《穿成农家小福宝，逃荒路上开挂了》 第一章 重新开始，从头做人！ “娘，快看，是个丫头，咱们家终于有丫头了！”李老三媳妇儿惊喜的差点扯破了嗓子。 “我看看，我看看！”头发花白的李老太哆嗦着嘴唇，差点儿老泪纵横，“真是列祖列宗保佑，咱们老李家生了一堆臭小子，可算有个姑娘了。” 山洞外，李家三兄弟带着几个小子，都在翘脚张望，听得这话都是欢呼起来。 “我们有妹妹了！” “奶，我要看妹妹，我要看妹妹！” 李老四这个当爹更是激动，“娘啊，红英怎么样了？小丫头胖不胖？” 李老太直接吆喝一嗓子，中气十足，“都把嘴闭上，别吓到俺家宝贝丫头！” 李佳音本来还在发懵，被这一嗓子吓得哆嗦，昨晚难得睡了一个好觉，悠长又香甜，身周暖暖的，真是舒服之极。 但不等她多享受一会儿，突然头就疼了起来，那种从狭窄之处挤压的酸疼，让她愤怒。 这会儿倒是不疼了，却浑身冷飕飕，有人在她屁股上重重拍了两下，她难堪的大骂，开口却是小猫一样的微弱哭声，惊的她急忙闭了嘴，差点儿一口气憋死。 这是她的声音？她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婴儿？不会是赶时髦胎穿了吧？ 李老太眼见孙女害怕，赶紧压低了嗓子，“老四快进来，把这孩子贴肉暖着就好了。这孩子早生了半个月，老辈儿传下来的法子，就要这么养着，才能拴住魂儿。” 很快，李佳音就被抱起来，安顿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她的耳边是咚咚的心跳声，有力之极。 一只大手小心翼翼拍在她背上，轻声哄着，“闺女啊，我是你爹。别怕，爹抱着你，咱们好好的啊。” 李佳音突然就眼睛泛酸，眼泪噼里啪啦掉了出来。 爹？好似多少年没有提起，也不愿提起这个称呼了。 父母离婚后，各自成家，抚养她的奶奶又过世，她就成了皮球，两边踢来踢去。虽然不缺钱，衣食无忧，却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珍惜的疼爱过。 虽然不知道怎么就一觉睡过去，赶个时髦胎穿了，但刚出生就有个这么好的爹，是不是该庆幸？ 李家老四李秋生低头，见小小的闺女眼窝里都是眼泪，就好像被人狠狠扎了心，疼得满地转悠，极力哄劝着。 “闺女哎，不哭，爹在呢。爹可厉害了，爹有力气，爹爹会射箭，等你长大，爹就上山给你抓小兔子…” 一边的李老太和三儿媳赵玉茹帮着老四媳妇儿陶红英拾掇干净，眼见李老四如此也是笑了，“老四看着可是个疼闺女的，当初生家安那时候，他抱都不肯抱一下。” 陶红英笑的虚弱，但摸摸没有一点儿肿胀的胸口又开始犯愁。这孩子生的不是时候啊！ 她们一家子正在逃荒啊，打算投奔千里之外的远亲，刚走半个月，这丫头就生了。 李老太心里其实也是犯愁，但宝贝孙女在手，任何困难都不算困难。 她一叠声的分派任务，“老二老三再搭一个灶台，老三媳妇儿把家里那把白米拿出来熬粥，记得多放水，熬出米油，一会儿给我宝贝孙女垫垫肚子！ 老四进山看看，能打到野鸡更好！ 家仁家义带着弟弟们在附近找找野菜，咱们也吃顿野菜粥庆贺一下！” 李家人立刻行动起来，各个脸上都眉开眼笑。 三房家人五个小子，就盼着陶红英这肚子生个小闺女呢，如愿以偿，以后家里就有软软甜甜的小宝贝了。 李老四小心翼翼把闺女抱出来放到媳妇儿怀里，然后意气风发的上山去了。 可惜，塞外这里连续两年干旱，山里一点儿绿色都难寻，更别提野鸡兔子了，他只能捧了一兜子野菜回来。 很快，一家人的午饭就准备好了。 李佳音也喝到了米油儿，有点粘稠，有点儿香甜，其实顶不得什么饿，但糊弄一个小婴儿还是够了。 男人们不好上前，但小子们却是没什么顾忌，李家仁五兄弟端了粥碗，一边吸溜，一边围观小妹妹喝米油，不时嚷着，“哎呀，奶，小妹妹会卷舌头！” “奶，小妹妹为什么脸红的像猴子屁股！” “奶，小妹妹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啊？” 李老太听得好奇又好笑，赶紧挥舞着烟袋锅儿撵人，“去，去，一边吃去，别吵到你妹妹，她该呛到了！” 小子们恋恋不舍，到底舍不得小妹妹受罪，都跑去洞口了。 陶红英喂完闺女，自己也喝了两碗白粥，然后就抱着闺女被李老四抱上了独轮车。 李家的逃荒路，还要继续，因为生孩子耽搁一上午已经是难得了。 后边有土匪山贼和蛮人烧杀劫掠，前边是漫漫长路，不加紧可不成。 李佳音被颠簸的脑子晕乎乎，耳朵里听着李老太同李老四盘算家里的粮食多寡，下次遇到城镇，一定淘换几个鸡蛋之类，她心里也跟着叹气。 新家人好似不错，但实在太穷了。开局就是逃荒，怕是要吃苦了。 她真是无比担心活命问题，也无比想念她前世的农家小院儿。 不知是不是太过想念，她居然睡了过去，梦里也回到了农家小院儿。 前院的鸡鸭好似有些饿了，在窝里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母鸡窝里攒了七八个鸡蛋。猪圈里的四头小肥猪拱着槽子，也是哼哼个不停。拴在院角树上的奶山羊，正边奶着小羊，小羊跪在地上，甩着小尾巴，分外可爱。 李佳音不耐烦张罗，就去后边菜园拔了几棵白菜，鸡鸭猪羊一处分上一棵，院子里终于安静了，李佳音也愣住了。 这梦是不是太真实了！ 但以往的邻居不见了，院子前边的小路不见了，远处的小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都是白茫茫的雾气。 好似天地间其余东西都消失了，只把她的小院儿和房后的五亩自留地剩下了！ 难道这是穿越大神给的金手指，亦或者是出生就逃难的补偿？ 李佳音激动之下，脑子一晕就醒了过来，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陶红英低头一看，也是笑起来，“孩子爹，你快看，咱闺女笑了！” 李老四是个天生神力，独轮车上放了两袋子粮食，还有妻儿，他也不觉得吃力，探头一看，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闺女真漂亮，一定是个有福的！” 陶红英亲亲闺女，又开始犯愁，结果一抬眼睛就见路边有个白白的东西，她分辨清楚，惊得磕磕巴巴扯了李老四去看。 “山羊…奶…奶山羊！” 第二章 俺家有个小福妞儿！ 李老四顺着媳妇儿手指望过去，立刻扔了独轮车就窜了出去。 陶红英抱了孩子，连同两袋子粮食都翻下了车。 李家人惊了一跳，纷纷上前掺扶，李老太青着脸抢过孙女，心肝肉儿的叫着，末了大骂，“老四抽了什么风，摔坏我孙女，我跟他拼命！” 结果，李老四居然扛了一只奶山羊，咧着大嘴，哈哈笑着跑了回来。 白生生的羊奶浸润了他半个肩头，也欢喜的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哎呦，哎呦，哪里来的好东西！老天开眼了，居然是奶山羊！” “太好了，太好了！妹妹有奶喝了！” 李老太更是重重在孙女额头亲了两口，“你这丫头是不是老天爷亲闺女啊，这也太走运了，就像特意给你送奶来了！” 李佳音得意的嘟起小嘴儿，吐了个口水泡泡。这是她给自己张罗的口粮！ 家安和家喜正八九岁的淘气时候，凑上前偷偷摸了一下小妹妹的脸蛋儿，不必说，立刻被老太太拍了回去。 “奶，我们就是摸摸，沾沾福气，兴许一会儿还能捡到一只羊呢！” “去，你当这好事是大白菜啊，随便拔！” 李老太笑骂，正是高兴的时候，李老二媳妇儿吴翠花却没眼色，一边吞口水，一边说道。 “娘啊，羊奶总不如亲娘的奶，不如把羊杀了炖肉吃，红英喝点儿肉汤，下奶就好了。” 众人听得都是脸色不好，李老太手里的烟袋锅儿当时就敲了过去，疼得吴桂花一蹦三尺高。 “没用的东西，除了吃，你还知道什么！一路上就你最会儿偷懒不说，这会儿连小丫头的奶羊都要炖吃了，你是不是要上天！” 吴翠花儿最怕婆婆，哪还敢回嘴，抬腿就跑。 李老二赶紧替媳妇儿赔罪，“娘，她一向是个没心眼儿的，您别同她一般见识。这山羊就是给小丫头送奶的，家里谁也不能动，您放心。” 李佳音见大伙儿忘了她还在饿肚子，赶紧赖几两声。 软软小小的孩子，长长的睫毛小扇子一样，大眼睛乌溜溜瞪着，看的李老太恼色换了笑脸，“哎呦，奶奶的小福妞儿是不是饿了？奶奶这就给你煮羊奶喝啊！” 刚走了没一会儿，因为一只奶山羊，李家队伍又停了下来，寻树荫支锅灶煮羊奶，一次多煮一些，放到大葫芦里，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喝，不能再耽搁赶路了。 家安几个小子耐不住脾气，在附近跑动玩耍。 李佳音躺在奶奶怀里，喝着香喷喷的羊奶，明亮的大眼睛丢溜溜转着，在家安前边的草丛里放上十几个鸡蛋，在家喜不远处的树后放一只瘸腿老母鸡。 很快，李家队伍就再次热闹起来。 家安一蹦三尺高，举着手里的两个鸡蛋，嗷嗷喊着，“奶，奶，是鸡蛋，我摸到鸡蛋了！” 李老二赶紧跑过去，一见一窝十几个鸡蛋，真是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等他回身给家里人准信儿，家喜又循着咕咕的叫声，扯了母鸡出来了。 他自己好似都不敢相信，奋力提起母鸡，同二伯嚷了一个字儿，“鸡！” “傻小子，还不回来，等什么呢！” 李老太挥舞着手里的烟袋锅儿，往远处划拉了一下。原来是小子们喊得太大声，附近走路的逃荒百姓都围了过来。 财不露白，显见李家扎了外人的眼。 李老四从独轮车下，抽出柴刀，恶狠狠望向围过来的人。 果然，那些人有些尴尬犹豫，盯了家喜和家安两眼，到底又退了回去。 家喜家安吓破了胆子，赶紧跑回家里人中间，但依旧没忘了炫耀。 “奶，你看我们找到的母鸡和鸡蛋！我们摸了妹妹，我们真沾到福气了！” 李家人都是笑起来，心里觉得怕是巧合，但李老太却犯了嘀咕。一次巧合，两次还是巧合，那三次呢？ 她悄悄摸了摸孙女的小手，小姑娘正香香甜甜的睡着觉，眼睫毛轻轻颤动着，看的人都能化成蜜糖了。 她嘱咐老三媳妇儿，“把鸡蛋也煮了给红英补身体，母鸡等晚上落脚儿再炖汤。” 说罢，她借口方便，也进了树林。树林里光秃秃，野草都没几根是绿的，她寻了一圈儿有些失望，当真方便了一下，再起来就发现眼前不远，居然长了一片地瓜秧子。 她三两步奔过去，拔起一棵，带出两个拳头大的地瓜，惹得她红了眼睛，疯了一样跑回去，抢过孙女就哭起来。 “呜呜，祖宗保佑，老天开眼，满天神佛，呜呜，我们老李家真是走大运了。呜呜，走大运了！” 李家众人被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劝啊，“娘，你这是怎么了？” “是啊，娘，有我们在呢，必不让您受苦啊。” 只有被老太太勒的差点儿喘不过气的佳音知道，因为她把地瓜秧子从空间挪出来，再换到那么远的林子里，累的这会儿还头晕呢。 出生才不到一日的小婴儿，就要为了家人活命操这份心，实在是不容易。 但她必须坐实有福气这件事，而且还要刻在李家所有人的心里，这样才方便她以后利用空间，帮着家里解决温饱问题… “老四，守着家里，老二老三拿个带盖儿的筐子，跟我走！” 李老太抹了眼泪，再次亲了亲宝贝孙女，点了兵将就去挖红薯了。 佳音终于可以放心睡觉了，期间她又被喂了两次羊奶，彻底醒来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她被李老太抱在怀里，眼前是一堆篝火，篝火边蹲着流口水的小子… 李老太见孙女醒了，赶紧背过身给她把尿，脸上笑成一朵花儿，“宝贝孙女睡醒了，一会儿咱们就喝奶啊。” 家安眼巴巴望着奶奶，“奶，什么时候能吃烤地瓜啊？” “吃，吃，就知道吃！”老太太瞪了一眼孙子，小声喝骂道，“你们给我记住了啊，家里得的这些好东西，可都是沾了你妹妹的福气，你们以后要对妹妹好，敢欺负妹妹，我就打折你们的腿！” 几个小子赶紧点头，李老太又望望远处的其余篝火堆，越发压低了声音，“旁人还饿着肚子呢，咱们家里还有鸡蛋吃，有羊奶喝，有炖鸡，有烤地瓜，简直比在家日子都好。 你们把嘴巴给我闭严了，好肉要烂在锅里，懂不懂？” 第三章 跟着妹妹有肉吃！ 几个小子几乎要把脑袋点成小鸡琢米了，李老太这才从篝火下扒拉出几个黑乎乎的地瓜，一人分了一个，其余要他们去送给爹娘。 很快，李家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吃上了香甜的烤地瓜。 吴翠花儿抻脖子望着陶红英在吃鸡蛋，撇嘴抱怨，“一个丫头片子，真当做宝贝了。” 李老二瞪她一眼，挪了挪屁股，不愿意搭理。 倒是李老三和媳妇儿凑在一起，脸上都是笑，“娘说得对，小丫头真是个有福的。这才出生不到一天呢，家里就得了这么多好东西，真是想也不敢想。” “是啊，娘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这两年日子不好过，她老人家头发都快全白了。” 另一边李老太已经拎着读过书的大孙子家人，给孙女取名了，乳名是福妞儿，板上钉钉儿了。 但大名儿是个问题，最后家仁提议，“奶，咱们李家三代才得了这么一个姑娘，是件大喜事。不如给妹妹取名佳音吧，就是好消息，声音动听的意思。” 佳音？ 李老太咂摸两下嘴巴，觉得这名字顺口，寓意也好，以后每喊一次，是不是都有好消息！ “好，就叫佳音!” 李佳音被奶奶轻轻拍着，嗅着空气里的香甜的烤地瓜味道，躺着口水，又有些昏昏欲睡，半梦半醒间听见家里人一声声喊着佳音，同前世一般的名字，忍不住翘了嘴角，这也许就是她穿越的原因吧…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家人又继续出发了，整整一日不得停歇，一步步丈量了五十里，头皮也晒得发麻。 李老太眼见孙女小脸通红，实在舍不得，就招呼众人，“寻地方歇脚儿吧，把地瓜切了放高粱面儿里熬粥。” 不等众人应声，前边却突然闹了起来，李老二跑去打听，回来时候就用力挥手，“娘，快走，前边发现小河了！” 听说有水，众人都像打了鸡血，撒腿就往前跑。很快，小河就近在眼前了，河水很浅，却也足够让众人洗漱做饭了。 李老四心疼媳妇儿和老娘，背了闺女到河边打水，家安和家喜两个臭小子也挖了沙子，围了石头截水，打算饮饮奶山羊。 李佳音睡了一日，身上都酸疼，正想大展身手呢，机会就到了，趁着李老四弯腰打完水的功夫，她扯嗓子哭了起来。 李老四慌忙放下闺女查看，就是家安和家喜也跑过来问着，“妹妹是不是尿了？” 可佳音只哭两声就罢了，李老四就要往回拎水，结果桶里突然出现的两条草鱼，惊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每条草鱼都有一尺多长，三四斤重，活泛的甩着尾巴，好似嫌弃木桶窄小一般… 不等他说话，家安和家喜已经欢呼起来，“我们围到鱼了，鲫瓜子，好多鲫瓜子！” 不远处有人也在打水，听到声音就往这边张望，甚至有人跳下河，也打算摸鱼。 家安和家喜缩了脖子，迅速脱下衣衫，把十几条巴掌大的鲫瓜子捞进去，抬腿就往回跑。 李老四一手牵羊，一手拎鱼，赶紧跟上去。 “哎呀，这是哪里来的鱼！这草鱼太大了，这鲫瓜子也不少！”李家人围上前，都是欢喜疯了，李老四扯了老娘一下，李老太赶紧支使二儿媳和三儿媳去杀鱼开炖，天气热，留不住，只能一次都吃了。 身边清静了，李老四才小声说道，“娘，这事可邪门了，福妞儿哭了，我就哄了几句的功夫，这鱼就在桶里了。家安他们围的小水坑才半桶水，也多了十几条鲫鱼…” 李老太瞪了儿子一眼，骂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我都说了，咱家福妞儿就是有福气，这些东西都是老天爷给福妞儿送的口粮，咱们跟着沾光儿呢。” 李老四挠挠后脑勺，他昨晚其实就觉得老娘有些神叨叨。这会儿再看家里人，都只有欢喜，没有惊讶，好似真的只有他这个亲爹不相信闺女有福气啊。 李佳音努力吐着泡泡，笑的很“无齿”，努力涂了爹爹一后背的口水。 让你不相信本姑娘的本事！ 李老太抱过孙女，吆喝着儿媳们，“先别炖鱼，赶紧把羊奶热一热，先把福妞儿喂饱了，这可是我们家的宝贝蛋！” 陶红英挣扎着在树荫里站起来，接过闺女，满脸都是笑，有了鲫鱼汤和鸡蛋，她的闺女一定可以喝上娘的奶水了！ 李佳音听着家里人高兴的叽叽喳喳，得意的扭扭脖子，惹的陶红英以为她要便便，赶紧拆包来看。 左右也露了一次屁屁，李佳音索性尿了一泼，肚子倒出空隙，很快就被羊奶填饱了。 就在李佳音昏昏欲睡的时候，李老三快手快脚又搭了一个简易土灶，放上了陶盆。 一个炖草鱼和白菜，一个煎鲫鱼炖汤。 家里带来的素油不多，但却有一罐子黄豆酱，舀一勺子放水里化开，把草鱼切段儿扔进去，烧开再加切好的白菜，很快就香气扑鼻了。 巴掌大的鲫鱼却是一定要用素油的，陶盆底下滴上几滴，把鲫鱼煎的两面金黄，再浇上热水，眼见汤色就变成了奶白。 香气远远传开，其余同路的灾民还罢了，小孩子们却是受不了，纷纷围上来。 家安和家喜也顾不得在锅边淌口水，虎着脸拦在前边，不时开口呵斥几句。 好不容易两锅鱼都好了，李家人也顾不得烫，迅速往肚子里送，陶红英也打点所有精神，咕咚咚大口喝鱼汤。 李佳音躺在娘亲怀里，嗅着香味，小舌头忍不住舔了舔，口水就从嘴角落到脖子里了。 陶红英见了，忍不住笑起来，不知道是对闺女的爱起了作用，还是鱼汤当真效果好，她觉得胸前麻痒，把“粮袋子”塞到闺女嘴里，居然就真的有奶水了。 李佳音被堵了嘴，脑门前一串黑乌鸦飞过啊，她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当真是接受不了，而且母乳也没有羊奶香。 但眼见娘亲激动的已经红了眼圈儿，她狠狠心，大口吸吮起来。 “娘，我有奶了，呜呜，福妞儿能吃饱了！” 李家人都望过来，欢喜的不成，“这鱼汤太好用了！” 李老二李老三避嫌，只看了一眼就扭头回去。 那十几个围观垂涎的孩子，趁着这个空档，已经冲了过来，把锅里剩下的鱼汤和几块鱼肉抢吃了。 “啊，他们抢我的鱼！”家喜和家安恼的大叫，还要追上去讨要，却被李老太喝住了。 “都回来！”她敲敲烟袋锅儿，叹气道，“都是可怜人，算了吧。刷锅拾掇东西，看好家里的粮食行李，越往后走越不容易了。” 李佳音刚吐出粮袋子，被娘亲抱着拍嗝儿，把一切看在眼里，越发喜欢李家人了。 李老太扭过头就见孙女冲着她笑着淌口水，赶紧起身接了过来，心肝肉儿的哄着。 吃饱喝足，李佳音再也控制不住困意，又睡了过去。但正是香甜时候，好似有人哭喊，把她吵得醒了过来。 她依旧躺在陶红英怀里，却被闷的有些热。 这会儿黑夜已经过去，天色亮了，晨曦里，不远处，一辆马车正被很多人围着，一个壮汉扯着几个小孩子往车上扔。 第四章 人不如狗的世界 小孩子扒着车门拼命哭喊，“呜呜，娘不要卖我，我不走！我再也不敢要鱼汤喝了，娘不要卖我！” 壮汉也是个手狠的，一个手刀砍在孩子后颈上，孩子就昏死过去，被塞进了马车。 而孩子的娘捏了半布袋的粮食，低着头迅速跑走了。 “造孽啊，真是太可怜了！”陶红英不停摇头，听见闺女吭叽，才发现闺女被憋的脸色通红，她赶紧松了手。 佳音大大喘了几口气，也是心里难受，这是在卖孩子呢！ 半袋粮食，就能换一条人命！ 那壮汉继续吆喝着，“粮食换孩子，丫头十斤小米，小子二十斤！有没有换的，抓紧过来！” “丫头小子留身边就是逃命的累赘，换了粮食，全家活命，他们也能寻个活路！” 一筐小米儿被放在阳光暴晒下，越发显得金灿灿，馋的人咽口水。 有人家底本来就薄弱，路上走了半个月已经没了吃食，于是，陆续又有丫头小子大哭着被扔上了车，家里人装了小米蔫头耷脑缩了起来。 李家众人在树荫下看着，都是叹气。骨肉分离，人间惨剧！ 别说赵玉茹和陶红英，就是吴翠花儿都没说什么难听的，毕竟都是当娘的，最看不得这个。 李佳音躲在娘亲怀里，心里冷的厉害。虽然这几日她也知道这是乱世，也努力帮助李家人吃饱饭，但这会儿真正目睹这样的惨事，才明白乱世两字的真正含义。 宁做盛世狗，不做乱世人啊。 她下意识的靠向母亲砰砰跳的胸口，陶红英低头见闺女抓了她的头发，脸色不好，赶紧拍了几下安慰。 李老太听到动静，小声嗔怪，“孩子小，魂儿还不稳，带她看什么热闹，赶紧背过身去。” 陶红英讪笑，恨不得把闺女塞回肚子。 那些人牙子许是也知道自己做的不是好勾当，换了一圈儿，也没再多游说，就跳上马车迅速离开了。 李老太磕打了两下烟袋锅儿，吩咐道，“招呼孩子回来，套车，咱们走！” 李家老少都是忙起来，李老四突然问道，“家喜和家安呢？” “方才还在那边树下呢！”李家仁抬腿就去找，可惜哪里还有两个小子的影子！ 李家众人都急了，纷纷在附近找寻吆喝。 还是那几个昨晚抢了炖鱼的孩子，指了跑远的马车，提醒了一句，“他们被扯上马车了！” 李家众人齐齐变了脸色，李老四迅速卸了车，背上平日打猎的弓箭，骑着拉车的毛驴就跑。 李老二和李老三等人也要追，李老太高声嘱咐着，“拿上柴刀镰刀！宁可见血，也要把孩子抢回来！” 李家仁李家义和李家欢三个小子更是从车下抽出家伙事儿，拼命追了上去。 李老太不放心，喊着赵玉茹，“老三媳妇儿，照看着老四媳妇儿和福妞儿！” 然后，她也追了上去。 人牙子的马车跑过山弯就慢了下来，正是高兴这一趟收获不错的时候，李老四就骑着毛驴追了上来。 押车的汉子忍不住嘲笑，“那个骑驴的，不会是想同咱们的好马比腿力吧。” 结果他的话音不等落地，一支长长的羽箭，就贴着他的脸颊，钉入了车辕。 “停车！再不停车，就射死你们！” 李老四手里拉弓，顶着一支长箭，边跑边对准赶车的汉子。 那汉子惜命，一时犹豫就被他跑近了，他翻身下了毛驴，双手搭上车板一较劲，马车就轰隆一声被翻倒在地！ 两个汉子惊了一跳，纷纷仓皇跳向一旁，拉车的马匹侧倒，也是呜溜溜叫起来。 “小子，你找死！” 两个大汉气恼，扯出腰侧长刀就要上前。 这个时候，李老二和李老三带了三个小子也赶到了。 他们挥舞着柴刀冲上前，高声喊着，“老四，娘说不怕见血，一定要抢回孩子！” 李老四一听这话更是红了眼睛，一脚踹开马车门。 里面的孩子已经摔做一团，其中两个被绑了手脚，堵了嘴的，正是李家喜和李家安！ 见到家里人，两个小子哭得鼻涕眼泪，呜呜叫嚷着。 两个汉子也急了，压上前同李家人对峙，不肯让他们救人。 这会儿，李老太赶到了，她一眼看见孙儿还活着，就放了心。 “两位好汉，我们家孩子贪玩，不小心上了你们的马车。你们做这个生意，是为了求财，想必也不想惹麻烦吧？ 只要你们放了我们家孩子，咱们就各走各路。 否则，我们就是拼死，也要留下你们一条人命！” 李老二几个举起了雪亮的柴刀镰刀，李老四也是弯弓搭箭对准了其中一个。 人牙子其实抓了两个孩子也是顺手，毕竟无本的买卖。哪里想到踢到铁板，这孩子家里人如此团结勇猛。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有些打了退堂鼓。 “既然是误会，就赶紧拎出你们家孩子，我们急着赶路！” 李老四没有放下弓箭，李老二上前扯了两个侄儿出来，迅速解了绳子，扯下嘴里的破布。 两个孩子扯开嗓子大哭，被李老太一人赏了一巴掌，就立刻收了声。 李老四眼见家里人退出十几步，这才收起弓箭，双手一较力，重新翻过马车。 其中一个汉子看的心热，忍不住试探道，“兄弟，你这膀子力气可惜了，不如跟着我们做生意…” 李老四却不肯搭理他们，大步往回走，汉子脸色不好，到底上了马车，重新赶路。 直到马车走得没了影子，李家人才松了一口气。 “赶紧回去，只剩了红英她们看行李呢。” 李老太催促，众人才发现家里男人都赶来了，只留了女人太危险，于是李老四骑了毛驴又往回跑。 好的不灵坏的灵，李家的行李车旁，装粮袋子的独轮车已经空了，翻倒在地，陶红英抱着孩子同赵玉茹紧紧守在驴车旁。 赵玉茹握着一根棍子，而吴翠花儿则躲在驴车下边。 “安子他爹…安子呢，找到了吗？”陶红英一向泼辣爽快，这会儿也掉了眼泪儿，就是襁褓里的佳音也努力抻脖子往外看，生怕那么可爱淘气的哥哥被抢走了。 李老四赶紧应道，“找到了，家安和家喜都找到了，在后边呢，马上就回来了。” 赵玉茹也是哭起来，“找到就好，呜呜，就是咱家粮食被抢了！你们刚走，那些人就来抢粮袋子，红英被推到了，我拦不住…” 第五章 雪上加霜 吴翠花儿也跳出来，骂道，“那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昨晚还吃了咱家的鱼呢，方才眼看着都不肯帮忙。” 李老四冷冷瞪了她一眼，不肯应声。三嫂还知道护着行李和他的媳妇儿孩子，这个二嫂子有好处就冒头，遇事就躲，若不是碍于二哥， 他真想一巴掌打的她满地找牙。 待得李老太等人赶回来，听说粮食被抢，也是脸色不好，吴翠花儿上蹿下跳，好似她方才如何出力护着粮食一般。 李老太一烟袋锅儿就敲了过去，“把嘴给我闭上，你什么德行，家里谁不知道！再敢多嘴，晚上别吃饭了。” “粮食都没了，还吃什么饭啊！”吴翠花儿躲过了烟袋锅儿，嘟囔一句，惹得全家都是冷眼。 李老太接过襁褓，看着小孙女眼睛亮晶晶，心里松了一口气。 “奶奶的福妞儿哎，没吓到吧？奶奶回来了，咱们不怕啊。” 佳音回了她一个口水泡泡，想安慰老太太几句，出口却是咿呀呀。 这反倒哄得李老太更高兴了，“罢了，粮食没了就没了，一家子平安就好。再说，咱们家还有小福妞儿呢，跟着沾点儿福气就不能饿肚子。” 吴翠花儿撇嘴，还想说什么添堵，却被李老二扯了一把，“去拾掇东西，要赶路了。” 吴翠花儿翻个白眼儿，到底没敢在说什么。 佳音躺在娘亲的怀里，重新坐着老爹的独轮车上路，小小的眉头皱着，努力想着怎么才能不那么惊人，又能实实在在帮到家里。 可惜，她的小脑袋瓜还没发育完全，办法没想出来，她先睡着了… 佳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歇脚儿的时候了。 这会儿日头正晒，陶红英怕闺女晒到，让家喜和家安捡了几根木棍儿，用布条儿绑了，上面盖上一件李老四的大布衫儿，做了个简易的凉棚遮阳。 吴翠花儿时不时回头瞥佳音一眼，嘴里叨叨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话。 粮食被抢走了，现在驴车上就剩了半袋子小米儿，还有之前挖回来的地瓜。 一大家子人，还有那几个半大小子，这点儿东西根本撑不了多久。 李老太吧嗒吧嗒抽了两口烟袋锅子，一双略显浑浊的眼睛满满都是愁。 “老四啊，小米和地瓜放得住，先留着，你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找点吃的。”李老太回头看孙女眼睛还闭着似乎没醒，声音都压低了几分。 李老四痛快应了，背上弓箭就往山上去。几个小子想跟着，被李老四赶了回来。 人多反而不好打猎，他们几个心浮气躁的，就算有个野鸡野兔啥的也得被他们吓跑。 佳音听到李老太的话，睁眼看过去，只见到她爹壮硕的背影，有些担心。 这样的饥荒年，连人都没有吃的，那些野味还能活着？ 没有她跟着，她爹能猎到活物儿才怪了！ 佳音赶忙伸着小手往李老四的方向抓了抓，嘴里咿咿呀呀，想把老爹喊回来。 陶红英以为佳音饿了，赶紧将她搂在怀里喂奶。 佳音冷不丁灌了一嘴的奶水，婴儿的天性让她下意识开始吞咽，这么一打岔，李老四算是彻底走远了。 佳音默默叹气，唉，罢了罢了，下次她再跟着去吧。 半个时辰后，没有佳音偷偷在旁边从空间里往外拿东西，可想而知，李老四空手而归。 这附近人烟很多，山上别说野味，连树皮都几乎被剥光了，野果野菜都是没有一点儿影子。 众人看到李老四空着手回来，虽说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想到仅剩的那点儿粮食，到底还是有些惆怅。 李老二看着自己弟弟隐隐带了愧疚的黝黑脸庞，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玩笑道。 “你看看，没有咱们福妞儿在身边就是不行吧？要我说啊，你出发之前就该抱抱福妞儿，没准儿就能抓着个山鸡野兔啥的！” 他这么一说笑，倒是冲散了几分方才弥漫在李家人周围的愁苦，大家都跟着笑了两声。 佳音对于李老二的话颇为赞同，咧开小嘴儿，两排没有牙的秃牙床上下磨蹭，也跟着咿咿呀呀的出声应和。 李老太看她这样，笑得越发开心，伸手去逗弄孙女，用烟袋锅子下面坠着的烟口袋在她面前晃悠。 “……”佳音满脸黑线，这动作怎么那么像逗小狗儿呢。 心里这么想，她还是认命的伸出小手去抓，惹得李老太等人又是一阵笑。 “妹妹不仅是福妞儿，还是开心果！”家安笑得牙花子都快露出来了，拍着手说道。 虽然在山上没有找到好东西，李家人也不能饿着肚子，李老太抓了一把小米，又挑了两个不算大的地瓜，交给三儿媳妇，让她去煮成糊糊。 赵玉茹小心翼翼捧着地瓜和小米，放在锅里，拿到河边去淘洗。 吴翠花儿抻着脖子看了那半袋子地瓜，又看看正在给佳音挤羊奶的家喜家安两兄弟，眼珠子咕噜噜直转，也不知在琢磨什么。 待到赵玉茹端着锅回来，吴翠花儿才懒洋洋的上手帮着忙活。 “哎，老四媳妇儿现在奶水也挺足了吧？”吴翠花儿和赵玉茹凑在一块儿，低声问她。 赵玉茹正在将地瓜切成小块儿，听到吴翠花儿这么问，手上动作一顿，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你问这做什么？” 吴翠花儿向来不怎么关心陶红英，这会儿忽然问起奶水够不够，怎么都觉得不怀好意。 “我就问问。”吴翠花儿有些心虚，抬手擦了擦鼻子，继续帮赵玉茹忙活。 一把小米，两个地瓜，加了大半锅的水，最后每个人也就分到一碗稀溜溜的地瓜小米糊糊。 赵玉茹眼尖，在河边看到一小丛青黄的野菜，加到了糊糊里，也算多添了些滋味儿。 几个大男人和半大小子稀里呼噜就喝完了一碗糊糊，连半饱都没有。 赵玉茹喝了半碗，面色平静的将自己碗里剩下的倒进了李老三碗里。 这饥荒乱世，他们一家老小要想活下去，还是要指望这几个老爷们儿，她少吃一些没啥，总得让自家男人多吃点儿。 李老三愧疚又心疼的看了看媳妇儿，到底仰头把糊糊喝了。 吴翠花儿却好像没看到赵玉茹的举动，几口喝完了自己的糊糊，眼睛贼溜溜的觑了李老太一眼，见她面色还算和蔼，这才壮着胆子开了口。 第六章 夜半示警 “娘，我看红英现在奶水挺足，福妞儿饿不着，那只奶山羊跟着咱们也是累赘，要不咱们就把它宰了，也省得大家伙儿这么挨饿不是？” 吴翠花儿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说到最后脸上竟隐隐浮现出一抹理直气壮，好像她有多为大家着想似的。 李家人围坐一圈儿吃饭，本来还算热闹，她这话音一落，就变成了死一般的寂静。 吴翠花儿被瞪的有些心虚，但话都说出口了，她也收不回来，只得眼巴巴儿的看向李老太。 李老太面色阴沉，啪的一下将碗放下，冷冷说道，“那只羊是福妞儿的口粮！倒是我平日里对你宽松了些，你竟然连孩子的口粮都惦记着？ 我告诉你，老二媳妇儿，你最好歇了心思，否则别怪我心狠！这年头，谁家不饿死几个儿媳妇儿啊！” 这下吴翠花儿吓得脸都白了，缩着脖子再也不敢吭声。 佳音一直窝在陶红英怀里，自然听到了这些话，感动奶奶替她出头。她努力将小脑袋挪到另一边，冲着李老太伸出小手。 李老太见了赶忙从陶红英怀里接过孙女，枯瘦的大手小心拍着她，“福妞儿别怕啊，有奶奶在，谁饿着都不会让咱们福妞儿饿着。” “……”吴翠花儿心里憋闷，又想说什么，被李老二狠狠一扯胳膊，她抬眼看向大家，这才发现除了哄着佳音的李老太面上还带着笑意，其他人都是冷冷看着她，包括她的丈夫和儿子。 吴翠花儿赶忙低着头把脸埋在碗里，哪怕里面没有糊糊，也不敢抬头。 佳音贴着李老太的胸口，听着她的心跳，无比的感动和满足。 李家人是真心的疼她，就凭着这份爱护，她也决不能让李家人饿肚子！ 当天傍晚，佳音本想着等李家人都睡着了，偷偷往粮袋子里再放点儿粮食。 可她还是高估了婴儿的体力，天还没黑全呢，她就打着小奶嗝儿睡着了… 夜色静谧，李家人走了一日，疲累之极，这会儿都睡的踏实了，就是负责守夜的李老二也靠在火堆边的石头上打起了瞌睡。 佳音突然被尿憋醒了，她想出声叫醒睡在一边的陶红英，又听着她微微的呼噜声，有些舍不得。这个女人给了她新生命，甚至没有坐月子的机会就继续长途跋涉了。 正犹豫的时候，有两个人就摸到了驴车旁边，被佳音看的清清楚楚。 她原本还有些懵懵的脑子，瞬间清醒！ 有贼！ 眼看着那两个人越过驴车，直奔趴在树下睡得正香的奶山羊，佳音张开小嘴儿，嗷的一声就嚎了出来。 守夜的李老二听到哭声猛地一激灵，几乎是条件反射般从地上弹了起来。 “你俩干什么呢！”他一起身就看到树下两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当即暴喝一声，拎着身边的棍子就冲了过去。 李家其他的人也被惊醒，当下抄起身旁的家伙事儿，把两个偷羊贼给团团围住。 那两个男人许是头一回干这种事，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直接麻了爪儿，两个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饶是如此，其中一个人手里还抓着奶山羊的一条腿，也不知是忘了撒开，还是不想撒开。 “遭天杀的，竟敢来偷我家的羊？看我不打死你！”吴翠花儿原本躲在后面，见那俩男人怂得不敢动，她来了能耐，冲上去就给了两人几脚。 李老四上前想把羊拽出来，那人竟还死活不松手，李家几个爷们儿一下子火气更盛，按住两人就是一顿胖揍。 这俩人看上去瘦得跟猴儿似的，脸颊都凹陷下去，根本没什么力气反击，只能一个劲儿的哀嚎，想来也是实在饿得不行了。 李老太和抱着佳音的陶红英在一旁看着，陶红英虽然气愤，但又怕佳音吓着，便扭过脸，低声哄着。 李老太仔细打量这俩人，猜到也是逃荒的苦命人，为了活下去，才起了歹心，这般倒也不至于把他们打死。 打疼了，长了记性，也就罢了。 她等了一会儿，就高声喝止儿孙，“行了，住手吧。” 李老四几人听到这话，都是停了手。 “滚！再敢偷鸡摸狗就打断你们的狗腿！”李老二狠狠踢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脚，众人让开一个位置，让这俩人滚蛋。 两个男人被打得鼻青脸肿，哪里还敢动歪心思，连滚带爬的跑了，仿佛生怕李家人把他们抓回去再揍一顿。 “哎呦，你说这大晚上的，刚被人抢了粮食，现在又遭了贼，这日子可怎么过呀？”吴翠花儿一屁股坐在地上长吁短叹，脚丫子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踢了奶山羊一下。 李老太几人瞥了吴翠花儿一眼，懒得搭理她。 见没人接茬儿，吴翠花儿脸色不好，贼溜溜的眼珠子斜了陶红英一眼，自顾自又开始絮叨。 “娘啊，照我说，这奶山羊就是祸根，要是没有它，咱们能大晚上的睡不好觉吗？趁早给它宰了，咱们也省得这么折腾了呀！” 她坐在地上，眼睛死死盯着李老四手里牵着的山羊，好像只要李老太一点头，她就能扑上去啃一口似的。 李老太脸色沉了下来，眼里满是怒色，“老二媳妇儿！我白天时跟你怎么说的？你是睡昏头了，还是眼里没有我这个娘了？真当我不敢把你扔下是吗？” 她的语气又冷又硬，先前虽然严厉，却也从未这般同几个儿媳说过话，显见是气急了。 吴翠花儿吓得一个颤栗，嘴巴开合几下，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羊是福妞儿的，从今日起，谁再敢提一句宰羊，我就把她卖给人伢子！”李老太的眼神扫过全家，但人人都知道，这句话就是说给吴翠花儿听的。 李老二赶紧把自己媳妇儿从地上扯起来，狠狠给了一巴掌。 这下子吴翠花儿再也不敢乱说话了，她缩在李老二身后，黑红的脸有些苍白，看上去跟个调色盘似的。 次日一早，赵玉茹给李家人做了饭，吃饭的时候又看到那两个偷羊的汉子，饿得像狼一般，远远盯着李家人的饭碗，两眼都在冒着绿光，但也不敢靠近李家这边半步。 “一会儿咱们就继续赶路，老四，你们盯着点儿，别被他们跟到近前。”李老太看了那俩人一眼，叮嘱李老四。 李老四点头，紧了紧手里的柴刀，这俩人身边也没有家小，跟亡命徒无异。 倒是李家拖家带口，犯不着跟他们纠缠上。 第七章 这粥有古怪！ 好在那两个人也被打怕了，半路就改了道，主动离李家远远的。 李家人又是一日的艰难徒步，待得走到一处山坡下，眼看着太阳要落山了，李老太直接叫停了驴车，让众人歇歇。 暴晒了一日，李家人早已口干舌燥，几个半大小子都晒得蔫巴巴的，活像几根缺了水的小葱。 佳音一直被陶红英遮着挡着，倒是没晒到，但还是有些气闷，没精神。 “娘，我去做饭。”赵玉茹把驴车上的东西拾掇了一下，又把水壶递给陶红英，这才拿了小米去做饭。 陶红英看佳音小嘴儿干巴巴的，给她喂了些水润嗓子。 “哎呦，我这脑袋怎么这么迷糊啊…” 一看又要做饭了，吴翠花儿在驴车旁磨磨蹭蹭，捂着脑袋直哼唧。 李老太用烟袋锅子敲了敲驴车的边缘，面无表情问她：“老二媳妇儿，这又怎么了？” “娘，我兴许是中暑了，我得歇一会儿…”吴翠花儿声音虚虚的，说着就一屁股坐在了驴车的阴影里，还故意挤了陶红英一下。 李老太剜了吴翠花儿一眼，真难受假难受她还能看不出来？不过就是想着偷懒！ 但这会儿他们正在逃荒路上，哪里还有多余的气力去管教儿媳妇，她索性冷哼一声，“难受你就坐着，一会儿少吃半碗饭，净净肠子就好了！” 吴翠花儿身子一僵，但仍旧哼哼唧唧不肯起来，反正她累得要死，赵玉茹愿意干就都让她干呗。 “娘，我去帮帮三嫂。”陶红英刚给佳音喂了奶，看到吴翠花儿这副模样，她直接起身，将吃饱喝足的佳音背在身后，用布兜裹好了。 说完，也没等李老太阻拦，她便过去给赵玉茹帮忙。 佳音才出生几日，陶红英还没出月子，身子当然不爽利，但家里就她们三个儿媳妇，吴翠花儿偷懒，整天让赵玉茹伺候她，又要做饭，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这个年月，能活着就不错了，哪里还谈什么好好坐月子。 陶红英下腹有些微坠痛，但也没到无法忍受的地步，她托了托佳音的小屁股，蹲在火边添柴。 赵玉茹早就习惯了吴翠花儿好吃懒做的行径，见陶红英过来帮忙，想劝她回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说了也白说，陶红英过来了肯定就不会回去，她还是紧着干活儿，也好让弟妹轻松些。 “红英你坐着，我去那边看看还能不能找点儿野菜。”赵玉茹找了块石头给陶红英坐着，然后拿了把小铲子去山坡上的干草丛里踅摸野菜。 佳音趴在娘亲背上，漆黑水润的大眼睛东看西看，这会儿李家人都忙着手上的事儿，倒也没人注意她们这边，于是她又开始搞起了小动作。 她先是在娘亲耳边咿呀了两声，陶红英赶忙扭头看闺女，伸手将她抱到身前解开小布巾。 “怎么了福妞儿？是尿了吗？” 而佳音就趁着这会儿功夫，小手看似胡乱挥动，实际上却偷偷把空间里的小米洒进锅里。 她刚鼓捣完，确认尿布一片干爽的陶红英就重新把她抱在了怀里。 佳音像是刚做完坏事的小贼一样，赶紧伸手去摸陶红英的耳朵，呜呜啊啊的吐了两个口水泡泡。 “刚吃完就饿了，怎么跟个小猪儿似的？”陶红英被闺女逗笑，调整了一下姿势掀开衣服给她喂奶。 这么些天下来，佳音早就习惯了吃母乳，当下也不含糊，张开嘴就大口吮吸。 赵玉茹没挖到野菜，回来看到陶红英在喂奶，便扶着她去旁边树荫下坐着，然后拿了长木勺搅和锅底，省得糊透了。 结果，长木勺子伸到锅里一搅，她就愣住了。 半碗的小米儿，怎么煮出来的粥这么稠？跟干饭也差不不离了，而且还是大半锅？ 赵玉茹抬头看了陶红英一眼，后者无知无觉，还在逗弄福妞儿笑的咯咯有声。 赵玉茹满心纳闷的煮好粥，待得给李家众人分好，这才脸色古怪的叫他们吃饭。 “娘，你给了玉茹多少米啊？今天的粥怎么这么稠，还是满满一大碗？”李老三接过碗，有些惊喜，但更多是担心。家里可没有多少粮食了，一顿吃这么多，以后的日子怎么办？ 李老太是最先接过饭碗的，当然发现这粥有古怪。 毕竟是她亲手给赵玉茹舀的半碗小米，绝对不够李家一人分上一大碗稠粥。 “闭嘴，吃你的饭。”李老太忍着心里的激动，低头喝了口粥，呵斥了儿子一声。 李老三愣了一下，也隐约琢磨过味了，下意识看了躺在一边儿玩手指的佳音一眼，赶紧低头大口喝粥。 旁人当然更不敢吭声了… 这顿饭，是李家人难得的一顿饱饭，但也是最沉默的一顿饭。 不过他们的眼神却是管不住，一直落在白胖的佳音脸上。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都将这邪门事儿归咎到福妞儿身上，肯定又是这孩子的福气，全家再次沾了光儿。 饭后李老太抱着佳音，喜欢的不成，心肝肉儿的叫个不停。 “福妞儿哎，奶奶的小福妞儿，你才这么点点大，奶奶就跟着你享福了！奶奶高兴啊!” 佳音得意的手舞足蹈，越发惹得老太太哈哈笑，家喜和家安在一边跳着，都要抱抱妹妹，兴许还能捡到鸡蛋呢… 就这样，佳音每每趁着陶红英帮着做饭的时候，就把空间小院存下的米粮偷偷往锅里放。 李家人吃着佳音加了码的吃食，一路奔波，不仅没见消瘦，几个小伙子甚至还壮了不少。 “娘！码头！前面就是码头了！” 半月之后，李家人终于抵达了码头，李老二去打探消息，很快疯跑回来，欣喜若狂的同全家人报喜。 李家人都是心头一松，红了眼圈儿，多日来的逃荒，总算见到了曙光。只要能寻到南下的船，不过半月就能到京都。 所有人都是加快了脚步，但当真来到码头，亲眼所见的场景，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了下来，浇了他们一个透心凉。 码头边是有船，但也有不计其数的逃荒灾民。 那船都是富贵人家的，他们顺着水路南下躲避战乱，看到码头边上的灾民，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更别说让他们搭船了。 “大老爷，求求你们，捎我们一程吧，我们愿意当牛做马，只求活命…”有灾民跪在码头边乞求船上的那些富人，但富人们甚至吝啬到不愿看他们一眼。 第八章 我家山羊是个香饽饽！ 有人不死心的跳下码头，想要伸手去抓船舷，结果被船上的家丁狠狠打了手，不慎跌落湍急的河里。 原本就饿得没什么力气，那人挣扎两下就消失在水面，没了踪影。 “孩儿他爹！”有妇人趴在码头边号啕大哭，若不是身旁的家人拦着，她就跟着跳下去了。 妇人的痛哭声感染了周遭的灾民，一时间码头上哭声震天。李家人还未走近，心里便一片沉重。 不必说，想要坐船去京都投奔舅爷一家，怕是难了。 可若是走路过去，这千里迢迢，不说多辛苦，只说一路上都是困难重重，危险无数，怎么能保一家人平安？ 李老太握紧了手里烟袋锅子，心中满是愁闷。 沉默半晌，她指了指远离那群灾民的一处空地，沉声道，“去那边先歇歇脚儿，然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李家人迅速安顿下来，仿佛是感受到弥漫在大人之间的低气压，就是家喜和家安两个淘气小子，也十分乖巧的坐在一边，没有乱跑。 李老太和几个儿子在码头四处转悠了两圈，没找到一丁点儿能坐船的希望，只得垂头丧气的回来。 佳音窝在陶红英的怀里，小眉头皱着，也有些头疼了，没有吃的她倒是可以偷偷做手脚，但没有船…她总不能凭空变出一艘啊！ “先做饭吧，孩子们也都饿了。”李老太愁得仿佛瞬间老了几岁似的，吧嗒着烟袋锅儿里都忘了放烟丝。 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他们一大家子就只能徒步千里去京都了。 李老太抬头望向南面昏黄的天色，叹出的气都着火一般。 有佳音偷偷投食，李家人的晚饭又是吃得饱饱的。 码头边的灾民饿得饥肠辘辘，嗅到李家这边飘过去的粮食香气，眼睛都绿了。 但李家男丁很多，手里的柴刀明晃晃，那些灾民也只敢瞅瞅，不敢真的上来抢。 夜色降临，有一艘又大又华美的客船缓缓停靠在码头边。 船边上站了几个精壮的小厮，人手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眼神凶悍。本来跃跃欲试的灾民见状，赶紧缩回了脑袋。 李老太正靠在驴车上歇着，两步外的篝火噼啪作响，听到动静她掀开眼皮瞅了一眼，这船一看便是富贵人家的，断然不会捎带着灾民。 她叹息一声，侧头看到陶红英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孙女，眼底浮现一点儿祈盼。 小孙女有福气，但愿这一次也能给家里带来希望。 “娘，娘，你快看，有人从船上下来了。”李老三轻轻推了推李老太，声音紧张又急切。 大船搭了跳板到码头，很快跳下几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头发梳得齐整，身上穿的虽然不是绫罗绸缎，但也是李家人甚少见过的好布料，看着便不是寻常人。 男人身后跟了两个小厮，下船后左右张望一阵儿，待看到李家人这边，便径直向他们走来。 “老人家，我们想买你家的这只奶山羊，要银子还是要粮食，您开个价吧？”男人一眼便看出被李家人围着的李老太是主事的，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奶山羊被拴在驴车上，许是饿了，正咩咩叫着。 李老太听得一怔，难怪这几人直奔他们来，原来是看上她家的羊了。 可这羊是孙女的口粮，老四媳妇儿奶水不足，若是把羊卖了，福妞儿就得饿着了。 李老太开口就要拒绝，一旁的吴翠花儿却忽然拉住李老太，“娘！” 她算是看出来了，婆婆为了那个小丫头片子，连送到手边的粮食都能不要！ 她急急凑在李老太身边，“娘，这羊跟着咱们也是累赘，这几人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咱多要点儿粮食，把羊卖了得了。” 李老太冷了脸，狠狠瞪了吴翠花儿一眼，“不行，福妞儿还得喝羊奶……” 她话没说完，吴翠花儿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直接打断了她，“娘啊，你不是不知道咱家还剩多少粮食，红英她又不是没有奶？难道您真的要为了一个丫头片子，让咱们一大家子人都饿着吗？！” 吴翠花儿跳脚控诉李老太，全然忘了这几天她可是一顿都没饿着，这还全是仰赖了佳音。 “你给我闭嘴！”李老太见吴翠花儿这副死样子，真是恨不得掐死她，当初怎么就糊涂了，给儿子娶了这么个搅家精！ 陶红英怕婆婆气出个好歹，抱了佳音上前，问了一句，“这位老爷，我多嘴问您一句，您买羊是要做什么？” 她想的明白，若是单纯为了羊奶，李家可以挤一些卖他们，但想要羊，肯定是不成。 那中年男人是个管事，办事一向银钱开道，很少又不成的，没想到在一家逃荒人这里折戟沉沙。 他有几分不喜，但也没藏着掖着，冷声解释道，“我家小姐才半岁，家里带出来的奶娘晕船，这几日食欲不振，没了奶水。夫人急得不行，正好在船上看见你们这里有只奶山羊，就吩咐我们买回去。” 听他这么说，李家众人才知道怎么回事儿。 无论出身贵贱，孩子总是要额外照顾呵护的。李老太听说船上有孩子挨饿，当然不忍心。但自家孙女也要喝奶啊，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卖。 “这位老爷，您看，我这孙女儿还不足月呢，若是没了奶羊，她怕是要饿死了。实在对不住了，这羊我们不能卖。” 说着话，她把佳音抱到怀里，往前凑了凑。 “娘！”吴翠花儿听到李老太的话，当即不满的叫了一声，但随后被李老二捂了嘴巴拖去一边。 那中年管事低头看了一眼，佳音黑溜溜的大眼睛也正好奇的打量他。他被这双澄澈的眼睛看着，再硬的心肠都软了下来。 但想到自家小姐饿得小脸儿都瘦了，他也实在是心疼。在船上时候，还以为运气好，居然碰到了奶山羊，这会儿才知道空欢喜一场。 他忍不住叹了气，“既然这样，那…” 佳音被襁褓困住手脚，这会儿可是急坏了，好不容易抽出一条胳膊，就努力指向码头边的大船嚷着，“啊，啊！” 李老太还以为孙女好奇，轻轻拍着襁褓，刚想哄几句，突然脑子里就冒出一个念头！ “诶，大兄弟你等等！” 那中年管事的以为李老太反悔了，当即满脸期待的回身看向她，“老姐姐，您这是改变主意了？” 他一激动，也跟着改了称呼。 李老太却摇头，“不，不是，大兄弟，这羊我们是绝对不会卖的。但谁家都有孩子，我听着你家小姐挨饿，也不忍心。 这样，我有个提议，你听听成不成？” 第九章 救命稻草 李老太同小孙女一起指了大船，笑道，“你们这船看着真是不小，想必里边也宽敞。若是不介意，能不能捎带我们一程？同在一条船上，这羊奶当然就可以让两个孩子一起喝了。” 李老二等人听得也是眼睛发亮，他们极默契的上前行礼，“这位老爷，我们都有力气，可以帮着干活儿，而且会些拳脚功夫，路上碰到难事也能帮忙出头抵挡。” 陶红英同样不甘示弱，跟着说着，“我能帮着洗衣做饭，我家祖上出过御厨，我做的饭菜好吃又干净。” 就是家仁家义几个小子也嚷着，“我们可以擦抹甲板，跑腿儿值夜。” 中年管事没想到李家会有这样的提议，可仔细一想，也不是不行。他们这一趟出来得匆忙，人手没带够，要不然主子身边也不会只有一个奶娘。 如果这家人上船帮忙干活儿，他肯定更轻省一些。可他只是个管事，还是要回去问问主子。 “老姐姐，我得回去禀告主子一声，主子这会儿大概是睡了，明儿个一早，成不成，我都让人来给你个答复。” 李老太当然一百个同意，中年管事便带着小厮回了船上。 李家人齐齐松了一口气，互相对望的眼里都是添了几分欣喜。 只有得了自由的吴翠花儿嘀嘀咕咕，但在李老二的冷眼下也不敢大声儿。 李老太叮嘱李老四把羊照管好，然后抱着佳音，坐着发愣。 这事儿关乎着李家未来的命运，若是成了，他们一大家子就不用跋涉千里。在这乱世，早一天安稳下来，也就能避免更多的意外和危险。 佳音感受到奶奶手心的颤抖，心里叹气，小脑袋扭向旁边张望，夜色下李家其他人也都睁着眼睛，没一个能睡着的。 驴车旁的篝火被江风吹得摇曳，就像李家人现在的心情一般飘忽不定，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他们也迫切的想要抓住。 佳音伸出小手握住了李老太的大手，咿咿呀呀的出声唤她。 “福妞儿是不是饿啦？家仁，快挤了羊奶煮一煮！”李老太赶紧拍拍孙女，喊了孙子帮忙。 李家人好似被这一嗓子打开了开关，纷纷起身忙碌起来，倒是冲淡了方才的忐忑。 小孩子的身体撑不了太久，佳音喝了羊奶没一会儿，就再次沉沉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李家人真的一夜都没睡，各个熬红了眼睛，焦急等着船上的人过来。 太阳完全跳出地平面的时候，那大船上终于跳下一个小厮，一路小跑着来到李家人面前，“我们夫人答应了，你们快收拾东西跟我上船吧！” 小厮的话音未落，李家人脸上的喜色就已经掩盖不住了。 小厮带来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好消息，这是李家人生存下去的希望。再也不用风餐露宿，提心吊胆了。 就是一向刚强的李老太都扭过头，抹了眼泪，陶红英抱了闺女亲了又亲，李老三和赵玉茹更是抱在一起哭出了声。 家喜和家安满地乱蹦，发泄着他们的狂喜。 众人悬了一夜的心，这下子终于能回到肚子里。 李老太从陶红英怀里抱过孙女，贴着她的小脸儿，低声说道，“都是俺孙女有福，给自己张罗口粮，还给全家寻了活路！” “老太太，咱们快走吧，多少人看着呢，再耽搁下去就麻烦了。”小厮忍不住催促。 李家人醒过神，赶紧张罗起来。李老二原本是做账房的，家里唯一的毛驴就交给他去卖。虽然只拿了一半的银子，却很是顺利。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众人也拾掇好了行李，顶着其他灾民羡慕嫉妒的热切目光，迅速跟着小厮上了船。 昨晚的中年管事正等在船舷边，眼见奶山羊被李老四第一个抱上船，他就笑了，指着那小厮说道。 “你们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跟着王福去放行李吧。” 李家人都是行礼道谢，中年管事又道，“我叫王坚，你们以后叫我王管事就行。”说罢，他转向李老太，又道，“老太太，我们夫人听说你们家中的孩子还没满月，叮嘱我带孩子去给她瞧瞧，你们整理一下，就随我过去吧。 我们夫人整日在船上，很是憋闷，你们同夫人说说闲话儿就好，不必紧张。” 李老太哪敢不答应，带了陶红英赶紧去船舱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然后抱了佳音，跟着王管事去了大船前边的房间。 “夫人，李家婆媳来了。”王管事轻轻敲门，听到里面应了一声，才小心翼翼推开门，领着李老太她们进去。 这大船看着已经很是阔大气派了，没想到船上的房间装点的更精致华美，油润的上好黄梨木桌椅，柔韧雪白的棉纸糊着的雕花窗棂。 桌上还有一个橙黄的铜制香炉，袅袅的细烟从上方的孔洞里飘出来，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让人凝神静气的香味儿。 李老太何时见过这等场景，被满眼的富贵冲击的有些恍惚，但也只是一瞬，她便赶紧压抑住张望的心思，低眉顺眼的站在王管事身后。 陶红英也规规矩矩抱着佳音站在最后边，视线落在脚尖前方半米处的地板上，安静沉稳。 窗边的椅子上坐着的妇人看上去大概三十来岁，一身浅紫色的锦缎衣裙，乌黑发丝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插着一支精巧的镶嵌宝石簪子，衬得她雪肤红唇，一看便是养尊处优的富贵人。 她怀里抱着的小女娃半岁左右，粉雕玉琢，乌黑的瞳仁水润灵动，穿着绯色的衣裙，也是通身的富贵。 贵妇人很满意李老太婆媳的规矩，再看她们怀里的襁褓，眼神就更柔和了三分。 她早年没有子嗣，为了求子到处烧香拜佛，做好事积功德，临近三十才得了一个女儿，如今正是母爱泛滥的时候。 所以，今早王管事一说，她就同意了李家人上船。毕竟穷苦人家，都把银子看的很重。李家能为了孩子，舍弃金银，实在是难得了。 “你们坐吧，不要拘束。” 孙夫人抬抬手，示意李老太婆媳安坐。 李老太和陶红英道谢，只敢坐了一半椅子。李老太想了想，压低声音，却很是真诚说道，“多谢夫人准许我们一家人搭船，夫人放心，我们一家子一定安分守己，不会给船上惹麻烦，也会竭力报答夫人的恩德。” 这话说的实在，孙夫人听得心里舒坦，还想说话，就见佳音极力抻着脖子，好似想要看个热闹。小脸白白净净，肥嘟嘟的，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第十章 富贵人家的规矩 她就笑道，“大娘不必客气，咱们能同乘一船南下，也算是缘分，谈不上什么恩德，不过是举手之劳。” 说罢，她看向陶红英，“能把你的孩子抱过来给我看看吗？” 陶红英闻言，赶忙调整了姿势，抱着佳音走到孙氏面前。 佳音自然知道这妇人是她们李家的贵人，以后这段时日还指望人家照拂呢，所以她努力咧开小嘴儿，咯咯笑的欢快。这么一笑，口水控制不住，就淌进了脖子里，惹得她痒痒，又开始摇头… 孙氏被逗得笑个不停，也把手里的小女儿凑近襁褓。 “囡囡，快看看这个小妹妹多可爱！” 小孩子都愿意有样学样儿，孙家小姐看到佳音摇头摇得欢快，也一边摇头一边笑起来，末了还要伸出两只小手去摸佳音。 “哎呀，囡囡笑了。”孙夫人看到女儿这么活泼，更是高兴。这些天女儿吃不饱，在船上又休息不好，已经哭闹了好几日，难得有这么精神的时候。 这李家的小丫头，还真是有趣，以后有她在船上，囡囡多个玩伴，想必也能好很多。 孙氏越看佳音越喜爱，直接让身边伺候的丫鬟去梳妆台上拿了个木盒来。 木盒打开，孙氏拿出里面的一个金子打造的项圈，下边坠了一个小小的长命锁，“这长命锁是囡囡出生前我命人打造的，做了两个，正好把这多出来的送给你家孩子吧。” “夫人，这可不行，这太贵重了。”李老太赶忙拒绝，但孙夫人却直接将长命锁戴在了佳音脖子上。 “我喜欢这孩子，送个小礼物，有什么不行的。”她说完，还轻轻捏了捏佳音肉乎乎的小脸。佳音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惊喜，她可太喜欢了，送了金主一个“无齿”的大笑脸！ 李老太还想推辞，毕竟能搭船南下，她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还能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 但这时候，赵玉茹却端着两碗羊奶，随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夫人，羊奶送来了。”丫鬟低声说，“是我盯着挤奶又煮好的，放了杏仁，去了腥膻味儿”。 孙夫人点头，李老太想起偶尔听过的几句闲话儿，大户人家的贵人吃东西都是要试毒的，这羊奶出自他们李家，更不好让人家怀疑了。 于是，她赶紧招呼陶红英，“福妞儿嘴急，先喂她喝吧。” 说着话，她拿了勺子舀了羊奶就送到了佳音嘴边。 佳音心里给奶奶大大比了个拇指，然后就痛快喝起来。 奶香渐渐弥漫，孙夫人怀里的女儿有些心急，伸着小手又去抓羊奶碗，“呐…呐…” “快喂囡囡喝吧。”孙夫人赶紧把女儿递到奶娘怀里，丫鬟也舀了羊奶，小心翼翼喂给小姐。 许是饿了，亦或是受到佳音感染，孙家小姐也学着她的样子咕咚咚喝着，胃口大开的模样让孙夫人越发高兴。 “过一会儿我们便继续启程，你们有什么事去跟王管事说就行，不要客气，以后常抱孩子来闲话儿。”孙夫人趁着两个孩子喝奶的空档儿，柔声嘱咐李老太和陶红英。 李老太赶忙应了一声，心里安稳很多。 待得两碗羊奶见了底，佳音和孙家小姐都喝得小肚子滚圆。 孙家小姐还打了个软乎乎的奶嗝，窝在孙夫人怀里，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比她还小的佳音，新奇得很。 李老太和陶红英又陪着孙夫人说了会儿话，直到两个孩子都有了困意，她们才回到了住处。 这是最简单的下人房，在最下层的船舱尽头，房间没有窗户，地板还泛着潮气。 李家众人分了男女，总共占了两个房间，狭小的空间让他们转身都稍显拥挤。 饶是如此，李家老小也对孙家感恩戴德，只要能平安到京都，就算是比这再差的环境，他们也能忍受。 “娘，我给您的铺子下面放了草垫子，您腿脚不好，别受了潮气。”赵玉茹扶着李老太来到她的卧铺前，仔细嘱咐。 李老太点点头，对自己这个三儿媳的贴心感到一阵欣慰。 “二嫂和二哥他们去帮着干活儿了，我一会儿也得去，刚才王福兄弟说，您岁数大，不用做什么，红英要给孩子喂奶，空闲了再去干活就行。” 赵玉茹做事稳妥，性情又温和，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和船上的几个小厮熟识起来。 “好，你快去干活儿吧，记得盯着点老二媳妇儿，别让她乱说话。”李老太叮嘱赵玉茹，赵玉茹应了，又抻了抻床褥，这才出去忙活。 李老太靠坐在铺位上，要了孙女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至此，他们一家才算是在孙家的船上彻底落了脚。 佳音心疼奶奶，想哄奶奶笑一笑，奈何吃的太饱，很快就睡着了。 日上三竿时候，大船重新滑入江水中，扬帆远航，离开了码头，也离开了满眼凄惨的灾民们。 李家几兄弟适应了一日，就各自寻到了适合帮忙的活计。 李老二能写会算，帮着王管事采买记账，很快成了王管事的好帮手。 李老三寡言，但原本是泥瓦匠，手巧心细，船上有隐患的地方，他只需要研究一阵儿，就能敲敲打打修补加固。 李老四力气大，搬个重物，对他来说简直轻而易举，几个小厮合力才能抬起大舱板，他一个人毫不费力就能抬起来。 家仁几个半大小子也没闲着，主动给小厮们打下手，有眼色，干活又利索。 主要是他们一家不是孙家奴仆，做的再好也不会抢功，所以，小厮看他们很顺眼，事事多照顾，偶尔还会偷着塞给他们一包松子糖之类。 李家欢没跟着兄弟们转悠，而是在后厨里，帮着陶红英和赵玉茹做饭，围着锅台忙前忙后，倒是让陶红英和赵玉茹轻松不少。 李家人这般勤快，船上免不得比先前热闹很多，男人们干活拉梆的声音，孩子们追逐笑闹的声音，都让这艘本是南下躲避战乱的船上多了一些轻松自在。 孙夫人听着甲板上隐约的笑闹，手里轻轻拍着睡熟的女儿，脸上带了两分笑意。 窗外，佳音趴在奶奶背上，正在看江景，李老太怕孙女被风灌进肚子，把孙女围得就剩了一双眼睛，瞧着特别有趣，惹得谁路过都要逗弄佳音一下。 第十一章 李家各个都是宝！ 佳音脱离了逃荒的惨境，也是心情大好，努力弯着大眼睛卖萌，为家里拉拢几分善意。 陶红英从灶间探头看了看，见婆婆和闺女这般自在，也是笑起来，然后去寻王管事说了几句话，再回到厨房，她就喊了家欢帮忙准备晚饭的食材。 赵玉茹没听清陶红英跟王管事说的话，趁着洗菜，凑到她身边问道，“红英，你跟王管事说啥了？” 陶红英正在调一个酱汁儿，闻言轻笑一声，“我就问了王管事一句，孙夫人老家是哪儿的。” “你问那个做啥？难道孙夫人是你老乡？”赵玉茹一脸好奇。 “那倒不是，我就是想给夫人做点好吃的。”陶红英一边说着，一边搅拌着酱汁，笑的神秘。 赵玉茹索性也不问了，反正老四媳妇儿做菜是公认的好吃，她没啥不放心的。 “媳妇儿！你看我们抓到了什么？”妯娌两个正忙活着，李老四就大笑着跑了进来。 陶红英回头看去，就见李老四手里拎着一条小臂那么长的肥美鲤鱼。 那鱼还活着，精神十足的在李老四手里甩尾巴，试图想要挣脱出去。 “这么大一条鱼！怎么抓到的？”陶红英赶紧找了个盆，盛了水把鱼放进去。 “说来也怪，刚才咱娘抱着福妞儿去甲板上透气，刚站了一会儿，这条大鱼就嗖一下落在甲板上了。甲板滑溜溜，它扑腾好一会儿才让我们抓住。” 李老四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兴奋之极，最后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真的是嗖的一下跃上来，给娘都吓了一跳呢，福妞儿倒是胆子大，一直咯咯笑！” “这下好了，晚上又多了个菜。”陶红英也是高兴，想说闺女有福，又怕孙家人听见。 “行，那你们几个忙着，我去干活儿了。”李老四也是心里有数，转身就出去了。 陶红英喊了李家欢杀鱼，又收拾干净了，拿着一把稍窄的刀，将鱼肉分解挑刺。 “三嫂，你把那两个鸡蛋打一下，搅和匀了，我一会儿给小姐蒸个蛋羹。”陶红英回身嘱咐赵玉茹，手里也是忙碌不停。 赵玉茹应了一声，赶紧去拿鸡蛋。 船舱里，李老太抱着佳音，正陪着孙夫人聊天解闷儿。 孙家小姐被奶娘抱在怀里，坐在李老太旁边，一双黑润的大眼睛看着胖乎乎的佳音，不时啊啊呀呀的说几句，好似跟佳音在聊天。 佳音也喜欢这小丫头粉嫩可爱，便同样咿咿呀呀逗弄她。 “你瞧瞧，她们两个小姐妹倒是说得热闹。”孙夫人注意力一直在孩子身上，看到这一幕，乐得不行。 李老太也跟着笑，心里感叹自家孙女懂事，在哪儿都招人疼。 “夫人，晚膳做好了。”丫鬟端了食盘进来，李老太见了，十分有眼色的抱着佳音告退了。 “今晚做的什么？”孙夫人用手逗弄着女儿，头也没抬问丫鬟。 “回夫人，是蜜汁叉烧，鱼丸汤和蒜蓉菜心，还给小姐蒸了蛋羹。”丫鬟答的欢快，她们都是跟着主子吃，主子剩下就是她们的，今日菜色这么好，她们自然也有口福。 孙夫人听得这话，赶紧抬头去看，神色里也是带了惊喜，这三道菜可都是她的家乡菜。 “今天的饭菜，是谁做的？” 丫鬟还以为出了什么问题，不敢隐瞒，赶忙回话，“回夫人，是李家那个四儿媳妇下厨做的，管事瞧着不错，就送来给夫人换换口味…” 孙夫人听了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蜜汁叉烧，迫不及待送进嘴里。 甜咸的酱汁儿裹着有韧劲的肉片，吃的孙夫人眯起了眼睛。 “呐！呐！”孙家小姐闻到香味儿，小手一个劲儿拍着桌子。 孙夫人这才想起陶红英还给女儿做了一碗蛋羹，赶紧示意丫鬟把碗端了过来。 金黄色的蛋羹盛在白瓷青花碗里，表面撒了几滴酱油，轻轻一动，蛋羹就颤个不停，看得人食指大动… 一顿饭，母女俩吃的都是满意之极。 丫鬟瞧着空了大半的菜盘子，笑着打趣，“夫人和小姐就是有福气，随便在码头捡几个人，都捡到宝了。 以后，夫人和小姐的饭食再不用犯愁了。” “嗯，确实运气好，但李家人也是用心了。”孙夫人喝茶漱口，吩咐道，“拿二两银子给李四嫂，以后我和小姐的饭菜，请她多费心。” “是，夫人。”丫鬟高高兴兴下去了。 李家人这会儿也在吃饭，简单的小米粥，两合面的饼子，剩下的半条鱼炖了豆腐，一家人围着吃的香甜。 佳音躺在娘亲怀里，喝着羊奶，眼见娘亲不时望向舱房门口，心里也是好奇。 幸好，没一会儿就有丫鬟来送赏钱了，全家这才知道陶红英凭借一手厨艺，拿到了这样的差事。 “四婶太厉害了！” “红英的手艺好，走到哪里都错不了。” 众人都是跟着欢喜，只有吴翠花儿撇嘴，趁机把盆里的鱼肉吃个干净。 佳音为了娘亲的好本事骄傲，欢喜的手舞足蹈，见吴翠花儿这样，就瞪了她一眼，可惜眼皮不听使唤，差点儿翻上去下不来… 不大一会儿，李家人得了夫人喜爱，陶红英升级为夫人和小姐的厨子，这事儿就传的整条船都知道了。 上到管事，下小小厮丫鬟，待李家人都是客气很多。 王管事还特意发话，给李家人换了个住处，不再是阴暗潮湿的底仓，换成了带窗子的二层房间，而且是四间，宽敞很多。 李老太拍着小孙女入睡，想起在甲板上，那突然出现的大鲤鱼好似一直要往孙女怀里跳，她就忍不住激动的手颤。 “福妞儿哎，奶奶不能说，但奶奶都知道。咱们全家能活命，都是你的功劳。只要奶奶活着一日，整个老李家，就不准任何一个人对你不好，不准他们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佳音昏昏欲睡，睁不开眼睛，只能咧嘴笑了笑，算是回应了老太太的许诺。 家喜和家安从外边跑进来，高声嚷着，“奶奶，让我们摸一摸妹妹，我们要跟着船工去船尾撒网捞鱼！” 李老太抬手就给了他们两个爆栗子，“滚蛋，淘气也不分时候，你妹妹刚睡着。” 家喜和家安抱头鼠窜，眨眼又没了影子，根本看不到李老太露了笑脸儿。 全家都活着，真好！ 第十二章 小小救命恩人 她的手下越发轻柔的拍着小孙女，心里也无比的踏实。 一晃儿，李家人上船就七八日了，各司其职，从不偷懒耍滑，也让孙家上下待他们和颜悦色，没有半点儿为难欺辱。 而佳音的任务，就是每日去陪着孙小姐玩耍。七个月的小丫头也不会说什么，她无非是陪着咿咿呀呀，偶尔吐几个口水泡泡，手舞足蹈一段儿，就能把孙小姐惹得兴高采烈，也哄得孙夫人露出笑脸。 这日，孙夫人瞧着赵玉茹给佳音缝的小帽子，花样儿倒是同她家乡很相似，一时来了兴致，把两个孩子放在内间，有奶娘照料，然后领着李老太去外间看她存下的花样册子。 结果，孙夫人一走，奶娘就开始打哈欠，昨晚船身晃得厉害，她几乎一夜没睡，这会儿困得实在厉害。 奶娘索性偷懒儿把小姐放到了带围栏的小木床里，而佳音也不会翻身，就放任她躺在床上。 佳音侧头透过围栏的空隙看向孙家小姐，这小丫头躺在婴儿床上，无聊的玩着手指，然后就翻身坐了起来。 佳音生怕她摔了，就啊啊两声，想要她重新躺下。 可孙家小姐听到动静，反而扶着围栏站了起来，然后，又被围栏外边，桌子上的一盘点心吸引住了。 那是一盘褐色的核桃酥，每块小儿巴掌大，香喷喷很是诱人。小孩子好奇心重，孙家小姐干脆把佳音忘在脑后，伸着小短胳膊就去拿核桃酥。 而这会儿，奶娘已经靠在床边睡着了。 佳音有些急，不等她想办法提醒奶娘，孙小姐已经抓了一块核桃酥，直接塞到了嘴里！ “呜…”核桃酥干巴巴，孙家小姐的小嘴儿被塞得满满的，又不会往外吐，想哭的时候，反倒抽了一些碎渣到气管里，很快就憋得小脸通红。 佳音恨不得跳起来，奔去救人，但无奈如今是行动不自由的婴儿啊。她只能扯着嗓子大声嚎哭求救！ “哇，哇哇！” “怎么了，福妞儿？奶奶来了，奶奶来了！”李老太第一个跑了进来，孙夫人随后，原本还担心女儿被吓到，结果就见女儿已经脸色发紫了。 “囡囡！”孙夫人吓得是魂飞魄散，手脚发软，倒是李老太有经验，赶紧抱起孙家小姐，扣出她嘴里的核桃酥，又让她趴在自己手臂上，用力拍她的后背。 孙家小姐边哭边咳嗽，总算把核桃酥吐了出来。 而奶娘这会儿早醒了，吓得鹌鹑一样，缩在床脚儿瑟瑟发抖。 孙夫人紧紧抱了女儿，听着女儿哭声，总算回了神，满腔的怒火都洒向了奶娘，“你是怎么看着小姐的！” 奶娘赶忙求饶，“奴婢不是有意的，夫人，奴婢实在太困了，就想着眯一会儿，没想到小姐会起来吃点心！” “你是说要怪小姐，跟你没关系？”孙氏厉声责问，脸色涨红，若不是碍于身份，她都要伸手打人了。 奶娘额头紧紧贴着地面，痛哭流涕，“不，不，夫人，都是奴婢的错。求您饶了奴婢这一次吧，奴婢绝对不会有下次…” 李老太看她哭得凄惨，眼圈青黑，就有些心软，于是试探着说道，“夫人，我瞧着李嫂子照顾小姐，也是极细心的，听说她因为没有奶水给小姐吃，急得上火，嘴边一串燎泡现在还没下去呢。 就是这会儿眼圈儿都是黑的，想必晚上睡不好，一时困的厉害才犯了这样的大错。” 孙夫人扫了一眼奶娘，脸色微微有所缓和。 李老太轻轻拍着停了哭泣的佳音，语气更加柔和，“夫人出门在外，就是一时生气，想要换人，怕是也没有可心的。 再说这奶娘是真心待小姐的，更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若是您大人大量，原谅她这次，她必定记着您的恩德，以后更加尽心照顾小姐，岂不是更好？” 奶娘心里对李老太感激之极，忙不迭点头。 孙夫人也觉得这话在理，瞧着闺女已经扯了她衣襟上挂着的珍珠串子玩耍，显见没什么大碍，她就说道，“罢了，今日幸好是福妞儿在旁边，囡囡才没出什么事儿，也是老天爷保佑。否则你一百条命也补偿不了过错!” 奶娘闻言，刚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孙夫人又道，“但这事儿也不能就这么算了，你这个月的月银扣下，也好让你长长记性。” “是，是，多谢夫人原谅，奴婢以后已经尽心尽力照料小姐，再也不会犯今日之错。”奶娘差点害死小姐，不被转卖或者打个半死，已经是主子开恩，别说扣一个月的月银，就是再多几个月她也欢喜认下。 “起来吧。”孙夫人心里犹残留一些气恼，说完便不再看她。 奶娘赶忙起身，然后偷摸儿给李老太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李大娘，今日真得感谢福妞儿，要是没有她，囡囡指不定还要受什么罪…”孙夫人看到李老太怀里乖巧安静的佳音，眼底带着浓浓的谢意。 李老太赶忙摆手，“夫人言重了，小孩子常有哭闹，也是碰巧了。还是咱们小姐有福，遇到什么事都能化险为夷。” 孙夫人听得高兴，高声吩咐丫鬟，“开箱子，把我从府上带的那几匹上好的锦缎取出来，给福妞儿做几身好衣裙。” 李老太一听，赶紧摆手，“夫人，使不得啊，使不得！我们这穷苦人家的孩子，哪里用得了绸缎做衣服？” 孙夫人顿了一下，也回过味儿来，她只想着送给福妞儿一些好东西，却没想这东西是不是她需要的。 可是不送绸缎，还能送些什么呢？孙夫人犯了难。 奶娘看着佳音露在襁褓的小胖手儿，心里来了主意，小声提议道，“夫人，李大娘一家都不能穿锦缎，再说缝制衣也麻烦。不如寻些细布的旧衣衫，立刻就能穿，也不打眼。 奴婢昨个儿见李四嫂的袖口都带着补丁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孙夫人，她当即点头夸赞，“对，这主意好。你去让春儿把箱子里的旧衣服多找一些出来！” 李老太还想拒绝，佳音却伸出小手拽了拽她的衣襟，“咿呀…” 李老太以为孙女饿了或者想尿了，低头查看的功夫，奶娘就出去了。 而孙夫人也从床里侧的一个小匣子里，取了一张银票和两锭银子。 “大娘，你们一家投奔亲戚，多些银子傍身总是好的。 这一百两银票，您好好藏起来，算我给妞妞儿以后嫁人添的压箱银子。 这十两，您放在外边，留着偶尔有个花用。” 第十三章 狗皮膏药黏上来 孙夫人抱着面色恢复红润的女儿，真心感谢李老太和佳音，倒也替她们打算的仔细。 甚至不等李老太推辞，就把银票塞到了她怀里，只留了十两银子在外边。 而这会儿丫鬟婆子也端着水盆进来，准备给孙小姐洗漱了，李老太迟疑了一下，只能抱着佳音深深行了一礼，然后退了出去。 奶娘和丫鬟的动作很快，李老太抱了佳音回到房间不一会儿，她们就送了三大包的衣衫过来。 一半是孙小姐的旧衣，说是旧衣，其实都只穿过一两次，同新的没什么区别，针线好，料子柔软，欢喜的李老太看了又看。 剩下一半则很杂乱，有女子的衣裙，也有男子的，甚至还有半大孩子的，都是奶娘同孙家的丫鬟婆子小厮讨要的。 众人听说李家人方才救了主子，就算为了表表忠心，也踊跃赠送，凑了满满一大包。 “哎呀，娘！居然有这么多衣衫，还有十两银子啊！”吴翠花儿拿着一件蓝底白花儿的上衣美滋滋的在身上比量，说着话儿，眼睛还贼溜溜的瞄着李老太手边的十两银子。 陶红英几人不像吴翠花儿那么没规矩，看着这些衣服和银子，碰都没碰，就等着李老太发话。 李老太抽了两口烟袋锅儿，这才把佳音救了孙家小姐的事讲给众人听。 “哎呀！那我们的福妞儿岂不是成了孙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吴翠花儿听得一脸喜色，看着佳音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宝贝。 佳音顶看不上吴翠花儿这翻脸比书还快，大大翻个白眼，把脑袋埋进陶红英怀里。 “行了，孙夫人还是我们一家子的救命恩人呢！这事儿你们听过就算了，别往外胡咧咧。”李老太见吴翠花儿兴奋得有些过了头，麻利收起银子，狠狠敲打她几句。 吴翠花儿有些不服气，但挑衣服的时候一点儿没含糊，往自己怀里划拉了好几件… 大船一路顺着河流南下，很快就来到了岷南岭码头。 岷南岭处于南北方分界线，到了这里，行程就已经过了一半，灾民脚程慢，又有沿途州府阻拦，还没逃到这里，码头上就没那么杂乱。 眼看着离京都越发近，船上的人更放松高兴了。 “雨生啊，你跟我去岸上看看啊？找找新鲜菜蔬和干货儿，咱们填补一下库房。”王管事叫了李老二一声，打算下船采买。 李老二扬声应了，临下船却被吴翠花儿拉住了。 “我也想去，在这船上待了这么久，我都要闷死了！”吴翠花儿抱怨连连，李老二听得而厌烦，但王管事还在等着，耽搁久了不好，他便没多说，默许吴翠花儿跟在后边。 王管事也带了两个小厮，见此就没说什么。 几人上了岸，王管事直接奔向路边卖菜的小摊儿。 吴翠花儿一双眼睛闲不住的四处乱瞟，看到什么感兴趣的还得停下来摸一摸，坠在众人最后边。 路边有几个叫花子蓬头垢面，在哀声乞讨，破破烂烂的衣衫散发着臭味，令人躲避不及。 有锦衣华服，大腹便便的男人大摇大摆从路上经过，叫花子们见了，赶忙捧着脏兮兮的破碗凑上前去，“大爷！大爷行行好，给点儿吃的吧！” “滚蛋！”男人满脸横肉，一看就是脾气不好，加上叫花子身上的味道熏人，他抬起腿一脚就踹了过去。 叫花子本就饿的厉害，哪里招架得住，哀嚎一声，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碰巧就滚到了吴翠花儿脚边。 她嫌恶的刚要骂几句，却被这叫花子挡住了去路。 “姐？大姐？呜呜，大姐，是我啊，二狗子！” 叫花子直接抱了吴翠花的小腿，哭喊的越发厉害。 吴翠花儿下意识低头仔细打量，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二狗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和爹早就走了吗？” 她也不嫌臭了，蹲身扯起了叫花子。李老二听到动静，返身赶回来，看清叫花子是谁，也皱了眉头。 吴翠花儿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叫吴二狗，他长大了不愿意人家叫他大名儿，逢人就说自己叫吴二。 吴家就这么一个男孩儿，一家人都惯着宠着，养成了他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性子。就是吴家老娘前几年死了，吴二狗也没改了脾气。 先前灾荒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拖家带口的南下逃荒，吴翠花儿的爹带着吴二和家里的钱粮就跑了，根本就没想起来还有吴翠花儿这么个闺女。 可吴翠花儿却整日惦记着，刚逃出来那阵子，还见天儿的在李老二耳边念叨，想找找自己的老爹和弟弟。 李老二知道吴二和他爹是个什么德行，根本没理会吴翠花儿，不想居然在这里碰上了。 吴翠花儿这会儿却和弟弟抱头痛哭，拉着他的胳膊一迭声问着，“爹呢？爹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吴二扒开糊着眼睛的散乱头发，迅速打量吴翠花儿几眼，见她穿着齐整的衣裙，浑身上下连块儿补丁都没有，脸也白白净净，一看便是日子过得很不错。 他捂着肚子，一脸的悲痛，“呜呜，姐，爹在路上被那些抢粮食的山匪打死了。幸好我碰到你了，否则我也饿死了，姐，你快给我弄点儿吃的，我都饿了三天了！” 生它养他的亲爹被人打死，他提起来却像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人，着实冷心冷肺。 吴翠花儿一听爹死了，却哭得厉害，“那你给爹埋了吗？立碑了吗？以后要找回去，把爹接到祖坟啊！” 吴二有些不耐烦了，“人都死了，还埋什么埋？我连口饭都吃不上，哪来的力气给他立碑？” “你真是…走，我带你去船上。”吴翠花儿听弟弟这么说，虽然悲痛，但也没办法，拉着他便往船上走。 李老二想拦，但哪里拦得住，只能同王管事说一声就追了上去。 大船的甲板上，李老太正抱着佳音站在护栏边看着码头上来往的人群。 佳音小嘴儿微微张着，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的认真。 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真是太陌生了。天武王朝，不存在任何一段历史中，却一样的生产力低下，百姓穷困。 码头上来往的百姓，大半都是衣衫带补丁，面黄肌瘦，显见日子都不好过。 李老太瞧着孙女小脸上好似带了几分严肃和悲悯，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毕竟还没满月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这般神色！ 第十四章 谁家没几个糟心亲戚呢！ 她赶紧指了码头上两只小狗，笑着逗弄孙女，“福妞儿啊，等以后咱们落脚了，有家了，奶奶也给你养只小狗，好不好？” 佳音收了心思，赶紧换成笑脸，咿咿呀呀哄奶奶高兴，亲亲热热的糊了李老太一脸口水。 李老太被她逗得直乐，祖孙俩儿正玩闹的时候，吴翠花儿拉着吴二哭哭啼啼的跑上船来。 “娘！您看我找到谁了？”吴翠花儿将吴二推到李老太跟前。 李老太眼神好，一眼就认出吴二，脸上的笑意顿时散了。 “大娘，是我，吴二啊，呜呜，我可找到亲人了。” 吴二假意抹着眼泪，却偷偷打量李老太，见她同样穿戴干净，怀里还抱着个白胖儿的婴孩，越发断定李家人这是发了财，他无论如何都要赖着李家不走了。 “还真是巧，在这儿碰上你了。”李老太语气冷淡，之前做了十几年亲家，她对吴家是没有一点儿好感。 吴翠花儿也不傻，见婆婆这般就知道弟弟不招待见，她干脆豁出去，跪倒抱了老太太的腿。 “娘，我爹已经被抢粮食的山匪打死了，我弟弟在码头讨饭，刚才被人踢得半死，呜呜，娘，求您留下我弟弟吧，我就剩这一个亲人了！” 佳音窝在李老太颈窝里，扭头看看吴二，嫌恶的趴了回去，直觉里就知道，这绝对不是个省油的灯，留下来就是祸害。 但她不会说话啊，只能赖赖唧唧，发泄她的不喜。 “亲家死了？”李老太皱眉，毕竟是同辈儿人，乍然听到死讯，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吴翠花儿点头，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娘，咱们带上我弟弟吧，孙家这船这么大，不差他一个。” “说什么胡话，难道人家的船大，就一定要多装人啊。 码头上船多了，你看哪个随便搭乘灾民了？”李老太不喜欢吴翠花儿这种理所当然的口气，狠狠怼了两句。 “娘啊，我们老吴家就这么一个根儿独苗，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你去帮我跟孙夫人求个情，咱们福妞儿不是刚救了孙家小姐……” “你闭嘴！”李老太见吴翠花儿越说越口无遮拦，还要挟恩图报，更是生气了。 吴翠花儿却不管这些，越发嚷的大声，引来几个船工围观，也气的李老太脸色越发难看。 幸好还是李老二撵回来，直接捂住了吴翠花儿的嘴，“娘，这么闹不是办法，还是帮忙求个情吧，大不了到了京都再把人撵走。” 儿子开口，李老太不能不理会，再说当真不带吴二，吴翠花儿真能闹的全码头的人都来看笑话。 “你让他先下去，老实在岸边等着，我去问问。” 李老太黑着脸，抱了佳音去求见孙夫人，孙夫人正好闲着无事，听李老太说明原委，倒也没拒绝。 “谁家都有点儿糟心事，大娘想多带一个人也行，就是别给船上惹麻烦。” “夫人放心，我会让家里人时刻看管他，不许出舱门，但凡他有一点儿不规矩，不必夫人发话，我直接把他扔江里。”李老太说的坚决，惹得孙夫人好笑，“倒也不必这样，到码头再撵人一样。” “夫人慈悲心肠，一定会有好报。” 闲话儿几句，李老太把佳音放下，哄着孙小姐玩耍，然后就赶紧去处理吴二。 李老四拎了几桶水，吴翠花儿帮忙把吴二洗刷干净，换了一套干净衣衫，陶红英帮忙熬了一大碗粥。 吴二吃饱喝足，果然就要到船上四处乱逛，结果被直接锁到了舱房里，一步都不准迈出去。 李老太扯了吴翠花儿，让她们姐弟两个听得清楚。 “还有几日到京都，吴二敢惹祸，敢给我们家里丢脸，我直接让老四把你们姐弟俩一起扔江里！ 你们有胆子就试试！ 与其让你们丢人惹祸，连累我们李家都被赶下船，还不如先淹死你们两个祸头子!” 吴翠花儿吓得缩脖儿，吴二儿也终于老实下来。 不过一个时辰，孙家的大船再次起航。一晃儿又是两三日，吴二借着方便的名头，偶尔可以被允许在甲板上走走。 他倒是眼红，看出孙家富贵，想要琢磨些坏心思，但李老太安排了家喜家安，时刻跟在他身后。他有坏心思，也没机会。 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在众人日夜盼望里，大船终于抵达了京都。 京都码头比之前停泊过的任何一个码头都大，这里没有战乱，没有灾民。来往的百姓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跟岷南岭码头的那些百姓相比，生活水平明显好上一大截。 佳音被李老太抱着，从船舱里出来，抬眼便看到这样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但她的心情却没有李家人那么激动，反倒偷偷叹气。 这样的繁华大概只存在于京都，灾荒战乱之地饿殍遍地，哀鸿遍野，统治者脚下却一片歌舞升平。 这又何尝不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呢？ “福妞儿，咱们到京都了！”李老太很兴奋，颠着怀里的小孙女，“咱们再也不用怕蛮子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也是红了眼圈儿，伸手摸摸佳音的小脸蛋儿，“咱们福妞儿就是有福气，以后生活在京都这边，什么都不用怕了。” 佳音吐个口水泡泡，算是回应，惹得婆媳三个又是笑。 “娘，东西都收拾好了，您去跟孙夫人说一声，咱们赶紧下船吧？”李老二几兄弟拎着大包小裹，来到李老太身边。 李老太应了一声，抱着佳音就去了孙夫人的房间。 孙夫人正在喂女儿喝奶，见李老太进来，招呼她坐下。 “夫人，这段日子真是多谢您的照拂，如今到了京都，我们一大家子也不便再叨扰，一会儿船靠了岸，我们就要走了。”李老太很是感激，真心实意道谢。 孙夫人有些舍不得，下意识问道：“这就走了？” 转而，她拉了李老太的手，真是诚心挽留，“李大娘，你们一家子是逃荒出来的，来到京都想必也没有什么倚靠，不如你们留在我们孙家吧，不能说一辈子护你们周全，但起码可保衣食无忧。” 孙夫人说得直白，也是好意，但李老太却立刻摇头，因为留在孙家，他们只能做奴仆，一辈子低人一等。以后儿孙读书科考，都要受影响。 第十五章 土包子进城 “夫人愿意收留我们，是看得起我们李家，但夫人有所不知，我家大儿子已经考了功名，是个秀才，如今在外游学，我们此去也是投奔，倒是要辜负夫人的好意了。” 孙夫人听了，也觉得自己有些想当然。 李老大是秀才，李家勉强也是书香门第了，怎么能她做奴仆，这简直是折辱。 她赶紧又喊丫鬟拿了二十两银子，一定塞给李老太，又写了孙家的地址，叮嘱若是李家有了难处，也可过去投奔。 李老太推拒不成，只得收下，心里对孙夫人更是感激不已。想起孙家还要再行船七八日，于是就把奶山羊留了下来。 孙夫人很高兴，因为奶娘虽然恢复一些，但奶水还是不够孩子吃。 李老太抱了孙女往外走，自觉送了孙女的口粮，心里有愧，但低头看看孙女，正抓挠着小手，好似同孙家小姐道别呢。 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低头亲了孙女一下，“俺家福妞儿真是个好孩子，奶奶啊，后半辈子就疼你一个！不，是整个李家都要疼你！没有你，家里可没有这么安稳！” 佳音窝在奶奶怀里，咿咿呀呀的唤了两声，最后看了一眼孙家的小美妞儿。 小家伙，有缘再见啦！ 李家人趁着这会儿，也在同王管事和熟悉的丫鬟婆子小厮们告别。 很快，大船就靠上码头，李家人陆续下了船。 走出很远，一直沉默着的李家人才彻底醒过神来。 “咱们真的到京都了？” “这就是京都吗？幸好坐船，否则咱们走一个月也到不了。” “咱们踩着地呢，怎么还觉得晃晃悠悠。” 李老二心里最有成算，凑到老娘身边问道，“娘，这里离舅舅家还有二三百里，是不是寻个马车或者商队搭伴儿赶路？” 佳音这会儿睁着大眼睛正四处张望，她自打穿越以来，还从未看过古代的繁华街道，实在好奇得紧。 落在李老太眼里，就赶紧说道，“就是雇车或者找商队搭伴儿也不能立刻出发，还是先寻个住处落脚儿，也让咱家福妞儿好好看个热闹。” 李老二也被小侄女满脸好奇的样子逗笑了，刚出满月的孩子，白胖儿干净，表情又丰富，怎么看怎么喜人。 他抬手摸摸小侄女的小脸儿，学着侄儿们的样子，“我也沾沾福妞儿的福气，去寻个好住处。” 李家人一路走着，很快出了码头，到了附近的商街。这里比码头，少了拥挤，更多几分繁华。 众人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街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店铺，青砖木雕结构，粉墙黛瓦，窗棂门楣上也刻着精美绝伦的花纹。 店铺门口还有数不尽的小摊儿，上面摆着的东西琳琅满目，吃食用具一应俱全。 李家人脸上满是惊叹，几个半大小子更是忍不住兴奋，东看看，西瞧瞧，要不是被他们的爹娘扯着，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佳音也努力撑着脖子，扭着小脑袋打量周围，满眼的古色古香，让她不停的感叹劳动人民的智慧。 “呀呀…”佳音越看越高兴，不小心扯着奶奶的头发，李老太直接将襁褓竖起来，一手托着孙女的后脑勺。 佳音终于能用正常视角看世界了，心情更好，甚至笑出了声。 “看我们福妞儿多开心！”李老太也不嫌累，托着孙女靠在肩头，陶红英也跟着笑，刚要说话，吴翠花儿却突然嚷了起来。 “老二，老二！你看见二狗子了吗，刚才还在我身边，一转眼就没了，快帮我找找！” 李老二本就看不上吴二狗，听说他不见了也没着急，“他一个大活人，还能丢了？肯定在附近转悠呢，找回来就行了。” 吴翠花儿却不放心，见李老二不想帮她找，索性坐在地上哭起来。 “我不想活了，我唯一的弟弟丢了，你都不帮忙，你也太狠心了！” 她这么一撒泼，路人的目光便全都汇聚过来，弄得李家人很是尴尬。 李老二赶忙把吴翠花儿从地上扯起来，吴翠花儿也不敢闹得太难看，抽噎着看向李老太。 李老太脸色冷的吓人，一万个后悔粘上吴二狗这个牛皮糖，但这会儿不管也不成，只能吩咐儿子们。 “去附近找一找，小心些，别惹祸。” 李老二狠狠怂了吴翠花儿一下，恨得咬牙，到底还是嗲了弟弟们出去了。 李家仁也是不喜母亲和舅舅，但他不好说什么，寻了个路边的树荫，劝着奶奶。 “奶奶，抱着福妞儿坐会儿吧。” 佳音喜欢这个大哥稳重，冲着他笑了笑，挥舞一小手，好似再给他加油。摊上一个极品老娘，这个哥哥以后怕是有犯愁为难的时候… 李家仁不知是不是明白了妹妹的好意，笑着捏捏她的小手，末了站在奶奶身后，再遮一遮毒辣的太阳。 半个时候后，众人都有些担心惦记，李老四总算拎着吴二狗的衣领子，一脸阴沉的回来了。 吴二看上去十分不忿，但又畏惧李老四的拳头，只能缩着脑袋装可怜。 不必说，众人都猜到他又没干好事。 “老四，你别这么抓着他呀，嘞着脖子疼！”吴翠花儿眼巴巴儿跟在后面，伸手想把兄弟从李老四手里救下来，但被李老四冷冷的瞪了一眼，也有些怂了。 李老四直接把吴二狗甩到地上，说道，“我和二哥从赌馆把他抓出来的，这小子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竟敢跑去赌钱！我们要是再去晚一点儿，他就要同赌场借银子了！ 他手里空空，只要输了，就得我们家给他擦屁股！”李老四越想越生气，又给了吴二狗一脚。 他们一家子好心，收留他一起逃出北地，这小子居然半点儿不感激，坑人都不过脑子！ 李老太一听，看向吴二的目光厌恶之极，“吴二狗，你以为你姐嫁了我们家，我们家就活该给你挡灾是不是？ 先前看你可怜，不忍你没命。如今到了京都，你赶紧滚，我们家不留你了！” 吴二狗身上分文没有，离开李家怕是就得饿死，他赶紧爬到李老太脚边，“大娘，我错了，我就是看到赌馆有点手痒，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别扔下我！” 第十六章 别看人儿小，操心事不少！ 吴翠花儿也是赶紧求情，“娘，我看着他，我把他手绑上，他再敢犯错，我打他。 娘，我们老吴家就剩他一个了，娘别扔下他！” 说罢，她不敢扯着李老二求情，就去拉扯两个儿子，家仁家义不舍得老娘这个样子，又实在厌恶舅舅，夹在中间很是尴尬，死死低着头，脸色涨红。 李老太当然也舍不得孙子，只能抱了佳音扭头就走。 众人赶紧背起行李，紧紧跟上去。吴翠花儿难得聪明一次，扯了弟弟也踉跄追在后边。 吴二狗这么一搅和，李家也不敢在这里多留，就怕又惹出什么祸事。 李老太喊了老二和老四却寻人问西去俊阳县的商队。 李老二能说会道，李老四有神力防身，兄弟俩先进了茶馆，又去了一处塞满车马的大院子，最后满脸欢喜的跑了回来。 “娘，找到了，有个镖队就是俊阳县的，我们讲定十两银子捎带我们一家上路，今晚也可以同他们一起住大通铺，明早出发。但路上食水要我们自己准备!” “当真？真是太顺利了，可是不怕路上不太平了!”李老太欢喜的一连亲了熟睡的孙女几口，笑道，“咱们家有了福妞儿，真是事事都顺利!” 躲在众人身后的吴翠花儿偷偷撇嘴，一个毛孩子，话都不会说呢，但凡有点儿什么好事，都要安到她身上，也不怕折了寿！ 李家众人可是不管她嘀咕，赶紧拾掇东西进了大院儿。 李老太会做人，把孙夫人给的点心分了一盒子，让李老二送给镖队的镖头。 镖头是个体格壮硕，嗓音浑厚的中年汉子，果然，接了点心盒子就客气很多，上前同他们一家人闲话儿。 “你们喊我老刘就成，我们镖局就在县城里，所以，咱们能一路走到底，这也是缘分。” “大兄弟，那可是太好了，以后这几日就要给你们添麻烦了。”李老太也客气，笑着指了儿孙们，“我们就是普通人家，过来投亲的。但家里小子勤快，儿媳也会做饭。 一路上有点儿什么活儿，大兄弟只管喊一声啊。” 刘镖头听得也是高兴，搭伴赶路就怕不听话的，毕竟是个整体，哪里有问题都耽搁行程。 “那好，老姐姐，有活计时候，我就不客气了。” 他的眼睛也尖利，瞧着李家上下穿戴还算干净，神色也平和，确实不像什么恶人，就更放心了。 李老太手里有孙夫人给的银票，逃荒之前家里的底子也有一些，但到了俊阳县还要重新置办家底，倒是不好随便在这里浪费了。 于是，一家人只买了三十个两合面儿的馒头，几棵白菜萝卜，补充了一些小米儿和粳米。 倒是额外给陶红英买了二十个鸡蛋，路上煮了吃，让她补补身体，若是多些奶水就更好了。毕竟没有奶山羊了，佳音的口粮全指望母亲了。 夜里，佳音被陶红英搂着睡在大通铺，只隔了一个粗布帘子，另一侧就是镖师和李老二兄弟带了家仁几个。 佳音白日里睡多了，听着山响的呼噜声就更睡不好了。 她只能含着手指头，心神在空间里游荡，喂鸡喂猪，喂羊… 小羊羔还不知道母亲已经被送人了，到处咩咩叫，幸好它已经能吃草了。一棵白菜，也能让它甩着短小的尾巴，欢快之极。 前世，佳音就是个宅女，脱离都市，回到老家也有避世的心思，所以，家里家外的东西置办的很全，很多。 没有大事，恨不得一个月也不出门一次。 如今看来，倒是让她庆幸不已。别的不说，真空包装的粳米就存了三百斤，白面也是五六袋子，小米，玉米面等等杂粮也不少。 冰柜就两个，一个装的都是肉和海鲜，牛肉，羊肉，猪肉，排骨，大棒骨，刀鱼大虾等样样俱全。另一个装的就是冷冻的面食，各种方便油炸食品，还有冰淇淋等等。 更别说后院的各色青菜，养的猪羊鸡鸭，就是院角的池子里还有几十条活鱼，鲤鱼草鱼三道鳞都有。 不过，这些东西听着很多，但要接济李家，怕是还有不足。毕竟十几口子呢，特别是几个哥哥，各个都是大胃王，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但有总比没有强，落脚之后，再计划一下怎么帮着家里致富吧，起码要吃穿不愁啊。 佳音可不想好不容易重来一次的童年在冷饿中度过… 她的小脑袋承受了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很快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镖队顶着晨曦就出发了。佳音照旧被李老太抱在怀里，坐在了一辆马车的车辕。 李老太怕她被晨风吹到，小心扯了衣衫遮挡。镖师们都是好奇，李家让孙子们在下边走，反倒对一个孙女这般呵护。 甚至，李家的小子们没有半点儿不平，反倒一会儿摘个野花逗弄妹妹，一会儿又问奶奶渴不渴。 刘镖头是个豪爽的脾气，眼见李老四力气大，憨厚踏实，他很是喜欢，带了他在身边闲话儿。 刘镖头是个好箭手，发现李老四也有长弓，自然要多说几句，很快就同李老四称兄道弟，约好切戳一下。 这一走就走到黄昏，镖队才停下扎营 ，李老四和刘镖头进了林子，很快就回来了，带了两只野鸡，一只野兔。 “兄弟，你这箭法太好了，简直是百发百中，力气还这么大！你要不要跟着我们干吧，多在外走几年，老哥我退了，你绝对能当镖头。”刘镖头对李老四可是太喜欢，满口夸赞，也是真心惜才。 李老四也是心动，但一家人没有安顿下来，他也不好答应，就道，“镖头过奖了，我们去俊阳县投奔亲戚，以后安顿下来了，家里闲着无事，我也许真去寻镖头讨口饭吃。” 刘镖头倒也没勉强，喊了人烤兔子和野鸡。 陶红英照旧背了闺女做饭，佳音偷偷摸摸在小米锅里加了料，再次把李家人喂饱了。 其实，空间小米不多了，她更想放大米，但有镖队在旁边，还是谨慎一些好。 李老四昨日在码头给闺女买了个拨浪鼓，这会儿逗弄着闺女，一口白牙笑的明晃晃，哪还有方才山林里箭箭毙命的神勇冷酷… 第十七章 忘恩负义白眼狼 两百里的路程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李家跟着镖队走了六七日，终于在一个下午抵达了俊阳县。 分别时，刘镖头执意不要那十两银子，一直说着要同李家结个善缘，以后常走动。他更希望李老四以后进镖局，一起跑生意。 李家无法，只能收了银子，想着以后有机会再把这人情还了。 雇了两辆马车，一家人在日落之前，赶到了舅爷刘根儿居住的小山村。 小村子很是安静，这会儿已经没有谁家的烟筒冒烟儿，灯火更是少的可怜。 李老太想着以前写信时候，弟弟说过的话，寻到了村口的第二家门前。 这一家是土坯围起来而院墙和房子，房顶铺着一层茅草，院门只用树枝绑成，房子只有两三间房，瞧着很是穷苦破败。 李老太见了，心里隐隐担心，拍着院门喊着，“刘根儿啊，来开门呐，我是你姐啊。” 但好一会儿里面都没人应，陶红英几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神色里带了几分忧虑。 “来了！谁呀？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了！” 终于，屋门被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个头发随意挽在脑后的干瘦女人走了出来。 看到门口站了这么多人，女人原本不满的神色当即僵住，她连连退了几步，面上带了警惕，“你们找谁啊？” “我是刘根儿的姐姐，早年嫁到塞外去了，前段时间我们家那边闹了兵患，我带着家人来投奔…” 李老太应声，说的仔细。 女人闻言，琢磨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赶紧说道，“你们等会儿。”说完，她就扭身进了屋子，很快搀着一个老太太出来。 李老太认出这是刘根儿的媳妇，她的弟媳郭氏。 郭氏比李老太年轻几岁，如今看着却格外衰老，一张脸皱得跟晾干了的橘子皮似的，看上去身体也不太硬朗。 郭氏走到院门口，这才抬起一双三角眼，打量站在前面的李老太。 “是老姐姐啊，大老远的怎么来我家了，进来说话吧。”陶氏认出李老太，但语气却颇为冷淡，没有半点见到久违的亲戚的热切。 李老太一腔热血，突然有些凉了。她想了想，带着儿孙们进了院子。 这会儿屋子里又出来两个汉子和身形胖大的女人。 他们好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揉着眼睛打哈欠，望向李家人的眼神好奇又厌烦。 “弟妹，怎么不见刘根儿啊？” 郭氏听到李老太提起丈夫，面色带了几分复杂，“刘根儿去年就死了。” “什么？怎么死的？”李老太身形一晃，差点儿摔倒，幸好李老四上前扶了一把。 “前年不是还送信说身体健朗吗？怎么就…”猝不及防听说弟弟去世，李老太整个人都懵了，强忍眼泪，想要问个清楚明白。 郭氏冷哼一声，没有半分悲痛，反而好像极为怨怼，“去年夏天暴雨，堤上发了水，本来也冲不到我们这边，刘根儿那个挨千刀儿的，非要去救被水冲走的一个孩子，结果把自己搭里了，扔下我们孤儿寡母字在世上受苦。” 说着，她又看向李老太，刻薄的眼神像刮刀一般将李老太和其他李家人上上下下刮蹭了一遍。 李老太行事谨慎，下船之前就让家人把孙夫人送的衣服都换下来，穿上了之前的补丁衣服。 再加上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他们衣服都脏兮兮的，这会儿看上去很是狼狈。 于是，陶氏的眼神满是嫌弃和失望。 “我爹都死了，你们还来投奔什么？就我们家这样儿，哪里还能收留你们，我们自己的日子还过不下去呢！” 刘根儿的大儿子刘铁柱困得不行，眼见李家也不像有钱的，就开口撵人。 郭氏听了儿子的话，一言不发，显然是认同的。 “我们只是想有个暂时落脚的地方，吃穿什么的不用你们…”李老二不满他们这个态度，站出来想解释，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另一个汉子打断了。 “骗谁呢？你们这个穷酸样，真住进我家，赖着不走了怎么办？”刘家的二儿子刘来福也是不满，撇嘴瞪眼睛。 倒是郭氏总算看在死去刘根儿的颜面上，摆手拦了儿子，说道。 “行了行了，你们要是没地儿住，就先住我们这院子里，但进屋就别想了，明个儿天一亮就赶紧走，我们家帮不上你们！” 李老太气得全身都在哆嗦，佳音心疼，极力忍耐才没有把空间里的石头搬出来，扔刘家房子上！ 自私自利，忘恩负义，这样的人家，她宁可让李家人睡在街边，也不想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她伸出小手扯了奶奶一下，咿呀了两声。 刘来福站的近，听见动静就抻头看了一眼，于是更加嫌弃，“穷的都四处逃荒了，还生这么多小崽子！” 李老四听得大怒，上手就要抓刘来福。 刘来福倒也滑溜，吓得赶紧躲在郭氏身后，“怎么着？不收留你们，你们就要打人了？来呀，你打呀！有能耐打死我们一家人，把我们家占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老太抬手拉住儿子，“老四，别闹事。” 说罢，她转向郭氏，“弟妹，是我考虑不周，你放心，了，刘根儿没了，我们两家也就断亲了。 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会麻烦你们的。” 郭氏冷哼一声，“那就行，你说的话可不能反悔。” 说完，她带着儿子儿媳回了屋。 院子里一片沉寂。 “娘，他们怎么能这样？前些年舅舅捎信说给儿子娶媳妇，家里拿不出聘礼，您还变卖了自己的嫁妆首饰。 咱家更是饿了大半年，给他们凑了银钱捎来！”李老二气得直喘粗气，“可如今，他们就因为舅舅过世，翻脸不认人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等人也是满脸的失望愤慨，唯独吴二狗，站在众人身后，满不在意的看热闹。 李老太长长叹气，把孙女竖着抱在怀里，贴着她软嫩热乎的小脸，心里的寒意才算消散。 “福妞儿，奶奶带你去外面睡觉，不在这里待着，好不好？”李老太轻声问佳音。 佳音咧开小嘴儿，笑着蹭了蹭李老太的脸。 “福妞儿真乖！”李老太终于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扭头带着家人出了院子。 村口有棵几人合抱都圈不住的百年老树，枝繁叶茂，李家人便在那里生了火，暂时落了脚儿。幸好还是夏末，夜晚也不算寒凉。 但众人心头都是免不得忐忑迷茫，千里迢迢赶奔而来，谁知道是这么个结果。 第十八章 要扎根儿，要活命！ “都好好歇歇吧，明天咱们去周围看看，最好找个落脚的地方。这里再差，也比塞外好很多，起码不用怕晚上睡觉被蛮人割了脑袋。”李老太用拨浪鼓哄着孙女，开口安慰儿孙几句。 李老二等人听得心酸，不想让老娘伤心之下，还要为他们费心，于是赶紧纷纷表决心。 “娘说的对，咱们一家子在一起，怎么都比在塞外活得好。” “就是，刘镖头还让我去镖局呢，多一份儿工钱，家里肯定好过。” 李老太静静听着，轻轻拍着孙女，背过众人，眼泪才轻轻掉下来，打湿了佳音的襁褓… 第二天一早，李家人也没做饭，李老二兄弟几个在四周转悠看看，李老太就抱了佳音去寻人打听消息。 有户人家院里晾着女子衣衫，烟囱也早早冒了烟儿，她就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中年妇人，打开院门，见李老太上了年岁，抱了个婴孩儿，语气就很是和缓，“老嫂子，您有什么事吗？” 李老太看妇人很好相处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这才笑着说，“妹子，我和孙女路过你们村子，口渴了，想讨口水喝。” 妇人闻言，赶忙“哎”了一声，回身就去屋里用碗舀了水，端给李老太。 李老太哄着佳音喝了两口，那妇人一个劲儿盯着佳音瞧，眼里满是怜爱，佳音看出妇人喜欢孩子，也毫不吝啬自己的笑容，冲着妇人吐舌头，摇脑袋，惹得妇人一直笑。 “妹子，我跟你打听打听，这村子里有没有什么能住人的地方啊？我们一家子大老远来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没了，我们回不去，想着在这附近寻个地方落脚。”李老太将碗还给妇人，随口问了一句。 妇人一听这话，心里可怜李老太，加上佳音实在可爱得紧，她也没藏着掖着，拉着李老太坐在门口石墩上，唠家常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那点儿事都跟李老太说了。 原来这村子最开始是有名字的叫清水村，村子依山傍水，曾经也是兴旺的好地方。 可多年前战乱，村子里的人逃的逃，死的死，就没剩几户人家了。 再后来朝廷稳定下来，不少当年打仗受伤的兵卒被分到这里落了户，朝廷照例每月发些铜钱算补偿，剩下的就不再管了。 伤兵们大多又没儿没女，陆续过世后，村子里的人口就只减不增，越发冷清。 更惨的是，前年这里又闹了蝗灾，去年又发洪水，死了不少人。 附近村子有人传闲话，都说清水村是受了诅咒的，说那些伤兵带着战场上的煞气，让清水村也跟着遭了殃。 这样一来，就更没人往这边来了。 所以，村里不少的空院子和田地没了主，都被县衙收回去了。 妇人说得有些口干舌燥，倒也热心肠，给李老太出主意。 “老姐姐，你们要是想落户也不难，南头第一家，门口有棵柳树的就是村长家，你们去跟他说，他肯定能帮你们。” 李老太赶忙道谢，临要走的时候，看到妇人眼神殷切的看着佳音，便抱着佳音凑近了妇人。 “妞妞，快谢谢这个婶婶。”李老太逗弄着佳音。 佳音十分配合，大眼睛看着妇人，笑得露出两排秃秃的牙床，还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妇人鼻子一酸，眼眶瞬间就红了，但脸上却是笑着的，“这娃娃真好看，俺家丫头要是活着，肯定也这样。” 这也是个苦命人！李老太心里叹气，又闲话几句就回去了 一路上，祖孙俩都在琢磨。 虽然方才妇人说了许多清水村不好的过往，但如细琢磨一下，这里对于李家来说，倒是最合适不过。 住户多是伤兵，民风彪悍，但也少了很多邻里算计。 而且依山傍水，土壤肥沃，离县城又近，离京都也不过二百里的路程，来回只需半个月。 至于旁人传言的什么诅咒…… 佳音笑的淌口水，有她这个小福星在，还用怕什么诅咒吗？ 李老太听着孙女咯咯笑，不由凑上去轻轻亲亲她的小脸蛋，“福妞儿喜不喜欢这里呀？” 佳音立刻拍了两下小手，“啊嗯！” 李老太没想到孙女会回应，愣了一下，转而就笑了起来，“好嘞，就听咱们福妞儿的！” 回了大树下，李老太喊了儿子们商量妥当，李老太就带了李老二直接去了村长家。 不出所料，村长一脸凶相，瞧着就是上过战场的，但他说话却很和气。 听说李家总共三房，还有李老二这样能写会算的，他倒是很高兴，二话不说就同意李家落户。 李老太塞给他一块儿碎银，他犹豫了一下也收了，然后带着他们去村里转悠。 一连看了好几个空置的院子，李老太都不甚满意，直到走到村子东北边，有一处靠着山脚儿建的大院子。 这院子正房五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还带有两个小耳房，做饭的灶间，样样俱全。 院子后边有菜园，侧边盖了猪圈和鸡架、茅厕，显见修建时候，用了不少心思。 最重要的是，院子后边还有十亩地，开荒出来十几年了，是上好的两天，只不过这两年好似没种，荒废许多。 “这个院子真是不错，村长，我们就买这个院子了。后边的田地，若是能一起买就更好了。”李老太当即拍板，定了下来。 村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怔愣，回过神儿的时候，再次仔细打量李家人，这才点了头。 “行，这院子和田地是我一个老兄弟的，他没有儿女，早早过世了。房契和地契都在我那里，如今我做主，一百两都卖给你们了。 银子留下，正好年年给他准备点儿祭品。” 李老太听得这话，赶紧说道，“等我们安顿下来，村长帮忙指个路，我们也去拜一拜。” 村长听得这话脸色更好，“那走吧，院子和田地落在谁名下？我带你们去县衙落户，交接一下房契地契。” 李老太留了家里人拾掇院子，她带了李老四，揣着银票，同村长进了县城。 过户和落户都很顺利，不过一个时辰，两张薄薄的契纸就放在了李老太手里。 那么大的一个院子，加上十亩地，竟然只用了一百两。 这价格别说是在离京都这么近的地方，就是在塞外那边，也绝对买不来。 李老太越想越满意，终于露了笑脸。至此，李家人要在清水村重新扎根活命了。 第十九章 咱们两家断亲了！ 村长买了一只烧鸡，一坛子烈酒，一起回到村子就上山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同过世的老兄弟汇报一下。 李家老少，见了契书，都是欢喜，挨个上前看看摸摸，然后就越发兴高采烈投入到打扫新家的热潮中。 正房东间住了李老太和佳音，西间住着家仁几兄弟。 然后东厢房南屋给了李老二两口子，北屋给了李老三。 西厢房南屋给了李老四和陶红英，北屋则锁起来，暂时做库房。 两个耳房，正好分男女做洗漱澡间，也可以晾晒一下内衣之类，免得这么多人住一起，有些什么尴尬。 京都这里冬日也算不得暖和，所以，每个屋子里都有火炕，这倒是让李家人更满意。 李老二跟在老娘身后，忙着列了单子出来。炕席，新窗纸，油盐酱醋，米面粮油，陶盆陶缸，几乎都要添置。 李老太接过佳音，拿了银子给陶红英和李玉茹，李老四和家义跟着，就紧忙进城采买了。 佳音帮不上忙，就尽量不添乱。尿了饿了都吭叽几声，实在无聊就睡觉，这般乖巧，惹得李老太和家里人越发高兴，谁过来都要亲亲她的小脸儿。 李家这么忙忙碌碌，动静不小，自然村里人就听说了。 三个妇人下田回来，聚在村口闲话儿。 “我听村长媳妇儿说，山脚儿那个大院子里，搬进人家了。” 其中一个妇人住在村长家隔壁，赶紧和其他人分享自己新得来的谈资。 “那个院子被买下来啦？花了多少银子啊？真是胆子大，他们不知道张老奎是怎么死的吗？”有人惊叹。 “听说是一百两呢，那家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交了银子。”妇人好像她当时就在现场看着李老太交了银子似的，兴奋的比划着。 “这家人可真有钱啊，那院子虽然说有些犯说道，但可是实打实的好院子。听说张老奎建的时候花了一百多两呢，如今添上十亩地才一百两，新来的真是占便宜了！” “谁说不是呢，村长说那家人是昨天来咱们村儿投奔亲戚，亲戚不收他们，他们才要买个住处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猪油蒙了心，竟然能把这么有钱的亲戚拒之门外。” 不远处站着的刘铁柱媳妇儿，却是听得脸色青青红红，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扭头就往山脚儿的院子跑过去… 李家人在里面忙的热火朝天，青石地面都用水冲洗一遍，怎么看怎么清爽。 刘铁柱媳妇儿看了好半晌，整个人飘飘乎乎，连怎么回的家都不知道。 郭氏正烧火做饭，开口要骂儿媳偷懒，就听说李家一百两买了院子。 她当即就从椅子上跳起来，“不可能，李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早知是这样，他们昨天就应该把李家人供起来，就算要赶走也得把银子骗出来再说啊！ “去那边看看！”郭氏怎么想都不甘心，李老太是孩子们姑姑，如今发达了，怎么能让侄儿受苦？ 她必须得从李老太手里扣出银子才行！ 刘铁柱和刘来福也正有此意，当下一家人浩浩荡荡奔去了山脚下。 “哎呦，大姐啊，你说你们也真是，怎么走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我今早还特意让儿媳妇给你们做了饭，结果一开门你们都没影儿了。”一进院子，郭氏就凑到李老太面前，态度比昨天热情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老太掀起眼皮瞥了她一眼，冷冷应道，“你们不是怕我们赖在你家吗？” 郭氏尴尬，还是厚着脸皮辩解。 “大姐误会了，你也看见了，我们家穷的就那么几间房子，这不是怕大姐嫌弃嘛。” 说完，她贪婪的打量这个大院子，问道，“大姐，我听说这院子你们买下啦？哎呀，这里乱糟糟的，什么都得现收拾，我让柱子他们几个帮忙。” 刘铁柱几个假意挽了袖子帮忙，其实眼睛都盯在李家的行李包上。 正好李老四和陶红英他们从外边回来，见刘家人在，都是脸色不好。 李老四更是直接撵人，“我们不需要你们帮忙，你们赶紧走！” 刘来福本就看李老四不顺眼，听他这话，心里的嫉妒和不甘像火一样猛地冒了上来。 “不过就是买了个院子，你有什么可骄傲的？我告诉你们，我们家在这村子住了十几年，敢得罪我们家，你们在这村子肯定过不下去！” 佳音刚被陶红英抱起来，睡的有些懵，再听刘家人这般叫嚣，就更厌烦了。 她难得扯开嗓子就哭了起来！ 这可捅了马蜂窝一般，李家人扔了手里的活计，统统冲了过来。 “福妞儿怎么了？是不是吓到了？” “肯定是吓到了，刚睡醒就听见狗叫!” 李老太也是心疼的不成，原本对刘家还有一点儿心软，也立刻消失无踪，抱了孙女一边哄着，一边指了大门撵人。 “赶紧走，以后别来了。昨晚就说了，刘根儿死了，咱们两家断亲了。” “死老婆子，你敢撵谁呢！”刘来福脾气躁，抬手就要打李老太，被李老四一把捏住胳膊。 刘来福疼得当即惨叫一声，脑门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郭氏想上前帮儿子，被李老四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刘来福疼得几欲晕厥，恍惚间觉得自己胳膊好似断了的时候，李老四才猛地将他甩开，“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刘家人赶紧上前扶着刘来福，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佳音十分解气，冲着他们的背影吐口水，可惜她哪有什么力气，口水顺着嘴角，反倒落在自己脖子里。 正好，这一幕被李老太和李老四看见，顿时笑的不成。 “哎呦，俺家福妞儿可是厉害了，都知道吐口水了！”“别看福妞儿年纪小，也分得清好赖!” 众人都是笑，纷纷逗弄佳音，惹的佳音脸红。 李老太摆摆手，嘱咐儿孙们，“咱们一家算是落脚了，以后好事坏事恐怕都有，但咱们要有志气，齐心协力把日子过好！” 李家人齐声应了，“娘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儿。” “奶奶，我们也好好听话。” 日落时候，新家终于拾掇的可以住人了。 陶红英熬了大锅的粥，加了野菜，又撕了一只城里买回的烧鸡，新家的第一顿饭就做好了。 一家人团团围坐，忽略了吴翠花儿和吴二狗疯抢烧鸡的恶心模样，都觉得舒心无比。 奔波逃命了将近两月，终于有家了。 眼见就要入秋了，李家人没有功夫多感慨，第二日一早起来就开始继续忙碌。 第二十章 集体闹自杀的兔子 院子后边的十亩地，种粮食是肯定来不及了，但种些白菜萝卜之类，留着冬天家里吃用也好。 李老二几兄弟扛着锄头齐上阵，一日就整理出一亩地。 家仁带着几个弟弟上山砍柴，拖回家垛起来，这是一家人温暖过冬的关键。 唯独吴翠花时不时就躲起来偷懒，到了吃饭的时候却比谁都积极。 虽然赵玉茹和陶红英勤快，没有吴翠花儿帮着也能把活儿干得齐整。 但李老太却看不上这偷奸耍滑的人，打算彻底安顿好后，再好好管教一下二儿媳妇。 白日里家仁家义砍柴之余，在后山上挖了不少野菜，把根上的泥土敲打下去，整整齐齐摆在簸箕上，放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晒着的，冬日时候泡水，再热水里焯一下蘸酱，也是道好菜。 这一日，李老二拎着李老四昨日在山上打的一只野鸡，去村长家借驴车，打算去县里再多添点儿粮食，备着过冬。 村长把驴车给李老二架好了，却不肯要那只野鸡，李老二却坚持要给，笑道，“大叔，这是我们家一点儿心意，您留着吃吧！” 说完，便坐着驴车去镇上买粮食。 这一次，李老太给了他五两银子，够买几百斤的高粱面儿，到时候添点儿细面，蒸馍馍或者贴饼子都很顶饿。 佳音这会儿正躺在炕上玩着拨浪鼓，努力练习让小手听脑子的使唤。 李老太指挥着几个半大小子在拾掇库房，淘洗陶缸，之后放了粮食，省得老鼠祸害。 佳音望着屋顶，琢磨着明日跟着爹爹一起去后山打猎。 空间里的鸡蛋又攒了几十个，地瓜也挖了几百斤，找个机会都要拿出来。 她如今还是太小了，很简单的事都要借助旁人，实在不方便，她迫切想要快些长大。 莲藕般的小胖胳膊越发晃的欢快了，拨浪鼓也跟着咚咚咚的响。 “哎呦，我们福妞儿今日这么高兴啊？”李老太最喜欢孙女欢快的模样，赶紧抱在怀里，佳音咿咿呀呀的回应了两声，开始每日必须的祖孙培养感情时间。 家仁几个凑到跟前，偷偷摸摸小妹妹的手脚，也是笑的欢喜… 次日一早，李老四吃了早饭，就背上弓箭准备继续去后山打猎。多打些野鸡，给陶红英炖点鸡汤，补身体也多攒些奶水，就不用担心闺女饿着了。 佳音正在喝奶，听到李老四跟李老太说话的声音，忙不迭从陶红英胸前仰起头，冲着李老四背影“啊啊”了两声。 “老四，福妞儿叫你呐。”李老太平日带孙女仔细，最是了解孙女，见得这般就试着喊了一句，果然佳音兴奋的连连挥手。 李老四一回头，就见闺女伸着小手儿要抱。 他真是受宠若惊，赶紧从媳妇儿怀里抱过闺女，手臂僵着，也不敢用力。 陶红英噗嗤一笑，起身教李老四，“你这么抱。” 李老四调整了姿势，逗弄了一会儿闺女，一脸不舍的把她重新放回陶红英怀里。“等我今日，一定给闺女找几个野鸡蛋回来。这么大的孩子也能吃蛋羹了吧？” 说着话，他扭头就要走，结果佳音又啊啊叫了起来，还是伸手要抱抱。 眼见李老四不理她，她就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李老四和陶红英都是慌了，赶紧看闺女是不是尿了。 佳音趁着扯了李老四的袖子不放，李老太想了想，就点着孙女的脑门儿问道，“福妞儿啊，你是不是舍不得爹爹啊？” “啊。”佳音只回应了一声。 李老太眨巴两下眼睛，又问道，“那你是想跟着爹爹一起上山？” “啊啊！”这次佳音不只是应了两声，而且欢快的手舞足蹈…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李老太果断吩咐儿子儿媳，“把福妞儿背上，你们一起去吧。” “不行啊，娘，山上万一碰到黑熊野狼的呢，而且蚊虫也多啊！”李老四第一个反对，陶红英也是犹豫。 李老太却是摆手，“孙夫人不是送了一块细纱吗，给福妞儿包上就行了。我孙女说要上山呢，可不好让孩子失望。” 李老四和陶红英都有些哭笑不得，毕竟闺女就啊啊几声，一切都是老太太猜测的，怕是当不得真。 但他们还是只能听话，赶紧忙碌起来。 赵玉茹帮忙寻细纱，吴翠花儿在一边偷偷撇嘴心里十分不忿，却不敢说什么。 清水村的后山上树木繁茂，但也正因为如此，野物多，却也各个都很机灵，有个风吹草动就窜进低矮的灌木丛里，没了踪影。 李老四这种百发百中的神箭手，也难得的失手了。 眼见日头要到正头顶了，陶红英寻了块空地，抱着佳音坐下歇脚儿。 佳音漆黑眼珠儿滴溜溜转，趁着陶红英不注意，就从空间里扔出两只撞晕的兔子。 这是她空间小院儿里养的，原本刚回村时候，邻居赠送了一对兔子，打发个无聊时间，结果这对儿兔子太能生了，几个月就快泛滥成灾了。 趁着今日也给空间小院儿减减负担… 陶红英扭头时候见树下多了两只血淋淋的兔子，吓了一跳，忙不迭喊道，“老四，老四，你快来呀！”。 听到呼唤的李老四以为出了什么事，大步跑回来。 看到那只肥硕的大灰兔子，李老四也惊讶，“这，许是天热，兔子跑懵了？” 佳音咯咯偷笑，老爹真是找了个好借口！ 这么大的兔子够一大家子吃两三顿肉了，李老四高高兴兴毫把兔子装进背篓。 夫妻俩也不累了，继续在附近转悠，结果又被他们捡到七八只“撞晕”的兔子，甚至还有两窝鸡蛋，足有三十多个 。 最后下山的时候，李老四的背篓，满满当当，手里还拎着一只尾翎花花绿绿的野鸡。 不仅如此，陶红英还在一片草丛里发现了一大片红菇，这蘑菇不管是炖汤还是煎炒都鲜嫩得很，可把她乐坏了。 一家三口满载而归，把东西卸在院子里，连李老太都惊住了。 “这是你们在后山弄到的？”李老太看着蘑菇和野鸡野兔，一脸的不敢置信。 李老四点头，见家里人都没从来，就偷偷在李老太耳边嘀咕，“娘，昨天追都追不上的兔子，今儿个自己往树上撞，这些都是撞死，我们捡到的。” 李老太一听，下意识看向佳音。 第二十一章 别拿地瓜不当好粮食！ 佳音正拿着一根漂亮的野鸡羽毛玩耍呢，羽毛扫在她脸上有点儿痒，她笑得摇头晃脑。 李老太心里一哆嗦，赶紧抱了孙女在怀，用力亲了一口，然后吩咐儿子，“一定不要同外人乱说，这都是咱们福妞儿带来的好运道！你去把兔子都拾掇了，晚上炖一只，其余都熏好，留着冬天吃。 鸡蛋给红英留着吃，谁也不能动，一定不能饿到福妞儿。” 李老四应声就要走，李老太却突然问道，“吴二狗去哪儿了，这两日都没见到。记得找个由头把他撵走！” “娘，二嫂没跟您说吗？吴二找了个赌场伙计的活计，今儿一早就去县城了。”陶红英边晾蘑菇边说。 李老太皱了眉头，赌场可不是好地方，但她很快也松了口气，“走了最好，他不是咱家人，没必要多费心。” 说罢，她竖着抱起佳音，轻轻拍着，万分疼爱，“有这功夫，还不如陪陪俺家小福妞儿呢。” 佳音咯咯笑，想好好看看自家院子，无奈脖子太软，只能趴在奶奶肩头，继续画口水地图… 第二日，李老四要出门的时候，佳音照旧重复昨日的一套。 李老四一把闺女放下她就哭，抱起来她就笑，顺道糊了老爹一脸晶莹剔透的口水。 李老四无奈又欢喜，“娘，你看，我闺女亲我啦！” “大惊小怪，我孙女天天都亲我呢。”李老太十分看不惯儿子这得瑟的模样，白了他一眼，语气酸溜溜。 “娘，我今儿还是带着福妞儿跟老四上山，看看还能不能采点蘑菇啥的。”陶红英快手快脚的帮着赵玉茹收拾了饭桌，说道。 陶红英昨日编了个新的柳条筐，把毛毛刺刺的地方都磨的光滑，又在里面铺了一层软软的小被子，这样佳音可以躺在里面，她也能空出两只手干活儿。 “奶，我也想去！” “还有我，还有我！”家安家喜凑热闹一般，跳脚喊着一起上山。 “行，想去就去吧，别到处疯跑，多照顾福妞儿。”李老太看着两个欢实的孙子，笑着应了。 佳音躺在柳条筐里，上面还搭了个小凉棚，一点儿也晒不到，晃晃悠悠被陶红英背着往山上爬。 她正琢磨着怎么把空间里的地瓜弄出来，就到了山上，陶红英忙碌，把柳条筐给了家安家喜。 家安家喜趴在筐子边逗弄妹妹，两张笑嘻嘻的淘气脸，惹得佳音忍不住也笑起来。 家安把柳条筐小心抱起，两根布带子挂在肩膀上，像双肩包一样抱在胸前，一低头就能看到妹妹的小脸儿。 家安背着佳音到处乱逛，倒是给佳音创造了好机会，她算准地方，把空间后院儿种的半亩地瓜挪了出来，选了一处草丛隐藏。 果然没一会儿，陶红英闷头捡着蘑菇就不知不觉走过去了，待得扒开草丛，见到密密实实的半黄地瓜秧，她也惊了一跳。 四处看看，这附近除了他们一家走过的脚印，再没有旁人出没的痕迹。这显见不是谁家偷偷种下的… 她赶紧蹲下身，开始挖地瓜。 泥土松软，没几下就挖出两个比手掌还大的地瓜！ 陶红英再也忍耐不住激动，赶忙把李老四喊了过来。李老四也是欢喜坏了，两口子蹲在地上吭哧吭哧开挖。 不一会儿，他们背着的篓子就装不下了。 李老四想回家，又怕妻儿在林子里不安全，就喊了家安家喜。 “你们赶紧回家去，路上别贪玩。告诉你奶奶把家里的袋子都翻出来，然后让家里人悄悄过来搬地瓜，记住别告诉任何人！等冬天时候，给你们烤地瓜吃，又甜又淌油儿。” 家安和家喜馋的厉害，赶紧应了下来，“我们一定不说！” 两个小子撒丫子就往家跑，到家就把地瓜的事儿跟李老太说了。 李老太想起跟着上山的孙女，心里明镜一样，赶紧喊着赵玉茹把所有袋子和筐篓都拿出来，然后喊了李老二和李老三，家仁家义，全都一起上山。 她也没忘了留个心眼儿，早早让赵玉茹寻了个理由把吴翠花儿支出去了。 马上要做午饭了，吴翠花儿不愿干活儿，倒是欢喜走了。 一家人避过人眼，偷偷上了山，看到那一大片地瓜秧，还有李老四和陶红英挖出来的一堆大地瓜，所有人都傻眼了。 这怕是能挖出七八百斤地瓜，家里半冬的口粮就有了。 “娘，哥，嫂子，快往袋子里装啊，小心来人碰到！”李老四飞快扯了袋子开始装，催着众人。 众人回过神，来不及感慨欢喜，赶紧撑袋子的撑袋子，捡地瓜的捡地瓜，忙活得热火朝天。 最后所有地瓜都挖出来，装了二十多袋子和筐篓。 一大家子人来来回回搬了两趟，才算都搬回家去。 李老太看着库房里堆成小山的地瓜，嘴角几乎咧到了耳根儿。 有这些地瓜，他们一家子冬天就不怕挨饿了，随便切两个扔粥锅里，味道好还顶饿！ 有了这样的好运气，不用佳音再讨好哭闹，李老四和田红英就每日都带着闺女往山上跑了，而且越走越深。 之前发现不少红松树，还有一棵核桃树，两口子都想着采一些，给家里孩子们弄点儿零嘴儿吃。 李老四爬树打松塔，陶红英有些担心，守在下边，就见闺女指着前边的树洞啊啊叫，她好奇看了看。 结果树洞里塞了满满的栗子，她试探着掏了一把，栗子就像流水一样哗啦啦淌了下来，而且没完没了。 她装满一筐都不够，最后又装了一布袋子。也不知道这并不大的树洞是怎么藏下这么多栗子的。 佳音趴在柳条筐里，乖巧的吐着口水，继续搜寻合适的位置，又放了两窝鸡蛋。空间小院儿养了十四五只母鸡，每日都能捡上十个蛋，攒个三五日就不少了。 果然，没一会儿陶红英就在树后发现了蛋窝，简直欢喜疯了。 这还不是最惊喜的，直到李老四远远喊着。 “媳妇儿，你快来，看我找着什么好东西了！” 陶红英赶紧赶过去，就见李老四脚下放了一堆红艳艳的苹果和大枣，还有拳头那么大的黄梨。 即便没能咬一口，但嗅着隐约的香甜味道，就能猜得出，这果子一定好吃的不得了。 “你这是从哪儿找到的？卖相简直太好了！” 陶红英爱不释手的，挨个摩挲着。 第二十二章 鱼满桶，蛋满筐！ 这些苹果和梨，个个饱满圆润，根本不像是山上野生野长的小果子，甚至比他们在京都街边看到那些售卖的，还大还新鲜！ 欢喜之余，她心里又忍不住忐忑，“老四，这果子能放心吃吗？” “先弄回去再说。”李老四也是心里发虚，这附近根本没有果树和枣子树，但他一个转身，这些东西就出现在脚边了。 佳音眼见爹娘谨慎不安的模样，生怕她们丢下她好不容易挪出来的好东西，赶紧咧开嘴咿咿呀呀嚷了起来。 陶红英上前给闺女喂奶，眼见闺女一直望向那堆果子，想起婆婆常念叨的话，就是不信也必须相信了。 “老四，咱们把东西都带回去，许是咱家福妞儿想吃，咱们这是沾了她的福气。” 媳妇儿就是不说，李老四也舍不得啊，他赶紧开始装袋子，顺手咬了一个苹果，甜的他立刻送到媳妇儿嘴边儿。 两口子亲亲热热分吃了一个苹果，佳音也吃饱了奶水和狗粮。 一家三口这才赶紧回了家，幸亏李老四力气大，否则两袋果子，一袋子红枣，外加那么多栗子，松塔，根本带不回去… 好不容易回到家，众人见了这些东西，都是惊喜不已，就连吴翠花儿都勤快了不少，忙前忙后的帮着搬东西，顺带偷吃… 佳音躺在炕上，听着大伙儿兴奋的叽叽喳喳，也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但想想空间里的更多的土豆和玉米，又有些沮丧。那才是真正顶饿的，可惜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这两种高产作物，谨慎起见，暂时几年都不能拿出来啊… 这一日，李老太抱着孙女在库房里走动，眼见满登登的地瓜和各种山货，还有挂在房梁上的野鸡野兔，她心里有了过冬的底气，日子也越过越有劲头。 回到屋里，老太太抽两口烟袋锅儿，就叮嘱儿子，“老四啊，这几天别上山了。” “啊？”李老四不懂他娘为啥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李老太逗弄了两下玩手指的小孙女，小声说道，“咱们能找到这么多粮食，全是老天爷眷顾咱们福妞儿，但咱们得知足，不能贪得无厌。” 李老四赶紧点头，“娘，我听您的，一会儿我去河边打水，顺道看看能不能捞两条鲫鱼，给红英炖汤喝。” 不等李老太应声，佳音就立刻伸手要李老四抱抱。 李老太笑的无奈，抓回孙女小手，“知道了，奶奶知道福妞儿也想去，但你爹要干活儿，一会儿让你家喜家安哥哥背着你去。” 佳音满意的吐个口水泡泡，空间小院儿就养了五只鸭子五只鹅，下蛋也不如母鸡勤快，但积少成多，将近俩月，也存了百十个蛋了，总要想办法拿出来，哪怕腌成咸蛋也好。 一想到流油的蛋黄，佳音就忍不住口水泛滥。 可惜，她忘了，就是腌成咸蛋，她一个不足百日的小娃娃也不能吃啊。 清水村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村外的一条大河，走出三四里，河边就要成片的芦苇。附近村人都愿意割上一些，修葺房顶，或者编芦苇席子铺炕。 佳音这会儿依旧躺在篓子里，被李老四背着。至于家喜家安几个，已经跑去捞鱼玩儿了。 河水清澈，又宽又深，就是站在河边不远，水深也过了李老四的膝盖。 李老四把装满一桶水放在岸边，又拿着另一个桶继续舀水。 结果就听家喜惊喜嚷着，“四叔！你又捞到大鱼了？好几条啊！” 李老四疑惑，回头看去，家喜已经从木桶里拎起一条大鱼，弄了满身满脸的水。 他赶紧返身回去，就见木桶里困着四条大鲤鱼，扑扑腾腾的，挣扎着就要往外跳。 他简直惊呆了，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含糊着应了一声，结果再回头去提另一桶，桶里也发出了动静。 这次是两条鲫鱼一条草鱼，个个都有四五斤重！ 这可奇怪了！ 李老四心头狂跳，想起前几次也是如此，就更不敢声张了。 再看篓子里的小闺女，正含着手指，满眼都是笑意，他再也忍耐不住，把闺女抱起来，在她小脸儿上亲了两口，“爹的小福妞儿，真是太厉害了！” 佳音被爹爹的胡茬扎得脸上痒痒，晃着小脑袋边笑边躲。 “呐呐！”她指了不远处的芦苇从，伸出小手抓挠。 李老四见了，赶紧支开侄儿们，小心摸了过去。 果然，拨开芦苇荡，一大窝的野鸭蛋就露了出来，足有二十来个，就这么大咧咧的摆在他脚边。 他赶紧又在四周翻找，很快就发现了第二窝，两堆鸭蛋加起来，最少也得六十多个。 他哆嗦着手要捡起来，闺女却又吵个不停，他想了想又找了一圈儿。这一次，他居然得了二十多个大鹅蛋！ 若说鸭蛋可能是野鸭子生的，但这鹅蛋要怎么解释。村里都没见谁家养鹅… 他想不明白，索性也不管了。把闺女从篓子里抱出来，把鸭蛋鹅蛋都装了进去。 “家仁，你来，回家跑个腿儿！” 家仁湿了半截裤腿，嘱咐弟弟们几句，就来帮忙，见到满篓子的鸭蛋鹅蛋，他也是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但他也聪明，随手扯了几把芦苇，把篓子盖严实了，直接就回了家。 李老太正带了赵玉茹拆洗全家的袄裤，见到这些蛋，乐得棉花都扔了，一迭声的喊了陶红英出来，清洗装坛子，直接腌了起来。冬日时候，这可是配粥的好东西！ 尤其是鹅蛋，一个蛋就够全家分了。 李老四随后也抱了佳音回来，拎着两桶鱼，走出了得胜归来的步伐。 幸好村里人都在忙秋收，否则见他这般，又要一窝蜂去河边捞鱼了。 李老太抱了孙女，亲了又亲，末了才亲自上手，把鱼也腌了，晾晒起来，方便储存。 当然，鲜鱼要留一条，晚上添上一颗白菜，一块豆腐，就够全家吃个肚子溜圆了。 最后回来的是家喜家安几个，他们只捞到十几条小鲫鱼小泥鳅，有些沮丧。 这边跑去看桶里的大鱼，再回身，小鱼和小泥鳅也没了。 当然，“小偷”就是佳音了。小院儿鱼池里的鱼不能只出不进啊，否则以后吃光了，就彻底没戏了。 家喜家安几个找了半天，到底也扔到脑后去了。因为鱼实在太小了，喂鸡都嫌不够吃，他们的心思都放在晚上要炖的大鱼身上… 一家子忙碌，佳音听着热闹，慢慢就睡着了。这一天，她费尽心思往外拿东西，也是累得很，超出一个小婴儿的负担太多了… 第二十三章 虚惊一场 陶红英忙了一会儿，回身见闺女睡着了，习惯性的摸摸脑门儿，就皱了眉头，好似微微有些热。 再看闺女的小脸儿也有些惨白，她就越发害怕了。 “娘，福妞儿从河边一回来就睡着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对…”陶红英把佳音抱到李老太跟前。 李老太立刻接了过去，小声逗弄几句，捏捏孙女的脸蛋都没反应，她也有些慌了。 “老二，去借驴车，福妞儿好像有些发热，赶紧去县里看大夫！” 李老太直接扯了张小被子把孙女包起来，冲着外面刚回来的李老二就喊了一声。 一听说福妞儿可能病了，李家人都慌了，扔了手里的活计，都要跟着。 最后还是李老二赶着驴车，带着李老太和李老四、陶红英去了县里。 坐太多人驴车不快，其余人只能红着眼眶在门口目送他们。 吴翠花儿正抱着腌蛋的坛子淌口水，见得这般，就偷偷嘀咕，“至于吗，一个丫头片子…” 赵玉茹听了，难得瞪了她一眼，抢走了坛子… 驴车颠簸就像摇篮，佳音睡得更沉，一次都没醒来，这让李老太和李老四两口子更担心了。 到了县里，一家人直奔口碑最好的大药汤，百草堂。花白胡子的老大夫见病人是个小孩子，也很认真，结果诊完脉，又查看了一番，他倒是有些哭笑不得。 “这孩子没什么毛病，就是太小了，长身体的时候，多睡一会儿有好处。 不过，许是染了风寒，有一点儿低热，回去用温水多擦擦身体，别让她哭闹费神，有几日就好了。” 听了这话，李家人悬到嗓子眼儿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谢过老大夫，交了十文诊费，一家人出了药堂。 李老太瞧着天色还早，难得进城一趟，就说道。 “老四，我抱着福妞儿坐这歇会儿，你跟老二、红英去街市上逛逛，家里缺什么就买全了。” 李老四看了一眼驴车上的一小筐苹果和栗子，心头一动。 这是他们急匆匆往外走时，赵玉茹给装的，怕福妞儿有个万一，送给大夫，人家也能尽尽心。 “娘，您还记得之前镖队那个刘镖头吗？我想去看看他，把这些苹果和栗子给他送去，行吗？”李老四征求自己老娘的意见。 李老太想到之前路上刘镖头对他们一家的照顾，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去吧，只是这些山货怕是有些轻，你再去买点别的，凑一凑，不好太单薄了。”李老太说完，从怀里摸了最大的一只银锞子塞给儿子，又道。 “那你去找刘镖头，让你二哥看着驴车，我和红英带着福妞儿四处逛逛，半个时辰后在这里汇合。” “知道了，娘。” 李老四习惯性的摸摸闺女的小脸儿，这才一路问着，找到了镖局。 “哎呦，秋生，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坐！” 刘镖头见了李老四很高兴，推着小筐不肯收，“拿这些东西做什么，你们有一大家子人要养活呢！” 李老四摸个苹果，托在手里，笑道，“刘大哥，旁的东西也就不拿来现眼了，但这是我前几日在山里得的，难得的好果子，这才送来给你，吃个新鲜。” 刘镖头瞧着果子红彤彤，也是喜欢。 “确实，这果子可真不像山里长得，看着就好吃。我家小子最近有些上火，嘴里起泡了。那我不客气了，拿回去给他甜甜嘴巴。”说这话，他就乐颠颠接了过去，扯了李老四坐下。 “之前多谢刘大哥关照，我们一家人才能平安来到俊阳县。如今我们已经在清水村买了宅院和田地，以后打算落脚了儿。刘大哥什么时候有空闲，一定去家里坐坐。” “那是当然，改日一定去认认门，常走动。” 两人说笑高兴，刘镖头忽然想到什么，就道，“对了，兄弟，你们是外地过来的，过日子的家伙事儿怕是带的不全吧。 我们这里靠近京都，府衙管得严，买个菜刀都要报备。 幸好我们镖局吃的就是刀口舔血的饭，张罗点儿铁器还不难，我前日顺手多买了两把镰刀，一把砍柴斧子，还有一口铁锅。 你们若是不嫌弃，一会儿就拿回去用吧。” 李老四听得大喜过望，家里只有一口铁锅，还是从塞北带来的，菜刀也卷刃了，更别提其余斧子镰刀了。 先前想买，听说麻烦也就罢了，哪里想到，刘镖头一次就给解决了。 “太好了，刘大哥，您可真是及时雨。我们家里正缺这些东西呢，兄弟不跟你客气了，改日一定来家里喝酒，我媳妇儿做菜手艺好，咱俩多喝两杯。” “好，就该这么痛快才对。我还怕你不要，各种推让磨叨呢，这才是真爷们儿！” 刘镖头哈哈笑，同李老四是真对脾气。有说了几句，李老四惦记老娘和妻儿，就背了铁锅，拎着斧头镰刀告辞了。 当然，他坚持给了五两银子，怀里就这么多，就是不够，也只能下次补了。 刘镖头也痛快收了，再次约好有空闲一起打猎，一起喝酒，两人才散了。 另一边，李老太抱了孙女，陶红英背着篓子，也没少采买。一大家子人，刚刚落脚儿，真是什么都缺。 旧袄裤里要添些新棉花才更保暖，家仁几个又长了个子，也要重新做里衣和棉鞋了，还有佳音，孙家给的都是夏日衣衫薄被，冬日的厚袄厚被都没有呢… 婆媳两个努力节省，压缩开支，最后还是花了三两多银子，装满了两个篓子。 待得李老四乐颠颠回来，见到斧头镰刀和大铁锅，全家都高兴坏了。 这可是家里最缺少的，原本还想找村长帮忙，没想到刘镖头就给轻易解决了。 一家几口赶了驴车，兴冲冲打道回府。 佳音这会儿终于醒了，陶红英赶紧把闺女搂在怀里，喂得饱饱。 李老太立刻就接了过去，亲亲孙女，逗弄两下，眼见孙女睡的小脸通红，大眼滴溜溜的转，确实不像生病模样，她才彻底放了心。 踩着黄昏的晚霞，驴车哒哒走着，终于远远看到清水村的村口了。 “出什么事了，村口好像有不少人？”李老四眼神好，抻长了脖子往前看。 待走近了，果然隐约有吵闹的声音传传来。 第二十四章 李家伸出了橄榄枝！ “大家伙儿快来呀！她们一家人自打来了咱们村子，就成天去后山上打野味采山货，我看他们就是想把咱这后山挖空，让咱们大伙都没得采！” 刘铁柱的媳妇儿，名字叫素娘，但性格可是绝对不“素”，这会儿掐腰站在大树下，鼓动村人，正围着赵玉茹喷口水。 赵玉茹气的脸色通红，她不过是惦记福妞儿，到村口迎一迎，就被这泼妇缠住了。 陶红英脾气泼辣，又同赵玉茹这个嫂子相处最好，直接跳下车就挤了进去。 “青天白日的，谁在胡咧咧呢？后山就在那儿，又没规定是谁家的，怎么就你们刘家能去，我们李家就去不得？” 陶红英把嫂子挡在身后，半点儿不含糊的怼了回去。 素娘被噎了一下，眼珠子鼓得像个青蛙似的，寻思了一会儿才厉声道，“谁说不让你们去了，但山上东西就那么多，你们都采了，让我们大伙儿采什么？ 往年我们谁家不是大堆小堆的，今年什么都没采到！要不是你们来了，跟我们抢，肯定不会这样！” 村民们本就看着李家院子里挂的野鸡野兔咸鱼，还有晾晒的各种山货眼馋，这会儿也被素娘给说动了，看着陶红英赵玉茹的目光有些不善。 陶红英还要说话，李老太就抱了佳音上前说道，“我们家里刚来，田里收不到粮食，若是不多采些山货，这冬日怕是就要饿肚子了。 但也就采这么几日了，毕竟马上就要开镰秋收了。 我家小子多，还想着给大伙儿帮帮忙呢。毕竟都是农家人，天大的事也大不过抢收粮食啊。 哪里想到，咱们这互相帮把手的好事，就有人看不过，跑这里挑拨，倒是把大伙儿当枪了!” 村人们听着这话，互相看看，都有些醒过神儿来，有人就脸红应道，“大娘说的对，都是一村住着，可不是要多帮把手儿。” “是啊，大娘，你们家的柴垛有些小，等秋收过了，我们帮着多砍些柴吧。” “行啊，”李老太指了李老四手里的两把镰刀，笑道，“老四担心大伙儿家里镰刀不够用，刚找城里的朋友买了两把呢，谁家想用，就来家里拿啊。” 佳音趴在老太太怀里，听得这些话，恨不得给奶奶拍手叫好了。旁的不说，老太太这嘴皮子真是不差，拉拢人心也是把好手。 果然，众人眼见两本镰刀雪亮，越发相信李老太不是在说好话骗人了，再看素娘就有些脸色不好。 李家这么好的人家，差点儿就因为她挑拨，同村里人生分了。 素娘恨得咬牙，哪里还敢再说什么，扯个借口家里要做饭就跑了。 众人哄笑，闲话几句，也散去了。 李家人到了家门口，李老太喊住李老二，“还驴车的时候，同村长说一声，咱们家初来乍到，要开两桌儿酒席，请村里人热闹热闹。” 李老二眼睛一亮，立刻应道，“娘，我明白，这就去同村长说。” 陶红英赶紧拿篮子装了几个苹果和梨，还有一把大红枣，递给李老二。 “听说村长家媳妇身体不太好，二哥把这些带去吧。” 李老二笑着接了，心里却叹气，其实这样的时候，他带了媳妇儿过去最好。他同村长说是，媳妇儿探病，迅速就能亲近起来。 但想起吴翠花儿的德行，让她去，怕是路上就把果子吃光了，再没个眼色，亲近不成，许是都要结仇了… 村长家里正吃饭，见到李老二过来，就赶紧帮忙卸驴车。见到李老二送的果子，村长脸上就笑的更高兴了。 待得李老二说起家里要请酒，他立刻应了下来。 别说李家这么懂事，就是李家不说，他都要提醒村人同李家常走动，少欺辱。 李家人丁兴旺，又能写会算，在村里定居，对村里只有好处，没坏处。 第二日，日上三竿的时候，村长就和村人们陆陆续续来了李家。 其中有残了手脚的老头儿，也有各家当家的汉子，唯独没有刘家人。 村人也瞧出来，但都没问，算是心照不宣。 李家的大院宽绰，西南角专门有灶间，两个灶台，都架着铁锅。 陶红英负责做菜，赵玉茹和家欢给她打下手。 吴翠花儿咋咋呼呼看着像在帮忙，实际雷声大雨点小，真算起来，她也没干什么正经活儿。 “野鸡炖蘑菇，红烧兔肉，还有个糖醋鲤鱼，这三个是大菜，再添个蘑菇炒肉，小葱鸡蛋，拌个爽口野菜。”陶红英一共张罗了六个菜，不多，却已经是李家最大的心意了。 李老太抱着佳音在门口招呼村民们，佳音小脸儿粉嘟嘟的，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宝石一样亮，可爱的小模样，谁看了都想亲热一下。 若不是有家喜家安在前面护着，估计佳音的脸蛋都要被捏红了。 日头到了正中的时候，李家院子里的两张桌子旁已经坐满了村民。 李老二带了两个弟弟陪着众人说话，喝茶水。 李老二也算见多识广，又读过书，说话行事比普通村人圆滑太多了，哄得众人都是笑呵呵。 有村里妇人跑来凑热闹，眼见灶间忙碌，也跟着挽袖子，帮忙摘菜。 陶红英高兴道谢，一起说说闲话儿，也是热闹。 人多好干活儿，没一会儿就有浓郁的肉香从厨房飘出来。 村里的淘气小子们禁不住肚里馋虫闹腾，趴到门口偷看，一个劲儿的咽口水。 陶红英见了，就喊了家喜家安，拿了家里的芝麻糖，分给孩子们吃。于是家安家喜立刻同孩子们熟悉起来，成了好伙伴。 “来！尝尝我带来的酒，这可是我今早从树下挖出来的，埋了三年的好酒！”村长自己带了两坛子酒，估计也是不想李家太过破费。 “哎呀，难得村长居然这么舍得，咱们可要多喝几碗。” 饭菜还没好，桌上的男人们就喝上小酒，热闹不已。 他们时不时发出的爽朗笑声，飘在李家院子上空，久久不散。 待得饭菜都端上桌儿，客人都是惊讶，谁也没想到，李家会这般大方，这大鱼大肉的，各家过年都吃不了这么丰盛！ 但想想李家能买这么大的院子，想必家底也不薄。 更何况李老二识文断字，老三是泥瓦匠，老四会打猎，日子过得好也正常，倒是真让人羡慕。 第二十五章 装可怜？谁不会啊！ 众人心里想着，手下筷子可没停。几道菜味道简直太好了，配酒又下饭，惹得人人都夸赞。 一时间，院子里更热闹了。村长笑眯眯的滋溜了一口小酒，心里叹气。 清水村已经冷清太久了，现如今来了个李家，兴许就是个好的转机，以后村子定然会越来越富庶，越来越热闹。 “老嫂子，刘家人在村子里到处说你们家的坏话呢。按理说，你们是亲戚，怎么闹的这么生分？”一个老婆子坐在李老太身边闲话儿，许是觉得李老太很和气，就小声提醒了一句。 李老太抱着佳音，扯着她脖子下的细棉布巾子给她擦口水，叹气说道，“说起来都是伤心事，不说也罢。” “啊，那得说说啊，否则大伙儿还以为你们家里真是日子好过，看不起穷亲戚呢。”老婆子姓孙，最爱听这些家长里短，村儿里的各种消息，有一大半都是从这里抖搂出来的。 李老太红了眼圈儿，小声说道：“我弟弟李根儿在世的时候，给我送了很多次信，儿子娶媳妇，家里人生病，同我借了不少银钱。 我家那时候日子也不好过，我把嫁妆都卖了，给他捎了银子过来。 没想打，塞外那边兵乱，我们为了逃命，千里迢迢赶来，郭氏和外甥们却连门都没让我们进。 他们这是怕我提先前借他们刘家的那些银钱呢！我也是寒心了，当时就同刘家说断亲了，刘家也答应了，以后就当普通村里人吧。” 一听她这么说，不止是孙婆子，就是其他妇人也对刘家厌恶不已。没良心，白眼狼，这些词都扣在了刘家头上。 不得不说，李老太这招儿真绝，有时候装可怜比讲道理更容易让人站在自己这一边。 佳音吐了个大大的口水泡泡，再次庆幸投胎到了一个好人家。 兄弟团结，妯娌和睦，当家的奶奶也是知道变通的。即便眼前日子有些艰难，但一家人齐心协力，总能越过越好的。 刘家住在村口，离李家有些远，但村里安静，隐约也能听到几声说笑，嗅到风里的香气。 “一家子挨千刀的！请了那么多人偏偏不请咱们，这不明摆着给咱们穿小鞋吗！”刘铁柱气得脸红脖子粗。 郭氏眼皮耷拉着，脸色也是不好，“你那个大姑，最会笼络人心，有钱不接济亲戚，居然请旁人吃饭！他们家早晚过不下去！” 一边的刘来福眼珠儿转了转，也是说道，“娘，别生气，我早晚要收拾了他们，把银子都拿回来！” 这话说得好像李家的银子就该是他们家的似的。 郭氏被儿子哄得，总算脸色好了一些。 刘来福趁机说道，“娘，你给我拿点儿钱，我去县城找吴二。 吴二也看不上李家人，他姐是李家二儿媳，最是了解李家。有他帮忙，想要找李家的麻烦，对付李家肯定更容易！” 郭氏最是宠爱二儿子，当真给了二儿子一把铜钱，不等嘱咐几句，刘来福已经一溜烟儿跑出家门。 什么报复李家，那都是小事儿，先去赌场赢钱才重要！ 村民们在李家受到热情款待，跟李家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起码李家大方会处事，饭菜做的好吃，这样的印象是人人皆知。 次日，村里老少就开始秋收了，忙的脚不沾地。 李家人没有庄稼可收，所以就很悠闲。 一早吃过饭，陶红英就带着赵玉茹去山上采蘑菇，挖野菜。 临走前，陶红英在锅里给闺女留了两碗米油，也不怕她会饿着。 妯娌两个有说有笑的上了山，也没问吴翠花儿，反正就算吴翠花儿跟着去了也是偷懒，干脆不叫她了。 李老二昨日看到村里不少老人走路都有些艰难，就想带着小子们去帮他们秋收。 他只说了两句，李老太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多带几块饼子，别吃人家的，收点儿粮食也不容易。”李老太嘱咐儿子，手里抱着佳音颠了颠，低头亲了亲她的小胖脸蛋儿。 她敢说家里不差粮食，这底气就是宝贝孙女给的。 李老二，李老三和李老四带着家仁他们几个小子，直奔隔壁的赵大叔家。 赵大叔刚四十岁出头儿，但在战场上没了一条腿，眼睛也瞎了一只，没儿没女光棍儿一个，是这清水村里秋收最艰难的一个。 “赵大叔，我们来帮您割庄稼啦！”家喜家安淘气，昨日缠着赵大叔讲过征战沙场的故事，这会儿自来熟，进门就喊了一声。 “赵大哥，你腿脚不便，我们兄弟几个来帮你干点儿农活。”李老二笑着跟赵大叔打招呼，也没等赵大叔说话，就带了弟弟和侄儿们穿过赵家后院去地里割高粱了。 高粱杆子要堆一起晾晒，高粱头要割下来装袋子，背回赵家院子晾晒，最后敲打下来，才算完活儿。 李老二几个挥舞镰刀，李老四和家义负责扛袋子，简直健步如飞。 赵大叔瘸着腿烧水，拎去田里，家喜家安就乐颠颠跑上前接过去了。 赵大叔摸摸他们的头，眼圈儿有些红，“你说说，这叫我怎么感谢你们一家才好啊！” “我奶奶说了，邻里乡亲就是要互帮互助，大叔你坐着，我们也去帮干活儿了！”家喜家安喝个水饱，就又跑掉了。 赵家的地不多，只有二亩，一日功夫就被李家收完了。 赵大叔留人吃饭，李家谁也不肯，李老三还没忘了嘱咐一声，“大叔，你这房顶我看着有些年头了，怕是漏雨吧，过了秋收，我来帮你修修。” 赵大叔来不及再说话，李家人就都回去了。 就这般，接下去几日，李家老少爷们八口儿，轮流帮着村里人家收地。 这些人家大半都是退伍残兵，家里的田地也是县里给的，一人二亩，税粮是普通农户的一半，算是朝廷照顾。 他们也没有余力再买更多，每年交了税粮够温饱就成了。 李家八口干活儿利落，一日一家，脾气又好，到谁家谁家热闹，清水村上上下下真是没有人不夸。 “难怪李家儿孙满堂，日子还过得这么红火，他们这一家子都是心善的，都是有大福报的人呐！”村里老太太坐在一处闲话儿，提起李家就直竖大拇指。 第二十六章 村长求援！ “可不是嘛，你看李家来了之后，咱们村儿里都热闹不少呢！” 今日轮到村南边的一块地，家安正撅着屁股割高粱穗子，看到李老太抱着佳音从田垄边上走过来，忙不迭迎上去。 “奶，你怎么来了？太阳晒，我妹妹该热了。” 佳音白嫩嫩的小脸儿，这会儿骨碌碌转着大眼睛分外可爱。 家安在衣服上狠狠擦擦手，然后才从怀里掏出一个弹弓，同妹妹显摆，“妹妹你看这个，这个可以打鸟，赶明儿哥去给你掏鸟蛋吃！” 那弹弓做得极精细，木柄许是以前时常被人摩挲，光滑圆润。 “咿呀！”佳音前世小时候也玩过，一时好奇伸出小手去抓，家安就将弹弓放在她手里。 李老太看那弹弓不像家里的，便随口问：“哪儿来的弹弓？” “是赵大叔给的，张爷爷他们也给了，家义哥还得了一把小匕首呢，可好看了！”家安小脑袋一昂，仿佛在炫耀他们的战利品。 听到是那些老兵给的，李老太便没说什么。 这些天，凡是李家帮忙的人家，都像跟约好了似的，纷纷往李家送东西，晾好的菜干、大酱、芥菜疙瘩之类，样样齐全，不收都不行！ 李老太明白这是村民们的答谢，慢慢也就不推辞了，以后家里做好吃的，再回送就是了。 “小福妞儿又来啦！”村西头的孙二嫂给自家男人送水，大老远儿就看到李老太，赶紧过来打招呼。 看到佳音乖巧的窝在李老太怀里，孙二嫂喜欢得不行，从兜里掏出一个布料边儿拼成的绢花，递到佳音小手里。 “昨个儿在柜子里翻出来的碎布头，正好给小福妞儿做朵花儿玩玩！”孙二嫂看到佳音拿着绢花笑，被萌得心肝儿都颤了，抬手就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佳音皮肤娇嫩，就算她没用力，粗糙的手也能在小脸上留下一片红痕。 佳音不自在的赶紧扭头躲避，惹得孙二嫂更是哈哈笑，“多大点儿的小丫头啊，就知道害羞了。” 佳音无力吐槽，谁害羞了，明明是嫌弃好吗？ 果然跟着奶奶来田边没好事，还是跟着娘亲她们上山好，晒不着不说，还能从空间往外拿东西… 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秋收，但也有里外，就是刘家了，一家子都在屋里窝着，没一个人出去干活。 眼看着庄稼成熟，再不收割，过几日若是下雨，这一年的收成就打了水漂了。 郭氏急得嗓子都快要冒火了，可是她谁也指使不动。 一叫刘铁柱干活，刘铁柱就抱着肚子叫唤，一个劲儿往茅房跑。 刘来福说去县城找吴二，好几天也没个信儿。 两个儿媳妇更是一个赛一个的懒，一说要干活，跑得比谁都快。 “娘，李家那么多人，这几天帮完这家帮那家，怎么就没见他们来帮帮咱家？咱们还是亲戚呢，有他们那么没良心的吗？”刘来福的媳妇儿坐在炕上，胖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语气酸唧唧。 郭氏听得眼睛一亮，这要是雇人指不定得花多少钱呢，李家人那么爱干活，直接让他们来帮忙不就行了！ 这么一想，她直接就颠儿颠儿跑去李家了。 “大姐，歇着呢？”郭氏看到李老太正在院门口坐着哄孙女，便舔着脸凑了上去。 李老太斜了她一眼，没搭腔，有些后悔没锁了大门，什么人都能随便进来。 郭氏也不恼，仍旧乐呵呵的，“大姐，我家的庄稼还没割呢，你们家人多，帮我们去割了吧。” “我家人都忙着，帮不了你们。老四马上回来了，你赶紧回去吧！小心他脾气不好，把你扔出去！” 李老太沉着脸说完，便抱着佳音起身回了屋里，根本没正眼看过郭氏。 郭氏碰了一鼻子灰，想发火又害怕李老四真的赶回来，于是啐了李老太的背影一口，骂骂咧咧的往家走。 “一家子冷血的东西！连亲戚都不帮！真以为谁求着他们呢？我呸！” 郭氏边走边骂，路上遇到村民，骂得更来劲，但村里人没有一个搭理她… 清水村今年的秋收，因为有李家人的帮忙，完成得比往年早了好几天。 清水村的村民，见到李家人，真是分外的亲近和气。 “雨生在家吗？”这一早上，李家刚吃过早饭，就听到院门口传来村长的声音。 李老二应了一声，赶紧起身出去。 “雨生，我记得你做过账房先生，有个事儿想找你帮忙。”村长直接说明来意。 李老二听他这么说，猜到是写算方面的事，就一口答应，“好啊，大叔，有事您吩咐。” “明天是县城的衙役来收粮税的日子，我想让你帮着算账。” 果然村长提了交粮税一事，他重重叹了口气，又道，“以往每年都是我自己忙活，村子里好多老兵和上了岁数的乡亲，不懂这些，那些征税衙役就总是趁我忙活的时候糊弄他们，多收不少粮食…” 秋日的粮食就是过冬活命的根本，可黑心的地方官和衙役可不管这些，他们还指着粮税大捞一笔呢。 李老二听了这事，赶紧应承下来，“大叔放心吧！明天我们一家子都去帮忙，绝不会再让村里的人吃亏！” “哎，雨生，我先替大家伙儿谢谢你们一家了。”村长欣慰的拍了拍李老二的肩膀，很是高兴。 他越发笃定，当初同意李家落户，对于清水村来说，是大大的好事！ 村长走了之后，李老二回屋同李老太说了这事儿，李家老少都一致同意去帮忙。 只有吴翠花儿，坐在炕边儿，手里拿着两个扒好的栗子正在往嘴里塞。 “总是多管这闲事儿，自己家的活儿还没人干呢！”她嘴里嘀嘀咕咕，心有不满，又不敢大声说，像一只在阴沟里偷东西吃的老鼠。 家里人都听到了，却没人理会她，权当听不见，否则计较起来，浪费功夫也坏心情。 次日，天还没亮，李家人就早早起床，烧火做饭，收拾好后去了村长家。 俊阳县这边收粮税都是每个村子里的村民，把自家要缴的税粮搬到村里的空地上，等着衙役统一核算后用府衙里的驴车运走。 李家人手多，免不得又要挨家帮着扛粮食袋子。特别是李老四和家义两个，扛个百十斤脸不红气不喘，看得村人都是羡慕。 第二十七章 老天专罚懒惰狗 李老太抱着佳音在一边看热闹，腰板挺的笔直。儿子多，人丁兴旺，就是她们李家最大的底气。 李老二拿着村长给他的名册和炭笔，在衙役到来之前就已经算好了每户要缴纳的粮税。 清水村人口不多，所以府衙只派了两个衙役过来。 大老远的，众人就看到村口一辆驴车晃晃悠悠过来了。 待驴车到近前，车辕的两个衙役跳了下来，一个高瘦，一个矮胖，看上去颇有些喜感。 “呦！你们村儿今年倒是痛快，没用我们挨家挨户去催。”高瘦的衙役一脸的尖酸刻薄，说话阴阳怪气。 矮胖的衙役没说话，沉着脸走到离他最近的一袋粮食旁，抬脚踢了踢，“今年收成不错啊，那税粮可得交足了，别仗着当过兵就同朝廷耍赖，占便宜。” “官爷可真会开玩笑，我们村年年税粮可是交的最足了。当年我们能为朝廷流血，如今还能差几斤粮食了。”村长听他们说话不好听，心里有气，回应也是硬邦邦。 其余村人看着衙役，也都脸色不好。 这些狗仗人势的衙役，最不是东西了，没什么本事不说，平日里倒是打着县官的旗号欺压百姓。 而且，铁打的衙役，流水的县官，无论县官是清是贪，这些衙役都不受影响，该怎么欺负百姓还是继续欺负，百姓伸冤无门，也只能忍气吞声。 两个衙役自然见到村民的眼神，但他们却不害怕，眼神依旧十分不屑。 不过被朝廷抛弃的一群废人罢了，能闹出什么幺蛾子，苟延残喘活着就不错了。 高瘦的衙役嗤笑一声，拿出一本册子，上面有清水村的土地人口数目。 “你们村前阵子新落了一户人家？今年秋收没有收成，所以他家明年再开始缴纳粮税。”高瘦衙役翻了两页，对村长说。 村长点头，望向里李家人。 李老二适时的站出来，手里拎了一筐苹果和梨子，笑着上前寒暄，“官爷，您说的正是我们家，多谢官爷体谅，这些果子两位官爷收着，路上解解渴也是好的。” 这苹果和梨都是李老四从山上“捡”回来的，别说是这些衙役，就是俊阳县的县官老爷都不一定能吃到品质这么好的果子。 衙役识货，看出是好东西，顿时眼睛一亮，对待李老二也有了笑脸，“你小子倒是懂事。” 他拎过筐，颠了颠，更加满意了。 “这都是应该的，官爷大老远过来，实在太辛苦了。我们这穷乡僻壤没有什么好东西，也只有这果子还算不错了，官爷不嫌弃，就是我们的福气了。”李老二堆着笑脸，这话谄媚却不让人厌烦，听得两个衙役脸色更好。 矮胖衙役走过来，探头看了看那筐水果，喉头轻轻动了动。 李老二见状，赶紧拿出两个黄澄澄的梨子，在衣服上擦个干净，然后塞到两个衙役手里。 “两位官爷，天色还早，不差这么一会儿，先尝个梨子歇一歇。” 两个衙役自然不会拒绝，大口开吃，清甜的梨子让他们都是喜欢。 李老二趁着这个机会，偶尔闲话几句，很快就有说有笑了。 “官爷有所不知，我们一家也是逃荒过来的，一路过来看到太多饿死的灾民了。咱们这边地里还有收成，我们那边真是野菜野草都没有一棵啊。说起来老百姓要活着真是不容易…” 高瘦衙役听到这话，就问道，“你们家是哪里过来的？” “塞外，”李老二赶紧应道，“逃荒走了一个月，幸好遇到贵人捎带着我们一家坐船，这才到了这里。” 高瘦衙役点头，叹气道，“我舅舅家也在塞外，前些日子听到消息的时候，说是人都没了，你们倒是运气好。” “官爷节哀，我们那边的乡亲是十不存一，活下来的太少了。”李老二叹气，趁机刷刷好感，“官爷以后若是想吃些什么塞外的吃食，就来我家坐坐？” “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高瘦衙役几口啃干净手里的梨，然后起身，拍了同伴一下，“去核算一下，早点回去交差。” 矮胖衙役早就吃完了，听他这么说，起身就拿了斗子准备称量粮食。 按照往年的规矩，斗子装的满尖儿，还要踢上一脚，撒到地上的粮食再收起来，就是他们的好处了。 但矮胖衙役刚要抬脚，却被高瘦衙役拉住，“今年就算了吧。” 矮胖差役皱眉，这“踢斗”是每年必做的，县官老爷是个精明的，他们平日没多少好处，全凭着秋日踢斗肥肥荷包呢。 高瘦衙役没多解释，照着登记册的数目开始核算各家交上来的粮食。 村民们也不傻，都看出高瘦衙役被李老二“收买”了，赶紧麻利的称量，装袋子，摞上驴车。 待得送走两个衙役，所有人都是兴高采烈抱着节省下的余粮，纷纷像李老二道谢。 “真是多亏了雨生，否则咱们今年又要被多扣粮食啦！” “是啊！雨生可真厉害，帮我们省了好些粮食！” “李家这一家子都是好人啊，这几天帮了我们太多了！” 听着村民们一句又一句的夸赞，李家人都是高兴，忙活一上午的疲惫也瞬间散了。 下午时候，村民又往李家送了一波东西，家里田地多的就给十斤二十斤的高粱，家里日子不好过的就是干菜蘑菇之类，总之都是尽了心意。 李家也都大方收下了，让村人更觉得李家实在可交。 缴完粮税的第二天，气温骤降，一场秋雨卷着凉意倾泻而下。 村民们可以在家安心躲雨，但刘家却是彻底傻眼了。 之前他们一家要应付粮税，在郭氏日夜催促下刘铁柱才不情不愿的去地里收了一部分粮食回来。 本想着粮税交完了，剩下的粮食再慢慢收。没想到，这场秋雨直接打破了所有计划。 “我是造了什么孽啊，摊上你们这群败家玩意儿？好好的粮食不去收，全让雨拍了…”郭氏想到地里没来得及收的粮食，坐在炕上拍着大腿哭嚎。 收的那点儿粮食全缴了税，家里一点儿存粮都没有，他们一家子冬天可怎么过啊！ “娘，你这话说给谁听的？铁柱本来就腰疼，能把缴税的粮食收回来就不错了。反倒是二弟还一直在县城鬼混，什么都没干呢！”素娘听郭氏这么说，当即就不乐意了。 第二十八章 关于读书这件事 刘来福的媳妇儿春红，一听也不高兴了，“大嫂，来福是去县城找吴二帮着教训李家，可不是鬼混！再说，我看大哥的腰早就好了，不就是偷懒不想干活嘛，找什么借口？” “你瞎说什么？你家男人奸懒馋滑，整日就想着从娘那里骗钱花，你还有脸说我家铁柱！”素娘仿佛被戳到痛脚，说话越发难听。 春红一张大饼脸气得发青，她说不过素娘，索性上手，借着体重优势把素娘摁在炕边儿打。 郭氏也不劝架，反而抄起鸡毛掸子，两个媳妇儿一起教训。 刘家的叫骂吵嚷声传出老远，路过的村民听到，都一脸嫌恶得躲远一些。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刘铁柱在炕头睡觉，突然被吵醒，怒骂道，“有能耐找李家去打，要不是他们家看热闹，不肯帮忙出力，咱们家粮食能收不回来吗！” 这倒是提醒了郭氏，冲着李家的方向大骂，“狼心狗肺的东西，连亲戚都不帮，早晚断子绝孙！” 刘家的邻居听到这话，越发厌烦刘家，到底谁没良心，这刘家真是一点儿数都没有… 李老太不知道刘家的破事儿，她正一边哄孙女一边做针线活儿。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天气以后只会越来越冷，佳音的衣服有些薄，李老太就找出前几天买的布料和棉花，想给孙女做几身小衣裳。 佳音躺在烧得暖乎乎的炕上，觉得自己像一块煎饼，这面糊了，另一面还没熟。 “咿呀呀！”佳音扔了拨浪鼓，冲自己奶奶伸手。 李老太赶忙放下缝到一半的衣服，抱起孙女轻轻晃悠。 秋收的活儿都做完了，李家人也没窝在屋里闲着，拎着斧头绳子进山，准备多砍点木柴，留着冬天烧。 之前得了李家帮忙的村民，看到李家人上山砍柴，纷纷拿了自家的斧头也跟来了。 人多好干活儿，短短一日功夫，就砍了一大垛的柴火。 家仁带着几个弟弟把有些湿的柴火，摆在空地上晾干，再整齐垛在院子外。 这一早，李老四背着弓箭准备上山打猎，下过雨后山上那些野物行动不便，更容易猎到。 “秋生哥，我们来啦！”几个村里的小伙子也是穿戴利落，拿着弓箭柴刀的，跑来李家，各个脸上都是兴奋之极。 先前一起砍柴，李老四随手打过山鸡兔子，精湛的箭术可把他们羡慕坏了，缠磨了很久，李老四才答应带他们一起上山。 “都吃饭了吗，没什么事，咱们这就走。”李老四检查了一下箭筒，带着小伙子们上了山。家喜和家安闹着要跟去，结果李老四只带了力气大身手好的家义。 家安家喜很是沮丧，结果被陶红英叫去灶间，一人塞了一个烤地瓜就哄高兴了。 李老太抱了佳音坐在炕头上，同来家里走动的妇人说闲话儿。 这妇人夫家姓张，村里人都叫她张二嫂。 说起来，她就是之前李家刚到村里，同李老太说起村里情形的妇人。 李家宴请村里人那天，李二嫂就来帮过忙，同李老太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家。 正好今日闲着无事，她又来找李老太说话，顺便看看佳音。 “老嫂子，你们这大院子，收拾得可真齐整。一看就是会过日子的人家！”张二嫂一边摇着拨浪鼓逗弄着佳音，一边夸赞。 李老太把佳音递给她，然后低头继续绣一朵小花儿，“我们家人多，有活儿一起干，很快就能做完了。” 张二嫂闻言，羡慕的点头，“你们家的小子可真是个顶个的好，别的不说前几日收税粮，有老二帮忙，可是让大伙儿省了不少粮食。 老二读过书吗，算账记账真是一把好手。” “没去过学堂，不过是在家学过几日罢了。束脩太贵，家里日子艰难，实在拿不起。”李老太随口应了两句。 张二嫂点头，“可不是嘛，我娘家有个侄儿，在县城读书，听说一年最少要花十几两。 我哥哥嫂嫂为了供养这一个孩子，天天勒紧了裤腰带过日子，有一点儿银钱和吃的，都惦记着给儿子送去，日子过得紧紧巴巴…” 李老太刚要应声，抬头就见院子里来回搬木柴的大孙子一眼，心头一动。 家仁已经十二岁了，从小有他爹教着识字，平日里也最喜欢读书。若是塞外没有兵乱，她也是打算送他去学堂的。 如今已经落脚扎根儿，倒是可以重新再考虑一下了。 “读书是好事，若是考中了，以后可以做官儿。”李老太回过神，轻笑着对张二嫂说。 “对对，我嫂子也是这么说。”张二嫂脸上带了三分得意，显见对侄儿读书也是与有荣焉。 佳音听着两人说话，大眼睛骨碌碌转着，猜到奶奶肯定是想送大哥哥去读书了。 她一边配合着张二嫂的逗弄，伸手抓拨浪鼓，一边盘算着再从空间拿出点什么能卖钱的东西。 家里钱多了，供孩子读书也就更有底气啊。 “我家之前打了不少黄豆，现在正是做黄豆酱的时候，这几日，我就要动手了。老嫂子，你家做酱块儿吗，要不要一起啊？”张二嫂看李老太盯着窗外，又有些走神，就唤了她一声。 李老太赶紧应道，“好啊，到时候咱一起做酱块儿，记得提前说一声，我好让红英泡豆子。” “那敢情好，你家院子宽敞，还有两口大铁锅，我干脆拿了黄豆过来一起煮吧。顺便就放在你家院儿里一起晒了。”张二嫂越说越觉得可行，恨不得现在就回家搬了豆子，在李家打酱块儿。 李老太倒也不讨厌张二嫂这风风火火，直来直往的性子，两人又说了一会儿，张二嫂才摸了摸佳音的小脸儿，依依不舍的回家去做饭。 陶红英和赵玉茹在山脚附近采了一小筐蘑菇，回来晾好后就准备做晚饭。 佳音小嘴儿吐着口水泡泡，非要陶红英抱着，陶红英索性背着佳音做饭。 趁着陶红英切菜，佳音就偷偷往锅里放大米，最后一锅本该稀溜溜的米粥煮好后，就又浓又稠。 李老太下地，看到那锅粥，已经见怪不怪，抱过孙女就坐在饭桌前。 李家人陆陆续续回来了，大家凑在一起正式开饭。 第二十九章 不可触碰的禁忌 家喜和家安两个淘气小子说起白日里砍柴，摔得啃了一嘴泥，惹得家里人都是笑。 “咯咯！”佳音躺在李老太腿上，也跟着笑话哥哥。 李老太蹭了蹭孙女的脸蛋儿，看向斯斯文文喝粥的李家仁，下了决心，说道，“我打算送孩子们去县城读书。”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惊讶的看向李老太，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毕竟如今的日子就算饿不着，但读书可是太烧钱了，对于李家来说负担还是太重了！ 吴翠花儿第一个就不答应了，“娘！读书得花多少银子啊，咱们家哪来的那么多钱？你要供他们读书，咱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她就差直接跳起来吵嚷了，生怕供了孩子们读书，她就得饿肚子。 “读书是好事，二嫂你嚷嚷什么？”赵玉茹看不下去吴翠花儿的样子，忍不住说了一句。 “好事儿？好事你们三房出钱呀？家里总共剩几文钱了，都给孩子读书，咱们喝西北风去啊！”吴翠花儿不知道老太太手里有多少家底儿，但买院子和田地就是一百两，她猜着也没多少了。 “行了，都闭嘴！”李老太黑着脸瞥了吴翠花儿一眼，一句话就将她怼得熄了火儿，“我打算只送家仁去读书。” “啊？”吴翠花儿听得愣住了，原来只送她儿子一个去读书啊！ 她看了大儿子一眼，恨不得把刚才说出的那些话都捡回来，一脸尴尬的笑了两声，“娘…娘说了算。” 众人不好说她什么，但目光可都算不上友善。 吴翠花儿赶紧低头喝粥，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李家仁更是替自己母亲羞愧，他放下饭碗，说道，“奶，咱家刚在这边落脚儿，花钱的地方多，我不着急读书，等明年家里有了收成再说吧。” 孙子这么懂事让李老太很欣慰，但她已经决定的事，是绝不会改变主意的。 “咱家要想真正在这儿扎根，暂时这般还不够。帮村里人一些小忙儿或是置办家产，都只是眼前的，要想咱们李家长久兴旺，还是要有子孙读书才行。”李老太扫了众人一眼，见他们都点头，才继续说道。 “不是有句话这么说吗？家无读书子，官从何处来？哪怕不是秀才举人，只考个童生，外人想欺负李家都要掂量掂量。家仁，奶奶觉得你是读书的料，去读书吧，家里供得起你！” 家仁确实喜欢读书，平时只要是闲着，他就肯定要找点带字的东西看，或者就拿着木棍在地上写字，这些不只李老太，李家人都看在眼里。 李老三和李老四都是开口支持，“对，家仁去读书，我们赚银子肯定供得起。” “奶，三叔，四叔…”家仁眼底有泪光涌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给长辈们行礼，“我一定努力读书，给咱家争气！” “好孩子！”李老太这才露出些许笑意。 吴翠花儿一看儿子读书的事板上钉钉了，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拉着儿子的手就说开了。 “我儿子最听话，肯定能好好读书，只要咱们别像你大伯似的，读书读得人都没了…哎呦！” 吴翠花儿话没说完，李老二就赶紧狠狠掐了她的胳膊一下，疼得她泪花都出来了，还要骂李老二的时候，她终于后知后觉发现李老太的脸色漆黑如墨… 吴翠花儿突然想起家里的禁忌，顿时就慌了，还没等她补救一下，李老太咣当一声摔了粥碗，滚烫的粥点子蹦得到处都是。 有一坨正好落在佳音露在外面的胳膊上，疼得她一哆嗦。 但李老太明显情绪不对，佳音强忍着没吭声。 “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李老二怕李老太看到吴翠花儿更生气，直接扯着她的胳膊就把人拽到里屋教训。 众人听着里屋传来的训斥声，小心翼翼觑着李老太的脸色，都不敢再端碗。 佳音扭着小脑袋东看西看，瞧着家里人都想知道原因的模样，心里越发的好奇。 原来她那个从未露过面的大伯是禁忌吗，竟然提都不能提？ 佳音迫切的想知道大伯的故事，但又说不了话，只能抬手去摸李老太的脸，咿咿呀呀的哄她。 李老太吃不下饭，索性抱着孙女回屋，留下一桌子人都成了缩脖的鹌鹑。 李老太刚把孙女放在炕上，就看到孙女的小胳膊上有一片通红。 她赶紧凑上去看，在袖子上又摸到一块儿还带着温度的粥点子，当即明白孙女这是被烫着了。 可刚才这孩子一声都没哭，莫不是被她给吓到了？ 李老太心里满是懊悔和心疼，方才怎么就忘了孙女在怀里，摔什么粥碗啊！ 她赶忙抱起孙女，把那小胳膊举起来，又是亲又是吹。 “福妞儿疼不疼啊？都怪奶奶，奶奶不该发脾气，是不是吓到我们福妞儿了……” 佳音当然不能说疼了，她也说不出来，只能咯咯笑着回应，希望老太太少些自责。 眼见孙女睁着大眼睛，伸手摸她的脸像要安抚她，李老太心里越发的难受，最后竟直接抱着孙女哭了起来。 佳音被李老太竖着抱在怀里，脑袋搭在她肩膀上，真真切切感受到奶奶颤抖的身体，再听到压抑的呜咽，她心里也是疼的不行。 奶奶向来是李家的主心骨，当家人，说话做事都带着利落，刚强之极，一路带着十几口逃荒，再艰难都没掉过眼泪。这会儿却哭得这么伤心… 她努力用小脸去蹭奶奶的脸，还想抬手把她的眼泪抹下去，可惜小手还不太听使唤，最后反倒成了打脸… 自那日吴翠花儿被李老二狠狠训斥后，在家里是再也不敢多嘴多舌了，生怕李老太一个不高兴，不让她儿子去读书。 这一日，李老四一大早就上山打猎去了，但到了晌午都没回来，李老太担心出了什么事，就让二儿子出去迎一迎。 结果李老二刚到院门口，就被惊了一跳，门外闯进来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子，肩上还扛着一头马鹿！ 他刚要喊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竟是李老四！ “秋生？你…怎么弄成这模样？可是受伤了？”李老二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看李老四还是那头马鹿了。 第三十章 瞌睡时候送枕头 “我没受伤，二哥，快帮我一把。”李老四累的够呛，待得把马鹿卸下，才兴奋嚷道，“我一进山就看到马鹿的脚印了，一直追到了山那边，又在草丛里蹲了大半天，才猎到了这头马鹿。好家伙，我估摸着得有四百来斤！” 这会儿李老太她们听到动静出来，也是吓了一跳，确定李老四没有受伤，就都围着马鹿欢喜之极。 陶红英赶紧拿了旧布巾给李老四擦脸，扯着他回屋换衣服。 “真是瞌睡送枕头！我正愁着没有啥拿的出手的上门礼去走人情呢，这就解决了！”李老太笑呵呵吩咐儿子们干活儿，“老二老三，你俩赶紧把这马鹿剥皮，把肉分了。” “娘，咱今儿晚上炖鹿肉吧！这可是好东西，大补啊！”吴翠花儿看着那膘肥体壮的马鹿，眼睛锃亮，还没等李老太回话，又自顾自盘算着，“我这就去县里把二狗子叫回来，反正这鹿肉咱们一家子也吃不完，再让他带些走…” “你敢！”李老太瞪了眼睛，气得指了她大骂，“不要脸皮的东西，我还没死呢，轮到你当家做主了？敢把吴二招回来，我把你们姐俩都赶出去！” 吴翠花儿吓得一哆嗦，赶紧缩了脖子，什么话也不敢再说。 众人全当做没听见没看见，帮着打水找盆桶，忙活了快一个时辰，马鹿终于皮肉分离。剥好的鹿皮和鹿茸放在一边，明早就拿去县里卖了。 剩下的鹿肉分成两半，一半切成十多份的小块儿，让李老三带着孩子们，挨家挨户都送了一块儿。 剩下的一半鹿肉也要分好，家里人吃一块，再留几块挂井口里保鲜。 最重要的是给李老二和家仁装上一大块，又装了些苹果梨子，然后寻了张二嫂带路，一起去她娘家打听一下书院的事。 也是家仁运气好，正巧张二嫂的侄儿回家取东西，居然碰个正着。 听说家仁也想去书院读书，这家人客客气气的接待了他们父子。 张二嫂娘家姓陈，是个殷实人家，院子很大也齐整，据说还有不少田地，难怪能供得起孩子读书。 张二嫂的侄儿名为陈锋，读书超过三年了，举止斯文有礼，待人接物很是温和，没什么架子。 陈家大嫂也热情，从后院端了点心茶水，招呼小姑子和李老二父子俩。 “你看，来就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啊，都是乡里乡亲的。快坐，一路走过来累坏了吧？” 李老二客套几句，瞧着陈家男人不在，就不好多闲话儿，开门见山提起来意，“嫂子，我们这次来，是想跟陈公子打听一下书院的事儿，我儿子也到了年龄，我们家想送他去读书。” “啊，这不是大事儿。”陈大嫂摆手，赶紧示意儿子说话。陈峰见众人都看向他，便不紧不慢开始介绍。 “我们书院在县城城西，名叫瀚博书院，院长是县里退下来的教谕，博学严谨，十分负责。书院如今有四十三个学生，都是读书几年，尚且没考过童生的。 我们可以在书院里吃住，如果离家近，也可以走读。在书院吃住的话一个月要交三百文，每月读书写字要用的笔墨纸也是三百文，束脩一月五百文，合计下来，每个学生一个月最少也要一两多银子。 每逢节日和老师生辰，还得另外准备节礼，多少看心意，但也不能太过寒酸。” 陈锋说完，李家仁就皱了眉头，扯了扯李老二的袖子，“爹，有些太贵了，咱们回家商量一下吧。” 李老二笑着点点头，起身同陈家母子道谢，然后就要告辞。 陈大嫂不好留他们父子，但留了张二嫂住一晚。 出了陈家院子，父子二人一路沉默走了半路，李老二才同儿子说道，“儿子，一两银子不算多，爹过些时日去县城找差事，供得起你读书。你还小，听家里安排，以后别说不读书的话。爹没本事，但是想你出息，光耀门楣。” “爹…”李家仁眼眶微红，不知说什么好。 回了家，李老二把书院的事一五一十的转述给李家人，众人听完也是咋舌。 确实有些贵了，要知道一家人一个月，柴米油盐加一起也用不上一两银子。 屋子里静默了一会儿，李老四第一个高声道，“再贵也要让孩子读书，咱家供得起！明天我继续上山打猎，猎一只狐狸卖的银子也够我大侄子读仨月书了！” “对，我也能出去接泥瓦活计，工钱也不少。”李老三同样支持。 “明天我和红英把家里活儿做完了，就去采干货，拿去县城卖，也能赚钱。”就是一向少言语的赵玉茹也跟着表态。 几个孩子更是跳脚儿嚷着，“我们也能帮忙，赚银子给大哥买纸笔。” 佳音被李老太抱在怀里，眼见一家子如此团结，也忍不住跟着激动，一边挥舞小手，一边啊啊的喊，坚决投了赞成票。 家仁长得白白净净，聪明有礼，又喜欢读书，可不能浪费了这样的好苗子！她要努力给家里弄粮食，供大哥读书！ 家仁忍不住抹了眼泪，再次跟李老太和全家保证，绝不会辜负一家人的期望。 李老太给大孙子擦了眼泪，“读书是为了明理，能出人头地更好，就算没考中，像你爹一样能找个营生养家糊口也好。” 家仁重重点头，“奶，我记住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当晚就开始忙活，给家仁准备被褥衣衫和一些日用的东西。 第二天一大早，李老二就拎上送给先生的见面礼，一块鹿肉、一对儿兔子还有一对儿野鸡，带着家仁出发去县城了。李老四同行，他要把鹿茸和鹿皮卖掉。 李老三也没闲着，带着家义几个去给村里几家修房子。 李老二父子按照陈峰说的地址，找到了瀚博书院门前。 还没进去，便听到朗朗的诵书声，李家仁想到以后会在这里读书，心里隐隐激动。 守门的老汉还算和气，得了几文钱，就去帮忙找陈锋了。 陈锋本来以为李家仁不会来了，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快随我进去见先生吧，这会儿还没开始上课呢。”他引着李老二父子进书院，路上悄悄说道。 第三十一章 可怜英雄流血又流泪 “我一会儿给你引荐一位先生，姓孙，是我们瀚博书院最有学问的先生，也是院长的连襟，院长不常在书院，这位孙先生也管着庶务。他带的修谨班更是书院里成绩最好的，你跟着他读书准没错。” 李家仁连连点头，开口道谢。 孙先生这会儿正在喝茶，听说有新学生要来他这儿读书，倒也没拒绝。 李家仁能写会算，穿戴干净，说话也温和有礼。孙先生考教几句很满意，就收了李老二送上的见面礼，然后吩咐家仁三日后正式进书院行拜师礼。 李老二父子赶紧道谢，出了书院都是高兴的厉害。 这会儿李老四也卖了鹿皮和鹿茸，赶来汇合。 鹿茸送到百草堂，直接得了五两银子，鹿皮便宜一些，皮货铺子给了一两半。 一头马鹿进账六两多，几乎够家仁读书半年了，他心里愧疚终于少了一些。 三人回到家，得知家仁被书院最有学问的先生收了，李家人都很高兴，当晚就蒸了二米饭，炖了一只野鸡庆贺。 李家要送孩子去读书是好事，李家也没藏着掖着，很快村里人就都知道了，无一不佩服李家人的魄力。 这几日村里的人隔三差五就来李家说话，都想看看家仁，提前同未来的秀才老爷混个脸熟。 “家仁啊，到了书院可得好好读书，你生在了好人家，有了出息要回报你奶奶呀！” 家仁一一应了，李老太见他脸红就撵了他去后院劈柴。 “这孩子真是孝顺懂事，将来肯定有大出息！” “老李家的孩子都拿得出手，就最小的家安，也是聪明伶俐！我家二蛋比家安还大，天天就知道调皮淘气…” 李老太笑眯眯的听着他们夸赞，又给每人抓了几个炒栗子，不时客气几句。 这时候，村长大叔居然也来了，“老嫂子，我家老婆子听说家仁要去县里读书，特意给他缝了个金榜题名香囊，里面放了药材，提神醒脑，晚上读书时候嗅一嗅就不困了。” 他说这话，就递上一个盒子，里面放了两个深蓝色细布缝制的香囊，嗅着金榜题名字样，很是精致。 李老太赶忙道谢，请村长坐下喝茶，家仁听到动静，也扔了斧头来见礼。 “咱们村儿以后也有读书人了，家仁这孩子错不了，肯定能给咱清水村争脸！”村长大叔拍了家仁的肩膀，喜欢他稳重有礼。 “那就借您吉言了。”李老太招呼众人重新坐下，想起一事就道，“对了，大兄弟，最近几日，趁着家仁还在家，要劳烦您带我们一家子去祭拜一下这院子原来的主人。”之前去县城卖鹿茸，李老四就买了半筐的黄纸香烛，这东西放家里不好，要赶紧烧了才行。 村长楞了一下，转而就一口应了下来，“好，明日就能去。” “那我让红英今晚就准备东西。”李老太也干脆，这事就定了下来。 当晚，陶红英用细面做了几个雪白的馒头，又把兔肉蒸熟了码放在碗里，装了两盘果子。 次日一早，一家人带好东西就去村长家门口等着了。 村长也带了一些吃食和酒，然后引着李家人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原房主无儿无女，去世之后还是村长帮忙埋在了深山里。孤零零一座坟包，李家人看的都有些心酸。 陶红英和赵玉茹手脚麻利的摆放好祭品和香烛，又帮村长把酒倒上。 吴翠花儿许是觉得这地儿晦气，根本不肯帮忙，恨不得离八丈远，这会儿躲在人群后面，李老二拽都拽不动。 村长坐在墓碑前，神情悲戚，当初在战场上同敌军厮杀，流血流汗九死一生，都没能让这铁骨铮铮的汉子掉半颗眼泪，现如今却轻易红了眼眶。 “我这老兄弟，死得憋屈。”村长知道村里有人对李家如今的院子说些闲话儿，他怕李家人误会，打算趁这个机会解释一下。 “当年我们打仗，有敌军夜袭，不少兄弟在营帐里就被抹了脖子。我这兄弟坏肚子去方便，捡了一条命，但也落下了心病，晚上总是睡不踏实。 后来我们来到这清水村，他娶了媳妇儿，日子过得也不错。可有一次他夜里梦魇，他媳妇儿不明白，叫了他几声，他竟把媳妇儿当成敌军，失手杀了。 等我赶到的时候，我兄弟就傻傻的坐在那儿，说对不起他媳妇儿，当着我面前抹了脖子…” 李家人听得惊讶，更多却是怜悯，好好的家就这么散了，家破人亡。 李老太叹气，“也是个可怜人，村长兄弟，你放心吧，我们李家也算得了便宜，以后只要我们李家在这清水村住着，我没年都让儿孙们来祭拜，不会叫地下这兄弟断了香火供奉。” 村长就是想要这句话呢，赶紧道谢，“我替兄弟谢谢你们一家了。” 众人烧了纸，又一起磕过头，把坟头荒草拾掇干净，照旧村长是要留下多说一会儿的，李家人就结伴下山了。 李家人动静这么大，村里人自然也知道了，有说李家仁义的，也有说李家胆子大的，到了刘家这里当然就没有好话了。 “真是钱多了烧的，有那好东西倒是巴巴儿的给个死人送去！一家子都是没眼色的玩意儿！”郭氏气得坐在院门口破口大骂，李家人愿意贴补一个死人，也不肯给她们家一点儿。 刘来福前两天从城里回来，看到自己媳妇儿把大嫂打得鼻青脸肿，连个屁都没放。 这会儿听着郭氏骂骂咧咧的，他越发烦躁，索性直接进城去赌场找吴二狗了。 “吴二，你还在这儿做什么伙计啊？你姐她婆家多有钱啊，你让你姐养你不就行了？”刘来福的话酸溜溜，听得吴二狗犯糊涂。 他平日做伙计赚的那点儿工钱都拿去赌了，这会儿输得一个子儿都不剩，正发愁呢，听了这话，忙不迭的跑回了李家。 吴翠花儿见弟弟回来了，忙前忙后要给他准备吃的，还打算把留下的鹿肉和熏好的兔子拿出来。 “二嫂！这鹿肉和兔子，娘说了留着过年吃。你弟要是想吃，自己上山打去！”陶红英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关了库房的门。 佳音趴在老娘后背上，正好看个热闹，这会儿伸着小手咿呀了两声，给她娘助威！ 第三十二章 李老三有个提议！ 吴翠花儿气得不行，正要呵斥陶红英，就听到堂屋里传来李老太的声音。 “吴二，你大老远从县城回来，是知道你外甥要读书了，送银子给他买笔墨吗？” 吴二憋得脸红脖子粗，哪里敢说是回来占便宜的，再看门口拳头有陶碗大的李老四，吭哧了半晌，到底灰溜溜的走了。 吴翠花儿还想追上去，但被全家冷冷看着，也缩了脖子… 转眼到了家仁去书院的日子，陶红英早早起来做饭。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老二就带了家仁，李老四挑着被褥行李一起出发了。 全家人都站在院门口送他们，依依不舍的模样让家仁鼻子发酸。 “啊啊！”佳音在陶红英怀里，奋力冲家仁比了比小拳头。 家仁凑过去，贴了贴佳音的小脸儿。佳音想摸摸大哥的帅脸蛋儿，结果控制不住力道，打的有些响。她羞红了脸，家里人却是习惯了，都是笑起来，离别的悲伤就淡了很多… 家仁去读书后，李家人的生活照旧，李老四说到做到，每日带着村里的年轻人们上山打猎，几乎每次都有收获，但要找大野兽却不容易。 倒是李老三带了孩子们挨家给老人们修房子，很见成效。 今天要修的房子是村口附近的一家，李老三站在房顶，家义带着两个弟弟帮忙递蒲草。 “寒生啊，歇会儿吧。”村长正好过来走动，见李老三满头的汗，就喊了一声。 李老三从屋顶溜下来，扯了袖子胡乱抹两把汗珠子，笑的憨厚，招呼道，“大叔来了！” “是啊，家里无事，过来转转。今年村里多亏有你们，否则，这个冬日怕是又要带走两三个老兄弟。”村长看着修补了一半的屋顶，打心眼里的感激和高兴。 李老三不在意的摆手，“都是邻居，互相帮衬是应该的。”说完，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大叔，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说啊，是不是需要人手，还是缺什么木料砖瓦？”村长赶紧应道。 李老三摇头，“大叔，我这几天修房子，发现有几家的房子已经破得不像样了，就是勉强修补上，怕是也顶不住冬日大雪。 我想着，能不能把这样房子破旧又孤单度日的老人们集中到一户人家住，一起过冬。不但节省烧柴，还能互相照应解闷儿，您说怎么样？” 村长听得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往年只顾犯愁冬日难熬，怎么就没想过报团儿取暖？ “这主意好，我看可行，但毕竟是大伙儿的事儿，等我去挨家问问再说。”村长是个急脾气，说完扭身就走了，当真把打光棍儿的几个老兄弟家里都问了一遍，也没有一个反对的。 最后一户人家，是李家隔壁的瘸腿赵大叔家，他家院子是几家中最宽敞的，房子也还算齐整，再住五个老兄弟，正好两屋两铺炕，完全住的开。 赵大叔也是个豪爽的，当时就让老兄弟们都搬来了。 村长更是满意，这些老兄弟守着李家，李家人口多，有事时候搭把手也方便。 村里人听说，都帮着几家搬行李，倒腾柴火，运粮食，热热闹闹的把老兵们搬到了一处。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勤快热心，帮着拾掇了屋子，就是炕席都刷洗一遍，晒干了。 但老兵们都没有媳妇儿，被褥免不得脏了一些，她们又帮忙拆洗缝补。 这般，足足三四日，隔壁赵家院子才算安静下来。赵大叔家的三间正房，也变得整洁敞亮。 老兵们睡着热炕，盖着干净、带着皂角香气的被子，又高兴又感动，见到李家人就格外的亲。 家喜和家安淘气，根本闲不住，不时就跑过去找老兵们讲讲行军打仗的故事，缠着他们用小匕首削木雕，用弹弓打鸟，闹得安静的院子多了不少生气。 这一日，张二嫂端着一盆泡好的豆子，来李家做酱块子了。 村里其他的妇人听了，也过来帮忙，家里也泡了豆子的，就顺便带过来一起做。 李家的两口大铁锅可算派上了用场，一整天都不闲着的煮豆子。 妇人们聚一起，怎么少得了闲话儿。有人见陶红英麻利勤快，就夸赞道。 “红英可真是贤惠，做饭好吃，性子还好。可不像我娘家那个弟媳，整日好吃懒做，生了个儿子就恨不得骑到我娘头上……” 另一个妇人嘴巴快，笑道，“你可别说了，就你娘家那个弟媳，十里八村有名的怠懒泼辣，你还敢拿她跟红英比？” 先开口的妇人闹了个没脸，笑着拐了同伴一胳膊肘，手上却继续忙活。 “赶明儿我家儿子娶媳妇，就按红英和玉茹这样的找，日子准保过得红红火火！”家里有儿子的妇人也跟着感叹。 “你呀，可不一定有李婶子那么好的命。” “你个死婆娘，瞎说什么呢！” “哈哈哈，你看她气得…” 妇人们说说闹闹，干活儿好似都不觉得累了。 陶红英正在捞煮熟的豆子，放在大陶盆里，豆子晾凉之后捣成泥，然后摔成一个方块儿形状。 李老太抱着佳音从屋里出来，妇人们见了，都是稀罕白胖儿的小丫头。 佳音也不怕生，软乎乎的打了个哈欠，大眼睛雾蒙蒙的，看上去越发可爱。 “哎呦！福妞儿真是太可爱了，看的我都想再生一个饿了。” 众人也不干活儿了，围着佳音又是哄又是逗，各个都羡慕的不成。 “嫂子，你家小闺女和我家小子差不多大，要不咱订个娃娃亲？”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凑到陶红英身边，挤眉弄眼的提议。 没等陶红英说话，旁边的妇人不乐意了，“快得了吧！你家那小子随了你们家男人，长得跟个黑猴儿似的，还想娶福妞儿？” “我家的小子白净儿！” “别不害臊！你家小子都九岁了，福妞儿刚满百天儿！真想老牛吃嫩草啊！” 成了亲的妇人，说话嘴上都没什么顾忌，不时笑声哈哈，传出去多远。 佳音也是听得津津有味，不时跟着咯咯笑，妇人们不觉得如何，李老太却生怕孙女被带坏，早早把她抱回去了… 第三十三章 小试身手，鲤鱼跃龙门 酱块子都做完的时候，已经快黄昏了。 陶红英早早就收拾锅灶，准备做饭了。 李老太开口留人，“今天都在我家吃晚吧，我让红英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妇人们早就听自家男人说过李家的酒席好吃，这会儿李老太真心挽留，也就半推半就留下了。 早前的马鹿还剩了一些骨头，陶红英熬汤炖了萝卜，又把晒的小鱼干拿了十几条，油煎之后放酱添汤，炖了两块豆腐，最后才切了白菜炒木耳。 赵玉茹在酱鱼锅里贴了粗面饼子，没一会儿晚饭就做好了。 妇人们终于尝到陶红英的手艺，都忍不住说好。 “红英真是厉害，白菜豆腐都做得这么好吃！一样的菜，我怎么就做不出来这个味儿？” 张二嫂同李家最熟悉，这会儿就应道，“你还不知道吧？红英家的祖上可是出过御厨的，她的手艺可是家传的！” 那妇人听了，也不知想到什么，眼睛登时一亮，看向陶红英明显热切了许多。 她端着饭碗，硬是同陶红英身边的妇人换了座位，笑嘻嘻问道，“红英啊，你都会做什么菜啊？” 陶红英以为妇人要学，也没在意，随口便把自己会做的菜随便说了几样。 “水晶肘子，糖醋鱼，四喜丸子这一类家常菜我基本都会。” 妇人听了，神色更添了三分欢喜，赶紧追问：“那酒席上的菜你也会做吧？你能接酒席的活儿吗？” 陶红英眨了眨眼睛，心思迅速转了几圈，笑道，“寻常的酒席倒是也会做，但肯定不如酒楼大厨做的那么精致就是了。” “哎呦，那就行了！”妇人高兴的拍手，好像捡到宝了似的。 陶红英不明所以，其余的妇人也听到她俩的对话，好奇问道，“吴三婶儿，你问这个干嘛？” 吴三婶就是高兴的这个妇人，她赶紧拉着陶红英的手解释，“是这样，我娘家有个表姐，家里儿子三日后成亲，本来定好做酒席的厨子晚上出门摔折了胳膊，不能接活儿了。 我那表姐夫是个童生，最讲究的就是体面，他不愿让村里的妇人帮着做饭，正四处打听有没有人能顶替那厨子给他家做酒席呢！” 她说着，笑眯眯的拍了陶红英一下，“你家祖上是御厨，做菜又好吃，干活儿还利索，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可是…”陶红英想到家里那么多活儿，赵玉茹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佳音还没过百天儿，就是有些犹豫。 “红英，去试试吧。”这时候，李老太却发了话，“家里有我和玉茹呢，你不用惦记。” 陶红英想了想，这才点头，“行，婶子，那我明天跟你走一趟，先试试手艺？” “哎，这样就最好了！”吴三婶赶忙应了。 很快，众人吃过饭就散了，拾掇了灶间，陶红英回屋就同李老四说了这事儿。 “我记得吴三婶她娘家在隔壁村…”李老四有些不放心自己媳妇儿一个人出门，就说道，“我明日没什么事，到时候同你一起去！” 陶红英当然高兴了，笑着扫了他一眼，“好。” 佳音在偷偷吃奶，大眼睛瞄着爹娘撒狗粮，心里也在打着小算盘。最近总在李家转悠，实在有些无聊，明日要不要耍赖，跟着老娘去溜达一圈儿？ 第二天一早儿，不等佳音施展撒娇大法，李老太就给孙女换了干净衣衫，包裹严实，递给了陶红英。 佳音欢喜的手舞足蹈，差点儿把小被子都蹬散了。 吴三婶子的表姐家就在隔壁村，是个足有一百多户大大村，离得县城更近，也明显比清水村富庶很多。 几个人走了两刻钟就到了，吴三婶表姐嫁的婆家姓孙，算是个小地主，三进的砖瓦大院子，看着很是整齐气派。 孙夫人同吴三婶儿感情还算不错，听说吴三婶的来意，再看陶红英穿戴一般洗的干净，就是怀里的孩子也伺候的极好，心里就愿意了几分。 “红英妹子，不是我不放心你的手艺，而是后日酒席上有几位贵客，实在不能怠慢。这样，你先做两道菜，我尝尝口味如何？” 陶红英当然应了下来，于是，吴三婶留下陪孙夫人说话，孙夫人的一个贴身婆子就带李家三口到灶间。 李老四背了闺女，帮忙烧火打下手，陶红英就备菜下锅儿。 李家不知哪里买的几条鲤鱼，在桶里不时蹦跳，水花溅的四处都是。 陶红英问了一声，就杀了一条，又简单泡了木耳，片了白菜。 不到半个时辰，两道菜就做好了。一个鲤鱼跳龙门，也就是浇汁儿鲤鱼，另一道菜是清脆爽口的白菜炒木耳。 一荤一素，色香味俱全。 孙夫人只看了一眼那炸的金黄的鲤鱼，好似随时都要跃过龙门一般，就欢喜的眉开眼笑，寓意好，兆头好啊。 再尝一口，外皮酥脆，鱼肉鲜嫩，汤汁酸甜适口，真是难得的好手艺。 正好孙童生嗅到味道也从书房过来，夫妻俩一口气吃了不少，都是满意之极。 孙夫人当即就定下陶红英做主厨，给了二两银子的工钱。 陶红英忍着喜色，说道，“那先确定一下菜单，咱们家里也好准备食材。明日下午我就过来备菜，咱们家还要出三四个人帮着打个下手儿。” 孙夫人赶紧拿出了原本的菜单，菜单里也有红烧鱼，当即就删了下去，把这道鲤鱼跃龙门添进去。 别的不说，贵客都是读书人，这样好名字的菜绝对能讨得人人都欢心。 一切都商议好，已经快正午了，众人告辞，就欢欢喜喜的回了家。 吴三婶帮着表姐解决了燃眉之急，得了一块细布，足够做一身袄裙了，高兴的走路都脚下带风，直说剩下的布头要给陶红英做双鞋面子，权当谢她了。 李家的午饭桌上，众人听说有二两工钱，也是惊喜。 李老太抱着佳音眉开眼笑，亲了又亲，“哎呦，我们福妞儿好福气，总能给家里带来好事儿！你娘如今也是能赚大钱的人了。” 众人都是笑，家欢性格腼腆，抱着碗想说话，又说不出口，急的脸都红了。 第三十四章 抱大腿的好处 李老太见了，就赶紧说道，“家欢，明晚跟着你四婶过去帮忙。还有玉茹啊，你也跟着去。人家出了这么多工钱，咱们多干点儿活是应该的。” 家欢连连点头，赵玉茹也是应声，“行，娘放心，我们一定不偷懒儿。” “娘！我也想去，我也能帮着红英做菜！”吴翠花儿三两口扒完碗里饭，也赶紧凑到李老太面前，嚷着要一起去。 那可是娶亲酒席啊，还要宴请贵客，好吃的肯定多，到时候在灶间坐着，岂不是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再说了，家里统共三个儿媳妇，两个都去孙家了，剩她自己在家干活，她可不愿意。 李老太怎么会看不透她的小心思，当时冷着脸就拒绝了，“不行，平日家里灶间的活计你都不动手呢，跟去做什么，白吃饭吗？老实家里呆着，让我知道你偷偷跟去丢人，打折你的腿！” 吴翠花儿被骂的脸色像霜打的茄子，还想闹，李老二已经瞪了眼睛，“娘说得对，你就老老实实在家干活。” “是呀，二嫂，昨天家里晾的酱块子还没翻个儿呢，你后天正好在家看着翻一翻。”赵玉茹心软，不愿吴翠花闹的家里不安静，赶紧给她安排一个最轻松的活计。 可惜吴翠花儿不领情啊，还以为人人都在欺负她。她气得满脸通红，从炕上的筐里抓了个大白梨，扭头就跑没了影子。 佳音躺在筐子旁边，差点儿被筐子砸到，气得小拳头乱挥，这个二大娘真是人憎狗厌！ 李老太赶紧抱起孙女，仔细检查过，这才放心。 李老二也觉得自己的糟心婆娘太丢人，肚里压着火也不好让老娘再跟着心烦，只能低头吃饭。 当晚，洗漱完，他就黑着脸回了南屋。 吴翠花儿早早进了被窝，听到李老二的动静，这才转过身看向他。 “老二，你看看老四两口子，又是打猎又是做酒席的，见天儿在咱娘面前卖好儿，把咱们和三房压得死死的，你倒是想个办法啊！不是说想去城里找差事吗，赶紧去啊？” 吴翠花儿见李老二不说话，还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撺掇，“你要是能在城里挣钱，咱们在家里才能挺直腰板儿，省得看他们的脸色…” “行了，睡觉吧，以后把你那个臭嘴闭上，再惹娘生气，我可不管你了。” 李老二不耐烦，呵斥一句，扭身睡了。 吴翠花儿气得直哼哼，但也真不敢惹他，没一会居然睡的打呼噜。 暗夜里，李老二的眼睛却很亮，他确实想进城寻个差事，但是为了供儿子读书，为了孝敬老娘，可不是因为吴翠花儿说的那些。 他们三兄弟，荣辱一体，根本不存在什么看不起。 以后还是要找机会试试，万一有个好差事，家里也能沾光儿，老娘更能省点儿心。 第二日吃过午饭，陶红英和赵玉茹把家里的活儿都干得差不多，就张罗出发了。 李老太想着晚上要在孙家留宿，就想把孙女留家里，毕竟在外边干什么都不方便。 但佳音不想啊，她可是第一次见到娶亲，这热闹怎么能错过。 于是她扯了娘亲的衣襟，死活不肯松开，李老太疼她像心肝一样，当然舍不得，最后只能让她再跟着，然后又搭上一个李老四，跟过去继续看闺女… 佳音冲着李老太咧嘴，努力挥动小手告别，兴奋的咯咯笑出声。然后趴在老爹背上，乖乖巧巧，又是一副老实孩子模样，惹得李老太哭笑不得。 有时候，她真是觉得这个小孙女聪明的厉害，完全不像一个孩子。但这话她只自己偷偷想过，不可能跟任何人说。 别管孙女如何，就是傻子，也是李家孩子，更何况还是聪明的过分，这是好事！对，大好事！ 不提李老太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说陶红英等四大一小又到了孙家。 孙夫人眼见这般，很是高兴，二两银子的工钱，四个人来干活儿，简直太合算了。 陶红英清点了食材和调料，就立刻投入到洗菜备菜中。另外还要开始热锅了，因为孙家今晚就要招待提前赶来的亲朋，怎么也要先预备两桌。 孙夫人把家里的三个婆子两个丫鬟派来帮忙，五人也不算懒，一起做活儿倒也没什么口角。 这般忙了一下午，黄昏时候，孙家的亲朋就提前尝到了陶红英的手艺，而陶红英把需要慢火煮一晚的猪头肘子一类放进锅里，压好柴火，就草草吃了一口饭，然后歇息去了。 孙家给李家人准备的是一间厢房，火炕很大，足够睡下一家人。就是这嫂子小叔子侄儿的，有些尴尬，后来还是佳音帮忙解决了问题。 小小的胖丫头睡中间，左边是陶红英和李玉茹，右边是李老四和家欢，界限分明又分外和谐。 夜里，李老四起来去灶间添了两次柴。 天不亮，陶红英等人也爬了起来，佳音还在睡，李老四就一边守着闺女一边补觉。 孙家人起来的时候，陶红英等人已经在灶间忙碌半晌了，包了猪肉大葱馅儿的馄饨，猪骨头熬的汤，很是鲜美，吃的孙家人更满意。 佳音被尿憋的醒来，不见娘亲就赖几两声，李老四赶紧给闺女把尿，然后抱去找媳妇儿喂奶。 碰巧孙夫人在灶间说话，眼见佳音白白胖胖，大眼睛滴溜溜的跟着众人的身影转，不哭不闹，一身红衣很是喜气。 她想着儿子成亲，头胎生个这样的孙女也不错，于是就越发喜欢佳音了。 不但主动抱了一会儿，还给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装了两个小小的银花生。 佳音这个小财迷，当然高兴了，欢喜的手舞足蹈，努力在孙夫人脸上亲了很多口水。 孙夫人笑的不成，又吩咐婆子把家里女儿小时候的衣衫被褥找了不少出来，还有一个新缝的布老虎。 陶红英推辞不过，又见闺女眼睛发光，只能收下，越发精心给孙家料理酒席。 孙家大方，油盐酱醋都备的齐全，也不会吝啬的限制用量，陶红英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大显身手。 煎炒烹炸，该卤的卤，该油炸的油炸，香味迅速盈满整个灶间，又飘出门外多远，惹得来赴宴的客人都是暗暗吞口水。 第三十五章 满堂彩 好不容易迎了新媳妇儿进门，开了酒席，众人奔着自己喜欢的菜色下了筷子，这夸赞就更挡也挡不住了。 “孙夫人，你家这做酒席的上灶师傅从哪儿请来的？这做菜也太好吃了！” 孙夫人心里得意，嘴上却谦虚，“说起来也是巧呢，先前请的厨子有事来不了，临时找不到人，家里急的不成，结果我表妹介绍了一个李嫂子，就住在清水村，说祖上是御厨。 我原本也没当回事，想着不丢脸就成了，哪里想到这李嫂子手艺当真这么好。” 问话的客人也是惊讶，“哎呀，御厨的后人，这可是不容易寻到。工钱花了不少吧，请人是不是特别不容易？” “没有，没有，”孙夫人赶紧摆手，忙不迭夸赞李家，“这李嫂子手艺好，人也踏实，昨晚就带了四五个人手过来开始忙活儿了，加今日早饭和酒席，总共才要了二两银子的工钱！” “二两？”客人瞪大了眼睛，“这可真是不多，前些天赵秀才家里老娘办寿宴，听说他家请那厨子，两桌菜就要五两银子，还不如你家这菜色新奇好吃呢！” 孙夫人听得是眉开眼笑，脸上倍觉光彩。 前院孙老爷同友人的那桌儿，也是吃的尽兴，甚至那道鲤鱼跃龙门额外又做了一条送上去，实在寓意太好了。 一场酒席，宾主尽欢。 待酒席结束，客人都走得差不多的时候，忙活了大半日的陶红英几人才就着一盆炒白菜，还有酒席剩下的骨头汤，一人啃了一个两合面的馒头。 孙夫人送完最后一个宾客，刚到灶间就见到李家人这般，更是满意。 “哎呦，你们太客气了，怎么没炒盘肉？忙活一上午，只喝汤能吃饱吗？” “没事的，夫人，我们也是累了，不想再动手，有什么就简单吃一口。”陶红英应了，咽下最后一口饼子，低头见闺女馋的口水横流，就用筷子给她沾了一点儿骨头汤。 佳音的小舌头舔的飞快，还想要更多，可惜陶红英怕她坏肚子，却不肯给了。 李老四接过闺女，陶红英几个收拾灶台，很快就拾掇利索了。 孙夫人回去拿了二两银子，居然还添了一盒子精细点心，又用油纸包了一个卤肘子，一包肉丸子。 “这些都拿回家吃吧，今日真是辛苦你们了。以后我们家里有酒席还要劳烦你们上门！” 陶红英客套两句，也就收了，再次道谢，李家人才踏上回家的路。 李老太眼看着日头西斜，儿子儿媳们还没回来，就有些惦记，倚在院门口儿张望。 吴翠花儿看的心里泛酸，就嚷道，“娘，您着什么急呀？他们该回来的时候肯定就回来了，再说回来早可不是好事，兴许是菜炒砸了，被撵回来了呢。” 墙头上放了一些栗子壳，李老太抬手抓一把就砸了过去，吴翠花儿抱头直接钻进了屋子。 就在这时，村口终于见了陶红英他们的身影，李老太赶忙跑过去接孙女。 “哎呦，奶的福妞儿啊，累了吧，快让奶奶抱抱！” 众人都是笑的无奈，明明是他们在干活儿，但老太太就只顾心疼孙女了。 很快进了院子，李老二和李老三，家义家喜家安听到动静都跑出来。 眼见李老四手里的点心盒子，还有隐约透着香气的肘子和肉丸子，全家都高兴，家喜和家安更是拍着手满地乱蹦。 “有肉吃了，有肉吃了!”李老太也是眉开眼笑，拿了三个丸子，给三个孙子一人嘴里塞了一个。 然后，她就把东西拿到灶间，准备亲自做晚饭。 两个儿媳累了两天了，她不想让她们再干活儿，若是交给吴翠花儿，怕是不等端上桌儿，肉就被偷吃光了。 就是这般也没拦住吴翠花儿，李老太进屋的时候，吴翠花儿打开锅盖，狠狠塞了几大块肘子肉在嘴里，烫的舌头都起泡了，她也没吐出来。 家安家喜发现了，就高声嚷起来，李老太想骂人，但看看二儿子和家义羞臊通红的脸，就把话咽了回去… 晚饭时候，吴翠花儿的碗里只有白菜，她吸溜着冷风，想要舌头好过一些，也无力抗议了。 佳音躲在奶奶怀里看热闹，真是觉得太解气了，得意的搬起脚丫子啃了好几口… 吃过饭，陶红英就把工钱拿了出来，“娘，这是两日的工钱。” 然后，还有一个很精致的小荷包，她有些犹豫，“这是孙家夫人喜爱福妞儿，特意赏的，装了两颗银花生。” 佳音一看她的小金库要被上交，立刻急了，啊啊叫着，努力伸手去抓。 李老太笑的不成，赶紧接过去塞到佳音手里，“小财迷，奶奶还能贪污你这点儿钱啊。玩吧，玩够了，奶奶就给你收起来，留着长大了置办嫁妆。” 就是那二两银子的工钱，李老太也推给了陶红英，“这是你们辛苦赚回来的，不算公中的，你们自己分了吧。” 吴翠花儿当时就红了眼睛，还想说话，却被李老二狠狠掐了胳膊。 陶红英好似没有看见吴翠花儿这般模样，又把银子塞给了婆婆，“娘，咱们没分家，我们赚多少都是家里的。再说家仁进城读书了，开销大，这银子留着给他置办衣衫和笔墨吧。” 李老二越发愧疚，“弟妹，谢谢你们的心意，我过几日就进城去寻差事，不能要你们的银子。” “说什么呢，二哥！咱们都是一家人，家仁虽然是我侄儿，但我和三哥可都把他当亲儿子看呢！”李老四看不得哥哥客气。 李老三也是赶紧点头，一脸憨厚笑着，“是啊，家仁以后考了功名，我们当叔叔的也脸上有光啊。” 李老太见此，就收了银子，“好，那我就收了。” 吴翠花儿看着那白花花的银子，却不像李老二那般感激，嘀嘀咕咕说酸话儿，“就会在娘面前卖好，真想给，私下给不就行了，当着大伙儿的面前，这是想我们家记人情呢。” 陶红英可不是好欺负的，当时就怼了回去，“当面给银子怎么了，这钱来的光明正大。二嫂倒是也想给吧，可惜你懒得都要生蛆了，一文钱都赚不回来。” 第三十六章 记吃不记打 李老二被自家婆娘气得咬牙切齿，直接扯了她就回厢房了。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家里人好心好意，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错了！” 吴翠花儿也是一时嫉妒嘴快，这会儿就有些慌了，可实在太晚了。 李老二也是气急了，进屋扯了棉被罩在吴翠花儿身上，就是一顿踢。 这般没有痕迹，又足够疼，家里看不出，也免了尴尬。特别是家义，也十几岁了，眼见老娘被打成猪头，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吴翠花儿挨了一顿好打，总算安静下来。当然这是暂时的，多少年了，她就是记吃不记打，改不掉… 李老二在心里琢磨了好几天，这一晚，他就去了老娘的屋子，同老娘说了几句。 “进城寻差事？”李老太有些惊讶，但想想也没什么，原本儿子就在老家变成做账房，若不是逃荒出来，也算是有个体面差事。如今日日在家里干活儿，儿子读书还要兄弟帮衬，他着急赚钱也是无可厚非。 但家里刚刚安顿，对城里也不熟悉，她还是不放心，就道，“老二，过一阵子吧，年后天气暖和了，咱家也站稳脚跟儿了，你再进城寻差事也不迟。” 李老二看出李娘的惦记和不舍，心里酸涩。爹过世之后，家里就靠老娘撑着，实在太不容易，他不能再让老娘费心。 “好，娘，我开春再去看看。”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转眼就到了立冬，一场初雪在深夜悄无声息的降临了。 地面落了一层薄薄的雪，没有完全遮蔽大地，偶尔某处还能露出黑土，但村里孩子们可是高兴坏了，四处疯跑玩耍，家安家喜也是其中一员。 佳音也新奇，也想去加入进去，可惜只能躺在炕上啃脚丫子。 她想长大，快快长大，呜呜！ 下过雪后，李老四上山就越发勤了，他想猎一些大点儿的野兽，攒下皮毛，或者卖钱，或者给闺女和侄儿门做点儿过冬的衣帽。 但这附近的山都走遍了，也没见什么大野兽，偶尔能抓到一两只兔子，剥下来的皮也只够给佳音做个小披风… 李老四一连几日都无精打采的，李老太不忍看着儿子这副模样，便打发他出去散散心。 “老四，这两天别上山了，去城里走走，正好福妞儿要过百日了，你去买点肉和大骨头回来。家里包顿饺子，熬骨头汤也能炖几日菜。” 不等李老四应声，家义已经跳了起来，“奶，奶！我也想跟着四叔进城！” 这小子平日里最喜欢跟着家仁，如今家仁去书院了，家欢整日钻在灶间，家喜和家安那些小屁孩儿的把戏，他也不愿参合，就有些孤单。 李老太当然知道这些，家里也没活计，索性干脆点头，“行，跟你四叔去吧。” 李老四惦记着刘镖头，从库房拎了一只熏兔子，一只山鸡，进城后就带着家义直奔镖局。 “哎呦，兄弟！我刚才还念叨你呢，你就来了！”刘镖头看到李老四，爽朗一笑，搂着他的肩膀就往外走，“走，去我家，让你嫂子做俩菜，咱哥俩儿好好喝一杯！” 刘镖头长得五大三粗，却不想他娶的媳妇儿看上去娇小温婉，秀气得好像江南女子一般。 “嫂子，叨扰了。”李老四冲刘镖头的媳妇儿拱手，不好意思给人家添麻烦了。 “秋生兄弟坐啊，我总听老刘提起你，今日总算来家里了。到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别客气。”老刘媳妇儿给李老四泡了茶，又让家里的儿子闺女出来招待家义。 李老四跟刘镖头坐在堂屋喝茶，说起最近家里的琐事，偶尔听见院子里传来笑闹的声音，两人抻头一看，原来是家义正和刘镖头家的胖小子比划拳脚。 他俩年纪差不多，刘镖头家的小子虽然自小学武，但家义也是天生的力气大。两个小家伙倒是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 刘镖头看着家义只同他家小子打了几个回合，就学会了对方的招式，并用得像模像样，很是高兴，夸赞道。 “唉，这小子是个好苗子啊，你家若是放心，把他总镖局来学两年，准保能学一身好功夫。 到时有本事赚钱养家不说，以后也能考个武举，出人头地就不在话下了！” 李老四最喜欢同他一般天生神力的侄儿，也知道侄儿喜欢习武，家里圈不住，但侄儿到底是二哥的儿子，他也做不了主。 “送来跟刘大哥学武，我当然放心，但这孩子是我二哥家的，我回去跟他爹娘商量一下，若是他爹娘同意，我就把他送来。” 有他这话，刘镖头更高兴了，“你放心，这孩子要是交到我手里，绝对不会叫你们失望。” 兄弟两个说话的功夫，刘镖头媳妇儿就端了饭菜进来，“菜做好了，你们先喝着酒，我喊几个孩子去灶间吃。” “娘！我要吃肉！”刘镖头家的小胖子眼看就要打不过家义了，嚷着要吃肉，趁机休战，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李老四笑着拍拍家义的肩膀，很是骄傲。 饭桌上，李老四和刘镖头把酒言欢，就着丰盛的下酒菜，兄弟俩都有些喝多了。 酒过三巡，李老四有些迷糊，拿着酒杯，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刘镖头倾诉自己的心事。 他想给闺女最好的生活，却没能耐，连头大点儿的野兽都猎不到。 刘镖头一听这话，重重一撂酒杯，“我的傻兄弟，有什么问题是银子解决不了的？” 他凑近李老四一些，低声道，“我最近接了一趟镖，去南边儿的。往南走没那么冷，也不遭罪，而且工钱高。” 说完，他见李老四眼睛亮了，就笑道，“一趟来回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人给十两银子呢！” “那么多！”李老四听到十两银子，原本迷糊的脑袋都清醒了一些。 “对啊！这可是个好差事，轻松，银子还给的多，今日你要是不来，我也想着去你家找你呢！”刘镖头神色里有几分得意，“人家也是看重我们镖局多年打下的威名，怎么样，跟我们出这一趟镖吧？赚一笔银子，也能让家人过个好年。” 李老四酒杯端了许久都没喝，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最后狠狠心，猛地仰头喝干酒水，“好！刘大哥，我回家知会一声就跟你们走！” “哈哈，好兄弟，早就该这么干了！”刘镖头高兴的哈哈大笑，总算把他看中的好帮手拐到身边来了。 第三十七章 层层铺垫，发展内应！ 许是酒兴上头，李老四顶着红彤彤的脸回家，就同家里人说起要跟着刘镖头一起走镖的事儿。 果然，大伙儿一听有十两银子的进账，都很惊讶，这可顶上二三亩地的进项了，而且还是丰收年。 特别是吴翠花，两只眼睛都快冒了绿光，正要开口说话，就被李老二轻轻踹了一脚。 想起昨晚的一顿打，她立马缩了缩脖子，嘴里却还是不服气地嘀嘀咕咕，结果被李老二直撵回了屋，大伙儿对这一幕也见惯不怪了。 “老四啊，不是我信不过刘镖头，只是…这差事稳当吗，会不会有危险？”李老太敲了敲烟袋锅儿，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陶红英抱着佳音没说话，也是一脸担忧。 佳音伸出肉嘟嘟的小手安慰母亲，奈何手太短，够不着，只好扯着她的衣领哼唧。 李老太立马接过佳音抱怀里安抚，贴着她软乎乎的脸蛋蹭了蹭。 “福妞儿也是担心你爹吗，不怕啊，咱们听听你爹怎么说。” 李老四上前摸了摸闺女的小脸儿，笑道，“娘，您就把心搁肚里吧！这趟是去南边，天气暖和，路也好走，不遭罪。刘镖局这是想提携我一把，好让咱家也能过个好年呢！” 一听这话，大伙儿都稍稍放了心。 刘镖头干这行也有些年头了，手底下的能人多着呢，自然是不差李老四这一个。 可他主动提出带上李老四一起走这趟镖，明摆着就是要帮衬李家的。 李老太想了想，到底点了点头：“行！你就去吧，家里有我和你两个哥哥照看呢，也别惦记红英和福妞儿！” 陶红英见丈夫的神色，猜着拦不住，只能一样点了头。 李老四抢过闺女，狠狠稀罕了一下，“哈哈，有福妞儿给爹蹭点儿好运气，爹一定能平平安安回来，然后咱们家过个肥年！” 佳音被爹爹的胡子扎的咧嘴，嫌弃的小手一直推他，不等求救，家义已经嚷了起来。 “奶，我也要去！我也要跟着四叔一起走镖！我今天在镖局跟刘家的小子比划，他还打不过我呢！他都能去走镖了，我当然也能。” 李老四也想侄儿锻炼一下，帮忙说情儿，“刘镖头夸赞家义是块习武的好料子呢，还说以后说不定能考个武举，这次不如就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吧！” 李佳音赶紧伸出小手奔向家义，算是自救成功。家仁去读书了，这个家义二哥天生神力，习武倒也是个好选择。 于是她啊啊嚷了几句，众人听不懂她说什么，就看见她口水像断线珠子一样往外掉了… 李老太望了李老二一眼，见他慢慢点头，也就没拦着，“好吧，那家义就跟着你四叔出去历练一下也好，只是要记得，一定要听四叔和刘镖头的话，不可胡闹！” 李家义高兴地一蹦三尺高，一迭声应了下来。 这般，叔侄两个跟着刘镖头去走镖一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不过李老太还特意叮嘱大家一番，暂时不要让吴翠花知道，不然还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来。 于是，众人背着吴翠花儿，准备行囊和干粮、用物。 待到出发的那日早晨，大伙儿依依不舍地将李老四和家义送到村口，吴翠花儿看的还有些懵。 “家义跟着干什么，老四又不是找不到城门，难道还要家义送去镖局啊，矫情什么！” 说着话儿，吴翠花儿还要上前去拉扯儿子，却不被李老二扯了回来。 “家义是跟着老四一起去走镖，你别瞎掺和。” “什么，他也去？”吴翠花瞪了眼睛，急的尖声大喊，“哎呀，真是丧天良啊！我儿子这么小就要撵出去赚钱了！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不行，绝对不行！” “闭嘴！”李老二涨红着脸，死死捂住吴翠花的嘴。 李家众人都没了好脸色，特别是陶红英。李老四这才刚动身，就被吴翠花这破嘴说得这么晦气。 “呸呸呸！再乱说话就把你嘴给缝了！还不滚回去，留着添堵啊！”李老太黑着脸喝骂，气得抱了佳音掉头就走。 李老四扯了家义也是跑的飞快，眨眼没了影子。 最后只剩吴翠花儿坐在村口撒泼，可惜没人搭理她… 一晃儿又是三四日，李佳音的百日到了。 如今刚入冬，寒风却格外凛冽，吹得人脸上生疼，就连最喜热闹的佳音也窝在炕上不嚷着要出门了。 但远在县城读书的李家仁却顶风冒雪回家来了，卷了满身的寒气。 他直接进了东屋，端端正正给奶奶行了礼，然后远远站着，一脸笑意地张望妹妹。 佳音正努力练习翻身，憋的小脸通红，结果刚刚成功，身前就多了一个可爱的布娃娃。 佳音伸出小手抓过来，咧嘴笑的露出粉粉的牙床，抓着娃娃冲着哥哥摇晃。 “奶，这是我给妹妹准备的百日礼物，不值什么钱。” 李老太扯了孙子上炕，“你心里有妹妹就好，什么值钱不值钱的，你妹妹喜欢就最值钱。” 李老太笑着捏了捏孙女肉嘟嘟的小脸儿，抱起她塞到孙子怀里，“抱抱你妹妹，沾沾儿咱们小福妞儿的好福气！”家仁怕自己身上的凉气冲到妹妹，只得将她举了起来。佳音太喜欢举高高了，笑声咯咯，欢快极了。 结果一低头，她就眼尖地发现，大哥的脚被冻得发紫，好似还生了冻疮，顿时心疼的不行。 真造孽啊，这世界没什么棉线袜子雪地靴，大哥的棉鞋是新做的，却没有袜子，整日坐在学堂里，依靠炭盆取暖，怎么能不冷？还是赶紧琢磨一下，找点儿什么保暖措施。 这边李老太拉着孙子问学院的衣食住行，那边佳音就在空间里翻开了，最后还真被她找到两个胶皮热水袋。 可这玩意儿是现代的产物，冒然拿出来有风险啊。 于是，一大家子吃过晚饭，各自都回了屋子，佳音闹着留在奶奶这里，这才小心翼翼地把热水袋从空间里拿出来，放在枕头边。 果然，老太太被突然多出的热水袋吓懵了，好半晌没说话。 李佳音心急，指着热水袋一阵啊啊的叫唤。 李老太这才回了神，摸着狂跳的心口小声问孙女，“福妞儿啊，这是你给家里的？” 第三十八章 李家的搅屎棍子 “啊！”佳音这一次应的分外清楚，老太太这才拿起了热水袋，她也聪明，摆弄几下就明白是装水的了，再想起大孙子冻伤的脚趾头，就赶紧下了地。 不一会儿，她就抱了一个热乎乎的水袋回来了，“奶奶的乖孙女啊，这可真是个宝贝！你哥以后不用挨冻了！” 佳音欢喜的手舞足蹈，好的开始就是成功的一半，有了这次热水袋做试探，以后再从空间往外拿东西，起码奶奶就不会太惊讶了，慢慢也许还会是个帮她打掩护的好帮手了。 李老太可不知道孙女考虑这么长久，找了针线筐就给热水袋缝布套。 这可是孙女找来的宝贝，不能让任何人看见，别给大孙子惹麻烦，也别给家里惹祸，毕竟外边眼红的坏人可多着呢。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就早早起来忙碌了。 普通人家的孩子百日，一般都不会大肆操办，但佳音可是全家的宝儿，怎么都该热闹一下，张罗一桌儿丰盛的酒菜是必须的，甚至大伙儿还都准备了礼物。 赵玉茹最拿手的就是针线活儿，她送给佳音的，是一顶兔毛小帽子。帽子前边嵌着两颗圆乎乎的眼珠子，后边缝着一点点的兔子尾巴，瞧着分外生动。 佳音很是喜欢，咿咿吖吖的嚷着就抓了帽子往头上戴，动作笨拙又可爱，逗得大伙儿都哈哈大笑。 家安家喜也赶紧把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拿了出来，那是他们用草编的小马儿和小老虎，惟妙惟肖，难为他们认真学了，编出这么精细的小玩意儿来。 李老三的礼物大了些，是他亲手用木头雕砌的木马儿，说是等佳音大些了，就可以自己骑着玩儿。 李老二给了两根红绳，穿了两粒银珠子，一个刻了“百无禁忌”，一个刻了“吉祥如意”，最适合百日的孩子戴在手腕上讨个好彩头。 陶红英抱了佳音，笑着同众人道谢。只不过这一圈儿礼物收下来，却独独少了吴翠花儿。 家仁正觉得奇怪，四下张望起来，才发现他娘居然躲在一旁同家安家喜抢吃的！ “娘！你这是干什么！”家仁臊得满脸通红，上前去拉扯。 却不料反而被吴翠花甩开了手，还飞了他个白眼，“老娘真是白养你了！你倒好，兜里有几个钱儿就惦记着隔房的，也没见你给老娘我买块点心孝敬！” 家仁被这话噎得气闷，想到心急赚钱供他读书的爹，甚至是已经南下走镖的弟弟家义，全家只有老娘最让人不省心，根本说不通道理… 热闹了一日，全家舒心的各自歇下，再爬起来就要送家仁返回书院了。 李老太特意避开吴翠花儿，悄悄喊了大孙子进屋。 家仁不敢怠慢，猜着奶奶怕是有事吩咐，就问道，“奶，可是有事？” 佳音正躺在床上练习翻身，许是有些起劲，一个接一个的，就忘了离炕沿太近，差点儿摔了下去。 家仁赶紧冲上前，一把将妹妹抱起，笑的无奈，“淘气的小丫头！” 李老太也惊了一跳，赶紧把孙女接了过五，见她手脚踢蹬的欢快，不像害怕模样，才算放了心。 她顺手从被窝里掏出热水袋，就往家仁怀里塞，“你试试，这东西可热了。带去书院，一个放怀里暖着，一个放脚下，就不怕再涨冻疮了。” 家里怀里暖烘烘的，惊喜的笑着问道，“奶，这是什么东西，哪里来的？真暖和啊！” 李老太警惕地往窗外瞟了一眼，悄悄朝佳音努了努嘴，小声嘱咐道，“这是你妹妹求了神仙才赏赐下来的宝物，千万不能让外人瞧见，自己偷偷的用，懂吗？特别是你娘，她那嘴巴守不住秘密，容易惹祸。” 家仁赶紧郑重地点头：“奶，你放心，我知道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奶奶信得过你。”李老太拍拍孙子的肩膀，还是有些舍不得他吃苦。家里就算穷了一些，但总能吃饱穿暖，书院那边说到底还是不方便。 家仁猜到奶奶的心思，挑着学院里一些好事说了，比如先生夸赞，同窗有趣，哄得老太太重新带了笑脸，这才罢休。佳音跟着听了个新鲜，顺手把空间里煮好的鸡蛋又拿了七八个出来。 李老太一回身差点儿把鸡蛋压扁，待得看清楚，就狠狠亲了孙女一口，“奶奶的福妞儿哎，你怎么这么招人疼呢。等你哥哥长大当官，给你撑腰，给你买好吃的！” 说着话，她就把鸡蛋都塞给了家仁。家仁还以为奶奶早起偷偷煮的，推辞不过就收了。 吃过早饭，拜别了家人，李家仁背着行囊独自踏上了回书院的路。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出了村子，就看到坐在路旁的吴翠花。 “娘，这么冷，您怎么在这儿坐着？”李家仁惊了一跳，就要上前掺扶。 吴翠花儿却直接伸了手，“拿来吧！” 李家仁下意识就想起奶奶给的水袋，于是侧过身问道，“娘要拿什么？” “还能有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老太太偷偷拉着你进屋，肯定是给了你不少银钱吧？赶紧拿来，我给你舅舅送去！”吴翠花见儿子一副装傻的样子也恼了，上前就要拉扯儿子的包袱。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没良心呢？你舅舅在外边没吃没喝，过着那猪狗不如的苦日子，你倒好，明明有银子却不想着帮衬一把，还要藏起来！ 你们李家也是铁石心肠，那么大的院子，也有空房间，就没一个愿意收留你舅舅的，一群丧天良的玩意儿！” “娘，你别胡闹了！”李家仁用力挣开老娘拉扯，想着热水袋不能被老娘看见，语气越发不好。 吴翠花儿差点儿绊倒，更是怒火中烧，一向乖顺的儿子，竟然敢呵斥她，真是翻天了。 “哎呦，读了两天破书就敢在老娘面前耍横了，是吧？你就是做了秀才老爷，那也是我生的！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等你舅舅以后发了财，我让他还给你！” 家仁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压着火气劝道：“娘，舅舅他好手好脚的，但凡勤快些，养活自己还是足够，咱家也不富裕，没有余力帮他。再说，奶奶根本没给我银子，我只有几十文零用，不能给你！” 第三十九章 落水惊魂 眼见村里有人听到动静，探头往这边张望，老娘却还在胡搅蛮缠，家仁也懒得再多费唇舌，抬腿就跑。 “哎，你个兔崽子！你别跑，快把银子给我留下，你舅舅等着银子救命呢！” 吴翠花追了上去，可惜家仁跑的太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子。 吴翠花被气得倒仰儿，拍着大腿哭骂，“丧良心的白眼狼！都不知道心疼心疼自个儿老娘，日后老了还指望个屁啊！” 然而，不管她如何骂，家仁也听不见，她也只能悻悻回了家… 李家院子里，众人不知道吴翠花儿又闹了幺蛾子，这会儿正在待客，原来是有人又要请陶红英上灶主厨。 这人也是隔壁村子的，那日吃了孙家酒席，很是喜欢，正巧后日家里也娶儿媳妇，就琢磨着办的体面些，不用村妇们糊弄，请个正经手艺师傅，这才寻到李家。 李家人自然高兴的不成，就是陶红英都抱了闺女亲了又亲，把刚睡醒的佳音都亲的懵了，不明白做个梦的功夫，家里又出了什么喜事。 其实，家里老少也不是看重银子，只是李老四和家义前脚儿刚被刘镖头带去南边走镖，工钱很高，这后脚儿就又有人找上门来请陶红英掌勺了。 眼见着家里的日子就越过越红火了，众人心里真是无比的舒坦。 可李老太却没有立刻答应，只说家里有事，要考虑一下，今晚再给消息。 那人倒也没恼，客客气气告辞了。李老太立刻抱了佳音出门溜达，张二嫂和吴三婶子这两人消息最灵通，不过几句话就把这娶亲的东家底细问个明白。 待得听说是本分人家，家里也没什么不规矩的儿孙，老太太才让李老三去送信儿，定了活计。 得知原委，陶红英感激地眼眶都红了。相比银子，婆婆更看重她的安全，这是不想她受委屈呢。 李老太敲了敲烟锅儿，一边逗弄着佳音，一边嗔怪儿媳，“别做那个怪样子，我是你婆婆，当然要多个心眼儿，护着你一些，我可不想我孙女的娘受委屈。快准备一下，明日去上工。” 陶红英欢快应了，原本以为佳音又要闹着跟去，结果佳音这次很乖，没有任何想去的意思，倒是出乎意料。 其实佳音也想跟去看热闹，整日闷在家里太无趣了，但天气越来越冷，她不想冒着染风寒的风险，给家里添麻烦，自己这小身板也遭罪。 陶红英利落地收拾了东西，就带着李老三夫妻和家欢一道去上工了，赶着傍晚回来的时候，又带了肉菜和二两工钱回来。 红英照旧把工钱给了老太太，荤菜回锅儿，一家子吃得嘴角流油，乐乐呵呵。 就连吴翠花那饿了好几顿一样的难看吃相，老太太也只白了她一眼，没再计较。 都在一个村住着，李家进进出出，村人们自然看在眼里，也越发羡慕起来。 李家之所以能在村里这么快就站稳脚跟，靠的不仅仅是他们待人和善知进退，更是因为一家人齐心团结，勤劳踏实。 不过，李老太听了这话，可是不同意，在她心里，家中日子如此红火，可全都是托了孙女的福。 大伙儿每次都笑着附和，心里却是不信的，但逗弄一下已经长成糯米团子的佳音，还是分外高兴。 佳音过了百日，也学会了翻身，如今正努力向爬向动物进化。她似乎一下长大了不少，越发可爱。 肉嘟嘟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长睫毛，还有那嫩白如藕的小手，同年画上的福娃娃似的，谁瞧见了都喜欢。 趁着天气晴朗，老太太打算晒晒被褥，正好佳音午睡，就把她围在了被子里。 家安和家喜想要同妹妹玩耍，又怕把妹妹吵醒被奶奶骂，就跑了出去，同村里孩子去了河边。 清水村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村外这条大河，河道很宽，河畔长了很多芦苇，偶尔有野鸭子被惊飞，运气好，就能找到野鸭蛋。 村里小子们闲着无事，都喜欢跑来碰碰运气。 这个时节的芦苇枯黄，有些还直挺挺地立着，有些却像是已经臣服于冬日的寒风，匍匐在河岸边。 淘气小子们在河边分了地盘儿，就散了开去。 家喜和家安冲着眼前的芦苇荡往里钻，结果当真有个野鸭子嘎嘎叫了起来。 两个小子欢喜坏了，越发着急往里跑。但不知是谁先前跑到这里捞鱼，挖了一个大冰窟窿。 野鸭子没抓到，两个小子却前后脚儿跌进了河里。 河水刺骨，浸透袄裤更是沉重，两人高声叫了起来，其余小子听见都慌了，有人往外扯小伙伴，有人疯狂往李家跑。 李家在村里，离得最远，还是村口的人家最先听到求救。 当李家老少疯跑到水边的时候，家安和家喜已经被拎了出来。 幸好河边水位低，他们没有被淹死，却冻的嘴唇都紫了。 李老太抬手给了孙子一人一烟袋锅儿，恨铁不成钢，“淘气不要命的东西！” “奶…冷…”家安想说话，牙齿却一直在打架。 李老二和李老三赶紧脱了棉袄，一人背着一个飞快往家跑。 大盆里装了热水，两个小子被扒光了塞进去，大碗的姜汤不要钱一样往肚子里灌。 全家人都是吓坏了，想骂舍不得，不骂又生气。 佳音打着哈欠醒来的时候，见家里气氛不对，还吓了一跳，以为在外的老爹和二哥出了事。 待得好不容易从众人的话头里听出原因，她也忍不住翻白眼儿。这两个最小的哥哥，真是太淘气了。大冬日掉河里，可真是够遭罪的。 果然，热水澡和姜汤都没什么大用，不过半个时辰，家安家喜就开始发热，脸蛋烧的通红。 李老太忍着焦心，当时就吩咐，“去村长家借车，进城去看大夫，不能耽搁，小心烧的厉害，家里多两个傻子。” 家喜和家安真知道害怕了，吓得呜呜哭，最后被包成粽子扔到了驴车上。 幸好县城离得近，一个时辰后就回来了。 四副药，吃两日，就是一两银子，简直贵的离谱，但也真是好用，喝完药汤，两个小子就退热了。 天黑时候一人吃了一大碗打卤面，夜里睡得打呼噜，第二日就活蹦乱跳了。 包括佳音在内，李家众人高高悬起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第四十章 龌龊心思被戳破！ 李老太后怕不已，烟锅儿敲着炕沿儿邦邦响，开始训孙子，“看你们这一个个野的没个样子，小命儿差点儿都搭上了！成日里就知道玩闹，半点儿正事没有！” 家喜和家安死里逃生，此时也是心有余悸，耷拉着脑袋不敢吭声。 佳音含着手指头看热闹，黑黝黝的大眼里都是幸灾乐祸。旁人想求情，但想想之前凶险，又都闭了嘴。 只有杵在门边的吴翠花儿瘪嘴嘟哝，“不就是落了水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又没死！我儿子可还在外头卖命赚钱呢！” “闭嘴！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什么？”李老二虎着脸低喝，吓得吴翠花缩了缩脖子，到底不敢再说话。 李老太黑着脸斜了她一眼，目光转向了李老二，“老二，以后就由你来教家喜和家安读书写字，也不用他们多出息，只要拘在家里有点儿正事，好过见天儿在外边疯跑！” 说罢，她又看向家喜家安，“以后，没我的允许，你们都不许出门，知道吗？” 家喜和家安被吓得不轻，哪敢不答应。 于是，只让他们又养了一晚，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就翻出一本蒙书，当真教了起来。 朗朗书声在李家院子里回荡，恰巧去隔壁走动的村长听见，就忍不住过来探看，“哟，雨生你这是在忙什么？” “村长，您怎么过来了？快屋里坐！”李老二见是村长在门外，赶紧招呼他进屋。 李老太也闻声也抱了佳音从里屋出来，喊了红英倒茶水。 “我听见你们院子里有读书声，还以为来了先生呢，没成想，竟是你们自己的家学！”村长呵呵笑着接过红英递来的茶水，心里就是一动，继续夸赞。 “雨生教的有模有样的，就是学生有些少。老话儿说，一个羊是赶，两个羊也是放。不如…把村里那些皮孩子都拘起来，跟着你们家孩子一起读书，怎么样？” “啊，这恐怕不太好吧…”李老二有些迟疑，他毕竟也没正经上过学堂，只是同大哥学过两三年。如今教教自家孩子便也罢了，若是再带上其他孩子，总觉得怕耽搁了人家孩子。 村长赶紧劝道，“哎呀，没什么不好的！都是自己村子孩子，学个写算，不至于做睁眼瞎就成，也不用他们考功名。 这样，我一会儿去问问，谁家愿意送孩子来，就出一点粮食算束脩。虽然一村人都处的亲，但也不好让雨生白白挨累啊。” 李老二为难地看向自个儿老娘，村长都这么说了，他也不知该作何回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李老太却干脆的一口答应下来。 “承蒙村长瞧得上我家老二，既然如此，我就代他应下来。” “好，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跟村里人说！”村长向来雷厉风行，当即就兴冲冲地出门，挨家挨户去说了。 李老二却有些恍恍惚惚的，这一眨眼，他就成先生了？家里人听说，都是高兴。 偏偏又是吴翠花，在这个时候不满地嚷嚷起来：“娘，您这应得也太快了！一点粮食够干嘛，怎么也要收银子啊！ 老四只是跟着刘镖头走一趟，都能分十两银子呢！老二可是教书，怎么也要比老四赚的更多啊。”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家义，又添了一句，“对了，娘，老四的工钱可有家义一份…” 不等她说完，李老二已经听不下去了，“胡说八道什么，成天就知道算计兄弟，你眼里除了吃和银子还有什么？” 李老二原本大好的心情，被吴翠花给败坏个干净。 突然想起这几日好似吴二狗在村里走动过，他眸光冷冷的看着吴翠花，问道，“是不是二狗子又回来找你要银子了？你又琢磨着把家里的银子拿去贴补他？” 吴翠花竟被他一句戳破了心思，吓得一颤，赶忙心虚地说道：“不是，不是！我没有！” 李老二冷着脸看她，“哼，最好没有！若让我发现你偷拿银子给他，小心我打断他的狗腿！再把你休了赶出家门！” 吴翠花被吓得不轻，脸色发白，老老实实缩回了屋子。 李家小子落水的事，村里家家也都知道了，正在家里拎着耳朵数落自家的儿孙，村长就来说送孩子去李家读书的事了。 这当然是好事了，有人看管孩子，还能学几个字，起码比在外边疯跑强啊。 于是，一番统计下来，竟也有八九个！ 按照先前说定的，每家拿了五斤高粱送去李家做束脩，家家户户对着李老二又是好一番感激和夸赞。 李家也没嫌少，欢欢喜喜地收了高粱，就收拾了空厢房做课堂。 开课那日，村里人都来看热闹，个个抻着脖子蹲在院子里，北风吹着都不嫌冷。 原本整日上树掏鸟蛋、下河捞小鱼的小淘气们，这会儿各个都挺直了腰板坐在椅子上，背着小手摇头晃脑地跟着吴老二读书，还真是有模有样！ 朗朗书声在李家院子里回荡，伴着树梢上叽叽乱叫的麻雀声，冬日的阳光好似都暖了几分，这画面…出奇的温馨有爱。 大伙儿都欣慰地笑着小声感叹，真是多亏了李家，清水村才变得越发有了生气，这日子啊，是越过越有盼头了！ 李老二一开始还有些拘束，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身上像是被虫子爬过一般，怎么都不自在。 可当他学着当初大哥教他的样子，也这么教这些孩子时，奇迹一般就平和下来，不再觉得紧张。 一日两日三日，淘气小子们渐渐习惯了每日到李家报道，李老二也越来越有先生样子了。 他发现这些孩子中，还真有两个天分好的，无论写字还是算数，一点就通，一学就会，心里更添了几分自豪和得意。 当然这也有他的功劳，他舍了木棍，直接用铜钱做算数工具，孩子们异常兴奋，好似数错了，钱就丢了一般，怎么可能学不好。 傍晚时候，各家的妇人们总是愿意结伴来接孩子回家，顺到在李家坐一会儿，闲话儿几句，权当解闷儿了。 李老二这个先生当然是她们的第一夸赞对象，“李先生真是辛苦了，我们家这个榆木脑袋，居然也会写自己名字了。” 第四十一章 事有凑巧 “是啊，是啊，我儿子昨日还写了我的名字，教我认呢。我写不好，居然背着手说我笨！” “这么下去，过年时候，我再去卖鸡蛋，就有帮手了，可不怕被骗了。” 李老二被夸赞的脸红，干咳两声，虚应两句就赶紧躲屋里了，惹得众人又是笑。 倒是吴翠花儿在灶间把陶盆敲的叮当响，在她眼里，送孩子读书，居然不给银子和猪肉做束脩，就是占李家便宜。 外边的妇人们听见也不在意，村子不大，人也少，谁家 什么样都清清楚楚。这李家什么都好，只有这个二儿媳是个搅屎棍子滚刀肉…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很快又有人登门请陶红英去上灶。这次的雇主是县城里的一个小富人家，要给家里的老娘过六十六大寿，宴请亲朋热闹一下。 在这个平均寿命都超过五十岁的时代，谁家老人要是能活到这个年岁，可就是大喜了！ 李老太照例是打听了一番之后，才应了下来。 于是，陶红英安置好佳音，收拾了东西，就叫上李老三一家子赶紧去了县城。 又是一晚加上大半日的功夫，寿宴圆满完成，主家很满意，给了工钱，还有一包点心、一只烧鸡、一包油炸糕。 这都是能放得住的，陶红英就惦记书院的家仁，老太太这阵子在家常念叨，不知道家仁在书院什么样，吃的好不好。 这些东西若是送去，家仁简单热热就能吃了，起码改善一下伙食。 果然，她一提出来，赵玉茹她们都是高兴点头，“对！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正好这次在县城上工，去书院方便。 家仁读书辛苦，平日又俭省习惯了，想必吃的一定不好。” “太好了，咱们去看大哥！”家欢更是兴奋的拍手。 虽说前些日子家仁回了家，可兄弟俩还没来得及多亲近，大哥就回书院了，他还觉得遗憾呢。 一拍即合，四人就兴冲冲地掉头往书院的方向赶路。 谁知他们才刚绕过街角，就听巷子里就传来了一阵争吵声。 “舅舅，我真没有银子！书院里吃用都是每月交一次，我手里只有几文钱零用，根本不够五两！” “哼，你不孝就说不孝的，扯什么慌啊。谁不知道你们家里有银子，你奶奶对你又好，怎么可能不给你银子！” 陶红英听着声音熟悉，赶紧加紧了脚步，果然，不远处的书院后门口，吴二狗正扯了家仁的衣领在吵闹，旁边还站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刘来福。 不必陶红英说话，李老三和家欢就跑了过去，一把扯开吴二狗儿骂道，“吴二狗，你是不是疯了？干什么拉扯我们家孩子？” 吴二狗欺负外甥还不怕什么，但李家人突然冒出来，他就有些心虚了，退后两步，扯着嗓子装腔作势。 “谁欺负他了？我是他舅舅，我来书院看看他不行吗？” 家仁儿见到家里人赶到，眼圈儿都红了，想起身后门里不知道多少同窗在看热闹，更是委屈。 他也顾不得替舅舅留脸面，就道，“三叔，舅舅找我要五两银子，我没有，他就要打人！” 李老三抬起拳头就奔着吴二狗捶了过去，“你算个什么东西，跑来找我们家孩子要银子！该你的，还是欠你的？别说我们家没有，就是有，喂狗也不给你!” 吴二狗瘦的像个猴子，哪是李老三的对手，支应两下就挨了揍。 陶红英和赵玉茹假装劝架，手下也没少掐吴二狗。 吴二狗疼得乱蹦，找个机会，撒腿就跑了。而刘来福早就没了影子… 李老三狠狠唾了一口，冲着吴二狗儿狠狠骂着，“再敢来书院闹事，老子打折你的腿！” 也不知道吴二狗听没听见，但李家众人却是觉得解恨极了。 陶红英拍拍家仁的后背，当自己儿子一样哄着，“家仁啊，你舅舅就是这样没正形，别担心，他自然有家里解决。 你只管读书，别放心里。” “是啊，家仁，有三叔呢，保管他来一次，打他一次。”李老三平日少言寡语，见谁都是憨厚笑脸，这会儿难得话多一次，“就是三叔打不过，等你四叔回来，一只手就收拾他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家欢赶紧把带来的吃食塞给家仁，“大哥，这里有点心、油炸糕和烧鸡，你热一热和同窗分吃吧，都是雇主送的。 四婶手艺好，我们又赚了二两银子，家里供你读书很容易，你别担心。” 家仁极力忍着鼻酸，才没掉眼泪，他想推辞，但想想还是收了。 “今日闹的难看，确实需要这些，但下次就不用给我送了，拿回家给奶奶和弟弟们吃。” “好孩子，别惦记这些，回去读书吧，我们赶紧出城回家，路上给家安家喜买包芝麻糖就行了。”李老三把家仁往门里推，眼见他走了，众人才匆匆出城。 回到清水村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了。 果然，李老太用一件厚袄裹了佳音，正在院门口张望。 眼见众人回来，一老一小都是露了笑脸儿。 陶红英想接过闺女，又怕身上冷，只能拥着婆婆往里走。 家安家喜听到动静，也扔了弹弓从屋里跑出来，结果看到众人空手就有些失望，“这次的主家真是小气，都没给带好吃的。” 陶红英把芝麻糖塞过去，瞧着跟在后边同样探头探脑的吴翠花儿，她心里有气，就故意说道。 “本来拿了烧鸡和点心、油炸糕，半路上碰到点儿事，都是送出去了。” 果然不等家安家喜可惜，吴翠花儿就撇嘴说开了，“红英啊，不是我当嫂子的说你，咱们家里可不富裕，你虽然赚钱了，但也不能这么大手大脚啊，那么多好东西，说送就送人了？ 你不心疼旁人，还不能心疼一下咱娘吗，她可没日没夜的帮你带福妞儿呢！” 李老太皱眉，不高兴吴翠花儿拿她当借口，刚要说话，陶红英就偷偷扯了她的袖子。 “二嫂，原本我不想说，但既然你这么不高兴，我就告诉你为啥把东西送出去了。”陶红英冷哼， “还不是你那个好兄弟，吴二狗，也不知道哪个缺心眼儿告诉他，说咱们家里有钱，说咱娘给家仁拿了不少银子，所以他跑书院找家仁要银子去了，一开口就是五两。” 第四十二章 李老太的终极大招儿 “什么？五两银子！”李老太当时就恼了，佳音被奶奶突然收紧的手臂勒的不舒服，但也顾不上了，同样气得挥舞小拳头。 “是啊，娘。”陶红英已经暖了过来，就把闺女接过去，又道，“吴二狗扯了家仁的衣领子，骂得那个难听啊，整个书院的学生都出来看家仁笑话儿，幸好我们去了，否则家仁还不知要怎么办呢。” 吴翠花儿听得心虚，眼珠子滴溜溜转，脚底下一边往后退，一边尴尬笑着应道，“是吗，还有这事儿，二狗也太不懂事了，以后见到我一定说他几句…” 可惜，她想这么糊弄过去却不成，李老二已经听得清清楚楚，上前就是一巴掌的，打的吴翠花儿差点儿摔倒。 “吴翠花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你偷懒儿贪吃，我都能忍，但你不孝顺不成，耽搁孩子前程不成。 前几天，你在村口找家仁讨银子，你当我不知道吗？我给你留着脸，你居然又让吴二狗跑去书院闹腾！ 我今日就打死你得了，家里也得个清静！” 李老二是真气疯了，奔着灶间就拎了一把菜刀出来，眼睛血红就要砍向吴翠花儿。 吴翠花儿吓得腿软，跑不动就满地爬，哭嚎求饶。 一时间，李家院子鸡飞狗跳，闹的不成。 村里人有听见的动静就跑来劝架，隔壁几个老头儿更是一个没落下。 佳音努力扒着老娘的胳膊，想看个清楚，可惜陶红英还以为她不舒坦，把她竖着抱在肩头，让佳音看了个寂寞的院墙… 李老太虽然也生气，却不能让儿子当真杀人蹲大牢，于是喊着李老三帮忙拦住李老二，又让赵玉茹去请村长。 很快，李老二的菜刀被抢走，痛苦蹲在门口。他虽然识字，却没出去读过书，如今儿子去书院，就是实现他的梦想，他是真盼着儿子光宗耀祖。 但无奈他娶了这么个愚蠢的媳妇儿啊！ 村长路上听了个大概，倒是高兴李家找他过来，这是拿他不当外人，敬着信任着呢。 果然，李老太请他和隔壁几个老爷子上座，说了家里这点儿破事儿，然后又道，“家门不幸，让村里大伙儿也都跟着不得安宁。我今日请几位老哥哥和村长过来，就是想做个见证。 老话儿说，妻贤夫祸少，老二眼瞎活该受罪，但我不能让这败家的祸头子害了孙子。所以，今日我让老二写封休书，但是暂时不给老二媳妇儿。 以后，全村人都帮我们家看着，老二媳妇儿但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就是把她撵出家门的时候。 外人有不知道内情的，说我们李家心狠的，自然也有村里人替我们家里说句公道话儿。” 村长和几个老头儿都是叹气，李家上下，老老小小，都是好人，就这个李老二媳妇儿总闹幺蛾子。 如今这休书就像绳索，缠她脖子上，是不是勒一下，也能警告一番，若是再不好用，撵了也是她自作自受。 “成，全村人都是眼睛明亮的，以后真是有那一日，保管没人说你们李家不仁义。” 李家如今也算开了半个私塾，文房四宝自然是有的，李老二有些气急，哆嗦着手就开始写休书。 吴翠花儿根本就吓得傻眼了，原本以为挨顿打就算了，哪里想到居然会写休书，她几乎是爬过去抱了李老太的大腿，哭得鼻涕眼泪都糊脸上了。 “娘，您饶了我一次，不要写休书啊，我知道错了，我真知道错了！呜呜，我就是什么都不好，也给老李家生了两个孙子啊！” 李老太是真的寒心了，推开她，冷冷说道，“若不是看在你给我们老李家生了两个好孙子，你早就被撵出去了。 奸懒馋滑，碎嘴刻薄，不孝忤逆，不慈不爱，我们李家要你做什么，放着脏眼睛吗？” 正好李老二写完休书递了过来，李老太拿到手里，又道，“从今日起，吴翠花儿你就只是半个李家人了，该你的活计，一点儿不能少，闭紧你的嘴巴，管好你的手，否则你随时都会被撵出李家。 到时候，你自作自受，别说我不念情分！” 说着话儿，她就把休书收了起来，吴翠花儿堆坐在地上，甚至忘了哭，这次是真的闹大了… 闹了这么一场，李家人也无心吃饭，胡乱对付一口，就各自歇下了。 李老太坐在炕头，手里摸着烟袋锅儿，悄悄掉眼泪。 其实她原本是不抽旱烟的，这是老头儿过世之后留下的，也是支持她的念想。 “老头子啊，都是我没用，这个家没管好啊。” 佳音可舍不得老太太这么伤心，为了旁人还成，为了吴翠花儿那个狼心狗肺的，根本不值当啊。 她攒了半天力气，想要翻身奔着奶奶爬过去，做个暖心小棉袄，可惜，力气不听使唤，用错了地方，于是，噗嗤一声… 李老太正伤心，听到动静一扭头，就见孙女趴在那里，抬着脖子，脸上要哭不哭的模样。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憋着笑赶紧帮忙收拾。 换尿戒子，洗屁屁，好不容易祖孙俩都重新干干净净躺在被窝里，佳音害羞的把小脸藏在奶奶怀里，不敢抬起来。 李老太笑的厉害，小心拍着孙女，“好了，俺家小福妞儿怎么还害羞了？奶奶知道，小福妞儿是个干净孩子，长大了，奶奶给你做漂亮裙子，好不好？” 福妞儿努力探出头，咧嘴露出粉嫩的两排小牙龈，然后从空间里扔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李老太被枕头突然多出的苹果吓了一跳，但有了之前的热水袋打底儿，这次倒是好了很多。 她想了想，扯了帕子把苹果擦干净，然后咬了一块，递到孙女手边。 果然，佳音立刻两手抱着往嘴里送，她没牙咬不动，但不耽搁咂摸滋味啊。 佳音幸福的晕乎乎，时隔四个月啊，她终于又尝到苹果的味道了，呜呜，简直太好吃了。 李老太被孙女的小模样逗的又笑起来，然后飞速把剩下的都吃了，末了心满意足的搂了孙女。 “奶奶的福妞儿哎，你才这么大，奶奶就跟你沾光儿享福了。” 佳音居然用牙龈磨掉了一小点儿苹果，高兴的手舞足蹈… 白日里的悲伤愤怒，好似都随着这个甜苹果，被祖孙俩吞进了肚子，于是梦里也就只剩了幸福欢乐… 而吴翠花就像带了紧箍咒的孙猴子，无论是害怕，还是当真改变，之后的日子居然老实很多，帮着赵玉茹和陶红英做饭洗衣，不敢再偷懒半分。 李家少了她搅和，自然也是千好万好。 天气越来越冷，一夜大雪过后，家家户户的房子几乎都被埋了小半截儿。 第四十三章 风雪赶路人 铲雪，推雪，这可是大活计，幸好李家人多，不但自己家里很快拾掇完了，还能腾出手去帮隔壁的老爷子们。 家安家喜冻的小手通红，从隔壁跑回来，一进屋就高声嚷着，“奶，三叔说，让家里煮点儿姜汤，隔壁的赵爷爷他们都冻病了，发热咳嗽呢。” “你们快离福妞儿远点儿，别让福妞儿过了病气！”李老太伸手隔开两个淘气孙子，不让他们靠近佳音，然后又喊了儿媳们去烧姜汤，甚至狠狠心，把家里的红糖放了两勺。 陶红英和赵玉茹都是热心肠，做好就端去了隔壁。 几个老爷子围着被坐在炕上，脸色都不好，昨天忘了往屋里搬柴火，入夜火就灭了，原本想今早起来再烧炉子也行。 哪里想到大雪就下来了，门窗被封上，出也出不去，只能干冻着。 幸好李老三带了小子们过来，否则他们怕是就一起归天了。 这个时候，他们抱着热辣的红糖姜水，大口喝着，屋里屋外都是李家人，赵玉茹和陶红英烧炕熬粥，李老三带着小子们就是上房顶铲雪，清理院子，他们才觉得活了过来，这眼圈儿也就红了。 “老奎死的憋屈，但也做了件好事，留了个大院子，让这么好的人家落了脚儿，咱们都跟着沾光了。” 村长匆匆赶来的时候，李家人已经忙的差不多了，他心里感动，但对着老兄弟们却是忍不住得意。 “怎么样，我给你们找的地方好吧，挨着李家这些小子，肯定会照顾你们几分。” “对，对，就你聪明，就你心眼多。” 老头儿们心里高兴，热热闹闹打嘴仗，风寒都好了很多。 正好赵玉茹和陶红英熬了粥端来，大伙儿又稀里呼噜喝粥，那个香甜啊，看的村长眼馋，也跟着吃了一碗。 “老三媳妇，老四媳妇，真是让你们挨累了，家里忙完，还要过来照顾这几个老家伙。” “大叔别客气，左邻右舍的住着，搭把手儿是应该的。”陶红英摆手，笑道，“先前总要出去上灶，顾不上过来帮忙，以后清闲下来了，我们肯定常来走动。” “好，好，村里人要是都像你们一家，我也不用操心了。” 村长大叔很欣慰，很是夸赞了几句，惹得陶红英和赵玉茹都是听得脸红，扯个借口赶紧回家了。 大雪好似约好了一样，每次在村人拾掇完积雪之后，就又会来一场，以至于村里人这个月忙的厉害，嘴里还不闲着的骂老天爷。 瑞雪兆丰年，下雪自然是好事，但下的多，就不见得了。 老人们聚在一起开始担忧明年种地，是不是会风调雨顺。 小孩子们却是最无忧无虑的，每日上午在李家学上一个时辰，然后就是他们的撒欢儿时间了。 堆雪人，打雪仗，简直能玩出花儿来。 而村外的大河也彻底冻实了，冰爬犁也可以拿出来了。 几乎路过就能听见淘气小子们的大呼小叫… 家喜和家安因为先前落水吓了一阵子，对大河有了几分畏惧，但到底经不住小伙伴的撺掇，没几日也把害怕扔到脑后了… 佳音在家里羡慕的不成，可惜，她除了啃脚丫子，就只能努力学爬行。唯一一点儿小乐趣，就是晚上和奶奶一起偷吃了。 李老太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个小银勺子，刮了苹果泥喂给佳音正合适。 可惜，她也怕佳音的肠胃受不了，每次只肯喂三四勺，其余还是要佳音自己抱着苹果咂摸滋味… 这悲催的婴孩期，什么时候能过去啊。佳音抱着脚丫子一边啃，一边继续犯愁。 陶红英从外边进来，见闺女这般就笑的不成，同婆婆说道，“娘，你看咱家福妞儿，真像小大人一样，居然还会叹气！” 李老太正纳鞋底，用针在头皮上划了划，得意应道，“俺家福妞儿可聪明着呢，说不定正想什么大事呢。” 陶红英解开衣襟给闺女喂奶，佳音已经习惯了，早没了什么羞耻抵触，大口咕嘟嘟喝的欢快。 陶红英如今有了上灶的差事，能给家里赚钱，吃的也不差，最主要是佳音省心，知道疼娘，晚上睡前吃饱，一宿都不会找她，也能睡个安稳觉，所以她的奶水倒是比先前还好了。 眼见闺女好像又胖了一圈，个头也长了，陶红英很高兴，忍不住惦记出门在外的男人。 “娘，算着日子，老四也快回来了。” “是啊，”李老太下意识看了一眼窗户，应道，“这马上就进腊月了，他们也走了二十天了，估摸着正在回来的路上呢。” 佳音掰着脚趾头，一边吃饭一边心里也在琢磨，老爹这一趟走镖，怕是要遭罪，毕竟最近风雪可是不小。 但她对老爹平安归来，还是有信心，毕竟老爹那手箭术实在不错，又天生神力，自保绰绰有余。 不说家里惦记，只说百里外的官道上，这会儿武威镖局的车队正在顶着风雪赶路。 昨夜刚落得雪，这会儿还很蓬松，马车碾压而过，倒也不算多艰难。但大雪却掩盖了路况，不时有运货的马车掉进深坑。 这样的时候，众人就要合力把马车抬出来。 这是走镖路上最烦心的事，一是马车容易侧翻，要重新装载货物，二是马车沉重，抬出来需要不少人手，这样对车队的防护就减弱了。 万一有山贼马匪，就容易被钻了空子，实在太危险。 但这都是以前了，如今镖局里，可是没人再担心，因为这一趟走镖，加入了两个新手！ 这一趟镖，工钱高，危险小，人人都想跟随，免不得有些争抢。 但刘镖头禀告了总镖头，硬是带上了两个外人，大伙儿都有些不高兴。 没想到，这两人在路上却给了众人无数的惊喜。 比如这样的时候，有一辆马车不小心偏离了前边的车辙，右边后轮掉进了深坑里，拉扯的枣红马鼻子喷着白气，用了几次力气也拽不出马车，气得只刨蹄子。 前边顶着风雪，跑来一个半大小子，高声喊着车夫，“徐叔，车轮掉坑了？” “是啊，家义，有点瞌睡没看准车辙，跑偏了一点儿，就这么巧，直接掉进去了。”赶车的汉子抱了鞭子，很是懊恼。 “不怕，等我一下。”家义笑嘻嘻应了一句，转到车后看了看，就道，“徐叔，我喊一二三，你就赶马，一起使劲就能出去。” 第四十四章 满载而归 “好咧！”车夫赶紧答应，等着家义喊了一二三，就给了枣红马一鞭子。 枣红马吃痛，奋力往前一挣，车后边的家义手臂一较劲，车轮就轻松出了深坑。 车上的箱子有些歪扭，也被家义快手快脚的整理好，重新紧了紧绳子。 很快，马车就重新上路了，前后不到盏茶功夫，简直快的所有人不等都知道，麻烦就解决了。 李老四在车队最末尾喊了一声，“家义把帽子戴上，小心耳朵冻掉了，回家你奶奶该心疼了。” “哎，叔，我知道了！”家义赶紧扣上狼皮帽子，颠颠跑回了自己负责的马车。 整个车队慢慢再次衔接上，顶着风雪赶路。 最前边的马车上，刘镖头紧了紧羊皮袄，得意同旁边的车队管事笑道，“怎么样，我找的这两个好人手，不错吧？” 那管事同他熟悉，就呵呵笑着应道，“你的眼光，当然错不了。这一趟原本以为要一个月，如今算下来，再有五天就能到家，前后二十五日，真是太顺利了。 放心，我回去就和东家禀报，给你们打赏。” “哈哈，就等你这句话呢。”刘镖头把管事后背拍的碰碰响，末了又道。 “我倒是不在乎，但李老四叔侄俩可是奔我来的，这一趟又帮了大忙儿，我多少都要给他们争取一些，否则下次怎么勾着他们再出来。” 管事疼得呲牙，赶紧离他远一些，没好气儿的说道，“你这样，比土匪强不了多少，人家能信到你就不错了。” 刘镖头哈哈大笑，“你可要失望了，我跟李兄弟处的可好着呢。” 后边车队众人听不到前边说什么，但隐约的笑声也让他们舒展了眉眼。 这趟走镖轻松，马上到家就能安心等着过年了，谁心里都高兴，手里忍不住甩着鞭子，催着马车走得更快一些… 腊八喝粥，是天下各处共有的习俗，初五这日，李老太就带了两个儿媳开始挑各种豆子和粮食，又撵了家喜家安到隔壁说一声。 “跟你赵爷爷他们说，腊八粥咱们家一起熬了，到时候端过去一盆就行，让他们别张罗了。” “知道了，奶奶！”家喜和家安抓起帽子就往外跑，开门关门带起的冷风，吹得众人都是一哆嗦。 陶红英赶紧去看闺女，就见闺女终于吃够了脚丫子，开始吃拳头，口水淋漓，她就扯了帕子擦抹。 李老太把簸箕又往旁边撤了撤，生怕孙女抓了豆子塞嘴里。 赵玉茹仔细数着簸箕里的东西，花生，红豆，饭豆子，栗子，高粱，小米，粳米，倒也凑够了八样儿，就笑道，“娘，今年的腊八粥熬出来一定好吃。” “可不是好吃嘛，这么多好东西。”李老太忍不住感慨，“幸好咱们家落脚儿在这里，买了宅院田地，村里人也都不错。” 说完，她忍不住扭身亲了孙女一口，“这都是俺家福妞儿的功劳！福妞儿乖乖玩啊，奶奶一会儿给你蒸蛋羹。” 陶红英拦了一下，“娘，家里没有几个鸡蛋了吧，还是留着家仁或者家义回来，给他们补补，福妞儿的奶水够吃，养胖了很多呢。” 李老太想起昨晚被窝里检出来的二十多鸡蛋，笑着摆手，“你就别管了，我心里有数，福妞儿是我孙女，家仁家义他们也是我孙子啊，哪个都心疼。 再说，我们福妞儿可是有福的，根本不愁好吃的。” 说罢，她同孙女悄悄挤挤眼睛，惹得佳音手舞足蹈回应，祖孙俩都是笑起来，守着共同的小秘密，别提多得意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对视一眼，都有些好笑又无奈，但她们也没再说什么，家里一直是老太太当家，她们听话就是了。 正这个时候，家喜和家安从外边疯跑进来，嗷嗷喊着，“奶，我四叔(爹）回来了！” “什么？”李老太差点儿掀翻了簸箕，赶紧下地穿鞋，而陶红英和赵玉茹已经迎出去了。 佳音就一个愣神儿的功夫，屋里就剩了她自己，看热闹都忘了带上她！ 她急的一个翻身，差点儿掉下地，只能扯着脖子嗷嗷哭来提醒众人。 好在李老太出门就想起孙女，赶紧回身来接，“哎呀，哎呀，奶奶忘了俺们福妞儿了！不生气啊，奶奶不是回来了嘛，走，看看你爹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祖孙俩出门的时候，李老四和家义已经进了堂屋。 “娘！” “奶奶，我们回来了！” 叔侄俩第一件事是跪地磕头，将近一个月没见，他们最惦记的就是家里，如今见家里一切安好，才算放了心。 “起来，赶紧起来，自己家人，跪什么！” 李老太可是高兴坏了，分出一只手，扯了儿子和孙子起来。 李老四和家义凑上前看佳音，都是笑的弯了眼睛，想抱抱佳音，摸摸她的小脸蛋都不敢。 “福妞儿好像长大了一圈！” “是啊，是不是抱着也更沉了？” “好了，先坐下说话。”李老太笑呵呵问儿子路上吃没吃辛苦，李老四和家义自然挑好话说，毕竟都回来了，还让家里担心什么。 再说，他们出去也不是玩，是赚钱养家糊口，哪能不辛苦。 这个时候，李老二和吴翠花，在隔壁的李老三都听到消息回来了。一大家子人凑全了，就更热闹了。 李老四从怀里拿了钱袋子出来，里面有银锞子也有碎银子铜钱，装的鼓鼓，放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脆响，也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娘，这是我和家义这一趟赚的工钱，我十两，家义五两，路上遇到大山，我和刘镖头还打了两次猎，赚了五两多碎银子。对了，额外还有主家赏的五两，总共二十多两。” 李老四交了银子，又扯过一个大包裹，往外掏东西，“娘，南边的布料便宜，我买了不少细布，您看着给家里人做新衣衫，特别是家仁读书了，要穿的好一些。” 另一边家义也兴致勃勃给弟弟们拿他买回的小玩意和吃食，还有一盒子文房四宝。 南边文风兴盛，文房四宝品质好，也更便宜，他遇到了，就找四叔商量，花了二两银子给爹爹买了一套。 李老二拿在手里，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这可是儿子第一次孝顺他的好东西。到底是长大了，懂事了。 吴翠花抻着脖子，半晌也没等到儿子拿东西给她，气得偷偷扯着袖子，咬着后槽牙，但也不敢说什么。 那封已经写好的休书，实在太让她害怕了… 第四十五章 有机会就赶紧搞钱！ 李老太看着听着，也是眉开眼笑。 有了这笔银子，起码大孙子一年的读书费用不用担心了。 眼见过年，新布料也能给家里添点儿喜气。 这日子真是越来越好了！ 李老四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又拿出一个项圈，坠了一个长命锁，瞧着很是精致金贵。 “娘，这是我拿一张狐皮换的。 福妞儿百天儿，我没在家…” 他是怕老太太怪罪，毕竟这长命锁要五六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但他忘了，全家最疼他闺女的就是老太太了。 老太太直接把长命锁接了过去，就给孙女挂脖子上了，一迭声的夸赞。 “俺家福妞儿带着真好看，你爹爹会选东西！ 眼光好！” 佳音也是喜欢，伸手要爹爹抱，然后对着爹爹的脸就开始涂口水。 李老四笑的比吃了蜜还甜。 奔波一月，吃尽辛苦，历经艰险，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所有疲惫，都在老娘的笑脸，闺女的口水里，消解了大半。 家义急的赶紧也怀里拿出一顶五颜六色的小帽子。 “妹妹，妹妹，你看！ 这是二哥给你买的，好看不？ 你喜不喜欢！” 这帽子是六色的锦缎拼接缝成的，每色又绣了不同的小动物，活灵活现，很是可爱。 佳音伸手就抓了过来，努力往头上扣。 结果倒是把脸埋进去了，惹得家里人都是笑。 家义赶紧帮她戴好，美的佳音扭着小身子，高兴的不成。 不必说，家义也享受了涂一脸口水的待遇… 正是笑闹的时候，村里人听到动静都来闲话。 毕竟谁家也没机会出去走走，都好奇外边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李家赶紧拾掇了东西，上了热茶。 佳音被抱回了屋子，陶红英和赵玉茹就去灶间张罗做饭。 李老四和家义出门一趟，在镖队混的熟悉。 别的不说，这说话办事，察言观色，可都进步很多。 这会儿陪着村人们说话，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倒也周全。 李老太在屋里听了，更是满意。 她低头亲亲孙女，小声说道。 “你爹他们都出息了，奶奶就是立刻闭眼睛，也有脸同你爷爷交代了。” 佳音赶紧抱了老太太的脖子，死死不撒手。 她还没长大呢，奶奶可不能撒手不管，否则以后谁同她一起偷吃好东西啊。 不知李老太还不是读懂了孙女的急切，笑着拍她的后背。 不想却碰到了佳音的痒痒肉，扭着身子也是笑起来… 祸不单行，好事却从来都是成双而来。 李老四和家义刚到家睡了一宿，第二日家仁就回来了。 李家可是当真凑齐了，难得的团聚。 李老太特意把院里的雪堆扒开，拿出一块藏了很久的冻肉，喊着儿媳们合面包饺子。 这块肉也有二斤了，但家里人多，还是要加不少白菜。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很高兴，在灶间忙的脚不沾地儿。 吴翠花坐着添柴烧火，小声嘀咕。 骂完大儿子骂二儿子，无非是不孝顺、白眼儿狼之类。 陶红英和赵玉茹听见也装作没听见，同她这样的傻子生气，根本不值当。 这样高兴的时候，别坏了好心情。 世上最让人安心地方就是家了，李老四和家义吃饱喝足，倒头就睡，呼噜打的山响。 这一觉直到第二日中午才算醒过来。 而家喜和家安已经急的团团转了，就等着他们说路上的新鲜事儿呢。 就是一向憨厚老实的家欢，也进屋转悠两次了。 李老太看的好笑，吆喝着孙儿们别淘气，小心吵醒了家里的两个大功臣。 佳音穿着碎花的小袄裤，趴在炕上，像毛毛虫一样努力往前挪。 那个笨拙的模样，累的通红的小脸，成功吸引了两个淘气哥哥，站在一边拍手给她加油。 “哎呀，妹妹不是这么爬，你要伸手！” “不对，不对，是腿上使劲！” 佳音翻个小小的白眼儿，气得磨着牙龈。 她一个堂堂新时代女性，现在居然要两个小屁孩教她怎么爬行，实在太丢脸了。 李老太可是摸清了孙女的脾气，见她突然不动了，赶紧就抱了起来，忍着好笑哄劝。 “哎呀，俺家福妞儿今天多爬了一尺远，马上就能学会爬了。 但咱们别那么累，慢慢学，不着急啊。 先坐一会儿，让你两个哥哥跟你玩会儿。” 她麻利的扯了箱盖儿上的被子，叠成合适的高度，然后让佳音靠坐着，甚至怕她摔了，左右手边也都放了稻壳枕头。 家喜家安手上没有轻重，平日都不让他们碰妹妹。 今日可是“奉旨”哄妹妹玩耍，简直高兴坏了。 很块，两人就一个趴着当大马，一个扶着妹妹坐在大马背上。 佳音忍不住咯咯笑，小胖手挥舞着，当真好似在骑马。 兄妹三个淘气的差点儿掀了房盖。 就在这个时候，李老四睡醒过来说话。 出去一趟，他长了不少见识，这会儿就又同老娘商量。 “娘，刘镖头他们还要去一次京都。 半个月就回来了，我想跟着再走一趟。 不是要赚多少工钱，就是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带出去我和家义两张嘴，也长长见识。” 李老太舍不得儿孙吃苦，更何况他们昨日刚回来。 于是，她就说道，“等我想想再说。” 李老四也不敢再劝，正好佳音骑着大马过来，他就一把抱了闺女。 狠狠亲了一口，胡茬子扎的佳音嫩嫩的小脸立刻就红了一片。 李老太心疼的拍了儿子一把，抢过宝贝孙女就撵人。 “赶紧都滚蛋，去隔壁坐会儿，你赵叔他们可没少惦记你和家义。” 李老四这才笑呵呵出门了，家喜家安自然要跟着，屋子里立刻就安静下来。 李老太拾掇凌乱的大炕，忍不住跟孙女抱怨。 “你爹这是在外边走野了，不着家呢。 刚回来，还要出门。” 结果，她一回神就惊得倒抽一口冷气，再回神望向小孙女，脖子都在机械一般嘎巴巴响个不停。 “福妞儿哎，咱有好东西，能不能慢慢往外拿！ 奶奶岁数大了，禁不住这么吓啊！” 佳音胡乱用小手挡了胖乎乎的脸蛋，掩耳盗铃，装作自己不在。 她也不想这样啊，但家里即便有了一些进账，还是太穷了。 趁着老爹又要去京都，赶紧继续搞钱啊！ 第四十六章 管杀不管埋 浓郁的果香，慢慢盈满整个房间。 方才还空空如也的炕上地下，这会儿已经填满了果子。 红彤彤的苹果，黄橙橙的梨子，艳红的大枣。 怎么看怎么新鲜，怎么看怎么香甜。 佳音也知道这么突然拿出来，确实为难老太太了。 但这个时节，新鲜的果子价格很好。 特别是运到京都那样的富贵之地，一定很多人买去送年礼。 另外就是，这么好的东西，挂在空间小院儿里没人吃，太可惜了。 虽然空间小院儿对植物有个定格功能，无论是粮食还是果子只要成熟，不摘就不会腐坏。 但存着无用，换成银子当然最好了。 所以，佳音留了一点儿备不时之需，其余都被她摘了下来。 她当初只想着自给自足，没想着种果园儿赚钱。 所以前院后院加一起也就种了苹果和梨子，一样两棵。 外加前院一棵歪脖子枣树，还有院墙外两棵栗子树，再没有旁的了。 这会儿，她倒是后悔，早知道会穿越，她多种一些才好。 不过再看看冰柜里的各色冻肉海鲜，都没有融化腐坏的迹象。 她也就不敢再贪心，放心昏睡过去。 毕竟她才刚过百天，没有多少精神力，忙碌着摘果子，对她来说，负担也很重… 李老太眼见孙女居然秒睡，真是哭笑不得。 她满地转了几圈儿，赶紧把门打开一条缝儿，让人去喊李老四回来。 李老四才在隔壁坐下闲话儿没一会儿，听说老娘有事，他赶紧就跑了回来。 李老太一把把儿子扯进去，不容他多惊讶，就小声吩咐道。 “什么也别问，晚上你和你媳妇儿偷偷过来，咱们把这些果子都装了。 家里人问，你就说从南边带回来的。 然后去京都时候带着，到那边去卖。 镖局有人问，你就说咱们家里秋日时候从大山里摘的，懂吗？” 李老四愣愣点头，用力咽了咽口水，到底忍不住说道。 “娘，这样太多了，家里没有那么多筐啊？” 李老太也是头疼，吧嗒两口空的烟袋锅儿，嘱咐道。 “那就去借，放在院子外边，等半夜再拿进来。” “我跟村里人不算熟悉，三哥最熟，特别是隔壁几位老爷子。 方才我去走动，看见厢房里放了不少柳条筐呢。 一定是平日闲着无事编出来的。” 李老四指了指隔壁，李老太大喜，近水楼台，这可解决大问题了。 佳音一觉睡到半夜，不等睁眼睛，就听见屋里嘻嘻索索的声音，她还以为家里遭贼了。 仔细一看，才瞧见奶奶和爹娘借着昏暗的油灯在装筐。 粗粗算下来，苹果和梨子都是二十多筐，红枣装了十几布袋子。 李老太一边忙一边敲着后腰，显见累够呛。 佳音心虚，果断闭上眼睛。 继续装睡，实际又跑去空间转悠。 小院前后能拿出来接济家里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倒是后边的五亩地还没拾掇。 这五亩地有四亩玉米，一亩土豆，少少的白菜和萝卜、胡萝卜之类的冬储菜。 想想摘果子的疲惫，佳音真是打怵。 但活儿又不能不干，毕竟开春还要跟着家里一起耕种呢。 到时候方便作弊，帮助家里大丰收啊。 幸好，这会儿离开春还有两三个月，她可以慢慢的收割… 第二日早起，赵玉茹见弟妹没有起来，就自己做了早饭。 盛粥的时候，陶红英才打着哈欠匆匆进来。 “这是怎么了，走了困吗？ 眼圈儿都黑了。” 赵玉茹随口问了一句，陶红英不想骗妯娌，又因为婆婆吩咐不让说，就含糊应了一句。 “帮娘干了一点活计。” 赵玉茹来不及再问，李老太就吆喝开饭了。 一家人围坐一起喝着小米地瓜粥，配了炒咸菜，拌白菜丝，还有一簸两合面饼子。 待得放下筷子，李老太就吩咐老四。 “早些去镖局问问，什么时候出发去京都，把你带回来那些果子都拉走。 京都那边贵人多，卖个好价格，家里也多添点儿进项。” 众人都是听得疑惑，“老四什么时候带回果子了？” 李老太挥挥烟袋锅儿，瞪了眼睛。 “我知道就行了，家里什么事还要同你们禀报啊？” 众人果然都闭了嘴，只有家义兴奋，又可以跟着四叔走一趟京都了。 吃过饭，李老四赶紧进城。 镖局众人也想早些回来过年，定了明日出发。 于是，李老四和家义刚睡两个安稳觉就又出发了，连闻讯赶回来的家仁都没见到。 佳音是只管闯祸，不管扫尾。 送出果子之后，就等着家里收银子了，她可不操心怎么卖。 收地是个辛苦活儿，累的她白日睡觉的时候也多了。 老太太和陶红英担心，很是纠结了一番，到底没把她送去城里诊脉。 不过，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佳音倒是又长胖了… 冬日原本就是无趣的季节，特别是喝过腊八粥之后。 外边滴水成冰，就是出去上个茅房都要来回小跑儿，更没人愿意走动闲话儿了。 于是，家家户户都窝在热乎乎的火炕上，过上了真正的猫冬日子。 李老二上午照旧要教孩子们写算，李老三就寻了几根木头，在堂屋里敲敲打打。 钉几个小马扎，平日烧火坐着方便。 吴翠花起夜，染了风寒，索性以此为借口，躺在炕头半个月不肯起来一下。 李老太不愿搭理她，只带了赵玉茹和陶红英做针线，缝新被褥。 为了把那些新鲜果子运去京都，家里的被褥几乎都被拿去裹筐篓了。 以至于众人都直接睡在席子上，没有褥子不说，被子也要合盖… 老太太就舍了银子，买了不少新棉花和粗布回来。 直接缝了四床被褥，老二老三老四加她，一人一床很公平。 佳音睡醒无趣，咿咿呀呀喊了两个淘气哥哥给她骑大马。 屋里屋外走了几圈儿，还想出去看一眼。 无奈，刚到门口就被门缝里出来的冷风吓退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就到了腊月二十。 家里正拾掇院子，扫灰擦洗的时候，李老四和家义准时赶了回来。 相比上次走镖，这次两人显见吃的辛苦不多。 除了脸上冻了两块红彤彤，倒没有旁的伤处。 一家人簇拥着他们进屋，李老四又开始倒腾包裹。 “娘，京都的东西贵，我没舍得买什么，只给您和福妞儿买了两双鞋子。” 第四十七章 母子离心 众人都看过去，忍不住夸赞，“这鞋子的绣工真漂亮！” “娘快试试大小！” “福妞儿，你看，爹爹给你买写字了，过了年，咱们就慢慢学走路了。” 李老太那双鞋是黑色的底子，绣了朵朵红梅，特别精致，连金色的梅花蕊都看得清清楚楚。 她也真是喜欢，爱不释手，穿上试试大小就赶紧脱了下来，留着大年初一再穿。 佳音也喜欢她的鞋子，虽然她还不会走路，可不耽误她欢喜。 小鞋子是红色底子，后边没绣什么图案，却在鞋尖上缝了两只蝴蝶。 蝴蝶的布料不知道怎么处理的，翅膀翘着，正落在一朵黄色的小花上，活灵活现。 李老四见闺女老娘都这么高兴，半个多月的辛苦就没有白费。 他又拿出钱袋塞给老娘，“娘，我和家义的工钱总共二两，买了这两双鞋子就没剩什么了。 但我们运气好，正好有富贵人家从南边运来的果子烂掉，管事的着急呢。 见到咱家的果子，那管事就都买过去交差，给了四十两。 那些大枣是零卖的，也有八两多银子，都在这里了。” 李老太还想多问问，但远远瞧着吴翠花披着棉袄从厢房里跑来，她就把钱袋子塞到怀里，话头也收了回去。 众人默契的起身，散去各做个事了。 倒是让吴翠花扑了一个空，恨得偷偷咬牙。 但旁人还好，但家义是她儿子啊，怎么可能躲得过？ 最后被扯进厢房，好一顿刨根问底。 家义推说一直在帮着镖局干活，卖果子是四叔去的。 他不知道，工钱也都给奶奶买鞋了。 气得吴翠花锤了他好几拳头，又不敢打的太厉害。 万一惹了老太太心疼，她这半个李家人怕是就要被撵出门了。 家义皮糙肉厚，在外跑了两趟，更是皮实了，老娘这样的拳头根本就不在乎。 抬脚儿出去就领着家喜家安去河边打爬犁去了，气得吴翠花更是跳脚儿。 这几日，吴二狗又偷偷回来一次。 没敢到李家门前晃悠，只在村口刘家落脚儿。 她偷偷去看，大冬日的，二狗只穿了个夹棉的衣裤，冻得鼻涕淌成河。 听说赌场那边欠了银子，打手满城的找他还债。 万一被抓住，就是打断手脚。 她心里急的油煎一样，又帮不上。 还是要想个办法，否则二狗怕是要完，这可是老吴家最后的命根子了… 李家众人不知道吴翠花心里的盘算，每日都忙碌着准备过年。 家里又有了大笔进项，老太太也是大方。 喊了儿子们进城，一口气买了两坛子素油，五十斤粳米，五十斤细面。 猪肉也割了十斤，甚至还有七八根棒骨，打算过个肥年。 陶红英和赵玉茹忙的脚不沾地，泡米磨浆做年糕，炸油糕。 还要发面蒸枣馒头，两合面的馒头。 陶红英手巧，甚至还炸了三十根麻花。 馋的厢房里读书的孩子口水淌成河，回家就同爹娘闹个不停。 许是秋收时候交粮税，各家省了不少。 这时候也难得大方，纷纷找到李家请陶红英帮忙炸麻花。 但各家炸的都不多，几乎都是十根左右。 陶红英索性要各家妇人拿了细面和素油过来，她帮忙一起炸出来。 最后，一家得了麻花，炸过的素油也端了回去。 李家什么都没留，存粹的帮忙。 各家心里过意不去，只能又往李家送些干菜、花生、瓜子之类。 这个大年还没等到来，整个清水村已经是处处飘香，热热闹闹了。 佳音天天淌口水，可惜，什么都吃不到，只能晚上跟着奶奶越发卖力的啃果子。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愿望太强烈，下边牙龈居然开始冒小牙儿了，乐的她小脚丫乱瞪。 大年二十五，李老二和李老四一起进了城。 李老四送年礼去刘镖头家，李老二则给孙先生带了二斤肉，一篮果子，一只熏兔，一盒子点心。 这年礼不算厚，却也绝对不简薄。 特别是书院的十几个农家学子里，已经是最最好的。 所以，孙先生同李老二多说了几句。 夸赞了家仁刻苦勤勉，天分也好。 这样下去，后年就可以下场了。 就算秀才的火候差一些，起码先考个童生回来。 李老二高兴之极，也没等李老四，扛着儿子的被褥，脚下生风跑回了家报喜。 李老太也是乐的合不拢嘴，欣慰的一直拍着大孙子的后背。 “好，好，以后出息人，咱家就指望你撑腰了。 不过也别太累，什么事尽力就行，别把自己逼太狠了。 过年放假，好好歇息几日，少看书。” “是，奶奶。” 家仁笑的温和，又起身去东屋看熟睡的佳音。 刚进屋，家义就从外边回来了，哥俩儿守着妹妹说闲话儿。 “哥，你知道咱爹给娘写了休书吗？” 家义有些迟疑，还是想着告诉哥哥一声。 家仁点头，轻轻叹气。 “说起来，还是因为我。 舅舅跑去书院找我闹，要银子。 书院里的同窗没少背后嘲笑我。 好在大半同窗还明理，先生也呵斥了几句，那事才算过去。” 家义恨得握拳头，“哥，下次见到舅舅，我狠狠锤他一顿。 让他再也不敢去书院！” 家仁摆手，“那毕竟是娘的弟弟，咱们做晚辈的不好动手。 有事同奶奶和爹说，自然有家里做主。” 家义泄了气，烦躁的扯着衣角。 他瞄了一眼小妹妹，又伸手摸摸她的小头发，羡慕道。 “妹妹多好，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每日就是吃喝睡。” 家仁好笑，也摸摸妹妹的脸蛋儿。 “谁说妹妹没有烦恼了，每次吃饭，她都馋的淌口水，又不能吃。” 家义被逗得哈哈笑起来，惹得装睡的佳音翻个白眼儿。 她一骨碌翻身起来，努力爬到二哥腿上，就开始口水攻击大法。 家义哪知道妹妹的心思，还以为是妹妹想他了。 于是，他抱了妹妹满屋转悠，乐的更是合不拢嘴。 家仁看的心热，也抢了妹妹抱了好一会儿。 这兄弟俩，一个斯文温和，一个阳光俊朗，都是难得的好少年。 佳音趴在他们肩头，也是得意的冒泡泡。 穿越大神待她不薄，前世孤家寡人一个，这一辈子，只哥哥就有五个，真是幸福啊。 第四十八章 名副其实的香饽饽 李老太从外边进来，见孙子孙女如此和谐，也是高兴。 她接了孙女，嘱咐两个孙子，“你们也大了，以后在外边走动的时候多。 要把心放大一些，不用为了家里小事费心。” 家仁家义知道这话是指了他们母亲，都是轻轻点头… 过年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节了，即便冷清如清水村，这时候也是人来人往。 李老二带了家仁去了村长家和隔壁老爷子们那里，分别送了一份儿年礼。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无非是家里炸的麻花丸子和几个新鲜果子。 但村长和老爷子们可是高兴坏了，拉了他们说了很久的话。 陶红英和赵玉茹妯娌两个，也去孙二嫂和吴三婶子家里走动，谢她们之前的尽心帮忙。 如今陶红英的上灶活计，还有家仁读书，可都有人家的功劳。 两家人也是高兴坏了，回礼送的一样丰厚。 不必说，以后相处定然更亲近。 这般忙碌着，就到了大年三十这一日，李老老少早起就穿了新衣新鞋。 家里日子还不算富庶，有人得了新袄，有人得了新鞋，各不一样，却都是需要的，都高兴。 当然，佳音这个全家的宝贝，是从头到脚换了个新。 红色的袄裤，拼色锦缎的小帽子，蝴蝶鞋子有些大，系了带子绑在脚脖上。 胸前挂着银项圈，坠着长命锁，手腕还有红绳穿着银珠子。 这般打扮，衬得她越发白胖可爱，笑起来露出两颗小牙，好像年画娃娃一般，分外的喜气。 全家都是喜欢坏了，这个抱，那个亲，名副其实的香饽饽。 李老太做主让家仁家义多抱抱，两个孙子常在外，多沾点儿福气，也多好运。 冬日没有农活儿，一日几乎只吃两顿饭，过年也不例外。 陶红英和赵玉茹在灶间忙的脚不沾地，煎炒烹炸。 李老二和李老三李老四就一起去隔壁请客。 隔壁六位老爷子都没有儿孙，这样的时候，免不得冷清孤单。 李家早就商量好，请他们过来吃团圆饭。 但老爷子们不知道啊，这会儿聚在一起，正手忙脚乱要烧火炒菜呢。 结果，李家三兄弟上门邀请，他们就红了眼睛。 “不成，大过年的，你们自家团聚，我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是啊，你看我们也准备了年货，不缺吃的。” 几个老爷子都是推辞，李老二却是上前就扶了赵大叔。 “大叔，我们家里都准备好了，酒也买了。 这顿先去我们家里吃，晚上再送你们回来自己煮饺子。” 说着话，他就往外走，李老三和李老四有样学样儿。 于是，几个老头儿半推半就就被“请”到了李家院子。 李家堂屋里，大圆桌子已经放下了，屋里烧的暖入春日。 家喜家安里外乱跑，帮着拿碗筷，不时偷吃一口被陶红英笑骂。 热闹喜气，简直是扑面而来。 李老太抱了佳音，迎了几个老爷子进门，笑道。 “几位大哥别客套，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一起过年热闹。” 几位老爷子真是感动又惶恐，不等说话，又被扶着上座。 很快，丰盛的饭菜就陆续端了上来。 炖肘子，红烧鱼块，蒜泥白肉，羊肉炖萝卜，木耳炒鸡… 九菜一汤，外加一大盆雪白的米饭，真是让所有人偷偷吞口水。 就是一直装病的吴翠花都早早跑了出来，盯着饭菜，恨不得立刻下手。 李老二给老爷子们满了酒碗，他们兄弟，连同家仁家义家欢三个大孩子也得了半碗。 酒碗端起，叮当一声碰在一处，一年的辛劳就得到了慰藉。 男人们喝酒吃菜，女人孩子们就边吃边闲话儿，满屋子的酒菜香气萦绕。 佳音也破天荒得了一碗蛋羹，没有放盐，只点了一点儿酱油。 但陶红英的手艺实在是好，蛋羹蒸的没有蜂窝，嫩的好像果冻。 对她这样的无齿人士，简直太友好了。 她一口气吃了半碗，还想再吃，却被李老太拦了下来。 生怕她吃太多，积食肚子疼。 佳音只能眼巴巴看着，剩下半碗进了家喜家安的嘴巴。 众人被她这可怜模样，逗得哈哈笑。 “这孩子一看就是个喜欢吃的，以后可是不担心少长肉了。” “有福的孩子！” 佳音被奶奶掐着腋下，在腿上窜了几个高儿，算是饭后运动。 家喜家安吃的打嗝，也被撵下桌子，抱了妹妹到屋里大炕玩耍。 佳音又骑了半晌大马，堂屋的酒桌儿才算散去。 几个老爷子都没少喝，红着脸，散了脚。 李老二兄弟们又送了他们回去，端了满满一盖帘白菜猪肉的冻饺子。 老爷子们醒了酒，天也黑了，到时候下锅煮煮就能吃了。 村长在家不放心，过来看看老兄弟们。 结果见他们喝得脸色红扑扑，横七竖八睡在温热的大炕上。 不必猜，他也知道这是借了离家的光儿。 于是，他安心回去了，同老妻说起时候，没口子的夸赞李家。 李家人这时候也难得闲下来，一边吃瓜子花生，一边闲话。 李老太拿了钱袋子，给三个儿子一人分了二两银子。 “虽然没分家，银钱都是公中的，但你们也都有小家。 不能手里一点儿余钱都没有，这二两银子，你们都拿着。 有什么想买的，自己安排。” 李老二还想推辞，吴翠花却飞快下手了，攥了银子就要跑。 被他一把扯回来，抢了银子就塞到了怀里。 吴翠花气得半死，再看两个儿子都是低头，显见不会帮她。 她用力跺脚，扭身就回屋了。 赵玉茹心软，小声说道。 “是不是去劝二嫂几句？” “不用，”李老二摆手，“一会儿吃饺子就出来了。” 众人想起吴翠花方才的吃相，都是忍不住憋笑。 李老二怕两个儿子心软，又嘱咐道。 “你娘找你们要银子，一文都不许给。 她怕是又给二狗子找银子还赌债呢。” 家仁家义赶紧点头，李老太不舍得孙子们难受，赶紧又拿了银子出来。 家仁家义家欢三个，读书的读书，走镖的走镖，上灶的上灶。 他们都是为家里分担的年纪，一人得了二百文零用钱。 而家喜和家安一人得了五十文压岁钱。 小子们都是高兴，特别是家喜家安，一会儿嚷着要买糖葫芦，一会儿又改了主意要买糖人。 这架势，简直把几十文钱等几十两花用了。 佳音心痒痒，趴在奶奶怀里啊啊抗议。 老太太会意，拍拍她的后背。 果然，天色黑透之后，佳音打了哈欠，老太太就抱了她进屋。 然后偷偷拿了个五两的银锞子放到孙女枕头下。 第四十九章 滚刀肉 “福妞儿哎，这是你的压岁钱。 自己能收着吗，不能也不怕，还有奶奶呢。 奶奶给你攒着，以后做嫁妆。” 佳音死死压着枕头，眼睛放光儿。 李老太哈哈笑，给孙女盖了小被子。 待得孙女睡着，她偷偷摸摸，果然枕头下空空如也。 她拍拍胸口，轻手轻脚下了地。 夜半时候，家里的大锅烧了水，白生生的饺子倒下去。 屋外，家家户户放了爆竹，脆响中拉开了新一年的序幕。 而发了一笔小财的佳音，也是两岁的大孩子了。 虽然，她实际才降生到人世不到六个月而已。 但她的食谱却因为这两岁虚名，得到了质的飞跃。 蛋羹，烂粥，果泥，终于都可以吃了。 以至于她欢快的每天都蹬着小腿儿，每次吃饭，都要闹着要占领一席之地。 初一拜年，初二回娘家，初五送神。 年节过得总是飞快，平常日子最难熬。 好像眨眼间，年就过完了。 家家户户的饭桌儿少见肉腥儿了，小孩子们犯错也可以打两下了。 这日，李家人围坐一起闲话儿。 虽然之前没少下雪，但房子建的好，根本不怕雪压，更不怕透风。 这一冬，一家子住的很是舒坦。 李老太念恩，就唠叨了几句。 “十五送灯，一定给你们张叔坟前送两盏最亮的。 还有，离得孙夫人家里太远，都没机会送份年礼过去。 没有孙夫人帮衬的银子，咱家哪能买下这么好的院子。” 众人都是点头，李老四就道，“以后走镖，若是到附近，一定去拜访孙夫人。” 李老太听得这话，倒是想起一事。 “开春了，家里要种地，你尽量留家里。 镖局那边，让家义多跑跑还行。” 李老四听话，也确实放心不下家里春耕忙碌，就痛快应了。 家义想起他要自己跟着镖局出门，真是激动又忐忑。 家仁在弟弟肩膀拍了几下，心里有些酸涩。 他是当兄长的，在书院受全家供养，比他小的弟弟反倒要出门奔波。 “娘，咱家那十亩地，开春要种些什么？” 李老三修理着一个马扎，顺口问道。 李老二就道，“村里人大半都种高粱，咱家是不是也要种一些？” 李老太早就打算好了。 “十亩地，六亩地高粱，三亩谷子，最后留一亩种地瓜。” 众人都没什么异议，高粱要交税，剩下一些，加上谷子和地瓜，怎么都够一家人一年的口粮了。 家里有其余进项，再买点粳米细面，改善一下生活更好。 事情自此就定了下来，佳音躺在奶奶怀里，一边听着闲话，一边努力在空间干活儿。 年前年后，她也没偷懒儿，如今空间小院里的玉米和土豆已经收完了。 她正努力把一部分玉米磨成粉，那四头猪需要口粮，就是小羊羔和鸭鹅也需要偶尔加料。 但这些活计，越精细，需要耗费的精神力越多。 以至于，她总是忙着忙着就又睡着了… 李老太低头见孙女熟睡，就要把她抱进屋子。 结果，不等起身，吴翠花从外边遮遮掩掩的回来了。 李老太就皱了眉头，心里不喜。 过年忌讳吵闹掉眼泪，所以最淘气的孩子，这几日都能躲过老娘的笤帚疙瘩。 这段时日，吴翠花又犯了懒惰的毛病，家里人也都忍着，谁也没说一句。 但如今年过完了，吴翠花还这般，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吴老二自然也看见了，于是喊了家义。 “你哥还有两天就要开学了，你帮你哥拾掇一下行李。” 这是要支开儿子了，打算收拾吴翠花了。 家义有些懵，却被家仁扯进了西屋。 李老二这才回了东厢房，果然一进门，就见吴翠花在翻箱倒柜。 李老二突然进来，她吓的想遮掩，却越发扯乱了包裹。 “吴二狗又回来了。”李老二冷了脸，万分肯定。 吴翠花疯狂摆手，想要撒谎，但对上李老二的眼神，她就放赖了。 索性破罐子破摔，不管不顾了。 她直接扯了头发，满炕打滚儿。 “我不活了！你杀了我吧！ 我就这么一个弟弟，你们吃肉喝酒过大年，他在外边没家没业冻半死。 让我怎么能看的下去！我也死了算了！ 到地底下让我爹看看，他选的好女婿多心狠。” 李老二皱眉，被她哭得头疼，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闹的厉害了，老娘和儿子们都要听到，都要跟着上火。 他索性把过年时候老娘给的二两银子拿了出来。 “给吴二狗拿去，告诉他，再敢跑来搅和，打折他的腿！” 吴翠花翻了半晌，一无所获，没想到银子被李老二揣在怀里。 她心里咒骂，捡银子却半点儿不迟疑。 她胡乱抹了两下眼泪，倒也不敢再撒野。 “二狗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我把银子给他。 让他安顿下来，找个正经营生…” 李老二不耐烦听这个，摆手撵人，“我不管他做什么，哪怕讨饭也别讨到咱家门前！” 吴翠花撇嘴，直接开门出去了。 灶间里，陶红英和赵玉茹扫了一眼院门，都是叹气。 吴翠花就是死性不改，这么下去，好好的家怕是一定要散。 但她们是弟媳妇儿，这些话不好说。 正这样的时候，村口突然有锣鼓喧天，整个村子都喧闹起来。 家喜家安像兔子一样，飞跑出去，很快回来报信儿。 “奶奶，有人在村口扭秧歌呢，快去看啊。” 李老太站在门口，有些迟疑。 这样的热闹，也就过年时候才能见到一两次，错过可惜。 但孙女在睡觉，她心里惦记。 陶红英和赵玉茹从灶间出来，都是抢着留下看孩子。 李老太心疼儿媳年轻，整日在家干活儿，这时候更该去看看热闹。 幸好，家仁从屋里出来，笑道。 “奶奶，婶子，你们都去看热闹吧。 我一边看书，一边看着妹妹睡觉。” 家仁是一惯的稳重，众人都放心，于是纷纷结伴赶去村口了。 一时间，李家大院儿居然就剩了家仁，还有熟睡的佳音… 村后的小树林里，吴翠花正在训着吴二狗。 “我可是拼着挨了一顿打，才给你要了二两银子。 你这次一定不要赌了，还了债就赶紧找份正经差事。” 吴二狗把二两银子抢到手里，不在意的撇嘴。 “我也想找正经差事，但这二两银子连还债都不够。 你再去给我找几两，否则我只能再去赌赌运气，看看能不能翻本了。” “你，你是要气死我啊！”吴翠花跳脚。 打死她也不敢再去要银子，否则她真要被休出门了。 “我不管，”吴二狗比她会放赖，滚刀肉一样，“没有银子，我就再去赌。” 吴翠花被逼急了，锤了弟弟两下，到底舍不得。 远远瞧着村口热闹，想着家里应该无人，她就狠狠心，又悄悄摸回了家。 第五十章 凭空丢失的孩子 正房东屋里，家仁拿了一本书，躺着妹妹身边守着。 许是炕头太热了，昨晚读书太晚，他居然睡着了。 吴翠花进屋，还吓了一跳，见得儿子熟睡，也就壮着胆子去翻箱子。 可惜，李老太的箱子锁了，根本打不开。 她气的厉害，一扭头见到炕上的白胖丫头，就起了歹心。 不是说这丫头有福吗，家里确实也是运气越来越好。 若是让弟弟抱了她去赌钱，能不能多赢一点… 吴二狗冻得鼻涕老长，好不容易等到姐姐再回来。 不但没有银子，反倒塞给他一个胖丫头，他就恼了。 “姐，你是不是抽风了？ 我要银子，你给我个小丫头片子干什么！ 我还要找人把她卖了？能卖几个几文钱啊！” “哎呀，你给我小点声！”吴翠花吓坏了。 四处看看，附近确实没人，她才说道。 “我是你姐，我还能害你啊！ 老太太的箱子上了锁，我翻不到银子。 而且，家仁也在屋里看着呢。 我只能抱了这个小丫头给你！ 你不知道，这丫头有点不一样。 我们家那个死老太太，整天都神叨叨说这丫头有福呢。 你抱着她去赌钱，一定能多赢几把！” 吴二狗嫌弃的就要把襁褓塞回去，他可不相信。 “你别坑我，一会拉了，一会尿了，我还赌什么钱啊！” “你怎么不听话呢！”吴翠花急了。 “这丫头确实有些神叨叨，自从生了她，我们家里就没断了鸡和兔子，打水都能打回满桶鱼。 还有，家里的鸡蛋… 没养鸡，也没找人买，鸡蛋就是天天吃，没断过! 总之，你就抱她去试试，错不了！” 吴二狗好像被说通了，也许是不耐烦了，抱了襁褓扭头就走。 吴翠花这时候又有些害怕了，追上去嘱咐。 “你记得，这丫头只能借你两个时辰，你一定记得给我抱回来。 否则家里人知道，怕是要打死我。” “知道了，别唠叨了，我赶着去翻本。” 吴二狗急匆匆走了，别管小丫头是不是真有福气。 他手里可有二两银子了，总能好好摸几把了。 吴翠花眼见弟弟走远，也不敢回家，想了想就混去村口。 村里人都在看秧歌，谁也没在意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真是稀奇，这秧歌队有几年不来村里了，今年怎么又来了？” “怕是听说咱们村子今年交粮税占便宜了。” “也有可能，要说以前多少人说咱们村子晦气。 如今咱们日子眼见好过了，这都巴结上来了。” “还是村长厉害，怎么就把李家留下了，咱们都沾光了。” 众人说笑议论，各个脸上都带了笑。 李家人也看的津津有味，家喜家安两个小子，还跟着村里小子一起挤了进去。 秧歌队也不嫌弃孩子吵闹，一人扔了一条彩绸。 淘气小子们就跟着胡乱扭起来，惹得大伙又是笑一场。 最后，各家多少都拿了一把铜钱，凑一起也有个八九百文。 秧歌队很满意，继续赶赴下一个村子了。 众人意犹未尽，一边说笑议论，一边回家去了。 李家院子格外的安静，李老太一马当先往屋里跑。 “也不知道福妞儿醒没醒？” 陶红英和赵玉茹去灶间，已经到了做午饭的时间。 “娘，你别担心，福妞儿最近睡得踏实，一觉怎么也要一个时辰。” 李老太却没听，孙女是她心头宝，即便睡着，也要守在一边。 她在门外，听听屋里没有动静，就小心推开门。 家仁侧身睡着，小小打着呼噜，李老太忍不住心疼。 孙子读书也很辛苦，每晚西屋都亮灯到半夜。 她扯个小被就想给孙子盖盖，结果往旁边瞥一眼，却瞬间全身冰凉… “福妞儿呢！福妞儿，福妞儿！” 家仁突然被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见奶奶在跟前就问道。 “奶，你们回来了？” 李老太也顾不得了，扯了孙子问道。 “福妞儿呢，你不是看着福妞儿睡觉吗？” 家仁有些懵，抬手指了旁边，刚要说话却脸色白透。 那放着妹妹睡觉的小褥子上空空如也！ “啊，福妞儿呢，明明方才还在!” “你睡多久了？家仁，你妹妹呢？是不是被谁抱去玩了？” 李老太整个人哆嗦不停，极力忍耐着冷静下来。 家仁脑子嗡嗡作响，脸色更白了，“你们刚走，我有些困，就…” “完了…福妞儿！俺的福妞儿！” 李老太一屁股坐到地上，再也爬不起来。 外边的家里人听到动静，都是涌进来。 陶红英一见炕上是空的，也疯了。 她在屋里到处翻找，连柜子后边都看过了，根本没有闺女的影子！ 正好李老四从外边跑进来，她扑上前，就哭开了。 “老四，福妞儿没了，呜呜，福妞儿没了！” 李老四死死抱了她，极力劝着，“别慌，别慌，许是谁抱福妞儿去玩了。” “找，赶紧找，挨家挨户去找。”李老二最是冷静，吆喝了全家出门去找。 很快，村里所有人都知道李家的福妞儿丢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李家院子，纷纷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还不会走路的孩子呢，怎么就丢了？” “是啊，家里没留人看孩子吗？” “最近没听说有人拍花子啊？” “拍花子也是要大孩子，这么点儿的回去还要喂奶，没人要啊。” 李家人都是脸色惨白，六神无主。 李老太更是连路都走不了了，堆在椅子上，眼泪泉水一样往外流。 “挖了我的心肝啊！福妞儿啊，快把我的福妞儿找回来！” 陶红英更是哭晕过去好几次了。 李老二兄弟几个心里油煎一样，家仁干脆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众人听说，家仁守着熟睡的福妞儿，结果福妞儿却丢了，都是气愤。 “这不必说了，就是有人把孩子偷走了。” 村长背着手，满地走了几圈儿，然后吩咐村里人。 “家家都有孩子，都知道孩子就是命根子。 特别是李家的福妞儿，那么小的孩子。 若是恶人一时坏心，扔在雪地里，怕是也冻死了。 一定要尽快找回来!” “村长你说，我们都听你的，咱们全村都出去找。” “对，一定要找回来！” 村人纷纷应声，不说李家平日对大伙儿多照顾，就是心疼孩子也要尽力。 第五十一章 胆大包天 村长摆摆手，问询李家和众人。 “大伙儿都好好想想，之前有没有什么陌生人来过咱们村子？” 李老二赶紧挨个儿看过家里人，最让他担心的吴翠花都在一边。 “我们家里人都在，不可能抱走福妞儿。” 村里人互相看看，也是一个不少。 有人就说道，“能不能是方才那伙儿扭秧歌的？” “不能，他们总共才十八个人，都在村口没离开过。有老兵应了一句。 他当年在军营里就是做斥候的，如今本事也没扔下，没丢了警惕心。 一时，所有人都沉默了，难道真是出了鬼？ 家喜家安抱在一起哇哇痛哭，他们要是不去看秧歌。 在家守着妹妹，是不是妹妹就不会丢了。 家仁更是脸如死灰，他主动要看着妹妹，还把妹妹看丢了… “找，就算没有线索，也要找！” 李老四上前，脸色铁青的给村人行礼。 “拜托各位乡亲，村里村外都帮着找找，哪怕是一点儿线索都好，我们李家必有重谢。” “哎呀，老四，不说这个， 都是一村住着，这是应该的。” “对，爷们儿带上柴刀斧子，咱们出村。 女人孩子在村里翻翻！” 众人很快分配好任务，就要一哄声散去。 正这个时候，隔壁的赵叔却拐着腿从外边进来了。 “等等，等等，老四！” 他许是走得急了，狠狠喘了几口气，又说道。 “我之前好像看到你们家老二媳妇儿，到后边小树林见了什么人。 然后她回了家，拿了什么东西，又给那人了。 我老眼昏花，看的不是太清楚。 生怕冤枉了她，刚才特意去查了脚印儿。 肯定没错，那人好像往城里去了…” 李老二豁然扭头望向吴翠花，眼睛血红一片。 吴翠花哆嗦的像风中树叶，她早就悔青了肠子。 先前也是脑子一热，想着弟弟多赢钱，就能还债，也不用总来找她讨银子。 然后就把福妞儿送给他借借运气。 原本以为，众人看完秧歌回家。 就是发现，用不了多久她也能把孩子抱回来。 到时候就说，带出去玩儿。 她当大娘的，哄哄侄女，谁还能说什么啊。 哪里想到，她方才看的高兴，忘了这么多。 说这话就一起回到家，再想出去也没机会了。 全家这么疯魔，村里人更是全部发动找孩子。 她就更不敢开口了… “贱妇！”多年夫妻，李老二太熟悉吴翠花的德行了。 眼见她这个心虚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打的吴翠花摔倒在地。 末了，又直接扯了她，到李老太跟前跪着。 “说，是不是你把孩子抱走的？”李老太扑上前。 她狠狠掐了吴翠花的脖子，疯了一样。 “你到底把福妞儿怎么了？快说！” 吴翠花被掐的翻了白眼，不等她喊救命，李老四已经抢过一把柴刀，架到了她脖子上。 “你敢说谎，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冰凉的刀刃挨着脖子，吴翠花彻底吓尿了。 “我说…咳咳，是二狗。 二狗想福妞儿了，我抱给他看看。” 陶红英直接甩了她两巴掌，恨得咬牙切齿。 “福妞儿又不是吴二狗的孩子，他有什么想的！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的福妞儿被他抱哪里去了！” 吴翠花还有些犹豫，陶红英已经奔着她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啊，疼，疼！” 吴翠花疼得尖叫，又不敢乱动，脖子上还架着柴刀呢。 “我说，我说！ 二狗赌钱总是输，想沾沾福妞儿的福气，翻个本！” 所有人想过吴二狗要卖了福妞儿，想过他嫉恨李家报复。 但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赌钱翻本儿！ 李老四强忍着，手下的刀才没割下吴翠花的脑袋。 赌徒，根本不算人。 若是抱着福妞儿当真赢了钱，以后怕是福妞儿就成了被狼惦记的肥肉。 若是输了钱，吴二狗会不会把福妞儿直接扔掉，或者…弄死？ 谁也不敢揣度，一个翻本无望的赌徒能干出什么蠢事！ “走，进城！” “对，找到吴二狗，去把福妞儿抱回来！” 李老太转身回屋，直接取了银子，塞到李老二手里。 “把福妞儿平安抱回来，少一根头发丝，咱们家就完了。” 李老二恨不得活吃了吴翠花，他给了那二两银子，居然害了侄女！ “娘，你放心。 我就是死，也要把福妞儿带回来。” 李老二，李老三，李老四，陶红英，连带着家仁家义家欢，直接冲进了不知何时飞起的风雪里。 村长不放心，带了四五个村人也追了上去。 吴翠花脖子上没了刀子，堆在地上刚要松一口气。 李老太已经端了一盆冷水，哗啦一下浇她一个透心凉。 “娘，你做什么？” 虽然已经是正月，但却依旧冷的厉害。 吴翠花狠狠打着喷嚏，哆嗦着要爬起来。 李老太却喊了赵玉茹，“找绳子来，把她捆上。 福妞儿不回来，她就这么冻着！ 福妞儿才六个月，连个大袄都没穿，就被她这个畜生交给吴二狗了。 这一路到城里，还不知道怎么冷！ 也让她尝尝什么滋味！ 咱家福妞儿冻坏了，她也别想好过！” 赵玉茹难得狠心一次，找了绳子，捆柴火一样就要把吴翠花捆起来。 吴翠花挣扎不肯，大骂哭嚎。 村人想帮忙，又不好伸手。 这时候家喜家安就窜了出来，两个小子抱胳膊的抱胳膊，扯腿的扯腿！ 赵玉茹很快就把吴翠花捆了，末了狠狠踢了一脚。 吴翠花还想骂，家安已经去灶间找了抹布，直接塞到了她嘴里。 吴翠花冷的哆嗦，恶心的又想干呕，只能在地上蛆虫一样扭动。 村里人看的暗暗咽口水，李家真是惹不起。 无论老人还是孩子，个顶个的“心狠手辣”… 不说家里如何厌弃吴翠花，只说李老人等人直奔县城。 碰巧，在城门口居然见到了刘镖头。 他是豪爽性子，扯了李老四就哈哈笑起来。 “秋生，我正要去村里找你，不想你就来了。 哈哈，咱们哥俩简直太默契了，想一起去了。” 李老四勉强挤了一个笑脸，倒也没瞒着他，飞快把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抱拳，“刘大哥，我先去找孩子。 等过后再寻你喝酒赔罪！” 不想，刘镖头直接拉了他就走。 第五十二章 发财神娃！ “旁的事，我帮不上，但说起去赌场，我还真要跟着。 这城里两家赌场，我都熟。 没我带路，你家怕是要惹麻烦。 走，走，都跟我走。” 他吆喝着，众人都是大喜，赶紧跟了上去。 果然，刘镖头特别熟悉，直奔最大的一个赌场。 赌场看门的打手，见到刘镖头带了这么多人，还以为砸场子，都是紧张。 结果听说找人，就松了一口气。 但李老四说起找的是个婴孩儿，他们就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不可能，这样的地方，谁能带着孩子来啊。 我们一直在门口，根本没看见。” 李老四不相信，刘镖头就带了他和李老二进去找寻。 果然，没有吴二狗的影子，更没有佳音。 众人果断又奔去了第二家赌场… 佳音此刻被夹在吴二狗怀里，心里恨得真是要大哭三声。 她明明睡在家里的热炕头，有奶奶唱着轻柔的小曲。 只等着睡醒，美美的来一碗蛋羹。 但睡到一半，突然被冻醒。 好不容易分清处境，她就不淡定了。 她怎么就落在吴二狗手里？ 而且还是被夹在咯吱窝下，往城里赶路？ 她也没包被子，只穿了家常的袄裤. 帽子也没戴，冻得头皮发麻。 她想哭，却只能极力忍耐着。 生怕惹得吴二狗厌烦，把她直接扔到雪窝里。 那可真是要立刻完蛋了! 幸好，李二狗也冻够呛，脚下走得快。 在她冻僵之前终于进了城，钻进了这个乌烟瘴气的小赌场。 她听着有人笑话吴二狗带孩子来赌钱。 也听见吴二狗吹嘘她多有福气，一定能帮他今日翻本儿。 不必说，她就是傻子也猜得出。 家里出了内贼，把她偷出来送给吴二狗当吉祥物了。 这个人，没有旁人，只能是…吴翠花！ 这个二大娘平日作天作地，她都当旁观者看笑话了。 不想今日，她居然成了受害者！ 吴二狗初始还担心佳音哭闹，吵得赌场把他撵出去。 结果，看了一次两次，佳音都在闭着眼睛。 他一个大男人，哪里了解孩子啊。 就以为佳音依旧在睡觉，渐渐就不管了。 特别是在开场就赢了两把之后… “开了，开了，四五六大！”庄家再次开了一把骰子。 吴二狗兴奋的跳上椅子，疯狂大叫，“赢了，哈哈，小爷赢了！” 他把桌子上的银角子和铜钱都搂到身前。 末了抄起旁边的佳音，狠狠亲了一口。 “哈哈，我姐终于靠得住一次，给我送了这个福娃娃。 哈哈，这丫头片子，真是带财！ 早知道，老子早就抱她来了！” 旁边的赌徒们，初始还不相信，这会儿也心动了。 平日，他们也是见过吴二狗输的差点儿脱裤子。 今日居然真翻身了！ 不管他们信不信这襁褓里的小丫头能带财，都想试试。 有人就说道，“吴二狗，我出一百文，把这丫头给我用半个时辰。” “我出一两，给我用一下午！” “我出二两，一个时辰就行！” 旁人也跟着凑热闹。 一时间，倒好似吴二狗旁边的小丫头成了香饽饽。 吴二狗得意坏了，人生里从来没有这样高光时刻啊。 他吆喝着众人，“都靠边，别耽误我发财！ 等我赢够了，再租给你们。” 这个时候，他早就把吴翠花嘱咐的一个时辰，忘到脑后了。 有人脾气不好，自认也有几分颜面，又输红了眼睛，就要来强硬的。 “吴二狗，给你脸了，是不是？ 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赶紧给我用用！ 敢不识抬举，就把你脑袋拧下来！” 吴二狗舍不得，但也真是不敢跟人家硬碰硬。 于是，他死死抱了孩子，很是犹豫。 佳音原本不想出声，生怕给自己惹来麻烦。 但吴二狗勒的她几乎喘不过气，只能挣扎着大哭起来。 吴二狗吓了一跳，赶紧低头去看。 不等他说话，就听门口咣当一声巨响。 赌场的大门被踹开，十几号人直接冲了进来。 “福妞儿？” 李老四一眼看见吴二狗怀里的孩子，几步就窜上前，直接把孩子护在了怀里。 佳音哭得哽咽，好不容易看清爹爹的脸，越发委屈的拼命大哭。 终于得救了！ 李老四心疼的眼睛也红了，“福妞儿不哭，爹来了，爹来了！” 这时候，陶红英也抢到跟前，把闺女抱过去，放声大哭。 “福妞儿，呜呜，娘来了。 娘对不起你，娘没照看好你！” 两口子守着孩子，哭成泪人。 先前有多恐惧担心，这会儿就有多伤心。 即便孩子就在怀里，能听见看见摸见。 但依旧不能立刻抚慰她们的绝望恐惧！ 赌徒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谁都是爹生娘养啊。 眼见一家三口这么可怜，他们被打断的恼火也都忍了回去。 那几个说要租用孩子的，还有几分讪讪，退了出去。 吴二狗更想退出去啊，但他刚动一下，就被李老四扯了裤带，举过了头顶！ 众人看的倒抽一口冷气，不等惊叫，吴二狗就被重重摔到地上，疼得惨叫连连。 李老四还要上前继续摔打，李老二和刘镖头却齐齐拦了他。 “兄弟，把人捆回去再说，不好在这里闹起来。” 李老四当然也知道，但胸腔里的火烧的他恨不得杀了吴二狗。 陶红英紧紧抱了闺女，扭头看见桌子上一只旧茶壶。 于是，她拿起来就狠狠砸到了吴二狗的脑袋上。 吴二狗翻着白眼，直接昏死过去了。 李老四几个迅速把吴二狗捆上，然后往外拖。 李老二从怀里拿出一个银角子，放到桌子上，同众人拱手行礼。 “各位兄弟，对不住，耽搁大伙儿发财了。 家里孩子被偷出来，老人吓得都快没命了。 一时顾不得礼数，大伙儿勿怪。 这银子买把新茶壶，以后有机会再见，一定请兄弟们喝酒赔罪。 今日先告辞了，各位继续发财。” 说罢，他就退了出去，汇合了门口的家里人，迅速离开了。 赌场里静默了好半晌，才重新活泛起来。 有看赌场的小管事和打手，上前拿了银子，忍不住感慨。 “这吴二狗是偷了谁家孩子？ 各个都是狠茬子，连女人都敢动手。” “是啊，那个汉子也是一把子好力气，直接把人举起来了！” “吴二狗倒霉了。” “不过那个小孩子真是带财，吴二狗可没少赢。” “什么带财，一个丫头片子，估计是碰巧了。” “倒也是。” 第五十三章 救命的小药片 不说赌场众人如何议论，只说众人出了赌场，不愿惹人围观。 于是直接租了两辆马车，赶回清水村。 刘镖头知道是李家家事，不肯再多掺和，嘱咐几句就回镖局了。 李老四也没多留，毕竟家里人还都等着呢。 旁人还好一些，就怕老太太出问题。 一行人催着车夫快马加鞭，两刻钟就到了清水村。 家喜家安守在村口，见得陶红英下车，怀里抱了佳音。 他们就发疯一样往家跑，眼泪直接摔在风里。 “奶，我妹妹找到了，找到了！” “爹，娘，我妹妹回来了！” 村里人听到动静，纷纷冲出门来，都是跟着欢喜。 “这可太好了，可把福妞儿找回来了。” “杀千刀的，这大冷天的，孩子肯定遭罪了？” 众人纷纷跟在李家人后边，想要看个究竟。 郭氏带了儿媳站在门里，撇嘴偷偷骂着。 “一个丫头片子当宝儿一样，随便丢哪里冻死得了。 还省了粮食！” 素娘和春红也是，特别是素娘，她可生了刘家唯一的孙子。 这时候，她揉着儿子的脑袋，应道。 “丫头再好 ，以后不是也得嫁出去。” 春红生的是闺女，瞪了大嫂一眼，没有吭声。 李家院子里，李老太听说孙女回来了，跌跌撞撞往外跑。 她鞋子都丢了，光脚踩在雪地上，半点儿不觉得冷。 直到软乎乎的孙女，被她重新抱在怀里。 佳音原本已经哭过一会儿了，但见到最疼她的奶奶。 她心里的委屈又泛滥了！ “啊，啊，啊！” 她扯了嗓子，大声的哭。 好似要把心里的委屈不甘，恐慌绝望都哭出去。 明明睡觉正睡得香，醒来就被偷走了。 乌烟瘴气的赌场里躺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那些赌徒，就没个好下场。 别说喊饿，就是尿尿，她都不敢… “不哭，不哭，奶的福妞儿哎。 是奶奶不好，奶奶没看好你，呜呜。 奶奶该死，奶奶该死！” 李老太也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的油煎一样。 什么一家之主，什么刚强冷厉，这会儿全不重要了。 她只想抱着孙女，一辈子再也不撒手。 要知道，孙女从出生开始，就是她日夜带在身边。 也就这一次，贪看了秧歌，就把孙女丢了。 “奶奶哪里也不去了，奶奶就守着你。 呜呜，都是奶奶的错。” 一边的陶红英，赵玉茹，甚至家里老少爷们儿都跟着抹眼泪。 村里人赶紧劝啊，“孩子找回来就好，赶紧进屋。” 李老太这才想起孙女还没裹小被，扭身就往屋里跑。 陶红英跟去喂奶，赵玉茹赶紧去烧热水，给众人喝了暖身。 村人好奇，就问怎么回事，毕竟地上还躺个吴二狗呢。 不用李家人说，村长和那几个跟去的村人就说开了。 “这个丧良心的畜生，居然把孩子带去赌场了。” “是啊，就扔在桌子上，看他们赌钱。 吴二狗当真赢了不少，惹得人家看得眼热。 还有人要把孩子买去用用，真是能把人气死！ 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 这是老天爷照顾，让吴二狗赢了。 万一输了，这孩子小命怕是都保不住。” 众人越听越生气，奔着吴二狗吐口水。 李老四还想上前痛揍他一顿，却被李老三抱住了。 倒不是李老三心疼吴二狗，实在是老四力气太大。 万一失手把人打死了，家里也落麻烦。 这时候，倒是显出年纪小的好处了。 家喜家安不知在哪里摸了扫地笤帚，没头没脑的就往吴二狗身上招呼。 “让你偷走我妹妹！” “让你带我妹妹去赌钱，打死你！” 两个半大小子，力气有限。 但打的多了，也是真疼啊。 吴二狗被堵了嘴，呜咽着求饶，可惜没一个人帮忙说情。 到底还是李老二看着差不多了，喊人把吴二狗关进了东厢房。 吴翠花儿也是捆的粽子一样，被扔在地上。 这倒好了，姐弟两个作伴了。 村人说了几句话，眼见天色黑下来，就都散了。 李家人草草吃了饭，都守着佳音，逗弄她玩耍，怕她吓出什么毛病。 可惜，事与愿违。 佳音蔫巴巴，打不起精神，脚丫子也不啃了。 不过一会儿，她的小脸就红了。 陶红英只摸了一把，就急的嚷了起来。 “娘，福妞儿发热了！” 李老太赶紧贴贴孙女的额头，也是变了脸色。 “应该是来回路上冻的，又吓的丢了魂儿。 赶紧去投湿帕子，再打温水来。” 全家都因为佳音发烧忙碌起来，盼着佳音赶紧退烧。 可惜，事与愿违。 一直熬到三更天，佳音脸色越来越红，喘气都烫手。 陶红英哭肿了眼睛，李老太也坚持不住了。 “去村长家借车，咱们到城门口去等。 早晨一开门，咱们就进城找大夫。” 家义从外边进来，神色带了几分复杂为难。 本来想说什么，但听到这话，他又闭了嘴。 佳音这个时候，可真是不好受。 她感觉像热锅里的蚂蚁，烧的是里外都要干裂了。 恍惚听见家里人要连夜进城，她就死死扯了奶奶的袖子。 不是她矫情，是实在不敢相信这个世界的大夫啊。 也许，这里的大夫有真本事，不是前世那些骗子可比。 但她还不到半岁，实在太小了。 万一什么药量把握不好，她都容易送了小命。 这样的时候，还是要自救。 她拼命打起精神，在小院儿里翻找常用药的箱子。 终于，被她找到一种大人小孩儿都能用的退烧药。 她努力把药片分成两半，塞到奶奶手里，然后就昏睡过去了。 李老太手里突然多了，惊了一跳。 低头仔细看，发现是两半白白的小东西。 她到底陪着孙女久了，多少培养出几分默契。 “红英，拿勺子和温水来。” 陶红英哭得眼睛已经肿成一条缝儿了，正忙着拾掇被褥。 想着放到驴车上，不能再冻到闺女。 听见老太太吩咐，她下意识就去做。 很快，半个小白药片，被放在勺子里，和水融化了。 老太太狠狠心，喂进了佳音嘴里，又给她喝了不少水。 家里人不知道这白药片是什么，又不敢问，就都守在一边。 李老四已经借了驴车回来，村长不放心，也跟来问询。 李老太撵了他们到堂屋坐着，然后抱着孙女盼着奇迹发生。 第五十四章 十年苦工 家喜家安年岁小，实在扛不住，趴在炕梢睡着了。 其余家里人，却谁也没敢合眼。 孩子的命太脆弱了，城外哪个山沟里没扔过几条小命啊。 他们实在不敢想，佳音有个好歹，家里会怎么样。 幸好，佳音找到的退烧药，药效很快。 不过一刻钟，她就开始哗哗出汗，头发都贴在了脑门上。 “好了，好了，出汗就是退热了。”李老太欢喜疯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抱在一起抹眼泪，又赶紧找袄裤，把佳音身上的换下来。 这般折腾了小半个时辰，佳音彻底退热了。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虚弱的冲着奶奶笑了笑，就钻到娘亲怀里吃奶了。 李老太赶紧出门报喜，堂屋里众人都是低声欢呼。 “哎呀，终于好了。” “太好了，福妞儿就是福大命大。” 村长放了心，嘱咐两句也回去了。 留下众人都要回房去睡觉，结果家义却跪在老太太身前。 “奶，我娘… 我娘也烧的厉害，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妹妹吃的药，能不能给我娘吃一些…” 家义死死低了头，许是也知道这事不对，说到最后已经有些哽咽。 吴翠花千万个不好，总是他的亲娘，生他养他的娘。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娘病死… 屋里死一样寂静，人人心里都是复杂。 特别是刚知道消息的李老二和家仁。 良久，李老太才开了口。 “老二，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老二赶紧开门出去了，家仁跟在后边。 东厢房里，吴翠花已经被解了绳子。 但她烧的脸色红透，真是满嘴胡话。 别说逃跑，动都动不了。 家仁家义对视一眼，一个倒水，一个扶起老娘… 李老二心里难受的厉害，扭头就走。 回去见到老娘，他就叹了气，“娘，吴翠花确实烧的厉害。” 李老太摊开手掌，露出剩下的半个小药片。 说实话，她舍不得，这是孙女不知道哪里寻来的神药。 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找来，家里总要备着，防着万一… 但吴翠花是儿子发妻，是两个孙子的娘。 也不能看着她烧成傻子啊！ “罢了，把这药给她吃了。 等她没事了，你带了家仁家义过来，我有话说。” 李老太把药片递给儿子，转身回了屋子。 李老二赶紧去了厢房… 天色大亮的时候，折腾了一晚上的李家人，各个都是眼圈青黑。 但佳音没有再发热，还有些蔫吧，却已经去了病态。 厢房里的吴翠花也同样退了烧，嚷着嘴里没味道，要喝粥。 可惜，众人聚在堂屋，没人搭理她。 李老太吧嗒着烟袋锅，桌上放着那封休书。 “我这老太太不懂大道理，就是觉得没有谁一直干坏事，又不用受惩罚。 吴翠花这次偷了福妞儿出去，根本不顾福妞儿死活。 她已经不是蠢了，是恶毒，是心里根本没有我们李家。 再留她在家里，以后怕是要害得咱们家破人亡。 但她到底生了家仁家义，我再给她一次机会。 老二，一会儿进城去找个便宜的住处。 老三媳妇儿，拾掇十斤高粱米，十斤小米，几棵白菜萝卜。 再拿一口陶锅，把老二媳妇儿的被褥衣衫都打包。 今日就送她进城去，以后每月家里只给她这些粮食，别的就靠她自己挣了。 挣不来，或者丢了粮食，也同家里没关系了。” 家仁家义跪倒在地，红了眼圈儿，想说什么却哽咽了。 老娘做了这样的恶事，被休出门也是应该。 但奶奶为了他们，给娘治了病，又给粮食给东西。 最后也只是撵去城里住，没给休书… “奶，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孝顺您。” 李老太摆手，长长叹气。 “你们是好孩子，可惜没摊上个好娘。 以后对我如何，我不管。 但你们若是念着今日之事，一定要好好照顾福妞儿。 你娘是个蠢的，怕是不觉得自己错了。 她欠下的债，就要你们兄弟还了。 以后她在城里，你们也不要管，让她吃苦张长记性。 她若是安分，家里不会给休书。 等你们大了，有前程了。 再给她养老，保她衣食无忧，也算全了孝心。” “奶…” 家仁家义哭出了声，有愧疚，有夹在中间的委屈…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就是李老四和陶红英再生气，都因为吴翠花被撵出去而好了很多。 吴翠花躺在炕上，许是觉得生病就有了依仗，一声又一声喊着。 到底喊来了家义给她送了一碗粥。 她还以为昨日的事就算过去了，一边喝粥，一边同儿子抱怨。 “你奶奶真是，大惊小怪，不过是你舅舅抱福妞儿出去玩一会儿罢了。 谁家孩子这么娇贵，亲戚抱抱都不行？ 你赶紧去找你爹和你哥，帮着求情，把你舅舅解开。 这么捆着，算什么事啊。 那小丫头片子不是已经好了吗，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儿。” 吴二狗儿早被拔了嘴里的破布，这会儿躺在炕上，滚到炕边儿，也是嚷着。 “大外甥，赶紧给我解开。 等以后舅舅赢了钱，给你买糖吃。” 可惜，家义根本不搭理他，低着头，拿了碗就走。 这一等，吴翠花姐弟俩就等到了中午。 吴二狗饿的厉害，还要吵闹，屋门就被打开了。 李老四提了他就走，吴翠花吓的厉害。 不等她喊几声，陶红英和赵玉茹也进来了。 两人捆了她的手脚，然后麻利拾掇被褥行李。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吴翠花想要拦着，却没办法。 最后也被扔上了驴车，同吴二狗凑做一堆。 李老四赶车，李老二坐在车辕，迅速出了村子。 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县城，驴车七拐八拐到了城北最破烂的棚户区。 一个老太太等在一个低矮小房子门前，见李老二到了。 她有些嫌弃的扫了吴翠花和吴二狗一眼，然后递出了一把钥匙。 李老二点点头，“大娘放心，以后一月五十文房租，肯定每月给您送来。 但这两人有什么不好的，我们家里可不负责。 您平日还是要多照看一下。” 说话的功夫，李老四已经把吴翠花和吴二狗扔到了屋子里，东西倒腾进去。 兄弟俩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吴翠花路上早听李老二说个明白，这时候被气的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 “没良心的东西，老娘给你生了两个儿子。 呜呜，你就这么把我打发了！” 吴二狗倒是没觉得怎么样，得了自由就赶紧去“放了水”。 末了还高兴，以后在城里可有地方落脚了。 “姐，别哭了，赶紧做饭，我饿了。” 吴翠花正哭的厉害，听到这话，差点儿没噎过去。 她突然有些后悔，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第五十五章 重启魔术游戏 不说吴翠花怎么过日子，只说李家上下，缓了足足两三天才算恢复元气。 佳音退烧了，能吃能喝了。 众人放心，也开始放心吃饭，放心睡觉。 总算都退去了黑眼圈儿，不用提心吊胆了。 家喜家安好不容易出门找小伙伴们玩耍，被村人抓住问了好久。 听说佳音好多了，村人也都高兴。 “可怜孩子真是遭罪了。” “就是，半岁都没到。” 吴三婶子热心肠，又同李家交好。 主动跑去隔壁村，寻个七十岁的老太太写了一张“拘魂马”。 待得送到李家，受到了李老太婆媳的衷心感谢。 她们其实也担心佳音吓到了，想要好好收收魂儿。 但刚刚搬来没多久，不认识会写这东西的老人家。 没想到，吴三婶子帮忙解决了。 吴三婶子乐呵呵，一直摆手。 “都是小事，不值一提。 福妞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哪里舍得她受苦。” 李老太叹气，“家门不幸，出了那么个搅屎棍子。 偏偏碍于儿孙，还不好当真休了。” “哎呀，老姐姐，谁家都有那么一两个糟心儿女。 你这就不错了，除了这个，其余儿孙媳妇都孝顺。 还有这么好的大孙女，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佳音穿着袄裤，依靠在的被垛上。 不时啊啊有声，应和着吴三婶子。 这次可真是给奶奶吓坏了。 就算晚上睡觉，都要摸她十几次，生怕她再丢了。 这么下去，她是好了，老太太反倒落下病根儿了。 李老太扯了棉布巾给孙女擦口水，轻轻叹气。 希望这孩子小时候遭点儿难，长大就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了。 先前进城，刘镖头帮了大忙，村长也带了村里人跟去站脚助威。 李家不可能不感谢一下，所以，李老二和李老四特意进城。 李老四去请刘镖头明日来家吃饭，李老二就去采买。 过年的猪肉已经吃完了，再买十斤。 排骨因为肉少便宜，买了半扇。 还有猪下水，难得碰到，也来一套。 粳米算了，家里还有一些，但细面要多买， 高粱小烧酒也要来两坛子，刘镖头和村人都喜欢… 中午时候，兄弟俩在城门口汇合，匆忙回家。 佳音被奶奶抱在在屋里走动，家安家喜跟在后边做鬼脸。 佳音不时笑的咯咯，算是给哥哥捧场。 眼见李老二搬了这么多东西进来，李老太赶紧迎上去。 顺带佳音也看了个遍，结果越看越心疼。 这些东西，她的小院都有啊。 可惜，这几日却是被吓的蔫巴，没心思多关注家里。 今晚，还是要和奶奶把被窝变魔术的游戏，重新抓起来啊… 李老太颠颠手里的孙女，就是心疼花银子，也忍了下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从外边进来，她就仔细吩咐。 “咱们家里是道谢，总要有些诚意，不能小气。 明日蒸一锅细面馒头，给客人吃。 咱们自家吃两合面儿就行！ 另外，菜要准备好一些，别怕费油费肉。 人家关键时候能为咱们家出头，这很难得。 咱们家若是不知道感恩，以后再有事，可没脸找人家了。” “是，娘，你放心，我一定安排好。” 陶红英赶紧应下，仔细查看过东西，报了几个菜名。 “娘，二哥买的肉多，做个红烧肉炖干菜。 再去吴三婶子家要几棵酸菜，炖个酸菜排骨。 咱家还有兔子，也能再添一个肉菜。 猪下水里，猪肝煮熟蘸蒜泥。 剩下都卤上，更下酒。 这就五个了，再添一个白菜炒木耳，葱爆鸡蛋。 最后加一个萝卜丝肉丸子汤。 你看行不行？” “行，就这么安排，每样都尽可能多做。” 李老太对儿媳的手艺非常满意，又道。 “记得再炸些干果儿，有孩子来，也别让人家空手。” “好。” 婆媳商量好，就开始忙碌起来。 猪下水好吃，却不好拾掇。 提前下手，省的明日忙碌。 当晚，吃过晚饭，灶间的大灶就卤上了猪下水。 佳音趴在老太太肩头，馋的总是抻头往外看，口水淌成河。 李老太猜到，也是哈哈笑的不成。 “小馋猫，这奶奶可没办法。 你再馋也吃不了！” 佳音气的乱踢小脚儿，再炕上翻来翻去。 李老太无奈，到底喊了孙子去灶间说一句。 “把排骨砍一根儿，扔锅里一起卤。 明天给你妹妹解馋，咂摸一下滋味。” 家喜家安赶紧跑去灶间传信儿。 妹妹还没长牙，顶多尝尝味道，剩下还是他们的口福。 村里人有晚睡的人家，嗅着李家飘出来的香气。 老老少少们，也是馋的口水泛滥。 “这李家儿媳的手艺真好。” “是啊，不知道做什么了，这也太香了。” 当然，没让他们猜多久，第二日全村都知道了。 刘镖头是个豪爽的脾气，媳妇儿更是细心。 说起要到李家做客，还是为着之前丢孩子的事。 所以，刘夫人准备了厚厚一份伴手礼。 刘镖头提着，领着儿子，雇了马车到清水村。 这时候，村里人已经早早都到了。 本来打算帮忙，李家却准备差不多了。 大伙儿就聚在一起，晒着越来越暖和的太阳说闲话。 李家兄弟一个没落下，齐齐到门前接了刘镖头。 不说，他之前帮忙找佳音。 就是老四和家义出去走镖，也没少得人家照顾。 刘镖头身形魁梧，红脸膛，高嗓门。 一身窄袖袄裤，配了黑色的大氅，很有几分勇武气势。 刘家的小子叫刘扬，同家义一边大。 身形胖大，见谁都是一副笑脸。 村人看得忍不住都是站起来，好奇李家什么时候结交了这样的人物。 倒是村长和当日进城的几个村人熟悉。 众人纷纷见礼，簇拥着刘镖头父子往里走。 李老太抱了佳音站在门口，见刘镖头要行礼，就赶紧拦着。 “刘镖头，先前可是托了你的福，才找回福妞儿。 福妞儿还小，我抱着她给你行礼才对。” 说着话，老太太就要弯腰。 刘镖头大手一伸，扶着老太太坐下。 “大娘，你可别这么客气。 我跟秋生兄弟相称，您也是我长辈。 哪有长辈给晚辈行礼的！ 您老念我的好，以后让秋生跟我多出去几次就行。 您是不知道，有他跟着镖队，可帮了我大忙了。” 谁不喜欢儿子被夸赞的。 李老太笑的眼角皱纹都深了。 “好，好！ 只要你看得起他，就让他多跟你出去长长见识。” 第五十六章 咱们也生个女儿吧！ 众人一时都坐了下来，刘镖头探头看看佳音，问道。 “咱家丫头还好？ 瞧着脸色不错。” 佳音大眼睛亮晶晶盯着刘镖头，伸手往他那侧奔。 李老太顺手把孙女递了过去。 刘镖头下意识接过去，就有些后悔了。 六个月的孩子，软绵绵，胖乎乎，小小一团儿。 他这蒲扇一样的大手，都不知道放哪里了。 佳音感受到他的慌乱，咯咯笑着抱紧了他的脖子。 这般，就能趴在他胸前了。 刘镖头干脆半仰躺，让佳音趴的舒服一些，省得掉下去。 看着这么勇武的汉子，被一个小丫头吓成这个样子。 众人都是笑的不成。 佳音也觉得好玩，当然也是真感谢这个汉子。 家里没少得他帮助不说。 那日，她绝望恐惧的时候，也是他带头冲进赌场。 五六个月的孩子，不能说不能做什么。 她只能这般表达亲近了。 刘镖头小心护着胸前的肉团子，心里也是软成一滩水。 原来孩子小时候，这么可爱，抱起来这么暖呼呼啊。 可惜，儿子小时候，他一直在外走动。 好似回过神的时候，儿子已经七八岁了。 这么想想，对儿子还真是有些亏欠。 正坐在门口同家义小声说笑的刘扬，突然觉得后背一凉。 家义拐拐他，问道。 “怎么了？马上又要走镖了，你爹同意你跟去了？” 刘扬立刻苦了脸。 “我求好几次了，我爹都不同意。 你一定帮我再求一求，到时候咱们一起出门。” “行，我找找机会。” 两人说的热闹，刘镖头就喊了儿子。 “儿子，把你娘准备的东西拿来。” 刘扬应了一声，就把身边的包裹送了过去。 刘镖头小心把佳音递给李老太，然后打开包裹。 “大娘，我家媳妇儿给福妞儿准备了一些东西。 不是什么贵重玩意，您别嫌弃。” 包裹里是一套小袄裤，还有一条小被子。 袄裤是绯色，绣了浅黄色的花儿。 小被子则是新绿绣了蓝花。 用料细软，针线细密。 一看就是用心准备的好东西。 李老太高兴坏了，一迭声道谢。 “哎呦，可让扬哥儿他娘挨累了。 这简直太漂亮了！” 佳音也是喜欢，小手握在一起，要鞠躬道谢。 结果，她忘了自己腰身还太软，差点儿摔下去。 慌得刘镖头一把托了起来。 李老四给刘镖头介绍屋里众人。 村长，当日帮忙的村人，还有隔壁赵叔等几位老爷子。 刘镖头可是知道李家才来村里落脚不过四个多月。 这么短时间，就同村人相处这么好。 可见李家行事一定周全又仁义。 他越发打定主意，以后同李家多走动了。 又说几句闲话儿，就开始摆桌子吃饭了。 李家正房很宽敞，东西屋的门一打开。 放下三桌儿酒席，轻轻松松。 刘镖头和李老二、李老四、村长，几位老爷子坐一桌儿。 东屋是几个村人，由同他们最熟悉的李老三陪着。 西屋就是小子们的天下了。 家仁家义，家喜家安，陪着刘扬，外带李老太和佳音。 至于家欢，他一直在灶间忙碌呢。 陶红英本来手艺就好，这次又格外用心。 菜色一端上来，让所有人都是惊讶。 不说，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实在是菜码也太大了。 酸菜炖排骨和红烧肉炖干菜，都是小陶盆装着。 其余几样也是最大的盘子，摆盘更漂亮。 李老太招呼众人，“当自己家，都别客套。 先吃饱，再喝酒，小心空肚子喝酒难受。 回去你们媳妇儿该埋怨我了！” 众人都是笑，嚷道。 “大娘放心，这么多好吃的。 谁还顾着喝酒啊，先解馋再说。” 话是这么说，但男人哪有不喜欢喝酒的。 不过半饱，众人就端起了酒碗。 火辣辣的高粱小烧酒下肚儿，就更热闹了。 人人都打开了话匣子，说外边世界的新鲜事。 说马上春耕，田里种些什么。 说朝廷的粮税高，甚至是北边的战事。 村里妇人们在家吃了饭，耐不住好奇，也凑来听个热闹。 淘气小子们更是跟着老娘钻进来，偷偷咽口水。 李老太就让家安家喜拿了干果儿，分了出去。 欢喜的淘气小子们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陶红英抽空，进屋看了一眼刘家送来的针线，很是高兴。 回到灶间，她就琢磨回礼。 家里的熏兔子还有两只，熏鹿腿也有一只。 但这不够，而且要谢的是刘镖头的媳妇儿。 幸好面团还有一些，豆腐也是新鲜的，泡木耳也剩了。 于是，她快手快脚蒸了十几个素包子。 又炸了肉丸子，春卷盒子。 最后装到新篮子里，盖上干净的棉布。 结果，她准备的是回礼，却又当拜师礼，派上了大用场。 原来，刘镖头说起过几日走镖。 家里春耕，李老四这次去不了，就让家义跟着。 刘镖头爱才，又见家义和儿子处的好。 于是，他开口说要收徒。 家义当然愿意啊，李家也是早有默契。 当场，家义就跪地磕头，敬了茶。 李老太赶紧出来寻儿媳，凑拜师礼。 陶红英准备的那些，正好被征用了。 但还是有些单薄… 吃饱喝足，昏昏欲睡的佳音就被抱到西厢房。 “福妞儿啊，你有没有果子？ 能不能拿出来一些？ 你三哥拜师，咱家没什么东西可送礼了…” 李老太话才说到一半，还在担心孙女能不能听懂。 结果，她的面前就突然出现了一袋子红枣。 一筐苹果，一筐梨子。 佳音见奶奶不说话，又拿出两条活鱼。 “够了，够了！” 李老太被活鱼甩了一脸水，立刻回身，赶紧拦了一句。 “你娘也准备，加两条鱼，两篮果子就足够了。” 佳音打个哈欠，歪在奶奶肩头，秒睡。 李老太轻轻托着孙女，然后喊了儿媳，赶紧拾掇。 待得刘镖头父子回家的时候，李家的送的拜师礼，堆了半车厢。 刘夫人接了酒醉的丈夫，被这些东西惊了一跳。 毕竟她就送了一些针线，李家回的也太多了。 还是儿子给她解了惑，“我爹收下家义做徒弟了。 这是家义奶奶准备的拜师礼！” 刘夫人这才明白，对李家的印象又好了几分。 刘扬拿了几个果子就跑了，留下她伺候酒醉的丈夫。 不曾想，她被直接拉上了床。 “夫人，咱们也生个女儿吧。 李家的小福妞儿，又软又胖…” 李家不知道，刘镖头抱了抱佳音，就开启了刘夫人千方百计生闺女之路。 送了客，好不容易拾掇完家里，老老少少都是累够呛。 倒是佳音，睡醒无聊，又啃着脚丫子打理她的空间小院儿。 第五十七章 小院不变的宗旨 经过年前年后，不懈的努力，如今五亩地已经收好了。 土豆装了十几麻袋，直接扔进了库房。 玉米也都变成了玉米粒，有些甚至磨成了玉米粉。 想想香甜的玉米饼子，佳音就馋的不成。 但不行啊，这玉米粉是给小院这么多张嘴准备的。 根本没她的份儿！ 四头小猪仔，平日没好好喂。 大半时候都是扔几棵白菜对付一下。 所以，它们长的并不快。 半年过去，也才八九十斤，很是可怜。 以后有了玉米面，倒是可以长长膘。 不过，想吃肉是不能了。 四头小猪仔，买的时候，特意挑了两公两母。 来自老家的农村大集，都是附近老乡养的土猪。 不如那些特意培育的育肥猪长得快，但肉更香。 甚至公猪都没有劁过，保持了生育能力。 佳音就盼着，再好好养个那年。 这两对年轻的小猪会发生爱情，然后生儿育女。 儿女再生儿女，她就有吃不完的猪肉了。 只要想想就激动啊。 四头小猪不知道，它们因为生育能力，躲过了很快挨刀的命运… 那几只鸭子和大鹅，也都不错。 每日到处乱窜，给自己找点儿零嘴吃，再来点菜叶子就满足了。 一天一个蛋，偶尔两天一个。 一群劳动模范，已经把李家的咸蛋坛子塞满两只了。 倒是那群小鸡，过得最幸福。 两只公鸡，各自带了七八只母鸡后宫。 仗着翅膀能半飞起，时常跑去后边地里偷玉米吃。 各个吃的溜光水滑。 这才开春，已经有母鸡攒了二十多个蛋，趴下了。 说不得过一个月，小院里就有几十个毛茸茸的小鸡仔了。 这也是佳音忍着口水，除了逃荒路上给母亲补身体，再没动过杀鸡念头的原因。 长远打算，可持续发展，是小院不变的宗旨。 如今就等着家里种地，跟着种三亩高粱，一亩土豆，一亩玉米。 高粱给家里贴补田里产量，土豆和玉米喂鸡猪。 玉米杆子，玉米瓤子都能烧火。 到时候给猪煮个熟食吃，都能派上用场。 除了这些，佳音还给自己添了个大活计。 就是在五亩地四周找石头。 甚至把后边垒院墙的石头都搬光了。 她把石头都处理干净，放到了院子中间。 最显眼的位置，也是最方便拿取的位置。 这是她给自己准备的自保手段。 可惜，如今还没机会练习。 否则，她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些石头挪出去。 最好出现在十几米高空，找准目标落下。 别说是人，一头牛都能立刻砸死。 不得不说，先前吴二狗偷偷抱她去赌场。 还是给她留下了心里阴影。 那种无能为力的恐惧，她不想经历第二次… 时节是个神奇的东西。 年前还是冷风割脸，冻得拿不出手。 但大年一过，前后不过一个月，这天气就大变样。 冷风温柔了，太阳更亮更暖了。 山坡上，大地里，积雪迅速融化。 还了天地原本的颜色，隐隐带了生机。 小子们被禁止去河边，不时有不听话的，被老娘拎了耳朵，打的嗷嗷直叫。 李家是不用这样的，因为家喜家安的教训太深刻，自己长记性了。 李家买下的十亩地，之前荒废了两年，长了不少杂草。 李家几兄弟，早早就拿了家伙事去田里割草，烧荒。 家仁已经开学，带了家里给准备的吃食。 还有春季三个月的束脩，吃用的零钱。 家义更是没出正月就被刘镖头带走了。 听说这次走得不远，一个月就能打个来回。 家欢跟着母亲赵玉茹和婶子陶红英，又出去上灶了两次。 他如今可是个合格的帮厨了，切菜配菜，一把好手。 陶红英同赵玉茹商量过后，家里炒菜也经常让家欢上手。 别管好吃不好吃，都是自家人，谁也不挑。 这般算下来，能下田干活的人不多。 就剩李老二和老三、老四，带了家喜家安两个小子了。 幸好，李家只买了十亩地。 有李老四这个天生神力，一人顶三个，倒也忙得过来。 村里人原本没着急，但是看着李家动手了，就也都忙碌起来。 佳音在屋里急的满炕乱滚，实在太无聊了。 她想出去啊！ 可外边的天气，对她一个小婴孩来说，还是太冷了。 李老太是严防死守，绝对不让孙女离开眼前片刻。 就是陶红英都不行，喂奶都要在屋里。 而陶红英也高兴这样。 不得不说，家里人都因为丢孩子留了阴影。 佳音无奈，只能努力练习爬行。 但谁来告诉她，为什么爬起来要像青蛙一样，用力蹬腿才能窜的远一些。 这姿势太难看了，不适合她这个美少女！ 家喜家安从外边跑进来，见妹妹累的满脸通红，忍不住上前逗弄。 “哈哈，妹妹像个大蛤蟆。” “妹妹加把劲，对，蹬腿，蹬腿！” 李老太见孙女一翻身不动了，猜到她生气了，就赶紧吆喝孙子们。 “你们是不是跟着下田了，看你们脏的像泥猴一样。 还不去洗洗！” 家喜家安赶紧疯跑出去，边跑边打闹，淘气的不成样子。 李老太抱了孙女，哄着。 “福妞儿不生气啊，奶奶抱你出去晒晒太阳。” 佳音立刻高兴了，手舞足蹈。 她已经在屋里圈了一个月了，可憋死姐了。 待得李老太把佳音裹成棉球一样，进城的李老二也回来了。 他赶着村长家的驴车，笑着高声说道。 “娘，我买到高粱种和谷子了。 城里人比先前多很多，大伙儿都忙着要种地了。” 李老太上前看看，也是笑道。 “正经过日子人家，可不都开始忙了。 这一年好不好，就看春天了，谁也不敢偷懒啊。” 佳音直勾勾看着驴车上的粮种袋子，眼睛都在放光。 她空间小院的田地，还没高粱种子呢。 说不得，要再当一次小偷了。 李老二把种子扛进库房，就要去还驴车。 李老太翻检家里的存货儿，就留了下来。 趁着这个机会，佳音一伸小手，就把良种袋子收进了空间。 李老太一转身，被空荡荡的地面惊了一跳。 粮袋子呢？ 她找了一圈儿，到处都没有。 再看笑嘻嘻的孙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压低了声音，偷偷问孙女。 “福妞儿啊，你是要种子有用吗？” “啊。”佳音应了一声。 “这些够吗，要不要让你二伯再去买？” “啊，啊。” “那谷子呢，菜种呢，也要吗？” 祖孙俩一问一答正热闹，李老二却去而复返。 他在院里喊着，“娘，村长和几位老叔来了。” 李老太赶紧抱了佳音出去，果然村长和隔壁几位老爷子都在院里。 这是明显有事要说啊！ 第五十八章 到底谁是贼？ 李老太赶紧招呼他们进屋喝茶。 然后又让家喜家安去田里，把李老三和李老四叫回来。 很快，堂屋里就坐满了人。 村长也是爽快脾气，直接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大妹子，我们过来是有事商量。 我这六个兄弟，他们手里，加一起有二十亩地。 但他们身体不好，每年种着很费力。 而且，耽搁收成，除了粮税也就剩个口粮。 原本都是肥田，好好种着，一年总能赚个二两银子。 怎么算都是可惜了。 所以，今日过来，就是想问问。 你们家要不要把这二十亩地接下来？ 你们家劳动力多，这二十亩应该忙的过来。 秋日时候，除了交粮税。 再给我这几个老兄弟，留个口粮就行。 当然，平日田里有些小活计，他们也能跟着一起干。 力所能及的，谁也不会偷懒。 你看，成不成？” 李老太听得有些发愣，扭头看看三个儿子。 他们也是意外。 “村长大兄弟，这事说起来，几位老兄弟是不是太吃亏了？ 要不然，地还是你们种着。 我们家里忙完，就去给你们帮忙。” “不，不是那么回事。” 隔壁的赵叔，第一个开口了。 “大妹子，我们都是半残的废人了。 每年春耕秋收，实在扛不住重体力的活计。 看着好好的田，种的乱七八糟。 我们这心里也不好受。 若是你们家里接过去，一定不会再这样。 我们呢，多少帮着干一些。 秋日时候，拿个口粮，饿不死就行。” 其余几个老头儿也是纷纷帮腔儿。 “是啊，我那是三亩地。 去年只种了两亩，那还是村里人帮忙呢。” “好好的地，落在我们这些残废手里，真是可惜了。” 李老太看出他们是真心实意，家里十亩地，确实也有些少。 她想了想，就道。 “我知道老兄弟们都是好心，也有照顾我们家的意思。 但我们家可不能占你们便宜，毕竟过日子都不容易。 这样吧，这二十亩地我们家接下了。 你们也别说，秋日只要一个口粮就行。 以后，我们家吃什么，你们吃什么。 就是田里颗粒无收，也不会缺了你们的饭菜。” “那可不成！”老爷子们立刻反对。 李家日子虽然也紧巴巴，但因为孩子多，嘴上不能俭省。 平日李家的伙食，可是村里最好的。 经常买白米细面回来不说，陶红英上灶，也会带荤菜回来。 若是他们以后跟着李家一起吃，李家就是要多养六张嘴，可是太亏了。 “是啊，我们只要几袋高粱就行。” “老了，活儿都干不了，有口吃的就行了。” 李老二兄弟几个都是心肠软，平日对老头儿就多有照顾。 这个时候，自然要劝。 “赵叔，你们就听我娘的吧。 我们兄弟好好种地，秋日多打粮食就行了。” “是啊，你们平日开伙就很麻烦。 前日不是还把高粱饭煮糊了，以后就不用吃糊饭了。” 李老三实在憨厚，开口就把老爷子们说的红了脸。 家里也没个女人，他们平日都是胡乱糊弄一口。 饭煮糊了，简直是常事… 李老太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办了，村长在这里，正好写个文书。 以后，几位老兄弟的田地，归我们家里种。 然后伙食我们家包了，再添一年两套衣衫鞋袜吧。 都写下来，以后有人说闲话，咱们也不怕。” 几个老头儿都是听得激动。 这样，简直出乎他们想象的好。 吃饭穿衣，以后都不用愁了。 赵叔赶紧说道，“文书再多写一句。 以后家里砍柴和种菜，都归我们了。 谁也别抢，这些活儿我们还能做。” “好，就这么定了。” 村长一拍桌子，兴奋的脸色通红，催着李老二赶紧写文书。 李老二拿了纸笔，仔细写的清楚。 然后他们兄弟三个，六个老爷子都按了手印儿。 最后，才是村长这个见证人。 一时间，皆大欢喜。 送了老爷子们和村长，李老太抱了孙女，半晌没说话。 佳音挣扎站起，去揉奶奶皱着的眉头。 李老太回神，笑着亲亲孙女。 然后喊了儿子们说话，“多添了二十亩地要种，咱们家的人手还是有些不够用。 这样，老二你们去牛马市看看，买头骡子回来吧。 最好带着板车，拉东西方便。 以后，红英上灶的家伙事多了，或者接送家仁，也都用得到。” 李老二几个听说，都是兴奋起来。 家里添牲口，可是大事儿。 骡子跑起来没有马快，但好伺候，体力也好。 无论是种地拉犁杖，还是拉车赶路都是好手。 比毛驴更是过日子的好帮手。 但这价格… “娘，怕是要二十两银子，家里会不会为难？” 李老太摆手，给儿子们吃了个定心丸。 “不怕，家里还有六十多两呢，足够花用了。” 李老二几个这才高兴起来，嚷着。 “明天就是县城北边的牛马市，我们就去看看。” “对，各村最好也问问，万一有合适的呢。” “以后也不用总去借村长家的驴车了。” 李老太拍着孙女，也是笑的欢喜。 家里没了吴翠花那个蠢货，不用时刻提防她。 说话也方便了，商量什么事也没人搅和了。 而这个时候，被李老太惦记的吴翠花，当真是水深火热。 她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骂。 一晃眼，被家里撵出来，也有一个月了。 李家给的粮食，足够她一个人吃饱。 原本她整日吃了，睡了吃。 偶尔出去说说闲话，看看热闹。 日子也应该过得不错。 但吴二狗也住这里啊，抢这口饭吃啊。 他早起吃了饭就走，赌场混个一天，晚上再回来吃饭睡觉。 真是比先前居无定所，要自在多了。 这样就是苦了吴翠花，勒紧裤腰带，紧着弟弟吃饭。 人家过年都胖了，她倒是狠狠瘦了一大圈。 今日李老二又来送粮食，她正高兴可以吃顿饱饭。 结果，一转身的功夫，粮食袋子就没了。 “哪个杀千刀的啊，居然跑我家偷粮食。 怎么不天打雷劈，劈死他啊！ 断子绝孙的东西，烂爪子的玩意儿！” 这个时刻，大杂院里，家家都在做饭。 她坐在门口，这么叫骂，自然人人都听得清楚。 好好过日子，突然被扣了个贼的帽子。 谁也不愿意啊。 于是，就有那脾气不好的出头了。 “姓吴的，你开口骂之前，是不是要擦擦眼睛。 你眼瞎，当我们也眼瞎啊。 你家里就住了个贼，丢了东西，还往旁人身上赖。 你怎么那么大的脸呢！” 吴翠花嗷的一声从地上跳起来，掐腰回骂。 “你说谁家住了个贼？ 你才眼睛瞎呢!” 第五十九章 李家的新成员 “说谁，谁知道！” 骂人的妇人也不是好欺负的，用力敲打着锅碗瓢盆。 “谁家住了个赌徒，心里没数吗？ 平日大伙儿放点儿东西都要小心翼翼。 就怕不注意被摸去！ 人家自己还不觉味儿，真是睁眼装糊涂！” “就是这话！”另一个妇人也是帮腔儿。 “刚才，我亲眼看见某个赌徒，背着粮食走的。 干什么还用说吗，卖了粮食去玩两把啊！ 当谁家都跟你家一样呢，抱了几斤粮食当宝了！” 有人更是喊了房东老太太。 “高大娘，你这是找到什么房客啊？ 你可不能因为一月百十文的，就不顾大伙儿了。 我们可是租你房子有几年了！ 这样的驴粪蛋，坏了一锅汤，惹的谁都住着不舒坦。” 房东老太太也是厌烦，瞪了吴翠花一眼，冷哼道。 “大伙儿都过日子呢，谁都老实的，别有事没事就嚎。 自己家的事，自己问明白了，再往外嚷嚷。 能住就住，不能住就赶紧搬走！” 吴翠花被群起攻击，气个倒仰。 但想想她方才缠着李老二说话，想讨要一些银子。 弟弟确实没露面，她以为怕挨揍。 难道弟弟真是那时候，背着粮食跑掉了？ 她闹了个没脸，闷不啃声进屋了。 三更天时候，吴二狗才垂头丧气回来。 结果，屋里冷锅冷灶。 别说饭菜，热水都没一口。 他就迁怒发火了！ “你在家一天是干什么的？ 怎么不做饭，不烧水？” 吴翠花直接从冷冰冰的炕上蹦了起来。 “你还有脸说？ 我是要做饭，但怎么做？ 粮食呢！ 你把粮食拿到哪来去了！ 赶紧给我还回来！” 吴二狗醒过神，这才想起他把粮食卖了。 他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应道。 “我哪里知道，你是不是忘记放哪里了！” 吴翠花实在忍耐不住，上前就给了他一巴掌。 “你个杀千刀的，就知道赌钱！ 那是我一个月的口粮，你连这个都敢偷！ 以后怎么办，喝西北风吗？ 你还有脸进门就要吃饭！ 你一直吃的都是我的口粮！” 吴二狗被打的疼了，也是不高兴，一把甩开姐姐。 “你闹什么？ 不就是一点儿粮食吗？ 以后我赢钱了，给你买上二百斤！” “你怎么不去死！ 还二百斤，我二斤都没见到过！ 以后怎么办，一起饿死啊？” 吴翠花坐在炕上，哇哇大哭。 真是不知道，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赌鬼弟弟。 家里又这么一根儿独苗，爹娘都死了。 她还能当真打死弟弟不成？ 显见，吴二狗也知道这个。 他往被窝里一躺，根本不管姐姐怎么哭。 他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出主意。 “明日，你再回李家去要就是了。” 吴翠花回身就给了他一脚，“你还敢说！ 我被李家撵出来，要怪谁? 还不是被你连累的！” 吴二狗不在意，“你给李家生了两个孙子呢。 他们还当真敢把你饿死啊！” 吴翠花不说话，想想李老太和李老二，真是有些打怵。 但粮食没了，也不能饿死啊。 好不容易熬了一晚上。 第二天抱着咕咕响的肚子，她就回了清水村。 天气暖和，村人都闲不住，老老少少不时往田里转转。 结果，路上碰到吴翠花，人人都神色古怪。 有人猜到吴翠花是回来找麻烦，于是绕道后边小路跑了。 李老太用背篼背了佳音，也在拾掇后边的菜园子。 虽说几个老头儿承诺包了菜园子的活计。 但他们不是没胳膊就是没有腿，谁看了也不忍心。 所以，能帮着多干一点儿，就给他们少留一点。 村人跑来，远远就喊着。 “大娘，吴翠花回来了。 瞧着那样子，恐怕没好事儿。” 李老太皱眉，同村人道谢。 她匆忙回去前院，直接闩了院门。 家喜家安在院里劈柴，干活儿也不老实。 两人比赛谁劈的柴火更细，差点儿砸到手指。 正后怕的时候，就见奶奶匆忙出来，他们还吓了一跳。 不等说话，吴翠花已经到了门前。 “娘啊，那个…我回来看看你!” 李老太头都没抬，权当没听见。 后边背着孙女，两手扯着孙子，直接进了屋子。 吴翠花急了，跳脚儿喊着，可惜谁也不出来。 吴翠花知道李家不会再放她进门，当真害怕了。 她还想等儿子回来，帮忙求情。 结果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人影儿。 好不容易问了村人，她才知道。 家仁读书没回来，家义去走镖了。 这是没有指望了！ 吴翠花还想扔了脸皮，去李家门外撒泼。 结果，远远的，李老二和李老四就赶了一头健壮的骡子回来了。 她吓得赶紧躲了起来！ 昨日送粮食的时候，李老二说的明白。 她敢回家搅和，就掐死她，扔到河里。 她没娘家撑腰，弟弟又是个自私的。 到时候，保管没有一个人敢为她出头。 死了就白死了！ 那一刻李老二眼里的恨和厌恶，让她半点儿不敢怀疑… 李家的院门，因为儿子回来，终于打开了。 村人们跟了一路，这时候统统涌进院子看热闹。 “这骡子花了多少银子，实在太健壮了。” “对啊，用个七八年不成问题。” “这可比村长家的驴子要顶用多了。” 李老四喜欢的不成，张罗给骡子饮水，刷毛。 家喜家安也想凑上前，被李老二一把扯到一边。 “小心挨踢！ 等过几日有绿草了，你们多牵它出去。 它跟你们熟悉了，就不会尥蹶子了。” 家喜家安赶紧点头，远远看着。 家安实在忍不住就喊着。 “爹，让我骑一下。” 李老四最娇惯孩子，笑呵呵抱了侄儿和儿子坐上骡子后背。 两个小子高兴疯了，又不敢乱动，那模样特别搞笑。 但在村里孩子，可是羡慕的眼睛发红。 拼命扯着自家老爹的手，拼命晃动。 最后，在场的淘气小子们都被抱上去，做了一把骑驴小勇士。 骡子脾气不好，翻着嘴唇，很是烦躁。 幸好，李老太寻了一颗白菜扔过去。 骡子有了好吃的，也就可以忍受淘气小子们了。 隔壁老爷子们听见动静，也过来看热闹。 他们是上过战场的人，对牲口更多几分亲近喜爱。 赵大叔干脆就说道，“老四啊，你们这院子孩子多。 养这大牲口，不方便。 不如放到我们院子里，我们帮忙照看着。” “是啊，清粪，喂草，你们都不用惦记了。 这样的小活计，我们还做的了。” 其余几个老爷子也是帮腔。 第六十章 自带滤镜十几层 李老四不想老爷子们挨累，开口就要拒绝。 但李老太去抢先说道。 “好啊，以后就劳烦几位老兄弟了。” 自从签了那张种地文书，老爷子们就跟着李家一起吃饭。 不得不说，多了六口人，灶间的活计一下多了不少。 幸好老爷子们不挑拣，什么说道没有。 只要是熟的，热的就行。 所以，李家也没觉得太麻烦。 但老爷子们还是有些心虚。 一人每顿只肯喝一碗粥，一个饼子。 吃个大半饱就行，不愿意占李家便宜。 如今，他们有了活计，能帮李家分担。 以后，想必再吃饭也能挺直腰板。 果然，李老太把骡子交给他们，老爷子们高兴坏了。 待得孩子们过了瘾，就把骡子牵了回去。 李老二兄弟几个，张罗了一些东西。 把赵家大门口一侧的猪圈重新钉了钉，以后就是骡子的地盘了。 整整一日，李家和赵家门前就没断了人。 满村老少都来看过了，自然也是羡慕。 这么好的骡子，没有二十两买不下来啊。 还有那辆八成新的板车和犁杖，加一处没有二十五两下不来。 李家这日子，还没开春种地呢，就这般红火了。 有人羡慕，自然就有人嫉妒。 私下说起闲话，免不得酸溜溜几句。 “李家就是能显摆，总共才几亩地啊，就买牲口了。 二十多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赚回来。 怕是两年都要白干，就剩一个骡子。” 说来也巧，正好被村长听见，就呵斥道。 “不懂就别瞎说，你们知道什么！” 他借机会就把赵老头儿六个的田地，一起包给李家的事说了。 “李家就算劳力多，三十亩地也不少。 买个牲口家里省力！ 再说老四走镖，老四媳妇儿有上灶手艺。 老二当先生，老三会做泥瓦活计。 人家李家赚银子不难，哪里就差二十两银子了。 你们有这功夫说闲话，不如多琢磨一下，也学点手艺。 省得看人家过日子眼红！” 村人被骂的脸红，想了想，不服气嚷道。 “二十亩地，李家只给口粮，真是占便宜了。” 村长瞪眼睛，“占便宜？ 要不要我去说和，这便宜让你占了？” 那村人立刻缩了脖子。 二十亩地，说得好，一亩地一年最少二两出息。 其实，最近几年天灾太多，一年出产能糊口就不错了。 而且赵老头他们年岁大了，以后有病有灾，管还是不管？ 占便宜，还是吃亏，真是不好说。 “心里都明镜似的，就嘴巴非得痛快一下。 我警告你们，咱们村里刚刚好起来。 你们敢因为那张破嘴，搅和了村里的好兆头。 别怪我狠心，把你们撵出去！” “不敢，不敢。” 众人更是低了头，纷纷开口保证。 他们刚才也真是痛快一下嘴巴。 仔细想想，李家来了村里，好像真是热闹很多。 就是外村人见了他们都不会皱眉绕路了。 反倒是主动打招呼。 这个问问李老四媳妇儿上灶手艺好不好？ 那个问问李家的小孙女当真有福吗？ 听说谁抱了都赢钱… 不说，村里村外如何喧闹。 只说李家依旧按部就班的过日子。 眼见就是三月了，佳音终于学会了爬行。 不是那种青蛙式，而是正经的四肢着地，爬的飞快。 如今家里的大炕，已经整个都是她的天下了。 陶红英端了白米粥和咸鸭蛋进来，见闺女累的小脸通红。 她就忍不住笑道，“这孩子，真是太有劲头了。 比家喜家安他们小时候都要闹腾。” 李老太对上孙女，就自动带上十几层滤镜，看孙女哪里都好。 “有劲头好，俺们福妞儿身体健康。” 陶红英无奈，冲着闺女敲敲饭碗。 佳音就迅速爬了过来，扯过饭兜往老太太手里塞。 老太太哈哈笑，赶紧帮忙系在身前。 佳音这才拿这勺子，对上一碗白米粥，半个咸蛋黄。 还不等吃，她就口水哗啦啦。 终于吃上咸蛋黄了，实在太激动了，怎么破？ 去年就安排家里人捡鸭蛋鹅蛋。 过年时候，家里也开始吃了。 但她太小了，一直沾不到啊。 如今马上八个月了，她的食谱也丰富多了。 虽然小手还是不太听话，经常洒得到处都是。 可她依旧坚持自己吃，练习再练习。 一切都是为了尽快自主进食！ 为了多吃，为了快快长大… 日子在佳音的盼望里，过得越来越快。 就在佳音第一次扒着窗台，颤巍巍站起来的时候，春耕也开始了。 除了李老太带着孙女在家做饭，全家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下地了。 家仁学院那边也放了春耕假，家义也从外边赶回来了。 这样，李家的壮劳力，就有八个了。 家喜家安加一起算一个。 新买的骡子取名叫大青，套了犁杖，早出晚归在翻地。 为此，李家除了草料，每日还要喂一顿豆子。 赵叔几个，负责往地里送水送饭。 还要把两家的菜地翻开，背垄，种下菜籽。 总之，老老少少没一个闲着的。 佳音心疼家里人，又帮不上忙。 于是，每日都从小院往外拿东西。 今日一块猪肉，明日一堆鸡蛋鸭蛋。 后天又是一堆新鲜的萝卜白菜，甚至还扔出两只母鸡。 当然最多的还是兔子。 因为小院的兔子夫妇实在太能生了！ 白菜萝卜都要供给不上它们一家吃了。 佳音只能帮助它们，赶紧实现兔生价值… 李老太也是习惯了，来者不拒。 孙女给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半点不舍得。 本来春耕秋收这样的季节，就是最累的时候。 最穷苦的人家都要吃几顿干饭呢。 吃不饱，吃不好，哪有力气干活。 于是，李家的饭桌前所未有的丰盛。 几乎每天都有一盆红烧兔肉，偶尔炖个小鸡蘑菇。 炒鸡蛋，蒸蛋羹，简直是每日都少不了。 李家老少吃的是嘴角流油，隔壁赵叔几个则是心惊胆颤。 这李家不过日子了，春耕之后，全家要扎脖饿死吗？ 但李家生怕他们不肯放心吃，每次饭菜送的很多。 剩了也不肯拿回去！ 天气越来越热，过夜的吃食容易坏。 说不得，老爷子们只能闷头吃了。 村长惦记老兄弟们。 好不容易家里忙完，就赶来看看。 结果，老兄弟们根本没什么疲惫模样。 反倒各个都胖了一圈儿… 再看早饭桌儿上，一人一大碗二米粥。 一个流油的咸鸭蛋，还有一大盘子的饼子。 他都忍不住流口水，上手分了一半鸭蛋解解馋… 李老太除了做饭，拾掇家里，做好后勤。 再闲下来，她就在村里走动，到处讨要种子。 白菜萝卜，油豆角，豇豆，芥菜，紫茄，南瓜… 总之，只要有种子就要。 然后，带回家就塞给小孙女。 第六十一章 傻子都知道，儿子比侄子亲！ 她算看出来了，小孙女的东西也不是凭空变出来的。 应该是在哪里神仙地方偷偷拿的！ 她们全家跟着吃了喝了，找点种子让孙女还回去。 这样，起码不能让孙女在神仙面前难做人啊… 佳音不知道奶奶猜的八九不离十。 她可高兴老太太这么够义气。 解决了她的大问题。 家里人忙春耕，她也不轻松。 田里要种粮食，园子里要种菜。 猪鸡鸭鹅兔子都要喂。 这些活计加一起，真不算少。 难为她一个刚会爬的宝宝了… 免不得，她白日黑夜的忙，大半时候累的就是睡觉。 这倒是让李老太逢人就夸。 孙女太省心，知道心里家里人。 从来不闹，天天睡大觉… 日出而耕，日落而息。 全家人忙了半个月，终于把三十亩地都种下了。 二十亩高粱，十亩谷子。 地头地角又补了一些豆子之类。 秋日时候打个几麻袋，也够给大青解解馋。 起码做酱块子不用找村里人换了。 说起酱块子，天气热了。 吴三婶子和孙二嫂几个都跑来，把自家的酱块子抱走了。 菜园子里，选一个全天都有阳光照耀的地方。 买个小陶缸，酱块子掰碎，加上大量的盐。 缸口蒙上白色麻布，挡灰尘。 麻布四角还要坠上小石头，绑上红布条。 这样发酵出来的大酱才好吃。 以后，一日还要两次打耙。 就是把缸底发酵的霉菌聚在一起，彻底舀出去。 当然还少不了一个破盆做盖子。 万一下雨，罩在上面，免得落了雨水，大酱会发臭。 佳音被奶奶背着，学了全过程。 最后硬是拿了耙子不松手，使出吃奶力气耙了几下才罢休。 李家人难得歇了下来，狠狠睡到日上三竿。 李老太从井里提出一块肉，取了两颗白菜。 打算包个白菜猪肉的饺子。 旁人还罢了，晒得黑泥鳅一样的家喜家安已经欢喜的蹦起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帮忙剁馅，揉面。 李老四讨了几个白菜帮子去喂大青。 李老二拾掇屋子，过两日春耕过去，村里孩子又要来上课了。 家仁明日就要返回学院，也在整理行李。 家义则跃跃欲试，打算吃完饺子就去镖局问问师傅。 什么时候再出门走镖，他已经心野了。 在外边想回家，在家又想出去… 全家都是忙着的时候，郭氏又到了门前。 她堆着一脸笑，可惜一脸横肉，三角眼。 这笑起来，别扭又尴尬，还不如不笑了。 李家人都看见了，却谁也不说话。 权当她是透明的。 郭氏心里骂的厉害，却还不得不厚着脸皮说道。 “大姐啊，忙着呢。 家里地种完了吗？ 需要我们家帮把手吗？” 李老太眼皮都没抬，直接扔了一句。 “不用。” 郭氏被噎的半死，真想掉头就走。 但想想家里还空着的五亩地，还是继续讨好。 “大姐…那个，你们家里人多，干活就是方便。 不像我们家里，就俩儿子。 大柱身体不好，来福在城里有点儿活计。 两个儿媳不顶用。 算来算去，就苦我这把老骨头呢。” “你们家里既然都不能干活，跑来说什么帮我家忙啊？” 李老太手里拿了扫帚扫院子，开口就是怼。 半点情面不留那种，气得郭氏偷偷咬牙。 李老太却看都不看一眼。 如今孙女会爬了，总是偷偷溜出来。 院子里不能有石子，万一孙女塞嘴里呢。 还有，搁到膝盖膝盖也不行啊。 那么细皮嫩肉的孩子… 郭氏被冷了半天，扫帚带起的灰土更是呛人。 她也终于耐不住脾气了。 “大姐，你们家里都种完地了，也不用牲口了。 明日把骡子给我们家耕地吧！ 大柱不会牵牲口，让老四跟去帮忙。 总共五亩地，一日就种完了。” “不行，我们家的骡子累了半月了，这几日要歇歇。 你们要用牲口，自己买。 买不起就像村里人家一样用肩膀拉犁杖。 旁人家里没有骡子，不是一样把地种完了。” 李老太最看不惯的就是刘家的懒惰。 村里总共十几家，数刘家两个儿子，人口最多。 结果，刘家硬是把日子过得最穷。 破草房要倒了，秋收粮食烂地里，春种也拖到最后。 这样的人家，抛开恩怨不提，也不能走动。 否则，帮了一次，以后就会赖上李家。 他们拿好处，李家出力。 最后许是还要落一身埋怨。 索性，一开始就拒绝的彻底一些。 说到底，刘家只有她的弟弟是亲人。 如今也过世了。 剩下这些，根本没有任何亲情可言。 郭氏被三番五次拒绝，彻底恼了。 “大姐，你太没良心了！ 你就算不喜欢我，我是外人。 但大柱和来福可是你的亲侄子！ 你就舍得亲侄子受苦!” 老老太翻白眼，看着郭氏像看傻子。 “刘根儿都死了，我们两家断亲了。 你们自家的地，自家不种。 指望我们家算什么道理？ 老四还是我亲儿子呢! 亲儿子不比侄子亲吗？ 哪有让亲儿子挨累，侄子闲着的道理！ 赶紧滚蛋！” 她手下狠狠撅了几下灰土，然后回院子去了。 廊檐下铺了个旧褥子。 佳音坐在上边，一边啃果子，一边看热闹。 这会儿恨不得给奶奶鼓掌叫好。 郭氏见占不到便宜，彻底爆发了，跳脚大骂。 “一家子黑心烂肝的玩意儿！ 你们也不怕刘根儿回来找你们算账！ 当姑姑的不护着侄儿。 就知道欺负我们一家子孤儿寡母！ 呜呜，我也不活了。 这日子没法过了！ 刘根儿，你快回来看看吧！” 有村人听到动静，过来看热闹。 听得这些就笑嘻嘻掺和。 “刘婶子可真是有意思！ 家里两个儿子俩儿媳，各个懒着不动。 干活时候反倒想起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了！ 真看出儿子更亲了，舍不得累啊。” 郭氏越发跳脚儿，“你们知道什么！ 大柱身体不好，来福在城里发财…” “发财？那就拿银子雇人啊！ 不用多，一天一百文，我去帮你家种！” “你怎么不去抢？” 郭氏还要骂，李老四已经寻了柴刀，要开院门。 她吓得嗷一声，扭头就跑。 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 横的怕不要命的！ 她是想赖着李家干活，可不是想把命搭这里！ 李老太抱了孙女，权当没看见儿子吓唬郭氏。 但还是忍不住轻轻叹气… 只要郭氏做个人，带着侄儿好好过日子。 她当姑姑的，怎么会不帮忙。 但这一家子实在是烂泥不上墙！ 再说郭氏一路跑回家，气得是摔门砸盆。 刘铁柱在炕头睡得打呼噜。 素娘和春红听见，就问几句。 第六十二章 未雨绸缪忙屯粮 郭氏骂的昏天暗地，还是出不去这口气。 春红生怕再提起自家男人不干活，就道。 “娘真是想不开，李家不帮就不帮呗。 那地没长腿，就在那里。 秋天时候，咱们帮着收几亩。 不是什么都顶了！” 郭氏和素娘听得都是眼睛发亮。 这主意好！ 李家三十亩地呢，分散在好几处。 想偷偷收一些回来，简直太容易了。 但打算是好的，家里的地还是要种啊。 第二日，拼着家里鸡飞狗跳。 郭氏也把儿子和儿媳都折腾到地里。 足足磨蹭了三日，种了两亩地。 剩下三亩，刘铁柱是死活不动了。 一定要留给刘来福！ 刘来福在城里厮混。 自从吴家姐弟搬去城里，他更有了落脚地了。 十日半月都不回来一趟。 怎么会回来种地？ 于是，刘家这三亩地，眼见是空下来了。 但清水村人少，地多。 之前几年死人太多，村子败落，人人嫌弃晦气。 就是有人买地，也不会到这里来。 所以，空个几亩地没人种，也不算多出奇。 李家老少吃了饺子，家仁就上学去了。 李老四见家里无事，也跟家义一起去走镖了。 李老三闲着无事，进城找些泥瓦的杂活儿。 偶尔一日能拿个三五十文回来。 陶红英也忙了起来，带着赵玉茹和家欢接酒席。 她为人爽快，干活实在，做的菜也好吃。 只要接过一家生意，这家的亲戚朋友就都上心了。 但凡家里有事，都奔来清水村。 而春种之后，难得清闲这一个月，也是各家嫁娶的旺季。 以至于，月底一算账，陶红英居然赚了十八两的工钱。 李老太乐开了花，恨不得把儿媳供起来。 佳音趁机给自己戒了母乳。 省得娘亲在外边忙碌，还要惦记回来给她喂奶。 她如今也是大孩子了，四肢着地，就屋里屋外都去得。 有时候，被家安家喜一左一右扯着手，她还能直立走几步。 别看这只是几步，却表示她已经脱离爬行动物的行列。 简直是可喜可贺！ 李老太在家，主要任务就是做饭，带孙女。 大锅饭好做，无非是高粱饭，小米粥，饼子，炖菜。 偶尔桃红英带回荤菜，就给大伙儿加个餐。 其余时候，她就专心给孙女琢磨吃的。 红枣泡软去皮，放进小米粥里熬成一体，又香又甜。 蛋羹，一天两碗，绝对不能缺少。 细面加上鸡蛋葱花，烙成软软的小饼。 白菜肉末炒熟，放到白米粥里。 偶尔家里无人，再把孙女拿出来的鱼虾处理干净剁碎。 总之，祖孙俩配合默契。 一切都为了快快长大，为了佳音身体棒棒哒！ 最开始陶红英还舍不得，八个月的孩子，断奶有些早。 结果看到闺女不粘她，吃粥吃蛋羹都香喷喷。 更是长的白胖儿，脸蛋红润。 她也就放心了。 转眼就是五月了，各家田地里，都有细嫩的小苗长出来。 山林间也彻底穿上了绿色的衣袍。 村里妇人孩子，闲着无事就要上山。 挖些也野菜回来，洗干净蘸酱吃。 再讲究一些，加些糖醋盐凉拌。 这些都是桌子上，下饭的好东西。 好似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发展。 天地间一片生机勃勃，只等秋日丰收了。 但老人们心里却有些不踏实。 包括村长在内，每日都要去田里转转。 因为，从过了年到如今，一丁点的雨都没下。 如今田里的墒情，全靠融化的冬雪。 但天气越来越热，再不下雨，田里就要干旱了。 不只如此，村外的大河也渐渐浅薄起来。 有心宽的村民，笑嘻嘻劝着大伙儿。 “大河是从南边流过来的，南边都种稻子。 需要的水多，说不定把水都分去了。” 这说法，安抚了不少人。 但老人们还是觉得不妙，却不好多说。 李老太背了孙女，也会每日到河边溜达一圈儿。 佳音做个样子，从小院拿了两次鸭蛋。 让奶奶明晃晃的用衣襟兜回去。 毕竟家里没人捡鸭蛋，却隔三差五的吃咸鸭蛋。 怎么想来都有些诡异… 佳音也皱着小眉头，有些犯愁。 自家地里的庄稼苗，她看过了。 同村里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坏。 但对比空间那五亩地，就有些不够看了。 今年，也许真的不是好年头！ 日子一天天过去，越来越多人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热的太吓人了。 往年这个时候，还要穿外衫。 但今年淘气小子们已经光着脊背了。 节气好似足足提前了一个多月。 而雨还是一滴都没落下… 这一晚，李老太躺在孙女身边，一边摇蒲扇一边叹气。 “福妞儿啊，你说今年是不是不好啊？” “啊。” 佳音热的扯着小肚兜儿，也是烦躁。 长的太胖，这时候可看出缺点了。 她的腿弯股沟，都是汗珠子。 已经长了湿疹，痒的不舒服。 李老太难得没看出孙女难受，继续犯愁。 “这可怎么办呢，家里这么多地呢。 若是旱灾，收不到粮食可就坏事了。” “啊，啊！”佳音想说家里赶紧屯粮。 但她不会说话啊，只能从空间里拿出一把高粱。 这还是当初偷的种子，剩了这么一点儿。 老太太生怕扎了孙女，赶紧起身收拾。 末了握着这把高粱想了想，她又摸出了钱匣子。 家里人多，吃饭多，赚钱也不少。 留出二十两备着急用，其余能动用的，还有五十两出头。 这时候开始屯粮，起码要买够家里人吃一年的粮食。 做好秋日时候颗粒无收的准备。 坚持到明年春天，野菜出来，才能松口气。 李家老少十几口，加隔壁六个老爷子。 就是一日两餐，七分饱，也要两千多斤粮食… 这五十两买最便宜的高粱，也是勉强。 佳音舍不得奶奶犯愁，赶紧往她怀里挤。 想要奶奶别担心，还有她这个坚强后盾呢。 果然，老太太抱了孙女在怀里，勉强安心一些。 有孙女这个宝贝疙瘩在。 关键时候总不能让家里饿死人吧？ 但该做的打算还是要做，不能都指望孩子。 第二日一早，吃了饭。 李老太就喊了老二和老三，还有陶红英和赵玉茹。 “我瞧着这天气不好，今年怕是要大旱。 村里人家都有去年留下的口粮，就咱们家没有。 我想着，还是要进城多买点儿粮食回来备着。” 李老二和李老三都是点头。 “我们瞧着也不太好，万一真是… 起码家里不能饿着。” 李老太拿了银子出来。 “这是咱们家大半银子。 都买了粮食吧，给福妞儿买二十斤白米。 其余什么便宜，什么顶饿买什么。” 李老二拿了银子，就和李老三出去套车。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心慌，赶紧说道。 “娘，我们去山上挖野菜，晒晒放起来。 到时候放进粥里，也能顶饿。” “行，去吧，别进林子太深。” 婆媳几个正说话，院里李老二和李老三已经惊喜嚷起来。 “娘，老四回来了！” 第六十三章 赤地千里 李老太赶紧抱了孙女出去。 果然，李老四风尘仆仆从院外进来。 衣衫脏的厉害，头发乱糟糟，嘴唇也干裂起皮了。 这可比之前出门时候，狼狈太多了。 陶红英心疼的一把接过行李，问道。 “这次走镖很辛苦吗，怎么累成这个样子！” 李老四摆手，“给我拿两壶凉茶。 我是快马赶回来的！” 陶红英听这话就知道出事了，赶紧扔了行李去灶间。 佳音也心疼爹爹受苦了，但更好奇南边什么情形。 她也没闹着要抱抱，窝在奶奶肩头，老实又乖巧。 李老四进了屋，被众人围着，咕咚咚喝了两壶凉茶。 他这才说道，“娘啊，南边不好。 我们这次走出去一千里，沿途所有州府县城都没下过雨。 听说有的地方，自从去岁收完粮食就没见过一点雨雪。 先前耕种都是勉强，如今根本没出苗。” 众人都是听得脸色难看。 若是只有京都附近干旱，还好说。 毕竟是天子脚下，天武王朝地域庞大。 南边那些州府丰收，随便送些粮食过来就够了。 但这般看来，南边也是自顾不暇了。 甚至比京都附近还要旱，今年绝产已经可以预见了。 “听说咱们家这里也没下过雨？” 李老四叹气，说出想了一路的法子。 “娘，咱家要赶紧买粮了。 咱家刚落脚，没有去年的粮底子。 不能怕花银子，要赶紧屯粮。” 李老二点头，赶紧应声。 “娘给了银子，我们正要去城里买粮食呢。” 李老四惊喜，本来还以为要多劝几句。 毕竟家里银子不多，都拿出来买粮食太难了。 幸好，老娘明理。 李老太摸摸佳音的小头发，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慌张。 “你们赶紧去买粮食吧，别怕花银子。 能买多少就买多少！ 记得分地方买，天黑之后悄悄运回来。” “知道了，娘放心。” 力气最大的弟弟回来了，李老二和李老三更有底气了。 李老二套了骡车出村，李老三和李老四从后边山脚绕出去。 尽量避开人眼，否则三兄弟都出动，村人肯定是要猜疑。 不是李家打算吃独食，不肯分享消息。 一来各家都有存粮，差不多够吃到秋日。 二来，天气之事不好说。 万一大伙儿都去买粮，之后却下雨了呢。 那李家的好心，很可能就成了驴肝肺。 陶红英和赵玉茹带了家欢、家喜家安，一起上了山。 猪耳朵菜，小根蒜，婆婆丁，山桔梗。 总之一切能吃的，都要采回家。 腌渍做咸菜，或者晒干存干菜。 关键时刻，都能填填肚子。 佳音却是不看好这样的准备。 因为咸菜和干菜，吃起来都需要水啊。 真是干旱到极致了，最缺的就是水… 但她没法劝，也劝不了。 只能假装睡觉，然后进了小院空间努力干活。 先前李老太讨要回来的各种菜籽，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田间地头，哪里有地方就种哪里。 特别是一些小菜，一个月之后，怎么也可以吃了。 当然，最让佳音关注的，还是前院的水井。 当初回老家的时候，村里也都用上电力抽水。 但她偏偏喜欢家里压水井，坚持没改造。 如今倒是成了救命的稻草！ 一瓢水倒进去，快速压着把手，很快就有井水哗啦啦淌出来。 但佳音还小，压一会儿就累的不成。 当初那只没了娘的小羊羔，如今也长成了半大羊了。 跑来咩咩叫着，欢快甩着小尾巴，喝着甘甜清凉的井水。 佳音给四头小猪，鸡鸭鹅都添了些水。 这心里才算踏实很多。 小院就是她最大的底气。 不求富贵，但求保着一家人吃饱穿暖就好。 一家人惦记的厉害，终于在天黑时候，盼回了骡车。 一袋袋高粱米和小米从车上搬下来。 中间还有五十斤白米，五十斤细面。 这是李老四贴补银子给闺女买的。 走镖路上，他又打了几次里猎，皮子换了一些银子。 原本想给家里人买些礼物，但实在惦记家里。 同刘镖头说了一声，就提前快马赶回来了。 家义还在镖队里，倒也不怕镖队缺人手。 暂时充做库房的厢房，一下就被填满了一半。 李家老少站在门口，望着那些麻袋和布袋子。 谁也没有说话，眼里却都少了惶然。 家里有粮，心中不慌。 “都把嘴闭严，跟谁也不能说咱家有粮。 想想逃荒路上，被抢走得那些粮食。 人饿极了，什么事都会发生！” 李老太低声嘱咐家里人，尤其是家安家喜。 小孩子嘴上没有把门的，容易同人炫耀。 家安家喜见大家都看他们，赶紧捂了嘴巴。 一副打死也不说的架势。 这倒是把大伙逗笑了。 佳音倒是想把粮食都收进空间小院里。 但她太小，不好走动，来回取粮食。 而且家里人看着归仓了，若是找不到，也会怀疑… 没有两日，家义终于赶了回来。 他拿了三两银子，是这趟镖的工钱。 李老四提前回来了，但刘镖头依旧给了二两。 家义因为年岁小，一直都是拿半份儿工钱，一两。 叔侄俩在镖局，如今可是人人皆知。 谁走镖都想带上他们，因为实在是帮助太大了。 路上有个力气活儿，根本不用愁。 特别是这次，有山贼不开眼想要打劫。 李老四第一个发现，一箭射过去。 直接把山贼头领的帽子射个对穿，硬是吓得所有山贼不敢上前一步。 车队顺利通过，没动刀，也没浪费买路银子。 为此，刘镖头特意来了一趟。 给李老太带了两盒子点心，一条肉，给佳音买了一包芝麻糖。 免不得，陶红英下厨做了酒菜，又吃喝一顿。 日子一天天过去，也越来越热。 太阳蒸烤大地，像热锅。 而所有人都是热锅上的蚂蚁。 村长一趟趟跑田里，眼见庄稼苗都蔫的低了头。 他也发了狠，吆喝村人。 “赶紧挑水浇庄稼吧，不能再等下去了。” 村人都是苦了脸，挑水浇田是最累的活计。 本来各家壮劳力就少，有些残兵出身的，耕种都不容易。 如今还添了这么大一个活计，简直要命了。 有心存侥幸的，还想再等几天。 但李家却迅速行动起来。 家里的骡车套上，所有的木桶木盆都搬出来。 骡车拉水，李老太婆媳带着孩子负责浇水。 李老二兄弟几个带了家义家欢，还要挑水。 第六十四章 大难临头，唯有自救！ 家里附近十亩地，从家里水井挑水。 远处的田地就从河里拉水。 各村村人显见也等不下去了，都到河边取水。 原本就浅薄很多的大河，如今已经露出大片的河床。 这可让村里的淘气小子们乐坏了。 各个拎了桶，抓鱼，捡河蚌，恨不得天黑也不回家。 家安家喜懂事，一直在田里帮忙浇水。 李老太心疼孙子，就撵他们去玩一会儿。 这可把佳音激动坏了，小院里又存了几十个鸭蛋鹅蛋了。 而且家里也很久没吃鱼了。 最主要是两个哥哥给力一些，她的鱼池也能多添一点鱼苗啊。 李老太弯腰浇水，再起身舀水，累的头昏眼花。 这个时候，孙女闹着跟去看热闹。 她索性也给自己放个假，慢悠悠跟在孙子后边。 村人有忙碌挑水浇水的，见到她就打招呼。 “大娘，我们可是羡慕死你了。 家里也有车拉水，省力不说，儿孙也多。 这时候，可真是看出好处了。” 李老太苦着脸摆手，“你们只看到这些了。 怎么不看看我家那三十亩地呢。 就是再多十几口也浇不完啊！” 众人想想也是，心里平衡了，也就赶紧干活了。 李老太带了孙子孙女到了河边，家喜家安跑去捞小鱼。 佳音就偷偷指挥着奶奶捡鸭蛋鹅蛋。 青皮鸭蛋一堆，拳头大的白鹅蛋一堆。 谁见到谁不喜欢啊。 就是满心愁绪的李老太都笑开了脸。 家安家喜也欢呼着，他们捞到了不少小鱼。 佳音赶紧往那边挣扎。 到了近前，趁着哥哥不注意。 她就把小鱼倒进小院的鱼池，换成两条大草鱼出来。 家安家喜回身发现，惊讶的嘴巴都要裂开了。 李老太一个孙子拍一把，又把鸭蛋鹅蛋放进桶里，吆喝着。 “傻看什么，托你妹妹的福气，晚上有鱼吃了。” 家安家喜紧紧闭着嘴巴，好像一张开，鱼就要跑掉了。 两人抬着水桶走得飞快。 但路上人太多了，还是被看见了。 众人自然要眼馋，于是地也不浇了。 老老少少都涌到河边，找鸭蛋，捞鱼。 可惜，别说鸭蛋，大鱼，小鱼也没多少啊。 当晚，李家蒸了高粱米饭，炖了草鱼豆腐。 佳音抱了一碗蛋羹，混了几块雪白的鱼肉，吃的欢快。 隔壁赵家的几位老爷子也得了满满一陶盆的炖鱼。 这可是难得的好菜。 珍藏很久的半坛子烈酒，也被赵叔拿了出来。 几个老兄弟，一人半碗酒，就着鱼肉，吃喝痛快。 这几日，他们也没闲着。 挑水的重活做不了，但给骡子割草喂水，下田浇水。 家里劈柴，扫院子，他们都接了过来。 但即便这般，他们还是心里发虚。 总觉得占了李家便宜。 去年秋收得的粮食，在一起搭伙的时候就拿去李家了。 可加一起，也不过四百斤，根本不够他们吃几月的。 更不够这样，隔三差五就大鱼大肉的吃着。 特别是这天气，万一秋日颗粒无收，难道还让李家白养着他们？ 赵叔第一个开口，“要不然，咱们喊上村长，再去李家说说。 今年咱们把地收回来… 这样，秋日没收成，李家也不用白养着咱们。 否则李家实在太吃亏了。” “是啊，李家心眼儿好使。 到时候，田里没收成，也不会让咱们饿着。 那就只能拿银子买粮食了。” “那要多少银子啊！ 家底再厚也没有养着咱们几个老不死的道理。” 其余老头儿也是纷纷附和。 他们也是行动派。 吃过饭，借着酒劲就喊了村长过来。 村长和李家都有些懵，不知道老头儿们有什么事。 结果，老头儿们说起要把田地抽回去。 李家人立刻就明白他们的打算了。 这是天旱，害怕秋日时候颗粒无收呢。 李老太当时就摇头，“不成。 几位老兄弟，你们想想。 若是秋日时候大丰收，除了你们的口粮，还剩下很多。 我们家里卖了银子，你们会来要吗？” “当然不会了！”老头儿们都是瞪了眼睛。 “那是人干的事儿吗？ 你们一家种地出力，赚了银子当然是你们的。 咱们先前可说好了，我们只要口粮。 饿不到就成，其余都不要！” “那就是了。”李老太笑着给孙女擦抹泛滥的口水。 “我们家里种地，收成好不好，那都是我们家的事。 哪能赚钱就管你们口粮，不赚钱就不管啊。 不是这么个道理！” “这不一样啊，今年怕是要颗粒无收啊！” 几个老爷子急了，“你们家里怕是都要买粮食。 还养着我们几个老不死的，那就太亏了。” “不亏，赵叔。”李老二赶紧劝慰。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旁人家里盼还盼不到呢。 再说，老四从南边回来时候就说了大旱。 我们家里早有准备。” 李老太也是点头，“是啊，你们就放心吧。” 他们娘俩的话没说太清楚，但村长和老爷子们都听懂了。 李家提前屯粮了，防备颗粒无收了。 几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村长想了想，就道。 “那暂时先这样。 秋时真是有困难，你们家里一定要说。” “那是当然了，都是一家人，一锅吃饭。 要吃饱一起吃饱，挨饿，自然也要一起想办法。” 李老太这“一家人”三个字，让几位老爷子更是笑开了脸。 他们互相看看，也就不再坚持抽回田地了。 以后，他们余生这十几年，就交给李家好了。 当真有事时候，他们舍下老命，也能护着李家几分。 都是一家人啊… 村长惦记着各家，告辞出门就到处走动。 催着家里没有多少存粮的，赶紧去城里买粮。 催着懒惰等下雨的，赶紧挑水救庄稼。 这时候，除了自救，根本别想指望任何人了。 第二日，还真有人去城里卖粮了。 结果却空手回来了！ 城里的粮价比半个月前，贵了一半。 人人都是听得心头发紧，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上山的人，突然就多了起来。 但凡见到绿色，能送进嘴里，不至于药死的，统统被采摘回去。 暂时垫垫肚子，把粮食省下来，也能多撑几天。 有老人在田间地头，不停磕头祈祷。 求老天爷降雨，救救庄稼。 可惜，天上的大太阳明晃晃，一丝云彩都没有。 反倒是村里地势高的人家，水井没水了。 一家，两家，三家… 半个月后，村里大半水井都没水了。 山林远远望去，也带了几分枯黄之色。 第六十五章 请叫我人工送水机 田里庄稼更是全都蔫了下来。 即便有先前浇了水的，也没好太多。 村外的大河更是彻底干涸了，一点小水流都找不到。 孩子们顶着大太阳去河底翻河蚌，被晒晕了两个。 说不得，村里又是鸡飞狗跳。 佳音只穿了一个小肚兜，下边配了到膝盖的短裤。 后边背脊和小腿都露在外边，但她还是热啊。 恨不得小狗一样吐舌头散热了。 这一段家里人忙的厉害，没谁关注她。 她就偷偷练习走路，虽然跟头没少摔，也勉强能走一段了。 十个月走路，她不算婴孩里太早的，但也绝对不晚了。 这个时候，她想趁着家里人午睡的时候，到井边看看。 可是才下了台阶，就被晒的肉皮都要熟了。 她只能拐去灶间，手脚并用爬过门槛。 好不容易摸到水缸，才开始从空间倒水出来。 足足一刻钟，家里的大水缸才被放满。 不等她歇歇，老太太就寻了过来。 “哎呀，福妞儿，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李老太一把抱起孙女，心疼的赶紧舀水给她洗手脚。 冰凉的井水，让佳音舒服很多，也开始打哈欠。 李老太刚要抱孙女回屋，院里就响起了赵老头儿的惊叫声。 “坏了，咱家的水井也干了！” 李家众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跑出来。 果然，水井底只剩了一层浅浅的水面。 想要扔木桶进去打水，是不可能了。 许是明日，就彻底干了。 李老太也想过去看看，但心里突然一哆嗦，猛然回头去看。 昨晚水缸里就剩了半下，又用了一上午。 应该空了才是！ 但这会儿却满的几乎要漾出来… 而院里的水井已经干了，难道是… 她低头望向熟睡的孙女，手臂下意识紧了紧。 不知是该狂喜，还是该担心好了。 他们李家这是得了个什么宝贝孙女啊！ 简直是无所不能！ 佳音睡醒过来，已经是黄昏了。 待得吃饱喝足，李家众人要睡了，她却是精神之极。 想起家里水井干涸，她就打算去看看。 毕竟不能总是把家里水缸凭空变满啊。 给水井蓄水，才是最好的遮掩办法。 她顺利下了炕，又摸到了门口。 下一瞬，就突然被抱了起来。 李老太点着孙女的脑门，“又想偷偷跑去哪里？” 佳音嘿嘿傻笑，指了指外边。 李老太叹气，亲了亲她的小胖脸蛋，然后轻手轻脚去了院子。 果然，佳音一路奔去水井边，小手搭在井沿儿上不动了。 老太太不知道孙女要做什么，趴在井口细看。 月光下，有道水线顺着孙女的小手，流下井壁。 而井底已经汪了不少水… 她极力忍着才没惊叫出声，上前小心抱了孙女。 让孙女趴在她怀里，这样更安全，也不会累。 佳音舒服太多了，抱着奶奶的大腿，继续放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李老太听不到水声了。 低头一看，孙女已经睡的淌口水。 她可心疼坏了，甚至顾不上看井里如何，就赶紧抱了孙女回屋。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刚亮，李老三就在院里惊喜嚷道。 “哎呀，咱家井里又有水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趁着清晨凉快，早早起来做饭。 听得这话，也是赶紧冲过去。 亮汪汪的井水不算多，只有往日一半的高度。 但却让所有人笑开了脸。 饿肚子不好受，但大热的天没有水，同样遭罪啊。 这下好了，家里又有水了。 正巧有村人来李家借骡车进城， 见得李家井里有水，这人也是欢喜。 车也不借了，回家取水桶，就跑来打了两桶。 李家不好说不给啊，这又不是金银。 更何况，都是一村乡亲，哪能看着大伙儿渴着。 一传十，十传百。 很快整个村子都知道李家水井有水了。 就是村长都跑来探看。 附近人家更是都来打水。 李老四见此，赶紧把自家的水缸打满。 就这样，争抢着，没有半个时辰，水井又干了。 众人有些不好意思，纷纷同李老太道谢。 末了聚一起，更加发愁。 李老太抱着小孙女，用蒲扇给她遮着太阳。 这心里真是跳的好像敲鼓。 有村人提议，“村长，咱们是不是往山里躲一躲？” 村长指了远处的山林，叹气道。 “山里也不好过，没地方躲。 而且山里野兽怕是也找不到水呢。” 众人都是叹气，“那怎么办？ 庄稼保不住了，人也要渴死了！” 有妇人开始呜咽，男人们也勾着头叹气。 村长怕李家嫌晦气，开口撵人。 “要哭回家哭去！ 天灾，谁也没招儿。” 众人都是蔫头耷脑的走了，留下李家人也是叹气。 陶红英几个张罗做饭吃饭，佳音就往地里挣。 李老太只能抱了孙女，用蒲扇遮着在地头转了转。 李家的庄稼是浇水最多的，但天气热，消耗也大。 庄稼依旧是耷拉叶子了，比旁人家里能绿上一些。 但也只是一些，没有更多了… 还是要浇水啊！ 佳音打定主意，下午继续往井里送水。 但吃了饭，太阳太大，她怎么挣扎，家里人都不让出去。 无奈，只能等到黄昏时候，她才扯着奶奶到了井边。 李老太猜了半晌才明白孙女的意思。 她心里很是复杂，一边心疼庄稼要旱死，颗粒无收。 一边又心疼孙女，周岁不到就为家里这么费心。 毕竟这水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的。 万一特别远呢，孙女这么小，会不会累坏了？ 结果犹豫着，井里又半满了。 她只能喊了儿子们赶紧套车，趁着天黑往田里拉水。 月亮地，亮晃晃，倒也看得清浇水。 家里人不明白井里怎么又有水了。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 多给庄稼浇一瓢水，就能多撑半个月。 也许半个月后就下雨了呢。 即便因为长期干旱减产，但能有一半收成，也够全家果腹了。 一趟又一趟，天亮时候，大黑累够呛。 全家老少也是困得随时能睡倒。 至于佳音，已经躺在奶奶怀里打呼噜了。 实在太累了，她在空间里，足足压了一晚上的水啊。 村人起早来李家碰碰运气，见到井里有水，都是欢喜。 再看李家院子和骡车，猜到他们夜里又浇田了。 真是羡慕，又佩服。 这活计太累了，甚至还可能是无用功。 李家居然这般能吃苦，只为了一点儿希望。 而各家早就放弃了，实在是自愧不如… 第六十六章 就凭这是我家的井! 从这一日起，李家老少几乎都改了作息。 佳音白日里完全在睡觉，晚上一直守着井口放水。 老太太自然要陪着，全家也是不断的拉水浇水。 枯燥乏味，又辛苦难熬。 但李家没一个人抱怨。 相比起在塞外时候，全家逃荒。 时刻有被蛮人砍掉脑袋的危险。 相比起在码头那一晚的绝望。 这样的辛苦，也只是辛苦。 心里却是踏实的！ 他们在为了生活奋斗，拼尽全力。 村人每天来李家打水，默默看着李家人做“无用功”。 他们也有人想要打水浇地。 但家里没车，挑水一晚上，也不过浇上一垄。 这个想想，也瞬间放弃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山林已经黄了大半。 站在太阳下喘气，都会被烫伤一般。 村外大河开始干裂，各个村子的井水都干了。 城里有亲戚的，开始往城里投奔。 城里没亲戚的，拖家带口往更远的深山赶去。 也有很多人投奔到了清水村。 完全不提，他们之前多嫌弃这村子晦气。 原因，就是李家这口井。 虽然时常会干涸，但又总是很快被填满。 各家也不贪心，一日有一桶，孩子老人别渴到。 再能熬一锅粥，饿不死就成。 但人多了，总会有些乱子。 原本村里十几家，打水也都排队。 这多了二十多户外村的，就总是争吵抢水。 村长看不过，就天天来李家主持分配。 有外村人不但要家里人喝，还要顾着家里牲口。 所以，就想多打两桶水。 大伙儿当然不同意，水就那么多。 谁多打两桶，说不定排在最后的就没水了。 而水井也不知什么时候再有水，根本没规律。 被拦阻的外村人就不高兴了，嚷着。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吗？ 多打两桶水，你们都不让。 那李家还整车拉水去浇庄稼呢，你们怎么不说？ 凭什么啊！” 院子里，因为这句话，突然静默下来。 李老太抱着孙女在廊檐阴凉下坐着。 佳音这些日子累的瘦了一大圈儿，小脸也有些苍白。 李老太本来就心疼的不成，又帮不上忙。 这时候听见这样的话，她当时就火了。 “凭什么？就凭这是我家的水井！ 这样的时候，让你们打水，是看着乡里乡亲的情分。 不是该你欠你的！ 我们家的水井，别说我们打水浇地。 就是白泼在院子里，不让你打都没毛病。 怎么，你还要找府衙把我们抓起来啊。 我们犯律法了？ 真是好大一张脸！” 老太太平日在村里，从来都是笑呵呵。 突然这般冷脸骂人，还真是让大伙意外。 但很快，吴三婶子和孙二嫂几个都是帮腔。 “就是，喝着人家的水，还要听你管。 你是谁啊，县太爷啊！” “有能耐别来我们村住啊，借你房子，分你水。 这么帮忙都不成，白眼狼啊！” 那外村人被骂的脸红脖子粗，想走又不舍得。 最后只能站到了队尾。 众人依次打水，一人一桶，倒也勉强够了。 就在众人往外走的时候，李家不远的山间小路上。 突然一阵烟尘，跑下来三四头大野猪。 后边追着赵叔几个老头儿，高声吆喝。 “打死它们，它们要祸害咱家庄稼！” 原来，赵叔几个，夜里浇水帮不上忙。 他们就主动接下来看田地的活计。 白日晚上轮班，生怕山上的野兽祸害了庄稼。 没相当，当真有野猪看中了李家的地。 今日结伴跑来打牙祭。 赵叔几个看的紧，很快就发现了，敲铜盆驱赶。 野猪受惊，直接往村里跑来了。 众人吓的尖叫，纷纷躲避，哪里敢跟野猪硬碰硬啊。 就在这个时候，李老四直接从院墙翻了出来。 手里拎着手臂粗的木棍子，照着领头大野猪的脑袋就是一下子。 大野猪惨叫一声，脑浆迸裂，直接摔到在地。 家义从大门口挤出来，慢了一步。 他也急了，跳上一头野猪背。 抽出匕首，就扎进了野猪眼睛。 野猪突然瞎了，暴跳如雷，横冲直撞。 被家义拔出匕首，又抹了脖子。 村长见此，吆喝村人赶紧帮忙圈着剩下两头稍小的野猪。 李老四也倒出手了，又是两棒子下去，彻底安静了。 猪血猪脑浆溅了他一身，瞧着分外的凶悍。 先前那个吵嚷被骂的外村人，本来还有几分不忿。 这时候直接缩了脖子，老老实实，大气不敢喘。 别惹李家，李家的儿子孙子太猛了。 他的脑壳，可没有野猪硬… 众人都被惊得厉害，但这时候眼看满地的肥猪，又狂喜不已。 “哈哈，可有猪肉吃了！” “就是，这真是送肉上门了。” “幸好老四和家义在家，否则真是坏事了。” “山上看样子也挺旱啊，野猪都跑下来了。” “管它怎么样呢，咱们可有猪肉吃了！” 村长上前看看，几头野猪真的死透了。 他想了想，就同李老太说道。 “大妹子，你看这野猪要怎么处置？” 李老太心里转了几圈，也有了主意。 四头野猪，家里都留下，一点儿不分给村里人不好。 但都分了，她也舍不得。 索性，她就说道。 “两头大的，让老四送去城里卖了。 得了银子，给我家家仁读书。 剩下两头小的，肉嫩一些。 村长做主给大伙儿分一分吧。 都沾点荤腥，给孩子们解解馋。” 村长也是这般想的，赶紧应道。 “行，那我就代大伙儿谢谢咱们家了。” 众人倒也不贪心，纷纷高声跟着道谢。 “谢谢大娘！” “谢谢婶子！” 很快，骡车套上，李老二和李老四进城去卖野猪。 其余两头，众人也没抬走，直接在李家门口就剥皮开膛了。 村里如今算外来借住的人家，也就三十多户。 两头小野猪，加一起也有三百多斤。 去掉头蹄内脏，出肉二百斤。 外来住户，一家三斤，自家村子的八斤。 剩下的三十多斤，都给李家。 大小骨头，家里有孩子老子老人的，也分几根。 回去熬汤也是好的。 至于头蹄下水，村长做主都给李家留下。 陶红英手艺好，卤过之后，家家再分一碗就行。 不在乎多少，就是跟着香香嘴巴。 一场风波，野猪冲村，也不算小事。 但在清水村就这么解决了。 甚至家家欢喜，户户高兴。 没人眼红李家那两头大野猪卖了多少银子。 因为野猪要糟蹋李家的庄稼才下了山。 又是李家人把野猪都打死的。 李家就是把野猪都留下，谁也没立场多说一句。 更何况，如今他们还分了这么多。 第六十七章 肠子都悔青了！ 这一日中午，家家户户都吃上了猪肉。 即便野猪肉柴，多费了一瓢水，也没人心疼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拉了野猪进城。 野猪不如家猪贵，但肉铺还是痛快收了。 而且两头猪给了八两银子，比平日还多了一两。 不为了别的，因为难得啊。 今年大旱，眼见颗粒无收。 人都吃不饱，谁还会养猪啊。 县城里，有的肉铺，已经断货了。 有人在县城外各村转悠。 买回的，都是各家养不起的小猪。 有个七八十斤就不错了。 李家送来这两头，都是将近三百斤的大猪。 猪油就能熬出不少…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很满意。 两人在城里四处转悠。 干旱开始，他们就很少进城。 如今看看，街路上前所未有的萧条。 粮铺门前排着长队。 人人一脸焦躁，翘脚望着粮铺里边。 粮铺门前的木板上，写着粮价。 已经翻了两倍还多… 另一处人多的地方，就是建城时候挖的四口深井了。 县城东南西北各一口。 因为挖的深，如此干旱的时候，还能勉强打到水。 县衙特意派了衙役看管。 每家每户都只能打半桶，够不够都要忍着。 兄弟俩惦记家仁，特意去了一趟书院。 家仁很快跑到后门这里，见到爹爹和叔叔很高兴。 家仁有些消瘦，瞧着嘴唇不像如何干渴的模样。 李老二稍稍放了心，仔细问询。 原来学院的院长年轻游学时候，见过大旱的凄惨。 建学院时候，花了百两银子，也打了深井。 甚至比城里那四口都要深。 这些时日，学院用水没受太多影响。 家仁同样惦记家里，就道。 “爹，你同奶奶商量一下。 咱家也搬进城里来吧！ 在这附近租个院子，我每日往家带水。 不见得够用，但起码不会渴的太厉害。” 李老二欣慰儿子孝顺懂事。 他小声把家里水井有水的事说了。 家仁高兴的眼睛都红了。 “太好了，太好了，我做梦都害怕。 怕家里没有水… 奶奶总说福妞儿有福，咱家都沾光。 如今看看，奶奶说的没错。 咱家地势在村里算高的，但偏偏就咱家水井有水。” 李老四听得得意，福妞可是他闺女。 他直接把卖野猪的银子给了家仁二两。 “这个时候，留在防身。 学院里一旦不好过，赶紧回家。” “知道了，四叔。” 家仁也没拒绝。 又说了几句闲话，李老二和李老四才出城回家去。 李老四犹豫着问了一句。 “二哥，要不要去看看…二嫂？” “不用，前几天刚给她送了粮食。” 李老二应了一句，没再多说。 其实家里给的二十斤高粱，十斤小米，让他半路卖了一半。 剩下才给吴翠花送去。 他太了解吴翠花了。 若是她看到家里送的粮食一粒不少。 怕是立刻就知道家里不缺粮食。 到时候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 不说兄弟俩往家赶，只说城北大杂院里。 吴翠花正在只锅熬小米粥，热的满头大汗。 结果粥熬好了，她就一转头的功夫，就被喝光了。 吴二狗端着大碗，唏哩呼噜。 一边还站了个刘来福和郭氏。 这娘俩也是一人一大碗，边喝边嫌弃。 “我说翠花啊，你熬粥就不能多放一把米。 看着粥熬得，都能照得见人影了。” 郭氏那嘴撇的都要上天了，满脸的不高兴。 吴翠花火冒三丈，再也忍耐不住。 她劈手就把郭氏的碗抢了过来。 “你们家要不要个脸了！ 自打搬进这院子就整日来蹭饭吃！ 你当我家有金山银山啊！ 嫌这粥稀溜溜，你怎么还来吃？ 你偷偷熬粥的时候，怎么没见给我一碗！” 郭氏气得跳脚，还想抢回粥碗。 吴翠花却把粥一口喝光了。 郭氏掐腰大骂，“贱蹄子，喝你一口粥，是给你脸了！ 我是你舅母，小辈儿孝敬长辈是应该的！ 我们投奔你们来了，你们凭什么不管。 也没吃你金山银山，一口粥你就这么计较！ 等我们家里发达了，让你巴结都找不到门！” 吴翠花也不示弱，立刻回骂。 “我们家里当初投奔你的时候，你不是也没管？ 咱们两家早就断亲了！ 什么舅母，少跑来装大瓣蒜！ 自家粮食不吃，天天跑来占便宜! 早知道这样，打死我也不帮你租房子！” 她是一万个后悔，肠子都青的发紫。 先前弟弟卖了李家送来的粮食。 她实在没办法，跟着附近院子的妇人接些活计。 浆洗衣衫之类，勉强饿不死。 好不容易靠着嘴甜，在贵人手里得了一角银子。 买点儿粮食，不等吃一顿饱饭。 旱灾开始了，城里缺水，洗衣衫的活计自然没了。 然后，这刘家就跟着刘来福投奔过来。 她被刘家人的好话砸晕了脑袋。 帮忙在这院子里租了两间空房。 这闹心事就算没完没了的开始了。 以前还是刘来福来蹭饭，如今倒好，一家子都盯着她的饭锅。 只要她一做饭，刘家老少谁赶上谁就吃。 骂也不行，吵也不行。 若不是她藏的严实，怕是粮袋子都要抱走了。 她是无比的怀念在清水村的时候。 有婆家庇护，有李老四那个煞神。 刘家连大门前都不敢轻易路过。 这时候，倒是欺负她能耐了！ 郭氏抹了嘴，有些可惜没喝完的那半碗粥。 她在这里吃一口，家里就少下一把米。 被人家指着鼻子，她也不在乎。 “不孝顺的东西，难怪你婆家不要你。 吃你一口粥，你都这么骂。 哼，吃你的，是看的起你！” 她扭扭哒哒回屋去了，还没忘了扔下一句。 “你就知足吧，村里那些人怕是都要渴死了。 你婆婆一家没找来，就不错了。 再惹我，我就让素娘回去送信儿。 看你到时候怎么办，别说吃的，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吴翠花果然立刻闭了嘴。 她虽然不知道村里怎么样，但怎么想都觉得不好。 否则李老太那样要强的人，不能只给她送一半粮食。 郭氏可别乌鸦嘴，真是都找来，她怎么办。 这房子是李家给的租钱… 其实她真是白担心了。 李家不但有水喝，这会儿甚至在大口吃肉。 野猪肉炖了将近两个时辰，早就烂熟了。 别说家里老少，就是佳音都抱了一碗肉粥吃的香喷喷。 第六十八章 发财要趁早！ 李老太惦记孙子，“红英啊，晚上炸点儿肉酱。 明天再烙一些饼子，让老二给家仁送去。 这孩子在学院还不知道怎么俭省呢。 让他也跟着解解馋！” “行，娘，你放心，我来安排。” 陶红英扯了帕子给闺女擦嘴巴。 碗口大了一些，佳音又吃的香甜，脸都要埋进碗里了。 众人看的好笑，一边笑一边吃。 赵玉茹说道，“我晒了一盆水，晚上给福妞洗洗澡。 这天太热了，孩子遭罪。” “我们也要，我们也要！”家喜和家安也嚷着。 老太太敲了他们一筷子，笑骂着。 “嚷什么，就是洗也要藏在屋里。 人家都喝不上水你，你们还能洗澡。 偷偷乐吧，小心旁人眼红。” “知道了，奶奶。” 家喜家安赶紧答应下来。 佳音吃了半碗粥，小肚子溜圆。 末了躺在炕上，又昏昏睡着了。 老太太心疼，家里只有她最清楚。 孙女这么小，却每晚在井边放水。 大人都扛不住，何况还不到周岁的孩子呢。 “哎，赶紧下雨吧。 再这么下去，真是扛不住了。” 李老四不愿意老娘上火，就道，“娘别惦记。 我们白日里都补觉，晚上浇水，一点不累。” 李老二几个也是点头，“娘，我们不累。” 李老太叹气，儿子孙子都明显黑瘦很多，怎么能不累呢。 但儿孙孝顺懂事，又吃的了辛苦，她也高兴。 “那就再坚持几日，毕竟那么好的庄稼太可惜了。” “是啊，如今就剩咱们一家了。 幸好，咱家还有井水。 否则想出这个力，都没有机会。” 众人都是应声，许是吃了猪肉，当真长了力气。 当晚，李家众人多浇了三垄地。 佳音放完水，瞧着大青累的气喘。 她就扯了奶奶过去，然后从空间拔了不少青菜。 大青可是高兴疯了，一边喷气，一边大口吃。 李老太心疼，还想骡嘴夺食。 佳音又拿了不少出来。 菠薐菜，香菜，小白菜，油菜，小葱。 都是绿油油，脆生生。 甚至还有青瓜和豌豆，菜瓜… 李老太欢喜坏了，还想收去灶间。 不想，孙女却越拿越多。 她突然就反应过来，试探问道。 “福妞啊，这么多菜，家里吃不完。 你看，是不是让你二伯拿去城里卖啊？” “啊，啊！”佳音用力点头。 她就是这个打算。 物以稀为贵。 若是往年这时候，青菜最不值钱了。 但如今喝水都艰难，青菜就成了宝贝。 送去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绝对舍得掏银子。 正好，这一趟回来拉水的，就是李老二和李老四。 李老太扯了两个儿子，赶紧拧草绳。 麻利的把所有青菜都打捆，码放进柳条筐。 一边码放，一边洒水。 最后在放上驴车，装了足足大半下。 “你们连夜往城里去，城门一开就进城。 挑着大户人家问，能卖钱更好。 若是碰到那欺负人的，也别多计较。 平平安安回来最重要，懂吗？” “懂了，娘。” 李老二和李老四，一个稳重，一个勇武。 在这样的时候，赚这样投机的银子，最合适了。 福妞眼见一周岁了，从逃荒路上开始，家里就各种古怪事。 如今也都是见怪不怪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悄悄赶着骡车就出发了。 李老太背了福妞去田里叫回了陶红英几个。 隔壁的老爷子们也在帮忙。 他们不明就里，还问着。 “今晚怎么不浇水了？可是井又干了？” 李老太顺梯子往上爬，“瞧着水是不多了。 给大伙儿留点儿，明晚看看再决定浇不浇。” 几个老爷子都叹气，“你们一家心眼儿太好了。” “是啊，这个时候顾自家还来不及呢。 你们居然还要照顾着全村的人。” 众人说着话就都回去了。 至于佳音，早就趴在奶奶背上睡的淌口水了。 太累了！ 真是人力有时穷。 天灾，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如今只能坚持下去，再求老天爷开恩，早早降下甘霖了。 再说李老二和李老四等着城门开了，交了十文钱就顺利进了城。 两人对城里的大户人家很生疏。 想了想，李老四就去了镖局寻刘镖头帮忙。 刘镖头热心肠，又是家义的师傅，当然不会拒绝。 但他熟悉各家的主子，却不熟悉采买管事。 于是，他喊了镖局的采买帮忙。 这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姓周。 瞧着就是一张笑面，很随和。 听说李家的来意，再看过车里的青菜。 他也是忍不住兴奋的直搓手。 这段时日，城里家家户户都在叫苦。 普通百姓是缺粮缺水。 富贵人家却是缺享受。 果子没了，青菜没了，就是用水都不充足。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各家采买很倒霉，整日被主子骂。 如今李家这车青菜，简直是乌鸦嘴里的肉。 只要亮出去，肯定被疯抢啊。 “李二哥，李四哥，不瞒你们说。 你们这车东西肯定好卖！ 但我要先问问，你们家里还有没有？ 是一锤子买卖呢，还是以后天天能送来？ 这其中的差别，可不是几文钱。 那是几十两！ 你们要说明白，我才好给你们安排。” 李老二和李老四对视一眼，都觉得出来的有些仓促。 应该仔细问问老娘啊！ 但这会儿也不晚，李老二就道。 “周兄弟，我们家里的水井打的深，所以如今还有水。 这青菜都是家里人从嘴里省出来的。 想着卖点儿银子供孩子读书。 家里倒是还有，但毕竟亲戚朋友也不少。 我不知道，能不能都能拿来卖。 这样，我让老四回去一趟。 问个明白，咱们再商量？” “好，好，这样最好了。” 周管事听得更激动了，可逮到一条大鱼。 运作好了，他也少不了好处。 李老四雇个马车就走了。 刘镖头请了李老二和周管事回家吃早饭。 李老二大方周到，拿了两捆子小菜，三根小黄瓜。 刘夫人下厨做了，填到饭桌上，人人都是吃的高兴。 李老四一路跑回家，村里人都在打水。 见他风尘仆仆回来，都是惊讶。 他也没空闲寒暄，拉了老娘进屋。 李老太当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青菜了。 于是娘俩都望向佳音。 佳音睡醒也吃饱了，这时候正闲着。 听说有利可图，她当然不能放过。 第六十九章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 她兴奋的舞动小手，一会儿放出十几只兔子，一会儿摘了一大盘子樱桃。 兔子是后院养的。 若是能卖掉，就是给小院儿减轻负担呢。 至于樱桃，原本长在院子角落，半死不活。 佳音没当回事，没想到今年反倒发芽开花了。 如今结了满树的樱桃。 瞧着还不错，吃着酸甜。 这时候，趁着新奇，想必也能卖点银子。 李老太见没有青菜，就小心问道。 “福妞，还有青菜吗？ 以后可以每天都卖吗？” “啊，啊。” 佳音点头，指了樱桃皱眉头。 因为樱桃太小，实在太难摘了。 李老太欢喜，又问道。 “那青菜，每天都有今天那么多吗？” 佳音还是点头，老太太心里就有底了。 李老四也是高兴。 他虽然没有老娘了解闺女，但还是听懂几分。 “娘，那我就赶紧回去了。 二哥和刘镖头他们还等着呢。” “好，记得回来时候小心一些。 人家问起，就说去给镖局帮忙了。” 李老太仔细嘱咐，“城里有人问哪里来的青菜。 你就说家里水井有水，菜园并没有枯死。 另外你喜欢打猎。 就说春日上山，在深山泉眼边也种了一些。” 李老四连连点头。 这些话其实也禁不住推敲。 但这样的时候，有吃就不错了。 谁还能打破砂锅问到底啊？ 他回来的匆忙，走得也快。 村人好奇，一边排队等打水，一边问李老太。 “婶子，老四怎么跑的这么快？ 家里有事？” “没有，是镖局那边喊他帮忙呢。 天灾厉害，人祸也不轻。 许是哪里出了盗匪山贼，我也没听明白。” 李老太摆摆手，说的含糊。 村人却立刻脑补开了。 平日羡慕李老四每趟走镖不少赚钱。 如今看来，这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 盗匪山贼都是亡命徒，对上他们简直太危险了。 他们虽然赚不到那份钱，但同样也不必去拼命啊。 这么一想，很多人都心里平衡了。 李老太把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倒也没生气。 人性本就如此。 即便相处再好，总免不得互相比较。 而有比较，就生嫉妒。 从来都是，我希望你过的好，但你不能比我过的好。 他们李家虽然极力低调，但在村人中还是太扎眼了… 但要她收拢儿孙，如同村里人一般混吃等死。 她当然也不愿意。 所以，低调行事，高调做人吧。 佳音趴在奶奶怀里，不知奶奶心思转了这么多。 她着急整理空间小院的菜地呢。 简单算算，就是明日立刻下雨。 要等各家种出青菜也要半月后了。 就是说，家里抢钱… 呸呸，家里卖菜的黄金期就是半个月。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 先前她在田间地头洒下的种子，如今都能采收了。 但大半是些菠薐菜，小白菜，油菜之类。 而小院的菜园里，种的黄瓜茄子豆角不算多。 毕竟只有她一个人过日子，多了吃不完。 如今却是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分出一二亩地种菜多好… 但做人不能太贪心。 只眼前这些，顺利卖掉，足够家里一年的花用了。 县城里，李老二和周管事盼来了李老四。 听说李家每日都可以送来这么多青菜。 甚至还有新鲜的樱桃。 周管事可是高兴了，迅速盘算了一番。 他就要带李老二和李老四去寻人卖菜。 但李老四却拦了一下。 “周兄弟，我们家里就是普通农户。 这个时候拿出青菜，太过扎眼。 万一有人跑到我们家里强买，我们家怕是顶不住。 不如，以后这青菜都请你帮忙售卖。 我们家给一成菜钱做佣金。 你觉得如何？” 周管事愣了一下，心思转了转，眼睛就亮了。 他原本是帮忙牵线，如今能给自己谋利，当然更好了。 但他可不能这么轻易答应。 好似多看重银子一样。 于是，他连连摇头，极力推辞。 刘镖头外表粗犷，心眼也不少。 这个时候看出周管事是碍于他的情面。 再看李家兄弟也是真心让利。 他就拍了周管事两把，怨怪道。 “都是自己兄弟，客套什么。 别说你平日采买，都不给自己留几文润手儿？ 李兄弟是真心实意，你就别拿乔了。 赶紧把菜卖掉是正经事！” 周管事被拍的后背生疼，苦着脸就应了下来。 “好，好，我答应了。” 他揉着后背，嘱咐李老二和李老四。 “这车青菜，我就先运走了。 放心，一个时辰，我保管回来。” “好，辛苦周兄弟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倒也不担心。 毕竟有刘镖头在呢，周管事也不敢把东西抢走。 送了周管事，刘镖头和李老四就比划上了。 刘家别的没有，武器可是齐全。 两人比完箭术，比拳脚。 看的李老二不时叫好，第一次对弟弟这么崇拜。 平日只看他上山寻山鸡和兔子的晦气。 没想到居然本事这般了得。 这也不怪刘镖头对他们家里特别维护。 有弟弟这样的好手帮他，想必对镖局也是好处多多。 周管事说话当真算数，不到一个时辰就赶了回来。 他满脸是笑，嘴角简直要挂上耳根了。 “李二哥，四哥，简直大喜啊。” 众人听他换了称呼，猜着青菜一定卖的很好。 事实也确实如此。 周管事赶了马车到一个熟悉的茶馆门外。 城里缺水，茶馆也是半死不活，马上要关门了。 周管事给两个小伙计分了一把铜钱，打发他们去请人。 俊阳县不大，几乎不到两刻钟，相熟的五六个管事就都跑来了。 这些人都是城里大户人家的采买。 平日偶尔遇到，他们一起闲话喝茶。 彼此互通有无，也就熟悉起来了。 周管事在其中算是最不起眼的。 因为镖局远远比不上各家富贵。 若是方才他不说手里有青菜，这些人也不能这么快赶到。 当亲眼看到青翠的小菜，水灵灵的黄瓜、茄子，碧绿的豇豆和油豆角。 所有人都是兴奋了，没有白跑一趟！ 这些东西，以前都是农庄上每日送到府里。 但如此大旱，庄里吃水都成问题。 从开春就没送几次菜。 如今府里都靠干菜和木耳之类顶着。 小主子闹脾气不吃饭，老主子们嘴上起火泡。 一日三餐，简直要把厨娘们为难半死。 若是今日把青菜带回去，主子高兴。 他们拿赏赐还是次要的。 在主子跟前挂了名，以后好处多多才是主要的。 半车青菜，几乎是眨眼间就被瓜分了。 甚至还被嫌弃太少。 但听说明日还有，众人才算满意。 第七十章 另类的劫富济贫 青菜只有手腕那么粗一捆，卖了一百五十文。 李家带了四筐，总共卖了四两六。 黄瓜茄子之类都是单个儿卖的，五十文一根儿。 豇豆和油豆角原本是按斤，但众人不耐烦上称。 索性也简便一些。 豇豆手腕那么粗一把儿给二百文。 油豆角上手抓，两手一捞，不论多少也是二百文。 这么卖下来，半车青菜得了十两零五十文。 李老二和李老四都是惊得嘴巴合不拢。 这哪里是青菜，简直是金菜！ 要知道，往年这些东西便宜。 加一起能卖一百文已经不错了。 否则，农人们岂不是靠种菜就能发家致富了。 也不至于家里吃不完。 宁可放在菜园里枯死，都没人送进城。 如今，借着旱灾的影响，居然利润翻了百倍。 “哈哈，这可是大喜事！” 刘镖头真心为李家高兴。 “你们家里就是运气好。 人家旱灾都哭爹喊娘。 你们家里居然还能发笔横财！”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是心里美的冒泡，但嘴上还要客套。 “多亏家里那口井。” “是啊，幸好有水，否则也种不了菜。 当然还有周兄弟本事大。 换我们卖，肯定要亏一半。” 周管事被捧的晕乎乎，赶紧说道。 “哪里，哪里，还是咱们家的菜稀罕。 菜叶子上连个虫眼都没有，卖相太好了。” 李老二着急回家报喜，就要给周管事分银子。 周管事连连摆手。 “二哥别急，之后不是还要卖一段吗？ 最后咱们一起算。” “那也成，我回去就记账。 兄弟你也记一下！ 待得这生意了了，到我们家里去喝酒。” 又寒暄几句，李老二和李老四就出了镖局。 两人兴冲冲往家赶。 李老太这一上午都坐立不安，不时到门口张望。 她又舍不得孙女跟着晒太阳。 就把孙女放到廊檐下，自己来回跑。 佳音不时被奶奶逗得咯咯笑。 爹爹和二伯再不回来，院子都要被奶奶踩出一条沟了。 家安和家喜躲在廊柱后边，也在偷偷看奶奶。 “奶奶怎么了？ 二伯刚才进城了，是不是奶奶买好东西了？” “有可能，我猜是点心。” “我猜是芝麻糖。” 佳音听得更是笑个不停。 这俩哥哥是吃货。 鉴定完毕！ 她这般笑着，倒是提醒了家喜和家安。 平日，奶奶把妹妹看的太严实。 很少让他们搭把手，想摸摸妹妹脸蛋都会被撵。 这时候趁着奶奶不在，正是好机会。 两人凑到妹妹身边，做鬼脸逗弄。 佳音噗噗吐了两个口水泡泡，挣扎着爬起来。 她的本意是让哥哥背着，去门口看看。 但家喜和家安理解错了。 两人还以为妹妹要走路。 于是他们一人牵了妹妹一只手，兴致勃勃往前带。 佳音无奈，被迫开始走路。 还没到周岁的小身板，双腿软绵绵，使不上什么力气。 幸好两手被扯着，还能保持个平衡。 兄妹三个在廊檐下，走了两圈，都是高兴。 “妹妹真厉害!” “对，对，就是这么走！” 这个时候，李老太突然欢喜嚷了一句。 “总算回来了！” 家安和家喜扭头看去，跳起来欢呼。 “二伯回来了！” 两人撒了手就奔着大门疯跑过去。 佳音没了支撑，一时心慌。 脚下混乱，就直直摔到了地上。 她想忍了眼泪，但实在太疼了。 “哇，哇！” 陶红英听见动静从灶间出来，飞跑上前抱了闺女。 低头一看，闺女的上嘴唇磕破了，流了血。 “福妞不哭，不哭！ 娘看看，娘给吹吹。” 陶红英慌了手脚，随后赶来的赵玉茹也是吓坏了。 “怎么摔的这么厉害！” 她赶紧跑进屋去拿药粉。 先前佳音发烧，把家里吓个半死。 后来再进城，就买了不少备用药。 这药粉是李老四在镖局拿回来的。 就是怕闺女学走路摔伤了。 没想到，今日真派上用场了。 李老太三两步跑回来。 见孙女伤了，抬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 怎么就惦记银子，把孙女自己放到廊檐下了。 “娘，您别这样，小孩子磕磕绊绊都正常。” 陶红英忍着心疼，给闺女上药。 药粉好用，伤口也不大，很快就止了血。 佳音也不哭了，但家安和家喜却要吓疯了。 他们方才甩下妹妹，才害得妹妹受伤了。 两人脚下抹油，直接跑去了隔壁院子… 李老二和李老四牵了骡车进院子，就发现佳音伤了。 两人来不及卸车，就来看佳音。 众人一时簇拥佳音进了屋。 佳音心急赚了多少银子，就奔着李老四伸手。 李老四赶紧抱了闺女，笑道。 “福妞是个财迷，是不是知道爹爹这里有银子？” 佳音的小胖手，摸向爹爹肩头的褡裢。 她想笑一下，又扯着嘴唇疼。 李老太心疼不已，赶紧催促儿子。 “赶紧把银子拿出来给福妞。 她高兴一下，就不疼了。” 李老四把褡裢倒扣，哗啦啦掉出一堆铜钱和碎银子。 众人都是惊得张大了嘴巴。 “这好像有七八两，是不是太多了？” 昨晚陶红英可是帮着一起捆菜了，她知道多少。 所以更惊讶这收获的暴增。 李老太也是欢喜，先抓了一块银子塞孙女手里。 果然，佳音眉开眼笑，口水都滴了下来。 “看看，银子比药粉还好用。” 众人都是笑，这才问起进城之事。 李老二仔细说了一遍，末了也是兴奋。 “以后还可以送菜过去，都是周管事负责卖。” “这样好，咱们家里没露面，自然也就少口舌是非。 至于给他一成，也是应该。 人家跑腿找买主，不容易。” 李老太肯定了儿子的做法，让李老二和李老四都放了心。 毕竟涉及的银子不少。 一日卖十两，给周管事一两润手儿。 十日半月下来，就是十几两呢。 幸好老太太明理，从来没让儿孙失望过。 家里时常有村人出入，李老太怕钱财露白。 她赶紧收起了银子，送进了里屋。 果然，不一会儿，隔壁赵叔就领着家安和家喜过来了。 两个小子哭得鼻涕眼泪一把。 特别是看向佳音还有血迹的嘴唇，哭声更响了。 李老太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她冷哼一声骂道。 “犯错了就跑，你们真是有出息？ 这时候怎么知道回来了？ 指望你赵爷爷给你们讲情撑腰呢？” 家安家喜哭得直打嗝。 “我们不是故意的！” 第七十一章 累并快乐着！ “你们不是故意的？ 那是你妹妹故意把自己磕成兔子嘴的？” 李老太嘴下不留情，吓唬两个莽撞的孙子。 家安和家喜看不清妹妹到底伤的多严重。 就以为妹妹以后真要像兔子一样，变成三瓣嘴巴了。 他们哭得越发大声，天塌一样。 家里人都是忍不住笑。 佳音也是，但一笑又嘴疼。 她也不是真正的小孩子。 哪里会为了这样的小事记仇啊。 于是，她啊啊伸手奔向两个淘气小子。 李老太就道，“别哭了，过来抱抱妹妹。 你妹妹多好啊！ 你们把她摔成这样，她都不生气。” 家安和家喜赶紧抹了眼泪跑上前。 两人抱着妹妹胖乎乎的小身体，心里更不好受。 “奶奶，我们以后一定好好看妹妹。” “对，再也不把妹妹扔下了。” 佳音忍着疼，在他们脸上一人亲了一口。 这场小风波就算过去了。 家里又有了进项，而且是如此丰厚。 老老少少都是高兴，午饭做的很是丰盛。 炖了一只熏兔子。 又切了一块腌渍的咸肉炒了白菜。 二米饭蒸了一大盆，还甩了鸡蛋汤。 家安和家喜吃的头都不抬一下。 一碗饭到手里，也就眨眼的功夫就见底了。 赵玉茹悄悄的把自己碗里的饭，拨给儿子。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李老太喂着孙女吃蛋羹，心里也是琢磨开了。 家安家喜今年十岁。 虽然是虚岁，但实际也有八岁多了。 家里总要给他们打算一下以后的前程… 家安家喜吃的欢快，根本不知道他们就要结束疯玩的日子了… 晚上，整个村子都进入了梦乡。 照旧，这又是李家最忙碌的时候。 田里浇水不能缺了人手。 所以，今晚在家捆菜的，只有李老太带了家安家喜。 还有睡得淌口水的佳音，在一边陪伴。 放水加割菜，实在太累了。 她这个小婴孩，简直是超负荷运转。 李老太担心孙女，白日里又摔伤了。 所以，她把两个椅子并一起。 正好变成一个小摇篮模样。 中间铺上褥子，孙女往里一放，安全又舒服。 偶尔她闲下来，还能给孙女摇摇蒲扇。 今晚除了青菜，还有一陶盆的樱桃。 家安家喜一边捆菜，一边淌口水。 李老太好笑，捡了几粒樱桃给孙子解解馋。 “这东西太金贵了，卖了银子家里有大用。 你们尝个滋味就行了。 过几日下了雨，想吃多少有多少。” “奶放心，我们知道。” “对，我们不偷吃。” 两个小子应的痛快，眼睛再也不看陶盆一眼。 李老太忍不住叹气。 这该死的世道，天灾人祸不断。 若是往年，樱桃这么贱价的东西，孩子都是趴在树上随便吃。 如今居然是金贵东西了！ 佳音摘樱桃的时候，不耐烦挑拣。 陶盆里有樱桃叶子，也有一些坏果。 但李老太却不打算挑拣清洗。 这东西沾了水就愿意腐烂，只能洗完立刻吃。 祖孙三个忙了大半晚上，青菜全都装了筐子，公鸡都打鸣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从地里赶回来，他们要立刻出发。 否则村人早起来打水，就要撞上了。 大青骡子很辛苦，李老太特意给它准备了一棵白菜。 大青大口吃了，就精神抖擞出发了。 今日因为有樱桃，比昨日卖的更好。 日上三竿时候，骡车就回来了。 收入十四两，被李老太又收进了钱匣子。 全家人心里都是满满的，激动又欢喜。 银子就是全家活命的底气。 他们从来没想到，背井离乡，来到异地。 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好日子！ “红英，中午多蒸蛋羹，再切块肉。 最近家里活计太累，吃的好一些。 补补体力！” 李老太眼里有掩盖不住的欢喜，“家里如今不差这点东西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都是笑起来，高声应了。 午饭时候，一家人吃的更是香甜。 但隔壁老爷子们可是懵了。 李家不过日子了，这是打算吃完一顿少一顿吗？ 有老爷子就想到李家问问，但却被赵叔拦住了。 他出入李家最多，隐约有些猜测。 李家一定是有什么赚钱的路子，否则不会如此“败家”。 他们不用刨根问底，盼着李家越来越好就行。 于是，晚上浇水，老爷子们更卖力气了。 珍藏多年的马刀也拿了出来。 防备山上野物下来祸害庄稼。 因为方圆几十里，就李家的田地还有点绿色了。 其余，山林已经尽皆枯黄。 各家的庄稼也是彻底没救了。 所有人都像喝了哑药，缄默不言。 他们不知道说什么，或者说开口也求救无门。 早晨来李家打水的时候，院子里都是安静之极。 没人闲话，没人说笑。 只有李家，依旧忙碌。 白日歇息，晚上挑水浇庄稼，捆菜装筐子。 一日十几两，这银子赚的好像流水一样。 几乎几日就把钱匣子塞满了。 李家人的心情都是矛盾之极。 盼着天上赶紧下雨，结束这场旱灾。 私心里又想多坚持几日，家里还能多卖一些银子。 佳音也是累的厉害。 放水，割菜，摘樱桃。 即便这样，还要给家里人琢磨吃食，补身体。 小院冰箱里的肉被她拿出来不少，几乎只剩了鱼虾之类。 就是院子里的母鸡都被她忍痛抓出来一只。 幸好，先前趴窝的老母鸡很给力。 如今，已经有四十多只毛茸茸的小鸡仔，加入了大家庭。 李家老少每日蒸鸡蛋，炒鸡蛋，炖肉，炖鸡，进补不停。 但就是最强壮的李老四也黑瘦很多… 就这般，又熬过了半个月。 终于，某个下午，天上飘来了几朵白云。 所有人死死盯着，不敢说话，也不敢抱柴遮酱缸。 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不能抢雨。 就是下雨之前，抢着做事，容易把雨水吓跑了。 不知有没有科学依据。 但这个时刻，一点闪失都不能有。 整个村庄极其安静，沉默，沉重。 所有人晚饭都没吃，坐在黑暗的夜里，静静等待。 终于，一道闪电划破了天空，随后突然有重雷炸响。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从天空落下。 砸在房顶，砸在树梢儿，砸在久旱的田地里！ “呜呜，有救了！” 不知哪个妇人第一个嚎哭出声，彻底激发了所有人的痛苦和狂喜。 夜色下，无数人跑出家门，在大雨里狂喊。 “下雨了，下雨了！” 更有人跪倒在地，疯狂磕头，不知感谢什么。 小孩子们冲进水坑里，使劲打滚儿。 第七十二章 贪心无止境 李家人也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跑了出去。 家安家喜举着手，在院子里疯跑。 其余人则是一窝蜂的赶去田里。 这俩月，他们几乎被扁担磨穿了肩头。 也不过勉强让庄稼不至于旱死。 而这一刻，天降甘霖。 干燥的土地得到了滋润，所有裂痕都像大张的嘴巴。 努力喝着雨水，努力恢复着生机。 “有救了，有救了！” “不用再挑水了！” “庄稼有救了！” 隔壁几个老爷子本来在看护庄稼。 干脆就是跪在田间地头等着这场雨。 这个时候，他们哭得更是厉害。 本来他们把田地给李家种，是好事。 盼着李家人多，多打粮食。 省得空着那么多地太可惜。 他们也老来有靠，活的轻松一些。 哪里想到，开春就是大旱。 若是颗粒无收，李家就要白白养着他们。 这不成了他们占便宜？ 所以，他们比任何人都希望旱情赶紧过去。 如今下雨了，庄稼保住了。 没谁比他们更高兴了！ 李老太抱着孙女，在廊檐下抹眼泪。 佳音睡得有些懵，打着小哈欠。 扭头看看哗啦啦下的欢快的大雨。 心里第一个念头居然是，菜要降价了。 不过，空间小院里的菜园子也要被摘光了。 趁着这个时候收手，也可以了。 大雨下了整整半晚上。 直到久旱的大地彻底缓解了干渴，这才停了下来。 各家也顾不得泥泞，赶紧整理园子。 先把青菜补种下去，只要长出来就不必再饿肚子了。 各家淘气小子们一窝蜂跑去河边。 很快，他们又一窝蜂跑了回来。 “河里有水了！” “河里有水了，我们能抓鱼了！” 村人忍不住笑骂，“当然有水了。 都是山上的雨水！ 过几日南边的水下来，怕是还要更大。” 妇人则拎着儿子的耳朵念叨。 “离河边远点儿！ 大河发水把你卷走，看谁去救你！” “哎呀，知道了，娘。” 淘气小子嘴上应的好。 但还是忍不住一趟趟往河边跑。 这个时候，已经六月末了。 补种粮食根本不能想了。 就是田里，也只能种白菜萝卜。 地瓜都不成。 因为生长期太长，不等收获就下霜上冻了。 人总是这样，欲壑难填。 先前盼着下雨。 只要下雨，他们就能补种一些白菜萝卜。 保证全家饿不死，他们就满足了。 但如今种上了白菜萝卜，就开始羡慕嫉妒李家。 这才下过雨三天啊。 李家地里的庄稼就开始疯长了。 放眼望去，一片新绿。 真是恨不得把这庄稼薅起来，安在自家田里。 不过，这事也就是心里想想罢了。 不说李家有分水之恩。 只看李家儿孙手里的柴刀镰刀… 所有人不管真假，对李家人都是笑脸相迎。 这一日大清早，李老二赶车去城里送菜了。 这是最后一车，卖完正好给周管事结算。 就像佳音预料的那样，下雨第二日，菜价就降了。 李老二舍不得，坚持又卖了几车。 今日是李老太拍桌子决定，最后一次。 他才带了账册进城。 李老三和李老四两家都要去田里。 天降甘霖，缓解了庄稼的干渴。 同样，野草也是得益。 这才几日啊，已经长得比庄稼高了。 这时候若是不除掉，就要抢庄稼的养分了。 李老太拦了儿子儿媳，说道。 “我这几日在琢磨一件事，你们也听听。” 李老三和李老四都坐了下来。 “娘，什么事啊？” 佳音闹着要下地，李老太把孙女放下。 让她扶着自己膝盖，慢慢围着椅子练习走路。 她这才说道，“全村都遭灾了，庄稼都毁了。 如今只有咱家这三十亩还在，这几日也越长越好。 实在太扎眼了。 时日久了，我担心有人看着眼红。 万一闹出什么祸事，就不好了。” 李老四当时就瞪了眼睛。 “娘，你放心，我天天去田里走动。 有谁敢动坏心眼，我锤死他！” 李老三也道，“娘，我们一定勤去田里。” 李老太却是摇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真有人要使坏，防是防不住的。 我是这么想的。 咱们家里三十亩地，实在不少。 今年又免了粮税，收多少都是我们家的。 全家口粮有十五亩够了。 其余十五亩秋日收了粮食，也要卖掉。 而这些日子家里卖菜，进了不少银子。 咱家也不缺卖粮这点儿钱。 不如现在就放出消息。 秋日时候把粮食借给村人吧。” 李老三和李老四对视一眼。 李老四脑子稍微灵光，他就问道。 “娘是想捆着全村人，跟着咱家一起看庄稼？” 李老太笑了，儿子还不算脑子太空。 “是啊，如今大伙都嫉妒咱们家有粮食。 若是分给大伙儿共渡难关。 那这田里的庄稼就是全村的。 不但不怕人祸害，也多了几十人一起照看。” “娘，您真是太聪明了。” “对啊，这法子好。” 李老三和赵玉茹都是赞成，倒是陶红英说道。 “娘，借粮是好事。 但是不是要大伙儿写个字据，按个手印儿？” 李老太点头，“等老二回来，就请村长来。 写个文书，谁借谁签名按手印。” 这事算是定了下来，众人都去忙了。 日头偏西时候，李老二才赶着骡车回来。 带着满身酒气，显见是没少喝。 “娘，我请周管事和刘镖头在酒馆吃了午饭。” 李老太也没责怪儿子，问道。 “同周管事结算好了？” “是啊，娘，今日的菜钱都给他了。 这还没够，儿子又添了八两。” 李老二有些心疼，但想想自家得到的更多，也就罢了。 “你去醒醒酒，过会儿还有大事呢。” 李老太撵了家安家喜去请村长。 村长最近忙的半死。 要补种，要防备野兽下山。 还要督促村民们别偷懒。 借住的几家也要搬走。 突然听说李家有请，他就匆忙赶来了。 “大妹子，是不是有人祸害你们家的庄稼了？ 你说，是哪个兔崽子眼红？ 我踢死他！” 他开口就是维护李家，让李家人都是高兴。 李老二赶紧扶了他坐下，陶红英端上了茶水。 村长看的一头雾水，不明白李家这是有什么事。 不像被欺负了啊？ 李老二拿出一张纸，半篇写满了字，其余半篇空白。 “大叔，有这么一件事。 你等我给你读一读这个契书。” 村长越发不明白了。 但李老二刚读了几句，他就猛然站了起来。 茶水撒了一衣襟，也来不及擦抹。 第七十三章 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你们家… 你们家居然要分粮给村里人？” “不是分粮，是借粮。”李老太笑呵呵应了一句。 村长已经激动的脸色都涨红了。 “别管是分粮，还是借粮，都是大好事！ 各家都在愁秋日时候没有粮食呢！ 你们家真是活菩萨转世。 这是救了全村人的命啊！” 李老二赶紧安抚老爷子，想要扶他坐下。 可村长却是一刻也等不得，连连摆手。 “等一下，我这就去把村里各家都喊来。” 说罢，他脚下生风就跑了。 不到片刻，村里十几家又都聚到了李家院子。 自从下了雨，各家水井又有了水。 再忙着补种，大伙儿都是好久没来了。 这会儿，突然被聚集过来。 所有人就以为是村长要带着他们感谢李家先前送水。 没想到村长却说李家秋日时候要借粮给各家。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有人当时就嚷了起来，“当真？” “这可太好了，秋天时候不用买粮了。” “你家有银子买也行啊，我家买都买不起。” 众人纷纷抱怨不停。 不下雨愁，下雨更愁。 村长敲敲烟袋锅儿，高声同众人吆喝。 “都把嘴闭上，听我说。 先前干旱，咱们大伙儿就是靠着李家的水井活下来的。 如今没有粮食，李家又主动说秋日借粮。 这样的好人家，落脚儿到咱们清水村。 简直是咱们清水村走了大运了。 咱们可不能让人家寒心！ 这样，我做主让李二先生写个字据。 各家借多少粮食都写名字，按手印。 明年各家打了粮食，要多给一成做利息。 因为今年粮食肯定贵的像金子。 人家一粒不卖，都借给大伙活命。 大伙儿总不能明年再还一样多。 那太没良心了！ 你们同意吗？” “同意，同意！”村民们都是赶紧点头。 谁也不傻，算账都是飞快。 就是如今粮食价格都长了三倍。 李家若是要他们明年多还一倍，都算心善了。 没想到，李家才多要一成。 这简直就是白借一样了。 有人感激，高声说道。 “以后田里拔草，收割，都喊我一个。 既然我家也要吃粮食，也该点力气。” “对，我也是，干活叫我一个。” 一时旁人也都响应，村长满意点头。 “那成，这事就定了下来。 大伙儿也别贪心借太多！ 李家只能分出十五亩地来。 毕竟他们家里人多。 还有老赵他们六个，都一起跟着吃饭呢。” 十五亩地，一家差不多能分一亩地的粮食。 加上田里补种的萝卜白菜。 再稍微勒紧裤腰带，勉强也够活到明年春日了。 一时间，李老二重新写了契书。 村长是担保人。 各家当家人上前，在自己的名字上按手印。 他们的名字后边写了借粮多少，归还多少。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李家众人站在廊檐下，安静看着。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真是万分佩服这老太太。 只借粮俩字就把全村人变成了李家的同盟军了。 毕竟，李家的粮食要顺利收割，才能借粮。 之后这两月，全村人为了冬日的口粮。 也要努力帮着李家拔草，巡查防备野兽。 更防备别的村人来偷盗破坏… 从一家对抗所有觊觎危险，到一村众志成城。 一字之差，却是天差地别。 果然，村人们有了希望，都是打了鸡血一样。 大清早的，李家人赶到田里。 已经有十几个村人在拔草了… 田里的事情告一段落，李老太也有了好心情。 趁着家里安静，就关了门。 她带着小孙女在炕上数银子。 先前卖菜，最多的一天卖了十五两。 就是最少的一天，也有十两。 前后卖了十四天，进账一百八十两。 去掉分给周管事的十八两。 请客吃饭的二两，正好剩了一百六十两。 就是李老太这样刚强的性子，也忍不住红了眼圈。 想想先前家里还为了大孙子读书犯愁。 一月一两的花费，全家要总动员才敢决定。 如今，别说一个月一两，就是十两也供得起了。 而佳音已经在大堆的银子上打滚了。 这可是银子啊！ 她辛辛苦苦种菜，拔菜，换回来的银子。 李老太被孙女逗得哈哈笑。 她抱了孙女，重重亲了两口。 “奶奶的福妞儿哎，家里可跟着你享福了！ 你说要什么，奶奶都给你！” 佳音立刻抓起两块银角子。 李老太笑的更是厉害了，点点孙女的小鼻尖。 “这都是你赚回来的，想要多少拿多少。 给你哥哥留点读书银子就成。” 佳音不过是喜欢银子，打算慢慢攒一点。 防备着长大以后，有个什么花用。 她当然不会都包圆了。 于是，一翻手，两块银子被她扔进空间。 她就开始啃果子了，再没有拿银子的意思。 最近她在长牙，嘴里总是痒痒不舒服。 啃果子有滋味，还能磨牙龈。 她几乎闲下来就要啃几口。 李老太见孙女这般懂事，免不得又是好一番稀罕。 待得拾掇了银子，刚出门，就有马车停在了门外。 原来是刘镖头登门做客。 这可是贵客！ 很快，李老四就从田里赶回来了。 陶红英也开始张罗酒菜。 刘镖头这人好相处，李家老少都喜欢他。 说说闲话，吃吃喝喝。 待得送他走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李老四回了屋，神色就带了几分犹豫。 李老太忙着给孙女洗澡。 佳音迈着小腿，凑在一边玩水，跟着捣乱。 家安家喜同妹妹打水仗，还要帮妹妹洗澡。 结果被李老太远远撵走了。 佳音冲着哥哥吐舌头。 惹得送水进来的陶红英跟着笑。 “这丫头，真是不知道长了多少心眼。 这还不到周岁呢，就知道害羞了。” “俺们可是大姑娘了，知道害羞是好事。” 李老太心里，孙女是千好万好。 即便陶红英是亲娘，也不能说一句。 陶红英真是听得哭笑不得，伸手就要帮闺女脱衣服。 这个时候，李老四走了进来。 “娘，我有点事要说。” “什么事？”李老太疑惑。 佳音也停了拍水，好奇望过去。 李老四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 “镖局接了一趟镖，很贵重。 这事不好让太多人知道，所以不能去太多人。 刘镖头想要我跟他走一趟。 还有家义，最好也跟着帮忙。 快去快回，应该二十天就回来了。” 不等李老太和陶红英应声。 佳音却心里咯噔一下，奋力吐出一个字。 “不！” 第七十四章 一趟推不掉的镖！ 屋里静默了半晌，众人突然都是欢呼起来。 “哎呀，福妞儿会说话了!” “福妞儿再说一句，再说一句!” 李老太抱了孙女，狠狠亲了一口。 她原本还担心。 旁人家里孩子七八个月就有说话的。 但孙女都快周岁了，还没有动静。 如今终于开口，可是太好了。 陶红英也是高兴，拉着闺女的小手。 “闺女，叫娘，娘！” 佳音气得真想翻白眼，这是高兴她开口的时候吗？ 怎么就没人想想她说的是什么！ “不，不！” 她努力想要说的清楚，实际却是噗噗喷口水。 李老四被逗得哈哈大笑，也加入了逗弄闺女行列。 “闺女，叫爹，爹！” 佳音气个半死，酝酿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不去！” 这俩字异常清楚，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李老太下意识抱紧了孙女，小声问道。 “福妞啊，你是不让你爹出门吗？” 佳音重重点头，“不去！” 这般，陶红英和李老四也收了笑脸。 特别是陶红英，追问道。 “闺女，你知道什么吗？ 你爹出去不好，是不是？” 佳音只能继续点头。 李老太对孙女盲目相信，根本不考虑原因。 她立刻就道，“老四别去了，你去跟刘镖头说一声。 咱们家如今也不差这份工钱。 什么都没有平安重要。” 李老四有些犹豫，男人骨子里总是有几分冒险因子。 更何况他天生神力，弓箭也好。 在外走动，不只长见识。 同一群汉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也实在痛快。 “那我去问问刘镖头吧，看看他怎么说。” 陶红英听得心里烦躁，开口拦阻。 “二哥明日要进城，让二哥捎个口信就行了。” 李老四却坚持，“不成，那多失礼。 就是不去，也得我同刘镖头说清楚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无法，不好再说什么。 佳音松了一口气，趴在奶奶肩头想心事。 也不是她迷信，实在是挺相信第六感这东西的。 前世，她就因此躲过一次车祸。 这一世重生到这个架空朝代，还带了空间。 怎么说都觉得有点儿大女主小说主人公的意思。 她一个女主无端心慌恐惧，定然就是有事发生啊。 就像奶奶说的，家里如今也不差那几两银子。 别管她的第六感灵不灵，爹爹平安比什么都重要…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摘了一些菜，用筐子背了。 然后就进了城。 他没去镖局，直接找到了刘镖头家里… 正午时候，李家大院里，李老三正在做木工活儿。 隔壁赵叔家里缺几个小马扎。 原本只有赵叔一个人住，东西也够用。 但如今多了五个老兄弟，什么都是六份儿。 自然有些紧张… 这一冬吃饭都在炕上，也没觉得。 这时候天热在院子里吃饭，就看出缺马扎了。 家安家喜两个也不嫌热，围在一边，跟着帮忙。 实际就是捣乱，但李老三脾气好，也不生气。 李老太抱着佳音在廊檐下，同摘野菜的赵玉茹闲话儿。 陶红英从灶间出来，问道。 “娘，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中午做不做他的饭啊？” 话音不等落地，李老四就从外边进来了。 见得全家好似都在等他，他就有几分心虚。 陶红英跟他过了多少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冷了脸色，扭头就进了灶间。 佳音也是急了，奔了老爹伸手。 李老四赶紧上前接了闺女，不想闺女的小巴掌就落了下来。 他尴尬抓了闺女的手，憨笑同老娘赔罪。 “娘，我怕是真要同刘镖头走一趟。 这趟镖很重要。 我若是不去，只刘镖头一个，怕是有危险。” 李老太也是生气。 “你怕他危险，那就不怕自己危险？ 上有老下有小，你要是有事，家里怎么办？” 李老四实在招架不住，一着急说话就有些没了分寸。 “娘，做人要有良心啊。 不能赚钱又简单的差事，我就抢着去。 当真有危险了，我就缩在家里啊。 刘镖头又不是我爹，不该我不欠我的！ 我不能忘恩负义！” 李老太脸色煞白，嘴巴动了动，最后却叹了气。 她抱了孙女，转身回了屋子。 赵玉茹和李老三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手下继续干活儿，却明显没了劲头。 刘老四后悔极了，也知道方才话说重了。 但覆水难收，后悔也没用啊。 屋里，李老太抱了孙女，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 “福妞啊，奶奶知道你爹自小就心野。 要不是你爷爷早早死了，他怕是早就出去闯荡了。 他是惦记家里，怕家里受欺负。 才一直留在家里种地打猎。 娶了你娘，生了你哥哥之后。 他好像也没了闯荡的心思。 但自从遇到了刘镖头，他心里就又长草了。 我这当娘的，委屈了儿子，心疼。 但撒出去，又怕他有个好歹。 我怕啊！” 佳音静静听着，心里也是后悔。 就因为她预感不好，就这么拦着。 惹得家里鸡飞狗跳，奶奶伤心，爹爹委屈。 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天下哪有拧得过儿女的父母啊。 这事说不得，最后爹爹还是要出门。 奶奶和娘都拦不住… 她心里叹气，认命的闭了眼睛。 实际又在空间小院里，掘地三尺的翻找。 她当初回老家隐居，也考虑过安全问题。 准备过电棍，防狼喷雾之类。 但这些根本不能拿出来用啊。 幸好，家里还有一把秘密武器。 前世，她的爷爷是个老红军，正经杀过鬼子的。 而老人家生前最津津乐道的就是杀过一个鬼子军官。 缴获了一把战刀。 家里亲戚朋友都是见过的，没少听老爷子显摆。 虽然奶奶偷偷说，那鬼子也是第一次上战场。 没有经验，才送了命，被老爷子占了便宜。 但不论真相如何，这把战刀是剩下了。 这些年被旧床单包裹着，一直挂在舱房的墙上。 说不得，这次要拿到外边用一用了。 被单被一层层打开，露出里面黄铜的刀鞘。 刀把上缠着蛇皮带，美观又防滑。 待得抽出，刀刃雪亮，寒光渗人… 佳音看完，就拾掇了起来。 幸好这里是架空朝代，没人知道前世那些历史恩怨。 否则，这刀亮出来，怕是还有人说是非… 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命根子。 李老太唠唠叨叨，越说越惦记。 正忍不住要抹眼泪的时候，身边突然咣当一声。 第七十五章 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她扭头一看，炕上多了一把长刀。 她吓得张口结舌，紧紧抱了孙女。 佳音无法，小手拍拍奶奶的大手，憋了半晌，又吐了一个字。 “爹!” 老太太眨巴两下眼睛，突然明白过来。 “这是给你爹的，路上防身的?” 佳音点头，又指向门外。 李老太这下是真掉了眼泪，抱了孙女亲了又亲。 “你爹啊，还不如你一个孩子懂事。幸好有你，否则奶奶要怎么活！” 佳音心里叹气，越发心疼老太太。 当家人不好做，家里顺顺当当还好，但凡有一点儿祸事，老太太怕是一辈子都要心里难安。 李老四在门外转悠了也不知道多少圈了，心里后悔的不成。 刘镖头对李家有恩，他想报恩没有错。 但老娘也没错啊，上有老下有小，他若是有事，家里怎么办？ 陶红英从外边进来，围裙都没摘，见丈夫这个样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李老四赶紧讨好的笑，猜到媳妇这是要帮他求情。 但夫妻俩不等说话，李老太已经在屋里喊道。 “老四，红英，进来吧！” 两口子赶紧推门而入，陶红英一眼就看见闺女撅着屁股，扒着窗台慢慢走路呢。 她赶紧上炕，一把抱了起来，怕闺女摔了。 李老四却被炕上的长刀黏住了眼珠子，“这…这是长刀？” “哼，”李老太冷哼一声，不耐烦应道。 “是，福妞特意说是给你的，要你路上防身。” 李老四高兴疯了，激动的双手捧起来，一把拔下刀鞘。 二尺多长的刀刃，雪亮扎眼！ 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伸手蹭了一下刀刃，指腹就见了血。 “好刀，好刀！真是太锋利了！” 李老太接过孙女，得意的抬起下巴。 “这还用说，俺们福妞拿出来的，哪有不好的？你这不懂事的爹，一定要平安无事回来，否则都对不起福妞这片心。” “娘放心，我一定早早回来。” 李老四放下刀，郑重应下，末了又抢了闺女，用胡茬子蹭她的小脸。 佳音气坏了，小手抓了爹爹的发髻，疼得李老四咧嘴。 李老太和陶红英都是笑起来，陶红英小心看过那把刀，心里也微微好过一些。 至此，李老四出门走镖就定了下来。 但家义却不成，李老太死活不放，李老四也不肯带了。 之前刘镖头也不知道会这么危险，还想着带了儿子和徒弟一起出门。 但镖物接下来，他就后悔了。 正好李老四过去，两人一商量，就决定不带两个小子了。 两人两匹快马，路上日夜不停，有十日就能往返。 速度快，也把危险降到最低。 家义很失望，但想想四叔出门，家里没人护着也不行。 别的不说，就家里这三十亩庄稼，方圆百里独一份。 虽说有村里人一起照看，但也保不住外村什么人眼红使坏。 陶红英默默给丈夫收拾了包裹，简单欢喜衣物一套，鞋子一双，然后就是伤药和痢疾风寒的成药丸子。 剩下全是面饼，上好的细面贴成，干巴巴没什么滋味，却能放三五日不怕腐坏。 再用竹筒装一大碗野猪肉酱，路上随时停下歇息，都能搭配着吃个饱饭。 佳音也没少在空间里搜刮，又找出一个老式军用水壶，一个军绿挎包。 墨绿色的壶身有些斑驳，但还算结实，而且带了长长的背带。 挎包倒是有八成新，模样有些丑却实用。 出发那晚，李老四换了方便动作的窄袖衣裤。 左边挎着水壶，右边挎着装了衣衫干粮的挎包。 再戴上大大的斗笠，模样真是说不出的古怪。 佳音再担心爹爹的安全，这时候也忍不住趴在奶奶的肩头偷笑。 李老太顾不上孙女，一遍遍叮嘱儿子要小心再小心。 李老四给老娘磕了头，又摸摸闺女的小脸，然后大步出了家门。 村外不远处，刘镖头已经骑马在等着了。 他没有进去，不想马蹄声惹得村里狗叫，更是愧对李家人。 若是有选择，他一定不会恳求李老四搭伴出现。 实在是这趟镖太难了！ 原本接镖之前，说好是银票，方便携带，又不容易被发现。 但拿到镖之后，他才发现，不但有百两金子，还有一袋子宝石。 这些东西家一起足有五千两之数，而且太扎眼了。 他想了一圈儿，能帮忙的，也足以信任的，只有李老四！ 但对李家来说，这是要李老四去赌命，他没脸面对… 李老四翻身上马，接过刘镖头递给他的宝石袋子，小心塞在怀里。 然后想了想，他把长刀递给了刘镖头。 他更擅长弓箭，马鞍一侧挂着的马刀够防身就行了。 这把长刀，在刘镖头这样的用刀高手手里，才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果然，刘镖头抽出长刀打量，激动的脸都红了。 “这刀哪里来的？真是好刀！” 李老四想起神秘又乖巧的小闺女，也是叹气。 当爹的，还要闺女这么操心，他心里不是滋味。 但这会儿也不能说真话，于是就含糊应道。 “这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好似太爷爷有个兄弟是江湖客。年头太远，家里人也记不清了。这次出远门，我娘不放心，才拿出来给我用用。” 一听是祖传，刘镖头想重金买下的心思也熄了。 他爱不释手的摸了又摸，然后才递给李老四。 李老四却不肯接，摆手说道。 “刘大哥，你更擅长用刀。这把刀你带着吧！” 刘镖头眼睛一亮，他想推辞，但实在是太喜欢了。 如此好刀，生平仅见，这一趟镖，有这样的利器，他也越发有把握了。 “好兄弟，那我就不同你客气了。等咱们胜利归来，我再还给你。” 李老四回望漆黑的村子，只有自家的方向还有一点灯火。 他知道家里人在等他的马蹄声，听不到马蹄声，家里人怕是不会安心歇息。 “走吧，刘大哥，早去早回！” 两人两马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一晚上就跑出一百多里。 天亮时候，两人在树下歇息，吃干粮喝水，自觉还算顺利，也都是放心很多。 但他们哪里知道，这么一笔红货，在俊阳这样的小地方，想要隐瞒，怎么可能瞒的住？ 早有人盯上了他们，毒蛇一样，伺机而动！ 第七十六章 路边的茶棚，它不能进！ 李家大院里，少了李老四一个，其实也还算热闹。 但老老少少都是惦记，心里存了事，就吃睡不香。 家喜家安不知原因，但小孩子最会看眼色，淘气起来都小心翼翼。 这一日，家仁休沐回家，终于让家里添了几分喜气。 陶红英打起精神，做了几个好菜。 李老太拉了大孙子问东问西，生怕他在学院吃了苦。 家仁心里暖，温和笑着逗弄妹妹，同奶奶说话。 原本他刚进学院时候，确实因为家里贫寒被排斥嘲笑。 特别是吴二狗去要银子那一次，闹的很难看。 但时日久了，他读书认真刻苦，也有天分，先生喜欢，常有夸赞。 一同住在学院的同窗也多半是农家出身，熟悉之后，交了几个投脾气的朋友。 他的读书生活因为这些好过很多。 今年大旱来临，这么艰难的时候，家里都没断了他的花销用度，甚至常给他送吃食。 要知道天上下火的时候，学院不缺水，但也没奢侈到浇灌菜园子。 所以，家里送去的那些菜蔬，简直太金贵了。 他孝敬了先生一半，剩下一半让灶间做了，请同窗们一起吃。 这让同窗们对他越发和气了，相处更和睦。 谁家送了好吃食，也都会请他一起吃。 李老太听得高兴，佳音也满意，再也不用担心哥哥在学院受欺负了。 家仁颠颠胖墩墩的妹妹，没忍住亲了一口她藕节一样的小胳膊，问道。 “奶，月末就是妹妹周岁了，家里要摆酒吗？” 李老太点头，顺手拿出孙女的小首饰箱子。 孙夫人送到那个金项圈，被她擦抹了好几次了。 到时候就给孙女戴上，摆两桌酒席，请村人都来喝杯酒。 不过想想还在外边的儿子，她心里又叹气，也不知道老四能不能赶回来。 孙女百日时候他就不在家，若是周岁再赶不上，就真是太遗憾了。 家仁不知道叔叔去了哪里，但走镖哪有不凶险的。 他想说几句，到底担心奶奶更愁，就改了话头。 “奶，我们学院又开了蒙学班，过些日子怕上就要招学童了。咱家家喜和家安，您有安排吗？” 这话可是强心剂，立刻把老太太跟着老儿子飘走的心神拉了回来。 “蒙学班？真是太好了！” 李老太高兴坏了，拉了大孙子的手，仔细探问。 “蒙学总共招多少孩子，要事先考教择选吗？束脩是多少，可以住在学院吗？” 家仁惦记家里弟弟，也是问明白才提起这事。 他就道，“束脩是一月五百文，不包吃住，需要走读。八月初就开始择选，会有考教，但应该不难。” 李老太皱眉，两个孙子都去读书，一个月束脩就是一两，家里倒是能负担得起。 考教也不怕，毕竟在家也学了大半年了。 就是这个走读有些麻烦，家里早晚接送不现实，说不得还要想办法。 “还有将近一月呢，等我同你爹和你叔叔商量一下。” 家仁点头，也没再劝。 他如今都是家里供给，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再添两个弟弟读书，家里负担太重了。 佳音把玩着大哥腰上的荷包，从头听到尾，也跟着犯愁。 先前买菜进了一百多两，原本还觉得很多。 但家里人也多啊，花销也实在太大。 说不得，还是要想办法继续赚银子才行。 再有不到俩月就要收地了，粮食不能卖。 倒是空间小院的果子又能摘了，到时候想办法再送到京都去。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遇到去年那样的冤大头，卖个几十两了。 不提家里琐事，只说李老四和刘镖头快马加鞭跑出三四日。 眼见离得目的地还有百里，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刘镖头远望，不远处的小镇路口有个茶棚，就道。 “咱们歇歇脚儿，吃些干粮，然后一口气就跑到了。” 李老四舔舔干裂的嘴唇，点点头。 两人到了茶棚外，栓了马，热情的小伙计就迎上前来。 “二位客官，快进来坐坐，这太阳太晒了。” 说着话儿，他就扯了肩头的布巾擦抹桌子。 “给我们来一壶凉茶，不要干粮。” 刘镖头四处看看，见没什么客人，也没怀疑。 毕竟正午时候太热了，人人都躲在家里乘凉，哪有愿意出来走动的。 小伙计高声应了，很快送了一壶凉茶。 刘镖头嗅闻一下，尝了尝味道就点了头。 李老四这才大口喝了两碗，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终于缓解了几分暑气。 刘镖头也没少喝，还想再要一壶的时候，小伙计却拿出一盆凉粉，加了蒜末酱油等搅拌。 那凉粉许是粳米成浆制成，看着白净，配着焯好的青菜，怎么看怎么好吃。 刘镖头咽了口水，有心来一碗，但李老四却拿出了干饼和肉酱。 “咱们把肉酱都吃了吧，再不吃就坏掉了。” 刘镖头也就收回了目光，同李老四一起吃了起来。 陶红英的手艺特别好，肉粒炸的有些干香，酱也咸香，混在一起，配着大饼，百吃不厌。 小伙计许是嗅着肉酱香气，上前笑道。 “二位客官这是在哪里买的肉酱？我们店里新添了凉拌 米粉儿，配上这肉酱，许是味道更好。” 李老四笑道，“家里带来的，外边没地方卖。小哥儿怕是要失望了！” 那伙计果然叹气，末了快手快脚盛了两碗米粉。 “这米粉送二位客官尝尝，今天没什么客人，放着也是酸败了。若是好吃，二位客官再来关照生意就是了。” 刘镖头和李老四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多谢小哥，我们带的干粮多，不吃完就可惜了。等我们下次路过，一定再来尝尝这米粉。” 小伙计被拒绝好意，脸色有些尴尬，讪讪收回了碗。 刘镖头和李老四吃得快，很快就拾掇东西，付了茶钱，然后继续赶路了。 跑出不远，有个小山头，山脚下有小河。 两匹马有些渴，就直奔过去，大口喝水。 李老四和刘镖头索性也跳下洗洗手脸，凉爽一下。 “这趟镖辛苦，但好在旱灾过了，否则路上找口水喝都是问题。” “是啊，还是老天爷开恩。” 两人闲话儿几句，扯了马匹就要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候，变故突生。 一道羽箭从山林里发出，直奔二人而来。 第七十七章 绝地反杀 刘镖头一把推开李老四，瞬间拔刀砍断了羽箭。 李老四就地一滚，藏到了大石后，然后摘下弓箭就开始反击。 但树林里的人，显见也是高手。 双方你来我往，很快就射空了箭筒。 沉默，诡异的沉默，在山林和小河之间流淌。 还是林子里的人，许是更有底气，慢慢露出了身形。 那是三个江湖人，手里都有长刀，其中一人还抓着一把弓。 而最左边的瘦小男子，就是方才茶馆的伙计。 刘镖头和李老四都是脊背寒凉，他们方才好在没有嘴馋。 若是吃了那碗米粉，怕是这时候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鱼肉，任凭宰割。 两人对视一眼，拎着刀同样走了出去。 那伙计冷笑，神色里带了几分恼怒。 “你们两个倒是警觉，要是吃了老子的米粉，这会儿早就完事了。” 他旁边的那个胖子也是应声，“就是，何苦浪费老子这功夫！” 倒是那个魁梧的汉子，眼神狠厉的仔细打量李老四和刘镖头，开口说道。 “把你们身上的红货交出来，可以饶你们不死。” 刘镖头下意识颠颠后背上的包裹，脸色难看。 原本以为他们此行很隐秘，到底还是被江湖人盯上了。 若是丢了镖物还没什么，倾家荡产陪给货主。 就算赔不起，也不至于丧命。 但这些江湖人绝对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他们交了东西和不交东西，恐怕都是死！ 他扭头扫了一眼李老四，心头血涌。 他可以死，但李老四不行！ 他把李老四带出来，就要活着带回去，否则就是死也愧对李家。 “兄弟，我去拦着他们！你赶紧走，关键时候，东西可以扔出去，逃命要紧。” 他低声同李老四交代几句，就提起长刀冲了出去。 那三个江湖人轻蔑一笑，也是提刀迎上前。 但谁也没想到，李老四突然从靴子里又抽出两根长箭。 灰色的尾羽，同他的裤子一个颜色，所以谁也没发现。 而且箭头居然是精铁打造，闪着乌光。 他再次弯弓搭箭，只在一瞬间。两根箭矢就一起飞了出去！ 三个江湖人没想到他留了后手，这么近的距离，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伙计直接被射中肩膀，胖子一个侧身躲了一下，却也伤了手臂。 刘镖头本来已经做好死战，掩护李老四逃跑的准备。 不想李老四居然如此神勇，活命的希望让他越发勇武。 而且手里长刀更是出乎意料的好用，几个照面就砍断了那个伙计的长刀。 刀锋更是顺势豁开了伙计的肚子，疼得他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另一个胖子和魁梧汉子恨的目眦欲裂，拼死同他打在一处。 李老四这会儿也扔了弓箭，冲上前帮忙。 他刀法一般，但天生神力，把胖子引到一边，也战个不落下风。 那魁梧汉子后悔的眼睛都红了，真是阴沟里翻船。 原本以为就是两个镖师，他们又是又心算无心，想要截货还不简单啊！ 哪里想到，上来就折了一个兄弟，剩下他们二对二，还在慢慢落入下风。 他越发急躁起来，一招算错，被刘镖头一刀砍在背上。 虽然他闪避开了大部分力道，后边衣衫还是被划破，皮开肉绽！ 疼得他眼前一黑！ 再扭头去看，刘镖头已经窜到李老四旁边，一起逼住了胖子。 胖子心慌，眨眼间被打掉了手里的刀。 李老四居然直接抓了他的腰带，把他像石头一般抡圆了，狠狠甩出去，眼见就没了声息。 魁梧汉子咬咬牙，一头扎进山林里，逃命去了。 李老四还想追上去，刘镖头一把扯了他。 “穷寇莫追，小心还有后手！” 李老四卸了心力，也觉得手脚发软。 平日都在山上打猎，顶多是碰到个野猪黑熊之类。 这般同人生死厮杀，还是第一次。 一个不小心，就要没命，简直太危险了。 他重重喘气，汗水终于放肆冒出来，瞬间湿透了后背和头发。 刘镖头拍拍他的肩膀，迟疑了一下，到底提着长刀奔着那胖子和伙计走去。 两人只是重伤，并没有死透。 这会儿想求饶，却嘴巴开合，根本说不出一个字。 刘镖头狠狠心，一刀一个抹了他们的脖子，彻底送他们去见了阎王爷。 李老四心里滋味复杂，后怕不已。 “走，去挖个坑，把他们埋起来。”刘镖头不敢耽搁，“虽然他们是劫匪，但被人发现还是不好解释。” 李老四强撑着上前，同刘镖头一起，把两人拖到树林脚下。 这里土壤松软，很快两人就挖了个大炕，把两人扔进去，盖个严实。 末了两人背靠背坐下，才算彻底松了一口气。 “刘大哥，怎么办？方才跑了一个，会不会去寻帮手？咱们倒是不怕，大不了赔命，但若是去咱们家里…” 李老四越发后悔，方才哪怕赌上受伤，也该把那个汉子留下。 刘镖头也是担心，但还是安慰道。 “不怕，这种江湖人身上都背着不少人命。趁着他们受伤，想要他们命的人多着呢。应该不会这么快就想到报复咱们。” 李老四还是不放心，就道。 “那咱们快些赶去送货，然后早早赶回家。” “好，回去也要查查，这次的镖货是谁走漏的风声。” 刘镖头也是气得咬牙，本就是偷偷送镖，走漏风声就相当于故意要他们的性命。 按理说镖局知道这件事的只有那么三四个人，同他也都相处不错… 两人不敢再耽搁，喝了几口水，就疯狂打马继续跑。 天黑时候，居然就被他们跑到了地方。 两人直接在城门外守着，第二日一早开了城门就进去交镖货。 然后采买干粮用物，喂饱了马匹，又直接返程。 李家众人不知道李老四刚经历了生死考验，照旧各自忙碌。 李老太私下同李老二谈了谈，交代他最近严格教导家喜家安。 李老二听说学院要开蒙学，也知道是侄儿们的机会。 于是家喜家安的日子立刻不好过了，上午下午都要读书。 只有中午才能出去淘气，但又晒得头皮疼。 小伙伴更是在家避暑，没人陪伴。 李老太可不管这些，一日三餐加两顿小灶，喂饱孙女之后，祖孙俩就去村口溜达。 有村人就闲话几句，没村人就张望远处，盼着李老四早些回来。 这一晚，眼见红霞漫天，天地都被染成了橘色，很是美丽。 佳音正扶着奶奶的腿，看的高兴。 远处路口却行来一辆马车，黑漆平顶很是气派。 第七十八章 夜宿惊起 李老太心里一咯噔，双腿当时就有些软了。 不会是儿子受伤了，被马车送回来… 佳音倒瞧着不太可能，赶紧爬上奶奶的大腿，抱了奶奶脖子。 李老太这才回了神，勉强站了起来。 幸好，那马车车辕上坐着的人，都不熟悉。 走到近前，那赶车中年车夫没有动，倒是坐在右边车辕的一个中年妇人跳了下来。 不等她说话，马车里就传出低低的咳嗽声。 好似被极力压抑着，不肯让人听见一般。 中年妇人神色里添了几分焦急，上前同李老太行礼。 “大娘，我们路过贵地，天晚不能进城，想在你们这里投宿。请问村里有没有什么干净又宽敞的人家？” 说着话儿，她就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想要递给李老太。 李老太赶紧摆手，“不，不用，大妹子。” 她原本还有几分戒心，但听说这些人是路过投宿，车里好似还有病人，免不得想起同样在外奔波的儿子。 于是，她就越发心软了。 “你们若是要找村里比较好的人家，那就是我家了。你们若是不嫌弃，跟我走吧。” 那中年妇人没想到会这般，眼底有几分戒备。 李老太就笑了，“你别担心，我儿子在外走镖，我整日惦记。闲着无事，抱了小孙女过来看看，不是特意等你们的。” 中年妇人看看白胖可爱的佳音，眼里就换了愧色。 “大娘勿怪，我们主子不舒坦，做奴仆的就想尽量周全一些。” “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李老太笑笑，引着他们往村里走。 路上，那马车里咳嗽声几乎没断过。 有村人在院里吃饭，好奇之下就问道，“婶子，家里来客人了？” 李老太就含糊应着，“是啊，你们这就吃饭了？我们家里怕是还没做好呢。” 村人笑道，“是啊，今晚轮到我们这队看庄稼，早吃完早出门儿。” “行啊，再有一个月，粮食打回家，大伙儿就都放心了。” 李老太寒暄着，抱了孙女，一直把马车引到了家里。 陶红英怕闺女肚子饿，正要出去找找这祖孙俩。 突然见到有马车跟回来，就赶紧喊了赵玉茹。 李老二和李老三在堂屋说话，听到动静也迎了出去。 那中年男子和妇人仔细打量李家，院子干净，屋子齐整，家里老少穿戴也不错。 他们很满意，看的出来，这是个正经过日子的殷实人家。 李老太喊了儿子大开院门，迎了马车进来。 中年车夫和妇人跳下来，纷纷同众人见礼。 “实在对不住，今晚要叨扰各位了。” “进门就是客，大妹子别客套了。”李老太把佳音交给陶红英，然后喊了赵玉茹。 “今晚让几个小子跟着你们睡吧，西屋倒出来给客人。先去拾掇一下，别怠慢了。” 赵玉茹麻利，扭头就进屋了。 平日家里总拾掇，偶尔家仁还要回来，在西屋读书写字。 所以全家除了李老太和佳音住的东屋，就这里最好了。 这会儿，马车门打开，中年车夫掺扶下一个男子。 瞧着同李老四一般年纪，只不过没有李老四魁梧健壮。 他一身宝蓝的锦缎长衫，玉带缠腰，金冠束发，五官清俊，眉眼间带了几分贵气。 但脸色却惨白一片，颧骨上带了几分不同寻常的红晕。 他许是想说话，但又闷闷咳嗽了几声，只能拱拱手。 李家人都是赶紧回礼，招呼他们主仆三个进屋。 主仆三人一直不着痕迹打量李家人，见他们是当真热情，没有一点嫌弃，神色就平和很多。 要知道先前在府城投宿，人家听见咳嗽，就怕是时疫或者肺痨，死活不肯收留。 西屋的火炕很大，铺了金黄色的新炕席，炕尾有两只大樟木箱子。 箱子上放了几床被褥，罩着干净的碎花单子。 柜下是一张四方炕桌，桌上放了笔墨和书本。 这让主仆三个有些意外，这样的农家居然还有孩子在读书。 这就不只是富庶了，起码当家人有远见和魄力。 要知道，如今天武王朝千疮百孔，科举之路已经断的差不多了。 童生和秀才还可以考，但择选举人和进士，已经停了五年了。 这几乎是没有回报的一条路，没想到一个农家居然在坚持… 李老太不知道他们心里所想，亲手铺了被褥，请那男子上炕歇息。 “这位贵人先歇歇，我儿媳手艺还不错，一会儿让她做点饭菜端过来。有什么需要，你们就说一声。” 那男子点头，中年妇人赶紧说道，“我们公子在吃药，有忌口，我去帮着做饭吧。” “好啊，正好我们也都没吃呢。”李老太好似没猜出她的防备，笑着跟出门。 陶红英原本熬了小米粥，蒸了小白菜的素包子，炒了个香椿鸡蛋。 隔壁赵家的那份都端过去了，只剩了自家的。 但这些饭菜招待客人，却是有些寒酸。 她舀了一瓢细面，揉面擀面，又切了一块比较瘦的咸肉。 两刻钟后，三碗肉丝青菜面就做好了。 碗里还分别卧了两个荷包蛋，撒上葱花，点上香油。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那中年妇人一直在帮着烧火打下手，李老太抱了佳音坐在门口小板凳上，闲话几句。 这主仆三个是京都出来游玩的，不想路上主子旧疾犯了。 主家姓叶，妇人和车夫是夫妻，车夫叫叶山，妇人叫冬梅。 他们都是家生子，很得主子信任，所以才常伺候左右。 许是担心主子的病，冬梅嫂子的眉头就没展开过。 李家人也没法劝，只能尽量给他们行个方便。 幸好，陶红英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受欢迎。 冬梅夫妻俩把面条都吃了，还加了几个素包子。 就是那个病弱的叶公子都吃了半碗面，把面汤喝光了。 这可让冬梅夫妻俩高兴坏了，拿出银子给李老太。 李老太坚持不要，家里不富裕，却也不想用这个赚钱。 举手之劳，帮个忙而已。 但佳音却是例外，见到那个被推拒的银锞子，她的大眼睛都冒绿光了。 可惜，没人在乎她一个小孩子的想法。 很快众人就睡下了，但夜半时候，西屋却是突然闹了起来。 冬梅拿了药包和药罐子，在廊檐下熬药。 而屋里咳嗽一声接一声，听得人都跟着胸里憋闷。 李老太下地要去看看，佳音好奇，也闹着一起。 老太太就抱了她到西屋，果然那叶公子坐在炕沿边咳嗽不停。 见到她们进来，叶公子许是想说什么，结果一开口就喷了李老太和佳音满头满脸的血! 第七十九章 买主终于开窍了！ “啊！” 李老太惊得一哆嗦，下意识抱紧了孙女。 那叶公子许是吐习惯了，抬头抹了嘴角的血迹，眼睛却望着祖孙俩，神色带了几分歉意。 不想，佳音却没有半点害怕模样，反倒皱着小眉头，好像想着什么。 叶山原本在投布巾，两步窜到跟前，扶了主子靠在炕头墙壁上。 “大娘，对不住。你别害怕，我们主子的病不传人。” 李老太心里有一些不舒坦，毕竟谁也不愿意被喷一头血啊，还是带着宝贝孙女。 但人家病的这么厉害，计较起来就小气了。 她赶紧去炕尾扯了被褥要叶山帮叶公子垫在身后。 “这病好像很严重，用不用请大夫啊？” 叶山眉头皱的像个死疙瘩，没有说话。 叶公子胸口起起伏伏，吐出血，反倒咳嗽轻一些了。 李老太不好再留下去，就道，“我先去洗洗，有需要帮忙的就喊一声。” 叶山赶紧点头道谢，李老太回屋扯了布巾把自己和孙女都擦抹干净，又换了衣衫。 她还是不放心，就嘱咐佳音，“你先睡觉，奶奶去帮把手儿。” 佳音乖巧点头，闭上眼睛，其实脑子里转悠个不停。 这隔壁贵人的症状，说起来，她很熟悉。 若是她没猜错，应该是肺脓肿。 前世冬日，她有一次掉进冰冷的河水里，回去之后发烧也没当回事，最后拖成了肺炎。 肺炎咳嗽反反复复，就变成了这个肺脓肿。 记得她也咳过血，吓得半死，以为活不久了。 但是去医院，住院打针，又开药回家吃着，一个月就好了。 若是不吃的太过辛辣，感冒发烧，几乎没什么影响。 可这里是天武王朝，医疗水平太低下了，就一定是要命的大病了。 她翻出小院屋里单独放着的一个小塑料盒子，里面码放着一些抗生素，都是她以前备着万一的。 结果，她没有犯病，就跑来了这里。 而家里招待一个投宿的贵公子，偏偏就是这个病… 世上真有巧合吗，还是一切冥冥中早有注定？ 仔细想想，家里如今温饱不成问题。 但指望大哥出人头地，撑起家门荣光，起码还要五六年。 这段时日，万一家里被人欺压，怎么办？ 更别说空间里的那些玉米和土豆了，很容易遭祸啊。 要不要赌一下，给家里寻个靠山？ 她翻来覆去，犹豫好半晌，还是下了地。 西屋里，叶山正同主子说着。 “主子，我要快马加鞭回一趟京都，把张神医请来。您这次犯病太凶险了！” 那公子声音沙哑，只应了一句，“去吧，小心。” 叶山赶紧出了门，根本没看到佳音这个小胖丫头就在门后。 而廊檐下，李老太正陪着冬梅在熬药。 就是叶山骑马离开，冬梅也只说了几句话，没敢离开药罐。 不得不说，她足够警惕。 但她没想到，屋里还有个马上周岁的小丫头呢。 佳音悄悄摸进西屋，烛光下，那靠坐着的叶公子显得越发虚弱。 若不是偶尔咳嗽几声，怕是都会误以为他没命了。 佳音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胳膊，叶公子慢慢睁开眼睛，神色有几分恍惚。 白胖的小丫头，穿了一个绣着长命百岁的红肚兜。 这会儿歪着小脑袋，红绳绑着一个冲天辫颤悠悠，好似很认真的打量他，小大人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忍不住轻轻勾起嘴角，多可爱的孩子。 想起方才喷了她一脸的血，他有几分愧意。 好在，看这模样，小丫头并没有吓到。 他想说句话，但小丫头却突然点点头，然后伸出两只小胖手。 一只手心放着两粒白生生小东西，另一只手里则握了一只五两的银锞子。 叶公子看的有些怔愣，微微皱了眉头，不明白小丫头这是做什么。 而且李家瞧着不像特别富庶，怎么随便拿银锞子给孩子玩耍？ 佳音有些不耐烦，把药片越发凑近叶公子眼前。 这人是病傻了吗，用银子买药片，很难理解吗？ 等了半晌，叶公子还是没动作。 佳音生怕奶奶进来，这交易就被打断了。 于是，她收了银锞子，努力把药片塞到叶公子嘴里。 叶公子当然不能吃了！ 这东西来路不明不说，这小丫头也太诡异了！ 他偏头想躲过，无奈又咳嗽起来。 结果嘴巴一张的功夫，就被佳音把药片塞了进来。 一种说不出的苦，涩，在嘴里蔓延，让他想要立刻吐出来。 但小丫头却端了水杯过来，许是小手没有力气，差点都泼到被子上。 他突然就不想吐了，不论吃的是什么，一个不到周岁的孩子还能害他吗？ 佳音眼见他喝了半杯水，药片一定咽下去了。 她长长松了一口气，像模像样抹一把脑门不存在的汗珠子。 叶公子忍不住嘴角翘的更高了，惹得佳音瞪他，随后又拿出了那只银锞子。 叶公子想了想，说道，“我有银子，不能要你的。” 佳音气个倒仰，心里一万个后悔，这样的蠢蛋，给他吃什么药，蠢死得了！ 李老太回屋不见了孙女，几乎是立刻就追了过来。 见得孙女果然在这里，她赶紧抱了起来，小声同叶公子赔罪。 “对不住，叶公子，打扰你歇着了。我们家这丫头太淘气了！” 叶公子攒了一下力气，慢慢摇头，笑道。 “不会，很可爱的小丫头。她还要给我银子呢！” 银子？ 李老太赶紧掰开孙女的小手，果然银锞子还在。 她惊讶的厉害，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可真是奇事了！我们家这丫头是个小财迷，最喜欢就是金银了。到她手里，就像进了老虎嘴，我都讨不出来。这怎么还主动拿出来送人了？” 叶公子慢慢摇头，也是好笑，猜不透这小丫头的心思。 “许是看我生病，很可怜？” 李老太扫了一眼叶公子枕边，见那里放了一块玉佩。 她自以为猜到原因，就笑的合不拢嘴。 “哎呀，我知道了。这丫头怕是看中您这玉佩，打算用银子买下来呢。” 买？ 叶公子脑子里灵光一闪，望向小丫头，终于明白了。 佳音恨不得仰天长啸，买主终于开窍了！ 吃了她的药，当然要给银子了！ 谁家送药还送银子，又不是傻透气了！ 她生怕叶公子说漏了，被奶奶知道她搞小动作。 于是，她赶紧打了个呵欠，紧紧抱了奶奶的脖子。 第八十章 那么大人，你居然欺负小孩！ 果然，李老太立刻告辞。 “公子歇着，这丫头怕是困了。” 叶公子点头，神色还是带了几分怔愣。 佳音趴在奶奶肩头往外走，回了他一个鬼脸。 冬梅正好端了药进来，叶公子回过神，想了想就问道。 “冬梅，你周岁的时候记事了吗？” “周岁？”冬梅不明白公子又想到什么，应道。 “没有，公子。小孩子要四五岁才记事呢！” 叶公子望向门口，神色越发古怪。 冬梅以为他盼着大夫早些过来，就劝道。 “公子别急，这里离得京都才三百里，大山两日必定回来。” 说罢，她就把药碗递上前。 叶公子犹豫了一下，就把碗推开了。 “不喝了，这药只是止咳的，没有什么用。” 冬梅也知道，这药就是一时遏制，根本不能去根儿治病。但主子先前吐血太严重了，不喝药总觉得心里没底。 她还想劝，叶公子却躺下了。 冬梅无法，只能把药放起来。 第二日一早，陶红英就早早起来忙碌了。 昨晚西屋折腾的动静，家里人都知道。 但没有人懂医术，谁也帮不上什么忙。 这时候做些可口的饭菜，病人多吃几口，也是好事。 她把白粥熬得软烂开了花，配上小儿拳头大的葱油花卷。 又用翠绿的黄瓜炒了鸡蛋，再来一个果仁菠菜。 简单又美味的早饭就好了，清清淡淡，却很合叶公子的胃口。 他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花卷，半盘菜。 待得放下筷子，他试着下地走了走，总觉得身体好了很多。 冬梅也是高兴疯了，能吃是好事，吃饱才有力气养病。 “公子，这李家的儿媳太厉害了，手艺比咱家高婶子都要好。很久没看见您吃这么多了！” 叶公子点头，谁能想到随便找个地方投宿，居然遇到了这么好的人家。 这时，屋门打开，李老太抱了佳音过来。 眼见叶公子脸色不错，饭菜没少吃，她也高兴。 “这就好了，再养个三四日，保管什么病都没了。” 冬梅不停道谢，惹得李老太摆手，挽了袖子，帮她一起捡了碗筷送去灶间。 留下佳音扒着炕沿，也在仔细打量叶公子。 昨晚病弱，光线也差，叶公子同样不曾好好打量这小丫头。 这会儿再看，虽然白胖可爱，但也是普通孩子。 若说奇特，那就是眼睛了。 确切说，是眼神！ 这种落在他身上的审视，不是周岁孩子该有的… 佳音可不怕被看穿，她打算卖药时候就有心里准备。 她就是个不满周岁的小孩子，也是全家看着从老娘肚里出来的，怎么查也没有蹊跷。 她努力想要爬上炕，但小短腿实在不给力啊。 炕沿是扒上了，脚却离了地，就像拘在树上的猴子一样。 若是手臂一松，铁定要摔个屁墩儿。 这么关键的时刻，叶公子居然还在看热闹，真是笨！ 佳音狠狠瞪了他一眼，用力喊了一声，“帮！” 叶公子回神，看得明白就笑了起来。 他弯腰托了胖丫头一把，小声道歉。 “抱歉，不是不帮忙，是一时没发现。” “哼！”佳音皱着小鼻子，想表达她的不高兴，却不知道这个模样真是太可爱了。 叶公子忍不住抬手去捏她的小脸蛋，被佳音的小胖手打了下去。 佳音又拿出昨晚那只银锞子，用力在叶公子眼前挥舞。 叶公子越发忍不住笑，小声问道。 “昨晚给我吃的，是药吗？你这来讨药钱了？” 佳音用力点头，结果小胖子身子平衡差，差点儿又仰倒过去，幸好叶公子扶了一把。 佳音脸红，想了想，又把小手背到身后，拿了两粒药片。 这时候，李老太和冬梅从灶间回来，说话声已经传了进来。 叶公子迅速接过药片扔到嘴里，端起桌上温水就喝了下去。 李老太进屋，见孙女又上炕了，赶紧抱了她，不想她打扰叶公子歇息。 佳音急的眼睛瞪溜圆，药费没要到，不会反倒又赔了两片药吧？ 叶公子实在忍不住，被小丫头逗得笑了起来。 冬梅看到莫名其妙，不知道公子是突然怎么了。 叶公子也不想解释，吩咐道。 “我们恐怕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你去城里采买一些吃食用物，别亏了李家。另外，再取三百两现银回来，记得要五两一只的银锞子。” 冬梅赶紧应下，倒也十分赞成。 毕竟这样的时候，她也不敢挪动主子啊。 李老太听说他们主仆要多住几日，自然不会拒绝。 李老二留在家有个照应，李老三就套了骡车，带着赵玉茹作伴，陪着冬梅进城。 佳音躺在自家大炕上，气的蛤蟆一样肚皮鼓鼓。 吃亏了，真是吃亏了！ 明明就是那么俊美的贵公子，居然赖小孩的银子，抢小孩的药片！ 李老太不知道孙女怎么生气了，还想带她出去转转，指望同村里孩子一起玩耍，也能多学学说话。 结果，这时候村长却找了过来。 他原本也听说李家来客人了，但到隔壁找几个老兄说话路过这里，发现马车还没走。 于是，他就进来说几句闲话，问问什么情况。 李老太也没瞒着他，说的仔细。 “本来是到家投宿的客人，但客人身体不好，昨晚严重了，只能等着他们家里送大夫来诊治。我就做主多留他们几日，毕竟出门在外不容易。” 村长点头，总算放了心。 “你们一家心善，这客人能到你们家里，也是运气好。” 又问了几句老四还没回来，村长就安慰道。 “老四最疼福妞了，眼见就是福妞周岁，他一定会赶回来。” “是啊，我也知道，但当娘的心里就是免不得惦记。” 说了几句，村长就去隔壁了。 这时候，李老三赶着骡车从城里回来，赵玉茹第一个跳下马车，扯了婆婆说道。 “娘，冬梅嫂子买了很多东西，我拦着了，但没拦下。” 李老太没当回事，他们家里没打算要银钱，客人自己买点儿吃食贴补，也算周到。 不想，骡车上直接抬下十几个筐子。 这个“很多”，也太多了！ 猪肉半扇，活鸡五只，鸡蛋一筐，活鱼一桶。 粳米细面都是一百斤，素油四坛子。 零零碎碎其余吃食两筐，就是点心盒子和各色糖果小食品也装了大半筐… “大妹子，你这是把集市搬回来了吗？” 李老太扯了冬梅，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冬梅手里抱了个箱子，笑道。 “老姐姐，我们来家里，已经给家里添麻烦了。可不能让你们家再搭吃食了！红英手艺好，多买点鸡鱼肉蛋，我们大伙都跟着沾光儿。” 李老太想了想，就没再推辞。 “那好，我让红英好好琢磨饭菜，给叶公子好好补补。” 几句话说完，冬梅就抱了箱子回屋，正好碰到出来看热闹的佳音。 第八十一章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不等她说话，站在西屋门口的叶公子就笑了。 “小丫头，过来算账！” 佳音的眼睛立刻亮了，迈着小短腿就跑过去了。 李家人在外边整理食材，冬梅放下箱子也出去了。 佳音立刻扑倒箱子上，口水滴答… 叶公子顺手抱过她，然后开了箱子。 白花花的银子，晃的佳音眼睛疼，兴奋的踢蹬小短腿，恨不得抱了银子打滚。 叶公子又忍不住笑了起来，直接取了四个银锞子，放到佳音面前。 “昨晚和今早，你给了我四片药，一片一只银锞子，够吗？” 佳音用力点头，小脑袋点的像小鸡啄米。 这可真是出乎意料！ 她原本的打算，是两片药一顿，一顿卖个五两就很暴利了。 哪里想到，一片就卖了五两银子。 这叶公子是真土豪啊，这粗大腿绝对要抱住！ 她把几只银锞子都搂到怀里，欢快的想摇尾巴。 老娘上灶一次，累的厉害才赚二两。 她就舍了几片抗生素，就得了二十两。 这买卖太合算了！ 她赶紧趁着奶奶不在，倒退下炕，努力抱着银子往东屋跑。 其实刚出门，她就把银锞子都收进了空间。 午饭时候，陶红英这个巧妇有了食材，就高高兴兴大展身手。 叶公子身前的小炕桌上，放了一盘白灼菜心，一盘肉末茄子，一盘凉拌菜，还有一碗鱼丸豆腐汤。 主食是宣软金黄的鸡蛋饼，洒了一点嫩葱花，怎么看怎么有食欲。 叶公子吃了八分饱，冬梅把剩下的饭菜都包圆儿了，吃的是心满意足，盘算着以后隔几日就去一趟城里。 缺了什么，也不能缺了食材。 饭后，佳音找个空闲，给叶公子又送了两片药，再次得了两只银锞子… 李老太守着孙女午睡，见孙女梦里都在咯咯笑，就小声同对面做针线的赵玉茹说道。 “福妞儿好似很喜欢叶公子，一日跑过去好几趟，你看这睡觉都在笑呢。” 赵玉茹也是笑，应道。 “叶公子看着温和有礼，对福妞儿也有耐心。福妞聪明着呢，若是对她不好，她才不亲近。” 李老太点头，也放心心。 毕竟孙女如何聪明，家里没谁比她更清楚了。 这般，佳音再往西屋跑，她也就不拦着了。 就是冬梅原本还担心小丫头耽误主子养病，但每次见主子逗弄小丫头都是一脸笑，她反倒盼着小丫头多赖在西屋了。 一晃就是三天，一日三顿药片，加上陶红英精心照顾饮食。 叶公子的病情居然明显见好，虽然偶尔还有咳嗽，但相比那次吐血，简直是天差地别。 冬梅心里惦记丈夫迟迟没有带神医过来，但也因为主子如此神奇康复，恨不得跪倒谢天谢地。 而最高兴的还是佳音了，一天三次收钱，一次两只银锞子，简直是发财了！ 偶尔见到那只空了一半的银箱子，她也有些心虚。 于是，她又把冰箱里冷藏的提高免疫力的某牌冻干粉拿了出来。 悄悄兑到水杯里，然后一脸肉疼的推给了叶公子。 叶公子不明白，就是一杯水，小丫头有什么心疼的，但他还是抬手喝了下去。 结果，小丫头立刻爬去箱子边，取了一锭银子，眉开眼笑跑掉了。 叶公子真是哭笑不得，如今喝水都要收费了吗… 不过他当然也不会计较，不说他的身家根本不在乎这么几百两银子。 就说这次出门，实在太凶险了。意外走漏消息，被几十人围杀，耗力太多。 关键时刻，千辛万苦拿到的证据又掉进水里，他想也没想跳了进去。 虽然拿到了东西，但也受寒高热。 好不容易热退了，咳嗽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路过这个小村子的时候，离得京都还有三百里。 他一度以为，怕是再也踏不上京都的土地了。 不曾想，一个小小的农家院子，居然救了他的命。 普通的一家老少，热情又周到。 普通的农妇，置办饭菜的手艺堪比大厨。 普通的小胖丫头，一手银子一手药片，偷偷摸摸找他交易。 区区二百两不到，买回了他的大半条命。 如今就是大山不接神医过来，他也能回去京都了。 但他突然就想多住一段，养病，也难得歇歇。 踏进京都，就是血雨腥风，是身不由己。 而这个院子里只有和乐安宁，还有那么一点点神秘… 冬梅从灶间端了凉糕出来，见李家的两个淘气小子正蔫头耷脑的站在院子里，她就忍不住笑。 不必说，这两个又淘气被奶奶罚了。 佳音扒着窗台，幸灾乐祸的拍手，不时同两个哥哥做鬼脸。 气得两个小子，也是翻白眼吐舌头，同妹妹无声的“斗争”。 冬梅看的更是笑，进屋时候就同主子说道。 “家里孩子多，就是热闹。” 叶公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了一瞬，冬梅顿时后悔说错了话。 她赶紧换了话头，“主子，大山还没回来。不知是不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难事？我想进城去找暗线问问…” 叶公子摇头，“暗卫里定然出了内鬼，这个时候联系暗线，容易暴露位置。还是再等一下，大山行事稳重，定然不会有事。” 冬梅赶紧点头应下，丈夫的消息固然重要，但主子的安危更重要。 “明日再进城一趟，采买食材之外，再找家银楼，准备一份厚礼。月末就是福妞的周岁，表表心意。” “是，主子。”冬梅笑道，“小丫头那么喜欢金银，看样子要挑些金首饰，玉石玛瑙一类怕是不讨喜。” 叶公子也翘了嘴角，想起小胖丫头趴在箱子上流口水，他的眼底满满都是笑意。 “稚童何其可爱。” 七月的天，是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只有太阳落山，大地被夜幕笼罩的时候，晚风才会微微带来一丝凉爽。 晚饭吃了一碗鸡丝凉面，叶公子腹中饱足，难得在院里散步。 家喜家安好奇，跟前跟后，问询外面的世界。 佳音凑热闹，也跟在一边，可惜小腿太短，累的脑门一层汗珠子。 最后，还是老太太心疼，抱了她去洗澡。 很快，夜就深了，众人各自睡下。 明日田里还要拔草，封垄，再忙碌时候就是秋收了。 好梦正鼾的时候，谁也没想到院子外边突然翻进来一个黑影！ 西屋里，叶公子和冬梅几乎同时睁开了眼睛。 冬梅惊喜，小声说道，“是大山回来了？” 叶公子却皱了眉头，“不对，不是大山！你出去看看，护着李家。” 第八十二章 杀人灭门 冬梅点头，悄无声息把半开的窗子又推开一些，然后羽毛一般飘了出去。 若是李家众人见到这般，怕是要惊讶之极。 平日她同普通妇人没什么区别啊，没想到是个高手… 月色下，那个黑影并没发现有人出了屋子。 他悄悄摸到了东厢房窗户外，偷偷向屋里吹了一股白烟，然后关上了窗子。 还想如法炮制第二个，冬梅已经不敢等了。 M烟！这是江湖宵小的手段。 李家怎么招惹了这样的人？ 那黑影刚要继续吹M烟，突然发现背后有人贴近，吓的一吸气，M烟不等出去，反而被他咽了一大口。 他往旁边一躲，躲过了冬梅手里的匕首，却也撞倒了墙下的铜盆。 “咣当！”暗夜里，声音格外的响亮。 李家各屋都有了动静，纷纷亮起了灯火。 冬梅同黑影打在一处，微微皱眉。 这人手头功夫不错，她想抓人需要费些手脚。 又担心李家人冲出来，被误伤。 于是她高声喊着，“家里进来毛贼了，都别出来，危险！” 各屋几乎都开着窗户，这会儿就纷纷看出来。 月色下，看不太清，但也勉强。 李老太惊恐的抱了孙女，望着院子里的打斗，手臂都在哆嗦。 佳音还有些懵，不等反应过来，李老太已经下了地。 这样危险的时候，李老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觉得叶公子身边更安全。 她也顾不得了，直接推门进了西屋，迅速上炕，严严实实关了窗子。 然后把佳音一把塞给了叶公子。 “叶公子，求你保护我家福妞，若是家里有事，请你一定带她走。” 叶公子虽然对冬梅有信心，但还是接下了佳音，“婶子放心。” 简单四个字，却让李老太心里好过很多。 她转身出去，抓起了门闩，趴在门口，时刻盯着院里，随时要冲出去帮忙。 李老二，李老三和家义、家欢更是如此。 家喜家安是跟着陶红英睡的，这会儿害怕又好奇，躲在窗下，眼睛瞪的溜圆。 陶红英死死抓了他们，生怕他们跑出去。 冬梅越打越急，这黑影比她想得还要棘手。 这时候，她无比的想念丈夫。 平日都是她专心伺候公子吃喝穿戴，手头功夫比起丈夫差远了。 那黑影许是看出她有些力弱，边打边往大门口挪。 不必说，这是打算逃走了。 这时候，东厢传出一声惊呼，李老二已经软倒在地。 方才第一管迷眼就吹到了他的屋子，到底吸了不少，这会晕晕乎乎，身上软的像泥。 李老三和家义却不知道啊，还以为李老二受伤了。 两人再也忍耐不住，推开窗子就跳了出来。 李老二手里拎着柴刀，家义则是抓着镖局发的铁棍。 两人不会多少功夫，但他们身后是家里老少，拼死也不能后退。 那黑影要对付冬梅，还要躲避这叔侄俩的柴刀和铁棍，一时就有些落了下风。 黑影也急了，拼着挨了冬梅一脚，手里的匕首，回身就扎向了李老三。 李老三正举着柴刀要砍下，眼见就要被扎到肚子。 不知哪里扔来一只飞镖，直接钻进了黑影的肩膀。 黑影疼得一滞，李老三的柴刀就落了下来。 他只来得及躲开一寸，避开了前胸，但肩膀到手臂却被生生削下去一层！ “啊！”他疼的惨叫，而冬梅的匕首和家义的铁棍也到了… 眼见黑影躺倒在地，半死不活，李家众人都忍不住了。 家欢跑去拖出了李老二，见他没受伤，赶紧告诉家里人。 冬梅喊陶红英舀一瓢冷水，泼到李老二脸上。 李老二立刻就醒了过来，只不过手脚还是没力气，要慢慢恢复。 众人放了心，点火把的点火把，拿绳子的拿绳子，纷纷凑到院子当中。 家义直接把来人五花大绑，顺道又踹了几脚。 冬梅扯下来人脸上的面巾，又摸出他身上零碎东西。 西屋里，佳音抱了叶公子的脖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家里人不知道，但她可太清楚了，方才那飞镖，就是叶公子甩出去的。 这么黑的夜晚，距离七八丈，居然一击命中！ 这是传说中的高手啊！ 叶公子想下地，低头一看小丫头，口水都流出来了。 他又忍不住笑了，哪里还用担心，这丫头比谁都兴奋… 院子里，李家人是一头雾水，因为根本不认识这人啊。 而且家里人都老实本分，谁也没在外边结仇。 这人是怎么找来的？ 难道李家富庶的名头已经这么响亮了，招惹宵小来发发财了？ 见叶公子抱了佳音出来，李老太赶紧把孙女接了过去。 叶公子扫了一眼来人，吩咐冬梅，“带下去问问，别吓到孩子。” 冬梅赶紧应下，李老三和家义抬了来人，直接进了柴房。 两人恨极，也是胆子大，都没有离开… 李家这般动静，旁人家里还不知道，但瞒不住隔壁几个老爷子。 特别是轮值守着田地的几个，这会儿他们也拎着柴刀和镰刀赶了过来。 听说家里来了毛贼，差点着了道。几个人都是后怕，纷纷同叶公子道谢… 半个时辰后，佳音等的昏昏欲睡，冬梅也终于带了李老三和家义进屋。 李老三和家义脸色都不算好，不知道是结果坏，还是吓到了。 李老太着急，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这人是哪里来的？打算来偷银子吗？” 李老三摇头，想了想，自觉瞒不住，就尽量委婉说道。 “娘，你别担心啊，听我慢慢说。这人是江湖人，先前在外边想打劫老四和刘镖头，结果被老四和刘镖头反杀。他逃了出来，心里不忿，这才摸到咱们家，想…想杀人灭门！” 杀人灭门？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惊得瞪了眼睛。 就是佳音都下意识抱了奶奶，原来全家差点儿都去见阎王爷了！ 幸好，家里留了叶公子主仆投宿，否则先有M烟迷晕全家，再杀人灭口，简直谋划的太仔细了。 就是村里人发现，也要天亮了。 那时候，这杀人的匪徒早就跑很远了。 谁也不会知道他们一家，因为远在他乡的李老四丧了命？ “那老四，老四…” 李老太哆嗦着，说的不成句，但人人都明白，她担心儿子！ 李老三赶紧说道，“这人说，老四杀了他们两个人手，并没有受伤。” 李老太长松一口气，眼泪掉了下来，“我就说不让老四出门，他不听话。”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手脚发软，但还要劝老太太。 “娘别担心，怕是有几日老四就回来了。” 话音不等落地，门外当真响起了马蹄声声。 所有人都抬头，豁然看向门外… 走过路过的小仙女们，抬起你们发财的小手，给花花点个催更和五星好评呗！ 花花家里有九岁吞金兽，每天只能熬夜码字！ 催更和五星好评对花花来说太重要了，是花花每一天坚持更新的最大动力啊。 求五星好评！打滚求！抱腿求！ 第八十三章 无药自愈？ 李老三和家义，又拿起了手边的柴刀和铁棍。 李老太更是立刻就把孙女塞到了叶公子怀里，陶红英和赵玉茹顺手抄起了茶壶和花瓶… 冬梅赶紧说道，“先别担心，我去看看，也许是自己人。” 毕竟方才的江湖人已经抓住了，还有同伙赶来搭救的可能性不大。 她同叶公子点点头，扭身就出去了。 李老三和家义守了屋门，李老太婆媳围在叶公子身前，身后是叶公子抱了佳音，左右站着家安家喜。 而家欢和几个老爷子正护着全身发软的李老二… 屋里一时静默之极，李家众人如鼓一般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幸好，没过多久，冬梅就跑了进来。 “公子，是大山带了张神医。” 众人突然就放下了高高提着的心，都觉得手脚发软。 这一晚，对李家人来说，可真是太精彩了。 很快，叶山就扶着一个白胡子老头走了进来。 叶山还好，风尘仆仆，有些疲惫。 但白胡子老头就憔悴多了，头发乱蓬蓬，花白胡子翻飞。 衣衫上都是灰土，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 瞧上去，真是比当初李家逃荒时候还狼狈。 李老太赶紧吩咐儿媳，“快给老爷子倒水喝，路上怕是也没吃东西吧？再去灶间准备一些好克化顶饱的饭菜。” 陶红英和赵玉茹赶紧张罗起来，温热的茶水，还有白日里炸的一盘子面果子，立刻就端了上来。 叶山赶紧往老大夫身前推了推，老大夫恨恨瞪了他一眼，大口喝茶，又吃了半盘子面果，这才长松一口气。 叶山笑的讨好，“老爷子，您看是不是先给我们公子诊脉？” 不想，老爷子是个暴脾气，跳起来，照着他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你个混小子，气死我了，还想我诊脉？老子差点儿没命了，怎么没人管老子死活!”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但瞧着老头儿下手没用多少力气，就都笑了。 几个老爷子拎了镰刀和柴刀，继续去守着庄稼地。 家欢领了一脸好奇的家安家喜，回去继续睡觉了。 李老太接过孙女，也想送回东屋，佳音却眼睛亮晶晶，坚持留下看热闹。 李老三和家义想扶着李老二回去歇息，李老太不放心，一起跟了过去。 而佳音又回到了叶公子的怀抱，她索性抱了叶公子的脖子，专心“吃瓜”。 叶公子让她趴在自己胸前，一手搂着，神色很是自然。 张神医打了叶山几下，出了气，再一回头，见叶公子这般就惊讶了。 “不是说你小子要死了吗？怎么脸色这么好？” 叶公子笑着点头，应道，“这几日有些奇遇，确实感觉好多了。” 张神医也顾不得教训叶山了，赶紧上前抓了他的胳膊把脉。 冬梅凑到丈夫身边，见他红彤彤的脑门，好笑又心疼，小声问道。 “你这是怎么惹到张神医了？是不是路上碰到事情了，回来的这么晚？” 叶山揉着脑门，低声应道，“路上有人拦截，我带了张神医绕路五百里，快马赶回。张神医在马上坐不住，我就把他捆在我背上了…” 怪不得张神医这么狼狈，原来路上是吃了大苦头。 冬梅真是无奈又庆幸，丈夫还能活着，没被张神医一把药粉毒死，真是念着多年相识的情分了… 叶山干咳两声，小声问道。 “公子当真好了？我心急的厉害，日夜不停跑回来的，就怕回来发现公子…” “呸呸，公子吉人天相，遇难成祥，当然不会有事！” 其实冬梅也不知道公子怎么就好了，毕竟一口药汤也没喝，但这不妨碍她高兴。 另一边张神医更是惊奇，围着叶公子团团转。 左右手都诊了脉，又看过眼底和舌苔，最后就死死抓了叶公子。 “快说说，你到底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你这病，虽然不是肺痨，但也一样是要命的凶险。 大山说你都吐血了，不可能好的这么快？” 叶公子刚要说话，佳音搂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就紧了紧。 他无声笑了，轻轻拍了她的后背，说道。 “我没吃什么灵丹妙药，那日吐过血之后，就觉得好受很多，好似淤塞都通了。然后这里饭菜可口，每顿都多吃一些，就慢慢好起来了。” 张神医当然不信了，若是吃饭就能治病，还要他们这些大夫干什么！ 但叶公子不说，他也看不出端倪，只能干着急。 佳音见老头儿像热锅上的蚂蚁，忍不住偷笑，被叶公子又拍了两下。 这时候李老太安顿好儿子，出来见张神医这般，就劝了几句。 “老爷子，您左右也来了，什么都不急于一时。还是先洗漱换衣衫，然后吃饱饭再琢磨吧。” 正好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开始拾掇桌子，准备摆饭了。 张神医只好随着冬梅去洗漱。 赵玉茹先前给隔壁老爷子们准备的新衣衫鞋袜，这会儿也都拿出来救急。 待得饭菜都摆上桌子，张神医也是上下焕然一新，赶来吃饭。 金黄色的小米粥，宣软的鸡蛋葱花饼，木耳炒白菜，加上五花肉炖豆角。 不算丰盛，却足以慰劳饱经折磨的肠胃。 张神医呼噜噜吃了大半饱，忍不住又琢磨开了。 这李家的饭菜是好吃，却也不足以神奇到治病啊。 若说是风寒，还有可能，吃点热饭菜发发汗就好了。 但吐血濒死的恶症，怎么就这么快恢复了？ 可惜，叶公子不说，或者当真不知道，他再好奇都没有办法。 待得客人吃饱喝足，李家众人这一晚也没少遭受惊吓，很快就都回去睡下了。 西屋大炕很宽敞，加上张神医和叶山，也不算拥挤。 先挤一晚，明日再安排。 众人吓得厉害，原本以为睡不着，结果闭上眼睛再睁开，天色已经大亮了。 李老二基本恢复了，但还是被李老三按在廊檐下歇着。 他则带着家义拾掇院里的血迹，生怕孩子们看到害怕。 陶红英和赵玉茹手脚麻利的准备了早饭，众人吃过之后，叶公子特意支开了张神医和冬梅叶山。 结果，佳音没有再给他小药片，只有一杯水。 他有些失望，拍拍装银子的箱子，小声说道。 “我这里还有很多银子。” 佳音却摇头，爬去箱子边，拿了一锭银子，顺着炕沿溜下去，跑掉了。 其实，叶公子只好了七八成，不算彻底痊愈。 最好再吃几日药，但佳音不想冒险。 万一老大夫发现怎么办，到时候要怎么解释？ 她信任叶公子，私下做交易，已经是很大胆了。 左右如今有大夫了，中药药效慢，却也是温养去根儿的好法子。 叶公子顶多多喝几碗药汤，不至于再有性命之忧。 叶公子端起那杯没有滋味，却总觉得不一般的水，一饮而尽… 第八十四章 救命之恩，必有厚报！ 村长早起遇到隔壁赵叔，听说昨晚李家差点被灭门吓得厉害，赶紧过来探看。 李老太也没瞒着，说了老四惹的麻烦。 村长叹气，“这年头不好过啊，连年灾害，为了活下去，走歪路的人就多了。” 李老三在一边也是点头，“前几日进城，街上人都少了，虽然粮铺还在卖粮，但价格也没降多少，大伙根本吃不起。” 村长听得紧张，就赶紧站了起来。 “不行啊，我得再去找村里人说说，晚上要多去地里走走。咱家这点庄稼太扎眼了，再坚持几日，就赶紧往回收。” 说罢，他就风风火火走了。 家里人多，李老三又带了家义进城采买。 叶公子主仆原本就是贵客，昨晚又救了全家的命，这就是救命恩人了，可不能怠慢。 冬梅要跟去，李老太怕她花银子，死活不让。 冬梅哭笑不得，趁空走去了城里，买完吃用，又去银楼取了东西，这才雇马车回到李家。 李老三前脚刚到家，鸡鱼肉蛋也没少买。 这般加一起，食材就泛滥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犯愁，幸好李老太想起，她还有孙女… 但凡怕腐坏的，都被佳音收了起来，放进小院冰柜里。 原本空了大半的冰柜，又装的半满了。 张神医当真有本事，不但调整了药方，又每日给叶公子扎针，加上好吃好喝补着。 不过四五日，叶公子就一声都不咳嗽了。 李家老少都替叶公子高兴，但容不得他们摆酒庆贺，村里就有些乱了起来。 先是各家的亲戚之类来村里借粮，村里自然不会借，也没有粮食可借。 然后是先前借住又搬走的几家，听说李家打了粮食只借给村里人，他们就闹着又要搬回来。 有了当初抢水不知感恩那事，村里人都不喜他们，当然不同意他们搬回来。 于是十里八村渐渐就有清水村的恶言恶语流传出来。 世人从来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 家家都绝产，只有李家保住了粮食，这就是罪过。 没人想想李家人恨不得磨穿了肩膀，累弯了腰，才保下这三十亩地。 他们那时候可没一个帮忙的，倒是傻子蠢货之类没少说。 村长和几个老爷子如临大敌，每晚都不敢合眼睛，就盯着几块庄稼。 只盼着再长几日，凑合到八月初就赶紧收割。 就在这样的紧张时刻，佳音的周岁就要到了。 李家人抻长了脖子，盼望李老四回来。 若不是田里和家里走不开，李老三和家义都要出门迎一迎了。 李老太满嘴是火泡，吃不下饭，只能一天三顿粥，惦记儿子心里像油煎一样。 就是这般，李家众人也没怠慢叶公子主仆半分。 一日三餐，荤素搭配，饭菜谈不上如何精致，却美味又舒坦。 叶公子等人也好相处，叶山不必李家人沾手，就把那个江湖人带出去处理了。 具体生死，怎么处理，李家人什么都没问题。 大山还常带了家喜家安两个玩耍，晚上也跟着隔壁老爷子们去田里巡查。 冬梅帮着洗衣做饭，同陶红英尤其说得来。 就是叶公子也是见到佳音就要抱一抱，疼爱又有耐心。 这一日小雨，李家忙着剁饺馅，打算包点饺子吃，热乎又解馋。 叶公子抱了佳音在院里玩耍，扔石子打下一只树上的麻雀，哄的佳音拍手欢笑。 叶公子自觉彻底恢复了，就对李老太说。 “婶子，吃了饭，让大山骑马带着家义去迎一迎老四。大山功夫好，有事也能护着老四平安回来。” 李老太惊喜之极，赶紧道谢。 她也早有这意思，但叶公子病着，叶山留下守护是应该的。而且他们一家老老小小，也同样害怕江湖人再找来报复。 没想到叶公子主动提出来，就再好不过了。 众人有了盼头，手下加紧忙碌，很快饺子就下了祸。 结果不等煮熟，院外已经响起了李老四的大嗓门。 “娘啊，我回来了！” 李家众人顿时扔了手里的活计，都是疯跑出去。 见得真是李老四，所有人都欢喜的拉了他又哭又笑。 隔壁老爷子们听到动静，也过来说话，劝了几句。 李老四日夜赶路，累的又黑又瘦，但到了家，见到家里人一切平安，真是比什么都值得。 好不容易洗漱安顿下来，从陶红英嘴里听说先前惊险，他恨不得把自己一巴掌打死。 进屋，他就直接给叶公子跪下了。 “叶公子，大恩大德，我李秋生没齿难忘，以后公子有事，尽管差遣，我李秋生必报救命之恩。” 叶公子亲手扶起他，应的诚恳。 “我病重路过，是你们家里收留照顾，才有今日的康复。说救命之恩，同样也要感谢你们家里。” “那不一样，出门在外不容易，有事当然要搭把手。”李老四一脸感激后怕，再次行礼。 众人一时落座，吃起饺子。李老四一口气吃掉一大碗，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四处看看，他才发现，他的宝贝闺女居然坐在叶公子怀里… 难道他就出门几日，闺女就认别人当爹了？ 吃过饭众人坐下闲话，叶公子问起南边情形。 李老四抱着好不容易哄过来的闺女，眉头紧皱。 “南边比咱们这里还不好，咱们这里是旱灾，但盼到下雨，也能补种菜蔬，勉强度日。 但南边旱灾过后又开始多雨，根本补种不成。我们就是因为落雨山石滑落堵了路才耽搁了，否则还能早回来几日。” 众人都是叹气，“这老天爷是不让老百姓活了。” 叶公子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也是不好，“朝廷会免粮税，撑过今年就好了。” 李老四摇头，恨得咬牙切齿，“主要是那些狗官怕耽误政绩，根本不上报，朝廷不知道受灾，坑的就是老百姓！” 众人都是忍不住开骂，“真是太缺德了，朝廷怎么用这样的人当官？” “山高皇帝远，这就是仗着朝廷不知道呢。” 叶公子脸色黑沉，没有说话… 佳音靠在爹爹怀里，没来由的，总觉得有点心慌。 好像有什么未知的灾难来临，而她又无力抵抗… 李老四平安回来，老老少少都放了心，也有心情张罗佳音的周岁宴了。 这样的年头，李家也不能大操大办，顶多整治两桌酒席，请村里交好的几家热闹一下。 当天，李家堂屋地上铺了块大红布，摆了些胭脂水粉，文房四宝，荷包首饰，甚至是算盘匕首之类。 佳音不负众望，按照奶奶心意，抓了一根笔，还有一把匕首。 李老太可高兴坏了，直念叨孙女长大会文武双全，完全不在意众人神色古怪。 在老太太心里，孙女就是最好的。 女孩子怎么了，凭什么不能文武双全！ 酒桌上，叶公子送上了贺礼，不等李家众人客气，佳音就心急的打了开来。 满盒子的金光，晃的佳音眼泪刺痛，眼泪却从嘴角流了出来！ 第八十五章 内贼难防 众人探头一看，都是吃惊。 盒子里摆了全套的孩子首饰，金镯子，金项圈，金锁，成串的金华生… 总共七八样，都是成对儿的，而且是…实心！ 拢共算算，怕是要二十两金子，才能打制下来。 李老太第一个开口推辞，“叶公子，这东西我们不能收，实在太贵重了！” “是啊，叶公子，你救了我们全家的命，我们谢你还来不及，可不能再收你的东西了。” “是啊，叶公子，福妞还小，当不起这么贵重的贺礼。” 李家众人也是纷纷推辞，而且各个真心。 张神医看在眼里，也是喜欢李家人质朴，开口劝道。 “这小子给你们，你们就收着，他可不缺银子！这只是九牛一毛！” 叶公子笑着点头，伸手抱了佳音。 佳音今日从头到脚穿红，像个喜庆的大红包，分外可爱。 就是这会儿嘴角流口水，眼睛不时瞄向盒子，有些暴露了她贪财的真面目… 叶公子好笑，帮她擦了口水，说道。 “我跟这孩子投缘，我康复得这么快，兴许都是沾了这孩子的福气。这份是贺礼，也是谢礼。” 他这么说，李家人就不好再推辞了，赶紧让佳音道谢。 佳音可是乐疯了，抱了叶公子亲了又亲，涂了他一脸口水。 众人都是笑，一时吃饭闲话，闹到日头西斜才散去。 李老太忙完外边，进屋时候，见孙女搂着盒子趴在炕上，欢喜的脚丫儿乱晃，真是让她好气又好笑。 她上前拍了孙女的小屁屁一把，小声审问道。 “你是不是有话对奶奶说啊？叶公子的病，是不是你帮着治好的？” 佳音傻笑，装做听不懂，又推着盒子给奶奶。 李老太气的掐她脸蛋儿，“你这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小心别人把你当妖魔鬼怪抓起来。” 佳音嫩声嫩气的喊了一声，“奶！” 李老太有再多担心生气，也被这一个字融化了。 她抱了孙女叹气，“咱家如今日子好过，你就好好长大，少显摆那些本事，别让奶奶担心。” 佳音赶紧点头，李老太又把盒子塞给她，“自己收着，别丢了。” 佳音笑嘻嘻一翻手就没了，生怕奶奶反悔… 白日招待客人，家里老少都有些累，晚上睡得就有些沉。 结果半夜时候，后边地里突然响起了铜锣声。 这是村人约好的信号，有人偷粮食！ 所有人都拎着木棍棒子往田里跑，一时原本沉寂的田野被火把照的通亮。 赵叔额角见了血，用褂子胡乱按着，脚下踩着一个人。 旁边的村长也很狼狈，衣衫都扯破了，同样扭着一个人的臂膀。 不远处还有两个倒在地垄沟里的女子，身旁的筐篓栽倒，撒出不少高粱穗子。 眼见李家和村里人赶到，村长松了一口气，吆喝众人。 “赶紧看看，哪个王八犊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跑来偷粮食。被我们发现还敢下死手！” “就是，”赵叔疼得脸色发白，“幸好我躲的快，否则今天就交代在这里了！” 李老四上前，扯了赵叔脚下的人扔到一边，众人火把凑近一看，都是脸色不好。 “刘铁柱！” 李老四赶紧又去扯开另一个，不必说了，是刘来福！ 那两个女子被愤怒的陶红英和村里妇人拖拉过来，正是郭氏和素娘！ 村长气的厉害，防备了多少天的外贼，结果最后抓的是自己村人！ “带回去再说！” 众人呼啦啦扯了刘家四口就走，刘家四口不过是被打晕，路上就醒了，但哪里敢出声啊。 李家院子灯火通明，几乎全村人都聚了过来。 有村人骂道，“这一家子祸害，不是进城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就算了，居然打起田里庄稼的主意。” “可真是好算计，一份力不出，偷粮食跑得倒快。” 郭氏瞧着躲不过，索性又撒泼了。 “哎呀，刘根儿你快回来看看吧，大姐一家要带头把我们孤儿寡母逼死了！我们就是饿的受不了，到地里割几棵高粱，他们就要打要杀啊！” 素娘也跟着掺和，一起哭嚎。 “娘，与其要饿死，不如咱们先去跳了清水河吧！” 李老太气得脸色铁青，虽然不承认，但这是实打实的娘家人。 结果就是这么不堪，这么让人气得想吐血！ 刘根儿真有鬼魂，她都想问问，这媳妇孩子，他是怎么管教的！ 李老四烦死了这一家子，眼见他们不知错，还耍无赖。 他就上前，大拳头挥起来，把刘铁柱和刘来福打的连连惨叫。 陶红英和赵玉茹还有村里的妇人们，更是扯了郭氏和素娘大嘴巴扇的飞起。 刘家四口哭天抢地，一副要被打死的模样。 暗夜里这哭声传出多远，吓得在外放风的春红，赶紧跑回家搂了两个孩子，差点儿钻炕洞里。 到底是村长不愿闹出人命，同李老太商量了几句。 他这才拦下众人，“算了，别打了，给他们点教训就得了。” 刘家几口浑身都疼，自以为惩罚就这样了，眼里还有几分庆幸。 结果，村长又道，“这样的时候，村里正该团结，共同讨个活路。但刘家这样的内贼，却是不能留了。 明日一早就把他们撵出去，以后大伙儿看着，别让他们钻了空子。” 郭氏立刻就不干了，“不行，不能撵我们走！我们家房子和地都在这儿呢。出去了，让我们怎么活！” 但村里人可是不管着这些，扯了他们就往外拖。 “先前你们不是进城了吗，不是也活的挺好？这次再去就是了，管你们在哪里活，就是别在村里祸害大伙儿。” “对，再敢回来，打折你们的腿！” 其实大伙儿都知道，不可能当真撵了刘家永远不回来。 只不过是等村里把粮食收了，他们愿意回来，也就不拦着了。 但刘家人不知道啊，哭得好像天塌了。 这一晚，村里都闹哄哄，鸡飞狗跳，没人再睡过安稳觉。 天亮时候，各家更是不耐烦，眼盯着把刘家撵了出去。 李家众人坐到早饭桌前，也是各个挂了黑眼圈儿。 “还是早点收割吧，早归仓早省心。”李老太叹气。 众人都是点头，生怕再惹她老人家上火。 佳音舀了蛋羹，送到奶奶嘴边，想哄她高兴。 结果叶山却从门外快步走了进来，低声趴在叶公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叶公子脸色大变，手的勺子吧嗒掉了下来… 第八十六章 晴天霹雳 “消息当真？” 他冷冷问了一句，叶山赶紧点头，“京都那边已经闹起来了，怕是有个三五日就传过来了。” 叶公子豁然起身，吩咐道，“拾掇东西，立刻出发回京。” 叶山扯了还不明白情况的冬梅，立刻去准备了。 李家众人都是看的一头雾水，李老太问道。 “叶公子这是要回去了？先等一下，家里熏了几个兔子，还有一些干货，我们这就拾掇，一起带着。”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赶紧起身，却被叶公子抬手压了下来。 “大娘，把孩子都散了，我有事要说。” 李老太见他神色不好，赶紧喊了赵玉茹把家安家喜带了出去。 轮到佳音的时候，她死活抱了奶奶的脖子不肯走。 一时屋里，只有李家的大人和张神医了。 叶公子这才说道，“北边蛮族十万大军突然进犯，已经破了边塞，正杀往京都。 朝堂上正商量要迁都涠洲，凭借金沙江天险御敌。 你们家里赶紧准备一下，往南走，到涠洲府寻我。 我会安排你们落脚！ 一定要尽快走，越快越好！” 这些话无异于炸雷，一道道在众人耳朵里响起，炸的众人都傻了。 边塞破了，十万蛮人即将杀到京都？ 俊阳县离京都只有三百里，蛮人铁骑岂不是眨眼就到？ 李老太腿一软，直接跌坐下来，差点儿摔了佳音。 叶公子探手，一把抱过佳音。 佳音紧紧搂了他的脖子，好像这样，心里的忐忑就能好过一些。 明明已经从塞北逃到了京都，有房子有地，扎下了根。 虽然不缺极品亲戚，但村里人好相处，也算有情有义。 这样的地方，慢慢生活下去，一家子安宁喜乐，是多好的事。 为什么，突然间就全都被打破了！ 一国之都要南迁！皇帝权贵都要逃命！ 真是笑话！ 叶公子感受着怀里的小身子在颤抖，低头一看，佳音小拳头握得紧紧，脸色都憋红了。 不知为何，他就知道，这孩子是恼怒的厉害。 恼怒天武王朝是如此的软弱，如此的窝囊! “咱们天武连年灾害，朝堂争斗不断，边塞的军粮都保证不了。戍边军饿着肚子，又怎么能抵抗得了蛮族铁骑？ 但你们放心，金沙江天险一定能挡住蛮族。 你们要尽快上路，赶往涠洲府。” 他说着话，从怀里拿出一块腰牌，放到佳音手里。 “这是我的令牌，到了涠洲府，你们设法找到新亭伯府，拿出这块令牌。就是我不在，也会有人替你们安排。” 佳音死死抓了令牌，心里终于踏实了一些。 她不怕路途遥远，不怕困难重重，就怕没有终点。 有了这令牌，叶公子又念着有救命之恩，总不会再像当初的刘家一般。 李老太等人显见也想到这一点，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众人还要给叶公子准备东西，他都拒绝了。 毕竟要日夜兼程，东西带的越少越好。 但临出门的时候，张神医却改了主意。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不抗折腾了。你们走吧，我留在这里，跟着李家一起去涠洲府。” 李家人都是大喜，毕竟有个神医跟着上路，家里人有病有伤都不怕了。 他们齐齐望向叶公子，又担心叶公子的病，没有神医在身边，会不会复发。 叶公子却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好，那涠洲汇合。从这里南下，路上加紧走，一个月足以。” 李家人赶紧道谢，佳音突然挣扎着要叶公子抱抱。 李老太以为孙女闹脾气，还想哄几句。 叶公子已经接了佳音过去，佳音紧紧抱抱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算是感谢。 叶公子笑了，拍拍她的后背。 “福妞，跟着家里人好好的，咱们后会有期。” 佳音点头，扭身回了奶奶怀里。 叶公子深深望了李家院子一眼，到底一夹马腹，带着冬梅和叶山，迅速跑的没了影子。 李家众人站在门前，心里有些空落落，但更多是茫然。 待得一家人进了屋子，半晌相对无言。 李老三实在舍不得这个家，小声说道。 “娘，是不是再等等？万一京都那边拦住了蛮族…” 李老二叹气，“老三，不要想了。若是能拦住，就不会迁都了。皇上都要跑了，咱们还要留下，就是给蛮族喂刀头呢。” 李老四也是点头，“走，必须得走！不只是蛮人的关系，走得晚了，路上都是往南逃荒的流民，危险更多。” 陶红英想说话，但不等开口，眼泪已经哗哗淌了下来。 赵玉茹想劝，最后却抱了妯娌，痛哭出声。 当初从塞外一路过来，吃了多少辛苦，遭了多少罪。 那种颠沛流离，谁也不想再体会第二次了。 但短短一年啊，才一年，家里有了房子，有了地。 孩子读书走镖，他们上灶做工，种地砍柴。 燕子衔泥一般，把这个小家建设的如此美好。 突然之间，又要全都打碎。 重新变成丧家之犬，仓皇出逃… “呜呜，我舍不得！” “我也舍不得，好好的家，呜呜，又没了。” 李老太也是脸色惨白，幸好怀里还抱了佳音。 “奶！奶！” 孙女的声音让李老太找回了一点儿力气，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挺直了腰背。 “这个时候了，怕也没有用。生在乱世，能活着就不错了。 咱们能从塞外搬到这里，就一定能平安走到涠洲。 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孩子们，也得打起精神。” 李老二几兄弟赶紧应声，“娘说的对，没有功夫掉眼泪了。 咱们要早做打算，一千四百多里，路上最少走一个月。总要多做准备！” 女为母则刚，提起孩子，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两把擦掉眼泪，“娘，我们这就开始收拾行李？” “老二，拿纸笔来！咱们都想想要怎么办，别落下什么，省的路上吃亏。” 李老太嘱咐儿子，李老二立刻取了纸笔，众人群策群力，开始列单子。 第一件事就是把家仁接回来，第二件事就是全力收割庄稼，带好全家的口粮。 第三件就是通知村长和隔壁老爷子们，尽量不张扬的情形下，提醒村里人早做准备。 第四就是拾掇东西，路上吃喝穿戴，防身，防雨雪，都要准备周全… 三个臭裨将，顶上一个诸葛亮。 众人想起什么说什么，足足半个时辰才商量妥当。 然后就是分工，各人都有负责的差事。 佳音在一边听着，自觉已经很周全了，她就分心琢磨心事。 先两更，五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八十七章 走过路过，绝不放过！ 空间小院是她最大的秘密，也是护着全家温饱的底气。 这个时候，再次逃荒，她不想暴露，但利用收纳的方便条件，把家里不能带走的东西都收起来，倒是容易。 还有空间里的粮食和菜蔬果子等，幸好还没拿出来。 五亩地，足够家里人吃半年了。 她勤快一些，收割粮食之后，还可以继续再种一茬。 左右空间里几乎是恒定，没有严冬暴雪。 不需要考虑季节的更替！ 还有小院里的鸡鸭兔子猪，关键时刻也都能顶饿。 就算吃绝根儿了也不怕，大不了到了涠洲之后，再重新想办法置办。 剩下最重要的就是防身了！ 路上还不知道有什么凶险，总要有自保之力。 找石头，继续存起来，关键时刻来个石头雨，就是碰上蛮人铁骑，也有一拼之力… 她这么想着，就有些出了神。 而这会儿功夫，全家已经都去忙碌了。 只剩了李老二和家义带了一脸的犹豫羞愧，站在了李老太身前。 李老二小声说道，“娘，那个…翠花那里…” 李老太望着儿子和孙子，心里也是叹气。 虽然方才谁也没提，但谁都知道，吴翠花还是避不开的话题。 其实，依着吴翠花做的那些蠢事，把她休了，远远踢出李家都不过分。 但吴翠花是歹竹出好笋，生了两个好儿子。 家仁是读书的料子，以后肯定要科考。 科考可不只是要看你读书好不好，还有考评。 这个考评就是家里的情况，有没有作奸犯科的，有没有欺压乡里的，有没有不孝忤逆？ 总之，全家和考生都不能在道德上有任何缺陷。 而有个被休弃的娘，绝对会成为家仁身上的污点。 毕竟，孝道大过天。 旁人不会了解吴翠花到底做了什么，才让李家休出门。 只会说家仁不孝，不管生他养他的母亲。 还有家义看着性子野，粗豪不计较，其实也是孝顺善良的孩子。 否则上次就不会下跪，给老娘求退烧药了。 李家是投鼠忌器，不是不收拾吴翠花，是心疼家仁家义。 更何况吴翠花除了自私贪吃，吃里扒外顾着娘家的赌鬼弟弟之外。 她一没偷人，二没惹出什么人命，三在李老爷子病逝的时候，她也是披麻戴孝送过的。 这些加一起，李老太才百般容忍，只撵了她出门，并没有休弃。 就像这个时候，孙子眼巴巴看着，李老太要怎么开口。 难道说，我们要逃命了，扔下你娘别管了？让她自生自灭吧？ 李老太长长叹气，“家义，去你娘那里看看，就说家里秋收忙，让她回来帮忙。 一定不要露了消息给你舅舅！若是你舅舅知道，再赖上咱们家，就别怪我心狠了。 让你娘和你舅舅一起走吧，我们李家就当儿媳死了，你们就是恨家里，我也豁出去了。” 家义赶紧跪地磕头，“谢谢奶奶，只这一次，我娘若是不听话，奶奶尽管处置，我和大哥绝对不会怨家里。” 李老太摆摆手，撵了他们父子赶紧进城。 佳音在一边撇嘴，实在不想再看见吴翠花那张脸。 但她又不舍得奶奶上火，拿了一个果子，抱了奶奶的大腿。 “奶，吃！” 李老太回过神，见到孙女手里红彤彤的果子，眉头终于松开了一些。 她不知道孙女到底有什么神奇本事，但先前逃荒路上，她就没让家里人挨饿。 这次重新上路，想必也不会错。 只要饿不死，就一切都有希望。 “福妞哎，奶奶的乖孙女，这次怕是还要靠你了。 可怜小小的人儿，又要为家里操心费力，奶奶舍不得啊。 你说这世道，怎么就不让人好好活呢！” 李老太红了眼圈，在儿孙跟前，她要撑着，但在孙女跟前，总算能抱怨几句，哭上几声了。 佳音搂着奶奶脖子，小胖手拍着她的肩膀。 一下又一下，努力想要给她安慰… 为了一个吴翠花，李老太气了一场，结果下午时候，跟着骡车一起回来的只有家仁，根本没有吴翠花的身影。 这下李老太和全家都惊讶了，难道吴翠花不想回来？ 家仁家义脸色不好，说不上是愧疚脸红，还是担心。 家义先开了口，“奶奶，我们去大杂院看过了，我娘不在。 说是我舅舅和朋友去京都办事，我娘跟去照顾那友人怀孕的媳妇了。” “那可说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了？” 李老太追问一句，家义更是脸红。 “没说，好似走了有一段时日了。而且…也有人说，不是去京都。到底哪里，谁也说不清。” 家仁在一边低了头，紧紧抿着唇角。 爹和弟弟是先去学院接了他，再去大杂院找的娘。 大杂院的婆娘嘴上没有留情，说的很难听。 什么同野男人跑了，什么去京都享福了。 甚至还有说怀了身孕躲出去生孩子的… 他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家里念着他们兄弟，对娘已经一再忍让，怎么娘就不能省点心呢！ 李老太猜到几分，不舍得两个孙子没脸，就道。 “这样的时候，你娘这般，咱们家也没办法了，没有时间满天下寻她了。看她运气吧，咱们家要先逃命了。” 家仁家义点头，放下东西就赶紧跟着忙碌起来。 虽然李家才定居短短一年，但家里老老少少都能赚钱，家底攒了很多。 一时要离开，大半都带不走，只能都锁到库房里，想着以后谁运气好，捡到就是白得了。 但佳音可是舍不得啊，她闲着无事就蹲在库房门口。 别看库房里，筐和篓子不少，其实早就空了。 东西早就被她收起来了。 不只这些，家里的柴堆也被她收了大半，晒好的菜干，山货，总之，走过路过，能吃能用的，都没放过。 而李家人忙着收地，没谁发现。 就是发现，还以为是别人收起来了，根本没空闲计较。 村长原本还打算过几日再组织村里人，帮李家收地。 突然见李家动手，就以为是刘家偷粮食那事闹的。 他立刻就找到了李家地头，抓了李老二抱怨道。 “你们家里着急，也不差这几天，太阳正好，再晒晒高粱谷子啊。” 隔壁几个老爷子，随后也赶到了。 手里虽然拿着镰刀等物，但也有些舍不得下刀。 李老二见四周无人，就扯了他们到一处，低声说了两句。 村长当时就跳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 其余几个老爷子也是脸色铁青，下意识摸向残缺的手脚。 李老二赶紧拦了村长，压着嗓子又道。 “这件事先不能声张，是不是迁都到涠洲，京都那边还没消息传过来。 万一不迁都，咱们就是造谣生事，闹得人心惶惶，是要下大狱的，只能偷偷做准备！ 若是这消息当真，有个三五日城里就会乱起来。到时候咱们要赶紧出发，一直南下，最好赶在京都那些人之前，否则就容易被抛下。” 宝子们，花花又来卖萌求催更和球五星好评球书评了！今天先送上两更，晚上还会有一更，宝子们不要忘记来看哟！群么么哒！爱你们呦！ 第八十八章 乱世人就是丧家犬 村长和几个老爷子勉强回了神，几个老爷子狠狠甩了手里的镰刀。 “戍边军是干什么吃的！边塞都守不住！老子当年手断了，那还咬死一个蛮人！” “就是，居然要迁都，被蛮人咬着屁股往南跑？” 村长叹气，烦躁的摆摆手，“行了，已经不是咱们那时候了，还是赶紧准备南下吧。再耽误下去，就晚了！” “收粮，赶紧把粮食带了，走到哪里都得吃饭！” “就是，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众人再犯愁，都没办法，只能顺势而为了。 当即，村长就敲响了村口的破铜钟，满村人都出来探问。 听说各村都要来抢粮食，大伙都急了，村长一说赶紧收割，人人都转身回家拿镰刀扁担去了。 谁也不想一家老少冬日里挨饿，这时候，粮食就是命。 抢收粮食就是抢命呢！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下地了，比给自家收地都积极。 甚至晚上都在摸黑割高粱穗子，再添上一个白天，所有高粱和谷子都收回去了。 晒在谷场上，压滚子，顺风洋洋洒洒，就有饱满的粮食粒子落了下来… 李老二拿了单子，挨家把借的粮食分下去。 李家当然剩下的最多，也让李老二发愁。 逃荒路上根本带不了这么多粮食啊！ 眼见天色黑下来，他就要回家寻老娘问问。 结果，李老太抱了佳音来送饭。 娘俩坐一起犯愁，佳音就忙开了。 她倒腾着小腿，满晒场跑了一圈。 所有粮食，只留了八袋子，其余都被她收了起来。 李老二吃完饭，一起身就惊呆了，末了急得团团转。 什么小偷在眼皮子底下就把粮食偷了？ 李老太也是吓了一跳，转而想起什么就拦了儿子，嘱咐道。 “别着急，别声张，粮食丢不了。有人问，就说连夜卖了！” 李老二憋了一肚子的问号，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时候，就是真被偷了，还能怎么样，抓贼也没有逃命重要啊。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和李老四又进城了。 采买单子列了最基本的油盐用物，还有张神医开的药方单子，备了一些风寒，痢疾或者退热的药材。 最主要是打听一下城里的动向，万一不好，就要赶紧出发了。 村长在村口拦下了骡车，跟着一起进城。 他没有李家买的东西多，就是一口气买了二十斤盐。 李老二见得这般，也买了二十斤。 进城时候，还好好的，但出城时候，城门口却突然堵了起来。 无数马车排起了长队，每辆车上都装了不少东西。 有的还坐了女眷孩子，不时能听见孩子的哭闹。 李老二几人都觉得不好，赶紧绕去北门出城，然后迅速往家跑。 这时候也不用瞒着了，城里这是得了消息，大户人家已经开始逃难了。 几乎是一进村子，村长就疯狂敲响了破铜钟。 村人都是纳闷，毕竟粮食已经收回来了，他们各家借的也都装到粮缸里了。 难道还有人要到他们家里抢不成？ 结果，村长直接扔了一句话，炸的所有人都是眼前冒金星。 “蛮人杀过边塞了，皇上都要往南跑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罢，村长就往家里跑去。 家中老妻已经拾掇好了东西，放在了家里的小驴车上，随时都能出发。 李家也是把准备好的筐篓包裹，粮食袋子等物放上骡车，用大块的油毡盖住。 其余零碎东西，大半放到独轮车上，有李老四和家义推着。 小半东西装到筐子里，有李老二和李老三挑着。 李老太背了佳音，赵玉茹和陶红英扯着家喜家安。 家欢和家仁赶车，拉了张神医。 但等了好半晌，隔壁几个老爷子还没过来。 李老太就急了，喊着儿子，“去看看你赵叔他们，催一下。我再去转转，看看落下什么了。” 李老二几个应声去了，李老太背了佳音，挨个屋子走了走。 佳音可得了方便，趁着奶奶看不见，但凡在她抓取的范围内的，什么桌子椅子柜子炕桌儿，铜盆架子，有什么装什么。 统统扔进空间，堆放起来。 破家值万贯，到了新地方落脚，谁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多带一件，到时候就少买一件！ 祖孙俩出了屋子，就听李老二在隔壁吆喝。 很快他们就扛着三个老爷子过来了，后边跟了另外三个，也是红着眼圈。 “奶奶，赵爷爷说他们没了手，瘸了腿，走不了远路，不想拖累咱们家。 让咱们闲走，他们留下看家。” 家义心肠软，说的是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 “那怎么成！”李老太也瞪了眼睛，“吃饭享福都在一块，大难临头怎么能把你们扔下。 赶紧上车，这就走!” 家义听奶奶这么说，高声应了，把老爷子们塞到车上，怕他们乱跑，还取了绳子，手脚都绑上了。 村长赶着驴车跑过来，见得这样，眼眶子也是发热。 李家当真是重情重义，带上几个半残的老头上路，可不是给口吃的那么简单，这就是六个累赘… 原本他过来，就是想拉着老兄弟们。 不想，李家已经先把人带上了！ 他心里感激，开口就要说话。 这时候，大门外却呼啦啦涌进一群人，都是村里老少。 不知谁先开始，所有人都跪倒就磕头，哭声一片。 “村长，婶子，呜呜，带上我们一起跑吧。” “村长，婶子救命啊！我们就是跑也不知道往哪里跑啊！” 村长头疼，不是他没有责任心，不肯带着村里人。 实在是逃荒路难走，顾自家尚且都照顾不周全。 带上满村一百多人，根本不用想，实在太难了。 李家众人更是头疼，家里老小加六个老爷子，已经是重负在身了。 这个时候，抢的就是先机，谁走在前边，谁活命的机会就大。 但村里家家都没有车马，带上他们就要被拖慢行程…有妇人许是看出李家人犹豫，直接把儿女推了出来。 “婶子，求你带上我家狗蛋和大丫，路上给他们一口吃的就行。 以后给你们家里当牛做马，只求带上他们，救他们一命！” 孩子不想离开娘亲，死死抱了娘亲的脖子，哭得撕心裂肺。 “娘，不要扔了我，呜呜，我不要！” 李家人都是不忍心再看，李老太极力硬起心肠，劝道。 “这会儿刚开始逃命，你们赶紧拾掇了东西，往南跑还来得及。到时候过金沙江，就安全了。” 妇人却是拼命摇头，坚持把儿女给李家做奴仆马牛。 她们没读过书，没有聪明的脑袋，却有本能的直觉。 李家提早收粮食，采买，这么快就要出发，显见是早就得了消息。 说不定到哪里落脚，都有了目标。 而且他们家里还有骡车，肯定比旁人走得快。 儿女跟着李家，比跟着他们更有活路！ 第八十九章 村长和几个老爷子勉强回了神，几个老爷子狠狠甩了手里的镰刀。 “戍边军是干什么吃的！边塞都守不住！老子当年手断了，那还咬死一个蛮人！” “就是，居然要迁都，被蛮人咬着屁股往南跑？” 村长叹气，烦躁的摆摆手，“行了，已经不是咱们那时候了，还是赶紧准备南下吧。再耽误下去，就晚了！” “收粮，赶紧把粮食带了，走到哪里都得吃饭！” “就是，路上还不知道什么样子呢！” 众人再犯愁，都没办法，只能顺势而为了。 当即，村长就敲响了村口的破铜钟，满村人都出来探问。 听说各村都要来抢粮食，大伙都急了，村长一说赶紧收割，人人都转身回家拿镰刀扁担去了。 谁也不想一家老少冬日里挨饿，这时候，粮食就是命。 抢收粮食就是抢命呢！ 家家户户，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下地了，比给自家收地都积极。 甚至晚上都在摸黑割高粱穗子，再添上一个白天，所有高粱和谷子都收回去了。 晒在谷场上，压滚子，顺风洋洋洒洒，就有饱满的粮食粒子落了下来… 李老二拿了单子，挨家把借的粮食分下去。 李家当然剩下的最多，也让李老二发愁。 逃荒路上根本带不了这么多粮食啊！ 眼见天色黑下来，他就要回家寻老娘问问。 结果，李老太抱了佳音来送饭。 娘俩坐一起犯愁，佳音就忙开了。 她倒腾着小腿，满晒场跑了一圈。 所有粮食，只留了八袋子，其余都被她收了起来。 李老二吃完饭，一起身就惊呆了，末了急得团团转。 什么小偷在眼皮子底下就把粮食偷了？ 李老太也是吓了一跳，转而想起什么就拦了儿子，嘱咐道。 “别着急，别声张，粮食丢不了。有人问，就说连夜卖了！” 李老二憋了一肚子的问号，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这样的时候，就是真被偷了，还能怎么样，抓贼也没有逃命重要啊。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和李老四又进城了。 采买单子列了最基本的油盐用物，还有张神医开的药方单子，备了一些风寒，痢疾或者退热的药材。 最主要是打听一下城里的动向，万一不好，就要赶紧出发了。 村长在村口拦下了骡车，跟着一起进城。 他没有李家买的东西多，就是一口气买了二十斤盐。 李老二见得这般，也买了二十斤。 进城时候，还好好的，但出城时候，城门口却突然堵了起来。 无数马车排起了长队，每辆车上都装了不少东西。 有的还坐了女眷孩子，不时能听见孩子的哭闹。 李老二几人都觉得不好，赶紧绕去北门出城，然后迅速往家跑。 这时候也不用瞒着了，城里这是得了消息，大户人家已经开始逃难了。 几乎是一进村子，村长就疯狂敲响了破铜钟。 村人都是纳闷，毕竟粮食已经收回来了，他们各家借的也都装到粮缸里了。 难道还有人要到他们家里抢不成？ 结果，村长直接扔了一句话，炸的所有人都是眼前冒金星。 “蛮人杀过边塞了，皇上都要往南跑了。赶紧收拾东西逃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说罢，村长就往家里跑去。 家中老妻已经拾掇好了东西，放在了家里的小驴车上，随时都能出发。 李家也是把准备好的筐篓包裹，粮食袋子等物放上骡车，用大块的油毡盖住。 其余零碎东西，大半放到独轮车上，有李老四和家义推着。 小半东西装到筐子里，有李老二和李老三挑着。 李老太背了佳音，赵玉茹和陶红英扯着家喜家安。 第八十九章 跪求同行 这时候，几乎所有村人都跪了下来。 “李婶子，求您大发慈悲，带上我们吧！” “是啊，李婶子，呜呜，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我们一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出去就是个死啊！”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哭声，哭声震天。 陶红英搂了儿子家安，抱着闺女佳音。 赵玉茹也是紧紧揽着两个儿子，家欢和家喜。 她们都是当娘的，这时候免不得就心软。 但也不敢多说，只是悄悄望向李老太。 李老太又不是铁石心肠，当然也难受，但带着全村逃荒，实在太难了。 最后还是村长开了口，“老妹子，你们一家是逃过荒的，多少有些经验。但大伙儿太平日子过久了，什么都不知道。你们行行好，不如咱们就先带着大伙儿一起上路。若是路上有什么不好，大伙散了，或者耽搁你们家赶路了。那你们家里就先走，大伙绝对不会有一句怨言。”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李老太还能怎么办，只能点了头。 “那行，丑话说前头，这是逃命的时候，谁要是敢忘恩负义，做个白眼狼，别怪我们李家不讲情面。” 众人赶紧高声道谢，伸手抹了眼泪，脸上终于有了喜色。 陶红英和赵玉茹赶紧聚了妇人们交代。 “记得多余的东西不要带，带小铁锅和盆碗菜刀，油盐米粮，被褥和棉衣，还有油毡一定要带。路上要睡在野外，防备下雨和晚上冷！” 另一边，李老二几个也在嘱咐各家男人们。 “家里有车一定要推上，不要板车，要独轮车！没有独轮车就挑扁担，碰上山路，板车根本上不去。还有镰刀斧头和柴刀一定都带着！路上还有人抢粮食！” 村人因为李家带着他们，刚刚高兴没一会儿，就听得满脸苦涩和惶恐了。 逃荒，比他们想象的要残酷的多！ 很快，众人都回家去拾掇了。 不必说，鸡飞狗跳，老人叫孩子哭，简直翻天了。 村长和李家人不放心，纷纷散到村里去帮忙。 贪财是人的本性，更何况还是多年辛苦才置办下的家底。 年轻人还好些，老人就不行了，恨不得家里的柴火都要带上。 村长气的眼睛通红，到一家骂一家。 “张老三，你把那个酒坛子给我放下。再不放下，我给你砸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喝酒呢，你想死啊！” 老头儿委屈，呜呜哭着放下手，“我藏了两年了，花了二百文买的好酒！” 村长头疼，“用大葫芦装一些就行，路上带个坛子，你是想累死啊！你累死就算了，拖累大伙儿，我第一个把你扔下！” 不等说完，他又见张家老太太往筐子里塞母鸡。 “咱们路上不饿死就谢天谢地了，你还要带着母鸡，拿什么养！杀了，都杀了，路上吃肉当干粮！” 李家众人也是焦头烂额，这边告诉，那边村人答应了，但转头又把东西偷偷塞到担子里了。 李家人真是气得吐血，不等出发已经后悔带着这些人了。 短短一个时辰，好像一年那么长，累的众人都是哑了嗓子。 佳音趴在奶奶背上，催着老太太带她在村里到处走。 顺手牵羊，她又往空间不少东西。 各家带不走的陶缸陶盆，筐篓簸箕，镐头锄头，甚至是酱缸就收了七八个。 自然有人发现东西不见了，但逃命的时候，谁还有空闲追究啊。 不等嚷起来，就要扯着老人孩子出发了。 对于粮食和保暖衣物，各家不用催促，都带上了。 做饭的铁锅也没忘，但没用的东西也塞了不少。 男人挑着担子，女人背着包裹，老人扯着孩子。 再次集合在村口的时候，大伙儿互相看看，都是红了眼圈。 好好的日子，虽然也受了天灾，但有李家的水井，还有分出的粮食，起码不用担心饿死。 哪里想到，眨眼间就什么都没了。 他们再没有了家，没有房子和田地，甚至不知道要去哪里。 好像从天上突然掉进了地狱，心里除了绝望，还是绝望… 村长偷偷抹了一把眼睛，刚要下令出发。 不想刘家老少却突然跑了回来，“村长救命啊，呜呜，等我们家一下，一起走，一起走啊！” 郭氏扯着嗓子，没有眼泪，就是干嚎。 全村人都是皱眉，纷纷散开，不想让他们家人靠近。 刘铁柱和刘来福平日横惯了，开口居然抱怨起来。 “村长，你们真是太狼心狗肺了，全村一起逃难，居然不喊我们家一声。路上碰到坏人抢东西，你们别想指望我们两兄弟撑腰！” 刘来福也是翻着白眼儿冷哼，“我在县城也是黑白两道都认识，原本还想护着村里呢，你们这样，真是让我寒心。” 郭氏也是冲到李家人面前，瞪着眼睛大骂。 “大姐，你也太不地道了！带着村里人逃命，居然不带我们！论起来全村只有我们是你家亲戚！铁柱和来福是你侄子！你居然管外人，也不管我们！” 李老太厌烦透了，若是弟弟活着，她还念两分情份。 如今弟弟都死了，刘家就是外人，更何况这一家子如此人憎狗眼。 “滚一边去，我早就说过，同你们一家断亲了！先前偷我们家粮食，还没同你们好好算账呢，谁给你们的脸跑来叫嚣！” “对，你们都被撵出去村去了，凭什么带你们一起走。” “赶紧滚，别耽搁我们赶路！” 李老四更是上前，扯了郭氏就扔到了一边。 刘铁柱和刘来福还想动手，也被李老四一人一脚踹了肚子，缩在地上不能动。 素娘和春红扯了孩子，哭的好像天塌了。 但众人谁也没心软，这一家子平时就是村里的臭无赖，好事没有，干坏事第一。 如今要逃命，带上他们，就是给自己找祸呢。 再说，这一家子可没在李家借粮。 全家七口人，七张嘴，一口吃的没有。 这明摆着就是要赖着村里活命了！ 这般越想，众人心越硬，也顾不得那么多。 众人齐齐动手，把这一家子扯开，就赶紧出发了。 刘家几口彻底慌了，他们就是打着蹭村里粮食活命，尤其是李家。 到底沾亲带故，到时候抬出过世老爹的名头，就不信李老太当真能看着他们饿死。 他们没想到，全村人和李家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眼见村里人走远，刘家人彻底傻眼了。 还是郭氏跳脚喊了儿媳，赶紧回家拾掇一些衣衫被褥，然后疯狂追了上去。 第九十章 再走逃荒路 清水村是得到消息比较早的，各村还在收拾东西，他们已经出发了。 但各家带了不少东西，赶路就有些吃力。 一个时辰，众人才走出十几里，停在一个高坡上歇脚。 队伍里沉默之极，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哭了起来。 这哭声好像传染，所有人都红了眼睛，看看周围仓皇的同伴，眺望远处只能隐约见到的家园。 “呜呜，呜呜，以后怎么办啊？” “我不想走啊，这么大岁数了，以后要死在外边吗？” “该死的蛮子，当年就该杀光他们！” “以后怎么办，去南边没有地怎么活啊？” 一时哭声震天，男女老少都在哭。 李家人凑在一起，神色也有些麻木绝望。 他们是经历过一次逃荒的人，相比村人是更有经验。 但好不容易落脚，又再次成了丧家之犬，这种痛苦，也是村人体会不到的。 村长和老妻坐在一起，也是抹了眼泪。 到底他还记得自己是全村的主心骨，勉强打起精神，吆喝大伙。 “都别哭了，这样的时候，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只要有命在，就什么都不怕。” 他扶着老妻冲着清水村的方向跪了下来，“大伙儿都磕个头吧，咱们这些老骨头，以后怕是没机会回来了。但让孩子们记住，这是咱们的老家，以后他们总能回来看看！” 众人都是扑通通跪了下来，一边哭一边跟着磕头。 而注定要失去的故乡，在泪眼朦胧中，也越发清晰了。 人离乡贱啊，就像叶子离开了枝头，他们以后就是随风流浪的命运了… 哭了一通，众人都是心里好过一些。 有人指了远处的几个人影，嚷道，“那是不是刘家那几口？” 众人都是脸色不好，“真是厚脸皮，这就追来了？” 村长也是皱眉，“都收拾东西，赶紧赶路吧。人家要走是人家的事，毕竟路也不是咱们家里修出来的！咱们管不了，但他们敢参合进来，就给我打！绝对不能让他们一家黏上来！” “是，村长。” 众人纷纷应了，就要继续赶路。 免不得，筐子里没用的东西又扔出来一些，胡乱堆在路边。 佳音看得眼热，一定要跟着爹爹背。 李老四力气大，也不怕累，当真用背篼把闺女绑在后边，就忙前忙后，照顾队伍。 佳音找到机会，几乎把大伙儿扔掉的东西，又都装进了空间。 刘家人在后边，紧赶慢赶，累的半死，眼见要追上村里人了。 不想村里人又开始赶路了，气得他们全家都是大骂。 郭氏的头发散了，疯子一样跳脚儿。 “狼心狗肺东西，都是一个村住着，怎么就不能带着咱们一起走！他们这是要害死咱们家啊！刘根儿啊，你开开眼，看看你姐，看看村里人！一群畜生，你把他们都抓去见阎王爷，让他们都冻死饿死！” 素娘和春红是哭都没力气了，她们不知道村里人会不会冻死饿死，但她们知道，若是不想办法，不出两日，他们就一口吃的都没有了。 到时候先去见公爹的，肯定是他们！ “别骂了，有这力气，不如想想怎么办吧！总不能饿死吧？” “就是，我当初怎么瞎了眼睛，找了你们这样的人家！” 就来福听媳妇话头不对，抬手就是一巴掌，打的春红嗷嗷叫，躺在地上就撒泼了。 “刘来福，你有能耐就打死我！跟着你也是受罪，还不如死了算了！天天就知道在城里赌钱，你管过家里死活吗？人家打你，屁都不敢放一个，跟我耍威风倒是能耐。你打死我，你打死我啊！” 刘来福心虚，又面子上过不去，还真踢了春红几脚。 到底还是刘铁柱嫌烦，高声呵斥道。 “闹什么，不就是家里没粮食吗？没有就去找啊，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素娘撇嘴，搂了儿子抱怨，“你说的倒是轻巧，上哪里去找啊？别人家的袋子里了啊！” 她本来是随口一说，但刘来福却亮了眼睛，转向刘铁柱。 “大哥，你是说…”他往前边努努嘴，指向那些只能看见一点儿影子的村里人。 刘铁柱点头，冷笑道，“旁人家都罢了，但李家可是收了三十亩地，刚才他们家的骡车上，拉的都是粮食袋子！” 刘来福怕挨打，就道，“李老四太狠了，咱们也抢不过啊。” “那就找人啊！”刘铁柱满脸阴狠，“我就不信只有咱家缺粮食，这年头粮食就是命，谁不想要！” 刘家人都是点头，凑一起小声商量起来… 清水村众人并不知道，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逃荒的恐惧，撑着他们一直走到天黑，才选了一个山脚下歇息。 各家男人们去寻干柴，点了篝火。 女人们则忙着搭上小铁锅，简单熬点儿粥，全家对付一口。 半大小子们不知人间疾苦，还在四处乱窜玩闹。 李家的家喜家安很懂事，帮着捡柴火，打水。 没活计时候就守在妹妹身边，担心妹妹害怕，一直逗妹妹玩耍。 佳音坐在一块油毡上，身上罩了个细纱布罩子，防蚊虫又透气。 因为比旁人家里更早知道消息，李家的准备是最周全的。 尤其是佳音这个宝贝疙瘩，路上的吃穿用物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张神医各处转悠一圈儿，也凑到佳音身边坐了。 他留在李家，一来真是懒得回去京都，二来就是想找出叶公子康复的秘密。 结果这么多天，他也有些泄气了。 幸好李家人心善，对他照顾周到，一起南下，倒也不错。 八月初的夜晚还不算太冷，但晚风也很寒凉。 这一晚，众人凑在一起，守着篝火，护着老人孩子，好不容易勉强睡着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待得早晨一睁开眼睛，所有人都是惊了一跳。 前边不远的官路上，相比较昨天稀稀拉拉的人，如今已经是人满为患了。 赶马车的，驴车的，挑担子的，扯着妻儿老娘，各个都是神色疲惫又凄苦。 不必说，迁都的消息是彻底传开了。 只要想活命的人，统统都要往南走。 村里人立刻急了，早饭也没吃，简单拾掇一下就赶紧上路了。 村人们原本还走在一起，前边跟在李家的骡车左右，村长的小驴车押后。 但一路走下来，有人快有人慢，有人耽搁一会儿，清水村的队伍就拉长了。 被其余逃荒的陌生人一冲，队伍就散掉了。 第九十一章 家破人亡！ 李老四心急，跟着村长一前一后的吆喝，要村里人赶紧往前聚集。 村人们听到，也加快了脚步。 但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然发生了！ 刘铁柱和刘来福带了十几个人，拎着木棍菜刀，突然从不远处，奔着李家的骡车就冲了过来。 这会儿，家义正推着独轮车走在骡车的另一侧。 李老四更是远在十几丈之外！ 马车上，李老太抱了昏昏欲睡的佳音。 张神医更是同家安家喜靠在一起睡着了。 剩下三个没了一只腿或者脚的老爷子，坐着车辕上。 关键时刻，还是护在车边的三个缺胳膊的老爷子，反应最快。 他们用唯一剩下的胳膊，抽出车里的柴刀或者斧头就迎了上去。 但岁月催人老啊，多年生活困苦，他们早没了当年的勇武和力气。 一个照面儿，只拦下三个人，拼了几下，他们就被压着打，只有招架的力气了。 而刘来福和刘铁柱已经狞笑着奔向了骡车。 骡车上的老人孩子，眼见就要流血当场。 佳音激灵灵打个哆嗦，清醒过来时候，差点儿没吓死。 她下意识就要动用空间里的石头！ 李老太却尖叫着把她扔给了骡车另一边的陶红英，“护着福妞！” 佳音当时眼泪就下来了！ 那雪亮的柴刀，她看的清清楚楚，奶奶扔了她出来，这是要留下自己挡刀啊！拖延一刻，她就多一分活命机会。 关键时刻，家义直接跳过了骡车，抽出棍子拦在前边。 但他一个人怎么是七八个人的对手？ 好在走在骡车附近的几家村人，这时候终于反应过来。 男人们抽出扁担就冲了上来，女人尖叫着，随手拿到什么就往外砸什么！ 但也有人吓的扯了家里老少躲到了远处，生怕被波及。 这个时候，李老四终于赶了回来，身后跟了七八个村人。 他抽出腰侧的长刀，直接奔着刘来福就是一刀！ 刘来福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就被斜斜砍掉了脑袋！ 温热的鲜血迸溅开来，周围人都被喷了满身。 刘铁柱惊得愣了一下，不等回神，肩膀一痛，半个身子也分了家。 兄弟俩死做一堆，血流成河！ 方才还乱哄哄的场面，因为这样的变故，突然就好似被定了格。 半晌，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出声。 到底还是跟随刘家兄弟来打劫的几个人，最先反应过来，吓得转身就疯狂逃跑。 李老四杀红了眼睛，还要追上去再来几刀，却被李老太一声喊住了。 “老四，别杀了！家里人都没事!” 李老四犹豫了一下，这才没有追下去，算是让那些人逃了一条命。 佳音被血腥气呛的想要呕吐，但眼见爹爹一手握刀，满身浴血，站在阳光下，全身好似镀了一层金色铠甲，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欢呼流泪。 这是她的爹爹，痛快利落，手刃仇人，保护妻儿老小。 生有菩萨心肠，也不缺金刚手段！ 陶红英和赵玉茹吓坏了，揽着吓坏的家安家喜胡乱抹眼泪。 骡车上，张神医和几个老爷子却是眼睛放光。 这若是上了战场，李老四也绝对是个当将军的好料子！ 李老二和李老三，家仁家义都跑了过来。 村长也带了落后的村人赶到。 众人望向刘家兄弟的尸体，心里滋味复杂。 全村都知道这一家子不是好人，但带着外人抢同村人，还是低估他们的恶毒了！ “怎么办？” 有村人小声问了一句，村长扫了一眼四周，见其余逃荒之人，已经吓得跑出多远。 他就道，“乱世之中，杀个把人算什么！再说，是他们跑来杀人抢粮食，技不如人，害死了自己也是活该！再说今日不杀了他们，以后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事，害死咱们全村人！” 众人都是点头，李老四抬脚踢开两人的尸体，招呼道。 “赶紧走，找个安静地方说话。” 他满身是血的模样，简直就是杀神转世，小孩子都不敢多看一眼。 这会儿他发了话，谁敢不听啊。 于是，所有人迅速跟上骡车，很快就跑的没了影子。 其余逃荒之人，远远看着，这才敢上前偷偷打量刘家兄弟的尸体。 “真是狠啊，一刀就把人劈开了。” “是啊，他们想抢粮食，怎么不好好挑挑人家。” “方才那些人一看就不好惹啊！” “死透了，肯定没救了！” “咱们可是小心一些，那个赶骡车的人家，一定不能惹。” “对，对，一定不能招惹。” 正说着话的时候，郭氏一家子终于找了过来。 本来还等着儿子扛粮食回去呢，结果同伙跑回去了，就是不见儿子。 听说刘铁柱和刘来福都死了，她们还不相信。 这时候，亲眼见到两个儿子，四半身体，郭氏嗷的一声就昏死过去了。 留下春红和素娘对视一样，都是脸色死灰。 一粒粮食都没有，男人又死了，就剩下一个婆婆，以后日子怎么过？ 不得不说，两人也是聪明又心狠的。 他们第一件事，居然是把郭氏怀里的钱袋子掏了出来。 总共百十文钱，两人一人分了五十文，然后就扯了各自的孩子，分道扬镳了。 她们还年轻，随便找个光棍汉子，怎么不混口吃的，往南奔个活命？ 这一系列操作，把周围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 男人死了，不但没掉眼泪，还打劫了婆婆… 眼见郭氏动了动，好似要醒来，众人都怕被赖上，一窝蜂似的跑开了。 郭氏悠悠转醒，见到儿子尸体，扑上去又大声哭嚎，哭得声嘶力竭，恨不得吐血。 她就这么两个儿子做依靠，如今都没了，以后要怎么活。 早知道，她一定劝着儿子，离李家远远的。 可惜没有后悔药啊！ 好不容易等她哭的没了力气，才后知后觉发现，身边很安静。 扭身一看，儿媳和孙子孙女都不在… 再一摸怀里，空荡荡，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儿媳带了孙子孙女，扔下她跑了！ 她爬起来，疯狂想要去找人，但又要去哪里找呢。 人人都为了活命熬尽心血，谁又会管她一个疯婆子！ 不说郭氏如何，只说清水村众人又是走到天黑时候，才寻了地方露宿。 简单吃过饭，李家人一起商量了几句，就请了村长，聚了村人。 李老太在前，李老二几兄弟在后，神色冰冷。 今日的三更准时奉上，花花又来卖萌求催更和球五星好评球书评了，五星好评对花花对这本书很重要！ 如今催更大概有一千出头，也就是说有一千多个宝子们在看，可花花的点评人数和五星好评太少了，求五星好评哇~如果明天中午12点前，五星好评有200，目前89左右，那花花明天就四更~ 一千个人里面有一百多点人就可以了，辛苦宝子们动动手指了，爱你们呦！ 第九十二章 有用的人才能活命！ 李老太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会儿安静了，白日里的账，咱们该说道一下了！有些人，我们李家不想带着赶路了！” 众人都是听得变了脸色，屏住了呼吸。 有人惊讶，有人心虚，有人稀里糊涂。 有人脑子慢，出声问道，“怎么了，李婶子？不是说好一起走吗，这才出来两日啊，怎么就要散伙了？” 其余也有人点头，显然不明白怎么回事。 李老太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然后说道。 “先前，我们家里得到消息，当时就告诉大伙儿了，我们也没说要收回借给你们的粮食，就是想着相识这么久的情分，能帮大伙一把是一把，对吧？ 然后，我们家里是立刻就可以走的，又因为大伙恳求才多等了半日，带上大伙一起出发。老二他们几兄弟忙前忙后，有事从来没推辞。” 说到这里，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显见气得厉害。 “我们一家自问，没有一件事对不起大伙儿，也是盼着咱们互相照应。但怎么我们一家照顾大伙，轮到大伙儿需要帮我们一家的时候，就这么让人寒心呢！ 白天时候，老四在队伍末尾招呼大伙儿聚拢，怕被旁人冲散了。碰到刘家那两个畜生带人来抢粮食，他们拿了刀，还想杀了我们坐在骡车上的老老小小。 结果呢，原本走在骡车边的几家，居然扭头就跑，一点儿都不肯帮忙！” 她指了心虚低头的某些人，直接点了名。 “胡老三，胡老四，还有张石头，你们是怎么想的？当时你们手里都有镰刀柴刀，只要伸一把手就能给我们留点儿躲闪的功夫，为什么眼睁睁看着我们挨刀？你们还有良心吗！吃着我们家种的粮食，跟着我们家赶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们躲了，还要脸吗？” 被点名的三个男人，恨不得找条地缝钻里去。 他们心里也知道方才不对，但当时一害怕，确实没想那么多。 其余村人也终于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了，有人气得吆喝。 “李婶子说的是真的吗？胡老三，胡老四，你们平时在村里不是挺厉害的吗，这时候怎么怂了？” “就是，忘恩负义！都是一个村的，有事都该搭把手，何况是李婶子一家？” 众人纷纷开口喝骂，眼里都是不耻和鄙夷。 胡老四许是被骂的急了，辩解了一句。 “我们又不是故意的，那些人拿着刀冲上来，谁不害怕啊。谁的脑袋也不是石头做的！” 张石头想了想，也小声附和了一句，“我也不是不想帮，是真害怕。再说刘铁柱一心奔着李骡车去的，我们也拦不住啊！” 众人听得恨不得咬碎牙齿，村长更是挥舞着烟袋锅要上前打人。 李老二赶紧拦了他，然后说道。 “怕死是人之常情，但大家一起奔命的时候，你们这样的人，不能让大伙儿信任。就是把你们护在身后，你们都有可能因为害怕，把我们的后背露出去给敌人。” 李老四也是点头，“我们家里商量过了，你们先前借走的粮食不用还了，但你们也绝对不能跟着我们走了。左右路上都是逃荒的人，去哪里落脚也不怕找不到。以后各走各路，能不能活命，看运气吧。” 胡老三和胡老四、还有张石头，三家都没有说话。 他们不想离开队伍，毕竟混在中间，有人领路，凡事都有照应。 但村里人都依靠李家，他们把李家得罪了，不走也不行。 李老太又道，“今日咱们队伍像盘散沙，被人家一冲就散了，以后这么走下去可不成。所以，我们和村长商量过了，以后路上要分工合作，每人都有差事，吃饭睡觉都一起安排。所有人绑在一起，不容许有任何人生二心。 这会儿，大伙都想想，若是觉得不舒坦，不想被管着，就跟着胡老三他们一起走吧，互相还算有个照应。” 说罢，她也不再管，领着几个儿子回了自家的地方。 方才李老四和李老三扯了油毡，借着一棵矮数搭了个简单的窝棚，门口挡了纱帘。 家喜家安和佳音，还有张神医都在里面歇着。 佳音不知什么时候脑门被蚊子咬了一口，张神医正抱了她抹药膏。 佳音惦记村里剩下多少人，伸手要奶奶抱。 李老太赶紧抱了她，哄着佳音叫奶奶，生怕孙女因为白日里那事吓到。 她还喊着李老四，“打水好好洗洗，别离福妞太近，孩子鼻子灵，小心嗅到血腥气害怕。” 李老四应着，就寻地方洗澡去了。 等他回来，村里人已经有了决定。 除了那三家，只有张石头的妹妹一家也跟了出去。 他们也有点脾气，都没用人撵，当时就挑着担子，拿着包裹，到远处点篝火，另外宿营了。 李老二见此，就喊了李老四，联合村长，开始统计村里老少人数。 最后，全村包括李家和张神医在内，总共九十七人。 其中能干活的半大小子十二个，需要照顾看管的小孩子八个，老人包括赵叔等人在内是二十二个。 剩下妇人二十，青壮三十四。 也就是说，清水村的逃荒队伍，需要吃饭照顾的老人孩子最多，能干活，能拿刀的青壮少。 这现状，真是让人想叹气。 商量了足足一个时辰，李老二才开始宣布众人的分工。 十二个半大孩子，由三个手臂残疾的老人家带着，负责每次宿营时候，捡柴火和打水。 八个小娃娃，平日放上骡车和驴车，有赵叔等三个瘸腿老人家看顾，就是宿营时候，他们都要一直看着。 这样，妇人们不用分心，就要负责所有人的早晚两顿饭，遇到机会，还要挖野菜，补充粮食。 其余老头老太太们则负责看管东西，筐篓包裹等，还有喂骡子和毛驴，晚上也要跟着轮流值夜。 当然，他们只是辅助，主要还是青壮男人们。 白日要守在队伍外侧，护卫老弱妇孺，晚上轮班警戒。 至于吃饭，各家按照人头每天交粮食到大灶。 等粮食都吃完了，再商量怎么办。 这般分下来，人人都有事情做，没人能偷懒摸鱼，也没得把李家人累死。 村人七嘴八舌问询，确认自己的差事后，不但没觉得麻烦，反倒心里很有安全感。 有事做，就证明自己有用，有用的人才能活。 这是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的真理。 第九十三章 试探 这一晚，不论众人辗转难眠，还是兴奋低语，黑夜很快就过去了。 几乎是天边刚有一丝亮光，整个营地就忙了起来。 妇人们忙着做饭，原本家家都有小锅，这会儿烧上六七个就够了，甚至还能分出一个给小孩子熬小米粥。 男人们整理行囊，套车，去河边装水。 老头儿们吆喝着半大小子，当小兵一样训练他们拿棍子如何打人，打哪里最疼，半大小子们兴奋坏了。 很快，众人吃了饭，重整行囊上路了。 这一次，虽然还很生疏，但队伍明显不一样了。 前边骡车，后边驴车，中间都是妇人搀扶着老人。 男人们挑着担子，走在两侧，柴刀和镰刀挂在筐上，阳光下雪亮。 整个队伍，就像一个椭圆形的蛋。 偶尔有旁人想插进来，都被排挤了出去。 有人脾气不好，还要骂两句，村人立刻举起柴刀，那人就迅速让开了。 整整一日，只有中午休息了半个时辰，众人顶着太阳，保持这个队形，走出了足足五十里。 这比昨日可是快了太多，就是原本坠在后边的胡老三几家，也被甩的没了影子。 倒是有聪明人，看出这个队伍不一般，一直紧紧跟在几十丈开外，借光同行，不必费力开路了。 日落时分，众人又寻了地方歇息。 不是众人吃不了苦，实在是队伍里老人孩子太多了，赶夜路又太危险。 这个时候，稳妥第一。 中午众人喝水吃干粮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远远观望，犹豫是不是要上前。 不难猜出，这些人必定是没粮食了。 不管是想付银子买粮食，还是讨要，众人都不想理会。 之前大旱，千里赤地，粮价翻了几倍。 除了大户人家有存粮，其余普通百姓几乎都空了米缸。 倒是地里补种了一些菜蔬豆子一类，但这般逃荒，根本带不出来啊。 所以，几乎所有逃荒之人的担子都没什么粮食。 这才几日，大人还好，孩子们已经面黄肌瘦，更有老人倚在路边，坐下就起不来了。 清水村众人硬着心肠，尽量不看不听。 村长恨不得磨破了嘴皮子，一遍遍嘱咐众人。 “都收起你们的好心，绝对不能给任何人干粮或者粮食。咱们只有这么几十人，路上同行的，前前后后简单一划拉就是几百。若是知道咱们有粮食，都会跑来。到时候就不是讨了，是抢！” “对，谁敢给大伙招祸，就直接撵出去。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命都保不住呢，再烂好心，就去跟别人一起走！”李老四也是高声附和。 先前杀了刘家兄弟，他满身是血的模样，实在太深入人心。 如今他在队伍里说话，可是比村长还管用。 就这么连敲打带劝告，一日走下来，倒也平安无事。 但晚上要支锅做饭啊，这才是最大的危险时刻。 众人特意远离了官路，多走出二里，寻了个小山坳。 这里打水不方便，但众人却很喜欢。 因为这里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易守难攻，只要把山坳前边护住，就不怕有人图谋。 很快，骡车和驴车都被卸了下来，横在山坳口做简单的遮挡。 老人孩子们借着仅剩的微弱天光，赶紧在附近捡柴火。 妇人们分了一半点火烧水，一半则背了筐子去采野菜。 别管好吃不好吃，只要毒不死人，就都摘回来。 洗干净，扔到粥锅里，稍稍加点盐，就能让众人糊弄个半饱了。 今晚的伙食，比前几天要好的多。 因为家里带出来的鸡鸭，匆忙之间只能抹了一层盐，保持不腐烂。 如今秋末的天气，算不得多热，却也没有多凉爽。 再放下去，怕是鸡鸭就要臭了。 所以，晚饭除了野菜粥，又多了几锅炖鸡鸭。 老少九十多人，分这么几只鸡鸭，当然不够吃。 但这样时候，哪怕能喝一口肉汤，也是莫大的享受了。 拿出鸡鸭的几家人，今晚和明日都不用往大灶拿粮食了。 算是大伙儿对他们几家的补偿。 同路而行，做不到事事绝对公平，但尽量一碗水端平。 这才是保证团结一致，攻克难关的基础。 夜色黑透的时候，男人们坐在驴车和骡车外，点了两堆篝火，一边闲话一边等着吃饭。 山风吹来鸡汤的香气，惹得人人都是吞口水。 这几日实在太累了，特别是他们这些青壮，要挑担子，要护卫车队，照顾老少。 不只是体力的付出，更多是心累。 一种恨不得三头六臂，随时要应对危险的紧绷绷。 这时候，嗅着饭菜香气，听着半大小子们在骡车另一侧玩耍笑闹，他们终于可以悄悄松一口气了。 想起离开的胡老三几家，他们突然有些庆幸。 若是他们也离开了，哪有这般悠闲等着吃饭的时候。 可惜，总有人不愿意他们多轻松一会儿。 七八个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他们也不敢凑近，只站在十几步开外，翘脚望着山坳里边，不时抹着口水。 许是太馋了，有个孩子突然哭了起来。 “我饿，我想吃肉！” 其余孩子好似受了传染一般，也是跟着哭起来，都是呜呜咽咽喊饿。 然后他们脚下一点点往前挪，各个脸上怯生生，可怜巴巴。 带队值守的李老三，赶紧站了起来。 旁人也是皱眉，想吓唬吆喝几声，但对面都是五六岁的娃娃。 他们打也不是，骂也不好。 李老三刚要硬着心肠撵人，山坳里，负责带着半大小子的王四叔等三个老爷子，已经吆喝着他们的小兵。 “小子们，外边来人了，要抢你们的鸡汤，你们怎么办？” “打出去，打出去！” 小子们都恨不得趴在锅边，馋的淌口水了。 结果他们不等吃，就有人来抢，这怎么成？ 于是，他们各个都是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叫着，纷纷抄起自己的防身木棍，就冲了出去。 那几个小娃娃，本来还想哭求，结果不等再开口，就被半大小子们拿着棍子撵的鬼哭狼嚎，跌跌撞撞往回跑。 王四叔跟在后边，挥舞着半截胳膊，高声吆喝，及时收兵。 小子们耀武扬威的扛着木棍就回来了，尤其是家喜家安，学着戏文里的样子抱拳。 “将军，我等出征，胜利归来，可有赏赐？” 王四叔哈哈大笑，拍拍他们的头。 “当然有赏赐，一人多分三块鸡肉。” “哦，吃鸡肉了，吃鸡肉了！”半大小子们欢呼着，眨眼间又钻回了山坳里。 王四叔这才同李老三等人瞪了眼睛。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只要扎下营地，就谁都不能靠近，你们是不是当耳边风了？” 第九十四章 那风里的哭声和怒骂 村人们羞愧，小声说道，“就是几个小娃娃，我们也不好动手啊。” 王四叔冷哼，“那哪是几个小娃娃？是有人在试探咱们呢！这次你们心软给了吃的，一会儿就有更多人跑来卖惨，要吃食。以后想甩都甩不掉！” 村长拎着烟袋锅，随后走了出来，也是点头说道。 “老王说的对，再说这时节，也不是春日干旱，更不是大雪封山。就算没有粮食，但凡勤快一点，这旁边山上总有野菜吧。采一些就不至于饿死！他们这就是试探咱们呢，一旦开了口子，以后就没完没了了。” 李老三想起从北地逃荒到京都的时候，就叹气说道。 “四叔和村长说的没错，我们家来俊阳的路上，有一次就是心软，分了一点儿吃的给小孩子们，结果第二天就被抢了粮食。若不是运气好，老四总能打到一些野鸡兔子，怕是就饿死在路上了。” 他许是觉得众人不信，索性带了他们顺着孩子们跑走的方向，悄悄摸了过去。 果然，不到五六十丈远的树林下，就有几个男子在打骂孩子。 “没用的东西，讨个饭都讨不回来！他们不给，你们不会哭啊，往死里哭，哭的他们心软，肯定就会给了。” “就是，讨不到吃的，你们总看清他们吃的什么吧？锅里做的是什么？带的粮食多不多？” 孩子们被打，就会呜呜哭，惹的几个男子越发气恼。 他们还要再说话，结果一抬头，就见得李老三等人，立刻惊恐的缩了脖子。 李老三等人神色冰冷，慢慢举起了手里的柴刀。 那几人调头就跑，后边跟着哭喊的小孩子，怎是一个乱字了得。 李老三等人没有追赶，回去时候，却都心情沉重。 这乱世太可怕了，这时候消息还没有彻底传开，山上还有野菜和树叶之类可以充饥。 但已经这么多算计，这么多觊觎了。 再过一个月，山上寻不到吃的，蛮人也追杀过来，到时候… 众人心里好似压了大石头，谁也不敢想，也想不出。 走，必须加紧赶路，一刻都不能耽搁！ 这一瞬，这是所有人不需要商量，就达成的共识。 夜色越发深了，所有人都分了大半碗菜粥，粥上加了几块鸡肉或者鸭肉，外加一点肉汤。 半大小子们当真多得了三块鸡肉，都是吃的眉开眼笑。 像佳音这样的小娃娃，也得了肉汤泡饭。 李家人围在一起，各自把自己的鸡肉摘下来，聚到一个碗里。 李老太一点点把鸡肉撕成细丝，拌在菜粥里，一口口给孙女。 而其余众人，喝着粥，咂摸着骨头，也觉得香甜。 佳音心里酸楚，想拒绝，但也知道根本拒绝不了。 这个时候，她多吃多睡，才更能让家里人放心。 果然，她努力把大半碗肉粥都吃了，撑的小肚子鼓鼓。 全家人见了都是高兴极了。 “福妞吃的真好真香，以后也要这么吃啊。” “就是，多吃多睡，胖的像小猪一样才好呢。” “咱们福妞有福，吃东西都省心，不挑食。” 佳音扶着奶奶的肩头，在奶奶身侧转悠，权当饭后运动了。 偶尔，她又跑去抱抱二伯，亲亲爹娘，坐在三婶怀里晃悠两下小腿儿，做足了开心果的样子。 努力让家里人在这样的时候，多一份安慰和欢喜。 赵叔几个老爷子和张神医围在一起，也是边吃边说话。 虽然身在野外，夜色暗沉，好似吃人的巨兽，让人心里沉甸甸。 但逃荒出行到今日，已经四五日了，走出了一百多里，还算顺利，也给了众人一点底气。 只要不怕吃苦，这么报成一团，一直走下去，一个月后，怎么也到金沙江了。 吃了饭，众人简单拾掇一下，该值夜的值夜，该睡觉的睡觉。 走了一日，脚下的水泡火辣辣的疼，但谁也没有管。 挑破之后，明日走路会更疼。 只能等着脚底板在日复一日的跋涉中，磨起水泡被踩碎，而血肉在前进中，迅速变成茧子，就再也不会起水泡了。 吴三婶凑在篝火旁边，听着震天响的呼噜声，小心缝补着磨破的布鞋。 李老太四处走了一圈，见这般就道。 “明日中午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草，编几双大草鞋，就是套在布鞋外边也好，能省一点是一点。” 吴三婶也是点头，“我也这么想的，还要走二十多天呢，再这么下去，布鞋都不够换了。” 闲话几句，李老太才回去自家搭起的临时窝棚。 果然，孙女还没睡，正眼巴巴的坐着等她。 旁边，家安家喜已经睡得打着小呼噜，肚子上盖了孙女 小被子。 这样懂事的孙女，谁能不爱呢。 李老太抱了孙女，亲亲她的脑门儿，扯了自己的外衫裹了孙女，祖孙俩这才睡了。 第二天照样是天亮就赶路，众人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差事，配合越来越好。 妇人和老人们当真寻了蒲草，一边走，一边编草鞋。 不远不近跟着的其余逃荒百姓，见得这般，也跟着学。 一时，路边的蒲草倒是比野菜更早被抢光。 就这般，晓行夜宿，所有人硬起心肠，不搭理任何人卖惨和搭讪。 但凡有人靠近就举起柴刀，倒也相安无事的走了两日。 终于在一个秋老虎肆虐的正午，众人靠近了南下第一个县城晋安的城门。 离得七八里，众人就瞧着城门口人山人海，堵的水泄不通。 城门两侧的空地上，还滞留了不少人。 秋风里隐约送来微弱的哭声和愤怒的喊声，听得人心里揪着。 众人不明所以，村长同李家人商量了一下，就带了大伙儿先寻个地方扎营。 左右也走了这么多天，也该歇息一下午，探探前路的情形。 村长留守，李老四带了家仁家义，还有几个村人去城门口看看。 其余人再担心也要割蒲草，挖野菜，采山货野果，甚至是洗衣衫做饭，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佳音被陶红英背在背上，晃得头晕，眼见爹爹要走，就张开小手喊着。 “爹，爹！” 李老四回身，猜着是闺女要跟去，他就赶紧哄着。 “闺女，那边好像不太好，爹过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佳音却是不肯，依旧闹着要跟去。 李老太正烧火，舍不得孙女不如意，就喊了一句。 “带着福妞，就算有事，这么多人还不护住她啊！” 李老四无奈，只能答应了。 很快，佳音就被兜在爹爹背上，向着城门出发了。 众人越走越近，那哭声和怒骂也听的越发清楚。 今日的三更准时奉上~花花又厚着脸皮来球催更球五星点评球五星书评了，昨天新增一百个书评的目标木有完成，花花把加更延续到明天！ 只要明天中午12点前，五星书评能上220，现在有126，花花就五更送上！五星好评对花花对这本书都很重要，可花花的点评人数和五星好评还是太少了，求五星好评哇~ 一千多个人里面有一百人愿意点点就可以了，愿意追到最新章的宝子们，辛苦你们动动手指了给花花一个五星好评的书评啦，爱你们~群么么~ 第九十五章 火力全开 但前边的车马和百姓塞的路上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众人听得一知半解，问询周围人只说前边在吵架。 但问为什么吵架，又没人说出原委。 几人只能硬着头皮往前挤，十丈距离不到，走了两刻钟。 家仁家义跟在四叔后边，隐约护着妹妹。 眼见妹妹兴致勃勃打量着四周，两人都是好笑。 这小丫头，真是胆子大。 众人好不容易接近了城门口，就听得有人高声喊着。 “凭什么不让我们过，都是天武百姓，什么时候走路都要给银子了！” 百十个兵卒，跟在一个身形高大的偏将身边，堵在城门口。 阔大的门洞前，立着半人高的木架子，只留了一人通过的小道。 这会儿许是不耐烦听吵闹，那偏将就冷哼一声，骂道。 “什么凭什么？就凭老子手里的刀？都什么时候了，逃命还舍不得银子？那怎么不老实在家里呆着，等死才省钱！” 这话实在难听，旁边众人气得厉害，纷纷开口嚷起来。 “我们是天武的百姓，每年都交粮税，养了你们这些人，就是为了拦着我们求活路吗？” “就是，你们也太霸道了，居然收买路银子，我们要告你们！” 那偏将有恃无恐，笑的更是嚣张。 “朝廷都要南迁了，谁有空闲理会你们这些贱民啊！” 李老四等人眉头皱的死紧，都觉得预感不好。 李老四拉了一个抹眼泪的老汉，问道，“大伯，怎么回事，进城要收银子？” “是啊，一人五两呢，简直要把大伙坑死。谁家有那么多银子！不给银子就不放人，过不去怎么逃命啊？” 老头的担子里，一边是孙子一边是行李，哭得满脸绝望。 李老四等人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一个人收五两，这城门口足有几千人，一个过路费就能收两三万两。 这些人是想钱想疯了！ 他还想再问几句，不想城门口有两辆马车付了银子，正要通过。 有人想浑水摸鱼，跟着冲进去。 但那些兵卒手里的长刀可不是摆设，那人几乎是瞬间就被乱刀砍死了。 血肉迸溅，周围的人都被波及。 有人尖叫，有人昏死，有人大哭，城门口立刻乱了起来。 李老四护着众人，赶紧往后退。 佳音也没想到，会有这么血腥，她吓得缩了脖子，老老实实躲在爹爹身后。 家仁怕妹妹吓到，赶紧脱了外衫，罩在妹妹头上。 家义更是始终没离开叔叔和妹妹身边。 几人挤进去艰难，随着众人退出却极容易。 刚往回走到半路，村长就带人来接应了。 他们在营地里，只看得见城门口暴乱，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回去安顿下来，老老少少问起，听说一个人要五两银子才能穿城而过，人人都是惊讶，转而就是气得大骂。 “这些杀千刀的东西，家里老娘病了等钱买药吗？真是太缺德了，这不是卡在大伙的脖子要钱吗？” “这是劫道的山贼，哪是官兵啊！” “怎么就没人管管，不让咱们老百姓活了！” 众人骂的厉害，但也没什么用啊。 想想自家那几百文的存钱，一个人都别想进城啊！ 累死累活走到这里，却被这么拦住了，谁也不甘心啊。 有妇人楼了孩子呜呜哭起来，“这可怎么办啊？难道在这里等死吗？” “娘，我不想死，我想吃鸡肉！”孩子不懂事，顺口接了一句。 妇人又气又心疼，抬手就打！ “吃什么鸡肉，命都要没了！” 孩子不懂怎么回事啊，咧嘴就哭了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人人都是茫然无力。 李老二叹气，“九十七人，一人五两，就是将近五百两，咱们根本拿不出，还是另外想办法吧。” 其余人也是点头，说实话，就是有银子，也不能为了过城门，就都交出去啊。 以后不吃饭了，不活命了？ 到哪里落脚都要再重新置办家底啊！ “要不要等等，说不定城门口人多了，真把城门冲开了呢？”有人提议，但说完他自己都苦笑起来。 那么多兵卒，可不是草扎的，谁敢冒险搏命啊？ 众人都是沉默犯愁，突然有个小媳妇轻声说道，“咱们也不是没有银子吧？” 众人都是听得疑惑，齐齐望过去。 都是穷苦百姓，五两银子还好说，五百两根本没可能啊。 那小媳妇有些犹豫，悄悄瞄了一眼李老太怀里的佳音。 “李婶子家的福妞先前周岁，不是收了很多金首饰吗？听说有几十两那么沉！换了银子，大伙再凑一凑，应该就够了。” 李家人齐齐变了脸色，都是冷若冰霜。 他们倒是不知道，原来还有人惦记李家的家底呢。 家义脾气急，第一个嚷道，“那是我妹妹的嫁妆，谁也不能动！” 家仁几个也是说道，“就是，那是我妹妹的。” 那小媳妇儿撇嘴，不满的嘀咕。 “什么时候了，都指望这银子救命呢。小丫头才周岁，知道什么嫁妆不嫁妆的？再说了，离小丫头出嫁还有十几年，先拿出来应急，等以后大伙儿赚了银子，再给置办就好了。” 这话说的真是太理直气壮了，一时间，佳音都听呆了，甚至怀疑她被吴翠花附体了。 李家人也都是脸色铁青，李老太当时就开骂了。 “放你娘的臭狗屁！你是哪根葱啊，也敢算计我孙女的嫁妆？你姓李吗，我们老李家该你的啊？凭什么你上下嘴皮子一动，我们家就得听你的啊!长了一张驴脸，真当自己是畜生了！” 老太太平时特别明理，但千万别涉及到孙女，否则立刻变身。 那小媳妇被骂的脸色涨红，还要说话，陶红英也开口了。 “闭上你那个狗嘴!腆个大脸，真当天底下就你一个聪明人了。那我还想说呢，把你扒光了扔城门口，那守城的将军一定会高兴，纳了你当妾，到时候就能高高兴兴放我们过去了！你怎么不赶紧去献身！” 小媳妇儿哇的一声就哭嚎起来，双手紧紧抱着自己。 “你们李家太欺负人了！不就是让你们借银子给大伙儿过城门吗，你们不同意就算了，怎么还骂人？我家要是有银子，我一定拿出来，绝对不会像你家这么抠门！” “哼，你都算计到我们家门口了，还不准我们骂几句了。天老爷是你亲爹啊，谁都得惯着你啊。”赵玉茹也是难得说难听话。 “你说你不抠门，那这几日孩子们没小米吃了，你担子里明明还有，你怎么不拿出来？我们家拿了小米，你就让孩子使劲吃？不跟你计较，真当我们都是傻子!” 李家婆媳火力全开，骂的小媳妇儿招架不住。 第九十六章 翻山越岭求活路 众人都是沉默，私心里自然希望李家拿银子帮大伙儿过关，但良心又告诉他们，李家凭啥挖空家底，无私奉献啊。 这个时候，李老二才开了口。 “当日确实有贵人送了福妞一套金首饰，当时村长和赵叔他们都在。不如让村长说说，那首饰到底怎么样？” 村长脸色黑的像锅底，拿了烟袋锅点了众人，一脸恨铁不成钢。 “一群蠢货，你们活着干什么，纯粹浪费粮食。人家挑拨几句，你们就动心了？当日我就在跟前，贵人送福妞的首饰，顶多也七八两重，换银子就是七八十两，倒是够李家一家过关了。” “就是，”赵叔几个也是生气，高声呵斥众人，“你们想李家拿出来啊，好啊，那李家先走吧，咱们都等在这里。看看什么时候城门口那些兵卒善心大发，放咱们过去。”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他们可都指望李家一起逃荒活命呢。 李家当真把他们扔下，他们怎么办？ 立刻就有人望着小媳妇儿开骂，“会说话就说，不会说话就把你那个嘴闭上。小孩子的首饰你都惦记，怎么没见你把你闺女的手镯儿献出来呢。” “她可舍不得，还指望吃旁人的，喝旁人的，把自己的省下来呢。” 一时间，小媳妇简直成了众矢之的，哭得更是厉害了。 佳音翻个白眼，真是恨不得唾她一脸。 敢惦记她的金子，小心一场石头雨砸的你全家去见阎王爷，保证整整齐齐，一个都别落下。 小媳妇儿的丈夫是个憨厚人，扯了媳妇儿退到了后边。 村长冷哼一声，转向李家人。 “大妹子，老二老三老四，你们别把这事放心上。你们一家人的好，大伙儿都心里有数。方才也是急糊涂了，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否则我亲自拿烟袋锅刨死他！” 说罢，他狠狠瞪向村人们。 村人们都是下意识缩了脖子，笑的尴尬又愧疚。 李老太不肯吭声，心里还是有气。 倒是李老二说道，“大叔，这城门肯定是过不去了，怕是要想别的办法了。而且，就怕别处也有样学样，哪个城池都要买路银子，那就麻烦了。” 村人们被点醒，都是倒吸一口冷气，“不会吧？难道都不怕朝廷降罪吗？” “这时候了，谁还管朝廷啊！再说只要朝廷那些人过来的时候，不收银子就行了。乱世，谁不想趁机会，多捞点银子傍身。” 李老二摇头，众人还想说话，天上却突然落了雨。 从小迅速变大，众人一窝蜂散去，开始寻油毡遮雨。 这家筐子里的粮食淋湿了，那家装衣服的包裹没盖，一时乱成一团。 李家稍微好一些，因为有佳音这个小娃娃，每次宿营，李老三都不嫌麻烦的搭简易棚子。 只是棚子有些小，突然塞了全家老少加赵叔几个，很拥挤。 但秋雨的寒凉中，挤着倒是暖和几分。 外边雨声哗哗，又没了外人，李老二就问道。 “娘，咱们家要单独南下吗？” 方才那事，多少让家里人寒心，这会儿都望向李老太。 若是想同村里人拆伙，这倒是个好时机。 李老太抱了孙女，扯扯她的小衣衫，轻轻叹了气。 “不行，先不说路上危险重重，人多搭伴更安全。只说村里人在先前刘家抢粮食的时候，还有不少舍命护着咱们家的。咱们家这时候扔下他们，独自南下，有些说不过去。” 李老二点头，他也是这么想的。 又不是什么危难关头，为了保住一家老小，只能自私一些。 如今只不过是个城门通不过，还是想想办法吧。 另外，就像他担忧的一般，万一以后每个城门都要买路钱。 他们李家也没那些银子，次次都能过关。 莫不如最开始就不接受这样的卡脖子式威胁… 这时候，李老四说道，“娘，二哥，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翻山绕过县城吧！” 翻山？众人都是望向他，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方才也是急疯了，脑子打结，怎么就没想起来翻山呢。 晋安县城在两座山之间，算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既然不能通过，那翻山绝对是个好办法。 “你熟悉这附近的山林吗，要翻几座山才能绕过县城？”赵叔脸色有些不好，认真问了一句。 李老四正兴奋，没反应过来，就道。 “我先前同刘镖头走过这里，倒是听他说过几句。就咱们身后这座山，爬过去，还有一座稍微高些的。只要都过去，就能绕过县城，山脚就是官路。” 众人都是高兴起来，“那可太好了，爬山虽然麻烦，但总比隔在这里好啊。” 李老三却皱眉说道，“翻山怕是不能带骡车驴车了。” 众人听得也是有些舍不得，特别是李老太，家里的家当可都在骡车上呢。没了车，大半就要儿孙们挨累挑着背着了。 “找村长过来说说吧。”李老二提议，得了大伙儿点头，他就顶着小雨走了出去。 很快，村长被请了过来，他倒是没有多舍不得驴车，只是叹气。 “也只能这样了，再耽搁下去，人越来越多，怕是要出事。咱们早些赶路，只有好处没坏处。” 这事，至此就算定了下了。 外边雨小了一些，众人就散开去通知村里人。 李老三带了家仁家义在附近砍了两棵手腕粗的小树，用绳子捆绑，迅速做了两个简单的小爬犁。 他虽然沉默寡言，却心思细腻，瞧出赵叔几个腿脚不好的老爷子脸色差，猜到他们犯愁爬山，就想了这么一个主意… 佳音坐在窝棚里看热闹，心里忍不住更喜欢三伯了。这样沉默善良又温柔的男人，三婶真是好眼光！ 赵玉茹正好过来，扯了帕子给丈夫擦擦汗，刚要说话，回身就见小侄女眼睛亮晶晶，不知为什么，她突然就脸红了… 很快，大伙儿都知道明日要爬山了。 有人担心，有人害怕，但村里老少百十口同行，到底壮了胆气。 不得不说，各家的担子和包裹又要精简一番了。 翻山可不如平地赶路，东西多就是要命的负担… 这么闹闹腾腾，终于都睡下的时候，已经二更天了。 一夜无梦，早起时候，经过秋雨清洗的天空，蓝的耀眼。 众人都拾掇了东西，聚集一处。 村长又嘱咐了一遍，见得没什么意外就要挥挥手出发。 这个时候，昨日那个要李家出银子的小媳妇就拽了丈夫和孩子站了出来。 第九十七章 不抛弃不放弃的安全感 “村长，你们翻山吧，我们家三口就不跟着了。” 小媳妇儿说的干脆，语气里还带了三分得意。 有同她熟悉的村人，赶紧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们要去哪里？总不会要自己翻山吧？那可不成！山上太危险了，还是跟着大伙一起走吧。” 村人是好心，可惜小媳妇却不领情啊。 她指了指城门口，笑道。 “我们要从城门直接穿过去，就不跟大伙翻山，费那个力气了。” 村人听得怔愣，转而却是变了脸色。 从城门通过，那是要交买路银子的。 也就说，他们家里能拿出十五两！ 那昨日她还口口声声逼着李家拿银子，这成了什么！ 自己银子舍不得，倒是惦记占别人的便宜！ 众人越想越生气，眼神望向他们一家三口，就带了几分鄙夷恼怒。 那男人有些承受不住，小声说道。 “村长，我家孩子身体弱，爬山怕是不成。我们到了那边的官路，再等着大伙…” “不用了！”村长脸色黑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你们只要离开，以后就是各走各路了，见到也当不认识，大伙更不必你们等。” “就是，谁要你们假好心，赶紧滚！” “不要脸的东西，明明有银子，昨天还逼着李婶子家给你们拿银子，简直坏了良心！” “以后各走各路，你们死活再跟村里没有关系!” 村人们说话都是难听，羞臊的那男人吭哧几声，说不出话。 倒是小媳妇儿撇嘴，扯了孩子就要走。 但李老四却上前一步，拦了他们的去路。 小媳妇吓了一跳，躲在男人身后，嚷着。 “你要干什么，大伙都看着呢，你杀了我们，要坐牢的！” 李老四冷哼一声，不屑同她说话，只对了那个男人说道。 “你们走可以，但以后既然见不到了，先前在村里借我们家的粮食，总要还了吧。” “对，还粮食！”村人立刻跟着叫嚷。 “你们不是有银子吗，不是要去过城门吗？那欠下的粮食为什么不还？” “必须还!” 那小媳妇急了，不服气的喊着，“我们凭什么要还，先前胡老三他们都没还！” 李老太抱了孙女上前，冷冷说道，“胡老三他们只是不知道感恩，不知道互相照应。但你是个白眼狼，一心算计我们家！” 小媳妇涨红了脸，十分后悔，方才得意忘形。 早知道直接就走，也不会被逼着还粮食了。 “我们没有粮食，几乎都吃完了!总不能让我们吐出来吧？” “那就给钱！你们不是有钱吗，粮食折价，按照市价给！” 村长也是恨得厉害，一句话就定了下来。 小媳妇和男人被村人围在中间，哪里敢不给。 到底咬着牙，按照一斤二十文，给了三十斤高粱的钱。 李老太把碎银子拿在手里，扭头就走。 村人这才让开道路，冷冷看着小媳妇和男人带着孩子落荒而逃。 “平日还以为是个好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就是，白眼狼真是太多了。” 村人都是气得骂个不停，村长摆摆手，扭头看向已经开始往山脚走的李家人。 “这个时候，你们该知道李家这样的人多难得了吧。人家明明能过城门，却因为带着咱们，要一起翻山吃苦。你们啊，可长点良心吧，以后谁敢对李家有一点不好，别怪我亲手把你们的黑心挖出来！” 众人同样望过去，见李老三正把赵叔扶上骡子后背，其余两个腿脚不好的老爷子，则被李老四和家义拽上了木爬犁。 这样的时候，这三个老爷子就是妥妥的累赘。 但李家宁愿花费这样的大力气，也不肯扔下他们。 这等重情重义，简直让所有人都脸红。 同时，他们心里又分外踏实。 跟着李家人，前路怎么样不知道，但只要他们听话，有良心，就是遭了难，也不用怕被抛下… 一波三折，众人钻进山林里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一人高了。 城门口依旧是堵得水泄不通，甚至比昨日更人满为患。 偶尔有人望过来，突然就见到清水村人往山上走。 “哎呀，好像有人在翻山？” “翻山？对啊，咱们死守在这里干什么，可以翻山绕过城门啊！” “对，翻山，翻山！” “老子怎么就没想到，白白浪费了两日功夫!” 说话的功夫，就有人开始拾掇东西，奔向县城两侧的山包了。 外围的百姓，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续听说之后，速度更快，几乎是调头就跑。 城门口的兵卒原本还得意，突然发现百姓们潮水一样退去，还吓了一跳，难道御驾已经到了？ 还是京都哪个高官显贵，提前上路抵达了？ 但没过多久，他们就明白了。 因为县城两侧的山包，好像绿色的馒头，密密麻麻爬满了蚂蚁。 但凡没有马车，也没有银子的百姓，都拖家带口开始往山上爬。 城门口的兵卒们气得跳脚，这些蠢货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先前几日怎么没人想到，如今突然都开窍了！ 当然他们不知道，这会儿罪魁祸首，已经爬到了山头。 村长挑着担子，还要扶着老妻，累的够呛。 半路上，老妻就被赵玉茹接了过去。 陶红英背着佳音，扶着李老太。 家仁家义家欢和李老三背着行李，还要扯着家安家喜。 李老二背了筐子，牵着大青骡子。 骡子上的赵叔一直在唠叨，“让我下来走一会吧，让你娘和孩子们上来。” 李老二却是不肯，赵叔没了一只脚，平日走路都勉强。 这样根本没有路的山野，他肯定走不成。 李老四和家义负担最重，不但要拉着两个老爷子，爬犁上还各放了一袋子粮食。 但两人却好似比众人都轻松，看得人眼热之极。 村里几个青壮，走在前边，不时用手里的镰刀砍开荒草和树枝藤蔓。 方便后边的老弱妇孺们行走，少了很多磕绊。 村里老少们累的厉害，再看看坐在爬犁上的老头儿们，真是羡慕之极。 转而想想，他们的疲惫好似都没那么难忍受了。 佳音趴在老娘背上的筐子里，一边晃悠，一边看着众人，很想告诉他们。 这是安全感，不抛弃不放弃的安全感！ 李老太偶尔扭头见孙女兴致勃勃的模样，真是哭笑不得。 这样的时候，也就小孩子还有的精神头了。 她赶紧把细沙又扯了扯，把孙女整个罩住，生怕树上有虫子之类落下，吓到了孙女。 好不容易爬上山头，村长才喊了歇息两刻钟。 第九十八章 夜宿山林 众人也不管是哪里，逮到地方就坐。 咬着干粮都有些咽不下去，实在太累了。 赵叔等几个老爷子，心里过意不去啊，拦了妇人们。 他们亲自跑去捡柴，搭简易灶台，架上小锅，给孩子们熬小米粥。 佳音很想拿些鸡蛋出来，但身边人太多了，她又怕暴露，真是太纠结了。 幸好，李老太太了解孙女这个小馋猫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咸鸡蛋，挖出蛋黄给孙女配粥。 剩下的蛋清，给了两个小孙子。 家喜家安可高兴坏了，举着蛋壳到处走，把家里人让个遍。 家里人哪里舍得吃，不过一人尝一点咸味罢了。 最后轮了一圈，咸蛋再回到家喜家安手里，几乎就没少什么。 两个小子头对着头，你一口我一口，就着高粱面的饼子吃了。 张神医是客人，自然也得了一个咸蛋。 他把李家人这般看在眼里，心里越发喜欢这一家子。 于是，借口太咸，他也把剩下的咸蛋给了李老四和家义。 他们一路上出力最多，要吃些多盐的东西，否则容易脱力。 李老四几口吃完，闲不住，就去周围转悠。 难得他运气好，居然碰到了一窝兔子。 许是被众人的动静吓到，母兔子带着四五个小兔子躲在 树后不敢动。 被李老四把全家都端了，齐齐整整见了阎王爷。 待得拎回去，村里人一看，都是高兴的不成。 晚上有肉腥打牙祭了，虽然不简单能分到肉，但有点儿汤泡饭也好啊。 有了晚饭诱惑，下午时候，众人翻山的速度快了一些，成功下了山，又翻上了第二座山的半腰。 夜色降临前，众人寻了一块稍微平坦些的地方。 虽然也有不少藤蔓荆棘，但好就好在，不远处有个山泉冲刷出的小溪。 为防备野兽跑来喝水，众人不能把土灶搭在河边。 但铲掉几块草皮，也不耽搁搭灶台烧水做饭。 这一次不是宿在官路两侧，身在危险重重的山林，男女老少都多了几分小心谨慎。 半大小子们彻底失业了，进林子捡柴火的差事都被男人们接了过去。 就是小溪边，都是探查过，确定没什么水蛇之类，才让他们去玩耍。 妇人们忙的差点飞起，难得水源这么方便，她们除了做饭，还要多烧一些水，给孩子都擦洗一下。 路上灰尘大，秋老虎又晒，家里的小娃娃都快成泥鳅了。 当然佳音除外，她自小就爱干净，尿布湿了都要立刻换，不洗手不吃东西。 所以，这一路再麻烦，每晚，陶红英都会给她擦洗。 陶红英要带着妇人们做饭，今日给佳音洗澡的活计就交给了李老太。 赵叔一瘸一拐帮忙端了水盆进来，李老太赶紧接过去。 “赵兄弟，你快歇会儿，这样的活计喊家仁家义就行。” 赵叔摆手，苦笑应了一句。 “孩子们爬山走路都累了，倒是我废物一个。幸好这么点小事，我还能做。” 李老太听这话不对劲，猜到老头是觉得拖累大伙，心里愧疚了。 她想劝几句，但不等开口，赵叔却出去了。 她只能叹了气，想着有空闲让村长多劝劝。 他们都是多年的老兄弟，说话想必能更贴心。 佳音老老实实让奶奶洗澡，不想把水撒到地上，晚上家里人还要在这棚子里住呢。 她也是什么都帮不上，不添麻烦就最好了。 赵玉茹走到门口，小声说道，“娘，小娃娃们没吃的了。您看…” 李老太想了想，就道，“在林子里不比在外边，把咱家的细面挖一碗，扒拉疙瘩汤吧，孩子们吃饱了，晚上也睡得好不闹人，记得多带张神医一碗。” “知道了，娘。”赵玉茹赶紧应了，取了细面就去找陶红英。 陶红英也是高兴，把野菜洗干净切碎，旁边锅里半熟的兔肉也撕扯一些剁了。 半锅热水烧开，面疙瘩、野菜和兔肉都扔进去煮的粘稠，咕嘟嘟冒泡，最后加点盐，再几滴香油。 热腾腾、香喷喷的疙瘩汤就做好了。 各家妇人瞧见了，都是有些脸红。 毕竟他们家里什么都没拿，孩子却跟着佳音一起吃小灶。 陶红英招呼她们，“赶紧拿碗，晾凉了再给孩子吃。都别不好意思，出门在外，怎么也不能苦了孩子。让孩子吃饱，晚上好好哄着，别哭别闹，这是林子里，不好有太大动静。” 众人赶紧点头，迅速分了疙瘩汤，回去照顾孩子了。 很快，大人们也能吃饭了。 兔子一家几口被剁的不能再碎了，保证所有人都沾到了肉味。 最后，营地周围又多点了几堆篝火，增加了值夜的人手。 赵叔等三个老爷子极力要求守整晚，因为他们白日里坐在爬犁上，比旁人都轻松。 大伙都知道老爷子们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也没拦着他们。 这一晚，所有人都睡的提心吊胆，生怕有大野兽跑来捣乱。 幸好，平安无事，黎明如约的悄悄降临了。 佳音昨晚也没睡好，她在琢磨一件事，那就是空间小院里，既然可以养鸡鸭鹅，为什么不能住人呢。 家里没了骡车驴车，下山之后，赵叔等三个老爷子赶路还是成问题。 若是能把他们送进空间就好了，有人帮忙照管家禽和田地，也省的他们千里跋涉的苦楚。 可惜，不知是她精神力不够，还是时机不到。 别说把老爷子们送进去，就是她这个房主都进不去！ 晚上睡不好，白日自然撑不住。 简单吃了早饭，佳音坐进箩筐就睡着了。 睡梦中，众人爬上了山头，又一口气下了山。 待得重新见到并不算如何平坦宽阔的官路，人人都是兴奋的欢呼起来。 “我们绕过来了，绕过来了！” “让那些狗贼掐脖子要银子，哼，咱们翻山照样过来了！” 老老少少们都是一脸骄傲，完全没了堵在城门外的沮丧和绝望。 他们是第一批翻山绕路过来的流民，所以，官路上只有马车和骡车之类。 听到动静，很多人打开窗子望过来。 有人眼里好奇，有人眼里鄙夷。 村长还想带大伙歇息一会儿，但身后的山上隐约也有了动静。 不必说，是追着他们脚步翻山的其余流民也要到了。 第九十九章 意外重逢 众人赶紧拾掇东西，继续赶路。 简单的木爬犁用不了了，所以，赵叔骑了村长家的驴子，其余两个老爷子则一起骑着大青骡子。 许是老爷子们习惯了，也知道推辞没有用。 这一次他们在骡子和驴背上坐的很安稳，手里却忙个不停，瞧着像给孩子孩子们雕着小东西。 众人一口气又走出十里地，眼见日头落山才再次扎营… 就这般，众人晓行夜宿，但凡停下就抓紧一切时间在路边挖野菜，打猎，勉强贴补一些口粮。 三日里，又走出了一百多里。 这一次，抵达的是个府城，灵泉府。 远远看着，府城可比县城气派多了。 但同样，门前堵着的马车也更多… 众人只看了一眼，就心里咯噔一下，直接沉到了底。 因为城门前竖着高高的木栅栏，守着更多的兵卒。 村长不愿相信，也报了最后一丝希望，亲自同李老四等人过去问询。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一人五两的买路钱，并没有因为府城比县城大，就免掉了。 天下乌鸦一般黑，买路财照旧是人人都想攀上富贵的捷径。 众人问了几次，确定没有听错之后，就蔫头耷脑往回走。 李老四捏着柴刀，恨得牙齿咬的咯吱响。 若不是碍于家里老老少少要照顾，他恨不得一通乱刀直接冲过去，砍死这些杂碎！ 正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有人喊了一声，“秋生，家义！” 他扭头看去，不等看清楚，家义已经小老虎一样冲了出去。 “师傅，是我师傅!” 刘镖头趴在路边一辆车上正同他们招手，李老四也高兴疯了。 当日着急逃命，他虽然把消息送给了刘镖头，但之后一直没见到，心里免不得惦记。 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刘家三口赶了马车，很快跟着众人回了营地。 村人听说前边城门依旧要买路银子，都是气疯了。 有人大骂，有人痛哭，一时营地气氛沉重的小娃娃都不敢吭声。 刘夫人比之先前瘦的差点脱了相，原来是刘镖头和刘扬都受伤了。 她要赶车，要照顾两人，实在有些撑不住。 这会儿见了李家人，好似见了亲人，她没说几句话，就歪着睡着了。 陶红英和李老太等人看着可怜，给她盖衣衫，又紧着熬粥给这一家子垫垫肚子。 李老四见刘镖头胳膊受了伤，刘扬后背也是渗着血色，猜得他们一家是遇到了难事。 但他没有多问，只请张神医帮忙治疗。 这种简单的外伤，张神医自然不为难，没一会儿就处置好了。 刘镖头见妻儿安顿好，也来了精神，开口就说道。 “秋生啊，前边走不得了。每个城池都设路卡了，天大大乱，咱们要活命，只能拼一把了。” 李老四点头，也是叹气。 “刘大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刘镖头抬下巴，指了前边的连绵山林。 “翻山，只能翻山了。这一片，我年轻时候被一个仇家追杀，曾经走过一次。在这里进山，一直往南走，要翻山四十多座，但只要走出去，下山就是金沙江。比走官路省下四百里，而且能绕过所有城池。只不过，一定会很艰险。” 李老四不等说话，旁边听着的村长等人，已经倒吸一口冷气。 四十多座山，就是一日爬一座，也要四十多天。 而且这样的深山老林，太危险了，野兽毒蛇比比皆是。 进去了，想出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 但若是不翻山，走官路，起码有五六个县城，三个府城。 一人最少要五十两买路钱，全村就是五千两，简直是天方夜谭… “刘大哥，你先歇着，我们商量一下。” 李老四留下刘镖头，然后和村长聚集了村里所有人。 这是事关生死的大事，所有人都有权利参与决定。 说到底，这个时候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留下就是汇合了后边的流民，一起等死，或者一起闹事同兵卒们火拼。 或者干脆等到京都御驾过来趁乱跟着过去。 但一次就算赶上机会了，南下路过八九城，次次都能赶上吗？ 而且人多了，抢劫，偷盗，拐卖孩子，只有想不到的恶事，没有做不到的。 他们因为准备的早，上路的早，比之旁人，吃用之物都齐全，一定是所有人眼红的首要目标。 也许身在人群，还不如身在山林，面对野兽毒蛇来得安全… 众人从午后一直商量到黄昏，终于定下了横穿大山，直达金沙江的计划。 许是先前两座山不算艰险，翻起来虽然累，但没什么危险。 这给了村人很大的信心，又已经下了决定，所有人反倒神色轻松一些。 烧水做饭，拾掇东西，尽量多做准备。 一时间，小小的营地忙的厉害。 刘夫人睡了一觉，喝了粥，也有了力气，着急拾掇马车，把用得上的东西都装了起来。 李老三多做了一个爬犁，东西绑上去，刘镖头倒也能拖着爬山。 陶红英和赵玉茹心慌，也要再拾掇一下家里的筐篓行李，却被李老太拦住了。 旁人不知道，她却清楚一些。 有很多东西，比如大半的粮食，都被孙女收起来了。 这一路慌乱，家里人多，谁都觉得自己的担子轻，就以为沉的东西都在旁人那里，没谁仔细计较。 其实，他们费力担着背着的，其实真不多。 再看孙女，这会儿正被赵叔抱着玩耍，手里捏着一个木雕的小马，笑的几颗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而家喜家安也是，一人得了一个大弹弓，围着两个老爷子，眉开眼笑。 前途未卜，但为了孩子们，什么刀山火海，都要拼一拼。 这同样是所有村人的心声。 若是他们自己就罢了，死了也烂命一条，但孩子们不成。 他们还要长大，还要成亲，还有那么多好日子… 这一晚，所有人都带着这样的决心，睡得格外踏实。 早起时候，照旧是烧火做饭，喂骡子和毛驴，打水存水，贴饼子做干粮。 刘家三口要一起同行，也拿了粮食，却是粳米。 陶红英做主，把粳米留下给孩子们吃，各家凑高粱面给他们带了十几个饼子出来。 忙的差不多，只要吃了饭就可以出发了。 这时候，家安家喜到处乱窜，嘴里嚷道。 “赵爷爷他们去哪里了，怎么一直没看见？” 众人惊讶，互相看看，找找身边确实没有。 村长就道，“是不是到附近去方便了？” 李老四立刻喊了两个村人去附近林子里找人。 结果，才迈进林子，村人突然惊恐大叫一声。 “赵叔！” 晨起的飞鸟，惊得展开翅膀，迅速冲入了天空。 晚秋的叶子片片落了下来，倔强的盘旋着… 哭唧唧，书评还是木有到220，但是离的近了~虽然木有达到，但是花花还是决定五更感谢送上五星好评的宝子们~~~也就算书评200的加更惹，往后书评新增50，花花加更一章~暂时先试行一下，因为花花目前已经是每天加更一章，日更三章的状态啦，已经在尽力多更新哒，希望宝子们能多给花花五星好评的鼓励呀~~~ 第一百章 死了容易，活着难！ 李老四已经红着眼睛，箭一样冲了过去！ 几步开外的大树下，并排吊着三根腰带，腰带上挂着三个老兄弟。 不知他们是怎么把自己挂上去，又挂了多久… “呜呜，救命啊，救命啊！” “张神医，救命啊！呜呜，赵叔！”两个村人跑的连滚带爬。 李老四飞快摘下三个老爷子，拼命扛了两个就往营地跑。 两个村人也抬了一个老爷子，边跑边哭得震天响。 营地里，众人已经开饭了。 突然的惊叫，让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村长扔了饭碗就跑了出去，众人疯了一样跟在后边。 但不等他们冲出营地，李老四就跑回来了。 “张神医，救命！赵叔他们…上吊了！”李老四这样的硬汉，没有呜咽，眼泪却已经淌成了河。 没人知道，方才眼见三个老爷子悠荡在秋风里，他是何等的恐惧和自责，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张神医也是变了脸色，吆喝众人把三个老爷子并排放在一起。 他飞快给赵叔三人把脉，一边开口安慰众人，一边抽出银针，刷刷就扎了下去。 “都别怕，胸口还热着，应该能救活。让开，让风吹进来！还有端温水过来!” 众人呼啦啦散开，但又不敢离开，都是站在两步外，眼睁睁看着张神医忙碌，却半点帮不上忙。 妇人们来不及抹眼泪，赶紧跑去端温水。 佳音趴在老太太肩头，死死搂着老太太的脖子，眼泪打湿了老太太的衣衫。 怪不得昨天老爷子们一直抱着她，舍不得放下，路上那么颠簸，还雕了小玩意送给她。 这时候想想，恐怕是老爷子们早就有自尽的打算了。 毕竟他们的腿脚，平地上慢慢走路还好，爬山根本不成。 之前两座山，是李老四和家义生生拽着爬犁，拉他们过来的。 如今又要扎进百里大山，他们定然是不想拖累李家，不想做个累赘。 没人知道，暗夜里，三个打定主意去死的老爷子，心里想了什么，流了多少泪… 家喜家安手里紧紧掐着老爷子们送的大弹弓，也哭成了泪人。 “呜呜，奶奶，赵爷爷还说要教我套兔子…” “奶，我以后听话，不闹赵爷爷他们了，让他们活过来好不好？” 李老太揽着三个孩子，喉咙堵了棉花一样，眼泪也是止不住啊。 昨日，老赵说自己是废物的时候，她怎么就没多劝几句！ 赵玉茹和陶红英更是抱在一起哭，从几位老爷子到李家搭伙，他们的一日三餐，衣衫鞋袜，收拾屋子，就都是她们妯娌照顾。 虽然没有血缘，却早已经是亲人一样了！ 李老二、李老三蹲在地上，眼睛都红了，真是一万个后悔啊。怎么就没发现老爷子们心里想歪了！ 村长全身都在哆嗦，老妻想扶他，几次都扶不起来。 他眼睛血红的盯着三个老兄弟，一动不动。 村人们沉默抹着眼泪，生怕出声打扰了救人。 张神医忙了一头汗，幸好，他没有白挨累。 赵叔第一个有了动静，他突然张了嘴巴咳嗽起来，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气。 随后，另两个老爷子魏叔和王叔也同样醒了过来。 三人睁开眼，见得众人，不但没有欢喜，反倒眼底都是失望，又紧紧闭了眼睛。 这是怨怪众人把他们救活？ 不等旁人说话，村长已经手脚并用的爬上前，抬手就给了他们几个大嘴巴，清脆之极。 “没有用的东西！怎么就那么想不开？死都不怕，你们还怕钻老林子吗？咱们兄弟说好有酒一起喝，有命一起活！好好的日子，你们怎么就不要了！” 他拼命拢着手臂，想把三个老兄弟拢在怀里。 “咱们剩了半条命从战场上下来，老奎说要抡圆了活，但就他一天死了！他想活啊，但贼老天不让啊。你们呢，孬种，怂货！明明李家小子把你们当爹孝顺，儿孙满堂的，你们还不想活了！老奎要知道，杀了阎王爷要回来骂你们! 另外三个手残的老爷子也是哭着爬上前，死死抓了老赵几个的衣衫。 “你们没有腿，我们有啊，我们就是背也把你们背到金沙江啊。” “都是兄弟，你们先走了，我们怎么活！” 赵叔三个还是不说话，但眼泪却从眼角哗哗淌了出来。 七个老头儿哭做一堆，战场上，躲过了蛮人的刀枪，躲过了阎王爷召唤。 孤单苟活十几年，最后就是为了亲手把自己吊死吗？ 家喜家安哭着钻进去，紧紧抱了赵叔几个，嗷嗷喊着，“赵爷爷，我们给你们养老，你们不要死！” 其余几个淘气小子丫头们也冲了过去，把老爷子们围在中间，抱胳膊的抱胳膊，抱腿的抱腿。 “爷爷不死，呜呜，不死！” 平日爹娘要忙，他们都是老爷子带在身边，很是亲近。 村人再也忍不住，纷纷跪了下来。 一个光棍汉子嚷着，“赵叔，我没有爹娘，你们不嫌弃，我以后就给你们当儿子。我背着你们爬山，背着你们去金沙江！” “还有我，我也一起背！出门时候那么多人，如今就剩咱们这些人了，不能再少了。”其余汉子也是抹着眼泪，跟着高声喊起来。 李家兄弟几个跪在最前边，李老三牙齿都在打架，哭得哽咽。 “赵叔，这一年你们几位老人家把我们当亲儿子一样，想到什么教什么，我们早就把你们当一家人。一家人哪有享福一起，有难就把老人扔下的！那不是畜生吗！” 李老二也努力劝说，“是啊，赵叔，魏叔，王叔，山林里不知道多少凶险，我们没有经验，都要你们教导庇护。你们若是没了，我们根本走不出几百里大山。满村子就老四一个会打猎，其余人连狼粪还是猪粪都分不清，叔真能放心吗？” 村人听得揪心，原本对老爷子们的几分不舍，又添了依赖。 “赵叔，你们不能死啊，我们害怕！” 果然，赵叔几个听了这话，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们不想做废物，拖累大伙，才走了上吊这一步。 但这会儿突然发现他们还有用，还要庇护村人走出山林，心口就跳的有力几分。 他们当年就是兵营的斥候，如今虽然没了脚，没了腿，但山林里分辨方向，躲避猛兽的本事还没忘… 三人对视一眼，都隐约燃起了希望。 要死，也等到村里人走出大山再死吧？ 所有人把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都是欢喜起来。 于是，众人越发说开了。 “我怕蛇啊，进林子里是不是到处都是蛇啊？” “这样的群山里，说不定有狼群呢。” “不会还有老虎吧？” 赵叔三个已经挣扎坐了起来，想说话，声带却被勒伤了，只能发出一点嘶嘶声。 第一百零一章 再燃生的勇气！ 张神医在一边，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自尽的人，特别是这种打定主意不想活的。 救醒是最简单的一步，如何让求死之人重新想要求生，才是最难的。 如今看来，三个老头儿是没事了，总算是没有白忙一场。 他赶紧吩咐陶红英等人，“熬点米粥，好吞咽的，让他们三个先垫垫肚子，肚子饱了，就不容易再想左了。” 陶红英带了几个妇人赶紧去了，给小娃娃们吃的粳米拿了出来，加水就熬上了。 张神医又拿了半瓶药膏给李老四，“一日两次给他们抹在脖子上，淤肿消的快。但今日最好还是别上路了，他们需要缓一缓。” 众人赶紧点头，然后轻手轻脚把老爷子们抬到了营地中间的草铺上。 村长和其余三个老爷子高悬的心放下，腿上也没了力气，被搀扶着，同赵叔几个送做一堆歇着。 没了老人们做主心骨，村里的青壮汉子们第一次聚在一起，开始商量轮流照顾赵叔三个翻山之事。 成长从来都是从靠山倒下开始！ 平日凡事有老人们拿主意，他们只需要跟在后边，听话干活就好。 如今赵叔三个自尽，让所有人都意识到，老人们也不过是普通人，甚至是比他们还脆弱的人。 这一刻，所有汉子都努力想要拔起腰板，遮风挡雨，庇护老小。 左右又要在这里歇息一日，李老三带了几个人，好好做了几个爬犁。 比之前的简易爬犁，更大更结实。 木头经过火烤，有了弧度，拉着走路，省了很多力气。 不只几个老爷子坐着稳当舒坦，再放几个孩子，或者搭一些行李筐篓也不成问题。 而几个老爷子喝着粥，默默看着这一切，眼泪一滴滴砸在粥碗里，高兴又欣慰。 张神医坐在一边，羡慕的咋舌。 “你们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这么好的小辈儿，还不得拼命多活几年，居然还上吊？我要是有你们这个福气，也不至于到处流浪了。” 村长同李家走得近，知道几分张神医的底细，方才又见他火速把老兄弟们救回来。 这会儿，他就开口留人，“那张神医就多在我们村子住一段，留下养老更好。” 张神医摆手，“到时候再说吧。” 说罢，他苦着脸望向忙碌的李家人。 这一路，他也没找到李家隐藏的高人是哪个啊？难道叶公子真是无药自愈？ 佳音坐在老爷子们中间，手里掐着木雕小马，一会儿拍拍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努力想要给老爷们安慰。 根本不知道张神医在暗戳戳要把她揪出来… 家喜家安几个小子也不出去疯玩了，都是凑在老爷子们身边。 这是家里人给他们的任务，看着老爷子们，不要让他们再有独处的机会… 这一日，在众人忙碌里，过得特别快。 赵叔三个吃了睡，睡了吃，脖子上也抹了药，脸色迅速好了起来。 夜里睡觉时候，他们的呼噜震天响。 显见是放下了心事，睡得也踏实了。 老老少少们听着呼噜，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原本在村里接触不算多，但李家搬来之后，大伙儿一起吃喝，一起打水，一起巡逻看庄稼，又一起上路逃荒。 老爷子们从来不闲着，捡柴火烧水，照看孩子，值夜。 他们早就是团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了。 不论碰到什么困难，好似有老爷子们在就有主心骨，好似这困难就不算困难。 因为这个家有老有小，就是完整的。 若是老爷子们不在了，人人心里都像缺了一块。 而因为这一块缺失，他们笃定的安全感就要坍塌… 第二日天不亮，所有人就都张罗起来了。 老爷子们不等睡醒，早饭就做好了，热水都烧完了。 大青和毛驴喂了，行李也都绑到爬犁上了。 老爷子们有些不适应，坐在火堆边吃饭，都有几分手足无措。 佳音端着碗，歪歪扭扭走到身边，努力想把自己的咸蛋黄，分给几个老爷子。 “吃，爷吃。” 老爷子们再也忍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村长也是抹着眼睛笑骂，“没用的老东西，让一个孩子为你们操心，真是出息！” 赵叔几个抹了眼泪，“狠狠”瞪了他一眼，大口吃了蛋黄，喝了粥，然后利落站了起来。 “你才没出息呢，当年在林子里，是谁被蛇咬了，吓得哭天喊地，还是我把你背出去的呢！” “就是，如今就比我们多一只脚，有什么好得意的。” “进了林子，就是我们的地盘，以后别指望兄弟照顾你！” 三个老爷子说话声音还是有些嘶哑，但腰板却是拔得笔直。 众人难得看村长吃瘪，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赵叔几个过去同张神医道谢，然后商量着进山就要先采药。 起码要把防虫蛇的药汁子做了，否则近山还好一些，深入山林之后，不用老虎狼群，只蚊虫就能把人烦死。 张神医当然应了下来，想着村里没什么人懂医，他又提出选两个灵透的小子，跟着一起学学。 村人当然高兴，纷纷议论起来。 赵叔几个见众人吃完饭，又把破衣衫扯了布条，教众人把裤脚和袖子都绑起来，走路更利落，也防止蚊虫蚂蚁钻进去。 小娃娃们更是能裹多严实就多严实，半大小子们也被耳提面命，不许到处乱跑。 一切行动听指挥，包括尿尿都要告诉大人，然后结伴同行。 这般忙下来，人人都心气高涨，老老少少拧成一股绳，恨不得立刻凿穿几百里大山。 什么都收拾妥当，众人静静望着眼前的大山，都是沉默下来。 村长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拳头，高声喊道。 “出发，穿越百里大山，挣出一条生路!” “出发，出发！”老老少少都是握了拳头，誓师出征一般，高声喊着，给自己壮胆，也宣告他们不向命运低头的倔强！ 众人刚抬步，脚掌不等落地，却突然听见有人哭喊。 “村长，等等我们！还有我们，呜呜，带我们一起走啊！” 众人都是惊讶的长大了嘴巴，望着跌跌撞撞走近的一群人，眼里都是厌恶和恼怒！ 第一百零二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先前离开的胡老三等人，还有那个穿城而过一家三口。 分别几日，胡老三等人已经狼狈的好似乞丐一样。 他们的衣衫脏污，头发散乱，面黄肌瘦，嘴上起干皮，好似许久没吃没喝。 他们的手里也没什么行李，显见路上遭遇了什么祸事。 那小媳妇儿一家三口还好一些，行李还在，但眼里也是惶恐又忐忑。 他们上前，不等村人开口就噗通跪了下来，哭得撕心裂肺。 “村长救命啊，呜呜，我们知道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村长收下我们，一起走啊。” “村长救命，路上有坏人把我们的行李和粮食都抢走了，我们已经三天没吃过一口饭了。” 村人真是看得可怜又解恨，他们的善良，让他们勉强没有嘲讽笑话，但让他们重新加入，根本不可能。 众人默契的齐齐退了几步，离得这群人远一些。 胡老三等人急了，又转向李家人磕头。 “婶子，李先生，老四兄弟，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以后一定改。呜呜，救我们一命。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婶子，城门口在拉苦力，要送到北边去拦蛮人，呜呜，我们不想送死，带上我们一起走！我们听话，我们什么活都能干！” 那小媳妇也生怕被落下，赶紧扯了孩子上前，偷偷掐了孩子一把，孩子就哇哇哭了起来。 她也跟着抹眼泪，扮可怜，“婶子不可怜我们，也可怜一下孩子吧。” 陶红英忍不住冷笑，问道，“你家不是有银子吗，你都继续过城门啊？跟着我们干什么？我们可是穷人，没便宜让你占！” 小媳妇羞臊的脸色通红，这次真的掉了眼泪。 “呜呜，嫂子，先前是我错了。每个城门都要买路银子，我们只有那十几两，都花在晋安县城了…” “你没银子了？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其余村妇也是忍不住开口，先前小媳妇儿离开时候多嚣张得意，如今她们就有多解气。 “你不是说，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吗？” “对啊，你倒是继续一路砸银子南下啊！” “贵人不踏贱地，你走错地方了吧？” 小媳妇儿羞愧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但为了活命，她只能忍着。 到底是李村长望向李老太，见她摇头，心里就有数了。 他开口说道，“你们当初离开就是离开了，我们再不是一路人，还会各自挣命吧。我们要进山，危险重重，也不见得就能走的顺当。你们什么准备都没有，跟进去也没什么活路。你们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说罢，他一摆手，村人立刻恢复了先前的队形，抬脚就进山了。 李老四拉着爬犁，带了赵叔和一袋子粮食，两个筐篓，第一个钻进了林子。 其余村人迅速跟上，队伍最后是刘镖头，他那条受伤的手臂绑着，另一手握了出鞘的长刀，随时防备意外发生。 胡老三等人没想到村人这么干脆利落就走了，没一个给他们求情，仿佛他们出现就是一个笑话。 他们醒过神来，还想追过去，刘镖头已经冷着脸，一刀劈了过来。 胡老三惨叫一声，后仰到地。 家里人以为他伤了，惨叫嚎哭扑上去，才发现根本没有血色，他是被刀风吓的。 这么一耽搁的功夫，村人已经走得没了影子。 他们没有粮食，没有行李，甚至没有防身的柴刀，根本不敢追进去。 万一追不上，陷在林子里，就真是死定了。 二十多号人，这时候是彻底后悔了。 当初怎么就鬼迷心窍，离了村里。 这乱世，没有依靠，没有帮衬，他们简直就是绵羊一样，任人宰割啊。 以后要怎么办，怎么活命？ 一时，众人抱头一处，哭得撕心裂肺… 世上没有后悔药，也没有不需要付出的回报。 可惜这道理，往往懂得的时候，已经晚了。 不说清水村众人一头扎进百里大山，也不说胡老三等人的痛哭咒骂。 只说这一刻的京都，已经乱成一团。 即便有事先得到风声的权贵豪门，早早就开始往外倒腾东西。 但百年积累，哪里是一两日就能搬完的。 蛮人的铁骑，越来越近，战败的消息，八百里加急，一日五六次的送进城门。 所有人都更慌了，就是御驾也在昨日出了城。 再拖延下去，所有人都会成为蛮人的刀下鬼魂。 舍财，还是舍命，是个问题。 更多的是选择舍财！ 京都四处好像被洗劫过一般，家家户户都是大门敞开，鸡飞狗跳，孩子哭老人叫。 曾经最是繁华，最是让人向往的天子脚下，如今被所有人弃如敝履，没了尊严，也没了生气。 京都外的官道上，赶马车的，挑担子的，背着包裹走路的，都挤在一处，实在无法，路边的田野都被踏平了。 不惜一切前行，奔赴金沙江，才有活路。 这是所有人的目标，只不过多少人能如愿就不知道了。 太阳西斜的时候，天上突然就落了雨，而且越下越大。 一场秋雨一场寒，有人怕生病就赶紧寻地方躲避。 一个破烂茶棚里，吴翠花正坐在地上，抻着脖子往外张望。 若是李家人这个时候看到她，怕是根本认不出。 原本她贪吃贪睡，是李家中身形最胖的一个。 但如今瘦的简直像猴子一样，灰扑扑的衣裙，好像在泥潭里打了滚，脏的不成，头发披散，一缕缕贴在脸上脖子上。 若不是深陷的眼窝里，还有几分光亮，怕是同乞丐没什么区别。 她的一条腿诡异的折在身边，隐约渗着血迹，胳膊也是耷拉在身边，同侧脸颊蹭的血肉模糊，怎么看怎么恐怖。 有人嫌弃她脏，想要撵她出去，但见她这个样子，也有些打怵，只能离得远一些。 吴翠花一直等不回弟弟，又往外挪一挪，却扯痛了摔断的左腿，疼得她龇牙咧嘴，脸上更疼。 想想这段时日，她就忍不住暗骂倒霉。 早知道这样，就在俊阳县城洗衣衫洗到老，也不出来了。 先前，她嫌弃活计累，二狗撺掇她出逃到京都的时候，她就动心了。 京都都是贵人，遍地黄金，干点什么不发财啊。 等她出人头地，穿金戴银，再风风光光回去，保管让李家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今日的三更花花准时奉上啦，书评已经211啦，距离花花加更一章，就剩39个五星好评啦~宝子们动动手指，点点五星好评呀~花花摩拳擦掌等着为大家加更啦~ 第一百零三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晚秋的山林，晨起时候依旧有雾气。 半枯的树叶和藤蔓像冰冷的毒蛇，偶尔贴在身上，让人忍不住心里发慌。 清水村众人沉默的拉着爬犁，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在山林中努力前行。 最开始的信心满满，经过三日的艰难跋涉，已经所剩不多了。 这次进山，完全不同于晋安县城那次。 晋安县城旁边的两座山不高，平日常有人砍柴或者采药采蘑菇野菜，已经踩出了简单的小路。 但这次穿越的山林却是少有人烟痕迹的深山老林。 几乎是众人走多远，就要开路多远。 脚下踩着的是多年枯叶堆积腐烂的泥泞，身边是放肆生长的老树，四处招摇的藤蔓。 就是飞鸟，都比外边胆子大了很多，偶尔会跟着队伍飞出多远，只为了多看一会儿热闹。 昨晚，李老四带了村里青壮已经商量过了。 每个时辰，都分两个人，专门用柴刀镰刀开路，砍掉烦人的藤蔓和蒿草，惊走草丛里的虫蛇和小兽。 宁可一日少走几里路，也要保证老少的安全。 进山三日，众人只走出两座山。 突然想起先前要一月跨越四十座山，是不是有些太想当然了？ 但没人愿意深想，毕竟已经进来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 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缓解赶路的沉闷疲惫，村人纷纷开始闲话，逗弄孩子。 最后演变成，全村教导孩子们说话。 而且主要对象就是…佳音！ 原因是昨天佳音怕娘背着她太累，爬到了赵叔的怀里，蹭车坐了爬犁。 赵叔最喜欢孩子，抱着佳音教她认路边的野草和花儿。 佳音有些蔫，实在是旅途太枯燥艰苦了。 赵叔却担心了，高声喊着走在后边的李老太和陶红英。 “福妞已经一岁多了，怎么还不开口说话？我记得前院狗剩儿周岁时候已经说的可顺溜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一听，也是有些急了。 几乎是佳音过完周岁，家里就开始抢收逃命了。 佳音偶尔也会叫个奶、爹，说个饿了之类。 她们都没当回事，难道这孩子有毛病耽搁了？ 于是，中午歇息的时候，张神医就被请来给佳音检查。 但折腾一番，老爷子得出结论。 “这孩子没毛病，就是…太懒了。你们多教教，多逗弄一下。” 佳音的小心思就这么被戳破了，她确实是有些懒。 小孩子的舌头和喉咙都没发育那么完全，她懒得每日鹦鹉学舌，懒得要一遍遍纠正。 索性就等完全发育好了，再开始说话也不迟。 但家里人不这么想啊，生怕她以后做了哑巴。 于是全家，乃至全村，只要闲下来，所有的心思都是教她说话。 “妹妹，叫哥哥！” “福妞啊，叫叔叔！” “福妞，叫伯娘！” 这日好不容易午休，佳音吃饱了，有些昏昏欲睡，就窝在赵叔怀里打瞌睡。 偏偏有个汉子过来还碗，一边摇晃她的小手，一边瓮声翁气喊着。 “福妞，叫叔叔，叔叔！” 佳音生气了，响亮的应了一句，“哎！” 那汉子没反应过来，还在说着,“不是哎，是叔叔，叔叔！” “哎!”佳音又清晰的应了一声。 汉子眨巴两下眼睛，终于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周围众人已经笑的恨不得满地打滚了！ 赵叔更是抱了佳音，笑的喘不上来气。 “这丫头，哈哈，哈哈哈，肯定没啥毛病。这丫头真是聪明着呢!” 那汉子挠挠后脑勺，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小丫头占了便宜。 他也不恼，笑的憨厚又无奈。 李老太上前抱了孙女，抹着眼角笑出的泪，嗔怪孙女，“逗你大壮叔叔干什么，叫叔。” 佳音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叔！” 这可轮到大壮惊讶了，“哎呀，福妞听得懂话！” “当然了！”李老太骄傲坏了，同众人科普佳音平日的聪明事迹，在孙女有福的基础上，又给孙女加了个聪明的人设。 佳音无奈啊，为了不塌人设，只能开始勤快的学说话，努力同不听使唤的舌头和喉咙斗争… 于是，努力前行的路上，除了李家爬犁附近的人不时教两句，李老二也开始带着小侄女和各家小娃娃们，边走边背书。 “人之初，性本善…” 朗朗读书声，让众人忘了脚下的疲惫和艰难，也让萧瑟甚至有些阴森的山林中，多了几分生机。 今日大伙儿运气很好，傍晚时候，恰好走到一片山间的空地，有泉水在草丛里流过，形成一条两步宽的小溪。 众人几乎要欢呼起来，迅速安营扎寨。 出门逃荒这么多天，众人已经习惯了，配合极其默契。 老人们收拢孩子，摆放爬犁和行李，形成一个十丈直径的圈子。 青壮们迅速割回枯草，砍回额手臂粗细的树枝，捡回大堆的干柴。 枯草铺在圈子里，树枝架起来，盖上油毡，搭建简单的窝棚。 窝棚里铺上被褥，就是小娃娃们的地盘了。 村里连同佳音在内，五岁以内的孩子只有八个，如今也是全村的宝贝疙瘩。 每到歇息时候，魏叔和王叔就会守在跟前，不眨眼的照看着。 毕竟娃娃们太小了，许是树枝上带回来的一个虫子，都能咬的孩子们哇哇哭。 而赵叔则被家义背着，跟着李老四和刘镖头，带着刘扬和村里的半大小子们在附近查看地形，辨别野兽来往痕迹。 顺道再能打回野鸡兔子一类，就更好了。 半大小子们学的认真，手里没有弓箭，就用大弹弓。 偶尔运气好，能打到一个野鸡，简直过年一样高兴，在小伙伴中间，足够抬头挺胸骄傲个三五日了。 张神医的药粉很给力，刘镖头和刘扬都是外伤，这几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村里妇人原本以为刘夫人会不好相处，毕竟刘家日子比大伙儿过得要富庶多了。 没想到，刘夫人说话温温柔柔，比赵玉茹还要安静客气。 众人都是高兴，拉着她一起做饭，一起挖野菜，采蘑菇，迅速就熟悉了起来。 窝棚里的小娃娃，因为两个木雕小玩意吵了起来。 佳音一个没注意，差点儿被挠了脸，于是火速逃离现场。 她高声喊着，“奶，奶，抱，抱抱！” 果然，李老太赶紧跑了过来。 听说孙女差点儿被挠了，李老太心疼，找背篼背了孙女，然后拎了篮子，带她一起去采蘑菇。 这可太合佳音的心意了！ 第一百零四章 偷吃 这段时日因为人多，不好“变魔术”，空间小院里的鸡蛋鸭蛋鹅蛋，还有各种青菜都要泛滥了。 “奶，走，捡鸡蛋！” 五个字，让老太太打了鸡血一样，左右看看同行的妇人都在三丈外，她赶紧背着孙女又往树林里走了几步。 有妇人见到，就喊着，“婶子，别走太远啊，小心有蛇！” “好，知道了。”老太太应了一句，妇人也就没再管，她要忙着采蘑菇，赶着在晚饭时候炖个蘑菇汤，给大家换换口味。 佳音趁机在草丛里迅速放了一堆鸡蛋，还有一堆栗子，一堆枣子。 鸡蛋三十多个，栗子五六斤，枣子五六斤。 其实她还想拿更多出来，但鸡蛋可以说是野鸡生的，栗子和枣子可以推到勤快的松鼠身上。 其余，鸭蛋鹅蛋拿出来简直是妥妥光速打脸，深山老林里，哪来的鸭子大鹅啊。 还有果子和蔬菜，果子树在哪来，菜园子在哪里？ 幸好，她也不着急，慢慢来，总有机会的。 她没打算，也没那个能力，供养全村人的吃喝。 但找到机会，就适当拿出一些东西，给大伙儿改善一下伙食还不错。 毕竟李家众人也都在吃大锅饭呢，根本没机会吃独食… 幸好，老太太极容易满足，扭头看见这么多东西，恨不得高兴的手舞足蹈。 她还知道不能太张扬，飞快捡了鸡蛋，又把外衫脱下来，包了栗子和枣子。 佳音趴在老太太背上，眼见老太太头发又白了不少，忍不住心疼，于是她小声闹着要老太太坐下。 她从空间小院里，找了两个蜂蜜鸡蛋糕。 这是老家镇里的大集上卖的，用的是山上土蜂蜜，外观没那么漂亮，却是传统口味，一个足有巴掌大，很是实惠香甜。 她前一日赶集买了三斤，第二日就都带来了这里… 老太太见孙女抱了这古怪的“点心”，小口吃着，幸福的眯着眼睛。 她也试探咬了一口，不等咽下就扭头去看营地方向。 佳音猜到她是惦记儿孙了，这么好吃的东西，她不舍得吃独食呢。 “奶，吃，吃！晚上，给哥哥！” 佳音努力往老太太嘴里塞点心，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到底大口吃了，吃完又帮孙女放哨。 佳音索性又拿了一个大苹果，同奶奶吃个大半饱。 祖孙俩这才拎着鸡蛋，兜着栗子和枣子回了营地。 “红英，快来，看我找到了什么！” 不得不说老太太很有演戏天赋，一嗓子喊来了妇人们，然后兴致勃勃同众人说起如何找到野鸡蛋，如何打劫了松鼠的老巢。 旁人都是惊讶欢喜，但陶红英可太明白这“常规操作”了。 于是，她捧了闺女的小脸，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才去忙碌了。 鸡蛋要煮一半，小娃娃们一人一个补补身体。 赵叔几个身体不好的老爷子，外加村长家婶子和张神医，也要一人一个。 这般，一顿就用掉了一半鸡蛋，。 人们都是看的心疼，手下却没迟疑。 逃荒在外，没什么比老人孩子健康更让人省心的了。 万一有一个生病，所有人都要跟着揪心。 枣子还可以放一放，栗子煮一下，剥皮放粥里，不但饱肚子还省粮食。 淘气小子们跟前跟后，硬是讨要了一捧栗子，然后扔到篝火里去烧。 待得烧熟了，栗子仁儿又软又甜，欢喜的他们屁颠颠的。 家安家喜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喂妹妹吃栗子。 小子们手艺不好，栗子烤的黑乎乎，一半都糊了。 小哥俩儿掰了好的一半，送到妹妹嘴边。 佳音也没嫌弃，笑嘻嘻吃了几口就算了。 家安家喜这才往自己嘴里塞，吃的嘴边好似长了一圈黑胡子。 兄妹三个头对着头，笑嘻嘻的模样，惹得妇人们都是羡慕。 李家孩子就是懂事，他们家里的淘气小子只知道疯玩，从来不知道照看弟弟妹妹。 佳音一边跟着哥哥们学说话，哄他们高兴，一边分神在空间里蒸馒头。 锻炼了一年多，她对空间掌控熟练太多了。 收粮食脱粒研磨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蒸馒头。 她也没舍得完全用白面，毕竟小院存下的粮食有限。 幸好还有玉米面，一半白面一半玉米面，加了酵母，发酵，再上锅烧火，终于忙活完的时候，已经小半夜了。 而村里众人早已经吃了饭，除了值夜的，其余人都睡了。 李家在棚子外边又搭了一块油毡挡露水，里面睡了小娃娃，门口就是老太太抱了佳音，再外边就是家安家喜和陶红英赵玉茹。 至于家仁家义家欢和李老二等，都和村里男人们睡在圈子外边，即便睡觉也在隐约护着老弱妇孺。 佳音悄悄推了推奶奶，老太太本来就觉轻，还以为孙女要尿尿，直接坐了起来。 佳音赶紧抱了她的脖子，塞给她一个热乎乎的馒头。 李老太惊得一哆嗦，隐约嗅到面香，她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也不敢说话，激动的亲了一下孙女，然后轻轻拍了两个孙子，“别说话，张嘴。” 家喜家安睡的迷迷糊糊，倒是听话，直接张开了嘴巴。 结果入口的香甜扎实，让他们立刻清醒过来。 馒头！ 还是细面的馒头，不知道里面加了什么，稍微有些别样的清甜。 两个小子吃的眼睛亮晶晶，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只是努力的吃，努力的嚼啊嚼，空空肚子慢慢就没了酸溜溜的烧灼感。 吃饱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 老太太一口也没舍得吃，一直喂了孙子两个馒头才算停下，“睡觉，谁也别说。” 家喜家安立刻闭了眼睛，悄悄抿着牙缝里残留的香甜，偷偷兴奋，却不敢吭一声。 李老太又抱了孙女去找三个孙子，家仁警醒，听到动静就醒了过来。 李老太直接塞了他三个馒头，然后轻轻摆手，家仁立刻就明白了，仔细把馒头藏进怀里。 待得奶奶抱了妹妹躺回去，又停了一会儿，他才喊了家义和家欢，“我想大号，有些害怕，你们陪我去。” 家义家欢立刻起身，兄弟三个就往外边了十几步。 今晚刘镖头带人守上半夜，见到这般就嘱咐，“别走远啊。” 兄弟三个赶紧点头，寻了一个避开人眼，又离营地不远的地方。 家义解开裤带放水，却见家仁没动，刚要问，家仁就从怀里掏出三个馒头，惊得他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倒是家欢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怪不得他方才就嗅到面香… 片刻后，三兄弟结伴回了营地，继续睡觉。 没人知道，他们比旁人肚子里多了个热乎乎的馒头。 有了这个馒头垫底，好似身下冰冷的草地都暖了一些… 第一百零五章 甘之如饴 第二日一早，借着方便的功夫，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吃到了馒头。 然后是李老二李老三李老四… 吃早饭的时候，佳音喝着粥，心虚的瞄着忙碌的村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这是大伙一起齐心协力，艰难求生存的时候。 她带着全家偷吃，怎么说都有几分不仗义。 但她只是个小孩子，又不能暴露空间的存在。 只能这般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护着亲人们了。 希望过一阵子找到机会，把空间里的粮食和菜蔬多拿出来一些。 这样，村人也能沾沾光… 日生月落，晓行夜宿，众人一步步向着大山里挺进。 许是渐渐适应了这样的强度，众人很少有喊累的了。 但顿顿高粱野菜粥，免不得人人都瘦了一圈。 几个老爷子眼见这般，就喊了众人商量，是不是停下歇息一日，集中人手打猎？ 起码要吃一顿肉，否则众人身体都扛不住。 这个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每日听着肚子哗啦啦响，还要艰难跋涉，实在太痛苦了。 半大小子们更是高兴，他们学了这么久，弹弓也算纯熟悉，终于要派上用场了。 佳音始终惦记找机会从空间拿东西，就闹着要跟去打猎。 李老四害怕有危险，李老太却帮孙女求情。 “福妞有福气，老四就带着吧，说不定还真能打到好东西。” 李老四无法，把闺女裹严实，紧紧兜在了胸前。 他生怕闺女在后边，万一有事看不见。 佳音也乖巧，趴在老爹身前，骨碌碌转着大眼睛，不肯添半点麻烦。 李老四和刘镖头，带了家义刘扬，两个村人，还有赵叔选出来的两个半大小子，然后就一头扎进了南边的山林了。 打猎，顺便也探探路。 初始，众人运气并不好，只遇到两只野鸡，这根本不够家里老少塞牙缝的。 眼见日头偏西，众人有些饿，都有些心急。 佳音甚至都准备把空间的兔子拿几只出来了，但上天到底舍不得他们失望。 一只野猪带了两只小猪，就这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 母子三个摇着尾巴，正在树根下拱来拱去，根本不知道有人已经迫不及待把他们送进铁锅了。 刘镖头为防止万一，让两个村人和半大小子们散开，慢慢围拢，防备野猪逃跑。 李老四抽出弓箭，见刘镖头也高举了长刀。 他手里的长箭就嗖的射了出去！ 野猪最喜欢在泥塘里打滚，滚的一身泥壳，就是它们最天然的铠甲。 即便李老四这般天生神力，一箭射过去，箭枝也只扎进了野猪肚子一半。 野猪疼得撕心裂肺，就要发狂。 两头小野猪惊了一跳，撒腿就跑。 正好是刘扬和家义的方向，两个小子跳出去，迎头就给了小野猪一脚，小野猪被踹翻，不等爬起来，两个小子的柴刀就砍到了。 另一边，刘镖头的长刀也把野猪头砍掉了半边。 野猪没叫几声，就不甘心的死掉了。 两个村人和其余两个半大小子，别说出手，还没等看清怎么回事，野猪三口成为盘中餐就成为定局了。 他们可是高兴疯了，“有猪肉吃了，有猪肉吃了！” “赶紧扛了回家！” 刘镖头和李老四也是高兴，李老四刚要上前，佳音却急了。 她方才借着野猪，可是搞了一些小动作呢。 “爹，那里，那里！” 她扯了爹爹，往一边树后的小空地挣扎。 李老四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大步冲过去。 果然，树后长了一小片地瓜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拍了闺女的后背，心里滋味复杂之极。 他不敢探究闺女到底有什么神奇本事，是幸运，是福气，还是其余什么。 他只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跟着家里一直逃荒，一直漂泊。 若是她投生在富贵人家，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么苦，不用千方百计为家里人吃饱而筹谋。 夜里偷偷送到他们嘴里的馒头，时不时就出现的自杀兔子，送蛋上门的野鸡，还有眼前荒山野岭里长出的地瓜，甚至藤蔓都是鲜嫩的，可以下锅炒着吃的… 佳音感受到爹爹的哽咽，轻轻贴在他胸口，乖巧的没有说话。 其实，爹爹不知道，这一切对旁人来说是苦痛，但对她来说却是甘之如饴的幸福。 她不怕吃苦，就怕没有亲人，孤魂一样在冰冷的世界游荡，等待衰老，等待死亡。 如今这热热闹闹的每一天，她都珍惜万分… 营地里，众人一边准备烧火做晚饭，一边翘脚往南张望，都是惦记狩猎队伍。 眼见走了大半日，狩猎队还没回来。 难道是在林子里碰到什么危险了？ 赵叔几个懊恼的捶着腿，再次怨怪自己的无能。 若是他们腿脚没毛病，早就去迎一迎了，何苦这么着急。 幸好，没多大一会儿，守在南边林子外的村人就高声嚷了起来。 “回来了，回来了！” “野猪，打到野猪了！” 整个营地都沸腾了，男女老少几乎是疯跑上前。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真怕你们出事了！” 李老太赶紧接下孙女，确认她没什么事，才看向儿子带回的战利品。 而村人已经忍不住欢呼了，“怎么还有地瓜？这么多！够吃好几天了！” 刘镖头抹了脑门的汗珠子，笑道，“这次运气特别好，这三头野猪在拱吃的，被我们杀了，然后就发现那里长了一片的地瓜，怪不得野猪吃的头不抬眼不睁，被我们一窝端了！” 众人七手八脚往回抬野猪和地瓜，对李老四等人的狼狈，都当做看不到。 因为没有拿袋子，他们带的筐子装不下那么多地瓜，只能脱了衣裤，这会儿穿了中衣，实在不成样子… 赵叔等人也是兴奋坏了，指挥着村人把野猪送到水源下游去开膛破肚。 妇人们忙的脚不沾地，预备烧水炖肉。 地瓜藤洗干净，切碎，下水焯熟，沾点大酱就极好吃。 至于野猪肉，最好放家里带来的干菜一起炖。 干菜吃汤，也能吸收肉味。 当然，地瓜也洗了不少，切块，同样炖肉，到时候给小娃娃和牙口不好的老人家吃，又香又软糯。 整个营地，男女老少都为了野猪和地瓜忙碌起来。 李老太猜到孙女在其中出力了，抱了她，真是亲也亲不够。 佳音突然想起，她还给奶奶带了礼物，就扯了老太太去看家义背回的筐子。 筐子里装了一把小花，茎叶都没什么出奇之处，唯独花瓣是绿色的。 李老太拿在手里，左看右看，笑着问孙女，“这是福妞给奶奶带的吗？” 佳音点头，低头嗅嗅，很是喜欢这花的清香味道。 李老太还想再说话的时候，正好张神医从旁边路过，见到这花，突然就变了脸色。 “扔掉，快扔掉！” 第一百零六章 难道是小丫头有古怪？ 老太太吓了一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张神医总不会害她啊，待得反应过来，她就举起手里的绿花，打算远远扔掉。 可是，这时候已经晚了。 旁边的树枝上，闪电般窜出两个黑影。 眨眼间就到了跟前，佳音吓得心里咯噔一下，直觉不好。 她下意识就收了一下，不等探看什么东西收到空间的时候，奶奶却惨叫一声，栽倒在地。 一条壮汉手指那么粗的小绿蛇死死咬在她胳膊上，一直没撒口。 远处众人听到动静，都是扔了东西飞跑过来。 李老四一把抄起闺女递给媳妇，然后就抱了老娘。 李老太疼得打哆嗦，还没忘了死死盯着孙女。 方才是两条蛇，另一条是不是咬了孙女？ 佳音吓得根本发不出声音，眼泪哗哗流。 她方才怎么就收了一条蛇！ 若是两条都收进去，奶奶怎么会被咬！ 张神医已经飞速扯了腰带把李老太的手臂捆了。 然后高声喊着众人，“快拿火把来，着急救命，是绿美人！” 旁人没听过绿美人，刘镖头却变了脸色，直接抽出匕首就递了过去。 张神医刷刷割开李老太的衣袖，然后小心把匕首扎进小绿蛇的七寸上。 小绿蛇疼得几乎蜷缩在一起，嘴里也慢慢松开了李老太的手臂。 张神医飞快割开蛇腹，挖出蛇胆，又把那绿花揉碎成汁子，同蛇胆混合在一起。 “老四，把蛇毒吸出来，一定记着不要咽下去，一丁点都不行。” 李老四半点没迟疑，低头就捧了老娘的胳膊往外吸。 一口又一口，吐得几乎都是黑血。 众人吓得喘气都不敢大声，李家老少更是互相掐着手臂，极力忍耐不肯掉眼泪。 他们不能哭，老太太一定不会有事！ 很快，李老四吸出的血色终于鲜红了。 张神医在老太太的胳膊上，划了十字，确定没有毒牙留在里边，这才抹上蛇胆和花汁儿，然后迅速包扎起来。 众人眼巴巴望着他，他抹了一把额头，缓了半晌才说道。 “幸好我在旁边，救的及时，应该是没有性命之忧。但今晚看着一些，别发热，只要熬过去就没事了。” 一句话，终于让大伙儿敢喘气了。 “吓死人了，怎么回事？婶子怎么被蛇咬伤了？” “就是啊，咱们不是都抹了张神医给的药草汁儿。这几日都没遇到过蛇啊！” “婶子福大命大，幸好张神医在旁边。” 刘镖头见张神医确实累了，不想他费神，就同众人说道。 “这蛇叫绿美人，我也是听朋友说过几句。这蛇三年才交配一次，交配时候就要找一种绿色的花，这花的香气，是这种蛇最喜欢的，可以让母蛇多产卵。” 张神医也是点头，指了指那剩下的绿花，“定然是这两条蛇已经盯上这花了，结果花被采回来，它们就疯了，一路跟了回来。方才是发现的早，毒牙也没有留在老太太皮肉里，否则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众人惊得打哆嗦，下意识退了几步，离那花远远的。 说到这里张神医突然想起，问道，“不对啊，这里只有一条，另一条蛇呢！” 这句话可是彻底把众人吓疯了，抱孩子的抱孩子，翻窝棚的翻窝棚的，更有搬动筐篓行李的。 生怕那条蛇藏在哪里，半夜再跑出来作乱。 只有李家人没动，因为老太太当时抱着佳音，佳音又哭得这么厉害，显见这事跟她有关。 可是家义却哭得更加厉害，“那花是我摘回来的，呜呜，我不知道有蛇会咬了奶奶！” 佳音也是哭得打嗝，是她瞧着那花好看，才让哥哥摘的！ 李老二扯起儿子，红着眼睛呵斥，“哭什么，没用的东西！下次小心一些，别再干蠢事。现在先好好照顾你奶奶要紧。” 李老四小心抱起老娘，走向窝棚。 各家已经把孩子抱走了，李老太躺进去，佳音立刻挣扎着爬到一旁，一动不动守着。 家义也是蹲在窝棚外，不肯离开。 众人无法，留下赵玉茹照顾老太太，其余人都去忙碌。 这会儿，其余村人没有找到小蛇，也只能罢手。 原本应该香喷喷的猪肉大餐，因为这场变故，吃在嘴里都少了几分香甜。 一来，大伙都担心李老太，二来对山林的恐惧更添了几分。 如今随便一条小蛇，就能要了命。 再往里走，还不知道有什么危险呢。 李家众人胡乱吃了一些，就去守着老太太了。 张神医差点儿把方才那快地方掘地三尺了，他也不知道想找到什么。 好似是那条消失的小蛇，又好像不只是蛇！ 他烦躁的扯着胡子，突然望见李家的窝棚，心头就是一跳。 在李家时候，叶公子就最喜欢李家的小丫头。 方才，两条蛇扑过来的时候，李老太正好也抱着这个小丫头… 难道一切古怪都出在小丫头身上？ 他随后又使劲摇头，把这荒唐的想法赶了出去。 才过周岁的娃娃，话都说不明白呢，一定是他想多了。 佳音不知道张神医已经对她起意了，就是知道，她也没空闲理会了。 老太太中的是蛇毒，在现代是要打血清的。 老太太的伤口，虽然吸出了毒血，也敷了药，但多少还会有余毒。 否则张神医也不会提醒说，今晚不好过，熬过去才能完全脱离危险。 她的空间小院没有解蛇毒的药，只能再动用冻干粉了。 增强免疫力，应该也能帮助老太太对抗余毒吧？ 她也不管有没有用，扯了赵玉茹就要水喝。 赵玉茹见老太太没什么动静，就出去倒了半碗端进来。 佳音俩手捧着，放到身侧，悄悄放了冻干粉，就要喂给老太太。 赵玉茹不知道水里有好东西，还要拦着，但佳音却坚持，“喝，奶奶喝！” 赵玉茹还想问问张神医，陶红英却进来了。 “嫂子，给娘喝了，福妞不会害她奶奶。” 赵玉茹无法，只能帮着陶红英抱起老太太，把半碗水都喂了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水当真起了作用，还是李老四吸毒血很彻底，熬到夜半，李老太也没发热，倒是起来喝了半碗粥。 李家老少都是放了心，或坐或躺，勉强合合眼。 就是佳音也困得扛不住，缩在奶奶身边睡着了。 这一刻的营地，终于要迎来难得的安宁。 却没人知道，更大的凶险在悄悄靠近。 远处哗哗流淌的小河，冲刷着河边杀猪留下的血迹，然后慢悠悠把血腥味道送了出去… 今天四更奉上，第四章就是书评250的加更啦，下一次加更等书评到300哟，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点点五星好评呀~明人不说暗话，想要多多多多多的五星好评，花花摩拳擦掌的等着大家呢~~~~ 第一百零七章 莫名的恐惧 天色不等大亮，睡在外边的老少爷们就都醒了，实在是太冷了。 有人迷迷糊糊嚷着，“是不是下霜了？这也太冷了，做梦掉冰窟窿里了，冻死人了。” “是啊，再宿营可得想想办法，不能这么睡露天地了。” “一会儿出太阳就好了。” 守夜的人扛不住，眼见大伙儿醒了，就抓紧时间躺在篝火边眯一会儿。 李家的帐篷里，佳音没有听见外边动静，但她突然就醒了。 同样是冷，但她是毛骨悚然的那种冷。 明明她躺在厚厚的褥子上，身上盖了被子，但就是从心里往外的冷。 她爬起来，懵了一下，赶紧去摸奶奶的额头。 幸好，老太太没有发热。 老太太被孙女一碰，也睁开了眼睛，努力坐了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还有些虚弱。 但她还是抱起了孙女，笑着哄着，“福妞担心奶奶了？放心，奶奶好着呢，没事了。” 佳音鼻子发酸，抱了奶奶的脖子，“奶奶，早好。” “好，好，奶奶一定早点好起来。奶奶还要送福妞出嫁呢，福妞别怕啊！” 赵玉茹和陶红英听见动静，也醒了过来。 “娘，你觉得怎么样，好多了吗？有没有哪里不舒坦？” 两个儿媳都孝顺，让李老太越发笑开了脸。 “就是还有些虚，别的都好。” “昨晚的肉汤还有很多，我给娘下碗面条，娘吃饱一些好的更快。”陶红英高兴，赶紧安排婆婆的早饭。 李老太性子刚强，从不肯亏欠旁人半点儿，多吩咐了一句。 “行，多做一碗给张神医，昨晚怕是没少麻烦人家。” 陶红英和赵玉茹赶紧应了，起身去忙碌。 这会儿，天边已经有了很亮了，营地里大部分人都醒了。 只有半大小子们还在贪睡，小娃娃们更是含着手指头做着美梦。 只有佳音，靠在奶奶身边，陪着老太太说话，不肯让她觉得寂寞。 “奶奶，又，吃又！” 李老太连蒙带猜，笑道，“你是说奶奶没吃到猪肉，是不是？不怕，你爹会打猎，以后奶奶还能吃到。” 佳音扭头看看外边，小胖手握了一颗橘瓣糖，悄悄塞到奶奶嘴里。 橘子的清香，甜美的滋味，让老太立刻精神不少。 这样的好东西，她有些不舍得吃。 但孙女捂着她的嘴，就怕她吐出来，真是让她哭笑不得，最后只能独自享用了这样的甜蜜。 别说，糖真是好东西，很快，火烧火燎的胃里就舒坦很多，人也没那么虚弱无力了。 佳音看在眼里，越发后悔。穿越之前，怎么就没在集市上多买几斤。 这种小时候常吃的杂拌糖，没有糖纸，却非常甜美。 她买蛋糕的时候，顺手就买了二斤… 这会儿，家喜家安也醒了过来，手脚并用爬到棚子里看奶奶。 两个小子鼻子也灵，第一句话居然是，“好甜啊。” “对，有甜味！” 佳音小小心虚了一下，迅速给他们一人塞了一个糖球。 两个小子惊喜的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却死死闭了嘴，不敢说话，生怕甜味跑出去。 李老太笑的不成，轻轻嘘了一声，示意孙子们保密。 家喜家安用力点头，凑在奶奶身边，小脸绷着，嘴里的舌头却在疯狂舔舐着糖球。 甜啊，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糖！ 佳音被哥哥逗得咯咯笑，但还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又打了个哆嗦。 李老太和家喜家安立刻扯了被子把她裹成了球… 很快，李老四就请了张神医来给老太太把脉。 张神医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佳音，见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白嫩的胖脸蛋，眨巴着大眼睛。 怎么看，怎么喜气的一个胖丫头。 他越发肯定自己想错了，想要找到那个隐藏的高人，有些走火入魔了。 “都别惦记了，彻底没事了。将养几日，记得吃好的，多歇息。”张神医把了脉，发了话。 聚在窝棚门口的李家老少都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脸。 陶红英赶紧端了两碗肉汤面条过来，邀请张神医。 “神医，给您也做了一碗面条，留下一起吃吧。” 张神医点了头，陶红英手艺好，即便路上多半吃的是高粱米野菜粥，味道也做的很不错，更何况这是肉汤煮的面条，只嗅着味道，他肚里馋虫就闹开了。 李老太舍不得自己吃，搂着小孙女，你一口我一口分起来，很快连面汤都喝干净了。 佳音也没客气，她不吃，奶奶肯定吃不安稳。路上多的是机会，她要继续偷偷投喂奶奶… 营地里，众人也在吃饭，唏哩呼噜，同样香甜。 一大两小，三头野猪，按理说也不少了。 但老少将近一百口人，又是多日没沾油水了，当真卖力气吃一顿，也就勉强够吃罢了。 幸好，昨晚挑着肥肉炸了大半坛子荤油，以后炖菜熬粥都能加进去。 村长吃完，拎着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到了李家窝棚前。 “红英啊，昨晚你娘没吃到猪肉，特意给她留了一块，你看看拾掇了，路上给她做了吃，补补力气。” “好，谢谢大叔。” 陶红英赶紧接了，拎去塞进家里的盐罐子，腌起来。 这样不容易腐坏，吃的时候随便切几块就行。 李老四望着天色，问村长大叔，“赵叔他们回来了吗？” 赵叔早起就有些不对劲，带着村人去附近转悠了。 不等村长应声，赵叔已经一瘸一拐，满脸焦急的走了过来。 “这附近不对劲，好像不安生，咱们要赶紧走。” “怎么不对劲？”众人都是提了心，扭头看着附近山林，好似很安静，并没有什么不同。 赵叔摇头，“说不出哪里不对，也看不到什么痕迹。但就是不对劲，趁早离开。” 众人没在追问，赶紧拾掇东西，准备动身赶路。 左右都是要走的，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赵叔四处走动，吆喝众人尽量精简东西，今日要多赶路。 这次，李老四带了家义走在最后压阵，刘镖头带人开路。 队伍要紧凑一些，不能拉的太长。 众人听了，都有些紧张，小孩子都不敢闹人了。 倒是佳音，一定要爹爹背着。 这般，她就要留在队伍后边了。 很快，众人就出发了，赵叔坐在爬犁上，一直在高声催着众人，“再快一些，赶紧走。注意脚下，别崴脚，别耽搁赶路。” 佳音紧紧抱了爹爹的肩膀，不时扭头往后看。 虽然她什么都看不见，但安静的山林却让她莫名的恐惧，心里突突跳个不停。 第一百零八章 被狼盯上了！ 众人一口气走了半上午，才停下歇歇，老少都是累够呛。 赵叔脸色稍稍好了一些，但吃点干粮，喝点水，又催着众人继续赶路。 幸好，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众人在半山腰发现了一个山洞。 山洞只有一间房大小，勉强能装下老老小小。 赵叔几个前后看了看，就要在这里扎营。 众人累的瘫坐，都是松懈下来。 赵叔却吆喝男人们，“手别离刀，都别走远!” 有人就觉得赵叔太谨慎了，嚷道，“叔啊，你到底在怕什么，这一路也挺安静的啊！” 赵叔瞪眼，骂道，“你知道什么？安静才要害怕！这么大的林子，野鸡兔子，飞鸟，什么没有啊，有动静才是正常的。没动静就说明附近有东西，小兽害怕才都藏起来了。” 众人仔细想想这话确实有道理，立刻都爬了起来。 “老四，你多带人手，就在这眼前砍柴，越多越好，今晚怕是不好过。” 赵叔高声吩咐，又去喊了妇人们。 “晚饭对付一口吃的就行，看好孩子，别乱跑。” 众人高声应了，纷纷行动起来。 很快，男人们就把柴火砍了回来，附近没有水源，妇人们就用存下的水熬粥，只要熟了，一人一碗就是晚饭了。 老人们忙着拾掇山洞，这山洞里不知是不是住过什么大野兽，没什么虫蛇，但有种腥臊气味。 打扫干净，铺上油毡和被褥，倒也能住，起码比之前的窝棚好多了。 大小孩子们光着脚，在被褥上笑闹。 佳音年岁最小，生怕被踩到，就爬到洞口坐着。 李老太惦记孙女渴，端了一碗水过来，眼见到洞口了。 旁边林子边，却突然一声惨叫，吓得老太太把碗扔了，扑上前就抱了孙女。 “有狼！” 营地里立刻乱成一团，男人们拿起柴刀就要冲上去。 原来，村长家的驴子偷偷跑到林子边吃草，这会儿已经被四五只狼包围了。 驴子的脖子，后腿和肚子都被掏开了，疼得惨叫声声。 众人下意识要去抢回驴子，赵叔却拼命拦阻。 “都回来，都回来，不能去！小心狼群冲营地！” 男人们醒过神，纷纷退回来，团团守住营地。 “点火，更多的篝火！” 魏叔王叔几个也是上前帮忙，吆喝着众人往后退去。 很快，众人都退到了山洞口。 妇人们顾不得烫，把差不多熟了的菜粥抬起就跑。 男人们手里握着柴刀镰刀，把妇人和老人孩子护在身后。 百十人，这一刻，大气都不敢喘。 百十双眼睛就那么望着村长家的毛驴，渐渐没了声息，被几只狼拖到了树林里。 村长家婶子身体弱，平日少言寡语，这会儿哭得瘫软。 这毛驴家里养了五六年，他们老两口又没孩子，真是拿它当亲人一样。 如今就这么被狼吃了！ 李老太抱了佳音，凑到跟前拍拍她的肩膀，想安慰几句，但吓得也是嘴唇哆嗦。 倒是佳音偷偷松了一口气，脖子后边竖了一整日的汗毛软了下去。 莫名被威胁的恐惧，才是最让人害怕的。 如今知道是狼群坠在后边，反倒没那么糟糕了。 林子里好半晌才没了动静，有村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小声问道。 “赵叔，狼群是不是走了？” 赵叔脸色青黑，摇头说道，“肯定没走，那几只狼只是前锋，想必这狼群最少也有三十几只。一头驴，只够狼王和几只最强壮的狼分吃，其余都要饿着，更不会放过咱们了。” 听得这话，胆小的妇人抱着孩子开始啜泣。 漫漫山林，被狼群盯上，简直是必死无疑啊。 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呵斥众人，“都打起精神来，狼群还没围过来，你们倒是先害怕了。那还不如直接送去给狼吃肉得了！” “就是，咱们这么多人，还有柴刀镰刀，老四和刘镖头更是高手，对付几十只狼，有什么害怕的！” 赵叔也是吆喝，末了说道，“这些狼没动静了，怕是要等晚上大伙儿都睡着的时候才开始攻击。咱们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攒好力气。晚上才是拼命的时候！” 李老四和刘镖头站上前，“赵叔说的没错，我们俩就能分个十只八只的，其余剩不下多少了。大伙儿一人一刀就解决了！” “老人孩子都在山洞里，也不怕狼群偷袭，咱们只要守住洞口就行。” “对，再多生几堆火！” “磨刀，晚上来几个砍死几个，咱们冬天还能做个狼皮袄穿呢。” 到底都是青壮，手里又握着柴刀，被老爷子们一鼓动，又有大伙儿壮胆气，这精神头就上来了，纷纷高声回应。 营地慢慢又开始活跃起来，轮流吃饭，轮流守洞口，点篝火，添柴，忙而不乱。 吃过饭，简单拾掇一下，赵叔和村长等人就把青壮分了小队，一队七八人，一个时辰轮换一次，死守洞口。 洞口边是陶永英等妇人，手里也拿了木棍，甚至锅铲。 再往里边就是半大小子们，最最里侧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才是老人和小娃娃们。 佳音猜度着狼群不会在天黑时候就发起攻击，于是趴在奶奶怀里早早睡了。 想着后半夜起来，帮忙守夜。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娃娃，人人都觉得没什么用处，也确实没什么也用处，但她就是不放心。 好不容易有了新家，有了爱她如宝的家人，她不想有一丁点失去的可能… 可惜，她白日里，绷着精神，实在太累了。 这一觉睡的极沉，梦里她还在小院里喂鸡喂鸭，突然就有大灰狼跳出来，把小鸡叼走了，气得她大骂。 大灰狼？ 她突然打个哆嗦就醒了过来，手脚并用往洞口爬。 老太太被惊醒，伸手一摸怀里空了，也是吓了一跳。 她好不容易借着微弱光亮，发现孙女爬走了，于是就追上前，刚要抱起孙女的时候，她就被洞口外一对对绿莹莹的眼睛惊呆了。 “狼来了！狼来了，快起来，狼来了！” 老太太拼命叫喊，瞬间吵醒了所有人。 包括值夜的几个汉子，差点儿吓的没了魂！ 所有男人跳起来，抄起柴刀就砍，甚至根本还没看到狼在哪里。 狼群恨极，原本还以为找到了好机会，结果被一个小娃娃和老太太破坏了。 狼王长嚎一声，狼群得了命令，就张开血盆大口，疯狂冲了上来！ 狼的体型不大，比不得老虎黑熊，甚至力气都不如野猪。 但狼是最聪明的野兽，论起团队作战，出乎意料的可怕。 第一百零九章 惨胜！ 这个时候，即便是突然被发现，打破了计划。 狼群依然是分工明确，有的狼群在前边骚扰，有的左右夹击。 一时让众人乱了阵脚，很快就有人被抓伤了手臂，惨叫出声。 赵叔几个，手里挥舞着柴刀，比谁都凶狠，高声喝骂众人。 “顶住，给我往死里砍，不能害怕！越害怕，越没力气！” “我们后边是媳妇孩子，是爹娘！我们退了，他们就要被狼吃了！给我顶住!” 刘镖头论起山林里行走的经验，没有赵叔几个那么丰富，但手头功夫却不差。 特别是李家的战刀在他手里，足够长又锋利，几乎是一个照面，他就砍死砍伤两只狼。 李老四也是，咬紧牙关砍死一头。 一只狼想从他头顶窜过去，被他扯了后腿直接甩飞了。 家义和刘扬脸色惨白，胳膊上挂了彩，却也没有后退一步。 其余村人眼见这般，也是壮了胆气，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拼命同狼群厮杀。 山洞里，老人们抱了孩子，缩成一团，半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 李老太死死搂着孙女，又惦记外边的儿子和孙子，心里真像油煎一样。 陶红英和赵玉茹紧紧守在洞口边，努力给妇人们壮胆。 “都别怕！有狼冲进来，咱们就一起打，一人一下也打死了！一定不能让狼进了山洞！” “一定要杀了它们，不能让它们把孩子叼走！” 妇人们哆嗦着手脚，牙齿都在咯咯响，却一步都没有离开山洞口。 她们是当娘的，谁退，她们都不能退！ 佳音死死揪着奶奶的衣领，狼群和村人混战一团，她只能这么眼睁睁看着，心里急的恨不得吐血。 就在这时候，洞口上边突然有碎土掉了下来，砸在她头上。 她倒吸一口冷气，嗷的一声喊道，“上边有狼！” 李老太猛然抬头，两只狼从天而降，直接就跳进了洞口。 李老太把孙女直接扔进洞里，飞扑上去，一把扯住了一条狼腿。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吓得目呲欲裂，同样扯了另一只狼。 两头狼被拦阻，回身就是狠狠一口。 李老太和赵玉茹的胳膊瞬间血流不止，疼得她们脸色惨白，却依旧没有松开一分。 妇人们尖叫着，举起手里的锅铲和石头棍子，拼命抽打两只狼。 就是洞里的老人也摸了石头，狠狠砸向狼头。 这一瞬，所有人都忘了害怕，忘了哪里受伤，哪里疼。 必须杀死这两头狼，不能让她们伤了孩子！ 刘镖头媳妇儿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匕首，扑上去抱了一头狼，匕首直接扎进了狼脖子。 野狼不甘心，狠狠咬住了她的肩膀，但到底没一会儿就气绝身亡了。 只剩了一头狼，被砸的脑袋流血，终于知道害怕了，拼着断了尾巴，也要飞快的逃出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说着慢，其实只不过几个呼吸之间。 外边的男人们想要救援，都来不及。 倒是逃出去的野狼被村长回身一刀砍在后腰上，直接倒地不起了。 这可提醒了众人，“打腰，狼怕打腰！” 老人孩子们差点儿被狼突袭，这彻底刺激了男人们的血性和愤怒。 他们也顾不得受伤，几乎是拼着被咬，也要把眼前的狼打死。 狼群的计策失败，又死伤大半，狼王就生出来退意。 但李老四可不想放走它，今日已经是死敌，放跑一个野狼，以后都会一直跟着他们，寻找机会报仇。 “杀了它们，一个都别放过，否则以后别想睡觉了！” “对，都杀了！狼最记仇，不能留！” 赵叔被咬了腿，同村长背靠背，对付两只狼。 他们的脸上都是狼血，一如当年在战场一般勇猛。 “今日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被它们耗死在山林里。杀，给我使劲杀！” 村人们挥刀已经麻木了，不记得疼，只记得还剩几只狼。 李老四隐约听着老娘好似在哭，心里刀割一样，咬咬牙，直接窜了出去，奔向那个狼王。 只要狼王死了，今日就赢定了。 狼王也是恼火，本以为是嘴边的肥肉，没想到眼见就团灭了。 它直接跳起，奔着李老四的脖子就是一口。 李老四侧身让开，回手一刀。 刘镖头随后也冲了上去，刘扬和家义更是抬腿就跑。 一时间，战场从洞口，又延伸到了林子边。 所有人都忘了生死，忘了害怕，只知道必须杀了眼前的狼！ 而狼群彻底惨败，也激起了所有的凶性。 一方要保护妻儿老小，为活命。 一方为了填饱肚子，也是为活命。 弱肉强食，是这个世界从未改变的规则。 不会因为一方会说话，会写算，就有所偏重。 但终究还是人类捍卫亲人的勇气占了上风！ 洞口前，最后一只狼被棍子重重敲在头上，呜咽着想要爬远，又被补了一刀，彻底砍掉了脑袋。 林子边，李老四抱了狼王在地上翻滚，死死掐了狼王的脖子。 刘镖头找到机会，一刀砍在狼王的腰上。 刘扬和家义扑上去，齐齐用力，直接扯掉了狼王的半截身子。 狼王的内脏哗啦啦掉在李老四身上，疼得狼王惨叫，万般不甘心的低了头… 不知何时，天边已经泛白了，晨风吹过，山林萧瑟，树叶哗啦啦作响。 许是吓得哆嗦，也许是在为这一场生死搏命欢呼鼓掌。 洞里洞外，好半晌都没人说话。 到底不知道谁，哆嗦着声音问了一句。 “我们是不是赢了？” 这一句好像打开了所有人的泪腺，都是抱头痛哭。 “呜呜，赢了，我们赢了!” “都死了，狼都死了!” “呜呜，娘，我害怕！” “孩子爹，你怎么样，伤到哪里了，呜呜，别吓我，你快应一声！” 老人哭，孩子叫，妇人们疯狂找寻丈夫。 濒死重生的喜悦，让所有人都是痛哭出声。 有高兴，有后怕，更有疼痛。 “张神医救命啊，救命啊！” “我的腿，被咬了一块肉!” 村长和赵叔几个跌跌撞撞跑向林子边，“老四，刘镖头!” 李老四胸前几乎被狼王挠烂了，这会儿又糊了满身的血，格外的恐怖。 他忍着疼，扶着刘镖头站起来，望向洞口，村人们同样也看了过来。 百十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李老四高高举起了拳头，“我们胜利了！” “我们胜利了！”所有人都是跟着疯狂高喊，喊得泪花四溅，喊得又哭又笑！ 村长抹着眼泪，赶紧扶着他们回到洞口。 张神医忙的恨不能长了八只手，吆喝着平日跟他采药的两个小子帮忙，飞快的给众人上药包扎。 但受伤的人太多了，伤药根本不够。 正这个时候，家欢突然高声哭了起来。 “奶，叔，快看我哥的手，我哥的手！” 众人下意识望过去，家仁靠在家欢身边，右手鲜血淋漓，只剩了大半个手掌！ 所有人倒抽一口冷气，家仁的右手…废了？ 今日三更准时奉上，离下一次花花四更就剩22个五星好评的书评啦，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点点五星好评呀~花花继续蹲墙角默默等着大家呢~~~~ 第一百一十章 这个教训太深刻了！ “家仁！”李家人顾不得受伤，齐齐扑了过去。 家欢哭得更厉害了，“大哥是为了救我，用手挡了狼口。呜呜，怎么办，大哥的手还要写字！” 众人也是纷纷嚷着，“张神医，救命啊，快给家仁看看，救救孩子的手。” 家仁被扶到洞口坐了，张神医简单看看就摇了头。 “不行，两根手指连同小半手掌都没了，若是在京都，我还能有点办法。这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只能止血，保证以后另外三根手指还能动。但写字是不成了！” 家仁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下来。 他不后悔救了弟弟，但不能写字，就不能读书了，不能考功名了，不能光耀门楣为家里撑腰… 李老太抱了大孙子，极力忍着眼泪。 “家仁啊，不哭，咱们过了金沙江再想办法。奶奶肯定让你读书，让你继续写字。” 李老二方才伤了胳膊，这会儿顾不上滴血，也拍着儿子的肩膀，“男子汉，不要看眼前，以后肯定会有办法。” 其实他比谁都难过，毕竟儿子延续的是他的读书梦！ 张神医迅速清理干净家仁的残手，上药包扎，然后又去给旁人治疗。 方才那一场恶战，几乎人人都伤了。 最重的还是刘夫人，肩膀几乎被野狼临死一口咬穿。 还有赵叔，原本的伤腿又受了伤，被生生掏去一块血肉。 李老四的前胸也是没有一块好地方了，陶红英和李老太胳膊也被咬破… 说到底，李家人损伤最大。 但李老四杀了头狼，李老太婆媳拼死护住了洞里的老人孩子。 想起方才的凶险，不知道谁抱了老娘和儿子，哭着给李家婆媳磕头，连着很多人也跟着跪下了。 他们在前边同狼群拼杀，根本顾不上后边。 若是没有李家婆媳，他们就是回身去救援，老人孩子怕是也要死伤几个。 “婶子，你们一家就是我家的大恩人！以后只要婶子说一声，刀山火海我都会报答。” “我也是，婶子，呜呜，我家小幺的命就是您救的。” “婶子以后是我亲娘，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李老太焦心，担心大孙子的手，担心儿子儿媳的伤，就连自己的伤都顾不上了。 这会儿，她勉强抬手示意大伙起来。 “都别客气，咱们一起进林子来求活命，互相帮把手是应该的。再说我家福妞家喜家安都在里边，谁敢让狼钻进去？快起来吧！” 村长的胳膊也伤了，忍着疼坐在老妻身边，吆喝众人。 “别客套了，没受伤的赶紧去烧热水，做饭！受伤的省点儿力气，包扎了伤口，还有很多事呢。” 赵叔也是说道，“咱们这样不能继续赶路，总要在这里停个两三天。还要砍树枝搭棚子，打猎做饭，能干什么就干什么。暂时这些狼被灭了，不会有大野兽过来，但也不能太放松。” 说罢，想起方才被偷袭，他又骂道，“方才是那个王八犊子值夜，怎么睡死了？要不是及时发现，大伙儿就被咬断脖子了！” 有四个村人立刻低了头，满脸通红。 白日里神经绷的太紧了，晚上就困得厉害。 轮到他们四个的时候，见周围没什么动静，就互相商量，两人打盹，两人守着。 没想到，守着的两人忍不住也眯了一下… 赵叔还想骂，到底叹了气。 这些人都是普通的庄稼汉，让他们种地拔草都不怕苦。 但想短时间之内，就让他们变成猎人或者兵卒那么警惕勇武，根本没可能。 公平说起来，他们这一路已经很不错了。 特别是方才，拼死也没退后，人人都带了伤！ “算了，下不为例。你们有空闲多想想，一时偷懒，害的就是所有人！” 四人都是用力点头，这次的教训太深刻了，他们保管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张神医手里的伤药不够，只处置了伤重的七八个，其余轻伤就要坚持一下。 他必须立刻进林子去采草药，直接捣碎，敷在伤口，也能消毒止血去热。 另外还要熬制大锅的药汤，人人都要喝一碗。 狼牙上虽然没有毒，但却不干净，被咬伤之后，容易发热。运气不好的，也会危及性命。 几个受伤的村人和半大小子们，连同家喜家安都跟去了林子里。 这个时候，群策群力，所有人都没有偷懒的心思。 幸好，这里已经深入了大山深处，根本没有人迹踏足，药材也多。 太阳升到正头顶的时候，所有伤患都包扎好了，也喝了药汤。 老太太们熬了高粱米菜粥给大伙垫垫肚子。 李老太拿了半瓢粳米，陶红英熬了白米粥，打了两个鸡蛋做蛋花，撒一点儿碎菜叶，撒点盐，就是病号饭了。 众人无论有没有胃口，都吃了一碗。 佳音被奶奶扔进洞里的时候，擦破了额头，虽然没留多少血，但这会儿却青紫的有些怕人。 她本来就白胖，看着更是明显。 李老太找张神医一再确认，孙女不会伤了脑子才算放心。 寄托了全家希望的大孙子已经残了手掌，若是小孙女再出事，她就真是不能活了。 佳音吃了几口粥，凑到大哥身边坐了。 家仁的空碗就放在旁边，她偷偷加了料，兑了水，一定要大哥喝下去。 家仁无法，苦着脸一口喝了，想着妹妹能让他安静一会儿。 结果，佳音却扯了他的左手在腿上划拉。 家仁一时没反应过来，就搂了妹妹叹气。 “福妞不闹，大哥…手疼！” 佳音听出哥哥声音里的哽咽，越发着急想要安慰他。 “大哥，左吼鞋！” 可惜，她的舌头还不算太听话，说的家仁根本听不明白，气得她跑去扯了一根树枝，在大哥旁边的空地上，用左手写了一个李字。 这是家喜家安教过她的，这时候写出来倒也有借口。 果然，家仁立刻就坐直了身体，眼睛都亮了。 对啊，右手废了，还可以练习左手笔。 朝廷也没有明文规定，残疾不能科考。 甚至百年前有个丞相还是跛脚呢！ 他激动的一把抱了妹妹，无声痛哭。 这是绝望中的莫大希望，是他坠入地狱的救赎！ “妹妹，呜呜，谢谢你，我忘了，我怎么忘了！” 佳音被按在大哥怀里，蹭到脑门的青紫疼的她吸冷气，但她却没有动，小手轻轻拍着大哥的胳膊。 作为李家孙辈里最大的哥哥，家仁是骄傲的，又一直把光耀门楣的重任扛在肩头。 突然没了半个右手，他心里的苦痛无人能比。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吃饱才有希望！ 他不能在奶奶面前哭，不能在爹爹面前哭，更不能让弟弟们担心。 倒是这会儿抱着他这个最小的妹妹，才把心里所有的恐惧失望都哭了出来。 李老太绑了一只胳膊，端了水过来，远远见到这般，也是偷偷抹眼泪。 能不能读书都好，大孙子就是种地也饿不死人，再说还有家喜家安两个呢。 但那么善良孝顺的大孙子，她真是怕他一蹶不振，没了心气… 如今好了，哭出来就不闷在心里，不怕闷出病了… 众人不知道家仁怎么想通了，但见他吊着伤手，走出了山洞，帮忙干活，却都是为他高兴。 不时有人撵他去歇着，家仁都是笑着摇摇头。 许是野狼群团灭，震慑了附近所有的大小野兽。 这一晚山洞附近极其安静，不同于先前被时刻盯视的那种，是真的没有任何鸟兽敢靠近。 但众人大半都是伤口疼，辗转难眠。 半夜时候，刘夫人发了热，家仁也脸色通红，说了胡话。 刘镖头和刘扬急坏了，幸好陶红英没有受什么伤，打水投了布巾给刘夫人擦抹降温。 李老二和家义家欢则负责照顾家仁，也是一般法子。 张神医早就准备了药草，迅速熬好，给两人灌下去，直到天色大亮，两人才算彻底退热。 山洞里挤满了人，佳音没敢搞什么小动作，心里急的不成。 幸好，张神医是个靠谱的，有惊无险。 但经过这样的反复，所有人都是有些情绪低落。 如今已经深入山林翻了差不多十几座山了，退是退不出去了。 可人人带伤，随时有发热恶化的，就算有大夫跟随，谁也保不准就要被阎王爷点名。 难道他们选择的活路，其实是条死路吗？ 赵叔的伤腿，伤上加伤，虽然没发热，但也很不舒服。 村长家婶子身体本来就弱，经过狼群袭击这么一吓，也是有些不好，村长一直在旁照顾。 两个主心骨，一时间都没有功夫顾及众人的情绪。 而李老四也要躺着养伤… 这时候刘镖头就站了出来，他也没喊村里人，就带了儿子和家义，一头扎进了林子。 待得村人发现的时候，日头都西斜了。 这三人也回来了，带了五只兔子，三只野鸡，还有一只马鹿，一只狍子。 如此丰盛的收获，让整个营地都沸腾了。 但凡还能动的，包括老人孩子都忙碌起来。 烧水，剥皮，烤肉炖肉，熬鸡汤。 处处是香味，处处是热气。 热乎乎的吃食，饱满的肠胃，让任何人都没了沮丧。 昨日，刘夫人为了救老人孩子，冒死杀狼，被咬穿了肩膀，今日刘镖头又如此神勇，带着丰厚的猎物回来。 这夫妻俩简直是上天给清水村送来的第二份惊喜。 第一份当然是李家了！ 众人边吃边连连道谢，刘镖头亲手给夫人喂鸡肉粥，无所谓的摆摆手，顺口劝着众人。 “吃饱喝足，好好养伤，明日咱们该上路，还是要上路。这天气一日比一日冷，小心把咱们堵山里出不去。外边还不知道怎么乱呢，蛮子是不是打过来了？虽说咱们进山，没少碰到危险，但总比在外边被蛮子拿着刀追杀好多了。” 众人点头，想想外边兵荒马乱，好似真是在林子里好很多。 起码面对野狼，他们都有一拼之力，但对上蛮人铁骑，怕是都只能喂刀。 “好，明早就走，必须早点走出去！” “对，左手伤了，我还有右手呢，肩膀拉着爬犁不耽搁。” “我也是，没伤到骨头，皮肉伤几日就好了。” 众人纷纷商量起，怎么给病号们重新安排爬犁。 病号们听了，也是互相推辞，只要腿没受重伤的，都坚持自己走路，给大伙儿减轻负担。 李老四啃着兔子腿，冲着刘镖头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刘大哥厉害，不愧是做镖头的，几句话就让大伙儿重燃斗志了。” 刘镖头苦笑，想了想也没瞒着，就把遇到李家人之前的遭遇说了。 原来，他们从俊阳离开的时候，也凑了七八家，四五十号人。 本想着人多势众，路上有个照应。 哪里想到，那几家的家眷愚蠢又多事，出门在外，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 不但带了不少贵重东西，穿的也是绫罗绸缎，满头珠翠，结果路上就被人惦记上了。 夜晚时候，一群人拿了柴刀棍棒来偷袭。 他们一家奋力抵抗，甚至顾不得自家马车，被抢走了一辆。 但其余几家却不仁义，有当晚就跑的，也有第二日见他们受伤，偷偷离开的。 幸好，他们家仅剩的一辆马车上，还有些米粮细软。 但过城门讨要的银两太高，三口人正犯愁，就遇到李老四和村人了。 刘夫人喝完粥，精神好了一些，也是叹气附和。 “别说旁人，就是我也带了很多没用的东西。第一次逃荒，脑子乱哄哄，根本没想到会这么…艰难。” 李老四赶紧安慰，“嫂子别上火，虽然艰难，但好在已经过来了。” 刘夫人点头，笑道，“是啊，你们一家可是我们家的福星。先前走镖，你刘大哥就总说捡到宝贝了，有你们叔侄俩，他不知道多省心。没想到，乱世之中，我们一家又得你帮忙，捡了三条命。” “嫂子严重了，刘大哥和刘扬都是好手，就是嫂子都是女子里少见的英勇，是我们一村人走运，才能遇到你们一家。” 旁边有离的近的村人，方才听了个七七八八，这时候就嚷着。 “是啊，我们村运气好，随便捡几个人，都是最厉害的。” 众人都是笑起来，一时营地里越发气氛融洽。 第二日，所有人都是早早爬起来，烧火做饭，拾掇行李，检查爬犁，喂好幸存的大青，就重新出发了。 这一次，没有村长和赵叔安排，但经历过生死，所有青壮都像暴风雨过后折断的春草，重新立了起来，也越发坚韧。 无论是前边开路，后边压阵，亦或者是爬犁的分配，都是村里人自行商量安排。 一路上，分工明确，没人喊苦喊累。 村长和赵叔几个可是欣慰之极，差点掉了眼泪。 他们不是不愿意护着村里人，但还有什么比后继有人，比后辈接过重担更让人高兴的！ 佳音可顾不得这么多，趁着赶路，队伍拉长，附近都是自家人。 她就忙着在空间里做吃的，随时投喂，当然大部分还是馒头。 第一百一十二章 无妄之灾 因为包子之类香味太大，也不好操作。 馒头就方便很多，每次掰下一口大小，直接塞到嘴里，慢慢吃着，谁也发现不了。 于是，一路上，她一会儿坐奶奶怀里，一会儿让爹爹背着，一会儿让娘抱。 歇息时候，李老太去方便，也要孙儿们跟着壮胆… 佳音就像忙碌的小蜜蜂，努力把投喂事业进行到底。 一晃儿，又走了三日，这日中午歇息在一处悬崖下。 半大小子们精力旺盛，一上午赶路都没让他们蔫下来。 众人正喝着水，晒着越来越不暖和的太阳，半大小子们忽然疯跑回来。 家喜家安直接就抱了刘镖头的脖子，“刘大伯，大伯！我们发现一个大蜂巢，有铁锅那么大！” “是啊，是啊，里面一定特别多蜂蜜！”其余小子们也是围上前，眼巴巴望着刘镖头。 刘镖头这人宠孩子，这会儿又没什么事，就索性带了小子们去掏蜂窝。 有村人也是玩心重，跟上去帮忙。 很快，一块大油毡，就被他们简单缝了起来，拿着走远了。 众人担心不成，蜂子会发疯，赶紧寻东西给孩子们遮挡。 李家也不例外，李老太给孙女罩了细纱，又在外边扣了一个大柳条筐… 佳音蹲在里边，眨巴着大眼睛，别提多郁闷了。 笼中鸟，说的就是她了。 幸好，没一会儿山崖那边就传来欢呼声。 有半大小子跑回来报信，“刘大伯把蜂巢罩住，已经从山崖上取下来了，正用烟熏蜂子呢。”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又过了两刻钟，半大小子们欢天喜地的簇拥着刘镖头等人回来了。 刘镖头和一个村人手里抬了个足有洗衣盆大小的蜂巢。 众人都是惊喜，纷纷上前看热闹。 佳音也是好奇，闹着过去。 李老太就抱了她，正好刘镖头低头取了一块蜂巢。 褐红色的蜂蜜，几乎要滴下来。 有妇人眼疾手快，拿了罐子在下边接着。 刘镖头见佳音这个小胖丫头，馋的都快淌口水了，就笑着取勺子，挖了半勺送到她嘴边。 “福妞最小，吃第一口。” 佳音也没客气，啊呜一下就把蜂蜜都吞了下去。 纯正的蜜糖，好似蕴含着无数的花香，这绝不是前世那些超市里号称野生蜜的糖浆可比。 佳音眼睛都亮了，小脸上满是惊喜，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福妞是个小馋猫！” “小孩子哪有不爱吃甜的！” 一边的半大小们着急，都是跳脚嚷着，“刘大伯，还有我们，还有我们！” 刘镖头刚要再舀几勺子，不想，一个幸存的野蜂突然从蜂巢里飞了出来，直直奔向佳音。 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它屁股后边的毒针就迅速扎进了佳音的鼻头。 佳音疼得惨叫一声，哇哇大哭起来。 “哎呀，福妞，福妞不哭！”李老太也没想到，急的伸手直接捏死了野蜂，但却晚了。 佳音的鼻子迅速肿大，好像马戏团里小丑，顶着个大大的红鼻头！ 众人涌上前，都想帮忙，但野蜂已经死了，怎么帮忙？ 倒是佳音这模样，实在是…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第一个笑出了声，然后就连成了片！ 佳音鼻子又疼又痒，本来就难受，见众人这样，哭得更大声了！ 李老太又心疼又想笑，更多是自责。凑什么热闹呢，害得孙女吃了亏。 她赶紧抱了孙女跑去找张神医，张神医也是笑的胡子乱颤，气得佳音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 可惜，她只长了几颗小乳牙，哪有什么力气啊。 张神医到底寻了药膏，给她抹了抹。 难得的清凉，让佳音好受很多，却依旧蔫巴巴趴在奶奶怀里，小手捂着鼻子。 这惹得众人又是笑，纷纷逗弄她。 “福妞，你捂着鼻子干什么啊，让我看看，好不好？” “福妞，听说你鼻子变成红果子了？” “福妞，蜂蜜甜吗，听说野蜂找你报仇了？” 李老太赶紧撵人，“俺家福妞聪明呢，听得懂你们说啥，可别把孩子气坏了。” 众人这才不再逗弄她，倒是刘镖头盛了一大碗蜂蜜过来，让佳音吃个够，也算出出气。 辛苦旅程中，难得这样放松又欢喜的时候。 几乎所有人都吃了几大口蜂蜜，甜了嘴巴，又装了两罐子。 蜂巢也给孩子们分吃了，可惜马上入冬了，蜂蛹不多，那可是极好的东西。 甜食是好心情的催化剂，下午时候，因为这几口蜂蜜，无论老人还是孩子，脚下都轻快很多。 但接下去几日，各家孩子们比平日要闹人很多。 因为只要闹人，就会得到一口蜂蜜… 只有佳音，时不时摸摸自己消肿的鼻子，没有再碰蜂蜜罐子。 几日后，蜂蜜罐子空了，众人又翻过了五座山。 眼见走出了一半还多的路程，众人都是高兴。 但高兴不等持续一晚，第二日早晨就被打破了。 晨起，天上居然落下了点点碎雪。 虽然只下了那么一会儿，却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号。 冬天要来了！ 村长和赵叔等老人凑在一起，都是脸色黑沉。 冬雪这东西，有一场就会很快来第二场，而且一场比一场大，一场比一场冷。 仔细算算，如今才是九月初，冬日来的也太早了。 “老哥，怕是事情不妙啊。” 赵叔紧紧皱了眉头，说道，“今年夏天大旱，按理说秋日该大涝。但先前没太下雨，我还高兴呢。如今看来，这大涝要应在冬天啊。” 村长点头，“看这意思，确实不好，咱们要早做准备。” 刘镖头和李老四坐在一边，也是犯愁。 刘镖头算是这些人里，最熟悉地形的，说道。 “最少还有十七八座山要翻过去，其中有两座尤其艰难。只这两座就要耗费五六日，也就是说，最少要二十天能走出去。” 李老四点头，抬头望天。 “看这天气，二十天怕是坚持不到就要下大雪。到时候更难走不说，天寒也容易生病。但若是找地方留下过冬，这么多人，口粮都是问题。拖到明年春日，外边是什么形势更不清楚！蛮人退了还好，若是蛮人彻底占领了金沙江以北，就更麻烦了。” 进退两难，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沉默。 第一百一十三章 保护神倒下了！ 最后，众人也没商量出办法，只能继续赶路。 不知道是不是天冷的关系，林子里野兽好似突然就少了很多，虫蛇更是不怕了，早就销声匿迹了。 队伍里，老老小小都有些猜测，提心吊胆，脚下越发加快了速度。 但十几座大山，可不是一日两日加快速度就能翻过去的。 又走了三日，第二场雪就落了下来。 这次下了半日，雪花也没有融化，踩下去，已经快要盖了脚背。 所有人都把棉衣掏了出来，没有棉衣的也多裹两层单衣。 李家准备的最早，当然是棉衣人人都有，包括赵叔几个。 只有张神医被叶山“绑”来的时候，只穿了一套单衣。 幸好，李家厚道，早早给赵叔几个准备新袄裤。 赵叔穿了旧的，这套新的就匀给了张神医。 他也不客气，穿的暖暖和和，还催着赵玉茹帮他缝个帽子。 赵叔几个路上闲着无事，鞣制了几块狼皮，但时间还短，腥臊味道很重。 张神医也不嫌弃，扣在头上，日夜都不摘下来。 因为，晚上睡觉实在太冷了，营地里最近听到最多的就是喷嚏声。 又是一个夜晚，雪后格外寒冷。 老人孩子躲在窝棚里，男人们就围着篝火说话，不是不想睡，是冷的睡不着啊。 村长和赵叔几个聚了大伙说话，“看这意思，咱们是不能在大雪封山前走出去了。还是要早做准备，赶紧寻地方落脚过冬。否则老人孩子扛不住，都生病的时候就晚了。” 众人都是点头，“实在是太冷了，别说老人孩子，再有两日，我们也扛不住了。” 李老二开口说道，“叔，咱们找地方落脚过冬也行。但首先要找避风保暖的山洞，而且一两个都不够，这样合心意的地方不容易找。第二就是过冬的口粮，要赶紧采山货，任何能吃的都要收集起来。第三就是囤积药材，备着冬日里大伙儿有个头疼脑热。” “老二说的对，眼前就这三件大事。大伙商量看看，必须分头行动，赶在第三场雪之前，尽快落脚。” 村长敲敲烟袋锅儿，又道，“刘镖头，你走过这片山，找住处的事儿交给你？” “行，”刘镖头一口应了下来，“我恍惚记得，隔了两座山就有一个差不多的地方，但也说不准。给我一个兄弟，再加刘扬和家义，我天亮就出发！” “好，人手你随便挑，路上做好记号，我们循着找过去。”村长摆手，这事就定了。 采药这事，当然是张神医带着半大小子们去张罗。 而采摘一切可以吃的山货，预备冬日口粮，就成了全村人的差事。 如今才九月，起码明年三月份才能出山。 将近一百口人，口粮还剩一个月的量。 也就是说，他们要在这一望无际的山林里，找到供给全村人吃五个月的山货。 这简直是痴人说梦，但做不到也要做。 没谁愿意老人孩子们饿肚子！ 这一路无比的艰难凶险，已经走到这里不容易。 怎么也不能功亏一篑！ 女人把做饭的活计给了老人们，只要歇脚就背着筐子冲进林子。 这时候也不怕什么虫蛇了，不怕黑熊野狼了。 相比饿死，这些都不再让她们恐惧。 佳音早就等着这一刻了，她老老实实趴在奶奶怀里，一点点引着娘亲和婶子脱离大队，然后就把空间的东西疯狂往外搬。 苹果，梨子，大堆的栗子，枣子，还有自杀的兔子，一窝窝的鸡蛋。 所有人都在疯狂采摘山货，核桃栗子，木耳，冻蘑，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也不时有人打到野鸡兔子，甚至是狍子。 所以，李家婆媳拿回来的东西，虽然新奇，倒也不算太扎眼。 就是扎眼，也没谁有工夫多想了。 挣命的时候，能填饱肚子的东西就是好东西，管它哪里来的。 天上掉下来的才好呢，证明老天爷没想饿死他们！ 就这般，走走停停，村人们都忙的红了眼睛。 女人们采摘回的东西，足足装了四个大爬犁。 男人们也没闲着，猎物也装满了三个爬犁。 特别是李老四，又扛回一头落单的公野猪。 虽然这些东西还是不够过冬，但也给了众人莫大的底气。 这般，又走了三日，天气更冷了，晚上刮起了风雪。 众人挤在一起，给老人孩子挡着风雪，也多烧了不少篝火。 但一夜过去，还是有二十多人染了风寒。 五个小娃娃，五个老人，剩下的都是青壮。 李家除了李老太有些鼻塞，其余人都好。 他们的袄裤本来就厚，佳音晚上又偷偷拿出一床旧棉被，加厚了铺盖。 这是家里走时扔下的，被她装了起来。 这时候拿出来，也没人多注意。 李老太和陶红英赵玉茹，把家安家喜挡在中间，家安家喜紧紧搂着妹妹。 而李老二兄弟和家仁家义家欢，又围在最外边。 李家人像洋葱一样，一层层把佳音护在中间。 但她却睡不好，心里火烧火燎一般，着急怎么把空间的粮食拿出来。 要怎么给家里人保暖，要怎么安然度过这一冬？ 结果，不等她想出办法，又出事了。 张神医带了半大小子们采药熬药，许是吹到了风，同样染了风寒。 他仗着自己是大夫，觉得不严重，喝一碗防寒的药汤就算了。 但入夜时候，他就烧的厉害了。 他本就有六十岁了，被叶山一路绑在马上颠簸到李家。没住几日，就跟着逃荒了。 深山老林里，即便李家再照顾，也是吃不好睡不香。 老头儿的身板扛不住，也是意料之中。 但这时候，他是所有人的保护神，突然倒下，所有人都慌了。 李老四带人连夜砍树，在李家窝棚旁边又搭了一个小的。单独给老爷子铺了被褥，生了个小火盆取暖。 这般不会传染李家人，又方便照顾。 陶红英和赵玉茹打水，给老爷子敷额头，见得没用，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把老爷子的棉袄解开，前胸后背都擦抹。 老爷子先前给村人备下的退热药汤，也灌了下去。 但老爷子还是越烧越厉害，夜半时候，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看你往哪里跑，我一定要找出你是谁？” “说，到底是什么神药，把叶小子治好了！” “天下哪有什么不药自愈！” 佳音本来惦记老爷子，偷偷跑来小窝棚看看，结果进门就听到这些。 她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到老爷子身上。 原来，这老头儿一直要逮她的小辫子啊！ 书评到300啦，花花准时奉上四更！下一次就是书评到350，花花再加更啦~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点点五星好评呀，花花需要很多很多的五星好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要大惊小怪！ 陶红英怕闺女被传染了，抱起闺女就小声数落。 “你怎么跑过来了？快回去，小心一样发热，该喝苦药了。” 佳音瞄了一眼张神医，老头儿的脸色通红，额头热的可以煎鸡蛋了。 虽然这老头儿平时很是傲气，同村里人相处不多。 但这一路逃荒走来，该人家老头儿干的事，可一点不含糊。 特别是先前狼群袭击，老头儿凭借一己之力，救治了所有人。 采药熬药，累的半死，人家也没说过什么。 医者仁心，在老头身上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如今老头儿病的这么厉害，于情于理，她都该搭把手，救一救。 可这老头“不安好心”啊，居然心心念念要逮她小辫子呢。 要知道叶公子病愈，她没留下任何把柄和证据，就是叶公子说出去，怕是也没人相信。 偏偏这老头就认准他们李家有古怪了… 陶红英正要抱了闺女出去，李老太就过来了。 佳音立刻钻到奶奶怀里，嫩声嫩气嚷着，“奶奶，爷爷热。” 李老太本来也是心里惦记张神医，就吩咐儿媳。 “你去睡一会儿，我左右也是要哄福妞，在这里坐一下。” 陶红英确实很累，白日要收集山货，晚上要照顾病人，熬的眼里红血丝都出来了。 这时候，她也没在坚持，就点了头。 “娘，一会儿就把福妞送回去吧，小心她也发热了。” “知道了。” 李老太应了，眼见窝棚里只有她们祖孙俩，她就小声商量孙女。 “福妞啊，你看张神医烧的太可怜了。叶公子把他托付给我们家，我们也不能看着他病的这么厉害不管啊。那个白色的小东西，退热的，能不能给他吃一片啊？” 佳音噘嘴，瞄了一眼张老头儿，到底心软了。 哼，看在叶公子给那么多银锞子的份儿上… 她不甘愿的伸出小手，手心里躺着一个小白药片。 李老太高兴坏了，重重亲了孙女一口，然后赶紧给老头儿喂了下去。 张神医虽然病的厉害，还记得吞咽，求生欲极强… 他这会儿在梦里，好似置身火海的鱼，差点被烤熟了。 他气得大骂，想逃也逃不出去。 终于，一股莫名的力量，好似渐渐湮灭了那些火焰，让他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紧接着，又有清凉的水滋润了他的身体，让他越发好过了。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下意识伸手就死死抓了出去，“终于抓到你了！” 村长正扶着张神医，给他喂水，突然被抓了手腕，水碗撒到被褥上，惊了他一跳。 “张神医，你醒了！太好了，你烧了大半晚，再不醒来，大伙儿都要急疯了。” 张神医眼底还有几分红色没有退去，他迷茫的望望四周。 这是新搭的窝棚，他躺在被褥上，门口点着小堆篝火，取暖也照明。 家仁守着火堆添柴，左手拿了树枝，在地上慢慢练习写字。 这会儿他也是望过来，满脸关心之意。 “张爷爷，你饿不饿，要不要给你端碗粥垫垫肚子？” 张神医眨巴两下眼睛，松开了村长的手，问道，“你们刚才给我吃什么药了？” 村长和家仁对视一眼，都是摇头，“没有啊，我们只给你喂两碗水。” “什么水？” “就是上次宿营时候烧过的水啊，这里没有水源，只能喝存下的。” “当真没给我吃药？” 张神医不停追问，瞧着村长和家仁一直摇头，不像说谎的模样，他也迟疑了。 难道真是烧糊涂了，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张神医再睡一会儿吧，已经退热了，别在吹了风。” 村长扶着他躺下，把他方才的问题也当做发烧的胡话了。 张神医确实还是有些虚，躺下没一会儿就又昏昏沉沉睡着了。 很快，家欢和李老三过来换班，家仁和村长就回去歇息了。 就这么，众人轮流守着，天亮时候，张神医再醒来就又恢复了几分。 陶红英要做早饭，但闺女揉着眼睛，一定要跟着。 她没有办法，就把闺女绑在了背上。 佳音被风吹得缩了脖子，趁着娘亲转身，赶紧把家里装细面的袋子又添了半满。 原本只剩了一层底子，她不添一些，怕是再吃一两顿就彻底没了。 陶红英拿了盆子，刚要把袋子拎起控一控，就发现袋子半满了，惊得她心里狂跳。 待得反应过来，扭头去看闺女，闺女已经揉着眼睛，又打起了哈欠。 她赶紧把闺女送回窝棚，趴在婆婆耳边说了几句。 李老太点头，抱了孙女轻轻摇晃着，末了嘱咐儿媳，“别大惊小怪的，在家里时候也不是没见过。” 陶红英眼底忍不住带了喜色，在家里和在这里能一样吗？在家里多发现粮食是改善生活，在这里是救命啊。 她转身出去，当即就单独烧了一个小锅。 大锅给病号们煮面疙瘩汤，小锅就给闺女蒸了一碗蛋羹，其余妇人见了也都没说什么。 一来佳音是整个队伍中年岁最小的，二来鸡蛋是人家李老太捡回来的，给人家孙女开小灶也不过分。 待得早饭烧好，众人各自拿了自己那份，大口吃着。 张神医裹得严严实实，一边喝疙瘩汤，一边挨个打量李家人，最后他也放弃了。 还是别想着找出什么隐藏的高人了，先把自己照顾好吧。 若是老命交代在这大山里，可真是对不住他这神医的名号了。 众人到底都不是什么娇气贵人，吃了药，睡了一晚，早起又吃饱喝足，就好了大半，可以继续赶路了。 队伍一口气走到中午，前边山林里就有了动静，众人下意识捏紧手里的柴刀，防备是大野兽。 没想到，钻出来的却是家义，见到众人他高兴的嚷着。 “村长爷爷，赵爷爷，我们找到住处了！就在前边，师傅让我和刘扬过来迎一迎你们。” 果然，他的话音不等落地，刘扬也呼哧带喘的走出了林子。 他原本就胖，这一路逃荒，居然也没瘦多少。 众人都是高兴极了，赶紧加快了脚步，跟着两个小子往前走。 又走了大约半个时辰，众人就出了树林，来到一块稍显宽阔的山谷。 说是山谷，倒也不算贴切。 这里其实是一片碎石滩，夹在两面悬崖之间。 一面悬崖上，十几丈的高空有一股瀑布流下来，在悬崖下冲击形成了一个不小的水潭。 水潭漾满再流出去，就是一条小河。 小河对岸走个二十几丈，是另一面悬崖。 悬崖离地两丈高的位置，不知被人何时凿了六七个山洞，大小不一。 山风吹了多年，洞口长了些蒿草藤蔓，看着有些萧瑟。 刘镖头正站在其中一个里，探头望出来，笑呵呵同众人摆手。 第一百一十五章 量身定做 他也是艺高人胆大，那么高的地方，纵身一跳就下来了。 惹得队伍里刘夫人吓得惊呼，怕他摔坏了。 周围妇人都是忍不住笑，刘夫人脸红，赶紧快走几步。 一时，众人都到了山洞下。 刘镖头同众人拱拱手，笑着给大伙介绍。 “这几个山洞我都进去看过了，也简单打扫过了。许是位置高，没有野兽进去落脚，只有一些鸟粪。就是冲着风口，里面风大。咱们要住，怕是要把洞口挡一挡。” 村长欢喜的连连点头，“难为你了，居然能找到这么好的地方。这简直就是为咱们量身定做的，终于不用怕过冬挨冻了！” 赵叔几个也是高兴，“这几个山洞，应该够咱们住了。刘镖头说说，每个都多大，能住多少人，咱们赶紧安顿行李，要干的活计还有一堆呢。” 刘镖头从左往右开始数，“第一个和第二个差不多，都能住十二三人。第三个最大，能住三十多人。第四个稍小，但六七口人没问题。第五个二十人左右，第六个也差不多是十几人。” 村里众人都是仰头看向山洞，外边看着都差不多，没什么好坏的分别，朝向也都是一致。 村长想了想，就道，“李家大妹子，你看你们一家正好十二三口，住左边第一个，怎么样？” 李老太背着孙女，也在琢磨这事，全家人住一个山洞，不同外人参合，做什么都方便。 村长这么说，正合她心思，于是就应道，“成，谢谢村长，我们就住这个吧。” 村长又指了第二个山洞，“那挨着老四一家的这个，我们老两口加老赵六个、张神医，还有…” 他迟疑了一下，点了刘镖头一家三口。 “加刘镖头一家，怎么样？有事也方便商量！” “行，那我们三口就跟大叔们一起住了。” 刘镖头一家同李家最熟悉，塞不进一个山洞，住的近一些也好。 剩下四个山洞，村长就直接扔给了大伙儿，“你们看着自己结伴吧，就是记得一起共患难活下来的，可别安顿下来，凑一起又因为鸡毛蒜皮，整日吵吵闹闹。” “村长放心吧，没那不懂事的人。”村人们都是应声。 奔波快一个月，早就让他们的身体和精力都到了崩溃边缘。 所有人都极度渴望安顿下来，一刻也没耽搁，迅速结好了伴儿。 但摆在面前的问题是，洞口太高了，怎么上去啊？ 村长举着烟袋锅吆喝，“一群笨蛋，还当洞口高是坏事呢。你们爬上去不容易，那野兽也不容易，有个坏人来偷抢也不容易！这样，睡在上边才是最安稳了，晚上都不用守夜！” 村人脸红，赶紧点头，“叔，我们知道这山洞好，但…怎么爬上去，怎么进出啊？” 还是刘镖头哈哈大笑，给众人解惑。 “这个容易，大伙儿找藤蔓编个软梯子，我上去帮你们绑好了。先把老人孩子送上去，以后打水啊，进出啊，可以用柳条筐上下拽！” “哎呀，这个办法好。” “我这就去砍藤蔓！” “一起，一起！” 村人们从来不缺行动力，也不怕干活，就是听指挥习惯了，脑子不太灵活。 这时候有了主意，就开始忙碌起来。 女人们同样没闲着，孩子交给老人照看，她们赶紧去割干草，留着一会儿铺床。 还要砍柴，预备做饭，同样忙的脚不沾地。 很快，藤条软梯一个个都编好了，刘镖头后退几步，一个飞冲就跃了差不多一丈高，再扒着山崖上突出的石头，几下就跳进了山洞。 软梯固定好，男人们就迫不及待的往里爬，然后顺了柳条筐下来，又把老人孩子扯进去。 妇人们想着以后要常进出，就试着自己爬软梯。 结果，挂在半空惊叫的，爬了一丈就掉下去的，洋相百出。 一时间吵嚷得峡谷里，热闹的厉害。 村长和赵叔几个笑呵呵看着，积压在心里的焦虑和忐忑，终于散了大半。 整整忙了大半日，天色黑透的时候，各家总算稍稍安静下来。 李家的山洞，被勤快的陶红英和赵玉茹拾掇的干干净净，一个碎石块都没有。 这山洞，差不多是两间房大小，分了里外两部分。 最靠近洞壁的位置，垫了厚厚的干草，干草上是油毡，然后才铺了被褥。 这是李老太婆媳和佳音，还有家喜家安睡觉的位置。 以后中间用草帘子隔开，外边就是李老二李老三李老四和家仁几兄弟的位置。 再往外，还有七八步远才是山洞，这块地方，家里准备搭个土灶，冬天太冷了，就在山洞里烧火做饭。 这样顺带给山洞里取暖，也不用上下折腾。 李老太拾掇着家里的包裹和筐篓，佳音跟在一边，不时搞点小动作。 比如把高粱米袋子、地瓜筐子和粳米罐子都填满… 原本路上，大伙儿把粮食都集合在一起，方便做饭。 如今各家分开住，山洞又进出不方便，就把粮食又分开了。 李家分回来的高粱米只有十来斤，地瓜三十多个，粳米罐子也因为带着全村小娃娃吃小灶，只剩了一层浅浅的底子。 李老太把衣衫鞋袜都摊开在被褥上，准备晾一晾潮气。 她回身还要嘱咐儿媳，明日进山多采山货，毕竟家里这么多人，冬日想不饿肚子，这时候就得麻利一些。 结果，她嘴巴张开，就合不上了。 她眼前的高粱米袋子满的都要洒出来了，地瓜筐子几乎被地瓜埋没了，粳米罐子也是冒尖儿… 这还愁什么找山货填肚子啊! 佳音扶着墙壁，歪歪扭扭走着，最后笑嘻嘻扑到了奶奶怀里。 李老太回过神，紧紧抱了孙女。 虽然她已经习惯了，但还是时不时被孙女惹得心头狂跳，眼睛酸涩… “福妞啊，等咱们家彻底落了脚，奶奶一定立个牌位，天天给老天爷磕头。你就是老天爷赐给咱们家的宝贝啊！奶奶真是立时闭眼也放心了！” 佳音可不愿奶奶说这样的话，她小手一抬，塞了一个糖球到奶奶嘴里，当然也没忘了给自己喂一颗。 李老太哭笑不得，知道孙女看不得她说丧气话。 于是，她就这么搂着孙女，坐在床铺上，感受着怀里的温暖，心里的踏实，还有嘴里的甜蜜… 陶红英踩着倒扣的柳条筐，忙着钉草帘子呢，一回身见满地的粮食和地瓜，她脚下一歪，差点摔下来。 赵玉茹一把抱了她，妯娌俩好不容易才站稳。 李老太赶紧摆手，神色里带了三分欢喜七分小心，压着嗓子招呼道。 “傻看什么呢，还不找筐子，把东西都藏里边去。小心一会儿有人过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得意忘形 “哎，哎！”陶红英和赵玉茹赶紧忙起来，很快就把地瓜都堆到了角落，用干草遮盖起来，米袋子上也罩了小块的油毡，压了石头。 就是洞里来人，只要不跑去到处翻动，就不会发现李家居然有这么多粮食。 妯娌两个忙完，对视一眼，都是欢喜的不成。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们每日负责做饭，看到米袋子就犯愁，恨不得数着米粒下锅。 如今好了，起码一个月不用愁吃喝了。 “明天还是要多采些山货，家里人多，多准备一些总没错。”李老太嘱咐着。 “知道了，娘。” 陶红英和赵玉茹应了，去洞口吆喝下边的李老三和李老四，催着他们赶紧运石头搭土灶。 峡谷里，还有大半村人在篝火边忙活。 夜晚很冷，但人人心里都是热乎乎。 编草帘子，打水烧水，做饭洗涮，忙不完的活计，也有说不完的话。 李老三早和了一堆泥巴，听着媳妇吆喝，就喊了李老四和家义家欢，一起到了自家山洞下。 家义顺着软梯，拎着一木桶稀泥，猴子一样三两下爬上去。 然后，他站在了洞口，李老四就开始往上抛石头。 那石头每块都像小陶盆一般大小，但在叔侄俩手里就像拿个地瓜一样轻飘飘，玩耍着就都扔上去了。 别家看着眼热，纷纷跑来求助。 于是，叔侄俩扔完自家的石头，又挨个山洞去帮忙。 等他们回到自家，李老三已经带着家欢把土灶垒好，开始烧火了。 土灶上安了自家的两口小锅，一口烧水熬粥，一锅煮地瓜。 只是洞口没有挡帘子，山风吹进来，烟气往里跑，呛的众人咳嗽。 李老三憨憨的挠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 “明天把洞口砌上一大半，挡上草帘子，再找木头扣个烟筒，把烟气顺出去就好了。” “行，这就不错了，一会儿吃了饭把筐子篓子摆门口，好歹挡一挡风。” 李老太安慰儿子，相比在林子里夜宿，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很快，家安家喜两个淘气小子也回来了。 一家人难得凑一起，安安静静吃个晚饭。 李老太高兴，切了三个咸鸭蛋，一家人就着高粱米粥和煮地瓜，津津有味的吃着。 山洞很简陋，甚至洞口呜呜灌风，算不得多暖和。 但一家人不用担心野兽突然出现，不用担心虫蛇爬上身，已经是无比的满足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所有人就更忙碌了。 简单吃一口饭，众人就结伴进了林子。 砍柴，割草，捡山货，甚至是砍树挖木桶，做烟筒，家家都是忙的热火朝天。 毕竟要在这里住一冬，又是明知道会有大雪封山，这时候不抓紧囤柴火和食物，简直是在找死。 李家除了李老太抱了佳音看家，其余人都下去了。 李老三嫌洞里太小，不好施展，砍树回来就在悬崖下边折腾开了。 他也手巧，不但做了烟筒，还钉了一个方桌子，几个小板凳。 又怕佳音太小，坐不住，额外多做了一个带靠背的小椅子。 佳音趴在洞口的草垫子上，探头往下看热闹。 其实这些木器用物，她的空间里装了不少，但这时候不方便拿出来啊。 不说刘镖头父子肯定要总来往，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张神医呢。 万一被发现端倪，自然不会有人把她如何，但总是给家里惹麻烦啊。 至于空间里的那些粮食和果子栗子枣子之类，以后现吃现给家里添就行了。 这也是她没有闹着同爹娘一起进山的原因。 所有人像勤劳的蚂蚁一样，尽可能的一点点完善着自己的山洞。 李家不但要顾自己，还要给刘家搭把手。 因为村长家婶子身体不好，赵叔几个不是瘸腿，就是残手，干活总是不那么方便。 再加上一个张神医，除了会看病，其余也是事事拿不起来。 说到底，隔壁山洞也就刘镖头一家和村长还算个劳动力。 老天爷许是对众人确实有几分偏爱，这几日的天气居然比先前还暖和一些。 这给了大伙充裕的时间，悬崖下的柴堆眼见就拔地而起，而且一摞就是三座。 特别是李家旁边那座，几乎同洞口齐平，依靠悬崖搭起，不但挡风，伸手就能拿到柴火，很是方便。 当然烧到最后的时候，还是要下去取柴，但这已经让赵玉茹和陶红英很满意了。 李老四带了村里的青壮们日日都进山去打猎，大的猎物没有，但兔子野鸡却很多。 待得剥皮去内脏，抹上粗盐，放到洞口外，两三日就风干了。 冬日里，放上干菜炖一大锅，就够一家子打打牙祭了。 佳音闲着无事，也开始琢磨帮忙。 趁着洞里只有她和奶奶，她把空间小院的两个半旧床垫拿了出来，悄悄垫在枯草之下。 这样彻底隔住了下边透出来的凉气，又不容易被发现，再铺上油毡和被褥，床铺就厚了很多。 先前给家仁带去学院的两个热水袋，家仁也一路背了过来，但家里人多，根本不够用。 佳音就在空间又翻出一些玻璃药瓶子，老式的，瓶口堵了橡皮塞子那种。 说起来，这还是她前世的爷爷奶奶存下的。 老人节俭，会留下一切他们觉得有可能需要的东西，如今确实帮了孙女的大忙儿。 瓶口的橡皮塞子已经风化了，但削几个软木塞子，也照样能用。 玻璃瓶子里装了热水，摸上去有些烫手。 李老太熟门熟路的缝了布袋子，袋口还是抽绳的。 晚上滚烫的简易热袋塞进被窝里，老老小小，一人一个。 冰凉的脚丫子踩上去，很快全身就暖了，舒坦的所有人都长长叹气。 家喜家安淘气，好奇心重，还要拆开袋子看看，被李老太一人敲了一记。 “你们敢打开，胡乱说出去，以后就别想吃糖了。” 家喜家安立刻就老实了，缩在被窝里，就露了个小脑袋，不时叽叽咕咕说悄悄话。 佳音白日折腾的累了，昏昏欲睡，又被哥哥吵得睡不安稳，于是就一人塞了他们一颗糖球，洞里立刻安静了… 当晚，第三场大雪就落了下来，早起时候，村人下了山洞，积雪就直接没过了膝盖。 所有人都庆幸先前没偷懒，否则这样的时候，就真是抓瞎了。 幸好，小瀑布水量很足，水潭没有被冻住，众人一日打一次水，也不用犯愁。 这般，猫了三四日，李老四就有些闲不住了。 他爬到了隔壁山洞，同村长和刘镖头商量，想出去看看。 能打猎就打猎，若是碰到人烟就更好了，总要问问外边什么情形啊。 否则过了年，往外一走，直接撞进蛮子怀里就坏事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是自家人！ 这想法简直同刘镖头不谋而合，每天圈在一个山洞里，他也要憋疯了。 “好主意，我这几日也在想这事呢。你不来，我也要过去同你说说了。” 他扯了一根树枝，随手在地上画了起来。 “这几十座山脉连接成片，其实整体看上去，有些像颗豌豆。咱们从豆子尾巴那里进来，豆子头顶就是金沙江。如今我们停留这里，若是我没猜错，就是豆子最细的腰了。咱们只要往东走，也许翻个四五座山就能看见人烟。” 村长皱眉，有些担心。 大伙儿闯进山林一个月了，如今一个人手都没折损，实在不容易。 这样大雪封山的时候，万一出去走动，不小心耽搁在哪里，就太危险了。 “还是从长计议吧，开春之后再出去查看也不迟。” 李老四和刘镖头对视一眼，都想试试看。 刘镖头就道，“村长叔，我们不多带人手，就我和老四两人出去。以我们的本事，就是碰到点难处也不怕。” “不行，爹，带着我和家义！”刘扬在旁边听着，立刻就不干了。 家义也是凑上前，疯狂点头，“对，我们也要去。” 刘镖头拍了儿子一记，笑骂道，“一边去，我们说正事呢。” 刘扬却闹起来，“我们都能打猎了，就是大人了，怎么不能听正事了？” “对，你们不同意，我们就偷偷跟着。”家义也是帮腔。 他这一路跟刘扬处的亲兄弟一样，恨不得穿一条裤子，这时候当然也要共进退。 众人被这俩小子闹的哭笑不得，村长想了想就道。 “想去就去吧，左右大伙都在猫冬，也没什么危险。但你们一定记得，不要走太远，早去早回。” “好，叔，我们也惦记家里，一定不走太远。”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各个山洞听说之后都是高兴，都惦记着外边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蛮人退了，还是已经杀到金沙江了，他们甚至隐约还盼着京都没有南迁。 虽然人人都知道，这可能性不大… 第二日，刘镖头和李老四，带了家义刘扬就出发了。 他们也是仗着有本事，怀里只塞了几个高粱面饼子，倒是弓箭和长刀带的齐全。 这是打算出去后一切吃喝，都要从林子里找了。 李家人当然惦记，但也知道拦不住，索性就撒手了。 结果，两大两下钻进林子，一晃儿就是七八日没回来。 李家人再相信李老四和刘镖头的本事，也是有些坐不住了。 山洞口挡了两层草帘子，遮的洞里有些昏黑。 幸好灶台里点了柴火，勉强有个光亮。 锅里烧了半下水，锅边滋滋响着，冒着热气。 李老太抱了孙女，悄悄掀开帘子，往外边的山林里张望。 可惜望了一次又一次，还是见不到人影。 李老太忍不住后悔，“我就不该让老四和家义出去，这么大的雪，遭罪不说，也不安生啊。” 家里的方桌摆在土灶旁边，桌上放了块平滑的石板，家仁左手拿了毛笔，正蘸着水练习左手写字。 他是个能吃苦的，这才几日啊，就写的有模有样了。 家欢坐在哥哥旁边，用小石头敲着榛子和核桃，挑出的果仁放小碗里，这就是给妹妹的零食了。 眼见奶奶这般模样，家仁就道，“奶，你别担心，村长爷爷说了，四叔他们明日再不回来，就派人去迎一迎。” 家欢也是点头，“四叔最厉害了，肯定不会有事。” 李老三坐在草铺边上，手里打磨着一个两层的木架子，预备给家里放碗筷和杂物的。 他也是应道，“是啊，娘，到时候我跟着去，一定把老四他们接回来。” 李老太叹气，很怕小儿子和孙子没接回来，又把三儿子搭进去了。 佳音悄悄望向外边的山林，并没什么心惊肉跳的感觉，她猜着老爹几个应该没事，就抱了奶奶的脖子喊渴，打算转移一下奶奶的注意力。 果然，李老太赶紧去里边墙角找小罐子。 罐子里装了先前林子里得来的野蜂蜜，家里人一直留着，偶尔就给佳音冲水喝。 这会儿，李老太兑了温水，冲了一大碗。 佳音喝了两口，就摆着小胖手喊哥哥过去。 家喜家安馋的咽口水，悄悄瞧着奶奶并没有反对，这才笑眯眯凑到妹妹身边。 兄妹三个，你一口我一口，很快就亲亲热热把蜜水喝完了。 李老太拿起针线筐，刺啦刺啦纳鞋底，到底因为孙女孙女乖巧，暂时少惦记不省心的儿子一些。 第二日早起，天色有些阴沉，老人们都说怕是又有大雪。 这下子，村里人都坐不住了。 各个洞里的青壮都下了山洞，聚在一起商量，赶紧进山去迎一迎李老四他们。 先前说好路上做标记，倒也不怕找不到人。 村长背着手，捏着烟袋锅，在人前走了一圈儿，皱眉说道。 “也不能去太多人，毕竟老老小小都在这里呢，总要防备个万一。” 他点了李老三，又道，“老三，你带上五六个人去，能行吗？” “能行，村长叔，我们这就出发，很快回来。”李老三早就穿戴整齐了，手里握着柴刀，腰上捆着绳子，后背包裹里还有二十多干粮饼子。 他转向村里人，又道，“谁家里能暂时放下，就跟我走一趟，我们家里出干粮。” 立刻有五六个村人站了出来，都是平日同李家走得近，也常跟着李老四一起打猎的。 简单拾掇一下，这些人就要钻进林子了。 这时候，山洞上突然有人高声喊着，“林子里好像有人影！” 众人立刻欢喜起来，李老三抬腿就要往前跑，却被村长拦住了。 人老成精，也更谨慎。 村长劝道，“再等一等，看看到底是不是老四他们？” 这样的深山老林，除了他们这伙人，怎么可能还会有旁人走动？ 众人都觉得村长太胆小了，但也没有反驳。 可等了又等，林子里的人也没出来，山洞里的人也没再看到影子，好似方才一切都像幻觉一般。 但那村人却坚持，“我不可能看错，确实有人影，但四个还是五个，分辨不清！” 李老三等不得了，握紧柴刀就道，“我先去看看！” 他一动，那几个村人当然也要跟着。 于是，几人踩着雪就进了林子。 这一走，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李老三这么脾气好的人，都有些焦躁起来。 难道真是村里人看错了？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的大树后，当真转出一个人影。 李老三等人欢喜，开口就要喊人，可惜下一瞬却变了脸色！ 不对，这不是自家人… 书评350的加更来啦，今日的花花准时奉上四更！差评出没，花花继续需要五星好评+书评，辛苦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点点五星好评呀~~~~~离花花下一次四更就在书评400啦~ 第一百一十八章 山外来客 吴三婶子和孙二嫂住的好好的，有些不情愿搬出去，但见了银子，两人立刻就高兴了。 她们总不能在山里一辈子，开春出去之后，没房子没地的，哪里都要用银子啊，这时候赚一笔，也算意外收获了。 很快，最小的这个山洞，就被倒了出来。 那仆妇许是会武艺，背着美妇人几下就爬了上去，倒是温先生很是废了一番力气，还被张神医嘲笑几句。 李老二回家，就把银子交给了老娘。 李老太嘱咐陶红英和赵玉茹过去帮忙，家里的水桶，锅碗瓢盆，各种用物有多余的也分过去一些。 其实这样的时候，银子当真没什么用处，倒是粮食用物才金贵。 因为这深山老林里，如此战乱寒冬，粮食可以活命，但银子可不见得能买来粮食了。 李老太舍得帮温先生四人，是看在张神医的颜面上，还有就是家里有这个底气。 宝贝孙女在身边，他们一家也不怕缺了粮食。 很快，不等她们拾掇完，佳音趴在奶奶耳边，又给了老太太一个莫大的理由。 “奶奶，大哥读书，找先生。” 李老太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她的眼睛立刻就亮了。 “哎呦，奶奶的福妞啊，你咋这么聪明呢！哈哈，奶奶咋没想到？”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咯咯笑，“奶奶带我去。” 不得不说，这几日家喜家安困在山洞里，最大的乐趣就是教妹妹说话，成果还是很不错的。 佳音虽然还不能说长句子，却发音清楚很多了。 李老太想了想却拒绝了，“不行，再等两日，那边有病人呢，小心把你也连累了。奶奶也不去，你陪奶奶在家做针线。” 佳音立刻蔫了，她不想做针线，她想去看热闹！ 她百无聊赖的躺在床铺上打滚，恨不得再吃几口脚丫子。 陶红英舍不得闺女这个模样，就道，“娘，我背着福妞过去吧，也不多呆，一会儿就回来。” 赵玉茹也说道，“是啊，娘，福妞平日那么懂事，难得想要去玩会，让我们带着吧。” “行了，去吧，去吧。”李老太哭笑不得摆手，“平日还说我娇惯福妞，其实你们哪个也跑不了。等她长大刁蛮任性，就怪你们。” 陶红英和赵玉茹都笑了起来，赶紧给福妞裹小被子，绑背篼。 佳音一人亲了她们一口，笑的欢快。 一时，陶红英背了福妞，赵玉茹背了大柳条筐，乱七八糟拿了一堆，就下了自家山洞。 让给温先生他们的山洞，顶多能住七八人，地方很小。 这会儿温先生四人，再加上张神医，村长，里面已经很拥挤了。 陶红英吆喝一声，让上边顺下筐子，然后她们才爬藤梯上去。 吴三婶子和孙二嫂两家把被褥用物都带走了，只剩了铺床的干草，但也有一尺厚，足够用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见那美妇人病恹恹靠坐在洞壁上，就赶紧忙起来。 铺油毡，铺被褥，安锅烧火，烧水熬粥，忙的团团转。 倒是佳音趴在娘亲背上，眨巴着大眼睛，不停打量温先生四人。 特别是温先生，她越看越是满意。 虽然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也有句话叫相由心生。 温先生相貌堂堂，眼神很是清正，瞧着就是那种最正统的读书人，清高有风骨。 这样的人，给家仁做几个月的先生肯定没问题啊。 众人不知道一个刚满周岁的小丫头，脑子转了这么多，只以为她是好奇呢。 很快，美妇人就被扶着躺在了宣软的床铺上，甚至被窝里还放了几块烫手的圆石。 那仆妇高兴坏里，原本有几分死板的神色里也带了感激。 温先生知道了，更是同陶红英和赵玉茹道谢。 陶红英性子爽快，直接说道。 “先生不必如此，张神医是贵人托付给我们家的，你们同张神医熟识，就也是我们家的客人。更何况我们二哥还拿了银子回去，我娘嘱咐我们要仔细照顾你们。可惜，一路逃荒，家里没有什么好东西，有怠慢的地方，还望先生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温先生扫了一眼那美妇人，见她青紫的脸色已经消退，仆妇正用热布巾给她擦洗手脸。 而洞口的灶台上，小铁锅里正熬着米粥，里面好似加了干菜和肉末，正咕嘟嘟冒着泡，香味引得他想咽口水。 这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明明前一刻就要冻死在山林里了，转眼间就有吃有喝有住了。 待得肉粥熬好，陶红英又切了三个咸蛋，温先生四人，包括张神医和村长都分了一碗肉粥。 村长有些脸红，但岁数大了，嘴巴也馋多了，这肉粥端手上就不想拒绝。 至于张神医已经西里呼噜喝的比谁都快了… 许是在林子里真是遭了大罪，就是那美妇人都坚持喝了一碗粥，吃了咸蛋黄。 饭后，张神医取了备下的药材，赵玉茹又帮忙熬上。 张神医就开始撵人，“行了，咱们走吧，让他们自己看着熬药喝药，好好睡一觉就没大事了。” 陶红英想了想，从带来的篓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个梨子，递给了温先生。 “这是家里从林子里采回来的，不多，先生留着，贵人吃完药的时候，可以去去苦味。” 温先生没想到她会想的这么周到，他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深深行礼。 陶红英赶紧躲在一边，然后拉着赵玉茹下了洞口。 佳音趴在老娘背上，笑嘻嘻同温先生挥手。 温先生愣了愣，赶紧把梨子放到一边，同样挥手… 佳音咯咯笑个不停，越想越满意，可惜奸诈的北风寻到机会，呛的她咳嗽了一声。 陶红英吓坏了，赶紧跑回了自家山洞，眼见闺女喝了热水，并没什么异样才算放心。 李老太心急，拉了儿媳问道，“那个温先生怎么样，瞧着很不错吗？” 陶红英就道，“娘，温先生真是好人，对我们很客气，没什么瞧不起的模样。我们铺床，他也道谢，我们熬粥，他也行礼，客气的让我们别扭。” “是啊，娘。”赵玉茹也是搬了小板凳坐在灶台旁边，小声说道。 “温先生不是眼高于顶的那种读书人，我瞧着他和生病的那位夫人，不像一家人，做什么都要避嫌。但他又恨惦记那位夫人，瞧着真古怪。” “温先生不错就成，其余…咱们不管，那是人家的事。咱们拿了银子，就多照管几分，多帮忙就行了。村里人问起来，也别多说。” 李老太嘱咐儿媳，笑眯眯想着什么时候同温先生提一提教导家仁读书的事。 她们说的这么热闹，家仁都一直坐在旁边练字，从来没有停下。 孙儿如此刻苦，家里自然也要竭尽全力帮忙。 这时候，外边突然有人大喊，“哎呀，刘镖头回来了，老四回来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粮食比钱金贵！ 树后转出的男子，三十多岁的模样，穿戴都不错，却好似习惯性的弯腰探身，倒像是奴仆随从一类。 许是在山林里受了一些苦，他脸上冻得青紫，袄裤被刮得破碎，手里同样拎着柴刀，却更像捏着笔一样，很是别扭。 李老三几个，下意识退后，聚在一起，举起手里的柴刀，高声喝问，“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男子也是满眼的惊惧疑惑，仔细打量李老三几个，然后才应了一句，“我从山外来，是逃荒之人。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这里？” 李老三几个稍稍放了心，不是山匪就好。 “我们也是逃荒到这里的，但很早就进山了。你自己一个人？” 不等那男子应声，树后又传来咳嗽声，随后转出一男两女。 一个女子好似仆妇模样，搀扶着一个穿戴都很贵气的中年妇人。 另一个男子有四十开外的年纪，虽然狼狈，眉眼间却能看出几分书卷气。 李老三几个更惊讶了，这深山老林的，哪里跑出来的贵人和…读书人？ 美妇人咳嗽不停，病的好像很厉害，中年书生很焦急，上前几步同李老三等人行礼。 “几位老乡，你们是住在附近吗？请问村里可有大夫？我们也是逃荒到此，急需地方落脚，不知老乡们可否行个方便？” “你们只有四个人吗？”李老三谨慎问道，中年书生赶紧点头，“对，原本的马车行李几乎都扔在山外了。我们走了四五天没见人烟，实在撑不住，幸好碰到各位了。” 李老三犹豫了一下，嘱咐一个村人当先回去报信，然后才引着这四人往林子外走，但他手里的柴刀始终握的紧紧，从未放下… 那美妇人病得几乎走不了路，中年书生先前还有几分避嫌，后来也顾不得了，同那仆妇轮流背着美妇人前行。 这般，走了好一阵，一行人才回到山涧里。 村长和李老二已经带了七八个村人等着了，点了篝火，当然也带了柴刀镰刀。 虽然有村人提前报信，众人都有猜测，但当真看到四个外来人，才彻底放了心。 因为这两男两女真是不像山匪盗贼伪装的，那美妇人的病也确实很严重。 中年书生没想到山涧里会有这么多人，也是惊了一跳，待得仔细打量山上的几个山洞，还有村长等人，他才上前说话。 他依旧没有报身份，只说是逃荒之人，求大夫和暂时落脚。 并且他主动吩咐那仆妇和随从，把手里的柴刀都交了出来。 村里人见此，当然不能再为难，但也没有让他们进山洞的意思。 只把他们请进了平日简单搭建的一个棚子，棚子里清了雪，也点了篝火，不算如何舒适，却比在外顶风冒雪好多了。 各家山洞里，老人妇人孩子们都掀开帘子，偷偷往下张望。 李家也不例外，佳音更是好奇，可惜没看两眼，就被陶红英抱了回去。 洞口风硬，容易吹得头疼。 张神医岁数大了，不愿意折腾，先前风寒病愈，却越发怕冷了。 这会儿他裹了狼皮袄，戴了狼皮帽子，把自己团成一颗球，才不情不愿的下了软梯。 结果进了棚子，见到那个美妇人和中年书生，他惊得好半晌没说出话。 那中年书生也是惊疑，仔细辨认才试探问道，“可是…济世堂张神医？” 张神医干咳两声，迅速调整一下歪戴的狼皮帽子，“正是老夫，只是不知道温…温先生怎么到了这里？” 中年书生却来不及多说，抓了他的手臂就扯到美妇人身前。 “张神医，快帮我看看…崔夫人，进山之前就染了风寒，路上一直在断续发热，吃了成药丸子，但只是缓解，没有太大效果。” 张神医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怎么走在一起了？这乱世，真是什么事都能碰到。” 中年书生脸色不好，叹气应了一句，“说来话长，神医还是先救人吧。” 张神医给美妇人把了脉，末了直起腰说道。 “不算大病，就是风寒拖的时日久了，但也要吃六七日药汤，好好将养一段。” 说罢，他还是问道，“你们这是打算去哪里，可有人接应？” 中年书生摇头，神色里添了几分复杂，“我们是被蛮子撵进山林的，走投无路，无人接应。若是这里方便，我们能不能在这里借宿几日？” 张神医一摊手，转向村人等人，“我做不了主，还是问问大伙儿吧。” 村长和众人在知道张神医认识来人的时候，就去了戒心。 毕竟张神医一路之上救人无数，很受大伙敬重。 这几人同他认识，想必也不是什么坏人，而且又是孤身闯到这里，对大伙没什么威胁。 但若是把他们留下，山洞都住满了，要怎么安排他们？ 许是看出村人为难，中年书生示意随从拿过包裹，从其中掏出两只五两的银锞子，双手捧给村长。 “大叔，同是天涯沦落人，还请行个方便。我们身无长物，只带了一点银子。若是哪位乡亲愿意出让山洞，这是我们给的谢礼。即便是最小的一个山洞都好！” 村长赶紧摆手，不肯收银子。 “温先生客气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搭把手也是应该。更何况你们还认识张神医，也算半个自家人。银子你收回去，我先给你们安排一下。” 说着话，村长招呼了两个村人，正是吴三婶子和孙二嫂两家的男人。 他们两家平日处的好，这次结伴住在了最小的山洞。 “你们把山洞暂时让出来吧，看看愿意去哪里挤挤都成。” 吴三叔和孙二哥也没拒绝，他们都是一家三口人，也没太多行李，搬去哪里都容易。 温先生却坚持把银子塞给了村长，“劳烦老哥了，这银子一定要给。若是老哥能在给我们讨些热水，简单用物就更好了。” 村长想了想，也就收下了，一只银锞子给了吴孙两家，一只直接给了李老二。 “老二，就你们家吃用之物最充裕，你回去同你娘说说，多照顾温先生他们一下。这几日让他们跟着你们一家吃饭吧！” 李老二应了，就是不给银子，看在张神医的颜面上，他们家也要多照顾几分。 第一百二十章 天下大乱 李家人齐齐涌到洞口，掀开帘子。 果然，不远处，李老四和刘镖头，带了刘扬家义已经钻出林子。 四个人滚得像雪人一样，拉了两个爬犁，爬犁上满满都是东西，显见他们是打到大猎物了。 各个山洞里的村人都是下饺子一样，噼里啪啦往下跳。 小孩子们也是叫着嚷着，要下去看热闹。 家喜家安更是要把山洞跺塌了，李老太扯了他们，一人口扣了一个帽子，这才放了他们下去。 佳音也急的厉害，伸着小手嚷着，“奶，我也要，我也要!” 李老太赶紧寻背篼，待得她们祖孙下去的时候，村人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爬犁包围了。 “总算回来了，你们再不回来，老三就要带人去寻你们了。” “是已经去了，但是遇到温先生他们，就又回来了。” “温先生是谁，村里来外人了？” “对，来了，张神医认识他们，不是坏人。” “老四，你们合适掏了野猪窝了？居然打了三头，还这么肥！” 村人们好像过年一样，热闹的简直像沸腾的汤锅。 他们同李老四说着，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听得人都混乱。 但李老四和刘镖头等人也迅速了解了家里的变化。 眼见李老太背了孩子上前，李老四上前给娘行礼，又亲了闺女一口，笑道，“娘，我们打了三头野猪，够吃一冬了。” “回来就好，东西不重要。说好四五日就会，你们都走了快十天了！全家惦记的都吃不好睡不好，下次别出去了。” 李老太埋怨儿子，还没忘了动手捏捏儿子的胳膊腿儿，怕他受伤。 末了又扯过家义，同样上下打量一遍。 家义得意的眉飞色舞，同奶奶炫耀。 “奶奶，有一头野猪是我绊倒，又抹了脖子，师傅还夸我了！” “傻小子，太危险了，以后可不能这样，赶紧去暖和一下，晚上让你四婶给你做好吃的。” “哎！”家义也亲了妹妹一口，跑去找热水喝。 路上什么都好，饿了可以烤鸡烤兔子，就是喝水不容易。 很快，众人就帮忙把爬犁上东西都卸了下来。 十二只野鸡，七八只兔子，一头袍子，还有三头野猪，收获真是太丰盛了。 村长吧嗒两口烟袋锅，望向李老四和刘镖头。 “村里来了客人，而且病了，老三和老四媳妇在帮忙 照料呢。这野鸡留几只给病人熬汤，兔子肉嫩，分给家里有小娃娃的。至于野猪，晚上炖半头，大伙热闹一下，另外半头，各家分了，留着平日沾个荤腥。剩下两头，你们一家一头。你们觉得怎么样？” “行，听大叔的。”刘镖头和李老四都没意见。 大伙一起奔命，走到如今，就是一个整体。 这些猎物是他们打死，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但也不能吃独食。 这般，大伙都跟着沾光，他们也剩了大部分给家里是最好的。 以后，村里人打了猎物，自然也有他们一份。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村里老少都穿的圆球一般，笑嘻嘻跟着忙碌起来。 老人们扫雪，扩大空地，方便干活儿。 孩子们跟着捣乱，害怕又忍不住去偷看男人们杀猪剥皮。 女人们则是忙着打水烧水，先前的砌好的灶台又派上了用场，各家的铁锅拔下来，再安到这里，很快就可以炖肉了。 这时候没地方找白菜萝卜去，幸好赶路时候没少采野菜，都晒得干透。 用水泡一泡，洗干净，炖了猪肉也不错。 不过一个时辰，山涧里就是热气萦绕，香味四溢了。 赵叔担心有野兽跑来，安排了半大小子们放哨。 半大小子很欢喜被委以重任，拎着柴刀四处走动，各个抬头挺胸，小模样骄傲极了。 温先生四人在山洞里，听着下边热闹，也是心热。 他们进山林五六日，可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人，有种重回人间的恍然和欢喜。 温先生就问道，“琼嫂子，夫人退热了吗？” 不等冷脸的琼嫂子应声，原本闭着眼睛的美妇却开口了。 “师兄，我没事了，不热了。你下去看看吧，替我好好谢谢这些人，以后…以后我一定好好报答你和这些乡亲。” “师妹，不要这么说。”温先生也随着改换了称呼，压低声音劝道，“事情已经如此，你要放宽心，身体要紧。” 崔夫人却摇头，“师兄，以前是我太懦弱了，才会被如此欺辱。以后，我不会了。你别劝我，我心里有数。只是师兄冒死回头搭救，我…” “不，师妹，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我先下去看看，你歇着！”温先生好似怕她说出什么，赶紧拦了话头，然后喊着那个随从，“温海，一起下去。” 随从赶紧先下了藤梯，在下边接着，防备温先生掉下去。 待得主仆两个到了空地，村人纷纷热情打招呼。 “温先生来了，很快就能吃猪肉了!” 温先生笑着点头道谢，村长招呼他上前，替他介绍李老四和刘镖头。 “这是我们村里的两大保护神，先前出去探路了，刚回来。” 李老四方才听老娘提了一句，知道家里想求这温先生教导侄儿，于是他很是客气，当先行礼，然后同温先生攀谈起来。 他们这次意外走偏了一点儿方向，翻了三座山，并没有见到人烟，担心家里，就赶紧回来了。 不想家里人一步没出去，反倒等来了温先生一行。 草棚里生了篝火，也有人拿了陶碗，倒了热水。 手里没有活计的村人，都凑过来听李老四和温先生说话。 温先生想起外边的混乱，也是叹气。 “外边彻底乱了，半个月前，蛮人打到了京都，又一路南下。我们从京都出来时候有些晚，差点儿被蛮人追上，无法之下只能进了林子。” “蛮人有多少铁骑？京都和沿途百姓都跑掉了吗？”刘镖头追问了一句。 温先生脸色更差，应道，“不知蛮人有多少，但四处都是马蹄声，应该是举全族来袭。因为迁都太突然，路上又重重险阻，很多百姓都没有及时南迁。一部分被蛮人杀的血流成河，还有一部分被蛮人抓走了。” 他烦躁的喝了一口热水，忍不住骂道，“朝廷上那些酒囊饭袋，平日榨取民脂民膏，供养己身，等需要他们保护百姓的时候，他们比谁跑的都快。” 村长听得脸色不好，也是骂道，“皇上都跑了，还能指望谁。” 众人都是后怕，“幸好咱们走得早，又直接进山了，否则这个时候就没命了…” “原本还觉得咱们够苦够遭罪了，没想到相比外边，已经很不错了。” “那开春怎么办，咱们总要出去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车到山前必有路！ 村长不敢让村人这么说下去，生怕弱了心气，就吆喝道。 “别瞎猜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咱们只要不走错路，出山就是金沙江，到时候过江就安全了。蛮人再厉害，还能专门盯着咱们这几个人追杀啊？咱们又没银子，别把自己想的太重要！” 众人被吆喝几句，不但不生气，反倒心里舒坦了。 也是这个道理，他们又不是什么贵人富人，蛮人没理由咬着他们不放，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也不会有大问题。 于是，很快众人就把这种担忧扔到了恼怒。 当然，也是因为…猪肉炖好了！ 热乎乎的猪肉炖干菜蘑菇，一人抱了一大碗，喝汤吃肉，就是寒风冷了一些，众人也吃的满头大汗。 不时说笑几句，吵得山间沸反盈天。 妇人们特意给小娃娃们做了小灶，把煮熟的猪肉和泡好的蘑菇切碎，只加了一小把米粒，熬得软糯又香喷喷。 小娃娃们吃的头都抬不起来，倒是佳音嫌弃野猪肉带了腥膻，只吃了大半碗。 陶红英抽空揉了一小块面团，端了肉汤等物又去了小山洞，抓紧擀面条，给崔夫人做了病号饭。 佳音穿着红色的袄裤，带着兔皮的帽子，没有普通农家孩子的脏乱，反倒白白胖胖，干干净净，分外可爱。 她跑去床铺边，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崔夫人，不说话也不淘气。 崔夫人咳嗽轻了，但依旧不舒坦，睁眼见到这么一个胖娃娃，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是谁家孩子啊？” 佳音指了门口忙碌的陶红英，轻轻应了一声，“我娘家的。” 这般奶声奶气的小模样，瞬间让崔夫人心头变得甜软。 她习惯性的想给见面礼，但一动手才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 于是，她脸上就多了几分落寞，只摸摸佳音的脸蛋，小声说道。 “小丫头，你真可爱啊，好好长大，长成美丽的姑娘。” 佳音看得出她眼里的温柔和落寞，有些心疼，就伸出小手塞给她一个小东西。 陶红英抬头见闺女跑到里边，怕她淘气，赶紧喊道。 “福妞快过来，别打扰夫人歇息。” 眼见佳音哒哒跑出来，她就嘱咐琼嫂子。 “再过盏茶时候，这面条就熟了，盛出来就可以给夫人吃了。吃完面条，才能吃药，张神医说这药有些伤脾胃，不能空腹。” 琼嫂子赶紧点头道谢，陶红英笑着摆手，“一会儿我让家里小子给你送饭过来，你先照顾夫人吧。” 说着话，她就背了佳音下去了。 一顿猪肉吃的众人都高兴，肚里有食有油水，心情也好，什么蛮人啊，乱世啊，就更不犯愁了。 男人们说闲话，女人们加紧吃一口，还要拾掇洗涮。 待得忙完，天色也彻底黑了，风雪刮的越来越大，众人就赶紧回山洞了。 温先生爬上小山洞，见崔夫人坐着发呆，就问了一句。 “师妹，可是又不舒坦？” 崔夫人抬头，难得笑着应道。 “没有，让师兄担心了。我方才吃了面条，也喝了药，已经好多了。” 温先生听得高兴，对李家是一百个感激。 “虽然给了银子，但这个境况，粮食可比银子金贵。咱们过来吃了两顿饭，一顿肉粥，一顿肉汤面条，李家实在是太大方了。” 崔夫人也是点头，扬了扬手里的小块油纸，笑道，“方才，李家的胖丫头还给了我一块糖，特别甜。” “那个最小的娃娃吗？”温先生很是意外，夸赞道，“家风真是重要，一个小娃娃都如此义气大方。” 崔夫人想了想就道，“师兄，我们留在这里住到开春，同这些人一起赶路吧？暂时我们身无长物，无以为报，但适当时候，师兄同村长和李家说几句，待得到了江南，我们必有厚报。” 温先生点头，“我也是这般想，只不过这个冬日，要劳烦李家更多了。” 沉默寡言的琼嫂子突然插了一句，“我可以去打猎，同村里人换粮食。” “这也是个办法，但还是有些不够。”温先生沉吟了一下，又安慰崔夫人，“师妹别担心，尽管安心养病，其余事情交给我。” 崔夫人只能点头，她这身体真是帮不上什么，或者说不添乱已经很好了。 温先生下了山洞就同随从一起，到村长的山洞借宿了。 他不知道隔壁山洞里，李家人已经在琢磨给他找份差事了。 “娘，温先生明理睿智，应该是个好先生。”李老四首先开口。 李老二也是笑着附和，“是啊，我也同温先生多说了几句，难得他没什么古怪脾气。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应该有功名在身。” 家仁听在耳朵里，隐约有几分猜测，眼睛就亮了。 李老太心疼孙子，拍拍他的肩膀，“别多心，家里看着机会难得，想让温先生教你读书。否则一冬这么长，不好白白浪费了。” 家仁忍着激动，连连点头，“谢谢奶奶，我一定好好学。” “我倒是希望你不要好好学，好好的孩子整天跟老头一样，该玩也要玩，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 佳音躺在奶奶怀里，听着家里人说话，打了个哈欠，很快睡了过去。 灶火跳跃着，橘红色的光照得山洞里，分外的温暖。 洞外的山风努力想要冲进来不耀武扬威，可惜撞破头也没成功。 砌了大半山洞口的石墙抹了厚厚的泥巴，就是供给全家走动的门也挡了两层草帘子，外加一层油毡。 洞外是寒冷的冰天雪地，是乱世的喧嚣，也许还有无数的绝望和迷茫。 但这一刻，一家人聚在一起，就好似什么都不怕。 特别是李老二、李老三和李老四，兄弟三个商量明日把今日杀猪时候，被血腥沾染的积雪都清理了，推进河里，免得再被野兽嗅着味道寻来。 先前狼群的教训实在是太深刻了，绝对不能重蹈覆辙。 李老三还要再砍两棵树，帮小山洞那边也打个桌子板凳之类。 冰天雪地的，温先生他们主仆四个，怕是也走不了。 这般常住几个月，该置办的都要置办起来。 闲话几句，一家人才小心摸索到床铺，纷纷合衣睡下了。 早起太冷，家家都在各自山洞里吃早饭，预备太阳暖一暖，再下去活动。 不想，李家刚把早饭端上桌子，就听有人在山洞下边喊着。 “老嫂子，红英！” 陶红英麻利的把闺女的蛋羹碗藏起来，然后才趴在洞口看下去。 “三婶子，你吃早饭了，上来坐会，吃一口啊？” 原来下边是吴三婶子，旁边还有她家男人，两人都是一脸急色，拼命摆手问着。 “红英，你快看看，我家狗剩子是不是跟家喜家安睡一起了？” 陶红英赶紧回身，家喜家安正坐在桌边啃地瓜呢，哪有狗剩的影子。 她就应道，“婶子，狗剩儿没来啊，没在我家睡觉！” “完了！”吴三婶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狗剩儿丢了，狗剩儿丢了！” 书评400的加更来啦，今日的花花依旧准时奉上四更！咳咳咳，这几天花花连续四更有点吃不消了，现在调整下加更规则，评论新增100就加一更~离花花下一次四更就在书评500啦~辛苦宝子们动动手指，给花花五星好评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利箭传信！ “什么，孩子丢了？” “孩子怎么能丢呢？” 各个山洞里，村人听到动静，都麻利的爬了下来。 老人们更是挨个点数，生怕自家孩子也不见了，顺道也找找狗剩儿是不是藏哪里了。 吴三婶子夫妻俩命苦，年轻时候，一连生了两个孩子都没站住，三十多了才有狗剩儿。 狗剩之后又生了个小丫头，结果两岁上也没了。 狗剩儿是实打实的独苗，平日看的比眼珠子还重。 若是以前也不至于一晚上都没发现孩子丢了，毕竟山洞小，就两家人，两个孩子。 但昨晚换了山洞，狗剩儿又一直同几个半大孩子玩在一起。 睡觉时候，他们两口子就以为狗剩儿嫌挤，跟着小伙伴去睡了。 他们唯一一次没有上心，没有挨个山洞问问。 不想，今早吃饭，两人还不见孩子回来，就喊了几句。 毕竟谁家的粮食都不多，不好让孩子蹭住还蹭吃。 结果，问一个山洞，狗剩儿不在，再问一个，还是不在！ “狗剩儿，狗剩儿，你在哪儿？你快出来啊，别吓娘啊！” 吴三婶子喊得嗓子都哑了，红着眼睛，几乎要疯了。 吴三叔也惨白着脸，扎着双手，蒙头苍蝇一样乱撞，见谁都要儿子。 村人迅速聚在一起，望向村长和赵叔几个。 村长挥了烟袋锅，直接吩咐众人，“大伙儿散开，在周围好好找找，就是找不到孩子，也要找到点儿东西。” 众人心头一凛，都是预感不妙。 这样冷的天气，孩子别管是被野兽拖去，还是陷在哪个雪窝子里，下场都不会好… 除了里山洞不方便上下的老人，还有各家的孩子，所有人都散开来，纷纷喊叫找寻。 很快，在窝棚后十几步的地方，一个村人发现了一把弹弓。 吴三婶子直接扑了上去，抱着弹弓就哭开了。 “这是狗剩的，狗剩的！他睡觉都抱着！娘的狗剩啊，你去哪了？你有事，娘也不活了。” 她哭着就要奔向旁边的石头，被村人赶紧扯住了。 村长皱眉，还要说话的时候，一只羽箭突然从前边的林子里射了过来。 刘镖头最想先发现，眼疾手快扯开了村长，“小心！” 村长一个踉跄摔倒，那羽箭从他肩膀边飞过去，直接扎进了孙二嫂的后背。 孙二嫂本来在弯腰劝吴三婶子，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危险。 她疼得惨叫一声，就直直趴在地上。 “退，往回退！” 刘镖头大吼一声，扯了旁边的村长和赵叔两人就往回退。 村人们也炸了窝，连滚带爬往回跑。 李老四和家义一人扯了一个，把吴三叔和吴三婶带回了窝棚。 众人惊魂未定，躲在窝棚后，但山林里却再没了动静。 陶红英半抱着孙二嫂，小声说了一句，“箭上有纸条！” 众人循声望去，都是松了一口气。 那只箭被陶红英握在手里，原来是扎的太浅，方才一折腾，已经掉了下来。 孙二嫂的棉袄浸了血色，却不多。 李老四一把拿下纸条，拆开一看，倒也简单，只有四句话。 “东北三十里，粮十袋，银二百，明日正午换孩子。” 狗剩这是…被绑架了！ 所有人都是半晌没有说话，他们本以为这深山老林里，只有他们一伙人在活动。 没想到，不但有别人，还这么容易就绑架了他们的孩子！ “大意了，咱们落脚在这里，住在山洞里，就以为什么都不用担心。白日夜里都没安排人手值夜，这就被人钻了空子！” 村长脸色不好，很是自责。 赵叔更是紧紧握了拳头，“我也是托大了，刘镖头说起这里是蚕豆腰，离外边最近的时候，我就该提醒大伙儿…” 李老四也是皱眉应道，“我们白白出去这么久，居然没发现这附近还有旁人。” 这会儿，孙二嫂被背回去，找张神医上药。 吴三婶子哭都没有眼泪了，满心的绝望。 “粮十袋，银二百？我家根本没有，要怎么救狗剩？” 吴三叔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恨不得一头撞死。 儿子还活着，这是好事，总比冻死或者被野兽叼走要好。 但绑匪要的东西，全村都凑不出来来，要怎么救儿子？ 村人也是七嘴八舌，跟着着急出主意。 “银子不够，就往袋子里放石头，粮食不够就塞干草。能不能骗过这些土匪，先把狗剩换回来？” “你当土匪都瞎啊，他们肯定会验货啊！” “都别吵了，”李老二高声打断了众人，然后说道，“你们听我从头到尾捋一下，咱们再决定怎么救。”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首先这些人应该是知道我们这里有人，过来查看。许是见我们正杀猪炖肉，人很多，他们才没敢露头。若是我猜的不错，估计狗剩是去尿尿或者捡弹弓，跑到外围，被这人顺手抓去了。” “有可能！昨天太忙乱了，咱们都在下边，也有柴刀之类。来人若是不多，肯定不敢动手。”村长点头，其余人也觉得有道理。 李老二背着手，又道，“他们回去之后，许是在狗剩嘴里听说咱们只是逃荒的百姓，就不想多费功夫了，送个信来，要咱们把东西送去。咱们有，他们说不定把我们都留下杀掉，然后再来抢个彻底。若是我们没有，那他们也没搭什么。 只看他们方才射箭过来，根本没有避开人群，就能看得出这些人不是同样逃荒进山来躲避的百姓或者流兵，应该是悍匪，手头上血腥无数的那种，不拿人命当回事。” 众人越听越是心里往下沉，他们以为这里安全之极，哪里想到，床铺旁边居然睡了一头吃人的老虎。 他们一直在同这样凶狠的山匪做邻居！ 赵叔深深吸了一口气，“若是老二说的没错，那咱们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做好拼命的准备了。不只是为了狗剩，这群山匪不除，咱们就时刻都有危险。” “对，而且要快！”刘镖头也是说道，“他们这是没把咱们这些逃荒的看在眼里，以为咱们要吓得哆嗦一团，凑粮食凑银子。若是这个时候，咱们跟在方才送信的人后边，摸到他们的山寨去，就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起码有机会偷偷把狗剩儿先救出来。” “那就走，越快越好！”李老四提议，“银子和粮食都要准备，装个样子，万一被发现，总能骗上一时半刻。” 第一百二十三章 救孩子，杀山匪！ 村长望向所有村人，长长呼出一口气，高声道，“这一次出去，肯定有拼命的时候，你们谁要跟去，一定想好了。若是怕死不想去，那没人会埋怨你，但只要去了就要听命令，到时候胆小不敢挥刀，害了自家兄弟，就别怪大伙儿看不起！” 一个光棍汉上前一步，吆喝道，“村长，算我一个，我就老哥儿一个，死了也不怕拖累旁人。狗剩可是我看着长大的，这些山匪太缺德了，动什么也不能动咱家孩子啊！” “对，动什么不能动孩子！这些人必须死，算我一个！野狼我都杀了，还差几个山匪吗？咱们为民除害！” “对，为民除害！” “老子以后出去也有吹牛的了，杀狼杀山匪，谁比老子更厉害！” 不得不说，进山这一路，村里青壮已经被艰难困苦磨炼的多了三分凶悍，再不是老实懦弱的模样。 眨眼间，青壮就都站了出来，没一个怕死退后的。 村长和赵叔等人无比欣慰，吴三婶子和吴三叔更是哭着磕头。 “我们给大伙儿磕头，呜呜，谢谢大伙儿去救狗剩。等狗剩长大，让狗剩给大伙养老。” 那光棍汉一把扯起两口子，无所谓应道，“都是自家孩子，怎么可能不去救回来。等狗剩长大出息了，给我们多买几坛子酒喝就行了。” 村长同赵叔和李老四刘镖头几个商量了几句，就开始分配任务。 准备麻袋塞干草，假做是粮食。 但银子却最好要真的，万一匪徒要眼看，可以拖延一下。 所有人都带上柴刀和弓箭，穿厚一些，又带上三日的干粮。 各家翻找所有白色的衣衫或者布单子，分配下去，帮着众人隐藏行迹… 一条条命令传下去，整个营地，各个山洞都跟着忙了起来。 李家的包裹里有一块象牙白的料子，准备中午吃的高粱面饼子也有十几个，都被陶红英拿了下去。 李老太狠狠心，把家里的银子也都包了，就要下洞口。 佳音急的跳脚，“奶，带我，带我！” 李老太还以为孙女不舍得银子呢，麻利把孙女背上，一边下藤梯，一边劝着。 “福妞啊，咱不心疼银子啊，只要人好好的，以后总有机会再赚回来。但狗剩才八岁，必须救回来，否则他爹娘就活不了了。” 其实老太太也心疼，家里这点底子都是儿子儿媳的血汗钱啊，就这么拿出去，好像挖了她的心一样。 但事分轻重缓急，为了救人，这时候也不能小气了。 各家同她想的一般，男人们往袋子里塞干草的时候，妇人们就纷纷掏了银子放到桌上。 有碎银子，有铜钱，孙二嫂甚至带着伤，把先前温先生给的那五两银锞子都送了过来。 当然最多的还是李家了，足足有一百多两银子。 吴三婶子已经哭得起不来了，这是各家的底子，这个时候为了她的儿子都拿了出来。 温先生也送了二十多两银子，“我们身上只有这些银子了，希望能帮上忙。说起来，那些山匪也许是跟着我们后边找来的，是我们连累了大伙儿。” 村长赶紧摆手，“温先生不要这么说，这些山匪离我们太近了，就是昨日不跟着你们过来，以后也总会寻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大伙儿没有防备，不怪你们。” 村人都是点头，后悔先前缺了警惕之心。 但后悔也没用了，只能尽力弥补了。 李老四和刘镖头带队，两人拿了装银子的袋子，嘱咐众人检查柴刀弓箭，干粮和火折子，然后就要立刻出发了。 这时候，张神医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琼嫂子。 张神医拿出一个小药瓶，“这里面是我留着防身的一些毒药，你们过去之后，若是能找到机会，就倒进水里，保管那些山匪喝下去，半刻钟就死彻底了。” 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回想平日有没有得罪这老头儿。 医毒不分家，真是谁惹老头不高兴，是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张神医把大伙儿的神色看在眼里，得意的抬了下巴，傲娇的哼了一声。 倒是一边的琼嫂子把药瓶接了过去，塞到怀里，说道，“我会轻身功夫，夫人吩咐我跟你们一起去救人。” 李老四和刘镖头都没拒绝，有毒药和高手加入，他们此行的把握也大一些。 佳音趴在奶奶后背上，小声喊着，“爹，爹！” 李老四听见，上前给闺女扯了扯帽子，“别担心，爹很快就回来！” 佳音却央求，“爹，带上我，我跟你去！” “不成，”李老四难得瞪了眼睛，“你在家陪奶奶，爹爹是去救人，不能分心照顾你。” 佳音其实也知道，她去了不见得能帮上忙，但这样时候，爹爹和村人要真刀真枪去拼命，她就想跟着！ 万一呢，万一能帮上忙呢… 可惜，李老四已经扭头吆喝众人走了。 “出发，救孩子，杀匪徒!” “出发，出发！” 众人挥舞着手里雪亮的柴刀，一头钻进了林子！ 村长担心山匪调虎离山，留下了七八人。 所以，包括吴三叔在内，村里一共走了二十青壮，外加一个琼嫂子。 眼见他们走得没了影子，村长深深吸了一口气，高声吩咐留下的众人。 “赶紧打水抱柴火，然后进山洞，不等老四他们回来,谁都不准下来！各家洞口不能离人，白天晚上都给我守住了，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老人妇人孩子们都是应声，然后就忙开了。 拎水，运柴火，准备趁手的木棍镰刀放洞口。 先前觉得取柴方便的柴堆，如今也成了轻易爬进洞口的隐患，妇人们连拉再扒，都把柴堆推倒了。 琼嫂子跟着队伍去救人，小山洞那边就只剩病弱的崔夫人了。 李老太不等温先生开口，就喊了陶红英过去帮忙。 佳音不能跟爹爹去救人，心里没着落，索性扯了大哥一起去小山洞。 果然，温先生不放心，又有李家人作伴，不用避嫌，他就带了温海也留在了小山洞。 闹了一早晨，这会已经中午了， 陶红英惦记李老四和众人，有些吃不下饭，但却没忘了给崔夫人做病号饭。 家仁坐在灶台口，一边帮忙烧火，一边在石板上练习左手字。 果然，温先生很快就注意到了，坐到一边看了半晌，问道，“你怎么练的是左手字？” “回先生的话，因为我右手不方便。”家仁恭敬应声，然后把藏在袖子里的右手伸了出来。 张神医的医术不容置疑，家仁的右手虽然缺了两根手指和一条手掌，却恢复的不错，不仔细看，也看不出太大异样。 甚至剩下三根手指还能动，就是不如先前灵活。 陶红英心疼侄子，也想给温先生留个好印象，就帮腔说了几句。 “我们先前在林子里遇到了狼群，这孩子为了救他弟弟，用手挡了狼口。这孩子喜欢读书，也聪明，若是不逃荒，这个时候该考童生了。” 温先生点点头，再望向家仁的眼里就带了几分欣赏和怜惜，温和说道，“左手字不耽误科考，我也练习过几年，可以教你一些技巧。” 蹲在一边的佳音，终于咧开小嘴笑了… 不说山涧里众人如何焦急等待，只说李老四等人一路往东北翻山越岭，走到一半时候，居然找到了山匪留下的脚印，一共两行。 第一百二十四章 斩草要除根！ 显见，早晨只有两个山匪过来送信勒索，而且当真是没把村里人当回事。 因为脚印就这么大咧咧的留在雪地上，没有任何遮掩。 李老四等人倒是看的高兴，他们这个时候追过去，绝对是山匪意料不到的，成功救出孩子的把握就大了很多。 众人紧追不舍，一路翻山，还要防备匪徒脚步慢，两方碰在一起。 这般走走停停，山里积雪很大，有些难行。 等到众人远远见到灯火的时候，天色已经要黑透了。 李老四和刘镖头等人商量一下，刘镖头带人隐蔽下来。李老四和琼嫂子则进去打探一下情况，最好找到孩子藏在哪里。 众人忍着狂热的心跳，掏出带来的布单子、被里子，就那么原地一趴，彻底同雪色融为一体。 别说黑夜里，就是白日也要走近才能看得清。 琼嫂子和李老四一前一后往灯火附近摸索，结果刚要出林子的时候，两人就被惊得半死。 原来树上挂了几个黑乎乎的东西，他们先前还以为是刮断的树枝一类。 但走近才发现，那是…几个人！被脱得精光，挂在树上冻死的人！ “草！”李老四低声骂了一句，越发握紧了手里的长刀，这些山匪太狠毒了，今日这场拼命怕是躲不过了。 琼嫂子到底是女子，虽然会些功夫，但也吓得脸色煞白。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里的凝重谨慎，然后才继续往前摸去。 说是山寨，其实山匪落脚的这个地方，就是个小院子。 不知道以前住的是山民，还是有钱人家的什么别院之类。 小院子四四方方，正房三间，西厢房三间，耳房里也有火光，好似是做饭的地方。 院子门口，点了一堆篝火，窝着两个山匪在烤火说话，四周院墙居然没见到任何人放哨值夜。 琼嫂子比了个手势，就悄悄翻墙进去了。 李老四悄悄靠近大门口，两个山匪正说着荤话，其中一个许是冻的受不了，就招呼道。 “我进屋看看热闹，你顶一会儿，我再出来换你。” 剩下那个有些不高兴，“不成，老大出来看到该不高兴了。说不定那些泥腿子就找来了呢！” “找个屁，今日是老子去送的信，你不知道那些泥腿子丢了孩子，哭得简直像死了娘，乱成一团。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跑来闹事，咱们只等着明天拿银子就行了！再说老大正乐呵呢，没半宿下不了炕，你怕什么！” 说话的山匪满不在乎，扭头就进去了，惹得剩下的山匪干瞪眼，到底也没拦着，起身解开裤带寻个背风地方就要尿尿。 结果尿没撒出去，他的嘴巴先被捂住了，脖子上也架了冰冷的柴刀。 “闭嘴，敢出声，就抹了你的脖子！” 山匪下意识就要挣扎，被李老四一提膝盖撞到他的后腿弯，他就噗通跪在了石头上，疼得打哆嗦。 “我问你答，敢撒谎，敢高声，就立刻送你见阎王爷！”李老四压了压柴刀，山匪的脖子被割破，就淌血了。 山匪越发哆嗦个不停，连连点头。 “你们总共有多少人？昨天被绑来的那个孩子藏在哪里了？” “三…三十，我们有三十人。昨天那孩子…塞到地窖里了！” 山匪说的磕磕巴巴，生怕李老四不信，他还指了旁边的围墙，“地窖就在院里这个墙角，地窖口压了一块大石头。” 李老四又问，“你们是哪里来的？还有没有同伙？” “没…”山匪有些迟疑，李老四又给他放了一下血。 他赶紧都招了，“夏天时候，南边大旱，我们不好活就来这边搞点银子，后来说蛮子来了，皇上和富贵人家都往南跑，我们就堵在官路上抢肥羊…” “就问你们还有没有同伙？” “没，没有了！我们的家眷都在南边，这边没有认识人！” 李老四稍稍松了一口气，正犹豫是不是杀了这山匪灭口的时候，琼嫂子已经从墙里跳了出来。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毒药已经下进去了，但只有西厢房那些赌钱的能中招，正房里还有七八个，实在顾不上了，一会儿咱们动手要小心。” 李老四不等应声，那山匪猛然往旁边一挣，扯脖子就要叫喊。 他顺手一割，山匪就被抹了脖子，喉咙里呼噜连声，软软倒了下去。 李老四忍着被热血浸透肩头的恶心，扯了他扔出几步远。 这才示意琼嫂子留下，然后转身摸回了众人隐蔽之处。 “琼嫂子已经下药了，我也抓舌头问了消息。这些山匪总共三十人，大半在西厢房赌钱，小半在正房里。孩子在进院右侧的地窖里，地窖口压了大石头。 一会儿进去之后，我先去救孩子，你们记得不要留手，一定都杀了，他们没有同伙在外边。咱们要斩草除根！” 众人都是提着心，仔细听着，重重点头。 李老四生怕他们一会儿打起来，还是手软，指了林子边一棵树说道。 “那里挂着山匪们冻死的人，都是从官路上劫回来的！这些山匪太狠毒了，今天不是他们死，就是我们死。否则放跑一个，他们怕是都会找人来报仇！” 众人都是白了脸色，压着嗓子应声，“放心，我们一定往死里砍。” 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李老四和刘镖头就带了众人往前摸去。 张神医治病一流，毒药也是一等一的管用。 琼嫂子听着西厢房没了动静，正心急，见众人过来，就当先进了院子。 李老四随后，直接奔去墙角。 果然墙角压一块大石头，怕是三人合力才能搬开，但对他来说却容易，双臂一用力就成了。 掀开木板，他也顾不得害怕，直接就跳了下去。 地窖里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声息，他心头一紧，敲了火折子点亮一截松树明子，勉强照清楚四周，他只扫了一眼，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不过八九步见方的地窖里，居然塞了五个孩子，而狗剩靠在最墙角。 他大步上前，一把拎起狗剩儿。狗剩浑身滚烫，烧的人事不知。 他再奔到其余几个孩子跟前，却变了脸色… 院子里，刘镖头听听西厢房确定没什么动静，就轻轻推开了门扇。 屋里点了三四个油灯，还有烧的劈啪作响的炉子，倒是不难看清。 屋地中间摆了一张方桌，桌边坐着四个，地上躺了七八个，还有炕上七八个，都是口鼻窜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有人许是中毒时候发现了不对劲，想要开门，双手还搭在门槛上… 刘镖头松了一口气，刚要进去补刀，就听正房屋门咣当一声被推开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造孽啊！ 一个大汉系着裤带，嘴里骂骂咧咧喊着，“三子，六子，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都死觉了？赶紧给老大整点儿…” 他说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发现，院里站满了陌生人。 他嗷的一声就窜了回去，“抄家伙，崩盘子了!” 刘镖头也是高喊一声，“留两个人去西屋补刀，其余人跟我杀。” 狭路相逢，勇者胜！ 原本还想彻底绝了西厢房的隐患，再杀正房一个措手不及。 哪里想到这么快暴露，这时候就只能拼命了！ 刘镖头第一个冲了上去，正好屋里人冲出来，当时两边的长刀就砍在了一处。 而刘镖头手里长刀是佳音从空间拿出那把，论品质不是一般的好。 对面山匪的柴刀咔擦一声就断了，刘镖头的刀锋借力砍上去，直接把山匪的脖子砍掉半边。 刘镖头让开身形，趁乱扫了一眼屋里，见得确实只有八九个山匪，心里就有了底。 “他们就八九个人，咱们两个对一个，砍死他们！” 正好李老四也从地窖跳出来，把狗剩直接扔给吴三叔，大步就冲了过来。 “杀了他们，这些都是该死的畜生！” 家义和刘扬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居然一脚踹开窗户，就跳了进去。 混战，彻底打开了。 刘镖头和李老四不断从屋里往外引人，留给村人群殴，就再杀进去。 如此两次，屋里就剩了三个人，也是最凶悍的三个！ 其中两个甚至都没穿衣服，但手里的长刀却舞的密不透风，几次都差点儿把家义和刘扬砍到。 刘镖头和李老四急了，拼着受伤，终于砍倒了一个。 剩下两个红了眼睛，一边挥刀一边大骂，“该死的泥腿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崩盘子！老子今日就送你们都去见阎王！” 李老四被压着退后几步，仗着力气大，单手扯了桌子就砸了过去。 那山匪惊了一跳，下意识抬手一挡，刘扬就飞扑过去，一刀扎进了山匪的肚子，顺手横划出去，直接把山匪开膛破肚了。 但另一个山匪手里的刀也竖了起来，眼见就要把刘扬扎个透心凉。 两个山匪本来就靠在墙角的有利位置，刘镖头和李老四想救已经来不及了。 不想家义眼疾手快，扯了刘扬的双腿就把他拽了出去。 山匪的长刀一下扎进了地里，还想拔出去的时候，吴三叔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跳下窗子，直接拦腰骑在山匪身侧，一口咬住了山匪的耳朵。 山匪疼得惨叫，扯了吴三叔就要甩出去。 可吴三叔死死抱了他，不松手也不撒口。 李老四一个飞扑，柴刀横扫，直接砍了山匪的双腿。 山匪咕咚倒地，刘镖头一刀捅穿了他的肚子。 山匪挣扎了两下，死死瞪着眼睛，到底没了气息… 李老四想扯起吴三叔，他却根本不知道山匪已经死了，嘴里野兽一般呜咽着。 “咬死你，让你抓我儿子，咬死你，咬死你！” 刘镖头累的狠喘了几口气，上前一手刀把吴三叔砍晕，然后把他拎起扔给了家义。 院子里，五六个山匪也只剩了一个，这会儿几乎就是疯魔一样挥舞长刀。 村人们围在四周，举着柴刀，不上前，更不可能放他走。 刘镖头和李老四还在屋里，琼嫂子就在一边吆喝指挥。 “大伙不用上前，就这么围着他，耗死他。他只要冲过来，就一起剁他！” 村人都杀红了眼睛，身上几乎都挂了彩，刀锋上没一个不见血的。 他们本就是农人出身，根本没学过武，平日杀个鸡就算见血了，这次为了孩子，携带仇恨而来，都抱着拼命的决心。 但还是技不如人，三个对付一个山匪，才勉强打赢了。 这时候，刘镖头和刘老四已经把屋里的匪徒补了刀，走出来见此，两人对视一眼就高声喊道。 “所有山匪都死了，就剩这一个了，乱刀砍死他们！” 村人们听了，好似打了鸡血，但那个山匪却崩溃了，不等众人上前就直接抹了脖子。 噗呲一声，温热的鲜血喷出来，随后尸体噗通倒地。 院子里半晌没人说话，倒是家义在正房里喊了一声。 “四叔，屋里还有几个女人！” 众人都惊了一跳，李老四和刘镖头调头就冲了进去。 家义和刘扬守了东屋门口，刘镖头只看了一眼，就扯了他们出去。 正好琼嫂子进门，刘镖头就道，“你进去看看，好像是山匪抢回的女人，有些…狼狈。” 琼嫂子愣了一下，随即脸色难看的进了屋子。 众人也猜到几分，纷纷退下了台阶。 果然，很快屋里就响起痛哭声，撕心裂肺一般，听得所有人都是心酸。 琼嫂子随后走出来，问向李老四。 “地窖里还有孩子没救出来吗？屋里几个女子说，她们是被山匪劫回来的，挂树上的那几个应该是她们的男人。她们的孩子在地窖里关着，她们是为了孩子才…一直忍辱！” 说着话的功夫，屋里几个女子已经勉强穿戴好，扑了出来。 她们甚至看不清众人模样，就开始磕头，“求恩人救救我们的孩子，呜呜，就在地窖里，我们愿意伺候你们，愿意…” 众人见她们头发散乱，衣裙破碎，几乎遮不住什么皮肉，都是不忍心再看，纷纷扭过头去。 李老四神色复杂，想了想就带了刘镖头下了地窖。 很快，两人就一人扛了两个孩子，放到了屋门口。 四个孩子都是脸色青紫，蜷缩着身子，冰雕一样硬邦邦。 几个女子楞了一下，然后疯了一样扑上去，抱了孩子惨嚎出声。 “全哥儿！全哥儿，你看看娘啊，全哥儿！他们答应娘给你们饭吃啊，他们答应的！” “蕙姐儿，娘的蕙姐啊，你睁睁眼啊，娘来了，娘来了！娘抱你，不冷啊，咱不冷！” 孩子就是所有爹娘的命啊！ 失了孩子的痛，根本没人撑得住！ 几个妇人抱着冰冷的孩子，哭得几乎昏死，甚至咳血不止。 村人都是忍不住偷偷抹眼泪，有人甚至拎着柴刀，挨个把死去的匪徒又扎个对穿。 琼嫂子恨得咬牙，手里把柴刀捏得咯吱作响。 李老四红着眼圈叹气，低声说道，“我方才救狗剩的时候，就发现这几个孩子已经没了。怕是冻饿好几日了…” “造孽啊！”刘镖头也是迅速抹了一下眼角，哑着嗓子应道，“先打扫吧，把这些畜生的尸体都扔进地窖。” 村人见不得这样的人世惨剧，赶紧都跟着干活，忙起来，心里就不难受了。 山匪的尸体被一个个拖着扔进了地窖，三十个人，把地窖装了半满。 最后扣上木盖子，李老四挪了大石头，死死压在中间。 让这些畜生烂在这里，也算是为死去的孩子又抱了一次仇吧。 众人都是低了头，心里沉重。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咦，屋门怎么关上了?” 众人齐齐扭头看过去，原本大开的正房门，不知何时关上了。 放在门口的孩子尸体，也不见了… 书评离五百就差一丢丢了，花花先把五百的加更奉上，今天依旧四更！清明假期，花花就靠宝子们的五星好评支持了，大家不要嫌弃花花的更新呀，每天八千字的更新不少啦！花花很努力的在给宝子们加更啦，下一次四更就在书评六百啦，五星好评花花一点都不嫌多！ 第一百二十六章 人命不如草啊！ “不好！快救人！”李老四第一个反应过来，几步窜了过去，想要推门，门却从里面被拴住了。 他只能用力拍着，“里面的人，快开门！” 可惜，里面没人应声。 这会儿，琼嫂子和刘镖头等人也赶了过来，李老四咬咬牙，退后一步，咣当一脚把门踹开了。 众人抬眼一看，都是吓得倒抽一口冷气。 地上并排摆着四个孩子的尸体，而那几个女子已经吊在了房梁上。 “快救人！” 李老四抬脚就要进去，却被琼嫂子拦了下来。 “不用救了，也救不了！” 李老四听得怔愣，刘镖头和村人们也是心急，“你还没救，怎么知道救不了！” 他们也不理琼嫂子，拉桌子踩凳子，很快把几个女子都放了下来，然后…齐齐沉默了。 女子的尸体几乎都凉透了，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有村人自责，“方才咱们留人看着一些好了。” “是啊，只想着她们伤心，过一会儿就会好些，哪里想到…” 琼嫂子却是摇头，轻轻说道，“你们就是一时救下她们，劝下她们一次，总不能劝一辈子，救一辈子。她们是存心要死的，总能找到机会。” “好死不如赖活着，山匪都已经死了…”有村人不相信，琼嫂子却走去桌边，果然那里放了血书和信物。 她拿了起来，简单扫了一眼说道，“她们是京都泰华书院郭家的家眷，求我们把她们的死讯带给家里。郭家这样的书香门第，看重贞洁远比性命重要。这几个女子原本忍辱偷生，就是为了孩子活命， 如今孩子已经死了，她们贞洁也没了，就没有任何活下去的理由了。大伙若是可怜她们，就把她们的事保密吧，将来任何人问起，都说她们一家是同时遭了山匪毒手。” 众人都是听得心里又酸又沉，恨不得把山匪拉出来再杀一万遍。 琼嫂子把血书和信物请李老四和刘镖头看过，然后放到了怀里。 “我们夫人同郭山长的夫人是旧识，虽然很多年没见，但这些东西交给我们夫人，应该也能送到郭家。大伙儿放心，到时候定然不会贪下大伙儿的功劳…” 李老四赶紧摆手，“我们也没帮什么忙，没什么功劳。倒是在眼皮子底下，没看住这几个苦命女子，让她们寻了短见，心里过意不去。” 刘镖头也是点头，叹气道，“事到如今，只能赶紧帮忙入土为安吧。” 琼嫂子就道，“到处找找，有没有郭家的行李，或者女子衣衫，我帮她们整理一下，体面一些下葬。以后她们家里来人起骸骨时候，也不至于太难看。” 还是女子心细，李老四和刘镖头都想不到这么多，但他们却愿意全力支持。 村人们立刻散开，各处都翻翻，果然，真在西屋的地上找到几个包裹。 不但有衣服，还有一些零碎东西，其中就包括几瓶丸药。 琼嫂子简单辨认了一下，拿了一瓶给吴三叔。 “这个应该是治风寒的，同我们夫人先前吃的一样，你先给孩子喂一丸吧。” 吴三叔赶紧道谢，狗剩儿脑门上敷着布巾，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见到爹爹也是使劲哭嚎一通，但发热还是没有退去。 这药丸简直太及时了！ 琼嫂子点点头，就拿了衣裙去帮郭家女子们穿戴。 只有她一个女子，旁人帮不了，索性就搬了屋里的木箱上，送到外边，打算暂时充作棺材。 结果忙到一半，突然有村人惊呼出声，“快来啊，这里有粮食，好多粮食！” 众人赶紧围了过去，这是一处耳房，房间不大，但土炕上却摞起了三层粮袋子，足足二十多袋子，有一个敞口吃剩了一半，里面是白花花的粳米。 其余素油罐子四五个，盐、姜蒜等也有一些，甚至还有一罐子糖渍杏脯，显见这些东西应该都是郭家带着上路的，不想被这些山匪劫了过来… “太好了，太好了，咱们过冬可是不怕挨饿了。” “这要是带回去，家里怕是要高兴疯了。” 李老四和刘镖头对视一眼，默契十足。 “咱们先把郭家人安葬，然后再好好搜搜这个院子。这东西都是郭家的，咱们受了人家的恩德，总要做点儿什么，才能心安理得的把东西带回去。” 村人都是纷纷点头，飞快把这院子里所有箱子都抬了出来，一共五口，倒也够郭家人安身。 李老四带人去把树林里挂着的几个男子抬了回来，帮他们穿上了衣衫。 不知这几人冻了几日，尸体硬得厉害，众人很是废了一番手脚。 屋外天寒地冻，不好挖坑。 众人就把正房西间的东西撤出来，直接把屋地挖开了。 许是好人有好报，靠近墙角的一块地砖抠起来，居然露出一个坛子，里面装了满满的银子。 众人都惊呆了，显见这是山匪们藏起的脏银啊。 这一坛银子就像开启了众人的寻宝之旅，整整半晚上，郭家人的墓坑挖出来了，整个小院也被掘地三尺了。 可惜，除了那坛子银子，再没有别的了。 众人都很失望，倒是刘镖头吆喝着。 “都想什么呢，你们是不是太贪心了！咱们过来是为了救孩子，如今孩子救了，还得了那么多粮食和一坛银子，已经很走运了。这若是昨晚有一点儿不顺当，咱们这时候都去见阎王爷了！” 众人听了，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都是心虚的笑起来。 一时也没人埋怨了，赶紧帮忙，把郭家人下葬。 因为不知道谁和谁是一家子，为了避免大伯哥和弟妹埋在一个箱子这类的尴尬，郭家人还是分男女下葬的。 两个女子一个箱子，两个男子一个箱子，四个孩子一个箱子。 最后，五只箱子齐齐放进了土坑。 琼嫂子找了个烧黑的木棍，扯了一块白布，把每个箱子里埋下的郭家人都简单记录了一下特征，打算以后一起交给郭家。 李老四提起斧头，在箱子上做了标记，再跳上来，所有人望着郭家十二口，心里都不是滋味。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乱世当头，人命脆弱的，真是不比路边的野草。 “郭家先生和夫人，我们也是逃荒的苦命人，意外到此，赶上你们一家人这桩惨事。我们能做的也就这些了，还望你们满意。 那些粮食和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们家里的，我们要带走了。它日我们走出山林，到了江南，一定找到你们的家人说明此事，请你们安静等待家人把你们接回去。” 李老四认真说完，然后带着众人行礼。 第一百二十七章 空有宝山不得用 木箱子被合上，迅速盖了土，然后又重新覆盖上地砖。 若是无人仔细查看，想必也不会发现这屋地下边有问题，不会打扰郭家人的安宁。 这般忙碌下来，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晨曦重新笼罩了大地，若不是院子和屋里的血色提醒众人昨晚的凶险，怕是都会以为，只是一场噩梦罢了。 众人归心似箭，不必李老四和刘镖头嘱咐，就开始四处搜寻。 但凡能用的，都被众人抱到了院子里。 粮食袋子，素油，各色杂物，甚至锅碗瓢盆，茶壶茶碗，厚被褥，林林总总凑了一大堆。 众人都是欢喜又犯愁，这么些东西怎么带回去啊。 到底还是刘镖头想了个好主意，“把各屋子的门扇拆下来，绑上绳子就是爬犁了。优先装粮食，小东西塞一塞，实在拿不下，就把锅碗瓢盆之类扔出来。” 众人应声，赶紧张罗起来。 老老少少快一百口子人在山涧落脚儿，除了不缺人，简直是什么都缺。 所以，刘镖头话说的明白，众人执行起来却都“阴奉阳违”。 别说扔下锅碗瓢盆，就是筷子都被带上了… 待得忙碌完，日头已经快到头顶了，众人简单吃了一口干粮，就要返程了。 刘镖头不放心，生怕有人循着痕迹找到山涧那边，就同李老四商量。 他要带着家义和刘扬留守两日，确定这些山匪没有帮手和外援，他们再赶回山涧。 李老四也要留下，“我跟你们一起，万一有事也能搭把手。” 刘镖头却不肯，“不行，你还是要领头回去，路上碰到个野兽之类，没你压阵，村里人怕是要手忙脚乱。再说，我带两个小子暗中藏着，就是真有山匪同伙回来，我们也不露面啊。瞧着这天气，最近几日差不多就要下雪，我赶在下雪之前返回，到时候痕迹被大雪覆盖，就更不用担心了。” 李老四只能点头，叹气道，“这里离官路太近了，不好闹出太大动静，否则一把火烧了这院子就更省心了。” 这般，众人很快拖着大堆的战利品，一头扎进山林，兴冲冲往家赶。 山涧那边，众人都在提心吊胆等着，就是平日调皮的小娃娃都安静很多，不敢吵闹了。 小山洞里，灶台上烧着半锅热水，刚刚泛水花。 家仁平日常用的石板被架了起来，他扎着马步，左手提笔正在练字。 温先生站在一旁，手里拎着一个树枝，不时敲打家仁的后背和手腕。 “背挺直，手腕发力，不是胳膊！要靠手腕的力量带动笔尖！” 家仁额头蒙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显见累到了极限，但他依旧一声不吭的继续写着。 陶红英看的心疼，但也不敢说什么，兑了温水送到草帘子隔开的里间。 崔夫人正抱了佳音在慢慢溜达，见到水盆眼睛就亮了。 她病了几日，刚能起床，吃喝都可以将就，就是不能洗澡洗头发这件事，太难忍受了。 “多谢你，红英，我正想着洗洗头发呢。” 陶红英笑道，“前几日您病着，也不能洗头发，容易风寒再反复了。今日山洞里烧的暖和，倒是可以洗洗了。” 崔夫人放下佳音，赶紧脱外衣，散开头发。 陶红英拍了一把闺女，笑骂道，“懒丫头，不知道自己胖啊，总让人抱着，一步路都不肯多走。” 崔夫人是个外冷内热的性子，同旁人相处都有几分冷淡，但对佳音这个小孩子却没什么防备，这两日倒觉得放松很多。 “姑娘懒一些好，有福气。” 陶红英笑的无奈，没有再说什么，以后护着闺女的，除了自家人，怕是又多了一个。 佳音笑嘻嘻滚到床铺里边，乖乖躺着，一边看着娘亲帮崔夫人洗头发，心神一边在空间游荡。 小院里的鸡鸭鹅真是不白吃粮食，最近下蛋很是勤快，又积攒不少了。 但先有奶奶的警告，如今又在小山洞住着，她想拿出来也不成啊，只能继续攒着了。 至于那几头已经长到一百多斤的小肥猪，也是幸福的乱哼哼，起码半年内，它们是没有性命之忧了… 想起早晨喝下的半碗高粱面干菜粥，佳音更郁闷了。 眼看着这么多好东西，却吃不到嘴，她会不会成为第一个守着空间饿死的女主啊。 不成啊，还是要同奶奶商量一下，想个好办法… 不知不觉，她就睡了过去。 陶红英和崔夫人忙完，回身一看，佳音已经睡的淌口水了，软乎乎的小肚子起起伏伏，分外可爱。 崔夫人赶紧扯了被子给她盖了盖，陶红英倒水，她就坐到灶台边烤头发。 山洞里微微有些昏暗，也衬得灶火的光格外温暖。 崔夫人梳理着长长的黑发，一边是温润儒雅的温先生，偶尔两人对视一眼，好似彼此有很多话要说，又说不出，或者根本就不必说。 这画面，让陶红英看的有些好奇，但她不是多事的人，也没打扰，放下盆子，就去里间抱着闺女睡觉了。 佳音迷迷糊糊，嗅到是娘亲身上的味道，往娘亲怀里拱了拱，睡的更香甜了。 一日又一日，一晃儿众人就在山洞里圈了四日了。 淘气孩子们忍耐不住，趴在洞口，眼巴巴望着下边，盼着下去跑跑。 就是大人们也是有些焦躁，空间小，人多，好似喘气都不痛快。 佳音也是要憋疯了，又惦记爹爹和哥哥，整日里愁眉苦脸。 崔夫人看的好笑，这么小的孩子，总像个大人一样。 她在角落捡了几个石头子，教佳音打撞子，就是用小石头去扔大石头。 扔中了，就可以把大石头拿回来，最后看谁赢得多。 佳音若真是一岁的孩子，定然玩的高兴。但她不是啊，她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出的嫩！ 好不容易从襁褓里的百无聊赖，盼到如今会走路、会说话，结果又画地为牢了… 崔红英抓了一把干菜和干蘑菇，坐在洞口，借着外边的光亮，仔细挑拣那些细小的草屑，权当打发无聊了。 偶尔一抬头，远处山林里缓慢移动的黑线，让她激动地差点儿一头扎到山洞下。 “山林里有人！”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家人，只能这么喊了一句。 瞬间，门口的草帘子就被温海挑了起来，温先生和家仁，甚至是崔夫人抱了佳音，都挤了过来。 其余山洞听到动静，也都纷纷看出去。 慢慢，那队黑影走近了，也看的越发清楚。 “是自家人！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旁人还罢了，最大的山洞里，已经第一个放下藤梯，吴三婶子直接就滑了下去，落下时候崴了脚都没挡住她往林子里疯跑。 “狗剩儿，狗剩儿！” 众人也是噗通噗通往下跳，还是村长谨慎，高声喊着各家，“老人孩子先留在洞里!” 各家急的厉害，但还算听话，一时只有留下看家的青壮和妇人冲进了林子。 很快，风里就传来吴三婶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狗剩儿啊，娘的狗剩儿！” 第一百二十八章 起伏跌宕 所有人都听得揪心，狗剩到底是被救回来，还是…出事了？ 幸好，没一会儿就有村人跑了回来，跳脚喊着。 “村长，赵叔，你们快下来！狗剩救回来了，大伙儿还带了很多粮食回来！” 赵叔急的吆喝一句，“人呢，村里人受伤了吗？” 村人赶紧应了一句，“没有，赵叔！都是小伤，看着都没事。” 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是嗷嗷叫着欢呼起来。 这一次，山洞里彻底空了，全村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下去了。 就是崔夫人都趴伏在温海身上，下了藤梯。 这时候，队伍已经出了林子，到了窝棚前。 吴三婶子紧紧抱了儿子，一刻也舍不得撒手。她是哭了又笑，笑了又哭，失而复得的珍宝一般，恨不得把儿子放眼珠子里，再也不拿出来。 其余妇人也都跟着抹眼泪，上前摸摸狗剩儿的脑袋。 这小子可是遭了一把好罪，这会儿蔫蔫巴巴躲在娘怀里，一声不吭。 “快把孩子送山洞里，暖和暖和，再吃点好的。睡上几晚踏实觉，就肯定好了。” “是啊，小子皮实，很快就没事了。” 吴三婶子连连应声，抱了儿子就要走，但突然想起什么，她扭头把儿子放到地上，然后娘俩一起跪倒，咣咣给大伙儿磕头。 “呜呜，谢谢大伙的救治之恩！狗剩儿快给叔叔伯伯们磕头，你的命，咱们全家的命，都是大伙救的！” 吴三婶子惦记儿子，惦记丈夫，这几日几乎就是不吃不喝，这会儿瘦了整整一圈，眼下青黑一片，要多憔悴就有多憔悴。 但因为身边的儿子，她眼里迸射的希望之光，让所有人都看得心里发颤。 幸好孩子找回来了，否则三婶子绝对不能活。 再想想活生生把山匪耳朵咬下来的三叔，众人都是越发觉得这一趟太值得了。 “婶子快起来，孩子找回来就好。” “对，咱们一起在路上奔命，搭把手救救孩子是应该的。” “是啊，先照顾狗剩，咱们处着的日子还长呢。” 好不容易把三婶子劝走，众人都是长松一口气，这才有空闲看向李老四他们带回的东西。 八个门扇做的简易爬犁，都是装的满满当当，粮食、被褥，用物，让所有人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你们真把山匪抢了？” “这么多东西，山匪会不会追来？” 刘夫人找了半晌没见丈夫儿子，幸好家义也不在，隐约有些猜测，否则她真是要疯了。 这时候，她就挤了进去，问道，“老四，我家老刘呢，刘扬和家义呢？” 李老四赶紧应道，“嫂子放心，大伙儿也都放心。那群山匪让我们一个不剩都杀了，刘大哥和两个小子都没事。刘大哥担心山匪还有同伙，要多留一天看看情况，最迟明天中午就回来了。” 众人听得更惊讶，“你们也太厉害了，居然把山匪都杀了！” 村长赶紧招呼妇人们，“快点几个火堆，烧热水端来，谁家饭做完了，也端来应急，给老四他们先垫垫肚子。” 李老四等人也没推辞，进了草棚，累的坐在木墩子上就起不来了。 东西多，他们又心急早回来，这一路上几乎就没停。 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真是全凭一股心气坚持回来的。 这会儿泄了心气，就真是有些扛不住了。 很快，篝火生了起来，热水热饭送上来，李老四等人唏哩呼噜就吃上了。 佳音终于找到机会，挤在爹爹怀里，不舍得离开。 提心吊胆好几日，总算把爹平安盼回来了。 李老四吃个半饱就放下了碗筷，同众人说起这次救人剿匪。 从进山摸到山匪的院子，到琼嫂子下毒，救狗剩和围杀那七八个山匪，说的是清清楚楚，过程起伏跌宕。 众人听得不时跟着抽冷气，攥拳头，后背冷汗一层又一层。 末了李老四叹气，“这次真是要多谢张神医和琼嫂子，若是没有把大半的山匪解决掉，我们根本就救不出狗剩儿，这些山匪太凶悍了，心狠手辣的厉害。他们先前劫了一家人，男人女人都吊在树上冻死了，孩子也扔在地窖里饿死了，简直是畜生不如。” “造孽啊，这些畜生，老天爷怎么不打雷劈死他们呢！” “就是，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真是没有天理了！” 众人都是听得心酸，纷纷开口痛骂。 李老四和一行村人也是心里难过，他们还隐瞒了一部分真相呢，若是让大伙儿知道那些女子死的多惨，怕是更要受不了。 “村长叔，赵叔，我们在山匪那个院子发现了不少粮食用物，但凡有用的，我们都拿回来了。瞧着这些东西，应该是先前被害死那家人留下的，你们看着给大伙儿分一分吧。” 李老四指了指那大堆的东西，村长立刻问道，“那家被害死的人，怎么办了，你们帮忙下葬了吗？” 李老四点头，“我们找了箱子做棺材，把他们安葬了，而且做好了标记，也拿到了这家人的遗书和信物，只等以后到了江南，有机会就给他们家里送个信。” 村长叹气，吧嗒两口烟袋锅，这才应道。 “这样也好，否则咱们用了人家的东西也不安心啊。” 说罢，他起身同赵叔几个商量了两句，然后吆喝大伙儿把东西都卸下来。 各家的粮食都见底了，突然见到这么多粮食，而且还有细粮，简直高兴疯了。 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往前凑，但谁都懂规矩，没一个胡乱伸手的。 村长亲自点了数，也是高兴，于是说道。 “之前这一路，大伙儿一起吃饭的时候，老四家里没少贴粮食，大伙儿不能白吃了，这次就还一袋子吧。 这一袋子只是补路上的，之前你们借的那些高粱，以后还是要另外再还。” 村人们都是点头，纷纷应声，“行，听村长叔的。本来李婶子家带的粮食最多，没有大伙儿跟着蹭吃蹭喝，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吃完了。” 李老太高兴大伙儿知道感恩，于是没要粳米，只搬了一袋子小米。 一来佳音喜欢喝小米粥，养胃也养人，二来，带回的粮食里粳米最少，自家不好一下就搬回一整袋子。 村长又继续分配，“这次去救狗剩儿，张神医和琼嫂子帮了大忙，他们两家也一家拿一袋子粮食。” 众人也是点头，张神医拿药，琼嫂子下药，一下子废掉了大半山匪，绝对是这次成功剿匪的关键。 “还有刘镖头父子和老四家义，也是杀了三个山匪头子，这是为大伙拼命了，所以，他们两家额外再各分一袋子粮食。剩下的粮食，这次跟去的人，一人先分二十斤，最后才是按照人头平分，大人拿整数，小孩子拿半数。大伙觉得没问题，我就要分银子了。” 村长说着话，就把那坛子银子倒了出来，白花花的银锞子刺得所有人眼睛疼，心思自然也转了过来。 就算方才对分粮食有点小反对，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今天的三更准时奉上！书评离六百就差四十九个啦，花花摩拳擦掌地等待给宝子们四更呢～还有看到最新更新的宝子们除了五星好评也不要吝啬的戳一下屎黄色的催更按钮啊，让花花知道有多少宝子在看花花的文呀！最后继续球多多的五星好评五星书评还有催更呀～ 第一百二十九章 有对比才有幸福 “村长叔，你分吧，我们听着呢。” “是啊，粮食没问题，我们都同意。” 村人纷纷开口，催促着村长，眼神灼热，好似要把银子融化。 村长数了数，坛子里总共装了四十八九个银锞子，一个五两。 他就说道，“还是老四和刘镖头，还有琼嫂子、张神医…” 刚开个头儿，崔夫人就开口了，“村长，我们方才已经没少分粮食了，银子就不要了。大伙儿都分了吧，不用算琼嫂子那份。” 琼嫂子也是点头，“我就是进去下个药，没出什么力。” 张神医同样摆手，“对，我也不要银子了，有粮食就成。我就出了一瓶药，人都没去，还分什么银子啊。” 李老四望向老娘，见老娘点头，又转向刘夫人，刘夫人也是赶紧点头。 两家达成了默契，李老四就道，“村长叔，银子平均分吧，只要这次去剿匪的，有一个算一个都出力也担风险了。还有留在家里的几个兄弟，多少也意思一下，毕竟为了保护家里，他们才没跟着过去。” 几人这般说，特别是李老四连没去的青壮都考虑在内了，让所有人都是感激又高兴，他们反倒不好意思占便宜了! “村长叔，我们跟去就是来回走路辛苦，三十多匪徒，我们就杀了四五个，其余都靠四哥和刘镖头他们了，合该他们多分银子。” “是啊，我们当时吓的半死，聚一起才乱刀砍死几个，要不是四哥和刘镖头，还有家义刘扬，我们怕是小命都要扔下几条。” 留在家里的人也说道，“我们没去，留在家里，怎么能分银子，我们不能要。” 吴三叔更是一直摆手，“大伙是为了救我们家孩子才去的，我不掏钱谢大伙就算了，怎么还能分银子，我不要！” 村长和赵叔几个简直太高兴了，村里人这么团结，这么明理。 眼见两边推来推去，村长就道。 “我做主了，还是平均分吧，去剿匪的总共二十一人，一人两只银锞子，这般剩下的几个银锞子，留在家里的几个的，也够一人一个了。就这么办了！” 说着话，他就开始分银子，最后众人捏了沉甸甸的银锞子，都是乐开了花。 就是琼嫂子也翘了嘴角，把银锞子给了崔夫人。 当然还有那袋子赎金，各家妇人赶紧上前把自家放进去的，又原样拿了回去。 村长喊了陶红英，“红英啊，你一直在照顾崔夫人和温先生他们，你看看这堆东西里边，有什么是小山洞那边缺的，先捡出来。剩下的，你们妇人家看着分分就行了。” “好，大叔，你们歇着，剩下我们来张罗。” 陶红英赶紧聚了各家妇人，先挑了烧水壶和茶具，一套锅碗瓢盆，还有一坛子素油和一些盐等等，被褥也要了两套。 各家妇人笑嘻嘻看着，等她挑完，迅速把剩下的都瓜分了。 村长吆喝众人，“都回去歇着吧，留家里那几个小子，也别白拿银子，今晚好好值夜。让老四他们好好睡个觉，明天咱们再好好研究，以后轮班值守。” “知道了，村长叔。” 众人一轰声应了，纷纷扛了自家的粮食和东西，爬回了山洞。 李家这次可是收获太多了，得了二十两银子不说，粮食就扛回了将近四袋子，一袋子小米是大伙贴补的，一袋子高粱米是老四和家义搏命额外得的。 剩下的一袋子高粱面和半袋子粳米是家里十几口的人头粮，最后半袋子细面，是大伙儿补给佳音的。 毕竟家家小娃娃一路都在跟着佳音吃小灶，李家那些“捡”回的鸡蛋，他们都没少吃，疙瘩汤白粥都没少喝。 李老太高兴坏了，把银子铜钱都装回去，然后亲了亲孙女的脸蛋。 “福妞，看见了吗，做人还是要心善一些，好人肯定有好报啊！是不是？” 佳音抱了奶奶，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撒娇嚷着，“奶奶，吃饺饺！” 这几天顿顿都是掺了干菜的高粱米粥，稀的能照到人影儿了，佳音的小肚子都瘪了。 说实话老爹这是带了粮食回来，若是空手，她就是拼着当妖怪，也要想办法了。 老太太高兴，犹豫了一下就道，“晚上让你娘先扒拉点儿疙瘩汤，等明天你三哥回来，咱们再吃饺子。” 不等佳音说话，在一边竖着耳朵偷听的家喜家安已经高兴疯了，嗷嗷喊着，“吃饺子，吃饺子！” 李老太赶紧提起烟袋锅一人敲了一下，“喊什么，你爹睡觉呢！” 家安和家喜立刻缩了脖子，麻利的爬下山洞，同别的小伙伴显摆去了。 各家都没少分粮食，也都有热闹一下的心思。 听得李家明日要包饺子，也都打算起来。别管多少，包几个让孩子们一起高兴一下吧。 小山洞里，崔夫人拿了郭家女眷写下的血书，轻轻叹气。 “我同郭夫人，当年在女学时候也算熟悉，后来都成亲嫁人，就慢慢疏远，没有再走动。不想，如今在这里听到她的死讯，还是如此惨烈…” 琼嫂子赶紧劝着，“夫人，郭家人都好好下葬了，也留了标记，以后寻回骸骨也容易。我们只要把信物送到郭家，您就已经全了当年同窗的情谊了。” 崔夫人点头，“我就是…唉，这世道如此艰难，福祸真是难料。我以为我已经很是凄惨，结果如今在这里落脚，得了性命，日子也安稳。不想郭家还要更可怜，真是…” 一边的温先生也是应道，“我们也是运气好，否则这会儿怕是也冻死在山林里了。不过，这血书不能给郭家，就像村里人说的一般，对于郭夫人等人的遭遇，我们也要保密。但人心难测，这血书还是留着，防备万一。” 这是要防着郭家人怀疑村人？ 崔夫人和琼嫂子都觉得不至于，但也没反对… 第二日，太阳出来之后，山涧里又生了篝火，村长和赵叔几个，聚了村里的所有青壮，开始商量大事。 “这次丢了狗剩，吃了大亏，咱们要长记性，不能仗着雪大就觉得万事无忧了。不说这林子里是不是还有别的山匪，只说开春之后咱们还要继续穿山赶路呢，这么懒下去，懒废了，到时候怕是爬山都爬不动了。” 村长捏着烟袋锅，背手在地上转圈，语重心长。 第一百三十章 意外收获 “咱们以后每天，趁着太阳好的时候，都要下来动动。别管是练挥刀，还是射箭，哪怕是胡乱挥舞几下棍子都行，总之不能闲着。还有，老四要多教教大伙打猎，最好再贴补一下肚里的油水，也省点粮食，毕竟要坚持到年后呢，咱们还不知道出了林子是什么情况。” 赵叔也说道，“是啊，以后白天晚上都要留人值守，山洞上边的山头最好盖个棚子，做瞭望哨，这山涧也要有人守着对面的林子口。大伙儿轮流，都别闲着。” 李老四和众人都是点头，有了方向，安排起来就不难。 村里青壮，算上温海，一共三十三个，一天三班倒，也就是四个时辰值守，其余八个时辰睡觉或者打猎训练。 半大小子们也有差事，负责扫雪砍柴。 妇人们就是照顾老人和孩子，各司其职。 留了一班人值守，其余两班就分了工，一班去山顶搭窝棚做哨卡，一班进林子去打猎。 结果，进林子打猎的一班人，没带了猎物，反倒在日头西斜时候，带回了刘镖头和刘扬家义。 这三人扛了三大包东西，累的脸色都白了。 所有人都是惊讶，更多是好奇，不知道他们带回了什么。 家义却冲到自家山洞下，高声喊着，“大哥，你快下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家仁正把妹妹骑到脖子上，在山洞里溜达，难得没有练字。 听到喊声，兄妹俩掀开帘子，探头往外一看，都是高兴坏了。 家仁麻利扯了背篼，把妹妹背上，然后下了藤梯。 家义大大亲了妹妹一口，就扯了大哥往草棚跑去。 草棚里，刘镖头已经打开了三个包裹。 温先生一脸惊喜的问道，“哪里找来这么多书？” 家仁也是两眼放光，直接冲到了书堆前，左摸摸，右翻翻，差点高兴疯了。 读书人金贵，可不只是要在书院吃喝交束脩，最贵的是笔墨纸砚和书啊。 一本启蒙书，都要一两银子。 眼前这么大一堆，足有三百多本，要想买下来，怎么也得七八百两银！ 刘镖头笑道，“我们留在山匪那个院子附近，白白守着也没意思，就在周围转了转。本来要去官路边看看，没想到半路碰到几个箱子，里面装了这些书。想必是山匪们抢郭家的，这东西不是银子，也不如粮食顶饿，就被扔下了。” 温先生点头，指了一本书后的印章，“这确实是郭山长的私印。” 他想了想就道，“这样，家仁先学着。走的时候，能带就带上，带不走就藏起来，以后让郭家来取。” 家仁猛点头，高兴得恨不能趴在书堆上。 这可都是难得的好书啊，否则郭家不能逃命的时候还要带着。 若是没有这次机会，他一个农家小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一定有机会看到这些书。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好像耗子掉进米缸，都是跟着笑起来。 最后，这些书，都被送到了李家的山洞，因为小山洞那边装不下。 温先生带了家仁整理了大半天，佳音也跟着凑热闹，想看看这个时空的文化结晶，同前世有什么相同或者不同。 家仁怕妹妹淘气，撕扯，结果见她小心翼翼翻看，很是认真的样子，也就没拦着。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温先生指了他身后突然笑起来。 他赶紧回头一看，妹妹躺在书堆上，睡得都要打呼噜了… 佳音睡醒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陶红英当真在和面，赵玉茹在剁野猪肉，准备包饺子呢。 李老太坐在床铺边，小心倒腾着坛子里的鸭蛋，眼见孙女醒了，就把她抱在怀里，笑道。 “小懒猪，睡醒了？你刚才在书堆上睡着了，口水都差点把书浸湿了！” 佳音脸红，抱了奶奶的脖子扭来扭去，胖虫子一样，惹得李老太笑个不停。 “好了，好了，知道你害臊了，奶奶不说了。” 李老太继续数她的鸭蛋，坛子里还剩下那么孤零零的七八个。 佳音探头看看，就扯了奶奶的袖子，可怜巴巴指了指坛子。 李老太会意，犹豫着抿抿嘴，回头看看，山洞里只有忙碌的两个儿媳。 家仁同温先生搬了一些书去小山洞了，家喜家安跑出去玩，李老二老三和老四都在下边。 她狠狠心，就趴在孙女耳朵边说道，“就拿二十个出来吧，不能太多。” 佳音猛点头，一挥手二十个洗的干干净净的鸭蛋就出现在坛子里，李老太赶紧扣上盖子放到了最里边角落，用粮食袋子挡住了。 她刚要松口气，嘴里又被孙女塞了一个剥皮的煮鸡蛋，再看孙女的小嘴也是鼓鼓。 她只能瞪了孙女一眼，然后抱了孙女，一边偷吃一边琢磨着。 鸭蛋腌渍好了，要煮四个给小山洞那边，家仁跟着温先生读书呢，总要表示一下。张神医和村长、赵叔他们这些老人家也不能落下。 尊师重道，敬着老人，总是好事。 这般孙女拿出的东西，都没有白白糟蹋，应该不会折了孙女的福气吧… 佳音可不知道奶奶这么纠结，她吃了一个鸡蛋，肚子里有了底儿，就跑去灶台边，蹲守老娘包饺子了！ 这可是饺子啊，她已经快两年没吃了！ 正好，李老四从下边爬上来，进屋见了闺女就一把抱了起来。 “闺女，你看爹给你带什么好东西回来了？” 佳音正满脑子吃吃吃，突然见爹爹从怀里掏出两只雪白的小兔子，她下意识就问了一句，“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山洞里静默了一瞬，然后就是笑声隆隆。 “哈哈，咱家福妞这是饿了！” “这丫头怎么看到什么都想到吃！” 陶红英笑的端不住面盆，赵玉茹也是擦眼角。 李老四哭笑不得的挠挠后脑勺，“闺女啊，这兔子太小了，不够塞牙缝儿！爹是带回来给你玩的！” 佳音尴尬极了，赶紧给爹爹挤了一个笑脸，“谢谢爹！” 李老四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闺女好像不喜欢啊。 佳音也是欲哭无泪，空间小院里的兔子都要泛滥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她每天晚上喂兔子都要累死了。 正琢磨怎么给空间减一下负担呢，老爹又给她弄回两个。 谁告诉她一下，要怎么才能表现出高兴… 第一百三十一章 拜师 天色黑透的时候，一家人围着热腾腾的灶台，终于可以吃饺子了。 陶红英先盛了三碗，给崔先生一碗，张神医一碗，还有村长和赵叔几个一碗。 饺子不多，其实就是个心意。 相比起别人家里，李家的细面是最多的。 但灶台上剩下的饺子也就只有四碗了，这根本不够吃。 陶红英早有准备，另一个小锅里还熬了高粱米粥，一人一碗，配上咸菜，四碗饺子放到桌子中间，当菜吃吧。 李老太给孙女夹了四五个，孙儿们又一人夹了两个，就没剩多少了。 她还想给儿子儿媳们，但李老二说肚子不好，不想吃。 李老三说想喝粥，李老四说白日吃了烤兔子。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不肯动筷子，显见都想省着给老人孩子吃。 这就是家里顶梁柱们，从来都是干最辛苦的活儿。 但赚回好吃好喝，又是最舍不得。 好似只要老人孩子吃饱喝足，他们就比自己吃了还要高兴。 最后，还是李老太坚持，他们才一人吃了两三个，就再也不肯动筷子了。 佳音手里抓了饺子，努力用她的几颗小牙咬着。 眼见娘亲偷偷把自己那个饺子，又夹出来放到爹碗里，她心里又酸又暖，差点掉了眼泪。 然后她越发努力的吃吃吃，她要快些长大，然后多多赚钱，让家里人有吃不完的饺子！ 日子一天天过着，小小的山涧里，就好像一台机器。 初始时候，磨合的有些磕磕巴巴，但半个月过去，已经是高速运转，熟练之极。 巡逻，值夜，操练，打猎。 众人是一样都没落下，每日都是忙碌又充实。 经过了力战狼群，辛苦跋涉，舍命剿匪，甚至是目睹了郭家的惨状。 所有人都对这个乱世有个更直观的认识！ 他们不把自己练的力气大一些，不把刀磨的锋利一些，不跑得快一些，不团结一些。 那他们的下场不会比郭家好到哪里去！ 每个白日，原本只会在田里挥汗如雨的庄稼汉子们，手里握着柴刀，不断的砍向干草绑成的草人。 砍头，砍手臂，扑倒砍腿！ 总之，他们练习的动作不多，却都是杀招。 力求用最小的力气，最大的杀伤敌人。 因为他们的勇气和力气，甚至是技巧，都不足以支撑他们同任何敌人拼斗个百十招。 就只能拼命！拼一拼，也许还能活，不拼就是等死！ 妇人们在山洞里，照顾老人孩子，烧水做饭，偶尔掀开帘子看看下边，心里就会觉得安全很多。 也许在以后的某一日，她们说不定还是会没命，但起码他们挣扎过，也拼命对抗过这个狗屁世道！ 小山洞里，温先生也在同崔夫人说话。 “虽然我们叫天武王朝，但自从二百年前，元祖建国之后，就在一直打压武将，文臣当道。朝中争斗不断，致使国力越来越差。否则也不会被一个小小的蛮族欺压到这个地步。” “是啊，建国时候的武将世家都凋零了，如今的武将根本挡不住蛮人。朝廷…迁都这样的事都做出来了！怕是元祖知道，都要从九泉赶回来！” 崔夫人不知道想起什么，也是叹气。 崔先生最后扫了一眼下边的村民，又道，“若是我们天武，全民皆兵，全民尚武，哪怕都像下边这些村人一样，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个地步，丧家犬一样！” 话音不等落地，张神医就在山洞下爬了上来，老头儿也不绕弯，直接说道，“温先生，我是来做说客的，李家想要家仁拜你为师，以后让家仁一直跟着你读书，托付我来问问。” 说罢，他好似怕温先生不答应，又添了一句，“按我的想法，自然是希望你答应。哪怕不正式收弟子，只教导一段时日也好。李家…别看只是农户，但这人家有点古怪本事，同普通农户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温先生倒是没想拒绝，毕竟家仁这孩子聪慧又刻苦，实在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他也是见猎心喜，否则这段时日也不能倾囊相授。 张神医吧嗒两下嘴，又道，“我也说不出，但就是感觉不一样。另外你们怕是不知道吧，我来李家是叶小子从京都接来的，本是给叶小子救命，结果我到了，叶小子居然彻底好了。叶小子说是无药自愈，但怎么可能？还有，这次南下，多少人家破人亡，就是郭家那样的都死光了。 但你们看看李家，带着这一村人，硬是一个都没死。你们就不觉得哪里不对劲吗？总之，这李家要么是福泽深厚，要么就是藏了高人，同他们一家交好肯定不会错。” 温先生和崔夫人对视一眼，都是听笑了。 “好，那我听您的，就收了家仁做弟子。”温先生直接应了下来，张神医立刻走掉了。 李家人听说之后，也是高兴，家仁更是激动坏了。 他可太清楚温先生的学问了，能拜温先生做老师，绝对是他莫大的幸运。 李老太当时就安排就开了，正好李老四第二天不当值，请了刘镖头，带了家义和刘扬，四人又进了林子，当晚就扛了一头马鹿回来。 第三日，全村老少都下了山洞，点了十几堆篝火。 李家拿了足足半袋子高粱米出来，杀鹿炖肉，熬菜粥，摆酒宴。 在全村人的见证下，给温先生和家仁举行了隆重的拜师仪式。 家仁拾掇的干净利索，恭恭敬敬跪在温先生身前，磕了三个头。 温先生有些激动，高声说道，“既然你拜了我为师，那以后就是我们师门的人了。为师要告诉你，我们师门不是无名之辈，在天武学术派别里，我们是心学一派，致力于研究心学，也支持开启民智，重视蒙学。 你的师祖，也就是我的老师，曾经是当朝大学士，因为厌恶朝堂争斗，退隐田园，最后病逝。 崔夫人就是你的师姑，我是你师祖的关门弟子，无奈一生庸碌，不曾把心学一派发扬光大。 你是我第一个弟子，不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有其余师弟妹，但身为大师兄，以后师门的荣光也要交到你手上了。 我们相识于微末，结缘于困苦，为师能帮到你的不多，但对于一身所学，必定倾囊相授，绝无保留！” 说罢，他从怀里郑重拿出一块玉佩，“这是你师祖当年亲手雕刻，在收徒时候赠送给我的。如今转赠给你，望你珍之重之！” 第一百三十二章 胜利在望变故生 家仁再次郑重磕头，然后才双手把玉佩接了过来。 “多谢先生，以后我必定刻苦攻读，发扬光大师门，庇护亲朋，孝敬师长，决不懈怠！” 温先生点头，亲手扶了他起身。 家仁转身，又同崔夫人行礼，“师姑。” “哎。”崔夫人应了一声，已经是泪如雨下。 不知她是想起了过世的父亲，还是高兴父亲的学说后继有人… 李老太看得心酸，拍拍她的肩膀，劝道。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什么事都要往好处看啊。” 佳音也是爬到崔夫人怀里，小手替她擦眼泪。 崔夫人紧紧抱了佳音，脊背却挺的更直了。 村里人见家仁拜了个好先生，都是跟着高兴，纷纷上前道喜。 “恭喜温先生，收了个好弟子。” “是啊，温先生，您不知道家仁是我们村最好的孩子了。” “对啊，读书刻苦，孝顺懂事，以后肯定错不了。” 温先生也是笑了，拱手同众人道谢。 一时，李家的酒席摆开，男人们围坐在棚子里，烤火吃肉，女人们也是边吃边喂孩子。 李老太心疼半袋子粮食，但更知道这粮食拿的值。 有时候她都觉得这逃荒真是神奇，若是好好在塞北过活，一家人是安稳了，但老四和家义哪里会变得这么彪悍，孙子哪会找到这么好的先生… 富贵险中求，这话真是错不了… 正式拜师之后，温先生对家仁的要求也高了不少。 家仁几乎是天色刚亮就到小山洞去读书，天黑之后很久才能回来睡觉，吃喝拉撒几乎都在那边了。 李老太索性同儿媳商量一下，陶红英就跟过去，彻底担起了小山洞的一日两餐。 虽然崔夫人痊愈了，还有琼嫂子搭把手，但这两人都不是做家务的样子，熬粥都能糊掉。 为了不糟蹋粮食，也为了自家孩子吃好，更为了尊师重道，陶红英都不得不去啊。 佳音闲着无事，也经常跟着。 不得不说，郭家那一堆书，真是解救了崔夫人，帮她打发了太多的无聊空闲。 有时候，她抱着一本书就能一两个时辰不说不动。 佳音偶尔翻翻，对繁体字实在是头疼，也认不全，就挤到崔夫人怀里，闹着要她读书。 崔夫人倒是欢喜小丫头好学，于是搂着她半靠在床铺上，脚下踩着暖烫的石头，盖着厚厚的被子，两人一起读书。 碰到感兴趣的，佳音就听得眼睛亮晶晶，无趣的诗词，佳音就当催眠曲睡的口水横流… 陶红英先前还担心崔夫人厌烦，但慢慢瞧着她抱着佳音，脸色特别的温柔，她也就打消了把闺女拎出来的念头。 同为女子，她更能体会到崔夫人心里的悲苦，若是闺女的童真能给崔夫人带来一点儿慰藉，也算好事了。 就这般，佳音白日听故事听书，晚上躺在被窝里，偷偷在空间练习精神力，照顾那些鸡鸭鹅猪，日子倒也过得飞过。 某一日村长翻了翻包裹里的黄历，突然嚷道，“哎呀，还有三日就过年了！” 这一句话让众人都是忙碌起来，虽然逃荒在外，条件有限，但年还是要准备一下。 旧的一年可以辛苦，可以悲伤，可以迷茫，但新一年即将来临，必须祈求风调雨顺，祈求平安健康。 这一次，李老太决定，包一顿让全家都能吃饱的饺子，不加高粱米粥了。 讨个好兆头，也给全家鼓鼓劲儿。 以前都是老太太看着细粮袋子，这次佳音利用三婶子第一次舀面的机会，偷偷添了两瓢。 赵玉茹还以为小山洞那边给的，也没在意。毕竟那边人少，粮食相对算很多了。 正好李老太还在说着，“把温先生和崔夫人，还有张神医都请来吃年夜饭吧。再问问老赵他们几个，能请来都请来。” 许是怕儿媳舍不得，她又道，“老赵几个原本就是跟着咱们家吃饭的，温先生是家仁的先生，张神医是叶公子托付给咱们家的贵客，都不能落下。” 陶红英和赵玉茹当然应了下来，于是，大年夜这晚，李家山洞里简直人满为患了。 李家准备了鹿肉干菜和野猪肉蘑菇两样馅儿的饺子，炖了大盆的兔肉，熬了野鸡汤，烙了高粱面和细面掺一起的两合面饼子。 所有人都是吃的饱足，说说笑笑，热火朝天。 其余山洞也都是如此，孩子们玩闹，大人们闲话。 这样的乱世，还能有这样的日子，人人都好像做梦一般… 但过了年，随着山林里的积雪在融化，各家的粮袋子在变少，所有人都知道，再次踏上征程的日子即将来临了。 又等了半个月，山林里阳坡的积雪已经差不多融化没了。 所有人都开始拾掇行李，再是舍不得，但座椅板凳一类东西，该扔下还是要扔下。 李老三带人做了二十个大爬犁，各家把东西装上去。 选在一个还很冷的清晨，所有人饱饱吃了饭，静静望着住了四个月的山涧，眼里都是不舍。 特别是家仁，郭家的书太多了，实在带不走，只能留下大半，等着以后找机会来取。 虽然洞口被叔叔和弟弟扛了大石头堵住了，不会有鸟兽进去祸害，但他还是担心，毕竟这些书太珍贵了… 再多不舍，再多忐忑，众人还是勇敢的踏上了征程。 经过一冬的锻炼，村人们配合更默契，也更彪悍了。 剩下的十几座山头，众人只用二十天就翻完了。 当然，这一路，他们又遇到了狼群，还有早早醒来寻东西填肚子的野熊。 但这一次，狼群坠着他们一日，就撤退了。 黑熊更是贡献出了熊皮，去见阎王爷了。 这给了村人们莫大的信心，也越发团结了，胆气十足。 三月的某一日，老少九十八口，终于站在了最后一座山的山顶，望着山下不远处的金沙江，还有江边停着大船的码头，所有人都是激动的热泪盈眶，高声哭喊着。 “我们出来了，走出来了，呜呜，我们能活了！” 所有人都是再也忍耐不住，恨不得一刻都不停留，赶紧下山过江！ 往日觉得沉重的爬犁，这个时候被拉着跑的飞快。 抢在日落之前，所有人就到了山脚。 可惜，望山跑死马。 即便到了山脚，离得码头也还有个七八里路。 老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继续赶路，到了码头，有了朝廷军队的庇护，肯定更安全。 众人顶着饿瘪的肚子，拖着行李，就往码头赶去。 半大小子们撒着欢儿，一直跑在前边，不时喊着爹娘快一些。 众人都露了笑脸，走在官路上，比山林里可是省太多力气。 就在这样胜利在望的时候，后边却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压阵的刘镖头下意识回头一看，惊得目眦欲裂。 他用尽所有力气大喊，“扔了东西，快跑，往码头跑！” 书评六百啦，今天四更奉上！宝子们厉害呀，离下一次四更就剩六十九个书评啦，花花等你们哟～还有看到最新更新的宝子们除了五星好评也不要吝啬的戳一下屎黄色的催更按钮啊，花花需要五星好评书评也需要多多的催更呀～ 第一百三十三章 功亏一篑 众人惊了一跳，都是回头去看，然后齐齐变了脸色。 “啊，蛮人来了，快跑，快跑！” “娘，呜呜，我害怕！” “爹，爹！” 方才还高高兴兴的队伍顿时乱成一团，妇人们扯了孩子，男人背了老人，匆忙间根本顾不得行李了。 李老四一抬手把大青骡子背上的行李掀下来，直接老太太抱了上去，家安家喜跑的太远，来不及寻找了。 他又扯了崔夫人和两个小娃娃送上骡背，然后重重一拍，大青就撒开腿跑开了。 李老太脸色惨白，一边努力扶着崔夫人，一边扯开身后的背篼，把孙女抱在了怀里。 这般后边射箭还是刀砍，都要先落在她身上。 陶红英撒开腿跑去前边，扯了家喜家安，咬着牙根继续疯跑。 “家喜家安快跑，往码头跑，不要回头！” 赵玉茹帮村长掺扶着体弱的村长媳妇，琼嫂子一手扯了一个小娃娃，飞奔去追赶大青骡子。李老二和李老三、温海几个则扯了赵叔几个。 家仁居然还要去拿装书的包裹，被崔先生一巴掌打在头上，“你不要命了，快跑！” 李老四一把薅起坐在爬犁上的张神医，直接扔到了家义背上，“快跑！” 说完，他拎着柴刀，逆着众人就往后边奔去。 显见，他不放心，也不能把刘镖头一人扔下，独自对抗蛮人。 “呜呜，老四，老四！” 李家人见了，想拦着又拦不下，也不能拦，只能大哭着，越发往前跑。 佳音原本在奶奶背上睡的熟了，突然被奶奶扣在怀里疯跑，听着耳边的哭喊声声，她甚至以为是在做恶梦。 “奶，奶！”她想起身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老太太却根本不允许她探头。 “快跑，快跑，去码头救命！呜呜，去码头，快去码头！” 短短五六里路，距离逃出生天如此之近，却好似比众人穿越的几十座大山还远。 孩子跑丢了鞋子，老人摔的跌跌撞撞，妇人哭声震天。 但这些都不能阻止骑马的蛮人，他们好似见到猎物一般，越发催着胯下的高头大马，挥舞着手里的长刀，嗷嗷怪叫着，冲杀过来。有的，还弯弓搭箭，射了出去！ 三十蛮人，三十匹马，好似洪荒冲出的野兽，带着滚滚烟尘杀来，恐怖至极。 刘镖头和李老四，高举手里的长刀，咬咬牙，迎头就冲了上去。 二对三十，必输的对阵，但两人却勇往直前。 因为，他们的身后，有他们的妻儿老小，有相依为命的乡亲！ 谁都能害怕，唯独他们不行！ “蛮子畜生，来啊！老子拼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 “杀，杀！要过去，踩着老子的尸体！” 蛮人被两人这般自杀式的冲锋，也是惊了一跳，转而却是笑得狰狞。 他们越发加速冲上前，高高举起马刀，狠狠落下。 不想，李老四和刘镖头却一个前扑，手里长刀横着挥了出去。 当先的两匹战马，疾冲之下躲闪不开，直接被砍掉了前腿，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后边的战马躲闪不及，接连撞上去，跌做一团。 李老四和刘镖头却翻身跃起，一刀一个开始收割人头。 一切快得好似闪电一般，眨眼间，蛮人就死了五六个，损失了七八匹马。 这彻底刺激了蛮子的凶性，狂叫着围上前。 李老四和刘镖头也是拼了，背靠背，全力挥着刀。 前边疯跑的村人，回头见到，都是急的红了眼睛。 “孩子娘，你们跑，我必须回去帮忙！” “爹，娘，你们先跑，我要回去!” “不行，我要去救老四！” “刘镖头，我们来了！” 一个又一个村人，扔下老人孩子们，拎着柴刀往回飞奔。 家义也是把张神医交给家欢，追上了提前几步的刘扬，“等我，一起去杀蛮人！” 女人越发哭的厉害，脚下却又不敢停下，“呜呜，救命，救命啊！快来救救我们！” 佳音被奶奶紧紧按在胸前，听着奶奶剧烈的心跳，终于猜到蛮人追杀来了，她挣扎想要起来，“奶奶！” 老太太喘气像风箱一样，“福妞…别怕，别怕，奶奶在！” 佳音想说话，两只箭却射了过来，一只扎进了大青的屁股，一只贯穿了老太太的肩膀。 老太太惨叫一声，大青也发了狂，突然加速，把背上众人都甩了下去。 老太太紧紧把佳音护在怀里，高高飞起，然后重重摔倒了官路之下。 崔夫人努力抓紧了两个小娃娃，却幸运的摔在路边的草丛里。 李老二和李老三疯跑上前，跳下官路，扶起老娘和侄女。 李老太肩膀鲜血横流，疼得脸都白了。 佳音更是半点动静没有，李老二下意思一摸侄女后脑，手上一把血。 “福妞！”李老太疼得撕心裂肺，死死抱了孙女，“福妞，快醒醒，救命啊，我的福妞啊，救命啊！” 村人混乱中听到，扭头看过来，都被祖孙俩的惨相惊了一跳。 村长和赵叔几个停了脚步，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刻骨的仇恨。 “拼了！咱们几个老家伙活到这时候，够本了！” “杀回去，杀回去！” “老子要再杀几个蛮子，下了九泉也能跟兄弟们吹牛了。” 村长把老妻直接推给赵玉茹，举着柴刀，领着赵叔几个就冲了回去。 李老二也要跟上去，却被李老三拉了一把。 “二哥，你留下，万一我们死了，替我们孝顺娘，养大孩子们！” 说罢，他就爬上官路，奔着拼杀的圈子跑了过去。 李老二急的跺脚，但一手侄女，一手老娘，只能抱了侄女，扶着老娘继续跑。 眼泪一滴滴砸在地上，他平生第一次恨自己怎么不学武！ 三里外的码头上，因为天色昏暗下来，点了不少灯火。 有兵将守在码头两侧，听得远处哭喊声，有校尉上前禀告，“将军，好像有逃荒的百姓被蛮子缠住了！” 那将军二十多岁模样，唇红齿白，脸上甚至还敷着粉，许是嫌盔甲厚重，没戴头盔，甲胄也穿得歪歪扭扭。 听得这话，他往远处看了一眼，不在意的应道。 “这么远，也看不清啊。再说，几乎所有人都到江南了，这时候哪还会有什么人了。” 那校尉有些心急，小声劝道，“将军，还是派人去看看吧，万一真是逃荒的百姓呢？咱们离得这么近，也不费什么力气…” 那将军却不耐烦了，斜着眼睛骂道，“你是在命令我吗？你是将军，还是我是将军？我说不出兵，就不出兵！你要抗命啊！” 那校尉赶紧低了头，“不敢，自然是听将军的。” 那将军冷哼一声，再没说话。 校尉忍着气，慢慢退下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要死一起死！ 而官路上，背靠背奋战的刘镖头和刘老四终于等到了援兵。 两人满身满脸都是血，有自己的，更多是蛮人的。 “杀蛮子，报仇，报仇! “畜生，老子要砍掉你们的脑袋！” 村人们红着眼睛，挥舞着柴刀冒死冲上来，迅速扭转了战局，但也只是好上几分而已。 蛮人方才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会儿缓过神来，就没那么好杀了。 幸好村人们在山林里杀狼，杀山匪，又操练了两三月，早不是软弱的庄稼汉子。 蛮人一时想要杀败他们也没那么容易！ 这个时候，村里的妇人孩子们终于跑到了码头。 “救命啊，救命！有蛮人，快救救我们，呜呜，救命！” 孩子们也是哭得震天响，“呜呜，救救我爹!” 守码头的兵卒们，这次可是看的清楚了，都是天武百姓，立刻就有人上前，问道。 “当真有蛮子？来了多少人？” 李老二高声应道，“二三十个，都骑着马，有弓箭！我们村里的青壮已经同蛮人打起来了，请军爷赶紧去救人啊！” “呜呜，救命啊，求军爷救救我们家男人。” “救命，我们好不容易到这里，又遇到蛮人，呜呜，救命啊！” 老人妇人们也是痛哭，孩子们更是晕头转向，到处找爹娘。 李老太抱着孙女，浑身血液都要凉透了。 “张神医，快救福妞，呜呜，福妞伤了脑袋！” 张神医几乎跑掉了半条命，支撑着刚要上前，就听那校尉再次同将军请求。 “将军，属下带一百人去看看吧？三十个蛮子不多，真是胜了，也是将军的功劳！” 不想那将军却冷哼一声，“你说的容易，蛮子那么凶悍，你拿什么打胜啊？再说，胜了还好，败了呢，你担责任啊！” 张神医这个暴脾气，当时就炸了！ “你说什么，死小子！你是当将军的，保护百姓是你的本分，你居然怕打败仗，见死不救！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去告御状，撸了你这身皮！” 那将军本来就瞧不起这群逃荒的，听得这话更是恼了。 “老不死的，你说谁呢！我就是不救了，你能把我怎么样！你们说自己是天武百姓，是北边逃荒的？这都隔了半年了，谁知道你们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还说你们是蛮子的奸细，打算混进江南呢！” 他不过是随口一说，说完就觉得这理由真是好。 于是，他一挥手就下令道，“把他们抓起来，先审一审，本将军怀疑他们是北边送来的奸细！” 兵卒们有些迟疑，毕竟他们不是傻子，这些人一看就是自家百姓啊，而且老弱妇孺逃过来了，男人们还在后边同蛮人拼命呢。 他们不出兵去救援就算了，反倒把人家老人孩子抓起来，良心上实在说不过去啊。 那校尉咬咬牙，劝说道，“将军，还是再等等吧，先问明白再说…” 那将军回身就给了校尉一脚，“你他妈的想抗命，是不是？三番五次不听命令，你是不想活了！” 那校尉实在忍耐不住，梗着脖子嚷道，“将军，这是我们天武百姓，好不容易逃到这里，不能见死不救！离得远就算了，就在眼前，怎么能看着他们被蛮子杀了！” 那将军自觉被踩了颜面，抽出腰刀就要砍校尉。 张神医飞快帮佳音处理了头上的伤口，但李老太的箭伤太重了，一时处置不了。 再听这将军唧唧歪歪，就伸手往怀里掏，结果掏到一半才想起毒药在路上喂了山匪，气得老头真是要爆炸。 “狗东西，你今日捡了一条命，否则我让你七窍流血，立刻去见阎王爷！” 那将军也是气人，当时就回了一句，“我就是不发兵，你们所有人都要见阎王爷！” 温海也去同蛮人拼杀了，留了温先生扶着崔夫人，这会儿上前，也是黑着脸说道。 “我是翰林院编纂温青林，天子近臣！你们必须立刻出兵，否则我定然要把今日之事，一字不差告到皇上跟前！” 那将军有些迟疑，但扫了一眼狼狈的老弱妇孺，还有一边的兵卒，他又高抬了下巴。 “你说你是翰林院编纂，谁能证明啊？再说，我们守着码头，是为了护卫皇上和太后的安危，不能擅离职守。你一个编纂，居然不顾皇上和太后的安危，只惦记一群贱民，你该当何罪！” “你！”温先生气得眼前发黑，崔夫人也是咬牙，推开温先生上前喝骂道，“你们是定北军吧？我是定北侯夫人，我命令你们出兵一百，速去救援百姓！” 那将军扭头看了看她，突然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我就说你们是奸细，你们还不承认。冒充谁不好，居然冒充定北侯夫人？定北侯夫人在没迁都之前就死了，前几日我姐姐刚嫁进定北侯府，我姐姐才是定北侯夫人！哈哈，你们死定了！” 他一挥手，“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这次，兵卒们没了犹豫，他们确实是定北军，而定北侯确实也刚娶了新夫人… 崔夫人脸色如同死灰一般，双腿一软就要倒下，被温先生一把扶了起来。 李老二和李老太等人听了半晌，心里也是凉透。 他们跑到码头又如何，这些兵卒根本不想出兵！ 张神医不好用，温先生不行，崔夫人更不成！ 难道他们吃尽辛苦，就是为了死在活命的大门前！ “畜生，该死的狗东西，我跟你们拼了！” “你才是贱民，你全家都是贱民！” “你不让我们活，就一起死，一起死！” “跟他们拼了！呜呜，孩子爹不能活了，我也不活了！” “老天爷，你开开眼啊，劈死这些畜生吧！我们的命好苦啊!” 李老太是真疯了，她把佳音塞给崔夫人怀里，肩膀上还带着长箭，就往那将军身上一头狠狠撞去！ 那将军没想到这些逃荒的贱民还敢动手，一个没主意，被李老太撞在肚子上，仰面摔倒，疼得痛叫。 不等他爬起来，疯魔的李老太已经骑在了他身上。 “我儿子在拼命！我孙女伤了头！我们家都要死了！那你也别活着！我们杀了野狼，杀了山匪，我们好不容易翻山出来，你居然见死不救！那就一起死，一起死！” 她骂一句，就抓一把，眨眼间就把那将军抓成了血葫芦一样。 其余妇人也是扑上前，一边哭一边帮忙。 有人压住将军的胳膊腿，有人抬脚猛踹他的脑袋，有人甚至抱了他的手，下口就咬！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疯魔不成活 将军惨叫连连，想骂想叫救命，嘴里又被狠狠塞了一把砂砾，噎得他翻白眼。 兵卒们也没想到这些妇人如此彪悍，惊得都忘了上前拦阻。 就是有几个反应过来的，刚走两步，又被校尉抢了先。 “将军，将军，你怎么样？你们快放开我们将军？” 校尉喊得高声，也好似急的不成，但身形却把几个兵卒都挡了下来，不让他们上前一步… 佳音就在这样时候醒了过来，后脑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奶奶，爹，娘！” 崔夫人哗哗淌眼泪，紧紧抱了她，“福妞，你爹在杀蛮人，呜呜，别怕，师姑保护你!” 佳音简直急疯了，“快，去找我爹！带我去找我爹！”她极力往官路那边挣扎，夜色里根本看不出什么，那边却有喊杀声传来。 她在空间里存下的大堆石头，已经漂浮起来。但距离太远，天色太黑！只有过去，在附近才能知道往哪里落！ 温先生眼见崔夫人抱不住佳音，上前接过来，还要安慰几句，佳音已经一口咬了他的手腕。 “送我去找我爹，快去!” 小小的孩童，喊的撕心裂肺，越发让众人以为孩子离不开爹，谁能相信一个小丫头有办法杀蛮人救亲人啊。 所有人都越发悲伤恼怒，“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吧！别让孩子没了家啊！” “呜呜，我们出来干什么，在山里被狼吃了也好啊。” “呜呜，山匪杀我们，蛮人杀我们，我们自己的兵又见死不救！活着干什么，一起死，一起死！” 老人们都学了李老太的样子，一头一头往兵卒们身上撞！ 兵卒们不敢还手，只能一步步往后退！ 这时候，那将军总算吐出半口沙子，含糊喊了一句，“还等什么，救人啊！” 他本意让属下救他，但那校尉却是立刻喊道，“将军同意救人了，快，来一百人，跟我去杀蛮子!” 立刻，呼啦啦一群兵卒涌上前，就要跟他去救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却突然又有轰隆隆的马蹄声响起，眨眼间就跑了过去！ 那校尉惊喜，高声喊道，“是新亭侯，是叶将军！” 有兵卒被老人们撞的趔趄，只能扯了老人喊道，“别为难我们了，新亭侯到了，他是专门杀蛮人的，你们家人有救了！” 有救了？ 老少妇人们有些懵，他们不知道新亭侯是谁，却欢喜有救了。 “呜呜，当真有救了？” “呜呜，老天爷开眼了，有救了，有救了！” 李老太半边身子都被血浸透了，这会儿突然听说有救兵了，就泄了一口心气，从那将军身上摔了下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哭着把她扶到一边，“张神医，张神医救命啊！” 张神医也是急的跳脚，“东西都在行李里，天又黑，现在救不了！” 陶红英咬咬牙，扭头就往官道上跑，赵玉茹随后也跟了上去。 家仁要跟上去，被崔先生死死扯住了，“别添乱，你们再出事，家里就不能活了！” 家仁躲不开，家欢却一个闪身，到底追了上去。 那将军勉强翻身坐起，暴跳如雷，“贱民，你们敢打我！我要杀了你们！” 结果不等他站起来，家仁已经捡起一把柴刀，直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别动，你敢动我家人，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家人濒死，奶奶妹妹重伤，终于把这个一心读书的温和少年，逼得疯魔。 那将军恨的咬牙，却真的就不敢动了。 一旁的兵卒们看的不耻，越发低头装鹌鹑，权当看不见了。 有那机灵的，嘴上嚷道凶狠，“小子，放下刀！不能伤了我们将军！” “对，对，快放下刀！将军小心啊！” 可惜，他们嘴上这么说着，却没一个上前的。 佳音顾不得这些了，她趴在温先生肩头，死死盯着远处。 这一刻，她无比的愤恨，她想长大，立刻就长大！ 她不要这样的时候，只能这么看着！ 空间里装了石头又怎么样，她还是帮不到忙，救不了命，还是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 “爹！娘！” 幼童的喊叫刚刚发出，就被寒冷吹散了。 但远处，已经力竭的李老四却奇迹一般听见了。 闺女在喊他，福妞在喊他！ 他不能倒下，不能死！ 他的闺女还小，没了爹，以后怎么办？ 谁把她养大？被欺负了找谁撑腰？ 突然间，他好似千斤重的手臂又有了力气，举起雪亮的柴刀，奔着旁边一个蛮人就砍了下去。 柴刀卡在蛮人的颈骨上，疼得蛮人惨叫，但蛮人手里的马刀却还要扎下去。 家义浑身是血，眼睛都被血糊住了，这会儿被蛮人压在身下，满心都是绝望。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不知道奶奶和爹知道，会哭成什么样！ 他还想做将军，还想去更多好玩的地方，都没机会了吧？ 这个时候，蛮人却被李老四直接薅了起来，抡风车一样重重甩了出去。 生死一瞬，形势逆转！ 李老四一把拉起侄儿，“继续杀，不能泄气!” 说罢，他又奔去了旁边，村长和赵叔等三个人对战一个蛮子，赵叔拼了后背挨了一刀，给村长找了机会，村长一刀砍下了蛮人的手臂！ 李老四正好赶到，跳起多高，一脚把蛮子踹了出去。 他如此神勇，让所有绝望的老少爷们燃起了斗志。 “杀，给我继续杀！” “老子跟你们拼了！” 蛮子们也是气疯了，什么都顾不得了，哇哇怪叫着往前冲。 他们进了中原，到哪里不是摧枯拉朽一般，打的天武兵卒如同丧家之犬，皇帝都撵出京都了。 如今居然在一群泥腿子身上，吃了这么大的亏！ 一时间，一方要拼命，一方要出气，拼杀的更厉害了。 不时有村人倒下，也不断有蛮子被砍死。 关键时刻，突然有马队跑来，高声喊着，“天武百姓退避！天武百姓退避！” 村人们立刻反应过来，哭着嘶吼，“救兵来了，救兵来了!” 所有人都往两边的树林撤过去，手边能抓到谁就扯了谁。 别管是受伤没受伤的，一个都没落下。 蛮子们也是慌了，调头就想跑。 可惜，天武兵将已经追到了。 潮水一般，蛮人被迅速淹没，惨叫都没机会，就被彻底砍死在乱刀之下。 一只只火把被举着递上前，把清水村众人照的清清楚楚。 人人带伤，人人浑身血色，手里握着的柴刀尚且不敢放下，但双手却在哆嗦个不停。 这就是普通的百姓！ 但是什么支撑他们能同蛮子拼杀到这个程度，就是天武精兵，同蛮人正面相抗，也做不到这样勇武。 兵卒们惊讶又疑惑，一时间倒是诡异的安静。 这时候，带兵的将领却跳下了马，掀开头盔上的面罩，冲着李老四喊了一声，“秋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 救星到了！ 李老四愣了一瞬，不明白这将军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待得仔细探看，那将军已经把头盔摘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李老四和李老三，还有家义，立刻狂喜着奔了过去，“叶公子，叶公子！” 叶公子张开双臂，大力拥抱他们，也是长松一口气。 幸好，他今日早一些回来，否则差点儿就没赶上！ “你们怎么才来？我等了足足五个月！” “我们困在大山里了，翻了足足四十座山，又在山里过冬，才走出来就碰到了蛮子！” 李老四一口气说了几句，就赶紧求救。 “叶公子，快救救大伙儿，这都是我们村人。我娘和福妞他们跑去码头求救了，但一直没人过来！” 叶公子皱眉，方才他路过码头，那些吵闹哭喊也听到了。显见码头那边不肯出兵救人！ 他一挥手喊了副将过来，迅速吩咐下去。 很快，众人迅速被扶上马背，赶往码头。 有伤重不能骑马的，兵卒们就背着、抬着。 对这些百姓，他们真是打心眼里的佩服。 若是天武百姓都这么勇武，何苦被蛮子占了京都，撵到江南！ 才走了不远，众人就遇到了陶红英和赵玉茹、家欢，他们正拼命找张神医的行李。 突然见到叶公子和自家人，三人都是放声大哭。 “呜呜，叶公子救命啊！我娘中箭了，福妞撞破了头！” “我们再找张神医的行李，要给娘治伤！” 叶公子惊得变了脸色，高声喊着，“把所有行李都带上！” 说罢，他打马就跑，一阵风般直奔码头。 佳音哭得眼前发黑，模糊间见有人跑来，就高声喊着，“爹，爹！娘！” 叶公飞身下马，一把把她抱了过去，“福妞别怕，叔叔来了！” 佳音愣了一下，待得认出叶公子，就抱了他的脖子，放声大哭！ “呜呜，我爹杀蛮人，奶奶流血了！他们不带我去救爹!” 叶公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旁人听了这些话会疑惑，但他最清楚这个小丫头怕是没说谎，她说能救人就一定有办法。 可惜，这里没人相信，硬生生把小丫头急成了这样。 这会儿，李老四和陶红英等人也赶了回来。 李老四听见闺女哭声，心里刀割一般，但闺女能哭就是好事，他噗通一下，当先跪倒老娘身边。 “娘，您怎么样，我们回来了！我哥和家义都没事！” 李老太淌了半身血，又带了老人们发疯拼命，就为了等这一句。 这会儿她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昏死过去了。 “娘!” 李家人疯了一样往前涌，佳音也在叶公子怀里挣着，“奶奶，奶奶！” 家仁更是扔了手里的柴刀，扑了过去。 那将军终于得了自由，直接跳起来，高声大骂，“该死的贱民，居然敢把刀架我脖子上！来人，把他们都杀了！都杀了！” 叶公子上前，一脚踹在他肚子上，“刚才，眼见蛮人在杀我天武百姓，为什么不派兵接应？” 那将军疼得满地打滚，说不出话，那校尉倒是应了声，“将军说太远看不清。” 叶公子指了哭声震天的老弱妇孺，“那她们都到了眼前，为什么还不去救！” “将军说这些人过来的太晚，也许是北边的奸细！” 校尉应的一句不差，也半点儿没有添油加醋，却把那将军卖个彻底。 叶公子恨得咬牙，直接上去，一脚把那将军踢得昏死过去。 “来人，把他绑上，关起来。明日本将军亲自去告状，参他一个见死不救之罪！” 校尉赶紧又添了一句，“侯爷，这怕是不好吧，将军是我们定北侯爷的新妻弟…还请将军手下留情！” 叶公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是求情，还是提醒，他自然分的清楚。 亲卫立刻上前，扯了惨叫的将军就拖了下去。 一时间，码头上，所有兵将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特别是方才同样见死不救的定北军兵卒。 为了安全起见，码头上，晚上是不开船的。 众人不能到对岸，就要就地歇息治伤。 有了方才之事，定北军不敢耽搁，很快就送了帐篷，点起了篝火。 清水村老少爷们，没有一个不带伤的，幸好大半都是轻伤，重伤七八个，其中就包括李老太和佳音。 人数实在太多，张神医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很快，码头这里当值的军医也都被调了过来。 码头外支起了十几个帐篷，每个帐篷里都塞满了人，篝火上也架了药罐子，开始熬药。 佳音昏沉沉躺在奶奶身边，后脑的剧痛，让她一会儿清醒，一会儿又陷入黑暗，眼泪顺着眼角，一直往下流。 李老太肩膀的箭枝已经拔了出去，却失血太多，一直昏迷不醒，甚至迅速发了高热，满口胡话。 “福妞，我的福妞摔了，救命啊，救救我的福妞。” “老四啊，老四去拼命了，谁来救救我们啊。” “福妞啊，不能再拿了，他们要把你当妖怪烧死啊！” 李家众人围在一边，都是咬牙无声哭泣。 家喜家安眼睛肿的像核桃，“呜呜，我不想奶奶死，也不想妹妹死。” “闭嘴！胡说什么！”陶红英一巴掌打在儿子头上，又舍不得，抱了儿子也哭开了。 李老四光着膀子，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上药绑了布条，依旧在浸透着血色。 李老三吊着一只胳膊，家义绑了腿。 但他们都好像感觉不到疼，不错眼睛的盯着老娘和佳音。 叶公子掀开帐篷走进来，伸手摸摸老太太的脑门，又拍拍佳音的小手，眼底满是愧疚。 “都别担心，我已经让人去江南取好药了，只要撑过今晚就都没事了。” 李家众人都是点头，叶公子为了让众人分心，问起了分别之后的事。 李老二就把众人逃荒，遇到城门收银子，绕行进山，战狼群，杀山匪，山里过冬，一直说到今晚。 “叶公子，天武已经烂透了吗？眼见百姓被蛮人屠杀，兵将们都看着，居然不肯接应一下！” 李老二到底气不过，质问了一句。 叶公子无奈摇头，“京都突然南迁，太过仓促，到了这里，免不得仰仗一些本地的世家，也让出了一些官职。负责戍守金沙江的是定北侯的三万大军，今晚这个将军本是个花花公子，因为姐姐嫁给了定北侯做新夫人，被安排在这里。” 他也是后悔，“我因为领的差事是剿灭附近的蛮人，带兵四处游走，所以，没能守在码头，没能及时接到你们。” 李老二赶紧说道，“叶公子，不怪你，是我们路上耽搁了，也是这个狗将军太恨人了！” “明天，他就不是将军了。”叶公子眼底闪过一抹戾气，没人知道刚才他杀心有多重。 若不是他提早回来，恐怕只能赶上给李家人收尸了！ “会不会给你惹麻烦啊？”李家众人不懂朝廷的勾心斗角，但也知道定北侯有这么多兵将，一定是个很大的官，得罪了他妻弟，一定不是小事。 叶公子却不准备多说，只让他们放心。 张神医忙疯了，在外边吆喝着，“叶小子，你快来！赶紧找人给我搭把手！老赵他们几个伤的太重了！” 叶公子和李家兄弟都赶紧出去了。 赵叔后背那刀太深太长，这会儿几乎要没命，全靠张神医的银针吊命。 村长也没了一条胳膊，疼得昏迷，不能再挥舞烟袋锅了。 另外几个老头也是伤的不轻，他们方才返回去，就是抱着必死的心，拖住蛮人，为小辈儿们多争取一点机会。 如今都能喘着气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夜半，叶公子安排的人就把药材送来了，包括一根百年老参。 佳音根本不知道这些，后脑的疼让她头晕恶心，往往只能呕吐之后，清醒那么一瞬有昏迷过去，根本来不及自救，更救不了别人。 运气实在太差了，谁能想到被大青甩下去，奶奶那么紧紧抱着她，后脑还能撞到石头！ 她心里急，想进空间。不想空间却不知什么时候关闭了，一片混沌，根本不找不到门！ 第一百三十七章 求人不如求己！ 不知过了多久，她好似被抱了起来，晕的扭头又吐了一口，但随后有人喂了她清水，在她嘴里塞了一个小东西。 熟悉的古怪涩味，让她努力睁开了眼睛，就见叶公子正把她抱在臂弯里。 许是见她醒了，叶公子眼里一亮，赶紧给她多喂几口水，又凑在她耳边小声说道。 “福妞，赶紧把药吃了，这是你当初给我的。放心，大伙都没事了。” 佳音努力扭头想要去看旁边的奶奶，叶公子却拦了她。 “张神医说你头上有伤，不能动。你奶奶已经包了伤口，也吃了药片，已经退热了。” 佳音彻底放了心，大口喝水，还想说话，却是撑不住了。 彻底陷入昏迷之前，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 好人还是有好报啊！ 当初她看不得叶公子病死，冒险给了药片，后来她一度后悔的不行，特别是被奶奶吓唬之后。 但没想到，她那时的鲁莽，不只是救了叶公子一命，也是救了自己和奶奶的命！更救了全家和全村的命啊！ 叶公子小心翼翼抱着怀里的小丫头，忍不住皱着眉头，心疼的不成。 陶红英从外边进来，见家里人都在打瞌睡，居然是叶公子在抱着闺女。 她伸手想要接过去，叶公子却不肯… 佳音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中午了。 众人挪了营地到码头旁，定北军虽然没人过来驱赶，但也没人敢凑近，因为叶公子已经去告御状了。 村人们烧火做饭，照顾伤患，沉默又满心的愤怒委屈。 佳音被娘抱在怀里吃了半碗粥，又喝了苦药，默默尝试了一下，还是进不去空间。 显见，她的大脑或者说精神力是连同空间小院的媒介。 如今头上受伤，也就暂时断了同空间小院的联系。 这就好像骑自行车，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佳音很是沮丧，幸好，她的头没那么难受了，奶奶也清醒了一会儿又睡了，没有性命之忧。 全家就更放心了，终于有心情吃饭睡觉了。 而其余帐篷里，村长和赵叔几个也都挺了过来，虽然要将养很久，却总算没把命交代在这里。 村里的男人们，但凡能动的，都坐在外边烤火，看似在歇息，其实手边都放着柴刀。 昨夜的见死不救，让他们所有人更清楚，关键时刻还是要靠自己拼命，才能保命！ 黄昏时候，叶公子终于回来了，也带来了那个将军被免职的消息。 村人尚且不解恨，但村长却开了口，“这样已经不错了，别为难叶公子。再说，大伙把那人挠的脸上开花，伤的不轻，他也是几个月不能见人了。” 众人这才低了头，其实他们心里清楚，他们只是普通百姓，别说一个没死，就是全都死绝了，还能拿那个将军怎么样呢？ 村长又代替村人同叶公子道谢。 叶公子摆手，又道，“我后日要出兵，不能一直陪着你们。但明日我护送你们过江，你们在江南歇息几日。我会让人给你们送粮食用物，吃住你们都不用担心。” 他熟练的抱起佳音，轻轻拍了两下。 “这里有移民署，会给你们重新登录户籍，发放路引，也会给你们找地方落脚，每人还能分四亩荒地，两年不用交粮税。你们自管安心住下，我半月左右就能赶回来。”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村长也是高兴。 “叶公子，多谢你帮忙张罗。若不是碰到你，我们全村老少都没命了！” 叶公子却不肯居功，“当初我落难，也是李婶子家里精心照顾，才有我今日。大恩必要厚报，这是应该的。” 众人望向李家人，越发觉得跟着他们一家逃命，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一晚无话，第二日，叶公子找了一艘大船，把众人和行李都运上船，送到了江对岸。 佳音再一次因为水上晃动，晕的半死。 待得下船重新安顿下来，她也彻底缓过来的时候，叶公子已经带兵匆忙走了。 新营地安在一个城池的西门口处，也是连接码头最忙碌的一个城门。 村人们觉得新奇，在营地四周转了转，也被所有人当猴子一样看来看去。 村长觉得心里不安，李老二等人也觉得不好一直在这里逗留。 于是商量了一下，李老二就带了几个村人寻去了城门口的一个草棚子。 草棚子外边挂了移民署三的牌子，却只有两个小吏在当值。 听说众人要登记户籍，拿路引，分荒地，小吏很是不耐烦。 李老二心领神会，一人塞了他们一块银子。 果然这俩小吏立刻变得热情很多，笑着问道。 “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这都迁都半年了，你们才过来，路上怕是不容易吧？” 李老二赶紧赔笑，应道。 “可不是吗，官爷，路上没少吃苦，简直都说不过来。我们来自俊阳县清水村，老少总共九十三人，劳烦官爷了。” 两个小吏都很惊讶，“那路程可不近啊，而且还是全村一起走到这里的？” “是啊，村里老少爷们都处的不错，路上互相搭把手，才走到这里。” “不容易，确实不容易。你们村里人这是心齐，心不齐可走不到这里。” 寒暄几句，两人就翻开了册子，给众人登记户籍。 倒也不是多麻烦，甚至一户都只记录了男人的名字，老人孩子和妇人都是坠在后边，报个具体人数就行了。 很快，李老二就拿到了路引。 一个村子将近一百人，总共给了十张。 待得选落脚地的时候，不等拿出地皮册子，外边突然又进来一个小吏。 这小吏简单扫了众人一眼，然后就笑嘻嘻把两个办公的小吏扯了出去。 村人们不觉得怎样，只以为等一会儿就好了。 但李老二却心头一跳，悄悄跟了出去。 三个小吏走得有些远，说话也轻，他听不见。 但看的却是清楚，那后来的小吏，给办公的两人塞了两锭银子！ 他当时就返身回去喊了一个村人，低声嘱咐了好几句。 很快，两个小吏回来了，村长也被背了过来。 两个小吏没了方才的和气，干咳两声，冷着脸说道。 “你们全村九十四人，二十五户，按规矩要分到五个地方。我们一会儿就把地方圈出俩，你们自己分一分吧。” 什么？要分开落脚儿！ 村人们都是变了脸色！ 今天花花五更奉上，不要再说花花更新慢啦，花花真的用尽全力在给宝子们更新和加更啦！虽然书评还没上七百（还差十五个五星书评）但是花花先给大家把加更加上！今天是书评七百和八百的加更哈~下一次就是书评九百的加更啦~还有看到最新更新的宝子们，看在花花给力更新的份上，除了五星好评也不要吝啬戳一下屎黄色的催更按钮啊，花花想看到催更过四千的画面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我们要在一起 “不行，我们要分在一起，不能散开！” “对，我们要在一起！” 村人立刻就急了，纷纷涌上前，把两个小吏团团围在中间。 两个小吏也没想到村人们会如此激动，吓了一跳，但转而又瞪了眼睛，厉声呵斥起来。 “退后，退后！你们要干什么，想捣乱吗？！” 村人都是紧捏了拳头，不退后也不说话，血红的眼睛盯得两个小吏越发心慌。 是他们看错了吗，这些泥腿子眼里怎么好像有…杀气？ 这时候，李老二咳嗽一声，扶着村长上前，把村长安顿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说道： “两位官爷听说前日在码头那边发生的事了吗？就是有江北百姓来投奔，结果在码头外同蛮人遭遇。守着码头的定北军不肯出兵接应，最后还是新亭侯带兵赶到，杀了三十蛮人铁骑。” 两个小吏一时没反应过来，点头应道，“听说是听说了，但这同你们有什么关系？” 村长冷冷一笑，扯开了身上披着的大袄，露出了半截渗着血色的残臂。 其余村人也是纷纷解开棉袄，漏出他们伤痕累累的身体。 小吏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些人就是那群杀蛮人的泥腿子！ 这两日城里可是没少议论这事，人人都说这伙人彪悍，遇上蛮人，一个没死，还反杀了蛮人十几个。 听说新亭侯带兵赶到，也不过是收个尾，其实那三十蛮人铁骑都是这群人杀的。 当然更出名的是新亭侯居然为这群人告了御状，见死不救的守将直接被撸了，定北侯也被申斥！ 再想起方才过来找他们的同僚，两人都有些后悔。 李老二瞧着两人脸色，心里有了底，又说道。 “我们也知道二位官爷同我们没什么仇怨，这是有人看我们不顺眼了，但我们也不想吃亏啊。到时候这事必然还要闹到侯爷那里，二位官爷觉得你们能承受侯爷的怒火吗？或者说，甚至不必侯爷出面，我们也能出了这口气！” 李老二顺手扯出袖口里的一串狼牙，话家常一般继续说：“二位官爷看看，我这狼牙串子好不好？先前在山里过冬，遇到狼群了，一个没剩，全让我们杀了。还有一股山匪也很嚣张，绑架我们的孩子，被我们找上门，全都割了脑袋。说起来，我们北地人就是野蛮，什么事不愿意受气，报仇也不愿意隔夜！” 两个小吏看看那狼牙，再看看众人，额头上冷汗都出来了。 “那个，那个…兄弟们别急，这事也不是不能缓？” “对，对，咱们想想办法。” 两个小吏迅速翻开册子，找了又找，最后对视一眼说道。 “我们也不是故意为难你们，若是你们分开，那五个村屯都很不错，但若是想分在一起，可没什么好地方了。你们还是打算…不分开吗？” 村人们毫不犹豫，异口同声，“不分开，就是要在一起。” 村长倚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也是点头，“一定要在一起。” 李老二扫了小吏一眼，“侯爷如今是去杀蛮人了，但回来之后也是要来我们村小住的。若是地方不好，怕是到时候他要领我们过来调换，到时候还要劳烦二位官爷。” 两个小吏苦了脸，把册子直接推给了李老二。 “你们就是想调换也不成了，你们将近一百人，分地就要四百亩，别的地方太小，只有这一处符合。” 李老二也没客气，迅速翻了翻册子。 两个小吏确实没撒谎，其余地方都盖了印章，只几处没盖，也标明只有荒地几十亩。 而分给他们这一处，在南边七十里左右的，而百里外的位置就是新都涠洲府。 相距三十里，也算近便。 他小声同村长商量了一下，就定了这里。 两个小吏长松一口气，麻利的办完手续，总算把这群人送走了。 两人站在棚子里，其中一个抹了一把冷汗说道，“怎么办，这些凶神是打点走了，但那边…怎么交代？” “什么怎么交代？”另一个冷笑，“那边只说要这些人不好过，可没说怎么不好过。再说分给这些人的地方，足够咱们交代了。” 不说两个小吏私下商量，只说村里众人听说分到了一起，离得新都还很近，都很高兴。 毕竟这里人生地不熟，大伙儿还能聚在一处，心里就安稳很多。 众人围在一起商量，还是要早些赶路，这里不是长留的地方。 叶公子不在，万一有谁想找麻烦，他们怕是要吃亏。 于是众人麻利的拾掇了东西，高价雇了七八辆马车，就在第二日清晨拖家带口的出发了。 温先生和崔夫人依旧在队伍里，同李家人一个马车。 崔夫人抱着佳音，心疼她因为受伤，小脸都瘦了一圈。 李老太躺在厚厚的被褥上，但伤口依旧随着马车颠簸，一阵阵抽痛。 她极力忍耐着，同崔夫人闲话，转移下心思。 “夫人，你该回家就回家吧，不要惦记我们了。我们也有新的落脚地儿了，以后日子肯定越来越好。” 崔夫人笑了笑，“婶子，等你们到了地方，安顿下来，我才能放心。还有，婶子以后叫我瑾柔吧，我是家仁的师姑，也是您的晚辈。我娘家除了师兄就没人了，以后打算把咱们家当娘家走动，您可别嫌弃我。” “不嫌弃，不嫌弃！”李老太高兴，“你是大家闺秀出身，又同福妞亲近。说实话我还指望福妞大一大，你帮我们教导她呢，这孩子太聪明，我总怕长歪了。” 崔夫人轻轻拍拍佳音，一口就应了下来，“好啊，婶子，这事可不许反悔，以后福妞就是我的小弟子了。” “不反悔，当然不反悔。”李老太摸摸孙女的胖脚丫，心疼的不成，“都是我没用，抱在怀里都没护好这丫头。” “婶子别这么说，那么混乱的时候，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这丫头有福，大难不死，以后定然更好。” “好，好，借你吉言！” 马车踢踢踏踏往前走，佳音恍惚听见几句，但很快又被晃悠的睡着了。 她的后脑还是肿胀，没那么容易好利索。 但张神医每天都要扎针，也保证半个月就能好，她也就不那么怕了。 七十里路，其实不远，但车上老老小小，伤号也多，路上又对付夜宿了一晚上，第二日中午才到了地契上写明的南溪县小金村。 正好有农人在田里忙碌，准备春耕，见李老二问路，就把他们带了过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我给大伙报仇了！ 众人望着眼前两座光秃秃的小山包，还有山包之间的碎石谷，都有些傻眼。 “老伯，这真的是碎金滩吗？” 领路的老农很老实厚道，也没不耐烦，慢悠悠说道。 “是啊，南溪县小金村北边的碎金滩，就是这里。” 说罢，他扫了众人一眼，眼底有些同情。 “你们是不是登记户籍的时候，没给人家好处啊，怎么被分来这里了？” 众人都是脸色难看，那两个小吏虽然把他们分在一起，但到底也没得罪了背后使坏之人。 李老二勉强维持着笑脸，给老伯拿了两个肉包子。 这还是昨日在城里买来路上吃的干粮，这会儿没什么做人情，只能拿出来了。 老伯倒是很高兴，乐颠颠回去找小孙子了。 满村老少九十多口，面对两座小山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村长发了话。 “大伙儿都别犯愁，这里就是再不好，也比深山里好。起码没有狼群，没有山匪，更没有蛮人。咱们只要力气往一处使，总能把日子过起来。” 李老二也是赶紧说道，“叔说的没错，叶公子先前给的粮食够咱们全村吃上俩月了。咱们先搭棚子，安顿下来，吃个饱饭，再想办法。” 李老四和刘镖头也站了出来，他们到底是年轻，虽然身上大小伤口无数，但才几日，两人就好差不多了。 这会儿，他们立刻点齐人手，上山砍树搭棚子，砍柴烧火，搬石头摞土灶。 一时间，除了重伤的几个，村人都忙碌起来。 夜色降临的时候，几个简单的窝棚靠着山脚搭了起来，土灶上也熬好了粥，贴了饼子。 甚至妇人们还在附近挖了不少野菜回来，洗干净简单拌一拌，倒也爽口。 众人沉默吃着，心里都没有尘埃落定的踏实，反倒悬在半空，不知以后要何去何从。 佳音被娘亲抱在怀里，小口吃着粳米粥，因为加了肉末和野葱花，味道很好，她坚持吃了大半碗。 陶红英高兴坏了，就同家里人商量，“明日去附近村子看看，换点萝卜白菜回来，有母鸡也买一只，福妞和娘都要好好补身体。” 李老四点头，说道，“你们去吧，我打算走远一点儿，到新都城去转转。咱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知道，总要去打听一下消息，看看咱们这个落脚地能不能换一换。” 一边的刘镖头听了就道，“你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李老二也是说道，“我也一起进城，论起打听消息，我比你们熟悉一些。” 吃过饭，几人找到村长和赵叔，商量几句，就算定了下来。 温先生和崔夫人坐在篝火边，想说什么，但他们都不是空口许诺的人，到底把话又咽了回去。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和李老四就带了两个村里的后生进城了。 三十里路，又没大青骡子代步，四人走了一个时辰，进城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涠洲府原本也不过是个还算富庶的江南之地，结果突然成了新都城，受到的冲击和改变，可不是一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城里的院子，原本五百两，直接就涨到了两千。 粮食、盐，各种用物，更是跟着疯涨。 很多原本的百姓叫苦连天，索性卖了院子，拿了一笔银子搬去乡下了。 这般，慢慢替换了半年，府城里几乎被京都过来的世家豪门，文武官眷占满了。 时代的一粒灰，落到普通人头上就是一座山，但对于这些坐拥百年财富和权势的世家豪门来说，灰尘也只不过是灰尘而已。 新都里，商街上依旧人来人往。 穿着新春装的女子们，罗扇遮挡了口鼻，娇笑着走过。 宽袍大袖的公子哥，晃着折扇，招摇过市。 公子哥？ 李老四一把扯了还在发愣的二哥和村人们，迅速躲在了一个馄饨摊子后。 “二哥，我看见那晚见死不救的狗屁焦将军了。你们先去买东西，打听消息，我跟去看看，咱们两个时辰后在城门口汇合。” 说罢，他也不等二哥点头，转身就没了影子。 李老二气得瞪眼，这个弟弟胆子太大了，在这里也敢乱跑。 但他也没办法，赶紧找个药铺，买了张神医短缺的几样药材，又拐去肉铺，买了一些棒骨和猪肉，最后才寻了城门口一个热闹的小茶馆坐了下来。 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这个说城里谁家和谁家吵起来了，那个说城外的村子打群架死了人，总之一片混乱。 不说李老二越听越皱眉头，只说李老四一路跟着焦公子，到了商街后边的一条青石巷子。 巷子打扫很干净，各家门口还挂了红灯笼。 焦公子和三个同伴，说笑着敲响了其中一家的院门，立刻有个穿着单薄的年轻女子笑着把他们迎了进去。 李老四挑眉，明白了这里城中的烟花之地，不是青楼，却是暗娼院子。 他在附近转转，见没有机会就绕去了后边。 这院子后边居然是条小河，河边种了树，家家后门都有小路通到河边，平日洗衣或者坐个船都在这里。 他想了想，就藏在了一棵树上，盯着那个小院。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眼见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他甚至要打算放弃了。 结果这个时候，焦公子终于到后院的茅厕放水了。 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摸上去，趁着四下无人，拎起洗衣的棒槌，一棒子把焦公子敲晕。 焦公子喝得半醉，哪里想到会有人算计他，软软倒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李老四扛了人跳出院子，直接剥光，底裤塞到焦公子嘴里，衣衫裹了脑袋，绑了手脚，然后就赏了他一顿棒槌。 焦公子被打醒，满地翻滚着求饶，杀猪一样吼叫，可惜都被堵在了喉咙里。 很快，他就疼晕了，紧接着又疼醒… 直到李老四出够了气，焦公子身上也青青紫紫没什么好皮肉了。 李老四最后赏了他一棒槌，彻底把他敲晕，然后扯了裹头的衣衫，把他扔到一艘光板空船上，又解开了拴船的绳索… 小船没了羁绊，顺着河水就飘走了。 船板上，光溜溜的焦公子半死不活，根本不知道他的“底细”马上就要展示给整个新都的眼前了… 李老四飞快跑去城门口，汇合了李老二等人，顺利出了城，走到无人之处，他才放声笑了起来。 “二哥，我刚才给大伙儿报仇了！” “报仇了？怎么回事？”李老二几个好奇，李老四却笑个不停。 第一百四十章 整个新都都在同情焦夫人！ 而这会儿，城里一处闹市旁边的码头突然就炸了锅。 “哎呀，这怎么飘来一条船，谁家的船没拴好。” “不对，快看，船上有人！怎么没穿衣服?” “哈哈，这里有个白条猪啊，光屁股的啊！” “哪里，哪里，我看看！” “这是得罪人，被揍了？哈哈，就没打脸，生怕旁人认不出，真是太损了！” “谁认识，这是谁家的，赶紧去送消息啊。” “送什么消息，多看一会儿不好吗？不过这人是谁家的，他媳妇可是挺可怜。” “哈哈，对，太可怜了，怕是要夜夜垂泪到天明啊！” 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 如今天武被蛮人占了半壁江山，所有人都涌进江南，四处人满为患，物价飞涨，人人都是存了满肚子的焦躁。 今日突然有这样的热闹，也算给大伙的生活添点笑料了。 于是，焦公子就那么在船板上躺了小半时辰。 整个闹市的百姓，连同听到动静特意赶来的看客，甚至是胆大的市井妇人，都把他的“底细”看个清清楚楚，他才算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就见到岸边密密麻麻的人群，他还有些懵，动一动手脚又疼得龇牙咧嘴。 刚要说话，一阵冷风吹过，冻得他直接打了个哆嗦，尤其是双腿间的空荡，让他瞬间气疯了。 “谁，是谁，居然算计老子？” 他也顾不得身上疼，捂着双腿间就跳了起来。 但跳起来又发现，这般反倒让众人看的更清楚了。 于是，他急的团团转，想找个地方藏一藏。 可惜，这就是一个光板船啊，连底仓都没有！ 岸上，不知道谁大着胆子喊了一句，“别藏了，大伙儿都看了小半时辰了！” 哈哈哈哈哈！ 众人再也忍耐不住，齐齐大笑起来。 焦公子伸手指向众人，想骂几句，但下边又露了出来… 他干脆气得白眼一翻，又昏死过去了！ 幸好，他的几个同伴发现他不见了，顺着小河找过来，赶紧把他救下船，裹上衣裳塞进马车，逃离了小码头。 只不过，他们还是来的太晚了，整个新都就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 而焦公子的脸可是一点儿伤都没有，早有认识的人爆出了他的身份。 焦家不成器的长房长孙，因为妹妹做了定北侯夫人，而进定北军做将军，结果不到俩月就犯错被撸了差事… 当然没有人会相信，他是因为喜欢表演，才有了今日这一出。说不定就是得罪人，被算计了。 但没人关心他得罪了谁，只会感谢他贡献了“底细”，足够全城人笑上半个月了。 而焦家大少夫人以后再也没脸出门了，她面对不了众人“同情”的目光… 李老二几个是一路笑着回到碎金滩的，很是遗憾没看到仇人的下场。 村里各家刚刚点起篝火要做饭，眼见李老二等人回来，都是围上前问东问西。 李老四把东西给了陶红英，然后引着众人在村长周围坐下。 李老二这才说道，“北地的人都过江来，要落脚要分地，矛盾也不少。听说这附近不久前，就有本地村子和外来落脚儿的灾民打起来的事，还死了几个人。” 村长点头，“今日红英她们去村里换萝卜白菜，也差点被撵出来。还是找了昨日那个老哥家里，才打听几句消息，换了点东西。” 众人都是发愁，“那咱们是不能换地方了吗？” 李老二叹气，“这附近都被占满了，确实只有这一处算是清静又独立的地方了。而且再往南，靠近新都，那些世家为了争地方，闹的更厉害，咱们根本没有一拼之力。” 有妇人偷偷抹眼泪，“那咱们怎么办，这里不能种地，要等着饿死吗？” 男人呵斥，“哭什么，办法是人想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对，这话说得好。大伙儿还都有伤呢，不急这一两日，明日上山转转，熟悉一下，许是就要什么好法子呢。” 村长定了调子，众人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只能这样了。 李老二买回的棒骨扔进大锅熬了汤，盛出一小锅煮了面条，就是病号饭了。 其余大半锅，把切好的白菜倒进去，煮熟之后加了一些盐，大伙就吃的无比满足了。 温先生坚持吃了大锅饭，只有崔夫人端着面条碗。 两人低声商量着，“师兄，明日陪我进城吧！” 温先生点头，迟疑着问了一句，“你是打算…和离？” 崔夫人吃下最后一口面条，放下碗筷，神色不悲不喜。 “对，我要和离。既然他如此无情无义，又再娶新妻，我也不打算赖着不走。但当年父亲给我准备的东西，我要拿回来。特别是这里的田产和铺子，还是我娘的嫁妆呢，不能便宜了这些畜生!” “好，我陪你！”温先生眼底隐约有喜悦的光，被他迅速埋下的眼睑盖住了。 “师兄，只有你还不行，先陪我去拜访一位长辈。父亲当年…拦不住我，就为我做了一些打算，不想如今倒是能派上用场了。只是…我愧对父亲的疼爱！” 崔夫人低了头，两滴眼泪砸到膝盖上，满满都是悔恨。 若是当年听了父亲的话，何至于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如今又被这般欺辱。 “师妹，别多想了。你如今醒悟也不晚，老师在天之灵，也定然会欣慰之极。” 温先生想多劝几句，也想做很多，却只能这么坐着… 李家的窝棚里，佳音刚刚吃完肉汤面，就被张神医捉住，把后脑扎成了刺猬一样。 她撅着小嘴乖乖坐着，心里也在犯愁，什么时候能好啊。 空间被关，实在太不方便了。 家仁在一边见妹妹这般，很是心疼，小心背了她在周围溜达。 佳音突然想起那日大哥把柴刀架在那个狗屁将军脖子上，当真是兔子被逼急的模样，她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大哥好厉害！” 家仁不知道妹妹怎么会夸他厉害，但却高兴妹妹说话流利很多，于是一句一句逗着妹妹同他背诵蒙书。 家喜家安几个淘气小子跟着凑热闹，也跑来坠在后边，一声声鹦鹉学舌。 于是，破败的营地里，篝火点点，却又书声琅琅。 村人们听着听着，脸上的愁容都淡了。 还是不能贪心啊，他们一直的愿望，也不过是活着，而活着，就有希望！ 第二天，不等天亮温海就走了，回来时候带了一辆马车。 温先生和崔夫人，同李家和众人简单道了别，只说进城去寻亲朋。 村人自然不能拦着，只约好常走动。 佳音趴在娘亲背上，微微皱着小眉头，总觉得马车的影子好像带了几分决绝… 三更奉上，今天是不憋屈的章节，继续球催更球五星好评书评，嘿嘿嘿 第一百四十一章 雄心万丈 “走吧，咱们拾掇一下，也赶紧上山看看。”村长招呼众人，挥挥手里的烟袋锅儿。 老爷子先前硬抗了两个蛮人，左手小臂被砍掉了，养了几日，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了，但还是有些虚弱，却也拦不住他为村里奔波。 众人赶紧应声，纷纷转身回去了。 李家窝棚里，张神医正给李老太换药。 老太太肩头是贯穿伤，好起来不容易，但老爷子的止血药很厉害，佳音每日也给老太太喂消炎片和冻干粉。 所以，老太太瞧着恢复的倒是比预期好多了。 佳音走过去，蹲在奶奶身边，乖巧又担心的小模样，让李老太心头发软，小声安慰道。 “福妞不怕，奶奶已经好了。”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在奶奶脸上亲了一下。 老太太更是笑了，“俺家福妞也好多了，都知道跟奶奶撒娇了。说吧，是想吃什么好东西，还是又闯祸了？” 佳音笑嘻嘻咧着小嘴，露出几颗小白牙，“奶奶，我要跟爹爹上山！” 李老太皱眉，“你的伤还没好呢，山上风硬，别去了。一会儿奶奶让你娘给你蒸蛋羹，好不好？放肉末那种，昨天你二伯买肉了！” 佳音却坚持，撅着小嘴，摇晃奶奶的胳膊。 张神医难得替小丫头撑腰，笑道，“让她去吧，小孩子就怕没精神，淘气一些反倒皮实。她头上的伤也好差不多了，只剩肿包，慢慢退下就彻底没事了。” 果然，李老太听了这话，再也不拦着了，喊了陶红英把孙女捂的严实一些，如今山风还是很凉。 佳音可是太喜欢张神医这个老头了，上前狠狠涂了他一脸口水，惹得老头一边“嫌弃”，一边笑得合不拢嘴。 很快，众人就拾掇好了，李老四背了背篼，身后趴着捂成棉球只露着眼睛的闺女。 刘镖头背了村长，李老二和几个村人跟在后边，一起上山了。 碎金滩遍地都是碎石，按理说两侧山体也该多岩石才对。 但难得的是，两侧的山包都有很深的土层。 许是山上稀疏的矮松坚持多年撒下松针，松针混合了枯草，一年年努力腐烂、累积，才有了这个结果。 论高度，坡度，甚至是的大小，两座小山都差不多。 而且都是背阴坡短，地势陡，朝阳的一面又很长很缓慢的那种。 分给村里的四百亩，两个小山包就占了三百亩，中间的碎石滩占了三十亩，其余七十亩都在谷外，算是平原，但临近河滩，开出来也只能做下等田。 众人站在山上，把整个类似簸箕一样的山谷尽收眼底，心情都是有些复杂。 说起好处，就是这个山谷完全是朝阳的。两侧小山很平缓，土质也不错。 山谷里建村子，也避风温暖安全。山谷外不远处还有小河流过，过了小河又是官路，取水和交通都算便利。 但坏处也很明显，两个山包若是要开垦出来，就要把矮松都挖出去，放荒开荒，都需要花费很大的力气。 山谷中间的碎石滩，若是建村子，还要留出山雨流淌的水道，打地基也会格外艰难。 谷外的七十亩地，属于河滩地，沙土性质，就算开垦出来，也只能种地瓜，粮食根本不成。 综合在一处，想要活命，大伙儿就要加紧开荒山！怎么都要赶在农时前，把粮种种下去。 佳音努力抻着脖子，仔细查看这个新家园，她倒是很满意，也比村人多一些想法。 山坡开地种庄稼，固然是个保证全村不饿肚子的法子，但更要考虑长远收益啊。 最好分出一座山头种果树，排水好，光照多，通风好，绝对能长出糖分高的好果子。 她的空间里倒是有苹果树，却没有苹果苗啊，只能以后慢慢想办法了。 至于这个时空的果树苗，她根本不考虑。因为没有改良，结出的果子小又酸涩。 还有谷外的河滩地，只种地瓜也可惜了。 若是能种上西瓜，一定又大又甜。 空间小院的菜园里，恍惚好像有那么几棵西瓜秧，还是她偶尔吃西瓜把籽随便扔下，长起来的。 如今想要种个几十亩地的西瓜秧，根本不现实啊… 佳音越想越泄气，忍不住摸摸后脑，肿包已经缩小到枣子那么大了，但她还是进不去空间啊。 李老四听到闺女叹气，就解了背篼，把闺女抱在怀里。 “福妞，你别看这里什么都没有，但爹有力气！咱们今年把荒山和河滩地都开出来，秋天时候，一定让漫山遍野都长满谷子和高粱。而且这里两年不要粮税，就算收成不多，也足够咱们吃了。爹不会让你饿肚子！” “对，老四说的好！”村长扶着刘镖头的胳膊，也是望向整个山谷，同样雄心万丈。 “这天下就没有什么都好都顺心的地方，咱们如今顺利落脚，逃过了蛮人的追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以后只要肯吃苦，肯卖力气，日子绝对不会差！” 其余几个村人也是一起点头，“咱们就是庄稼人出身，什么都怕，就不怕吃苦。村长叔，你就安排吧！” “下山，咱们跟大伙好好商量一下，该干的活儿要抓紧干了，节气不等人。” 村长豪气一挥手，重新上了刘镖头的后背，众人就下山了。 各家妇人已经在忙着生火做饭了，山谷里炊烟处处，让众人越发加快了脚步。 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老人孩子，也要鼓起勇气，拼命再建一个新家园！ 陶红英和赵玉茹忙着做饭，李老太难得坐在一边，晒个太阳，闲话几句。 眼见儿子抱了孙女回来，孙女还有些蔫，李老太就心疼了。 “赶紧把福妞送去棚子里，让她睡会儿，怕是上山累了吧。” 陶红英笑道，“她一个小孩子，一直在她爹背上，有什么累的。” 但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抱过闺女，然后小心送进窝棚，轻轻拍着闺女睡着，又盖了细纱遮挡蚊虫，这才出去继续忙碌。 李家人聚在外边，说起开荒，也没谁往棚子里看。 当然也没人发现，佳音却睡着睡着就没了影子… 空间小院里，佳音翻个身，扯着被子盖了盖，入手的柔软，让她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突然就翻身坐了起来，身上是大大的双人鹅绒被，罩了新绿的牛奶绒被罩，摸上去又暖又软。身下更是宣软的床垫，床畔挂了雪白蕾丝的公主风床帐… 一切都这么真实，完全没有以前的那层无形隔膜。 她这是…进空间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意外之喜 佳音狂喜，在大床上拼命翻滚了几圈，然后直奔屋外，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好像一只疯兔子，上蹿下跳。 这倒是把笼子里养的真兔子吓到了，齐齐缩在角落，叽里咕噜转着红眼珠。 圈里的鸡鸭鹅，甚至是四头肥猪，也抻着脖子，很是好奇。 这突然出现的小胖丫头是谁啊？ 但佳音可没有功夫搭理骂它们，她倒腾着小短腿，直奔后边的菜园和农田。 刚摘个黄瓜啃一啃，才想起小乳牙不给力，只能再摘一个苹果，咂摸一下滋味了。 久违的果子清甜，让她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这次伤了头，真是没有白流那么多血，空间关闭这么久之后，居然大发善心，让她整个人都进来了。 以后随时能进来偷吃，有危险，也可以躲进来了。 呜呜，简直太幸福了！ 佳音坐在台阶上，高兴的想要手舞足蹈。 结果一抬头，她突然发现菜园右侧边缘好像有些变化。 原本这个空间范围，有些像个葫芦模样。 小院和菜园是葫芦头，面积小，后边的五亩地是葫芦的大肚子。 但如今菜园右侧的灰雾好似退让了一块，让出了大约五垄地的面积。 佳音好奇，凑过去仔细打量。 这块多出来的地方，瞧着土色比菜园深了很多，抓一把，土壤黑黝黝，略微有些湿润成团，好似刚下过一场春雨一般。 可以看得出，这一块地很肥沃，种什么都会长得很好。 但空间好不容易升级一次，不会这么小气吧，只多给一块小小的菜园？ 佳音皱了小眉头，还想再探索一下，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她吓得一哆嗦，扔了手里的半个果子就闪身出去了。 果然，李老太惦记孙女，回来守着孙女睡觉了。 佳音差点儿就漏了馅儿，吓得小心脏扑通通，翻身滚到奶奶腿边笑嘻嘻。 老太太揉揉孙女的头发，突然嗅到隐约的果香，猜到孙女偷吃了，就点点她的小鼻子。 “村里已经商量盖房子的事了，等咱们有了自己的家，你跟奶奶一屋子，想吃什么就随便了。如今人多，还是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佳音猛点头，爬上奶奶膝头，飞速塞了一块糖到老太太的嘴里。 老太太嗔怪瞪着孙女，却不敢张嘴，生怕跑了甜味被人发现。 祖孙俩就这么依靠在一起，望着外边空旷的山谷，还有忙碌的村人，不说话却分外安心。 困难都是眼前的，只要平安健康团圆，就什么都不怕。 吃过午饭，李老二就拿了纸笔出来，众人围在一起，把眼前需要做的活计集中写了一下，分出了轻重缓急。 首先要建的不是房子，而是茅厕。 一百来人的拉撒不处理好，这山谷怕是很快就脏的下不去脚了。 再说粪尿都是最好的农家肥，累积起来，以后肥地用得上。 茅厕要选在下风口，还要男女分开，最好中间有段距离，否则男女老少总是在门口碰面就太尴尬了。 排在茅厕后边的就是烧荒，这是件危险又考验技术的大事。 春日风大，一个不小心，就可以引起山火连绵，到时候开荒不成，许是还要蹲大牢… 村长主张稳中求胜，先挖矮松，再烧荒草。 而且矮松晒干，也可以盖窝棚，或者代替烧柴。 当然，挖矮松，烧荒开荒的前提又是工具，这样的活计没有趁手的镐头铁锹，就是累死怕是也开不出几亩地。 但众人初来乍到，要买铁器农具可不容易，暂时只能等等。等崔夫人和温先生，或者叶公子回来，寻他们帮帮忙。 再之后就是盖房子了，村里老人孩子多，不能总住在窝棚里。 必须抢在雨季前把房子建了，否则到时候阴雨连绵，没有干爽温暖的地方住下，老人孩子都容易生病。 最后，才是口粮和良种了。 先前叶公子匆忙离开之前，让人送了三十多袋子粮食，众人吃上两月不成问题，但到离得秋日还有半年，根本不够。 特别是良种，若是买不好，更耽搁秋日的收成… 下午时候，男人们就寻到了合适地方，开始挖坑做茅厕了。 小孩子们淘气，跑前跑后帮忙搬石头，其实就是跟着凑闹，不帮倒忙就成了。 工具不称手，天黑时候，茅厕才挖了一小半。 劳累了一天，众人都是早早睡下了。 佳音照旧被家人们护在窝棚最里侧，身周用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然后罩上了纱罩。 这还是下午时候，李老三抽空找了细细的藤条给侄女绑的。 纱罩类似后世各家餐桌上，防止落苍蝇的那种。 只不过，人家是保护饭菜，在这里是保护佳音这个小娃娃，省得有虫蛇之类钻到被窝里。 佳音忍着瞌睡一直等到夜半，听得家里确实都睡熟了，她才偷偷进了空间。 晚上，她偷偷把蛋羹喂给了两个哥哥，这会儿早就饿了。方才虽然不敢进来，却再厨房提前熬了粥，这会儿喝着正好，不冷不热。 填饱肚子，她又去了后园，想摘几个果子，研究一下怎么种出果苗。 结果，空间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 那块多出的黑土地上，一颗拇指粗的小树苗正骄傲挺立着。 佳音几乎是扑上前，伸手抱了小苗，恨不得大大亲几口。 她就是随便扔个果核而已，外边大半日，果核居然变了果苗。 这么说，开荒之后种果树这事，根本不用等到明年了！ 保险起见，她决定再等一日，而且又去前院找了一点白菜籽撒了下去，做个双重试验… 早起时候，李家人迅速穿衣起床，打水烧火，见佳音抱着被子睡得香甜，人人都是放轻了手脚，不愿惊扰她的美梦。 直到早饭做好，佳音才被抱起，温水擦脸，梳了小辫子，然后喂了半碗粥。 佳音惦记空间里的小实验，就不停大哈欠，一副还想睡的模样。 陶红英担心，趁着张神医来给老太太把脉，就问了几句。 张神医检查了佳音的后脑，给众人吃了定心丸。 “没事，这丫头要好利索了。愿意睡就睡吧，小孩子多睡觉长个子。” 家里人这才放了心，瞧着佳音睡得安静，连李老太都去茅厕那边看热闹了。 佳音麻利的又钻进空间，然后对着又高了半截的苹果树苗和一片新绿小白菜，又跳又叫。 这多出的一块地，当真不是普通的地，而是天下最好的苗圃。 就这样的生长速度，培育几百棵果苗，简直太容易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厚颜无耻之徒 果然，穿越大神还是偏爱她的，看她破了头，这么凄惨，补偿给她一个目前最需要的神器！ 她顺手摘了一片嫩嫩的小白菜叶扔到嘴里，清甜、浓郁的白菜味道，让她更是欢喜疯了。 这苗圃不但能加速生长，许是还有进化提升的神效。 这里培育的果苗拿出去种，即便品质有下降，那也绝对比外边本地的果子要好很多。 而“好很多”这三个字，就是发家致富的底气了… 不说佳音在空间里怎么折腾，也不说村里人如何互相鼓励，开始一点点建设新家园。 只说崔夫人和温先生一路进了新都，就直奔城南的一个深宅大院去了。 温海早就打听好了，也提前递了书信。 所以，两人进门时候，想见的老人家已经等候多时了。 崔夫人当时就跪了下去，“大伯，呜呜，瑾柔终于见到您了！” 头发花白的老爷子，一把扶起她也是红了眼眶，“快起来，柔丫头，别哭，你活着就好，其余什么事都有大伯呢。” 瑾柔起身，抱了老爷子的手臂，眼泪泉水一样涌个不停。 她虽然叫大伯，但这老爷子却不姓崔，而是姓刘。 刘老爷子同她的父亲是自幼相识，一起读书一起科考，一起在朝为官，也一起爬到了高位，是结义的异性兄弟。 只不过崔老先生太过耿直，文人的清高脾气太重，处事免不得得罪人，最后更是看不惯朝中争斗，主动辞官，又早早病故。 倒是刘老爷子行事圆滑周到，长袖善舞，在朝堂二十多年，不但做到一品尚书的位置，也顺顺利利致仕，回乡来养老，家族很是兴旺。 刘老爷子轻轻拍了侄女的后背，仔细打量她两眼，眼底更是满满的心疼，“孩子，你吃苦了。回来就好，一切有大伯呢。” 刘家的长子刘志恒和温先生都是劝慰，一时众人进了屋。 刘老爷子难得心急，开口就问道，“战事突然起来，说迁都就迁都了，四处都是兵荒马乱，我让你大哥去定北侯府问过了，定北侯说你病死了。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又扫了温先生一眼，“你怎么同你师兄走在一起？” 崔夫人抹了眼泪，深深吸了一口气，“大伯，我要和离，请你为我做主！” “和离？”刘老爷子父子都是惊讶不已！ 初春的阳光洒在门前的台阶上，并没有变暖的微风也悄悄跑进屋里，听起了八卦… 很快，刘志恒就出了门，没过半个时辰又请了两个老爷子过来… 城东的定北侯府里，进门没俩月的侯夫人焦氏正轻轻揉着太阳穴，她的面前坐着自家亲娘，哭得眼泪涟涟。 “慧儿，你可要为你弟弟想想办法啊。他这次出了丑，可是打击太大了，已经关在屋里好几日不吃不喝了。侯爷那么疼你，你能不能同侯爷说说，再给…” 结果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个老婆子气喘吁吁跑了进来，“夫人不好了，夫人回来了！” 这是什么话，母女俩都是听不明白，那婆子许是也反应过来了，高声又添了一句。 “夫人，先前病死的大夫人回来了，还带了几个客人。侯爷已经过去了，您也快去看看吧！” 病死的大夫人！ 焦氏当时就白了脸，焦夫人却勃然大怒，直接站起骂道，“好他个付庆荣，居然敢骗我们家！他不是死了媳妇吗，怎么又冒出个夫人！” 焦氏也是脑子里轰隆隆，想了想就把老娘留下，赶紧去了前边。 整个正院里，这会儿已经站满了侯府的老奴仆，偶尔偷偷往厅里看看，都是脸色古怪。有心虚，有惊讶，更多是深深隐藏在眼底的幸灾乐祸。 焦氏匆匆进门，就见主位坐了个美貌端庄的女子，而旁边的侯爷脸色简直黑的能滴下墨汁来。 “侯爷，这是怎么了，什么叫夫人回来了？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定北侯不过四十多的年纪，相貌堂堂，很是威武的模样，但这会儿开口就是呵斥。 “喊什么，一边站着去！” 说罢，他转向一边的崔夫人，说道。 “瑾柔，当日太过忙乱，本侯以为家里人去别院接了你。但到了江南才发现把你落下了。你又半年没出现，本侯猜着你就算没有遭了蛮子的毒手，怕是也清白尽失，不会回来了。所以才对外说你病死，保了你的清白名声，然后另娶焦氏。没想到，你今日会找回来。” 这话实在无耻，崔夫人不等说话，刘老爷子已经摔了茶碗。 “付庆荣，你大小算是个武将，居然如此厚颜无耻！逃命时候扔下发妻不说，如今停妻另娶，还要把错都怪到瑾柔头上，你简直是畜生不如！” 另外另个老爷子也是点头，气得脸色不好。 “当年，崔大学士把女儿下嫁给你之时，你亲口保证会待瑾柔如珠如宝，你如今这样，对得起大学士的提携吗？对得起瑾柔执意嫁你的深情吗？如此忘恩负义，怎么能把戍守金沙江的重任交给你？我们明日就联名上折子！” 定北侯眼神闪了闪，袖子里拳头紧握，心里也是愤恨。 原本他已经算计妥当，娶了焦家女，有了本地豪族支持，在朝堂上也可以更进一步。 哪里想到，一切大好，却突然被釜底抽薪了！ 他极力忍下烦躁，放软了语气，“瑾柔，先前算我不对，为了保护皇上太后南下，确实没有顾上你的安危。但如今已经这样了，不如…你同焦氏效仿娥皇女英，不分大小，都做平妻，可好？你不是喜欢清静吗，府里留给焦氏操心，你只管去城外庄子住…” 崔夫人直接气笑了，开口再没半点余地。 “付庆荣，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违背父命，嫁给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亏你长的一副好皮囊，实际就是个草包，借着岳父往上爬，倒是一把好手！” “放肆！”定北侯被戳了肺管子，再也伪装不下去，抬手就要打。 不料崔夫人更快，一巴掌当先扇过去，声音响亮之极。 定北侯被打懵了，一时忘了还手，又被崔夫人连扇两下。 焦氏尖叫着扑上来，“你居然敢打我家侯爷，我…” 崔夫人直接一脚踹到她肚子上，疼得她摔在定北侯怀里，让定北侯更没机会打回去了。 崔夫人红着眼睛，眼底满满都是仇恨！ “付庆荣，你以为我还是被你扔去别院自生自灭的崔瑾柔吗？我在阎王殿走过一遭了，如今只等着拉你也下去看看，让你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今日三更奉上，宝子们不要养肥花花呀，花花每天保底三更哒，下一次四更在书评九百哟，之前的加更在五更那天都提前加好了哟~继续坚定的球催更球五星好评球书评，花花想要评分能更高点哇~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休妻还是和离？ 定北侯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倒是焦氏，捂着肚子哭得哀哀切切，嘴里还没忘了拼命刷存在感。 “呜呜，侯爷，您怎么样？不要管我，快叫护卫进来。” 定北侯回过神，勃然大怒，”崔瑾柔，你是不是疯了？你居然敢动手？” “对啊，我就是疯了。”崔夫人痛快点头，笑的比千年寒冰都冷。 “在整个京都都搬走之后，在整个侯府几百人都逃走，却没一个人想起我的时候，在蛮人铁骑把我撵的像狗一样的时候，在我烧的眼前发黑，只能钻进山林里同野狼黑熊搏命的时候，我就疯了！” 定北侯听得心里微微发虚，想反驳，但什么都不是扔下发妻独自逃命的理由。 焦氏伸手护在定北侯身前，哭得梨花带雨。 “崔姐姐，你不能这么说侯爷，侯爷当时要护着太后和皇上南下，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根本没有空闲想起姐姐啊。难道姐姐认为皇上和太后不如你重要吗？家国不能两全，忠孝不能两全啊！” “对，“定北侯心里一喜，总算找回了几分底气，“我是军侯，任何时候保家卫国都是我的责任，别说是你，就是父母，我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尽忠。” 崔夫人抬手鼓掌，开口就是夸赞，“好，说得真好。天武的武将里，最会钻营的就是你了，这几句话说的，谁听见怕是都要感动落泪，赞你一声忠义。” 她抬手指了院里，“可你看看，你全家上下，小妾儿女，甚至通房丫头和平日养的小狗都带新都了，唯独没带你发妻，带上发妻就是不忠不孝了！你自己的话，自己信吗？要不要我去新都里走一圈，让天下人都来夸赞你几句！” 她的话音刚落，院里看热闹的通房丫头吓得往后藏，手里抱着的小狗就掉了下来。 小狗欢快跑进了屋子，绕着定北侯跑来跑去。 定北侯被狠狠撕了脸皮，正无处发泄，一脚就把小狗踢出多远。 小狗疼得哀叫，可怜巴巴又跑了出去。 “我当年就是瞎了眼！”崔夫人想起当年，到底没忍住眼泪。 定北侯听得烦躁，一把扯开焦氏，反问道。 “那你说，到底要怎么样？这么多年，你对我不闻不问，根本没有尽到为人妻的责任。我如今没有求你下堂，只要你做个平妻，你都如此不依不饶，你看看你还有当初温柔端庄的样子吗？” 这会儿刘老爷子忍不住开口了，“付庆荣！别以为崔大学士过世了，你就能如此肆无忌惮欺辱瑾柔。瑾柔身后还有我这把老骨头！好好的正妻发妻，被你抛在京都，千辛万苦到了这里，居然还要做什么平妻。 凭什么！你再敢狡辩，咱们就去皇帝跟前说！许是皇上知道你为了保护他扔了发妻，却没忘了带通房丫鬟和狗，还会给你加官进爵！” 定北侯听得脑子嗡嗡响，他是太后一派啊，皇上只认那个叶成义，若是到了皇上跟前，怕是正好给了皇上撤他兵权的借口。 焦氏离得近，眼见他额头都蒙了一层薄汗，就咬咬牙，直接扑到在地中间，跪在崔夫人身前，哭得哀哀切切。 “呜呜，姐姐，求你不要为难侯爷了！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嫁进来。呜呜，侯爷太累了，身在朝堂，如履薄冰。一日夫妻百日恩，求姐姐看在往日情分上，不要再为难侯爷了。” 定北侯听得动容，新妻如此贤惠，再看向发妻的时候，眼里就带了满满的怨恨和嫌弃。 崔夫人气的心里冰山都要碎了，她低头望向焦氏，直接问道。 “这么说侯爷还真是娶了一个心心念念都是他的好女人呢。那这样吧，你不是心疼侯爷为难吗？你主动离开好了，自请下堂，这样侯爷肯定就不为难了。” “不！“焦氏下意识反对，“不，我才是侯夫人，我是明媒正娶进门的！” “你看，你心疼侯爷，是踩在牺牲我之上啊，你真是善良啊！“崔夫人冷笑。 她眼里的光刺的焦氏恼羞承怒，“为什么不能牺牲你？你就该死在外边，不要回来！蛮人都霸占江北多久了，谁知道你被多少个蛮子糟蹋了，清白都没了，还有什么脸回来做侯夫人！” “啪！”崔夫人抓起茶碗，狠狠砸在焦氏头上，焦氏偏头躲开茶碗，茶水却浇了她满身。 “闭上你的臭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呢。二十岁不到，嫁给一个跟你爹一般大的丈夫，为的还不是给家里谋好处。你以为你同青楼女子，有哪里不一样了！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家闺秀啊！” 崔夫人骂的痛快，再不看尖叫的焦氏，转向定北侯，“我们和离，必须立刻签下和离书！” “不行！“定北侯皱眉，也不上演什么重情重义的戏码，”就像焦氏说的，你已经清白尽失，我要休妻！” “好啊，那就去皇上跟前打御状。让皇上和天下人都听听，到底是该休妻，还是和离！” “你，你真是不可理喻！”定北侯气得想杀人。 刘老爷子却重重放了茶碗，“付庆荣，给你留脸面的时候，你最好接下来，否则闹到最后你别后悔。你以为把焦家绑到你身边，你就高枕无忧了。哼，在涠洲这地界，焦家在我刘家面前，还没有高声的资格！不信，咱们就试试！” 另外两个老爷子也是帮腔，“焦家商贾出身，整个涠洲谁人不知，真正的书香门第，清贵世族，根本不会娶焦家女，也就你这个目光短浅的，当成宝贝一样！” 焦氏原本还想闹，听到这话也心里发虚，只能哀哀切切哭着，不敢插话。 定北侯脸色变换好半晌，才咬了牙说道，“好，和离就和离，但我还有一个条件。” “说说看。“崔夫人脸上无悲无喜，让定北侯心里没底，但还是说道，“以后对外要说，我们在京都时候就和离了。” 崔夫人气得笑了起来，却也觉得意料之中，“好，定北侯要颜面，不想旁人知道他抛下发妻，独自逃命了，更不想让旁人知道他停妻再娶！我就开恩，成全你！” 定北侯气得咬牙，“赶紧签和离书，然后给我滚远远的!” 刘老爷子拿出两张提前写好的和离书，刘志恒亲手送到定北侯身前。 定北侯仔细看过，才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崔夫人也上前签了名字，手指颤抖着按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完璧归赵 两人各自拿了一份，一时相对无言。 倒是焦氏见此，麻利从地上站了起来，高声道，“崔夫人，我们侯府庙小，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赶紧走吧！” 崔夫人甩甩手里的和离书，却笑的满脸得意。 “放心，我肯定要走，但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带走啊。比如我的...嫁妆！” 定北侯当时就变了脸色，突然觉得他掉进了陷阱！ “什么嫁妆？”定北侯冷冷说道，“你嫁进门将近二十年，嫁妆早就散干净了，就是有剩下的，这次迁都也都扔在北边了。” “侯爷真是会说笑，我嫁你的时候，十里红妆，带了我崔家大半家财，就算压箱银子那两万两，被你拿去巴结上司，装点脸面，但那些古玩玉器，田庄铺子总是还在吧。”崔夫人气定神闲，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焦氏想起前院书房旁边锁起的几间房子，心里猜到几分。 虽然平日侯爷不肯给她掌管，但总是侯府的东西，自然也不愿被抢走，于是就帮腔说道。 “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侯爷和你和离，是给你留了脸面的，你居然还要计较多少年前的嫁妆？这么多年，侯府里嫁娶，你这个主母不出力，总该出点东西和银子吧？” “真是可笑，我从来没听过，男人纳小妾，庶子庶女嫁娶，还都需要正妻出钱的？要不要出去找人评评理，让大伙都听听，定北侯是怎么吃软饭，怎么依靠妻子嫁妆活这么多年的？最后还抛弃了妻子，这简直是天武第一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啊！” 崔夫人嘴上不饶人，左右也和离了，只管骂个痛快。 这时候，刘老爷子拿出一本陈旧的册子。 “当年崔大学士嫁女之前，特意请了我们三个到家里。我们亲眼验看过嫁妆，也都在嫁妆单子上签了名字，就是为了防备这一日。原本我还以为多此一举，没想到，还是大学士识人最厉害。” 他把册子放到桌子上，冷笑道，“就像瑾柔说的，嫁妆银子可以花掉，但金银玉器田庄铺子必须还回来！” 崔夫人添了一句，“我嫁妆里的金银玉器多半还是我娘带来崔家的，上面都有标记。侯爷也别想藏起来，否则以后外边见到一件，我就可以告侯爷一个偷盗之罪。还有那些铺子田庄，都在涠洲这边，这么多年收益已经给侯府了，没有十万两银子，也有五六万了。我没讨要这些，已经是念旧情了。” 定北侯死死握了拳头，真是脸上都能刮下二两寒霜，他死死盯着那份嫁妆单子，再没狡辩的可能性。 他也知道崔家的嫁妆珍贵，这么多年，哪怕需要送礼，都尽量在外边采买，很少动用，没想到如今居然要完璧归赵！ 这简直是让他把吃进肚子的肥肉再吐出来！ 但不吐又不行，朝堂上这几日就有风声，说皇上又要启用刘老爷子这个致仕老臣，若是今日不放嫁妆，以后就同刘家成仇了... “好，嫁妆还你，但以后我们恩断义绝，再不相见。” 崔夫人根本多余的目光都没给他一缕，只是看向刘志恒。 刘志恒立刻拿了嫁妆单子，笑道，“侯爷请吧，早些清点完，我们也早些告辞。” 定北侯大步走了出去，崔夫人不放心，一起跟了过去。 这么多年，她的嫁妆一直锁在侯府的库房，她心里已经有准备，绫罗绸缎和金银肯定是没了。 但没想到，她的首饰头面儿，金银玉器，古籍木器，居然都在。 甚至没有因为突然南下而被丢失损坏半点儿！ 她真是不知道该哭还该高兴了，高兴的是嫁妆还能拿回大半，寒心却是丈夫宁可带了这些死物，也不愿带上她。 但追过来的焦氏却是心疼的要死，这么多好东西，居然都要送出门了！ 不止这般，刘志恒还在逼问定北侯。 “侯爷，单子里少了一对翡翠如意啊，侯爷是不是摆在书房里了，赶紧拿出来吧。这对如意是当年瑾柔成亲，我母亲特意从她嫁妆里选出添妆的，上面还打着标记呢。侯爷若是卖了，也说一声，我去赎回来。” 定北侯脸色红透，忍着气吩咐焦氏，“当时聘礼里的那对儿翡翠如意拿过来，还给她们！” 焦氏没想到还能拐到自己身上，立刻嚷起来，“侯爷，那对儿如意是我的聘礼，不能拿出来！” 刘志恒笑的嘲讽，“哎呦，侯爷也是不容易，拿了正妻的嫁妆，停妻再娶新妻，这要是传出去，可就热闹了。” 定北侯气得大嚷，“快去拿回来，以后寻到更好的补给你！” 焦氏到底不敢违逆，只能忍着心疼把玉如意取了过来。 刘志恒心满意足的合上嫁妆册子，又颠颠手里装了田庄和铺子契书的盒子，笑道。 “侯爷，瑾柔的田庄铺子，这么多年的出产都给侯府了。侯府如今也不至于太小气吧？人手你们调回来，但铺子里的东西，田庄里的粮食，你就别带走了。毕竟惹出太大动静，外人猜个没完，侯爷脸上也不好看。” 说罢，他也不理定北侯怎么说，就吆喝自家带来的人手，开始往外搬东西。 一车又一车，足足拉了二十多车！ 而刘老爷子等人也一直等到最后一车离开侯府门前，才起身告辞。 定北侯和焦氏脸色都好似吃了屎一般，很是难看。 焦氏眼见崔夫人走得潇洒，带了大笔的财物，还有她最爱的翡翠如意，实在气不过，就高声嚷道。 “崔姐姐，你已经不再是侯府之人，以后老实过日子，不要打着侯府的名义在外走动招摇。毕竟你清白尽失，已经是残花败柳了。你不要脸面，我们还要的！” 崔夫人原本没想同她计较，男人不可靠，但有钱财傍身，以后日子总不会差。 没想到，焦氏却不依不饶，她自然也不能临走还忍下这口气。 于是，她扭头上下打量焦氏，笑着问道。 “我娘只生了我一个，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妹妹？我们崔家书香门第，我父贵为当朝大学士，就算分出百分之一的心思教导女儿，也不教不出你这样的蠢货啊！以后少胡乱攀关系，省得别人还以为你嫌弃焦家满身铜臭，想要给自己换个爹呢！” “你胡说！”焦氏气坏了，还想回骂，焦夫人却不给她这个机会。 她一指定北侯，又笑道，“哦，我倒是忘了，你已经给自己找了个爹！你们在外走动的时候，最好离得远一些，否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爹带了闺女出门呢！” 这下，连定北侯都要气的吐血了，“你放肆！” 第一百四十六章 及时雨 崔夫人无所谓的摆摆手，“放肆什么？有威风同你的新闺女去耍吧，老娘不伺候了!倒是你，管好家里的闺女啊，让我知道她再胡说，我就满京都说说咱们是什么时候和离的，左右我也自由了，嫁妆也拿到了，我就不遵守约定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她最后深深看了焦氏一眼，收了得意嬉笑之色。 “别以为我还会回来同你争抢这个绣花草包！不过是我的剩饭而已，你要就拿去！毕竟...剩饭配狗，天长地久！” 说罢，她潇洒转身，大笑着出府去了。 满院子的奴仆都死死低了头，恨不得找个地缝藏进去，根本不敢看侯爷夫妻的脸色。 倒是等在门外的刘老爷子几个笑着叫好，“好，到底是崔家的女儿，没弱了崔大学士的威名！” 温先生这个身份，不好出头，所以方才一直都没有说话。 这个时刻，他站在台阶下，抬头仰视那个洗尽晦气，重现光彩的师妹，心头比当初年少时候，还要狂跳更甚。 刘老爷子毕竟岁数大了，有些疲惫，叫了崔夫人上前，嘱咐道，“我们这就回去了，剩下的琐事，你同你义兄多商量。你一个女子，到底还是不好出面张罗，让他替你多出力，别外道。” “好，大伯，我不会客气，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咱们家了，我怎么会同大伯和义兄客气。” 崔夫人一口就应了下来，半点没有推辞，这倒是让刘老爷子更高兴了。 之前这孩子想不开，即便父亲过世之后，都没有同他们家多走动，生怕付家多心，如今彻底脱去枷锁，倒是洒脱很多。 崔夫人又同另外两个老爷子行礼道谢，两个老爷子也是欣慰。 “我们当年落难，多亏你父亲仗义直言，多方奔走。可惜他过世太早，如今我们能为他的女儿尽些尽力，也算是告慰他在天之灵了。” 很快，老爷子们都上了马车，刘志恒也上前说道，“义妹，我要尽快带人去把你的田庄和铺子收回来，晚了，小心侯府会动手脚。你赶紧回去整理一下嫁妆吧，有什么事尽管让人去找我。” 崔夫人道谢，“多谢义兄替我奔走，等事情了了，我一定好好谢你。” “自家人，不必客气。”刘志恒摆手，说罢转向温先生，问道，“温师弟，可还要回朝堂？” 温先生点头，“多谢刘师兄惦记，我很快就去吏部报道。这次不想在翰林院了，我想补实缺。以前视权势如同粪土，如今才知道权势也是庇护家人的铠甲。” “好，好，早就该这样了。我若是有师弟这满身才学，也不至于整日在庶务里打滚了。师弟尽管去谋差事，义妹这边交给我。”刘志恒不放心，到底送了他们到崔夫人的嫁妆院子，才匆忙走掉了。 崔夫人惦记李家等人，拿了银子给温先生，请他去采买，打算明日就赶紧去碎金滩。 温先生也清楚李家和村人们眼下最缺什么，紧着去买了粮食，农具和一些日用之物。 想起佳音那个小胖妞，又买了不少鸡蛋和点心、芝麻糖等。 再说碎金滩那边，满村老少正拿出所有力气，投入到新家园的大建设中。 两日功夫，茅厕已经建好了，草棚也多搭了十几个，做到了一家一个。 眼见就要上山开荒了，没有趁手的农具，让大伙犯了愁。 吃过午饭，众人就商量到附近的村子里，看看能不能租用或者买回来。 但众人都没什么信心，因为附近村子对他们的戒心太重了。 妇人们进去换个萝卜白菜，都不容易。更何况马上春耕了，家家都用农具的时候，怎么可能出借。 若是买，怕是那些人也要狮子大开口，被狠宰一笔银子。 佳音坐在爹爹怀里，听着大伙儿商量，她也皱着小眉头，心神在空间里游荡，同样发愁。 她这两日晚上，一直在忙着种苹果树，不到五十平的苗圃，如今长满了手指粗的树苗，足有一千多棵，想必再有个五六日，就必须要移栽出去了。 而前院的院子里，逃荒之前在各家收的各种镐头锄头犁杖等等，已经整理出来，堆了半院子。 只要拿出去，大伙儿就都不用愁了。 但怎么拿出去？这是个大难题！ 村人们都不傻，若是路边捡到一堆新农具，还能想成是谁不小心丢下的。 但路边捡回自家在清水村时候使顺手的镐头锄头，这就出奇了！ 怕是没人敢用，还要怀疑他们被什么莫名的东西尾随了... 正这个时候，在谷口玩耍的半大小子们突然欢呼起来，家喜家安飞跑过来报信。 “温先生他们带着马车回来了！” 众人都是惊喜，赶紧起身去迎接。 温先生跳下车辕，扶出崔夫人，这才笑道，“村里还没开始开荒吧？我们在城里采买了不少农具，你们看看得不得用。” 村人们惊喜的简直要跳起来，纷纷涌向后边的两辆马车。 崔夫人顺手抱过佳音，亲亲她的小脸，又摸摸她的后脑，笑道，“福妞的伤好多了。” 佳音搂了她的脖子，奶声奶气撒娇，“福妞想师姑了，师姑辛苦了。” 崔夫人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有些酸软，差点儿掉了眼泪。 好似在外受了委屈的孩子，见到了家人一般，但她怀里明明抱着的只是个周岁的小丫头啊。 她极力咽下眼泪，哽咽应道，“不辛苦，师姑赢了。” “师姑最厉害！”佳音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惹得崔夫人带着眼泪又笑了起来。 李老太伤还没好利索，走得慢，这会儿上前就很惊讶，“这是怎么了，瑾柔啊，福妞惹你生气了？” “没有，婶子，我是太想福妞了。”崔夫人赶紧擦去眼泪，笑道，“婶子，我带了一些鸡蛋和点心，您一会儿收起来，以后顿顿带了福妞一起吃，好好补补身体。” 李老太也没客气，扶了她的肩膀往里走。 “好啊，那婶子不跟你客气了。以后咱们村子建起来，婶子养了鸡，你也来家里常住，咱们天天做好吃的。” 另一边，村里老少围着马车正往下倒腾镐头锄头等，真是比过年还热闹。 妇人们也是乐颠颠把崔夫人带来的肉和青菜做了，又煮了大锅白米饭。 整个村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吃的眉开眼笑。 村长同温先生崔夫人道谢，“让你们破费了，以后可不要再买了。村里有了落脚地，我们吃好吃坏，都能靠自己从土里刨了。” 崔夫人想了想，就道，“村长大叔，我们这次过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来的。这碎石滩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村里想要开荒，太费力气了。我有两个农庄，就在新都西南，正缺人手打理。大伙儿可以搬过去，庄里有现成的院子，田地的收成，我也不要，你们尽管安心住下。” 今日三更准时奉上～离花花下一次加更四更，就差五十个五星书评！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点下五星好评呀，花花需要宝子们的支持呀！还有，宝子们不要养肥呀，常回来看看更新呀，花花每天更的不少呀，以及这些话不算在正文里，每天更六千没少字数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名不其实的碎金滩 村人都是听得惊讶，有人欢喜，有人觉得心里没底，都看向李家人和村长、赵叔几个。 果然，村长开口就拒绝了。 "崔夫人，我们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念着先前一路互相扶持走出大山的情义，想要多照顾我们大伙。但人啊，最重要的就是一口心气。不必说，大伙儿到了你的庄子，肯定要比现在日子好。但时日久了，不主不仆的，容易坏了规矩，也把我们养的懒惰了，万一有那贪心不知足的，闹出什么事，最后许是还要坏了情分。” “是啊，”赵叔几个也是说道，”这里虽然看着荒凉，但却是朝廷分给我们大伙儿的。我们只要肯吃苦，两年后也定然是个好地方，足够我们养家糊口了。” “是啊，崔夫人，谢谢你的好意，我们一定能把这里变成好地方。” “我们明日就开荒了，在两边山头种粮食，秋天时候请你来做客，尝尝我们种出的粮食和青菜。” 村人们也是纷纷开口，听得崔夫人叹气，但也越发喜欢这些自立自强的“旅伴“。 温先生见得这样，也是说道，“那好，大伙儿先忙着，有什么需要我们搭把手的，一定要说。而且田庄也不会长腿跑了，大伙儿若是以后觉得这里不成，随时都可以再去田庄。” 这话说的幽默，听着也舒坦，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应道。 “先生放心，我们在这里也没有旁的熟人了，有事肯定要求先生和崔夫人帮忙。” 一时，众人吃了饭，又得了新农具，都是高兴。 甚至等不到明日，当即就上山开荒去了。 东西两座山头，西山相对贫瘠一些，矮松长的少，荒草更多。 于是，众人打算先从这里攻克。 新镐头和锯子都很锋利，断树身，刨树根，众人干的是热火朝天。 李老四仗着力气大，碰到小树，干脆就扔了镐头，直接上手薅起来。 靠近山谷崖壁一侧有些陡峭，长了几棵小松，他就腰上系了绳子，过去处理。 村人要帮忙，也被他撵走了。 虽然崖壁不高，但掉下去也能摔个好歹，人越少反倒越安全。 一棵，两棵，三棵，不过半个时辰，李老四就干的差不多了。 但轮到最后一棵，这松树却尤其坚强，怎么也不肯离开大山母亲的怀抱。 李老四一时也来了脾气，后脚瞪着崖边的一块石头，用力晃动松树。 结果松树还在，李老四和石头却一起轰隆隆摔了下去。 村人们吓了一跳，惊叫着往峭壁旁边跑。 “老四，老四！” “快拉绳子！“ 李老四在崖壁下却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快来看，我们走大运了！” 众人赶紧趴下，努力探出头，就见李老四居然一身湿透，他的头顶，一股泉水正哗啦啦浇下，而且...冒着热腾腾的雾气。 热泉！这是热泉！ “啊，热泉，有热泉啊！”所有人都高兴疯了，扔了农具，恨不得手舞足蹈。 而山谷里众人，也同样是惊得目瞪口呆。 方才一声巨响，本来都在担心李老四的安危，幸好他绑了绳子。 结果下一瞬泉水就当空洒了下来，好像漫天的春雨，却分外的温暖。 半大小子们乐疯了，嗷嗷叫着冲上去，也不怕湿了衣裤。 老人和妇人们扔了手里的活计，吆喝着孩子们，退出很远，生怕还有落石掉下。 佳音原本正坐在崔夫人怀里，听着崔夫人和奶奶商量，要把一个农庄写到自家名下，借口是以后给她这个小丫头做嫁妆。 但她出嫁起码要十五六年，这就是变着花样给家里送庄子呢。 老太太当然不能要了，理由也很霸气。 “我们福妞有福气，等她长大出嫁，家里定然就日子好过了，到时候给她准备一副厚实的嫁妆。“ 话音不等落地呢，原本光秃秃的崖壁就冒出了泉水，还是热泉！ 李老太抢过孙女，狠狠亲了两口，高兴的差点直接蹦起来。 “我没说错吧，我们福妞就是有福，又给家里带财了！” 崔夫人也是惊奇，她不信鬼神之说，但这事确实太巧合了。 佳音也是欢喜的直拍手，最是贫瘠的碎石滩，因为这道热泉，以后真是要成为名副其实的碎金滩了！ 李老四嗷嗷喊着村人，给他递了铁钎子和大锤，奔着泉眼四周又是一顿狂捶。 碎石哗啦啦落下，泉水也是越涌越多，渐渐变成了瀑布。 热烫的泉水从高处落下，雾气散开，半个山谷都好似人间仙境一般。 泉水在崖壁下冲刷出一个小小的水潭，然后满溢出去，顺着原本夏日雨水常年流淌的水道，慢慢向前再向前，最后汇进官路旁的小河里... 李老四累的胳膊发麻，被众人拽上山去，又换了刘镖头继续开凿。 直到日头马上落山时候，他们才停了手。 而整面山壁，也成了一片小瀑布。 众人汇聚在山谷里，望着这面上天赏赐的瀑布，都是半晌没有说话。 还是村长带头跪倒，哽咽着磕头。 “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们仙泉，荒滩变宝地。我们和后世子孙，生生世世都会感念老天爷的恩德!“ 村人们其实不知道，以后他们会因为这热泉瀑布受益多少。 但他们知道，原来的京都外，也有带了热泉的庄子，每个都比普通庄子贵上十倍不止。 他们分到的这片贫瘠山地，必然因为这口热泉变得金贵起来。 他们的境遇，从这一刻起，也彻底不同了。 “感谢上天，感谢上天！呜呜，我们总算不怕饿死了。“ “有救了，以后有好日子了！“ 温先生同村人一般高兴，他甚至立刻为村里规划起来。 “这热泉一定要保护好，不要弄脏了。山壁下的水潭要扩大，最少也要两三亩大，可以划船也可以凫水那种。还要把水道砌起来，多建一些泡温泉的小院或者小木屋...“ 说到一半，他居然抬腿就走，“我这就回城，我一个好友就是工部的，明日一早，我把他请来，让他帮忙好好规整一下。” 崔夫人也没拦着，只嘱咐道，“路上快点，这个时候怕是要关门城门了。“ “好了，你们就等我好消息吧。”平日那么稳重的温先生，几乎是雀跃着上了马车，很快跑的没了影子。 留下村人们胡乱吃了一口晚饭，听着哗啦啦的水声，这一晚人人都是兴奋的睡不好。 佳音也高兴疯了，这可是温泉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县令大过天？ 前世，她也去过某个温泉小镇，吃喝玩乐一条龙，那可不是一般的烧银子。 这个碎金滩若是把温泉利用起来，两侧山上种果树,山谷里盖度假小木屋或者小院，山外河滩地种上大片的西瓜和葡萄。 到时候，春日赏花喝酒泡温泉，夏日吃着西瓜泡温泉，秋日摘葡萄摘苹果泡温泉，冬日赏雪吃火锅泡温泉... 简直想想就有银子哗啦啦流淌进来的响声！ 什么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在这个山谷真是把这八个字体现的淋漓尽致。 所有人都是辗转反侧，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才总算睡了一会儿。 但好像才闭上眼睛，就听见有人高声喊着，“你们是什么人？赶紧退出去！“ 所有人都被惊醒，翻身出了窝棚。 不知什么时候，山谷里居然挤进来足有十几个陌生人。 大半都是蓝衣小帽，奴仆模样。 而站在最前边的那人，是个年轻公子，绸缎长衫，头插玉簪，手里摇着扇子，好似是读书人，但又多了几分轻浮之色。 见到村人齐齐围上前，这人微微皱眉，用扇子挡了口鼻，好似有些嫌弃，然后抬手招了招。 站在后边的一个中年管事就赶紧上前，略带倨傲的问道。 “你们这里谁是说了算？上前回话！” 李老四和刘镖头立刻上前，冷脸应道，“你们是什么人？这是我们村子，不欢迎外人，你们赶紧退出去！” 那管事冷哼，根本不把他们的话当回事，撇嘴说道。 “这地方，我们公子看中了，你们赶紧把破烂东西收一下，搬出去！” “凭什么？这是我们村子，朝廷分给我们的！凭什么要我们搬出去！” 村人都是恼怒，不等李老四和刘镖头说话，就先嚷了起来。 眨眼间又是十几个青壮挤上前，各个都是瞪着眼睛，满脸凶色。 “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天王老子啊？” “跑到人家开口就撵人，怎么，天武是你家做主啊？” 那管事惊了一跳，好似没想到一群泥腿子会如此硬气。 他越发抬高了下巴，呵斥道，“嚷嚷什么？我说让你们搬，你们就赶紧搬！天武不是我们家说了算，但这块地界却是我们公子家里的！我们老爷是本地县令，你们这些泥腿子的父母官！” 父母官，县令家的公子？ 村人们都是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那公子却以为他们怕了，或者说根本没把一群泥腿子放在眼里。 这会儿他对着山壁上奔腾而下的热泉瀑布，满眼都是欣喜，手里扇子摇的飞快。 “哈哈，小爷就是运气好，拖了两日出门，母亲还在催促，若是早了，哪里能碰到这样的好事。一个月，用不了一个月！小爷就要这里天翻地覆，变成人间仙境。哈哈，到时候邀请亲朋，再寻几个美娇娥，绝对可以媲美王母娘娘的瑶池！” 他打算的挺好，村人们却越听越恼怒。 村长扶着村人走上前，尽量心平气和说道，“这位公子，这里是朝廷分给我们村子的地方，我们昨日挖出山泉，同样欢喜，也打算好好建造一下，就不劳烦公子了。公子请吧，我们这里不欢迎陌生人。” “放肆，给脸不要脸，是不是？我们老爷是县令，你们小小的贱民还想不想在这里落脚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就是北地来的流民！让你们在这里喘气，都是我们老爷开恩。” 那管事瞪了眼睛，神色很是嚣张，“你说这里是你们的地方，谁能证明？我还说你们霸占好山好水呢，趁着我还好好说话，赶紧滚出去！” 村长气得脸色铁青，其实谁都知道，热泉是好东西，他们这般突然刨了出来，肯定会有人眼红。 但他们以为，怎么也要等到他们建设好之后。 哪里想到，第一日发现，第二日就有人跑来抢夺了。 他从怀里拿出登记户籍时候，小吏开具的路引和地契。 路引还罢了，地契可是写的清清楚楚，碎金滩左右山头两座，滩外荒地七十亩，都是村里人应该得的，而且两年免税。 “这是朝廷给我们的地契，这里就是我们的村子，你们没权利赶我们走。就算县老爷亲自过来，也要听朝廷的吧？难道县令比朝廷还要大？” 那管事好似有些意外，没想到村里人真有地契，皱着眉头接过地契和路引，“我看看，不可能啊？这里荒僻，怎么可能分出去？” 说着话，地契和路引就被他拿到了手里。 结果他立刻变了脸色，得意看了村人们一眼，抬手就要撕毁！ “不要！” “住手！” 村人惊得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幸好李老四离得近，一个飞扑抓了管事的手腕，一把抢回地契和路引，然后扯着他的整条胳膊，把他像铁饼一样抡起来甩了出去。 一切变化都太快了，好似一眨眼的功夫，管事就惨叫着落地了，把众人惊得半晌没说话。 那公子暴跳如雷，“贱民，你们居然敢动手打人！” “打人？我们还敢杀人呢！”李老四吆喝一声，“兄弟们，抄家伙！” 所有老人孩子迅速退后，所有青壮都拎着柴刀和斧头镐头冲到前边，站到了李老四和村长之后，竖起了一道坚固的人墙。 那公子和属下吓了一跳，软着腿退后了好几步，这才壮着胆嚷嚷。 “贱民，好好跟你们商量，你们不听，是不是要找死？来人，回去县衙叫人！” 立刻有两个小厮，撒腿跑去谷外，不知在哪里扯了马匹，迅速跑走了。 崔夫人昨晚睡在马车里，这会儿抱着被吵醒的佳音，站在李老太身边。 她想了想，也喊了琼嫂子上前，“去城里寻我义兄帮忙，今日这事怕是不好了结。” 琼嫂子利落上马，也是迅速跑远了。 那公子瞧着琼嫂子跑向的是新都方向，心头一跳。 他霸道是霸道，却不缺心眼，也怕真惹到不能惹的人，于是他就改了对策。 “罢了，罢了，谁让小爷喜欢呢，这山谷当我买下了。五百两，给你们五百两银子，去另外买个田庄落脚吧。这里也不能种庄稼，你们也不会打理，落在你们手里，实在是暴殄天物！” 五百两？ 村人都是听得冷笑，这是把他们当叫花子打发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踢到铁板了！ 这点银子在俊阳都买不下一个农庄，更何况这里是新都。 整个天武的人都涌了过来，五百两银子若是能买到五十亩地就该偷笑了。 但碎金滩可是整整四百亩，如今还有热泉！ 别说五百两，一万两他们都不会考量！ 这就是他们的新家园，老天爷赏赐的福地！ “不卖，滚出去！”村长重新拿回地契和路引，气得眼睛都红了，方才差一点就被算计了。 “对，多少银子都不卖，滚出去！” “滚出去！” 村里人喊声震天，在山谷里回荡。 许是动静闹的有些大，又许是昨晚就有人好奇这里的热泉，谷外不远处，渐渐就聚集了百十号附近的村人。 他们望向小瀑布的眼神同样热切，有人甚至还跑到水道边，捧了热泉洗脸洗手，新奇之极。 李老四和刘镖头对视一眼，都知道今日绝对不能退让一步，否则外村人都在看着，见到他们软弱好欺，以后说不定都要欺负上门。 县令公子气得跳脚，简直觉得脸面被扯下来，在地上摩擦。 若是新都那些北边来的世家豪门就算了，一群泥腿子居然也骑到他头上了。 他一时气昏了头，就下了命令。 “给我打，打死这些贱民，居然敢霸占小爷的地盘！把他们打出去！” 跟着他的狗腿子们，平日都是欺男霸女的好手。 但凡少爷发威，谁不是跪地求饶，什么时候碰到过这样的硬骨头啊。 他们早就忍耐不住了，这会儿抽出随身的棍子，骂骂咧咧就往前冲。 “来，不是拿刀了吗，往我脖子上砍！” “一群贱民，还敢同我们公子叫板！” 村长也不想当真闹出人命，就吆喝村人们，“扔了柴刀，抄扁担，他们敢上前，就给我打！打死了人，咱们就去新都跪地请罪！我倒是要问问皇上，问问新都的官老爷们，天下是皇上说了算，还是一个小小县令说了算！” “老家伙，嘴皮子还挺溜！给我打！” 那公子也是火了，吆喝着催了一句。 于是，十几个狗腿子越发做出凶狠模样，冲了上去。 但他们这次可是注定要折戟沉沙了，以前他们面对百姓是虎入羊群，今日却是羊入虎群！ 只一个照面，李老四和刘镖头就抬手架住两个人的棍子，然后拦腰扛起，重重扔了出去。 后上来的狗腿子，不等挥舞棍子打人，直接就被砸倒了三四个。 还没爬起来，村人们已经涌了上来。 长长的扁担，镐头和锄头，雨点一样落下去，打的狗腿子们无力招架。 “哎哟，哎呦，疼死我了！” “别打了，呜呜，我的胳膊折了！” “公子救命，救命啊！” 二十多村人对十几个狗腿子 ，简直是压倒性的优势，不过片刻就获得了彻底胜利。 十几个狗腿子被打的鼻青脸肿，绑成年猪一样扔做一堆。 谁敢嚷嚷，村人就立刻一脚踹下去，毫不留情。 那公子成了光杆司令，吓的脸都白了，极力装作凶狠模样嚷着，“我爹是县令，你们敢动我，绝对没有好下场！” “你爹是县令怎么了，县令就能一手遮天，纵子行凶了？”李老四上前一脚放倒他，扯了头发就一样绑了起来。 “老子杀蛮人的时候，你还躲你爹背后尿裤子呢！”刘镖头也是上前踹了一脚，提起县令公子，同他的狗腿子扔到了一起。 谷外的各村百姓远远看着，都是惊得缩了脖子。 “这些人，不是北边逃荒过来的吗？这也太凶了！那可是县令公子啊，说打就打，说绑就绑?” “就是啊，真是太横了。先前他们到村里换白菜萝卜，我还撵人了，他们会不会记仇啊？” “别说这个，方才我还给县令公子指路了...他们会不会杀到我家去啊？” 众人都是开始后怕，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仇怨，就是昨晚见这山谷里挖出了热泉，有些眼红。 今早投宿的县令公子问起来，他们多说了几句... 不说谷外众人心虚害怕，只说李老四等抓了人，也是有些犯愁。 虽然他们占理，但这到底是县令公子，之后要怎么处理？ 总不能众目睽睽之下，直接杀了埋起来吧？ 村长狠狠吧嗒了两下烟袋锅儿，同村人说道。 “收拾东西，咱们走，去新都告状！这碎金滩原本是个土疙瘩，但挖出了热泉就变成了金疙瘩，今日是县令公子来抢，明日说不定就会有什么侯府公子，丞相公子来抢！咱们不如破罐子破摔，直接告到新都去！” “对，”李老四也犯了牛脾气，“咱们就问问新都的大官们，如今朝廷说话不算数了吗？朝廷分给我们的地，谁都能直接抢走，那朝廷还有什么威信！” “对，进新都，告御状！咱们大不了死在新都里！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不活了！” “深山老林的狼群和山匪，咱们都不怕，还怕什么告状！大不了咱们饿死在皇宫门前！” 不得不说，从北到南，一千多里的逃生路，彻底激发了这群庄稼汉子的胆气和凶性！ 立刻，所有人就要拾掇东西，赶去新都。 旁人还没什么，那县令公子和狗腿子们是彻底傻眼了。 他们就是看这里的热泉眼红，想占为己有或者低价买过去。 这是什么大事吗，以前做过没有一千次，也有八百次。 怎么这次就不成了？ 他们已经被打成这个悲惨样子，还要拉去新都治罪! 想起出门时候，父亲嘱咐的几句话，县令公子彻底慌了。 皇上突然迁都，北边来了太多权贵和世族高官，他们要落脚，免不得同本地的世家大族，就产生很多冲突。 如今的新都就像一个火药桶，双方累积的矛盾仇恨越来越多，也许一个不好就要爆炸。 他可不想做那个引信！ “哎呀，各位乡亲，都是我的错！是我狗眼看人低，是我不该强买强卖！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把我们放了吧。今日就当我们没来过，行不行？咱们别去新都，我认了，认了！” 县令公子挣扎着，跪倒在地，求饶的很是诚恳。 村人们都是没想到他如此“能屈能伸”，而且这么快就认错求饶。 去新都告状，居然有如此威力？ 倒是崔夫人猜到几分，上前同村长和李老四几个简单说了几句。 众人知道原委，对县令公子倒是少了几分鄙夷。这人虽然贪心，但幸好还留了几个心眼，没有全都就饭吃了。 第一百五十章 温先生的绝好机会！ 县令公子把众人脸色看在眼里，赶紧又表决心。 “今日都是误会，误会！你们觉得价格不合适，咱们可以再谈。就是你们不卖也没关系，我不买了，真不买了！” 村人们脸色又好了几分，但放人却都不肯，谁知道他脱困之后，会不会想尽办法又来欺负他们啊。 毕竟这里是人家地盘，他们这条小胳膊想拧过大腿也不容易。 正这个时候，先前跑去报信的小厮，居然带了十几个差役捕快赶到了。 远远看着他们的衙内被绑成了粽子，捕快差役们立刻就抽出腰刀，大呼小叫跑了过来。 “贱民，放开我们衙内，饶你们不死！” 方才还在犹豫的村人，迅速捡起了柴刀，有的挡在前边，有的更是拎起县令公子，把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县令公子气得几乎要吐血，恨死了这些捕快差役。 该他们出现的时候不出现，不该出现的时候却跳出来了！ 他急的扯着脖子大喊，“退后，不要上来！” 捕快差役们都有些懵，带队的捕头还嚷着，“公子，你是不是被威胁了？你别怕，大人已经知道了，很快就会赶来！” 县令公子恨不得咬他几口，但已经晚了。 两辆马车风尘仆仆从远处跑来，车辕上坐着温海和琼嫂子。 显见是琼嫂子去请外援，碰到了赶回的温先生。 眨眼间，马车就到了跟前。 温先生直接开门跳下来，高声嚷道。 “是谁光天化日，巧取豪夺，欺压百姓？没有王法了吗？皇上迁都到此，是江南百姓的荣幸。是谁胆敢冒犯皇威，置朝廷威严于不顾？” 他瞪了眼睛，一身正气，“走，去京都，随本官到皇上跟前好好说说！天下到底是皇上的天下，还是江南世家的天下！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怕是不知道自己脖子多硬吧！” 这一通大帽子扣下来，县令公子彻底心凉了，那捕头也懵了。 难道不是贱民们以下犯上？怎么就涉及到江南豪族冒犯皇威，不服朝廷了？ 温先生可不管这些，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在翰林院修书，今日这事就是个绝好的机会。 挑破江南本地豪族对朝廷的不满，他哪怕是做新朝廷的尖刀，也在所不惜。 他想得到权势，就必然要对皇帝，对刚落脚的朝廷有用！ 他回身望向一个穿着官袍的中年男子，“周兄，我要再回返一趟新都，这里就交给你了。” 那中年官员望着热泉瀑布，眼睛都在放光，正不耐烦这些琐事，听得这话赶紧应下，然后直奔瀑布去了。 “这么热的泉眼，真是少见，赶紧取水检查一下，硫磺味道重不重？引水出去估计不用修全覆盖的水渠了，这么热根本不怕散热...” 中年官员边走边吩咐身后跟着的人手，很快他们就散去忙开了，甚至有人还要爬上山崖去查看泉水源头。 温先生望向崔夫人，“师妹，帮着村里招待一下周大人他们。” “好，师兄你去吧，需要帮忙就去找刘伯伯。”崔夫人应了，就抱着佳音往瀑布那边去了。 温先生放了心，招呼村长和李老四，“村长叔，老四，我要带这些人回去新都，怕是要劳烦你们跟着走一趟。这次若是成了，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抢你们的碎金滩了！” 村长应道，“温先生不来，我们也打算去新都告状了。这小子说天下都是他家的地盘，朝廷给我们的地契和路引都不好用。这简直就是要做土皇帝啊！” 温先生听得越发高兴，“好，叔，你记着这话。到了城里，谁问都这么说。” 说罢，他又喊了家仁，“一起进城，带你去见见市面。” 很快，脸色如同死灰的县令公子就被扔到了马车上，他知道求饶也没用了，只能高声喊着捕头，“快回去找我爹报信啊！” “哦，哦！”捕头这会儿也知道闯下大祸了，带人扭头就跑。 温先生没发话，村里人也没拦着。 村长和李老四，李老二，家仁几个，押着县令公子和几个狗腿子，上了马车，跟着温先生又进了城。 村人们远远望着马车的影子，心里惦记，但又很痛快。 这可是县令公子啊，以前在俊阳，他们见到都要诚惶诚恐磕头的。 如今他们拿起柴刀反抗了，不但没事，县令公子甚至是县令都要倒霉。 果然，胆小退让没用，任何时候只要占理，就要挺直腰板打回去！ 不得不说，以后多年，扬名周边百里的碎金滩，就因为今日之事，彻底奠定了他们凡事讲理，绝不受欺负的村风！ 远处看热闹的各村村人，见捕头差役都吓跑了，他们也不敢多留，一轰散去了。 赵叔几个撑着出来，组织村人们分出人手巡逻戒备，还要给那些围着热泉忙碌的官员们打个下手。 佳音抱着崔夫人的脖子，兴致勃勃看着那个周大人把泉水倒进一个看不懂的复杂木器里。 然后就听他兴奋的喊着，“真是不错，这泉水泡澡绝对能强身健体。” 村人们好奇，小声问道，“大人，这泉水是好东西，那我们可以建个热泉庄子吧？” “当然可以了，”周大人是个随和的脾气，开口应了，甚至玩笑，“等一会我就画图，你们只要照着建起来，不出一个月，这里就会变成人间仙境。到时候，我都要来光顾，好好泡上几日。” 众人都是听得欢喜，赵叔高声吩咐妇人们，“把家里好东西都拿出来，中午招待大人们吃顿粗茶淡饭，可不能让大人们挨累还要饿肚子。” 周大人摆手，笑道，“吃什么饭不重要，倒是要谢过大伙信任，这么好的地方，以后建起来，我也跟着来脸上有光。” “大人到时候尽管来玩，我们不收大人的银子。” 众人说说笑笑，一时间很是热闹。 佳音更好奇温泉山庄建起来，要花多少银子。 但她是个小孩子，也不好问啊。 幸好刘镖头还算清醒，没有像其余村人一般高兴的昏了头。 他上前行礼，问道，“大人，若是按照您的想法，这热泉要利用起来，庄子也要建的差不多，大约需要多少银子？” 周大人想了想，再看看众人身上很普通的衣衫，还有远处的破草棚，他就迟疑着应道，“最少也要一千两。” 一千两! 村人们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这也太贵了，全村的银子加一起怕是也不够一半啊... 久违的四更来啦，书评九百的加更（虽然现在离九百还差五个）～下一次咱四更就在书评一千拉，辛苦宝子们继续动动手指，给花花五星好评啦～ 第一百五十一章 粗茶淡饭 山谷里半晌没人说话，到底还是崔夫人上前两步，笑道，“千两银子听着多，其实分摊到各处，就没有多少了。让周大人费心了，等村长他们回来，大伙儿商量一下，凑一凑。就是图纸还要劳烦大人了！” 其他村人听了，醒过神来，也是赶紧道谢。 “谢谢周大人，我们农家人建房子花费个百十两已经是大事了。这突然听说要一千两，还真是吓一跳。” “是啊，这么大山谷，可不是我们农家院子可比。” “多谢大人，让您费心了。” 周大人是个醉心技术的人，肚里本来就没那么多弯弯绕。 他路上也已经听温先生说了，知道众人都是逃荒过来的，没有什么银子，听到要花费千两，惊讶也正常，自然不会为此生气。 “大伙放心，我一定好好琢磨一下，尽量少花银子，还要尽善尽美。毕竟这里离得京都近，到时候都是那些富贵人来玩耍，温泉院子太简陋可不成。” 众人赶紧点头，正巧家喜家安跑来喊道，“开饭了，可以吃饭了。” 赵叔几个赶紧邀请周大人和他的几个人手，“周大人，先垫垫肚子再忙吧。山野之地，没什么好东西，大人别嫌弃。” “不，是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两边都很客气，这气氛就越发融洽了。 大伙儿住着窝棚，吃着土灶，确实没有太好的东西招待客人。 陶红英挖空了心思做了两菜一饼一汤，菜是白菜木耳炒腊猪肉和凉拌野菜，饼是前日李老二买回那条五花肉切碎，配了干菜，烙了馅饼，汤是野菜鸡蛋汤。 白菜木耳黑白搭配，看着就赏心悦目，凉拌野菜也是满眼翠绿，酸甜爽口。 最出彩的就是干菜肉饼，五花肉的油润被干菜吸饱，咬一口，绵软鲜香，微微有一点点咸，再配一碗鸡蛋汤，真是完美至极。 周大人几个原本以为村里人说粗茶淡饭，就真的是粗茶淡饭。 没想到，这样荒凉的山谷，一群住着窝棚的流民，会做出这样的美味招待他们。 远远见着村民们碗里的高粱米粥，还有炖的清水白菜，他们越发心热。 就是没有温先生的嘱托，他们也要尽心帮忙把温泉山庄建起来。不为了别的，就为了这群善良质朴的村人。 佳音这会儿坐在崔夫人怀里，同崔夫人分享一个馅饼，吃的小嘴流油，心里不时为老娘的好手艺骄傲。 虽然叶公子送了粮食，崔夫人也带了一些过来，但村里百十口，谁也舍不得甩开腮帮子彻底吃一顿啊。 今日烙的馅饼，除了招待客人，也就崔夫人这半个客人，还有李老太、赵叔几个有伤的，才一人分了一个。 老人们当然喜欢吃，但更心疼孩子，简单做个样子，就分给小娃娃们了。 崔夫人同李老太等人闲话，佳音就边吃边神游。 空间里的白菜萝卜存了不少，过几日奶奶伤好了，可以随便走动了，到时候就可以找机会拿出来，借口在附近村子交换的就成。 如今的问题，还是空间苗圃里的果树苗啊。 到底要怎么合情合理的拿出来？ 这个时候，她无比的想念叶公子，若是他在，一定会帮忙。 毕竟当初他们一手银子一手药片，交易还是很顺利的。 叶公子没有任何问询惊疑，那份冷静淡定，让佳音潜意识就觉得他比奶奶还要值得信赖。 奶奶只是个农家老太太，更多考量的是她的安危，是自保。 但叶公子无论身份还是见识，都足以为她扛下所有危险，解决所有问题，是目前最好的盾牌。 可惜，先前结识时候，叶公子还是新亭伯，如今升了侯爵，还是带兵的军侯，忙的不见影子，她想抓也抓不到... 吃过午饭，周大人测量不少详细的数据，就带了人手告辞了。 村人们纷纷道谢，一直送到谷外多远。 因为惦记温先生和村长他们，大伙儿特意站了好半晌，可惜还是没等到人。 赵叔就吆喝大伙儿继续上山去开荒，无论山谷里的热泉如何规整，两侧山包都是要拾掇出来的。 砍树，除草，众人忙起来，倒也没空闲犯愁那一千两银子了。 黄昏时候，远处突然有马蹄声声，越跑越近，恰好村人们从山上下来，立刻堵住谷口，生怕再是什么人来抢热泉。 结果，马队到了近前，跳下的却是叶公子。 所有人都是欢呼起来，纷纷涌上前喊着，“叶公子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佳音正蹲在灶火边，陪着奶奶烤火，听着欢呼声，她可是高兴坏了，迈开小腿就往那边冲。 李老太怕孙女摔了，想追上去，却抻得肩膀伤口疼，只能喊了家欢。 “快抱起福妞，别摔了！” 家欢大步上前，一把捞起妹妹直接举到了肩膀上。 佳音抓着哥哥的头发，高声喊着，“叶叔叔！叶叔叔！” 叶公子正同村人说话，听得孩童的细嫩声音，扭头看过来就笑开了脸。 他大步穿过人群，直接抱了小丫头，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小心亲了一口。 “小丫头，想叔叔了！” “嗯，嗯！”佳音用力点着小脑袋，小脸上满满都是认真和欢喜，“想叔叔了，特别想！” 叶公子笑的爽朗，“几日不见，我们福妞说话都这么清楚了。” 村人们簇拥他坐到火堆边，崔夫人扶着李老太也上前见礼。 叶公子亲自扶了老太太坐下，老太太惦记儿子，就把之前有人抢热泉的事说了。 叶公子早就看到了远处的热泉，就道，“我方才在码头，刚教训了那两个小吏，还担心你们在此如何落脚。没想到荒滩居然凿出了热泉，这是村里的福气。放心吧，任何人都抢不走！” 众人听了，好像吃了定心丸，顿时安稳很多。 叶公子又道，“至于温先生和老四他们，大伙儿也不用担心。朝廷迁都过来，本就有很多矛盾，如今咱们村里之事不过是个引子，朝廷怕是早盼着这一日呢。所以，结果一定不错，明日老四他们就能回来。” 他抱了佳音坐在腿上，神色温和，语气坚定，让人忍不住就信服之极。 第一百五十二章 抱住一根金大腿! 众人再也不担心，纷纷散去，继续忙碌。 砍柴，打水，帮忙做饭，马上夜深，还要安排巡逻。 佳音小狗一样在叶公子身前，嗅来嗅去。 李老太还以为她淘气，就要抱起她。 不想佳音却变了脸色，“叶叔叔受伤了！” 李家众人都在附近，听到这话就立刻聚了过来。 “叶公子，你受伤了？怎么没说一声，是不是为了着急赶来？” 叶公子赶紧摇头，“昨日遭遇一股蛮人，背上割了一个口子，已经上过药了，估计是今日跑马又挣开了，不碍事。” 李家人却不肯啊，当即李老三和家欢就把他扯进窝棚。 果然，叶公子后背的伤口足有半尺长，哪是什么小伤口。 有亲兵送了伤药过来，众人帮忙重新上药包扎好，就按了叶公子在窝棚里歇着，然后又去张罗着给他做点儿好吃的。 叶公子想了想，就让两个贴身的亲卫去山头另一侧，把临时夜宿的一百亲卫喊了过来。 村人眼见这一百亲卫，身上或多或少都带了血色，真是惊讶又心疼。 他们一边埋怨叶公子太见外，一边全体动员，给这些亲卫们烧热水擦洗血迹，洗脸泡脚，总之怎么干净暖和怎么来。 妇人们更是忙的脚不沾地，要多准备一百人的饭菜。 不说叶公子是全村的大恩人，只说这些亲卫都是杀蛮人的英雄，就值得他们倾囊相待。 兵卒们也没客气，他们眼馋热泉好半晌了，这会儿就想跳进去洗个澡，洗去一身的风尘和血色。 于是就问，能不能进取洗洗。 村人们听得怔愣，末了恨不得照着自己脑袋狠狠来两巴掌。 他们还忙着烧什么水啊，这不是有现成的热泉吗？ 可怜他们以前从来没见过，只要用热水就想着烧，根本不记得还有热泉... 很快，小瀑布下边的水潭就被简单围了起来，兵卒们下饺子一样，扑通扑通跳下去，洗澡啊，笑闹啊，热闹的简直要掀翻山谷了。 村人们远远听着，忙着，也是咧嘴跟着笑。 李家窝棚里，叶公子抱了佳音，也在小声说话。 佳音见附近没人，就小心拿出一个药片，示意叶公子吃掉。 叶公子笑了，没有犹豫，直接扔进了嘴里。 离开李家的时候，佳音偷偷塞他的那瓶子药片，已经没有了。 亲兵们重伤或者高烧时候，他就会偷偷喂一片。 最后只剩了几粒，在码头救下村人们那晚，也都用掉了。 佳音赶紧又倒水给他，她没敢用空间里的马克杯玻璃杯一类，只拿瓷碗装了，倒也不扎眼。 末了，她想了想还是摘了一个果子，塞给叶公子去去嘴里的苦味。 叶公子果然半个字都没问，分了一半给佳音，一大一小，像仓鼠一样躲在窝棚里偷吃，心里莫名好笑又分外欢快。 佳音指了外边，夜色里，那两座山头光秃秃，黑乎乎。 她趴在叶公子耳朵边，小声说道，“叶叔叔，我要在山上种果子。” 种果子？ 叶公子把手里的果核都嚼碎咽下去，倒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若是种下方才吃的这种果子，那一定不愁卖啊。 “行啊，需要我帮忙？” 佳音立刻堆了笑脸，抱了他的脖子，“我找果树，叔叔运回来。” 叶公子会意，笑着点点她的小鼻子，“鬼精灵，我明白了。明日我让叶山和冬梅过来，就算我不在，你也可以吩咐他们帮忙，外人见了，自然以为是我的安排。” 佳音高兴坏了，立刻抱了他亲了又亲，“叔叔最好了！这是咱们的秘密，一定不能告诉任何人喔。” “放心，”叶公子搂着小小的胖丫头，轻轻叹气，“叔叔的命是你救的，你可以放心信我。” 佳音没有说话，就是突然有些鼻酸，心里委屈。 小小孩童，身怀巨宝，家里又是这般普通农家，她无论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左右衡量，生怕给自己，也给家里招惹麻烦。 但她又是现代的灵魂，熏陶了多少年的人人平等，生命可贵，与人为善等等，简直是刻印在骨子里。 每次见家里人和村人忍饥挨饿，她捂着空间里那么多粮食用物不能拿出来，就心里无比的愧疚。 两边矛盾，时常让她陷入纠结，没人知道她经历了多少煎熬。 叶公子感受到她身周淡淡的忧伤，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她，一下又一下... 很快，晚饭就做好了，兵卒们也都洗的干净又欢快，坐在篝火边，捧着大碗喝疙瘩汤。 说是疙瘩汤，其实碗里大半是白菜萝卜，面疙瘩不多，但味道很好。 这么热乎乎喝一碗，再把他们带着的饼子烤一烤吃掉，肚子里简直太舒服了。 李家窝棚里， 老太太和李老三也陪着叶公子在吃饭。 叶公子把碗里的小块面疙瘩，都拨给佳音，抬头时候就对李老太说。 “婶子，听说建温泉庄子，要一千两银子？” 李老太点头，“是啊，温先生找了工部的大官来给看过了，说最少也要一千两银子。村里各家凑凑能有二百多两，我们家里也有一百两，但还是不够。” 叶公子就道，“婶子，剩下的银子，我来出吧。但这银子是借给咱们家的，不是借给村里。以后赚钱了，咱家可以再还给我，但山庄的红利还是咱们家的。这样对外可以说是我的产业，也就不会有人来抢夺了。” 说罢，他许是担心老太太和李老三不相信他能护住山庄，又低声添了一句，“当今皇上是我表弟。” 李老太和李老三都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猜测过叶公子的身份不一般，但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同皇上扯上亲戚了！ 倒是佳音高兴的恨不得手舞足蹈，她的运气太好了，居然抱到了这么粗的一根金大腿！ 李老太缓了好半晌才冷静下来，“不成，叶公子，你拿了本钱，以后肯定要分红利。你若是不方便，我们家里可以帮你照管，你只管收银子就行。” 叶公子摇头，笑道，“婶子，我不差这点儿红利。你们家里若是不愿意收，就把这银子存下来，留着以后给福妞做嫁妆吧。这孩子和我投缘，我当她是亲女儿一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默契和共识 李老太听得笑起来，“福妞才一岁多，怎么这么多人都惦记给她攒嫁妆了？之前崔夫人也要给福妞一个农庄做嫁妆呢，我没要。” 叶公子却是难得态度强硬，“婶子，我这份红利，一定要给福妞。您知道我如今领兵对抗蛮人，刀口舔血，也许哪日就回不来了。这红利我拿着无用，留给福妞，我才高兴。” “呸呸呸！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李老太赶紧扭身吐了几口，嗔怪着瞪了叶公子，“少说这样的丧气话，小心老天爷当真了。我们福妞最有福气，你赶紧多抱抱她，肯定会平安无事，荣华富贵到老。” 叶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好，我听婶子的。我在新都里有府邸，但只有我自己住，太冷清。婶子家里建房子的时候，给我多带一间吧，我以后常来住。” “好，好，就该这样，一家人住一起才热闹。”李老太高高兴兴应了下来，又嘱咐三儿子，“这些话出去别乱说。” “知道了，娘放心。”李老三赶紧应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默契和共识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起，叶公子留下五十亲兵帮着村里人开荒山，然后就要去新都，交代差事，也看看温先生和李老四他们。 结果不等他离开，温先生他们就回来了。 村里人扔了手里的活计，一股脑围上前，眼见温先生，村长和李老四、李老二等人一个不少，所有人才放了心。 村长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好事，激动得红光满面。 他聚了村人坐到一起，一口气喝了两大碗的温水，这才说道。 “大伙儿都放心吧，这次进城告状的结果简直太好了。我们居然见到皇上了！皇上特别讲理，不但把那个县令罢官了，还赏了咱们两千斤粮食，而且皇上说了，碎金滩分给咱们就是咱们的，谁也不能抢！” “当真，当真？” “皇上真是好人！” “村长叔，皇上长什么样子，说书人讲皇上身高九尺，面如冠玉，眼睛比宝石都亮，是不是真的？” 满村老少都兴奋的不成，这会儿已经没人关心那个倒霉县令了，都羡慕村长见到了皇上，早知道他们也跟去新都了。 就是李老四和李老二都被包围了，特别是李老四，胳膊上还拘了家安家喜两个淘气小子，急的猴子一样跳脚。 李老太也好奇啊，拉了大孙子家仁问个不停。 家仁想起昨日，也是兴奋之极，开口就说道。 “奶奶，老师简直太厉害了，舌战群儒，把朝堂上那么多大官都说的哑口无言。皇上当堂就让老师做御史了，就是以后专门告状的官，谁不好，老师都能上折子说给皇上听！” “哎呀，温先生这么厉害！”老太太和陶红英赵玉茹几个都是听得一惊一乍，更多是为家仁高兴，真是遇到了好老师。 崔夫人在一边听着，心情却是复杂。 师兄不喜争斗，一直淡泊名利，否则也不会甘心在翰林院修书，一修就是十几年。 如今师兄主动跳进名利场，跳进朝堂争斗的旋涡，不能说都是因为她，但也绝对同她脱不开关系... 另一边，人群之外，叶公子抱了佳音，同温先生坐在一处。 两人之前几乎从没有交集，但因为清水村，因为李家，因为这群同样救他们于危难的人们，倒是有了这样坐在一起的机会。 叶公子拿了木棍拨出火堆里的地瓜给佳音，这才望向温先生说道：“温大人，这次彻底挑开朝中的争斗，以后怕是会麻烦很多。” 温先生点头，“我明白侯爷担心什么，以后我不会经常过来这里。一是避嫌，二来也不想给村里惹麻烦。” 叶公子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昨晚同李婶子说好，修建温泉庄子的银子，我拿大半，对外说这里是我的产业，震慑宵小。实际这里还是李家和村里的。” 温先生也是惊讶，没想到叶公子一个侯爷能为李家和村里做到这般，但也为村里和李家高兴。 “这样最好，侯爷威名不是一般人敢触怒的。” 叶公子摆手，“就是要委屈先生，以后怕是有人要说，先生种树却被我摘了桃子。” 温先生听得笑了，“我若是怕外人说嘴，昨日就不会出头进京了。” 两人几句话，就算达成了默契和共识。 以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做利剑一个做喉舌，齐心合力护着碎金滩，护着这些善良又坚强的庄稼人。 佳音在中间听得心里又暖又感激，拿了烤地瓜，给这个吃口，给那个掰一截，权当谢礼了。 有这两大护法，以后村里可是不怕受欺负了，她也能放心搞点儿小动作了。 等到众人满足了好奇心，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村长和李老二等人说的是口干舌燥，而叶公子也早就带人走了。 崔夫人也要回去新都，毕竟她的嫁妆产业还要整理，不能完全扔给义兄，不闻不问。 温先生还要多留一日，只送了崔夫人到路口。 下午时候，周大人就又来了。 他的眼睛都熬红了，显见为了碎金滩，昨晚都没睡。 整个碎金滩在他笔下，完整呈现在一张大画纸上。 从瀑布下的水潭，一直到水道的流淌路线，哪里修建小院，哪里修建简单的木屋，哪里要做亭台，哪里要修连廊。 甚至是谷外的村子，各家的院子怎么建造，哪里栽树，哪里种花，都画的清清楚楚。 所有人站在画卷前，都是屏住呼吸，半晌没敢说话。 这荒凉的碎石滩，真的会在一个月后，变成这般美轮美奂的仙境吗？ 最后还是村长喊了一句，“值啊，这一千两太值了！” 所有人都是跟着奋力鼓掌，激动的高声道谢。 “多谢周大人，简直太美了!” “以后咱们就要住在仙境里了吗？呜呜，真是太好了！” “真是像做梦一样。” 倒是周大人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两声说道，“我昨日找工匠仔细算了用料，怕是要在一千二百两左右，这是最低了，不能再精简了。” 众人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立刻都清醒了。 昨晚他们各家都翻过钱袋子了，就算在山林里反打劫了那些山匪，他们能拿出的银子也不过二百多两... 如今，这些银子，只够一个零头啊。 今日的三更准时奉上啦~书等到评一千（还差五十个书评就到啦），是花花这段时间最后一次加更了哈，等加完书评一千的第四更，花花会暂时回归每天三更的更新频率，缓一缓休息休息~顺便整理下大纲，为宝子们能看到更多精彩内容而努力！宝子们不要养肥花花啊，隔段时间回来看看点点催更给给五星好评，告诉花花大家还在看文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分大饼 村长望了李老太一眼，先前两人说过几句，他心里有底，就上前同周大人说道。 “周大人放心，这银子我们村里一定拿的出来。就是我们初来乍到，去哪里寻好工匠，买木料石料，这些我们都不熟悉，还望大人指点几句。” 周大人点头，想了想就道，“举贤不避亲，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就是我的妻弟。他是个秀才，但自小就喜欢这些杂活，没少被家里管教，可惜屡教不改。如今年岁大了，家里也就放弃了。他平日常在外走动，结实了不少工匠，采买也熟悉。若是大伙信得过，我明日就让他过来？” “好，周大人推荐的，我们当然放心。”村长一口就应了下来，倒是让周大人也很高兴。 他那个妻弟啊，没什么不好，就是太不着调了，送来吃苦受累一个月，兴许还能收敛一下古怪性子。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周大人还有差事，顶着西斜的太阳，同温先生一起回新都了。 众人张罗着做晚饭，但心里都惦记着那一千二百两从哪里来。 吃过饭，村长，赵叔，李老太带了三个儿子，还有刘镖头等聚在一起，就开了一个小会。 佳音年纪小，窝在奶奶怀里，乖乖啃着迎春糕，偷偷听热闹。 这迎春糕还是崔夫人买来的，吃着有点儿后世那种绿豆糕的味道，口感很干，倒是适合她这样一点点啃着。 村长当先开了口，问着李老太，“大妹子，先前你说叶公子要帮村里一把？” 李老太点头，想了想就道，“我也是闲话提起修建山谷，银子不够，叶公子就说他有银子，要借给我们家几百两。但我没同意，一来叶公子赚钱也不容易，天天同蛮人打仗，真是玩命一样。二来，咱们这里就是一块大肥肉，以后还不知道多少人眼红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我就跟叶公子商量，这几百两算是他投给村里的，以后赚了钱，一样分他银子，这里也算他的产业，吓唬吓唬外人。” 村长敲了烟袋锅，很是赞同，“大妹子做得对，叶公子已经帮咱们村太多了，不好再让人家操心费力，还没有回报了。” 赵叔因为受伤，又吃不好住不好，瘦了一大圈，但精神头还好。 这会儿，他也是说道，“是啊，叶公子原本是同你们家里结缘，其实只顾你们家里就好，但码头上救了大伙儿的命，又送粮食，又来探望，咱们再白拿了人家银子，可就是脸皮厚了。” 李老太听得满意，又说道，“叶公子最后也同意我说的了，答应把咱们这碎金滩挂在他名下。虽然已经上达天听，但有人要想算计咱们，皇上也不会当真为了咱们一个小村子，就把那些豪门世家如何。倒是叶公子有兵权，又有...身份，轻易没人敢招惹。” “叶公子真是好人啊，大恩大德，咱们真是报答不完了。” “是啊，今日大伙儿也看了，山谷建好之后，实在太漂亮了，到时候怕是还要有人眼红啊。叶公子是军侯，若说是他的产业，肯定就没人敢下手了。” 众人都是高兴，定了大方向，就商量起怎么分配红利了。 李老太又道，“叶公子说，这两个山头山谷和河滩地，都是朝廷分给咱们村里的。他只挂了一个名，投点银子，不好同村里人一样分银子。以后，要从他的份额里拿出一部分，给村里用。” 村长听得着急，“叶公子真是太客气了，没有他救命，咱们哪来的山头呢。” “就是，要我说，一样给叶公子分红才好。” 众人七嘴八舌，这一商量就是半个多时辰，好不容易召集大伙一起说话的时候，夜色已经降临了。 山谷里篝火点点，映出村人们满是盼望的脸。 村长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大伙儿别犯愁了，叶公子会跟咱们一起投银子建山谷。明日照常开工！” “真的？太好了，叶公子真是救命了！” “叶公子真是咱们村的大恩人，以后一定要好好谢谢叶公子！” 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村人们就像从地狱被提到了天堂，直接欢呼起来。 村长却挥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道。 “叶公子这么帮忙，为的是什么，是老二他们一家在他落难时候伸出援手了。如今叶公子肯借银子，也是回报老二他们一家。咱们都是跟着沾光儿了！” 他用仅剩的手臂挥舞着烟袋锅，“老话说的好，亲兄弟明算账，咱们互相拉着扯着，一起逃命来到这里，亲如一家，谁也不想因为分钱不公平，坏了情分。所以，如今大雁没打回来，咱们也要说说是蒸是煮，谁家分几口肉。” “村长说的对，这是应该的。” “对，不能因为银子坏了情分。” 村人们纷纷开口，想想在山林里挣命，在码头时候的绝望，谁都分外珍惜如今的安稳，还有就在眼前的好日子。 村长听得很是欣慰，这才把他们商量好的结果说了出来。 “我们是这么商量的，大伙听听。这一千二百两的本钱，是用来建设山谷和给各家建房子的。所以，分成一百股，一股十二两，谁家能拿多少银子，就买几股。我估摸着，大伙儿能买到二十五股左右。李家能买二十股，温先生和崔夫人那里，给他们留五股，他们不要就给李家。其余就是五十股，都由叶公子兜底。” 眼见大伙听得有些懵，李老二开口帮忙解释，“简单说，就是买几股，以后就分多少银子。比如你们家里买了两股，那么山谷一个月赚一千两银子，你们家里就分二十两。” “哦，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明白了，就像大伙儿一起凑面粉烙大饼，谁出的面多，最后分的面饼也大块呗。”一个妇人高声说道。 众人都是笑起来，“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早说分大饼，我们早就明白了。” 山谷里因为一块大饼，一扫方才的严肃，热闹很多。 村长听得哭笑不得，赶紧摆手拦了众人说笑，然后说道：“这事，之前福妞奶奶同叶公子说过了，叶公子说咱们山谷以后挂着他的名号，肯定不会有人敢欺负。他照样拿本钱，但山头山谷都是咱们村里的，他不愿意一样分红利，不愿占村里便宜。所以，按照投进来的银子，他分得的红利，会让出一部分。我们几个老的一商量，不好辜负了叶公子的心。 “所以决定用这一部分红利给叶公子建个院子，以后有多的就建学堂，供孩子们读书。咱们看见房子就能想起叶公子待咱们好，孩子们长大出息人也能跟叶公子一样，保家卫国！” “好，村长叔说的好！” “叶公子待咱们是没的说，咱们也不能亏待了他。” “对，建个院子，咱们村就也有叶公子的家了。” 村人们纷纷高声应和，心里都是感激。 村长摆手，“大伙儿同意就成了，都记住今日的话。别等以后真有分钱时候，嘴里酸溜溜的说胡话。这个分多了，那个分少了。谁敢坏了情分，我就亲自把他拖回山林里去喂狼！” 第一百五十五章 帮手到了！ “不会，不会，村长放心，大伙儿能活着就已经很高兴了，这日子有吃有喝，以后还有银子，做梦都能笑醒了。” “是啊，谁敢当白眼狼，大伙儿的口水就把他淹死了。” 村长这才算是收了冷脸，他又指了山上和河滩地，说道，“山上和河滩那边，今年怎么种，种什么，也都要一起安排。以后的出产，一半拿出来按照各家的田地多少分银子，一半归到山谷的收入里。” 村里人继续发懵，李老二继续耐心的解释，“就是说，咱们各家加一起四百亩地，年底赚了八百两，一半就是四百两，你家八亩地，就分八两银子。其余的四百两加到山谷的收入里，因为是大伙儿一起干活，干多干少不一样。山谷的收入最后要刨去大伙的工钱和本钱，最后再分红。” 村人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 村长却不耐烦了，高声吆喝道，“你们就记着，好好干活，每天干活都给你们记下来，年底时候，你们家里的田地分一份钱，你们干活还有工钱，山谷热泉赚钱还能分一份。咱们大伙儿一起把村子建起来，谁干的多，谁就分银子多，日子就过的更好！明白吗？” “明白！”果然，老爷子烟袋锅一挥，所有人不明白也被吆喝明白了。 村长又添了一句，“老二能写会算，以后记出工，算各家分多少银钱，都交给他。等以后我老了，喊不动了，这村长的差事就交给他，大伙儿有意见吗？” “没有！”这次大伙儿喊得比方才还响。 他们都是普通的庄稼汉子，没什么大智慧，但小聪明从来都不缺。 无论是温先生和崔夫人，还是叶公子，都是李家招来的，他们一路都跟着沾光了。 以后李老二做了村长，他们就更抱紧李家的大腿了。只要不掉队，日子肯定错不了。 倒是李老二猝不及防就被扣了个村长继承人的角色，实在有些突然，他还想推辞两句，大伙儿却一轰就散去了。 各家的钱袋子，都被翻了出来，你家一股，我家两股，很快就来交银子了。 李老二赶紧拿出纸笔，一家家都记录下来... 谁家都知道多买一股就能多分一份红利，但他们也要有钱才行啊。 这还是在山林里，反打劫了山匪，得了点意外之财，否则一家连一股都买不上。 但有的人家老人孩子多，青壮少，打劫山匪那次也留守山谷了，所以还真是凑不出一股。 最后，村长做主，半股也可以买。 于是，全村除去李家，总共二十四户，居然凑了三十股。 李老太也把压箱底的银子都倒腾出来了，咬牙买了二十股。 这般就已经够一半了，剩下一半，就算崔夫人和温先生不参与，叶公子也不会压力太大。 佳音空间里可是放了二百多两的银锞子呢，她倒是想拿出来，给家里多买点股份，以后躺着分银子多爽啊。 可惜，家里人都在一边，奶奶也没给她这个机会，直接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她只能偃旗息鼓了，也越发盼着叶山和冬梅赶到，他们可是叶公子给她安排的好帮手啊。 许是她这般热切的盼望，被新都那边的叶公子感受到了。 第二日，他就带了叶山和冬梅，还有皇上赏赐的那两千斤粮食赶了过来。 山谷里简直是过年一样的高兴，因为皇上赏赐的两千斤粮食，居然是粳米！ 这要是换成粗粮，绝对够大伙儿坚持到夏末了，到时候青菜种出来，满山漫野都是吃的，怎么都能填饱肚子，不怕挨饿了。 其实，皇上一句话，下边的人怎么操办就有很大学问了。毕竟高粱也是粮食，小米也是粮食，为什么一定要给粳米呢。 但新亭侯亲自去讨要，带了亲兵帮忙运送，谁敢动手脚啊，于是两千斤粳米就这么送来了。 村长欢喜的不成，胸脯都快挺到天上去了，手里的烟袋锅挥舞的特别有力。 他吆喝着村人把粮食卸下来，就说道，“这一段时日要开荒要建山谷，大伙儿还是一起吃饭，等都忙完了，再把剩余粮食分下去。到时候，各家吃好吃歹，就靠你们自己了。” “听村长叔的！” “对，村长叔说到哪里，我们就干到哪里。” 村人纷纷应声，把村长哄得更高兴了。 叶公子抱了佳音，从怀里拿出一包桂花糖，佳音笑着抱在手里，乐得口水滴答。 李老太扯了叶公子坐下，把昨晚的事说了，叶公子就喊了叶山和冬梅上前。 “婶子，我一会儿又要过江北去打仗了。我把叶山和冬梅留下，让他们帮着家里打打下手，也能帮忙带带福妞儿。另外，入股的银子，还有我给村里张罗一些东西，到时候也都有他们负责送过来。” 李老太听着这话头不好，赶紧嘱咐，“你这次去多久啊？可要早些回来，真是有危险了，一定是保命要紧。” 叶公子笑了，应道，“婶子放心，我知道，一定早去早回。” 李老太这才不再唠叨，眼见太阳已经要到头顶，就赶紧起身喊着陶红英做饭，让叶公子吃饱再走。 叶公子趁着这个功夫，示意叶山和冬梅上前，嘱咐道，“以后我不在这里，你们要时刻保护李家和福妞的安全，特别是福妞，她的话就是我的话，不要质疑，只管听命行事。” 叶山和冬梅赶紧跪倒，恭敬低头应下。 佳音望着叶山和冬梅简直是眼里放光，回身就大大亲了叶公子一口，“叶叔叔最好了！” 叶公子笑着抹了一把脸上的口水，又给佳音擦擦嘴角，嘱咐道，“还是要小心，懂吗？” “懂！”佳音重重点着小脑袋，欢喜的几颗小白牙都露了出来。 一时吃过饭，叶公子就出发了，村人送了他不等回去，一个纨绔模样的年轻公子就带了一群工匠到了。 不必说，这是周大人的妻弟了。 众人终于知道周大人为何昨日一再解释了，因为他这妻弟实在看着不像靠谱的样子。 身上衣衫穿的花花绿绿就不说了，走路都歪歪扭扭，说话也随便，但他望向整个山谷，眼里的光却亮的刺人。 就像老鼠见了粳米，兔子见了白菜，小孩子见了桂花糖... 村里人若不是瞧见这眼神，怕是真想撵人了。实在不敢把全村以后安身立命的地方，交到这样的人手里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轰轰烈烈搞建设 这纨绔公子像猴子一样，在谷底里乱窜半晌，最后抓了村长的手，激动的不成。 “大叔，多谢你相信我，你放心，我一定把这里建成人间仙境，不，建成王母娘娘的瑶池。若是剪建不好，我就...就把鞋子吃了！” 村长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了，真是神一样的想法。 搞砸了他们全村的安身立命之地，还要看他吃鞋子？吃鞋子当银子吗？ 但事情已经这样，他只能硬着头皮认了，“那以后就劳烦...严公子了！” 对，这个猴子一样的纨绔公子，有个很正派的名字，严正！ 也不知道哪个长辈给他起的名字，只能说希望是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严正至此就在碎金滩留了下来，哪怕晚上那些工匠都回去了，他也没离开。 晚上坐在篝火边，同村里人一起捧着大陶碗喝野菜粥，啃饼子，说起山谷如何建造，各家要什么样的房子，怎样省料又省钱，居然头头是道。 这总算让村里人彻底放了心，这人瞧着不靠谱，却也有点儿真本事。 佳音这会儿也坐在小石头上，手里的油纸包敞开着，一群小娃娃围在她身前，一人分了一块桂花糖，舔的满足之极，也口水滴答湿了衣襟。 家喜家安几个半大小子，也馋的厉害，蹲在不远处玩耍，但眼睛却不时扫过佳音手里的油纸包，满满都是渴望。 佳音就奶声奶气喊着，“哥，哥哥！” 家安家喜立刻屁颠颠跑过来，然后剩下的几块桂花糖就又甜到了几张嘴巴。 老人和妇人们见了，就纷纷夸赞佳音。 “咱们福妞真是个好孩子，从来不小气，有什么吃的都要分出去一大半。” “是啊，而且从来不哭，什么时候看到都是乐呵呵，看着就让人跟着高兴。” “还是李婶子取的好名字，福妞，可不是最有福的小丫头嘛！别的不说，崔夫人把福妞当亲闺女，叶公子也是每次过来都不撒手，一直抱着这丫头。” 众人闲话，李家人听了，也是高兴又骄傲。 当晚，严正同村人一起睡了窝棚，半夜还兴奋的爬起来跟着李老四等人四处巡逻... 第二日，轰轰烈烈的大建设就开始了。 天色刚刚亮起，村里人但凡能动的，几乎都上山了。 砍树，割草，继续开荒。 等到日上三竿，李老四留守，刘镖头和李老二带上银子，就同严正一起坐车去采买材料了。 中午时候，第一车木料已经送到山谷。 村里人七手八脚卸下来，紧接着石材也到了... 东西流水一样送进来，银子也是流水一样花出去。 幸好，叶山回了一趟城，把叶公子那六百两银子带过来，交给了李老二。 村人们恨不得长了八只手，各个都是忙的脚不沾地。 但即便晚上累的各个都是倒头就睡，呼噜山响，也没人喊一句苦累。 老人们年岁太大，干不了重活儿，就背着小娃娃，砍柴烧水做饭。 妇人们倒出空闲就带了半大小子上山割草，往山下搬矮松。 男人们要砍树，要搬石头木材，要放荒，晚上还要值夜。 所有人都憋了一股劲，就是为了尽早把新家园建造好。 不只是他们要安身，更要给子子孙孙们打下一块传承下去的基石。 这般，一口气忙了足有五六日，所有材料都运进了山谷，两边山头也都清理好了。 佳音急的跳脚，终于等到这一日了，因为苗圃里的果树苗实在挤不下了，再不挪出来，怕是都要开花了。 这日半夜，她小心爬起来，穿过奶奶和哥哥们的“包围圈”，终于小心摸到了冬梅的身边。 冬梅习武，最是警醒，几乎立刻就醒了过来。 佳音赶紧凑到她耳边说道，“梅姨，带我出去。” 冬梅没有迟疑，立刻扯了一件外衫把佳音裹在背上就出去了。 值夜的村人看见，也没多问，以为她要方便。 暗夜里，也没人看见她背上还多了个小娃娃。 佳音眼见离得营地有个百十丈了，她就悄无声息的把空间里的树苗挪了出来。 这些树苗每棵都有小擀面杖那么粗，一千多棵加一起，忽忽悠悠摞得像小山一样，实在不少。 佳音偷偷咽了口水，催着冬梅回去。 冬梅有些莫名奇妙，但也没问。 回到窝棚，佳音才趴在她耳边说，“梅姨，叶叔叔送了果树来，要种在两边山头上。明早你带我爹爹他们去刚才那里，把树苗拉回来啊。” 冬梅虽然得过主子的吩咐，但还是忍不住惊讶。难道小丫头方才就去是去看树苗，但她怎么没发现？ 佳音的小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幸好，冬梅很快应道，“好。” 佳音长长松了一口气，围上她的小被子就美美睡着了。 这些果树怎么拿出来的问题，折磨了她多少日，如今解决了，真是无比的轻松，她可要好好补补觉了。 这一觉，她当真没少睡，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来。 崔夫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坐在一边同李老太说话。 “婶子，我和师兄买五股好了，以后来走动还是小住都踏实。这是二百两银子，六十两还给叶公子，婶子帮我好好说说，这可是抢了他的红利了。另外那一百四十两，请村里捎带手给我也建个小院，挨着婶子家最好。” 李老太痛快把银子收了，笑道，“放心，叶公子不是小气的人，再说村里原本就想给你们留五股，只不过你们一时没过来，又着急用银子，就由叶公子都垫上了。你的院子，我让老二他们多用心，好好建着，你也常来住，咱们处着亲香。” 崔夫人扭头发现佳音醒了，就赶紧抱了她，亲手给她擦脸梳头发，然后又抱了她出去溜达。 这会儿，村里老少正努力往山上运果树。 各个都是高兴的不成，嘴里一直说着，“叶公子简直太厉害了，哪里寻来这么多的果树啊？” “是啊，先前我就想，这山上种了果树就好了，开花好看不说，秋天时候还能摘果子卖。” “村长叔说这果树还小，今年树下还能种庄稼呢。” 严正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越发像个猴子了。 “这是苹果树，花期在五月，到时候温泉庄子也建好了。京都那些冤大头怕是要疯一样跑来砸银子！哈哈，让他们笑话小爷不务正业，这次就让他们好好看看小爷的本事！这人间仙境，是小爷造的！” 今日三更奉上~书评快到一千啦，花花会准备好四更哒~宝子们要记得不要养肥花花，经常回来看看，点点催更给给五星好评哈~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助 村长也是高兴坏了，扶着还有些走不利索的赵叔，在山道口高声吆喝着众人，“都小心点，把树苗抬起来，别磨掉皮了。” “这树苗可金贵，树皮破了要缓好多天。” “那个，大柱就说你呢，一次少扛几棵，你以为你是老四呢！” “记得把树坑挖大一些，深一些，别偷懒。” 崔夫人自小在涠洲这边长大，对果树懂的还多一些。 这会儿，她抱了佳音上前，就同村长等几个老爷子说道。 “村长叔，这是将军找来的果树苗？看着可真是不错，瞧着粗细都有两年生了。” 佳音听得这话，偷偷提起了小心脏，生怕露馅，赶紧指了山头上嚷嚷，“师姑，去玩，去玩！” 崔夫人赶紧拍了她，温柔哄劝，“福妞乖，山上正忙着，咱们不上去啊，一会儿师姑给你拿点心。” 佳音这才抱了她的脖子不吭声了，这么一打岔，果然村长就带了满脸愁色应道。 “崔夫人，你不过来，我这老头子也打算去寻你说说话呢。” “大叔可是有事要我帮忙？大叔尽管说。”崔夫人应的痛快，村里这么忙碌，她以后也是打算常走动，甚至还要挨着李家盖房子。 这时候，她也特别想帮忙，但又插不上手。 说起来，她自小热爱读书，家里父亲也支持，普通女子擅长的管家理事，她最是厌烦，也不擅长。 这些事，只是从她嫁去侯府，嫁妆都没有亲自打理就能看得出。 如今，家里庄园和产业都讨要回来了，也是刘家义兄在帮忙整顿，然后又扔给琼嫂子了，她再次当了甩手掌柜... 村长寻了个朝阳之处的大石头，请崔夫人坐了下来。 “崔夫人啊，我们是北地过来的，让我们种个高粱谷子，那不成问题。但如今这么多果树苗都要种下去，实在是心里没底。果子倒是吃过，但是山里野生的，谁也没见过怎么种啊。崔夫人有没有认识的人，能不能帮我们请一个果农，我们愿意给高工钱，只要是人踏实有本事的就成。” 这也不算什么难事，崔夫人立刻点了头，“大叔放心，我过会儿也要回去了，马上就给村里找个合适的人手送来。” 村长高兴的眉开眼笑道，“要说我们村里真是有福气，随便在林子里捡两个人，都是贵人。您和温先生真是帮我们太多忙了。” “大叔，咱们是一起同生共死熬出来的，可不说这样的客套话。以后我在村里建了房子，还要常来往，您这么客套，就是拿我当外人呢。” 崔夫人笑着起身，突然想起一事，又道，“大叔，果树下是不是要套种粮食啊，高粱怕是不成，是不是要种谷子？我顺带也给村里带些良种过来吧？” “那可太好了，我们还想着去附近村里找人换呢。” 赵叔等几个老爷子，都是听得眼睛发亮，一迭声应着，“自家人总比外人更托底，这附近村人瞧着有些欺生，真是不敢同他们打交道。” 崔夫人点头，抱了佳音回去就同李老太说要回城。 佳音一时起了玩心，搂着崔夫人的脖子不撒手。 崔夫人就商量老太太，“婶子，我带福妞走一趟吧，左右离得近，下午就回来了。” 李老太点了孙女的脑门，倒也没拦着。 “去吧，别看福妞小，她什么都知道，聪明着呢。她若是闹人，你只管训她，别被她骗了，知道吗？” 崔夫人忍不住笑起来，“知道了，婶子，我们快去快回。” 琼嫂子赶了马车，但上车时候，冬梅也跳上了另一侧车辕，见琼嫂子看过来，她就道，“我们侯爷走的时候，吩咐我要时刻照顾佳音小姐。” 崔夫人在马车里听说，就道，“走吧，多一个人搭把手，是好事。” 马车骨碌碌往前走着，很快就离开了碎石滩，上了官路。 佳音可是兴奋坏了，她人小腿短，没人抱着背着，想要离开碎石滩一步都难。 这会儿终于有机会出来走走了，一路上，她几乎都是扒在车窗上不下来，惹得崔夫人哭笑不得。 崔夫人收回的庄园有两个，其中最大的一个占地就有三百多亩。 也是这个庄子里存粮最多，佃户也有百十人。 这几日，刘志恒一直带人耗在这里，清点登记造册，生怕不擅长琐事的义妹，以后被奴仆欺瞒，吃了亏。 碎石滩那边同义妹的相识交好，他也清楚。 所以，眼见义妹这么快就回来，他还有些惊讶。 “瑾柔，你回来的很快啊，那边有事了？” 崔夫人笑着抱了佳音行礼，“义兄猜对了，我回来找义兄求援呢。” 刘志恒好奇义妹有什么事求他，但更好奇义妹怀里的胖丫头。 “义妹，这孩子是...” 崔夫人就道，“这是李家的小孙女，我很喜欢。李家人忙着，我帮忙带一会儿。” 刘志恒悄悄松了一口气，他生怕义妹在外有了什么牵扯，被侯府那边抓了把柄，以后可又要闹起来了。 佳音多聪明啊，知道被为人误会，就抱了崔夫人的脖子，奶声奶气的喊着，“师姑，师姑，我肚肚饿。” 刘志恒家里都是小子，格外喜欢软萌的小姑娘，更何况佳音长的太好了。 不但白胖可爱，大眼睛更像黑葡萄一样水汪汪，小嘴红的像樱桃，完全没有农家孩子的那种黑瘦畏缩。 “这孩子长得真好，家里一定很疼爱她。” 刘志恒刚有些伸手的意思，佳音就直接抱了他的脖子，乐的他眉开眼笑。 “哎呦，哎呦，这小姑娘真是太可爱了，怕是不到两岁，说话真清楚啊！” 他一迭声的喊着家里带来的仆妇，“赶紧让灶间安排午饭，给孩子熬点肉粥，蛋羹也来一碗，记得少放盐啊！” 崔夫人在一边听得捂了嘴笑，佳音却伯伯叫个不停，哄得刘志恒一直到吃完饭，都没撒手。 听说碎石滩那边要找个靠谱的果农，还要良种，刘志恒就道，“你这庄子的人暂时不好分辨，毕竟在侯府手里太久了。我还是让人回我家庄子找人吧。” “太好了，义兄，我也是这个想法。”崔夫人高兴，“还有良种，义兄也捎带手帮我找一些吧。” 刘志恒点头，又道，“你这庄园里存了不少粗粮，要不要给碎石滩那边拉一些过去？” 崔夫人想了想，就道，“行，带一千斤就好。多了不成，我怕村长他们有别的安排。另外，我看庄子里有骡子，义兄让人帮我配一辆板车吧，我要给李家。先前李家也有一头骡子，可惜在码头时候中箭跑没了。” 佳音想起大青，下意识摸向后脑勺。 那一下摔得可是太狠，就是如今，偶尔她还会头晕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自以为是的把柄 崔夫人见她这样，赶紧换了话头，问起庄里其余琐事。 他们这边吃饭说话，其乐融融，隔壁焦家的庄子里却是没这么热闹了。 当初把闺女嫁个侯府的时候，为了以后方便走动，焦家特意高价在侯府这庄子旁边，也买了一个。 如今，侯府的庄子被崔夫人讨要回去，焦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特别是这几日，崔家庄子倒腾东西，登记入库，侯府早前留下的人手就不时偷偷跑来送信。 想起库房里的存粮，焦氏简直恨得全身都疼。 这会儿，她正坐在院子里，听老娘数落。 “你就是太好欺负了，不过是个下堂妻，你怕她做什么？她那些嫁妆，给也就给了，结果庄子都被抢走了。咱们家里粮食不够，还想从你那里挪一些呢，如今倒好，没指望了。” 焦氏气得咬牙，低声同母亲争辩，“家里缺粮食怪我吗？谁让你把存粮都卖了？皇上迁都，人都聚过来，粮食多金贵，你们不知道吗？” “当然知道，所以才卖的啊！”焦夫人应的理直气壮，“原本还有你这个指望，哪里想到你这么不顶用。” 焦氏气得起身就要走，这娘家，她就不该回来。 原本侯府没了庄子供给，她想回娘家取一些，结果东西拿不到，反被老娘气半死。 正这个时候，突然有婆子跑进来禀报。 “夫人啊，有大好事！隔壁庄子那个下堂妇居然在外边抱了个孩子回来，站在门口同那个刘家的大老爷有说有笑呢。” “什么？”不等焦氏高兴，焦夫人已经惊喜的站了起来，“这孩子说不定是她在外边生的野种啊！怪不得她到江南就闹着同侯爷和离，原来是外边有人了。” 焦氏也高兴坏了，但还知道要谨慎，她赶紧换了一套普通婆子的粗布衣裙，然后偷偷摸摸跑去隔壁庄子探看。 佳音可不知道她出来玩耍，给崔夫人惹了祸，这会儿吃饱喝足，正抱了崔夫人的脖子往外走。 刘志恒让人准备了一篮子的鸡蛋，两盒子绵软好克化的点心，还有两块细软的棉布，一起放到马车里，嘱咐义妹。 “这是我给小丫头的，可不算你的啊！” 崔夫人听得笑起来，“知道了，义兄这么喜欢女儿，可赶紧和嫂子再生一个吧。” 刘志恒瞪眼，“还不是怪你，给我又找了一堆的活计，我都三日没看见你嫂子了。” 崔夫人赶紧赔罪，“明日我从碎石滩回来，这里就交给我，义兄赶紧回去陪嫂子。” “你可算了，庄子交到你手里，我怕没两日就败坏光了。等我拾掇明白，再给你找两个可靠的管事吧。” 刘志恒摆手，把对义妹的嫌弃明晃晃挂在了脸上。 末了他捏着佳音的小胖手晃了晃，“福妞，下次再来玩啊，伯伯还给你准备好吃的。” “谢谢伯伯！”佳音笑嘻嘻点头，可爱的小模样惹得刘志恒又一顿稀罕。 很快，小小的车队就出发了。前车里做了崔夫人抱着佳音，后边还有一辆马车和一辆骡车，拉着一个老果农，一车粗粮一车良种。 佳音没出来时候，盼着出来，结果才走了小半日，就开始想念爹娘和奶奶了，雀跃盼着早点到家。 崔夫人也不拘束她，任凭她玩耍。倒是佳音玩累了，窝在她怀里睡着了。 崔夫人轻轻拍着怀里的胖娃娃娃，突然有些贪心，她若是再成亲，也生一个这样的女儿或者儿子，是不是也会很幸福？ 这般想着，她也困倦，搂着佳音慢慢睡着了。 她们根本不知道，有人自觉抓了把柄，已经乐的差点疯癫了... 碎石滩那边，李家人也是不自觉的盼着，无论忙什么都忍不住盯着路口。 平日佳音在家，众人不是背着就是抱着，已经习惯了。 突然这孩子不在身边，人人都觉得空落落，午饭都吃不下，总感觉缺了很多东西。 好不容易盼着崔夫人的马车回来，李家老老少少都赶紧拥了上去。 老太太也不管肩膀疼了，一把抱了睡眼惺忪的孙女，“哎呦，奶奶的乖孙女，你可回来了！” 陶红英也赶紧摸摸闺女的胳膊腿，惹得崔夫人哭笑不得，“福妞好着呢，能吃能喝，玩的可高兴了。” 李家人不好意思，“不是信不过你，是这孩子一直在身边，突然出去一会儿，全家都丢魂了。” 佳音心里暖的冒泡，又怕奶奶扯到肩膀伤口，就大大亲了一下奶奶，然后跑去娘亲怀里。 见到哥哥们凑过来，她又嘟着小嘴一人亲了他们一下，哄得家安家喜闹着要带妹妹玩。 陶红英就把闺女放到了家喜背上，嘱咐道，“就在附近，别跑远了。” 佳音赶紧冲着车里伸手，“点心，我的点心！” 崔夫人笑着拿了一盒子，递给家安抱着。 兄妹三个这才乐呵呵跑远了，显见是找地方分享去了。 众人都是笑，正好村长也带了人过来，这才说起正事。 刘志恒帮忙找的果农姓韩，是个年过五十的老头儿，只看他黝黑的脸色，满是茧子的双手，就是个常年干活的行家。 村长真是满意之极，寒暄几句，就让人带了韩老头上山了。 村人们早把果苗送上山了，就是不敢栽，生怕哪里不对，正急需指导呢。 崔夫人又把良种指给众人看，“这是我义兄庄子上出的良种，可以放心种。另外我还让人装了一千斤的粗粮，村长叔别嫌弃，留着给大伙做口粮。” “不嫌弃，不嫌弃，这可是雪中送炭，帮了大忙了。”村长高兴坏了，高声喊了李老二上前。 “老二啊，一定记下来，秋天时候，良种咱们翻倍还回去，粗粮也要加两成。” 李老二应了，立刻掏出炭笔，在随身小本子上记了两笔。 崔夫人还想拦着，她就是怕村里人这般客气，才没带太多粗粮啊。 李老太却扯了她的手，“村长安排的对，谁家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有借有还，才再借不难。” “对，”村长笑呵呵点头，“村里人多，不好养成缺什么都伸手讨要的习惯。就是叶公子给了树苗，账面都记下来了，以后都是要给本钱的。大伙儿如今有山有地，只要豁出力气，日子肯定能过好。” 崔夫人这才没有再坚持，但心里对众人更多了几分佩服。 这样勤劳又自强的人们，谁能不喜欢呢。 第一百五十九章 玩火自焚 卸下良种和粮食，那辆运货的马车就回去了，倒是把骡车留了下来。 崔夫人把缰绳送到李老二手里，笑道，“我们庄子上骡子很多，平时多用马车，骡车都闲着。正好咱们家大青跑了，先把这辆留家里用用吧。当然，这是借的，等以后家里有银子了，可要给钱的。” 李家人当然猜的出来，她这是变相帮着家里呢。 李老太也没拒绝这份好意，“行，那我们就不客气了，没了骡车确实去哪里都不方便。等以后挣了银子，按价给你，如今先欠着。” 果然崔夫人更高兴了，李家人围着骡车，也是眉开眼笑。 大青先前中了箭，摔了李老太和佳音，就不知道跑去哪里了，一直没找到。 如今新来这个骡子，瞧着牙口也很年轻，膘肥体壮，比大青还威风三分。 村里人听说，也是纷纷凑过来探看，倒是让新骡子有些受宠若惊。 最后还是李老太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青，算是接任大青的兄弟了。 崔夫人又坐了一会儿，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带了琼嫂子回去了。 家里这边热闹，佳音跟着两个淘气哥哥，一口气跑到山坡下，也是不安宁。 因为村里淘气小子们，见到点心盒子，就是见了兔子的狼啊，跟在兄妹三个后边，一窝蜂都跑了过来。 家喜家安打开点心盒子，见到里边各色点心，都是馋的舔嘴唇。 但他们还是把盒子塞到了妹妹手里，催促着，“妹妹吃，妹妹吃。” 佳音笑的呲着一口小白牙，拿了一块点心，大大咬了一口，果然淘气小子们都是狠狠咽了口水。 佳音被逗的哈哈笑，也不再坏心眼馋他们，小胖手捏了点心，你一块我一块，分了起来。 淘气小子们足有七八个，一盒子点心哪里够分啊。 最后，家安家喜一人分了两块，其余小子们都是一块。 佳音跟着崔夫人中午吃得饱，就只要了一块点心慢慢啃。 淘气小子们吃的意犹未尽，但也没闹着还想吃，很快就散在四周淘气去了。 春日，万物复苏，鸟雀自然也要开始繁衍了。 淘气小子们运气还不错，居然让他们找到一窝鸟蛋。 不知道谁就提议道，“福妞分咱们点心了，咱们烧鸟蛋给福妞吃吧。” “好啊，我来点火。” “找柴火，多找一点。” 淘气小子们说干就干，很快就在石头前边点了一堆火。 佳音坐在石头上，拦也拦不住，就要爬下石头，生怕他们把她也一起烤了。 可惜，往往就是这样，怕什么来什么！ 一个淘小子怕佳音摔了，想托佳音一把，结果忘了手里的柴火还烧着，一下杵到了佳音衣衫上，吓得他顺手就把柴火扔了出去。 柴火上的火是灭了，但还烧着红炭头啊，于是立刻点燃了周边的荒草。 野火借着春风的吹拂，迅速扩大开去。 淘气小子们吓傻了，待得反应过来，就嗷嗷叫着跑去求救。 “救命了，着火了，着火了！” “呜呜，爹，着火了！” 佳音趴在大石头边缘，下去也不是，上去更不成，整个人也吓傻了。 老天爷啊，她是踩了狗屎吗，这运气也太差了！ 家喜和家安眼见烧着的野火把大石头围上了，急的跳脚。 “妹妹，妹妹！” 他们也害怕啊，但别人能跑，他们不能啊。 两人一狠心，踩着燃烧的野草冲进去，举了妹妹就往外跑。 野火迅速烧着了他们的裤脚，疼得两人一边跑一边嗷嗷叫。 村人赶到的时候，就见佳音白着脸，被两个哥哥架着胳膊。 而家安家喜的双腿已经成了火球一样！ 幸好李老四在洗漱，听到动静，拎了水桶过来。 他风一样冲上去，把两个小子拎起来就塞到了水桶里，高声喊着，“闺女，抱着爹，别撒手！” 佳音立刻紧紧搂了爹爹，死死拘在了爹爹身前。 李老四一手一个水桶拎着侄儿，胸前挂着闺女，撒腿就往回跑。 “张神医，救命啊，救命啊！” 李家人这会儿也冲到了，见他这般，吓得半死！ 家义接过水桶就往窝棚跑，张神医正午睡，惊得有些发懵。 这一段时日，村里人忙着落脚，他也帮不上，每日就是给几个重伤号换药熬药。 原本以为再有几日就可以去新都看看了，结果淘气小子们又给他找点活计。 家安家喜被家义从水桶里拎出来，疼得嗷嗷哭。 幸好，老太太养孩子仔细，春捂秋冻，即便已经是三月末了，还是按着孙子们穿的夹棉袄裤。 方才李老四又救的及时，家安家喜的脚和小腿烧出了不少水泡，并没有太大问题。 只是棉裤彻底废了，烧的焦糊，不能再穿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拎着半截棉裤，吓得腿软。 李老太抱着哽咽的孙女，一直轻轻拍着哄着，望向孙子的眼神，真是想狠狠捶他们一顿。 家安家喜光着腿坐在窝棚里，害羞的捂着腿中间，见到家里人这般也是害怕了，两人互相看看，扯着脖子就哭了起来。 “呜呜，我们就是想烧鸟蛋给妹妹吃。” “我们没想把妹妹烤了！我们不是故意的！” 佳音一想起方才挂在石头上，旁边都是大火，她也后怕啊。 差一点，她就成了石板烧！ “呜呜，奶奶我害怕！我不要被烤熟！” 李老太心疼的抱了孙女满地走，“福妞不哭，不哭，奶奶在呢。别怕，别怕！咱们以后再也不搭理你们两个蠢哥哥了，咱们离他们远远的！” 众人也是心疼的直搓手，想打两个小子吧，他们还烧伤了，而且还是因为跑回去救妹妹才把自己点着了。 不打一顿吧，又实在不解气！ 这个时候，村里人也灭了火，拎着自家小子的耳朵过来了。 “家安家喜怎么样？伤的重不重？” 李老二瞪了两个侄子一眼，骂道，“他们只烧了几个水泡，倒是把福妞吓到了。福妞被放在石头上，差点被火烤了！” 另外几个淘气小子还算够义气，这会儿捂着耳朵和屁股，高声承认错误。 “是我要烤鸟蛋的。” “鸟蛋是我找到的!” “大石头上热乎，是我把福妞抱上去的。” 众人气得哭笑不得，“你们倒是还挺够义气，争抢着认错是不是？” 村长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睛，“说过多少遍了，风大，不要在外边生火，你们耳朵都长哪里去了!大人们忙的吃饭都没空闲，你们倒是吃饱了撑的，到处淘气！ “各家都给我记着，晚上和明天早晨都不许给他们饭吃，饿他们半日，看他们还有没有力气到处捣乱！” 第一百六十章 不能贪心！ 村人们都是赶紧应声，“对，不给他们饭吃，饿几顿就老实了！” “大伙儿为了活命，累的狗一样，吃饭都不敢吃饱，就怕粮食不够了。他们倒好，帮不上忙，就知道闯祸。” 就是最心软的老人和妇人们都没帮忙求情，几个淘小彻底没了指望，再看家安家喜的惨样，还有蔫巴巴的佳音，他们也都老实的缩了脑袋... 孩子们闹了这么一通，大人们也没心思干活了，难得早早收工，吃饭睡觉。 佳音虽然是个成年灵魂，但住进了一个小小的身体里，灵魂也脆弱很多。 白日里那种被大火包围，毫无办法的绝望，让她晚上可是没少做噩梦。 最后还是陶红英把闺女放到肚皮上，硬生生抱了一晚。 听着母亲有力的心跳，还有轻哼的摇篮曲，佳音终于睡的安稳下来。 但家安家喜却因为腿伤，疼得哼哼呀呀。 赵玉茹和家欢也是守了他们一宿，因为抹了药膏，也不能用冷水敷。 母子俩就用扇子轻轻扇风，努力让两个小子舒服一些。 天亮时候，李家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挂着黑眼圈... 村长顶着晨雾，过来探看，见李家人这样就道，“你们家里歇一日吧，左右也是挖坑栽树，没什么大活计。” 李老二兄弟几个都不肯，草草吃了饭，坚持跟着大伙儿上了山。 陶红英今日原本要和妇人们去清理河滩地，各家的院子选址就在那里，早早拾掇出来，再赶紧种上青菜，就不用每次做饭都犯愁了。 但这会儿，她不放心闺女，又惦记儿子，真是一颗心恨不得掰成两半。 李老太哄着孙女吃了半碗白粥，见孙女还是蔫巴巴，就道，“红英赶上骡车，跟我去附近村里看看吧。换些青菜回来，最好再买只母鸡，给福妞煮点鸡汤补补。” 陶红英立刻应了，就去套骡车。 冬梅自责昨晚没有跟着佳音，让她受了惊吓，这会儿就要帮忙赶车。 李老太瞧着孙女放光的大眼睛，猜到几分她的打算，就道，“冬梅别惦记，我们就在前边那个村子转转。你别跟着了，留家里给玉茹搭把手就成。” 冬梅下意识望向佳音，见佳音点头，她就退了回去。 很快，骡车就套好了。 村长吆喝着，“红英啊，多带点粳米，想换什么方便。” 李老太却不肯要，“不用了，老哥，我拿银子了，就在附近转转，给孩子们买只鸡补补身体。” 李家这是要吃小灶，确实不好拿公中的粮食，村长也就没再坚持。 如今大伙儿一起吃饭，人多粮食少，饭菜当然好不到哪里去。 偶尔孩子嘴馋，或者老人生辰，各家都会开小灶，用的也是各家先前存下的细粮。 李家有崔夫人和叶公子补贴，李老太和佳音，甚至是赵叔几个病号都跟着沾光。 大伙儿也不嫉妒，因为每次崔夫人温先生和叶公子来，也都是李家拿粮食招待。 人人心里都有一杆称，事事清楚，但没谁计较，这就是一起同甘共苦拼出活命的信任和情义了。 佳音坐在奶奶怀里，听着奶奶和老娘说话，心神却在空间里疯狂忙碌。 先前存下的萝卜白菜，高粱和小米，终于有机会都拿出来了。 还有攒下的鸡蛋鸭蛋鹅蛋，泛滥的兔子也赶紧让它们自杀几只。 去年孵化的小鸡仔，如今都长到了四五斤，小母鸡留着下蛋，小公鸡无用，也抓两只，给家里饭桌儿贡献一道大菜。 另外，水灵灵的小青菜还有很多，冰箱里的肉也剩了不少，还有鱼池的小鱼也都长大巴掌大了。 可惜这些还是要等等... 不能贪心，不能贪心！ 佳音不停的劝着自己，骡车也慢慢进了附近的村子。 这村子叫大榕树，住了四十多户人家，两百多人。 村里的路都是土路，但却打扫的很干净，各家的院子篱笆也都整齐。 显见这村里风气不错，起码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勤快本分。 佳音站在奶奶怀里，努力抻着脖子四处探看。 结果，越看她就越满意。 这村里居然有人家在养鹅，以后再也不怕鹅蛋拿出去扎眼了。 她欢喜的指了那养鹅人家的院子，兴奋嚷着，“鹅，奶奶有鹅！” 老太太还以为孙女是想吃鹅肉，立刻喊了儿媳，“红英啊，去问问，这家能不能卖我们一只鹅。中午给福妞炖鹅吃！” “好啊，娘。”陶红英立刻停下骡车，敲门进去同这家的妇人说了起来。 这村子离碎石滩最近，先前村里有人把县令公子吃瘪的事看个清清楚楚，传的满村皆知。 几乎满村人都知道，碎石滩那些人，惹不得。 如今陶红英这般进门要买鹅，给的价格还不错，那妇人哪敢不卖啊。 她不但在鹅群里拔了一个最大的，甚至还送了两枚鹅蛋。 陶红英给了一块七八钱重的银子，自觉没有亏待人家，就拎了大鹅的脖子，拿着鹅蛋送到了骡车上。 佳音高兴地拍着小手，趁着娘亲牵骡子，奶奶绑大鹅，她迅速把鹅蛋放进篓子，然后扣上了盖子。 老太太回身看见，下意识抬手掀开看看，结果立刻又扣了回去。 那篓子里满满的白皮鹅蛋，青皮鸭蛋，红皮鸡蛋... 佳音笑嘻嘻搂了奶奶的脖子，“奶奶，回家吃蛋羹!” 老太太左右看看，见得没有外人，捏捏孙女的小脸，小声问道，“福妞啊，你还想吃什么啊？” 佳音会意，小声趴在奶奶耳边说道，“奶奶，还有萝卜白菜，高粱和小米。还有...大鱼？” 老太太偷偷吸气，末了狠狠心，嘱咐儿媳，“走吧，在村里多转一会儿，然后再去另一个村子转转。” 陶红英不知道老娘和闺女在商量什么，但闺女这么欢实，她就高兴。 想起昨晚，闺女小猫一样趴在她胸前，她就忍不住心疼。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没什么比孩子健康欢快更重要了。 “好咧，娘，你们坐稳了。” 她甩着鞭子，牵着骡子就在村里逛游起来。 每到拐角或者柴垛后边，避开人眼，佳音就往出拿点东西。 有时候是一袋子高粱米，有时候是几十棵白菜，有时候是来两筐萝卜... 偶尔碰到村里那些比较爱搭话的婆娘，李老太都会主动应几句，“我们逃荒来的，没什么吃的，到处走走，换点粗粮和青菜。” 婆娘们猜着车上的东西都是在别的村子换来的，倒是后悔。 她们家里也有吃不完的萝卜青菜，眼见新鲜野菜和院子里小菜都要下来了。若是能拿出来，换点铜钱也好啊。 于是，她们纷纷问起李家婆媳什么时候再过来，倒是比先前热情很多。 佳音笑嘻嘻坐在筐子篓子中间，像个小小地主婆，欢快又可爱。 以后可要拉着奶奶经常出来走走！ 书评一千的加更奉上，今日四更~后续一段时间会暂时回归日三更，花花休息下身体和梳理下思路~宝子们不要都养肥花花哦，花花还是需要宝子们每天的支持互动哒~催更章评五星好评书评等等~ 第一百六十一章 难道大白鹅就不要面子吗？ 陶红英赶着骡车，又去了另一个叫小王村的村子。 大榕树村人多，在碎金滩西南也就四五里路的位置，干净富庶。 这小王村稍稍有些远，却在碎金滩东南的七八里，靠近官道，村里做生意的人多一些。 李家的骡车在这里还真是买到不少东西，油盐酱醋，一条新鲜的五花肉，甚至还有十几块刚出锅的水豆腐。 佳音想起大鱼炖豆腐就淌了口水，悄摸摸从空间又挪了两条鲤鱼出来。 两条鲤鱼突然没了水，愤怒的蹦跳，甩了老太太一脸水。 她麻利的扯了绳子，把两条鱼都穿了腮，挂在筐子上，这才瞪了孙女一眼，低声警告道，“马上要到家了，你给我老实点儿。” 佳音嘿嘿笑，扑进奶奶怀里，涂了奶奶一脸口水。 李老太心里叹气，真是高兴又矛盾。 不到两岁的小孙女，就算撒娇往她怀里扑，都知道避开她受伤的肩膀。 这么懂事的孩子，谁能不爱呢。 就是她这神奇的本事，总让人提心吊胆。 家里如今没什么能耐，不能帮忙行善积德，小孙女会不会折了福寿啊？ “红英啊，方才路上买的大鱼和豆腐，回去加上白菜，多炖一些，给大伙儿都分分，特别是村长赵叔他们，还有张神医，新来的韩师傅，都别落下。” “知道了，娘，咱家吃什么好的，也没落下过这些长辈啊。”陶红英回身，扫了一眼那两条大鱼，手里鞭子多甩了两下。 眼见太阳都要到头顶了，她急着回去做饭呢。 千滚豆腐万滚鱼，这道大菜炖的时间短了不好吃。 果然，这个时候山上干活的人已经都回来了。 赵玉茹和冬梅一起熬了高粱米粥，正犯愁做什么菜呢。 眼见李老太婆媳满载而归，别说自家人惊奇高兴，就是村人也纷纷凑了过来。 “婶子，你这是发财了，居然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 李老太笑着跳下车，高声应道，“我把大榕树村和小王村都逛了逛，运气好，买到两条大鱼，还有豆腐，一会儿炖了，大伙儿都跟着解解馋。” “不了，不了，婶子，你留着给孩子们吃吧。家喜家安还伤着呢，就是福妞都吓坏了，多给孩子们补补。” 村人真心推辞，李老太也没多说。 但卸下车的白菜萝卜，李家就留了小半，其余都让村人抬去大灶那边了。 很快，李老太刚刚把装蛋的篓子藏好，村长就让人拎了三四斤粳米送了过来，显见不想李家吃亏。 李老太痛快收了，坐在窝棚里歇着。 一向沉默寡言的家欢，拎着两条大鱼笑的合不拢嘴，乐颠颠跑去河边拾掇干净，又高声问奶奶。 “奶奶，这鱼要用油煎一下再炖吗？” 李老太忍不住笑了，应道，“别怕费油，怎么好吃怎么做，难得碰到一次大鱼。再说今日又买了二斤油回来，不差这么一点儿。” 佳音捧着小脸坐在奶奶旁边，对着自家的灶台淌口水，恨不得大鱼立刻就能炖好。 家安家喜原本坐在窝棚里，穿了半截裤子，露着两条腿和光脚丫。腿上的水泡因为抹了药，已经有些萎缩了，就是颜色不好看。 但外边实在太热闹了，特别是买回那只大白鹅就拴在窝棚一侧，吸引了全村的大小孩子十几个，都在叽叽喳喳说笑。 “这就是大白鹅啊？我娘说一个鹅蛋比三个鸡蛋都要大！” “你娘骗人吧，你看它的屁股那么小。” “我娘才不骗人，不信你们让李奶奶拿个鹅蛋看看。” “不，我怕李奶奶打人，昨天家安家喜都挨掐了。” 家安家喜在窝棚里，简直是心里被猫抓了一样，痒痒的厉害。 趁着奶奶抱着妹妹看老娘炖鱼，他们就悄悄把窝棚后边掀开一个洞，然后钻了出去。 小伙伴们见了他们，都是惊讶，还想喊人就被捂了嘴... 淘气小子们凑一起，永远不要指望他们会安静。 没过一会儿，就有小子把大白鹅抱了起来，屁股朝上，所有人凑上前，不只看，而且还要扒开研究。 难道大白鹅不要面子吗？不会害羞吗？ 于是，佳音正要吸溜着泛滥口水的时候，就听窝棚旁边一声惨叫。 然后，大小淘气包们就跌跌撞撞跑了出来，身后跟着疯狂的大白鹅。 大白鹅是连跑带低飞，专门逮着淘气小子们的屁股下嘴狠啄。 一时间，山谷里鬼哭狼嚎，惊得所有人都是跳了起来，还以为有野兽或者虫蛇进来了。 最后，还是李老四一把掐了大白鹅的脖子，算是救下了被攻击最厉害的家安家喜。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不在窝棚里养伤，招惹大鹅干什么！” 家安家喜欲哭无泪，他们就是好奇... 村人也纷纷抓了自家小子问询，待得明白原委，所有人真是好笑又好气。 不必说，淘气小子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挨了巴掌，又被饿了一顿。 家喜家安也不例外，被李老四拎着在热泉里洗了脏污的脚丫子，然后扔到窝棚里，全家都不理他们了。 很快，大鱼炖豆腐白菜就出锅了，村里的老人家都分了一碗，特别是新来的韩师傅，他那碗里有一大块鱼肉，乐得他一直道谢。 最后，还剩了小半锅，李老太给孙女挑了一碗鱼肉，浇上一勺鱼汤，全家人就都围着灶台吃了起来。 “香，真是香啊！” “是啊，炖鱼就是要用油煎一下，去腥味，鱼汤颜色也好。” “还是豆腐最好吃，吸饱了鱼汤，咬一口都冒油。” 大伙儿一边吃一边夸赞，馋的家安家喜在窝棚里都哭了。 佳音笑嘻嘻蹲在窝棚口吃鱼肉，眼见两个哥哥哭得鼻涕眼泪，笑的肠子打结。 其实，鱼是发物，他们腿上那么多水泡，就是不淘气，也不能给他们吃。 但他们不知道啊，还真以为家里人不管他们了，可怜巴巴好像被抛弃的小狗。 佳音可不准备告诉他们，因为这俩哥哥实在太淘气了。 昨天差点让她成了石板烤肉，今天拖着满腿水泡都没老实下来，又搅的营地里鸡飞狗跳。 不吓唬他们一下，以后怕是要闹翻天。 显见各家都有这个心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都当做看不到淘气小子们，任凭他们揉着被大鹅琢过的屁股，然后饿着肚子抹眼泪。 第一百六十二章 搂钱耙子和装钱匣子！ 吃饱喝足，佳音躺在奶奶怀里午睡，听着两个哥哥的肚子哗啦啦响，她又舍不得了。 于是，她趴在奶奶耳朵边上，同奶奶撒娇，“奶奶，晚上炖鹅肉啊！” 老太太扫了一眼两个可怜兮兮的孙子，猜到孙女的心思，真是越发想叹气。 家里怎么就生了这么多淘气小子，若是有三五个福妞这样贴心可爱的孙女多好！ 福妞哪里是想吃炖鹅肉，这是惦记两个哥哥呢。 她亲亲孙女细软的小头发，应道，“好，睡吧。” 佳音打个哈欠，窝在奶奶怀里睡了。 窝棚后边压着的树枝因为先前被掀开，这会儿就透了风进来。 李老太生怕吹到孙女，赶紧翻身严严实实的挡住，末了忍不住又瞪了孙子一眼。 家安家喜笑嘻嘻，完全没了方才的委屈，已经开始期待晚上的鹅肉了。 下午时候，李老太当着家安家喜和众多淘气小子的面前，把大白鹅抹了脖子。 淘气小子看得害怕，但又觉得解气，更多是口水泛滥。 村长晃悠过来，拎着烟袋锅挨个敲了一下，骂道。 “就知道闯祸，一点忙也帮不上，还要分心护着你们。都看到大鹅死了吧，再不能啄你们屁股了，晚上别做噩梦！” 淘气小子们，都是嘿嘿笑个不停。 待得炖大鹅出锅，一人分了两块鹅肉，他们的梦里就被香喷喷的鹅肉包围了，谁还记得被大鹅追着啄屁股有多恐怖啊... 一千多棵果树，只用了一日就被栽下去了。 男人们还要继续翻地种良种，最近没下雨，挑水也是个大活计。 妇人们赶去谷口通往官道的小路旁边，严正已经带人在那里画好了标记。 以后整个村子，算上叶公子和崔夫人，总共二十七户人家的院子都要建在这里。 一家地盘，连宅院带菜园子，都有二亩地那么大，加一起就是五十亩了。 按理说这五十多亩要在朝廷分配到四百亩中扣除，但这片是河滩，别说争抢，就是白给都没人要。 所以众人悄摸摸占了一点便宜，只用了朝廷拨给的二十亩，其余都是外扩出来的。 这般，河滩地七十亩，就剩五十亩左右了。 村长和赵叔几个商量种花生和地瓜，但花生种子好办，需要直接下地栽种的地瓜秧就难得了。 说不得，还要到附近村子想办法。 正好李老二过来，寻几个老人家拿主意。 “村长叔，赵叔，最近谷外总有人探头探脑，我瞧着应该是附近村子的。咱们以后要常住，不好这么一直僵持着。我想，咱们要不要问问严公子，在附近村子找几个杂工。多走动，慢慢也就熟悉起来了。” 村长点头，“你不来，我也打算去找你呢。把你家骡车借我用用，我打算拉些粮食去大榕树和小王村走走，能换粗粮就换点粗粮，当然能换到花生种和地瓜秧更好。” 众人说这话就往回走，路过路口时候，眼见妇人们都是累的汗流脊背。 薅草，捡石头， 忙个不停，已经把各家菜园子都清理出来了。 村长就喊了一句，“各家的菜籽都够吗，要不要去附近村子换一些？” 妇人们都是笑起来，高声应道，“不用了，大叔，出来的时候，我们都把家里的菜籽带着了。路上什么都扔了，就是菜籽没扔。” “行啊，你们都是过日子好手。赶紧忙吧，过几日就能吃新菜了。” 村长大叔摆摆手，很是满意。 日子要想过得好，男人这个搂钱的耙子自然要眼疾手快，但女人这个装钱的匣子也必不可少。 没有好女人勤俭持家，赚再多银子也留不下。 很快，村长就赶了骡车，带了半袋子粳米，拉了赵叔作伴，一起出发了。 先前，村里妇人到大榕树换东西，出面招呼他们的自然也是妇人。 男人们就是好奇，也不能上前，免得生出什么不好的误会。 但这次难得来了两个老头儿，大榕树的里正和老少爷们儿都扔了田里的活计，聚到村口同他们攀谈。 村长这人能说会道，先前又被蛮人砍了手臂，同缺了一条腿的赵叔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古怪，但不得不说，谁也不会对他们生出防备之心。 于是，他们很快被簇拥着坐到了村口的大石头上。 有人就问道，“大叔，听说你们是北地来的？这手脚是碰到蛮人被伤的？” 村长笑呵呵应道，“也是，也不是。我们啊，年轻时候就在边塞戍卫，这蛮人没少杀，也受了伤退伍回家了。结果老了老了又被蛮人撵着往南跑，别提路上吃了多少苦了。眼见到码头了，蛮人也追到了，为了护着小辈儿们，我们只能拼命，幸好被新亭侯带兵救了下来！” 大榕树的人听得都是紧张，忍不住跟着提心吊胆。 “还是我们这里好，虽然常发水灾，也有干旱，但没有刀兵之苦啊，也算风水宝地了。” “可不是嘛，”村长大叔连连点头，主动给坐在旁边的老人们续了烟丝，末了笑道。 “朝廷给我们分到碎石滩，我们原本都绝望了，以为不能种粮食，以后要饿死了。结果，又刨出了热泉，可不就是真正的风水宝地了吗？” 大榕树的人听得心情复杂，他们最近眼红的就是这件事呢。 他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怎么就没发现那山头有热泉呢，一帮外人刚落脚就挖了出来... 村长好似没有发现他们脸色不好，又道，“前几日有个什么县令的儿子眼红，跑来抢热泉，我们一生气就进京告状去了，直接告到了皇上跟前。皇上可真是个好人啊，不但把那个什么县令撤了，还赏了我们不少粳米。” 说着话，他就指了指车上的粮袋子，“就是这些，皇宫里送来的好米，同平日皇上吃的一样。” 大榕树的人都是惊得不成，哗啦啦让开，然后对着粮袋子行礼... 村长同赵叔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笑的得意，好似两只老狐狸一般。 午后，太阳西斜，骡车才慢悠悠走回碎金滩。 众人惦记，纷纷上前掺扶村长和赵叔，嗅着他们身上微微的酒气，就问道，“大叔，你们在外边喝酒了？” “是啊，大榕树的里正孙老头儿太热情了，一定要留我们吃午饭。” 赵叔忍不住吐槽，“还不是你太能忽悠了，三句话不离皇上，人家也不敢不敬着你啊。” “哈哈哈！”村长得意大笑，“我可没骗人，我确实见到皇上了，还跟皇上说话了，那粳米也是皇上赏赐的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严公子有个好主意！ 李老二拦了两个老人家斗嘴，问道，“大叔可换到花生和地瓜秧了？” 村长越发得意的摆摆手，应道，“当然换到了，花生五十斤，足够种二十亩地了，还有二十亩地的地瓜秧，剩下那十亩咱们自家再琢磨看看。带去的粳米做了定金，等交地瓜秧的时候，还要给人家五十斤。” 众人都是听得高兴，纷纷夸赞村长，“大叔就是厉害，老将出马，一个顶俩！” 村长更高兴了，不等挥舞烟袋锅儿再吹嘘一会，就被老妻喊回去醒酒睡觉了。 留下赵叔说起正事，“明日大榕树那边会过来十个壮劳力，谈妥了一人一日二十文的工钱，总共五日的活计。” 李老二赶紧嘱咐众人，“等大榕树村的人过来，可以交好，但说话一定要注意。记得，咱们这地方是挂在侯爷名下。多说说路上杀狼群和黑熊的事，山匪少提，容易惹麻烦。” “知道了，我们明白。”村人纷纷应声，也就散去各自忙碌了。 佳音坐在小板凳上，跟着家欢一起摘野菜，她的小手不太听使唤，干不了多少活，不过是打发一下无聊罢了。 这会儿听了众人说话，她就在心里盘算开了。 七十亩河滩地，去掉地基二十亩，剩下五十亩。 若是种二十亩花生，秋日收获，拿去榨油或者琢磨小食都能少赚一点儿辛苦钱。 二十亩地瓜种下，从夏末就能陆续收获，顶粮食吃了。 最后十亩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她要种西瓜啊！ 前世，隔壁邻居是对儿老两口，园子里种的香瓜和西瓜特别甜，吃不完，也卖不掉，就隔三差五给她送一筐。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自己种。只是吃西瓜时候，随口吐出的瓜籽落在园子里，长出那么几棵瓜秧，结了几个小西瓜。 去年秋日，她进不去空间，就把瓜皮扔给四头小猪吃了，幸好那些不算饱满的瓜籽被她留了下来，晒在墙头。 前几日，起了果树苗，她就把瓜籽种下去了，如今也长满了苗圃，一片绿油油。 想必再有几日，就能挪出去了。希望苗圃给力一些，提升一下西瓜秧的品质，可一定要结出又大又甜的好瓜啊。 只不过，西瓜秧不多，估摸够种四五亩地就不错了。 剩下几亩地，看看是不是再琢磨一些梨树苗种上，她恍惚记得哪本书上写过，梨树也是喜欢沙土地... 佳音这么想着，就有些入神，家欢拿走了菜盆儿，回身见妹妹还坐着不动，怕风吹多了寒凉，就上前抱了她送到了奶奶身边。 李老太正在翻包裹，坐在他对面的严正，一见胖丫头被送回来，就顺手接过来放到肩膀上，然后满地溜达。 佳音抓着他的发髻，好奇他怎么跑来自家。 李老太好不容易翻出一套半新的衣裤，笑道，“这是家欢的衣衫，你太瘦了，俺们家也就家欢同你身形差不多。” 严正笑嘻嘻道谢，“多谢大娘，我都四五日没换衣衫了，要不是晚上能在热泉里洗澡，我整个人都要发臭了。” 他的年岁比李老四还小，李老太不自觉就把他当了自家小辈儿，顺口唠叨着。 “你这孩子，也是让人不省心。一头扎进这碎石滩，就没回过家。你家里不知道怎么惦记你呢！明日回去看看吧，大伙儿肯定不会说你耽搁活计啊。” 严正满不在乎的摇头，吓得佳音赶紧揪紧了他的发髻，疼得他龇牙咧嘴。 “大娘放心，我家里才不会惦记我呢。他们恨不得我滚远远的，别给家里丢脸才好呢。” 李老太人老成精，怎么会看不出他这般嬉皮笑脸，心里却满是委屈？ 于是，她也不再劝，就道，“你赶紧把衣衫换下来吧，晚上来我家吃小灶。” “好啊，大娘，四嫂子的手艺简直太好了，比我家特意请的大厨做的都好吃。”严正答应的痛快，把佳音抱了下来，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蛋，这才笑嘻嘻走了。 李老太摇头叹气，“也是个可怜孩子，这富贵人家啊，也不见得人人都过得好。”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笑着亲了奶奶一口，“奶奶最好了。” 李家日子不算富庶，又从北到南横跨两千里，吃足了辛苦。 但家里老老少少十几口，团结又亲近，从没有吵闹反目，可以说，大部分功劳都是李老太这个大家长的。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在李家是最真实的写照。 李老太知道孙女在夸她，笑的见牙不见眼，“不，是奶奶的福妞最好了，有你，家里才有如今的好日子。” 不说祖孙俩日常互捧，只说晚饭时候，陶红英炖了五花肉白菜，严正果然过来同李家人一起吃饭。 他这人瞧着是个纨绔模样，却是个心里有数的。 这会儿，他边吃就边问李老二，“二哥，这山上种了果树，套种了粮食，秋日怕是收不到多少啊。河滩那边的花生不顶粮食，地瓜也不能日日都吃。你们打算怎么解决粮食问题啊？” 李老二也是犯愁，应道，“山谷这边赚了银子的话，就先拿去买粮，若是不够，再想别的办法吧。” 严正摇头，“外边的粮价一天一个样，都要涨疯了。你们拿银子买粮食，太不划算了。我倒是有个主意！” 他抬手指了热泉，笑道，“到时候庄子建好了，有人来玩，你们别要银子，要粮食！一人二斤三斤的，也不多。那些富贵人家谁不是囤了几千担粮食啊，根本不在乎这点儿。但聚少成多，收个一两月就赚够你们一年吃的的粮食了。” 这可真是个好主意，李家人都是听得眼睛放光，赶紧请了村长和赵叔、刘镖头他们。 果然，所有人都是听得茅塞顿开，高兴的不成。 村长要谢严公子，严公子却开口要吃炖大鹅，原来是前日分给他的半碗，他没吃够！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立刻答应下来。 严公子不肯占便宜，第二日一早就跑去大榕树买了两只大白鹅回来，只用陶红英帮忙炖上就行了。 不到中午，大铁锅里的香气逸散出来，崔夫人也坐马车过来了。 这两日庄里拾掇妥当，义兄走了，只剩她和琼嫂子，对着一大群不熟悉的奴仆和庄户，实在无趣，她就来走动看看。 众人当然高兴，特别是见到她带了一大条肉的时候，就更欢喜的淌口水了。 严公子不吃独食，大半鹅肉都分给村里人一起打牙祭，再加上崔夫人带来的肉，也炖了大锅的白菜萝卜，众人都分到一碗，吃的是无比香甜。 结果，饭碗不等放下，刘扬和家义就扯了一个人扔到了营地中间。 两个小子很是得意，高声嚷着，“这个人躲在外边的灌木里，探头探脑，被我们绕到后边抓住了！” 今天早点更新，三更奉上~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躲不过的恶缘？ 众人还以为这人是附近村子的，毕竟最近常有人跑来看热闹。 村长赶紧吆喝道，“兄弟，你是大榕树还是小王村的啊？别怕，我们家孩子有些淘气，是不是吓到了？” 但那人却死死低着头，不肯说话。 有村人突然说道，“不对啊，村长，我怎么看着这人有些眼熟？” 众人越发仔细打量来人，这人身高同李老四差不多，有些瘦弱，衣衫裤子脏污的不成样子，头发更是一缕缕黏在一起，遮盖了眼睛和大半张脸。 难道是哪里来的流民，活不下去了，被营地里的饭菜香味引过来的？ 村长就道，“打一碗饭菜给他，都是苦命人，咱们见到就帮一把。” 立刻有妇人去寻了陶碗盛了饭菜，但端给那人，那人却不肯接。 妇人只好放到地上，“吃吧，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但帮你一碗饭还成。” 那人却突然噗通跪了下来，放声大哭。 “呜呜，村长，我终于找到你们了！呜呜，我错了，求你们收下我吧。” 众人听得声音耳熟，下意识凑到跟前，那人拨开脏污的头发，抬起脸，惊得众人都是变了脸色。 “胡...胡老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因为见死不救，自私自利，被赶出队伍的胡老三。 村人一头扎进几百里大山的时候，他们还想贴上来，再次被拒绝后，就再也没消息了。 没想到，如今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 这是什么恶缘，还是说他阴魂不散啊？ 村长紧紧皱了眉头，“问道，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其他人呢？” 胡老三哭得越发伤心了，“我们当初被堵在城门，没有银子过不去，后来就有人来抓苦力，老四和石头他们都被抓去了，妇人孩子们都跑散了，找也找不到。” 许是想起媳妇儿子，他几乎要哭得昏死过去，脑袋磕着身下石头梆梆响。 “呜呜，大娃啊，我的儿子啊，就那么跑没了。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牙子抓去了！是爹没用啊，就是出去讨饭也该扯着你啊，怎么就把你丢了！” 众人都是听得心里泛酸，这一场南迁，对于朝廷来说不过是两个字，但对于百姓来说，却是一场浩劫，多少人家妻离子散。 有人心软，就劝道，“别哭了，只要人活着就好，以后总有机会找到孩子。” “是啊，退一万步说，人牙子抓了孩子过去，总要让孩子活着才能卖钱，说不定现在大娃就在新都享福呢。” 胡老三抹了眼泪，顶着磕红的脑门，可怜巴巴望向村长和众人。 “大叔，我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能不能留下我？我会多干活，一天给我一个饼子饿不死就成，只要让我落脚儿。呜呜，在外边像野狗一样，谁都能打我骂我，我活不下去了！” 众人互相看看，都是冷了脸。 虽然说一个村子住了多少年的乡亲，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也算亲近。 但逃荒路上，大家本该有力往一处，互相帮助求活命。这一家子却自私自利，吃着李家借他们的粮食，却对李家见死不救，让人太心寒了。 如今他们二十多口都死伤散落，只剩了这么一个，确实可怜，但这不是众人原谅他，重新接纳他的理由。 村长这人嫉恶如仇，最厌恶的也是自私自利的人。 因为战场上，一起搏命的兄弟，就是彼此最信赖的依靠，谁有私心，往往就会害死所有人。 所以，他是打心眼里不愿意留下胡老三，琢磨着怎么开口把人撵出去。 李老二一直在仔细观察胡老三，这会儿就先开了口。 “村长叔，咱们说好村里不再进人，如今也不好刚立了规矩就破坏。这样吧，先让胡兄弟回去，咱们商量一下。” 村长立刻点头应下，“行，咱们商量一下。胡老三，你明日这时候再过来吧。” 村人很是听话，转眼就散去，继续吃饭了。 胡老三许是没料到这样，还想说什么，却没人愿意听了。 他只能爬起来，畏畏缩缩的走了。 李老二立刻喊了李老四和刘镖头，“胡老三不对劲，他头发和衣衫脏污，但手腕和脖子却是干净的。而且他若是当真流落在外，乞讨为生，给他饭菜，他居然没急着吃，显见是吃饱了过来的，或者是嫌弃饭菜不好。” 村长也反应了过来，“对啊，他就直接走了，饭菜都没看一样。这哪里像流浪多日，吃不饱的样子！” 赵叔忍不住开骂，“这小子难道是跑回来算计咱们的？抓他回来，看我不打折他的腿！” 李老四却道，“我跟上去看看，总要弄个清楚明白再说。” “去吧，看看他在哪里落脚，是不是有什么坏心？咱们如今占了热泉这个宝地，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小心无大错。”村长点了头。 刘镖头不放心，站出来说道，“我也一起去，遇事有个照应。” “那好，我们走了，回来再说。” 李老四和刘镖头立刻追了出去，小心跟上了胡老三。 村人远远看着，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问起来，李老二就说，“木料不够了，他们去看看附近哪里能砍树，也省点儿银子。” 村人也就不再问了，吃过午饭就继续忙碌开了。 结果，天色都黑下来了，李老四和刘镖头还没回来。 众人都是有些惦记，特别是李老太，抱了孙女张望好半晌了。 崔夫人走过来，接过佳音，笑道，“婶子，晚上让福妞跟我住马车吧，我搂她睡一晚。” 李老太也是笑起来，“行，这丫头跟你亲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闺女呢。” 崔夫人不等再说话，李老四和刘镖头总算回来了。 众人下意识围了过去，七嘴八舌说道。 “你们可算回来了，这是去了哪个山头？大伙差点去找你们了，就怕你们在山里碰到什么老虎黑熊。” 李老四摆摆手，扫了一眼抱着佳音的崔夫人，然后说道，“把村长和赵叔他们请来，我们有事要说。” 崔夫人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李老四那一眼有些古怪，让她心头咯噔一下。 很快，村人里就聚到了山谷中间，围着篝火坐好，望向李老四和刘镖头。 李老二开口就问道，“胡老三是不是有问题？” 第一百六十五章 畜生不如 李老四点头，说道，“我跟刘大哥追着他，一直走出六七里路，结果见他上了一辆马车，我俩就知道不对劲了，后来跟着马车到了新都附近的一个农庄。他进了庄子主家的院子，出来时候，门口的等着他的居然是吴狗子的媳妇儿，而且...两人很亲密！” 吴狗子媳妇儿？ 众人都是听得怔愣，半晌没说话，也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了。 崔夫人抱了佳音，小声问着李老太，“吴狗子媳妇儿是谁？” 李老太叹气，“我们进山是因为没有银子付买路钱，但村里有一家三口，攒了一些银子，撇下我们，独自过城门了。而且说话也难听，总之把村里人都得罪了。” 崔夫人点头，心里有了数。 另一边村长已经猜到几分了，问道，“他们俩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是不是他们要帮外人算计咱们？” 李老四点头，又道，“那庄子的主家姓焦，应该是先前码头见死不救那个将军家里的农庄。隔壁农庄原本是定比侯府的，如今是...崔夫人的。” 众人下意识望向崔夫人，倒不是怀疑崔夫人如何，更多是惊讶。 崔夫人脸色难看，她把佳音递给李老太，然后上前坐了下来，打算把事情说个清楚，否则以后不好再来往走动了。 “我不是故意瞒着大家，实在是我的身份有些复杂。我是定北侯的原配发妻，但同定北侯感情不好，成亲没多久就一直独居在京都外的庄子。迁都时候，定别侯故意把我扔下了。若不是温师兄回去寻我，若不是碰到大伙儿我就死在路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前几日我回去侯府，定北侯已经另娶新妻了。我以告御状威胁，同定北侯和离，讨要回了所有嫁妆产业，那个庄子就是其中之一。隔壁庄子是定北侯新妻焦氏的陪嫁庄子，许是为了离得近，好打理。没想到侯府的庄子被我要回去了。”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男人们都觉得定北侯生死关头，故意抛下发妻，实在太缺德了。 女人们更是咬牙切齿，“这天底下的男人，怎么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呢！” “就是，逃命时候把媳妇扔下了，倒是拿着媳妇的陪嫁娶了新妻！” “简直太不要脸了！” 崔夫人见众人没有怨怪他，轻轻松了一口气，摇头苦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打算再追究，只想安静过日子，但显见定北侯和焦家都不这不得吐出嘴里的肥肉。” 说罢，她望向李老四，“那个胡老三就是焦家派来算计我的吧？” 李老四点头，“我们潜进了胡老三的住处，听她和吴狗子媳妇儿说了几句。好像是焦家人怀疑福妞是你生的女儿，想找人来打探消息。胡老三正好卖身在焦家为奴，就主动接了差事，做了苦肉计，想要混进来。” 众人都是惊讶恼怒，“胡老三也太不是东西了！当真帮着外人算计咱们？” “亏得我们方才说起，还觉得他们一家很惨呢。” 村长脸色铁青，敲了烟袋锅问道，“他们当时一起有二十多人，都哪里去了？真像胡老三说的走散了？” 李老四气得厉害，咬着后槽牙说道。 “没有，那些人是被吴老三卖了！吴老三为了活命，偷偷把胡老四和张石头两家，连同他媳妇儿和吴狗子他们都卖去做苦力了。他只带了儿子和吴狗子媳妇儿跑了，结果路上儿子也丢了，银子被抢了，最后才进了焦家做奴仆。” 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转而又是不寒而栗。 胡老三这也太心狠了，那可是兄弟和妹妹一家啊，十几条人命啊，就为了自己和儿子活命，都被他卖了！ 甚至还没忘了，顺手霸占了吴狗子的年轻小媳妇儿..！ 这样的人，幸亏早早就撵出去了，若是留在队伍里，怕是大伙儿坟头草也长多高了！ 李家人更多是恼怒，“福妞是我们家孩子，胡老三不是不知道啊，怎么会跑来打听底细？” 刘镖头应道，“听胡老三和那个小媳妇说，你们一家到清水村的时候，福妞已经两三个月了，谁也没有亲眼看着福妞出生，说不定真是崔夫人生了之后，交给你们家寄养的。” “放他娘的狗臭屁！”李老太气得破口大骂，“福妞是我亲孙女，逃荒路上，红英在山洞里生的！” 陶红英也是红了眼睛，恨不得胡老三就在跟前，狠狠咬下他一口肉才解恨。 崔夫人想了想，就同村长说道，“大叔，明天胡老三还要过来，你们把把话说清楚之后，我要把人带走。焦家和侯府那边，我来处置。无论如何，这事是我招惹来的麻烦，我定然会给大伙一个交代。” 村长赶紧摆手，“别这么说，胡老三也是我们村里出去的，估计心里还是恨我们把他撵走呢，这事儿说起来我们也有责任。你一个女子，摊上那么一个夫家，已经够可怜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也是劝着，“是啊，瑾柔别多想，你平日那么疼福妞，走哪里都愿意带着她，才惹出这麻烦。真要这么说，那是不是还要怪福妞和你处的亲近啊？” “人家想寻你毛病，把庄子讨要回去，就是没有福妞，也会找别的机会往你头上泼脏水。” 佳音挣开老娘的怀抱，跑去抱了崔夫人的脖子。 她也没想到，那天就是一时好玩，跟去崔夫人的庄子混吃混喝，居然给崔夫人惹来这样的麻烦。 崔夫人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极力忍下眼里的泪意，抬头笑着同众人说道。 “幸好，这件事早早被揭破了，否则以后真是没脸过来了。” “夫人不要这么说，我们可是没少吃你送来的肉和粮食。你要是见外不来了，我们以后怎么打牙祭啊！” “是啊，咱们是一家人，一起从大山里走出来的，别说外道话。” 村人纷纷劝着，说笑起来，方才的事也就过去了。 待得吃了饭，崔夫人抱了佳音到马车里睡觉。 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崔夫人还是抹了眼泪，就算性子再坚强，她也总是女子啊。 先是被深爱的丈夫背叛，冷落多年，生死关头更被无情抛弃，好不容易活下来，丈夫又娶了新妻。 本以为和离，就是彻底割裂开来，没想到又被新妻追着算计，差点连累了恩人一家。 就是石头做的心肠，这会儿也要痛的裂开。 佳音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老老实实窝在崔夫人怀里，小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差点儿闹出大笑话！ 崔夫人哭够了，见胖丫头这般小大人儿一样安慰她，忍不住又笑了。 “唉，福妞真是我生的就好了，他们算计我，我也愿意。” “师姑最好了！”佳音虽然喜欢崔夫人，可干不出抛弃爹娘的事，她只能呲着小白牙，笑的可可又爱爱。 崔夫人抱了她，同样笑着亲了一口，“是师姑贪心了，这样就好。” 第二日一早，众人照旧早早起来忙碌。 大榕树的两个村人也一边咬着饼子，一边走来上工，远远见得山谷里仙雾弥漫，就忍不住羡慕的肝疼。 “先前，府衙那边给这山沟子取名叫碎金滩，大伙儿笑的不成，这哪里有什么金子，明明就是碎石滩啊。咱们也叫了多少年碎石滩，哪里想到，人家一来，热泉就出现了，碎石滩就真成了碎金滩！” “是啊，我也一时改不过来，总叫碎石滩。但仔细想想，当初取名碎金滩的人一定是个能人，怕是早就知道今日，所以才取名叫碎金滩吧？” “这就不知道了，要是能碰到这样的能人，我一定问问我儿子能不能考上状元？” “那我问问，什么时候能娶个媳妇，传宗接代！” 两人都是哈哈笑，到了地方，见到严公子就跟着去山谷里干活了。 妇人们拾掇了早饭的碗盆，还要去新村那边拾掇菜园子。 佳音昨晚换了地方没睡好，就懒在窝棚里趴着，一边看着奶奶和几个老太太闲话摘野菜，心神一边在空间小院里逛游。 这才过了两日，西瓜秧长的更粗壮，藤蔓已经爬的很长了，晚上要赶紧挪出来，最好明天就种进河滩地。 她正要翻翻西瓜秧，突然垄沟里窜出个绿色的影子，惊了她一跳。 待得想明白，她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怎么忘了，当初咬伤奶奶的绿美人，被她收了一条到空间里！ 这段时日，一直为了活命在山里奔走，到了江南又开始大搞建设，她就把这个隐藏的危险忘到脑后了。 幸好，空间比较大，前两次亲身进来，没碰到这条小蛇，否则她被咬死在空间里，可真是出了大笑话了！ 她赶紧在前院找了个紧密的鱼篓子，细细搜索园子，总算抓到小绿蛇扔了进去。 虽然小绿蛇危险，但暂时养起来，备着以后万一有个用处呢。 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自保能力太差了，一丁点的手段都不能放过。谁知道什么时候就靠它救命了！ 小绿蛇自由自在了小半年了，突然被抓起来，气的差点儿疯了，在鱼篓子里奋力冲撞。 可惜，鱼篓子是用油藤编制的，铁一般坚硬结实，别说冲撞，咬都咬不断！ 佳音长松一口气，拿了一个果子，趴在被窝里，偷偷啃几口压压惊。 果子吃了一半，胡老三又找来了。 他完全不知道昨日被跟踪，所有龌龊都被揭穿了。 这会儿，他比昨天扮相还要惨，开口就要继续哭。 结果，陶红英等妇人种完菜籽，刚刚回来，不等他说话，陶红英就扑上去，狠狠挠了他个满脸血。 “我让你贱嘴！我让你使坏！福妞是我亲闺女，你瞎了眼啊，敢说我闺女不是我生的！” 说着话，她又是噼里啪啦打了胡老三几耳光。 胡老三被打懵了，还没等反应过来，其余妇人也冲了上来，直接把他按倒。 你挠一把，我掐一把，挤不上前的就用脚踢。 胡老三立刻变成了滚地葫芦，只能抱了脑袋躲避，抻着脖子惨叫，“住手，你们凭什么打我！救命啊，救命啊！” “打死你，这么个缺德玩意，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自己弟弟和媳妇都能卖了，这简直就是个畜生！” “还敢跑来坑咱们，吃了豹子胆了！老娘杀过狼，还怕你一个瘪三！” “把他的牙都敲掉，看他以后怎么撒谎骗人！” “剪舌头，把他舌头剪掉！” 胡老三多少也猜到他的谋算暴露了，虽然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逃命要紧啊。 听着妇人们这么凶狠，他也真害怕了，拼着挨打，爬起来就要跑。 结果刚冲出妇人们的包围圈，就被李老四一脚又踹了回去！ 他好好的闺女，他揣在怀里贴肉暖着才活下来的闺女，怎么就成了别人家的！ 他昨晚气得都没睡好，不好怪可怜的崔夫人，但打胡老三一顿出出气，却是必须的！ 村长和赵叔等人也都聚来过来，眼见妇人们打的差不多了，就高声说道，“好了，都停一下吧。” 妇人们累的气喘吁吁，倒是听话退了下来。 再看胡老三，衣裤被扯坏，头发被薅的像鸡窝，脸上青青紫紫，肿的眼睛只有一条缝了。 妇人们下手，是真没客气啊。 不过，也没人同情胡老三就是了。 这人连自己媳妇和兄弟妹妹都能卖了，就已经不能作为人对待了。 村长上前，也没绕弯子，直接揭穿了胡老三的打算。 “你也别装了，大伙儿都知道你是为了焦家跑来的。瞎了你的狗眼，福妞是李家的，怎么可能是崔夫人生的？” 胡老三吓得半死，赶紧讨饶。 “村长，我错了。我卖身在焦家为奴，他们知道我是咱们村的，就打我，逼着我回来。呜呜，我也不想，他们抓了大娃和他娘，我不敢不听话...” 都这个时候了，他居然还要说谎，大伙儿对他最后一点儿心软也没了。 村长摇头叹气，直接喊了李老四等人，“把他绑了，堵上嘴，让崔夫人带走吧。” 李老四点头，也不用旁人，三下五除二就把胡老三捆成了粽子。 胡老三吓傻了，扯了嗓子就要喊叫，被陶红英抓了一把沙土，直接塞到了他嘴里，噎的他咳嗽干呕。 家义更是扯了脚上的臭袜子，也塞了进去。 他是个汗脚，又懒得洗，这袜子的味道可说不上多好。 众人被熏的退后几步，再看胡老三已经翻了白眼，都是好气又好笑。 很快，胡老三被扔上了马车，李老四不放心，带了家义，护送崔夫人和琼嫂子回庄子。 众人望着马车远去，心里都是滋味复杂。 苦难就是最好的试金石，若是一直在清水村，谁能知道胡老三是这样畜生不如。 倒是山谷里的几个外村人，从头看到尾，这会儿忍不住缩了脖子。 先前听说这伙人穿山而来，狼群，黑熊都杀过，他们还不相信。 如今看来，绝对是真的！ 就是妇人们都这般彪悍，何况男人们了。 回村之后，可要好好同大伙说说，无论如何，也不能得罪了这伙人啊！ 今日的三更来啦，宝子们不要养肥花花呀！ 第一百六十七章 村长是个老狐狸！ 春雨贵如油，特别是准备春耕的时候，一场雨就是播种的最好信号。 家家户户因为昨晚的雨高兴，但碎金滩这边就受苦了。 各家的窝棚都是临时搭建的，保证挡风不漏雪，但可架不住春雨的“润物细无声”啊。 睡到半夜，各家的被褥就湿了，篝火也被浇灭。 老人孩子们挤在小小的干爽地方，不能睡，又湿冷，早起时候就打喷嚏，淌鼻涕，发热，都有了风寒的症状。 张神医一边支起大锅，给众人熬药汤，一边催着村长等人。 “还是赶紧盖房子吧，以后下雨会越来越多。老人孩子身体本来就弱，睡在野外肯定要得病。” 村长赶紧喊了李老二，又请了严公子。 严公子是打了鸡血一样，一心要早些把温泉庄子建好。 听说村里人要兼顾造房子，让家里人早早搬进去，安稳下来。 他豪气一挥手，就道，“没问题，工匠我负责找，你们多找杂工就行，毕竟二十多套院子呢，不是小活计。” 听他这般说，众人也放心了。 待得吃了早饭，大榕树和小王村的几个人来上工。 村长简单问了几句，就带着李老二，赶着骡车出发了。 大槐树村的里正和小王村的里正，听说碎金滩的话事人来拜访，都很惊讶。 结果，听说碎金滩要找杂工，请他们帮忙张罗，两人无一例外，都高高兴兴答应下来。 私下说起，他们还夸赞碎金滩这些人行事周全，有礼有节。 其实这事让先前去做工的村人回来吆喝一声，也就差不多了。 家里春耕不忙，能闲出人手的，自然都愿意去多赚一份工钱。 但人家没有这么干，反倒先来拜访他们，打个招呼，这是敬着他们呢。 两人投桃报李，很快聚集了村里人，说了这事，而且亲自把关，把那些想跑去摸鱼的赖子都剔除了。 其实，这些赖子去了，以碎金滩那群人的脾气，也占不到便宜。 但人家信任他们，他们也要把自己的脸皮看得金贵一些，打一开始就别让赖子去给他们丢脸了。 很快，大槐树二十五人，小王村三十人，就这么加入了碎金滩大搞建设的队伍。 更多的木料石料，也流水一样涌了进来。 村长留了两个来送人的里正吃饭，两个里正推辞，毕竟碎金滩内外连个整齐房子都没有呢。 但村长却热情，一定要留人。 两人实在却不过情面，就想着对付一口。好吃不好吃，都是碎金滩众人的心意。 结果，饭桌儿上出乎意料的丰盛。 红烧的兔肉炖干菜，野鸡炖了蘑菇，拔丝地瓜，还有一个小葱炒鸡蛋，再配上一盆雪白的粳米饭，简直太整齐了。 可以说，他们家里宴客也没这么多好菜啊。 特别是那个拔丝地瓜，地瓜香甜，炸过之后外酥里软，裹上糖浆，夹起一块，糖丝能拉出几尺长，太新奇了。 村长好似没看到两人惊讶，招呼两人吃饭，嘴里还在“谦虚”着。 “我们初来乍到，什么都不趁手，只能简单做几个菜招待二位老兄弟了。都别嫌弃，等我们村子建好，咱们再好好喝一顿。” 两个里正只能干巴巴应着，“老哥客气了。” 佳音仗着年纪小，凑到近处坐了，想听个热闹。 大榕树村的里正，还以为孩子嘴馋，跑来想要蹭点吃喝。 但不等他开口，就见佳音手里抱了半盒子点心，盒子上刻了一朵莲花，盒子里装了马蹄酥、核桃酥、梅花糕... 他立刻把话咽了回去，这是城里最有名的点心铺子，九莲斋的点心盒子，最便宜的也要二两银子啊。 碎金滩这帮人到底是什么底细？居然舍得这么多钱给孩子买点心！ 两人心里存了事，吃了七分饱，就客客气气告辞了。 离开碎金滩，两人聚在一起，商量了好半晌。 “这些人，真是不能得罪，底子太厚了。” “是啊，还说流民出身，哪有流民吃喝这么好的。” “他们先前肯定日子过得不错，也有靠山，兴许碎金滩有热泉都是事先知道，否则这么贫瘠的地方，分给他们，他们怎么能痛痛快快过来了。” “有道理，咱们以后多嘱咐村里人，拿人家工钱，可要好好干活。起码不要结仇，以后常走动，说不得咱们都跟着沾光。” 不说两人被震慑，只说他们一走，村长就赶紧招呼妇人们，“来，赶紧把这些饭菜给孩子们分分。” 假装在不远处玩耍的淘气小子们，立刻笑嘻嘻跑上前。 他们方才，可是馋的口水淌成河了。 村长敲敲他们的头，笑骂道，“还行，都是董事孩子，方才没跑来讨嘴，让外人看了笑话。” “村长爷爷放心，我娘说了，我们是读过书的，不能不懂礼。” “对啊，我爹说我想吃兔子，他就下工去打猎。但我们不能在外人面前淌口水，该给村里丢脸了。” 淘气小子们把肉汤留给更小的弟弟妹妹泡饭，他们只分了几块骨头啃着。 家安家喜抱了妹妹放在腿上，拆下兔子肉和鸡肉，送进妹妹嘴里。 剩下的骨头和碎肉，被他们咬的咯吱吱响，吃的满足之极。 佳音来者不惧，吃的小嘴油乎乎。 果然家安家喜看的高兴极了，比自己吃了还香甜。 上次，差点把妹妹当肉烤了，他们虽然也落了一脚的伤，但还是心里内疚。 多少次想抱抱妹妹玩耍，都不敢上前。 这次，妹妹坐在他们怀里吃肉，吃的这么香，肯定是不生他们的气了！ 果然，晚上一家人挤在窝棚里闲话，妹妹的小胖手又捏了糖球，塞到了他们嘴里。 甜啊，简直太甜了！ 佳音掰着自己的小脚丫，忍着困倦，一个劲儿打哈欠。 但再困也不能睡，今晚她还要去搞事情呢。 不知打了多少瞌睡，终于熬到天色将要发亮的时候，她爬去抱了冬梅。 冬梅会意，立刻背了她悄然起身出了窝棚... 老人们睡觉少，山谷里，几乎每天都是村长和赵叔等人先起来，四处走一圈，做到白日的活计要心里有数，他们才能放心。 但这一日，村长和拄着拐的赵叔，刚出了窝棚，就见冬梅站在谷口。 两人一时好奇，就走了过去。 “叶嫂子，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叶嫂子神色里带了一丝古怪，应道，“睡了，只不过我们将军派人送来一些东西，我多守了一会儿。” 想起上次叶公子送来的果树，村长和赵叔都是亮了眼睛。 “叶公子，又寻到什么好东西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春日种瓜忙 冬梅深深吸了一口气，应道，“是寒瓜秧，结寒瓜的秧苗。” 寒瓜？ 村长和赵叔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叶嫂子，你说的这个寒瓜，是那种很金贵，从西边外族传过来的那个吗？” “是，”冬梅点头，心里也是忐忑，毕竟她也没见过寒瓜秧啊，但那个小祖宗方才明明白白告诉她了，甚至还有怎么栽种的法子。 她也想不出，公子到底是在哪里寻到的寒瓜秧，甚至...也许这瓜秧都不是公子寻来的。 当然，这后半句，她不能说，也不敢说。 村长和赵叔已经扑到了寒瓜秧前，满眼的翠绿，让他们狂喜不已。 “这小苗种下去，就能结寒瓜？听说寒瓜一个都有十几斤呢！” “估计是像南瓜一样，都是爬藤蔓那种。” “这可怎么办，咱们不知道怎么种啊。叶公子在哪里寻来这么金贵的东西！咱们种不成，可就糟蹋了。” 冬梅只能说道，“寒瓜喜欢沙土地，这个时候栽到河滩地正合适。平日也不用太费心，再有一个月掐个尖儿就行。” “这么容易？”村长和赵叔听得更高兴了，赶紧回去吆喝村人都赶紧起来。 河滩地那边还没来得及拾掇呢，要集中所有人手，先开几亩地把寒瓜秧栽了。 村人们睡眼惺忪，就扛了镐头出头，跟着村长风风火火去下地了。 待得听说叶公子寻来的寒瓜秧苗多金贵，所有人都像打了鸡血。 即便最后结出的寒瓜卖不掉，但大伙儿开开眼界，老老少少都解解馋也好啊。 而这会儿，佳音正骑着被子睡的淌口水。 可怜她小小年纪，熬了大半晚，实在太耽误她长肉肉了。 家里人见她睡的香甜，都轻手轻脚，不愿吵醒她。 但这一等就是中午，老太太急了，虽然孙女没发热，也没有哪里不舒坦的样子，可不能这么一直睡啊。 “福妞啊，奶奶给你蒸蛋羹了，起来吃饭啊？” “困，睡觉。”佳音应了一句，翻身还要睡。 老太太却更担心了，抱了孙女在怀里，逗弄着。 “你再不起来，蛋羹就被你哥哥抢吃了。” 家安家喜立刻在旁边做出狼吞虎咽的声音，末了还嚷着。 “好吃，真好吃！” “香啊，太香了，天天都吃蛋羹就好了。” 佳音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打着哈欠睁开了眼睛，孝顺孙女被迫营业。 老太太可是高兴坏了，哄着孙女吃了半碗蛋羹，剩下半碗就给了孙子。 她生怕孙女再睡下去，晚上走了困，就扯了背篼，背着孙女去河滩地看大伙儿种寒瓜秧。 家安家喜当然不能错过这热闹，屁颠颠跟在后边，不时扯了路边的小野花塞给妹妹，像两只跳马猴子一样闹腾。 村长正站在地头吧嗒烟袋锅，眼见李老太过来，他就笑道。 “大妹子，你不过来，我也要去找你呢。” “村长，这是有事啊？”李老太的箭伤虽然好了，但身体还是发虚，走了这么一段就有些喘不匀气。 佳音赶紧挣扎从老太太背上下来，只抱了老太太的大腿。 村长的烟袋锅点了点田里的寒瓜秧，“这东西是叶公子寻回来的金疙瘩，我怕山上野兽，或者附近什么人跑来祸害。正好各家小子们闲着淘气，就给他们找点事情做。 “以后，就让他们负责守着这片寒瓜田。家安家喜最聪明机灵，让他们两个带队，守着白天两班倒。晚上太黑，也危险，让老四他们负责！” 家安家喜听得他们能负责这样的重要任务，可是高兴坏了。 他们眼巴巴看着奶奶，生怕奶奶不同意。 李老太当然是一百个同意，上次孙子淘气，差点儿烧到孙女，她就在琢磨这事了。 但这些小子们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真是不好安排活计，万一伤到累到，也是没处后悔。 如今好了，看守瓜田这活计简直太合适了。 于是，她一口应了下来，“好，大兄弟，你尽管安排吧。给小子们找点儿事，也省得他们到处淘气。” “啊，太好了，我们也有差事了！”家安家喜可是高兴坏了，立刻去找他们的小伙伴去报喜了。 佳音抱着奶奶的大腿，偷偷坏笑。 哥哥们真是太天真了，看瓜这活计是轻松，但也无聊啊。 他们怕是坚持不了两天，就要后悔了。 但出乎意料的，这一次佳音居然猜错了。 家安家喜带着七八个淘气小子，当真兢兢业业做起了看瓜老农。 上午一班，下午一班，守着几亩瓜田，别说小兽啃瓜苗，就是飞鸟都不允许落个脚儿... 不说碎金滩这边，老老小小忙的脚不沾地，只说焦家庄子那边，吴狗子媳妇儿已经两三日没睡好了。 胡老三说好两日就回来，只要打听出来李家小丫头的底细，绝不多留。 而他们两人虽然结合的有些让人不耻，如今却正是情浓时候，胡老三不可能看中旁人，偷跑不回来啊。 胡老三一定是出事了！ 她实在忍耐不住，就偷偷摸摸想去主家院子附近看看，毕竟胡老三是主家安排去做奸细的。 结果，她赶到主家院子附近，庄子外就来了一群人，有骑马的，有坐车的。 而当先那人骑着的高头大马之后，居然拖着胡老三。 不知被拖了多远，胡老三已经是满身血迹，半死不活。 吴狗子媳妇儿惊叫一声，就扑了上去。 “老三，你怎么了，老三！” 下马之人正是定北侯，他紧紧皱着眉头，满心的恼怒无处发泄，眼见一个女子扑上前，抬脚就踹飞了出去。 “什么东西？捆起来！” 立刻有护卫上前，把吴狗子媳妇儿捆了，同昏死的胡老三扔在一处。 温先生和刘志恒从马车上下来，只扫了一眼，没有理会。 但他们望向定北侯的目光，却多了几分鄙夷。 堂堂军侯，治家无方，倒是发火迁怒奴仆和女子，真是好气度啊！ 定北侯可顾不得他们怎么想的，抬脚就进了院子。 焦氏原本也在屋子里发愁，派出去的人手，好几日没回来报信，她总感觉心里没底。 但焦夫人却满不在乎，“你担心什么，不过是一群贱民，就是发现问题，还能怎么样？你可是定北侯夫人！” 焦氏想说什么，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赔了庄子又折兵！ 焦家发迹没有多少年，以至于当家夫人，也就是她这个亲娘，出身也低，没读过什么书。 平日只会一味的以银钱和权势压人，在她眼里，只要不如焦家的都是贱民。 但她却从来不知道她口中的贱民，前些日子告了御状，直接撸了一个县令。让江南世家被皇上和北边来的权贵狠狠训斥，吃了不少亏。 否则她也不会让胡老三去打探消息，到底原本是一个村子的乡亲，更好接近。 焦夫人还要唠叨，却见定北侯气冲冲从外边进来，她惊了一跳，赶紧起身问道，“侯爷怎么来了，可是宏骏又闯祸了？” 提起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小舅子，定北侯脸色更差了。 他真是有些后悔同焦家结亲了，这根本不是他的助力，就是一群拖后腿的废物！ 他理都没理丈母娘，直接瞪着焦氏，厉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又做什么蠢事了？你是不是去招惹姓崔的了！” 焦氏吓脸色都白了，不明白侯爷怎么知道这件事了。 “那个...侯爷在说什么，妾身听不懂啊？” 这时候，温先生和刘志恒也进来了，后边跟着亲卫拎着胡老三和吴狗子媳妇儿。 刘志恒笑道，“侯夫人不会说，不认识这两人吧？特别是这个胡老三，他可是你亲自吩咐，送去打探消息的！” “你们怎么来了？”焦氏下意识退后几步，不愿看胡老三的惨相。 刘志恒冷笑，“我们也不愿意来啊，但显见侯夫人的手伸太长了，我们只能提刀上门，帮夫人把多余的一截砍掉啊。” 焦氏吓得赶紧藏到定北侯身后，“侯爷，妾身真是没做什么啊。这两个奴仆是庄子上新买的，我根本不认识啊。” “不认识，你居然还知道他们是新买的？”刘志恒已经不想吐槽了，转向脸色黑透的定北侯。 “侯爷，不是我说，您这眼光是太差了，就算同我义妹和离了，也不至于找这么一个蠢货啊。有这闲工夫，缝套衣衫不好吗，非要往你头上扣绿帽子！难道侯爷同那个长寿的龟，长的很像吗？” 定北侯气得脸色都发白了，还想说话，焦氏却抢了先。 “放肆，你居然敢辱骂我们侯爷！” 可惜，不等她说完，定北侯回身就给了她一巴掌。 “闭嘴，蠢货！要不是你，我今日能如此狼狈！”定北侯上前一步，扯起被打倒的焦氏，恨不得生吃了她。 “崔氏在京都时候，我是一直都派人看管，她根本没机会离开庄子，怎么会偷偷怀孕生女？就是逃荒路上怀孕，这时候还没生呢！你到底是脑子里进了多少水，才会以为她给本侯戴了绿帽子！” “侯爷，呜呜，我就是看她抱着那个孩子，同她长的很像！我就想偷偷打听一下，我也没做什么啊！” 焦氏见彻底瞒不住了，也不敢再辩解。她其实也是不敢确定，才想打听一下，碰碰运气。 万一是真的，岂不是抓到了一个大把柄，能立刻让她报仇雪恨的把柄，要回崔氏所有田产的把柄。 哪里想到，这事曝露了，最恼怒的居然是侯爷！ 难道侯爷对崔氏还有留恋？ 这般想着，她更是委屈，哭得更伤心了。 “我也是为了侯爷考量，心疼侯爷受了委屈，呜呜。侯爷怎么能这么对我？” 定北侯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口口声声为了自己，也不好再动手，只能扔下她，转向一直没说话的温先生。 “你说吧，到底要怎么才能停手，不要咬着我不放？” “侯爷这话说的，”温先生笑的鄙夷，“我是御史，干的就是闻风奏报的差事。侯爷贪墨军粮和饷银，任人唯亲，这可都是事实，有理有据，怎么到侯爷嘴里，倒成了打击报复了？” 定北侯恨得咬牙，“说，你到底要什么？” “很简单啊，”温先生点点脚下的地，“卧榻之旁，岂容他人安睡？更何况这人还是心如蛇蝎！让你的这位新夫人立刻滚出去，这庄子归到我师妹名下，权当是她的赔礼了。” “不行！”焦夫人和焦氏几乎是同时嚷了起来。 “这是我们家给闺女的陪嫁，你们凭什么抢过去？”焦夫人几乎想上前撕扯，又怕刘志恒身后那些膀大腰圆的护院。 温先生也不耐烦多纠缠，站起身说的狠厉。 “立刻马上滚出去，敢耽搁半分，我让你们焦家，连同你们的好女婿都死无葬身之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焦家逼死人命，强买农庄的烂事！” 焦夫人立刻白了脸，这庄子的来路，确实不干净。 但家里做的隐秘，原主人一家也死的干干净净，这人是怎么查到的！ 定北侯一见岳母脸色，就知道事情再无转圜了。 这个姓温的，说不定已经调查多长时间了。 这次焦氏算计崔氏，只不过给了他一个借口罢了。 “收拾体己东西，赶紧走！” 定北侯推了崔氏一把，见焦氏还在犹豫，他就恼了，“蠢货，你想留下庄子，就和离！” 焦氏一听，终于知道害怕了，赶紧回去内室，迅速收了两个箱子，让丫鬟婆子抬了，最后又拿出一张契书。 定北侯看过，直接交给刘志恒，然后扯了焦氏就走。 路过温先生身边，他到底扔下一句，“你记得要信守承诺。” 温先生冷哼一声，算是应下。 焦夫人见女儿女婿都走了，有些落威，但又想闹一闹，把庄子讨要回去。 温先生只扫了她一眼，“焦夫人放出的印子钱，有三万两了吧？” 焦夫人倒吸一口冷气，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偶尔回头望向温先生，好似看到了恶魔一般。 刘志恒好笑，抖抖手里的地契，无奈叹气。 “定北侯是瞎了眼睛吗，娶新妻也选个书香门第啊，怎么找了这么一家蠢货？” 温先生眼底却有几分庆幸，他几乎赶到江南就开始打听定北侯，自然也不能放过他的新妻一家。 没想到这一家子像海参一般，满身都是把柄，根本不需要费心查找就拿到一堆... 正好，他们不知道死活，一定要再来欺负师妹，倒是给了他狠狠出口气的机会！ “义兄，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去同师妹说一声。记得碎金滩那边能用的上的，都送过去，算是补偿。毕竟这庄子很快要被转手卖掉，师妹不想留下。” 刘志恒点头，“这地方的庄子不愁卖，前几日还听说泰华书院的郭山长家里要买庄子呢，等我差人去问问。这样的邻居，应该错不了。” “你说谁家？”温先生惊讶的抬起头，声音都变了。 三更奉上，新来的宝子们，求给花花一个五星好评啊，每天都在努力码字中，感谢感谢！ 第一百七十章 就是这个郭家没错了 刘志恒被他的神色吓了一跳，小心应道，“泰华书院的郭山长，正要买庄子，我说派人去问一问。” 温先生眉头紧紧皱着问道，“郭山长的儿女都在身边吗？” 其实他已经猜到这个郭家就是他们要寻的那个，但还是忍不住想确认一下，毕竟当初那件事太惨了，不能弄错了。 刘志恒不明白他在犹豫什么，但还是说道。 “迁都之前，郭山长只带了一个病弱的小孙子在这边求医，儿孙都在京都，迁都之后，许是路上耽搁了，也许是出事了，他们一直没赶过来。 “听说，郭山长如今身边只有住在本地的远房侄儿一家照料，郭山长猜测儿孙遭了不测，大病一场，这是想买个庄子住在城外修养。” 温先生点头，起身道，“这里先让人等等，咱们回去见师妹，有些事要安排一下。” “到底什么事啊，这么神秘？不能这会儿就说吗？”刘志恒抱怨，但还是乖乖跟回了隔壁庄子。 崔夫人正在翻看账册，庄子里佃户和奴仆不少，要理顺需要花费一些功夫。 她突然见温先生和刘志恒回来，就请他们坐下喝茶，问道，“事情还顺利吗？” “当然顺利了，你也没看定北侯被温师弟收拾的多厉害，就是焦家都被吓得一句话不敢说。” 刘志恒初始很是看不起温先生，毕竟有个大学士做老师，一路考上去，进了翰林院，结果就混吃等死了。 什么不屑权势，什么不喜争斗，只不过是懦弱的借口罢了。 大丈夫行走于人世间，权势就是铠甲和武器。可以不伤人，但一定要保证自己和家人不受欺辱啊。 先前这么多年，他明明爱师妹入骨，就因为师妹嫁给他人，颓废的丧家犬一样，眼睁睁看着师妹受苦，都毫无作为。 幸好，这一场浩劫，总算让他开了窍，不但逆流而上，返回京都救了师妹，也暗地里没少布置。 否则这次不会如此顺利就逼迫得定北侯认错赔庄子！ 温先生不知道他在刘志恒心里，已经形象大升华。 他斟酌着，慢慢说道，“师妹，隔壁庄子的地契拿到了，你随时寻了买主就可以去府衙上档子。” “好啊，谢谢师兄、义兄。”崔夫人点头，脸上带了笑。 她可是知道定北侯那人有多贪财，这会儿怕是心疼的好似被割了肉。 而他过得不好，她就忍不住高兴。 “义兄，劳烦你把隔壁庄子上的所有人都散了，存粮和农具都整理出来，我要送去碎金滩那边，这次让村里人跟着提心吊胆，不给赔礼，我心里过意不去。还有，那院子里的木器若是不错，都搬回来存着，等李家进了新院子，我送去做贺礼。” 刘志恒笑道，“乔迁新居，为什么不送一套新的，我找人去打制就行。” 崔夫人赶紧摇头，“不用，义兄，李家婶子很明理刚强，我若是新打造一套，她怕是不收。若说是焦家赔偿的，她肯定会高兴收下。” 刘志恒听得点头，对李家人印象更好。 “那好，我让人搬回来。乔迁时候，你若是过去，记得带我一个。最近很多人说起那个山谷的热泉，怕是都在盼着呢。” 崔夫人赶紧嘱咐道，“义兄，若是同外人闲谈说起，你一定帮忙添几句，碎金滩是新亭侯出银子建造的，是侯府的产业，而且侯爷在谷外也有院子。” 刘志恒会意，赶紧点头，“好，这个容易。不过挂在新亭侯名下倒是个好主意，否则不少人怕是打主意。” 温先生听两人说了半晌，都不在正事上，就忍不住抢了话头。 “师妹，方才义兄说起有人最近要买庄子，义兄打算差人去问问。而这家人是...京都泰华书院的郭山长。” “郭家？”崔夫人也是惊讶，高声问出口。 这下，刘志恒是彻底不干了，追问道，“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一提起郭家都是这个模样，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啊！” 温先生苦笑，“师妹，就是那个郭家，听说郭山长只带了一个病弱的小孙子，儿孙都在北边没有赶来。” 崔夫人长长叹气，“那就错不了了。” 说罢，她不等刘志恒再问，就把路上被清水村人搭救，因为孩子被绑架，意外灭了山匪，见到郭家人被残害说了一遍。 刘志恒惊得眼睛都瞪圆了，恨山匪残忍，也同情郭山长祖孙。 “若是郭山长知道，怕是身体要受不了。” 温先生叹气，“其实老人家心里怕是也有猜测了，我们告诉一声，尘埃落地，他反倒要坚强起来，毕竟还有一个小孙儿要抚养长大呢。” 崔夫人也是点头，“这样吧，义兄，庄子的事还是问问郭家，若是郭山长以后过来住，我多少也能照顾一下，算是全了同郭家夫人的同窗情谊。至于什么时候说出真相，还是要选个机会。” 温先生和刘志恒都是应声，“只能这样了。” 三人又说几句闲话就各自去忙了，第二日吃过早饭，崔夫人带了车队，再次赶去了碎金滩。 家安家喜等淘气小子们有了固定的差事，不能在家淘气，山谷里可是安静太多了。 佳音不愿同各家的小娃娃凑一起对着流口水，就缠在奶奶身边。挖菜，摘菜，烧火，总之跟着干些杂活，打发无聊空闲。 她这般乖巧，可是让村里妇人看的羡慕极了。 “福妞儿真是乖啊，不哭不闹，又白胖可爱，看的我们都想再生一个了。” “就是生，也得咱们搬进新家之后，这个时候怀上了，肯定要遭罪。” “是啊，最好秋日时候再怀，猫一个冬天，春末生孩子好照料。” 妇人们都是过来人，说起生孩子这像吃饭睡觉一样普通。 李老太怕带坏孙女，结果小孙女好似听不懂，嘴巴轻轻咕噜着，显见这是偷吃糖球了，根本没心思听热闹。 她刚要给馋猫孙女擦擦口水的时候，崔夫人带着车队就到了。 村人们看到这架势，都是忍不住扔下活计凑过来。 佳音的点心已经吃完了，就盼着崔夫人呢，这会儿她迈着小胖腿就奔了过去，一把抱了崔夫人的大腿。 崔夫人笑着抱了她，大大亲了一口，“福妞想师姑了？师姑给你带好吃的了，咱们一会儿说。” 佳音笑的眼睛完成月牙儿，搂着她的脖子不撒手。 村长和赵叔、李老二等人上前，村长就问道，“崔夫人，胡老三那事解决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捉襟见肘 崔夫人点头，见村人都在，就道，“村长大叔，之前因为我，给村里添麻烦了。胡老三和他那个媳妇都被卖去南边海港做苦力了，隔壁焦家那个庄子也赔给我了。 “我打算把那个庄子卖了，但庄里存了不少粮食和农具等物，我也用不上，就都带来给村里了，也算是我给大伙儿的赔礼！” “焦夫人太客气了，我们也没损失什么，不过是因为胡老三那个白眼狼多骂几句罢了。” 村长赶紧推辞，毕竟胡老三还没开始算计，就被揭破了，他们真是没帮什么忙。 但崔夫人却是打定了主意，“大叔，这些粮食和东西，是给大伙儿的，您就答应收下吧。以后我还要在村里住呢，大伙儿不要赔礼，我可没脸再来了。” 村长见她是真心实意，想了想就道，“那行，大伙儿就收着了。最近找来的工匠多，每日中午供给一顿饭，粮食确实不太够用了。” 众人眼见那一长溜的马车，足有上万斤粮食，整个春夏都不必担心粮食不够了。 于是，无论老少，都是高兴的不成，纷纷开口道谢。 “谢谢崔夫人，这些粮食真是帮大忙了。” “是啊，崔夫人，咱们是一家人，以后不要再说添麻烦的话了。” “这么说，胡老三跑来捣乱，还是做了一件大好事呢。他不来捣乱，咱们也不会得到这么多粮食啊。” "哈哈，有道理，有谁看咱们不顺眼，多来几个，咱们村子还发财了呢。" 众人七嘴八舌玩笑，一时很是热闹。 崔夫人拍了拍怀里的佳音，同李老太一家说道。 “婶子，这次让福妞，还有秋生兄弟和红英都跟着受委屈了。我知道给银子粮食，你们都不能收。幸好那焦家庄子上有全套的上好木器，我让人都收起来了。等咱们家乔迁新居，我再让人送来，算我的赔礼，也是贺礼，好不好？” 她想的周全，又没有特意花费银子，还是薅了焦家的羊毛。 果然，李老太一口就应了下来，“好啊，这东西正当用，婶子收了。” 崔夫人放了心，就招呼众人卸车。 不得不说，焦氏过日子还是不错的，庄子里的存粮比侯府掌管的庄子都多。 高粱和小米等粗粮，足有八千多斤。粳米一千斤，带壳稻子三千斤，还有细面六百斤左右。其余各色豆子也有十几袋子，白菜萝卜更是无数。 村人们像蚂蚁一样，搬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算忙完。 村长怕下雨，吆喝着村人紧急又搭建了一个大窝棚，暂时充作库房。 各家献出了油毡，严严实实罩在窝棚上边，生怕漏雨，糟蹋了粮食。 这么一忙，就到半下午了。 但所有人望向窝棚，都是心里格外的踏实。 粮食就是命啊，特别是他们这样毫无根基的，这个临时粮仓就好像他们扎下的第一条根，终于让所有人都有了几分底气。 村长烟袋锅一挥，嘱咐妇人们几句，晚饭就做得格外丰盛了。 粳米和小米掺在一起煮了二米饭，加上五花肉炖的白菜豆腐，让所有人都幸福的抱着陶碗边吃边傻笑。 佳音吃了蛋羹拌饭，忍不住嘴馋，又把崔夫人带来的点心盒子打开，拿了一块核桃酥。 她怕奶奶唠叨，就凑在崔夫人身边，小老鼠一样认真啃着，还知道用小手接着点心渣儿。 李老太见了，宠溺的隔空点点孙女的脑门。 崔夫人就笑着把佳音抱在怀里，腿上铺了帕子，让她随便吃。 村长和赵叔刘镖头几个吃过饭，也过来李家这边，围着火堆说话。 他们也是知道郭家的惨事，崔夫人就把郭家也许会买隔壁庄子的事说了。 末了她叹气道，“到时候，怕是要同郭山长说说当初之事。毕竟我和温师兄都没有亲眼看见，说不得要劳烦秋生兄弟和刘镖头走一趟，做个人证。” 李老四和刘镖头赶紧应道，“这是应该的，郭家人是我们帮忙下葬的。总要告诉他们的埋骨之地，还有那些藏书，以后有机会也要拿回来。” 村长和赵叔几个年岁大了，对同样老迈的郭山长，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一下失去了所有儿孙，也是同情不已。 “一定劝着郭家节哀，这世道就是这般，总要为活人多想想。” “是啊，”李老太也是点头，嘱咐老四和刘镖头，“到时候你们委婉一些，不要说太多细节，老人家听了会更伤心。若是只知道遇害了，尸骨也被好好安葬，还会好一些。” 村长和赵叔等人也正想这事呢，就道，“大妹子说得对，到时候老四和刘镖头见机行事吧。” 李老四和刘镖头赶紧应下，同崔夫人说起，到时候提前过来送个信儿。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众人就暂时放到了脑后。 山谷内外的建设，如今正是最忙碌的时候。 村子里，各家的地基已经打好一半了，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就能准备入住了。 原本还想给各家建个独立的院子，顶多是家里人少建三间正房，人多就加盖一个厢房的区别。 但先前凑齐的一千多两，眼见有些捉襟见肘。 村人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建四排连脊房子，就是各家共用东西房山。同样要建厢房的人家也是东西厢房背靠背，再省一道墙壁。 这般，好处是成本大大收缩，坏处是各家和各家之间太紧凑了。 但这个非常时期，能安家扎根已经不错了，也不好讲究事事完美。 不过也有例外，叶公子和崔夫人的房子，连同李家，这三栋房子是自成一个整体的，而且就坐落在村口。 以李家院子为主，三大间正房，加东西厢房，很宽敞大方。 崔家和叶家的院子稍稍小一些，同样正房和东西厢房俱全。 远远看去，三家院子就像燕子翅膀一般，隐约守卫着村口，也把村里各家护在身后。 崔夫人和叶公子的院子倒罢了，一家自己拿了银子，一家是全村的保护神。 但李家自觉占了村里便宜，老太太总想补偿一些。 但先前家里存下的银子，拿了绝大部分建设山谷，已经没剩多少了。还要留一些备着有个急用，加上打算让家仁继续读书，总之，真是拿不出太多银子了。 于是，福妞这个宝贝孙女，时隔许久，又跟奶奶玩了一次被窝魔术，变出了十个五两的银锞子。 这还是先前从叶公子手里，一粒药片一锭银子换来的。她藏了很久，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李老太抱了孙女，不知道银子来路，越发担心孙女年岁小，不知道轻重，折了福寿。 但让孙女收回去，孙女又不肯，她真是一晚都没怎么合眼。 第一百七十二章 神秘的碎金滩 第二日，李家儿孙都被聚集在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直接就宣布，以后她过世之后，家里这座宅院要留给四房。 甚至房子建造好了，去府衙登记上档子，就直接写在老四名下。 而老二和老三两家，在孩子长大需要成亲的时候，家里会贴补银子，额外再盖宅院。 李老二和李老三都没意见，但李老四反倒不干了。 毕竟长子继承家业，大哥不在了，也该是二哥住着宅子啊，怎么就落他头上了。 陶红英也是红着脸推辞，生怕相处亲近的三嫂以为她背后给老太太灌迷魂汤了。 最后还是李老太一锤定音，“我就是偏心福妞，若不是她还小，我都想直接落她名下了。” 所有人这才不说话，特别是李老四夫妻，这心情真是复杂。 闺女才不到两岁，他们就跟着闺女沾光了... 李老太当着村人的面前，把银子给了村长，借口都是现成的，找崔夫人借的银子，以后再还。 村人们都是吵着不想收，毕竟他们都是因为李家才保下性命，才有如今的好日子，即便白给李家盖个宅院，大伙也觉得应当应分。 但李老太坚决要给，村就长做主收了下来。 他很清楚，李家这是不想占村里便宜，免得以后谁家住的拥挤，见李家的院子大，说些闲话，坏了和气。 这五十两，可以让李家在全村人面前挺直腰板，谁也说不出半个“不”字。 不得不说，李老太这份刚强和远见，太难得了... 崔夫人留了一日，跟着村里妇人泡了一个热泉澡，又去田里看了种花生和地瓜，然后才回了庄子。 而刘志恒已经麻利的把隔壁庄子都处置好了，也联系了郭家。 郭家的侄儿出面谈了价格，最后把庄子落在了郭山长的小孙子名下。 许是庄子的价格太过优惠，也许是知道了崔夫人曾是儿媳同窗，更是想着过世的崔大学士，郭山长搬来新庄子没几日，就坚持要登门道谢。 崔夫人想了想，让人给碎金滩送信，甚至还亲自去请了刘老爷子。 刘志恒当然不会瞒着父亲，早就把郭家同师妹的瓜葛说个清楚。 刘老爷子也是同情，明白侄女是怕郭山长听到噩耗，不小心有个好歹，想请他去坐镇，于是痛快点头答应了。 碎金滩那边，李老太同样也有这个担忧，于是，她特意请了张神医一起吃晚饭。 陶红英做了个肉沫酿豆腐，蒜蓉小青菜，翡翠白菜卷，额外又给老神医下了一碗打卤面。 张神医同村长和赵叔几个特别投脾气，平日都是吃睡一起，而李家有什么好菜，都会给他送一份。 但这般特意准备的时候，可是不多，毕竟条件有限。 张神医吃的是心满意足，自然答应明日跟着走一趟。 佳音也想跟去凑个热闹，顺道出去走走，散散心。 于是，她趴在老太太怀里撒娇，“奶奶，我也要去！” 李老太却不同意，“不成，上次崔夫人就抱你去一趟庄子，差点儿惹了大麻烦。你还是老实跟奶奶在家吧，奶奶明天带你去小王村买肉骨头，好不好？” 佳音苦了脸，撅着小嘴巴，委委屈屈玩手指，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不等老太太心软，全家都受不了了。 赵玉茹赶紧帮忙说情，“娘，最近活计挺多的，也分不出人手照看福妞，不如就让他去吧。” “是啊，娘，您不放心，就让老四一直背着好了。”李老三也是憨憨笑着开口。 李老二更是直接抱了侄女，笑道，“娘，实在不成，我跟着一起去，专门照顾福妞。” 李老太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全家都是好人，就我这一个恶毒奶奶，是不是？” 佳音赶紧奔回奶奶怀里，涂了奶奶一脸口水，“奶奶最好了，奶奶最疼福妞了。” 老太太照着孙女的小屁股，轻轻拍了一下，无奈应道，“去吧，去吧，但你爹他们有正事要说，你老老实实的，别淘气啊。” “知道了，奶奶！”佳音高兴坏了，小蝴蝶一般在家人跟前飞了一圈，一人亲了一下当谢礼，惹得所有人都是笑起来。 家安家喜也是心动，但他们要看瓜田啊。 幸好，佳音没忘了两个哥哥，开口保证道，“哥哥，等我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两个小子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家仁想起郭家那些藏书，犹豫了一下，说道，“奶，我也想跟着四叔去看看。” 李老太立刻就答应了，“去吧，洗洗头发，换个长衫，打扮干净。你是读书人，这些日子倒是吃苦了。” 家仁一直跟着上山下地干活，晒的黑瘦，手上也裂了口子。 就是这般，他每日也没断了在石头上练习左手字，家里人看在眼里，也都愿意他出去走走。 一时，陶红英和赵玉茹就忙了起来，给家仁找衣衫，给佳音洗澡，力求让孩子们明日出门要整齐一些。 他们是流民出身，这改不了，但起码不能因为外表邋遢被人嘲笑。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和刘镖头赶了骡车，拉着张神医和家仁佳音就出发了。 崔夫人的庄子不算远，但骡车走不快，赶到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崔夫人和温先生，还有刘志恒都接了出来。 崔夫人和温先生见到张神医，都是欢喜之极，心里更有底了。 刘志恒不知道张神医身份，待得听说，对碎金滩更是好奇了。 不是说是北边来的流民吗，怎么还有神医在其中? 众人进屋，拜见了刘老爷子。 听说家仁是温先生的弟子，也是崔大学士的衣钵传人，刘老爷子认真考教了家仁的课业。 末了再看家仁的左手字，他也是满意之极。 再听说，家仁右手是为了救弟弟，伤在狼口，而左手字是毛笔蘸清水在石板上练出来的，他更是欢喜庆幸，连连夸赞。 甚至让儿子准备一箱子的纸墨笔砚送给家仁，权当是师伯祖的见面礼。 李老四带了家仁道谢，就是佳音都跟着行礼，有模有样的胖丫头，惹得众人都是笑个不停。 这时候，郭山长带了侄儿和小孙子到了，带了厚礼。 佳音躲在人后，悄悄打量郭山长，六十岁左右的老人家，很是儒雅正气的传统文人，许是身体不好，神色里带了几分病弱，脊背却是挺得笔直。 郭家小孙子有四五岁的样子，脸色苍白，很是瘦弱。 再看郭家的侄儿，佳音就皱了小眉头，这人身形富态，一张笑面，但她怎么就觉得哪里别扭呢... 家里有事，更新有些晚了，感谢宝子们真心等候，三更奉上，打滚求催更求五星好评啊！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眼断生死 同为书香门第，刘老爷子和郭老先生，甚至是过世的崔大学士，都是相识的，如今在这里相见，自然很是热闹亲近。 郭老先生特意谢过崔夫人，几乎是半卖半送了一个庄子给他。 刘老爷子就替崔夫人说道，“郭兄，你这般可是折煞小辈了，当年大学士还在世的时候，对你也是多有尊崇。你创建了泰华书院，在京都谁人不知，就是天下都排得上号，多少学子都尊称一声山长。如今，瑾柔能同你住邻居，也是缘分。 “以后，我在城里不方便过来，倒是你们住隔壁，还要你多照顾瑾柔几分。这孩子命苦啊！” 郭老先生赶紧点头应下，买庄子之前，他也是打听过几句，隐约听说过一些。 这会儿，他就承诺道，“远亲不如近邻，以后多走动。瑾柔有什么事，只管让人到庄子上说一声。” 崔夫人赶紧起身道谢，末了又把温先生和李老四刘镖头等人介绍给他老人家。 温先生是崔大学士高徒，郭老先生也是见过他的，恍惚还有些印象。 但轮到李老四和刘镖头，他就有些疑惑了。 因为他们怎么看都不是读书人模样，倒是站在他们身后，抱着女娃娃的少年眉眼间有些沉静的书卷气。 至于张神医，他老人家进屋就在打瞌睡，根本不理会众人。 崔夫人却半点没有慢待李老四等人，仔细同郭老先生说起。 “山长，我先前因事耽搁了南迁，路上危险重重，幸好碰到好心人搭救，才能平安来到江南。李家兄弟和刘镖头，还有张神医，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郭老先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很是复杂，感慨说道，“你是个运气好的，那样的时候，有人帮一把，实在太难得了。” 温先生开口要说什么，却被崔夫人抢了先，“山长，刘伯伯，咱们先开席吧，边吃边说。” “好，边吃边说。”刘老爷子点头，招呼郭老先生，“咱们也是多年没见，喝两杯？” “好啊，喝两杯。”郭老先生勉强提起兴致，笑道，“我大病初愈，喝不了太多，只两杯就好。待我好利索了，再去府上拜访，咱们一醉方休。” “好。”刘老爷子笑呵呵应了。 很快，酒席就摆下了。 崔夫人是主人，但身为女子，多有不便，只能有刘老爷子待客。 刘老爷子坐在主位，左手边是郭老先生，后手边是温先生，刘志恒，郭家侄儿郭青，张神医，李老四刘镖头等依次坐下。 另一桌儿，则是崔夫人带了家仁和郭家小孙子文浩，外加一个佳音。 崔夫人拿回了嫁妆，根本不差银子，酒席预备的很是丰盛。 佳音顾不得旁人，先把自己肚子吃个滚圆。 家仁给妹妹挑完鱼刺，又去照顾郭文浩，但郭文浩却一口都不动，最后半碗鱼肉又进了佳音的肚子。 崔夫人想了想，就让琼嫂子拿了点心盒子。 果然，文浩抱了一块蝴蝶酥，总算吃了起来。 佳音吃饱，又喝了半碗鸡汤，望向郭文浩的目光，带了几分羡慕嫉妒。 这孩子一定没经过逃荒吃苦，否则肯定不会这么挑食。 主桌儿上，郭老先生偶尔看过来，也是叹气。 “我这孙儿一直就是挑食不吃饭，什么时候能像旁边这小胖丫一样，大口吃饭就好了。” 张神医正同一块白斩鸡“奋斗”，听得这话就道，“胎里带火，脾胃不和，仔细调理一年就差不多了。” 郭老先生听得一愣，转而望向温先生等人。 温先生就道，“这位是张神医，医术相当精妙，我们一路从北边过来，穿过将近千里山林，都是依仗他老人家保命。” “当真？”郭老先生惊喜，赶紧起身行礼，拜托张神医帮小孙子诊治。 郭青眼里闪过一抹犹豫，却到底没说什么。 张老神医也吃饱了，索性直接开始干活，望闻问切，一番检查下来，就开了个药方。 “这个药一日一副，吃半月，然后找我换药方。不出意外，以后隔五日吃一次新药方，一年就好利索了，能吃能睡能长。” 郭老先生赶紧道谢，郭青却突然插了一句，“这药方成吗，我们找了十几个大夫，治了半年，都没有效果。” 这是质疑张老神医的医术了，老神医扫了他一眼冷笑道，“那十几个大夫有御医吗？老子把御医当孙子训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郭青不服气，还要反驳，张老神医又道，“还有，你要保住小命，就禁欲禁酒吃素。否则再纵情声色，一年后不举，三年后必死。” 屋子里死寂一片，郭青更是脸色紫的像个茄子，呵斥道，“听不懂你在胡说什么！” 众人可不敢让两人吵下去，赶紧开口劝说。 “来，喝酒喝酒。” “是啊，这天气不错，过几日春暖花开，咱们出去踏青。” 气氛总算慢慢好了起来，但郭青却一句话都不再说，张老爷子也是离席找了个椅子坐着，不屑于参合酒桌之事。 佳音爬下椅子，又爬上老爷子的膝盖，笑着塞了一块桂花糖到老爷子嘴里，哄得他眉开眼笑。 “还是俺们福妞乖啊，好孩子！” 佳音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喜庆又可爱。 经过这么一打岔，崔夫人和温先生都怕张神医一气之下离开，草草吃了几口，就撤掉了酒席，换了茶水点心。 郭老先生也觉得侄儿今日鲁莽，丢了颜面，就想着早早告辞。 但刘老爷子却突然换了话头，“郭兄，听说你的儿孙们依旧流落在江北，如今可有消息了？” 郭老先生脸色突然就落寞下来，摇头叹气。 “一直没有消息，蛮人近在咫尺，也不能派人去找寻，我心里急的每日像油煎一样，所以之前才大病一场。若不是还有个小孙儿，要抚养他长大，我怕是...坚持不下去了。” 郭青赶紧应声，“大伯要放宽心，一旦蛮人退了，我就立刻带人过江北去寻找大哥他们的下落。” 郭老先生听得欣慰，点头应道，“到时候再说，你也不是武人，真去了江北，我还要惦记你。” 崔夫人和温先生对视一眼，温先生就道，“山长，请看看这块玉佩，您认识吗？” 说着话，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块玉佩，递了过去。 郭老先生一脸疑惑的接过玉佩，仔细一看，就激动的站了起来。 “这是从哪里找到的？这是我儿的随身玉佩，是他最喜欢的一块！” 第一笔七十四章 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老爷子看的心头不忍，亲手扶了他坐下，“郭兄，别急，咱们慢慢说。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为自己和孩子多考虑。” 郭老先生双手都在哆嗦，显见已经猜到了几分。 果然，温先生硬着头皮说道，“我们难逃的时候，差点被蛮人追上，只能进了山林，碰到了李兄弟他们一个村子的人。因为寒冬不好赶路，就结伴在山里住了几个月。 “有一日，突然村里孩子丢了，众人着急的时候，有山匪射箭送信，要粮食和银子。村里没有银子和粮食，又想救孩子，就迅速追上去，反杀了山匪，救了孩子。而这玉佩就是在山匪那里找到的。” 郭老先生心里还存了一分希望，上下牙齿都在打架，依旧坚持问道，“是不是山匪只抢了东西，我儿他们还平安吗？” 温先生望向李老四和刘镖头，李老四深吸一口气，摇头断了老爷子的念想。 “我们见到的四男四女四个孩子，总共十二口都被害了，我们亲手安葬的。” 郭老先生当时就从椅子上栽下来，昏厥不醒人世。 郭青疯了一样窜过去，抱了郭老先生，望向众人，眼里满满都是恨意和恼怒。 “你们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诚心想害死我大伯吗？” 众人都是听得皱眉，但都以为他是担心的厉害，才这般无礼。 一时，众人帮忙把郭老先生扶起来，张神医也抽出随身带的银针，麻利给老头儿扎了七八针。 郭文浩到底年纪小，吓得厉害，抱着点心，哭得可怜。 佳音赶紧过去抱了他，小手拍着他。 郭文浩许是没想到佳音会哄他，有些吃惊，倒也忘了方才的害怕。 很快，郭老先生就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孙子，结果见到孙子被胖丫头抱着，并没有什么惊恐之色，他长长松了一口气，眼泪就哗哗淌了出来。 “我就知道，这么长时间，他们都没找来，就是凶多吉少，但总盼着他们能有个好运气，突然就出现在眼前。没想到，还是…还是没躲过啊！” 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最惨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都是跟着心酸，纷纷劝着，“山长，还是要坚强，您还有小孙子要抚养长大。” 佳音牵着郭文浩走了过去，郭老先生一把抱了小孙子，哭得哽咽。 “文浩，爷爷只剩下你了。” 郭文浩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知道跟着爷爷一起哭。 郭青站在一老一小身边，神色好像也很悲戚，但佳音个子矮，一抬头就能看见他眼底的冷酷和怨恨。 她惊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两步。崔夫人还以为她是被郭老先生吓到，立刻抱了她退到人后。 佳音抱了崔夫人的脖子，怎么都忘不了郭青的眼神。 佳音趴在郭夫人耳边，小声说道，“师姑，他好可怕！像坏人！” 崔夫人听得一愣，不等说话，郭青却扭头看过来，眼底残余的一抹怨恨让她心里咯噔一下。 许是见佳音不过是个一两岁的孩子，崔夫人也没什么异样，郭青就没太在意，继续低头劝慰郭老先生祖孙。 “大伯，您还有我，我父母过世的早，以后大伯就是我的父亲，我一定会好好孝顺大伯，好好把文浩养大。” “好，好。”郭老先生拍拍侄儿的肩膀，抹了眼泪，显见他对这个侄儿还是很满意的。 崔夫人紧紧抱了佳音，半点不敢撒手，末了想了想就让仆妇们重新上了热茶。 郭老先生喝了几口，又缓过几分，于是同李老四和刘镖头行礼道谢。 “多谢二位义士，为我儿他们安葬。二位义士能说说...他们是怎么死的，可有遗书和遗物留下？” 李老四赶紧还礼，然后斟酌着说道，“山长节哀，您的家人被山匪劫持后，关在地窖里，天气太冷，许是受不住...冻死了。” 郭老先生又掉了眼泪，儿孙们免了皮肉之苦，却依旧死的凄惨。 李老四赶紧说道，“他们并没有遗书留下，但有几箱子书扔在半路，被我们捡了回去。我侄儿和温先生选了几本，一直在学习，其余都好好封在我们落脚的山洞里了，只等以后有机会再取回。” 说到这里，家仁就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双手捧到郭老先生面前。 郭老先生翻看书页上，大儿子的私印，还有他的题字都在，忍不住抱了书又痛哭起来。 李老四又拿出两张纸，“山里没有棺材等物，只能用衣箱，分男女下葬。下葬之人的长相年纪特征，还有箱子标记都写下来了。山长请收好，它日去起骸骨的时候，容易分辨一些。” 郭老先生哆嗦着手接过，坚持跪倒磕头，“多谢义士安葬大恩，郭家必有厚报。” “山长言重了，我们若是再早去几日，兴许还能救下他们，可惜...”李老四扶了郭老先生，想起那几个自尽的女子，心里叹气。 众人继续安慰，到底劝着郭老先生恢复了很多。 他早有猜测，这会儿知道儿孙们死的不算太受苦，也被安葬了，家里藏书更是保住了，多好都算个安慰。 郭青许是怕大伯更伤心，催着告辞。 郭老先生再次同众人道谢，才牵着小孙子离开。 许是感谢佳音方才的安慰，郭文浩走到门口，又扭头跑回来，翘脚塞给佳音一个小小的木雕马。 小木马很光滑，雕刻的很精致，显见是他的心爱之物。 佳音原本想拒绝，但看见郭文浩眼里的纯真和羞涩，她下意识就接了过来。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了，就是郭老先生好似都轻松了一分。 “难得文浩有个喜欢的小妹妹，让孩子拿着玩吧，以后住的近了，他们也能一起玩耍。” 崔夫人带着佳音行礼道谢，然后一起送了郭老先生出门。 眼见一家三口上了马车，众人都是目送良久，才叹了气回去重新落座。 “可怜白发人送黑发人。” “是啊，一个迁都，害了人家破人亡。” “幸好，山长的侄儿看着还算孝顺。” 刘老爷子喝了一口茶，劝慰众人，“也不必太担心郭老先生，听说这一段时日，他已经联系老友，打算重开泰华书院了。想必时日久了，伤痛淡去，总会好起来。” 温先生听了，就问道，“这是好事，若是离得近，等书院建好，倒是可以让家仁去读书。原本该我每日亲自教导，但初入朝堂，有些繁忙，恐怕会耽搁了家仁。正好，以后家仁进书院可以认真学习，我在旁指点，岂不是更好？”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刘老爷子点头，“郭老先生的学识和人品，都是难得。家仁进泰华学院，倒是最好不过了。” 崔夫人也道，“有今日之事，两家也算熟悉了，家仁进书院，想必不难。” 家仁想着读书，忍不住脸上带了笑，上前给温先生和刘老爷子行礼道谢。 “谢老师和师伯祖费心，但我们家里刚刚落脚，还有很多活计，我想等家里彻底安顿下来，再进书院读书。” 李老四怕侄儿错过机会，立刻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该读书就读书，家里那么多人，还差你一个干活的了？你只要把书读好，家里就高兴。” 家仁这才不说话了，但看那个样子，还是放不下家里。 众人也不再劝说，毕竟泰华书院也不是想建就建的，总要准备两三个月才成。 又说了几句话，李老四和刘镖头等人就告辞了。 刘志恒也伺候着老爹，回城了。 剩下温先生也要走，却被崔夫人拦了下来。 “师兄，你若是差事不忙，能不能找人查一下那个郭青。福妞说他可怕，我瞧着也总觉得不对劲。” 温先生惊讶，方才只顾郭老先生，倒是没太注意这个郭青。 “好，说起来张神医也说他纵情声色，应该不是乱说才对。等我查一下，有消息就来告诉你。你在庄里安心住着，闲着无事就去碎金滩走走。” “好，多谢师兄。” 不说这师兄妹俩如何商量，只说李家的骡车晃悠悠往碎金滩走，众人都好像放下了心头大石，轻松很多。 家仁怕妹妹吹了风，小心把她搂在怀里，“福妞是不是想奶奶了，马上就到家了。” 出来大半日了，佳音确实很想奶奶和家里人，就拍着手催促爹爹快些赶骡子，“谢谢快走，我给奶奶带好吃的了！” 方才，崔夫人给她带了不少的点心和芝麻糖松子糖呢。 众人都是笑，骡子也开始小跑起来。 放下了一件心事，所有人都把郭家扔到了脑后，但郭家却不这么想。 这会儿，文浩被抱下去午睡了，郭青却没了影子。 直到晚饭后，天色黑透，他才赶了回来。 郭老先生恢复了一些精力，眼见侄儿一脸的欲言又止之色，他就问道，“青哥儿，你是有什么话要说？” 郭青犹豫了一下，点头说道，“大伯，我总觉得今日之事有些蹊跷，所以，我下午时候去好好打听了一下。当然，崔大学士之女和温先生，甚至刘老爷子父子都没什么问题。倒是那两个流民有些古怪！” “你是说李秋生和刘镖头？”郭老先生感激李老四和刘镖头帮忙安葬了家人，倒是对他们记得很清楚。 郭青点头，小声说道，“大伯，不是我看不起流民。实在是他们太可疑了，这姓李的和姓刘的，他们都是从北边俊阳县过来的，整个一个村子逃到咱们这里来。他们本就是贫苦农人，但到了这里之后，分了一个碎石滩落脚，却打出了热泉。 “如今全村凑了一千多两银子，请了不少工匠在修建温泉庄子和新村，那个豪华气派啊，让多少人羡慕。但您说，他们一群穷鬼，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呢？说不得就是我大哥他们落难，同他们走在一起了。他们见财起意，把我大哥他们害了，又安到山匪头上！” 郭老先生惊得坐了起来，但开口却是不肯相信。 “不可能吧？崔夫人和温先生也都在，不可能看着他们害人，而且如今还为他们遮掩，甚至亲口告诉咱们家这个噩耗？” 郭青却撇嘴，“大伯，您是君子，把人想的太好了，我在市井却见过太多见利忘义之徒。特别还是在那样的逃命时刻，律法和品行根本都没用了，谁不想多抓些银子和粮食在手里啊。 “再说他们可是亲口说在山里住了几个月，这几个月，他们到哪里找粮食，说不得就是抢我大哥他们的！” 想起碎金滩已经初见雏形，以后就是聚宝盆一般的存在，他眼底闪过一抹贪婪。 “大伯，崔夫人和温先生也说了，他们不是亲眼所见，只是听说。那些流民救了他们，想要骗得他们的信任，简直太容易了。 “若是这些流民杀了大哥他们，夺了粮食和银钱，用粮食撑过了冬日，用银子建了温泉庄子，如今又跑到在咱们家报信，指望咱们家以后报恩，他们继续得好处。简直用心可怕至极！” 郭老先不想相信，但侄儿说的好似也有些道理。 他不在乎家里人带的那些粮食和银子去了哪里，是不是真被李家等村人用掉了。 但他想知道，儿孙们到底是怎么死的，死在了谁手里。 好似李老四说起这个，用词都很含糊，三言两语就略过了。 原本，他想着是李老四不愿他伤心，但这会儿若是侄儿说的不错，难道是李家人当真害死他儿孙的凶手，心虚之下才不愿多说？ “行了，你下去歇着吧，这事以后不要再提。” 郭青好似有些委屈，但还是乖巧应了，嘱咐老爷子早些歇息，然后才退了出去。 他躲在院门后，偷偷等着。 果然，不过片刻，老爷子最信任的老仆就被叫进了屋子... 一份辛苦一分收获，付出总会有回报。 清水村众人起早贪黑，各个累的半死，前后熬了一个多月，碎金滩总算有了个大概轮廓。 山谷里，各处建设已经到了尾声。 两侧山上种了果树，果树下开了地垄，种了谷子。 虽然村人们更想种高粱，但高粱长起来太高，会遮挡果树的阳光，也更抢地力。 山下的路口一侧建了四排屋舍，虽然联脊，有些紧凑，但也显得更规整。 前几日上了房梁，如今刚安了门窗，铺了炕，只等风吹几日，就可以安放木器，搬进去住了。 不远处的河滩地里，寒瓜秧肆意爬着藤蔓，绿油油一片。 挨着寒瓜秧的是花生地，花生苗刚顶出土面没多久，但也生机勃勃。 再过去就是地瓜田，因为在附近村子直接买的秧苗，缓了几日，这时候已经疯长起来。 家安家喜等淘气小子们很是敬业，上午一班，下午一班，把河滩地看的是严严实实，时常被溜达过来的老爷子们夸赞。 新村里，妇人们正高高兴兴的到处擦抹，糊窗纸，洒水扫地，还挪了不少野花种在房前屋后。 院门口挖了长长的水渠，山谷里流出的热泉，会有一道单独引过来。 以后在家里洗澡，洗衣衫之类，都不必再烧水了。 而废水会排进屋后的另一道水渠，最后流进小河。 为了这个用水便利，村里男人们甩开膀子，足足多干了三天，石材也用了不少。 但不得不说，全村都因为这两道水渠，高兴的不成，也终于对热泉有了更切实的幸福感受。 李家尤其忙碌，因为不但要收拾自家，还要收拾叶公子和崔夫人家的院子。 李老太正擦洗新买的炕席，在太阳下暴晒。 佳音坐在门槛上，笑嘻嘻看着家里人忙碌。 李老太翘脚瞧瞧右边的院子，惦记叶公子，就道，“叶公子这一走也有二十日了吧？” 陶红英正刷着锅碗瓢盆，刚要应声，就听门外有车马声。 李老太惊喜嚷道，“快看看是不是叶公子回来了！” 佳音也迈着小胖腿，往外飞跑！ 今天的三更奉上，新来的宝子别忘了在首页点个五星好评啊，更欢迎评论和催更，抱抱，谢谢宝子们！么么哒！ 第一百七十六章 提前入住 佳音冲到门口，正好看见崔夫人从马车上下来，她有些失望，但还是笑着扑上去，甜甜软软叫着，“师姑!” “福妞想师姑了？”崔夫人一把抱了佳音，高高兴兴在她脑门亲了一口，小声说道，“师姑给你带好吃的了，晚上偷偷吃啊。” “嗯，嗯！谢谢师姑，师姑最好了。”佳音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她比村里别的孩子胖，也是有原因的。 无论是师姑还是温先生，叶公子，甚至刘志恒，谁见到她都要偷偷塞点好吃的，投喂的非常积极，她想不长肉都难。 李老太从门里出来，听到佳音道谢，猜到几分就笑道，“瑾柔啊，你再这么喂下去，这丫头就胖成球了。” 崔夫人不以为意，“小丫头胖乎乎的更可爱，之前在山里，这孩子还分我吃的呢，如今咱们日子好了，我也多送点儿回礼。” 这话听得迎出来的陶红英和赵玉茹都笑起来，“快，大家进屋坐。” “不成，还有事情要忙呢。”崔夫人摆手，指了她身后一溜的马车。 “我把木器和用物带来了，之前不是说把焦家庄子那套旧的留给你们吗，都在车上。婶子看看，还缺什么吗，我再让木匠去打制。” 说着话儿功夫，琼嫂子已经带了十几个仆妇小厮们开始往下搬东西了。 今日，村里男人们一半在山上干活儿，一半跟着严公子在山谷里收尾。 一时没有人手，但各家妇人听到动静，都纷纷跑来帮忙。 不得不说，李家真是占便宜了。 焦家欢喜把女儿嫁进侯府，给女儿准备的东西都是上好的。 这套庄子上搬出的木器，虽然不是紫檀、黄花梨那一类贵重木材，却也是红酸枝的，颜色鲜艳亮堂，做工精致。 八仙桌，官帽椅，条案，鼓凳，博古架子，四角包金衣箱等等，简直是应有尽有，各个都漂亮又实用。 李家人不懂行，但也看得出，这一套木器肯定很贵，最少也要几百两了。 李老太就有些后悔，“瑾柔啊，这些东西太贵重了，你还是拉回去吧，我们家里用些普通的桌椅就好。” 崔夫人当然不肯了，她上前抱了李老太的胳膊，学着佳音一样撒娇。 “婶子可不许反悔，当初就说好了，焦家使唤胡老三算计咱们家，还让福妞和她爹娘都受了委屈。这套木器就是焦家的赔礼！” 她点了点远处，“再说，我还得了一个庄子呢，婶子连一套旧木器都不要，我那庄子岂不是拿的更心虚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还要再说什么，佳音已经卖力的蹬着小腿，踩着鼓凳，爬到了八仙桌上，坐的四平八稳，笑的一口小白牙在阳光下明晃晃发着光。 前世，她虽然有些小小身家，但这么好的木器可也买不起啊。 如今居然得了全套，简直比捡了金子还高兴！ “福妞这个小财迷，这就占上位置了！”陶红英抱了闺女，嗔怪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 众人更是笑，老太太也就不再推辞了。 这是焦家的赔礼，更是崔夫人的心意，而家里确实也需要，那就大方收下，以后多照顾崔夫人一些就是了。 她没有父母，在这里只有一些旧交，也是孤零零，让人心疼。 一时，大门打开，众人往里搬东西。 村里都是羡慕喜爱，围着这些木器，这里摸摸，那里看看。 李老太问向崔夫人，“瑾柔，你那院子的木器都安排好了？” 崔夫人点头，李老太就道，“那我把这些木器分叶公子几样吧。他在外边打仗，没功夫顾及这些呢。” 结果，她刚说完，正帮忙打水擦抹木器的冬梅就开口了。 “老夫人别担心，我家大山已经回去拉东西了。原本还想过几日，等咱们家安顿好再拾掇我们那院子呢，今日索性一道都折腾完了。” “好，好，咱们可今日一起忙活吧。”老太太点头，“村长找小王村的瞎子算了，五日后就是迁居的好日子，咱们到时候吃顿好的，热闹一下。” 妇人们都是笑，“哎呀，到时候可要红英好好显次手艺。” “是啊，上次吃红英炖的红烧肉，还是在俊阳呢，没想到才隔了一年不到，咱们就在这里守着热泉过日子了。” “所以啊，碰到难事也不要怕，只要咬牙挺住，力气往一处使，什么都能过去。” “可不是吗，前日大槐树那边还有人问我家小子多大了，这是看咱们以后日子错不了，想把闺女嫁过来呢。” “你可别着急啊，再等等，万一是个性格不好的闺女，搅和的咱们村里都不消停。等以后安定下来，让村长他们过过眼，再说这事。” “我也是这么想的。” 妇人们一边干活，一边说话，脸上的笑在这样的春日里，比开放最好的花都灿烂。 崔夫人抱着佳音坐在台阶上，眼里看着耳里听着，忍不住脸上也一直带了笑。 她愿意来李家，来村里走动，不只是因为当初的救命之恩，更是因为这份热闹，这份人间烟火气。 佳音同样看的兴致勃勃，这才是生活啊，幸福的生活！ 中午时候，叶山也带了四辆马车过来，木器用物，锅碗瓢盆，粮食和油盐酱醋，样样俱全。 李家婆媳几个，带了冬梅，又是好一顿忙碌。 天黑时候，三家总算有了个大致样子。 正房东西屋子的大炕都烧了起来，暖烘烘，让人躺上去就不想起来。 尤其是李老三李老四他们兄弟，干了一日的体力活，这会儿被大炕烫着腰背，好似一天的疲惫都消了一半。 李老太舍不得儿子，索性把饭菜拿到这里，全家吃了，晚上就睡在这里了。 等迁居那日再拔了铁锅，安进灶间就算正式搬家了。如今简单住几晚，也不算坏了规矩。 崔家那边，不如李家拾掇的利索，崔夫人也喜欢热闹，索性跑来同李老太婆媳们睡一铺炕。 琼嫂子送了一只盒子过来，盒子里装了两只烧鸡，都是那种表皮酥脆，鸡肉却烂熟香软的。 昏暗的油灯照上去，晃的两只烧鸡好似都在发着光。 就是李老太都忍不住咽了口水，更别提佳音了，口水哗啦啦像泉水一样停不下。 她三两下就爬到了崔夫人怀里，抱着崔夫人的脖子，“师姑，要吃，要吃！” 崔夫人二话不说，扯了一个大鸡腿就塞到了她手里。 佳音刚要啃一口，手下一拐弯，先把鸡腿送到了崔夫人嘴边。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间仙境 崔夫人笑的更高兴了，咬了一口。 佳音又跑去分给奶奶、娘和伯娘，众人哪里舍得吃，都是小小尝了一点儿。 佳音这才坐下来，抱着鸡腿啃，只一口咬下去，就香得她想汪汪叫，屁股后边安条尾巴，就是一只欢快的小胖狗了。 众人看着，都笑的不成。 “这丫头长大也瘦不下来！” “就看吃东西这个香甜的样子，什么时候都是个贪嘴的。” 崔夫人喊了琼嫂子把另一只烧鸡送去西屋，给李老二和家仁家义他们。 李老太等人见此，才舍得动手，但也只是吃一些鸡皮和翅膀一类，鸡肉都留给佳音这个宝贝疙瘩。 李老二他们真是没想到，晚上还有这样的加餐，同样高兴坏了。 两个鸡腿给了家喜家安，翅膀是家仁家义的，李老二兄弟三个也是尽捡着鸡皮鸡骨头啃着。 春日的月光，从窗缝钻进来，照在一家人的身上，好似蒙了一层柔柔的纱衣，温暖又美丽... 一千多两银子扔进去，全村也忙了一个多月，投入是巨大的，但回报同样是喜人的。 碎金滩如今已经彻底变了个样子，特别是两山之间的山谷。 远远看去谷底就像一片大叶子，而水潭就是压着叶子的那枚果子。 当初的小水坑被扩大了很多，如今有二亩大小了，潭底铺了光滑的石头和细沙，保证潭水的清澈。 瀑布两侧，架了几根海碗那么粗的陶管子，分别引着最干净的泉水，送到水道两侧的小院和木屋里，保证客人们用的放心。 这样瀑布下的水潭，也可以开放了，划船凫水都玩得开。 各个木屋和小院都有木头栈桥通往水潭和山外，陶管贴着栈桥排布，就像叶子的脉络。 两侧山头上，郁郁葱葱，果树努力伸展手臂，想着早日开花结果。 而树下的谷子也偷偷摸摸抢着地力，想要在秋日时候结出一个谦虚低垂的谷穗。 特别是清晨时候，热泉的雾气弥漫，朝阳照射到西侧的山壁，再折进山谷，人间仙境一样，美轮美奂。 严公子累的黑瘦的像活泥鳅，哪里还有当初刚来时候的纨绔公子模样。 他穿了粗布衣裤，挽着裤脚和袖子，胡乱扎着头发，嘴里叼着一个饼子，站在村长和赵叔、李老二等人身边，激动地手舞足蹈。 “怎么样，怎么样！我就说要建一个人间仙境！没骗你们吧！” 所有人都是惊叹的半晌没有说出话，虽然大伙也是日日都能看见，但这般静心欣赏，还是第一次。 这就是集合了全村之力，拼了命打造出来的温泉山谷吗？ 以后这就是他们全村的聚宝盆了！ 怪不得人人都要争抢，原来一道热泉，真的能够改天换地！ 村长带头给严公子和众多工匠师傅们行礼，真心实意。 “多谢严公子和各位师傅们的尽心尽力！我们村里打算雕刻一块石碑放在谷口，各位的名字都会刻上去。只要碎金滩存在一日，只要热泉还在流，所有人都会记得各位的功劳！” 李老二等人也是点头，“是啊，如此巧夺天工，如此美轮美奂的仙境，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出自谁的辛苦打磨。” “对，还有周大人，别忘了把他的名字也加上去。” 工匠们都是开口推辞，但又忍不住欢喜。 “我们就是拿工钱干活，没什么功劳。” “是啊，看到成果这么好，我们也高兴。” 村长偶尔扭头，却见严公子蹲着大口咬着饼子，眼泪雨点一样砸在地上。 他忍不住叹气，真是不明白富贵人家是怎么回事，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就百般看不上呢。 严公子来到碎金滩也有快俩月了，家里一个人都没过来看看，送点吃喝用物之类，真是太心狠了。 “严公子啊，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那院子给你留个房间，你以后只要想来玩了，就只管住进来。那个...我们村永远欢迎你，做你第二个家，好不好？” 村长粗糙的大手拍着严公子的后背，严公子胡乱抹了两把脸，站起身笑道，“行，大叔，咱可说好了！” “当然，大叔还能骗你吗？”村长豪爽的大手一挥，笑着同所有工匠说道，“以后大伙儿来玩，都不收钱。”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道谢。虽然他们不见得会过来，但听着这话就高兴。 很快，工匠们继续收尾一些小活计，村长和李老二几个就开始盘账，要给工匠们发工钱，还有各村找来的杂工，都要一起结算了。 工匠们还罢了，各村杂工可是高兴坏了，偶尔歇息就围着村人们闲话儿。 “兄弟，你们这热泉，要是来洗澡，要多少银子啊？” “是啊，最近可是不少人打听，以后那些城里的贵人怕是都要往这里跑。” “昨天就看见好几个赶马车来问询的！” 村人们骄傲又得意，应道，“我们初来乍到，没有底子，打算先不收银子，收粮食。比如一个人进谷就要给五斤粗粮或者二斤细粮，算是进门费。当然之后要吃饭住宿之类，额外还要给银钱。” 杂工们都是羡慕，“早知道碎石滩真能变成碎金滩，我们就先来占下了。” “可算了吧，你就是占了，也没银子修建的这么好。” “就是，这可是一千多两银子啊！咱们砸锅卖铁也拿不出。” “兄弟听说你们是从北边钻山过来的，山里遇到狼群了，还有山匪？我们听着都腿软，你们是怎么熬过来的？” 村人提起这事更是兴奋骄傲，“别提了，我们也是拎着脑袋过来了。那次差点儿就被狼吃了，我们村里简直是人人挂彩。” “那山匪呢？你们居然也敢招惹？我可是听说，山匪杀人不眨眼啊！”一个杂工追问，声音都压低了，好似生怕有山匪突然跳出来。 村人哈哈笑，“你怕什么，山匪也是人啊，没长三头六臂，不过也真是挺凶狠，杀了不少人。幸好我们村里人团结，否则也完了。” 众人说笑得热闹，偶尔望向李老二等人，也是满眼的盼望。 很快，李老二就把众人的工钱算清楚了，一并发放下去，又要了工匠们的名字，打算刻在石碑上。 轮到严公子这里，村长打算给严公子八十八两银子做工钱，讨个好彩头，但严公子却是死活不要。 “我过来的时候就说好了，不要工钱，我就是喜欢建房子！再说，村长大叔不是还给我留了一间房吗，这也是我半个家，谁给家里干活还要工钱啊！” 村人无法，只能暂时给他存着，打算等周大人过来再说。 第一百七十八章 回来的刚刚好！ 山谷那边忙着，佳音也不清闲，空间里的苗圃，在挪移完了西瓜秧之后，她又种了香瓜籽。 说实话，她都没指望会出苗，毕竟香瓜籽是她以前甩在土墙上的，都不知道几年了，干瘪的不像样子。抠下来扔进苗圃，只不过是试试。 没想到，神奇的苗圃，再一次给了她满满的偏爱。 河滩地上，种了寒瓜种花生，种了花生又种地瓜，最后剩下四五亩，正好就给了香瓜。 有叶公子这块金字招牌，村里谁也没觉得哪里古怪，都是小心翼翼伺候着，哪怕建设山谷和新村这么累，也没让瓜田里长一根野草。 如今苗圃里，正长着的是各色花苗，矮牵牛啊，万寿菊啊，凤尾花啊，还有三角梅，都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是美丽又好照管的。 前世，她收集了这些花种，本来想装点一下小院，结果犯懒扔在了脑后，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特别是三角梅，种下去，两三年就成气候了。 开花时间长，花朵繁茂，远远看去，像一面花墙。 若是种在热泉旁边的山壁上，配上瀑布，一定美疯了。 当晚，冬梅又轻车熟路的跑了一趟山谷。 早起时候，众人就多了一个活计，种花！ 矮牵牛是难得的深绯色，万寿菊更是黄的耀眼，凤尾花红的灿烂，看的所有人都是欢喜。 严公子更是满山谷的走动，招呼大伙儿往各处栽种。 最后整体一看，山谷更添了几分美丽和生动。 第二日，石碑也刻好了。 正面刻了碎金滩三个大字，下边写了对朝廷赏赐如此宝地的感恩之心。背面则是周大人，严公子，还有众多工匠的名讳，工整又清晰。 所有工匠即便已经拿到了工钱，依旧又赶来，特意摸摸这石碑。 村人们尽力准备了酒菜，留他们吃了一顿饭，算是答谢宴。 工匠们都喝的半醉，要知道他们以往干活，干好了是应该的，错了就要挨骂扣银钱。 像这般被尊重，甚至被刻上石碑，扬名天下的机会，仅此一次而已。 严公子也喝多了，爬上马车一定要回城，也不知道是不是找家里人炫耀去了。 山谷被彻底封闭起来，只等新村迁居之后，就可以开业了。 这几日已经有人陆续来下了定金，打算第一日就要光顾。 温泉山谷里，小院四座，木屋十二座，全都被定空了。 村人简直高兴疯了，可以预见，粮食和银子就要哗啦啦流进口袋了。 各家妇人们还有一个大活计，就是做针线。 虽然过来游玩的贵客们都会自己带行李，但也要备着有人没准备。还有各种软垫，蒲团，简单的用物、茶具等等。 但更让众人忙碌的，还是明日的温居酒席。 崔夫人特意让人买了一头猪，还有二十坛子酒，算是她的温居贺礼。 村人真是高兴又好笑，因为崔夫人的院子也是新搬迁的啊，这是自己给自己送礼了。 但自家人，计较那么多就好像生分了。 所以，村长做主收下，其余就什么都不用崔夫人张罗，只管邀请客人就成。 崔夫人没有父母亲人，只写了帖子，请了刘老爷子和刘志恒父子。 毕竟以后她打算在这里常住，想着他们过来走动看看，自然也能放心一些。 至于温先生，那是自家人，根本不用请。 甚至温先生还出面去请了周大人和他的几个属下，都是当初到山谷帮忙测量干活的。 另外，大槐树村和小王村的里正也不能落下。 这么拼拼凑凑，贵客居然也有两桌子了。 村长发话，酒席开在李家，一来宽敞，二来体面，三也是向所有人表明，李家是新村以后的领头人。 李老太也没拒绝，毕竟李老二以后会接村长的班儿，就当提前适应一下了。 第二天，天色不等亮起来，各家的当家人就把放在门外的铁锅，搬到了灶间，代表彻底进了新家，开始新生活了。 李家人多，大锅小锅各两口，灶间足足四个灶眼儿，也是忙了好一会儿才安好。 崔夫人买下的那口大肥猪，被扔到了李家门外的案板上，只等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献出一身肥肉为乔迁宴添菜了。 淘气小子永远不会老实，不知道哪个居然扯了树枝去捅肥猪的肚子。 肥猪一个奋起，带着绳子就跌跌撞撞跑了。 淘气小子们吓得嗷嗷叫，追上去又拦不住，等大人们听到动静出来，气得叫骂。 幸好远处跑来一队人马，二三十人的样子。 当先那个正是叶公子，他摘下长刀，一弯腰，刀鞘就敲在肥猪头上，肥猪嗷的一声昏死过去了。 淘气小子们忍不住欢呼起来，村人们也都是笑。 “侯爷回来了！” “叶公子回来了！” 很快，老人家和妇人们也都跑了出来，各个都是满脸笑。 叶公子一身的尘土和疲惫，瞬间就被这些真诚的笑脸融化了。 佳音高兴坏了，张着手喊着，“叔叔，叶叔叔！” 叶公子也想抱抱她，但又怕身上血腥味道没散去，带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于是，他轻轻揉揉小丫头的脑袋，同村长等人说道，“这是家里要摆乔迁宴席？” “是啊，叶公子，还以为你赶不上了呢，没想到回来的刚刚好。” “咱们今日杀猪，公子留下吃完肉再回京都吧！” “公子，你的院子都收拾好了，住几晚再走就更好了！” 众人七嘴八舌，纷纷高声挽留。 叶公子就道，“那我去洗洗澡换个衣衫，咱们今日庆贺一下，明日再进京！” “好啊，好啊，公子去山谷里洗热泉！山谷里都收拾好了，像仙境一样漂亮！” 村长亲自带了叶公子等人去山谷，就像同家长显摆玩具的孩子一样，惹得众人都是笑。 等叶公子他们回来的时候，猪已经杀好下锅了，鸡鱼也都炖上了。 贵客们纷纷上门，大槐树村和小王村的里正一人带了一只鸡，外加一篮子菜，这在乡间已经是很重的礼了。 温先生同周大人等人一起到的，周大人和属下凑银子买了不少棉花和细布，正好是村里如今需要的。 待得刘老爷子和刘志恒父子俩过来，直接就多赶了一辆马车，送了二百斤细粮，二百斤粗粮。 这不算贵重，却是最实惠的，村里人都是高高兴兴收了。 酒席还没开，众人就去山谷里游玩。 对着大变样子的山谷，人人都是赞叹不已。 就是周大人想起妻弟在家里又被打击贬低，他也第一次觉得，他许该为妻弟说句公道话。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读书真的不是唯一出路。 正是热闹的时候，又有马车进了山谷，居然是郭老先生带了侄儿郭青。 众人见他们不请自来，有些意外，但也是赶紧迎接。 三更奉上，打滚求催更和五星好评啊，花花努力码字中。 第一百七十九章 胖也不犯法！ 李老四和刘镖头，还有温先生等，帮众人介绍。 村长等听说是郭家人，都是心生怜悯，又不想勾起郭老先生的伤心事，就虚虚寒暄几句。 不想这些落在郭老先生眼里，倒成了另外一个意思。 刘老爷子上前邀请郭老先生，“郭兄，走啊，一起进去走走。难得有这么好的地方，过几日邀请几个好友，咱们来赏景喝酒。” 郭老先生勉强笑了，应道，“好啊，我那里还有两坛子好酒，到时候一起带过来。” 众人重新返回山谷里，凉亭里坐着喝口茶，栈桥上走走，潭水边洗把脸，都是高兴放松。 只有郭青有些上蹿下跳的样子，这里看看，那里翻翻，就是锁门的各处小院和木屋都要推开瞄两眼。 这多少有些失礼，没眼色，惹得村长等人都是皱眉。 倒是温先生心里有数，寻个机会，他就拉了叶公子落在后边，多说了几句。 叶公子听得脸色冰冷，低声说道，“若是他们当真在今日挑破，也不必顾忌，尽管说个清楚。对别人的怜悯，就是对自己残忍！” 温先生望向前边的郭老先生，轻轻叹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太过可怜。本以为事情已经过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可见好人是不能做啊！” 说罢，他又指指这美轮美奂的山谷,“说到底，还是财帛动人心，这地方太扎眼了，是个人都想抢过去。” 叶公子冷哼，“想伸手就要做好被剁手的准备。” 温先生被他身上突然爆发的杀气，惊得心头一缩，赶紧劝着，“事情说开就好了。” “不行，最好斩草除根，杀鸡儆猴，否则以后这样事情少不了。”叶公子抬手，喊了两个亲兵上前，吩咐了两句。 亲兵行礼，扭头就走了... 很快，有村人跑来报信，“酒席准备好了，请贵客们回去吃饭了。” 村长大叔笑呵呵招呼，“刘老爷子，郭先生，咱们回去吧。若是喜欢这里的景色，以后就常来，绝对不收你们银子。” “哎呀，那我可要来多住几日，这便宜不能不占!”刘老爷子玩笑，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一边说话一边往谷外走。 今天天气尤其好，天空蔚蓝，万里无云，因为没到盛夏，太阳也没那么晒，反倒是微风很暖。 李家堂屋里开了两桌儿，招待贵客。 院子里也摆了八桌儿，大半坐了村里的老少爷们儿，也有两桌儿是老太太们带了各家孩子。 妇人们扎着围裙，带着袖套，就是头上都包了布巾，拾掇的干净整齐。 一队人手跟了陶红英在灶间，洗菜切菜，煎炒烹炸。 一队则跟着赵玉茹，负责端菜，摆碗筷，抱酒坛子，盛饭。 众人进门时候，见得这般热闹，都忍不住笑开了脸。 日子其实不在有多少钱，就是要热热闹闹，红红火火才好。 刘老爷子扫了一眼站在廊檐下的侄女，突然就觉得她在这里常住也不错。 崔夫人正抱了佳音，佳音抓了一块点心先垫垫肚子，点心碎屑掉在衣衫上，她赶紧捏起来吃掉。 刘老爷子正好走过来，看的忍不住笑了，“福妞喜欢吃蝴蝶酥啊，下次过来多给你买两盒。” 佳音立刻笑开了脸，伸手抱了刘老爷子，把手里的蝴蝶酥递给他，“爷爷吃！” 刘老爷子笑的眉毛都要飞起来了，没想到上次只见过一次面，这孩子居然对他如此亲近，要知道家里的孙儿孙女每次见了他都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跑出多远。 他小心颠颠怀里的胖丫头，真是越看越喜欢。 今日佳音穿的是新衣裙，是崔夫人这几日闲着无事，用细软的棉布料缝的。 绯色的斜襟衫子，前襟绣了花朵和蝴蝶，活灵活现。而鹅黄色的裙子上则蹲了一只猫咪，眼睛正望着那几只蝴蝶，好似随时都要扑上去戏耍，满是童趣又精致。 佳音本就白胖可爱，大眼睛长睫毛，这么一打扮就更添了几分灵秀。 温先生走过来，也忍不住摸摸她头上的朝天辫，细软的小头发，扎了红绸带，让人心里也跟着甜软起来。 他下意识望向崔夫人，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带了几分红。 刘老爷子许是嗓子不舒服，干咳一声，把佳音递给了崔夫人。 很快，众人落座。 叶公子坐了主位，村长和李老二陪着刘老爷子父子，温先生和周大人，郭老先生和郭青，还有张神医，一起做了主桌。 另一桌，赵叔等几位老爷子，还有刘镖头和李老三、李老四，陪着两个里正和几个周大人的下属。 两个里正不但没有挑理，反倒很是兴奋。 他们方才在山谷里可是小心问了几句，知道主桌那几人，都是当过大官的，还有开学院的，他们可是惊了一跳。 别说，做隔壁桌儿吃个饭，就是让他们在院子外边看看，回去之后也够吹嘘几年了。 陶红英的手艺一直不错，先前更是做过上灶师傅，可惜从北到南这一路，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如今，家里杀了猪，鸡鱼蛋菜也是买了不少，她终于可以大展身手了。 红烧肉，四喜丸子，肉沫酿豆腐，酱脊骨，小鸡炖蘑菇，排骨炖萝卜，熘肝尖，还有必不可少的鲤鱼跃龙门，外加一小陶盆地道的杀猪菜，整整九个菜，取长长久久的彩头。 这酒席可是太丰盛了，惊得两个里正都不敢下筷子。 就是刘老爷子也好奇问道，“这是在城里请厨子了？” 村长得意应道，“没有，这上灶的厨子是李家老四的媳妇，也是福妞她娘，祖上出过御厨的。我们老家那边，她在十里八村上灶都很有名气。” “哎呀，怪不得福妞长得这么好，原来是有个手艺好的娘啊。”刘老爷子笑道，惹得众人都是望向李老太怀里的佳音。 佳音赶紧捂了小脸，她就是贪吃了一些，也不犯法啊。 胖怎么了，也没偷吃谁家大米啊！ 众人见小丫头羞得小脸红了，越发哈哈笑了起来。 叶公子也是笑，抱过胖丫头，安放在怀里，招呼众人道，“动筷子吧，菜要凉了。” 说着话，他夹了一块排骨放到了佳音面前的碗里。 佳音眉开眼笑，立刻捧着啃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好人不能做！ 众人边吃边说话，也满了酒碗，几口下肚，就越发热闹起来。 叶公子是个合格的“饲养员”，佳音啃完排骨啃肉丸，累的小牙儿都酸了。 叶公子就帮她摘了一碗肉，还盛了几勺汤，把佳音喂得小肚子溜圆。 不得不说，陶红英的手艺太好了。 无论是贵客，还是村里众人都是吃的赞不绝口。 人人都是吃了大半饱，才频频端起酒碗。 刘老爷子正色谢过村长和李家，请他们以后多多照顾侄女。 虽然没有血缘，但他同过世的崔大学士亲如兄弟，崔大学士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他无论如何也要护好。 否则它日九泉之下，没法同兄弟交代。 众人自然应了，李老二更是说道，“我家家仁拜师温先生，继承的就是崔大学士衣钵，崔夫人是大学士唯一的女儿，家仁以后自然要孝养崔夫人到老。 “同样，我们兄弟几个也把崔夫人当亲姐妹看待，即便我们家只是普通农户，无权无势，但也绝对不会让崔夫人受委屈。” 崔夫人同李老太都吃过饭，这会儿坐在旁边听众人说话。 崔夫人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儿，李老太拍拍她的手，嗔怪道，“哭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就是佳音都爬下叶公子的膝头，跑去抱住了崔夫人的大腿，脆生生喊着：“我长大了养师姑！” 崔夫人弯腰抱了她，笑着亲了一口，“行，师姑等着你养老。” 众人都是笑起来，刘老爷子父子举起酒碗，敬了李家和全村老少爷们。 村人们都是受宠若惊，纷纷干了酒碗。 一方愿意亲近，一方觉得荣幸，两好合一好的事，这院里的气氛也就更融洽了。 酒坛子又开了两个，众人也是越喝越高兴。 有人问起江北的蛮人，叶公子捡着能说的，说了几句。 众人都是心惊，幸好他们拼了命走出大山，来了江南，否则这会儿早就喂了蛮人的刀头。 叶公子说道，“暂时只能偏安一隅了，待得国力强盛，总有杀退蛮人，夺回河山的一日。” 众人都是点头，举碗高喊，“杀蛮人，夺河山！” 郭老先生同样端了酒碗，一口喝干。 刘老爷子怕他身体受不住，小声劝着，“郭兄，就是高兴也少喝两口吧，以后还有机会。” 郭老先生苦笑点头，但他面前的酒碗还是频频被端起。 刘老爷子以为他是见了李家儿孙满堂，心里难受，索性也不劝了。 倒是郭青，一口酒都没喝，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好似带了几分算计。 日头西斜时候，酒席才算散了，众人都带了几分醉意。 两个里正当先告辞离开了，他们家里的后生赶了牛车，倒也不用惦记。 紧接着周大人带了下属们也告辞了，温先生带了李老二送到门前。 李老二特意拿了一小袋银子，“周大人，这是严公子的工钱。原本应该亲手给他，但我们找不到他，只能请周大人代劳了。” 周大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银子，笑道，“我家夫人见到弟弟凭自己本事赚的银子，一定会很高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温先生和李老二都不好劝说，只说道，“大人以后一定带家里人来玩儿。” 周大人欣然应下，这才离开。 村里人忙着拾掇碗筷，撤桌椅，眨眼间院子就恢复了原样。 因为还有客人没离开，所以众人都靠着墙根坐了，一边醒酒一边说闲话。 屋子里，刘老爷子也想回去了，但郭老先生不起身，他也只能陪着。 郭老先生醉得厉害，端茶碗都有些找不到嘴了。 这模样实在有些失态，刘老爷子就劝道：“郭兄，我们回去吧？年岁不饶人啊，醉的这么厉害，没有那两日可缓不过来。” 郭老先生不等说话，郭青倒是先开口了。 “刘老爷子，您就别在中间掺和了，我们还有话没说，还有事情没掰扯清楚，当然不能离开。您这么帮着撵人，可是要同流合污啊。” 同流合污？ 刘老爷子当时就冷了脸，呵斥道：“这是什么话？你们今日难道不是来道贺，是来找麻烦的？” 郭青得意抬了下巴，“我们不是找麻烦，我们是讨公道！” 这话让所有人都皱了眉头，村长当时就握紧了烟袋锅，“那好，我们倒是要听听，你们吃了我们家的酒菜，站在我们家的地盘，突然翻脸，又讨的什么公道！” 郭青扫了一眼大伯，见他没吭声，这是默许了他做先锋，于是他就越发高声嚷了起来。 “当然是说说我几个哥哥嫂子侄儿们是怎么死的？你们说是山匪杀了他们，但为什么他们带的藏书在你们这里?还有你们一群泥腿子，饭都吃不上逃到这里来，又是哪来的银子建这个温泉庄子？说不得，就是见财起意，杀了我大哥他们！” “你放屁！”村长气得当时就跳了起来，手里的烟袋锅用力挥着，“明明是山匪杀人，我们帮忙安葬！好心没有好报，如今还要被你们反咬一口！早知道就不管你们一家，让狼啃了尸首才好！” 李老二和李老四刘镖头几个都是黑了脸，原本以为郭家的事已经圆满结束了，没想到他们好心办坏事，反倒成了杀人凶手！ 温先生沉默不语，崔夫人也是气得哆嗦。 佳音手里的桂花糖也不啃了，望向郭青，心里无比的厌恶。 这一段时日的安静，她还以为当日是多心了。 没想到这爷俩儿居然真是把他们全村认作仇人了！ 门外众人听到动静，也都聚到了门口，人人都是恼怒。 郭青没想到众人会这么团结，吓了一跳，但话已经说出去了，后悔也晚了，更何况他还有所图。 于是，他越发提高嗓门，嚷嚷个没完。 “怎么着，你们被揭破了坏事，还想杀人灭口啊？告诉你们，我在府衙可是有不少好友，我提前安排好了，日落西山之时，见不到我，他们就要来抓你们问罪。” 李老四冷冷瞪着他，“你以为我们是吓大的？我就问你，你说我们杀了郭家人，你有什么证据？说不出个一二三，老子就卸了你的脑袋，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第一百八十一章 别怪我没提醒你！ 郭青心里发怵，两步退到郭老先生身后。 “还要什么证据？你们那山谷就是证据！我找人问过了，那山谷修建花了一千多两银子。你们一群逃荒的泥腿子，饿不死就是运气了，哪来的银子修山谷？说不得，就是抢了我大哥他们的银子！你们就是吃人血馒头，踩着我大哥他们的命才有今天的好日子！” 李老二扭身回屋，拿了账册，直接拍在桌子上。 “当初，我们在山匪窝里，确实得了几袋子粮食和二百多两银子。但不见得这银子就是你们郭家人的！而且，我们保下了你们郭家的藏书，安葬了郭家十二口，就算粮食和银子都是郭家的，那我们说出去也占理。那是我们该得的报酬！ “说起建温泉山谷，用的一千多两，除了这二百两，其余都是崔夫人和侯爷帮忙凑的。所有进出账目都在这里，不信你们可以查看。” 听得李老二抬出了侯爷和崔夫人，郭青有些收敛，但还是梗着脖子争辩，“这是你们的账目，当然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了！侯爷和崔夫人也都是你们自己人，当然也要向着你们说话！” “好，那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去府衙说理？走，我们奉陪到底！”李老二也烦了，上手要扯了郭青出门。 村人们也跟着吆喝，“对，去府衙，实在不成去告御状！我就不信，天下还没有说理的地方了！救人还救出错了，以后谁还敢做好事！” 郭青有些怕了，躲过李老二拉扯，嚷道，“也不用去府衙，谁都没证据，谁也说不出理来。解决这事也容易，你们拿了我们郭家的银子建了温泉山庄，那把庄子赔给我们家就行了！” 众人都是听得恍然大悟，满脸鄙夷。 什么讨公道，什么求心安，不过是看着他们的聚宝盆眼红，跑来争抢的！ 就是刘老爷子都是失望无比，望向郭老先生，“山长，你也觉得大伙当初杀了你的儿孙，夺了钱财？如今建了这个温泉庄子，就该还给你们郭家？” 郭老先生红着眼睛，眼神有些呆滞，两行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 “我只想知道，我郭家儿孙都是怎么死的！是被山匪杀了，还是含冤九泉？至于山庄，人都死了，我要之何用！” “不，大伯，你要了没用，可以给文浩啊。文浩爹娘都没了，多个产业傍身，起码以后吃穿不愁啊！” 郭青生怕老先生反悔，凑在跟前，急忙劝着。 李老四和刘镖头，还有村长和崔夫人，互相看了看，都是神色复杂的点了头。 李老四走到门前吆喝，“当初去杀过山匪的兄弟，都进来。” 立刻，二十多青壮就挤满了屋子。 吴老三和琼嫂子也是默默挪步，站在了最前边。 李老四扫了一眼郭老先生，眼底带了几分怜悯，但更多是恼怒。 “我们原本是心软，不想郭家太过伤心，所以隐瞒了一些细节。但既然老先生心生怀疑，我们也就不做这多余事了。” 他指了吴老三和琼嫂子，又道，“当初我们是因为山匪绑了孩子才寻了过去，这两位一个是孩子的爹，一个是崔夫人的贴身仆妇，他们都是当日亲眼所见之人，就让他们先说个清楚！” 说罢，他退到一边，琼嫂子还好，吴老三可是生气，也顾不得那么多，开口就骂道：“你们郭家可真是没良心，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吗？亏得我们当初，还拼着命去杀山匪，废了那么多力气去把你们郭家人挖坑下葬！” 他气得脸色通红，噼里啪啦就说开了。 从发现孩子没了，到山匪传信，再到摸去山寨，仔仔细细，听得所有人都是跟着紧张。 一直到说起郭家男人们被剥光了衣衫挂在树上，冻成冰棍儿！ 郭老先生忍不住了，脸色煞白，喃喃自语，“不，不！” 李老二心里冷笑，催促道，“继续说。” 琼嫂子开口，把如何跳进院子去下毒说了一遍。 李老四紧接着说起抓舌头问话，进门先去地窖救孩子，“我下了地窖，点火照亮，最先看到的是四个抱在一起的孩子，已经冻死很久了，全身青黑。狗剩儿也在发热，我就抱了他先上去了。 刘镖头也站了出来，“正房里的几个山匪是领头的，他们没有中毒，这时候出来发现我们，就打在一处了。我和老四，还有家义刘扬，甚至是吴三叔，拼了命才算把他们杀了。本来以为屋里没人了，但家义和刘扬去隔壁屋子，发现了四个女人，还都活着。” 他停了一下，望向郭老先生，眼神复杂。 郭老先生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好像有什么在告诉他，不能再听了。 但郭青却以为抓到了把柄，吆喝着：“一定是我几个嫂嫂？他们都活着？那她们人呢，是不是被你们杀了！” 刘镖头却摇头，一字一句说道，“她们是活着，但衣不遮体，而且被山匪日夜凌辱了很多天，神智已经不清醒了。见到我们，以为我们也是山匪，所以一直磕头恳求，她们可以献出身体，但要我们放过那几个已经冻死的孩子！” 衣不蔽体？凌辱多日？ 郭老先生脑子好像有什么爆炸了，炸得他一翻白眼就昏死了过去！ 郭青吓坏了，赶紧扶了老先生，嚷着，“大夫呢，快救人啊！” 可惜，张老神医依旧坐着喝茶，根本不愿动地方。 “我是大夫，但只救人不救白眼狼！” 佳音听得恨不得给老爷子拍手，说的太好了！ 方才虽然郭老先生没有指责众人，却是怀疑众人杀了他儿孙。 真让人心寒！ 这个时候，不落井下石嘲笑就不错了，谁还会为他的死活费心啊。 到底还是刘老爷子，心里存了一点儿同情，伸手掐了老先生的人中。 郭老先生悠悠醒来，眼泪泉水一样流淌，“不可能，不可能是这样……” 刘镖头却没有停下，继续说道，“我们都是男子，不好上前，所以是琼嫂子安抚她们，又把冻死的孩子抱进屋子。我们忙着处理山匪的尸体，突然发现屋门关了，我们去敲门，但那几个女子已经吊死了！” 郭青听到这里，神色居然带了几分欢喜，就是郭老先生好似都松了一口气。 刘老爷子看在眼里，沉默了一瞬，彻底退到了旁边。 三更奉上，我家窗外大风起码九级，好恐怖，居然还断网，终于赶上更新了，求催更求五星好评，各种求，谢谢宝宝们！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下跪赔罪 众人也不瞎，自然也把这爷俩儿的神色看个清楚。 除了小孩子，男女老少都是惊讶，转而更是对郭家鄙夷之极。 那几个女子，都是郭家的儿媳或者是女儿，遭遇这样的惨事，他们这些外人都同情心疼，恨不得替她们报仇雪恨，或者遗憾当初疏忽了，没有把她们救下来。 结果，郭老先生和郭青，这两个她们的亲人，却嫌弃她们被山匪糟蹋，毁了清白贞洁。对她们的自杀，不但不心疼，居然是...轻松！ 怪不得，那些女子那么干脆的吊死了。许是她们心里更清楚，就算活下去，也回不了家。 佳音心头发冷，抱紧了李老太的大腿，李老太赶紧把孙女搂在怀里，大手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小声安慰着，“福妞不怕，任何时候都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能报仇，才能过更好的日子。”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没有说话，心里无比的庆幸。 若是她遭遇那样的惨事，她的奶奶爹娘家人，一定不会这么让人心寒。 刘老爷子同儿子对视一眼，轻轻摇头。 刘志恒会意，家里以后不会同郭家走太近了，情面上过得去，点头之交就好。 这样的人家，对自家人尚且如此冷酷，名声比儿媳和女儿的命都重要。 那谁还能指望从他们这里换到真心实意？ 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都是读书人，今日之事可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流民出身的新村人，善良勇敢，热情正直。 百年书香门第的郭家却是如此厚颜无耻，冷酷无情！ 许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不好，郭老先生干咳两声，假意抹了两把眼睛。 郭青立刻嚷道，“那藏书呢，你们怎么说？那可是泰华书院的珍宝，我大哥他们无论任何时候都会带在身边，怎么到你们手里的？” 刘镖头冷冷扫了他一眼，应道，“杀了山匪，安葬了郭家人之后，我们怕山匪还有同伙，所以，我带了两个小子在山匪窝附近蹲守了两日。” “对，我和家义，跟着爹爹在附近走动。那里离山外的官道，只隔了两座山，我们就想看看外边怎么样了，有没有蛮人。” 抢过话头儿的是刘扬，许是干活累，也许是到了抽条的时候，他瘦了很多，却也长高了，这会儿同家义站在一起，神色很是恼怒。 毕竟他们当日也是拼命杀山匪，而且都受伤了，如今却被冤枉，好心没好报。 家义也是说道，“我们往外翻了一座山，就发现了几个大书箱子。因为我大哥喜欢读书，我们就开了箱子，把书带回山洞了。那些书箱子很沉，显见是山匪觉得不值钱，扔在路边的，同书箱子一处扔着的，还有一些简单行李，我们都没要，应该还在原地呢。” 两人说的详细，还给郭老先生看了他们身上的伤疤。 村人们也是纷纷上前，揭开袖子和外衫，露出各自身上的伤痕。 崔夫人和李老太等人都是赶紧扭开脸，惹得村长赶紧敲烟袋锅，“好了，快放下衣衫，还有女眷呢。” 众人这才气哼哼罢休，但望向郭家爷俩的眼里，满满都是委屈和恼怒。 郭老先生已经后悔了，他今日不该来，也不该寻找什么真相。 因为这些村人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一个两个可以演戏，但这么百十个人，不可能做到如此一致。 几乎可以确定，他冤枉了这些人。 他狠狠瞪了侄儿，有些怨怪侄儿一直说家里人死的委屈，要来讨公道。 郭青心虚，这真是出乎他的算计。 他以为一群泥腿子而已，吓唬几句就会服软，但没想到各个都这么硬气。 他咬咬牙，继续耍无赖，“你们都是一个村子的，自然是事先统一过口径了。谁也不傻，还能承认自己杀人劫财了啊？你们以为说我们郭家女子丢了名节，我们就不追问真相了？ “哼，做梦！你们拿了我大哥他们带的银子，建了这温泉山谷就是事实。说一千道一万，你们还是就凭一张嘴，根本没有证据证明你们没杀人！” 众人都气得咬牙，但李老四和刘镖头几个是知道真相的，于是都望向崔夫人。 崔夫人叹气，想起吊死的几个女子，心里不忍，但这时候也顾不得了。 她转向郭老先生，说道，“老先生，当初你们家里几位女眷上吊之前是写了遗书的，一直放在我这里。原本怕你太伤心，我打算瞒下来，也嘱咐村里人不要多说。 “毕竟她们已经死了，不好让她们的悲惨再被世人当做茶余饭后的闲话笑料。没想到，您行事如此糊涂，那我也不必为郭家留脸面了。” 说着话，她示意琼嫂子拿出一个小匣子。 这是琼嫂子方才特意回隔壁去取的，这会儿匣子打开，血书就露了出来。 温先生却从半路接了过去，亲自展开，呈现在郭老先生面前。 郭老先生一眼就认出是长媳的笔迹，血书上说，他们遭遇山匪，孩子丈夫都死了，她们也不打算活了。 若是它日这血书送到家人面前，请家人们感谢这些救命的村人，照顾好小儿子文浩，也记得有机会时候把她们的骸骨带回去。 郭老先生看的眼泪再次模糊了眼睛，虽然他更看重郭家的名声，但又怎么会忘了儿媳和女儿的孝顺贴心。 当初他过来访友，顺道带了小孙儿来求医，哪里想到，一分别就是生死之隔！ “呜呜，我们郭家教书育人，从不行恶事，怎么要遭如此恶难！” 行将就木的老人，哭得如此凄惨，让人看的忍不住心酸。 但在场众人，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冷着脸，不再愿意给半分同情。 郭青还想拿过血书，温先生却收了回去。 等着郭老先生渐渐收了哭声，他高声问道，“老先生，您还要怀疑我们杀人劫财吗？” 郭老先生听他们都不再称呼自己山长，知道今日自己是彻底折了颜面。 幸好，他还有一些担当，于是支撑起身，跪倒在地，同众人磕头认错。 “各位恩人，今日是我老糊涂了，一时多心，冤枉了各位。待过几日，我定然带厚礼前来赔罪。还请各位体谅我因为全家被害，完全昏了头...” 村人们纷纷避让，不愿接受一个老人磕头，但却也没一个开口说原谅。 郭老先生眼里带了三分祈求，望向刘老爷子，刘老爷子却装作看不见。 一时，屋里气氛很是尴尬。 郭青没有跪下，这会儿恼怒瞪向崔夫人和温先生。 怨怪他们偏向村人，毁了他的发财路！ 第一百八十三章 简直是自取其辱！ 一直沉默的叶公子，这时候却开了口，“郭先生先起来吧！” 郭老先生赶紧就坡下驴，踉跄着站起。 他也不好在再让村里人说原谅，一脸羞愧的行礼，就要灰溜溜告辞。 但叶公子却高声说道，“谁让你们走了？你们不是要找害死家人的凶手吗？如今知道不是我这些乡亲，就不再继续追究了？那是不是老先生就是欺负我这些乡亲没有人撑腰，想要图谋他们辛苦建起的温泉山谷？” 郭老先生尴尬，赶紧摇头，“不，不，侯爷，是我老糊涂了，都是误会。我对温泉山谷，没有任何图谋之意。” “那就坐下！”叶公子冷冷呵斥，“本侯今日就帮你找出真正的凶手。” 郭老先生不知为何，心里又突然有了先前那种不好的预感，下意识就开口拒绝，“不，不劳烦侯爷了...” 可惜，叶公子根本不听他的，直接问起众人，“当初你们偷袭山匪的时候，那些山匪看着如何，是流民趁乱行凶吗？” “不是，”李老四立刻应道，“那些山匪都是青壮，而且身手很好，绝对不是流民。他们的住处也是临时在山里寻的，不像长期盘踞在那里，倒像是外边过来的。” 叶公子点头，又问道，“那你们在山匪窝里，除了郭家人和行李，还发现其他遭殃的路人，或者发现旁人标记的财物了吗？” “没有！”这次几乎大半村人都一起应声。 说起这个他们也很奇怪。 “叶公子不说，我们也没多想，这时候仔细想想，那山匪窝也太干净了，甚至那院子周围都没有任何其余人的尸体，好像只害了郭家人。” “是啊，看那意思，郭家的男人是抓回去就直接吊在树上了，孩子也是直接扔到地窖，根本没给过任何吃喝，除了女人留下...嗯，被那个！山匪是一点没留情，没犹豫，就是要把郭家人都弄死！”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当日都觉得蹊跷了。 郭老先生软着腿，一屁股坐回椅子，脸色白的像纸。 倒是郭青眼珠子乱转，慌忙辩解，“兴许是山匪在别处流窜过去的，我大哥他们倒霉，不小心赶上了。山匪还来不及去劫旁人，就被你们杀了呢！” 这般说着，他好似给自己找到了底气，又道，“我们已经不怀疑你们杀人劫财了，你们还要找人泼脏水，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可跟你们说，我大伯身体不好，吓到他，你们可赔不起？” 李老四冷哼，“这会儿知道心疼你大伯了，方才撺掇他污蔑我们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拦着呢？” “就是，少装大尾巴狼！既然掰扯一次，咱们今日就彻底掰扯清楚！”刘镖头也是高声呵斥，气得郭青咬牙切齿。 叶公子又问道，“郭老先生，你们郭家也算京都有名的书香门第了，家产自然也丰厚，仆从众多。既然南迁，定然是要带很多车马和仆从吧？ “但为什么山匪窝里，只有你的儿子儿媳和孩子，并没有一个仆人仆妇？难道山匪害人，还会专门挑选当主子的吗？难道仆妇里就没有一个丫鬟貌美，不会让山匪起色心吗？” 郭老先生脸色更白，双手已经控制不住开始哆嗦了。 难道真是有人蓄意害了他的儿孙！ 郭青额头也见了薄汗，强撑着嚷道，“兴许是山匪想抓了主子，讨要赎金呢，只不过发现我大伯在江南，失望之下才杀人呢。” “这个好办啊，郭家那么多仆从，不可能一个都没活着到江南，找一个出来，问几句，自然就清楚了。”李老二突然开口应道，“说不得新都这附近就有人留下，咱们明日就出去打听。郭家这么有名，打听起来应该不难。” 郭青已经急得在擦汗了，满脑子想着怎么让这泥腿子不要去打听，不想温先生却轻飘飘来了一句。 “前几日我要买仆从，碰巧寻到一个郭家旧仆。原本怕老先生触景生情，不打算提及，没想到今日却是派上用场了。” 众人都望向温先生，村人当然是惊喜，刘老爷子父子则是刮目相看。 郭老先生就想的多了，温先生这是早有准备，甚至知道很多内情，只不过为他考虑，一直在瞒着。 倒是他恩将仇报，主动跑来挑破了这一切，简直自取其辱！ 很快，一个三十多岁的仆妇就被带了上来，一见郭老先生，她就扑倒在地，放声大哭。 “老太爷恕罪，呜呜，不是我扔下主子逃跑了，是那些山匪只捡主子们绑了，我们想上前，山匪就拎刀砍人，郭大郭三他们都被砍死了，我怕死，我不敢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把老爷夫人和少爷都带走了！” 妇人还算是个有良心的，许是这事折磨她很久了，这会儿见到老主子就全说了出来。 她们原本赶路，虽然出来晚了，没赶上大队，但流民依旧很多，路上很热闹。 那些山匪就好像认识他们一般，突然冲出来就开始杀人、绑人，抢银子、粮食和行李，然后就进山了。 她们实在无法，不敢追，就把剩下的东西分一分逃命去了。 郭老先生再蠢笨，这会儿也知道，儿孙们真是被人蓄意谋害了。 “到底是谁？我们郭家专心教书育人，根本没有仇家啊！” 老爷子站起身，茫然四顾，好像丢了魂的木偶一样。 温先生叹气，上前两步又道，“老先生，我这里还有一些东西，也许你看了，就有答案了。” 他扫了一眼郭青，就伸手入怀，但不等拿出东西，郭青却撑不住了，兔子一样突然窜了出去。 可惜，李老四和刘镖头都是好手，几乎同时伸脚，把他绊倒在地，狠狠摔在门槛前。 郭青门牙磕掉了两个，嘴唇鼻子都破了，糊了满脸的血。 村人们反应过来，一拥而上。 这个用脚踹，那个扯胳膊，眨眼间就把郭青打的半死，直接绑了起来。 “是不是这小子害人，否则他跑什么？” “估计错不了，就他蹦跶的欢实，我就看他没安好心。” “赶紧绑了，别让他跑了！” 郭青吓懵了，高声求救，“大伯救命啊，我就是心疼大哥他们，想出去找仇人，对、对，我还想回家给大哥他们的牌位上个香！” 可惜，这个时候，已经没人相信他了。 温先生拿出几张单子，放到郭老先生面前。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可怜之人，可恨之处！ “老先生，你这侄儿先前欠下了一千多两的赌债，但在年前突然就还清了。而且他这几月在外边花天酒地，出手阔绰。甚至私下还同友人和风尘女子说起，以后要做学院的山长，继承郭家的衣钵。 “这些都是证据，有赌场伙计的证词，也有风尘女的，你若是不相信就看看吧。” 郭老先生慢慢摇头，脸色如同死灰一般。 他想找出儿孙们惨死的真相，哪里想到，最后找到了侄儿头上。 他已经年迈，小孙儿还小，若是侄儿...他以后要依靠谁？ 他慢慢站起身，环顾四周，深深低头，同众人作揖行礼。 “家门不幸，今日真是劳烦大伙为我们一家费心了。我暂且带他回去处置，改日一定给大伙儿一个交代！” 众人都没吭声，但也没有拦着他。 郭青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但不等他开口，叶公子却冷冷说道，“慢着！” 他轻轻放下手里的茶碗，神色里没什么恼怒之色，却平淡中透着威严。 “郭老先生，我这些乡亲因为好心救了你们郭家子孙，帮忙安葬，帮忙送信，可谓是仁善信义。但你郭家恩将仇报，上门污蔑我这些乡亲杀人劫财，甚至觊觎温泉山谷。 “如今阴谋被揭穿，暴露出你侄儿才是幕后真凶，你就要带人回去处置，这是不是太过想当然了！难道凶手是这些乡亲就要喊打喊杀，是你侄儿就要如此袒护？老先生这么做，是不是欠妥当？” 郭老先生脸色忽青忽白，羞愧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我只是以为，自家事，自家处置...” “老先生错了，自从你怀疑这些乡亲杀人劫财，这件事就不是你们自家的事了。今日人这么多，但凡传出去一丝风声，难道这些乡亲就要因为做了一件好事，而一辈子背负杀人劫财的恶名吗？” 叶公子半点不客气，说出的话好似带了冰碴子，让郭老先生心凉。 但所有村人却是心里暖洋洋，忍不住挺直了腰背。 他们也不是随便能被冤枉的，他们也有人撑腰！ 郭老先生无法，只能问道：“那以侯爷看，要如何处置？” “当然是公事公办了！”叶公子冲着门口的亲兵点点头，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府衙的捕快走了进来。 他们低眉顺眼给叶公子行了礼，叶公子就道，“今日劳烦你们了，转告你们大人，公事公办就好，改日我再登门道谢！” “不敢，不敢，侯爷为国征战，辛苦之极，这点小事不劳侯爷费心。小人一定把侯爷的话带到！” 那捕头和捕快们再次行礼，姿态摆的很低，但对上郭青可是抬脚就踹，拖着就走。 郭老先生有些怔愣，没想到这事居然要经过官府，而且捕快居然就等在门外！ 他脚下好像钉了钉子，一步也挪不动。 他已经可以预见，这事必定要传扬开。 恩将仇报，识人不清，这八个字将永远刻在他脑门上，甚至死后多年，被人说起，都绕不开这个污点... 郭老先生直接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 这一次可没人给他掐人中了! 到底是刘老爷子不能彻底不管，眼见郭老先生和郭青都被带上了马车，他开口道：“既然赶上了，我们也从头看到尾，就跟去府衙听听审案吧。” 叶公子轻轻点头，温先生就道，“那我也一起去吧，正好人证和物证都在我这里。” 李老四和刘镖头也是上前，“我们也一起去，当初杀山匪，只有我们清楚。” 说着话，他们也上了马车走了。 张神医放下手里的茶碗，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郭家是完蛋喽，这瞎眼老头三番五次昏倒，已经伤了心经，这次就是再醒，后半辈子也是起不来，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了。” 村人们听得叹气，却也不同情。 郭家只剩了一老一小，老的还要瘫了，确实可怜，但可怜人却也有可恨之处啊！ 难道就因为郭家可怜，他们就要白白被冤枉杀人劫财，就要被抢了温泉山谷？ 没有这个道理！ 村长起身，吆喝着村人们，“都散了吧，村里村外的活计都别耽误了啊。该巡逻就巡逻，该守山谷就守山谷，后日山谷就迎客了，咱们的好日子也要来了。” “知道了，村长，您就放心吧。” 村人们应着，纷纷议论着方才之事，结伴走了。 佳音爬到叶公子怀里，满眼都是小星星。 论起杀伐果断，还是要看军侯啊！ 若是叶公子没回来，他们今日也许会澄清污名，也许会揭开郭青的真面目，但郭老先生和郭青，绝对不会有这样的下场！ 李家人也是感慨，纷纷道谢。 “多亏了叶公子，今日这事太突然了。” “是啊，早知道郭家这样，咱们就不该送这个信儿。” “对，藏书都留下，一本都不给他们家！” 李老太怕叶公子太累，劝道，“叶公子要不要睡一会儿，醒醒酒。晚上让红英好好做几个菜，咱们自家聚聚。方才人多，你又顾着佳音，一定没吃好。” 叶公子笑道，“好，听婶子的，在外边什么都不想，就想咱们家的饭菜。我一走就是一个月，这会儿不睡了，出去溜达看看新家什么样。” 佳音立刻抱了他的脖子，笑嘻嘻嚷着，“我带叔叔去！我带叔叔去！” “好，就是带你出去消消食，方才吃太多了。” 叶公子嘴上这么说着，却不舍得佳音走路，依旧抱在怀里，一路出门了。 佳音兴奋的冲着家里人挥着小胖手，惹得家里人都是笑。 众人经历了太多辛苦和煎熬，终于找到了落脚地，而且还得了温泉，建了山庄。 可以说，所有人做梦都能笑醒，也倍加珍惜今日的安稳生活。 因为银子有限，很多条件受制约，但众人却舍得卖力气。 比如村里的道路，是男女老少抬着大石头，一点点砸实的，走上去很是平坦。 每日都有村人扛着扫帚，扫了又扫。 各家院子外，路边，都种了各色野花，加上新隔的篱笆，山村之美，真是画卷一样。 叶公子慢慢走着，逗着佳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一大一小，慢悠悠就到了河滩地，放眼望去，一片绿油油，让人心情大好。 这会儿，太阳正要落山，橘红色的晚霞慢慢洒下，更为田野添了几分艳丽。 村长大叔背手拎着烟袋锅，小心在瓜田里走动，把缠绕一起的藤蔓摘开。 眼见叶公子过来，他就上前笑道，“叶公子，你看这些瓜秧长的多好！你是在哪里寻来这么金贵的东西啊，是不是花了不少银子？” 佳音惊了一跳，差点儿被口水呛到，扭身就抱了叶公子的脖子！ 小伙伴们，今天三更奉上，一边上网课一边写，我脑子要分裂了，求个五星好评和催更啊，花花一定更努力！么么哒！ 第一百八十五章 后怕不已 叶公子愣了一下，醒过神来，就笑道，“大叔，我都是吩咐下边人去找的，所以不太清楚。不过这都是好东西，村里好好种着。这里离京都近，到时候绝对能卖个好价钱。” 村长大叔笑的眯了眼睛，“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块地，白日有半大小子们照看，晚上也安排了巡逻队。” 他指了一下某处小空地，“那边已经拾掇好了，过几日搭个窝棚，老赵他们轮流住过来。瓜秧长的这么好，可不能让谁家不识货的牲畜祸害了。” “行啊，大叔安排就好。有什么为难事，若是我不在，就找叶山两口子。” 叶公子感受到怀里小丫头的紧张，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佳音悄悄松了一口气。 “哎呀，可不好再给你添麻烦了。”村长大叔吧嗒两下烟袋锅，叹气道，“村里这就算彻底落脚了，以后勤快一些，大伙肯出力，也就慢慢扎根了。” 两人闲话几句，叶公子就抱了佳音往山谷那边走。 佳音偷偷瞧瞧叶公子的侧脸，见他没有多问的意思，于是就欢喜起来了，小嘴噼里啪啦说开了。 叶公子慢慢走着，怀里是胖乎乎的小丫头，沉实又压胳膊，说话嫩声嫩气，不时欢喜的摇头晃脑，惹得他也是眼里带了笑。 他喜欢李家人，不只是因为他病重的时候，李家收留并精心照料，也不是这个神奇的小丫头，拿出小药片救了他的命。 而是李家这份安宁和温暖，对他这个半生走在刀口上的人来说，太有吸引力了。 在外边杀敌的时候，受伤的时候，冻饿的时候，他下意识都会想起李家的小院。 想起唠叨的李老太，想起热腾腾的饭菜，想起这个胖乎乎的小丫头…… 佳音见他发呆，神色欢喜却慢慢染上了一点悲凉，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跟着心酸。 于是她闹着要叶公子背着，然后一大一小往家走。 临到院门口，佳音才小心凑到叶公子耳边小声说了一句，“叔叔，等我长大，给你养老，像孝顺我爹娘奶奶一样。好不好？” “好。”叶公子笑了，同样小声问了一句，“福妞要努力赚银子啊，你要养的人越来越多了。” 廊檐下，崔夫人正在张望，见他们回来就招呼道，“侯爷回来了，都要出去找你们了，晚上有蚊子呢，福妞招蚊子，总是咬一身包。” 佳音跳下地，笑着奔向崔夫人，被她接到怀里，就撒娇闹着，“师姑，福妞要吃点心！” 不等崔夫人答应，李老太已经从屋里出来了，“不成，晚上吃点心，容易烂牙。饿了就让你娘给你蒸蛋羹！” 佳音吐吐舌头，冲着奶奶做鬼脸，惹得崔夫人和叶公子都是笑起来。 很快，陶红英就准备好了晚饭。 李老四和刘镖头还没回来，但有温先生在，家里人也不担心他们的吃住。 叶公子带了叶山和冬梅，还有崔夫人带了琼嫂子，都在李家吃饭。 所以男女分开，放了两桌儿。东屋炕上坐女子，而李老二叶公子他们带了家仁家义等几兄弟，坐在堂屋。 陶红英做了四个菜，蒸了白菜猪肉的大蒸饺，配了金黄色的小米粥。 忙碌一天，特别是中午还喝了酒，这时候再吃这样的家常菜，简直太暖胃太舒坦了。 女人们闲话，男人们也是边吃边说，屋里屋外都热闹极了。 佳音坐在她专用的小凳子上，勉强同炕桌一般高，像模像样拿了勺子舀蛋羹，又吃了一个大蒸饺，就撑圆了肚子。 吃过饭，李老太留了叶公子在家里住，他那个院子虽然拾掇了，但总没有自家这边舒坦。 叶公子也欣然同意了，于是晚上西屋大炕可是闹翻天了。 家义和家安家喜都围着叶公子，请他讲讲杀蛮人的故事，就是家仁都握着书，坐到了一旁。 叶公子挑着不那么血腥但很凶险的，讲了几个，听得几个小子不时惊呼，但也热血沸腾。 家义恨不得立刻跟着叶公子去杀敌，李老二立刻给儿子泼冷水，“家里就你和你四叔身手好一些，你去杀蛮人了，只你四叔一个，万一有事也顾不过来啊。再等几年，左右蛮人就在江北，一时半会也杀不完。” 叶公子也是点头，“蛮人已经彻底占领了江北，骑在马上，来去如风，一时半会儿真是杀不完。朝堂上也说十年内能收复河山，已经是乐观的打算了。” 家义倒是没有坚持，如今村里刚落脚，又有温泉山谷这个聚宝盆，人人都眼红。 他就是跟着叶公子走了，也会惦记家里。 一夜无话，叶公子伴着李家小子们的呼噜，睡的也很踏实。 早起吃了一碗骨汤煮的手擀面，就带人往京都去了。 天气实在太好了，坐在屋里总有几分可惜。 于是，李老太就在院子里铺了一块油毡，扔了几个蒲团，老少女人们坐在一起，做针线。 家里的被褥拆洗好了，晒得干透，带了满满的阳光味道。 佳音躺在被子中间，滚来滚去，不时咯咯笑出声。 李老太几个一人守了一边缝着，也是跟着笑。 正这个时候，李老四终于回来了。 老少女子们赶紧把他喊道旁边坐了，问道，“到底怎么样，府衙那边查明白了？” 李老四舀了半瓢冷水喝了，点头应道，“人证物证俱全，郭青也赖不掉，几板子下去就全招了。他就是买通了一伙江湖人，故意截杀了郭家人。事先讲好，截回的银子分他一半。但事情太顺利了，江湖人起了贪心，就地分成两伙，一伙回来了，一伙留在北边纠结了一些山匪，打算继续杀人劫财，但不等继续作恶，就碰到我们了。” 众人都是听得提心吊胆，忍不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好在你们当时很小心，否则也要吃亏了。” “是啊，居然是江湖人，不是山匪。” “这个郭青真是心狠，自家堂哥啊，就这么都杀了。” “人要是贪心，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还是要谢谢张神医，没有他那个毒药，先把那些人毒死大半，咱们村这些后生怎么可能打得过江湖人……” “还有琼嫂子，可是帮了大忙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都是后怕不已。 李老四左右看看，不见张神医就问道，“张神医去哪里了，他可是太神了。郭老先生在路上醒来了，但半边身子不好用了。刘老爷子帮忙送去了医馆，及时施针，但大夫说以后也不能下地走路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手忙脚乱开业忙 “那当然，要不然怎么能叫神医呢。”李老太可是被张神医救过两次命的，对老人家推崇备至。 但想起郭家，她又问道，“那个郭青怎么判的，郭老先生也瘫了，还有个小孙子怎么办呢。” 佳音摸摸荷包里塞着的小木马，也是惦记郭文浩。 李老四应道，“郭青被判了死刑，那些江湖人也在抓捕。郭家不缺银钱，郭老先生也有几个友人，想必以后不会太差，起码能把孩子养大。但郭老先生能坚持多少年，就不知道了。” 众人都是叹气，“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是啊，造孽啊。” “这个郭青实在太缺德了，如今虽然得了报应，但也是害人不浅，郭家那些人也活不过来了。” 李老太突然想起大孙子，又犯了愁，“郭家出事了，不能再开书院了，家仁要去哪里读书呢？” 崔夫人就笑着安慰道，“大娘放心，江南文风兴盛，原本就有不少书院，不会缺了家仁读书的地方。再说还有师兄呢，他肯定会为家仁安排好。” 李老太这才放了心，倒是赵玉茹提起另外一件事，“那些被追查的江湖人，会不会跑来报复咱们村子啊？” 李老四点头，“三嫂放心，温先生也想到这一点，在府衙时候就把咱们村里藏了起来，外人只知道咱们碰巧遇到被害的郭家人，帮忙安葬了，不知道揭穿郭青的是咱们。 “就是这般，郭老先生怀疑咱们杀人劫财，自然也不能明说了，倒是间接帮了他一把。不过，咱们村子也更安全。我和刘镖头去见过村长了，村里这一段还是多加小心，以防万一。” “好，咱们家里也是，孩子们都要告诉一声，不要到处乱跑，让人家钻了空子。” “明天山谷那边迎客，也要多长几个心眼。” 众人商量了几句，做到心里有数就算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不等亮起来，全村人都起来了。 打扫庭院，清扫道路，烧水吃饭，然后就去山谷那边迎客了。 当然，不可能一百多人都挤到山谷里忙活，大半人手还是该去地里的去地里，该去果园的去果园。 山谷里，只有李老二领头，带了家安家喜等十几个半大小子，外加七八个穿戴干净利索的妇人。 日上三竿，第一波客人就到了。 夫妻俩带了一个小姑娘，还有四个奴仆。 七个人给了粮食做门票，然后就被引了进去。 他们定的是个小木屋，说是小木屋，其实空间却不小，足足三间。 一间修了泡澡的石头池子，一间是休息的内室，一间待客起居。 严公子不知道在哪里找来的工匠，手巧之极。 泡澡的屋子有一面窗户，窗上挡了特殊编法的草帘，从内看外边很清楚，水汽也可以逸散出去，但外边却看不到里边一丝一毫。 只要派个仆妇守着窗口，里边的女主人就可以随便泡澡，赏景，看热闹，而不必担心走光。 泡澡池子是青石铺成的，水也是长流水，时刻都会保证温暖和干净。 一进门，半个屋子都是仙雾缭绕，满池的温泉水，真是让人恨不得立刻跳进去。 男人不怕走光失礼，更喜欢宽敞自在，就拿了纱衣去水潭那边。 水潭边有一侧放了不少的大石头，坐上去，泉水正好浸泡到胸口下。 喝茶闲话，晒个太阳，满眼的山花和潭水，别提多惬意了。 另一侧还有几个小小的独木舟，预备给孩子玩耍，因为栓了绳子，只能划几丈远，倒也不怕跑到深水区，发生意外。 这一家四口在谷里闲逛的时候，其余的客人陆续也都来了。 很快，所有小院子和木屋都进了客人。 有人带了很多奴仆，有人就是一主一仆静悄悄的来。 也有人没订木屋和小院儿，只想进来看个新鲜。 李老二只接了三十多个散客，就关了栅栏门。 不是不想收粮食，不想赚钱，但人多就容易生乱子。 特别是整个山谷最核心的就是泡澡，一旦出问题，不是坏了女子名节，就是男子声名尽毁。 幸好，放进去的三十多散客，黄昏时候就会出来，不留宿，定了木屋和小院的客人，就可以在谷里更自在的走走了。 人多了，事情自然也多。 这个小木屋要蚊香，那个小院儿要清水，潭边又要茶水。 家安家喜等淘气小子们，从看瓜老农升职为跑腿伙计，也更忙碌了。 家仁帮着爹爹记账，家义和刘扬就成了淘气小子们的领队。 妇人们负责烧茶水，照料女客。 虽然都是第一次上岗，有些手忙脚乱，但幸好大伙儿都是来休闲的，也没谁特别心急。 茶水晚一会儿，东西送错了，都不会抱怨。 潭水边，男人们并排坐着，褪去了外衣，所有人好似都变成了一个样子，没了高低贵贱之分。 口渴就分享一壶茶，无趣就说说闲话，互相之间倒是有种诡异的亲近。 眼见到了正午时候，有人喊了小伙计，“我们没带厨子和女眷，你们这里可供给饭食？” 不等小伙计说话，就有旁人应道，“对啊，我也想问这件事呢，前日和几个朋友闲话喝茶，听说这碎金滩有御厨后人，手艺相当好，我就盼着尝尝呢！” “是吗，这里还有御厨后人？那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众人都是高兴，纷纷撵着小伙计去问询。 这小伙计正是家安，有人夸赞他娘，他当然高兴，几乎是飞跑到谷口的小屋报信儿。 李老二可是头疼了，本以为客人们会自己带点心和吃食，这般突然要在这里用饭，有些不好安排啊。 他想了想，就让人喊了村长和陶红英过来。 佳音在家无趣，闹着娘亲一起到山谷来看热闹，陶红英有事在忙，就背了闺女一边干活一边哄着。 正这个时候，李老二要陶红英去做厨子，可把佳音高兴坏了。 陶红英无法，嗔怪的拍拍闺女，同李老太说了一声，就去了山谷。 村长是个行动派，已经带人开始垒土灶了，而李老三赶着骡车早就去小王村买食材了。 幸好前日杀猪，还剩了一些猪肉和边角料，这时候能拿来应急。 陶红英当时就列了菜单，都是做法简单，味道好又下饭。 毕竟这里太简陋，不能做太复杂的菜品…… 肉末豆腐，山韭炒鸡蛋，小鸡炖蘑菇，白菜炒木耳，萝卜丸子汤。 今日暂定这五个菜，食材好买，荤素齐全，也可以搭配出四种套餐。 第一百八十七章 出乎意料 甲等套餐，就是米饭配四菜一汤，可供四个人食用，定价一两银子。 乙等套餐，是米饭配一荤一素一汤，足够两人食用，定价五百文。 丙等套餐是米饭加一荤菜和一份赠送的小拌菜，定价一百文。 丁等套餐是粳米小米混合蒸的二米饭，加上一素菜和一份赠送的小拌菜，定价五十文。 这价格是众人商量之后，严格制定的。 甲乙丙是针对客人们的，丁等就是给奴仆预备的。 村长原本觉得青菜不值钱，价格应该定的低一些。 但李老二却坚持，宁可多赠送一些配菜，也不能降价。 因为一旦定了价格，冬日青菜贵了，却不好涨价了。 反倒是作为赠菜的形式，不管多少都会让客人高兴，碎金滩还能落下一个大方好客的名头。 很快，李老三就将菜买了回来。 陶红英瞧着不缺什么，立即带着妇人们开始蒸米饭，而淘气小气们则跑去各处，统计需要需要多少份套餐。 他们跟着李老二断断续续学了一年多的写算，如今可算派上用场了。 飞快的报菜名，报价算账，让客人们又是一番惊奇。 但也有客人嫌弃菜色简单，李老二早有嘱咐，小伙计们就笑道，“因为是第一天迎客，肯定会有所不足，还望客人见谅，以后慢慢就会好了。而且我们大厨的手艺极好，客人保管不会失望。” 客人们也不过一说，倒也不至于揪住不放。 甚至有些刚结识的，一时高兴就凑一起点了甲等套餐。 但这般又出了问题，谁付钱，付多少？ 总之，各种小问题，层出不穷，最后都汇总到了李老二这里。 李老二也是皱眉，他之前做过账房，但也是布庄的账房，不像这般琐碎。 佳音也没管理过温泉浴，但没吃过猪肉，总看过猪走路啊。 她想了想就拿出荷包里的小母马，冲着二伯晃了晃，“二伯，我的小马也要吃草，你记下来，让它付钱。” 李老二听得哭笑不得，抱了侄女亲了亲，脑子里却突然灵光一闪，眼睛亮的厉害。 他来不及放下侄女，就喊了李老三，“老三，老三，你快过来！” 李老三正帮忙烧火，赶紧上前，“二哥有事？” “有，有！你去找几块木头，雕刻一些牌子出来，暂时不用什么花纹，就写简单的序号。比如哪座院子第多少号，或者散客第多少号。这样谁有额外花销，出示牌子记账，等离开时候一起结算。” 李老二越说越兴奋，“以后闲下来，把牌子后边最好再雕刻一些独特标记，方便辨认。” 李老三只是少言寡语，脑子却极聪明，也喜欢木工活儿，他立刻接了这差事，回村去喊了几个后生打下手就忙起来。 另一边陶红英带了妇人们煎炒烹炸，很快就有香味飘进了山谷。 客人们纷纷爬上岸，换衣衫准备吃饭了。 待得把所有套餐送进去，客人们吃的点头夸赞，李老二等人才觉得筋疲力竭。 午后，定了木屋和小院的客人回去午休了，散客们玩到日头西斜，也就离开了。 免不得又要一番手忙搅乱，甚至骡车都出动送客人了。 因为有些散客是雇了马车过来的，回去时候没有马车，总不能走路啊。 忙完这些，又给留宿的客人准备晚饭... 直到一切都忙完，也月上中天，留下人手在谷口守着后，李老二等人才算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村子。 而村长和大半村人都在李家院子等着呢，人人都想知道今日山谷的进项如何。 李老二喝了一碗水，才笑着宣布道，“今日收了粮食三百三十多斤，银钱收了六十多两。” 众人互相看看，都是有些懵，这实在是太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待得反应过来，所有人都是欢呼起来！ “这也太多了！一天就三百多斤粮食，够咱们全村吃三天了。” “还有银子，六十多两，岂不是俩月就回本了！” 村长也是脸上笑开了花，挥着烟袋锅敲敲桌子，示意众人安静，“都小点声，传出去也不怕人家笑话咱们没见过市面。再说了，这只是收的，还没算本钱和大伙儿干活儿的工钱呢！” 李老二也是点头笑道，“本钱确实没扣下来，但利润最少也有四十两。同样，问题是一大堆，都要慢慢解决。” 村长干咳两声，喊着家仁拿了纸笔，“趁着大伙儿都在，生意也开张了。咱们今晚就立个章程！” 众人赶紧点头，往前凑了凑。 村长点了李老二，“我再说一遍，我死了或者老了那一日，咱们村里老二当村长，这事没人反对吧？” “不反对，我们服老二，都听他的！”村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应道。 李老二能写会算，做过掌柜，行事也圆滑，如今更是挑起温泉谷的生意。 这桩桩件件可没人能替代他！ 村长这才说道，“这几日我村里村外的转悠，把咱们村里的活计分了几大块，温泉谷，河滩地，两个山头，外加村里。咱们村里抱团，没人分什么山上地是谁家的，河滩地是谁家的，都在一起干活，好赖也都一起担着。 “但干活可不能糊涂着干，多干多得，少干少得，谁也别占便宜。以后，咱们村里把活计分出三六九等，比如红英和老二这样，扛事多的，挨累多的，就算一等工，拿工分也多。比如扫大街，看庄稼的轻巧活计，工分就少一些。” 有人忍不住问道，“大叔，那铲地除草多少工分，一个工分多少钱啊？” “你着急什么，听我慢慢说啊。”村长瞪眼睛，镇压了心急的后生。 他又说道，“我就是要告诉大伙一声，有这么个事，具体什么活计多少工分，等闲下来，各家当家的跟我一起再研究，总不能让大伙吃亏就是了。” 李老二也是事先听村长说过几句的，这会儿也说道，“我跟村长的意思是，以后整个村子，温泉、山地、河滩地都算在内，进项的一半拿出来做工钱，一半拿出来，按照各家投入分红。 “比如，整个村子一年赚了一千两，那么五百两按照分红走，剩下五百两，正好全村人干活工分加一起是五万，那一个工分就是十文钱。你们家里孩子去看瓜地，三工分，那就是一天赚三十文。” 众人总算听懂了，都是重重点头，也都明白李家和叶公子在让利。 毕竟他们两家投的银子最多，若是大半进项拿出来分红，他们分到银子也会更多。 有人就问道，“村长，这事大伙占便宜了，要不要问问叶公子再决定？” 第一百八十八章 做人要有良心！ 村长摆手，“先前我同叶公子说过了，他说不常在家，都是大伙在张罗村里村外，所以，大伙儿多拿一些，他才高兴。” 村人纷纷应道，“叶公子真是好人。” “叶公子原本就是因为咱们没银子，又要护着咱们山谷不被抢走，才参合进来的。” “咱们以后可别忘了叶公子的好，人家真是不求回报。” “好了，”村长重新抢过话头，“以后天长日久呢，咱们有这份心就记着，总有帮到叶公子的时候。再说正事，咱们也安稳下来了，大伙儿以后不在一起吃饭了。 “村里粮食赶紧分一分，各家顾各家的嘴巴。想吃好一点儿，就多干活，多拿工分，自然日子就好。谁要是偷懒，不干活，只靠分红，那就喝西北风，也没人可怜！” 众人都是笑起来，“大叔可说错了，干活儿就有钱，谁不玩命的干活啊，怎么可能偷懒。” 佳音坐在李老太怀里啃着点心，欢快的踢蹬的小脚丫。 多劳多得，不劳不得，这样真是把全村人捆在一起，力气往一处使的好法子。 这时候的人没有前世那般特立独行，集体意识还是很强大的。大伙都勤快干活，有谁偷懒，那是要被口水淹死的。 所以，倒也不怕有人浑水摸鱼。 最重要是，村里有一个算一个，老老少少都是一起挣过命的，品行有保证！ 众人高兴，多说了几句，直到二更才算散去。 第二日，李老二忙碌之余，把村里的存粮，连同昨日收下的三百斤，都算了出来。 村长按照村里人头，一点点分下去。家里壮劳力多的，就多分点粗粮，老人孩子多的就多给细粮。 总之没人计较，大伙儿都很谦让，一团和气。 待得粮食背到家，烟囱冒了烟儿，也就算了彻底把饭锅分开了。 李老四直接把赵叔等六个老爷子和张神医的那几份粮食，都背回了自家。 赵叔几个随后就追了过去，不肯再跟着李家吃饭了。 原本在清水村，他们的田地是给李家种的，所以跟着李家吃饭，李家受累，但秋日时候也有回报。 如今，村里按照工分拿工钱了，他们六个老家伙身上有残疾，干活肯定是最轻的，工分也是最少的。 还有山谷那边投入的银子，他们加一起才买了一股，过年时候怕是也没什么银子。 这般，再跟着李家吃穿，那就是占李家便宜了。 但李老太却请几人坐下，说的明白。 “几位老兄弟，这事是昨晚家里孩子们一起商量定的。咱们虽然不同姓，但我们落脚清水村的时候，你们可没少帮着我们，就是一路逃荒到这里，你们也是尽心尽力护着我们一家了。 “不能说，有好处的时候就冲上去，如今没有好处了，就让你们拖着断手断脚去挣命刨食了。做人没有这样不讲良心的！" “是啊，赵叔，路上情况特殊，住在哪个山洞就在哪个山洞吃，算是分了几个月的饭锅，如今安稳了，你们还是赶紧回来吧。”李老三也是开口劝说。 李老四也道，“村长家婶子身体不好，隔壁刘家嫂子在山谷干活儿，怕是也顾不上，你们自己也不会做饭啊。” 就是家喜家安都嚷着，“赵爷爷，饭糊了不好吃！”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老赵搓着手，有些犹豫。 倒是张神医一拍他肩膀，嚷道，“你们就别矫情了，李家仁义，你们碰到李家这是走运了。你们就好好接着吧，这也是李家行善积德，以后肯定有好报。” 这话可是说到李老太心里了，她搂着小孙女笑成了一朵花。 “行孝是大善事，老兄弟几个就让孩子们多积一些福德吧。” 老赵几个对视一眼，也就不再推辞了，但还是说道，“以后但凡村里发银子，发粮食啊，我们的工钱，年底的分红，都归到你们家。你们可不能不要，若是不要，我们也没脸在这里了。” “好，就这么说定了。”李老太高兴的拍手，“晚上咱们吃顿团圆饭，再让孩子们去看看你们的院子，缺什么少什么，该添就添一些。咱们岁数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只要活着就活的舒坦一些。” 至此，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赵叔几个总觉得亏了李家，又跑去找村长拿主意，村长给他们吃定心丸。 “我私下偷偷算过，你们今年的工钱绝对够吃穿了，亏不到李家。也许过两年，山上果子能卖了，温泉进项稳定了，一年还能多多出一些呢。” “那就好，那就好！”赵叔几个算是彻底放了心，晚上同李家聚一起吃饭，不但敢吃饱了，还喝了一碗酒，脸色红彤彤的回去大睡了。 山上的果树和河滩地那边，都不需要太费心，只要肯吃苦打理就行了。 村里最近的重中之重，还是温泉山谷。 随着名声传开，上门的客人越来越多了。 但李老二顶住了压力，依旧是每日除了定木屋和小院的客人，只放个三四十个散客进入，尽量避免人多生乱。 有客人乘兴而来，被堵在门口，自然不高兴啊。 他就给客人们放预定的木签子，登记在册，尽量让客人下次再来，顺利进门。 几日下去，这规矩立起来，慢慢就有散客，先过来拿签子。 而但凡进门的客人，根据定院子、木屋和散客也要分发三种木牌，木牌上雕刻着不同图案和序号。 点餐也好，茶水也罢，任何需要额外花费的时候，小伙计们都会拿出随身的小册子，用眉黛石记录。 结账时候，就做到了账目清晰，结算迅速。 陶红英彻底成了山谷后勤的大厨，山谷口也建了简易的三间草棚，挨着入门处的小木屋，倒也规整。 每日菜单，又添了不少新菜色，甚至也接受酒席和单独点菜了。 草棚后边有笼子养了鸡，有陶缸养了鱼，每早去小王庄买五花肉，骨棒，豆腐一类。 村里老人和妇人还会送来山上挖回的新鲜野菜，给客人们吃个新鲜。 陶红英手艺本来就好，客人们守着山花和温泉吃饭也是格外惬意，饭菜又免不得美味三分。 于是，半个月过去，碎金滩温泉山谷，同温泉和美景一并出名的，居然还有饭菜，这可是出乎众人的意料。 第一百八十九章 分工合作 还有另一件让众人更意外的事，就是关于张老神医了。 老爷子好热闹，平日跟着赵叔他们六个住一起，吃饭穿衣都是李家人照顾周到，他闲着无事就愿意到山谷溜达。 偶尔，老爷子还和客人们一起泡澡，乐乐呵呵说说常泡温泉的好处，也算暗戳戳给自家拉拉生意。 客人们知道他是大夫，但也没谁当真。 结果，这一日潭水里一溜坐了十几个爷们，泡着澡，喝着茶，吹个牛，正热闹的时候。 突然有个肥头大耳的男子，手脚抽搐着，牙关咬的紧紧，直接滑进潭水里，冒了泡泡。 众人吓了一跳，转而惊叫连连，“快来人啊，救人，救人啊！” 正好张神医，脑门上搭了个布巾，半泡在温泉里小憩。 听到声音，他一把扯了布巾，上前捞起那男子，吆喝众人，“喊什么呢，赶紧帮忙搭把手。” 众人赶紧帮忙，把人抬上岸。 家安家喜跑上前，问道，“神医爷爷，怎么办？” “我的衣衫里，有针包，拿过来。”张神医随后扯过一根木棍，掰开男子的嘴巴就横了进去。 再压男子的肚子，就有潭水被吐了出来，但他的手脚还是攥的死紧！ 有人就说，“瞧这毛病，好像是羊癫疯啊！这病可不好治，弄不好要死人的。” 听说要死人，旁边围观众人，哗啦啦让开了一大片。 张神医却是不屑冷笑，“瞧你们那个样子，一个羊癫疯就吓成这德行？” 说罢，他接过家递上来的针包，刷刷就是十几针下去。 说来也真是神奇，不过几息功夫，发病的男子就松开了手脚，显见是轻了很多。 众人惊得瞪眼睛，再过了盏茶功夫，男子嘴里的木棍吧嗒掉下去，人也清醒过来。 他茫然望向众人，待得明白自己发病了，就挣扎坐起。 跟随他一起过来的小厮原本回去取点心了，这会儿吓得连滚带爬，哭喊着上前扶着主子，“呜呜，老爷，咱们这就回家！” 男子却是摆摆手，动动胳膊腿儿，然后直接给张神医跪了下来。 “老爷子，是您救了我？多谢您救命之恩。” 张神医慢悠悠收着银针，看也不看他，就道，“你自己什么病不知道吗，最近是不是喝酒了，吃油腻了，或者累的厉害了？” 不等男子应声，小厮就拼命点头，“我们老爷早晨喝酒了，吃了一个蹄髈，然后就来这里了。” 张神医翻个白眼，“若是嫌命长，以后就尽管这么吃。这一次是碰上我，你还能缓一缓，下一次就预备后事吧。” 男子冷汗哗哗流，他有一两年不发病了，就忘了忌口，不想今日差点儿要了命。 “神医，神医！我下次一定注意，再也不这样了。求神医开个药方，救救我。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娘和两个儿子没成婚！” 小厮也是跪着一起恳求，满眼都是盼望。能让奴仆如此尽心，显见这男子平日为人不错。 张神医想了想，就道，“你先歇歇，中午吃些清淡的，我写药方给你，你吃五日再来换张药方，以后控制住嘴，别大喜大悲，就应该没什么事了。” 那男子立刻应下来，甚至撵了小厮去谷口继续下定金，家都不回了，就要在山谷里住五日。 但山谷里的木屋和院子都预订完了，他不能继续住着，无法之下，他就住到了最近的大槐树村。 五日后，他拿了新药方，留下厚厚的诊金，然后回家去了。 有好热闹的客人，特意派人来探看，同男子熟悉的，也去他家里问询。 不用男子如何说，只看他脸色红润，就比先前好太多了。 于是，碎金滩有神医的名声不胫而走。 富贵人家甚至在山谷定了院子，一住就是五六日，就为了张神医帮忙把个平安脉。 普通客人也是觉得心安，毕竟这里可有神医啊，若是在这里有个意外，也不怕没人搭救了。 张神医每日溜溜达达，不干活，只动了几根针就让碎金滩更火爆了。 手艺人走到哪里都不愁吃饭，这句话简直就是为老爷子量身定做的。 富贵人家出手大方，给的诊金都很丰厚，偶尔开个药方，更是诊金翻倍。 村人们羡慕又高兴，更愿意家里孩子同张神医学学本事了，哪怕皮毛也好。 原本翻山赶往江南的路上，就有小子们给老爷子打下手，采药熬药之类，如今没有拜师，但也算老爷子的药童了。 很多时候，老爷子前边走，后边跟着几个小药童，别提多威风了，惹得村里人都是笑。 三百六十行，哪一行干好了都够养家糊口。 村人们没有一定要孩子读书的念头，毕竟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家仁那般有天分还刻苦。 只要孩子会写算，学个本事，对村子也有用，那以后的日子就错不了。 这般，热热闹闹过了半个月，全村总算是理顺了各处的活计，各人对自己的活计也熟悉了解了。 这一晚，村长和李老二公布了所有活计的工分。 村长和李老二是所有人的主心骨，拿十个满工分。 陶红英负责温泉山谷那边的后勤，李老四负责两个山头的管理，刘镖头负责山谷和村里，还有河滩地那边的所有巡逻值夜守卫，他们三个都是拿九工分。 其余村里的所有青壮，做力气活儿的都拿八个工分。若是晚上额外还要帮忙巡逻值守的，另算工分，可以再加。 山谷后勤干活的妇人和小伙计们是六个工分，其中家欢上灶手艺已经学了大半，套餐一直是他在负责，所以多给了一个工分。 剩下巡逻守夜的人，无论是赵叔他们这样的老人，还是抽出功夫的青壮们都是五个工分，具体用多少人，刘镖头说了算。 最后村里没人看管的小娃娃也被聚了起来，平日单独分两个老人照管，还有村里打扫街路，山谷那边清理杂物的，这些统一划分为四个工分。 当然，若是有事，需要临时抽调人手，或者调换活计，再由村长和李老二定工分。 而各处，每日上工之人的工分，都有队长们记录，请假也要找他们。 犯错或者不服管，也会扣工分。严重了，就全村开大会，撵人！ 第一百九十章 意外来客 这般定了规矩之后，新村所有人都是更清楚明白每日为了什么忙碌。 整个新村像一台机器，高效运作起来。 村里除了佳音这样的小娃娃，再没有一个闲人。 就是李老太都偶尔背着佳音，去瓜田里帮忙拔草掐尖，赚五个工分。 当然，李家所有人都极力反对。怕累到老太太，也怕晒到佳音。 佳音贪吃，把自己养了一身的小肥膘，白胖儿可爱，但谁知道她这么不抗晒啊。 她只跟这奶奶去了一日田里，回来时候，半边脸就显见黑了一层，从正面看上去，一边白一边黑就是名副其实的阴阳人。 家里谁见了都是忍不住笑声哈哈，气得佳音撅着小屁股，把脑袋埋在被子里，不肯出门。 结果，被子突然被掀开，她也被抱到了怀里。 佳音有些恼怒，抬头却发现是叶公子来了，她委屈的哇哇就哭了，搂着叶公子的脖子不撒手。 “呜呜，叔叔，福妞是不是丑孩子？爹爹笑话我，哥哥也笑！” 叶公子其实也忍不住想笑，白胖的小丫头现在成了黑白相间脸，怎么看怎么好玩。 但小丫头都哭了，他可舍不得，于是赶紧哄着，“福妞才不丑呢，这是太阳晒的，在家捂几天就好了。” “真的？”佳音抽噎，又觉得这么撒娇有些脸红，毕竟她芯子是个老黄瓜，但再看看自己的短胳膊短腿，哼，她就是小孩子，她就要任性生气了！ “哇，哇哇！福妞生气了，福妞不是丑孩子！” “好，好，福妞不哭，不哭！”叶公子慌了手脚，赶紧打开带来的盒子，“看看叔叔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盒子里装了一对儿金手镯，下边坠着两个镂空的小铃铛，特别精致漂亮。 叶公子塞到佳音手里，沉甸甸的金镯子让佳音立刻笑开了脸。 两个小镯子都是实心，加上金铃铛，足有三两多，就是三十多两银子啊。 奢侈，太奢侈了，不过...她喜欢！于是，她的眼泪立刻换了个出路，从嘴角流了出来！ 叶公子眼见胖丫头睫毛还是湿的，眼睛却亮晶晶，口水滴答，十足的小财迷模样，他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 佳音抹了一把口水，紧紧抓了镯子，也不计较被笑话了，下地就去找奶奶。 李老太正在杀鸡，听着孙女哭声就往屋里跑，正好同孙女走个对头碰，佳音被撞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老太赶紧捞起孙女，“小祖宗啊，你这又哭又笑的，到底为了什么啊？小丫头一个，真是要成精了！晒黑一点儿，还不准家里人笑了？明日就让你爹他们都去晒成黑炭，陪着你一起黑，好不好？” 佳音重重亲了奶奶一口，兴冲冲同奶奶显摆，“奶，奶，叔叔给的宝贝！” 李老太看了一眼，就惊得赶紧扯了随后出来的叶公子。 “怎么又给福妞儿首饰呢，她一个小孩子，知道什么美丑啊？还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你留着这金子，或者打几个好首饰，以后娶媳妇用啊！” 叶公子笑着听完，这才说道，“先前杀了蛮人，皇上赏赐了不少金银，就拿出一锭金子给福妞儿打个小玩意。婶子别担心，我不缺这些。” 李老太这才放了心，但也更感激了。这可是皇上赏赐的啊，沾了龙气，孙女戴了肯定好啊。 “那好，婶子替福妞儿收了，就这一次，以后可不成了啊。” “好，我知道了，婶子。”叶公子接过佳音，坐一边看老太太拾掇小鸡。 很快家里人都回来，佳音带着新手镯满院子的跑，跑到哪里，铃铛就响到哪里。 家里人都知道小丫头先前生气了，于是变着花样的夸赞，把佳音夸得得意极了。 原本以为叶公子能住一晚，结果吃过午饭，他就要出发了。 李家人舍不得，追问道，“这次还是去江北杀蛮人？” 叶公子摇头，“不是，这次是驻守码头，我主动请的差事，万一有像你们一样穿山过来的百姓，也能及时接应一下。” “对，对！这可太好了！”李老太想起当初的惨事，还是后怕不已。 那时候各个城门都要收银子，肯定有很多人像他们一样，逼不得已进了林子。 虽然林子里豺狼虎豹，危险处处，但肯定也有不少成功穿越的。 可不能让他们在见到曙光的时候，还要被蛮人追杀。 “那你赶紧去吧，左右离的近，过几日让老四给你送吃的去。” 叶公子摆手，带着亲兵打马跑远了。 他本以为老太太是说说看，毕竟家里忙碌，不见得有空闲给他准备什么。 但李老太却是认真的，当晚就带了儿媳们和面，打算做挂面。 佳音听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前世那种细细的机器面，但忍着困倦看了半晌，就越发佩服奶奶和老娘的细巧心思和手艺了。 和面，醒面，一次搓条，二次搓线，一根根挂面都是纯手工，绝对是个大工程！ 第二天中午，第一批挂面才挂在了院子里，随风慢慢飘动，好像门帘一般。 夏初的风又暖又温柔，太阳也是尽职尽责，一日功夫，晚上挂面条就都八分干了。 摘下来用刀切成合适的长短，放在通风处在晾一晚，就彻底干透了。 佳音拿着小棍子，绑了一根红绸子，帮忙赶鸟雀，赶苍蝇，也忘了她的小脸，于是挂面条做好，她也彻底成了小黑炭。 为此，老太太特意下了一碗打卤面，弥补一下小孙女那颗受伤的爱美之心。 日子总是忙碌而美好的，李家人只要空闲就琢磨吃的，挂面条攒了五十斤，肉酱熬了一坛子。 李老三又要在院角搭烤炉了，陶红英准备烤一些干菜肉酥饼，一并给叶公子送去，这个放上一月都不怕坏。 吃过晚饭，家安家喜陪着妹妹在院里捉迷藏，家仁陪着奶奶说话，李老四和家义给李老三打下手，陶红英和赵玉茹则拾掇灶间。 李老二说起白日里，有客人呵斥小伙计，就说道，“我去寻村长说说，以后有这样的客人就撵出去。” “对，就该这样，咱村孩子要是没错，就不能让人欺负了。顶多咱们不赚这份银子就是了！” 李老太最疼孩子，听不得孩子受委屈，就撵了儿子，“赶紧去，早点回来睡觉。” “知道了，娘。”李老二起身，推开院门要出去。 结果一开门，就见刘镖头带人围着一个中年妇人。 刘镖头上前说道，“老二，我们巡逻抓到一个人在村口鬼鬼祟祟，她说要找李震生的家。我听着这名字同你们很像，就带过来了。” 李老二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直接被钉在了原地。 他好半晌才找回声音，问道，“她说找谁？李震生？” 家安家喜搭着双手，抬着妹妹坐轿子，正好走到门边，听到这话就回身嚷着，“奶，咱家有叫李震生的吗？” 老太太手里的针线筐，咣当一声就掉了下来，针线布头撒了满地！ 今天的三更奉上，花花手残党，六点就起来写了，是不是棒棒哒！嘻嘻，打滚求五星好评~求催更~宝子们给花花加油啊！ 第一百九十一章 来者不善 “奶奶！“ “娘！” 众人眼见老太太不好，都是扑了过去，扶着老太太坐稳。 家喜家安都忘记把妹妹放下来了，颠得佳音揪了他们的头发保持平衡，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佳音好不容易，脚下沾了地，赶紧上前抱了奶奶的大腿，一迭声喊着，“奶奶不哭，奶奶不哭。” 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淌了一脸的眼泪，下意识抱了孙女，抹了一把脸，望向门口。 这会儿，李老二已经领着那妇人进来了，妇人半弯着腰，眼珠子叽里咕噜打量着院子，让人瞧着有几分不喜。 但李家人都顾不得了，李老四开口就问道，“你怎么要找李震生，那是我们大哥，离开家多少年了，你什么时候见到他？找他有什么事？” 李老二扭头还要去送刘镖头等人，但刘镖头见李家人这般，已经知道是些私事，摆摆手就走了。 那妇人许是见得只剩了自己和李家人，也放松了几分，于是站到油灯光下，笑着问道，“老嫂子，你不认识我了吗？我是你们隔壁村的苗家老大媳妇啊！” 苗老大媳妇儿？ 众人都听得有些懵，但李老太却想了起来，“哎呀，是你，我记得你很多年前出外做工了，一直没回老家。” 苗老大媳妇儿自来熟，顺着话头儿就一屁股坐到了老太太身边。 “是啊，老嫂子，不想咱们居然在这里见面了。先前听说老家那边出了事，蛮人劫掠的很厉害。不知道大伙儿都逃出来了吗？我们村呢，大伙儿都怎么样？” 李老太心里着急，想要知道大儿子的消息，但也耐心应着，“当初都急慌慌往南逃，哪里顾得上旁人啊。不过倒也没听说谁家被蛮人杀了，应该是出来的早，没被蛮人追上。” “那就好，”苗老大媳妇儿高兴地拍手，眼睛忍不住瞄着李家的院子和屋子，神色里满满都是羡慕。 “老嫂子，你们家可是发达了，这院子真是气派。听说那山谷里的温泉都是你们家的？可真是走运，那简直就是个聚宝盆，以后老妹子可指望嫂子照拂了。” 说着话，她见佳音白胖可爱，还要伸手掐佳音的脸蛋，被佳音躲过去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从灶间出来，见此，陶红英赶紧把闺女抱起来，笑道，“这孩子认生。” 李老太也是忍耐不住问道，“老妹子，你方才进门就要找我家老大，是因为什么？” 苗老大媳妇儿摆手，刚要说话，却突然捂了肚子，神色里添了几分尴尬痛苦。 “那个，老嫂子，我走了十几里路赶来，还没吃饭...这肚子饿的有些疼。” 李老太深吸一口气，忍下心里的烦躁，吩咐儿媳，“有什么现成的，先端一些来。” 苗老大媳妇儿立刻笑了，高声嘱咐道，“最好是下碗面条，多放肉，再卧两个荷包蛋。我听说你们家老四媳妇儿手艺最好，今天可要好好尝尝。” 众人都没应声，就是再蠢笨的人，这会儿也看明白。 还不能确定这个苗老大媳妇儿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但跑来占便宜，却是一定的。 果然，她一句都不肯透露李老大的消息，有一句没一句说着闲话，眼珠子都恨不得黏在灶间那边了。 李老太太忍着气，一边想撵人，一边又盼着当真有大儿子的消息。 当年考上秀才的大儿子，出门游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家。 有人说他遇到危险，死在外边了。 也有人说他遇到富贵人家的女儿，做了上门女婿，嫌弃家里穷苦，不会再回来了。 说的有鼻子有眼儿，就是假的，慢慢也被所有人当真了。 李家一度被十里八乡嘲笑，否则那时候李老二也不会娶了吴翠花那样的媳妇儿。 后来，过了好几年，这事才渐渐不再被提起，但李老三和李老四议亲也艰难。 还是李老三勤快本分，人也聪明厚道，被木匠师傅看中，许配了家里的闺女。 而李老四纯粹就是运气好，碰到了老秀才的闺女。 可以说，李家被李老大坑惨了，先前有多疼爱这个大儿子，后来就有多恨他！ 这也是李家全都不敢提起，家安家喜这样的小孩子都不知道大伯名字的原因。 佳音聪明，这么两年也猜到几分，只是没想到，这个大伯会在他们刚刚落脚，日子有起色的时候，突然有了消息... 苗老大媳妇儿是真不客气，一口气吃了两碗面条、四个荷包蛋，才算揉着肚子放下碗筷。 许是见得李家人脸色不好， 她笑的也有几分心虚，但不知道想起什么，这脊背又挺直了。 “老四媳妇儿手艺确实不错，就是这面条用骨汤煮更好吃。” 李老太不耐烦再听她耍花招，开门见山问道，“你现在可以说，到底是在哪里见到我们家老大了吧？” 苗老大媳妇儿在针线筐里拿了一根针，一边剔牙，一边笑道，“老嫂子，你急什么...” “当年也不过是见过几面，根本没什么交情。”李老太指了门口，是真恼了，“你不说,就滚出去!” 苗老大媳妇儿多少都有些害怕了，赶紧把翘着的二郎腿放下，干笑说道，“老嫂子怎么就恼了，咱们不是可以慢慢商量吗？你看我特意跑一趟，走了这么远，是不是也该歇歇，是不是也不能白费心一次啊？” 李老二冷笑，“你这意思是要好处？” 苗老大媳妇点头，“那是当然了，毕竟我也挺辛苦，为了你们一家可是没少到处跑...” 不等她说完，家喜突然嚷了起来，"哎呀，我想起来了，她就是今天骂狗剩子的那伙人！" 苗老大媳妇儿变了脸色，不自在的收了脚，但不等她辩解。 家喜已经同奶奶说开了，“今天有个客人说狗剩送的茶水太热了，骂了狗剩，我在一边看到了。这个人就是那客人带来的奴仆，中午要的是丁等的套餐！” 李老二拍拍侄儿的后背，问道，“那客人叫什么名字，住哪里都能问到吗？” “能，”家喜骄傲的挺着胸脯，“住在小院的一个客人同那人说过话，好像很熟悉。虽然那骂人的客人走了，但一打听就能知道。” “这样啊，那就方便多了。”李老二望向苗老大媳妇儿，笑道，“原来你这么多年没回乡，是进了富贵人家做奴仆了！” 苗老大媳妇儿好似被人剥了外衣，赤裸裸的站在人前，窘迫又羞恼！ 第一百九十二章 狮子大张口 “你管我是做什么的！” 苗老大媳妇儿直接站了起来，嚷嚷道，“我知道你们家老大在哪里！给我银子，否则我绝对不会告诉你们，让你们一辈子都找不到。” “早这么说多好，装什么好乡亲啊，亏得我们家还浪费了两碗面条。”李老二同样站起身，笑的一脸嘲讽，“说吧，你要多少？” 苗老大媳妇儿犹豫了一下，开口喊道，“一千两！只要给我一千两，我就带你们去找人。” “多少？”李家人都是听得惊讶又生气，“一千两，就为了一个消息，你当我们家是冤大头啊！” 左右是撕破脸了，苗老大媳妇儿也不装好人了，掐腰骂道，“你们家这么大的院子，还有温泉山谷日进斗金，别说一千两都拿不出来！怪不得你们家老大不要你们， 就你们这样的...” 不等她说完，李老太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 清脆的巴掌声，火辣辣的脸，让苗老大媳妇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李老太却冷声招呼道，“老四，交给你了！问出你大哥的下落！” “好咧，娘，你就瞧好吧！”李老四早就气疯了，这会儿哪里还会手下留情啊。 他喊了家义，取了绳子，一脚踹翻苗老大媳妇儿，捆好就倒吊在廊檐下。 苗老大媳妇儿吓懵了，她对李家的印象还停留在老家那个时候。 李老太还年轻，守寡带了几个孩子，有人欺负也多半不吭声。 也就是儿子考了秀才，才扬眉吐气，正经风光了一段。 结果后来儿子就没了，十里八乡说的难听，李家人出门都少。 如今，这是儿子大了，家里有银子了，居然这么硬气？ 她赶紧求饶，“老嫂子，我错了， 我真错了，有事好商量！我不要一千两，五百也行！” 可惜，李家人根本不理会她，甚至陶红英还扯了个抹布塞到她嘴里。 “可惜那两碗面条了，别让她吐出来，糟蹋粮食。” 佳音被家仁背着，趴在哥哥耳边差点儿笑出声来。 老爹老娘都这么彪悍，这么可爱，她可太会投胎了！ 李老四在院角抽了一根荆棘条，一抬手就抽到了苗老大媳妇儿后背上，疼得她嗷的一声，身体弯起，像个大虾米。 她想求饶，却喊不出去。 李老四也手下没停顿，眨眼又是七八下。 “谁给你的胆子，上门来讹诈！你好好报个信，我们家念你的好，肯定不会亏待你！但你脑子进了水，居然要一千两？” “好，我今日就打死你，再送你回去，看你主子要多少钱，看你的命，值不值得一千两。” 苗老大媳妇儿是真害怕了，疼得想要昏死，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知道李家人这么恐怖，她连门都不会踏进来。 这会儿求饶不成，只能盼着听到动静，跑来探看，李家有所顾忌才能把她放了。 许是上天听到了她的心声，突然右边的墙头真的有人露出一个脑袋。 她惊喜之极，赶紧呜呜喊着求救。 可惜，那是叶山，他只扫了一眼院子，就问道，“需要我帮忙吗，我逼供是把好手。” 李老四摆手，“你睡吧，大山兄弟，不过是小事，一会儿就完了。” 完了？ 苗老大媳妇儿脑子嗡嗡响，这是一伙的！今天小命就要搭这里了！ 她拼命挣扎起来，哪里还管什么银子啊，只要能活着出去就行。 李老四又抽了几下，这才扯开她嘴里的抹布。 苗老大媳妇儿一边咳嗽，一边拼命的说，生怕李家人不满意。 “我说，我说，我在京都看见过你们家老大，穿的可好了，坐着马车，我跟了一路，见到他进了城南一个叫柳树巷子的地方。 “原本想什么时候，日子不过好了，去打打秋风。结果就在山谷见到你家老二了，人家说山谷都是你们家的，我就...就想着来报个信！” “哼，报信是假，讹诈才是真吧！”李老二背着手，站在一边冷笑，吆喝着，“老四，我看她不老实，应该是没说真话，继续打！” “对，继续打，她把奶奶气坏了，打死她！”家义等几个小子也是跟着起哄，吓得苗老大媳妇儿差点儿尿了裤子。 “饶命啊，饶命！我说的都是真的，一个字都不错。你们不相信...不相信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们，我的主家是西城丁字巷的楚家，我们主子是开布庄的！我签的是死契，绝对跑不掉！” 李老四同李老二对视一眼，李老四就狠狠又抽了两下，才把人放下来。 苗老大媳妇儿好像肉虫子一样，往前滚了几圈，哭着求李老太，“老嫂子，我错了，我就是一时贪财，你把我放了吧，我再也不敢了。” 李老太满脑子都是大儿子，哪有空闲理会她，摆摆手就牵了佳音进屋了。 李老四踢了苗老大媳妇一脚，给她解开了绳子，“滚吧，再敢算计我们家，就砍了你的脑袋！” 苗老大媳妇儿一句话也不敢说，刚一得了自由，就跌跌撞撞往外跑，甚至被门槛拌了一下，狠狠摔在门外，惹得家安家喜跟在后边做鬼脸嘲笑不停。 李老四同李老二低声说了几句，就喊上家义，偷偷跟了上去。 屋子里，李老太抱着胖乎乎的孙女，眼神有些放空。 这么多年因为大儿子流过的眼泪，受的委屈，好像都在眼前一样。 她不是没盼着这一日，但终于等到了，却好像并不高兴。 她害怕，怕儿子真是因为荣华富贵，抛弃了家里。 佳音很理解奶奶的心情，前世，她无数次徘徊在父母各自的新家门前的时候，就是这般矛盾。 一边拼命给他们找着抛弃她的借口，一边又恨她们的绝情。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知道被亲人伤害有多痛苦。 这种痛，远比爱情破灭和友情背叛更深刻，一辈子都不能治愈。 她搂着奶奶的脖子，什么也不说，小手一下又一下的拍着奶奶的后背。 老太太回神的时候，孙女的眼泪已经把她的肩膀湿透了。 老太太赶紧抱了孙女，慌忙哄着，“福妞怎么哭了，心疼奶奶了？别怕啊，奶奶没事儿，奶奶就是好奇那个兔崽子在外边这么多年，到底变成什么样子了。奶奶不伤心，真的...” 老太太原本是安慰孙女，结果说着说着，到底还是掉了眼泪。 “福妞儿，你说你大伯是不是白活了，怎么连你这样的小娃娃都不如！你都知道心疼奶奶，他怎么不知道心疼娘呢！” 第一百九十三章 自我牺牲精神 “福妞儿疼奶奶，奶奶不哭，大伯不孝顺，福妞孝顺！” 佳音抬起小手给奶奶抹眼泪，祖孙俩抱在一起，却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屋外，李老二和李老三也是偷偷抹眼泪。 老四还小，他懂事的时候，大哥已经在外读书了，不算如何亲近。 但他们却同大哥相处最多，感情也最好。 大哥聪明，大哥有礼，大哥开朗爱说笑，大哥是人人都夸赞的好大哥。 可就是这个大哥成了全家的心病！ 若是大哥有苦衷还好，若是他真的贪图荣华富贵，不要家里，他们伤心就罢了，但老娘怎么办！ 这一晚，李家没一个人睡踏实。 第二日吃过早饭，太阳升上东上头的时候，李老四和家义才匆忙赶了回来。 全家都眼巴巴望向他们，李老四就说道，“娘，那个苗老大媳妇儿确实卖身给城西的楚家了。她应该是没敢撒谎！我想去大哥那边看看，又觉得不好，就只能先回来了。” 李老太眼底布满了红血丝，显见是昨晚一夜无眠。 她想了想，就道，“你们都别急，这么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差这几日。以后你们寻到空闲就轮流进城，慢慢打听你大哥的消息，不要跑去相认。最好弄明白，他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回家。” “是，娘，我们知道了。”李老二几个都是应声，李老四和家义也是草草吃了饭，就去忙碌了。 山上的果园和谷子地，还有河滩地那边都是忙碌的时候，山谷更是人满为患，哪里都暂时走不开。 即便知道大哥的消息，他们也不能扔下一切。 毕竟这是全村的生意，全村的田地，不能因为他们一家，就耽搁大伙的事。 整整一天，佳音都化成小跟屁虫，奶奶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一会儿又尿裤子了，满口奶奶叫个不停，真是让李老太闲下来瞎想的空闲都没有。 晚上，全家人下工回来，李老太就喊了李老四，“明天你抽时间就进城去看看吧，早点打听消息回来，全家都安心。” 李老四好奇，老娘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结果李老太叹气说道，“你闺女怕我多想，这一天把我指使的团团转，居然还偷偷尿裤子！你们快把事情解决了吧，别管你大哥回不回来，先解救一下你老娘吧！” 众人听得一愣，转而都是笑了。 佳音捂着小脸，扎在爹爹怀里不肯起来。 她堂堂李家小宝贝，牺牲名声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老太太少伤心一会儿。 没人感激就算了，居然还笑话她尿裤子! 李家因为佳音的牺牲，终于有了欢笑声。 第二日一早晨，李老四同村长请了假，就往村外走，结果没走多远就碰到了温先生。 温先生坐在马车里，旁边还有三个年岁差不多的同伴，都是读书人模样。 温先生就笑道，“老四，你这是要去哪里？” “啊，我闲着没事，出来走走。”李老四不好说原因，就拱手同众人行礼。 不想那拉车的母马贪吃路边青草，往前走了几步，一侧车轮掉进了壕沟，马车当即就要倾倒。 温先生几个都是惊呼，齐齐抓住了车厢。 车夫甩着鞭子，吆喝马儿上来，马儿却不听。 这时候，李老四直接跳下壕沟，双手抬了车厢，用力向上，又往前一推，马儿被逼着往路中央走了两步，马车就重新上了道。 那三个读书人可是惊奇坏了，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李老四。 “这位兄弟，你没事吧？可有抻到胳膊？” “是啊，你就这么把马车抬上来了？” “这也太厉害了，双臂怕是有五百斤之力了。” “应该有千斤之力，咱们四人就五百斤了，还要加上车厢呢。” 谁说读书人不八卦了，李老四被他们七嘴八舌说的脑仁儿疼，耐着脾气应道，“我天生就是力气大，不过是抬下车厢，举手之劳。” 说罢，他就要告辞，温先生却拦了他，小声说道，“家仁马上要读书，我联系了书院，这几个友人家里的孩子都在书院。” 李老四会意，立刻跳进了马车，笑道，“先生来的急，本来温泉山谷里是没有位置了。但一个预定好小木屋的客人有事来不了，先生们倒是可以好好玩一日。” 温先生和三个友人都是听得高兴，说笑着往山谷那边赶去。 这个时间，正好客人们才刚刚过来，门前不算拥挤，谷里也相对安静。 李老二见了温先生，也是高兴，自然一路顺利，几人牌子都没拿，就直接进了山谷。 李老四怕老娘在家担心，让人回去送了个信儿。 家里人昨晚商量好，一日一人在家，有个照应，起码不能把彩衣娱亲的差事都交给佳音这个小娃娃，所以，今日是家仁在家“当值”。 听说温先生带了人过来，也给家仁找好了书院，李老太高兴坏了。 她直接关了院门，带着孙子孙女都去了山谷。 正好今天负责村里巡街的是王四叔，天天一起吃饭，他是绝对的自家人啊，简单嘱咐几句，就更不用担心家里了。 山谷里，温先生正同几个好友闲话儿，热茶和点心就麻利的送来了。 茶水不等喝一半，又有洗干净的果子送来。 几个友人就道，“早就听旁人说，你在这里有产业，我们还不相信。原来是这样的好地方！” 温先生笑着摇头，“你们误会了，这不是我的产业，只是同这里的乡亲相处如同亲人一样。你们也知道，我到江南的时候晚了半年，就是路上碰到了一些麻烦。幸好也遇到这些仗义的乡亲搭救，若是没有他们，我怕是早就冻饿死在江北了。” “哦，还有这样的事？”众人都是惊讶，因为以温家的家世，不至于遭受这样的凶险啊。 正好这个时候，家仁来到了木屋外，温先生就招手示意他进来。 “这是我在路上收的弟子，准备继承老师的衣钵。这孩子就是这村里的子弟，很是刻苦勤勉，以后还要各位多多照拂。” 家仁穿了一身半旧的长衫，青春年少，长身玉立，眉眼间却是一片淡然平和。 他抬手弯腰同众人行礼，“见过各位先生。” 离他最近的一人就想扶起他，结果一伸手抓了半个空。 那人惊了一跳，下意识嚷道，“这孩子的手，怎么残了？” 花花家的宝宝换季感冒，手忙脚乱的一上午，总算写出来了。三更奉上，求五星好评和催更票票，一起加油！谢谢宝子们！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君子以自强不息 其余两人也是看过来，都是眼里露出惊讶之色。 这么出色的少年，怎么就少了半个手掌，虽然伤口好似处理的不错，伤疤也不是如何狰狞恐怖，但到底不那么美观。 温先生瞧着家仁半垂着头，脸上并没有如何愤慨或者羞恼之意，心里忍不住对这个弟子更喜爱几分，小小年纪，能做到这般淡然不容易。 他简单把穿越大山时候遇到的凶险说了说，着重说了一下家仁舍身救弟弟，之后更是练习左手字，小有所成。 三个先生听得都是脸色变换，心里跟着一时惊喜，一时担忧，待得听完，那最先喊出家仁手残的先生，就很是羞愧。 “真是个好孩子，若是不介意，给我们些几个字看看可好？我们平日对写字也算有些研究。” 家仁点头应下，很快，铺开纸研好墨，他想了想，就写了一行字，“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十几岁的少年，左手字才练习了大半年，不能说好的如何惊才绝艳，天下少有，但却比很多练字七八年的人要好太多了。 “不错，不错！下笔稳重，笔锋圆融，又偶尔带了锋芒，有君子之道！” “是啊，这么一比，我那字都拿不出手了。” “人家常说刻苦重要，但要我说天分才是最重要的，这孩子虽然没了半个右手，但左手字以后定然会大放异彩。” “温兄，京都的汤远汤先生也倒了这里，他可是咱们天武左手字的大家，改日有机会，带这孩子去拜访，若是能得到一些指点，这孩子会受用无穷。” 温先生见弟子被夸赞，也是高兴，点头应道。 “我平日忙碌，没有空闲多教导这孩子，打算把他送到洛安书院。听说汤先生也要进书院教书，倒是一举两得了。” “哈哈，怪不得你今日请我们到这里玩耍，原来是早有打算。” “是啊，我们家里都有孩子在洛安书院，你这弟子还没进门，倒是先为他找几个同窗好友了。” 几人都是笑着打趣温先生，倒也没有生气。 他们家里的子侄读书都不错，品行也过得去，唯独是生而富贵，有些不知人间疾苦。 若是有家仁这样的寒门学子做友人，倒也是件好事。 说笑几句，众人就要下水泡泡热泉，屋子里自然更私密，但潭水那边人多，几人贪热闹，都奔着那边去了。 家仁得了空，回了一趟谷口，李老太和李老二李老四都在翘脚等着。 佳音倒是不担心，温先生这个人以前有些颓废和懦弱，但爱情的力量伟大啊，自从崔夫人和离之后，他就爆发小宇宙了。 如今不但做了御史，以言为刀，吓得老牌世家和新贵都不敢招惹，行事更是稳妥，但凡出手就没有不成的。 若是没有把握，他也不会把人带来。 果然，家仁赶回来，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奶，爹，我要去读书了。老师给我找了个书院叫洛安，里面还有个先生是写左手字的大家。” “当真？真是太好了！”李老太拉了孙子，差点儿红了眼圈儿。 自从孙子伤了手，家里人人心上都绑了一块石头，如今总算可以彻底搬走了。 家欢更是抱了大哥，足足转了两圈，欢喜的要疯了。 “红英啊，人家温先生这么忙，还没忘了家仁的事，咱们可要好好感谢一下。中午做几个好菜！” 李老太高声吩咐儿媳，又喊了二儿子，“账面上记明白啊，咱们家自己掏银子，别走公账。” “知道了，娘。”李老二也是高兴应了，心里感激之极，若不是他手艺不好，都恨不得亲自下厨了。 正好村长溜达过来，听说这样的好事，就挥舞着烟袋锅吆喝。 “家仁也是村里的孩子，读书又是大好事，难道他以后出息了，就不认村里人了？走公账，必须走公账！当是大伙给家仁祝贺了！” 李老太想了想，也没再客套，“好，听村长的。家仁以后好好读书，学成之时，也是咱们村里的依仗。” 果然，村长听得更高兴了。 大伙儿说笑热闹，李老二倒是想起自家大哥的事，于是借口道谢，去寻了温先生。 碰巧温先生安顿了几个友人，过来要茶水。 李老二就把昨晚之事说了，末了又道，“先生，我们家里不知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苦衷，不敢冒然相认。就想着仔细打听一下那家的底细，听说那家是个大族的旁支，嫡支那边也有不少当官和读书的。” 温先生点头，应道，“我们家和崔家，甚至是刘家都在这里传承过百年，比旁人自然要熟悉一些，打听消息更容易。你们一家安心，等我消息。” “好，谢谢先生。我们家里帮不上什么忙，倒是多次劳烦先生。”李老二这话说的真心，也带着愧疚。 温先生倒是笑了，“我们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交情，家仁又是我的弟子，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算起来，我还要跟你抢爹当呢，咱们就别客套了。” 李老二也笑起来，这事就算过去了。 温先生和几个友人，中午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甚至喝了几杯酒，微醺之时下了温泉池子，酒气很快就蒸出去了。 太阳落在西山头的时候，他们就带了一身舒坦告辞了。 第二日，李老二按捺不住兴奋，带了家仁和家义，准备去看看洛安书院是什么样子。 山谷的账目，就交给了刘镖头媳妇儿。 刘嫂子本就是江南人，自小读书习字，人又温和仔细。 这几日，她就一直在后勤这边帮忙，每晚跟着核账，就是备着李老二有事，山谷的账目不至于没人管。 黄昏时候，山谷这边基本忙完了，账目清清楚楚，算的明明白。 众人都是高兴，村长亲自给刘嫂子定了八工分，以后就让她给李老二打下手了。 这可是村里妇人们中第二个高工分了，第一是陶红英。 妇人们自觉刘嫂子给她们长了脸，平日处的又亲近，于是就闹着要陶红英炒了两个菜，装了一壶酒，简单给刘嫂子庆贺一下。 男人们知道了，根本不敢拦着，私下说笑，都说担心家庭地位不保。 如今村里女人们也拿工分，也赚工钱，甚至不比他们少多少。 平日心情不好，还能呵斥几句，如今可是一句都不敢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洛安书院 村长笑呵呵吧嗒着烟袋锅，点点各家爷们儿。 “这样才好呢，以后村里小子不愁媳妇了，怕是远近的好姑娘都想嫁进来了。” 众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笑道，“那咱们的姑娘怕是更抢手，自小就赚工分，都换了嫁妆可是丰厚极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咱们的闺女还是嫁在本村好了，可不能便宜了外村的小子。” “对啊，秋日时候就要建学堂了，到时候俺家闺女也要去读书学写算呢。” 男人们蹲在一处，一边惦记着媳妇儿别喝醉了，一边七嘴八舌畅想着未来，都是喜笑开颜。 日子不怕苦，就怕没有奔头。 有了奔头，每天都浑身充满力气，再辛苦也不觉得累！ 李老四背着半醉的陶红英刚踏进家门没多久，李老二带着家仁家义也回来了。 这爷三个都是脸上挂着笑，家仁难得像个孩子一样，围着奶奶说起洛安书院的好。 “奶奶，书院就在新都东边十几里的云雾山外，景色特别好，学院外边还有个小镇，可热闹了。学院里很多先生都和学子一样在小店里吃饭，很随和的样子。很多学子还抱着古琴和长笛，听说进学院的都要学一样乐器呢。” 李老太听得认真，脸上的笑就没落下过。她不管这学院好不好，能让孙子这么高兴，就必须要去。 佳音坐在大哥怀里，听他说的眉飞色舞，也是替大哥高兴。 这才是少年人该有的样子，肆意张扬，而不是古井无波一般深沉。 许是察觉出自己太兴奋，家仁红了脸，小声说道，“奶奶，我是不是说多了？不过这个学院真的很好。” “不多，不多，奶奶高兴呢。等你上学时候，奶奶亲自去送你，等你有了好同窗，也带来咱们家里玩耍。”李老太笑眯眯拍拍孙子的肩膀。 倒是李老二在旁边说了一句，“学院的束脩不算便宜，一年要六十两。吃住之类，加一起，怕是要一百两。” 李老太立刻摆手应道，“若是以前咱们家里还要犯愁，如今可是不怕了。山谷那边一年分红最少有三四百两了，还有瓜地呢，那可是金贵东西，绝对能卖不少银子，怎么都够我孙子读书了。” 说罢，她拉着家仁的手，又嘱咐道：“家仁啊，去了学院就专心读书，什么也别惦记。奶奶不是只有你一个孙子，不能只疼你一个。若是你的束脩，家里真拿不出了，肯定会跟你说，大伙一起想办法的。所以，你别多心，好好读书，知道吗？” 佳音也是点着小脑袋，晃晃手上的金镯子，铃声叮当，“大哥，福妞有银子，给你读书！” 小丫头的胳膊胖的好像藕节一样，白生生，套着金镯子，很是可爱。 全家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家仁亲亲妹妹的胳膊，应道，“好，大哥缺银子了，就找你借。等你出嫁，大哥十倍还你！” “好哒！”佳音得意的抬着小下巴，望向李老二，“二伯还说做生意难，看我多容易。” 家里人更是笑的停不下了，李老太轻轻敲了孙女的头，“小丫头，你这是打劫了你哥哥，算什么生意。” 晚风吹过，带了一丝白日没有的清凉，也把众人的欢笑声传出去多远。 温先生没让李家人等多久，三日后的黄昏就赶了过来。 李家正好在摆晚饭，陶红英赶紧麻利的加了两个菜，才请温先生上桌儿。 温先生让温海提了两只篓子进来，一只里面装了大半下的鸡蛋，一个里面装了两只母鸡。 “这是师妹让我捎带的，她那个庄子在挖荷塘，怕是要忙几日才过来。” “挖荷塘？”李老太惊讶，问道，“这可不是小活计，人手够吗？” “够用，”温先生笑道，“婶子有所不知，她那庄子上的人手，还有一些是侯府招揽的，给这些人找些重活干，趁机看看什么品行，偷懒耍滑的就要撵出去。” 众人这才放心，齐齐坐下开始吃饭。 吃过饭，撤了饭桌儿，众人一起喝茶，温先生说道，“学院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三日后，家仁直接过去就行。” 说着话，他从怀里拿了一张帖子。 “到了学院门口，把帖子给门子就行。自然有人招呼，我有空闲就会去看看，但更多时候，家仁还要靠自己，与同窗相处，适应课业，照顾自己吃住，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家仁赶紧双手接了帖子，郑重道谢。 李家人都是替家仁高兴，赵玉茹说道，“我这两日赶一赶，给家仁缝两件新衣衫。” 陶红英也道，“我给家仁炸一罐肉酱，多做点儿干面条，万一饭菜不合胃口，还能垫垫肚子。” 李老二也是笑道，“娘，到时候我送家仁过去。” 佳音早就跃跃欲试了，她可憋闷好久了，早就盼着出去走走。 这会儿，她就抱了奶奶的脖子，胖乎乎的小身子扭成麻花一样，“奶，福妞要去，要去！” 老太太也惦记看看大孙子以后读书的地方，又被宝贝孙女闹的不成，就赶紧投了降，“行了，行了，到时候，谁的活计能放下，就都跟去好了。” 家安家喜早就眼巴巴盼着了，听得这话他们当时就跳起来。 “哦，要出去玩了！” “送大哥上学了！” 众人都是好笑，两个淘气小子在山谷里当伙计，躲懒最是方便，他们是一定要跟着去了。 李老太想起一事，就同温先生说道，“先生，村里秋日时候要建学堂，不能让这些小子就这么在山谷里当一辈子伙计啊。您有合适的人选，帮我们村子物色一个？” 温先生点头，“我平日也有留意，慢慢看看，肯定能找到合适的。” “太好了，这些小子像野马一样，套上笼头才能老实一些。” 家里人又闲话几句，温先生想了想就道：“婶子，前几日老四同我说起，要查查城南柳树巷子的一户人家，我派了叶海去打听。那王家是旁支，嫡脉也是老牌世家，做官和读书的确实很多。我也有个同僚是王家的，旁敲侧击几句，问出一些东西……” 老太太紧张的抓了椅子扶手，哆嗦着嘴唇半晌才问道，“王家……那个人，可是我家老大？” 第一百九十六章 关于入赘这件事！ 温先生沉吟一下，应道，“柳树巷这个王家，只有一家四口。夫妻俩，带了两个儿子。家里男子叫王新秋，平日在王家祖宅那边帮忙张罗一些生意，他们自家也有一个布庄，一个古董铺子，日子富裕。 “王新秋能写会画，为人极好，交游广阔，但唯一被人诟病的是他是入赘王家。很少人知道他为什么入赘，隐约有传说，他当年入赘是为了报恩。” 李家人听得半晌没有说话，只凭这些，谁也不敢确定这就是李老大。 到底还是李老太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不是小事，老二还是去王家附近等等，总要亲眼看看，才能确定是不是你大哥。” 李老二点头，“好，娘，您别急，我过去之后再仔细打听一下。” 李老太同温先生道谢，温先生摆手，笑道，“我也没帮上什么，时间太久了，又不能惊动王家，不太好打听。” 他不好多谈李家隐私，就又嘱咐家仁几句，然后众人才散去睡觉。 崔夫人不在，温先生不用避嫌，就住去了隔壁。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就和温先生一起走了。 待得进了新都，温先生去忙差事，李老二就到了柳树巷子附近，找个茶馆，要了一壶茶，一碟子点心。 茶馆许是有些年头了，茶客都是附近的街坊邻居。 遛鸟的，听曲的，喝茶吹牛的，很是热闹。 李老二穿戴一般，但气度却不像市井之人，隔壁桌的老头儿好闲话儿，就拉了他问道：“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到这附近是访亲还是访友啊？” 李老二拱手行礼，笑道，“劳大伯动问，大伯眼睛真是厉害，我真不是本地人。先前随着迁都从北边来的，路上总总苦难，不好细说。总之如今剩一个人了，就到处走走，看看咱们江南的山水秀美，民风淳朴。” 老爷子被捧了两句，谈兴更浓，索性端了茶水点心坐了过来，同他好好闲话几句。 “先生看着年岁不大，也是读过书的，在这城里找个营生，再娶个媳妇儿，生两个孩子，也就安稳下来了。” 李老二笑着给老头儿倒茶，顺口胡诌，“我也是这么想的，最近我落脚那院子有个大娘，一定要我上门入赘做女婿。我也是实在耐不住她吵闹，就躲出来，清静一下。” 老头儿当时就瞪了眼睛，“是谁家，你告诉我，我去帮你出头！入赘这样没脸的事，就是瘸子瞎子都不愿意做，怎么能逼你一个好好的读书人！” “就是，这老婆子太缺德了，真是给咱们新都丢脸。”坐在旁边桌子的一个中年人，也是拎着鸟笼子坐了过来，自来熟的拍拍李老二的胳膊。 “兄弟，你可不能动心啊，入赘可不是好事，堂堂男儿，怎么能看岳家脸色过日子！” 李老二装作迟疑模样，问道，“也不见得吧，应该也有入赘，日子过得不错的？” 正好茶馆伙计来添水，笑道：“先生说的不错，也有日子过得好的。我们这巷子就有一家招赘的，生了两个儿子，夫妻和睦，一般人还赶不上人家的日子呢。” 那老头儿就道，“你是说王员外一家？那不一样！” 李老二压下狂跳的心脏，随口问道，“哪里不一样了，入赘的男子不都是贪图富贵的吗？” “王员外可不是！”不只老头儿，那中年人也是一起开口反对。 老头儿皱了眉头，又道，“王员外可是少有的好男儿，重情重义，入赘王家也是不得已，他和别的赘婿不一样。” “是啊，我同王员外也认识有几年了，听说他当年是为了报恩才入赘王家。”中年人也是附和。 老头儿肚里的八卦憋了多少年，这会儿见李老二是个陌生人，不至于传到王家耳朵里，于是就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只是因为这些，王员外是外乡人，十几年前到了咱们这里，在城外许是碰到危险了，碰坏了脑袋，差点儿就死了。王老爷正好出门回来碰到，就救了回来，没少花银子，才算帮他捡回一条命。 “结果王员外脑子伤的厉害，忘了家在何处，本想找个差事，留下来慢慢调养。王老爷却突然得重病不成了，家里只剩一个孤女，自然记挂着，不肯闭眼。最后还是王老爷开口，王小姐跪求王员外，王员外才入赘报恩。” 中年人惊讶，“啊，原来是这样，我只听过几句没有这么详细，只知道是王老爷临死托付。” 老头儿得意，“我当年同王老爷很熟，想着送他最后一程，倒是做了个见证。王老爷也是运气好，这个女婿收的真不亏，这么多年没有任何沾花惹草的事，还给王家添了两个孙子，延续香火。” “是啊，以王员外的本事，若是不入赘，去考功名，也定然会有所作为。” “就是如今在王家本族那边，听说王员外也很受重视。” 老头儿和中年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的热闹，李老二心里却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王员外就是他大哥，李震生！ 老头和中年人许是觉得冷落他了，赶紧拉了他劝说。 “王员外这样的，确实少见，大半入赘的，日子都不好过，你可要慎重啊。” “是啊，但凡有条出路，也不能入赘。我们这里突然成了新都，涌进很多人，你实在没有出路，去哪个铺子做个账房也好。” 李老二赶紧道谢，“多谢大伯和这位老哥关心，我不会入赘，否则也不至于躲出来了。等我回去就换个地方住，寻个好差事。” “哎，这就对了。”老头儿和中年人都很有成就感，好似挽救了一个失足青年！ 李老二忍不住笑，又给他们倒茶，正这个时候，坐在窗边的茶客，有人高声招呼道，“王员外回来了？进来喝杯茶啊？” 茶馆掌柜也是走到门边，笑着招呼道，“是啊，王员外，进来喝杯茶啊，昨日新到的好茶。原本还想着派人去家里告诉您一声，不想您今日路过就遇到了？” 一个清朗的声音笑着应道，“好啊，多谢掌柜，这就来。” 那老头和中年人方才刚说完八卦，多少有些心虚，压低声音嘀咕，“王员外今日回来的真是早啊，往日不是午后回来吗？” 李老二却已经听不见这些了，他哆嗦着手，撑住桌沿儿，慢慢转过头去... 三更奉上，换季天气不好，宝子们要注意保暖啊，求个五星好评和书评催更，总之给啥要啥，么么哒！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们兄弟有缘啊！ 夏初的日阳下，一个身形高挑的男子从外边走了进来。 三十多岁的年纪，穿着鸭蛋青色的细长袍，一条藏蓝绣云纹的腰带系在腰间，黑发如墨，双眼有神，笑得唇角翘起，让人看的如沐春风，只觉亲切又和气。 记忆里的面容，同眼前高度重合，李老二激动得越发哆嗦起来。 他想说话，想叫大哥，但不等开口，眼泪却是哗啦啦淌了下来。 那老头儿和中年人还想同他说话，见此都是惊了一跳。 “兄弟，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哭了？” 门外进来的男子正拱手同掌柜和茶客们行礼，寒暄，听得这边动静，就望了过来。 见到李老二这般，他明显愣了一下，皱眉歪了一下头。 茶馆掌柜同他熟悉，赶紧问道，“王员外，您这是又头疼了？” 王员外苦笑，深吸一口气，应道，“突然有些不太舒坦，别担心，给我来壶新茶，放在...” 他想了想就点了李老二他们的桌子，“放在那里吧，那位兄弟是生面孔，我凑个热闹，说几句闲话。” 掌柜高声应了，那老头儿和中年人赶紧起身，笑着迎了王员外到身边坐了。 李老二这会儿已经抹干净眼泪，压下了所有的激动和狂喜。 他是大哥手把手带大的，大哥不可能认不出他，看这样子，大哥一定是记不起事了。 很快，四人落座，茶水也送了过来。 王员外就拱手行礼，问询李老二，“这位兄弟实在面生，可是江北来的？” 那老头儿抢先应道，“我们方才说了半晌，这兄弟真是江北来的，打算找个差事，到处转转，就转到咱们这里来了。” 李老二也是应道，“原本住在北边，蛮人进犯，就跟着一起搬过来了。” 王员外不知想到什么，眼睛都亮了，问道，“兄弟，那你可认识京都那边的好大夫？有没有口碑好的，也跟来我们这里的？” 李老二沉吟，犹豫着要不要把张神医说出去，那个中年人却问道，“王员外这是头疼加重了？” 王员外摆手，叹气道，“我这头疼是老毛病了，尚且可以忍忍。我是替家里小儿打听，这孩子出生时候就弱了一些，大病小病不断，这一次风寒半个月，还没好利索，就想着打听一下北边来的大夫。都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换个大夫试试，也许就好了。” 众人都是点头，王员外抬手给李老二续茶，说道，“这位兄弟老家是哪里，我一见你就觉得眼熟亲近，也许上一辈子也是朋友呢。” “我老家是京都西南俊阳县。”李老二以茶杯代酒碗，敬了王员外一杯。 众人都觉得他客气有礼，只有他知道，他敬的是想念多年也惦记多年的大哥。 “员外方才发问，是信得过，我也不瞒着员外，我确实知道一个神医。” 王员外听得神色惊喜，那老头儿和中年人也是笑道，“这可真是缘分，王员外随口一问，兄弟还真能帮上忙。” 李老二点头，应道，“我这一段闲着无事，一直在到处走动。前几日去了新都东北三十里，有个叫碎金滩的地方。那里新建了温泉庄子，很是漂亮。” 王员外三人都是点头，“确实听说有这么个地方，听说是群外乡人落脚的地方，结果挖出了热泉。先前还因为有人争抢，吵闹到了朝堂上呢。” “这么快就建好了？没听说谁去过了啊，有空闲咱们也去玩几日。” “据说已经开了大半月了，那里温泉很好，有个腰酸背痛或者风寒之类，泡一泡，发发汗就好了，都不用吃药。” 李老二说的朴实，没有任何夸张，反倒让人更愿意相信，他又道：“最重要的是，碎金滩有个老神医，医术相当了得。原本在京都也是等闲人都请不到他出手，如今定居在碎金滩，倒是偶尔给人诊脉开药方。最近不少富贵人家去温泉山庄，就为了请这老神医把把脉。” “当真？”王员外惊喜，老头儿和中年人也听得惊奇，“那王员外可真要去试试，就算求不到神医出手，孩子风寒泡泡温泉只有好处没坏处。” 王员外点头，起身一揖到底，郑重谢过李老二，又说了两句闲话就匆匆回家去了。 显见，是回去同家里商量，准备去碎金滩试试了。 李老二慢慢端起茶杯，望着王员外的背影，心里终于踏实了三分。 眼见天色晌午，老头儿和中年人也要回去了，李老二同他们一起出门，拒绝了他们以后一起喝茶的提议，匆忙雇了马车出城回家！ 碎金滩一如往日的热闹，雾气袅袅中，客人们说笑，凫水，坐在潭水边喝茶，惬意之极。 李老二走了一圈，见没什么大事，就赶紧回了新村。 李老太今日没有去田里薅草，刚刚煮了两碗疙瘩汤，敲了两个鸡蛋，带着孙女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这会儿，廊檐下铺了草席和小褥子，佳音抱着肚子在酝酿睡意，不时举起小手晃晃金铃铛。 老太太看的好笑，摸摸孙女细软的小头发，嗔怪道，“小财迷，就这么喜欢金镯子！等家里过年分红了，奶奶再给你买一对儿！” “不要，给大哥读书！”佳音呲着小白牙，翻身爬到奶奶怀里。 李老太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心头甜软一片，“哎哟，奶奶的福妞儿啊，这么小就知道心疼哥哥了。那就先供哥哥读书，等你长大，让他给你买金镯子。” 正这个时候，李老二就回来了，进门见到老娘，他就喊了起来。 “娘，我找到大哥了！那个人确实是大哥！” 李老太惊喜的抱了孙女猛然站了起来，却因为起的太猛眼前发黑，差点儿又栽倒在地。 好在李老二及时上前，一把扶住了老娘，低头对上侄女带了几分惊慌的大眼睛，他更是愧疚。 “娘，怪我怪我，一时高兴，也太着急了。” “哎呀，别管那个，你快说说，你大哥怎么回事，他没跟回来吗？” 李老太生怕再摔了孙女，把孙女放在怀里圈着。 待得抻头往院门外望去，不见任何人的影子，她又失望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上学去！ 李老二赶紧把茶馆偶遇仔仔细细说了一遍，末了又道，“我大哥一定是伤了脑袋了，所以才认不出我，想不起家里。过几日，他一定会来山谷，到时候寻个机会看看他的胎记，再同他好好说说。” “对，对，你大哥后腰上有个铜钱那么大的胎记，再仔细辨认一下。还有，晚上请张神医来吃饭，我要亲自拜托他，给你大哥诊脉。” 老太太急的搓手，好似太多事要做，又千头万绪，不知道先做什么，最后就掉了眼泪。 “你大哥不是贪图富贵不要家里了，是不是？你大哥是伤了头，找不到家了，是不是？” 李老二也红了眼圈儿，重重点头，“娘，大哥过得很好，没有吃苦，街坊邻居都喜欢他。大哥还是那样俊朗，爱笑，高高大大...” 说着说着，他的眼泪也掉了下来。 即便大哥以后想不起家里，不能同家里相认，但知道他活的好好的，就足够了。 佳音举着小胖手，给奶奶擦完眼泪，又去给二伯擦，忙的厉害，最后叹着气放弃了。 因为她胳膊酸啊，还是让他们先哭个够吧。 佳音这副无奈的小模样，倒是把李老太和李老二逗笑了。 两人抹了眼泪，敲敲胖丫头的小脑门，“小不点的孩子，叹什么气，小心变老了。” 佳音翻出奶奶的怀抱，在褥子上滚来滚去，可不管这娘俩说话了，很快她就美美的睡着了。 晚上时候，家里人都回来了，也把张神医和村长、赵叔、刘镖头几个都请了过来。 众人吃饱喝足，李老太就把自家老大的事说了。 从儿子考上秀才出去游学，到多年未归，到前几日苗老大媳妇儿上门来讹诈，温先生帮忙打听底细，一直说到老二又去亲眼确认。 众人听得是惊奇连连，也唏嘘不已。 儿行千里母担忧，李老太这个母亲担忧了十几年，心里该是何等的苦楚啊。 村长第一个说，“老妹子也算苦尽甘来了，这是大喜事。” “是啊，把老大认回来，一家团聚就完满了。” “人还活着，就是万幸了。” 刘镖头和张神医也是点头附和。 这世道多乱啊，李家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而李家还能找到儿子，马上要团聚，真是积善之家得了福报。 李老太抹眼泪，起身给张神医行礼，“张神医，我这大儿子伤了头，不认识家里人了，等他来了山谷，还要劳烦您帮忙看看。若是能治得好，自然都高兴。若是治不好，或者治病太遭罪，就...就不用治了。家里不指望沾他的光，只要他好好活着就行。” 慈母之心，爱子重于一切。 张神医起身扶了老太太，郑重保证，“老妹子放心，我也算半个家里人，怎么也不能看着孩子有家回不来，我一定尽力！” 李老二带了全家，赶紧一起行礼道谢。 村长就问，“我们大伙儿能帮上什么忙啊？” 李老太就道，“我会让家里人悄悄去看看老大的胎记，若是不错，就寻个机会私下同他说，也私下诊治。毕竟他这么多年在外边，又因为报恩入赘王家，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别大张旗鼓认亲，给他惹了麻烦。” “大妹子说得对，谨慎一些不会错。” “我们不会到处乱说，先把孩子认出来，治好伤再说。” 至此众人算是有了默契，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各自散去了。 家仁迟疑着找到奶奶，“奶，我是不是推迟几日再去书院，等大伯这事有了准信儿...” “不成，你照常去读书。”李老太一口拒绝了孙子，说道，“你大伯这事拖了十几年，就算如今找到人，治伤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解决。你只管去读书，家里有事会给你送信儿。” 说完，李老太也有些犯愁，二儿子是一定不能走的，只有他见过如今的老大，但也不能让家仁独自去上学。 别的不说，只说那么多行李就需要人帮把手。 于是，她就喊了小儿子，“老四，后日你送家仁去学院。” 不等李老四应声，佳音已经蹦跳着喊道，“奶奶，还有我啊！我也要去！” 家义两手扯住同样跳脚的家安家喜，嚷道，“奶，我也要去！” 就是家欢也上前一步，小声说道，“奶奶，我也想去送大哥。” 李老太抱起吵闹的孙女拍了一把，倒也没拦着，只是嘱咐，“老四和家义帮着家仁拿行李，家欢照管好福妞。” 众人赶紧应声，只有家安家喜耷拉着脑袋，沮丧极了。 佳音赶紧下地，上前扯了哥哥就跑，蹲在磨盘后，麻利的塞了哥哥们一人一颗糖球。 果然，有糖万事足，两个小子立刻高兴了，四手搭轿子又抬着妹妹到处跑了。 众人看的好笑，忍不住嗔怪，“福妞这丫头，把她两个哥哥算是彻底笼络在手心了！” “可不是嘛，这才两岁，再大几岁，怕是家义家欢都要听她的。” “聪明好，省得长大被谁家傻小子骗走了。” 两日一晃而过，王员外始终没有来山谷，李家人更不敢轻易离开了。 于是，家仁去学院一早，众人只能送他到门前了。 幸好崔夫人忙完庄子了，坐马车来小住，听说家仁要去书院，就把马车让了出来。 隔壁叶山和冬梅不放心佳音，借口帮忙赶车，也要一起跟去。 这般，居然连行李带人，也凑了满满一马车。 初夏的清晨，没有那么热，空气里还带了蒸发露水的湿润，呼吸起来分外的舒坦。 佳音坐在冬梅怀里，一起在车辕上看风景，小腿踢腾，别提多自在欢快了。 冬梅好笑，也不敢分神，生怕摔了她。 越临近新都，路上马车越多，过了新都，奔向洛安书院，路上就又清静下来。 就如同家仁所说，洛安书院真是个好地方。 背靠云雾山脉，面对二三百户人家的一个小镇，依山傍水，面朝人世繁华，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到了书院门口，李老四和家义拎着行李书箱，带了家仁进去拜见老师，安顿行李。 叶山看着马车，佳音就闹着家欢去附近溜达。 家欢无法，扯了背篼把妹妹牢牢绑在身上，然后就慢慢在小镇游走。 冬梅安静跟在后边，始终没离开佳音左右。 第一百九十九章 猝不及防的重逢 小镇子的各条街路，收拾的很干净，屋舍并排而立，整整齐齐。 后边几条街是住户，前边同书院相隔只要一条路的就是商街，有食铺，书店，布庄，杂货铺子，茶馆，点心铺子等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 佳音趴在哥哥身后，一会儿要吃点心，一会儿要买个木雕小玩意，兴奋的像掉进米缸的小老鼠。 冬梅要拿银子付钱，家欢却拦了下来，憨笑道，“梅姨，出门时候，奶奶给我拿零钱了。” 佳音讨要的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三五文就哄得她眉开眼笑了。 这么溜达了半个时辰，李老四他们还没出来，佳音就想下来歇歇。 正好商街偏西的位置有个食铺，牌子上写着饺子馄饨。 家欢就牵着妹妹走进去，要了三碗馄饨。 老板坐在柜台里，昏昏欲睡，听得动静赶紧起来，去包馄饨，烧火煮水。 佳音装作淘气，在屋里到处玩耍，见角落的桌子上落了一层灰，椅子腿断了，也没修，她就心里有数了。 果然，馄饨端上来，冬梅和家欢吃的都是皱眉头。 不是他们吃惯了陶红英的手艺，变得挑嘴，实在是这馄饨做的太一般了。 佳音只尝了一个就放下了勺子，不肯委屈自己的肚子。 她偷偷趴在哥哥耳朵边，小声说了几句。 家欢犹豫，但还是问了老板，“老板，你这铺子是租的，还是自家的，可要出兑？” 老板当时就亮了眼睛，“这铺子是我租的，但太偏僻了，没什么人过来吃饭，还真是有些后悔。你问这个，是想兑过去？那可太好！这里卖吃食不成，但做个书画铺子，卖个杂货啊，肯定不错。” 家欢憨厚一笑，应道，“我家开杂货铺的，哥哥来读书，就想着是不是也过来开个铺子，有照应。” “对，对，这样最好了。”老板更兴奋了，“我们这条街上，大半的铺子都是这样来的。家里少爷在学院读书，管事就在这里开铺子，照应一下。” 说罢，他打量家欢，见他穿的普通，年岁也不大，就有些失望，没了谈兴。 佳音适时伸出小手挥了挥，金铃铛叮叮响起，老板愣了一下，立刻恢复了热情。 “我这铺子是一百两银子租了三年，但才开了三个月，剩下两年九个月，若是你们家租下来，就给我...八十两！” 老板咬牙，很是肉疼的模样，“八十两很合算了，我亏大了，真是不能再低了。” 家欢当然不能做主，含糊应道，“我回去同家里商量一下，家里若是同意，再来找老板仔细商量。” 老板失望，但还是说道：“好，小兄弟可一定要早些啊。我明天就把消息放出去了，怕是很多人都要来租。等你来的时候，不一定还有了。” 若是以往，家欢也许就信了。 但温泉山谷开了这么久，他跟着多看多听，可不是原来的傻小子了。 所以，他也没多说什么，付了馄饨钱，就牵着妹妹走了。 这个时候，李老四和家义终于出来了，两人都是带了满脸的兴奋。 李老四说道，“书院里的景色简直太好了，先生也和气，我们忍不住在里边多溜达了一会儿。” 眼见天色不早，家欢和冬梅又吃过了，家义就跑去买了十几个肉包子，简单分一分，众人一边吃一边往家走。 佳音抱了个包子，一口又一口，吃的香甜，想起方才那个铺子，怎么都觉得合适。 这里离家将近五十里路，大哥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事，家里都不知道。 若是能开个食铺，不但家里多个进项，还能就近照看一下大哥。 至于人选也是现成的，家欢哥哥天分高，也喜欢下厨，过来当大厨绝对能胜任。 再把三叔三婶也送来打下手，就完美了。 她越想越高兴，啃着包子就咯咯笑起来，惹得众人都是好奇，但也忍不住跟着笑。 而温泉山谷那边，李老二也终于等到了王员外，他藏到后边，把登记差事交给了刘嫂子，然后飞跑回家去报信。 李老太和李老三夫妻俩都赶到了山谷，陶红英指了指里边，低声说道：“大哥只带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子，还有一对中年夫妻奴仆进去了，住的是左侧第二个木屋。家安家喜已经引着他们去潭水那边了，不知道能不能看到...”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人人都明白。 李老太盼了多少年，真到了相认的时候，却有些腿软，扶着儿媳坐下来，然后撵了李老三。 “你二哥不好再过去，你去看看。家安家喜毛躁，万一看不准呢。” 李老三赶紧答应着去了，陶红英怕老太太昏倒，就扯了一筐野菜过来。 “娘，帮我挑挑，一会儿拌一拌，中午做个赠菜。咱们觉得不出奇，这些城里来的客人，反倒爱吃。” 李老太明白儿媳的好意，捡一根野菜，慢慢剥去枯叶。 可是她的眼睛还是忍不住总往谷里张望，经常把嫩叶子也扯掉了。 时间慢的好像一个时辰像一年，也不知道盼了多久，李老三终于带了家安家喜出来了。 李老三红着眼圈，重重点头，哽咽着说道，“娘，胎记没错，就是大哥，就是我大哥！” 李老太愣了一下，然后就痛哭起来，“这不孝的东西，他还知道露面啊，我盼了多少年，就怕他在外边有个好歹。我给你们爹烧纸，让你爹见到儿子，就给我托个梦。可你爹也不托梦，呜呜！” 李家人都是跟着抹眼泪，别看平日在家，老太太连大哥的名字都不能听，好像恨得不成，其实就是心里太惦记，伤的太深了！ 当娘的，哪有不惦记儿子，不心疼儿子的！ “娘，咱们要去跟大哥相认吗？”李老三搓手，有些心急。 “去请张神医，先给你大哥看看。“李老太抹了眼泪，“你大哥伤了头，不认识咱们，咱们想相认也不成。” 众人都是点头，李老三就要赶回村里，结果一推门，就惊得赶紧退了回来。 “娘，大哥...大哥过来了！” “什么？”众人都是又惊又喜，不知如何是好了。 李老太到底忍耐不住，踉跄着推门就冲了出去。 王员外原本趁着儿子在泡温泉，难得玩的高兴，他就到谷口这里打听一下，怎么能请到神医。 结果刚走近，屋里就冲出个老太太，差点儿跌倒在他身前。 他下意识就扶了一把，还要开口说话，却见老太太已经泪流满面望向他。 他的心里好像被刀狠狠割了一下，头上也疼得要爆炸一样！ 三更奉上，宝子们的发财小手点一点，给花花一个五星好评和催更啊！爱你们呦~~ 第二百章 这次不像是骗子！ “震生，震生！你怎么样？别吓娘啊，快坐下!” 老太太顾不上抹眼泪，扶着王员外就要进屋，李老二和李老三也是赶紧帮忙。 王员外见到李老二，抱着脑袋更是惊讶了，“你，你不是那日的兄弟吗？你怎么在这里！” 李老二无法，一时不好解释，就道，“先进屋，慢慢说吧，你放心，我们无论如何也不会害你！” 王员外沉默，这次头疼发作的尤其厉害，只要多想想，脑子里就好像有根筋在抽紧，疼得他想呕吐。 很快，众人又回了屋子，李家人都围着王员外，满眼都是关心，又带了几分谨慎小心，好似不敢上前。 王员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再望向抹眼泪的李老太，满脸欢喜的李老二李老三，还有一脸关心的赵玉茹和陶红英。 他试探着问道，“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或者说，你们...认识以前的我？” 李老太当时就哭得更厉害了，“孩子，你今年三十四，冬月初八生辰，你后腰上有一块铜钱大小的胎记，你吃饭喜欢左手筷子，怕冷不怕热，喜欢喝热汤吃热饭...” 她每说一样，王员外眼睛就亮一分，但最后还是死死按下心里的激动，毕竟这些虽然详细，却也能从他家奴仆或者是朋友那里打听到。 “我没有二十岁前的记忆，所以，你们只说这些，我不能完全相信。更何况...”他指向李老二，“他先前就去过我家附近，也许就是为了打探我的这些底细。” 李老二苦笑，应道，“我确实是为了打探你的底细，但没有恶意。而且我不说这里有神医，你也不会过来啊。” 王员外揉着钻疼的太阳穴，有些失望，问道，“原来是骗我的，这里没有神医？” “谁说没有！”张神医突然从外边推门进来了，一甩袖子问众人，“我还在家等着呢，你们怎么没个消息了。” 李老三赶紧说道，“原本要去请您老人家，但出门就撞上我大哥了，所以耽搁了。” 张神医望向王员外，仔细打量，“就是这个傻小子啊！瞧着是不怎么聪明，脑袋伤的不轻。” 李老太当时就急了，起身行礼，“张神医，您一定好好给老大看看。这孩子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方才头疼厉害，能不能先扎两针让他缓缓。” 张老神医托了她一把，“都说一家人，不要客套这些了。再说了，这小子吃的肥头大耳，穿戴也不错，哪里像吃苦的样子。倒是你们一家为了他，差点儿把眼睛哭瞎了。” 李老太和李老二李老三，想起往事，都是眼神暗淡下来。 张神医一屁股坐在王员外身边，抬手就要扯他手腕，王员外却下意识躲了一下。 张神医气得瞪眼睛，“小子，别不识好歹啊，我是看在你家人的情面上才给你诊治，否则你这样不孝的东西，我才不愿管你呢。” 说罢，他强硬扯过王员外的手腕，就开始号脉。 李家众人眼巴巴看着，都是一脸的担心。落在王员外眼里，他心里的防备就少了几分。 虽然他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但这老妇人痛哭，他会没来由的心疼。他的喜好习惯，这家人也如数家珍。 也许，他这次真找到了家人吧。 不是之前那么多骗子，千方百计打听到他的底细，跑来冒充，骗银子骗吃喝…… 张老神医是真用了心，左右手换着诊脉，又翻过眼皮，最后黑着脸骂道：“瞧着你家也不像穷的样子，怎么没找大夫好好看看？你这脑子当年伤的厉害，但只处置了外伤，脑子里的淤血一直没融化吸收啊。在脑子里压着，当然想不起前事了。” 他好似生怕王员外不相信，又说道，“你最近是不是疼得越来越频繁了？特别是在早晨起来，脑子好像裂开一样？你可真能忍，随便找个差不多的大夫，给你针灸个两三月，再吃些活血化瘀的药汤，就算不能好利索，起码也不至于头疼遭罪啊。” 王员外听得眼睛亮了，这些症状确实一点不差，“家里也找过不少大夫，但都说在头里，不好下针，也有说要开开脑袋取出淤血，家里觉得不妥，就一直拖了下来。” 张神医翻个白眼，冷哼一声，骂道，“这话吓唬小孩子还行，活血化瘀，哪个大夫不会啊，好用把脑袋破开？怎么可能治不了，是怕你治好跑掉吧？” 他随口几句话，却让王员外心头一跳，好似有什么被挑破，但立刻被他压了下来。 不等他请求，张神医已经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拔出里边的金针，奔着他的脑袋就刷刷扎了进去。 眨眼间，屋里就多了个人形刺猬。 张神医拍拍手，坐在椅子里喝茶，“你们该说话就说话，我用的是金针刺穴，一刻钟之后，他就不疼了。但以后要彻底化去脑子里的淤血，就要每日来针灸一次，还要照着方子喝药汤，最少半个月才能见到效果。” “半个月后，他就能想起前事吗？”李老太急切追问，随后又反悔了，赶紧嘱咐道，“张神医，也不必他一定想起先前之事，主要是把头疼治好，不要让他再遭罪了。咱们就是手上割个口子还难受很久呢，他这头里有淤血，时日久了肯定不安全。” “哎，这话说对了。”张老神医点着王员外。 “你是命大，被家里早早找到了，否则半年以后，头疼会天天发作，你不疼死也要疯魔。真是搞不懂你怎么蠢的这么厉害，一个大夫不行，就找两个啊，两个不行，就找十个！脑子里的事，居然也敢拖延？” 王员外低了头不说话，手里却下意识握紧了腰上挂着的玉佩。 玉佩是上好的暖玉雕刻，很是难得。 当年，他落难受伤，到了王家。 王家找了十几个大夫给他诊治，最后都是束手无策的时候，王家老太爷把这块玉佩送给他，说的话，他如今还记得一字不差。 “你脑子伤了，治不好也记不起，都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们王家的男儿，我就是你的父亲。你在初秋到王家，又忘记前尘往事，等同于新生，所以，为你取名王新秋，可好？” 从那以后，他就叫了王新秋。 王老太爷病重时候，他接过了王家的生意和杂事，也入赘到了王家，为的就是报恩，报答王家救命和收留的大恩。 但如今，再想起来，他怎么突然间有些怀疑和迷茫。 他看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吗，或者说都值得相信吗？ 第二百零一章 小心试探 很快一刻钟就到了，张神医麻利的拔了金针，王员外的神色里也没了痛苦之色，紧皱的眉头都松开了。 张神医又开了药方塞给员外，“照着吃，一日一副，七日后看情况再换药方，但针灸不能断。不想死，就每日这个时候过来寻我。” 说罢，他就要出去，却被李老太拦了下来。 “张神医，还有一件事，老大还带了个孩子过来，好像染了风寒，您也帮着看看吧。” 张神医倒也没拒绝，就道，“行啊，反正也过来了。” 王员外想起小儿子，赶紧起身，他深深给李老太行了一礼，开口想称呼，到底不知道怎么称呼好，只能说道：“无论以后我是不是想得起，都要重谢您今日救治之恩。” 李老太红了眼圈儿，极力忍着眼泪，笑着摇头，“知道你活着，没有病痛，娘就没白惦记你这么多年。去吧，先治病，一切都等你病好了再说。” 王员外再次行礼，又同屋里众人点头，这才领着张神医往木屋那边走。 李老二不舍得就这么散了，匆忙追了上去，无论能不能帮上忙，他都想同大哥多呆一会儿。 王员外的小儿子只有六岁，泡了温泉，许是身上暖和了，风寒带来的鼻塞头疼都轻了，这会儿已经躺在木屋的内室睡着了。 王员外带来的一对奴仆夫妻，正一个守在炕边，一个守在屋外。 见王员外回来，他们都是欢喜，本来正担心主子一去不回，想要去找找呢。 王员外同他们点点头，然后引着张神医和李老二进了屋子。 张神医拿起孩子的手腕号脉，又轻轻掰开孩子的嘴巴，看看舌苔，末了拿出针包，换了一把银针，迅速扎了下去。 孩子许是玩水累了，睡得踏实，微微有些疼，也没让他醒过来。 张神医坐下来，小声同王员外说道，“别担心，孩子就是普通风寒，一会儿发一身汗就好大半了。只是这孩子胎里有些不足，身体弱，要调养个一年半载才行。平日不要喂养的太细致，多在外边玩耍晒太阳。” 王员外连连点头，仔细记了下来。 张神医又道，“等一会儿我写个药方，拿回去一日一副，吃三日，先把孩子风寒去了，以后再改药膳，慢慢调养。” 王员外起身行大礼道谢，张伸手摆手，再看酣睡的孩子，脑门已经蒙了一层汗珠子。 仆妇惊喜，赶紧拿了布巾去擦，结果越擦越多，很快孩子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衣衫都湿了。 张神医这才拔了银针，头也不回的走了。 王员外还要送，孩子却睁开了眼睛，“爹，你回来了，陪我去水潭玩儿啊，那边人好多。” “好，好，等你病好了，去哪里都成。”王员外赶紧抱儿子去了澡间。 爷俩泡了温泉，边玩边洗去一身汗水，再换了干净衣衫，李老二就和李老三端了饭菜，拿着药方过来了。 两荤两素加两碗米饭，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却做得色香味俱全。 李老三憨厚，小声说道，“这是老四媳妇儿的手艺，娘说孩子风寒发热，不能吃鸡蛋，所以没让蒸蛋羹。” 李老二也说道，“仆妇的饭菜也拿来了，你们只管好好吃。” 王员外把药方揣了，又接了托盘放到桌子上，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兄弟三个都有些小心翼翼，有些拘谨，好似生怕给对方留了不好的印象。 最后还是王员外说道，“你们照顾好老太太，一切都等我病愈再说。若是我当真是李家人，多年亏欠，以后定然加倍补偿。若我不是李家人，我们……我们就结为异性兄弟，以后彼此也有个依靠。” “好。”李老二和李老三鼻子发酸，红着眼圈，赶紧告辞离开了。 守在一边的中年常随，听得一头雾水，但也没有开口问。 王员外想了想，就嘱咐了两句，“王福，你们夫妻是我在家里最信任的人，今日之事，回去之后不要多说。若是……若是夫人问起，你们就说只看见我带大夫给猫哥儿诊脉开方子，别的不知道。” 王福立刻跪倒在地，“老爷放心，我们夫妻都是您救回来的，自然只认老爷。” 王员外扶起他，“不必如此紧张，以后你要跟我常过来了。” 王福赶紧应下，王员外就进屋陪孩子吃饭了。 饭菜味道很好，猫哥儿吃了不少，让王员外也是看得胃口大开，爷俩几乎把四个菜都吃光了。 日头西斜的时候，他们要回去了。 山谷口，只有李老二和李老三相送，不见李老太的影子，王员外明显松了一口气…… 三十里路，不过大半个时辰就到了。 王家院子门口，已经有婆子在探头探脑了，终于见到马车回来，就疯跑回去报信儿。 王员外抱了儿子下车，刚进二门就有一个美妇人带了一个七八岁的小子迎了出来。 美妇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正是王家独女王娥。 大好年华，娇媚丰腴，穿着一套银红的衣裙，更添几分美艳。 她上前接了小儿子，嗔怪瞪向王员外，“你这是去哪里了，一走就是一日。” 不等王员外应声，猫哥儿就嚷了起来，“爹爹带我去泡温泉了，特别好玩，还吃了好吃的饭菜。娘，你和哥哥也去！” 王员外牵大儿子礼哥儿的手，也是应道，“我带猫哥儿去找大夫看诊了。” 王娥明显脸色一僵，但很快就遮掩过去，试探问道，“那找到大夫了吗，怎么又去泡了温泉？”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后院正房，一家人坐下来，王员外才道：“我听人说，有处新建的温泉庄子，就想着带猫哥儿去泡泡，去去寒气，也许风寒就好了。结果，那里有个神医，都说本事了得。” “神医？”王娥干笑道，“这样的名头，大半都是骗人的。” “这次还真不是，”王员外望着她绞着帕子的手，眼里意味不明，但脸上却笑着应道：“听人说，那神医很厉害，我求神医给猫哥诊脉开了药方。” 说着话，他把药方拿出来，“你找人看看，没有问题就给猫哥儿吃着。这孩子出生就身子弱，给他取个乳名叫猫哥儿，也是为了借一借猫的九条命，平安养大。可惜，他也不争气，希望这次能慢慢好起来。” 王娥收了药方，装作不在意一般问道，“既然碰到神医了，你没看看头疼的毛病？” 第二百零二章 脑子灵活嘴巴笨 王员外摇头，“我这是老毛病，十几年了，看了多少大夫也没办法，还是算了，我不想再遭那个罪！” 王娥果然眼睛立刻就亮了，也不再劝，张罗着要仆妇摆晚饭。 猫哥儿玩了一日累了，早早就跟着哥哥去睡了。 王员外借口还有事情要处理，去了前院书房。 留下的王娥立刻让人唤了王福过来仔细问询，王福老实木讷，知道的不多，但也没说出什么异常之事，王娥稍稍放了心，又吩咐贴身婆子拿了药方去族里找供奉的大夫看过。 大夫说确实是治风寒，兼顾补身体的好方子。她才算彻底放了心，把这事扔到了脑后。 前院书房里，王福回过话退出去，书房里的蜡烛却久久没有熄灭…… 第二日一早，药方就抓了回来。 正好王员外过来吃饭，就同妻子说道：“你最近胃口不好，药汤味道太大，不要在内院熬了，拿到外院书房去熬吧，我让福嫂子负责照管。左右我白日有事，不在家，她也没什么差事。” 王娥欢喜丈夫心疼她，嗔怪笑道：“我哪有那么娇贵啊，原本呕吐，还以为要给家里再添一个闺女也好。没想到是脾胃不和，白白高兴一场。” “孩子以后总会再有的，倒是你的身体重要。”王员外哄了几句，又道：“咱们这里做了新都，人越发多了。城外的庄子也飞涨，我准备抓紧再买一个，将来两个儿子，一人一个也不至于争抢。所以，这几日我要忙一些，出城多，你在家不要惦记，好好养身体。” “好，”王娥最喜欢的就是丈夫为家里打算，赶紧说道：“你在外边注意安全，若是头疼就赶紧回来歇歇。” 夫妻俩商量妥当，王员外就拎着药包回了前院，当真等着儿子的药熬好，才出了门…… 温泉山谷里，李老太抱着孙女，正同小儿子说话。 “昨日就你没见过你大哥了，今日认一认人，但也不必如何亲近，别吓到你大哥。咱们知道他是咱家的，但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呢。等他的病好了，再好好说话。” 李老四点头应下，担心老娘心里难受，于是玩笑道：“娘偏心，把大哥当孩子一样护着，都不疼我们了。” 佳音点着小脑袋，搂着奶奶的脖子，也是抗议。 从昨晚到家，奶奶就一直在说大伯，三句话离不开，她想说说洛安小镇的事，奶奶都没有空闲听。 “奶奶偏心， 奶奶不疼福妞了，福妞生气了！” 佳音鼓着小脸蛋，瞪着大眼睛，整个小脸就像一个熟透的桃子，红润又圆胖。 李老太笑坏了，戳了戳孙女的脸蛋儿，“傻丫头，全家算一起，都不如你一个，你居然还敢说奶奶偏心。” 佳音照着奶奶的脸上啾了一口，得意的抬了小下巴，“那奶奶听不听福妞说话？” “听，听！你说，奶奶这就听。”老太太挠着孙女的小肚子，闹得孙女咯咯笑。 佳音跑去抱了爹爹的脖子，躲过奶奶的魔爪，这才说道，“昨天哥哥的书院有个铺子，卖馄饨不好吃。” 书院里还有铺子？ 李老太和李老四都是听得一头雾水，佳音拍拍自己的小脑袋，有些懊恼。 她这个小身体还不到两岁，有时候脑子想的清楚，但嘴巴表达出来就是差很多。 索性，她倒腾着小腿跑去后厨喊了家欢，“三哥，三哥！” 家欢正摘菜，听得妹妹召唤，就抬头看过来。 佳音跳脚，晃着头上的冲天辫，“三哥，过来说馄饨不好吃。” 家欢愣了一下，待得想明白，也是笑了。 他端了菜筐，进屋一边干活儿一边把昨天的事说了。 “我四叔和二哥昨天送大哥进书院，很久没出来，我带了福妞在附近玩耍。书院对面是条商街，很多铺子。福妞儿饿了，我们就去吃了馄饨，那家馄饨味道一般。” 说到这里，他望了妹妹一眼，到底没把妹妹供出来，继续说道：“我随口问了老板，老板说生意不好，要把铺子兑出去，还有两年零九个月，租金要价八十两。那铺子位置不算偏，就在书院大门斜对面，若是能兑下来，做吃食味道好，生意应该不差，以后照管大哥也方便。” 在书院对面开铺子？ 李老太和李老四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难得一向沉默的孙子愿意说这么多话，李老太就问了几句。“那铺子是不是有什么说道啊？按理说位置那么好，就算味道一般，生意应该也不差啊？还有这租金，也挺便宜。” 家欢仔细想想，挠挠后脑勺，笑的有些羞赧，“我昨天只顾带着妹妹到处玩耍，也没在附近打听一下。只是觉得离大哥近一些，有事也方便照应。那老板说，其余铺子都是书院里的学子家里开的，都为了这个。” 李老太点头，“想必家家也都不放心孩子在外边吧。” 李老四也是说道，“娘，我昨天在书院里，看见那些学子都有书童呢。书院很大，从读书的课舍到住宿的地方也很远，若是忘了什么东西，有人帮忙跑个腿儿，或者买饭，洗衣这些杂物，有人分担，肯定更好。家仁也能省些功夫，更专心读书。” 不等李老太应声，吴三婶子却突然从门外进来了。 她原本想取菜筐子，不小心在外边听了几句，这会儿就赶紧毛遂自荐，“老嫂子，你看我家狗剩儿给家仁当书童，成不成？” 她凑上前，扯了老太太的衣袖，神色里满是恳切。 “老嫂子，狗剩儿先前跟着二先生读书时候，写算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后来被山匪抓去，受了惊吓，如今虽然好了不少，但还是胆小。 “先前在山谷里，被客人骂，他就更蔫了。若是能跟着家仁去学院，那地方都是读书人，他一定能跟着学点本事，长长胆子。” 李老太倒是很喜欢狗剩儿这孩子，也理解吴三婶子一片慈母心，但这事不是立刻就能定下来的。 “他三婶子，你别急，我们家里也只是随便说这一句。你先去忙，若是当真要给家仁送书童，那一定第一个考虑狗剩儿。” “当真？太好了，老嫂子，你放心，狗剩儿一定勤快听话，不会给家仁惹麻烦的。”吴三婶儿欢喜坏了，又唠叨半晌，才抱着菜筐出去了。 家欢见这里无事，也去忙了，留下李老四就道，“娘，家欢也可以出徒了，不如咱家真的在书院那边开个铺子？” 李老太摆手，应的有气无力，“我也想啊，但家里没有银子了，本钱去哪里找。” 佳音就等这个时候呢，她赶紧跳进奶奶怀里，笑的像个小狐狸！ 今天的三更到了，上午又核酸，排队好耽误时间。小仙女们，求五星好评求催更，花花一定努力码字啊！ 第二百零三章 一物降一物 胖乎乎的小丫头，本就生的白，穿了一套红色小衣裙，头上扎着冲天辫，好似成精的小红萝卜精。 一笑起来，满口的小白牙明晃晃，偶尔控制不住还有口水滴下来，半路又被赶紧吸溜回去，别提多可爱了。 老太太抱着这样的孙女，心头甜软一片，真是放到眼珠子里养，都不觉硌得慌啊。 她轻轻在孙女圆滚滚的后背上拍了一下，小声说道，“你又打什么坏主意了？” 佳音抱着奶奶的脖子，奋力在奶奶脸上涂口水，扭来扭去，像个大号毛毛虫。 “奶奶，福妞有银子，叔叔给，姑姑给，福妞当老板！” 李老四眼见老娘被闺女搓揉的差点儿摔倒，就一把抢了闺女抱在怀里，用坚硬的胡茬扎得闺女咯咯笑着躲闪，“还敢不敢闹你奶奶了？” “不敢了，不敢了！”佳音缩了脖子，眨巴着大眼睛，赶紧求饶。 老爹的胡子简直是天下第一利器，堪称钢丝球一样的存在！ 陶红英听得屋里闹腾，从后厨探头过来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拎着铲子跑来解救了闺女，然后挥舞着铲子要刨李老四。 “你是不是傻？好好的孩子，你扎她干什么？闺女多嫩的小脸啊，经得住你那么磋磨！” 李老四吓得抱头就跑，他再是天生神力，也一辈子别想打过媳妇儿，媳妇儿生气，他的天灵盖就不保了。 佳音眼见老爹抱头鼠窜，欢喜的拍手，回身在老娘脸上大大香了两口。 “娘最好了，福妞最爱娘了！” 陶红英被闺女软软的小嘴又亲又哄，心里甜的好像吃了蜜一样。 “跟你奶奶好好玩，不许惹奶奶生气。奶奶年纪大了，你胖的足有三十斤，不好再使劲闹她。” “好，福妞听话，福妞是孝顺的好孩子！”佳音赶紧老老实实保证，乖巧可爱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爱的不成。 陶红英在闺女额头又亲了一口，这才赶紧回去炒菜，锅里还热着油呢，要提前把小鸡蘑菇炖出来。 佳音重新爬回奶奶怀里，趴在笑呵呵的奶奶耳边央求，“奶，我有银子，买铺子，看大哥！” 小丫头呼吸的热气吐在耳朵里，痒的老太太偏头笑起来，心里却是叹气。 全家只有大孙子一个读书的，又是那么懂事刻苦的孩子，她当然也想就近照看着，更信得过三儿子一家肯定会好好经营铺子。 但家里如今真是拿不出银子了，大孙子的束脩是按月交，若是按年交，家里早就举债了。 如今又要买铺子，八十两租金，添些用物，一凑就要九十或者一百两，实在太多了。 小孙女手里有银子，她也知道。 但一家子人，都是父兄长辈，有手有脚，不好总是花用小丫头的银子。 次数多了，时日久了，养成伸手的习惯，一家子没了心气不说，也容易有矛盾。 “你让奶奶好好想想，这不是小事，不能说定就定下来。” “好吧，”佳音撅着小嘴，胖乎乎手指头对在一起，奶白的小脸上满满都是失望。 这个时候，王员外骑马带了随从王福赶到了，李老太高兴，招呼他进屋。 “打马跑来的，累了吧？先喝口水，张神医在村里，一会儿我带你过去，也顺道认认门，以后直接到村里就行。” 李老太给儿子倒了晾好的茶水，满眼都是慈爱。 王员外是真渴了，一口喝干茶水，说道，“我没有同家里说起求医之事，所以急着赶路……” 李老太赶紧抱了佳音起身，“那走吧，回村。” 佳音不想累到奶奶，又不愿意走路，就冲着王员外伸出了小手，奶声奶气喊着，“大伯抱！” 王员外下意识就伸手把胖丫头抱了过去，然后才醒过神来，这孩子真是不认生。 佳音方才就在打量这个大伯，人家说龙生九子，各不相同。 要不是奶奶和二伯他们百般笃定，她都不能相信。 二伯精明圆滑，三伯憨厚老实，爹爹粗豪勇武。 但这个大伯却完全不一样，是个俊美的中年美大叔。 “大伯不一样，大伯好看，福妞喜欢大伯！”佳音在王员外脸上亲了一口，搂着脖子不撒手。 前世她就是颜狗，对着美男流口水还要顾忌几分。 这辈子她可是小孩子，可以放肆占便宜，不，放肆欣赏了。 王员外被热情的小丫头闹了个红脸，惹得李老太笑的弯了腰，还没忘了给儿子解释。 “这是老四家的宝贝丫头，叫福妞。你家也生了两个小子？那这丫头就是咱们老李家唯一的女孩子了。别看人小，她可是聪明着呢。” 想想家里的淘气小子，在颠颠怀里的香软的小侄女，王员外也笑了。 “女孩子好，娇气又可爱，小子多了闹得慌。” “就是呢，方才老四也在等着你呢，结果他用胡子扎福妞，被他媳妇儿拎着铲子撵走了。” 李老太一边唠叨，一边领着儿子往村里走，王福牵着马跟在后边，心里忍不住激动。 他说不出怎么回事，就是觉得这样的老爷，比以前更踏实，更高兴。 老少几口很快走到了李家院子门前，李老四扛了锄头从里边出来，正好走个对面，他就道，“娘，你们回来了。” 李老太赶紧扯了他上前，“老四，这是你大哥，是不是不认识了？” 李老四仔细辨认了半晌，大哥离家时候，他就同家安家喜一般大，就算有些印象，也被十几年光阴抹灭了。 记忆里最多的是村里孩子嘲笑，他同人家打过的那些架，还有二哥三哥扛起家里的生计，老娘夜里偷偷的哭声。 所以，这时候让他突然对这个多年不见的大哥如何亲近，他做不到，只能拱手行礼，“王员外，屋里坐吧。” 李老太愣了一下，心里难受，倒也没强求小儿子。 王员外却稍稍松了一口气，说起来他也不自在。 他同李家之间就好像隔了一层窗户纸，他明知道这应该就是他的家人，但中间隔了十几年，隔了他丢失的记忆，就是别扭。 若是李老四特别亲近，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对。 于是，他笑着同李老四点头，说道，“老四，你这闺女生的真是好，我生了两个儿子，就盼个闺女，可惜没有这个福气。” 第二百零四章 要想马儿跑，就给马吃草！ 李老四最疼闺女，听得这话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大哥终于多了几分好感。 他伸手接过闺女，想蹭几下闺女的小脸，想起方才媳妇儿挥舞的锅铲，又赶紧收了心思，只能小心亲了亲。 “那是当然了，我闺女可是全天下最好的。” 李老太看不过他炫耀，就道，“去请张神医，村长和你赵叔他们若是在，也一并请来。以后你大哥要总来村里，让老爷子们都认认，省得以后当做外人被拦在外边。” “知道了，娘。” 李老四放下闺女就走了，佳音迈开小腿，噔噔跑去隔壁。 崔夫人昨日过来小住，也稍稍听说几句关于李家找到大儿子的事，这会儿正同琼嫂子，一边说话一边做针线。 结果，佳音就跑了进来，“师姑，师姑，大伯来，去坐，去坐！” 崔夫人一把抱了她到怀里，扯了帕子替她擦抹脑门上的薄汗，笑道：“胖丫头，这是在哪里跑了一脑门的汗珠子？师姑给你做了个遮阳的小帽子，你要不要？” “要！”佳音欢喜的眼睛放光，她可不想再晒个阴阳脸了。 崔夫人爱极了她这个小模样，抱了她好顿亲香，然后才给她戴了新帽子。 帽子用细细的铜线做骨架，内外都缝了丝滑冰凉的缎子，绣了漂亮的小花，四周还有轻纱。 平日可以系在帽沿儿上，若是有蚊虫和灰尘，就可以放下来，变成一个帷幕，遮挡一下。 佳音喜欢极了，背着小手，在地上走了两圈儿。 她本来就胖，这般样子，就像一个晃悠悠的大白鹅，惹得崔夫人和琼嫂子都要笑出眼泪了。 待得崔夫人抱了佳音到李家的时候，正好碰到李老四请了张神医和村长等老爷子们。 李家院子一下就热闹起来了，挤了十几口人。 屋里门人，李老太索性就喊儿子拿了小板凳，都放在了廊檐下，一边说话一边吹风。 张神医是个急脾气，见了王员外，直接给他把了脉，然后麻利的扎了金针，就闭目养神，什么都不管了。 佳音淘气，见老爷子的白胡子在风里飘散，悄摸摸跑过去，扯了两根就跑。 张神医疼得一哆嗦，跳起来就追，“小胖丫头，你不想活了？等我抓到你，一定把你扎成刺猬！” 佳音恨不得长了四条腿，一边跑一边咯咯笑。 众人眼见这一老一少满地跑，都是被逗的不成。 佳音的小短腿不给力，到底被抓住了。 眼见小屁股要吃苦头，她赶紧从荷包里摸了一个糖球，直接塞到了老爷子嘴里，“爷爷，吃糖！” 果然，老爷子冷哼一声，到底巴掌没有落下，搂着她重新坐好，慢慢感受着嘴里的果香和甘甜。 佳音给自己也塞了一颗，笑眯眯趴在老爷子膝盖上。 因为他们这一闹，众人和王员外之间的紧张陌生，倒是没了。 村长等人打量王员外，笑道，“这孩子同老二他们长得不太一样啊。” 李老太就道，“他像他爹，其余几个都像我了。” “怪不得，”村长点头，嘱咐王员外，“想不起来也别着急，先把病治好了。你回不回家来，你娘和弟弟们不在意，你无论在哪里过日子，只要平安康健，他们就高兴。” 王员外听得心暖，起身再次行礼。 众人也没追问王员外在城里如何生活，日子富庶还是贫穷，只捡了村里村外的琐事说了半晌。 李老太想起洛安小镇的那个铺子，还有大孙子的书童，就道：“村长，家仁去洛安书院杜书了，老四说那里的学子都有书童，书院大，有人跑腿做点儿杂活也方便。我想着在村里，给家仁也寻一个。” “这是好事啊！”村长连连点头，应道：“村里小子机灵的不少，选一个跟着家仁也开开眼界，涨涨见识。” 赵叔几个也跟着说，“二狗子和小石头他们都不错。” 李老太就道：“吴三婶子听了几句我们闲话，想送狗剩儿过去，那孩子先前没少吃苦，有些胆子小。书院都是读书人，也许那孩子去几年能养养性子。” 村长和赵叔几个都是恍然大悟。 “对啊，把狗剩儿忘了，这孩子确实更合适。只不过要让他爹娘教教洗衣做饭这些杂活儿，他家就一个孩子，怕是什么都不会。” “倒是个机灵孩子，在山谷当伙计，瞧着也没什么差头。” 众人几句话就算把这事定了下来。 李老太又说道：“这孩子给家仁当书童，吃喝穿戴当然是我们家供给，一个月再给点儿零花钱，至于多少就由我们家和他爹娘商量了。” “成，”村长摆手，“你们家里办事一向妥当。” 李老太笑了，“一码是一码，事先说好，省得最后伤了和气。” 李老四去灶间端出两盘子樱桃，隔壁大槐树村很多人家种了樱桃树，这个时节正是应季，几文钱就能买一小篮子。 常有大槐树的孩子拎着过来叫卖，家安家喜嘴馋，家里隔几日就给买一次。 众人吃着樱桃，佳音也跑来，但只吃一颗就败退了。 这个是空的樱桃树没经过嫁接和进化，看着不错，但吃起来味道实在不敢恭维。 老太太怕她捣乱，把她搂在怀里，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村长，温泉山谷那边也开了差不多一个月了，进项不少，是不是给大伙儿算一部分工钱？家家户户的银子几乎都投进去了，平日买个油盐酱醋，或者给孩子买点零嘴儿，手头都没银钱。” 村长愣了一下，手里烟袋锅直敲自己的脑门儿。 “哎呀，我这脑子，不成了！怎么什么事都想不起来呢。前日还跟老赵他们说，家仁交束脩怕是没银子，要让老二算算，给大伙儿发点工钱呢，怎么就扔到脑后了。” 赵叔几个也是笑，“我们还当你已经说过了呢。” 老太太生怕村长急坏了，赶紧劝道，“我们家里原本还有家仁的束脩，之所以想要工钱是有点儿别的事。” “什么事啊，婶子，家里遇到困难了？”崔夫人问道，“我这里有银子。” 就是王员外都问了一句，“我这里也有……” 李老太赶紧摆手，“不是什么大事，是书院那边有个铺子不错，我想让老三一家去卖点吃食，家里多点进项，也顺带照顾一下家仁。”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这是好事，家仁有福，家里这么惦记他。” 村长想了想就道，“那晚上我过来同老二算算看，该开就给大伙开工钱了。总要让大伙儿尝尝甜头，干活才更卖力气。” 众人都笑起来，“对，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第二百零五章 人多好干活！ 很快，王员外的针灸结束了，山谷那边也送了饭菜回来。 村长和老爷子们也都在李家吃了，倒是凑了一桌儿。 李老太抱了佳音，和崔夫人在屋里单独吃。 王员外坐在桌边，同众人边吃边闲话儿，陌生拘束就更轻了。 告辞回去城里的时候，他的嘴角翘着就一直没有落下过。 路过商街的时候，想起李家可爱的胖丫头，他就进了一个银楼，买了一对玛瑙的小镯子。 夏季天热，金子已经不适合戴了，玛瑙颜色鲜艳，也衬小丫头白胖的小胳膊…… 佳音不知道她又有礼物可收了，晚饭后，她就对着满院子的村人开始恐慌。 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村人们都知道要开工钱，吃过饭都聚了过来。 不论是大娘婶子，还是大伯叔叔，几乎见了她都喜欢捏捏脸蛋和胳膊。 她方才就遭了“毒手”，这会儿老老实实躲在奶奶怀里，死活不肯离开。 老太太好笑又气恼，嗔怪村里人，“大伙儿以后不要掐俺家福妞，这孩子被你们吓的跟兔子似得。这么大了还淌口水，说不得就是你们掐的。” 村人们都是笑，“谁让你们家的胖丫头这么可爱了，明明逃荒路上生的，却养的比富贵人家都胖！” 家义上前抱了妹妹，让妹妹骑在脖子上，然后去寻刘扬一起说话。 刘扬眼馋，央求要抱着佳音。 他是独生子，最羡慕的就是家义有弟弟妹妹了。 家喜家安远远看着，好似觉得妹妹被抢走，疯跑上前，要抬妹妹坐轿子…… 一时间佳音成了香饽饽，被抢来抢去，惹的她想听听家里分了多少银子都不成。 村长和李老二聚一起，算了总账，商量了几句，就敲着烟袋锅吆喝众人，“都少说两句，大伙儿静一静。” 村人们立刻闭了嘴，眼巴巴望着村长和李老二，惹得村长笑骂，“平日不见你们这么积极，一说发银子都跑来了。” 村人纷纷嚷着，“村长，俺家都没素油了，就等着发钱采买呢。” “就是，这可是咱们第一次发工钱，太激动了。” 村长摆手，示意大伙儿再次安静下来。 李老二这才说道，“这个月，咱们连本带利息，账面是一千两左右，粮食也收了不少，今晚先发工钱，明日再分粮食。” 他拍拍工分册子，又说道，“我跟村长商量过了，虽然没到年底，还没有统一盘账，不知道一个工分算多少钱，但想必应该超过五文钱了。所以这一次就按照五文核算。” 村人们听得认真，心里小算盘拨的噼里啪啦，都在算自家的工分有多少，能换多少工钱。 李老二开始一家家报数，男人妇人老人，甚至孩子，所有工分都算在内，最后再汇总一个总数。 有的家里人口多，人又勤快，壮劳力多，当然工分就高。 有些人家人口少，自然分数就低了。 众人听得一会儿羡慕，一会儿唏嘘。 当然村里最耀眼的永远是李家，人口多，拿高工分的更多。 李老二满工分，李老四和陶红英紧随其后，赵玉茹和李老三都是壮劳力，家仁去读书前也做了大半个月的工，家义家欢都赚工分。 甚至是家安家喜也都做小伙计呢，老太太还带了佳音偶尔去田里薅草。 加上赵叔几个的工分也归拢到李家，这总分就有些吓人了，足足两千多分。 其余最好的一家也只不过一千分而已，简直是两倍多的差距。 这个时候，家家都开始后悔，怎么就没多生几个孩子。 人多好干活，好干活就好分银子啊。 很快，李老二开了银箱子，开始给大伙儿把工分兑换成银子。 有的人家换了五两，有的三四两，最少的是也有二两半。 李家这边占了大头，足足一百多两。 李老太当着村人的面前，就把几位老爷子的那份分了出来，零碎铜钱塞给老爷子们当零用，其余装了袋子。 “老哥，这银子给你们存着，以后寻到好木头，给你们打几副好寿材。” 赵叔几个赶紧拦着，“不成啊，当初说好了，我们吃穿都在你们家，这银子就该给你们家。” “是啊，”老太太笑道，“给我们家，我也做主了，留着买好寿材。” 老爷子们听得哭笑不得，村长也劝道，“你们就听安排吧，早打寿材是好事，放家里压着也镇宅。到时候一起打制，我和老伴也凑个热闹。” 村里其余老爷子也是纷纷问起，年岁大了，更重身后事，也更想多活几年。 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里说，寿材和寿衣这类早早预备在家里，反倒用不上，才能安稳过百年。 崔夫人一直坐在李老太旁边听热闹，这会儿就说道：“刘家义兄经营的生意里，好似就有木材，等我改日见到他，帮大伙儿问问。” 老头儿们听得更是高兴了，都是眉开眼笑。 大伙儿又说几句闲话就散去了，都忙着回家早早算算这银子添置些什么。 李家好不容易安静下来，李老太也聚集了儿孙，要说说这银子的用处。 佳音可是急坏了，她的空间里还有不少银锞子呢，就打算参一脚新铺子。 以后多个细水长流的生意，在家里也多点话语权，慢慢潜移默化，为自己以后日子更自在做准备啊。 但家里人都在，她不好搞小动作，急的一直扯着老太太的袖子，“奶，奶！” 老太太好笑，拍了孙女一把，“老实一点儿，奶奶心里有数。” 佳音这才勉强安静下来，委屈巴巴听着家里人说话。 陶红英舍不得闺女这个样子，抱了她在怀里哄着，“娘明日给你做好吃的，乖乖听奶奶说话啊。” 李老太拍拍钱袋子，同家里人说道：“我这几日想了想，在书院那边开个吃食铺子，确实不错。但这九十多辆银子怕是只够租金，稍稍添置一些桌椅碗筷，再备些零用银子，就有些不足了。” 说罢，她点了点佳音，“福妞平日从崔夫人和叶公子哪里得了不少零碎银子，她也没个花用，我都给攒起来了，总共有三十来两吧。 “这次都投在铺子里，家里也能余下一些，防备万一。这样铺子就算投入一百两，福妞占三十两，家里占七十两。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当然不会反对，都说，“我们听娘的。” 赵玉茹摸了摸佳音的冲天辫，笑道，“原来咱们家里，最有钱的是福妞这丫头啊。” 佳音立刻得意的举起手上的金镯子，臭屁的小模样，惹得所有人都是笑。 “好了，”李老太拍手，示意众人看过去，“咱们再说说以后赚钱如何分，还有那铺子要仔细打听一下，怕是有些不好的说道，别被坑了！” 今日份三更！奉上！宝子们方便的话，给个五星好评和催更啊！花花会努力码字哒! 第二百零六章 亲兄弟明算账 佳音听说分钱，赶紧趴在奶奶肩头，大眼睛瞪的溜圆儿，惹的老太太好笑，抱了她亲几口，这才说道。 “这铺子让老三、玉茹和家欢去照管，家欢同红英也学了不少手艺，足以胜任大厨了。至于卖什么，空闲下来，你们自己商量，我不管。 “但以后，老三一家在铺子也算工分，老三和玉茹一人七个工分，家欢八个，年底时候，家里人的工分值多少，你们就拿多少，只不过这个工钱从铺子的本钱里出。” 老太太没读过书，但脑子清醒，心里更是有本账，分的清清楚楚。 “铺子那边的分红，福妞出三十两，但不去干活，所以，本钱收回之后，她就只拿两成的分红，其余再给老三家一成做奖励，最后七成归公中。你们都大了，也有自己的小家了，不能手里一点零钱没有。以后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是上交一半给家里，另一半自己留着吧。” 家安家喜立刻嚷道，“奶，我们也是吗？我们也可以留吗？” “当然了，你们是大孩子了，既然自己能赚钱，自己就能花。” 李老太个孙子吃了一颗定心丸，两个小子高兴地就差满地打滚儿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分别扯了儿子，嗔怪哄着，“你还太小，要工钱干什么，娘帮你攒着，以后娶媳妇！” 这简直是全天下老娘都会撒的慌，而且是无往不利，家安家喜当时就蔫了。 佳音生怕她的银子也遭了老娘的“毒手”，越发抱紧了奶奶的脖子。 老太太拍拍宝贝孙女的背，毫不犹豫的给孙女做主，“你们管小子，我不掺和。但福妞赚的银子，要她自己收着，不许拦着她花用。你们也知道这孩子不一样，咱们家里没少跟着沾光享福。” 陶红英脸红，赶紧说道：“娘，您放心吧，我保管不找福妞讨银子。” 佳音立刻高兴了，迈着小腿跑过去，搂了亲娘的脖子，在亲娘肩窝里蹭来蹭去，“娘最好了，最爱娘！” 陶红英哭笑不得拍了她的小屁股，“小财迷，不要你的银子，我就是好娘了？哼，我要抢银子，你还不承认是我生的了？” “不，不，娘好，孝顺娘，给娘养老！”福妞儿笑的一口小牙，大口大口给亲娘灌蜜糖。 “哼，别给我来这一套！这话你说了多少次了，怕是你长大都要盖个大院子，才能住下跑来找你养老的。”陶红英嗔怪，逗着小闺女。 佳音再次祭出了她的土豪标配金镯子，“赚银子，盖大院子!” 众人都被逗得笑起来，李老太更是接回了小孙女，疼得心肝肉一样。 “以后可不许再说我们福妞喜欢银子，我们福妞赚银子是要给长辈养老呢。这天下，可找不到比我们福妞更孝顺的孩子了！” 笑闹了几句，去洛安小镇开铺子的事就算定了下来。 李老三和赵玉茹还没什么，家欢却是高兴的不成，他也算出师，以后可以独当一面了。 最纠结的就是家喜了，爹娘哥哥都要离开家了，他也想跟着去，但舍不得家安，舍不得家里的院子，舍不得温泉山谷，舍不得马上要成熟的瓜田…… 大伙儿可没空闲管他纠结，就是赵玉茹这个当娘的，都不惦记儿子，她反而更倾向于把小儿子留在家里。 一来家里孩子都是一起长大，不分哪一房，她不在家，也不用惦记儿子吃不好穿不暖。二来，洛安小镇那边还不熟悉，也怕孩子淘气，去了闯祸。 李老太嘱咐李老二拿了纸笔，把本钱如何凑齐，以后红利如何分配，老三一家的工钱之类，都写的清清楚楚。 最后母子四个都写了名字，按了手印。 其实李老二和老三老四，都觉得不必如此，兄弟感情好，哪会为了一个铺子吵闹反目，但李老太却坚持。 亲兄弟明算账，家里孩子慢慢大了，各房也该给自己攒点家底儿了。 她这个当娘的，最应该做的就是一碗水端平。 以后无论儿子们有任何不高兴，有这张纸在，就能分出去是非曲直。 至此，开铺子的事，就算板上钉钉了。 陶红英拉了赵玉茹和家欢，兴致勃勃琢磨铺子卖什么。 洛安小镇上本身居民不多，所有生意都是面对书院的学子。 据说洛安书院，样样都好，就是灶堂让人不能恭维，饭菜简单，味道还一般。 幸好，书院允许学子们中午和晚上都出来吃饭、走动、买东西。 这也是学院大门对面就是商街的原因！ 论起可以随意变化，又轻易吃不腻的吃食，那非饺子莫属了。 馅料可以任意搭配，煮的水润清爽，蒸的保持馅料原味，还可以搭配米粥和小炝拌菜。 最主要是方便，不废功夫，吃完就走，一刻钟足矣，太适合中午出来找食儿的学子了。 至于晚上，蒸米饭馒头，炒几个菜，像山谷一样配套餐最好了。 花费很少的钱，就能吃到好几个菜。 若是手里有银子的，还可以额外再点菜，请同窗热闹或者自己慢慢吃顿饭都行。 等再热一热，也可以添个凉皮之类，冬日时候，再换成砂锅油饼，或者小汤锅子。 总之，小食铺子就这一点好，成本不高，随时换产品都方便。 灶间里忙忙碌碌，香味弥漫，不时有各色饺子端出来，要大伙品尝，帮忙提提意见。 老太太坐在堂屋里，点了油灯做针线。 佳音就来回跑，一会儿看看热闹，一会儿陪陪奶奶，最后小肚子吃得溜圆，也终于困倦了。 老太太扔下针线，抱了孙女进屋睡觉。 眼见孙女睡的小懒猪一样，鼓着白胖的脸蛋，她真是爱的不成。 抬手想给孙女盖盖薄被，被下就露出了六个五两的银锞子，她愣了一下，就赶紧收了起来。 末了她低头亲亲孙女的脑门儿，心里无比的欣慰，又想着早些扯料子，给赵叔他们几个的夏衫赶紧做出来。 家里赶不出来，就找村里的妇人们帮忙，给钱好像伤感情，那就给几个咸鸭蛋。 小孙女会走路之后，时常跑去灶间，家里的咸蛋罐子和鸡蛋篓子就没空过。 小丫头自以为做的巧妙，其实这家里，多根草都瞒不过她这个大家长。 第二百零七章 关于养老这个梗 灶间里，足足忙到半夜才算兴致散了，各自歇下。 第二日一早，端上桌的早饭就是米粥和两合面的包子，用的就是昨晚调制的馅料，倒也没浪费。 李老太随口问道，“给后院送去了吗？” “送去了，只不过粳米粥换成了小米粥，赵叔几个岁数大了，多养养胃，好克化。”陶红英安排饭食尽心，对老爷子们也是格外优待。 “那就好，赶紧吃吧，今日把活计都忙一忙，明日去洛安小镇。”李老太嘱咐，众人边吃边点头。 李老四啃着包子，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娘，是不是该去给叶公子送东西了？” 全家人听得一愣，转而都是嚷起来，“哎呀，居然把这件事忘了！” “对啊，东西都准备好了，怎么就扔脑后去了。” “都是大哥那事闹的，只顾把他认回来了，耽误了这么久。”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都要把小脸埋在包子里了。 枉费叶公子待她那么好，她居然也忘了，只顾着开铺子赚钱了。 最重要是，她还惦记去码头那边溜达一圈呢。 当时刚过江，村里人都受伤了，守军也不算友好，大伙着急离开，都没好好看看码头那边如何。 “去，去，奶，我要去给叔叔送面条！” “你可算了，豆丁一样大，还哪里都想去了！”陶红英点了闺女的脑门。 “你爹过去是送东西，又不是玩，再说叶公子在军营里，你爹进去怕是都不容易，再抱着你，肯定给叶公子惹麻烦和闲话。” 这话说的没错，连老太太都没松口，只得哄着孙女道：“你爹要赶路，累着呢，咱们不跟他去吃灰。咱们去书院，看你大哥。再说你也算个小掌柜了，买铺子也要亲自把关啊。” 果然这话把佳音哄得高兴了，晃着冲天辫，扭着胖身子爬到奶奶怀里，“奶好，跟着奶。” 陶红英被闺女气得翻白眼，“整日就知道哄着你奶！” 佳音笑的呲着一口小白牙，嘚瑟又臭屁。 码头那边离的家里足有七八十里，路上最少走一日，可不是说去就去的。 众人边吃边商量，明日去书院，后日再让李老四带了家义去码头送东西。 中午时候，王老大又来村里找张神医扎针，然后拐到李家见见李老太，被李老太拉着吃了顿简单的午饭。 临走时候，他从怀里拿出那对儿玛瑙镯子，迟疑着递给佳音，生怕被拒绝。 “这是我路过首饰铺子时候见到的，不是贵重东西，就是觉得福妞带着会好看。” 佳音望向奶奶，李老太就笑了，“看我干什么，这是你大伯给的，你大伯喜欢福妞儿呢。” 佳音立刻收了，一手一个紧紧抓了镯子，欢喜的眉开眼笑，“谢谢大伯，大伯真好！” “哎，以后大伯见到更好看的，再给你买。”王员外高兴坏了，亲手给佳音戴上。 藕节一样的白嫩小胳膊，果然衬着玛瑙更艳丽喜庆了。 佳音立刻叛变了，从奶奶怀里挣到大伯怀里，好话不要钱一样往大伯身上倒，“大伯最帅了，大伯最好了，福妞以后给大伯买好吃，给大伯养老！” 李老太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王员外本来被小丫头哄得心里软成一滩蜜糖，见老太太这般，就分外疑惑，问道：“这是怎么了？福妞儿说的不对吗？” 老太太就把养老这个梗，好好给大儿子科普了一下。 王员外听得哭笑不得，点了佳音的小鼻子，“没事，大伯也会做生意，到时候一起帮你赚银子。” “大伯最好了，福妞最喜欢大伯了。” 佳音抱着王员外的脖子摇晃，甜甜软软，让王员外越发舍不得放下她。 闹了好一会儿，城里还有事不能耽搁，王员外才依依不舍的走了。 李老太抱了孙女，站在门口眼见儿子走远，神色里才敢露出一抹落寞。 上天保佑，早些让大儿子想起前事吧。 她盼着儿子康复，不再头疼，但当娘的，又怎么不想离家多年的儿子团聚呢。 佳音舍不得奶奶伤心，就开始闹人，“奶，要尿尿！” “哎，忍住啊，可别尿了裤子！小心你娘回来打你屁股！”果然，李老太立刻就没心思悲伤了，抱着孙女就往后园跑。 佳音趴在奶奶肩头，咯咯笑个不停，扎着冲天辫的红绸带在夏风里飘啊飘，分外欢快！ 下午时候，陶红英早早就回来了，手里拎了不少的调料和一大条肉。 佳音颠颠跑上去迎接，笑嘻嘻嚷着，“娘，吃饺子！” “馋猫，昨晚不是刚吃完吗？”陶红英弯腰背了闺女，顺手扯了背篼，把闺女绑在背上，就开始忙碌了。 “娘要做一罐坛肉，让你爹带给叶公子。” 老太太从屋里出来，问道，“天气越来越热了，肉能放得住吗？” 陶红英笑道，“娘放心，这东西不容易腐坏，叶公子随便弄点芸豆和豆腐之类，炖一炖就是道好菜了。” “哎呀，说起这个，我倒是想起来了，再捞一些咸鸭蛋给叶公子带着，吃早饭时候来一个，配粥正好。” 老太太说这话就要去搬咸蛋坛子，陶红英看看外边没人，就小声说道，“娘，多拿几个咸鹅蛋吧。” 老太太会意，点点头应道，“确实，这东西比鸭蛋更新奇。” 佳音笑嘻嘻趴在老娘背上，玩着手指装傻，好似那满坛子的鹅蛋和她没什么关系！ 李老太隔空点了点她，也就不再多说了。 第二日，家里套了骡车，简单拾掇了一些东西。 李老三和家欢赶车，后边坐了李老太抱着佳音，和赵玉茹一起出发了。 陶红英羡慕，想跟去看看，可惜山谷这边离不开她这个大厨。 如今已经是六月末了，进入了一年最热的时候，即便老天爷还算仁慈，隔三差五的下雨，但依旧热的厉害。 佳音带了崔夫人缝的那顶小帽子，坐在奶奶腿上，看着风景，欢快之极。 赵玉茹笑着，“这孩子真是个活泼的，就愿意出来玩儿。” “可不是吗，只要出门就像小鸟飞出笼子了。”李老太转了转她头上的大草帽，替孙女又挡了一点儿阳光。 “以后啊，咱们家里有钱了，换个有棚子的马车，到时候就不怕晒了。” 众人说说笑笑，一个多时辰前就到了洛安小镇，学子们还在上课，商街上也比较安静。 第二百零八章 门可罗雀的原因 李老太想了想，就让家欢偷偷去看了看，当初说兑铺子的老板果然还在。 于是，老太太打发了儿子一家找地方停骡车，稍等一会儿。 她则抱了佳音去了附近的茶馆，要了一壶凉茶，一碟子点心。 茶馆里大半是附近的闲人，还有一些约人谈事的，突然多这么个老太太，还抱了个特别喜气的胖丫头，众人都免不得多打量几眼。 李老太也不怕人家看，见谁望过来都点点头。 佳音也是晃荡白胖的小腿，抓着点心啃得口水滴答，不时嫩声嫩气嚷着，“奶，好吃！” 她还把点心凑到奶奶身边，想要奶奶尝尝。 李老太偶尔咬一口，就舍不得吃了，借口太甜，都留着给孙女吃。 小伙计这会儿闲着，实在忍不住就上前闲话。 “大娘，你怎么自己看着孩子，可是外边来的？” “是啊，小伙子，家里孩子在对面书院读书，我们来看看。”李老太拉着小伙计坐下，唠唠家常。 左右也没什么客人，小伙计也歇歇脚儿。 佳音拿了点心给他，他赶紧推辞，然后小心摸摸佳音的冲天辫，笑道，“我家妹妹也这么大了，我每次回去也给她带点心。” “我们家也是，生了四个小子才得了这么一个闺女，哥哥们都疼她呢。” 老太太拿草帽给孙女扇扇风，也没急着打听什么，只拉着小伙计说说家里琐事。 很快，有客人来了，小伙计也起身，老太太才拉了他，“小兄弟，一会儿去一趟后门，我们在那里等你。” 小伙计疑惑，又不好耽搁招呼客人，于是匆忙跑掉了。 老太太抱着孙女又坐了一会儿，用帕子包了点心就走了，绕了小半条街到了茶馆后边。 祖孙俩坐在墙根乘凉，佳音拿了树枝，逗弄青苔上的小蚂蚁。 这个时候，小伙计就匆忙赶来了，“大娘，您找我什么事……” 小伙计眼里带了几分防备，李老太赶紧摆手笑着解释，“小兄弟，我们没有坏心，你别害怕。你也知道我们家里有孩子在对面书院读书，家里日子一般，供给的有些吃力，我想着在这附近找个小门面卖点吃食。孩子爹看中你们西边那个馄饨铺子了，但那铺子……” 她压低了声音说道：“那铺子里桌椅都有灰了，没人走动的样子，我也不敢把家里剩下的银子都扔里啊，就想着你在这街上时间肯定久了，能不能给大娘透个底儿啊？” 佳音也哒哒跑上前，抬着小脸扯了小伙计的袖子，奶声奶气喊着，“谢谢哥哥！”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街上人人都知道，小伙计也没有犹豫，就说道：“大娘，我还当什么大事呢，这个容易。那铺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就说有些倒霉，前后换了四家人了，做生意就是起不来，所以，没人愿意去吃饭，也没人愿意接手。 ” “这么简单？”老太太笑了，“对面就是书院，大伙儿还讲究这些没影儿的事呢。” 小伙计也是笑，“是啊，做生意的都想赚钱，这破财的事，自然就更相信了。” 这个时候，院里有人召唤，小伙计要回去了，老太太就道，“小兄弟，大娘家要是接了那生意，到时候你来吃饭啊，大娘不收你银子。” 小伙计更笑了，“好啊，大娘，租金狠狠压价，别多花银子。” 说罢，他就匆忙跑回去了。 李老太也高高兴兴抱了孙女去寻儿子一家。 李老三怕老娘和侄女出事，正到处找寻呢，迎面碰到，他就接了侄女过去。 “娘，你不是在茶馆吗，怎么一转眼就跑的没影子了？” “放心，丢不了，倒是我和福妞打听到那铺子的底细了。” “是吗，娘真厉害，我方才问了个书画铺子的掌柜，人家不说。” 娘俩边说着话边走出巷子。 这时候书院就午休了，学子们哗啦啦从大门里走出来，结伴说笑的，低头赶路的，抱着书本的，足足二三百号。 街路上立刻就热闹起来，各家铺子伙计，尤其是卖吃食的，都开始卖力吆喝。 只有那个出兑的铺子前，冷冷落落，没什么人。 老太太眼见如此，立刻带了儿孙们，“走啊，咱们去兑铺子。” 那馄饨铺子的老板，本来望着外边热闹，沮丧又嫉妒，突然见得进来五六人，可高兴坏了。 但仔细一打量，他就认出佳音和家欢了，毕竟养的像佳音这么好的女娃娃可是少见。 “哎呀，小兄弟，你终于来，再晚几日，我这铺子可留不住了，真就兑换给旁人了。” 老板热情招待李家几口，但开口就不是实在话。 家欢笑的憨厚，却是应道，“没事，老板，我们就是过来歇歇脚儿，你有更好的买主，可以尽管卖给旁人，毕竟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老板尴尬，哪里有人等着买啊，他不过是随口忽悠几句。 他赶紧找补，笑道，“那日是你先问起的，论先来后到，也是你第一。” 家欢就笑笑不说话了，老板也猜得他不做主，就对着老太太献殷勤，倒了茶水，又要去煮馄饨。 李老太拦了他，“老板，你先坐，咱们好好说说话。” 老板这才坐了下来，李老太就说道：“老板，你也知道，我们家孩子在对面读书，想找个铺子做个营生，家里也方便照应。” 老板连连点头，满眼都是喜色，“我这里最合适了，位置好，前边铺子宽敞，后边小院也大，还自带了水井。住上五六个人，都不成问题。而且，我这租金也让了不少，两年九个月，才八十两。你们出去打听一下，哪有这么便宜的。我若不是着急回老家，也不能割肉出兑。” 老太太笑着摇摇草帽，叹气道，“老板，我们确实打听了，但可不像你都说的这样啊。听说你这铺子沾了晦气，谁做买卖都是赔钱。原本我还不相信，但你看这会儿，别的铺子挤破头，你这里……” 她没把话说完，老板却因为极力掩盖的真相被戳穿，神色很是窘迫。 最后，老板也是叹气了，彻底放弃了骗个冤大头的想法，“老太太，我也是一时没探听明白，接手了这铺子，手艺再一般，确实是生意不好。既然你们过来，就是有意思想兑下来。你们说个数吧，只要不是亏得太惨，咱们就成交。我回老家去种地，可不做生意了，太糟心！” 李老太沉吟一下，说了一个数，老板气的当时就站了起来！ 更新了！六千字！新来的宝子们方便的话给个五星好评啊，还有评论和催更，要什么给什么，来者不拒！花花拜谢！ 第二百零九章 火速成交 “不成，这也太低了，我兑下来的时候，花了一百两！” 老板是真急了，大有动手撵人的意思。 老太太也不恼，劝着他坐下来，然后心平气和说道，“大兄弟，我相信你兑下来的时候，确实是花了一百两，但你被人家骗了啊，这价格太高了。 “我打听过了，这铺子一年就是二十两的租金，三年也就六十两。你又开业做了三个月，生意很差，可以说这铺子名声更臭了。我给五十两，已经很合理了。” 老板脸色不好，抿着嘴不说话。 他当初确实被骗了，也是想着原价兑给李家，他就不用承担损失了。 没想到老太太不好骗啊，他这心里就不甘愿。 老太太见他神色松动，又道，“大兄弟，我们不是一定要兑下这个铺子，咱们就当唠家常了，我也得劝你赶紧把铺子兑出去吧。 “你这生意不好，别说一个月租金多少搭进去，就是你这个人，在这里绑着身子，也是可惜了。否则找个轻省活计，不搭钱，还能多赚一份工钱呢。” 老板听老太太说的实在，终于叹了气，“婶子，你说的我都明白，就是当初来送族里的孩子读书，瞧着这里不错，就打算落脚赚点银子，哪里想到会这样。如今灰溜溜回去，还要赔钱，这心里实在不好受。” 老太太劝着，“你还年轻，有了经验，回去之后好好看看，再寻个别的生意，也不是难事。” 说罢，她看了一眼铺子里，又道。 “大兄弟，你应该能看得出，我们家里也不宽裕，租金五十两确实是个公道价了，我不能再加。但你这里的桌椅板凳、锅碗瓢盆，若是不想带走，我们留下来，多少再给你凑个路费。你看好不好？” 果然，老板的脸色又好了一些，迟疑了一下，他就点了头。 “行，我带你们去后院看看，没什么问题，咱们就写契书。” 李家人都是欢喜，纷纷起身，跟着老板往后走。 佳音趴在三伯娘的背上，走在最后，仔细打量这个小院。 就像老板说的，这院子确实不错。 前边铺子是两间，除了柜台，就放了八张方桌，每张方桌配了四个条凳。 后边用木板隔了小半个空间，穿过蓝色碎花布遮挡的小门就是灶间，砌了两眼锅灶。 锅灶旁边的木架子上，堆了一些锅碗瓢盆，都落了灰尘。 过了隔间，才是通往后院的大门。 后边的院子，有两间正房，正房旁边有个院门，通往小巷。 左侧还有三间厢房，右侧则是院墙，院墙下架了晾晒衣衫的竹竿，挨近前院的角落，有一口压了青石板的水井。 西厢房被老板放了些杂物，正房两间都很宽敞，每一间都够隔出内外，住上三四人。 李家人越看越满意，这地方足够一家做个小生意，家仁也能偶尔过来落脚了。 老板许是做了决定，也就不计较，指了西厢房里那些杂物，正房里的桌椅，还有灶间的锅碗瓢盆，说道。 “婶子，这些东西，若是置办下来，也要七八两银子，我也不多要，给我五两银子，就都留给你们吧。” “成，大兄弟想什么时候搬？我们有骡车，给你搭把手。” 李老太答应的也爽快，盘算着什么时候过来打扫，什么时候开业。 毕竟签了契书，这铺子就是自家的了，每一日都是要往里搭租金。 老板更是麻利，“咱们这就签契书，我拿了银子就走，赶上今晚到新都，找个商队结伴回家去了。” 很快，他亲自去请了左邻右舍帮忙作见证，又请了街边一个写书信的秀才来写契书。 年限、租金和兑换物件的五两银子，都写得清清楚楚，老板写了名字，按了手印。 李家这边，李老太则让李老三签了名字，按了手印。 毕竟以后是他们一家在经营，有事时候也是他们出面。 最后，李老太当着众人的面前，付了银子，又拿到了老板和东家签定的原始契书。 这般，就是以后东家眼红生意，跑来闹事也不怕。 为防万一，老太太还是详细问了老板家乡的地址。倒也不远，就在新都西南二百里的一个县郊小镇子。 老板是归乡心切，回去后边拾掇了一个包裹就走了，铺盖都没带。 李老三同左邻右舍说笑道谢，约好以后开业请他们喝酒。 左邻右舍无论是担忧，还是幸灾乐祸，都客客气气应了下来，然后告辞了。 一家五口，各个都是脸上带笑。 “以后就是咱们家的铺子了！” “是啊，灶间有些小，转不开身体，是不是要改改。” “简单改一下，很容易。夏日暂时对付一下，冬日时候怕是要大改。” 佳音不肯呆在伯娘背上，下地到处跑，惹得老太太吆喝着，“别去井边啊。” “知道了，奶奶。”佳音答应的乖巧，却趁着家里人不留心，直接钻进了厢房。 然后，从空间里，拿了不少东西出来。 白菜一百棵，红萝卜一百多个，鸡蛋鸭蛋半篓子，泛滥的兔子也是麻利撞死十几个。 去年存下的各色绿豆，红小豆，黄豆，小米，一样十几斤。 油豆角、豇豆，茄子、南瓜、青瓜之类的青菜，更是摘了不少，把屋里原本的几个空筐子都装满了。 甚至，当初在清水村收进空间的几个酱缸，都被她倒腾一下，凑了满满一缸酱，放到了角落。 忙完这些，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这些东西，都是空间小院出产的，平日偶尔往家里灶间填一些，但还是剩了太多。 今日倒是得了个好机会，消化一下存货，家里也省了一笔开支。 赵玉茹正在井边打水，眼见小侄女抱了一根青瓜从厢房出来，一边走一边啃着，她很是惊讶，就问道。 “福妞儿，你在哪里拿的青瓜啊？” 佳音笑嘻嘻指了指身后的屋子，“伯娘，屋里有很多。” “哎呀，难道先前那老板还留了青菜吗？” 赵玉茹很是奇怪，扔了水桶，就进了厢房，随后她就慌张张跑出来喊道，“娘，老三，你们快来看看啊。屋里好多东西！” 李老太手里掐着一块抹布走过来，扫了一眼孙女，就迈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几乎是堆了半下子青菜，白菜萝卜，甚至还有酱缸…… 赵玉茹可是高兴坏了，“原本以为都要回家去取呢，如今倒是省事了。先前那个老板真是好人，这些东西，他可没算银子。” 第二百一十章 最强大的靠山！ 家欢也是高兴，“这菜应该是早晨新买的，还这么新鲜呢。但这也太多了，咱家一两日用不完吧？” 赵玉茹赶紧说道，“那就做成咸菜，以后不是还要卖粥吗，总要搭配小咸菜啊。” 说罢，她就喊了李老三，“快帮我把酱缸搬出去，这东西怎么放到屋里了，天气正好呢，多见见日头，才能晒的更好吃。” 李老三赶紧和家欢一起抬了酱缸出去，赵玉茹随手一翻筐子，被十几个死兔子吓得差点儿摔在地上。 “这里怎么还有死兔子？” 李老三和家欢赶紧跑进来，也是吓了一跳。 李老太猜到真相，瞪了孙女一眼，眼见孙女笑嘻嘻躲在门后，她也没有办法，只能开口吆喝。 “不要大惊小怪的，那老板都走了，咱们翻出什么都是白得的。别嚷嚷的左邻右舍都知道了，让人闲话。” 赵玉茹赶紧闭了嘴，连连点头。 这一拾掇，众人惊喜多多，却也忙了足足大半个时辰。 众人都是又饿又累，就在外边买了几个包子对付了一顿午饭。 吃过饭，佳音在拾掇好的正房里，美美睡了一觉。 再起来时候，院子已经拾掇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家欢更是在灶间里烧火，开始张罗晚饭了。 赵玉茹和老太太把前边铺子和后边院子，都擦抹的干干净净。 李老三把破旧的桌椅也修理好了，还做了两个小板凳。 “福妞儿醒了！”李老太招呼孙女到身边，给她擦干净手脸，笑道，“你哥哥做饭呢，等一会儿让你三伯去接了大哥，咱们就吃饭。” 佳音倒是不饿，但是有些想大哥了。 于是，她在奶奶身边坐了一会儿，就跑去铺子门口，坐在门槛上张望。 左邻右舍听得院子里叮叮当当忙了大半日，都是好奇。 这会儿见胖乎乎的小丫头托着小脸坐在门口，就忍不住逗弄几句。 “胖丫，你家明日就要开业吗？” 佳音点头，嫩声嫩气抗议，“我叫福妞儿，不叫胖丫。” 邻居们被逗笑了，“你长的这么胖，叫胖丫也没错啊。” 福妞撅了小嘴，有些生气，“我娘和我哥哥做饭太好吃了，我才吃胖了。我奶说了，我长大就瘦了。” “哦，那到时候，你就叫瘦丫！”邻居也是个促狭的，气得佳音咬牙。 这个时候，书院里突然传出一声悠长的钟声，邻居们嗖的一下都跑的没了影子。 佳音吓了一跳，好半晌才想起是书院放学了。 果然，书院大门很快就打开了，比中午时候更多的学子蜂涌出来。 所有人都穿了差不多的长衫，头上扎了布巾，根本分不出谁是谁。 这倒是让佳音想起前世中学放学的情形，反倒觉得很亲切。 她站在门槛上翘脚张望，想要认出自家大哥。 可是眼睛都要瞪成斗鸡眼了，也没有收获。 她只能扯着嗓子喊着，“奶奶，你快来，我找不到大哥了！” 结果，老太太不等到走到前边，人群里却跑出一个学子。 “福妞儿，你怎么在这里？” 这学子正是家仁，他惊喜的一把抱了妹妹，“你跟谁来的，不会是自己跑来的吧？” 老太太和李老三等人刚走出来，见到家仁就笑道，“还想着让你三伯去接你，你倒是自己找来了。” 家仁更懵了，“奶奶，你们这是……” 李老太扯了孙子的手，见他这个样子，真是高兴又骄傲。 “这铺子咱们家里租下来了，以后你三叔三婶子和家欢都会留下来卖吃食，也顺带照顾你。” “奶！”家仁激动坏了，想说什么，却是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了下来。 老太太立刻慌了，“怎么了，大孙子，可是书院里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奶，我就是太高兴了。家里为了我，居然跑来开铺子！”家仁两把抹了眼泪，又笑了起来。 “傻孩子，你别多想，也不只是为了你。咱们家里多个铺子，也多个进项。”老太太扯了孙子往里走，“家欢做了饭菜，就等你开饭呢。” 很快，一家人关了前边铺子门，聚在后边院子里吃饭。 “先前老板”留下的青菜太多，家欢也大方，做了四个菜。 油豆角炖五花肉，酱焖茄子，红烧兔肉，还有一个蒜泥豇豆。 配上一盆雪白的米饭，一家六口人吃的是满足之极。 最后，盆碗都空了，赵玉茹和家欢去拾掇洗涮。 家仁就陪着奶奶和妹妹，还有三叔，说说书院的琐事。 书院不算太严格，先生博学，教课风格也轻松，更支持学子们除了读书之外，还要有额外的喜好。 他除了正常跟着班里读书，还选学了一个笛子，一个剑术。 当然笛子是所有乐器里最便宜的，携带也方便。 剑术则是为了锻炼身体，关键时刻也能自保。 当初在山林里搏命，他不止一次羡慕弟弟的天生神力。 读书自然有读书的用处，但习武也是有百利无一害。 老太太听得津津有味，欣慰之极，嘱咐道，“上进是好事，但平日也不要太累，有事一定跟家里说。” “知道了，奶奶。”家仁笑着点头，“以后，有三叔三婶子在了，我最头疼的吃饭问题都解决了，就更要努力读书了。” “对了，”老太太拍着大孙子的手，“奶奶准备让吴三婶子家的狗剩过来，给你当个书童，平日帮你跑个腿。你看怎么样？” 家仁迟疑了一下，问道，“家里要花银钱吗？” “不用，不过是多给一口饭吃罢了。”老太太猜的孙子是想要书童，但怕给家里添负担。 于是她就宽慰道，“狗剩儿那孩子胆子小，吴三婶子想让他跟你开开眼界，本来还想给咱们家银钱呢，我没要。” 家仁悄悄松了一口气，就点了头。 他确实需要一个书童，本来就刚进书院，什么都不熟悉，学舍和住处离得远，特别不方便。 今早落下一本书，回去住处取一趟，就错过了先生点名，结果被批评了几句，他很是羞窘。 若是有个帮手，肯定好很多。 但书院束脩这么贵，对家里来说已经不容易，他不愿再给家里添麻烦了。 没想到奶奶却有安排，真是让他感激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又说了几句闲话，家仁就要回去了，书院晚上会有助教带着一起温书，不能耽搁。 老太太送了孙子往外走，佳音闹着要大哥抱。 家仁搂着胖乎乎的妹妹，笑着嘱咐她，“不要乱跑，明日中午大哥还过来。” “好，大哥不要太累，大哥瘦了。”佳音不是真正的小孩子，早就发现了哥哥眼下的青黑，还有消瘦的脸庞。 第二百一十一章 银子是万能的！ 家仁笑着点了妹妹的鼻子，“放心，大哥还要考状元，然后送你风光出嫁呢。” 佳音搂了大哥的脖子，撒娇闹着，“不嫁，不嫁，福妞要在家。” “好，好，在家！福妞不想嫁就在家，大哥养你一辈子！” 家仁笑着拍了妹妹，一路走到学院门口，他才依依不舍的把妹妹递给奶奶。 老太太嘱咐道，“明日家里铺子开业，我和福妞儿还能留一日，你别惦记，好好读书。” 家仁这才放心进了书院，有同班的学子远远见到老太太和佳音，就上前试探问道，“李师弟，这是你家里人？” 家仁笑着应道，“是啊，家里不放心我，在附近开了个小铺子。” 那学子有些惊讶，书院学风自由，也很少看出身门第，所以学子们的家世参差不齐，有富贵门第，也有寒门小户。 相对来比，还是寒门小户更多一些。 家仁瞧着吃用都一般，不想家里还有这个实力和用心，居然特意在商街开了个铺子，就为了就近照看。 于是，他就笑道，“温书之后回寝院，咱们一起走啊，我带了灯笼。” “好啊。”家仁没拒绝他的好意，一起说笑着去了学舍。 路上他总觉得怀里有些硌得慌，伸手一摸就惊了一跳，居然是两个五两的银锞子！ 仔细想想，他心里滋味更复杂了。一定是妹妹方才偷偷塞进来的！ 他以为把心思藏到很好，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小丫头发现了。 其实，他进了书院就后悔了，这里不只是每月十两束脩那么简单。吃饭，买笔墨，买笛子，买长剑，可以说每一样都要银子。 笔墨暂时还有，吃饭也可以挑拣最便宜的，甚至一日三顿变两顿。 但笛子要二两，长剑却要八两银子，他想反悔不学了，先生却说不成。 来读书时候，家里给他带了五两多零钱，这些日子花用了一两多，剩下根本不够买长剑和笛子。 他这几日就在犯愁，甚至还想去找书画铺子，接个抄书的活计，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不想家里突然来这里开铺子，以后不用担心吃饭，也有亲人在身边，就像有了靠山。 如今妹妹又给了银子，解决了买剑和笛子的问题。 曾经让他为难的事，就像冰山遇到了太阳，就这么瞬间消融了。 他心里又酸又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把哽咽压了下去。 他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读书呢？ 李老太抱了孙女往回走，脸上也没了笑意，小声同孙女唠叨。 “福妞啊，你大哥是不是读书太累啊？他虽然只挑好的说，但我看的出，这孩子过得不好。这可怎么办，我又不好问，怕他心事更重。” 佳音想了想，就趴在奶奶耳朵边说了一句，老太太愣了一下，抬手就轻轻拍了孙女一把。 “你这丫头，拿银子当糖球了，随手就给？” 佳音却笑嘻嘻撒娇，“银子好用，给大哥，大哥什么都能买！” 老太太叹气，到底亲了亲孙女，“奶奶是老糊涂了，没想到这么多。可不是银子好用嘛，你大哥不管犯愁什么，银子都能解决。” “奶奶不老！奶奶又没读过书，当然不知道。”佳音安慰老太太，惹得老太太笑起来。 “好，奶奶不老。但你记得，以后可不能这样了。我会跟你三叔说，你大哥要用银子就在铺子里拿。” “知道了。”佳音跳下地，当先就往后院跑，生怕奶奶抓了她，又唠叨没完。 第二日，一家人早早就爬了起来，李老三和家欢去附近的市集转了转，买了一大条五花肉，还有一些简单的用物。 日上三竿时候，铺子里就熬好了大桶的绿豆粥，放在屋檐下晾凉了。 赵玉茹做了四个小菜，果仁菠菜，蒜泥豇豆，咸黄瓜炒肉末，还有一个老醋萝卜。 家欢备了两样馅料，一个萝卜海米的素馅儿，一个猪肉白菜的荤馅儿。 待得面团也和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包饺子。 李老三在铺子门口放了个碳炉子，炉子上放了小铁锅，码放着七八层竹编的小笼屉。 一个笼屉正好放八个蒸饺，配上一碗粥，两碟子小菜，正好够一个人吃饱。 今日铺子新开张，一笼屉素饺卖十文，荤饺卖十五文。 绿豆粥和小菜都算赠送，聚拢个人气。 过三日后，绿豆粥和小菜算五文，加一起最贵的也不过二十文一顿。 想必学子们都能吃得起，更能留得住回头客。 好不容易等到中午，学子们午休，一出大门照旧是四处“觅食”。 突然见到平日最冷清的食铺门口居然有香味，碳炉子上热气腾腾，白生生的蒸饺，圆胖滚烫，看着实在不错。 有人不耐烦同旁人挤在一处，就走了进来。 待得见到换了新老板，学子就更放心了。 很快，第一批蒸饺就都端上了桌子，第二批也摆上了碳炉子。 学子们喝着解暑的绿豆粥，吃一口酸甜或者咸香的小菜，都觉得燥热的胃口得到了抚慰。 再吃蒸饺也是惊喜，素饺子没有萝卜的辣气，反倒带了一丝鲜甜。荤饺子也不油腻，白菜的清爽更明显。 不知不觉，粥喝光了，饺子吃完了，就是小菜都光盘了。 一人才花了十文，或者十五文，这简直太便宜了。 有人就忍不住问道，“老板晚上你们这里还卖饺子吗？” 李老三负责在前边招呼客人，这会儿就笑道，“小先生，我们这这里晚上卖炒菜套餐，一碗米饭加一荤一素是十五文，保证吃饱吃好，最贵的套餐是两荤两素，也才三十文。我家大厨是跟御厨传人学过手艺的，不好吃不要钱。” 学子们都是听得感兴趣，就纷纷嚷着晚上还要来尝尝。 家仁因为去寻先生交银子，晚来一会儿。 原本还担心铺子生意不好，没想到三叔忙的脑门都出汗了，他就站在门口笑了起来…… 不说李家这边如何忙碌，只说新都城南的王家院子里，陪着妻儿吃过午饭，王员外照旧到了书房。 王福送了茶水，上前小声说道，“老爷，先前伺候老太爷的忠叔找到了。” “哦？”王员外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问道，“他身子还好？” “忠叔还算硬朗，就是家里不算太省心。”王福应道，“他儿子迷上了赌钱，欠了一百多两赌债，被人家打折了腿。” 王员外皱眉，想了想示意王福上前，小声吩咐了几句。 王福眼里有惊疑，试探问道，“老爷，确实要这么做？” 王员外点头，“你没听错，把忠叔儿子在赌场签下的条子赎回来。然后你亲自带忠叔去城西小院，我要问些事。” 三更奉上，宝子们的五一假期是不是开始了？打滚羡慕~求五星好评求催更~~~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帮我解惑，我帮你解决麻烦 王福犹豫了一下，小心提议道，“老爷，据说赌场那些人催债特别紧，明日还要到忠叔家里去闹。不如先不要帮忠叔还债，这样，您问什么，也能顺利一些。” 王员外抬手端了茶碗，却半晌没有喝。 当年，他重伤没有了记忆，睁开眼睛之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忠叔。天黑没什么马车行人，也是忠叔背他走到天亮，才随着王老太爷进城到了王家。 这么多年，他都记着这份情义，对忠叔照顾有加。 后来还是忠叔主动告老，才彻底断了消息。 但凡能保留几分情义，他都不想伤了这位老人家，但有些事，他必须找到答案。 “好，明日下午直接带他去城西小院吧。” 王福点头应下，退了出去。 第二日中午，从碎金滩回来，主仆两人就到了城西小院。 这个小院子是几年前买下的，落在了王福名下，他们夫妻偶尔会过来住一住。 王员外有些私事，不想王家知道，也会来这边处理一下，比如最近他就常来这边喝药汤。 猫哥儿的补药喝完了，家里那边就不能再煎药，容易被发现。 他们一进院子，就见王嫂子坐在廊檐下做针线，而旁边还有一个老汉，五十多岁的年纪，头发花白，身形瘦小，搭着眼角，一脸愁苦。 许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老头儿脸上带了几块青紫红肿，很是狼狈。 一见王员外进来，老汉慌忙站起身，搓着手，神色里带了三分忐忑七分复杂。 “姑爷！老奴给您行礼了！”老汉跪倒，就要磕头。 王员外却扶了他一把，笑道，“忠叔不要客气，坐吧。” 忠叔眼见王员外坐了，才敢搭了凳子边，小心坐了。 王员外打量他几眼，叹气问道，“忠叔，几年不见，你苍老很多？是日子不好过？” 忠叔脸色暗淡，小声应道，“家有不孝子，老来受苦啊。” 王员外皱眉，问道，“当初忠叔要回去安享晚年的时候，我也给了不少银子，这才几年，都被败光了吗？” 忠叔红了眼圈儿，“我家老伴儿生了一场重病，小子又染上了赌钱的毛病。金山银山也扛不住花用……” 王员外点点头，应道，“我也听说了几句，赌场的人去你家里闹了？” 忠叔下意识摸摸小腿，今日差点儿也被打折了，还是老伴苦苦哀求，才被保住了。 他想起枯瘦的老伴，躺在床上的儿子，直接跪了下来，痛哭出声。 “姑爷，求您帮帮老奴吧。老奴实在扛不住他们催债了，呜呜，我们一家真是没法活了，求姑爷赏些银子，老奴做牛做马报答姑爷的大恩。” 王员外弯腰扶他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忠叔不要哭了，凡事银子能解决的，都是小事。倒是我这里有件大事，要忠叔帮忙。” 大事？ 忠叔有些发愣，心里没来由的有些虚。 王员外抬手给他倒茶，“当年我遭难重伤，你和老太爷同我不认不识，却出手相救，才有我的今日，否则我怕是早早死在路边了。又没人知道我家乡在哪里，姓甚名谁，就是做鬼也是孤魂野鬼一个。” 忠叔听得变了脸色，缩了脖子。 王员外扫了他一眼，问道，“忠叔，老太爷说，你随着他在外谈生意，有事耽搁了，连夜赶回家，这才在路边捡到我。那时候我身边没有什么小厮书童之类吗？或者没什么东西能证明我身份吗？” 忠叔吓得腿软，后槽牙都在咯咯打架，他用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 “姑爷……当年的事，实在太久了，我也忘了……” “是吗？”王员外淡淡应着，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忠叔是不记得了，还是不敢记得，或者说记得也不敢跟我说啊？” 忠叔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他再也没有一点儿侥幸了，姑爷这是知道了当年之事，或者说对当年之事起疑了。 但老太爷临死之事，他发过毒誓，不会说出一个字。 “忠叔，你应该知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老糊涂了，但总有人是记性好的。若是我从旁人嘴里听说，你也就没用了。”王员外慢悠悠说着，语气不见什么冷意，却让忠叔哆嗦的更厉害了。 “姑爷……老奴答应老太爷，死也不会说一个字。老奴当真不知道，已经忘干净了！”忠叔重重磕头，试图劝说道，“再说姑爷在王家这么多年，从未被亏待，姑爷何苦还要问当年……” 王员外眼里闪过一抹冷厉，应道，“王家是没有亏待我，但我也没有亏待王家！老太爷死的时候，家里什么样，如今什么样，长眼睛的都该清楚！我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也有爹娘生养。我留在这里，我爹娘，我家里会怎么样，你们想过吗！” 忠叔脸色白的好像纸张一般，“姑爷，老奴不要银子了，求姑爷不要为难老奴。老奴不能说！” 说罢，他就疯狂磕头，很快脑门就淌了血。 王员外死死盯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走吧，什么时候你改了主意，再来这里说一声。我答应你的不会变，我替我解惑，我替你解决麻烦。” 忠叔如蒙大赦，爬起来就跌跌撞撞出去了。 王员外望着院门口，眼里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福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都是叹气。 用不了两天，忠叔就会回来。 因为老爷还顾念着多年情分，不肯狠心逼迫，但赌场的打手却是心狠手辣…… 黄昏时候，王家宅子里，王娥招呼着仆妇准备晚饭桌子，眼见丈夫从外边回来，就笑道，“老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今日出去看庄子了，还是下手晚了，没什么好地方了。”王员外一边净手，一边应道。 王娥递上干净的布巾，劝道，“那就不买了吧，何苦在外边一直辛苦走动。” “我闲着也是无事，在外边跑跑，反倒头疼轻一些。”王员外放下袖子，眼见水盆里倒映着妻子变幻的脸色，他心里冷笑，又道，“早晨头疼的厉害，这会儿倒是好多了。” 王娥悄悄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随你吧，左右外边的事，我也不懂。” 这时候，两个孩子从外边进来，猫哥儿直接扑到爹爹怀里，嚷着，“爹，什么时候还带我去洗澡啊，我还想去玩！” 王员外抱了儿子，应道，“天气这么热，你想被蒸熟啊。等秋天时候，咱们再去，听说那山谷上边还栽了果树，到时候带你顺道摘果子去。” “好啊，爹最好了！”猫哥儿嘴巴甜，哄得所有人都是笑起来。 日上三竿，是温泉山谷难得清闲的时候，该来的客人已经都进谷了。 这时候做午饭还有些太早了，除了客人们要些茶水，也没有别的活计了。 所以，谷口的木屋里，众人寻了阴凉的地方坐着闲话儿，摘菜。 陶红英不时张望路口，心里惦记婆婆和闺女。 原本以为她们洛安住一晚就会回来，哪里想到去了两天两宿了。 也不知道闺女那么小，会不会不适应，会不会哭闹？ 吴三婶子也知道李老太去了书院，她同样惦记儿子当书童那事。 这两日，她拎着儿子学生火，学做简单的饭菜，学铺床叠被，学洗衣衫，就怕李家再反悔，儿子出息可就没指望了。 正这个时候，李老三赶着骡车，突然出现在路口，陶红英欢喜的扔下菜筐就奔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三章 说什么都晚了 众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跟着往那边跑。 一时骡车不等停稳，就被众人围住了。 “娘！”佳音本来热的有些昏昏欲睡，突然见到老娘，一下就扑了过去。 陶红英抱了沉甸甸的闺女，再看老太太笑呵呵的模样，心里终于踏实了。 “娘，怎么去了这么久，您再不回来，老四都要寻去了。” 李老太下了骡车，笑道，“事情顺利，就多留了一日，帮你三嫂他们一把。” 不等陶红英发问，众人没看到赵玉茹和家欢，于是就问道，“老三媳妇去哪里了，怎么没回来？” “是啊，还有家欢呢，他平日寡言少语的，但干活可是麻利。这两日不在，我们给红英打下手都不顺当。” 李老太也没想瞒着大伙儿，毕竟都在一个村里住着，也是一起谋生计，瞒也瞒不住。 她就笑着说道，“家仁的书院太远了，家里怕有事照管不到，碰巧书院对面有个小食铺出兑，以后就让老三一家过去卖点包子饺子，对付个营生，也方便照看一下家仁。” 众人愣了一下，转而羡慕又佩服。 怪不得李家日子过得好，李老太这个当家人的脑子也是转的真快。 他们还在庆幸日子安稳了，发点儿工钱就买肉包饺子了，人家呢，直接去买铺子做生意了。 “婶子，您可真是太会过日子了。” “这般真好，家仁可是高兴了。” 李老太摆手，“我就是太娇惯孩子了，舍不得孩子在外无依无靠。” 吴三婶子心里可是凉透了，李家人过去开铺子，哪里还需要再送书童照料家仁啊。 不想李老太却拉了她的手，说道，“他三婶子，你回去给狗剩儿拾掇一下行李，一会儿让狗剩儿跟老三一起去书院吧。家仁那书院大，没个人帮忙真是不方便。以后就指望狗剩儿，给家仁搭把手了。” 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吴三婶子乐得都要找不到北了。 她一迭声的应着，“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 李老太嘱咐，“以后狗剩儿吃住都跟着家仁，一个月我们家再给二百文零用钱，你看成不成？闲着无事，你想狗剩儿也可以书院那边住几日，家里铺子后院很宽敞。书院中午晚饭都可以出来，见面也方便。” 吴三婶子差点儿把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好，好！” 众人家里有半大小子的，都是后悔的咬牙。 他们怎么不知道家仁要找书童，否则是不是让家里孩子也争一争。那可是书院啊，恨不得养条狗都会背诗的地方。 只要把孩子送进去，多少学一些本事，也足够以后安身立命了。 可惜，说什么都晚了。 李老三回家去取行李和用物，顺道带上了闻讯赶回来的吴三叔和三婶子。 这两口子到底放心不下，要送儿子一起去。 李家也高兴，正好他们明日回来时候，帮忙把骡车再赶回来。 李老太送了他们，就背了孙女，家里家外绕了好几圈儿，见得一切都同平常一样，才算放了心。 李老四和李老二听到消息，回来看看老娘和佳音，说了几句闲话，又陪老太太吃了饭，就去继续忙了。 老太太有些累，搂了孙女睡个午觉。 结果佳音几日没回来，兴奋地睡不着，听得奶奶打呼噜，就爬下炕，跑出去溜达。 不等出大门，她就遇到了崔夫人。 崔夫人早就想过来了，结果上午刘志恒的夫人来小坐，刚吃了午饭回去。 佳音抱了崔夫人的大腿，欢快喊着，“师姑，师姑，福妞都想你了！” 崔夫人心头甜软，一把抱了小胖丫头，亲了好几口，这才问道，“你这一去好几天，师姑也想你了。你奶奶呢？” “奶奶睡觉了，福妞睡不着，找师姑玩儿。”佳音搂着崔夫人的脖子，笑的眼睛眯成了月牙，可爱至极。 崔夫人忍不住，又亲了一口她的胖脸蛋，回身嘱咐琼嫂子。 “你在这里守着，老太太醒了就说一声，别让她着急。” 琼嫂子应了，崔夫人就抱了佳音出门溜达。 山谷那边太热闹，崔夫人不习惯，索性就抱了佳音往田里走。 天气热，太阳晒，不一会儿，一大一小就热了满头汗。 村长坐在瓜地的草棚子里，远远见到，就赶紧接了过去。 “这么大热的天，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崔夫人也后悔，苦笑道，“只想着这边清静，倒是忘了太阳晒得慌。” 村长接过佳音，把蒲扇递给崔夫人遮了太阳，三人一路小跑进了窝棚。 窝棚只搭了两面，遮阴又通风，倒是个好地方。 村长笑呵呵说道，“夫人不来，我也要找人请你一趟呢。这田里的寒瓜和香瓜，都是叶公子寻回来的金贵东西。我们没吃过啊，好不容易种到今日，也没少结瓜，就是不知道什么样的算熟了啊。” 佳音本来热的想要吐舌头，听得这话，立刻抬了头。 算着日子，马上就要七月了，前世的西瓜和香瓜也是这个时候开园，大批量售卖。 最近家里因为大伯相认和大哥去书院，这又开铺子，忙的真是不可开交，也把瓜田这边忽略了。 她麻利的跳下铺了干草的木床，一溜烟的往瓜田里跑。 村长和崔夫人怕她绊倒了，赶紧跟在后边。 “福妞，你慢点跑，别摔了。” 佳音却回身冲着他们摆手，原来有个田鼠正躲在瓜秧下，想要偷偷吃香瓜。 佳音抓起一个土坷垃就扔了过去，可惜，她的小胖手没多少力气，土坷垃偏了，幸好田鼠也吓跑了。 她赶紧跑去过，蹲在香瓜边上。 这香瓜是前世老家那边常种的一种，金黄色的外皮，带着浅白的条纹，卖相极好。 一个香瓜足有女子巴掌大小，椭圆形，看着就喜人。 而这个被田鼠看中的香瓜，颜色更深，瓜皮光滑，没有毛刺，肚脐深陷，瓜蒂一碰就掉了，显见是熟透了。 佳音笑嘻嘻捧着给了村长，村长左看右看，也琢磨出一些经验了。 “这瓜就是熟了？倒也好分辨。” 他跑回窝棚，找了水葫芦，把香瓜清洗干净。 崔夫人也赶紧扯了佳音洗手，她居然同田鼠抢吃的，实在太脏了。 村长吸了一口气，挥拳头砸开了香瓜。 一股无法形容的香甜味道，立刻就飘散开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大生意来了 崔夫人是吃过香瓜的，据说是外番进贡的贡品，那时候还是大学士的父亲很得皇上信重，也得了赏赐，只有两个。 父亲很是稀罕的带回家，同她一起分吃了。 但那个香瓜是白绿相间的，个头小。 眼前这个颜色好太多了，不等吃到嘴里，香甜味道已经馋的她咽口水了。 村长也是激动，哆嗦着手分了佳音和崔夫人各一块，然后就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他几乎是立刻就流了眼泪，“这……这也太好吃了，甜，真是甜！叶公子真是大好人，给村里寻了这样的神仙果子！呜呜，这一定能卖大钱！” 崔夫人也是连连点头，“这样的瓜，一两银子一斤都有人买。比我先前吃过的贡品，都甜上太多了。” 佳音更是吃的鼻尖上都粘了瓜籽，心里为空间里的苗圃拼命点赞。 她当初不过是简单尝试一下，根本没指望能成。 结果那么干瘪的瓜籽，苗圃居然都长出了秧苗。 最难得的是，香瓜的品质也提升了很多，毕竟她前世没少吃邻居家的香瓜，绝对没有手里这个香甜！ 她望向眼前大片的瓜田，眼睛简直在放光。 这不是瓜田，这是聚宝盆！ 显见村长也是这样的想法，他狠狠抹了一把脸，嚷着，“不行，我要把村里人都找来看瓜地！怪不得我觉得最近地里老鼠多了，原来是来偷瓜！可不成，这么好的东西，不能喂了耗子！” 佳音却更惦记另一片寒瓜，按理说寒瓜比香瓜还要早成熟几日呢。 她迈开小胖腿，就要跑过去，可惜瓜秧拦路，直接绊得她摔了个四脚朝天，只能无辜又委屈的望着村长和崔夫人。 白胖的小丫头，穿了红彤彤的夏衫，躺在碧绿的瓜秧中间，怎么看怎么喜气好笑，惹得村长和崔夫人都是笑的弯了腰。 崔夫人上前抱了她，嗔怪道，“摔疼了吧？小腿那么短，还哪里都想跑！” “吃寒瓜，寒瓜更甜!”佳音往寒瓜田里挣扎，村长赶紧背着手带路，“走，带福妞去看寒瓜，她能找到熟香瓜，一定也能找到熟透的寒瓜。” 很快，就到了寒瓜田。 寒瓜没有香瓜结的多，但每个都有陶盆大小，想要藏在瓜秧下都不容易，只能被太阳晒得各个都是绿的发黑。 佳音怕被绊倒，索性就在地垄沟里爬行，见到一个大西瓜就伸手拍拍。 这般路过五六个，她终于看中了一个声音有些发空的，左拍右拍都满意，就扬着小脸嚷着，“熟了，这个熟了！” 村长上前，也是拍个不停，又对比一下旁边的寒瓜，心里有了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匕首，在寒瓜身上开了个三角形的小口子，然后扎出一块寒瓜。 黑绿的外皮下，居然是红艳艳的瓜瓤，一滴浅红色的西瓜汁滴落，被阳光照着，闪着莹润的光。 村长狠狠咽了口水，微微哆嗦着手，把寒瓜送到佳音嘴边。 佳音也没客气，一口就咬了下去，瞬间欢喜的拍起了小巴掌，“真甜，真好吃！” 村长和崔夫人都是笑了起来，“甜就好，甜就好!” 崔夫人扯了袖子给佳音遮挡了太阳，同村长说道。 “大叔，这样的好东西，若是咱们村里人挑去城里卖，怕是卖不上好价格。不如我让人请了刘家义兄过来，他的门路多，最好都卖给那些富贵人家。” “好，好，这可太好了。”村长大喜过望，“把这个寒瓜拿去，给刘老爷尝尝，还有香瓜也摘两个。总要让人家知道东西好不好，才能给咱们张罗生意啊。” 崔夫人笑了，连连点头。 老太太一觉睡到日头西斜，翻身坐起，不见孙女在炕上，她惊了一跳，赶紧奔去外边喊着，“福妞，福妞！” 琼嫂子在廊檐下站起来，应道，“老太太别急，我们夫人抱了福妞出去玩了。” 李老太长松一口气，不等再说话，崔夫人和村长就抱了佳音回来了。 李老太赶紧接了孙女，拍了她一下，“真是吓死我了，还以为睡个觉，把孙女睡丢了。” 佳音赶紧指了村长怀里的寒瓜，同奶奶献宝，“奶奶，瓜熟了，我摘的！” “哎呀，你怎么跑田里去祸害寒瓜了，这可是金贵东西！”李老太点了孙女的鼻子，村长却笑道，“福妞可没糟蹋东西，今日福妞帮了大忙了！” 崔夫人也是笑着招呼琼嫂子，“找个筐子，把这个寒瓜和香瓜送去刘家，亲手交给我义兄。告诉我义兄，大生意上门了。” 琼嫂子难得见自家夫人这么活泼，也是高兴，赶紧忙起来。 李老太问道，“寒瓜和香瓜都熟了？这就可以卖钱了？” “是啊，”村长笑的脸上皱纹聚在一起，欢喜的几乎要手舞足蹈，“不只熟了，简直太甜太好吃了。咱们村可是发财了！” 说罢，他一刻不多留，直接跑去寻人安排，加强巡逻。 这次别说防人防野兽，就是老鼠都不能放过一只。 李老太拉了崔夫人到廊檐下喝水，仔细问问的功夫，琼嫂子就拾掇好出发了。 不知是不是江北搬来的人太多了，新都被挤得要爆炸，好似今年比往年的夏天都要热。 特别是刘志恒这样的胖子，简直要命了。 晚上还好，白日里是一动一身汗，没有急事根本不能出门。 这会儿虽然太阳西斜了，但被太阳炙烤了一日的大地，却依旧像蒸笼一样。 刘志恒摊在竹椅上，吃着一碗冰酪，还有两个丫鬟扇着扇子，才觉得好过一些。 刘夫人忍不住嗔怪，“老爷可真是越来越怕热了，这夏日还有俩月呢，也不能天天这样啊。” 刘志恒也是犯愁，刚要说话的时候，前院的门房跑来报信儿。 “老爷，崔家的仆妇前来送东西，说是崔夫人嘱咐要亲手送到您手上。” 刘志恒和夫人都是奇怪，毕竟刘夫人上午才从碎金滩回来啊。 刘志恒摆摆手，门房就跑了出去，很快琼嫂子就拎了筐子走了进来。 行过礼之后，她就笑道，“大老爷，我们夫人吩咐奴婢给您送两样好东西，还捎带了一句话说，大生意来了！” 大生意来了？ 刘志恒和夫人对视一眼，更是一头雾水了。 直到琼嫂子打开筐子，抱出了个陶盆一样的寒瓜，还有两个金色的香瓜。 刘志恒愣了半晌，然后嗷的一嗓子从竹椅上跳了下来。 “这是哪里来的？寒瓜！这是寒瓜！”他几乎是扑上去抱了寒瓜就不撒手了，“这么大的寒瓜，比外藩送来的，可是好太多了！” 三更奉上，照例求五星好评，求催更~~ 第二百一十五章 进献入宫 “老爷，你小心一些，别闪了腰！”刘夫人嗔怪，但对着桌上的寒瓜和香瓜，也是稀奇的不成。 刘志恒同妻子感情好，多年如一日，这会儿见妻子喜欢就喊了奴仆拿刀过来。 硕大的寒瓜被一切两半，彻底露出里边红艳艳的瓜瓤，还有镶嵌其中的黑色瓜籽，粒粒分明。 他亲手切成一块块，然后端了一盘子送去前院书房给老父亲，路上又喊了儿女们到后院吃个新鲜。 刘老太爷也是惊奇，“哪里来的寒瓜，瞧着真是不错！没听说外藩来进贡啊。” 天武如今被蛮人打的丧家犬一样，偏居在江南这里，苟延残喘，别说进贡，怕是外藩不跑来边境骚扰就不错了。 刘志恒亲自把寒瓜里的瓜籽挑了出来，才双手捧给老父亲。 “父亲，您还记得碎金滩吧。就是瑾柔小住的那个庄子，那里除了温泉山谷，还有一片河滩地，听说春日时候是侯爷想办法找了一些瓜秧种下了。我也没当回事，以为种不成呢，不想今日瑾柔让人送了这寒瓜过来，还有两个金色的香瓜，卖相极好。” 刘老爷子咬了一口寒瓜，甜的整个脸色都柔和起来。 “这可真是好东西，之前也不是没人种过，但都是个头儿小，味道也不好，比这个差太多了。 所有人都以为天武的土地不适合种这种藩瓜，没想到碎金滩那样的小地方居然种成了。” 刘志恒看的眼馋，伸手也拿起一块，几口吃光了。 “爹，瑾柔的意思，是让我帮忙把碎金滩的寒瓜和香瓜都卖掉。” 刘老太爷点头，“你答应下来吧，这东西肯定抢手，给家里多结交一些人脉也不错。另外第一批摘下的，给我送来几十个，我要进献到宫里。” 刘志恒赶紧应下，皇上有意召父亲重入朝堂，但父亲一直没同意，可也偶尔会进宫陪皇上说说话。 家里既然要卖寒瓜和香瓜，若是不先献给皇上一些，容易落人口舌。 更何况这寒瓜实在是好，做贡品绝对错不了。 很快，刘志恒就回了后院，刘夫人和儿女们已经分吃了寒瓜，正瞄着两个香瓜在说笑。 刘志恒见此，分了一个香瓜给妻儿，味道居然比寒瓜还好。 寒瓜解渴，更适合男子大口吃的过瘾。 但香瓜就适合女子了，味道香浓，比寒瓜还甜了几分。 他直接换了衣衫，交代几句，就匆忙带人去了碎金滩。 崔夫人正陪着佳音翻花绳，李老太在一边摘菜，三人偶尔说几句闲话，很是热闹。 原本摘菜做饭都是赵玉茹的活计，如今老三一家都去了洛安，老太太就把饭锅接了过来。 毕竟家里儿子儿媳还有孙子们都有活计，每日都赚工分，不能让他们累了一日回来，还要再张罗晚饭。 但一家子七八口，加赵叔等几个老爷子，十几口人的饭菜要做出来，实在不轻松。 幸好，崔夫人在这里小住的时候，琼嫂子会帮忙。 崔夫人回去庄子，还有隔壁的冬梅和叶山也会搭把手儿。 这夫妻俩安静守着叶公子的小院子，平日不声不响，偶尔只带着佳音玩耍一会儿，从不惹事。 反倒是老太太生怕他们无趣，经常喊他们一起吃饭，过来闲话坐坐。 正这个时候，琼嫂子从外边进来，笑着禀告道。 “夫人，刘家大老爷来了，直接去了瓜田那边，村长和二先生陪着呢。听说要数一数田里有多少个寒瓜!” “这可是个大事，几亩地的寒瓜，哪是一时半会能数明白的。”李老太笑道，又托付琼嫂子，“帮我去山谷跟老四媳妇说一声，让她炒几个菜带回来，晚上招待刘老爷。” 琼嫂子应着就去了，佳音着急凑热闹，抱着崔夫人的脖子摇晃，“师姑，去，去数寒瓜！” 崔夫人好笑，敲了她的小脑袋，“你还不会数数呢，跟着凑什么热闹。” 但她嘴上这么说，却还是站了起来，“婶子，我带福妞去走走。” “去吧，去吧，她在家也是捣乱。”老太太进屋找了一个特制纱帽，把孙女从头到脚都罩在轻纱了，这才放了她们出门。 佳音嫌轻纱束缚，扭着身子就要摘下来，崔夫人却按了她的小手，“你忘了前几天，被咬的满身包了！” 佳音立刻老实了，前几日刚入夜时候，她跟着奶奶从山谷回来，被蚊子追着亲吻了一路。 若不是哥哥飞跑去找老神医要了药膏，她晚上都不能睡了。 就是那么好用的药膏，她也足足痒痒两天，才算把满身红点撤下。 崔夫人一路抱着佳音到了瓜田，也是累够呛。 李老二见了，立刻把侄女接了过去。 这丫头像个肉包子，越来越圆滚滚了，谁抱着都吃力。 刘志恒见了义妹过来，笑成了一朵花。 “瑾柔，父亲说要先摘一些献到宫里呢！” “这可是大喜事！”崔夫人也是惊喜，她怕村里人舍不得，就帮忙解释道，“献到宫里之后，咱们这里的寒瓜和香瓜就是贡品了，人人都会争抢，肯定不愁卖。” 李老二和村长，还有附近的村民都是听得兴奋之极。 其实，卖不卖银子已经不重要了，皇上吃了他们种的寒瓜才是最骄傲的。 村长更是说道，“之前因为那个什么县令儿子跑来抢地盘，温先生还带我们去告了御状，我还见了皇上，得了皇上赏赐的粳米。如今咱们站稳脚跟了，寒瓜丰收，给皇上送一些尝尝，也是应该的。” 这倒是提醒了刘志恒，“那应该知会温师弟一声，最好让他和我爹，跟着你们一起进宫。” 说着话，他就喊了常随赶着回城。 这会儿，已经是黄昏时候了，再不抓紧，城门都要关了。 很快，众人报了个大致的数目，刘志恒心里有了计较，就同众人回了李家。 陶红英和一个妇人帮忙提了两个大食盒回来，加上李老太蒸的米饭，洗的一大盘子青菜，炸的一大碗鸡蛋酱，晚饭就摆上桌子了。 村长和赵叔几个，还有张神医都来陪客，吃饱喝足，才开始说正事。 刘志恒开门见山，“这寒瓜和香瓜送进宫之后，皇上会分出来赏赐重臣和权贵，到时候名头传开了，咱们就可以售卖了。我不准备论斤卖，这么好的东西可不能像普通果子一样。这次，咱们论个儿卖！” 论个儿卖？众人都是明白了，怪不得方才要去田里数数。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刮目相看 村长想了想，压下心里的狂跳，说道，“刘老爷，我们既然信到您了，这些事就随您安排。但有一点，我要说说。” “好，村长您说。”刘志恒点头，猜着是价格的事。 果然，村长说道，“关于寒瓜和香瓜的价格，虽然我们种了大半年，没少吃苦挨累，但我们不希望卖太贵。或者说，我们愿意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把这些寒瓜和香瓜都卖给你。至于你拉走之后，再卖什么价格，哪怕一个寒瓜卖一锭金子，我们也不眼红。” 这可是让刘志恒太出乎意料了，人家都希望一夜暴富，一步登天。 但这碎金滩的人怎么反倒把到手的金子推出去了？ “这……村长，物以稀为贵，这些寒瓜和香瓜卖个天价，是很容易的事情。你们这么推出去，损失的可不是小数目。” 村长笑着摇头，“旁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可清楚。我们就是一群泥腿子，侥幸逃到这里活命。得了温泉山谷，已经被人眼红嫉妒，给温先生和侯爷都没少添麻烦。 “如今这寒瓜和香瓜再卖出天价，恐怕是麻烦又要不断了。侯爷在外征战，温先生也初入朝堂，我们不想再连累他们跟着费心。银子是好用，但总要有命，有安生日子，才能好好花啊。” 李老二也是附和，“幼童手托黄金，行于闹市。多半保不住黄金，甚至还要危及性命。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只求安稳富足的生活，不想被所有人当成诱人的肥肉，随时准备咬一口。” 先前给刘家送了寒瓜，村长就找李老二和刘镖头李老四等几个队长都商量过了。 银子是好东西，但村里暂时没有自保能力，多半都依靠侯爷和温先生崔夫人。 若是贪心太过，最后招惹灾祸，害人害己。 莫不如，只拿他们该得的，更心安。 村长又道，“所以，我们这田里的寒瓜和香瓜，除去进贡到宫里的，剩下的那些，咱们简单定个价格，一半交给刘老爷卖出去，哪怕卖个金山银山，我们都只拿自己那一份。另外那一半要留在田里，供给山谷那边吃用，添添热闹。” 刘志恒听得半晌没有说话，心里滋味很复杂。 最开始他只是觉得碎金滩这帮人，淳朴心善，义妹住在这里，顶多贴补一些吃用之物，纯粹当找个地方散心小住了，安全又放心。 如今才知道，他还是浅薄了。这些人也许没读过多少书，却是少有的清醒和明理。 只取该得的，不贪心不张狂，这都是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最难的事。 他站起身，郑重给村长和李老二等人行礼，“刘某今日受教了，多谢各位！” 村长等人慌忙扶了他，笑道，“我们只不过是胆子小，不敢惹祸罢了，哪懂什么大道理，谈不上什么教导啊。” 李老二也是说道，“另外，这寒瓜和香瓜卖出去，明年怕是就有很多人要试种，我们村子也不打算瞒着，谁问起种法，都会教几句。若是刘老爷家里有河滩地，种几亩也好。” 刘志恒想了想，就点了头，“这寒瓜和香瓜卖出去，种子确实管不住，谁都想试试，你们不教还真容易结仇。那好，我家也种几亩，到时候还要劳烦村里派个人偶尔过去指导几句。” “应该的，这是小事。”村长一口就答应下来。 事情至此就算定了下来，佳音从头听到尾，心里也是高兴。 她原本还担心，村里人被暴富砸的昏了头，没想到村长和二伯一如既往的清醒。 这就像一块大蛋糕，谁都想咬一口，与其死死拢在怀里，被人各种算计觊觎，还不如主动分出去。 这般反倒能留下比较大的一块，拿的安安稳稳。 自然，分出去的那部分，人人都心疼，但是说到底，碎金滩还是太弱小了，安稳求发展是第一位的。 当晚，刘志恒留宿在了李家，正好三房搬去了洛安，房间空了出来，住着倒也方便。 第二日一早，温先生就赶了过来。 他和刘志恒商量妥当，定了进献五十个寒瓜，一百个香瓜。 这个数目，不算多，可也不少。 村里加紧去大槐树村买了不少小篮子回来，一个小篮子装一个寒瓜，或者十个香瓜，瞧着倒是整齐精致了很多。 摘瓜的时候，村长特意抱了佳音到瓜田里。 他昨日虽然跟着学了学，但这么金贵的东西，还是怕摘错了。 佳音在田里跑来跑去，小手指到哪个，村长就带人摘哪个。 刘志恒看的惊奇，就问崔夫人，“这李家的小丫头，才两岁吧？是不是有些太……” 崔夫人可是看着佳音长大的，倒是不觉得奇怪，就笑道，“福妞比普通孩子聪明，而且天生贪吃，所以在这方面优越于常人。昨天也是她在田鼠嘴里抢下第一个香瓜，不但熟透了，也特别香甜。” 刘志恒啧啧称奇，碎金滩这地方难道真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处处都透着不同寻常。 开荒山，能凿出温泉。最差的河滩地，种出了寒瓜和香瓜。 就是养出的小娃娃，也这么聪明…… 很快，寒瓜和香瓜都摘好了。 有村人想洗洗寒瓜和香瓜上的泥土，刘志恒却拦了下来，“别洗，洗了不好存放，这样看着也新鲜。把干净的放在上边就行，篮子里再塞点瓜秧。” 众人都是连连点头，忙碌一通，终于把寒瓜和香瓜都送上了马车。 村长和李老二换了一身干净衣衫，带了三分忐忑，七分兴奋，跟着刘志恒和温先生进宫献瓜去了。 村人们一整日都是惦记，干活儿时候，总要往路口张望。 而村里所有老人孩子，只要手里没有重要活计的，都撒到了瓜田里。 任何外人不许接近，而且见到小兽和田鼠也痛下杀手，全都打死，一个不留。 黄昏时候，马车终于回来了。 村长和李老二都欢喜傻了，走路好似踩了棉花。 村人把他们围在中间，七嘴八舌问着，“到底怎么样啊，皇上吃了咱们的寒瓜吗？” 温先生怕村长他们说不明白，就笑呵呵说道，“皇上不但吃了，还很高兴。说咱们是天武的好百姓，自己建了新家园，还种出了这么好的瓜果。皇上给寒瓜赐名碧玉，香瓜赐名金果。” 刘志恒紧接着说道，“别看皇上没赏东西，只这两个名字就是重宝。以后就是天武家家种寒瓜和香瓜，你们碎金滩的也是最好的一份儿。不愁卖，而且绝对是高价。” 村人们听得狂喜，都是冲着新都方向跪下来，高声喊万岁。 “皇上万岁！多谢皇上！” “碧玉瓜！金果！皇上真会取名字。” 第二百一十七章 声名鹊起 到底是普通百姓，磕头和谢恩都是乱七八糟，但却绝对是真心实意。 佳音在李老太怀里，乐的也是直窜高儿！ 这两个名字，就是最好的护身符了。就是外人眼红，想抢夺，也不敢明着来了。 显见，刘先生和温先生更明白这个道理，也打算充分利用起来。 于是，回到李家，落座之后，两人就同村里人商量，把寒瓜的价格定在三两银子一个，香瓜五百文一个。 这价格不算特别高，但也绝对不低了。 村人想想河滩地里大片的瓜秧，就激动的手都哆嗦。 这要卖多少银子啊？ 一个寒瓜就抵得上他们一月的工钱了！ 村长重重敲了烟袋锅儿，吆喝着大伙儿。 “都把脑子给我醒醒，别被银子砸晕了。咱们有今日，一是运气好得了碎金滩这样的好地方，二是有侯爷派人找了这么金贵的瓜秧回来，三是有刘老爷和温先生帮忙送到了皇上跟前，得了赐名。 “否则，风声一传开，怕是瓜田立刻被踏平，咱们一个都留不下。所以，都给我把心收起来，别让我听见谁嘴里说些胡话！” “知道了，大叔放心，我们明白。”村人们赶紧应声。 村长这才点头，又说道，“大雁要先打回来，咱们再琢磨是烤了吃还是炖了吃，一人分几块。如今都给我稳住了，万一把大雁吓跑了，你们都没地方哭去。” 他转向李老四，问道，“老四，这几日是不是要去看叶公子？” “是啊，大叔，我们家里做了一点儿吃的，想着给叶公子送去。”李老四应声。 村长就嘱咐道，“走之前，去田里摘寒瓜和香瓜。旁人不吃都没关系，但叶公子一定要尝尝！咱们是托了叶公子的福，才有今日！” 李老太摇着蒲扇，给孙女赶着蚊子，也是说道，“这事也拖了快半月了，不如明晚摘瓜，后日一早就走吧。” 崔夫人坐在她身侧，就道，“我这几日都在村里，不如让老四赶我家的马车去，路上还快一些。” “行，不跟你客气了。等寒瓜卖了银子，我们家里也添一辆马车。”李老太也是高兴，银子这东西谁都喜欢。 别的不说，起码以后家里供大孙子读书不必担心了，缺什么也都能添上了。 村里人也是笑的合不拢嘴，心里盘算着家里分了银子要怎么花用，越盘算越高兴。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消息灵通的人，当天皇上得两样好瓜果，赏赐给了几个重臣和皇亲。 第二日，整个新都都知道了这件事。 有人把碧玉瓜和金果传的是天上有地下无，也有人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但问到得了赏赐的人家，无一不是赞不绝口，“解暑的佳品，比外藩送来的要好太多了。” 人人免不得好奇，就越发挖空心思打听。 很快，因为是刘老太爷带了百姓进贡瓜果，就有人打听到了刘志恒这里。 刘志恒也是毫不客气，碧玉瓜五两银子一个，金果一两银子一个，想买的必须提前预定，而且数量少，每人还不能买太多。 物以稀为贵啊，一时间碧玉瓜和金果迅速被哄抢被追捧起来。 也有聪明人找到了碎金滩，想要从村里买走一些。 但村里人说的明白，碧玉瓜和金果都交给刘志恒售卖了，村里只额外供给温泉山谷。 过来泡温泉的客人还能现摘现吃，保证新鲜。 而温泉山谷那边，早就沸腾了。 客人们都想尝尝皇上亲口夸赞的瓜果是什么味道，小伙计们就忙疯了。 一个香瓜分伍分，一份一百文，一个碧玉瓜分成三十块，也是一百文一块。 这样，不论是散客，还是定了木屋小院的贵客，都能尝个新鲜。 若是想带走，也不是不可以，限购！ 一个小院可以带走两个碧玉瓜，四个金果。 小木屋的客人减半，而散客只能在山谷里吃，不能外带。 有人抱怨小气，想要多买，但听听城里的价格就闭了嘴。 也有人挖空心思定了温泉山谷的院子，然后带了碧玉瓜和香瓜回去，高价再卖掉，或者送礼。 而附近的大槐树村和小王村、大王村，男女老少们，听说碎金滩出了这样的好东西，更是议论纷纷。 大半人羡慕，小半人嫉妒眼红，但因为碎金滩是侯爷的产业，新瓜果又得皇上赐名，大伙儿也只敢说几句，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两个里正得了邀请，到碎金滩的瓜地里尝了个新鲜，还带回了最新的消息。 “你们也别嫉妒了，碎金滩种的寒瓜香瓜，外边嚷嚷的价格高，其实是商贩们抬价了，碎金滩根本没捞到多少，也就是一个辛苦钱。” 果然，村人听了都心里平衡很多。 不患寡，患不均。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凭什么人家就种出金疙瘩，他们勉强只够吃饱啊？ 但也有人说道，“那他们一定是不懂行情，吃亏了，明年继续卖高价，还是能发大财。” 里正却摆手，笑着说道，“碎金滩很大方，说明年会教大伙一起种寒瓜和香瓜。种子都给大伙留好了，不多，但咱们村里也够种几亩了。” “当真？哈哈，咱们也要发财了！”村人们这才彻底高兴下来，所有人无一例外都改了口风。 “碎金滩这伙人真是不错，不抠门！” “是啊，这么好的东西，居然不藏私。” 也有聪明人比较清醒，“明年不见得会赚钱吧，肯定种的人更多。” “那应该也比种庄稼要合算。”旁人反驳。 一时间，京都内外因为碎金滩这块瓜田，热闹的是如火如荼。 碎金滩上下，也是如临大敌，大半人手都放在了瓜田里。 幸好，这个时节是农闲，庄稼地里没有太多活计。 不说碎金滩这边如何闹腾，只说李老四赶着马车，带了家义和刘扬两个，还有叶山，一起赶奔码头。 按理说家义和刘扬该留在家里帮忙，但半大小子玩心重，也正是需要多增长见识的时候，所以，家里都同意他们跟着走一趟。 皇帝迁都来了江南，虽然匆忙，但如今一年过去了，也好了很多。 从江边码头到京都的路修得很不错，马车跑上去少颠簸。 但因为李家准备的坛肉，肉酱，还有寒瓜和香瓜都是易碎品，所以这一路，众人也不敢走得太快。 夜里甚至还寻了一个荒山脚下，歇息了大半晚，然后赶在日上三竿时候到了码头的戍边军营地。 叶山带了侯爷的令牌，同李老四一起去找守营门的兵卒打交道。 守营门的兵卒特别严格，没要李老四塞过去的铜钱，就进去通报了。 等了许久，才有一个副将出来。 李老四瞧着面熟，仔细想想好似是当初他们刚到码头时候，对他们很关照的一个校尉，如今倒是升官了，还到了侯爷身边。 那副将显见也认出了李老四，先前更是见过叶山，这会儿他就赶紧上前行礼，笑道，“侯爷昨日还念叨家里，今日就有贵客来了！” 李老四也是高兴，刚要还礼说话的时候，突然后快马跑到，马上兵卒飞身跳下，高声嚷着。 “侯爷有命，调五百援兵，速速赶去！” 宝子们，更新了，三更！不能休假的劳动节，花花好可怜，求个五星和催更啊！继续努力码字中~ 第二百一十八章 开荤了！ 那副将立刻回身吩咐亲兵，点起五百人马，就准备出发。 “李四爷，你们先等等。侯爷那边有战事，我马上去接应侯爷回来。” 家义和刘扬这样的半大小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又自持有本事，这个时候就忍不住闹了起来。 两人齐齐抓了李老四的胳膊，“叔，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李老四怎么会不明白他们的心思，说实话，他这心里也痒痒啊。 犹豫了一下，他到底开了口，“将军，能不能给我们准备三匹马，三把刀，我们也去迎一迎侯爷。将军放心，我们都杀过蛮人，不会拖累大伙儿。” 那将军不等应声，家义生怕他不答应，一扭头，直接上手把车厢抬起了一尺高。 那副将惊得瞪了眼睛，要知道满载的车厢，怎么也有三百斤，就这么被一个半大小子抬起来了，瞧着这小子还是脸不红心不跳的！ “好，你们路上跟紧我，你们伤了，我没法同侯爷交代。” 副将应了下来，可把李老四和两个小子高兴坏了。 很快，三匹马和三把长刀就拿了过来，李老四和两个小子翻身上马，跟着队伍就跑了。 初始，李老四和两个小子都有些不适应，在马上歪歪扭扭，毕竟他们平日骑的是骡子，同骑马还是有些不一样。 但三人很快就适应了，一路跑上码头，上了船，往对岸飞速赶去。 叶山守着马车，眼见大队人马跑远，又是担心，又是好笑。 他这个正经的侯爷亲随，反倒成了看车的车夫…… 李老四他们可不管这些，或者说没心思管了。 一下了船，众人就纵马狂奔，很快到了交战之地。 蛮人足有三百多人，戍边军四五百之数，可以说势均力敌，但戍边军这边因为侯爷勇武，一直冲杀在前，士气大振，所以隐约占了上风。 蛮人没想到戍边军的援兵来的这么快，匆忙间收兵，结果被援兵迅速缠上来，包了饺子。 李老四天生神力，就算对上彪悍的蛮人，一刀劈下去，也没有一个能招架住的。 家义和刘扬还算谨慎，两人互相照应，见到蛮人也多数是两个合伙打一个，所以，他们没受什么伤，反倒杀了两个蛮人。 那副将远远看着，稍稍松了一口气。 待得找到机会，到了侯爷身边，他就高声禀告道。 “侯爷，叶山和李家来人给您送东西，听说您要援兵，李四爷带了两个小子过来帮忙。” 叶公子解决了眼前的蛮人， 扭头看去，果然李老四和家义刘扬都在，三人同蛮人杀的是难解难分，根本没心思理会他。 他有些好笑，平日李家婶子担心他们的安全，不准他们离家，如今过来赶上战事，倒是让他们开了荤！ 这般想着，他就慢慢靠拢过去，在一侧照应，生怕有意外让他们受伤。 很快，蛮人就被杀了大半，眼见大事不好，剩下一小半拼死逃走了，留下了十几具尸体。 穷寇莫追，更何况还是在江北这边。 叶公子也是下令收兵，迅速打扫战场，然后抬了受伤的兵卒，上船回了南岸。 伤兵被抬下去救治，叶公子领着众人进了他的帐篷，才倒出空闲同李老四说话，“四哥，你怎么来了，家里可好？” 李老四听叶公子这般称呼，很是高兴，又有几分惶恐。 平日叶公子都是叫老娘婶子，闺女也是叔叔喊个不停，说实在话，家里人确实是把叶公子当一家人看待。 但叶公子的身份在这里呢，太过尊贵了，谁也不敢真把他当兄弟啊。 倒是叶公子不在意这些，私下这么称呼。 李老四到底是个豪爽的性子，没有纠结太久，直接应道。 “侯爷放心，家里都好着呢。前几日我娘就惦记你，让红英做了不少吃食，想着给你送来。但家里有事一直耽搁，拖到田里的寒瓜和香瓜都熟了，正好摘了一些，我们就一起送来了。” “寒瓜和香瓜这么快就熟了？才种下去三个月吧？”叶公子也是高兴，问道，“可有售卖？这东西金贵，原本在京都时候见到的都不多，一定不要卖的便宜了。” “崔夫人帮忙找了刘家大老爷负责售卖，另外刘家老太爷和温先生还带着村长和二哥进宫去进献了。皇上赏赐了名字，如今可是出名了，人人都抢着买呢。但家里怕招人眼红，只要了个差不多的价格，其余都给刘家大老爷了，总不能让人家白忙活一次。” 李老四说的实在，叶公子听得一直点头，以他的心思真想多说一会儿，但刚经历一场战事，总有些事情要安排。 他于是就说道，“你们先歇歇，我去伤兵营看看，很快回来。” “侯爷去吧，我们去也洗漱一下，身上带了血腥味道，万一被家里人嗅到，以后就别想出来了。”李老四当即应下，然后扯了兴奋的家义和刘扬，跟着亲卫去洗澡。 回来时候，叶公子还没处理完公务。 他们就要了个两个小炉子，在叶公子的营帐前做起了午饭。 一个锅里添水，煮了干面条，过冷水，挑到碗里，配上家里带来的肉酱，加点青瓜丝和香菜，拌一拌，顶饿又爽口，最适合这样的夏日了。 坛肉也开一坛子，倒进锅里一半，加上几大把油豆角，旁的调料都不用再放，炖熟之后，撒把葱花就可以出锅了。 那褐红色的坛肉本来就是熟的，又炖了这么半晌，已经彻底软烂，小心夹起一块，就在筷子尖儿上颤着，好似随时都要碎掉一般。 还有裹着汤汁的豆角，闪着油润的光泽，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馋的淌口水。 别说守在帐篷四周的侯爷亲兵们，就是巡逻的兵卒路过，都忍不住抻着脖子多看几眼，翕动鼻子多嗅几口香气。 叶公子在外边回来，见李老四领了家义和刘扬忙里忙外，忍不住就放慢了脚步。 他贵为侯爷，皇上表亲，自然是荣华富贵加身，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山珍海味。 想要拉拢他，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 但他就钟情于李家，绝对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家给他缝的衣衫，是当真担心他冷，极力想要给他温暖。 李家给他张罗吃食，是真的想要他吃饱吃好。 李家人关心他，也是实实在在盼着他平安。 难得的就是这份不掺假的真心，比世间任何东西都要珍贵。 第二百一十九章 莫名其妙的优越感 李老四吆喝着侄儿把砂锅端进帐篷，抬头见叶公子回来，就喊道，“侯爷，吃饭了，就等你了！” “来了！”叶公子笑着应了，上前随他一起进了帐篷。 家义和刘扬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真是饿了。 比脸还大的陶碗装了面条，添上两勺子肉酱，两人都没空闲加拌菜，抱在手里，几口就吃下肚子了。 他们好似根本没嚼，嗓子也没有把门的，直接把面条灌下去一般！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李老四头疼，给叶公子准备饭菜，怕是都不够他们垫肚子的。 于是，他就开口求了叶公子，“侯爷，这两小子常说要当兵，不如让人带他们去伙夫营吃顿大锅饭，彻底体验一下军营的生活吧。” 不等叶公子拒绝，家义和刘扬已经是兴奋的跳了起来，“好啊，我们愿意！” 叶公子无法，只能喊了亲兵，把他们带了下去。 李老四赶紧把坛肉挑出来，都夹给叶公子。 “侯爷，你快多吃点，好好补补。出门时候，福妞一直嘱咐我，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瘦了。小丫头都快把你当亲爹了，你赶紧吃胖一些，否则回去小丫头肯定心疼。” 叶公子忍不住笑，这明摆着就是一个吃醋的亲爹啊。 他带兵，从来都是身先士卒，所以平日在军营也很少开小灶，兵卒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这会儿吃上熟悉的味道，家里的饭菜，他也是胃口大开。 两碗面条加半锅的坛肉炖豆角，撑得他有些坐不住才放下筷子。 李老四和叶山见得这般，就把剩下的饭菜都分了，甚至菜汤都倒进面条里一起吃了。 饭后，叶公子带了李老四出去转悠消食儿。 李老四拉着他看家里带来的东西，一一嘱咐交代，最后才揭开筐子，献宝一样炫耀起来。 “看，这就是家里的寒瓜和香瓜，皇上赐名碧玉瓜和金果。这些是福妞亲手挑的，这丫头贪吃，明明没见过寒瓜什么样子，居然就会挑生熟，一挑一个准儿，从来没错过。” 叶公子扫了一眼满脸骄傲的李老四，轻轻干咳两声。 这个当爹的，怕是不知道他闺女有多神奇吧，别说寒瓜的生熟，就是寒瓜秧都是他闺女找回来的。 而这事，只有他这个叔叔知道，也是他和小丫头的秘密！ 这么说，在小丫头心里，是不是他比亲爹还值得信赖！ 叶公子心里突然莫名其妙多了几分优越感，这嘴角就翘着，落不下来了。 正说着话，有亲兵带了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过来磕头道谢。 原来方才那场同蛮人的交锋，就是为了救这几个百姓回来。 叶公子简单问了几句，就让人把他们带下去安顿了。 李老四皱了眉头，问道，“侯爷，这些百姓都是翻山过来的吗？” 叶公子点头，“蛮人猖獗，为了躲避，很多人就进了山里，先保下性命，再慢慢翻山来到码头求救。” 李老四想起留在山洞的那些存书，就道，“左右也到了这里，我想进山去取点东西。” “什么东西?我派人去帮你取？”叶公子问道。 李老四摇头，把当初之事说了一遍，又道，“虽然郭家行事让人不喜，但那些书扔在山里可惜了。而且家仁进了书院，他也能用得上。” 叶公子想了想，就道，“我派人快马回一趟京都，请温先生问问郭山长，若是他同意你们家里抄录一份，再进山取书。若是不同意，就没必要冒险了。” 李老四也认为这样最好，当即，叶公子就喊了叶山和两个亲兵，跑一趟新都，顺道给李家送个消息。 郭家如今只有一个半瘫的老头儿，还有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根本不可能不答应。 因为他们不答应，这些书就只能一直扔在山里，郭家根本没有能力取回。 果然，温先生见到叶山，得知他的来意，也是高兴，很快去了郭家的庄子。 郭山长不良于行，如今不能出去走动，老友们一个个都疏于联系了，他最怕的就是有一日死去，小孙子无依无靠。 温先生上门，说起要取出山中的藏书，代价只不过是给李家抄录一份，他简直是大喜过望。 有了这些藏书，他就可以把小孙子后路安排好了。 两个亲兵回返报信，叶山就亲自回了一趟碎金滩。 李家人听说李老四要去山里取书，都是担心。 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她们就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啊。 更何况，有了那批书的抄录本，家里也算勉强有个读书人家的样子了。 起码给家仁安排个书房，来个同窗或者友人，也有满架子的书装门面了。 李老太只能说道，“随他去吧，有叶公子在，也会安排人手帮忙。倒是刘扬可不是咱们家孩子，赶紧告诉刘镖头一声。” 刘镖头夫妻很快就被找了过来，待得听完，他们夫妻根本就不担心。 “老四和家义都有本事，还有叶公子帮忙，山路更是之前走熟的，担心他做什么。在家也是淘气，去干点正事最好不过了。” 李家众人倒是多余担心了…… 再说，洛安书院那边，家仁还不知道四叔为了给他取书，已经一头扎进了茫茫大山。 这段时日，他已经完全适应了书院的生活。 白日里，跑腿杂活儿都有狗剩儿帮手，虽然狗剩儿笨手笨脚，常闹笑话，但有个伴儿，他也不觉得孤单了。 出了书院，还有自家三叔三婶和弟弟在开铺子。 铺子生意也是红火的一塌糊涂，以至于书院里，人人都因为食铺才认识了他。 中午时候还罢了，晚上时候，他和狗剩儿只要有空闲都要去铺子帮忙。 学子们都喜欢吃铺子里的套餐，饭菜味道好，种类多，干净。 几乎是学院放学，铺子门前就排长队，屋里坐不下，就有人打回学院去吃。 今日，同宿舍的学子过生辰，家仁邀请几个要好的同窗到铺子后院吃饭。 李老三高兴侄儿有了要好的朋友，一大早晨起来就去买菜准备。 家欢也是做完套餐的饭菜，就忙着给哥哥做酒席。 天气热，饭桌儿就直接摆在了院子里，点了两个灯笼，倒也亮堂。 第二百二十章 土豪，我们做兄弟吧！ 家仁请来的几个同窗里，有两个是那日温先生带去山谷的同伴家里子侄，品行很不错，没什么傲气。 其余三个都是家境同李家差不多，却行事大方，读书刻苦的。 而今日过生辰的学子是个小胖子，平日贪吃，为人很乐天和气。半夜偷吃个肉干，也会给家仁塞一把，两人相处极好。 所以，家仁才想到请弟弟炒菜，给他摆个生辰宴。 小胖子可是高兴坏了，这个菜喜欢吃，那个菜也香甜，最后拉着憨厚的家欢一直问哪里学的手艺，恨不得把家里的厨子送来学艺。 众人也都是吃的饱足，打趣胖子说笑，吵着要家仁防备一二，中午胖子要偷师。 这个时候，李老三抱了一个寒瓜过来，笑道。 “家仁啊，这是咱家田里的寒瓜，下午时候送了三个过来。你切一个，跟小先生们一起尝尝，剩下两个明日带去给院里先生。” “哎呀，咱家寒瓜熟了？”家仁高兴，赶紧谢过三叔，然后招呼同窗们一起切寒瓜。 学子们好奇，围上前探看这个大家伙，突然小胖子嚷道，“哎呀，我知道了，我爹前日过来说想给我买个什么碧玉瓜做生辰礼，结果没买到。不会就是这个吧？” 李老三骄傲的挺起了胸脯，笑道，“就是这个，先前进献给皇上的时候，皇上赐名叫碧玉瓜。” 学子们可是炸开锅了，“这是皇上赐名的寒瓜？” “这么金贵，咱们吃是不是可惜了？” “听说这东西要十两银子一个呢。” “不成啊，这一口下去是不是就要几十啊，太奢侈了！” 家仁拿着菜刀也不知道怎么下手，于是请了弟弟帮忙。 家欢倒是麻利，刷刷几刀就切好了。 家仁先拿了两块，捧给叔叔婶子，然后才请同窗们吃起来。 学子们也是行礼道谢，然后就吃开了。 “呜呜，这也太好吃了。”小胖子抱了一块最大的寒瓜，感动的都要哭了，“家仁，你们家还缺儿子吗，我要给你当兄弟，我要躺在田里，顿顿吃寒瓜！” 众人都是忍不住哈哈笑，“小心被你爹听见，打烂你的屁股！” “那就让我爹也种几亩，我躺在我家田里吃。”小胖子想起自己老爹的蒲扇大巴掌，赶紧改口，惹得众人都是笑。 家欢难得插了一句嘴，“家里来人说了，谁想种寒瓜，咱们家里都会教。明年附近的村屯，不少人要跟着种呢。” 小胖子本来是玩笑，没想到李家居然当真要外传，他惊讶的瓜籽都忘了吐。 “你们家里真是太大方了，这样的聚宝盆都愿意送出去！” 其余几个同窗也是点头，十两银子一个的寒瓜啊，不用多种，一年种几亩地，就是几万两银子，比抢钱都容易，居然就这么教出去了。 家欢笑着点头，“家里是这么说的，就肯定没有错。” 小胖子赶紧把瓜籽都收集起来，护在身前，“别跟我抢啊，这些瓜籽都是我的。” “不，是我的，我的！” “还有我，我也要！” 学子们假装抢起来，闹成一团，最后还是给了小胖子，约好明年去他家吃寒瓜，这才罢了。 小小铺子的后院，因为这些学子来做客，热闹的简直差点掀翻了房盖儿。 李老三两口子坐在屋檐下，摇着蒲扇，笑呵呵看着他们玩闹，琢磨着哪日回家一定同老娘说说，让老娘也高兴一下。 侄儿这就算彻底在书院站下脚了，家里不必太担心了。 第二日中午吃过饭，家仁带了家欢，一人一个抱了寒瓜进了书院。 狗剩儿倒是想帮忙，但他太小了，没什么力气，一个寒瓜二十斤，根本抱不动。 家仁先去了院长的院子，可惜他没见过院长，不好进去，只把寒瓜给了守院子的老仆人。 老仆人惊得瞪了眼睛，仔细打量了家仁一番。 前几日就有院长的弟子，特意送了一个过来，听说很是金贵。 但这会儿一个普通学子，居然也抱了寒瓜来孝敬，这让他太惊讶了。 他特意问了家仁的名字，这才收了下来。 家仁也没多想，带了弟弟又去了执教先生的院子。 负责家仁班级执教的先生姓彭，是个博学又风趣的中年人，因为同温先生相识，待家仁很是照顾。 这会儿得了寒瓜，彭先生当然也高兴，拉了家仁多说几句。 家欢在屋里不自在，就等在院子里。 院子角落养了一池锦鲤，游来游去很是欢快，他忍不住走去探看，手里比划来比划去。 一个姑娘在远处看了一会儿，走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练武吗？” 家欢吓了一跳，扭头见是个漂亮小姑娘，他就红了脸，赶紧说道，“我不会武，我是个厨子，见到这些鱼就忍不住琢磨，怎么下刀切，腌渍起来更容易入味……” 姑娘愣了一下，笑的咯咯有声，家欢的脸也就更红了。 家仁辞别先生出来，不见弟弟，就开口喊了几句。 家欢赶紧从院角转出来，“哥，我在这里。” “脸怎么这么红？晒到了？”家仁摸了弟弟的脑袋，拉了他往外走，“回家洗把脸，好好歇一会儿。” “知道了，哥。”家欢应着，跟着大哥出了院门，又忍不住偷偷望向院角…… 夏日的山林，虽然比之冬日危险很多，但有树荫遮挡，没有烈日暴晒，却是凉爽之极。 李老四和叶山，带了家义和刘扬，还有二十个叶公子指派来的亲兵，进山已经八九日了。 没有老弱，没有多余的行囊，他们的行进速度很快。 李老四一只手烤着手里的兔子，一只手分出来拍打蚊虫，对众人说道。 “咱们明日中午就差不多到那个山谷了。那里离得外边官路只隔了两个山头，到时候修整一下，好好歇歇，再去打探一下外边什么情形。若是能抓两个蛮人，问问他们的底细就更好了。” 叶山和亲兵们都是点头，他们原本以为李老四和两个半大小子会有些拖累。 哪里想到这三人进了山林，简直是如鱼得水，比自己家都熟悉自在。 果然，谁都不能小瞧。 这一晚众人轮流守夜，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就立刻出发了。 当初李家和村人过冬的山谷，不在南北对穿山林的中心线上，稍稍偏东，按理说不容易被发现。 而且那里离官路很近，一般进山林的人都是为了躲避蛮人追杀，肯定会远离这里。 所以，李老四不是很担心山谷被发现。 可他们终于抵达的时候，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得傻了眼。 三更六千字，奉上！ 第二百二十一章 误入人间仙境？ 原本荒凉的山谷，这会儿已经是芳草萋萋，野花处处，中间有一片碎石被清理干净了，十几个女子正在翩翩起舞。 抬手投足间，衣袂飘飘，仙子落入凡间一般，让人不舍得挪开眼睛。 有兵卒努力揉揉眼睛，甚至以为赶路太累，出现了幻觉。 幸好李老四和叶山最先反应过来，一个上前两步护住了家义和刘扬，一个迅速打量整个山谷，那些山洞，还有两侧山头的瞭望窝棚。 这会儿女子们也发现有外人闯了进来，惊叫着散了开去，长笛和胡琴之类扔的满地。 “有人来了！快放藤梯！” “班主 ，班主，来人了！” “救命啊！” 方才还如同人间仙境的山谷，一瞬间闹的是鸡飞狗跳，半点儿美感都没了。 众人尴尬的摸摸鼻子，挠挠后脑勺，很是委屈，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有兵卒就要放下手里的弓箭和长刀，却被叶山拦住了。 “警戒！别以为是女子就放心了，这不是军营！” 李老四也是说道，“我们在这里住过一冬，想在这里生活可不容易，别小看这些女子，她们其中一定有会武的。” 果然，女子们慌乱的爬进各个山洞之后，没一会儿，就有一个劲装女子从最大的山洞跳了下来，直奔众人而来。 两方离得五六丈远，女子停了下来，仔细打量众人，见李老四一方，大半是兵卒打扮，她神色有些不好，显见把众人当做残兵了。 她握紧了手里的长剑，高声喊道，“这里已经被我们占了，各位壮士还是另寻地方落脚吧。” 李老四上前两步，说道，“我们不是流民残兵，也不是过来落脚的。去年冬日，我们在这里住了几月，留下一些书箱子，因为不方便携带，封存在最左侧那个小山洞里了。我们这次要取走，不会打扰你们在此生活。” 那女子眼神闪了闪，握着长剑的手松了松。 她们是三月前到了这里，发现这里有山洞，有打制好的粗陋桌椅，甚至还有搭建的草棚灶台，简直高兴坏了。 当然，她们更发现了那个山洞里的书箱子。 原本就想着，若是有人来取书，她们就可以跟着同行，走出大山。 但这会儿，取书的人来了，却不是她们想象中温文尔雅的读书人，居然是一伙儿兵卒…… 李老四同样瞧见了小山洞口被打开了，微微皱眉，又说道，“你们不必害怕，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要取回藏书，其余的东西，你们可以随便用。 “若是你们不放心，我们可以在林子边上扎营。只要你们把所有藏书四百八十六册，一册不少的送过来，我们就不会有任何冲突。” 那女子仔细打量他们好半晌，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扭头就走。 叶山看着这般，就道，“咱们生火，歇歇脚儿吧，同女子打交道就是麻烦，说不定要耗到什么时候。” 李老四点头，嘱咐众人，“一半人手生火，把路上打的兔子野鸡烤烤，垫垫肚子，一半警戒，不能松懈。” 众人立刻忙了起来，分工合作，忙而不乱。 远处最大的山洞里，一个女子站在洞口，遥遥望着林子边忙碌的众人。 她穿着一袭墨水蓝的对襟衫子，配了一条绣花轻纱百褶裙，一头黑发绾成了简单的双螺髻，斜插了一支白玉簪子，衬得她眉目如画，偶尔抬手间，白皙的手腕上戴着填丝碧玺手串，别有一番风情。 若不是周围的山洞太过粗陋，她这般模样，说是富贵豪门后院娇养的贵夫人也是有人相信的。 方才同李老四等人说话的执剑女子，低声说道，“班主，这些人瞧着不像是普通的匪徒残兵，而且还带了两个半大小子。领头的两人，一个像管事，一个虽然瞧着彪悍，却有几分农家子的模样。 “他们报上的书册数目也对的上，想必真的是来取书的。您看，要不要把书籍给他们？我们……要不要跟他们一起出山？” 美貌女子轻轻摇头，吩咐道，“再观察看看，我们都是女子，若是信错了人，就连翻身的余地都没有了。你去同他们说，书籍咱们平日翻看了，要整理一下，请他们在林边歇息两日。另外，给他们送点儿东西，最好探探他们的底细。” “好，我去找晓彤和慧儿，她们年纪小，没谁会防备。”执剑女子应了下来。 林子边，篝火已经烧了起来，众人路上随手打的猎物不多，但抹上细盐烤一烤，就着家里带来的白面干饼，倒也能吃得饱。 结果兔子刚烤好，山洞那边就过来了两个小姑娘，十五六岁的样子，身形小巧，穿戴普通，神色怯生生，好似小兔子一样。 两人抬了一口小铁锅，一个小布袋子，站在几步开外，同众人说道。 “各位壮士，我们班主说，书箱子被大伙打开了，归拢到一起总要一两日，还请各位等等。这里有铁锅和粳米，各位壮士远来辛苦，不嫌弃的话，我们帮你们熬点儿米粥热热肚子吧？” 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小姑娘，都升不起警惕之心。 叶山和李老四拱拱手，应道，“好，请转告你们班主，书籍一本不能少。另外，铁锅我们留下，算借用的，但粳米你们拿回去吧。” 许是他们说话声音太大了，两个小姑娘吓得缩了脖子，大眼睛立刻蓄满了眼泪，好似随时都能掉下来。 叶山和李老四都是尴尬，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两个小姑娘揪着衣角，眼泪掉的越发急了。 “我们班主吩咐的，粳米拿回去，会挨骂……” 有兵卒看的心软，就道，“四爷，不过是两个小姑娘，请她们吃个兔子腿吧？” “是啊，四爷，咱们熬点粥喝吧，这一路上，一直吃干粮，实在吃不动了。” 李老四皱眉，到底要顾及所有人的想法，于是点了头。 立刻有人领了两个小姑娘坐在大石头上，拿了烤好的兔子腿塞给她们。 小姑娘们初始还有几分拘谨，但兔子肉吃进嘴，就什么都忘了。 “呜呜，太好吃了，我们一年没吃肉了。整天饿肚子，呜呜。” “我也是，还以为要饿死在这个林子里了。” 兵卒们听得更是心软，又给她们掰了干饼，劝道，“慢点吃，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在这深山老林里？” 第二百二十二章 被卖了，帮数钱！ “我们是自小就被家里卖掉的，跟着我们班主到处表演歌舞。” “我们班主人好，外边有蛮人，就带我们躲在这里。” 两个小姑娘许是年岁小，胆子更小，说什么也不太明白，惹得众人更是可怜她们几分。 就是家义和刘扬也把家里带来的咸菜，分了她们一些。 叶山和李老四简单商量几句，趁着打水的功夫，把四周都探了探，确实没什么外人活动的痕迹，对这些女子也少了几分戒心。 两个小姑娘吃饱喝足，红着小脸道谢，然后就拉着手跑回去了，看的众人都是笑。 家义坐在叔叔身边，大咧咧说道，“叔，这些人太可怜了。” 刘扬也是应道，“是啊，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蛮人追杀里活下来里的？” 李老四咽下一口干饼，无奈扫了他们一眼，问道，“她们可怜，是哪里可怜？自小被卖掉，吃不饱就可怜了？这样的人，天武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了。” 家义和刘扬皱眉，都有些不高兴，觉得叔叔没有同情心。 其余兵卒们也是低了头，装作忙碌，显见也不赞同李老四的话。 他们都出身很低，毕竟家里富贵，也不能让他们到军营里搏命。 所以，对同样遭遇凄惨的小姑娘就多几分感同身受。 李老四却不管这些，拿了一根树枝敲打两个小子，问道。 “你们刚才同两个小姑娘说话，是不是告诉人家，咱们家里也是从北边逃荒到江南的，住在碎金滩，有温泉山谷，日进斗金。有瓜田，还得了皇上赐名，供不应求。甚至咱们家多少口人，都说了吧？” 家义和刘扬听得怔愣，心里没来由的心虚，“我们就是闲话儿，这没什么不能说吧？” “哼，”李老四冷笑，“是啊，没什么不能说。但你们说了这么多，那两个小姑娘呢？她们说她们来自哪里了？她们是做什么的？一群女子怎么就流落在深山老林了？她们有多少人，打算去哪里？” 家义和刘扬张口结舌，终于明白过来。 他们方才被人家把底细套个干净，而他们连人家什么身份都不知道。 李老四敲了他们的脑袋，骂道，“蠢蛋，总有一天，你们被人家卖了，还要帮人家数钱。” 家义和刘扬低了头，脸色通红。 一边听着的兵卒们也是不敢抬头，他们方才也没少说。 虽然没什么大事，但他们戍守码头，隶属于新亭侯麾下，是说给人家听了…… 家义和刘扬生怕惹了大祸，拉了李老四的袖子，问道，“叔，那怎么办啊？咱们底细被人家知道了，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李老四拍开他们，倒也没再吓唬他们。 他实事求是说道，“她们一群女子，想必更害怕防备咱们。就算知道这些，也不至于对咱们如何不利。但你们以后要长记性，不要看见人家可怜，就缺了防备之心。” “是，叔，我们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了。” 家义和刘扬终于老实了，兵卒们心里的一丁点的躁动，也被压了下去。 这一晚，营地里格外安静，轮流守夜，轮流睡觉，井然有序。 远处的山洞里，聚了足足二十多个女子，都是年轻貌美。偶尔有两个瞧着年岁超过三十，也是身姿曼妙，别有风韵。 他们围着最美貌的女子，也是她们的班主，小声说道，“班主，这群人瞧着还好，起码还算有礼。咱们要跟着他们出山吗？” 美貌女主点头，开口应道，“咱们等了三个月，就为了这个机会，无论如何都要试试。而且这些人是新亭侯麾下，新亭侯之前在京都，还是新亭伯，名声不显，却是实打实的皇亲，如今更是守着江南码头。若是能结识，得他青睐，我们到江南就不愁落脚了。” 女子们都是高兴起来，先前去探消息的两个小姑娘，也是叽叽喳喳笑道，其中一个说道。 “班主，那个碎金滩，有温泉有庄子，好像很富庶，离得新都也近。听说都是新亭侯的产业，若是班主能得新亭侯倾慕，就让新亭侯把这地方给咱们住，好不好？” 另一个也是附和，“是啊，听说这个庄子种了寒瓜，还是皇上赏赐的名字，温泉山谷也是日进斗金呢。那两个傻小子都说了，听着就很不错。咱们要是占住了，以后就不用到处游走了。” 女子们听得兴奋，乱纷纷问着，“碎金滩大吗？田地多吗？” “新亭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很凶？” “哎呀，班主这么美，什么英雄都要折腰。” “对啊，到时候班主让我管温泉山谷，好不好？我要天天去泡温泉，这几个月可是太吃苦了。” 美貌女子皱眉，挥挥手示意众人闭嘴，末了低声嘱咐着。 “我们先跟着这些人走出去，到了江南之地，其余再慢慢做打算。先前只听说新亭伯为人清冷，不喜言辞，没有妻妾。只是没见到人，不知具体如何。” “哎呀，别管是什么性情，左右是军中之人，肯定素了很久，见到班主保准立刻拜倒在裙角之下。班主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先替班主探探虚实。” 一个娇媚的女子卷着自己发尾，说笑间，白腻的脖颈和胸前轻颤，真是满身的诱惑风情，看的一众同伴都是脸红。 美貌女子瞥了她一眼，倒也没有反驳，只是说道，“路上，你多打探一些消息。知道越多，我们越有利。” “知道了，班主，您就瞧好吧。”女子笑的得意，“男人嘛，都是一个德性。”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等人就起来了，女子们送来的粳米，他们还是没有动，只烧了热水暖暖肚子。 李老四和叶山商量，今日一定要拿到书，然后还要去山外探查蛮人的动向，不能再多耽搁了，家里人还惦记着呢。 结果这个时候，山洞里却下来四五个女子，抬着几个包裹。 当先的女子美的让所有人都是惊艳，但经过李老四昨晚的敲打，所有人都表现的很是平淡，甚至多了几分戒备。 那女子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但端端正正行礼，身姿优美，没有半点儿浪荡轻浮。 “各位壮士，劳烦你们久等了。” “姑娘客气了。”李老四等人还礼，邀请她们坐在大石头上。 女子当先笑着开口，“各位壮士，小女子本名花如月，先前带了一些姐妹组了一个歌舞团，四处游走，安身活命。迁都太突然，我们当时在北边，免不得迟了一些。 一路被蛮人追到这附近，实在没有办法才进了山，幸亏有这个山谷落脚。说起来还要感谢各位留下很多东西，帮了我们大忙。” 说着话，她又带几个女子起身郑重行礼。 第二百二十三章 要活命就必须守规矩！ 她本就长的美貌，如此有礼客气，让众人都是好感大增。 就是李老四脸色都缓和了几分，“花班主客气了，我们当初也是落难到此，说起来倒是缘分。我们这次过来，不过是为了取书，拿到书我们就走，不会打扰各位的安宁。” 花如月指了那几个包裹，“这里有一百多本，其余还在整理，一定会都送来。只不过，我们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各位带着我们一起走出深山，回到江南？” 她这话说的直接，没有任何弯弯绕绕，“我们一群女子，老少二十六口，挣扎走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若是各位壮士不肯帮忙，我们粮食已经耗尽，又不会打猎，怕是只有饿死在这里的下场。求各位壮士伸出援手，我们感激不尽，它日定有厚报。” 说罢，她和几个女子又跪了下来，惹得李老四等人都是手足无措，想掺扶又不好动手，只能说道，“花班主快起来，一切好说。” 花如月没有得到肯定答案，就红着眼圈，泪眼盈盈望着众人，三分可怜七分倔强无奈，看得所有人都是心里酸涩，忍不住怜惜。 那些兵卒当先就忍不住了，纷纷说道，“我们戍守码头，就是为了接应救援天武百姓，今日在这里碰到，当然不能不管。” “是啊，花班主快起来吧，我们既然见到了，肯定要救你们。” 李老四和叶山对视一眼，也没拒绝。身为男子，到底不好把这些弱女子扔在林子里不管。 花如月把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才起身。 又说了几句闲话，她借口拾掇东西，就回去了。 这里暂时应该没什么大事，叶山就带了十个亲兵，还有家义刘扬带路，去山那边探查敌情了。 李老四则带了剩下的几个兵卒砍树做爬犁，搓绳子，准备给女子们拉行李。 果然，女子们陆续拿了行李下来，堆放在草棚里。 最后，加上四百多本书，装满了七八个爬犁。 女子们巧笑娇羞的道谢，李老四没觉得怎么样，几个兵卒可是脸红，越发忙的团团转。 三天后，叶山等人回来了，他们运气好，抓了一个蛮人，勉强把附近的蛮人兵力问了个清楚。 众人不能再多停留，万一被蛮人发现，追过来，就不好走掉了。 临到出发的时候，李老四看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女子，实在忍耐不住，就请了花如月说话。 “花班主，我们答应带你们上路，自然会尽心尽力，但你们也要做到一路上听指挥，因为山林里危险很多，下山到码头之间还有几里路，若是碰到蛮人，都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因为谁不听安排，连累了大伙儿，那别怪我手里的长刀无情！” 花如月瞳孔一缩，赶紧说道，“好，李四爷尽管吩咐。我们都会听安排，不会拖累大伙儿。” 李老四也没客气，指了她身上的裙子。 “你们都把裙子换了，改成长裤，换上方便走路的鞋子，裤脚和袖子都扎进了，否则容易进蚊虫。身上香粉之类都洗掉，容易引来野蜂。赶路时候尽量不要发出声音，特别是惊叫，惊动了大野兽就是大麻烦。 “采花之类小乐趣，都收起来，不容许偏离大队，否则被毒蛇咬到，队里没有大夫可以救治。最大程度保持体力，把力气都用在走路上，我们要尽快赶到江边码头。” 花如月听得皱眉，但也点了头，可她身后的女子们却是不满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也翻山了，照样穿着裙子，也没耽搁赶路啊？” “就是啊，我一直擦着香粉，哪有什么野蜂？” 李老四根本不管这些，直接扔下一句，“两刻钟后出发，不愿意走的，可以留下。愿意跟着走，就要守规矩!” 说着，他就扭头去检查爬犁了。 四百多本书放在一个爬犁上，他和家义轮流拖着，否则不放心。 女子们再不高兴，也不想留下来。两刻钟后，她们都拾掇好了，这才出发。 路上队伍里，静悄悄的，谁也不敢说话，但很快就不成了。 山路难行，又是抄了近路，脚下都是藤蔓和枯枝，女子们不是这个扭了脚，就是那个刮伤了脸颊，哭哭唧唧，没完没了。 兵卒们初始还会怜惜一二，把受伤的女子放到爬犁上，但女子们躲懒怕吃苦，胳膊刮伤都要坐上去。 一日下来，几乎一半女子都没走几步路，剩下一半也是病歪歪。 兵卒们拖着爬犁，累个半死，还要张罗着扎营，检柴烧火，就有些不耐烦。 偏偏还有女子娇娇气气的嚷着要热水泡脚洗脸，把兵卒们当奴仆使唤了。 李老四看在眼里，也不开口，叶山更是装作没看到。 他们之前提醒过了，但兵卒们还是把持不住，这几日不但被女子们套话儿，还经常为女子们说情。 如今让他们彻底体会一下，什么是美人恩，他们才能长记性。 李老四不知道什么是歌舞团，也没看过歌舞，但想想也知道，这些女子是靠取悦富贵之人活命的，平日想必也没少被男子们娇惯追捧。 如今落难，虽然可怜，却也改不了一些习性。 他不鄙视她们的出身，却也不愿意亲近，不愿被她们驱使。 来时八九日，归去大半月。 众人终于走出山林，隐约看到江水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一群女子早没了娇气的模样，各个包着头，背着包裹，缠着裤脚，同山野村妇没什么区别。 上路第三日，她们就彻底耗尽了兵卒们的耐心和怜惜，然后捡柴烧火，烧水煮粥等杂活儿都落到了她们身上。 她们只要不是伤重，都要凭借自己的双脚走路，再没有任何优待。 女子们也不再同兵卒们调笑谈天，多了几分畏惧，隐约还藏了恼怒和怨恨。 叶山带了两个兵卒先回了码头报信，寻人接应。 花如月想了想，就换了一身衣裙，梳妆盘发，虽然眉眼间依旧带了疲惫，却因为貌美，看上去更让人怜惜。 李老四见了，猜到她的心思，也没搭理。 他可是急坏了，一晃儿出来差不多一个月了，家里不知道怎么惦记呢。 早知道这些女子如此麻烦，他讨了藏书就走，一定不会带上她们。等回到江南说一声，让侯爷派人去解救也行啊。 但世上哪有后悔药啊！ 众人慢慢下山，藏在林子里，等着接应。 黄昏时候，终于有大队人马跑了过来。 见到自己人，兵卒们都是高兴迎出去。 女子们也是忍耐不住，纷纷挤到前边。 花如月被簇拥在中间，抬头望向山路上。 几百人的骑兵队伍，马蹄声声，带起尘土，声势浩大。 当先一人身姿挺拔，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一身银色铠甲，手握长刀，威风凛凛冲了过来。 漫天火红的晚霞，把他的银色铠甲镀上了一层瑰丽之色，仿佛是神话里走出的天神一般。 马匹来到近前，马上将军抬手打开了面甲。 花如月的心头突然就狂跳起来…… 新亭侯，这一定是新亭侯！ 三更奉上，劳动节在劳动的花花，棒棒哒！ 第二百二十四章 多管闲事 马上男子并没有下来，也没有说什么闲话，简单几个手势，就有兵卒迅速把众人的行李带上。 所有女子，甚至是李老四等人都被扶上了马背，同兵卒们共乘一骑。 花如月有意无意靠近新亭侯，想要同他一起，却被一个骑兵拦腰抱起扔到了身后。 众人来的声势浩大，走得更是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前后都不到盏茶功夫，山脚下就空了。 花如月坐在兵卒身后，她不愿抱紧前边的兵卒，但她坐的位置没有马鞍，不抱紧就要掉下去，惹得她紧皱眉头，暗暗咬牙。 不过五六里路，快马加鞭，眨眼就到了码头。 早有七八只大船等在江边，众人下马，开始登船。 女子们许是觉得安全了，一时有些腿软力竭，就不想动了。 花如月方才在马上颠簸的发钗掉了，鞋子也丢了一只，这会儿披头散发，也是狼狈。 她们还想坐下歇歇，兵卒们就吆喝起来，“赶紧上船啊，你们想死啊？那费力救你们回来干什么！不知道蛮人的大军已经推进过来了吗？赶紧走！” 女子们听得害怕，纷纷支撑站起，却忍不住抱怨。 “这么凶做什么？人家已经很累了，扶人家一把能死啊。” “就是，我腿软，赶紧背我一下。” 这个撒娇，那个嗔怪，二十多女子加一起真是比鸭子群都闹得慌。 跟着进山的二十兵卒，这会儿已经躲的远远，恨不得再不沾染这些麻烦的女子。 负责照管女子们的一队兵卒，气的黑着脸，半点不客气，直接甩了鞭子。 “赶紧上船，再敢多说一个字，就把你们扔下！落到蛮人手里，有你们后悔的时候！” 花如月四处张望，见新亭侯没了影子，就有些着急，催促众人，“上船，到了江南再说。” 女子们这才上了船，然后直接摊倒在甲板上，不肯再动一下。 隔壁船上，叶公子正同李老四说着话，“你们这次可是耽搁太久了，婶子惦记，同二哥过来迎你们。他们中午时候刚到，还带了福妞。” 李老四听得心虚，担心挨骂，赶紧说道：“我也没想到这一趟会耽搁这么久，侯爷可要帮我说情啊，否则以后我娘肯定不让我出来了。” 叶公子听得笑起来，“我可帮不上，婶子唠叨起来，我都要败退，你自己想办法吧。” 家义和刘扬原本累的厉害，但这会儿也是欢实起来，一会儿进船舱看看，一会儿又去摸摸叶公子的大黑马。 而隔壁船上的花如月终于发现了他们，眼见李老四和叶公子这般说笑闲话，她突然后悔的厉害。 原本以为这个李老四不过是侯爷庄子上的管事，但瞧这模样，恐怕她们都猜错了。 这明显是很熟悉，很亲近的样子！ 早知道如此，这一路，她就放低身段多套一些消息，也多多交好了。 想到这里，她又怨怪手下的姐妹们，没一个得力的，一路上都没把李老四勾引到手。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到江南慢慢图谋了。 船行不过两刻钟就到了对岸码头，立刻有人迎上来，帮忙牵马卸东西。 佳音抱着二伯的脖子，小脚丫踩着二伯的手掌，努力往上窜着，想要看的更远。 终于见到爹爹的身影，她就高声喊了起来，“爹，爹！” 李老四隐约听到动静，只看了一眼，他就直接跳上码头，大步狂奔过来。 “娘！二哥！福妞！” 结果刚跑到跟前，他就被老娘扯了胳膊。 李老太真是气坏了，脱了布鞋，照着儿子后背就噼里啪啦打开了。 原本儿子出门不过两三日就能回家，结果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月。 这一个月来，家里人不敢吃不敢睡，惦记的头发都要熬白了。 崔夫人打发人快马跑来问了三次，她实在忍耐不住才带了儿子孙女来寻人。 结果儿子居然呲着一口大白牙，还有脸笑出来！ 她怎么能不生气！ 佳音见爹爹除了黑瘦一些，半点没受伤，也放了心，笑嘻嘻看着奶奶挥舞鞋底子，不时偷偷拍着小巴掌叫好。 李老二好笑，拍拍小侄女，又问向旁边缩着脖子的家义和刘扬，“你们怎么样，受伤了吗？” “没有，没有！”家义和刘扬赶紧摇头，又往后退了两步，生怕他们也要吃鞋底子。 这个时候，花如月等人也下船了，眼见李家人这边吵闹，花如月就推了一个女子。 那女子理了一把头发，疾步上前，拦在了李老四身前，满脸焦急的冲着李老太嚷起来，“你是谁，为什么打我李四哥？李四哥是我们的恩人，你要打他，就先打我。” 李老太哪里舍得打儿子，方才听着声音响，其实落在身上根本不疼，说是给鞋子磕打灰还差不多。 但她刚要收起鞋底子，却突然被打断了，一时举着鞋底子惊得愣住了。 这女子是谁？凭什么护着老四？ 佳音更是瞪了大眼睛。 这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爹爹这是出轨了，沾花惹草了？！ 李老二想起家里的弟妹，要忙着山谷那边，又要惦记丈夫，这段时日瘦的厉害。 没想到，弟弟居然在外招惹别的女子，他也动了怒，瞪眼睛问道，“老四！这是怎么回事？你在外边干坏事了？” 李老四更是发懵啊。 虽然出山这一路，这女子没少往他身边凑合，但他可是一句多余的话没说，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这会儿，这女子突然凑上来，一副亲近的样子，是什么情况？ 他下意识扯了女子直接扔去一边，然后扯了老娘的鞋底子就往自己身上挥，“娘，你继续打，继续打！我不认识这人！” 李老太见儿子急的脸都红了，就套上了布鞋，狠狠瞪向儿子，“没用的东西，等回家之后，我再收拾你。” 那女子被摔倒一边，疼得眼泪都下来了，还要开口说话，佳音已经哭开了。 “爹，呜呜，你不要我和娘了，呜呜，你是坏人，坏人！” 李老四眼见闺女的小胖手指着他，哭得眼泪像断线珠子一样，他差点儿心疼疯了，一把抱了闺女就哄开了。 “爹错了，爹错了，福妞不哭，爹没有不要你和你娘啊，真的，爹错了！” 可惜佳音就是不听，死死抱了爹爹的脖子，扯着嗓子继续哭。 第二百二十五章 狗眼看人低 李老四急的团团转，扭头见那个女子爬起来，他上前就是一脚。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连话都没跟你说过一句！我娘打死我，我都愿意，哪里用你跑来多管闲事！给我滚，再敢跑来搅和，老子踹死你！” 那女子吓坏了，捧着肚子，连滚带爬的跑了。 这会儿，叶公子也到了近前，眼见佳音哭得睫毛上还挂了泪珠子，也是不高兴。 他接了佳音哄着，“福妞怎么哭了，今日让你爹歇歇，明日叔叔带你们去城里玩，好不好？” 佳音扫了一眼狼狈逃走的女子，心里冷笑，脸上却还是委委屈屈的应着，“好，不带我爹，他不要我和娘了，他喜欢女妖精！” 叶公子望着急得热锅蚂蚁一样的李老四，忍不住笑起来。 “好，咱们不带他！” 李老太也是狠狠瞪了儿子，哄着孙女，“你爹就是个棒槌，咱们不搭理他！” 李老四缩了脖子，赶紧解释。 “娘，我真不认识她，她们是在山谷里救回来的。我路上就后悔了，就是一群麻烦精啊。我同她们都没说过话，真的，家义和刘扬可以作证！” 家义和刘扬生怕惹祸上身，拼命点头，“我们也没说过，一句都没有！” 李老太这才喊他们上车，“回去说，别在这里丢人。” “哎，我听娘的。”李老四赶紧应了，飞快把藏书搬到车上，又扶了老娘，还要抱闺女的时候，佳音却抱了叶公子的脖子不撒手。 “我要跟叔叔坐大马！” 叶公子笑了，同李老四点点头，然后翻身上了马。 不远处的花如月，正懊恼一再算计落空，还要借着上前道歉的机会，同侯爷搭句话。 结果，不等她上前，众人就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迅速走掉了。 她气得死死盯着叶公子，眼睛都要着火了。 佳音在叶公子怀里，看的清清楚楚，就扯了叶公子的领口，小声说道，“叔叔，你看那边，有个女妖精要吃了你！” 叶公子听得糊涂，扭身看过去就皱了眉头。 花如月特意换好的衣裙已经皱的像抹布，长发乱蓬蓬披着，哪里有一点优雅美丽，倒像是夜间出没的某种东西。 特别是这会儿，她的眼睛恨不得在冒光，就更逼真三分了…… 叶公子低头拍拍佳音，“放心，叔叔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说罢，他一提马缰，走在马车身边，直接回了军营。 军营重地，不能随便进入，特别是女子和孩子。 幸好，这一年，陆续从江北接百姓过来，总要暂时安置几日，所以军营的一侧修建了一些简易的草棚。 李老太不愿意给叶公子添麻烦，就选了离军营最近的一间，短暂落脚住一日，她们就要尽早回家了，毕竟家里人还都惦记着呢。 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叶山点起了篝火，照得四周通亮。 叶公子的亲兵去伙夫营取了饭菜，众人围坐在草棚前，一起吃饭说话。 伙夫营的手艺一般，但食材是叶公子早就吩咐人采买的，所以，简单的小木桌儿上，有鸡有鱼有青菜，还有蛋羹和白米饭馒头，很是丰盛。 旁人还罢了，李老四和家义、刘扬，在林子里吃了将近一个月的烤兔子、干饼，就是放咸菜的竹筒都用水涮了好几遍。 这会儿终于见到饭菜，他们简直眼睛都绿了，埋头苦吃。 李老太也顾不得怨怪儿子了，一直给他们夹菜，就是佳音都把自己的蛋羹分了一半，放到爹爹和哥哥们碗里。 终于吃了个大半饱，李老四才有空闲说话，如何碰到山谷里这些女子，如何拿回藏书，回程时候多艰难麻烦，他都说了，而且句句都透着后悔。 家义和刘扬边吃边点头，时不时附和一句，“比福妞还娇气！” “她们拿我们当奴仆使唤，可烦人了！” 李老太终于相信儿子没有外心了，自觉回去跟儿媳可以交代了，这才没有再追问。 叶公子笑着给佳音挑鱼刺，说道，“婶子，我已经让人快马回碎金滩报信了，你们不用担心家里。明日，我带你们在城里转转，后日再回去吧。” 李老太要拒绝，叶公子又道，“平日都是婶子惦记我，照顾我吃穿，婶子好不容易来一趟，也让我尽尽心。” 佳音高兴的拍手，“去，去，奶奶要去!” 李老太给孙女擦去嘴上的菜汤，嗔怪道，“你啊，就知道玩儿。” 叶公子也是笑，知道老太太是答应下来，就问起家里的琐事。 他们这边说笑吃喝热闹，不远处就是花如月等人的落脚地。 有兵卒给她们拎了一桶高粱米粥，一盆炖白菜做晚饭。 女子们已经洗漱换了干净衣裙，自认恢复了美貌，就该被千娇万宠，于是这会儿跺脚嗔怪，“这是什么啊，我们不吃！” “就是，这像猪食一样，怎么吃啊？” 那兵卒气得瞪眼睛，“我们满营地一两万人吃的就是这样的饭菜，你是说我们都是猪吗！” 女子们被堵了嘴，不服气的指了李家的饭桌儿，“都是从山里出来的，他们怎么就有肉吃？” 那兵卒翻了个白眼儿，满脸不屑，“那是我们侯爷的家里人，饭菜是我们侯爷出银子买的。你们多大的脸啊，和人家比？” 说罢，他把木桶扔下，扭身就走，“爱吃不吃，不吃就饿着。朝廷也没说我们要出粮养着谁，一片好心还当了驴肝肺！” 女子们被晾在原地，气得都是脸色难看。 “班主，你看啊！这些当兵的，太无礼了。” “是啊，咱们刚从江北过来，多不容易啊，他们还要这么凶！” 花如月一直在看着李家那边，越看越后悔。 早知道李家人同侯爷这般亲近，她在山里就该约束大伙，给李老四留个好印象。 起码要让李老四把她介绍给侯爷，对她极力夸赞才好。 可惜，如今说什么都完了，只能尽力补救了。 她开口呵斥女子们，“都别吵了，什么时候了，还耍性子！赶紧吃饭歇息，等我想想办法再说。” 女子们还是不满，到底不敢再说什么，草草吃了饭，就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花如月忙着梳妆，换衣裙，打扮的柔美端庄，才走去营地门口，同守门兵卒说道。 “小兄弟，我们昨日蒙侯爷解救，得以脱离危险，今日特来道谢。还请小兄弟帮忙通传一声，小女子是飞天歌舞团班主花如月。” 说罢，她塞给兵卒一块碎银子。 第二百二十六章 那个女妖精要吃了你！ 不想那兵卒却不肯收，冷冰冰说道，“我们军营，不准许女子进入。” 花如月皱眉，只能又说道，“那能不能请小兄弟进去通传，请侯爷过来相见。” 那兵卒更是摇头，“不成，我们侯爷早早就走了，不在营地里。” “什么？侯爷走了，什么时候走的？” 花如月急了，兵卒却不肯多说，擅自透露主将的行踪，是要挨军棍的！ 花如月想了想，走去李家借住的棚子前，果然李家人也不见了。 她心里有点儿猜测，只能怏怏不乐走了。 县城里，叶公子抱了佳音，带了李家人在街上游逛。 一会儿给佳音买点心，一会儿买糖人，但凡佳音多看一眼，就不会放过。 李老太心疼银钱，死活拦着不让买。 可惜，拦也拦不住啊。 倒是叶公子又开始给她张罗衣衫鞋袜，吓得她更不敢开口了。 再开口，她怕叶公子把整个县城都买下来了。 这般直接逛到中午，李家的马车里装了大半下东西，几乎快要挤不进去人了，叶公子才带众人进了一个酒楼。 酒楼的掌柜都是人精，怎么可能不认识新亭侯？！ 要知道县城靠近码头，而新亭侯是码头上几万兵卒的主将啊。 立刻，最大最豪华的包厢就被打开了，好酒好菜，流水一样端了上来。 佳音路上吃了不少小零食，这会儿眼睛大肚子小，看着什么都好吃，但肚子又装不下了，只能沮丧的撅着小嘴。 叶公子看的好笑，抱了她慢慢喂鸡汤。 这东西不占肚子，还补身体。 老太太怕浪费了饭菜，也没少吃。 但她显见想多了，有李老四和两个半大小子，饭菜怎么可能剩下。 最后众人酒足饭饱，喝茶消食闲话。 老太太惦记家里，就道，“叶公子，我们一会儿就直接回去了。你这里事情忙，我们帮不上，家里那边还惦记着，早回去早放心。” 李老四也是惦记媳妇儿，李老二更惦记温泉山谷的生意，也是跟着点头。 “家里确实不能扔下太久，这是崔夫人和温先生都帮忙坐镇，我们才敢出来。否则有个大事小事的，村里人就没主意了。” 叶公子倒也没强留，因为他明日要去江北一趟。 叶山带回的消息说，蛮人的布防出了断档，除了江北附近的这些人马，后续几乎是没有可以支援的了。 虽然蛮人各个上马就是战士，到底人数还是太少了，占据了天武半壁江山，防线拉的太长，就出了漏洞。 趁这个机会，把江北这些蛮人都杀掉，起码两三月内，不会再有大的战事了。 “那好，婶子你们路上小心，我派人送你们一程，顺路也回京都送个奏折。” 李老太想起一事，就问道：“叶公子，你可有要送礼的人家？家里还给你留了一些寒瓜和香瓜呢，村长整日看着，谁也不让动。要不摘了，给你送到京都去？” 叶公子摇头，笑道，“我就是要送，也只想送去宫里。但家里已经进献过了，就不必再麻烦了。告诉村长大叔，分给村里人吃吧。乡亲们辛苦种一次，怎么能不知道寒瓜和香瓜什么味道呢。” 李老太笑着叹气，“公子可是说对了，村里人啊，是真不舍得吃。要知道，一个寒瓜就是三两银子，能买多少粮食呢。” “村里还缺粮食吃吗？我让叶山去……”叶公子问到一半，就被李老二拦住了，“不，不，叶公子，村里粮食足够吃一年了。乡亲们就是舍不得，不是要换粮食。” 叶公子点头，“回去同村长说一声，该吃还是要吃，否则都卖出去，村里种子从哪里来，明年不种了？” 李老二恍然大悟，“哎呀，还真是忘了这事了。村里必须留一些好的吃掉，否则真是没地方取籽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真是，舍不得吃也要吃了。” 又说几句闲话，众人就结账离开了。 路过布庄的时候，叶公子把铺子里轻薄的棉布之类几乎全包圆了，通通放上了马车。 李老太拦着，他就说道：“这是给村里乡亲的，婶子回去帮我分一分。不用替我心疼银钱，我整日在军营里，攒着银钱也没地方花用。” “怎么就没地方花银子呢？”李老太嗔怪，“留着以后娶媳妇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平日这么疼福妞，赶紧成亲自己生几个多好。” 佳音也是跟着点着小脑袋，胖乎乎的小脸蛋颤着，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认真。 甚至还没忘了叮嘱叶公子，“叔叔，那个女妖精不行，不要她当媳妇。” 叶公子无奈笑了起来，“放心，我都不认识她是谁，怎么可能娶她。” 众人边说边出了城，叶公子的二十亲兵也赶到了，汇合了李家的马车，就直接上路了。 佳音趴在窗口，走了很远还同叶公子挥着小手。 李老太无奈又好笑，把孙女抱在怀里劝着，“放心，叶公子厉害着呢，不会被那些女子迷了眼啊。” 李老四坐在车辕上，这会儿苦着脸，探头进来同老娘求情，“娘，回家之后，能不能别和红英说……说那个什么女子啊，我真是没有外心，我一句话都没同那个女子说过!” 李老太抬手就拍了儿子一记，恼他脑子不开窍。 “你个蠢蛋，回家之后，把事情原原本本跟你媳妇儿说一遍，一点儿别落下。你媳妇儿肯定会生气，但你多哄哄，多认错，过后她好了，心里不留疙瘩。你要是不说，让她从别人嘴里听说，你一辈子都别想让她原谅你了。” 李老四缩了脖子，仔细想想媳妇儿的脾气，也赶紧点头应下，“还是娘厉害，我只想着怕她生气了。” 李老太把儿子的大脑袋推出去，真是多看一眼都觉得心塞。 佳音躺在布匹堆里，笑的见牙不见眼。 她也可以放心了，爹爹这么憨，就是女妖精想要咬一口，怕是也要崩掉一口牙！ 不说李家人急着回家，只说叶公子骑了马一路回了军营。 早就等在门口的花如月欢喜坏了，赶紧整理一下头发衣裙，就要上前。 结果，营地大门敞开，叶公子直接打马就进去了。 花如月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反倒吃了一嘴灰。 她气的脸色都黑了，第二日一早，又跑去堵人。 却是赶上大军出征，闲人避退，她刚靠近就被凶神恶煞的兵卒撵到了十丈开外。 待得大军走后，她好不容易买通一个小兵，却听说侯爷出征，最少半个月之后回来，她彻底泄了气。 一众女子们在窝棚里住了几晚，都是忍耐不了，纷纷出主意。 “班主，咱们去京都吧？” “对啊，原来京都的贵人们都迁了过来。先前仰慕您的侍郎府公子，还有伯爵府二少爷，应该都在，只要见了您，一定会帮助我们重建歌舞团。” 花如月沉默半晌，却是摇头，“不成，我们不去京都，还有另外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众人疑惑，“班主，说的是哪里？” 花如月却是神色复杂，望向了西南方向。 三更奉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幸运的家仁 离家一个月，李老四和两个小子简直是归心似箭，马车走的是大路，安全又平坦，所以他们夜里只歇息了两个时辰。 其余时候，他们一直在赶路。 佳音困了就睡，饿了就吃，倒也没觉得多累。 日上三竿时候，马车才拐上了碎金滩的小路。 先前，家里就得了叶公子的传信，知道李老四和孩子们平安无事，但所有人还是是忍不住惦记。 陶红英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干脆把后厨的差事分一分，就蹲守在谷口了。 好不容易看到马车的影子，她立马奔了过去。 李老四从车辕上跳下来，嘿嘿傻笑着迎上去，“那个，红英啊，我回来了。” 陶红英气得想拧他两把，又见婆婆抱着闺女下车，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等我晚上再跟你算账。” 说罢，她就去抱了闺女，又扶了婆婆一把。 “娘，福妞想你了！福妞给你带好吃的了！” 佳音抱了娘亲，左亲右亲，欢喜的不得来，哄得陶红英嗔怪闺女，“你啊，就是尿壶镶金边儿，嘴好！天天说想我，舍不得我，该出去玩的时候，也绝对不会落下！” “嘻嘻!”佳音心虚，搂着娘亲的脖子，笑嘻嘻亮出一口小白牙，装傻到底，惹得众人都是笑。 老太太问道，“家里怎么样，没什么事儿吧？” “没有，娘，一切都好，就是大家都惦记着你们。”陶红英应了一句，这会儿家义和刘扬已经撒腿跑进山谷了。 离开一个月，两个小子也是想家想的厉害。 刘嫂子拉了儿子，也是红了眼圈，但一句都没责怪。 她嫁的就是镖头，吃的就是走江湖的饭，对于分离又平安归来这件事，她已经习惯了，比之旁人多了几分韧性和忍耐。 刘镖头也是，拍拍儿子和徒弟的肩膀，听得他们说没受伤，就去迎李老四了。 村人们这会儿也围住了马车，李老太没多说什么，指了车里那二十多匹细布，笑道：“侯爷又出征了，临走之前惦记村里，买了这么多布料，让我们拉回来。说是给村里老人孩子们做件夏衫呢。我劝他留着银子，以后娶媳妇儿，侯爷也不肯。” 众人都是笑，“以后侯爷娶媳妇儿，咱们也帮忙出一份银子好了。” 村长正好过来，听到这句话就笑骂道，“你们这是觉得卖了寒瓜，发了大财，都开始学会吹牛皮了。” 村人都是嘿嘿笑，他们最近确实有些膨胀。 这段时日，瓜田里的寒瓜和香瓜被一车车拉走，又被一个个摘下来送到山谷。 他们虽然算不出赚了多少银子，但一个寒瓜三两银子，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每家就算分不到太多，总有十个寒瓜吧，那就是三十两啊！ 银子就是底气，所以，如今人人走路都是脚下生风，抬头又挺胸。 村长无奈，开口撵人。 “老四和两个小子平安回来了，大伙儿也别惦记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今晚，等二先生算算总账，给大伙儿再开一次工钱。” “太好了，又要发钱了！”村人们都是高兴，高声欢呼起来。 村长瞪了他们一眼，“都给我把嘴巴闭紧啊，别到处胡咧咧，惹人家眼红。肉要烂在自家锅里，懂不懂？” “懂！”众人笑嘻嘻，然后就各自去忙了。 村长招呼李家人，“赶紧回去吧，温先生昨晚就来了，一直等着呢。崔夫人也没回去，都惦记你们呢。” 那二十亲兵，就趁这会儿上来同众人告辞，打算奔去京都。 众人自然不能这么放他们走，于是拉着他们在树荫下坐了，简单吃了一口饭，垫垫肚子，又开了一个大寒瓜。 碧绿的外皮，红艳艳的瓜瓤，甜美的滋味，让所有亲兵都是赞不绝口，也兴奋的不成。 这可是寒瓜啊，听说是皇上赐名的好东西。 京都里怕是那些贵人都不见得能吃过，他们居然能捧在手里大口啃！ 村长笑呵呵招呼他们，“瓜籽一定别咽下去，吐出来留种。今年这东西太金贵，大伙儿尝个新鲜就罢了。明年村里把河滩地都种了寒瓜，到时候带你们去田里随便吃。” “好啊，村长，我们可是记住了，明年我要自己吃一个，抱着啃！” 一个年纪不算大的兵卒笑嘻嘻喊着，惹得所有人都是笑。 村长大手一挥，豪爽许诺，“明年，找个时候把温泉空出来一日，让你们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抱着啃寒瓜都成！” 众人想想那画面，笑的更欢喜了。 二十个人，分吃一个寒瓜，一人也不过就一块罢了。 待得吐了一碗籽，众人就起身继续赶路。 李家人也回了村子，崔夫人和温先生正坐在李家门前的树荫下乘凉，见到马车，都是站了起来。 李老四跳下车辕，大步上前行礼，说道：“温先生，所有书籍一本不差，都带回来了。” “这可太好了！”温先生拍拍李老四的肩膀，笑道，“你们吃苦了吧？受没受伤？” “没有，碰到一点儿小麻烦，但也解决了。” 李老四随口应了一句，就开始往下搬藏书。 很快，所有书本和叶公子采买的东西都搬到了屋子里。 佳音抱了崔夫人的脖子，同她显摆自己新得的好东西，惹得崔夫人笑个不停。 温先生回身看到，心里滋味复杂，眼底也带了几分热切。 李老太惦记孙儿，就问道：“先生，这些书实在是不少，家仁一个人要抄写到什么时候？是不是要找人帮忙？” 温先生笑道，“我前几日又去了一趟郭家，郭先生听说老四他们进山一个月还没出来，也很是惦记。我趁机提了一下，他也同意了。 “这些书，我会送去书院，同彭先生说，请家仁同班三十多个学子一起抄写。而这些手抄本也会放在书院一年，供给那些书院的学子们阅读，算是回报学子们的辛苦！” 李家众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般有些折腾。 但佳音却明白了，温先生这是给家仁造势呢。 这年头，藏书可是比金子都珍贵的存在。 更何况郭家以前是开书院的，能让郭家人逃命时候都带在身边的书籍，更是珍贵稀少之极。 家仁和同窗们即便是帮忙抄写，也相当于通读一遍，受益肯定不少。 而这些手抄本，留在书院一年，就算只能看不能抄写，那也会让学子们开开眼界，增长阅读量。 若是碰上聪慧的学子，读几遍就能默写的那种，说不定还能给书院留下几十本。 最重要的是，一年后，这些藏书送回李家，家仁就会成为书院的香饽饽。 第二百二十八章 穷人乍富 任何人还想看到这些书，就只能找家仁借阅。 不能说让家仁以后在书院横着走，但最起码没人敢欺负他，谁见了家仁都要客气三分。 再往长远看，书院里的学子们身份背景不同，走出去无论是科考，还是谋生，只要在这批手抄本中有所获益，就会念着李家这份情，而成为家仁的人脉。 不得不说，家仁是幸运的。 他进了书院，家里就开了小铺子照顾他生活，如今温先生又这般费心为他以后学习和科考铺路…… 温先生生怕李家舍不得，掰开揉开，把其中的道理和好处，细细说个清楚。 众人这才明白，李老二起身给温先生行了大礼，感谢他这般为儿子费心。 温先生笑着扶了他，“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也是老四愿意冒险去取回这些书，否则我再多谋划，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说罢，他又说道，“我只有今日休沐，明日还有公事。这就带着藏书赶去洛安，争取今晚就把事情安排好，大伙儿也都安心。” “好，辛苦温先生了。改日再过来，让红英做几个好菜，咱们家里人再好好吃个饭。”李老太感激的说道。 随后，又撵了李老四去田里摘一篮子香瓜，给温先生做伴手礼。 总不好让温先生空着手去书院拜访啊…… 很快，温先生就把藏书数个清楚，然后小心倒到了他的马车上，拎着一篮子香瓜，带了温海赶往洛安。 走到山谷路口，李老二不放心，又请了刘镖头带了家义和刘扬跟着走一趟。 家义和刘扬一点不觉得累，听说要去书院那边，更是欢呼雀跃。 家安和家喜急的团团转，委屈巴巴望着二伯，“二伯，我们还没去过书院呢，我们也想大哥了。” 李老二哪里舍得侄儿们这般模样，左右不过住一晚就回来了，于是就道，“去吧去吧，你们两别淘气惹祸，明日早早回来。” “哈哈，二伯太好了！” “我们保证听话！” 两个淘气小子飞快跳上车，催促快走，生怕二伯反悔或者被奶奶知道了要拦阻。 李老太这会儿可没有空闲理会他们，好几日不在家，她这心里惦记的厉害，于是背了孙女前院后院的转悠，走着走着，又到了河滩地。 这一个月，寒瓜和香瓜卖的差不多了，远远看着河滩地，空了一片，极好分辨。 村长背着手，握着烟袋锅儿，在田里走来走去。 他日夜看守着村里这片聚宝盆，离开片刻都心里不踏实。 毒辣的太阳，把他晒得脸色都成了古铜一般，但他翘着的嘴角，却一直落不下来。 为了防止外人跑来捣乱抢瓜，村里能调集的人手，都调集过来了，硬生生看了一个月。 也就这几日，寒瓜和香瓜差不多卖完了，这才撤走了一半人手。 眼见李老太和佳音过来，村长笑呵呵同她们报喜，“看看咱们这个聚宝盆，可是给村里立了大功了。春日种下的时候，都知道是好东西，但也没想到能这么金贵啊！” 李老太把佳音放下，也是笑道：“可不是嘛，大伙儿睡觉都能笑醒了。一亩瓜地顶的上百亩良田的进项了！” 村长随手摘了一个香瓜，在窝棚边的水桶里洗了洗，然后递给佳音。 李老太想起方才那篮子香瓜，就道：“方才那篮子香瓜，是送给家仁书院先生的，算我们家买的，已经让老二记账了。” 村长摆手，“算那么清楚干什么，论起来，大伙儿还是跟着你们家沾光呢，没有你们家救了叶公子，人家也不会这么尽心尽力给咱们找瓜秧。” “一码是一码，大伙儿如今都惦记瓜田的进项呢，不好因为这点儿银钱，坏了情分。” 李老太不肯占便宜，村长也就罢了。 佳音的小牙还不够结实，啃了半晌才啃掉一点瓜皮，急的跺脚。 老太太赶紧帮忙把香瓜锤开，小心留下瓜瓤，瓜肉递给了佳音。 佳音抱在手里，小耗子一样慢慢啃着，甜蜜的味道，让她眯起了大眼睛，怎么看怎么可爱。 村长忍不住轻轻摸摸她的冲天辫，笑道：“这些孩子可是享福了，再过一段，村里就打算建学堂了。山谷里人手不够就雇人，可不好因为赚工分，就耽误了孩子们读书学本事。” “对，这是大事。咱们这些老家伙也就这么大能耐了，以后村里什么样，还是要靠孩子们。” 老太太特别支持读书，否则也不会咬紧牙关送孙子去书院。 要知道，一个月十两的束脩，放到谁家都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佳音听着奶奶和村长说话，心里打着小算盘。 瓜田已经空了大半，怕是月末就要摘个精光，彻底罢园了。 但她空间里还种了二亩呢，总能摘几百个寒瓜，一千多个香瓜。 到时候寻个机会，让冬梅和叶山送出去，就说是叶公子私下种的，这样，就有大笔的银钱进账了。 而且这银子不用分村里，家里也不知道，就是她一个人的。 佳音越想越高兴，忍不住嘻嘻笑起来，惹得李老太和村长都是看过来，“这孩子就是喜气，自己都能傻笑出声。” 佳音脸红，跑去奶奶腿边坐了，老太太抱了她放到腿上，亲了好几口，“我们福妞就是小福星啊，以后吃香喝辣，衣食无忧了。” 这个时候，李老二也走了过来，同村长商量晚上再分粮食和工钱。 这一个月又没少收粮食，足够大伙儿吃一年了，但村里的河滩地，几乎就没种粮食，大伙心里都没底，还是决定一直用粮食做门票。 粮食多了就存起来，手里有粮，心里才有底气。 至于工钱，还是比照上次那样分，卖寒瓜和香瓜的银子存在银庄，年底一起分。 虽然村里人都是一起同甘苦共患难过来的，但还是要防备穷人乍富，有了银钱就起了歪心思。 再看几个月，更稳妥一些。 佳音在旁边听得打哈欠，没一会儿就睡着了，待得醒来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李老四正小心翼翼同媳妇儿说起山里遇到的那些女子，陶红英已经不知道偷偷掐了他多少把了。 可惜家义不在身边，也没人给李老四打个证言，真是苦了李老四，时不时揉揉腰侧的嫩肉…… 佳音抱着粥碗，踢蹬着小脚丫，偷偷看热闹，笑的差点把米粥吃进鼻子，然后被奶奶敲了一记脑门才安生下来。 不说李老四如何水深火热，只说温先生等人到了洛安的时候，书院都要放学了。 他递了帖子，很快就被迎了进去。 温先生同彭先生少年时候是同窗好友，虽然分隔多年，但这次回来，两人又开始走动起来。 两人多年经历不同，但脾气秉性都没变，所以依旧投契之极。 否则，温先生也不会放心把家仁送来，由彭先生每日负责教导。 好友相见，自然免不得说笑几句。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近水楼台先得月 彭先生看向香瓜篮子，眼睛放光的说道：“还算你这家伙有良心，知道我最近馋这个。上次，家仁送了一个寒瓜过来，太甜了！可惜这小子太小气，之后再没来孝敬。” 温先生只拿了两个香瓜塞给他，“你就知足吧，外人还吃不到呢。这次只能给你两个解解馋，下次过来，再给你多带一点。这篮子是给周院长的，我有事要同他商量。” “我就说嘛，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算计我们书院什么了，又要把哪个弟子塞进来？” 彭先生喊了书童，把香瓜拿下去，温先生却不肯坐下喝茶，“这事比较急，拖延不得，你把家仁叫来，咱们一起去见院长。” 彭先生疑惑，“到底什么事，你可别坑我？” “放心，是大好事，否则我怎么能让家仁跟着去露脸儿。” “也是，那你等着。” 彭先生喊了人去学舍找家仁，然后带了温先生慢慢往院长的院子走。 两人刚到门口，家仁也赶到了。 “先生，老师！”他低头行礼，许是走的急了，额头蒙了一层薄汗。 温先生拍拍他的肩头，嘱咐道：“别担心，带你见见院长，有好事。” “是，老师。”家仁心里好奇，却也没多问。 很快，三人就同院长坐一起喝茶了。 温先生客客气气送了香瓜，然后就说起正事。 听说泰华书院的藏书，要送来抄写，而且以后放在书院一年，供给学子们翻阅，周院子也是惊喜。 彭先生更是高兴坏了，老友真是没坑她！ 他赶紧把抄书这差事揽了下来，家仁也保证会和同窗们好好抄写。 院长当然不会拒绝，几句话就把这事定了下来，家仁也在他心里挂了名。 毕竟一年后，这四百多手抄本，李家搬回去，他就是想看，都要找家仁借了。 事情顺利谈妥，院长得了好处，也是出手大方，送了温先生两罐子好茶，顺道邀请他出席几日后的一个诗会。 温先生欣然同意，出了院子，彭先生就忍不住拍了好友的肩膀，满脸的羡慕。 “你可真是走运了，这个诗会都是名士，我都没有资格去看看，没想到院长居然邀请你一起。” 温先生好笑，说道：“你送他四百多藏书，他也愿意带你去。” 说罢，他邀请彭先生去李家食铺吃个晚饭。 彭先生却不肯，一来藏书要搬进他的院子，防备丢失，二来他也是爱书之人，恨不得立刻畅游书海，哪有心思去吃饭。 很快，家仁的同窗们都被喊出来干活儿。 他们一人抱了一摞子书往里走，都有些发懵。 路上，正好赶上放学，迎面遇到的学子们更是好奇。 彭先生一直盯着藏书都进了他的书房，才算松了一口气。 之后还要贴标签，分类整理，去库房提笔墨，安排学子们抄写的桌椅，忙的不可开交，连温先生离开，他都没空闲送一步。 家仁引着温先生到了食铺，李老三见到温先生和刘镖头等人也是高兴。 家安家喜做惯了伙计，卖个饭菜根本不为难，立刻接手了铺子，让众人去后边慢慢说话。 家义和刘扬也是跟着搭把手，麻利之极。 这般，家欢有了空闲，赶紧炒菜张罗众人的晚饭。 家仁惦记同弟弟们说说话，也挤在前边铺子里。 有学子消息灵通，忍不住问询藏书的事，家仁就笑着说，“我一直在书院这边，也不是太清楚。” 这话也算间接承认了，他们家里送了四百多本书过来。 学子们都是羡慕，但更多是高兴。 谁不想多看几本书，多长长见识啊。 有人同家仁道谢，有人更想挤进抄书的队伍，先睹为快。 家仁微笑应对着，不卑不亢，游刃有余。 家义几个看着，都是佩服大哥的好耐心和圆滑。 待得铺子的饭菜卖完，关了门板，后院的酒席也张罗好了。 家欢独当一面这么久，手艺越发好了。 一桌子八个菜，都是常见的家常菜，却色香味俱全，配上一壶酒，众人边吃喝边说话，兴致极好。 几个小子早早吃完，闹着家仁带他们出去转转。 这会儿，也是商街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街上卖什么的都有。 家仁拿了零用钱，给家安家喜买了小吃食，又给妹妹买了个小玩意儿，要弟弟帮忙带回去。 家义和刘扬大了，不舍得要哥哥花钱，看个热闹就罢了，更多时候，他们都在问书院里如何，哥哥受没受欺负。 家仁心里暖极，也问他们进山吃没吃苦。 一时间兄弟们边走边说，亲近又热闹。 当晚，众人都睡在了铺子后院，夏日不用盖棉被，倒也不麻烦，有个干净的大炕就行了。 第二日一早，温先生和刘镖头就带着小子们回返了。 家仁昨晚因为彭先生破例准许在外住一次，吃过早饭也是匆忙回了书院。 于是，铺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但中午时候，狗剩儿就跑来求救，原来是家仁等三十多个同窗抄书入迷了，没空闲出来吃饭。 以后，怕是午饭和晚饭，都要食铺这边送进去。 家欢二话不说，当时就应了下来。 于是，他每次都早早准备好饭菜，带着狗剩儿送进送出。 书院里哪有秘密，门房早就知道李家给书院带了一个大好处，于是家欢进出，门房不但不拦着，还很客气。 家欢也偶尔给门房带两个肉包子，慢慢的就越发熟悉了。 再说碎金滩这边，昨晚又分了一次粮食和工钱。 这可是第二次了，以后甚至还有无数次，村人们都淡定很多。 该背粮食的背粮食，该拿钱的拿钱。 李家因为少了老三一家赚工分，李老四带了家义也是在山里浪费了一个月，这次分工钱，李家免不得就少了很多。 老太太没觉得如何，笑呵呵把工钱收了，就带着妇人们把叶公子买的细布分了。 这般，妇人们闲着无事就能给老人孩子们做衣衫了。 村人们见此，越发把“多劳多得”四个字刻在了心里。 就是李家，干活的人少了，也是一样少拿工钱，并没有被偏袒，村里当真是一碗水端平啊！ 佳音是个财迷，晚上跟着奶奶数钱数了很久，早晨就难得懒了被窝。 日上三竿时候，崔夫人过来小坐，见佳音穿着红色的长命百岁肚兜，睡得摊手摊脚，就笑着同李老太坐在廊檐下裁剪布料。 “福妞今日怎么睡了懒觉？” “这丫头，昨晚抱着银子流口水，不肯撒手，睡的晚了。这会儿许是做梦还在发财呢，怎么叫也不起来。”李老太探头看看窗里，笑的一脸宠溺。 正这个时候，家安从外边疯跑进来，嚷道，“奶奶，山谷那边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李老太惊得站了起来询问道。 家安急的扯了奶奶，“我们刚到家，奶奶你快去啊，要打起来了！” 李老太惦记孙女，还要进屋，崔夫人就道，“婶子先去看看，我背着福妞随后就来！”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三十章 不速之客 李老太这才先走了，留下崔夫人也不放心，赶紧进屋去找佳音。 佳音揉着眼睛，刚刚被吵醒，还有些懵。 崔夫人麻利的帮她穿衣服，小声嘀咕着，“到底是谁啊，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闹什么事？温师兄不在，侯爷也不在，真是有事，村里吃亏怎么办？” 她没指望佳音一个小丫头能听明白，但偏偏佳音就是听明白了。 有人闹事！ 她的瞌睡虫当时就跑没了，直接趴在崔夫人背上，催促着，“师姑，快走！” 崔夫人托了她一把，就赶去了山谷口。 这会儿，山谷口聚了足有百十口人，不只是村里老少，还有山谷里的客人和小厮车夫一类。 被围在最中间的是二十多个女子，各个都穿了轻薄的纱裙，发髻簪花， 描眉画眼，装扮的妖娆美丽。 特别是中间的那位，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梳着百花髻，插了玉钗，发髻间还隐约藏着小颗的珍珠，同她脖颈上的珍珠项链和手腕上的珠串呼应。 衬得她越发眉目温柔，气质高雅，像仙女落入凡间一般，让人不敢亵渎，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不必说，这是花如月和她的飞天歌舞团了。 村长和李老太站在女子们对面，其余村人都站在后边。 特别是村里汉子们，更是被妇人们扯到身边，一句话不敢说，甚至抬头多看两眼，妇人们都要狠狠瞪过去。 但山谷里的男客人们却是兴致勃勃，目光放肆的在这些女子白腻脖颈上流连…… 村长和李老太看在眼里，越发厌恶眼前这些女子。 村长直接开口说道，“你们说是侯爷的客人，受侯爷邀请过来借住一段时日。那你们有侯爷的书信或者信物吗？” 女子们都是皱眉，娇声抱怨道，“侯爷着急出征，只说让我们过来，等他归来再细说。哪有空闲写书信，给信物啊？” “是啊，我们又不是山匪盗贼。难道还怕我们在村里杀人放火吗？不过是侯爷舍不得我们刚刚到江南，无处落脚，才邀请我们来小住罢了。” 也有女子说话不客气，“你们不过是奴仆，难道还要质疑主子的决定吗？主子邀请的客人，你们都要拦在门外？” 村长听得脸黑，李老太却是开口了，“我们刚从码头回来，那时候侯爷就出征了，根本不可能再见到你们。就算见到你们，也邀请你们了，那没有信物和书信，总该有几个亲兵护送吧？连亲兵都没有，嘴皮子一碰，就要进侯爷的宅子借住，根本不可能！” “是啊，”村长也醒过神来了，“万一是引狼入室，你们存了心思算计侯爷，我们怎么同侯爷交代？” 女子们气得跺脚，好似无奈又委屈，“你……怎么说不通啊，我们还能撒谎吗？” 可惜，她们撒娇也好，吓唬也罢，村里人就是不让路。 花如月皱眉，手里捏紧了帕子。 先前在码头寻不到机会，“结识”新亭侯，她就起了心思，另辟捷径，寻到新亭侯的这个温泉庄子。 只要她以朋友的身份住进新亭侯的院子，让人在新都多宣扬一下。 等新亭侯回来，也有嘴说不清了。 到时候，她再使些手段把他收在石榴裙下，她们在江南就有落脚地了。 到时候，她做了新亭侯的女人，若是能生个孩子，地位就更稳固了。 团里的姐妹们，就在温泉山谷里，设计个新舞，偶尔来个仙子沐浴一类，不知多少男人捧着银子，蜂拥而来。 这般她有男人庇护，有孩子傍身，还有个聚宝盆源源不断赚金银，再也不用四处奔波，不用做那些肮脏之事…… 她打算的很好，到了碎金滩一看，也是分外满意。 但没想到，眼前这群泥腿子如此不通情理，不好骗。 她忍着心里的焦躁不满，脸上依旧笑的温柔，同村人们优雅行了一礼，说道：“各位乡亲，侯爷出征，来不及多做安排，我们又来的突然，免不得就有了这些误会。给各位乡亲添了麻烦，都是我们的错，还请各位不要介意。” 礼多人不怪，她这般模样，果然让村人们放下一些戒心。 就连村长都摆手说道：“你不用这样，带着你的人赶紧走吧，等侯爷回来，你们可以再来。” 花如月咬着嘴唇，好似很为难，“大叔，我们刚从江北过来，在这里没有任何亲朋。承蒙侯爷善心收留，我们才赶了过来。若是离开，我们当真是无处可去。我们一群女子，在如此乱世，万一有差池，怕是就要没命了。这样吧，我有一个折中的办法，大叔听听如何？” 不等村长说话，她就直接说出自己的打算。 “我们是飞天歌舞团，我是班主花如月，我们擅长的就是歌舞。我见村里的温泉山谷在迎客，也有这么多院子木屋，村长能不能拨给我们一个暂住，我们愿意每日编排歌舞，给客人们助兴，也为山谷添几分热闹，好不好？” “好！一边泡着温泉一边看着歌舞，简直想想就高兴。”山谷里一个男客人高声应和道。 花如月赶紧扭身冲着这人行礼，笑的一脸感激娇羞，“多谢这位贵客赏识，我们飞天歌舞团，之前只在北地扬名，如今初入江南，以后还仰仗各位抬举。” “好说，好说！” 那客人得回应，惹得其余几个男客也是纷纷帮腔。 “温泉山谷里什么都好，就是无趣，以后多了歌舞团，可是不怕寂寞了。” “是啊，哈哈，以后可要多来两次才行。” 花如月和歌舞团的女子们许是听惯这般调笑，不觉得如何，但村长和李老太等人却是黑了脸。 好好的温泉庄子，难道以后要改皮肉生意了！ “不成！”李老二也是恼了，上前几步，沉着脸打断了花如月等人同山谷里的男客人们眉来眼去。 他高声说道，“我们山谷，可不只有男客，还有不少女客。客人们上门就是想要泡温泉，享受山谷的美景美食。暂时我们不想改变经营法子，也不想让歌舞团进门。 “当然，贵客们若是想看歌舞，我们立刻退还门票，贵客们尽可以回城去花街转转。” 李老二的脾气圆滑，这会儿说话如此直白难听，可见是气坏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扯了遮羞布！ 温泉山谷，他投入到心血最多，从开始到如今，就好比养了一个如花似玉，端庄美丽的女儿，如今要被人生生泼一盆脏水，变成藏污纳垢之地。 他怎么能不恼怒！ 山谷里的男客人们听得不高兴，但扫了一眼远处的婆子丫鬟，又忍了下来。 他们今日可是带着夫人过来的，多少都要顾忌一下。 花如月等人却好似被揭开了遮羞布。 花街？这是把她们当妓子了吗？ 花如月冷了脸，直接说道，“好，那我们花银子，我们想要泡温泉，我们做客人，总成了吧？只不过，待得侯爷回来之日，你们怕是不好交代。” 可惜，李老二依旧摇头，“多谢花班主光顾，但我们山谷半月内，所有的木屋和院子都定出去了。花班主还是半个月后再来吧！” 说罢，他扫了一眼歌舞团众人，又道：“另外，山谷里的女客都是良家女子，由家中丈夫或者儿女陪伴而来。班主若是没有父兄作陪，还请不要登门了。万一班主等人一时兴起，做出什么失礼之举，坏了我们山谷的名声，以至于女客们不敢再登门，恐怕班主也赔不起我们的损失！” “你……你放肆！我们也是清清白白的女儿家，也是良家女子，你凭什么嫌弃我们！” 花如月脸上是彻底挂不住，这简直指着她们的鼻子说脏了！ 李老二却没有半点儿后悔，依旧高声说道：“花班主，你们是不是清白，我们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们只知道，谁家的清白女子，不会穿着如此暴露，也不会一心要给洗澡的男子们唱歌跳舞！ “当然，这是你们的事，我们管不着，但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不欢迎！你们还是赶紧走吧，再说下去，你们的脸面就要丢尽了，还没进新都，就坏了名声，你们一定后悔自断财路！” 花如月恨得咬牙，她一眼扫到站在不远处的李老四，就借着擦眼泪的功夫给身侧的女子使了个眼色。 那女子下意识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肚子，但还是上前两步，含着眼泪，望向李老四，“李四哥，我们怎么说也有一段情缘，你就这么忍心看着我们受欺负吗？我们一群弱女子，被如此对待，呜呜，以后要我们怎么活啊？” 情缘？ 李老四吓懵了，脸色涨红，死命摆手，“你胡说什么！我都没跟你说过几句话，有什么狗屁情缘！” “李四哥，在林子里，你背着我的时候，可是说喜欢我，只不过碍于家里母老虎，要回来说一声。” 女子哭得越发可怜，一副被始乱终弃的模样，她又时不时摸着肚子，让人越发以为她同李老四有过什么，甚至……珠胎暗结。 陶红英自然信任自己的丈夫，但被人家闹到眼前，她这脾气就控制不住了。 花如月适时上前，压低了声音同李老太说道，“大娘，这事再闹下去，怕是你们家里脸面也不好看。不如先进村吧，好好说说，总有解决的法子。” 她眼底带了几分得意，自以为李家为了脸面，一定会让步。 哪里想到，李老太根本不受这个威胁，她开口就问道，“张神医在吗？请给我家老四正名！” 张神医从人群中走出来，一副惫懒模样，打着哈欠上前应道：“来了，看个热闹都不能偷懒，真是离了我就不能过日子了。” 说着话，他一把扯了那女子的手腕，就开始诊脉。 女子吓了一跳，往回收手，却根本扯不动。 很快，张神医就退了回来，皱着眉头说道：“你这女子，先前吃了几年的避子汤吧？身体已经坏了，以后不能有孕了。另外，你这花柳病有些严重，赶紧寻人治一治，否则沾上谁，谁倒霉！” 花柳病？ 众人惊得变了脸色，好似潮水一样，哗啦啦迅速退后，立刻把一群女子都晾在了原地。 那女子脸色惨白，尖声叫嚷：“你……你坏我清白名声，我要……” “你要什么？”张神医撇嘴，“劝你赶紧诊治，否则活不过两年。” 说罢，他甩手就走了，留下那女子害怕又气恼，她还想说什么的时候，陶红英可是忍不住了。 这么肮脏的东西，居然跑出来恶心人，还想扒上她的丈夫，简直不能忍受。 她一股火冲脑门，大步上前，一把扯了那女子的头发，噼里啪啦就甩开了嘴巴子，“我让你胡咧咧！我让你抢我丈夫！我让你泼脏水！” 女子被打懵了，还想挣扎，却根本逃不出陶红英的大巴掌！ “班主，救命啊，快帮我扯开她！” 花如月等人也是被吓到了，刚醒过神就要上前帮忙，吴三婶子已经冲了上去，一脚就把花如月踹倒了，骑在她身上扯头发。 “一群不要脸的贱货，爷们儿不愿意跟你们一般见识，你们还当我们怕了你们啊？说什么歌舞团，就是一群卖肉的，还当自己是个什么好玩意，装什么良家女子！” 说罢，她就招呼村里女子，“都看什么呢，给我上！把她们打出去！让这群妖精进了村子，把男人们勾跑了，家家都别想安静了！” 说罢，她冲着花如月的胸口，又是狠狠捶了两拳头。 孙二嫂、刘嫂子等，老少妇人们一个没落下，都撸胳膊挽袖子冲上前，加入了群殴的队伍。 花如月等人平日精通的是魅惑男子，是唱歌跳舞，哪里是这些村妇的对手啊。 更何况，这些村妇还是跟着男人们一起杀过野狼的！ 不过眨眼间，先前还光鲜亮丽的歌舞团，从班主到小丫头都变成了秃毛鸡，被扯散了头发，打的鼻青脸肿，哭爹喊娘的逃走了。 陶红英等人尚且觉得不解气，又撵上去丢石头儿，吓得花如月等人连滚带爬。 什么优雅，什么温柔，全都不顶用了，她们这会儿就想多长两条腿！ 直到她们跑出多远，李老太才开口吆喝道，“行了，撵走就得了。别再打了，小心脏了手。” 这话可是提醒了妇人们，纷纷去找水洗手。 张神医可是说了，这些女子脏的厉害，别把脏病传染给她们。 她们一边洗着手，一边斜眼望向栅栏门里的男客们。 男客们立刻缩了脖子，快步往山谷里边走。 这些妇人，真是比家里的母老虎还可怕！ 看热闹的婆子丫鬟，回去之后，自然也要同等在院子和木屋里的女主子详细说说。 第二百三十二章 直接打上门！ 女客们听得是惊呼连连，末了偷偷骂着。 “什么歌舞团，没有一个好东西。也就那些爷们像猪一样蠢，才愿意被她们哄着掏银子。” “就是，说什么冰清玉洁，无非是到处流窜的妓子！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新亭侯也是够倒霉的，怎么被这些脏东西缠上了？” “不知道啊，听说她们是从北地刚过来的，说不准就是新亭侯救人救出麻烦了。” “应该是，我可听说新亭侯是有名的冷酷，对女子不假辞色。新都这么多名门闺秀，新亭侯都没动心，怎么会看中这些风尘女？” 各个小院和木屋里，这样的对话比比皆是。 而男人们也是心虚，午饭都在外边吃了，都没敢回来。 日头西斜时候，散客们就早早离开了。 许是惦记回去说八卦，木屋和小院的客人也陆续走了。 山谷里难得彻底安静一次，妇人们抓紧来一次大扫除。 村长担心，扯了李老二问道，“今日这般，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意啊？” “不会，”李老二摇头，安慰老头儿，“叔放心，等消息传开，外人只会说咱们的好话，甚至以后女客还会更多一些。毕竟是在外沐浴，女客们肯定顾虑很多。这么一闹，以后人人都知道咱们温泉山谷风气正，更放心来走动了。” 村长这才放了心，忍不住唠叨，“我瞧着她们不像良家女子，但她们口口声声说是侯爷的客人……万一是真的，侯爷会不会怪罪？” “叔，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李老二想起方才被弟妹扯着耳朵带走的弟弟，就忍不住笑起来。 “昨晚老四就说明白，他们进山取书，这些女子就在山洞里落脚儿，请求一起出山。老四他们一时心软，就同意了。这些女子路上可是没少给老四他们添麻烦，到码头时候，正好碰到侯爷去接应。那个班主许是看中侯爷，想要找个靠山，一直痴缠。 “侯爷根本没理会她们就直接出征了，哪可能让她们到咱们村子落脚？估计是这些女子想先斩后奏，逼着侯爷收留她们呢。” 村长听得咋舌，不停摇头，“真是世风日下，这些女子就算不容易，也不至于这般算计啊。幸好侯爷不在，否则可不是打一顿撵出去这么简单。” “是啊，咱们拦下最好，否则惹得侯爷下狠手，传扬出去，怕是有人也要说侯爷残暴。” “以后谷口这里盖个草棚子，拦个木栅栏吧，不能什么人都能放进来。” 两人商量几句就算了。 很快，天色黑透黑透，山谷里留了人手值守，其余人都回家吃饭歇息了。 李家的饭桌儿上，李老四抱了闺女，笨手笨脚给闺女喂蛋羹，极力装作很忙碌的样子，不时偷眼看媳妇儿几眼，笑得讨好又委屈。 佳音抹去鼻尖上的蛋羹，努力助老爹一臂之力。 “爹，要吃米粥。” “爹，要吃菜菜！” “爹，要吃肉肉！” 李老四忙的脑门冒汗，却也心甘情愿。 还是李老太舍不得儿子这样，抱了孙女，点着她的脑门儿，“懒蛋丫头，就知道折腾你爹。” 佳音吐吐舌头，脆生生应道，“福妞帮娘出气！”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咱们福妞就是聪明，还知道护着你娘呢。” 陶红英红了眼圈，低头亲了闺女一口，扭头狠狠瞪了李老四一眼，“幸好，我还有闺女儿子，否则，怕是就要看着狐狸精进门，自己被撵出去做下堂妇了。” “不会，不会！”李老四恨不得挖出心肝给妻女看看。 这次他可长记性了，以后别说女子，打猎碰到母兔子都要绕路走！ 李老太开口给儿子求情，“算了，红英，老四就是个棒槌。以后啊，他再敢犯蠢，不用你说，我先打折他的腿。” “嗯，打折腿，两条！”福妞跟着重重点头。 她也相信爹爹是清白的，但多给爹爹敲敲警钟肯定没错。 李老四苦了脸，“娘说的对，我再也不敢了。以后苍蝇落身上，我都分一分公母！” 陶红英被气笑了，也就没法板着脸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李老四抹着脑门的汗珠子，长长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能活命了。 但他不知道，这会儿，因为他被女子攀诬，村里家家男人们都跟着吃挂落，被媳妇儿和老娘拎着敲打，生怕他们被女妖精勾走了魂儿……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日头升上东山头的时候，山谷门口依旧是车水马龙。 先前预约的客人们都到了，不知是不是错觉，众人都觉得今日的女客好似多了一些，甚至还有几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村长惦记的厉害，背着手在谷口转悠了一会儿，见此就心满意足的回去看瓜田了。 众人照旧忙碌，都把昨日之事扔去了脑后。 一晃眼，又是五六日，新都里，城南一处雅致的小院被高价租了下，打扫装扮一新。 因为进出都是美貌女子，时常有丝竹之声传出，惹得路人好奇，不时翘脚往里探看。 偶尔这一日，院子的大门早早打开了，有美貌的小姑娘守在门前，瞧着要迎接客人的模样。 可是，直到日头升到正头顶，门前却连个麻雀都没有！ 院子里，花如月装扮的美如天仙，但脸色却是难看的问道：“请柬确实都送出去了吗？” 一个女子应道，“班主，都送出去了。吴公子和刘公子等人都是亲口答应，一定要过来捧场的。” 花如月皱眉，还要说话的时候，门口突然吵闹起来。 女子们都是高兴，“哎呀，来了，来了！” 说着话，她们就簇拥着花如月往外走，结果刚到二门，迎面而来的不是什么公子少爷，反倒一群壮硕的仆妇！ 花如月等人变了脸色，都觉得事情不妙。 结果不等她们问话，仆妇们却上前，直接扯了她们的头发，按倒在地，就剥去了她们的衣裙，只留了肚兜和亵裤。 花如月等人惊叫，拼命撕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打人？救命啊！” 可惜，仆妇们根本不应声，麻利绑好她们就拖到了大门外，按着跪倒在地。 这般吵嚷，附近的百姓和闲人都聚了过来。 有人看不过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欺负一群女子！” 仆妇们不理会，提过一些木桶，揭开盖子照着花如月等人就泼了下来。 骚气，恶臭，直接漫盖了花如月等人的头脸和全身，某些说不清的东西挂在她们的发髻上，看的人想要呕吐。 围观的闲人们变了脸色，轰然一声退后了好几丈!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三十三章 蛇蝎美人 这时候，一个仆妇才扯了嗓子骂道，“大伙都听听，别以为我们欺负人。谁家不想清静过日子啊，跑来闹这出，我们也是有原因的！这些娼妇，带了一身的花柳病，又跑这里装什么贞洁烈女，骗我们家里公子上门来掏银子！ 按理说我们家里不差银子，她们卖个皮肉，哄得主子们高兴，就当赏她们了。但她们不能这么坑人啊！那花柳病，谁沾上谁倒霉！没良心的娼妇，就得这么教训，真当我们新都人都是傻子，随便你们糊弄呢！” 看热闹的闲人们都是恍然大悟，方才还有几分同情呢，特别是那些男子们。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眼见那么漂亮优雅的女子被欺负，谁都想伸出援手，万一得美人青睐，来一断露水情缘呢。 但这会儿一听花柳病三个字，他们恨不得再退几丈，再看花如月等人，这眼神里就带了满满的鄙夷。 “打的好，就该这么收拾她们！” “得了脏病，还跑出来招摇，这是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呢！” “红粉骷髅！蛇蝎美人！” “泼粪都是客气了，真该把她们扒光了吊起来！” 花如月等人被熏得呕吐不停，恨不得立刻一头扎到水里，洗去一身污秽。 可她们被绑着动不得，再听众人的鄙夷辱骂，恨得差点儿咬断后槽牙。 “你们，呕！你们等着，今日这个仇，我们一定要报！” “呕！你们冤枉人，我们是清白女子，我们……呕！” 花如月张嘴想呵斥，想辩解，想求救，但一张嘴，又怕屎尿流进来，只能不停的呕吐，直到胆汁儿都吐出来了。 但所有人都在看热闹，没有一个上前帮忙，她真是绝望了。 于是，她拼尽力气喊着，“我是新亭侯的女人，侯爷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们等着！” 那几个婆子也不是吃素的，听她这般说，根本不害怕，反倒提起木桶，照着她们又锤了好几下。 “闭上你的狗嘴吧，你们以为，我们家里就这么蠢，要收拾你们，居然都不打听一下你们的底细？”领头的婆子狠狠唾了一口。 “你们不过是在码头见了侯爷一面，同侯爷连话都没说过。先前跑去侯爷的庄子，也被人家撵出来了。如今还打着侯爷的牌子吓唬谁呢！侯爷那样的人物，什么女人没有啊，会看中你一个娼妇？哼，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但话是这么说，几个婆子到底没再动手，当然也许是因为嫌脏。 她们简单拾掇一下，再不理会花如月几个，得意洋洋，扬长而去。 留下花如月几个，挣扎想要站起，但手脚都被绑了，就只能求救。 可惜众人都捂着鼻子，恨不得退出十里地，谁也不愿帮忙啊。 幸好，先前婆子冲进来的时候，两个小姑娘胆子小，藏了起来。 这会儿，她们哭哭啼啼跑出来，忍着臭气，上前帮忙松绑。 花如月等人跌跌撞撞，疯了一样往院子里跑，抱了荷花缸就哗啦啦舀水往身上倒。 原本她们就被剥的只剩了肚兜和亵裤，这般全身湿透，“风景”就更好了，惹得看热闹的男人们，还在门口探头探脑。 旁人却玩笑，“你们还看什么呢，不怕臭死啊。” 男子们这才依依不舍离开了，“可惜了，这么好的皮肉。” “再好也不成，还是小命重要！” “对，漂亮女人哪里没有啊。” 众人玩笑着散去了，留下小院门前一片狼藉，两边邻居更是扯着脖子的骂。 足足十几桶粪尿，四处流淌，两边院子的家门前也跟着遭殃了！ 很快，小院的东家也寻了过来。 本来这次要的租金高，住的都是女子，他还以为找到了好租客。 哪里想到，这才几日，小院就成了茅房，他真是肠子都悔青了。 当时，他就要撵人。 花如月简直恨得发狂，隔着屏风同房主吵了一架，最后又搬出侯爷，才算把房主吓唬走了。 这世上，好事不出门，坏事却各个自带翅膀，想飞多远就飞多远。 不过一日功夫，整个新都，几乎都知道这事了。 人多口杂，传来传去，事情就变了味道。 许是花如月等人一直把新亭侯挂在嘴边，就是外人不相信，也免不得怀疑几分。 有胆子大的说书先生，已经杜撰了一出侯爷和花魁的恩怨情仇。 什么侯爷为保家卫国，匆忙出征，留下两情相悦的花魁被误会刁难，花魁如何忍辱负重，等待侯爷归来之类，听得所有人都快要当真了。 花如月同侯爷到底有没有一段情缘，谁也说不准，毕竟侯爷不在新都。 但花如月等人之前做皮肉生意，而且得了花柳病，却是人人都清楚的事实。 那些动过心思的男子，比如之前在温泉山谷，极力邀请花如月等人表演歌舞的，这会儿可是庆幸又后怕。 幸好，碎金滩的人极力拦阻，否则他们如今岂不是中招了。 他们的妻子也是害怕，毕竟当初她们就在山谷里，不好出面却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于是，她们直接寻到了婆婆那里，好好告了一状。 老太太心疼儿子，更怕儿子因为好色这事，以后真的惹下大祸，于是狠心动了家法，把三十好几的儿子打的鬼哭狼嚎…… 不说新都里，因为花如月这些女子，搅动了多少风云，只说碎金滩撵走了女妖精，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众人该种地的种地，该去山谷的去山谷，而瓜园也早就罢园了。 偶尔有几个半生不熟的寒瓜和香瓜，村长做主给村里孩子们吃个新鲜。 于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游戏，就是跑去瓜田寻宝。 偶尔在半枯的瓜秧下，寻到寒瓜或者香瓜，都会高声欢呼，吵得好像他们发现了金矿一样。 佳音难得跟着哥哥们跑来玩耍，这会儿坐在瓜棚里，等着哥哥们带着宝贝回来。 但瓜田就这么大，寒瓜和香瓜又贵的离谱，怎么可能落下太多没摘呢。 所以小子们寻了半晌，晒得头上冒油，也没有收获。 于是，佳音从空间摘了一个寒瓜一个香瓜，塞到了她坐的木塌下。 “哥，这里有寒瓜！” 佳音招手，家喜家安第一个就跑了回来，果然就在木塌下发现了大宝贝。 小子们可是欢喜疯了，举着佳音到处跑。 “我就说我妹妹是小福星，带她来一定有好事！” 家安家喜可是得意坏了，赶紧洗了香瓜给妹妹吃，他们则把寒瓜砸开，各个吃的汁水淋漓。 第二百三十四章 谣言满天飞 冬梅找到这里的时候，小子们已经顶着瓜皮在玩游戏了。 她上前抱起佳音，扯了帕子给她擦抹脸蛋，“姑娘，老太太在做饭，惦记你，让我来抱你回去呢。” “好啊，”佳音点着小脑袋，打了个哈欠，窝在冬梅怀里同哥哥们摆手。 家安家喜也是难得有空闲同小伙伴们玩耍，同样摆摆手，没有跟回去。 佳音见左右无人，时机难得，就趴在冬梅耳边，说了几句话。 冬梅神色古怪，但还是应了下来。 两人回到李家院子的时候，老太太正摘菜，见孙女吃的小花猫一样，就张罗着给孙女洗澡。 家里通了热泉，洗澡是最容易的事。 很快，佳音就洗个痛快，换了衣衫坐在冬梅怀里，等着她开口说回城。 冬梅迟疑了一下，就说道，“老夫人，侯爷出征回来怕是要中秋前一日了，还得先去新都进宫参加宫宴。但侯府没几个人，能不能请您和我们一起过去，打扫一下侯府……” 这借口实在不怎么样，偌大侯府怎么会缺了打扫的奴仆。 但李老太却半点儿没怀疑，甚至很高兴为侯爷做点儿活计。 她一口就答应下来，佳音立刻抱了奶奶的脖子，欢喜嚷着，“奶奶，带上福妞！” 李老太亲了孙女一口，宠溺嗔怪，“你这个粘人精，奶奶扔下谁，也不能忘了你啊。” 冬梅松了一口气，还要说话的时候，李老二就沉着脸带了刘扬和家义，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进来了。 冬梅一见那男子就站了起来，“大管家，您怎么来了？” 大管家？侯府的大管家吗？ 李老太听得疑惑，扔下菜篮子，也站了起来。 那男子确实是侯府管家，但这会儿给老太太行礼，很是恭敬，显见也是知道侯爷待李家如何不同，不敢有半点怠慢。 一时间众人落座，不等上茶，村长和李老四、刘镖头都来了。 大管家急着回去，也没绕弯子，简单寒暄之后就把花如月等人的事说了，末了又道。 “新都里，如今关于咱们侯爷的谣言满天飞，都说那些飞天歌舞团的女子是侯爷招来的，搅和的新都不得安宁。我瞧着势头不好，怕有人利用这事给侯爷泼脏水，但一时又联系不上侯爷，只能过来问问，可知道侯爷的归期？” 众人都是皱眉，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而花如月等人又是这么厚脸皮。 家义和刘扬更是心虚，肠子都悔青了，当初若是他们没有被那些歌舞团的人套去底细，也不会被黏上来，又连累了侯爷。 侯爷征战，浴血沙场，没人夸赞。如今因为这样一件破事，倒是要受旁人嘲笑侮辱。 冬梅小声同大管家说了侯爷中秋时候一定会回来，算着也就还有四五日功夫了。 大管家放了心，就告辞赶紧回去了。 留下众人坐在一起，都是犯愁。 李老四第一个检讨，“都怪我，招惹了这些麻烦回来。” 家义和刘扬却上前跪倒，红着眼圈承认错误。 “不怪四叔，是我们，我们嘴上没有把门的，把家里底细都跟那些女子说了。” 刘镖头不知道其中详细的原委，这会儿听儿子说了，就瞪了眼睛。 “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出门在外，见谁都不能说真话，你们怎么不长记性！” 家义和刘扬都是后悔的掉了眼泪，家义更是主动去取了爹爹的戒尺，捧给了刘镖头。 刘镖头也是真生气了，奔着两个小子的嘴巴抽了好几下。 他即便留着力气，两个小子的嘴巴也被抽的像香肠一样，又红又肿。 三五日内，别说说话了，怕是吃饭都要疼得厉害。 众人看着师傅教训徒弟，就是心疼也只能忍着，盼着两个小子长长记性。 佳音趴在奶奶背后，心疼哥哥，也不敢吭声。 直到，他们被李老四带下去抹药，她才跟着溜进屋子，偷偷给哥哥们一人塞了一个糖球。 吃糖要张嘴啊，家义和刘扬又疼得直吸气，但他们却接受了妹妹的好意。 这个时候，对他们来说， 实在是沮丧又后悔，一点点甜都是给他们莫大的安慰和鼓励。 佳音抱了抱哥哥们，就又跑出去听热闹。 果然，以村长的明理和老太太的果决，这事绝对不能当做不知道。 即便大伙儿只是普通百姓，帮不上什么忙，但人人都长嘴巴了吧？ 实在不成去茶馆和酒楼，说出当日真相，替侯爷正名。 怎么也不能让侯爷因为几个没脸没皮的女子，被这般被泼脏水啊！ 最后的最后，这些都没有用，那就只能上朝堂了。 谁敢因为这事攀诬侯爷，他们就去皇上跟前说个清楚。 皇上是侯爷的表弟，怎么也会相信侯爷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进城，必须进城！ 刘嫂子如今管理山谷的账目，已经很熟练了，李老二也不用时刻留在山谷。 而且这一次涉及的东西太多，他怕家里吃亏，必须跟去。 李老四天生神力，任何时候，无论是自保还是遇事，有他在都让人安心，所以他也必须去。 家义和刘扬两个小子，更是要带着，让他们从头看到尾，教训更深刻…… 这般算下来，加上冬梅和叶山，老太太和佳音，又凑了满满一骡车的人。 众人也不敢耽搁，简单收拾了一下，就赶紧出发了。 不想半路上，居然碰到了温先生的马车。 他在新都里，也是听着流言对侯爷不利，又怕冒然插手，反倒让事态更严重，只能找来碎金滩商量法子。 听说众人要去侯府，具体问问情况，再想办法帮忙。 温先生就道，“那我去刘家坐坐，你们这边有消息，随时让人给我传个消息。我是御史，不好同侯爷这样的武将走得太近，起码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众人都是理解，纷纷应下。 一时到了新都的城门口，两方人就分开行动了。 有叶山和冬梅指引，骡车很快到了侯府门前。 老太太抱了佳音，下车一看，就被眼前气派的宅子震惊到了。 相比这个宅子，碎金滩的小院子，简直太简陋太窄小了。 难为侯爷每次回来，都要在碎金滩住几日…… 叶山正要进去寻大管家，碰巧，大管家居然带了一个常随往外走，直接碰到了一起。 大管家欢喜抓了叶山，嚷道，“正要派人去给你们送信呢，事情解决了！大伙儿都不用担心了！” 众人都是惊讶，上午还说事情闹得的厉害，怎么只过了一个中午就解决了？ 今天两更，宝子们，母亲节回趟农村给老娘送点吃喝穿戴，欠的一更，过后哪天一定补上。另外祝所有妈妈，节日快乐~~ 第二百三十五章 侯爷的靠山很强大！ 冬梅上前说了一句，“大管家，李老夫人远路而来，还是进去说吧。” “哦，对，对，老夫人里面请！”大管家醒过神来，赶紧迎客。 众人跟着大管家往里走，一路上不少奴仆好奇看过来，虽然没有指指点点，但到底神色不算如何恭敬。 毕竟这是侯府，出入的都是权贵世家之人，李家这般穿戴明显是普通百姓的，简直太少了。 李老太太挺直了脊背，笑眯眯同大管家说着闲话，一步步往里走，神色里没有惶恐，也没有什么羡慕，就仿佛平日到邻居家里做客一般。 而走在她身后的李家人，包括家义和刘扬两个小子都是规规矩矩，虽然满脸都是好奇，却没有东张西望。 当然还有一个例外，就是佳音了。 她搂着冬梅的脖子，左边看看，右边瞧瞧，不时笑的大眼睛亮晶晶。 但两岁的孩子，不哭不闹已经是懂事了，谁能苛求她像大人一般啊。 不得不说，侯府实在是阔大奢华，屋檐重重，雕梁画栋，一层层门户走下来，足足盏茶功夫才到了主院。 因为侯爷不在，侯府也没有女主人，所以，大管家迎了众人到小花厅喝茶。 丫鬟们流水一样送了茶水和各色点心上来，李家众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却没有动点心，更没有露出什么垂涎模样。 这让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很是惊讶，两人互相挤眉弄眼，抬头时候见大管家冷冷看过来，两人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大管家亲自上前，把点心盘子往佳音手边推了推，招呼道。 “这么一路走来，小小姐怕是饿了，先吃点心垫垫肚子吧。这些点心，先前侯爷也给小小姐带过，说过小小姐爱吃。” 佳音看向老太太，见老太太笑着点头，她才拿了一块，笑嘻嘻道谢，“谢谢管家伯伯。” “哎，小小姐客气了。”管家被一句伯伯叫的更是高兴了。 李老二惦记流言之事，就开口问了起来。 大管家赶紧应道，“我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说那些女子被皇上派人抓走了，但具体怎么回事，已经让人去打听了，想必很快就会送消息回来。” 皇上插手了？ 众人都是高兴，侯爷虽然不在新都，但还是有人护着他。 大管家也是能说会道，更知道侯爷待李家不同，所以他围绕着山谷生意，田里收成，同李家人攀谈起来。 佳音进城可是带着小目标来的，她瞧着暂时无事，就扯了扯冬梅的袖子。 冬梅会意，趁着众人说话的空挡，就道，“我抱着小小姐去花园走走。” 大管家赶紧说道：“是我疏忽了，忘了这事，小小姐年纪小，怕是坐不住。” 李老太笑道，“小孩子淘气，在家野习惯了，倒是给大管家添麻烦了。” 客套几句，冬梅就抱着佳音出了主院，直奔侯府后边去了。 一直走到侯府后门附近的一个小院子，她才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一把钥匙，开了院门上的铜锁。 “小姐，这是我和叶山平日住的院子，因为一直在庄子那边，所以这里都会上锁，没人过来。这里离后门也比较近……” 冬梅压低了声音，简单解释了几句。 佳音就跳下地，小心推开了门扇，冬梅下意识转身望向四周，担心附近有人走动。 但不等她打量一圈，佳音就扯了她的衣襟，“我们回去吧！” 冬梅惊讶，弯腰抱了佳音，再看向关紧的院门儿，满脸的纠结。 佳音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冬梅点头，赶紧上前锁了门，然后带佳音去了花园。 花园里有假山，各色花木，小湖和楼阁，修建的很是精致又清雅。 但佳音惦记家里人，走了一圈儿就回主院去了。 正好，侯府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也回来了。 原来，新都里传的沸沸扬扬，有人自以为抓到了机会，偷偷在皇上面前告了状。 结果皇上大怒，却不是恼怒侯爷贪花好色，不务正业，而是恼怒侯爷被无端污蔑，于是直接派人抓了花如月等人到闹市前问话。 花如月等人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欺骗皇上啊，一切小手段和贪心在绝对的权威面前，都是春日残雪，迅速消融瓦解。 于是，真相大白，传言里的什么英雄美人，什么恩怨情仇，都是假的。 不过是一群贪心愚蠢的舞女，痴缠侯爷，想要寻个靠山罢了。 花如月也不算蠢透了，一直喊着崇敬军侯，感激军侯为国征战，她一时情迷才会如此。 结果，她再次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她们直接被送去西南边关“劳军”，说是为西南那些常年戍守的兵将们唱歌跳舞，以慰藉他们的孤寂和思乡之苦。 但人人都知道，这只是文雅说法罢了，她们以后注定要继续做皮肉生意，而且还是不能收钱的那种…… 李家人听了，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同情花如月等人吧，也不至于，毕竟是她们自作自受。 但一群女子，这个下场，确实也让人高兴不起来。 大管家是个人精，见此赶紧张罗着安排饭菜。 李老太却要告辞，“大管家别忙了，我们不过是担心侯爷，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如今事情解决，我们也早早回去了。” 大管家还想留人，李老二也说道，“我们来时路上碰到了温先生，他也在等消息，我们总要同他见面说几句。今日知道侯府大门往哪里开了，以后总有来往的机会，不差这一次。” 大管家这才没有继续苦留，众人很快出了府门。 这时候，冬梅说起府里还有些事，要同叶山留下住两日再回山庄。 老太太当然应了下来，接过佳音，嘱咐冬梅几句，这才上了骡车。 骡车走出不远就碰到了温先生，刘志恒是个消息灵通的，温先生赶到刘家，刘志恒就已经得了详细原委。 温先生不再担心侯爷，简单嘱咐李家人几句，又把一些点心吃食之类放到车上，他就匆忙告辞去忙了。 李家人坐着骡车晃晃悠悠出了城，迎着西斜的太阳，慢慢往家走。 佳音坐在奶奶怀里啃点心，想着完成了一件大事，就心情无比的欢快。 她的小胖手举着点心，一会儿给奶奶吃，一会儿又喂爹爹和二伯。 老太太被孙女哄得很快就高兴起来，点着她的小鼻子，“你啊，每次赖着一起出门，是不是就奔着这些吃的呢？真是个小馋猫！”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能说的原因！ 佳音笑嘻嘻晃着小脑袋，不肯承认她是个吃货的事实。 因为相比吃货，她更喜欢财迷这个名头。 方才她可是在冬梅的院子里，留了一千多个香瓜和寒瓜。 这可都是银子啊，白花花的银子，马上就要流进她的荷包了。 只要想想这事，别说手里是点心，就是石头，她都啃得香甜！ 李老二把家义和刘扬撵下车，让他们跟着骡车走路，不愿看他们蔫头耷脑的样子。 两个小子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觉得那些女子如此下场是他们害得。 但事情的起因，到底也有他们的错。 之前嘴巴挨了打，这会儿又要走回家，嘴上疼，腿上疲惫，居然让他们心里诡异的好受很多。 就好似他们已经为了错误，付出了代价，就没必要再存在心里了。 当然，谨言慎行，四个字也因为这一次的教训，深深刻印在他们心里了。 村长和赵叔等人都知道李家为何进城，心里惦记，一直等下路口。 终于盼到李家人回来，他们第一句就是，“怎么样，侯爷的污名洗清了吗？” 李老二哪里敢让老人家们跟着费心，赶紧把事情说了一下，简单明了，十几句话就解释清楚了。 村长等人都是长出一口气，“就该这样，侯爷在外征战，可不是谁想泼脏水都成的！” 张神医这会儿背着手，开了马后炮，“我就说不用担心，你们还不相信。叶小子别看平日不出奇，靠山可是硬着呢。” 村长等几个老头儿都是翻白眼，“对，你早就知道，还跑来这里等什么？脖子抻得比老鳖都长。” 张神医气得脸红，努力辩解，“我不是为了陪你们吗，否则我是吃饱了撑的啊。” 李老太赶紧帮忙打圆场，笑道，“我们可不撑，一路都饿着肚子咕咕叫。赶紧让红英张罗几个菜，晚上都到我们家里一起吃饭吧。” “行，我把酒坛子抱上，咱们权当庆贺一下。” 村长开口应了下来，而赵叔几个原本都是跟着李家一起吃的，也不存在反对这事儿啊。 天黑时候，李家院子里放了两张桌子，李老四又叫了刘镖头一家三口，把两张桌子塞得满满当当就开饭了。 众人一边吃喝一边闲话，说起马上就要来到的中秋，李老二主张给村里各家发点吃喝。 因为还不到发工钱的时候，不好坏了规矩，但过节总要庆贺一下。 村长就道，“那就按照人头发肉吧，一人二两肉半斤细面，家家都够吃顿饺子了。至于鸡鸭鱼肉，各家有多大能耐，就张罗多少。” 李老二点头，“那就听大叔的，各家过日子各有习惯，有人节俭，有人大手大脚，这个时候看出差别，以后心里也有个成算。” “对，”村长也是如此想，“以后各家日子会越来越好，手里银钱也多，也要常敲打，省的不知道天高地厚。” 一顿晚饭吃到快二更，眼见就要中秋了，天上月也是格外的明亮。 先前，山谷那边预定中秋过来的客人就不多，李老二索性都推了，让村里人歇息一天，喜欢玩的，也可以到山谷潭水里泡泡。 所以，大伙儿可都盼着中秋呢。 八月十三这日，叶山和冬梅回来了，带了两只箱子和一些鸡鱼肉蛋之类的吃食。 鸡鱼肉蛋自然送到了李家的灶间，李老太听说是叶公子先前吩咐的，也没推辞。 她琢磨着这几日赶紧把手里缝的长衫加紧赶一赶，正好叶公子中秋之后过来小住，就可以穿上身了。 但她哪里知道，那两只箱子才是重头戏，而这会儿已经被她的宝贝孙女收了起来。 佳音借口要午睡，偷偷跑进空间，抱了两箱子银子，正兴奋的青蛙一样跳来跳去。 “发财了，发财了！” 要知道先前冒险拿出小药片，在叶公子哪里也不过拿了二百两左右，如今一下子就进账了两千多两啊！ 要不是担心奶奶发现她不见了，会害怕，她真想搂着这些银子睡觉了！ 午饭时候，家里吃饭的人不多，只有老太太和叶山冬梅、李老二和李老四，但人人都盯着佳音看个不停。 李老四眉头皱成一个疙瘩，担心的饭碗都没端起来。 “娘，福妞这是怎么了？她可很久不淌口水了，今日这口水怎么擦也擦不完？” 老太太摸摸孙女的脑门，觉得不热，也是心里没底，“吃过饭，抱福妞让张神医看看。” 冬梅和叶山悄悄对视一眼，都没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他们倒是知道原因，就是不能说啊。 佳音听见张神医三个字，就想起便宜大伯那满脑袋的金针了，她吓的立刻醒过神来，直接抱了奶奶的脖子。 “奶，福妞要吃肉肉，吃饺子！” “这丫头，难道是馋肉了？”李老太真是听得哭笑不得，气得在胖孙女脸上轻轻掐了一下，“下午就让你爹去买肉，咱们晚上就包饺子。” 李老四应道：“行啊，下午没什么活计，我去小王村看看。” 李老二却争抢起来，“我去小王村吧，直接买头猪杀了，正好村里也要分肉。你有空闲去山里转转，碰到野鸡就打一只回来炖汤，给娘和福妞都补补。先前惦记你在山里遇到危险，娘和福妞儿都瘦了。” “好，好，我一会儿就去。”李老四赶紧应了。 刚刚吃完饭，李老二和李老四就走了。 李家门口也来了一辆马车，李老太以为是崔夫人和温先生派人来送节礼，就抱着佳音迎了出去。 结果马车里跳下来的，却是王员外。 李老太已经好几日没见到他了，就上前问道，“老大啊，你最近很忙啊？每次来扎完针就走，怎么都看不到你？” 王员外上前接过佳音，塞给她一个玉石小金鱼，笑着应道：“张神医说我头上的伤恢复的不错，我最近确实也很少头疼了，所以改成三日来一次了。城里有些生意要忙，我刚得了空闲，这才采买一些吃用之物送来。” 李老太眼见王福往下搬的竹筐里，不是半扇猪肉，就是整鸡整鱼，她就心疼儿子花费太多。 “你过来看看就好了，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赚银子多辛苦，可不好这么浪费！” 王员外听得心暖，却笑着说道：“不过是些粗陋食材，花不了多少银子。再说，这也是谢过张神医给我治病。” 说着话，他亲自在马车里拿出一个大锦盒，“我额外又寻了一只百年人参，不知张神医会不会喜欢？” 第二百三十七章 好兆头 李老太赶紧让人去请张神医，张神医就在排房里午睡，很快就过来了。 待得打开锦盒，看到根须完好的山参，老爷子可是高兴坏了，“好小子，还算你有良心，没有白白在你身上浪费心思。” 王员外起身行了大礼，“多谢神医解我苦痛，救我性命，多贵重的谢礼，都不足以报答大恩。” 张神医摆手，依旧是心直口快，“谢我的话，有这个山参就够了。你还是多谢你老娘和兄弟们吧，为了你他们可是没少吃苦。” 李老太满眼的盼望，小心翼翼问道：“老大啊，你还是想不起来吗？” 王员外下意识摸摸后脑勺，回道：“暂时还是想不起，但我觉得快了。最近多梦，梦到很多旧事，也许那一日我突然就梦到儿时了。” “对，就是这样，这是好兆头！”张神医立刻抓了他的手腕开始诊脉，末了欢喜道：“我再给你调整一下药方，你照着继续吃。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三五日就能记起，运气差，有两月也差不多了。” 李老太欢喜的直接掉了眼泪，失踪多年的儿子，好不容易寻到却不能相认，这对当娘的来说是莫大的苦痛。 总算现在要看到头了…… 佳音心疼奶奶，赶紧爬到老太太怀里，扯了袖子给老太太擦眼泪，“奶奶不哭，福妞把小鱼给你吃。” 说着话，她就举起了手里的玉石小金鱼。 也不知道王员外在哪里淘换来的小玩意，青色的玉石，一头一尾带了浅淡的红色，于是被雕刻成了金鱼的脑袋和尾巴，活灵活现，特别逼真。 李老太果然被逗笑了，“你个馋丫头，这是石头的，不能吃！你是想把奶奶的大牙咯掉啊？！” 佳音笑嘻嘻不说话，又把小金鱼往自己嘴里塞，惹得老太太哄着抢下来，也就忘了方才的伤心了。 王员外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他拐去商街给小丫头选了这么个小玩意，否则老太太掉眼泪，他心疼，但身份又没完全确定，他也不知道怎么劝。 有这个聪明又孝顺的小丫头在，可是为他解了大问题。 很快，张神医就写了新药方，又把王员外的脑袋扎成了刺猬。 趁着这个功夫，老太太就想给大儿子张罗一些东西做回礼。 但家里只有园里的青菜，村里唯一的特产就是温泉，又不能带走…… 于是，她纠结了一下，就抱着孙女去了充当小仓库的西厢房。 “福妞啊，你那里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给你大伯带点回去？当然要是没有，你也别勉强，奶奶不想你……” 老太太刚说一半，就被孙女扯着去看炕上。 原来炕上已经堆了两筐苹果，两筐梨子，两筐枣子。 方才接了便宜大伯的小金鱼，佳音就在琢磨回礼了。 如今新都怕是都知道寒瓜和香瓜出自碎金滩了，便宜大伯暂时又不想暴露同李家的关系，即便空间小院里还留了一些存货，也不能当回礼。 幸好，这个时节，小院里的苹果、梨子和枣子都成熟了。 而且这都是前世经过多少代嫁接优化的品种，吊打这个时空的果子，送礼绝对拿得出手儿。 果然，李老太高兴坏了。 这红彤彤的大苹果，黄澄澄的梨子，还有饱满香甜的枣子，实在是太喜人了。 她想了想，就开始动手分筐，分成四份。 除了大儿子这里，还有刘家，温先生和崔夫人那里要送节礼呢。 待得王员外扎完针灸，要离开的时候，就得了一筐好果子，还有一篮枣子。 他见李老太笑眯眯，就也没推辞，甚至当场就拿起一个果子吃几口，哄得老太太更高兴，这才离开。 结果，王家的马车没走多大一会儿，琼嫂子就带人来送节礼了。 崔夫人忙着，过不来，但节礼准备的丰富，鸡鱼肉蛋也是样样不落。 温先生送了一些纸墨笔砚和一套好茶具，刘志恒则准备了四匹上好的细棉料子、四盒子点心，都托付崔家一起送来了。 这三家节礼都不算贵重，却是用心挑选，也是李家得用的。 李老太赶紧张罗把先前分好的果子和枣子搬上车，又搬了六罐子坛肉，都是陶红英先前抽空做的，正好一家两罐。 若是送外人，这些东西算不得如何体面，但刘家崔家和温先生，都算自家人，自然是怎么实惠怎么来。 果然，琼嫂子把回礼送去刘家，刘志恒可是高兴坏了，当晚让灶间做了坛肉炖豆角不说，又把主意打到那些果子和枣子上。 新都这里不缺果子，不说各家果园，就是山里要寻个野果也很容易。 但像李家送来这些，卖相和味道都这么好，可是太难得了。 可惜，他刚说了几句，就被老父亲浇了冷水。 毕竟李家没开口，无论是不想卖，还是不够卖，这时候去问李家，都是让李家为难嘛！ 八月十四上午，村里杀猪分肉分细面，下午，李老三一家带了家仁和狗剩儿终于回来了。 书院放了三日假，足够他们几口回来团聚。 吴三婶子和吴三叔跑来接了儿子，欢欢喜喜回去，李家也凑一起吃饭了。 儿孙满堂，衣食无忧，一直都是老太太最大的愿望，如今虽然还差了个大儿子，但大儿子回归也指日可待。 老太太简直高兴坏了，居然倒了半碗酒，同儿子们一起喝了。 结果，不等下饭桌儿，老太太就醉倒了，睡得人事不省，惹得大伙儿心疼又好笑…… 第二日，家仁背着妹妹，领着弟弟们，家里家外到处溜达了半上午，才算解了想家的苦楚。 而赵玉茹和李老三跟着老太太摘菜干活儿，说起铺子那边的大事小事，再问问山谷和村里，也是热闹之极。 中秋团圆，重点从来都是在后边两个字上。 再好的吃喝，再好的日子，也要全家守在一处才更出彩啊。 城南王家院子里，王员外正抱了猫哥儿吃果子，眼见王福进来，他就撵了儿子，“去跟你娘说一声，晚饭记得添一个红烧肉。” 猫哥儿最喜欢吃红烧肉，一溜烟就跑走了。 王福这才上前说道，“老爷，忠叔去了城西院子，要见老爷一面。昨日，赌场的人又去他家了，想必是扛不住了。” 王员外点头，喊了门外的书童交代了一句，就带了王福出门了。 城西小院里，忠叔局促坐在小凳子上，比之上次见面更狼狈了。 不但头发全白头，身上衣衫更破旧，手上还带了污泥。 一见院门打开，王员外走进来，他再也忍耐不住，直接跪倒在地，哭得是老泪纵横。 “姑爷，我什么都愿意说，求你救救我们一家吧！”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三十八章 见“才”起意 王员外这一次，没有扶起他，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堂屋。 忠叔有些发愣，好似觉得哪里不一样了，但不等他想明白，王福已经上前扶了他，小声劝道：“忠叔先别哭了，有话慢慢说，先进屋吧，左邻右舍都是人，不好这么吵吵闹闹。” “哎，是，是。” 忠叔赶紧爬了起来，低着头，缩着脖子跟着进了屋。 福嫂子上了温茶，王员外端起喝了一口，半晌没有说话。 忠叔双手搓着膝盖，心里忐忑的不成。 想起家里的妻儿老小，他到底忍耐不住，再次跪倒在地。 “姑爷，老奴，老奴家里实在扛不住了。呜呜……那些赌场的打手昨日又来了，家里能卖钱的，都被他们搬走了，铁锅都砸漏了，呜呜……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求姑爷救命啊。” 王员外这才放下茶碗，开口问道：“说吧，当年到底怎么回事？” 忠叔身子僵硬了一瞬，低了头，依旧哭诉个不停。 “姑爷，那些打手说了，明日还要来家里讨银子。若是没有银子给他们，就要把我家小孙子抓走，卖为奴仆。呜呜，那孩子是老奴的命根子，老奴不如死了算了……” 王福夫妻看出忠叔这是逼迫主子先替他解决麻烦，两人都冷了脸，退到门口，守在两侧。 王员外也不着急，重新端起茶碗，慢悠悠喝着，不再发问。 忠叔哭了半晌，不见主子应声，他就有些讪讪，“姑爷，老奴家里实在有些着急，您看……” “王家是商贾之家，忠叔又跟着老太爷这么多年，不会是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规矩都忘了吧？” 王员外冷笑，“忠叔要我替你解决麻烦，自己却一点诚意都没有啊。” 忠叔脸色红透，吭哧着应道，“姑爷一向心善……” 王员外狠狠摔了手里的茶碗，茶水溅了忠叔一脸。 “心善？你们就是欺我心善，才害得我同父母亲人骨肉分离多年，让我当牛马，传宗接代，拓展生意！ “好一个心善，心善就该被你们如此欺辱吗？！” 忠叔被砸得都不敢抹去脸上茶水，心里慌的厉害。 难道姑爷知道了当年真相？ 王员外根本不给忠叔喘息时间，又道：“我原名李震生，塞外的秀才学子南下游学，被你们害得如今这般，你还想我怎么心善？！” 忠叔终于变了脸色，身体控制不住的哆嗦个不停，辩解道：“姑爷……姑爷，你怎么知道的？都是老太爷的主意，不是我，不是我啊！” 门口的王福夫妻猛然抬头对视一眼，都是惊愕。 这是承认了，承认老太爷害了姑爷？ 王员外狠狠闭了一下眼睛，脑子里疼得好像要爆炸，他极力忍着眩晕，骂道：“贱奴，还不说清楚！敢差一个字，就送你去见官，别说救你一家子，治你一个杀人劫财之罪，你就得死在大牢里！” “姑爷，姑爷，饶命啊！”忠叔可是害怕了，跪着爬到跟前，抱住王员外的脚脖子。 “姑爷，这都是老太爷的主意啊！那时候老太爷到塞北去做生意，回程时候，你找到车队一起搭伴。老太爷路上见你一表人才，又同他说得来，就想让你进王家做上门女婿。但知道你有功名在身，一直不敢开口。” 忠叔抹了一把眼泪，想起当初，哆嗦的更厉害了。 “后来，一路走到城外，就是碎金滩那里的时候，你要同老太爷分开，继续去游学，老太爷舍不得，就请你喝酒，趁着酒劲提出要你做上门女婿，你不同意，说老爷用心险恶，白白相交一场。 “老太爷很生气，见你离开，就让我找人假扮劫匪，把你的腿打折，这样再把你带回王家养伤，同小姐多接触，最后也许就会留下了。没想到，假扮劫匪的人没什么本事，同你打斗的时候，把你推下了山头。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后脑撞在石头上，都是血……” 忠叔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姑爷，我真不是故意害你的，我找的就是两个附近的二流子，不是真正的劫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呜呜，这么多年我每次想起来都要做噩梦！” 王员外抬手扯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红着眼睛厉声问道，“之后呢，劫匪哪里去了，我怎么进了王家？” 忠叔被勒的喘不上来气，拼命挣扎。 还是王福瞧着不好，上前掰开了主子的手，“老爷，让忠叔慢慢说，等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会儿！” 说罢，他救下忠叔，也是恨得咬牙，骂道，“你不要命了，赶紧说啊！老爷已经找到家里人了，你根本瞒不住！” 忠叔拼命咳嗽，哪里还敢拖延，立刻嚷道：“是老太爷给了那两个二流子不少银子，让他们藏起来，然后背着姑爷去找大夫，说姑爷是意外摔下山的。姑爷昏迷了四五日，才算醒来，但不记得先前的事了，老太爷高兴坏了，让小姐照顾姑爷……之后的事姑爷就都知道了！” “那两个假扮山匪的二流子在哪里？”王员外一针见血，问到关键之处。 忠叔痛哭起来，“那两人以为抓到了把柄，反过来威胁老太爷，总来家里要银子，老太爷就……就把他们收拾了。那时候城东有个客栈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老太爷用五百两银子，买了那两人的命。” “你如今能不能找到那两个二流子的家？” “能，能，就在大槐树村！村东最破的两家，听说家里还有人。” “当年我跟老太爷从北边一路到这附近，车队应该很多人认识我们。如今能找到人吗？” “不能，姑爷，那车队是塞外的，到这里卸下货就回去了。而且十几年了，怕是早就忘了。” 忠叔吓的厉害，一句都没隐瞒，问什么说什么。 王员外哆嗦着手，喝了半杯冷茶，又问道：“关于我的身份，你还知道什么？小姐，小姐……知道这些事吗？” 忠叔低着头，努力回想，说道：“姑爷姓李，叫震生，据说是生你母亲生你之时碰到了小的地动，所以取了这个名字。姑爷家里还有不少兄弟，都是雨生，冬生这类的名字，当时姑爷和老太爷闲话说起这些，老太爷还笑着说羡慕姑爷家里兄弟多，所以才动了招赘的心思。” 他停了一下，又道：“后来，姑爷进府没多久，老太爷就得重病了，这个姑爷应该知道。老太爷说他是遭了报应，但他为了王家的香火，为了保住家业，为了给小姐寻个托付终身的人，他不会后悔，还找小姐交代清楚后才过世的。” 第二百三十九章 原来都是假的！ “这么说，王娥……知道，她都知道！” 王员外死死捏着茶杯，神色里满满都是愤怒和绝望。 十几年的枕边人，恩爱美满，生了两个儿子，家业兴旺，原来都是假的！ 他把仇人当恩人，为仇人一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啊！ 好好的秀才，被断了青云路，做了商贾家的赘婿。 家里老母几乎哭瞎眼睛，兄弟陌路，家徒四壁，他这个被给予厚望的长子却不见踪影。 若不是老天爷怜悯，家里一路逃难到此，他是不是直到死都不知道这血海深仇！ “哗啦！” 满桌子的茶具，都被王员外推翻在地。 仇恨，怒火烧的他眼前发黑，再也忍耐不住，轰然倒地，昏死过去。 王福夫妻吓坏了，抢上前掺扶，“老爷，老爷你怎么了，快醒醒！” 忠叔也吓坏了，想走又不能走，拿不到银子，明日赌徒再上门，他们一家就没活路了！ 幸好，福嫂子掐了王员外的人中，他很快就醒了过来，但睁开眼睛四下打量间，他神色里却好似有什么不同了。 王福小心翼翼问道，“老爷，可要去城外寻大夫看看？” 王员外愣好半晌，却慢慢摇头，支撑着坐了起来。 屋里的气氛迟滞，好似泥塘一般，压抑的几人都不敢喘气。 还是忠叔硬着头皮，说道：“姑爷，老奴……老奴把该说的都说了，您看……是不是把银子给老奴，老奴家里等救命。” 王员外冷冷看着他，眼底闪了闪，末了开口说道：“我会让王福给你家里送银子，解燃眉之急，但你要在这里住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让你把今日的话再说一遍，然后会再给你一大笔银子，足够你们一家搬去别处落脚。” 忠叔听得迟疑，还想说什么，王员外已经不给他机会。 他直接冲着王福说了两个字，“地窖。” 王福点头，扯了忠叔就往后院走。 王福年轻力壮，忠叔年老体衰，就是想挣扎也不成。 最后，忠叔被塞到了院角的大地窖里，忠叔许是觉得事情不好，拼命想要爬上去，却被王福又推了回去。 “忠叔，你就安心呆着吧，老爷一向说话算数。” “不，不，王福，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忠叔还想呼喊，地窖口却被关上了，压上了大石头…… 王福回到前院的时候，王员外已经整理好衣衫了，瞧着同先前没什么变化。 见他进来，王员外递了两张银票，“拿着这些银子，送去忠叔家里，帮他们把赌场的事解决了，告诉他们，我派忠叔去帮忙处理一点小事，一个月后回去。” 王福赶紧应下，“老爷放心。” 想了想，他又问道，“老爷，一个月后真要给忠叔银子吗？他这样的，就该砍头赎罪！” 王员外深吸一口气，望向外边暗沉的黄昏，不知想到了什么，良久才说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谁也逃不过。走吧，回府！” 王福会意，但对忠叔没有半分同情，他赶紧同妻子点点头、点点后院，无声嘱咐她小心看守，然后就跟着主子走掉了。 城南王家院子里，王娥亲自带了丫鬟到前院书房，没有见到丈夫的影子，就问了书童。 书童说道：“老爷说夫人喜欢寒瓜，他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买一个回来。” 王娥笑的甜蜜，捏着帕子掩了脸红，嗔怪道：“老爷真是，大过节的，在家多坐一会儿多好。” “这是老爷疼爱夫人呢，这城里算来算去，像老爷这样的好男人可不多。” 丫鬟一句话，捧的王娥更高兴了。 正这个时候，门房喊着，“老爷回来了！” 王饿赶紧带了丫鬟迎了过去，结果就见丈夫醉醺醺，脚下踉跄。 她惊了一跳，赶紧问道：“这是怎么了，不是出去买寒瓜吗，怎么喝上酒了？” 王福低头，小声说道：“老爷没买到寒瓜，还惹了点儿气，一时不高兴，就喝了酒。” “惹气，跟谁惹气了？”王娥急坏了，扶着丈夫往里走。 到了后院，王娥撵了丫鬟婆子，亲自给丈夫换衣衫，打湿布巾替他擦脸，小声抱怨道：“大过节的，怎么就闹成这样？” 王员外醉的厉害，一把扯了她的手腕，含糊嚷着，“我怎么就是个商贾，被人看不起，连个寒瓜都买不到。我明明该是读书人，我怎么就没考功名，我怎么就做了商贾！” 王娥惊得变了脸色，哆嗦着手，半晌才缓过神，试探问道：“老爷，你……不是一直打理家里生意吗，怎么说起读书来？” “哼！”王员外冷笑，往床里滚了滚，高声嚷着，“那些酸秀算个什么，他们会的我都会，我去科考，肯定比他们都强！但我怎么就做了生意？我该去考举人，考进士啊！” 王娥听得更是心虚，劝着，“老爷不要想那么多，咱们可以好好培养儿子啊，他可以考功名，光耀门楣。” “对，对，我还有儿子！我要给我儿子找个好书院，让我儿子考状元！” 王员外嘟囔完这几句，就趴在床边睡着了。 王娥松了一口气，简单替他拾掇一下，就满怀心事的出去了。 她根本不知道，她刚转身，醉酒的丈夫就睁开了眼睛，眼底的冷像万年坚冰…… 城外碎金滩的新村里，家家户户也在欢度佳节。 当然，最热闹的一直是李家院子，家里儿孙都回来了，加上张神医和赵叔几个，坐的院子里满满当当。 李老太做主，让李老二和家仁一起，把村长老两口也请了过来，一起吃饭赏月。 老两口没有儿女，这样的日子免不得孤单。 平日他们又没少照顾李家，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把他们落下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家欢忙了一下午，摆了两大桌子，八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满院子的香气惹得孩子们口水淌个不停。 佳音这个全家宠爱的小宝贝，当然受了优待。 几乎是灶间里开始烧火，她就坐在门槛上，抱着小碗，从头吃到尾。 这会儿，大伙儿聚在一起吃喝说笑，她就揉着鼓胀的肚子，到处玩耍。 中秋的月亮，挂在天空，照的村里村外好似白昼一般。 佳音踩着凳子，好不容易爬上磨盘，躺着赏月。 她在前世没有亲人了，这会儿自然也没有多伤感，但还是免不对有点想念，想念车水马龙，想念繁华盛世…… 第二百四十章 是大哥对不住你！ 李老太心疼孙女，怕她着凉，刚要起身，家仁和家义已经拎着棉垫子走了过去。 兄弟俩一个抱了妹妹，一个放垫子，配合默契之极。 佳音笑嘻嘻，撅着小嘴，给了两个哥哥一人一个大大的吻！ 家仁家义也笑着亲了妹妹的脑门儿，“小心一些，别掉下来，哥哥们吃完就来陪你玩。” 不等佳音答应，家安家喜已经抱着大碗跑过来，一左一右坐在磨盘上，守着妹妹。 “哥，你们去吃饭，我们看着妹妹。” 家安夹了一个鸡腿给妹妹，“妹妹吃！” 佳音笑嘻嘻接了，有一口没一口的啃着。 村长等人看着，都是笑起来。 “咱家福妞这名字真没叫错，有这几个哥哥在，她真是最有福气了！” “是啊，人家有一两个哥哥就不错了，也许还因为一块点心吵架呢。看看咱们福妞，五个哥哥，哪个都把她当宝儿宠着。” 家仁和家义重新坐下，听得这话就道，“福妞对我们也好。” 众人听着都是点头，却没当回事，转而说起另一事，“书院真是个好地方，不说家仁如何，白日里看见狗剩，这孩子可是出息太多了。” “是啊，说话行事都大方了，行礼也有模有样。” “平日听得都是读书声，来往都是读书人，再愚笨的孩子也开窍了。” “马上就要收粮食了，等忙过秋收这几日，咱们村里也赶紧把学堂建起来。孩子们读个两三年，有了底子，也送书院去。” “就该这样，村里日子越来越好，以后可不是出力干活就行了。多读书，多出息几个，才能护着咱们这份家业。” 众人边吃边说，待得酒坛子空了，月亮也升到了半空，饭桌儿就撤下去，又换了茶水点心和果子上来。 村里的小子们许是知道这里有好吃的，笑嘻嘻跑来找家安家喜玩耍。 果然，他们每人都得了一个果子，分了几块点心，乐得走路直蹦跶。 佳音坐在娘亲怀里，嗅着娘亲身上浅淡的油烟气，听着大伙儿说笑，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日起来，已经是日阳高照了。 先前去洛安开铺子，没想到会那么顺利，所以李老三一家很多行李都没拿过去。 如今马上收地了，天气就要凉了，这一次，他们就打算多带一些行李。 就是家仁都要把夹棉衣衫都带着，还有热水袋和厚被褥。 李老太忙里忙外，顾不上佳音，就在门前铺了垫子，拿了点心让她自己玩一会儿。 佳音也不是小孩子，哪会给家里添乱，她一边啃着点心，一边乖乖发呆，心神在空间里游逛，打算找点好东西给哥哥。 但除了果子，好似也没什么了。 小院里倒是有不少东西，但大半是电器，根本用不上。 李老太好不容易歇下来，就被孙女扯了手领进库房，于是又得了几筐苹果梨和枣子。 她欢喜的抱了孙女，一连亲了好几口，“奶奶正犯愁给书院的先生准备点什么呢，你就给奶奶解决了大难题！" 许是书院也知道束脩收的高，所以，额外有规定，先生们不收节礼。 这般，学子们就不必再破费银子了。 但中秋三日假，学子们从家里回去，多少都要给先生带点特产，以表惦记和敬意。 普通学子只给执教先生一人就成，但家仁却要准备四份，除了执教先生，还有院长、教导他剑术和笛子的两位先生。 特别是教导剑术和笛子的两位先生，因为他落下课业很多，最近一直再给他开小灶。 李老太喊了大孙子上前，家仁进门见这些果子也是高兴的不成。 祖孙俩寻了四个新篮子，每个篮子里装上二十几个苹果和梨子，再加一包红枣，就满满当当了。 佳音抱了一个果子，坐在一边，啃得汁水淋漓，惹得家仁拿了帕子给她擦抹。 正忙着的时候，王员外突然来了。 李家人都是惊讶，毕竟前日他刚来过一趟，就是针灸，也该排在明日啊。 众人坐在廊檐下说话，李老太瞧着王员外眼睛有些肿，就惦记他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王员外就解释道：“昨晚一时高兴，喝酒喝多了。” 说罢，他拿出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两本游记。 “先前路过书画铺子见到还不错，就买回来了。送给家仁用吧，读书固然重要，但多看看游记，也能开阔一下眼界。” 家仁看向奶奶，见奶奶点头，他就欢喜接了下来，行礼道谢。 王员外摆手，又问道，“洛安书院那边，可有启蒙班？我那长子八岁了，在家请先生教了三年，正想寻个书院读一读。” 家仁就回道：“也有年纪小的学子在书院读书，但都住在外边，毕竟年纪太小，吃穿住都要人照料。” 王员外点头，“这么说，要送孩子去读书，还要在小镇上租个院子了。” 李老太想说，老三一家在那里开铺子，可以让孩子住过去。 但如今大儿子还没恢复记忆，这么说总是不合适，她就忍了下来。 左右去书院读书，不是简单的事，兴许大儿子张罗好了，也恢复记忆了。 到时候让老三一家照顾侄儿吃住，家仁在书院照顾弟弟读书也就顺理成章了。 李老二本来在山谷那边，惦记给儿子和弟弟一家送行，就回来看看。 他没想到大哥也来了，再见到大哥送儿子的文房四宝，就更高兴了。 说了半晌闲话，吴三婶子送了狗剩过来，众人就要出发了。 这次李老四要赶家里的骡车去送人，不如马车快，即便这个时候出发，到洛安时候也要天黑了。 佳音抱了赵玉茹的脖子，亲亲她的脸，又跑去抱抱伯伯和哥哥们，奶声奶气嘱咐他们，“三伯，伯娘，大哥二哥，你们要常回来，给福妞带好吃的！” 众人都忍不住哈哈笑起来，连声应着，“好，只要有空闲我们就回来。给福妞带糖人！ 一时，骡车走远了，王员外也要告辞，李老二回山谷，两人就结伴走一段路。 平日王员外很善谈，今日出奇的沉默，李老二觉得奇怪，干咳两声，问道：“最近生意很忙？碰到什么难处了？” 王员外摇头，寻了个树荫，引着李老二坐下。 王福牵着马，自觉走去一边守着。 李老二瞧这架势更懵了，还要再问，王员外已经开口，“米娃子，这些年辛苦了，大哥对不住你。” “啊，不辛苦！”李老二下意识应了一句，说完却是想起什么，猛然扭过头，望着红着眼圈的王员外。 米娃子是他的乳名，自从大哥失踪之后，他要撑起长兄的责任，保护老娘和弟弟们，这乳名就再没人叫过了。 他想问想说，可是嘴巴动着，却发不出一点声音，眼泪泉水一样哗哗流出来。 三更奉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生离死别 王员外一把抱了弟弟，同样痛哭起来，“米娃子，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好！不在家里孝敬娘，一定要出门游学，结果遭了恶人毒手，让你们受苦这么多年。大哥后悔啊，呜呜……大哥恨不得去死！” 李老二死死抱了大哥，用力捶打他的后背。 他不是没恨过，大哥是他自小最崇拜又最亲近的人。 爹过世后大哥就是他们兄弟几个的父亲，是他们最信任的依靠和支柱。 大哥年少就考中秀才，人人都说李家出了文曲星，当时有多羡慕，在大哥失踪后，那些人就有多幸灾乐祸。 他原本也在开蒙，也想读书科考。 但大哥不见了，老娘病的起不来，弟弟们年纪还小。 他只能放下书本，去给人家当伙计，被呼喝被叱骂，最后凭本事熬到了账房，才算好一些。 他无数次想起，若是大哥还在家，是不是已经考了举人，是不是家业兴旺，是不是他也会一直读书？ 可惜，一切都是如果。 等了一年又一年，他都以为大哥死在外边了，没想到上天怜悯，终于一家团聚了…… “大哥，大哥！你知道我们多想你，多恨你吗？你怎么就非要出去游学，扔下我们和娘啊！娘病了，差点哭瞎了眼睛，老三老四天天跟人家打架。 “我才十几岁，我也害怕啊，但我要给娘治病，护着老三老四，要赚钱养全家！大哥，我也想读书，想考状元……可我不行，我只能去当牛做马，大哥，你在哪儿啊，你不孝啊！” 王员外哭得几乎要昏死过去，心里愧疚的恨不得把自己活剐了！ 生离死别，这就是人间最大的悲剧啊。 不远处的王福，也扯了袖子，一直抹眼泪。 但这里人来人往，不好引来外人注目，他赶紧上前劝着。 “老爷，二先生，过去都过去了，如今团聚就好，还是想想以后吧，这会儿可不能再哭了。” 李老二松开王员外，胡乱抹了眼泪，突然就想起王员外方才的话，“大哥，什么叫遭恶人陷害？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员外狠狠喘了几口气，痛哭一场后心里好过多了。 他拉了弟弟越发往旁边的树林里走了走，低声把王家的谋算说了。 李老二听得简直目呲欲裂，扭头就往外走，“我要杀了他们全家！” “老二，回来！”王员外赶紧扯了弟弟，焦急劝阻道：“杀了他们就是便宜他们了，我有打算，要你帮忙！” 李老二呼哧呼哧喘了好半晌，又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才算冷静清醒过来。 “大哥，这个仇一定要报！你不能心软！” “当然，”王员外眼底都是沉郁，一字一顿说道：“我要把孩子带回咱们家，他们是李家的血脉！我还要把我这么多年辛苦扩展的家业拿回来，但其余的要全都毁了。他们王家为了保住家业，为了延续香火，才害的我，我就要他们功亏一篑，要那个老畜生在九泉之下都要气的不能安宁！” 李老二这才放下心来。 大哥到底同王家姑娘做了多年夫妻，万一心软，他们多少谋划，最后都可能打了水漂。 “好，大哥说说，要我怎么帮忙？”李老二问道。 王员外扯了他简单嘱咐了几句，李老二听得连连点头。 没一会儿，兄弟俩商量好，就走去温泉水渠边，好好洗了脸，拾掇的外人看不出异样，才散了。 李老二忙着喊家义和刘扬，去崔夫人的庄子帮忙送信儿。 而前脚刚进新都的王员外，又寻了一家饭馆，把自己喝的醉醺醺之后，才回了家。 王娥实在是担心，想问丈夫怎么了，但丈夫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 无非是外人看不起商贾，他要送儿子去书院，要儿子考状元之类。 她喊了王福过来问询，王福老实木讷，交代的倒是清楚。 “老爷今日到处托人情，想把大少爷送去洛安书院读书。听说这个书院不论出身门第，学风也正。但谁知道人家吃了喝了也收了礼，却不肯给准信儿，怕是嫌弃老爷是做生意的呢……” 王娥听得心疼又气恼，撵了王福，就带着丫鬟去了本家。 王家本家离得不远，但宅院可是七进的大院子，带个五亩大小的花园，气派之极，也尽显江南老牌世家的底蕴。 王娥家里是旁支，王老太爷同本家这边的当家老太爷是堂兄弟，自小一起长大。 长大后，王老太爷不愿读书，做了生意，也没少帮衬本家，所以如今人死了，还是有几分颜面在的。 今日王娥突然上门，王老夫人就请了她进去，小坐喝茶。 王娥亲手捧上一小篮子果子，笑道：“伯娘，这是家里偶尔在外边得的果子，没有多少，但味道实在是好，今日带来给伯娘吃个新鲜！” “好，难为你有孝心。” 王老夫人扫了一眼果篮，也是惊讶那果子红彤彤的喜人，就露了笑脸，拉了王娥话家常，“小娥啊，你可有日子没过来了，家里很忙？孩子怎么样？” 王娥笑道：“多谢伯娘惦记，最近家里确实有些忙乱。猫哥儿那孩子风寒，拖了快一月，终于好利索了，结果，我们老爷又头疼，我现在也是焦头烂额的……” “新秋的头疼还没好呢？”王老夫人倒也心善，问道：“因为迁都，咱们这城里来了不少好大夫，要不要我让人介绍两个给新秋好好诊诊脉？” 王娥眼神闪了闪，赶紧摇头拒绝道：“伯娘不知，我们老爷这毛病也有十几年了，看了无数大夫，如今只是偶尔头疼已经是极好的结果了。最近老爷头疼，是因为旁的事……” “什么事啊？”王老夫人好奇问道：“你三哥也没说家里生意有什么错漏啊？” 本家这边，王老太爷如今挂了个大学士的名头，虽然不参政，但因为家族地位在这里，平日也多有应酬。 王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一个在朝廷礼部做郎中，一个在外做五品官。 而三老爷读书不成，就接管了王家的所有生意庶务。 王新秋也是平日跟着这个三老爷帮把手，来往更多更熟悉。 王娥红了眼圈，同伯娘撒娇，“伯娘，不是生意的事，是我们老爷想把礼哥儿送去书院读书。但托了很多人都没成，人家嫌弃我们家是做生意的，老爷气的已经连着两三日都喝的醉醺醺了，头疼也越来越严重了。” 第二把四十二章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王老夫人皱眉，有些恼了，“这算什么大事啊，你怎么不早些来说说？新秋也是，他是王家的女婿，虽然平日做买卖谋生，但我们王家有做官的，也是书香门第！” 王娥赶紧安抚老夫人，“我知道伯娘心疼我们早早没了爹娘，但我们也同样孝敬伯娘，不想因为这样的小事，让伯娘费心，惊动大伯和大哥……” “你这丫头，就是见外。当年你爹还在的时候，也没少帮你大伯。你爹只有你这么一个闺女，临终时候可是亲口托付给我和你大伯的，别说这么点小事，就是天大的事，我和你大伯也不能坐视不管。” 老太太最近没少参加酒宴，被人捧着供着，底气十足。 这会儿，她直接让婆子去喊了三儿子过来。 王三爷也是三十出头的年纪，虽然平日做生意管庶务，却是世家公子出身，不缺风度和气势。 王娥同这个三哥也算亲近，自小也没少跟在身后喊哥哥。 这会儿，兄妹见礼，听说为给礼哥儿找书院，王新秋都气病了，王三爷真是哭笑不得。 “这就是个小事，拿大哥的帖子送去洛安书院就成了。何苦闹的这般，改日见到新秋，我要说他几句，有难事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王娥欢喜，赶紧同哥哥道谢，又道：“老爷说，三哥最近很忙，他帮不上，也不能给三哥添乱。若不是他今日醉酒，我都没机会偷偷过来呢。” “来得好，就该这样，一家人生分了，让外人看笑话。”王三爷又说了几句，就出去了。 很快，有仆人送了一张烫金的名帖过来。 王娥拿了，喜笑颜开，连连同伯娘道谢。 王老夫人让婆子送了两个切好的香瓜上来，招呼道：“来，一起尝尝。这是皇上赐名的金果，味道真是好着呢。先前夏日时候吃过几个，我就爱上这个味道了。原本以为过季了，没想到中秋前又有人售卖，你三哥想办法买了两篮子回来呢。” 王娥也是听过的，边吃边哄着老夫人，“还是伯娘有福气，三哥真是孝顺。这东西听说可金贵了，我之前也只吃过碧玉瓜，这金果见都没见过呢。” “是啊，听说是城外那个碎金滩产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热泉的关系，这瓜果也格外香甜。”王老夫人笑眯眯的邀请，“过些日子不忙了，咱们喊上你几个嫂子，带上你小侄女们，一起去玩玩。” “好啊，”王娥想着家里，一时走不开，就忽悠道：“不过，伯娘，这事也不急。听说这热泉冬日时候都是烫手呢，等冬日下了雪，一边赏雪景一边泡热泉，想必更有趣。到时候，咱们家里把热泉包下两日，不必担心有人冲撞，玩的更放心。” “对，就该这样，那就等落雪了……” 一老一少又闲话半晌，王娥才告辞里去。 待得回到家，王员外也醒了酒，见到名帖可是高兴坏了，少不得狠狠夸赞了妻子几句，“小娥，你真是太好了，了了我的心病不说，也给礼哥儿搭了登天的青云梯。贤妻良母，天下女子简直要以你为典范。” 王娥脸红，赶紧摆手，“老爷说什么呢，为了你和孩子都是应该的。” 王员外赶紧点头赞许，说道：“明日我就去洛安小镇那边看看，有没有合适的院子。开始还要你辛苦一些，陪着礼哥儿在那边住一两个月，等礼哥儿适应了，再留两个得力的婆子照看他就行了。” 王娥有些不放心家里，王员外就抱了她，宽慰道：“放心，书院离的京都只有十几里路，坐马车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我常去看你们，你们也可以常回来。” 王娥想想也是这样，就点了头，趴在丈夫怀里，小声嘱咐，“那好，老爷可要常来看我和儿子。” “那是当然了，猫哥儿太闹腾了，暂时我带着，你顾好礼哥儿就行。”王员外抚摸妻子的头发脸上带笑的说道。 夫妻俩如此和睦恩爱，惹得站在门口的小丫鬟和婆子都是羡慕。 但她们却没看到，王员外的笑意根本没有达到眼底…… 第二日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新村这边家家户户，闲着无事都开始磨镰刀、编筐篓，准备等山上的谷子再晒一晒，就可以收割了。 李老太坐在院子门口，敲打着一堆豆荚。 春日时候，菜园四周种了一些饭豆秧子，如今拔下来晒干，用木棍敲打，豆荚就会炸开，露出满身花纹的豆子。 这种豆子像花生粒那么大小，用水泡一泡，放到米饭里一起闷煮，细腻又软糯，好吃着呢。 佳音跟着奶奶，帮了半晌倒忙，然后就打着小哈欠跑去油毡布一边躺着偷懒。 白胖的小丫头，穿了一身花衣裤，枕着手臂，翘着二郎腿。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有趣，偶尔有村人走过，都免不得蹲身逗弄她几句。 佳音不胜其烦，索性翻身装睡。 秋风带了一点凉爽之意，中和了太阳的毒辣，真是舒坦极了。 佳音的心神在空间里游荡，把这几日攒下的鸡鸭鹅蛋放到一处，准备寻个机会塞到灶间去。 院角的鱼池里，去年放进去的小鱼苗，如今长的有半尺长了。 本就是小河里的野生鱼，不如原本小院带的那些养殖鱼苗，能长到这般大小，已经不容易了。 明日拿几条出来，做个鲫鱼豆腐汤，鲜美好喝，主要是补钙。 她这个小身体呀，已经两岁多了，不能总是长肉，不长个子啊！ 佳音偷偷捏捏自己的小肚腩，想象着冬日时候自己穿上袄裤，怕是就要变成球了…… 还有那几头肥猪，一直没有机会放出去杀掉，倒是让它们享福了，一个个吃的肥头大耳。 甚至，它们还自由恋爱了……就在上个月刚刚下了两窝小猪仔，一窝六个，一窝七个。 这才一个月不到，各个长得是圆滚滚，胖墩墩，毛色粉白，怎么看怎么可爱。 但佳音可不会因为它们可爱，就不下毒手的！ 她都已经计划好了，再过几日，就挑几头小公猪留做种猪，其余统统阉割成“太监猪”，还有利于育肥，争取到过年的时候杀两头打牙祭。 说起育肥，又涉及到院子后边的五亩自留地了。 因为小院里增加了这么多嘴，怕是收获的玉米和土豆是剩不下了。 但佳音总惦记着想把这两样东西给叶公子，助天武一臂之力，恢复国力，收复河山。 虽然她只是一个小丫头，李家也是农门小户。 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没有兴盛强大的国家，怎么可能有百姓的安稳日子！ 第二百四十三章 夺子之仇 她可不想再逃荒了，若是没有空白小院这个金手指，她这一世就是幸运拥有了疼爱她的家人，但也只能在九泉之下相亲相爱了…… 李老太忙的差不多，正想看看孙女，就听得马车的响动，抬头一看，原来是崔夫人来了。 不等她说话，佳音已经一骨碌爬起来，迈开小胖腿就奔了过去，“师姑，师姑！福妞想你了！” 崔夫人一下马车就笑开了脸，赶紧蹲身接了佳音，好好亲了她几口，“师姑最近忙，终于有空，就赶紧来看你了。” 李老太拍着身上的灰土，笑道：“我还以为这丫头是睡熟了，没想到在装样子。一见你，跑的比兔子都快。” 崔夫人笑着上前行礼，“婶子，家里忙不忙？” “不忙，马上要秋收了，大伙儿都等着大干一场呢。”老太太摆手撵人，“坐车累了吧，快回去歇歇，我这里还要收拾一下。” 崔夫人笑着点头，正这个时候，家义跑了回来，开口嚷道：“奶，四婶说今日客人多，有些忙不过来，请您去搭把手呢。” “是吗，今日客人这么多？” 李老太疑惑，还要嘱咐几句，崔夫人已经抢先说道：“婶子尽管去，正好我同福妞多亲香一会儿。” 佳音也是赶紧挥着小胖手，“奶奶放心，福妞乖乖的。” 李老太这才跟着孙子走了，待得他们没了影子，马车门打开，温先生和刘志恒也跳了下来。 佳音惊得瞪了大眼睛，下意识就猜着家里有事了，而且还是要避开奶奶才能说的事。 许是感受到佳音紧张，崔夫人拍拍她的背，小声哄着，“福妞别怕，师姑在呢。” 不等佳音琢磨试探几句，王员外也和李老二从村外走了进来。 几人迅速进到崔夫人的院子，然后关紧了院门。 佳音抱紧了崔夫人的脖子，隐约猜到了几分。 果然，众人刚坐下，温先生就开口问道：“二哥，如此隐蔽寻我们过来，可是家里有事？” 刘志恒先前因为卖碧玉瓜和金果，没少被宴请，吃的整个人又胖了一圈，这会儿捧着大肚腩，笑呵呵的问道：“不会是家里要卖果子吧？先前送去我们家里的那些果子和梨子，实在太好吃了，若是谋算好了，价格不会比碧玉瓜差多少。” 崔夫人忍不住嗔怪，“义兄，你如今真是满口生意经，还是听听什么事再说。” 李老二同王员外对视一眼，王员外起身，郑重同众人行礼，“李家长子李震生，见过各位，也谢过各位之前对我们家里的百般照顾，我李震生感恩在心，以后必有厚报。” 众人听得怔愣，转而反应过来，都是高兴的直接站了起来。 温先生一把扶了李震生，“太好了，大哥这是恢复记忆了？” “是啊，赶紧告诉婶子一声啊，婶子盼得眼睛都要哭瞎了。”崔夫人也是红了眼圈，高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就是刘志恒都是哈哈笑着，“喜事，这可大喜事啊！” 虽然李家寻子之事，没有张扬，但在场的都同李家走动亲近，又有同生共死的恩情在，所以，他们多少都知道一些。 毕竟，王员外几乎天天出入村里由张神医诊治，不是李家作保，不是李家看重，一个外人也不可能这么随意走动啊。 佳音也是欢喜，拍着小肉手，从师姑怀里挣扎着，扑进大伯怀里，“大伯，大伯！欢迎回家！” 李震生本来还在强忍着，但小侄女这一句欢迎回家，让他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拦也拦不住。 他紧紧抱了小侄女，哽咽着应着，“好，好，福妞，大伯……大伯回来了。” 福妞想起奶奶偷偷流的那些眼泪，也是跟着哭起来，“奶奶可怜，奶奶在被窝里掉眼泪。” 李震生哭得更是厉害了，“大伯不孝，但大伯会给奶奶、给全家报仇！ 听到报仇俩字，所有人都从惊喜里回过神来。 “这话怎么说？谁要对李家不利？”温先生第一个问出口问道。 崔夫人也是跟着追问，“是啊，到底怎么回事？” 李震生抱着小侄女坐下来，好似这样才能给他力量，足以支撑他说完惨痛的前半生。 “我当年离家游学未归，不是出了意外，是被人谋害！” “谋害?”温先生等人都是变了脸色，“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震生深吸一口气，当真要说，又不知从哪里开口。 还是李老二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说开了，“我大哥当年离家游学，同一个商队搭伴赶路。商队里有个老掌柜，对我大哥很好，两人结成了忘年交。我大哥没什么防备之心，走到这附近的时候，老掌柜也到家了。我大哥也要去继续游学，但老掌柜却提出要我大哥入赘做女婿。” 他气得厉害，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恼道：“我大哥当然不愿意，他是我们李家长子，又有秀才功名！那个老掌柜就起了歹心，买通两个二流子装作劫匪，要把我大哥的腿打断，带回家去养伤，趁机同他的独女见面，盼着日久生情。 “结果我大哥反抗激烈，同两个二流子打斗时候，滚落了山下，后脑撞到大石，流血昏死。那个老掌柜带人把我大哥送到医馆，我大哥醒后失去了记忆，不知道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他就冒充恩人，把我大哥带回家养伤。 “这个老掌柜就是王家老太爷，上天有眼，让他很快得了重病，临死之前又逼着我大哥入赘王家报救命之恩。我大哥断了青云路，沦为商贾，为王家当牛做马这么多年，以为是报恩，没想到是为仇人卖命!” 李老二昨晚根本没睡着，辗转反侧，恨不得提刀去把王家人都杀了才解恨。 就是这会儿，他也是一个字，一滴眼泪，咬牙切齿才说完！ 众人听得是目瞪口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们听过抢人孩子的，但都是过继或者趁着幼小，抱来教养长大。 但这般手段狠辣，心思歹毒，设计谋害强抢秀才入赘的，真是谁也没听过。 难道王老太爷就没想过，李家丢了儿子会何等的伤心？ 只因为他喜欢，他想给女儿寻人入赘，想保住王家产业和血脉，就要旁人家里肝肠寸断，就要毁了一个秀才的青云路？ 这是何其残忍，何其狠毒啊！ “畜生，这就是畜生！” “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温先生和刘志恒气得满地乱走，崔夫人则是眼泪流个不停。 “怪不得不告诉婶子，要是婶子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这就是夺子之仇！” 李老二抹了一般眼泪，继续说道，“不止这些，还有更让人恨的！” 三更~~~~ 第二百四十四章 有其父必有其女 “还有什么事？难道王家知道了大哥的底细，要对咱们家下手？” 崔夫人已经气得不知道说什么了，狠狠拍了桌子。 “报官，必须报官！绝对不能放过王家！王家如今当家的老太爷不就是个大学士吗，我爹活着的时候也是大学士，大不了当面锣对面鼓，咱们去告御状！” 刘志恒也是说道，“对，我爹马上要重回朝堂了，到时候定然能助一臂之力。” 若不是这么紧张的时刻，佳音都想给两人鼓掌叫好了，头一次见到，拼爹这么带感的！ 无论任何手段，只要是维护正义，护着自家不受欺辱，就是好手段。 温先生示意两人息怒，然后说道，“我这个御史也不是摆设，王家当真敢这样，我也不会放过他们吗，不过还是先听二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李老二望了大哥一眼，见他低着头，显见是不会拦着他，他才说道，“王家那些杀千刀的东西，特别是王娥那个蛇蝎心肠的妇人！我大哥头疼了十几年，寻了不少大夫，她每次都买通大夫，说我大哥的头疼没有办法医治，实际是怕我大哥治好了病想起前事！ “我大哥生生疼了十几年不说，这是幸好被我们家找到找张神医诊治的及时，否则我大哥可能一年半载都活不过！” 众人听得目瞪口呆。 崔夫人根本不敢相信，即便之前定北侯对她那般无情无义，她也从没想过要置定北侯于死地啊…… 而李震生为了王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同王家姑娘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也不过八九岁，王家姑娘怎么就舍得他活活头疼而死？ 十几年的枕边人啊，这是何等狠毒的心肠。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王家真是一门蛇蝎！” “这样的人家，就该让她断子绝孙！” “实在太可恶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啊！” 李震生不想被众人看着，埋头在小侄女的肩头无声流泪。 王老太爷谋害他，使得他和家里人分隔十几年，他恨！ 但王娥这个枕边人，他是真心喜欢的！ 两人恩爱了半生成双成对，他从不曾动过一点纳妾的心思，可他如此倾心相待的妻子，却明知道他有家人在北方，从来没漏出过一个字。 甚至眼见他被苦痛折磨，狠心买通大夫，不愿给他诊治。 更甚至明明知道，他这般拖延下去会丧命，也不曾心软半分！ 他多年真心，对妻子一万个好，却没有换回一个真心…… 人面兽心，蛇蝎毒妇，居然才是他恩爱妻子的真面目！ 这比王老太爷的谋害，要让他苦痛上一万倍！ 佳音听着大伯无声哽咽，心里也是疼得厉害。 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嫩生嫩气安慰他，“大伯别伤心，以后福妞给你养老！还有哥哥们，都孝敬大伯。” “嗯，大伯不伤心，大伯找到家了！”李震生哽咽，浑身都在哆嗦。 缓了好半晌，他才胡乱抹了眼泪，深深吸了几口气，重新望向众人，“此等大仇，我一定要千百倍还回去！王家谋害我，无非为的是传宗接代，延续家族生意，我要把两个孩子都带回李家，要把我十几年的辛苦银子拿回来，再把其余产业都毁掉，让王家一文不剩！” 他放下佳音，掀起长衫，跪倒在地，“还请各位助我一臂之力！” “大哥，快请起！”温先生和崔夫人赶紧一左一右扶了他。 刘志恒也说道：“这样的事，即便陌不相识，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何况都是自家人？！我们定会帮你到底！” 李老二跟大哥一起，行礼道谢。 众人赶紧还礼，一抬头就见佳音也站在凳子上行礼，像模像样。 这倒是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崔夫人更是一把抱了佳音，亲了一口，“咱们家福妞就是聪明可爱，都知道给大伯帮忙了。” 经过佳音这么一闹，屋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一些了。 定了目标，所有人凑在一起商量，如何行事。 第一步当然是把礼哥儿送去书院，猫哥儿也要留在身边，不能让王家人沾边儿。 第二步就是把王家产业搞垮，设法把货物和银钱挪出去。 第三步就是凑集人证物证，全都掌控在手里，等待状告王家那一日。 王家是江南老牌世家，底蕴很厚，若是同王家私下解决这事，王家绝对不会低头，甚至有可能倒打一耙，给李震生扣上一个忘恩负义的名头。 只有经官，还必须是雷霆手段，才能给王家一个措手不及。 到时候少不得要刘老爷子帮忙施压，市井的流言也要利用起来。 一人计短，多人计长。 众人足足商量了半个时辰，这事才算妥当。 李老二请来了张神医，确定李震生确实已经恢复，头里淤血不会再让他突然失忆或者昏厥，众人都放了心。 但新的问题是，如何能让李震生给人一种因为头痛病入膏肓的假象，但实际李震生却已经痊愈呢。 最好还要普通大夫检查不出，没有办法。 张神医这老头儿最是傲娇，若是简单的事情，他还不屑一顾。 这种旁人头疼，独独他能解决的难题，才是他最喜欢的。 果然，见众人愁眉不展，他就高兴的眉开眼笑，主动把差事揽了下来。 “这样的小事，简直太容易，不值得一提，交给我就成，保管老大一个月内就病入膏肓，谁也看不出异常！一个月后只要送到我面前，不出半个月又让他恢复如初。只不过这般折腾身体，肯定会有代价，老大以后要将养两三年，才能慢慢补回来。” “好，张神医，我愿意。只要能让我报仇雪恨，我什么都不在乎，以后还能常伴老娘左右，也算偿还我多年离家的苦楚。” 李震生跪倒磕头，真心实意。 张神医伸手扶了他，叹气道：“你也是个苦命的，事情过去了，就好好孝敬你娘，帮衬家里，我是跟着你们家一路从北边过来的，你们家有如今的好日子，实在太不容易了。” “多谢张神医教导。”李震生再次行礼。 张神医摆手回道：“跟我去拿药包，还有点小事嘱咐你，既然要装病，咱们就装的像一些。” 第二百四十五章 一切安排都该开始了！ 先前事情已经商量好了，众人见此，也就跟着散去了。 走时还没忘了互相嘱咐，“以后还是叫王员外，小心脱口而出，坏了大事。” 李震生同众人道谢，走出院门，他就再次变成了生意人王员外。 温先生和刘志恒要回城，太多事情需要安排和筹谋了。 崔夫人倒是留下了，抱了佳音去山谷寻老太太。 正好老太太拎着食盒往回走，见到她们就笑道：“瑾柔啊，太阳这么大，你们怎么出来了？走，咱们回家！我让红英做了你爱吃的肉酿豆腐！” 崔夫人想起先前之事，忍不住红了眼圈儿，老太太还不知道她最喜欢的大儿子被人如此谋害，要是知道了怕是要痛不欲生啊…… 幸好，众人先把事情瞒下来了，虽然总有揭开的一日，但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吧。 佳音怕崔夫人这般，被奶奶看出端倪，于是赶紧挣扎抱了奶奶的脖子，“奶奶，福妞的肚肚也饿了。” “知道了小馋猫，你娘给你蒸蛋羹了！”老太太放下食盒抱过孙女，也就顾不得看崔夫人如何了。 崔夫人赶紧提起食盒，同祖孙俩往回走…… 城南王家院子，王娥终于见到丈夫没有醉醺醺回家了，她忍不住高兴迎上去，问道：“老爷今日出去办事还顺利？” “顺利！”王员外笑着提起手里的烧鸡，“去了一趟洛安，租好了院子，顺道还给你买了一只烧鸡，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今晚咱们夫妻俩喝几杯？” 王娥羞红了脸，嗔怪道：“孩子都在呢，回屋在说啊。” 礼哥儿领着猫哥儿围着爹爹打转，“爹，明日带我们去街上玩，好不好？” “好，”王员外抱起小儿子，又揉揉大儿子的脑袋，“后日就要送礼哥儿去学院了，明日咱们上街，正好添置一些东西。” “这么快？”王娥有些意外，问道：“不能等个十日半月吗？” “不能，”王员外没有看她，低头帮小儿子掩好扯开的衣襟，“我今日已经租好院子了，用物都齐全，只要拿着被褥行李就能住了。学院那边正好有个学童班，已经开课半个月了，礼哥儿过去很容易跟上，否则拖的时日久了礼哥儿再去读书就吃力了。” 礼哥儿是个文静的性子，也喜欢读书，这时候也说道：“娘，我要去读书，我不偷懒。” 王娥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应道：“那好，后日咱们就去。” 很快，晚饭桌摆好，一家人吃了饭。 饭后孩子们早早去睡，夫妻俩当真打了一壶酒，对坐喝酒吃烧鸡。 王员外左一杯右一杯，很快就喝的半醉。 他把一个鸡腿撕给王娥，笑着说道：“当年我病的厉害，你就是这么亲手扯了鸡腿给我吃，还说吃了鸡腿才能很快好起来，我如今都还记得呢。” 王娥脸色僵了僵，勉强扯了嘴角笑道：“多少年的事了，你还记得。” 王员外苦笑，“我最近头疼的厉害，就害怕某一日什么都不记得了，同你多说说，我也心里安稳一些。” 王娥有些心疼，想了想就说道：“要不然找个大夫，再开几日汤药吧。” 王员外摇头，“我这病已经十几年了，既然找过的所有大夫都说不能治，那就算了，活到哪日，都是我的命……” 王娥攥紧了手里的鸡腿，下意识咬了嘴唇，犹豫了良久，还是说道：“老爷也别这么说，过几日兴许就好了，老爷这么好的人，一定不会有事。” “罢了，这事可说不准，老天爷眼瞎。你看世上多少作恶之人，儿孙满堂，多少良善之人没有好下场。” 王员外说的随意，王娥却听得心虚之极。 她慢慢的吃着鸡腿，却有些不好下咽。 最近总感觉哪里不对劲，是她长了岁数，心就变软了吗？ 想想过世的父亲，想想王家的家业，王娥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 去洛安住一段也好，许是回来时候，就都好了…… 王员外低头倒酒，眼角余光把妻子的神色看个清楚，心里也彻底凉透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了！ 他抬手喝干杯中酒，明日，一切都该开始了…… 秋风勤快之极，每日都要拂过山坡上的谷子地千万遍。 而太阳也是兢兢业业，一日不落的出来上工。 在它们的共同关照下，秋收终于顺利来临了。 温泉山谷的左右山头上，种了一千多果树，只不过今年开花挂果都不多，明年才是花朵盛放和果子丰收的时候。 今年的主角还是果树之间金黄的谷子地，一个个谷穗谦虚的弯着腰，随着秋风吹动，不时摇晃。 这一日，除了山谷里当差走不开的，全村所有人手都聚集在了山顶。 男女老少百十口，有的拎着镰刀，有的拄着扁担，有的挎着筐子，望着满眼的金黄稻谷，一时都是心里沉甸甸，忍不住掉了眼泪。 去年这个时候，他们在老家，匆匆忙忙收了李家的高粱，就踏上了逃命之路。 那个时候，他们满脑子就是想活下来。 不想死在路边，不想死在蛮人的屠刀下，不想死在深山老林…… 没人敢想还有如今这样的时刻，他们又有了家园，扎了根儿，又要忙丰收了。 他们不但活命了，还活的这么好！ 眼前的谷子，其实早已不是他们活命的所有依仗，他们有温泉山谷日进斗金，有瓜田能卖出天价，就是河滩地还有大片的花生和地瓜没收呢。 但这不妨碍他们对满眼的谷子，心存敬畏和感激。 粮食，永远是活命最大的底气。 丰收，永远是百姓最深切的盼望。 村长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大伙儿都记着，先前有多苦，如今的日子就有多享福！都给我牢牢记住了，谁敢坏了这一切，全村都不会放过他！” “是，村长！”所有人都是高声应下。 村长这才喊了李老二上前，两人高举镰刀，齐声喊着，“丰收了，开镰了！” 村人们同样举起手里的家伙事，跟着高喊，“丰收了，开镰了！” 一片片谷子被割倒，又迅速被捆好，放上担子送回村里的打谷场。 老人孩子们拎着篮子，把掉落的谷穗捡起。 没有人偷懒，也没有人喊累，整个村子好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各司其职。 李老太背着孙女，爬到山上送凉茶，然后又背着孙女捡谷穗。 佳音舍不得奶奶累，就挣扎要下地。 老太太把围裙铺到果树下，让孙女坐在上边看着水壶。 许是怕孙女闹人，她又塞给孙女一块点心。 第二百四十六章 老百姓的野心！ 佳音根本不饿，甚至想跟着帮忙，但她的胖胳膊胖腿儿就是个样子货，根本没什么力气。 到处都是谷茬儿，万一扎到，还要给家里添麻烦。 可是这么看着众人忙碌，实在太无聊了。 于是，众人来来回回走动，就见佳音坐着啃点心，趴着肯点心，躺着啃点心，随后……抱着点心睡着了！ 白胖的丫头，扎着冲天辫，绑着金铃铛，穿着红衣绿裤子，晾着胖乎乎的小手和脚丫，就这么躺在温暖的秋日下，躺在了丰收的喜悦里。 人人路过时候都忍不住放轻了脚步，不忍心打断孩子的美梦，也怕坏了这美好生活的缩影。 李老太脱了外衫，扯了两个筐子，给孙女搭了个简单的帐篷，怕秋风把孩子吹冷了。 佳音睡醒的时候，已经黄昏时候。 山上的谷子几乎被割完了，光秃秃的，看着有些斑驳的模样，倒是留下的果树，彻底当家做主，在秋风里昂首挺胸，招摇之极。 李老四一边肩头挑着担子，一边肩头坐着闺女，笑呵呵下山去。 后边跟着李老太嚷着，“慢点走，别摔了福妞儿。” 佳音抱了老爹的脑袋，笑的咯咯有声。 山谷里的客人们赶着马车回城，眼见晒谷场大片金黄的谷子，村人们毫不掩饰的笑脸，都是忍不住羡慕。 “碎金滩这里原本可是绝地，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如今可是大变样了！” “是啊，谁能想到一群北边来的流民，硬生生把这里变废为宝了。” “他们这山头算开荒，朝廷不收粮税，可是占便宜了。” “也是人家肯吃辛苦。” “这倒是，我也来了好几次，看的清楚，这村里真是没有闲人。” 村里人可不知道他们已经成了被人家羡慕的对象，秋收忙碌疲惫，晚上吃了一顿饱饭，除了轮值巡逻的，其余都早早睡下了。 明日还要继续收谷子，大约三日能完事，然后就是收地瓜和花生。 地瓜好说，各家分分就当粮食吃了。 但花生可要找个好出路，总不能当零嘴吃了，太可惜了。 田里所有出产都收回来，还要马不停蹄地，赶紧建学堂。 冬日天气冷，没有太多活计，孩子们都要撵进学堂读书，学写算。 之前有几家人心疼束脩，没把孩子送去李家的小学堂。 结果山谷里要伙计，必须会写菜单算账，他们家里的小子就不能去，只能跟着在田里刨食。 这可让他们悔恨的肠子都青了，提起来，家里人就要斗嘴。 如今学堂还没建起来，这几家就发狠要把家里孩子，无论男女都送去。 他们算是长记性了，任何时候，会写算都只有好处，绝对没坏处！ 相比起收谷子，收花生和地瓜，让孩子们格外兴奋，因为……能吃啊！ 刚刚随着花生秧拔出地面的花生果，剥开壳露出里面的花生，一咬下去还有些嫩，说不出的香甜味道。 还有刚刚挖出来的地瓜，随便找些枯草烧一堆火，埋进去，等上半个时辰，香喷喷的烤地瓜就能吃了。 家安家喜等小子，耐不住田里的热闹，山谷那边不忙，他们就会跑回来。 美其名曰帮忙，其实就是为了偷吃。 佳音被哥哥们夹在中间，坐在软软的地瓜秧上，望着火堆，眼巴巴等着解馋。 有了那次差点儿把妹妹放石头上烤熟的前车之鉴，家安家喜都长记性了，这次牢牢把妹妹护在身后，绝对不许她上前。 好不容易等到火堆彻底熄灭，七八个地瓜才被拨弄出来。 地瓜表皮烧的黑炭一样，但掰开就露出里面浅黄色的瓜瓤，腾腾冒着热气，真是比在家里吃的时候，要香甜一百倍。 佳音抱着一个地瓜，被烫的嘶嘶抽气，还是舍不得放下。 崔夫人和琼嫂子拎着茶水篮子来到地头的时候，差点儿没认出眼前的小黑孩就是佳音！ 胖丫头身上都是灰土，两只小手脏兮兮，脑门、鼻子、嘴边都是乌漆嘛黑，一笑一口小白牙，分外的闪亮！ 再看家安家喜几个小子，只有更黑更脏，没有最黑最脏。 崔夫人笑的捂着肚子，“你们是烤地瓜，还是烤自己呢！怎么都脏成这个样子！” 家安家喜也算半大小子了，知道羞臊，赶紧抹了两下脸，但他们忘了手上更黑，把自己抹的花猫一样。 待得互相看看，指着对方笑着在地里打滚儿。 佳音含着一口地瓜，笑的跟着乱蹦，末了又把地瓜送到崔夫人嘴边。 崔夫人嗅着地瓜实在香甜，忍不住也咬了一口，笑的眯了眼睛，“今年的地瓜是真好吃啊。” 她扯了帕子给佳音擦抹几下，就抱了她去找李老太。 李老太正坐着捡花生，见孙女这个样子，也是哭笑不得。 “真是不能让家安家喜带孩子，每次都把福妞儿糟蹋的像土坷垃一样。” 佳音把剩下的地瓜塞到奶奶嘴里，笑嘻嘻嚷着，“哥哥烤的，好吃！” 老太太把地瓜咽下去，笑骂道，“知道了，丑丫头，说你哥哥两句，你还不愿意了，这是堵奶奶的嘴呢！” 佳音抱了老太太的脖子，在老太太怀里扭来扭去，“哥哥好，奶奶更好！” “这还差不多！”老太太在孙女胖乎乎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小心翼翼往她嘴里塞了一粒新鲜花生，嘱咐道：“慢慢嚼啊，小心卡到嗓子。” 说罢，她把剩下的花生递给崔夫人，“家里做好饭了？这几日实在忙不过来，倒是让你们跟着挨累了。” “应该的，婶子，秋收时候最忙了，谁都要搭把手，我们别的不成，做点饭还容易。” 崔夫人慢慢吃着花生，抬头看看湛蓝的天空，嗅嗅风里丰收的气息，她忍不住感慨。 “婶子，这样的日子真好啊！” 老太太也是跟着笑，“是啊，其实各家过日子，哪有什么想要荣华富贵那样的野心，不过是一家团聚，平平安安，吃饱穿暖罢了！” 崔夫人想起王员外那事，心头一跳，敢要换个换题，村外路上就远远传来马蹄声声。 她下意识就站了起来，猜测是不是王员外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显见李老二也是担心，直接小跑就迎了上去。 三更奉上~~ 第二百四十七章 命在旦夕 而不过几句话的功夫，他却疯狂跑了回来，高声嚷着，“张神医在哪里，快，侯爷等救命！” 所有干活的村人都齐刷刷站了起来，惊讶又惶恐。 张神医本来躺在花生秧上偷懒打盹，也是吓了一跳，不等回过神来，李老四上前扛了他就跑！ 张神医气得狠狠拍了李老四一把，嚷着，“取我的药箱！” 家义和刘扬撒腿就往村里跑，边跑边喊着，“奶，我们跟着四叔去救侯爷！” 李老太当然不能拦着，“好，取了药箱子，再回家拿银子。” 众人不知道侯爷那边是什么情形，但任何时候，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带一些银子总没错。 眨眼间，李家人跑了大半，佳音急得跳脚儿，抬起小腿想跑，又跑不快，只能抱了琼嫂子的脖子，催促道：“回家，回家！” 琼嫂子望向崔夫人，崔夫人点头，她才抱了佳音赶紧跟了上去。 李老太毕竟上了年纪腿脚慢，幸好琼嫂子年轻又会武，抱了佳音，搀扶着老太太，很快就回到了李家院子。 李老太太直奔正房东屋，翻箱倒柜拿银子。 幸好先前又发了一次工钱，否则家里真要为难了。 琼嫂子极有眼色的退到门外，佳音赶紧也张罗起来。 她空间里的常备药，只剩了一瓶消炎药了，但还有两瓶云南白药粉，一大瓶盐水，她先前闲着无事把包装都换了，这时候倒是派上用场了。 还有银锞子，也要准备一些…… 老太太把钱匣子捧出来，刚一转身，就吓得差点撒了手。 孙女坐在炕上，身前放了几十个银锞子，足有二三百两，相对一比，她手里这些倒是不算什么了。 不容她多问，冬梅已经闯了进来，“老夫人，听说侯爷受伤了？” “对，”李老太来不及再惊讶，把钱匣子里的银子铜钱都倒出来，扯过一个包裹，连同孙女拿出的那些银锞子都包了进去。 佳音抓了冬梅的手，指着几个瓶子说道：“这个白药片，叶叔叔知道怎么吃，最好去了就吃上一片。另外，这个药粉止血止痛，撒伤口上，止血后一日内就要用这瓶药水洗干净，再包扎。” 冬梅忍着心惊重重点头，飞快把药瓶都塞到怀里，然后背了李老太给的银袋子，扭头就走。 正好家义和刘扬背了张神医的药箱回来，三人直接冲了出去。 跑回报信的亲兵，直接把马匹让了出来，很快他们就跑的没了影子。 这会儿，村里人都从田里赶了回来，围着亲兵们七嘴八舌问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侯爷怎么受伤了？ “侯爷伤到哪里了？” 亲兵们也是跟着侯爷来过村里的，这会儿也没瞒着。 “侯爷不是被蛮人伤了，是被人刺杀！” 一个亲兵气得眼睛都红了，“本来我们在江北巡逻，上次把蛮人杀了几千，蛮人防线就退了三十里，应该平安无事。但山林里突然出来一家四口，一对男女带了两个半大孩子，说是被狼群追赶，那对儿男女看着奄奄一息，两个孩子哭得厉害。 “侯爷要带他们到江南治伤，那个半大的小子扯住了侯爷的袖子不放。侯爷一时心软，就把他放到马上，同乘坐一骑回码头。结果那半大小子路上拿出匕首要行刺。侯爷机警，躲过了致命的后心，但后背却被划了一道长口子，流血不止！” “该死的，还有这样狼心狗肺的人！” “是啊，侯爷救他们的命，他们居然恩将仇报！” “不对，这些人不会就是奔着行刺侯爷，故意躲到江北，装成灾民吧？” “有可能，有可能！” “侯爷为了保大伙平安，没日没夜的在码头守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是谁，居然要害侯爷，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众人都是纷纷开口骂着，急的跺脚。 本以为侯爷是同蛮人拼杀受伤，结果是行刺！ 这可不成，万一侯爷身边的人也不可靠，趁着侯爷伤了，再下一次毒手怎么办？ 只有老四和家义刘扬、还有冬梅去救援，可不成！ “不行啊，秋收放一放，咱们必须去接侯爷回来。哪里也没咱们村子安全，有人敢伤侯爷，咱们豁出命也不能答应！”村长难得失了稳重和冷静，急的团团转。 正好李老二回来，他一把抓了李老二，说道：“老二啊，你守着村子，我要带人走一趟码头。” “大叔，我也正要说这个。咱们是普通老百姓，不懂那些贵人的心思，但侯爷得皇上看中，手握重兵，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害了侯爷的人，怕是不少。咱们必须搭把手，不能这么傻等侯爷回来。” 李老二也是沉着脸，回道：“大叔年岁大了，你在家，我带着村里青壮赶过去。” 村里人立刻应声。 “我去，带我一个！ “还有我，我也去！” 瞬间，村里青壮都站了出来，还有几个半大小子。 李老二点了七八个人和半大小子们，“你们留下，防备有人趁着这个机会跑来捣乱，其余都回家拿上柴刀和干粮，穿戴利索，咱们半个时辰后，村口集合！” 村人们一轰声就散去了，留下的崔夫人上前朝李老二说道：“把我们家里的马车赶着，加上你们家里的骡车，大伙儿轮流上车歇脚儿，赶路还能更快一些。” “好，谢谢崔夫人。”李老二行礼。 崔夫人赶紧摆手，“都是一家人不客套，再说当初在码头，侯爷也救了我和师兄的命，这时候正是该回报的时候。” 佳音惦记二伯不会武，此行有危险……但她前世只是一个普通的宅女，家里实在没有什么武器储备…… 这个时候，要是有把手枪多好，甚至有个高压电棍也行啊。 可惜，没有就是没有，她只能干着急！ 很快，众人就在村口集合了，一辆马车一辆骡车，二十五个青壮汉子就这么出发了。 迎着正午的太阳，赶往了江北码头。 佳音红了眼圈儿，抱紧了奶奶的脖子。 她出生就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家里人是她温暖的港湾，奶奶是她的靠山，而叶公子就是她的保护神。 她的秘密，叶公子知道的最多，但他却一个字都没问过。 这种完全的信任和保护，把她从惶恐和忐忑中解救出来，可以安枕无忧，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赚银子。 但如今，她的保护神，命在旦夕…… 第二百四十八章 从中作梗 李老太翘脚望向路口，同样担心的不成。 她刚要说话，脖子上却突然一凉，扭头就见孙女哭得眼睛都红了。 “福妞不哭，侯爷可厉害了，肯定会没事！再说你爹他们去接了，一定会护着侯爷平安回来！” 老太太轻轻拍着孙女的后背，其实她心里也惦记的厉害，但这个时候，她们这些老人家就是全家和全村的主心骨，不能有任何慌张模样。 村长也挥舞着烟袋锅吆喝着，“大伙儿该收地继续收地，活计不能耽误。刘镖头带人守好山谷那边，防备有人捣乱！” “对的对的，”赵叔等人也是应声，“这时候，咱们不能乱了阵脚。” “外人如今怕是还不知道呢，咱们把消息藏住了，别让外人看出破绽。”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人问村里人怎么少了，就说进山收山货去了。” 村人们有了主心骨，就少了惊慌，纷纷散去忙碌。 崔夫人想了想，让琼嫂子回城，悄悄同温师兄说一声，万一村里有事，或者侯爷那边出问题，都能帮把手。 不说村子这边如何，只说李老四等人快马跑到码头营地的时候，已经将近黄昏了。 可营地的木栅门紧紧关着，怎么也叫不开。 守门的兵卒只说，“上边有命令，谁来也不能开！” 几个侯爷的亲兵气疯了，“你们睁开狗眼看清楚了，我们是侯爷的亲兵，请了神医过来，着急给侯爷治伤。” 守门兵卒瞧着神色也有些为难，但还是说道：“兄弟，不是我们要如何，确实是上边的命令，特别强调了，任何人不准进出。” 李老四皱眉，猜到这是有人在从中作梗。 他就喊了家义和刘扬嘱咐了几句，然后就扯了腰带，直接把张神医绑到了身上。 “老爷子别怕，抱紧药箱子，咱们进去！” 不等张神医应声，他就抽出了长刀，高声喊道：“杀进去！” 家义和刘扬立刻动手，抬起一扇木栅门就轰然扔了出去。 守门的兵卒惊得大牙都要掉了，不等醒过神来，李老四已经背了张神医冲了进去。 刘扬和家义紧随其后，冬梅压阵。 有守门兵卒还想追赶拦阻，却被侯爷亲兵呵斥，“你们想害死侯爷啊！小心被人当了刀，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守门兵卒迟疑了一下，趁这功夫，李老四他们已经冲到了营帐门口。 主帐外，侯爷的二百亲兵，把帐篷团团围住，带头的正是李家熟悉的那个校尉江澄。 在他对面，站着三四个副将偏将，也带了几百兵卒，这会儿正疾言厉色的呵斥道：“让开！我们要进去照看侯爷，侯爷有个好歹，你们担得起吗？” 江澄脑门蒙了一层薄汗，看得出他很紧张，但脚下却一步都不让，手里长刀更是握的死紧。 “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准进营帐一步，你们这般逼迫，难道要造反吗？侯爷被刺杀，凶手逃掉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却要硬闯营帐，等京都来人查问，我一定要统统禀报上去！” 几个副将和偏将都是皱眉，他们有人是真的担心侯爷，有人是藏了别样心思…… 但江澄的话说到这里，谁坚持闯进去，谁就是惹祸上身。 正这个时候，营门口一阵喧哗，随后，李老四等人就冲了进来。 江澄立刻让开了道路，“快进去，侯爷等着呢! ” 一个副将眼底一闪，上前要拦阻，结果家义抓着他的铠甲，手下一使劲，直接把他扔了出去！ 轰然一声，砸的尘土飞扬，也让营帐四周鸦雀无声。 连人带铠甲，足有二百斤，在这个半大小子里，就像一袋米一般，轻飘飘扔掉了。 江澄等人却是越发振奋，收拢阵型，把营帐护得滴水不漏。 营帐里，血腥味浓重，侯爷趴在床铺上，后背整个露在外边，白色布巾铺满，都被浸透成了血红之色。 两个军医脸色苍白，跪在一边，急的是六神无主。 见众人进来，他们吓得越发往旁边挪了挪。 张神医被李老四放下，这一路跑的也是头昏眼花，他撑着在药箱里寻了药瓶，倒了一粒丸药塞嘴里，才好过很多。 “怎么伤的这么重，为什么不止血，好人流着么多血也要死透了！”老爷子暴跳如雷的问道。 两个军医不敢耽搁，赶紧解释道：“刺客的刀上抹了药，我们撒什么药粉，都止不了血，只能这么用布巾压着……” 张神医冷哼一声，赶紧从药箱里找到药粉，给侯爷换上。 可惜，现实狠狠给了他一耳光，他特质的药粉居然也不管用。 这下，所有人都傻眼了，难道要侯爷流血而死吗？ 这时候，冬梅上前，说道：“把军医带出去看管起来，我这里有点办法。” 张神医刚想呵斥她，李老四和家义刘扬就开始撵人了。 主帐很大，两个军医被带去外帐，由亲兵看守。 冬梅把怀里的药瓶拿了出来，请求张神医，“神医，能不能扎针，让侯爷醒一会儿？” 张神医眼珠子都要黏在药瓶上了，那两个小瓷瓶不出奇，但中间最大的那个，不是水晶也不是玉石，居然是透明的，装了大半下药水…… 他心里忍不住狂跳，一定是李家给的，一定是李家那个神秘人出手了！ 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好好琢磨一番，但现在不是好时机，他只能忍下来。 张神医抽出几根金针，在叶公子身上扎了几下，没一会儿叶公子就睁开了眼睛。 李老四凑上前，赶紧说道：“叶公子，你别担心，我们送张神医来了！” 叶公子眨了一下眼，想说话，但泛白的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冬梅半跪着，打开一个药瓶，倒出一粒小药片，含糊说道：“公子，这药片……说是你知道怎么吃。” 叶公子眼睛亮了，轻轻点了一下头。 冬梅立刻要了水，给叶公子喂下去，然后又拿着药水和另一个药瓶。 “公子，这药粉能止血止痛，但一天之后要用这个药水冲洗干净，我们会尽快带您回碎金滩！” 叶公子艰难点头，然后从身下摸出一块金牌，这些事耗费了他全部力气，随后又闭上眼睛，昏死过去。 冬梅起身，把金牌给了李老四，药瓶则给了张神医。 张神医赶紧洗手，把先前的药粉清理干净。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伤口里已经又蓄满了鲜血。 第二百四十九章 出了一点儿差错！ 这刀口足有一尺长，中间最深的伤口伤到了脊椎骨，其余地方还好。 药瓶打开，新的药粉撒下去，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等了盏茶功夫，肉眼可见的那些伤口没有鲜血再渗透出来…… “当真止住了！” 张神医牢牢捏紧手中的药瓶，里面还剩了一点儿药粉，足够他琢磨药方了。 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忙着给叶公子简单包扎，然后用棉被裹好。 这会儿外边已经黑透了，家义平托着棉被卷，跟在李老四身后。 李老四手举金牌，出门就命令江澄和二百亲兵，“护送侯爷出营！” 江澄带了亲兵轰然应声，迅速格挡出一条路，护着李老四等人抱着侯爷，一直出了营门。 李老四双臂一用力，直接举着家义就上了马背，而家义还托着侯爷呢。 两人足有三百多斤，李老四根本不当回事。 后边追出来的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脚下更迟疑了。 这么片刻，所有人上了马，江澄和二百亲兵压阵在后，迅速跑的没了影子。 有人小声问道，“就这么……让侯爷走了？” 一个副将恼道：“不走能怎么办，那人拿的是金牌，如皇上亲临！你敢拦着，那你就是造反！” 说完这话，许是又觉得不妥，他又添了一句，“营地里也没有好大夫，万一侯爷出事，咱们也担待不起，这般也好。” 也是，若侯爷死在营地里，他们都要跟着受连累，谁也逃不过……现在这样也好。 夜色里，李老四等人，打马往前跑着。 家义坐在马上，双腿夹着马腹保持平衡，双手平托着侯爷。 李老四就跑在他身边，替他牵着马缰绳。 家义累了，就换李老四托着侯爷，家义扯着缰绳。 侯爷是伤了后背，不能躺，只能这么平托着。 要知道，没有支撑，全靠双臂承重一百五六十斤，实在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但李老四和家义就这么，咬牙坚持了一个多时辰，看的后边追随的亲兵和江澄，都是敬佩不已。 怪不得侯爷受伤，立刻就派人去求救，原来碎金滩这些人如此靠得住。 其实，他们都误会了，侯爷本意是请张神医过来，不想惊动村里人。 但没想到刀上有毒，伤的太重，来不及做出别的安排，倒是真的有被李家人救了一条命！ 就这般，又跑了一会儿，迎面就碰到了李老二等人，他们打着火把，赶着马车和骡车。 二十多人手里抓着柴刀，抱着死也要把侯爷救出来的决心，连走带跑，赶了五十多里路，终于成功汇合了。 “侯爷呢，到底怎么样？”李老二跳下车辕，开口就问道。 李老四正托着侯爷，跳下马背回道：“二哥，侯爷伤了后背，有些严重，赶紧回家。” 李老二迅速打开马车门，车厢里铺了足足七八层被褥，非常宣软，极大缓解了行路颠簸。 侯爷被放上去，打开被子，张神医迅速检查了一下伤口，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都别怕，伤口没再出血，赶紧回家！”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调头全力赶路。 村人们都是累的够呛，亲兵们一人扯了一个上马背，带着跑起来更快。 张神医缓了一口气，迅速在侯爷伤口周围扎了几针，帮助伤口更好止血。 闲下来，他就抱了那瓶药水左看右看。 车厢里昏暗，他恨不得要把眼珠子泡在药水里，吓的冬梅低着头不敢吭声。 李老四一直守在侯爷身边，第一个发现侯爷醒了，就赶紧凑了过去。 “侯爷，村里人都来接你，我们汇合了，很快就到家了。” 许是止了血，侯爷有了一些力气，示意李老二凑近，小声说了一句话，"别担心，我有安排，京都会来人。" 李老二重重点头，总算松了一口气。 他就说，这件事透着不对劲。 侯爷身份贵重，又掌管戍边军这麽久，怎么可能一点儿防备都没有，这般就轻易被重伤？ 若是这其中有安排，那就是苦肉计了。 只不过，这么惊险，怕是提前安排的环节，出了一点儿差错…… 碎金滩到码头，足足八十里，一来一回就是一百六，天亮时候，众人居然就赶到了村里。 这一晚，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没睡好。 一来是村里青壮走了大半，周围十里八乡又都知道碎金滩富庶，万一有起了坏心的，总要小心防备。 二来也是担心侯爷的伤势，要知道碎金滩能有如今的安宁日子，大部分是侯爷的名头在撑着。 平日对侯爷，大伙儿虽然不知道怎么亲近，但人人都感激他的庇护，都盼着他平安顺遂。 幸好，一个晚上众人就把侯爷接回来了。 村里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冲出了家门，围到了村口。 侯爷被送进了他的院子，旁人不方便，李老太就带了冬梅，帮忙把侯爷的衣衫扒了，只留了一条长裤，上身全裸。 一盆盆热水被端进来，血迹擦干净，也把热水都染红了，看的所有人都是心惊。 佳音趁乱，钻进了屋里，坐在叶公子脚下，一直盯着张神医行针。 张神医也是真有本事，累得额头冒汗，手下却是稳稳当当。 趁着他去抓药的空档，佳音仔细查看叶公子的伤势。 前世，她也不是当大夫的，这种时候，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但伤口过大就要缝针，更容易愈合，这个常识，她还是知道的。 佳音跑去趴在冬梅肩膀上，凑到她耳边仔细说了几句。 冬梅惊得眼睛都瞪圆了，很想抓了这个小丫头好好摇晃两下，生怕她是昏了头，才能说出这样的主意。 但想想那神奇的药粉，她又把这个念头压下了。 侯爷后背的伤口像地垄勾一样，翻着血肉，露着骨头。 也许这办法，真的会有些帮助…… 张神医抓了药，陶红英就立刻拿去熬煮。 他转眼见院里聚了这么多村人，就吆喝道：“大伙儿都散了吧，侯爷五脏六腑都没事，就是皮肉伤有些重，养上一两月就好了。” 村人们都是松了一口气，村长也说道：“都回去吃早饭吧，田里的活儿和山谷那边都不能耽搁。” “好，大叔，有需要我们帮忙的，一定喊一声。” 村人们七嘴八舌应了，这才散去。 但李老四和刘镖头、村长几个还是守在院子里，不肯离开。 张神医知道骗不了他们，就扭头进屋。 侯爷这样的伤口，止血止疼只是第一步，要想伤口能愈合，还要熬过发热。 那可是困难重重啊…… 冬梅犹豫了一下，扫了一眼坐在侯爷身边装乖巧的佳音，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准备说话。 三更奉上~~ 第二百五十章 张神医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张神医，侯爷方才醒来说……要您找个针线，把伤口缝起来。” “什么？”张神医当时就气的跳了起，“你这丫头疯了？那是皮肉，不是布匹，怎么能用针线缝？” 冬梅反正也开了口，索性豁出去了。 “张神医，你想啊，衣服被划开口子了，用针线缝起来都能继续穿，皮肉怎么就不行了？而且伤口要长好，也是血肉合在一起啊！用针线把皮肉连在一起，肯定长得更好更快啊，还能少出血。” 张神医张口结舌，还想发火，又总觉得这说法有点道理。 他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整个人也越来越兴奋。 “皮肉？衣衫？连在一起？” 到底冬梅忍不住，催促道，“张神医，还是尽快动手吧。公子这伤口太大，不能这么晾着，容易化脓，到时候发热就危险了。” 张神医瞪了她一眼，恼道，“你当我不知道啊，我不是担心他遭罪吗？那是皮肉，不是衣衫，怎么可能不疼？” 他嘴里这么骂着，到底翻捡药箱子，找了一瓶小小的药水出来。 冬梅赶紧去找针线，然后放到烈酒里浸泡，惹得张神医又望向她，满眼都是狐疑。 冬梅赶紧说道，“烈酒能杀毒，这样浸泡针线，伤口不会化脓。” 张神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伸手从怀里拿出那瓶生理盐水，费了一番心思才打开，然后给叶公子清洗伤口上的药粉。 剧烈的疼痛，让叶公子即便昏死，也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佳音赶紧爬到跟前，抱了他的胳膊，“叶叔叔不疼，不疼，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是听到佳音的话，还是习惯了疼痛，叶公子很快又安静下来。 张神医眼底一闪，手下却没停，迅速清理干净伤口，又在伤口两侧的肉皮上抹上小瓶药水。 “这是我先前偶尔琢磨的一种药水，没别的用处，就是抹在哪里，哪里都会麻上一个时辰没有感觉，这次倒是派上用场了。” 说着话，他就拿起针线，深吸一口气，微微哆嗦着手，开始下针了。 果然，叶公子眉头都没皱一下，显见没什么疼的感觉。 一针又一针，从初始的手忙脚乱到熟练，张神医越缝，眼睛越亮。 一尺长的刀口，当真像划破的衣衫一般，居然就这么被合拢了，隐约只有一点儿血迹渗透出来，可以说是成功之极。 张神医扭头去找伤药，佳音飞快拿干净的布巾沾了烈酒，塞给冬梅。 冬梅愣了一下，赶紧给叶公子擦抹伤口周围。 张神医回身看见，也没说话，只是把伤药撒上，然后用巴掌宽的干净细棉布条，把叶公子的上半身缠成了粽子一般。 忙完这一切，所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 张神医一屁股坐在炕上，问着外边，“汤药熬好了吗？” 李老太早就去外边，同儿媳一起忙碌了，这会儿端了药汤赶紧走了进来。 “刚熬好，正合适入口。” 张神医又喊了院里的李老四进来，帮忙抱起叶公子，让他仰头喝药汤，喝完又重新爬下。 这么折腾，那缠着伤口的白布条都没有沾染血色，显见伤口没有裂开，缝针效果太好了。 张神医兴奋地恨不得满是打滚儿，他端着酒碗和针线就走了，只扔下一句话。 “看着他，发高热就喊我。” 话音不等落地，他就没了影子，不知道跑哪里，找什么试验缝针了。 冬梅长长松了一口气，堆在炕沿上。 她方才可是吓得半死，这是公子，是她的主子！ 那针线缝皮肉，万一有个不妥，主子没命，她也没命！ 幸好，幸好……成功了。 她忍不住抬头望向佳音，小小的胖丫头，没了平日的调皮模样，安静坐在公子身边，小脸上甚至带了几分坚毅…… 坚毅？这样的词语，居然能用在一个两岁的孩子身上。 冬梅真是怀疑自己要疯了，但偏偏脑子又分外清醒。 李老太可不知道冬梅心里这般纠结，还以为她是被主子受伤吓到了，上前扶了她，小声劝道，“这里我来看着，你去旁边屋子睡一会儿？” 冬梅却拼命摇头，“不，不，老夫人，我就在这里守着。老夫人尽管回家去忙，等我困倦再来替换我。” 老太太惦记儿孙，也没同她争执，还要抱走孙女，见佳音抱着叶公子的胳膊，她又叹了气。 “福妞乖，留在这里不许闹人，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我陪着叶叔叔。”佳音乖巧应声，待得哄走李老太，她立刻低声同冬梅说道，“两刻钟后，给叶叔叔再吃一片药，以后早晚各一次，不能停，起码五日。” 说罢，她又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小小的胶囊，塞给冬梅，“若是叶叔叔热的厉害，就把这个拆开一粒，少量水融化，给叶叔叔喂下去，最少间隔三个时辰，退热又止痛。” 冬梅用力点头，小心把胶囊藏起来。 这个时候，许是麻药的药效过了，叶公子闷哼一声，居然醒了过来，但他的眼神有些迷蒙，显见还糊涂。 佳音和冬梅抓住机会，飞快给他喂了药片…… 村长和李老二、李老四等人，悄悄进屋看过叶公子，就赶紧退了出去。 平日那么意气风发的贵公子，威武将军，如今奄奄一息趴在炕上，谁看了都是心疼。 陶红英赶去山谷那边做了午饭，然后送了一罐清淡的青菜瘦肉粥回来，在小灶台上热着，只等着叶公子醒来，简单吃几口。 这一等就是黄昏时候，整整一个白日，叶公子都在高烧。 幸好有佳音的秘密胶囊帮忙退热，倒也不算太过凶险。 李老二等人担心，到处找寻张神医，结果这老爷子居然抓了一只兔子，把兔子剃了毛，割的遍体鳞伤，又用针线缝起来。 看的众人都觉得身上起鸡皮疙瘩，瞬间散去…… 再次天黑的时候，叶公子终于醒了，虽然还有些烧，但眼里多了几分清明。 他动了动身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也惊醒了趴在一边打盹的老太太和冬梅。 “公子醒了？饿不饿？先吃几口粥，再吃药！” 两人高兴坏了，赶紧张罗着盛粥，端药。 叶公子觉得胳膊沉重，慢慢扭头看去，原来佳音抱了他的胳膊正睡得深沉。 小小的胖丫头，皱着稀疏的眉头，眼角还挂着泪珠，看的他心里发疼。 “婶子……”他的嗓子沙哑，嘱咐老太太，“让你们担心了，把福妞抱回去睡，别过了病气。” 第二百五十一章 以退为进 老太太赶紧给他喂了几口温水，轻轻摸摸孙女的冲天辫，哭笑不得解释道，“这孩子不听话，我要抱她走，她就哭个不停，要一直陪着你呢。这是知道你平日对她好，惦记你。” 冬梅也是说道，“这一日都是福妞和我照顾公子，给公子喂药。” 叶公子心里暖极，小声嘱咐，“我没事了，抱福妞回去睡。” 李老太点头，她也心疼孙女，待得叶公子喝了半碗粥，也吃了药， 这才小心抱了孙女往回走。 佳音熬了一晚和一个白日，小身板扛不住，一觉睡到天亮，想起叶公子，她一骨碌就翻身爬了起来。 睁眼见得奶奶坐在一边缝衣衫，她还有些懵。 李老太怕孙女吓到，赶紧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安慰，“福妞不怕，这是在家。叶公子已经好了，吃了粥和药，你别担心，一会儿奶奶抱你过去。” 佳音心里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没精神，蔫蔫靠在奶奶怀里。 老太太本来还想问问，孙女哪里来的那么多银锞子，见孙女这样，也就舍不得了。 她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孙女，见小丫头又睡了过去，才敢小声叹气。 她这个孙女啊，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越来越神秘了。 她真是睡觉都恨不得睁一只眼睛，就怕这丫头一时兴起，又拿出什么神奇东西。 她不怕给家里闯祸，既然家里一起得了好处，当然要一起遭罪。 但她怕孙女不知道轻重，折了福寿啊，万一家里人都没事，就孙女有事呢。 到时候要怎么办？ 只能盼着寒瓜和香瓜的种子撒出去，明年很多人家都种起来，卖了钱，吃饱穿暖，然后念着自家的好，这福德都算在孙女头上…… 佳音不知道奶奶又开始犯愁了，她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之后，她彻底缓了过来，急忙喝了一碗粥，就抱着一个大肉包子跑去了隔壁。 叶公子的屋子许是开窗通过风了，屋里的血腥味道轻了很多。 难得叶公子也醒着，正同张神医说话。 佳音跑进屋，张神医的眼睛就是一亮，还要问什么，就见佳音举着肉包，要往炕上爬。 可惜小胖腿实在太短，挂在炕沿上，吭吭哧哧，怎么也上不去…… 他就泄了气，上前托了一把，佳音这才顺利爬上炕，扭头笑得眼睛都眯起，奶声奶气道谢，“谢谢张爷爷。” 张神医摊摊手，对上叶公子好笑的神色，很是无奈应道。 “罢了，我也不问了。你不说，我也猜不出，就这样吧。不过以后，我有什么疑难，或者那位隐藏的高人有什么好主意，可一定要告诉我。” 叶公子点头，“放心，这是治病救人的好事，能告诉您的，我一定不会隐瞒。实在是那位高人不方便！” 张神医翻个白眼，背着手走了出去。 他说不生气，但免不得还是有几分挫败。 在李家蹲了一年多，好容易抓到那高人的小辫子了，结果还是找不到人！ 原本以为是福妞，但一个炕沿都上不去的胖丫头，怎么可是是世外高人？ 佳音猜到老爷子是在找他，冲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惹得叶公子笑起来。 “叶叔叔，吃！”佳音包子递到叶公子嘴边，叶公子却慢慢摇头。 “福妞吃吧，我刚刚喝了粥。”叶公子抬手想要摸摸佳音的小脑袋，却扯了伤口，疼得闷哼一声。 佳音赶紧趴下，把小脑袋凑到叶公子手边。那乖巧的小模样，惹得叶公子心里软成了一滩蜜水。 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呢。 “福妞，叔叔认你做义女，好不好？” 佳音趴着啃包子，听得这话，差点儿噎到，她眨巴两下眼睛，问道，“福妞有爹啊，爹也很好。” 叶公子笑的更欢喜了，这孩子不是嫌贫爱富的，反而孝顺又懂感恩。 “叔叔认你做义女，是为了保护你，不是要把你抢走。你爹还是你爹，你还是李家的小孙女。只不过，以后多了一个保护你的人。别人就算发现你与众不同，也不敢对你如何，懂吗？” 佳音点头，她当然明白，方才只是忍不住试探一下。 叶公子是好，于她是朋友是长辈，更是保护神。 但她的家人还是最重要的，她不会因为任何好处，任何人，就抛弃家人。 当然，如今能够兼得，就最好了…… 叶山从外边进来，显见有话要说，但佳音在，他就迟疑了一下。 叶公子吩咐道，“说吧，没关系。” 叶山这才上前，半跪在地上，尽量让主子同他平视。 “公子，前晚折子送到宫里，今早的朝堂上，皇上大发雷霆，责令大理寺尽快查清您被刺的真相。另外，兵部侍郎张文卓抢去了戍守码头的差事，但皇上没有给他兵符，只是命他暂代。” 叶公子点头，“张文卓是太后一党，怕是以为抓到了建功立业的机会。其实蛮人上次被歼灭几千，正在集结兵力，准备反扑。而且马上入冬了，蛮人根本不懂种粮，即便占领了大片土地，白白空了一年，也没有丰收，更要把主意打到江南这边。到时候，江边码头战事吃紧，朝廷上那些老狐狸才会着急，否则他们在江南的安逸日子过久了，更不会想着收复河山了。” 叶山叹气，神色里带了几分不赞同，“即便公子要隐退一段时日，也不能如此冒险。幸好张神医去的及时，村里人也是冒死赶去营救，否则，公子这次真是……凶多吉少！” 叶公子轻咳一声，也知道这次莽撞了，但事先安排的很仔细，没想到关键时刻出了岔子。 “好了，幸好有惊无险。给侯府传信，要管家隔两日往这里送一趟食材，我要在这里养伤。” 叶山赶紧应下，又问道，“侯爷，要不要从侯府调几个人手过来？” “不用，有你们足矣。告诉管家，安排来送食材的人手，选忠心嘴严的。” “是。” 主仆两个商量妥当，叶山就下去忙碌了。 佳音趴在叶公子身边，陪着他，心里也是琢磨开了。 她一直知道叶公子想要收回半壁河山，但却没想到，他会如此急切坚定，以至于置生死不顾。 再想想空间里那些土豆和玉米，是不是要提早拿出来给他。 只要安排得当，两年功夫，百姓吃饱，国力恢复，也有了足够的军粮，再杀回江北，大败蛮人就不难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夜半来客 叶公子见她不说话，大眼睛眨着，长睫毛颤动，猜到她在动脑筋，就笑道，“福妞在想什么？担心张神医为难你？” 他用胳膊肘碰碰小丫头，安慰道，“别担心，我已经劝说张神医了，他不会多问。什么事，你不想说，就装傻。你才两岁，谁也不能把你如何，懂吗？” “懂！”佳音笑嘻嘻点头，又往前凑了凑，趴在叶公子耳边，小声说道，“叔叔，你快些好起来，我给你准备了两样好东西，保管你喜欢。” “是吗，我受伤还有礼物收啊。”叶公子笑的眯了眼睛，心里也没在意，以为小丫头又琢磨什么小玩意了，就道，“好，叔叔马上就好了。” 怡安皱了皱小鼻子，猜到他的想法，打定主意要给让他一个大惊喜，让他刮目相看。 叶公子虽然退了热，也能吃东西了，但到底伤的很重，撑了一会儿又睡了。 佳音打个哈欠，心神在小院里转悠了一会儿，也依靠在他身边，一起打起了小呼噜。 村长等人好不容易进来看看，一句话没说上，又退了出去。 黄昏降临，碎金滩也迎来了难得的安静时候。 山谷里的客人走了大半，剩下一些也吃了晚饭，留几个人手照管，就不需要怎么费心了。 村里灯火通明，家家户户忙着做饭吃饭，很是热闹。 田里打回的谷子，没有脱粒，就放进了粮仓，这般储存的时间长，有个两三年都不怕生虫腐坏。 先前在清水村的时候，大伙借了李家的高粱保命，一直惦记还债，如今可是有机会了。 白日里，村长做主，谷子有一半给李家抵债，保证只多不少。 李老二代表李家，收了下来。 其实各家都不差这点儿粮食，李家更不差。 但好借好还，再借不难，曾经许下的承诺，一定要完成！ 各家也是高兴，张罗着把剩下的谷子磨了一些，一家分个二三斤吃个新鲜。 山地本就是新开荒的，又种了果树，地力不够，长出的谷子不算多好，但总是村里的第一次丰收。 今晚，家家都熬了小米粥，再洗几个地瓜去皮切块，扔到小米粥锅里，一起煮到烂熟，香甜软糯，老人孩子都爱吃。 吃过饭，轮值的男人们穿了一件厚些的衣衫，拎着柴刀，汇合了同伴，开始四处巡逻。 原本，村里晚上打更的差事，是赵叔他们这些老头的。 但这几日，侯爷受伤，又是遇刺，大伙都担心还有人对侯爷不利，所以，村里这三十多青壮分了四班，每晚两班倒换值夜巡逻。 刘镖头和李老四各管一天，今晚轮到李老四，但刘镖头这会儿睡不着，也跟着走走。 走累了，众人就在村口点了一堆篝火，烧地瓜，说闲话。 秋夜不是太冷，却也凉意很重了，有篝火照着，大伙儿都很放松，说起田里拾掇干净，还要抢着种一茬秋菜，存起来好过冬。 李老四扒出一个地瓜，起身说道，“福妞可能还没睡呢，我给她送一个去。” 刘镖头应道，“再看看叶公子好没好一些，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知道了，估计叶公子不能饿，红英晚上熬了鸡汤，煮了面条。” 正说着话，突然远处有几匹马跑了过来，众人立刻抓起了柴刀，不等他们展开防守阵型，马上就有一个人扑了过来，直奔李老四。 李老四一刀挥过去，那人闪躲开来，又一脚踹到他胸前。 李老四顺手抓了这人的脚脖子就把他扔了出去，刘镖头正好上前接应，他抓到机会，一刀砍过去，眼见那人躲不开，马上又有人扑了过来。 二对二，一时间两边打在了一处。 刘镖头会武，但气力不如李老四。 李老四武功招式差，但力气大，也能弥补不足。 其余村人拎着柴刀，一直护在他们身后，即便惊得脸色煞白，也没退后一步。 过了好半晌，起码斗了几十回合。 一个威严的声音说了一句，“好了，退下吧。” 那两个陌生的黑衣人就收了招式，迅速退了回去。 另有一个人上前，众人借着火光看的清楚，居然是叶山。 “刘镖头，李四爷，一切都是误会。有贵人来探望我们公子，还请各位行个方便。” 李老四和刘镖头冷冷盯着叶山，权衡着他这话的真假。 方才那两人身手都很厉害，万一叶山背叛，他们引狼入室，把危险送到叶公子身边该怎么办！ 显见叶山也知道他们的顾虑，又道，“贵人来自新都，公子也是知情，你们放心。” 李老四和刘镖头对视一眼，想了想，这才说道，“那你们下马吧，我们护送你们过去。” 说是护送，其实就是押送。 他们两人带了村人，把五六个来人和叶山围在中间，慢慢走进村子，到了叶家院子。 五六个来人，都是黑衣黑裤的夜行打扮，只有一个穿了青色锦缎长衫，戴了金冠，显见是做主的。 李老四示意刘镖头把那些黑衣人留在外边，他亲自引着这人和叶山进屋。 叶山哭笑不得，还想解释几句，那穿了锦缎长衫的人却是摇头。 叶公子和佳音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没什么困意。 佳音就拿了一个果子，用勺子挖了果肉，喂给叶公子。 她一个小孩子，手上没什么力气，最后送进叶公子嘴里吃的，还没有浪费的多。 李老太和冬梅坐在一边做针线，叶公子的伤口不能捂的太热，但也不能总这么光膀子趴着，容易凉到肩膀。 于是，两人琢磨着缝了一件露背的中衣。 佳音想起前世那些年轻小姑娘喜欢的款式，在这个时空，叶公子这个军侯，居然第一个试穿。 她就忍不住咯咯笑，手里勺子好不容舀了一点儿果肉，奔着叶公子的鼻子就怼了过去。 叶公子哭笑不得，正要推开勺子的时候，李老四就“护送”叶山和客人进来了。 叶公子惊了一跳，想起身又忍了下来。 李老四开口就问道，“公子，叶山说这人是来探望你的？” 叶公子点头，笑道，“别担心，这人我认识，确实是贵客。” 李老四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后脑勺，同客人行礼。 “对不住了，贵人。叶公子伤了，这个……我们就不得不多加小心。” 那人扭过头，转向众人，油灯照清他的容貌。 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五官也谈不上如何俊美，但眉眼间却带了一种难言的贵气，让人忍不住一见心生敬畏。 这一定是个位高权重之人，否则不会有这种威压。 第二百五十三章 抱大腿，正当时！ 这人也在仔细打量众人，末了淡淡一笑，“兄长这次受伤，劳烦各位庇护和照顾了。” 李老太和冬梅赶紧下地，笑道，“贵人客气了，叶公子可是我们全村的救命恩人，他受伤了，我们帮把手也是应该的。” 说罢，她扯了扯儿子，“我们就不打扰贵人和公子说话了。” 她还要去抱孙女，佳音却跑去了炕里，气得她瞪眼睛。 叶公子笑道，“婶子别惦记，福妞很乖，我看着她，您去歇着吧。” “好，”老太太只能应了，正要往外走，那贵人却说道，“听说你们家里的鸡汤面很好吃，能不能给我煮一碗？” 李老太立刻笑开了脸，“行，贵人不嫌弃，我就让儿媳做好端来。” 叶山和冬梅也一同退了出去，一时间屋里就剩了叶公子和那贵人，还有一个眨巴着大眼睛装乖卖萌，实际心里已经在尖叫激动的小丫头！ 来人叫叶公子兄长，又通身的贵气，暗夜来访，除了那位，再没别的人选了！ 这可是天下最粗最金贵的大腿！ 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她屁颠颠跑去炕尾，借着箱子遮掩，拿出两个抛过籽的香瓜，然后跑回叶公子身边，就笑嘻嘻把一个香瓜捧给了贵客。 贵客愣了一下，伸手接了过去。 佳音又给了他一个小勺子，然后，她就扔了果子，给叶公子挖香瓜。 香瓜瓜瓤绵软，很容易挖，但香瓜也比果子香甜太多了。 佳音挖个四五口，才有一口送到叶公子嘴里，其余都进了自己的肚子。实在是太好吃，她的小手比脑子更有想法，真是忍不住啊！ 叶公子喝了太多药汤，嘴里苦的厉害，也喜欢瓜香，可惜只能眼巴巴看着瓜肉进了小丫头的嘴里…… 贵人看在眼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只觉得手里的瓜更甜了！ 佳音听到笑声，抬头看看金大腿，再看看叶公子，才明白过来。 她的小脸爆红，扔了勺子，爬进了贵人的怀里躲起来。 贵人笑的更大声，“这个胖丫头太可爱了，怪不得你把她当亲闺女疼爱。好不容易有个空闲，也要跑这里住几天。” 叶公子无奈，应道，“我原本要把她认做义女，这么一看，怕是个不孝女！” 佳音偷偷探出小脑袋，冲天辫子上的金铃铛摇晃着，气鼓鼓辩解，“福妞孝顺，福妞最孝顺。” 贵人忍不住拨弄了一下那对小金铃，顺手给她擦了擦嘴。 佳音仰着小脸，得意的眉开眼笑。 贵人见她笑的喜气，更觉得舒心，摘了腰上玉佩给她玩耍，这才说道，“表哥，这次太凶险了，以后不可再如此。” 叶公子点头，“本来万无一失，都是自己人手，没想到那匕首涂了药。这几日，可拷问出来，到底怎么回事了？” “没有，”贵人摇头，“这四个人都是招进暗卫多年的，从未出过差错，所以这次才选了他们假扮刺客。应该是被人钻了空子，在他们的匕首上动了手脚，他们并不知情，也没有背叛。” “军中，太后一方的人手都查出来了？可是我平日怀疑那两个？” “正是，这次派张文卓去码头，出战时候就把他们一起处理了。你尽管好好养伤，只有两三个月，江北形势也不会恶化到哪里去。” “朝中那些老狐狸，一向擅长和稀泥，这次趁着我遇刺，除掉几个，敲山震虎，他们也能老实一段。” 两人慢慢说着，佳音乖乖玩着玉佩，也不捣乱。 过了一会儿，李老太来敲门，送鸡汤面，叶公子和贵人才停了说话。 佳音眼珠一转，直接把玉佩塞到了嘴里，涨的脸颊好像小仓鼠一般。 冬梅安了小桌子，李老太帮忙端汤面和小菜，见孙女这般，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抓了孙女，想要把她嘴里的东西抢下来。 佳音摇晃脑袋，躲到贵人身后，就是不肯给。 贵人忍不住笑，“不过是个小东西，送给小丫头玩吧。” 李老太看不清孙女嘴里塞了什么，见贵人这么说，叶公子也是点头，她就算了，远远点着孙女的脑门数落。 “这丫头，上辈子是饿死的不成？见什么都往嘴里塞，明明吃的比谁都胖，还这么贪嘴，小心过年把你当猪杀了。” 佳音咧嘴想笑，口水却成串的往下淌，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贵人盘坐在炕头吃面，就着几样咸香的小菜，把面汤都喝了。 末了，他开口夸赞道，“怪不得兄长愿意来小住，这里的饭菜都如此可口。” 李老太热情，笑道，“那贵人以后常来，我们普通人家，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家常菜。我那儿媳祖上出过御厨，手艺还是不错的。” “那可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了。这手艺确实比御厨好的多！” 贵人又夸赞一句，然后拍拍佳音的小脑袋，下地整理衣衫，“兄长好好养伤，我先回了。” 叶公子支撑起身子，嘱咐道，“路上小心，以后不要出来了，不安全。” 佳音扯出嘴里的玉佩，上前抱了贵人的脖子，冲着奶奶甩了甩玉佩，“奶奶，换果子，换果子！” 李老太气得瞪眼，“财迷丫头，居然抢了贵人的玉佩！” 叶公子忍不住笑，“婶子，听福妞的，给我这弟弟拿几个果子吧。他家里不缺，但没有咱们家里的好吃。” “哎，好，我这就去装一些。”李老太答应着，就去了隔壁。 原本张神医说叶公子可以吃几口果子，佳音就从空间拿了两筐出来。 这两日，家里人吃掉几个，还剩了不少。 李老太怕路上不好拿，就找个干净布袋子装了十几个梨子，十几个苹果。 最后递给贵人的时候，还嘱咐着，“明年山上果子结的多了，贵人再来，咱们去果园里，现摘现吃。” 贵人笑着应了，把袋子给了叶山。 老太太引着他们出门，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碰巧村长听到动静，过来探看。 高挂的灯笼，随风摇摆。 贵人翻身上马，灯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让村长看了个清楚。 贵人冲他点点头，带人打马走了。 李老太拢拢碎发，回身见到村长，就笑道，“村长来了，别担心，这是叶公子的弟弟，来探病的，不是坏人。” 可是，村长半晌没有动静。 老太太疑惑，上前拍了一下村长的胳膊，不想村长却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惊呼。 “俺的那个老天爷啊！” 今日四更，把上个周日母亲节欠的那章补上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共同守护 李老太惊了一跳，赶紧掺扶老爷子，“大兄弟，你这是怎么了？” 村长抬手想指一指离开的那伙人，到底还是敬畏，只能狠狠喘了几口气，问问心神。 再回身再看看李老四和刘镖头，还有几个村，他把话又咽了回去。 “我就是觉得……这些人看着挺凶，以为是坏人。” 李老四和刘镖头等人都笑了起来，“村长说的没错，我们方才也以为他们是坏人。但这些人是叶山领来的，说是叶公子的兄弟。” 李老太也笑着附和，安慰村长，“是啊，这贵人可随和了，还吃了一碗鸡汤面，说红英的手艺比御厨还好呢。” 老太太为了儿媳得意，村长却听得腿软，胡乱找了个借口撵那几个村人，“你们去继续巡逻，我和老四、刘镖头商量点儿事。” 村人们也没当回事，笑着闲话都走了。 一时间，门前只剩了李老太和李老四、刘镖头，村长赶紧扯了他们凑到一起，小声说道。 “你们……你们不知道，方才那贵人是那位！” 他抬手，用力指指头顶的黑色天空。 李老太三人眨巴几下眼睛，好半晌没明白。 村长急的跺脚，“是宫里那位！” 李老太倒吸一口冷气，也是有些腿软。 李老四和刘镖头更是变了脸色，他们方才还同人家打了一架呢。 “原来人家方才没出全力，我还以为打赢了呢。”刘镖头低声说了一句。 武人的关注点永远都是这么清奇。 人家的身份，他没在乎，反倒在乎输赢，在乎方才被戏耍了！ 李老四深吸一口气，仔细想想没什么得罪对方的地方，就道，“以后认得了，再见到要客气一些。想必今日贵人过来，也是不想声张。” 李老太扶着门框，嘱咐道，“你们继续去忙，叶公子这里没事，我进屋去看看。” 说罢，她歪歪扭扭走回院里，刚进屋门就见孙女拎着那块玉佩，笑的咯咯有声，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当时就明白过来了。 “福妞儿，你这个鬼丫头！你是不是知道？知道那个贵人……” 李老太上前，一把抱了孙女，有些后怕，后怕孙女抢玉佩，人家没恼怒，又忍不住骄傲，骄傲孙女真是聪明之极，比他们都早早发现那贵人的身份。 佳音可不想承认她认出了“金大腿”，所以死皮赖脸讹了人家一块玉佩。 她笑嘻嘻抱了奶奶的脖子，努力卖萌装乖，“奶，福妞渴了，福妞要喝水！” 老太太低头用脑门顶了她一下，但还是起身去倒水。 佳音乖乖抱了碗喝水，叶公子就示意冬梅去守着门口，这才说道。 “婶子猜到方才客人的身份了？” 李老太摆手，“不是我，是村长听到动静，过来看看，认出贵人了。” 叶公子点头，笑道，“婶子别担心，我这表弟虽然身份高贵，但自小多波折，我是他母族唯一一个亲人了。这么多年，我也一直尽心尽力辅佐他，所以，他待我很亲厚。 “如今我在这里养伤，家里即便对他有所怠慢，他也不会生气，更何况他方才还吃了一大碗鸡汤面呢，显见是高兴的。” “这倒是，”老太太忍不住笑了，“他还说红英手艺比御厨好呢！” 叶公子趴在宣软的枕头上，又道，“福妞手里的玉佩，你们也别担心，只是一个普通的玉佩，没有雕龙，不算信物。另外，我有件事要同婶子商量。” “什么事，你说。”李老太顺手扯了薄被给他盖了盖，小心避开了后背的伤处。 叶公子握着福妞胖乎乎的小脚，“婶子，先前我病重，偶然到了你们家里，几乎没了命，是福妞这孩子救了我。那时候，我就知道这孩子有些神奇之处，之后也帮她遮掩过几次……” 李老太立刻想起孙女前几日拿出那些银锞子，“她是不是找你要银子了？” “没有，是福妞有些好东西，咱们家里不方便卖，托付冬梅卖掉，得了不少银子。”叶公子说到这里，就见佳音冲着他疯狂眨眼睛。 她恨不得整个小身子都跟着使劲，差点一头扎到前边的茶碗里。 叶公子忍不住笑了起来，又道，“具体卖了多少，我不方便说，但婶子别担心，福妞聪明，不会给家里惹祸。” 李老太捞起孙女，想打又舍不得，只能在她的小屁股上拍了一把。 佳音扭着小身子，好像蚕宝宝一样，在奶奶怀里拱来拱去，到底哄得老太太露了笑脸，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替孙女重新扎了一下小辫子，忍不住又叹气。 “叶公子，你也知道，我们家里就是普通农户，没什么本事。不瞒你说，我睡觉的时候都恨不得提着心。福祸相依，我害怕啊，怕这孩子有点儿什么事，她就算少根头发，我们全家都疼得不能活。公子若是念着咱们这么久的情分，以后一定帮我们多护着福妞一点儿吧。” “婶子，这是应该的，算上这次，福妞已经救过我两次了。无论如何，我也要护她周全。方才贵人过来，我提了一句，要收福妞做义女，不知道您觉得怎么样？” 叶公子见老太太变了脸色，赶紧说道，“婶子别多心，我这个身份，说尊贵也尊贵，说危险也危险，谁也不能保证一辈子不变，毕竟伴君如伴……” 他没说出最后那个字，但老太太却听明白了。 她不懂朝堂上怎么风云变幻，却也听过戏文里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她跟着担心，赶紧劝道，“叶公子，别这么说，你还年轻，过几年找个机会辞官回来，在村里好好过安生日子。” 叶公子摇头，眼里有种莫名的光，“婶子，我暂时不打算娶妻生子，起码收复江北的半壁河山之前，我没这个心思。所以，我收福妞做义女，我活着一日，就能护着她一日。 “若是我运气不好，战死了，那位贵人对我的愧疚之心，也会把所有福泽都放到福妞身上。有了这些，即便福妞……与众不同了一些，也不会有人敢拿这些说嘴，或者害了她。” 李老太听得红了眼圈儿，连连摆手，“叶公子，不能这样。福妞儿还有我们护着呢，你可得好好的，不能有事。” 第二百五十五章 看家本领 佳音也上前，轻轻搂了叶公子的脖子。 原本她以为，叶公子认下她做义女，是想给她求个封号之类，但没想到，他居然打算的如此长远。 简直是用性命和一生的功勋在护着她！ “叔叔最厉害，叔叔一定会打胜仗，然后福妞儿给你养老。” 叶公子笑了，费力的抬起手，拍拍她的后背，“好，但指望你养老的人太多了，记得分果子的时候，给叔叔最大最甜的一个就行。” 这话听得李老太抹着眼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佳音也是脸红，养老这个梗怎么就过不去了。她一个小娃娃，总不能说当牛做马或者以身相许吧！ 说笑归说笑，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李老太又道，“这事若是不急，就等一等。我家老大的伤快好了，等他认祖归宗，好好摆几桌酒席。那时候，让福妞给你磕头奉茶，认下这门亲。” 李公子点头，“听婶子的，不着急。我要养伤，也能在家住上俩月。” “好，你也难得歇息这么久。咱们村里旁的不成，就是安静，你什么事别费心，就是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老太太有些心疼，叶公子的年纪，只比老二小几个月，却活的太累了，担负太多了。 她顺手摸了一把叶公子的额头，惊了一跳，“哎呀，怎么又发热了？” 佳音也摸摸叶公子的额头，确实烫手。 李老太立刻喊了冬梅，去找张神医过来。 张神医不知是不是这两日一直没睡，眼珠子红的吓人，探手掀开被子，打开裹伤的布条。 原本被缝合的皮肉，这会儿刀口已经肿胀，埋在皮肉里的线头隐约带了脓水。 佳音心头一跳，赶紧抱了冬梅的脖子，在她耳朵边低声说了几句。 冬梅上前，同张神医说道，“张神医，赶紧把线拆了吧。下边的皮肉已经长上了，上边这般红肿，是因为这线长不进肉皮。” “废话，什么线也长不进肉皮啊，前日我就知道这是权宜之计。但不得不说，这般把伤口缝上，还是比张着口子好很多。到底下边的皮肉合上了，把上边这点儿肿胀处理好就没事了。” 张神医嘴里唠叨，手下却不慢，剪断线头，就开始往外拔，有脓水做润滑，拔得也不费力气。 但叶公子还是疼得闷哼，额头上汗珠子蒙了一层。 李老太和佳音都心疼，拿了布巾，一直替他擦抹一边安慰，“很快就好了，很快！” 叶公子想说话，但嘴唇哆嗦，到底说不出来。 佳音跑去炕尾，从空间取了冻干粉，融化在温水里，小心捧给叶公子。 “叔叔喝，病就好了。” 叶公子努力扯了扯嘴角，几口喝干了。 幸好，没用多久，棉线就都被取了出来。 张神医迅速又在伤口上敷了一层绿色的药膏，味道特别清新，让众人嗅的都是精神一振。 叶公子也是轻轻松了一口气，“这药膏很清凉。” “那是当然了，这可是我的看家本领。”张神医得意。 众人见他这般，都是夸赞，哄得他越发高兴了。 很快，伤口处理好，叶公子也折腾了一身的汗。 李老太和冬梅又帮忙擦汗，换干净中衣。 张神医打着哈欠要出去，冬梅突然想起来，方才还忘了一句话，就道，“张神医，据说羊肠里有一层膜，风干之后做线，缝到皮肉里不会化脓，会同皮肉长到一起。” “当真？”张神医惊喜的一蹦三尺高。 缝合用于治疗外伤简直太有效了，就是这个线长不进皮肉里，红肿化脓不好处置。 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就是万无一失了！ 他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必说， 又开始新一轮试验了！ 李老太担心叶公子晚上会一直发热，抱了佳音睡在隔壁，这样冬梅忙不过来的时候，她也能及时搭把手。 幸好，张神医的药膏靠谱，汤药喝着，消炎的小药片吃着，三管齐下，叶公子低烧了一晚，早起时候就彻底退热了。 佳音数了数空间里存下的某牌提高免疫的冻干粉，还剩了七八个，她狠狠心，留了四个压箱底，其余分几次兑水，都给叶公子喝了。 村里人早起上工，习惯到院子门前问问，“叶公子好些了吗？” 老太太正好回隔壁家里取东西，也没瞒着，就道，“许是伤口长的不太好，昨晚又发热了，这会儿刚好一点儿。” 有村人立刻说道，“我听说喝鸽子汤，对伤口愈合最好。要不要给叶公子打几只野鸽子去？” “最好找刘镖头他们，论打猎，咱们不行。” “我知道哪里有野鸽子，上次去砍树，我看到过几只。” 众人说着话，就寻李老四和刘镖头去了。 下午时候，叶家院子里就多了一个笼子，笼子里装了七八只鸽子，咕咕叫个不停。 陶红英从山谷那边，早早赶回来，宰杀鸽子，下砂锅炖汤。 待得请教了张神医，又加了两味药材，最后就端上了叶公子的晚饭桌子。 叶公子趴着，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喝了两碗。 李老太笑眯眯看着，很是高兴，笑道，“对，就该这样，多吃多喝，才能快快好起来。” 佳音从外边跑进来，身上带了淡淡腥膻味道，她想爬上炕，但小肚子太圆了，实在耽误事，只能同奶奶求救。 “奶奶，帮我！” 李老太抱了孙女上炕，同叶公子闲话说笑。 “张神医不知从哪里买了两只羊，只要羊肠子，羊肉都扔给红英了。村里人多，红英索性熬了羊汤，结果味道太香了，山谷里的客人都抢着买。真是好不容易，才给各家留了一盆。福妞这丫头嘴馋，一看就没少喝。” 佳音笑嘻嘻，呲着小白牙，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惹得叶公子和李老太都是笑了起来。 李老二从外边进来，招呼老太太，“娘，我陪叶公子说话，您回去吃口热乎饭吧。” 老太太瞧着叶公子脸色不错，也放了心，就嘱咐几句回去了。 李老二望了一眼佳音，小丫头躺在叶公子身边，把玩着一块玉佩，翘着二郎腿，很是自在的模样。 他忍不住摸摸侄女的小辫子，这才说道，“叶公子，我听我娘说，您要认下福妞做义女？” 第二百五十六章 易如反掌 叶公子点头，以为他担心被抢了侄女，就道，“你放心，我不会带走福妞，就是偶尔来看看，也许以后会给福妞求个封号……” 李老二赶紧摆手，然后扯了个椅子，坐在叶公子身边，小声说道。 “叶公子，我不是担心这个，是我们家里在谋划一件事，我怕对公子有影响。想着事先说几句，公子听听如何？” “什么事，可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叶公子皱眉，李老二摇头，长长叹气，“是关于我们家大哥的。 ” 说罢，他仔仔细细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又道，“我怕我娘听了受不了，如今连老三和老四都一起瞒着呢。我们也不要求大哥带什么银子家产回来，只想他平平安安，认罪归宗。 “但大哥却不甘心，坚持报仇。王家在新都这里，家大业大，根深蒂固，我怕大哥报仇不成，还要引得王家反扑，万一……” “没有万一！” 叶公子脸色黑沉着，打断他的话。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下人人都知道的公理。王家抢夺他人子，入赘做婿，伤的还是有功名之人，这都犯了国法！莫说王家只是一个小小世族，就是皇亲国戚也要低头伏法！” 李老二点头，“据说王家如今同其余世族走得很近，温先生最近就在找王家的底细，想要逼迫王家本族袖手旁观。” 叶公子听出他语气里的担心，安慰道，“你放心，若是其余时候，我一时还没有好办法帮忙，但如今我被刺重伤，大理寺在追查幕后主使之人，把王家牵扯进来，简直易如反掌。 “王家本族自顾不暇，自然管不了一个小小的分支。另外，若是王家聪明，甚至也参与了当年之事，自然会猜到祸根，说不定主动认罪，把那个王娥料理了，也不必你们家里闹到衙门。” 李老二听得眼睛放亮，他们谋划许久，小心翼翼行事，没想到在叶公子这里，居然如此简单。 叶公子唤了冬梅，“带二先生去见叶山，告诉叶山和暗卫三部，全力配合，随时同我禀报。” “是，公子。”冬梅赶紧应下，李老二起身，深深做了一揖，真心感激，“多谢侯爷。” “二哥客气了，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冒死接我回来，我出手帮大哥回家，都是应该的。”叶公子抬手，虚扶一把，不敢抻了伤口。 佳音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也跟着点头，“嗯，嗯，一家人！” 她胖嘟嘟的脸蛋，一边点头一边在颤个不停，惹得李老二笑了，伸手捏捏小侄女，这才带了一身轻松出去了。 佳音赶紧伸手到背后，拿出一个香瓜和勺子。 她这次挖了瓜肉，都送到了叶公子嘴里，惹得叶公子笑的不成，但也把香瓜都吃了，分外的甜！ 一晃就是三五日，张神医沉迷于羊肠线，也没忘了给叶公子换药，熬药汤。 叶公子身体底子不错，已经能慢慢坐起来了。 李老四和刘镖头偶尔抬着椅子，把他放到廊檐下晒晒太阳。众人闲下来，就会过来一起说说话。 佳音几乎长在了叶家，是个合格的陪玩陪吃陪聊的伙伴！ 倒是让叶公子享受了儿女绕膝的快乐日子！ 李老太眼见孙女乖巧，并没有闹人，也稍稍放了心，倒出空闲，赶紧忙着腌秋菜。 菜园里要落架的小黄瓜和小茄子、小豆角之类，摘下来洗干净，做成各色咸菜，就是冬日里配粥的好帮手。 大葱也要拔出来，去掉烂叶子，晒一晒，几根凑一起，叶子卷起来，放到院墙下自然风干几天，再送进库房储存。 芥菜疙瘩洗干净，削去根子，扔进咸水缸里，什么时候想吃捞出来切一切就成了。 还是园子外边套种的各种豆子，也要割回来，晒干，把豆子收集起来。 春日种下希望，秋日时候丰收，就是再累，心里也高兴。 李老二见家里没有什么事，就惦记城里如何了。 那日他带了叶山去找了温先生，之后所有事都是温先生在安排。 他不知道大哥装病如何了，生意撤的怎么样，又不能同家里人商量，就借口去城里买笔墨，想着寻温先生说几句。 李老太当然不会拦着，多给儿子拿了一些银子，又包了两双鞋子，嘱咐儿子，“这鞋子是做给温先生的，你再买些点心之类，别空手，顺道去看看温先生。” 这可正合李老二的心思，赶紧应下就进城了。 温家据说在京都时候，也是有名的书香门第，如今搬来新都，买了五进大宅，离得刘家不远。 李老二拎着东西，到了温家门前，见两个门房懒洋洋坐在台阶旁边，晒太阳，就上前笑道。 “二位兄弟，我来拜访温先生，还请帮忙通传一下。” 说着话，他就塞了一把铜钱。 两个门房倒也客气，站起身问道，“你要拜访的是哪位温先生？我们温家是书香门第，从老太爷到少爷都是先生。” 李老二愣了一下，想了想，就道，“我要找的温先生，就是在朝中做御史的那位。” 两个门房对视一眼，又坐了回去，冷着脸开始撵人。 “我们家里没什么温先生，你赶紧走吧！” 李老二皱眉，不明白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还要再说话的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他身边，有人打开车窗招呼道，“二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赶紧上车。” 李老二扭头一看，居然是刘志恒，他露出喜色，转身上了车。 刘志恒倒是会享受，马车里放了小茶桌儿，桌上有茶水和点心。 他抬手给李老二倒了茶水，说道，“真是太巧了，原本要去村里接你，但温先生说侯爷在村里养伤，不好出入，也就罢了。不想在这里见到你了，赶紧走，带你去看热闹。” 李老二听得一头雾水，“温先生不住在家里吗？我算着今日先生休沐，才想着找来问问那事如何了？” 刘志恒迟疑了一下，小声嘱咐，“温家的事情有些复杂，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总之，以后找温先生，不要到这里了。就是先去找我，我再派人帮你找温先生，都比来这里容易。” 李老二皱眉，猜到这涉及温家的什么隐私，他不好多问，就换了话头儿。 “我们去看什么热闹？” 三更奉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子欲养，而亲不待！ “去了你就知道了。”刘志恒笑着卖关子。 马车一路踢踢踏踏往前走着，盏茶功夫就到了最热闹的商街之上。 这条商街原本就是城里的中心地带，商铺林立。 布庄钱庄，酒馆茶楼，首饰楼、书画铺子，胭脂铺子，应有尽有。 自从迁都到这里，城中人口突然增多，商街更是热闹的每日好似都要爆炸一般。 李老二没来过这里，有些好奇的掀开车帘探看。 “这里真是热闹啊？原本以为我们温泉山谷就很不错了，如今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哈哈，那是当然，整个城池的人都来这里走动。”刘志恒笑道，“你们家里的温泉山谷，虽然是好地方，但你们家里就是不肯多放人进谷，一日也就迎客百十个。” 李老二摇头，“我们村里人都不算贪心，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有点进项就成。再说山谷本就是洗浴的地方，万一客人多了，容易闹出乱子。” 刘志恒忍不住竖起大拇指，“不得不说，你们家里人真是少有的聪明本分。要知道，银子这东西，谁都想多赚点儿啊。” 两人说着话，马车就停在了一个茶楼前，两人下车，直接上了楼，进了一个雅间。 温先生和崔夫人都在屋里，一见李老二也是惊喜。 “二先生怎么来了？这可巧了！” 李老二赶紧行礼，有些脸红，应道：“温先生、崔夫人，旁人就罢了，你们同家里走动亲近，自然也知道我没有功名在身，担不起先生这称呼，还是叫我雨生就好。” 温先生和崔夫人也没客气，顺势请他坐下来，一起喝茶。 李老二心里更是疑惑，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三位都凑到一起。 但他也没问，反而说起别的，“温先生，我娘给您缝了两双鞋子，放在刘大哥的车上了，一会儿回去时候，别忘了带着。” 温先生眼底带了笑，赶紧应道：“好，又劳烦婶子挨累了。” 崔夫人也是问道：“前日我让琼嫂子回去给福妞送点心，听说……那位还在低烧，如今怎么样了？” 这里毕竟是茶楼，怕隔墙有耳，崔夫人没有说侯爷俩字，很是谨慎。 李老二会意，回道：“今日好多了，已经退热，只等着慢慢将养。老四他们进山抓了不少野鸽子，每日炖汤，听说这个对愈合伤口好。” 众人都是点头，心里忍不住感慨。 碎金滩这些人，说起来真是有些神奇。不过是普通的百姓，却像有某些奇特的本事一般，让人特别容易产生归属感。 堂堂新亭侯，皇帝表兄，手握重兵，就是在这新都也是人人仰望羡慕的存在。 结果，侯爷不住侯府，不赴宴结交权贵，就喜欢窝在碎金滩。 即便这样重伤濒死的时候，都没回新都。 而村里人确实也是念恩的人，即便力量很微小，却也尽心尽力的回报。 不说侯爷，就是他们三个，一个大学士之女、镇北侯前夫人，一个书香世家出身的御史，一个更是老牌世家的长子，这一刻不也是为了李家事，齐聚在这里？ 这世上，银子易得，真心太难求了。 他们为的，也就是李家的这份真心，为的是碎金滩这份真实。 正这个时候，楼下突然吵闹起来，众人侧身望向窗外。 商街不远处，有一队人马正披麻戴孝而来。 队伍中间的马车上，还拉着一口漆黑的棺材，马车四周插着灵幡，怎么看怎么瘆得慌。 当先那个男子看着也就三十多岁年纪，一边走一边撒着纸钱，后边两个妇人哭得凄凄惨惨。 “爹啊，呜呜，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扔下我们怎么办！” “爹啊，您死的冤枉啊，您死的好惨啊！” “老天爷不开眼啊！” 商街上本就人多，突然来了这么一队人马，人人都是惊讶，纷纷让到两侧铺面前，议论开来。 “这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啊，听这话头儿，这人死的有说道啊！” 这时候，车队走到一个酒楼门前停了下来，那当先的男子哗啦啦撒了满地的纸钱，末了指着酒楼门口嗷嗷叫骂，“大伙儿都看看，就是这个四海居，在饭菜里下毒，害死我爹啊！” 所有看热闹的人都是惊得厉害。 开酒楼的往饭菜里下毒，那在里面吃过饭的不是都要糟？！ 那两个妇人也是哭得可怜。 “呜呜，我爹前日在这里吃饭，回家之后就一直跑茅房，大夫开药都止不住，昨晚坚持不住，到底去了。” “呜呜，四海居害死人了，有没有人给我们老百姓做主啊！” 四海居里，本来还有不少人在吃饭，眼见这般，都是扔掉筷子跑了出来，神色惊慌。 他们方才吃了不少，不会也被下毒了？ 有人抠嗓子，有人脸色铁青，都是恼怒之极。 四海居的掌柜和小伙计，也跑了出来，慌慌张张安抚大伙儿。 “贵客们不要惊慌，我们四海居一直是口碑极好，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误会，误会！” 也有左右铺子的邻居，站出来帮腔。 “是啊，四海居开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昨日，我还在这里请了朋友吃饭，什么问题都没有啊。一定是误会！” 酒楼掌柜感激的一直拱手行礼，“多谢各位仗义直言，事情来得这么突然，老朽也是一头雾水啊！” 那戴孝的中年人可不管这些，开口大骂，“你们都是邻居，一丘之貉，当然要帮忙四海居说话了！但我爹就是死了，被四海居害死的！我昨天就找你们东家了，你们东家说要给我个说法，但今日到这时候还没动静。 “这就是当我们一家好欺负呢！我爹死的惨啊，好好的人，活活拉肚子拉死了！我这个当儿子的，还没好好孝顺他，他就没了！爹啊，儿子对不起你啊！爹啊，你死的好惨啊！” 中年人越说越伤心，仰头大哭，拳头捶打着胸口，砰砰作响。 如此痛苦悔恨，看的所有人都是跟着心酸。 子欲养，而亲不待！ 酒楼掌柜急的满头大汗，听这人的意思，东家应该知道这件事了，想按下来，但是没谈拢，所以人家跑来闹事了。 “快去找东家来！”他催促小伙计赶紧去城南找人，小伙计挤出人群，很快没了影子。 这家人好似打定主意要闹到底了，哭嚎声越来越大，直接堵住了半条街。 第二百五十八章 坏事传千里！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几乎转眼间，所有人都知道四海居的饭菜吃死人了。 茶楼就在四海居对面，很多人看的清楚，都在议论。 “四海居是王家的产业，王新秋那人是个稳妥的，经营这么多年，生意一直不错，怎么出了这样的岔子！” “我听说，王员外好像头疼病更厉害了，许是顾不上生意这边吧。” 正说着话，有人突然嚷着，“哎呀，王员外来了！” 酒楼前围观的众人，闪出一条路，只见王福背了王员外，后边跟着酒楼的小伙计，匆忙赶到。 往日儒雅俊美的王员外，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如今头发有些蓬乱，面颊消瘦，眼下青黑一片，瞧着十分憔悴。 到了酒楼门前，王福把王员外放下来，他同众人拱手，苦笑道：“给各位添麻烦了。” 众人都是尴尬点头，不好应声。 倒是那个戴孝的中年人，上前高声质问，“王新秋，你个无赖！昨晚说给我家一个交代，然后就没有消息了，你说，我爹是不是被你们酒楼毒死的！” 王员外皱眉，想要说话，却突然抱了脑袋，疼得整个人都站不稳了。 王福和掌柜赶紧扶了他，掌柜赶忙问道：“东家头疼病又犯了？” 王福小声回道：“是啊，已经好几日了，否则怎么能顾不上这边。” 掌柜的着急。 他还等着东家做主呢，如今可怎么办？ 那中年人不依不饶，哭嚎声声，一定要四海居给个说法。 王员外勉强站着，低声安抚道：“你放心，我一定给你们家一个交代，我们四海居开业二十年，从来不曾这样！” “你给交代，给什么交代，能让我爹重新活过来吗？我爹辛苦一辈子，刚刚享点福，来你们这里吃点好的，就被你们毒死了！” “呜呜，爹啊，您死的好惨啊！” “爹啊，你在天有灵就看看吧，这恶人害死你，还不肯承认啊！” 送葬队伍里，人人都在哭嚎，吵嚷着往前冲。 那奴仆和掌柜都吓坏了，拼命护着王员外往后退。 王员外脸色煞白，想说什么，一开口就喷了血！ 鲜红的血，洒在青石台阶上，被阳光一晃，分外显眼。 周围的人吓得哗啦啦退出多远，就是那家戴孝的人都愣了。 茶楼里，李老二有眼见如此，急的恨不得从窗户跳出去，被温先生和刘志恒眼疾手快拉了回来，低声安慰：“别担心，都是假的！” 假的？ 李老二有些恍惚，“不可能，我大哥吐血了，真吐血了！” 他最近一直在碎金滩，虽然知道大哥要搞垮王家的生意，却不知道具体如何行事。 难道这都是假的，但吐血怎么造假啊？ 温先生拉了他坐下，小声解释道：“叶管事送了几个帮手过来，都会些江湖手段，这吐血也是其中之一。就是下边这些闹事之人都是他们寻来的，你别担心，你大哥身体没有大碍。” 刘志恒也是点头，“这四海居是王家老爷子一手创办，最骄傲的就是四海居的口碑，你大哥坚持要先拿这里开刀。” 李老二这才松了一口气，再往下边看去，酒楼前已经闹的更厉害了。 王员外吐血之后就昏倒了，掌柜和王福吓个半死，王福背了王员外就往家里跑。 掌柜的也要跟着，戴孝那家人却不肯放他走。 “不行，你不能走！你走了，我们找谁说理去！” 掌柜的实在没有办法，东家又这般生死不知，他只能说道：“柜台里有银子，我先给你们拿一百两，你们先发送了老人家，其余事情，还要等我们东家好了再说。” 那戴孝中年人许是也觉得今日榨不出更多好处了，就点了头。 “我先发送了老爷子，但你们还是要给我个说法，否则我就告去府衙！” 掌柜的赶紧取了银子，塞给这人，送葬队伍终于再次前行，穿过商街，不知道去了哪里。 出了这样的事，谁还敢留下继续吃饭啊，四海居眨眼间空空荡荡。 掌柜的无法，只能关了门面，跑去城南看看东家如何。 如此闹市，如此出名的四海居，就这么关门了。 知道的人叹气，不知道的人好奇，流言就像发酵的面团，一时间街头巷尾人尽皆知。 有人说起王老太爷创立了四海居，如何风光。 有人说王员外接手之后，也是一直兴盛。 更有人提起当年，王员外重伤被王老太爷捡回来，不知道姓名，不知道家乡何处，为了报恩，入赘王家，同王家小姐生儿育女，恩爱半生…… 世人从来都是这么奇怪又矛盾，嘴里喊着打探人家的隐私是失礼之事，但耳朵却偏偏爱听。 于是，王家那点陈年旧事都被扒了出来，说个干干净净。 有人唏嘘，有人叹气，有人同情，还有人幸灾乐祸。 王家和四海居，成了所有人茶余饭后的好话题…… 茶楼里，李老二眼见酒楼门前突然安静下来，还有些怔忡。 他虽然聪明圆滑，到底眼界有限，今日之事，还是第一次见。 好好的酒楼，说倒就倒了，前后都没用上半个时辰！ 刘志恒关了窗子，忍不住啧啧摇头，“不得不说，震生真是够狠，这酒楼他也经营多年，说毁就毁了。口碑这东西，最难积累，也最容易坏掉，以后怕是再也没人来吃饭了！” 温先生抬手给几人倒茶，说道：“对旁人来说，看到的都是四海居十几年的口碑，但在震生眼里，这却是他的耻辱。他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付出多少心血，却是为了仇人守业，只有毁了它，他才能出一口恶气。” 崔夫人点头，“若是我，也会如此。” 李老二喝了一口茶水，缓了缓问道：“接下来呢，我大哥还想怎么做？” “别担心，你大哥都谋划好了，一环套一环，不会吃亏的。王家生意马上还有别的事发生，到时候要用银子，就顺理成章把这个酒楼卖掉。” 刘志恒安慰李老二，指着自己说道：“新东家就在这里，只不过我是个过路财神，一年半载的，再把这地方还到你大哥手上。” 李老二点头，如此闹市旺铺，关门确实可惜了。 他还想多问几句，但仔细想想，就是问清楚也帮不上，万一暴露了李家，反倒坏了大哥的谋算。 “我们离得远，不好常进城，这里的事就拜托各位多费心了。但有需要我们家里的地方，一定要派人去说一声。为了我大哥平安回家，我们兄弟什么都不怕。” 说罢，他起身行了大礼，惹得温先生和刘志恒赶紧扶了他。 第二百五十九章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都是一家人，说这话就生分了。” “是啊，这里有我们给你大哥帮忙，你尽管放心。另外，回去后，好好照顾那位受伤的贵人，这事最后若是王家本族插手，还要那位贵人帮忙呢。” 众人商量了几句，就下楼散去了。 李老二找了家书画铺子，随便买了些纸墨，还有一些日常用物，就雇佣马车回家了。 这世上当娘的，每生一个孩子，就像多了一副心肝肺，时时挂在体外，有个风吹草动，就立刻知晓，惦记之极。 早起二儿子进城后，李老太太就时不时去门口望望，盼着他早回来。 叶家院子里，廊檐下放了个大毡毯，毯子上铺了被褥，放了小桌子，摆了些点心果子和热茶。 大大的四扇屏风挡了微微寒凉的秋风，廊檐下就只剩了秋日的温暖。 叶公子侧躺着，靠在厚厚的垫子上，手里翻着一本书，时不时摸摸身前的小胖妞，怕她冷到。 佳音踢蹬着小脚，手里翻着一本册子。 册子上每页都是精美的图画，下边简单写了几句话，类似前世的连环画一般。 她一边翻一边笑，手里的果子都忘了啃。 李老太听到动静就走进来，见孙女这么自在，就同叶公子说道，“这丫头好似真能看懂……村里马上建学堂了，再过两年就把她送去读书。” 佳音一听这话，想想她要和一群小萝卜头坐在一起，摇头晃脑，背诵之乎者也，就忍不住绝望。 难道重活一次，还是逃不掉读书，甚至更枯燥乏味？！ 幸好，叶公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绝望，笑着劝道：“婶子别着急，福妞比别的孩子聪明，真是把她困在学堂里，反倒适得其反了。到时候她也懂事了，问问她想学什么，我帮她找师傅。” 佳音立刻就亮了眼睛，回过身，抱了叶公子的胳膊摇个不停，像抱了肉骨头的小狗，“叔叔最好了，福妞最喜欢叔叔了！” 李老太哭笑不得，抬手拍了孙女的小屁股，“胖丫头一肚子心眼儿，你是懒得去读书，是不是？” 佳音赶紧又跑去抱了奶奶的脖子，“福妞不懒，福妞在家帮奶奶干活儿！” “哼，天天睡到太阳晒屁股，还说干活儿，哄谁呢！”李老太嘴上数落，脸上却笑开了花，末了转头又开始犯愁，“这丫头又馋又懒，长大可怎么办，怕是连婆家都找不到了……” 虽然没有正式磕头奉茶，认下干亲，但叶公子却早早加入了无脑宠女儿的行列。 他还真把这个问题当真了，认真回道：“那就找些无父无母的好男儿，入赘也好，出嫁也罢，福妞都不用离家太远。” 李老太愣了愣，有些哭笑不得，“我不过是随口说说，你还真打算上了。以后福妞可是要难管了，宠着她的人，又多了一个！” 叶公子可没开玩笑，认真的说道：“福妞长大找个入赘女婿最好，否则男子三妻四妾，福妞岂不是受委屈。” 李老太眨巴两下眼睛，想想宝贝孙女以后被冷落，以泪洗面，也是有些心急，“对，对，这事确实要早早考虑。” 佳音听得是满头黑线，她才两岁，说成亲这事是不是太早了？ “娘，我回来了！”李老二到了门前，见自家院子空空，就找到隔壁这里来。 佳音光着脚丫，立刻冲了过去，“二伯，二伯，福妞想你了！” 李老二哈哈笑着，一把抱起侄女，点着她的鼻尖，“你是想二伯给你买的好东西吧。” 佳音笑的眼睛像月牙一般，小身子扭来扭曲，“想好吃的，更想二伯！” 李老太这会儿拎着孙女的鞋子撵上来，一边给孙女穿鞋，一边问道：“城里热闹吗，见到温先生了？” “见到了，温先生还好，笔墨也买了。”李老二怕老娘问起大哥，就指着门外的筐子，“娘，我还买了一条肉，晚上包饺子吃吧。” 佳音欢喜的拍手，惹得老太太嗔怪瞪她，“馋猫儿！” 李老二抱了小侄女往里走，“娘，我陪也公子说说话，您回家吧。” “好，我先把菜切出来，等红英回来调馅儿，晚上包饺子。”老天太拎着筐子，笑眯眯走了。 李老二坐到毡毯上，把侄女放到一边，从怀里掏了半包芝麻糖，给侄女甜甜嘴巴。 他这才把四海居那事说了，末了又道：“温先生说再有大半个月，这事就差不多有结果了。” 叶公子点头，“放心，到时候王家本族那边若是出面，自然有我去应对。” 说罢，他又叹气，“你大哥真是不错，当年若是继续科考，如今朝堂上说不得都有他一席之地，实在是可惜了！” 李老二也是恨得咬牙，“所以，我才支持大哥复仇！否则，我们只盼着大哥平平安安回来。一般的恩怨，能过去就过去了，但王家实在太狠毒，太可恨了！”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王家的报应，如今不就来了。”叶公子安慰道。 李老太拿了两块点心过来，正好听到一句尾巴，就问道：“什么来了？” 李老二赶紧岔开话头，“没事，娘，我和叶公子说几句闲话儿。福妞儿吃糖呢，先别给她点心了。” 果然，李老太成功被转移了注意力，伸手就把孙女手里的纸包抢了过去。 “怎么又给福妞吃糖，小心烂牙！” 说罢，李老太就把点心放下，拿了芝麻糖走了，徒留下佳音眨巴着大眼睛，满脸委屈。 她这个挡箭牌，好像谁用起来都是很顺手啊？！ 李老二摸摸鼻子，安慰侄女，“二伯下次再给你买，偷偷给你吃！” 佳音根本不相信，四脚朝天倒在褥子上，惹得叶公子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不说李家这边如何安宁和乐，只说城南王家院子里，四海居掌柜急的团团转。 眼见王福端了药碗从书房出来，他就赶紧扯了王福，小声问道：“东家怎么样了，先前不是还好好的，怎就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王福摇头，苦着脸回道：“不算突然了，东家都病了半个月了……只不过头疼是多年老毛病，夫人找了不少大夫，都说治不好，这一段时日，疼得更厉害了。 “昨晚听说出事儿，东家就想去调查，但一直半睡半醒，昏昏沉沉，才耽误了。没想到那家人这么不是东西，直接闹了起来，东家这一着急就……” 掌柜听得嘴里发苦，还要再问，门口又闹了起来，有人急匆匆跑进来，嚷道：“东家呢，大事不好了！” 三更奉上！ 第二百六十章 墙倒众人推 “你喊什么，东家病着呢！”刘掌柜忍不住一把拉了那个管事小声呵斥道。 那管事甩开掌柜的手，急的跳脚，“刘掌柜，你怎么在这里？快，我要见东家，大事不好，船沉了，货都被抢了！完了，全完了！” 刘掌柜愣了一下，突然想起，好似家里先前同人合伙从南边运了一船贵重东西回来，有上好的绸缎，香料，药材等等。 就是他们四海居，还有两味极难得的调料，也在采买单子上。 不会是这艘船沉了吧？ 刘管事终于变了脸色！ 许是屋子里听到了动静，王福扶了王员外走了出来。 王员外脸色煞白，嘴唇都是青色，这会儿急的红了眼睛，问道：“王贵，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叫王贵的管事噗通一下跪倒，哽咽说道：“东家，我们运了货物从南边回来，还有二百里就到家了，但不知道哪里跑出一群水匪，半夜摸上船，把我们都抓了。 “货物被抢走了，船也被凿碎了，好在那群水匪没伤我们性命……后来，我们被路过的船家救下，也去附近的县城报官了，但官差说那些水匪是老手，根本别想找到货物！” “你，你们……难道天要亡我王新秋吗？” 王员外急怒攻心，又是一口血喷出来，直接倒下了。 刘掌柜和王贵齐齐扑了上去，俱被吓坏了。 家里夫人也不在，一个掌事的人都没有，王福就喊了一个小厮去请大夫。 刘掌柜的和王贵不好在屋里看着东家换衣衫，就退了出来。 刘掌柜拉了王贵，问道：“我没记错的话，那船货不只是咱们家的吧？” 王贵用力点头，差点掉了眼泪。 “咱们家的货只有五千两，其余还有一万五千两是旁人的。本来是轮流南下，这次轮到咱们家采买押送。先前也签了契书，货品遭损，咱们家要按照八折赔偿。” 刘掌柜的听得半晌说不出话，心里都跟着哆嗦。 这一次，不但王家折损了五千两，还要赔出去一万两千两银子！ 王家是走了什么霉运，今日一闹，四海居毁了名声，以后肯定是开不下去了。 如今这般破财，一下子折进去将近两万两。 更严重的是，东家病的这么厉害，简直是濒死之相。 难道王家要败了吗？ 那他们这些奴仆要怎么办？ 这会儿，小厮已经请了大夫回来，王福赶紧把人接了进去。 王贵还没如何，刘掌柜却皱了眉头。 这大夫姓孙，他是认得的，医术在城里也是算数一数二的好。 但这人有个毛病，脾气耿直，又大嘴巴，守不住秘密。 试问，谁愿意得了什么病症，第二日就被外人知道啊。 所以，平日城里没几个人愿意找他看病，除非实在没有办法的重症，就比如王员外这般…… 过了好半晌，孙大夫才出来，问道：“寻个安静地方，我要写药方，让药童回去赶紧抓药。” 刘掌柜和王贵赶紧引着他进了旁边的房间，笔墨伺候之后，小药童拿了药方就跑了。 刘掌柜看不懂药方，就小声问道：“孙大夫，我们东家到底如何了，可能快些好起来？家里生意有些麻烦，等着东家处置呢。” 孙大夫却瞪了眼睛，恼道：“人都要死了，你们才想着治疗！上来就要病人活蹦乱跳好起来，怎么可能？我是大夫，不是大罗金仙！再说，早些年干什么去了，这病症就是提前五六年诊治，也不至于拖到如今要了命啊！” 王贵开口就要反驳，却被刘掌柜的拦了下来。 刘掌柜给孙大夫安排茶水点心，然后拉着王贵出去了。 “兄弟，你在这里守着，我要回去酒楼处置一下。四海居有人吃的拉肚子没了性命，先前闹得厉害。东家这样，也不能让他费心了，我得去好好问问。” “啊，还有这事……” 王贵顿觉事情好似有些不妙，他不想留下啊。 但这个时候，王福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说道：“贵管事，劳烦你照管一下东家，要熬药喝药。东家吩咐一些差事，我要立刻去处置一下。” 刘掌柜借机就跟着王福一起走了，王贵没有办法，只能留下了。 刘掌柜的送了王福，远远回望王家的院门，神色复杂。 王家富厚，这么多年大夫请了无数，但方才孙大夫却说东家的头疼病是生生拖到如今，才要没命的…… 这其中的事情太复杂了，他不想管，也不敢管。 如今，怎么能在这样的乱局里，全身而退才是重要的！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走掉了…… 再回来时候，日头已经偏西，王家院子门前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不时凑一起议论几句，惹得刘掌柜心慌。 他赶紧上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有附近邻居认出刘掌柜，就说道：“你快进去看看吧，听说王员外病重，有人上门讨债呢！” 刘掌柜黑了脸，果然一进外院儿，就见廊檐下摆了一把椅子，王员外瘫坐在上边，脸色惨白，有气无力。 他的对面站了两伙人，一伙是平日同王家交好的商家，一伙儿则是自家几个铺子的掌柜。 几个掌柜暗暗招手，示意他过去。 这个时候，那几个交好的商家说话了，“王老弟，真不是我们落井下石，实在是家家都不宽裕啊。” “是啊，王老弟，当初说好谁家行船运货，谁家负责。我们那几次都没出问题，偏偏你们家里这趟就碰到水匪了。” “我们家里这次采买了五千两的货啊，就是按照契书，王老弟还我四千两，那我还赔了一千两呢。我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这要找谁说理去啊!” “我也是，铺子里就等着这批新货呢，立刻派人去找货也来不及了。不但赔了银子，还错过了入冬这个旺季。”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抱怨，各个都好似天塌一样。 王员外摆手，示意众人闭嘴，然后望向王福。 王福颤着手，拿了一个盒子上前。 王员外打开，拿出一叠银票，一众债主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果然，按照契书，众人很快就拿到了该得的赔偿银子。 虽然损失了一些，但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意外遭遇水匪，王员外又病重至此，就算真不承认不赔偿，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啊。 没想到，王员外会如此痛快，这倒是让众人都有些脸红。 毕竟之前多少年都相处的不错，否则也不能一起合伙南下采买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不是治不好，是不给治！ “那个，王老弟啊，你也别上火，做生意就是这样起起落落。” “是啊，你好好养病，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们的，尽管开口。” 一边的刘掌柜终于忍不住了，偷偷问了一个相熟的布庄掌柜，“咱们东家从哪里拿来的银子，一万多两啊！” 布庄掌柜脸色灰败，低声说道：“你还不知道吗，你的四海居，连同我们几个的铺子，都被东家卖了，才凑了这一万多两！” 刘掌柜倒吸一口冷气，他猜到王家会因为一连串的祸事衰败下去，但没想到如此之快。 他的眼珠子迅速转了转，狠狠心就上前跪倒。 “东家，小人已经查明白了。今日四海居之事，是因为后厨有小伙计嫉恨大厨平日打骂，就带了巴豆混进了黄豆里，一起磨成了豆腐。幸好豆腐酸败了，没做菜。那个病死的老人是因为同大厨认识，得了一碗豆浆解渴，才中招了。” 王员外皱眉叹气，缓了好半晌才说道：“知道了，事情……已经出了，查到也没用处了。” 其余几个债主听了，都是唏嘘不已。 真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一个小伙计的怨气，就这么轻易毁了四海居！ 刘掌柜深吸一口气，一个头磕到地上，“东家，小人年岁大了，如今四海居也卖了，小人想请东家开恩，放了小人一家的卖身契，准许小人回乡养老。” 不等王员外说话，其余几个掌柜都醒过神来，齐齐涌上前，也跪了下来。 “东家，我们年岁也大了！” “东家，铺子没了，我们也没了用武之地，放我们一起回乡吧。” 树倒猢狲散！ 其余几个债主看着听着，再望向王员外的眼里，怜悯之色更重了。 不但他们看出了王家开始衰败，这些下人也同样如此，马上就给自己谋算退路了。 王员外惨白的脸色，硬生生被气成了铁青，他想说话，但一开口又吐了血。 虽然他迅速用手捂了嘴巴，但依旧有血色透过手指缝漏了出来。 众人看的心惊，齐齐喊道：“大夫，大夫!” 孙大夫一直站在旁边，这会儿特别不耐烦的骂道，“喊什么，这会儿着急了，方才干什么去了。你们这么轮番催债，又一起辞差事，就是好人也要气吐血了！” 众人都是被骂的低了头，一时很是心虚，当真有种杀人凶手的愧疚。 王员外摆手，他硬生生把嗓子眼的血又咽了回去。 然后吩咐王福，“书桌下有个暗格，里面有这些人的卖身契，都拿来，发下去。” 王福气得抹眼泪，“老爷，不能这样啊！” 王员外却坚持，王福没办法，只能把卖身契都拿了出来。 各个掌柜们涌上前，拿了自家的那份儿，又跪倒磕头。 “老爷，我们也是不得已啊。” 王员外喘了几口气，还想说什么，却是突然从椅子上栽了下来。 “老爷，老爷！” 王福抱了主子，眼见孙大夫依旧站在一边，并没有上前，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个庸医！你不是说喝了药，我们老爷就能好吗？你到底给我们老爷怎么治的，居然越来越严重！” 许是庸医俩字，戳了孙大夫的肺管子，他气得嘴上没了把门的，嗷嗷开骂：“他都要病死了，我开药能让他多活几日就不错了，你当我是阎王爷啊，说不让他死，就不让他死！再说了，他这脑子里是有血块，别说十几年前刚受伤的时候，就是五六年前，随便找个大夫，开点儿活血化瘀的药汤，也不至于如今要了命啊！ “我不管你们家里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不给他治病，为什么不想让他活命，但你们不能赖到我头上！这人是你们家害死的，跟我没关系！” 不给治病？ 活活拖延至死？ 院子里安静之极，落针可闻。 谁也不是傻子，特别是这院子里的人，不是东家，就是掌柜管事，恨不得一个个精明的眼睫毛都是空的。 想想当年，王员外是头上重伤被救回王家，因为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忘了家乡何处，所以为了报恩，给王家做了上门女婿。 这么多年，王员外如何行事，人人都看在眼里。 可谓是对王家女儿疼爱又敬重，做生意也是兢兢业业，把王家的家业扩大了一倍有余。 难道是王家生怕这样的好女婿，头上的伤好了，就留不住人了，所以才一直拖着，不肯给王员外治疗？！ 这时候，王福好像不肯相信，高声反驳，“不可能，我们夫人这么多年找了几十个大夫，哪个都说治不好。” “放屁！”孙大夫也生气了，翻着白眼骂道：“这么简单的病症，我的药童都会开药方！什么治不好，就是不想给治吧！治好了，夫君就跑了，换我也要瞒着啊！” 王夫人，王家独女王娥，不想给丈夫治病，生生看着丈夫头疼，以至如今病入膏肓？ 众人对视一样，都是紧紧闭了嘴巴，生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惊呼起来。 这简直太让人惊讶了！ 若是真的，那王员外岂不是……太可怜了！ 王员外同样听出了大夫话里的意思，豁然扭过头，眼眶都要瞪裂了！ “不……不可能！” 孙大夫好像还想说几句难听的，但许是也顾忌着王员外濒死，于是叹气道：“算了，你不相信就不相信吧！被人家卖了，还帮人家数钱，你也是够可怜的。” 说罢，他背着药箱子就往外走，“你们另请高明吧，我是没本事救冤死鬼了！” 眨眼间，孙大夫出门就没了影子。 一众债主和掌柜们互相看看，好似也怕惹祸上身，都是纷纷拱手如同鸟兽一般轰然散去！ 方才还吵闹的院子，瞬间只剩了王福陪着主子，其余奴仆远远看着，也不敢上前。 王福抹着眼泪，扶了主子进屋安歇，又开始忙着熬药…… 王家院子外，看热闹的闲人们听得断断续续。 有些听到了，有些没听到，但孙大夫嚷的那几句却清清楚楚啊。 眼见大夫气冲冲出来，众人就扯了他到旁边的茶馆，赶紧招呼了茶水点心。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孙大夫，这王家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怎么听着，好像王家赖你没有把病治好呢？” “是啊，”旁人也是附和，“王员外那头疼的毛病可是有年头了，谁来也治不好，怪不到您头上啊。” “王员外那人行事不差，许是这次病的厉害了？” 孙大夫一口气喝了半壶茶，好似还是气不过，就说道：“四海居的伙计嫉恨大厨，找了巴豆掺杂在黄豆里，把客人吃死了，王员外急的吐血了，然后又碰上他们家里的货船被水匪抢了，要赔人家一万多两银子。王员外也是个硬气的，就把四海居和铺子都卖了还债。” “啊，王家出了这么多事！” “四海居的事，我听说了，但这货船被水匪劫了，也太倒霉了！” “是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好人不长命！ 众人都是纷纷叹气，替王员外担心。 孙大夫摆手，继续说道：“还不止这些呢，王家那些铺子的掌柜怕被连累，都要了卖身契回乡，简直是落井下石，王员外又气吐血了。你们说说，这么严重，我能帮忙止住吐血，就已经不错了，那王家的奴仆非说我医术不好，不尽心！ “明明是他们家里的错，一个小伤，吃几副药就能好，偏偏不肯给治，拖了十几年，如今害死了人，还要把屎盆子扣我头上，简直太气人了！” 茶馆掌柜听着这话不对，惊讶道：“不能吧，王员外病了这么多年，可没断了治疗啊。只我就看见王家进出不下十几个大夫了，也没少开药吃药啊。” 旁人也点头，他们都是附近邻居，自然都看在眼里。 孙大夫冷哼，“那有什么不能的，王家打着坏心眼，想骗人还不容易？他们家是生怕上门女婿跑了啊，不过几副药就能治好的毛病，就是拖着不给好好治。如今女婿病的要死了，生意也垮了，这是遭报应了！” 说罢，他站起身就走，骂道：“谁能治就治吧，我是没办法了！一文钱没要，还惹了一身骚！” 茶馆里静了好半晌，不知道谁当先打破了沉默，问道，“我没听错吧？” “应该没错……” 茶馆里好像别人扔下一颗炸弹，方才多安静，这会儿就有多吵闹。 “孙大夫是不是说，王夫人不肯给王员外好好治病，这不是真的吧？王夫人和王员外多恩爱啊，还生了两个孩子呢……” “是啊，王员外那人多好啊，咱们这些外人都不舍得他生病，难道王夫人就舍得？多年夫妻，不会这么狠心吧？” “那可说不准啊，王员外当年来王家的时候，瞧着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呢。要不是伤了头，想不起家在哪里，也不会留在王家，做上门女婿啊！” “有道理，若是王员外头疼好了，想起前事，家里是书香门第，怎么也不会要一个商贾之女，还是入赘！” “我还是不能相信，王家看着平日行事不差啊，不至于这么狠毒吧？再说了，那么多进出王家的大夫，不可能没人看出王员外的病被耽搁了吧。” “你真是缺心眼儿，就是看出来了，又怎么样，几两银子就封口了！” “就是，王员外只是一个入赘的女婿，王家可是家大业大，放到你身上，会冒着得罪王家的风险，告诉王员外真相啊？” “王员外真是可怜，就这么被害死了？” 茶馆掌柜赶紧开口打圆场，提醒众人谨慎，“这话可不好说，咱们也只是听几句闲话而已，兴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但话是这么说，他心里也知道，王员外许是真被王家耽搁了。 毕竟换做是他，这么好的女婿，也不想放走啊。 可从王员外的角度想想，他又忍不住心酸。 从少年到中年，转眼小半辈子，为王家生了两个儿子，传宗接代，又当牛做马忙生意，都没换来妻子的一点心疼！ 有人小声说道：“王员外这病治不好了，更不可能想起家在哪里姓甚名谁了吧？这真是死了，都要做个孤魂野鬼了。” “是啊，他家里人不知道是不是在盼他回去呢。哪里想到儿子这般可怜……” “老天爷就不能开开眼，让王员外死前找到家里人吗？” “王员外那么好的人，怎么会这么个下场？”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打听一下，咱们这附近，有没有谁家丢了儿子？” “去哪里打听啊，万一不是咱们这附近的人呢？再说也过去这么多年了！” 众人正说的热闹，就见一伙人从茶馆门前经过，直接进了王家院子。 有人认出了当先之人，忍不住惊呼道：“是王家本族的三老爷！” “王家本族来人了？” “我就说，王家闹的这么厉害，本族怎么可能不来人？” “是啊，闹了一日了，来的也太晚了。” “看看王家要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王员外只有一个人，又病的这么厉害。他就是知道自己被害了，也没有办法啊。” “说到底，还是王员外命苦。” 众人还想多说几句，但这会儿天色已经黄昏了，为免家里着急，很多人还是付了茶水钱后回去了。 当然，他们也把这一日看到的热闹带了回去…… 王家院子里，王三爷被满屋子的药味熏得头疼，再看妹夫的脸色实在不好，他只能皱着眉头上前问道：“新秋，这才短短大半月，怎么就病的这么重了？” 王员外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简单回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 王三爷想了想，就示意带来的大夫上前，“我把府里的供奉大夫带来了，给你诊脉看看，兴许吃几副药就好了。” 王员外没说话，但眼里却有了几分光亮。 那供奉大夫神色有些犹豫，抻了袖子，到底坐下诊了脉，起身时候就说道：“请宽心，等我开一副药方，喝上几日就能缓解。” 说罢，他转身时候，却给王三爷使了个眼色。 王三爷会意，一起跟了出去。 寻个没人的屋檐下，那大夫才小声说道：“三爷，其实几年前我就来诊过脉，也看出病人头里有淤血，要活血化瘀就可以好起来，不算难。但……” “但什么……”王三爷一时没听明白，追问了一句。 大夫迟疑了一下，还是应道：“但是小姐说，不用活血化瘀，只要一时止疼就行。拖了这么多年，这病症也就严重了，如今是彻底没救了，病人大约只有一个月左右的功夫了……” 王三爷到底不算蠢笨，这会儿终于明白过来。 一时间，他真是不知道要惊讶堂妹的狠心，还是同情妹夫的可怜了…… 但说到底，他姓王，怎么也不能把堂妹放一边，去偏心一个入赘的妹夫。 即便他们平日也没少交往，相处很不错…… 王三爷深吸一口气，吩咐道：“既然治不了了，你就开些温养的药吧。” 大夫得了命令，赶紧去开药。 王三爷又把王福叫过来，仔细问明白这几日之事，他就道：“生意上的事，我派人处置，你这几日不要出去了，在家好好照顾你们老爷。另外，你们夫人那边，我也会派人去接回来。” 王福低着头，赶紧应下，一副胆小恭顺的样子，却没人看见他眼底的嘲讽。 老爷把一切都布局好了，王家以为封了院子，不让他们出入，就没人知道王家做下的恶事吗？ 三更奉上~~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来自家族的定心丸 洛安小镇的黄昏是一日里最热闹的，书院放了学，学子们成群结队出来寻地方吃点好的，烦恼一下功课，偷偷吐槽一下先生，就是全天最放松的时刻了。 王娥牵着放学的大儿子，听儿子兴高采烈说起今日得了先生的夸赞，她心里高兴，但还是冷着脸敲打儿子，“戒骄戒躁，这才学了几日啊，再好也有限。以后还是要继续努力，晚上回去加十张大字！” 礼哥儿原本满脸是笑，被娘亲泼了一头冷水，就蔫了下来，“是，娘。” 王娥又舍不得儿子这般，于是买了一盒子点心，一路嘱咐儿子要好好读书，长大了考状元，光耀门楣，给九泉之下的外祖争口气。 礼哥儿一声声应着，眼里的光却渐渐淡了下来。 母子俩刚到家，不等吃饭，就有人找到了院子外，奴仆疯跑进来报信儿。 “夫人，族里来人报信，说家里出事了。” “什么事？是生意出问题了吗？快，快让人进来！”王娥惊得站了起来，赶紧喊人进来。 礼哥儿也放下了点心，小脸上都是惦记，“娘，是不是爹又头疼了？” 王娥愣了一下，回道：“一会儿就知道了。” 很快，奴仆引了一个小管事进来。 王娥倒也认识，这人是王三爷身边得用的一个人手——王二。 “王二，怎么是你过来了，我们家里出了什么事？”王娥沉不住气，开口就问了起来。 王二行礼，扫了一眼礼哥儿，回道：“夫人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王娥会意，撵走儿子，“礼哥儿去洗漱换衣衫，一会儿吃饭了。” 礼哥儿站起来，走了出去。 王二这才赶紧说道：“夫人大事不好了，四海居有小伙计投毒，药死了一个来吃饭的客人，客人家里闹到酒楼门口，员外过去处置，急的吐了血，四海居只能关门了。紧接着家里南下运货的船遭了水匪，船沉了。其余几家上门讨债，员外卖了四海居和几家铺子，凑了银子。 “各家掌柜见得事有不好，也讨了卖身契，散掉了，如今家里乱成一团。三爷让小人来请您尽早回去，再晚怕是事态会更差。” “不……不可能！”王娥听得有些懵，也顾不得失礼，一把抓了王二的手臂，“你在骗我是不是？” 王二赶紧跪了下来，“夫人，小人怎么敢骗您。这都是三爷亲自问出来的，甚至……这会儿怕是城里人人都知道了，毕竟四海居的事闹的那么大。” 王娥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定下心，就有些恼了。 “老爷呢，老爷在做什么！怎么一个四海居都处置不好，就气吐血了？！这样的时候，不是要先把死者家里买通，把事情先按下来吗，怎么就闹到这个样子！” 王娥这就是抱怨加嫌弃了，嫌弃丈夫没把事情处理好。 王二想到王员外那濒死的凄惨模样，忍不住也是同情，就添了一句解释道：“员外头疼的病症严重了，一直吐血，府里供奉的大夫说，怕是活不久了。” “爹！”不等王娥应声，门外偷听的礼哥儿就冲了出来。 他扯了王二的袖子，红着眼睛问道：“我爹要死了吗，不可能！呜呜，我要回家，我要找我爹！” 王娥此刻也知道害怕了，一迭声的喊着奴仆套车，马上往回走。 可惜，赶到城门外的时候，已经夜深了，城门紧闭，只能等在门口。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城门一开，马车就迅速进了城，一直跑回城南。 在门口下车的时候，王娥拌了一下，被丫鬟扶起来，正好同隔壁的邻居打了个照面。 王娥还要打个招呼，那人却是沉着脸，扭头就回去了。 王娥皱眉，不明白这邻居是怎么了，但这会儿也没空闲理会了。 前院的书房里，药气熏人，王员外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整个人干瘪了一圈儿，好像初冬田里飘摇的稻梗。 礼哥儿只看了一眼，就扑上去，抱了爹爹大哭。 王娥也红了眼圈，上前问询道：“老爷，你这是怎么了？病的这么重，怎么不派人去找我回来？” 王员外艰难摇摇头，伸手慢慢摸摸儿子，哑着声音撵了他去后院，“看看你弟弟去。” 礼哥儿才九岁，但昨晚等待的煎熬，让他成长很多，想起年幼的弟弟，他就赶紧出去了。 王娥还要说话，王员外却闭上了眼睛。 王娥总觉得哪里不对，眼见丈夫如此，又不能追问，只能出门寻了她心腹的奴仆和婆子问询。 结果，她越听脸色越黑，心里越没底。 丈夫身体垮掉，她有心里准备，但怎么生意也跟着出了这么多问题？ 四海居和五个铺子，几乎是家里大半的家产了，就这么一日功夫，全都没了！ 她再也忍耐不住，带人就去了王家老宅。 王三爷昨晚没来得及和老父亲说起四海居之事，今早过来陪老父亲喝茶，就原原本本交代个清楚。 最后试探着说道：“爹，小娥这么多年，一直没给新秋治病，这是怕新秋病好了，离开她和孩子？” 王老太爷喝了一口茶，点头应道：“小娥家里的事，你最近多上心。当年，这个王新秋是你堂叔强留下来的，一旦他病好了，想起前事，会很麻烦。所以，小娥这么做也是无奈之举。” 强留？ 王三爷心头一跳，隐约有些猜测。 不等他再问，王娥就哭哭啼啼找来了，刚一进屋，她就跪了下来。 “大伯，呜呜，我家老爷要死了，生意也出问题了。我跟孩子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王三爷赶紧扶了她起来，安慰道：“你慌什么？你是我们王家的姑娘，不会让你没了着落的！” 就是王老太爷也开了口，“当年你爹过世的时候，就怕有今日，给你留了两万两银子放到我这里了，所以，家里生意垮了就垮了，你也别怕。至于王新秋病重，这是他的命数，让他好好养着，等到闭眼那日，好好发送就是了。 “到时候，让你三哥再给你张罗一些好铺面好生意，你带着两个孩子，继续好好过日子。有王家在，谁也不敢欺负你。” 王娥听说这些也是惊喜，总算止住了眼泪。 王老太爷又安慰两句，就让王三爷送她出去了。 而王家前院书房，这会儿礼哥和猫哥儿哭得一脸眼泪，搂着爹爹的胳膊不撒手。 王员外轻轻拍着他们的头，嘱咐道：“爹爹怕是不成了，等爹爹死后，礼哥儿要好好读书，不为了光耀门楣，是为了学本事，然后好好护着你弟弟。你们兄弟俩，要相依为命，好好活下去，至于你们的娘……”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官差上门 王员外说到一半就闭了嘴，神色很是复杂。 这个时候，王福进来禀告，“老爷，夫人回来了。” 王员外迟疑了一下，吩咐儿子们，“你们去屏风后站着，不要出声，等你娘走了再出来。” 猫哥儿一脸懵懂，礼哥儿却扯了弟弟就走。 很快，王娥就进来了，眼见桌子上的药碗，她就端了起来，说道：“老爷，你好一些了吗，我喂你吃药。” 王员外却伸手打翻了药碗，沉声问道：“王娥，我自从入赘王家到如今，十几年了。我待你如何，待王家如何，你心里最清楚，但你为什么要害死我？” 王娥吓的白了脸，哆嗦着嘴唇不肯承认，“老爷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听不懂？”王员外支撑坐了起来，恼怒到了极致。 “我头疼是因为脑子里有淤血，明明几副药，简单的活血化瘀，我就能痊愈。但你一次次买通大夫，就说我的头疼治不好，生生让我疼了十几年，拖到如今，我马上要死了！王娥，你好狠的心啊！” 王娥被拆穿，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十几年夫妻，她自然也是心疼，但不得不如此。 王员外见她不说话，气得更狠了，扔了手边的枕头。 “即便我有什么做的不好，但我们有两个儿子，你看在他们的颜面上，怎么能处心积虑害死我呢！他们以后没了爹，你让他们怎么办？” 王娥吓得离床多远，抹了两把眼泪，狠心说道：“老爷，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下辈子我一定当牛做马报答你。事到如今，我就是后悔也没办法了。你安心养病，等你……等你走后，我会好好把礼哥儿和猫哥儿抚养长大。” 说罢，她转身就要出门，却听屏风后有人喊着，“娘！” 猫哥儿到底年岁小，不明白爹娘在吵什么，跑出去抱了母亲。 礼哥儿却是什么都听懂了，白着脸，软着腿走出来，满脸不可置信的望着母亲。 王娥猛然望向床上的丈夫，恼怒之极。 她没想到，丈夫会如此恨她，居然在孩子面前拆穿她的算计！ 她想同大儿子解释几句，却听门口闹了起来。 有奴仆跑进来嚷着，“夫人，有官差上门，要抓你去府衙！” 王娥当时就白了脸，“抓我干什么？” 但四五个官差已经进来了，确认了王娥身份，掐了她的胳膊就往外走。 礼哥和猫哥儿吓坏了，王员外挣扎着下了床，喊着奴仆套了马车，然后他带了两个孩子也追了上去。 因为迁都之事，原本不起眼的小小州府衙门，如今也升级为京兆尹。 更因为京都的权贵，同本地的世族间，多有摩擦，府衙整日都很热闹。 所以，皇上特意派了一个有名的耿直臣子过来坐镇，事事秉公处置，从来不看人情，只看对错和证据。 这么一年多下来，倒是让所有人心服口服，矛盾冲突也慢慢少了。 毕竟经官谁也占不到便宜，还不如坐下好好好谈谈…… 但今日实在是个特殊日子，一大早晨就有人披麻戴孝进城，足足十几口子，老老少少都是普通人的打扮，却捧着两个牌位，各个哭声震天。 “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啊！” “四海居王老太爷杀了我们家儿子啊！呜呜，我儿子死的冤枉啊！” “爹啊，儿子想你啊！” “二狗子啊，你在天有灵看看娘给你申冤报仇啊！” 这般动静，自然就有不少人围着看热闹，忍不住议论纷纷。 “这些人说什么，四海居？昨日四海居不是刚毒死人吗？难道还是那事？” “我听着不像啊，好像说四海居的王老太爷！” “王老太爷不是死了多年吗，怎么杀人？不可能啊！” “走，看看去！” “这王家也是倒霉，怎么一事接着一事，没完没了啊……” 很快，队伍越来越大，来到府衙门前的时候，看热闹的人几乎把街路堵得水泄不通了。 府尹大人听到鸣冤鼓，就赶紧穿戴好，升了堂。 见到这群披麻戴孝的百姓，他也皱了眉头，仔细一问，这些人又说的颠三倒四，最后总算把事情拼凑完整了。 原来这是城北大槐树村的两家村民，他们儿子十几年前突然失踪了，怎么也找不到。 家里寻不到人，很是伤心。 但昨日其中一家人到城里办事，在城南的茶馆喝口水，听到一件新鲜事，怎么听都同当年儿子的一些话差不多。 于是，两家猜出儿子被害死了，这才跑来告状，要弄清楚儿子到底怎么死的，尸骨在哪里。 涉及到两条人命，府尹大人一边让官差去拿王家的独女，一边问询王家的根底。 站在角落的师爷是个伶俐人，他平日除了帮助府尹大人处理文书，更多就是要做到消息灵通。 说来也巧，他家就住在城南巷子，王家之事，他昨晚就听家里喜欢泡茶馆的老爹说的清清楚楚。 这会儿就同府尹大人原原本本说了，末了添了一句，“当然，大人，这都是王家附近的邻居们听到说起的，没有证据。” 府尹大人虽然耿直，却也不是实心的榆木疙瘩，否则他也不会得了皇上的信任，坐上这个位置。 常年断案的敏锐，让他猜出这其中有些蹊跷。 毕竟昨日王家刚垮了生意，爆出王家独女故意不给赘婿治病，几乎害死赘婿，今日就有人来告王家害死人命，实在是太巧了些。 世上可以有巧合，但这么多巧合集中在一起，就不是巧合了…… 很快，王娥就被押了过来。 看热闹的人群自动散开，给官差留了一条路。 有人胆子大，仔细打量王娥，忍不住问道：“这就是那个王家独女，蛇蝎心肠那个？” “应该是了，就是她不给丈夫治病，生生把丈夫拖到要病死。” “长得这么漂亮，没想到是个狠毒心肠，怪不得人家说最毒妇人心！” 王娥听到几句，惊得白了脸色。 她终于知道早晨时候，邻居为什么见到她就躲了！ 原本以为，这事只有自家知道，没想到现在已经人尽皆知了！ 她有些腿软，但官差可不会怜香惜玉，拖着她就上了堂。 府尹扫了一眼跪在堂下的王娥，刚要说话，府衙外又闹了起来。 很快，王员外领着两个孩子也挤到了堂前，高声喊着，“大人，我是王娥的丈夫王新秋，请准许我上堂。” 府尹大人点头，差役们让开，王员外领着两个孩子，一进去就跪倒在地。 他原本就面黄肌瘦，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这般心急之下赶来，更显狼狈，开口要说话，居然又吐了血。 虽然他及时扯了袖子堵了嘴，嘴角还是见了血色。 堂上堂下所有人看在眼里，都是忍不住叹气。 “王员外真是好人啊，他都要被王娥这个毒妇害死了，还要跑来护着她。” “是啊，许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颜面上吧。” “王娥也太狼心狗肺了，这样好的丈夫，去哪里也找不到啊。” “是啊，这样的人真该天打雷劈！” 第二百六十五章 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了 就是府尹大人也不忍心让王员外说话，嘱咐道，“你先听着，待本官问个清楚。” 说罢，他一拍惊堂木，问道：“王娥，你可知道你爹在十几年前杀了两个人？” 王娥惊得一哆嗦，下意识反驳，“不可能，大人，我爹是好人！” “什么不可能！”那披麻戴孝的两家人不干了，立刻嚷起来。 一个老头儿直接喊道：“当年我家二狗子突然拿了不少银子回来，家里害怕，问他也不说。后来还是隔壁栓柱子过来，他们两个一起喝酒喝多了，我们才听到几句。 “他们俩说，王家是冤大头，为了找个入赘女婿，下了大功夫，他们不过是故意把人推下山的，还以为杀人了，没想到那人只是破了头，他们也有银子拿！还说碎金滩真是个发财的好地方，让他们发了大财。” 另一个老太太也是抹眼泪，“对，我也听见了。后来他们又拿了一次银子回来，说王家家大业大，找个好女婿顶门户，多少银子都愿意给，但没过多久，我家二狗子就和栓柱子都没影儿了。 “我们以为这两个家伙是发了大财，找地方赌钱快活去了，但一走就是这么多少年，肯定不对劲。” 一个中年妇人也是哭着说：“昨天我去娘家走动，在那个茶馆听几句闲话，说巷子里那个王家的女婿当年也是伤了头，入赘王家，但家里不给治，怕他想起来以前的事。我一下子就想起二狗子说的话了，一定是他们帮王家掳人，王家把他们灭口了！” 说罢，她就放声大哭起来，“二狗啊，你死的好冤枉啊，你一走十几年，我带着孩子，养着爹娘，遭了多少罪，我好命苦啊！” 其余那些人，也跟着一起哭了起来！ 王娥脸色已经白的像纸一样，身子哆嗦不停，极力辩驳道：“不可能，你们撒谎！随便听几句闲话，就要污蔑我爹！” 而王员外望着王娥，神色里满满都是狂怒，“我当年就是在碎金滩伤了头，被老太爷和忠叔背回王家的。王娥，你说实话，我到底是怎么伤的？真是意外跌下山崖吗？” “对，忠叔，就是忠叔！”一个老头跟着嚷了起来，“二狗子说过这个名字！我怕银子花完，二狗子就说花完也不怕，他要去四海居找王老爷拿银子，但回来时候空着手，他又说去找忠叔，忠叔是帮手，不敢不给。” 忠叔的名字被嚷出来，王娥就绝望了，软软瘫坐在地上。 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隐藏这么多年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还有忠叔，早知道有今日，当初就该把他也一起处理了！ 王娥强忍着心虚，高声嚷着，“诬陷，这都是诬陷！我要找我大伯，我大伯是王博维，你们不能欺负我一个孤女！” 堂外的百姓这会儿也炸开了锅！ “怪不得王家不给王员外治病，原来王员外是被抢回来了的！” “对啊，对啊，应该是把王员外打傻了，再带回王家的。” “这也太猖狂了，看中谁就打晕抢回去！” “王家是怕王员外病好了，想起以前报仇呢！” “是啊，要不是四海居出事，要不是孙大夫大嘴巴把王家的龌龊事嚷嚷出来，王员外死了也就死了，做鬼也不知道自己被坑害的这么惨。” “这王家真是狼窝啊，爹这么狠毒，闺女也不是好东西！” 堂上，府尹大人越发皱了眉头。 这些出告的百姓，虽然说的很多，也不怕揭开自己花了昧良心银子，但他怎么都觉得出告的理由有些牵强。 家里儿子不见了十几年都没管，只在茶馆听了几句话，就披麻戴孝跑来告状了？ 还是笃定家里儿子是被害死了？ 但如今这案子已经可以确定是一场有预谋的凶杀，也不能放任不管。 更何况，众目睽睽之下，王家独女搬出来本族靠山，若是不继续查下去，反倒好似他惧怕王家一般…… 府衙对面的一家酒楼上，二层的包厢，被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人疯抢。 但其中最好的一间，却早早被人定下了。 刘志恒坐在窗口，磕着瓜子，一脸的兴致勃勃，回身望向带着帷帽的崔夫人，笑道：“瑾柔，我原本见李家三兄弟，就觉得都很不错了，但今日更是佩服李家这个老大，真是个狠角色！等以后事情了结，我一定要跟他合作做生意，这样的人，在哪里都错不了！” 崔夫人点头，“温师兄也这么说。” 说完，她还是有些担心，问道：“温师兄有事来不了，城外那边不会出岔子吧？还有碎金滩那边，跟雨生都交代清楚了？” “放心，雨生那边昨晚就送过信儿了，而城外那家，是叶山带人亲自去办的。”刘志恒摆摆手，示意她别担心。 末了，他又说道：“按我说，那个老家伙死一百次都不够赎罪的，温师弟居然还把他家那些不成器的儿孙，送到南边庄子去做佃户。哼，真是便宜他们了，就该跟着他爹一起下大狱！” 崔夫人笑道：“那人是最关键的人证，总要先安抚住了，等事情过了，自然有别的说法。若是他们一家老实种地，也是给自己留个活路，若是不老实，南边有很多能让他们勤快起来的盐场和矿山。” 刘志恒还要说话，楼下街路上却突然喧哗起来。 一队官差押着个穿了粗布衣衫的老汉走了过来，老汉身形有些枯瘦，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白，好似许久不见天日一般。 上了公堂，老汉跪倒在地，不等府尹大人问话，王员外已经扑了过去，狠狠抓了老汉的手臂，“忠叔，忠叔！我这么多年待你不薄啊，你儿子的赌债都是我给还的，你居然骗我这么多年！ “你说，当年到底怎么回事，我是谁，我怎么就伤了头？老太爷说我倒在山崖下，他救了我性命，就要我入赘，要我报答王家救命之恩！ “我报答了！我忍着旁人嘲笑我是赘婿，当牛做马，费心操持生意，我给王家赚了那么多银子，我待王娥那么好！难道都是假的？ “我不信，我不信啊！” 许是气急了，王员外一边大哭一边又吐了血。 他本就是从病床上紧急追来的，只穿了一件象牙色的中衣，这会儿胸前沾染了血色，刺的所有人都是眼睛疼，忍不住跟着淌眼泪！ 这世上，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惨的事了！ 三更啊~~ 第二百六十六章 简直不能容忍！ 府尹大人拍了惊堂木，让差役拉开王员外，厉声审问向忠叔：“王忠，大槐树村有两家人状告你十几年前杀人灭口，害死了他们两家的儿子，你可认罪？” 王忠缩了脖子不说话，不知道是在犹豫，还是不准备认罪。 府尹大人扫了一眼差役们，差役们手里的水火棍就立刻敲打起来，威武声响起，王忠就哆嗦的更厉害了。 “大人，我说，我说！不是我杀人灭口，是我们老太爷，老太爷让我这么做！我也不敢杀人啊，但他们一直来要银子，要的越来越多，老太爷就让我找江湖人把他们处置了！” 这是承认王老太爷买凶杀人了？！ 王娥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抻着脖子死盯着王忠，这会儿听王忠的话她直接瘫坐在地上，就像被抽了线的木偶一样，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但这会儿可没人管她了，府尹大人继续审问王忠。 从王老太爷什么时候结识王员外，如何要求王员外做上门女婿被拒，以至于起意行凶，帮凶如何被灭口，问了个清清楚楚。 王忠到底是普通人，这事压在心里多年，时不时就做噩梦。 特别是他的儿孙不成器，就越发觉得是当年做下错事的报应到了。 所以，这会儿他简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有用没用的都说了个彻底。 于是，堂上堂下几百人，都听得目瞪口呆。 虽然王家老太爷过世多年，但这城里不少人还记得他的。 当年为了求子，王老太爷可没少舍药舍粮食，指望积德行善，能给王家续上一份香火。 可惜，年过半百，也只有王娥这一独女。 没想到，他为了这个香火，居然会把主意打到了游学的秀才身上！ 大伙儿都听说过恶霸强抢民女，如今却是第一次听说强抢男子入赘这事，被抢的还是有功名的秀才！ 同样是寒门学子出身，府尹大人太知道贫寒农家供给出一个秀才有多不容易，居然就这么被王家强抢回去，以恩代仇，蒙蔽多年，如今更是被害得奄奄一息，离死不远。 简直是不能容忍！ 府尹大人重重一拍惊堂木，继续问道：“王忠，你可知道王新秋原名叫什么？家乡何处？” 王忠哭得鼻涕眼泪糊了一眼，重重磕头回道：“小人不知道姑爷叫什么，只知道姑爷是新考中的秀才，在塞北搭了车队南下的。老太爷同姑爷一路相处极好，做了忘年交，就让我喊小先生，并不知道名字啊。” 府尹大人恼怒，但也没办法，只能安慰王员外，“你不要着急，朝廷的秀才都有记录在案，只要查查塞北的名册，找找当年哪个秀才失踪，就应该能找到你的家人。” 这话其实他自己都不相信，如今江北已经是蛮人的地盘了，迁都匆忙，扔下太多东西了，十几年前的秀才名册，这等不重要的东西，怕是根本就没带到新都来…… 王员外眼神空洞，望着王忠和王娥，好像行尸走肉一般不哭也不笑。 府尹大人这般说，他都不知道道谢。 众人看在眼里，都忍不住叹气，跟着难过。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他们考了秀才，意气风发出门游学，结果被人家一棒子敲破头，忘了自己是谁，家在哪来。 那仇人还摇身一变伪装成了恩人，逼着他入赘报恩，一晃就是十几年。 为仇人一家生了孩子续了香火，做牛做马忙生意，最后要病死了，才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恩人是仇人，枕边人是仇人之女，儿子是仇人血脉，性命堪忧是妻子生生隐瞒，拖延所致！ 恐怕任何人都受不了，都会被刺激的要疯…… 有妇人心软，已经在抹眼泪了。 “这也太可怜了。” “是啊，好好的人，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王家真是丧尽天良啊！” “人面兽心！平日看着不错的人家，真是缺了大德了！” “王家的老恶棍死了，王娥还活着呢！她爹做的这些破事，她肯定知道！” “当然知道了，不知道的话她怕什么，瞒着干什么？！” 堂外的百姓们都是气坏了，看着王娥恨不得用眼神把她挖出一万个窟窿！ 王福在前排急的跳脚，催着礼哥儿和猫哥儿，“小少爷，快去抱着老爷啊，老爷看着你们才能活下去！” 猫哥儿年岁小，不明白怎么回事，害怕的一直哭，但礼哥儿却清楚大半了。 娘要把爹害死了，外祖也是坏人！ 他狠狠抹了眼泪，扯着弟弟上前抱了爹爹的脖子，“爹，不怕，等我长大孝顺你。” “呜呜，爹是不是要死了？”猫哥儿也哭个不停。 王员外终于恢复了几分生气，看看两个年幼的儿子，抱着他们，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流。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堂上堂下一片静默，女子们啜泣，男子们也是不时扯袖子抹眼角。 府尹大人叹气，拿了签子扔到地上，“来人，速速带王忠去起尸骨，王娥押进大牢，其余人等归家，等候召唤，择日升堂！” 立刻有差役上前，拿了令签，拖了王忠就走。 二狗子和栓柱子的家人哭哭啼啼，跟在后边，显见是要见见儿子的埋骨地。 王娥却是拼命挣扎，不肯去大牢，“呜呜，我不要进大牢，救命啊，救命，我没有杀人，凭什么关我！谁去找我大伯，救命啊！” 可惜，却没人理会她，差役甚至厌烦她吵闹，扯了她的发髻就往外拖，疼得她哭嚎。 猫哥儿要去追娘亲，却被哥哥死死扯了胳膊，一时大哭起来。 猫哥的哭声倒是提醒了王娥，她极力挣扎要去拉扯丈夫，喊道：“老爷救我，呜呜，都是爹爹安排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夫妻十几年，老爷不能看着我死啊！都是我爹做的，不是我！” 王员外抱了两个孩子，脸色冰冷的望着她，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堂下的百姓们听了后，忍不住指着王娥痛骂起来。 “看看，真是个黑心肝的，为了脱罪，连爹都出卖了！” “这样的蛇蝎妇人，什么干不出来啊！” “她得了这么多年好处，什么罪都推到亲爹身上去了。” 王娥到底被拖了下去，留下王员外支撑着身子，牵了两个孩子给府尹大人行礼后才下去了。 王福立刻背了主子，护着两个小少爷上马车就走。 路过药铺，又找了孙大夫一起到王家。 不必说，孙大夫还是那句话，王员外命不久矣，大罗金仙难救。 王家院子里，两个孩子哭声震天，奴仆都是蔫头耷脑，惶惶然无心干活儿。 茶馆里众人更是唏嘘不已，喝茶都觉得没了味道。 也有胆子大的人，好看热闹，跟着官差去城外起骸骨，回来之后宣扬的满城都知道…… 第二百六十七章 皇上圣明啊！ 二狗子和栓柱子这两人是可恨，为了银子帮着王家抢女婿。 但他们也死的很惨，脑袋都被砍掉了，埋在土里多年，皮肉腐烂，只剩了分离的骨头，辨认不出彼此。 两家人哭得恨不能昏死过去，一直在咒骂王家。 整个城池都因为这件事，闹得沸反盈天。 皇宫里，有太监出来采买，回去就说给同伴们听个热闹。 传来传去，就是妃嫔们也都听说了，私下说起时候都可怜王员外命苦，也不齿王家这般狠毒。 皇上偶尔累了，到嫔妃处小坐，听了几句，回去御书房就问询太监总管。 太监总管对宫里诸事了如指掌，自然也知道此事，于是就给皇上仔细说说，权当解闷了。 皇上居然管了闲事，“王博维也是大学士出身，书香门第，怎么闹出这样的丑事？他的族人公然谋害有功名的读书人，实在是猖狂，传令下去，仔细查问，还那秀才一个公道。” 太监总管赶紧领命，派了小太监出宫去传令。 而这会儿，王三爷正坐在府衙后堂同府尹大人闲话喝茶，他表面上虽然谈笑风生，但心里却是焦灼。 昨晚，隔壁县城的生意出了点儿问题，他赶去处理，结果刚回来就听说堂妹被抓，堂叔当年的安排被揭穿，王家的声名简直被全城百姓放在脚下碾来碾去。 他恼怒之极，甚至顾不得同父亲商量就来找府衙，想着赶紧把案子压下来。 但这府尹就是装糊涂，不肯应下。 王三爷耐性告罄，他放下茶杯准备明说的时候，就有小太监跑来传口谕，他赶紧跟着跪倒恭听，越听却是脸色越白…… 府尹大人借了口谕，更是底气十足，对王三爷也不再打什么太极拳，皮笑肉不笑的送客，“王三爷，您也听见了，皇上有口谕，本官要秉公办案，实在没有空闲陪三爷喝茶了。” 王三爷脸色青黑，拱拱手就离开，火烧眉毛般赶回家找父亲商量对策…… 不同于王家的恼怒，满城百姓听说皇上都开口，要为王员外伸冤了，人人都是高兴。 “皇上圣明啊！” “皇上都开口了，这案子肯定能查清楚，就是王员外活不久了，他到底是谁家儿子？死了之后，进不了王家，也找不到自己家啊，岂不是要做孤魂野鬼？” “是啊，是啊，咱们都问问，谁家丢过儿子？” “对，都问问，万一就碰对了呢。” “谁家是塞外那边过来的，听说过谁家丢儿子了吗？” 有皇上带头，百姓们都是越发关注这个案子了，甚至掀起了全程帮王员外找家人的热潮。 但凡谁听说过亲戚朋友家有人失踪的，出门多年没消息的，都要多问几句。 也有人赶到新都，就为了确认王员外是不是家里走失多年的孩子。 万众期待中，府尹大人也没让众人等太久，隔了两日就继续庭审。 不过，这案子实在也是没什么需要探查了，王忠都交代的清楚，骸骨也找到了。 甚至，大嘴孙大夫都写了证词，证明王员外的病症被拖延耽误了十几年，才导致如今病入膏肓，命不久矣。 这一次，府衙前人山人海，比上次的人多了几十倍啊，恨不得全城百姓都来了。 府衙对面的酒楼，二楼的包厢更是被炒到了天价。 但最好的那个包厢，依旧是谁也订不到。 但这次里面坐的客人却不是刘志恒和崔夫人了，而是一位贵客！ 很快，上次堂审的所有原告被告都重新聚齐了，二狗子和栓柱子两家人，只来了他们的妻子。 据说老头老太太已经病的起不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谁也扛不住啊…… 王员外一身石青色长衫，显得他身形越发枯瘦，脸色依旧蜡黄，但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孩子，强打精神，眼里却比上次多了几分光亮。 只有王忠和王娥特别狼狈。 那是因为大牢里不舒服啊，他们根本吃不了这个苦！ 馊饭菜，老鼠蟑螂到处跑，拉尿都在囚笼里，脏的根本吃睡不成。 特别是王娥，差役们恨她狠毒，把她送去同旁人一间囚牢。 这两日，她动不动就被打一顿，没吃没喝，一直在角落窝着。 所以，这会儿王娥头发乱的像鸟窝，衣衫脏污，比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一上堂，她就扑倒了王员外脚边，哭得凄惨之极，“老爷，我错了，呜呜，我怕你想起前事就离开我和孩子，我才不敢给你治病，但我没想害死你的！老爷你原谅我，好不好？后半辈子，我当牛做马报答你，求求你，不要把我再送回牢里！” 王员外向后一步，不肯应声。 府尹大人一拍惊堂木就有差役立刻上前把王娥扯走，按在一边跪着。 人证物证俱全，府尹大人一一高声宣读，让堂下百姓听个清楚。 最后，府尹大人问道：“王新秋，你是本案最大的苦主。说说吧，你要什么赔偿，无论是金银还是什么，本官尽量满足你。” 王员外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我不要金银，我只要两个孩子判给我，他们是我的血脉，不能为仇人延续香火！另外，我想请大人审问清楚，王娥或者王家一定有人知道我的名字，我想找到家人，认祖归宗。” 这要求合情合理，府尹大人就点了头，“你不说，本官也要问个清楚。” 说罢，他转向王娥，“王娥，你可知道王新秋原名？当初你父亲强掠王新秋到王家，同你成亲，既然告诉你真相，你定然知道他的名字，还不速速从实招来！” 王娥却拼命摇头，“不，我不知道，我爹没说！” 王员外听得咬牙，红着眼圈儿骂道：“王娥，你已经要害死我了，难道在我死前，都不肯让我安心吗？” 王娥紧紧揪着衣襟，小声说道：“你答应不追究，不送我回大牢，我就告诉你。” “不可能！” 王员外被气得眼前发黑，极力撑着，转头望向堂下黑压压的百姓，哽咽问道：“父老乡亲们，你们都看看，有人知道我是谁家的吗？我不想死在仇家的院子，我想认祖归宗，我想死前看看我的老娘，我想葬在家里祖坟，我不想做个孤魂野鬼啊！” 原本那么儒雅俊逸的员外郎，如今被折磨的皮包骨，多年的仇恨，终于大白天下，却依旧不能认祖归宗。 这会儿一声声泣血般祈求，无非就是想要在死前看看家里人，谁听了都肝肠寸断啊。 百姓们轰然声起，拼命喊道：“大伙儿都认认，快帮王员外一把吧！”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天降奇迹 不断有人上前又摇头退后，显见王员外同他们要找的人不一样。 就是有想浑水摸鱼，贪图王家钱财的，这会儿也不敢冒名顶替了。 更何况，王员外已经够惨了，他们也实在不忍心再骗他一次啊！ 王员外等的失望之极，众人更是叹气连连。 府尹大人皱眉，拿了令签就要对王娥拷问。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妇人小声说道，“你是李家的老大吧，好像叫……震生？” 王员外豁然转身，人群也是哗然散去，把说话的妇人让了出来。 妇人瞧着很是苍老，穿戴像奴仆模样，突然被这般关注，有些紧张。 王员外躬身行礼，强忍着激动问道，“大娘，你认识我？” 那妇人点点头，“我瞧你眼熟，我老家是塞外的，隔壁村子有家姓李的，儿子中了秀才之后出去游学，再没回来。我同那家也不熟悉，但李家办流水席的时候，远远见过几眼，但那秀才好似比你年轻很多！” “这不废话吗，那都是十几年前了，当然年轻了！” “李震生？王员外本名叫李震生吗？” 围观百姓七嘴八舌掺和，惹得那妇人心急生怕旁人说她骗人一样，一股脑的嚷了出来，“我看着就是像啊，你们不信可以去找李家人来认认，李家人逃荒到南边来了，前些日子我还看见他们了呢！” “什么？李家人在附近，那一定要问问了！”围观的百姓忍不住喊道。 王员外也有些激动，回身就跪倒在地，“请大人用刑，小人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李震生？” 王娥早就吓得瘫软在地了，她没想到真被认了出来。 差役们黑着脸刚要上前，王娥就扯着嗓子哭嚎起来，“不要打我，我说，我说！就是李震生，呜呜，我只知道这个名字，其余的，我爹都不肯说！” “啊，找到了，找到了！” “哎呀，真是叫李震生!” “太好了，老天爷开眼了，王员外能认祖归宗了！” 所有百姓都是欢呼起来，高兴的恨不能互相拥抱。 王员外更是喜极而泣，望向府尹大人想说什么，嗓子里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 府尹大人立刻召唤那个妇人上前，问道：“你说清楚，在哪里见到的李家人，现在能把人找来？” “能，能！”妇人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她仿佛自己立了大功一样，激动的手舞足蹈，指向城外，“李家人就在城外的碎金滩，温泉山谷那里啊，我也是伺候主子去游玩时才遇到的，没想到我居然帮忙找到了他家老大！” 府尹也没有责怪妇人失礼，高声喊了差役快马去找李家人。 所有百姓翘脚盼望，激动议论起来。 “这真是比戏文都精彩，居然真给王员外找到家里人了。” “是啊，是啊，可能老天爷都看不下去，开恩了。” 但也有人奇怪，“王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没人来看看？” “可能是怕受连累吧……” “都是一家子，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 对面酒楼里，同样是人声鼎沸。 那个最大包厢里的贵人敲了敲手里的扇子，笑眯眯说道：“碎金滩，李家？这事是不是太巧了……” 想了想，他吩咐随从，“去问问，侯爷那边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随从恭敬磕头，退了下去。 不过两刻钟，随从就回来了，小声禀告道：“侯爷那边的人手给大理寺提供了一条线索，好似是刺客曾经藏匿在王家的一处别院，王家人已经被大理寺传唤去问话了。” “怪不得！”贵人笑着喝茶，吩咐道：“这是绊住王博维那个老狐狸不让他插手呢，这场戏怕是早就排演好了。罢了，表兄高兴护着就护着吧，这些江南世家平日也是猖狂了些，杀鸡儆猴一下没什么不好。” 随从不敢应声，沉默行礼，退到了角落。 这会儿，差役骑快马带了一个中年男子过来，百姓们纷纷让开道路。 这男子，正是李家老二。 他一脸的疑惑惊慌，上了公堂，强装镇定行礼，“大人，草民李雨生，今日进城采买，走到半路就被抓来，实在不知道犯了什么过错？” 众人这才知道差役们为何来的如此之快，原来是半路就接到人了。 府尹大人摆手，示意他看向一脸期盼的王员外，“你看看这人，你可认识？” 李老二不明所以，扭头看过去就直接愣住了。 好半晌，他嗷的一声窜过去，紧紧抱了王员外，嚎啕大哭，“大哥，你是大哥吧？呜呜，大哥，你去了哪里啊，一走十几年，娘都要哭瞎眼睛了，你怎么才出现啊！我们到处找你，就是找不到啊，大哥，大哥！” 府尹大人也是心急，一拍惊堂木，追问道：“李雨生，你有何凭证说这人是你大哥？” “他就是我大哥啊，我怎么能不认识？”李老二生怕旁人把大哥抢走了一样，紧紧抓了王员外的手臂，情急之下高声喊道：“我大哥后腰有一块胎记，像铜钱一样大小，还有一条疤，是小时候带我爬树刮的伤口！” 说着话，他就扯了王员外的衣衫，果然疤痕和胎记都在。 府尹大人忍不住站了起来，百姓们也是极力往前涌，想要看个清楚。 “啊，确实有胎记！” “真是一家人！” “王员外是李震生！” “王员外找到家里人了！” “老天爷开眼了，开眼了！” “碎金滩那些人不是北地逃荒来的吗，王员外也是在碎金滩伤的？说不是老天开眼都没人相信啊！远隔千里，一家人居然在这里团聚了！” “王员外不用做孤魂野鬼了！” 百姓们高声喊着，笑着，哭着。 公堂上，李老二和王员外也是抱在一起，痛哭失声。 差役们扭头，悄悄抹眼泪，眼见王娥哆嗦着要躲起来，狠狠踢了她一脚。 王娥骨碌碌滚下了台阶，正落到百姓们面前不远处。 不知道是哪个买菜的妇人，第一个拿了筐里的红薯砸了过去。 “毒妇！打死你，让你使坏，你算计错了吧？王员外到底找到家了！” “对，打死她，这样的毒妇活着就是害人！” “打她，打她！” 一时间，青菜，红薯，鸡蛋，甚至是点心果子都成了武器，纷纷砸在王娥身上，疼得她抱头鼠窜。 不知道谁气急了，又开始扔石头，正中王娥的脑门，砸的她鲜血横流。 这会儿，李老二也从王员外嘴里听到来龙去脉了，他瞪着血红的眼睛，跪倒给府尹大人梆梆磕头，“大人，求您给李家做主，要给我大哥报仇雪恨，我要接他和侄儿回家，认祖归宗！” 府尹大人点头，喊了差役拖回王娥，高声说道,“王家强掠秀才入门为赘婿一案，现在证据确凿，当堂宣判！罪人王娥之父掠人行凶，杀人灭口，罪大恶极，应砍头示众，以儆效尤，然而因其早早过世，所以罪责由同为帮凶的独女王娥执行，判罚杖责三十，流放西南边陲，服二十年苦役。 “王娥所生二子和王家全部家财都由被害人李震生承继，准许父子三人改换户籍，认祖归宗。另外，王忠助纣为虐，伤人害人，判罚杖责三十，流放西南边陲，苦役二十年。大槐树村两户百姓之子，伤人在先，被灭口在后，罪责相抵，不予追究。” 三更奉上~~ 第二百六十九章 看破不说破 “谢大人做主！谢大人明断！” 李震生和李老二跪在地上，一个头磕下去，都是泪流满面。 特别是李震生，心里好像打翻了调料瓶，根本说不清什么滋味。 十几年的冤屈，终于大白天下。 他不再是王新秋，他是李家长子——李震生！ 堂下百姓好似过年一样，兴奋地高声欢呼着，“判的好！判的好！” “呜呜，就该这样，老天开眼了！” “王员外变成李员外了，终于有个好结果了！” “认祖归宗！认祖归宗！” 府尹大人走下台阶，亲自扶起李震生，拱手道喜，“李员外，恭喜你，终于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这府尹大人是猜到了什么？ 李震生眼底一闪，低头一揖到底，“多谢大人，李震生蹉跎十几年光阴，一遭得以昭雪，全赖大人相助，以后定有厚报。” 府尹大人笑着摆手，“我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李员外若是想感谢，还是要感谢皇上，没有皇上口谕，此事也不会如此顺利。” 李震生点头，“皇恩浩荡，李某定然铭记在心。” 说罢，他扯了李老二，又冲着皇宫方向跪倒，高声喊着：“感谢皇上洪恩浩荡，感谢皇上助李家团圆，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兄弟扣头三次，又转向堂下百姓，“感谢父老乡亲们辛苦奔走多日之恩，李震生和李家铭记在心，日后定有厚报！” 百姓们纷纷赶紧避让开来，拱手还礼。 “李员外，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 “是啊，王家缺了大德了，谁也看不过去啊！” “李员外赶紧回家吧，你终于能见到老娘了！” “李员外要好好治病，赶紧好起来啊！” 普通百姓或许多多少少有些小毛病，比如小气，占个小便宜之类，但论起心地却大多都是淳朴善良的。 他们从头到尾见证了李震生的沉冤昭雪，李震生如今找到家人，他们心里也是真的高兴。 这会儿你一句，我一声，都是在嘱咐和关心。 如此气氛一片和谐大好，正是人人都感动的红眼圈儿的时候，却也有人不高兴，就是王娥啊。 她已经吓傻了。 上门女婿是爹掠回来的，两个地痞也是爹让人杀的，但跟她没关系啊！ 她唯一做错的就是隐瞒了病情，不给丈夫治病，那也是怕丈夫病好之后走掉，怕丈夫不要家和孩子了。 她一片爱子爱家之心，怎么就不能被原谅了？ 王娥疯了一样上前，扯了李震生的袍子角，哭泣道：“呜呜，夫君救我，我不要被发配！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的病情，我做牛做马来赎罪，求你救救我，帮我求求情吧！” 李震生一把扯回袍子，冷冷说道，“你所犯之罪，国法难容，到西南之后，好好干活儿吧，不用惦记孩子！我回了李家后，会好好把他们教养长大，成为正直良善之人。” 王娥还要扑上前，李老二已经恨极，一脚把她踢到旁边。 若是可以，李老二都恨不得生吃了眼前女子的肉，李家十几年的苦难，全是因为这个女子要找个上门女婿！ 就这样，她还有脸求大哥原谅？！ 府尹大人也看不过，朝差役们吩咐，“立刻行刑！” 差役们一轰而上，扯条凳，选板子，绑人，简直一气呵成。 眨眼间，王娥和王忠已经被绑到了条凳上，面对着满城百姓，好像待宰的猪！ 王忠脸色死灰一片，抬起昏花的老眼，恍然间好似在人群中见到了畏畏缩缩的儿子和满眼惊恐的小孙子。 他心头一惊，原本有些犹豫恐惧，想要喊几声，也立刻咽了回去。 这些原本就是他为当年的罪孽应该承受的刑罚，他老实认罚，儿孙就会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若是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反而让儿孙没了庇护，儿子又是烂赌鬼，说不定没几年就家破人亡了…… “砰，砰！”巴掌宽的木板子，雨点一样敲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让人胆寒。 王娥惨叫连连，后边的衣衫很快就被血色浸染透了。 她拼命想要在人群里，找到王家人的身影，盼着有人来救她。 可惜，一直到昏死过去，都没见到！ 她心里恨得要发疯，家里在大伯那还存了两万两银子，拿出一半来买通府衙，她也不至于这般！ 其实她还真冤枉了王家人，王老太爷倒是没想贪下那两万银子，实在是家里有事，自顾不暇！ 早晨时候，他们倒是想去府衙，即便知道皇上有口谕要府尹秉公办理，但看在王家的颜面上，府尹多少都会松松手，侄女也能少受一点苦。 没想到，他们不等出门，大理寺的人就找上来了。 老三当时就被铁链子捆绑成粽子，直接拖走了。 儿子和侄女想比，王老太爷当然要选儿子啊。 可是他在大理寺外等了一上午，都没打探出一点消息，根本不知道儿子犯了什么罪责。 眼见日头升到头顶了，家里的奴仆跑来低声禀报，“老太爷，府衙那边已经有结果了，小姐被判了杖责三十，流放西南，苦役二十年。” 王老太爷死死皱了眉头，“为何判的如此重，小娥不过是个女子，又不知道内情？！” 奴仆低头，生怕被迁怒，小声说道：“奴才不知，但小姐同姑爷总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有两个小少爷呢。听说姑爷已经往碎金滩去了，要不要去同姑爷说说情……” “碎金滩？你说李家在碎金滩？”王老太爷脑子里，突然闪过一抹灵光，好似抓到了事情的关键。 奴仆越发害怕了，斟酌着应道：“是啊，老太爷，姑爷原来的家就是碎金滩的李家，就是有温泉山庄那个碎金滩……” “碎金滩是不是新亭侯的庄子？”王老太爷又问。 “应该是，先前城里有人眼红，都被教训了，传说是新亭侯看中那里，挂在名下了。”奴仆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好一个新亭侯，原来是新亭侯！”王老太爷咬着后槽牙说道。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微微眯起眼睛，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 儿子被抓来大理寺，恐怕就是新亭侯的手笔。 新亭侯爷要护着李家，不想他们插手王娥夫妻之事，所以才拿了老三开刀！ 正这个时候，大理寺一个小吏躲躲闪闪走到近前，小声告知，“大学士，小人打听出来。三爷之所以被抓来，听说是因为三爷在城东闲置的那所别院，被刺杀新亭侯的刺客做了落脚点。” 果然如此！ 第二百七十章 眼皮跳，喜事到！ 王老太爷点头，彻底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更犯愁了。 追查新亭侯遇刺一案，是皇上亲自督促的。 如今这般，突然把他们家里拉扯进来，说不得皇上都知道，却没有拦阻。 再联想到府衙是接到皇上的口谕…… 难道皇上也是借着这件事在敲打王家，进而敲打整个江南世族？！ 王老太爷越想越皱眉，后背蒙了一层冷汗。 “走，回府！” 王家的马车很快就跑掉了，留下小吏捏了一块银子，狠狠吐了一口灰土，低声骂道：“居然吓成这样，连儿子都不要了，果然，王家都没有好东西！” 府衙里，王娥和王忠被打成了血人一样，扔进了大牢，等待发配去西南做苦役。 李震生和李老二也再次拜谢了府尹大人和父老乡亲，然后上了王福赶来的马车。 马车上，礼哥儿和猫哥儿紧紧抱在一起，他们没有看到娘亲被打，却本能的知道，娘亲怕是没有好结果…… 虽然爹说的没错，犯错就要付出代价，但那是他们的母亲，还是免不得伤心。 李震生上车，就赶紧抱了两个孩子，“别怕，都过去了，爹带你们去看奶奶。” 两个孩子不吭声，惹得李老二心疼，轻轻摸摸他们的头发，笑着同他们闲话儿，“礼哥儿，猫哥儿，我是你们的二叔，咱们一起回奶奶家。你们知道吗，奶奶家有温泉山庄，特别漂亮，特别热闹。山上还有果园，可以爬树摘果子，还有瓜田，可以坐在田里吃寒瓜和香瓜…… “可惜现在罢园了，但明年二叔的多栽一些，让你们吃个够！你们可以和哥哥们一起看瓜园，可以一起去河里摸鱼，还可以跟你四叔进山去打野兔子野鸡，前几日他们还抓了不少野鸽子呢。” 猫哥儿年岁小，更贪玩，听得眼睛亮晶晶。 礼哥儿要懂事一些，小声问道：“二叔，在奶奶身边，我爹的病会好起来吗？” “会，”李老二点头，伸手抱了礼哥到怀里，看着他的眼睛，郑重许诺道：“二叔跟你保证，一定会治好你爹。你们是我李家人，你爹吃了不少苦，我们也走了几千里路才到这里找到你们。所以，你爹一定会好起来，我们一大家人以后要好好生活在一起。 “你们会在村里新建的学堂读书，会跟着你四叔学武强身，会跟着你们哥哥妹妹们一起玩耍，会吃到你四婶做的好吃的，会被你们奶奶和全家人疼爱！” 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二叔话里的坚决，礼哥儿红了眼圈儿。 若是二叔说的这些都会有，那没有娘，好似也不是不能忍受…… 秋末的天气，是一年中难得的清爽时候。 天空万里无云，蓝的刺眼，秋风带了一点点凉，慢悠悠到处吹拂。 终于忙完了秋收的农人们，也有心思赏景了。 或是背着手在田里走走，或是躺在草堆上望望天，都是心情无比的舒畅。 同样，温泉山谷这几日的客人都格外的多。 泡在温泉里，喝着茶，说说闲话，偶尔懒了就靠在大石头上看看天，真是再没有比这惬意的事了。 新村里，已经开始拉木料石料，准备建学堂了。 村里人忙完秋收，没歇一日，就马不停蹄张罗这事。 干活儿自然是辛苦的，但没一个村人喊累。 这可是为了孩子们读书，为了新村的以后，再累再苦，他们心里也觉得甜！ 老太太这几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几分心烦。 早起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拿起水瓢又扔下，砍了一颗白菜又不知道做什么，好似没有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她最后也泄了气，坐在廊檐下皱着眉头感叹，“真是老了，干什么都不对劲。” 佳音从隔壁院子跑回来，见奶奶不高兴，赶紧凑到奶奶怀里，伸出小手给奶奶揉着眉头，“奶要高兴，给你银子！” 说这话，她的小手一翻，手心就多了一锭银子，然后塞给了老太太。 老太太被惊了一跳，赶紧四下张望，见没有外人，才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拍了孙女一把，小声骂道：“说了多少次了，不要随便往外拿东西，小心被当做妖精，把你抓走！” 然后，她又把银子塞给孙女，“收起来，奶奶不缺银子。” 佳音也不害怕，笑嘻嘻收了银子，又拿了一个香瓜，“奶，陪福妞吃瓜，甜！” 老太太这次没有拒绝，小心掰开香瓜，把瓜籽收了，然后抱着孙女坐在廊檐下边吃边闲话。 “福妞，奶奶这心里可慌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祸事？但家里好好的，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嗯，”佳音鼻头顶着一粒漏网的瓜籽，重重点头，应了一句，“想多了。” 李老太被逗得笑起来，赶紧取了瓜籽，然后把孙女的小鼻子擦干净，嗔怪道““小馋猫，越来越懂事了，都知道安慰奶奶了。” 正说话，李老四从外边进来，见老娘脸上都是笑，他也偷偷放了心。 方才二哥出门时候，仔细叮嘱了他几句，他才知道二哥他们在谋划大事，想要接大哥回家。 但王家能放人吗，怎么想都觉得很困难。 这会儿他不知道城里那边如何了，一时心慌，索性回来守着老娘，“娘，叶公子那边怎么样？” “挺好啊，这会儿冬梅照顾着，我还想去山谷转转呢。”李老太把手里的半个香瓜，又掰了一块儿塞给儿子。 李老四惊了一跳，赶紧拦阻道：“娘，我刚才见冬梅走了，许是叶公子有什么吩咐。这几日，娘多顾着叶公子一些，别去山谷了，把叶公子和福妞照管好就行。” “冬梅走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老太太疑惑，但还是应道：“好，你就放心吧，叶公子能下地了，倒也没有太多活计。” 说着话，她就抱了福妞去了隔壁院子。 李老四松了一口气，咬了一口香瓜。 往日觉得甜掉牙的香瓜，如今却是一点都尝不出味道，他忍不住望向新都那边，心头高高提着…… 叶公子在院子里，慢悠悠走动着，眼见老太太过来，就笑道：“婶子怎么没歇歇？一会儿家里怕是有大喜事呢，到时候忙起来，婶子怕是睡觉都顾不上了。” 老太太听得疑惑，问道：“大喜事？我今日这眼皮跳个不停，还担心有什么麻烦事发生，原来是喜事吗？” 叶公子笑而不语，倒是佳音猜到几分，也笑的像个小狐狸。 老太太更困惑了，“到底什么事啊，福妞也知道？” 不等她继续追问，外边已经吵闹起来，她扭头就出去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你们有事瞒着我？ 叶公子牵着佳音，笑眯眯跟上。 果然院门外，李老二已经扶了大哥下车，又抱了两个侄儿。 李震生一见老太太，就噗通跪倒在地，哽咽痛哭，“娘！娘，不孝子震生回来了！” 老太太愣了一下，眼泪哗哗就淌了出来，“震生，你……想起来了？是不是？是不是！” 李震生重重点头，“娘，儿子都想起来了，儿子回来认祖归宗！娘，儿子想你啊！” 老太太跌跌撞撞扑了上去，娘俩抱头痛哭！ “呜呜，儿子啊儿子，你总算回来了！娘想你啊，你一走十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又不认娘，呜呜……娘都不想活了啊，儿子啊，儿子！” “娘，我错了，我再也不走了，不游学了，不出门了，儿子一辈子都伺奉在娘身边，孝顺娘！” “你敢，你再走，娘就打折你的腿！”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是跪在旁边，跟着抹眼泪，不停劝着。 “娘，大哥回来就好。咱们一家，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礼哥和猫哥扯着手，站在不远处，小脸上都是惶恐。 他们眼前全是陌生人，陌生的房子…… 佳音凑过去，笑嘻嘻喊道：“哥哥！” 礼哥和猫哥儿好奇看着眼前的胖丫头，礼哥儿小声问道：“你是二叔说的福妞吗？” “是啊，我就是福妞儿！”佳音笑的更甜，伸开小手放到他们面前，“这是我最爱吃的糖球，给哥哥吃！” 礼哥儿犹豫了一下，猫哥儿却拿起一个塞到嘴里，然后惊喜嚷着，“真甜！” 礼哥还要说话，佳音已经眼疾手快把剩下一个糖球塞到了他嘴里。 于是，门口的老太太搂着儿子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三个小娃娃就站在一边，吃糖看热闹。 叶公子看的好笑，上前摸摸他们的头，把他们带去了自己的院子。 很快，村里人听到动静也都赶了过来。 听说李震生想起前事，回来认祖归宗，人人都是高兴，纷纷上前恭喜，劝慰。 张神医也赶了过来，一见李震生就开骂了。 “怎么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了，你不想活了？！赶紧进屋扎针，汤药也赶紧熬上。” 这话可提醒老太太了，儿子确实比上一次见到要狼狈虚弱很多，她也没心思哭了，赶紧扶着儿子进屋。 可惜，方才哭得太厉害，她手上没有力气了。 还是李老四上前，背了大哥往屋里走。 李震生趴在弟弟背上，想着以前又掉了眼泪，“我离开家前，你还是半大小子，如今已经这么强壮了。” 李老四心情很是复杂，十几年的光阴，他记得的是老娘坚强撑起一家人的生计，是二哥的隐忍，三哥的辛苦，实在不记得这个大哥太多事了。 当然大哥能够回来，他也高兴，但若是说多亲近，还有些别扭。 于是，他小声应了一句，“咱娘不容易，以后大哥多孝顺娘就好。” 说罢，他背着李震生进了堂屋，直接拐进西间，“这是娘给你准备的房间，每天都打扫，就等着你回来呢。” 李震生又掉了眼泪，心里的愧疚简直潮水一样，要把他淹没。 很快，张神医和李老太等人也跟了进来。 张神医飞快诊脉，然后下针，又喊人去熬药。 李老太太握着儿子的手，眼巴巴看着张神医，“张神医，我家老大怎么样？无论用多贵的药材，一定要把他治好，他才刚回家，可不能有事。” 张神医狠狠瞪了李震生一眼，气哼哼应道：“放心，死不了。就是麻烦一些，汤药不能断，总要调理个一年半载，才能彻底好起来。” “这就好，这就好。”李老太很清楚张神医的脾气，老爷子不屑于撒谎，只要说能治好就一定没错。 她拉了儿子的手抹眼泪，“震生啊，你听见了吗，张神医说你没事。咱们好好养病啊，很快就好起来了。” 李震生红着眼睛点头，安慰老娘，“娘，我没事，如今到家了，别说养一年，养十年我都不怕。” “呸呸！说什么晦气话？张神医医术了得，一年都用不上，说不定过几日就好了。”李老太拍孙女习惯了，还想拍儿子，抬起手又舍不得，只能揉揉儿子的头发。 李震生低头，眼泪无声渗透进枕头里。 年少时候，爹就过世了，他在外读书，每每受委屈受苦，娘也是这么揉着他的头安慰他。 这一刻，李震生所有惶恐不安都散去了，他终于回家了，回家了！ 老太太揉着儿子头发，心里也是油煎一样疼。 儿子不过三十几岁，就有白发了，这是吃了多少苦啊。 她还想说话，却听见儿子轻微的呼噜声。 她惊了一跳，赶紧看向张神医，张神医摆手，“放心，他许是多日吃睡不安稳，这会儿放松心神，也就睡过去了。” “什么叫多日吃睡不安稳？”李老太立刻听出其中不对劲，望向一边的二儿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娘，咱们出去说，让大哥先睡着。” 李老二硬着头皮应声，扶了老娘到堂屋。 这会儿，张神医、村长和赵叔几个，刘镖头等人都在。 李老二就把大哥提前恢复记忆，找了温先生等人帮忙筹谋报仇雪恨，如今已经沉冤昭雪，带着孩子回来认罪归宗，所有事情说的清清楚楚。 众人听得是瞠目结舌，半晌都没人应声。 他们知道李震生是为了报恩，入赘王家，所以包括李老太在内，都没想过要儿孙们认祖归宗。 为的是什么？ 为的就是儿子在危难时候，是王家救了他的命，收留了他。 这救命大恩，如何回报都是应该。 但谁也没想到，王家不是恩人，是仇人啊！ 好好的儿子，刚考上秀才，就被活生生打破头，为王家当牛做马十几年啊！ 母子分离，家人远隔，不能团聚！ “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李老太脸色铁青，跳起来就要去拼命。 李老二一把抱了老娘，拼命劝道：“娘，已经没事了！王家已经家破人亡，付出代价了！大哥也回来了，都过去了，过去了！” “没有过去，没有过去！”李老太哭得捶胸顿足，“我的儿子遭了多少罪，怎么能过去！” 村长等人跟着抹眼泪，气得团团转，也是没办法。 王家那个老缺德鬼，死的早，算便宜他了！ 要是还活着，他们说什么也要去打一顿，把他的肉一片片割下来喂狗！ 实在是太可恨，就为了给家里闺女找个上门女婿，就生生抢了人家儿子！ 要不是李震生命大，跌落山崖都没死，只是失忆了。 要是当时直接死掉，挖坑一埋，李家岂不是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儿子哪去了？！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七十二章 福妞失宠了！ 李老四也没想到大哥居然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难，几乎是拼了性命才报了仇，回了家！ 想起方才对大哥那般冷淡，他真是后悔的不成！ 他死死赚了拳头，真是恨不得立刻抓个王家人，狠狠打死给大哥出气！ 这一刻，他甚至有些埋怨大哥，为什么早早恢复记忆却不同家里说呢？居然一个人死撑着报仇，不给他们参与的机会。 要知道，这么多年，家里受的苦，绝对不比大哥少！ 李老二也是不停淌眼泪，毕竟家里只有他亲眼看见大哥吐血。 大哥为了报仇，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把自己糟蹋成这个虚弱样子。 但这会儿，他可不敢说，只能一遍遍劝着老娘。 “娘，大哥已经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大哥还睡着，别把他吵醒了。为了报仇，大哥可是没少吃苦。” 这话可是提醒了李老太，这会儿什么都没有儿子的身体重要。 失而复得，丢失十几年的儿子回来了，她真是放到眼睛里养着，都不嫌疼。 她狠狠抹了眼泪，低声问道，“那个贱人什么时候发配去西南？” “差不多要大半个月吧？”李老二也不知道具体日期，就道，“明日我就进城去打听，一定告诉娘，让娘出出气。” “好，一定带我去！” “好，好，交给我，娘只照顾大哥就行。” 李老二到底把老娘哄好了，重新扶着她坐下来。 村长等人也是小声劝着，“孩子回来就好，十几年，远隔几千里，如今还能团聚，已经是老天爷开恩了。以后好好养着，留在身边就好了。” “是啊，老大也是个能耐人，自己给自己报了仇。” “这孩子，真是硬气！” “也是吃了苦头了，可怜孩子！” 李老二想起外边的村人，还有山谷那边常出入的客人，这几日怕是有不少好热闹的，跑来打探消息。 于是，他就嘱咐村长大叔几个，“大叔，对外边的人还是不能多说。只当我大哥是如今刚找回来的，之前张神医帮忙治病，都要瞒着外人。 “若是有人问，就说张神医如今全力救治，能让大哥多活个一年半载。真是等一年半载之后，也没人在关注这事，到时候再说大哥痊愈或者慢慢将养，就没什么了。” “好，你放心，咱们村人都是嘴严的，从不和客人多说村里事。我也多嘱咐几句，保管不会坏事。” 村长大叔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下来。 赵叔也说，“我们这几日多巡逻几次，有外人起了什么坏心思，也能防备一二。” 李老二拱手道谢，又拜托刘镖头。 “刘大哥，要劳烦你去一趟洛安那边，告诉老三一家和家仁一声。家里这边，我和老四都要守着，走不开。” “放心，二先生，这点儿小事交给我了。我这就出发，明日一早就带老三他们回来。” 刘镖头接了差事，起身就走了。 没过一会儿，张神医给李震生拔了针，李震生也睡醒了。 正好陶红英从山谷回来，食盒里拎了骨汤面，好吃好克化，又补身体。 李震生精神不足，撑不住太久，勉强吃了半碗，喝了药，就又睡着了。 李家人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吵醒他。 李老太不吃不喝守着儿子，直到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佳音领着两个小哥哥进来，小声喊着，“奶奶，哥哥想大伯了，我带他们回来看看。” 李老太愣了一下，这才想起还有两个孙子呢。 方才一直顾着儿子，忘了这两个孩子了。 她赶紧抹了眼泪，下地牵着两个孩子到东屋。 说来也巧，礼哥儿和猫哥儿不愧是李家的血脉，长相都随了李震生，特别是礼哥儿，简直和李震生小时候一模一样。 猫哥儿许是年纪还小，身体不好，看着更柔弱一些。 老太太想说话，结果又掉了眼泪。 其余几个孙子，都是她自小带大的，只有这两个，长到这么大，居然第一次见面。 猫哥儿有些胆小拘谨，礼哥儿却试探着给老太太擦眼泪，“奶奶别哭，我爹会好起来的。” “好孩子，好孩子！奶奶不哭，奶奶就是心疼你爹。” 老太太的眼泪越擦越多，最后抱了两个孩子呜咽出声。 佳音见猫哥儿脸色都白了，生怕他吓到，以后同奶奶不亲了，就赶紧抱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 “奶奶，你是不是只疼哥哥，不疼福妞儿了？福妞想哭！” 说着话，她就瘪着嘴巴要掉眼泪。 果然，老太太立刻回神，赶紧把孙女抱了进来，“说什么胡话，你们都是奶奶的孙子孙女，奶奶都心疼。” 佳音这才换了笑脸，然后调皮的伸手去挠哥哥们的痒痒。 礼哥和猫哥忍不住躲闪，一时间，三个孩子闹成一团。 老太太再伤心，见得这般也心里畅快一些。 看着孩子，总能更让人燃起希望。 “好了，别闹了。福妞儿，带着哥哥们上炕吃两块点心，奶奶去找你娘给你们做饭。”老太太拍拍三个孩子，抹了眼泪起身。 正好，陶红英从外边进来，笑道，“娘，我蒸了三碗蛋羹，让孩子们垫垫肚子，一会儿家里人再一起吃饭。” “好，这样最好了。”李老太放了小炕桌儿，端了蛋羹给孩子们。 佳音嘴馋，每日几乎都不断吃的。 但礼哥儿和猫哥儿从早晨起来，到现在，一点儿东西没吃，又跟着担惊受怕，早就饿了。 陶红英蒸的蛋羹，滑嫩之极，没有蜂窝眼，特别好吃。 礼哥儿和猫哥儿低头一嗅味道，肚子里就咕噜噜闹开了。 礼哥儿还好，自己会吃，但猫哥儿年岁小，越着急越吃不到嘴里。 陶红英就笑着把他抱在怀里，“猫哥儿，别着急啊，婶婶喂你。” 说着话儿，她就舀了蛋羹吹凉再送到猫哥儿嘴边。 猫哥儿有些拘谨，但陶红英身上带了淡淡的饭菜香气，蛋羹又实在好吃，他慢慢就放松下来，大口吃着。 佳音抱着自己的小碗，拿着勺子，一口又一口，吃的也是欢快。 这倒是让猫哥儿脸红，暗暗想着以后也要练习自己吃饭，否则妹妹该笑话他了。 吃过蛋羹，礼哥和猫哥儿都是有些昏昏欲睡。 老太太赶紧铺好被褥，嘱咐孙女，“带着你哥哥们睡一会儿，别淘气。” 佳音点头，老老实实守着两个熟睡的哥哥，她本来还想去空间里转转，结果没一会儿也跟着打起了小呼噜…… 第二百七十三章 是老李家的种儿！ 老太太偶尔过来看看，三个孩子并排躺着，礼哥儿在中间，两手平伸，一边护着弟弟，一边护着妹妹。 惹得她忍不住又偷偷抹眼泪，同儿媳偷偷说，“都是好孩子，是咱们老李家的种儿。” 佳音这一觉睡着，醒来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礼哥和猫哥儿坐在一边揉着眼睛，也是刚刚醒过来。 李老四领着家安家喜进来，抱起闺女亲亲，又揉揉礼哥儿猫哥儿的头发，笑着给他们介绍。 “礼哥儿，猫哥儿，这是你们的哥哥家安家喜。他们比你们大一些，以后会带着你们玩儿。家里人都有活计，还要照顾你们爹爹，怕是照顾不过来你们。所以，你们饿了渴了，想玩什么了，就跟哥哥说一声，知道吗？” 礼哥儿和猫哥儿赶紧点头，又叫了家安家喜哥哥，惹得家安家喜高兴的猴子一样跳个不停。 “我们也有弟弟了，我们也有弟弟了！” 李老四拍了他们两巴掌，笑骂道，“知道有弟弟了，还不老实一些，给弟弟做个榜样？先带弟弟去泡泡澡，一会儿就要吃饭了。” “好咧，这就去！” 家安家喜应着，低头拎了弟弟的鞋子，也不用他们走路，一人背了一个就出去了。 山里的热泉是通到村里各家的，李家的一间耳房就搭了石头池子，一直放着热水。 平日洗澡洗衣服，都很方便。 猫哥儿和礼哥儿趴在哥哥背上，进了耳房，就被热气缭绕的池子吸引住了。 家安家喜三两下脱光，就跳下了池子，然后招呼弟弟们。 “快来泡泡啊，可热乎了，赶紧洗洗干净就吃饭了。我看见我娘炖红烧肉了！” 猫哥儿是泡过温泉的，一直惦记在心里呢，立刻脱衣，跳了进去。 倒是礼哥儿有些害羞，但瞧着哥哥弟弟们玩耍，到底忍不住，也加入了队伍。 李老太给孙子们拿了干净衣衫过来，听到他们在里边笑闹的几乎掀翻房顶，也露了笑脸…… 佳音惦记叶公子，趁着哥哥们洗澡，跑过去陪叶公子说话，两人分吃了一个果子，等爹爹来喊吃饭，她就坐上爹爹的肩头，父女俩陪着叶公子慢慢走。 叶公子后背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还是不能动作太大，微微驼着背，散步一样，倒也自在。 李震生吃了药，睡了大半日，比之白日时候，气色好了很多。 这会儿和一家人凑在一起，满眼都是母亲和弟弟侄儿侄女，心里欢喜的胀满，真是不吃饭都觉得饱了。 村长和赵叔等人，许是想让李家人说点儿体己话，都没来吃饭。 只说明日老三一家回来，再好好聚聚。 于是，这会儿饭桌上只有叶公子一个算是外姓人。 但家里人人都知道，他要认下佳音做义女，所以实际上也是一家人。 家义对两个新回来的弟弟，不知道怎么疼爱，只是一个劲儿给他们夹菜。 礼哥儿和猫哥儿撑的肚子溜圆，都没吃完，最后还是李老四把他们的剩饭碗接过去，三两口吃光了。 礼哥儿和猫哥儿看的脸红，要知道自己吃过的剩饭碗，爹娘都没捡吃过。 李老太摸摸他们的头，笑道，“别多想，以前咱们家里日子过得苦，不习惯浪费粮食，以后你们吃多少夹多少就行。今日怪你三哥，罚他带你们去玩，好不好？” “好，谢谢奶奶。”礼哥儿和猫哥儿点头应下，然后被家义一手一个拉走了。 佳音跟着凑热闹，喊着，“哥哥，还有我，我也要去！” 家安家喜三两下扒拉完饭菜，四手交握，临时搭了轿子，抬着妹妹就追了上去。 佳音一手一边搂着哥哥们的脖子，踢蹬着小腿，扮演冲锋陷阵的将军，高声喊着，“冲啊，冲啊！” 大大小小六个孩子，就这么出了家门！ 屋里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尤其李震生又红了眼圈儿，赶紧低头喝粥，把眼泪咽了回去。 这是他无数次梦见过的幸福时刻，他不能哭，应该笑，一直笑！ 李老二给哥哥剥了一个煮鸡蛋，问道，“大哥，趁着这事的余波还没过去，明日我就赶紧去府衙给你和侄子们换户籍名册。你还有什么要交代吗？” 李震生想了想，“礼哥儿和猫哥儿都改了家里名字吧，礼哥儿叫家礼，猫哥儿叫家康，落到咱家里的名册上，以后他们读书科考都不耽搁。 “另外，王家的产业大半都被我置换出来了，只剩了城南那座院子。有用的东西，我已经搬出去了。你找人帮我把这院子卖了，我不想再看到。” “好，大哥放心，这不是大事，我半日就处置好了。”李老二点头，又道，“明日，我顺路请温先生和崔夫人，还有刘大老爷一起过来吃饭。这次，他们帮了大忙，咱们家一时还不上，但先摆桌酒席感谢一二，还是应该的。” 陶红英赶紧说道，“二哥放心，这些小事交给我了。” 李震生也是拱手，“让弟妹挨累了。” “大哥说的什么外道话，一家人，都是应该的。”陶红英笑的爽快，“明日三嫂和家欢就回来了，我们三个干活儿最合手，别说两桌儿酒席，十桌儿都不犯愁！” 李老太想了想，就道，“既然家里凑齐了，村里人也都跟着没少惦记，索性明天买一头猪和一只羊，好好摆个酒席。第一是老大回家了，咱们高兴。第二，叶公子要收福妞做义女，正好也让全村和温先生他们做个见证。” “好啊，娘，左右也要热闹一下，那就大大操办一场。” 李老二和李老四都高兴老娘有这个兴致，只要不沉浸在仇恨和悲伤里就好。 于是，他们几乎一口就应了下来。 李震生也说，“我来出银子，二弟四弟出力就好。” 李老太却摆手，“你就安心养身体，这些不用你管。家里还不缺这点银子！” 李震生还想争取一下，却见二弟同他使眼色，也就罢了。 吃过饭，夜也深了，众人就都散去歇息了。 李老太担心两个小孙子怕生，带了他们一起住在东屋。 原本，福妞就是跟着奶奶睡的，这会儿倒好，一溜躺了三个孩子，占满了半铺炕，惹的老太太怎么看怎么高兴。 第二日一早，村里人就得了消息，李家要摆酒席，除了山谷那边的生意不能停，其余都歇息一日，好好凑个热闹，也当犒劳一下先前秋收的辛劳了。 这可是个高兴事，家家户户都跑来李家帮把手。 买猪羊的，杀猪羊的，打水砍柴的，烧水褪毛的，摘菜洗菜的，忙的热火朝天。 李震生听着热闹，走出屋子，还想搭把手。 但李老太舍不得，搬了一把椅子，让他坐在廊檐下晒太阳，美其名曰看孩子。 第二百七十四章 统一说辞 家义和家喜家安是习惯家里这般了，但礼哥儿和猫哥儿可是第一次见啊。 足足百十号人在院里院外忙碌，到处都是笑声。 灶间里热气蒸腾，不时有人吆喝几声，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 猫哥儿跟着家安家喜后边到处跑，有村人找了猪尿泡，吹成圆球模样，扔给孩子们玩耍。 这可让孩子们炸窝了，一股脑儿的跑到院子门前，你追我赶，闹翻了天。 往日白净瘦弱的猫哥儿，跑的是满头大汗，实在渴的不成，才回到廊檐下，咕咚咚喝了一碗温水，然后又顶着红彤彤的脸蛋，重新回归踢球的队伍了。 李震生从来没看见小儿子这般模样，又是担心，又是高兴。 倒是礼哥靠着父亲身边坐着，笑着小声同爹爹说，“爹，回家真好。” 李震生差点儿掉了眼泪，若说他千方百计搞的王家身败名裂，让王娥发配做苦役，真是一点都不后悔。 唯一顾忌的就是两个儿子，那毕竟是他们长大的王家，王娥也是他们的亲生母亲。 但如今儿子这么说，他总算能放心了，带他们回李家没有错。 这个时候，刘镖头带了李老三一家和家仁回来了。 显见他们昨晚就出发了，等在城门口，城门一开就穿城而过赶回来。 几人都是黑着眼圈，神色憔悴。 但李老三一进院子就直奔廊檐下，抱了大哥的腿就哭开了。 “大哥，大哥！呜呜，你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不跟我们说！呜呜，大哥，那些是丧良心的，怎么就舍得欺负你到这个地步！” 他一声声喊着大哥，让所有人听得心里都是酸涩。 赵玉茹站在一边抹眼泪，家仁和家欢跪在李震生左右，“大伯，您受苦了！” 李震生拍拍弟弟和侄儿们，也是忍不住哽咽，“别哭，我这不是回来吗，那些事都过去了，以后咱们一家好好过日子！” “大哥，我想杀了他们，我要刨了王家的祖坟!”李老三是个老实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绝对是恨极了。 李老四赶紧上前，帮着大哥一起劝，“三哥，娘昨天哭得厉害，身体有些不好。咱们可不能再招惹她难过了！有话，等咱们兄弟私下再说，今天是一家团聚的好日子，要高兴。” 李老三赶紧抬头去看，果然忙着摘菜的老娘又抹眼泪了，他麻利的起身，擦干了眼泪。 赵玉茹也跑去接了婆婆的活计，“娘，您陪着大哥说话就好，这些活计我来做。崔夫人他们也马上就要来了吧，您要待客啊！” 说来也巧，话音不等落地，门外就有马车到了。 崔夫人、温先生，连同刘志恒都来了，他们也是一如既往的从不空手。 马车上，鸡鱼肉蛋等食材装了几大筐，还有给孩子们的点心和小零食也有几盒子。 村人上前寒暄着，都帮忙拿东西，孩子们也是拍手欢呼，院子里再次热闹起来。 温先生等人昨日也在府衙外，只不过不好露面，今日见到李震生，第一个就问李震生病情如何。 听说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要养一年半载，他们才算放了心。 佳音一会儿被崔夫人抱在怀里，一会儿又坐在温先生腿上，转过头又被刘志恒投喂点心，幸福的晕头转向。 最后她捧着鼓鼓的小肚子，依偎在叶公子腿边打哈欠。 村里如此热闹，免不得就惹人惦记，心里长草，总想着凑过来，掺和一二。 更何况家安和家喜请了假，所以，山谷里的人手就没有往日充足。 有客人要了茶水之类，半晌没拿到就忍不住抱怨，“这是怎么了，人都哪里去了？” 有人就应道，“听说村里今日摆酒席，怕是都凑过去了。” “是啊，早晨路过的时候，听着动静，像是在杀猪宰羊。” 众人闲话议论，见到小伙计过来，就拉着问询几句。 小伙计笑嘻嘻应道，“李奶奶家里走失十几年的大伯平安归来了，李奶奶说摆酒席庆贺一家团聚。中午时候，山谷这边的饭菜也会从村里送来，不要银钱，李奶奶说请大家一起吃，沾沾喜气，这样李家大伯也能早些好起来。” 客人里有昨日看过热闹的，想起李震生吐血，心里惦记，就试探问道，“家里找大夫给李员外看诊了吗？” 这话不等小伙计应声，其余客人就说了，“你不知道吗，碎金滩这里就有神医，那肯定是看过了啊，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 小伙计这才说道，“张神医说了，李大伯的病拖太久了，不好根治，但好好用药，好好养着，一年半载还没问题。” 一年半载啊？ 众人都是听得偷偷叹气，虽然这个结果比他们想象要好一些，但李员外那么好的人，只有一年半载的阳寿了，也实在可惜。 “老天爷不开眼啊。” “是啊，但李员外终于回家了，找到娘了，有这一年半载陪伴，他怕是也高兴呢。” “是啊，就怕没找到家里人就病死了，那就太可怜了。” 众人议论纷纷，有些人不太清楚昨日之事，又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免不得跟着骂王家不是东西。 新都里，李老二带了王福，把王家的庭院降价两成，顺利卖了出去。 到府衙换契书的时候，他顺道把大哥父子三个的名字改了，上了李家的户籍名册。 衙门里的人，自然也是认识李老二的，没有半点儿为难，还不停问着李员外病情如何。 李老二也把“一年半载”这套说辞拿出来，惹得众人都是叹气。 临走时候，李老二给了十两银子做辛苦费，但没一个人肯收。 李老二无法，又买了不少点心和果子送回来。 忙完这些，叶山居然找了过来，见到李老二就说，“二先生，我们侯府有些事，我要去村里见侯爷，捎带您一起回去？” “这当然好啊。”李老二引着王福要上马车，王福却摆手，“二老爷，小人先回去城西小院去了，老爷的东西都在那里，小人要守着。若是老爷有吩咐，请二老爷让人来城西小院寻小人就行。” “好，辛苦你了。”李老二辞别王福，就同叶山坐车往回走。 他担心侯府有急事，就问道，“侯爷的伤还没有全好，不好让他费心。若是有什么事，我们能帮忙的，可一定要说。” “二先生放心，不过是一些小事。”叶山笑着应了一句，伸手摸摸胸口里那个鼓囊囊的信封，忍不住有些羡慕李家。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七十五章 双喜临门 三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 新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空了，男女老少都聚在李家呢。 陶红英和赵玉茹带着一众妇人们，忙的是满头大汗。 大锅里熬成奶白色的羊汤，连同羊杂和羊肉羊骨被装进大桶，还有百十个馒头也装了筐子。 这是要抬去温泉山谷那边，送给客人们的。 今日家里忙碌，没有空闲给他们特意做饭了，人手不足也是招待不周，请客人们喝碗羊汤，沾沾喜气，权当赔礼了。 额外还有两个小盆，装了五花肉炒白菜木耳和肉沫茄子。 这是备着有女客不喜欢羊汤腥膻，可以换个菜色，不至于饿肚子。 忙完这些，屋里和院子里就开始摆桌儿了。 今日是个极好的天气，秋风好似都没了往日的凉意，只剩了太阳照得人暖洋洋。 廊檐下放了三桌儿，坐贵客和长辈们。 院子里八桌儿，村里所有的男女老少也都足够坐下了。 原本家里就杀猪宰羊了，崔夫人等又送了那么多鸡鱼肉蛋。 所以，今日的席面格外的丰盛。 四个大菜是小鸡炖蘑菇，铁锅烧鱼炖豆腐，红烧羊排，蒜泥白肉。 四个炒菜是白菜炒木耳，肉末茄子，糖醋小排，炸茄盒。 四个凉菜是果仁菠薐菜，蒜泥豇豆，手撕大拌菜，自制皮冻。 外加还有两个女人孩子们都爱吃的拔丝地瓜和蛋黄焗南瓜，两道汤是冬瓜丸子汤，棒骨萝卜汤。 总共十六个菜，盘子摞着盘子，大碗摞着大碗，桌子几乎要被压塌了。 主食一样是白面的大馒头，足足五六筐，一百多人随便吃！ 酒坛子更是成排蹲在墙根下，等待被打开痛饮。 眼见李老二回来，人人都是笑着招呼。 “二先生回来了，就等你喝酒呢。” 李老二笑着应和几句，就上了台阶，同老娘和哥哥说道，“院子已经卖了，户籍名册也都改完了，一切顺利。” “好，这就好，咱们家终于凑齐了，总算都回来了!” 老太太红了眼圈，极力忍着眼泪，李震生也是扭头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眼泪就掉下来。 众人赶紧岔开话头，刘志恒同老太太玩笑。 “婶子，今日这席面也太丰盛了，好吃的都给我们端出来了，以后家里不过日子了？” 老太太听得笑了，大手一挥，极其豪爽。 “我们家里十几年了，数今日最高兴，当然要好好庆贺一下。大伙儿吃饱喝好，都别客气，过后就是吃一年糠咽菜，我们家里也高兴！”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高声嚷着。 “恭喜婶子一家团聚！” “恭喜震生回家!” “从此康庄大道，一帆风顺！” 村人们没读过什么书，自然说不出什么文绉绉的贺词，但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李震生起身，带了两个儿子，走到台阶下，冲着老娘和正房门口跪倒在地。 “娘，李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震生携二子家礼和家康回来了。” 李老太强忍着眼泪，高声应了。 “回来的好，从此要供奉祖先，友爱兄弟，光耀李家门楣，不可懈怠！” “是，谨记母亲教导！”李震生带着儿子们磕头，算是正式认祖归宗了。 李老二和李老三赶紧去扶了大哥起来，李老四也一边一个把两个侄儿抱在怀里。 村长等人看着高兴，“这样的好日子，可要多喝几杯！” 李老太却摆手，“还要等一下，今日各位父老乡亲都在，崔夫人、温先生和刘大老爷也赶来庆贺，正好借着这个机会，给我们家福妞儿也做个见证。” 福妞？做什么见证？ 村里大半人都不知道，很是好奇。 别说他们，就是李老三和家仁也不清楚啊。 这会儿，叶公子牵了佳音的手，走到台阶前，笑道，“我要认下福妞做义女，今日请父老乡亲们做个见证。” 众人都是又惊又喜，虽然平日也知道叶公子待李家亲近信任，对李家的孩子都好。 但没想到，叶公子是如此偏爱福妞。 要知道叶公子可是侯爷啊，还是有战功和兵权的军侯，而李家只是普通农户。 福妞成了侯爷的义女，简直可以说一步登天了。 众人忍不住望向福妞，想瞧瞧这孩子哪里不同，得侯爷如此看重。 福妞儿今日也是特意打扮过得，一身红色的斜襟衣裙，衣襟绣着蝴蝶，裙摆上绣着毛色黄白相间的小猫，一副随时要去扑蝴蝶的样子，真是栩栩如生，俏皮又可爱。 稀疏的小头发，今日没有扎冲天辫，绑金铃铛。而是梳了两个小抓啾，缠了坠着珍珠的绸带，胸前挂了一个明晃晃的金项圈，衬着她眼睛亮晶晶，真是怎么看怎么贵气，同往日的淘气模样完全不同。 家义搬了一把椅子放下，叶公子慢慢坐下。 家仁也拿了垫子放到椅子前，佳音却把垫子挪到一边，然后直接跪到了青石地上。 叶公子眼底暖意更胜，伸手摸摸佳音的小脑袋，说道，“我虽出身富贵，但孤苦半生，常觉人间冷酷。然而有幸遇到李家，遇到福妞，才终于明白什么是家人。 “今日请父老乡亲们见证，我叶成义，天武新亭侯，愿收下李佳音为义女，庇护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喜乐安宁！更愿为李家半子，孝顺老母，兄弟齐心，照拂侄儿。若有违背，天地同罚，人神共愤！” 这哪里是收义女，这明明就是要做李家半个儿子啊，或者说做李家的异姓儿子！ 堂堂一个军侯，对李家没有任何嫌弃，甚至可以说是心之向往，如今明明白白说出，要同李家绑在一起，荣辱与共，实在是太让人惊讶了！ 李家人也是没想到啊，还要拦着的时候，佳音却嫩声嫩气开口了。 她前世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对亲情渴望到极致，表面上还要装作不在意一样。 若说在场只有一个人理解叶公子为何如此，那就是她了。 深处地狱之人，见到一束光，是无论如何都要抓到的。 深处寒冬之人，遇到一份温暖，是一定会奋不顾身的。 “义父，福妞儿代表李家欢迎你。福妞以后一定把你当亲爹一样孝顺！给你做衣衫，做好吃的，赚银子给你花，也给你养老！” 佳音说完，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然后端过一边的茶碗，高高举过头顶。 第二百七十六章 命运已经准备好了补偿！ 叶公子接过，一口把茶水喝干，然后从脖子上解下一块玉佩。 这玉佩不知是什么材质，颜色紫的发黑，正面中间刻了三个字，忠孝义，背面则是一条张牙舞爪的龙。 叶公子倾身，把玉佩给闺女带上，“这是义父送你的礼物，一定妥善保管。从此以后你不只是李家的孙女，更是新亭侯府的大小姐。” 佳音不知道这玉佩代表什么含义，却本能的猜到一定很重要。 她再次磕头，“谢谢义父！” 叶公子一把抱了她坐在腿上，高声说道，“父老乡亲们都知道我是军侯，要为国征战，要夺回失地，要恢复百万里山河。若是上天庇佑，我能常胜，自然千好万好。 “若是它日，马有失蹄，血溅沙场，那我所有的家财和荣耀都归福妞承继。此承诺，终生有效，绝无更改。” 所有人都是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第一想法就是侯爷疯了！ 他这么年轻，难道不准备娶妻生子了？ 怎么把什么都给福妞了？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打算延续血脉，一辈子都要扑在国事上了？ 如此为国为民，先国后家，甚至心里只有国没有家的英雄，实在是太让人敬佩了。 天武得如此军侯，何愁河山不宁，何愁蛮人不退！ 众人激动地都站了起来，齐齐行礼。 “谢侯爷一心保家卫国！” “侯爷辛苦了！” “侯爷是我们最敬佩的大英雄！” 就是崔夫人和温先生、刘志恒几个也是起身低头行礼，他们比村人更清楚新亭侯在朝中是何等地位。所以，对他今日这个决定更是敬佩。 叶公子抱了佳音起身，没有再多说，只是轻轻点头，“多谢各位。” 说罢，他转身走回李家人中间，同老太太行礼，又同李震生几个确认了年岁，改了称呼。 他还是叫李老太婶子，叫李震生和李老二两个哥哥，叫李老三和李老四为三弟四弟。 李老太拉了他的手，千言万语最后都只剩了一句，“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别管任何时候，你是有钱有势，还是没吃没穿，都不要多想，回家来，一定回家来！” “好！”侯爷笑着应了，把佳音这个小胖墩递给老太太。 村长激动的真是要掉眼泪，李家同村里是一个整体。 侯爷认了福妞做义女，做了李家半子，那就是村里的一员了。 有侯爷在一日，只要村里不造反，不惹祸，那就不怕任何人来欺负了！ “开酒坛子，快，咱们今日要不醉不归！” “我来，我来！” 村人们也是欢喜疯了，拍开酒坛子的泥封，你一碗我一碗，咕咚咚都倒满了。 天色晴好，酒菜丰盛，家人团圆，人间最美之事也不过如此了。 佳音把玉佩塞到了衣衫里，吃饱喝足就跑去寻了老爹，坐在爹爹怀里，想着老爹万一心里不舒坦，她要赶紧哄一哄。 结果李老四是个心大的，多一个人疼闺女，护着闺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哪会担心嫉妒啊。 大口肉，大口酒，他吃的正欢实呢，于是顺手就把闺女递给了媳妇儿。 陶红英在灶间忙了一上午，身上带了几分油烟味。 这会儿她一边吃饭，一边给闺女挑鱼刺，哄着闺女多吃几口，也没什么被抢了闺女的酸涩小心思。 这倒是让佳音彻底放了心，捧着溜圆儿的肚子就跑去同哥哥们玩耍了。 先前那个猪尿泡，早被淘气小子们踢坏了。 这会儿，无论大小都抱着一条腿在玩斗鸡。 旁边的大石头上放了几块点心，不必说，就是他们卖力“战斗”的赌注了。 佳音笑嘻嘻凑过去，把点心都吃了。 等小子们发现，疯跑过来，佳音嘴角只剩了点心渣子。 小子们失望之极，他们都没舍得吃的点心，就这么进了佳音的肚子。 礼哥儿站在妹妹身前，把妹妹挡的严严实实，说道，“明日二叔再进城，我拿银子，请二伯帮忙再买一盒点心回来，到时候咱们一起分。” 猫哥儿也是点头，“城里很多卖点心的铺子，都可好吃了。” 其实，几个淘气小子本来也没想为难佳音。 佳音是李家的宝贝疙瘩，平日他们被告诫最多的，就是不能欺负佳音。 这会儿，他们当然不会把佳音如何了。 更何况，佳音才两岁，刚会走的小娃娃，他们再生气也不能动手啊！ 佳音笑嘻嘻抱了哥哥的腿，然后探头出来，摊开紧握的小手，露出七八个糖球。 猫哥儿立刻欢呼起来，“哎呀，我妹妹的这个糖最甜了。” 说罢，他就给小伙伴们一人分了一个，甜的淘气小子们都是眉开眼笑。 礼哥儿不肯吃，拿起最后一颗糖喂进妹妹嘴里，然后摸摸石头有些凉，就把妹妹抱到了腿上。 佳音窝在哥哥怀里，又打了哈欠，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有时候，一个人缺什么，不要抱怨不要伤心，努力爱自己，然后安静等待就好。 因为命运也许已经在别的地方，准备好了千百倍的补偿。 看看她，以前多渴望亲情，如今就有多幸福多欢喜…… 礼哥儿眼见妹妹好似睡着了，悄悄把腿放平，又扯了袖子遮住调皮的秋风。 院子里，酒席吃的正是热闹。 众人说起正要修建的学堂，村长就道，“震生以前可是秀才，又要在家养几年身体，不如就来学堂做先生吧？” “是啊，村长说的对，震生正合适。咱们村里人自己过日子习惯了，突然找个外人来教孩子们，还真有些不放心啊。” “对，二先生原本也能教，但二先生要顾着山谷那边，再教孩子们就太累了。” “听说二先生能写会算，还是小时候同震生这个大先生学的呢。” 众人七嘴八舌，不容李震生推辞，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李震生当然明白，众人是惦记他生病，又怕他因为王家那事受了不少苦，一蹶不振，努力给他找差事干呢。 他索性就认下这份好，痛快应了下来。 “那好，乡亲们信得过我，我就做这个先生了。这么多年，我虽然一直在做生意，但也没少读书。给孩子们开蒙还是能胜任的，以后孩子们有天分，想要科举，咱们再想办法找好书院。” 众人都是听得高兴，纷纷举起酒碗，“那我们敬大先生一杯，家里的丫头小子们就托付给大先生了。” “对，大先生别客气，丫头小子们不好好学，你就只管揍！” “哈哈，以后可是有人管这些淘气包了，家里整日被他们闹的鸡飞狗跳。” 李老太给家仁夹了一筷子菜，嗔怪众人。 “孩子小，你们还抱怨吵闹。等孩子大了，有能耐了，你们想见一面还要看人家有没有空闲呢！看看我们家大孙子，自从去书院，一个月都见不到一次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王家真是大手笔！ “哈哈，我家小子要是有家仁这个本事，别说一个月见一次，就是一年见一次，我也愿意！” “我也是，哈哈，小子们有出息才好。” 望子成龙，这是天下所有父母长辈的愿望，绝对没有例外！ 一顿酒席，众人从太阳当空，一直吃到日落西山。 男人们红着脸，带着醉意，一边说笑一边回家睡觉了。 女人们则忙着拾掇桌子，刷洗碗筷，再把剩菜分一分，然后才匆匆回家，看看酒鬼们有没有吐的满地。 刘志恒和温先生都要赶回城，李家人方才不好当着全村人的面前谢他们帮了李震生，这会儿就纷纷行礼道谢。 老太太拉着他们，一定要他们多住几日。 可惜温先生和刘志恒都有事要忙，不能留下。 幸好，崔夫人没有走，打算小住三两日。 叶公子扶着叶山，也回了自家院子。 一时间，喧闹了一日的李家院子，终于安静下来。 李震生有病在身，酒席上只喝了不到半碗酒，这会儿却趁着酒色盖了脸，靠在老娘身边，笑着不肯离开。 好似小时候一般，那么依赖亲近老娘。 李老二兄弟几个也是围坐在一边，喝着浓茶醒酒。 而礼哥儿和猫哥儿、佳音几个翻出几个香包，正在抓石子，玩的热闹。 李老二把改好的户籍和卖院子的银票都拿了出来，“大哥，这些东西你收好。” 李震生却直接推到老娘手边，低声说道，“娘，这些都是家里的，您收着。四海居和沉船的事，也是我让人安排好的，其实根本没有损失。等那几个铺子和银钱拿回来，我再给您。” “不行，我不要。”老太太摆手，“这是你的银钱，你自己收着。等以后礼哥和猫哥儿长大了，留着给他们读书娶媳妇儿。” “娘！”李震生看出老娘是真不想要，有些急了，直接抱了老娘的胳膊。 “娘，你收着，好不好？我是咱家人，这些银子铺子当然都是咱们家的。礼哥和猫哥儿长大，读书成亲，当然都有家里张罗了！” 李老太扫了一眼炕尾，见三个孩子玩得好，没看向这边，就赶紧拍了大儿子一把。 “你都多大的人了，别学福妞一样耍赖。这些银钱铺子是你这么多年吃苦受委屈得回来的，家里不能要。让你留着，你就留着，再说了，你弟弟们如今也有自己的私房，不是只有你一个。” “是啊，大哥，我们的工钱，都是自己留一半呢。” “对，年底娘还给我们一笔分红银子。娘说，我们都各自成家有孩子了，不能手里没有银钱。” 李老二几个都劝着，“大哥别惦记我们，我们有手有脚，每日都在赚银钱呢，足够养家糊口了。大哥只管把自己的银子收着，我们不够用，或者家里有需要，肯定会找你借，不会客气。” 李震生却不肯，“我这么多年不在家，都是你们辛苦养家，孝顺老娘，我心里有愧。如今这些金银铺子就当我补偿家里的，否则我没脸听你们喊一声大哥。” 话说到这里，李老二几个也不好再劝了，都望向老娘。 李老太是真不想要这些银钱，这都是儿子的血泪啊。 若是可以，她一文都不想要，只想换回儿子这十几年的光阴。 正这个时候，叶山伺候着叶公子又返了回来。 众人赶紧上前掺扶，把叶公子又安顿在炕上坐好。 “成义啊，你这是有什么事要说？让人喊一声，我们过去就行，你伤还没好，不好这么来回走动。万一挣开伤口，可要遭罪了。” 李老太喊了叶公子的字，很亲近，听得他眼底闪过一抹暖色，笑道，“婶子别担心，张大夫说，我慢慢走几圈不碍事。” 说罢，他拿了一个信封出来，递给李震生。 “我使了一些手段，王家那边被吓住了，派人送了这些银票来。权当是王家给大哥的赔偿了！” 李震生皱眉，打开信封，露出一沓银票，都是五百两一张的大额，简单数数，足足两万两。 “哼，王家还真是大手笔！”李老二骂道，“早这么有良心，大哥也不至于受这么多年的苦。” 众人都是点头，即便王家老太爷死了，王家坚守几十年的口碑都被砸烂了，王娥也要发配去做苦役，但李家对王家的仇恨却是一辈子不可能抹平的。 如今不过是因为礼哥和猫哥两个孩子，因为李震生没有搭上性命，才勉强算了，不计较那么多了。 否则李家子孙有一个算一个，生生世世都要同王家为敌，绝对要让王家永无宁日…… 李震生想了想，把信封推给了老娘。 “娘，那些铺子和银钱，您不要就算了，我留着给礼哥和猫哥。但这些银子是王家赔偿的，为了我失踪这十几年，您和家里都没少吃苦，这些银子，您拿着正应该。” 李老太还想拒绝，但儿子眼巴巴望着她，好似不收下，儿子就不能安心。 她犹豫了一下，就把信封接了下来。 “好，你不在家十几年，没给家里赚过一点家用。今日，这两万两就归入公账，当做你一次交清了。以后安心在家里住着，家里东西别管好不好，都有你和礼哥猫哥一份儿，懂吗？” “懂！都听娘的！”李震生立刻露了笑脸。 佳音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过来，麻利的做到奶奶怀里，盯着信封，一双大眼直冒金光。 李老太看的哭笑不得，立刻把信封塞到怀里，“小财迷，真是哪里有银子就有你啊！” 众人都是跟着笑起来，叶公子抱过失望瘪嘴的胖丫头，哄道，“我过几日进宫，给福妞讨几个金镯子，实心的那种，好不好？” “好！”佳音立刻换了笑脸，搂着义父的脖子，大大亲了一口。 李老太笑骂，“这丫头，真是掉钱眼儿里了。咱们家也没有这个根儿，到底是随谁了！” 正这个时候，叶山从外边进来，抱了一个长长的木匣子，小声禀告道。 “侯爷，宫里来人了，送了这个匣子，说是贺礼！” 众人好奇，都是看过去。 这匣子足有一尺长，紫檀木的，雕了繁复的花纹，锁扣都是黄金打制，一看就贵重之极。 只是不知道什么好东西，要这么好的盒子来装。 叶公子隐约有几分猜测，伸手接了过去，轻轻打开。 佳音坐在他怀里，看的最清楚，也惊得张大了小嘴！ 三更奉上~~ 第二百七十八章 福妞是个小地主！ 众人好奇，还想探头看看的时候，侯爷却把盒子合上了，然后扫了一眼炕尾的礼哥儿和猫哥儿。 老太太会意，立刻说道：“礼哥儿，猫哥儿，要睡觉了，怎么不见你四哥五哥，帮奶奶找找他们去。” 礼哥儿和猫哥儿不知道怎么回事，也没怀疑，下地就出门了。 叶山麻利的栓了房门，侯爷这才打开盒子，露出里面金黄色的圣旨。 李家人惊得捂了嘴，差点儿叫出了声儿。 侯爷迅速打开，扫了一眼就笑了起来，“婶子，抱着福妞接旨吧，是好事。”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起身抱过孙女，带着儿子们就跪了下去。 就是叶山，也跪在一边。 侯爷迅速读了一遍圣旨，屋里众人除了李震生，其余都没太听懂前边那些华丽辞藻，但最后几句关键还是清楚了。 新亭侯之义女，封为康乐郡主，封地为碎金滩方圆二十里。 碎金滩周围二十里，就是说，碎金滩连同大槐树村，大王村小王村，都是福妞的封地了。 以后每年的赋税都要交给福妞，甚至福妞还可以调整税率，征收徭役。 这赏赐简直太丰厚，太惊人了。 要知道就是侯爷这样的军侯，皇上母族唯一的表兄，都没有封地。 佳音一个两岁小丫头却已经是小地主了？！ 虽然这封地小的不能再小，但也绝对是独树一帜，特殊之极。 “谢皇上赏赐，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山见李家人已经吓傻了，赶紧领着他们磕头谢恩。 李老太被扶起来，重新坐到炕沿上，还在发懵。 而佳音抱了金黄色的圣旨，笑的直淌口水。 眼见孙女的口水就要滴到圣旨上，李老太吓的一哆嗦，直接抱过孙女，圣旨也塞到了侯爷怀里。 “侯爷啊，这事可怎么办啊？福妞儿还这么小，这样的赏赐，我们李家拿不起啊。” 就是李震生等兄弟几个也是皱眉头，显见惊大于喜。 皇恩如此浩荡，李家自然感激，但李家不过是个小小的农户，佳音也只是个两岁多孩子。 若是让外人知道，李家和佳音都要处于风口浪尖，说不得就又要招惹什么祸事了。 对于李家来说，安稳度日，闷声发财，才是目前最好的选择，他们实在不想出风头成为靶子啊。 侯爷不但没有生气，反倒很高兴。 这事儿放到旁人家里，怕是要立刻敲锣打鼓，昭告天下了，但李家却没有被冲昏头脑，第一个考量的是家里的安稳。 如此清醒，实在难得。 侯爷仔细收了圣旨，然后把盒子递给佳音，这才笑着解释道：“婶子别担心，皇上既然没有在酒席上让人来传旨，反倒选在晚上秘密送来，就是让我们家里自己决定什么时候公布这件事。 “左右碎金滩被免了三年赋税，如今才是第一年，这圣旨等到两年后再拿出来也不迟。到时候，福妞也快五岁了，家里也在这儿站稳脚跟儿，即便有人觊觎也不怕了。” 李老太母子几个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满脸感激，“皇恩浩荡，多谢皇上百忙之中，还为我们家里考量这么周全。” 侯爷点头，又道，“附近几村的赋税，马上就要上交了，要我派人去收回来，福妞存着吗？” “不要，不要！”李老太赶紧摆手，“家里想要把圣旨藏两年，那就藏到底。那几个村的赋税还是交上去，正好皇上新定都在这里，需要用银子和粮食呢。 “皇上封了福妞儿做郡主，咱们家已经很感激了，怎么能再贪图这点儿银子？再说，家里如今的进项也足够花用了。” 李老二也是赞同老娘的想法，附和道：“是啊，今年卖的碧玉瓜和金果，还是托了皇上赐名的福气呢。” 侯爷见此也不再劝，“那就这么说定了，圣旨先放起来，它日家里遇到困难了，或者我在外有个好歹，那时候把圣旨拿出来，对家里也能庇佑几分。” “呸呸！”李老太赶紧往地上吐口水，瞪了侯爷嗔怪说道，“童言无忌，大风吹去！胡说什么，嘴上没有把门儿的！” 侯爷被骂，却哈哈笑了起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就带着叶山慢慢走回去了，留下李家人也散去歇息。 李老太扶着大儿子回西屋歇息，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把小孙女的不同之处简单说了两句。 目的是让大儿子知道，侯爷之所以待自家如此亲厚，是有原因的，以后行事也尽可相信侯爷。 李震生一直就觉得小侄女聪明的太过厉害了，这会儿听老娘说的含糊，却没有多追问。 他已经回家了，身为李家长子，家里老少的安危都是他该挑起的责任。 别说小侄女只是聪明了一些，本事神奇了一些。 就算小侄女当真是个山精妖怪，生在李家，就不是谁能欺负的！ 李老太见儿子这么说，也是放了心，出去给儿子张罗汤药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妯娌俩，正一边闲话，一边看着熬药。 李老太心疼儿媳忙了一天，就撵了她们去睡觉，她亲自看着药罐子，扇风添柴。 礼哥儿和猫哥儿从外边回来，见得这般，就跑过去抱了奶奶的胳膊说话，很是亲近。 兄弟俩亲眼看着爹爹喝了药，才跟着奶奶回屋睡觉。 李老三憨笑着抱了被褥，挤到西屋，睡到了大哥身边。 想着晚上照顾大哥一下，也跟大哥唠唠心里话，重拾一下分隔十几年的兄弟情…… 团聚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家仁只请了两日假，不好耽搁学院的课，下午时候就要回去洛安了。 李老三一家三口，自然也要回去。 李老太想起礼哥儿，就趁着大伙儿在廊檐下坐着闲话，把孙子叫到跟前，问道：“礼哥儿，你先前在洛安读书，喜欢那里的先生和同窗吗？要不要跟你大哥回去，继续在书院读书？” 礼哥儿下意识看向父亲。 才回来几日功夫，父亲的脸色就好了很多，显见病情不会再严重了。 但要离开家里，回去洛安读书，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李震生看出儿子的小心思，说道：“你放心，你喜欢读书就去，爹在奶奶身边，肯定会很快好起来，到时候带了弟弟去书院看你。” 礼哥儿这才点点头，“好，爹，我喜欢在洛安读书，先生很风趣，会经常夸赞我。” 众人都是笑起来，到底是小孩，喜欢听夸赞。 第二百七十九章 福妞在手，吃喝不愁！ 赵玉茹伸手拉了礼哥儿到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笑着说道；“那你以后就跟着三叔三婶住，你的家欢哥哥还会每天给你做好吃的，你大哥也会每天都来铺子吃饭，同咱们在村里这边一样热闹。” 礼哥儿有些害羞，小声道谢，“谢谢三婶。” 李老三也说道：“书院那边若是不着急，让礼哥儿在家再住几日也行，我们回去把屋子拾掇一下，再给孩子缝两床被褥。” 李震生摆手，“这倒不用，先前在洛安那边租了个院子，什么都是现成的。让礼哥儿带你们过去拿东西，另外把那个院子的租金也退了吧。” 李老三点头，“好，大哥放心，这事交给我了。” 至此，礼哥儿下午跟着家仁一起回洛安读书，就定了下来。 众人忙着张罗吃用之物，恨不得把整个院子都装骡车上然李老三他们带走。 吃过午饭，老三一家和家仁、礼哥儿上车，李老四赶车，就这么出发了。 赵玉茹还想抓了小儿子嘱咐几句，可惜家喜和家安怕猫哥儿哭鼻子，早早带他去温泉山谷玩耍了。 日落西山时候，猫哥儿回来，不见了哥哥，当时就哭了鼻子。 众人轮流哄着，才让这小子停住了眼泪。 当晚，李老太抱了小孙儿睡觉，佳音就跑去粘着崔夫人了。 倒不是她不想和娘亲一起睡，实在是娘亲白日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三餐太累了，若是她跟着娘亲睡，娘亲晚上总要惦记着给她盖被、喝水甚至起夜，一定会睡不踏实…… 崔夫人回来两日，碍于李家人多，都没怎么过来闲话小坐，这会儿见了佳音，可是高兴坏了。 佳音在路上偷偷从空间拿了两个香瓜出来，用裙摆兜着，这会儿就成了姑侄两个的夜宵。 崔夫人也没多想，以为这香瓜，是李家私下给佳音这个宝贝疙瘩留的呢。 琼嫂子分了半个，剩下的，姑侄俩就快快乐乐分吃了。 佳音撒娇说奶奶不疼她了，只疼哥哥，可把崔夫人心疼坏了，哄了又哄，最后还打开首饰盒子，找了个绞丝银镯子塞给她。 佳音立刻就眉开眼笑了，睡觉都把镯子抱在怀里，哪还记得奶奶疼不疼她这件事啊。 崔夫人和琼嫂子可是笑坏了，小院子也因为多了个孩子，热闹很多…… 虽然秋收过了，但新村里，家家户户依旧很忙碌。 田里那些晒干的瓜秧，花生、地瓜秧啊，经过太阳的暴晒和秋风的吹拂，已经彻底干透了。 选个秋风小一些的日子，一把火点着，只剩了灰烬的时候，就要重新翻地，把堆了一个夏日的农家肥，也一起撒进去。 这样经过一冬一春的分解，田地流失的肥力就会被补足，甚至地力还能提升很多。 只是山上因为种了果树，有些不方便烧荒，要村人拎着镐头或者铁锨，一点点把山地翻一遍，树根四周还要多撒肥料。 新都这里的冬天，比北地可暖和太多了，冬日屋里不用烧炉子，只在最冷的腊月少，点个炭盆就可以了。 但为了老人孩子们过得舒坦，大炕最好还是烧起来。 大炕热了，屋里就有暖意了，一家子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干点儿小活儿，猫冬就更舒服了。 所以，早晚空闲时候，家家户户的男人们都要去山里砍柴，用板车拉回来，整齐堆在院墙外。 有勤快的人家，还要去河边割芦苇和柳条，备着冬日清闲时候，编成炕席或者筐篓，用起来方便，不想用的话，卖掉也能换点油盐酱醋。 而这个时候，也是村里小子们最高兴的时候。 他们跟在大人们身上，上山撵野鸡兔子，下河捞鱼，玩的不亦乐乎。 猫哥儿最近因为哥哥去读书，有些蔫巴巴。 李老四舍不得，所以无论是上山还是下河，都要带着小侄子。 家安家喜当然不会被落下，而且还要带着妹妹。 即便奶奶担心，他们也把妹妹用背篼绑在背上，坚决背走。 佳音憋了好久，总算找到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空间里的兔子又开始成批的闹自杀，鸡蛋送到树根下，鸭蛋送到芦苇窝里，统统冒充野生的。 巴掌大的鲫鱼，五六斤的大草鱼，更是成群结队向着网里冲。 家安家喜笑的不成，猫哥儿也拍红了手掌，笑掉了大牙。 其余淘气小子们羡慕的吞口水，跟在他们兄弟旁边，偶尔也能沾点光儿。 待得晚上时候，淘气小子把鱼虾，鸡蛋鸭蛋带回家，家里免不得要问哪里来的。 于是淘气小子就会兴致勃勃嚷着，“是福妞，我们跟着福妞到处跑，就捡到这么多好东西，福妞真是个小福星！” 他们的家里人也没什么惊讶之色，反倒笑骂。 “你们以为福妞这名字是白叫的？这丫头就是天生带福气！” “是啊，不说李家这两年运气多好，就说侯爷那么尊贵的人，怎么就单单看上福妞了？这丫头可是有大福气！” 一家几口说了几句，就被老人拦住了。 “这些事，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说到底，福妞儿也好，李家也好，侯爷也好，那都是咱们村里人，有什么好事，咱们也都沾光儿。但被外人知道，传扬的厉害了，说不定就眼红招祸了。” “爹说的对，外人提起咱们村子，已经是羡慕嫉妒了。咱们还是老实过日子，不要太张扬的好。” 家里儿孙们纷纷应声，把带回的鸡蛋炒了，鱼炖了，就热热闹闹开饭了。 如此一连七八日，整个村子的孩子都沉浸在上山下河的快乐中。 李老四偶尔也背了闺女进山，每天都能扛回几袋子的核桃、板栗和枣子，甚至是红彤彤的果子，黄澄澄的梨子。 赵叔等人帮忙把兔皮鞣制好了，送回李家，冬日时候给孩子们做个袄子。 兔肉也被陶红英抽空儿熏出来，挂在库房的房梁上。 梨子和果子之类，则藏进地窖，美其名曰，留着年节时候走礼。 其实，这些都是幌子和借口罢了。 毕竟佳音手里时不时就冒出个果子，偏偏她还很大方，老爷子们和家里老少们，时常都能分到。 不这般做点儿遮掩，真是不好解释她的果子从哪里来。 忙忙碌碌中，半个月就过去了。 学堂的地基眼看建好，已经开始砌墙了，而李震生终于恢复很多，可以走出院子慢慢溜达了。 而这个时候，猫哥儿也晒成了小黑炭，泥鳅一样同村里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他每日能吃能喝能睡，小拳头也越发有力气，再不是先前那个虚弱孩子了。 全家都为此高兴，李老四还抽空赶了骡车，带着猫哥儿和佳音去了一趟洛安，给三哥一家送点儿山货儿，也让礼哥看看健康的弟弟，好安心读书。 这一日，老太太在院子里剥花生，油毡布铺满了半个院子，遍地都是花生果。 这是河滩地那边收回来的。 村长做主，一家分了两袋子，要把花生果晒干剥出花生米来，再凑一起送去榨油坊。 崔夫人闲着无事，也过来帮忙陪着老太太闲话儿。 佳音光着脚丫子在油毡上跑来跑去，跟着捣乱。 第二百八十章 簸箩成精了！ 老太太好不容易抓到淘气的孙女，检查了小脚，没有被扎破，就要抱她去洗脚。 “我去吧，婶子。”崔夫人接过佳音，在她胖嘟嘟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又道：“婶子，你是要蒸豆馅馒头吗？” “是啊，”老太太回答道：“玉茹那边缺红小豆，我把家里收的那些都让她拿走了，家里倒是没得吃了。等我去吴三婶子家里讨一点儿，一会儿就煮上。” “婶子别去了，我家庄子种了不少，正好我让琼嫂子回去办事，顺带多捎一些过来。” “那可好了，”老太太也没客气，笑道：“晚饭你们就在家里吃，别做饭了，豆馅馒头还是要吃刚出锅的，又软又甜。” 佳音听着她们闲话，凑到水盆前想要试试水温，结果一探头就愣住了。 水面映照出的这个黑妞是谁？！又黑又胖，简直像黑熊成精了。 “哇！”她当时就哭了。 崔夫人和老太太吓坏了，赶紧把她提起来仔细打量，“怎么了，水太热了，还是蚊子咬了！” “呜呜，奶奶，福妞变丑了，黑，好黑！” 佳音哭得这个伤心啊，先前玩的的多欢快，如今就有多后悔。 她怎么就忘了春日时候晒出阴阳脸的教训了！ 老太太听的真是哭笑不得，照着孙女的胖屁屁就拍了一下。 “臭丫头，这才两岁啊，怎么就知道美丑了？！黑就黑一些呗，谁也没嫌弃你啊！” “不，不，太丑了！”佳音把脑袋摇成拨浪鼓，越发伤心了。 谁能理解一下小胖妞的爱美之心啊！ 正好李震生从外边回来，见小侄女哭的可怜，也是吓到了，赶紧抱在怀里哄。 听说小侄女是被自己丑哭了，他也闷笑不已，“福妞不哭，躲在家里陪大伯玩几日就变白了。再说，你再黑还能有猫哥儿黑吗，他简直扔到地垄沟里都分不出来。” 李老太和崔夫人想起猫哥儿，也是笑个不停。 不等她们说话，琼嫂子扛了半袋子红小豆从外边进来了，手里还端了一盒子点心，“夫人，咱家灶间刚烤的花生酥，我捡了一盒子，带回来给小姐吃。” “好，好，你真是来的太及时的。”崔夫人赶紧把点心给了佳音。 佳音啃着点心，甜了嘴巴，眼泪果然就收回去了。 但她坐在大伯怀里，还没忘了扯起大伯的袖子，遮在头顶。 好像这样，就能亡羊补牢，很快变白了。 众人极力忍耐着，不时偷笑。 琼嫂子瞧着孩子们不在，就小声说道：“夫人，路上碰到温先生派人送信，明日……明日王娥发配西南，要启程了。” 众人愣了一下，不等说话，李老太就跳了起来，爬上墙头开始翻检一个篮子。 李震生怕老娘掉下来，站在下边劝着，“娘，您生气就骂我两句，不要这样，小心掉下来伤了自己。” 李老太很快就下了墙头，瞪了儿子骂道，“那个贱人惹我，又跟你没关系！我跟你说啊，明日你和猫哥儿都老实在家，就当不知道这事，我让老四拉我进城。” 李震生哪敢不答应啊，立刻点头，“行，娘，您只要高兴，怎么都成！” 佳音眼珠转了几下，猜到奶奶要去寻王娥的晦气，她也想跟去看热闹。 但方才已经哭闹过了，奶奶又在气头上，这会儿实在不好撒娇耍赖。 她想了想，就偷溜去了隔壁院子，当然还没忘了扯个簸箩当斗笠，扣在头上遮太阳。 侯爷正坐在炕上，处理一些文书，开着窗子吹着风，偶尔一抬头，就见一个装豆子的簸箩长了一双小胖腿，晃晃悠悠从院子外边跑进来。 他一口茶水就喷了出去，笑的差点把后背的伤都挣开了。 “开门，咳咳，叶山开门!有个簸箩精要进来！” 叶山见主子突然呛了茶水，还不知道怎么回事，赶紧去开门，见到扣着簸箩的佳音也是笑的直不起腰，“大小姐，您这是……” 佳音放下簸箩，苦着脸，直接奔着侯爷就扑了过去，“义父，呜呜，福妞不想活了！福妞变丑了，福妞没人喜欢了！” 侯爷赶紧把这丫头提了起来，抱在怀里，嘶哑着嗓子问道：“这是怎么了？谁说我们福妞丑了？” 叶山也是赶紧透了湿布巾，递过来。 侯爷给胖丫头擦了脸，仔细一看，也是努力才能憋住笑。 怪不得小丫头伤心，这半月，她确实胖了很多，也黑了很多！ 但话也不能这么直说啊，只能哄着。 好在佳音也不是当真为了哭诉这事来的，没几句话就借坡下驴，开始说“正事”了。 “福妞不高兴，进城去玩就好了。但奶奶只带爹爹，不带福妞！” 侯爷想了想，猜到几分，说道：“正好义父要回侯府办点事儿，不如你陪义父回去一趟吧。” “好啊，好啊。”佳音达成心愿，眼睛都亮了，忙不迭点头，抱了侯爷的胳膊撒娇，“义父最好了，福妞长大给你养老。” 侯爷和叶山都是笑起来。 正好老太太不见了孙女，急慌慌寻过来，听侯爷说起明日带福妞进城，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于是，她瞪了孙女一眼，也是无奈，“这丫头，哪里有热闹也落不下她！” 佳音缩着脖子往侯爷怀里钻，惹得侯爷又是笑。 “婶子别怪福妞，小孩子都爱热闹，这是天性。左右我明日也要回去一趟，婶子不如坐我的马车，带着福妞也到我们侯府去走走，晚上再同我一起回来。” 老太太想着村里忙碌，老四总旷工也不好，就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 李老太提着一个篮子，带了佳音，上了侯府的马车。 枣红马踢踢踏踏拉了车厢，离开了村子，除了赵叔等负责巡逻的几个人，其余村人都不知道。 佳音带着帷帽，就是在马车里，也不肯摘下来，打定主意要遮一遮她的黑脸。 这会儿她扭着小脑袋找来找去，总觉哪里味道不对，但被侯爷拍了两下，就老实下来。 新都里，这个清晨也是出奇的热闹，从府衙到城门口，聚了不少百姓。 甚至还有小贩抓住商机，挎着篮子，卖些包子油饼。 有人买了包子，一边啃一边同旁人说闲话。 “兄弟，你也来了。” “可不是吗，这样的大热闹怎么能不来看看？” “你说这王娥都要发配了，王家还是不能露面吗？按理说，王家平日挺护短啊，就是救不了人，总要来送送，打点一下吧！”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听说王家也碰到麻烦了，如今自顾不暇。” “什么麻烦啊？” 就在这些议论声里，府衙的侧门终于打开了。 今天有事耽误了一会儿，真是抱歉，以后尽量早一些。三更奉上~~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天下最后资格打你的人！ 十几个差役，背着包裹，腰上配了长刀，手里拎着鞭子，押解着一队囚犯走了出来。 囚犯里男女老少都有，足足三十多号，各个都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 幸好他们脚下还有一双完好的鞋子，否则这个模样，能不能走到西南都难说。 佳音坐在侯爷怀里，趴在车窗边，努力抻着脖子张望，小声问道：“义父，这些人都要走去西南吗？” 侯爷摇头，笑着回道：“不会，他们只走城里这一路，让百姓们多看几眼，以儆效尤。出城之后会有马车但不多，还是要轮流下来走路，轮流上车歇息。” 佳音点头，睁着大眼睛，继续看热闹。 侯爷瞧着她神色里没什么恐惧模样，也就没拦着，无论好事坏事，孩子总要多看多听，才能对这个世界更熟悉更了解。 养在温室里的花朵，一辈子不经受风雨，自然是幸运，但谁能保证风雨永不到来？ 即便强大如他，也不敢保证，只能盼着孩子坚强一些，聪明一些。 李老太紧紧捏着手里的篮子，死死盯着队伍里的年轻女囚。 她想找王娥，但根本不认识。 但幸好，恨王娥不只是她一个。 原本还在安静看热闹的人群，在一个穿着灰色肥大衣衫的女子走出来之后，突然喧闹起来。 “看，那就是王娥！” “活该，今日就是她该有的下场！” “毒妇，天下没有比她更狠毒的女子了，自己丈夫都舍得害死！” “说不定她爹抢人回家，就是她逼迫的呢……自己嫁不出去了，就想着害人！” “毒妇看过来！”一个妇人高声喊道。 王娥原本吓得畏畏缩缩，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召唤，下意识一抬头。 结果，一把烂菜叶子直接甩到了她身上！ “哈哈，打中了，真是解气！”胖大的妇人叉腰大笑，“这几日听茶馆说书，越听越想狠狠打这个毒妇一顿，今日终于出气了！” 旁人都是跟着笑，然后越来越多的人拿起了手边的东西，土坷垃、菜叶子，甚至是马粪之类，用力往王娥身上砸。 “毒妇快滚吧！死在西南不要回来！” “新都有你这么个东西，真是让我们都跟着丢脸！” “打她！有戏班子已经排演好去外地唱戏了，就因为这个毒妇，咱们的脸都丢到全天下去了！” “这样的渣滓，还活着干什么！” “你怎么不死了，去十八层地狱找你那个爹！” 王娥被打的抱着脑袋，呜呜哭个不停，偶尔冒死抬头在人群里搜寻，就是想找到族人的身影。 可惜，她在牢里盼了多少天，都没有任何人过来，这时候又怎么会出现奇迹呢。 她恨得咬牙，平日一声声妹妹喊着，也常把两家亲近挂嘴边，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是不是？ 她爹还留下了两万两银子呢，就是拿出一半打点，她也不至于被发配去做苦役，受这般万人唾骂！ 绝望和恐惧，让她突然就疯狂了，死死盯了周围的人群痛骂，“滚！你们凭什么打我！你们算个我什么东西！我大伯是王博维，我就是发配去做苦役，我也是王家大小姐！你们都等着，说不定王家现在就看着你们，把你们一个个记下来，有你们倒霉的时候！” 别说，她这番话，还真吓退了众人。 毕竟谁同她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看不过去，为了公理二字罢了。 一时出出气，凑个热闹还好，但若是当真为此给自己给家里惹来什么麻烦，就不值得了。 瞬间，再没什么东西砸向王娥。 王娥自觉压制了众人，越发嚣张了，抬头挺胸嚷着，“我爹做的事同我没关系，我一个女子是出嫁还是入赘，我都没法决定。我不给夫君治病，是想他不能离开我身边，就算有错，那也我是太喜欢他了，跟你们又有什么关系？” “跟他们是没有关系！”李老太拎着篮子，走出人群，站在王娥对面，神色冷的像万年寒冰，一字一顿，清清楚楚说道：“但跟我有关系！” 王娥愣了一下，下意识问道：“你是谁，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老太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突然抬手，狠狠就给了她几巴掌，正反抽，清脆之极。 王娥被重重打倒在地，眼冒金星，脸颊眼见就肿胀起来。 她还要挣扎起来，已经被老太太一脚踩住了。 “王娥，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是李震生的娘，全天下还有谁比我更有资格打你！” 李震生的娘？ 婆……婆婆？ 王娥突然就泄了气，抱了李老太的小腿痛哭起来，“婆婆，我错了，你打我出了气就帮我劝劝夫君，让他原谅我好不好？呜呜，我不想做苦役！ “还有猫哥儿礼哥儿，见不到我，他们该哭了！求婆婆看在他们颜面上，救救我，呜呜，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当牛做马报答李家！” 可惜，不等她说完，李老太从篮子里摸出一个鸡蛋猛然砸到她脸上。 鸡蛋炸裂开来，恶臭之极，熏的她差点儿吐出来。 她还想说话，下一个又砸了过来！ 很快臭鸡蛋的汤汁就把她包裹起来，从头到脚，没一处干净地方，真是顶风臭十里！ 旁边的百姓都被熏的齐刷刷后退了好几步，但还是舍不得眼前的热闹，捏着鼻子坚持不肯散去，还不忘给老太太站脚助威。 “李大娘打她，这个毒妇，可把李员外害苦了！” “对，打她！打她！” 李老太砸完臭鸡蛋，把篮子也狠狠砸在王娥脑袋上，累的气气喘吁吁，“我晒了足足半个月，就是想让你尝尝这个味道！还想进我李家门，我就是死，都不会让你再见我儿子孙子一面，你就做梦去吧！” “呜呜，”王娥终于缓过一口气了，一边咳嗽一边哭，“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吧，我是礼哥儿猫哥儿的娘，他们以后知道了一定会心疼我，替我报仇！” 说罢，许是当真想儿子了，她又哭嚎起来，“我的儿子啊，娘想你们啊，你们要给娘报仇啊！” 李老太恨得咬牙，狠狠在她脸上踢了两脚，“你的儿子你心疼，但害我儿子的时候，你们怎么没多想想？我那儿子刚考了秀才，就被你们一家祸害了，我一个寡妇带了三个小子，怎么活命的，你知道吗？！ “十几年啊，眼睛都要哭瞎了，你个贱人，就该天打雷劈，活活劈死你啊!” 老太太气得哆嗦，又回手从后腰摸出一把菜刀。 众人吓得都是倒抽一口冷气，以为老太太要杀人，但不等拦阻，老太太已经麻利的把王娥一只耳朵割了下来，连同菜刀一起扔到旁边。 “贱人，我今日看在孙子颜面上不杀你，就给你做个记号！省得你天打雷劈的时候，误伤了旁人！” 第二百八十二章 李老太是个妙人！ 王娥捂着流血不止的耳朵，疼得满地打滚，哭嚎不止，“救命啊，大夫，快给我找大夫啊！” 可惜根本没人搭理她，甚至她挨近哪里，哪里的人就退出多远。 她如今这个样子，就像一个人形粪便，实在太丑太恶心人了。 王老太狠狠唾了一口，“你就庆幸吧，皇恩浩荡律法无情，替我们李家做了主，否则，我真想一口一口生吃了你的肉！” 说罢，她走向几个官差，掏出一锭银子塞了过去，“几位官老爷，给你们添麻烦了，这个请你们路上喝茶，辛苦了。” 几个官差哪敢要啊。 一来他们也是看不起王娥，王娥挨揍，他们也高兴。 二来，这老太太动刀子割耳朵，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这心里也忐忑啊。 “大娘，您客气了，这银子我们不能要……” “拿着吧，官爷，天长路远，路上买点吃喝。” 老太太坚持塞了过去，然后拍拍裙子，再没看王娥一眼，扭身上了马车。 马车立刻调头走了，留下百姓们轰然议论起来。 “这李家老太太真是厉害啊！” “你儿子被害得那么惨，你也会这么厉害！” “就是啊，老太太还是顾忌孙子了，否则怕是砍死王娥的心都有了。” “一个寡妇娘带了四个孩子，好不容易出息一个，还失踪了十几年，老太太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 “哈哈哈，你们看王娥，像不像粪坑里的蛆！” “该，活该！刚才还说咱们没资格打她呢，如今好了，被最有资格的人打了一顿！” “真是解气啊！” “李老太太也是个妙人！居然怕天打雷劈劈错人，给王娥做个记号!” 官差们比普通百姓们见得多，眼睛也毒，那马车虽然看着普通，但挂着的标记却是新亭侯府的。 这李家老太太居然是坐了侯府的马车来报仇，靠山如此强大…… 几个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怎么做了。 他们挥着鞭子，硬是把王娥抽起来，继续往城外走。 王娥浑身恶臭，捂着还在流血的耳朵，真是恨不得一时就死去。 这一刻，她不知是后悔当年没有拦着爹爹做恶，还是后悔没有早早坦白，给丈夫治病，亦或者只是觉得自己悲惨，所以鼻涕眼泪，哭了一路。 可惜，整个城池，没有一个人可怜她！ 不说王娥开启了她的悲惨发配路，只说侯府马车往前走着，车厢里却半晌没有人说话。 李老太以为自己的行为吓到侯爷和孙女了，试探问道：“我方才是不是下手太狠了？” 侯爷赶紧摇头，只吐出两个字，“没有。” 老太太长松一口气，扭头见小孙女脸色憋得通红，她惊了一跳，赶紧问道：“福妞这是怎么了，你哪里不舒坦？” 她伸手还要抱孙女，佳音却直往侯爷怀里躲，“奶奶身上太臭了！” 老太太下意识低头嗅了嗅，也是干呕起来，“快开窗通通风，我的娘啊，就晒了几天，这鸡蛋也太臭了！” 方才砸的爽快，鸡蛋免不得溅到了她的裙摆上。 马车里空间小，臭的就越发厉害了。 祖孙俩一边一个趴在车窗上，恨不得把脑袋伸出去，倒是剩了侯爷没地方躲，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明明报仇这事如此沉重，但这祖孙俩就是有本事，添上一个这么喜感的结局！ 坐在车辕上的叶山听到侯爷的笑声，也跟着笑了起来。 多少年没听到侯爷这么大笑了！ 有李家真好，侯爷活的越来越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了…… 很快，马车就到了侯府门口，叶山跳下车辕，喊了两个迎出来的门房，“开大门！” 两个门房愣了一下，但还是赶紧去干活，许久未曾打开的大门被吱呀呀打开了。 大管家闻讯赶了过来，问道：“这是怎么了，有圣旨到了吗？” 众人平日进出都是走侧门，大门只在宫里来人传旨，或者接送长辈，或者大宴宾客的时候才会打开。 但侯府没有长辈，也从未大宴宾客，圣旨更是直接送给侯爷，很少送到侯府。 所以，这大门一直几乎像摆设一样。 不想今日居然打开了？！ 不等门房应声，大管家已经走到了门口，正好看见侯爷下了马车，扶了一个老太太，又抱下一个小姑娘。 他赶紧小跑上前迎接，“哎呀，老夫人，小小姐，你们来了，真是太好了！” 李老太点头，笑着同大管家说道：“大管家，好久不见了。” 佳音也是笑嘻嘻打招呼，“管家伯伯好。” “不敢，不敢，小小姐折煞奴才了。”大管家赶紧行礼，很是谦恭。 上次老太太和小丫头是为了花如月那些人来的，他还敢托大应下这声伯伯，如今可是侯爷亲自请来，他怎么也不敢应下了。 侯爷问道：“府里没事吧？” “侯爷放心，一切都好，就是大伙儿知道侯爷受伤，惦记侯爷呢。” 大管家笑眯眯扶着李老太，前边引路，小声说起侯府里一些大事小情。 无非是因为侯爷受伤，一些人送了药材等物。 侯爷脸色淡淡的听着，偶尔简单吩咐几句。 就这般一路到了正院儿，已经有很多奴仆听到消息，赶来伺候了。 特别是廊檐下那十几个丫鬟，各个穿了浅绿色的衣裙，鹅黄的坎肩，娇嫩的好像春日花朵一般。 她们见到侯爷，眼里都在冒光，但还没忘了齐齐躬身行礼问好，完美展现她们的娇美身段，和温柔多情的声音。 其中一个眉眼最漂亮的，穿了粉色衣裙，头上也插了金钗等物，显见不同于其余丫鬟。 这会儿她第一个上前，笑着行礼说道：“侯爷回来了，可要叫人……” 话说到这里，她突然捂着鼻子退后了一步，显见是被老太太身上的臭鸡蛋味道熏到了。 老太太有些尴尬，还要开口道歉，侯爷已经冷冷扫了这丫鬟一眼，“去烧水，准备洗漱之物，再拿两套合适衣裙。” 那粉衣女子懊恼的白了脸，赶紧低头应下。 大管家好似没有看到一般，笑呵呵扶着老太太进屋，还不忘提醒，“老太太，您注意脚下，这门槛有些高。上次您和小小姐过来喜欢吃的那个长白糕，今日灶间正好做了，一会儿奴才去端来，您和小姐垫垫肚子。这个时候进城，怕是早饭来不及吃吧？” “是啊，大管家猜的太对了，我们急着进城处理一点小事，真是没来的及吃饭。”老太太笑着点头，又道，“我倒是没什么，一把老骨头倒也扛饿，但福妞还小，侯爷的伤也刚好，可不能饿着。劳烦大管家张罗点儿吃的吧，另外侯爷因为吃着汤药，要忌生冷腥膻。” “哎，好，奴才记下了，还是老夫人疼侯爷，您不说，奴才真是想不到。”大管家笑呵呵扶着老太太坐下，又望向侯爷。 第二百八十三章 狗眼看人低 侯爷见佳音进门就盯着博古架子上的一个玉摆件，于是抱了她过去拿下来，末了随意冲着大管家摆摆手，“告诉灶间来桌上好席面，多添个肉末蛋羹，少放盐。” 大管家赶紧下去了，出门时候见粉衣丫鬟还站在门外，就忍不住扯了她到一边呵斥道：“玉雪姑娘，你平日也算聪明，今日是怎么了？这李家老夫人和小小姐，是侯爷的救命恩人，就是如今还照顾着侯爷养伤呢。你再是不喜也该忍一忍，方才实在太失礼了。” 玉雪好似很委屈，含着眼泪说道：“大管家，我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臭了我才一时没忍住。而且我是侯爷房里伺候的，这会儿让我伺候外人洗浴，我……” 大管家黑了脸，语气也冷了下来，“别管你是哪里的，你都是侯爷的奴婢，侯爷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做！” 玉雪咬了咬嘴唇，到底下去了。 主院的耳房里，砌了玉石的池子，备着平日主子洗浴。 这会儿，粗使丫鬟们忙着烧水，把玉石池子装半满，还要准备洗漱用物，简直是脚不沾地。 玉雪站在一边，脸色难看的厉害，粗使丫鬟们也不敢说什么。 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玉雪才整理脸色，笑着进了正房，“侯爷，浴池准备好了，请老夫人和小小姐沐浴吧。” 侯爷点头，拍拍佳音的后背，同老太太说道：“婶子，平日一直在村里洗活水温泉，今日要委屈你们用浴池了。” “一家人，说什么外道话，什么水还不能洗澡啊。再说我这身上臭死了，赶紧洗干净比什么都强……早知道会连累自己，我就把臭鸡蛋换成土坷垃了！” 说着话，她就接过佳音跟着玉雪往外走。 侯爷转身进了书房，开始处理一些积压许久的小事。 老太太和佳音一路走进了浴室，不等脱衣衫，玉雪就好似闲话一般随意问道：“老夫人没见过这么大的玉石池子吧，这可是我们侯爷专用的，从来没给外人用过呢。” 老太太没说话，佳音却瞪了大眼睛，问道：“大姐姐，什么是外人啊？” 玉雪也不觉得一个孩子有什么坏心思，同时也确实没把李老太和李佳音放在眼里，皮笑肉不笑应道，“这个啊？比如你们就是外人啊。” “那你呢，是内人吗，侯爷的内人？”佳音天真的追问道。 玉雪被佳音的问题弄红了脸，却仍然抬头挺胸应道：“是，我是侯爷的内人，我在侯爷的卧房里伺候。” 老太太皱眉，不喜玉雪说起卧房之事，就冷着脸开口撵人，“这位姑娘，什么内人外人，卧房伺候这类的话不好同孩子说，你出去吧，我们自己会洗的。” 玉雪没想到李老太会发脾气，也不高兴，一扭身就走了。 房门外本来在守着两个丫鬟，见她怒气冲冲出来，互相对视一眼，就拉了她到窗下，其中一个没忍住，问道：“玉雪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不在里边伺候贵客？你这么出来，会不会把人得罪了？” 玉雪正憋着气，也就忘了顾忌，没好气的说道：“我平日伺候侯爷的时候，侯爷也没刁难过我，结果两个土包子，居然拿上架子了，还说我说话不对，吓到她孩子了！” 另一个丫鬟笑着劝道：“玉雪姐姐别生气，侯爷吩咐下来，我们就好好伺候着吧。听说侯爷很看重这家人，上次他们也过来一次，但你生病修养没见到，你不知道，大管家对这位李老夫人和小姐很恭敬呢。” 玉雪咬牙，“什么狗屁夫人小姐，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就是替侯爷守庄子的土包子。侯爷心善，敬着他们几分，他们就真把自己当人上人了？上次是我病着，否则我第一个撵他们出去，厚脸皮！” “那是，”两个丫鬟赶紧吹捧，“我们不过是奴婢，就是不喜欢也不能说什么，但玉雪姐姐可不一样。玉雪姐姐是给侯爷伺候枕席的，以后肯定要抬姨娘，这侯府要玉雪姐姐当半个家，我们都指望姐姐照拂呢。” 玉雪被捧的舒坦，越发高兴了，想了想，到底不甘心浪费机会，总要趁着侯爷好不容易回来的时候过去亲近一下。 若是哄得侯爷心软，带她去庄子上伺候呢，近水楼台先得月。 万一能怀上侯爷的血脉，就是以后有夫人进门，她也不怕，那时候的侯府绝对有她的一席之地！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给侯爷奉茶。” “哎，玉雪姐姐，里面的贵人还没干净衣衫呢？”一个丫鬟拦了玉雪，问道：“是不是要去府外买两套新的啊？” 果然，玉雪听不得贵人两字，直接回道：“哪用那么麻烦，找两套婆子和小丫鬟衣衫，给她们换就行了。” 说罢，她就走了，留下两个丫鬟互相使个眼色，笑的不怀好意。 这个玉雪平日仗着在侯爷卧房伺候，家里爹爹又是战死的老兵，自觉以后要做侯府主子对她们是随便呼喝支使，她们早就不满了。 今日如此好机会，若是侯爷发怒，除掉玉雪，她们这些人岂不是也有机会上位了？！ 侯爷忙了半晌，正有些口渴，突然手边多了一盏茶，他端起就喝了一口。 再抬头见是玉雪，他就挑眉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浴室那边谁在伺候？” “回侯爷，是玉霞和玉梅在伺候，我惦记小丫鬟们不知道侯爷的喜好，赶紧泡了一壶茶送来。”玉雪温温柔柔应声道。 她挽起袖子，露出雪白的手腕，还要再续茶，就听大管家在门外禀报，“侯爷，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侯爷放下纸笔，起身走了出去，玉雪气得厉害，但还是低眉顺眼跟在后边。 大管家笑眯眯指了桌上的蛋羹，同侯爷说道：“侯爷，灶间有今日新到的河虾，很是新鲜。奴才让人剥了半碗，又蒸了个虾仁蛋羹，看看小小姐喜不喜欢吃。” 侯爷点头，刚要说话，老太太就牵着佳音从外边走了进来，他当时就冷了脸。 大管家奇怪，回头一看，吓得差点没扔了手里的碗。 老太太一身暗灰色，佳音一身土黄，虽然两套衣衫大小合适，也算干净，但这却是府里给最下等奴仆穿的衣裙。 方才侯爷明明吩咐过，要干净的新衣衫！ 上次李家人来过后，他就特意吩咐针线房，男女老少的衣衫都多备了几套，就是想着李家人万一过来，有需要替换的时候。 但老太太和小姐怎么穿成这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还是谁故意给李家人难堪？！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小姐驾到，统统跪倒！ 侯爷被气得咬牙切齿，还想发火的时候，老太太却笑着开了口，“侯爷啊，咱们先开饭吧，福妞饿了，有话吃完饭再说。” 佳音也跑过去抱了侯爷的大腿，“福妞饿了，肚子咕咕叫。” 侯爷这才缓了脸色，抱了佳音坐在一侧，又扶老太太入座，“婶子，尝尝我们府上厨子的手艺，虽然没有四弟妹手艺好，但勉强垫垫肚子还成。” “这么多好东西啊，肯定好吃。”老太太笑眯眯应着，又谢过大管家，“辛苦大管家费心张罗了。” “不敢，不敢，老夫人折煞奴才了，都是应该的。”大管家赶紧上前，弯腰替主子们布菜。 佳音许是饿了，也点也没少吃，两碗蛋羹各吃了一半，还有两块排骨，几筷子青菜，几块鱼肉。 老太太倒是只吃了一碗饭，侯爷更是只有半碗。 大管家在一边看着，冷汗都掉下来了，硬着头皮劝了两次，也不敢再劝了。 一时，饭桌儿撤下，上了茶水点心，玉雪又动心思要请侯爷去午歇。 但这时候，佳音却坐在椅子上，晃荡着小胖腿儿开口了，“义父，什么是内人啊？是要跟你一起睡觉的姐姐，就叫内人吗？” 侯爷手里的茶碗没拿住，一下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抬头望向小小的胖丫头，惊怒她在哪里听了这些话。 大管家和屋里屋外的丫鬟们，更是脸色古怪之极。 只有老太太神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拦阻孙女问话。 佳音没听见侯爷应声，就继续问了下去。 “还有，义父，土包子是什么包子，好吃吗？”她掐掐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撅了嘴巴，“福妞就肚子胖了一点儿，不像包子啊！” 这会儿，就是傻子也听出来了，这是方才有人不敬，当着孩子的面前说难听的话了。 侯爷弯腰抱过佳音，让她坐到腿上，吩咐大管家，“把所有人都叫来。” 大管家赶紧窜了出去，看都没看白着脸的玉雪一眼。 很快，整个侯府，百十个老少奴仆和一百侍卫都聚集到了主院里，跪成一片。 侯爷这才问道：“福妞说说，方才那些话是从哪里听到的？” 佳音就指了玉雪和两个绿衣丫鬟说道：“是她们三个啊，粉衣姐姐说她是义父的内人，我和奶奶是外人，她是和义父在卧房里睡觉的。奶奶生气，把她撵出去了，然后那两个绿衣姐姐就和粉衣姐姐在窗口说话，很大声。 “粉衣姐姐说我和奶奶是土包子，厚脸皮，要把我们撵出去。绿衣服姐姐就说，粉衣服姐姐要抬姨娘，侯府她能做主一半。粉衣姐姐说要给义父泡茶，就让两个绿衣姐姐给我们拿婆子丫鬟的衣衫。” 佳音年岁不大，但嘴皮子却是一等一的利落，吐字清楚之极，末了还扯了身上的裙子问道：“义父，这是丫鬟的衣衫吗，很漂亮啊，福妞喜欢。但福妞不是丫鬟啊，也能穿吗？” 侯爷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墨汁形容了，屋里屋外，有一个算一个，连同大管家在内都跪了下来，死死低着头。 大管家真是恨不得把玉雪，扎上一万刀。 谁给她的胆子敢这么慢待李家人？！ 就是先前，侯爷都拿李家当恩人看待，最得侯爷信重的叶山和冬梅夫妇，更是像李家奴才一样，常年在李家伺候。 如今，李家小姑娘开口闭口义父，显见是同侯爷的关系更近一层了，这玉雪还敢当面编排他们简直上赶着送死！ 果然，大管家就听到侯爷开口就说道：“所有人都看好了，本侯怀里抱着的是新亭侯府的大小姐，本侯的义女，也是侯府除本侯之外，唯一的主子。无论本侯在不在，大小姐都可调集侯府一切金银和奴仆护卫，但凡有谁敢冒犯，直接杖毙！” “是，侯爷。”大管家赶紧带头应声，重重磕头在地。 玉雪堆坐着，没有出声，三分害怕，七分不甘心。 可惜，侯爷连多看她一眼都没有，吩咐侍卫，“把这三个拖下去，念她们是触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绿衣服杖责二十，粉衣服的杖责三十，全部发卖出府！” 大管家赶紧爬起来，引着侍卫把玉雪和两个丫鬟一起拖走。 玉雪满眼不可置信，侯爷居然连她的名字都不肯叫了或者说根本不记得她的名字？！ 她拼命往回爬，哭着求饶，“侯爷，我错了，侯爷饶命啊，求侯爷不要卖了我！呜呜，我是侯爷的人，不能离开侯府，求侯爷饶命啊！” 两个绿衣衫丫鬟也是拼命挣扎，她们在侯府养尊处优习惯了，被打个半死卖出去，绝对没有好下场。 “侯爷，奴婢错了，不该冒犯大小姐，我们都是被玉雪撺掇的！呜呜，侯爷饶命啊，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侯爷却没有理会她们，反儿问向怀里，兴致勃勃看热闹的佳音，“福妞，你觉得绿衣服的两个无辜吗？” 佳音摇头，“不无辜，我和奶奶一边洗澡一边听得可清楚了，她们都想跟义父睡觉，嫉妒那个粉衣服姐姐呢，引着她骂我和奶奶。” 侯爷干咳两声，轻声嘱咐，“睡觉这话不好，以后不能说，知道吗？” 佳音噘了嘴巴，问道：“那以后福妞要睡觉，怎么办？不说睡觉，奶奶怎么知道？” 侯爷被堵了嘴，真不知道怎么同一个孩子解释睡觉这俩字，不同场合的不同意思。 李老太忍着笑，赶紧把孙女接过来，算是给侯爷解了围，“别闹你义父，回家奶奶再告诉你。” “好吧，”福妞儿眨巴两下大眼睛，满脸的懵懂，其实心里早笑的肠子打结了。 天底下能让新亭侯脸色红成猴屁股的，只有她一个了吧。 侯爷起身嘱咐老太太，“婶子，你带福妞在府里转转，再把这院子的东厢房，按照你们的心意拾掇一下。以后别管我在不在府里，你们只要进城，就来小住几日啊。我还有点儿杂事没有忙完，先处置一下。” “去吧，听说花园很漂亮，我们去看看。”老太太摆手，抱了佳音也起身要出去。 大管家见此，赶紧示意侍卫往外拖人。 玉雪三个没想到，侯爷闲话半晌，根本没有收回命令的意思。 她们失望之极，也彻底知道怕了，尖叫着要扑上前，继续求情，却被护卫一脚踹翻，直接拎了出去。 玉雪不甘心，哭嚎道：“侯爷，我伺候你好几年，你不能这么无情啊！” 久违的四更来啦~花花也有底气来要点票票、催更和五星好评啦~~~~宝子们不要嫌弃花花更的慢呀，花花每天最少更新三章六千字呢，不算少啦~等后续有空了会时不时给宝子们安排上加更了，宝子们不要养肥花花呀~花花需要互动需要鼓励需要好评需要票票呀~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 大管家实在忍不住，骂道，“你可闭嘴吧，侯爷就是允许你进卧房铺床叠被，根本没有宠幸过你。 “你平日骗骗旁人就罢了，这会儿还拿来丢人现眼！侯爷已经格外开恩留了你活命，否则砍了你脑袋，你看谁敢拦着？！” 玉雪吓得不敢说话，只能呜呜咽咽，后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下场，她就是跪着伺候那两个土包子也愿意啊。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老太太牵着小孙女，在府里溜达了小半个时辰，看看各色花草，又在凉亭里坐着吃了几块点心，大管家就亲自来请了。 而这个时候，玉雪几个已经被打的半死，拉出去发卖了。 侯府里再也没有她们的影子，仿佛她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所有丫鬟婆子、小厮管事，都恭恭敬敬，低眉顺眼，乖巧的不得了。 见到老太太和佳音，所有人都是行礼，“大小姐好，老夫人好。” 老太太有些拘谨，毕竟这架势，她真是第一次见。 倒是佳音半点儿没有惶恐，抬抬小手，回道：“都起来吧。” 她胖乎乎的小脸，整天挂着笑，露着一口小白牙，喜庆之极。 如今这般神色严肃，冷冷淡淡，还真有几分上位者的威严。 侯爷在屋里见了，忍不住好笑，弯腰抱起她，戳戳她的小胖脸，问道：“怎么样，侯府好玩吗？” 福妞摇头，“义父，还是咱们家好玩，这里房子太多了，没有温泉，没有山。” 侯爷不但不生气，反倒笑的无奈又宠溺，“你啊，就是个野丫头，还是喜欢在庄子上跑来跑去，是不是？” “嗯！”佳音点头，搂了侯爷的脖子，“义父，咱们回家吧，哥哥们在家等我带好吃的回去呢。” 老太太也是惦记家里，“家安家喜这两个淘气小子，不知道带着猫哥儿去哪里疯了？” 侯爷问向大管家，“东西装好了吗？” “装好了，侯爷。”大管家赶紧应声，“吃食用物，多装了一个马车，一会儿随侯爷送去庄子上。孩子吃到小食和点心，也足够。” 侯爷点头，“好，辛苦你了。府里有事，派人去庄子上禀报一声。” “是，侯爷。”大管家应声，佳音同他摆手，热情邀请，“管家伯伯，以后到福妞家里，福妞让娘给你做好吃的啊！” “好，谢谢大小姐。”大管家笑的脸上开了一朵花，赶紧应道：“以后有机会，奴才一定去给大小姐磕头。” 很快，众人上了马车，叶山依旧做车夫，后边跟着两个小管事，驾了另外一辆马车。 二十护卫骑马跟随，就浩浩荡荡回了碎金滩。 碎金滩里一切如常，温泉山谷依旧是人来人往。 而村里人大半聚集在村口不远处，忙着建学堂。 砖瓦石料木料，早就备齐了，先前秋收耽搁了一段时日，如今总算开工了。 众人拾柴火焰高，齐心协力干起活来，速度非常快。 早起还只有地基呢，短短大半日功夫，山墙已经摞的一人高了。 猫哥儿本来跟在爹爹身边，眼见马车回来，就疯跑上前，高声喊道：“奶奶，妹妹！” 老太太下车，一把抱了孙子嗔怪，“这一身脏啊，是不是又淘气了？中午吃饭了吗？” 猫哥儿赶紧应了，“吃了，奶奶，四叔从山谷那边拎回来给我和爹爹吃的，我也看着爹爹吃药了。” “我们猫哥儿真懂事，已经能帮奶奶干活了。”老太太揉揉孙子的头发，再想想王娥那个样子，她心里无比庆幸。 幸好孙子都回到了李家，若是在王娥手下长大，还不知道要长成什么样子。 李震生也走到跟前，同侯爷拱手行礼。 一家人慢慢回到大院儿，猫哥儿和佳音拿了一大盒子点心，就又跑回学堂那边，找到小伙伴们一起分享了。 李老太见马车上搬下那么多绸缎，就对帮忙的冬梅说道：“侯爷这是把侯府的库房都搬来了吗？我以为只是带了一些吃食，居然还有这么多贵重东西！” 冬梅方才已经同叶山说了几句话，知道了侯府发生的事，这会儿就劝道：“老夫人，您就安心收着吧。福妞如今是侯府大小姐了，以后许是要跟侯爷出门，总不能让人家说侯爷吝啬给闺女置办几套衣衫都不肯，是不是？” “哎呀，对啊！”老太太拍了自己的脑门，“真是老了，不中用了，居然把这事忘了，那咱们一会儿就裁两套，有空闲就缝出来。福妞在家疯闹，穿棉布衣裙就行，但出门可要好好打扮一下了。” 待得东西卸完，老太太亲手拿了两块碎银子，打赏跟车而来的小管事。 两个小管事哪里敢要啊，但老太太一定要给，最后他们不但收了银子，没人还被塞了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黄昏时候，家家户户的人都结束一日的忙碌，回家吃饭闲话儿。 老太太和陶红英挑灯做针线，听着男人们说着学堂和山谷的小事。 佳音却跳下地，奶声奶气说道：“奶奶，我今晚要去找义父一起睡。” 老太太手里的针，差点儿扎了肉，她赶紧问道：“为什么啊，怎么不跟奶奶一起睡了？” 佳音摆着小胖手，“奶奶还有猫哥哥，但义父只有自己，福妞去陪义父。” “这孩子，大道理一套套的，还知道心疼人了。” 老太太嗔怪，倒也没拦着，“去吧，不许闹你义父，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不要太想我呦，天亮我就回来了。”佳音对着老太太的脸颊，大大亲了一口，又去亲了老娘，这才乐颠颠往隔壁跑。 李老四不放心，大步追上去，捞了闺女坐上肩头，把她送出了门。 李震生看出老娘方才不对劲，就问起侯府之事。 老太太想了想，就把侯府丫鬟如何看不起她们祖孙俩，侯爷如何惩治，如何让全府奴仆认主，说了一遍。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脸色不好，虽然侯爷已经处置了，但老娘和侄女被如此戏弄折辱，还是让他们恨得握紧了拳头。 兄弟俩对视一眼，虽然没说话，但心里的自责却是一样的。 老太太最了解儿子们了，见他们这般就说道：“你们可别多心，咱家就是普通农人，怎么可能事事顺当？如今已经很不错了，有些事啊，不能着急，慢慢来……” 第二百八十六章 足够惊喜的礼物！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点头，但心里却依旧有些焦灼。 一种渴望权势，渴望出人头地的焦灼！ 隔壁院子里，李老四同侯爷说了几句话就回去了。 留下佳音坐在义父怀里，小声趴在他耳边说道：“义父，你记不记得，福妞要给你一个惊喜礼物？” 侯爷忍不住笑了，同样压低嗓音应道，“记得啊，义父还等着呢。” 佳音笑嘻嘻抱了侯爷的脖子，指了门外，“走，我带义父去看惊喜。” 一大一小出了门，一路到了东厢房。 冬梅正坐在东厢房的堂屋里做针线，见得佳音过来，她就笑了，“大小姐又来了。” 说罢，她转向侯爷行礼，“侯爷，大小姐进进出出好几日了，说是给您准备惊喜呢，可是没少费心。” 侯爷点点头，顺着佳音的指引，推门进了南屋。 叶山和冬梅立刻退出厢房，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守在院子里。 而这会儿，侯爷望着大炕上古古怪怪的东西，同佳音大眼瞪小眼，很是疑惑。 通长的大炕上，原本的新炕席被揭了下去。 炕头的位置，最左边的放了一个带芽眼的土豆，旁边还有一个切好的土豆块，最后是几个大花盆。 第一个花盆里装了大半下泥土，第二个花盆里带了一株小嫩苗，第三个花盆里是长得三尺高，开了紫色小花的一株秧苗，第四个花盆里的秧苗已经半枯萎了…… “咳咳，福妞儿啊，这就是你给义父的惊喜？”侯爷问的小心翼翼，生怕伤了小丫头的一片孝心。 佳音重重点头，抬着下巴，一本正经开始了科普小课堂。 “义父，我要送你的是两种粮食，一个是土豆，一个是玉米。这是第一种，土豆。你看，这样一个大土豆，可以切成块，每个块儿上都有芽眼。只要一块种到地里，半个月就可以长出这样的小苗，一个半月就能开花了，三个月就会枯萎成熟了。但你知道它的果实在那里吗？” 侯爷瞧着小丫头的小手陆续点过几个花盆，末了眼睛亮晶晶，得意望过来。 即便他心里早就猜到，但还是配合的摇了摇头。 果然，小丫头乐不可支，胖胖的小身子扭来扭去，好像欢快的小狗在摇尾巴一般，“义父真笨，它叫土豆，当然是在土里了！” 说罢，佳音就要抱起花盆倒出来，可惜脸色憋的通红，也没抱起来，最后累的一屁股坐在炕上。 侯爷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气得胖丫头撅了嘴巴！ 侯爷赶紧抬手把花盆倒扣，掉出一坨土，被根须包裹的严实。 而根须里，隐约藏了几个土豆。 “嗯？”侯爷看的有些惊异，直接上手把根须和土壤分开来，最后得到了大大小小十几个土豆。 大的像男子的拳头，小的也有鸭蛋那么大，凑一起足有五六斤。 佳音见侯爷惊愕的愣住了，得意拿起最开始那小块土豆，放到一边，形成清楚的对照组。 果然，侯爷的眼睛瞪得更圆了，脸色憋的通红，哪还有平日的强冷严肃模样。 “这……这，居然结了这么多？” 佳音重重点头，胖脸蛋上的肉肉都跟着颤抖，“对，义父，是不是一本万利？” 侯爷狠狠喘了一口气，似乎想纠正胖丫头的用词错误，但想来想去，还真是“一本万利”这四个字最合适。 那么小小的一块，二两不到，居然能种出五六斤果实！ 而且好像种植极容易，也不需要多大面积，若是成片种植，亩产会不会有十几担？ 不！也许是二十担！ 佳音笑的越发得意了，扯了他又走去炕尾。 这次，先是一只小碗里放了一粒玉米，然后还是几个大花盆，从两片叶的小苗，一直到半干枯的玉米杆子上，带了个大大的玉米棒子。 “义父，抱我抱我！我要掰玉米！” 侯爷隐隐猜到几分，忍着震惊，赶紧把胖丫头举过头顶。 这玉米杆子瞧着居然比他还高出一截，比高粱杆子还粗，应该也可以当柴烧吧？ 佳音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把玉米棒子掰下来。 侯爷赶紧接过去，这次不用佳音指挥，他就把玉米皮子扒了下来，露出里面金黄的果实。 佳音抱了玉米棒子，直接放到那粒玉米旁边。 巨大的反差，剧烈的视觉冲击，让侯爷心里的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 这个，也同样是“一本万利”！ 佳音忙了半晌，有些饿了，就挣扎下了地。 屋子角落里，摆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放了个小炭盆，两副碗筷，桌边两个小凳子。 佳音揭开木锅盖，露出小铁锅里的排骨豆角和土豆，还有几块嫩玉米，锅边贴了金黄的玉米饼子。 “义父，快来一起吃！” 说着话，她就抓了一块排骨啃起来。 侯爷赶紧拿了布巾，给她擦干净双手，末了迟疑了一下，他才拿起了一块玉米饼子。 只咬了一口，他就眯起了眼睛，又迅速夹了一块土豆！ 佳音啃得满嘴流油，还没忘了继续科普小课堂。 “义父，玉米嫩的时候可以煮着吃烤着吃，老了以后可以晒干磨成粉，贴饼子，熬粥都好吃。土豆可以做粮食，可以做菜，虽然没有地瓜甜，但吃多了不会烧心，可以和白菜一样放一冬，可以喂马，总之，都是好东西！” 说着话，她把一块嫩玉米送到侯爷嘴边，侯爷啃了两口，点头应道，“不错！” 佳音笑的眯了大眼睛，吃的越发欢快。 可惜她到底年岁小，吃一点东西，肚子就饱了，最后窝在侯爷怀里，有些昏昏欲睡。 即便这边，她也没忘了嘱咐。 “义父，北屋还有好多土豆和玉米种，义父都种下去，就可以去杀蛮人了。” 侯爷轻轻应道，“好，睡吧。” 说完，他慢慢把锅里的玉米饼子和土豆都吃光，这才抱了胖丫头出门。 冬梅迎上前，侯爷低声吩咐，“把南屋里的铁锅和碗筷收拾了，其余不要动。你们夫妻从今日起，轮流守着南北屋，任何人不能进出。” “是，侯爷。” 冬梅赶紧低头应下，侯爷这才抱了胖丫头回正房，铺了被褥，帮着胖丫头脱了外衣，擦抹干净手脸。 幸好胖丫头睡的很香甜，没有被吵醒，小肚皮起起伏伏，很有规律。 侯爷起身，轻轻推开了门。院子里，深秋晚风很凉爽。 侯爷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夜深，守在东厢房门前的叶山看不过，上前劝道：“侯爷，太冷了，您的伤刚好，还是回去歇息吧。” 第二百八十七章 富贵险中求 侯爷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已经升到头顶，他才惊觉思考太久了，于是点点头，吩咐道，“明日上午，寻个借口把隔壁李大哥请来，就说我有重要事情商量。” “是，侯爷。”叶山下去了。 侯爷进屋上炕，轻轻把胖丫头护在身侧，长长叹气。 “小丫头啊，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是义父不知道的。义父把侯府一切给你，尚且不足以回报你的救命之恩。没想到，又欠了这么大一份人情。” 他低头在胖丫头脑门亲了一下，轻声，却无比郑重的许诺。 “放心，义父一定不会辜负你的信任，一定把你该得到的，都给你拿回来。从此，天武王朝，任你畅行，再无任何人可以欺你辱你！” 佳音睡得淌口水，自然听不到。 不知道她梦里梦到了欢喜之事，小手挥舞两下，小胖腿还想搭在义父身上，结果小胖腿不够长，吧嗒落了下来，惹的她皱起小眉头。 侯爷好笑，伸出一只手臂，把她的小胖腿搭上来。 果然，小丫头立刻高兴了，小嘴吧嗒有声，好似偷吃到了什么好东西…… 李震生因为回到家心情舒畅，张神医的医术也是天下少有的好，这才短短大半个月，他的病情已经恢复大半了。 这几日闲着无事，他就去学堂工地。 虽然不能干活，但只是看着，他也觉得高兴。 叶山找来的时候，他正拔了野草给孩子们编草狗。 这是小时候，他常哄弟弟们玩耍的把戏，如今再哄儿子和侄女，也依旧熟练之极。 听得侯爷寻了几本新书给他，他赶紧就去了叶家。 叶山赶紧拿了半盒子点心，成功留下了想要跟去的小娃娃们。 侯爷正坐在桌子后边，奋笔疾书，见他过来就说道：“大哥，你坐，我马上就好。” 李震生寻了椅子坐下，自己动手泡茶，刚泡好，侯爷也过来了。 两人喝了一口茶水，侯爷就开门见山说道：“大哥，我最近得了两种高产粮食，产量远远超过高粱谷子和地瓜，而且种植简单、味道好、又饱腹。若是推广种植，只需两年，就足够支撑大军杀回江北，收复失地了。” “哎呀，还有这样的好东西？那可真是太好了，天佑咱们天武，恢复河山，指日可待啊。”李震生笑了。 他是知道侯爷一心要恢复河山，甚至为此都无心成亲生子，认下他们家里福妞做义女，就把侯府都托付了。 对于此事，所有人都是敬佩又心疼。 如今侯爷这份坚持，终于有了实现的可能，谁听了都要跟着高兴。 侯爷摆手，压下心里的激动，低声说道：“发现如此高产粮食，是份天大的大功，但大哥应该知道，我是军侯，再加上这份功劳，不但不是喜事，反倒是祸事。 “所以，这份功劳，我想要李家接下来。只是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荣华富贵，总要付出辛苦和承受凶险，不知道大哥，可敢试一试？” 李震生惊得瞪了眼睛，下意识站起身。 两种可以帮助天武恢复河山的高产粮食，这是妥妥的祥瑞，若是出面献给朝廷，真像侯爷说的，就是天大的功劳。 不但会迅速补充军粮和国力，百姓们也会因此获益，不再担心饿肚子。 到时候，朝廷一定会有赏赐，更有整个天武百姓的感激。 可以说，李家出面把粮食献上去，只要不是造反，从此天武就没人敢欺负李家，否则就是恩将仇报！ 想起昨日老娘在侯府，几个奴婢都敢欺辱，他这心里就像油煎一样。 若是抓住这个机会，李家就不用等待家仁科考，不必他再另寻它路守护家里…… 他一口气喝干茶水，压着嗓子问道：“这事的风险，是要我一个人承担，还是整个李家都要承担？” “我简单谋划了一下，暂时需要你一个人就好。当然，家义那小子有点儿闯劲儿，你愿意领他一个也行。” 侯爷应的坦然，让李震生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样就好，风险他来扛，家里老少只要安稳过日子就好。 这般想着，他掀开长衫，跪倒在地，“侯爷，我代全家谢过侯爷大恩，有如此大功，李家可保三代富贵。” 侯爷赶紧扶起他，说道：“大哥快起来，这功劳原本就该是李家的，我担不起这个谢字。虽然如今还不能同大哥说的太清楚，但总有一日大哥会明白，我不过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李震生听得疑惑，但也没有追问。 侯爷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他既然这么说，那就静心等以后好了。 两人重新坐下，侯爷拿出写好的谋划，一点点讲个清楚。 “大哥，这两种粮食叫玉米和土豆，我预备明年春日就要开始种植，所以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皇上有个商队，分布在整个天武，平日会为皇上打探消息，同时也会给皇上搜罗各地的好东西。 “其中一支就是来往东南海边泉州那一带，偶尔会带一些国外的宝石和物件回来。听说是一些外国的僧侣远渡重洋，随身带过来的，很是新奇，同我们天武完全不同。我会把大哥送到这支商队里！” 李震生会意，问道：“你是说，让我到泉州，然后假装这玉米和土豆是从外国僧侣手里拿到的？” 侯爷点头，“不只如此，我会提前让人把玉米和土豆送过去，然后安排一艘飓风刮来的沉船，一个病重的外国僧侣。到时候，你同僧侣住几日，最好学几句外国的话，再带了船上的玉米和土豆回来，就说僧侣为报答你的恩情，送给你的高产粮食。 “我再带你进宫，献给皇上，这份功劳就实打实落到李家头上，谁也抢不走了。当然第一年，皇上不会给赏赐，总要秋日看到成果才好。但你的官职，孩子们的仕途，从此再也不必担忧，而且……”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而且我的建议是，最好帮福妞要一块免死金牌。当然，若是要不到，也不必失望。等我收复半壁河山，用军功也能给福妞换一块！” 李震生听得怔愣，心里已经不能用震惊形容了。 这份震惊，不只是因为侯爷这份缜密的计划，更是因为侯爷对福妞的维护，简直已经到了骨子里。 他居然心心念念为福妞谋一块免死金牌！ 还是说，福妞会遇到什么危险，让侯爷觉得，她需要一块免死金牌？！ 三更奉上~~ 第二百八十八章 北地的好风俗 但这些话，他不能问，也不能说。 李震生深吸一口气，郑重保证，“侯爷放心，你把路铺好了其余的交给我，正好我在新都十几年都是在经商，就算跟随商队南下，也不会有人怀疑，只以为我做回了老本行……” 侯爷点头，“好，大哥好好养病，尽快痊愈。路途遥远，该做的准备也都准备起来。等我这里安排好了，再寻大哥商量。” 李震生起身告辞，想了想，还是说道：“先不要告诉我娘，老人家怕是舍不得我，毕竟我刚回来没多久，就又要离开。” “好，大哥放心。”侯爷应下。 李震生带了满心的复杂出了门，佳音和猫哥儿几个淘气孩子从工地跑回来，手里的点心盒子空了，各个也吃成了小花猫一样。 猫哥儿像个小野马，疯跑上前嚷着，“爹，我想要这个盒子装我的宝贝。” “这是谁的盒子啊？”李震生替儿子擦抹头上的汗珠子，又把笑嘻嘻的小侄女抱了起来。 佳音脆生生回道：“是大山叔给我们吃点心剩下的盒子。” “那好，猫哥儿喜欢就收着吧。福妞喜不喜欢，改日大伯进城给你也挑个更好看的？” “大伯，我不要，我有宝箱，比哥哥这个大。”佳音抱了大伯的脖子，得意的冲着猫哥儿抬了抬下巴。 猫哥儿气得大嚷，“我去找奶奶，我也要个大箱子。” 李老太正忙着掏炕洞子，这一个夏天，家里几铺大炕都要时不时续把火，温一温，省得睡上去太凉。 虽然每次都是一把柴火就行，但累积久了，柴灰就多了。 在入冬之前彻底掏干净，等到入冬后也好烧起来。 她头上裹着粗布巾子，手里端着簸箕，鼻子下抹了一道黑。 乍一看，好像偷地雷的岛国鬼子。 见得儿孙们吵吵闹闹回来，她就笑的露出一口白牙，“大老远就听见你们斗嘴了，是不是饿了？我忙完这会儿，就做饭！” 李震生和孩子们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 佳音更是笑的前仰后合，惹得李老太发懵。 她不知道怎么回事，下示意抬手又抹了两把脸，结果把自己更是画的狼狈了。 李震生放下侄女，接过老娘手里的簸箕，笑着催促，“娘，您快去洗个澡吧，这些杂活儿我来做。” 李老太也没拒绝，扯了头巾一边拍打身上，一边去了耳房。 这么一闹，李震生心里那点儿不舍和复杂就彻底没有了。 为了这个家一直有笑声，为了生养他的老娘，他无论如何都要抓住这个绝好的机会！ 人多好干活，人少好吃饭。 集合全村之力，学堂几乎是没几日就建起来了，选个好日子上梁，全村男女老少都跑来凑热闹。 村长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做主发了十几斤的点心，洒了半簸箩的铜钱。 这个时节，家家都忙，但孩子永远有空闲。 大槐树和大王庄、小王庄等三个村子的孩子，听到动静跑来玩耍，自然也得了点心，抢到了几文钱。 晚上回去时候，被家里人发现了，免不得要追问几句。 于是，新村建了学堂，要把村里孩子都送去读书学写算的事，就被所有人传开了。 有人羡慕，有人说新村是银子多了烧得慌，但更多人却是动心，想把家里儿孙也送去，沾点光，学点本事。 但这话可不好开口，议论来，议论去，就拖了下来。 碎金滩这边，众人可不知道这些。 他们忙着给学堂安门窗，搭炕，打造桌椅板凳，这些杂活儿一点不比建房子简单。 就在这样忙碌中，冬日的第一场雪终于落了下来。 星星点点的小雪花，几乎是没等落到地上就融化了，倒好似下雨一般。 这让老老少少都想起清水村。 那里一年四季分明，春日的大风，夏日的雷雨，秋日的干燥，冬日的大雪。 虽然如今落脚在碎金滩，吃饱穿暖，事事如意，但还是会在这样的时候，惦记自小长大的家乡。 李家人出自塞外，那里更是一年中大半时候都飞雪。 对于这样的小雪，更是看不上眼。 李老太坐在炕上，同冬梅一起缝棉衣，推开窗子看了看，“虽然这雪下的细碎，实在不成样子，但习俗不能丢啊。一会儿咱们和面，剁馅子，中午包饺子吃吧。” 冬梅也是知道北地有初雪吃饺子的习俗，就笑着点头，“好啊，我去小王庄买猪肉，顺道买几根棒骨，晚上熬点儿骨汤给小姐喝。昨日小姐和猫哥儿比个头输了，气得小嘴都能挂酱油瓶子了，怕是心里就盼着长高呢。” 李老太听得哈哈笑，“小孩子都这个样子，别娇惯她，这丫头最会顺杆爬，怕是以后要长脾气。” 正说着话呢，大门外有马车停下，两人赶紧迎出去，不等见到来人，就听佳音欢喜的高声喊着，“管家伯伯！” 原来是大管家亲自领着马车来送东西，他抱起佳音笑成了一朵花。 一见老太太，他又赶紧行礼，“老夫人啊，我听说北地有落雪吃饺子的习俗，这不，正好家里有新鲜的猪肉，我就送了一点儿过来。” 说着话，跟随而来的两个小管事就往下抬东西。 米面粮油那些不说，只猪肉就整整送了两个后鞧，四大条五花，还有四个猪蹄。 这也太多了，哪是一点儿啊！ 大管家生怕老太太不收，就笑着说道：“早晨时候，侯爷回了侯府一趟，我仔细看了看，这心里真是高兴啊！说起来，侯爷在这里养伤，可真是太对了，侯爷不但胖了一圈儿，气色也好了起来。” 老太太听得这话，赶紧应道：“一家人，这样的时候多照料几分是应该的，就是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能不能赶上中午吃饺子了？” “侯爷要进宫，怕是皇上要留一起用膳呢。” “那咱们先包饺子，等等侯爷，他不回来就给他留一盖帘儿，现煮也容易。” 众人说着话，就把东西都抬了进去。 老太太让人喊了赵叔他们帮忙，把猪肉分了分，各家都送了一块，七八两的样子，虽然不多，也足够包顿饺子了。 不说家里众人包饺子热闹，只说皇宫里，侯爷陪着皇上出了御书房，站在廊檐下，望着天上落下的小雪，都是长长呼出一口气。 第二百八十九章 饺子就酒，越过越有！ 皇上扫了一眼周围，见得无人，才说道：“表哥，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个好收成，是不是？” “当然了，皇上。”侯爷也是笑起来，伸手接了几粒碎雪，“天降祥瑞，就是天武复兴之兆，总有一日，天下山河会尽皆回归皇上的脚下。” 皇上扭头看向他，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表哥，你当真不打算娶妻生子了？叶家的香火……” 侯爷摇头，“眼前，我只想收复河山，若是我能活到胜利那一日，再说这些也不迟。若我战死，皇上记得把一切都给福妞。” 皇上无奈，“让你带兵征战，真是不知道是好是坏。” 侯爷笑了，“当然是好事了，我这一生从未如此畅快。” 说罢，他看看天色，退后行礼，改了称呼。 “皇上，臣要回去了，这个时候家里怕是已经把饺子包好了，就等着臣回去吃呢。” 皇上难得见他如此模样，好像放学着急回家的孩子，就好奇的问道：“李家的汤面很好吃，饺子包的也不错吗？” “当然，”侯爷神色里居然添了几分得意，“以后有机会一定给皇上带几个尝尝。” 皇上点头，“去吧，你放心，朕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 侯爷掀开袍子，单膝跪倒，“臣谢皇上隆恩，臣余生必定舍生忘死，为皇上收回疆土，恢复天武荣光！” 说罢，也不等皇上掺扶，起身就大步离开了。 一个小太监赶紧捧着一个盒子，快步跟了上去。 皇上的心腹总管远远看见，这才敢上前，小声问道：“皇上，时辰到了，是不是摆膳？” 皇上捏了捏沉甸甸的袖子，点头吩咐，“先把书房地上那些花盆和东西毁了，别让任何人看出痕迹，然后上酒菜，朕今日有喜事要庆贺一番。” 太监总管立刻就扬了笑脸，欢声应道：“是，皇上稍等，老奴这就张罗。” 皇上转身回了寝殿，小心把袖子里那根金黄色的玉米棒子拿出来，放进了一个锦盒，然后藏到了龙床的暗格里。 忙完这些，他稳稳当当坐在龙床上，眸光雪亮，好似眼前就是万里河山…… 李家院子里，这会儿正是热闹，吃饺子的人多，包饺子的人也不少。 这样的时候，村长夫妻和刘家三口人，都是要被请来团聚的。 加上赵叔等几个老爷子，足足二十多号人。 女人们和面，剁饺子馅，准备好之后就在堂屋摆了大桌子。 男人们也帮忙动手，一起闲话一起包饺子，各个都是笑呵呵。 大管家被老太太留下吃饺子，这会儿也挽了袖子帮忙。 可惜他第一次包饺子，这成品实在是一言难尽。 再回神看看，连福妞这么小的娃娃，都包的像模像样，他就忍不住脸红，赶紧努力学习。 老太太偶尔抬头见了，就笑着说道：“大管家不要着急，以后多来几次，慢慢学就会了。” 大管家惊喜，笑呵呵的说：“哎呀，那我可听老夫人的话以后常来了，侯府太冷清了，还是咱们家里热闹。” 正说着话的时候，侯爷的马车回来了。 院子里立刻更热闹了，村长等人纷纷招呼侯爷一起坐着闲话。 佳音举着两只小胖手跑过去，抱了义父的大腿。 侯爷穿了一件藏青色长袍，立刻就被印了两个白手印。 侯爷也不嫌弃，抱了佳音坐在腿上，又喊了追着妹妹跑出来的猫哥儿上前。 他打开手里的盒子，取了一对儿红色玛瑙小猫咪，递给猫哥儿。 猫哥儿欢喜坏了，行礼道谢就跑去同爹爹炫耀了。 而佳音则抱了剩下的盒子，高兴的差点儿翻跟头。 盒子里都是内造的金镯子，足足四对儿，都是实心的。 众人探头看了一眼，就懂了。 “福妞可是发财了！” “这孩子最喜欢就是金子银子，上辈子怕是财神坐下的小仙童吧。” “我倒觉得是貔貅，只进不出!”李老太出来见到，忍不住吐槽孙女，又嗔怪侯爷，“她一个小孩子，你别总给她这些贵重东西，养的她真是要掉在钱眼里了。” 侯爷笑着认错，“先前答应孩子了，不能食言，以后就不给了。” 老太太可不相信这话，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对上福妞，谁都禁不住她的撒娇大法。 只要这丫头高兴，就什么都不重要。 很快，饭桌儿就摆上了，白生生、水灵灵的饺子，配上几个酸甜或者咸香的小菜，众人团团围坐，都是吃的香甜。 村长等几个老爷子还一人倒了半碗酒，一口饺子一口酒，笑的开怀。 饺子配酒，越过越有。 但饺子吃完了，也喝的半醉，老爷子们就拉着侯爷，又抹了眼泪。 “侯爷啊，什么时候能打回江北去啊，我们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死的时候，能不能埋回老家的山坡。” “是啊，碎金滩好，但就是忍不住惦记老家，这几晚做梦，我都梦见山坡上的槐花了。” 侯爷也没不耐烦，耐心安慰他们，“很快，用不了三年，一定会打回江北去。” “好，我们是提不动刀了，但我们多种粮食，多种瓜，到时候出粮食出力，支持侯爷！” 老爷子们说的心里痛快了，就回去睡觉了。 李震生借口借书，跟着侯爷到了隔壁院子。 正好叶山匆忙赶回，行礼之后禀告道：“侯爷，王家撑不住了，又派人到府上送了书信。” 说罢，他双手捧上一封信。 侯爷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忍不住冷笑，“世人都是如此，苦难不落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疼，如今异位而处，王博维也终于急了。” 李震生好奇，就问道：“可是因为我那件事？” 侯爷摇头，“不是，王家的老三被扔进了大理寺，一直没放出来。许是牢里寒凉，生了病，没人给医治，如今拖的有些严重，王家这才心急了。打算捐出二百亩土地，给我安置伤兵，换我松口，把王老三从刺杀案中摘出来。” 李震生听得心里暖意渐生，侯爷这般嘴上说着不是因为他，却还是让王三爷把他经历过的苦，从头到尾体验一次。 这是何等的护短，只有真正把他和李家当自己人，才会如此！ 侯爷亲手倒了两杯茶，又说道：“那位的意思，同意你进商队，但种子运输和种植，要我们自己解决，他只看明年秋天的成果。 “种子运输好说，种植倒是有些麻烦。一来碎金滩这里，不是果园套种的山地就是河滩地，不适合种玉米和土豆。二来，我们侯府随迁都而来，在这附近也没田地。今日王家送来这二百亩田地，倒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第二百九十章 越是熟人，下手越狠！ 李震生点头，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说道：“侯爷，王家的田地很多，只要二百亩太便宜他们了，我觉得可以要到五百亩。 “而且我知道王家在新都西南五十里之外的云鹤镇有个大庄子，三面环山，中间就是五百亩良田。这个庄子给王家带来的出产最多，是王家最看重的庄子。我之前帮王家办事的时候，去过两次，很熟悉。若是种玉米和土豆，那个庄子最合适。” “王家还有这等好地方？”侯爷也是惊喜，扭头望向叶山，“给王家传信，云鹤镇的庄子房契地契送来，王老三就能出监牢。” “是，侯爷。”叶山扭头就走了。 李震生又建议道：“侯爷，为了保密，那个庄子上的王家人肯定不能再用了，而五百亩良田，怎么也要二十户佃户，百十人来耕种。侯爷也好，我们村里也罢，暂时都分不出这么多人手，所以，要不要寻人帮忙？” 侯爷抬头，同他对视一眼就笑了，“你是说……刘志恒？” 李震生也笑了，“是啊，侯爷，刘志恒那人看着贪吃贪财，但行事极有分寸，为人也聪明义气。而且刘家也是本地大族，即便王家心有不甘，也不敢轻易得罪。拿到田庄后，可以落在我名下，王家只会以为侯爷是为我出气，才讨要了这个庄子。 “我再放出消息说，把田庄卖给刘家了，赎回先前卖掉的铺子和四海居。这样，刘家派人种地，打理庄子，不会有人起疑，我也去南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货品，回来就把铺子和酒楼生意再开张，给家里添些进项。” 侯爷听得点头，越发佩服这位大哥的心智。 这般，看着是简单交换，却各得其所，还遮掩了外界的耳目。 唯一的问题是，刘家出人出力，帮忙斡旋，要给些什么好处？ 刘家老太爷虽然看着是保皇党，却也一直没有重回朝堂，没有明确站在皇上身侧，帮忙对抗太后。 他要好好想想，这一次若是处置好了，玉米和土豆有人帮忙种植，也能帮皇上彻底收服刘家…… 有了第一场落雪，天气就彻底冷下来。 家家户户的孩子们被老娘拎着耳朵吆喝，不情不愿换上了袄裤。 大清早，吃了早饭，孩子们就拎着书包，屁颠颠跑去新学堂。 赵叔和村长背着手在村里溜达，差点被疯跑的淘气小子撞个跟头。 赵叔逮住淘气小子，照着后背轻轻拍了一下，笑骂道：“急什么，学堂那么近，还能把你落下啊！” 淘气小子苦了脸，作揖求饶，“赵爷爷，快放我去上学，迟到了先生要打手板。” 说罢，他就兔子一样又蹦跳着跑远了。 赵叔和村长都是笑，“这学堂一开学，小子们有地方归拢起来，村里倒是更安静了。” “是啊，不过这样也好，小孩子就该学学写算，学学规矩，以后也有出息。” “前日我在村外碰到大槐树的里正，还问起这事呢，我听他的意思，也想把孩子送来读书，但被我含糊过去了。” “这样啊，”村长沉吟，“晚上我找大伙儿聚聚，看看震生和老二他们怎么说。” “是啊，咱们老了，护着村里还行，往长远看，真是不如老二他们想的周全稳妥，多问问他们也好。”赵叔点头说道。 但两人商量的很好，周围三个村子却等不了了。 新学堂建的漂亮，原本一起淘气的小伙伴都坐在里面读书写字了。 这三个村子的小子就羡慕了，回家打滚哭闹，也要读书。 家里人心疼孩子，更何况读书是好事，不能拦着孩子上进啊。 于是，很多人就找到各自的里正家里，求着帮忙说情。 里正们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同碎金滩这边多走动相处亲近，以后只有好处没坏处啊。 他们就选了一个日子，一起来新村拜访，三人也没拿什么贵重东西，只准备了一捆黄烟叶子，一只老母鸡，一篮子鸡蛋，一坛好酒。 正好把赵叔和村长堵在路上了，凑一起寒暄几句，就热热闹闹去村长家喝酒闲话了。 老少爷们儿之间，只要酒碗端起来，就没有不能说的事。 大槐树村的里正，拉了赵叔的手，恨不得声泪俱下，直接打起感情牌，“老兄弟啊，我们知道因为李家大先生那事，我们村里那两个小子犯了大错，但他们都死了十几年了，再大的恩怨也过去了。要是李家还生气，我过去给他们磕头，只要大先生消气就行。 “但千万不能为了这事，就断了我们村那群小子的读书路啊。咱们都是平头百姓，就盼着孩子们学点本事，以后养家糊口轻松一些啊，你说，是不是？” 其余两人也不甘落后。 “是啊，老兄弟们，你们不知道啊，我们一年到头，也就在土里刨点吃食活命，眼见你们村子这么红火，我们羡慕的做梦都淌口水啊。” “如今我们也不盼着别的，就想着邻居住着，能不能也关照一下我们村里的孩子，给孩子们一个学本事的机会？” 村长和赵叔被这三个老头轮流诉苦、奉承加恳求，最后到底扛不住，稀里糊涂就答应了下来。 日头西斜时候，三个里正高高兴兴回家去了，村长和赵叔也醒了酒，这才觉得有些冒失了。 学堂是侯爷的那份分红银子建的，先生是李家老大，为的就是村里孩子有个出息。 如今他们就这么答应收下外村孩子，怎么想都有些不好啊。 于是，俩老头儿麻利的去了李家。 李家人正忙着做饭，侯爷牵着佳音的小手在院子里散步，见村长和赵叔过来就留了他们吃饭。 村长和赵叔心里存了事，吃的不多，待得撤了饭桌儿，两人就红着脸说起学堂之事。 “喝酒耽误事啊，以后我们可是不能再喝酒了。” “是啊，被人家灌了几碗，脑子一迷糊，顺口就答应了。” 两个老爷子都很自责，耷拉着脑袋，像犯错的孩子。 侯爷和李家人赶紧劝说，生怕他们上火再病倒了。 很快，孩子们被撵去厢房玩耍，李震生就说道：“村长大叔，赵叔，你们今日就是不过来，我和老二也要寻你们商量这事呢。 “学堂这边，肯定要收其余三个村子的孩子，只不过要考教一下，不能来多少收多少。另外，开春之后种寒瓜和香瓜，也要带这三个村子一起。” 两个老头儿原本松了一口气，但听说还要把寒瓜和香瓜分出去，他们可着急了。 “这不成啊，寒瓜和香瓜可是咱们村的聚宝盆，怎么随便就分给人家了。” 李震生赶紧摆手，示意他们冷静一下，末了低声说了几句。 两个老头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惊得嘴巴都能塞下个鸡蛋了。 今日三更来人了，花花又来催好评啦~花花这书还在连载中，宝子们的每一个好评对花花都很重要~宝子们要是看的喜欢，就给花花点点催更，投投票，写写好评（打五星或者点好看），每一个催更或者评论或者票票对花花都是大大的鼓励！ 第二百九十一章 仁至义尽 李老二看的好笑，但也怕两个老爷子太欢喜了再昏过去。 他赶紧上前，给两个老爷子倒茶，安抚道：“大叔，这事只有我们家里和侯爷知道，如今又多了您二位。您二位可要帮着保守秘密，暂时不宜让太多人知道。” “啊，对，对！”村长大叔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的拍手都不敢用力。 “咱们村子如今已经很扎眼了，又是温泉，又是卖寒瓜香瓜。外人不知道怎么嫉妒呢，再知道……知道这个，怕是更要眼红了。” 赵叔跟着用力点头。 “过两年再说最好，左右咱们碎金滩还有两年才开始交税，到时候再公布也不迟。” “还有寒瓜，明年就带他们几个村子一起种，以后可都是自己人了。他们多赚银子，日子过的好，对咱们村子只有好处，没坏处。” “皇恩浩荡啊！” 两个老头，你一句，我一句，都不用李家人掺和，他们自己就说的热闹了。 众人都觉得好笑，但也没拦着。 许是平日家里进出的都是御史，大学士之女和军侯，李家人已经习惯了，不是那么诚惶诚恐。 但村长和赵叔他们却不行，做了一辈子的普通百姓，突然就跟着鸡犬升天水涨船高，一时之间还真是不适应，兴奋的好似在做梦。 大伙儿好不容易把两个老爷子安抚好，又商量了学堂之事，定好每个村子送五个娃娃来读书之后，两个老爷子就互相搀扶着告辞了。 正好佳音有些困了，打着小哈欠从厢房跑出来，想要寻奶奶洗澡睡觉了。 两个老爷子慌忙让道一边，小心翼翼招呼着，“福妞这是困了？快进屋睡觉吧！”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也没多想，她同两个老爷子摆手告别，然后迈着小短腿就爬上了台阶，搂了奶奶的大腿。 老太太把孙女抱起来，笑呵呵亲了一口，就进了耳房。 两个老爷子眼见这般，也出了院门，走出多远，两人这脚下还有些发软。 碎金滩周围二十里，其余三个村子，就这么成了一个奶娃娃的地盘！ 这简直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也太惊喜了！ 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 他们一群人，一路从北地逃命到这里，最大的福气，居然是因为一个小丫头！ 日升月落，时光从来不会因为世人的惊喜或者悲伤停下脚步。 大槐树和大小王庄得了消息，都高兴坏了，很快就各自选了五个孩子送到了碎金滩这边的学堂。 李震生每日上午在学堂这边教书，下午就偶尔坐车去城里转转。 遇到熟悉的友人或者先前的邻居，就一起喝个茶，说说闲话。 众人见他恢复的很快，都是高兴。 李震生当然不能说真话，只说暂时还不错，但也要长期将养。 众人就以为他这场病，虽然得到了好的救治，但还是影响了寿数。 特别是王娥被发配了，虽然王家院子卖了归李震生，但先前那些铺子和四海居也被败坏了，如今李震生也是光杆司令。 这般想着，众人就更多了几分同情…… 李震生也顺着大家的同情，话里话外开始铺垫，打算重新做生意。 众人有劝说的，也有支持的，没人没怀疑他另有图谋。 王家那边，在监牢里传出王三爷咳血的消息后，再也扛不住了。 第二日就把地契送到了碎金滩，对外遮掩的借口是，为死去的王老太爷补偿李震生。 这倒是让城里人私下对王家的骂声少了一些。 毕竟王娥被发配，两个孩子跟随李震生回李家，王家都没拦阻，如今还如此大出血的补偿，一出手就是五百亩良田。 就算是做戏，也做的很不错了。 怎么说，王娥也不是王博维的亲闺女，这般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震生也没计较王家如何说辞，转头就说家里没人手打理，把五百亩良田卖给了刘家，拿到银子准备出去闯荡，东山再起了。 就是王家听到这个消息，都没怀疑。 等王三爷被放出监牢时，王家更是忙着四处求人寻医，还把宫里的太医都请出来诊治，更加没心思多管李家事了。 就这般，日子慢悠悠过着。 有了先前那场小雪的抛砖引玉，半个月后终于落下一场大雪，勉强存下了一层白絮，算是让天地间终于有了冬日的样子。 忙了一年的农人们，盼到了一年中最清闲的时节。 早晚烧炕，保证任何时候，家里的大炕都是热乎乎的，实现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终极梦想。 一日里最大的事，就是中午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碎金滩里因为有温泉山谷，略有不同。 许是都想一边赏雪一边泡温泉，客人简直是蜂拥而至。 就是李老二都扛不住，破了原则，每日多放五十人进山谷。 慎重起见，山谷里就要增加人手，照顾客人更周到，也防备一些突发状况。 幸好，山上和田里都没了活计，村里人手也充足，倒是不用犯愁。 李老太闲下来，惦记儿子孙子们，就要带孙女去洛安小镇住几日。 这晚，老太太拾掇平日给儿孙们缝的袄裤和鞋子，佳音就悄悄整理她的小金库。 这一段时日侯爷住在村里，时不时要回去一趟城里，每次都会带着她。 没有老太太拦着，侯爷可是没少给她张罗好东西！ 她先前卖瓜就得了两千多两，如今又添了大小金锞子二十多个，足有三十多两，实心金镯子十几个，还有各色小首饰也攒了大半盒子，珍珠也有一大捧了。 总之，佳音越数越高兴，咧着小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老太太打好包裹，回身一看，孙女抓着两只脚丫子，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到处滚。 她忍不住也笑了起来，“这傻丫头，又想起什么了，自己偷着乐成这样！” 话是这么说，但她抱了孙女又亲了好几口。 谁不喜欢爱笑的孩子呢！ “俺家福妞哎，就是有福，家里喜事一件连着一件，都是福妞的功劳。等过年时候，奶奶买头大肥猪杀了，让你娘每天都给你炖肉吃。” 这话可是提醒佳音了，空间里的玉米和土豆不多了，但鸡鸭鹅和小羊，还有那十几头大猪小猪都是吃粮大户啊。 一定要早早处理一些，否则她要被吃破产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 不能厚此薄彼！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赶了骡车，车厢里铺了厚厚的旧被褥，李老太和佳音坐上去，又裹了一床被子。 佳音被奶奶抱在怀里，只露出一张胖乎乎的小脸，可爱的小模样，惹得谁都想捏捏她的胖脸蛋。 李震生和李老二等人站在门口，目送骡车走远，李震生就说道：“老二，这几天家里你多费心，我要进城办点事，顺道买辆马车回来。” “行，大哥，那你带上家义和刘扬，有事帮你跑个腿儿也行，不要自己走动，万一碰到不长眼的，容易吃亏。” 李老二多嘱咐几句，惹得李震生拍他肩膀，笑道：“我家米娃子真是长大了，做事这么细心周全。” 李老二赶紧看看四周，忍不住脸红，“大哥，我都三十多岁了，怎么还叫我乳名！你忙着，我去山谷了。” 说完话，他就落荒而逃，身后是亲哥的大笑声。 但李震生笑是笑，还算听话，再进城时候，果然带上了家义和刘扬。 两个小子都是活泛性子，恨不得上天捅个窟窿，平日四处做零活儿，早就憋闷的不像样子了。 如今跟着大伯进城，能看热闹，吃好东西，当然是高兴了。 而佳音、李老太和李老四在洛安也是自在。 眼见快到洛安了，佳音就闹着坐到车辕上，然后偷偷拿了百十棵白菜和一大堆青红萝卜、褐黄色的老黄瓜，还有一筐果子一筐梨子，一篮子枣子，十几只死兔子，一篮子鸡鸭蛋。 骡子拉车突然开始吃力，惹得李老太和李老四都回身去看，不必说又是惊了一跳。 但这两年，时不时都要这么惊一下，娘俩也被迫习惯了。 这会儿，他们默契十足的齐齐扭过头，一句话没多说。 而窝在老太太怀里的佳音，已经睡着了，甚至打着小呼噜，要多假就有多假。 气得李老太轻轻点着她的脑门，“死丫头，奶奶哪日被你吓死，你就老实了。” 佳音越发缩了脖子，把装睡进行到底。 老太太怕有冷风，赶紧扯开大袄，把孙女又往怀里搂了搂。 待得到了铺子，李老三和赵玉茹眼见老娘过来，可是高兴坏了。 这会儿街上没什么人，很安静，食铺这边热闹就免不得惹了左邻右舍探看，寒暄。 老太太热情的拿了果子和梨子，送给邻居们尝尝。 邻居们也没客气，一口咬下去，都是挑起大拇指。 再看到马车上的白菜青翠，萝卜新鲜等等，都是忍不住羡慕。 没一会儿，学院放学了，家仁牵着礼哥儿，后边跟着狗剩，三人一边说笑一边往家走。 见到站在门前的老太太，三人都是惊喜的快步跑过来。 “奶奶，奶奶！” “哎，”老太太高兴的摸摸这个，抱抱那个，领了他们到后院，“奶奶给你们带好吃的了！” 老老少少凑在一起，啃果子说闲话，热闹的不成。 李老四挽着袖子在前边帮着招呼来吃饭的学子们，好不容易把高峰期忙过去，他忍不住同李老三说道：“三哥，你们这里的活计也真是不轻松啊，比种地都累，要不要在村里找两人来帮忙？” 李老三听得弟弟心疼他，笑的更憨厚了。 “不用，我们还能忙的过来。你们在家也不容易，再说还有一个月，学院放假，我们就回家了。” 一晃儿就过去了三四日，老太太又惦记起家里，张罗着回家了。 李老三一家和家仁、礼哥儿都舍不得，但想着马上放假，心里又好过很多。 来时，老少三口，回去时候还是老少三口，当然，这惊喜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于是，出了京都，还有十几里路就到碎金滩，佳音就悄悄的，又在骡车前边放了两头肥猪出来。 李老四愣了一下，然后抽出车板下藏着的柴刀，立刻就窜了出去，一脚踹翻一个，又一刀砍倒一个。 两头还有发懵的肥猪，就这么被迅速搞定了。 老太太醒过神来，儿子已经笑的咧着嘴跑回来扯绳子去绑大肥猪了。 她赶紧低头去看孙女，孙女干脆把脸都埋进被子里，好像一个攥在雪窝子里的傻狍子。 她真是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在孙女屁股上，然后跳下去给儿子帮忙了。 很快，骡车继续上路，但娘俩不时回头看着车板上的两头肥猪，都是有些犯愁。 这年月，就是富户家里也舍不出多少粮食喂猪啊，所以能长到一百多斤，就算大猪了。 但车上这两头，起码都有二百多斤，肥的恨不能动一动都流油。而且白白胖胖，肥头大耳，身体线条流畅，同本地那些大腹便便的黑猪，完全不同！ 这要怎么骗过众人呢？ 眼见碎金滩就在眼前，娘俩迅速统一了口径，就说路上碰到有人搬家，这两头种猪带着不方便，就被他们买下来了。 佳音藏在奶奶怀里，听得这话，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自己怎么就只想着吃了，完全没想过放几头出来繁殖，改良一下这个时空的猪种呢。 她偷偷瞄了一眼那头垂死的母猪，显见是不能继续“生儿育女”。 她狠狠心，又在骡车上放了一对儿公猪母猪。 说来也巧，刚好李老二他们远远见到骡车，从木屋里接出来。 不等他们迎上前，两头突然见到大千世界的“猪夫妻”，就兴奋的从骡车里跳了下来，欢快叫着到处跑。 “哎呀，哪里来的大肥猪，快抓住！” “哎呀，跑了，跑了！赶紧抓！” 李老太和李老四原本以为是车里绑好的两头跑了，待得看明白，李老四也是飞奔去抓猪了，留下李老太抱了嘿嘿傻笑的孙女，打也不是，气也不是。 好好的欢迎会，就这么变成了抓猪大赛。 众人眼见这么白白胖胖的大肥猪，都是稀罕的不成。 一半玩笑一半认真，嘻嘻哈哈好半晌，才把这对儿猪夫妻逮到，栓了绳子牵着。 再看骡车上还有两头，人人都是更高兴了，七嘴八舌问着，哪里买的好猪。 李老四赶紧把商量好的借口说了一遍，村人们还为那头半死的母猪可惜。 “老四下手也太重了，这么好的母猪就该留着下崽啊。” 李老太就笑道，“那不是还有三头呢吗，足够用了，这头怕是也命里该死，咱们赶紧回村，把血放干净，晚上都来我家吃杀猪菜。” 第二百九十三章 有钱没钱，好好过年！ 村人都是应下。 “好啊，婶子，这么肥的猪一定特别香。” “我倒是觉得可以炸出不少荤油！” “肠肚下水估计也肥着呢。” 众人簇拥着骡车，牵着两头大肥猪，一路进了村子。 不用李家张罗，村里闲着无事的老少们都聚了过来。 李家没有猪圈，男人们就从家里搬来土坯，迅速在菜园西北角落搭砌一个，甚至怕肥猪们冻到，还给扣了个油毡棚子。 前院里，那头垂死的母猪也终于去见了阎王爷，被刮毛开膛，分成了小块儿。 全村总共也就百十人，半头猪够吃了。 剩下半头，老太太又分出一半，给各家分了一条肉，肥多瘦少。 各家妇人可是高兴疯了，不为了别的，就为了那三指宽的肥肉膘啊，下锅肯定是哗哗出油！ 李老二赶了家里的马车，去接崔夫人和温先生，还有刘志恒，更是到侯府说一声，让昨日进城的侯爷回家吃杀猪菜。 李老太这才发现，儿子们居然给家里添了马车。 她倒也没责怪，原本她也有这个打算的。 怎么也不能下次再出门时还让小孙女再裹着被子了，结果儿子们提前办好了，还省了她的事儿…… 刘志恒去了仙鹤镇那边的新庄子，所以，李老二只接了崔夫人和温先生回来。 侯爷的马车跟在后边，不但侯爷回来了，还带了喜欢凑热闹的大管家。 三头活着的大肥猪，看的所有人都是眼热。 已经下锅的那头，让众人吃的满嘴流油。 佳音抱着碗，坐在崔夫人怀里吃了两个肉丸子，又被侯爷投喂了两块排骨，最后喝了一大碗骨头汤，肚子就撑的溜圆儿了。 许是害怕奶奶唠叨，当晚，她就凑去同崔夫人一起睡，惹得老太太哭笑不得，但崔夫人高兴的不成。 热闹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一晃儿，腊月到了尽头，也就迎来了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大年。 有钱没钱，都要好好过个年，这是所有百姓的习惯。 不只是犒劳自己一年的辛苦，也为了新一年的忙碌而鼓劲儿加油。 碎金滩这里，腊月二十八就把温泉水山谷关了，大年初六再开门。 期间七八天，就是整个村子的歇息时间。 学堂的孩子们也放假了，就连在洛安的几口子也都回来了。 礼哥儿跟着哥哥弟弟们每天在外疯跑。 家仁和家欢也跟着家义刘扬，去温泉里凫水，上山抓野鸡兔子，彻底放松一下。 而全村人翘首盼望的分红大会，也在村长和李老二的主持下召开了。 当初早就拟好了分红标准，先发工钱，再对照着各家入股多少，把分红银子发下去，就算完满结束了。 不必说，拿到最多的还是侯爷这个大股东，第二就是李家了。 但各家根本不嫉妒不眼红，因为他们也没少拿啊。 就是赵叔几个老爷子，当初合伙认购了一股，如今也分到一百多两呢！ 有人口多的人家，连工钱和分红，拿了足足五百多两，乐了走路都好像踩在棉花上一般。 李家这边，李老太也没啰嗦，该分给儿孙的就分给儿孙，剩下的就归入公账上，眼见账册上的数字，她也是走路带风。 而李家兄弟四房，都是荷包鼓鼓，同样高兴。 三十晚上，李震生给老娘买了一对儿金镯子，老二给老娘买了金簪子，老三给老娘绣了锦缎的袄裙，老四夫妻给老娘准备坠着金珠的鞋子，外加一对儿金耳坠子。 不必说，兄弟几个是事先商量过好的，合力把老娘打扮的金光灿灿。 就是福妞这一日，都最喜欢黏着珠光宝气的奶奶，惹得众人都是笑。 可惜，崔夫人坚持回去自家庄子过年了，温先生也在城里，侯爷要进宫出席酒宴。 但有赵叔几个老爷子，有村长老两口，李家的年夜宴还是热闹之极。 结果大年初一一早，崔夫人就回来了，马车里还坐着温先生，甚至温先生还说要在李家住几日，初六上朝再回城。 众人猜到他家里怕是不太和睦。 否则哪有大过年，不陪父母亲人，反倒住到外边的啊，但谁也没问没说，直接把温先生安排在厢房，同李老二、家仁家义一起住。 家仁正好逮到机会，把平日功课上的疑难都拿出来请教。 初二，崔夫人去了一趟刘家，返程时候同侯爷遇到就一起回来，于是，李家院子就更热闹了，每顿饭都要摆两桌儿。 初五这天下午，李震生带了小子们进城去逛了逛，买了不少东西，家里老老小小都有礼物。 老太太和儿媳们是衣衫料子，家仁和礼哥儿是文房四宝和几本新游记，家义刘扬是匕首，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就是各色小吃和点心了。 佳音这个财迷，抱了一串银花生，也是笑的见牙不见眼。 李老太扯开料子，和儿媳们商量怎么裁剪好。 “这块石青的，给老大老二缝两件长衫，新都这里比咱们北地暖和，怕是出了正月就开春了，到时候正好穿着。” “这块宝蓝的，给家仁和礼哥儿一人做一件，还要绣点儿云纹或者竹节纹，他们在学院读书，不好穿的太随便，让同窗看不起呢。” “哎呀，这块缎子真好，给咱家福妞缝一套衣裙，绣个鹅黄的迎春花，怎么样？” 只要是女子，无论老少就没有不喜欢新衣裙和首饰的。 老太太和两个儿媳兴致勃勃商量着，佳音就在布料里滚来滚去，笑的咯咯有声。 老太太怕把缎子刮的抽丝了，就抓了胖丫头，递到大儿子怀里。“看好这丫头，捣乱真是一把好手。” 佳音搂了大伯的脖子，蚕宝宝一样扭来扭曲，假模假样哭鼻子，“呜呜，奶奶不爱福妞了，福妞好伤心。” 李震生被小侄女闹得笑起来，赶紧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 果然，佳音立刻眉开眼笑，乐颠颠去炕尾开箱子，藏银子。 这个年过下来，她个子没长，肥肉却养的更多了。 这会儿，小脑袋埋在箱子里，身子还露在外边，一时卡的出不来，就踢蹬着小胖腿，闷声闷气喊着，“救命啊，救命！” 离得最近的李老四一把把闺女抱出来，好好的胖娃娃，头发已经炸毛了，小脸憋的通红，惹得全家都是哈哈大笑。 佳音羞得不成，捏捏自己的胖胳膊胖腿儿，也是无比的郁闷。 她虽然出生才两年零五个月，但算虚岁已经四岁了。 可惜还是不够，到底什么时候能长大啊，起码让她比柜子高也行啊！ 不说佳音的纠结，只说李震生跟着家里人一起笑，心里满满都是愧疚和不忍。 但他到底还是趁着老娘取剪子的空闲，开口说道：“娘，我要去一趟泉州，明日一早出发。” 老太太手里的剪子，吧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今日三更来人了，花花这书还在连载中，宝子们的每一个好评对花花都很重要~宝子们要是看的喜欢，就给花花点点催更，投投票，写写好评（打五星或者点好看），每一个催更、评论、票票对花花都是大大的鼓励！ 第二百九十四章 身为长子的责任！ 李老二和李老三、李老四也都是听得惊讶，立刻开口反对。 “大哥，你说什么？去泉州，那是不是东南沿海那边啊？” “这也太远了！大哥想散心，也要找个近处的啊。” “大哥，你可不能再离开家了，娘老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 就是礼哥儿和猫哥儿也抱了爹爹的大腿，带着哭腔劝说。 “爹，你不要走，我们想你！我们害怕！” 猫哥儿还罢了，每日有吃有喝有奶奶疼爱，除了读书就是跟小伙伴们疯玩，很少会想起娘亲。 但礼哥儿不同，他虽然没看到母亲被发配，但还是听到了几句。 在他心里，母亲已经没了。 如今爹爹又要远走他乡，他心里恐慌又忐忑，越发抱紧了爹爹。 李震生心里像刀割一样，但还是咬牙把两个孩子扯开，然后跪倒在老娘身前。 “娘，儿子知道，当初就是儿子一意孤行出门游学，才让娘受了十几年的苦。若是可以，儿子愿意一辈子伺候在娘身边，一步都不离开。但是…… “但是，我们家里的家财累积的太快了，若是没有自保之力，就是一块肥肉，不知道多少人等着咬一口。崔夫人和温先生、刘家，还有侯爷，当然可以庇护我们家和村里人。但娘啊，任何时候，靠人都不如靠自己！” 他重重一个头磕在地上，抱了老娘的腿，哽咽又道。 “这次是我和侯爷一起谋划了一件事，若是成了，整个天武都不会有人敢欺负咱们家。退一万步说，即便侯爷战死，我们家也可保三代荣华富贵。 “儿子作为李家长子，没有尽到长子的责任，让娘和弟弟们十几年都没有依靠，儿子心里有愧！如今有机会把十几年的缺失补回来，儿子一定要拼一把！” 说完，他就一下又一下，重重磕头，很快就把脑门磕青了。 屋子里安静的落针可闻，只有他磕头的声音。 李老太泪流满面，哆嗦着手扶起大儿子，“震生啊，你要知道，你再出事，娘就活不了了！” 李震生也是哗哗流眼泪，“娘，儿子知道。但您放心， 儿子只是去运一些东西回来，没有危险。而且这件事成了，整个天武百姓就不怕挨饿了，天大的功德啊，侯爷也能在三年内打回江北。于公于私，儿子都要走一趟！” “大哥留在家里，我去！”李老四跪倒在大哥身边，“我有一把子力气，在外边就是碰到危险，我也不怕。” “不，我去!” 李老二和李老三也是跟着争抢。 李震生抹了眼泪，“大哥不是看不起你们，你们先前很少在外边走动，经商也没经验。此事关系重大，不容有失，还是要我亲自走一趟。再说，四海居和几个铺子，我都拿回来了，出去看看，有好东西也要把生意再撑起来。” 李老二几个都沉默了，这些事，他们确实不成。 李老太叹了气，亲手扶了儿子们起来，“都坐吧。” 她想说话，嘴唇却哆嗦个不停。 就像大儿子说的，无论从哪方面想，她都该答应下来。 但刚回到身边的儿子，又要出远门，无论如何她也不放心啊。 佳音赶紧跑过去抱了奶奶的脖子，小胖手拍着她的后背。 老太太的鼻子一酸，极力忍着眼泪，紧紧抱了孙女，好像这般就能从孙女身上汲取一些力量。 好半晌，她才说道，“老大，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是信任你，我是信侯爷，他一定不会让你再有事。还有，家里确实需要这份功德。老天爷保佑，让家里跋涉千里到了碎金滩，找到你，如今也许就是回报的时候了！” 李震生眼圈又红了，还想跪下，却被李老二打断了。 “娘，让大哥把家义带去吧。这小子在家也是淘气，而且也有把子力气，跟在大哥身边，还能给大哥帮把手、跑个腿儿。” 家义早就蠢蠢欲动，有这想法了，但因为奶奶和叔伯们在说话，他一直不敢插嘴。 这会儿，他高兴的直接窜了起来，“好，好，我跟着大伯去！我一定听话，绝对不惹祸。” 老太太狠狠瞪了孙子一眼，“你以为这是出去玩啊，天长路远，不知道吃多少苦呢！” 家义挤到奶奶身边，厚着脸皮撒娇，“奶奶，你就让我去吧，我不怕吃苦。还有，还有！能不能把刘扬也带着，我们两个双剑合璧，天下无敌。” 老太太气得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这样莽撞的小子，怎么能放出去。 倒是李老四太理解侄儿的心情了，帮忙求情，“娘啊，让家义出去闯荡一下吧。说不定这小子就找到自己要做的事，要走的路了。” 李老二也说道，“是啊，娘，家仁读书好，以后肯定要科举，但家义这小子不是读书的料，让他跟着大哥出去看看也好。” 儿子们这么说，老太太还能怎么办，只能点了头。 家义扭身就跑掉了，没一会儿，一脸兴奋的刘扬就扯着爹娘过来了。 李家不能说得太清楚，只说李震生要去泉州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生意。 刘扬眼巴巴望着爹娘，生怕爹娘不同意。 幸好，刘镖头夫妻也没拦着，很支持儿子出去走走。 老太太委婉说起安全问题，刘镖头哈哈笑，“这小子运气没那么差，再说秋天时候，说不定我们家里就又添个小子了。” “哎呀，嫂子怀身孕了？” 众人都是惊讶，纷纷恭喜，惹得刘嫂子脸红，“刚怀上没多久，也没同大伙儿说。” “前三个月要小心，坐胎稳了再说。”老太太和赵玉茹、陶红英都跟着高兴，拉了她进屋，一边说体己话，一边给李老二和家义收拾行李。 堂屋里，刘镖头也把之前听说过的，一些泉州的风土人情说给李震生听，末了还很是不舍，叹气道，“要不是家里添丁，我也一起去走一趟了。” 李震生笑道，“家里生意若是重新撑起来，以后免不得要常跑泉州，还有很多机会呢。倒是我一去几个月，家里老人孩子要劳烦刘大哥帮我多照料了。” “咱们不说外道话，都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刘镖头大手一摆，很是豪爽，“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家里人都等你回来呢。”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好日子，过得不踏实！ 就这般，将近三更天，众人才散了。 李家人这一晚，都是没睡好，天亮时候，李老二和李老四亲自赶车，把大哥和家义刘扬送进城。 佳音打着呵欠，悄悄扯了家义的袖子，然后塞给他一包银子。 家义愣了一下，然后抱起妹妹，狠狠亲了两口，小声保证，“福妞乖乖在家，哥哥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佳音笑的呲着一口小白牙，拍拍哥哥的肩膀，“二哥，我要亮晶晶的宝石！” “好，哥哥给你买宝石！”家义也不管这些银子够不够，总之答应的很痛快。 很快，马车就出发了，李家人站在村口目送了很久才回去。 有村人起早出来溜达，见到李家人这般，就问道，“婶子，可是家里有事，要帮忙吗？” 李老太摆手，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震生闲不住，带家里小子出去转转，看看是不是找点儿生意做。” 村人羡慕，“大先生就是个能耐人儿，做什么都错不了。” 说罢，他突然反应过来，就问道，“哎呀，大先生走了，学堂这边怎么办，谁来教孩子们？” 李老二应道，“大先生走了，还有我这个二先生呢。以后我上午教孩子们读书，下午去山谷，两不耽搁。” 村人立刻亮了眼睛，哈哈笑道，“是我糊涂了，忘了二先生之前也教过孩子们了，我家小子的名字，还是二先生给取的呢。” 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散了。 不一会儿，村里人都知道学堂换先生了，倒也没谁觉得不好。 李家人都是心里有数的，不可能糊弄孩子。 李家院子里，众人怕老太太心里难过，这一日都留在家里陪着。 反倒是老太太嫌烦，开始撵人，“你们都赶紧去忙，围着我做什么！” 众人见老太太瞪眼睛，如同往日一般精神，也就放了心，笑嘻嘻去各自忙碌了。 猫哥儿有些蔫，李老二就背着他去了山谷。 那里人多，淘气小子们一起玩，猫哥儿肯定会好起来。 老太太坐在炕上做针线，不是针尖扎了手指，就是棉线打结。 她索性扔了活计，揉揉孙女的头发，长长叹气。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啊，咱们家这两年没少吃辛苦，但日子也是着火一样，越来越旺。别的不说啊，刚出来逃荒的时候，二十两银子都没有，如今账面上都两万多两了！” 老太太拍拍胸口，“奶奶害怕啊，银子要慢慢赚，日子才踏实啊。奶奶知道，家里是托了你的福，你爹和伯伯们也是勤快听话，才有如今。可福妞啊，奶奶就是睡觉都提着心呢。” 佳音听得有些惊讶，家里有钱，吃穿不愁，日子红火，这本该是人人都盼望的事，没想到却成了老太太的心理负担。 她赶紧上前，抱了老太太，“奶奶不怕，有福妞呢!” “傻丫头，就因为有你，奶奶才更担心。你那些神仙本事太厉害了，万一哪天需要你回报神仙了，咱们家拿不出，怎么办？所以，你大伯这次要出门，奶奶再舍不得也应了。” 老太太紧紧抱了孙女，亲亲她柔软的小头发。 “你大伯说的对，这件事成了，就是大功德！让整个天武的老百姓都不再挨饿，奶奶琢磨着，应该也能还一些福报了。”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小声坦白，“奶奶，那个……也是我给义父的……” 她说的含糊，老太太却听懂了，好气又好笑嗔怪她。 “小丫头，你当奶奶不知道啊？简直不用想都知道，突然冒出来的好东西，除了你，就没有别人了！” 佳音立刻笑嘻嘻，在奶奶怀里扭来扭曲撒娇，“奶奶最好了。” 老太太扶着孙女坐好，重新捡起了针线，转而换了个轻松的话头。 “中午就咱俩在家，偷偷懒，下个面条垫补一顿吧。酱瓜还有不少，切碎了，炒个肉酱，好不好？” “好。”佳音想想白生生的面条，浇上肉酱就忍不住吸溜口水，惹得老太太哈哈笑。 正这个时候，冬梅突然从外边进来了，李老太太拉了她坐下，问道，“家里事都忙完了？” 冬梅摆手，迟疑了一下，说道，“老夫人，那个……我们侯府的大管家来了，说是有事要同您禀告。” “大管家来了？”老太太诧异，但还是让冬梅赶紧请人。 很快，大管家就进来了，一如既往笑的和气，“给老夫人、大小姐请安。” “大管家客气了，赶紧坐。”老太太从炕桌上倒了一碗温茶，端给他。 大管家一口气喝光，瞧着屋里只有这一老一小，就问道，“山谷那边开张了吗，二先生很忙？” 老太太多聪明啊，立刻就道，“他们都去山谷了，家里这会儿就我们祖孙俩。大管家有事尽管说，这个家我还能做主。” 大管家讪笑，想了想就道，“老夫人，有这么个事。当初我们侯府还是伯爵府的时候，从京都迁过来，差不多已经是最后一批了。侯爷忙着保护皇上和太后，府里就我一个人张罗。带了车队，走得很慢。 “出京不远，路边有个妇人，半死不活，很是可怜。我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让人救下，带到了这里。那妇人虽然活了，但残了一条腿，脸也毁了，平日就在我们府的奴仆院子里，洗衣衫赚点工钱。今早，有奴仆来禀报，说那妇人好像不成了，只吊着一口气了，但闹着一定要见我。我去看了看，她说她叫……吴翠花，是咱们李家的儿媳。” “你说谁？”老太太立刻变了脸色，三分惊讶，七分复杂。 大管家立刻猜出不好，毕竟李家行事从来都是周全，对村里人都百般照顾，怎么可能放任儿媳在外受苦，这其中一定有事。 果然，老太太问道，“我们家确实有个儿媳叫吴翠花，当年意外走失了。她可说了我们家里的事，能对得上吗？” 大管家赶紧点头，“她说出了二先生的名字，还有大小姐的乳名，还有家仁少爷，家义少爷……” 老太太长长叹气，这一定是吴翠花了。 之前再多恩怨，如今人之将死，也不能不见一面。 她赶紧请冬梅去山谷找老二和老四，然后又给自己和佳音找出门的袄裙。 拾掇完这些，李老二和李老四也回来了，“娘，出了什么事？” 第二百九十六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吴翠花找到了，但也要死了，就在侯府后院。老二随我去侯府，老四去书院接家仁，那到底是他娘！再找找家义，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别急。” “好，娘，我立刻就去。”李老四出门，牵了自家的马就疯跑没了影子。 李老二看不出什么神色，但扶着老娘出门时候，脚下还是绊了门槛。 老太太拍拍儿子的手背，叹了一口气。 这两年也不是没想起过吴翠花，但她先前做的事太恶毒了，又失踪的那么不光彩，就是想起，也不愿意多想。 只以为她那么自私的脾气，在哪里，怕是也活的不错。 哪里知道，第一次听说她的消息，居然是去见最后一面…… 侯府的马车很大很宽敞，坐了李家三口加大管家和冬梅，也不显得拥挤。 李老太抱了孙女，想了想就同大管家说说当年之事。 毕竟，如今佳音是侯府的大小姐，吴翠花又落在侯府，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侯府众人万一以为李家刻薄了儿媳，对佳音没有好处。 大管家和冬梅从头听到尾，都是叹气。 这个吴翠花有如今下场，真是自作自受，一点不怨旁人啊。 不孝婆母，不疼爱孩子，自私懒惰，一心贴补娘家就算了。 居然还把刚襁褓里的侄女偷出去，就为了给弟弟提提运气，赌钱多赢几把。 李家念在两个孙子的情面上，没把她打死，也没休弃，只是撵出去做工，实在是太心善了。 但她居然又跟着人家偷跑了！ 冬梅和大管家下意识望向李老二，又赶紧低了头。 二先生这么好的人，居然这般命苦！ 很快，马车就进了新都，一路到了侯府。 有玉雪几个丫鬟的先例，侯府上下再没一个敢怠慢李家。 但凡遇到的奴仆，各个都是行礼问好，恭敬之极。 可李家人却没有心思理会了，由着大管事领路，直接到了奴仆的院子。 同院的奴仆许是知道吴翠花命不久矣，这会儿站在她居住的耳房门口，小声议论着。 突然见到大管家引了李家人过来，人人都是惊疑，赶紧低头退了出去。 李老太把福妞交给大管家，“这样的事，小孩子不好上前，劳烦大管家照看一下福妞。” “老夫人放心。”大管家赶紧把福妞接了过去，又喊仆人们搬桌椅，遮屏风，然后抱了福妞坐在院里，喝热茶吃点心。 福妞虽然不喜吴翠花，但想起两个哥哥要没娘了，还是心情沉重。往日最喜欢的点心，都吃不下了。 李老二深吸一口气，当先走进了耳房，老太太紧随其后。 这个耳房窄小阴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照进来一束天光。 吴翠花就躺在窗下，呆呆望着这束光。 许是听到动静，她慢慢扭头望向门口，眼里突然就流出泪来。 李老二和老太太也是震惊之极，印象里吴翠花最是贪吃，孩子的蛋羹都要抢几口，她也是家里最胖的。 这才两年不见，居然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胖大的身形，瘦的好似骷髅贴了一层皮，一侧脸孔满是伤疤，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好似乱草一般。 身上盖的被子又黑又硬，一条光裸的腿，姿势古怪的支出被子，麻杆一般细，显见已经残废很久了！ 她挣扎想要坐起，却没什么力气。 李老太几步上前，扶了她坐起，靠在稻草枕头上。 吴翠花哽咽着，脸色憋的黑红，“娘，我……我错了！” 李老太红了眼圈儿，“别说这些，浪费力气。老四已经去接家仁了，他如今已经在书院读书。家义早起随着他大伯出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回来。你再等等！” 吴翠花苦笑，眼睛里却有了光。 李老二上前，忍着满心的复杂，问道，“你病成这个样子，怎么不治病？还有，二狗呢，你不是和他一起逃跑的吗？房东说……说你和人私奔了，那人没有照管你吗？” 吴翠花眼泪又流了下来，拼命摇头，“不，不，我没有和人私奔。是二狗子，二狗子要我当婆子，伺候一个孕妇到京都，说赚钱多，吃的好。我没私奔，没和任何人私奔！” “好，好，那都不重要了!”李老太怕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再咽气了，赶紧劝着，“你只要不是私奔，就能埋进李家的坟地！” 果然，这句话就像强心针，让吴翠花脸色更亮，死死抓了老太太的手，“娘，娘！我真能埋进去李家的坟地？” 老太太叹气，“你虽然有太多错处，但李家先前没休了你，你也没私奔给李家抹黑，李家就不会让你没有葬身之地。你毕竟生了家仁家义……” “呜呜，呜呜！”吴翠花痛哭出声，每一滴眼泪都是悔恨。 “娘啊，我错了，二狗子就是个畜生啊。我爹就是他害死的！我为他当牛做马，为他残了腿，毁了脸，他却扔下我，自己跑了！我在路上等了他七八天，渴了喝雨水，饿了吃草根树皮！他都没回来啊！娘，我错了，我想回家，但我没有脸啊！” 李老太和李老二，就是有一千句话，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怎么说了。 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几年，苦口婆心劝了多少次，但吴翠花就是不听啊。 如今知道错了，也已经太晚了。 这个时候，李老四终于带了家仁赶到了。 许是嫌弃家仁走的慢，李老四直接把家仁扛进来的。 家仁好不容易站稳，再看到母亲，也是惊得定在了原地。 “娘……娘？” 吴翠花突然挣扎起来，使劲扯了被子去盖那条残腿，又去遮挡丑陋的脸孔。 家仁却早就看到了，突然扑上去，大哭起来。 “娘，你不是……不是和人私奔了吗？怎么没有荣华富贵，怎么没有过上好日子，怎么就这样了？” 世上哪有不爱母亲的孩子啊！ 家仁虽然无数次埋怨过母亲，恨她自私愚蠢，恨她给家里抹黑，甚至想着考了功名，光宗耀祖，有一日让母亲后悔。 但他也从来没想过，母亲会死！而且是这么凄惨！ 吴翠花枯瘦的双手，鸡爪一样，死死捂着脸，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淌。 老太太抱了孙儿，劝着，“你娘要不行了，赶紧好好同她说说话。她先前是被二狗子骗去京都做奴仆，结果迁都时候，她为了救二狗子受伤了，二狗子却抛下她跑了。侯府车队经过，救了她。她许是觉得对不住家里，即便知道咱们家就在附近，也没回去。” 家仁哭得愈发大声，恨得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吴翠花许是耗光了力气，突然开始大喘气，伸手在枕头下，极力想拽出什么。 三更来啦，花花继续来求好评啦（打五星或者点好看）花花需要多多多多多的好评和催更，球球啦！ 第二百九十七章 感同身受 老太太赶紧帮忙，拿出一个灰色的钱袋子。 “给……家仁读书，给家义娶……媳妇！不要娶我这样的！” 吴翠花用力把钱袋子塞到家仁手里，又去看门口，可惜门口再也没人进来。 她失望了，眼里的光慢慢熄灭，但还是惦记着，“娘，坟，坟……” 老太太赶紧应道，“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做到。你会被埋在碎金滩，山清水秀之地，家仁家义逢年过节都会去看你，祭拜你。你是老二的原配，以后就是他再娶什么人，也要跪拜你。” 吴翠花终于放心了，眼角落下最后一滴泪，终于松开了儿子的手。 家仁呆呆望着母亲的手，干枯瘦弱，同记忆里一点都不一样。 记忆里，母亲因为躲懒，很少做家事，双手白胖，逮到他和弟弟掐几把的时候，也最疼。 好似，一晃眼的功夫，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为什么变成这样了？ “娘！” 院子里，佳音听见哥哥的哭声，猛然抬头望向耳房，眼圈儿也红了。 她对吴翠花没什么感情，但却心疼没了娘的哥哥和命苦的二伯啊。 想必家里人也是如此，若是可以选择，他们宁愿吴翠花在某处吃香喝辣，也不愿意她年纪轻轻就死在这样的初春里。 可惜…… 大管家心里也是忐忑，早知道这个洗衣衫的吴婆子是李家儿媳，他说什么也要多照顾几分啊。 如今，这人死在侯府后院了，还是这般凄惨，他以后要怎么在李家人面前走动？ 万一李家迁怒，他都要被怨恨！ 佳音坐在一边，把大管家如坐针毡的模样看在眼里，安慰道，“大管家，义父说过，不知者不罪。” 大管家听得眼泪差点儿流出来，直接就跪在了小主子身前。 “大小姐啊，老奴是真不知道她是李家人。而且当初救下她，就给她治了很久，但她伤得太重了，府医说能活一个月都不错了。没想到一路到了新都这里，她都没死，但也不肯吃药，好像不想活了一样。 “我没有办法，就把她安排在这里住着，也没分配活计，没签奴契，平日她的吃喝和大伙儿都是一样的。她这人疯疯癫癫，又伤了脸，大伙儿都远着，也没谁欺负她。春天时候，她突然开始给大伙儿洗衣衫，死抠着要钱，大伙儿也都给了。但她一文不花，也不肯看病吃药，不知道攒着钱干什么……” 佳音猜着春日时候，他们家里来江南，侯爷常出入碎金滩，估计吴翠花听到侯府有人议论了，原本存了死志，就改了主意，打算多赚点银钱给儿子留下了。 正好李老太扶着李老四的手走出来，听得大半，赶紧亲手扶起了大管家。 “大管家不要担心，我们李家是讲理的人家。一来你根本不知道她是李家儿媳，不过是路边的垂死之人，救下来带来新都，帮忙求医问药就不错了，谁也不能把一个外人当亲娘一样照顾。二来，她之前本就要没命了，托你的福，多活了这么两年，死前也见到了家里人，是我们家里该替她谢你才对。” 大管家长长松了一口气，高高提着的心也算落了地。 他赶紧抹抹眼泪，恭敬低头，“多谢老夫人体谅。” 老太太叹气，“人啊，都是命，如今这般，谁也怪不了。” 她坐在椅子上，抱了孙女，又说道，“还要劳烦大管家一件事，能不能把后门打开。我们家里要买口棺材，把人抬回碎金滩去。” “老夫人客气了，都是应该的。还有，后门是奴仆进出的，还是从前边侧门……”大管家提议，却被老太太立刻拒绝了。 “不用了，大管家，就从后门走吧。我们这已经给侯府添不少麻烦了，从前门走，怕是外人要议论侯府出了什么事，对侯爷不好。” 老太太如此明事理，大管家真是感激之极。 他赶紧派人帮着李老四去买了寿衣和棺材，然后从后门抬进来。 老太太要了温水和布巾，亲自给吴翠花擦抹身体和手脸，然后换上了干净的中衣和寿衣，李老二和家仁抱了吴翠花，安置进棺材。 后门离的不远，李家人也没用外人帮忙，李老二和家仁抬着棺材头，李老四一人抬着棺材尾，就顺利出了后门。 老太太生怕孙女年岁小，沾了什么阴气，直接把佳音托付给大管家。 “侯爷晚上是不是就会回来？那今日就让福妞住这里吧，家里肯定会乱糟糟，她一个小孩子，躲一躲最好。” 大管家赶紧应下，佳音也没闹着回家。 家里要搭灵棚，要选墓地，要停灵出殡，真是顾不上她。 而且二伯娘这人，之前做过不少妖坏事，但这般结局也实在让人叹息。 家里人怕是各个心里滋味都很复杂，她就是回去，也是干着急没办法。 大管家可不敢再出错，这一中午换着花样的陪着佳音玩耍。 午饭也很丰盛，六个菜一个汤，加白米饭和蛋羹。 佳音尽力吃的饱足，不哭不闹，甚至还睡了午觉。 下午时候，侯爷终于从宫里出来了。 侯府的奴仆就守在宫门口，见到主子，赶紧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侯爷皱眉，也是觉得这事太让人惊讶了。 李家的旧事里，关于这个二儿媳，他是知道的。 本以为先前迁都那般忙乱，这人已经死在北地了，没想到，不但活下来了，最后居然在他的侯府咽气…… “回府！”侯爷直接翻身上马，一路飞驰回到府里，直接进了主院。 东厢房里，佳音还没睡醒，大炕烧的很热。 有丫鬟守在一边，托着下巴打瞌睡。 侯爷一进屋，丫鬟就跪下了，抬头都不敢。 侯爷问道，“大小姐睡多久了？” “回侯爷，一个时辰了。”丫鬟赶紧应道。 侯爷摆手撵人出去，然后抱起胖丫头，摸摸脑门并不热，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佳音迷迷糊糊醒来，见到义父，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有些委屈。 “义父，呜呜，二伯娘死了，哥哥哭得可伤心了。” “义父知道，”侯爷轻轻拍着小丫头的背，轻声安慰着，“义父知道你是心疼二伯和哥哥。” “不是，二伯娘很坏，欺负我，我不喜欢她。但她死了，又很可怜……” 佳音哽咽，想起前世她那对儿无良的父母，许是有一日他们死了，她的心情，就如同这时的哥哥一般吧。 她如今到了这里两年多，那个世界的她怕是已经消亡了，不知道一直把她当累赘和污点的父母，是什么时候发现她不在的。 或者说，就是发现了，也不会在意吧。 她一直以为，这一世有了如此疼爱她的家人，她就会治愈前世的那些苦痛。 没想到，还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就泪流成河…… “义父，我想奶奶了，想爹，想娘……” 第二百九十八章 人死如灯灭 侯爷心疼的手足无措，这会儿哪会拦着，赶紧抱了胖丫头，起身就往外走。 “别哭，义父送你回家。” “奶奶不让我回去，说家里乱。” “那就住义父的院子。” 大管家听说主子回来，正好赶来，见此赶紧跑去准备马车，各色点心和小玩具装了好几盒子。 佳音探出头，神色有些蔫哒哒，但还没忘了道谢。 “谢谢管家伯伯！” “哎，哎，大小姐折煞老奴了。”大管家弯腰应着，脸上却少了几分忐忑。 侯爷也是点头，嘱咐道，“看好府里，不用多想，李家老夫人很明理。” 大管家听得这话，是彻底放心了。 眼见马车走远，他赶紧喊了小厮关门，然后嘱咐满府的奴仆。 “关于吴婆子，谁也不许再提，都把嘴巴给我闭严了。谁的嘴上没有把门的，犯了事自己担着。” “大管家放心吧！”众人都是应声，原本吴婆子也没什么说的，只不过她出身李家，有些让大伙儿惊讶罢了。 但如今人死了，什么事也就到头了，多说无益。 不说侯府这边，只说侯爷抱了佳音坐坐马车赶回碎金滩，路上遇到崔家和刘家的马车，而刘家马车里除了刘志恒，还有温先生。 见得侯爷，刘志恒和温先生就赶紧换到了侯府的马车上。 “侯爷，您可听说李家出了什么事？怎么在办丧事？” 侯爷见他们满眼的关心和担忧，猜得他们定然想岔了，就道，“放心，不是李婶子有事。是家仁的生母，迁都时候走散了。如今找到人了，但病的厉害，过世了。” 温先生和刘志恒都是松了一口气，刘志恒是完全不知道关于李老二媳妇儿的底细，但温先生从家仁嘴里听说过几句。 毕竟家仁以后要科考，是否孝顺父母，在考评品行的第一条。 温先生不见家仁的母亲在家，就问过是不是病逝了。 家仁说是走失了，但李家又很奇怪，好似人人都不急着找。 他也疑惑过，到底不好多问人家家事，就这么算了。 不想今日再听见，就是死讯了。 没一会儿，马车就进了村子，李家门前已经插了高高的木杆，挂着大串的纸钱，迎风飘荡。 冬梅正好端了东西出来，见到主子回来，赶紧迎上前。 侯爷抱了佳音交给她，“回咱家院子，照看好小姐。” 冬梅应下，抱了佳音就走。 李家院子里已经搭起了灵棚，村里的老人们坐在院门外闲话儿。 年轻人们则扎着孝带子，进进出出，帮忙张罗一些大事小情。 其实他们同李家不是亲戚，用不着戴孝，但整个碎金滩新村，都是一起舍命拼出来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 这个时候，扎个孝带子，也是对李家的安慰和亲近。 家仁和家欢、家安、家喜、礼哥儿，跪在灵棚里烧着纸钱。 家欢和家安家喜都好，毕竟二伯娘不讨喜，之前他们也不是多亲近。这会儿就是掉眼泪，也是因为心疼哥哥和二伯。 礼哥儿更是见都没见过这个二婶！ 但家仁却是真伤心，丧母之痛，让他有些迷茫，之前有多恨母亲，如今心里的滋味就有多后悔，多难过。 侯爷和温先生、刘志恒、崔夫人等上前上香，家仁兄弟几个磕头道谢。 温先生蹲下身来，喊了一声，家仁才醒过神，发现老师来了。 他下意识抱了老师就大哭起来，“老师，呜呜，我娘……她死了，就这么死了！” 温先生轻轻拍拍他的肩膀，“想哭就哭，但哭完，日子还要继续过。你还有父亲弟弟和奶奶，叔伯婶子，一大家人可以依靠。” 家仁点头，哽咽道，“我知道，老师，但是……” 温先生叹气，“忙过这几日，你同我进城住几日吧，学院那边要上元节之后才开学，也不怕耽搁课业。” “好。”家仁应下，再次磕头，谢过老师安慰。 崔夫人转身进了正房东屋，老太太依在炕头，脸色也有些灰暗。 眼见崔夫人进来，她就要支撑坐起来，却被崔夫人拦下了。 “婶子，您歇着，可别起来。自家人，不用客套。” 李老太叹气，握了崔夫人的手，想说什么，好似又都堵在心里，千头万绪出不来。 崔夫人给她倒了温茶，低声劝着。 “婶子，人死如灯灭，咱们还是要往前看啊。” “我知道，就是这心里不舒坦啊。”老太太刚应了一句，侯爷和温先生、刘志恒就进来了。 老太太招呼三人坐下，侯爷就说道，“婶子，这事是我的疏忽，没有照看好……” “说什么胡话？”老太太瞪眼，倒是恢复了几分精神，嗔怪道，“你整日在外杀蛮人，侯府都没回去几次，哪知道府里的疯婆子是老二媳妇儿啊。还有回去见到大管家，一定替我们家谢谢他。 “他吓得厉害，其实没必要。我们家里只有谢他的，不会埋怨。当初，那么兵荒马乱的时候，管闲事救人的可不多。老二媳妇儿多活两年，还能在死前见到老二和家仁，更能回家来发丧，已经是托了他的福了。” 侯爷点头，应道，“婶子放心，我会说的。” 温先生和刘志恒等人听得一头雾水，不明白停灵的老二媳妇儿怎么同侯府又扯上关系了。 他们同李家相处亲近，老太太又憋了一肚子话，这会儿就从头到尾说了说。 众人听完，都是忍不住唏嘘。 世上有些错，犯了有改正的机会，但有些错，没有任何反悔的余地。 温先生想起方才，更坚定了带弟子出去散散心的想法。 他就道，“婶子，发丧之后，我带家仁进城住几日，烧头七再把他送回来。” “好，好，这孩子心思细腻，怕是不好过。家义又不在家，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开解，就要劳烦你了。” 老太太一口就答应下来，这个时候李老二带了风水先生从外边回来，侯爷和刘志恒、温先生就出去了，留下崔夫人陪着老太太。 李老二刚定了墓地的位置，累的脸色有些白。 碎金滩这里不只是李家和村人们，平日还有很多客人出入山谷。 吴翠花的坟头自然不能埋到山上，毕竟谁也不想泡着澡，一抬头就看见坟头啊。 最后，就找到了碎金滩和大槐树村之间有片三亩多的荒地，朝阳，远处有小河流过，也可眺望山林，是个好地方。 李老四已经拉着村长去府衙那边报备，把这片地买下，以后就做李家和村里各家的坟茔地了。 若是有收复北地那一日，各家老人想埋骨故乡，也可以迁坟。 但若是迟迟不能收复北地，这里就是老人们以后的安身之地，也可以日夜守望着碎金滩，保佑晚辈们日子平安顺遂了。 侯爷偶尔回头，看着猫哥儿趴在西屋的窗后，猜到家里忙乱，顾不上这孩子，就抱他回了自家院子，同佳音作伴儿。 大管家帮忙带来的点心和小玩意派上了用场，很快就把猫哥儿哄的高兴起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第二日，吴翠花不是寿终正寝，算横死之列，不能在家停灵太久。 棺椁只在院里又多放了一日，第三日一早就出殡了。 佳音和猫哥儿也披麻戴孝，家安家喜分别背了她们，家欢牵着礼哥儿的手，一路到了坟茔地。 烧纸磕头，下葬落土。 一件又一件事，按照规矩做了，吴翠花也就这么彻底同人世隔绝了。 无论生前是好是坏，多少喜悲，就这么随着一捧信土，落下了帷幕。 李家撤掉了灵棚，院子里摆了酒席，答谢了众多亲朋和乡亲。 待得酒席再撤去，李家就恢复了平静，好似同之前一般无二。 家仁简单收拾了一套衣衫，同温先生进城了。 佳音迈着小胖腿，悄悄从屋里跑出来，坚持给瘦了一圈儿的大哥塞了两锭银子。 她生怕大哥不要，小声劝着，“我也给三哥了，三哥说给我买宝石。” 家仁听得笑了，紧紧抱了妹妹，想说什么，眼泪却又流了出来，最后只剩了一句，“福妞乖，大哥回来给你买好吃的。” 马车踢踢踏踏走了，留下佳音轻轻叹气。 崔夫人从隔壁出来，见到小小的胖丫头一脸愁容，忍不住笑着抱了她。 “你才多大的孩子啊，怎么就知道犯愁了？走，进屋，师姑给你缝了新裙子！” 一大一小进屋，老太太和赵玉茹也在商量做针线，礼哥儿拿了一本绣花册子，正教弟弟辨认花纹。 老太太拉着崔夫人坐下，崔夫人就揭开了手里的包裹。 “婶子，我这几日闲着无事，带着琼嫂子给礼哥猫哥儿和福妞，一人缝了一套素色衣衫，让孩子们试试，大小怎么样。” 老太太赶紧道谢，“瑾柔啊，可太谢谢你了。这三个孩子平日衣衫都是鲜亮颜色，这个时候真是为难了，勉强找出一套就没替换的了。我和玉茹也正要赶着缝呢！” 崔夫人笑道，“婶子也知道，我做饭干活儿事事不成，这几日帮不上什么忙，就都用来做针线了。” 赵玉茹抖开新衣衫给孩子们比了比，夸赞道，“这针线真是好，比我和红英细致太多了。” 礼哥和猫哥儿也是道谢，佳音更是抱了崔夫人的脖子，大大亲了一口，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屋里也终于有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小孩子最是敏感，长辈脸上有了笑容，他们才敢活泼一些。 猫哥儿换了新衣裤，美滋滋的在炕上走来走去。 倒是礼哥儿在书院读书，仪态学的很好，举手投足已经有几分稳重模样了。 山谷初六开始迎客，因为李家有丧事，这几日顾不上，都是刘嫂子等人再打理。 今日刚忙完，李老二和李老三、陶红英就都过去了。 但他们还是惦记家里，在山谷转一圈，见没什么大事就匆匆往家赶。 刚迈进院子，就听得屋里孩子的笑声，老太太中气十足的说话声，三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一晃又是三天过去，温先生要上朝，家仁自己雇了马车从城里回来。 不知道温先生用了什么法子劝说，家仁神色平和多了，见了奶奶就跪地磕头，“奶奶，让您担心了。孙儿回来了！” “好，好！”老太太拍拍大孙子，瞧着他眼底确实没什么悲伤之色，就彻底放了心。 “明日就是你娘烧头七了，然后再住两日，拾掇一下东西，你们就回洛安去吧，烧三七再回来。左右也近，到时候让你四叔赶车去接你们。” “好，我听奶奶的。”家仁点头，犹豫了一下，眼见身边没有什么人就对奶奶说道，“奶奶，若是家里银钱足够，能不能在城里买个小院子啊？” 老太太拉了大孙子坐下，问道，“家里倒是不缺这点儿银子，但你说说为什么要买院子？” 家仁就道，“我想买了院子，借给老师住。温家对老师很……严厉，逼迫老师娶不喜欢的女子，而且那女子家里和皇上也不是一条心，老师劝说家里远离朝堂争斗，但家里长辈不听，如今正在僵持。 “前日老师带我回去，被挡在了门外。老师租了一个小院儿，许是温家动了手脚，房东这几日就要把房子收回去。我不想看见老师流落街头，他是清贫御史，又没多少俸禄住客栈……” 老太太听得皱眉，“虽然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但温家怎么能这么逼迫孩子呢？” 她说完就去开箱子，取了一千两银票给孙子。 “明日烧头七，后日你就同你爹一起进城，买个小院儿也好，暂时温先生住着方便，以后你考试、结交朋友啊，也在城里有个落脚的地方。，还有，房契直接落在你名下就行！” 家仁还想说什么，老太太却是摆手。 “放心吧，家里人知道不会多心，以后你弟弟们陆续长大，也都要给他们置办院子。咱家这么小，你们总不至于成亲生子，还都挤在这里吧。” 这个时候，礼哥儿、猫哥儿和佳音已经从外边跑了进来，后边跟着慢悠悠走着的侯爷。 “奶奶，大哥回来了吗？”孩子们没进门就开始喊。 “回来了！我在这里呢！”家仁蹲身，笑眯眯抱了弟弟妹妹们，然后拿出城里买的点心，糖人和糖葫芦，哄得他们眉开眼笑。 他还要给侯爷行礼，侯爷却摆手，简单问问城里的新鲜事。 马上就是上元节了，家家户户就开始准备花灯，商街上更是要摆灯市，人人都盼着看热闹。 佳音听得大眼亮晶晶，然后麻利的爬到侯爷身边坐了。 不等她开口，侯爷就笑起来，“想去看花灯啊？” 佳音重重点头，笑的呲着小白牙，“嗯，嗯！福妞还没看过花灯呢！” “那就全家都去吧，晚上在侯府住，顺道送家仁和礼哥儿去书院之后，再回来。” 侯爷答应的干脆，惹得偷听的猫哥儿欢呼，就是礼哥儿都笑了。 老太太却道，“我们家里有孝呢，不好去侯府。但这几日，家里要在城里买个小院子，倒是可以去住几日。” 侯爷还要劝说，却听外边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叶山大步进门，简单行礼，小声禀报道，“侯爷，江北战事起来了，蛮人来势凶猛！” 三更奉上，求五星好评、催更和好看，感谢！ 第三百章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还不等侯爷说话，众人却都担心起来，齐齐问道，“蛮人打过江来了？” 叶山摇头，赶紧回道：“还没有，但这次同之前不一样，聚集的人马很多，码头那边时不时会有冲突。” 众人脸色不好，要知道江南这半壁江山，就是依靠金沙江在做最后的防御。 若是蛮人冲破天险，江南绝对保不住了，而碎金滩离得码头不到百里，肯定会第一个遭殃。 老太太叹气，“这是什么世道啊，咱们家里已经两次南下，走到这里本以为安稳了，看这样子还是要多做准备啊……” 侯爷摆手，安慰老太太，“婶子别担心，蛮人自古以来就在草原盘踞，南下中原本就自断臂膀，如今还要渡江，他们更是不占优势，暂时不足为惧。” 说罢，他站起身，又说道：“婶子，我去忙一下。” “哎呀，我忘了正事，拉着你在这里说什么闲话啊，你快去忙吧！”老太太后悔的拍脑门，撵了侯爷赶紧去处置正事。 这大半冬日，侯爷都住在庄子里，时常来陪她闲话，她真是习惯了，就总忘了他还是天武的军侯。 方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啊，担心蛮人南下，那岂不是说他这个军侯无用？ 侯爷倒是没在意，转身出去了。 老太太赶紧嘱咐孩子们，“出去之后，不许乱说，知道吗？” “知道，奶奶放心。”家仁赶紧带头保证道。 礼哥儿也跟着点头，猫哥儿懵懂的跟着点头，但更多心思却放在大哥买回的好东西上，根本没理会方才大伙儿说了什么。 至于佳音，比谁都聪明，根本不用嘱咐。 当晚，吃饭的时候，老太太让老四喊了刘镖头夫妻和村长老两口儿一起热闹一下，待得撤去桌子，众人凑一起说闲话儿。 老太太就抱了孙女，一帮给她剥炒花生，一边把战事说了说，然后提议道：“山谷那边，是不是要重新收粮食啊？” 村长赶紧点头，“就是没有这事，我也想说，咱们碎金滩，今年要把河滩地都种了寒瓜和香瓜，山上果树越来越高，也不能再套种谷子，秋日的时候，可没有指望了……山谷这边继续收粮，各家多囤积一些，心里也有底。” 刘镖头夫妻当然更没意见了，这事就定了下来。 第二日，收粮的消息就放了出去。 当然这几日上门的客人不能立刻把银子换成粮食，但提前预定的客人却被清楚告知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 山谷里，男客们泡在潭水里，头上搭着布巾，有人一边喝茶一边说起这事，就道：“听说，江边不太安宁，你看这碎金滩都开始收粮食了？” 旁边的友人就道：“你为什么这么说，这里收粮食做门票，和江边的战事有什么关系？” 先前说话那人无奈，小声解释了几句，“你也不看看这碎金滩在谁名下，那可是新亭侯！之前码头防线都是侯爷在戍卫，若不是受伤，也不会退下来。如今碎金滩都开始收粮食了，就说明江边战事吃紧，开始害怕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怎么办，侯爷什么时候回码头啊？”友人恍然大悟，下意识就问出口，生怕防线被攻破。 说话那人却道：“你急什么。朝堂上都没急呢！这其中弯弯绕绕太多了，那些从侯爷手里拿到兵权的人，能愿意把兵权再交出来吗？还有朝中可不是一个人说了算……” “你是说……” “看破不说破！这事啊，还有得折腾呢，咱们普通老百姓就老实过日子好了，能享受一日是一日，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啊。” “是啊，别的不说，就眼前这白雪，怕是马上就要融化干净了，再看见就要等下个冬日了。” “哈哈，这倒也不怕，过几日山上的果园就开花了，到时候在漫天落花里泡温泉，想想也是件难得的美事。” “到时候把王兄和刘兄他们叫上，带两坛子好酒，咱们来个诗会如何？” “那就要把这山谷包下来了！” 不说两人说的兴致勃勃，就是京都里，朝堂上，因为蛮人突然凶猛的进攻，也是吵的不可开交。 之前，提议过削减军饷军粮的老臣们都哑火了，低着头装糊涂。 倒是年轻朝臣们逮到了机会，唇枪舌战，就差把老臣的脸皮扒下来了，半点没客气。 温绍元站在角落偷偷打哈欠，这个时候，他们御史没有开口的余地，只能观战。 昨日从租住小院搬出来，他直接住进了客栈，那客栈吵闹，自然就没睡好。 等下了朝，他无论如何也要重新寻个地方落脚了。 大不了去找刘胖子借个院子住，刘家家大业大，总有空闲的别院之类，就是不知道家里知道，会不会气疯了，恐怕家里都会觉得温家百年清名，被他这个不孝子玷污了！ 温绍元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依旧没有吵出结果，明日继续。 他一路随着朝臣们走出宫门，就见温海等在一辆马车旁。 “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让你看着东西吗？”温绍元有些着急的问道。 他的行李里有不少藏书，放在客栈，万一丢失就损失大了。 不等温海应声，马车门一开，一身素色长衫的家仁就跳了下来，“老师，我和父亲过来，请您一起去办件事。” “你不是赶回家了吗，怎么又来了？再说今日不是……”温先生惊讶，想说吴翠花的烧头七，又把话咽了回去。 家仁会意，说道：“老师放心，我是给母亲烧完纸才来的，先生还是赶紧上车换下官服吧，你的行李都在车上呢！” 温先生点头，上了马车，温海跳上车辕，甩着马鞭就走。 温海扫了一眼各家马车，忍不住替主子委屈。 若是李家没来人，他又在客栈，主子下朝就要走路回去了。 旁人家里都是车接车送，奴仆环绕，只有他家主子这般寒酸。 若是主子一辈子不回温家，他也支持，是老宅做的实在过分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太心狠了！ 不说温海心里嘀咕，为主子鸣不平，只说温先生在车厢里换了衣衫，又看看那几个书箱子，也是放了心，“这可是我的全部家底了，你们既然劫持了‘它们’，那我这大半日，就听你们差遣了。” 李老二和家仁都是笑起来，稍稍放了心。 温先生还能说笑，想必对于如今的窘迫处境，并不如何伤心。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那先生今日都听我们的了！” 第三百零一章 哪里有熟人都好办事！ 马车一路穿街过巷，到了城南平安巷，巷口有个小茶馆。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茶馆门口探头探脑，见家仁从马车里跳了下来，他就笑嘻嘻上前拍了一把。 “我还以为到书院才能见到你，没想到你倒是先找来了，但怎么不去我家？那日你匆匆走了，可是家里有事？” 这少年是家仁同宿舍的好友叫雷博林，天生的乐观开朗，平日没少跟着家仁蹭吃蹭喝，相处很亲近。 但家仁不好说母亲去世了，毕竟牵扯太多，一时也说不清。 他就笑道：“马上就开学了，到时候咱们再叙旧，我今日是有事寻你帮忙呢！” 家仁笑着应声，不等雷博林再问，李老二和温先生也从马车上下来了。 家仁赶紧介绍，听说两人一个是家仁的父亲，一个是家仁的老师，雷博林赶紧规规矩矩行礼。 李老二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小先生，家仁说你家舅父是做中人的，手里有不少好院子，我们今日就冒昧前来打扰了！” “伯父客气了，我同家仁是同窗好友，您叫我博林就好。”雷博林又行礼，末了说起舅父，他脸上多了几分骄傲之色，“我舅父确实是我们城南这一片，最好的中人了，附近乡邻有事都愿意寻他帮忙。” 说起来，中人就是买卖房屋的中介，叫法比买卖人口的人牙子要好听一些，但也跑不掉下九流的行列。 雷博林在书院读书，身份清贵，可对这个下九流的舅父没有任何嫌弃之意，真是难得的懂事明理。 李老二和温先生对视一眼，对家仁这个好友，都很满意。 很快，雷博林就引着他们往茶馆后边的一条小巷走去。 小巷里打扫很干净，青石路两侧各有三家，家家门口都放着条石，磨的很是光滑，显见平日不少人坐在这里闲话。 巷子最末尾，门口朝南的小院，就住了雷柏林的舅舅孙福一家。 听说李老二等人是外甥的同窗家人，孙福很是热情，赶紧招呼众人进屋喝茶吃点心，脸上笑得差点儿开了花。 他比外甥多吃了几十年的盐，这眼光自然也是“毒”太多了。 虽然李老二和温先生穿的衣衫都不是绸缎，但布料极好，做工也精细，这绝对不是普通人。 他暗暗打定主意，今日要好好帮忙，不能给外甥丢了颜面，说不定自己还能结交贵人，以后处处方便呢。 听说李老二要找个小院儿，不必太大但屋舍要多一些，邻居要友好，最好离城东近一些，他心里更坚定了这个想法。 因为京都会选定涠洲府这里做新都，很大的原因是涠洲府有座行宫。 先皇时候，下江南来巡查，曾在这里落脚很久，行宫修建的很精致，完全是江南水乡风格，直接占了整个城东。 或者严格说起来，当年的涠洲府只有城北那么大，因为东南方向建了行宫，百姓慢慢聚居，才有了城南城西，最后演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李家想买院子，又要离城东近一些，就是说李家有人要常进宫，起码常出入六部衙门。 这样的金大腿，可是太难得了，什么都别管，先抱了再说啊。 “李二爷，温先生，您二位来的真是太巧了。我们这对门院子最近就打算卖，房主年岁大了，没有儿女，打算去投奔侄儿。我们是多年的老邻居，相处也好，房主一时就舍不得走。若是二爷觉得我们这巷子不错，我就立刻去帮忙问问，如何？” 不等李老二说话，雷博林已经扯了家仁的胳膊，欢喜嚷着，“哈哈，家仁以后咱们就做邻居了，书院放假，咱们也能一起回来了。” 家仁也是笑，却说道：“我家买院子是为了以后我考试时候落脚，暂时这两年，我怕是还不能住过来了。” 雷博林有些失望，幸好家仁又说道：“但最近两年，我也会常过来的。” 雷博林这才重新高兴起来，说起这附近哪里好玩，哪家食铺的东西好吃。 孙福听得心里叹气，平日瞧着外甥已经很不错了，但比照李家这个少年，还是差了一大截。 起码没人家稳重，没人家行事周全啊。 李老二想了想，方才接了温先生，一路到这里，坐马车只有一刻钟。 而且这巷子是闹中取静，出入方便，乡邻也不错，想要再找这样地方，应该不容易了。 他打定主意，就请孙福去帮忙问询。 结果，片刻功夫，孙福就笑着回来带他们去看院子了。 卖院子的老夫妻最喜欢读书人，听说是洛安书院的小先生要买院子，立刻就答应了。 这会儿，两人热情招呼众人在院子前后转悠。 院子前边是两间门面，租给一对儿小夫妻开了个杂货铺子，但铺子同后院并不相通，很好的保证了双方过日子的私密性。 院子里正房三间，东西厢房都是两间，带耳房可以做库房和灶间。 正房左侧有个月亮门通往后边的半截小园，角落挖了水井，种了一些花草，开了后门，供给平日出入。 李老二几乎是立刻就看中了。 房间够多，家里人过来有地方住，前边铺子以后收回来，自家开个小买卖也方便。 老夫妻俩同孙福熟悉，在李老二也保证以后会好好照看这个他们生活了半辈子的院子后，他们就开了个五百五十两的价格。 这个价格，相对以前，那是贵了很多。 但如今这里是新都，突然挤进来太多人，房价都在涨，这价格又很合情合理。 李老二当时就定了下来，甚至趁着衙门没有下差，直接去换了档子，把房契写在了家仁名下。 不等黄昏笼罩整个城市，这座小院就是家仁的了。 雷柏林羡慕的咋舌，闹着要家仁请客吃好吃的，惹的众人都是笑。 老夫妻俩还要收拾东西，请李家容他们多住一日。 李老二当然答应了，嘱咐他们慢慢收拾不着急，但是温先生要立刻住进来，方便明日上朝。 老两口没想到一直安静随和的温先生，居然是当朝御史大人，简直惊讶坏了，诚惶诚恐的赶紧拾掇厢房，先帮着温先生安顿下来。 温先生也没推辞，甚至都没同李老二客气几句。 先前，一下马车，李老二说要买院子，备着家仁以后来考试，他就猜到这是借口了。 实际李家买院子，就是为了给他落脚。 他若是推辞拒绝，那不是毁了李家对他这片维护之心？！ 要知道，他亲生的爹娘都没有如此，李家却做到了，对他来说，是何等的可贵啊。 千万句感谢，也不如记在心里，来日方长，报恩慢慢来。 以后李家，就是他第二个家了…… 第三百零二章 人丁兴旺家兴旺 赶在关城门之前，李老二父子匆忙回了碎金滩。 家里人正等着他们吃饭，听说院子买好了，温先生也安顿下了，老太太很高兴，“温先生太客气了，有事也不说，早知道他家里这般，咱们早就搭把手了。从客栈去上朝，怕是天武就他一个了。” 众人也是点头。 “过几日，咱们也去看看，院子里还要添点儿东西吧？温先生身边，只有温海一个，怕是照顾不周。” “行，家里的肉酱啊，咸菜啊，萝卜、白菜、熏兔子啥的，都带一些过去。” “被褥是不是也拿两套？” “还是做两套新的吧，也不能太薄了，如今这天儿还不算暖和，而且城里没有炕，睡床也凉。” “被褥怕是两套不够，过几日咱们还要进城去看灯，到时候也要住一晚呢。” 陶红英和赵玉茹两人心细，越说越觉得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妯娌俩忙忙碌碌，睡觉之前就拾掇出来不少东西。 需要采买的，也列了单子。 一晃儿，就到了上元节这一日。 老规矩里，出了上元节，才算彻底过完年，家家户户要忙着新一年的生计，再没心思玩耍。 所以，上元节这一日，男女老少好似都要抓住这最后的疯狂，痛快玩一把。 刚刚过了中午，新都的街头就人来人往，热闹的不成。 李家众人把院子托付给村里人，坐了马车进城去。 原房子的老两口已经搬走了，因为侄儿住的不算太近，搬家不便，所以家里很多用物和木器都带不走。 温先生做主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就全都留了下来。 所以，这院子妥妥的变成了拎包入住。 先前李老二跑了两趟，又送了被褥和米粮菜蔬等等，如今真是什么都不缺。 温先生依旧住在厢房，即便在老两口搬出去后，也没有换到正房。 而且因为李家人要来，他还带着温海，特意把正房和西厢房都打扫干净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陪着老太太在前后院子看了一圈儿，就忙着做晚饭了。 老太太带了孙儿孙女，开了后门，在门口玩耍。 孙福家里有心交好李家，孙福媳妇儿立刻也开了门，出来寒暄说笑。 左邻右舍听到动静，也都陆续出来认认人。 听说李家是碎金滩的，有人就问温泉是不是真热的能煮鸡蛋，也有人问碎金滩今年还种碧玉瓜和金果吗？ 老太太笑呵呵都应了，也问起附近哪里买菜便宜，哪个杂货铺子口碑好。 众人听着，越发觉得李家人和气，很快就聊到一起，说说笑笑了。 侯爷带了叶山找到这里的时候，老太太正同邻居们说起迁都时候的兵荒蛮乱，惹得众人唏嘘。 猫哥儿和附近的几个淘气小子一起玩耍，礼哥儿则陪着家仁在招待闻讯赶来的雷博林，而家欢家喜早就跑的没了影子，不知道在附近哪里“探险”呢！ 佳音依靠在奶奶怀里，笑眯眯听着老人们闲话儿，偶尔打个哈欠。 待得发现侯爷到了，她就欢快跑过去迎接，“义父！” 侯爷蹲身，一把抱了她，笑着问道：“是不是等急了？吃过饭，咱们就出发。” “好！”佳音高高兴兴抱了义父的脖子。 就连猫哥儿也跑过来拽了侯爷的衣襟。 于是，侯爷就怀里抱一个，手里牵一个，走到门前同老太太打招呼，“婶子，我没来晚吧？” “没有，红英她们做饭呢，吃完咱们就走。”老太太同众多新邻居介绍，“这是我家侄儿，平日忙，不常过来。以后若是有事，你们可要帮我多照看几分，等我家果园里的果子收了，多送你们一些当谢礼。” 邻居们都是笑起来，“好啊，为了果子，我们可得好好帮忙。” 这个时候，家欢跑出来招呼，“奶奶，可以开饭了。” 老太太起身，辞别了邻居们，带了一群儿孙回家吃饭。 邻居们看的都是眼热，忍不住羡慕叹气。 人丁兴旺就是好，日子热闹啊。 雷博林早就听家仁说过家里的饭菜好吃，这会儿家仁开口邀请，他就厚着脸皮进门了。 孙福媳妇儿见了，还要招呼外甥，结果被孙福一把扯走了。 家里买了新院子，又进城来游玩，陶红英和赵玉茹高兴，做了六菜一汤，蒸了雪白的米饭。 家里老老少少，加上侯爷和叶山，一起跟来玩耍的张神医，还有雷博林，总共十几口，坐了满满两桌。 李老二兄弟几个陪着侯爷和温先生、张神医等坐一起，额外还添了一壶酒。 雷博林吃的是满嘴流油，一直在夸赞，惹的众人都是笑。 吃过饭，简单消消食，外边天色也黑了，雷博林告辞回家寻爹娘，一起去看灯。 李家众人也打算出发了，但家里孩子太多，老太太临时分配了一下。 李老二和家仁带着礼哥，李老三一家四口带着猫哥儿，李老四两口子带着家安，陪着老太太。 而佳音肯定是要跟着侯爷的，有叶山随行伺候。 至于张神医早就先走了，众人也不用担心老爷子的安危。 想想村里这几个月被割死的那些兔子和山羊，甚至小猪仔，这老爷子不祸害旁人就不错了！ 侯爷提前在商街最大的酒楼定了包厢，就在灯市最中间的位置。 老老小小们赶到，推开窗子，满街的花灯就尽收眼底了。 孩子们好热闹，吃了点心，就要下去玩耍。 很快，屋子里就剩侯爷陪着老太太和佳音，叶山守了门口。 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繁华的街景，忍不住叹气感慨，“当初在塞北的时候，可真不知道这世上还有这么漂亮的地方，只以为冬日落满大雪的山头就已经够好看了！还是要出来走走啊，开阔眼界，才知道咱们天武是多好的地方！” 佳音扒这窗台，努力探着身子往外张望，侯爷怕她掉下去，就抱了她的腰，笑着回道：“等以后安稳下来，我带婶子和福妞出去游历个一年半载，看看咱们天武的秀丽山河！” 老太太赶紧摆手，“还是带福妞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可不想再折腾了，当初从塞外折腾到俊阳，又从俊阳折腾到这里，半条命都没了。如今啊，就盼着大伙儿都好好的，日子安安稳稳的。” 侯爷也不再劝，拍拍佳音，“走啊，义父带你下去猜灯谜，赢几盏花灯回来。” “好啊，好啊！”佳音高兴，又要去喊奶奶。 这个时候，门扇却被敲响了。 第三百零三章 李老太发飙！ 叶山以为是孩子们回来了，赶紧开了门，结果门外站着的却是五六个人，其中一个中年人，剩下都是老者。 几人都是锦缎长衫，头上束发簪玉，瞧着就不是普通人。 叶山认出其中两个，心里后悔开门了，但这会儿也只能高声问道：“请问，各位敲门有何事？” 那中年人皱眉，应道，“屋里坐的可是新亭侯？速速通报，我等有话要说。” 不等叶山再说话，只隔了一个屏风的侯爷早就听见了，吩咐道：“叶山，让他们进来吧！” 叶山让开两步，那几人就陆续走了过来，绕过屏风，眼见侯爷抱了个胖丫头，正喂她吃点心。 侯爷不但伸手接着点心屑，又扯帕子替胖丫头擦嘴，喂水，那个慈父模样，看得众人都是怔愣。 佳音吃饱喝足，抱着义父的脖子，窝在他肩头，老老实实看戏。 老太太有些紧张，想要抱过佳音，却见侯爷摇头。 他扯了披风，裹了佳音，这才看向众人，丝毫不客气的问道：“找我何事？” 一点也没有请人坐下喝茶的意思，来的人脸色都不好看，那个中年人立刻开口质问道："叶侯爷，你就是这般待客的？" 侯爷挑眉：“不速之客，没有被拒之门外已经是看在同朝为官的颜面上了。” 那中年人黑了脸，还要再说，侯爷却直接问道：“镇北侯，你不是该在江边防线上奔波，为戍守江南和新都，日夜操劳吗？如今，怎么在这里？” 刚才说话的中年人正是镇北侯，听得这话，他平添了几分尴尬和心虚，干巴巴回道：“今日上元节，本侯就不能回来歇息一日吗？” 其中一个老者，这会儿也不得不开口说话了，“侯爷一定也听说江边战事吃紧了吧？” 侯爷摇头，淡淡回道：“没听说啊，若江边战事真的吃紧，镇北侯哪有心思回来过节啊，不是应该枕戈待旦，时刻防备蛮人渡江吗？” 老者们被堵了嘴，镇北侯的脸色更是说不清什么颜色了。 其中一个老者，实在忍耐不住，上前行礼，小声劝道：“侯爷，此等家国存亡之际，实在不该意气用事。” 侯爷点头，好似觉得这话很有道理，“是啊，确实不该意气用事。” 几个老者眼底都是惊喜，还要再接再厉的时候，侯爷先一步开口。 “本侯也知道自己时常意气用事，所以打算以后都听各位老大人的话了。先前老大人们就说过，江北防线固若金汤，实在不该重兵把守，耗费国力，更不该带兵御敌在防线之外，实数多余之举。 “甚至本侯受伤都是自作自受，不被惩罚降爵，已经是朝廷仁慈了。所以，本侯明日就上奏折，解甲归田，再不对江北防线指手画脚！” 老者们被啪啪打脸，羞臊的恨不能都要哭了。 他们当初以为有天险固守，又让了半壁江山给蛮人，江南就会安全无虞。 新亭侯却一次次加固江北防线，不断要求增兵、换军械，军粮军饷也是一日都不能推迟。 甚至，他还带兵常年在江北搜寻幸存的百姓，同蛮人多有交战，但凡有伤亡，还要给一笔抚恤银子。 他们一时没想开，就轮番上奏折同皇上告状。 结果，不等皇上表态，新亭侯就受伤退下来了。 他们彻底如意了，军饷军备军粮都开始缩减，结果，蛮人就像知道了内情一般，年前就开始疯了一样攻打防线。 码头那边已经要坚持不住了，而镇北侯这个蠢货，平日里大话说了一筐，当真同蛮人对上，却吓得都不敢上阵！ 否则，他们也不会硬着头皮来认错求情。 佳音看出义父神色里的不耐烦，就闹了起来。 “看灯，福妞要看花灯！” 果然，侯爷立刻起身，温声哄着，“好，妞妞乖，这就带你去。” 说着话儿，他又要去扶老太太。 镇北侯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儿，这会儿看着佳音和老太太穿的一般，他直接就开口责怪道：“这是谁家的孩子，这般没有规矩，我们再说家国大事，哪有你插嘴的余地！” 佳音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家国大事和规矩？ 这明摆着就是在影射侯爷公私不分，不把家国大事放心上。 但侯爷不等说话，老太太却发飙了，“你又是哪个？谁给你的资格呵斥我家孩子！我家的孩子有没有规矩，跟你有什么关系？春天还没到，草也没绿，你是哪里冒出的多嘴驴！” “大胆！”镇北侯没想到一个普通老太太都能指着他鼻子骂，简直暴跳如雷，“我是镇北侯，堂堂朝廷命官，你居然敢辱骂我！” 老太太梗着脖子，毫不惧怕，回骂道：“你是镇北侯怎么了？我们一家也不是你镇北侯府的奴仆，也没吃你们家大米活着，凭什么要听你骂我们家孩子啊！再说了，你身为镇北侯，有威风怎么不去对蛮人耍狠，冲着一个两岁孩子算什么能耐啊？！ “你敢欺负我孙女，明天我就抬着棺材去告御状，我宁可一头撞死在皇宫门前，也要让你镇北侯，扬名整个天武。到时候让整个天武都看看，镇北侯对蛮人装孙子，对天武百姓就是大爷！ “欺软怕硬，天下典范！” 老太太可是豁出去了，霹雳啪拉说了一串，骂的镇北侯脸色都紫了，几个老者也傻眼。 谁也没想到这老太太战斗力如此彪悍！ 镇北侯被骂的想动手，但他扫了一眼新亭侯，到底没敢，只能嘴上强硬的说道：“本侯不跟你一个泼妇见识！” 说罢，他就一甩袖子扭头就走，好似如此这般他丢掉的面子就挽回了一样。 几个老者无奈，互相看看，也赶紧拱拱手，灰溜溜的告辞。 屋门关上，终于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佳音大眼睛冒光，拍着小手，用力给奶奶鼓掌，“奶奶真棒，奶奶太厉害了！” 侯爷也是笑道：“婶子骂的太好了！” 老太太却软了腿，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哆嗦着手，扯了侯爷的衣襟，后怕道：“侯爷啊，婶子没给你惹麻烦吧，家里会不会被连累啊？那可是侯爷啊，刚才实在太生气，一时没忍住……” 侯爷好笑，赶紧安慰老太太，“婶子是不是忘了，我也是侯爷啊，而且皇上还是我表弟呢！那镇北侯就是个花架子，比权势手段都不成，您就放心吧！” 老太太勉强松了一口气，但已经没力气下去玩耍了，就说道：“你带福妞下去玩吧，我坐在这里看看景儿就好。” “不，福妞陪奶奶。”佳音抱了老太太撒娇，心里欢喜的冒蜜糖。 第三百零四章 定北侯丢了个大丑！ 方才老太太为了她，“大杀四方”，简直太帅了。 这可是她的奶奶啊，平日心善的一塌糊涂，但当她受了欺负，却能瞬间化身虎豹一般凶猛狠厉！ “奶奶，福妞好爱你啊！” 老太太抱着胖乎乎的孙女，听着她奶声奶气的撒娇，心里突然就不慌了。 “奶奶也爱你，傻丫头，以后你要记得，你是咱们全家的宝儿，家里人都没对你高声一句，旁人就没有任何资格，懂吗？！” “懂!”佳音大大亲了老太太一口，小脸埋在奶奶肩头，红了眼圈。 感谢上天，感谢命运，让她成了李家女，得到了这样的偏爱！ 李老四和陶红英带了猫哥儿礼哥儿上楼来，进屋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笑着说道：“娘，家喜家安他们玩疯了，我们只能把礼哥儿猫哥先带回来了，家仁还遇到了熟悉的同窗，正在下边说闲话呢。” 老太太点头，赶紧撵了侯爷，“侯爷快带福妞下去玩会儿吧，一会儿灯市就散了，这里有老四他们在呢，不用担心。” 侯爷这才点头，抱过佳音，佳音同奶奶和爹娘哥哥摆手，欢欢喜喜去玩了。 陶红英心细，发现闺女红着眼圈儿，就问婆婆，“娘，方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老太太就直接说道：“还不是那个什么镇北侯，带了几个人过来，好像想劝侯爷去带兵打仗，侯爷没同意，他们就不高兴了。那个镇北侯就借题发挥的骂咱们家福妞没规矩没教养，我没忍住，指了他鼻子骂几句，把他们气跑了。” “谁？镇北侯？就是扔下崔夫人，独自逃到江南，停妻再娶的那个？”陶红英恨得咬牙，“这样的畜生，谁给他的脸说咱们家孩子没规矩的？！那他是什么，也不怕天打雷劈！” 李老四扫了一眼窗外，说道：“娘，我去找找侯爷和福妞。” “行，去吧。多护着他们一些，早点回来。” 老太太也没多想，倒是陶红英太了解丈夫了，看了他一眼，但也没说什么。 李老四起身就出去了。 夜色黑沉，但因为花灯处处，照的整个商街好似白昼一般。 羞涩的年轻女子们戴了纱帽，被父兄护着，难得出来走走，享受一年中最高兴的一刻。 年轻男子们成群结队，不顾尚且寒凉的冷风，摇着扇子，高声说笑，招摇过世。 孩童们在人群中钻来钻去，被撵上前的父母揪着，劈头盖脸打了几巴掌。 他们也顾不得哭，依旧琢磨着继续去淘气，完全不怕被拐子拐走，或者迷路找不到家里人。 佳音来到这个世界许久，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盛况。 她趴在义父怀里，一手糖葫芦，一手花灯，兴奋地小脸通红。 侯爷抱了她，把商街从头走到尾，买了一堆东西，挂的叶山身上没有空闲之地，父女俩才罢休。 正这个时候，突然远处好似闹了起来，有人惊慌喊叫，夜色里显得尤其刺耳。 但幸好，吵闹很快就平息了。 李老四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笑着接过闺女，同侯爷说道：“侯爷，娘担心你们，让我来接呢。” “那回去吧，夜深也冷了。”侯爷给佳音掖了掖披风，就去酒楼汇合。 路上有百姓笑嘻嘻在议论，“哈哈，方才你们看见了吗？哈哈，真白啊！” “确实，太白了，哈哈，比女子还白！” “堂堂侯爷，叫的像个娘们儿一样。” “还说常年在外征战，为国流血牺牲，就这胆子，谁相信啊！” 叶山听得话头不对，扭身就钻进了人群。 侯爷和李老四护着孩子，刚回了酒楼，不等上楼，叶山就追了上来。 侯爷扫了他一眼，他就上前小声说道：“据说镇北侯不小心打翻了花灯，把身上衣衫点着了，一时扑不灭，就只能脱光了衣衫……丢了个大丑！” 侯爷挑眉，没有多说什么。 奇怪的是李老四也没好奇多问，逗着闺女一路上了楼。 包厢里，李家所有人都回来了，孩子们都得了花灯，也吃饱了小食和点心，这会儿有些昏昏欲睡了。 众人喝了一盏热茶，稍作歇息，就下楼回家。 侯爷先送李家人到小院，才回了侯府。 众人玩的痛快，也累的厉害，一夜好眠。 第二日是洛安书院的开学日，孩子们玩得意犹未尽，就缠着老太太要去洛安小镇看看。 老太太也舍不得儿子孙子，索性全家再走一趟洛安小镇好了。 于是，旁人上学，顶多一两个亲朋奴仆护送，家仁和礼哥儿倒好，身后足足跟了十几口子。 这还是狗剩染了风寒，要晚去书院几日，否则还要加上吴家三口，这阵势就更大了。 安静了大半个月的洛安小镇，因为学子们的回归，终于又热闹起来。 有学子想给爹娘尝尝他们喜欢的吃食是什么味道，就经常有人来李家食铺门前问询。 李老三一家不忍心让学子们失望，放下行李，来不及收拾，就开始准备食材，打算开张了。 众人帮不上什么忙，在镇上转了一圈儿，就赶回家去了。 村长和赵叔几个闲着无事，在河滩地里转悠，眼见李家人回来，就上前说话。 “城里怎么样，热闹吗？看花灯的人多不多？” “热闹，花灯也漂亮，就是人太多了，一个挤一个，布鞋不知道丢了多少。”老太太开着玩笑，又道：“我们家里在城里买了个小院子，备着家仁考试时候去住住，等拾掇好了，明年上元节大伙儿都去看灯，就不愁没有落脚地了。” “好啊，说不定今年赚钱多了，村里人都去城里买院子了。” “也不一定，我就不去，哪里也没咱们碎金滩这个聚宝盆好。” 众人闲话说笑几句就散了，李老二和陶红英几个急着去山谷看看，李老四却上了山。 其实果园里，如今没什么活计，很是冷清。 他寻了一块大石头，吹着冷风，一直坐到天色黑下来，才回了家。 这会儿，家里的晚饭已经做好了。 一大锅小米粥，放了一把红枣，熬得浓稠软糯，金灿灿，香喷喷。 五花肉炖了菜干和豆腐，盛了满满一陶盆，还有一盘白菜炒木耳，一盘咸香椿炒鸡蛋。 配上一大簸箩的两合面馒头，加两碗蛋羹，饭菜就齐全了。 蛋羹当然是佳音和猫哥儿的，其余众人喝粥吃馒头，说说笑笑，吃的倒也饱足。 第三百零五章 牢笼困兽 家里如今不缺银子，毕竟城里的院子，五百多两，说买就买了。 但日子简朴习惯了，除非重大节日或者有客人登门，李家还是不习惯太浪费。 这样有荤有素，老老少少都能吃饱，也很好了！ 待得饭桌儿撤去，陶红英抱了两块布料来寻老太太。 “娘，我瞧着家仁他们学院那个练剑练武的衣裤挺好，袖子窄，举手抬脚都利落。我找了两块结实又耐磨的料子，是不是给侯爷缝一身试试？” “行，我跟你一起缝。”老太太一口就应了下来，帮忙扯开布料。 “侯爷平日对咱家福妞那么好，咱们真是没什么回报的，只能多给张罗点儿吃用之物了。记得等天气好了，还要再和面做些干面条和肉脯。今日那些人都不像善茬，我瞧着侯爷怕是还得出征。” “我也是这么想的。”陶红英刚应了一句，李老四就进来了，坐在炕沿上半晌没说话。 佳音原本抱了个布老虎，见爹爹神色不对，就爬了过去。 李老四难得没抱闺女，揉揉她细软的小头发，然后起身跪倒在地，“娘，我有话说。” 老太太正在引线穿针，针尖一下扎在手指上，就冒了血珠子。 她慢慢扭头看向小儿子，好像想到了什么，心就沉了下去。 李老四低着头，不敢看母亲的脸色，一鼓作气的的说了出来。 “娘，今日镇北侯被火烧的事，是儿子做的，儿子恨他责骂福妞，惹娘生气。但儿子是平民百姓，他是侯爷，儿子不能明目张胆打他，儿子只能使些小手段。就像当初那个姓焦的，在码头差点害死咱们所有人，儿子也只能把他扒光了丢丑，不敢杀了他，怕连累家里！” 他一个头磕到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儿子想去当兵，想跟着侯爷去杀蛮人，建功立业！儿子要有权有势，要任何人再不敢欺负咱们家，不敢再骂我闺女一句！” 陶红英惊得张大了嘴巴，想说话，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老太太也是盯着儿子的头顶，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你大哥和家义刚走，咱家就连你也留不住了吗？” “娘……娘！你别哭啊，我就是……就是随便说说！”李老四抬头一看老娘哭了，真是吓坏了，扑到炕沿边，抱了老娘的大腿，慌得赶紧反口。 可惜老太太却恼了，指了门口，“滚出去！” “娘……”李老四有些后悔，但更多是委屈，还想说什么，却被陶红英推了出去。 佳音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爬到奶奶身边，扯了袖子给她擦眼泪。 老太太一把抱了孙女，呜咽出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爹要忍不住了！他自小就是莽撞性子，又一身的力气，要不是你大伯走丢了，你爹早就出去闯荡了。 “如今你大伯找到了，家里日子过好了，他就又动心思了！什么不想家里受欺负，什么不想你再挨骂，他就是想去杀蛮人，就是想逞威风！” 陶红英也是抹眼泪，“那时候，他跟着刘镖头走镖，我就害怕，总觉得他要飞了，扔下我们娘几个不回来了……每次出门，他眼睛都在放光，好像咱们家里是笼子一样！” 佳音夹在奶奶和老娘中间，真是擦眼泪都赶不及。 其实，她也舍不得爹爹。 毕竟刀剑无眼啊，世人只看见功成名就，谁看见战场尸骨成堆了。 但她也理解爹爹，天生神力，又是一等一的神射手，大好男儿，正该去建功立业，扬名天下，结果为了家里老人孩子，一直被困在田垄间，不得施展，也实在是憋屈…… 李老二听见正房里动静不对，过来探看，见弟弟跪在门口，也是有些懵。 他低声问了几句，就坐在门槛上叹气了，“你啊，自小就是个不安分的，这么多年为了家里，也是委屈你了。你要去建功立业，这没错，但娘和红英舍不得你，更没错！” “二哥……”李老四吧嗒吧嗒掉眼泪，“我就是觉得憋屈，只有杀蛮人，我才痛快！我想当将军，想跟着侯爷去收服半壁江山。那时候就没人敢欺负咱家了，咱家有多少钱也不怕人家眼红了，谁敢眼红，我就剁了谁！ “不像现在，谁欺负咱家，我只能像小偷地痞一样，偷偷摸摸使坏报复。我……我就是憋气，满身的力气，没有地方使！” 李老二想起当初他也想读书考状元，但大哥突然失踪，母亲守寡，弟弟小，他只能放下书本，去城里找差事，被人家喝骂驱赶，最后吃了无数辛苦，才熬到账房的位置…… 他也不甘过，痛苦过，怨恨过，但只能和着眼泪吞下去。 如今年岁大了，他的读书梦，只能在给孩子们开蒙中勉强得以慰藉。 但弟弟还年轻，一身的本事，又有侯爷这样的便利…… 他叹了气，起身进了屋，开口劝道：“娘，老四……也实在可怜，您若是担心他走了，家里无人照管，大可放心，我可以都担起来。” 李老太擦干眼泪，瞪了儿子一眼，恼道：“你大哥走了，你把学堂接下来了，下午还要去照看山谷那边，老四也走了，你还打算怎么担，晚上去果园干活啊？” 李老二低了头不说话，李老太反倒又开始心疼儿子了，“好了好了，我仔细想想再说，你们都去睡吧。” 李老二听得这话，知道老娘有些动摇了，赶紧见好就收，起身退了出去。 陶红英也是匆忙拾掇了针线筐，回去同丈夫“谈谈”。 李老太没心思洗漱，铺了被褥，搂了孙女直接进了被窝。 幸好猫哥儿今晚跟家安家喜睡去了，否则又要被吓到了。 这孩子因为爹娘都不在身边，家里人再疼爱他，他还是胆子小。 老太太胡乱想着，居然就这么睡着了。 佳音担心奶奶，乖乖躺在一边，听着奶奶呼吸匀称了，她迅速就进了空间小院。 不为了别的，赶紧搜寻有用的东西啊！ 天下的父母对上儿女，哪有胜利的？ 别看奶奶如今反对的这般激烈，不出意料，最后还是会妥协。 那爹爹一定会跟着侯爷出征，还是趁早给爹爹准备点儿好东西防身吧！ 可是这小院的东西被她扫荡多少次了，想找点有用的，真是不容易…… 今日三更来啦~看到宝子们都在问男主，花花在这里解释一下哈，佳音才两岁多，还没三岁，大家不要着急给佳音配CP啊~~~让佳音好好享受她无忧无虑的童年啊，不要先想着搞CP嘛~然后就是，花花很努力的在更新啦，每天最少六千字的更新，宝子们不要嫌少不要嫌慢啊~最后日常球票票，球催更，球好评（五星或者好看），花花需要大家的支持哇！ 第三百零六章 满是血色的重逢 原来那把战刀，在逃荒路上被刘镖头拿着，没少为了护着大伙儿出力。 后来落脚儿在碎金滩，家里没什么用处，就送给侯爷杀敌了。 这次爹爹若是也出征，总不能再讨要回来啊…… 那最好的办法，只能是给爹爹再打制一把好刀。 如果材料够多的话，匕首和箭头之类也要多打制一些…… 但先前隐居在老家小院儿时她也不准备当铁匠，自然没存那么多材料啊。 如今只能刮地三尺的找找合适的东西了，菜刀，镰刀，砍柴的斧子，拧螺丝的大小扳手等等，只要是金属的，目测比较结实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佳音搜刮出来了。 只盼它们对得起前世的科技，重新在这里融化锤炼后，能成为爹爹的防身利器！ 李老太到底心里存了事，第二日早早就爬起来，借着晨光看到孙女睡的摊手摊脚，就打算给她掖一掖被角，结果孙女的小手脏的好像摸了锅底，惹得她直叹气，“这丫头，做梦去哪里淘气了？” 李老太下地找了个湿布巾，给孙女擦抹干净，捧着胖乎乎的小手亲了一口，就轻轻叹了气。 她心疼自己的儿子，恨不得把儿子一辈子护在羽翼之下，但儿子又心疼他的闺女，看不得闺女受委屈…… 日上三竿，叶山赶了马车回村里来取东西，刚要进院子就见冬梅抱了佳音出来。 他赶紧给小主子行礼，末了冲着冬梅笑道，“你这是知道我要回来特意出来迎接我的吗？侯爷让我取几封信，马上还要回城……” “太好了，我正好有事要找你。”冬梅放下佳音，佳音同他们摆摆手就往家走了。 冬梅眼见小主子进了隔壁院子，这才扯了叶山到都东厢房门口，“这里有些东西你一起带走，同侯爷禀告一声，找个信得过的人打些好用的武器。” 叶山点头，冬梅又道，“这是给隔壁李四爷的，李四爷想跟着侯爷出征，但老太太不同意。” 叶山听得高兴，小声应道，“这可是好事，四爷那一身本事了得，绝对是员猛将！有他跟着侯爷一起出征，侯爷可有好帮手了。” 说罢，他抬了箱子上车，又麻溜的取了书信就离开了。 佳音惦记奶奶，迈进自家院门就往正房跑。 老太太早饭只吃了一点儿，全家都知道老太太上火了，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陶红英正好从灶间出来，同闺女走个对面，她就嘱咐道：“福妞啊，娘熬了粥，你一会儿陪奶奶多吃几口，多哄哄奶奶，知道吗？” “知道了，娘。” 佳音点头，还要说话的时候，村口的路上突然疯跑来一辆马车，带着漫天尘土就到了门前。 佳音以为是叶山去而复返，结果车辕上噗通摔下一个年轻男子，后背一片血色，很是惊人。 陶红英吓得扔了粥碗，直接把闺女挡在了身后。 那年轻男子抬头，突然开口喊着，“四嫂子，是我！快救命啊！” 陶红英仔细一看，居然是严公子，她赶紧跑了出去！ 当初山谷建好之后，严公子就再没出现过，工钱都是托付周大人转交的，众人还以为他被家里拘着读书，或者去了别的州府游学。 哪里想到，再次见面是这样的情形。 “娘！你快来啊，严公子出事了！”陶红英顾不得那么多，一边喊人，一边要扶起严公子。 不想严公子却支撑爬了起来，指了车里，“嫂子，车里是我妻子，被灌了打胎药，快救命啊！神医，找张神医！” “什么？”陶红英下意识望了车里一眼，差点软了腿。 马车里，躺了一个年轻女子，象牙色的裙摆，沾了不少血色，脸色惨白，显见已经昏死过去了。 她赶紧跳上车，把人抱了下来。 佳音撒腿就跑，打算去后边排房找张神医，无奈小短腿真是不给力啊。 幸好没跑多远，就碰到了巡街的赵叔几个，赶紧帮着找人，又抱着佳音赶去李家。 李家正房东屋里，年轻女子被抱到了炕上，李老太和陶红英帮忙脱去裙子，打水，投布巾，擦抹血迹，忙的厉害。 女子许是感觉到了，捂着肚子，哭出了声。 李老太看着心疼，小声劝道：“姑娘啊，别怕，神医马上就到了，肯定能把你治好。” “是啊，这是我们李家，不是外边，你别怕。严公子以前在我们这里住了很久，我们这里有神医，一定能把你治好！” 陶红英也是当娘的，太理解女子此时的心情了。 当初逃荒路上，她怀着福妞，也是时刻提心吊胆，就怕孩子有个好歹。 幸好，福妞儿一直很坚强，平安出生，顺利养到如今。 女子不知是不是相信了这些话，抓了陶红英的手，好似要寻求一些力量。 陶红英用力回握她，轻声说着一些闺女的小习惯和小毛病，都是有趣又可爱的，那女子听得好似入了迷，不再喊疼，下边出血也少了。 这个时候，张神医终于赶到了。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他赶紧从药箱里拿了一瓶药，倒了一丸子。 “把这药丸子和水融化，给她灌下去，先维持住这个模样，我去熬药。幸好村里有几个小媳妇儿也怀了，否则一时之间还真没有准备……” 说着话，他就急急忙忙走出去。 严公子扶着椅子，极力撑着，等张神医从里面出来，他就急忙问道：“张叔，我妻子怎么样？” 他只问媳妇儿，没问孩子，让张神医脸色好看了一些。 “放心吧，死不了，暂时看，孩子应该也能保下。” 说罢，他又摸了一瓶药粉扔给刚刚赶回来的李老四和李老二。 “帮他上药，别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我连个外伤都治不好呢。” 这老爷子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好话不会好说，众人也习惯了。 严公子被架到西屋，剥去脏污的衣裤，清洗伤口，上药包扎。 李老二和李老四等人都是皱眉。 也不知道谁打的严公子，真是下了重手，整个屁股和大腿的皮肉已经没有好地方了。 有的地方青紫肿胀，有的地方已经打烂了，血肉沾在裤子上，揭下来的时候，严公子疼得脑门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但他却没叫一声，显见是不想隔壁屋子的妻子担心。 众人对他越发敬佩三分，动手越发轻巧温柔一些。 好不容易忙完，无论是伤者还是医者，都累出一身汗。 张神医也是个麻利的，很快，两份药就都煎了出来。 严公子问都没问，端起来，就咕咚咚喝了下去。 第三百零七章 残酷的真相 东边屋子里，受伤女子也喝了药，躺在宣软的被褥里，昏昏欲睡。 张神医把了脉，眉头总算松开了，又让老太太看看被子下，果然女子不再出血了。 老爷子才算长松一口气。 “行了，孩子是保住了，但以后这一个月都要卧床修养，药也不能断，饮食忌生冷腥膻，我每日会来诊脉，随时调整药方。” 老太太和陶红英都是露了笑脸。 “太好了，方才真是吓人，总算坚持过来了。” “是啊，这也是个有福的孩子，不愿母亲伤心呢。” 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终于放心的沉睡过去，也松开了抓着陶红英的手。 陶红英赶紧去灶间做饭。 这夫妻俩都伤的这么重，可要好好吃吃，补补身体。 严公子支撑着走出来，想给张神医跪倒磕头，被张神医一把扶了起来，“等你好了再磕吧，小心伤口再出血，浪费我的伤药。” 众人都是笑起来，李老二送了他老人家出门。 严公子厚着脸皮挪去东屋，趴在了女子身边，显见这么守着妻儿，他才能放心。 李家人也没拦着，李老太眼见孙女在门口探头探脑，扫了一眼屋里拾掇干净了，这才招手喊了孙女，把她抱在怀里。 严公子握握佳音的小胖手，问道：“这是福妞？真是长大了好多，我在山谷的时候，她还不会走，每日坐在窝棚里玩耍。” “是啊，一晃儿都过去一年多了，严公子，你这一年多去哪里了？”老太太叹气，“你们家里不是日子很好过吗，你怎么还成这个样子了！” 严公子眼里闪过一抹狠厉和痛恨，低声骂道，“那不是我家，是地狱魔窟！” 他既然来了李家，就没打算隐瞒什么，于是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众人都是听得唏嘘，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严家好了。 原来，山谷建设好后，严公子就回了家，想请家里人到碎金滩看看。 无论这里建设的如何，总是他的心血，也足以证明他的才华。 可惜严家人根本不理会，只是催着他去考试，一定要他做官！ 甚至还为他定了一门亲，娶一个亲朋间有名的骄纵女子，只因这女子的家里能给严家添几分助力。 严公子简直是深恶痛绝，绝食撞墙都用过了，到底还是让母亲心软，把他送到了隔壁州府去。 那里有个罪囚流放的矿山，需要建一些屋舍和工区，负责的正是严公子的姐夫周大人。 严公子在那里很自在，忙起来就忘了家里的烦心事。 但也在这段时日里，他遇到了喜爱的女子，叫蕙娘，是一个发配到矿山的犯官之女。 其实，蕙娘家里并没有随着她的父亲一起发配，只是被抄没家财，变为平民了。 只不过蕙娘孝顺，不忍心患病的父亲一个人在矿山受苦。 她跟随过来租住在矿山下边的民宅，平日接些活计，洗衣和缝补之类，赚了银钱就照顾父亲衣食。 附近人都很感动，对她也多有照顾，从不欺负。 严公子也在这个农家落脚儿，出来进去就免不得要碰到。 严公子也没带随从奴仆，洗衣、缝补，甚至做饭的活计就都找蕙娘帮忙，多给银钱。 年轻男女，天长日久相处，一个真性情，一个孝顺温柔，就互相生出了情愫…… 年前，严公子要带蕙娘回家，家里不容许。 他一气之下就请熟悉的乡邻和同仁吃酒席，算是为他们两做个见证结为夫妻。 日子就这么过下去了，蕙娘也在前几日，发现怀了身孕，两个小夫妻高高兴兴准备迎接新生命的时候，严家却派人来请严公子回去成亲。 说是八字合了，聘礼也下了，就等严公子回去迎亲拜堂了。 严公子天真的以为，蕙娘怀了身孕，只要他跪在父母面前，就能让父母改变主意。 于是，他就带了蕙娘大张旗鼓回家了。 结果，等待他的却是一顿毒打，蕙娘也被丫鬟婆子按在地上灌了堕胎药。 幸好，周大人夫妻赶到，帮忙拦阻了一下，他才带着蕙娘，拼死赶着马车冲出来。 那时，他的脑子里只能想到碎金滩，只有这里是他凭借自己的本事，结交下的朋友，也是世上第一个让他获得承认和成就感的地方…… “你这孩子可真是……胆大！” 老太太找了半天的形容词，也就找到这么两个字。 这件事，说起来，严家当然是不对的。 即便是生身父母，也不该把自己的意愿强加给孩子。 而且严公子显见同那些乖巧孩子不一样，他有才华又叛逆，典型的毛驴子，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类型。 家里就该多引导，多鼓励，等待他年岁到了，经历多了，人也就成熟稳重起来了。 但显然，严家没有这个耐心，或者说是不愿意对孩子付出这份忍耐和疼爱，只想早早把他修理成家里需要的样子，放到合适的位置，为家族放光发热。 严公子呢，也过于天真，明知道父母把他当做交换家族利益的工具，他还妄想能够要挟父母，顺从他的心意生活。 如今，他的天真的幻想被打破，才算看清事情的残酷真相…… 李老太的嗔怪，让严公子掉了眼泪。 “婶子，我以为……我以为他们是我爹娘，比起任何东西，在他们心里，我这个儿子总是最重要的。” “但不是，他们不是！他们从不管我喜不喜欢，一直在逼迫我读书，逼迫我娶不喜欢的女子，他们心里只有家族！ “为了家族，他们从来不心疼我在外边吃了多少苦，这也就算了，但如今他们连自己的亲孙儿都能下毒手，我从来没想到会这样！” 他抓了老太太的手，哭得哽咽，“婶子，您说我错了吗？我就想按照自己的心意活着，不想死读书，不想娶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女子，我错了吗？” 老太太听得心疼，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着，“都过去了，很快都会好起来。别哭，你看蕙娘和孩子都保住了，你也只是皮肉伤，不出半个月就活蹦乱跳了，到时候，咱们再想办法。”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跟着劝着。 “是啊，我们村里人，你也都熟悉，安心住着，把身体养好再说。” 严公子点头，抹了眼泪，又道：“婶子，我身无分文，先前自己在你们家赖吃喝，如今带着妻儿一起又来了。” 老太太听得笑起来，“你把碎金滩修建的这么好，我们家和村里人感激呢，虽然说给了工钱，但那时候大伙儿都穷，工钱给的不多。如今你们一家三口来这里小住，就当大伙儿给你补工钱了，安心住着，别多想！” 第三百零八章 谁让我嫁的是匹狼呢！ 这时候，陶红英端了一大陶碗饺子进来，猪肉白菜馅儿的，笑着说道：“来，严公子先吃饱，锅里还熬了粥，煮了鸡蛋，等蕙娘醒了，随时都能吃。” 严公子放了心，道谢之后，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众人眼见陶碗见了底，也都放了心，能吃就是好事。 很快，众人也都散去了。 当晚，老太太陪着这夫妻俩在东屋住下，有事也有个照应。 佳音跑去同老娘一被窝。 她也好奇，爹娘到底是怎么商量的，爹爹能不能出征。 可惜，李老四又喊了儿子家安，然后父子俩趴在炕上骑大马，做双手联抬了闺女做轿子，滚来滚去不倒翁，疯闹的笑声震天响，硬是把猫哥儿都引来一起玩了。 佳音玩的高兴，睡得也就踏实，自然就没看见爹娘整晚都握在一起的手，握住了太多不舍…… 严家的马车被赵叔几个藏了起来，严公子夫妻也不出门，村里人更是早早就养成了嘴巴紧的好习惯。 所以，严公子和蕙娘夫妻一直在村里住了七八日，都没人找到这里来。 严公子身后的外伤已经结了血痂，可以在廊檐下走动了。 而蕙娘也能坐起来，照顾自己吃喝拉撒了。 她是个安静温柔的脾气，难得是勤快，绣活极好。 老太太偶尔做着针线，陪着她说话，她就帮忙搭配绣线。 若是老太太忙着去做什么，她就捡起来缝几针、绣一片，看的老太太和陶红英都是赞不绝口。 她又自己缝些小东西，不但打发空闲，也不累。 短短几日的功夫，佳音就得了两个漂亮的荷包，一个装零食的小布袋，哄得佳音笑眯眯。 这一日下午，进城多日的侯爷终于回来了。 佳音正骑在爹爹脖子上，在院子里转悠，晒太阳。 江南这里，同塞北大不相同。 这个时节，塞北还能冻死人，每日离不了大炕，出不了屋子。 但江南这里，却是外边暖洋洋，屋里阴冷，坐在热炕上，腿上还要盖着棉被。 李老四听到动静就扛着闺女奔出去，叶山正往隔壁院子扛东西，侯爷拎了两个盒子冲着佳音晃了晃，“福妞，给你带了好东西！” 佳音欢喜的拍手，差点儿从爹爹肩头掉下去。 李老四赶紧扶了闺女一把，小声问道：“侯爷，可是定了出征的时日？” 侯爷点头，笑着回道：“定了，就在后日，不过婶子不答应，我可不敢带你一起走。” 被侯爷一提醒，李老四就苦了脸。 这几日老娘都冷着脸，不肯搭理他，他这心里七上八下，实在猜不出老娘的心思啊…… 一时，他们进了院子，老太太听到动静迎出来，严公子也跟在后边，侯爷同他寒暄几句。 这会儿，村长和赵叔几个知道侯爷回来，也都聚来说闲话。 听说后日就要出征，众人都是好奇。 “朝廷那些鸡零狗碎，终于知道怕了？” 侯爷点头，难得玩笑道：“蛮人攻打了两次码头，第二次差点儿就渡江了，朝堂上那些老家伙儿吓得差点尿了裤子，定北侯也借口病了，不肯再去码头坐镇。 “皇上直接把兵权要回来，都给了我，让我掌管五万大军，全力防守反击。后日就要出征了，今日回来看看大伙儿，明日还要回京都！” 众人都是听得鼓掌叫好。 “好，好，就该这样！那些酒囊饭袋就能说大话，真有事儿的时候都吓成了缩头乌龟！” “关键时候，还要看侯爷这样有真本事的！” 李老四眼巴巴望着老娘，想问几句，又不敢。 老太太没看到儿子这般，只抱了孙女说话。 倒是陶红英见不得丈夫委屈，小声帮忙求情。 “娘，您就让老四跟着侯爷出征吧……他留在家里，怕也是没什么笑脸儿，与其这样，还不如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老太太叹气，扯了儿媳坐下，“你啊就是心软，老四走了，你怕是吃不好睡不香，要日夜惦记他。” 陶红英红了眼圈，“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谁让我嫁的是匹狼呢，圈得了一时，圈不了一世啊。而且他在家这么多年，已经很不错了，如今我有儿有女傍身，有娘疼爱，他……愿意去哪里闯荡，就去哪里闯荡吧！” 老太太沉默不说话，半晌才问佳音，“福妞这几日都陪着爹爹了吗？有没有让爹爹好好沾沾你的福气！” “有！”佳音重重点头，“福妞儿把福气给了爹爹好多。” 果然，老太太就笑了，亲亲孙女，这才说道：“老四准备一下，和侯爷一起出征吧，但你记得，在外任何时候不许莽撞，要听侯爷的话，要平安回来……” “娘！”李老四激动坏了，噗通跪倒，就给老娘磕头，“谢谢娘，我一定不闯祸，平安回来。” 李老太无力摆摆手。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早早让家义陪着老大去南边了，否则这次肯定也要跟着闹，要一起跟随侯爷去战场。 侯爷这才吩咐叶山，“把箱子抬过来吧。” 叶山应声而去，很快抬了一只长条箱子过来。 佳音赶紧跳下奶奶膝头，跑去了侯爷身边。 侯爷抱了她，一大一小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我寻了些好材料，给老四打了一些武器。” 侯爷指了箱子，“老四看看，用着合不合适？” 李老四兴奋的搓手，赶紧开了箱子。 箱子里放了一把两尺多长的马刀，通身乌黑，只有刃口雪亮，刀把儿上缠了特质的皮带，吸汗防滑。 李老四拿在手里颠了颠，很沉，普通人许是觉得有负担，但他用着却正合适。 他挥舞了两下，长短也正好。 整把刀，没有华丽的纹路，却让人见之生畏，一看就是收割人头的利器。 “好刀，好刀！”李老四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侯爷也是点头，“材料难得，否则我都想给全军配备了，可惜只有这么一把。剩下的边角料，我让工匠给你打了两把匕首，二十个箭头，另外还在内库给你讨了一把长弓，你找空闲都装备上，勤加练习。” “多谢侯爷！” 李老四赶紧又去箱子里翻找，比起马刀，他用弓箭更顺手。 如今有了好弓和锋利的好箭头，对他简直是如虎添翼！ 但凡是男人，都拒绝不了好武器的诱惑，村长和赵叔等人，也是凑上前，摸摸马刀，颠颠箭头，很是喜爱。 侯爷趁着这个功夫，打开那两个小盒子，偷偷同佳音说悄悄话，“内库里好东西很多，义父给你也拿了一些首饰，暂时带不了就放着，等你长大了再戴。” 佳音欢喜的眉开眼笑，大大亲了义父一口就赶紧溜了，找个没人地方把盒子送进空间。 她的小金库就又壮大了！ 老太太和陶红英当然都看见了小家伙的小动作，只不过不想拆穿罢了。 婆媳俩低声说话，琢磨给老四收拾行李。 有什么东西，侯爷能用上，也要多准备一份儿。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听热闹的严公子，却突然起身跪倒在侯爷跟前…… 今日的三更来了~祝宝子们儿童节快乐呀~然后，花花就要继续球票票球催更球好评（五星或者好看）了，呜呜呜最近的好评和催更都少了好多，宝子们不要养肥花花呀，花花真的更新的很勤快哒~ 第三百零九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众人惊了一跳，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刚要问出口，严公子却掉了眼泪。 “侯爷，求您收下我，我也要去当兵，杀敌建功！” 侯爷皱眉，伸手想要扶他起来，“不必跪了，坐着慢慢说。” 但严公子却是不肯，“侯爷，我没有开玩笑。我想好了，请侯爷准许我跟随左右，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原本以为我自己很有才华，以后定然前途无量，也因此骄傲的目空一切。但如今，我身无分文，甚至保护不了我的妻儿！ 我才知道，我一无是处，根本不算个男子汉！我们家里之所一直不把我说的话当回事，不把我的反抗看在眼里，就是因为我离开家里的供养和庇护，什么都不是！我的妻儿，甚至是我，都可以被家里随便丢弃，随便对待。 “我要站起来，我要靠自己给妻儿撑起一片天。但我除了建房子，不会别的了，根本毫无用处。所以，我要上阵杀敌，这是最快建功立业的机会，求侯爷成全！” 严公子一个头磕到地上，真是用了力气，脑门当时就见红了。 侯爷想了想，双手一用力，扶了他起来，问道，“你想从军这事，可问过你妻子？毕竟你如今不是孤身一人，已经为人父为人夫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有个好歹，你可想过她们以后怎么办？” 严公子愣了一下，神色有些茫然，显然没考虑这么周全。 侯爷又道，“我自然很高兴，天武的男儿都以收复山河为己任。愿意为了保家卫国，拿起刀枪。但我不希望你冲动之下做了决定，到了战场又后悔，到时候，也许害死的不是你自己，是更多好男儿。” “不，我不会……”严公子还要反驳，侯爷却摆手，“后日才出征，你还有一日考量，若是你决定了，就一起出征。但还是那句话，开弓没有回头见，战场不是儿戏！若是你临阵脱逃，也许就是我亲手砍了你的人头，以正军法！” 说罢，他同众人点点头，抱了佳音。“走，福妞儿，陪义父玩一会儿去，不能厚此薄彼，也要分义父一点儿福气。” 佳音笑嘻嘻搂了义父的脖子，“剩下的福气，都给义父，义父和爹爹一定杀的蛮人落花流水！” “好，说得好！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目送一大一小出门。 陶红英也扯了李老四回去拾掇行李，顺道再嘱咐几句。 李老太则扶了严公子回东屋，又借口去摘菜，把地方让给了小两口好好商量一下。 不知严公子怎么劝的蕙娘，第二日，他就请求老太太帮他也准备一份行李，他要跟着一起出征。 老太太忍不住叹气啊，心里一万句话想劝他留下，毕竟他有个好歹，蕙娘母子以后怎么办？ 就是严家那边知道，怕是也要拿李家和碎金滩撒气。 虽然不是他们撺掇的，但严公子到底是从李家出征的啊！ 别看严家如今对这个儿子百般嫌弃，真是出了事，严家所有人都会把后悔和愧疚化作愤怒，一定要找个人恨着，他们心里才会好过。 人性自私，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幸好，严公子虽然天真冲动，却不算蠢笨，易容改扮了一下，回了一趟城，给他的姐姐姐夫和严家各送了一封信。 信里说明，蕙娘和孩子一尸两命，已经都死了。 他心灰意冷，落发出家，云侯四海去了。 丧妻丧子之仇，就当抵消严家的养育之恩了，以后尘归尘，土归土，世上再没有他这人了。 而严家接到信的时候，严公子已经化名李勇，跟着侯爷到了码头。 李老四仗义，把特制的马刀给了严公子。 不，严公子如今已经是他的“堂弟李勇”。 李勇太清楚这把马刀的来历了，他当时就红了眼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老四却豪爽的拍拍他的肩膀，“给你用，你就拿着！我擅长射箭，有好弓箭就行，再说我还有两把匕首呢，足够用了。倒是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如今可要好好练刀，否则对上蛮人，一个照面都招架不住。” 李勇重重点头，当真是用了心，从此时时刻刻把马刀抱在怀里，除了吃饭睡觉，所有空闲时间都用来练刀了。 即便胳膊累的红肿抬不起，他都没停下。 原本侯爷的侍卫统领江澄听吩咐，把李老四和李勇安排在麾下，他还着实头疼了一阵。 李老四当然是神勇无敌，他是亲眼见过的，这样的好手，有一百个才好呢。 但李勇这样的，多走几步路都要喘气，可太让人犯难了。 上了战场别说杀敌，怕是保护他，都要安排几个好手。 幸好，李勇出乎他意料的刻苦，他也就愿意多交一些，最后当真让他刮目相看了！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碎金滩李家，送走了李老四，全家老少的情绪都低落了好几日。 就是李老三听说弟弟去当兵了，特意从洛安跑回来问询。 待得知道是真的，他走的时候都含着眼泪。 虽然他也知道这个弟弟是个圈不住的性子，也知道他神勇无敌，不见得会有危险，但战场上瞬息万变，谁又能拍着胸脯保证呢。 佳音也不知道老爹把她刮地三尺找材料打的马刀送人了，还在盘算着，今年空间小院后边的几亩地里种些什么。 青菜是肯定要种的，鸡鸭鹅和兔子都要吃。 就是那两对儿猪夫妻和第一批小猪已经长大了，各个都是饭桶，她要喂不起了。 留一对猪夫妻生儿育女就行了，其余那些，还是要硬着头皮往外倒腾啊。 算着日子，大伯和三哥已经快要到泉州了。 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他们，一定会赶回来了。 到时候，她可以动动手脚，再把小院里的菜籽弄一些出去。 比如生菜、油菜、番茄等，还有最重要的辣椒！ 说不定，不用等到秋日，她就能吃到水煮鱼，回锅肉，烤肉…… 只是想想，她就开始淌口水…… 李老太惦记儿子，心不在焉的挑着豆籽，偶尔扭头见孙女淌口水，忍不住好气又好笑。 “小丫头，你又馋什么了？你娘最近有些忙，等她回来给你做。” 蕙娘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坐在一边帮忙，就问道，“婶子，山谷每日都这么忙吗？” 第三百一十章 这孩子真是命苦！ 老太太摇头，“那倒没有，这几日尤其人多，也不知道怎么了。而且还有人专门来吃饭，每日点菜要你四嫂做，真是麻烦。不过这样也好，你四嫂忙起来，倒是不那么惦记老四了，每天晚上回来沾枕头就睡了。” 蕙娘温柔一笑，应道，“四嫂这样真好，有手艺傍身，也能养活自己。” 老太太生怕她自艾自怜，就道，“你也有手艺啊，你的绣活，我瞧着可是特别好。等你以后把身体养好，我陪你去城里找个绣庄，领点儿绣活。赚不赚钱的不重要，打发个空闲，也省的你整日胡思乱想。” 蕙娘就是这个想法，听得老太太说出来，她就握了老太太的手道谢。 “谢谢婶子，为我打算这么多。”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可别把婶子想的那么好，我也有私心。听严公子……不对，听李勇说，你是大家闺秀出身？我想着，等你身体养好了，平日教教我们福妞，读书识字也好，绣花或者什么礼仪规矩也罢。总之，帮我带带这孩子，我们家里人都没关系，但这丫头有侯爷这个义父，就不能让人看轻了，笑话了！” “婶子放心，这个容易，我一定把我懂的，都教给妞妞。” 蕙娘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她对李家的收留是感激之极，更喜欢福妞可爱聪明。 退一万步说，她如今依靠李家安身立命，给福妞做个女先生，她也多几分底气。 话说到这里，李老太就多问了几句，“蕙娘啊，你在矿山那边是为了照料你父亲，如今你在这里，你父亲怎么办啊？还有你娘家人那边要不要送个消息？” 蕙娘苦笑，“婶子，我爹本就身体不好，就算我跟在身边照料衣食，但戴罪之身，总不如以前那般日子好过。去年冬日天寒，我爹病情加重，就渐渐不成了。 “我那时候刚刚同夫君定了心意，夫君一直帮忙找大夫诊治，但都说让准备后事。夫君这才在我爹面前求亲，我爹答应了。我们成亲没几日，他老人家就过世了。” 老太太听得怔愣，原本她还以为蕙娘夫妻是私相授受，这么看来，倒也算名正言顺，毕竟得到了蕙娘父亲的准许，没有坏了规矩。 佳音也是听得入迷，趴在奶奶腿上，抓了一把豆子玩耍。 蕙娘把老太太的神色看在眼里，轻轻叹气。 “至于我娘家，我爹一出事儿，我娘就带了两个弟弟回外祖家里去了，从来没派人来看过，也没给过一文钱。我……也就不想联系了！” 老太太点头，“你娘这般确实太过无情无义了一些，就算气恼你爹犯错，带累了全家，你总是她亲生的女儿吧？怎么就不担心你在矿山会不会受欺负？” 蕙娘迟疑了一下，又添了一句，“我生母是我爹的原配夫人，如今的娘是续娶。” “怪不得！”老太太咧嘴，越发同情了，“你这孩子也真是命苦！” 蕙娘红了眼圈，但还是笑道，“婶子，我不苦。相反我觉得我命特别好，嫁了个好夫君。虽然他行事冲动，偶尔像小孩子一样，但他待我一片赤诚。我要好好等他回来！” “哎，这就对了！你这姑娘真是聪明，婶子喜欢，就该这样！任何时候，咱们要往好了看！” 蕙娘见老太太高兴，就又提了一件事，“婶子，村里有寡居或者独居的老大娘吗，我想……搬出去住。婶子家里孩子多，平日已经很累了，我在这里，给婶子和嫂子又添了活计，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李老太太没反应过来，还要留人呢。 正好李老二从外边进来，高声在堂屋里说道，“娘，山谷那边忙的厉害，四弟妹说回不来，让娘中午下厨对付一口。” “哎，知道了！”李老太太应了一声，李老二立刻扭头就走了。 李老太太从窗缝里，望着儿子的背影，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蕙娘这是要避嫌呢！ 仔细想想，老二刚死了媳妇儿，老大过个两三月也该回来了。 蕙娘在这里住着，进进出出，确实不方便。 就是村里人都熟悉，没谁说闲话，到底不好。 “婶子明白了，蕙娘，你放心，婶子这几日就给你琢磨个好去处。你好好养身体，别想那么多。” “好，婶子。”蕙娘心里踏实了，笑得更温柔了。 佳音很喜欢这个师傅，枕着奶奶大腿就琢磨开了。 其实隔壁崔夫人家里房间多，借住一间最好。 但崔夫人平日不在，蕙娘怀着身孕，万一有个磕碰好歹，没人在身边，总是不放心。 义父那里就更不成了，比自家还要招闲话儿。 想来想去，还真让她想到个好去处，那就是村长爷爷家。 村长家里三间房，老两口就住一头，还闲着一间。 蕙娘住过去，平日同老两口作伴儿，就是张神医都住在一墙之外的隔壁院子，简直太有安全感了。 趁着蕙娘去倒水喝，她赶紧趴在奶奶耳边说了。 老太太听得眼睛一亮，点点孙女的脑门儿，“这心眼儿啊，真是都让你长了。” 晚上吃过饭，老太太出去溜达，就拐去村长家里，同村长老伴儿闲话了几句，回来时候，满脸喜气洋洋。 佳音瞧着就知道这事成了，也就放心跟着哥哥们去西屋玩耍了。 学堂已经开学，臭小子们过年玩疯了差不多一个月，结果第一日小考就烤糊了一大半。 于是，这会儿坐在炕桌前，罚写大字，背诵课文，各个都是拉着一张苦瓜脸，抓耳挠腮，好像被拴住的猴子。 佳音抱了个果子啃着，这里看看，那里捣一下乱，惹得哥哥们更是吱哇乱叫。 到底还是陶红英听到动静过来，把儿子和侄儿们解救了，抱起闺女，嗔怪道拍她一把，“淘气什么，打扰你哥哥们学习！” 佳音笑的咧嘴，搂着娘亲的脖子，同哥哥们挤眉弄眼做鬼脸，气得小子们也要回赠几个鬼脸，结果手里的笔不小心划了大字，还要重新写一篇！ 陶红英抱了闺女进了东屋，蕙娘拿了绣线，逗弄着佳音，教她打绺子。 陶红英扯开一块细软的棉布，同老太太搭把手儿，给蕙娘肚里的孩儿裁剪几套小衣衫出来。 估摸着孩子出生是在九月左右，那时候微微有些冷了，细棉布做了衣衫，在屋里穿着正合适。 她边忙着，边同婆婆抱怨，“娘，山谷那边越来越像一个酒馆了，最近来的客人，我瞧着就是奔着吃来的，哪是来泡温泉的！” 第三百一十一章 排队来成亲！ 老太太好笑，带了满脸骄傲应道，“那也是你手艺好，否则人家也不会来，是不是？” 陶红英苦笑，“就是闹得山谷有些乌烟瘴气，我打算同二哥说说，以后山谷里只卖些果酒就行，客人不能带酒了，万一闹出事就麻烦了。” “行，你和你二哥商量吧。”老太太也没在意，倒是佳音听着这事儿好似有哪里不对劲，琢磨着这几日去山谷看看。 一夜无话，第二日蕙娘眼见天气好，就要搬到村长家里去。 老太太留她多住几日，她却不肯。 老太太只能帮她拾掇行李，忙里忙外。 蕙娘逃到这里的时候，身无长物，反倒带了一身血。 如今也不过是把他们夫妻睡过得被褥包了，加上两套陶红英给的衣裙鞋子，一些零碎的用物。 老太太又取了十两碎银子和几把铜钱塞到一个大荷包里，直接给了蕙娘。 “这点儿零钱，你拿着。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就尽管买回来。” 蕙娘还要推辞，老太太却玩笑道，“别跟我客气，这是借给你的，等严……等李勇回来，我肯定找他要账。” 蕙娘这才红着眼圈儿收了，她想做绣活儿，想给孩子添些东西，没有银钱确实不成，原本还犯愁怎么开口借钱，老太太就想到了。 救命之恩，加照料她们母子之情，何等深重，她牢牢记在心里，盼着以后慢慢报答…… 村长家老伴身体不好，平日很少在村里露面，基本是足不出户，村人们敬着村长，也随着村长的姓氏叫她一声吴大娘。 吴大娘一早就晒了西屋的炕席，又拿着扫帚把西屋打扫干净，烧热了炕。 等着李老太等人搬了行李，扶着蕙娘过来，西屋已经是一番新气象了。 蕙娘温温柔柔同吴大娘道谢，李老太抱了孙女坐在一边陪着闲话儿。 村长是个闲不住的，村里村外恨不得每日都走三四趟，总留吴大娘一个人在家，左邻右舍的妇人们也都各有活计赚工分。 所以，吴大娘很是孤单。 如今多了蕙娘作伴，她打心眼里高兴。 再听说蕙娘会刺绣，她就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了。 两人爱好都相同，以后可是找到同路人了。 很快，两人就商量好，最近绣几块帕子，拿去城里绣庄问问价格，最好再接一些大块绣品，多赚点工钱。 李老太凑趣，“我这手笨，刺绣肯定是帮不上了，但我家有几块好料子，都是崔夫人和侯爷给的，等我有空闲送过来。” “这就帮了大忙了！”吴大娘身体虚，脸色微微有些苍白，但笑的却很慈祥，拉了李老太的手，发自内心的感激。 “最该谢的，就是你送了蕙娘这么好的一个伴儿过来。以后啊，我家那老头子爱去哪儿，就去哪儿，我可不管了。等蕙娘生了，家里又有小娃娃了，就更热闹了。” 不想话音没有落地，村长就回来了，笑呵呵问道，“哎呀，我就去了一趟河滩地，怎么就要被撵出家门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吴大娘嗔怪，“你属狗耳朵的啊，说什么都听得见。” 蕙娘起身行礼，村长摆手，嘱咐着，“蕙娘啊，我们老两口没有儿女，你来住着，我们都欢迎，一定把你当亲闺女照看。你也把这里当家吧，踏实住着。” “谢谢村长大伯。”蕙娘又行礼，惹得老爷子不自在，说几句话就又走了。 自此，蕙娘搬出李家，就住到了村长家里，同老两口一起过日子。 蕙娘勤快，身体养好了就帮忙做饭洗衣，闲下来就绣花，把村长老两口喜欢的，真是把她当亲闺女一样了，也把她肚里的孩子当亲孙子孙女盼望。 李家负责蕙娘的补药，每日做了好吃的，也会送一份过去，尽力关照。 天气一日暖过一日，山野间的雪色迅速褪去，田地里也露出了斑驳之色。 一切都好似在憋着一股劲儿，只等春风吹，春雷响彻四方，就开始全力生长，让春的气息覆盖整个世界了。 村人们选了吴三叔接替李老四的位置，照管山上的果园。 河滩地依旧是村长负责，李老二上午教授孩子们读书，下午去山谷，都忙得脚不沾地。 佳音更是每晚都找机会进空间小院，各种蔬菜育苗，还有最重要的西瓜秧、香瓜秧，都要陆续开始准备了。 今年种瓜，额外还要带着大槐树和大小王庄的，这可是个大工程。 自家河滩地分出二十亩种花生和地瓜，其余五十亩，今年都打算种瓜，加上三个村子，一村十亩，就是八十亩的秧苗。 村长早就急了，幸好佳音已经通过冬梅告诉村里了，说秧苗由侯爷的农庄负责育苗。 所有人这才放了心，毕竟去年的秧苗就是侯爷送来的。 还有果园山脚下，开辟了两块菜园，大约三四亩的样子，打算种些菜蔬，供给山谷里的客人们吃用。 这般青菜下来的早，也能多卖些钱。 幸好，佳音如今对空间的掌控熟练了很多。 起码不用她做体力活了，否则小胳膊小腿儿的，真是吃不消。 这一日，大槐树村的里正来村里走动，问问瓜秧之事，更是特意看了看李家猪圈里的公猪，然后小心翼翼提起，能不能把他们家的母猪赶来，亲近亲近。 村长大叔早就同李家商量过了，当然就应了下来，但也不是无偿帮忙。 以后母猪下小猪仔了，要给李家一只做为公猪的辛苦费。 里正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欢欢喜喜回去同村人报信儿，准备带各家的母猪排队来成亲了。 村长大叔忍不住感慨，可惜就两头公猪，否则真是发财了。 佳音正抱了奶奶的大腿听热闹，哪里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赶紧笑嘻嘻嚷着，“义父说还有猪猪，要送来，好多，好多！” 村长惊喜，“哎呀，侯爷又派人给家里张罗好东西了？这是看着咱们家喜欢这样的白猪，又在别处寻来了？” 老太太猜测孙女要搞幺蛾子，但也不确定啊，只能含糊应着，“是啊，估计是侯爷临走之前嘱咐叶山和冬梅了。侯府也有庄子，按理说都有用，却总往咱们这里倒腾。” “都是侯爷的好意，送来就收着吧，过年杀猪时候，多分侯爷两头。”村长高兴的眉开眼笑，又道，“淘气小子们下午放学都没什么活计，让他们以后去割猪草，多少头猪都喂了。” 不说家里这边为了开春而忙碌，只说遥远的泉州，李震生带着家义和刘扬，正在跪地磕头。 三更奉上，日常球五星和好看、评论，花花努力码字中~~ 第三百一十二章 一环套一环 他们的面前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头，坟前的石碑上刻着，“弗朗国罗博特”。 石碑面朝远处的大海，背靠小山，也是个安息的好地方。 叔侄三个磕了头，小心护着火盆，烧了不少的纸，调皮的海风总想把火吹灭，被叔侄三个挡的严严实实。 不远处站着一个小管事和百十人的商队，有人被海风吹得眯了眼，上前小声问着小管事，“陈管事，是不是去催一下，该出发了！” 陈管事摆手，他虽然年轻，但能在主子手下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自然有他的过人之处。 就比如这会儿，他低声应道，“不差这么一会儿，再等等。想想李员外平日行事都极周全，不会考量不到我们在等着，应该马上就好了。” 果然，他刚说完，李震生就带着两个侄儿起身了，重新鞠躬行礼，然后拍打干净衣衫，才奔着他们来了。 “劳烦陈管事和各位兄弟了，咱们走吧，早些回到京都，大伙儿都安心。只不过路上要兄弟们辛苦了，等咱们安全到家，我摆酒席好好谢谢兄弟们！”李震生拱手，笑呵呵同众人做个罗圈揖。 众人赶紧避让，笑道，“李员外客气了，我们也是听命行事。” 陈管事赶紧说道，“出发吧，若是一切顺利，一个月功夫，咱们就到家了。” 众人应声， 纷纷行动起来，上马的上马，赶车的赶车。 整个车队，三十辆马车，都是装货最多的板车，四周加了箱板，用绳子牢牢固定。 这般好处就是，运输途中不容易松散脱落。 但坏处是，万一车轮陷进坑里，或者马车车坏了，需要修理的时候，卸货费些力气。 不过有家义这个大力神跟车，这事根本不用担心。 哪个马车陷进沙坑，马匹尚且没来得及用力拉拽，他就几步跑过去，双手一抬，车轮就轻松出去了。 车队众人都看在眼里，忍不住惊讶，更是惊喜。 他们都是侯府的私兵，有些是暗卫里犯错被侯爷留下一条命的，有些是不想在战场上继续厮杀的兵卒，也有退隐的江湖人。 平日分散在各地，等待侯爷的命令，打探消息或者办些小事。 先前接到消息，赶到这里，原本以为是什么大事，结果是护送这李家叔侄三个和一些东西回京都。 这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路上吃些辛苦就罢了。 而李家的底细，他们一大半人都知道，这是侯爷最看重的一家人，听说救过侯爷的命，李家的小闺女还是侯爷的义女。 他们原本以为李家不过是运气好，侯爷知恩图报，如今看来，李家也许真有些过人之处…… 李震生坐在车辕上，不知道众人心里琢磨了这么多，他正一遍又一遍推演整件事的过程。 他们叔侄三个那日进城汇合了皇家商队，就一路南下了。 商队里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三个是通过新亭侯塞进来的，一路上倒也没人欺负他们。 而商队管事，之前见过几面，更是熟悉，对他们多有关照。 到了泉州这里，商队采买货物，他们叔侄三个就到处走动，看个新奇。 然后，就碰巧“救了”一个将要病死的外国老僧。 他们叔侄三个照顾老僧饮食和汤药，也陪着老僧闲话儿，学几句外国话。 老僧同天武的僧侣不同，他们可以吃肉，甚至是喝酒，虽然语言不通，但连说带比划，彼此倒也能猜出几分。 他们叔侄三个在他嘴里知道了更广阔的世界，和那些世界的人喜好什么，风土人情如何。 皇家商队要返程的时候，老僧却病情不见好转，他们为了老僧，就滞留下来。 商队里的人劝不住，也就先走了。 然后他们就拿着信物联系到了陈管事，见到了早早送到的种子。 而陈管事又组织了信得过的人手，张罗买车马，组车队。 从京都送种子过来的人，和运送种子回去的人，不是一批，互不相识。 这般他们就可以把这批种子的出处，顺利安在外国老僧的头上。 甚至，运回种子的这批人，还亲眼见到了那个，据说是搭载老僧过来的沉船。 并且坚信车队里拉的这些东西，是外国老僧为了感激李震生的搭救，赠送的谢礼。 虽然，最后老僧还是没有活下来，这些东西却是李家应得的。 这样，以后就算有人买通了这些人，也绝对不会知道，这些种子来自京都，只不过到泉州走一圈，再回到京都罢了。 整个过程，衔接顺利，缜密又清晰，李震生自问没有任何疏忽。 唯一让他心里存了一丝愧疚的，就是那个外国老僧了。 不知道陈管事怎么找到老僧，说服老僧的。 让老僧在生命的尽头，依旧愿意陪着他演戏，谈笑风生，把他当了真正的友人一般。 若是有办法，他甚至愿意冒着暴露的风险，把老僧带回家。 可惜老僧年纪大了，身体当真是油灯枯尽之态…… 此时此刻，李老太也抱着孙女站在石堆上，眺望官路的方向。 “也不知道你大伯他们走到哪里了？咱们这边都要脱夹袄了，你大伯那边会不会晒得脸上冒油了啊！” 儿行千里母担忧，老太太这几日是惦记完大儿子，又惦记小儿子，偶尔还要念叨几句孙子，恨不得一根肚肠转成十几道弯。 佳音可不想奶奶这样，四处张望，想岔开奶奶的话头，结果就指了小路欢喜喊着，“师姑，师姑！” 李老太扭头一看，果然崔夫人正扶着琼嫂子往这边走来。 她赶紧下了石头堆，招呼道，“瑾柔啊，你什么时候来的？不在家里等着，怎么跑这里来了？路不好走呢！” 崔夫人笑道，“好久没来看婶子和福妞了，趁着这段时日，庄子里没春播呢，过来住几日。” 她说着话抱过佳音，亲了一口，又问道，“婶子，这地方有些偏僻啊，怎么跑这里盖猪圈了呢？” 这个地方是东山后边的一块空地，离得村外的小河不远。 村长等人听说还有好多白猪要送来，都是高兴。 但李家后园再加几间猪圈，就没什么地方种菜了。 第三百一十三章 郎有情妾有意 李老太就提议把猪圈建远一些，这样猪粪的臭味影响不到村里和山谷，粪尿积攒起来堆肥，还能肥田和果园。 以后，这就相当于村里的小养猪场了，村里孩子们打猪草，分人手来养猪，清理猪圈，都可以算工分，年底一起分肉，一起卖钱。 当然，李家出了种猪和小猪，前三年要分一半的肉和银子，三年后就同村里人一样平分。 村里人当然同意了，首先侯爷寻来这么多好猪，就是给李家的。 李家愿意同村里分享合作，是李家仁义。 李家出种猪小猪，村里出力气，最后平分，这都是应该的。 甚至仔细算起来，李家还吃亏了呢。 毕竟谁都有力气养猪，却找不到这么好的猪啊！ 村长带着村里的汉子们正在做最后的清理，猪舍已经基本建好了。 虽然累，但人人都不惜力气，甚至说起过年时候分肉吃饺子，都是笑嘻嘻。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割肉包顿饺子，其实不算什么难事。 但勤俭持家，是所有穷苦人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就是有银子，也不舍得总买肉吃啊。 况且，先前杀了那头白猪，大伙儿都分了肉回家，总觉得猪肉更香，又没有腥臊味道，同外边不一样，格外的好吃。 村长抹着脑门儿上的汗珠子，走过来同崔夫人打招呼，笑着催促道，“这里太脏了，又都是爷们儿，你们赶紧回家去吧。干活儿不用你们，年底杀猪时候，一起吃肉就行了。” 老太太和崔夫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崔夫人人情练达，就道，“既然要吃肉，那我也不能只出一张嘴啊，那多不仗义。这样吧，我们庄子上，这几日没什么活计，人手和车马都闲着。不如明日都过来，帮忙拉石头，把这条小路垫一垫吧。”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还头疼，这条路要怎么修呢，如今还好，以后阴天下雨恐怕都是稀泥。” 村长应的爽快，半点没客气，又道，“你们庄子里要是也有猪舍，就把养猪的人手或者管事，一起送来。我同他唠唠，学学经验。” 崔夫人猜到村长这是要给她们庄子上的母猪找“夫君”呢，不好意思同她一个女子说的太清楚明白。 她就赶紧应了，然后让琼嫂子抱了佳音，她则扶着老太太回村去了。 老太太见她一路都红着脸，忍不住好笑，就小声问道，“瑾柔啊，你以后就打算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崔夫人楞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红，但还是应道，“婶子，如今不是时候，我就是再嫁，也要等几年。” 老太太想起独自住在自家小院的温先生，心里有了数，笑着拍拍她的手。 佳音竖着小耳朵偷听，忍不住笑嘻嘻。 其实，当初还在山里奔命的时候，她就觉得温先生对崔夫人有情。 毕竟生死关头，能冒着没命的风险，调头回去寻人，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一句师门情谊，根本解释不了。 而且崔夫人和离后，温先生更是不肯成亲，为此和家里闹翻。 怎么看这两人，都是郎有情妾有意。 但如今，温先生还没有足够的能力镇住家里，崔夫人的前夫定北侯也时不时的蹦跶两下。 他们要成亲，确实不是合适时机。 左右两人都是单着，又因为碎金滩和刘家，时常能见面，倒也不错。 几人刚刚到家，就见刘嫂子陪着蕙娘和吴大娘一起来窜门。 这下院子里可热闹了，几个女子凑在一起，说什么都高兴。 刘嫂子怀了身孕之后，同李老二就分好了工。 她上午在山谷，下午回家歇息。 正好李老二上午教导孩子们读书，下午去接班。 其实以刘嫂子的心思，她是想上全天工的，但刘镖头不同意啊。 刘扬都十几岁了，他们夫妻才盼来这第二个宝贝疙瘩，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孩子顺利出生。 别说上工，如今家里做饭洗衣都是刘镖头接手了。 村里人知道后，惊得真是大牙都要掉了。 刘镖头那么粗豪的汉子，居然当起了家庭煮夫…… 这会儿坐在一起，众人说起这事，还是笑个不停，又羡慕刘嫂子。 刘嫂子被闹个脸红，一边剥了松子仁喂佳音，一边说道，“我们家镖头，惦记着要生个福妞这样的小闺女呢，一日在我耳边念叨不知道多少次，我都烦了。” 话是这么说，但她神色里却满满都是欢喜。 “那让福妞多抱抱你，一定能生个像福妞一样的小闺女。”李老太哈哈笑，福妞也抱了刘嫂子的脖子，小狗一样嗅着她衣衫上的皂角香，惹得刘嫂子眉开眼笑。 “我昨日和蕙娘进城，买了几块布料，等我给福妞儿做套小衣裙，总不能让福妞白白给我沾了福气吧。” 老太太赶紧摆手，“不用，不用，你快留着给孩子做衣衫吧。福妞的衣衫太多了，侯府那边隔三差五就送来几套，瑾柔和玉茹也总给做。家里人衣衫加一起，都没她一个小丫头多。” 刘嫂子却坚持，“旁人是旁人的，我的是我的。再说小姑娘爱美，多几套衣裙也好。” 说罢，她低头问怀里的胖丫头，“是不是啊，福妞？” 福妞儿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吧嗒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这样，既表达了想要裙子的心，又没反驳奶奶。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刘嫂子更是嚷着，“这孩子太聪明了，眼睫毛都是空的。这才多大点儿，长大还了得！” “所以啊，”老太太指了蕙娘说道，“我已经跟蕙娘说过了，请她教教福妞规矩礼仪呢，最好再学学绣花，磨磨性子。否则这丫头长大，怕是最让我头疼。” 整个下午，就在这样的欢笑声中过去了。 晚饭是李老太和琼嫂、冬梅一起做的，佳音跟前跟后，玩耍也捣乱，最后被冬梅抱了出去，佳音趁机在她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冬梅点头应下，就回隔壁去了。 陶红英从山谷回来的时候，饭桌儿已经摆好了饭菜，她有些愧疚，“娘，又让您挨累了。” “说什么傻话，都是一家人，你们忙起来，我就做个饭有什么累的。”老太太招呼儿媳坐下，眼见儿媳脸色不好，就问道，“山谷里还那么忙吗？” 陶红英点头，“二哥今日已经同客人们说不准许额外带酒了，客人们有些不满，但以后想必就好多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说来也巧了 老太太抱怨，“这些人也真是奇怪，要喝酒吃菜去城里酒楼啊，都聚到咱们山谷做什么？” 李老二给猫哥儿夹了菜，应道，“娘，我也觉得奇怪，等忙过这几日，我去城里转转，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我们不知道。” “好，你也别太累了。若是见了温先生，还是托付他再寻个先生吧，否则一根蜡烛两头烧，你这身体该累坏了。” 李老太嘱咐儿子，一家人边说边吃，倒也安静。 佳音心疼娘亲，晚上陪着娘亲一起睡。 虽然丈夫不在身边，但有闺女陪着闹着，陶红英果然好了很多。 娘俩一起洗澡，一起擦头发，一起躲在被窝里讲神话故事。 睡着的时候，头挨着头，睡梦里都是香甜和幸福。 夜半时候，冬梅过来悄悄敲了窗棱，佳音轻手轻脚跑出来，趴在冬梅背上，飞快出了村子…… 此时此刻，不到百里外的码头军营里，今晚轮到李老四和李勇他们小队值夜。 众人一遍遍走过营地各个角落，终于能歇一会儿的时候，就围在篝火边烤着脚丫子，说着闲话儿。 初春的夜晚依旧寒凉，开口说话，隐约还有浅淡的白色哈气。 不知道谁提起了家里，一个汉子就瓮声瓮气说道，“再有几天就要过江了，等我多杀几个蛮人，拿了军功和赏银，我就回家去娶小翠。” 小翠是他定亲的姑娘，据说五大三粗，很是彪悍，但在他的描述里却是个温柔又娇羞的小女子，惹得大伙儿时不时都要玩笑几句。 但李勇却说，“好啊，魏大牛，等你回乡盖新房的时候，一定喊着我，我最擅长建房子。保管给你建个最漂亮的院子，让你风风光光娶媳妇！” 魏大牛哈哈笑，陶碗一样大的拳头杵了李勇一下，“好兄弟，够义气。” 李勇被他杵的差点儿仰头摔倒，还是李老四扶了一把。 魏大牛挠挠后脑勺，憨笑道，“哎呀，又忘了收力气了。李勇，你也多吃点儿饭啊，瘦的像个小鸡子。” 众人都是咧嘴，笑骂道，“你个憨货，两只眼睛是摆设吗？李勇哪顿饭不是吃的和我们一样多啊！”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魏大牛耸肩，“我娘说，能吃是福。” 众人无奈，“你娘说的对，你这笨蛋样子才是福气！你没发现李勇梦里都在练习挥刀吗，我们都怕被砍，躲得远远的，也就你跟李老四愿意挨着他睡！” “是吗？”魏大牛浑不在意，“没事，我皮糙肉厚，不怕这个。” 众人被气得吐血，这是在同他们炫耀他皮糙肉厚？ 这个时候，江澄走了过来，众人都是赶紧起身行礼。 江澄摆摆手，笑着对李老四和李勇说道，“侯爷有几封书信落到庄子了，你们快马跑一趟，帮忙取回来，明日晚饭前复命。” “是！”李老四和李勇赶紧应下，末了拿了自己的兵器，去领马匹。 临走前，眼见兄弟们眼巴巴望着，他们就笑道，“放心，回来时候给你们带好吃的。” “哈哈，这还差不多，就等你这句话呢。” “就是，就是。李四哥不是说嫂子做饭好吃吗，我们要尝尝！” “对，对！” 好不容易打发了这些吃货兄弟，李老四和李勇就骑上马，往碎金滩飞奔。 旁人不知道，他们可太清楚了。 侯爷不是要他们取书信，就是找借口，让他们在过江之前，再回家看看。 特别是李勇，简直是归心似箭啊。 有孕的妻子独自在庄子里，虽然他知道李家一定会帮忙照顾，但还是惦记之极。 两人一路快马飞奔，到庄子的时候，天色也微微亮了。 早起的村长，正带了几个村人笑嘻嘻从山后的小路上拐过来，手里的木爬犁上，绑了一头半死的肥猪。 他们一见李老四和李勇回来，就更高兴了。 “哎呀，老四！严……不，大勇啊，你们怎么回来了！这可太好了！侯爷那边，昨晚送了不少白猪过来，有一头许是碰伤了，活不成了，今日咱们村里要杀猪吃肉呢！” 村长一手一个扯了李老四和李勇，“你们真是太有口福了！” 李老四和李勇也是高兴，同大伙儿一起进了村。 大肥猪被放到李家门前，不时吱哇叫上两声，惹得村里老少都跑来看热闹，有的孩子还揉着眼睛，趿拉着一一只鞋子。 听说又要杀猪吃肉了，人人都是一边说这肥猪撞死可惜了，一边忍不住淌口水。 而李老四和李勇这会儿已经进了院子，李家人突然见到他们回来，可高兴坏了。 李老太上下打量儿子，偷偷抹眼泪。 陶红英也是顾不得害羞，扯了丈夫的手臂。 小子们更是围着四叔问长问短，上蹿下跳。 倒是佳音，昨晚偷偷摸摸起来一趟，再回家就走了困，好不容易睡着的时候已经快天亮了。 这会儿她正打着小呼噜，根本不知道自己一时嘴馋，却歪打正着，给老爹改善生活了。 李勇四处张望，不见蕙娘的影子，就有些急了。 “婶子，蕙娘呢，她和孩子好不好？” 李老太这才想起把他忘了，赶紧说道，“蕙娘搬去后边同村长老两口作伴去了，自己独住一间，过得舒心着呢。你快去看看，一会儿都过来吃饭！” “好！”李勇应着，然后一溜烟的就跑了。 李老太把儿子推回屋，让他和媳妇儿说说体己话，然后就出门了。 她一见门口那头半死的大肥猪，再听说猪圈还有十几头，就全明白了，肯定又是孙女偷偷摸摸干的好事！ 她赶紧说道，“先前还惦记这些白猪什么时候送来，没想到真是巧，猪圈刚建好，就送来了。正好老四和李勇回来了，咱们赶紧把这头猪拾掇了。大伙儿开个荤不说，也做点儿吃的，让老四和李勇回去时候给侯爷带着。” “好，这是应该的。”村里人都是笑着应下。 也有人问道，“老四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老太太叹气，“吃过午饭就要走，赶在晚饭前回到码头。” “这么急啊？我还以为他们能住一晚！” “当兵了，就是不如在家自在。” “那是肯定的了，军中规矩大着呢。” 众人忙着杀猪分肉，一边说笑，很是热闹。 有马车载着泡温泉的客人陆续经过村里，自然也看见了。 于是，太阳没升到头顶呢，刘嫂子就脸色不好的从山谷回来了。 三更奉上~祝小伙伴们端午安康！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一颗羊粪蛋坏了一锅汤 刘镖头第一个迎上去，扶了妻子的手臂，问道，“这是怎么了，遇到难缠的客人了？” 刘嫂子累的喘气，应道，“你们快去看看吧，有客人闹的厉害，一定要吃什么卤肉，还要红英亲手做。我说家里有事，中午不点菜，只卖套餐，而且卤肉要两个多时辰，也赶不上午饭啊，他们就开始骂人了。” 村人们当时就恼了，“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对啊，这是欺负上门了？” “走，去看看！” 村长听到消息，从院里走了出来。 李老四也跟在后边，他本就长得结实，这一段时日在军营，摸爬滚打，身上的彪悍之气更浓重了。 村长仔细问了刘嫂子几句，皱了眉头，然后吩咐村人，“去把二先生喊着，今日杀猪，让学堂里的淘气小子们早点放学，也跟着高兴一下。” 村人蹬蹬就跑了，众人就往山谷走，半路上，李老二就追了上来。 一行人十几口，浩浩荡荡到了温泉山谷。 谷口小屋里忙碌的妇人们一见家里人，都是有了主心骨。 “村长你们可来了，那几个客人还在里边叫骂呢，已经让旁的客人不满了。” “是啊，他们骂得可难听了，好像我们是他家奴仆一样！” “方才还要打小伙计，被我们把小子们都喊出来了。” “一颗羊粪蛋，坏了一锅汤，好好的温泉不泡，非要喝酒吃卤肉，把我们这里当酒馆了！” 村长摆摆手，示意大伙儿不要说了，然后带人直接进了山谷。 小木屋和小院里，大半住的是女客，见到这么多人进来，都是关了窗子或者院门。 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所以她们免不得又派了仆妇出来打探消息。 温泉瀑布下的水潭里泛着水花，二十多男客正在泡着温泉。 许是借了温泉的热力，两侧山崖的绿草已经冒了出来，碧莹莹，看着就是早春的颜色，希望的象征。 客人们泡着温泉，说着闲话，看看这早春的天光和草色，也是享受。 但偏偏就有那么几个人煞风景，他们围坐在潭水边的石头上，中间放了两只酒壶，一只烧鸡，边吃边喝，偶尔吐个骨头抱怨几句。 “这地方是真不错，可惜不会经营。要是在水潭中间搭个台子，弄几个妙龄女子翩翩起舞，泉水打湿她们的衣衫……嘿嘿，那岂不是更有雅趣？” “哈哈，妙极，妙极！” 其余几人也是拍手狂笑，“可惜，世上蠢货太多，根本不懂这样的生财之道。” 正这个时候，村长等人就走了过来。 其余客人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看了过来。 村长等人扫了一眼四周狼藉的地面，还有石头上的酒壶，脸色难看。 李老二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冷淡说道，“几位客人，我们山谷早有提醒，不准私自带酒水，就是怕酒醉之下做出什么失态之事，毕竟这里还有女客。你们这般，就是坏了我们这里的规矩！” 几个酒客都是听得不高兴，“什么狗屁规矩，你们开门做生意，我们来光顾，怎么还要受你们的管制？真是没听说过！” “那我们就当您今日刚听说，暂且不追究。但方才几位点菜，可是说要吃卤肉？”李老二仔细看过几人，并不是往日熟悉的客人。 一个胖子酒客吆喝着，“是啊，你们这里不是有天武第一的大厨吗，什么菜都会做。那我们点个卤肉怎么了？还有你们村里今日不是杀猪吗，就用现杀的猪肉做！” “对，做好了，有赏银！” 另外几个酒客也是附和，很是嚣张的模样。 李老二冷着脸，应道，“第一，我们山谷今日不接受点菜，第二，我们山谷里也没有天武第一的大厨，第三今日杀猪只给自己家人吃，轮不到外人。客人们还是起身穿衣，去城里酒楼问问有没有卤肉吧？” “放肆！”胖子恼了，“你们这是要撵客？狗奴才，谁给你们的胆子！” “就是，你们知道我们是谁吗？你们不想活了！” “狗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村长等人都是黑了脸，李老四捏着拳头就要上前，却被李老二拦了一下。 “村长大叔累了，给大叔搬块石头坐吧。” 李老四狠狠瞪了那几个客人一眼，然后走去旁边，选了一块磨盘大的石头，一弯腰，轻松搬起，然后走到潭水边，轰隆一声放下。 李老二恭敬扶着村长坐下，好似根本没有看见酒客们惊恐的眼神。 这块石头足有三百多斤，寻常四个人都不见得能抬起来。 李老四就一个人，搬椅子一样，特别容易，这双臂是有多大的力气啊？ 平常人也就百多斤，在他手里，岂不是像玩儿一样，随便就能甩飞了…… 几个酒客下意识往潭水里缩了缩，吓的有些白了脸…… 李老二这才重新望向他们，说道，“我们不知道几位客人什么身份，也不想知道。但几位客人到我们山谷来玩儿，怕是也没了解一下我们是谁吧？ “首先我们不是奴才，我们是这庄子里的普通百姓。但这庄子却是新亭侯叶家的产业，我们是替侯爷经营山谷的人。就算我们是奴仆，也是侯爷的奴仆，你们还不够资格叫一声狗奴才！” 他变了脸色，狠狠盯着几个酒客，“几位若是不相信，那我劝你们好好打听一下，否则白长了眼睛和耳朵，害了自己和家里就真是得不偿失了。 “然后，咱们再说说想不想活的问题。我们当然想活了，我们种的碧玉瓜和金果，可是皇上最喜欢吃的。今年马上要开始下种了！几位客人若是觉得你们比皇上尊贵，那我们就不活了，自杀给你们谢罪。但是等夏日时候，皇上要碧玉瓜和金果，你们就只能摘了自己的人头顶上去，当然，还要被皇上嫌弃！” “你……你在威胁我们？不过是一群奴才，你以为侯爷和皇上会记得你们这样的泥腿子？”胖子酒客强撑着嚷了一句。 其余几人也是找到了底气一般，附和道，“就是，侯爷已经出征了，皇上在宫里，谁还能去求证啊。你们就扯着大旗，兴风作浪好了！” “我们是不是扯大旗，那就不劳烦你们操心了！”李老二也不耐烦了，招呼村人们，“来，给几位客人拾掇一下，让他们尽早回京都去求证一下。这会儿说不定还没散朝呢，别耽搁他们进宫找皇上问问！”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丧家犬 几个村人也不含糊，扑通通跳进水潭，把几个酒客捉了就扔上岸。 酒客们的衣衫就挂在附近，拿下来直接一裹，他们就被抬出了山谷。 那胖子酒客还扯着嗓子吵嚷，被李老四一巴掌拍在脑袋上，立刻就昏死过去了，吓得其余几人紧紧闭了嘴。 李老二带人把那些酒壶和骨头拾掇干净，末了笑着同其余客人行礼。 “各位，都是我们山谷不够仔细，放了这样的恶客进来，扫了各位的雅兴。这样，各位先尝尝我们山谷的果子，好好泡个温泉，中午时候，家里杀猪，炖了北地最正宗的杀猪菜。各位若是不嫌弃，也一起尝个新鲜。” “二先生客气了，不过是小事。”一个常客应声，旁人也是纷纷点头。 李老二再次行礼致歉，然后才退了下去。 很快，就有小伙计送了果盘上来。 果盘里也不是什么特别稀罕的果子，只有苹果和梨子，削皮切块，扎了细细的小木棍儿。 但这个时节，能把果子保存的这么新鲜可是不容易。 客人们一口一块，吃起来都觉得格外清爽甜美。 有人就笑道，“这碎金滩真是有几分神奇之处，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哈哈，我也是。人家虽然开门迎客是为了赚银子，但真是取之有道。” “是啊，我就喜欢这份底气，不欺负谁，也不怕谁。” “方才那几个蠢货可是丢了大人了！他们过来之前就没打听一下，这里是谁的产业？” “方才你们看见了吧，那个汉子直接把大青石搬起来了，真是好力气。这样的人，怎么没跟着侯爷出征？” “你怎么知道没去？方才那个人是李家的老四，据说李家救过侯爷的性命，先前侯爷重伤都是在李家修养。这次侯爷出征，这个李四爷就跟去了，估计今日是回来探亲，被方才那几个蠢货赶上了。” “这么巧？哈哈，倒是让咱们看了一场热闹。” 不说山谷里如何，只说李家院子里，该分肉就分肉，该烧火就烧火，依旧忙个不停。 佳音被吵醒，终于打着哈欠爬了起来，扭身一看，崔夫人正在一边守着她做针线呢。 “师姑。”佳音软软叫了一句。 “福妞醒了！”崔夫人放下针线筐，推的远远，生怕扎到孩子，这才抱了佳音，轻轻亲亲她的小脸。 “家里杀猪呢，你奶奶和你娘都在忙，师姑帮你洗脸，然后去吃肉，好不好？” “好，谢谢师姑。”佳音笑嘻嘻，赶紧穿衣下地。 待得洗漱干净，一大一小出了门，就见李老太正站在大案板前。 案板上，一条条猪肉摆的整整齐齐，每条大小都差不多，二斤左右，这是分给村里各家的。 额外还有两块五六斤的，这是备着送去刘家和温先生那里。 李老太见孙女醒了，赶紧弯腰把她抱起来，这才对崔夫人说道，“你在这里呢，就不往你那庄子送猪肉了。倒是刘家和温先生那里的，要让人送去，你有没有什么东西啊，也一起顺手捎带了。” 崔夫人脸红，见四周没有外人，就道，“正好我给师兄做了两双鞋，还有一件长衫，一起给师兄带去。另外刘家那边，我给大嫂带两本她喜欢的绣花册子。” “成，你看着安排。” 两人商量着，佳音听着猫哥儿他们好像在院子外边，就挣扎下地，跑了出去。 原来，猫哥儿几个淘气小子，书包都来不及放下，就在门口踢起了猪尿泡，玩的大呼小叫，热闹之极。 佳音笑嘻嘻看热闹，没打算加入进去。 她这个小胳膊小腿儿，一个不好摔倒了，容易成了第二只球…… 正是热闹的时候，山谷那边突然跑来两辆马车，速度很快，孩子们吓了一跳，赶紧避到门前。 家安和家喜扯了猫哥儿塞到身后，又抱了妹妹，护在怀里。 马车几乎是眨眼间就奔腾而过，好巧不巧的碾碎了猪尿泡，气得淘气小子吱哇乱叫。 正好村长和李老二他们回来，见得孩子们这样，就笑道，“这是小事儿，都别吵了，明日让你们先生进城，买几个羊皮球回来，你们以后闲着无事都可以踢！” “当真？”小子们可是高兴疯了，立刻把方才的小事扔去了脑后。 李老四抱了闺女，嘱咐村长和自家二哥，“这几个人以后别让预约了，不准再来咱们山谷！” “放心吧，他们怕是也没那个胆子再来。”李老二摆手，“今日家里热闹，先不说这个，等我以后好好打听一下。” 众人点头，这事就算了。 灶间里，几个妇人陪着陶红英，忙的是不可开交。 家里照旧是吃杀猪菜和两合面的馒头，但李老四和李勇吃过饭就要回去码头，总要给侯爷和他们交好的兵卒兄弟带点吃的。 于是，陶红英多发了两盆面，打算蒸二百个包子。有面有肉也有菜，味道好，又管饱。 很快，李勇小两口也来了，蕙娘也加入了包包子的队伍。 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饭菜就出锅了。 村里老老少少每人都捧着个大陶碗，盛了骨汤炖的酸菜、大肉片和血肠，筷子上还串了两个大馒头。 找个阳光充足又避风的地方一蹲，大伙儿吃喝闲话儿，真是无比的满足。 佳音也跟着凑热闹，端了一只小碗，碗里是老太太从骨头上摘下的肉，还有一个宣软的大包子。 她蹲在爹爹身边，一边吃一边听爹爹说起码头军营的小事。 先前，侯爷以退为进，彻底驯服了朝中那些目光短浅的老家伙。 如今军饷足额发放，军粮充足，军械军备也大半都换了新的，足以支撑两万人马出征两三月之久了。 而若是一切顺利，侯爷出征归来，玉米和土豆秧也长到了一尺高。 蛮人缓过力气还要三两月，那就是秋日了，玉米和土豆该丰收了。 到时候整个天武都知道有了高产粮食，可以迅速恢复国力，而收复江北，绝对有希望，上上下下就更会团结一切力量，只等反攻了。 无论文武百官，还是帝王，都特别看重史书上的几笔评判。 天武的半壁江山，是在他们手里丢掉的。 若是能够抢回来，他们还能保下几分颜面，否则史书上，他们都是妥妥的丧家犬，无能废物！ 第三百一十七章 骑在马背上的鸟人 吃过午饭，又说了几句闲话，李老四和李勇就一人背了一个大柳条筐，踏上赶奔军营的路了。 柳条筐上加了两根巴掌宽的布袋子，背起来不会勒肩膀。 筐子里衬了几层棉布，透气保温，不会让包子因为堆在一起变得湿溻溻。 就是两人打马跑起来，身后散出的热气，好像白色的翅膀，很是喜气。 众人原本站在村口小相送，还有几分不舍和伤感，眼见这般，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怎么看着像两个骑在马上的鸟人？” “哈哈，我也想说这个了！” “希望到了营地，包子还没有凉透。” “凉透也不怕，这个时节暖和多了。” 众人说了几句，就各自散去忙碌了。 李老二不想耽搁明日孩子们上课，就找了老娘，打算立刻进城一趟。 李老太也没拦着，张罗道，“你先去温先生那里一趟，给温先生和温海带点儿杀猪菜和肉包子，他们两个平日怕是不常做饭，总对付着吃呢。” 很快，猪肉用麻绳栓好了，吃食也装了，崔夫人又使唤琼嫂子送来两个布包，一大一小。 老太太笑呵呵帮忙分好，然后仔细嘱咐了儿子几句。 家里的马车套好，家安家喜闹着要一起进城去玩儿，李老二索性把猫哥儿也抱上了，一时家里就剩了佳音一个孩子。 倒不是李老二不疼爱侄女，实在是侄女太小了，他一个大男人不好照料。 幸好佳音惦记陪着娘亲，乖乖接受了二伯买点心的承诺，就摆着小手送他们离开了。 陶红英红着眼圈，实在是舍不得丈夫，但家里活计多，闺女又跟前跟后，她也就没空闲伤感了。 再说李老二带了侄儿们进城，居然在城门口碰到了刘家的马车。 刘志恒刚从仙鹤镇回来，听说李老二要去寻温先生，就把李老二带来的筐子交给常随。 “告诉夫人一声，我也去看看温先生，晚上再回家。” 说罢，他换到李家马车上，就一起走了。 留下常随苦笑不已，大老爷都半个月没回来了，大夫人在家不知道怎么盼着呢，结果就这么过家门不入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如今这个时节，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之上，重中之重就是即将开始的春播。 即便是最勤勉的御史，这时候也闭上了嘴巴，不敢随意开口，生怕闹出什么事，打扰了这样重要的时刻。 所以，上午上完朝，下午御史台就几乎没什么人了，从上官到小吏，集体摸鱼。 温先生这会儿也在家里读书写字，书是洛安学院那边送来的。 家仁这孩子心细，即便抄录好一份郭家的藏书留在学院，他也没停下手里的笔，一边读书一边继续抄录，然后把这份额外抄录好的，又送到小院来。 温先生明白这是弟子的一片关心之意，生怕他闲下来，会因为被家里赶出来伤怀。 他索性每日都在书上写满他的感悟，写完一本就让温海再送给家仁。 师生两个虽然许久见不上一次面，却以这样的方式，紧密联系在一起。 突然见到李老二和刘志恒带着三个孩子上门，温先生真是惊讶又高兴。 “你们怎么有空过来了？家里不忙吗？” 李志恒摆手，“我在城门口碰到二先生，就一起过来了。” 李老二也是笑道，“家里今日杀了一头猪，我娘惦记着让我给你们送块猪肉，吃个新鲜。” 温海把东西接过去，见得杀猪菜和包子还是热乎的，就笑道，“二先生来的太好了，我和先生还犯愁吃什么呢？我这做饭的手艺太差了，练习了这么久，熬粥不糊就是最好水平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赶紧帮忙摆桌子。 刘志恒也没吃饭，索性跟着蹭一顿。 李老二喝着茶水，陪着刘志恒和温先生一起说话。 温海拿了两个包子，就要带几个孩子去巷子里玩耍。 李老二就摘了荷包递给他，“海兄弟，这几个小子要买羊皮球，你若是知道哪有卖，带他们去走走。另外还有一件事，若是能顺路帮我打听几句就更好了。” 温海接了荷包，笑道，“二先生尽管吩咐。” 李老二就简单把今日山谷之事说了说，温海领命，很快就带了三个小子出门了。 刘志恒啃着包子，说道，“你们山谷人来人往不断，这是抢了谁的生意，背地里给你们上眼药了。” 温先生点头，“怕是同城里那些酒楼之类脱不开关系吧。” 刘志恒摇头，“我倒是觉得和城外这几个赏花别院关系更大，要知道同样是以景致吸引客人，他们原本生意很不错，有了碎金滩之后，可是大打折扣。今年眼见碎金滩的果园又要开花了，城里这些文人墨客多有说起，才惹得那几家心急了吧？” “罢了，等温海回来就都知道了。还是吃饭吧，这杀猪菜真是香，你们北地的传统手艺就是地道。我在城里酒楼吃过两次，味道很怪。” “是啊，家里怎么又想起杀猪了，不过年不过节的？”刘志恒和温先生边吃边问起村里之事。 李老二就道，“这头肥猪不老实，跳墙摔个半死，只能杀了。碰巧老四和李勇从军营回来，让他们吃顿好的，又背了二百多个包子走了。” “老四和李勇回来了？他们可很少有口福了，码头怎么样，训练苦不苦？” 温先生和刘志恒算是半个村里人，所以严公子化名当兵那事，他们也知道一些，这时候又说道，“听说严家闹得厉害，到处找人呢，李勇也是胆大，万一被发现就麻烦了。” 李老二笑道，“老四他们早晨天没亮就回来了，吃过午饭又走了。倒也没碰到什么外人，不怕被发现。老四和李勇都结实很多，特别是李勇，怕是亲娘在面前，都要认不出他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军中果然锻炼人。侯爷带兵也有一套。同样是戍守江边的兵卒，在侯爷手里就是猛虎一样，同蛮人战个势均力敌，在定北侯手里就是节节败退。”刘志恒忍不住吐槽，很是看不起定北侯。 温先生也是点头，“侯爷每有战事都是身先士卒，奋勇杀敌。定北侯却躲在兵将之后，生怕被蛮人伤到，惹得士气低迷，怎么可能打胜仗。” 几人说笑间，吃完了饭，收了碗筷，重新换了茶水，就等着温海回来。 温海也没耽搁，出去不到一个时辰，就领着孩子们回来了。 三更奉上，宝子们动动发财小手，点一个五星好评和好看吧，鼓励一下节假日依旧在努力码字的花花~~~ 第三百一十八章 胖妞儿也是个大忙人！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是小脸通红，显见逛街逛得很高兴啊。 这会儿，三个孩子跑上前，显摆他们的两个新球。 家安家喜就道，“二伯，方才回来，巷子里有几个孩子，我们能不能同他们一起踢球啊。” “去吧，但两个新球，拿一个就好，另一个要带回家去同村里的伙伴一起玩儿。” 李老二揉揉侄儿的头发，嘱咐着，“照顾好弟弟。” “知道了，二伯！”三个小子屁颠颠就出去了，很快门外就响起大呼小叫的吵嚷，热闹极了。 温先生和刘志恒也笑起来，“年岁小就是好，一个球就高兴成这个样子。” 李老二也是点头，又问温海，“海兄弟可打听出来什么了？” 温海上前，交换了装银钱的荷包，笑道，“二先生，外边倒也没有太多消息，但我多走了两个茶馆，还真问出几句。好似城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人就在传说，说碎金滩有御厨传人，会做天下所有名菜，而且味道也是天下第一好。 “很多人都说碎金滩口气大，为了招揽生意不择手段了。但也很多人都惦记去点菜试试大厨的本事，特别是一些酒楼的厨子，若不是走不开，都要跑去碎金滩挑战了。” 李老二皱眉，村里也好，他们李家也罢，从来没说过这样狂妄的话。 而且，最开始扬名，也最傲气的，应该是张老神医啊。 怎么儿也不该越过张神医，把一直默默干活的老四媳妇儿拎出来啊？ 说不得，这就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给碎金滩来了个“捧杀”。 温先生和刘志恒显见也是听出来了，冷笑道，“碎金滩挂在侯爷名下，这是不敢同侯爷结仇，就来了个捧杀之计啊。” “是啊，但这就不好说是谁的主意了。也许是同侯府有仇的人，也许是被碎金滩抢了生意的，都有可能啊。” 李老二不想他们跟着费心，就笑道，“罢了，不过是些只敢在背后蝇营狗苟的小人。我回去之后就把山谷那边的点菜停了，也让老四媳妇儿少点活计。最近老四去军营，老四媳妇儿跟着没少上火。” “对，以不变应万变，别管外人怎么算计，没人敢找到碎金滩叫嚣就成了。”温先生点头。 刘志恒却带了几分混不吝，嗤笑道，“若是有人敢闹事，你们就派人来我家喊一声。我在新都这么多年，还有几分薄面。” 李老二拱手道谢，三人又说起一些琐事儿，一直到日头西斜时候，刘志恒赶着回家，李老二也带了三个玩的满头大汗的侄儿告辞了。 新村里，这个时候家家户户也开始做晚饭了，青烟袅袅，飘荡在绿水青山中，分外的宁静柔美。 村长从河滩地里出来，正好碰到马车，就跳上了车辕，问询李老二。 李老二就把事情简单说了说，村长没有半点儿舍不得，直接应道，“撤了菜单也好，老四媳妇儿没那么累不说，也省几个人手，马上就春播了，处处都用人呢。” 这事，至此就定了。 晚饭桌儿上，李老二同家里人也说了说。 第二日一早，家喜家安和猫哥儿抱了新球赶去学堂的时候，山谷那边也贴了明示，只卖套餐，不接受点菜，请客人们专心赏景泡温泉。 若是有借酒闹事之人，以后再也不准入山谷。 有的客人看到就说好，有的客人看了，又说山谷规矩大。 但无论客人们怎么说，这规矩是不准备改了。 陶红英一下就轻松很多，后厨帮忙的妇人也从四个减少到了两个。 每日上午，妇人们拾掇好食材，陶红英中午过来上灶，把套餐的菜色做出来，下午就可以回去了。 陶红英也不是占便宜的人，主动把每日的工分降了一半。 这样，她上午可以帮着婆婆照料一下家里小事，下午还能陪陪闺女，做做针线。 原本，她因为忙碌疲惫变得瘦削的脸颊，都重新丰盈起来，恢复了往日的爽利精神模样。 佳音化身小尾巴，这几日一直跟在娘亲身后，惹得老太太吃醋，玩笑说孙女不跟奶奶好了。 佳音哄完娘亲，又要哄奶奶，偶尔还要陪陪师姑，陀螺一般，也成了大忙人…… 但很快，她就顾不上了。 因为天气一日暖过一日，春播眼看就要开始了。 空间菜园的苗圃，被她一批又一批的育上了瓜秧。 因为需要的太多，种子种到苗圃两日，长到三寸高，她就挪到普通田地里先养着。紧接着开始下一批，半点儿不敢耽搁。 还有各色青菜的秧苗，也不少。 眼见，秧苗迅速占了二亩地，她又惦记起了大伯。 大伯再不带着玉米和土豆种回来，就要错过节气了…… 村里这几日，同样忙的厉害，山上的果树要打理，河滩要整地，更有那些想种碧玉瓜和金果的人跑来请教。 一时间，碎石滩好像到处都乱糟糟。 李老二和村长一商量，就在村口的大树下摆了一套桌椅，每日定下巳时讲解碧玉瓜和金果的种植过程，无偿教授。 消息传开，不知道多少人聚集而来。 就是家里没有种子，没育秧的，也跑来听个热闹。 好似学会了种植，家里就有了一本万利的金光大道一样。 村长也是来者不拒，谁愿意听都可以，就是别给村里找麻烦就成。 其实碧玉瓜和金果种着都不难，田地选沙土，移栽时候别缺水，时常拔草，瓜秧爬藤蔓之后记得掐尖，主根长瓜之后，也要早早掐下去，别影响其余藤蔓上小瓜的生长。 大致也就这些，只要有些经验的老农，一听就懂。 所以，村口热闹了五六日之后，总算有了安静的时候。 但大小王庄和大槐树的里正又开始日日来报道，等着取瓜秧。 生怕新村这边反悔，他们就白盼望了。 村长说破了嘴皮子，也阻止不了他们，最后只能找到李家。 “侯爷那边说没说，什么时候送瓜秧来啊？我要被这些人缠死了，走哪里跟哪里？比我家老婆子看的都紧！” 众人忍不住好笑，劝道，“他们也是惦记多赚银子，生怕咱们反悔呢。” 说罢，大伙儿都看向冬梅，冬梅早有准备，应道，“应该是这几日，瓜秧就送来了。” 村长长松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第三百一十九章 春日游子归 李老二也说道，“明年寻个朝阳的地方，建个温室棚子，咱们自己育苗，这样省力气省功夫。” 冬梅瞄了佳音一眼，没有说话。 佳音靠在娘亲怀里，昏昏欲睡，根本没听见众人说什么。 她晚上在空间小院忙碌，虽然也不用亲自动手干什么活儿，但到底年岁小，这精神力也有限啊。 白日里，免不得就要多睡觉补一补。 众人说了几句闲话儿，再看佳音睡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就有些担心。 “福妞这几日是不是总这样贪睡？” “好像是，是不是那里不对劲啊？” “赶紧找张神医来看看。” 李老二起身就走了，很快就亲自把张神医接了过来。 张神医听说佳音不对劲，也有些急，手上的血色都来不及清洗。 不必说，他的外伤缝合试验还在继续。 陶红英赶紧打水，请老爷子洗手，然后老爷子才给佳音诊脉。 就是这么折腾，佳音依旧呼呼大睡，根本没察觉。 张神医小心翼翼，诊完左手诊右手，最后眨巴两下眼睛说道，“这孩子什么事儿都没有啊，身体很不错，可能就是累了吧？” 李老二等人都不相信，“她一个小孩子，也不干活，怎么会累？先前还跟着猫哥儿几个在外边跑跑，这几日都不出去了。” 倒是老太太心头一动，隐约有些猜测，赶紧应道，“春困秋乏夏打盹儿，这孩子许是春困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也可能这丫头要长个子呢！” 既然没病，众人也不担心了，又问起张神医的缝合试验。 张神医说起这事，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 “马上就成了！羊肠线果然好用，不用拆，直接长在肉里，也不会化脓。就是在猪羊身上试验还是差了一些，我准备……” 他说到一半，眼见众人望着他的眼神都有些惊恐，就及时停了下来，干咳两声，说道，“等我研究好了，再跟你们说吧。” 说罢，他就背着手走掉了，背影怎么看怎么有几分心虚的模样。 众人暗暗为老爷子的试验新对象，默默祈祷…… 佳音这一觉，足足睡到黄昏时候才醒来，听说张神医来给她看过病，她也是哭笑不得，但更知道家里人是担心她。 所以，她笑嘻嘻给了娘亲和奶奶，一人一个大大的吻。 一家人吃了晚饭，然后就都早早睡了。 倒是佳音刚睡醒啊，一时睡不着，又不敢随便乱动，生怕吵醒疲惫的娘亲，于是就又跑去空间小院里继续忙碌。 夜半时候，冬梅又跑来一趟…… 第二天，早起的村长背着手，照旧在村里村外走一圈。 刚到叶家院外，他就被大片的瓜秧惊了一跳，再看冬梅靠在一边的大树上打瞌睡，晨露打湿了她的头发。 “哎呀，冬梅，这是庄子那边送秧苗来了？你怎么不喊大伙儿一声，这么守了半晚，多遭罪啊！” 村长上前拍醒冬梅，冬梅揉揉眼睛，听得这话就忍不住笑了。 老爷子没有过去看那么金贵的秧苗，反倒先关心她是不是守夜辛苦。 这也是她和叶山都喜欢留在这里的原因，侯府是贵气，但永远没有碎金滩这份温暖的人情味儿！ “大叔放心，我才守了一会儿。秧苗金贵，我怕有小兽祸害了。” “这倒是，”村长大叔看向大片的秧苗，欢喜搓手，“这瓜秧也长得太好了，下地就有半尺高，照管好了，今年的瓜还能早开园七八日。” 冬梅指了靠近院墙的那些叶片呈现墨绿的瓜秧，小声说道，“大叔，这些长的好，不要分给外人，咱村自己种。” 大叔赶紧点头，“放心，我记下了。” 很快，带队巡逻的赵叔听到动静也过来了，忍不住惊讶，“哎呀，什么时候送来的秧苗，我们一点儿都不知道。” 村长大叔笑骂，“侯爷的人手本事都高着呢，让你发现，那得多大的动静啊，怕是全村都吵醒了。” 众人都是笑，赶紧上前帮忙。 不时有人惊喜嚷着，“哎呀，还有青瓜秧啊？这是紫茄！这是豌豆！” “是啊，真不少，足够咱们各家分分，种园子了。” “山谷那边的菜园子也要多种一些，客人越来越多，每日吃的断不了。” 不说众人忙碌，只说佳音睡醒吃了饭，闹着奶奶抱她到田里走动的时候，村人们已经把瓜秧种下大半了。 而大槐树和大小王庄更是来了不少人，用板车拉，有簸箕挑，小心翼翼把分给他们的瓜秧带走了。 人人都是千恩万谢，好似护送着聚宝盆一般，笑的合不拢嘴。 三个里正拉着村长，一定要请他喝酒。 可惜村长根本没有空闲啊，只说以后有机会再聚聚。 河滩地要种瓜，各家要种菜园，别说男人们，就是老人孩子和妇人也都全员上阵了。 春日的暖阳下，山野间隐约一片新绿，偶尔有鸟雀清脆叫着飞来飞去，草丛里小兽悉悉索索奔跑着。 田间地头，老人孩子送水送饭，男人们挥汗如雨。 所有人都在种下一年的希望，盼望秋日时候的丰收。 佳音趴在奶奶背上，搂了奶奶的脖子，小声说了一句，“奶奶，真是好幸福啊。” 老太太明白孙女的感慨，却是轻轻叹气，“傻丫头，这都是托了你的福。等秋天再卖了银子，同你大伯二伯商量一下，咱们家一定捐点儿粮食被褥之类出去。不能只享福，不回报啊。” 佳音舍不得银子，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说道，“大伯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他了！” 这倒是提醒老太太了，儿子带了新种子回来，当真让天武百姓不再挨饿，那才是莫大的福报呢。 说来也巧，祖孙俩正说着话的时候，远处的路上居然就行来一队车马。 有人打马跑在前边，眨眼间就到了近前，“奶奶，妹妹！我们回来了！” 老太太仔细一看，真是又欢喜又想笑，眼前这个黑炭头一样的小子，居然是家义！ “哎呀，家义！你们终于回来了！” 老太太一手托着背上的孙女，一手拍着孙子的肩膀，高兴的红了眼圈，“怎么晒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吃苦了？” “嘿嘿，”家义挠着后脑勺，赶紧接过妹妹，应道，“奶奶放心，我们没吃苦，就是南边太晒了！” 说这话，他大大亲了妹妹一口，小声显摆着，“妹妹，三哥给你带好东西了！” 佳音高兴坏了，搂着哥哥的脖子欢呼，“三哥最好了！” 第三百二十章 陈管事很庆幸！ 这会儿，村人们也听到动静，纷纷从田里跑过来。 正好迎到了车队，刘扬从车辕上跳下来，直奔满脸惊喜的刘镖头夫妇。 而李震生也是赶紧给老太太和村长等人行礼，“娘，大叔，各位乡亲，我们回来了！” 李老太拉了儿子的手，上下打量，见儿子除了黑一些，倒是身板看着结实很多，她也放了心。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村长更关注那些马车上的东西，“大先生啊，你这是在南边找到什么好东西了？” 李震生不好说实话，就道，“是南边一些特产，帮朋友带的，过后会有人过来取。不过，我也给村里带了一些海货，等明日闲着时候，给大伙儿分一分，吃个新鲜。” “都是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村长大叔嘴上这么说，脸上却眉开眼笑。 村里人好奇南边如何，七嘴八舌吵嚷着。 村长大叔却打断了他们的话，“赶紧去种瓜秧，小心一会儿被太阳晒蔫了。大先生回来，也不是立刻就走，想听热闹晚上再一起去家里坐。” 众人笑嘻嘻同李震生打个招呼，就回去田里继续干活了。 李老太见车队里几十人都在等着，就赶紧张罗道，“老二呢，快带你大哥他们回去，洗洗尘土，我们做饭，这些押车的小兄弟怕是还饿着肚子呢。” 李老二赶紧上前，引着车队到了自家门口，车上东西卸到侯爷的院子里，马匹交给小子们牵去吃青草。 陈管事等人则分两批，在李家和侯府的热泉池子里痛快洗个澡。 待得众人换上各自包裹里的干净衣裤，饭菜也端上来了。 这会儿，本就是午饭时候，各家都烧了火，山谷那边做的饭菜也有多余，临时凑一些，李家再熬一大锅粥，就够这几十人吃一顿了。 各家日子过得好，饭菜也不会吃的太苛刻，所以凑来的菜碗里，就算没有肉，油水也很足，从山谷那边拿回的馒头和炖菜更是滋味极好。 但就是这般，李老太还觉得过意不去，一直说着，“怎么没提前送个消息回来，家里都没有准备。小兄弟们若是不着急，多住一日，我们家里杀头猪，好好给你们补补。这么远的路赶回来，怕是都累够呛！” 陈管事等人当然不能应了，就是方才他们洗完澡，听说院子就是侯爷的住处，他们都惶恐的不成呢。 怎么敢在这里又吃又住！ “不了，不了，老夫人，我们还有差事，要赶紧回去复命了。下次有机会，我们一定来吃杀猪宴！” “哎，那可说好了，下次有机会一定要多留几天。”老太太也没强留，一个劲儿劝着他们吃饱吃好。 李震生抱了小侄女，四处溜达，因为不见弟弟，就问道，“娘，老四呢？进城了？” 李老太就道，“老四跟着侯爷出征，差不多有一个月了，前几天侯爷特意让他回来看看，吃了顿饭，我猜这会儿该是在江北杀蛮人呢！” 陈管事等人一听，更是低了头猛吃。 幸好路上没有怠慢李震生，这李家人同侯爷简直走得太近了。 老太太没有刻意显摆什么，但说到侯爷，话里话外都透着亲近，好像侯爷就像自家儿孙一般…… 吃完饭，陈管事等人就迅速告辞了。 马车套起，来时沉甸甸满当当，离开时候空空如也。 李震生也没多留，只说以后还有见面机会。 待得车队离开，李家安静下来，趁着村人们没上门，李震生和家义赶紧给家里人折腾他们带回的东西。 那些虾干鱼干、扇贝肉，蟹酱，紫菜，海带等等都是李震生采买的，家里留一些，其余预备分给村里人吃个新鲜。 还有一盒子珍珠项链和珊瑚手串一类的，几匹外国来的布料，没什么花纹，却很厚实，都是给家里老少女子的。 几套珊瑚琢磨的笔架和小摆件，一箱子南边流行的新书，是带给李老二和读书的儿子、侄子的。 两个超大的海螺，是给佳音和猫哥儿的，佳音额外还有一盒子小珍珠，留着给她玩耍。 家义带的东西就粗糙多了，居然是一大袋子各色贝壳，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哗啦啦倒在地上，满满一堆。 惹得家安家喜和猫哥儿眼里放光，扑上去翻找，不时嚷着谁的好看，谁的贝壳大，几乎热闹的要掀翻房顶。 佳音也想去凑热闹，却被抱上了桌子，然后家义拿出一只小布袋，倒出一堆白晶晶亮闪闪的东西。 家义有些脸红，笑道，“妹妹，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卖的太贵了，我的银子还不够买一块的。正好有人卖这个，总共才二十两，我就都买下来了。那个……你别嫌弃，等三哥以后赚银子，一定给你买带颜色的宝石。” 佳音已经惊得小嘴都能塞进去鸡蛋了，什么红宝石绿宝石，那都不重要了！ 因为眼前这堆是钻石啊，钻石！ 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这可是前世被女人们追捧，趋之若鹜的极品宝石！ 她那时候经济实力还成，都没舍得买一颗，如今眼前居然大大大小小堆了百十颗！大的像花生，小的也有黄豆那么大！ 发了，真是发了！ 佳音欢喜的手舞足蹈，抱了哥哥，涂了他一脸口水。 “三哥最好 ，福妞爱死你了！” 说完，她就跳下了地。 家义吓了一跳，托了妹妹一把，不等说话，妹妹已经兜着那些小石头跑掉了。 他眨巴两下眼睛，笑的咧嘴，“福妞真是不一样，我以为她会喜欢那些五颜六色的宝石呢，没想到，她居然喜欢没有颜色的！” 众人都是笑，“你妹妹喜欢，就记你一大功！” 老太太更是说道，“以后再见到这样的石头，给你妹妹多买一些。” “好啊！”家义痛快应了下来。 陶红英忙着拾掇那些海货儿，在屋里屋外的走动，李震生见了就小声问起母亲。 “娘，老四怎么同侯爷出征了？他那个脾气秉性太莽撞，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家里如今不缺银子，我这里也能给家里再添一些助力，根本不需要他去拼命啊！” 老太太叹气，摆手应道，“你以为我想啊，我也不同意，家里人都拦着。但有什么办法，他那个牛脾气，根本劝不住。最后只能让他去了，幸好有人结伴，又在侯爷的亲卫队，还算有个照应。” 李老二想了想也把中元节时候，同定北侯冲突那事说了，最后道，“老四自小就想出去闯荡，不愿意留在家里种地。一气之下，就更想出人头地了。” 李震生自责，“都怪我，若是我没有离家十几年，家里也不至于……” “说什么傻话呢，这也不是你愿意的。”李老太不愿大儿子伤心，赶紧岔开话头，“家里还发生了一件大事，老二媳妇儿……病死了。” 家义正抱了茶壶大口喝水，听得这话，手里的茶壶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 “我娘……死了？” 三更奉上，花花例行求个五星好评和好看，谢谢小可爱们的鼓励，花花继续加油！ 第三百二十一章 我有七座靠山！ 李老太突然后悔。 她真是老糊涂了，怎么顺口就把这事说出来了…… 李老太赶紧拉了家义到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道：“家义啊，别难过，你娘确实已经过世了……当时你和你大伯刚出门家里就接到消息，你四叔骑马在四个城门到处找，也没找到你们，才这么错过了……” 家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震惊和复杂，低声回道：“奶，你别担心，我没事，就是……就是没想到会有我娘的消息，她还过世了。” 老太太也是叹气，想起那几日的混乱，“这事说来真是复杂，一会儿让你爹同你仔细说说吧。” 家义点头，李老二见儿子失魂落魄，也是舍不得，起身扯了儿子，“走，后边的菜园还没种完，你去帮爹一下。” 家义默默跟在爹爹身后，慢慢走了出去。 眼见这爷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李震生才皱眉问道：“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老太搂了从屋里出来的孙女，低声解释道：“就是你们出门那日，侯府的大管家突然来报信，说他们当初迁都过来的时候，在路边捡了一个重伤的疯婆子，一直养在侯府奴仆住的院子，如今疯婆子要不成了，嚷着说是我们李家人，要见我们一面。 “我们就赶紧过去了，一看真是老二媳妇儿，当时没追到家义，幸好把家仁从学院接回来见了最后一面……吴翠花说当初没有同人私奔，她是被弟弟吴二狗坑害了，在侯府的时候就听到咱们家消息了，但觉得没脸回来……” 李震生听得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简直是……唉，就这么死了，让老二和家仁家义心里多难受啊！” “是啊，”老太太长长叹气，“老二倒还好，这么多年，吴翠花没少犯蠢，夫妻感情也磨灭的差不多了，但家仁家义……那毕竟是他们的亲娘啊！幸好，发丧过后，家仁跟着温先生住了几日，被劝转了，如今又轮到家义……” 老太太狠狠揉揉太阳穴，“这个吴翠花啊，真是不知该恨她，还是该可怜她！娶妻娶贤，老二这个媳妇儿是我没把好关。” “娘别这么想，人这一辈子，好与不好都是命里定的。老二如今也不错，过个两三年，有合适的，给他再娶一房新妇就是了。” 李震生嘴上劝着老娘，心里却清楚，二弟心思细腻，再寻一个好女子共度余生，怕是不容易。 佳音惦记哥哥，颠颠儿跑去后园，正碰到二伯红着眼圈儿走出来。 他蹲身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福妞担心哥哥了，去陪陪哥哥吧。” 佳音点头，然后迈开小胖腿，就奔去了园子角落。 家义抱着膝盖，坐在树荫下，肩膀颤动着，无声痛哭。 佳音想了想，悄悄坐在他旁边。 李家人丁旺，不算最后被大伯带回的礼哥儿猫哥儿，还有五个小子。 老大家仁，老二家欢，老三家义，老四家喜，老五家安，可以说这五兄弟的性格各有特点。 家仁沉稳聪明，家欢安静本分，家喜和家安调皮讨喜，佳音都很喜欢，也亲近，但若她说最喜欢的，其实还是家义这个三哥。 家义就像前世那些中二少年一样，热情大胆，对一切新鲜事物都保持着好奇和无畏之心，像热烈的火，燃烧自己，也照亮身边的一切。 好似有他在，就没有烦恼，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她无比的羡慕，也盼着这个哥哥永远这般热烈的活下去才好。 可是这一刻，生命力像火一样旺盛的哥哥在哭…… 她努力伸开手臂抱住哥哥，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家义脊背僵了一瞬，慢慢抬头，发现是妹妹，就抬手抱了她胖乎乎的小身子，把脸埋在她的肩头，“福妞，哥哥没有娘了！娘对我和大哥不好，我不喜欢她，但她死了，我们就没有娘了……” “哥，你还有我，有爹，有奶奶，有大哥有弟弟，有伯伯叔叔婶婶，我们都爱你，给你缝衣衫，给你做好吃的！”佳音努力安慰着哥哥，说着说着想起自己的前世，忍不住也哽咽起来。 “哥，你已经很幸福了，你不知道有些孩子更可怜……他们不但没有爹娘，还没有爷爷奶奶，只是自己孤零零的活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喂鸡，一个人种菜，一个人睡觉，一个人说话，整个世界都像坟墓一样……” 家义听着妹妹带了哭腔，吓得赶紧抱起妹妹，眼泪都忘了擦，“福妞你怎么哭了，哥哥没事啊，福妞不怕，哥哥不可怜，一点儿都不可怜！” 他的大手小心翼翼替妹妹抹去泪珠子，小声嘟囔道：“奶奶要是看见你哭了，怕是要扒了我的皮，你可饶了哥哥吧，哥哥被你哄好了，真好了，一点儿都不伤心了！” 佳音听得忍不住咧嘴笑起来，从荷包里掏出两颗糖球，一颗塞到哥哥嘴里，一颗自己含了。 甜蜜的滋味让家义眯了眼睛，紧紧闭了嘴巴，不舍得说话。 佳音靠在哥哥怀里，小声说道：“哥哥难过的时候吃一颗糖，心里就没那么苦了。” 家义点头，末了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小小的妹妹才三岁，怎么知道这么多？ 好似她吃过太多苦，已经有了经验一般。 他下意识抱紧了妹妹，“哥哥以后不会让你吃苦！” “嗯！”佳音点头，骄傲的抬了下巴，“我有五个哥哥，不，现在又多了大伯家的礼哥哥、猫哥哥，是七个哥哥，七座靠山！我才不会吃苦呢！” 老太太也惦记孙子啊，悄悄趴在园子边上偷偷探看，眼见孙子抱了孙女，正一起吃糖说话，好像很热闹，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然后，赶紧去灶间，和面，剁馅，准备晚上包饺子给儿子和孙子好好补补身体…… 村里人惦记听听千里之外的热闹，吃过晚饭都聚到了李家。 正好，村长夫妻，刘家三口，张神医和赵叔等人刚刚在李家吃了饺子，于是，全村人也就凑得齐全了。 难得淘气小子们都没有跑去外边踢球，老老老实实坐在爹娘身边，准备听故事。 有村人忍耐不住，高声问道：“大先生，听说泉州那边有海，像天一样望不到边，有外国的大船，还有像房子那么大的鱼，这是真的吗？” 李震生点头，“都是真的。” 第三百二十二章 千算万算，还是丢人了！ 村人们被惊得瞪眼。 “大先生亲眼看见了吗，那么大的鱼，岂不是一张嘴就能把人活吞了？” “房子那么大的鱼，别说人了，怕是船都能吃掉！” “也不见得吧，把船吞了怎么嚼碎，怎么消化啊？”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眼见就要吵起来了，村长拎着烟袋锅敲了敲桌子，“吵什么，让大先生说。” 众人被说的讪讪住嘴。 李震生笑着摆手，“大伙儿都没说错，那种大鱼叫鲸，一般在海洋深处，一头鲸鱼真是比房子都大，但它们不吃渔船，只吃鱼。 ”碰到鱼群，张开大嘴一吸，鱼群和海水就都被吞到肚子里了。当然我们没有出海，也没有亲眼见到，但这是泉州那边的渔民都知道的。这次时间短，我们只来得及在海边看看，等下次再过去，多住几个月，有机会也去出海，说不定就能亲眼看到鲸鱼了。” 众人听得心动，有人追问道：“大先生什么时候再去，带我们一个，我们也去开开眼界。” “我也去！” “还有我！” 眼见村里壮劳力要跑掉大半了，村长赶紧又泼冷水，“你们都去海边了，家里日子怎么办，不过日子了？” 众人都是嘿嘿笑，不吭声，显见还是没有打消这个念头。 男人哪有几个不想出去闯荡看看外边世界的？！ 李震生想了想就道：“大伙儿都想出去看看，开阔一下眼界，这也是好事，但家里肯定不能不顾。幸好，我以后会经常走泉州，这样吧，以后赶在冬日不忙的时候，村里去几人跟我搭把手，这样轮换着，有个三五年，大伙儿也就都去过了。” 村长松了一口气，村人们也觉得有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说了一些泉州那边的风土人情，夜色也深了，村里人才散去了。 各家妇人拿着分到的鱼干和海带紫菜，谢过老太太，说笑商量着要怎么吃。 夜风吹来，她们的欢声笑语，月亮都偶尔探头看个热闹。 李老二关了前门，四处检查一下，见得没有问题才回屋，刚一进屋就见大哥搬了一个二尺见方的小箱子。 他赶紧上前帮忙，问道：“大哥，这里装了什么？” 李震生笑道，“陈管事给的，估计是侯爷吩咐人在海外那些船上找到的新奇东西。” 李老二叹气，“侯爷对咱们家啊真是没话说，希望老四跟在侯爷身边，多给侯爷帮帮忙。” 箱子很轻巧，两兄弟轻易就抬进了屋子。 众人好奇，也是问询一番，李震生又照样回答了一遍。 佳音本来还有些打瞌睡，听得这话立刻精神了。 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了，当初她悄悄求义父帮忙，运送玉米和土豆种子的时候，还多带了一箱子各色蔬菜种子呢。 如今，这箱种子镀了一层海外得来的金光，终于又回到李家了。 她赶紧跳下奶奶的怀抱，哒哒跑过去，绕着箱子走一圈，见得封条都没揭开，更是放了心。 “大伯，开！” 李震生拿了钥匙，很快打开箱子。 家里人好奇，齐齐看过去。 本以为是一些珍奇珠宝之类，毕竟侯爷之前特别热衷给佳音搜集首饰。 结果箱子里却是一些小布袋子，布袋子上还挂了铜管。 李震生取了一个布袋子打开，抓出一把浅黑色的种子，瞧着像松子，但又大得多。 他打开铜管，倒出一张纸条，看的直皱眉头。 “这字怎么每个都写了一半啊！” 李老二好奇，接过纸条，仔细辨认，“是不是海外人不懂咱们的字？写的难看不说，还不齐全。” 说着话，他艰难读了起来，“瓜子，可食用，炒……香……” 李老太剥开一粒种子，露出白白的仁儿，她直接扔到了嘴里，惊得众人都是拦阻。 “娘，你怎么吃了，万一有毒呢？” “哎呀，”李老太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侯爷寻来的，怎么可能有毒，纸条上不是说了，能食用吗？” 说罢，她又催着众人，“再看看别的是什么，纸条别弄混了。” 众人瞧着老太太确实没什么异常，这才继续开袋子和铜管。 老太太趁机同小孙女眨眨眼睛，惹得佳音脸色红透，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千算万算，居然忘了简繁体字这事了。 天武这里用的是繁体字，她留纸条的时候，用的是简体。 如今落在二伯眼里，可不就是古怪的半字吗，甚至有的字还不认识！ 幸好，全家都在关注箱子里的种子，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 “生菜？这个应该是生菜，绿叶，可以清炒，可以生吃。” “这个是倭瓜，可以蒸吃，能储存半年。” “这个是心里美萝卜？什么叫心里美啊？” “不知道，但是萝卜就错不了！” 一家人围着箱子，忙了半晌，最后拾掇出十几种菜蔬的种子。 陶红英拿了一包辣椒籽和干辣椒，小心尝了一下味道，辣的她吸气，却欢喜的眼睛亮晶晶。 出于厨子的直觉，她猜测这东西一定是调料，还是很不一样的调料。 若是能种出来，想必能做出不少新菜！ “娘，咱们明日就把这些种子种下去，好不好？” 老太太难得见四儿媳妇这么高兴，赶紧应道，“当然好了，但咱们家园子怕是种不下，等我问问村长，找一块好地方，兴许种好了，这些菜蔬以后还能赚钱呢！” “哈哈，娘说得对，物以稀为贵，肯定能卖大钱。”李震生给老娘吃定心丸，又道：“等我再去泉州，碰到新奇东西多给娘带回来一些……” 一家人热闹过了，就要歇下了。 陶红英喊了家义帮忙把箱子搬回她的房间，打算把那些字条重新抄写一下。 佳音当然要跟着了，万一老娘看不明白，她还可以“亡羊补牢”一下。 老太太点点孙女的脑门儿，见孙女笑的讨好，一副求不嘲笑的怂样，她也笑了，领着猫哥儿回屋睡觉。 陶红英把种子堆在桌子上，铺纸研墨，一样样抄录。 佳音趴在一边，乖巧陪着，一点儿都不捣乱。 陶红英看的心疼又心暖，小声说道：“福妞先睡吧，娘写完就搂着你，好不好？” “不好，我陪着娘。”福妞呲着小白牙，一副好闺女的乖乖样子，惹得陶红英抱着她亲了好几口。 第三百二十三章 亡羊补牢 “娘的好闺女，真是贴心。那就等娘一会儿，以后娘种出新菜，给你做好吃！” “好，娘最好了！”佳音蹭到娘亲身边，幸福依偎在娘亲怀里。 正这个时候，院门却被拍响了，暗夜里，听得尤其清楚。 李家各屋都重新亮了灯，李震生、李老二和家义，当先开门走了出去。 原来是巡逻队陪着刘志恒过来了，刘志恒一见李家人胡乱披着衣衫，他就赶紧说道：“哎呀，是我来的唐突了，紧赶慢赶，还是赶到半夜才到。” “刘大哥是从哪里来？赶紧进屋坐，吃饭了吗？”李震生赶紧开了院门，引着刘志恒往里走。 李老二还要礼让巡逻队的老爷子们，却被拒绝了，老爷子们打个招呼就继续去忙了。 如今山上的青草虽然出来了，但总没有瓜苗长得好，没有瓜苗吃着可口。 为了防止小兽们跑来打牙祭，毁了瓜田，巡逻队加派了一倍的人手，时刻不停在田里来回走动。 若不是刘家车队过来，闹的动静大，他们可没空闲过来。 李老二扭身，见陶红英抱了佳音站在厢房门口，就说：，“弟妹，辛苦你做点儿简单吃食，外边还有不少刘家的管事和车夫，恐怕也都没吃饭呢。” “好啊，二哥，我这就下厨。” 陶红英放下佳音，佳音就牵了二伯的手去堂屋听热闹。 陶红英扎了围裙，正好冬梅听到动静也过来帮忙，两人就烧了火。 原本明早要蒸馒头，就和了两盆面。 幸好，这会儿面已经发了，直接下锅开蒸，再熬一锅米粥，炒一小盆咸芥菜和肉丝，就差不多了。 刘志恒见李家人被他折腾的，老老小小，没有一个能安静睡觉，很是过意不去。 “我接了消息，实在忍耐不住，当时就带人从云鹤镇过来了，路上马车坏了车轴，耽搁了一个时辰，否则黄昏时候就到了。” 李震生摆手，低声说道：“这些东西金贵，你赶紧拉走，我们家里也省心。” 刘志恒听得这话，也就不客气了，简单问了问泉州那边的新鲜事，结果越听越心动，“震生，等你以后在泉州那边站住脚儿了，我也跟去走走，开开眼界。” 李震生很高兴多个伙伴，“好啊，南北相隔千里，很多东西完全不同，这其中的财路也很多，经营好了，根本不愁生意不兴隆。” 刘志恒还记得大事，就说道：“秋收之前是不成了，初冬时候，我一定去一趟。” 这个时候，陶红英送了饭菜上来，听说自家的管事和车夫也都吃上了热饭菜，刘志恒又赶紧道谢，再一次为李家的周全感慨。 这样的人家，谁不喜欢，谁不想交好呢！ 待得吃饱喝足，刘志恒就带人把叶家院子的玉米和土豆种子都装车带走了。 忙了半晚上，村子终于恢复了平静，李家众人总算可以睡觉了。 佳音困得厉害，努力睁着眼睛看看趴在桌上抄录的娘亲，最后，她到底拒绝不了周公的邀请，睡了过去。 睡梦里，她还在琢磨着，要赶紧开始学习了。 她不能总仗着前世那点记忆和空间小院，一直偷懒。 要是有一日，她真是摔个大跟头还带累了家里，那真是后悔也晚了…… 第二日醒来时候，家里人已经各自去忙了。 佳音寻到奶奶的时候，老太太正在后园子给菜苗浇水，见孙女醒了，老太太就张罗给孙女洗漱，端蛋羹。 佳音吃饱，就拉了奶奶的手，“奶奶，福妞要学写字，要绣花。” 老太太听得惊讶，她可太清楚孙女是个小懒蛋了，怎么突然要勤奋起来了？ 但别管什么原因，孙女上进，这是好事。 她当时就开了库房，拿了一盒绣线和绣花针，几块料子，还有一套文房四宝，一盒子点心，然后领着闺女去了村长家的院子。 蕙娘先前在绣庄接了个大件绣活，这会儿正坐在窗前低头绣花。 听说佳音要开始跟她学本事了，她也高兴。 许是担心佳音年岁小，没长性，她刚开始就只教佳音做荷包之类，偶尔有空闲再教写字。 原本她以为佳音坚持几日就会放弃，哪里想到，小小的胖丫头，居然坐的稳稳当当，绣花针扎了手指不哭，学写字更是飞快。 她真是惊喜之极，好好琢磨一番，然后上午教佳音写字读书半个时辰，学女红半个时辰，偶尔描个绣花样子，翻个花绳，算是调剂…… 日升月落，天气一日热过一日。 清明落雨，端午踏青，时节像个被狐狸追赶的兔子，跑的飞快。 好似眨眼间就到了七月，山野间的草木就从新绿变成了墨绿，田里的庄稼更是半腰高了。 碎金滩外的瓜田里，碧玉瓜已经有陶盆大小了，眼见就要开园了。 李老太挎着篮子，从新菜园摘了几个番茄，一把翠绿的生菜往家走，路过瓜棚子，就同村长闲话几句。 “这天气也太热了，走几步就是一身汗啊。” 村长笑呵呵摇晃着蒲扇，应道，“马上七月了，能不热吗？再有半月，都要摘瓜了！” 李老太往四周看看，问道，“今日还算清静，没人来问什么时候开园？” 村长脸上满满都是得意，“这些城里人啊，都盯上咱们村的瓜田了，明明大槐树和大小王庄也种了，外边各处更是不少，偏偏都想买咱们的。我实在不耐烦，让老二搞了个预定，像温泉山谷那边一样，谁想买都排队，价格到时候再定！” 老太太忍不住笑起来，“这样也好，否则村里天天人来人往，闹得慌。” 说起这个，村长又问道：“我听说侯府大管家来了，可是侯爷那边有事？” “没什么大事，”老太太摆手，“马上就是福妞的生辰了，大管家来问问，家里是不是操办？我合计着那时候老大应该能赶回来，侯爷和老四他们也差不多回营了，摆几桌酒席，给福妞庆贺一下吧。 “这孩子刚下生时候，全家就在逃荒，周岁和两岁也没热闹一下，如今家里日子好，又种了不少新菜，就让红英大显身手，多做几个好菜，好好聚聚！” 村长点头，“是该好好庆贺一下，说起来，咱们全村都跟着福妞儿沾了不少光！” “先这么说着，还要再看看。” 老太太也没把话说太满，毕竟家里这些人，读书的读书，出征的出征，南下的南下，想凑齐太难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硕果累累闹金秋 李老太拎着菜篮子，刚进家门，穿了一身红色短袖衣裤的佳音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若不是她头上绑了两个小花苞，怎么看都像个胖小子。 “奶奶，你回来了!”佳音举着一个香囊，同奶奶献宝儿，“这是我给奶奶缝的，特别香！” 老太太小心接过，仔细挂在腰带上，心里高兴又骄傲。 小孙女原本就聪明，如今更添了巧手的本事。 虽然香囊简单，缝不了几针，但放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就实在太难得了！ 要知道按照老规矩，孩子出生就算一岁，福妞如今也才四岁啊…… 但她还是忍不住嗔怪孙女，“怎么又穿这套衣裤了，你是女孩子，不好这样露胳膊露腿儿！”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撒娇，“奶奶，太热了，我就在家里穿嘛~” 老太太无法，点了孙女的脑门儿，“送你去学女红，针线不怎么样，倒是把你师父带坏了，给你做了这么不伦不类的衣裤。” 佳音笑嘻嘻，不肯吭声。 她辛苦学女红，当然是要给自己谋福利了。 先前一两岁时候还好，天热穿肚兜都没什么，如今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光着后背到处跑了。 这套半袖衣裤，是她好不容易闹着师傅帮忙裁剪缝制的。 她整个夏天的凉爽，就全靠它了！ 祖孙俩正斗嘴说话，院门就被推开了，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跑了进来，个个都是脑门上的汗珠子淌成河。 一见妹妹穿的清凉，几人都是眼巴巴望着奶奶。 “奶奶，我们也热，我们也要穿妹妹这样的衣裤！” 老太太一人敲了他们一记爆栗子，笑骂道，“知道了，已经裁剪好了，明日就让你们穿上。” “太好了，谢谢奶奶！”小子们欢呼着扔下书包，就抱了羊皮球跑的没了影子。 冬梅听到动静，从隔壁过来，笑着问道：“老夫人，要做午饭了吧？” 老太太知道她要帮忙，赶紧摆手，“这么热的天气，也吃不下什么，我简单做个过水面条算了，你不用沾手，你就帮我带一会儿福妞儿吧！” 佳音听得这话，立刻跑去找斗笠，同冬梅一人戴了一个，就要上山。 她已经有十几日没去果园了，不知道果子怎么样，招没招虫子。 去年山谷初建，景色还很一般，今年却完全不同。 种在山崖两侧的三角梅，已经彻底爬上了悬崖，远远看去，就像两面花墙，从天而落一般。 花朵间，温热的泉水呼啦啦啦落下，薄薄的雾气弥漫，美轮美奂，让人甚至找不到词汇来形容。 特别是坐在下边的潭水里，仰头看去，雾气被阳光折射，变成七彩的虹，一直挂在半空。 如此美景，谁会不喜欢，不沉醉，不疯狂？！ 所以，这三四个月间，温泉山谷的生意好到爆炸。 甚至不少人捧着大把的银子想来包场，但村里老少依旧没有动摇，每日的客人还是被严格控制。 包场也是五日接一次，人数也不能超过一百。 这般不但没有让温泉山谷被嫌弃喝骂，反倒是让新都之人更加趋之若鹜，来往客人都规规矩矩，也没闹出什么难听之事。 两个山头上的果园，五月时候是花期，大片的苹果树，开满了象牙色的小花，随着春风吹拂，洋洋洒洒从山谷上空落下，人间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那几日，就是进不去山谷，也有无数客人赶到，宁可掏银子，也要上山赏花。 为此，全村老少集体出动，山上山下，严防死守，维持秩序，看管客人不能折损果树。 待得花期过去，客人们心满意足了，全村老少也累瘫了。 但收获也是巨大的，不算山谷收入，光赏花他们吧就收了一千两！ 村长拍板决定，把这银子当时就给全村老少分了。 如今，花朵落去，枝叶间已经是硕果累累了。 冬梅生怕佳音跌倒，被枯树枝划破手脚，就把她背了起来上山。 佳音这里看看，那里摸摸，分外的满意。 空间小院的苗圃，是她那次伤了头之后出现的，原本没太在意，没想到却得益最多。 这山上，一棵棵果树，山下大片的瓜田，都是苗圃的功劳。 冬梅忍不住摘了一个果子，咬了一口，酸的狠狠皱了眉头。 “小姐，这果子看着不小，但还是没熟啊，真酸。” 不等佳音应声，吴三叔手里拎着个镰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见外来者是冬梅和佳音，他就赶紧收了镰刀，笑道：“原来是你们啊，我以为是别村的淘气小子跑来捣乱了！” 李老四从军之后，吴三叔就接手了果园。 他也是个有责任心的，居然在果园里搭了个茅草屋，十日里，总有八日住在这边。 幸好有张神医给的驱蚊药水，否则蚊子都能把他吃了。 佳音笑嘻嘻嚷着，“伯伯，妞妞要吃蜜！” “小馋猫！”吴三叔敲敲佳音的斗笠，眉开眼笑引着她们到了窝棚旁边。 这里养了十几箱蜜蜂，果树花期授粉的时候，都是它们在帮忙。 吴三叔麻利的开了箱子，割了一小罐子蜂蜜，然后交给佳音抱着，“赶紧回家去吃，这里蜂子太多，小心哪一只把你叮成馒头。” 冬梅已经忙着驱赶围绕在佳音身边的蜂子，听得这话就赶紧招呼一声，抱了佳音就跑。 两人一路下了山，回到家里时候，老太太的午饭已经做好了。 蕙娘坐在廊檐下，一手扶着腰，正同老太太说话。 她是正月里怀的身孕，如今已经七个月了，肚子大的厉害。 张神医诊过脉，说是双胎，所以全村都额外照顾她。 谁家做了好吃的，都给她送一碗。 尤其是李家，老太太几乎每日都要过去看看，吃的用的，张罗了不知道多少。 今日忙了一些，老太太没过去，蕙娘就自己来了，多走动一下，以后也容易生产。 佳音从冬梅背上跳下来，颠颠跑上前，塞给师傅一个青果子，“师傅，给你吃。” 蕙娘想给小丫头擦擦汗珠子，但只看了一眼青果子，口水就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只能大大咬了一口。 冬梅看的牙酸，她没生过孩子，真是理解不了孕妇的口味，这么酸的果子，是怎么吃下去的呢。 老太太看的却是眉开眼笑，“酸儿辣女，好啊，这肚里兴许是两个小子呢。” 蕙娘抱了肚子，满脸的幸福，小声问道，“婶子，过几日福妞生辰，侯爷他们会回来吗？” 第三百二十五章 天武第一吃瓜群众 “哈哈，你是想问大勇能不能回来吧？”老太太打趣着拉了她坐下。 “侯爷那人看着清冷，其实最是心软，他就是回不来，也一定会把老四和大勇送回来看看，你就放心吧！” 蕙娘红了脸，“我也不是惦记，就是孩子越来越大了，我这心里没底。” “你这是第一次生孩子，当然担心了。你放心，听说江北的蛮人又被杀退了，说不定这次大勇回来，能守在你身边一直呆到孩子满月呢。” “当真？” “差不多，我听侯府大管家说了几句，应该错不了。” 老太太把蕙娘哄得高兴了，就招呼众人吃饭。 吃过饭，冬梅陪了蕙娘回去，佳音也和哥哥们一起躺在廊檐下的席子上午睡。 老太太坐在一边给孙子们缝衣裤，偶尔抄起大蒲扇，帮孩子们驱赶一下蚊虫。 烈烈炎夏，知了声声，天空蓝的干净之极。 佳音眯着眼睛，看的沉醉，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马上就是生辰了，家里人都很高兴，其实她却觉得可有可无。 别的孩子喜欢长大，她却愿意一辈子做个孩子，无忧无虑，被疼爱被娇宠，所有亲人都在身边…… 可惜，时光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盼望就停下脚步。 一眨眼又是七八日，这一日刚刚天亮，田里的露水还很重。 佳音就打着哈欠，被二伯抱着到了瓜地。 村长上前，笑着哄劝道：“福妞啊，你帮村长爷爷看看，田里的瓜是不是熟了？哪个熟的好，摘下来，咱们送到宫里给皇上吃。” 佳音一听这话，立刻精神了，跳下地，就在瓜田里跑来跑去。 不得不说，有了去年的经验，今年村人种的瓜更好了。 地垄沟里一个杂草都没有，瓜秧都掐了尖，主根儿瓜也少见。 如今一个个碧玉瓜足有陶盆大小，皮色深绿，懒洋洋趴在瓜秧之间，让人看了就想淌口水。 因为要进贡到宫里，佳音挑拣的都是九分熟，瓜形圆润漂亮的。 至于金果田里那边，就更容易了，一碰瓜尾巴，瓜蒂轻易脱落的就是熟透的。 很快，六十个碧玉瓜，一百二十个金果，就被装到了车上。 马车周围还塞了一些瓜秧，装扮的颇有野趣。 村长和赵叔亲自赶车，李老二、刘镖头和叶山坐上了侯府的马车跟在后边。 按理说，这个阵容就很不错了。 但十几个村人不放心，也惦记去城里看个热闹，央求村长带他们一起。 村长索性大手一挥，“想去就去吧，只不过进不去宫门别抱怨啊。” “不会，我们看看宫门长什么样就行。” 村人们高兴坏了，也不坐车，就走在马车两侧，护着满车的瓜进城了。 碎金滩距离新都三十里，一路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已经辰时末了。 城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路人眼见碎金滩众人这个阵仗都是好奇。 “这车上是碧玉瓜和金果？这么早就熟了吗？” “没有啊，我们村的王财主不知道在哪来找了一把种子，也种了半亩地，我瞧着结的瓜才陶碗大小啊……” “但你看看人家车上的，这也太大了！” 有人忍不住就高声问道，“兄弟，你们这是哪里买的碧玉瓜啊？” 碎金滩众人立刻带了三分骄傲七分欢喜的回道：“我们是碎金滩的，这是我们自家种的。” “啊，碎金滩啊！” “哎呀，怪不得，听说碎金滩的瓜最好了，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啊。” “碎金滩的瓜园开了，那可得去买几个？！” “跟上去看看，这是要送去哪里卖，先买几个回去吃个新鲜。” 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叶山拿出了侯府的令牌，不用排队，就直接进了城。 马车一路招摇过市，半个时辰后才走到城东。 叶山到宫门前，拿了令牌，也给宫门口的小太监塞了银子，原本想找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收了碧玉瓜就行。 哪里想到，太监总管居然亲自接出来，把村长和李老二叫进去回话。 一车碧玉瓜和金果也被小心翼翼抬进宫里去了。 皇上刚下了朝，正同几个老臣在闲话朝政。 这样的时候，他自然不能同村长和李老二多说什么，只能问问今年碧玉瓜的产量，问问温泉山谷的生意好不好之类的。 村长虽然紧张，但到底已经见过两次皇上了，可能礼数不那么周全，但回话却是老老实实的，对皇上和朝廷的感激也是溢于言表。 皇上听得高兴，最后同几个老臣说，“碎金滩可是风水宝地，民风淳朴不说，种出的瓜果也最好，一会儿，你们都带两个回去尝尝。” 说罢，他问向村长，“是不是啊，老人家，今年的瓜比去年更甜吧？” 若是旁人，怕是立刻就要说没吃过，第一口献给皇上。 结果村长特别实在，脸色涨的有些红，小声回道：“皇上，原本这第一茬瓜，我们村里老少都说献给您吃第一口，但是我怕今年的瓜不甜，昨晚偷偷开了一个……甜，真的特别甜！” 他这副偷吃被抓到的孩子模样，惹得皇上和老臣们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这些人都见惯了尔虞我诈，见惯了表里不一，怎么能不喜欢这份淳朴和实诚呢。 “来人！碎金滩百姓对朕一片赤诚，献盛夏第一车碧玉瓜和金果，赏赐锦缎五十匹，金百两，银千两。命工部建牌坊一座，刻印风水宝地四字。” 龙心大悦，这赏赐自然也丰厚。 村长和李老二赶紧跪地谢恩，村长还说道：“皇上，我们要牌坊就行了，有皇上的威名镇着，也不怕有人以后欺负我们。这锦缎和金银就不要了，皇上把金银留着赏赐出征的兵将吧，今年碧玉瓜和金果大丰收，我们村子能卖不少银子呢，足够家家都吃饱穿暖了！” 按理说，皇上赏赐是不能推辞的，这是大不敬。 但村长不知道啊，这般说着话，一脸的诚恳，满心都为皇上为朝廷着想。 太监总管和老臣们想呵斥，又张不开口。 良久，就在村长和李老二满心惶恐疑惑的时候，皇上才道，“好，那就只建牌坊。” 村长和李老二这才放了心，赶紧又磕头告辞。 “皇上，您忙，我们回去了。方才路上很多人看到我们拉了碧玉瓜，都馋的厉害，怕是已经跑去村里买瓜了，我们得回去照应着。” 第三百二十六章 御赐风水宝地 皇上吩咐太监总管送村长和李老二他们出去，末了同老臣们感慨，“若是天武百姓都如同这般，何愁河山不能收复，何愁天武不兴盛！” “皇上宽心，这一日必定不远了。”老臣们都是起身行礼。 不说宫里如何，只说碎金滩这边，果然如同村长担心的那样，买瓜的人已经把河滩地的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了。 先前预定过的人，生怕被抢了先，还在陆续赶来中。 没有预定的人，也是跳脚吆喝，想要高价买几个回去。 这个时候，村长和李老二等人及时赶回。 听说皇上亲口赏赐了风水宝地的牌坊，又夸赞碎金滩的瓜最甜，所有人更是疯狂了。 “我出十两银子一个，卖我十个碧玉瓜。” “我出一百两银子，给我五个碧玉瓜就行。” “金果，我要金果，一两银子一个。” 村里众人听得心里乱跳，激动不已，但还是拦着买主让他们听村里的决定。 李老二拿出册子，让人搬了两个桌子，把有预定和没有预定的客人分开。 因为刚开园，碧玉瓜和金果没有熟太多，所以，预定的客人，每人只能给付一半。 幸好，当初为了避免倒卖，规定一个预定客户只能买十个碧玉瓜，五十个金果，这倒是解了今日的为难。 待得把预定的客人们打发走，才开始招待散客。 李老二没有因为是散客就提高价格，但每人只卖两个碧玉瓜和十个金果。 这般，基本保证远路跑来的客人都不会空手而回。 但瓜田里，八分熟以上的碧玉瓜和金果也都被摘光了。 佳音怕村人没经验把生瓜摘了下来，太过可惜，她就带了斗笠，跟着在田里跑了大半日。 最后好不容易把客人们都打点走了，村人们累的嗓子都哑了。 佳音更是悲催的发现，她这次虽然避免晒成阴阳脸，但手臂和小腿却成了黑藕节…… 当晚，老太太替孙女洗澡，笑的差点儿直不起腰。 “让你闹着穿短衣短裤，后悔了吧！” 佳音撅着小嘴巴，很是沮丧，结果刚出了耳房，立刻又高兴起来。 因为三个哥哥同样晒得厉害，胳膊和腿儿都是黑白两色，甚至还多了一张黑脸。 老太太眼见孙女在凉席上滚来滚去，也是忍不住笑了。 许是都眼馋碎金滩的碧玉瓜卖得好，大槐树和大小王庄也开始卖瓜了。 一些在碎金滩碰壁的客人，想着几个村子离的这么近，种出的瓜也该差不多，于是就买了一些回去，结果却是失望之极。 也不是说这三个村子种出的瓜如何难吃，同样的绿皮红瓤，切开也是汁水丰富。 但吃到嘴里，三个村子的瓜就是不如碎金滩的甜，少了很多“瓜味儿”。 三个村子的里正听说之后，还不愿意相信，特意抱了自家的瓜跑到碎金滩对比一下。 最后，三个里正也服气了。 “明明离的这么近，也是一样的瓜秧，怎么结出的瓜就不一样甜呢。” 村长大叔哈哈笑，得意之极，“我们这里可是风水宝地，皇上都赏赐牌坊了，当然种什么都好吃了。” 三个里正无法，回去商量一下就降了价，只卖原来的三分之一。 这般，虽然卖的不算火爆，却也顺利。 其余各处种了碧玉瓜的人家，当然也少不了对比一下，最后同样降了价。 一时间，新都内外都知道碎金滩是风水宝地，种出的瓜果天下第一的好吃。 吵吵闹闹中，又过了半个月，碎金滩的瓜园眼见就空了绝大部分。 唯独剩下的一亩地，村长带人日夜守着，眼巴巴盼着侯爷他们回来。 而李家也开始忙着张罗佳音的生辰宴了，猪圈里的大肥猪肯定要杀一头，这个时节倒是不缺菜蔬，再买两只羊就差不多了。 村里妇人闲着无事，就往前边跑，帮着李家做杂活，门前和院里都要搭遮阳棚子、临时灶台。 就是隔壁的叶家和崔家，也都被她们打扫的干干净净。 生辰前一日，崔夫人早早就坐了马车过来，还带了刘志恒的妻子和两个儿子一起来，这是打算在山谷和果园游玩一日，明日直接参加生辰宴了。 因为家里人多，老太太在崔家院子同刘夫人说了几句话，又让人抱了两个碧玉瓜过来，就去忙了。 留下崔夫人帮忙照管佳音这个小寿星，也要招待好刘夫人母子三个。 刘家两个小子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初始还有几分拘谨，但被家安家喜拉着，一起去果园里疯跑，小河里捞鱼，热泉里洗澡，不等天黑也就熟悉起来，欢喜的玩疯了。 崔夫人带了刘夫人和佳音去山谷里赏花泡温泉，回家的时候，李老三一家、家仁和礼哥儿也都回来了。 佳音高兴坏了，轮翻抱了三伯和三伯娘，又闹着要哥哥们背着抱着，欢快的好似小狗一样，摇着尾巴到处跑。 这几日，学院不休沐，家仁和礼哥儿都是请假回来的。 李老二担心，就问道：“请假可会耽搁功课，你们先生会不会恼了？” 家仁笑着回道：“爹放心吧，先生很痛快就给了三天假期，还嘱咐我回去时候给他带几个金果。”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幸好家里留了一亩地，备着给侯爷和你四叔他们回来吃呢，否则你就要空手回去了，小心先生给你穿小鞋儿！” “那倒不至于，先生很是明理，只是有些贪嘴，还有我那些同窗好友，听我说回来，也各个闹着要吃碧玉瓜。礼哥儿班上也有几个玩的不错的孩子，先生待他也颇多照顾，这次回去，家里怕是要多给我们带几个碧玉瓜才够分。” 家仁边说边笑，脸色明亮，显见在学院读书很自在，如鱼得水一般。 礼哥儿拉着猫哥儿的手，也是笑着点头。 家里人见得这般，都是放了心，哪还会心疼那几个瓜果。 李老太就说道：“等我跟村长说一声，碧玉瓜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你们在学院好就行！再过一月，山上的果子也甜了，到时候再给你们多送一些。” 眼见天色暗下来，众人张罗要开晚饭了。 这时候，河滩地一侧的大路上突然跑来百十匹快马。 第三百二十七章 洗征尘 轰隆隆马蹄声声，这般动静，李家人简直太熟悉了。 几乎是所有人都扔了手里的活计，疯跑出去。 果然，那百十人跑近了，当先两匹马上正是李老四和李勇。 两人一身的风尘，却因为见到家里人，笑的露出一口白牙。 不等到近前，李老四就飞身跳了下来，冲到老娘身前跪倒，“娘，不孝子回来了！” 李老太红了眼圈儿，抱了儿子上下打量，见他只是黑了瘦了，没有显见的伤处，也就放了心。 “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一走就是三四个月了！” “嘿嘿，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李老四傻笑，小孩子一样炫耀，“娘，我立功了，如今是大都统了！” 众人听得发懵，不是太清楚军中的级别，好在还有李勇在，他上前行礼，笑着解释道：“婶子，大都统要统领五百兵卒，我是小都统，也管着二三百人。” “好，好啊！这是个升官做将军了！” 李家众人和村人们都是高兴，纷纷嚷起来。 李老四和李勇想解释，都统和将军还差了一级，但众人却簇拥着他们往院里走。 这时候，蕙娘也捧着肚子，跟着吴大娘赶到了。 夫妻见面，免不得都是哽咽。 蕙娘不觉得苦，就是心里委屈，怀胎马上就八个月了，就见过丈夫一次。 幸好，丈夫这是赶回来了，再不回来，孩子出生都看不到爹！ 李勇也知道亏欠妻子，赶紧扶了她，也顾不得旁边这么多人，紧紧握了妻子的手。 李家和村里人还罢了，那些跟回来的兵卒却是哄笑起来。 显见这都是平日同李老四和李勇相处极好的兄弟，他们这一笑闹，可提醒众人了。 村长赶紧张罗着，“快来人，去田里多摘几个碧玉瓜回来，给兄弟们解解渴，然后各家晚饭多做一些，招待兄弟们简单吃个饱饭。今晚，兄弟们就去温泉山谷住，泡个温泉解解乏！” 原本山谷那边是不能留宿的，但明日是福妞生辰，李家格外重视，村里人也都跟着忙活。 村长想着大半年没歇息了，索性就同李老二商量好来了，山谷停业一日。 没想到，这般安排，今日倒是派上了大用场，给这些远征归来的勇士们，提供了一个洗去征尘的好地方。 兵卒们都是高兴，纷纷行礼道谢。 村人们立刻忙碌起来，妇人们回家做饭，男人们则跑去摘碧玉瓜，牵马帮忙喂草饮水。 兵卒们坐在门口的大树下乘凉，也有人点了几小堆篝火，照的四周通亮。 很快，碧玉瓜送回来，村长亲自操刀，切了一个又一个，手法娴熟又利落。 有兵卒上前攀谈，得知村长等人也是战场上退下来的老兵，同样杀过蛮人，顿时肃然起敬。 很快，各家也把饭菜送来了，兵卒们吃完碧玉瓜，刚赞一声甜，手里又被塞了饭碗。 虽然炖鸡炖肉来不及了，但一碗白米饭，盖上厚厚的葱爆鸡蛋还是很容易的，简单又营养。 兵卒们吃的满足之极，然后就成群结队的去了山谷。 偌大的山谷，美的人间仙境一样，只有他们百十人享受温泉和美景，简直让兵卒们欢喜的发狂，嗷嗷叫着跳进潭水里，笑闹声震天响。 从血火战场回来，还有什么能比这样的好地方，让他们放松紧绷的神经呢？！ 李老四在山谷转一圈，眼见兄弟们玩疯了，也就不管了，嘱咐几句就回家了。 全家人都在等他吃饭，饭菜也不是如何丰盛，却满满都是家的味道。 李老四尽力吃的饱足，最后打了嗝儿，才算放下筷子。 饭桌儿撤下，一家人围拢在一起说话。 李老四抱了闺女，亲了又亲，末了捏捏闺女的小脸蛋笑道，“福妞是不是又胖了？” 家里人听得忍不住笑，“你可别这么说，这丫头最讨厌旁人说她胖了，上次还说要减肥，结果只饿了一顿就反悔了。” 果然，福妞儿抱了爹爹的脖子抗议，“我还小，等我长大就瘦了！我要缝荷包，要写字，吃不饱没有力气！” “好，好，咱们必须吃饱！”李老四抱着闺女，眉开眼笑，重新做回了宠女狂魔，“我们胖点儿怎么了，起码外人见了，知道咱家不缺大米！”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 匕首很小，只有女子巴掌长短，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看着很是华贵，带了浓浓的土豪气息。 佳音欢喜坏了，这可是宝石啊，抠下来够改几套首饰了！ 李老四见闺女的眼睛亮晶晶，更是高兴，把匕首塞给闺女，“这是爹从蛮人手里抢的战利品，给你做生辰礼，好不好？” “好，好！谢谢爹，爹爹最好了！” 佳音抱了匕首不撒手，又在爹爹脸上重重亲了几下。 李老四心里甜成一汪蜜，嘴上却说道：“福妞是大姑娘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李老太却护短，“你是她爹，她就是八十岁，也是你闺女啊，再说了，四虚岁的孩子，还指望她怎么懂事？！” 佳音见老爹摸鼻子吃瘪，就嘿嘿笑着跑去抱了奶奶，同奶奶显摆。 不等老太太夸赞几句，家喜、家安和猫哥儿已经忍耐不住，满眼羡慕的挤上前，想要看个新奇。 李老四赶紧说道：“你们别急，也给你们带好东西了，弓箭匕首马刀都有，就是送战利品的马车走得慢，我们快马先赶回来了。” “当真？”几个小子可是高兴坏了，纷纷上前抱了他的胳膊，闹着他讲讲战场的事。 李老太虽然知道侯爷一定是先回京都了，但还是惦记，抢着问道：“老四，侯爷明日能回来吗？” “能，侯爷说一定回来，但要等下朝了。”李老四应了一句。 李老太这才放了心，听儿子讲起战场之事。 李老四当然不能说艰难凶险，只说一些打胜仗的痛快和欢喜。 孩子们听得是满心向往，特别是家安和家喜，恨不得立刻就提刀上战场。 佳音把玩着匕首，心里纠结着，晚上要不要回厢房，跟爹娘一起住。 按理，应该给久别的爹娘一个安静的二人世界，但她又惦记看看爹爹身上有没有伤疤。 结果，没等她犹豫多久，老太太就开始撵人，“好了，都睡吧，有话以后慢慢说，不差这一晚，明日家里还要宴客呢。” 说着话，她抱起佳音，扯了猫哥儿、礼哥就进了东屋。 第三百二十八章 羡慕和失望 众人都起身回房，剩下李老四嘿嘿笑着凑到媳妇儿跟前，被媳妇儿在腰上掐了一下，不疼，却极痒痒…… 一夜无话，第二天，家里老少早早就起来了。 昨晚，一百多兵卒的饭菜是村里人帮忙解决的，早饭可不能再麻烦人家了。 幸好，昨日临时灶台就搭好了。 陶红英、赵玉茹和家欢，还有冬梅和琼嫂子都来帮忙，很快就熬好了大锅的米粥，家里的咸鸭蛋鹅蛋也都煮了，烙了金黄的发面饼。 一大半送去山谷给兵卒们，剩下一小半就是家里众人的早饭了。 因为崔家还有刘夫人母子三个在，陶红英特意蒸了蛋羹，炒了两个小菜，让琼嫂子端回去了。 趁着吃过饭，客人还没上门的一段空闲，家里众人纷纷把生辰礼给了佳音。 老太太、赵玉茹和陶红英等人都是衣衫鞋袜，李老二给了侄女一套小小的毛笔，适合侄女这样的小女娃练字。 李老三给侄女打了一套半人高的桌椅，也是备着侄女读书写字用的。 家仁和礼哥儿，一个画画一个题字，给妹妹画了一副侍女图，盼着妹妹长大这般漂亮端庄。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送妹妹的，都是他们平日最喜欢的小玩意儿。 佳音收礼收的手软，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儿了。 东西没有贵贱，心意最重要，这些东西，都代表了家里人对她满满的疼爱！ 很快，崔夫人和刘夫人母子也过来了，崔夫人送了一套金首饰，刘夫人许是也知道佳音的喜好，送了一只金项圈。 就是刘家两个小子都有礼物，送了佳音一只镂空雕刻的木球。 许是木球里装了铃铛，滚动时候，有清脆悦耳的声音发出，很是新奇有趣。 紧接着是温先生和刘志恒坐了马车联袂而来，刘家两个小子扑上门口去迎接，开口喊爹爹。 刘志恒一心扑在云鹤镇几个月，晒得野人一样，今日穿了一件宝蓝的锦缎袍子，衬得她更黑了，怎么看怎么别扭。 别说众人，就是刘夫人都忍不住笑。 刘志恒自然也知道，哈哈笑的坦荡，然后送了佳音一只金貔貅，足有鸡蛋大小。 佳音倒是喜欢疯了，但老太太却觉得太贵重了。 刘志恒连连摆手，“婶子别推辞，这是空心的，不值多少钱，哄孩子高兴罢了。” 这么大的貔貅，就算是空心，也要三四两金子打制了。 老太太不好再推辞，只能让佳音接了，想着以后走动把刘家的节礼加厚一些。 温先生送了佳音一本亲手抄写的诗集，写了一百首流甚广的诗词，每首诗词都配有插图，很是精美。 佳音今日依旧是红裙，却是蕙娘绣了半个月的精品。 因为佳音的封号没有公布，所以，老太太谨慎起见，没用锦缎，只送了一块大红的细棉布到蕙娘那里。 但蕙娘手巧，上衣裁成了九分袖、小立领的斜襟衫子，下边则是百褶裙。 裙摆上绣了鹅黄色的花朵，袖口领口都是同色花纹，只有衣襟上是彩蝶飞舞。 佳音本就白白胖胖，头上用红丝带扎了两个花苞，胸前戴了坠宝的金项圈，衬得她越发玉雪可爱。 这会儿，她站在众人面前，端端正正给众人行礼道谢，恍惚间真有几分大孩子的模样了。 崔夫人第一个扶了她，一把抱在怀里感慨，“第一次见福妞的时候，她还不会说话。好似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是啊，”老太太也叹气，“平日总惦记让她学点儿东西，但仔细想想又舍不得……姑娘家，也就在娘家这十几年最轻松自在了。” 李老四满不在乎说道：“咱家福妞长大之后招赘，不出嫁，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婿！” 众人都是听的笑起来，李老太更是笑骂，“你这个当爹的真没正形，哪有心疼闺女，就不让闺女出嫁的！” 李老四嘿嘿笑，不吭声，但显见这主意，他是早有打算。 家仁兄弟几个对视一眼，都觉得这主意很不错。 与其担心妹妹以后去旁人家里受委屈，不如把她留在家里住着，他们也不用牵肠挂肚了！ 刘夫人把李家人的模样，看在眼里，三分失望七分羡慕。 羡慕当然是因为李家各房的这份团结。 日子不怕苦，就怕家里人隔心，像李家这样的，实在太难得了。 失望则是因为她的小心思…… 李家日子兴旺，又宠福妞这个小孙女，现在眼见李老大要发达了，李老四也有军功在身，若是自家能同李家结亲，儿子以后也有个好岳家。 但哪里想到，李家宠孙女，已经到了不肯让她出嫁的地步…… 众人说笑热闹，很快就开始为酒席忙起来。 原本准备的是全村老少加十几个客人的饭菜，如今多了一百兵卒，什么都要加倍了。 而且侯爷回来时候，怕是也要带个几十人…… 以防万一，众人生怕饭菜不够吃，是卯足了劲头的煎炒烹炸，蒸米饭，蒸馒头！ 不只是李家临时加盖的灶台都利用起来，就是村里家家户户也没闲着。 你家大锅里是豆角炖肉，我家大锅里是小鸡蘑菇，她家又是羊汤炖萝卜，隔壁是两大锅米饭加满满的白馒头…… 整个村子都因为这场盛宴和欢聚，而飘满了饭菜的香气。 幸好，这个时节不缺青菜，杀了一头猪，两只羊，饭菜里的油水也就够了。 河滩地里特意留下的那一亩碧玉瓜和金果，也都被摘了回来。 每桌儿都切了一大盘子，放在最中间，算是重量级的大菜！ 赵玉茹翻炒着锅里的肉片，眼见陶红英倒了一盆绿色的青椒进去，忍不住笑道：“这个辣椒简直太辣了，上次送去洛安那一篮子，家欢也炒了肉，辣的我喝了一瓢冷水，倒是家仁和礼哥儿都喜欢吃呢！” 陶红英也是笑起来，“春日时候，我本来打算少种一点儿，但福妞扯了袋子不松手，没办法，我就都种下去了，长了足足半亩地。 “原本以为白费力气了，没想到这东西的味道真是霸道。喜欢吃的，特别喜欢，不喜欢吃的，真是一口也吃不了。” 这个时候，青椒在锅里翻炒，辣气就飘了出去，呛得院里众人都是咳嗽，纷纷问着，“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呛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侯爷的贺礼 老太太就笑道，“这是春日时候，震生他们从南边带回来的辣椒，听说是海外那些国家常吃的菜。红英种了一些，又琢磨了几个新菜，趁着今日热闹，给大伙儿尝个新鲜。” “原来是这样，今日可有口福了，居然还能吃到外国的东西！” “听说海外的那些人像妖魔鬼怪一样，红眼睛绿头发，特别吓人！” “也不至于，但肯定和咱们长大不一样。” “大先生走的时候，带了村里的几个后生，等他们回来就知道了。” “话说震生和家义这会儿怕是也在路上呢，赶不上家里热闹，估计也着急了。” “是啊，出门在外不容易。” 众人说笑着，酒席就准备好了。 村里所有的桌椅板凳都搬了过来，李家屋里和院子里坐不下，就是大门口都摆了七八桌儿。 李老太站在院门口张望，盼着大儿子一行会不会突然回来。 但李震生还没有影子，倒是看到侯爷下朝赶了过来，“婶子，这几月身体可好？” 侯爷也瘦了一些，毕竟出兵在外，风餐露宿，不如家里安逸。 老太太一把抓了他的手臂，心疼的皱眉头。“侯爷啊，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这次能不能多住一段，在家好好给你做点儿吃的，补补身体。” “能啊，婶子。”侯爷一口就答应下来，应道，“方才已经同皇上说过了，江北暂时几月不会有战事，我们自然也不用出去了。” “当真？”老太太可是高兴坏了，还要说话的时候，佳音已经从门里跑了出来。 侯爷一蹲身，佳音就笑着冲进了侯爷怀里，“义父！福妞想你了！” 胖丫头脆生生喊着，笑的眼睛弯弯，让侯爷有些浮躁的心立刻就踏踏实实落了地。 盼了几个月，终于回来了！ 虽然没有血缘，但眼前的老人孩子，满院的父老乡亲，都是他的亲人。 村人也是纷纷上前说话寒暄，“侯爷，今年碧玉瓜比去年甜，特意给您留了很多，侯爷可要多吃几块。” “侯爷，蛮人都杀光了吗？还要再出征吗？” “侯爷，这次在村里多住几日吧？” 侯爷笑着一一应声，院子里也更热闹了。 还是村长吆喝众人几声，给侯爷解了围，“好了，有话以后说，再等下去，酒菜都凉了！” 众人这才哈哈笑着散开，请了侯爷进屋。 昨晚那一百兵卒，加上这会儿跟着侯爷回来的亲兵，足足一百七十多号人。 村人们分散开来，同兵卒们参合在一起，凑成二十桌儿，大伙儿一起吃喝也说说闲话儿，院里和院外就被迅速占满了。 其余，侯爷和刘志恒、温先生，张神医，李勇，村长、赵叔，刘镖头，还有李老二李老四，外加佳音这个小寿星都在正房那桌儿。 东西厢房里还有两桌儿，东厢房坐了老太太和崔夫人、刘夫人，吴大娘、蕙娘，刘嫂子等人。 西厢房则是家仁家欢带了弟弟们，招待刘家两个小子。 陶红英这半年，不用每日耗在山谷，空闲时间都用在种植新菜蔬和琢磨新菜上了。 今日的菜色也多半是她的新成果。 除了小鸡炖蘑菇，羊肉萝卜，红烧肉油豆角、鲤鱼跃龙门这样的压桌大菜，她又加了尖椒小炒肉，番茄鸡蛋，回锅肉，肉酿椒，水煮肉片等。 咸香，酸甜，麻辣，各种口味俱全。 众人别说吃了，见都没见过这样的新菜色啊。 所以，等着佳音吃了长寿面，侯爷这个地位最高的动了筷子，所有人就迫不及待的开吃了。 很快，院里院外就响起一片惊呼声！ “哎呀，好辣啊，这东西比茱萸辣多了！” “不过真是爽快啊，吃几口就是一身大汗，痛快啊！” 当然，女子多半吃不得辣椒，但男子们，特别是兵卒们都喜欢的 不得了。 有人甚至说道：“当初在江北戍边的时候，冰天雪地，若是有这东西，咬两口，肯定能暖身挡寒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侯爷，他问询李老二，“家里种了很多这种辣椒？” “不少，差不多小半亩。”李老二点头，“秋日留了种子，明年就能种更多了。” “一定多留种子，过后咱们再商量怎么种。”侯爷嘱咐了一句，李老二点头。 众人吃饭喝酒，偶尔逗逗佳音这个小寿星，一顿寿宴吃的是热热闹闹。 太阳西斜时候，酒席终于散去，刘志恒一家人和温先生都回去了。 崔夫人要多住两日，侯爷也留下了。 那一百多兵卒只留下二十人贴身守护，其余也都回军营了。 村人们帮忙撤了桌子和凳子，妇人们则洗涮擦抹，都是忙的厉害。 最后，陶红英把剩菜分了分，妇人们端回家，又忙着去拾掇山谷。 明日山谷还要继续开门迎客呢！ 吵吵闹闹一日，李家人都有些累，借着火红的夕阳，坐在廊檐下乘凉，吹着晚风，说说闲话儿。 侯爷这时候喊了佳音上前，递给她一张契书，“这是一个庄子，有二百亩地，庄户和管事都是我母族郑家的多年旧仆，可以信任。这庄子送你做生辰礼，你收起来，以后有事就让叶山和冬梅去联系，他们很是熟悉。” 还不等佳音开口说什么，李老太已经拦了下来，“侯爷，这太贵重了，福妞不能收。” 侯爷却坚持，“婶子，这庄子离的很远，所以土地不值什么钱，加一起还不如福妞一套嵌宝首饰呢，而且，福妞也需要这个庄子……” 老太太迟疑了一下，她明白侯爷嘴里的“需要”是指什么。 与其让孙女时不时往外拿东西，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有个庄子做掩护，确实安全多了。 但这还是太贵重了…… 结果，侯爷还没完，又拿出三张卖身契。 “我昨晚赶回城，进宫找皇上要了三个人手，一个嬷嬷，两个丫鬟。嬷嬷熟悉宫里宫外的所有规矩礼仪，两个丫鬟也是自小习武，平日给福妞做个玩伴，有事也能护着福妞儿。 “再加上叶山和冬梅夫妻俩，以后都在福妞身边，家里也就不用担心福妞被人欺负，或者有个意外差池了。” 说罢，侯爷许是怕老太太再推辞，又点了两句，“震生大哥快回来了，秋日也马上收地了，所谓财帛名利都是动人心，多些防备总没错。” 果然，李老太脸色一肃，再没多说什么。 这半年，家里日子安稳，新粮又种在刘家庄子，她就把这事忘了。 泼天的功劳马上就要落到李家了，李家不至于因此骄傲猖狂。 但外人呢？ 会不会眼红，会不会觊觎？ 知道家里这么看重福妞，会不会起什么坏心思？ 三更奉上，求个好评和好看啊，花花每天都是下午三点前更新，尽量准时！ 第三百三十章 兄妹俩的小秘密 “福妞啊赶紧谢谢你义父，为你费心安排这么多。”老太太叹气，拍拍孙女的肩膀。 佳音当然清楚义父这么为她安排的深意了，若不是为她考虑周全，根本想不出这样两头瞒的办法。 还有这三个人手，宫里出来的嬷嬷，自小习武的丫鬟，不用猜也知道，这三人定然是身份特殊的暗卫一类。 义父不知怎么求了皇上，才讨要出来，就为了护她周全。 佳音直接跪倒在地，“多谢义父。” 侯爷亲手抱了她起来，摸摸她细软的小头发，笑道：“客气什么，一家人。” “嗯，一家人。”佳音重重的点头，笑的眼睛弯弯。 义父从来没指望她的回报，更喜欢和看重的就是“一家人”这三个字。 众人都是笑起来，又说了几句闲话，不知怎么就说起了还没回来的李震生。 侯爷就道：“我明日派人往南迎一迎，估算着日子，应该也离京都不远了。” “好啊，”老太太也是高兴，“原本我还想老四去呢，又舍不得他刚回来又要出去跑一趟。” “婶子别担心，侯府那边都是闲人，我让大管家安排就好。”侯爷安慰了一句。 对于热情周到的大管家，老太太赞不绝口，“大管家可是个好人，隔三差五就往咱家送东西，之前听说福妞过生辰，还特意送了些绸缎和鸡鱼肉蛋过来呢。我喊他今日来吃饭，他又走不开，你回去的时候，帮我给他带些吃的做谢礼。” “好，婶子。”侯爷应了下来。 谈笑间，日头终于完全落下西山头，霞光一点点隐没，夜色也降临了。 众人散去，各自洗漱歇息。 佳音惦记着问问义父庄子和人手的详细情况，同奶奶说一声就要去隔壁住一晚。 结果，不等出院门就见家欢在院里转圈，她蹬蹬跑过去，抱了哥哥的腿，“哥，你怎么不睡觉，今天做菜累了吗？” 家欢蹲身，单膝跪地，把妹妹抱在腿上坐了，笑的一脸憨厚模样，“今天是我们小福妞的生辰，哥哥还没送你礼物呢。” “送了啊！”福妞歪着小脑袋，笑嘻嘻在哥哥脸上亲了一下，“哥哥做了好多菜，特别好吃！” 家欢脸红，轻轻抱了抱妹妹，“我们福妞真是个乖孩子。” 说罢，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绺子。 夜色下看不太真切，但大红的颜色很是晃眼，中间好似还串了珍珠，特别精巧。 “这个送给你，福妞，哥哥盼着你一辈子平安喜乐。” “谢谢哥哥！”佳音双手接下来，又笑着抱了哥哥，“真好看，福妞会好好戴着的！” 家欢脸色更红，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又小声同妹妹央求，“福妞，家里人问你这个绺子从哪里来，你能不能别说是我送的啊？” 佳音猜测这绺子很贵重，哥哥不愿家里知道他省吃俭用买了这东西，于是就赶紧点头应下，“好啊，哥哥放心，福妞不说的。” 家欢偷偷松了一口气，心里更踏实了。 妹妹虽然年纪小，但家里兄弟几个都知道妹妹很聪明，答应了就一定会做到。 “你是不是要去隔壁？哥哥背你，天黑，你别摔倒了。” “好，谢谢哥哥。”佳音欢快爬上哥哥的后背，手里攥着的绺子就在家欢胸前晃来晃去，惹得他笑的更是灿烂。 冬梅正好从屋里出来，见兄妹俩过来就笑着说道：“侯爷正让我过去接小姐呢，不想小姐就过来了。” 说着话，她就把佳音抱了过去。 家欢揉揉妹妹的头发，就告辞回去了。 冬梅忍不住同佳音说道，“福妞真有福，几个哥哥都很疼你。” “当然了，福妞的哥哥最好了！”佳音笑嘻嘻应了一句，反手把绺子藏进了空间。 侯爷正坐在炕桌前，翻看一些文书。 半开的窗子有夜风吹进来，晃动着烛光，也把他映在墙上的影子拉扯的变了形。 佳音上炕就爬过去坐到义父怀里，直接把书扣了下去，“义父不看书，奶奶说晚上看书眼睛疼。” 侯爷觉得好笑，但还是应道：“以后就不看了，但今晚这些是帮你看的。” 说着话，他就扯过一本账册，说道：“方才给你的那个庄子是我母族的产业，也是我母族的家仆在打理。之前，我也没在意，现在发现账册积压了七八年，等整理好再交给你。 “还有庄子里的人手，一百人左右，男女老少都有些手艺，他们擅长什么，也写明白教给你，以后你要做些什么得用的东西，或者想调人手，就心里有数了。” 佳音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有个农庄，方便她从空间偷渡东西出来就不错来。 哪里想到，义父给他的不只是一个庄子，是一个大型后勤团队啊！ “义父……”她想说这太贵重了，太费心了。 但侯爷却宠溺的揉揉佳音的小脑袋，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福妞心里不要有负担，你是我的女儿，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如今早早交给你，万一我有个好歹，也更放心。” “义父！”佳音皱眉，撅起小嘴，她特别不喜欢义父时刻准备战死的模样。 侯爷笑的讨好，赶紧安抚炸毛的小丫头，“义父错了，再也不说了，好不好？” 说罢，他又把账册摊开，让小丫头看个清楚，但心里却是长长叹气。 孩子还小，哪里知道世事无常。 本就没人能预知意外和明天那个先来，更何况他还是军侯，刀口舔血，脑袋挂在腰带上是常态。 这次出征，能够平安归来，多亏了李老四和李勇数次舍身相救，即便这般，他手臂还是中过两箭，李老四和李勇身上也是五六处刀伤。 当然，这些他们绝对不能同家里说，但也让他坚定了尽早安排把母族的势力都交给小丫头的决心，督促她尽早掌控这些势力。 万一真的运气不好，他早早战死，那时候李家有献粮之功，有李震生经商赚银钱，李老四也在军中站稳脚跟了，加上温御史和刘家、崔家帮衬，李家起码是无人敢欺的…… 佳音不知义父已经为她和家里谋划的如此深远，只是惊讶账册上记录的，这庄子的底蕴出乎意料的深厚…… 这个远在百里外的小庄子，田地只有二百亩，人手一百多，却在外还开了一个木器铺子，一个点心铺子，一个杂货铺子。 三个铺子虽然不大，但收益却很不错，显见是年月久了，累积口碑很好的那种。 怪不得，义父多少年不插手，因为根本不需要他插手，庄子就能运转的很顺利！ 第三百三十一章 近朱者赤 “这个庄子叫郑家庄，在一处山坳里，同最近的村镇也有十几里，很是安静隐蔽。你有用得到他们之处，就让叶山和冬梅去送信。你现在年纪太小，不容易服众，以后有机会，再带你去走走。还有，先前给你的玉佩，就是证明你身份的信物。”侯爷嘱咐道。 佳音赶紧点头，心里也清楚明白。 试问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就是再聪明，谁又能轻易生出服从之心？ 反倒是保持神秘感，慢慢从小事做起，日积月累，更容易让人信服。 特别是这些手艺人，从技艺上入手，更能让他们归心。 而技艺这一点，有空间小院在，有她那半屋子书做底气，完全不是问题。 当然，这都是以后的事了，暂时，她还是想好好当个孩子，享受她快乐的童年！ 有些事可以重来，也可以亡羊补牢，但时光不会倒流，她好不容易重新找回的童年，不会再有第三次了！ “义父，我困了，想睡觉！”佳音打了哈欠，搂了义父的脖子，“还要听义父讲故事，杀蛮人的故事！” 侯爷忍不住笑了，点点她的小鼻子。 再聪明的小娃娃，也是小娃娃，永远是吃喝玩睡最重要…… 第二日上午，吃过早饭，李家院子里就忙碌开了。 不为了别的，李老三一家、家仁和礼哥儿要回洛安了。 学院那边的课不能耽搁太多，请假两日已经是先生额外照顾了。 再加上食铺开了这么久，学子们尤其喜爱，几乎是一日两顿都要跑来吃饭，关门太久，怕学子们会失望。 赵玉茹抱了侄女，同婆婆笑着说这事，“都是在外边读书的孩子，家里人不在身边，过日子不容易呢，我们平日多照顾一些，这心里也高兴。” “对，就该这样，咱们家里如今也不缺过日子的银钱，你们赚多赚少都行。就是卖吃食这行当，要对得起自己良心，要是还能照顾到这些孩子几分，就更好了。” 老太太拍拍这个最憨厚勤快的儿媳，“你们也是，平日别舍不得吃喝穿戴，小子们无论读书还是成亲，都有家里呢，别为了攒银钱，太苦了自己。” 赵玉茹脸红，这次回来她也发现了，家里家外就她和老三穿的最简单，还穿着半旧的衣衫呢。 不知情的外人，怕是以为他们一家被老娘和兄弟苛待呢！ 她赶紧应道：“娘，我回去就多做几套好衣衫，簪子和镯子也都戴上。” “这就对了！”老太太笑的开怀，指了忙碌的家欢又道：“家欢这是在洛安住习惯了，你看，听说要回去后他多高兴啊！” 赵玉茹脸色里带了几分得意，笑道：“家欢做的菜，学子们都喜欢，偶尔家仁忙了，或者学院有先生点了饭菜，他就去书院走一趟。许是来往书院多了，我瞧着他的性子也活泼一些了，最近还跟着礼哥儿一起背诗写字呢。” “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初去洛安开铺子可是开对了！” “是啊，家欢不是读书的料，但多学几个字总是好的。” “家喜最近读书也不错，你别惦记了，这小子对猫哥儿和家安也很照顾，有个当哥哥的样子。” 婆媳两个说了不少，都有些舍不得分开，但还是得早早出发赶路，毕竟离得洛安还有四十多里路呢。 一家人送了马车离开，直到马车没了影子，老太太还在张望，最后叹了气。 日子穷苦时候，儿孙还都在身边，如今日子好过了，反倒不容易凑全了。 她扭头要抱了孙女回去，发现孙女手里摆弄的绺子很是精致，就问道：“这是谁给福妞编的啊，手艺真好！” 佳音眼珠转了转，笑嘻嘻不肯说，挣扎下地，“奶奶，我去找师姑玩！” 说罢，她就蹬蹬跑去崔家院子了。 老太太笑的无奈，“这孩子大了，真是管不住了，几个院子的门槛都要被她踩平了。” 陶红英要去山谷那边，听得这话就安慰婆婆，“娘，福妞聪明着呢，您别惦记，让她自己玩，您该歇着就歇着。” “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没什么事，去菜园看看摘点菜回来晒一晒。” 老太太摆手，撵了儿媳赶紧去忙。 今日天气很不错，山上的果子没开园，瓜园更是摘干净了，除了山谷那边就没什么需要忙碌的。 所以，村里人难得清闲，同村长说说后，很多人就结伴进城了。 侯爷和李老四带着人悄悄去了云鹤镇，打算看看玉米和土豆种的如何。 眼见就要秋收了，他做到心里有数，才好同皇上禀报。 李勇极力想补偿怀有身孕的妻子，没有跟去，反是借了李家的马车，带蕙娘去城里买东西。 这几月，经过战火的洗礼，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弱不禁风的严家公子了，不但身形魁梧很多，晒得面色古铜，走路说话更是带了一股子行伍之人的彪悍之气。 就是原本的熟人见到，若不仔细辨认，肯定也认不出他来！ 蕙娘戴了帷帽，因为怀孕进补，身形也没了往日的窈窕，甚至有些虎背熊腰。 这夫妻俩走在一起，倒也般配，就像普通的平民夫妻，更不怕露馅。 平日李家对蕙娘很照顾，隔三差五的送吃食不说，适合给孩子做衣衫的棉布啊，针线啊，各色用物也是送了不少。 这几个月，蕙娘也没闲着，孩子的被褥帽子、衣衫鞋袜，早就准备齐全了。 李勇这个当爹的，一心想给孩子做点什么，都无处下手，最后决定给孩子买两对儿手镯和两把长命锁。 蕙娘有夫君陪在身边，就已经很幸福了，更何况还是一起逛街，给孩子张罗东西呢，真是满心的甜蜜。 小夫妻俩选了个小银楼进去，挑好东西，就花了三十多两银子。 李勇提议，“昨日福妞的生辰，你送了衣裙，我还没送东西呢，这丫头是个小财迷，等我再给她挑一个小玩意儿。” 蕙娘当然说好，李勇就指了一个金果子串成的珠串儿，要掌柜拿出来看看。 这种珠串，最近在城里很流行。 多半是用金银打制的各色空心果子，串成一串儿，下边还有五彩的绺子，挂在小姑娘腰上，喜庆又漂亮。 就是价格有些高，毕竟是金银打制的，做工也精巧。 蕙娘心疼夫君赚军饷不容易，就说道：“咱们的孩儿还小，不如把金手镯退了，只留两个长命锁就行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懂事的孩子惹人爱！ 李勇却是不肯，“那怎么成，我们的孩子不能委屈，你别担心，我身上有银子。除了饷银，我先前杀了两个蛮人的头领，还得了一百两呢，足够了。” 蕙娘这才不说什么，倒是掌柜的听李勇说起杀蛮人，很是激动。 “军爷可是跟随新亭侯出征刚回来的，听说你们打了胜仗，把蛮人杀的哭爹喊娘？” 李勇听得好笑，回道，“我们确实打了胜仗，但蛮人是不是哭爹喊娘，就不知道了，因为他们说话，我们也听不懂啊！” 掌柜和小伙计，还有屋里买东西的客人，都笑了起来。 掌柜的热情张罗着，“军爷，今日您买什么，我都给您打九折！我们一家也是从北边过来的，路上被蛮人追着跑，老娘受不得折腾过世了。我真是恨死蛮人了，多谢军爷杀蛮人，替大伙儿报仇了!” 李勇赶紧推辞说不用，掌柜却坚持，客人们也是帮腔，最后他们夫妻到底少花了四五两银子，才出了门。 蕙娘一扫平日的郁气，眼里都带了几分光彩，伸手主动挽了夫君的胳膊，“以前，我不喜欢你去当兵，不是觉得当兵不好，只是担心你的安危，但以后不会了！我的夫君，保家卫国，为天武百姓安居乐业而征战沙场，是我和孩子的骄傲！” 李勇笑的灿烂，一口大白牙，明晃晃的跑出来晒太阳，“放心，你夫君以后要做大将军，一定给你拼个诰命夫人回来！” 夫妻俩如此相似而笑，满满的甜蜜，惹的路人都忍不住看过来。 幸好蕙娘及时发现，赶紧收回手，红着脸，催着夫君赶紧回家。 小夫妻俩路上又买了两只烧鸡，两盒子点心和芝麻糖一类，才上了马车，出城回去碎金滩。 村里的淘气小子们，下午是不上学的，一人拿了一个弹弓，在果园里钻来钻去。 美其名曰驱赶鸟雀，其实就是玩耍淘气呢。 眼见村里有马车回来，他们都跑下山来看热闹。 李勇拿了芝麻糖和一盒子点心，塞给家安家喜，嘱咐道：“你们把这些分了吃，不用惦记福妞，额外给她还留一盒子呢。” 家安家喜带着小子们道谢，然后一窝蜂似的跑了。 李勇扶着蕙娘进了李家门，老太太正和崔夫人闲话，佳音则躺在一边的凉席上想心事。 她把那个大红绺子翻来翻去，仔细看了好半晌，怎么都觉得这东西不算贵重，在铺子里有个几百文就能买回来，家欢哥哥不至于想瞒着家里啊。 难道这绺子有什么出奇之处？ 但也只是手艺精巧，式样也好，用心编制。 用心？！ 她一骨碌，直接坐了起来。 家欢哥哥当时脸红的厉害，难道这绺子是他求什么女子编制的？ 家欢哥哥难道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她忍不住抱了奶奶的大腿，闹着，“奶奶，我想去洛安！” 老太太听得哭笑不得，假意拍了孙女的一巴掌，嗔怪道：“你三伯他们走了还没有两个时辰呢，你这是闹的什么脾气？” 佳音泄了气，这条路走不通…… 她不过是胡乱猜想，若是跟家里说了，惹得人仰马翻，最后发现冤枉哥哥了，怎么办？ 老太太见孙女蔫巴巴，又有些心疼，于是哄道：“过几日，山上的果子熟了，奶奶再带你去，到时候给你三伯他们送几筐果子，好不好？” “好吧。”佳音只能答应下来。 她仔细想想家欢哥哥一向老实，应该也不至于闹出什么祸事，过个七八日再去看看，好好问问哥哥，估计也来得及。 这个时候，蕙娘和李勇就进门了。 “福妞快来，给你买点心了！”蕙娘笑着同佳音招手，佳音立刻屁颠颠跑了过去，“师傅，你回来了！” 李勇怕佳音碰到妻子的肚子，赶紧上前两步，把她抱了起来，“叔叔这里也有好东西啊！” 说着话儿，他们就到了廊檐下，老太太赶紧把宽大稳当的藤椅让出来，扶着蕙娘坐下，“蕙娘累了吧，快坐会儿！你这肚里可两个孩子呢，张神医说怕早产，让你一定小心一些。” “婶子，我知道，路上都坐马车了，没走几步。”蕙娘坐下，就把点心盒子给了佳音。 佳音打开盒子，选了绵软好克化的点心，先捧给奶奶一块，又给崔夫人、蕙娘和李勇都分了才抱着盒子，笑眯眯吃起来。 这样懂事孝顺的孩子，谁能不喜爱呢？！ 众人吃着点心，笑的温暖，心里却更甜。 李勇拿出那串金花果儿，“福妞，叔叔不如你爹爹厉害，没缴获什么好东西给你做生辰礼，只能买了这么一个小东西送给你，你戴着玩吧。” 李老太心疼他赚银子不容易，就埋怨道：“蕙娘都给福妞做衣裙了，你还花银子买这个做什么！” “嘿嘿，城里孩子都在戴，我们福妞也不能缺了啊。”李勇笑着塞给佳音。 佳音眼睛亮晶晶望着奶奶，惹得老太太敲她脑门，“拿着吧，我不答应也不行啊，你这眼珠子都黏在上边了。” 佳音赶紧道谢，然后挂在了腰上。 亮闪闪的金果串儿，晃动间还有清脆之声，实在好玩又好看。 佳音美滋滋的跑来跑去，众人看着笑起来，这个午后也就更热闹了。 当晚，侯爷和李老四留在云鹤镇没有回来。 李勇睡了一晚，早起时候，他见蕙娘的肚子不像要生的样子，就打算回一趟码头，给相熟交好的兄弟们送些吃喝，顺道看看营地里如何。 虽然刚刚打了胜仗，侯爷在军中威名赫赫，但保不准就有人又要动歪心思，多给侯爷做个眼睛和耳朵，肯定没错！ 临走时候，李勇到李家打个招呼。 李老太听说之后，坚持给他拿了五十两银子，嘱咐他，“昨日城里买的那烧鸡好吃，多买几只送去军中。你和老四就是本事再好，战场上也少不了兄弟们的照料，这些烧鸡就当是婶子的谢礼！” 李勇听得心暖，接了银子笑道，“婶子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我还要进城一趟，这就走了！” “去吧，下次再回营地，一定早说。家里提前做点儿吃食，总比外边卖的好。” “知道了，婶子。” 李勇骑了马，很快就到城门口，存了马，就去买烧鸡。 烧鸡铺子遇到大主顾，刚出炉的五十只就直接被包圆儿了。 李勇见五十两没花光，又买了一筐馒头包子，最后凑了两筐，出城取了马，挂在马鞍两侧就往码头跑了。 他一心惦记着营里，根本不知道，他这般进城出城都有人远远在盯着。 而他刚刚打马跑远，两辆马车就气势汹汹，奔着碎金滩赶去…… 三更奉上，小伙伴们，关于更新时间再说几句，花花是宝妈，早晨中午晚上都要接孩子，一般上午码字，下午修改检查更新，时间几乎都不会太早，以后就定下午五点吧，大家下班来看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多谢小伙伴，抱抱，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三章 窝藏逃奴？ 碎金滩里，依旧如同往日一般安宁和美。 因为天气实在晴好，老太太就把后边院子里的小茄子摘了一簸箕，打算腌渍蒜茄子。 这是北地百姓都喜欢吃的一道咸菜。 选四五寸长的小茄子，洗干净，上锅蒸软，中间刨开，稍稍晾晒一下水分。 再把多多的大蒜捣碎，加上香菜末、细盐，混合均匀。 然后把这样的蒜泥，均匀涂抹，塞满茄子。 最后寻一个小陶罐，洗净晒干，保证没有生水和油腥，再把茄子摆进去。 一层茄子一层细盐，封口放阴凉处，半个月后也就可以吃了。 腌制好以后，无论是配粥还是面条，都是下饭的好伙伴。 新都这边的人都口味清淡，肯定是不愿吃这样的小咸菜，但碎金滩这里，家家户户都是北地过来的，口味始终改不了。 秋末时候抢着腌一些，冬日猫冬胃口不佳的时候，就全靠这些小咸菜了。 佳音跟在奶奶身前身后，帮忙递点儿东西，打个下手，很是得用。 惹得老太太笑眯眯夸赞，“俺家福妞刚过完生辰就懂事了，真有大孩子的模样了！以前跟着捣乱，如今都是奶奶的好帮手了。” 佳音遭到了表扬，笑的一口小白牙，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刚想显摆几句，结果一开口，口水却不受控制的差点儿淌了出来，惹得老太太哈哈大笑，几乎直不起腰！ 正这个时候，蕙娘拎着一篮茄子过来，“婶子，我来了！” 李老太最是紧张蕙娘的大肚子，三两步跑上前接了篮子，嗔怪道，“你怎么不在家里老实歇着，到处跑什么？” 蕙娘笑道，“这几日，您也不让福妞过去同我读书写字了，我闲着太无趣了。听说您蒸蒜茄子呢，就想来凑个热闹，也腌一坛子，备着给夫君下饭，他在军中习惯了，如今吃饭口味重。” “你在后边院墙外吆喝一声，我给你带出一坛子就是了。”老太太扶她坐在廊檐下的椅子上。 佳音赶紧跑去屋里拿了棉垫子塞到师傅腰后，尽量让她舒服一些。 蕙娘揉揉佳音的小脑袋，看看院子里只有这祖孙俩，就问道：“崔夫人和琼嫂子，还有冬梅呢，怎么都不在？” 老太太回道：“瑾柔一早就回去了，她那庄子里事情也不少，因为福妞过生辰，挪出两日过来热闹一下就不错了。侯爷给福妞找了个嬷嬷，叶山去帮忙接人了，冬梅趁这功夫晒晒被褥，洗衣衫呢。” “咱们福妞就是有福，家里人宠着，侯爷也当眼珠子一样疼着。”蕙娘羡慕，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肚子，盼着自己的孩子未来也能这样招人喜欢。 老太太手里剥着茄蒂，笑道：“你就放心吧，就看大勇如今疼你的样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他以后肯定也会疼两个孩子的。” 蕙娘低头，笑的羞涩，她刚要说话，院子外就喧闹起来。 佳音好奇心重，迈开小短腿就要出去看热闹，老太太一把没拦住，只能跟了上去。 蕙娘没来由的心跳加速，扶着腰不等站起来，就被门外冲进来的一群人惊得脸色白透！ 当先那个老太太，五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得宜，皮肤白皙，但眉头间却皱着川字纹，眼神冰冷，怎么看怎么严厉，根本同慈祥俩字沾不上边儿。 跟在她身后的是两个中年妇人，美貌端庄，衣饰华丽。 一个体态丰腴，神色还算温和，但略显瘦弱的那个却同当先的老妇人一般，满脸的刻薄之色。 三人身后还有十几个粗壮的婆子丫鬟，各个都拿着手臂粗的棍子，气势汹汹。 老太太看得也是愣了，一时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她还记得小孙女在身边，下意识把孩子塞到了身后，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我家？” 这时候，站在台阶上的蕙娘强忍着恐惧，喊了一句，“婶子，她们是严家人！” 严家？ 老太太瞪了眼睛，也明白事情不简单了。 当初蕙娘夫妻躲过来时几乎都要没了性命，如今严家又找上门，这般气势汹汹，绝对没安好心！ 幸好，这会儿赵叔几个已经挤了进来，把老太太和福妞儿挡在了后边。 “你们这是擅闯私宅，没有国法了吗？谁给你们的胆子！”赵叔几个气坏了，高声喝骂。 方才这些人在村口下马车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来的访客，结果刚指了李家门，她们就拿出棍子冲了过去。 这哪里是访客，分明是强盗！ 那个瘦一些的中年妇人，抬手一指台阶上的蕙娘，冷声说道：“国法？你们这些贱民懂什么国法，窝藏我们严家的逃奴，就不是犯了国法吗?” 逃奴？ 李老太和赵叔等人都是脸色不好，福妞儿眼珠子转了转，趁着众人不注意就赶紧跑出院门，正好在门前碰到家安家喜。 原来这俩小子早晨稀粥吃多了，从课堂上跑出来放水，瞧着很多人进了自家院子，一时好奇就回来看看。 佳音一手一个扯了哥哥们，焦急说道：“哥，大事不好，严家人来抢我师傅了，要出人命了！你们一个去山谷找人回来，越多越好，一个去喊二伯，让二伯派人去码头找勇叔，赶快！” 家欢家喜半点儿没犹豫，扭头就跑。 这会儿，院子里已经闹了起来，那个刻薄妇人喊了粗壮婆子们要上前把蕙娘拖下来。 李老太和赵叔等人当然不能让了，死命拦着那些婆子。 但婆子们人数实在太多了，他们拦下了大半，还是有两个上了台阶。 蕙娘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拿起小茶桌儿上的凉茶壶就砸了过去。 两个婆子被扬了一脸茶水，也是恼了，上前就要撕扯。 佳音急疯了，无奈年纪小，根本帮不上。 幸好，冬梅翻身从墙头那边跳了过来。 她一见这情形，几步飞奔上前，狠狠踹了过去。 两个婆子都碰到蕙娘的袖子了却突然被踹开，拽的蕙娘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老太太赶紧跑去扶了蕙娘，一迭声的问着，“蕙娘，你怎么样，伤到了吗？” 蕙娘脸色惨白的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她极力喘息着，安慰李老太，“婶子，我没事，让人去找夫君回来！夫君，找夫君……” “好，好，你别急！家里这么多人呢，都会护着你，你就管好自己和孩子，不要担心，一定不要担心！” 老太太吓疯了，蕙娘怀的可是两个，要是有事，那就是一尸三命啊！ 第三百三十四章 厚“严”无耻！ 两个被踹下台阶的婆子，这会儿捂了肚子，哀叫个不停。 “杀人了，李家杀人了！” “窝藏逃奴，还要打杀人，真是没有王法了！” 赵叔等人鼻子都要气歪了，青天白日的，这般颠倒黑白，也不怕天打雷劈！ 那老妇人一直没说话，这会儿给刻薄妇人使了个眼色。 刻薄妇人立刻嚷道：“台阶上的程蕙娘，是我们严家的逃奴，今日我们来抓回逃奴，你们李家一定要包庇不肯放人，是不是？” 不等李家人说话，她就喊了那些婆子丫鬟，指使道：“给我砸，让这些不知好歹的贱民，知道我们严家不是好欺负的，敢窝藏我们严家的逃奴，就该知道会得到什么下场！” 那些丫鬟婆子立刻拿起手里的棒子，就四散砸开了。 什么装水的小陶缸，打水的木桶，墙角的坛子，灶间的锅碗瓢盆，眨眼间都被打砸的乱糟糟。 佳音眼见奶奶刚腌渍好的蒜茄子撒了一地，气得眼睛都红了，她也顾不得自保，从院门后冲出来，就要抱了那个作恶的婆子撕咬。 婆子吓了一跳，回手就要给她一棍子。 冬梅风一样冲过去，挡在佳音身前，生生挨了一棍子，疼得闷哼一声，她强忍着，回身一脚踹开婆子，就奔回了台阶上。 老太太气得想打孙女两巴掌，“你跟着捣什么乱！赶紧躲起来！” “呜呜，奶奶刚腌的蒜茄子，爹爹爱吃！”佳音想说舍不得，但一开口眼泪就不争气的掉下来了。 她抱了冬梅，放声大哭，“姑姑疼不疼？我要杀了她们，杀了她们！” 冬梅没当真，安慰着小丫头，“福妞别怕，姑姑一点都不疼!” 李老太却知道孙女不是气话，她生怕孙女显露那些神奇的本事，赶紧接过小丫头，呵斥道：“家里还有大人呢，你就是小孩子，什么都不要管！” 佳音死死抱了奶奶的脖子，心里藏了火山一般，仇恨像岩浆一样汹涌！ 明明家里有钱了，明明家里日子好了，但这是怎么了，突然间就一切都被砸了！ 她经常攀爬的磨盘上，被甩了米面，洒了酱油，脏污一团。 哥哥们从山上给她挖的野花，被碾的细碎。 晾晒的被褥被扔在地上，踩的都是脚印。 娘亲最喜欢的瓷盘，四分五裂，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样子！ 她的家，她热爱的一切，就这么毁了！ 老太太何尝不心疼，但孙女比什么都重要。 别说李家如今还有同严家掰掰手腕子的力气，就是没有，宁可咽下这口气，也不能让孙女暴露了。 赵叔几个气不过，要冲过去阻止，也被老太太拦住了。 “先护着蕙娘，别让她们伤了蕙娘，其余都不重要！今日她们打破了什么，明日让她们原样恢复，差一点儿都不成！否则我们李家就去告御状，让严家知道什么叫后悔！” 严家老夫人听得这话，终于神色有了变化。 她仔细打量李老太半晌，然后抬了抬手。 严家仆妇见了，这才停了手，重新聚集在主子身后。 严老夫人开口说道：“对面是李家的老妹子吧？听说我那逆子离家之后，没少得你们李家照料，我一直想见见老妹子，好好谢谢你。” 李老太冷笑，指了满院子的狼藉，“我们李家是小门小户见识短，不知道严家这样的书香门第还有这样的规矩，感谢人家是要打上门的？！还有，别叫我老妹子，当不起，我可没有纵狗行凶的姐姐！” “你说谁是狗呢！” 那个刻薄的妇人恼了，还要说话，被严老夫人挥手打断了，“我这二儿媳性子冲动，又心急抓逃奴回去，一时没了分寸，倒也情有所原，不过是些小物件，一会儿多给你们扔几两银子，你们买新的就是了。” 她停了一下，又抬手指了蕙娘，眼底满满恨意，“但这个逃奴我们今日一定要抓回去！这个贱婢使了魅惑手段，引诱我那幼子离家出走，害得我们严家吵嚷不休，如今更是偷偷怀了我们严家血脉，不把她抓回去处置，我们严家永无宁日！” 蕙娘羞愤之极，高声反驳道，“你说谎，我是夫君明媒正娶的妻子！” 严老夫人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契纸，“这是你签下的卖身契！” 李家众人都变了脸色，有卖身契就是奴仆，严家要是坚持带走蕙娘，李家还真没有理由拦阻。 根本就不占理！ 蕙娘几乎整个人靠在廊柱上，才能保证不倒下。 她咬牙争辩，“夫君带我进严家门的时候，你们骗我说，不要让夫君为难，只要签了卖身契，我就是严家人了，生下夫君的长子，自然会让我和夫君好好过日子。可是我签下了，你们就立刻抓了我灌打t药，说我是严家丫鬟，爬了夫君的床，按家法要打死！ “你们简直是一窝蛇蝎！骗我在先，害我孩儿在后！但你们没想到吧，我户籍上的名字是慧娘，智慧的慧。因为我自小喜欢香草，家里人才唤我做草木的这个蕙，那卖身契，就算是我签的，也不是我的名字，我不是严家奴仆，你们没资格抓我回去！” 严家人脸色终于都变了，严老夫人的样子简直要吃人，“贱人，你居然敢愚弄我！” 李家众人却长松一口气。 严家二夫人多年不孕，这会儿瞧着蕙娘的大肚子，怎么看怎么刺眼，于是嚷着，“母亲，这贱人太可恨了，还等什么，抓住她拖回去，三弟就是为了她的肚子，也一定会回家！” 说罢，她就喝骂着仆妇们上前抢人。 赵叔几个都是伤残老兵，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再凶悍也有限。 老太太要护着孙女，要挡着蕙娘，根本倒不出手。 只有一个冬梅还能支应，但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险象环生，众人被严家的婆子们逼迫的连连后退。 老太太干脆把蕙娘和佳音推进堂屋，严严实实关了门。 佳音急的不成，生怕奶奶挨打，她死死趴在门缝上往外探看，空间里的石头已经漂浮起来，随时就要落在院子里。 她恨不得砸的严家人，全都脑浆迸裂，骨断筋折！ 幸好这个时候，李老二终于赶到了。 一进院子，见得这般，他当时就弯腰从靴子里摸出一把匕首，奔着穿戴最贵气的严老夫人就冲了过去。 严老夫人没想到背后会有人出现，措不及防之下，被扯了头发拖到一边，然后锋利的匕首就割破了她的脖子。 刺痛伴随着鲜血流下，她惊得尖声叫了起来。 严家人吓疯了，想上前又不敢，只能高声呵斥，“老夫人！快放了我们老夫人！” “放肆！你是什么人，快把刀放下！” 那个微胖的妇人，也就是严家大夫人终于急了，上前说道：“一切都是误会，先把我母亲放了，一切好说！” “好说个屁！你们一群人围着我娘欺负，打砸了我家，说什么误会！你是眼瞎啊！？” 李老二是真气疯了，他手里的匕首更是狠狠割了严老夫人的脖子，疼得她大叫。 第三百三十五章 奉陪到底！ 严家人被吓得都是后退，不敢再上前，生怕李老二手下再用力，直接把老夫人的脑袋割下来。 李老二还觉得不解气，高声吩咐院门口的小子们，“愣着干什么呢，给我打回去！有谁敢还手，我就把这老东西的脖子砍断！” 家安家喜等二三十个小子丫头，早就红了眼睛，听得这话就像小老虎一样冲了进来。 拳打脚踢，张嘴就咬，逮到谁就不过放过谁！ 严家的仆妇婆子们不敢还手，却左右支应，不时疼得叫嚷。 村长、刘镖头和陶红英等人终于从山谷跑回来，累的各个气喘，见到这样就懵了，转而又是暴怒。 他们也不管怎么回事了，冲着严家人就打了过去。 妇人们薅头发，上手抓，往胸上狠踢！ 男人们不好下死手，就抄了扁担和棍子，围在四周，但凡有想逃跑的严家人就狠狠给一棍子。 陶红英气疯了，她每日上午都在家，今日山谷客人多，难得早早赶去，结果就发生了这事！ 吴三婶子等妇人更是母老虎一样。 家里的孩子可都在打架呢，他们当娘的，怎么能让孩子吃亏？！ 严家婆媳三个，带了十几个仆妇，以为进门就把李家震慑住，然后拖走蕙娘。 儿子从军营回来就会回到府里讨人，那时候就是任凭家里处置。 至于，碎金滩这边，李家不过是侯府奴仆，顶多是在侯爷面前有几分颜面罢了，严家出面给侯爷赔个罪，多送份厚礼就罢了。 毕竟蕙娘是严家逃奴，李家窝藏，有错在先！ 但她们没想到李家这么硬气，不但不害怕，还死命护着蕙娘。 转眼间，院子里形势逆转，方才还耀武扬威的严家人，被打的鬼哭狼嚎，滚地葫芦一样。 严大夫人被陶红英扯拦了头发，脑袋更是被按在打破的酱缸里，浸了一次又一次。 她哪里还有方才的端庄稳重，哭都发不出声音。 嚣张的严二夫人被吴三婶子骑在身下，左右开弓的甩巴掌，打的杀猪一样惨叫！ 孙嫂子抓了地上的蒜茄子，狠狠塞到她嘴里，“瞎眼的狗东西，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来欺负我们村！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可是连野狼都杀过的人，会怕你们这群贱人不成？！” “给我狠狠的挠，挠的她们满脸开花，让整个新都都看看，敢欺负我们碎金滩的下场！”村长气得脸色铁青，见有仆妇要从身边逃跑，一烟袋锅刨下去，疼得仆妇惨叫！ 这一年，蕙娘住在他们家里，勤快本分，温柔孝顺，别说老妻脸上的笑容多了，身体好了，就是他都把蕙娘当亲闺女了。 他们老两口就盼着蕙娘生孩子，他们就能抱上胖娃娃了。 哪里想到，就去山谷转转的功夫，这些狠心的女人就差点儿把蕙娘拖走了，甚至还把李家打砸的这么惨。 李家是什么？ 是村里所有人的恩人，是村里的主心骨！ 李家受了欺负，碎金滩有一个算一个，死都不能答应！ 他越想越气，吆喝着妇人们，“给我使劲打，打不死就行！就是打死也不怕，大不了咱们碎金滩一命赔一命！” 院子外边，聚满了山谷的客人。 方才一个小子跑去吆喝几声，所有村人就跑光了。 他们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一时好奇就跑来了。 没想到，还真是有热闹啊！ 李家院子被砸烂，妇人滚成团，简直吵翻天，就是不知道前因后果啊！ 李老二这会儿已经松开了匕首，把严老夫人往人群里一推，高声道，“这还有一个！” 一个村妇立刻伸了手，啪啪就是两个大嘴巴，抽的严老夫人眼前冒金星！ 不等醒过神，她的头发就被薅散了，簪子发钗掉了一地。 陶红英更是抬起一脚，踹得她直接滚到了台阶下。 李老太也是恨得厉害，拿起墙头上一个簸箕就砸了下去。 簸箕里剥过的豆子和豆荚，哗啦啦撒了严老夫人满头满脸！ 这时候，屋门也被蕙娘打开了，佳音趔趔趄趄端了一盆洗手水，哗啦啦泼她个透心凉！ 严老夫人只觉她在地狱里走了一圈，都没有这般屈辱苦痛。 她生来就是贵女，嫁进严家，有三子傍身，也是顺风顺水。 这几年随着儿子们陆续成家，她做了老夫人，更是被捧着哄着，别说受这样的打骂，就是高声说话都没听过一句啊。 “我不活了！不报今天的仇，我就不活了！” 李老太原本还想呵斥孙女和蕙娘，让她们继续躲好，结果听到严老夫人这句话， 她也怒了。 抄起簸箕，照着严家老夫人狠狠敲了十几下，“来，你起来，让我看看你怎么报仇？你带人来砸了我家，你还要报仇，你随便报，我豁出去了！” 严老夫人被打的到处翻滚，锦缎衣裙花了，额头出血，发髻散了，真是连街边的乞丐都不如！ 这个时候，外边突然响起马蹄声声，不等李家和村人们如何，严家人却好像见到救星了。 “呜呜，一定是大老爷来了，救命啊，大老爷救命啊！” 严老夫人也开始往外爬，结果，注定让她们失望了。 院门外走进来的十几人，她们一个都不认识！ 倒是村人们开始欢呼，“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佳音更是迈开小腿，一路冲进义父怀里，放声大哭，“义父，呜呜，她们拿棍子打我，她们砸了奶奶的蒜茄子，砸了娘的灶间！” 侯爷扫了一眼院里的狼藉，脸色冷如寒霜，大手却轻轻拍着小丫头的后背，“福妞别哭，义父回来了！” 李老太见到侯爷，也是卸了心头一口气，扔了手里的簸箕，腿软的站不住，一屁股坐在了台阶上，“侯爷，这是严家人，来打杀蕙娘的，你赶紧让人去找大勇回来，让他回来！” 李老二赶紧说道：“娘，我已经派人去营地找大勇了！” 侯爷抱了佳音穿过院子，但凡有严家仆妇敢拦路的，他就一脚踢开。 他的力气可不是吴三婶子这些妇人可比，被踢的严家仆妇惨叫都来不及，就昏死过去了。 侯爷就这么走到台阶前，伸手扶起李老太，回道：“婶子别担心，我们半路上碰到送信的人了，知道家里出事，老四就奔去码头找大勇，。他们会带了严家的男人们过来，今日这事一定会有个说法！” 老太太这才彻底放了心，抓了侯爷的手，眼泪也下来了，“你说日子过得好好的，我刚腌了一坛子蒜茄子，怎么就又这样了？ “当初留在深山里，杀狼杀老虎，是不是也比如今省心啊，好好的家，说没就没了……” 三更奉上~~~花花加油码字中，有新来的宝子给个五星或者好看啊，么么哒~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严家讲道理是分对象的！ 侯爷心里像油煎一样，他父母早逝，多年独居，如今终于在李家找到了久违的温暖，待老太太也像亲娘一样亲近。 但他就离开一晚，家就没了？ 他真是恨不得抽刀杀人！ 但杀人不是最疼的，对于这些自诩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妇来说，有让她们比死更疼的惩罚！ “来人，把这些闯门的贼人统统吊起来，等她们家里来人再好好算账！” 立刻有村人去寻了绳子，帮着兵卒们把严家主仆全都绑了起来。 严家二夫人还想叫骂，被一个兵卒一脚踢在脑袋上，当时就昏死过去了。 很快，严家主子三个，仆妇十几号，都成了风中的咸鱼，飘荡在廊檐下的秋风里。 这可不只李家和村人看见了，门外的客人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有人惊得咋舌，“这严家和李家到底是什么仇啊，光天化日打上门？” “不知道啊 ，这李家也硬气，把严家老夫人都整治成这个样子了！” “是啊，这事真是闹大了！侯爷明摆着替李家出头啊！” “那是当然了，你没听方才李家小丫头喊义父呢！” 众人议论纷纷，兴致勃勃，也有人悄悄退出人群跑掉了，不知道是去报信，还是吓得厉害。 村长等人见侯爷回来，有了主心骨，也是凑在廊檐下坐了，敲敲酸软的大腿，叹气道，“真是老了，没用了，日子好过一点儿就没心气儿了。原来钻山林的时候斗野狼，也没说怎么样。如今就是一群婆子，咱们打不过人家就算了，居然还腿软，实在太废材了。” “主要是这些人太猖狂，太心狠了，蕙娘怀的可是两个孩子，真被她们拖走，这娘三个就没命了。” “是啊，还有福妞儿这么小的孩子，那么粗的棍子，她们说打就打，当真落到脑袋上，福妞儿还有命吗？” 几个老爷子都是后怕，他们土埋半截了，真是不怕死，就怕护不住蕙娘和福妞儿啊。 老太太想起方才孙女到处乱跑，后怕的还要再唠叨两句。 结果佳音躲在侯爷怀里，头都不敢抬，不知道是吓到了，还是怕挨骂。 老太太当然不能再说了，孙女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陶红英扶了婆婆坐下来，哽咽道，“娘，都是我不好，今日不该早早去山谷……” “说的什么傻话呢，你做的是正事，怎么能时刻守在家里。再说她们就是欺负咱们家是农门小户，才这么明目张胆来打砸抢人。你就是在家，也拦不住！” 老太太拍着儿媳的手，叹气道，“咱们若是城里那些大户人家，家里有个做官的，她们也不敢这么猖狂。说不定就假惺惺上门来认亲，把蕙娘骗回去再处置，总会顾忌我们家三分啊！ “但你看看，她们进来就找借口打砸，这是对咱们家收留大勇和蕙娘，心里存了怨气，趁机给咱们家下马威呢！” 众人点头，都觉得老太太说的有道理。 严家从来不觉得自己有错，不觉得是家里逼走了儿子，就觉得儿子现在这样是李家撺掇的呢！ 这样的人家，没有道理好讲。当然，严家明白道理，也不屑于同李家这样的平头百姓讲一讲！ 侯爷轻轻拍着怀里的小丫头，眼底更是暗沉，“婶子，同我说说方才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打起精神，把严家人进门的言行，仔细说了一遍。 赵叔几个、冬梅和李老二、陶红英等补充了一下，很快就还原了整件事。 众人越说越生气，恨不得把严家人再抽一顿。 这个时候，李老四和李勇快马加鞭，终于赶了回来。 李勇头发都跑散了，飞身下马就冲进了院子。 满院的狼藉，满脸怒气的村人，还有廊檐下挂着的母亲和嫂子、奴仆，让他有些发懵。 一时间都忘了该迈哪只脚了！ 李老四却不管这些，大步上前跪在老娘脚边，“娘，您没伤到吧？” 老太太本来已经好多了，听儿子这么问，鼻子又泛酸，强忍着眼泪应道，“别担心，冬梅和村里乡亲死命护着，家里人都没受伤，就是……就是家里被砸的没样子了。” 李老四嗓子里好似堵了一块棉花，恨得眼睛血红。 老太太怕他发狂，赶紧嘱咐道，“你别恼，这事肯定有个说法 。” 佳音也担心着这个，一边喊爹，一边过去抱了爹爹的脖子。 李老四紧紧抱了闺女，焦躁的心总算平静下来。 还在倒吊着的严家主仆，眼见李勇回来了，都来了底气，呜咽哭诉起来。 “三爷救命啊！” “老三，我是你二嫂啊，你快把我放下来！” 严老夫人更是骂了起来，“逆子，你眼睛瞎啊！还不放我下来，我要死了！” 不等李勇开口，侯爷摆摆手，一个兵卒就上前把严老夫人放了下来，但其余人根本没管。 李勇犹豫了一下，上前扶了满身狼狈的母亲，见她脸上青肿就问道，“母亲，你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你说那个贱人死了，你要出家做和尚，我哭得眼睛都瞎了！结果你居然在这里过上了小日子，给人家当儿子了！你对得起我吗？对的起家里吗？” 严老夫人打的一手好苦情牌，拿捏儿子是驾轻就熟，她捶着胸口大哭。 “你就是要找地方落脚，也找个好地方啊，怎么找了这样的土匪窝！我和你嫂子们带人来接蕙娘回去，想着当初确实对你们太严苛了，蕙娘都要生了，总不能让严家的孩子流落在外吧。 “但她们死活拦着不让，还把我们打成这样！呜呜，我活了大半辈子，还要遭这个罪！真是不能活了！” “你放屁！”陶红英听不下去了，跳起来就开骂。 “你们进门就打人砸东西，还要把蕙娘拖走，我娘不让，你们就抢人！满院子老人孩子，你们挥着棍子根本没留情！福妞儿才几岁啊，你们就敢下死手！什么上门接人？你们就是来杀人的！” 蕙娘？ 李勇听了这话，激灵灵打了个哆嗦，终于想起忘了什么。 他推开老娘，站起身就要找媳妇。 这个时候，院门外又吵嚷起来，严家的男人们终于赶到了。甚至就是当初帮忙建山谷的周大人，都跟在后边。 第三百三十七章 死也不入严家坟！ 院子里的狼藉，让严家人微微皱眉，再看廊檐下吊着的主仆十几个，严家男人们都急了。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私自刑讯！赶紧把我们家人放下来！” “没有王法了，好大的胆子！” 可惜，院子里众人都是冷冷看着他们，没一个动手的。 走在最前边的严老太爷，还算稳重几分，忍着怒气，仔细打量院里众人，然后就突然变了脸色。 他赶紧上前，弯腰行礼，“侯爷……下官不知侯爷在此，失礼了。” 严大老爷和严二老爷也是有些惊讶，收了怒色，上前同样行礼。 侯爷冷笑，把玩着手里的马鞭，嘲讽道，“严大人真是威风啊！整个新都，谁不知道碎金滩是本侯的庄子，你们严家女眷跑来打砸伤人。你们随后赶到，也是如此叫嚣！ “怎么，本侯就出征一次，新都就变天了？若不是前日进宫见过皇上，本侯都以为新都是严家做主了！真是失敬啊！” 严家人脸色不好，但不得不低头，“侯爷玩笑了，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不见得吧！今日若不是本侯在这里，你们是不是打算把李家再砸一次啊！” 侯爷用马鞭点了点廊檐下倒吊的人，又道，“本侯做不出你们严家这般以势压人，你们先处置家事，过后咱们再说。” 严老太爷也有六十岁了，花白的胡子被秋风吹动，这时候眯着眼睛，猜度着侯爷确实不像说假话，心里就稍稍安稳一些。 他自诩严家还有几分颜面，侯爷总不会太过为难他们，于是脸上神色惶恐，其实心里并不如何担心。 他把目光转向狼狈的老妻，还有两个被吊着儿媳，见她们裙摆翻着，不时有调皮的秋风吹动她们的衬裤，真是丢脸。 他抬手就狠狠给了小儿子一巴掌！ “孽障，你还想怎么折腾？骗家里说那个贱婢死了，你要出家当和尚，如今居然跑这里搅风搅雨！严家是造了什么孽啊，生了你这个畜生！” 李勇生生接下了这个巴掌，他也冷了心肠，瞪了父亲和哥哥们问道，“你们事先知道母亲带人来绑蕙娘，是不是？当初，给蕙娘灌药，你们就在旁边看着，如今蕙娘怀胎八月，马上要生了，你们还是要害死她，是不是？” 严老太爷根本不在乎儿子的质问，骂道，“一个贱婢，爬床怀的野种，生下来只能让我们严家蒙羞！不把她们除掉，以后我们严家就会沦为天武的笑柄！严家百年清誉……” “你放屁！”李勇再也忍不住了，暴跳如雷，“严家有个屁的清誉！你一辈子连个举人都没考中，就是靠着祖父的余荫捐了个闲职，两个哥哥更是整日嫖妓，争风吃醋的酒囊饭袋，连秀才都不是，严家还自诩什么书香门第！ “我和蕙娘是明媒正娶，有岳父主婚，有矿山那么多人作证，她是我的正妻，不是严家奴婢！你们就是嫌贫爱富，逼迫我联姻，给你们铺路！简直是厚颜无耻！ “当日，蕙娘被灌了药，我被打的半死，我们逃出家门时候就说了，从此和严家再没有半分关系！我当兵杀满人，建功立业，就为了不受你们摆布！但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就因为你们生了我养了我，我就要畜生一样被你们驱使吗？” 李勇越说越绝望，抬手就在后腰抽出一把匕首，驾到了脖子上。 “好，我今日就把这条命还给严家！以后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我给严家丢脸，不用追着蕙娘喊打喊杀！” “放下！畜生，你要气死我吗？” “老三，你太不孝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嘛，二哥给你找十个都行，你快放下刀！” 严家人吓坏了，都是呵斥怒骂，想要李勇把匕首放下。 但他们嘴上这么说，脚下却是退后了好几步，生怕误伤到自己。 就是严老夫人都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 李勇眼里绝望更深，手下匕首就要用力的时候，屋门却被打开了！ 蕙娘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慢慢从屋里走出来，她身上月白色的裙子，这会儿已经是被血色染透！ 她含泪望向李勇，虚弱笑着，“夫君……” 所有人都惊得眼珠子要掉地上了，疯了一样扑上去。 “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是好好的？” “快找张神医，救命，快救命啊！” 李勇哪里还顾得上自杀，一个健步窜到门前，直接把蕙娘抱在了怀里。 “蕙娘！你怎么了，你别吓我！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蕙娘哆嗦着嘴唇，伸出沾满血色的手，轻轻抚着丈夫的脸，眼泪断线珠子一样往下掉。 “夫君，她们闯进来，要把我拖回城里去，说咱们的孩子是野种，要把你骗回去关起来。我不走，她们就说我是逃奴，说婶子一家窝藏逃奴，要把他们都下监狱。 “她们拉扯我，拿棍子打，我摔到肚子了……夫君，我和孩子要死了，就剩下你一个人，怎么办啊？夫君……我们死了，不要埋进严家坟地，我不做严家媳妇，我害怕！” “不会……不会！”李勇死死瞪了眼睛，紧紧抱了妻子，仰天长嚎，“没有严家，没有严家！我姓李，我不是严家人，你和孩子都不是严家人！蕙娘，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是我！” 这个时候，张神医被李老四从外边扛了进来，一边叫骂一边拳打脚踢。 “有完没完了！总找我干什么！我马上就成功了，又被打断了，气死我了！” 老头儿气疯了，他在村子北边单独建了个茅草房，养了一些猪羊，就为了做实验，正是关键时刻，又被扛来了。 幸好李老四皮糙肉厚，挨几下打，不觉得怎么样。 老头儿双脚落地，还要再闹，突然见到蕙娘，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小心一点吗？她怀的可是两个，两个！怎么见血了，你们要一尸三命啊！” 说着话，他就奔上了台阶，一把抓了蕙娘的手腕，随后骂道，“完了，完了！要没命了！快准备房间，我要扎针，找产婆！” “张叔，求求你，一定要救蕙娘和孩子!求求你！”李勇腿软的根本爬不起来，抱了张神医的大腿，气的张神医一脚踹开他。 “这时候知道害怕了，刚才干什么去了！你媳妇儿怀着孩子，怎么不看好了！该报仇就找谁报仇去，别耽误我救命！” 第三百三十八章 为母则刚 陶红英紧急把老三一家的厢房收拾出来，李老四力气大，也顾不得避嫌了，抱了蕙娘就冲了进去。 老太太和冬梅赶紧进去照应，佳音抱了侯爷的脖子，吓的脸色也白了。 方才只顾了吵架 ，根本没人发现蕙娘不对劲。 村里的妇人们忙着烧水，拾掇厢房门口的碎花盆之类。 结果，吴三婶子冲出灶间大骂，“哪个手贱的畜生，连锅都砸漏了，不能烧水。快，再去拔两个锅回来！” 立刻有村人往家跑了，撞到门口看热闹的客人们，都是跟着唏嘘。 “造孽啊，这肚里居然是两个孩子？这是三条人命啊！” “就是啊，严家也算读书人家，行事太恶毒了，这可是人命啊！” “是不是该报官啊？” 严家人听见这般议论，也是心虚，慢慢往门口退。 李勇听着厢房里，蕙娘一声声惨叫，老爷子在怒骂，再看众人在慌张忙碌，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向院门口。 严二老爷下意识拦了他一把，“三弟，你去哪里？方才一定是有误会，再说你不能因为一个女儿就记恨家里啊，这是大不孝！” 李勇回身就是一巴掌，打得他直接摔倒在地。 “去你妈的大不孝！老子今日就不孝了！我媳妇要死了，我孩子要死了！你们还跟我讲不孝！好，我这就去皇宫门前敲鼓告御状，死也要把你们都拉下地狱！你们不是要我孝顺吗！老子到地狱里孝顺你们！” 严老太爷气的想骂人，但对上儿子满是仇恨眼神，他突然打了个哆嗦，好像一脚踩落了悬崖，心里一空。 完了，儿子被逼疯了。 若是告御状不成，儿子恐怕也会拿刀杀了全家，给他的妻儿报仇！ 他下意识一抬手，扯了儿子，开口就道，“你不能这样，不能毁了严家！分宗，咱们分宗！立刻把你分出严家！再不会有人干涉你的亲事！” 不等李勇应声，严老夫人挣扎着跑上前，高声叫嚷起来，“不行，不能分宗！” 严老太爷气的狠狠把她推搡到旁边，骂道，“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们说来接人，怎么不好好接？如今要闹出人命了，不分宗，等着家破人亡吗？” 严老夫人还想说话，已经被严大老爷捂了嘴，“母亲少说两句，三弟要疯了！” 严老太爷难得果决一次，讨要了纸笔，当时就写了分宗的文书，签名盖了手印。 严大老爷和二老爷也同样如此，然后把文书给了李勇。 李勇拿着文书，眼泪哗哗淌，当初他要是狠心一些，这般分了宗，是不是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他奔去厢房窗前，一声声喊着，“蕙娘，你看看啊，我拿到文书了！分宗了，他们再也管不到我们了！蕙娘！蕙娘!” 屋子里，蕙娘咬着帕子，满头满脸的汗水和泪水，头发黏在脸颊边，昏昏欲死。 听得这话，她眼里终于有了几分光亮。 张神医拿了一颗药丸子，在碗里化了水，端到蕙娘身边，小声说道，“你这丫头真是心狠，居然连孩子都赌上了！流血这么久都不吭一声，就等大勇发疯才出来！ “他是下决心要脱离严家了，你也没半条命了！赶紧把药喝了，这药暂时能给你涨涨力气，快把孩子生了，小心再耽搁下去，孩子憋傻了！” 蕙娘吐了帕子，把药水一口喝干净，再看向李老太和陶红英、冬梅，这三人都是一脸的震惊。 她苦笑着大口喘息，“婶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只要夫君不下狠心，只要夫君还姓严，我和孩子就永远没有好日子！我为了夫君可以忍，但我的孩子不行！不行！” “好，好，你别说话，我们懂！” 李老太抹了眼泪，上前握了她的手，“当娘的，为了孩子，就要狠心！严家就是吃人的地方，大勇又心软，万一什么时候被糊弄回去了，你和孩子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婶子，我对不住你，对不住家里，连累你们了！” 蕙娘肚子又开始疼了，惨叫着死死握了老太太的手，“婶子，我要是活了，一辈子报答李家！我要是死了，就下辈子！” “别说丧气话，孩子等你使劲呢！赶紧生，一定好好把孩子生出来！” 老太太也是哗哗淌眼泪，咬着牙给蕙娘鼓劲！ “你要是有事，孩子生出来，以后就得在后娘手里过日子，被后娘打骂！你得活着，必须活着！你是他们亲娘，是他们的依靠啊！” 蕙娘疼的眼前发黑，最后叫都叫不出声了。 张神医原本该出去的，年岁再大，他也是男人！ 但这个时候，根本顾不上了，他飞快拿了金针，在蕙娘身上又扎了十几下！ 窗子外，李勇跪在地上，脑袋拱在墙根儿，哭得几乎昏死。 “蕙娘，蕙娘！”他一声声叫着，泣血一样。 院里院外，这一刻没有人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心软的妇人都跟着抹眼泪，男人们也红了眼圈儿。 严家人也是提心吊胆，当真是一尸三命，严家就是分了宗，也绝对没有好下场。 佳音抱了义父的脖子，眼泪流成了河。 “呜呜，师傅缝了那么多衣服和被子，就等着小宝宝出生。呜呜，师傅要是死了怎么办？” 侯爷轻轻拍着她的背，望向严家人眼神冷冽之极。 “福妞儿不哭，吉人自有天相，你师傅一定会没事的！” 许是巧合，他的话音刚落地，厢房里突然就传出一声孩子的哭泣，“呜哇，呜哇！” 所有人听得一愣，转而都是欢呼起来，“哎呀，生了，生了！” “别吵，别吵，还有一个！”村长站在厢房台阶下，双手合拢，不停念叨，满天神佛被他求了个遍！ 旁人听了，也是跟着一起求。 别管有用没用，这个时候也只能这么做了。 幸好，屋里很快又响起了第二次啼哭声，虽然有些弱，却听得清清楚楚。 没一会儿，陶红英开门出来，同众人报喜，“蕙娘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大是小子，老二是丫头。” 李勇哪里还忍得住，一个健步就窜了进去。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太好了，太好了！” 所有人都在欢呼，互相搂抱庆贺，为了两个新生命，也为了保住一个家庭！ 严家人见此长长松了一口气，严老太爷犹豫了一下，上前同侯爷拱手行礼。 “侯爷，今日这事既然已经圆满了结，还请侯爷把人放下来，我们这就告辞了。” 侯爷抱了佳音起身，眼里满满都是狠厉。 “好啊，你们严家的家务事了结了，那严家和我们李家的账也该算算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我要亲自报仇！ 严老太爷心里一哆嗦，最怕的事情发生了。 他就知道，自家那个逆子好对付，毕竟他是严家血脉，对上爹娘和兄嫂，总要顾忌几分。 但新亭侯和李家就不成了，这事绝对不会轻轻揭过。 他咬咬牙，喊了两个儿子上前，然后一掀长衫，就跪倒在地。 严大老爷和二老爷惊了一跳，还有些迟疑，就被老爷子呵斥道，“赶紧跪下。” 说罢，他恭恭敬敬给侯爷磕了一个头，恳求道，“侯爷，今日之事，实在是误会一场。妇人无知心窄，得知流浪在外的儿子，成了李家子，一时恼怒才会如此冲动。 “如今她们也挨了打，得到教训了。我们严家也愿意赔偿，这般跪地认错，求侯爷高抬贵手，饶过无知妇人。” 侯爷示意佳音上前，伸手牵着她，冷笑道，“严大人这般劝本侯对妇孺宽容，不知道的人怕是还要赞一声严大人明理。 “但方才你们严家这群人手执棍棒，进门就砸东西打人的时候，这院子里也只有老人孩子，甚至是孕妇。你们严家可没人对妇孺宽容啊！” 严老太爷被堵的红了脸，脑子里急速转动，问道，“侯爷，这真是误会，我们不知道您待李家如此看重，否则……” “否则什么？”侯爷手里的马鞭敲打廊柱，脸色更冷。 “严大人是说，若是平民百姓，你们严家就可以冲进们打砸，欺负老人孩子了？严大人读了半辈子书，真是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本侯舍生忘死在战场上拼杀，为的就是庇佑百姓安居乐业。但你们严家这样轻飘飘几句话，就坏了本侯拼命挣回来的安宁！” 院门外，有看热闹的人忍不住也是嚷道，“还说严家是什么书香门第，真是男盗女娼，一肚子坏水！” “就是，小门小户就能随便欺负了！说的什么狗屁话啊！” “今日是侯爷及时回来了，否则严家还不知道怎么嚣张呢！” 严家人听到清清楚楚，气的咬牙，但也不好回骂。 严家已经很丢脸了，若是处置不好，闹得更大，就真是一点挽回余地都没有了。 严老太爷一眼扫到沉默的女婿，赶紧示意他上前帮忙求情。 周大人这会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本来今日休沐，他难得在家，正陪着孩子在花园玩耍。 突然听说岳丈和舅兄到门前了，请他去帮个小忙。 他当然不能拒绝，衣衫都没换就跟来了。 路上听说流浪在外的妻弟，一直躲在李家，甚至弟媳妇也没死，他还很高兴呢。 以为到了李家，郑重道谢，把妻弟小两口接回家，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即便先前有那么多冲突，那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妻弟失踪这么久，严家很着急，肯定也反省过了。 如今知道小夫妻俩都好，岳父母马上要抱孙子了，就是完美大团圆啊。 哪里想到，岳母带人先把李家砸的稀巴烂，差点儿把李家老夫人和孩子都打了！ 就是怀孕的弟媳妇儿都要被拖回城里，几乎一尸三命！ 他真是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回家，再也不管严家的破事了。 李家是多厚道的人家，他比谁都清楚。 当初，他帮忙画了山谷的图纸，每次过来，李家都是自己吃粗粮，反倒拿出米面给他整治饭菜。 最后山谷建好，还把他的名字刻在石碑上，让世人都知道山谷是他的智慧结晶。 就是这两年，端午中秋过年，甚至是碧玉瓜开园，他们家里都能收到村里送去的东西。 这么好的人家被欺负了，他不但不能维护，还要帮助行凶的岳丈一家求情，他真是后悔的撞墙。 先前出门之时，怎么就没多问几句，否则装病也不来啊！ 严老太爷看出女婿不太情愿，气的眼前发黑，低声呵斥道，“赶紧说话！” 周大人无法，上前行礼，脸色涨红说道，“侯爷，李老夫人，今日确实是严家有错在先，按理说侯爷如何发落，都是应该。但岳丈岳母年岁大了，请侯爷网开一面，从轻发落。” 侯爷望向李老太，李老太也是犹豫，若是旁人，她真是不想理会，但周大人不同。 不只是周大人曾帮助过村里，他还是温先生的好友。 她想了想，就说道，“侯爷，看在周大人的颜面上，就抬抬手吧。” 侯爷又问佳音，“福妞儿说呢？” 佳音却摇头，“义父，我不想原谅他们！他们砸了我家，打我和奶奶，差点儿把师傅害死！他们是坏人，坏人就该斩草除根！否则以后他们再来害我们家，怎么办？” 斩草除根？ 严家人脸色黑的难看，但侯爷却是哈哈大笑起来，抱了小丫头，夸赞道，“对，就该这样。若是赔罪有用，还要马刀做什么？血债就该血偿！” 佳音端端正正坐在义父怀里，大眼睛都是恼怒和冷厉。 “义父，刚才我躲在门后，看见她们拿着棍子，把我家砸了，又打我奶奶和师傅，还有赵爷爷他们没了胳膊和腿，她们也要欺负，我就想把她们都杀了！义父，我要报仇！” 侯爷看向小丫头，明白她的意思，就把她放到了地上。 “去吧，放手去做，义父支持你，什么都不要怕！” 佳音转身就进屋了，众人都是看到疑惑，不知道一个小丫头要做什么，又能做什么？ 倒是李老太突然明白过来，下意识就扯了侯爷的袖子。 “侯爷，这时候拿出来，能行吗？” 侯爷点头，安慰老太太，“婶子放心吧，大哥马上就要回来了，到时候家里注定要声名鹊起，如今不过是提前几日罢了！” 老太太望向狼藉的院子，也是叹了气。 “我以为家里老老实实过日子，不欺负人就好。但如今看来，有些事真是躲不过。索性也不躲了！李家人可以吃苦，但不能一直憋憋屈屈过日子！” “对，婶子，就该这样！”侯爷哈哈大笑，李老二、李老四和陶红英等人也是露了笑脸，忍不住挺直了脊背。 李家不惹事，但也从来不怕事！ 今日，李家重新被世人认识，就先拿严家开刀吧！ 严家人看到一头雾水，不明白李家这是怎么了? 严大老爷和严二老爷眼底闪过一抹不屑，转瞬即逝。 即便他们严家有错在先，李家也有侯爷做靠山，但李家说到底就是个寒门小户，还能把严家怎么样！ 第三百四十章 擦亮你们的狗眼！ 这个时候，佳音却从屋里走了出来，怀里抱了一个盒子。 她走到侯爷和家里人身前，冷冷扫了严家人一眼，然后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的明黄之色！ “啊！”所有人齐齐倒抽一口冷气，然后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圣旨！ 李家小丫头拿出来的，居然是圣旨！ 侯爷接过，亲口宣读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院子内外二三百人，都是额头贴地，听得清清楚楚。 每个字都好像一道春雷，在他们脑子里炸响。 特别是严家人，各个被炸得眼冒金星。 康乐郡主？ 碎金滩方圆二十里为封地？ 也就是说，他们打砸的不是农门小户，是私闯了郡主的封地，打砸了郡主的府邸，是欺负了郡主的父母爹娘！ 倒吊在廊檐下的一个婆子，更是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方才就是她挥着棍子，差点儿打破郡主的脑袋！ 完了，死定了！ 冬梅搬了一把椅子，侯爷把圣旨递给佳音，佳音抱了圣旨就稳稳坐在了大椅子里。 严老太爷已经脸色死灰一片，他不过是个五品闲职，但康宁郡主却是二品，而且还有封地的实权郡主。 “郡主，我们严家有眼不识泰山，实在是冒犯了。请郡主看在我那逆子的情面上……” “不，我不看！”佳音开口就打断了他的话，童音细嫩却带了几分威严，“你们打砸我家，我就要报仇！” 严老太爷急疯了，他跟一个孩子讲理，真是行不通啊！ 这会儿佳音已经请救兵了，“义父，把您的亲兵给我用用。” “好！”侯爷解下腰带上的令牌，递给了佳音。 佳音立刻举起令牌，高声喊道，“来人啊！ 立刻，站在外边的几十亲兵呼啦啦上前单膝跪倒！ “属下在！” 佳音一指廊檐下倒吊的那些人，“把她们放下来，仆妇统统都打折手臂，严家老少各掌嘴三十，立刻执行！” 亲兵们轰然应声，立刻把廊檐下的人都放了下来，然后揪着头发扔到院子里。 两个长条板凳一并，胳膊一横，都不用找木棍了，直接用严家人带来的就好。 咔嚓！咔嚓！ 仆妇们被吊了半晌，头晕恶心，刚刚落地，不等反应过来，胳膊就折断了，疼的她们是满地翻滚惨叫。 哪里还有了先前气势汹汹挥舞棍子，追打老人孩子的凶悍！ “打得好，打得好！” 村人们都是看的无比的解气，恨不得拍手叫好！ “你们不是嚣张吗？不是欺负我们普通百姓吗？打死你们！” “让你们长个记性，以为我们碎金滩好欺负呢！” “我们福妞儿是郡主了，擦亮你们的狗眼，看你们还敢不敢再打上门！” 村人是不知道李家藏了圣旨的，方才也是惊讶的厉害，但更多却是狂喜。 以前他们总盼着侯爷在村里多住几日，一是真心敬重侯爷，二也是觉得有人撑腰，过日子更有底气。 就像今日，若是侯爷在村里，严家人根本不敢这么猖狂。 如今好了，福妞儿是郡主了，而且整个碎金滩，包括附近大槐树，大小王庄都是自家地盘了。 他们高兴的恨不得痛哭一场！ 以后再也没人敢打碎金滩的主意，再也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他们跋涉千里，来到这里，这一次，是彻底牢牢扎下根了！ 村里老少越想越激动，很多人都笑着抹了眼泪。 很快，严家的十几个仆妇，有一个算一个都耷拉了手臂。 亲兵们也是认真，佳音没说打折哪条手臂，他们就把严家仆妇的双臂都打折了。 这是宁可多干活，也别落下谁啊！ 严家人眼见这般，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特别是严二夫人，爬着藏到了丈夫身后。 但严二老爷还想藏起来呢，怎么会给她当挡箭牌！ 可惜，他们怎么躲都没用。 亲兵们很快就上前，反剪他们的手臂，找不到竹板子，就脱了鞋子，照着他们的脸，霹雳啪啦打开了。 严大老爷和严二老爷平日在外边花天酒地，一堆狐朋狗友捧着他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侮辱啊，又疼又气之下，几乎要昏死过去。 严大夫人和严二夫人是女子，对脸更看重。 掌嘴三十，打下来怕是脸就要烂了，万一留疤怎么办。 两人挣扎起来，严二夫人是严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平日嚣张惯了，这会儿脑子一热就嚷了起来。 “你们放肆！你们知道我娘家是谁家吗？我弟弟……” 佳音好似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就在严二夫人以为把小丫头吓唬住了的时候，就听佳音嫩生生又吩咐了一句。 “她的板子加二十！我忘了，先前就是她吩咐那些仆妇打人砸东西的！” 亲兵们立刻甩开了鞋底子，打的严二夫人死去活来，后悔的恨不能撞墙！ 她干什么要多嘴？小孩子根本不懂事，吓唬不住！ 打完严家这夫妻四个，终于轮到严老夫人和严老太爷了。 严老太爷简直后槽牙都要咬出血了，他今日若是被打了脸，以后还怎么在外走动，怎么见同僚和亲朋好友。 六十多岁的人了，土埋半截，还要被这么欺辱？ 他扯开嗓子就向厢房那边喊开了，“老三，你快出来啊，你要看着你爹娘被打死吗？” 严老夫人也是哭嚎起来，“小畜生，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就算分宗，我们也生了你啊！你个不孝顺的东西！” 厢房里，李勇坐在床前，一边守着妻儿，一边听着院里的动静。 那些仆妇和兄嫂被惩罚，他一点儿都不心疼，甚至还觉得痛快。 仆妇们就是老娘欺负他们夫妻的爪牙，兄嫂更是帮凶，没少撺掇老娘拿捏他，逼迫他。 但当真听到爹娘哭喊，他还是有些犹豫了。 张神医也是站在窗前听热闹，回头见他这般，就给蕙娘使了个眼色。 蕙娘会意，立刻低声哽咽喊疼，吓得李勇赶紧问道，“蕙娘，你怎么了？” “肚子疼，夫君……我肚子疼，有什么在流！” 张神医快步上前，掀开被子一看就变了脸色，“完了，好像要血崩！大勇，快去我那个小屋取胭脂草，就挂在墙上，一个白色袋子！” 李勇哪里还敢耽搁，惨白着脸就冲了出去！ 严老太爷和严老夫人眼见厢房门咣当被推开，还以为儿子来救他们了，脸色就是一喜。 结果儿子看都没看他们，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佳音笑的一口小白牙，明晃晃出来晒太阳，她欢快踢蹬着小脚丫，吩咐亲兵们，“开打！” 第三百四十一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亲兵们立刻抓了老两口，左右开弓就打开了。 但到底两人是上了年岁的人，亲兵下意识还是留了几分力气。 但转眼间，三十鞋底子抽完，严老夫人和严老太爷也是脸上肿的好像猪头了。 特别是严老夫人，先前就已经被陶红英抽了一顿。 这会儿伤上加伤，更为凄惨。 严老太爷还想说什么，却一口气没提上来，直接昏死过去。 严老夫人难得聪明了一次，一翻白眼，也跟着“昏”了。 佳音跳下椅子，这才望向周大人。 “周伯伯，她们羞愧昏死过去了，你把他们搬上马车，拉回家吧。但其他人要走回城，不许坐车，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欺负我们家，所以被打了！” 这几句话，好像只是小孩子撒气，但无疑对严家却是最后也是最厉害的一击。 在这里挨打挨骂，顶多是百十人看见，还可以遮掩一下。 但若是严家人这般狼狈进城，怕是整个新都都要看的清清楚楚了！ 以后严家在新都，再也不能抬头了！ 周大人有些犹豫，但想想平日岳丈一家行事确实荒唐，他没少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也是厌烦了。 他们若是当真在京都住不下去，离开这里也好，起码他是清静了！ 这般想着，他就点了头，行礼谢过众人，然后好声好气求了两个亲兵帮忙。 亲兵们自然不会温柔相待了，半拖半抱把严家两老弄到了院子外。 众人让开一条路，眼看着严家人狼狈，他们的脸上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全家上门，自找打脸，整个天下怕是也就严家这一份了。 严家其余人，有一个算一个，这时候都跌跌撞撞爬了起来，拼命跑出院子，跟上了马车。 三辆马车，就这么出了村子，即便后边两辆都是空的，也没人敢坐。 老少二十口，来时多嚣张，离开时候就有多凄惨！ 有些人听到消息，坐车从城里赶来看热闹，不想路上就碰了个正着，于是调转车头，跟上去看了一路的笑话！ 村长带了村人们一直跟到村口，都是高声欢呼！ “滚出去，再敢来就打折你们的腿！” “瞎了你们的狗眼，敢来欺负我们村！” 聚集在院门口的客人们看够了热闹，这会儿也赶紧回去山谷了。 不必说，人人嘴里都议论个不停。 “这李家隐藏的简直太深了！” “是啊，李家的小姑娘居然是郡主，而且看那样子，这圣旨也得到很久了，如今才拿出来！” “皇上对侯爷真是信重啊，侯爷收个义女，就直接封了郡主，还是有封地的！” “就是封地有些小！” “这不是大小的问题，是荣耀。要知道咱们天武给出多少爵位了，但有封地的，一只手都凑不齐。” “以后又多一个！” 不说众人如何庆幸今日来了山谷这边泡温泉，额外又看了这样一场大戏，真是够他们回去同亲朋说几日了。 只说李家院子里，佳音抱了奶奶的大腿，笑嘻嘻嚷着，“奶奶，福妞儿给你报仇了！” “哎，好，好！”老太太抱起孙女，亲亲她胖乎乎的小脸，眼圈都红了。 “奶奶的好孙女哎，真是长大了，居然都能护着家里了！” 陶红英也是满脸的骄傲，但想起方才闺女看着那些仆妇被打折手臂，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又有些担心。 毕竟才四虚岁的孩子啊，这么下去，会不会变得心狠手辣，嚣张跋扈啊！ 她就劝着,“福妞儿啊，今日这些人是欺负到咱家头上了，你怎么打回去都不过分。但你可记得啊，以后旁人不欺负你，你不能这样。” “知道了，娘！”佳音笑嘻嘻应了，赶紧把令牌还给了侯爷，陶红英这才松了一口气。 侯爷顺手把令牌挂回腰间，说道，“福妞儿是郡主了，以后我再选几个侍卫送来。” “好啊，谢谢义父。”福妞儿眉开眼笑，见娘亲又皱了眉头，她赶紧举了小胖手保证，“娘，我肯定不欺负人。” 众人都是笑起来，老太太更是嗔怪儿媳，“我们福妞儿聪明着呢，别瞎担心！欺负人，总比被欺负好。” 佳音大大亲了奶奶一口，爱死了奶奶护短的样子。 这个时候，李勇也取了药材回来，众人赶紧走去厢房前问询。 原本就是蕙娘和张神医为了拦着李勇，用的一点小手段，蕙娘当然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众人帮忙熬了药，蕙娘喝了，也就成功“止血”了。 村里人见状，纷纷恭喜李勇，然后帮忙打扫狼藉的院子。 李家被砸的东西，都不算贵重，但过日子却离不开。 吴三婶子等人帮忙拾掇好，就回了家。 然后，你抱了几个碗盘，我提两个陶盆，她拿几个筐篓，又转回李家，把缺少的东西都补上了。 老太太也没跟她们客气，以后买了新的再还她们就是了。 李勇缓过一口气，想起方才之事，愧疚之极。 他直接跪倒在老太太身前，“婶子，都是我不好，没报答家里大恩，反倒连累家里了。” “快起来，”老太太伸手扶了他，叹气说道，“你是个好孩子，就是投胎没投好，这不是你的错。 “当初你帮忙建了温泉山谷，蕙娘这几月教导福妞儿也是尽心尽力，甚至在战场上，你也没少替老四和侯爷挡刀，婶子还想谢你呢。” “婶子，那都是应该的，侯爷和四哥也救过我……”李勇赶紧说道，惹的老太太笑起来。 “这就对了，一家人就别客气这个了。你是你，严家是严家，大伙儿不会因为严家就不喜欢你了，你也别因为严家人做下的错事赔罪了！” 李勇红了眼圈儿，重重点了头。 老太太又喊了村长一起商量，“蕙娘这次太凶险了，差点就出事儿，如今虽然平安生下孩子了，但身体怕是亏得厉害。 “暂时就让她们娘三个在我们家坐月子吧，出了月子再挪回你们家去，怎么样？” 村长想起家里老妻身体不好，日夜照料蕙娘母子，确实吃不消，于是就点了头。 李勇感激，再次道谢。 很快，蕙娘吃了鸡汤面，又给两个孩子喂奶。 佳音跟着奶奶溜进厢房，趴在床前，眼见两个小娃娃，皮肤红彤彤，皱巴巴，像个小猴子一样。 她忍不住说道，“奶奶，弟弟妹妹真丑！” 老太太和陶红英、蕙娘都听到笑了起来，“别乱说，孩子刚出生都这样！长大就好了，肯定像你一样白嫩可爱。” 佳音吐吐舌头，想说她生下来时候就不这样。 当然，老太太和陶红英也想到了，但她们也不能说真话啊。 哪有当着人家亲娘的面前，说人家孩子丑的! 正这个时候，院子外边隐约又传来喧哗之声。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蕙娘更是伸开双臂，把孩子紧紧护在身下。 三更奉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周夫人登门 李老太赶紧安慰蕙娘，“别怕，应该不是严家人，他们这会儿怕是还没走回城呢，就是带人打回来也来不及。” 蕙娘这才脸色好一些，陶红英赶紧开门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就见李勇陪着一个三十岁岁左右的美妇人走了进来，“四嫂，蕙娘醒着吗？我姐姐想看看她和孩子！” 姐姐？ 陶红英仔细打量那美妇人，眉眼确实同李勇有三分相似。 难得的是这妇人看着很是温婉，没有先前那些严家人的傲气和轻蔑。 她想了想就说道：“蕙娘醒着呢，听到外边动静，还以为又出事了，她生怕谁来抢走孩子，趴在孩子身上护着，幸好被我娘劝开了。毕竟她刚才大出血，好不容易才救回一条命，不好再折腾了……” 李勇眼里满满都是心疼，甚至顾不得姐姐，几步就窜进了屋子。 那美妇人被扔下，不但没生气，反倒笑了，同陶红英行礼，说道：“我这弟弟终于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陶红英侧身请她进门，小声说道：“蕙娘刚生产，屋里还有些血腥味，夫人见谅。” “不会，不会，李四夫人客气了。” 美妇人示意跟着她的丫鬟留在外边，然后随着陶红英走了进去。 屋里，李勇正在同蕙娘说着话，手脚僵硬的抱着儿子，脸上却笑开了花。 美妇人当先给李老太行了晚辈礼，李老太扶了她，问道：“是周夫人吧？当初建山谷时候，周大人没少帮忙，一直想请你们一家到山谷游玩两日，不曾想如今是这般见面了……” 周夫人有些脸红。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这么见面，但没有办法，谁让她摊上那么个娘家呢。 “老夫人见谅，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了。” 李老太听她道歉，就摆摆手，“周夫人不用担心，今日闹事的是严家，你是周大人的妻子，我们家里还分得清。” 周夫人苦笑，娘家同李家的仇是结下了，幸好李家明理，没有迁怒她和弟弟夫妻。 她再次行礼道谢，“多谢老夫人，这段时日费心照料我弟弟和弟媳。” “周夫人有所不知，严公子改了名字叫李勇，又和我家老四一起在战场上并肩杀敌，他如今就是我们李家的小子，再说蕙娘大着肚子，我们多照料一下更是应该。”李老太不喜欢这般客气来客气去直接说道。 她指了李勇怀里的孩子，朝周夫人笑着说道：“夫人来看看大勇和蕙娘生的孩子吧，一对龙凤胎，真是好福气呢！” 周夫人赶紧往弟弟怀里看去，李勇侧身想让姐姐看的清楚，无奈他第一次抱孩子，不熟悉，差点儿脱了手。 周夫人下意识就把襁褓接了过去，轻轻拍着有些惊到的孩子。 孩子很乖巧，嘴巴动了动，就又睡着了。 周夫人心情这个复杂啊…… 方才看见爹娘和兄嫂那般狼狈，她也心疼，免不得怨怪弟弟和弟媳妇儿，到底身为人子人媳，怎么就同家里闹成了这个样子。 但这会儿抱着小侄儿，再看看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弟媳，还有从贵公子变成了糙汉的弟弟，那点怨气也就没了。 是家里行事太过分了！ 爹娘年岁越大越固执，不许任何人违逆。 两个哥哥更是不务正业，二嫂刻薄，大嫂好一些，但大半心思也用在争家产上了。 这样的家，她都不想回去，更何况是弟弟和弟媳？！ 当初弟媳被灌药，弟弟被打的半死，好不容易躲到如今，弟媳妇又差点儿一尸三命，换她也不愿再回家了。 周夫人起身把孩子放回蕙娘怀里，见蕙娘赶紧搂紧了孩子，她心里更酸涩了。 她从怀里拿出一叠银票，放到了李老太手边，“老夫人，方才我家夫君让人急匆匆回家送信，我就赶紧过来，不想还是来迟了。 “先前我娘背着我爹拿了两个铺子给我，要我帮忙卖了，偷偷为两个不成器的哥哥还赌债，今日我把这银子带来了，请老夫人一定要收下。” 李家人都没想到她会这般，有些怔愣。 就是佳音都仔细打量这位周夫人。 温婉美丽，明理大气，典型的贤妻良母，怪不得周大人没有纳妾，夫妻一直很恩爱。 但偏偏养出这样女子的严家，是那般的不堪。 歹竹出好笋，恐怕就是这般了。 方才，她也想要严家赔一笔银子，甚至还要把院子里恢复原样，半点儿不能差。 但世上哪有一模一样的东西，就是恢复过来，也不是之前的样子了。 甚至想想严家人要一次次出入，她就觉得恶心。 更何况那时候周大人在一边看着岳父母挨打，脸色惨白。 佳音就想起他当初没有半点儿看轻他们一群流民，尽心帮忙建山谷，免不得就有些心软。 于是，打个痛苦，出了一口心头恶气，就没要严家赔偿。 没想到，这位周夫人不知是当真觉得严家理亏，还是有意帮着娘家断尾求生，居然主动送了银票过来…… 李老太没有孙女想的这么多，她只是觉得看在李勇和蕙娘的颜面上，这银票也不能要，“周夫人，这银子，我们家不能要，你还是拿回去吧。严家砸了我们家院子，我们家也扒了严家的脸皮，就算平手了。 “再说了，我们家的院子已经毁了，多少银子也买不回来……” 周夫人却坚持，“老夫人，我是真心实意替娘家来赔罪，还请您把银子收下。我父母固执，兄长不成器，今日之事，请您一定不要放心上……” 老太太终于听明白了，皱眉问道：“周夫人这是怕我们李家找后账啊？” 周夫人脸红，赶紧解释，“不，不，老夫人宽宏，自然不会再计较。但我怕不成器的兄长以后再……” “周夫人不用担心，我们李家不惹事，但也不怕事，严家从此若是老老实实过日子，我们看在大勇的颜面上，也不会如何。但若是他们还敢算计我们家，那我们家也不会客气。”老太太冷冷说完，抬手抱了孙女，问道，“福妞儿，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佳音心领神会，冷着小脸望向周夫人，“斩草除根！” 周夫人心头一紧，突然有些后悔，赶紧改口说道，“老夫人，我方才没说清楚，惹您误会了。我是说弟弟一家四口在老夫人这里，总要吃喝住，特别是蕙娘刚生了孩子。 “我这个当姐姐的，不能亲身照料，心里惦记，这银子就是给他们留的，劳烦老夫人帮忙采买一些吃用之物。他们夫妻年岁小，不懂的事情多，请老夫人多多教导。” 第三百四十三章 说曹操，曹操到！ 老太太犹豫了一下，到底收了下来，“那好，我替大勇两口收下了，蕙娘这次伤了身体，以后要一直进补，养两个孩子也要不少银子。 “大勇虽然是小统领了，但饷银不多，养家辛苦，这银子，就当是严家给他们小夫妻的补偿了！” “多谢老夫人！”周夫人赶紧起身，郑重行礼。 又说了几句闲话，周夫人就告辞了。 李老夫人和陶红英都没动，只有李勇送了姐姐出去。 周夫人扯了弟弟站在马车旁，见弟弟晒得黑炭一样，虽然身体壮了不少，但显见是吃了大苦头，她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儿。 “弟，别怪姐姐，那到底是生养我们的家门，我不能什么都不做。你以后和蕙娘好好过日子，家里那边我会多看顾，不让他们给你们惹麻烦。” “姐！”李勇哽咽，“我和蕙娘实在被逼的活不下去了，所以才……” “不用说，姐知道！你别哭，都是当爹的人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姐想想办法，最好劝父亲辞官回老家去安养。” 周夫人叹气，她这么说只是安慰弟弟罢了，以父亲那个脾气，怎么会灰溜溜回老家呢？！ 突然有个周家的长随骑马跑了过来，“夫人，三公子！” 长随跳下马车，赶紧行礼，然后禀告道，“大人吩咐过来寻夫人，另外也转告三公子一声，方才宫中来人，传了皇上口谕，说严家老太爷治家不严，被免了官职。” 周夫人同李勇都是惊讶，对视一眼，一时无言。 周夫人苦笑，“我也不用劝了，这会儿父亲不走也得走了。” 说罢，她就上了马车，赶紧回城去了。 李勇傻站了一会儿，长长松了一口气。 这是最好的结局了，严家搬回老家，自然不会再来找李家的麻烦，他也不必夹在中间为难了…… 进屋把这事一说，李老太还没如何，蕙娘就哭了起来。 她以后再也不用害怕严家人突然出现，把孩子抢走了！ 李勇愧疚，上前抱了妻子，却不知道说什么。 李老太也替小夫妻俩高兴，拍拍他们，劝说道：“行了，以后苦尽甘来，这是好事。” 说罢，她把银票分了大半塞给蕙娘，“我留五百两，无论是置办家里被打破的东西，还是给你们娘三个张罗补品吃用都够了。剩下的这些，你就当是严家分给你们这一房的家底吧。” 说罢，她就领着孙女走了。 蕙娘还想拒绝，却被李勇拦了下来，“婶子给你，你就拿着吧。李家对我们的恩情，就算两千两都给婶子，也不够偿还。 “以后我出征了，你在家就把婶子当婆婆一样孝顺就行了，日子还长，咱们慢慢处！” “好，”蕙娘果然收了银子，笑的虚弱，却也安心之极，“我听夫君的。” “睡会吧，我守着你和孩子。”李勇扶了妻子，安顿她睡下，然后守着床边想了很多，很多…… 上午闹得厉害，众人都累了，中午时候就把家里存的手工挂面拿出来，煮了几盆面条，又炒了辣椒猪肉和韭菜鸡蛋酱的卤子。 赵叔他们那边送一盆过去，连同村长和吴大娘的饭也带出来了。 结果，刘镖头也端了陶碗来讨要面条。 原来刘嫂子动了胎气，吴大娘也有些不好，张神医刚给她们把完脉，都要喝汤药。 老太太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回事，怪不得方才没看到她们？” 刘镖头就道，“听说蕙娘这边凶险，她们都想过来看看，结果我媳妇绊了一下，肚子有些疼。吴大娘害怕，赶紧找人帮忙，跑的急了，也犯了老毛病。” “这事闹的！”李老太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赶紧下厨又煮鸡汤面给两个病号。 陶红英忙的饭都没吃一口，已经赶去山谷那边去了。 这会儿，家里只有老太太一个，一时间倒是有些支应不开。 幸好，家喜家安几个都大了，帮忙劈柴烧火，舀水刷锅都算麻利。 佳音坐在门槛上，一边扒面条，一边想着叶山什么时候回来。 有了侯爷调来的嬷嬷和丫鬟，家里人还能轻松一些。 说曹操，曹操就到。 还不等佳音的饭碗不等放下，冬梅和叶山就领人进来了。 冬梅一见老太太扎着围裙，忙的满头是汗，赶紧接过了活计，“老夫人，都是我不好，赶在这个时候去接人，耽搁做饭了。” 老太太笑呵呵摆手，“哎呀，别这么说，红英下好打卤面才过去山谷那边，我也没干什么。 “这会儿又动火是因为刘嫂子和吴大娘有些不好，刘镖头不会做饭，我临时下厨给她们做点可口的饭菜吃。” 佳音坐在门口，没有理会奶奶和冬梅说什么，只是仔细打量叶山带回的嬷嬷和丫鬟。 那嬷嬷不过四十岁，相貌平平，穿着棉布衣裙，头发梳理的一丝不乱，半垂着头，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显见是个懂规矩，或者说习惯了长期守规矩的人。 两个丫鬟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穿了水绿色的衣裙，一个圆脸，大眼眨啊眨，好似很活泼，一个长脸细眼，绷着脸很严肃。 叶山上前同佳音行礼，“小姐，侯爷安排的人手接回来了。” 佳音端了碗起身，那长脸的丫鬟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接了碗放到了一边的石磨上。 佳音眼里有了一点笑意，说道：“辛苦山叔了。” “小姐言重了，都是属下应该的。”叶山退到一边，嬷嬷和丫鬟上前行礼，介绍自己。 嬷嬷姓何，是宫里出来的，之前伺候过一位太妃十年。 太妃过世后，她又在御膳房做了三年掌膳姑姑，后来调去医署给专精儿科的御医打下手，做了十年。 如今年老要出宫，正好侯爷讨要人手，就把她赏赐过来了。 这嬷嬷说话不紧不慢，神色也恭敬平淡，这份稳重，不只佳音喜欢，就是随后出来的李老太也听得点头。 今日孙女被封郡主的消息传了出去，以后关注孙女的人肯定不少。 虽然小孩子年岁小，人前真是有失礼之处，也不会有谁计较。 但孙女是李家的宝贝疙瘩，全家都不想她受半点儿委屈！ 这个何嬷嬷懂规矩，膳食和医药都精通，有她在孙女身边，绝对是最好的帮手了。 第三百四十四章 绝对不可怠慢！ 圆脸丫鬟叫水灵，长脸丫鬟叫水云，都是出身郑家庄。 两人是堂姐妹，具体擅长什么，她们没说，佳音也就不问了。 左右以后日子还长，慢慢相处，什么都会知道。 老太太高兴，弯腰给孙女擦擦嘴，嘱咐道：“你义父为你的事没少费心，你过去看看，也谢谢你义父。” “好，奶奶，我去给义父拿点儿好吃的。”佳音点头，笑嘻嘻跑回东屋，出来时候就拎了个小小的篮子。 这次圆脸的水灵抢了先，帮忙接了篮子，小心拎在手里，鼻子却不着痕迹的抽动了一下又一下。 水云偷偷瞪了她一眼，惹得水灵飞快吐了一下舌头。 冬梅留下帮老太太干活儿，叶山就引着佳音和嬷嬷丫鬟出去了。 侯爷正坐在廊檐下，擦抹李家送他那把战刀。 即便刀刃已经雪亮，他还是擦了一遍又一遍。 对于战场厮杀的兵将来说，锋利的好刀，有灵性的坐骑，都是关键时刻保命的底牌。 他的坐骑宝马是自小养大的，聪明又体力好，奔跑快，真正的日行一千，夜行八百。 但一直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结果李家就送了这把战刀。 这么久以来，这把刀砍掉蛮人的脑袋，没有一千，也有二三百了，刀刃半点没有豁口，没有卷边，简直是神兵利器。 所以，他有空闲就会擦抹保养一番。 这会儿见得小丫头过来，他赶紧把刀收了起来，生怕吓到小丫头。 “义父！”佳音乐颠颠跑上前，挨着义父坐了，显摆着，“山叔带人回来了！” 侯爷抱她坐在腿上，扯了帕子给她擦去脑门的汗珠子，笑着说道：“给你找了人手，就这么高兴？” “当然了，”佳音点头，脆生生应着，“哥哥们上午都要读书，下午去玩斗鸡打弹弓也不带我。哼，以后不用他们，有人陪我玩了！” 侯爷揉揉她的小脑袋，“你高兴就好，以后义父不在家，你去哪里都要带着她们知道吗？你如今是郡主了，要慢慢习惯！” “知道了，义父！”佳音赶紧应了，又让水灵送上篮子，篮子里是三个香瓜。 佳音拿了一个，犹豫了一下说道：“义父，咱俩吃一个吧，另外两个给水灵她们，刚才走过来水灵都馋的淌口水了。” 水灵轰的一下红了脸，上前说道：“主子，奴婢天生嗅觉好，这果子实在是太香了……” 水云生怕主子恼怒，扯了水灵就跪了下来，“主子恕罪，水灵自小就莽撞馋嘴，但她有一手好厨艺，更是忠心……” 侯爷摆手，示意她们起来，“起来吧，郡主赏你们的，你们就尽管拿着。今晚留在这里，让冬梅教教你们郡主的习惯，以后尽心伺候郡主，侯府和李家都不会亏待你们。” 水灵和水云赶紧磕头，倒是何嬷嬷稍稍抬头，多看了侯爷一眼。 她是暗卫出身，虽然一直在宫里，但也知道这位侯爷的脾气，可不是多话之人。 这会儿听得侯爷说了这么多，只为了交代两个丫鬟好好伺候郡主，显见郡主在侯爷心里绝对不一般，不可怠慢。 她这般想着，越发把头低了下去。 很快，叶山带了她们下去安顿，水灵拎着装了两个香瓜的篮子，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了。 侯爷拿了匕首，把瓜皮削了，一分两半，父女俩就坐在廊檐下，啃着香瓜说闲话。 “义父，我想要奶奶明日带我去洛安！”佳音抱着香瓜，吃的小脸上一塌糊涂。 侯爷就问道：“怎么想起去洛安？” “家仁哥哥明日过生辰，还有三伯，再有九日也过生辰。我过生辰的时候，三伯和哥哥都送礼物了，我也要给他们送礼物！” 佳音抹了一把脸蛋，小花猫一样多了一撇胡子。 侯爷差点被这一堆生辰绕晕了，李家人口多，几乎是隔个十日半月就有人过生辰，难为小丫头居然都记得。 他两口吃完香瓜，从荷包里拿了一锭小银锞子，“义父这几日忙，要回侯府。你拿了银子，帮义父也买一份生辰礼送你大哥和三伯，等你回来时候，再到侯府住几日。” 佳音接了银子，笑的眼睛亮晶晶，“好啊，奶奶照顾师傅和弟弟妹妹太忙，我去跟义父住，奶奶就不用给我蒸蛋羹，不用哄我睡觉了。” 说罢，她站起来就往家跑，“我去告诉奶奶！” 侯爷手里拿了小丫头吃剩的瓜尾巴，哭笑不得，“这丫头，过来一趟就是为了打劫银子的？” 老太太端了碗正吃面条，眼见孙子们边玩边吃，就笑骂几句，“赶紧吃，小心肚里灌了风。” 佳音像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跑进来，冲进奶奶怀里，说起去给大哥和三伯过生辰。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哎呀，忙起来就忘了这事儿了，还真是要去一趟洛安。”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立刻凑上前，闹着也要跟去。 可惜，老太太一人敲了他们一记爆栗子，“都在家好好读书，别想偷懒。” 佳音得意坏了，“让你们玩斗鸡不带我，我和奶奶去书院，也不带你们！”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泄了气，蔫头耷脑应道，“哪是我们不带你？你太小了，玩斗鸡一下就能把你撞飞了！” 佳音眨巴了大眼睛，也觉得有道理，就说道：“那我回来给你们带粘糕！” “当真？哈哈，还是妹妹最好了！那我们就在家等着，你和奶奶早点回来！”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高兴起来。 他们特别喜欢洛安街尾卖的粘糕，不但好吃，也好玩，一块粘糕能抻出二尺长。 常常是两兄弟各扯一边，就想看看到底能抻多长，然后再抢着吃掉，算是一种恶趣味…… 虽然蕙娘在家里坐月子，但有冬梅帮着陶红英，吴三婶子等人也经常过来，李勇更是时刻守在妻儿旁边，李老太走开一日倒也不怕什么。 所以，第二日一早，李老四赶了马车，带了老太太和佳音赶去洛安，想着吃顿午饭，说说家里的事，晚上就赶紧回来。 路过新都的时候，他们买了一些东西，再赶到洛安的时候，就已经日上三竿了。 佳音打开窗子想看看热闹，结果就见前边急匆匆跑来一匹马，马背上坐的居然是自家三伯。 许是骑术不好，三伯歪歪扭扭，好似随时都要摔下来，吓得她赶紧喊起来，“奶奶，你快看，是三伯！” 三更奉上~ 第三百四十五章 按倒了葫芦瓢又起 这会儿，李老四也发现自家三哥，赶紧停了车，冲上前几步扯了马缰绳，护着三哥稳稳下马，“三哥，你怎么骑马了，怎么不坐马车，摔坏了怎么办？” 李老三终于脚踏实地，脸色也好了一些，但想起什么，赶紧问道：“娘呢，娘来了吗？” “来了，就在车里呢！”李老四一指马车，车窗打开，露出一老一小两张脸，正是李老太和佳音。 “娘！”李老三就像被欺负的孩子找到了母亲，扑过去就哭开了。 “娘，家欢闯祸了，被关起来了！” 老太太变了脸色，李老四更是暴跳如雷，“谁关了家欢，到底怎么回事？” 老太太也推开车门，喊了儿子上车，“老三慢慢说，有事还有家里一起扛着呢，你别怕。” 佳音也赶紧把水葫芦递给三伯，“三伯喝水。” 李老三咕咚咚喝了几口，清醒一些，就说道：“娘，其实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方才我和赵茹在忙着摘菜，家欢去书院溜达，顺路给家仁送几块烤饼。最近课业有些忙，家仁中午都不回来吃饭，家欢怕他饿着。 “结果，家欢很久没回来，我到门前张望，书院里就出来一个婆子，直接闯进来，凶巴巴同我说，家欢私通书院先生家里的闺女，已经被关起来了，要和咱们家里讨说法呢，若是不成，就要把家欢送官府治罪！” 老太太死死皱了眉头，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家欢是个稳重的孩子，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丑事，但少年情动，同哪个姑娘看对眼了，倒是可能……” 李老三用力点头，“娘，家欢干活勤快，说话都少，他不是坏孩子啊！但那个婆子口口声声说私通，我们也没办法，只能赶紧回家寻您拿主意了。” “你是说这婆子口口声声说私通？”老太太抓住了重点，“她的主家姓什么？” “娘，姓彭，就是家仁的授业先生。”李老三赶紧说道，“这人我也见过几次，在书院里很有名。” “原来是彭先生，这就好办了。”李老太松了一口气，嘱咐李老四，“你骑马进城去看看，等温先生下了朝，若是有空闲就请他来一趟，若是没空闲，就等晚上，请他下差之后过来也行。” 李老四立刻应声，上马就走了。 李老三有了主心骨，也赶紧赶着马车回铺子。 佳音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噼啪响，先前家欢哥哥给她的那个绺子，恐怕就是出自这个彭先生的闺女之手。 她还想着找机会，过来探探情况，哪里想到事态爆发的这么快。 而且，彭家的婆子说话如此没有顾忌，就能看出彭家人不是太好相处啊。 但明明之前家仁哥哥回家说起，这个彭先生风趣博学，很得学子们喜爱啊，按理说教导不出这么口无遮拦，不顾自家小姐闺誉的奴才啊。 除非……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赶紧趴到奶奶耳边说了几句话。 老太太听的眼睛发亮，忍不住笑着拍了孙女一把，“心眼儿都让你长了，真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 佳音笑嘻嘻，搂了奶奶的脖子，“奶奶最厉害了，我都是跟奶奶学的！” 老太太亲了孙女一口，忍不住叹气，“按倒了葫芦瓢又起，家里这事啊，一件又一件，就没完没了了。什么时候你们都长大了，奶奶也就不用跟你们操心了。” “不行，不行！”佳音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撒娇闹人，“福妞儿就是一百岁，也要奶奶给福妞儿操心！” “傻丫头，你一百岁的时候，奶奶都重新投胎多少年了，还怎么管你？！” 老太太被孙女哄的哈哈笑，倒也心情好了很多。 李老三在前边赶车，听到老娘的笑声真是一头雾水，不明白大祸临头，怎么老娘会笑的这么高兴？ 很快，马车就到了铺子门前，赵玉茹哭得眼睛通红，一见母亲来了，直接扑上前，又哭开了，“娘，呜呜，您终于来了！娘，快救救家欢，他闯了大祸被关起来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左右，原来两边铺子有人听到动静，已经出来探看了。 她就扯了儿媳往里走，呵斥道：“闭嘴，不过是点儿小事，慌什么，去后院说！” 赵玉茹虽然被骂了，心里却奇怪的镇定下来，赶紧抱了小侄女，一路进了后院。 后院的东厢房廊檐下摆了一套桌椅，原本是一家人平日吃饭的地方。 这会儿，桌子旁边坐了个穿着灰色衣衫的婆子，翘脚磕着瓜子，盘子里的点心已经空了，显见是没少吃。 见到赵玉茹扶了老太太进来，这婆子不但没起身，反倒轻蔑扫了一眼她们，大咧咧问道：“怎么，你们家里来主事的人了？那就赶紧说说吧，你们家里打算怎么处置这事！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们夫人很生气，你们没有诚意，我们夫人就要把勾引我们小姐的厨子送去府衙治罪，到时候，判去流放，或者做个十年二十年苦役，你们可别怪我们家没提前打招呼！” 赵玉茹手臂都在哆嗦，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儿子就是娘的心头肉啊，她是宁愿自己去死，也不愿儿子被发配做苦役。 老太太却拍拍她的手，低声在她耳边交代了几句。 赵玉茹听得怔愣，还想说话，却被老太太推了一把，“快去，越仔细越好。” 赵玉茹只能点头，赶紧出门去了。 那婆子有些疑心，放下瓜子就要说话，但老太太已经坐到了她对面，神色里满满都是担忧，小声央求，“老妹子，你也看到了，我们就是小门小户，能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哪里舍得他就这么毁了。 老妹子帮帮忙，看看我们家能做点儿什么，帮孩子赔罪？这事千万不能闹到府衙去啊！ ” 那个婆子原本因为赵玉茹离开，还有几分担心，这会儿听着李老太的话可是彻底安稳了，脸上满满的得意。 好半晌，她拿够了架子，才说道：“这事吧，也不是没得缓儿，你家小子和我家小姐私通，就是我抓到的！而且这件事，我们夫人怕老爷气坏了，还没跟老爷说呢。” “那真是太好了，”老太太高兴的直念佛，“老妹子快说说，这事怎么能请夫人高抬贵手？只要瞒着了外人，不损你们小姐的名声，我家孩子也能平安回来，我们家什么都愿意做。” 第三百四十六章 癞蛤蟆打哈欠！ 婆子心里冷笑，神色越发轻蔑了。 当真是小门小户，几句话就吓住了。 这次，说不定夫人能如愿，她也能跟着捞一笔天大的好处！ 这么想着，那婆子就沉吟着开口了。 “我们夫人的意思，隔墙有耳，这件事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传扬开，万一放了你家小子，这事也漏了，我们小姐以后出嫁就不容易了，所以，夫人要给小姐多准备点儿嫁妆。 “你们家这个铺子虽然不大，生意也差，但就在书院对面，走动方便，所以就把这铺子给了我们小姐吧，当然，你家那些包子饼子和炒菜的方子要一起带着。另外，再给我们小姐六百两银子置办衣衫首饰。 “若是能做到这些，那你家的小子立刻就能放回来，也不会经官。否则我们夫人就告诉老爷，到时候你家小子要下大牢不说，你家那两个读书的孙子怕是也不能留在学院了。” 不等李老太说话，李老三就急了，“不成，你们这是趁火打劫！要铺子要方子，还要六百两银子？你们怎么不去当山贼呢！” 那婆子被骂的跳脚，“谁让你家小子勾引我们家小姐了？你们给，这事就算了，不给的话就见官！” 李老三气的眼睛血红，他这个老实人，真是被逼迫的要发狂了。 他们一家三口累死累活这么久，铺子总共就赚了几百两银子，如今都要给人家不说，还要给菜谱和方子。 若是不给，儿子坐牢，侄儿毁前程，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老太却拦了儿子，问向婆子，“就要这么多，没有别的了，是吧？” 婆子听这话的口气不对，但也猜不出什么，就应道：“对，就这些。” “那好，”老太太扯了孙女往后退了几句，然后说道，“老三，把她绑起来，嘴堵上！” 李老三愣了一下，转而就狠狠给了婆子一脚，踢的她仰倒在地。 婆子还要叫唤，又被抹布塞了嘴，然后被反剪了双手。 佳音颠颠跑去院角扯了一根草绳子，李老三接过去，麻利的把婆子绑的结结实实。 忙完这些，他才问老娘，“娘，为啥要绑了她？” 老太太听得笑起来，左右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温先生没到，赵玉茹也没回来，她索性多说几句，把事情掰碎了，让儿子学学道理，以后也长个心眼儿。 她扯了儿子到前边铺子里，又嘱咐佳音，“福妞儿，去门口坐一会儿。” “知道了，奶奶。”佳音就屁颠颠跑去守门了。 秋日的正午，太阳还是很晒的。 街上没几个人走动，倒是各个铺子里已经忙碌起来了，因为学院里马上就要放学了。 青石街路打扫的很干净，两旁的屋舍古香古色，偶尔有小贩有气无力的吆喝两声。 若是没有烦心事，这真是个发呆的好地方。 佳音托着下巴，不时张望一下路口，可惜自家的马车始终没有出现。 倒是李老三吃饱了老娘喂的定心丸，居然开始忙着包包子，熬粥，打算继续做生意了。 “福妞儿啊，门口晒，去里边陪你奶奶，三伯要干活了。”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赶紧跑进院子。 老太太正帮忙摘菜，见孙女进来，不等她问就直接说道：“放心，你三伯没疯！你爹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请了温先生过来，所以，咱们家要稳住，该做生意做生意，别让旁人看出问题，最好能让对方先乱了阵脚，咱们家才更好行事。” 佳音放了心，但又撅了小嘴，开始惦记哥哥，“奶奶，他们会不会打哥哥啊，我怕哥哥疼！” 老太太冷哼一声，骂道：“他有胆子闯祸，就要有胆子扛事。挨打也是他活该，本以为最老实的孩子，结果闷不吭声就闯祸！ “书院那是什么地方，他也敢这样，怎么就没想想家里，没想想在书院读书的哥哥弟弟呢！” 话是这么说，但老太太手里摘得青菜，却把嫩叶扔进了破筐，烂叶送进了水盆，显见她心里也惦记孙子。 这个时候，赵玉茹急匆匆回来了，一进院子，她就忍不住嚷道，“娘，我打听出来了！” “别嚷嚷，过来说！”李老太招呼儿媳上前，小声问道：“这彭家夫人是不是续弦？还是她不待见闺女？” 赵玉茹点头又摇头，急的佳音抓了她的袖子。 她顺手抱了佳音，激动说道：“娘，彭家根本没有夫人！彭先生的发妻七八年前过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彭先生纳了一个饭馆家的幺女做妾，两年前刚生了个小子。据说，彭家后院都是这个妾在打理。” 老太太也是笑了，扔了手里的菜骂道：“怪不得那个婆子一口有一个勾引、私通！谁家闺女出了这事不是藏着掖着，她反倒生怕说的不够难听，显见是平日对自家小姐就不敬重。 “奴仆都是看着主子行事，估计这个妾把原配女儿当眼中钉了！那婆子还说什么她家夫人，一个妾也配叫夫人？咱家小子说不定早就被人家发现了，一直就等着今日呢！ “还要咱家的铺子和方子给姑娘做嫁妆？呸，这小妾就是踩着原配嫡女给娘家划拉东西呢!” 赵玉茹听得糊涂，赶紧看向走过来的李老三，李老三就简单说了几句。 赵玉茹气的咬牙，“真是赖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嘴！” 老太太摆手，“行了，都别急了，先做生意吧，温先生和彭先生是同窗好友，今日这事不算难解决。 “咱们家小子不懂规矩，他们家也是小妾算计嫡女，都有错。等家欢被放回来，咱们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再商量以后怎么办。” “我们听娘的！”李老三和赵玉茹有了主心骨，虽然惦记儿子，但也扎了围裙，开始忙碌。 很快，学院就午休了，学子门蜂拥出来，铺子立刻就被挤满了。 礼哥儿蹦跳着跑来铺子，一见奶奶和妹妹，真是高兴坏了。 老太太陪着孙子吃饭，问了问学堂的杂事，然后又亲自把孙子送到书院门口。 听说奶奶晚上要留宿，礼哥儿才依依不舍的进去了。 老太太往回走的时候，眼见一个小丫头在铺子不远处探头探脑，就问道，“小姑娘，你有事啊？” 结果，小丫头受惊兔子一样，撒腿就跑了。 老太太眼底闪过一抹冷色，也没多理会就回去了。 待得送走最后一个学子，书院很快也关了门，街路上又安静下来。 李老三夫妻一边洗碗，一边惦记儿子，这时候，李老四和温先生终于赶来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爱之深，责之切！ 温先生下朝之后，处置了一些差事，忙的厉害。 中午出去吃饭，见到等在衙门外的李老四，他也惊了一跳，听说书院这边有事，他就赶紧跟着过来了。 李老太也没同他客气，坐下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她的猜测都说了。 温先生也是皱了眉头，忍不住摇头，“我这个好友，论起才学是数一数二的，就是醉心诗书，对后院用心不多。如今，恐怕真是被小妾蒙蔽，才出了这样的丑事。” 说罢，他就起身，说道：“婶子，你们稍等，我去看看，最好把家欢领回来，这事涉及彭家姑娘的名声，一定不要声张。” “温先生放心，这事，只有我们家里人知道。 但彭家那边，那个小妾身边有多少人参与了，我们就不知道了。 老太太也起身送他，嘱咐道，“另外，今日这事说到底，也是家欢不规矩。等家欢回来之后，我们问清楚，该他负的责任，我们李家不会逃避。” 温先生会意，赶紧到了学院门前，报了名号，很快就被放了进去。 彭先生吃过午饭，刚刚小睡起来，问书童要常喝的凉茶，书童却说后院没有送来，他就很奇怪。 毕竟每日爱妾都会亲手煮好，放到井里冰镇着，就等着他午睡起来，喝一杯醒醒神，才好读书。 他正要吩咐书童去问问的时候，温先生就到了。 “绍元，你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衙门没差事吗？” 温先生摆手，示意他坐下，开门见山的说道：“奇正，屏退下人，我有些事要同你说。” 彭先生很惊讶，但还是吩咐书童守在门前。 温先生这才把事情说了，末了叹气说道：“不是我偏袒，你也知道我是在危难时候遇到李家人的，李家从老太太到三岁的孩子，品行都好，家风极正，不可能平白无故撒谎，或者冤枉了谁，毕竟李家还有两个孩子在书院呢。 “所以这件事，你要好好问问了。看看你的嫡女是不是受了委屈，看看你的小妾是不是表里不一，背着你做了什么事，否则以后她越来越没有顾忌，再闹出什么事，坏了你的名声，还怎么在书院立足。” 彭先生半晌没说话，显见这件事对他冲击很大。 毕竟小妾平日对嫡女照顾有加，对他也是嘘寒问暖，还给他生了儿子，怎么可能背地里如此行事？ 但好友和李家也不至于联手撒谎，就为了污蔑他们彭家的一个小妾啊！ 他深吸了一口气，喊书童去请了一直在养病的管家。 管家今日才四十多岁，自小一直跟着彭先生，最近两年却经常生病，然后家里大事小情才交到后院二夫人手里。 如今听说老爷要他去查问一些事，管家立刻来了精神，当时就走了。 很快，关在李家铺子的婆子被套着袋子带回了书院，彭家地窖里的小姐和家欢也被送到了书房…… 赵玉茹和李老三忙着准备晚上的食材，但眼睛却一直盯着书院大门，恨不得变成秋风，钻进去看看。 李老太领着孙女去街尾买了粘糕回来，见他们这般样子就嘱咐道：“你们别太担心，小心切了手。” 佳音也拿了粘糕，举到三伯和三伯娘嘴边，“三伯吃，伯娘吃，这是家喜哥哥最喜欢的粘糕！” 李老三和赵玉茹不舍得小侄女失望，就一人吃了一块。 李老四在后院劈了大堆的柴火，这会儿抹着汗珠子上前玩笑道，“福妞儿是不是把爹爹忘了？” 佳音赶紧跑过去，在盒子里找了最大的一块儿，喂给爹爹。 “爹爹是大力士，就要吃大粘糕！”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个时候，书院的门终于打开了。 温先生在前，蔫头耷脑的家欢在后，总算走了出来。 赵玉茹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扯了家欢就回了铺子后院。 众人迎了温先生跟进去，赵玉茹的巴掌已经雨点一样拍在了儿子身上，“我打死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你是要气死我啊！平日总往书院跑，我还当你是勤快，原来你是奔着人家闺女去的！ “你说，你都干了什么坏事，差一句，我就打折你的腿！” 赵玉茹是真生气了，所谓爱之深，责之切。 当年，她和吴翠花前后脚嫁进李家门，吴翠花先怀了身孕，就开始拿乔作态，偷懒不干活。 虽然婆婆公正明理，但她还是多承担了不少活计。 幸好没几个月，她也怀了身孕，这才觉得在婆家站住了脚儿。 可以说，家欢就是她的依靠和底气。 这么多年，家欢虽然没有家仁聪明，也没有家义的天生神力，但老实本分又勤快，家里人都喜欢，她也高兴。 哪里想到，她一直相信的老实儿子，如今居然瞒着家里勾搭了人家的闺女？！ 今日这事是彭家的小妾贪心，打算讹诈李家一把，温先生也尽心帮忙，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收场呢！ 家欢跪在地上，任凭母亲打骂，一声不吭。 佳音看着哥哥身前的青石都被眼泪打湿了，赶紧上前抱了哥哥的头，给哥哥求情，“三伯娘不打，让哥哥说话，哥哥一定不是故意的！” 打在儿身，痛在娘心，赵玉茹又哪里真舍得，果然就停了手，坐在一边抹眼泪。 李老太上前扶起孙子，让他坐在小板凳上，问道：“欢哥儿啊，奶奶相信你不是坏孩子，你跟奶奶说说，你同彭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做下什么错事？” 家欢抬头，红着眼睛哽咽，“奶奶，我没有，我没有和彭姑娘私通，我就是……就是可怜她，她被小妾苛待，每日都吃不饱。我帮她买丝线，她晚上偷偷打好绺子，我再帮她卖了，换成吃食。 “我真的没有同她亲近过，就连牵手都没有！她是个好姑娘，知书达理，而我只会炒菜，我配不上她！” 老太太仔细听完，总算是放了心。 孙子先是可怜彭姑娘，尽心尽力帮忙，后来来往多了，生了情愫又自卑，忍不住接触更多了。 最后被虎视眈眈的小妾发现，找到机会，打算讹诈李家一把。 赵玉茹也明白了，抬手又给儿子两巴掌，然后把彭家小妾开的价码说了，骂道：“你这个缺心眼的，还以为自己做事隐秘呢，其实早就被人家发现了！” 家欢脸色红透，羞愧又愤恨。 羞愧自己不谨慎让家里被胁迫，愤恨是那个小妾苛待心爱的姑娘，如今又这般算计！ 李老太不再理会孙子这个愣头青，转头问向温先生，“温先生，彭家那边怎么说，那个小妾该如何处置？” 三更奉上~~ 第三百四十八章 上位小妾太彪悍！ 温先生想起方才彭家院子的吵闹，下意识揉揉太阳穴，“别提了，简直是一锅粥！” 他轻轻叹气，不想说好友家里的丑事，但不说，李家也不好应对啊。 “彭家那个小妾进门时候还是好的，生了孩子之后就长了野心要当家。于是，自小跟随彭先生的管家被下了药，管家常生病，她就借机把持了后院。对待嫡女表面光鲜，实际苛待。 “甚至做假账，贪墨了不少银钱，拿回家贴补兄长了。先前她娘家人过来走动，看到你们铺子生意好，就动了心思，小妾也想娘家人在左近住着，但一直找不到机会。 “碰巧婆子发现家欢和嫡女走动频繁，这才闹出今日这事，想从你们家这里讹点好处，生意也接手过去，娘家人也能住的近点……” “这真是……”李家人听到目瞪口呆。 虽然他们都知道大户人家后院阴私很多，但还是第一次听的这么仔细，同时，还非常惊讶。 一个小妾，半主半仆而已，居然能闹出这么多事？！ “不是说，读书人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吗，彭先生也是博学之人，后宅闹成这个样子，他居然都不知道？” 老太太摇头，对读书人的崇拜突然就幻灭了三分。 温先生也是跟着脸红，勉强帮好友辩解道：“彭先生对后宅之事确实关心不多，不过如今也算警醒了。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所以暂时小妾被关在后院，但身边婆子丫鬟都卖掉了，再也不能兴风作浪。 “过段时日，他也会尽快娶个知书达理的女子做正妻，再不会以妾做妻了，所谓门当户对，真是太重要了。” 众人都是点头，老太太又问道：“那彭先生怎么处置彭姑娘？” “这个，更头疼！”温先生扫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家欢，说道：“这几年，小姑娘受了不少苛待，彭先生自然有心补偿，但她同外男走动频繁确实是犯了错的，所以被关在闺房里抄写女戒。” 老太太明白了，彭先生这是等他们李家表态呢。 到底是女子，即便是犯了错，也不好主动提出结亲，自跌身价。 “温先生，我们家的事，没人比您更清楚了。老大那个媳妇儿自私狠毒，老二那个媳妇儿……更不用多说，搅和的家里不得安宁。 “所以，成亲，选媳妇，不只是小子们一辈子的大事，更是我们一家的大事。更何况家仁还要读书，家欢的亲事就是李家孙辈第一桩，无论如何都要慎重。” 温先生赶紧点头，“婶子说的对，这是应该的，妻贤夫祸少，确实应该慎重。” “那好，劳烦您等一下，我问问家欢。” “婶子客气了！” 老太太起身带了家欢进了厢房，只有祖孙俩在场。 老太太就握了孙子的手，不等说话，先红了眼圈儿，“欢哥儿啊，你二伯如今孤孤单单过日子，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家仁和家义多可怜，你也知道。选媳妇儿实在太重要了，你才十五岁，年纪还小，不能意气用事。 “你和奶奶说实话，你是可怜彭姑娘，还是当真喜欢她，一定要娶她当媳妇吗？若是不想娶，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咱们家自然有补偿彭家的法子，不会影响你哥哥弟弟们读书。” 家欢跪下，伏在奶奶膝盖上，掉了眼泪。 他从小就不闹腾，也不会同奶奶撒娇，唯一表达孝心的方式就是帮奶奶多干活。 他其实以为奶奶更喜欢哥哥弟弟们，没想到奶奶这时候会这般护着他，即便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没有打骂，反倒安慰。 “奶奶，我错了，我不该同彭姑娘走的那么近，但是奶奶，她真的是个好姑娘。没有因为我是厨子就看不起我，还鼓励我多读书，以后开大酒楼。她吃东西可香了，我做什么吃食，她都喜欢。 “她也手巧，编的绺子可好看了。她心地也好，自己都被克扣吃用，还顾着自己的小丫鬟。每次我偷偷给她带点心，她都要留两块，她……” 许是当真喜欢，也足够熟悉，家欢开口就说了一大堆，眼睛更是前所未有的亮。 老太太看着这样的孙子，真是高兴又感慨。 十六岁的小子，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姑娘啊。 家欢说着说着，没听见奶奶回应，就红了脸，“奶奶，我是不是说多了？但彭姑娘就是这么好，她真不是坏姑娘，要不是被逼的没有办法，她也不会找我帮忙……” 老太太拍拍孙子的肩膀，安慰道：“放心，奶奶知道，能让我孙儿这么喜欢，一定是个好姑娘。但是啊，欢哥儿，结亲不是你们两个喜欢就行，还要看两个家族，你们到底能不能成，奶奶不敢保证。 “明日奶奶去彭家拜访，看看彭姑娘，也听听彭先生有什么要求。毕竟彭家是书香门第，我们李家到底差了几分，你也不是读书人，这亲事说下来，不会太容易。” 家欢好像被浇了一瓢冷水，方才还火热的脑袋，突然就凉了下来。 就算没有今日之事，他一个厨子想娶彭姑娘也足够艰难，更何况在彭先生心里，也许他已经被打上了引诱彭姑娘的标签。 “奶奶……” 家欢还想再说几句，李老太却摇了头，“咱们只能尽力，其余交给老天爷。” 温先生听说老太太要明天去拜访彭家，就起身要再去一趟书院。 老太太却拦了他，说道：“昨日严家人到村里闹了一通，差点儿把大勇媳妇儿害的一尸三命，福妞儿生气了，拿出了圣旨。 “如今福妞儿被封康乐郡主，还有封地，怕是京都都知道了。所以，明日我带着福妞儿，一起到彭家。” 温先生愣了一下，就笑了，“好，婶子，我明白。” 李家也许不是书香门第，但如今也是新贵，李家的孙儿娶彭家的女儿，不算委屈！ 很快，温先生进了书院，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彭先生听说李家要拜访，给出的原话是，阖家恭候！ 温先生放了心，也就赶回京都去了。 一边是李家，一边是好友，他夹在中间，能做的已经都做了，剩下就是李家和彭家的事了。 李老太和李老三夫妻极有默契的，都没把福妞儿封了郡主之事告诉家欢。 家欢一下午都在默默干活。 一会儿怕奶奶到彭家受刁难，一会儿又担心心爱的姑娘被责罚，更犯愁彭家不同意这门亲事。 半大的小子，心里真是饱受煎熬…… 第三百四十九章 躺赢的彭管家 李老四送了温先生回城，顺道去侯府寻大管家，取了郡主的礼服和常服。 这些都是内务府缝制的，也是天武对有爵位之人的固定赏赐。 春夏秋冬四季，每季都是两套。 先前李家没有拿出圣旨，这些赏赐都是大管家去内务府领取。 如今总算有了用处，大管家可是兴奋坏了。 不只装了礼服常服，还给搭配了鞋子和首饰等小物件，务必让侯府的大小姐惊艳亮相。 李老四出门时候，碰巧遇到侯爷回府。 李老四就简单说了几句，侯爷也没在意。 相对侯府来说，彭先生不过是个书院的教书先生，还不值得侯爷过度关注。 更何况李家是个好人家，侯爷不觉得彭家会拒绝。“明日需要我过去，陪着婶子去彭家吗？” “不用，不用！”李老四赶紧摆手，拒绝了侯爷好意，“娘说，她和福妞儿就足够了，主要是看看彭姑娘品貌如何。如果，当真要结亲，到时候再说。” 侯爷点头，又问大管家，“老夫人的衣裙首饰都一起装进去了吗？” “侯爷放心，府里是常备这些的，老夫人的衣裙，针线房刚缝好没几日呢,原本想等侯爷再回庄子的时候带着，没想到今日就用到了。” 大管家笑着应声，侯爷这才放李老四离开。 黄昏时候，家仁牵着礼哥儿的手从书院兴冲冲赶回来，见奶奶、妹妹和叔叔都在，也是欢喜，“奶奶，我又不是整岁的生辰，您怎么还特意过来了？路上多颠簸！” 家仁抱了妹妹，大大亲了一口，惹得佳音笑声咯咯。 礼哥儿抱了奶奶的胳膊，也是亲近不够。 很快，打发了来吃饭的学子，一家人关了院门，安静吃饭。 家仁听礼哥儿说奶奶来了，就请过假了，今晚他们兄弟可以住在家里。 众人团团围坐，佳音抱了一个盒子给哥哥做生辰礼物，盒子里是一百张素金签，很精致。 这是天武文人间最喜欢也最流行的一种签纸，每张比成人巴掌大一些，用于写帖子或者简单的留言。 家仁平日当然舍不得用，没想到小富婆妹妹送了他这么多。 李老太和李老四送的都是银子，让家仁做零用，随便买什么。 赵玉茹给家仁缝了一件新衣衫，李老三给侄儿打制了一个放在书桌上的小书架，家欢做了一桌子菜就是心意了。 礼哥儿也凑热闹，送了大哥一只新毛笔。 众人吃饭说笑，很是高兴，只有家欢强颜欢笑，有些古怪。 家仁发现了，吃过饭，陪着奶奶说话时候就问了几句。 听说这一日居然发生这么多事，家仁也惊讶了，最后说道：“奶奶，天下书院很多，我和礼哥儿去哪里读书都成，不要因为顾忌我们，让您和家欢受委屈。” 李老太无比欣慰，笑着说道：“放心，奶奶心里有数，你们好好读书就行，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话是这么说，但家仁怎么能不担心。 倒是礼哥儿和佳音玩的不亦乐乎，礼哥儿拿了一把小木剑，同妹妹显摆个不停。 原来他们也开始学剑术了，只不过怕误伤，只能用木剑。 李老三特意熬夜，给侄儿雕刻了一把，逼真又轻巧。 礼哥儿很是喜欢，不是亲近人，摸一下都舍不得。 第二日一早，吃了饭，家仁和礼哥儿就匆忙回去书院了。 狗剩儿昨晚留守宿舍，抱了书本等在门口，接了他们就匆忙跑去课堂了。 老太太和佳音等到日上三竿，才换了衣衫，由李老三和李老四陪着，到了书院门口。 家欢终于看出端倪了，扯了老娘的袖子，半晌没说出话。 赵玉茹瞪了儿子，嗔怪打了他一下！ 李老三做了富贵员外的打扮，穿了长衫，戴了员外帽子。 李老四则是一身短打，配了长靴，腰上悬了长刀，一见就是军中武将。 李老太穿了宝蓝六福团花暗纹的上衣，蜜合色棉罗裙，隐约有些花白的头发盘了发髻，插了一只白玉福寿扁方。 整个人富态和蔼，让人见了就有三分亲近之意。 佳音没穿郡主礼服，只穿了常服。 上衣是遍地绣嫩黄小花苞的浅红色衫子，配了雪缎云纹的百褶裙，脖子上戴了一个祥云金锁。 头发挽成两个小花苞，加了两只金翅蝶，走动间蝴蝶翅膀颤动，好似马上要飞掉一般。 一家子四口，这般模样，往书院门前一站，谁敢怠慢啊。 很快，彭家的大管家就迎了过来，接了李家人进书院。 大管家一路都在弯着腰，神色很是谦恭。 昨日听说李家出了一位有封地的郡主，彭先生就嘱咐过了。 其实先生不嘱咐，他也绝对不会怠慢啊！ 二夫人被成功拉下马，他隐忍了两年终于翻身，可全仗着李家这次出手，他感激都来不及呢！ 待得进了彭家院子，彭先生已经在门口等待了。 他当先上来给李老太行礼，又要给佳音行大礼，老太太却拦下了，“先生不必如此，就算皇上开恩，赏赐了爵位下来，但福妞儿还是孩子，在您面前是晚辈。” 佳音也是端端正正行了晚辈礼，嘴里喊着先生，嫩声嫩气的，很是可爱。 文人重颜面，昨日家里闹得厉害，彭先生自觉丢人，这会儿面对李家人，心里就有几分不舒坦。 但眼见李家人这般客气，他那点不舒坦，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众人进了书房，分宾主落座，喝了半杯茶水，李老太就替家欢赔罪道歉。 别管彭家有没有错，家欢同人家闺女私下走动就是不懂规矩。 彭先生也没抓着不放，毕竟不懂规矩这四个字，放在他闺女身上更严重。 佳音心急看看未来二嫂，就说要更衣。 李老太一副无奈模样同彭先生说道：“这孩子早起喝了不少水，怕是要劳烦一下贵府的仆妇了。” “老夫人客气了，郡主还小，这是应当的。” 彭先生心知肚明，李家这是要看看自家闺女，于是就喊了书童引着祖孙俩去后院。 后院里，彭姑娘紧张了一早晨了，听说李家老太太要来，她早饭都没吃。 这会儿终于见到人了，却是说话都有些不利落。 佳音颠颠儿跑过去，扯了彭姑娘的手，笑嘻嘻说道：“彭姐姐，我是福妞儿！你好漂亮啊，个子也好高啊！” 彭姑娘下意识应了一句，“你也好可爱，和你哥哥说的一样！” 说完，她才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爆红。 老太太也打量半晌了，心里很是满意。 这彭姑娘个子比一般女孩子要高，身形细瘦。 许是之前吃用不好，脸色没那么红润，但大眼柳眉，很是端庄。 以后，只要好好补一补，一定比今日要漂亮很多。 第三百五十章 开门见山 一个机灵的小丫头扯了扯彭姑娘的袖子，小声提醒，“姑娘，请郡主和老夫人进屋吧。” “啊，对，对。”彭姑娘更慌了，赶紧请老太太和佳音进屋。 屋子里没有什么金贵的摆设，最多的就是绣架和书本，拾掇的很是干净整齐。 佳音年岁小，说错什么也不会有人计较，她就装作好奇玩耍，问个不停。 “彭姐姐，你每天都做绣活吗？你好厉害，我只会缝香包。” “彭姐姐，你读了好多书啊？” 彭姑娘耐心很好，有问有答，佳音弄乱了绣线，她也没一点儿恼怒，反倒怕佳音扎了手，赶紧把绣花针收了起来。 李老太在一边看着，偶尔插两句，越听越满意。 佳音见奶奶笑的开怀，就功成身退，扯了小丫鬟要去茅厕。 小丫鬟领了佳音出门到隔壁的小间，就给老太太和彭姑娘让出了独处的空间。 彭姑娘扯了帕子，犹豫了一下，就给李老太跪倒了，“老夫人，是我不好，之前一直赖着家欢哥哥帮我偷偷卖绣活，我……总之，请老夫人不要责怪家欢哥哥，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补偿，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愿意。” 李老太伸手扶了她，摸着她手指上都是薄薄的茧子，轻轻叹气。 自小没娘，父亲又粗心，在后娘小妾手下活命，这姑娘真是吃了不少苦。 “孩子，你和家欢偷偷来往，确实不对，但家欢说了你的艰难，你的不得已，我们家里并没有怨怪你的意思。 “至于家欢，他是李家男儿，行事莽撞，没有顾忌在书院读书的哥哥弟弟，这是他的错，家里就是责罚他，也是他要长的教训，任何人不能替代，你懂吗？” 彭姑娘咬了嘴唇，越发愧疚和焦急，却不知道要怎么拦阻和补偿。 老太太也不舍得她焦心，就问道：“孩子，昨晚我问家欢，他说愿意娶你为妻，一辈子对你好，今日我过来就是问问你的想法，你若是同样心思，我就去同你父亲商量你们的亲事。 “要知道，先前你和家欢走动那么多，能被你们家里奴仆发现，保不住也落尽旁人的眼里了。你们两人成亲，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了，就是有旁人说闲话，未婚小夫妻勤走动，也不算太失礼。 “但若是你不喜欢家欢，没有嫁给他的心思，你也照实说出来，我们家里会尽力帮你爹，把这件事瞒下来，不损你清誉，不耽误你以后的姻缘。” 彭姑娘没想到老太太问的这么直白，一时又羞又慌，真想找个地缝藏起来。 老太太不能耽搁太久，想了想，又说道：“这样，你若是愿意就点头，不愿意就摇头。” 彭姑娘迟疑了一下，却鼓足勇气抬了头，看着李老太，眼泪掉了下来，“老夫人，家欢哥哥说了很多你们家里的事，我听得很高兴。我自小没有娘，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热热闹闹的家……” “好了，好了，好孩子，不哭！”李老太太赶紧抱了她，扯了帕子给她擦眼泪，“奶奶知道了，你就安心过日子，只要你和家欢一条心，奶奶无论如何也把你们凑成对儿！” 彭姑娘下意识往老太太怀里凑了凑，更清楚感受到老太太怀里的温暖，她眼泪掉的更急了。 多少年了，娘死后就没人抱过她了。 她一直忍耐着，好不容易反抗一次，就给自己拼回一个好归宿？ 就是这会儿，她都有些不能相信，一定是娘亲在天有灵，在保佑她吧！ 佳音在院子里玩耍，这里看看花，那里看看草，引着小丫鬟说话，自觉摸底差不多了，也累的口干舌燥，就喊了奶奶。 彭姑娘眼圈儿红红的，送了老太太出来。 佳音跑过去，抱了彭姑娘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彭姐姐，我喜欢你！” 彭姑娘又红了脸，轻轻回亲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也喜欢你，以后到洛安就来找我玩。” “好啊，姐姐以后去我们家的山谷玩，我也不收姐姐的银子！”佳音拍拍小胸脯，很是豪爽仗义的小模样，惹得众人都是笑。 很快，李老太牵着佳音回了前院。 彭姑娘站在门前，一直目送，回头时候见远处好似有人探头探脑，她的心里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憋闷和恼怒。 以后，她会嫁去一个热闹又和睦的大家庭。 什么小妾，什么庶弟，甚至是父亲会不会续弦，都同她没有关系了！ “小月，小月！帮我开箱子，找那个红色封皮的绣花册子!” 小丫鬟高兴坏了，蹦蹦跳跳就去帮小姐找东西了。 前院书房里，彭先生同李家兄弟说话。 原本他还以为气氛会有几分尴尬，毕竟李老三是个木匠兼职厨子，李老四是个武夫，同他这个读书人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想，李老四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先前出征在外，硬是给自己杀出一条路。 如今已经是大统领了，再往上走一步，就是将军了。 李老三不如弟弟厉害，但也是从塞北一路拼命走到江南的。 杀狼群，斗虎豹，诛山匪，什么没经历过啊。 三人边说边喝茶，居然很是热闹。 直到李老太带着佳音回来，彭先生还有几分意犹未尽。 李老太心里有了底，索性开门见山，“彭先生，一家有女百家求，我方才见咱家姑娘端庄温柔，很是喜欢，不知我们两家有没有这个缘分做个儿女亲家？ “我那孙儿虽然不成器，但好在年纪小，以后会更出息。我家老大马上从南边回来，打算重开四海居，到时候我这孙儿是一定要去做大厨，以后掌管一方，绝对不会让彭姑娘跟着吃苦。 “另外，为表诚意，我们家愿意用二百手抄本做聘礼，其余都照规矩准备，只多不少，先生可愿意多考量一下？” 彭先生听得捏紧了手里的茶杯，心里意外的惊喜。 若是先前，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如今闺女做出这样的事，传扬出去，他们一家都跟着没脸见人。 而李家有郡主，有封地，有做统领的儿子，突然就抬了身价。 此消彼长，说他们彭家高攀也差不多了。 不想，李家不但没有以此拿捏，反倒如此诚意满满。 若是让院长知道，怕是都想现生个闺女送去李家了，他还有什么不愿意的？！ “老夫人看中我家这丑丫头，是她的福气。” 第三百五十一章 彭姑娘到底哪里好？ “彭先生客气了，我们家小子也是愣头青，以后还要彭先生多费心了。”李老太也客气了一句，然后问道，“先生哪日有空闲，我们家上门来提亲？” 彭先生沉吟了一下，说道：“八日后书院休沐，不如就定在那日？” “好，到时候我们家里准时来提亲。”李老太心里长松一口气。 这件事到这里就算圆满解决了，双方又客气几句，李老太就带了儿子和孙女告辞了。 彭先生一路送到院门外，眼见李家人走远，这才回身吩咐管家，“这几日你一定要看管好后院，不要闹出一点乱子。” “是，先生放心，老奴一定保证小姐顺顺利利定亲。”彭管家赶紧应下，忍不住又感慨一句，“李家这位老太太瞧着很是和气，小姐嫁过去，日子肯定错不了。” 彭先生叹气，“这老太太带了十几口人，从塞北一路到江南，家里老少一个没折损，如今还有这样的好日子，又怎么能是和气绵软的脾气？ “不过李家家风正，行事周全，文娟嫁过去，只要安守本分，日子就不会错。说到底，是我这个当爹的耳聋眼瞎，这几年对不住她了。” “先生不能这么说，您要教导学子，要修书，哪有心思对后院过多关注……小姐也是脾气倔强，要是肯同您多说几句，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大管家赶紧替主子找补，寻借口。 果然，彭先生的脸色好了很多，“罢了，事到如今，好好送她出嫁，以后就看她自己了。” 不说彭家这边如何，只说李家人走在书院里，又是穿戴如此隆重，自然就被很多人看在眼里。 书院里还好，没人主动探问，但出门过道，进了食铺，左右的邻居们就忍不住寻赵玉茹闲话儿。 “李嫂子，你家老太太她们这是去书院做什么了？穿得这么贵气，特别是你家小侄女，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赵玉茹心急跟去后院，问问结果，听得这话就笑着回道：“我们家两个孩子在书院里读书呢，先生们都很照顾，我婆婆来了，当然要去拜访一下谢谢先生啊。” 说罢，她就急匆匆去了后院，再没空闲理会邻居了。 家欢这会儿已经眼巴巴坐在奶奶身边的小板凳上等待了。 先前圣旨送到家里的时候，他们都没在场，自然也不知道这件大事。 原本他还担心，自家身份低微，会被彭家看不起，拒绝被提亲。 但妹妹突然成了郡主，他就是郡主的哥哥了，现在这事又有了转机，他就只能眼巴巴的等着…… 李老太有意逗弄孙子，慢条斯理的喝着水，润润喉咙。 就是往日叽叽喳喳的佳音，这会儿也只是笑嘻嘻，一个字不肯说。 赵玉茹从前边回来，见儿子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忍不住笑道，“娘，您快说说吧，方才欢哥儿差点儿把院子的青石板踩漏了！” 家欢闹个大红脸，众人都是笑起来。 李老太拍拍孙子宽厚的肩膀，说道，“放心吧，彭先生同意了，再有八日，书院休沐时候，咱家就去提亲。” 佳音也是拍着小手，笑着起哄，“哥哥要娶媳妇儿喽！” 家欢激动又欢喜，想说什么，却突然掉了眼泪。 他抱着老太太的腿，跪下来呜咽，“奶奶，孙儿不孝，给家里添麻烦了，还让你去彭家求情……” “傻小子！”老太太揉揉孙儿的头发，轻轻叹气，“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奶奶为孙子张罗亲事，不是应该的吗？ “你只要记住了，这个媳妇儿是你这么努力才争取到的，以后要珍惜！之后娶进门了，觉得有哪里不合适，也不能后悔了。” “不会的奶奶，我会和文娟好好孝顺奶奶和爹娘的。”家欢埋头在奶奶肩头，瓮声瓮气说道。 “哎呀，彭姑娘闺名叫文娟啊？我方才都没问问，这名字好，一听就是书香门第的姑娘。”老太太夸赞道。 惹得赵玉茹赶紧追问，“娘，那姑娘长的怎么样？脾气秉性好不好？” 家欢终于知道害羞了，赶紧抹了一把脸，就道，“奶奶，你们慢慢说，我去做午饭了。” 说罢，他就跑掉了，惹的李老太又是笑了起来，“这孩子，还不好意思听了！” 李老三和李老四也起身去忙碌，一个劈柴，一个刷锅，留下女眷们闲话。 李老太也是好奇孙女在外边同小丫鬟说了什么，这会儿就道：“福妞儿不是说喜欢彭姑娘吗，你说说，彭姑娘哪里好了？” 佳音眨巴着大眼睛，伸出小手，一边掰手指一边说起来。 “第一，彭姐姐个子高，以后跟哥哥成亲，生的小侄子一定也高。第二，彭姐姐针线好，还喜欢读书，以后可以教小侄子写字，给小侄子做衣服。 “第三彭姐姐会下厨，小月说彭姐姐做饭可好吃了。第四彭姐姐可善良了，小月是丫鬟，她都护着不让欺负。第五，彭姐姐孝顺，后娘对她不好，她怕她爹生气都不告状！” 佳音五根手指用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彭姐姐长得也好看！” 李老太听得笑眯眯，低头亲了孙女一口，夸赞道，“我们福妞儿就是聪明，居然看出这么多彭姑娘的好处！” 赵玉茹听到心急，追问道，“娘，这姑娘确实不错？” 李老太点头，“你就放心吧，这姑娘自小没有娘，吃了不少苦，我瞧着是个勤快的，家欢娶了她，起码以后吃喝穿戴有人照顾了。 “而且这孩子脾气倔强，是个有主意的，正好补补家欢这个绵软的性子，一起有商有量的顶门户过日子。” 李老太沉吟了一下，又道，“就是这姑娘被苛待，吃用不好，瞧着有些瘦，脸色不算好，以后咱们要多给这孩子多补补！” “哎呀，这是应该的！”赵玉茹彻底放了心，“咱家是开食铺，缺什么也不能缺了吃食啊。” 李老太点头，“吃过饭，我们就回去了，你和老三也别有什么顾虑，该怎么过日子还是怎么过。也不用瞒着咱家福妞儿是郡主的事儿，让旁人知道我们李家不差，以后同彭家定亲，才不会有太多人说闲话。” “知道了，娘！”赵玉茹抱了小侄女，贴贴她肉乎乎的小脸，笑道，“多亏了我们福妞儿做了郡主，否则你哥哥想娶书香门第的小姐还真是不容易呢。” 第三百五十二章 小胖丫的诡异脑回路！ 佳音却不这么认为，她的哥哥们都是善良勤快的好男儿，配得上天下最好的姑娘。 “我哥哥最好了，彭姐姐嫁给哥哥，她以后就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了！” 李老太和赵玉茹都是哈哈笑起来，李老太隔空点了点佳音，“这小丫头，还挺护短！” 很快，书院就午休了，家仁惦记弟弟的亲事，领了礼哥儿匆匆赶回来。 一见家里人都是喜笑颜开，他高悬的心就落了下来。 他上前拍拍家欢的肩膀，打趣道，“欢哥儿，你要娶媳妇儿了！” 家欢红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大哥，你别笑我了，家中我排老二，却要先成亲，你别生气…… “说什么呢，傻瓜！”家仁是真心实意的替弟弟高兴，“我以后还不知道要读书多久呢，娶亲更是要十年八年后，难道你们都因为等着我，不娶媳妇了？” 两兄弟并肩站着，这般说说笑笑。 有人过来吃饭，家欢赶紧打菜，家仁就帮忙端过去，完全不在意是不是弄脏了身上的长衫，会不会被熟悉的学子笑话他做这样的杂活儿。 佳音坐在后门槛上，啃着半个青瓜，看着哥哥们忙碌，笑的大眼弯成了月牙儿。 后院里，礼哥儿正陪着奶奶，叽叽喳喳说起书院的趣事，听得李老太不时点头，跟着惊讶或者欢喜，于是礼哥儿说的就更多了。 当初瘦小又沉默的孩子，如今好像退去了石头外壳，终于有了孩子该有的欢快样子！ 李老太忍不住抱了孙子，轻轻拍了他的后背，“礼哥儿，你跟着爹爹回家这么久，觉得好不好？” 礼哥儿愣了愣，笑着回抱奶奶，重重点头，“嗯，奶奶，回家真好，我喜欢哥哥妹妹，喜欢叔叔婶婶，当然最喜欢奶奶！” “那就好，”李老太亲了一下孙儿的脑门，“你就这样高高兴兴长大吧，以后奶奶在这里买个大院子，把家安和家喜都送来，还有猫哥儿，到时候，你们一起读书！” 赵玉茹正好端了饭菜过来，就问道：“娘，家安家喜也要来读书了？” 李老太回道：“暂时先这么打算着，村里的学堂启蒙还好，但孩子想出息，还是要送来书院。就算以后不科考，交几个朋友，开开眼界也好。” “这倒是，”赵玉茹点头，“书院里，课业不算严苛，我看这些学子读书都很轻松，但每次考试，也出不少秀才举人呢！说起来，就是书院里的先生厉害。” 很快，家仁也过来了，众人边说话边吃，很是热闹。 吃过饭，家仁牵着礼哥儿就回书院了。 佳音坐在爹爹肩头，又去街尾给哥哥们买了新鲜出锅的粘糕，回来的时候正好马车也拾掇好了。 李老太嘱咐几句，就抱着孙女上了马车，赶紧回家了。 来的时候，同家里说好早来晚归，结果耽误了一晚，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路过新都的时候，佳音闹着去侯府。 李老太倒也没拦着，带着佳音拐去了侯府门前，大管家高高兴兴出来，接了佳音。 老太太同他寒暄几句，也没进侯府，就匆忙走了。 佳音被马车颠簸的有些困倦，进了她的厢房，就睡着了。 睡醒时候，侯爷已经守在旁边了。 “义父！”佳音揉着眼睛，爬到侯爷腿上坐了，“义父，我要出门去玩！” 侯爷听到哭笑不得，“你才刚睡醒，怎么就想着出去玩儿？” “义父，二哥要娶媳妇儿了，我要去给奶奶买镯子！”佳音很是认真的说道，肉嘟嘟的小脸上难得的郑重。 侯爷不懂小丫头是什么脑回路，难道不是该给新嫂子买礼物吗，怎么反倒是给老太太买？ 但闺女说要去逛街就必须去啊！ 又不是要摘星星摘月亮那么艰难，不过是走几步路而已。 当即，他就喊了丫鬟进来，照料着佳音洗漱，换了一身新裙子，然后父女两个出了门。 大管家也扔下了侯府，带了一个小厮一个丫鬟，亲自跟随伺候。 到了商街，侯爷就下了马车，牵着佳音走向最大的首饰楼。 路上有人认出，都是忍不住停步多看几眼。 “那是新亭侯吧？” “应该是，怎么还带着一个小丫头呢？” “你们真是落伍了，出远门刚回来看吗？你们没听说，侯爷认了碎金滩李家的小丫头做义女吗？皇上亲自下旨封了小丫头做郡主，封号康乐，就是碎金滩都给郡主做封地了！” “什么，还有这事？封君主就罢了，怎么还给封地了，朝中那些老臣没人反对吗？” “当然反对了，听说今早还有人在朝堂上说起这个呢。结果，侯爷几句话就把人顶回去了。” “什么话？快说，快说啊！” “侯爷说，本侯为国征战，数度生死，保江南平安，百姓安居，难道这功劳还不够换块封地吗？本侯随时准备战死沙场，只有这一义女是牵挂，本侯所有荣耀功勋尽数换她康宁喜乐，足矣！” “侯爷真是……太宠这个义女了！” “是啊，很多人都说侯爷不打算成亲生子了，以后侯府都要给这个李家的小丫头呢。” “李家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把侯爷哄的团团转！” “不知道啊，早就听说侯爷待这个李家不同，大伙儿还不信呢，如今可是都知道了。” 不论外人怎么说，侯爷和佳音进了首饰楼，眼尖的大掌柜就赶紧上前招呼了。 听说要买镯子，他立刻把楼里的镯子都端了上来。 金的，银的，翡翠的，甚至是珊瑚的珠串，珍珠的链子都没落下。 侯爷只扫了一眼，就问闺女，“选着太累，都买下来吧。” “不，不！”佳音赶紧摇头，背着小胖手走来走去，“义父你不懂，买东西要挑来挑去，最后选一个最喜欢的，那才高兴呢！” 侯爷好笑，问道，“难道不是因为舍不得银子，才买一个吗？” 佳音被揭穿了财迷的小心思，气的跺脚，“以后再也不跟义父一起逛街了！” 侯爷哈哈大笑，赶紧讨好，“义父错了，你想买几个就买几个，义父给你掏银子！” “不要，我自己有银子！”佳音拍拍她的小荷包，“我是小富婆，我要自己买！” 侯爷倒也没拦着她，只是看了大掌柜一眼，大掌柜会意，立刻上前帮忙介绍。 第三百五十三章 不要钱的，就是好! “郡主，您看这只玉镯，水头清透，真是难得的好货。可惜就是里面有一丝棉，所以价格很便宜，只要五十两。 “还有这对儿绞丝的金镯子，一只就要二两黄金打造，但雕工师父手艺差了一些，所以价格也合算，也要五十两就行了！” 佳音拿起这个看看，那个摸摸，欢喜的眼睛亮晶晶。 最后，她把金镯子和玉镯子都买了，又添了一根金簪子。 掌柜的麻利算账，又拿了一个招财童子的小把件儿做添头。 这可把佳音乐坏了，握着小把件儿不撒手，居然比镯子还喜欢。 不要钱的，就是好！ 出了首饰楼，两人又逛了逛，买了些小吃食，佳音就嫌无趣了，开始闹人，“义父，咱们回家吧，我想奶奶了！” 侯爷揉揉小丫头的头发，笑的无奈，“知道了，这就走，带你回家去显摆金镯子！” 说罢，他一把抱了小丫头，同随后赶来的大管家交代几句，就坐车回了碎金滩。 李老太一路上都在惦记家里，进了家门，看看蕙娘和两个孩子睡的香甜，又前屋后院走走，再去山谷看看儿子儿媳，这才算放了心。 眼见日头偏西，她刚要张罗做饭，就见孙女回来了。 李老太很是惊讶，“福妞儿，你不是说要在侯府住两日吗？” 侯爷随后走进来，打趣道：“小丫头买了好东西，急着回来显摆呢！” 李老太抱了孙女，嗔怪着轻轻拍了她一下，“真是淘气，折腾你义父跟着跑来跑去。” 佳音笑嘻嘻，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撒娇，“福妞儿想奶奶，想娘，还想爹爹，哥哥，二伯…… “行了，行了，知道你想家了，再念叨下去，洞里耗子都被你拎出来了！” 老太太笑着招呼侯爷一起进屋。 这时候，李老二、李老四和陶红英都回来了，见到侯爷就上前说话。 佳音乐颠颠抱出盒子，先拿了一个金镯子套在娘亲手腕上，“娘，这个给你，剩下那个给三伯娘。” 陶红英惊喜之极，但以为闺女又从侯爷那里讹诈的首饰，就赶紧要褪下来。 侯爷猜到了，就笑着说道：“这是福妞儿特意去首饰楼挑选的，还不肯要我付账，花的是她自己的银子。” “当真？”陶红英抱了闺女，笑道，“我们家小财迷居然也有自掏腰包的时候，太不容易了！” 佳音挣扎下地，鼓着肥嘟嘟的小脸生气，“娘小看福妞儿，下次不买了！” 陶红英哈哈笑，戳戳闺女的小脸儿，“娘是高兴！别人家的小丫头还闹人呢，俺家小福妞儿已经知道孝顺娘亲了，说出去，还不知道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发红呢！” 福妞儿被夸赞，立刻脸色阴转晴，骄傲的挺了小胸脯，“当然了，福妞儿以后还给娘买更好的！” “好了，这一个就够了，娘平日还要干活呢，戴这东西累赘。”陶红英生怕闺女再乱花银子，赶紧拦了一句。 但，其实女人哪有不喜欢首饰的，她话是这么说，还是忍不住举着手腕美滋滋的看了又看。 佳音凑到奶奶身边，把盒子里剩下的那根金簪，插到奶奶发髻上，又把最后一只玉镯子套在奶奶手腕上，嘱咐道：“奶奶，再见到二嫂，你就这么把镯子撸下来，套在她手上！” 李老太惊讶，问孙女，“镯子不是该放到聘礼里，而且还要成双成对的吗？而且，就算给彭姑娘做见面礼，也不能给单只啊？” “啊？”这下可轮到佳音惊讶了。 前世看的那些古装剧里，不都是这样吗？ 某个老太太拉着看中的姑娘的手，笑眯眯夸几句，然后把自己戴的镯子给姑娘套上，就表示把这姑娘定下来了…… 难道这里不是这规矩？ 众人瞧着她张着小嘴的模样，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这孩子在哪里听说的规矩啊？” “是啊，几岁的小丫头，操心还不少呢。” 侯爷也是笑，“午睡刚醒，她就闹着去买镯子，许是梦里梦到的规矩！” 佳音红着小脸，闹了小脾气，“不管，不管，奶奶戴着，到时候给二嫂！” “好，好！”老太太赶紧抱了孙女哄着，“难得我们家小财迷花银子买的，奶奶一定告诉你二哥二嫂，这是你的心意。” 佳音搂了奶奶的脖子，有些泄气，差点闹了乌龙。 如今家里也有嬷嬷了，以后她可要好好学学这些规矩，免得又闹了笑话。 隔壁院子里，正跟着冬梅一起晒着毛皮的何嬷嬷，可不知道，她因为这么一件事，自己要提前上岗了。 如今虽然白日里太阳还好，但早晚已经有些凉意了。 冬衣和毛皮都要找出来，晾晒通风，拍打松软，随时准备派上用场了。 碎金滩的河滩地，一大半种了碧玉瓜和金果，小半种了地瓜和花生、各色豆子。 村人们合力，有个一两日就收好了，所以也不着急。 如今全村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山上，确切的说是果园里。 去年，果树刚栽种，开花少，结果更少，味道也不好。 但今年春日时候，花开满园，春风每次吹过，山谷就会落一场花瓣雨，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客人呢。 如今花落结果，果子经过一个夏日的雨水滋润，阳光照耀，各个长的像小陶碗一样，红彤彤挂在枝头，别提多馋人了。 山上的小兽，鸟雀，甚至周边几村的孩子们都是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所以，村里老少们，只要有空闲，就都在果园四周走动，看守。 倒不是村里人小气，毕竟敞开肚皮吃，一人有三五个也吃饱了。 就怕一边吃，一边祸害！ 永远不要低估人性的丑恶。 这是大伙儿一路逃荒到江南，学到最多，也是最深刻的教训。 村长大叔刚从瓜田搬回家，没有多久又住到了果园的窝棚里。 上次福妞儿过生辰，刘家大老爷过来，说的明明白白。 这些果子，就算味道一般，只看品相也能卖个好价钱。 市面上的果子，就算是从南方运回来的，也没有这么又大又红的。 到时候，他亲自带人来运走，一定给村里再赚一笔大钱。 有了这样的承诺，村里可真是什么都不用愁了。 保住这些胜利的果实，就是保住白花花的银子！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上山转了一圈儿，见得没什么事，就想回码头看看。 他进了家门，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果子，擦抹干净塞给闺女，“福妞儿尝尝看，甜不甜？别让你村长爷爷发现，我怕他拎着烟袋锅儿追来敲我脑袋！”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村长大叔可是把山上果子当眼珠子了！” 佳音乐颠颠抱着果子，先让奶奶和娘都啃了一口，这才吃起来。 入口四分酸，六分甜，虽然比空间里的果子差了一些，但绝对吊打这个世界的所有品种了。 说不定，会比碧玉瓜卖钱还多呢，因为漫山遍野几千棵树，要摘多少果子啊！ 李老四刚要说回码头，冬梅就从门外进来，禀告道：“老夫人，周大人来了，带了不少人，已经到村口了……” 三更奉上~~ 第三百五十四章 误会一场 陶红英当场就恼了，“这严家没完了是吧，一次又一次的，这次是又想做什么，先前挨的打还够长记性？！” 老太太却觉得周大人不至于替岳家出头到如此地步。 毕竟先前严家老少挨揍的时候，他都没拦阻呢。 她就劝着说道：“先别生气，咱们去看看，说不定周大人有别的事呢……” 李老四也是这么想的，抬脚就先出去了，众人随后。 佳音也不担心，笑嘻嘻抱了果子，边啃边去看热闹。 先前严家过来闹事的时候，家里只有她和奶奶在，还要保护大肚子的师傅，她不得不出面。 今日，爹娘都在家，隔壁的义父更是在家。 谁敢来捣乱，怕是还没摆开架势，就被消灭了。 所以，安心吃瓜…… 不，是安心吃果子！ 周大人神色有些憔悴，身后带了十几个工匠，手里拿着各种工具，正在村口四处走动呢。 突然见到李家人“气势汹汹”赶来，他还吓了一跳。 他身后的工匠还不错，赶紧把他团团围在中间保护起来。 周大人赶紧解释，“都别慌，咱们又不是来打架的，把话说开就好了。” 说罢，他上前同李家人拱手行礼，笑的温和，“老夫人，我今日过来是因为公事，先前皇上赏赐碎金滩的‘风水宝地’牌坊，该开工了。 “我们过来勘查一下，看看建在哪里合适？老夫人和乡亲们若是有什么想法，也尽管说一声，我们随时做调整。” 李家众人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因为误会了周大人，有些过意不去。 李老太赶紧招呼道：“周大人先到家里喝口茶，哪有过来就直接干活的，又不是什么着急的活计？” 周大人却摆手，“多谢老夫人好意，但衙门里差事也很多，我不能多留，这十几个工匠都是好手，我今日带他们过来先把位置选好，明日就能直接开始挖地基。 “否则过段时日天寒地冻的，万一牌坊只建到一半，还要等到明年开春再继续，那就太难看了。” 众人都是点头，并不觉得周大人如此态度是有意疏远，毕竟当初修建山谷的时候，他也是这般公事公办认真负责。 当初，村长和李老二带人献完碧玉瓜回来，就商量过这件事，后来和大伙儿商量后都决定，把牌坊建在河西。 就是新都的大路下来，拐到来碎金滩的小路上，过了小河不远的那处地方。 这样，所有进出碎金滩的人都要从牌坊下出入，是震慑，也是全村的骄傲！ 明年，村人还要把小路好好铺一铺，重新造一座石桥…… 周大人也觉得那处地方不错，带了众人过去，忙了好半晌，最后定下位置，又指给众人看。 这个时候，村长和赵叔等人也赶到了。 不得不说，周大人确实有几分真本事，仔仔细细给众人说的清楚明白，听到所有人都是高兴。 村长高声吆喝村人，“去摘一筐果子过来，给周大人和各位师傅们解解渴儿！” 立刻有村人跑走了，周大人想拦着都拦不成，“村长大叔，有了这牌坊，你们这里的瓜果怕是更能卖个好价格了，这会儿就不要给我们吃了，太糟蹋了！” “怎么是糟蹋呢？”村长大叔乐开了花，“不说先前温泉山谷就是大人帮忙建的，如今又来帮我们建牌坊，我们感谢都来不及呢。 “不过是几个果子，周大人和师傅们尝尝味道如何，回去之后也多夸赞几句，我们就更不愁卖了。” 李老四等人也是笑着劝道：“是啊，周大人，我们也跟着你们沾光，尝尝自己种的果子是什么味道。要知道，我们村长大叔把果子当眼珠子，平日一个都不准我们摘呢。” 村长大叔拿了眼袋锅儿作势要敲李老四，笑骂道，“臭小子，就会睁眼说瞎话！你不敢摘，那福妞儿手里是什么？” 佳音坐在娘亲怀里，手里的果子已经被她啃的，只剩了一个瘦巴巴的果核。 眼见众人都看过来，她立刻把果核扔了，摇晃着两只小胖手，极其无辜的说道：“没吃，福妞儿没吃！”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福妞儿，先把嘴巴擦擦，小心招蚂蚁！” 很快，果子就摘来了，大家直接送到河边洗一洗，就在路边寻了石头坐下，一人抱了一个，边吃边闲话儿。 一个工匠师傅忍不住感慨，“怪不得皇上要赏赐风水宝地的牌坊，简直是太对了，这果子比我以前吃到的都要甜！” “是啊，风水宝地长出的果子就是不一样!” 众人都是夸赞，闲话起来，很是热闹。 周大人却私下同李老太说起，“老夫人，郡主的府邸，你们家里打算什么时候开建啊？” 老太太皱眉。 最近家里事情太多，一桩接着一桩，还没有空闲商量这事儿呢。 毕竟先前拿出圣旨，是为了惩治严家那些人，事出突然，实属无奈。 其实家里不缺地方住，这郡主府，倒是不着急建起来。 一边的陶红英也听了几句，她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是不是郡主府建起来以后闺女就要搬出去住？ 那岂不是要离开家，离开她？！ 那哪里行啊！ 所以，陶红英难得抢过话头儿，说道：“村里马上就要摘果子了，还建着牌坊呢，倒是不好再建郡主府，不如等明年再说吧。” 老太太也是点头，“红英说的对，明年吧，春暖花开，泥水和了，再商量这事儿。宅院不像牌坊，活计多着呢，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建好的。” 佳音感受到娘亲的不舍和心慌，赶紧抱了娘亲的脖子，打了个大喷嚏。 陶红英立刻站了起来，说道：“娘，这里的风硬，我先带福妞儿回去了。” “去吧，要是山谷那边忙，就把福妞儿送去侯爷那边玩一会儿。”老太太嘱咐了一句，陶红英就抱了闺女走了。 周大人顺口问道：“侯爷在村里吗？” 老太太回道：“是啊，侯爷最近很忙，这才回来住一晚。” 周大人想了想就道，“老夫人若是决定明年建郡主府，最好请侯爷出面，去户部把银子领回来，这样，什么时候想建都可以立刻开工。” 老太太会意。 看来朝廷搬到新都这边，什么地方都用银子，户部捉襟见肘，能躲就躲，能赖就赖了…… 第三百五十五章 蚊子再小也是肉！ 特别是如今，修建皇宫还来不及呢，自然顾不得福妞这个小小的郡主府了。 若是不主动去讨要银钱，最后不了了之，还罢了。 就怕那银子被谁揣进了自家腰包，便宜那些蛀虫！ “好，多谢周大人提点，晚上我就同侯爷说说这事。”李老太应承下来。 “老夫人客气了，我不过是多说几句。”周大人迟疑了一下，又道，“前几日，我妻子回家说起，很是愧疚给您添了麻烦，还请老夫人恕罪。” 李老太平静的回道：“周大人，你同我们村人也算老相识了，知道我们都是普通农人，不懂什么大道理，只知道，人家对我们好，我们就加倍回报罢了。 “但若是谁同我们耍心眼，欺负我们，我们当然也不是贱皮子，非要往上贴的！所以，周大人不要多想，咱们以后各交各的就好。” 老太太指着远处山上的果树，又道：“交情这东西，就像种树，你一瓢水，我一把肥，互相帮衬着，才能让树上结出好果子。 “但是谁做错事了，拦腰砍一刀，这树就要缓一缓，长个疤，开春之后还能活。就怕左一刀，右一刀，砍绝根，也就彻底没救了，是不是？” 周大人心里明镜一样，李老太这是在警告他夫人，以后不要再同李家耍心眼儿，否则周家和李家的交情就断了。 他赶紧点头，“老夫人说得对。” 李老太却摆手，笑道：“我一个农家老太太，不懂什么，周大人不嫌弃我胡说就行了。” 一时众人吃了果子，周大人就带着工匠客客气气告辞，约定明日出图纸，后日过来开工。 李老太惦记孙女，当先回去了，留下村长等人兴奋的在原地转悠。 这时候正碰上大槐树和大王庄、小王庄的里正带了村人赶来，远远的，他们就同村长打招呼。 “老哥啊，听说咱们碎金滩要建牌坊了，我们都来帮忙！这是我们三个村子的荣耀，你可不能撵我们走啊！” 村长笑眯眯迎了他们，一起坐在石头上，“放心，自家人的喜事，你们就是想躲也躲不掉。” 自家人这三个字，让里正们彻底放了心。 村长又说道：“今日是工部衙门的大人来勘测，后日才开始动工。我们村里能出五六个人，你们三个村子也照着这个数儿，凑一起二十多人，怎么也够给师傅们打下手了。” “行，”三个里正一口应了下来，笑道，“村里的老少爷们都嚷着要来干活，沾沾喜气呢，到时候我们选身强体壮的，保管把活计干好。” 村长赶紧又道，“大伙儿带个镐头铁锹就成了，午饭在我们这里吃，有菜有肉，管饱！” “哈哈，太好了，都说咱们村里的饭菜最好吃，大伙儿可是有口福了。” 三个里正开口闭口都是夸赞，哄得村长和众人都是高兴。 然后大槐树的里正问道，“老哥空闲时候，帮我们问问，今年的税粮，什么时候送来，大伙儿好准备一下。” 这事，李家倒是商量过，所以李老四很快就回答道：“皇恩浩荡，先前我们村里刚来落脚儿，得了三年免税。今年才是第二年啊，所以，大伙儿今年和明年的粮税还是交去衙门吧。” 三个里正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想明白就很是惊讶。 李家这是摆明了不占朝廷的便宜！ 其实整个碎金滩如今都是李家封地，李家收下他们三个村子的税粮，是天经地义的，谁都说不出错。 但李家偏偏守着当初开荒免三年税的规矩，不肯多收他们这两年的税粮。 村长也知道李家这个决定，“三个村子的税粮虽然没有多少，但刚刚迁都，新都这里来了太多人，怕是皇上和朝堂都在愁粮食呢，多收几袋子也是好的。 “我们得了皇上不少赏赐，不能为皇上分忧，已经是心里有愧。如今能帮一点儿忙，大伙儿都高兴！” “对，对！”其余村人也是说道：“咱们只靠山谷那边收的粮食，也足够填饱肚子了。” “税粮给朝廷，怎么也能多养百十口人呢！” “是啊，蚊子再小也是肉。” 三个里正和他们领来的村人在一边听着看着，都是忍不住感慨。 怪不得侯爷愿意住在碎金滩，那么多贵人也愿意出入，皇上更是一次又一次赏赐下来。 碎金滩这些人，就是同旁人不一样。 一片赤诚之心，总是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想要靠近…… 有了这样的领头人，他们三个村子只要不吃里扒外，跟紧脚步，日子肯定错不了！ “村长老哥，以后有什么活计，只管喊我们一声，都是一家人了，可不好同我们外道。” “是啊，我们三个村也是郡主的封地，一定要给我们一个机会，为郡主尽尽心力。” 村长笑的开怀，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大伙儿放心吧，最近只是修个牌坊，但等开春之后要搭桥铺路，少不了要找大伙儿帮忙，到时候别喊累就行。” “不会，不会！给自家干活儿，怎么会累呢！” 三个里正和村人们都是兴高采烈应下，不知道的人，看他们的样子，还以为捡到什么便宜了呢。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散了。 三个村子的里正，第二日就吆喝人手，拉上税粮，赶紧送到城里去了。 想着交完粮税，他们就踏踏实实跟着搭牌坊！ 新都里人满为患，就在城外搭了一溜儿草棚子，来往送税粮的人，就在这里登记，上称。 大槐树和大小王庄的人一到这里，就有熟人过来打招呼。 “你们怎么来了？你们三个村子不是被划成封地了吗？” “是啊，你们就是要交税粮，也该交到碎金滩吧？” “怎么，你们不服碎金滩，要把税粮交给朝廷？” 三个里正赶紧摆手，恨不得长了八张嘴同众人解释。 “不是我们不交，是碎金滩不要！” “对，李家不要！” 旁人听不懂，问道：“这是什么话，李家怎么不要？送到手边的粮食，还有推出来的？” “你们还真是说对了！”大槐树的里正说道：“李家说了，碎金滩刚开荒，朝廷已经免了三年的税粮，如今才过了一年。所以，李家要我们把今年和明年的税粮依旧交给朝廷！” 第三百五十六章 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槐树村的里正嘴皮子利落，这会儿神色里满满的佩服。 “李家的原话儿是，朝廷迁都，咱们这里来了太多人，都需要粮食吃，他们不能占朝廷的便宜，等满了三年，那时候朝廷也过了艰难时期，再收我们几村的税粮。” “是啊，”大小王庄的里正也是说道，“李家说皇恩浩荡，他们能回报一点儿是一点儿！” 众人都是听到唏嘘，有人佩服李家这份豁达、赤诚，也有人说李家在哗众取宠，更有人说李家在拍朝廷的马屁！ 但三个村子的税粮，总共二百多袋粮食，可都交了上去。 负责收粮的小吏看得眼热，想要动动手脚贪下来，但又不敢，毕竟在场几百号人都知道这事。 于是，小吏把多出这些粮食上报了。 上官听说是碎金滩主动交税粮，又往上报…… 皇宫里，皇上留了几个本地士族出身的臣子用午膳，正说闲话儿的时候，这事就报了上来。 太监总管也是聪明，知道皇上最近因为粮食犯愁，就当堂说了，最后还没忘了夸赞几句，“皇上，侯爷忠诚，不想康乐郡主小小年纪也是如此，几百袋子粮食都不肯收下，一定要送来，给皇上分忧呢。” 皇上扫了几个臣子一眼，冷哼道：“是啊，先有国后有家，这么浅显的道理，稚童尚且明白，却有很多人装作不懂，你说，他们是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啊？” 太监总管不好应声，含糊道：“老奴愚蠢，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但老奴却知道，碎金滩的果子马上就要摘了，听说满山红彤彤，简直又是新都一景了。 “过几日，李家肯定要进贡，到时候皇上赏赐老奴一个，好不好？老奴也惦记尝尝风水宝地种出的果子是什么味道呢！” “馋嘴！”皇上笑骂一句，果然缓了脸色，“到时候你看着安排吧，别让人家空手回去，百姓如此赤诚，朕不好伤了他们这片心。” 太监总管赶紧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几个臣子手里拿着筷子，简直有千斤重。 他们家里几乎都是本地豪族，积累几代，田地以千亩计算，但纳税粮却没有多少。 如今朝廷缺粮食，他们也知道。 但要亏了自己，填补朝廷这个大窟窿，谁也不舍得。 原本还想着，就算要支援粮食，也要再抻一段时日，给家族换些好处。 不想，半路杀出碎金滩这个程咬金。 若他们不立刻献粮，那不是连流民出身的李家都不如了？！ 别无他法，几人只能起身跪倒，纷纷主动献粮…… 皇上耳里听着他们表忠心，眼睛却望向大殿外，深秋的天空蓝的刺眼，纯粹之极。 表哥常说李家是他的福地，如今看来，这话真是不错！ 如今，就是他这个皇上，都跟着沾光儿了…… 碎金滩里，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皇上心里又挂了号。 还在积极准备筐篓扁担等物，预备明日开工。 男人们在河畔边，麻利的搭建了三间草棚子。 一间砌三个大灶台，备着给工匠和村人们做午饭，另外两间放桌椅，吃饭和临时休息都方便。 这个时节不缺菜，从粮仓搬来几袋子米面，各家凑一些锅碗瓢盆就成了。 村长点名了几个妇人负责做饭、烧茶水，半上午的活计，给四个工分，陶红英每日有空闲过来看看就成了。 其余活计都有男人们呢，至于山上果园就交给老人孩子们了。 佳音年纪小，这些都参与不了。 她上午陪了一会儿师傅和两个只知道吃睡的师弟妹，然后就跑去叶家院子了。 侯爷临时有事，回了京都。 冬梅带了何嬷嬷、水灵、水云好几日，自觉把李家众人的喜好秉性，还有村里各家的大致情形都说的差不多了。 于是，她就打算把三人送去李家，结果佳音倒是先过来了。 几人赶紧行礼，佳音摆手，嫩声嫩气问道：“何嬷嬷，你知道成亲的规矩吗？” 何嬷嬷被问的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回道：“回小姐，老奴虽然长年在宫里，但成亲的规矩知道的不多。老奴先同小姐说说，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小姐恕罪。” 佳音笑嘻嘻的说道：“何嬷嬷，义父说以后你是我的嬷嬷了，说你可以信任，不懂的都能问你。你不要这么客气，我们家里不打人骂人，你说错了，也不怕。” 何嬷嬷紧绷的脊背放松了几分，微微抬头，回道：“小姐恕罪，老奴习惯了，以后一定改。” 佳音扯了她的手往屋里走，又招呼水灵水韵，“帮我请奶奶过来。” 水灵立刻出门了，很快把李老太请进了东厢房。 叶家的东厢房，就像侯府主院一般，虽然佳音很少过来住，但一直是收拾妥当，打扫干净，随时备用的。 这会儿，佳音就坐在炕头上吃点心，何嬷嬷和冬梅坐在炕沿儿上。 见到老太太过来 ，众人都站起来。 佳音拉了老太太上炕，“奶奶，何嬷嬷要说成亲的规矩呢。” “是吗？”老太太听得高兴，拉了何嬷嬷的手，说道：“大妹子，你也听说了吧，我家欢哥儿要娶的是洛安书院先生家的闺女。但，我们家是种地的出身，真是不懂这读书人家的规矩。 “你快跟我们多说说，我们家里闹笑话丢人是小事，别让人家闺女受委屈了，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 何嬷嬷哪敢拿架子啊，赶紧低头行礼，然后把她知道一些细节说了，甚至还举了一些旁人家里闹出的笑话，或者引发矛盾的小事。 众人听得认真，不时跟着点头或者笑几声。 最后何嬷嬷总结了几句，“老夫人，读书人家其实更重颜面，自诩清贵。所以，见面礼也好，聘礼也好，都不喜太贵重，生怕旁人说他们家里贪财才嫁了女儿。” “这样啊，”老太太沉吟，问道：“原本，我想着提亲那日给彭家姑娘送一对儿金镯子，一副珍珠头面儿，加四匹锦缎，这么看来，恐怕不成了……那要怎么改一改呢？”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插话说道：“奶奶，大伯先前拿了那么多珍珠回来，给彭姐姐一盒子，让她自己串着玩儿，好不好？” 何嬷嬷立刻点头，“老夫人，小姐这个主意好。听说彭姑娘手巧，不如送两块新奇的布料，让她自己缝制喜欢的衣裙，珍珠送去，她也能打制自己喜欢的首饰。 “最重要的是，外人见了，也不会觉得咱们家炫耀家财丰厚。” “行，那就这么定了，我再添一套文房四宝，两盒子点心，凑成四样就行了。”老太太也是痛快应了下来。 第三百五十七章 老毛病又犯了？ 说罢，她拉了何嬷嬷的手，笑道，“你们到家里来，真是太好了，这才几日啊，就帮上大忙了！” 何嬷嬷也觉得高兴，若是在宫里，主子再满意，哪怕是感激，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端着架子，淡淡说几句罢了。 如今，李家这位老夫人完全不在意她是奴仆，反倒像多年老姐妹一般，如此亲近，让她一时不能适应，心里却奇怪的胀得很满。 好像，过来李家，真是来对了…… 老太太是个急脾气，下地就要回家去准备。 佳音笑嘻嘻赖上奶奶的背，也要跟去看看奶奶的“小金库”！ 自家大伯这几次从南边回来，可是没少给奶奶张罗好东西，塞了两个大樟木箱子。 她早就“虎视眈眈”了，就算不敢趁火打劫，但小小薅一把羊毛还是可行。 老太太笑骂孙女，却还是弯着腰，乐颠颠背着孙女回去了。 水灵水云拎着小姐的鞋子，跟在后边。 陶红英从山谷那边回来的时候，眼见闺女拿了几个珍珠做弹珠，在炕上疯玩儿，她就猜到闺女又干“坏事“了。 于是，她捞起闺女，箍在怀里问道：“臭丫头，你是不是又祸害奶奶的好东西了？” 佳音笑嘻嘻，抱了老娘亲来亲去，企图蒙混过关，“娘冤枉我，我才没有，我还帮奶奶给彭姐姐准备礼物了呢！你不信，就问奶奶去！” 李老太瞪了孙女一眼，到底没舍得拆台，回道：“福妞儿确实给我帮忙来着。” 说罢，她又招呼儿媳，“快来帮我看看，给家欢提亲时候带这几样东西行不行？” 陶红英点点闺女小鼻子，这才坐了过去，打开料子同婆婆讨论起来。 佳音立刻捡起几颗大珍珠，赶紧逃跑，若是老娘知道，她又在奶奶那里“讹诈”了好东西，怕是小屁股要挨揍。 陶红英见闺女像兔子一样跑出了门，忍不住笑道：“娘，这丫头钻钱眼儿的毛病是不是又犯了？” 老太太也是笑，“可别冤枉俺们福妞儿，这孩子认钱，但绝对不小气！不说先前买的镯子，就说这次吧，这里的料子有两块还是她拿来的呢！” 陶红英叹气，“就算是她拿出来的，也是从侯爷或者瑾柔那里讨来的。有时候我真怕这丫头长大了，无法无天，疼她的人太多了，没一个舍得狠心管她！” 老太太却根本不担心这个，安慰儿媳，“福妞儿聪明着呢，她心里有数，再说了孩子都是有样学样儿，咱们家家风正，这丫头肯定错不了。” 第二日一早，周大人就带了工匠们到了。 很快，三个村子的里正也带了村人们，浩浩荡荡来帮忙。 众人汇集在一处就麻利动工了。 今日要清理，挖地基，都是力气活儿。 所以，村长特意让人去买了两只鸡，一大条猪肉。 中午蒸白米饭，蘑菇炖鸡，五花肉炖油豆角，再加一大桶的紫菜鸡蛋汤。 众人忙了一上午，累了一身汗，直接在小河边洗干净，就抱了大碗吃开了。 村长陪着三个里正，周大人，还有两个小吏，坐在草棚里，围着桌子吃饭，桌上也多了两个炒菜。 李老四没空闲，李勇昨日就去了码头，这会儿骑马刚好到家，嗅着饭菜香气，他就找了过来，被众人拉着一起坐下。 李勇见到自家姐夫也在，还有几分不自在。 当日闹得厉害，他也说不出到底谁对谁错，只是同家里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特别是昨日去码头时候，他顺路把分宗的文书送到衙门，换了户籍。 如今他除了姓严，其余已经同严家再没干系了。 周大人见他这般模样，也没多说什么。 吃过饭后，大伙儿简单歇息一会儿，等着石料和木料送来的空档，周大人扯了李勇到河边走走。 李勇还以为姐夫要数落他，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自小同两个哥哥不亲，倒是同这个姐夫走动很多，姐姐也是真心疼爱他。 所以，即便不认同，姐夫要说几句，他也愿意安静听着。 不想，周大人开口说道：“岳父被罢官，新都这里是住不下去了，明日启程回祖地安养晚年，这一走，怕是没有机会再回来了。你若是有心，就去送送吧！” 李勇有些惊讶，转而就沉默了，好半晌才问道：“姐夫，你也觉得我错了吗？” 周大人叹气，拍拍他的肩膀。 “这事说不清对错，但有人若是对我妻儿下手，我也肯定忍不了。如今已经这样了你也别想太多，以后和蕙娘好好过日子，有事就来找我和你姐姐。家里人都走了，只剩你们姐弟在新都，更要互相多走动了！” “姐夫放心，我知道。”李勇闷闷应了。 这时候，远处有车队赶来，众人呼啦啦迎上去，帮忙卸石料和木料，两人也就一起忙开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陶红英要去山谷那边，听得厢房里孩子哭起来，就拐进去帮忙哄一哄。 蕙娘正抱了儿子喂奶，笑骂陶红英怀里的小女儿，“这丫头长大一定是个厉害的，嘴太急了，明明她睡着呢，我先喂了哥哥，她立刻就醒来，哭着就要吃！” 陶红英轻轻拍着小丫头，“家家孩子都这样啊，不过我们福妞儿小时候就格外懂事，虽然省心，但想想就让人心疼。 “刚出生的孩子，还没有猫崽子大呢，就知道选在家里人歇气的时候才哭几声，平时大伙儿忙着逃命，也真是顾不上她。” 蕙娘换了闺女继续喂奶，笑着劝道：“嫂子，人家说，这一辈子的苦和甜都是有数的，先把苦吃完了，以后就都剩下甜了。 “这话真是没错，你看福妞儿也好，咱们家也好，之前没少折腾，如今可都是好日子了，是不是？” 陶红英忍不住也笑了起来，“你啊，真是会哄人，怪不得福妞儿嘴甜，都是跟你学的。” 正这个时候，李勇在外边进来，脸色有些灰暗，眼见陶红英在屋里，就赶紧招呼道：“四嫂在啊，又劳烦你跟着挨累照看孩子了。” “说什么外道话呢，都是一家人。”陶红英把吃饱的小子递给他，然后就出去了。 李老太扯了儿媳，指了厢房问道：“我瞧着大勇有些不对劲，他们小两口不会吵架吧？” 今天来晚了，因为给宝子们加更~四更，给点评书过万的加更~宝子们不要再嫌弃花花更的慢了，花花真的用尽了洪荒之力，每天坚持三更六千字呢，真的不少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给花花一个好评吧（打五星或者点好看）花花需要大家的支持呀！ 第三百五十八章 千金难买早知道 陶红英摇头，小声笑道，“娘，你就放心吧，蕙娘聪明着呢。” 果然，没一会儿，李勇就开门出来了。 他一边牵马一边同老太太说道，“婶子，蕙娘喂不饱两个孩子呢，我去附近村子看看，能不能买个奶山羊回来。 “听说小孩子喝羊奶长得高，以后让福妞儿、猫哥儿他们也每日跟着多喝几碗。” “去吧，”老太太应道，“你记得报咱们家的名号，不指望便宜多少钱，主要是人家别拿老羊糊弄你就行。” 李勇笑呵呵应着，上马就跑走了。 陶红英同老太太对视一眼，笑道，“娘，我说对了吧？蕙娘聪明着呢，这也是我更想让她教导福妞儿，而没有请崔夫人的原因。” 老太太叹气，点头应道，“瑾柔是个好的，就是脾气太倔了，不屑于使手段，太容易吃亏。这女人啊，还是要蕙娘这样才好。” 婆媳两个正说着话，一辆马车就到了门前，赵玉茹居然从车里跳了下来。 “老三媳妇儿，你怎么回来了？” 老太太赶紧和陶红英接出去，赵玉茹拎着包裹，笑道，“娘，镇子里有车到新都，我惦记家里，就顺路坐了一段，到京都又雇马车回来的。” “铺子里还好？” “好着呢，老三和家欢就能忙过来，中午晚上，家仁和狗剩儿也都能帮忙。” 婆媳三个边说边往屋里走，这会儿佳音在隔壁听到动静，也不怕娘亲打屁股了，一溜烟儿跑回来，直接抱了赵玉茹的大腿。 “三伯娘，三伯娘，福妞儿想你了！” 赵玉茹脸上笑开了花，抱了小侄女亲了又亲，玩笑道，“你才回来几日啊，这就想三伯娘了？恐怕是想三伯娘带回来的好东西吧？” 福妞儿脸红，“没有，没有，就是想三伯娘了！三伯娘回来就有好吃的！” 赵玉茹哈哈大笑，“这不是一个意思吗，最后还是更想好吃的！” 说罢，她也不再逗弄小侄女，打开包裹，拿出一个点心盒子，“这几日镇上新开了一家点心铺子，大伙儿都说好吃，伯娘给你买了一盒子，你尝尝？若是喜欢，伯娘以后再给你买。” “谢谢伯娘！” 佳音打开一看，果然几种点心都是新奇式样，于是她赶紧分了几块出来，抱了剩下的就要跑。 哥哥们马上放学了，她到门口坐一会儿，正好等他们回来一起吃。 赵玉茹一把抓住小侄女，“再等一下。” 她又拿出两双鞋子，一大一小，笑道，“我这几日闲着无事做点儿针线，娘和福妞儿都试试。” “铺子里活计那么多，你还惦记给我们做什么鞋子啊？小心熬夜，累坏眼睛。” 老太太嗔怪，但还是换上了鞋子，一如既往的合脚。 佳音也穿了新鞋子，在地上跳来跳去。 相比前世那么多花样的鞋子，还是一针一线纳出的千层底最舒服！ “谢谢伯娘！”福妞儿抱了三伯娘的大腿，笑嘻嘻撒娇。 这时候，小子们放学了。 家喜家安领着猫哥儿进屋，见到赵玉茹回来，也是高兴坏了。 这个喊娘，那个喊伯娘、婶子，屋里立刻就更热闹了。 老太太被吵得头疼，赶紧撵了他们到西屋去吃点心。 猫哥儿立刻抱了点心盒子，家安家喜搭手抬着妹妹，热热闹闹跑掉了。 陶红英问了两句，听说赵玉茹明日才回去，就赶紧去山谷忙碌了。 老太太带了赵玉茹去看蕙娘，赵玉茹给孩子缝了两个虎头帽，蕙娘高兴，谢了又谢。 赵玉茹就道，“自家妯娌，不要这么客气。等你出了月子，还指望你帮忙张罗家欢的亲事呢。” “那是当然了，嫂子不让我帮忙都不成。每天躺在屋里，简直要闷死了。”蕙娘第一次坐月子，忍不住抱怨几句，惹得老太太和赵玉茹都是笑。 “坐月子都这样，可不能大意，小心落下病根儿，老了受罪。” “是啊，你生的可是两个，又是早产，按理说要坐双月子呢。到时候请张神医给你把把脉，看看是不是多坐几天。” 几人正说着话，何嬷嬷和水月水云过来帮忙做饭。 老太太就带赵玉茹出了厢房，赵玉茹是第一次见到何嬷嬷和水云水月。 三人看着都是本分人，又是侯爷亲自寻来照顾佳音的，赵玉茹当然高兴，解开荷包，拿了三块碎银赏了下去。 “我们平日不在家，老太太和福妞儿都要你们三个多费心了。” 何嬷嬷和水云水月望向老太太，老太太笑道，“拿着吧，她不常在家，心里惦记红英一个人忙不过来。你们收了银子，以后多帮手，她才放心。” 何嬷嬷等三人赶紧行礼，收了银子。 末了，水灵去西屋陪着佳音。 水云则跟着何嬷嬷进了灶间，摘菜，泡米，准备做饭。 她们三个住在隔壁，每日上午做针线，或者带着佳音讲讲故事，学学规矩。 中午就过来帮忙做饭，下午洗衣衫拾掇屋子，等晚上做了饭、吃了饭就回去。 这几日，有了她们帮忙，老太太轻松不少，陶红英在山谷忙碌也不用牵挂家里…… 晚上，老太太把提亲那日的见面礼都拿出来，给赵玉茹看过，赵玉茹彻底放了心。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赶了马车，送赵玉茹回去，顺道去请温先生、崔夫人和刘志恒到家里吃饭。 刘志恒惦记山上的果子，当时就跟车到了碎金滩。 待得他一边啃着果子一边大摇大摆从山上下来，温先生和崔夫人也到了。 李家小小摆了一桌儿酒席，老太太亲自开口请温先生、崔夫人和刘志恒帮忙去彭家提亲，甚至刘夫人也要做个陪客。 刘志恒和温先生一口就应了下来，李家和彭家都有意结亲，他们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很简单的事。 但崔夫人却拒绝了，她是和离过的女子，无论什么原因，总不算姻缘美满。 这样的喜事，她不好掺和，于是就笑道，“婶子，你们到时候都去洛安了，家里只有红英，怕是照管不过来，我在家里帮忙好了。” 李老太知道她的顾忌，拍拍她的手，也没强求。 事情定了下来，众人也就散了。 村口的牌坊，因为人手足够，四五日的功夫，已经建的差不多了。 只要出了新都大门，往北边走上一段，就能看到这高高耸立的牌坊。 羡慕的人很多，嫉妒的也不少，后悔的更是比比皆是。 早知道这块碎石处处的荒山河滩，是风水宝地，他们无论如何也会抢到手啊，怎么能轮到一群流民。 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晚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结两姓之好 这几日，因为山上的果子马上成熟了，山谷的客人更多了，甚至还冒出一个捡果子的游戏。 初始，是某日大风，几个果子被摇落了枝头，掉进了山崖下的水潭里。 正在泡温泉的男子们惊了一跳，待得发现是山上的果子，就分着尝了尝，然后不出意外，都被惊艳到了。 所有人都在盼着山上掉果子，可惜一日也就那么一两次，有时候一次都没有。 于是，谁能捡到果子就成了最幸运的事。 李老二听说之后，也没安排人特意去山上扔果子，当真是全凭运气，倒是让山上的果子不等开卖，就小火了一把。 崔夫人住了一日，庄子上就来人禀报说有事，她就要赶着回去。 老太太舍不得，邀请她过来一起赏月过中秋。 崔夫人想了想，就答应了。 她没有父母爹娘和兄弟姐妹，这样普天之下都在庆团圆的时候，她确实太孤单了。 也只有在碎金滩这里，她才能感受到温暖和热闹。 这么忙忙碌碌，一晃眼就到了提亲那日。 老太太换了衣裙，戴了孙女买的金簪，玉镯也套在手腕上，打扮很贵气，惹得众人都是夸赞。 佳音在一边转来转去，撅起的小嘴，都能挂油瓶了。 可惜，老太太想的有点多，不肯带她一起去。 当初去彭家拜访，也是怕彭家看轻李家，不肯答应这门亲事。所以才带着郡主孙女，给自家撑一撑腰。 但如今是提亲，再带着郡主孙女，万一让彭家或者外人以为，李家要压彭家一头，这就误会大了。 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可不是结仇啊。 但这样的大事，不能去凑个热闹，只能在家里干等着，佳音也不愿意。 于是，她就在大炕上滚来滚去，小脸像苦瓜一样皱着。 陶红英哄着闺女，“福妞儿乖，你看娘不是也没去吗，一会儿娘抱你去山谷，那里人多，更热闹。” 但佳音捂着耳朵，就是不肯听。 最后还是老太太舍不得了，说道，“去就去吧，正好我们都去彭家，铺子里就剩了家欢一个，让她去跟家欢作伴儿。” “噢，奶奶最好了。”佳音抗争成功，可是高兴坏了，抱着奶奶和娘亲又跳又笑，然后赶紧喊了水灵水云给她找衣衫鞋袜。 很快，叶山赶车，另一侧车辕坐了何嬷嬷，到城里接了温先生，又汇合了刘家的马车，就一前一后赶去了洛安书院。 赵玉茹和李老三早就翘首盼望了，终于等到家里人，也没耽搁，直接给书院里边递了帖子。 很快，彭先生就带了管家接到了书院门口。 众人一路进了书院，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彭先生特意请了周院长和另一位交好的先生，帮忙一起待客。 他原本以为李家只请温先生来提亲，哪里想到还有刘志恒夫妻。 刘志恒虽然没有功名在身，但刘家可是本地百年望族，刘老太爷更是大学士出身，致仕的一品尚书。 李家能请动刘志恒夫妻出面，足以表达对这门亲事的重视，更彰显了李家的人脉广阔。 男人们在前院书房说话，老太太和刘夫人、赵玉茹就去了后院。 彭家没有主母，也是周院长的夫人过来帮忙支应。 周夫人是个能说会道的，今日又不是自己闺女提亲，轮不到她挑拣，所以她待老太太等人很是热情。 彭姑娘这几日吃好喝好，脸色红润了一些，又换了一身水绿色的衣裙，发辫梳的整整齐齐，站在那里，好似水葱一般，漂亮又有活力。 赵玉茹几乎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未来的儿媳妇，待得彭姑娘见了礼，她就拉着彭姑娘坐到了身边。 老太太拿了见面礼，其中六块料子，都不算难见的好东西，但从做里衣的，一直到做外衫的料子都有，也是用足了心思。 除了这些，还有一盒子珍珠，一套文房四宝，两盒子点心。 吃喝穿戴用，齐齐全全。 周夫人忍不住笑道，“文娟可是有福气，还没进门呢，家里长辈就考量这么周全。以后啊，可是衣食无忧，一辈子顺顺当当了。” 说罢，她拿起那盒子珍珠，更是惊讶又羡慕。 “这样的珍珠，市面上可是不好找。老夫人居然拿了一盒子，真是大手笔！” 老太太笑道，“周夫人有所不知，我家老大这一年没少往泉州那边跑。咱们这里看着珍贵的珠子，其实在那边也是一般。 “我在家想来想去，也不知道给文娟拿点儿什么小玩意做见面礼，索性就装了一盒珠子。让文娟喜欢什么样的首饰，就拿去首饰楼自己打制！” 彭姑娘赶紧说道，“多谢老夫人，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老太太拍拍她的手，笑道，“别舍不得用，用完了，家里去南边再给你找。” 周夫人家里也有闺女到年纪了，这一两年就要出嫁，这时候忍不住就开了口。 “老夫人，若是方便，能不能请贵府大老爷多寻一盒子？我也想给我家那丫头备一些！” “好啊，我家老大马上要回来了，再去南边，怕是总有三五个月，周夫人若是等得了，那就没问题。” “等得了，等得了。我家姑娘也没定亲呢，但女孩子出嫁是大事，总要早些准备这些东西。” “是啊，早做打算好，临时抱佛脚，可找不到好东西。” 众人都是妇人，今日又是来提亲，自然这话题就绕不开嫁妆聘礼一类。 彭姑娘坐在一边，红着脸听着。 赵玉茹生怕她尴尬，就说看看她的针线。 于是未来的婆媳俩隔着绣花架子，翻翻绣花册子，说说针法和衣衫鞋袜的式样，很快就熟悉了。 老太太和周夫人、刘夫人看在眼里，都是高兴。 周夫人更是羡慕，这女子成亲，最重要的就是婆婆。 若是不能得到婆婆的喜爱，就是丈夫再出色，也过不上舒心日子。 李家老太太明理又和气，李家这个三夫人也是踏实本分的，都是难得的好人，彭姑娘嫁过去肯定错不了。 只希望她家的姑娘也有个好归宿，以后，还是要让姑娘总来彭家走走，沾点运气也好…… 不说周夫人的小心思，很快酒席就送了上来。 男人们照旧是在书房欢饮，女子们就在彭姑娘的起居间里吃饭说话。 书院对面的李家铺子，今日难得关了门板，歇业一日。 家仁和礼哥儿回来，直接绕道后门。 第三百六十章 谢天谢地谢皇恩！ 家欢开了门，佳音就冲过去抱了大哥，“大哥，大哥！奶奶他们都去看二嫂了，把我和二哥留下看家。” 家仁搂着妹妹，笑的不成。 “福妞儿这是在告状？可惜，大哥也不敢找奶奶算账啊！怎么办？” 佳音闹人，抱了哥哥的脖子扭来扭去，“不管，不管，福妞儿好伤心，没有一斤粘糕哄不好！” 这下，家欢和礼哥儿都被逗得笑起来。 “粘糕居然还能治伤心呢，大哥第一次听说。那好吧，这就带你去买。”家仁拍拍妹妹，然后带了两个弟弟一起出门。 兄妹四个找了家口碑好的小馆子，对付了一口午饭，就要去街尾买粘糕。 路上碰到几个刚吃完饭的同窗，眼见家仁抱着一个可爱的小丫头，就都上前说话。 佳音笑嘻嘻问好，夸赞这个哥哥的衣衫好看，那个哥哥长的俊，好话不要钱一般撒出去。 最后，兄妹几个回到自家铺子的时候，手上拎了二斤粘糕，一斤芝麻糖，一包热乎乎的糖炒栗子，还有风车、小弹弓等一堆小玩意。 而他们一文钱没花…… 家仁真是哭笑不得，嘱咐家欢，“这几日有空闲，帮我做点儿小零食，我带去书院还礼吧。” “好啊，”家欢挠挠后脑勺，很是羡慕，“我要是有福妞儿这么聪明伶俐就好了！” “你这样就好，”家仁拍拍弟弟，鼓励他，“妹妹是小姑娘，聪明伶俐惹人爱，但咱们是男儿，稳重可靠最重要。” 这个时候，前边铺子门被敲响，原来是老太太等人回来了。 众人赶紧开门，搬椅子，倒茶水，请刘志恒夫妻和温先生坐了。 家欢心里着急，又不好问，憋得脸色通红。 佳音赶紧跑去抱了奶奶，“奶奶，二嫂定下来了吗？” “定下来了，日子定在腊月成亲，这几个月要下聘礼，还有的忙呢！”老太太满脸是笑，显见给孙子定了亲，也安心了。 两个孩子私下走动，这事传出去，闹不好就是两家的悲剧。 如今顺利定了亲，就是把坏事变成了好事，以后再也不怕了。 佳音高声冲着家欢喊着，“二哥，二哥！你要娶媳妇了！” 家欢脸色更红，上前行礼谢过温先生和刘志恒夫妻，然后钻进灶间就不出来了。 众人都是笑，说了几句闲话就要上车往回走。 如今是秋日，家家都一堆事呢。 李老三夫妻不好苦留，只能送了众人。 待得到了碎金滩，日头也停在了西山头。 村人们从各处下工回来，见得老太太下车，就问道，“婶子，这是进城了吗？” 亲事定下来，老太太也能大大方方说出去了，她就笑道，“没有，我去了一趟洛安那边，给家欢定亲了。” “家欢定亲了？”村人们都是惊讶，纷纷问道，“谁家的姑娘？什么时候成亲，我们可要喝喜酒啊！” “姑娘姓彭，是家仁授业先生的长女。成亲日子定在腊月，到时候肯定少不了要大伙儿跟着忙活，当然，喜酒也管够喝。” 老太太神色里忍不住带了三分骄傲，也让村人们羡慕极了。 “书院先生家的闺女？那岂不是书香门第的闺秀了？” “家欢真是好福气！” “是啊，这孩子平日最老实勤快，娶媳妇儿也是好眼光。” “恭喜婶子，马上就要迎娶孙媳妇儿了。” 众人纷纷恭喜，七嘴八舌哄得老太太脸上开了花。 佳音赶紧抱了点心和芝麻糖给奶奶，老太太顺手散给村人们，又是热闹了一番。 陶红英从院里出来，眼见闺女如此有眼色，也是好笑。 佳音冲着娘亲吐吐舌头，然后抱着粘糕和一堆小玩意，拉着家安家喜和礼哥儿就跑了…… 晚饭时候，李家放了两张桌子，村长和赵叔等几人，还有张神医、刘镖头夫妻，吴三叔、三婶子都聚在一起边吃边闲话儿。 家欢娶了好媳妇儿，大伙儿都是高兴，当今日要商量，却是摘果子之事。 中秋是一年中很重要的节日，家家都喜欢摆了瓜果，赏月赏景。 这个时候，若是卖果子，一定能卖个好价格。 先前刘志恒过来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正好，牌坊也建好了。 众人就决定明日摆香案谢恩，然后摘果子，。 当然，还是老规矩，先送十筐去宫里，进献给皇上吃个新鲜。 剩下的两山果子就可以开卖了，大半交给刘志恒运走，小半留给山谷的客人们，一人限购几斤，权当是个小福利了。 李老二开口，留了二十筐果子，果子钱从自家的分红里扣除。 这二十筐果子要送到书院，温先生和崔夫人那里，还有先前买小院时候，家仁帮过忙的同窗和同窗的舅舅家，多少都要走礼。 李家和村人们，满打满算才在这里落脚两年，根基太浅，所以，维护人脉很重要。 谁知道，什么时候，李家就要求到人家头上帮忙啊。 交情这东西，都是互相帮助，勤走动，天长日久处出来的。 现用现交，小事还成，大事绝对靠不住。 村长听说李家留果子是要走礼，死活不肯收钱。 毕竟崔夫人和温先生等人也没少帮助村里，不能让李家自掏腰包啊。 最后，争讲了好久，村子和李家各半，也就是说李家留二十筐果子，但只给十筐的银钱就行了。 商量妥当，众人就散了。 第二日一早，全村老少齐齐出动，把牌坊附近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摆开香案，供了果子点心。 鞭炮齐鸣，脆响声声里，老少们跪地，恭恭敬敬叩拜。 谢皇上恩典，谢这一方水土存身，更谢上天风调雨顺，保瓜果丰收。 有早起赶来山谷的客人，见此也是下车跟着行礼。 待得收了香案，村人们就上了山，挑最大最红的果子摘了十筐。 佳音昨晚也在空间里，忙着摘果子，这会儿困得哈欠连天，趴在奶奶背上，帮忙守着筐子。 实际上，趁着众人不注意，她就把果子换成了空间小院出产的。 虽然差别不算太大，但空间小院的果子比山上种的，还是要甜一些。 不说皇上封了她做郡主，又给村里建了牌坊，只说平日义父带回来的那些实心金镯子，就有大半是从皇上那里“打劫”的。 她怎么也要对皇上好一些，是不是？ 有来有往，以后再收金镯子，才能更理直气壮啊！ 李老太听得孙女半晌没有动静，还以为她睡着了，哪里知道这丫头把心里的小算盘拨的噼啪响，已经定下了果子换金镯子的新计划…… 这次进宫去送果子，还是村长和李老二带队。 满满一车子的红彤彤果子，就那么明晃晃吹着秋风，晒着太阳，一路飘香，穿过了整个新都。 于是，所有新都人都知道碎金滩的果子开园了。 刘志恒生怕果子被疯抢，赶紧召集人手和马车，出发奔赴碎金滩。 村人们远远见到一队车马拐下小路，也以为是刘家的呢，结果走近了，仔细一看，都是欢喜坏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有奶就是娘 “快去告诉李婶子，是大先生回来了！” “大先生这次走了不少日子啊，终于回来了！” “这么长的车队，到底拉了多少东西啊！” “大先生，大先生！” 众人都是涌上前，把第一辆马车围得水泄不通。 李震生跳下车辕，笑着同众人拱手。 “乡亲们，一向都好啊，可是好久没见了！” 他被晒得黑炭一样，一笑一口白牙，特别喜气，惹的众人都是笑的更厉害了。 “大先生可是晒坏了，家里都好，大先生放心吧！” 也有人问道，“家义和刘扬呢？怎么没看见这两个小子！” “我从南边带了两个人手，他们去城里送人了，马上就赶回来了！” 李震生应了一句，这时候跟着一起去泉州开眼界的几个村人也从车队尾巴走了过来。 众人免不得又是一番热情寒暄，各个都高兴之极。 村长在山上，远远见着也赶了过来，吆喝道，“都是自家人，不差这么一会儿，晚上再说闲话儿吧。怕是刘家车队马上就来拉果子了，大伙儿赶紧去忙。” 李震生同老爷子行礼，问道，“家里的果子这就要摘了？还是刘大老爷负责售卖吗？” “是啊，刘大老爷可是盯上了，隔几日就跑来看看，生怕被旁人抢先了。” 村长神色里满是得意，笑着指了指风水宝地的牌坊，“这是刚建好的，就冲这块牌坊，咱们村里的果子也不愁卖！” 李震生赶紧说道，“大叔，我先回家，一会儿再过来摘果子。” “去吧，去吧，赶紧回家歇着，不差你一个人手摘果子。大老远回来的，陪你娘说说话。” 村长摆摆手，开口撵人。 众人纷纷同李震生招呼，“大先生，晚上去寻你说话啊。” “大先生晚上给我们讲讲外边的新鲜事。” “大先生再出门，可轮到我跟去开眼界了！” “你还早呢，应该是排到我了。” 众人说话玩笑间，都拎着筐子篓子进了山。 满山红彤彤的果子，当真是惹人垂涎。 李震生想了想，就喊住一个村人，“兄弟，帮我摘两筐果子送到大院儿。同村长说一声，挂我们家账上。” “好咧！大先生放心，我摘完就送去。”村人立刻应了下来。 车队重新赶路，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家门前。 老太太背了孙女，正要往村口去，一见儿子到了，当时就红了眼圈儿。 “震生啊，这一次怎么耽搁这么久？你再不回来，都要过中秋了！” “大伯，大伯!”佳音也是挥着两只小胖手，高声喊着。 李震生赶紧上前，一把抱了侄女，然后就要给老娘跪下磕头。 老太太扶了他，嗔怪的拍了一巴掌。 “跟娘客气什么！累不累，饿不饿？” 李震生忍着眼泪，仔细打量老娘，见老娘没瘦，脸色也红润，这才说道。 “娘，别担心，一切都好。家义、刘扬和村里人也都平安回来了！就是这次带的货物太多，路上走的慢。紧赶慢赶，才赶在中秋前回来。” 说罢，他又亲了一口胖乎乎的小侄女，笑道，“大伯没赶上我们福妞儿的生辰啊，但是大伯给你带礼物了，你一定喜欢！” “谢谢大伯，大伯最好了！”佳音抱了大伯的脖子，高兴的眉开眼笑。 这会儿，在西山那一侧，带人巡逻看守的李老四也听到了消息，匆忙赶回家来。 兄弟见面，抱在一起，重重拍了两下彼此的后背，就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李震生这次带回的东西确实太多了，李家院子人来人往，不好堆放。 老太太就拿了钥匙，把崔夫人的院子打开了。 所有货物，陆续搬进去，把整个院子的空地也都占满了。 幸好这个时节，不用担心下雨了，露天放着也没什么。 这时候，李老二带了一个村人，背了两筐果子回来。 “大哥，我在山谷里，才知道你回来了！” 说着话儿，他赶紧给车队众人分果子，笑道，“大伙儿来得巧，我们山上的果子熟了。先前献了几筐进宫，皇上都说好呢。 “大伙儿也尝尝！这一路照管车队真是辛苦了，若是不急，留下吃个午饭，大伙儿热闹一下。” 车队的管事，赶紧拱手道谢，示意众人把果子分下去，然后笑道，“多谢二老爷款待，但兄弟们都是新都这附近的，一走几个月，也惦记家里啊。这就都回去了，以后常来往，肯定有机会再同二老爷把酒言欢。” 李震生也是说道，“老二别留了，以后还有机会。兄弟们路上都熟悉了，不是外人。” 说罢，他拍拍管事的肩膀，“这几日我去寻你，咱们把账算算，再说说以后的生意。” “好，员外，我们这就先走了。” 管事带了车队众人行礼，然后乐呵呵抱了果子跳上空车就告辞了。 待得车队走远，李老二就问道，“大哥，你要把这个车队收下来？” 李老大点头，“这些人都是长年来往于泉州和新都这里的，有几分本事。但他们是有主家的，不过要想买过来，应该也不难，最近就有机会，我打算试试。到时候咱们再商量，不急于这一会儿。” 这时候，家义和刘扬也快马赶了回来。 不等马匹停稳，家义就飞身跳了下来，一把抱了奶奶，嚷着，“奶，我回来了！” 说完，他又扭头从大伯怀里抢了妹妹，“福妞儿，我给你带礼物了，好多好东西！” 佳音高兴的踢蹬着小脚，在哥哥脸上亲了好几下。 “三哥最好了，呜呜，福妞儿最想三哥了！” 李震生忍不住逗弄小侄女，“方才不是说大伯最好吗，就这么一会儿，又改哥哥最好了？” 李老太笑骂，“这丫头啊，有奶就是娘！管你们好不好，先把好东西哄到手再说！”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刘扬惦记家里，说了两句话就赶回去看爹娘了。 老太太喊了水云，赶紧下一碗肉丝面，给儿子垫垫肚子。 李震生这才发现家里进新人了，问道，“这是家里买的人手？” 老太太笑道，“这是福妞儿生辰时候，侯爷送福妞儿的嬷嬷和两个丫鬟，额外还有一个庄子呢。” 第三百六十二章 海洋公主的小窝 李震生这才放了心，拉着老娘问起家里的琐事。 李老二和李老四跟着说了几句，就匆忙回山上去了。 毕竟村里人都在忙着摘果子，辛苦一年的收获，怠慢不得，他们也要赶紧去帮忙。 家义闲不住，把妹妹扛上肩膀，说道，“奶奶，我带福妞儿也去玩了！” “去吧，带上水灵。万一玩疯了，顾不上你妹妹，就把她交给水灵！” 老太太见孙子兴致勃勃，也没拦着。 水灵和水云都是学武的，有她跟随照料，她也放心。 正好因为山上忙碌，学堂放了假，家欢家喜和猫哥儿从外边回来，一见家义和大伯都是欢喜疯了。 猫哥儿扑上前，抱了爹爹的脖子，一声又一声喊着。 李震生拍拍儿子，鼻子泛酸，但瞧着儿子养的又黑又壮，可不是当初那个随时病倒的小猫儿模样，他又高兴起来。 “好小子，你可是要改名字了，猫哥儿不适合你，该叫铁蛋儿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猫哥儿在爹爹怀里，扭来扭去，黑色的肉滚子一样。 李震生拍拍儿子的小脑袋，“去跟你哥哥妹妹玩儿吧，晚上爹搂你睡，给你们分好东西！” “好啊，好啊！”猫哥儿就等这句话呢，这会儿心满意足，就跟着哥哥们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子。 水云端了面条上了，李震生真是饿了，大口吃起来。 刚刚吃完，刘志恒就来了。 他原本带人来拉果子，听说李震生回来，就过来见见。 李老太一看这般，也没机会和儿子说话了，就带了何嬷嬷去看蕙娘。 这两天轮到大勇去码头了，家里又乱哄哄，蕙娘在屋里不能出来，怕是要心慌。 果然，蕙娘正抱了孩子，向外张望。 听到老太太说李震生回来，村里忙着摘果子，她也就放了心。 黄昏时候，刘志恒带了二十多辆车的果子，笑呵呵回城去了。 村里安排好巡逻的人手，也就可以歇歇了。 各家匆忙吃了一口饭，就聚到李家，听李震生说说南边的新鲜事。 其实李震生只开了个话头儿，其余几个跟着一起去泉州的村人就接过去，噼里啪啦说开了。 什么二亩地那么大的海船，遍地鱼虾，和天一样广阔的海，红胡子蓝眼睛，恶鬼一样的番邦人…… 有些话，村人都听过了，但依旧听得有滋有味。 这般直到月上中天，村长才吆喝着众人散去。 大伙儿都有些意犹未尽，李震生就道，“这次回来，能多住一段，大伙儿以后慢慢说，不急于一时。” 众人这才放心的结伴回家去了，路上说说笑笑，吵得清冷的夜色都添了几分暖意。 李家关了院门，终于只剩了自家人。 李震生就喊了李老四和家义，“把给家里准备的东西搬过来吧。” 家欢家喜和猫哥儿、佳音，立刻睁大了眼睛，恨不得扒在门框上，眼巴巴望着外边。 很快，李老四和家义就把东西都搬回来了。 其中一个超级大的贝壳，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李震生喊了家义把贝壳放在炕上，然后在贝壳旁边按了一下，贝壳居然就慢慢打开了。 这贝壳足有一张八仙桌儿那么大，外表不知道涂抹了什么油脂，光滑之极，闪着莹润的光。 贝壳一打开，边缘穿着的珍珠串儿就哗啦啦展开，形成一个珍珠的门帘，帘子里铺了小巧的被褥，浅淡的绯色，美好的像海洋公主的小窝…… 佳音欢呼一声，就冲了过去，钻进贝壳，掀开被窝，快乐的翻滚起来！ 家喜家安和猫哥儿也兴奋的围着贝壳，转来转去。 佳音翻滚几下，就爬出来，让哥哥们都进去躺一下。 可惜家喜家安太大了，半截腿都露在外边，只有猫哥儿蜷着腿还能凑合一下。 “这是给福妞儿的生辰礼，喜欢吗？” 李震生抱了小侄女笑着问道，不出意外的，又被小侄女糊了一脸口水。 “喜欢，喜欢！大伯最好了，福妞儿长大一定孝顺大伯！” 众人都是跟着笑，“这贝壳床，还真是只有福妞儿能睡！” 老太太问道，“又花了不少银子吧？” “没有，娘放心吧。这贝壳是从渔民手里买的，很便宜，只有找工匠花了点儿工钱。 “就是珍珠帘子都是水滴珍珠穿的，不是正圆，特别便宜。” 李震生解释了几句，赶紧又往外拿东西。 稀罕的布料，珊瑚盆景，各种干货儿等等，还有一大盒子珍珠和珊瑚等打制的首饰。 “娘，泉州那边的手艺受番邦影响，有些独到之处，我多打了一些首饰。您给弟妹们分一分，多了就留下，总有用处。” 李震生把首饰盒子推到老太太面前，老太太就笑开了脸。 “家欢前几日定亲了，我正犯愁聘礼呢，你带回这些东西可是正当用。” “家欢定亲了？”李震生和家义都是惊讶，老太太就简单说了几句。 两人不知道内情，只听说家欢要娶书院先生的女儿，自然高兴。 李震生哈哈大笑，“家欢这小子真是厉害，不声不响的，就娶了一个大家闺秀。” 家义也是说道，“明日我就骑马去洛安看看！” “带我，带我！我也去看哥哥！”猫哥儿拘在家义背上，跟着吵嚷起来，被老太太拍了一巴掌，搂在了怀里。 眼见夜深，一家子才散去歇息。 佳音趁着奶奶铺被褥的功夫，悄悄溜出门，果然家义等在门外呢。 兄妹俩凑一起，家义就塞给妹妹两个小布袋，“你喜欢的透明石头又买了十几颗，倒是大珍珠有很多。” “谢谢哥哥！”佳音抱了哥哥，大大亲了一口，笑的眼睛眯成月牙儿一样。 家义抱着妹妹，也是笑的无奈。 “真是不知道你找这么多透明石头做什么？不如红宝石漂亮啊！” 佳音抬了下巴，对哥哥不识货很是“鄙视”，他哪里知道，女人们对钻石的狂热！ “哎呀，哥哥你不懂，以后只要见到，价格不贵，就帮我买回来。等你娶媳妇儿的时候，我送嫂子一套首饰，保管嫂子喜欢！” 家义红了脸，赶紧摆手，“我可不想娶媳妇儿，我还没玩够呢！” 老太太在屋里听到动静，就喊道，“福妞儿别闹你哥哥，赶紧进屋睡觉！” 第三百六十三章 老李家祖坟冒青烟了 福妞儿立刻跳下哥哥的膝盖，摆摆手就欢快的跑回屋里去了。 老太太见孙女空着小手，就嗔怪道，“又偷偷在你哥哥那里划拉什么好东西了？要藏就藏好，别丢了。” “知道了，奶奶！” 佳音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儿，三两下脱去外衣，就钻进了大贝壳。 老太太吹熄了油灯，屋里昏暗下来，但月光从窗棂的缝隙里照射进来，映得大贝壳好像一颗象牙色的蛋，裹着小小的姑娘，迅速进入了梦乡。 嗅着淡淡的海腥味，佳音的梦里，有海鸥萦绕着大船的桅杆，有雪白的浪花拍岸，有满载渔获的小船……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炕上也空了。 佳音揉揉眼睛，仔细一看，侯爷和大伯正在地上，守着方桌儿喝茶。 许是见她醒了，软软的头发炸了毛，像个小刺猬，两人都是笑起来。 侯爷上前把胖丫头从贝壳里抱出来，“睡醒了，福妞儿？” “义父，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佳音打了个大呵欠，还有几分懵。 “方才刚到家，”侯爷笑道，“你奶奶在厢房呢，义父给你洗脸好不好？” “好。”佳音点头，又喊了一声，“大伯，我昨晚梦见大海了。” 李震生也是笑，“等你长大，大伯带你去南边坐大船！” 这时候，何嬷嬷和水月端了温水进来，投湿了帕子。 侯爷给小丫头擦了脸，何嬷嬷几个又取了干净衣裙，待得一切拾掇好，水云也端了蛋羹和饭菜上来。 侯爷陪着小丫头吃饱喝足，就道，“我要和你大伯去一趟云鹤镇，那边的粮食要收割了，你大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佳音好奇，但还是点头。 李震生抱了小侄女，想了想说道，“福妞儿，大伯原本想用新粮的功劳，给你换个保障，但这几月家里发生不少事，大伯很担心。 “严家那些人敢砸了咱们家，就是欺负咱们家没有功名，只是平头百姓。所以，这次新粮的功劳，能不能……” 佳音不等大伯说完，就明白他的意思了，立刻应道，“大伯，福妞儿有爹爹，有义父撑腰！福妞儿还是郡主，谁也不敢欺负！大伯给奶奶要诰命，见谁也不用跪的那种！再给二伯要个大官，不上差还给钱那种。” 李震生愣了一下，对小侄女再次刮目相看。 他确实想用这次献粮的功劳给老太太求个诰命，再给二弟求个虚衔官职。 这样，老娘见到什么贵人都不用磕头，别说严家那般的，就是皇亲国戚也不怕。 而二弟生性圆滑精明，有个官职，圆了他自小就想科考做官的梦想，也不用每日去上差，不怕勾心斗角。 但小侄女这么痛快答应，他又有几分愧疚。 这一年在路上，几乎大半时间，他闲着无事就琢磨家里，怎么琢磨怎么都觉得小侄女不一般。 侯爷总说家里两次救他性命，但家里明明就没人会医术。 再想想侯爷待小侄女像眼珠子一般，甚至都做好了战死之后，把侯府都留给小侄女的准备。 还有献粮这样的泼天功劳，都打算为小侄女换块免死金牌。 他再想不通，就是榆木脑袋了。 说不得小侄女的神奇之处，侯爷比他还要清楚。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高产新粮，山上种的新果树，田里的碧玉瓜和金果等等，都同小侄女脱不开干系。 而他如今要把献粮功劳挪走，肯定要亏了小侄女。 做大伯的，抢孩子的功劳，让他真是心里过意不去。 “福妞儿，大伯知道你是好孩子。以后大伯一定赚很多银子，给你买无数个实心的金镯子！” 佳音笑嘻嘻点头，满眼冒金光儿，“大伯，福妞儿有太多金镯子了，能不能换成玉镯子啊？” “当然能了！福妞儿想要什么，大伯就给买什么！” 李震生小心翼翼亲了侄女的额头，心里无比的高兴。 老李家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否则怎么有这么好的孩子投胎而来？ 侯爷望望外边的天色，接过佳音嘱咐道，“义父和大伯、你爹都要忙几日，你好好在家。你若是闲着无事，回侯府住几日也好。” “好，义父放心吧，福妞儿听话。”佳音拍着小胸脯，乖巧的小模样，让人看的心里甜软。 一路走到大门口，侯爷才把佳音交给何嬷嬷。 这时候，李老四也牵了马过来，三人上马，招呼了亲兵们，转眼间就跑的没了影子。 果园里，村人们都在忙着摘果子，见此就问李老二，“大先生这是又要走了？” “没有，”李老二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笑道，“侯爷有点儿重要差事，要大哥去帮忙。” 说罢，他就换了话头，高声同所有人喊道，“大伙儿加把劲儿啊，刘家今早就来人催了。说昨晚拉回去的果子，当时就被抢空了。今日也是摘多少就要拉走多少！ “咱们忙了一年，总算是要见到收获了！眼前这些可不是红果子，是金果子！”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二先生说的太对了，我昨晚做梦了，这树上挂的都是金灿灿的果子，别提多美了。” 也有人说道，“今年再分了银子，就该给我家小二相看媳妇儿了！” “我家也是，丫头的嫁妆要早早准备出来。” “其实，我倒是觉得不如给丫头找个上门女婿。嫁到婆家去，不知道怎么吃苦呢。而且哪里也不如咱们碎金滩富足啊！” “这倒是，先这么打算着，到时候再说。” 有人问李老二，“二先生家里，一定是不舍得福妞儿出嫁吧？” 不等李老二应声，就有人抢了先，“那是当然，咱们福妞儿多有福啊！嫁出去了，岂不是便宜外人了？一定找个上门女婿！” 旁人也是点头，“那可得好好选选！” 李老二听到哭笑不得，“福妞儿才几岁啊，说这些太早了！” 不说果园里众人如何闲话吵闹，只说侯爷和李震生、李老四，汇合了刘志恒，一路赶去了云鹤镇。 众人站在田埂上，远望大片的玉米秸秆在秋风里招摇。 每棵秸秆上，都有一个将近一尺长的玉米棒子，调皮的金黄色的玉米粒子挣脱了外衣的束缚，在阳光下，耀眼之极。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降祥瑞！ 刘志恒骄傲极了，想抬头挺胸，可惜硕大的肚子先支出去了。 但他可没空闲计较那么多，他现在实在是太兴奋了！ 要知道，这里总共五百亩地，其中五十亩土豆，四百五十亩玉米，在春日种下地一直到如今马上要收获，他是从头跟到尾。 这满身晒得黑炭一样，都是因为这些粮食。 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他怎么能不激动！ “侯爷，可以开始收割了吗？”刘志恒问道。 侯爷点点头，说道：“让人严格丈量，一亩土豆一亩玉米，收完现场称重。” “是！”刘志恒挽了袖子，带了几个人手就开始扯了绳子丈量。 李震生和李老四也跳下田埂去帮忙。 很快，两块方方正正的土地就丈量好了。 众人一起动手，掰玉米，割秸秆，甚至当场剥起了玉米粒。 土豆秧也是割完扔到一边，犁杖下地，直接翻开地垄，一个个圆滚滚的土豆就曝露在天光下。 就是侯爷都掖好长衫，拎着筐子，一起捡起了土豆。 人多好干活儿，刘家信得过的管事加侯爷的亲兵，乌泱泱几十号，齐齐动手，大半个时辰之后，玉米秸秆、玉米芯子和玉米粒，就分的清清楚楚了。 土豆也分大小，装进了遮光的麻袋。 两个管事把大称搬上来，玉米粒称出七百斤，也就是亩产七担左右！ 土豆将近两千斤，也就是亩产二十担左右！ 众人望着满地的狼藉，齐齐沉默了。 突然，一个出身穷苦的小管事跪倒在地，大声痛哭起来，“天降祥瑞啊！呜呜，以后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呜呜，我娘就是饿死的！这样的好粮食，怎么才出现啊，再早一些，能活多少人啊！” “天降祥瑞啊！天降祥瑞啊！” 所有人都像被哭声点燃，高兴的手舞足蹈！ 有人互相拥抱着蹦跳，有人跪地亲吻土地，有人抱着粮食袋子不撒手！ 民以食为天，吃饱肚子是所有人最朴实也最迫切的愿望。 有了这样高产的好粮食，大家以后再也不怕挨饿了！ 侯爷抓了一把玉米粒子，也是兴奋的脸色红透！ 眼前这几百亩粮食，明年就会变成几万亩！ 收复半壁河山的脚步，再也不用因为没有粮食停下了！ 李震生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这一年，他无论在哪里，都在惦记这些新粮食。 毕竟这新粮食是他从南边带回来的，也是他们李家添上腾飞的翅膀的希望，更是守护全家的最坚固铠甲！ 以后但凡有谁种了玉米和土豆，就要承他们李家的情，若是欺负到李家头上，那就是忘恩负义，要被所有人唾弃！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侯爷，是不是要上报了?” 侯爷点头，“给我装几个土豆，几斤玉米，我要进宫报喜！你们不用特意准备接驾，安心干活就好。” 刘志恒和李震生会意，赶紧应下，“侯爷放心，这里有我们呢！” 刘志恒平日多行商贾之事，最擅长揣摩人心。 他带了小管事仔细安排了一下，居然割了七八棵带着玉米棒子的秸秆，牢牢捆好，让侯爷的亲兵扛着。 土豆也是连土豆秧一起，拔了三四棵放到了筐子里。 这般，但凡长眼睛的，只要见到，就会为了新粮食的高产震撼，可比简单的报报数量强多了！ 李震生忍不住冲着刘志恒比了大拇指，刘志恒得意坏了，仰头哈哈大笑。 新都的街头一直都是人满为患，因为江北大量百姓和世家豪门的涌入，新都别说一房难求，就是落脚站一会儿都不容易。 这一日是大朝会，皇宫门口挤满了车马。 各家奴仆都在等着主子散朝，偶尔互相说几句闲话儿，倒也安逸。 突然，马蹄声隆隆，打破了这份宁静。 很快，十几匹快马停在皇宫门前，当先那人拿出一块金牌，冲着守门的禁卫军比了比，宫门就立刻被打开来，马队迅速跑了进去。 所有人都是惊得议论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江北的蛮人打过来了吗？” “不能吧，不是刚打了胜仗，把蛮人撵出几百里了吗？” “说不准啊，方才那个拿了金牌的，就是新亭侯！” “还有人扛着什么树枝，背着筐子，就是有战事也不至于带着这些回来求援吧……”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但也提心吊胆，抻头望向宫门口。 盼着能有个人出来说个清楚明白。 结果小半个时辰后，宫门再次打开了。 依旧是新亭侯带了亲兵当先跑出来，后边跟的却是……明黄色的御辇！ 这是皇上出宫了？！ 所有人都是惊得厉害。 这到底出了什么事，皇上都出宫了！ 但不等他们想明白，各家的主子们已经气喘吁吁跑了出来，直接跳上马车，嚷道：“快，快，跟上御辇！去云鹤镇！” 云鹤镇？ 有的车夫根本不知道云鹤镇在哪里，但跟着大队走，肯定就不会错。 但也有本地的车夫知道云鹤镇，于是更是纳闷了。 不过是个小镇子，没听说有任何天材地宝或者隐居了什么出色的人物，皇上和群臣去做什么？ 很快，整个新都内外都被皇上突然出行，群臣跟随惊到了。 有些胆子大的，当时就跟了上去看热闹。 胆子小的，就只站在城门口议论纷纷！ 几十里路，原本要两三个时辰才能赶到，但这一次，只用了一个时辰。 因为皇上心急，出城不远就换了快马。 群臣们会骑马的还好，不会骑马的就只能干瞪眼了。 但幸好他们还有护卫或者管事，两人一骑，勉强也追了上去。 云鹤镇，刘家的庄子上。 刘志恒、李震生和李老四等人又收了七八亩玉米，累的够呛，吃完午饭，就依靠在玉米秸秆上，消消食，晒晒太阳，吹吹秋风。 突然听到吵闹声，几人站在秸秆垛上一看，都是忙了起来。 最先赶到的是皇上和农林司的官员们，特别是农林司的官员，帽子都跑掉了，衣衫也乱了，却什么都顾不得，直接冲到了地里，“这就是玉米吗？这就是土豆吗？当真有亩产七担和二十担？” 皇上也是亲自动手从秸秆上，掰下一个大玉米棒子，激动的不成，“赶紧丈量土地，朕要亲自看着粮食上称！” 刘志恒和李震生等人连磕头都来不及，就赶紧忙了起来。 很快，没有被收割的玉米和土豆地又分别被丈量了一亩出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 不是戏精，做不了好朝臣！ 玉米直接掰了棒子，一堆朝臣抢上去，把玉米皮子扒下去，然后笨手笨脚的搓玉米粒子…… 土豆地里，犁杖划开地垄，更有无数人冲进去捡土豆。 李震生看的头疼，嘱咐管事又翻了第二遍，因为人太多，有些土豆又被踩回了土里…… 这般，手忙脚乱，足足耗费了一个时辰，玉米粒子和土豆才上了称。 不必说，被验证的高产数字，让所有人都是激动起来。 有老臣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有人抱了玉米秸秆滚来滚去，更有人拿了土豆就开始生啃…… 刘家老太爷可是混官场多年的老狐狸，刘志恒对这样的场景还算熟悉，这会儿，他脸上也装作激动之极，实际心里却是不时吐槽两句。 这些人当年科考，考的不是文章，是演技吧？ 这哭的太夸张了，鼻涕都流出来！ 还有那个啃完土豆，又啃土豆秧的，是怎么回事，能咬动吗？ 李震生和李老四却少有这样的经验啊，对视一眼，齐齐避到了侯爷身后，侯爷的冷脸，能克世间一切邪魔外道！ 果然，几个臣子许是演戏太过了，一时糊涂，还想拉着侯爷痛哭。 但不等靠近，他们就被侯爷身周的冷肃冻僵了脸，赶紧扭头找旁人一起“合作”，继续表达兴奋欢喜去了！ 皇上却是真高兴啊！ 虽然他早早就知情，这一年也没少派暗卫关注这边，但如今当真有几百亩高产粮食，就这么实实在在出现在眼前，他还是忍不住心潮澎湃！ 这两种新粮食，可是解了天武的燃眉之急。 原本朝廷和百姓都迁到江南，只有以前一半的土地却要养活天武所有百姓，这根本不够，他和文武百官愁破了头。 特别是他这个皇上，在他手上丢了半壁江山，已经是被刻上了耻辱柱，若是在他手里不能夺回江北，以后的千百年，他就是被万民唾骂的存在！ 这两样新粮食的出现，简直是上天依旧眷顾天武而降下的祥瑞！ 他这个天子，也没有被苍天遗忘，他岌岌可危的地位，会再度固若金汤！ “天降祥瑞，庇佑天武！”皇上一手举着玉米棒子，一手举着一个大土豆，高声欢呼起来。 所有臣子的表演也终于到了统一阶段，齐齐跪倒，冲着皇上磕头，跟着高声呼喊！ “天降祥瑞，庇佑天武！” “天降祥瑞，庇佑天武!” 一时间，田间地头，声声回荡！ 皇上再次问道：“李震生何在？刘志恒何在？” 李震生和刘志恒立刻跪爬上前，磕头应声，“草民在！” 皇上说道：“新亭侯禀报说，你们二人一个从泉州的番僧手中得到如此高产新粮，一个辛苦耕种才有如今丰收，才有如此祥瑞降世！朕要重重赏赐，你们可有所求，尽管说来！” 刘志恒嘿嘿笑着，回道：“皇上，草民父亲常说草民不成器，自小喜欢银子，不是读书的料子，所以，草民想求皇上赏草民一个虚职，偶尔能同父亲一起上朝，草民也算摘掉蠢蛋的帽子了！老父亲自然也不能再骂草民了！” 他这话说的诙谐，原本大家还热泪盈眶激动之极呢，这会儿都差点儿被逗笑了。 特别是刘老太爷，赶紧上前，几乎是咬牙切齿呵斥儿子，“家里的玩笑，你怎么敢拿到皇上面前说？再说，你不过是种了几亩地，哪有什么功劳，居然厚着脸皮讨要官职！” 皇上却是摆手，笑道：“刘大人此言差矣，新粮食明年要高产，还真是缺不了指导种植之人。” 说罢，他高声说道：“刘志恒听旨，朕封你为四品郎中，任职农林司，协助农林司明年推广种植新粮。” “谢皇上赏赐！”刘志恒乐开了花，赶紧磕头谢恩。 他起来时还冲着刘老太爷抬了抬下巴，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惹得所有人都笑了。 皇上又望向李震生，“李震生，新粮降世，你的功劳最大，可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来！” 李震生磕头，正色说道：“皇上，草民身世离奇，之前离家多年，身为长子却没有尽到孝顺母亲庇护幼弟的责任，一直耿耿于怀，寝食难安。 “如今，草民托皇上洪福，有此巧遇，得了高产粮食，就想用这份微薄功劳，为家中老母求个诰命，为二弟求个虚职。 “一来母亲年老，再不必因为身份低微被欺辱，二来，也补偿二弟因为我失踪，必须扛起养家重担而放弃读书的梦想。 “这般以后，我在外行走，就不必再为家里担心半分了。” 皇上和群臣听得都有些愣住了，这样的好机会，这样的泼天功劳，李震生就是给自己求个世袭的公爵都够了。 但他却给老娘要了诰命，给兄弟要了官职，半点儿没有想到自己…… 这人，实在是太过重情重义了！ 特别是一些臣子想起家里的勾心斗角，真是无比羡慕李家的这份团结和睦，更羡慕李家有这样长子。 皇上亲手扶了李震生起身，说道：“方才朕说过了，你但凡有所求，朕一定应允。既然你求这两件事，那朕就封你母亲为一品诰命夫人，封你们李家第二子为中山伯，世袭罔替！” 一品诰命夫人，是女子诰命的最高品级，虽然难得，但天武也有七八个，不算特别稀罕。 而且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妇人，平日不过拿些俸禄，出门被人敬着罢了。 哪日生命终结，这份荣耀也就没有了。 但伯爵可不同，有俸禄，有百人护卫，可以出席大朝会，可以上奏折，直达天听。 直白一些解释，这就是没有具体差事的官职，但随时能发表意见，左右朝堂！ 李家得了这个爵位，以后就是彻底挤进了天武的权贵阶层。 更何况这爵位还是世袭罔替！ 以后只要李家不造反，不篡位，那就能世世代代把这个爵位传下去！ 旁人还罢了，顶多是羡慕嫉妒李家有此奇遇。 但定北侯却是忍不住了，他虽然没有同李家正面冲突过。 但无论是和离的前妻，焦家小舅子被撸了官职，还是一直同他作对的刘家，处处压得他抬不起头的新亭侯。 哪一个不是同李家交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啊。 若是让李家起势，对他有没有坏处暂时不知道，但绝对没有好处！ 定北侯当即就上前说道：“皇上，李家不过是流民出身，此等赏赐是不是太厚了？” 第三百六十六章 王老太爷悔断肠! 皇上冷笑扫了他一眼，反问道：“定北侯觉得朕赏赐太厚？那好，定北侯可以立刻出发去泉州，什么时候也能带回两种媲美玉米和土豆的高产粮食，朕就封你为国公，你看如何？！” 定北侯当时就蔫了。 先不说高产粮食能不能再找到，只说若是找不到，他就不能回新都来，难道要一辈子留在泉州吗？ 他赶紧磕头请罪，“皇上，臣知错！” “哼，滚回去，闭门思过一月，罚俸半年，若是再不知谨言慎行，你这侯爷也不必做了！”皇上一甩袖子，定北侯就抹着冷汗退下了。 李震生赶紧上前，跪倒磕头谢恩。 这次他是真的激动又兴奋，他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家里被欺负了！ 众人不论真心还是假意，也都纷纷上前恭喜。 王家老太爷王博维，这会儿站在人群后边，低了头，脸上看不出如何，但心里却是五味陈杂。 早知道李震生有这等奇遇，李家有这样的运气，他当初无论如何也要从中斡旋促成王家和李家交好啊…… 只要给李震生治好病，支持他回归李家，两个孩子，一个姓王，一个姓李，李家必定不会深挖之前的事情。 那一切就都会被掩盖，两家亲戚之间多走动来往，如今李家的一切，都将是王家的助力。 可惜啊，可惜一时傲慢，没有把李家看在眼里。 李家居然从一介流民，直接跃为天武新贵！ 还是同王家有仇怨的新贵…… 若是谁有透视眼，一定能看到王老太爷满肚的肠子都变成了青紫之色。 偏偏有平日同他不睦的朝臣，不愿放过这个机会嗤笑他的机会，上前笑着说道：“恭喜王大人了，李家怎么说，也曾经是王家的姻亲啊。如今李家有世袭伯爵，有一品诰命夫人…… “哦，还有一个康乐郡主，简直是一步登天，飞黄腾达了，以后一定会对王家多有关照，老大人怕是比谁都高兴吧？” 王老太爷气的咬牙，暗自后悔今日怎么就上朝了，要是称病在家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样的羞辱了？ 最让他难堪的是，眼前这片肥田明明是他们王家的，如今种了高产粮食，却同他们家里没有半点儿干系！ 王老太爷越想越气，眼前一黑，差点儿栽倒在地。 可惜，谁也没有心思照管他。 这会儿，皇上已经挽了袖子，亲自下田去收玉米了。 文武百官哪敢偷懒，也都紧紧跟随，加入了抢收大军！ 不说云鹤镇这边如何热闹，只说碎金滩的黄昏是难得的安宁喜乐。 村人们摘了一日的苹果，温泉山谷西侧的山头已经空了。 一筐筐的果子被装上马车，刘家的管事和小厮们，笑呵呵同众人告辞，然后满载而归了。 村人们累的厉害，一人抓了一个果子，坐在村口大树下，一边闲话儿一边解解渴。 村长大叔挥舞着烟袋锅儿，鼓励道：“咱们明日再加把劲儿，把另一个山头也摘了，但大伙儿记得，挑那好的果树，留上六七棵。 “等到上冻之前咱们再摘，到时候各家分分，孩子们甜甜嘴巴不说，存到过年时候装两盘子上贡，让咱们各家的祖宗也跟着尝尝新鲜！” “好啊，听村长大叔的。” “还不知道咱们这果子卖什么价呢，咱们赶紧吃，否则知道以后就舍不得吃了！” “哈哈，刘大老爷是个能耐人儿，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忙过这几天，就去割二斤肉包顿饺子吃，最近可太累了，必须犒劳一下肚皮！” 村人们七嘴八舌说笑，惹得村长敲打他们，“以前在北边时候，天天泡在地里，晒得后背揭去一层皮，也没听你们说累。如今摘个果子，你们就嫌累了？真是好日子过多了，把你们烧的！” 众人挨了骂，也不生气，都是哈哈笑起来。 过日子嘛，就是年轻人时不时翘翘尾巴，老人甩甩鞋底子吓唬几句，这才热闹啊。 各家的烟筒都在冒烟儿，妇人们忙着做饭呢。 李家院墙外的条石上，淘气小子们排排坐，也都在啃果子。 这个时节，白日还不错，但太阳落山就有些寒凉了。 家安怕石头凉到妹妹的小屁股，于是把妹妹抱在怀里，坐在腿上。 家喜叼着果子，赶紧扯下外衫，给妹妹披上。 猫哥儿想了想，把妹妹手里的果子拿过去，小兔子一样，嘴巴疯狂动起来，欻欻几下就把果皮啃掉了，然后又把果子塞回妹妹手里，笑的一口小白牙明晃晃，“妹妹吃，没有皮了。”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真是哭笑不得，只能低头大口吃了起来。 什么口水不口水的，不重要！ 这都是哥哥的爱，爱！ 水灵站在一边，忍不住捂了嘴，偷笑得肚子疼…… 何嬷嬷拎着一件小披风从院里出来，见小姐被裹得严严实实，就没上前，正要同水灵说话的时候，村外小路上就跑来一队人马。 村人们惊了一跳，都是站起来，不明白这个时候，谁会这么匆忙赶来。 村长更是吆喝着孩子们，“赶紧进院子，不招呼你们就别出来！” 家安家喜很是好奇，但还是抱起妹妹，抓了弟弟，带着小伙伴们，迅速进了自家大门。 那队人马渐渐跑近，众人见得马上坐的居然是一个太监，后边跟着的都是前胸写了“禁”字的兵卒，于是更疑惑了。 村长到底去过几次皇宫了，同众人说道：“别怕，这是禁卫军，保护皇上的，还有太监，也是伺候皇上的！” 他这嗓门有些高，那马上的太监和禁卫军都听见了。 太监却没有生气，跳下马，笑嘻嘻拱手说道：“老村长，咱家远远就认出您了，当初您去宫里献碧玉瓜，还是咱家给您引的路呢！” “哎呀，公公，实在对不住啊。我这普通老农，进宫一次都吓得腿软，没昏倒都不错了，真是记不住遇到过谁了！”村长赶紧行礼赔罪道。 那太监却一把扶了村长，笑道：“老村长别客气，你们这碎金滩可是御赐风水宝地，皇上时刻都惦记着呢，以后怕是好事更多，说不定咱家要常来常往这一方宝地，到时候还要您老人家多关照呢。” 说罢，他露出怀里的明黄色一角，又道：“劳烦村长，帮咱家去通禀一声，请李家老夫人和李家二子李雨生接旨！” “哎呀，是圣旨！” 不等村长应声，村人们已经惊叫着，撒腿跑进李家院子了。 李老二今日摘果子，不小心抻到了腰，这会儿正趴在炕上，让老娘帮忙用药酒揉一揉呢。 所以，院门外发生了什么，这娘俩根本不知道。 突然听见村人在院子里大喊，老太太手里的药酒瓶子都吓掉了。 李老二翻身就爬了起来，一边系衣带，一边把老娘挡在身后，“娘，你别担心，我去看看。” 第三百六十七章 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 幸好，佳音和家喜家安几个跑进屋里喊着，“奶奶，二伯！有人拿着圣旨来了！” 圣旨？ 李老二和老太太都松了一口气，但还是赶紧出了门。 陶红英一边摘围裙一边从灶间出来，上前扶了老太太。 何嬷嬷带了水灵水云，已经忙着准备香案了。 其实不过是摆上一个长条小桌，搬个香炉，点上三根香，以表达对皇权的恭敬和敬畏罢了。 然后，李家开了大门，迎接传旨意太监进来。 李家老少跪在院里，村人们跪在院子外，有一个算一个齐齐低头听旨。 那太监也没端架子，高声宣读了旨意。 大伙儿听不懂那些华丽的修辞，但封老太太为一品诰命夫人，李老二为伯爵，确实人人都听明白了。 “钦此！” 最后俩字一落地，所有人都是扯着脖子喊起来，“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老二搀扶着母亲站起，然后双手接了圣旨，供奉在香案上。 那太监笑眯眯拱手行礼，“恭喜老夫人，恭喜伯爷！” “同喜同喜！”李老二激动的脸色涨红，赶紧回礼，末了问道：“公公，我们在家里，不曾出去，这突然蒙受皇恩，实在不知道是哪里有功……” 那太监哈哈笑道：“伯爷有所不知，贵府大老爷在南边得了高产的新粮，今日丰收，惊动了皇上和满朝文武去一起收割。 “皇上说了，这样高产粮食简直是天降祥瑞，利国利民，要重赏贵府大老爷和刘家的大老爷。刘大老爷得了个三品职位，挂在农林司，以后帮忙扩大种植新粮。 “轮到贵府大老爷的时候，大老爷却说他自小离家，愧对老夫人和您这个兄弟，所以，他想给老夫人求个诰命，给您求个闲职。皇上当即就封了老夫人一品诰命，给您封了中山伯，而且是世袭罔替。” 老太太和李老二这才明白过来。 李老二顿时红了眼圈儿。 都是一家兄弟，他哪里会计较先前之事，再说大哥离家在外，也是被人所害，做兄弟的，心疼都来不及，怎么会抱怨…… 不想大哥却是一直放在心里，今日更是舍弃一切，给他求个官职，就为了圆他读书做官的心愿。 李老太也是抹眼泪，先前同大儿子说严家来闹事，她也没在意，倒是大儿子觉得她受了委屈，存在了心里。 今日更是给她求了诰命，就是想她以后再也不受任何人的欺负呢！ 佳音见奶奶和二伯都是感慨，娘亲也只顾着高兴了，没人招呼那太监，她就赶紧跑去拿了两个果子塞给太监，“伯伯吃果子，我家山上种的，可甜了！” 太监没见过佳音，但他们在宫里伺候的人，恨不得一颗心上都要开一万个窟窿眼儿，最是聪明伶俐。 几乎一瞬，他就猜到这是李家的康乐郡主，侯爷的义女。 他赶紧弯腰，接了果子，笑道：“哎呦，谢郡主赏赐。” 这会儿，李老二也反应过来了，赶紧邀请他进屋喝茶。 但太监却是不肯，解释道：“下次再来尝尝伯爷的好茶，今日天色马上就要黑了，我们还要赶回城去，就不打扰伯爷了。” 李老二也没苦留，就要送人出去。 这时候，佳音扯了他的袖子，塞给他一个荷包。 李老二下意识捏了一把，发现里面是两个小金锞子，突然很是汗颜。 他真是高兴糊涂了，还不如自己四岁的小侄女，居然忘记打赏。 李老二赶紧上前几步，把荷包塞给太监，又寒暄几句，才把人送走了。 村人们憋了这么半晌，终于可以说话了。 于是大伙儿齐齐涌上前，七嘴八舌的问着。 “二先生，你现在是伯爷了吗？” “世袭罔替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儿子孙子都能继承？” “还有婶子以后是诰命夫人了，听说诰命夫人见官也可以不跪，是不是谁都不敢欺负了？” 村长高声吆喝着大伙儿，“先闭嘴，听二先生慢慢说。” 李老二也是高兴，笑呵呵说道：“我家大哥开春时候，从岸边带回来一些新良种，如今丰收了。 “皇上很高兴，封了我娘做一品诰命夫人。这是一品大官的娘或者媳妇才能封的，除了宫里的太后和皇后，其余任何人，我娘都不用跪。 “我这个伯爵是世袭，就是说，我们李家只要不叛国，子子孙孙就一直可以继承下去，一直是伯爵。” 村人们惊得倒抽一口冷气，转而就狂喜起来！ “真是太好了！皇恩浩荡啊!” “福妞儿刚做了郡主，李婶子也成诰命夫人了！” “以后不能叫二先生了，该叫伯爷了！” 李老太抱了孙女，笑着说道：“外人怎么称呼，咱们管不了，但咱们自家人，平日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皇上就是封赏再重，我们家人不还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 “那倒是，婶子还是这么爽利。” 说笑了一阵子，村长就说道：“大妹子，这样的大喜事，咱们是不是该庆贺一下啊？” “那是当然了，”老太太方才就在想这事了。 “今日太晚了，明日摆酒席吧，咱们村里热闹一下，把大槐树和大王庄、小王庄的里正，还有先前帮忙建牌坊的村人都喊来喝酒。他们三个村子都是福妞儿的封地，以后也算半个自家人了！” “好，那大伙儿都回去吃饭睡觉，明日早点儿起来，山上的果子等一日再摘也不迟，咱们先热闹一下。”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儿，算是把事情定了下来。 村人们带了满心的兴奋，纷纷散去。 他们从清水村的时候，就开始追随李家，一路逃荒到这里。 可以说，现在他们能有这样的吃穿不愁的好日子，都是紧跟李家的脚步得来的。 事实证明，这也是他们做过最正确的决定了…… 虽然他们不姓李，却同李家福祸一体。 如今李家出了郡主，出了诰命夫人，出了伯爷…… 以后还不知道有什么样更惊人的造化呢，他们只要不掉队，日子也一定会好上加好！ 李家人关了院门，也是人人高兴。 家安家喜凑在奶奶身边，佳音坐在娘亲怀里。 猫哥儿则拘在二叔身上，左看右看，最后扯了扯二叔的胡子，见二叔疼的皱眉头，他才满意的说道：“二叔还是二叔，没变成什么伯爵！” 老太太忍不住笑，“伯爵是个官职，你二叔以后只是当官了，难道还能变成怪兽啊！” 第三百六十八章 郑家庄是个好幌子！ 佳音抱了娘亲的脖子，说道：“娘，要找三伯、伯娘，叫他们回来吃肉！” “当然了，你放心吧不会忘的。”陶红英点点闺女的小鼻子，同老太太说道：“娘，这么大的喜事，肯定要三哥一家回来，大家一起高兴一下。 “还有彭先生，如今也是咱家的亲家了，这样的喜事要请来喝杯酒，否则就是咱家失礼了。” 李老二补充，“温先生和崔夫人也都要去请，还有刘家那边，必定也会摆酒席的，但想必不会明日就开始，所以，也要去告诉一声。” “那让瑾柔去一趟就好，刘夫人那人不错，刘家两个小子同家欢家喜几个玩得好，都喊来一起热闹一下。”老太太还嘱咐道：“还有大勇在码头呢，起早让人快马去喊他一声，有差事就罢了，能回来最好，蕙娘和孩子也好几日没看见他了！” “好。” 李老二喊侄儿们拿了笔墨，迅速列起了单子。 佳音见没什么能帮上忙的，就跳下地，同奶奶说道：“奶，我要去义父那边睡。” 老太太奇怪，“你义父在外边呢，今晚不回来啊。” 何嬷嬷站在门口，就说道：“老夫人放心，老奴给小姐守夜。” 老太太想着明日必定忙乱，“好，那你带福妞儿过去吧，晚上勤盖被，别让福妞儿凉了肚子。” “是，老夫人。” 何嬷嬷上前行礼，然后弯腰背了佳音就往外走，水灵赶紧跟上。 水云则留了下来，进了西厢房。 蕙娘坐月子不好出去，在房间里急坏了。 这会儿听水云说起，老太太和李老二都得了封赏，明日家里大摆酒席，还要把李勇叫回来，她就高兴的抱了两个孩子。 “你们爹爹明日就回来了，让你们闹人，哼，到时候让你们爹打你们屁股！” 两个孩子好似听懂了，都是扯了嗓子哭起来，惹得蕙娘和水云手忙脚乱的哄了好半晌。 冬梅方才也在院子外边跪着听旨意，当然知道明日要大摆宴席。 这会儿，她正开箱子，给佳音找衣衫呢。 明日，不只是老夫人和二先生的喜事，佳音这个郡主也是主角啊。 眼见何嬷嬷背了佳音过来住，她心里就有数了，嘱咐何嬷嬷和水灵先去歇息，晚上她来守夜。 何嬷嬷还想拒绝，佳音就搂着冬梅的脖子，抬手指了一件水红色的外衫，还有金丝绣纹的裙子。 何嬷嬷就低头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天色不等大亮，整个碎金滩就忙碌起来。 家义早就骑马跑去洛安报信儿，刘扬则去了码头营地。 李老二也亲自出马，去请温先生和崔夫人，顺道再让崔夫人去刘家一趟。 幸好，今日是休沐，温先生没去上朝，也没去衙门。 一见李老二登门，他就笑了起来，“恭喜啊，李伯爷。” 李老二哈哈笑，“先生消息好灵通啊！” “新粮问世，皇上重赏李家，这么大的事，怎么瞒得住。”温先生笑道：“不瞒你说，大伙儿都知道我同你们家走动多，这小院儿昨晚就接了三批客人，茶水都喝了两壶。” 李老二听出他有试探的意思，就道：“先生也知道，我们家里是不愿意同城里这些人家掺和太多，所以，今日家里摆酒席，还是只有相处亲近的几家和新亲彭先生，再无外人。” 温先生点头赞同，“就该如此，城里这些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少搭理也好。” 两人说着话就带了温海赶去崔家的庄子，崔夫人也听说了这个喜讯，正让人往车上装东西打算去碎金滩呢。 李老二开口请她去刘家，她直接应了下来。 原本以为刘志恒不在家，刘夫人带了两个孩子过去就好。 哪里想到，刘老太爷居然也上了车，这可是打算同李家做个通家之好的架势了！ 崔夫人高兴坏了，一路陪着到了碎金滩。 碎金滩里，村长正带人从叶家院子往外搬东西。 成筐的鸡蛋鸭蛋，大堆的翠绿蔬菜，还有几笼兔子，一大盆活鱼，外加一头撞死的大肥猪！ 村长乐的眉开眼笑，一个劲儿的夸赞。 “侯爷给福妞儿的庄子真是不错，连夜送了这么多东西过来！看看这油豆角、菠薐菜，也太新鲜了！ “这一定是夏天时候种的二茬，如今正好刚开园！倒是咱们村菜园都要拔干净了，明年也要种二茬试试！” 正说着话，那盆里的活鱼就蹦跶起来，溅出不少水，惹得老头儿更是笑起来，“庄子上还有鱼塘吗？这鱼可太活泛了！” 冬梅笑着，偶尔应上一两句。 众人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冬梅平日里也是话不多…… 待得众人抬了那头肥猪出去，村长喊着村人们，“赶紧放血，小心耽搁时间长了，肉就腥气了。” 村人们哈哈笑，有人应道：“大叔放心吧，我们如今也是杀猪老手了，原本还舍不得动咱们圈里的那几头呢，没想到，外边庄子就送来了。” “是啊，”另一个村人也说道：“郑家庄也养白猪吗，真是比咱们养的还胖啊！就是这猪有点儿烈性啊，半路怎么还撞死了？” “啊呀，管它怎么死的，咱们可是有口福了！” 众人说笑着，很快就把东西都搬干净了。 冬梅松了一口气，回身见水灵眼珠子骨碌碌转着，就拍了拍她的脑袋，“少说话，多干活。今日人多，什么时候也不能离开小姐身边，懂吗？” 水灵赶紧点头，一溜烟儿跑去隔壁李家。 佳音像猴子一样拘在奶奶背上，正笑嘻嘻望着村人给大肥猪放血剥皮。 李老太多精明啊，只扫了一眼这些菜蔬鱼蛋，就知道这又是小孙女动的手脚。 只不过，如今有了郑家庄做幌子，大大方方拿出来，倒也不用她那么担心了…… 但李老太还是回手敲了小丫头一记，嗔怪道：“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佳音贴在奶奶耳边，嫩声嫩气应着。 痒的李老太往一边躲，祖孙俩笑成一团。 何嬷嬷带了水灵上前，接过佳音，然后劝着老太太，“老夫人，马上客人就要上门了，赶紧换套衣衫吧。” “好，今日好好打扮一下，就是我不讲究那些，也不能给儿孙们丢了脸！” 老太太笑呵呵往屋里走，佳音赶紧喊着水灵跟上去。 先前她和爹娘叔伯们，没少给老太太张罗衣衫首饰，可惜老太太一直在压箱底。 今日可是好机会，一定要把好东西都拿出来见见天光！ 何嬷嬷在宫里伺候了大半辈子，本事多多，帮着老太太换衣裙，梳发髻，挑首饰，简直是得心应手。 小半个时辰过后，老太太就从头到脚焕然一新，通身的贵气。 佳音拍手叫好，在奶奶脸上大大亲了一口，“奶奶真漂亮，像王母娘娘！” 第三百六十九章 彭家撞了大运！ 李老太被哄得笑开了花儿，抓了孙女过来嗔怪道：“俺家福妞儿是小仙女下凡了，居然还见过王母娘娘！”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时候，李老二先接了温先生到了。 李老太就牵着孙女走出去，温先生也是笑着行礼，开口就是夸赞，“婶子，您今日这装扮真是贵气，简直太合适了。” 李老太微微红了脸，扯了扯衣襟笑道：“我这是享福了，打扮一下也跟大伙儿炫耀炫耀我有几个好儿子！” 正说着话儿，村外一阵马蹄声声。 原来是侯爷、李震生和李老四回来了，后边还有路上碰到的李勇和刘扬。 少不得，众人凑在一起又是好一顿热闹。 李勇钻进厢房，去看儿女和媳妇儿。 两个孩子刚吃饱，已经睡下了，蕙娘同他说了几句话，就道：“家里这喜事是一桩挨着一桩，可惜我坐月子，帮不上忙。 “你也不用顾着我们，孩子有我伺候呢，你赶紧去外边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着出力的。婶子和四嫂子对我特别好，就是水云和何嬷嬷也总来帮我哄孩子，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好，好，我这就去，你睡一会儿。家里喜事多，不差这么一个月，你养好身子，以后我和侯爷、四哥出征在外，少不了你给婶子和四嫂搭把手的时候。” 李勇劝了几句，又亲了儿女们一口，就走了出去。 杀猪割肉，杀鱼，杀鸡，杀兔子，这些脏活儿，自然有村长带人张罗。 摘菜洗菜，又有陶红英带着吴三婶子等妇人们忙碌。 李勇插不上手，正要去堂屋，崔夫人就陪着刘家人到了。 李勇赶紧报信儿，听说刘家老爷子都来了，就是侯爷都到门口迎接。 刘老爷子第一次来碎金滩，下了车就被院里院外的热闹吸引了。 刘家是百年士族，平日来往多是书香门第，豪门世家，每次有宴请，都是酒菜丰盛，奴仆成群。 气派自然是气派，豪华也是真豪华，但总缺少几分人情味儿。 但李家这会儿，院外搭了大灶，大锅里正煮着肉和骨头，咕嘟嘟泛着水花，香味飘出多远。 十几个淘气小子们，大呼小叫玩耍着，不时被妇人笑骂几句。 村人们有的摘菜，有的洗着剥过皮的兔子，有的打水，有的劈柴。 就是闲着无事的，也围坐在大树下说话。 人人都是欢声笑语，真心为李家高兴，期盼着马上开始的酒宴。 这份热闹，让刘老爷子沉浸其中，忍不住也跟着笑开了脸。 众人迎出来，互相见礼，他就忍不住同李老太说道：“老夫人，您真是好福气啊，儿孙孝顺不说，还有这样和睦热闹的乡邻。” 李老太本来听说刘老爷子是大学士，时常出入宫里，还有几分紧张，就怕招待不好他。 没想到老爷子开口就是羡慕夸赞，她心里也多了三分骄傲，笑着应道：“老先生夸赞了，乡村小地方，也就这份热闹还能看了。不过我们村里的乡亲，确实都很团结，互相很照顾，一家有事，家家都跟着欢喜呢。” 很快，众人进了屋子，老爷子唤了佳音上前，见她白胖可爱，也是喜欢，从荷包里摸了一串金花生递过去，算是见面礼。 佳音笑嘻嘻道谢，想要行个礼，可惜刚学没几日，不太熟练，又高估了自己小胖腿的实力，居然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众人看到哈哈大笑，老爷子赶紧抱了佳音起身，颠颠这个胖丫头，更是喜欢了，“可惜志恒夫妻生了两个小子，没给我添个这样可爱的小孙女。” “孙子也好，以后娶了媳妇儿，家里更热闹。”老太太客气了一句，然后就喊了刘家两个小子智敏和修杰，“家安家喜他们在外边踢球呢，去找他们玩吧!” 两个小子在家要守着规矩，只有来李家才能撒野，这会儿心里早就急的长草了。 听得这话，他们就赶紧行礼，然后抱了佳音就往外跑。 佳音还想在屋里听热闹啊，可惜这俩小子还记着妹妹这里有最甜的糖球呢，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放过打劫的机会？ 于是，佳音只能被扛在肩膀上，伸着小手，眼巴巴看着堂屋离她越来越远。 众人被佳音不舍的模样逗得都是笑起来，刘夫人嗔怪，“我家这俩小子，一提要来玩儿，恨不得窜起来把房顶撞个窟窿！” “哎呀，都是小子，就该淘气一些。等他们学业不忙了，扔到我们家里住几月，保管你再见面都不认识儿子，肯定又黑又壮。” “当真？婶子，那我可不客气了，以后有机会真送来了，他们在家挑食的厉害！” 老太太和刘夫人说了几句闲话儿，刘老太爷就问起昨日的详情。 李老四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末了又道：“云鹤镇那边由禁卫军接管了，刘大哥要跟着忙几日，等粮食都收割归仓了，他就回来了。” 刘老爷子高兴，“我家这个老大啊，自小就看银子最亲，原本以为他是最没出息的，没想到他这一次，官职居然直接跳过他二弟三弟了。” “人各有所好，不见得只有读书一条路才能出息人。”李老太劝道：“孩子只要孝顺，肯吃苦，就错不了。” 侯爷也说道：“过几日家里摆酒席，老先生一定知会一声，我们都去讨杯喜酒喝。正好也借着这个机会，让京都众人都见见过婶子和福妞儿，省的以后有不开眼的，惹婶子和福妞儿不高兴。” 刘老爷子当然不会拒绝了。 刘志恒昨日得的官职，完全就是仗着李家提携。 从种子到云鹤镇的土地，都是李家张罗的，刘志恒不过是出个力罢了！ 如今在外人眼里，刘家和李家，甚至是侯爷已经绑在一起了。 刘家的酒席，怎么可能不请李家？！ 这个时候，李老三一家带着家仁和礼哥儿，外加彭先生终于赶到了。 彭先生下了车，还觉得有些脚下发软呢。 他们彭家真是撞了大运！ 原本以为委屈了闺女，谁知道李家像坐了钻天猴一样，直接从农门小户，一跃成了天武新贵！ 第三百七十章 芝麻开花节节高 李老二和李老四出来，笑着行礼招呼。 彭先生赶紧拱手道喜，“恭喜伯爷，得了这样的荣耀，以后家里可是如虎添翼，日子要步步高升了。” “多谢彭先生，”李老二笑道：“都是皇恩浩荡，也是我大哥的照顾，我才能有这样的殊荣啊……” 李老四听着两人寒暄，他就拍拍家仁的肩膀，又揉揉礼哥儿的头发，嘱咐道：“今日家里人多，你们照管好自己啊。” 李老三和赵玉茹高兴坏了，这才几日功夫，家里老娘怎么就成了诰命，二哥怎么就是中山伯了？！ “老四，到底怎么回事啊？我们接到消息就往家赶，这心里一直提着呢。”李老三直接发问道。 李老四就简单说了两句，听说是大哥把功劳让给了老娘和二哥，李老三也红了眼圈儿。 他哽咽说道：“大哥这是何必呢，自家兄弟客气这个做什么，再说他这么多年也没少受苦啊！” 家仁赶紧劝道：“三叔，咱们先进去吧，今日客人多呢，晚上关了门，咱们自家人再好好说几句。” “哎，好，好！”李老三赶紧扯了赵玉茹一把，一起随着李老四进去了。 家仁和家欢一左一右牵了礼哥儿，也跟进屋子去行礼。 几十号人把堂屋塞得满满，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李老太太看过三个孙儿，简单说说后就撵了他们，“平日都在洛安，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拘在屋里了，都出去玩吧。” 家仁三个都是应声，但转过头，家仁就端起茶壶，给各位长辈倒茶，家欢扎了围裙，就去灶间帮忙了。 只有礼哥儿蹦蹦跳跳跑去寻弟弟妹妹们。 众人看在眼里，忍不住都是感慨，难怪李家的日子越来越红火。 四个儿子都是团结又勤勉，李老大能让出世袭的爵位给弟弟，李老二守着家里，孝顺老人，照管侄儿。 李老四舍命出征去拼前程，给家里遮风挡雨。 就是最不出色的李老三，这会儿也是真心为哥哥弟弟们骄傲高兴，没有怨怪大哥为什么没有把爵位给他。 再看几个孙子，家仁温和有礼，读书极有天分，家欢勤快善良，家义胆大勇武，家喜家欢孝顺懂事，礼哥儿活泼聪明，猫哥儿健康讨喜。 最后就是福妞儿这个被千般宠爱的小丫头了，不但没有半点儿骄纵霸道，反而冰雪聪明，人见人爱。 老话儿说的好，过日子就是过人，李家有这样都好儿孙，何愁家族不兴盛，日子不红火？ 众人喝茶闲话儿说笑，很是热闹。 很快，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带了贺礼登门，由村长引着进屋来行礼。 他们虽然不知道在坐的客人都是什么身份，但只看气度就能猜得到一些。 待得退出屋子，大槐树村的里正就扯了村长问道：“老哥，这屋里的贵人都是哪位啊？” 村长也是骄傲，得意应道：“你们倒也眼尖，居然看出来是贵人了，那位老爷子是当朝大学士，城里刘家的家主。 “还有一位是洛安书院的先生，是李家的亲家，三房的家欢要娶这位先生家里的闺女。其余几位，侯爷和温御史，你们之前都见过了。” 大槐树村的里正听得咧嘴，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下意识把腰弯了几分。 村长哈哈笑，拍拍他们的肩膀，安慰道：“你们也别拘束，如今你们三个村子都是郡主的封地，你们是郡主的属民，走到哪里也是让人高看几眼。” “对啊，倒是忘了这事了。”三人异口同声道，然后重新挺直了腰板。 “郡主不收税粮，平日也不给我们分派活计，我们总是忘记封地这事。”大槐树村里正玩笑，“以后有活计，老哥可一定提醒郡主一声，还有我们这些好劳力呢！” 其余两个里正也是赶紧表决心，抢着要差事。 干活儿当然累了，但他们更想要更好的生活啊！ 看看如今新村这边，家家衣食无忧，日渐富足，他们恨不得睡觉都在羡慕啊。 正这个时候，佳音从大门外跑进来，后边跟着水月。 三个里正赶紧要跪倒行礼，却被村长一把拦住了。 佳音眼见四个老头在一边排排站，眼巴巴看着她，很是疑惑，于是就唤了一声，“村长爷爷！” 村长赶紧弯腰摸摸她的头，笑呵呵的回道：“没事没事，福妞儿饿了吧？快进屋，一会儿就吃饭了。” 佳音这才点点头，迈着小胖腿往屋里跑。 三个里正这个羡慕啊，他们怕是一辈子不敢摸郡主的头啊…… 灶间里，有了家欢帮忙，陶红英明显轻松很多，一边炒菜，一边和侄儿交流着心得。 今日，她见活鱼比较新鲜，就做了一道水煮鱼。 雪白的肉片，撒着红辣椒和麻椒，浇上热油，瞬间激发的香味，让所有人都是忍不住疯狂分泌口水。 很快，桌椅摆开，众人纷纷落座，酒菜就陆续端了上去。 这道颜色鲜艳，味道新奇的水煮鱼，自然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和好奇。 主桌儿上，坐了侯爷、李震生，李老二、彭先生、温先生、刘老太爷和张神医，老村长以及刘镖头、赵叔。 老村长和赵叔有些拘束，毕竟满桌子算下来，就他们地位最低。 但李老二亲自给他们二位倒酒，同刘老爷子和彭先生介绍，“这是我们村里的定海神针，村长吴大叔和赵叔。 “两位叔叔年轻时候在塞外戍边，负伤之后归隐俊阳县，我们全家从塞北过来，第一次落脚停留的时候，可是没少得他们关照。 “后来又赶上迁都，二位叔叔更是护着我们全家和乡亲们，一路斗狼群，杀匪徒，从万里大山中走出来。如今有这样的好日子，可是多亏了这二位叔叔，我们家里也一直把他们当长辈敬着！” 这些话有些夸张，但也是在告诉众人，村长和赵叔不可以被怠慢。若是敬着李家，就要敬着他们！ 刘老太爷是人精啊，怎么会听不懂，这会儿就笑道：“之前偶尔听瑾柔说过几句，她能到新都这里，没少得村里乡亲们帮助。 “哪里想到，今日就有机会同二位老兄弟一起喝酒了。瑾柔父亲不在了，我这个当伯伯的，一定要好好敬二位老兄弟一杯！” 彭先生也是拱手行礼，“不说二位老人家当年为庇佑天武安宁，流血牺牲，只说如今碎金滩有此等盛景，二位老人家就功不可没。我也要敬老人家一杯酒！” 第三百七十一章 旺家之相 村长和赵叔听得红了眼圈儿，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他们不过是京都外苟延残喘的残废伤兵，人人嫌弃、看不起，哪里想到还有今日这般被众多贵人推崇的时候啊。 想想年轻时候卧冰眠雪守着边塞的辛苦，退伍之后的潦倒，逃荒南下的忐忑，还有今日的荣耀，两人越发的百感交集。 村长大叔一个劲儿摆手，“当不得，当不得，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赵叔也用力点头，“我们也没干什么，就是一起逃荒挣命来着，他们都年岁小，我们多活了几年，怎么也要多护着一些。” 众人都被这两个淳朴的老人逗笑了，李老二当先动了筷子，众人也开始吃了起来。 自然而然的，众人话题就从逃荒开始了，村长和赵叔喝了一碗酒后也打开了话匣子。 村人合力杀退狼群啊，石洞里过冬啊，反杀劫匪救孩子，意外得了郭家人被害的消息啊…… 赵叔想起那一路，更是抹了眼泪。 他们几个老兄弟，不是没手，就是瘸腿，累赘一样的存在，真是被李家老少一步步背着，用担架拖着，才走出大山的。 刘老爷子听得一直点头，彭先生更是心里激动不已。 李家在那样艰苦的情形下，连几个残废老兵都不肯抛弃。 这样重情重义，品行绝好，整个天武怕是都找不出几个了。 他的闺女嫁过来，肯定不会受委屈，他们彭家以后有这样的亲家，也是多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啊！ 东厢房里，也开了一桌儿。 李老太陪着刘夫人和崔夫人，带了佳音，刘家两个小子、家安家喜和礼哥儿猫哥儿一众孩子，也是吃的热闹。 几个小子尤其喜欢水煮鱼，辣的嘴巴通红，也不肯停筷子。 佳音跟着抢了两片鱼肉，就被奶奶镇压了。 老太太怕她年岁太小，肠胃不好，吃辣容易坏肚子。 崔夫人就要了一碗温水，把鱼肉上的辣油涮掉，再挑了刺，放到佳音碗里。 佳音吃的眉开眼笑，油乎乎的小嘴还要亲亲师姑，惹得崔夫人赶紧躲闪，众人就笑个不停。 院子里也开了五桌儿，李老三和吴三叔、王四叔等人陪着三个里正，还有跟随他们过来的十几个村人，占了两桌儿。 李老四和李勇则陪着侯爷的亲兵，坐了另外三桌儿。 其实平日一起出生入死，都是过命的兄弟情义，李老四和李勇不陪着也没人挑理，但兄弟们凑在一起，大口喝酒大碗吃肉，还是人人都更高兴。 院子外边的空处也是摆了桌椅，村里老老少少，都聚在一起吃喝。 虽然没有酒席上菜色那么齐全，但也是白馒头和炖肉管够。 家里有不方便过来的人，还可以端了陶碗，把饭菜带回去。 家仁、家欢和家义三兄弟在灶间简单吃了一口，就拿着酒壶，到各桌给大伙儿倒酒。 今日登门庆贺的，都是亲朋至交，做子侄晚辈的亲自倒酒，也是该有的礼数。 果然，众人接了酒碗，都是高兴，纷纷夸赞三个小子。 家欢红着脸给彭先生倒酒，彭先生越看这个女婿越满意，嘱咐他道：“你同文娟的亲事也定了，不要怕外人说嘴，无事时候常到家里走走。” 家欢赶紧点头应下，李震生却笑道：“彭先生喜欢家欢这孩子，我们家里都高兴，但这孩子以后怕是没有太多空闲了！ “我在城里那家大酒楼要重新开门了，我想把这孩子调过去做大厨，也让他跟着南边请回的厨子学学烹煮海鲜。” “哦？这样啊，那可是大好事！”彭先生听到眼睛发亮。 虽然李家蒸蒸日上，但家欢到底还是在小食铺上灶，做他的女婿到底不算太光彩。 若是以后能掌管一个大酒楼，怎么说都比如今更出息！ 李震生又道：“我在南边组了一个小船队，过几日就有新鲜的海鲜运回来，到时候在新都口碑好了，也会在其余州府开分店。 “我一个人可忙不完，家里孩子数来数去，就家欢能帮我了，到时候，彭先生可不要埋怨这孩子太忙，不能常在您跟前尽孝了。” “不，不，员外说笑了。孩子出息，我们做长辈的，只有更高兴的，哪有把孩子拘在身边的道理！”彭先生眉开眼笑，拍拍家欢的手臂，“到时候好好学，艺多不压身。” “是，先生。”家欢恭敬应了，脸色更红。 李老二想起老娘的打算，就问起书院什么时候再招生。 彭先生听说李家还要送三个孩子去书院，一口就应承下来。 他正愁没办法同李家更进一步呢，这可是个好机会，更何况李家的孩子读书有了作为，也是他家女婿的助力啊！ 李老二接着说道：“我以后不好在学堂教书了，但村里孩子耽搁不得，温先生可有熟人，能不能帮村里介绍一个？” 村长附和道：“最好找个严厉的，严师出高徒！村里这些皮小子，可不能太放松，否则就容易闹翻天。” 温先生就笑了，说道：“这个容易，我回去就帮忙问问，最近，碎金滩远近闻名，想必很多人都愿意来。” 李震生提醒道：“最好找个开明的先生，村里的孩子无论男女都是要读书明理的，不好让女娃娃被区别对待，伤了孩子们的心。” “好，放心吧。”温先生点头，“其实我也一直觉得女孩子应该读书，就算不能科考，以后成亲当家，打理家事，教养孩子，也比旁人好很多。” “先生说的对，”村长等人也是高兴应声，“我们村里丫头和小子都一样，都是宝贝。” 正说着话，刘扬突然从院子外边疯跑进来，嚷道：“爹，你快回家吧，我娘生了！” “什么？” 刘镖头惊了一跳，来不及同众人打招呼，扭头就跑，结果出门又转身回来背了张神医。 张神医手里抓了一个鸡腿，趴在刘镖头背上很是淡定，继续啃得津津有味，完全不惊慌。 他真是习惯了，他就是一块砖，哪里有事哪里搬！ 而且每次都不用自己走，总有人背着扛着！ 众人都是跟着惊了一跳，李老二赶紧安抚道：“咱们继续吃，不用担心，有张神医过去，肯定会母子平安。而且刘家嫂子是瓜熟蒂落，不比大勇媳妇儿当初那般凶险。” 提起李勇，就要说到严家，刘老太爷摇头说道：“严家那些人也是昏了头，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出息，还被他们生生逼迫的分了宗。” 第三百七十二章 添人又进口 温先生笑道：“严家还罢了，如今最后悔的怕是王家吧，我可听说，昨晚王老爷回家就病倒了，家里人正到处找大夫呢！”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说的就是王家这样的！” “就是，让他们后悔去吧！” “过几日，等大先生把酒楼开起来，更有他们悔断肠子的时候。” 不说堂屋里男人们说笑喝酒，只说厢房里，李老太实在惦记刘嫂子，但又要陪客分不开身，就喊了赵玉茹带了吴三婶子几个赶紧去刘家看看。 村长家和刘家住隔壁，吴大娘身体差，不好总来看坐月子蕙娘，这一段就多半在陪着刘嫂子。 方才，她就回家娶个针线筐的功夫，再回到刘家，刘嫂子就生完了，孩子已经躺在炕上哇哇叫了。 生的如此痛快，简直让人惊讶！ 张神医被背过来也只是把把脉就罢了，根本没有用武之地。 而刘镖头抱着小儿子，已经欢喜的傻掉了。 “哈哈，我又有儿子了！”他高兴得见谁都是这一句话，惹的众人都是好笑。 刘扬跟在一边，搓着手，想抱抱弟弟又不敢。 赵玉茹等人帮着拾掇了屋子，吴三婶子留下帮忙照看孩子，给刘嫂子熬鸡汤煮鸡蛋，其余人就都回去了。 毕竟前边院子还那么多客人呢！ 赵玉茹带回了刘镖头喜得贵子的消息，人人都是跟着欢喜。 严格说起来，这是村里人到碎金滩后，生下的第一个娃娃。 蕙娘和李勇算是后加入的，没有一起翻山越岭的经历。 只有一起吃过苦的村人们，才更知道今日的甜如何不容易。 村长高兴的一口气喝下碗中酒，笑的畅快，“好啊，咱们村如今添人进口，是彻底扎根落脚了。各家都给我加把劲儿，多多的生娃娃，以后都送去读书，都娶媳妇儿，咱们村子就更兴旺了。” 村人们都是哈哈笑，年轻小夫妻们则红了脸。 因为他们是重任在肩啊！ 刘老太爷心里羡慕，眼见刘镖头回来，就摘了腰上玉佩递给他，“咱们都姓刘，五百年前也是一家了，如今家里添丁，我这个做长辈的，给孩子个见面礼，沾沾喜气。” 刘镖头大喜，行了大礼替儿子道谢，这才接过玉佩。 酒席上，因为这件喜事，更是热闹了。 直到日头落到西山头，众人才告辞回家。 李家人齐齐到村口送客，满院的桌椅，自有村人们帮忙。 刘老太爷见两个孙子依依不舍的模样，就开口准许他们留下玩两日，晚上住在崔夫人家里。 两个小子可是高兴坏了，刘夫人却担心，被崔夫人劝了两句后也就罢了。 毕竟崔夫人也要小住两日，还能稍稍看管两个淘气小子。 彭先生喝的半醉，今晚要和温先生秉烛夜谈，两人一起回了城里小院儿。 其余三个里正带了村人，也回去了。 一时间，李家终于安静下来。 李老太和陶红英赶紧去看刘嫂子，佳音也跟过去凑热闹。 礼哥儿猫哥儿见此，也做了两条小尾巴。 结果，新出生的孩子皱巴巴像个瘦猴子，把两兄弟丑到了，他们只看了一眼，就背着妹妹往家跑。 生怕白胖可爱的妹妹，在小猴子身边呆久了，也变丑了！ 众人笑的不成，守着刘嫂子吃了饭，喂了奶，才各自回家。 家仁和礼哥儿只有一日的假期，明早就要赶回书院。 李老三和赵玉茹当然也要回去，所以屋里掌了灯，难得凑齐的一家老少聚在一起，商量一下大事小情。 李老太说道：“以后家安、家喜和猫哥儿也要到洛安读书，小铺子就住不下了。所以，老三最近看看，镇子上有没有合适的院子买一个，落在你名下，别差银子，你们和孩子住的舒坦就行。” 李老三赶紧应下，“知道了，娘，我回去就打听一下。” 陶红英跟着说道：“娘，家欢以后跟着大哥忙酒楼那边，食铺只有三哥三嫂，还要照顾五个小子，怕是忙不过来啊。” 李老太点头，“我也琢磨这事儿呢，以后买了院子，玉茹肯定是要留在家里，铺子里只有老三可不成。 “前几日吴三婶子说起很久才能见狗剩儿一次，她实在惦记，不如明日，你去问问她能不能到铺子里帮忙？” 不等陶红英应声，李老三就红着脸拼命摆手，“娘，我自己能行，我不怕干活儿。” 李老太猜到他的心思，忍不住笑道：“你个榆木脑袋，你当娘是傻子啊，怎么也不能只把吴三婶子送去，跟你在铺子里脸对脸儿啊。 “你就是同意，我也不能让我儿媳妇多心啊！我是说让吴三婶子和吴三叔一起过去，每日算工分，同村里一样，保证他们不吃亏，还能守着儿子。” 李老三这才知道是自己误会了，脸色更红，低了头不肯再说话。 家里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散去睡觉了。 第二天天不亮，李老三等人就走了。 李老二跟着侯爷去城里，取他的官服，还有老太太的诰命礼服，顺道把修建郡主府和伯爵府的银子拿回来。 两座府邸，别管什么时候建，在哪里建，先把银子拿到手再说。 李老四去了码头，留下李勇在家多陪陪妻儿。 陶红英带了家欢钻进灶间，合作研究新菜。 前几天，她搂着闺女睡觉，早晨醒来时候，枕头边上就多了一本菜谱，写的都是以辣椒为调料，烹制的一些菜品。 昨日得到所有人好评的水煮鱼，就是其中的一道。 她简直是如获至宝，当然也猜得到菜谱的来处，当时就在装睡的闺女脸上狠狠亲了两口。 这段时间，她一直心急想把菜谱上的菜色，都试验一下，却因为家里忙碌，一直没有空闲。 如今可是逮住机会了，红辣椒、绿辣椒、半红半绿辣椒，一口气搬进灶间好几筐，呛得众人路过门口儿，都要憋着气一路小跑！ 学堂里放了假，家欢家喜和猫哥儿，以陪伴刘家兄弟为借口，满山的撒野啊，根本抓不到影子。 李老太也不拘束他们，毕竟几个小子，过不了多久就要送去洛安读书了，在家这么几日，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 佳音是个“游击队”，想跟着谁就跟着谁，这里混点吃喝，哪里跟着捣捣乱，偶尔犯懒，就躺在大炕上。 推开窗子，让秋日的太阳肆意晒着她的小肚子，做个人人羡慕的米虫！ 两日一晃儿而过。 这一大早，李老大就拉了几筐果子，送崔夫人和琼嫂子主仆，还有刘家小子回家。 他也顺道去见见朋友，送点果子当节礼。 眼见就是中秋了，再买点月饼回来，哄哄孩子。 李老太也列了单子，让儿子帮忙采买一些杂物。 结果，日头西斜，儿子倒是回来了，身后却是多了两个大活人，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抱了个四五岁的小丫头！ 第三百七十三章 原来是熟人！ 陶红英端了一碗肉酱，放了辣椒的那种，红彤彤油汪汪的，想着同娘说一声，晚上就吃打卤面。 水灵灵的面条拌上辣椒酱，还有前几日剩下的几根嫩青瓜切丝，再配两个酸甜味道的小凉菜，全家都爱吃。 结果，她刚出灶间，不等说话就见大伯哥领了女人孩子回来！ 她一时看呆了眼，脚下踩空了台阶，差点儿摔了瓷碗，情急之下只能扒住了门框。 李老大听到动静，扭头一看弟妹的模样，立刻就猜到她误会了，于是他赶紧说道，“弟妹啊，娘在屋里吗？有人说认识你们和娘，我就带回来了。” “啊？”陶红英眨巴两下眼睛，尴尬的脸色红透，赶紧说道：“娘在屋里，带着福妞儿缝荷包呢。” 李老大点点头，带了那妇人和孩子往里走。 陶红英怎么瞧着那妇人的背影有些熟悉，于是喊了灶间的水云把瓷碗接过去，就赶紧跟进屋子。 佳音睡醒午觉，跑去西厢房逗弄龙凤胎，结果把两个小娃娃惹得哇哇叫。 虽然蕙娘没生气，但老太太也不能任凭孙女到处捣乱啊…… 她就喊了何嬷嬷，抓了孙女一起做针线。 佳音才几岁啊，正经学绣花还有些早，家里也舍不得她挨累，正好前几日家仁几个回来，都玩笑说要妹妹缝的荷包。 老太太这会儿就搬了一个装各色布头的小筐子，哄着孙女干活儿，打发空闲，也同何嬷嬷闲话几句。 原本何嬷嬷教佳音规矩就行了，但如今老太太也成了一品诰命夫人，过年的时候，诰命夫人是要进宫去拜见太后和皇后的，所以，老太太也起意来学学规矩。 免得真要进宫的时候，她什么都不懂，给家里丢脸。 何嬷嬷在宫里呆了一辈子，再没有比她更熟悉的人了。 两老一小正说得热闹，李震生突然带了人回来，她们都很好奇。 不等老太太问话，那妇人已经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婶子，呜呜，我是孙夫人身边的奶娘，伺候囡囡小姐的，您不认识我了吗？！” 孙夫人？囡囡？ 老太太懵了一瞬，低头仔细辨认，突然变了脸色，“哎呀，李嫂子，怎么是你？你不是和孙夫人回家乡去了吗，怎么在这里？” 这李嫂子不是旁人，正是当初李家刚从塞北逃荒到俊阳的时候，让他们搭船的孙家那个奶娘啊。 奶娘同自家一个姓，又因为自己失误差点儿噎死小主子，被李老太救了，所以同李家相处尤其好。 就是前两年，李家日子还不算好的时候，赵玉茹和陶红英穿的衣衫还有这个李嫂子给的旧衣呢！ 李老太一把扶了她起来，眼见她头发里有了白色，脸色也蜡黄，同先前那白胖和气的模样完全不同，可见是吃了苦的。 李嫂子想说话，但开口却是忍不住痛哭起来，“呜呜，婶子救命啊，我们夫人死了，老爷也丢了，舅爷要卖我们夫人的嫁妆，我实在没办法了，就带囡囡小姐逃出来了！ “呜呜，可怜我们夫人啊，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李老太太听到糊涂，但也知道孙家是遭难了，她赶紧扶了李嫂子坐到炕沿上。 又抱了懵懂沉默的小丫头放到炕上，嘱咐佳音，“福妞儿啊，你和囡囡玩一会儿，奶奶说说话。” 佳音点头，赶紧去拿了点心匣子，然后放到囡囡前边，小丫头立刻抓了一块就吃起来。 老太太看的更是心酸，记得当初福妞刚出生没多久，他们就上了孙家的船，那时候囡囡已经会爬会站了，足有半岁了。 但这会儿一对比，福妞儿长的几乎比囡囡大了一圈儿！ 李震生见老娘脸色不好，不愿老娘伤心，就岔开了话头儿，“娘，我没听您说过孙家的事啊？” 陶红英给李嫂子倒了一杯温茶，回道：“大哥有所不知道，我们从塞北逃荒到京都外俊阳投奔舅爷，在路上却被堵在码头了，没有船愿意载难民。 “幸好当时家里捡了一头奶山羊，给福妞儿喝奶，孙家正好乘船路过，因为囡囡没奶喝犯愁，就把咱家人和奶山羊都接上船了，这才一路到了京都。” “是啊，”老太太叹气，“孙夫人那人极好，对咱们家多有照顾。后来我帮了一个小忙儿，孙夫人就送了咱家一百多两银子，还有不少衣衫用物。 “也就是因为这一百多两银子，咱家才能顺利在俊阳落脚儿，遇到了村里这些乡亲，就是可惜之后迁都，在俊阳的房子田地都白买了，又逃到这里来。” 李嫂子抹了眼泪，哽咽道：“那时候我不小心睡着了，囡囡小姐吃点心差点儿卡死，是福妞儿哭起来，婶子跑来救了小姐。 “我们夫人之前，还说起过好几次，念叨着婶子一家不知道如何了。” 老太太见她缓过一些神了，就问道：“你方才说，孙夫人过世？这到底怎么回事？” 李嫂子眼泪流的更急，她狠狠抹了两把，说道：“婶子，我们夫人是被人害死的！当初我们夫人带了嫁妆和小姐回南边投奔娘家，我们老爷在后，带着族人一起赶路。 “但夫人到了老家，才发现老太爷和老夫人都过世了，左等右等又不见我们老爷过来，甚至听到不少消息，都说老爷和族人被蛮人杀死了，我们夫人就病倒了。” 许是想到那段日子的焦心，她紧紧皱了眉头，才继续说道：“但为了小姐，夫人还是很坚强，可是……我们舅爷和夫人却慢慢变了嘴脸，最开始说生意不好，后来又说家用银子不够，要夫人帮些银子。 “我们夫人当然不同意，还要买庄子搬出去，结果一个月不到，夫人就死了。舅爷说夫人同老爷情深，太过担心才郁气成结病死了。” 说到这里，李嫂子有些激动，抓了老太太的手，嘴唇都在哆嗦，“婶子，我们夫人死的时候，手指甲是紫色的，我们夫人是被毒死的！而且死后三天就被一把火烧了，骨灰撒到了海里，夫人的嫁妆都被变卖了，春儿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也被发卖了。 “我看着事情不好，就拿了夫人藏起来的银票，抱着小姐跑出来了。舅爷还散出消息，说我是逃怒，拐卖了小姐，让人到处抓我……” 第三百七十四章 风水轮流转 李嫂子哭得几乎要昏死，腿软跪在地上，抱了李老太的大腿呜咽，“婶子啊，我们夫人死的冤啊，就这么被亲兄嫂害死了，到死都在看着小姐，不肯闭眼睛啊！” 李老太听得心里难过，也跟着抹眼泪。 孙夫人那么好的人，怎么就落得这样的下场！ 陶红英也哭得更厉害，都是做母亲的，更何况，囡囡和福妞儿一般大。 试问，她若是马上死了，最放心不下的，肯定也是孩子啊！ 李震生皱眉，直觉里认为这事不简单，但孙家对自家有恩，娘也有帮忙的意思，他想了想就说道：“娘，我们船队回来的时候，李嫂子带了孩子，和一些行商一起搭船，下船之后就分开了。 “我倒是不知道，李嫂子和咱们家还有这样的渊源。早知道，路上就多照顾一些了。” 李嫂子赶紧说道：“不怪大老爷，一晃儿过去四五年，我在船上只是觉得家义面熟，名字也熟悉，但不敢相认。 “我本来是想带着小姐去投奔新都城北的孙秀才，就是我们小姐的亲大伯。但下了船在客栈住了几日，听着大伙儿都说什么新粮，说李家如何，仔细一打听知道是婶子一家，我真是高兴坏了，就赶紧找来了。” 说罢，她生怕李家人为难，又赶紧说道：“婶子，我肯定是要带小姐去投奔孙家大老爷。 “但人生地不熟，能不能在婶子这里先落个脚儿。客栈什么人都有，我总怕有人使坏，晚上都不敢闭眼睛睡……” 李老太赶紧给她吃定心丸，“你放心，到这里就是到家了，安心住一段，养养身体。孙家大伯那边是什么情形，我先让人帮忙打听一下，你们再过去。” 李嫂子大喜，还要跪倒磕头，被老太太一把搀扶起来，“不要这样，当初我们家落难，孙夫人没少帮忙，如今你们这般，我们也不能看着不管。” 李震生想的多一些，嘱咐李嫂子，“方才那些孙夫人被毒死的话，不要再同任何人说，毕竟没有证据，孩子还小。被外人知道，兴许还会给你和孩子招祸。” 李嫂子赶紧点头，“我知道，我肯定不说。” 李老太琢磨着家里这些房间，好似没地方再安顿李嫂子和孩子了，有些犯愁。 毕竟蕙娘在这里坐月子，李震生、李老四和家义这些在外边的也都回来了。 陶红英说道：“娘，让李嫂子和孩子住到崔夫人那院子吧，明日，谁进城的时候，同崔夫人说一声就好。” 老太太点头，“好，瑾柔那人没什么说道，但咱们还是要打个招呼。” 陶红英赶紧领着李嫂子和囡囡去隔壁，囡囡许是吃的高兴了，手里抓了两块点心不放。 老太太就把点心盒子一起给李嫂子拿着，陶红英也去翻了衣柜，找了一套自己衣裙，一套福妞儿的衣裙，抱在怀里，引着李嫂子和囡囡去了崔家院子。 李震生去洗漱换衣，留下李老太一人坐在炕上还有几分缓不过神来。 当初孙夫人对李家来说，简直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 如今观世音突然没了，反倒要李家救苦救难了。 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啊…… 何嬷嬷不知道李老太在想什么，但她扫了一眼小主子，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老夫人，以后孙家这位小姑娘再过来，还是要小心一些。这个小姑娘有些霸道，虽然不爱说话，却喜欢动手。” 喜欢动手？ 李老太没太听明白，何嬷嬷就上前一步，扯出佳音的右手。 佳音平日吃的多，长的也胖乎，小手像猪蹄一样白嫩，指节上几个小肉坑，分外可爱。 但这会儿，手背上却多了两道红痕，虽然没有见血，但也破皮了，很是扎眼！ 李老太疼的心里一哆嗦，赶紧抱起孙女，“这是怎么弄得？方才囡囡挠的吗？” 不等佳音说话，何嬷嬷忍不住了，恼道：“孙家那个小姑娘护食，明明是小姐拿了点心给她吃，她却一口不分给小姐。 “老奴看得清楚，小姐伸手要拿点心，被她一把抓了过来，手背就红了。” 老太太低头赶紧给孙女的手背吹气，心中恼怒，但又不能追去隔壁打孙家的小丫头，气的呀！ 倒是佳音不觉得疼，也不愿奶奶为难，就坐在奶奶怀里说道：“奶奶，我不疼。” “傻丫头，怎么能不疼呢！”李老太紧紧抱了孙女，后悔方才听孙夫人过世时太过惊讶惋惜，都没注意到孙女受欺负了。 佳音其实真没在意，她生来就是有记忆的，还记得孙夫人抱过她，给她衣衫，金项圈，还给了家里不少银子。 就是看在孙夫人的颜面上，她也不能同一个小丫头计较啊。 更何况，只是两道浅浅的划痕，过一会儿就好了。 倒是这一会儿，把奶奶哄好更重要。 佳音抱了奶奶的脸，左右各亲了一口，“奶奶不气，囡囡没有娘了，但福妞儿有奶奶、有娘！” 李老太愣了愣，转而抱着孙女就笑着叹气，“俺家福妞儿哎，真是善良的好孩子！这是知道囡囡可怜，不舍得怪她，是不是？那咱们以后离她远点儿，奶奶也不让你再陪她玩了，好不好？” “好，囡囡来，福妞儿就去找哥哥玩。” 佳音笑嘻嘻的把老太太哄笑了，也让一边的何嬷嬷心里高兴。 这样善良懂事的小主子，只要她好好伺候，老了一定不会没了着落…… 晚上吃饭的时候，何嬷嬷亲自去崔家送了打卤面，还有陶红英亲手给囡囡蒸的一碗蛋羹。 李家人聚在一起吃完面条，老太太就说起孙家事。 孩子们都在场，老太太就略过孙夫人被毒死这一点，只说孙家落难来投奔亲戚，暂时会在家里住几日。 说罢，她就嘱咐大儿子，“震生啊，你在城里熟悉，这几日就找人问问孙家那位大伯的事吧。” 李震生听得奇怪，先前娘明明说要留孙家主仆多住一段，再慢慢打听孙家事。 这会儿，怎么好似有些急迫？ 但他也没多问，点头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早，李震生又进城去了，不想温先生居然带了人过来做客。 李老二在温泉山谷那边，听到消息也赶了回来。 因为温先生不是外人，李老太也抱了佳音过来听个热闹。 温先生衙门里还有差事，这会儿也没多寒暄，直接开门见山…… 第三百七十五章 看破不说破，还能做兄弟！ “婶子，伯爷，这位是蒋先生，上一科的秀才，因为迁都太突然，同族人走散了，一直住在城北，平日以代写书信和教授城北的孩童识字为生。 “我们偶尔结识，很喜欢蒋先生的博学和豁达。正好，咱们村里要给孩子们找启蒙先生，我就把他引荐来试试。” 读书人都好颜面，老太太和李老二听得温先生这么大咧咧说起蒋先生求生艰难，都有些担心。 但蒋先生却依旧笑的温和，许是看出他们尴尬，反倒安慰了几句，“老夫人和伯爷不要担心，我和温兄虽然认识时日不长，但倾盖如故，引为知己。 “温兄也没少接济我，我也是欣然收下。毕竟一辈子很长，如今接受了温兄的帮助，他日总有我回报温兄的时候。” 老太太和李老二都是跟着笑起来。 这蒋先生果然是心胸开阔，不拘泥于小节，人情世故好似也通透，这样的人，来村里教书，就算学识差一些，教出的孩子也错不了。 李老二当即就问道：“蒋先生，您什么时候可以来村里教书？” “随时可以！”蒋先生应得干脆，“伯爷有所不知，我早就对碎金滩垂涎三尺了，想去山谷泡泡温泉，可惜囊中羞涩。我恨不得马上搬过来，立刻去山谷里看几眼才好呢！” 众人都被话逗得笑了起来，就是佳音都觉得这个容貌平平，身形也不高的秀才因为这份幽默豁达，让人看着顺眼很多。 李老二想了想就说道：“那先生想什么时候搬家都行，过来歇息三日再开课，学堂那边有空房间，桌椅书架俱全，我们家里也有新被褥。 “先生的束脩按月给，一月五两银子，四季各两套衣衫鞋袜。但咱们丑话说在前边，若是先生教书不成，我们村里随时可以辞掉先生。” “那是当然，我是来教书的，若是教书不成，伯爷不说我也没脸在这里多留。”蒋先生起身行礼，正色应下。 但他迟疑了一瞬，又问道，“伯爷，我能不能带一个小书童？城北有个常跟我读书的流浪儿，父母双亡，很可怜，我想带来做个伴儿。” 不等李老二说话，李老太已经点头，“当然可以了，先生本该有人照顾起居，再说一个苦命好学的孩子，我们村里还不差这一口饭吃。” 蒋先生笑了，极其真诚的给李老太行了大礼，“我觉得我这辈子最该感谢温兄的，就是他把我引荐到碎金滩这样的好地方。” 众人都是笑起来，温先生扯了蒋先生坐下，说道：“当日在城北见你为流浪儿出头，我就觉得你是个赤诚之人。偏偏碎金滩这些乡亲也是如此，所以，盼望你以后在这里落脚生根。这样，我每次过来，不但有家人，还有朋友可以说话了。” 李老太听他们说城北，心头一动，就问道：“蒋先生在城北住着，可听说过一户人家，家主也是个秀才，姓孙，据说开着学堂。” 蒋先生一愣，想了想就道，“老夫人说的这位孙先生若是四十岁左右，倒是像我附近住的那位。 “老夫人知道这孙先生叫什么名字吗？要不要我在城北多留几日，帮老夫人打听一下？” 李老太赶紧摆手，“我也不知道这位孙先生的名字，待得我问明白之后，再劳烦先生。” “那好，我先搬来，别耽搁孩子们读书，城北我住了一年多，很熟悉，有事再回去问问也不难。” 蒋先生说的爽快，却被温先生戳破了小心思，“你哪里是着急教书，着急赏景泡温泉还差不多！” “哎呀，温兄，看破不说破，咱们还是兄弟啊！”蒋先生扯了袖子遮脸说道。 他这装作羞涩的模样，惹得众人又是哈哈笑了起来。 佳音真是越发喜欢这个先生了，一时动心自己要不要也去学堂读书，但是想想要早起，她就果断放弃了。 马上就要入冬了，没什么比暖呼呼的被窝更重要！ 又说了几句闲话，温先生就带蒋先生回去搬家了。 李老太背了孙女，带了何嬷嬷和水云水月，想去学堂那边看看。 蒋先生方才穿的长衫都打了补丁，显见日子过的很是穷苦，所以，吃喝穿戴用，家里最好都要多帮衬一些。 结果，她们刚出门，李嫂子就抱了囡囡过来。 听说老太太去学堂，她就要跟去帮忙，毕竟如今吃住都在李家，她不好一直闲着，总想帮忙干点活儿。 老太太拒绝不了，何嬷嬷就上前抱了佳音，笑着说道：“老夫人，小姐该学规矩了，老奴先抱她回院子了。” “好。”李老太赶紧点头，佳音同奶奶摆手，然后进了侯爷的院子。 李嫂子好奇的问道：“婶子，隔壁也是咱家的院子吗？” 李老太生怕李嫂子要把囡囡送过去，赶紧搬出侯爷来，“不是，那是侯爷的院子，福妞儿是侯爷的义女，在那边学规矩。” 果然李嫂子立刻闭了嘴，神色间还很是敬畏。 村里不差银子，修建学堂的时候就没小气，读书的屋子，做饭的灶间，还有先生住的地方都很宽敞。 如今不过是打扫一下，换换东西，通通风就好。 活计不多，众人很快就回去了。 李家门前停了两辆马车，原来是李震生回来了。 马车陆陆续续往下搬东西，连风里都隐约带了一股海腥味。 正好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在山上看到，疯跑回来凑热闹。 李震生就笑着招呼他们，“家里的船队到了，你们快过来帮忙！上次不是说多要一些贝壳吗，这次别说贝壳，就是海砂子都给你们运了一堆！” 几个小子都是欢喜的咋呼起来，高声喊着，“大伯（爹爹）真好！” 佳音听到动静，也被何嬷嬷抱着过来。 很快，白色的细沙倒在院子角落，很大一堆。 家义抱了一箱子贝壳，埋在沙堆里，让弟弟们体验一下捡贝壳的快乐。 贝壳都是洗干净的，五颜六色，大小不一，埋在细沙里，陆续被扒出来，很是漂亮。 几个小子就招呼妹妹，“福妞儿快来一起挖宝！” 佳音笑嘻嘻跑过去，两只小胖手像猫爪子一样就刨开了。 囡囡看的着急，也挣扎要过去。 李嫂子没当回事儿，就放开了手。 何嬷嬷和李老太都要拦着，但小丫头已经开始玩耍了。 何嬷嬷扫了一眼被哥哥们围在中间的福妞儿，还有隔了很远的囡囡，就同李老太说道：“老夫人放心，老奴在这里照看。” 正巧李震生许是有事，在屋里喊了一声娘，李老太就往屋里去了。 何嬷嬷挽了袖子，想要寻个油纸伞给小主子遮一遮太阳。 就在这个时候，变故突生了…… 三更奉上~~ 第三百七十六章 谁敢动我妹妹！ 佳音小手刨的飞快，在沙里轻松找到了一个白色贝壳，颜色有些透明，玉石一般。 她高兴的对着太阳照了照，同哥哥们显摆，“看我找到的贝壳最漂亮！” 猫哥儿几个看过去，都是高兴，不等说话，囡囡却冲了过来。 也不知道她那个瘦小的身体怎么就有那么大的力气，一把推翻佳音，就要抢走贝壳。 佳音下意识握紧贝壳，不想被抢走。 于是，贝壳锋利的边缘，就直接划开了她的手掌！ 鲜红色的血滴落在细沙上，孩子们都傻了眼。 “福妞！” “妹妹！” 家欢家喜疯了一样，抱起妹妹就往屋里跑！ 猫哥儿跟在后边，哭得震天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受伤了…… 院子里瞬间乱成一团！ 老太太扭头看见孙女的血手，惊得一脚踩空台阶，差点摔下去，幸好李震生冲出来扶了老娘一把。 “你别管我，快去看福妞儿啊！” 家义已经跑出门去找张神医了！ 何嬷嬷狠狠瞪了囡囡一样，要不是个小孩子，真想一脚把人踹飞了！ 李嫂子下意识把囡囡抱在怀里，怯懦着不知说什么好…… 李震生不懂医术，但还知道要止血，他扯了一个干净布巾就把小侄女的伤口按住了。 佳音坐在奶奶怀里，大眼睛含着眼泪，神色还有些懵！ 都说十指连心，其实手掌离心脏更近，也更疼啊！ 这会儿她整个手掌都疼的麻木了，脑子也轰轰作响！ 张神医被家义背着跑来，身上居然只穿了中衣，头发都是散着的，若是放到后世的剧组，都可以直接演梅超风了！ 眼见佳音这个可怜样子，还有半湿透的布巾，他也来不及发火了，跳下地就骂道，“你们怎么看孩子的？福妞儿这才几岁啊，伤的这么严重！” 李家上下谁也说不出一句话来，自责让他们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何嬷嬷更是已经跪到门口了。 张神医上前小声安慰佳音，“福妞儿不怕啊让爷爷看看，都是小伤，爷爷吹口气就好了！” 佳音点头，眼里的泪珠子也掉下来了。 众人心疼的厉害，又不敢出声，生怕惹的小丫头大哭耽误诊治。 布巾很快被打开，经过按压，血流的明显慢了，简单擦拭一下，一道两寸长的口子就露了出来。 小丫头的手掌，几乎是割出了一道横纹。 虎口那侧还浅一些，越到手掌边缘越深，皮肉翻着，像小娃娃的嘴巴。 所有人都是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张神医也是跳脚，“到底怎么割的，这伤口也太长了？！” 老太太眼泪却泉水一样，胸前衣襟都湿透了，她来不及擦抹，就问道：“张神医，这要怎么办？怎么才能不留疤？会不会耽搁孩子以后的生活？” 张神医想了想，眼睛倒是亮了，他干咳两声，试探说道：“那个……也不是没有办法，把伤口缝起来，肯定更好愈合，不会耽误以后活，就是留疤也不怕，抹祛疤膏就好了！” “不行！” 几乎是李家老少齐声吼了出来。 猫哥儿都跟着拼命摇头，“张爷爷要把妹妹像小猪仔一样缝起来？不行，不行！” “对，张爷爷不能缝我妹妹！”家安家喜也是异口同声的说道。 两人伸出手护着妹妹，生怕张神医靠近。 张神医在村子北边新建的小屋，专门就用来做实验。 村里人不会过去，但他们这些小子好奇心重，趁着张神医去山谷的时候，跑去探险。 结果，那些腿上肚子上被缝的乱七八糟的小羊、小猪和小狗，可是让他们印象太深刻了，回家都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如今，张神医把主意打到他们妹妹身上，绝对不成！ 家安家喜已经左右张望，打算找趁手的武器了！ 张神医气的咬牙，神色里八分恼怒，两分心虚，“福妞儿的手又不是我割坏的，你们急什么，我只是要帮她缝起来！” “那也不行！”几个小子虎视眈眈，大有动他们妹妹一下，他们就拼命的架势。 老太太也没有主意了，缝起来，肯定是不行！ 但不缝起来，难道就这么放着？ 李震生咬咬牙，问道：“张叔，福妞儿这样的伤口，若是缝起来，怎么能保证她不疼？缝完之后，会不会跟先前一样灵活，会不会落疤？ “我明白您见猎心喜，想要把实验成果用到福妞儿身上，也不会诚心害福妞儿，但福妞儿是我们全家的命！ “我们家从来不曾亏待您，您的一日三餐都是我娘和弟妹亲手烹制，四季衣衫鞋袜都是家里缝制，您就是看在这般的情分，也一定要说实话！” 张神医听到有些讪讪，想了想应道：“福妞儿这伤口很大，但幸好她比较胖，伤的都是皮肉，没有筋骨。若是不缝合，撒上伤药，包扎，有半个月也好利索了，就是留下的疤痕会丑一些，不好消除。 “但我研究了这么久，羊肠线缝合确实能让伤口好的更快，留疤也小。就是那个……止疼药还没琢磨的太好，缝的时候有些疼。” 老太太和李震生对视一眼，都是有些为难。 对小姑娘来说，当然是疤痕越小越好了。 但佳音年纪太小了，皮肉像布料一样缝合，怎么能忍得了这份疼啊。 倒是佳音，这会儿适应了疼痛，脑子运转也正常了。 这里没有破伤风针，已经很危险了。 若是长时间暴露伤口，不缝起来，肯定更严重。 就是疼，也得忍着，毕竟小命更重要啊。 于是，她就说道，“我相信张爷爷，张爷爷把我的肉肉缝起来吧，好得快！” “哎，好，好！”张神医欢喜的一蹦三尺高，眉毛都飞扬起来了，“还是俺们福妞儿好！张爷爷一定给你好好缝着，保证一点儿疤痕都不留！” 说罢，他就高声吆喝家义，“别傻站着，快给我打水，再拿烈酒来！还有我的药箱呢，都给我！” 他是生怕李家人反悔啊，飞快的洗手，然后给福妞儿清理伤口，用烈酒擦抹了伤口周围。 扎了几根金针，封了几个穴位，最后就取了极细的绣花针和羊肠线开始缝合了。 李老太和李震生想拦着，又不敢拦着，真是一颗心都要被撕扯成两半了。 第三百七十七章 张神医的试验依旧任重道远！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在一边，眼睁睁看着，绣花针扎进妹妹手掌里，他们再也忍不住了，呜呜哭了起来。 明明他们把妹妹围在中间了，怎么妹妹还被欺负了？ 妹妹白胖的小手，嫩豆腐一样，怎么就裂开了？ 这会儿功夫，陶红英、李老四、李老二还有村长赵叔等人听到消息，也都疯跑回来了。 陶红英一见闺女小脸惨白，小胖手几乎被横着割开，衣裙上和地上都是血迹，她脚下一软就要倒下。 还是李老四一把抱了她，哆嗦着嘴唇安慰，“没事，没事！张叔是神医，已经缝针了，很快就好了，很快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着，但他的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实在太心疼了！ 虽然封了穴位，但也真疼啊，特别是针线在皮肉里穿过的感觉，让佳音头皮都在发麻。 她实在忍不住了，放声大哭起来，“呜呜，奶奶，爹娘，救命啊！好疼啊，我好疼啊！” 这下完了，众人本来就在强忍着，听佳音这么一哭，全都忍不住了。 就是李震生都红了眼圈，直接给了自己两巴掌。 带什么回来不好，怎么就带了贝壳。 多带一些珍珠，怎么也不会把小侄女划成这样啊！ 村长脚上穿了一只鞋，手里握着一只，显见是方才跑的鞋子都掉了。 这会儿，他气的跺脚大骂，“这是怎么了，怎么了，就让孩子吃这个苦！咱们就是在林子里挣命，也没让孩子伤过啊！” 这话说的李家人哭得更厉害了！ 张神医听得有些慌，这手也抖得厉害。 好不容易坚持缝完，上了伤药，重新包好，他脑门上的汗珠子也像瀑布一样流下来。 “好了，好了，已经包完了，都别哭了，很快就好了！一会儿我开药方，给福妞儿喝两天，别吃的太油腻。我每天都来看看，你们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儿呢，门外突然有马蹄声声传来，张神医立刻锁缩了脖子，抬脚就跑了，药箱都扔下不管了。 侯爷刚下马，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眼见张神医错身而过，一句话都没说，他就觉得不好。 果然，李家老少都挤在正屋里，佳音举着小胖手，包裹的像粽子一样。 侯爷当时就变了脸色，大步上前，高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其实李家人有一大半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包括老太太。 倒是猫哥儿几个看的清楚，这会儿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是那个小丫头，妹妹挖了贝壳，拿给我们看，她跑来抢，妹妹不松手，她就使劲扯，妹妹的手就被划破了！” “对，福妞儿没抢过她！” “不是妹妹要抢，是她抢妹妹的贝壳。” 佳音哭了几嗓子，心里委屈过了，这会儿又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她不是真正的孩子，怎么就哭得这么没样子，惹得全家都跟着担心掉眼泪。 不过，不打麻药直接缝针是真的疼啊！ 以后，要想办法让张神医赶紧把麻药研究出来，否则缝合能救命，却也真遭罪！ 侯爷抱过蔫巴巴的胖丫头，见她眼睛肿了，脸红了，粽子手举着，心里真是恨得想杀人。 他就回了一趟城，怎么闺女就伤的这么厉害！ 正好，李嫂子抱了囡囡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往里看，犹豫着要不要进来赔罪。 侯爷一眼就猜到她们是罪魁祸首，于是高声喊了亲兵，“来人，把她们拉下去，关起来！” 立刻有两个亲兵冲过来，扯了李嫂子的胳膊就往外拖。 李嫂子吓疯了，高声喊着老太太，“婶子救命啊！我们小姐不是故意的，她才五岁，不懂事啊！” 可惜李老太没有说话，两个亲兵也迅速把她们拖了出去。 何嬷嬷想了想，起身跟了上去。 李嫂子和囡囡被关进了侯府的耳房，吓得大哭，说话就没了分寸，“呜呜，救命啊！凭什么关着我们啊，就是小孩子闹着玩儿！呜呜，你们不能这样忘恩负义！” 囡囡不知道是怕黑，还是被吓到了，也开始哭起来！ 这惹得李嫂子越发生气了，搂着囡囡骂道：“这是看我们夫人死了，谁都不把我们放眼里了……呜呜，夫人啊，你在天有灵可睁开眼看看吧？” 何嬷嬷在门外听得皱眉，这时候开口警告道：“你想活命，就闭上臭嘴！” 李嫂子没想到门外有人，好似被掐了脖子，所有哭骂都吞了回去。 何嬷嬷这才继续说道：“你家孩子上手就抢东西，应该是平日就习惯这样，但你把她和我们小姐放在一起玩耍，从来没有提醒过一句！ “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小姐还是原来的农家小丫头，被打了也不会如何？你错了，我们小姐如今不只是李家的孩子，还是新亭侯府大小姐，是皇上亲封的康乐郡主！ “你要是足够聪明就老实等着，老太太念着往日情分，不会不管你们。否则，方才侯爷就砍掉你们脑袋了。” 李嫂子吓得脸色煞白，抱了囡囡立刻躲到了墙角了，生怕下一刻就有人进来一样。 何嬷嬷听到里边没了动静，这才回了隔壁李家。 佳音坐在侯爷怀里，抽抽搭搭，像秋日被霜打了的茄子。 李老太也没什么精神，盯着孙女，一眼都不敢挪开，然后把李家和孙家之间的过往说了一遍。 末了，她叹气道：“原本还想留她们多住几日，养养身体，再送去投亲。哪里想到，几年不见，囡囡被养成这个样子了！” 说罢，她望着孙女的粽子手，又掉了眼泪，“谁知道让福妞儿吃了这样的大亏，我真是后悔啊！” 佳音赶紧跳下地，跑去抱了奶奶，不愿奶奶太自责。 说到底，也是她没什么警惕心，又犯了贪财的毛病。 一个贝壳而已，抢走就抢走吧，怎么就死活不撒手呢？ 老太太抱了孙女，亲亲孙女的小脸，又抹干净眼泪，不想吓到孙女。 陶红英也缓过神了，她本身就孝顺，哪里舍得婆婆这样自责，赶紧劝道，“娘，今日这事，谁也想不到啊。再说，囡囡那小丫头瞧着不声不响，看不出来会这么霸道。咱家福妞儿平日和哥哥们一起玩，被宠着让着，突然有人同她争抢，这才吃亏受伤了。” 正好何嬷嬷回来，把李嫂子抱怨的那些话说了个清楚，她没有添油加醋，但也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 第三百七十八章 善良也要带点儿锋芒！ 李家老少听得都是皱眉，李震生当时就说道：“娘，这主仆俩不能留了，赶紧送走吧。” 李老太点头，心里更堵得慌，“当初孙夫人搭救我们家上船，我在船上也救了囡囡一命，算是回报了。但后来孙夫人送了不少银钱和用物，帮我们家在俊阳落脚，到底是我们家又欠了几分恩情……” 她想了想，又说道：“这样吧，那些东西，我们十倍奉还，再出面把她们送到孙家，或者看看李嫂子有什么要求，尽量帮忙，把恩情一次还完，以后就不来往了……” 陶红英点头，“娘说的对，我们李家承了人家的恩情，当然要还。是金银或者其余之事都好商量，就是不能委屈了咱家孩子！” 李震生也说道：“我今日去码头接货耽误打听孙家事了，我这就再去一趟，早些查清楚，早些把人送走。” 说罢，他就喊了李老二和家义一起出门。 说来也巧，刚到村口就碰到了蒋先生，李老二直接拉了他一起，调头又进城了。 李老太支撑着，喊了陶红英准备银子和东西。 侯爷抱了福妞儿，同老太太说道：“婶子，我带福妞儿去我那院子玩会儿。” “去吧，一会儿回来吃午饭。”李老太嘱咐了一句，就去翻箱子，倒腾家底了。 几个小子不放心妹妹，跟在侯爷后边都去了隔壁。 侯爷吩咐亲兵，给小子们牵马，哄他们玩一会儿。 小子们贪玩，果然立刻就忘了方才之事，有了笑脸，而坐在屋里大炕上的福妞儿，更是笑开了花。 因为侯爷搬了一个小箱子，打开盖子，哗啦啦倒了一堆金锞子！ 半开的窗子，照进正午的日阳，落在金子上，简直晃得她睁不开眼睛！ 侯爷眼见小丫头脸上没有了沮丧，眼睛亮得冒光，他心里忍不住也松了一口气，打趣道：“手还疼不疼了？” “不疼了，不疼了！” 佳音简直把小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扑过去大大亲了义父一口，然后就飞快数了起来。 发财了！发财了！ 二两一只的小金锞子，居然足足有五十个，换成银子就是一千两！ 佳音欢喜的扑在金锞子上，高兴的翻来滚去。 侯爷怕她碰到伤手，捞了她坐在怀里，然后替她把金锞子又装了回去，嘱咐道：“这些金子，你留着自己花用，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等年前郑家庄那边还有一年的结余送来。 “别总惦记你哥哥们，他们都是男子汉，想要什么以后自己会挣。你是女孩子，要穿最漂亮的裙子，戴最好的首饰，吃最香甜的点心。总之，想要什么就说，让奴才们去办，你只管安心等着就行！ “你是侯府大小姐，是康乐郡主！你要学得骄纵一些，不能太善良，否则旁人会以为你好欺负。懂吗？” 佳音难得听义父说这么多话，还是在教她挥金如土、骄纵霸道！ 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转而回神儿，却觉得自己小小的胸膛里塞满了感动。 “义父！”佳音哽咽，本来以为自己不会再哭了，但眼泪还是不争气的又跑了出来。 侯爷叹气，轻轻拍拍胖丫头的头，“你还小，以后要学的很多啊。你以为那些士族贵女，有的清高，有的蛮横，都是天生如此啊？错了，那都是故意的，那是她们的保护色。 “你站在高处，总有一些人想要利用你的善良，踩着你爬上去，甚至把你拉扯下去，摔碎了才好。所以，你以后可以善良，但不能缺了锋芒。” “嗯。”佳音赶紧点头，“义父放心，我以后一定厉害一些！” 说着话儿，她做个凶狠的表情，啊呜叫了一声，好像吃人的老虎一般。 可惜，她这胖嘟嘟的小脸蛋，一口小白牙，奶凶奶凶的，别说吓人，反倒惹得侯爷哈哈大笑。 在门口伺候的何嬷嬷、水云和水灵，也跟着笑起来。 侯爷起身，示意何嬷嬷三个跟他出去，给佳音留下了收金子的机会。 佳音一挥小手，收了金子，笨拙的爬下炕，然后推门出去了。 何嬷嬷和水云水灵正跪在地上，等候处罚。 她们就是负责伺候主子的，方才主子受伤，无论她们在没在身边，都是失职。 佳音愣了一下，赶紧举着粽子手上前，可怜巴巴趴在义父膝盖上央求，“义父，福妞儿手疼，让何嬷嬷她们给福妞儿洗澡，换漂亮裙子吧。” 侯爷原本也只是想敲打几句罢了，见闺女这般护短，就摆了摆手。 佳音立刻扯了何嬷嬷的手，带了水云水灵跑掉了…… 侯爷无奈好笑，方才那番话怕是又白说了。 这丫头心肠软的一塌糊涂，怎么也硬不起来。 但所有人爱她疼她，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吗？ 佳音拾掇的香香美美，被何嬷嬷抱回家里的时候。 李老四正蹲在院子里，对着一块磨刀石，一个个打磨着贝壳的边缘，显见是怕闺女再划了手。 见闺女进来，他咧嘴一笑，招呼道：“福妞儿回来了，乖乖再等一下，爹把贝壳磨好，你就能继续玩了。” 福妞儿挣扎下地，跑过去，紧紧楼了爹爹的脖子，“爹，福妞儿太幸福了！义父对福妞儿好，爹更好！” “傻丫头！你叫福妞儿啊，当然要最幸福了！”李老四怕手上脏污染了闺女的小裙子，只用脸颊蹭蹭闺女细软的小头发…… 日落西山，李家的晚饭桌子也摆开了。 因为顾忌着佳音的伤手，菜色大半都是清淡的。 众人刚刚坐下，家安家喜就从外边跑进来，嚷道，“奶奶，张爷爷说他不来吃饭了，怕侯爷不讲理，收拾他。 “他给福妞儿缝针是为了福妞儿好，不是拿福妞儿练手！” 众人都是听到笑起来，李老二就道，“张叔还是老顽童一样的脾气。” 其实，他们都清楚，张神医肯定有练手的心思，但他缝针的技巧也成熟了，否则也不敢在佳音身上用。 但这个老头儿有点畏惧之心也好，省得他以后真为了医学实验走歪路。 老头儿以为做的隐蔽，其实村里大半人都知道，他早就抓人回来做过实验了。 幸好，抓回到人是城里的偷儿和地痞，实验也只是在胳膊上割道口子罢了。 否则，大伙儿早就拦着他，今日更不会让他动手给佳音缝伤口！ 众人刚要动筷子，李震生他们也回来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你们回来的正是时候，来，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说！” 老太太招呼儿孙先吃饭，又同蒋先生说道，“先生也一起吃吧，别嫌弃我们家里人多吵闹就成。” “老夫人客气了，我可不嫌弃！人多热闹啊！” 蒋先生毫不见外，直接坐在了李老二身边，笑道，“平日就我一个人过日子，特别孤单，这么热闹的饭桌儿，我能多吃两大碗。” 众人都是笑起来，倒是真不把他当外人了。 各自盛饭添汤，说说闲话就动筷子了。 佳音本来没什么胃口，但当真是人多好吃饭。 旁人吃的香甜，她不知不觉也跟着喝了半碗粥，吃了一个煮鸡蛋。 老太太和陶红英见了，偷偷松了一口气。 小孩子不藏病，能吃能喝就没啥问题，相反，若是蔫巴没胃口就需要担心了。 吃过饭，水云水灵麻利的撤掉了桌子，换了茶水和果子，众人就说起了孙家事。 李老二说道，“今日这事，还碰巧了，说起来大伙儿可能都觉得不可思议。 城北有两个孙先生，其中一个叫孙成建，同李嫂子给的名字对得上，应该就是孙家这个孩子的亲伯伯了。另一个叫孙思源，据说是孙家同族，从北边过来投奔的。” 他喝了一口茶，望向李老四，“这第二位孙思源孙先生，老四也是见过的。就是当初俊阳县瀚博书院，教授家仁的那位先生。” “哎呀，原来是那位孙先生啊。我当初送过节礼，真是见过两次。”李老四惊讶，“他也是迁都时候，到了这里？” 李老二点头，“听说是的。” 李老太听到有些懵，问道，“老二，你是说孙家一族有两个在城北。咱们认识的这位孙先生是囡囡的堂伯伯，李嫂子要找的那位是亲伯伯？” “是啊，娘。”李老二同蒋先生拱手，笑道，“我们当时打听起来也有些懵，幸好有蒋先生帮忙。” 蒋先生赶紧摆手，“我也就是帮忙找人问了几句话，你们就是随便找个茶馆也能打听出来，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他们两家过的怎么样？尤其是囡囡亲大伯家里？”陶红英脾气泼辣，但心底柔软。 她想起过世的孙夫人，就算不喜欢囡囡，倒也不希望所托非人。 也许遇到好人家，被严格教导，囡囡还能改掉一身坏毛病呢。 李老二就道，“囡囡的亲大伯，也就是孙成建，是秀才出身，开了个学堂，收了二十个学童。家里有一妻三妾，八个孩子，住的是二进院子，日子也拮据。 “另一位孙思源先生，也是秀才出身，如今在衙门做书记。许是原本有些家底，如今住的是三进宅院，只有一妻一妾，三个孩子。” 李老太和陶红英对视一眼，都是皱眉。 听这些情况，囡囡这位亲大伯家里实在不是个合适的落脚地啊，反倒是这位堂伯不错。 蒋先生性情直爽，这会儿插话道，“孙成建先生在城北名声很差，他为人好颜面，行事却总有几分吝啬小气。家里妻妾也不安宁，总是吵闹，被左邻右舍笑话。 “而且听说，他是孙家原配正妻所生长子，孙老太爷续弦之后又生一子，对他很不待见。所以，他早早分家出来，单独立了门户，也很少同族里来往。” “这样啊……”李老太点头，想了想就道，“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明日把李嫂子喊来，仔细同她说说，她想带着囡囡去哪家，就看她怎么选吧。” 李震生等兄弟几个都应道，“好，我们听娘的。” 李老太于是招呼道，“都去歇着吧，特别是蒋先生，折腾一日了，真是辛苦了。” “老夫人客气了，”蒋先生笑着起身“那我就先回学堂那边了，说实话，听说那边有热泉池子，我都惦记一路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李老二亲自送了他到门口。 侯爷见李家事事安排妥当，也不再插言。这会儿抱抱佳音，见她打着小呵欠更放心了。 “婶子，我明日还要进城，有事尽管让人去侯府说一声。” “好，你去忙吧。别惦记家里，震生和老二老四都在呢。”李老太接过孙女，嘱咐道。 侯爷这才回去隔壁院子。 陶红英心疼婆婆，就道，“娘，晚上我看着福妞儿吧？” 佳音也知道奶奶需要好好睡觉，赶紧抱了娘亲的脖子，老太太就放了手。 “行，明晚福妞儿再跟我睡，咱俩轮班，你也歇歇。” 婆媳俩商量好，就又去了厢房，看过蕙娘和两个孩子。 有水云帮忙守夜，她们才放了心。 这两日，李勇又替换了李老四，去码头了。 夜里一个人带孩子，蕙娘有些忙不过来，但有水云在这里，就方便多了。 佳音虽然喝了汤药，也得了一箱子金锞子牌止疼药，但受伤的小手，该疼还是疼啊。 白日里，人来人往，还能转移一下注意力。 夜深人静时候，疼痛的感觉就越发明显了。 火燎燎的疼，让她烦躁，又不敢总翻身，怕吵到爹娘。 陶红英和李老四把闺女夹在中间，怎么会看不出闺女难受。 但胖丫头却极力忍着，一声都不吭。 四岁的孩子，如此懂事的让人心疼。 陶红英就把闺女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嘴里哼起了不知名的歌谣。 曲调轻柔又婉转，在暗夜里，分外让人安心。 佳音先前还怕娘亲累到，想着在娘亲怀里躺一会儿就下来。 没想到，她听着歌谣，居然渐渐忘了手疼，睡着了。 听着闺女平稳的呼吸，陶红英继续拍着，唱着，一点儿都不敢停，生怕停下，闺女就被惊醒了。 李老四心疼闺女，也心疼媳妇儿，又帮不上忙。 想了想，他就坐到了媳妇儿身后，用宽厚的脊背，给媳妇儿闺女做靠山。 有了支撑，陶红英省力很多，越发坚持拍下去，唱下去。 而他们的胖闺女，就这么躺在世上最温暖的怀抱里，忘了疼痛，睡的越发香甜了……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调皮的钻进来，很快就羡慕的溜走了。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父母的爱更伟大？ 外人眼里，孩子好似吹风就长大了。 其实，哪个孩子不是父母耗尽心血，时时刻刻牵挂着，一点点养大的呢。 也许随着孩子长大，父母会对孩子的期望越来越高，盼着孩子出息，盼着孩子光耀门楣。 但最初，父母对孩子的所有期盼，也不过是他们能健康平安就好，哪怕平庸一些…… 第三百八十章 十倍偿还！ 佳音的梦里，一直睡在小船上，晃晃悠悠飘荡在海上。 月光洒落海面，各色彩色的小鱼跳跃着，瑰丽又神奇…… 直到早晨醒来，她望着房梁，还在想着这个梦，久久不能回神。 水灵守在一边，见小姐醒了，就小声问道，“小姐，起来洗漱吗，家里要开饭了！” 佳音一骨碌坐起来，见爹娘的被褥都叠的整齐，只剩她一个，就赶紧点了头。 水灵端过温水盆，何嬷嬷听到动静也进来了，投湿帕子给小姐擦脸擦手，梳头发换衣衫。 待得拾掇好，陶红英从外边进来，就抱了闺女笑道，“小懒猪，你醒了？娘给你做了葱花卷子，还有南瓜小米粥，一会儿多吃些。” 佳音望着娘亲眼下的青黑，愣了愣，转而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晚的梦境多幸福，她的娘亲就受了多少苦！ “娘！”佳音抱了娘亲的脖子，低头藏住红透的眼圈儿。 她不想说谢，母爱也不是一个谢字就能回报的！ 陶红英还以为闺女手疼，赶紧转移她的注意力。 “走，跟娘去吃饭。小心晚了，葱花卷子被你哥哥们抢没了。” 娘俩儿出了门，几步路就进了堂屋。 果然李家人都在，只有侯爷早起就走了，没来吃早饭。 眼见佳音进来，众人的目光齐齐落在她的粽子手上。 佳音呲着小白牙，挥挥粽子手，笑的灿烂。 众人立刻放了心。 “来，福妞儿，奶奶抱！”老太太把孙女接了过去，让孙女坐在她怀里吃饭。 佳音努力吃了一个葱花卷子，半碗粥，还有半个咸蛋黄，小肚子撑的圆溜溜。 众人看着，吃的也就更踏实了。 很快，饭桌撤下去，众人都各自去忙，留下老太太和陶红英哄着佳音喝药汤。 佳音被苦的差点吐出来，但担心老娘和奶奶跟着上火，到底还是忍耐着喝了下去。 猫哥儿守在一边，见妹妹的小脸皱成一团，赶紧把手里捏着的蜜饯塞到妹妹嘴里。 他还没忘了安慰妹妹，“福妞儿真厉害，都不怕苦！张爷爷说再有三日，就不用喝苦药了。” 家安家喜也是点头附和，“刚才，大伯出门，我们已经请大伯多买芝麻糖和蜜饯回来了。妹妹多吃糖，就不怕苦了。” 佳音含着蜜饯，小脸圆鼓鼓，像个可爱的小松鼠。 她笑眯眯点头，含糊应着，“我和哥哥一起吃。”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笑了，背着妹妹去院里玩儿。 这一次，他们可不敢让妹妹动手。 他们把贝壳挖出来，送到妹妹跟前，让妹妹随便挑！ 李嫂子抱了囡囡，被何嬷嬷和水云带过来的时候，眼见佳音端着包裹严实的小手，蹲在沙堆边玩耍，就悄悄松了一口气，腰背都挺直了几分。 一进门，她抱了囡囡行礼，像往常一样热络同老太太和陶红英打招呼。 “婶子，真是对不住，昨天囡囡这孩子一时不注意，伤了福妞儿。昨晚，我说了她好几次。您看，她眼睛都哭肿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听得脸色不好，眼睛哭肿算什么，福妞儿手上还要一辈子留着横纹呢。 老话儿都说，长了横纹的女子心狠，命苦。 稍微讲究一些的人家，都不愿意找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就怕连累家里。 虽然李家不怕这个说法，大不了养闺女一辈子啊。 但闺女受的苦，谁能代替！ 李老太原本因为孙夫人而残留的一分心软，这会儿彻底没了。 她冷笑道，“囡囡眼睛哭肿，就可怜了？那我们福妞儿流了半碗血，手上留了两寸长的伤疤算什么？总不会是幸运吧？” “不是自己家孩子，就是不心疼呗！”陶红英也没有好话，嘲讽道，“倒是咱们，孩子被伤成这样，咱们都不能生气，否则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了！” 李嫂子心虚，赶紧跪了下来，“婶子……不，老夫人，四夫人，是奴婢不懂事，请您二位恕罪。 “囡囡小姐年岁小，之前跟着我们夫人在舅爷家里，几个表兄表姐常抢囡囡小姐的东西，囡囡小姐不抢回来，就吃不到用不到，这才养的有些性子急……” 陶红英没耐心听她解释那么多，就想早点把她们打发走。 于是，她摆摆手，示意何嬷嬷把东西拿上来。 总共两个包裹，一大一小。 大包裹里是四套衣衫，李嫂子两套，囡囡两套。 不是绸缎或者轻纱，只是细布缝制，八九成新，随时拿出来就可以换洗那种。 甚至还包括了里衣和鞋袜，很是齐全。 小包裹里则是一个木头盒子，盒子分两层。 上层放了一个赤金的项圈，坠着长命锁。 下层则是整齐码放着二十个银锞子，每个五两，还有几张银票。 李嫂子认出那金项圈是当初夫人送给李家的，她的脸色就更白了，心里慌的厉害。 李家这是要一次还完当初的情分，然后就彻底断了联系？ 那可不成！ 她和小姐就算投奔亲戚，也要有靠山撑腰啊。 万一，王家舅爷那边找来，抓她回去怎么办？ 不指望李家，难道指望孙家吗？ 怕是孙家知道她有这么多银钱，第一个就要除掉她，然后独吞这笔外财…… 她额头上的冷汗，霹雳啪啪就掉了下来。 “不，不，老夫人，四夫人，求你们不要这样。奴婢知道错了！不，小姐也知道错了！” 李嫂子疯狂磕头，甚至还按着囡囡的脑袋，一起往地上磕。 囡囡到底年岁小，昨晚被关在耳房，根本没睡好。 今早也只吃了半碗粥，有些闹脾气。 突然被这么折腾，她扯了嗓子就哇哇哭开了。 小女孩的哭声又尖又利，让李老太和陶红英都是听得头疼。 仔细想想，福妞儿从出生就没怎么哭过，倒是经常笑的淌口水。 就是蕙娘的一儿一女，饿了尿了，顶多也是赖叽几声。 她们还真是没受过孩子哭嚎的荼毒…… “好了！”老太太开口喊住了李嫂子，沉声说道，“你先听听孙家的情形，咱们再说别的。” 李嫂子听到这话好似还有余地，赶紧抱了囡囡哄了起来。 陶红英揉揉太阳穴，就把两个孙先生家里的事说了一遍。 李嫂子立刻就想选择堂老爷孙思源这边，因为夫人活着时候，偶尔也说过几句。 自家老爷同长兄不亲近，倒是同一个族兄很要好，这个族兄确实也在京都附近定居。 这么说来，应该就是这个堂老爷了。 第三百八十一章 这是拿谁当冤大头呢！ 但她没见过两人，一时也不好下决定，就小心翼翼说道，“老夫人，奴婢能见过两位老爷再说吗？囡囡小姐还小，又是女孩子，长大要嫁人，总要找个好伯伯依靠……” 李老太听她真是一心为主子打算，也就缓和了脸色。 “好，我让老二出面，带你去见两位孙先生。你愿意留在哪家，或者哪家能收留你们，我们家就不管了。” 说罢，她指着两个包裹，又说道，“当初，孙夫人给的项圈，说是和囡囡是一对儿，囡囡的那只怕是丢了吧？你把这个拿回去，也算个念想。 另外，孙夫人给我我们家一百两银子，我们李家如今十倍奉还……” 李嫂子生怕老太太再说出断了走动的话，赶紧又磕头。 “老夫人，奴婢不要银子。我们夫人已经过世了，求您可怜囡囡一个孤女，再帮囡囡一把吧？” 陶红英同老太太对视一眼，问道，“你要我们怎么帮？” 李嫂子心里盘算半晌了，赶紧应道，“这银子，能不能请老夫人帮忙买一个小庄园或者田地铺面之类。 “一年起码有些出产，奴婢和小姐投靠谁家，也不用看人眼色吃饭。以后小姐出嫁，还能做嫁妆。 “还有，以后逢年过节，能不能让那奴婢和小姐来给老夫人磕头？求老夫人庇护一分就行，奴婢实在怕护不住小姐长大……” 老太太立刻摇头，“不行！你若是不方便拿走银钱，可以暂时放在这里，以后再来取。但买田产庄子，我们家里不好经手，你自己张罗吧。 “而且逢年过节，你们也不必再登门。明日我让老二送你们到孙家，就算是对孙夫人回报的最后一点儿情义，以后你们好自为之吧。” 李嫂子还想说什么，陶红英已经喊了何嬷嬷把她们送回叶家耳房。 李嫂子很失望，但也不敢再说什么，抱了囡囡又磕头，然后就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换了锦缎长袍，叶山赶车，带了何嬷嬷和李嫂子主仆就进城了。 李嫂子和囡囡特意装扮了一番，却不是往干净拾掇，反而是在衣衫和头脸上抹了不少黑灰，好似逃荒之人一般狼狈。 李老太和陶红英送行的时候，见到她们这般，惊了一跳，转而却明白了。 只凭这份心智，就是没有李家做靠山，这对主仆以后的日子也差不了。 城北孙家，因为昨日接了中山伯的帖子，说是今日来拜访，孙成建特意停了一日授课。 这会儿，他同堂弟孙思源坐在一起喝茶，都奇怪中山伯上门到底是为了什么。 总不会是要把家里孩子送来读书吧？ 孙思源因为在衙门当差，对李家的发家史更熟悉几分。 甚至他也知道，当初在瀚博的学生李家仁，就是这个李家的长孙。 但李家仁只在书院读了几个月，也不是他的关门弟子，如今就是知道李家在哪里，他也没有厚着脸皮登门。 而中山伯就是家仁的父亲，难道今日上门，是想请他去村里做先生？ 他可是听说碎金滩有学堂…… 这兄弟两人各怀心思，脑子正飞速运的时候，李老二等人就到了。 孙家兄弟赶紧迎到门前，眼见马车里一起下来的，还有妇人和孩子，他们都有些懵。 待得迎了李老二进屋，寒暄几句，李老二就同孙思源拱手行礼。 “当年多谢先生对小儿的细心教导，不想在这里又见到先生。” 孙思源赶紧回礼，也是笑道，“伯爷如此，属下实在惶恐。贵府公子聪慧有礼，读书也有天分，属下虽然只教授过几月，如今想来，依旧觉得荣幸。只是不知，贵府公子如今在那里就学？” 李老二含笑听着，心里忍不住感慨。 当年他带儿子进瀚博书院，走路都怕踩死蚂蚁，那种小心拘谨，如今还历历在目。 而眼前这位孙先生，那时候是书院最好的先生，又是院长连襟，管着整个书院的庶务。 虽然待他们父子也算和气，但到底有几分居高临下。 短短三年过去，他一个农家汉成了伯爷，书院先生却成了衙门小吏，面对他要自称属下。 世事变化是何等的出人意料！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能说的，只是应道，“我们家里搬来不久，家仁就进了洛安书院读书，如今也没有空闲常回家。” 孙先生点头，捧了一句，“大公子厚积薄发，定然会一鸣惊人，金榜题名。” “多谢先生，借先生吉言！” 两人一唱一和，说的热闹，倒是把孙成建撇在一边了。 他本来就好颜面，又气恼堂弟事先没说起同李家相识，这会儿就忍不了了。 他开口说道，“伯爷，您今日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为此，我特意给学童们放了假。 “只是不知伯爷登门，可是有事要我们兄弟效劳？若是如此，伯爷尽管开口。思源堂弟在府衙当差，就算力有不逮，还有我这个不成器的兄长呢？” 这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孙思源没空闲，李家要找人效力，只能选他。 孙思源挑眉，低头喝茶，没有说话。 李老二淡淡一笑，示意何嬷嬷带了李嫂子和囡囡上前。 “孙大先生说的不错，我今日过来还真是有事。只是，不是我们府上如何，而是送了贵府的族人来投奔。 “先前，家兄在泉州府发船回来，遇到这主仆二人搭伴儿，因为当年我们家里同她们也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路上帮忙照拂一些。今日特意送来府上！” 族人投奔？ 孙思源和孙建成都是听到怔愣，他们想过无数理由，就没想到伯爷登门是为了这件事！ 李嫂子却抱了囡囡直接跪倒，开始哭诉起来。 她还算聪明，没说王家舅爷毒杀了主子，只说老爷失踪，夫人病死，舅爷家里不能存身。 好在想起囡囡大伯在此，前来投奔。 孙思源听说二堂兄失踪，堂嫂过世，很是惊讶，仔细问了好半晌。 但孙建成却是一句话都没说，眉头皱的死紧。 李嫂子一边哭一边说，眼角余光把两个孙先生的神色，打量得清清楚楚，心里就有了主意。 她扯了囡囡，直接过去抱了孙成建的裤脚，哭得山响。 “求大老爷看在我们死去老爷的颜面上，收留奴婢和小姐吧。小姐年岁小，不过一口饭就养大了。 “奴婢会干活儿，会做针线，小姐以后嫁人，嫁妆银子由奴婢来赚，绝对不会拖累大老爷。” 孙成建本来就不高兴，当年父亲续弦生下弟弟，就对他百般看不顺眼，他这么多年在外，也没得到家里什么扶持。 如今弟弟死了，他居然还要帮忙养他的孩子？ 当他是冤大头呢！ 但李家伯爷在场，他若是拒绝，会不会让李家觉得他薄凉心狠？ 他正犹豫的时候，门外突然有女子高声嚷道，“不成！老爷，不能收下她们！” 第三百八十二章 最好的飙戏搭档！ 孙成建眼睛一亮，孙思源却皱了眉头，下意识望向李老二等人。 眨眼间，门外已经冲进来一个胖大女子，四十左右的年纪，容貌一般。但满脸的怒色，让她平添了几分蛮横和苛刻。 一身红色细布衣裙，好似在彰显她正妻的身份，可惜，配上脑后那支式样有些老的金簪，不但没显贵气，反倒粗俗的辣眼睛。 她进门也没给李老二这个贵客行礼，反倒抬脚就踹了李嫂子一记。 李嫂子背对屋门，也没想到会挨打，冷不防被踹倒，疼的惨叫一声，抱了囡囡就往李老二身边躲。 胖大妇人还要追着打，却被孙成建拦了下来，假意呵斥道，“你闹什么？有贵客在呢！” 孙思源实在觉得丢脸，脸色涨的通红，极力耐着脾气劝道，“堂嫂，这位是李伯爷，好心送了族人来投奔。你不可无礼，赶紧道歉！” 胖大妇人却只斜了李老二一眼，也不搭理孙思源，扭头就扯了孙成建的耳朵骂起来。 “孙成建，你要敢收人进门，老娘今日就和你同归于尽！家里养了三个小妾八个孩子，米缸都见底了，晚上就要饿肚子！你一点儿都不管就算了，居然还要给老娘找麻烦？” 她说着话，许是觉得心酸委屈，一屁股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就开始大声嚎哭起来。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老娘我当年好好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瞎了眼睛，嫁进狼窝了！呜呜，老娘不如死了算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孙成建急的团团转，好似生怕妻子寻短见一般，一个劲儿的劝着。 “你哭什么？我又不是纳妾，只是二弟的家仆带侄女来投奔……” “呸！”胖大妇人狠狠唾了一口，哭得更厉害了。 “那三个小妾，哪个不是你说可怜，暂时收留，最后都收到床上去了！谁知道这个是怎么回事？你别想再骗老娘！” 孙成建脸红，扯了袖子遮脸，小声骂道，“你快闭嘴吧，别什么都往外说。” 孙思源气的咬牙切齿，又没办法。 眼见李老二的茶杯里没水，却依旧抱着一直喝，他真是想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早知道堂兄一家是这个德行，他当初就是流落到海上，也不会前来投奔啊。 平日自家丢人就算了，这会儿居然在李伯爷面前依旧耍这样的小手段…… 李嫂子抱了囡囡，许是被吓坏了，这会儿爬到孙思源旁边，哭得撕心裂肺。 “堂老爷，求您收留奴婢和囡囡小姐吧！奴婢后悔了，留在大老爷这里，我们怕是会被打死。奴婢不怕死，但我们老爷夫人只有囡囡小姐这一条骨血了！呜呜，求堂老爷救命啊！” 孙思源望向堂兄，见堂兄一副装聋作哑的模样，明摆着他这个亲伯伯是不想管了。 他实在是生气，憋得几乎要吐血，开口暴喝道，“都闭嘴！” 瞬间，屋里就安静了下来。 李嫂子不敢哭了，胖大妇人也不闹了。 孙思源深吸一口气，说道，“堂兄堂嫂，你们不愿意收留囡囡，是吧？” 孙成建干咳一声，含糊道，“那个，思源啊，你也知道我们家里实在是负担重，再添两口人有些难，也怕委屈了孩子……” “好，那我收留她们！”孙思源不愿听他辩解，冷声说道，“堂兄给我出个文书吧，以后这孩子的吃喝穿戴和嫁妆，你都不用管。但同样，她的任何事，你也不能插手，包括亲事！” “那是当然，”孙成建偷偷松了一口气，努力往回找补丢掉的脸面。 “我是她亲伯伯不假，但没能力养她，自然也不好干涉她的事。” “那就写文书吧！”孙思源黑着脸催促。 孙成建立刻寻了笔墨，写了文书，签了名字，也按了手印。 孙思源又要求胖大妇人也签名字，按手印。 胖大妇人翻着白眼撇嘴，到底也照做了。 孙思源吹干墨迹，把文书折好放进怀里，这才起身同李老二行礼。 “伯爷，今日真是对不住了。家门不幸，让您见笑了。改日属下再请伯爷喝茶，当面赔罪。” 李老二也是起身，笑道，“先生不必客气，我不过是帮忙送人过来。你们不嫌弃李家多事就好，这就告辞了。” “属下送伯爷！”孙思源伸手虚引，偶尔回身见堂兄堂嫂站在一起，神色里都带了得意，哪有方才的寻死觅活。 他实在忍耐不住，高声说了一句。 “堂嫂，以后别说自己是大家闺秀出身，毕竟谁都知道你娘家是屠户！难道你爹每日在猪皮上写字作画吗？” 说罢，他扭头就出了门，根本不理会身后的怒骂。 李老二好似没听见一般，也没再看李嫂子和囡囡一眼，拱手告辞，然后就上了马车。 马蹄踢踢踏踏敲在青石地面上，很快就拐出了巷子，再也见不到孙家人。 李老二终于放声笑了起来，“哈哈哈，这个孙先生骂的太狠了！每日在猪皮上写字作画，哈哈哈！” 车辕上，叶山也是笑的手里鞭子都要掉了。 何嬷嬷更是低头，肩膀哆嗦个不停。 主仆三个好不容易停了笑，也到了正街。 李老二寻了点心铺子，给小侄女买了些喜欢的点心和芝麻糖松子糖之类，蜜饯也抱了两罐子…… 不想出城没多久，路上居然遇到了侯府的马车。 大管家从车里探头行礼，笑道，“伯爷，您这是进城了吗？早知道，老奴就去接您一起回碎金滩了。” 李老二摆手，笑问道，“大管家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伯爷放心，没有什么急事。是我们侯爷进宫议事，同皇上讨要了一些点心和蜜饯，嘱咐老奴赶紧送来给郡主，心疼郡主吃药，没有甜食过口呢。” “这可巧了，我也没少买。福妞儿一会儿可要高兴坏了！” 两人说了两句，就一前一后往碎金滩走。 而这会儿，李家门前，早有马车停靠。 原来是李震生把码头那边死掉的海鱼都送了回来，李老太正带了水云水灵等人，忙着杀鱼抹盐，晒鱼干儿呢。 眼见李老二和大管家从马车里跳出来，各个都拎着大包小包的点心蜜饯，李老太真是哭笑不得。 “你们是打算把家里开成点心铺子啊？方才老大也买回不少！” 第三百八十三章 放到眼睛里都不嫌疼！ 大管家笑道，“老夫人，这才是好事呢，说明疼郡主的人太多了！再说家里还有几个小少爷呢，可以陪着郡主一起吃啊。 “郡主一向大方，平日吃点心果子都不会落下老奴那一口，更何况还是自己亲哥哥呢。怕是一起分着吃，郡主才吃的更香！” 不得不说，大管家平日掌管侯府，人情世故实在太厉害了。 几句话就哄的老太太和李家人都笑起来！ 佳音和哥哥们在院子里玩耍，听到动静就哒哒跑了出来。 大管家一见她举着粽子手，心疼的赶紧放下东西，上前抱了她。 “哎呦，大小姐哎，怎么伤的这么重啊？老奴以为就划了一个小口子呢！” 佳音呲牙笑的欢快，另一只小手拍着大管家的后背，“管家伯伯，我一点儿都不疼，奶奶说马上就好了。” “对，对，马上就好了。我们大小姐这么好的孩子，那是有诸天神佛保佑，眨眼间就好了。” 大管家是真心疼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小主子好像瘦了一圈儿，一定是流血流多了。 补，必须赶紧补，使劲补！ 侯府库房好像还有阿胶，一会儿回去就找出来！ 李震生和李老二不知道大管家心里盘算，笑着引了他进屋喝茶，坐下说话。 大管家开了点心盒子捧给小主子，不得不说，御膳房出品的点心，看着就精致。 佳音喊了何嬷嬷给她擦了没受伤的那只手，然后一趟又一趟，在屋里跑来跑去，给奶奶和大伯二伯、大管家都分了一块点心，最后才和哥哥们凑一起吃的香甜。 众人不等吃点心，心里已经一片甜软，这样懂事的胖丫头，实在太可爱了，真是放到眼睛里都不嫌疼。 大管家扫了一眼院子里的鱼干，问询李震生。 “听说大老爷的船队到了，这鱼就是随船运回来的？” “是啊，”李震生点头，微微皱了眉头，“天气太热，买冰又贵，鱼虾在路上几乎死了一半。” 大管家赶紧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远隔千里，送到这里若是不遭损，海鲜怎么会卖那么高的价钱。” 李震生笑了，“大管家说得对，后日我那酒楼重新开业，大管家若是无事，一定来吃个新鲜。这次从南边请了厨子，烹制海鲜，手艺相当不错。” “好啊，到时候老奴一定去给大老爷捧场。” 佳音手里托着一块点心慢慢啃，偷偷听着众人说话，心里忍不住犯嘀咕。 前世闲着无事，看过不少网络小说，其中硝石制冰，几乎被作者写烂了。 她一时好奇，山居也无聊，就做了个试验。 简直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了一小盆冰。 再看看家里的冰箱冰柜，就果断放弃了！ 但是硝石制冰的法子，她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啊。 也许可以拿出来，送给大伯。 到时候有了足够多的冰块，是不是海鲜就可以随便运了？ 那银子岂不是流水一样，哗啦啦淌进李家？ 众人说的热闹，不知道胖丫头傻笑着，已经把手里的点心吃出了银子的味道。 大管家着急回去找补品，又说几句话就告辞了。 李老二等不及，把孙家的笑话同家里人说了，果然惹得众人也是大笑。 但到底李嫂子带了囡囡算是如愿以偿，被孙思源收留了。 众人笑过，也就扔到脑后，不再关注了。 老太太正准备继续晒鱼干，家欢就回来了。 这几日，城里的酒楼已经拾掇的里外一新，他跟着南边请回的厨子在学着烹制海鲜。 这厨子是李震生买断了身契的，所以也没有藏私的想法，简直是知无不言。 家欢肯吃苦，学的也认真，甚至直接住到了酒楼后院。 昨晚他惦记爹娘，回了一趟洛安，今早又赶回这里，是因为彭先生帮忙办好了家安家喜和猫哥儿的入学。 但他进门不等报喜，就一眼看见了妹妹的伤手。 这个老实勤快的小子，当时就红了眼睛，“福妞儿的手怎么了，谁伤的？” 老太太一把拉住孙子，赶紧说道，“你别急，你妹妹不小心划伤了手，已经两天了，马上就好了。” 佳音也赶紧跑上前，抱了哥哥，努力岔开话头儿。 “二哥，福妞儿能不能和哥哥们一起去读书啊？师傅和师姑都说福妞儿比哥哥们聪明呢！” 家欢抱了妹妹，仔细打量妹妹的伤手，确认布条上没有血色，脸色才算好看一些。 “傻丫头，书院里都是小子，你一个小丫头去做什么？在家和奶奶玩，等以后二哥学好新菜，回来做给你吃。” “好吧。”佳音撅着小嘴，好似不高兴。 家欢一边哄着妹妹，一边同奶奶说起，“奶，弟弟们什么时候能进学院，我回去同彭先生说一声。” 老太太想了想，就道，“酒楼马上开业，然后是中秋，那就中秋之后，十七那日吧，我亲自送他们过去。正好到时候福妞儿的手也差不多好了，带她出去散散心。” “行，我回去同彭先生说。另外，我爹看好了一个院子，就在铺子后边不远，已经交了定金，明日就要去衙门改档子了。到时候奶奶也去看看新家，多住几日。” 家欢换到大酒楼才几日啊，居然话都变多了，好似也更稳重了。 老太太看着高兴，就笑道，“你一会儿走的时候，把彭家的节礼带着。毕竟是新亲，别差了礼数，让你娘好好看看，缺什么就再添一些，不能小气。” “好，奶奶。昨日彭家的节礼就送到铺子了，我娘正犯愁不知道回什么呢。” 家欢应了，眼见奶奶喊了何嬷嬷去装节礼，他就带了弟弟妹妹们玩耍。 有猫哥儿这个小话痨在，家欢想打听什么，真是很容易。 待得听说不是旁人故意伤了妹妹，他就消了几分恼怒，但还是心疼。 趁着家里人不注意，他就把荷包里的一块银子拿了出来，偷偷塞给妹妹。 “福妞儿乖乖地，拿着买好吃的。” 佳音捏着碎银子，猜测这应该是哥哥攒下来，准备给彭姐姐买东西的。 但就这么给了她，那哥哥拿什么哄媳妇儿呢？ 她想了想，就挣扎下地，蹬蹬跑回了屋子。 再出来时候她手里捏了一个油纸包，努力塞进了哥哥怀里。 “二哥，路上再看，这是福妞儿给你的回礼。” 家欢以为妹妹把喜欢吃的点心塞给他了，于是也没推辞，笑着揉揉妹妹的头发。 第三百八十四章 我家小财迷做了亏本买卖！ 很快，节礼收拾好了，连同半筐抹完盐巴的咸鱼，一起搬上了马车。 老太太是个过日子人，嘱咐孙子，“那咸鱼让你娘好好晾一晾，以后切块用油煎一煎，炖个豆腐，也是一锅好菜。“ “知道了，奶奶。”家欢挥挥手就走了，马车颠簸，怀里的油纸包有些硌得慌。 他伸手掏出来，打开一看，哪是什么点心，居然是一对绞丝银镯子，双丝扭在一起，看着很是精致。 但颠一颠，又很沉实。 他猛然扭头回望，胖乎乎的妹妹正趴在奶奶背上，同他挥舞着粽子手。 他红着眼圈儿，也伸出手，用力挥了又挥！ 他给的银角子也就五六钱重，本来打算给文娟买支好木簪的。 结果却在妹妹这里“换”了一对儿镯子，这镯子没有七八两根本买不下来。 妹妹爱财，这是全家都知道的事。 但她同家里人，从来做的都是亏本买卖…… 蒋先生到了碎金滩，简直是如鱼得水，自在极了。 不过两三日功夫，村里村外，男女老少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老人喜欢他热情，没有读书人的清高。 年轻人则喜欢听他说游学走过的地方，那些不同的风土人情和新鲜事。 当然，也有很多是从游记里看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他和年轻人们一起盼望，一起畅想。 山谷那边，他更是每日都跑去泡温泉，无师自通学会了“狗刨”，闹腾的厉害，惹得客人们也都知道碎金滩换了个贪玩的新先生。 反倒是一起来到村里的小书童古力，只有十岁年纪，却沉默稳重很多。 许是做了太多年流浪儿，让他分外珍惜如今这个安稳的落脚地。 即使没开课，他也每日都把学堂内外打扫的干干净净。 村人看在眼里，真是觉得这先生和书童的性格，该调换一下。 毕竟，太过活泛的先生，会不会带着孩子们玩的更疯？ 那读书怎么办…… 但很快，他们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学堂重新开学的早晨，丫头小子们在屋里排排坐，院子外边也挤满了孩子的父母们，还有特意跑来看热闹的闲人。 村长蹲在墙根儿，努力竖起耳朵。 众人也是有样学样，趴门缝，爬墙头…… 屋子里，蒋先生给孩子们讲了自己的身世，引得孩子们很是同情，又问起孩子们当初逃荒的事。 孩子们都有八九岁了，对那些翻山越岭，被蛮人追杀的日子，还都有印象，于是七嘴八舌说起来。 然后蒋先生又问他们，如今的好日子是怎么来的。 有孩子说皇恩浩荡，有的说是侯爷保护，有的说是山谷凿出了温泉。 于是，蒋先生替孩子们总结出，侯爷和伯爷等人都是读过书，会写算，明事理，有本事。 这才带着大伙儿建设了这么好的家园，过上了这么好的日子。 而孩子们就是整个碎金滩的未来，碎金滩要一直过好日子，他们就要努力学习，以后做碎金滩的脊梁，守护碎金滩。 孩子们被赋予了重任，各个都挺着胸脯，激动的小脸通红，几乎读书都要吼起来！ 墙根下儿蹲着的村长满意之极，敲打两下空空的烟袋锅儿，吆喝着村人们。 “赶紧去忙了，都跑来凑什么热闹！温先生选来的先生，难道还能错了不成？” 众人都是笑，也没有同村长争辩，纷纷笑嘻嘻散去忙碌了。 田里的花生要收回来，山上的果子摘完了，还要拾掇一下，准备越冬呢。 总之，只要不懒惰，农家的日子是时时刻刻都有活计的。 但再忙，所有人也高兴！ 走在这样宽阔的康庄大道上，他们满身都是力气，半点儿都不觉得累！ 每日的晚饭，是家里人凑得最齐全的时候，李家也是如此。 老少团团围坐，一起吃饭，也说说一日里各自忙碌的事情。 难得，今晚的饭桌儿上居然没有佳音这个贪吃的小丫头。 于是，谁都忍不住问一句，“福妞儿呢，是不是手疼了？” 老太太摇头，“都放心吧，张神医今日来看过了，伤口恢复的不错，也换了伤药。喝的药汤更管用，福妞儿不但没有发热，手疼也差了。” “那福妞儿怎么不吃饭呢？”众人放心了，也更好奇了。 李老太瞪了儿子们一眼，笑骂道，“还不是你们娇惯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怕吃药太苦，各个都往回买点心蜜饯。 “福妞儿本来就贪嘴，一样尝一块也吃多了啊。方才哼哼唧唧说肚子疼，我给揉了半晌，已经睡着了。” 李震生和李老二被骂的摸摸鼻子，有些心虚。 只想着疼侄女了，确实没想到孩子小，积食会难受。 幸好小侄女没什么问题，否则可不是挨骂那么简单了。 陶红英赶紧帮忙解围，笑道，“娘，大哥二哥疼侄女哪有错，都是这丫头贪嘴。说过多少次，她都不听话，一会儿把点心蜜饯藏起来，以后吃药时候给她拿个一两块就行了。” 李老太点头，“行，先藏几日吧。晚上我照管着，等福妞儿醒了，再给她喂点儿水。” 众人这才继续吃饭，李震生就道，“红英，若是山谷这边走得开，你能不能来酒楼帮几日忙？南边请回的师父做海鲜还好，但家欢却担不起炒菜这一块。” 山谷那边，有两个妇人学的不错，简单的炖菜套餐，足可以应付，陶红英走开几日也不至于乱套。 而且，对于进大酒楼后厨煎炒烹炸，她也觉得新鲜，很想试试。 但她还是望向婆婆，有些迟疑。 毕竟家里就两个儿媳妇，三嫂已经在洛安了，她再去酒楼，岂不是把琐碎活计都扔给婆婆了？ 老太太猜到她心思，拍拍她的手说道，“你想去就去！家里如今有何嬷嬷和水灵水云，隔壁冬梅和叶山也都在，哪里就缺你一个干活儿的？ “再说，福妞儿懂事，家安家喜和猫哥儿也都能给我搭把手了。你就放心吧！” 陶红英这才欢欢喜喜应了下来，当场就和大伯哥说起了她最近琢磨的新菜色，打算明日就备料，做一份儿让大伙儿先尝尝。 若是都觉得不错，可以添加到菜谱里，给酒楼添添人气和话题。 李震生本就是这个意思，当然一直说好。 晚饭吃完，众人又讨论了好半晌。 直到夜深，老太太撵人，他们才算散去。 李震生回了西屋，家喜家安和猫哥儿三个小子已经睡着了。 李震生给孩子们盖盖肚子，就坐到炕桌边儿，打算再看看名单，数数贴子，看看有没有漏下的人。 这都是开业时候，要请来捧场的亲朋。 结果，他刚翻开名单，里面就掉出一块巴掌大的纸片。 第三百八十五章 孩子大了，不好管了！ 他拿起一看，初始皱眉，但越看眼睛瞪的越大，起身就下地了。 东屋里，李老太生怕孙女睡到一半再难受，打算多守一会儿，于是拿了针线筐，继续给孙子们做鞋子。 儿孙多了，自然是家门兴旺，但挨累也是避免不了的。 就像她，本来想着给即将去书院的三个孙子各做一双新鞋，也是她作为奶奶的一番疼爱之心。 但家仁和礼哥儿也在书院，能让他们看着吗？ 还有家义和家欢，一个长年在外，回来一趟不容易，一个沉默寡言却勤快本分，也不能忽略了啊。 最后是宝贝小孙女，身上的肉肉不见少，脚丫子却见长，能添鞋子，当然也要添一双…… 总之，做奶奶的欢喜和痛苦，她是深有体会。 这会儿，她正凑到油灯前，穿针引线。 可惜油灯有些暗，总是穿不成，想抽下发簪挑起灯芯，又怕灯光太亮，晃到了熟睡的孙女。 正纠结着，屋门就被李震生突然推开，李老太被惊了一跳，手指尖瞬间扎的冒了血珠。 她疼的吸气，赶紧扭头看孙女，幸好孙女只是翻个身又睡着了。 她气的压着嗓子骂儿子，“你这毛毛躁躁的要干什么，大半夜的，不睡觉了？！” 李震生凑在老娘跟前，难得露出傻笑模样，“娘，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太高兴了！” 李老太吸了吸指尖的血珠，拿起针线塞给儿子，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酒楼没开业就赚银子了？” 李震生老老实实替老娘穿针引线，待得递给老娘，又忍不住握了小侄女没受伤的那只手，“娘，我收到了一份特别有用的礼物，能解决我一个大难题，以后咱家生意不好都不行！” 李老太抓了鞋底，扫了儿子一眼，见他望着小孙女的眼神，好像看稀世珍宝一般。 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心里真是高兴又惦记。 孙女越来越大了，主意也大，偶尔就会有点小动作，她拦不住，也不想拦着了。 一来，孙女很聪明，现在也不会轻易惹火烧身。 二来，侯爷给的那个郑家庄可以帮忙遮掩一些。 三来，自家再不是农门小户吃饱喝足就行的时候了，如今地位越来越高，产业越来越多，儿孙们总有些困难。 小孙女愿意帮伯伯和哥哥们，那是小孙女顾家，这怎么说都不是该被责备的坏事啊，只不过…… 李老太拉了大儿子的胳膊，嘱咐道：“以后生意赚了钱，无论是在泉州还是在这里，你一定要多行善积德。哪怕是舍点儿粮食和被褥之类都行，知道吗？” “娘放心，我知道。”李震生正色的应道：“这里是新都，城里城外的百姓度日还算容易，但越往外走，挣扎活命越难。 “以后，我那个小船队要在泉州和新都这里来回走动，我打算沿途多收留一些品行好的孤儿，好好教一教，以后都是帮手，他们也能有个活路。” “这个好，这个好！”李老太听得连连点头，“都是可怜孩子，教他们一些活命的本事，比给他们几顿吃食要好的多。” 母子俩小声说了半晌，再看看佳音睡的香甜，李震生就低头亲亲小侄女然后回西屋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不等天亮，家里人就都起来了。 佳音一夜无梦睡饱了，难得没有懒被窝。 这会儿，她抱了娘亲的脖子，扭来扭去撒娇。 她也想去大伯的酒楼看看，听说装修就折腾了一个月，连她的贝壳床都被借去，放在大堂里吸引客人了。 可惜，家里上上下下，就没一个同意的，都怕忙起来顾不上照管她，而且她还要按顿喝药、换药呢！ 陶红英颠颠胖丫头，被她磨得哭笑不得，“傻闺女，你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闹人呢？娘晚上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水云上前问道：“四夫人，辣椒要带多少，带新鲜的，还是晒干的？” 陶红英着急去亲手拾掇她惯用的调料和物件，又放不下闺女。 幸好家义跑来，抱了妹妹骑在他脖子上，满院子飞奔，偶尔跳上墙头，再跳下去，惹得佳音咯咯笑个不停。 陶红英趁机脱身，跑去忙碌了。 猫哥儿看着眼热，跳脚嚷着，“三哥，还有我，我也要飞飞！” 家安家喜手搭轿子，抬了弟弟去追哥哥，一时间院子里闹成一团，吵翻了天。 李震生从屋里出来，手里握了一个塞的严严实实的瓷瓶，喊了家义上前，“家义，咱家那几条货船今日返航泉州，你带着这个瓶子，跟着走一趟。 “到了那边把这东西亲手交给丁贵，旁人都不成。你也可以跟着学，然后押运下一批海货回来。” “知道了，大伯。”家义接过瓷瓶，塞到怀里。 李震生见他这般随意，实在怕这个侄儿出错，低声嘱咐道：“这瓶子里有张秘方，关系重大，咱家酒楼以后生意好不好，就全看它了，一定不要落到外人手里，懂吗？” “懂！”家义眼珠转了转，趁机提条件，“大伯我可以找个伴儿吗？刘扬在家闲着无事，让他跟我一起去呗？” 李震生无奈，只能摆手，“你问问吧，他不嫌奔波辛苦就一起去吧。” “好咧！”家义把妹妹从脖子上抱下来，大大亲了一口她的胖脸蛋儿，“福妞儿乖乖在家，哥哥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说完，他扭头就跑了。 佳音眼见哥哥没了影子，实在有些泄气。 这一刻，她突然有一丢丢的希望，希望自己能够快快长大，长大就可以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用整日憋闷在家了…… 很快，家里众人，出远门的出远门，去酒楼的去酒楼，进山谷的进山谷，就是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上山套兔子去了。 热闹的院子，转眼间就剩下了老太太和佳音，还有厢房里坐月子的蕙娘，外加两个只知道吃喝拉撒的小娃娃。 老太太见不得孙女蔫头耷脑，就哄道：“过几日，咱们去洛安送你哥哥们读书，奶奶一定带你去酒楼玩儿，好不好？ “你的手伤还没好，就是今日去了，也不能吃什么。海鲜是发物，辣菜更不成，你只能看着淌口水，多难受啊。” 佳音想了想，一盘盘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在眼前，却不能动手又动口，确实很痛苦…… 第三百八十六章 师姑威武！ 她果断决定，不做跟屁虫了，还是老实在家吧。 幸好，这个时候，崔夫人来了。 前后两辆马车，照旧是鸡鱼肉蛋带了一大堆。 “瑾柔，不是说了吗，你来过节就好，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李老太嗔怪道，“家里的好东西留着，多卖点钱也好！你读书多，咱们可不能学清高书生那一套啊，什么时候，银子都是好东西，特别是你自己过日子，多点儿银钱傍身才更有底气。” “知道了，婶子。”崔夫人挽了老太太的胳膊回道。 她眉开眼笑听着李老太叨唠，不但不生气，反倒很高兴。 她无父无母，一个人孤单住在庄子上，也只有来到李家的时候，才能听到这样的唠叨，分外亲切。 “婶子您也知道，我们家里就我一个人，吃什么也不香甜。一起送过来，借红英的手，我也偷懒吃现成的啊。” “红英可没有空做饭了，他们今天都去城里了，老大的酒楼明天开业，他们都过去帮忙了。”老太太说着话儿，拉着崔夫人往里走。 崔夫人下意识伸手牵了佳音，疼的佳音惨叫一声。 老太太这才想起来，吓得差点儿摔倒，她赶紧蹲下检查孙女的伤手，没有看见血迹，却依旧不放心，喊了水灵赶紧去找张神医。 崔夫人已经吓傻了，“福妞儿……这手是怎么了？谁把孩子伤成这样！” 李老太叹气，喊她一起抱了佳音进屋，然后把事情说了一遍。 崔夫人真是心疼又恼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幸好，张神医很快来了，打开绷带看了看，伤口没有裂开，愈合的不错。 他忍不住吹嘘，“我就说，缝合是最好的法子！你们看，这才几日啊，伤口就长好了，再有五六日，都不用包着布条了！” 崔夫人抱着佳音，都不敢睁眼睛看那道狰狞的伤口，“这么小的孩子，怎么遭这么大的罪！” 若是能替代，她真是想立刻就替福妞受伤忍疼了。 可惜，若是能这般，轮也轮不到她啊，李家老少各个都愿意。 张神医重新上了药，包扎好，就不知道去哪里宣扬他的“丰功伟绩”了。 留下崔夫人抱着佳音，一刻也不撒手。 她虽然成过亲，但没有孩子，真是把佳音这个胖丫头当亲闺女一样疼爱啊。 有时候，她的苦痛和迷茫，不能同任何人说，也说不出。 但抱着胖丫头，听着她奶声奶气撒娇，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这才几日不见啊，好好的孩子，就伤成这样了！ 她这一肚子火气，真是没地方撒啊。 说来也巧，李嫂子居然赶在今日来取东西。 许是孙思源一家待她们主仆不错，她可不是先前那个脏污的样子了。 她不知从哪里换了一套八分新的细布衣裙，绣着花，头发梳的整齐，整个人拾掇的干净利落，又精神奕奕。 进门之后，她一眼都没看佳音的伤手，只是同李老太行礼，说道：“老夫人，先前承蒙您收留，奴婢感激不尽。如今我们小姐被堂老爷收养，以后就有依靠了。 “奴婢今日过来，是想取回东西，打算请堂老爷帮忙买田产和铺子，堂老爷在衙门当差，这些事安排起来很容易。” 不等李老太应声，崔夫人已经恼了，“你是谁家的奴婢，学的谁家的规矩，既然感激不尽，怎么是空手上门？李家收留你们，又替你们找到族人，难道连包点心都不值？ “更何况，你们把福妞儿伤成这样，进门就知道要东西，一个字都不问吗？” 李嫂子被堵的脸色通红，她出来时候，堂老爷当真给银子，让她买东西了。 但她舍不得花用，想着先取了东西，以后再说。 还有福妞儿的手，小孩子玩耍抢东西伤到了，也不能全怪她们啊…… 她这般想着，开口就顶了一句，“我路上来得急，没想到这么多。再说，李婶子都没说什么，你又是哪个？” 崔夫人就等她这样呢，当时就喊了一句，“掌嘴！” 一直沉默站在后边的琼嫂子，几乎两步窜上前，啪啪就给了李嫂子两个大嘴巴。 打的李嫂子眼冒金星，摔倒在地。 李嫂子脑子嗡嗡作响，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挨打了？！ 崔夫人也不理会她，转向李老太说道：“婶子，你顾念旧情是好心，但这样的刁奴，该收拾也得收拾啊！ “您同孙夫人有旧，我可没有！今日这事，一定要同孙家人说道说道，否则以后总放这样不懂规矩的奴仆出来走动，怕是给孙家惹祸都不知道呢！” 说罢，她就喊了何嬷嬷，“这刁奴的东西在哪里呢，都拿着，让琼嫂子陪你走一趟孙家，把事情说清楚！” 何嬷嬷望向李老太太见她点头，这才赶紧转身进屋。 很快，何嬷嬷就拎了一个大包裹出来了，琼嫂子立刻扯了李嫂子就往外拖！ 李嫂子慌了，她可没跟堂老爷和夫人说起与李家的这些事啊，只说自家夫人在李家落难时候帮忙了。 她还想借李家的名头，以后可以给她们撑撑腰呢！ “老夫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李嫂子求饶般说道。 可惜，琼嫂子不耐烦，一个手刀劈在她脖子上，彻底安静下来！ 崔家的马车来的快，去的也麻利，眨眼间就出村了。 佳音瞪了大眼睛，若不是伤了手，她真想拼命给崔夫人鼓掌。 实在太威武霸气了！ “师姑，师姑，你真是太厉害了！” 崔夫人好笑，抬手捏捏她的胖脸蛋儿嗔怪道：“你呀，平日那个机灵劲儿哪去了，让一个小丫头欺负成这样，你当时就该狠狠打回去！ “家里都是大人，不能以大欺小，但你也是孩子啊，打回去，谁也说不出错啊!” “嘿嘿！”佳音眯眼傻笑，露出一排小白牙，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是孩子，但灵魂却是大人啊，对上几岁的小丫头，总是下意识觉得不该一般见识…… 崔夫人无奈，搂了她又转向李老太，“婶子，咱家如今也是伯爵府了，福妞儿是郡主，您是一品诰命夫人，要把架子端起来。 “看谁不顺眼，听谁说话不顺耳，该打就打，别心软。不是每个人都懂规矩、长良心，大半都是给脸不要脸，您就得踩着他们，他们反倒敬着怕着。” 第三百八十七章 我家豆角要盖被！ 老太太苦笑，“不说太远，就是五年前，我们家还是一年里有半年吃不饱饭的穷苦人家呢，如今突然被封赏，从穷人变成了贵人，你这让我马上改，我哪里能改的了啊……” 崔夫人也知道这个道理，想了想就道：“婶子说的也对，真是要慢慢来。节后，刘家要开酒宴，到时候我陪您去坐坐，多适应一下就好了。” 李老太赶紧点头，“好，到时候我也看看富贵人家是什么样，以后努力装也要装出个凶恶样子！”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笑起来…… 家里人不多，午饭做的就简单一些，但简单可不代表不好吃。 崔夫人带来两扇排骨，李老太砍了半扇下来，想要炖白菜。 佳音怎么舍得这好的排骨被糟蹋了，赶紧把空间里的油豆角摘了大半筐，还有七八个白瓤地瓜。 其实她更想拿几个土豆和嫩玉米出来，可惜，这些东西还是太扎眼了，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李老太被孙女扯去看了豆角和地瓜，就刮了她的鼻子，小声嘱咐，“就这一次，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 佳音立刻点头，笑眯眯添了一句，“盖被，盖被！奶奶，福妞儿要吃豆角排骨盖被！” 李老太当然说好了，孙女还伤着手呢，多吃点儿喜欢的饭菜，伤口也能好的更快。 豆角排骨盖被，其实是塞北那边的做法。 排骨焯水，然后放在油锅里煎炒，放葱姜和酱油，再放豆角和地瓜块，炒到断生，添水淹没豆角，加点儿盐。 最后，把发好的面团简单揉一下，擀成厚厚的面饼，严严实实的盖在豆角上，就像给豆角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这样，出锅时候，豆角和排骨被焖熟了，面饼也蒸好了。 甚至有一部分被汤汁浸透，面香和肉香混合，咬一口，真是说不出的好吃。 光是想想就让忍不住咽口水啊！ 若是再配一碗金黄色的小米粥，几个小咸菜，简直是所有塞北人魂牵梦绕的味道。 水云想要帮手，老太太都没同意，怕她做不出孙女想吃的口味。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从外边玩耍回来，见妹妹抱着她的专用青花碗，蹲坐在灶间门槛上，他们就知道今日有好吃的。 于是三兄弟纷纷扒在门框上，笑嘻嘻往里张望。 李老太正揭锅，眼见孙子们这个样子，就笑骂道：“你妹妹还小，讨嘴就算了，你们都是大孩子了，居然还干这事儿，也不怕人家笑话。 “我跟你们说，你们师姑可来了，回隔壁换衣衫去了，没一会儿就来吃饭了。”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是脸红，给自己找着理由。 “我们不讨嘴，我们就是想帮奶奶端菜！” “对，我们是想帮奶奶端菜！” “嗯嗯嗯，哥哥们说的对。” 李老太瞪他们一眼，不再理会。 但往孙女碗里盛排骨的时候，还是多给了几块。 果然，等她转身去寻陶盆的时候，佳音就飞快抓了排骨，每个哥哥嘴里塞了一块。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被烫的吸冷气，一边冲着妹妹摆手，一边跑去堂屋摆桌椅了。 李老太忍着笑，手下干活儿也越发麻利了。 蕙娘那屋送一份，后院送一份，刘嫂子那里也不能差了。 各处打点好，李家才终于开饭了。 而这个时候，何嬷嬷和琼嫂子也回来了。 老太太招呼她们一起吃饭，两人行礼道谢就坐到了末位。 吃过饭，孩子们散了，崔夫人才问道：“孙家人怎么说？” 何嬷嬷回道：“我们送李嫂子过去的时候，那位孙先生也在家，听我们说了前因后果，孙先生和孙夫人脸色都不好，显见根本不知道这些。 “孙先生要备礼，亲自登门赔罪，我们拒绝了，只说恩怨两消，以后不来往就好。” “对，就该这样。”崔夫人冷哼，“这个孙先生夫妻倒还算明理，希望他们以后管好那个没规矩的奴婢就行了。” 李老太点头，“囡囡的母亲久病，许是凡事都是李嫂子代为做主，时日久了，她就忘了本分了。” 崔夫人摆摆手，劝道：“不想那么多了，好不好都是人家事了，咱们还是想想怎么过节吧！” 她指了指隔壁自家院子，“婶子，我把我家的烤炉烧上，咱们烤月饼吧。馅料和模具，我都带来了，方才吃了婶子的豆角盖被，婶子也尝尝我的手艺！” 不等老太太应声，佳音已经跳着嚷起来，“好啊，好啊，吃月饼！” 李老太太气的点孙女脑门，“谁吃都成，就你不能吃！忘了昨晚谁点心吃多了，肚子疼的直哼唧！” 佳音举着粽子手，可怜巴巴缠磨奶奶，到底得了准许，但也只能吃半块！ 黄昏时候，李震生、李老四和陶红英几个从城里回来，远远就嗅到自家方向传来香甜的味道。 结果到了门前才发现，是崔家在烤月饼。 村里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等在崔家门前呢。 琼嫂子端了一大盘子月饼出来，给孩子们一人分了一块。 孩子们纷纷行礼，就笑嘻嘻跑掉了。 李震生和李老四要避嫌，就回了自家。 陶红英迈步进了崔家院子，一眼就见闺女坐在椅子上，踢蹬着两条小腿，啃月饼啃的正欢快。 她就上前，直接抱了闺女。 佳音吓了一跳，手里的月饼也没地方藏，只能咧着满嘴的月饼渣子傻笑，“嘿嘿，娘，吃月饼！师姑烤的，可好吃了！” 说着话，她还要把满是牙印的月饼往娘亲嘴边塞。 陶红英气的哭笑不得，掐了闺女的小屁股一把。 李老太赶紧上前解救孙女，替孙女正名，“可别数落俺们福妞儿，这丫头今天可乖着呢，就吃了这一块月饼，真没多吃！” 陶红英扫了一眼那些烤好的月饼，一个足有巴掌大，二三两重，她真是无力吐槽了！ 这一块月饼顶上普通点心十几块了！ 崔夫人手上沾着面粉，还不忘拉着陶红英打岔，解救小福妞，“红英，酒楼那边怎么样？定下菜谱了，明日就开业吗？” 说起酒楼，陶红英脸色都亮了，赶紧回道：“今日试菜十几道，添了六道在菜谱里，加上各色海鲜，足够应付一阵子了。 “就是添了辣椒的菜色，不知道这里的食客，能不能喜欢吃……我觉得若是在塞北，一定会大卖！” 佳音麻利的把最后一点儿月饼塞嘴里，眼见娘亲说着酒楼的大事小情，简直是神采飞扬。 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平日太忽略娘亲了？！ 娘亲每日只在家里忙碌琐事，在山谷那边做套餐，实在屈才了！ 若是放在前世，娘亲妥妥是个事业型女强人啊！ 不理众人说笑闲话儿，佳音托着自己的小胖脸就琢磨开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娘不是那么好当的! 家里老老小小都是忙了一天，晚饭就没力气折腾了。 琼嫂子和冬梅带了水云三个人熬骨汤，煮了面条，配几个小菜，众人吃饱就都早早歇下了。 佳音今晚睡在崔家院子，白日里师姑发威，好好替她出了一口气，她当然要投桃报李，努力卖萌了。 于是，崔夫人是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当娘的痛苦和快乐。 小小的胖丫头晚饭时候吃的磨蹭，这会儿坐在她怀里，偷吃点心可是痛快，小嘴巴想兔子一样啃得飞快，时不时还记着分她一口。 待得吃饱喝足，姑侄儿两个又去浴池泡了澡。 小丫头举着粽子手不能沾水，崔夫人就帮忙搓澡。 偶尔碰到痒痒肉，米虫一样白胖儿的丫头就咯咯笑着躲来躲去。 崔夫人就满浴池的抓人，抓回来，再继续搓，搓跑了就再抓…… 好不容易洗干净，也进了被窝，崔夫人累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可惜，胖丫头又要听睡前故事。 崔夫人只能搜肠刮肚找些孩子能听的有趣典故，说到一半，胖丫头没睡着呢，她先打起了呼噜…… 佳音翻来翻去睡不着，有些后悔背着奶奶和娘亲贪吃点心，以至于现在胃里有些不舒坦。 她一时没有睡意，心神就在空间小院里转悠。 前世半隐居在老家的小院儿，除了在小院里种种菜，养养鸡鸭猪羊，她做的最多的事，就是读书打发空闲时间了。 书里有不同的世界，每次读完一本，就好像自己也跟着主角一起经历了一生。 那些喜怒哀乐，让她跟着又哭又笑，而圆满的结局，又给她莫大的安慰…… 这一切，都让她忘了现实里的孤单，忘了原生家庭破碎给她留下那些抹不掉的苦痛。 小院的三间正房，东屋是她的卧室，西屋就是书房，靠墙的架子上，摆了不少书，有新有旧。 今日她的重点是几本压箱底的食谱！ 回老家隐居之前，她也想做个精致的小资女人来着。 什么八大菜系，面食，卤味，甚至是中式面点，烘焙西点，几乎都有涉猎。 可惜，每次都是买了材料，买了工具，不等开始就败给懒惰了。 美其名曰，工作忙，顾不上…… 等回老家后，清闲是清闲了，但平日烧土灶，亲手种菜种粮食，她变得更愿意吃些原味的东西。 比如大锅清水煮了嫩玉米，篦子上蒸几个嫩茄子和土豆，简单一顿，又很营养…… 所以，那些菜谱和工具依旧被她扔在角落吃灰。 如今，翻箱倒柜的找起来，还真不容易…… 早起，窗外有不知名字的鸟雀在叽叽喳喳，好似就在耳边一般，吵得崔夫人不情不愿醒了过来。 她打个哈欠，下意识要起身，才发现自己胳膊有些沉。 她扭头一看，胖丫头披着头发，受伤的小手举着，另一手抱了她的手臂，好像攀了大树的小猴子，依赖又亲近。 许是梦到吃东西，胖丫头的小嘴不时咕叽几下，可爱极了。 崔夫人赶紧躺了下来，轻轻抽出胳膊，把胖丫头半搂在怀里，就是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吵醒孩子香甜的美梦。 和离的时候，她发誓一辈子都不再嫁，宁愿孤独终老，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 毕竟一开始前夫也是对她关心备至，情深不渝，最后还不是相看两相厌，如生死仇敌一般。 但这一段时日，她慢慢有些改变想法了。 若是再成亲，她想生个孩子，生一个像福妞儿这样的胖娃娃。 即便她运气差到家了，又碰到一个黑心肝的男人，但有孩子陪伴后半生，也不会这么孤单了…… 更何况，她也不至于一次眼瞎，两次还眼瞎吧？ 心头突然闪过那个清俊挺拔的身影，她慢慢红了脸…… 佳音不知道，她睡个懒觉的功夫，已经让师姑找到了人生的新目标和新方向。 她睡醒的时候，家里人已经又去了城里。 今日酒楼正式开业，更是忙碌。 幸好，老太太和崔夫人在院子里继续烤月饼，打算给村里各家都送二斤，添添过节的喜气。 月饼其实烤出来，要密封放几日回回油，表面油润，才更有食欲。 但佳音就是喜欢刚出炉的，那种带着热气的香甜，也是美味之极。 这一上午，她跟在奶奶和师姑后边，撒娇卖萌，又蹭了两小块月饼。 自然，午饭她就吃的不多。 于是，下午她就被坚决的撵出了崔家院子！ 晚上时候，温先生和李家人一起从城里回来了。 他刚下马车就见师妹端了一盘月饼，于是笑着招呼道，“师妹，这是你烤的月饼，有没有五仁馅儿的？” 崔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些红，应了一声就匆忙进了李家院子。 温先生看的有些懵，低头检查自己的衣衫，好似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啊，那师妹脸红什么…… 李震生先前在王家的时候，就经营四海居多年了，口碑很不错。 加上他之前差点儿被害，好不容易才回归李家，那事也是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如今四海居改名仙客来，重新开业，整个新都都带了几分好奇，也顾念原本的老味道。 今日开业，登门贺喜捧场的亲朋好友，加上食客们，把酒楼上下三层都挤的水泄不通。 陶红英和家欢，连同南边的厨子张师傅，都累的差点儿瘫倒。 但客人们吃的是赞不绝口！ 本来这里是内陆，海鲜就不多，谁吃着都带了几分新鲜感。 加上陶红英的几道新菜，客人们也从未见过尝过。 对于吃辣，真是爱的爱死，不爱的被辣死。 但无论爱还是不爱，红彤彤的菜色，也足够吸引眼球。 几道传统的特色菜，也是做的味道极好。 这些加在一起，真是满足了所有人的味蕾和好奇心。 这以后起码一个月之内，仙客来都会是城里城外的一个热门话题！ 村长和赵叔、刘镖头等人都知道今日李震生的酒楼开业。 他们想帮忙，有心无力，只能一直惦记着。 这会儿，听说众人回来了，他们赶紧前来问几句。 李老太留了他们一起吃饭，堂屋和东屋各放了一桌儿。 男人们在堂屋，女人和孩子们在东屋。 饭菜也不是如何丰盛，但新蒸的馒头宣软，大锅炖的萝卜羊肉香浓。 加上木耳炒了鸡蛋，白菜五花肉，还有凉拌的酸辣白菜丝开胃解腻，也足够众人吃饱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日常肉麻，了解一下！ 陶红英累了一日，胳膊酸疼，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佳音看出来了，就拿了勺子，把自己的蛋羹一口口喂给娘亲。 她心里盘算着，忙过这几日，赶紧给娘亲张罗一个小事业，不这么累，还要让娘亲有发光发热的机会！ 陶红英不知道闺女正偷偷为她谋划，吃着蛋羹，低头蹭蹭闺女细软的小头发，即便累一些，心里也分外踏实…… 第二日就是中秋了，但因为酒楼生意好，众人照旧去忙碌。 只不过午后就早早回来了，因为家家户户晚上都要团聚在一起赏月。 老太太和崔夫人带着何嬷嬷、琼嫂子、冬梅几个忙了大半日，早起给村里各家发了月饼。 包括学堂里的先生和孩子们都没落下。 过了晌午，她们就开始准备各色食材。 能焯水的焯水，能清洗的清洗，码放的整整齐齐，甚至油盐酱醋都放到锅边了。 然后，才让陶红英和家欢上灶煎炒烹炸，就怕他们太累。 原本李老三和赵玉茹也该带着孩子们回来，但书院里不知道什么原因，居然只放半日假，还不准学子们离开洛安小镇。 如此这般，家仁和礼哥儿就赶不及回来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哪能扔下两个孩子孤零零过节啊，所以只能送了消息到酒楼，同家里说一声要留在洛安过节。 李老太倒也没在意。 儿孙们大了，本就不能像小时候那般，时时刻刻都守在一起，只要知道都平安就行了。 而且今年，她最惦记的长子都回家了，若是她还有什么不满，那就是太贪心了。 但对于学校不放假这事，她和众人都一样好奇。 于是，吃过饭，饭桌儿撤去，众人在院里摆了果子、茶水和月饼，一起赏月的时候，李老太就撵了孩子们，小声问了几句。 酒楼里人多口杂，什么事都能听到一两句，李震生就回答道：“听说是学院里有学子，同镇子外的一个农女有来往，惹了点儿祸事，农女家里找到书院，闹了一通。 “书院院长和先生们一商量，过年之前就不给学子门放整假了，就是每隔十日一次的休沐，也改成每五日休半日了。” 众人点头，这才明白过来。 家欢这几日不在洛安，今日又一直在后厨忙碌，不知道这事，这会儿，听了几句，他真是心虚又后怕，更是庆幸。 之前，他和文娟虽然手都没牵过，但到底是私下走动来往了那么久，于情于理都不合！ 幸好彭家那个小妾贪心自家铺子，又碰巧奶奶上门，及时把事情按了下来。 否则如今被众人议论嘲笑，丢尽脸面的人，就是他和文娟了…… 家欢越想越害怕，忍不住激灵灵打个哆嗦。 这个时候，佳音却跑了过来，挤进他怀里闹着，“哥，要抱抱!” 家欢顺手把妹妹抱到腿上坐了，胖乎乎的小丫头好似身上有无穷无尽的热量，让他下意识就搂的紧了一些。 佳音靠在哥哥怀里，啃着果子，含含糊糊问道：“哥，我的贝壳床还在吗，有没有被人偷走？哥哥一定帮我看着，那是我的！” 家欢想起白日里，还真是有人出高价，要买那个大贝壳给家里孩子，他就忍不住笑了，“放心，不只是我，大伯，还有四婶，所有人都帮你看着呢，别说外人想偷，就是摸一把都不行！” “哼，这还差不多！我的，都是我的!” 佳音得意挥着小手，好像空气里有银子一样，努力往回搂。 家欢笑着握住她包裹严实的小手，“对，都是你的，这个粽子也是你的！” 佳音不但不生气，反倒眼珠儿转了转，立刻撒娇讨嘴，“哥哥，奶奶说吃啥补啥！我也要补补，伤口才能好得快！” 家欢装作听不懂，一脸为难的应道：“啊，你是说粽子吗？这个时节，江米好买，粽叶怕是没处采啊！” 佳音急的瞪了眼睛，越发挥舞着小胖手。 她要吃猪手啊，猪手，谁说要吃粽子了！ 吃啥补啥，吃了粽子，她的小手难道还要在多绑几层吗？ 众人本来就因为说到书院学子的绯闻，免不得多看家欢几眼。 这会儿眼见他“偷偷”欺负妹妹，气的佳音都要炸毛了，忍不住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陶红英抱过闺女，点着她的小鼻子，笑着嗔怪道：“让你心眼儿多，想吃什么就和你哥哥说，他还能不给你做啊，非得耍心眼说吃啥补啥！ “那你现在这么贪吃，这么多心眼儿，是小时候家里给你吃太多猪肚和鸡心了吗？” 佳音耷拉了脑袋，搂着自己肚子上叠在一起的肉肉，一副乖乖受教的模样。 这可把李老太心疼坏了，一迭声的嚷着给孙女撑腰，“干什么，干什么啊，俺家福妞儿就想吃个猪蹄，你们还轮番欺负起来没完了！明日就买十个八个回来，让俺们福妞儿吃个够！” 福妞儿立刻叛逃出老娘的怀抱，奔向了奶奶，“呜呜，还是奶奶最好了！福妞儿最爱奶奶！” “奶奶也最爱你！”李老太抱了孙女大大亲了一口，眉开眼笑的说道。 祖孙俩日常肉麻，他们李家人已经习惯了，旁人却是看的羡慕又觉得古怪。 毕竟这爱不爱的，太羞人了，就是心里有，也没谁会说出来啊…… 突然，远处有马匹奔跑之声，原来是侯爷带了几个亲兵回来了。 中秋，宫里有夜宴，他这个新亭侯不能缺席，好不容易等到退场，他拿了令牌叫开城门就赶回来了。 众人都是高兴，纷纷上前招呼。 侯爷身上带了几分酒气，着急回去换衣衫，就同李老太说道：“婶子，宫里的酒宴没什么好吃的，我实在饿了，给我下一碗面条吧！” “哎，好，好！”李老太赶紧答应下来。 于是，侯爷洗了澡换了衣衫，再过来李家院子的时候，桌子上不但摆了一大碗骨汤面，还有两个菜，一盘鸡蛋饼。 侯爷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吃，待得吃饱喝足，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老二就打趣道：“好在我只领了官服，还没去吏部点过名，否则这会儿挨饿的，就还要加上一个我了。” 第三百九十章 只有名头，没有实权！ 侯爷抱了佳音，揉揉她的小脑袋，回道：“二哥也就能躲过这一次了，吏部那边点名有时效，一个月内必须过去。以后，别说宫宴，就是半月一次的大朝会，你也要出席的。” 李老二头疼，忍不住抱怨，“天下真是没有白吃的午饭，做个伯爵，居然这么麻烦。” 佳音偷偷吐吐舌头，总觉得二伯在凡尔赛，但又没有证据。 这伯爵的封号，在她看来，就相当于前世那些名誉会长，名誉校长之类。 只有名头，没有实权，但时不时还需要露个面儿，总之，就是不能只拿了好处，一点儿不付出…… 二伯还嫌弃做伯爵麻烦，不知道城里城外多少人羡慕的眼珠子发红呢！ 众人聚在一起说笑热闹，厢房里，蕙娘搂着孩子，听得心里痒痒。 她也想出去一起说说话，看看月亮啊，可惜，还差几天出月子，她还要忍一忍。 何嬷嬷坐在一边，挥动着拨浪鼓逗弄龙凤胎，扭头见蕙娘这个样子就笑了，“夫人，别着急，坐月子就是这个样子，要藏着猫着，不能见风呢。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过去了，一会儿老奴端盆温水，您好好擦擦，也能清爽一点儿。” “谢谢嬷嬷。” 蕙娘有些脸红，毕竟她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个着急出去玩的小孩，不像样啊。 “嬷嬷，我说过了，我真不是什么夫人，您叫我蕙娘就好。这些日子，多亏了您和水云帮我，我这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呢。”蕙娘拉了何嬷嬷的手，“等我出了出月，给您做一双好鞋做谢礼。” “不敢，不敢，夫人……”何嬷嬷赶紧摆手，想了想就道，“那我改口就是了。” 蕙娘就笑了，又说起刘家的胖小子。 等她出了月子，就能去看看刘嫂子了。 刘镖头和刘嫂子也算老来得子，一心扑在了小儿子身上。 听说家义找刘扬一起跟船南下，两人摆摆手就算知道了，根本不惦记，还是李老太多给刘扬准备了一份吃食用物呢！ 幸好刘扬心大，又巴不得爹娘不管他，否则，襁褓里的刘小二已经被哥哥看不顺眼了！ 老话儿说，年节好过，平常日子难熬。 中秋团圆，也不过一日，早起睁开眼睛，生活还要照旧啊。 李震生等人又去酒楼忙碌，侯爷带了李老四回码头营地，把李勇换回来看看妻儿。 李老二虽然已经做了伯爵，但他实在还没有身为贵人的意识，学堂那边不用惦记了，他就每日去山谷。 陶红英在城里酒楼帮忙，刘嫂子坐月子，他再不照管山谷，容易出乱子。 当然，他这个伯爵不能再进山谷同客人们说笑，照顾个茶水点心了。 他只是坐在木屋里，理理账，看看预定名单罢了。 早晨时候，温先生已经跟着李震生等人一起进城了。 崔夫人也打算午后回自家庄子，这会儿就哄着佳音玩儿。 李老太在一边拾掇东西，同她商量下聘的礼单。 毕竟崔家也是书香门第，对读书人家的喜好和避讳更清楚。 想着年前，家里就能迎娶孙媳妇儿了，老太太真是感慨又高兴。 日子过的真快啊，说不定再有一两年，她都能抱重孙子了。 “明日去洛安，我就同彭家把下聘日子定了，家里娶第一个孙媳妇儿，什么都不懂，摸索着来吧。”李老太高兴的说道。 崔夫人听到笑起来，就道：“这个可不怕，婶子，您的孙子多着呢，待得以后把七个孙媳妇儿都娶回来，天下就没有比您更熟悉嫁娶的人了。” 李老太也是笑，不等说话，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已经从外边跑回来了。 许是心急，猫哥儿抬脚居然绊到了门槛，摔的龇牙咧嘴，要哭不哭的。 家安和家喜赶紧上前扶了弟弟，一左一右驾着弟弟进了屋子。 家喜嚷着，“奶奶，我们什么时候去洛安啊？家里没意思，我们想去找大哥和礼哥儿玩儿。” 李老太毫不心疼，直接抬手，一个孙子赏了一个爆栗子！ “都多大了，十二三的的小伙子了，整日就知道玩儿！赶紧去把身上灰土洗干净了，头发洗好。 还有，自己平日用惯的东西装一装，明日就送你们去洛安读书，到了洛安再敢贪玩，就有先生拾掇你们了！” 三个小子抱了脑袋，扭头就跑，不一会儿耳房的浴池里，就又闹翻天了。 显然，三个淘气包一边洗澡一边又玩疯了。 老太太懒得搭理了，眼不见为净，明天必须把他们送去洛安！ 崔夫人看在眼里，跟着笑个不停。 旁观者清，老太太如今嫌弃孙儿们闹腾，怕是几日后就要惦记他们，吃不下睡不着了。 吃过午饭，崔夫人就回去了。 佳音借口睡觉，其实趁着奶奶出去，又跑进空间里“做苦力”，努力做个简繁体翻译大师…… 李老太不知道孙女又在密谋什么，这会儿她正拉着吴三婶子说起食铺之事。 “他三婶子，我们家里家安、家喜和猫哥儿要到洛安去读书了，加上家仁和礼哥儿，五个小子，先前那个小铺子就有些窄巴了，于是买了个新院子。 “以后玉茹要留在院子，照顾几个孩子的吃用，铺子那边那边就剩老三一个，不好支应。你们夫妻若是惦记狗剩儿，也不嫌铺子的活计辛苦，就去洛安帮个忙？ “你们的工钱，还是按照村里的工分算，铺子生意好，年底还给分红银子，绝对不能让你们亏到……” 不等老太太说完，吴三婶子已经眼睛放光了，“婶子说的当真？太好了！” 他们夫妻俩就狗剩儿一个孩子，先前又差点儿被土匪害死，真是看的比眼珠子还重要。 以后能就近陪着孩子，赚钱也是一样的，真是太合心意了。 “我们去，我们一定去。”吴三婶子一直点头，生怕老太太反悔一般，“我这就收拾行李，婶子什么时候走，我们就跟着。” 李老太也笑了，“明日就走，早晨别做饭了，来我家吃。” 八月末的时节，田里的粮食已经收完了，远远看去，一片斑驳之色。 山林也是换了墨绿和枯黄相间的外衣，多了几分萧条之色。 但新都里依旧人来人往，街路上热闹非凡。 佳音以为奶奶会带她先去酒楼看看热闹，没想到却穿城而过先去了洛安小镇。 许是中秋佳节，学子们不能回家，家里人惦记，不少人赶来探望或者送吃用之物。 镇子上，居然比平日还要热闹几分。 马车到了铺子门前，众人下车，被赵玉茹迎进去，不等说几句话呢，书院就午休了。 家仁牵着礼哥儿，后边跟着狗剩儿，难得脚步又急又快，一脸喜色的往铺子走来…… 第三百九十一章 你大哥读书读傻了！ 见得奶奶和妹妹过来，家仁高兴坏了，来不及行礼就嚷道：“奶奶，彭先生带我去见了汤先生，汤先生夸我有天分，以后每隔一日，我都要去跟汤先生练字一个时辰！” 老太太被他左一个先生，右一个先生绕糊涂了，但孙子高兴，她就高兴，连声应着，“好，好，以后一定好好学。” 倒是赵玉茹挨着书院久了，对书院了解的很清楚，这会儿就给婆婆解惑。 “娘，这个汤先生就是擅长写左手字的那个书法大家。很多人跑来书院，想请他老人家指点呢，但听说汤先生谁都不肯见。 “没想到汤先生居然愿意教导咱家孩子，那真是看着家仁有天分了，爱才惜才呢。” 老太太总算明白，听到脸色都亮了。 “哎呀，那咱们家是不是要准备一份谢礼啊？不能让人家白白教咱们孩子啊！” 家仁有些腼腆，笑着回道：“奶奶，汤先生说他年岁大了，不准备收徒了，只是指点我一下。” “傻小子，咱们给的也不是束脩啊，就是谢礼。”李老太笑着拍拍孙儿，“你仔细想想，老先生有没有什么喜好，比如喜欢纸啊，墨啊，谁的字画啊？” 李老太以为文人都有这样的喜好，已经在想着托付温先生帮忙挑选了。 结果家仁想了想，说道：“我平日听同窗们闲话儿，倒是说过几句，好似汤先生喜欢养花，尤其是兰花，爱兰成痴。” 兰花？ 老太太和赵玉茹对视一眼，都是有些为难。 李家是农门小户出生，普通百姓。 说实话，全家挣扎活命，能吃饱穿暖都不容易了，别说养兰花，那是见都没见过…… 这就尴尬了！ 但，还有万能小胖妞儿在啊~ 佳音抱了大哥的腿听了半晌热闹，立刻就把主意打到空间苗圃上了。 有神器在手，只要弄到兰花苗或者种子，不出几日，她就能让李家的兰花泛滥。 别说送人一盆做谢礼，摘了兰花叶子炒菜都成！ “大哥，大哥，我会种花花！”佳音用力扯了大哥的长衫，努力刷存在感。 家仁生怕妹妹把他裤带扯掉了，赶紧把妹妹抱了起来，笑着哄道：“好，好，大哥知道福妞儿会种花花，福妞儿种的花花一定很漂亮，等大哥以后回家再去看，好不好？” 显见，他是把妹妹嘴里的花花，当成山上的野花了。 平日家安、家喜和猫哥儿上山淘气，只要碰到好看的野花，都会挖回来，种到墙根下。 上次回家，家仁就看见了，所以这会儿兄妹俩鸡同鸭讲，根本没在一个频道。 倒是李老太和孙女默契十足，立刻就听明白孙女的意思了。 她生怕孙女嚷出什么不该说的，就赶紧抢了孙女抱在自己怀里，“别管你大哥了，他读书读傻了，等咱们回家，奶奶帮你种花花。” 佳音果断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吻。 让笨蛋大哥闪一边吧，天下唯有奶奶，是她的知音啊！ 家仁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妹妹嫌弃了，他匆忙吃了午饭，同弟弟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书院了。 李老太嘱咐他，“给汤先生的谢礼，你别惦记，家里准备好就给你送来。” “谢谢奶奶。” 家仁牵着礼哥儿进了书院，礼哥儿还有几分舍不得。 但想想以后哥哥弟弟们都要在书院读书，他们时时刻刻都能在一起了，他又高高兴兴去上课了。 狗剩儿被留了下来。 一来家仁他们上课，他也没什么急事，二来，他也许久不见的爹娘，想着多陪一会儿。 很快，过来吃饭的学子也走光了，整个铺子安静下来，众人简单吃了饭，就要去新院子看看。 李老三匆忙从外边回来，见到儿子和侄儿侄女，他就把热乎乎的粘糕塞了过去，“吃吧，刚出锅的。”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立刻欢呼起来，家喜高兴的喊道：“谢谢爹！” 家安和猫哥儿也是跳脚喊道：“谢谢三伯（三叔）！” 佳音分了一块粘糕，爬上了三伯宽厚的背。 这样，她一只手托着粘糕，也能吃的稳稳当当。 李老三小心避开侄女的伤手，眼里都是心疼。 家欢不在铺子，只有夫妻忙里忙外，还要照管两个侄儿，确实太忙，抽不出空闲回家探望小侄女。 他这个当三伯的，更不能替小侄女遭罪，这心里焦灼的厉害。 这会儿背着沉甸甸的胖丫头，听着她小嘴吧唧吧唧吃的香甜，他也总算好受一些了。 这次一起跟随过来的冬梅和叶山，留下来看铺子，其余众人出了后门。 家安分了狗剩儿两块粘糕，然后就和家喜、猫哥儿一边抻着粘糕，一边跑在前边，惹的李老太连声吆喝，“不许边吃边跑，小心灌一肚子风！” 原本安静的巷子，倒是因为他们老少几口热闹起来。 众人没走多远，就到了铺子斜对角的院子，也是李老三新买的小家了。 洛安小镇住的大多是书院先生，或者是学子的家里人，家里人口都不多。 所以，这里的院子没有太大的。 整个小镇，三进的院子只有几栋，二进的十几栋，其余百十家就都是一进的小院子了。 李家这座院子，修建的很是整齐，平日保养也不错，门窗漆色都很新。 而且正房、东西厢房，充当灶间的耳房之类都不缺，院角还有一口井，也算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正房三间，东西厢房也是各三间，除掉起居待客的堂屋，就有六间房可住人。 别说五个小子在书院住宿，就是都住回家里来，也足够用了。 中午和晚上回来吃个饭，也便利又清静。 以后家欢和文娟成亲，给他们留一间，文娟想随时回娘家也容易。 吴三婶子没口子的夸赞，“这院子真是好，住起来一定舒心。” 李老太四处看过，很是满意，忍不住同儿子儿媳感慨，“这人啊，真是没谁能跑到日子前边去看看。想当初，咱们家刚到清水村，在村口大树下露宿，那时候我抱着福妞儿，就想着哪怕有个破草屋，让咱们落脚儿也行啊。 “哪里想到，这才隔了几年啊，咱家在碎金滩有了大院子，城里买了小院子，现在这里又置办了一个。” 第三百九十二章 散养小子，娇养闺女！ “娘，这是好事啊！”赵玉茹扶了婆婆的胳膊，笑道：“这是咱家日子过得好，红红火火，才能不断添房产呢。” 李老三憨厚的说道：“是啊，我们不论住在哪里，都会孝顺您，会顾着家里的。” 李老太摆手，又拍拍儿媳，嘱咐道：“娘不是担心你们不孝顺，是日子太好了总是忍不住心里发虚，就怕你们一时得意的翘了尾巴，压不住这些福气…… “娘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可一定要稳稳当当的！给学子的饭菜要实惠，要对得起良心，碰到有困难的人，能帮也帮一把。” “娘放心，我们都知道。平日有家里日子不好过的学子来吃饭，我们都多给打几块肉，多给一勺米饭，让人家孩子吃的饱一些。 “将心比心，咱家孩子也在读书呢。这是家里日子好了，我们能在身边照顾，否则咱们在家还不知道怎么惦记呢……所以，能帮一把，我们肯定不会小气。” 赵玉茹开铺子久了，爽快很多，也变得有主见了，几句话说的在情在理。 李老太听着高兴，连连点头，“那娘就不惦记你们了，以后有空闲了，你就常回家看看，家里就我和红英，总觉得空落落的。” “好，听娘的。”赵玉茹应了下来。 众人说了话，就安顿下来，今天要在这里住一晚。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闲不住，狗剩儿也惦记带爹娘在镇子里走走，所以，他们呼啦啦又出门了。 佳音起早赶路，这会儿困了就在正房里睡着了。 李老太给孙女盖了一件外衫，就挽了袖子，同儿媳一起拾掇厢房，洗涮擦抹，即便忙点儿累点儿，她也高兴。 儿女大了，就像小鸟出纷儿了，慢慢都有自己的小窝了…… 第二日上午，彭先生没有课，早早就在家里等着李老太登门。 但李家人却日上三竿才进了书院，原来是李老二也赶来送侄儿们。 虽然老太太如今是诰命夫人，送几个孩子进书院，也不会让人觉得怠慢，到底还是他这个伯爷出面更好。 果然，彭先生见到他，很是高兴，亲自迎了他们到书房说话。 李老太寒暄两句，就带佳音去了后院儿。 丫鬟小月守在二门儿，一见到老太太过来就往里报信。 文娟很快就接了出来，扶着李老太往里走。 待得坐下喝茶，吃点心，李老太仔细打量就瞧着文娟眼下青黑，好似没睡好。 她猜着是不是那个小妾又作妖，就问了两句，不想文娟却哭了。 原来是她也听说了书院那件丑事，知道那学子和农女私相授受，学子被退学，农女家里讨不到好处，又丢了脸面，就把农女送去远亲那边去了。 但所有人都在说，农女被被家里偷偷卖去南边给人做妾了。 她这两晚，后怕的睡不着…… 只差一点点，她就要被万人唾骂，下场凄惨了。 这会儿坐在李老太身边哽咽，文娟心里无比感激，“老夫人，多谢您不嫌弃我没规矩，愿意娶我进门，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一定……” 李老太赶紧拍拍她的后背，安慰这个可怜丫头，“你自小没有母亲教导，行事有些偏激也正常。再说，就算有错，我家欢哥儿也一样躲不掉啊，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别多想。 “等你进门，有事多跟你婆婆商量，她是个憨厚稳当的脾气，好相处。慢慢的，年岁长了，你和欢哥儿能撑起门户就好了。” 文娟用力点头，抹去眼泪，眼里就重新有了光。 她拿过针线筐子，取出一双鞋给老太太，一个绣花布兜给了佳音。 不必说，鞋子是孝敬老太太的，但布兜却是挎在佳音脖子上，用来兜着伤手的。 佳音的伤手已经快痊愈了，血痂在陆续脱落，除了痒痒，没什么感觉，今日更是汤药都停了。 这布兜送的有些迟，派不上用场，但佳音还是笑嘻嘻的道谢，“谢谢二嫂！” 文娟听到脸色红透，李老太就点了孙女的脑门，护着未来孙媳妇，“别欺负你二嫂，小心你二哥不给你做好吃的了！” 佳音调皮吐舌头，惹得众人都是笑。 又说了一阵闲话儿，李老二和彭先生已经把三个小子送去学舍了。 李老太就辞别了文娟，到前边汇合了儿子，出了学院。 李老太惦记孙子们，小声问道：“老二啊，你看见孩子们的先生了，瞧着是严厉的样子吗？宿舍是几个人一间，不知道孩子们能不能住的习惯？” 李老二却满不在乎的回道：“娘，你就放心吧，他们都是小子，吃点苦受点罪不算什么，不摔打不成才。 “再说有家仁和礼哥儿在呢，缺什么少什么，他们兄弟几个就能自己琢磨了。” 李老太听得气恼，伸手拧了儿子一把，“有你这么当长辈的吗？把孩子往书院一撒，就什么都不管了？” 李老二也不多说，任凭老娘掐了出气，然后他才抱了小侄女，笑呵呵颠了颠，“娘就别管了，相比我们那时候，家里小子们已经很享福了。若是把他们安排的妥妥当当，再养出几个软蛋怎么办？随他们闯去吧！ “再说，家里就是想要娇养孩子，也该娇养我们福妞儿啊，我们福妞儿多乖多聪明，比那几个臭小子好太多了，是不是！” 佳音被夸得眉开眼笑，用力点着小脑袋。 李老太看的真是哭笑不得，索性也不管了。 慈母多败儿，慈“奶”更是娇惯不出好孩子！ 就像儿子说的，有这心思不如把小孙女养好了。 至于孙子们，以后就散养吧。 家里老大果决有魄力，老二精明圆滑，老三老实本分，老四勇武彪悍。 更有多智儒雅的温先生和正气凛然的侯爷常出入家里，小子们平日耳濡目染，跟着哪个学，也学不坏…… 等到中午，家仁带了一串弟弟们回来吃饭。 李老太被小子们围在中间说起书院的新鲜事，真是吵得脑仁儿疼。 她也不担心了，下午赶紧带着儿子和孙女就往家走。 佳音想起汤先生那里要兰花送礼，就闹着买兰花，李老二疼侄女，就说顺路去买。 叶山和冬梅坐在车辕上，一路打听，居然真在城外找到一个花圃……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李家就是有这个本事！ 花圃的主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汉，带了个十几岁的小孙子。 听说是儿子儿媳见种花不赚钱，去外地做生意了，家里这点儿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就只剩下老汉还在坚持。 听说李家人要买兰花，老汉很是高兴。 他领了众人到了一处单独围出的小棚子外，一处靠近边缘，有散射光线又阴凉的位置，放了两盆花。 碧绿的宽叶子，中间抽出几根花茎，只剩了半截，歪在一边，看着软塌塌，半死不活的模样。 即便李家人不懂兰花，但好坏还分得清。 这两盆花明显就是有问题啊！ 李老二皱眉，问道：“大叔，您这是……打算把这两盆病花儿卖给我们？” 老汉脸红，支支吾吾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直说了，“这位老爷，我们祖孙俩打算去投奔儿子儿媳，一家团聚了。这两盆墨兰，也叫秋榜，正好这个时节开花。 “原本已经定给城里一个贵人了，可惜我这小孙子贪睡，没看住家里畜生，让畜生几口就把花苞撸没了。贵人来看一眼就走了，死活不肯买。正好你们过来，我就想着……想着试试看？” 他这话说的好听，实际就是把李家当冤大头，猜着他们不懂行，想糊弄着卖出去总比砸在他自己手里强。 老太太和李老二都是脸色不好，佳音却挣扎下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其实，花叶和花茎都完好，就是花苞没了。 若是放在别人手里，怕是当真要养上一年半载，等待明年再开花了。 但她有空间苗圃，根本不算问题。 毕竟甩在墙头的干瘪瓜籽都出育出瓜秧呢，这两盆兰花都是小伤！ 佳音颠颠跑回李老太的身边，扯了奶奶的手，挠挠奶奶的手心儿。 李老太会意，猜测孙女有办法，但脸上却不露声色。 她开口刚要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叫，一头青色的骡子从后边的木头栅栏里突然跑了出来，后边跟着老汉的孙子。 原来这小子越想越生气，就因为这骡子偷啃了兰花，他才不能早早去跟爹娘团聚，于是，他拎了鞭子就想打骡子一顿。 结果骡子没栓严实，撒腿就跑了出来。 老汉气的跺脚，骂道：“你不能给我老实一会儿，你打它干什么，它还能把花苞吐出来了？” 说罢，他还想跟李家三人赔罪，却见李家三口望向那头青骡子，满脸的惊讶！ 老汉一头雾水，小心翼翼问道，“那个，这位老爷，这两盆花……你们想买吗？” 李老二回神儿，望了一眼李老太，见她点头，就赶紧说道：“我们买回去要养一年，还不见得能开花，实在冒险。你开个价吧，若是合算，我就带回去养着试试。” 老汉心里纠结半晌，就报了一个价，“两盆五十两！” 说罢，他生怕李老二嫌贵，又道，“我真是没多要，若不是花苞没了，一盆花就要五十两了！” 李老二摆手，指了那个大青骡子，说道：“两盆花，加这头骡子，一共五十两，你同意，我们就立刻带走！” 兰花加骡子？ 这是什么组合，到底是看中兰花，还是看中骡子了？ 老汉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想着兰花半死不活，卖不上价，骡子也是骡瘦毛长，根本没人买，若是加一起处理了倒是彻底净心了。 于是，他赶紧点了头，“卖。” 李老二问得痛快，但一摸荷包又尴尬了，他出门只带了十几两银子。 幸好李老太送孙子上学，早有准备，在车厢的暗格里放了银子。 两人凑一凑，倒也够五十两了。 于是，李家马车离开苗圃的时候，车厢里多了两盆兰花，车辕一侧栓了一头骡子。 直到走出多远，马车才停了下来，李老二和老太太跳下车，围着骡子，都红了眼圈。 “大青？这是咱们家的大青！”李老太不敢相信的问道。 “肯定没错，后屁股这里还有伤疤呢。”李老二肯定的回道。 佳音趴在窗户上，忍不住摸摸后脑勺，潜意识还觉得有些疼。 当初，众人刚走出大山，眼见金沙江码头就在面前，一时高兴，失去警惕之心，被一队蛮人追杀。 李老太抱了佳音坐在大青背上逃命，结果大青被一箭射中了屁股，甩下老太太和佳音就跑的没了影子。 家里人一度都以为大青死在哪里了，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原本又高又壮的大青，许是没有得到好照顾，瘦骨嶙峋，毛色都灰暗了。 这会儿，它也认出李老太和李老二了，眼里居然有了一点儿光亮，甩了甩尾巴，打了个喷嚏。 “好了，好了，这是认出家里人了！”李老太有些高兴的说道。 “赶紧回家，老四和大青更熟，让老四喂几日就好了。”李老二也跟着说道。 李老太和李老二重新上了车，叶山一甩鞭子就赶紧往家走了。 冬梅小心护着两盆花，不想因为颠簸摔碎了。 别看这花儿看着不像样，但只要进了李家门，保管它风风光光出来。 不要问她为什么，李家就是有这份神奇的本事…… 佳音不知道她在冬梅心里已经被神化了，她正偷偷揉着屁股，实在是道路太坎坷了，她的肉垫再厚依旧被颠得骨头架子都要散了。 幸好李老太把她抱到怀里坐了，晃晃悠悠，她就又睡着了。 李老二本来还惦记小侄女要闹着去酒楼看看呢，结果见她张着小嘴睡的香甜，就放心了。 碎金滩里，今日也很热闹。 山上的果园和河滩地里都没了活计，村长就惦记着，把修路和造桥提上日程了。 新都通往碎金滩的路，本来就算不得好，这两年车来车往的，路就更破了，坑坑洼洼，隔三差五的还要颠坏一辆马车。 真是不修也不行了！ 先前，大槐树村和大小王庄的里正都答应出人出力，毕竟碎金滩以后是所有人的根基和依靠。 于是，村长就把三人找来，坐在风水宝地的牌子底下，一边抽旱烟，一边商量。 大槐树村的里正，年纪大了，对天气有些经验，说道：“老哥，咱们这里虽然每年冬日没有特别大的雪，但上冻之后再想动土就不成了。 我瞧这天啊，再有一个月肯定就要入冬了。索性，咱们不如张罗一把大事，入冬之前，把活计都干完！” 三更奉上，明天更精彩，敬请期待。 第三百九十四章 不听话，就薅头发！ 村长忍不住笑着说道：“你是说几个村子全动员，一起把路都修了？” 大槐树村的里正姓景，比村长年岁小不了多少，这会儿也没怯场，应道：“是啊，老哥，虽然我们的粮税如今还是交给朝廷，但我们三个村子可都是郡主的封地。 “以后无论是种瓜种豆，郡主总会对我们有安排啊！道路修好了，以后运东西，互相走动，来来往往都方便呢……” 大王庄和小王庄里正，当然都姓王，也是跟着点头。 大王庄里正说道，“特别是村里到官路那一段儿，冬日还好，夏日一走一脚烂泥，马车都能陷里，我们自己都不爱走，更别提外人了。” 村长想了想，说道：“今日，伯爷和老夫人都不在，等他们回来，我同他们商量一下再说。” 三个里正都是笑起来，听这话头儿，差不多就是成了。 这个时候，李家的马车回来了。 众人赶紧站起来迎接，结果见到马车旁拴着的骡子，新村众人都激动的围了过去。 “这是大青？” “哎呀，是大青！大青回来了！” 李老二从车里跳下来，解开大青的缰绳，开心的说道：“本来路上去买点儿东西，没想到能碰到大青。这家伙儿当初受伤跑没影子了，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底又回来了。” 村长高兴坏了，接了缰绳，亲自牵着大青去路边吃草。 当初，全村为了逃命翻山越岭，刘家也好，胡家那些人也罢，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倒是大青这个骡子，一直追随在侧。 可以说，它已经是村里的一员，只是一个不会说话的乡亲。 虽然，崔夫人后来又送了个青骡子给李家，取名叫小青，但大青在众人心里的地位从来不曾被替代！ 景里正等人不知原委，小声问几句之后，越发坚定了要紧跟新村紧跟李家脚步的决心。 这些人对一个共患难的畜生都如此惦记，可谓是重情重义，只要他们三个村子不背叛，不起外心，以后的日子绝对错不了！ 李老二留下来同众人商量造桥铺路之事，李老太就带了佳音回家了。 蕙娘实在闷的不成，趁着这会儿没有风，家里也没有人，就抱了孩子在门口站一会儿。 李勇已经打马跑回来了，抱了另一个孩子，陪着媳妇儿一起说话。 眼见老太太回来，蕙娘扭头就要往屋里藏，但到底还是被里老太给抓住了。 “不听话的丫头，跟你说多少次了，月子要坐满，少一天都不行！以后落病根儿遭罪，有你受苦的时候！” 蕙娘被骂了，依旧笑嘻嘻，探头出来回道：“婶子，我这就回去，我就是出来透口气而已，还不到半盏茶功夫呢！” 李老太瞪了她一眼，摆手往屋里撵人。 李勇帮忙把孩子送进去，瞧着媳妇儿关了门，就上前搬了两盆花陪着李老太往堂屋走。 趁着无人，他就说道：“婶子，张神医要去云雾山寻一样药材，我想陪他走一趟，这两日，要辛苦您帮我多看顾蕙娘和孩子了。” 李老太之前也听张神医说过两句，如今刘镖头走不开，老四又在营地码头，真是只剩李勇能跟着了。 所以她也没多想，抱怨道：“这老头儿，琢磨新药要疯了，你刚回来，不让你多陪陪媳妇儿孩子，怎么就又抓你去当护卫了？！” 李勇笑道：“婶子放心，我还借了侯爷的几个亲兵，人多呢，互相都有照应。” 李老太这才不再拦着了，又说几句闲话后李勇就走了。 佳音蹲在两盆兰花旁边，扭头看向李勇，总觉得他进山的理由没有那么简单…… 李老太不知道孙女要怎么拾掇这两盆花，但家里人来人往，肯定不方便。 于是，她就喊了冬梅和春分，把花盆搬去了叶家院子。 侯爷不常回来，叶家院子清静，佳音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佳音屁颠颠跟在后边，嘱咐冬梅和春分把花盆搬进她的厢房，借口午睡，把两人撵出去后她就连人带花进了空间。 其实，修复两盆兰花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们种到苗圃里。 但这两盆兰花要送人，长得太夸张太扎眼，也不好解释啊！ 佳音转悠了几圈，还真被她想出一个好办法——把盆里的兰花拔出来，在花盆底铺一层苗圃土，再重新种进去。 苗圃土就相当于超级肥料了，对兰花肯定有催生的作用。 当然，这都是她的猜测，还要实践以后才能知道。 可惜，想法和现实总是有些差距。 第一盆兰花许是太过眷恋住了很久的花盆，累的佳音摔了一个屁墩儿，才算把它拔出来，添加了苗圃土又种回去。 第二盆兰花就很识时务，毕竟同伴被薅的脑袋光秃秃，已经为了倔强付出代价了。 这会儿，它恨不得长出两条腿，主动跳出盆子…… 最后活计干完，佳音闹得满身是土，抹把汗珠子，更是成了大花脸。 一边的果树上，挂着的笼子里，小绿蛇正吐着蛇头，瞪着两只小眼睛幸灾乐祸的甩着尾巴。 佳音冲着它翻个白眼儿，骂道：“你是不是被关傻了？不知道你吃饱还是饿肚子，都看我心情啊？哼，我宣布，你今天没有鸡蛋吃！” 小绿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当即就蔫头耷脑的趴了下来。 它到底犯了什么错，呜呜，要受这样的惩罚？！ 当初正跟媳妇儿恩爱呢，被人家抢了宝贝花花，媳妇儿拉着它追上去，结果媳妇儿被打死，它又被抓来这里，一关就是两年…… 这个小丫头想起来就给一个鸡蛋，想不起来就饿它十日半月。 可怜它小小的嘴巴要吞下鸡蛋，差点儿被撑破。 它好不容易锻炼的吞下鸡蛋不费力了，又没鸡蛋吃了！ 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啊！ 佳音日常欺负一下小绿蛇，扭头就出去了。 何嬷嬷一见小主子成了泥猴，赶紧抱去温泉池子，好好洗白白，又换了一套干净衣衫，扎了两只小啾啾，手腕套上金铃铛，佳音就乐颠颠跑回家里去了。 这会儿，天色也黯了下来，李老太站在廊檐下，拾掇着菜干儿。 春分和冬梅在灶间做晚饭，已经有饭菜的香气飘了出来。 见得孙女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回来，李老太就露了笑脸，嗔怪道：“你再不回来，奶奶就要去找你了，怎么样，两棵兰花被你祸害成什么样子了？那可是五十两银子啊，太贵了，你一定要手下留情啊！” 佳音想起那株被薅秃头的兰花，略略有些心虚，笑嘻嘻应着，“奶奶放心，福妞儿是种花小能手呢！” 第三百九十五章 一文钱难倒打虎英雄！ 李老太抬了下巴，示意孙女去看院墙下那些半死不活的野花。 那都是种花小能手的杰作，想起来就浇水，想不起来就旱上半个月。 幸好是野花，生命力顽强，否则家里缺柴火都能直接拔下来扔灶膛里了。 佳音捂脸，哎呀，奶奶真是残忍，打人不打脸啊！ 她就是偶尔偷个懒而已，同小孩子计较什么！ 可惜空间里的小绿蛇不知道，否则它怕是要抱着野花放声大哭，可怜我们都是山野的精灵，怎么就落到了这个小魔女手里！ 祖孙俩正说话的时候，李震生和陶红英几个终于从城里回来了。 院子里，一扫方才的冷清，热闹很多。 李老太跟着忙前忙后，高兴的厉害，这倒是让李震生受宠若惊，再看家里就剩了佳音一个孩子，他就明白了。 淘气小子们都送去书院读书，老娘这是一时不适应，嫌弃家里冷清了…… 平日李家的晚饭桌子，放两张都有些挤不下，今日孩子们不在，李老四不在，家欢留在酒楼值守。 所以众人坐了一张桌子，还闲着一半位置。 李老太这筷子有些落不下去，“今晚，家喜几个要住在书院，也不知道能不能住得惯……” 众人赶紧劝着，李震生笑道，“他们都是大小伙子了，娘不用惦记啊。” 陶红英最了解婆婆，也装作一脸愁色说道：“是啊，娘，你可不能一门心思都放孙子身上，还是惦记一下家里吧，我还要在酒楼忙几日，什么都顾不上了。 “眼见就要入冬了，后院赵叔他们的棉衣裤，还有咱们家的，加一起大大小小二十多套，娘可得张罗起来了。” 李老二会意，也跟着添把火，“还有今日刚商量妥当，咱们村和三个村子合在一起造桥修路，先是咱们村，然后是大槐树，大王庄小王庄，到哪里干活儿，哪里就要供给一顿午饭。 “加一起百十口子要吃饱喝足，可不容易，明日开始，就是咱们村，差不多要修十几日呢。娘带了村里妇人，可得给我们做好后盾！” 这些活计，平日家里人绝对舍不得让老太太跟着费心，但如今大家默契的统统推给了老太太。 一来，是人手真不够用了。 二来，也是盼着老太太能转移一下注意力，不要因为孙子们离家读书，太过惦记，再把自己闷出病来。 果然，李老太再厉害，也斗不过齐心合力的儿女们。 吃过饭，她赶紧张罗着开库房，把适合做袄裤的料子和棉花都找了出来。 这些都是平日崔夫人和刘夫人她们送的，不贵重，却极实用。 可惜，要把家里人的袄裤都安排上，还是远远不够。 于是，李老太又喊了何嬷嬷列单子，找个空闲进城去采买。 不但如此，明日中午就要给修路的人做饭了，那可不单单是自己村人，还有其余三个村子呢！ 饭菜要实惠体面，不能让人家背后嘲笑，说不得又要列菜单。 明早要去村里库房领粮食，缺什么食材，也要去采买…… 佳音惦记奶奶会胡思乱想，还想趴被窝，陪着奶奶说说话，安慰一下老太太。 结果，李老太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其实家里人不把这么多活计推给老太太，李老太也没空闲多惦记孙子们…… 毕竟秋末，从来都是农家最忙的时候。 即便如今李家不缺吃喝，但有些习惯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比如晒菜干，煮豆子摔酱块子，储存白菜萝卜，砍柴、堆柴垛…… 哪一件都关系到一家人能不能吃饱穿暖，好好过冬！ 而造桥修路计划，就这么轰轰烈烈在碎金滩开始了。 村里男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参与其中。 妇人们忙着做饭做菜，老人们则给工地送水，帮忙照管工具。 淘气小子们依旧在学堂读书，但下午时候也会跑去工地，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计。 村人们也不拦着，谁家小子不是这么跟在老爹身后，一边学一边长大的呢？！ 这般忙了两三日，蕙娘终于出月子了，她把自己泡在温泉池子里，洗了足足一个时辰，才总算觉得活了过来。 她披着头发进屋的时候，两个孩子正被放到炕上，佳音和何嬷嬷围着，笑着逗弄。 何嬷嬷扭头一看，赶紧拿了布巾把她半湿的头发包了起来，“虽然出了月子，但还是要注意，这么湿着头发容易头疼!” 佳音不懂这些，听个热闹就算了，她暂时只对眼前的两个胖孩子感兴趣。 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不像先前那般穷苦了，这次蕙娘坐月子，李老太也好，陶红英也罢，可是没少炖鸡汤鱼汤之类。 蕙娘天天喝，她自己没胖几斤，倒是把两个孩子喂成了胖墩儿。 这会儿，胖小子认真吐着口水泡泡，可是每次刚成功，就被佳音伸手戳破。 气的胖小子手刨脚蹬，小脸涨红，咿咿呀呀不知道说些什么，佳音就坏心眼的哈哈笑! 蕙娘眼见儿子被欺负，也不生气，反倒跟着一起笑。 何嬷嬷帮她把头发编成两个辫子，凉爽又利索。 谁知，院子外边突然就闹了起来，三人透过窗户看出去，惊得都是跳了起来。 几个亲兵抬着担架，后边跟着一群人，呼啦啦挤进院子，担架上，躺着的正是……李勇！ 蕙娘疯了一样跑出去，扑到担架上，想说什么都堵在了喉咙里，只剩了眼泪哗哗流淌。 李勇前胸后背都是血糊糊，疼的吸气，他还极力安慰着媳妇儿，“别担心，我没事，都是皮肉伤。” 张神医也是一身狼狈的跟在旁边，这会儿就骂道：“这小子，真是把人气死了。说好陪我去山里采药，他倒好，跑去单挑老虎！幸好他那把马刀够锋利，否则哪有命活着回来！” 李老太这会儿也气喘吁吁追了回来，一把扶了蕙娘，劝道：“先把大勇安置下来，有话一会儿再说。” 众人赶紧把李勇安置在厢房。 厢房的火炕很大，平日睡着蕙娘和两个孩子，再加上水云或者何嬷嬷帮忙守夜都不会挤，如今安置了李勇，也算宽敞。 在山上时候，张神医只给李勇止了血，这会儿要扒了衣衫，清理上药，甚至有些伤处，还要缝针。 一通忙活下来，老爷子也累够呛。 但李勇当真是皮肉伤，筋骨都没问题，让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李老二撵了众人散去，这才和李老太、村长一起进屋探望。 蕙娘也顾不得害羞了，抓了丈夫的手，一刻不敢松开。 李老太气的厉害，数落李勇，“你说你，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怎么还这么莽撞，你要是有事，让蕙娘和孩子们怎么办？不是说陪张神医采药吗，怎么还同老虎干上了？！” 李勇有些虚弱，但眼睛却亮的怕人，“婶子，我是听说云雾山有老虎，才借着采药这事去寻的，否则怕你们不同意。 “方才路过城里，死虎已经送到侯府去了，大管家会帮我卖掉，听说最少也有五百两！ “我打算在这里，亲手建一栋房子给蕙娘和两个孩子。以后我就是跟着侯爷再去征战，也不用担心她们母子三个了。” 说完这话，他的眼睛更亮了，“图纸我都画好了，要前后二进的，以后孩子们成亲都住得下，蕙娘喜欢绣花，还要给她隔出一个绣房！” 第三百九十六章 立刻行动就不晚！ 蕙娘想说不要绣房，不要院子，只要他平安无事，但一开口，她就忍不住抱住丈夫放声大哭起来。 李老太等人看在眼里，心里滋味复杂。 还记得当初，眼前的李勇还是严公子的时候，站在荒芜的山谷前，激动地手舞足蹈，高喊着要把这里建成人间仙境。 那般的意气风发，潇洒自在。 如今他彻底成为了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夫和人父，按理说该是好事，但为什么他们心里这么酸涩呢。 每个人的成长，都会有阵痛。 有人是一瞬间就完成了，有人却要一步步打碎筋骨，再重组。 显见李勇是属于后者了！ 家里的打压不信任，他压抑了十几年，后来亲事被阻挠才彻底爆发，他亲眼看着妻子被灌堕胎药，看着妻儿差点儿一尸三命。 他终于对家族绝望，抛弃一切，分宗立户，可谓是众叛亲离。 如今为了养家，为了给妻儿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他又抛弃了梦想和喜好，开始征战沙场，开始挖空心思赚银子。 也许，法子是笨了一些，代价大一些，但无疑，他已进从纨绔公子，成长为一个合格的顶梁柱，一个顶天立地的真正男儿了。 可喜可贺，但也着实让人心疼！ 李老太摆摆手，带了李老二和村长出了房间，让小两口好好说说话儿…… 众人拾柴火焰高！ 人多吃饭多，但干活也是真快。 又是五六日过去，就在李勇的皮肉伤好了大半，可以慢悠悠满地溜达的时候，牌坊下的小路已经修好了，只剩了石桥还要费一番功夫。 但大半人手，已经挪去大槐树村那边了。 毕竟造桥是技术活，用不了那么多人，都等在一边，实在浪费人力，耽搁进度。 刘家那边的请柬已经送到了李家，定在明日摆酒席。 崔夫人担心李家婆媳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穿戴用物会出错，被人家笑话，所以提前一日就坐马车过来了。 其实有何嬷嬷在身边，怎么会出错呢。 难得今日陶红英没有去酒楼帮忙，这会儿，老老少少都聚在老太太屋子里，正在挑选衣衫和首饰。 因为是喜事，李老太又有诰命在身，所以，衣裙和首饰都选华丽贵气一些的。 而佳音就更容易了，家里所有人算一起，属她的新衣裙和首饰最多，闭眼睛挑选，都不用担心比旁人差。 只有陶红英，平日节俭惯了，又总在灶间忙碌，所以没有什么合适的华丽衣裙。 幸好，崔夫人想到这一点，带了两套她的新衣。 两人年岁没差太多，身形也相当，选一套换上试试，倒是合适。 佳音看着娘亲小心翼翼扯着锦裙，心里无比的自责。 平日，她不只是忽略了娘亲的事业心，还忽略了娘亲也是个爱美的女子，以后，她一定要多给娘亲张罗新衣衫鞋子，新首饰。 总之，她要把娘亲打扮成世上最漂亮的娘亲！ 当然，心动不如行动，任何事，立刻开始就不晚！ 于是，众人正说着闲话儿，就见佳音吭哧吭哧从炕尾拖过来一个小箱子。 不等她们问两句，佳音就开了箱子盖，瞬间金光刺眼。 原来，箱子里都是金镯子、玉镯子、金簪子，宝石坠子，大珍珠……可以说，应有尽有，而且各个都不是凡品。 要知道这些东西，大半都是侯府的积攒，还有在宫里讨回来的，就算材料一般，内造监工匠的手艺也是极难得。 别说蕙娘和水云水月看得直了眼睛，就是崔夫人和何嬷嬷这样算是见过世面的，也有些惊讶。 佳音努力往奶亲手边推着，“娘，选好看的，戴上去喝酒！” 陶红英下意识抬手，飞快把箱子合了起来，“这是你自己攒的，拿出来做什么，赶紧放起来？！” “对啊，以后留着做嫁妆，这可都是侯爷给你攒的好东西！”李老太也是赶紧点头哄着孙女道。 佳音一看奶奶和娘这架势，她不放大招不行了，于是红着眼圈就抽抽搭搭哭了起来，“不要，别人的娘漂亮，我娘也要漂亮！” 果然，李老太和陶红英立刻就慌了，她们两把胖丫头围在中间，恨不得掏心掏肺，只要她立刻停了眼泪。 崔夫人和蕙娘等人看的好笑，赶紧劝道：“你们就听福妞儿的吧，小丫头也知道好赖，不想旁人说她娘不漂亮呢。” 李老太叹气，还是舍不得，但一看儿媳妇光光的发髻，只插着一银簪子，她立刻改了口，“红英，你就选几件吧，不用心疼！ “哪个好，就选哪个！你还不知道你闺女吗，财迷的厉害，说不定最好的那些都藏起来，拿出来的都是次一等的。” 这话可就扎心了，佳音连抽噎都忘了，尴尬的僵在那里。 奶奶最近拾掇她，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虽然这话没错，她确实把钻石和宝石藏了起来，但这箱子也都是好东西啊！ 赤金绞花镯子，金嵌玉簪子，大珍珠串子，翡翠玉坠子……哪个都是她的心头爱，不是为了娘亲，她都不舍得拿出来！ 陶红英瞧着闺女这副心虚模样，忍不住也笑了，“好，那我就多选几件，不能辜负了闺女的孝心！” 最后，她选了一支红玉兰花头儿的银簪，一对儿光面的开口赤金镯子，一串青石珍珠长链。 这都是看着不扎眼，却又显贵重的首饰。 佳音缠磨着老太太，也选了一支金嵌青石寿字玉簪，把老太太哄得笑呵呵。 左右也是露富一次，佳音难得大方一把，索性好人做到底，她又给崔夫人选了一根金玉顶梅花簪子，给蕙娘选了一对翠玉葫芦耳坠。 两人当然推辞不要，最后都被李老太劝着收下了。 她们一个是把佳音当闺女疼爱的师姑，一个是教佳音女红和开蒙的师傅，得佳音一点儿谢礼也是应该。 第二日吃过早饭，李家的马车拉了李老二和李震生，崔家的马车拉了崔夫人、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外加何嬷嬷和冬梅，就一起出发去刘家了。 李老四在码头那边回不来，家里就剩了蕙娘和李勇夫妻照看门户。 刘家本是百年根基的世家大族，如今又是因为刘志恒得皇上赏赐四品官而办酒宴，自然是宾客盈门。 刚刚日上三竿，刘家门前的路就要被车马堵塞了…… 宝子们，月底了支持一下小福妞儿啊，抱腿卖萌求好评（打五星或者点好看）、求必读票票！花花努力码字，明天看看能不能给宝子们加更！ 第三百九十七章 低调李家，高调亮相！ 刘家行事一向低调，但这次儿子当官，刘老太爷难得想高调一次。 于是，今日酒席邀请了不少亲朋，不只前院男客们很多，后院女客也不少。 特别是刘志恒的两个儿子在家，所以不少人也把家里年龄相当的孩子带来了。 一时间，刘家真是前院后院都热闹的厉害。 刘夫人坐在花厅里，招呼平日相熟的各家主母，还有同族的婶子伯娘妯娌们。 众人说说衣衫首饰，说说天气，倒也融洽。 有妇人见刘夫人总是向外边张望，好似在等什么人，就笑着问道：“这是有什么贵客要来吗？” 不想刘夫人当真点头回道：“是啊，我今日真是邀请了几位贵客。” 众人好奇，还要再问的时候，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禀报，“夫人，李老夫人她们到了！” 刘夫人赶紧起身，都来不及同众人打招呼，就迎了出去。 众人好奇，也是跟着起身，走到门前探看。 这会儿垂花门外，走进一行人。 刘夫人的奶娘唐嬷嬷正扶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穿着深青色云霞孔雀纹外裳，身形富态，微微带了斑白的发髻梳理的整齐，插了一个寿字玉簪，衬得她眉眼明亮，很是和气。 她右手边牵着个四五岁的女童，穿着银红色斜襟衫子，素白色云绫百褶裙，有些细软的小头发扎着两个小花苞，缠着嵌珍珠的红丝带，一对儿通草金螟虫落在花苞上，活灵活现。 再看她胸前，戴着一支七宝璎珞项圈。 这会儿被阳光一晃，珠光宝气，分外惹眼。 但最吸引人的还是这女童的容貌，皮肤白皙像牛乳，眉色淡淡，大眼却像黑葡萄一样，长睫毛忽闪忽闪，小小的鼻子翘着，嘴唇红润。 许是见到刘夫人很高兴，她的大眼笑得弯成月牙一般，喜气又可爱！ 跟在这一老一少身后的是两个妇人，年岁相当，一个穿莲青色的衫子，清雅高贵，一个穿紫色，爽利大方。 众人越看越好奇，都是猜测这是刘家何时结识的贵人，她们平日怎么都没见过？ 难道是京都那边半隐居的世家？ 这个时候，刘夫人已经迎上前了，亲亲热热喊道：“婶子，你们怎么才来，再不来，我都准备派人去催了！” 说着话，她就弯腰抱起了佳音，说道：“我们福妞儿来了，你两个哥哥昨晚就催着灶间做你爱吃的点心呢！” 佳音搂了刘夫人的脖子，亲了她一口，嫩嫩的撒娇道：“谢谢伯娘，福妞儿也给伯娘和哥哥们带好吃的果子了！” 不必说，这就是李家众人和崔夫人了。 李老太笑着解释道：“临出门时候，这丫头闹着要给志恒带贺礼，又是花草，又是果子的，忙了半晌，这才出来迟了！” 刘夫人扭头一看，自家的几个小管事，果然抬了两个筐子，冬梅也小心翼翼抱了一个三尺高的草编筐子。 她也没当回事，以为只是李家带了山上采摘的果子，就笑道：“还是我们福妞儿最贴心，知道伯娘今日宴客最缺果子呢？走，进屋，伯娘给你拿点心吃。” 众人说笑着到了花厅，刘夫人亲自扶着李老太上座，陶红英和崔夫人站在了老太太左右，反倒是佳音被放到了另一个空位上。 众人看的越发惊奇了，刘夫人倒也没让她们猜测太久，笑着介绍道：“这是中山伯府的李老夫人，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 “说起来，我家老爷今日能荣升四品，还是托了伯府的福，没有伯府大老爷在南边寻回玉米和土豆良种，我们老爷哪能有今日的荣光？！” 说罢，她又握着佳音的小手，说道：“这是新亭侯义女，也是皇上亲封的康乐郡主。” 众人惊了一跳，这才知道这一老一小居然是李家人！ 李家人这三个字现在在京都内外，那可是家喻户晓。 当然有人夸赞，有人好奇，有人嘲讽，褒贬不一。 因为这一家子是流民出身，逃荒到了这里，却为新都提供了太多的话题。 无论是新亭侯的百般维护，李家老大的濒死回归，还是进献碧玉瓜和金果儿，亦或者是献粮得赏，桩桩件件加一起，足够让人说上三天三夜了！ 偏偏李家人很低调，老老小小，即便得了封赏，跻身新贵行列，也不曾在哪里出现。 但今日，刘家的酒宴，李家的内眷居然来了，可见刘家和李家相处有多亲近…… 无论众人怎么想，这个时候都赶紧起身行礼。 因为，她们当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没有李老太品级高，更没有李家小姑娘的郡主身份贵重！ 李老太笑呵呵抬手，虚扶众人，“各位不必客气，今日过来就是给志恒道喜的，没想到来迟了，扰到各位，还望见谅。” 众人哪里敢接这道歉，有人赶紧笑着附和道：“老夫人来的可不晚，我们也是刚到。” 有妇人说话风趣，“是啊，要怪就怪今日太热闹了，门外街路堵了大半，进来太不容易了。” 众人都是笑，又给佳音这个小郡主行礼，佳音也没端架子，跳下地，有模有样回了一礼，笑的甜美又喜气。 妇人哪有不喜欢孩子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可爱讨喜的小胖丫头，于是纷纷夸赞起来。 “郡主养的好白净啊，平日可有吃什么补品？” 不等李老太应声，角落就有人冷嗤一声，但众人看去，又找不到是谁，只当听错了。 李老太微微挑眉，笑道：“我家这丫头天生就这么白，但也怕晒，日头下晒一日就堪比黑炭了，不过在家里闷两日，又会很快恢复。” 说罢，她扭头示意陶红英上前，“若说平日给这孩子吃了什么，我还真不清楚，因为都是我这儿媳亲手照料。” 刘夫人趁机为众人介绍陶红英，“这是郡主的母亲，伯府的四夫人。” 然后，她又亲手牵着崔夫人上前几步，“这位是崔正清大学士的独女瑾柔，原本嫁到京都，如今随着迁都之事，重回江南。 “各位都知道我家老爷是没有姐妹的，但我们老太爷同崔大学是结义兄弟，把瑾柔当做亲女儿一般，我啊，以后也是有小姑子的人了！ “我这妹妹内向，不擅言辞，各位若是在别处见到，可要帮我多照顾几分。” 众人当然赶紧应下，脸上笑着，脑里却乱成一团。 第三百九十八章 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崔大学士离开江南太久了，久到新都很多人都忘了崔家，但毕竟当初是和刘家齐名的世家，终于还是有人想了起来，惊呼道：“崔大学士的女儿不是嫁了……” 这人许是想起这事不光彩，说到一半就憋了回去，让众人好似被掐了脖子不松开。 真是上不上，下不下，让人难受！ 幸好，崔夫人不但没恼，反倒大大方方应道：“没错，我之前嫁的是定北侯，但已经和离很久了，如今我只是崔夫人。” 前定北侯夫人？ 所有人都惊得瞪眼睛，又不好说什么，一时气氛就尴尬起来。 佳音好似根本不知道这些，笑嘻嘻扯了刘夫人的手，闹着，“伯娘，我带果子了，您还没看看呢？” “好，看看，这就看看！我们福妞儿喜欢的果子，一定又大又甜。” 刘夫人赶紧让丫鬟上前打开了那两个筐子，丫鬟还想要去打开冬梅手里的，冬梅却避让开来，丫鬟也就机灵的退下了。 刘夫人和众人本以为筐里是果子，哪里想到，只有一筐，另一筐里却放了两个碧玉瓜和二十多个金果儿！ 这个时节，马上就要入冬了，瓜秧都割干净了，这是哪里来的碧玉瓜和金果儿呢？！ 李老太笑着替众人解惑，“这是秋日摘下的最后一批金果儿和碧玉瓜。这孩子特别喜欢吃，他爹娘又娇惯，所以想办法在地窖里藏了几个。 “昨日打开一个尝尝很不错，今日过来时，这孩子就闹着要带一些，说是要帮着伯娘宴客呢。” 佳音笑嘻嘻的说道：“刘爷爷喜欢吃，伯伯也喜欢吃。” 末了，她又指着冬梅怀里的古怪筐子，说道：“那个是福妞儿送给伯伯的贺礼！” 这样乖巧孝顺的小丫头，谁能不喜欢呢。 刘夫人蹲身抱了佳音，轻轻拍了她的后背，笑成了一朵花，“谢谢福妞儿惦记着你刘爷爷和伯伯，伯娘这就让人送你去前边，把礼物给你伯伯，好不好？” “好！”佳音回身同奶奶她们摆手，“奶奶，娘，师姑，我去前边玩了，很快回来。” “去吧，不许淘气。”李老太嘱咐了一句，刘夫人就让唐嬷嬷牵着佳音，带了冬梅往前院去了。 众人重新落座，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有那机灵的小媳妇儿就挑了个安全话题问道：“郡主怎么叫崔夫人师姑，郡主平日可是跟着崔夫人开蒙？” 这话也是有根据的。 毕竟崔夫人是崔大学士独女，书香门第，自小琴棋书画都精通，为郡主开蒙也够资格了。 更何况崔夫人又是跟着李家一起过来的，可见平日里相处也亲近。 不想，崔夫人却说道：“不是，伯爷的长子拜了我师兄为老师，郡主跟着哥哥一起，尊我一声师姑。” 刘夫人赶紧接过话头儿，问道：“婶子，今日怎么没见到家里几个孩子过来呢？” 李老夫人笑得慈爱的回道：“那几个淘气小子，都被家里送去洛安书院读书了。我许是岁数大了，总是看不得孩子受苦，有些娇惯他们。 “但孩子不受苦怎么能成才呢？索性把他们都送去书院了，有先生们严格教导，就算不成才，起码也要学得温文有礼啊。” 有妇人就问道：“哎呀，洛安书院又收学子了吗？我也惦记把家里小子送去呢。” “是啊，咱们附近的学院，只有洛安最好。” 众人家里都有孩子，说起读书，你一言我一语，屋里的气氛就渐渐热闹起来。 刘夫人让人把瓜果拿下去，洗涮切块，前后院各一半。 甜美的瓜果，更是人人喜欢，于是从读书又转到吃喝衣衫首饰上，就更热闹了。 前院，刘老太爷的书房里，坐的都是差不多同年的老友。 一起喝茶，说说朝政，说说旧事，也是热闹融洽。 待得刘志恒接了李家两兄弟进来，老爷子就亲自给他们做介绍。 李家出身农门小户，但两年时间就跻身天武新贵，外人不过是听个热闹，以为李家运气好罢了。 但屋里这些老爷子，却没一个这么认为。 运气从来都是垂青有准备的人，李家若是没有真本事，绝对不会有今日。 旁的不说，只说帮助刘家如今更上一层楼的新良种，就是李家从泉州运回来，又联合刘家秘密种植成功，才上报朝堂，献给皇上的。 一般人家哪有这份眼力和耐心？！ 每个家族的崛起，都是经历了风霜雨雪，甚至是刀枪血色，从来不是依靠运气俩字，就能获得富贵荣华！ 当然更让他们感慨，也愿意高看李家兄弟一眼的，除了李震生向死而生，认祖归宗，更是李家兄弟间的团结友爱。 李伯爷在大哥失踪后，撑起养家重任。 李震生更是在回归家庭后，把泼天的功劳让出来，给母亲要了诰命，给弟弟讨了世袭罔替的爵位。 一个家族，有这样不计较名利得失，齐心合力的好兄弟，何愁不兴盛呢。 众人落座，喝茶闲话儿。 李震生有秀才功名，后来又做了十几年的商贾，最近更是常走泉州，眼界和见识远超普通人。 李老二也读了不少书，行事精明圆滑，一路从塞北逃荒到江南，被生活捶打的愈发踏实坚毅。 这兄弟俩面对一群老爷子们，完全没有怯场，温文有礼，侃侃而谈，让老爷子们更添了三分欣赏。 正这个时候，刘老爷子的长随进来禀报，“老太爷，康乐郡主来了，说有贺礼送给大老爷。” 康乐郡主？ 老爷子们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刘老太爷笑了，“哎呀，是福妞儿来了，快请进来。” 说罢，他给众人解惑，“康乐郡主是新亭侯义女，皇上亲封的郡主，也是李伯爷的侄女。” 众人恍然想起，碎金滩就是康乐郡主封地！ 这会儿，佳音已经走了进来。 许是门槛有些高，她的小胖腿抬起有些费力，于是弯腰扶了一下门槛，几乎是爬过去的。 白胖的小丫头，穿的喜气又漂亮，一举一动都透着可爱，让屋里的老爷子们都是笑开了脸。 “福妞儿快过来，让爷爷看看，是不是又胖了？”刘老爷子也有孙女，但离得太远，难得佳音这小丫头不认生，又是真的可爱懂事，他就当亲孙女疼了。 这会儿他抱了佳音，摸摸她的小花苞，又为她介绍在场的老爷子。 佳音笑嘻嘻听着，挨个行礼叫爷爷，毫不怯场，小嘴还利落。 不是说这个爷爷胡子长，一定会长命百岁，就是夸赞那个爷爷面色严肃，一定是当大官的。 一众老爷子们被哄的眉开眼笑，纷纷给了见面礼。 第三百九十九章 又是一笔大赚的买卖！ 有人是一块玉佩，有人是一个扳指儿，都是一些小的配饰。 但他们这个年纪和身份，出门戴的配饰怎么可能是次品，个顶个的成色上等。 长者赐，不敢辞。 这一波厚礼，佳音是收的光明正大，理直气壮，也笑开了花。 老爷子们见她眼睛亮晶晶，欢喜的就差偷偷摇尾巴了，他们忍不住笑的厉害。 一个老爷子笑道，“这小丫头好啊，贪财，长大是个持家的好手！” 刘志恒牵了佳音到旁边，问道：“福妞儿，你不是给伯伯带贺礼了吗？什么好东西，给伯伯看看啊？” “好啊，”佳音发了一笔大财，自觉回本了，就痛快冲着冬梅招招手。 冬梅上前，小心把怀里的东西放下，然后摘下了上边罩着的筐子。 众人原本也没在意，毕竟一个小丫头眼里的好东西，不见得在他们眼里也是好东西。 结果，那筐子下露出盆花，却出乎意料，惊的他们都站了起来。 “哎呀，好像是秋榜!” “就是秋榜，错不了！” 众人一窝蜂围上前，都为眼前亭亭玉立的兰花赞叹。 这盆兰花，叶子碧绿青翠，生机勃勃，中间伸出五六只花茎，每只花茎又长了七八个花苞。 有的花苞已经盛开，有的则娇羞半遮脸。 象牙色的花瓣，好像丝绸一般，极有质感。 低头嗅一嗅，花香直浸心脾。 “好花，真是难得好花！” 老爷子们都是喜爱之极，恨不得把这盆兰花种在眼里，赶紧带走。 刘老爷子也是喜爱的不成，生怕众人不小心伤了兰花，赶紧拦着众人上前，又喊人搬了一个矮桌，这才稳稳当当把花盆安置上去。 一个白胡子老爷子特别喜欢兰花，围着桌子走了好几圈，到底还是开了口，“我说，刘老弟啊，这兰花能不能让给我？我愿意出银子一千两！” 不等刘老爷子应声，另一个老头先不干了，开口呛声，“说什么呢，如此高雅的花中君子，怎么能用银子买，实在是粗俗。 “这样，我那里有一盆春兰！刘兄啊，我和你交换，两盆换一盆，成不成？” 可惜，刘老爷子完全不肯松口，一直摆手，“不成，什么都不能换。我家志恒是个没出息的，读书科考不成，但如今正值秋末，得了封赏四品官，也算金榜折桂了。 “这盆墨兰，名字叫秋榜，正好合了今日喜事，我们家里要好好养着，谁都带不走！” 老爷子们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见猎心喜，心痒难耐啊。 读书人，哪有不喜欢花的，尤其是兰花，被众人最为推崇。 这盆墨兰虽然品种不是极好，却养的出色。 一般秋榜的花茎有两三根、花苞三四个就不错了。 但这盆却足足翻了一倍，长的繁茂又热闹，实在难得。 老爷子们打动不了刘老爷子，就转向了李家人。 一个老爷子追问道，“李伯爷，你们家里可还有这样的好花？有心割爱吗？” 李老二正抱了小侄女，喂她喝水，听到这话就说道：“不瞒老爷子，这兰花，我们家里一共买了两盆，其中一盆送来这里给刘大哥贺喜，另一盆也另有它用。” 不等他说完，老爷子们就急了。 另一个白胡子老爷子，急切开条件，“哎呀，别另有它用了，赶紧转让给我们吧！银子随你要，或者孤本古画也行，都好商量！” 李老二和李震生都不好再说，佳音却拿了一块点心啃着，游荡着小腿，脆生生说道：“不换，不换！另一盆花花要送去给大哥，大哥的先生对大哥好，教大哥写字，大哥要给先生送花花。” 老爷子们听到一头雾水，李老二就解释道：“犬子因为右手受伤，一直在写左手字，前些日子由先生引荐给汤远汤先生，受汤先生指点习字。 “我们家里实在无以为报，打听着汤先生爱兰成痴，所以，才寻了这两株兰花，一株送来这里，一株明日就要送去洛安了。” “哎呀，这么说来，我还是沾了汤先生的光儿了。”刘志恒笑呵呵，半点儿不生气，反倒说道：“改日抱了兰花，我去拜见汤先生，以花会友。” “滚蛋！”刘老爷子笑骂儿子，“要去，也是我去，你这个肚里没有二斤墨水的草包，好好种地，别辜负皇恩浩荡就行了。以花会友，这等雅事，还得我去！” 刘志恒被老爹嫌弃，也不敢吭声，只能笑着摸摸鼻子。 众人也都是笑起来，忍不住羡慕刘家父子这么亲近。 这个时候，门口突然露出两个小脑袋，原来是刘志恒的两个儿子智敏和修杰过来了。 刘老爷子喊了他们进来，两个小子乖巧同众人行礼，智敏开口说道，“爷爷，我们听说福妞儿妹妹来了，想带她去玩一会儿。” 老爷子倒是欢喜孙儿同李家走得近，就道：“去吧，福妞儿年岁小，家欢家喜几个去洛安读书了，不能过来，你们多照顾福妞儿一些。” “知道了，爷爷。”智敏和修杰一起行礼异口同声的回道。 然后一左一右牵着佳音的手就出去，三个孩子快快乐乐商量去拿来玩耍，远远还能听见他们说笑。 刘老爷子说道：“过了年，也把智敏和修杰送去洛安，同家安家喜他们一起读书。” 其余老爷子听到这话头，先前抢花最厉害的白胡子老头儿就问道，“伯府的孩子都在洛安读书？” 李震生笑着回道：“是啊，我们家里总共七个小子，如今五个个在洛安，洛安书院教学严谨，却又不以科考为唯一目标。 “教授孩子们才艺和礼仪，为人处世，我们家里很是喜欢，所以孩子到了年纪，就都送去了。” 七个小子啊！ 几位老爷子都是暗暗咋舌，很是羡慕。 他们家里的儿子都是妻妾成群，但人丁却不算兴旺，更谈不上什么和睦友爱了。 很多时候勾心斗角比外人还厉害，若是能如同李家这般，他们的晚年也不必如此费心了…… 不说老爷子们在书房说话，只说后院里，刘夫人听说儿子带佳音去花园儿了，就笑道：“别让孩子们陪着咱们在这里苦坐了，都送去花园玩耍吧，趁着天气好，还能赏花看景。过些日子天气冷了，又出不去屋子了。” 妇人们几乎都带了孩子，有五六岁的小子，也有七八岁的小姑娘。 既然来一趟刘家，她们自然都希望孩子能同刘家的两个小子玩的好，以后有机会常走动。 于是，她们纷纷把孩子推了出来。 刘夫人吩咐丫鬟把孩子们送去花园儿，仔细照顾。 再把方才的瓜果分一些带着，孩子们玩的渴了饿了，还可以垫垫肚子。 孩子们哪有不喜欢玩耍的，连走带跑，很快到了花园。 第四百章 谁还没点儿小脾气啊！ 智敏和修杰两个，不说读书如何，身在这样的家庭，教养肯定不差。 眼见小客人们都到了，他们就担起了小主人的责任，招呼小客人们聚一起说话。 佳音原本站在智敏和修杰中间，但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挤了进来。 佳音没有防备，差点儿摔了，幸好修杰扶了一把，才免了她四脚朝天。 修杰很是生气，呵斥那小姑娘，“兰兰，你怎么回事，突然挤过来做什么？” 那叫兰兰的小姑娘长的只算清秀，身形很是瘦弱，有股子弱柳扶风的娇弱模样。 这会儿被呵斥，她好似有些心急委屈，红着眼圈儿道歉，“二表哥，我就是许久不见你和大表哥，想上前说说话，不小心才碰了这个矮包子妹妹……” 矮包子？！ 佳音本来只听出一点儿绿茶味道，但矮包子这三个字，可是让她不高兴了。 她才多大啊，还没到长个的时候呢，矮点儿怎么了？ 还有矮就矮吧，加上包子俩字就太侮辱人了。 智敏和修杰也听得不高兴，智敏皱眉说道，“福妞儿妹妹是郡主，你说话别忘了礼数！” 兰兰眼圈儿更红了，扯了帕子点头，然后转向佳音，娇怯怯说道：“小妹妹，我一向心直口快，不是看不起你又胖又矮，就想跟你开个玩笑，你这么可爱，一定不会责怪姐姐的，是不是？” 佳音心里一万句妈卖批，脸上却是招牌笑嘻嘻，“你是谁啊？你认错人了吧，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没有姐姐啊。” 她挪了一步，牵了智敏的手，“敏哥哥，她好奇怪啊，怎么乱认亲啊？我爹没有小妾，我娘只生了我和我哥哥啊！” 小小的胖丫头满脸的疑惑，还带了点委屈，惹得智敏赶紧哄劝，“福妞儿，你别乱想，她跟你没关系，她是我二叔小妾的姐姐家的孩子，一向这么奇奇怪怪。” 佳音眨巴着大眼睛，依旧懵懵懂懂的问道：“敏哥哥是说，她是小妾家的孩子，但不是我爹的小妾，所以不是我姐姐，是吗？” 智敏也被绕糊涂了，赶紧点头，“对，你不用在意她。” 说罢，他赶紧牵着佳音，又招呼其余小客人们到亭子里吃果子。 孩子们哪有不喜欢吃碧玉瓜和金果儿的，夏日时候就没吃够，如今又见到，当然高兴。 很快，众人坐在一起分吃了果盘，修杰又让人搬了一箱子他平日喜欢小东西。 有上弦就会跑动的小马车，有弹弓，更有木雕的飞鸟，肚里还装了鸟蛋。 佳音见另外三个小姑娘，好似不太感兴趣，就从荷包里掏出几个小巧的雨花石，还有两个香包，带着她们一起抓石子。 石子玩够了，她又从荷包里拿了一把滚圆的小珍珠，代替了杏核，洒在桌子上。 每两粒之间划一条线，然后用指甲去弹。 只要弹中了，就可以收起一粒珍珠。 小姑娘们年岁都不大，都爱玩，带着佳音玩的兴致勃勃，每赢一粒珍珠都要欢呼庆贺。 兰兰想要参与进来，又不肯低头，只能站在众人后边，眼泪汪汪，好似被谁欺负了一样。 佳音也不理她，心里暗爽。 没修炼成精的小绿茶，早早跑出来作妖，就别怪她辣手催茶，先让她尝尝被排挤的滋味。 谁还没点儿小脾气呢！ 显见，兰兰是不想这么认输的，趁着有珍珠掉到地上，佳音蹲身去捡的时候，她就伸脚去踩佳音的裙角。 若是佳音直接起身，后边裙子被踩，就会仰头摔倒，而她的身后正是石桌儿。 幸好，冬梅一直站在旁边，不等她踩到就眼疾手快抱起了佳音。 而众人被惊了一跳，齐齐看过去，就清楚看到了兰兰来不及收回去的脚。 智敏当时就恼了，“兰兰，你要做什么？你想踩福妞儿的裙子，害她摔倒？” “就是，”修杰直接抓了兰兰的手腕子，“你怎么那么坏呢！福妞儿后脑受过伤，再碰到就严重了！” 其余小姑娘和小子们，也是望向兰兰，一脸的厌恶。 特别是小姑娘们，她们和佳音玩的正高兴呢，佳音比她们都小，却愿意把心爱的雨花石和珍珠拿出来，同她们分享。 这么可爱又善良大方的小妹妹，兰兰怎么总想着欺负呢！ 她们年纪不大，对嫡庶或者小妾之类没有太深刻的认识和偏见。 但这会儿她们都是本能的认为，小妾的孩子真不好，起码礼数差，心眼坏！ 兰兰被小伙伴们盯着，又被喜欢的表哥责骂，气的当时就哭了出来，“我看珍珠掉了，怕滚丢了，想帮忙踩住，我没想害谁摔倒。” 说着话，她又要扯智敏的衣袖，眼泪落得像珠子一样，“表哥，你相信我，好不好？都是她冤枉我，她怕我抢了你，怕……” 智敏不耐烦甩开她的手，嚷道，“什么你的我的，我是我自己的，谁也抢不走！ “还有，你不要叫我表哥！你只是二叔小妾那边的亲戚，连我们家正经亲戚都算不上，别套近乎！” 这话可是太难听了，彻底撕下了兰兰的脸皮。 方才在花厅，她和几个小姑娘说话，可是一直以刘家的表小姐自居，结果刘家根本就不认。 她狠狠瞪了佳音一眼，就哇哇哭着跑掉了，“你们都欺负我，你们等着！” 亭子里，一时有些尴尬，姑娘小子们互相看看，都是满脸的厌恶！ 修杰嘟嘟囔囔，骂道：“明明是她使坏，怎么还说的好像我们欺负她呢！” “就是啊，她还一直哭，好像我们打她了一样！” “她是不是去告状了？” 其余几个小子也是应声，都觉得以后不能同这个小姑娘一起玩了，实在是没意思。 佳音伸手牵了两个小姑娘的手，可怜巴巴问道，“小姐姐，她的娘会不会骂我们的娘啊，会不会说我们是坏孩子，是娘没教好，我们回家会不会挨打啊？” 说完，她就伸出右手，露出刚刚愈合的伤疤，小声抽噎起来，“小姐姐们挨打，会不会受伤啊？受伤可疼了，我不想小姐姐们和我一样疼！” 孩子们哪里见过这么严重的伤疤，立刻更疼佳音了。 再听她说，害怕她们挨打，所以才哭得这么伤心，更是各个心里保护欲爆棚。 她们都比佳音大，怎么能让小妹妹担心呢，她们是姐姐，也要保护妹妹才对！ “走，我们也回去！不能让兰兰告状，她才该被打！” “对，我们也回去！” 小姑娘们义愤填膺，也顾不上玩耍了，牵着佳音就往回走！ 四更奉上~新的一个月又开始了，请宝子们继续支持小福妞儿啊！ 第四百零一章 谁家儿子那么倒霉！ 几个小子们当然不能留下了，毕竟方才的事，他们也都看见了。 于是，他们也呼啦啦追了上去。 小花厅里，女人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话题慢慢转向了嫁娶。 谁家娶的儿媳是远嫁来的，谁家闺女定亲了，谁家儿媳妇又添了胖小子。 家长里短，是女子们最喜爱的永恒话题，不分身份高低。 刘夫人问着老太太，“欢哥儿下聘了？” “快了，这几日正准备东西呢，再有七八日也该下聘了。”李老太提起娶孙媳妇儿也是眉开眼笑，“一切顺利的话，年前家里就添人进口了。” “肯定会顺利，婶子家里这么和气，是最难得的好人家。彭家的姑娘嫁过来，就是掉进福坑儿了。”刘夫人笑着应了一句。 其余妇人们好奇，就问起来，听说李家的孙子娶了洛安书院先生的女儿，都是惊讶。 虽然书院先生的地位不是如何高，这位彭先生也不是如何有名气，但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怎么就看中李家做厨子的孙子了。 退一万步说，就是真看中李家了，也该是定下读书的长孙啊。 当然，这话人人都放在心里，可没人说出来。 正这个时候，兰兰就哭着跑了回来。 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哭得眼睛通红，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惹得所有人都看过去。 “这是怎么了？兰兰，谁欺负你了？”一个穿了红色裙子的妇人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这会儿立刻上前抱了兰兰，嚷嚷起来。 刘夫人皱眉，眼里闪过一抹不喜，但还是笑着说道，“孩子们一起玩的热闹，说什么欺负不欺负的？赶紧问问，兴许是被虫子吓到了，马上入冬了，这个时候虫子也都想拼死多蹦跶几日呢。” 众人赶紧笑着附和，“是啊，前日被蚊子咬了一口，直接肿了一个红包，比夏日时候可是厉害多了。” 眼见话题要被带偏了，兰兰哭得越发大声。 “呜呜，不是虫子，是郡主！郡主说我是小妾生的，不喜欢我。不让表哥他们和我玩，还说我要害她！我明明什么都没做！” 小姑娘也是厉害，哭得抽噎，眼泪噼里啪啦，说话居然都没打磕巴，让众人听到清清楚楚。 红衣妇人当时就恼了，“什么小妾生的？兰兰明明是我们家嫡女！就算嫌弃我们家里身份低微，冲着我们家来啊，欺负孩子算什么！” 刘夫人恨得咬牙，还想耐着性子安抚几句，李老太却重重放下茶碗，开口说话了。 “这个小姑娘方才说我们家郡主欺负了她，是不是？还说她是因为身份低微才被欺负？” 老太太冷笑，“这就奇怪了，我们家郡主同村里孩子玩的都好，谁都说郡主大方乖巧啊，从来没吵过架。 而且，要论身份低微，那我们村里的都是普通农家孩子，也没有带着他们出入高门的父母。郡主怎么不欺负他们？偏偏挑了今日，挑了一个不认识的欺负？” 陶红英眼神同样冷冽，扫向抱在一起的母女俩，附和道，“是啊，除非是有人做了什么坏事，惹到郡主了。” “不是！你们瞎说！”兰兰急了，嚷道，“明明是表哥对我好，她看我不顺眼！她抢了表哥，只想表哥牵着她的手……” 兰兰到底才只有八九岁，再聪明也是有限，李家婆媳挤兑几句就让她喊出了心里话。 陶红英直接就气笑了，“你说的表哥是谁啊？已经定亲定给你了？这才几岁啊，都是小孩子，就知道争风吃醋了！ “若是人家只是见到我们福妞儿年岁小，多照顾一些，就被你这么嫉恨，以后怕是看别人一眼都不行吧？也不知道谁家的小子，这么倒霉！” 听得这话，所有妇人都是脸色不好，下意识想着，这小姑娘嘴里的表哥不会是自家儿子吧？ 但马上，她们又放了心，因为她们都不认识这个妇人和小姑娘，显见不可能是亲戚啊。 只有刘夫人脸色最黑，因为兰兰嘴里的表哥，就是她的儿子！ 她倒是不知道，她的儿子什么时候成了人家的禁脔，跟谁亲近，多看谁两眼都不行了！ 今日这么多人，若是传扬出去，有什么不好听的话，她儿子以后还怎么结亲！ 她只犹豫了一下，就站了出去，同李家婆媳说道，“婶子，弟妹，不要同这不知所谓的人一般见识。 “这是我们家二老爷的小妾的娘家姐姐，今日本来没邀请她们，但上门是客，我也没拦着，想着凑个热闹好了。哪里想到，这娘俩满嘴的胡话！我这就让人把她们请出去。” 说罢，她转向目瞪口呆的兰兰母女，“你们先回去吧，有话以后再说。” 兰兰母女脸色瞬间爆红，也顾不得装可怜了。 兰兰母亲当时就拔高了声音，恼道，“嫂子，你不能……” “我不能什么？”刘夫人也不耐烦了，呵斥道，“以后不要叫我嫂子，忍你们不是一次两次了。一个小妾的娘家人，就是攀亲也该去攀你们自家妹妹，同我们刘家有什么关系！ “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平日在外边打着刘家的旗号，都做了什么！若不是我们老爷舍不得二弟跟着费心，早就写信过去了。 “到时候，好好说说你们一家子那些混账事，别说是你们，就是你们那个小妾妹妹都保不住！早早送她回家，和你们团聚！” 说罢，她一使眼色，立刻有丫鬟婆子过来，半扶半拖着这母女俩往外走。 兰兰母女气的厉害，开口就骂，“你们刘家就是这么待客的吗？我们是正经亲戚，我妹妹可是给二老爷生了孩子的！” 唐嬷嬷赶紧示意丫鬟，捂住了她们的嘴巴。 她也是个精明的，没打算把这娘俩撵出后门，而是寻个空房间关起来。 今日家里热闹，若是把人放出去，过会儿再跑去前边闹起来，可就给大喜的日子添堵了。 说来也巧，兰兰母女俩被拖出去的时候，正遇到智敏和修杰带了一群孩子赶回来。 兰兰用力挣扎开丫鬟的钳制，高声求救，“表哥，呜呜，表哥救我！” 智敏下意识退后了一步，伸手护住了一众小客人们。 待得兰兰母女被彻底带出院子，他们才进了屋子。 第四百零二章 天武最后一道防线！ 孩子们像归家的雏鸟，纷纷奔着母亲或者长辈身边去了。 福妞儿却与众不同，直接跑去抱了刘夫人的大腿，笑嘻嘻说着，“伯娘，你家的花园真大啊！能种好多瓜！” 这话别说刘夫人，就是所有妇人都听得忍不住笑起来了。 四五岁的小胖丫头，正是贪吃贪玩的时候，怎么看怎么可爱单纯。 方才那娘俩真是瞎了眼，赖谁不好，偏偏说这样的小丫头欺负人，怎么可能！ 刘夫人抱了佳音，扯了帕子给她擦汗，问道，“方才有个小姑娘跑回来说，你们欺负人家了。伯娘相信福妞儿是好孩子，你跟伯娘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佳音挠挠后脑勺，眨巴着大眼睛应道，“那个兰兰姐姐想让福妞儿摔倒，想让福妞儿的后脑勺磕到石桌……” 不等她说完，陶红英和李老太都急了。 她们赶紧把佳音抱了过去，仔细检查她的后脑。 就是一直少言寡语的崔夫人都变了脸色，扑上前握了佳音的手。 众人都是看的愣住了，不明白李家人为何这么紧张。 还是智敏多说了几句，替众人解惑。 “福妞儿妹妹小时候，后脑受过伤，如今还有疤痕呢。再磕一下就要磕傻了!兰兰方才趁着福妞妹妹蹲下捡东西，居然去踩她的裙角，想要害她摔倒！” 其余几个孩子，尤其是小姑娘们，也是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兰兰可坏了，我们刚过去，她就要把福妞儿推倒！” “对，我们玩，她也不加入，还要害福妞儿！” “明明是她欺负人，她还哭着跑了！” 一个小孩子可能撒谎，但一堆孩子撒谎的可能性就不大了。 再说众人的心早就偏向佳音了，再听自家孩子这么控诉，哪有不生气的。 “小姑娘不大，心肠居然这么恶毒？” “是啊，方才哭的那么可怜，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被欺负了呢。” “小小年纪，心机真是太重了。” 众人七嘴八舌，都是满脸的厌恶。 这会儿老太太和陶红英、崔夫人也确认过了，知道孩子没被伤到，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老太太紧紧抱了孙女，连儿媳都不相信了，只有搂在怀里，她才不心慌。 许是怕众人觉得李家大惊小怪，她就叹着气说了几句。 “各位都知道吧，我们家里是北地逃荒过来的。郡主这孩子出生在逃荒路上，吃了不少苦，眼见就到金沙江码头了，又被蛮人截杀。 “慌乱之下，这孩子摔出去，磕破了后脑，昏睡了许久才醒来。所以，我们全家免不得对这孩子多疼爱一点儿，让各位见笑了。” “不会，不会，老夫人客气了。”一个妇人赶紧摇头，安慰老太太，“家家都有孩子，哪个当爹娘长辈的，都是宁愿自己受苦，也舍不得孩子受伤啊。” 其余妇人也是说道，“是啊，孩子还这么小，可是受苦了。” “如今也算苦尽甘来，郡主以后是有大福气的。” “这是当然了，郡主可是皇上亲封的，有皇恩庇佑呢。” 李老太笑着点头，同众人道谢，“借各位吉言，只要孩子平平安安，我们家真是没有别的盼望了。” 佳音笑眯眯听着，偶尔拿起一块点心啃着，不时欢喜的晃晃脑袋，真是要多乖巧有多乖巧，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这也让在场的妇人们，看的更喜欢，恨不得回家以后就再生个这么肥嘟嘟的闺女。 其实，佳音心里已经琢磨多少圈儿了。 原本还以为要同小绿茶再交锋一番，哪里想到不等她赶到战场，“战争”就结束了。 显见，小绿茶已经被奶奶和老娘迅速拾掇了！ 她真是无比的好奇过程如何，但这会儿可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扮演好一个乖宝宝，别给老娘和奶奶塌了台子最重要！ 很快，酒席就准备好了。 前院众人不知道后院这点儿小风波，已经要开席了。 不想，这时侯爷居然赶到了，而且送了一份厚礼。 其实，他不送礼，只要到场，就已经让众人惊讶又羡慕了。 这可是新亭侯啊，声名赫赫的军侯，百姓和朝堂都公认的天武最后一道防线！ 金沙江阻挡不了蛮人的铁蹄，但新亭侯可以！ 是他在关键时刻，带兵出征，悍不畏死，奋勇杀敌，把逼近金沙江的蛮人，一次次杀退几百里，御敌在外！ 就是朝堂上再没良心的文官，也不敢张嘴说新亭侯一句坏话。 这是天武剩下的为数不多的脊梁！ 绝对不是定北侯那种软蛋可比！是真正可以依靠，可以信任的天武刀锋和盾牌！ 而新亭侯平日就是宫宴都极少参加，最不耐烦应酬这类场合。 没想到，他居然亲自来了刘家！ 有些人心思深，想的就多了。 刘老太爷刚刚回到朝堂，刘志恒也被封了四品官，而侯爷是皇上的表兄弟，最坚定的保皇党，是不是说刘家也站在了皇上一边…… 不说前院热闹，后院众人也开始动了筷子。 刘家是百年世家，底蕴深厚，厨子自然也有些出彩的拿手菜。 众人吃的都很香甜，赞不绝口，再说说在别处吃到的特色菜，很是融洽。 这时候有人提起仙客来，都对仙客来的香辣菜系很好奇。 陶红英就说调料也是从番邦传过来的，同土豆玉米两样良种一般，众人更兴奋了，都说以后要去尝尝。 佳音瞧着娘亲提起调料和菜色，脸色都亮了，于是越发惦记着，早早把娘亲的私房菜张罗起来。 吃过饭，妇人孩子们又歇了大半个时辰，前院的酒席才算散了。 众人陆续告辞回家，李家婆媳和崔夫人也往外走。 刘夫人很是抱歉，扶着李老太，“婶子，今日让你们受委屈了，改日我到家里给婶子赔不是。” “自家人，说什么外道话！”老太太拍着刘夫人的手臂，神色里没有半点儿怨怪。 “谁家还没几个糟心亲戚呢！再说今日大喜，人家厚着脸皮跑来，你还能撵出去啊？这点儿小事，别放在心上。说到底，咱们家孩子也没吃亏！” 刘夫人听得笑了，对老太太更亲近几分，“好，婶子，过些日子瑾柔再去庄子里，我也跟去住几日。家里虽然好，但怎么都觉得咱们庄子更自在。” 第四百零三章 可怜鸡飞又蛋打！ “好，你们想去随时就去。马上落雪了，到时候村里要杀猪呢，一起吃个杀猪菜也热闹。” 老太太笑眯眯同刘夫人说了几句，到前院汇合了儿子们就告辞了。 侯爷还有差事要忙，抽空过来一趟已经是难得了。 这会儿在门外抱抱佳音，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匆忙走了。 温先生是御史，要避嫌，今日只送了礼，本人没过来。 崔夫人没了护花使者，李家人不放心她自己回去，就先送了她到庄子上，然后才往碎金滩走。 李震生和李老二喝的五分醉，到家就睡着了。 倒是李老太和陶红英围着佳音问起花园之事，佳音不想遮掩，也不用遮掩，毕竟是那个小绿茶先招惹她的，于是几句话就说个清楚。 李老太抱了孙女，半句都没责怪，反倒夸赞起来。 “对，福妞儿就该这样。咱们不欺负人，但是也绝对不能让人家欺负了。你记着，你是郡主！你有三个伯伯，一个义父，七个哥哥，全都是你的靠山！” 佳音笑的呲着小白牙，搂着奶奶大大亲了好几口。 “知道了，奶奶，福妞儿最爱你了！” 倒是陶红英担心闺女被这么宠下去，真的养成刁蛮霸道脾气，于是赶紧泼冷水。 “娘，这丫头看着乖巧，其实心里可有数呢。你看她哪里像受欺负的样子，不欺负旁人就不错了。” 老太太听得瞪眼睛，搂着孙女轻轻拍着，“俺们福妞儿就是心里有数，我才怕她吃亏呢。上次和囡囡一起玩，不就受伤了？” 陶红英响起闺女如今手掌那道粉色伤疤，立刻改了主意。 “福妞儿，听你奶奶的。以后别管谁欺负谁，自己不吃亏最重要，知道吗？” 佳音赶紧点头，换到老娘怀里坐了，问道，“娘，你要一直在大伯的酒楼干活儿吗？我和奶奶在家，好想你啊！” 陶红英想起儿子和侄儿都去书院了，家里就闺女一个孩子了，确实孤单。 她就赶紧说道，“你大伯找了原来四海居的厨子，买断了身契，也不怕新菜方泄露了。娘再帮个十日半月，把新菜教给他们，娘就回家来陪你，好不好？” 佳音却搂着娘亲的脖子摇头，“娘，让大伯在酒楼留个房间，放个大桌子，以后娘做了新菜就只卖给那些有钱的客人，好不好？ 五六天做一次，就一桌儿！有人给娘试菜，娘也不累，还能在家陪我和奶奶！” “哎呀，这个主意好啊!”不等陶红英应声，李老太已经拍手叫好了。 “还是俺们福妞儿最聪明了！城里那么多有钱人，一定愿意吃点儿不一样的，最好是旁人都吃不到的新东西。 “咱们家那么多新菜蔬，随便就能张罗一桌子，而且五六天进城一次，家里和酒楼都不会耽误。” 陶红英有些动心，但还是说道，“等大哥和二哥醒了，商量一下再说吧。” 酒楼是大儿子的，当然要大儿子同意，老太太没在说什么，抱着孙女去洗澡了。 虽然说今日孙女没吃亏，没碰到后脑，但还是要再检查一下，她才能彻底放心。 陶红英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默默想起了心事。 其实，陶家祖上一直是厨子，甚至出过御厨，就是到了她爷爷这一辈也在很有名的酒楼掌勺当大师傅。 可惜，世事难料，传承到她爹这里就发生了变化。 她爹有点儿读书天赋，而且年少就考了个秀才，这可把陶爷爷乐坏了，以为改换门楣，光宗耀祖的时候到了。 可惜，她爹直到四十岁都没考上举人。 最惨的是，她爷爷怕给读书的儿子丢脸，早早就把大厨的差事扔了，家底也掏空了。 最后，可谓是鸡飞蛋打，陶家没有变成书香门第，祖传的吃饭手艺也断了。 幸好，她母亲死的早，自小掌家，十三岁之前跟着爷爷学了一点儿皮毛。 陶家没有男丁，爷爷过世前，也把家传的一些菜谱都留给她了。 随后没几年，爹爹病了一场，家贫无力负担昂贵的补药，也过世了。 过世前把她许给了李家，倒也算无心插柳，让她有了一个好归宿。 李家兄弟和睦，婆婆明理，妯娌亲近，丈夫也有担当，知道疼人，更是生了一儿一女。 按理说，她学的那点儿手艺，平日做个饭，让家里人吃饱吃好，她就很满足了。 但这些日子在酒楼后厨，煎炒烹炸，眼见那些食客们吃的盘子干干净净，听着那些夸赞的话，她血脉里好似有些东西就爆发了…… 若是真能在照料家里的同时，有个地方让她偶尔展示一下手艺，试试她琢磨的新菜，也不错…… 李震生和李老二一直睡到天色黑透才醒过来，眼见老娘给他们准备了养胃的小米粥，还有清淡的菜色，他们都是高兴又愧疚。 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要老娘跟着费心。 老太太心急问问私房菜的事，催着儿子吃完，饭桌儿拾掇下去，她就说了起来。 李震生听到眼睛都亮了，立刻应道，“好啊，娘，这事简直太好了！我这几日就觉得，弟妹这么好的手艺，回家做饭太可惜了。 “她有天分，琢磨出来的那些新菜，客人们都特别喜欢。若是能五六日推出一桌儿，肯定很多人感兴趣。” 李老二也道，“大哥可以先放出消息，然后接受预定，每一桌儿上，新菜和传统菜都要有。 “最好不要公布菜单，保持一个神秘感，只有客人坐到桌子前边的时候，才能知道吃什么。当然最后一定要让客人觉得物超所值。这样食客们才会趋之若鹜！” 旁人还没如何，佳音已经听得是满眼崇拜的小星星了。 这不是前世最流行盲盒吗？ 只不过人家装的是化妆品，是文具，自家酒楼的盲盒却是饭菜！ 世人都有好奇心理，别管任何时空任何世界，不知道的，神秘的，才是最让人期待的！ 可以预见，若是这样的酒席盲盒一推出，一定会火爆新都！ 当然，只有几个添了辣椒的新菜还远远不够。 但她有空间小院啊，这就是娘亲最大的底气！ 冬日时候，端上一桌子绿叶菜，哪怕是清水煮一煮，都足够新奇了。 这事暂时就算获得了全家的一致同意，当然运作起来还需要一段时日。 起码陶红英还要在酒楼帮忙半月，等酒楼生意稳定下来，才能谋求更多。 佳音也高兴这般安排，因为她……懒啊。 空间那么多菜谱，她才抄写了一半…… 不提当晚佳音就寻个机会进了空间，继续做起文抄公。 只说，第二日王家门前就来了一辆青布小马车，车上坐的正是前日在刘家喝喜酒的一个妇人。 妇人许是有些心虚，下车时候左右看了看，才进了王家侧门。 王家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在垂花门接了人，然后引进了后院。 第四百零四章 王家不是好欺负的！ 王老夫人最近身体不好，或者说，从王娥被发配，王家声名一落千丈，她就一直病歪歪。 不是身体上哪里不舒坦，是心里这口气出不去。 这会儿，登门做客的妇人是她一个远房的表侄女，姓赵，多年前就嫁到了新都这里。 她勉强招呼道，“雪儿啊，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坐坐？” “姑姑，早就听说您身体不舒坦，在静养，一直怕耽误您歇息，所以没有过来。 “今日正好闲着无事，昨日去刘家的酒席又听说点儿新鲜事，就想着来找姑姑说说话，给姑姑解解闷儿。” 王老夫人还没反应过来，问道，“哪个刘家，为何办酒席啊？” 赵氏就道，“姑姑，当然是出了大学士的那个刘家了。他家大老爷刘志恒，与碎金滩李家一起联手，种出了玉米和土豆两种高产粮食，皇上直接封了刘老大一个四品官呢。所以今日摆酒庆贺！ “听说李家更是厉害，李老太太得了一品诰命夫人，李家老二还封了伯爵，简直是土包子开花，全家都厉害了。” 碎金滩，李家？ 王老夫人听到这几个字，当时就坐了起来。 伺候她的丫鬟赶紧拿了个靠枕，塞到了她的身后，让她能舒坦一些。 她嫌弃的摆手，急着追问赵氏，“刘家大摆酒席了？” “是啊，姑姑。”赵氏撇嘴，眼里有羡慕嫉妒闪过。 她年幼时候同刘夫人在一个女学读书，也算同窗。 她定的亲事虽然不算高门，但公爹总是个四品官，丈夫也是读书人。 不像刘夫人嫁的是个草包，读书不成，只能做些生意，满身铜臭。 为此，她还得意过很久。 但后来她的丈夫一直蹲在秀才功名上，再无寸进，公爹也是十几年没升迁。 反倒是刘家，刘志恒不成器，刘老爷子却是大学士，刘老二和刘老三也是外放做官。 如今刘志恒居然也成了四品官，和她公爹一般地位了。 这简直是让她多年存下的那点优越感，荡然无存。 特别是昨日，亲眼目睹刘家门前车水马龙的盛况，她更是心里油煎一样，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姑姑家里可以说说了，毕竟…… “姑姑，说起来真是让人生气，刘家种玉米和土豆的庄子，还是咱们王家的呢。当初被李家讹诈过去，又转给刘家。可以说刘家这也是踩着咱们家里的肩膀，爬上去的！ “我昨日眼见刘家那个嚣张，还有李家，婆媳都是土包子，孩子也蛮横霸道，却处处被人捧着，心里真是替咱们家难过！” 王老夫人脸色青黑，忍着气催促道，“你好好同我说说，从头到尾别落下。” 赵氏心里存了偏见，当然说话就不好听。 什么刘家势利眼，看不起穷亲戚了啊，李家如何仗势欺人，连孩子都不放过了。 就算没事，被她说出来，也成了一场大戏。 王老夫人听得骂道，“老天不开眼，让这样的一家子居然得了势！” 说罢，她就喊了倚重的大丫鬟，吩咐道，“去前边跟老太爷说说这事，咱们家里就算没有同王新秋那个白眼狼结仇，像李家和刘家这样的败类，也不该出现在朝堂上。” “是，老夫人。”大丫鬟应着，就去了前院。 赵氏听得王新秋三字，又说道，“那个王新秋，当初在咱们王家，老太爷和三爷都待他那么好，他如今真是忘得干干净净，实打实的白眼狼！” 王老夫人冷哼，“别说我们一家了，他就是对小娥那个结发夫妻，不是照样心狠之极。小娥如今在外边做苦工，死活不知，他一点儿都不念旧情。 “甚至他那两个小畜生也一样心狠，到底是李家的下贱血脉，自己亲娘都不管了！” 赵氏点头，又说道，“听说，王新秋把四海居买回去，重新开业了，取名仙客来。那两个小子也被送去洛安书院了！” “哦，是吗？四海居生意怎么样？” “很好，听说人满为患，生意火爆的人人皆知。就是我家公爹都和友人去过了，说是推出了什么口味奇特的新菜，很多人都跑去尝鲜……” 这俩人一个愿意问，一个愿意说，倒是对了脾气，足足又说了小半个时辰，赵氏才告辞。 王老夫人吩咐丫鬟，给她拿了几块好布料，又给了一套首饰。 赵氏可是高兴坏了，一口一个姑姑叫着，还说以后要常来探望，末了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了。 王家前院里，王老太爷和王三爷聚在书房，也在说这件事。 其实哪用赵氏报信，他们自然有渠道，把昨日刘家之事探听的更清楚。 王三爷在地上走来走去，越走越心烦。 上次，家里付出了万两白银，几百亩地，总算把他从刺杀新亭侯的案子里摘了出来。 但牢里受的苦，还有如今落下的咳疾，却成了根深蒂固的烙印，再也抹不下去。 以前意气风发、人人敬着的王三爷，如今一两月都不愿出去走走。 任何人说话，或者多看他一眼，他都会以为那是在嘲笑他。 这样的深仇大恨，还没有报复回去，侯爷和刘家，甚至是李家居然眼见着就越来越兴盛起来。 这让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爹，不能再等了！咳咳！咳!”王三爷心急，开口就又咳嗽起来。 “爹，再等下去，我们家里式微，他们反倒如日中天，此消彼长，我们王家怕是再难有报仇雪恨第一日。” 王老太爷心里也是焦灼，他一辈子都是人前显贵，临到老了，还被人家欺负成这个样子。 甚至王家的百年声名都受损了，被人暗地里诟病议论！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忍受！ 但要高挑旗帜，对上新亭侯、刘家和李家，他们王家的力量还不够。 不说别的，先前新亭侯稍动手脚，让王家和刺杀一事沾边，王家就脱了一层皮。 所以，就是要动手，也得在暗中筹谋才成。 “让家里人手都发动起来，好好查查李家之事，看看从哪里动手最便利。新亭侯有兵权有军功，刘家父子都是老狐狸，不好对付，只有李家是泥腿子出身，容易寻到漏洞。” “是，父亲放心，我亲自带人调查这事。”王三爷颓废了许久，如今听到终于要开始报仇，眼里也见了亮光。 王老太爷就算还有几分犹豫，见儿子这般也坚定了走下去的决心！ 人活一口气！ 总要让所有人看看，王家不是好欺负的！ 第四百零五章 送礼送到心坎上！ “啊嚏！”李老二坐在马车里，正小心护着兰花盆子，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得他赶紧离得花盆远一些。 昨日在刘家，兰花秋榜得了不少夸赞，家里也说了这第二盆要送给汤先生。 他今日就赶紧去洛安一趟，免得送晚了反倒得罪人。 兴许已经有人把消息传到了书院，很多人等着围观呢。 他果然没有猜错，刚到洛安的自家铺子，彭先生的书童就已经在等着了。 “伯爷，您可来了！我们先生说，昨晚就有人送了帖子，说今日要来汤先生这里赏花。 “汤先生又派人来问我们先生，我们先生无法，就吩咐小人早早来这里等着。您再不来，小人都要坐车去碎金滩了！” 李老二听得这话，匆匆同李老三说一声，就抱着花盆进了书院。 彭先生直接在路上同他一起汇合，然后去见汤先生。 彭先生说道，“伯爷，咱们家里可是太厉害了，我本来还想提醒几句，送汤先生金银之类，不如送花。哪里想到家里就准备了这样的惊喜，汤先生一定会喜欢！” “汤先生喜欢就好，我们家里也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只能投其所好了。说起来还要夸一夸我们家福妞儿，她听家仁说汤先生喜欢兰花 ，回去路上就闹着要去买，结果还真买到两盆不错的。” 李老二同彭先生边走边说，还没忘把小侄女拎出来日常炫耀一下。 彭先生听到好笑，李家对孩子比旁人都要在意。 别的不说，为了在书院读书的几个孙子，居然又新买了一个院子。 但换个角度想想，这是好事。 毕竟闺女嫁过去，生下孩子，肯定也会受宠。 两人很快到了汤先生居住的小院子，立刻被迎了进去。 汤先生不但是天武最出名的左手字大家，更是博学多才，人人敬佩。 这一次应洛安院长的邀请，过来驻院三年，所以衣食住行都被优待。 如今落脚儿的小院子有些偏僻，却幽静雅致，很是适合写诗作画。 这会儿，书房里，已经有四五位先生围着汤先生一起闲话儿了。 甚至还包括了院长！ 听说李家来人送花了，人人都是笑着站了起来。 有人嚷着，“哎呀，终于等到了！” “是啊，我连授课都推到下午了，可真是没白等！”另一个先生也是满脸激动。 倒是院长作势责怪道，“你们居然明目张胆偷懒，可真是没把我这个院长放眼里啊！” “哎呀，都是爱花人，这会儿可不论身份！”两个先生掩面，假做院长看不见他们，惹得所有人都是笑了起来。 李老二进屋，放下花盆儿，见众人这阵势也是惊讶，赶紧行礼。 众人匆忙回礼，寒暄几句，就把花盆围住了，七嘴八舌夸赞起来。 “真是秋榜！上品，绝对是上品！” “是啊，看这叶片，青翠如玉，养的真好！” “不，不，难得的是这花茎花苞，今年就算谢了，明年还会满盆。” “汤先生可不能小气，以后我们要常来观赏。不，我还要多画几幅画，这样的高雅之美，必须永久留存下来。” “我也是，到时候一起来画。” 汤先生是个白胡子老先生，身形高大，脊背挺直，没有一点儿老态龙钟之感。 墙壁上挂了他的两副字，笔力力透纸背，笔意豪迈壮阔，看得李老二不自觉点头。 家仁倒是幸运，有这样的先生教导左手字，即便达不到先生这样的高度，起码考试的时候，不至于因为字迹不好影响成绩。 众人欣赏了好半晌的兰花，终于意识到冷落李老二这个伯爷了，于是赶紧散开，邀请李老二坐下喝茶。 汤先生声音很是洪亮，为人也豪爽，开口道谢，“李伯爷放心，这兰花，老夫很喜欢，以后家仁的左手字，老夫定然尽心指导。” 李老二赶紧拱手说道，“多谢先生，家仁这孩子就托付给您了。以后家里有了好花，一定再送来给先生品鉴。 “先生也知道，我们家里是农人出身，相比于种花种草，更喜欢种粮食。即便是得了绝世名花，我们也不知好在哪里。但送到先生这里就不同了，就像宝剑配英雄，也算给好花寻个好归宿。” 汤老先生听到笑起来，“我们喜欢花，不过是自娱自乐，但你们家里喜欢种粮食，却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听说明年玉米和土豆就要推广种植了，以后天武百姓将不再受饥荒之苦，这是天武之幸。 “就算没有彭先生引荐，没有你们家里送花，老夫也愿意教导家仁习字，权当老夫代天武百姓回报李家几分。” 这话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李老二都是听得忍不住心热，连连拱手道谢。 院长和先生们也是恭维几句，一时间屋里气氛融洽之极。 眼见正午了，汤先生喜静，众人不好多留，就约好明日下午过来作画，然后纷纷告辞了。 彭先生邀请李老二去家里吃午饭，李老二也没拒绝。 彭家还没有当家主母，只有管家张罗琐事，但招待亲家的午饭还是很丰盛。 李老二贵为伯爷，也读过书，更吃过生活的苦，比之普通读书人，要人情练达许多。 这会儿同彭先生边吃边说，倒是意外的投缘，比之前更亲近几分。 彭先生说道，“家仁这孩子天分高，也足够努力，明年春日可以下场了，先把童生试过了，若是心气不错，最好也把秀才考了。 “就是礼哥儿，到时候也可以试试童生，运气好，说不定家里一次能出两个童生。” “当真？这可太好了！”李老二听得眉开眼笑，赶紧给彭先生倒酒，连连道谢。 做父母的，都是这个样子。 即便自己考个状元，也不觉得如何厉害，但孩子刚刚学会一个字，在他手心写一写，都会让他高兴骄傲的半天合不拢嘴。 天下，最珍贵的就是父母心啊！ 待得吃饱喝足，李老二惦记看看铺子，同兄弟说说话，就早早告辞了。 彭先生今日没有课，权当饭后消食了，送了李老二一段路。 正巧，他们就碰到了家仁带了家安、家喜、礼哥儿和猫哥儿！ 家仁和礼哥儿还罢了，在这里读书已经习惯了。 但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刚过了新鲜期，这几日想家想的厉害，突然见了亲人就爆发了。 猫哥儿直接拘在二叔身上不下来，“呜呜，二叔，我想回家！我想奶奶，我想妹妹！我还想吃四婶做的饭菜！” 家安、家喜虽然没有哭鼻子，但也红着眼圈，一左一右抱了二伯的胳膊不动。 第四百零六章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李老二真是心疼又好笑，赶紧劝着，“都是大小伙子了，这时候掉眼泪可是太丢人了。再说，你们在学院还有哥哥弟弟照应，出了书院大门，也有咱家的院子和铺子，这比旁人可是好太多了。”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小子们就是想家啊，死活不撒手。 李老二没有办法，就道，“这样吧，我回去之后跟你们奶奶说一声，让她带福妞儿来住一段。 “你们书院不能总这样隔五日休沐半日，过一段肯定就恢复整日休沐了。到时候家里派马车当晚就把你们接回去，第二日晚上再回来，让你们在家玩个够，好不好？” “好吧。”三个小子不情不愿松了手，还要说什么的时候，上课的钟声已经敲响了。 他们只能匆忙行礼，然后飞快跑走了。 书院的规矩，进学舍迟到，是要戒尺打手板的！ 李老二和彭先生都忍不住笑起来，又闲话几句就散了。 再说家仁眼见弟弟们都进了各自的学舍，这才进屋，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有同他熟悉的小伙伴，小声问道，“家仁，听说你爹来了？给你送好吃的吗？” 家仁好笑，刚要摇头，就有别的小伙伴敲了问话同窗的脑袋，“你这一天，除了吃就不关心别的了！李伯爷肯定是来办事的！” “对，对，我也听说了。李伯爷送了汤先生一株秋榜，很多先生都看到了，羡慕的要淌口水呢！”另一个同窗小声接话儿，末了带了几分羡慕，问询家仁。 “你们家里还有什么办不到的？种碧玉瓜和金果儿就算了，山上的果子也那么好吃，如今都开始种兰花了吗？” 家仁赶紧摇头，“汤先生偶尔指点我写左手字，家里感激，特意寻人找的兰花做谢礼，我们家里可种不了这东西。” 几个同窗倒也知道这事，想说羡慕，但不经意见到家仁的左手背，立刻把话吞了回去。 汤先生自然是名望高，得他教导，让人羡慕。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汤先生也真是严厉啊。 家仁这么刻苦认真的性子，每次练字回来，手背都要被打肿…… 实在太可怕了，这机会就是给他们，他们也要考虑一下啊！ 几人说的高兴，旁人听个热闹，一起等着先生过来授课。 原本好好的，后排坐着的两个学子却阴阳怪气开了口。 “哎呀，都是来书院读书的，居然也分三六九等。人家家里会钻营，不是结亲，就是送兰花送果子的。什么好事，人家都是头一份儿！ “可怜我们啊，每月也拿着束脩，还要围着人家打转儿，跟着拍马屁，才能在人家吃了肉之后，对付喝几口汤啊！” 家仁听得冷了脸色，旁边几个交好的同窗也是恼了，扭头骂道，“你有不满就好好说，阴阳怪气做什么。大家同窗一场，一起读书是高兴事，偏偏要做个搅屎棍子，真是让人不能理解。” “就是，整天说话像个娘们儿一样。你看不惯，不高兴，你别在我们班啊，非要塞进来干什么！” “还说什么三六九等？家仁家里拿了四百多本书，我们如今读的都在其中，就算是感激，也该对家仁好一点儿。更何况我们就是说笑几句，怎么在你眼里就是拍马屁了！难道，得了好处不知道感恩，才对吗？” “别跟他们说了，就是两个脑子进水的。咱们班好好的，偏偏多了这两个捣乱的，真是心烦。” “他们再这样，咱们集体去找院长抗议，把他们挪去别的班！” 几个同窗这么一吵闹，别人也都看了过来，对那两个新人横眉冷对。 做人要有良心，不说家仁温和有礼，读书勤奋刻苦，就说李家吧，夏日给他们送碧玉瓜、金果，秋日送果子，偶尔课业忙了，书院外边的食铺都把饭菜送进来。 对他们可是实心实意的照顾，几乎当做自家孩子一样。 他们没有别的可以回报，同家仁交好，有事维护照顾一些，是应该的啊。 更何况他们在一起做同窗也一年多了，家仁什么人品，他们太清楚了。 这两个新来的，确实不合群又讨厌！ 许是知道自己犯了众怒，那两人终于闭了嘴。 这时候先生进来，小小的风波也就过去了。 家仁打开书本，神色依旧温和，好似根本不在意方才之事，其实心里却添了三分警惕。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更没有无缘无故的坏。 这两个新同窗，过来不到三个月，却处处都在针对他。 虽然不是大事，无非是几句口角，学业上别别苗头，但他还是觉得不对劲。 以后要更小心，也要找机会查查到底怎么回事…… 再说李老二回到铺子，同众人说说话，见没什么大事，就赶紧回家了。 落日余晖洒在碎金滩上，石子折射了光线，远远看着，倒真像遍地碎金一般，有些名副其实之美。 村口的小路和石桥已经彻底修好了，比之先前宽敞整洁太多了。 大槐树和大小王庄的小路也修完了，几个村子的人切实感受到了被划为封地的好处，也多了几分归属感。 李家院子里，蕙娘和李勇一人抱了一个孩子，正同老太太和陶红英告辞。 他们今日准备搬回村长家里去了！ 倒不是李家人待他们不好，而是他们要张罗在村长家隔壁建房子了。 李勇拼着受伤，打回的老虎，卖了足足六百两，侯府大管家已经把银子送来了。 他们小两口想抢在入冬前，把新院子盖好。 佳音站在蕙娘身边，眼见小丫头的脚丫露了出来，就杵在她嘴边。 她脑子一抽，拿起来就塞到了嘴里。 小丫头突然被偷袭，扯着嗓子就嚎起来！ 众人齐刷刷望过去，就把含着脚丫子的佳音抓个正着。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赶紧把脚丫子拿出来，下意识吸溜了一下口水。 众人静了一瞬，转而都是哈哈大笑。 佳音尴尬的恨不得找条儿地缝钻进去！ 她真是习惯了，习惯了！ 小时候躺在炕上望棚顶，实在无趣，就每天啃脚丫子。 如今长大了，但这习惯好似刻到了脑子里…… 幸好这个时候，李老二回来了。 佳音一头就扎到二伯怀里，不想出来了。 李老二还以为侄女受了委屈，待得听明白也是笑的胸膛震颤。 李老太极力为孙女解围，改了话头。 “怎么回来这么晚？而且还喝酒了？你是不是忘记明日还要上朝了？” 李老二立刻说道，“我就是回来取官服的，一会儿就进城去找温先生，明日一早跟他一起去上朝。” 第四百零七章 两处牵肠挂肚 李老太赶紧进屋去开箱子，给儿子拿官服。 李老二和李勇等人说了几句话，把官服放到马车上，想起哭鼻子的小侄儿，就同老太太说道。 “娘，家里若是没有大事，您带着福妞儿去洛安住几日吧。欢哥儿要下聘了不说，几个小子都想家了。 “中午时候见到他们，猫哥儿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家安家喜也是蔫蔫巴巴，霜打的茄子一样可怜。” 老太太听得心疼，嗔怪骂道，“没出息的小子，旁人家里想读书还没机会呢。他们倒好，守着家门口读书，还喊着想家。就是长大了，恐怕也是炕头汉子！” 李勇和蕙娘都是笑起来，劝道，“孩子们一直在家，突然离开，当然不适应了。婶子去住几日好了，家里这边有我们照应着呢。” 老太太无法，就道，“今明两天安排一下，后日再去吧。就是你们建院子，我帮不上什么了。” 蕙娘赶紧说道，“婶子就放心吧，村里这么多乡亲，都要来帮忙呢。” 很快，李老二就坐车进城了。 今晚，他和温先生住一晚，明日一起上朝，温先生也能带他熟悉一下。 李老太带了冬梅和何嬷嬷几个，帮着李勇和蕙娘一家把东西搬去村长家，然后就开始张罗晚饭。 可惜，李震生和家欢留在了酒楼，只有陶红英一个人回来了。 偌大的桌子，居然只有老少三口人…… 老太太就是心脏再强大，见此也有些提不动筷子，叹气道。 “小子们在洛安想家想的哇哇哭，家里缺了他们，我也是吃饭都不香。有时候想想，孩子大了有什么好，两处牵肠挂肚。” 陶红英心里也不是滋味，但还是笑着劝婆婆，“娘，这一段家里人也都是忙了一些，过几日就好了。” 老太太摆摆手，还是提不起精神。 佳音赶紧给奶奶夹菜，“奶奶吃肉，后天去看哥哥！” “好，好！”老太太低头亲了孙女的脑门，笑道，“幸好，还有俺们福妞儿在身边，否则奶奶这日子真是不知道怎么过了。” 陶红英赶紧喊了冬梅和何嬷嬷、水云水灵几个一起坐下吃饭，勉强把饭桌儿凑满。 何嬷嬷想着明日李老二上朝，就挑了一些朝堂上的趣事说了，比如多年前某个老御史，吵架太激动，把假牙喷了出去了。 比如某个武官坏肚子，在朝堂上放了连环屁，熏得皇上和百官匆忙散朝啊！ 众人听得不可置信，也笑的肚子疼。 陶红英抹着笑出的眼泪，问道，“不是说，朝堂上失仪要被打板子吗？还有人敢这样？” 何嬷嬷笑道，“文武百官都是人，也不是神仙，吃的是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保证一点儿错都不出。只要不是故意的，皇上一般都不会计较。” “那老二可怎么办，什么规矩都不懂，明天可不要闹这样的笑话啊！”老太太免不得又惦记儿子。 陶红英赶紧安慰她，“娘，还有温先生呢。肯定会提醒二哥的，二哥就算不懂，什么都跟着照做就不会出错。” 众人也是说道，“是啊，老夫人，伯爷可精明呢，肯定没问题。” 城南小院儿里，这会儿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也凑在一起吃饭说笑。 原本李老二过来，想着和温先生一起进宫上朝，结果刘家人过来送东西，回去多说了一句，刘志恒就带着官服也颠颠跑来凑热闹了。 三人边吃边说，李老二可是听说了不少朝堂上的事。 谁和谁是死对头，谁上奏，谁必定反对。 谁和谁又是儿女亲家，抱团儿借力，一致对外。 一般人听了，怕是要嫌弃厌烦，但李老二却是听得兴致勃勃。 一来是新鲜，这些事，同他之前接触过的世界完全不一样。 二来，也是想着，以后不能总依靠温先生和刘志恒，他要尽早对朝堂熟悉起来。 吃饱喝足，三人早早歇下了。 第二日一早，天色还是暗沉一片，温海就把三人叫了起来，洗漱更衣，简单吃了一口饭，三人就坐车出发了。 抵达皇宫门口的时候，天边才微微带了一点儿亮光，但各家马车已经排成了行。 有人下车，站在避风处闲话儿几句，有人则坐在马车上继续打盹。 温先生和刘志恒的任务就是带着李老二熟悉一下，所以，他们早早下车，见到认识的人就给李老二介绍。 李老二记忆力也好，人又精明圆滑，爵位也高。 他同谁打招呼，寒暄几句，就算不会让人生出亲近之心，但也不会惹人讨厌。 而且李家如今有一个伯爵，一个一品诰命夫人，一个郡主，还有碎金滩作封地。 可谓是地位高，荣耀之极，却没有实权，对谁也没有威胁。 众人就是抱着不得罪，也不交好的心思，看个热闹而已。 一个礼部郎中同两个相熟的友人站在一起，远远的，眼见这般，就小声说道，“李家也是厉害，一群逃荒流民，这才到了江南两年啊，就挤进朝堂了？” “是啊，”另一个人也是感慨，“李家运气真是逆天了，这么多年跑泉州运海货的人多了，偏偏海外的良种就被李震生遇到了。” 最后一人却是摇头，“这可不是运气俩字就能解决的，刘家也好，侯爷也罢，难道和李家交好，也是运气？李家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别的不说，就是咱们拿到良种，想要瞒过所有人种上几百亩，再献给皇上，一点风声都不能走漏，恐怕都不容易做到。 但李家就做到了！” 那个礼部郎中忍不住点头，“还有王家，严家，哪个都不是好欺负的，偏偏都在李家手里吃了亏。这李家肯定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另一人却是不以为然，“简单不简单，跟咱们也没关系。慢慢等着吧，是狼是羊，总会看清楚。” 这样的议论，几乎在每个角落都有发生。 而身处众人唇舌之上的李老二，却好似没有感觉到暗流种种，依旧笑眯眯，一脸无害的模样。 这大半个时辰，也足够他熟悉半个朝堂了。 这个时候，宫门终于开了。 不等温先生指点，几个身形富态，肥头大耳的官员已经把李老二拉到了队伍里。 他们都是家里有爵位，或者说身上挂着虚职的。 李老二同他们站在一起，倒也合适。 第四百零八章 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众人半垂着头，跟着引路太监，就这么走进了皇宫。 如今的皇宫是由原来的行宫改建而成，气派自然不如京都那般恢弘气派，但也不缺皇家气象，处处彰显富贵大方。 这个时节，秋收刚刚结束，冬日即将开始，别说百姓们要猫冬了，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了。 除了两个御史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几句，其余就再没人上奏了。 于是，十日一次的大朝会，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李老二跟着温先生和刘志恒出了宫门，还想去酒楼转转，先前几个站在一起的虚职官员就追了过来。 “伯爷，伯爷！我等今日同伯爷一见如故，可是不舍得这么分开。伯爷若是不忙，同我们寻个地方喝几杯，说几句闲话可好？” 不等李老二应声，他们又同温先生和刘志恒抢人。 “温大人和刘大人不会拦着吧？您二位都有正经差事要忙，我们可没有，正好同伯爷好好亲近一番。” 温先生望向李老二，见他轻轻点头，就笑道，“伯爷第一次上朝，什么都不熟悉，我才带着多说几句。以后有几位大人帮衬，我倒是可以放心了。” “那好，多谢温大人，我们先走了。”几人笑嘻嘻，簇拥着李老二就上了一辆豪华的马车，迅速离开了。 旁人自然看到了，不过是笑笑罢了。 刘志恒却是真的担心，“温先生，是不是该提醒伯爷一声啊？那几个，可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那个少卿楚恒，员外郎张健，有名的酒囊饭袋，纨绔公子。伯爷同他们交好，可没什么好处！” 温先生却是不在意，笑道，“这些人在伯爷第一日上朝就找来，显见没安好心。伯爷那么精明，怎么可能不知道？跟他们去，不过是探探他们的真实意图罢了。 “放心，伯爷不会吃亏。再说了，有叶山跟着呢，就是有事，也足够护着伯爷平安出来了。” 刘志恒这才松了一口气，“这般说，侯爷也有安排了？” “不知道，”温先生摇头，笑道，“但叶山知道的事，侯爷一定都会知道。若是伯爷吃了亏，侯爷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两人说了几句，也就散了。 再说李老二跟着一群新朋友上了马车，众人通了姓名和官职，就开始称兄道弟，一路说笑来到了城西的一条巷子。 巷子瞧着很普通，各家门前也没挂什么红灯笼，显见不是暗娼之地。 楚少卿几个熟门熟路敲开一家门扇，被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迎了进去。 院子里有饭菜香气，布置的很是清雅幽静。 原来这里是一个私人菜馆！ 楚少卿拉了李老二介绍道，“伯爷，这是我们平日常喝酒的一处地方，安静，饭菜味道也好。咱们上朝站了那么久，早就饿了，一起垫垫肚子。” “好啊，多谢秦兄费心了。这样的好地方，不吃饭，只看景色也饱了，实在是不错。”李老二笑着恭维，秦少卿几个都笑了起来。 就是那老板娘也是笑的花枝乱颤，“哎呦，这位大人称呼伯爷，难道是京都最近新晋的中山伯？” “是啊，老板娘，告诉厨下今日可要好好展现一下手艺。李伯爷家里也有酒楼，小心被嫌弃，砸了你们的牌子。”张健等人也是起哄，笑着引了李老二进屋。 老板娘赶紧喊了丫鬟上茶水点心，又去灶间张罗。 众人围着李老二说话，话里话外都是试探。 什么侯爷最近忙不忙，回没回碎金滩啊？ 什么刘志恒进了农林司，明年的良种怎么分配，怎么种啊。 李老二该装傻就装傻，该装疯就装疯，把一个突然站了高位，外表光鲜内里气虚的土包子形象，演绎的完美之极。 众人心里鄙夷，表面上却依旧笑嘻嘻恭维。 很快，饭菜端上来，众人就开始吃喝了。 李老二也没客气，把所有菜色都尝了一遍，确实有些过人之处，但味道还达不到惊艳二字。 仔细想想也是，若是味道当真好的天下少有，早就开酒楼了，岂会在一个小巷子里，赚这点儿小钱。 众人不知他心里怎么想，眼见他吃的不少，越发鄙夷他没见过世面了。 吃过饭，喝茶消食，一个娇媚的女子就抱了古琴进屋，给众人弹琴助兴。 女子许是好奇李老二这个新客人，眼神一直往他身上瞟，一下又一下。 可惜，李老二居然对手里的茶碗更感兴趣，一眼都没有回应。 秦少卿眼见这般，就隐晦的冲着门外的老板娘摆摆手。 于是，几个穿着清凉的丫鬟就进来倒茶换点心，顺势坐到了众人身边。 李老二身边的丫鬟不算如何美艳，却有几分小家碧玉的娇俏，素手轻抬，倒茶捧杯。 李老二接过的时候，她好似不小心，手指挠了挠李老二的手心。 李老二惊了一跳，手下一松，茶杯就落到了腿上，茶水浸湿了衣袍。 李老二赶紧起身，嚷道，“哎呀，这可是官服，不能脏了！” 秦少卿就喊了老板娘，“赶紧带李伯爷去换件长衫！我存在这里的衣衫，还有两件新的吧，请李伯爷随便选一件。” 说罢，他又同那丫鬟玩笑，“春草，你惹的祸，可要负责！跟去伺候李伯爷吧，伺候不好，伯爷不肯消气，我们也不能饶你。” 丫鬟红着脸，赶紧请李老二出去。 李老二好似听不出这其中的关键，同众人拱手说道，“各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哈哈哈，伯爷慢点儿也没关系！” “就是，伯爷好好享受，我们不着急。” “春草可是很不错的姑娘，让她好好伺候伯爷。” 张健几个纷纷笑闹着，眼见李老二出去，他们才慢慢收了笑，搂着身边的丫鬟，喝茶等待，而心里有种隐秘的痛快，说不清道不明。 新都内外不是都说李家重情重义吗？不是说李家运气好吗？不是说李家得皇上看重吗？ 说到底，李家也是人啊，甚至没有百年富贵底蕴，没有家族可依靠，一窝土包子而已，能有什么出奇之处。 你看，不过几句话就骗出来吃饭了，随便一个女子勾勾手指，又陷入温柔乡了！ 以后，说不得，这李伯爷比他们这些不上墙的烂泥，还要不如呢！ 第四百零九章 挂羊头，卖狗肉！ 可惜，没多大一会儿，春草居然一脸懊恼的跑了回来，手里握了两锭银锞子。 “那个……李伯爷走了！” “走了？怎么走的？”秦少卿和张健几个都是皱眉，忍不住骂道，“不是让你好好伺候吗，你是怎么伺候的？” 春草有些委屈，“我要给李伯爷宽衣，但李伯爷说要洗脸，我就去端水了，回来时候，李伯爷就没了影子。桌上只留了这两锭银子！” 秦少卿黑着脸，接过银子仔细打量，就是普通的官银，没有任何李家的标记。 他又问道，“你摘下他的玉佩或者香囊了吗？” 春草越发低了头，“没有，还没来得及……” “废物！”钱少卿恼怒，砸了手里的银锭子。 春草吓的嘤嘤哭起来，被张健摆手，连同其余丫鬟都撵了出去。 屋里一时就剩了几人，张健就道，“这个李老二挺不识抬举啊，这样的好事都能扔下。” 钱少卿想说什么，但扫了一眼其余几人，就又憋了回去，勉强笑道，“罢了，他不识抬举，咱们以后不带他一起快活就是了。咱们还是玩咱们的，别坏了兴致。” 说罢，他喊了老板娘，“把你藏起来的那几个好货送来，别说还没调教好。爷今日兴致高，敢让爷不痛快，你也别做生意了。” 老板娘当然赶紧应了下来。 她这里原本就是挂羊头卖狗肉。说是私房菜馆，饭菜做的也不错，但其实更好吃也更好卖的还是“另一种肉”。 相比暗娼馆子，她这里更隐蔽，也更不容易查到罢了。 李老二带了叶山，一路走到大街上，就忍不住笑起来。 “大山兄弟，今日幸好有你陪着，否则我还真不好脱身。” 叶山拱手，想了想说道，“二老爷，这些瞧着像是故意做局的！按理说您和他们都是第一次见面，应该没什么恩怨啊！” 李老二冷笑，“什么事情，必有因果。我和他们没有恩怨，不见得他们就不会听旁人的指使，算计我啊！” 说完，他摆摆手，嘱咐道，“今日这事，我心里有数。回家之后，不要同家里人说起，省得家里人跟着提心吊胆。” “是，二老爷。”叶山恭敬应下。 两人雇了一辆马车回温家，换了官服，给温先生留了话儿，又去街上买了点儿小东西，这才回了碎金滩。 李老太惦记儿子第一次上朝，别再不懂规矩，挨了板子，一上午做什么都是心不在焉。 佳音看在眼里，就闹着奶奶带她去后边看热闹。 李勇在李家的右后方位置，也就是第一排房子的最西边，划了二亩宅基地，已经开始拉石料木料了。 村里人早就把他当了一家人，自然也欢迎他们夫妻定居。 这会儿，村里没有差事的男子们几乎都跑来帮忙了。 就是刘镖头也暂时不做奶爹了，跟着抬石头，搬木料。 蕙娘把两个孩子放到刘家，这样吴大娘就能一起兼顾照料，她则跑去烧茶水、做饭。 刘嫂子身形娇小，好似江南女子，但这么多年跟着刘镖头没吃什么苦头，身体底子很好，喂孩子的“粮食”也充足。 家里新添的小子被喂得胖乎乎，真是同佳音小时候有一拼了。 偶尔蕙娘忙的厉害，忘了回来给两个孩子送粮食，刘嫂子就帮忙喂一顿。 李老太怕工地上众人走动，碰到孙女，就到了刘家，给孙女脱了鞋，撵她上炕同三个奶娃娃玩耍。 刘嫂子和吴大娘都知道佳音懂事聪明，也不担心她伤了三个娃娃。 她们凑在一起琢磨添冬衣，别看现在天色不错，但说要落雪，兴许一夜过后，天地间就白了。 御寒的衣物，过冬的物资，都要早早准备好。 佳音昨日被笑话了一场，今日索性也豁出去了，一手抓了一个胖娃娃的脚丫子，逗弄他们玩耍，心神却在空间里逛游。 菜谱终于快要抄写好了，这几日就要把青菜种下去了。 硝石制冰的方子给了大伯，以后酒楼里，海鲜肯定不会缺。 猪羊肉，市集上也能买到，甚至村里猪舍那些大白猪，肉质比外边卖的还好，拿去酒楼做菜也更出彩。 她还能帮忙的，也就只能从青菜这方面下功夫了。 这也是最方便，见利最快的空间变现方式了。 只要一想到，冬日时候一把青菜，轻松卖个二两银子，她就打了鸡血一样，恨不得立刻到寒冬腊月…… 李老太几个做了半晌针线，一回身就见佳音睡着了，手里的脚丫子还没撒开，惹的两个孩子不时蹬着小腿抗议，要哭不哭的模样，很是委屈。 李老太赶紧把孩子的小脚丫解救出来，又给孙女枕了枕头，小声笑道，“这丫头许是要长个子，最近白日里不少睡觉。” “这是好事儿，福妞儿也该长个子了。上次在刘家，被骂了一句矮包子，她可生气了！”刘嫂子笑道，“连我都听说了，可见这孩子多在意。” 倒是吴大娘劝道，“小孩子都盼长大，其实有什么着急的，长大了离开家，就又想回到小时候了。” 这话可是说到老太太心里去了，“可不是吗，家安家喜他们在书院那边，也是哭咧咧，喊着想家呢。 “我明日就要过去住几日，家里这边还要你们多费心。我把春分留下，给蕙娘打个下手，再有事就让人往洛安送信儿。” “好啊，婶子放心去吧，家里都是小事儿。”刘嫂子点头，吴大娘也是说，“孩子重要，过一段时日适应书院就好了。” 当晚，李家饭桌儿上，李老太听得儿子上朝没什么大事，一切顺利，就更放心了。 第二日一早，叶山赶车，冬梅和何嬷嬷、水灵跟着，老太太就带了佳音出发去洛安小住了。 老太太闲不住，除了祖孙俩的吃用之物，还带了不少针线，打算趁这几日赶制几套冬衣出来。 何嬷嬷也没拦着，大不了她们帮忙多做一些就是了。 老太太是个勤快的，劝她闲下来，根本不可能。 马车踢踢踏踏，一路到了洛安小镇，铺子里只有李老三和吴三婶子夫妻在忙活。 老太太打个招呼，就先回了新院子。 结果，马车刚停到院门前，何嬷嬷抱下佳音，还要去扶老太太的时候，隔壁人家却突然开了门。 一个年轻妇人抱了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走了出来。 佳音看的清楚，小丫头居然是囡囡，但年轻妇人却不是李嫂子…… 第四百一十章 惹不起，还躲得起！ 这时候，老太太从车里下来，也认出囡囡了。 她惊讶的四处看看，确认这里是洛安，是自家院子门前，就更疑惑了。 孙家不是住在城里吗，是搬到这里来了，还是囡囡……被拐卖了？ 幸好，这个时候，赵玉茹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她很是惊喜，嚷道，“娘，您怎么提前过来了？我以为还要等几日呢？” 说罢，她扫了一眼那妇人和囡囡，也没说什么，只是扶了老太太的胳膊，又去牵了佳音。 “俺们福妞儿累了吧？走，进屋，伯娘给你拿好吃的。” 一家人说说笑笑进了院子，何嬷嬷等人也是往里搬东西。 那个年轻妇人抱了囡囡，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说话，见李家人这般，她反倒松了一口气，扭头往巷子口去了。 那里阳光更好，也有几个邻居在坐着闲话儿，倒是个哄孩子玩耍的好地方。 赵玉茹忙着倒热茶给婆婆暖手，找点心哄小侄女，扭头扫了一眼外边。 她见得抬进院子的四五个箱子，就笑道，“娘，你把家欢的聘礼直接带来了？” “是啊，下聘那日，你二哥和温先生他们过来就行了，不用再带东西了。我怕他们匆忙间，有个落下的就麻烦了。 我先带来，咱俩再核对一下，有什么缺少的，也来得及采买。” 赵玉茹坐到婆婆身边，抱了婆婆的胳膊，真心感激。 “娘，这些都该我操心的，反倒让您挨累了。” 老太太拍拍儿媳的手臂，笑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家欢这孩子自小就老实本分，干活儿最多，他又是家里第一个成亲的，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的聘礼置办整齐，风光娶妻。 “再说，你在这里忙着照顾几个孩子呢，已经很辛苦了。我是当奶奶的，给孙子张罗亲事，也是应该的。” 婆媳两个亲亲密密坐在一起，说着家欢的亲事，就把佳音排除在外了。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托着一块点心，蹭蹭爬了过去，挤在伯娘和奶奶中间坐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继续吃起来。 老太太和赵玉茹对视一眼，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俺们福妞儿是吃醋了！” “可不是吗，这丫头半点儿亏都不吃。” 赵玉茹抱了小侄女坐在怀里，帮她擦去嘴角的点心渣子。 老太太想起方才的事，就问道，“我们一下车就碰到了囡囡，这是怎么回事？” 赵玉茹揉揉太阳穴，显见也为这事头疼。 “娘，这事儿说起来就话长了。” 老太太想了想就把冬梅、何嬷嬷和水灵都喊了进来，“左右大伙儿要在这边住几日，一起听听，省的有事时候不知道怎么应对。” 不是老太太大惊小怪，实在是李嫂子和囡囡的杀伤力太大了。 李家对上王家和严家，都没吃亏。 就是在这对儿主仆手里，伤了佳音这个宝贝疙瘩。 所以对上她们，全家都是如临大敌，就怕旧事重演。 赵玉茹见此，生怕婆婆担心，赶紧简单说说。 其实就是李嫂子从他们家里拿了金银回去，孙思源帮忙买了个几十亩地的小庄子。 这个时期，庄子里虽然不像夏日那么物产丰富，但是秋菜啊，秋粮啊，还有一些鸡鸭和鸡蛋、柴火之类，庄子上也没少往孙家送。 李嫂子本意是想讨好孙思源夫妻，让他们能对她和囡囡看重一些。 没想到，孙思源夫妻没觉得如何，孙成建家里却闹开了。 孙成建的胖大婆娘，直接堵住孙思源一家的门口，骂的难听之极。 大意就是孙思源知道李嫂子和囡囡带了绝户财，故意设计让他们一家远离囡囡，然后自己占了便宜。 否则囡囡这个亲侄女，不住在亲大伯家里，怎么住进了堂伯伯家？ 孙思源的夫人身体不算好，平日就不喜欢孙成建的媳妇儿，两家少有走动，又因为这事气的病倒了。 孙思源一怒之下，请了邻里做了见证，把当初孙成建签下的字据拿了出来。 李嫂子当然也不想被孙成建夫妻压榨，抱了囡囡声泪俱下，控诉个彻彻底底。 孙成建夫妻不但没占到便宜，还被所有乡邻鄙夷，坏了名声。 孙思源也是真厌烦这一家子了，正巧要送家里孩子到书院读书，一狠心卖了房子，搬来洛安小镇住了。 没想到，好巧不巧，买的院子就在李家隔壁。 赵玉茹叹气，“娘，您不知道，孙家刚搬来的时候，李嫂子整日抱了囡囡在门外晃荡，想进来同我套近乎。 “咱们不说囡囡，毕竟是个几岁的孩子，但李嫂子已经是大人了，怎么不懂之前伤了福妞儿，咱们家多生气！ “她就是想占便宜，打量咱们家心软，却不过当初的情面，一旦继续走动，咱们家就是她和囡囡的依仗了。 “我也不高兴，就和老三说了。老三请孙先生过来喝了一杯茶，说了李嫂子行事的种种不妥，孙先生回去就把李嫂子派去守庄子了，又给囡囡换了个新的嬷嬷。” 老太太长松一口气，点头应道，“原来如此，这其中居然有这么多事儿。不过，李嫂子被送走，一定不愿意吧？” “当然了，”赵玉茹咧嘴，小声说道，“李嫂子那天闹的简直是天昏地暗，说孙先生要抢走囡囡。孙先生也不客气，要把她送回囡囡舅舅家，她就不敢哭闹了。” “就该这样，”老太太摇头叹气，“当初在船上，还觉得她是个不错的，没想到几年功夫，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赵玉茹赶紧劝着，“娘，那都是旁人家里的事了。既然做了邻居，以后就把囡囡当做邻居家的小姑娘好了。孙先生夫妻是明理的，只要好好教导，囡囡就错不了。” 佳音也是赶紧搂着奶奶的脖子，“奶奶，福妞儿饿了，想哥哥了！” “哎，好，好！”老太太望了一眼外边，赶紧嘱咐儿媳，“你先做饭，我带福妞儿出去走走，顺道接了家仁他们回来吃饭。” “好啊，娘，我这就去做饭。”赵玉茹带了何嬷嬷和水灵下厨，老太太就背了孙女，带着冬梅去街上转悠。 佳音自觉体重有些超标，想要自己走路，怕奶奶背着累。 但老太太却是不肯，坚持要背着孙女才踏实。 这里不是村子，还不算太熟悉，万一有坏人见孙女可爱，把孙女拐跑怎么办！ 第四百一十一章 做人不能太自信，容易打脸！ 这会儿离得书院午休还有两刻钟，她们就走去街尾买了粘糕，然后坐在自己铺子门前，边吃边等书院开门。 家仁带了弟弟们刚走出大门，就见奶奶和妹妹等在对面，他们立刻欢喜疯了，涌上前就把奶奶和妹妹围住了。 特别是猫哥儿，高兴的又蹦又跳，惹得其余学子都看过来。 老太太就招呼孙子们，“走，回家吃饭，别耽误铺子做生意。” 祖孙几个呼啦啦拐回后边巷子，赵玉茹已经在门口张望了。 一大家子洗手，分碗筷，坐下来吃饭。 老太太给这个孙子添饭，给那个盛汤，忙的不亦乐乎。 即便一个米粒没吃，却觉得比谁都饱。 过日子还是要这般热热闹闹才好！ 听说奶奶和妹妹要多住几日，小子们也不着急了，吃过饭，陪着奶奶坐了一会儿，吃了一块粘糕，就蹦蹦跳跳回书院了。 佳音躺下睡午觉，顺带跑去空间干活儿，也把文抄公的工作收收尾…… 不说佳音和奶奶在洛安小住，每日清闲自在。 只说碎金滩这边，全村齐心合力，三四日的功夫，李勇的院子已经有了雏形。 村长没了半截胳膊，赵叔也没了半条腿，这样的重活，他们都是 有心无力，于是坐在石头堆上，一边闲话儿一边看热闹。 偶尔哪个村人手脚笨拙，闹出点儿动静，他们就高声提醒几句。 李老二从家里拐过来，坐到了两个老爷子一边。 两个老爷子早就惦记他上朝之事，这会儿逮到机会就仔细问问。 李老二其实对上朝，也觉得挺新奇，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其中还夹杂着自己的一些疑惑和好奇。 两个老爷子边听边跟着胡乱猜测分析，得了李老二的夸赞，就高兴的哈哈大笑。 他们花白的胡子在秋风里纷飞，又添了几分喜庆。 干活儿的村人们听到了，都是忍不住扭头望过来，又被村长吆喝，“干活儿都认真点，又是石头又是木方子，小心把门牙磕掉了！” 李老二好笑，想了想，还是把几个同僚，哄他一起去吃饭的事说了。 两个老爷子好似山林里的老狼，立刻嗅出了这事的不对劲。 村长一拍大腿，恼道，“老二，这些人应该是没安好心啊！” 赵叔也是使劲点头，“是啊，二先生，谁家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怎么主动请你吃饭啊？去的还是他们熟悉的地方，又安排女子引诱你，这绝对不是好东西啊！” 李老二怕他们急出个好歹，赶紧应道，“村长叔，赵叔，你们别急，我就是知道他们没安好心，才同你们说说。 “我猜测是我们家里最近太红火了，扎谁的眼了。兴许是有人在试探，想钻个空子，给我们家添点麻烦呢。” 村长皱眉，叹气道，“过日子就是这样，太多人都是，恨人有，笑人无。穷困潦倒的时候，倒是安全，但谁都能跑来踩两脚。好不容易谋个富贵荣华吧，又人人都眼红，恨不得把咱们一把拽下来，再多踩两脚！” 赵叔狠狠唾了一口，“管它什么天王老子呢！咱们如今的好日子，都是舍命拼出来的，哪个也不是地上随便捡的啊！谁眼红，就让谁去拼命！眼馋人家的，算什么本事！” 李老二倒是笑了，安慰两个老爷子。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不见得是真的。但我们家这边，我能多防备，村里这边，就要靠您几位老爷子了。小心让人家动了手脚，坏了村里的团结和安宁。” “你放心，村里有我呢！”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只要我活着一天，咱们村就是铁桶一只！我就是用烟袋锅儿敲打，也能敲得严严实实，保证一滴水不漏出来。” 赵叔也是点头，“你就放心吧，我们这些老家伙，旁的本事没有，盯着村里这样的小事还能做到。” 说着话儿，两个老人就商量开了。 正好明日村里又要发工钱了，趁着大伙儿都在场，一定好好敲打几句。 日子好过了，手里有银钱了。 可以吃喝穿戴，可以添人进口，就是不可以翘尾巴！ 若是有谁敢给村里招惹了麻烦，坏了全村的大好局面，那就要承受全村的怒火！ 原本，李老二寻两个老爷子说这事，也不过是打打预防针。 外人要对付李家，最好的办法当然是从李家人这里下手。 但也不能排除，从村人开始渗透的手段。 没想到，第二天晚上，全村分工钱，居然真查出事情了。 村里的老规矩，每月的工钱按照每工分五文钱先发一部分。 要知道，各家的粮食是按照人头分的，不愁饿肚子。 每月的工钱，只要家里有三个劳动力，基本就能分到三两多银子，足够家里改善伙食，添点儿布料或者日常用物了。 而剩下的工钱和分红，年底时候一次性结清，最少也有个一二百两。 到时候，是娶媳妇儿，还是嫁闺女，或者添点儿金镯子都足够了。 当然了，日子俭省的人家，还会继续存起来，也琢磨着以后供孩子读书，或者置办产业。 为了锻炼村里的孩子们，最近两次发工钱，都是孩子们在张罗。 男女老少们坐在李家大院儿里，眼见孩子们在登记，算账，付钱，真是比拿到钱还高兴。 好不容易，发完了工钱，村长就要敲打村人几句，也顺道说说最近村里的大活计。 可不等老爷子开口，人群里就闹了起来。 “呜呜，孩子爹，你不能把银子拿走！呜呜，我要存起来给狗蛋儿读书！” “爹，爹！你快住手！” 村长听得恼了，烟袋锅儿重重敲在凳子上，高声骂道，“都喊什么，有话上前来说！” 村人们立刻让开一条路，把吵闹的一家子推了出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扯了两个孩子，男孩七八岁，小姑娘十岁左右。 母子三个都哭的不成样子，妇人的胳膊不自然的耷拉着，显见是伤到了。 他们后边跟着个勾着头的男人，身形有些瘦弱，偶尔抬眼睛看看众人，神色透着几分心虚。 村长黑着脸，问道，“魏大军，你说说，你们一家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那汉子说话，妇人和孩子们已经跪倒哭开了。 “村长大叔，你要替我们娘三个做主啊！大军不干人事儿，我们这个家要被他祸害完了！” “呜呜，村长爷爷，我爹打我娘，我爹把家里银子都偷光了！” 打人？偷银子？ 村长和几个老爷子都挺直了脊背，高声喝问就，“把眼泪憋回去！谁能说明白，赶紧仔细说说！” 第四百一十二章 碎金滩被成功撕开一个口子！ 张神医原本在一边听个热闹，见得这般，上前几步，抻了妇人的胳膊。 他随便一扯一推，妇人疼的惨叫一声，胳膊就能活动自如了。 妇人眼泪流的更急了，狠狠抹了两把，然后把两个孩子护在怀里，咬牙切齿说道，“村长大叔，大军偷偷在外边赌钱，家里也银子被他都输没了！ “方才发了银子，他还要拿走，我不同意，他就把我胳膊扯掉了。现在，钱袋子还在他身上呢！” 赌钱？！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村长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来人，翻翻大军身上，把钱袋子找出来！” 立刻有两个村人上前，一个抱住魏大军，一个就伸手到他怀里乱摸。 魏大军终于不能装死了，拼命挣扎着，嚷嚷起来，“你们干什么，这是我家银子！” 可惜，谁也不搭理他，不但钱袋子拿出来了，还把他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魏嫂子接过钱袋子，索性也豁出去了，带着两个孩子给村长和李老二等人磕头。 “村长叔，二先生，孩子爹不是个人啊！今年夏天时候，孩子馋饺子了，他说去买肉，结果回来时候没拎肉，就说发财了。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就跑的没了影子。 “我以为他犯了懒病，不敢让大伙儿知道，怕丢人，就咬牙撑着家里，想着多劝劝他就好了。可是他越来越过分了，这一段，别说干活儿，十日里有五六日都不在家里住了。 “前日，他催着我来问什么时候发工钱，我觉得不对劲，把他灌醉了，他才说什么欠赌债了，要被打折腿了！” “你给我闭嘴，死婆娘，我就是随便说说，我才没有赌钱！” 魏大军挣扎着，还要去打媳妇儿，村长却是真恼了！ 当初大伙儿逃了命，到碎金滩就约定好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男人们不嫖不赌，村里也不抛弃一个村人，村人也绝不背叛村里！ 这是男女老少，甚至刚读书的孩子都知道的规矩，哪怕其余三个村子的小伙伴问些村里事，孩子们都不肯多说。 如今，魏大军居然第一个犯了规矩！ 半年，整整半年！ 他在外边混迹，难道只赌钱了吗？有没有被人套话儿，说起村里之事？ 或者说，就算他暂时没有出卖村里，那以后缺银子缺疯了，谁能保证他不会背叛村里？ 这就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巨大爆竹！ 村长和赵叔几个对视一眼，都是脊背寒凉，更多是后怕和愤怒。 平日，他们自以为把村里管的很好，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居然出了这样的事！ “把他给我吊起来！鞭子呢？给我往死里抽，让他把话都给我说清楚！” 村长脸色铁青，呵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去赌钱的？谁引着他去的？在哪里赌？欠了多少银子？有没有出卖过村里？都给我问清楚，一个字别落下！” 这次是刘镖头亲自动手，直接绑了魏大军就挂上了房檐。 村长抄了鞭子，亲自抽了十几下，疼的魏大军杀猪一样叫唤。 赵叔怕声音传出太远，扯了块抹布塞他嘴里了。 院子里雅雀无声，男女老少大气都不敢喘。 别说搬到碎金滩这里，就是在逃荒路上，在清水村，他们也没见过村长发这么大的火儿啊。 有人许是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了，想讲情，又不敢开口。 倒是魏家的两个孩子，多少有些舍不得亲爹，呜呜哭了起来。 村长把鞭子扔给刘镖头，让他继续抽人，然后回身瞪了两个孩子，“哭什么！你爹今日就是被抽死了，你们也不用怕！我这把老骨头供你们读书，给你们攒聘礼和嫁妆！” 魏嫂子却死死扯了孩子，半点儿不心疼。 “村长叔，您尽管教训，打死大军，我们也不怪！去年的分红和今年的工钱，总共一百多两，都被他输没了。 “再让他这样下去，我们娘三个怕是也要被卖掉还债了！他不让我们娘三个活，我们也不在乎他的命!” “好，就该这样！”陶红英和孙二嫂几个都是纷纷应和，给魏嫂子鼓劲儿，“村里能赚工分，还发粮食，缺了男人帮昂，咱们女人一样活命，养孩子！” 挂在房檐上的魏大军，原本还指望有人给他求情呢，听得这些话，他终于慌了，呜咽着要说话。 可惜，刘镖头刚刚老来得子，身为一家的顶梁柱，正是责任感爆棚的时候，遇到这样不珍惜媳妇儿孩子的货色，心里鄙夷之极，又狠狠抽了五六鞭子，给自己也出出气，这才停手。 魏大军疼的简直想要昏死过去，又不敢昏死，嘴巴一得了自由，就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他本不是什么聪明人，又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说的是颠三倒四。 最后还是李老二问一句，他答一句，才算把事情问清楚。 原来，他那次去小王庄买肉，肉铺没肉了，小王庄一个村人叫张进，说要进城，主动捎带他去城里寻肉铺。 路上张进就说有个发财的好地方，不用干活儿也有银子。 他就跟去了赌场，只用二百文，就赢了五两多银子。 从那以后，他尝到了甜头，就隔三差五同张进一起去“玩耍”。 但先前几次赢钱，后来就是输多赢少了，欠了赌场二十多两银子，也欠了张进十多两！ 张进是他好兄弟，没有催债，但赌场却下了最后通牒，再不还银子就要打折他的腿！ 张进劝他多带几个村里人去赌场，赌场会给抽成，也能顶了他的欠债。 但他不敢啊，生怕村人不愿意赌钱，再把他告发出来。 结果一犹豫就到了发工钱的时候，虽然工钱不够还债，但先给一部分，总能暂时把腿保住吧…… 李老二和村长等人聚一起商量一下，都把目标指向了那个张进。 这世上哪有什么一见如故，就算真有，也不会落到魏大军这样的人头上啊。 难道人家是看中他懒，看中他蠢？ 说到底，他身上只有一个闪光点，就是身在碎金滩！ 这是有人针对他们村子，成功从魏大军身上扯开一个口子了！ 村长心里像油煎一样，扯了鞭子又甩了魏大军好几下！ 魏大军哭得震天响，他明明都交代了，怎么还要挨打。 结果，村长问的更具体了。 什么张进问没问村里分红，各家多少钱啊？ 问没问侯爷和温先生他们的事啊？ 问没问村里种金果儿和碧玉瓜的秘诀啊？ 魏大军扛不住打，就是想瞒着也瞒不住啊。 他恨不得挖空了脑子，把他和张进说过的话都倒了出来。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守护全村人的钱袋子！ 这下，村里人终于知道村长和李老二等人为什么要“小题大做”了。 魏大军简直把村里的底子，卖了个干干净净！ “草！魏大军，你娘生你的时候把脑子忘在肚子里了吧？村长说过多少回，村里什么事都不能往外说，你居然一个字没落下，全告诉人家了!” “你个蠢猪不如的玩意！人家不坑你，还能坑谁？你就差把自己的亵裤套脸上，出去撒欢了!” “村长，打死这个蠢货得了！我们帮着养大丫儿和狗蛋儿，别让他活着浪费粮食了!” 村人们可是气坏了，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魏大军当场打死。 魏大军居然还很奇怪，嚷着，“我也没说什么啊，这些事大伙儿都知道啊！” “放你娘的狗臭屁!知道的都是自家人，谁也没说给外人听啊，就你一个蠢货！”村长气急了，回身给了他一脚。 无奈刘镖头把魏大军吊的有些高，村长踢到魏大军的脑袋，也闪了老腰！ “村长！” “村长小心！” 村人们扶了村长赶紧坐下，张神医也上前给村长掰了两下，正正骨，但村长毕竟年岁大了，还是要养几日。 村长歪着身子，用烟袋锅儿点着魏大军，恨铁不成钢。 “原来在清水村，你家穷的一年里有半年吃糠，孩子拉不出粑粑，差点儿憋死。你嗷嗷叫着跑来我家，找我帮忙！ “这才过几天好日子，吃几天饱饭，你这个没脑子的畜生就翘尾巴了！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你以为人家拉着你喝酒，拉着你去赌钱，是看得起你，是你有能耐？ “放屁！就你一个蠢货才相信这个！人家就是坑你呢，甚至是坑咱们村子呢！你只要顶不住人家吓唬，把村里人带去，一个带两个，两个带三个，一年半载之后，咱们村里都是赌鬼，谁还能干活儿了？ “就是干活儿，种瓜种果子，卖多少钱，也都要被人家坑去了！咱们村子就是给人家卖命的！ “这还不算什么，银子没了还能赚。但人家要是拿赌债逼着你们出卖李家呢，出卖侯爷呢？那时候，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是全村的罪人！” 村人们方才还只是觉得赌钱不好，这会儿听村长掰扯明白，都知道害怕了。 原来，外边的人是奔着他们所有人的钱袋子使劲呢！ 立刻就有妇人扯了男人的耳朵，警告着，“你敢赌钱，老娘就跟你和离，你滚出村子，我带孩子在家照样过日子！” “哎呦，哎呦，快放开！我可不是魏大军，我才不犯这个蠢。自家银子，买肉吃不香吗？送去赌场干什么！” 男人们一边揉着耳朵，一边狠狠挖了魏大军几眼。 这个蠢货，真是把全村爷们儿都坑死了！ 以前兜里还能落几文钱零花儿，以后怕是一文钱都没了！ 魏大军虽然蠢笨，却还有点儿良心。 想到以后，也许村子会被毁了，李家和侯爷都会被害，他终于呜呜哭了起来。 “我没有，我不想害侯爷，不想害村子，我就是忍不住，想把输掉的银子赢回来，就不玩了。但越输钱越多，呜呜，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村长也不搭理他，喊了李老二和刘镖头等人商量对策。 李老二想得更多一些，防备这事不只是赌场在找赌客，万一赌场背后还有人指使呢。 所以，他就低声说了几句。 村长和刘镖头听得连连点头，都是觉得暂时缓一缓，多打探一下也好。 村长忍着疼，走到魏大军身前，说道。 “魏大军，你如今只有两条路能走。你仔细听着，好好选一条！ “第一条，你和媳妇儿和离，你滚出村子，想去哪里去哪里，以后再也不是碎金滩的人！讨饭也别讨到我们门前！你的媳妇儿和孩子自然有村里照管！” “不，我不和离，我不离开村子！”魏大军拼命挣扎起来，生怕被撵出去！ 先前逃荒时候的凶险和狼狈，他记得太清楚了，不想再经历一次！ 村长也不理会他，继续说道，“第二条路，就是把你的腿打折，给你长点记性，以后再也不能去赌。你也可以留在村里，好好干活儿。 “当然若是你再犯赌瘾，谁说情都不好用，保管把你撵出去，再不能回来！” 打断腿？！ 魏大军吓的白了脸，下意识望向媳妇儿孩子，可惜媳妇儿孩子一个也不肯看他一眼。 他哭得更厉害了，彻底害怕了。 众叛亲离，也就这样了。 他狠狠心，应道，“村长，我选第二个……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赌钱了！” “好，魏大军，你这样，全村爷们儿还高看你一眼！”村长总算缓和了几分脸色。 他想了想，就嘱咐道，“你断了腿，只能在家养着。若是那个张进来找你，你就说半夜翻山把腿摔断了。 “然后把今日的工钱给他，让他帮你还赌债。保证以后你伤好了，一定多带几个村人一起去赌钱！尽量把他稳住，懂不懂？” “懂！”魏大军赶紧点头，末了小声求饶，“村长，能不能下手的轻一点儿……” 可惜村长再也不理会他，嘱咐村里人，“你们也记住了，任何人问起，都说魏大军是半夜翻山摔坏的，见到外人就同平日一样，别漏出马脚。 “这事自然有村里调查明白，大伙儿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以后都多长个心眼，别像魏大军一样被人坑了都不知道！” “村长放心，我们都懂！”村人们纷纷应和。 村长也不再多说，同刘镖头点点头。 刘镖头立刻把魏大军从房梁上摘了下来，不等他害怕，他的一条腿已经被垫在了磨盘上。 一门栓挥下去，“咔吧”一声，魏大军的小腿就折断了。 魏大军惨叫一声，翻着白眼，直接昏死过去了。 张神医踱步上前，麻利的正骨，上药，上夹板，包扎。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熟练之极啊。 老爷子还有些不满，嘴里嘀嘀咕咕，“这么麻烦做什么，不如让我给他身上开道口子算了，还能试验一下我的新药……” 众人听见也当没听见，这老爷子最近越来越热衷于，把实验对象从猪羊换成人了…… 李家的一扇门板被卸下来，临时充当担架。 两个村人帮忙抬着魏大军，送回家里去了。 魏嫂子领着两个孩子，给村长和乡亲们行礼。 第四百一十四章 黄鼠狼进村！ 魏大军断腿，她们当然也心疼，但相比于家破人亡，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村里长辈和村人们愿意帮她们做主，帮魏大军改了坏毛病，她们只有感激，没有任何怨怼。 村人们簇拥着她们出门，特别是妇人们，纷纷开口安慰。 待得各家都熄灯入睡，喧闹的一晚，终于过去了。 原本李老二和刘镖头等人以为，那个小王庄的张进，就是想来探听消息，也要等个几日。 哪里想到，张进不知道是心里没鬼，理直气壮，还是被赌场逼迫的厉害，居然在第二天下午就找到了村里。 村口，李勇家里正盖院子，人来人往，热火朝天。 张进随便扯了一个汉子，就问道，“大哥，魏大军家里怎么走啊？” 那汉子愣了一下，瞧着张进獐头鼠目的，不像个好东西，就皱眉反问道，“你是哪里来的，找魏大军什么事儿啊？” 张进赶紧笑道，“大哥别担心，我是小王庄的，咱们是一家人。” 果然，那汉子听得是小王庄的，脸上就没了防备之色，笑道，“那确实是一家人了！你直接往里走，最后一排房子，东数第二家就是魏大军家了。” “好咧，大哥。那我先走了，以后有机会喝酒啊！” 张进打个招呼就走了，眼底闪过一抹不屑。 外边还说碎金滩这群人如何厉害，其实也不过是一群泥腿子罢了，太好骗了。 他哪里知道，一扭头的功夫，全村就都知道他这个黄鼠狼进村了，百十双眼睛盯着她呢。 到底谁好骗，这话还真是不好说！ 魏大军断了腿，昨晚疼的没合眼，这会儿喝了药，也吃了饭。 但家里孩子读书，媳妇儿去上工，就只剩他自己躺在炕上，旁边放了个尿壶做伴儿，别提多凄惨了。 眼见张进走进来，他还要起身，疼的哎呦一声又躺下了。 张进赶紧上前扶了他一把，小声问道，“魏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不是约好今日去城里还钱吗？” 魏大军疼的脑门冒着豆大的汗珠子，骂道，“别提了，真是倒霉催的！昨晚村里发工钱，我家拿了三两银子，我就想去寻你，今日早些进城。 “哪里想到抄近路翻山的时候，直接摔下去了。幸好村里有人巡逻，否则我怕是要在山里躺一宿了。” 张进掀开被子看看，魏大军的伤腿肿胀的不像样子，绷带上隐约还透着血色。 这是真伤到了！ 张进暗骂他没用，脸上却做了为难样子，说道，“这可怎么办？今日再不去还钱，怕是赌场就要寻到你家里来了！” “不行，不行啊！”魏大军吓坏了，赶紧扯了他的手央求，“张兄弟，你帮帮忙，一定替我求求情啊。” 说着话儿，他就在褥子下边摸出个钱袋子。 “昨天发的工钱都在这里，张兄弟帮我拿给赌场，一定容我缓两个月。村长说，山上果子卖了五千多两，我们家最少能分到一百两，到时候一定把赌债都还上。” 张进眼里一亮，颠颠钱袋子，就道，“你也知道，赌场那边正愁生意不红火呢。等你伤好了，多带几个客人过去，兴许管事的一高兴，把你的赌债都免了。” 魏大军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赶紧应道，“好，好，我伤好了，村里也发银子了，到时候我多带几个人去。我家最穷，他们都比我家有钱！” 张进听得越发满意了，收了钱袋子，敷衍道，“行，那你好好养伤，我先去赌场给你求求情。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好，好！”魏大军松了一口气，感激的一直道谢。 张进摆摆手，就走掉了。 出了魏家大门，他狠狠唾了一口，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 骂完，他抬头望向整齐干净的新村，远处的山头、河滩地，还有温泉山谷，眼里又满满都是贪婪和嫉妒…… 村口众人一边忙着建房子，一边瞧着张进出了村子。 刘镖头立刻就要跟上去，李勇不放心，交代蕙娘和村长几句，赶紧追上刘镖头，两人也是个伴儿…… 傍晚时候，建房子的众人吃了晚饭，他们才回来。 李老二和村长等人赶紧问询，李勇就道，“这个张进直接去了城里的赌坊，同一个小管事说了半晌话。我们不好上前，听不见说什么。 “但我去侯府借了两个面生的老兵，以后会帮着咱们盯紧那个赌场小管事。若是他后边有人，肯定能抓到把柄。” 刘镖头点头，也是说道，“暂时看，张进就是赌场的蛇头，专门负责在外边拉赌客的。” “那就先这样，咱们自己稳住了，外人想算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李老二安慰众人。 众人纷纷应声，“是啊，无论谁怎么算计，大伙儿都捂住自己的钱袋子，别人还敢来抢啊！” 至此，一场小小的风波就算按了下来。 除了魏大军疼的每日半死不活，后悔的青了肠子，其余村人照样过日子。 很快，就到了家欢下聘的时候。 李家关了院门，请赵叔几个帮忙照看一下，然后，李震生和李老二，连同村长都一起坐车去了洛安小镇。 村长原本还不想去，毕竟是农人出身，天生对读书人和书院多几分敬畏，这心里就有些紧张。 李老二却给老头儿宽心，“大叔连皇上都见过呢，还怕这些教书先生做什么？咱们是结亲，也不是求人家办事！再说，大叔可是碎金滩，御赐风水宝地的当家人，只管抬头挺胸，对上谁，咱们都不怵！” 好大一碗鸡汤，就这么给老爷子灌了下去，起到的效果可是比鸡血都好。 老爷子换了最好的衣衫，又把烟袋锅儿擦的锃亮，雄赳赳气昂昂上了马车…… 洛安小镇那边，李家院子里，聘礼已经准备好，拾掇的整整齐齐了。 除了当初答应彭先生的二百藏书手抄本，还有两套头面首饰，一套赤金，一套珍珠。外加各色绸缎十六匹，胭脂水粉盒子一对儿，龙凤烛一对儿，四色糖果，四色坚果，四罐茶叶，四坛子好酒。 最重要的是媒人礼红封一个，装了两个小金锞子。 聘金一盒子，装了十个二两金锞子，折银二百两。 这些统统加起来，价值五百两银子左右。 置办的时候，赵玉茹跟着费心了，但银子却不用她出一两。 这是李家每个子孙娶媳妇儿，公中定下的规矩。 第四百一十五章 水到，渠就成！ 当然，若是赵玉茹特别喜欢这个儿媳妇，也可以自掏腰包，再添一些，比如头面首饰就可以添到四套。 但为了弥补家欢行事不妥，家里已经把藏书的一半加到聘礼里，彭家足够满意了，赵玉茹也就没有再多添什么。 他们夫妻早有打算，以后银子赚多了，还要想个办法补偿家里。 毕竟藏书是属于公中的，不能就这么因为家欢闯祸，白白送出去。 不得不说，李家日子过好了，兄弟之间依旧团结，妯娌也相处亲近，很大的原因就是这份自觉。 世上哪有什么应当应分，都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互相体谅着，一起扶着向前走罢了！ 温先生这个大媒人，第一个赶到了洛安，紧接着就是李震生和李老二、村长，带着穿戴一新的家欢，最后才是刘志恒夫妻。 而陶红英要坐镇酒楼，李老四在码头军营也回不来。 所以，今日下聘就是这样的阵容了。 虽然李老三没有官职，家欢也是个厨子，但老太太是一品诰命，李老二是伯爵，加上佳音这个郡主，都是亲自到彭家下聘，这已经足够彰显李家娶媳妇儿的诚意。 加上刘志恒夫妻做陪客，安排更是周到。 众人直接到了书院门口，原本以为是彭管家迎接，没想到彭先生亲自等在这里，这也是对李家的看重了。 如此，两家人互相敬着，亲亲热热，自然是千好万好。 彭先生请了书院两位先生和周院长做陪客，周夫人也在后院陪着文娟。 众人寒暄几句，聘礼也抬进了门， 简单看过，彭先生很是满意。 特别是二百本藏书，让他和周院长等人都是眼睛放光。 温先生收了媒人红封，玩笑说发财了，以后要多给李家小子们牵线搭桥，说不定只靠收红封就致富了。 众人都是笑的不成，院子里也就更热闹了。 彭家没有当家主母，聘礼和聘礼单子就抬去后院，直接交给了文娟。 文娟红着脸回了四样礼，都是给家欢做的针线，衣衫鞋袜之类。 她的手艺特别好，又真是用心，惹得所有人都是夸赞。 中午，彭家预备了两桌儿酒席，众人吃过就告辞了，只等腊月十八，李家来迎娶孙媳妇了。 家仁等几个小子，惦记下聘如何，都等在铺子里。 眼见书院要上课，还不见家里人回来，他们都是有些心急。 好不容易接了家里人，猫哥儿和礼哥儿就围着家欢笑闹。 “哥，你把媳妇儿定下了？我们要有嫂子了，是不是？” 家欢本来就老实，这会儿羞的脸色通红，一句话说不出。 老太太赶紧拍了两个小孙子，嗔怪道，“别闹你哥哥，小心你哥哥以后不给你们做好吃的！” “是啊，赶紧去上课！小孩子少打听家里事儿！”李震生也是撵了儿子。 小子们这才笑嘻嘻跑向书院大门，家安家喜还没忘了冲着哥哥做鬼脸，惹得家欢脑袋都要埋进衣领了。 家仁拍拍弟弟的肩膀，是安慰也是恭喜，然后同家里人告别，扭头追着弟弟们进了书院。 “真是难为家仁了，每日要读书，还要照管这么多淘气弟弟！”李震生笑道，“尤其是礼哥儿和猫哥儿，怕是最让人操心。等明日，再见到好纸笔，一定多买一些奖励我大侄子。” 李老二赶紧摆手，“别费那个银子，家仁是哥哥，照顾弟弟本就应该。” “好了，自家兄弟别客套了，咱们也拾掇一下回家吧。”老太太惦记家里，这次若不是为了孙子，她可舍不得出来好几日。 一想到家里空荡荡，没人照管，她这心里就火烧一样。 佳音也玩够了，分外想家，于是抱了奶奶的大腿，嚷着，“奶奶回家，福妞儿也想家了。” “好，咱们回家，立刻回家！”老太太抱了孙女，喊着何嬷嬷和冬梅等人立刻忙碌起来。 不到一刻钟，几辆马车就出了洛安小镇…… 上次太过匆忙，佳音都没机会去大伯的酒楼。 这一次借着接娘亲的机会，她可是打定主意要好好看看。 中午饭口时候，仙客来里几乎座无虚席。 家欢又回家下聘，只有陶红英和两个大厨撑着，其中一个还是专门做海鲜的，活计实在有些重。 这会儿过了高峰期，陶红英难得坐在廊檐下吹吹风，歇一会儿。 结果，全家人就回来了。 佳音一路小跑，冲到娘亲怀里，笑嘻嘻嚷着，“娘，福妞儿回来了，福妞儿想你了！” 陶红英惊喜之极，把闺女抱在怀里，一连亲了好几口，“臭丫头，你还知道回来啊！娘以为你在洛安吃多了粘糕，被黏住了呢！” 佳音搂着老娘的脖子咯咯笑，赶紧拍马屁，“粘糕没有娘做的菜好吃！” “瞧你这个傻样儿!”陶红英“嫌弃”的又亲了闺女一口，“有没有想吃的，娘这就给你做。” “别给她吃了!”正好老太太进来，赶紧拦着，“中午我们在彭家，这丫头可是没少吃，肚子鼓鼓的。不能再吃了，小心积食。” 陶红英听的这话，就横抱了闺女，一边给她揉肚子，一边同婆婆说起下聘之事。 侄媳妇儿都要娶进门了，她还没机会看看什么模样呢。 老太太说起来，也是笑呵呵。 这门亲事，两家都满意，下聘不过是走个过场罢了，哪有不顺利的。 佳音惦记在酒楼里逛逛，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就扯了老娘去前边。 这会儿，已经是半下午了，楼里客人最少。 小伙计们忙着打扫擦抹，陶红英就抱着闺女，扶着婆婆上了三楼。 三楼比一楼二楼要布置的豪气很多，尤其是最里边那个包厢，奢华中还带了几分大气，墙壁上挂着书画，又添书香。 佳音满屋跑了一圈儿，也是满意之极。 “娘，以后就在这里卖新菜！” 正巧李震生随后上来，听得这话，他就抱了小侄女，“难得俺们福妞儿喜欢，就把这间留出来，给你娘做私房菜。” 说罢，他又同老太太报喜，“娘，弟妹的私房菜，我定了一席六十六两银子，已经有人付钱了，五日后就是第一桌儿。” “当真？”老太太替儿媳高兴，笑道，“这可太好了，红英有地方大显身手了！” “哎呀，奶奶！桌子，让三伯快点儿打桌子！”佳音急的拍手，惹得众人都是疑惑。 老太太就道，“这丫头淘气，这几日缠着老三做新桌子呢，还画了图，神神秘秘的。老大记得让人去洛安再送个信儿，看看老三能不能加紧赶工！” 说罢，她又拍了孙女一下，嗔怪道，“你可真是给你三伯找了个好活儿！” 第四百一十六章 这个娘亲，与众不同！ 这般说笑几句，李震生就催促道，“娘，您和弟妹带了福妞儿回家吧，这里有我盯着呢。最近弟妹也很累，这几日歇歇，正好琢磨一下新菜。 “定桌儿的客人没有什么忌口，但是尤其喜欢吃鸭子。弟妹看看能不能琢磨点儿不一样的吃法？” “鸭子？”陶红英脑子里迅速闪过几种吃法，无非是熬汤或者清炖，实在算不得新奇，她就微微皱了眉头。 佳音大大亲了老娘一口，努力眨巴着大眼睛，给老娘传递着信号。 要论吃鸭子，前世的京都可是数一数二，没道理拿到天武的京都就不受欢迎啊。 所以，老娘没必要为了这事犯愁，她万能的闺女已经磨刀霍霍向鸭子了！ 陶红英眼见闺女的眼睛都要眨巴的抽筋了，忍不住笑道，“好了，快让你的眼睛歇歇吧，娘知道了。” 说罢，她又交代几句后厨的琐事，就抱了闺女，带了婆婆回家了。 村长由李老二陪着在前堂和后灶转悠两圈儿，看的是心满意足。 回去的马车上，他就同李老二商量，“等村里的小子们再学两年，倘若不是读书的料，也不想出去闯荡，能不能送他们到大先生这酒楼来干活儿？ “不要工钱都成，只要来这里开开眼界，多见见人，涨涨本事。” “当然成了，”李老二一口就替大哥应了下来，“用谁做伙计都是干活儿啊，而且咱们自家孩子，能写会算，比外人可靠太多了。” 村长听到眉开眼笑，“那是，那是，等我回去就让孩子们好好读书。”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村里。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这才几日功夫啊，李勇的新房子已经马上要上梁了。 村人都肯出力气，李勇也舍得花银钱，每日中午和晚上供给两顿饭，顿顿有肉，吃的大伙儿都跟着心疼。 但李勇和蕙娘说了，吃不饱没有力气，必须有肉！ 众人没有办法，每顿吃得心满意足，干活儿也是一点儿不留力气。 李家众人也是惦记，李老太连家门都没进，背着孙女就去了工地，看看进度，又去刘家看看三个小娃娃。 陶红英也挽着袖子，去村长家帮蕙娘做饭了。 蕙娘瘦了不少，没了月子里的那种虚胖，也黑了很多，但气色很不错，眼睛里亮晶晶的。 显见，对于新家，对于以后的日子，她心里满满都是盼望，多累多辛苦都不在乎！ 晚上，李家还要做饭，蕙娘却抢先送了饭菜过来，就是赵叔等几个老爷子，也在他们家里吃过了。 李家众人折腾了一整日，没有推迟，吃了现成的饭菜，就草草睡下了。 佳音借口想娘亲了，拘在娘亲胸前，一起回了厢房。 结果，陶红英就转身洗把脸的功夫，炕上就多了一堆菜谱，还有一个对着手指，傻笑装乖巧的胖闺女……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抱了闺女在怀里，亲了又亲。 “娘的福妞儿哎，娘一定好好做私房菜，给你赚多多的银子，攒多多的嫁妆！” 佳音搂着娘亲的脖子，小猫一样蹭了蹭，用力吸了吸娘亲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然后打了个大呵欠。 陶红英一下又一下，轻轻拍着闺女的背，听到闺女睡着了，才把她放到宣软的褥子上，小心脱掉了衣裤。 白白胖胖的丫头，胳膊和腿儿像藕节一样，即便是睡着，小嘴还时不时动几下，不知道是不是梦见吃到什么好东西了。 真是太可爱了，让人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里要融化一般。 陶红英低头，轻轻亲了一下闺女的小手。 有时候，她自己都不能相信，她居然能生出这么好的孩子，孝顺懂事，聪明可爱，就像天上掉落在人间的小仙女啊！ 旁人许是不高兴家里孩子淘气，但她偏偏就盼着孩子淘气。 因为这孩子撒娇、贪吃、闹人，才能让她觉得，这是真实的孩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心头肉。 “睡吧，娘的小闺女。” 陶红英把闺女睡的小褥子往身边拉了拉，然后才把菜谱都放到桌子上，准备重新抄写。 虽然这份菜谱，她不会给任何人看到，但总要以防万一，她不想闺女有一点儿危险。 必须重新抄一份儿，换成她的字迹，就是有事，也是落到她头上。 就这般，她一边抄写，一边守着熟睡的胖丫头。 油灯的光，把她的影子投射在窗棂上，异常的高大踏实…… 又是一个黄昏，比之先前，晚风冷了很多，也在同所有传递一个信息。 那就是，冬日马上就要来了！ 家家户户已经砍好了柴火，储存了好了琐碎用物，只等第一场雪悄悄光临。 李家大院儿里，老太太带了何嬷嬷和水云几个把所有冬衣都摆了出来。 赵叔等几个老爷子的，家里人的，甚至还有李勇、蕙娘和龙凤胎的，铺了满满一个大炕。 这还是家仁他们几个小子们的棉衣，已经送走了呢，否则炕上简直要上摞了。 老太太手里拎着一个半秃的鸡毛掸子，挨个敲打过后，自觉棉衣裤更松软了，她才罢手。 佳音刚才换了自己的洗袄裤，这会儿正抱了脚丫子，满炕的乱滚。 老太太看的好笑，拿了鸡毛掸子假装要抽打她，惹的佳音越发滚来滚去，活生生给大伙儿演了一个什么叫滚蛋！ 何嬷嬷和水云几个都是哈哈笑，不时抖抖这件棉衣，掀开那件棉裤，拉偏手，帮着佳音这颗“蛋”，躲避奶奶的鸡毛掸子，继续捣蛋。 正是笑闹的时候，陶红英一脸喜色的冲进屋子，嚷着，“娘，烤成了，鸭子烤成了！” 不等老太太应声，佳音已经直接窜到了娘亲怀里，笑嘻嘻嚷着，“娘，吃烤鸭，福妞儿要吃烤鸭！” 老太太也是哈哈笑，“快走，去尝尝！这香味都飘了一下午了，别说福妞儿，我的口水也都淌成河了!” 陶红英赶紧抱了闺女，引着婆婆往外走。 家里的院角，昨日新砌了一个烤炉，因为时间不宽裕，没拓土坯，直接在李勇家里拿的青砖。 其实说是烤炉也不确切，应该说是一个下边烧炭，上边开口的大闷罐子。 三只肥鸭子就那么挂在罐子边上，烤的外皮褐红，滋滋滴油。 下边的炭火带了一点儿残留的红色，遇到滴下的油脂，滋啦一声变成了青色的烟，袅袅飘上来，肉香就更浓了。 陶红英小心用钩子勾上来一只烤鸭，激动的说道，“上午那只鸭子糊的厉害，我这次就把炭火撤掉了大半，一直闷了两个时辰。” 说着话，她把烤鸭放到托盘里，端回堂屋。 众人围在一边，嗅着越发浓郁的香气，偷偷咽口水。 陶红英忍着烫，先扯了一个鸭腿给婆婆。 老太太笑着只咬了一点儿，做做样子，就转手塞给了孙女。 第四百一十七章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佳音抱着鸭腿，两排小白牙，大大扯了一块肉。 鸭皮酥脆，鸭肉绵软，微微的咸香压制了鸭肉本身的腥气，实在是好吃。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鸭子是农家养的，不是前世那种养殖的鸭子，不够肥美，鸭皮只有薄薄的一层。 否则鸭皮切成片，沾着糖霜，吃起来那个酥脆油润甜美…… 哎呀，不能贪心，这已经很不错了。 佳音果断竖起了大拇指，冲着神色三分忐忑七分期待的娘亲，脆生生喊着，“娘，太好吃了!” 陶红英的脸上立刻像花朵一样，瞬间灿烂盛开，“好吃就行，好吃就行！” 老太太也是说道，“鸭子这东西腥气，炖起来总有一种味道，我实在不喜欢。但这么烤着吃，真是不一样。好吃，太好吃了。” 陶红英越发笑的欢快，赶紧给何嬷嬷和水云水灵摘了几块鸭肉。 三人也是连连点头，都是夸赞道，“确实好吃！” 何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自认见过不少世面，但鸭子这么做，还是第一次见。 她迟疑着问道，“四夫人，这鸭肉还有蘸料吗？像南边有种白切鸡，就要调蘸水，味道更好。” 陶红英摆手，神秘一笑，“还有别的安排，不过还差一点儿材料，晚上端上桌，你们就都知道了。” 正这个时候，冬梅和叶山夫妻赶了马车停在门外。 陶红英就道，“哎呀，真是太巧了，刚说着，冬梅他们就带着好东西回来了。” 说罢，她就抱了佳音往外走。 果然，冬梅和叶山开了马车门，往下倒腾东西。 一筐新鲜的小葱，一筐带刺的黄瓜，一筐碧绿的小白菜，一筐长长的紫茄，两个碧玉瓜，甚至还有十几盆半开的菊花。 陶红英抓了一根黄瓜，可是高兴坏了，“这青瓜真新鲜啊，顶花带刺的！” 佳音继续啃着鸭腿，小手油乎乎，跟着笑嘻嘻。 前世，她总是奇怪，黄瓜明明是绿色的，为什么却要叫黄瓜呢。 幸好，这一世的天武也有这种蔬菜， 而且名副其实，就叫青瓜。 她忍不住挥舞着鸭腿，喊了好几声，“青瓜！青瓜！” 老太太还听得奇怪，“我记得这丫头不爱吃青瓜啊，怎么这么高兴？” 众人七手八脚往院里抬筐子，有村人路过，就笑着问道，“福妞儿的庄子那边又送东西来了？” “是啊，”陶红英赶紧应道，“那边有暖棚子，二茬青菜都下来了。” 村人也没怀疑，羡慕的咋舌，“真是好地方，比起咱们这块风水宝地也不差什么了。” “可不是嘛！”老太太也跟着叹气，“但人家可聪明，这么多年也没让旁人知道，免了不少祸事。再看看咱们，名声在外，也成了一块大肥肉，谁都想跑来咬两口。” 村人用力点头，“真是这么回事，像人家庄子这样，闷声发大财最好了。” 老太太顺势嘱咐了一句，“所以啊，福妞儿这庄子的事，大伙儿都帮忙瞒着一些。最开始的碧玉瓜秧就是人家送的，真是让旁人都知道了，以后这些好东西，怕是也轮不到咱们了。” “对，对！”听得这话，村里差点儿把脑袋点成小鸡啄米。 从来都是，事不关己，才高高挂起。 如今，隐瞒郑家庄有好东西，就是给村子留了一条旁人都不知道的财路。 这就不是李家的事了，是全村的大事。 村人简单打个招呼就赶紧走了，生怕知道的多了，从脑子里冒出去。 他的嘴巴闭的严严实实，别说往外胡说，就是北风都钻不进去一丝…… 李家婆媳对视一眼，都是笑了，关了院门，转身回屋。 天色黑透的时候，得了消息的李震生和家欢，还有村长和赵叔几个、刘镖头和张神医，李勇一家四口，都被喊来李家尝新菜。 结果，新菜不等上桌儿，李老四居然回来了。 他在军营住了这么久，黑瘦了一圈儿，胡子都快有两寸长了。 一进门，他就抱着闺女转了一圈儿，然后用胡茬子扎的闺女吱哇乱叫。 “福妞儿，爹回来了！想没想爹？” 不等福妞儿应声，李老太已经一巴掌拍到儿子后背上，嗔怪骂道。 “没正形儿的玩意！孩子的脸皮嫩，哪里扛得住你那满脸的板刷子!” 说着话，她一把抢过孙女，果然胖丫头的脸已经红了一片。 这下就是陶红英都心疼的撵人，“赶紧去洗一洗，换件衣衫，等你吃烤鸭呢！” “烤鸭？你又琢磨新菜了？”李老四笑着问了一句，就麻利去拾掇自己了。 很快，他就洗涮干净回来了，而饭桌儿上也摆了不少菜。 叶山戴了白色的棉布手套，拿着匕首，陶红英同他商量几句，他就对着面前的两只烤鸭下手了。 刀起刀落间，薄厚相等，有皮有肉的鸭肉片就摆进了白色的大瓷盘。 待得盘子堆满大半，陶红英又从食盒里拿出一叠薄薄的面饼。 水灵捧了一碟子葱丝和青瓜丝，一碟子褐色的酱料，赶紧凑上前。 陶红英就摊开一张饼，放上一片鸭肉，几根抹了酱料的青瓜丝和葱丝，然后卷好。 第一个卷饼给了老太太，第二个给了村长，第三个给了张神医…… 眨眼功夫，众人都捏了个卷饼，不知如何是好。 陶红英就笑道，“大伙儿吃啊，这可是要卖给城里那些贵人的新菜，帮我试试味道，看看好不好吃？” 众人这才小心把卷饼送到嘴里，仔细嚼着，然后眼睛就亮了！ “哎呦，好吃，真是比单吃烤鸭好太多了。好像没那么油腻了！”老太太第一个发表意见。 众人也是赶紧点头，家欢难得抢了一次话头，嚷道，“四婶，是青瓜丝和葱丝激发了鸭肉的香味，也中和了一些油腻。确实好吃！” 村长等人说不出哪里好，就道，“这样精细的吃法，我们都觉得自己是贵人了。” 而吃货张神医，已经和佳音凑在一起，冲着陶红英伸出了手…… 两只烤鸭，没一会儿就被众人分吃得精光。 陶红英扫了一眼闺女鼓鼓的小肚子，把最后一个卷饼塞进了站在一边的水灵嘴里。 小丫头欢喜的眉开眼笑，小嘴鼓鼓，好像秋日的松鼠。 虽然她不知道自小长大的郑家庄，什么时候多了种青菜的暖棚。 但她却希望，暖棚要一直存在才好。 这样，主家上上下下都高兴，她也高兴！ 陶红英擦擦手，笑着同李震生说道，“大哥，后日的私房菜，有这烤鸭压轴儿，应该会开门红吧？” 抱歉，宝子们，孩子长了多生牙，医院排队耽误时间了，先更两章，晚上八点左右还有一章。 第四百一十八章 私房菜首秀！ “肯定会啊！”李震生也是高兴，赶紧应道，“这种吃法，以前从来没听说过，占了新奇俩字，就值六十六两银子了！” 但是，他也多嘱咐两句，“不过只一道烤鸭还不够，起码加一道辣菜，两道新菜，占过半数。毕竟是第一桌儿，还是要尽善尽美！” “大哥放心，我这里新菜多着呢，等我定了菜单再给你看。”陶红英极有信心，一口应了下来。 李老二也道，“弟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好，多谢二哥。”陶红英笑着道谢。 老太太看着儿女们这么齐心协力，做事有商有量，也是跟着高兴。 佳音吃饱喝足，有些犯困，挣扎着爬进爹爹怀里，昏昏欲睡。 李老四小心抱着胖闺女，美的冒泡，难得闺女愿意同他这么亲近。 但眼见众人吃完饭，饭桌儿撤下，都散去睡觉了。 他就尴尬了…… 难道要把闺女抱回厢房去睡吗？那他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么抱媳妇儿啊？ 到底还是李老太接过孙女，笑骂儿子，“赶紧回去睡吧！” 李老四傻笑，扯了一把脸红的媳妇儿，扭头就跑了。 佳音睡得香甜，根本不知道，她被爹爹嫌弃碍事了…… 有了“郑家庄”送来的这些新鲜菜蔬，陶红英轻轻松松就列出了菜单。 其中那道鲫鱼豆腐裙带菜汤，她以前没做过。 于是，去酒楼前一晚，她熬了一大碗，得到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 李老四恨不得把装汤的大碗都舔一遍，争取一滴不剩，气的李老太拿筷子敲他脑袋，大骂没出息。 佳音惦记看看三伯打制的桌子，第二日就闹着奶奶一起去酒楼。 老太太也想见证一下儿媳的荣耀时刻，于是把家里托付给何嬷嬷和水云，只带了水灵和冬梅进城了。 这次定了第一桌儿私房菜的客人，是新都里一个有名的老饕餮，姓董，大伙儿平日都唤一声员外。 他平生只有两大爱好，养花和美食。 董家也是三代富贵，如今有虚名、有银子，却没有实权了。 于是，所有空闲，董员外都用来哄自己高兴了。 可以说，新都的所有酒楼，他都吃遍了。 仙客来重新开业，推出了口味辛辣的新菜色，他当然要尝一尝。 结果这一尝就钟情了，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来吃一顿。 李震生也是权衡很久，才挑了这个董员外做私房菜第一桌儿的食客。 一来董员外好吃，一定不会拒绝。 二来，他和董员外也算有些交情，就算新菜做砸了，董员外看在他的颜面上，也不会说的太难听，影响酒楼的生意。 果然，听说仙客来又要推出天武没人吃过的新菜，董员外二话不说，立刻就定了首席。 到了这一日，董员外请了五个好友，也都是喜欢美食，说笑玩耍都很投契的，一起到了仙客来。 李震生亲自迎接，引着他们到了三楼最里侧的包厢。 董员外等人原本也没当回事，毕竟他们今日是要满足口腹之欲，对环境之类，过得去就行。 结果，一进包厢，他们就惊讶了。 如今已经是十月天，马上就要落雪了。 按理说，这个时候，除了即将盛开的梅花，所有花朵都该枯萎凋谢了。 但这包厢里，屋角、窗前，甚至是有些古怪的双层桌子上都摆了盆花。 “快打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做梦？桌上那盆……是不是绿云？”董员外扯了一个好友，激动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可惜好友们，根本没有空闲理会他，早就三两步冲到桌子边上了。 “真是绿云！上次看到一眼，还是在十年前！今日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 “还有那个，那个……屋角那个是不是帅旗？暴殄天物啊，怎么塞到角落了！” “快！抱过来，抱过来！” “小心，小心！不要碰掉了花瓣？” 六个中年人，本来是奔着吃饱吃好来的。 不想眼睛先受到了一场暴击！ 他们手里的扇子扔了，把玩的核桃也不知道轱辘到哪里去了。 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是这几盆花啊。 一会儿怪这花盆配的不好，委屈了名品，一会儿又说这样的高雅之物，怎么放到满是烟火的酒楼了…… 李震生站在门口，真是哭笑不得。 他昨日还是特意甄选过，把最好的几盆菊花留在家里，只把稍微普通的几盆搬了过来，没想到，还是这般抢风头。 真是不知道小侄女在哪里寻来这么多好花！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今日的酒席只要不是毒死人，董员外几个就不会说半句不好。 这六十六两银子，哪怕只算他们赏花的费用，他们也会同意…… 足足半个时辰，董员外几人才算放过了几盆菊花，坐了下来，想喝口茶解解渴，他们才发现，面前的果盘里，放的居然是碧玉瓜。 红艳艳的瓜瓤被挑去了瓜子，切成一口大小的方块，码放在白色的细瓷盘里，配了纯银的小叉子。 叉起一块送进嘴里，那个凉爽甜美啊，真是所有心烦气躁都不翼而飞了！ 有人当时就对董员外说道，“董兄，不说一会儿能不能吃到好东西。只说今日这几盆花，还有这盘子碧玉瓜，咱们就没白来！” 董员外得意，哈哈笑道，“我和王员外……不，我和李老弟认识多少年了，他的人品有保证。你们就等着吧，今日的菜色肯定也错不了！” 众人不等说话，李震生就带了小伙计进来上菜了。 一共九菜一汤，有冷有热，有荤有素。 李震生每端一道，就会介绍几句。 最开始两道是仙客来的传统菜，味道是经过所有食客考验的，几乎是人人爱吃。 第三道开始就是海鲜了，也是仙客来的主打。 旁边的一个客人，偏了偏身子，想给李震生让个位置，把菜摆上桌子。 不想李震生却是笑了，然后轻轻推动了桌子最上面的那一层。 这是个普通的大圆桌儿，众人原本都没当回事，甚至觉得他有些同屋里的书画和名花不搭调。 但李震生这一推，他们终于知道，这圆桌儿存在的意义了。 这桌子最上边一层，居然能够转动！ 李震生根本不需要换位置，就把菜盘子稳稳当当摆了上去。 “哎呀，这桌子还带机关的！”一个客人惊讶嚷道。 董员外也是点头，“是啊，没看出来啊！李兄弟为了这一桌儿菜可是真用心了！” 他们纷纷伸手帮忙转动桌子，对今日这酒席越发满意了。 董员外作为请客的主家，更是觉得脸上有光。 他刚要同李震生说几句，结果一扭头见到门外进来的人，吓得差点儿从椅子上摔下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好味道，不打折！ 李震生眼疾手快，一把捞起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刀……刀！”董员外吓得说话都磕巴了，众人也惊了一跳。 李震生回身一看，原来是家欢拎着菜刀进来了。 他赶紧安抚众人，“别怕，这是我侄子，酒楼的大厨，他拿刀进来是要在各位的面前，片烤鸭！” “片烤鸭？”众人都是半信半疑。 家欢也知道自己差点儿闯了祸，赶紧尴尬笑着让开身子，露出后边的小伙计。 小伙计捧着一个大托盘，托盘上放了一只褐红色的烤鸭，鸭皮带了一层油光，只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片刻后，董员外等人就吃到了烤鸭卷饼。 他们也终于知道了，李震生为什么不怕名花和转桌儿抢了风头，因为人家的杀手锏是如此的锋利！ 几乎是瞬间就收割了他们一群老饕餮的舌头…… 仙客来的大堂和二三楼包厢，都坐满客人。 方才小伙计一路端着烤鸭，人人都看的清楚，也被香气馋的不成。 这会儿，眼见李震生从三楼下来，很多人就笑着招呼。 “李员外，您这酒楼又出好菜了，怎么不跟大伙儿说说啊？方才那个烤鸭实在太香了！给我们来一只！” 李震生笑着同众人拱手，这样的好机会，他当然不能放过了，赶紧宣传了一波。 “各位有所不知，我们仙客来三楼有个包厢叫百花香，以后会推出私房酒席，都是一些难得的食材和最新奇的做法。每五日一桌儿，价格是一百两。 “今日第一桌儿，由董员外预定，宴请好友。那只烤鸭，就是今日的主菜。说实话，别说各位，这烤鸭我都没机会尝尝，实在是做法太精细，太难得了! “各位若是想试试，欢迎预定百花香的席面儿。五日一席，定晚了，恐怕就要排到两三月后去了。” 百两一席？ 众人听得咧嘴，这么贵的酒席，吃的是什么？ 难道是用金子做菜不成？！ 众人都是笑着虚应几句，并没有人预定。 李震生也不在意，该忙什么就忙什么。 也就半个时辰后吧，董员外和几个好友吃饱喝足，红光满面的从三楼下来了。 有那好事儿的人，赶紧高声问道，“董员外，那烤鸭味道如何？这百花香的私房席面，一百两一席，到底值不值啊？” 董员外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 “哎呀，我是六十六两一席定的，原来是李老弟照顾我了！” 正好李震生从后边过来，就道，“董兄是百花香第一桌儿客人，我们仙客来自然要表表心意了。以后，从第二桌儿开始就是一百两了，取百事百顺的寓意。” “不，不！”董员外用力摆手，高声道，“李老弟，我今日能赏到这样的好花，能吃到如此人间少有的美食，已经是心满意足！别说一百两，就是二百两都值得！ “这优惠，我不要！百花香的私房菜酒席，值得从第一桌儿就收百两银子！” 说罢，他就掏出两张百两银票，直接拍到了柜台上。 “这是今日的饭钱，外加预定第二桌儿，我要带家里老少都来尝尝如此美食。” 李震生连忙道谢，收了银票，笑道，“董兄，这几日记得派人来说说家里人的喜好，我让大师傅尽量按此定菜单，保证家里老少都吃的满意！” “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董员外笑着点头，然后搓着手，小声说道，“楼上包厢里那几盆花儿……” 李震生赶紧摆手，“董兄，你许是也猜得到，我们家里根本种不出这样的好花。我是在一个隐士手里借来的，说好今晚就要还回去。” 董员外失望之极，眼巴巴看着李震生，不肯罢休，“李老弟，你就帮我想想办法吧。一盆，我要一盆就行！” 李震生沉吟半晌，这才狠狠心应道，“我同那隐士先生说说，看看能不能给你匀一盆出来……” “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李老弟，别管多少银子，我都要，一定给我匀一盆！”董员外简直高兴疯了，生怕李震生后悔一般，带着几个好友匆匆忙忙就走了。 一众食客们从头听到尾，都是一头雾水。 但有两件事，他们还是听明白了。 那就是，仙客来的百花香，有好花，有好菜！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议论起来，好奇到底是什么好花，也好奇烤鸭到底如何好吃。 李震生却是不理会他们了，也没再多说一个字，拿了银票，就去了后院。 后院厢房里，老太太带了陶红英和佳音，正一起吃饭。 陶红英张罗了一上午，有些累，她没什么胃口，就抱了一碗白粥，就着小咸菜吃着。 佳音心疼娘亲，不停给娘亲夹菜。 这个时候，李震生就来报喜了。 “娘，弟妹，百花香的客人走了，不但给了一百两银子的饭钱，又预定了第二桌儿。” 说着话儿，他就把银票递给了陶红英。 陶红英接过银票，一脸激动，什么疲惫都不翼而飞，赶紧问道，“大哥，怎么这么多？不是六十六两银子一桌儿吗？” 李震生得意的哈哈笑，“董员外说赏了名花，又吃了美食，很是满意。他不接受打折，一定要给一百两！还有，他缠着我，一定要卖他一盆花儿……” 众人听了，都是望向佳音。 佳音正啃排骨，小嘴油乎乎，眨巴两下大眼睛就点了头，“卖花，银子给奶奶！” “哎呦，俺家福妞儿啊，多大点儿的孩子，每天都想着给奶奶划拉银子！”老太太一把抱了孙女，高兴又心疼。 旁人不知道，她可太清楚了。 前几日去彭家下聘礼，孙女绕着聘礼箱子走了好几圈儿。 她怕是担心，以后几个哥哥都要下聘礼娶媳妇儿，家里银子不够了。 这是心心念念，又给家里开辟财路呢。 老太太扯了帕子给孙女擦嘴，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好吃，家里事不用你操心。” 佳音呲牙傻笑，她想说家里人对她好，她就想千百倍回报。 而且，银子这东西，谁又会嫌多呢。 老太太见孙女这样，就知道劝不动，只能望向大儿子。 第四百二十章 磨刀霍霍向肥羊 李震生想了想就道，“以后百花香里，再放盆花呢，有一个名品就行，其余都换成普通的，这般就不算扎眼了。这一盆名品，若是有人要买，卖掉也成。” 李老太听得这话靠谱，就问向陶红英，“红英觉得呢？” 陶红英是一百个不愿意闺女冒尖儿，就怕闺女被人家发现与众不同，再有什么危险。 但李家也好，她也罢，都是土里刨食的泥腿子。 想要吃穿不愁，想要家业兴旺，偏偏还要借助闺女这份本事。 她这心啊，每天真是被吊在半空，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害怕。 她想了想，说道，“我没意见，但是一定不要让外人知道这些花来自哪里……” “这是当然的！”李震生点头，“幸好侯爷给了福妞儿一个庄子，那个庄子是皇上和侯爷母族的根基，本身就有几分神秘，没人敢打探。以这个庄子做遮掩，倒是安全无虞。” 李老太和陶红英这才松了一口气，陶红英又道，“还有这银票，我不能都拿了，毕竟酒楼是大哥的，油盐酱醋也是用后厨的。” 李震生立刻就拒绝了，“不用，虽然用了酒楼的包厢，但也给酒楼打了个好名头！消息传开，酒楼生意肯定更好。这就足够了！” “不行，一定要给！”陶红英坚持，不愿占便宜。 到底还是李老太做主了，“听我的，以后一桌儿一百两的席面，分酒楼二十两，若是用到什么海鲜食材，也照价给银子。剩下就是红英的！ 卖花的银子，家里不要，你们也不能要，就给福妞儿收着！她长大了，愿意给哥哥们添聘礼，那是她对哥哥们好。她若是不给，就是当猪粪扔地里，你们也不能拦着。她的银子，她做主，只要她高兴就行！” 李震生和陶红英赶紧点头，“好，都听娘的！” 佳音更是抱了奶奶的脸，大大亲了一口。 有个奶奶做靠山真好！ 她就喜欢奶奶这么霸气！ 很快，李震生和陶红英又去忙了。 老太太陪着孙女继续吃饭，心里也琢磨开了。 李家四个儿子，老大不用惦记，从王家拿回的酒楼和铺子，以后都会源源不断的赚银子，日子肯定错不了。 老二虽然名下没有什么生意，但有爵位，有家仁家义这两个出息孩子，也不用担心。 老四天生是个将才，如今跟着侯爷征战沙场，虽然危险，但军功累积也快，说不定几年后就能熬个二品三品的将军。 如今红英也开始做私房菜，五天一席，一个月六席，怎么算都能赚个三百两左右。 最主要是有福妞儿这个宝贝疙瘩，这孩子简直是财神爷亲闺女下凡，随便一个小主意，就能赚钱…… 唯一让她操心，也觉得亏欠的就是老三一家了。 老三老实本分，沉默勤快，赵玉茹也是孝顺，不争不抢，守着个小食铺，一心一意照看着读书的孩子们。 孩子们离开书院那日，起码是在五六年后了。 到时候，他们一家从洛安小镇回家，怕是什么也没落下。 毕竟铺子是租的，后边的小院子也不值什么。 唯一就是家欢手艺学成了，去别的州府开个酒楼，才能带着他们这一房兴旺起来……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老太太的心声，傍晚时候，老太太和陶红英刚要带了佳音回家。 就有几个酒楼的掌柜，联袂过来找李震生说话。 他们不敢贪心私房菜的菜谱，只是听说转桌儿的神奇之处，特意前来看个新鲜。 李震生多精明啊，哪里会放过这样的大鱼，匆忙送了老娘就“磨刀霍霍向肥羊”了！ 李老太等人怕再晚出不去城门，只能装了一肚子的惦记回到家。 一宿无话，第二日中午，老太太实在耐不住，正想让叶山去酒楼问问的时候，李老三居然回来了。 他带了一脸的惶恐和欢喜，拉了老娘就道，“娘，那个桌子卖钱了！” 老太太听得眉开眼笑，赶紧应道，“这是好事！” 李老三一把抱了小侄女，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最后只憋出一句，“银子给福妞儿！” 佳音笑嘻嘻，真是觉得这样的三伯太可爱了！ “不，给三伯！三伯当地主，种菜给哥哥们吃！” 李老太原本还犹豫呢，听到孙女这么说，脑子里的想法立刻就清晰了。 “对啊，福妞儿说得对！”她赶紧扯了三儿子进屋，正巧李老二和李老四听到消息，也从山谷回来了。 李老太又喊了陶红英，一家人算是开个小会。 “老三啊，你那个桌儿卖了多少银子？”李老太当先问了一句。 李老三赶紧把银票掏了出来，“娘，一共六百两！大哥把图纸卖给了六家酒楼掌柜，一家一百两。那些人还商量好了，开春之前，谁也不准再告诉旁人呢。” 李老太点头，这一定是几家酒楼，想利用这新奇的桌子招揽生意呢。 她想了想，就望向老二和老四两口子，说道，“这桌子是福妞儿淘气，闹着老三打制的。如今卖了银子，老三要把银子给福妞儿，但福妞儿不要，让老三买地种菜。 “我想着，洛安那边的铺子生意好，每日都要买菜，确实不划算。不如在洛安买块地，自己种菜。以后有机会再买个大些的食铺。 “咱们家有彭先生做亲家，同周院长也熟悉。只要味道好，价格实惠，把食铺开成学院的食堂也不是没可能。 “但这食铺和田地，要落在老三的名下，以后赚回来的银子，两成给福妞儿做零花儿，两成给公中，其余都是老三一家的。” 李老三一听就急了，“不行啊，娘，是福妞儿告诉我怎么做的桌子，我就是出点儿力气，不能要银子！” 老太太却拍拍他的手臂，叹气道，“你就收着吧，说起来也是娘的错，兄弟四个，就把你生的最老实本分。如今也是你们这一房最差，娘看在眼里，跟着着急。 这一次福妞儿帮忙，也愿意孝敬你这个三伯，你就别推辞了。以后好好干，多赚银子，福妞儿也一直有银子收。” 李老四夫妻也是赶紧劝着，“三哥，你就别推辞了。福妞儿年岁小，帮不上什么忙，每月有个零花银子就行了。” 李老二也道，“我们都没少跟着福妞儿沾光，你要是推辞的话，我们也跟着没脸了。索性咱们兄弟要厚脸皮，也是一起，都赖着小侄女一起发财吧。”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 第四百二十一章 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李老三推辞不过，这才小心抱起侄女，在她头顶轻轻亲了一下，“福妞儿放心，三伯一定好好干活儿，多赚银子。” 佳音笑嘻嘻点头，趁机要好处，“三伯，要小马！” 李老三顿时眉开眼笑，“好，三伯给你做个小马的摇椅，就放在炕上给你玩儿，马上要下雪，外边冷，你少出门啊！” 陶红英点了闺女的脑门，嗔怪道，“就知道欺负你三伯！你三伯白天照顾铺子，晚上还要给你做木匠活儿！” 李老三赶紧把胖乎乎的小侄女换到另一边胳膊上，憨厚笑着应道，“我不累，我不累，也不是什么大物件儿！” 老太太高兴，就道，“老三吃完午饭再回去吧！” “好啊，娘，我先去大勇的新院子看看。我一直在洛安，也没帮上什么忙呢！”李老三起身，李老二和李老四没什么大事，也陪着他一起去了。 陶红英带着水云和水灵去灶间做饭，留下老太太抱了孙女站在堂屋门口，眼见三个儿子说说笑笑出了院门，她长长松了一口气。 天下的父母，哪有不为儿女费心的。 特别是儿女贫富差距太大的时候，恨不得儿女们的家财平均一下才好。 但站在儿女们的立场上，凭什么自己赚的银钱，就要分给别人呢。 于是，矛盾就产生了，也埋下了分裂敌对的根由。 李老太没读过书，但儿女多了，一碗水端不平的后果就是一滴不剩，这道理，她却清清楚楚。 所以，她对老三一家也更愧疚，更心急。 幸好，她有个好孙女！ 她低头蹭蹭孙女的胖脸蛋，红了眼圈儿，“奶奶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呢，老天爷才让你托生到了李家？” 佳音猜到几分，赶紧给奶奶擦眼泪，抱了奶奶亲了好几口，“奶奶不哭，福妞儿喜欢伯伯，喜欢哥哥，愿意把好东西给他们！ “而且伯伯和哥哥们赚银子，都分给福妞儿，福妞儿还不用干活儿，就做小富婆了！福妞儿高兴！” 老太太听的笑了，两把抹掉眼泪，紧紧抱了胖丫头，连连点头，“好，好，以后他们不对你好，奶奶打折他们的腿！” 佳音笑嘻嘻，搂着老太太脖子，指着灶间，“奶奶，福妞儿饿了，咱们去偷吃！” “好，去看看你娘做什么好吃的了！”老太太颠颠胖孙女，就往灶间去了。 没一会儿，佳音就抱了小碗，坐在门槛上，光明正大的偷吃了。 老太太帮着烧火，不时同儿媳说说闲话儿，水云和水灵偶尔插几句，小小的灶间热闹极了。 佳音笑眯眯听着，手里的炸丸子也更香了。 奶奶也好，家里人也罢，对她的疼爱，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的神奇本事，可以旺财旺家，但她相信，更多的却是单纯的喜爱。 只因为她姓李，她是李家三代唯一的闺女。 同样，她对家里百般照顾，是盼着家里兴旺，她能得到更多庇护，更丰富的物质生活。但更多也是因为爱啊！ 奶奶愧疚难过，在于她一个小小的孩子，要给家里保驾护航，要把那些好东西分给家里人。 其实，她前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也没什么称霸世界的野心。 这一世穿到这里，想要的更是简单，衣食无忧，一家人幸福和睦！ 如今，她有郡主的身份，有碎金滩这个聚宝盆。 甚至家里所有生意都不用她出力，银子却会流水一样源源不断淌进荷包里，更有全家人的疼爱和守护。 她半点儿不觉得吃亏和委屈，简直是满意之极…… 吃了午饭，李老三就赶回洛安小镇去了。 陶红英忙着继续抄写菜谱，老太太怕孙女吵了儿媳做正事，就领了孙女，带了何嬷嬷一起去后边送袄裤。 赵叔几个都是眉开眼笑，洗了好几遍手，才舍得打开新袄裤，摸了又摸。 “哎呀，这袄裤絮的真是厚实。其实不用换新的，去年的还能穿呢。”赵叔嘴上说着，手里却舍不得把新袄裤放下来。 其余几个老爷子也是纷纷点头，王四叔说道，“就是啊，给我们穿这么好的，实在是可惜了。” “怎么能说可惜呢！”老太太顺手就给老爷子们灌了一碗心灵鸡汤，“这村里村外的事儿多着呢，哪样不用你们跟着费心费力啊！ “没有你们这些长辈坐镇，村里这些小子还不知道闹出什么祸事呢。就说魏大军吧，结结实实打了一顿，如今老实多了，否则变成烂赌鬼，最后就得家破人亡。” 果然，老爷子们听得激动了，脸色都红润了三分。 王四叔应声，“那都是我们该做的，年轻人就是容易栽跟头，我们多看着点儿，他们不走弯路，就少吃亏。” 老太太笑着添了一句，“所以啊，你们要多吃饭，穿暖和了，晚上多在村里溜达一趟，村里就安全一分。” “大妹子放心吧，村里有我们守着呢，保管平安无事。”赵叔代替所有老兄弟们，拍着胸脯打了保证。 老太太又去给蕙娘一家送棉衣，蕙娘的针线手艺最好，但最近忙着建院子，根本没时间张罗啊。 不想，老太太都给准备好了，她高兴的红了眼圈儿，心里发誓以后要把老太太当亲婆婆孝敬。 当然，吴大娘和村长待她也好。 她心里隐约有个想法，只等家里忙完了，再开始张罗…… 不等黄昏时候，冬日的第一场小雪终于落了下来。 因为明日又是大朝会了，李老二就坐了马车，碾压着薄薄的雪花进城去了。 他在酒楼那边要了一盆鱼汤，再买三斤羊肉，两壶酒。 当晚，他就和温先生吃起了羊肉锅子，喝酒闲话儿，别提多惬意了。 虽然侯府借的两个亲兵，还是没查出赌场管事背后是谁。 但温先生和李老二都是一个想法，必定是有人在针对碎金滩和李家。 只不过，如今还不确定到底是谁罢了。 温先生劝李老二沉住气，只要是狐狸，就一定有机会，抓住他们露出的尾巴。 两人都没想到，这个机会很快就出现了。 天武的大朝会，从来都是讨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结果都没有股关系，时辰一到，文武百官如鸟兽一般散去。 上次拉着李老二去吃喝的几个人，不知是生气了，还是心虚，没有再来烦李老二。 李老二乐得清静，同温先生和刘志恒打个招呼，就要去仙客来看看。 结果他刚刚拐上商街，就被人家一个跟头撞倒在地！ 第四百二十二章 是巧合，还是算计？ 李老二已经在温先生的小院换过官服了，这会儿一身鸭蛋青的夹棉长袍，腰上悬着玉佩，不能说富贵逼人，起码也不寒酸啊。 街上的乞丐和地痞就是想找人欺负，也不敢招惹他这样的。 所以，突然被撞倒，一屁股坐到地上，李老二还有些懵，尾椎骨又疼又麻，半晌爬不起来。 他恼的抬头，刚要喝骂，就撞进了一双惊慌的大眼里。 眼睛的主人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子，头发蓬乱，脸上有些脏污，神色惊慌之极。 她的手里还扯了个八九岁的小子，面黄肌瘦，好似也是摔懵了，要哭不哭的样子，很是可怜。 “你们？”李老二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坚持着站了起来，极力忍着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街上这么拥挤，怎么能疯跑？” 那女子挣扎爬起来，一边往后边张望，一边慌忙道歉，“对不住，先生，是我们不小心！” 说着话，她又扶起了那个小子，可惜小子站不稳，又差点儿摔倒。 李老二这才发现，小子的腿诡异的耷拉着，吃不上力，而且缺了半截的裤腿里，露出的一截儿小腿肿胀的不像样子，明显是……折断了。 他本不想追究，这会儿见这俩人好似着急，就让开了路。 “你们走吧，小心一些。” 女子赶紧道谢，但不等她们迈步，不远处的街口突然就窜出来四五个农家汉子，各个手里拎着麻绳和板砖之类，一眼看到女子和小子，就凶神恶煞一样奔了过来。 女子惊恐之极，背着小子就要跑，却很快被扯住了。 当先那个汉子，理都没理李老二，举起手里的青砖就砸向了女子。 “贱丫头，让你跑，我打死你！” 趴在女子背上的小子，尖叫一声挺起身，把女子护在身下。 那青砖直接砸倒他脑袋上，鲜红的血，当时就淌了下来！ “弟弟！”女子什么都顾不得，扯下昏死的小子，放声大哭，“弟弟，弟弟！” 几个汉子不但没有停手，反倒冲上前对着女子，继续拳打脚踢。 领头的汉子捏着沾血的青砖，还在骂骂咧咧，“给我往死里踹，不识抬举的东西！ “给你们安排了好出路，好像我坑害了你们一样，白养了你们三年，这样的畜生不如打死算了！” 那女子弓着身子，极力想把弟弟护在身下，任凭拳脚雨点一样落在身上，也一点儿都没有避让。 路人们都被这样突然的变故惊呆了，光天化日，就算是家里奴仆也没有这么随便动手，往死里打的啊！ 有人想帮忙，但这几个人看着太凶恶了，一时都有些迟疑。 李老二也被惊得半晌没反应过来，毕竟当初逃荒，人吃人的时候，也没有这般血腥啊。 他微微眯了眼睛，心里有些警惕。 新都这么大，事情却偏偏突然发生在他眼前…… 他想静观其变，可惜，那个女子被打的厉害，终究护不住弟弟，趴伏在地上，小子的脑袋和一条手臂就露了出来。 一个汉子狞笑一声，狠狠踩了小子的手背在地上撵着。 小子疼的醒了过来，睁开鲜血糊着的眼睛，眼底满是绝望和苦痛。 这也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同猫哥儿一般大小。 猫哥儿在书院读书，有哥哥们护着，有叔叔婶子疼着。 而这个孩子却被如此欺辱，遭受如此毒打! 李老二狠狠闭了眼睛，再睁开时候，已经高喝一声，“住手！” 几个打人的汉子惊了一跳，回身望向李老二，许是见他穿的不差，倒是没敢骂人，只是冷着脸问道，“你是谁啊，多管闲事！” “我不是谁！”李老二大步上前，推开几个汉子，把女子和孩子护在身后，高声呵斥道，“我就是普通路人，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如此逞凶斗狠，殴打女子和孩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其余路人见有人出头，也是纷纷应和，“就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动手！这孩子多小啊，头上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吗？” 几个大汉脸色不好，其中带头的那个就嚷道，“死不死的，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我是她们的叔叔，她们爹娘都死了，老子就是他们的天，打死能怎么样？” 叔叔？ 众人都是皱眉。 天武是以孝治国，不说普通百姓，就说宫里吧，太后不是皇上亲母，皇上还要礼让三份呢。 这么多年太后没少干涉朝政，可以说天武如今退守江南，太后起码要负一半责任，但皇上依旧不能拿太后如何。 这姐弟俩的父母若是死了，她们确实该听叔叔的，即便有打骂，也不能反抗…… 那女子却支撑着坐起来，依旧伸着胳膊护着弟弟，惨笑着回嘴，“你胡说，你只是我堂叔！我爹娘死了，奶奶死了，但我还有弟弟！你们为了吞下我家的院子和田地，把我们往死里打。 “今天你更是要把我们送去花楼，让我做花娘，让我弟弟做龟公！卖了银子给你还债！你简直猪狗不如！你才是畜生！” 说罢，她许是气的厉害，一口血就喷到了地上，显见方才被打的厉害，伤了肺腑。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可怜这姐弟俩，纷纷嚷着。 “真是没有天理了，这是要发绝户财啊！” “什么绝户啊，人家还有小子呢！这明摆着就是要杀人抢钱呢！” “太缺德了，没有这么欺负人的！” 那几个汉子听到有几分心虚，咬着牙上前，就要拉扯姐弟俩。 “行了，方才是叔叔错了，一时生气才下手重了。走，咱们有话回家说。” 可是姐弟俩居然默契十足的，齐齐扯了李老二的裤脚儿，“不，你要卖了我们，我们就是死，也不跟你回去!” 领头的汉子急了，手里的青砖又要砸下去，却被李老二一把推开了。 “你再敢动手，我就报官！告你一个谋财害命！天武律法，即便奴仆，不是死契也不能随便动私刑！更何况还只是族亲！” 说罢，他就从荷包里拿了一角银子出来，问向众人，“哪位兄弟愿意帮忙跑一趟府衙，赶紧叫官差过来？” “我！” “我去！” “我认识路！” 立刻有三四个人，举手上前要接下这差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心狠手辣！ 那几个汉子下意识就退了几步，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忌惮，于是扔了几句狠话。 “今日算你们走运，有人多管闲事！但你们记着，你们只要姓苏一日，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说完，他们转身就跑了。 围观的众人都是高声欢呼，“哎呀，终于走了！这些人真是太缺德了！终于救下来了！” 李老二也轻轻松了一口气，但低头一看，又赶紧招呼众人，“各位快帮忙，把她们送去医馆。” 原来，那姐弟俩许是觉得安全了，已经昏死过去了。 有好心的店铺掌柜，卸了一块门板，两个路人帮忙抬了女子，李老二背着那个孩子，胡乱寻了一家医馆就冲了进去。 医馆的大夫还算尽心，给这姐弟俩诊脉，上药包扎，忙的满头大汗。 最后，大夫拿了几包药和药粉给李老二，“我们这里没有医女，不好给这姑娘验看身上的伤，你们回去仔细检查一下吧。 “还有，这姑娘内伤很严重，需要吃药，卧床休养两个月。最好隔几日再找大夫诊诊脉！” 李老二迟疑了一下，接过药包，然后付了钱。 两个帮忙抬人的路人已经走了，他不管也不成啊。 他想了想，就塞了小药童几文钱，托付他去仙客来说一声。 小药童倒是麻利，不过片刻就带了李震生过来。 李震生许是没听明白，以为弟弟伤了，跑的满头大汗。 结果一见是弟弟救了俩人，他长长松了一口气，倒也没多说什么，赶紧帮忙把受伤的姐弟俩送上自家马车。 很快，马车就出了城，一路往碎金滩赶去。 这会儿不是问询的时候，李震生就扯了个话头，“二弟，你也是伯爵了，偶尔又要上朝，是不是该找个长随或者小厮跟随伺候了？否则有急事的时候，连个跑腿儿的人都没有。” 李老二也发现这个问题了，就应道，“好，等我和娘，还有村长大叔商量一下。在村里找两个小子，可靠。” 李震生却摇头，“我倒是觉得，应该去侯府借一个，咱们村里都是普通农人，不懂那些礼数规矩，兴许跟着你要帮倒忙。 “从侯府借一个人，再从村里找两个机灵的半大小子，带几年，小子也就得用了。” 李老二笑道，“还是大哥考虑的周到，老四说侯爷过两日就回来了，到时候我问问。” 两人说着话就到了碎金滩，山谷有人看到，跑上前说话，李老二问了两句，听说张神医不在，就赶紧进村了。 前些日子，崔夫人送了十几张柔软的兔皮，老太太想给孙女缝一件小袄，正铺在炕上，同何嬷嬷一起简单拼一拼。 水云和水灵挑着红小豆，准备晚上蒸豆馅馒头。 佳音坐在窗台下，偷偷摸摸在数她的珍珠袋子。 这些都是大伯和哥哥从南边带回来的，攒了一年真是不少了。 腊月时候，文娟嫂子进门，她想送个小礼物，毕竟她伤了手的时候，人家还给她缝被挂兜儿了。 但她摸到哪颗珍珠都舍不得…… 呜呜，这可都是她的小宝贝儿啊！ 何嬷嬷听着小主子不时叹气，又看不到小主子忙什么，就望向老太太。 老太太就笑了，“别理她，这丫头财迷，怕是又倒腾她那些好东西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正这个时候，院门外就吵嚷起来。 老太太惊了一跳，起身出去探看。 佳音也是慌忙收了东西，跳上水云的背。 水灵眼疾手快，扯了个大袄，把小主子裹得严严实实。 老老少少到了门口，眼见马车里居然躺了两个人，伤的还都挺厉害，就更惊讶了。 “这是谁？出了什么事？”老太太见二儿子身上有血迹，赶紧上前扯了他打量，“你也伤到了吗？” 李老二应道，“娘别担心，我没受伤，是这两人的。说来话长，还是把人先送到……送到崔夫人那院子暂住吧，然后再细说。” 何嬷嬷极有眼色，立刻上前背了那姑娘。 李震生看着那小孩子，也想起自己儿子了，动了恻隐之心，亲手抱了小孩子进了崔家。 崔家的院子，一年中空了大半时候，崔夫人也早有交代，李家住不下，就尽管过来借住。 所以，众人也没客气，把姐弟俩安顿在西厢房的南间了。 水灵麻利的去烧炕，老太太也亲手给姐弟俩喂了水，眼见两人只剩了半条命，忍不住叹气。 “造孽啊，好好的孩子，怎么伤的这么严重？” 这时候，张神医也被请来了。 原本他还有几分不高兴，但一见姐弟俩是外伤，顿时就亮了眼睛。 城里大夫上的伤药和包扎，都被他重新拆了下来，嘴里不停的嫌弃几句。 “哎呀，这么大的伤口，怎么只撒了伤药？这得缝针啊，真是庸医，庸医！” 说着话，他就掏出新琢磨的半成品药水，给小孩子抹上，然后把小孩子额头上两寸长的口子缝了起来。 许是药水的药效有限，昏迷的小孩子疼的哼唧起来。 老太太看得心软，握了他没受伤的那只手，小声安慰着，“孩子啊，别害怕。忍一忍啊，大夫给你治病呢，马上就好了！” 半大小子安静了一瞬，轻轻喊了两个字，“奶奶？” 老太太猜得是想起自家奶奶了，但会儿孩子遭罪呢，她舍不得让孩子失望啊，就含糊道，“哎，乖孩子，马上就好了。” 果然，小孩子放松了很多，眼角掉落了一滴眼泪，却再没吭叽一声。 轮到处理小孩子的伤腿，张神医是真生气了，骂道，“这是谁啊！这腿断了起码两天了，怎么才给处置？再晚一些，骨头长上，一辈子就要长短腿了！” 说着话儿，他喊了李老二等人，“帮我压着一些，别让这孩子乱动。这孩子的腿骨要重新正一下，方才那庸医没把骨茬儿接好！” 众人赶紧上前帮忙，果然，张神医刚动一下，孩子就惨叫着醒了，拼命挣扎。 老太太赶紧把他的头抱在怀里，小心翼翼，生怕碰了他的伤口，“孩子，给你正腿骨呢，马上就好了，忍忍啊，一定忍忍！” 幸好，张神医的动作很快，但彻底包扎好，孩子也疼的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了。 佳音站在几步外，捂着眼睛不敢看，只听声音，她都觉得腿骨酸溜溜的疼。 第四百二十四章 谨慎无大错！ 张神医又去给年轻姑娘把脉，佳音悄悄凑过去，瞧着奶奶给小孩子擦汗。 小孩子疼的眼神都有些涣散了，头发一缕缕粘在额头上，很是可怜。 她犹豫了好几次，才拿出一个糖球塞到了小孩子嘴里。 不是她小气，实在是糖球没剩几个了，她自己都舍不得吃，努力忍着嘴馋，想要留着等哥哥们放假回来再分呢。 如今又少了一个…… 半大小子感受着嘴里的香甜，眼里慢慢有了光。 另一边，张神医却是眉头紧锁，恼道，“哪个畜生下这么重的手啊，把一个姑娘打的这么厉害？这五脏六腑可是伤的够呛，要好好养一两月不说，吃饭吃药都麻烦。” 说罢，他就喊了何嬷嬷，“帮这姑娘洗一洗，看看有没有太重的外伤，若都是青紫肿胀，就用药油给揉一揉，等我回去取药材，再给他们熬药汤。” 说罢，他扭头就走。 李老二给众人使个眼色，就嘱咐何嬷嬷和水云水灵，“你们辛苦一下吧，有事去隔壁禀报一声。” 说罢，他抱起佳音，就带着众人回了自家。 众人在堂屋坐下，李老二瞧着村长和赵叔也都来了，这才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最后添了两句。 “大街上那么多人，她们偏偏撞到我身前，总觉得太过巧合了。但那几个大汉确实手下没留情，不像装样子。我若是不拦阻，那个孩子就没命了。 而且女子护着弟弟，也是真心实意。我一时拿不准，到底不好看着她们死在大街上，就把她们救下来了。” 众人想起这姐弟俩的凄惨，更倾向于这事是巧合。 毕竟没谁为了算计旁人，愿意搭上性命。 当然，若当真是算计，那背后之人就太心狠了。 李震生说道，“不管真相如何，人已经带回来了，又伤的这么重，那就收留一段吧。平日多盯着一些，看看她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明日问问她们姓甚名谁，好好调查一下。我再去同监视赌场管事的两个老兵说说，看看那边有没有什么异常。” 众人都是点头，村长也道，“我们也告诉村里人一声，多三分小心，总是没错。” 正说着话，何嬷嬷就回来了，小声禀告道，“老夫人，那个年轻姑娘身上很多伤疤，颜色很深，瞧着应该有两三年了，应该不是最近才落下的。小孩子身上也有伤疤，但要少一些。” 李老二皱着的眉头，顿时就松开了，“这么说，这姑娘没撒谎，她们姐弟当真是被族亲欺负虐打，不堪忍受才跑出来的？” 李震生扫了弟弟一眼，再次强调了一句，“还是要谨慎一些，这事我带人查，你这一段时日，顾好家里就行。” 李老二赶紧点头，“行，大哥放心。”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众人也就散了。 黄昏时候，年轻姑娘醒了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弟弟，眼见弟弟躺在旁边正睡着，她松了一口气。 但她又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猛然抓了一把衣裙，就要翻身坐起。 何嬷嬷端了热粥进来，见此赶紧上前按了她，“姑娘，不要乱动，你的衣衫是我换的！” 跟在何嬷嬷身后的水灵也是说道，“你的伤是我擦的药油，你放心！” 那姑娘长松了一口气，满眼疑惑的打量她们，问道，“我和弟弟，这是在哪里？” 何嬷嬷点亮油灯，应道，“这是碎金滩李家，我们是李家的嬷嬷和丫鬟，你们是我们伯爷救回来的！” 水灵点头，麻利的安炕桌儿，又扶着姑娘靠墙坐起来。 她本就性子活泼，叽叽喳喳问道，“姐姐，你们到底是因为什么啊，被人家打的这么厉害？张神医说，你弟弟的腿都断两天了，这么长下去，以后就变成长短腿的瘸子了。 “还有他脑袋上的伤，淌了那么多血，幸好缝针了，否则就是一个大窟窿，要活活疼死了！还有你，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了，全是疤！” 那姑娘心疼的摸摸弟弟，慢慢抬起脸来。 油灯光不亮，却足以把她的脸照的清楚。 面如满月，额头光洁，浓眉大眼，高鼻红唇，说不上多漂亮，但却很是端庄，甚至隐约带了几分书卷气。 特别是一双大眼，瞳色黝黑，让人与她对视间，下意识就会沉醉其中。 水灵还罢了，只惊讶嚷着，“哎呀，姐姐，你的眼睛太好看了。” 倒是何嬷嬷看的心头一跳，这姑娘的模样是高门大户最喜欢的那种，端庄大气，沉静文雅，当家主主母的好料子。 只是不知道如何这般凄惨，流落在外？ 姑娘低头给何嬷嬷和水灵行礼，低声说道，“劳烦二位照顾我们姐弟了。” 何嬷嬷想了想，把粥碗递了上去，“姑娘先吃饭吧，吃完还要喝药，你弟弟已经吃过睡下了，不用惦记。” 姑娘再次道谢，才接了粥碗吃起来。 看得出，她很难受，吃几口就要喘一会儿，再继续吃，但她一句都没喊疼。 何嬷嬷和水灵都是沉默看着，生怕说什么话，给她又添了负担。 可惜，这般关照，姑娘也只吃下了半碗粥，药汤却是一口灌了下去。 她擦了嘴角的药渍，问道，“我还没给救命恩人磕头……” 何嬷嬷赶紧应道，“我们主子都睡下了，姑娘放心歇息，明日再见我们主子也来的及。 “这院子在我们主家隔壁，如今只有我们两个和你们姐弟，再没有旁人了，你放心养伤。晚上哪里不舒坦，就只管喊我们一声。” 说着话，她又摸摸小孩子的脑门儿，笑道，“我们张神医的医术最好，你弟弟伤的重，倒也没发热。” 姑娘低了头，掩下眼底的情绪，轻轻道谢。 很快，何嬷嬷和水灵拾掇了桌子，也在炕尾铺了被褥躺下了。 不算明亮的油灯放在窗台上，并没有被吹熄，显见是备着晚上起来时候方便。 窗户缝隙里钻进来的北风，调皮的摇曳着火苗，想要把火苗按下。 但火苗异常坚强，无论如何也不肯停下发光发热！ 安静躺着的姑娘，嗅着被褥上隐约的淡淡香气，悄悄握住了弟弟的手。 弟弟的手被碾伤，这会儿，仔仔细细缠了白色的棉布条，她一点儿都不敢用力，眼泪却无声的汹涌流淌。 泪眼朦胧里，她望向房顶的横梁，好似离得很远，却压的她喘不过气…… 第四百二十五章 人走茶就凉 碎金滩的早晨是忙碌又热闹的，各家的母鸡在咕咕叫，嚷着要饭吃。 守在门口的老黄狗，也会摇着尾巴在主人身前身后缠磨，想多讨半个饼子泡上菜汤，对它来说就是难得的美味了。 妇人们忙着做了早饭，男人们吃饱就赶紧走了。 山上的果树要缠上草围子，牌坊那边的小路也要扫雪。 还有李勇的新院子，也要最后收尾了，赶紧帮忙拾掇利索，烧的暖和，才能住进去。 李家比之旁人家里还要更忙一些，起码早饭就要做将近二十口人的量啊。 幸好，干活儿的人手也多。 崔家院子里，何嬷嬷和水灵早早起来，水灵回隔壁帮忙做饭，何嬷嬷就在廊檐下，把两只药罐子架上了火盆，慢慢熬着药汤。 很快，水灵拎了食盒回来，喊了何嬷嬷一起进屋吃饭。 那姑娘已经坐了起来，忍着身上的疼，给自己编了两个辫子，在衬裙扯了两条布做头绳，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干净利索一些。 她还想支撑着下地去洗漱，却被何嬷嬷和水灵拦住了。 两人帮忙端水让她洗漱，她去先投湿了布巾，帮着弟弟把脸和手擦抹干净。 何嬷嬷和水灵看在眼里，都是忍不住点头。 不说这两人什么来历，起码这个姐姐做的很称职。 陶红英这两日不用去酒楼，山谷那边也有人接手，她难得清静，早起就变着花样给家里人做好吃的。 今早熬了金黄色的小米粥，配了猪肉酸菜的蒸饺，还有昨晚没来得及蒸的豆沙包，炒了一个荠菜疙瘩肉丝咸菜，一个爽口的醋溜白菜，一个葱爆鸡蛋。 考量到两个病号，陶红英还给端到崔家的这份粥里，加了红糖和大枣。 小孩子昨晚没有发热，睡得也安稳，醒来见到这些饭菜，吃的狼吞虎咽。 姑娘想拦着，到底没有开口，只是略带歉意的，把最后两个蒸饺往何嬷嬷和水灵手边推了推。 何嬷嬷却笑着把蒸饺给她们姐弟分了，笑道，“你们不必拘束，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我们主家特别和气，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同主子吃的也不差什么，不亏嘴。” 水灵咬着甜甜的豆沙包，也是用力点头。 “嬷嬷说得对，你们以后住长久就知道了。我们四夫人的手艺最好了，做的红烧肉简直一绝！给我一块肉，就能扒下一大碗米饭！” 何嬷嬷笑着瞪她，“你啊，就是贪吃，到了咱们家可是掉进福坑儿了。” “嘿嘿，我娘就说我傻人有傻福。”水灵笑嘻嘻，三两口吃掉手里的豆沙包，就道，“嬷嬷捡桌子啊，我去看看主子们吃完饭了吗？老夫人怕是要过来坐坐。” “好，去吧。”何嬷嬷等着姐弟俩吃完，麻利撤了桌子，刚拾掇干净，老太太就领着佳音过来了，后边跟了陶红英和冬梅。 那姑娘挣扎着，坚持跪倒在炕上给老太太等人磕头，“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那孩子腿伤不能动，也是半支撑着身子，低头行礼。 老太太亲手扶着姑娘坐下，又拍拍小孩子，这才坐在炕沿上。 何嬷嬷端了药汤进来，那姑娘一口喝了，小孩子喝着却有些费力，眼巴巴看向胖乎乎的佳音。 佳音眨着眼睛，然后捏了捏荷包。 小孩子果然喝的痛快了很多，最后苦的眼睛鼻子都挤在一起了。 佳音这才笑嘻嘻上前，从荷包里拿出一块芝麻糖，塞到他嘴里。 孩子吧嗒两下嘴，有些失望，好似没有昨天的糖球甜…… 佳音装作不知道，自己也捏了一块芝麻糖，慢慢舔着。 陶红英扯了帕子，给闺女擦口水。 老太太就问道，“姑娘，我们家老二昨日看不过你们被打，把你们救了回来。但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要不要派人去给你们家里送个信儿？” 那姑娘脸色明显黯淡了几分，她深吸一口气才说道，“回老夫人的话，我们姐弟的家在新都西边永泽县的青木镇，我们家姓龚，我叫龚云舒，我弟弟叫龚宇。 我爷爷是举人，我爹是秀才，在我们青木镇也算小有名气，十几家族人投奔聚居，住了二十年，很是热闹。 “但五六年前，我爹出去游玩赏花被歹人打死抢了钱财。我娘……很快跟着也去了！” 姑娘哽咽，强忍着眼泪又说道，“我爷爷只有我爹一个独自，一向器重，受不了打击，缠绵病榻半年也过世了，家里只剩了奶奶带着我们姐弟。 “日子原本还好，但族人却起了贪心，不断的上门借银子，抢田地，半月前奶奶……也过世了，刚烧完头七，族人们就把我们撵出院子，霸占了家财。 “我和弟弟住在村口的破草棚，结果族叔说送我们进京找活计，实际却要把我们卖进花楼。我和弟弟寻个机会跑出来，到底在街上被追到了……” 众人听得一直跟着提心吊胆，也气的咬牙切齿。 陶红英说道，“这也太欺负人了，明显是谋财害命，抢夺家产啊！” 老太太也是叹气，“你们家就没什么亲朋，能替你们出头吗？” 云舒姑娘摇头，苦笑应道，“人走茶凉，我爷爷和父亲都过世了，外祖一家太远，平日来往也不多。就算帮了龚家，也没什么回报，谁又愿意多事呢。 “还有，族叔拿了我家五十亩地和金银，把镇子和县衙的关系都疏通好了。我们姐弟就是想反抗，都状告无门。” “真是没有王法了！”陶红英摇头，“如今新都这附近都是天子脚下，还有人敢这么猖狂！” “这世上从来不缺恶人，否则她们姐弟也不会在大街上被打个半死了。幸好是老二遇到了，否则真是要没命了。”老太太看向云舒姑娘，安慰道，“你们先好好养伤，等伤好了再想办法。” 云舒赶紧行礼道谢，却扯动了背上的伤，疼的闷哼一声。 老太太赶紧起身，“你们姐弟好好歇着吧，有事就请何嬷嬷帮一把。我们有空闲再来看你们！” 说罢，她摆摆手，带了众人呼啦啦都走了，依旧是留下何嬷嬷照应。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等着消息呢，听老太太说了姐弟俩的来处，李震生就进城了。 这一年，他虽然常跑泉州，但原先倚重的掌柜和伙计，也被他找回大半了。 想要办点儿什么事，虽然没有侯府那么方便，倒也够用。 但这次，他没打算用那些掌柜和伙计，还是找了王福儿夫妻。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听不听，娘亲念经！ 这夫妻俩如今已经随着他改姓李了，平日守着小院子，也没什么差事。 正好派他们去打听龚家的底细，他们夫妻看着都是老实本分，不会惹人警觉猜疑…… 李老二心里虽然惦记，但大哥把这事接过去，他也没什么出力之处，就去了山谷。 陶红英继续研究她的菜谱，董家已经把消息送到了。 董家老夫人喜欢吃饺子，孩子喜欢吃青瓜，她索性把主食定了青瓜鸡蛋馅儿的饺子。 所以，晚上家里也不用做饭了，干脆包饺子，顺便替她试试味道。 蕙娘家里那边忙的差不多，也抱了孩子过来帮忙。 老少女人们凑在一起，一边说笑一边包饺子，很是热闹。 佳音坐在两个双胞胎中间，美其名曰看孩子，其实就是把他们当做两个大玩具了。 大炕烧的热乎，两个孩子都拆了襁褓，自由自在的踢蹬着小脚丫，不时吐几个口水泡泡。 佳音拿了一块点心，慢慢啃着，不时送到他们眼前晃晃，“馋不馋？这是点心，可香可甜了，可惜你们不能吃！” 两个胖娃娃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总之，口水是淌成河了。 佳音笑的打滚儿，又改了主意，“这样，我把点心给你们吃，你们把脚丫给我吃，好不好？” 两个胖娃娃兴奋的手刨脚蹬，佳音就当他们同意了。 于是她一手一个胖脚丫，啃完左边啃右边。 终于啃够了，她却把半块点心都塞进了嘴里。 末了，她拍拍空空的双手，含糊说道，“哎呀，我忘了，你们太小，还不能吃点心呢！那等你们长大再给你们吃吧！” 两个胖娃娃愣了一下，好似明白被骗了，气愤的张嘴哇哇大哭起来！ 旁边众人一直偷偷看着，这会儿都是哈哈笑的不成。 “福妞儿太坏了，看把两个孩子馋的！” “就是，俩孩子长大怕是要遭殃了，有这么个姐姐，还不知道要怎么挨欺负呢！” “白给人家吃脚丫儿了，点心还没到嘴儿，看把他们委屈的。” 佳音没想到偷偷欺负小娃娃被抓包了，小脸也是红透，嘿嘿笑着赶紧躲远一些，生怕老娘抓了她打屁股。 蕙娘抱了儿子闺女，喂了几口奶，总算把他们安抚住了。 她也是笑的合不拢嘴，“这两个小魔星，晚上闹人的厉害，我和他们爹爹都睡不好。让福妞儿治治他们也好，否则，长大更要无法无天了。” 佳音跑过去，从背后抱了蕙娘的脖子，大大亲了一口，“师傅最好了！” 蕙娘更是笑的欢喜，但也没忘了嘱咐，“福妞儿再玩两天，等我那里忙完了，这一段耽误的读书和女红都要捡起来了。” 佳音立刻像泄了气的小皮球，直接躺倒放赖了。 众人更是笑的厉害，陶红英用擀面杖轻轻敲了闺女的脑袋，“你啊，真是懒的成精了！提起吃喝玩乐比谁都精神，一说读书做针线就放赖！” 老太太也难得没有维护孙女，开口附和道，“就是，再过两年，小心你师弟师妹都比你厉害了！那时候，你可丢脸了！” 佳音捂着耳朵，满炕翻滚，显见要把耍赖进行到底了！ 正是热闹的时候，侯爷和李老二从外边一起进来了。 佳音当时就窜起来，扑了过去，假模假样的大哭。 “义父！呜呜，义父，你怎么才回来啊？娘和奶奶说福妞儿笨，不要福妞儿了！” 侯爷一把抱了胖丫头，忍不住笑了。 “放心，你娘和奶奶不要你，还有义父呢！义父家里粮食多，不怕你吃的多。” 粮食多，吃的多？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突然反应过来，恼的踢蹬小胖腿，“义父，你说我是猪？！” 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是哈哈大笑！ 侯爷好不容易安抚住胖丫头，赶紧从怀里掏出一根绺子，大红的丝线编织，中间穿了一只小儿巴掌大的兔子。 兔子通身用珍珠穿成，只有眼睛是粒红宝石，精致可爱至极。 佳音一眼就看中了，欢呼着抢到手里，大大亲了义父一口就跑去同奶奶和老娘炫耀。 “奶奶，娘，看我的兔子！我的兔子！” 老太太手上沾了面粉，就用脑门顶顶孙女的胖脸蛋儿，笑道，“小财迷，刚才还闹人，得了好东西，立刻就笑开花了！” 佳音笑嘻嘻，笨拙的想把绺子系在腰上，又系不上，只能跑去找义父帮忙。 侯爷一边给胖丫头帮忙一边问道，“大勇家这两个孩子，不办满月酒了？” 蕙娘赶紧应道，“盖院子太忙了，大勇说周岁时候一起办吧。” 侯爷点头，又对老太太说道，“婶子，我在侯府调了两个人手，平日跟着出门或者赶车都行。过几日就送来？” 老太太眉开眼笑，一口应了下来，“好啊，家里确实没有跟着出门的人手。特别是老二还要上朝，平日都是叶山帮忙呢。” 众人这般说说笑笑，很快饺子包好，就送到了灶间。 难道侯爷回来，李老二把村长和赵叔几个、刘镖头、张神医都请了过来，一起热闹一下。 陶红英也张罗着，多做了几个菜，连同四样馅料的饺子，摆满了桌子。 陶红英尚且觉得不够，问询侯爷，“侯爷这次能多在家住几日吗？” 侯爷摇头，“明日吃过早饭就要回军营了。” 陶红英想了想，也没说什么。 众人聚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自然也是更热闹了。 李勇明日要跟着去军营，换李老四在家多住几日，他把剩下的活计同众人说说，众人也是一口应了下来。 隔壁崔家院子里，因为何嬷嬷回李家帮忙，只有水灵一个守着龚家姐弟。 她趁着回去舀饺子汤的功夫，贪看了一会儿热闹。 龚家姐弟吃完饺子，龚宇摸摸自己鼓鼓的肚子，真是很久没吃的这么饱了，而且还这么好吃。 他忍不住看向姐姐，说道，“姐，这饺子真好吃！比咱娘……包的还好吃！” 龚云舒摸摸弟弟的脑袋，轻轻应了一声。 龚宇小心翼翼又问道，“姐，咱们能永远住在这里吗？这里的人真好，给咱们治伤，还给咱们包饺子吃……” 龚云舒的手顿了一下，好半晌才说道，“一会儿吃了药，早点儿睡吧，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先两更，六点左右还有一更。 第四百二十七章 我们不能恩将仇报！ “哦，”龚宇蔫巴巴应了一句。 他以为自己是大孩子了，有事也可以跟姐姐分担了，但姐姐还是什么都瞒着他，从来不跟他商量。 隔壁李家院子里，张神医早早吃完饭，就同众人说道，“你们继续吃，我去看看那姐弟俩。” 说罢，他就出了屋子，何嬷嬷送到门口，一见水灵缩着脖子站在门边，她就瞪了眼睛，小声呵斥道，“等什么呢，还不回去!” 水灵立刻撒腿就跑，引着张神医进了崔家院子。 廊檐下的火盆半死不活的烧着，药汤已经熬好了。 水灵赶紧把药罐子端进屋里，又去找陶碗。 张神医给龚家姐弟都把了脉，末了点点头，笑道，“你们两个真是命硬，这才一晚，已经见好了。特别是小子，再有一个月，肯定能下地走动了。” 龚云舒赶紧行礼道谢，张神医却拦了她，嘱咐道，“别看你身上没见血，但比你弟弟可是伤的重多了，一日两顿药汤不能停，起码养上两个月，否则会影响寿数。” 龚云舒也猜到一些，但听说一日两顿药汤，要喝俩月，她就问道，“神医，我喝的药汤贵吗，两个月下来需要多少银子？” 张神医已经低头给龚宇检查腿伤了，随口应道，“你那副药里添了人参，贵了一些。但俩月下来，有百两银子也够了。” 百两银子？！ 龚云舒当时就变了脸色，她本以为有个十几两银子就够了，没想到会这么贵。 她们对于李家来说，不过是陌生人。 李伯爷在大街上，救了他们姐弟两命就已经很难得了，如今居然还要花这么多银子，替他们治病。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救命之恩了！ 如此仁义的人家，行事如此善良，他们却…… 她紧紧攥了衣角，好半晌才哆嗦着嘴唇同水灵说道，“水灵妹妹，劳烦你请老夫人和伯爷过来，我……我有话要说。有人威胁我们，要害李家！” 水灵刚倒完药汤，听得这话差点儿把碗摔了。 她一溜烟儿跑去隔壁，房门都忘记关了。 倒是张神医只看了龚云舒一眼，就继续给龚宇换药包扎了。 龚云舒挣扎着下地，直直跪了下去。 龚宇的伤腿刚包好，他也撑着，跪在了姐姐旁边。 龚云舒拍拍弟弟的肩膀，红了眼圈儿。 张神医叹气，想了想就道，“别管你们姐俩儿是因为什么到了碎金滩，一定别浪费了这份好运气。只要你们良心放正了，说不定以后就是苦尽甘来了。” 龚云舒磕头，谢过老爷子。 这会儿，老太太和李震生、李老二都过来了。 佳音自然也不能错过这机会，拘在侯爷背上，一起来看热闹。 眼见龚云舒姐弟俩跪在地上，李家众人谁也没扶他们起来，纷纷落座。 老太太望着互相依靠，才能跪稳的姐弟俩，轻轻叹了气，开口问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龚云舒伸手搂着弟弟，想让他有个依靠，腿伤就疼的轻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老夫人，我们姐弟对不起李家。先前在街上，我们被追赶打骂撞上伯爷，是故意设计的。有人逼迫我们这么做，就是为了混进李家。” “是谁逼迫你们，是谁设计？你说明白。”李老二脸色不好，任谁一片善心被利用，也高兴不起来。 龚云舒眼底一闪，忍着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仔细说道。 “自从我爹娘和爷爷过世，我奶奶就变了，看我百般不顺眼，每日非打即骂，还带我出入很多亲朋之家，就想把我嫁进高门，然后提携龚家，恢复往日的兴盛。 “但旁人私下都说我们家里走了霉运，才接二连三的出事，所以，我的亲事一直没有着落。奶奶说我不争气，每日打的更厉害，我都忍了下来，只想护着弟弟长大。可奶奶慢慢也开始打骂弟弟，我想护也护不住。” 她哽咽难言，眼泪噼里啪啦掉个不停，被她狠狠抹掉，继续说道。 “一个月前，奶奶终于找到门路，要把我许给一个老翰林做第六房小妾，说那翰林答应教弟弟读书，让弟弟科考，光耀门楣。 “但没多久，族叔就来了家里，我偷偷听见他和奶奶说，让我帮一位贵人做点儿小事，就是……就是设法踏进李家门，勾……勾引伯爷，嫁给伯爷做正妻。 “就算不成，嫁不进来，也要留在李家，然后听候他们的吩咐，整治李家。事成之后，会给家里一笔银子，也会把弟弟送去书院读书。” “太缺德了！”老太太气的拍炕沿，不知道是骂龚家算计李家，还是骂龚家把年轻孙女送给翰林老头子糟蹋！ 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是紧紧皱着眉头，特别是李老二心里更是滋味复杂。 毕竟人家是冲着他撒下的美人计，而且这姑娘还真被他带回来了。 龚云舒生怕李家人误会，赶紧又说道，“我奶奶听说你们家里的身份，立刻就改主意了，同意了族叔的安排。我知道，她是想反过去利用族叔，盼着我当真……嫁进李家，比给翰林做妾，对家里更有帮助。 “她主动同族叔说，可以诈死，然后让族叔把她藏起来，然后用她的命，威胁我和弟弟听从安排。她没想到我会偷听到这一切，我受够了她的打骂和算计，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带着弟弟逃出家里。 “族叔他们怕伯爷怀疑，提前打折了弟弟的腿，不给医治，又在街上把我们打的很重，我真以为和弟弟要死了。是伯爷出手相救，收留我们养伤，花银钱买药，我不想做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这才说个清楚。 “我们虽然有苦衷，但良心不正，算计伯爷救命，请老夫人和伯爷尽管打骂，我们甘愿受罚。” 说罢，她押着满脸惊讶的弟弟，再次磕头，伏地不起。 老太太和李老二都没说话，倒是李震生问道，“你族叔可说过指使他的那个贵人是谁了吗？” “族叔没说，”龚云舒抬头应道，“但我有心要逃跑，就暗地里盯着族叔，他总和镇里一个姓刘的地痞在一起密谋，那个地痞有个哥哥在新都开赌场，算是我们镇上的一霸。 “以前，我爹还活着的时候，这个地痞还接近过我爹，要带着我爹赌钱，被我爷爷教训过。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新都的赌场？！ 李震生和李老二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惊喜。 先前有人引诱魏大军赌钱的那条线，居然就这么接上了！ 第四百二十八章 严丝合缝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啊，无非都是算计好的罢了。 小王庄的张进引诱魏大军赌钱，又逼迫魏大军把村里人都带出去，这还可以说外人看中碎金滩富庶，起了觊觎之心…… 但如今这龚家姐弟俩又冒出来，背后指使之人也和赌场有关系，那就板上钉钉，确定是有人在针对李家和整个碎金滩下手！ “姓刘的地痞，他那个表哥在哪个赌场，你知道名字吗？”李震生冷声问道。 龚云舒赶紧摇头，“我不知道，但镇里不少人知道，有几家就因为被姓刘的带去赌场，家业都给败光了。” 佳音在一边看着李老太脸色不好，生怕奶奶气坏了，哒哒跑过去抱了奶奶的大腿。 果然，李老太抱着孙女坐在腿上，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她想了想，开口问道：“龚姑娘今日同我们家里坦白，也算背叛了指使之人，就不怕他们对你奶奶如何吗？” 龚云舒苦笑，手下越发紧紧搂了弟弟，“我奶奶的心里，如今只有恢复龚家的兴盛，让旁人还像往日一般敬着她恭维着她，她根本不在乎我和弟弟的死活了。 “先前三番五次想要推我入火坑，身为祖母，实在不慈，如今又主动同族叔合谋，逼迫我们进碎金滩害人，这是不义。 “祖父和父亲活着的时候，常说生而为人，要明辨是非，有所为，有所不为，否则同猪狗无异。李家善心救我们姐弟性命，我们就是一辈子背着不孝的罪名也不能恩将仇报。” 一番话入情入理，李老太听得心里恼怒消失了大半，再看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是轻轻点头，她就说道：“你们起来吧，地上凉，还受着伤呢！” 这是不怪她们了吗？ 龚云舒红了眼圈，带了弟弟再次磕头，想起身时候却因为腿麻和脱力，一个踉跄差点撞到炕沿上。 李老二下意识扶了一把，待她站稳，又把龚宇抱上了炕。 李震生望向侯爷，说道：“侯爷，我只派了两个老仆去青木镇，怕是不够用。侯爷有没有得力的人手借我三四个，我亲自过去查个清楚，说不定还要抓人回来……” 侯爷点头，说道：“我明日直接回码头营地，用不了那么多亲兵，你想调几个就调几个。” “那好，我这就走了。”李老大起身，嘱咐弟弟和老娘，“你们在家也要谨慎一些，一切都等我消息再处置。” “好，你注意安全。” 李老太担心儿子，但更知道这时候不给儿子拖后腿就是帮忙。 李震生立刻出门，眼见侯爷亲兵有二三十，就点了六个，连夜赶往青木镇。 侯爷见佳音打了呵欠，就抱她先走了。 留下李老太望向龚家姐弟，神色复杂，最后叹了气，说道：“你们还是先养伤吧，一切都等我们家里调查清楚再说。但你们不能走出这个屋子，身边时刻有人看管。 “另外，你们再想想，还有什么事没有交代清楚，若是想起来，就让人来禀告……” 说罢，她扫了何嬷嬷一眼，何嬷嬷和水灵都是点头后，她就起身同李老二出去了。 何嬷嬷就和水灵动作麻利的热了药汤，水灵小心翼翼的，但还是被何嬷嬷拍了两巴掌，问道：“以后还敢随便跑出去看热闹吗？” “不敢了，”水灵也是后悔，赶紧讨饶，“嬷嬷，我知道错了，我不知道她们是坏人，我以为她们也不能下地……” 何嬷嬷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以后主家越来越兴盛，这样的事情，这样藏了坏心的人可能会越来越多。主子们可以心善，但我们不行！我们是主子放在外边的眼睛和耳朵，宁可得罪人也要多加小心，懂吗？” “懂，懂！”水灵赶紧用力点头，差点儿把头发晃散了。 何嬷嬷这才没说什么，端了药汤进去。 龚家姐弟喝了药，很快就安静睡下了。 何嬷嬷和水灵守着油灯做了一会儿针线，也睡下了。 隔壁院子里，佳音陪在奶奶身边，听着奶奶不时叹气，知道奶奶心情不好，她就偷偷拿了两个苹果，拉着奶奶趴在被窝里偷偷吃。 酸酸甜甜的苹果下肚儿，让李老太心情好了很多，再看孙女小仓鼠一样抱着果子啃得满脸都是汁水，她就笑了。 她轻轻叹气，“罢了，这世道就是这样，做好自己的本分，对得起良心，其余就管不到了。” 佳音扑上去，笑嘻嘻蹭的奶奶一脸黏糊糊，惹得李老太嫌弃，赶紧找了湿帕子给孙女擦脸，两人又漱了口，才亲亲热热挨着睡着了。 再说李震生带了人连夜赶到青木镇，天色也差不多亮了。 青木镇只有一个客栈，李震生进门就找到李福儿夫妻了。 这夫妻俩借口来寻亲，看着老实本分，又肯花银子，早就在客栈掌柜和伙计嘴里问出不少东西了，今早就要回家报信儿，结果东家来了。 客栈二楼没有什么人，李震生开了个房间，同李福儿夫妻说说话，旁人也不知道。 李福儿嘴巴笨一些，但他媳妇儿可是不错，从头到尾同李震生说的清清楚楚。 “东家，我们两口子装作寻亲，就说家里老娘要不成了，妹子多年前嫁过来没消息，打算找一找。 “客栈小伙计听我们说是找龚家，就偷偷劝我们先别张扬，我们给了银子，他私底下同我们说龚家出事了，人都死绝了。 “好似是几年前，龚家的秀才老爷出门被恶人劫财死了，秀才夫人也跟着自尽一起去了，龚家的举人老太爷受打击病死了！ “龚家老夫人这两年疯了一样要给孙女找个好亲事，为此得罪了不少亲戚朋友。龚家那些族亲也不是好东西，都在打她们一家的主意，想抢家产呢。 “前一段说是龚家老夫人也过世了，没多久龚家的孙子孙女就没影儿了，倒是龚家那几个族侄儿每日红光满面，大伙儿都猜着龚家的孙儿孙女被害了。” 李震生点头，这些倒是同龚云舒的说辞对得严丝合缝。 他又问道，“你们打听龚家事，引起旁人怀疑了吗？” “没有，我们听了这些就说找错了，妹夫不是读书人。”李福媳妇儿笑道，“小伙计还替我们庆幸呢，说龚家的事就是一潭浑水，没人敢管呢。”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与虎谋皮的下场 李震生又问道，“你们确定，或者镇上有人亲眼见到龚老太躺在棺材里了吗？有没有可能她还活着？” 李福儿夫妻都是惊讶抬头，问道：“东家怎么知道龚老太没死的？” “你们查到什么了？”李震生不答反问。 李福媳妇儿赶紧说道：“昨天下午，我们出去转了转，买了一些糖，撒给附近的孩子们，想着套几句话。 “小孩子们都说龚家有倒霉鬼，家里都死光了，后来我们往客栈走，被一个淘气小子拦住了，他说锁子的奶奶没死，他看见了！” 李福媳妇儿生怕东家听不懂，解释了一句，“锁子就是龚家那个小子的乳名，他们平日总在一起玩耍。那个孩子说，他去后山捡柴，走错路了，在一个木房子里见到锁子的奶奶了，锁子奶奶还找他要东西吃。 “他吓坏了，跑回家之后说起这事，但家里人都不相信啊，说他见鬼了，还找人给他烧了符纸，逼着他喝符灰水，再也不让他上山了！ “我们俩觉得这孩子应该说的是真话，想上山看看，又怕惹人注意，就想着回去报信儿，请东家找人上山去看看。” 李震生心里有数了，就嘱咐他们，“你们今日不要离开，再去外边打听一下，这里有个地痞姓刘，平日常喜欢拉人到新都去赌场。 “这地痞的表哥是赌场的管事，记得问明白这地痞的表哥叫什么 ，赌场的名字是什么。我先带人去山里探探，有事随时让人回来告诉你们一声。” “是，东家。”李福夫妻赶紧应下。 很快，他们就装作不认识，分开吃了早饭，然后，李震生就带亲兵们绕路，从北山另一侧爬了上去。 这个时节，天气寒冷，道上落雪难行，爬山更是磕磕绊绊。 好在，各家过冬的柴火已经存完了，北山不高，也没什么野兽可以捕猎。 所以，山里很安静，那唯一一个供给临时落脚的小木屋也不难找。 亲兵们谨慎，留下两个保护李震生，其余四个慢慢靠近木屋，躲在树后扔了一个石子砸向木门，但屋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一个亲兵靠过去，咳嗽一声，依旧没有回应，他就趴在门缝上看了看。 结果再回头时候，他就变了脸色，迅速退了回去。 李震生远远见到，就走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那亲兵深吸了一口气，应道，“大老爷，屋子里确实只有一个老太太，但是趴在门口，瞧着……好像没有气儿了。” 死了？ 李震生赶紧带人走了过去，木屋的门被锁上了，但亲兵们拿了匕首一撬，铜锁就开了，也没损坏半点儿。 两扇木门是从里往外推开的，没了铜锁支撑，木门突然大开，就跌出一个老太太。 一身青色的锦缎袄子，已经脏污的不成样子，头发散乱，趴在门槛上，毫无声息。 一个亲兵抬脚把老太太翻过去，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这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简直是皮包骨头的人形柴火棍儿。 也不知道饿了多少天，老太太脸色清灰，眼窝深陷，脖子上的皮贴着骨头，好似轻轻一碰，脑袋就要掉下来了。 李震生心里默默算了算日期，若是按照龚云舒和客栈小伙计的说法，龚家是半个月前办的葬礼。 也就说，这老太太同族侄儿一起算计孙子孙女，被偷偷带出来藏到这里。 怕是从那日开始，就没人给她送饭菜，也没人记得放她自由吧！ 自作自受，愚蠢透顶！ 李震生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嘲笑一个死人，他做不出这事。 但这八个字，一直在他脑子里回荡！ 这老太太想利用族侄，逼迫亲孙女去做内应，进李家门，扒上李家，再踹掉族侄。 但她怎么就没想到与虎谋皮的下场？ 人家利用完她，自然就没心思哄着她了。 结果一把年纪，也算衣食无忧了一辈子，最后生生饿死在这里了！ “罢了，看看她身上有什么能做信物的，拿一件送回碎金滩问问，确认一下这老太太的身份，快去快回！”李震生摆摆手说道。 亲兵们赶紧忙起来，很快，老太太手腕上戴着的一个银镯子被撸了下来。 两个亲兵骑马赶回碎金滩，两个关门，把木屋恢复原样，守在这里。 最后两个跟着李震生回了客栈，李福儿夫妻早就打听完消息了。 “东家，那个姓刘的地痞，在这里很不得人心，听说很多人被他害的破财，他那个表哥没来过镇上，但也不难打听。 “他那个哥哥姓包，赌场叫四季如意赌坊，在新都的城北，不算大，但人很多。” 李震生点头，心里越发笃定了。 因为张进引诱村人去赌的那个地方就是四季如意赌坊，张进联系密切的赌场管事也确实姓包。 但从魏大军受伤之后，侯府老兵一直盯着这个姓包的管事，却不见他有什么异常行动。 原本还以为是家里多心了，如今看来，人家只是改了策略，另辟蹊径！ 若不是他们家里警觉，若不是龚家姐弟良心发现早早坦白，说不定这些人的算计还真成功了。 那个龚云舒长得不差，瞧着也是识文断字，再有救命之恩这层关系，说不定在碎金滩几个月，还真能博得村人的好感也能让老二动心。 毕竟，老二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读书，以及娶个蠢笨媳妇儿…… 这个龚云舒，能满足老二对伴侣的所有美好想象！ 李震生眉头越皱越紧。 不得不说，这背后算计之人实在是下了大功夫，把李家人研究的很透彻。 只不过背后之人唯一没算计到的是，他们兄弟农家出身，成长的很慢却一直在成长。 这几年，生死几度，挣扎求存，让他们异常的团结，对家族的守护之心，也是异常的坚定。 对于如今拥有的一切，他们就像抱了果子的松鼠，每咬一口都要竖起脖子观察一下四周。 他们没有野心，没有嫉妒旁人，但也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抢走自己的“果子”！ 所以，有个风吹草动，旁人不觉得如何，他们却已经手握长刀，时刻准备对抗来犯之敌！ 不说李震生在青木镇如何，只说两个亲兵快马加鞭回到碎金滩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佳音昨晚在空间里，祸害了不少土豆，想给老娘折腾一些淀粉出来。 虽然成功了，但她也累的厉害。 这会儿吃饱饭，她就躺在大炕上，抱着心爱的布老虎补觉。 李老太坐在一边，守着孙女，也做着针线…… 第四百三十章 打狗看主人！ 陶红英得了淀粉，就一头扎进灶间，带了水云打下手开始琢磨新菜。 待得做好，她就乐颠颠端了半碗进屋，催着婆婆尝尝，像个着急献宝儿的小孩，“娘，你尝尝我做的樱桃肉，酸甜味道特别好吃！” 李老太被儿媳哄得眉开眼笑，还不等她回话呢。 佳音就嗅着香气，一骨碌坐起来，一见老娘和奶奶正在偷吃，她立刻爬过去挤在奶奶怀里，闭着眼睛，张开了嘴巴…… 李老太和陶红英被佳音这副模样逗的笑的肚子疼。 她们真是被这个贪吃的胖丫头打败了！ 陶红英正想投个湿布巾给闺女醒醒神的时候，两个亲兵就回来了。 李老太听说大儿子要让龚云舒认一下信物，她就起身去了隔壁。 佳音见得有热闹看，也睁开眼睛麻利的下地，端了半碗樱桃肉，一边走一边吃。 陶红英怕闺女出去，灌一肚子冷风，就拦住佳音说道：“福妞儿，娘早起烤鸭子太困了，走不动了，你陪娘歇一会儿吧。” 侯爷吃过早饭就回去营地了，陶红英惦记着，家里人基本都吃过烤鸭了，就把侯爷落下了。 于是，她半夜就爬了起来又烤了三只，蒸了薄饼，切了配菜。 早饭时候，配着小米粥，侯爷和家里人分吃了一只。 剩下两只，连同薄饼和配菜，她都装了食盒，交给亲兵，带去码头营地了。 其实这会儿，她也不是多累多困，但对付闺女，苦肉计最好用。 果然，佳音立刻爬上炕，抱枕头，扯被子，安顿娘亲躺下，然后坐在娘亲身边，抱着小碗美滋滋吃起来。 陶红英伸手半圈着闺女，原本想哄她说说话，但许是炕头太热乎了，她居然真的睡了过去…… 隔壁崔家厢房里，龚云舒拿了镯子，神色复杂的说道：“这确实是我奶奶的，听说是我爷爷考上举人的时候，给她买的镯子，平日就算沐浴，她也不肯摘下来。” 迟疑了一下，她到底还是问道：“我奶奶被族叔藏在哪里了，她怎么会把这镯子给你们？” 两个亲兵看向李老太和李老二，方才路上他们已经简单说过了。 李老太有些不忍心，但还是说了出来，“听说你们的奶奶被藏在山上的木屋里了，我们家里人上午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饿死了……” 饿死了？ 龚云舒手里的镯子吧嗒掉了下去，怔愣着半晌没有动。 倒是龚宇哭了起来，家里遭逢大变的时候，他年岁还小，奶奶对他打骂也是最近几个月的事情，之前几年一直是把他宠成眼珠子一样。 这会儿，听说奶被饿死，他怎么忍得住，就要挣扎下地去找奶奶。 结果，被龚云舒拦了下来。 李老太见她哆嗦着嘴唇，努力几次都没发出声音，也是叹气。 于是，她起身说道：“你们也别太伤心，有些事是自己选的，谁也怪不到，这事还要调查，再有消息，一定告诉你们。” 说罢，她就同李老二和两个亲兵出去了。 两个亲兵要回青木镇，李老二就说道：“娘，我也想去青木镇，想必大哥要收网了，我去给大哥帮忙。” 李老太当然不能拦着。 说到底，这背后之人就是冲着老二来的，针对他设计密谋，他可是主角！ 李老太点头说道：“去吧，一定要小心谨慎，找不到背后之人也别急，家里不怕夹着尾巴过日子，但你们绝对不能有事！” “娘放心，我们一定早去早回。”李老二说着话就要和亲兵共骑一匹马。 碰巧，这个时候，李老四居然带了四个兵卒从外边跑回来，简单说了几句后他直接调头，跟着二哥一起去了青木镇。 这个时候，面对外人的算计，正是该兄弟齐心的时候…… 李震生在青木镇停留了一日，又摸了摸地痞和龚家一族的底细，甚至确定好他们的位置。 眼见二弟和四弟过来了，人手也足够，他就说道：“这一段时日，我也没少打听四季如意赌坊的东家，确实同咱们家里没有任何仇怨，甚至同崔家、刘家还有侯爷那里也没一丝瓜葛。 “而且这东家平日也低调，相对于别的赌场，算是行事有分寸的。所以，应该就是这个姓包的管事从中作梗。 “但家里养的狗咬了人，还是要找他这个主人说话，咱们把该抓到人抓了，该拿到手的证据拿了，争取在城门关闭前，进新都！” “好，听大哥的。”李老二和李老四都没有意见，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很快，他们就分头行动！ 龚家的五六个汉子，也就是当初在街上差点儿打死龚云舒姐弟的人，全都被抓了。 还有在家里喝酒的地痞刘胖子，也被一棍子敲晕。 这些人统统都被塞进马车，又派人给山上的两个亲兵送信，嘱咐他们看好木屋，众人就匆忙进城了。 李震生在新都生活了十几年，想在马车里夹带几个人进城，不算难事。 甚至众人的马刀塞到车板底下，都顺利带了进去…… 日头落山，喧闹一日的城池因为少了行人，逐渐安静下来，但某些地方的热闹却刚刚开始。 四季赌坊开在城北，前身是个酒馆，占地不大，里面摆了些桌椅板凳。 一群群老少男人们，或者穿戴光鲜，或者狼狈脏污，这会儿也没人仔细分辨，都挤在几张桌子前，扯着脖子吆喝，脑门青筋暴起。 好似他们喊的用力，那骰子就能按照他们心意转动一般！ 赌场后院，守着七八个打手，嘴里叼着满头，随口闲话儿。 有人问道：“今晚东家过来了吧？我看隔壁亮灯了！” 另一人神色里带了几分垂涎之意，小声笑道：“来了，后边胡同的小寡妇也接来了，这会儿正喝酒呢，晚上怕是要刮风下雨了。” “呸，”先前那人笑骂道，“那叫翻云覆雨！真是刮风下雨，人都冻死了，还玩什么啊。” “哈哈，不怕不怕，两个人抱一起就暖和了。”旁人接了一句。 惹得所有人都是笑的猥琐。 他们这边偷偷玩笑，哪里知道隔壁院子里，他们的东家确实有好酒好菜，也有美人在怀，但更有雪亮的马刀架在了脖子上…… 第四百三十一章 霍二爷是个背锅侠！ “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中年男人举起双手，吓得脸色惨白，生怕对方一个激动，就把他的脑袋当萝卜砍了。 而他怀里的女人，早已经被打晕了，软塌塌压着他喘不上来气。 他想把女人掀下去，又怕被误会反抗，于是他努力组织着语言，“兄弟是哪条路上的啊，可是路过新都手头不宽绰啊？不怕不怕，我这个人最是仗义了。 “先给兄弟拿二百，不，拿五百两银子！兄弟尽管拿去花用，不够再来取。萍水相逢，都是缘分！” 可惜，他说的口干舌燥，脖子上的马刀依旧没有拿下去。 就在他以为今天碰到硬茬儿，必死无疑的时候，四处检查的几个黑衣人都出来了，其中一人低声禀报，“东家，其余屋里没有人。” “好，去两个人守院门，隔壁的动静也看好了。”领头的黑衣人，一边吩咐一边摘下了面巾，然后淡淡笑着招呼道：“霍鸣，霍二爷，久仰大名啊。” 赌场东家听得自己名字被叫破，更害怕了。 若是这些人拿了银子就走，不露脸，也不互通姓名，他还有捡条命的希望。 如今这些人主动露脸，对他指名道姓，这就是要灭口了。 毕竟死人不会开口说话，知道太多也无所谓…… 霍鸣哆嗦着嘴唇，依旧极力自救，“兄弟，我们无冤无仇，我也愿意支援兄弟一笔银钱，兄弟实在不必……” 李震生拿了布巾扇扇风，然后笑着走到霍鸣对面坐下，油灯的光亮照在他脸上，终于让霍鸣看个清楚。 “李老板？你这是……” 他甚至都忘了脖子上的马刀，可见是何等的惊讶。 李震生在新都可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 不说先前在王家做生意如何兴隆，只说认祖归宗之后，人人都以为他要去见阎王爷，却没想到他会恢复如初，还远去泉州找到了新良种。 面对这泼天的功劳，他没给自己要任何好处，反倒在皇上手里给老娘讨了诰命，给弟弟封了伯爵。 还有，原本王家的那几间铺子，也被他重新拿回，经营的风生水起，比之先前还要兴隆。 起码仙客来的新菜，就是他也去吃过的。 霍鸣如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得罪了李震生，以至于让李震生带人找上门，这么蛮横的要他命？！ 可惜，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边呢……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随手扯了面巾，坐到了桌子旁边。 霍鸣张着嘴，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碎金滩李家三兄弟联手暗夜来取他脑袋，他是不是该觉得荣幸？ 李震生也不再吓唬他，示意弟弟撤去马刀，说道：“抱歉了，霍二爷，今日我们兄弟上门，实在是有件事要问个清楚。 但霍二爷想必也知道，你这里人手很多，我们不想有人打扰，这才行事鲁莽了一些。” 霍鸣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极力镇定下来，问道：“李老板，有话尽管说，只要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好啊，”李震生自己动手倒了一杯酒，喝了半口，好似自己家一般自在，随口问道：“霍二爷手下有个管事姓包，就在隔壁赌场对吧？” 霍鸣皱眉，回道：“对啊，有这么个人，我不好出面，赌场几乎都是他在打理，我偶尔才过来一趟。怎么，这狗奴才得罪李老板了？” 李震生点头，笑的有些冷，“当然了，而且得罪的有些狠。他正谋算着，毁了我们李家，毁了碎金滩！我想着，打狗也要看主人，怎么都要同霍二爷说一声，以后养狗的时候，还是要好好甄别一下。” 这话不好听，但霍鸣心里却偷偷松了一口气。 得罪李家的不是他，那今日他这条命就不会受到太大威胁。 毕竟李家还要在新都这片生活，他的姐夫可是京兆尹衙门的师爷…… 更何况，是他养的狗咬了人，把狗打死出出气，基本就能解决了。 这般想着，霍鸣说话的底气也足了一些，主动给李家三兄弟倒酒，问道，“李老板，不知道我这里养的狗，怎么惹到您了？您尽管说，只要是他的错，我保管给李老板一个交代。” 李震生看向李老二，李老二就把包管事指使张进，引诱魏大军赌钱，又想拖新村所有爷们儿下水的事说了。 霍鸣心里骂的厉害，他早就交代过，这里不再是原本的府城，已经变成了新都，各路神仙汇聚。 他们霍家原本还能威风一下，如今只能夹着尾巴做人，闷声发财最好。 没想到，手下人还是玩起“钓鱼”的勾当来！ “李老板，李伯爷，您二位别生气，这是下边人瞎了狗眼，我这就让他过来，好好打一顿给各位出气。”霍鸣几乎是拍着胸脯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招惹碎金滩。” 可惜，李震生却拦了他，笑的嘲讽，“霍二爷误会了，若是这点儿小事，还不至于劳动我们三兄弟，一起登门拜访。” 霍鸣下意识又提起了心，“那，李老板的意思是……” 李老二不好亲口说被算计色诱的，所以还是李震生说道：“这个包管事，有个表弟叫刘三子，是青木镇的地痞。前几日刘三子伙同青木镇龚家几个族人，抓了龚家嫡支的老夫人，威胁龚家的孙女替他们做事。 “光天化日之下，设了个英雄救美的美人计，让龚家孙女和孙子差点被打杀在我二弟面前。我二弟觉得事情太过巧合，起了疑心，于是把龚家孙女孙子都带回了碎金滩。 “我们今日带人去过青木镇了，查了个清清楚楚，相关的人都带了回来。龚家的孙女交代，她的任务是进入我们李家，或者嫁给我二弟这个伯爷，或者是找机会对我们一家下毒手。” 霍二爷听到有些懵，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李老板家里这是得罪人了？” 李震生强忍着没有翻白眼。 这样的智商，怪不得只能守着个小赌坊，偷偷睡个寡妇。 李老四听得不耐烦，插了一句，“对，刘三子已经招供了，就是他这个表哥包管事指使他寻女子，设计我二哥，甚至要害死我们全家！ “而你是包管事的东家，所以，就是你要害我们李家，我们才来找你算账！” “不，不可能！”霍鸣总算明白了，也惊得脑门一层汗珠子。 怪不得李家人上来就把刀架到他脖子上了，就是他一家子老少被人家这么算计，他也要发疯啊。 但他冤枉啊！ 第四百三十二章 咽不下这口气！ 霍鸣赶紧摆手，满脸的恼怒，解释道：“李老板，我们平日都没说过几句话，我害你们家做什么！不是，绝对不是我！” 李震生点头，回道：“对，我们也知道不是你，否则你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说到底，就是你养的狗，听了别人的话，对我们李家呲牙了！” 自家狗，听了别人的话？ 霍鸣好像被人家兜头浇了一盆冷水，透心凉，这下也彻底明白了，“你是说……包管事被别人买通了对你们李家下手，然后让我顶罪？” “是啊，”李震生耸肩摊手，“打狗看主人，起码我们是找到你这里来了，没找到背后那人。 “说起来，我也是信任你，才来问几句。否则直接暗地里动手算计你，最后我们两败俱伤，背后之人就要笑破肚皮了！” “到底是谁？”霍鸣恨得咬牙道。 今晚这场虚惊，居然是因为帮人家背黑锅。 “那就要问你养的狗了？”李老四指了指墙角的麻袋，“我们抓了刘三子，但他肯定不如包管事知道的更清楚！” 霍鸣点头，他黑着脸出门，走到墙角扯了一个绳子。 绳子许是连着赌坊那边，没一会儿墙头就露出一颗人脑袋。 霍鸣吩咐了几句，那人就没影了。 很快，院门被敲响。 李老四亲自带人守在门后，包管事推门，刚迈进来一只脚就被捂了嘴，直接拖到了屋里。 包管事吓疯了，被押着跪在地上，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嘴里呜咽着。 许是看见了李震生和李老二这两张熟面孔，他身体坚硬了一瞬，挣扎也弱了。 李老四麻利的把他绑了，塞了嘴巴。 霍鸣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就是狠狠几脚，“狗东西，老子那么信任你，赌场几乎都是你在做主，你居然给老子惹祸！往老子身上扣黑锅！看老子不打死你，吃里扒外的东西！” “行了，霍二爷！”李震生拦了一下。 不愿姓包的被打死，耽误了正事。 “还是先问问他背后之人是谁吧？”李老二也是跟着说道， 他上前蹲身扯着包管事的头发。 李老四更是把昏死的刘三子从麻袋里倒出来，像堆垃圾一样堆在包管事身边。 “你可别想着撒谎混过去，一定要说实话，否则，你今晚肯定有苦头吃的！” 包管事眼底闪了一下，却咬紧了牙关，显见想顽抗到底了。 霍鸣看他这副样子，居然宁死也不愿出卖另一个主子，他简直气疯了。 这可真是养了多年的狗，被人家一根骨头就笼络走了，还对人家无比忠诚回头狠狠咬了他一口…… 他也不用李老四在动手，拳打脚踢，甚至连薅头发大招都使出来了。 包管事被堵了嘴，疼的呜咽，挣扎想逃，但被李老四踩了一边的脚腕子，怎么也挣不开，反倒疼的一条腿好像废了。 霍鸣直接拿了细颈瓷瓶，把包管事的手指头插进去，往后一掰，一根又一根，声音清脆之极。 包管事疼得要死，直接尿了裤子，终于开始求饶。 李老四扯开他嘴里的东西，他立刻就招了。 “我说，我说！是王博维王老太爷府上的二管家找到我，要我帮忙做点儿小事，就是在碎金滩‘养鱼’。 “我想着赌场生意也不好，在哪里钓鱼不是钓啊，就同意了，结果，碎金滩那边刚勾上一条鱼，就断线了。 “我也没当回事，还想以后继续，但王家的二管家又找到我，要我找人设个美人计，目标是中山伯，我才知道不好，让人家当刀了。但下船也来不及了，王家不会放过我，所以我就……” 霍鸣气的一脚踢到他脸上，给他来了个满脸开花，骂道：“你怕王家不会放过你，那我呢，我就能放过你了？” 包管事呜呜哭了起来，顺势抱住了霍鸣的腿，“东家，看在我跟您十几年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王家给了我五百两，我愿意都拿出来！东家，饶了我吧！” 霍鸣把他甩开，望向李家三兄弟。 这会儿他是彻底想明白了，王家是对碎金滩和李家下手，他只是倒霉被搅和进来，唯一功用就是事败的时候背锅。 偏偏他还甩不脱，不能置身事外，这般想着，他恨不得立刻把包管事打死。 李震生对这个答案，都在意料之中，于是笑眯眯拉着霍鸣坐下，说道：“霍二爷消消气，原来是误会一场，我就说二爷平日也是名声在外，取财有道，怎么会行此下作手段。 “不过，话说回来，王家这般可是有些缺德了，算计我们家又找你背锅，可是没安好心。无论是二爷，还是我们家都咽不下这口气，没有挨打还要笑着把脸凑上去的道理，是不是？ “所以，咱们好好商量一下，这事要怎么解决吧，二爷和我们李家都需要出出气！” 霍鸣手里端了李震生倒的酒，一口喝下去，滋味有些复杂。 方才还要砍他的脑袋，这会儿就是同壕的战友了，世事变化太快…… 怪不得李家崛起的这么突然又迅速，就凭李震生这变脸的功夫，就没几个人能做到。 李老四把包管事和刘三子重新绑好，堵了嘴，扔出去。 四人对坐就商量了起来。 李震生说道：“这事原本还可以从长计议，但龚家那个老太太死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要被发现，到时候龚家的事必定要闹起来，事情就不可控了。 “我们不如先动手，把事情揭开，我家老二会带龚家姐妹去府衙报案，京兆尹那边出面找到老太太的尸体，这样龚家几个人肯定要入狱。 “王家听到消息，肯定以为事情败露了，但我们把包管事和刘三子扣下，他们又会怀疑。不知道他们是藏起来，还是被我们抓了，就会提心吊胆，时刻担心他们出现，把自家供出来。” “然后呢？”霍鸣追问，李震生笑着拿了几粒花生米，慢慢嚼着，“然后，我还没想好，但以后就是我们在暗处，王家在明处了，是他们要时刻防备我们报复了。 “当然，具体怎么行事，还要霍二爷帮忙了。毕竟二爷在这新都经营十几年，也是一方霸主，想必买通一个王家的奴仆，时刻替我们监督王家人的近况，也不算难吧。” 霍鸣脸色古怪，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不会是要寻机会下毒，把王家人都毒死吧……” 第四百三十三章 雪亮的马刀，是好人的标配！ 李震生摆手，“霍二爷多心了，我们李家可是好人，从来不干那样的恶事。” 霍鸣扫了一眼李老四的马刀，即便喝酒吃菜，这把刀也放在李老四抬手就能抓到的位置…… 而方才这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如果李家是好人，那雪亮的马刀，难道就是好人的标配吗？！ 但他也不敢再多问，应道：“好，这事，我接下来。我一会儿就去寻我姐夫，把龚家那事安排好，至于王家那边……” 李震生接过话头儿，“王家那边，你不用管，买通了人手，我们家里会安排人接触。” “好。”霍鸣一口应下。 至此，事情就算谈妥了。 霍鸣送李家众人往外走，李老四好似随口闲话儿一般，说道：“最近码头营地那边正在招兵，无数天武血性男儿，都愿意当兵，追随侯爷杀去江北，收复失地。 “我看霍二爷如此豪爽仗义，很适合去军中建功立业，不知二爷有没有兴趣？我如今正好管着这事，到时候随便添一笔，二爷就能立刻进营了。若是二爷还想带几个族中的兄弟，也不难……” 霍鸣听到腿都软了，强挂着笑脸，“多谢四爷惦记，但我是家中独子，老人孩子都要照料，实在走不开。只能等大军出征时候，多捐些粮食和银子了。” 李老四点头，说道：“其实如今军中就挺缺粮，二爷有这份心真是太好了，等家里这边琐事处置完了，我就同侯爷说一声，说不定侯爷还要当面谢过二爷！” “不敢，不敢！这样的小事，哪敢劳烦侯爷啊。”霍明赶紧拱手讨饶，“明日，明日，我就让人送一千担粮食到码头！” “那就多谢霍二爷了！”李老四随意拱拱手，然后一手一个拎着麻袋出去了。 麻袋里，一个装了包管事，一个装了刘三子。 就算两人都不胖，也足有一百二三十斤吧，而李老四拎着就像包裹一样轻飘飘…… 眼见李家一行人走远，融入夜色不见了，霍鸣腿一软，直接靠到了门框上。 他方才真的动了心思，想要置身事外的。 虽然李家抓了包管事，但他耍赖到底，即便要脱层皮，也比夹在李家和王家中间好，毕竟王家也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可是李老四居然要把他写上征兵名单，送去江北和蛮人拼刀子！ 这简直是送他去死，还是光明正大，甚至所有人都为他的死鼓掌那种！ 不，不成啊，还是老老实实合作，全力对付王家吧，毕竟比起蛮人，王家更好欺负一点儿。 当然，最可怕的还是李家，这三个兄弟，一个笑面虎，一个奸诈如狐，一个力大如熊还不蠢笨。 从进门到出门，配合的天衣无缝！ 他只有一个人，对上这样的三兄弟，算计不过，更打不过，除了屈服，还能怎么样！ 不说霍鸣在暗夜里，怎么怨怪老娘没给他多生几个兄弟。 只说，第二日一早，留着李老四在城里守着，李震生和李老二就回了碎金滩。 包管事和刘三子被扔去村北的小木屋，给张神医的试验贡献力量。 张神医高兴坏了，兴奋的摩拳擦掌，惹得李老二一个劲儿的嘱咐，“张叔啊，这两个人以后还有用，千万别弄死了。” 张神医吹胡子瞪眼睛，恼的撵人，“你赶紧走吧，我可是神医，在我手上只有救人，怎么可能会死人！” 李老二扫了一眼院角堆的那些兔子骨头，很是无奈。 老爷子没说谎，因为死的是兔子，不是人！ 龚云舒姐弟刚吃完饭，闲着无事，何嬷嬷就拿了针线筐，同龚云舒一起做针线。 龚云舒显见是学过的，挑选绣线配色极好，让何嬷嬷都惊讶。 正这个时候，李老二就扶着李老太进来了。 龚云舒姐弟赶紧行礼，李老太摆摆手，问两人可吃了药。 龚云舒回道：“多谢老夫人关心，已经吃过了。” 李老太瞧着她脸色确实好了一些，就是龚宇这孩子有些蔫巴巴，可能他还没从奶奶过世的打击和悲伤中走出来吧…… 李老太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家里昨日把你们那几个族叔都抓了，今日打算带你们去京兆尹告状，告你们的族叔草菅人命，害死你们奶奶，你们可愿意？” 不等龚云舒说话，龚宇已经激动的抬起了头，一口应下，“我们愿意，我们要给奶奶报仇！” 龚云舒扯了弟弟一把，低声问道：“老夫人，若是在公堂上，问起族叔为什么害死奶奶，我们要怎么说？” 李老二接过话头，说道：“实话实说就好，族人觊觎你们家里的田产屋舍，要田契和地契，你奶奶不给。他们就抓了你奶奶，继续逼迫你们，但依旧不成。 “于是，就害死你们奶奶，然后卖掉你们姐弟，抢占家财。我在街上碰巧救下你们，你们养伤几日，可以说话下地，就到府衙去告状了。” 龚云舒认真听着，猜到李家是另外有安排，才不愿她们在公堂上，提起旁人，提起李家。 她赶紧点头，应道：“好，二老爷放心吧，我们记下了。” “那好，走吧，这就进城！”李老二起身，同老娘交代，“娘别担心，事情顺利的话，下午就回来了。” “知道了。”李老太点头，又喊了何嬷嬷，“老妹子，你跟着走一趟吧，我不放心旁人。” “好，老夫人放心。”何嬷嬷简单拾掇一下，背了龚宇出门，上了马车。 龚云舒刚刚恢复一些，走路还是没有力气，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 院里院外一段路，就走的她满头大汗。 冬梅赶车，载着何嬷嬷和龚云舒姐弟，另一辆车则是叶山赶车，拉着李震生和李老二。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出了碎金滩，直奔城里去了。 李老太惦记，站在门口张望了好半晌。 佳音从院子里跑出来，牵了奶奶冰冷的手，笑嘻嘻说道：“奶奶，我想吃烤地瓜！” “你啊，嘴巴真是一刻都不能闲着！”李老太嗔怪道。 结果一见孙女光着脑袋瓜，没戴帽子也没穿大袄，她急的抱起佳音就往屋里跑，“小祖宗啊，你要把奶奶气死啊！这么冷的天，被风吹的头疼怎么办？” 佳音搂着奶奶的脖子，得意的扭来扭去，“奶奶，烤地瓜，烤地瓜！” “我想把你当地瓜烤了!” 李老太嘴上说的厉害，但进屋就把孙女放到大炕上，围了棉被，扭头就去火盆里埋地瓜了。 初冬的都城，并没有因为冷风安静多少。 街上人来人往，照旧很是热闹。 店铺开着门，小商贩们扯着脖子吆喝，满满的市井烟火气。 路边的茶馆里，一群闲人们正喝茶闲话儿，突然有人跑进来喊了一句，“有大热闹了！” 第四百三十四章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李家！ “出了什么事？” “对啊，什么大热闹？快说说！” 众人俱是放下茶碗，满眼放光。 冬日天寒，到底不如春夏秋三季那般自在，除了在家转转，就是出门喝茶，实在无趣。 这突然有点儿大热闹，人人都提起了兴致。 来人也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多关注，成了众人的目光交集之处，于是兴奋的手舞足蹈嚷起来，“青木镇那边有人杀人了！想要杀人劫财，霸占人家家财，还准备杀人灭口，幸好被中山伯遇到救了下来，这会儿正在府衙审案呢！” 众人听到一头雾水。 杀人灭口？霸占家财？ 听着确实很严重，但怎么同中山伯搅和在一起了？！ 有人怕搞错了，高声问了一句，“你说的中山伯，可是碎金滩那位？” “是啊，”报信之人连连点头，“就是李伯爷，亲自带了苦主到府衙告状呢！” “哎呀，李家可不是多事的人，恐怕这事真有些蹊跷。” “是啊，听说这个李伯爷除了大朝会，京都都不来一趟，特别低调。” “走， 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一起，我也去！”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着，然后匆忙扔下茶钱，结伴赶往府衙。 而府衙门前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了。 公堂之上，府尹大人高坐书案之后，侧方站着师爷。 李雨生坐在堂下一侧的椅子上，一身的青色长衫，罩了墨色绣翠竹的大氅，沉稳贵气。 府尹大人和师爷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里感慨。 上一次见面，还是王新秋状告王家的时候呢。 那时候，李雨生不过是个北地刚逃荒来的农户，到了公堂上，只能跪着。 但如今，李雨生不但在公堂上有了稳坐的资格，甚至他们都要敬三分。 不得不说，风水轮流转，不能小看任何人。 际遇这个东西，真是太神奇了！ 这般想着，府尹大人就拱了手，问道，“伯爷今日带人来敲鼓，可是有事？” 李雨生也没托大，起身行礼，笑着说道：“大人，前几日下朝后我在街上走动，有姐弟俩被人追打濒死，我看不过，把人救了下来。 “这两日，这姐弟俩刚刚好一些，他们就说祖母被抓，家财被霸占，而且祖母有可能已经遇害了，求我们家里帮忙，他们要伸冤。 “大人知道，我们家里之前也曾被害，同病相怜，我实在看不过，就帮了一把。当初追杀这姐弟俩的人，我让家仆已经抓来了，但至于他们是不是杀了人，还要劳烦大人讯问了。” 说罢，他再次拱手，就坐了下来。 府尹大人点头，堂下众人也听明白了。 李家纯粹是看不过，抱打不平。 并没有为受害者撑腰，也没有干涉案子讯问的意思。 但李雨生坐在这里，恶人也是他抓的，说到底已经是帮着苦主了。 府尹大人点点头，望向龚云舒姐弟。 龚云舒脸色苍白，跪在下边，摇摇欲坠，随时都能倒下，却极力坚持着，右手还在扶着弟弟。 弟弟的腿骨折了，头上包扎的好像粽子，额角隐约透着血色。 再看那四五个被捆着的汉子，各个身形魁梧…… 府尹大人皱了眉，心里免不得也偏向了龚家姐弟。 这案子本来就不复杂，当初在街上，眼见龚家姐弟差点儿被打死的，也不是李雨生一个，只不过是他开口把人救下来罢了。 所以，龚家几个汉子伤人的罪行是定了。 要询问的，也不过是龚家老太太在哪里，生死如何。 龚家几个汉子支支吾吾，特别是当日那个领头的龚五，话里话外都透着心虚。 于是，府尹大人当时就下令，给他来了二十板子。 龚五被打的鬼哭狼嚎，终于招认，他把龚老太关在山里的木屋了。 十几个差役立刻赶赴青木镇。 说来也巧，他们刚出了城，就碰到青木镇的镇长等人，押了一辆板车过来。 一见差役，镇长就把人拦了下来，急忙说道：“官差老爷，你们来的真快啊！我们青木镇出事了，龚家老太太死而复生，不对，是埋在地下又死在山上了！” 他说的有些混乱，差役也听得头疼，索性检查了一下尸体，确认是他们要找的龚家老太太就护送板车回了府衙。 府衙外看热闹的闲人们，呼啦啦让开一条路，各个都是害怕，但又忍不住翘脚张望，想要多看几眼。 很快，龚老太的尸体就被抬上了公堂。 原本富态白胖的老太太，隔了半个月，已经成了人形柴火棍儿，别说龚家姐弟哭得半死，就是外人见了，也是忍不住唏嘘。 “实在太惨了！” “是啊，这是活活饿死的啊，否则不能这么瘦！” “龚家在青木镇也算大户了，听说日子很不错，老太太居然得了这么个下场。” 众人议论纷纷，再望向龚五几个，就越发憎恶了。 这要多狠的心，才能把老太太扔到山里小屋，活活饿死啊！ 龚五也是吓疯了，他当初就是怕外人看见，想着把老太太藏在那里，偶尔送点吃喝，毕竟还要用她来胁迫龚云舒姐弟听话呢。 但他当晚喝多了，第二日又进城去玩耍，睡在了城里，第三天…… 总之，他平日连自己老娘都没管过，怎么会把一个“工具人”放在心里。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七八日后了。 就是傻子，也猜到老太太怕是死了，他就越发不敢去看了。 再说龚家姐弟已经进了碎金滩，老太太死着活着都问题不大了…… 他给自己找了无数借口，也一眼都没去木屋看看。 原本打算过了年，事情彻底过去了，就找机会把老太太埋了。 哪里想到，龚云舒姐弟反悔了，居然伙同李家把他们告上公堂，饿死的老太太也被拉来了。 他总觉得老太太没闭上的眼睛，一直在瞪他。 他极力想找地方躲起来，被打开花的屁股又疼的动不了，于是，他就崩溃了，嗷嗷叫着，“不是我，呜呜，不是我要整死她，我只是忘了给她送饭，真是忘了！” 府尹大人见机会难得，赶紧追问道：“你们为什么安排老太太假死，又私下把老太太关在山里饿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龚五赶紧解释道：“不是，我没想让他死，是刘三子！刘三子要云舒去勾引李伯爷，许了我五百两银子！ “我让老太太诈死，李家看云舒姐弟可怜，无依无靠，才能把她们留到家里，我没想害死老太太，我就想藏两日……结果就忘了！” 第四百三十五章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府尹大人皱眉，扫了一眼皱着眉头的李伯爷，再次问道：“刘三子是谁，他为什么要龚家姑娘去李家……吸引李伯爷？” 他的话到嘴边，硬生生换了一个词，毕竟勾引俩字太难听了。 龚五迟疑了一下，差役们立刻敲打起了水火棍。 龚五伸手护住了受伤的屁股，痛快招认，“刘三子是四季如意赌坊包管事的表弟，是包管事找到刘三子，刘三子又找到我。 “他们说，说看不过李家这些土包子发大财，想找人给李家添堵，最好能嫁给李伯爷，以后就是伯夫人，李家就任凭揉捏了！” 堂上堂下，所有人都是听到大气不敢出。 这个什么包管事，真是好大的胃口，居然想把李家握在手里？！ 府尹大人已经不知道怎么问了，转向李雨生，“那个，伯爷，您看……” 李雨生脸色很是不好，好似他刚刚知道这事一般，三分惊讶七分恼怒。 他直接问龚云舒，“你知道他们的这些谋算吗？” 龚云舒立刻一个头磕到地上，哭着说道：“求伯爷和大人明鉴，我们龚家也是书香门第，我自小被严格教导，明辨是非，我不可能害人！ “我确实知道他们的谋算，但奶奶被他们抓走了，我不得不做帮凶。但先前我和弟弟差点儿被打死，是伯爷救了我们，伯爵府所有人都待我们姐弟照料有加。 “我们如何能昧着良心，恩将仇报？原本左右为难，但前晚我得了奶奶托梦，就猜着奶奶被害死了，我们才来告状，我们要给奶奶报仇！” 龚宇一直抱着老太太，这会儿也是哽咽喊着，“我们要给奶奶报仇！” 龚五恨死了这姐俩坏事儿，但更怕被判重刑，扯着脖子高喊，“你家老太太也不是好人，是她同意把孙女送出去勾引男人的，我有罪，但龚家老太太也不是好东西！” 龚宇听不了这个，拖着断腿就要扑上去打人，一时公堂上闹得不可开交。 府尹大人重重拍了惊叹木，望向李雨生，“伯爷，此事你可有什么说法？” 李雨生摇头，“此事既然涉及到我们家，我更是不能参与了，一切全赖大人秉公执法！” 府尹大人很满意，说道：“龚五等人害死龚老太，人证物证俱在，并且供认不讳，现重打二十大板，收押入狱，等待抓捕刘三子和包管事之后，继续审理。 “龚家老宅、田地，所有家财，但凡被霸占，龚家族人必须如数归还，若有藏匿，以抢劫钱财定罪。” 龚云舒姐弟立刻哭着磕头，“多谢青天大老爷，多谢青天大老爷！” 终于有人给他们做主了！ 家产拿回来了，再也没人觊觎，他们就什么都不怕了。 府尹大人摆手，又道：“本官派两个差役，护送你们回去，顺道监督族人返还财物。但你们两月内不能离开新都附近，若是案件需要你们配合，保证随传随到。” “是，多谢大人。” 龚云舒姐弟再次道谢，又扭头去同李雨生道谢，但李雨生却一甩袖子避开了，显然不待见这姐弟俩。 虽然她们没有坑害李家，但好心救人，救回的却是别有用心之人，谁知道这些，都不会高兴的。 龚宇有些惶恐，龚云舒半垂的眼底却是一片平静。 今日李家出面帮忙告状，甚至青木镇镇长越过县城，把奶奶尸体送来都城府衙，背后都是李家在出力，她是真心感激。 但她也知道，姐弟两和李家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以后李家是不会再帮忙他们的…… 这场热闹，至此算是暂时落下了帷幕。 府衙派了不少差役去抓刘三子和包管事，可惜包管事和刘三子好似人间蒸发了一般，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府衙差役翻了两天，连根儿头发丝儿都没找到。 于是，整个新都的茶馆酒楼都在议论猜测，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要害李家？ 还有，刘三子和包管事一直没被找到，是不是被背后之人灭口了？ 也有人说，兴许龚五是为了脱罪，故意扯出一个幕后之人。 可龚五能说谎，龚家姑娘不能也说谎啊！ 于是，所有事情的关键，都落在了包管事和刘三子这对儿表兄弟身上！ 而包管事因为是四季如意赌坊的管事，霍家也在被怀疑的行列。 但霍家低调两年了，霍鸣除了喜欢偷摸儿会会小寡妇，再没有别的劣迹，更是同李家没有半点儿交集，怎么想，也不能是他。 更何况霍家也在找包管事，听说赌场当晚的流水银子，都被包管事偷走了…… 当然，这么大的新都，不可能所有人都不知道真相，比如，王家。 夜色暗沉，王老太爷的书房里却灯火通明。 王三爷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脸色一时恼怒，一时阴狠，嘴里骂着，“该死的东西，真是没用，这么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养他们什么用，养狗都知道看家……” 王老太爷听儿子说的越来越难听，就皱了眉头拦阻道：“好了，你也别太担心，咱们府上同那些人有接触的，也就一个二管家。早就把他打发去老家了，谁也找不到你头上。” 王三爷勉强坐下来，端着茶杯的手却哆嗦个不停，嘴唇白的厉害，惊恐的像寒冬来临却没有搭窝的麻雀，“不，不，爹！你不知道，李家太会算计了，刘三子和包管事一定被他们抓去了。 “他们就在等着呢，等着一个好机会把他们放出来，然后咬出我，把我抓进监牢去！” 王老太爷见儿子这个样子，有些心疼。 他猜着是上次因为窝藏刺客一事，儿子在牢里吃了太多苦头，心里落了病根儿。 他赶紧劝道：“不会，那两人就是听到消息怕被牵连，拿着银子跑了。咱们家找不到，府衙更找不到了！ “退一万步说，就是府衙的人找来，二管家都不在了，咱们家里也可以说是二管家自作主张，肯定不会牵连到你身上！ “你别担心，回去喝点酒，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起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王三爷的贴身长随，也是赶紧上前扶了主子，往后院去了。 三夫人心里惦记，好不容易等到丈夫回来，就要上前伺候，却被王三爷一把推开，直接去了他的小书房。 三夫人委屈，还要说话，长随却劝道：“夫人，三爷瞧着不对劲，这会儿您在身边也没用，还是回去休息吧，小人们一定会好好伺候，有事就禀报给您。” 三夫人倒也听劝，领了人回去了。 长随赶紧喊了院里的人手，“赶紧烧热水！再拿两床被子来！还有，告诉厨下赶紧开火，多做饭菜，马上送来！” 第四百三十六章 惊弓之鸟 果然，吩咐完这些，他刚进书房就见主子缩在床上，裹着被子，大骂道，“拿被子来，你们要冻死我啊！还有，赶紧开饭，我饿，我要吃饭！” 长随心里叹气，往日意气风发，骄傲之极的王三爷是彻底毁了。 从监牢里出来之后，这样的事就时常会发生。 实际主子根本不饿不冷，就是被吓破胆了，生怕再被抓进监牢，没吃没喝，受苦受冻！ 一时间，因为主子发火儿，整个院子都忙的鸡飞狗跳，直到二更天，喝醉了的主子睡下，所有人才算安静下来。 一个洒扫院子的粗使小厮，悄悄溜去后门，塞给守门婆子一把铜钱。 守门婆子熟练的开了后门，小声问了一句，“桂子，你娘的病还没好啊？” 小子苦笑摇头，“还是咳嗽的厉害，我心里惦记，否则哪能总跑回去看看啊，我妹妹还小，怕她照顾不了我娘。” “行啊，早去早回，明早我换班之前，记得一定回来了，别连累我跟着挨骂！” “放心吧，婶子，明早给你带肉包子！”小子呲溜一下钻出后门，消失在夜色里……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仙客来慢慢开始上客了，李震生也等到了想要的消息，他忍不住就笑了。 李老二抱了佳音从前边过来，见大哥笑的古怪，就问道：“大哥，可是有事？” 李震生接过小侄女，领着弟弟进了他平日歇脚的房间。 今日是陶红英来仙客来烹制第二桌儿私房菜的日子，老太太不放心，扔下家里，带了孙女来给儿媳帮忙。 李老太正坐在灶间门口摘菜，眼见两个儿子抱了孙女进屋，就嘱咐道：“别给福妞儿吃点心啊，她方才吃了不少，一会儿还要吃饭呢，小心喂多了积食！” “知道了，娘。”李震生应了一句，但进屋就开了点心盒子给小侄女，“挑喜欢的吃，但不能吃多，大伯和二伯要商量事情。” “好啊，谢谢大伯。”佳音坐在软塌上，挑了一块马蹄酥，小口吃着，掉下来的渣渣儿，她就用两个胖手指捏起来，放进嘴里。 侄女可爱的小模样，惹得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笑起来。 李震生倒了茶，把王三爷的情形说了一下，末了笑道：“原本我就猜着他有些不对劲，以他的骄傲脾气，这样的事绝对不会用什么二管家出面，因为即便做坏事被抓住，旁人碍于王家，也拿他没办法。 “但这次，他明显胆怯了，从一个骄傲公鸡，变成了阴沟里的老鼠。所以，我特意找人打听了一下，果然不出所料，上次的事把他吓破胆了。” 李老二眯眼想了想，问道：“大哥是想从这里入手，报复回去？” “当然了，他动了坏心思的时候，就该有这个准备！念着相识多年，他算计我，我许是还会让他三分。但如今他想算计你，算计碎金滩，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他！”李震生冷笑道。 他眼底狠厉一闪而过，转而又嘱咐弟弟。“你如今是伯爵，还要上朝，也是咱们李家的脸面。这样的事，不用你插手，有我来安排，但你也要从头到尾都清清楚楚。 “毕竟以后咱们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会有更多王三爷这样的人出现。咱们李家可以不主动招惹旁人，但谁敢觊觎，你也要有本事剁了他们的手脚，懂吗？！” “懂！”李老二赶紧点头，知道大哥是在用心教导他。 “那好，咱们来说说怎么整治王三爷！他既然吓破胆了，这次说不定咱们可以兵不血刃，就让他得到教训！”李震生喝了一口茶水，“晚上我会联系霍鸣，派差役闲着无事就去王家敲敲边鼓！” “大哥是要慢慢折磨他，吓唬他？”李老二问道，隐约间明白了大哥的打算。 “对，如今换成咱们在暗，王家在明处了。”李震生笑了，玩着手里茶杯，“所以咱们不着急，慢慢来，一些看起来不怎么样的小事，在一个吓破胆的人眼里都是没顶之灾，王三爷如今就是……” “惊弓之鸟！”捧着点心啃到一半的佳音，听到入迷，忍不住插了一句，惹得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惊喜的望了过来。 李震生一把抱了侄女，笑道：“哎呦，俺家福妞儿真是太聪明了，就是惊弓之鸟！咱们不打不杀，让他自己把自己吓死！” 佳音笑的露出两排小白牙，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用力点头，“嗯，嗯，大伯最厉害了！” 她听了这么半晌，对大伯的崇拜简直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为此，她特意献上了自己剩下的半块点心。 李震生也不嫌弃，一口把点心吃了，笑着望向弟弟，“我之前还担心家里孩子被教的太善良老实了，如今可是不怕了！福妞儿这么聪明，一个就顶十个了！” 李老二也是汗颜，他还要大哥把事情掰碎揉开的说才能清楚。 小侄女啃着点心，听个热闹，就什么都明白了，他真是连个孩子都不如！ 李老二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道：“这么说，我再支撑十年，等福妞儿长大，我就轻松了！” “没出息！”李震生瞪了弟弟一眼，“当伯伯的，不知道保护孩子，反倒指望孩子保护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到底还是心疼弟弟，又叹气道：“大哥也知道，咱们家里就是农户出身，你自小学到的，见到的，同那些世家大族的子弟根本没法比，要你撑起家里的门楣，实在为难你了。 “但日子要往前看，咱们家里越来越好，孩子们还没长大，我们四兄弟免不得就要多辛苦一下！你好好当官，少说多看，凡是给家里脸上增光的事，你就顶上去。 “像王家这样的事，有我处理。老三本分勤快，顾好他们一家就行，老四是一定要跟着侯爷去征战沙场饿。咱们兄弟齐心，不用多，有个三五年，起码新都这片地界，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敢欺负咱们李家了！” “大哥……”李老二听到鼻子泛酸，心里堵得慌。 他知道大哥是打算把家里的恶事脏活都揽过去，以后就算出了什么事，李家不能解决，那就把他这个大儿子舍弃，李家还是整个天武都知道的良善人家！ 也就是说，像壁虎断尾求生一样，大哥愿意做那个随时被舍弃的尾巴，护着家里平安无事…… 第四百三十七章 龚姑娘不是良配！ 李震生抬手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骂道，“别做这个怪样子，一家子四兄弟，二十多口人，哪能都唱红脸？总得有个唱黑脸的啊，是不是？ “正巧我先前都不在家，真是有事，旁人都会说王家把我教坏了！咱们也让王家背个锅！” 李老二知道大哥不想他难过，赶紧收了心里的酸涩，应道，“大哥放心，我以后常去和温先生住一住，多听听朝堂上那些事。” “这就对了，家里不用你惦记，你先把家里门面撑起来。”李震生夸赞了弟弟一句，然后抱起小侄女，“走，咱们去找奶奶，看看你娘的酒席准备怎么样了？” 说罢，他们就出了门。 前边大堂里，客人越来越多，嗅着后厨这边飘过去的香气，有人就忍不住问道，“今日又出什么新菜了吗？” 小伙计一边上茶，一边笑着应道，“不是，是百花香的私房菜，今日开第二席。董员外带了家里老少过来吃饭呢！” “董员外连着定了两席？”客人惊讶，又道，“这私房菜想必不差，否则董员外那么挑拣的嘴巴，可不会带家里人过来吃第二次。” 小伙计听到愈发得意骄傲了，应道，“那是当然了，我们大厨祖上可是出过御厨的，而且可以根据客人的喜好琢磨菜单。 就比如今日，董家老夫人喜欢吃饺子，我们大厨就包了青瓜鸡蛋馅儿的，后厨正煮着呢，那个鲜味儿啊，我都不敢在附近，怕口水淌成河。” 食客们都是笑起来，还要说话，董家的人已经到了。 董员外让家里老老小小先上楼，然后同众人寒暄打招呼。 有人就问道，“董员外，您这一连来吃两次了，这私房菜当真这么好？” “那是当然了，”董员外点头，笑道，“不只是饭菜好吃，你们还不知道吧，这包厢叫百花香，里面是摆了名花的。 “不怕大伙儿笑话，我昨晚就惦记今日能上赏到什么花，一宿都没睡好觉。” 他的话音不等落地，家里的小儿子已经跑了下来，嚷道，“爹，楼上有洒金梅的盆景呢，娘让我来喊您。” “当真？”董员外匆忙同众人拱拱手，就飞速跑上了楼，真是不知道他那么胖，怎么做到动作这么灵活的。 楼下众人听到心痒痒，但董家一家出来团聚，他们不好打扰啊。 但三楼其余几个包厢的客人，近水楼台，有同董员外相熟的，就趁机打个招呼，然后进了百花香，亲眼看了那盆洒金梅。 洒金梅是梅花里难得的一种，花朵繁茂，娇艳美丽，最适合做成盆栽，放在书桌儿上，简直是所有读书人的心头好。 而今日这一盆就放到了转桌中间，独自美丽。 而屋角和窗前还放了四盆普通梅花树，装在小陶缸里。 虽然没有洒金梅那么扎眼，但也梅香幽幽，让人嗅了就心情大好。 正赶上这个时候，后厨开始上菜了。 水灵灵白生生的饺子，香喷喷的烤鸭，红艳艳的樱桃肉，香辣的水煮肉片，鲜掉牙的鱼丸菌菇汤…… 这让过来赏花的客人，很是后悔，先前怎么就没抢了这第二席私房菜。 否则这会儿就不会咽着口水，馋花儿又馋菜了。 董员外假意请他们留下一起吃，他们当然不能那么不识趣，打扰人家团聚。 于是，他们客客气气告辞，然后出门抓了小伙计，就开始预定私房菜了。 后厨里，陶红英刚出完最后一道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简单拾掇一下去寻婆婆和闺女。 结果，她刚出门就见家欢跑来报喜，“四婶，私房菜又订出去三桌儿？” “真的？”陶红英笑的欢喜，“这可太好了。” 天下手艺人当然都盼着多赚钱，养家糊口，但这种被认可，更让他们高兴。 李太太和佳音在厢房里，听到这话也都走了出来。 佳音抱了娘亲的大腿，欢快嚷着，“我娘最厉害了！我娘做的饭菜最好吃！” 陶红英抱了胖闺女，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 全家人中只有她最清楚，今日的成功，起码有闺女的一半功劳。 没有闺女偷偷塞给她的食谱和那些特殊食材、用料，哪有这些新奇美味的好菜。 还有包厢里的那些名花，侯府大管家和叶山到处跑，买回来的，多半是没开花的花苗，或者有的只是种子。 但送到叶家院子里，再搬出来就是如今这种人人惊艳的盛开模样了。 说不得都是闺女的神奇本事…… “俺家福妞儿才厉害呢，娘啊，真是跟你沾光了。”陶红英感慨，又亲了闺女好几口。 佳音害羞，窝在老娘肩头，搂着老娘的脖子扭来扭去。 众人都是看得笑起来，李老太拍拍孙女的后背，嗔怪道，“俺家福妞儿真是长大了，居然知道害羞了！” 李老二侧身给老娘挡了冷风，提议道，“娘，这里没什么事了，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 李震生也是赶紧附和，“是啊，娘，这里有我和家欢呢。” 李老太倒也没坚持，笑道，“好，那我们先回去了。” 很快，叶山赶了马车到后门，一家老少坐上去，就回了碎金滩。 这个时节，碎金滩众人也开始猫冬了。 村里除了负责巡逻的老爷子们，凑在避风的墙根儿晒太阳，说说闲话儿，外边再没有什么人了。 进了家门，李老太喊了何嬷嬷照顾佳音去洗手，换衣衫。 趁着这个空挡，她就进了老二的厢房，扯了儿子小声问道。 “老二啊，这两日我一直惦记问问你。你……是不是有意再娶啊？那个龚姑娘……” 不等老娘说完，李老二已经脸色爆红，用力摆手。 “娘，您想多了！我没想过再娶啊！而且就是再娶，也要找个年岁相当的，怎么可能找那个龚姑娘，她比家仁大不了几岁！” 李老太松了一口气，但还是疑惑，问道，“你既然对龚姑娘没意思，但你怎么对她百般照顾……我们还以为你动心了！” 李老二脸上热的已经可以煎鸡蛋了，赶紧应道，“娘，龚姑娘的父亲也是出门游学被害的，他们家里因此才慢慢没落。 “我是想起咱们家里因为大哥，也没少吃苦，就觉得他们姐弟可怜，才多维护一些。而且我守着礼呢，没有一点儿不规矩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八章 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好，好，”李老太见儿子急了，赶紧拍了他的胳膊安抚，“是娘想多了，你没动心就好，龚姑娘不是良配啊！ “而且龚家这个样子了，龚宇还小，龚姑娘嫁到谁家都要惦记着拉拔弟弟。 “不是说咱们家娶儿媳妇，却不愿意儿媳妇帮衬娘家，但家仁她娘这个教训摆在这里呢，咱们不能再淌一次臭水沟了，是不是？” 李老二点头，应道，“娘，你放心，因为家仁他娘，我吃的苦头最多，对家里也是多有亏欠。我暂时还不想再娶，等有一日遇到了合心意的人，我一定和您说。” “哎，这就对了！”李老太听到笑了，心里很疼这个儿子。 当年老大出门再没回来，家里只有老二帮她撑着，干活辛苦，心里更苦。 没想到娶了媳妇儿，又是苦上加苦。 她也怕儿子心里有了疙瘩，以后若是一直不娶，后半生多孤单啊。 如今家里孩子多，四兄弟都凑一起住着，热热闹闹。 以后各房分了家，孩子们也各自成亲，那时候才是可怜…… 夜里偶尔想起这些，她都愁的睡不着。 这会儿，她索性把话说开了。 “老二啊，你是个好孩子，这么多年，家里多亏你了。娘最盼着的，就是你能有好日子过。等娘闭眼睛之后，你身边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所以，但凡你有喜欢的，娘一定不拦着，娘和家里都高兴。懂吗？” “懂，”李老二红了眼圈儿，跪下来，趴在老娘的膝盖上，应道，“娘放心，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让娘费心。” “说什么傻话！”李老太摸摸儿子的头发，嗔怪道，“你就是八十岁那天，我这个当娘的，只要活着，就得跟着你费心。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李老二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多年的辛苦和委屈，在老娘的抚摸下，突然就都消散了…… 村长和赵叔等人听说李家人回来了，都是过来闲坐，想着问问龚家姐弟的事，也问问赌场那边到底如何。 虽然王家那边还没了结，但这事是背地里的较量了，暂时明面上就算都有了结果。 所以，李老二把刘镖头和张神医等人都请了过来，打算把事情说个清楚。 屋里这会儿都是可以信赖之人，李老二半点儿没隐瞒，也听得众人咬牙切齿。 村长一巴掌拍在桌上，却忘了小半截手臂已经没了，木头雕刻的假手撞到桌子上，直接飞了出去。 佳音正靠在奶奶身边，偷吃果子，听个热闹。 突然飞来一只手，直接按到果子上，吓的她一哆嗦，嘴里的果子咽不下去，也咳不出来，憋的小脸通红。 李老太眼疾手快，一巴掌拍在孙女后背上！ 佳音嗓子里的果子总算吐了出来！ 众人也是惊了一跳，纷纷嚷起来。 “福妞儿没事吧？” “对，多咳嗽两声，小心还有果子卡到脖子！” “这事闹的，怎么还把孩子吓到了！” 张神医也是上前，仔细检查了一下，摆手说道，“没事，缓缓就好了。” 佳音张嘴想说话，从鼻子里又喷出一点儿果子碎末，惹得李老太心疼又好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偷吃了？” 佳音委屈啊，这里也没有薯片，没有锅巴，没有巧克力，没有果冻。 她就吃个果子，健康又补水，居然还要遭受这样的“磨难”！ 村长三两下把假手安上，仔细打量佳音，一脸的歉疚，“真是对不住了，我把福妞儿吓到了，这孩子都不敢吃东西了！” 李老太摆手，“不怕，这孩子若是改了贪吃的毛病，我们全家还要谢你呢！” 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孙女抱起来，严严实实搂在怀里，显见是怕再吓到孙女了。 这么一打岔，众人对王家的恼怒倒是消了一些。 李老二直接说道，“包管事和刘三子还要藏一段，王家那边有我大哥处置。咱们村里如今就是看管好这两个人，等事情了结以后，就送他们和张进一起去泉州那边做苦力！” “行，那个张进真不是个好东西，今日还来看魏大军了呢。真是打量咱们村里好欺负，不知道他使坏呢！”村长点头，又道，“以后啊，不能只管咱们村里这一块了，其余三个村子也要管起来。” “是啊，”刘镖头也说道，“毕竟都是福妞儿的封地，咱们村子可以带他们一起发财，过好日子。但他们同样也要听话，不能惹祸。” 众人都是点头，应道，“张进这样的，都要清理出去。否则一锅好汤，被一颗老鼠屎毁了，就太可惜了！” 又说了几句，众人就要散去。 不想，水灵却进来禀报，“老夫人，伯爷，龚家来人了。” 龚家？ 李老太皱眉，看了儿子一眼，就道，“让他们进来吧。” 很快，龚云舒和龚宇就带了一个婆子进来了，婆子手里拿了不少东西。 龚云舒姐弟直接跪倒磕头，“老夫人，伯爷，先前我们姐弟落难，多谢伯爷搭救，又承蒙贵府照顾。救命之恩，我们无以为报，今日特意备了一些薄礼，还请老夫人和伯爷笑纳。” 说罢，她们姐弟磕头，又起身要把婆子手里的东西送上。 李老太却摆手拦了下来，“不必了，龚姑娘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当初你们姐弟进碎金滩，是你们算计好的。所以，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 龚云舒脸红，赶紧辩解道，“老夫人，我们也是不得已……” 李老太不想听这些，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头，“这世上，活着不容易的人太多了，不是只有你们。难道谁有苦衷，都可以算计别人，解救自己吗？” 龚云舒无言，下意识望向李老二，见他神色淡淡，她就低下了头。 李老太见了，更是不高兴，开口撵人，“你们算计我们家在先，坦白在后，如今也算得偿所愿。我们家里不想计较，但也不想以后再看见你们！ 这些谢礼拿走，我们家里不想收。不过，你们在这里住了三日，吃喝穿戴，治病养伤的银钱，你们必须算一下。” 说罢，她望向张神医，张神医想了想就道，“我的诊费是十两银子，药费有十两也够了！” 第四百三十九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老太点头，应道，“吃喝穿戴也算十两，加一起就是三十两。龚姑娘把银子付了，我们两家就算两清了。以后走个对面，都不必招呼了。” “老夫人……”龚云舒还要跪下，却被何嬷嬷一把扶了起来。 到底相处过几日，何嬷嬷劝道，“姑娘还是听话吧！今日原谅了你一个，旁人知道了，以后都跑来踩李家一脚，再赔罪送点儿礼就行了，那李家还过不过日子了！ “很多错，犯了就是犯了，别想着修复了！” 水灵嘴巴快，也是跟着说道，“龚姑娘，你也是读过书的，就别占便宜没够了！” 龚云舒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她赶紧从荷包里翻了三十两银票放到了李老太手边的桌子上。 李老太也没客气，转手给了张神医，就喊了一声，“送客！” 何嬷嬷和水灵赶紧架了龚云舒往外走，龚宇年岁小，吓了一跳，也跟着往外走。 那婆子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个不停，还要看看李老二，却被李老太厉声喝住了！ “放肆！滚出去，让我在外边听到一句闲言碎语，你们龚家就别想有好日子！” 那婆子吓得缩了脖子，扭头就跑。 李老二也明白过来了，这婆子或者说龚家在打他的主意。 他心里是一万个后悔，先前不该心软，对龚家姐弟多有照顾。 虽然做了伯爵，但他潜意识里依旧以为自己是个普通农家汉，没有成为香饽饽的自觉…… 村长也是叹气，“救人还救出错了！” “是啊，”赵叔几个跟着摇头，“以后可要长记性了，不能烂好心。” 众人到底怕李老二尴尬，又坐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 下午时候，李老三居然从洛安小镇回来了，给福妞儿带了一个半人高的木马。 木马雕刻的活灵活现，打磨的也光滑，一个木刺都没有。 马头两边安了把手儿，坐在上边，前后摇摆，也不必怕摔下去。 佳音特别喜欢，刚一放到炕尾，她就骑上去不下来了。 趁着这个功夫，李老太拉着儿子把家里最近的事情说了说，让他心里有个数。生怕外人算计到洛安那边，家里顾不上。 李老三气坏了，他平日离得远，不能常回来，每次得到消息，事情都过去了。 李老太哪里舍得儿子这般，赶紧劝道，“你不用惦记家里，有你两个哥哥呢。 “你的任务就是照看好几个孩子，他们读书是大事。以后他们出息了，家里就更不怕坏人算计了。” “知道了，娘。”李老三应道，想起买田地的事，他又道，“娘，我在洛安找到合适的良田了，总共三十亩，不多，但种菜，也足够供给铺子里用了。就是铺子没有合适的……” “不着急，这是大事，慢慢寻找就行了。”李老太安慰儿子，“你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娘相信你。” 李老三挠挠后脑勺，被老娘哄的笑起来，模样越发憨厚踏实了。 娘俩又商量了几句家欢的亲事，老三就着急赶回洛安去了。 佳音赶紧跑去叶家院子，然后让叶山搬了一筐青菜和果子放到马车里。 佳音抱了三伯，小声嘱咐，“三伯，这些给你和三伯娘，还有哥哥们吃。” 李老三知道小侄女的庄子，常送好东西过来，但他以为供给大哥的酒楼就好。 没想到，小侄女还给他们留了一份儿，他这心里啊，真是比吃了蜜还甜。 不怪全家疼这孩子像眼珠子，这孩子也真是讨人喜欢。 “好，福妞儿放心，三伯悄悄带回家，晚上就让你三伯娘做给你哥哥们吃。” “三伯累，三伯也吃。”佳音抱抱这个最不起眼，却最是踏实可靠的伯伯。 李老三揉揉小侄女细软的头发，真是舍不得走，但洛安那边还有几个小子呢。 李老太上前接过小孙女，笑道，“好了，别腻歪了，再耽搁下去，天都黑了。家欢娶亲时候，书院也放冬假了，到时候多回来住几日。” “好，听娘的。”李老三笑着同老娘和小侄女挥手，然后跳上马车，赶回洛安去了…… 仙客来因为私房菜，在新都里再次名声大噪。 预定的客人简直络绎不绝，直接排到了半年后。 就是排不上私房菜的客人，也愿意到仙客来坐坐。 因为仙客来颁布了新规矩，每月都会推出两道新菜。 这新菜都是私房菜菜单里的！ 也就是不订私房菜，也能吃到新菜，只不过多等一段时日罢了。 就在陶红英做到第三席的时候，家义和刘扬终于带了小船队回来了。 这一次，因为有了充足的冰块，糟损极小。 而仙客来的食客也终于想起，仙客来是个主打海鲜的酒楼…… 不必说，仙客来因为几船海鲜，生意更是火爆的一塌糊涂。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刘家胖小子的满月酒都喝完了，刘嫂子也可以出来走动溜达了。 村里各家没什么活计，偶尔也进城逛逛，添点东西，看个热闹。 当然，所有人必须要去的，就是仙客来了。 这是李震生的生意，就相当于自家地盘了。 村人们看一眼酒楼里的热闹，回家时候，走路都骄傲的带着风。 几家欢乐几家愁，李家这边是事事顺利，日进斗金了。 但王家那边却是愁云惨淡，前院后院，奴仆百十人，恨不得走路都要扛着腿，一点儿声音不敢发出，生怕惹了主子不高兴。 前院书房里，王老太爷眉头皱得像铁疙瘩一样，开口问长随，“老三那边怎么样？” 长随半弯了腰，小心翼翼应道，“三爷还是觉得冷，随时都想吃东西。这会儿稍微好点儿，在院里走动，晒太阳呢。” 王老太爷叹气，还要再问几句，这时候有门房小厮跑来报信，“老太爷，府衙又来人了！还是问咱们府里找没找到二管家！” “欺人太甚！”王老太爷铁青着脸，抓起茶碗就砸的粉碎。 “他们前日登门，已经把老三吓成了这个样子！今日居然还敢来！” 长随和小厮大气都不敢喘，正琢磨着是不是劝劝的时候，院里突然就乱起来。 “快拦住三爷，快！” “三爷别怕，官差不是来抓您的！” 第四百四十章 王三爷的“高光”时刻 王老太爷赶紧起身，打开门一看，他最疼爱的小儿子，披头散发，只穿了一件单衣，光着两条腿，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正在拼命挥舞，嘴里胡乱喊着什么，根本听不清。 哪里还有平日的骄傲模样，完全就是一个疯子…… 王老太爷又惊又怒，想开口呵斥几句，眼前却阵阵发黑，扶着门框就软软倒了下去。 “老太爷，您怎么了？快去请大夫！” 长随和小厮们吓坏了，乱成一团。 这般，众人就松懈了对王三爷的围堵，于是，王三爷瞪着血红的眼睛，拿着棍子，硬是替自己杀出一条路，直接冲出了大门。 “我看谁敢抓我！谁敢抓我！” 他用力挥舞着棍子，不管眼前的是谁，都要狠狠打下去。 街路上本来行人不多，但他这样一闹，又有跑来看热闹的，渐渐就挤的水泄不通了。 而王三爷被围在中间，像猴子一样，同所有人好好展示了一下，他的大红辟邪亵裤，外加两条大长腿…… 有人认出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哎呀，怎么是王三爷？” “我也觉得是王三爷，但又不敢认，王三爷这是得了什么疯病？！” “上个月在酒楼喝酒，我还见到了，瞧着挺好的啊！” “听听他说什么了，什么叫别抓他进监牢啊？” “是啊，他还在骂李家？哪个李家？” “哎呀，我想起来，前几日有个赌场的管事、地痞，要算计李家，色诱碎金滩李伯爷呢。结果他们找的女子临时叛变了，直接闹到了公堂上。听说，府衙正在抓这两个人呢，还有他们背后主使之人，但一直没有消息！” “我也听说了！” “你们的意思……难道王三爷就是那个幕后主使？” “哎呀，这话可不能说，还是看热闹吧！” “对，对，看热闹，看热闹！” 众人及时止住了话头儿，但各个心里都是认定了，王三爷就是那个算计李家的背后之人。 这新都上下，谁不知道王家同李家的恩怨啊。 当初，王家就是因为此事而颜面扫地的，如今李震生的生意做的是风生水起，李家的日子也是红红火火，谁见了都要羡慕得眼珠子发红。 站在王家的立场，怕是李家越好，他们心里越不高兴吧。 背后搞点小动作，给李家添添堵，这也正常…… 王三爷许是耍棍子耍累了，拄着棍子喘粗气。 这个时候，王家的管事和小厮们终于找了过来。 他们惊叫着推开人群，上前一看，吓的直接没了半条命。 于是他们拼着挨打，也硬是把王三爷按住，然后抬了回去。 王三爷发泄了一通，寒风吹着两条光腿，冻得直哆嗦，他就有些清醒过来了。 但一看到周围众人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开，一歪头又昏死过去…… 王家院子里，只大夫就请来了五六个。 大夫们给王老太爷看过之后，再给王三爷把脉，忙的够呛。 最后，他们互相对视一眼，神色很不好。 王老夫人和三夫人哭得泪人一样。 她们不过是后宅妇人，平日有男人们撑着家里，日子也是安宁美好，如今男人们突然都倒下了，她们就彻底六神无主了。 王老夫人问道，“大夫，你们快说，到底怎么样啊？” 几个大夫中年岁最大的，硬着头皮上前说道，“老夫人，老太爷病情不算严重，急火攻心而已，两副药下去就会好很多。 “但是三爷这病……应该是以前存了病根儿，是心病，我们只能开个药方，让三爷喝了能好好睡一觉。但这心病要治愈，我们实在无能为力。” “心病？”王老夫人急了，还想再追问，王老太爷已经支撑着坐了起来，说道：“罢了，不要为难大夫了，去开药方吧，诊金加倍。另外，我家老三的病情，还请各位保密。” “老太爷放心，我们都是常出诊的，明白规矩。”领头的大夫回复道。 剩下几个大夫也是如释重负，连声保证，然后拱手行礼告辞。 小管事领他们下去，心里早就苦的像吃黄连。 老太爷怕死还不知道方才之事，还想着瞒下三爷的病情呢。 但方才三爷在外边闹了那么久，新都里哪有什么秘密啊…… 如今怕是街头巷尾的小孩子，都知道王三爷光屁股耍棍子的事情了！ 平日那么体面的人，突然这般，不是疯病是什么？这哪是几个大夫把嘴巴闭严，就能解决的啊！ 不过，他也管不了了，借着送大夫的差事，算是躲过一劫…… 但他是躲过去了，旁人不行啊。 王老太爷的长随知道瞒不下去，把方才之事简单说了一下。 可王老太爷也不是傻子，再简单的话，他都迅速脑补个清清楚楚。 不可避免的，他气的又要昏死过去，还是老妻扑在他身上痛哭，才让他勉强保持了一分清醒。 王老太爷忍着喉头的腥甜，吩咐道：“准备笔墨，我要写信，让老大和老二回来，老三是废了……” 王老太爷跌回床上，万般不甘的喊出这一句，到底掉了眼泪。 碎金滩这边，还不知道王家闹腾的整个新都都跟着热闹起来。 这次小船队运回的东西多，糟损小，李震生就送了一批回碎金滩，其中最多的就是大虾。 这东西就是死了，只要都包裹在冰里，也不容易变质，比螃蟹、扇贝和鲍鱼之类，运送起来可是方便太多了。 酒楼那边推出了红烧虾，盐焗虾，蒜蓉开背虾等几道菜，都卖的极好。 而碎金滩这边，村长担心各家不会吃，糟蹋了好东西，就拜托陶红英做好，各家分一些，尝个新鲜。 李老太索性让人去把崔夫人请了过来，平日崔家不少吃用之物过来，这个时候，家里吃好的，怎么能把崔夫人落下？！ 崔夫人来了，温先生自然也是随后就到。 李老太又忍不住惦记军营里的侯爷和李勇，但也不好因为这点儿小事就把他们喊回来。 于是，李老四就说道：“我明日去把大勇换回来，顺道再给侯爷带点儿吃的过去就行了。” 这般，事情才算定了下来。 分给村人的大虾，陶红英选了红烧。 这种做法味道厚重，颜色红艳艳，配饭吃最好。 不等大虾出锅儿，各家的孩子就已经端了碗来排队了。 家里人口多的，就给多盛几只，人口少的就少几只，总之，保证一人两三个。 另外，每家还得了一卷干海带，一包干蚬子肉。 李老太嘱咐孩子们，“回去跟你们娘说，别舍不得吃，家里有船队，以后还会往回运呢。你们也别嫌腥气，常吃海带，就不得大脖子病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又有好事近了! “知道了，谢谢李奶奶。”孩子们都笑嘻嘻回道。 他们还知道行礼道谢，惹得正进门的村长和赵叔等人都是笑眯眯。 村长开口夸赞，“这些孩子，真是不白读书，比先前可是懂规矩多了。” 说完，他又问李老太，“今晚，蒋先生也过来吃饭吗？” “不过来了，”李老太笑着应道，“蒋先生正给孩子们出题呢，说是放冬假之前，要考一考孩子们，也是给村里大伙儿一个交代，一会儿我让水灵送一盘子过去就行了！” 老爷子们都是笑起来，“咱们请蒋先生过来教书，可是赚到了，他对孩子们多用心，大伙儿都感激呢。” 说着话，众人就一起进了屋子。 刘嫂子和蕙娘都把孩子抱了过来。 这会儿，刘扬抱了白胖儿的弟弟同家义显摆，“看我弟弟，多可爱，还会吐泡泡呢！” 家义不服气，抱过妹妹，也是嚷道：“看我妹妹，多可爱，还会……” 他低头想找找妹妹的优点，但佳音正抱了小碗，开开心心吃椒盐虾，哪有功夫关注哥哥的好胜心啊。 她抬手抓了一个虾仁，塞到哥哥嘴里，就算是安慰了。 家义无法，只能含糊着接了一句，“我妹妹会扒虾！” 刘扬大大翻个白眼儿，“我弟弟长大以后，也会扒虾！” “哼，那时候我妹妹就长得更大了，还会缝荷包，会写字会读书！” “那我弟弟也会练武，会爬树会捞鱼！” 佳音一边咔嚓咔嚓咬着酥脆的虾壳，一边听着两个幼稚鬼吵架。 前日奶奶还说，家欢哥哥成亲之后，过个一年半载，就是家义哥哥娶媳妇儿了。 如今看来，奶奶怕是要失望了。 家义哥哥还没长大，满脑子都是出去闯荡，怎么娶媳妇儿啊。 难道娶个媳妇儿回来，天天独守空房？！ 到时候，守寡式婚姻，丧偶式育儿，都要出现在自己家了吗？ “不行，绝对不行！”佳音破有危机感的说道。 她放下小碗，嫩声嫩气教训两个哥哥，“你们好幼稚，以后怎么娶媳妇儿？娶了媳妇儿都不知道疼，那还不如不娶！” 家义和刘扬脸色腾的一下红透，不明白哄着孩子玩儿，怎么就涉及到娶媳妇儿的事情了！ 倒是一边说闲话儿的刘嫂子和吴大娘，还有李老太笑的东倒西歪。 李老太更是抢了孙女，亲了一口又一口，“哎呦，俺们福妞儿哎，多大点儿小人啊，就操心哥哥娶媳妇儿了！” 吴大娘怀里抱了双胞胎的小子，也是笑的擦眼泪，“以后哪个闺女嫁到咱们家可是有福了，还没进门呢，小姑子就给嫂子撑腰了！” 家义和刘扬脸色越发红了，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家义嘴里还嚷着，“我们才不娶媳妇儿，让家欢哥娶！我们还没玩够！” 正好家欢今日从酒楼早早回来，帮着四婶做菜，也想问问家里的安排，毕竟还有半月就到娶亲的日子了。 结果，他端了菜刚进屋就被两个小子喊得发懵，红着脸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老太抱了孙女从屋里出来，笑着给孙子解围，“别管他们，这俩小子太皮了，随他们去吧。” 说罢，她拉着孙子坐下，趁着众人都在，商量一下迎娶的琐事。 这是李家孙子辈儿的第一桩喜事，当然要热热闹闹办酒席了。 除了全村的乡亲，大槐树和大小王庄的里正，再带他们村子里几个有头有脸的村人，还要请刘志恒家里几口，李震生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要来凑个热闹，外加李老三在洛安结识的几个掌柜…… 林林总总加一起，酒席大概要十六桌儿。 李家不缺食材，更不缺大厨，这都不算事儿。 唯一为难的是住处！ 当初建院子的时候，想着正房加东西厢房也够住了。 但如今家欢成亲，虽然小两口以后不会常住这里，但总要有他们一间房。 成亲的时候做洞房，以后偶尔回来，也有个地方安置。 总不能让小两口儿，再同兄弟们一起挤一铺大炕啊！ 崔夫人第一个开口说道：“婶子，我不常回来，那院子白空着太可惜了，不如就给了孩子们吧！ “以后谁结婚都安排过去，整整六间房，怕是轮到猫哥儿成亲都够住了。” “不成，不成!”李老太赶紧摆手拒绝，“当初说好的，你就是走到哪里，都是我们村里人，所以才给你建了这院子。 “平日家里有事，实在安排不开，借住个三五日还成，怎么能都霸占了！” 李老二也是望向崔夫人，说道：“我娘说得对，实在不成，家里寻地方再建就是了，但你和侯爷的院子绝对不能动！” 崔夫人听得心里暖烫，笑道：“那就当我借给孩子们住的，等以后咱家建了新院子，孩子们再搬走就是了。” 李老太依旧不同意，“不成，哪有借院子给孩子们成家的，再说，以后你和温先生成亲……” “咳咳咳，”李震生和李老二听老娘说走了嘴，赶紧咳嗽起来，直接岔开了话头儿。 李震生说道：“咱家后边的园子，平日只种菜有些可惜了。村外本来就有菜地，全村和山谷的客人一起吃都吃不完，再加上福妞儿的庄子也是隔三差五往这里送几筐。 “所以，这菜园可有可无，不如拾掇出来，多建一进院子，足够住到小子们都娶媳妇儿！” “这主意好。”村长和刘镖头几个都是笑着点头赞同。 “就是园子没有前边这么宽敞，天井肯定有些狭窄了。”赵叔添了一句。 “那不怕，小子们也只是偶尔回来才住一住，以后他们都成亲了，有出息了，说不定三五年也回不来一趟。”李老二也是笑道：“起码以后家仁做官外放，就不能常回来。” 村长点头，“也是，没出息的小子才整日在家守着炕头，有出息的都要跑出去学学本事。” 赵叔也是羡慕，叹气道，“我们就是年岁大了，否则真是想跟着震生去南边走走，也看看望不到边的大海，看看外国那些怪人！” “你们服老，我可不服！”村长挥舞烟袋锅儿，得意的嚷道：“下次船队再去泉州，一定带上我！” “那可不成！”李老二假意扯了村长的袖子，可怜巴巴留人，“大叔，你可是咱们村的主心骨，你去玩儿了，村里怎么办啊？过了年就要开始整地了，没有您老坐镇，怕是谁也别想吃上碧玉瓜和金果儿了！” 村长被哄得心里乐开了花，得意的吧嗒了两口烟袋锅儿，拿够了架子，这才说道：“那好吧，既然村里离不开我，我就再等等。” 众人都被这老小孩儿逗得哈哈笑，一时屋里热闹极了。 第四百四十二章 所有女人的荣耀！ 崔夫人顶着半红的脸颊，偷偷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师兄。 许是心有灵犀，温先生正好也望过来，两人的目光碰在一处，脸色也就彻底红透了。 众人说着闲话儿，其实早把他们这点儿小动作看在了眼里，都是极力忍了笑。 兴许，家欢成过亲之后，这一对儿也很快就有好消息了！ 李老太赶紧撵了孙女，“奶奶累了，去让你师姑抱一会儿！” 佳音怎么会不知道奶奶的小算盘，这是让是师姑沾沾她的福气呢。 正巧她也有些口渴，于是就哒哒跑过去，坐在师姑怀里，让师姑给她倒茶喝了。 崔夫人端了茶杯，小口小口的喂着佳音，生怕她呛了，又扯了帕子给她擦嘴。 温先生忍不住看的痴了。 若是他们也生个孩子，师妹一定是个好母亲…… 很快，饭菜都端了上来，照旧是屋里屋外两桌儿。 男人们在堂屋里喝酒闲话儿，女人们在屋里吃饭哄孩子。 刘嫂子、崔夫人、蕙娘和吴大娘都是恭喜陶红英的私房菜，大获成功。 这年头，农家女人不挨打，还能当家做主，都已经不容易了。 陶红英居然凭借一手好厨艺，在新都这样的地方，在一众男厨子里，占据一席之地，而且还备受推崇。 这不是陶红英一个人的荣耀，是碎金滩所有姐妹的，也是天武所有女子们，共同的荣耀！ 陶红英心里高兴，嘴上谦虚几句，手下却不停的给婆婆和闺女夹菜。 没有婆婆的支持，没有闺女的神助攻，可没有她今日的成功…… 一顿饭吃到天色黑透，才算散去。 温先生留在李家，同李老二睡一铺炕。 崔夫人牵着乐颠颠的佳音，回了隔壁。 不必说，崔夫人又偷偷给佳音的小金库送货了。 有时候是小首饰，有时候是好料子，总之，她每次来碎金滩，都不空手。 除了给李家的吃用之物，更会额外给小侄女准备一份。 李老太和陶红英自然知道，但她们都不拦着，也拦不住。 婆媳俩早就商量好了，等崔夫人和温先生成亲时候，送一份厚礼，以今日的情形来看，这厚礼也要早早准备起来了。 也许，喜事比她们想的还要近了！ 第二日一早，李老四背了一筐吃食，又拎了一个大包裹，骑马赶去码头了。 吃食是陶红英准备的，佳音也添了一些新鲜果子。 包裹则是李老太攒了一个多月的成果，有狼皮的护膝，鸭绒的马甲，鸭绒的褥子。 不必说，这鸭绒马甲和褥子，也是佳音的主意。 最近，家里和酒楼里，已经成了鸭子的阎罗殿。 一日总要消耗个十几只，几乎把新都附近的鸭子都吃光了。 鸭绒浪费可惜，佳音就撺掇老娘帮忙把鸭绒都收集起来。 然后她动嘴，奶奶动手，耗费了几日功夫，居然当真做出了这么两件成品。 为此，李太太还特意没有烧炕，睡了一晚鸭绒褥子，真是非常保暖。 她恨不得再给侯爷做一套鸭绒袄裤，只可惜鸭绒不够。 要知道，老四和大勇都能轮流回来歇息，只有侯爷一直坚守在营地。 这样的冬日，营地连火炕都没有，不知道怎么遭罪呢。 当天下午，李勇就打马跑回来了。 蕙娘再是克制，脸上也是笑开了花儿，当晚，他们夫妻自然是又在李家吃的饭。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李勇是真把自己当做李家第五子。 出门回来，必定要过来给李太问好，吃个团圆饭…… 欢快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晃儿又是三四日。 陶红英去酒楼做菜了，蕙娘和刘嫂子，还有孙二嫂几个村里的妇人都跑来李家，帮忙布置新房。 虽然被褥和木器等都是彭家那边准备，但窗纸要重新糊，炕席也要换新的。 各处要擦抹，房梁上的灰尘都要打扫。 佳音难得乖巧，跑来跑去帮忙递个小物件，惹得妇人们都是夸赞。 正这个时候，院子外边突然吵闹起来。 李老太探头一看，原来是家仁等几个孩子回来了！ 她欢喜的赶紧迎了出去，问道：“这是学院放冬假了吗？” “奶奶！” “奶奶，我想你了！” “奶奶，我想吃您蒸的蛋羹！” 小子们团团把奶奶围住，这个抱胳膊，那个搂腰，恨不得挂在奶奶身上。 “哎呦，哎呦，奶奶这把老骨头，可扛不住你们折腾了！”李老太嗔怪的挨个敲了一下，却是笑的越发合不拢嘴。 家仁四处找寻，见佳音从屋里出来，一把抱了起来，大大亲了一口，又去吆喝弟弟们，“都别闹了，小心把奶奶绊倒了。” 小子们这才散开，转而又来抢妹妹。 “妹妹，你想没想哥哥？哥哥给你带粘糕了！” “让我抱抱！让我也抱抱妹妹！” “哎呀，别抢，别抢！” 小子们真是不知道怎么表达他们回家的欢喜了，恨不得吵得翻天。 家欢家喜照旧四手搭在一起做轿子，抬了妹妹满院子飞跑，吓得佳音害怕又高兴，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不停尖叫。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是笑嘻嘻跟在后边，很快就钻进西屋去了。 还是家仁懂事，扶着奶奶一起进了灶间。 李老太要生火给孙儿们蒸蛋羹，水云想帮忙，被家仁拒绝了，他挽了袖子一边烧火，一边陪着奶奶闲话儿。 说说学院的趣事，再说说三叔三婶在拾掇小院儿要明日才回来。 李老太手下忙着，这脸上的笑就没断过。 而正房西屋里，猫哥儿已经麻利的拴了屋门，然后迅速爬上了炕。 两大两小四个小子排排坐，都是眼巴巴看着面前的妹妹，各个笑嘻嘻。 佳音也痛快的打开荷包，拿了四颗糖球。 小子们欢呼一声，又迅速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外人听见。 “先别吃，还有好东西。”佳音摆摆小手，又跑去炕尾，打开了箱盖儿。 借着箱子遮掩，她从空间里拿了几个香瓜出来。 小子们越发欢喜了，也懒得清洗，直接在衣衫上随便擦一擦，就咔嚓咔嚓吃起来。 猫哥儿见妹妹不吃，还以为她是嫌弃香瓜没洗，于是，他把香瓜拿起来，用口水舔了一遍，又用力在衣衫上蹭了蹭，这才塞到妹妹手里，笑嘻嘻嚷道：“干净了，妹妹吃吧！” 佳音抱了香瓜，头顶无数乌鸦飞过。 她想说……她不渴，她不饿，她不想吃！ 但哥哥眼巴巴看着，她只能抱起香瓜，狠狠咬了一口！ 吃吧，吃吧，这不是一个有味道的香瓜，这是哥哥满满的爱！ 不说屋里的孩子们闹得欢快，只说李老太的鸡蛋羹马上出锅了，院门却被敲响了。 蕙娘几个听到动静，正巧也忙完了，就去开了院门…… 第四百四十三章 不能推的贺礼！ 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管事，蓝衣小帽，很是规矩体面的模样。 见有人上前，中年管事拱手问道：“请问，这可是中山伯府？” 蕙娘等人平日在李家走动习惯了，并不觉得李家如何特别，毕竟相处的太好太亲近了。 这般突然听到封号，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蕙娘赶紧应道：“是啊，这里就是李家。” “那劳烦这位嫂子通传一下，我是郭家的管事，前来送贺礼。”中年管事很是客气的说道。 蕙娘等人当然不能难为他，赶紧去喊李老太。 这会儿，李震生和李老二等人都不在，家仁就陪着奶奶见客。 中年管事被让到堂屋喝茶，对于李家堂堂伯府却如此朴实，他没有任何惊奇模样，反倒很是恭敬。 原来是郭老先生，听说李家孙辈儿要成亲，特意送来贺礼。 贺礼也不是如何昂贵，只是一本不常见的菜谱，一套文房四宝，两块料子，外加两盒子点心。 可以说，这般准备也能看得出是用心了。 李老太其实不想收郭家的贺礼，毕竟当初闹得太不愉快了。 但办喜事的规矩，不能往外推贺礼和贺客，否则就是不吉利。 她想了想就说道：“郭老先生和小文浩身体都好吧？若是他们不忙，过几日请到家里喝杯喜酒。” 中年管事赶紧笑着应道，“多谢老夫人，但我们老太爷身体有些不舒坦，怕是来不了。倒是文浩少爷的书院放假了，到时候，小人伺候少爷一定登门喝喜酒。” 李老太悄悄松了一口气。 郭老太爷不来挺好的，郭文浩也是个可怜孩子，对李家并没有什么伤害，反倒同佳音玩的很好。 他如今也读了书院，若是过来，让几个小孙子招待，多说说书院的事，倒也不错。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中年管事就告辞了。 佳音和几个哥哥被喊出来吃蛋羹，听说郭家送贺礼，佳音也有些惊讶。 但仔细想想，以李家如今的地位，郭家只有巴结的，应该没有算计的胆量。 于是，这件事就被她就着嫩嫩滑滑的蛋羹吃掉了…… 先前家里只有佳音一个孩子，李老太嫌冷清，有时候甚至觉得，叹口气，屋子里都能听到回声。 但孩子们当真都回来，她又被吵得头疼。 家仁还好，只要有空闲就读书，很是安静。 家欢因为要成亲，忙的团团转，偶尔被打趣就红了脸躲着不肯吭声。 但剩下的几个小子，以家义为首，捎带着刘扬，还有家安、家喜、礼哥儿和猫哥儿，简直要把房盖给掀掉了。 去山谷那边泡温泉，打水仗。 去上山掏鸟蛋，套兔子野鸡。 甚至把冰冻的河面凿开，趴在上边钓鱼。 结果，鱼没钓到，又因为河水有热泉汇入，冻的没那么结实，他们统统掉了下去。 幸好河水不深，但也足够湿透他们的袄裤了。 北风一吹，六个小子的袄裤冻的硬邦邦，可不是同冰棍儿一样！ 这会儿，他们被扒光了衣裤，裹着大被坐在大炕的炕头上，不时打着喷嚏。 李老太气的真想把烟袋锅儿找出来，敲他们满头包！ 陶红英烧了姜汤，一人一碗，麻利的给小子们灌下去。 佳音抱了蜜饯罐子，笑嘻嘻跟在娘亲后边。 小子们喝了姜汤，辣的皱鼻子，然后就张开嘴，像雏鸟一样等着妹妹投喂。 佳音坏心眼，捏了一颗蜜饯送到哥哥们嘴边，又突然拿走，惹得哥哥们抻着脖子啊啊叫，又不敢松手来抢。 因为他们都光着屁股呢，被子落下就走光了。 佳音笑的恨不得满炕打滚儿，结果被娘亲拍了一巴掌，嗔怪道：“好好的，别闹你哥哥们。赶紧给他们吃了蜜饯，你就躲东屋去，小心他们把风寒传染给你。” 佳音吐吐舌头，赶紧投食。 小子们喝了姜汤发汗，又吃了蜜饯，裹着大被子就有些昏昏欲睡。 李老太嘴上骂着，其实更心疼，帮这个扯扯被子，给那个塞个枕头，都忙完，这才抱了孙女出去。 正巧李老三和赵玉茹、带了吴三叔一家三口从洛安回来。 听说孩子们落水，赵玉茹还吓了一跳，跑去屋里一看，小子们露着两条光腿，睡得四仰八叉。 她也是好气又好笑，同婆婆说道：“不说家安家喜几个，只说家义和刘扬，同家欢只差了一两岁，在旁人家里都该相看媳妇了，结果他们居然还整日闯祸玩耍呢。” “可不是吗？”李老太也是好笑，“我看啊，抱重孙子这事，还是要指望家欢。指望他们几个啊，怕是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一大家子人难得凑在一起，当然要做点儿好吃的了…… 当晚，李家的饭桌儿差点儿被压塌。 佳音也高兴三伯和三伯娘，还有哥哥们都回来了，于是贡献了不少好东西，青菜果子就不说了，就是小院冰箱里的牛肉都被她拿了一大块出来。 陶红英切了两个萝卜炖一炖，出锅时候撒一点儿香菜碎，小子们连汤带水喝了，热的直冒汗。 他们在热炕头睡了一下午，爬起来就活蹦乱跳了。 别说风寒，就是鼻塞都没有，不得不让人佩服，傻小子就是火力旺啊。 张神医和赵叔几个也都被请了过来，李勇和蕙娘两口子，刘镖头夫妻，外加村长老两口，还有吴三婶子一家，凑来凑去，两桌子又差点儿挤冒了。 但众人谁也没嫌弃，反倒脸上的笑根本停不下来。 过日子嘛，热热闹闹才高兴。 特别是赵叔几个，年岁大了，最喜欢的就是人多热闹了。 好似看着孩子们闹腾，他们也年轻了几岁，浑身都是力气。 不但饭菜吃的香，烈酒也更醉人…… 转眼间，第二日彭家就要来人送木器，外加铺床了。 前一晚，家里要准备待客的吃食，陶红英和赵玉茹点着油灯，带了何嬷嬷、水云、水灵和冬梅都在灶间忙活。 赵玉茹过意不去，就说道：“等家欢的喜事过了，我让他做一桌儿好菜谢你们，为了他成亲，大伙儿都跟着挨累了。” 陶红英笑着说道：“嫂子说什么外道话，你把家安当亲儿子一样照顾，我为家欢忙碌，也像亲儿子娶媳妇一样高兴了！” 第四百四十四章 娶个媳妇好过年！ 何嬷嬷和水云等人也是点头，何嬷嬷附和道：“咱们家厚道，主子们也心善，我们天天吃好的穿好的，再不干点儿活，真是没脸在家住着了。” “嗯，嗯！”水灵跟着使劲点头，“我一顿吃两碗饭，我娘都嫌弃我能吃，但老夫人每次都怕我吃不饱，恨不得让我再加一碗，咱家真好，我都不想回郑家庄了！” “小孩子就说傻话，你们来了几个月，怎么都要回去让家里人看看，好好过个团圆年。”陶红英嗔怪瞪了水灵一眼，惹得水灵吐舌头。 倒是水云笑的憨厚，小声提了一个请求，“四夫人，我爹喜欢吃鸭子，我们回去的时候，能不能请您帮我烤两只鸭子，我可以出钱买……” “行啊，”陶红英一口就应了下来，“咱们家里也要吃，左右要烧一次烤炉，多带两只很容易。 “还有，别提银钱，你们平日对福妞儿照顾周到，我还想着送你们一些什么，既然你想要烤鸭，也省的我头疼选东西了。” 水云赶紧道谢，众人都是笑起来，手下也越发忙碌了。 这时候，院外突然有马蹄声声，原来是侯爷和李老四，带了几个亲兵，踏着月色赶回来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赶紧张罗饭菜，李老太等人则把侯爷和老四迎到了屋里。 佳音白日和哥哥们闹腾的累了，方才已经睡了一觉，这会儿揉着眼睛，抱抱爹爹，又坐在侯爷旁边打哈欠。 侯爷揉揉小丫头的头发，从怀里拿出一个拳头大的夜明珠。 屋里即便有烛光，也掩盖不了夜明珠的淡淡光亮。 佳音高兴坏了，扑上去抱在怀里，差点儿淌了口水。 虽然前世的科学研究说夜明珠有辐射，长久接近容易得病。 但面对这样又亮又美的超大“珍珠”，谁也没有抵抗力啊！ 顶多以后放到空间里，偶尔拿出来把玩一下就是了。 佳音打定主意，愈发抱着夜明珠不撒手了。 李老太总觉得太珍贵了，问了侯爷一句，“这么好的东西，是不是该送到宫里去啊？” 侯爷无所谓的摆手，笑着说道：“这就是从宫里顺手拿出来的，听说是前朝一个公主的心爱之物。我送到庙里供了四十九天，消去了一切因果，才拿回来的。” 李老太听得真是哭笑不得，“皇上也是可怜，有点好东西都要被你这个表哥抢走，以后我们家里有好东西，可得多给皇上送点，否则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 众人都是笑起来，李震生说道：“娘放心，等我再去南边看看，运点儿好东西回来。” 很快，陶红英和赵玉茹就端了饭菜上来，两大碗的肉丝面，卧了荷包蛋， 还有一盘子馅饼，外加两个爽口的小菜。 侯爷扫了一眼外边，赵玉茹就说道：“侯爷放心吃吧，亲兵那边已经让冬梅送了汤面和咸鸭蛋过去。” 侯爷道谢，这才吃了起来。 佳音抱了夜明珠坐在爹爹和义父中间，这边蹭一口肉丝，那边分一口蛋黄，忙的不亦乐乎。 其实她根本不饿，但这样分来的格外香甜。 要知道，她吃的不只是食物，更是疼爱…… 第二日一早，家里老少就麻利爬了起来，洒扫擦抹，烧火做饭。 就是村里人也都扛了扫帚，把村里村外的大路小路都扫的干干净净。 日上三竿的时候，刘夫人坐了马车过来，带了智敏和修杰两个小子。 崔夫人早就等着了，接了她们就一起到了李家。 刘夫人家里没什么事儿，也惦记泡泡温泉，这次打算晚上住在崔家，明日直接喝喜酒了。 智敏和修杰见到家安家喜几个，就像走散的同志终于找到了组织，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 李老太生怕小子们闯祸，干脆撵了他们到温泉山谷那边去淘气了。 很快，彭家送木器的队伍就到了，领头的是书院两位先生的夫人。 她们家中都是有父母公婆在堂，自己也是儿女双全的，所以，平日里经常被人请来做全福人，帮忙送嫁铺床。 熟能生巧之下，没多久，她们就把新房布置好了。 李老太出面，赵玉茹这个婆婆作陪，还有佳音这个郡主坐镇，招待两位妇人吃了一顿陶红英精心准备的午饭之后，两个妇人和抬木器的小厮管事们都得了红封，又带着李家的回礼，心满意足的回去洛安了。 李家人稍稍松了一口气，暂时安歇一晚，第二日就更忙碌了。 家欢早早带了队伍去亲迎，家仁、家义、刘扬，连同修杰和智敏都穿戴一新，陪着去壮声势。 一来一回，路程也不近，迎亲队伍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候回来了。 彭家日子不算如何富庶，但家族还算有些底蕴，加上彭文娟的亲娘把嫁妆都留给了闺女。 所以，彭文娟的嫁妆足有四十八抬，不算如何奢华，可也绝对不寒酸了。 家欢红着脸扯了大红绸子，引着文娟进门，拜了天地，然后把文娟送入洞房，揭开了盖头。 大红嫁衣，赤金的首饰，映衬的新娘三分姿色也到了七分，更何况文娟本就俏丽活泼，这么一装扮，真是天仙一般了。 家欢看的直了眼睛，还想说点儿什么安慰一下文娟，怕她到了新环境不适应，但他这个嘴巴生来就笨，就算在酒楼锻炼了这么久，这时候也依旧不知道说什么好。 蕙娘领着佳音从外边进来，见家欢这样就笑着解围，“家欢，出去敬酒吧，这里有我呢。” 佳音也是拍着胸脯跟哥哥保证，“哥，你去忙，我陪着嫂子，你放心，我会和嫂子好好玩的！” 家欢被闹了个大红脸，揉揉妹妹的小脑袋，就赶紧“逃跑”了。 蕙娘让小月关了门，然后帮着文娟脱了嫁衣，摘了沉重的首饰，换了舒服一些的家常衣衫。 文娟羞涩道谢，但不知道怎么称呼蕙娘。 蕙娘就说道：“以后叫我勇婶子就行，你婆婆忙着招呼客人，你四婶要照顾酒席，只有我来照顾你了。” 文娟听家欢说过家里情形，立刻就笑道：“婶子，辛苦您了。” “辛苦什么，不过都是小事。”蕙娘握了文娟的手，笑道，“全家都欢迎你来呢，别害怕，慢慢熟悉就好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不惹事，但也从不怕事！ 这时候水灵拎了食盒进来，笑嘻嘻说道：“家欢少爷怕少夫人饿到，嘱咐我送了饭菜过来。” 说罢，她又招呼小月，“小月妹妹，你也来吃啊，我带你的那一份儿了。” 小月有些意外，没想到李家想得这么周到。 她们怕路上方便要出丑，昨晚就没吃没喝，这会儿就快饿得头晕眼花了。 蕙娘帮忙，麻利的把饭菜摆出来，文娟还想招呼蕙娘，结果蕙娘不吃，佳音却坐下来陪着嫂子吃的香甜…… 外边院子里，酒席很热闹。 家欢这个新郎官免不得被灌酒，幸好有家仁、家义和刘扬做了帮手，替他拦下不少。 郭文浩同刘家的智敏、修杰坐了一桌儿，他个头长了一些，但依旧是文静腼腆的模样。 这会儿，他一边吃一边望向外边，直到佳音捧着圆鼓鼓的小肚子跑来，他才露了笑脸。 佳音见他皮肤苍白，好似都能看见青色的血管，就拿了筷子给他夹菜，“你要多吃饭啊，吃饱了才能长强壮。” 郭文浩笑了，小声回道：“大夫说我没病，就是太瘦……” 佳音点头，一本正经嘱咐道：“那你以后总晒一晒太阳，也学学八段锦之类，就不会这么瘦了。” 郭文浩听到认真，一直点头，末了又从怀里拿出一个木雕的小猴子，递给佳音，“这个给你，我们庄子上的老伯伯做的，我有好多个，分你一个。” 佳音也没当回事，接过来把玩了一会儿，又问道：“你和谁一起来的？一会儿我装几个好吃的果子，你带回去慢慢吃。” 郭文浩道谢，笑的一口小白牙，比方才可是活泼多了。 智敏和修杰子在一边偷听，一边吃饭，总觉得凉菜里的醋放多了，好酸！ 修杰年岁小一些，就嚷道：“福妞儿妹妹，我也要吃果子！” 福妞儿送他一个白眼儿，“你昨晚和我哥哥们趴在被窝里，还在偷偷啃果子呢，别以为我不知道！哼，背着我偷吃！” 修杰嘿嘿傻笑，辩解道：“你家果子好吃，我多吃几个还不成啊！” “成，一会儿我去找刘伯伯要果子钱！” 佳音顺杆儿爬，吓得修杰赶紧求饶，“让我爹知道，又该扣我的零花钱了。好妹妹，饶了哥哥这次，以后再来，给你买蜜饯！” “好吧！”佳音傲娇的抬了下巴，“等你回家的时候，也给你带几个果子！” “哎呀，谢谢妹妹！我就知道妹妹最好了！”修杰眉开眼笑，赶紧夹了肉丸子送到佳音碗里，“妹妹尝尝，婶子的手艺最好了，我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丸子！” 佳音揉揉肚子，勉为其难的把肉丸子吃了，然后疯狂为老娘点赞。 为了家里的第一桩喜事，陶红英足足准备了小半个月。 不必说，菜色得到了所有人的夸赞，就是刘老太爷都开口定了一桌儿私房菜，要宴请他的几个老友，还点名要赏兰花。 李震生当然一口应了下来，如今百花香的私房菜，还只是在富商中间受推崇。 刘老爷子这般，也是在为李家私房菜推广到文人圈子引路。 夜色降临时候，宾客们吃饱喝足，纷纷告辞了。 郭文浩上了马车，抱了佳音给的一篮果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城门已经落锁了，所以，刘老爷子和刘志恒也住到了崔家。 温先生借口陪老爷子喝醒酒茶，也到了崔家，但一老一少具体谈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村里妇人们给李家干活从来不偷懒，偌大的院子，不过半个时辰，桌椅板凳就拾掇好了，锅碗瓢盆文也刷洗干净了。 因为家里孙儿多，又喜欢宴客，所以李老太之前掏了一笔银子，直接定制了二百套碗盘和筷子，还有圆桌儿和长条凳。 平日这些东西就放在学堂的空房间里，不管是李家，还好村里谁家有事要办酒席，都可以去取用。 这会儿老少爷们儿帮忙送完桌椅盆碗，也都回家了。 李家大院儿终于安静了下来，李老太过去看看孙媳妇儿，见她吃过饭了，然后就撵了笑嘻嘻的小孙子们，严严实实的关了门…… 新妇登门前三日，按照规矩是要洗手作羹汤的。 但文娟手艺一般，李家的灶间和家里的也有不同，一下子要张罗二十多人的饭菜，就有些手忙脚乱。 陶红英见了，就让她负责熬小米粥，其余活计都是何嬷嬷和水云帮忙完成。 文娟又是感动，又是羞窘，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多学学。 饭桌儿上，老太太听说孙媳妇熬了小米粥，还夸赞说香浓粘稠，惹得文娟脸色更红。 待得吃了早饭，敬过茶，众人坐在一起热热闹闹说了话，刘家几口就回城去了。 临上车前，刘老爷子扯了李震生闲话几句，“王家老三那事闹得挺大，各家说起来都有几分同情，你们行事上还是要谨慎一些，稳妥一些。 “而且王家的老大和老二要回来了，老二就算了，平平无奇，但老大的心机和手段都不差，你们可要再小心些。” 李震生笑了，拱手行礼，“多谢刘伯伯惦记，我们家里从来都是不惹事也不怕事。王家一而再，再而三的算计我们，甚至想把我们李家捏在手里，想动摇碎金滩的根基。 “我们李家若是不回报几分，怕是外人更以为李家好欺负，都要寻机会扑上来咬几口了。我是宁可让外人怕李家，也不想人人都敢来欺负李家的！” 刘老爷子点头，不但没因为李震生反驳气恼，反倒更多了几分欣赏，“可惜你爹过世的早，否则我真是想同他取取经，到底是怎么教导出这么出色的孩子。你们四兄弟都不差！ “以后只要一直这么团结，行事有度，何愁李家不更兴旺？！” “刘伯伯谬赞了，其实我们兄弟就是亏吃的多了，跟头摔多了，慢慢也就成长了。” 李震生这话可不是自谦和客气，他们四兄弟哪个也不是蜜罐子里长大的，风吹雨打受的多了，自然也就有韧性了。 送走了刘家几口，没一会儿，温先生也要回城去了。 家里没什么事，明日又是大朝会，李老二索性就同温先生一起上了马车。 两人逛了逛书画铺子，买了几本新书，就回了小院儿。 第二日一早，照旧是天不亮就起床出门，站在朝堂上，李老二还在偷偷打哈欠。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他人倒也精神了，随着众人往外走。 结果刚出了宫门，他不等寻找自家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圣贤书都读狗肚子去了！ 李老二望着对面站着的三个白胡子老头儿，一脸疑惑。 他刚进朝堂不久，对文武百官没有太多了解，勉强能认出个品级官职。 这三人姓甚名谁，他根本叫不出，只知道是翰林院的。 翰林院这地方，清贵，几乎历届状元的第一步落脚点，都会在这里。 待得修书几年，外放做官，回来之后再往上爬就极容易。 不是有句话说吗，不是每个翰林都会入内阁，但每个内阁重臣都进过翰林院。 所以，翰林院是清水衙门，却没谁敢得罪。 但眼前这三人却是特例，据说在翰林院已经修书几十年了，没有提拔。 不知道是他们的问题，还是他们的坚持。 李老二不过是个闲散伯爵，自认没什么能让这三人拦路，而且还是一脸怒色…… “三位大人，这是……”李老二满脸疑惑，刚问出口，就被对面的三个老大人打断了。 一个白胡子老大人，满怀愤慨的大声问道，“李伯爷，李家蒙受皇恩，从一介农门小户爬到如今的位置，是不是该心怀感恩，团结同僚，共同为天武出力？” “大人为何这么说？”李老二没有回答，反问出声。 这白胡子老大人更恼怒了，应道，“你们李家为了私怨，生生把王大学士气的差点儿病死，我等实在看不过，必须找你说道两句。做人做事不能把路走绝了，否则深陷死地，就是你自作自受！” 李老二听得不高兴了，冷笑道，“这位老大人，我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实在不熟。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这般教训我的！ “口口声声说我把事做绝，深陷死地，那老大人说说，我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 “我说过了！你把王大学士气病了！”老大人瞪眼睛，为李老二的轻慢很是不满。 “王大学士病了？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打他了，还是骂他了？”李老二越发不耐烦，眼见周围的官员都停下看热闹，他越发提高了声量。 “这位老大人，你说了，我们李家蒙皇恩浩荡，才从一介农门走入朝堂。对啊，我们李家对皇上感激之极，也忠心耿耿，种个瓜，种个果子，第一口都是先送给皇上。 “虽然力量微薄，但我们全家，甚至整个碎金滩都是一心向着皇上啊。可你又说，让我忍让、团结王大学士，这就离谱了！ “难道，皇恩浩荡不该效忠皇上，反倒要效忠王大学士？王大学士是皇上吗？” “你，你！我不是那个意思！”白胡子老大人急了，一时想辩解，又无从下口。 倒是他旁边的同伴说道，“李伯爷真是伶牙俐齿！我们不过是好心，过来多说几句，就惹的你这般不快，居然给我们扣了一个不忠不敬的帽子！” “不忠不敬？”李老二嗤笑一声，应道，“老大人说的真对，你们就是不忠不敬啊！一个什么王大学士生病了，你们无缘无故就找到我，骂我不团结同僚了！ “这是从何说起啊？难道以后谁生病了，都是我李雨生的问题？我得皇上恩典，封为中山伯，你们哪个品级高过我了？居然指着我鼻子叫骂？这就是不敬！ “如今江北蛮人虎视眈眈，国库空虚，你们不想着为皇上分忧，为天武出力，反倒莫明奇妙跑来攻击同僚，你们就是不忠！ “如此不忠不敬之辈，有什么脸面跑出来大放厥词！你们到底是天武的官员，还是王家养的狗啊！” 三个老大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简直红到发紫，“你，你！你太恶毒了！” 这是皇宫门口，众目睽睽之下，消息肯定会传到宫里，传到皇上耳朵里。 到时候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朝堂上，还怎么面对皇上！ 这是要断了他们的官路！ 李老二却一甩袖子，鄙夷说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好好的官不做，非要做人家的走狗。怪不得老话说，圣贤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一点没错！” 说罢，他扭头就走，寻到远处的温先生就一起上了马车。 温先生笑眯眯拍了李老二的肩膀，“哈哈，我就知道，不过去帮忙，你也绝对不会吃亏。这样就对了，这些老家伙自视甚高，见谁都想训几句，在朝堂上早臭了名声。 “之前王家因为你大哥那事，声望一落百丈，王博维可是下了大力气笼络他们，倒是让他们又不知道天高地厚，所以今日才跑来寻你的晦气！” 李老二翻个白眼，“他们这是柿子捡软的捏！打量我好欺负呢！” “他们就是这么打算的啊，可惜踢到铁板了！”温先生乐不可支，应道，“以后这朝堂上怕是没人敢欺负你了，你这嘴皮子真是不差！” 李老二摊摊手，无奈笑道，“我也想尊老啊，奈何他们自己不做人！” 两人说笑着，马车很快到了小院，换下官服，李老二就回去碎金滩了。 这也年前最后一次大朝会，下一次就是正月十五之后了。 里外里算一下，他有了一个月的假期，这真是让人高兴的事。 路上，他给家里的侄儿侄女们买了不少点心，蜜饯，糖炒栗子，糖葫芦！ 果然，刚一下车，他就被笑嘻嘻的侄儿们围起来，堵住了进门的路。 佳音裹得像个棉球，也被家义扛在肩膀上，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 李老二赶紧把点心吃食都拿下来，交给侄儿们，算是他的买路钱。 于是，小子们高兴的嗷嗷叫，抱点心盒子的，抓糖葫芦的，拎着糖炒栗子的，总之，分工明确，迅速跑回西屋分赃去了。 李老二被晾在门前，两手空空，好笑又无奈。 李老太在门里看见，就招呼道，“老二，你傻站着做什么呢，赶紧进来啊！娘熬姜汤了，快喝一碗！” “哎，来了！”李老二赶紧进门，忍不住感慨，有娘真好！ 可惜，他没高兴一会儿，喝碗姜汤，就被老娘撵着出门了。 “去山谷转转吧，家里要列年礼单子，忙着呢。” 李老太摆摆手，然后喊了两个儿媳一个孙媳，商量起来。 李老二无法，只能出门了。 倒是佳音哒哒从西屋跑出来，翘脚往二伯嘴里塞了一个蜜饯，然后笑嘻嘻进了东屋。 李老太见孙女过来，一把抱了她放到炕头，问道，“福妞儿，我们算了算，各家的年礼，怎么也要送出去七八筐果子，青菜最好也要十筐。你觉得怎么样？” 第四百四十七章 郑家庄的年礼 佳音点头，痛快应了下来，“好啊，听奶奶的。我还给义父准备了一些，让义父给皇伯伯送去。” 这段时日，佳音白日里玩耍，夜里可是没偷懒，一直在空间里忙碌。 她怕苗圃用的太勤，会耗费地力，所以大半青菜都是种在那几亩普通田地里。 也就是实在嘴馋，才在苗圃育苗催熟几十棵西瓜和香瓜罢了。 如今空间里大丰收，过几日正好是收割的好时候。 不但足够家里送礼，还给义父也备了一份，甚至她还盘算着变现，换点儿白胖可爱的银锞子！ 文娟坐在一边，听着祖母和婆婆、婶子们商量，只在问到她的时候，才会笑着应一句。 这会儿眼见大伙儿都在征求小姑子的意见，她忍不住好奇，脸上就带出来几分。 赵玉茹见了，就给儿媳解惑，“之前，侯爷送了福妞儿一个庄子，那庄子上有能工巧匠。即便是冬天，青菜果子一类，经常送来。这些东西还算新奇，所以家里准备做年礼。” 文娟这才明白，应道，“多谢娘，我知道了。” “放心，有什么不懂就问，以后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赵玉茹趁机提点儿媳妇，“咱们家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规矩，只有一点，你一定要记住了。就是家里的事情，和谁都不要多说，即便是你的父亲，明白吗？” 文娟赶紧点头，“娘放心，我嫁进来就是咱们家的人了，咱们家比任何人都重要。 “我爹有小妾，有我那个庶出的弟弟，以后还会续娶正妻，也许还要生子女。而我只是一个出嫁的闺女，我对得起良心，不忘尽孝就行了。” 这话说的众人都跟着心酸，李老太拍拍文娟的肩膀安慰道，“说得对，是个好孩子。” 陶红英也是说道，“中午要蒸大枣馒头，炖酸菜大骨。你不累的话，跟我搭把手。” 文娟红着眼圈笑了，应道，“好啊，四婶多教教我，以后我起来做早饭。” “你刚成亲，正是贪睡的时候呢，不用你早起做饭，中午和晚上搭把手就行了。”陶红英顺口说了一句，却闹得文娟红了脸，她赶紧起身，说道，“我去烧壶茶水过来！” 众人见她害羞，落荒而逃，都是哈哈笑起来。 佳音含着两颗蜜饯，两腮鼓鼓，动来动去，不时吐出一颗果核，笑的大眼睛眯着，真像松鼠一样。 陶红英忍不住点点闺女的脑门，“年前让你再欢喜几日，年后把点心和蜜饯都断了。你不怕胖成球，也要小心烂牙啊！” 佳音赶紧咧嘴，给老娘看看她的一口小白牙。 她虽然用不惯这里的杨柳枝和青盐，但每晚在空间里可都是努力刷牙。 她可不想体验这个世界的土法拔牙！ 可惜，陶红英根本不吃这一套，打定主意要断闺女的“快乐源泉”！ 一晃儿又是七八日，小年都过了，各家各户的房顶都是炊烟袅袅，灶间里的灶火整日不断。 蒸大枣馒头，包冻饺子，打粘糕，炸麻花和油糕，炸肉丸，蒸豆包…… 妇人们恨不得不睡觉，白天黑夜的折腾各种吃食。 以前日子不好过，就是想折腾都没这个机会。 如今家里不缺粮食，更分了年底的红利银子，荷包鼓的都要炸开了。 不多做点儿好吃的，简直对不起这份好心情！ 碎金滩的学堂终于放假了，淘气小子们疯了一样的，村里村外撒欢儿。 蒋先生没有家人，过年还是要留在新村。 但李家早有话留下，让他到大院儿过年，什么都不用准备。 各家也是争相恐后的往学堂送东西。 你家炸了肉丸，让孩子送去一盘子，我家蒸了枣糕也必须送几块！ 蒋先生带了小书童古力，每日真是吃不完的吃。 于是好好的挺拔俊秀先生，才几日功夫，就生生被喂得往“油腻”俩字靠拢了。 幸好蒋先生醒悟的快，赶紧跑去温泉山谷，天天练习“狗刨”。 这般总算是成功的保住了他的形象…… 同样，为了保住形象的可不只蒋先生一个，还有佳音这个小丫头。 最近每天，她都给大伯的酒楼送七八筐菜和一筐果子。 大伯就算忙的厉害，晚上不能回来，但总会让家欢这个新婚的侄儿回来。 于是，佳音几乎每天都能收入一笔现银。 加上村里的分红银子，义父那份儿也都给了她，简直让她高兴的睡觉都能笑醒。 白日里，若不是时刻紧紧抿着嘴巴，她都怕笑出声来，变成一个小疯子。 腊月二十八这日，村里杀猪。 猪舍那边的大白猪们，公猪为周围十里八村贡献了无数子孙，母猪则生了二十多个小猪仔，如今也长大够杀了。 村长等人一商量，决定杀两头，彭家和刘家都要送一些不说，还要给侯爷留一条猪腿，连同李家的青菜和果子一起送进宫里去。 于是，这一早，两头大肥猪就被按到了木案子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不等小子们哄抢猪尿泡，叶山和冬梅就赶车从郑家庄回来了。 昨晚他们送了水云和水灵回去，佳音这个小东家，对庄户自然要有所表示，于是，她就把赏赐倒腾出来，随车一起带走了。 佳音没去过郑家庄，不知道那边缺些什么，但过日子无非是衣食住行四个字。 所以，她把先前采买的细棉布，装了十六匹。 空间里辛苦养大的大肥猪，也抓了一头。 外加酒楼那边拿回的海鲜也装两桶，额外还有赏银二百两。 这些东西不多，却是她的心意。 水云和水灵拎着烤鸭，穿了新袄裙，头上戴了崭新的银翅蝶，高高兴兴回家过年去了。 显见郑家庄对主家很感激，因为叶山和冬梅带回的两辆马车几乎要装不下了。 一箱子各色毛皮，两只马鹿，两只野猪，两对儿熊掌，野鸡六对儿，野兔子六对儿，普通母鸡一笼子，大红公鸡一笼子，鸭子一笼子，大鹅一笼子，活鱼两桶！ 鸡蛋两桶，鸭蛋一桶，鹅蛋一桶！ 还有各色干蘑菇两袋子，花生瓜子两袋子。 红豆、绿豆、黄豆，饭豆各一袋子。 除了这些还有几本账册和一个一尺见方的小箱子…… 村里众人都来帮忙杀猪，看在眼里，真是羡慕之极。 村长大叔笑道，“福妞儿这庄子可真是不错，起码都是勤快人。田里种的，水里游的，家里养的，都这么齐全！” “是啊，”赵叔应道，“这庄子里还有打猎的好手，你们看马鹿和野猪，都是射穿了眼睛。” 李老太不想众人太关注郑家庄，就赶紧张罗着把东西往院里搬。 第四百四十八章 强强联合，富可敌国！ 佳音见冬梅摆手，就抱了奶奶说道，“奶奶，这些东西你收着，送人或者咱家吃，你说了算，我去义父院子玩会儿。” 说罢，她抬腿就跑去了隔壁。 侯爷这几日都在城里，院子很安静。 冬梅把账册和小箱子放到厢房，就去忙了。 留下佳音打开箱子，金光刺眼，眼泪却从嘴角流了出来……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郑家庄看看！ 这是什么神仙庄子啊，一年的受益居然快比得上温泉山谷了，足足四百两金子啊！ 本来就是一些能工巧匠，若是再加上她的“奇思妙想”，岂不是强强联合，富可敌国！ 哇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不说佳音在隔壁高兴的满炕打滚儿，就是李老太几个对着大堆的年货也是合不拢嘴。 “老三媳妇儿，带着文娟把鸭蛋和鹅蛋都腌上，过了年，你们回去洛安时候带一些。万一中午做饭赶不及，给小子们熬点粥，一人一个咸蛋就打发了。” 李老太笑呵呵给媳妇分配任务，又道，“红英啊，野猪肉一会儿多分给村里人一些。鹿肉咱们家留一只，另一只给刘家、彭家分了，温先生和瑾柔那里就不用了，他们都说好要来咱家过年。 “干蘑菇也给村里各家分点儿，炖小鸡时候放一把，那味道才好呢。可惜咱们碎金滩这两座山头不长蘑菇！” 正说着话，侯爷和李老四从城里回来了。 见得家里老少女人们都在忙着拾掇东西，侯爷就笑道，“这是叶山和冬梅回来了？” “是啊，侯爷，庄子那边可是没少送东西。也不知道庄户们给自己多留点儿没有？忙了一年了，他们也该好好过个年。”李老太心善，总觉得收割了人家一年的辛苦，心里过意不去。 侯爷摆手，“婶子放心，先前几年，庄子那边也是给我这么送的，他们自己有数，足够过年了。” 说完，他岔开话头又道，“我同皇上请了假，过年时候，您和福妞儿都不用去参加宫宴了，初一也不用进宫去磕头，好好在家过年就行。” 果然李老太更高兴了，“当真？那可太好了！不是我们不敬重皇上，实在是不懂规矩，怕犯错。年后让何嬷嬷好好教教我们，可得好好学学规矩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佳音听到消息从隔壁跑了回来，她直接扑倒侯爷怀里，一迭声问道，“义父，义父，年礼给皇伯伯送去了吗？” “送了，你皇伯伯很高兴。”侯爷抱了胖丫头坐在腿上，笑道，“他还说先前那些好东西没白给，你这个小侄女也知道惦记他了。” “然后呢，然后呢？”佳音眨巴着大眼睛，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就是不见义父手里拿了什么好东西，于是失望的耷拉了脑袋。 侯爷哈哈大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一对羊脂玉如意，每只有巴掌大小，通身乳白，只有如意脑袋上雕刻的牡丹花带了浅浅的红。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缝，投射到如意身上，流光溢彩，美轮美奂。 “哎呀，这是给我的吗？”佳音像得了甘露的禾苗，立刻就支棱起来了。 她抱了玉如意，高兴的又蹦又跳，惹得李老太一边用手接着，一边嗔怪，“小祖宗哎，你可小心点，千万别摔了这样的好东西！” 佳音一手一个握了玉如意，好像举着哑铃一般，呼呼哈嘿，摇头尾巴晃，跳了一曲群魔乱舞，然后就跑掉了。 不必说，这是跑去偷偷藏起来了。 众人笑的不成，但也没谁说要把玉如意讨来。 文娟看在眼里，再次对小姑子的受宠程度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侯爷扫了她一眼，见她眼里都是羡慕好奇，却没有嫉妒，就放了心。 转眼就是大年三十这天了，因为侯爷和李老二、温先生他们为晚上都要进宫赴宴，所以李家的团圆饭摆在了大中午。 事先早有商量，村长和吴大娘这一次也跟着李家一起吃，所以，他们早早就过来了。 加上赵叔等人，蒋先生带了古力，温先生带了温海，崔夫人带了琼嫂子，还有张神医，李勇一家四口，凑了快四十号人。 只有刘镖头一家，因为添了大胖小子，打算自家四口人团聚一下，所以没有过来。 李家直接开了四桌儿酒席，东屋两桌儿，坐了女人和孩子们，西屋和堂屋两桌儿，分给喜欢喝酒的老少爷们儿们。 陶红英和家欢简直使出了浑身本事，把拿手的好菜都做了一遍，甚至还有不曾在仙客来推出的新菜品。 众人吃的心满意足，特别是几个老爷子们，喝的都是半醉，红光满面，高兴极了。 回顾一下这一年的辛苦忙碌，再展望一下新一年的前景，众人的酒碗就端的更勤了。 顾忌着侯爷等人要进宫，不到天黑酒席就散了，否则怕是能一直喝到半夜。 老少爷们儿们寻了大炕，呼呼大睡，醒酒儿。 女人们就一边看管着淘气小子们，一边包饺子说闲话儿。 佳音吃的很饱，免不得困倦，倒头睡在炕头上，好似没过多大一会儿就被奶奶叫醒了。 大年夜要吃饺子，这是他们从北地带来的习惯。 家里人喜欢吃肉馅儿的，佳音却瞄准了韭菜鸡蛋馅儿的，在这样的冬夜里，格外的鲜美。 佳音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彻底精神了。 后半夜人人都睡了，她又翻来覆去，大眼睛瞪的像铜铃。 索性，她悄悄爬起来，趴在窗台上听着外边的风声、爆竹声，偷偷感慨。 又长大一岁，已经是五岁的大孩子了！ 若是可以，她宁愿永远不长大。 不用面对这个世界的风霜雨雪，不用面对那些勾心斗角，不用面对伪善真恶。 她就想守着家里人，做个小小的开心果，温暖幸福的活下去。 可惜，岁月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停下脚步。 天亮时候，新一年到了，新一岁也到了。 家安家喜几个淘气小子根本不知道妹妹在纠结什么，他们可是盼这一天盼的红眼睛了。 早起，他们换了洗袄裤，甚至眼睛还没睁开，就开始给老爷子们，给叔叔伯伯们磕头拜年，然后收割“压岁钱”了。 佳音跟在后边，不等跪下就被扶了起来。 她可是郡主，谁敢受她的礼啊，更何况大伙儿也舍不得她的膝盖接触冰冷的地面啊。 于是，佳音的荷包再次鼓了起来，也让她终于露了笑脸。 可惜，侯爷和李老二等人从宫里回来，她又蔫了！ 第四百四十九章 少有所依，老有所养! 李老二第一个迈进门，佳音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高声嚷着，“二伯过年好，二伯新年升官又发财！” 李老二听到眉开眼笑，蹲身接住胖侄女，却没有抱她，只从荷包里摸出一对儿赤金的小鱼，“呐，压岁钱！俺们福妞儿新一年也要健健康康，快快乐乐长大！” 佳音高兴坏了，接了小鱼就要去亲二伯一口，可惜李老二却避开了，“俺们福妞儿过了年就是大姑娘了，以后不能这样随便了，否则旁人该说你不懂规矩，知道吗？” 佳音瘪了嘴巴，突然就觉得手里的小金鱼不香了。 正好侯爷和温先生从外边进来，她调头又跑了过去，高声喊着，“义父，义父！” “怎么了，我们福妞儿怎么不高兴了？”侯爷也是蹲下身子，伸手轻轻拢着佳音，却没把她抱起来。 这让佳音更沮丧了，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不要长大了，长大不好，二伯都不敢抱我了，还要学规矩，我不要！” 侯爷多聪明的人啊，立刻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他真是好笑又无奈，赶紧给胖丫头擦了眼泪，“今天初一不能哭，否则一年都没有好运气了，我们福妞儿长大了，这是好事啊！ “以后可以穿更多漂亮裙子，戴更多漂亮首饰，还能出去玩儿了，是不是？” 佳音止住了眼泪，轻轻点头。 前世童年的缺失，让她留下了心结，这一辈子怎么补都觉得不够。 长大对别人来说，也许是盼望之事，但对于她来说，长大就意味着分别，意味着孤单，意味着无依无靠…… 甚至，没人能理解她的这份恐惧和抗拒！ 侯爷还想说话，却突然在小小的胖丫头眼里读懂了什么。 他一把抱了胖丫头，然后放到了肩头，直接站了起来，“虽然，我们福妞儿长大了，不好再抱抱了，但义父可以扛着你，可以背着你！ “你就是八十岁了，在义父和家里人眼里，也还是孩子！咱们在外边装一装，但在家里，想怎样就怎样，不想长大，咱们就不长大！不想学规矩，咱们就不学！ “谁也不能委屈了我们福妞儿，大不了，以后跟着义父出征去，咱们做个将门虎女，谁敢多说一个，就甩他们鞭子！” 福妞儿坐在义父肩头，见二伯和温先生都是笑得宠溺，她终于也笑了起来。 好似，长大这件事也不算可怕…… 因为长大不长大，爱她的人也依旧爱她！ 李老太从屋里出来，听到侯爷这些话，笑的无奈，“你们就娇惯这丫头吧，以后真是拿了鞭子到处欺负人怎么办？！” “那就欺负人好了，总比被人家欺负强啊！”李老四随后跟出来说道。 他上前把闺女从侯爷肩头换到自己的肩头，满院子跑了一圈儿，乐的佳音咯咯笑。 李老二生怕方才伤了小侄女的心，也把长衫衣襟掖在腰带里，扛了侄女在院里跑了一圈儿。 接着是李震生、李老三、家仁、家义…… 李家的老少爷们儿用他们的实际行动，表达了对李家宝贝疙瘩的疼爱和支持。 最后还是李老太怕孙女被风吹的头疼，才算把孙女抢到怀里，然后招呼众人进屋。 村里人陆续带了孩子们来拜年磕头，还有大槐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都来了。 李家留他们喝茶吃点心，小孩子也都给了压岁钱。 一人六个银花生豆，够一钱银子，小子们乐疯了，凑一起琢磨买点儿什么。 村里日子过的好，走街串巷的小贩和货郎们隔三差五就愿意来一趟。 但他们也不敢进村，只在村口晃动拨浪鼓。 孩子们每次买上两块芝麻糖，几块点心就高兴的够呛。 显见，这次过完年之后，第一个上门的货郎要发财了…… 转眼就是初二，这是回娘家的日子，崔夫人早起就进城去了刘家。 她父母双亡，但刘老太爷这个伯伯对她照顾有加，刘志恒夫妻也真是拿她当亲妹妹，这样的日子，她过去吃个饭，刘家一定特别高兴。 家欢也陪着文娟，回了洛安小镇，顺道看看自家空着的院子。 温先生搭个顺风车，也回城去了。 他家的事就是一堆乱麻，他躲了三十和初一，初二再不回去，怕是要殃及李家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都没有娘家可回，但李老太疼儿媳，喊了儿子们，把今日做饭的差事移交了过去，让儿媳们好好歇息一日。 别管是做针线，吃点心，找人闲话儿，或者干脆睡大觉都好。 李家男人们相对很多人家来说，已经很疼媳妇儿了，对媳妇儿不打不骂，分担活计，遇到事情也是有商有量，但他们……还是从来没下过灶间啊。 若是熬个粥，还能对付，要张罗一家人的午饭，绝对是个大难题。 正是犯愁的时候，李勇就跑来请人了。 原来，蕙娘想认下村长老两口做义父义母。 先前李勇不在家，蕙娘怀了身孕，借住在村长家，老两口对蕙娘照料的是无微不至，比亲爹娘还尽心。 蕙娘一直感激之极，也心疼老两口没有儿女在身边尽孝，昨日同李勇商量一下，他们夫妻把李家当婆家，还想给蕙娘再认一个娘家。 他们愿意把村长老两口当亲爹娘一样孝顺，愿意给他们养老送终！ 今日一早，他们就抱了孩子回了村长家，把这事说了，村长老两口欢喜之极，直到这会儿还在家里哭呢。 这可是大喜事！ 李家老少爷们儿立刻说要去恭喜，然后一窝蜂出门了，惹得李老太婆媳笑的不成。 他们哪里是去恭喜，他们这是名正言顺逃避劳动！ 很快李家男女老少齐齐整整都到了村长家，赵叔等几个老爷子早就在喝茶了。 隔壁的刘镖头夫妻也抱了胖小子，过来祝贺。 吴大娘拉着李老太的手，不等说话就激动的哭了，“老妹妹，你说我这么一个病歪歪的废人，连个血脉都没留下…… “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哪里想到，今日还得了这么一个好闺女，还有两个大外孙儿，我真是想给老天爷磕一万个头啊！” 李老太明白她的这份激动和感恩，一直半搂着她，拍着她的后背劝道：“老姐姐，人家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今日的大喜事就是你和村长行善积德换来的！ “蕙娘和大勇是知道感恩的好孩子，你们大可放心。以后啊，你们就哄哄大外孙，好好养老就行了。” 第四百五十章 李老太的人生圆满了 吴大娘连连点头，拉着李老太感激的说道：“老妹妹，我们是跟着你们家里享福了，大勇和蕙娘都是你们家里救下来的，最后倒是便宜我们了。” “哎呀，老嫂子可不能这么说，你们老两口对这俩孩子也是尽心尽力，没少照顾啊！再说，大勇说了，我们家是婆家，你们家是娘家。你看咱们两家都是这俩孩子的依靠，多好啊！”李老太边说边笑，“老嫂子，咱们啊，就是好心有好报了！” “对，对！”吴大娘擦干净眼泪，伸手抱了龙凤胎，分了一个给李老太，忍不住显摆，“你看，这俩孩子长的多好。” 不说屋里热闹，只说蕙娘和刘嫂子带了村里几个妇人做饭，陶红英和赵玉茹想要帮忙，被她们推到屋里嗑瓜子说闲话去了。 幸好，过年不缺吃食，整治酒席也容易。 很快，饭菜就好了。 大勇和蕙娘抱着两个孩子给村长和吴大娘磕头，叫了爹娘。 吴大娘直接把手腕上的银镯子撸下来，戴到了蕙娘手上。 这娘俩儿抱头痛哭，一个以后有娘了，一个有闺女养老送终了。 众人赶紧劝啊，又纷纷说恭喜。 一顿饭，吃的热烈又欢快，最后天色黑了，村长也喝的舌头都硬了。 他从年轻时候的艰辛，一直说到如今的幸福日子，哭得也是老泪纵横。 众人好顿劝，总算把他安顿在西屋睡下了，李勇陪在一边，怕老爷子晚上要喝个水之类。 蕙娘则带了孩子，同吴大娘睡了东屋。 初五这日，水云和水灵从家里回来了。 两人瞧着脸色都不错，又胖了一圈儿，显见在家里也没少吃好东西。 她们给李老太和佳音带了两套衣衫和两双鞋，都是她们的母亲亲手缝制的。 一来是孝敬东家，二来是感谢东家善待两个小丫头。 两个小丫头回家这几日，简直就是把李老太和小姐几个字挂在嘴上，时不时就要说几句。 再看两人的穿戴，吃喝，绝对没有受过任何苛待和苦楚。 做父母的，哪有不高兴儿女享福的！ 于是，感激之下，就连夜赶工，做了这些针线。 除此之外，水云和水灵还给佳音带了一些她们家里比较拿手的吃食。 其中一种面鱼，特别好吃。 应该是调制的面糊，里面加了豆沙，倒进模具里，烤的两面金黄，吃起来，绵软香甜。 佳音一口气吃了三个，惹得水云和水灵高兴坏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随同她们一起回来的，还有两个年轻人，郑禾和郑丰。 郑禾和郑丰是亲兄弟俩，二十多岁的年纪，都已经成亲了。 他们和水云水灵一样，自小被选中习武，但也读过几年书。 这次是听从侯爷的命令，到李家来当差。 李家平日可以使唤的人手不多，只叶山一个，有时候分身乏术。 以后这兄弟俩就住在叶家院子，随叫随到。 碰巧这一日，侯府大管家也登门了，把侯爷另外安排给李老二的长随也送来了。 这个长随叫叶同，三十多岁的年纪，矮胖的身形，开口说话就是笑，看着就是个和气的，但眼里的精明又不容忽视。 李老太听说叶同熟悉京都各家的情况，朝堂各种规矩更是了如指掌，她就恨不得把叶同供起来！ 说她胆小也好，说她怂也罢，她这个当娘的，真是恨不得把所有儿子都拢在碎金滩，一个都别出去，只要安稳过日子就行。 但没办法啊，大儿子要做生意，二儿子要上朝，三儿子要照管孩子们读书，小儿子要出征。 她这颗心啊，恨不得分了四瓣儿，一瓣担心一个。 其中最让她惦记的就是二儿子了，毕竟朝堂那地方，一句话不对劲都可能是没顶之灾。 有个熟悉朝堂，懂规矩的人在儿子身边，她和全家都能放心。 侯府大管家被留下吃了一顿午饭，然后就回城去了。 侯爷这几日经常进宫，所以晚上留在侯府住，他要时刻盯着，就怕奴仆们伺候不周到…… 这般，李家又多添了三口人。 虽然他们住在叶家院子，但李老太总觉得自家太窄小，建造二进院子的事情，必须尽早提上日程。 这一晚吃了饭，她就把儿孙们聚集起来说话。 “再有几日出了十五，天气转暖，就早早把材料备下，把后院赶紧建起来吧。” 李老太抱了孙女，眼见孙女把玩她的玉如意，生怕掉落在地上，又把孙女往桌子一侧转了转后，继续说道：“到时候院子建好，我带着红英和福妞儿搬进去，再把老三两口子和家欢小两口的房间留出来，以后前院就留给你们，随便折腾好了。” 李震生兄弟几个当然都没意见，李震生就说道：“娘，先前我不在家，建这个院子，我就没出过力。如今终于赶上一次扩建，我一定要出银子备石料木料。” 李老二也抢着说道：“那我负责找人建造。” 李老三和李老四还要说话，被李震生拦住了，“老三把孩子们照管好就行，老四要时不时去军营，也别惦记家里。” 李老二也跟着说道：“大哥说的对，先这么安排，我和大哥顾不过来，再找你们回来搭把手就是了。” 放在旁人家里，建房子是大事，甚至因此反目成仇的都很多。 但在李家，四兄弟几句话就定了下来。 李老太听得欣慰，有这样的儿子，真是人生再无所求了。 佳音也抱了玉如意笑呵呵。 想着新院子建好，她以后就能自己住一个房间，这样进空间就更方便了！ 转眼就到了初八，学院要开学了，李老三和赵玉茹准备带了孩子们回洛安去。 李老太和陶红英帮忙张罗着，大包小包的往马车上装东西，恨不得把家都搬过去。 淘气小子们也是依依不舍。 实在是他们还没玩够啊，就连家仁都蔫了两分。 所有人对家的依赖都是天性，无论多少岁，无论身在多远，家都是心之所向。 李老太一想着家里要冷清下来，也是叹气，但孩子们前途重要啊！ 她挨个抱抱孙子们，然后推了他们上车，嘱咐道：“到了学院好好读书，等二月二的时候，奶奶带个大猪头去看你们！” 第四百五十一章 送上门找打！ 猫哥儿抱了奶奶的胳膊撒娇，“奶奶一定说话算数！” 礼哥儿也是抱了奶奶的腰，扭来扭去，舍不得上车。 佳音在一边则扯了家仁的袖子，悄悄给大哥塞银子。 家仁不想要，毕竟三叔三婶平日都会给他们零用，学院的费用也交的很及时。 但无论是开学，还是妹妹去洛安探望时候，都会这般贴补他，他知道妹妹是惦记，他不收，妹妹会不放心。 所以，他把银子塞到怀里，同妹妹挤挤眼睛。 果然，妹妹立刻笑开了脸…… 上午送走了孩子们，中午吃饭的饭桌儿就空了下来。 别说李老太，就是陶红英、李老四和李老二都不太适应。 好不容易对付吃了一口，村里就闹了起来。 佳音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扯了奶奶就要去看热闹。 何嬷嬷眼疾手快，扯了披风把小主子捂得严严实实，然后背了起来。 结果，刚出了院门，就见赵叔黑着脸一瘸一拐找来了。 “出了什么事儿啊，大兄弟？”李老太问了一句。 赵叔赶紧说道：“还不是那个张进，又找到大军家里了，大军媳妇实在忍不住，扯了他撕打开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从院里出来，李老二听得这话就冷笑道：“原本还想留他一条狗命，等王家那边了结，再收拾他。他倒是等不及，自己送上门了！” 李老四跟着说道：“多他一个，还是少他一个，其实也没太大影响，索性今日把他拾掇了吧！” “走，去找村长，要拾掇他就开个大会，让所有人都看着，不只咱们村子，其余三个村子也要整顿！”李老二发了狠的说道。 他带了李老四就走，郑禾和郑丰也自觉的随后跟上，防备着有事帮忙跑个腿儿。 李老太也带了佳音和何嬷嬷，一路走到魏大军家的院子外边。 这里已经围了不少人了，各个神色都不好。 眼见李老太赶来，村人们都是七嘴八舌说起来。 孙二嫂子嚷道：“婶子，你看这个没脸没皮的东西，又来拉扯大军去赌钱呢！” 另一个小媳妇儿也是点头，“是啊，婶子，这人比田里的蚂蟥还要狠毒，不吸干魏家的血不罢休啊！” 一家人过日子，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就是装钱的匣子。 哪个妇人都是为了把匣子装满，各种省吃俭用！ 但张进这种蛀虫、小偷，引诱男人赌钱，就是想把匣子盗空，谁能不恨？！ 魏家院子里，魏大军拄着拐杖站在屋门前，一脸的复杂惶恐。 他家两个孩子一左一右，不知道是护着父亲还是看管他不许上前。 而张进被两个村人按在地上，魏嫂子什么都顾不得了，骑在他身上，狠命的厮打。 张进的脑袋已经遭了辣手，被扯的像得了白癜风一样。 左边一块没了头发，右边一块光秃秃！ 再看他脸上，更是被挠的像血葫芦一样。 他疼的惨叫连连，一叠声嚷着，“快松开我，你们太欺负人了！我就是来看看朋友，你们新村就这么待客吗？” “待客？你算个屁的客人，你就是我们家仇人！”魏嫂子起身，用力踹了几脚。 许是觉得用不上力气，她干脆跳起来，在张进后背上蹦来蹦去，踩的张进几乎吐血。 “我让你勾引大军赌钱！我让你坏心眼！我让你缺德丧良心！我让你……”魏嫂子边骂边蹦。 张进哪里还有力气辩解啊，只有求饶的力气了，“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饶命啊，别蹦了！” 幸好这个时候，村长和李老二等人到了，拦住了魏嫂子。 村长摆手，吆喝道：“行了，大军媳妇儿，先停下吧。” 张进好像见了救星，一得到自由就往村长脚边爬，嘴里哭嚷着，“救命啊，呜呜，我就是来探病，他们就这么打我，真是没有王法，要杀人了！” 可惜，村长根本不是给他撑腰的啊，一脚把他踹翻，吩咐村人，“拖上他，挂到牌坊上去，我已经通知几个村子都来开大会了，这事咱们要好好说道一下。” “是，村长！”几个村人应声回道。 他们立刻上前，扯手的扯手，托脚的托脚，抬着张进就往外走。 张进吓疯了，拼命挣扎起来。 村人们不耐烦，互相一使眼色，重重把他往地上砸了两下，张进疼的立刻翻了白眼儿，再也不敢动了。 众人一轰声的跟着往村口走去。 要知道碎金滩被划分为郡主的封地之后，这可是第一次开四村大会！ 李老二上前扶了李老太说道：“娘，咱们回家，你和福妞儿，还有我都要换官服。最好一次把几个村子都震慑住，否则赌博不除，以后总有后患。” “好，赶紧回家。”李老太点头，“就该这样，碎金滩是福妞儿的封地，也该让他们知道一下，谁是主子了。” 一家几口扭头回家，待得穿戴整齐，这才上了马车。 而这会儿，风水宝地的牌坊下边已经聚集四五百号人，只要不是老的动不了和襁褓里的小娃娃，几个村子的村民都到场了。 张进被挂在牌坊上，悬在一人高的位置，游荡来游荡去，像秋风里的树叶一样瑟瑟发抖。 他原本还有几分侥幸，但瞧着李家人从马车上下来，心里就彻底凉了。 所有村人也是惊讶李家人如此郑重，迅速让开道路。 路旁一侧，早就摆了四张椅子，佳音坐了中间，李老太和李老二分坐左右，最后一张就是给村长的。 郑禾和郑丰麻利的摆开屏风，替主子遮挡冷风。 何嬷嬷、水云和水灵，则从车里拎了茶壶下来，迅速给主子们奉上热茶。 甚至还点了两个火盆，放到主子们脚边儿。 其实这个时候，谁也喝不进去热茶，但要的就是这个排场。 不必说，新村众人主动站在了李家人和村长身后。 他们平日虽然知道李家受了封赏，但也没觉得怎么样。 此时此刻，眼见李家三口端坐在前，神色肃穆，冬日的阳光照着他们官服上的金丝，如此耀眼。好似一面厚重又华丽的墙壁，替他们挡下了所有风雨和算计。 他们才真切感受到，他们是何等的幸运。 于是，所有新村之人，神色里添了几分激动，忍不住抬头挺胸，与有荣焉。 再看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百姓们就缩了脖子，真是大气也不敢喘。 第四百五十二章 母老虎千万不能惹！ 赵叔见这些人像缩脖子的鹌鹑一样，真是恨不得敲他们几拐杖。 他咳嗽一声，提高了嗓门喊道：“见过郡主，见过伯爷，见过老夫人，见过吴村长！” 大槐树和大王庄、小王庄的村人终于反应过来，纷纷行礼，但依旧不敢吭声。 到底还是三个村子的里正，实在看不过自己村人的熊样，又自持平日同吴村长关系不错，在李家也有几分颜面，于是他们上前行礼，异口同声道：“见过郡主，见过伯爷，见过老夫人，见过吴老哥。” 佳音和李老太只是点点头，李老二却冷脸回道：“三位里正也来了，那好，今日是碎金滩四村第一次开大会，有你们在，事情处置起来也更容易了。” 三个里正听得心里忐忑，再瞄一眼倒吊的张进， 小王庄的里正就试探问道：“伯爷，是不是这个二流子犯什么错，惹您生气了？” 李老二摇头，说道：“我平日要上朝，多半在城里，村中琐事都是村长在处置，还是请村长大叔说说吧！” 三个里正又望向村长，笑的讨好。 村长冷哼，骂道：“这个缺德玩意儿当然是犯错了，否则大伙儿这么忙，怎么会为了他跑这里吹风？ “咱们虽然是分属四个村子，但你们也知道，碎金滩方圆二十里都是郡主的封地。无论是我们新村，还是你们三个村子，都在郡主府管辖，都是一家人，对吧？” “对，对，老哥说得对。以后大伙儿都是一家人，都是郡主的属民，昨天说起这个，大伙儿还都高兴呢。”小王庄的里正赶紧附和。 大王庄的里正也跟着开口说道：“是啊，别的不说，新村这边日子越过越好，就是托了郡主的福气，大伙儿也盼着和新村一样红红火火呢。” 只有大槐树村的里正最精明，上前一步，猜测道：“老哥，这个二流子犯错……不会是坏了咱们几村的情义吧？” 果然，村长点了头，说道：“这个该死的东西，年前伙同城里的赌场，引诱我们村里的魏大军去赌钱，等魏大军欠了一屁股的债还不起，他又逼着魏大军回村拉人一起去赌钱，顶赌债。 “这是什么？这简直是在挖我们新村的根基，想把我们新村变成赌窝，想毁了我们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好日子！” 三个里正都是听到倒抽一口冷气，他们本以为张进是小偷小摸被抓住了手腕子，没想到居然是钓鱼诱赌！ 这可太缺德了！ 谁不知道，十赌九输啊！ 输红了眼睛的赌徒，卖房子卖地，押老婆孩子的，比比皆是。 可以说，沾上赌瘾，结果就是家破人亡，没有例外。 怪不得碎金滩要开大会，要这般郑重…… “呸！”大槐树村的里正狠狠唾了张进一口，骂道：“这样的混蛋，怎么不当场打死？！” 大王庄的里正也是骂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居然逮着自己家里人使劲坑，缺德的简直黑心肝了！” 小王庄的里正更是脸色黑的简直像锅底一样，因为这张进可是他们村里的人。 平日，大伙儿虽然都知道张进不正经过日子，偶尔干点儿坏事，但谁也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这是看着新村这边发财了，日子好的过了，就跑来打主意了！ 张进被倒吊着，脑袋充血，这会儿脸色涨红的好似猪肝一般，眼见众人望向他，都是鄙夷厌恶，他就叫起屈来。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存坏心！我就是同大军兄弟交好，想着带他一起发财！” “呸！放你娘的狗臭屁！”魏大军媳妇儿跳脚大骂，“既然能发财，你怎么穷的大冬日还穿着布鞋？你自己输的倾家荡产不算，见我们家大军老实，就来拖他下水！ “把大军的银子都榨干了，又逼着大军找村里人一起去赌，这事儿，你做的熟练着呢，之前不知道骗了多少人了！” 张进拼命挣扎，辩解道：“没有，没有，我真是第一次，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赌场管事说拉人过去，就给我免赌债，我就干了！我以后真的再也不敢了！” “他撒谎！”一个小媳妇实在听不下去，高声嚷着，“我们家和张进住隔壁，他之前就拉着我家男人去赌钱。 “我家男人把家银钱输了，还要动我的嫁妆，被我找了娘家哥哥狠狠揍了一顿，我家男人才没敢再赌！” 小媳妇儿男人被揭了老底，脸色涨红，就去扯媳妇儿的袖子，不想她继续说。 不想小媳妇儿是个厉害的，一把甩开男人，恼怒道：“你拦着我做什么？这样的事就该说出来，否则大伙儿不知道张进的真面目，以后不防备真被他把家里男人拉去赌场了，家里还怎么过日子！” “对，大妹子说的对！”旁边的妇人也是应声道：“我娘家村子就有因为赌钱，把媳妇儿孩子都卖去做奴仆的。好好的家，不到三个月就散了，简直太坑人了!” “打死这个缺德的家伙，拉人去赌钱，就是害人家破人亡呢！” “对，对，打死他，打死他！” “让他缺德！让他害大伙儿！” 妇人们比男人更顾家，只要想想她们和孩子要被赌钱的男人卖掉，就害怕的不成。 所有恐惧换成了愤怒，都奔着张进洒了下去。 他被倒吊在牌坊下，就像一个靶子，根本躲不掉。 一瞬间，妇人们涌上前，团团把他围在中间，你薅头发，我扯衣衫，她扒鞋子！ 等着村长吆喝着大伙儿退后的时候，张进已经比街边的乞丐还狼狈了。 两只脚丫子光溜溜，身上的衣裤撕扯的一条条，只剩了黑黢黢的亵裤还算完整。 而在魏大军媳妇儿手里幸存的一点儿头发，这次也彻底告辞了，留下一个光秃秃、血淋淋的脑袋瓜…… 女人们看了觉得解气，男人们却是下意识缩了脖子。 以后可不能把女人们惹恼了，否则下场真是堪忧啊！ 村长这时候，才喊人搬了个长条凳，请三位里正坐了。 小王庄的里正羞愧，行礼赔罪，“老哥，都是我平日疏忽，让这样的老鼠屎坏了一锅汤，我真是没脸坐下啊！” 村长亲自起身扶了他坐下，然后说道：“嗑瓜子还免不得有个臭虫呢，这么大的村子，有个把儿黑良心的，也是正常。你也要过日子，总不能多长一双眼珠子天天放他家看着吧？ “别想那么多了，事情出了，咱们想办法解决，以后别再发生就行了。” 小王庄里正的屁股只敢搭一点儿凳子，眼睛悄悄望向李家三口…… 第四百五十三章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李老二见此，淡淡说道：“先商量怎么处置这事吧，赌博陋习必须在碎金滩四村根除，否则就算我们赚回金山银山，也有输光的一日！” “是啊，”村长适时扔出一个甜枣，“本来还想着今年派几个人到你们三个村子去指导种瓜呢……去年你们自己种的实在不像样子，也没卖多少钱，左右都要挨一次累，也得让大伙儿多卖点银子多分点儿银子，这日子才会宽绰一些。 “哪里想到，张进这个坏良心的玩意冒出来，这事就被岔过去了，咱们先处置了张进，以后有空闲再商量种瓜吧。” “哎呀，老哥，可别等以后啊，这样的大事，今日一起商量了吧？”大槐树村的里正赶紧拦了话头儿。 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是跟着用力点头。 小王庄的里正更是狠狠瞪了张进，骂道：“这样的玩意直接打杀算了，埋到地里沤肥还能养养庄稼，有点用处！左右他们家里就他一个光棍儿，死了也没人管……” 其余村人更是眼睛亮的像油灯，满脸的惊喜和盼望。 要知道，他们盼着像新村一样发财，盼的都要红眼睛了。 同样是种瓜，他们一个卖几百文，新村的就能卖几两银子。 十倍的差距啊！ 若是新村的人愿意手把手教授，他们也能种出献给皇上那样的碧玉瓜和金果儿，大伙儿岂不是跟着发财了？！ 村长对他们的表态，很是满意，想了想就转向李家三口，问道：“伯爷、老夫人、郡主，张进犯错可恨，但如今年还没过完，伤了人命也是坏了碎金滩的气运，不如打一顿撵出去吧？” 李老二点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打断手臂，让家里的船队带走，路上随便扔到哪里自生自灭去吧。 “另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以后就在这牌坊下刻石碑。碎金滩铁律，第一条，禁赌。第二条，禁偷盗。以后想到什么再陆续往上加，但凡有违犯的人，都比照张进这般处置。” “是，还是伯爷考量的周全。”村长赶紧附和。 其余三个里正听说这结果，也是松了一口气，特别是小王庄的里正。 方才他的后背都冒冷汗了，就怕因为张进，新村不带他们小王庄一起种瓜…… 村长站起身，喊了刘镖头，“赏张进二十鞭子，断右手，然后关起来，过些时候随船队扔到南边去。” “是，村长。”刘镖头从后腰摸出鞭子，对着张进就挥开了。 张进还想求饶呢，哪里想到就这么开打了。 长鞭子落到他身上，疼的他惨叫声声，也听得众人都是缩了脖子，牙根儿泛酸。 但这还不算什么呢，鞭子甩完，立刻有村人帮忙把张进卸了下来。 刘镖头抓了张进的胳膊横在凳子上，但负责挥棍子的村人却有些手软了，迟疑了一下。 李老四一直沉默站在一边，这会儿直接上前，都没用棍子，一脚踢上去，张进的胳膊就咔嚓一声折断了。 张进疼的一番白眼，干脆昏死过去了。 两个村人有些羞愧，立刻把张进拖走了。 足足半盏茶功夫，现场都没人敢说一句话。 实在是刘镖头等人太凶悍了，一顿操作猛如虎！ 等他们回过神来，张进就已经没了半条命…… 只要想想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所有人就下意识夹紧了腿，生怕尿出来…… 李老二握拳在嘴边，干咳两声，惊得众人回神，他才说道：“村长，把各村的村民都登记造册，记录清楚，以后碎金滩四村是个整体，无论是出劳力干活儿，还是发福利，都按照户籍册子为准。 “马上开春了，大伙儿趁着春耕之前，聚集人手，把沟渠挖了。山谷的温泉水引到大槐树、大王庄和小王庄三村，若是分水入户太麻烦就砌几间公共的浴室，以后大伙儿忙碌一日，也有个洗澡解乏的地方。 “另外今年先教大伙儿把瓜种好，若是不错，明年再种果树，至于，如何出力，如何分配赚回的银钱，你们商量妥当报上来就成。总之，碎金滩不养懒汉，多干活就多拿银钱，犯错就撵人！” 三个村子的里正和村人们听得激动之极，早就忘了方才的恐惧。 人人都是满脸兴奋，纷纷嚷着。 “当真给我们引温泉洗澡吗？” “今年教我们种瓜，明年教我们种果树，那我们岂不是要发财了？” “真是太好了！呜呜，以后可有好日子过了。” 大槐树村的里正摆手，示意众人闭嘴，然后带头跪了下来，“谢郡主，谢伯爷，谢老夫人赏赐！” 其余村人赶紧跟随跪下，高声道谢。 冬末的道路上还有残雪，很是寒凉，但他们却完全感受不到。 这样的时刻，他们内心火热，脑子里满满都是对新生活的向往和期盼。 以前他们羡慕新村，但不知道怎么才能靠近新村，才能变成新村。 如今好了，他们有了方向。 只要不犯错，只要多干活儿，只要听话，就有好日子过！ 李老二笑着望向侄女，佳·背景板·音终于有出场机会。 她偷偷咽下嘴里的小点心，绷着小脸，嫩声嫩气说道：“都起来吧，以后是一家人了，大伙儿守好自己家，不要让坏人欺负我们碎金滩啊！” 所有村人再次磕头，爬起来偷偷看看小郡主，都觉得分外的贵气漂亮。 这就是他们的主子，碎金滩身份最高的贵人啊！ 李老太摸摸孙女的小手，觉得稍稍有些凉，就同儿子说道：“老二，今天就到这里吧。” 李老二点头，嘱咐村长几句，就带了老娘和侄女上了马车。 三个里正也吆喝村人散了，然后同吴村长商量起挖沟渠、种瓜等大事。 李家的屏风、火盆和热茶都没有撤，四个老头儿也跟着沾光，喝着茶水，烤着火盆，说着话儿。 突然就觉得这样的大会以后还是要常开一开…… 佳音还有几分好奇，不知道张进被关去哪里，结果听说张神医主动要求给张进治伤，她就秒懂了。 别问，问就是张神医有颗爱好钻研医术的心…… 一晃儿，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三个村子的村人每日挖沟渠，忙的是热火朝天。 李家的后院也开始动工。 赵玉茹在洛安回不来，陶红英要琢磨新菜，每五日还要去一趟酒楼，都是帮不上家里。 李老太果断把家里的琐事担了起来…… 第四百五十四章 何嬷嬷前途无“亮”！ 幸好，家里还有水云、水灵和冬梅帮把手，郑禾和郑丰也是勤快机灵，分担了很多。 而叶同跟着李老二，城里城外，进进出出也够用了。 李老太怕吵到小孙女，又怕她跑去后边工地，不小心磕碰到。 所以，她同儿媳一商量，就把小孙女学规矩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何嬷嬷这个宫里出来的教养嬷嬷，终于迎来了展现她专业素养的机会，她简直激动的要热泪盈眶了…… 可惜，她带着小主子刚学了半日，普通的蹲礼都没学明白呢，侯爷就回来了…… “福妞儿学规矩累不累啊？”侯爷披风都没解下来，就上前牵了佳音的手问道。 他关心的上下打量，生怕小丫头儿受了委屈或者受了苦。 佳音扑过去，抱了义父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没有，义父，嬷嬷给我讲故事，可好玩了。刚刚学规矩，蹲了几十次，义父就回来了！” 几十次？ 侯爷皱眉，回身喊了叶山，“带郡主去隔壁，顺道同老夫人说一声，我中午在家吃饭。” “是，侯爷。”叶山立刻上前，蹲身背了佳音就往外走。 佳音望向何嬷嬷，何嬷嬷抬脚就要跟上，却听侯爷说道：“何嬷嬷，你留一下。” 何嬷嬷心头一跳，赶紧恭敬低头站在一边。 果然，叶山背着佳音刚刚消失在门口，侯爷就说道：“嬷嬷也知道，福妞儿还小，身体单薄，不能太累……所以，嬷嬷教导她学规矩，要讲究方法。 “不要太枯燥，不要太繁琐，更不要把宫里教小宫女的法子搬到家里来。怎么能让郡主学会规矩，还学得高兴，学得轻松，嬷嬷要多琢磨一下。” 何嬷嬷苦笑，原来侯爷匆忙赶回来了，就是怕郡主吃苦，特意给郡主撑腰来了！ 可是她以后还指望跟着郡主养老呢，无论如何也不会苛待郡主啊。 这一上午，故事讲了一个时辰，规矩才学了一刻钟，侯爷就心疼郡主了。 想想以后还有那么多规矩没教，她真是眼前发黑，自觉前途无“亮”啊！ 但她还不能不应，只能说道：“侯爷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教郡主，绝对不会让郡主受苦受累。” 侯爷这才点头，“好，你好好教导郡主，本侯不会亏待你。” 说罢，他从荷包里拿了一个银锞子递了过去。 何嬷嬷赶紧跪下，双手接过，“谢侯爷赏赐。” “下去吧，记得多用心。” 侯爷又嘱咐了一句，何嬷嬷低头应下，倒退着出了门。 她捏着侯爷赏的银子，感觉好像捏了个火炭，无比的烫手！ 结果刚走到李家门口，一抬头就见大老爷的马车也回来了。 李震生从马车里下来，一见何嬷嬷站在门口，他就笑道：“真是巧了，我正要找嬷嬷呢，不想就在这里碰到了。” 他说着话，就冲着赶车的郑丰一扭头。 郑丰赶紧托了一块料子和一盒子点心上前，“嬷嬷，大老爷说您教导郡主学规矩太辛苦了，特意给您扯了一块料子，买了您爱吃的点心。” 何嬷嬷赶紧行礼推辞，“大老爷，教导郡主规矩，是老奴的本分，老奴一定尽心，可当不得您这么赏赐！” “拿着吧，嬷嬷。”李震生劝道：“福妞儿那孩子调皮，以后还要您多费心……但说到底福妞儿还小，嬷嬷慢慢教，不能着急，是不是？” 何嬷嬷已经苦笑不出来了，这又是一个生怕她苛待主子的！ 她想说，她不敢，她不会，她也不舍得啊！ 可惜，就是没人相信…… 她只能收下东西，让眼前的大老爷安心。 果然，见得她把东西抱在怀里，李震生更高兴了。 说着话，几人到了院里儿，李老二从后边转出来，长衫上还沾了一些灰土。 他一边拍打，一边好奇问着何嬷嬷，“嬷嬷不是在教福妞儿学规矩吗，我正要过去看看呢！ “福妞儿学的怎么样？累不累？嬷嬷，福妞儿还小，学规矩的事不着急，要慢慢来……” 何嬷嬷若不是在宫里苟活几十年，忍耐力超强，这会儿她都想仰天长啸了！ 她冤枉啊！ 难道她平日给人的感觉很严厉，怎么人人都怕她苛待主子？！ 她不敢，她不敢，她不敢啊！ 好在，李老太及时出现，把几乎憋吐血的何嬷嬷解救出来。 她招呼着大儿子和二儿子，问道：“你们都围着何嬷嬷干什么？快过来看看福妞儿行蹲礼，这才一上午啊，她就学的有模有样了，都是何嬷嬷教的好！” 李震生和李老二赶紧进屋了，很快屋里就响起了说笑声。 何嬷嬷想了想，就把东西送回了她住的耳房。 正好，水灵不小心湿了衣衫，回来换一件。 她眼见何嬷嬷的神情难得的特别丰富，就捂着嘴偷笑，小声问道：“嬷嬷，教郡主学规矩不容易吧？” 何嬷嬷嗔怪瞪了她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水灵笑的越发欢快了，解释道：“因为这一上午，老夫人念叨了四五次，一会儿要给小姐送点心，一会儿惦记小姐累到，但我要去隔壁看看，老夫人还不让！” 何嬷嬷是彻底放弃了，直接躺倒炕上不起来了。 完了，她是彻底没指望了。 原本还以为老太太会狠心要她严格教导郡主，给她撑腰做靠山。 如今看来，这靠山根本不存在啊…… 不说何嬷嬷的“绝望”，只说李家的午饭饭桌儿上，少了去军营的李老四，还有进城的陶红英，但因为多了侯爷和李震生，也算热闹。 众人说说后边院子的修建，说说其余三个村子挖沟渠，再说说城里的新鲜事，人人都比往日多吃了半碗饭。 佳音早起吃的不多，这会儿有些饿，就吃的格外香甜。 但这般落在众人眼里，就觉得这孩子学规矩受累了，饭量都涨了。 于是，这个帮忙剥虾，那个剔排骨，不停给胖丫头夹菜。 佳音笑嘻嘻，吃的肚子圆溜溜。 待得撤了桌子，侯爷又背了她在院里溜达，美其名曰消消食…… 日头偏西时候，侯爷要回去城里，明日是大朝会，李老二也跟着一起走了。 当晚，李老二自然还是同温先生住着，顺道多听温先生说说朝政。 第二日上朝，几个老臣就一点小事，引经据典吵了一个时辰，听得李老二昏昏欲睡。 好不容易熬到下朝，他跟在温先生和刘志恒后边，一边偷偷打哈欠，一边往外走。 不想，温先生和刘志恒突然停下脚步，害得他差点儿撞两人后背上。 好不容易清醒回神儿，他才发现，原来是前边“又”有人拦路…… 第四百五十五章 一脚不行，就多踹几脚！ 来人是个四十左右的男子，身形挺拔，容貌俊秀，一身三品官服。 虽然这人脸上笑眯眯，好似很随和，却让人下意识的不敢轻视怠慢。 李老二隐约觉得这人有些眼熟，但又确实不认识，再看温先生和刘志恒虽然也都笑着，神色里却带了几分防备。 李老二脑子里灵光一闪，终于彻底清醒，这人恐怕就是王家那位在外做官的长子，王泽辰。 果然，那人上前一步，笑着拱手，“御史大人，刘大人，今日下朝的早，回家也是无趣，我想找中山伯喝口茶，不知二位能否通融一下？” 温先生皱眉，刘志恒却笑的越发“和气”的说道：“哎呀，是王泽辰王大人啊，可真是几年不见了。 “王大人这话说的，我们虽然同李伯爷交好，但也不能替李伯爷做主啊。若是旁人听见王大人的话，还以为我们平日扣着李伯爷当自家奴仆一样管教呢。” 王泽辰挑眉，拱手道歉道：“是我言语不周了，刘大人不要见怪，我这长年在外，突然回了京都，还有些不适应。” 他姿态放到这么低，周围又那么多人看着，就算刘志恒还有心拦阻，也没什么好理由了。 李老二上前两步，笑着说道：“温大人，刘大人，正好我有些口渴了，同王大人喝杯茶也好，二位先去衙门忙着。我这个闲人没什么差事，只要王大人不怕浪费功夫，我怎么都陪得起。” 刘志恒和温先生对视一眼，虽然还是有些不放心，但也只能点头。 温先生说道，“好，不是说仙客来又推出新菜了吗，中午时候，咱们去吃个饭？” “好啊，估计我回去的早，先等你们。”李老二应了一声，温先生和刘志恒才走了。 留下李老二笑眯眯，同王泽辰走在一起。 李老二半点儿没有忐忑拘谨，随口问道：“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听说你一直在外放？” 王泽辰笑道，“是啊，外放七八年了，年前接到家书，说父亲病了，不成器的弟弟更是疯了，我心里惦记，就赶紧上折子求皇上把我调回来了。” “皇恩浩荡，”李老二回身冲着皇宫拱手，“皇上最是仁慈，体谅臣子，可不像我们小门小户的，心眼小，有点什么事都过不去……” 两人边走边说笑，不明白的人还以为他们是多年好友呢。 但哪里知道，他们每句话都是唇枪舌剑，恨不得把对方扎上十几个血窟窿！ 一直出了宫门，上了王家的马车。 王泽辰见李老二兴致勃勃打量马车的内饰，心里对这个泥腿子出身的伯爷，倒是高看了三分。 “李伯爷，这就上了我的马车，难道不怕我对你不利？” “不利？”李老二很是惊讶，笑道，“怎么会，我不觉得王大人有什么理由对我不利啊？甚至我还等着王大人同我赔罪呢！毕竟王大人这么聪明的人，不会对我们两家之前的矛盾一无所知吧…… “最起码说起我大哥，也就是被你们王家掠回去的上门女婿王秋生，你也该替你父亲和你弟弟说声对不住吧？” 李老二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脸色也随之冷了下来，“王三爷行商贾之事，读书少，骄狂一些可以理解，王老太爷年岁大了，糊涂一些也说的过去。 “但王大人可是三品重臣，在外做官，也是一方百姓的父母，若是不辨是非，那么咱们今日也没有喝茶的必要了。” 王泽辰沉默了一瞬，到底笑了，“李伯爷言重了，王某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李老二挑眉没有再应声，王家这个长子很狡猾，他方才算是当先亮剑了，可惜像扎在棉花上一般，没有任何效果……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一座茶楼门前，两人都穿了官服，一下马车就被掌柜热情的迎上楼，开了最好的一间包厢。 李老二微微皱眉，惹得王泽辰好奇，问道：“李伯爷可是觉得这茶楼不好，那我们再换一家？” 李老二摇头，问道：“王大人可知道开这个包厢，茶水点心都算上，要几两银子？” 王泽辰还以为他掏不起银子，就回道：“有个十两八两的足够了，伯爷尽管点喜欢的茶水点心，今日说好是我请客。” 李老二摆手，“王大人可知道如今新都里粳米多少文钱一斤？足足五十文！这已经是近二十年来最高价了，而我们喝一次茶水，就要喝进去二百斤粳米！ “这二百斤粳米，掺上粗粮和野菜，够一家五口人活命半年。王大人出身富贵，许是不觉得如何，但我们家里却是普通农人，就是如今我母亲贵为一品诰命，还要给菜园子拔草呢。” 王泽辰听得不喜，终于冷了脸色，“李伯爷是说，我今日请你喝茶喝错了？” 李老摇头，半点儿不退让，“错不错的，我不知道，就是觉得担不起。王家有这银钱，不如搭个粥棚，积德行善了，实在没必要浪费在我身上，因为我们两家的事，不是喝口茶就能揭过去的。” “李伯爷这是打定主意要同我们王家为敌了？”王泽辰挺直了脊背，神色带了几分傲然，“不是我托大，十个李家都未必是我们王家的对手。我们王家累积百年，绝对不可能怕一群泥腿子！” 李老二冷笑，应道：“怕不怕的，咱们可不好说。但，你说我们李家是泥腿子？对啊，我们确实就是泥腿子，可泥腿子出身也没什么不好。 “王大人是川府回来的，那应该知道川府那边有种毛竹吧？！立身山地之中，四年沉默低头扎根须，第五年的春风起了，就会每时每刻都在疯涨，或许几日功夫就已经直入云霄。 “我们李家就是这毛竹，你如今不也是恐惧我们李家窜高的速度，所以才如此客气的请我喝茶吗？否则，以你王家的行事手段，能一脚踩死我们，绝对不会浪费这个空闲！” 李老二眼睛亮点怕人，敲着桌面满脸嘲讽的继续说道：“你们王家累积百年，就好比那高楼大厦，确实威风，但谁也没看见高楼大厦的根基烂掉了吧？起高楼的时候艰难，但要倒下，也许只需外人踹一脚！ “当然，也可能一脚踹不倒，但没关系，我们李家儿孙多！一人一脚，保证让它如愿以偿，摔的碎成渣儿！” 第四百五十六章 王老大是个好陪练！ “你！”王泽辰气的脸色铁青。 不只是因为李老二的威胁，更是因为他心里清楚，李老二说的没错，王家这座大厦根基已经腐烂了。 他长年在外，本以为家里是他强大靠山，但这次回来，他才发现父亲的昏聩，弟弟的骄横自大，家里日用的奢华无度…… 若是没有迁都，王家偏安一隅还没什么。 但如今一切都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任何一点小错都可能会让王家覆灭。 偏偏家里人一点儿都不明白，一心只想把李家踩在脚下。 要知道，李家已经在皇上面前挂了名，已经不是能随便欺辱的了！ 更何况李家还有新亭侯做靠山，有御史和刘家帮衬，有献粮大功，有两爵位一诰命，这已经成了势，哪里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要是容易对付，他今天何必这般屈尊降贵，跑来听一个泥腿子说教！ 李老二也不耐烦陪王泽辰浪费时间，起身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两家，来来往往也闹了许久了，各有胜负。我们李家从来都是一个想法，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你们王家还想继续与我们李家为敌，那放马过来，我们接着。王大人，好自为之！” 说罢，他就出了门，径直下了楼。 结果一出门，就见温海站在马车旁边挥手，李老二赶紧走了过去。 温先生和刘志恒坐在马车里，刘志恒正端了茶水要喝，被李老二上车就抢了过去，一口喝干。 刘志恒好笑，“你不是去喝茶了吗，怎么还这么渴？” “别提了，”李老二摆手，“对着一条毒蛇，我哪有喝茶的心思！借着喝茶太费银子这事，我狠狠教训了他几句，茶楼掌柜和伙计都听见了，以后若有人以我和他一起喝茶说事，我也不至于被动。” “他不会真是找你喝茶吧？”温先生替李老二倒茶，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了，”李老二翻个白眼，“他把我当棒槌忽悠呢，想着找找我们家的毛病，再琢磨是立刻动手，还是再忍耐一段儿。” 刘志恒冷哼，“这个王泽辰是有名的深藏不露，就算他同你们家里和解，也不能掉以轻心，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咬一口！” 李老二想起王泽辰方才的脸色，哈哈大笑的说道：“他平日打交道的，恐怕都是老狐狸，讲究的是表面不坏和气，结果今日遇到我，直接扯破脸皮，他都懵了！” 说罢，他把毛竹和高楼大厦那段话复述了一下。 果然，温先生和刘志恒都笑的不成。 刘志恒更是拍着李老二的肩膀，嚷道：“你这是欺负王家本来兄弟就少，还被你们气疯一个啊！哈哈，你一脚，我一脚，一脚又一脚，送王家高楼去倾倒！” 李老二摊手，一副无辜模样，“谁让他说什么百年积累的，我们李家百年也没少积累，只不过他们家里是财力权势，我们家里是人丁兴旺！” “好了，不说了，咱们去仙客来吧，听得肚子都饿了。”温先生吆喝温海赶车。 刘志恒也是跟着说道：“对，赶紧走，今日这事必须喝一杯。想想王老大吃瘪，我就高兴，小时候我爹可是没少拿他当例子敲打我！” 马车很快赶走了，茶楼包厢里的王泽辰再看不到马车的踪影，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心腹长随上前问道：“大老爷，这李家太猖狂了，是不是给他们点儿教训？” 王泽辰摇头，“再看看，他说的也没错，我们王家确实根基出问题了……等我想想办法，补好了根基，再看到时候，是他们李家断了腿，还是我王家倒了台！” 长随不敢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李老二猜测王泽辰被他扯了脸皮，怕是要恼怒。 结果一连两个大朝会，王泽辰都没再有任何异动，甚至见到他还会热情寒暄。 李老二心中越发警惕，但脸上却比王泽辰更热情，笑的更灿烂。 不就是演戏吗，谁不会啊！ 你方唱罢，我登场，轮流唱念做打，十八班武义都来耍一耍！ 结果，他们两人没觉得哪里不好，双方都是兴致勃勃，却把满朝文武看懵了。 这年头，天敌都能做朋友了吗？ 是世道变了，还是他们跟不上潮流了？！ 倒是温先生很高兴。 他可是没少同李老二说起这些勾心斗角，刀光剑影，但李老二骨子里就是善良的农人，始终不开窍。 论起防守，可以勉强自保，但要他进攻，根本不知道如何出手。 如今王泽辰这块磨刀石主动送上门，李老二被逼无奈只能迎战，努力把自己打磨的滑不留手，又随时能亮出利刃，狠扎一刀…… 这简直是大大的意外收获啊！ 温先生却盼着王泽辰晚些想明白，再给李老二当一阵子陪练，那李老二就彻底成长为一个合格的朝臣了！ 不说李老二飞速成长，只说转眼间就到了三月。 新都这边比塞北和原来的京都，暖和太多了，冬日没有大雪封门，春日也来得特别早。 大槐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引水工程已经完成了。 三个村子的村头和村尾各建一个公共的浴池。 男人们用的那个在村头，里面砌了几个火炕那般大的池子，汪满了热泉。 大伙儿下饺子一样跳进去，泡一泡，说说闲话儿，打打水仗，恨不得热闹的掀了房盖。 女子那边的浴池考量到女子的隐私和名声，设计的更精细一些，浴池里面都是三尺宽四尺长的小池子，中间还有遮挡的隔断。 基本保证一家一个，洗浴时候把门一关，就谁也看不见里边了。 想要闹出点儿问题，比如看到姑娘身上什么胎记，到处宣扬，污蔑姑娘名节，逼迫姑娘下嫁之类的，可能性极小。 男浴池附近，女子禁止出没。 女浴池附近，男子更是露面就被打死。 总之，别管是男人们热闹兴奋，还是女人们的谨慎小心，各村都实现了洗澡自由。 再想想马上就要开始的春种，想想瓜苗下地，所有人都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好似日子突然就有滋味了。 新村里，李家后院也建好了。 正房没有采用前院那种大开间，而是选择了前明后暗的小套间…… 第四百五十七章 超大型翻车现场！ 这般，正房五套，加西厢房三套。 东边没有建屋舍，顺墙根搭砌了葡萄架子，架子下栓了秋千椅子，放了桌椅。 这个时节种下葡萄苗，等到夏日的时候，从连同前后院的角门进来，就可以直接在葡萄架下吃点心玩耍了。 正房中间那间稍大一些，住了李老太。 明间起居，做个针线，来人说个话都宽绰，后边的暗间就是晚上睡觉之处。 隔壁那间就是佳音的小天地了，外间是书房和活动室，内间是卧室。 当然，她年岁还小，家里不放心她自己住。 平日，水云和水灵住外间值夜，而何嬷嬷还是住耳房。 其余的套间，陶红英和李老四一间，赵玉茹和李老三一间，家欢和文娟一间。 最后三个就是备用的了。 家仁等几兄弟，谁成亲之后，都能选一间，作为回老宅的落脚地。 这样，前院只住不知会不会再娶的李震生和李老二，带着一群没成亲的儿子和侄儿。 等家里办了暖锅酒席之后，佳音就陪着奶奶和老娘，迫不及待的搬进了后院！ 如此这般，家里的事情基本都安排妥当了，李老四和李勇放了心，都回军营去了。 侯爷也是隔三差五打发侯府大管家来送吃喝用物，却十日半月也难得回来一趟。 江北的蛮人经过一个冬日的蛰伏，又开始蠢蠢欲动，江边码头要防守，更要御敌于防线之外。 这些说着容易，做起来却难。 很多时候，很多人厌烦平淡却琐碎的日子，却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也是无数人用血肉之躯，拼死守护才得来的…… 忙忙碌碌间，新都外已经是莺飞草长，柳绿花红了。 最美人间四月天，无数人走出了城池，涌向自由又广阔的原野。 踏青，赏花，钓鱼，划船，众人尽情挥霍着憋闷了一个冬日的委屈。 碎金滩的温泉山谷就是一个好选择！ 泡在温泉里，赏一赏铺满悬崖的三角梅，比瀑布都要繁茂的花叶，在春风里肆意招摇，分外妖娆。 再盼望一下，马上就要开满花朵的果园，那真是难得的享受。 可惜，新村之人好似怕银子多了咬手，坚持木屋或者小院儿只接一定的客人，而每日的散客最多就放三十个。 惹得多少人想要进山谷凑个热闹，都不成。 当然，但凡能进来的，就没有不夸赞的。 温泉好，风景好，服务好，饭菜好…… 新村里，家家户户也是忙的厉害。 前几日，李家要下豆瓣酱，但后园子已经变成新院子，没地方摆酱缸了。 李老太当然不会被难倒，因为左右邻居叶家和崔家的园子还在啊！ 于是，李家的酱缸被挪去了崔家的菜园子。 今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天空蓝的纯粹之极。 春风吹在脸上，不冷不热，特别舒坦。 这样的好天气，若是不干点儿活儿，真是说不过去。 李老太拎了篮子，领着孙女去给酱缸打耙子，顺道再把崔家园子里的发芽葱拔一些出来。 发芽葱是去年的老葱，有些辣，但同洗好的嫩野菜一起摆上桌子，沾点儿炸好的鸡蛋酱，也是下饭的好冤家。 尤其是家里的男人们，都是土生土长的北地人，就喜欢这一口。 李老太给酱缸打完耙，也没盖盖子，打算多晒一晒，发酵的快一些。 佳音好奇，顺手也耙了两下，再看看一边的碧绿的葱叶，突然有些嘴馋。 她拔了一棵葱，小手撸一下葱叶，就跑去酱缸边，想要沾点儿酱。 酱缸离地不高，只到佳音肩膀，她翘着脚探手进去，大葱离得大酱还差那么两寸高。 她试了好几次，累的直吭哧，小脸憋通红，还是够不着。 于是，她的牛脾气就上来了，一手扒着缸沿儿，脚下用力一窜…… 李老太正蹲着拔葱呢，半晌没听见孙女动静，直觉就有些不好，一回头，正好看见孙女的鞋子消失在酱缸口！ 她吓的扔了筐子和大葱，两步窜过去，一把就把孙女提了出来！ 方才还白白净净的胖丫头，这会儿已经成了酱人儿！ 从头到脚，沾满了大酱！ 佳音抹了一把眼睛，还有些懵！ 是谁，把酱缸埋到地下一半的？！ 她以为只有浅浅一层，根本没想到，这酱缸深的够她洗个澡了！ 李老太看看酱缸，再看看孙女，半晌都不知道说什么！ 她想帮孙女拍打一下，但找了半晌，真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佳音也伸着胳膊，像人形衣架一样，任凭大酱滴滴哒哒落在地上。 祖孙俩大眼对小眼，沉默了半晌，气氛很是尴尬。 说来也巧，这个时候，学堂刚好放学了。 淘气小子们一窝蜂跑出来，往家奔，路过崔家后园，稀疏的木板栅栏根本挡不住什么。 一个淘气小子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指着佳音高声喊道：“福妞儿，你掉粪坑里了？！” 佳音当时就惊了…… 你才掉粪坑里，你全家都掉粪坑里了！ 可惜，她一张嘴，上唇沾满的大酱就落下来，她下意识舔了一下…… 小子们诡异的安静了一瞬，然后就炸锅了。 一个嗓门最洪亮的小子喊着，“快跑，福妞儿疯了，她居然吃屎！” “娘啊，福妞儿吃屎了！” “救命啊！救命!” 其余小子们一边喊一边跑，眨眼间就没了影子。 佳音脸色黑透，那个喊救命的小子，你是认真的吗？ 不就是掉个酱缸吗，还能变成丧尸吃了你啊！ 她实在忍耐不住了，狠狠撸了一把脸，终于喊了出来，“这是大酱，大酱！” 可惜，小子们已经听不到了。 李老太第一次没有护着孙女，因为她已经笑的直不起腰了，眼泪都出来了，“福妞儿……哈哈，福妞儿不生气，奶奶知道……哈哈哈，知道是大酱！大酱！” 佳音气的跺脚，身上的大酱汤甩的哪里都是。 她这辈子真是再也不吃大葱了！ 这会儿何嬷嬷等人听到动静，从李家后门绕过来，见小主子这个样子，也是拼死忍着笑，赶紧上前帮忙。 可不等她们“拎着”小主子回去隔壁，淘气小子们已经扯了自己老娘跑过来…… 第四百五十八章 社死啊啊啊啊 “娘，快看，快看，福妞儿吃屎了！” 淘气小子们指着福妞儿跳脚，神色依旧是满满的震惊，额外又多带了三分可怜。 李家不是有钱吗？ 福妞儿不是郡主吗，难道平时都吃不饱吗？ 那也不能吃屎啊！ 早知道把家里的白馒头拿一个给她好了…… 佳音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出了一切，却无力反驳，她已经彻底麻了。 一世英名，就毁在这里了！ 今天哪位神仙当值，赶紧把这些蠢小子们收走吧！ 她愿意出银子，出银子！ 被孩子们扯过来围观“屎人”的小媳妇儿们，这会儿死死咬着嘴唇，真怕一个忍耐不住，笑的满地打滚啊。 一个平日同李老太很熟的小媳妇儿，哆嗦着肩膀，磕磕巴巴说道：“那个……婶子啊，呵呵，误会，这个肯定是……哈哈……” 她努力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惜，她儿子不知道老娘的“辛苦”，依旧扯着老娘的衣襟，高声嚷着，“娘，我没骗你，我看见福妞儿舔……” 小媳妇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嘴巴，生怕儿子把自己“作死”了。 酱缸就在旁边，她们当然看得清楚，也知道福妞儿肯定是掉酱缸了。 但实在是……太像了，太像了！ 佳音这会儿双眼放空，已经彻底躺平任嘲了。 今日是妥妥的黑历史，在她的人生里，肯定抹不去了。 她甩甩湿哒哒的胳膊，转过头说道：“奶啊，我觉得，我洗干净了应该还能用！” “能用？啊！能用，当然能用！”李老太总算醒过神来，一迭声的应着，“对，对，洗洗，赶紧洗洗！” 她麻利的从腰上摘下钥匙递给水灵，“快把前院门开开，带福妞儿去好好洗洗。 “还有，水云回家，把震生买给我那瓶桂花头油拿来，快，快！” 何嬷嬷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弯腰扛了酱·佳音·人，就往前院跑，刚刚拐过角门，后园的笑声就传了过来。 “哈哈哈，哎呦，我的肚子！” “哎呦，哎呦，真是不能活了，笑死我了！” “福妞儿怎么还掉缸里，我家淘气小子都没这样过！” 小媳妇儿们彻底忍不住，笑声爆发，就差在大道上打滚儿了。 这回，倒是轮到淘气小子们看懵了。 他们互相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就叉了腰教训老娘，“娘，先生说不能嘲笑小伙伴！” 幸好，佳音没听到这句话，否则她一定趴在这个淘气小子耳边狂吼，“大哥，你知道，你明白，你懂，但是方才你干啥想啥了！” 崔家的两个耳房都有温泉池子，不但崔夫人来了能泡澡，就是带了客人也同样很方便。 如今，佳音脱得一个布丝儿都不剩，白胖的饺子一样，噗通跳进了池子。 若是可以，她连头发都想脱掉！ 何嬷嬷在屋里奔走，进出水口都要打开，而且要开到最大，否则浴池里的热泉，很快就变成酱汤了。 还要给小主子准备澡豆，干净衣裙，准备烘干头发的炭盆。 当然，她也要换身衣衫，因为方才抱着酱泥鳅一样的小主子，她这会儿也是满身的大酱…… 足足一个时辰，佳音皮肤都泡的起皱了，她才算放过自己。 洗好后，佳音重新梳头发，换上干净衣裙。 李老太一直等在外边，见得耳房门一开，孙女又变回了干干净净的小仙女，她真是长松了一口气。 她小声问道：“那个……福妞儿啊，晚上你想吃点儿什么饭啊？奶奶给你烙糖饼，好不好？” “好，馅饼好吃，再熬点儿粥！”佳音蔫巴巴应着。 李老太赶紧点头，“好，好，就蒸包子，明早的早饭也带出来了。” 祖孙俩一路尬聊，驴唇不对马嘴。 好不容易走回自家，坐到椅子上，陶红英就从城里回来了。 她进门就习惯性抱了胖闺女坐在怀里，然后同婆婆说话，“娘，酒楼生意真是越来越好了！” “是吗？”李老太就怕孙女尴尬，听得儿媳这样说，就笑着应道：“这当然好啊，日进斗金，别人家盼还盼不来呢！” 陶红英还想说话，但突然低头嗅闻两下，皱眉问道：“娘，家里炸鸡蛋酱了吗，怎么好像有股酱味儿？” 李老太当时就僵硬在那里，嘴巴开合好几下，不知道怎么解释方才那个天大的误会。 不巧，这时候，李老二匆忙从外边跑回来，不等进门就嚷道：“娘，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福妞儿掉粪坑里了？！” 李老太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彻底放弃挣扎了……妈耶，这事算过不去了！ 佳音捂着小脸，跳下地，一溜烟儿的跑回后院儿。 陶红英把二伯哥的话当了真，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当时就站了起来，“娘，福妞儿真掉……” “不，不！”李老太拼命摆手，赶紧说道，“是酱缸，酱缸！” 她迅速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说道：“酱缸太高，我埋了半截在地里，福妞儿以为没多少酱呢，结果就一头扎进去了，碰巧学堂又放学，那几个淘气小子就喊起来……” 陶红英和李老二脑补了一番，想想胖丫头满身大酱，想想淘气小子们的震惊，那画面实在太“感人”了！ 两人谁也没说话，都是死死低了头，像脚下踩了电线一般，全身都哆嗦个不停…… 李老太也是哭笑不得，吆喝他们，“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我肚皮现在还疼呢！” 陶红英和李老二，连同何嬷嬷和水灵都是放声笑了起来。 这个“误会”实在太重口味，而且还是大罗金仙下凡也解释不明白的那种！ 佳音躺在自己套间的炕上，翻滚来翻滚去，嘴里念叨着，“社死，社死啊啊啊啊！” 陶红英好不容易忍了笑，追到闺女房里，听到这话，以为闺女被笑话的太厉害，心里有了戾气。 她赶紧上前抱了闺女，问道：“射死？俺家福妞儿要射死谁啊？咱们可不行这样啊，大伙儿就是觉得好笑，也不是真想笑你啊。 “再说，不就是掉个酱缸嘛，以后咱们小心一些就好了，是不是？你如今还小，短胳膊短腿儿，这都免不了，等你长大就不会了！” 佳音楼了老娘的脖子，想起方才就异常悲愤，“娘，他们说我掉粪坑就算了，还说我吃屎！呜呜，气死我了！” 第四百五十九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陶红英极力忍着笑，肚皮颤动个不停，眼见闺女要炸毛，赶紧努力哄道：“一群笨蛋小子，跟他们一般见识做什么？我闺女可是郡主，咱们要大度，要有大格局，是不是？！” 佳音越发沮丧了，“对，我是天武第一个掉酱缸的郡主！” 陶红英再也忍耐不住，笑得抱了闺女滚来滚去…… 前院里，村长和赵叔几个也都听说消息，悄悄跑来问询。 听说佳音只是掉进了酱缸，并不是粪坑，老爷子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越发重视起来。 村长赶紧起身，说道：“不成，福妞儿是郡主呢，是咱们碎金滩的小主子。我得去说说，别让臭小子们乱嚷嚷，各家也要把嘴闭上！ “难道福妞儿让人家笑话，大伙儿就脸上有光了？！一群笨蛋，我得去敲打几句……” “对，小姑娘脸皮薄，咱们可得多护着一些。”赵叔也是点头，然后带了魏叔几个，纷纷起身跟了上去。 其实，几个小媳妇儿方才抹干净笑出的眼泪，拎着儿子回家，也嘱咐过了。 而且村里大半的村人都在田里忙着，还不知道这事。 结果，几位老爷子这一嘱咐，反倒好心办了坏事。 整个新村，家家户户的饭桌儿上，这一晚的话题都离不开酱缸了…… 一连三天，佳音都窝在房间里。 别说出去玩儿，就是后院院门都没挨过。 因为她打定主意要做个端庄稳重的郡主了，起码不能再干出什么糗事，来刷新掉酱缸的黑历史了…… 于是，她上午跟着何嬷嬷学规矩，下午学做女红，晚上独处时候就钻进空间，忙着育苗。 西瓜苗，香瓜苗，茄子苗，豆角苗，青瓜苗…… 总之，她是化悲愤为力量，不停的种啊种，挪啊挪，栽啊栽！ 忙碌的小身影，满空间小院儿乱窜，看的树上笼子里小绿蛇都忘了讨要鸡蛋吃，也让鸡鸭鹅猪羊彻底享受了一把优待。 这几日，它们顿顿都有饭可吃，而不是之前那般，主子隔三差五才想起来喂喂它们，说饿一顿就饿一顿…… 佳音难得勤快一次，成果也是显著的。 空间小院儿的菜园和五亩地都种好了不说，也差点让冬梅和叶山跑断腿。 几乎每晚，他们都要从“郑家庄”运送秧苗到新村！ 村长等人可是欢喜坏了，今年的瓜秧比去年多了一倍，足够自家村子种，还能分一部分给大槐树等三个村子了。 还有那些菜苗，各个都有一尺高，栽到地里，用不了一个月就有新菜吃了，比旁人家里最少提早半个多月。 到时候送去山谷，说不得又能多赚一笔。 大槐树等几个村子，更是高兴疯了。 他们出动了一百人，十辆车，来回跑了三趟，就为了运送几千棵瓜秧。 村人们小心翼翼捧着瓜秧的模样，真是同捧着金锞子没什么区别了。 大槐树村的村长，嗓子都吆喝哑了，生怕谁不尽心摔个跟头，压坏两棵瓜秧，他估计都能心疼死。 之前给三个村子通热泉，三个村子出了劳力和粮食，但采买陶管之类的都是新村支援的。 所以，今年种瓜秧，三个村子都商量妥当了，夏末时候卖了瓜，得了银子，四成给新村送来。 他们是郡主的属民，供养郡主是应该的。 剩下六成，出了河滩地的人家多分一些，平日干活儿和看瓜的人也有工钱，其余才给全村平摊。 因为这条财路，是郡主和新村众人特意分给他们的，为的就是家家户户都有进项，都有好日子过。 吃喝穿戴都不愁了，村里也就安稳了，不用担心被外人诱惑，不用担心有人偷鸡摸狗、作奸犯科了。 相信不出三年，各家日子不敢说同新村比肩，起码也能达到一半了…… 每次只要想想这些，三个里正睡觉都能笑醒，也就越发约束村人，生怕谁脑子犯抽，坏了这样的美好前景。 村长洗脑是把好手，经常拉着三个里正闲话儿，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技术，老爷子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就像这会儿，他就同三个里正蹲在地头儿，一边吧嗒吧嗒抽着烟袋锅儿，一边嘱咐道：“这瓜秧给你们，你们可得看好了，别让村里不懂事的祸害了。否则，以后再有好事儿，我都没脸帮你们同伯府开口了。” 他举了烟袋锅儿，点点眼前的地垄，继续说道：“知道这里种的是什么吗？是玉米和土豆！就是伯府大老爷从番邦红毛子手里拿到的祥瑞种子！ “去年种了几百亩，收获之后，都献给皇上了，皇上高兴坏了。朝廷里那些贵人官老爷，从正月起就开始争抢，都想要几斤种子，拿回自家种，我们村倒是不用抢，谁让种子就是我们大老爷千里迢迢带回来的呢。 “你们今年好好干，秋日时候这片地打了高产粮食，明年，我舍了老脸求伯府，也分你们几斤种子！” “当真？”大槐树村里正惊喜问出口，其余两个里正也是眼睛发光，笑的合不拢嘴。 大槐树村里正连连保证，“老哥放心，我们以后就是新村的手脚，一切听指挥！老哥指哪儿，我们打哪儿，绝对不含糊。” 他们住在新都附近，城里的大事小事当然也知道一些。 这个新种子，最近可是风头无两，城里那些贵人为了这些新种子就差挽了袖子打架了。 结果，他们这些贵人眼里的泥腿子，居然不用争抢，明年就有可能种上新粮！ 果然，背靠大树好乘凉啊，伯府这根大腿一定要抱紧！ 村长大叔笑眯眯在石头上敲打几下烟袋锅，眼底满满的得意。 他虽然老了，不能和蛮人拼杀了，但忽悠人儿，还是得心应手！ 女婿昨晚回来看看，今早又回去军营了，家里老妻一定在照看两个孩子。 干闺女早晨说她做午饭，也不知道能炒个什么好菜，他这会儿特别想喝二两！ 微暖的春风调皮的撩起老爷子花白的胡子，想扯一把，可惜扯不动，只能跑去别处撒欢。 这万物复苏的春日啊，这播种希望的时节，这满眼的新绿真是让人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李家后院里，何嬷嬷透过半开的窗子，眼见外边日头暖洋洋，葡萄架子上爬满了碧绿的藤蔓，秋千特随着微风摇动……她就忍不住叹气！ 先前只教了小姐半日规矩，她就被打击的躺平，如今小姐主动要学规矩，还这般认真刻苦，她应该高兴的谢天谢地才是。 但她怎么就越来越心惊呢！ 小姐怎么不偷懒了？ 小姐怎么不贪吃了？ 小姐怎么不摸鱼装傻了？ 这几日，她教什么，小姐就学什么，而且学的极快，几乎是一遍成，惹得她很多时候都反应不过来。 这般下去，再有半个月，她怕是都没什么可教了。 到时候，她会不会就失业了啊？！ 第四百六十章 这是我和福妞儿的小秘密！ 何嬷嬷试探着问道，“呃，小姐，您看外边天气多好，要不要去玩一会儿秋千啊？” 佳音正抱了几个茶叶罐子，在学习分辨茶叶，什么品种，产地、味道，很是复杂。 富贵人家的喝茶讲究太多，她必须了解一些，否则以后真是出门或者到了哪里，喝不出茶水好坏，要惹人耻笑了…… 她正头疼于明前龙井和雨前龙井有什么分别，听得这话，就顺口回道：“不用了嬷嬷，你还是再说说这两种茶吧，我还是分不明白。” 何嬷嬷硬着头皮上前，慢慢说了起来。 前院里，李老太翘脚望着院门口，盼着二儿子赶紧回来。 孙女这几日蔫头耷脑，她比谁都心急。 孩子偷懒摸鱼、不爱学习的时候吧，她着急。 但是孩子突然勤奋起来，她更着急！ 好好的孩子，怎么就转性了，莫不是先前的打击太大了吧？ 早起，她就撵了二儿子进城，让他把城里好吃的点心都买回来。 结果，老二没等回来，倒是把老三和赵玉茹盼回来了。 夫妻俩进门就探头探脑找小侄女，没有见到影子，就很奇怪。 李老太指了指后院，说道：“在后院学规矩呢，特别认真，你们要是能把她哄出来，就是咱们家的大功臣。” 赵玉茹抬脚就要过去，李老三却拦了她，然后自己进了后院。 佳音偶尔抬头，见三伯回来了，果然很高兴。 她边喊边跑出去，就抱了李老三的胳膊，“三伯，三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李老三笑着蹲身背了小侄女，转到葡萄架子下慢慢晃悠，生怕太阳晒到她。 然后，他才说道：“刚进门就来看你了，三伯给你带了粘糕，还有好吃的点心。” “三伯最好了！”佳音踢蹬着小脚儿，笑的大眼睛弯弯。 何嬷嬷还想上前行礼，却被老三摆手，撵回了前院。 一时间后院只剩了爷俩儿，李老三就坐在秋千上，把小侄女放到腿上，小声问道：“三伯听说，俺们福妞儿受委屈了，不高兴了？” 佳音想着三伯从那么远赶回来，就为了安抚她闹的“小脾气”，心里很是羞愧，赶紧说道：“没有，三伯，我就是不想出门！ “出门之后，大伙儿不敢提这事儿，但脸上都笑的奇怪，明明我没有掉粪坑啊，我不高兴！再说，我是大孩子了，也该学规矩了。” 李老三扯扯小侄女的辫子，细细软软，哪里有个大孩子的样子，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得左右看看，确定没人，他才凑到小侄女耳边说道：“其实啊，三伯小时候当真掉进过粪坑儿！” 佳音惊得瞪了大眼睛，赶紧捂了嘴巴。 李老三用力点头，生怕小侄女不相信，继续说道：“我小时候上茅厕，因为天黑，不小心掉了下去半个身子都脏了。幸好是夏天，我怕你奶奶骂我，就偷偷自己跑去河沟里洗干净了。 “家里大炕很长，正好我和你爹睡在炕尾，你奶奶还是闻到了臭味，以为你爹拉裤子了，把你爹好一顿打！” 佳音脑补了一下，老爹睡得迷迷糊糊，被一顿胖揍，一脸懵逼，她就笑的不成，“哈哈哈，我爹太可怜了！妥妥的无妄之灾啊！” 她伸出小手，揉着肚子上的五花三层，笑的酸疼…… 李老三也是笑，干咳两声，偷偷嘱咐小侄女，“帮三伯保密啊，我一直没敢告诉你爹，你爹现在也不知道那次为什么挨打！” “当然了，我一定不告诉我爹。”佳音赶紧保证，甚至伸出小手，同三伯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谁变谁是小狗！” 李老三揉揉小侄女的头顶，慢慢说道：“福妞儿啊，你看，谁小时候不犯错儿啊，谁不被人家笑话几句啊，所以，咱不怕，咱们会慢慢长大的是不是？！” “嗯，嗯！”佳音心里暖极了，知道三伯自曝丑事，就为了开导她，为了哄她高兴。 外人都说三伯是李家四兄弟里最普通，最没本事的一个。 其实，他们不知道，三伯才是李家兄弟中最有内秀的一个。 他的性格细心温柔，孝顺平和，只不过他从来不想和兄弟们争抢，哪怕只是一句夸赞的话。 他只会默默干活儿，默默为这个家尽着自己那份儿心…… 前院儿里，李老太和赵玉茹惦记坏了，好不容易见到李老三背着小丫头过来，都是高兴坏了。 “福妞儿快来，看你三伯娘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李老太眉开眼笑，抱了孙女在怀里。 她难得大方把点心盒子都塞给孙女，再也不怕孙女吃多点心积食了。 如今这些都不重要了，赶紧让孙女恢复正常就行啊！ 佳音笑眯眯抱了点心盒子，哒哒在屋里跑了一圈儿，直到奶奶、三伯和三伯娘，甚至是何嬷嬷和水灵水云都有点心了，她才重新坐回奶奶怀里，吃的欢快。 李老太长长松了一口气，再望向三儿子就万分奇怪，忍不住问道：“老三，你是怎么把福妞儿哄好的？这孩子聪明，但钻进了牛角尖就谁也劝不动，这几天，可把家里人担心坏了。” 李老三挠挠后脑勺，同小侄女挤了一下眼睛，笑道：“娘，我不能说，这是我和福妞儿的秘密！” “对，秘密!”佳音赶紧附和，结果喷了一口点心渣子，惹得老太太怕她呛到，赶紧给她喂水，也就不再追问了。 赵玉茹捏捏小侄女的脸蛋儿，心疼的说道：“俺们福妞儿这几天瘦了，可得多吃点儿，过几日家里不忙了，跟着奶奶到洛安去住一段时间啊。” 说罢，她转向婆婆，说道：“娘，我们回来是有件事想同您商量呢。” “什么事儿啊？”李老太问道：“是不是要买铺子银子不够了？” 赵玉茹赶紧摇头，“娘，铺子怕是不用买了，是有新生意呢。” 李老三也是笑道，“娘，昨日周院长到了咱家铺子，吃了一份套餐，然后同我说，要不要去学院里开食堂？ “他说学子们正是贪玩的年岁，中午和晚上都跑出来吃饭，不少耽搁功夫，也吃不好玩不好。所以，他想把学院饭堂好好整顿一下，以后中午不开院门了，学子们都在食堂吃。 “这样，晚上就可以提前一个时辰放学，学子们白日里能专心读书，晚上也有足够的空闲玩耍。” 李老太听得高兴，应道：“这是好事儿啊，每次去洛安家仁他们几个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机会多说几句话，以后起码晚上有两个时辰空闲了！” 赵玉茹也是说道：“对啊，这样我可省心了，中午少做一顿饭呢。” 老太太嗔怪道：“家里接过学院食堂，你还做什么饭啊，孩子们都吃食堂就好了！” 说罢，她沉吟了一下，又问道：“周院长可有说本钱怎么算，利润怎么分？” 三更奉上~~~ 第四百六十一章 先小人，后君子！ 李老三说道：“书院原本是有食堂的，只不过做菜太难吃，学子们都不喜欢。周山长的意思是食堂的桌椅板凳和锅碗瓢盆等都兑给我们家，要价一百两。 “当然，以后米面粮油和青菜肉蛋，都是我们家自己采买，必须保证学生吃好吃饱，但是，饭菜定价不能太高。 “毕竟是教书育人之地，不是求财的商街，而且很多学子家境不算富庶，周山长不想给学子们添负担。” 李老太点头，想了想说道：“周山长还是照顾我们家了，那么多东西，一百两可置办不下来。 “最主要的是咱们家里不用张罗铺子，又省下一大笔银钱，中午所有学子留在学院吃饭，更是保证了每日一半的生意……” “是啊，娘。”李老三说道：“我也觉得占了大便宜，反而有些犹豫，否则我当时就答应下来了。” 赵玉茹是女子，心细也胆小，这会儿就插了一句，“还有啊，娘，咱家接了书院食堂，外边各家食铺的生意肯定就都被顶了，我怕到时候有人嫉恨，暗中扯后腿。 “不说咱们家买了三十亩地，买了院子，只说几个孩子都在书院呢，万一孩子们有个差池，赚多少银子也不能弥补。” 李老太皱眉，三儿媳担心的也有道理，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就说道：“你们今晚在家住一宿吧，等你大哥他们回来，咱们再一起商量一下。” 佳音啃着点心，听着长辈们说话，心里就琢磨开来。 书院食堂啊，这和前世的大学食堂差不多。 只不过大学动辄就几千人，书院只有几百人罢了。 若是接手过来，三伯买的那三十亩地直接种菜，就足够实现自产自销了。 米面粮油也可以统一采买，降低成本。 至于饭菜的式样，还是参照原来铺子的套餐模式，方便每日安排活计，节省人力，学子们也有自由选择的余地。 如果，人手不够，还可以从学子里招一些，勤工俭学。 至于其余的同行们怎么安排，当然是让他们开小灶窗口了。 学子们若想换个口味，尽管去买好了，只是，若他们做的味道不好，学子们不喜欢，就同李家没关系了。 而且，他们进食堂开小灶窗口也不是免费的，要交租金，这也算李家一笔额外的收益…… 她越想越多，索性抱了点心盒子跑去二伯住的西屋，找了文房四宝就边吃边写起来。 李老太生怕孙女又钻牛角尖再闭门几日不出，她就悄悄趴在门上看了几眼，猜着孙女是有了好主意，才算放了心。 果然很快，佳音就喊了三伯进去，一大一小嘀嘀咕咕了足足小半个时辰。 最后，李老三出来时候，手里拿了几张纸，乐的合不拢嘴…… 黄昏时候，李老大、李老二和陶红英都回来了。 白日李老三路过城里，去过仙客来，所以众人也知道他们在家。 众人团团围坐，眼见佳音抱着她的专用小碗，吃的小嘴油乎乎，都是露了笑脸。 胖丫头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开心果，这几日看不见她的身影，人人都是吃睡不香。 但他们想了很多办法，无论是送银子，还是买好吃的好玩的，都没用，不想，老三夫妻俩回来，胖丫头居然恢复如初了。 众人可是高兴坏了。 这个夹排骨，那个夹肉丸，眨眼间又把佳音的小碗堆的满满。 李老太怕孙女吃撑了，赶紧起了话头儿，“家义和刘扬又走了一个多月，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自从年前，两个小子押了几船海鲜回来，就再也圈不住了。 年后船队再下泉州，他们借口要处置张进，又跑掉了。 李震生算了算日子，笑着说道：“娘别惦记，再有七八天他们应该就回来了。” 李老三在小侄女那里得了很多好意见，兴奋的藏不住话，同陶红英笑道：“弟妹啊，一会儿吃过饭，帮我和你嫂子想想菜单吧，我们要把书院的食堂承包下来了！” 陶红英听得惊讶，更是替兄嫂欢喜，赶紧应道：“好啊，三哥，吃完饭咱们好好说说。” 李老二也替弟弟高兴，玩笑道：“咱家老三的生意做大了，要是真接下书院食堂，每日岂不是都有几百人去吃饭？这么一算，可是比仙客来还热闹。” 李震生听得哈哈笑，“可不是嘛，我那酒楼每日都开的小心翼翼，就怕坏了口碑，没人来捧场。 “老三的食堂就不一样了，好吃不好吃，学子都得去吃，否则就饿肚子，这买卖，真是太好了！” 但说完这话，他又多嘱咐了弟弟几句，“不过，老三还是要谨慎小心，书院里都是读书的学子，宁可味道差一些，也一定要干净，不好让人家吃坏了肚子，耽搁学业。 “另外，利润也要多让出去一些，毕竟是在书院里，留个贪财的名头不好，以后家里孩子们还要科考，书院这些同窗都是人脉。 “当然，你们辛苦经营，也不能不赚钱，这样，我以后每年给你们五百两……” 不等他说完，李老三和赵玉茹赶紧摆手拦阻。 李老三赶忙说道：“不成，大哥，我们不要你的银子。我们买了三十亩地呢，自家种菜，就已经省了一笔银子，就算食堂的利润低一些，也足够了。” 赵玉茹也跟着说道：“是啊，而且书院人多，可以薄利多销，怎么也不会太差。” 李震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但他心里自有打算。 既然弟弟不要银子，他可以往书院送鱼虾和海产干货之类，给学子们添些新菜色，也能节省成本…… 众人边说边吃，待得吃饱喝足，撤掉桌子，李老二就拿了纸笔帮忙抄写。 李震生和陶红英，同李老三两口子，你一言我一语，热热闹闹商量起来。 很快，菜单就定了大半。 再说邀请书院外的食铺进书院食堂开小灶窗口的事情，李震生给了一些建议。 租金价格要定的同外边一般高，但是可以月付。 这样就给了那些同行尝试的机会，以后成或者不成，他们都没有埋怨李家的理由。 还有，这些人进了食堂，就要接受监督。 不肯用真材实料，或者以次充好，或者学子们吃出一次问题，李家都有资格把他们撵出去。 总之，先小人后君子，把约束条例先定好，出了任何问题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第四百六十二章 拍着胸膛打保票！ 李震生做了十几年生意，论起生意经，论起对人心的把控，比李老三夫妻可是厉害太多了。 一番话说下来，别说李老三夫妻受教，就是李老二和陶红英，还有佳音都是受益良多。 特别是佳音，心里忍不住替大伯可惜。 若不是王家下黑手，断了他的青云路，如今怕是朝堂上也有大伯的一席之地…… 众人商量妥当，扭头一看佳音坐在椅子上，托着下巴，肥嘟嘟的小脸上满满都是惋惜之色，就忍不住笑起来。 李震生捏捏小侄女的脸蛋，说道：“福妞儿，你三伯这次可是承了周院长的人情了，你看看，能不能找两棵花儿做谢礼啊？” 佳音赶紧点头应了下来，为了支持老娘的私房菜生意，她的空间里如今可是攒了不少好花。 大半都是侯府大管家帮忙搜罗的，有些送来的时候半死不活，有些只是花根儿，有些只是种子。 但苗圃一如既往地的给力，如今这些花都已经长的繁茂，一排排花盆放在空间小院的后园里，她时不时还要浇水养一养，累的半死。 如今送出去两盆，她还能轻松一点儿。 这般想着，她就拍着胸脯大包大揽，“三伯放心，要什么花花，就有什么花花！” 李老三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道：“好，等三伯打听一下，到时候让你家欢哥哥回来取。若是没有，你也别着急，三伯再想办法！” “嗯！嗯！”佳音笑嘻嘻，抱了三伯的大腿撒娇，“三伯最好了。” 李老三蹲身背了小侄女，打算到院里溜达两圈儿，消消食儿。 李老二看的惊奇，忍不住问道：“福妞儿什么时候同三弟这么亲近了？” “哼，一直都亲啊！” 走到门口的爷俩儿几乎一同开口反驳，惹得李老二和众人都是笑起来…… 第二日一早，李老三夫妻就要回去洛安了。 李老太惦记马上要考童生的孙子，也想带孙女去散散心，就嘱咐儿子儿媳道：“听说书院那边要安排学子们考童生了？家仁原本在俊阳时候就该考童生了，可惜那年大旱，朝堂上也是乱糟糟，后来更是直接迁都了，耽误他到如今才考。 “家仁学了几年，想必这童生会考的很容易，但你们还是要多照看一些。过个三五日，村里春耕都忙完了，我就带福妞儿过去住一段。” “好啊，娘。您和福妞儿最好早些去，再带着红英。”赵玉茹笑道，“我们第一次张罗这么大生意，心里没底，就盼着娘去给我们坐镇。” “别这么说，哪能自己看不起自己啊？你们两口子最是稳重谨慎的，什么事都能做好，娘去也就是多唠叨几句罢了！”李老太拍拍儿子儿媳，撵他们赶紧赶路。 佳音也是，抱抱三伯，抱抱三伯娘，愉快挥着小胖手。 李老三夫妻也笑了，挥手回应。 碰巧这个时候，琼嫂子坐了马车过来送东西，同李老三夫妻打个招呼就错身而过。 琼嫂子往下搬了不少鸡鱼肉蛋，惹得李老太嗔怪道：“瑾柔怎么又送这么多东西过来？” 琼嫂子笑着回答道：“我们夫人说庄子里春耕，忙的暂时过不来，所以送点儿吃的，给家里人补补身体。春耕辛苦，吃好才有力气干活。” 李老太知道这就是借口，毕竟李家如今哪有一个需要下地干活儿的啊？！ 老大、家欢和陶红英基本都在城里酒楼，老三两口子带着孩子们在洛安，老四在码头军营。 如今家里常住的，能守着院子的就三个人，一个是一品诰命夫人，一个郡主，一个伯爷…… 就是他们想干活儿，村里人也不能让啊。 李老太想往车上装些回礼，但家里这个时节也没什么好东西，最后还是佳音扯了奶奶的手进了库房，然后搬出来一筐果子，一筐青菜。 果子还罢了，市面上偶尔还能见到。 但碧绿的油豆角，细长的豇豆，脆生生的青瓜，紫的发黑的茄子就难得了！ 琼嫂子看的高兴，说道：“这春日里本就容易上火，我们夫人又忙了些，胃口特别不好，最近嘴角都烂了。有这么多青菜，她也能多吃几口了。” 李老太赶紧说道：“再有一月，山上的花就开了，到时候让她来村里小住一段儿。到时候，家里的青菜都下来了，她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琼嫂子应着，就赶紧回去了。 家里人少，这么多东西也吃不完，李老太就喊了蕙娘和刘嫂子过来，一家分了一些。 蕙娘和刘嫂子没推辞，毕竟她们同崔夫人也是交好。 蕙娘说道：“我这几日正做鞋子，给崔姐姐和婶子都带一双。” 刘嫂子也笑着道：“巧了，我在缝中衣呢，也带两套好了。” 佳音趁着她们说的热闹，顺着墙边，悄悄往外蹭。 可惜还是被蕙娘抓个正着，“懒丫头，你去哪儿啊？赶紧过来，给我看看你昨日缝的荷包！” 佳音呲着一口小白牙，傻笑着装作听不懂。 蕙娘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勤快了没几日的小徒弟，这是又开始摸鱼了！ 但不等她说话，李老太已经帮着孙女打幌子了，“哎呀，昨天老三和玉茹回来了，福妞儿可是没少跟着忙前忙后，这是忘了还有荷包没缝了。这样吧，今晚……不，明天一定缝！” 蕙娘结结实实体验了一把何嬷嬷的无奈，教个徒弟好难啊！ 但老人家开了口，胖丫头又抱了她的胳膊摇晃撒娇，她还能说什么…… 李老太嘴上说相信三儿子和三儿媳，但到底还是放不下心来。 这两口子要照顾五个小子，还要张罗书院食堂，身边只有吴三婶子和吴三叔帮忙，怎么想都是累。 于是，她让水云晚饭时候多做几个好菜，等着李震生和李老二回来后，又把村长、赵叔他们和刘镖头都请过来。 至于张神医，老爷子最近研究麻药有进展了，正是沉迷实验的时候，死活儿不肯过来。 好酒好菜，都不能让他离开热爱的岗位！ 李老太无法，只能让郑禾送了一个食盒过去。 众人来李家吃饭都习惯了，也没谁觉得拘束。 吃吃喝喝，饱足之后就开始说正事。 听说李老三要包下书院的食堂，村长等人可是高兴坏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带着孙女逃课去！ 不说别的，就说同书院走得近以后，村里各家的孩子们想要进书院读书就会容易些。 更何况，李老太这次还是要在村里找人手去帮忙。 最开始落脚碎金滩的时候，他们要开荒，要种果树，要建新村，还要照管温泉山谷。 村里每个人恨不得都长了八只手才好，多少人都不够用！ 如今，各处已经稳定，除了春耕秋收，村里人平日都算清闲。 村长每日都挖空心思给村人们找活计，就怕他们闲下来，再被张进那样别有用心的人，引诱做些坏事。 为此，村长焦虑的一把花白的胡子都要扯没了。 幸好，瞌睡时候送枕头，李家这边有事儿需要人手，可是解决了他的大问题！ 村长开门见山的问道：“老夫人啊，洛安那边需要多少人手，年轻还是年老的？” 李老太想想就说道：“老三买了三十亩地准备种菜，供给书院学子们一日三餐。这么大片的菜地，要照管，要摘菜，还要看护着别让旁人祸害了，怎么也需要三四个人手吧？ “食堂那边，原本的人手还有五六个，但我估计都不得用，否则这两年学子们也不会到外边去吃饭了。 “老三他们两口子心软，脸皮薄，只带着吴三婶子和吴三叔，也怕压服不住。总要再添三四个人手，慢慢熟悉了活计，再把那些懒货们清出去。” 众人听到点头，村长琢磨了一下，说道：“这么算下来，菜地那边要守夜要干活儿，最好是一家有老有小的。 “食堂那边，放几个年轻的，能说会道，脑子也灵光一些的。最好还会炒菜，随时能搭把手。不如问问孙二嫂两口子，还有大壮两口子。” 李老太听得笑了，大壮媳妇儿和孙二嫂都是村里有名的泼辣，孙二哥和大壮更是年轻力壮。 万一在书院同谁有个冲突，都不用老三两口子出面，这两对儿夫妻就能大杀四方，所向披靡了。 “多谢老哥费心，这样安排真是最好不过了。”李老太赶紧应了下来。 李震生也是说道：“乡亲们是去给我们家里帮忙，总不能亏待了他们。 “这样，比照吴三叔和吴三婶子，以后他们也同村里一样，每日拿工分，每月按照工分发工钱，年底一起结算。做得好，年节还会有红封。额外，四季还各有一套衣衫。” 村长高兴的点头，“好，这样就好，已经很丰厚了。憋闷在村里，日子安逸，也没什么出息。跟着你们家里出去见见世面，可是多少银子都换不来的好机会。” “不，是我们家里该谢谢乡亲们帮衬。”李老太赶紧摆手，真心说道：“这食堂是事关学子和先生们入口饭菜的大事，若是有一点儿差池，咱们这良心都过不去。 “外人就是再好，也没有咱们这些一起拼命熬到如今的乡亲们更踏实、更可靠的。” “对，这话说得太对了。”赵叔点头附和，提议道：“菜地那边，若是人手不够，我们六个老家伙随时都能去搭把手儿。” 至此，这事就算定了下来。 村长晚上回去，扒拉着手指头，把村里人手都盘算了一遍。 最后定了一家四口去照管菜地，这家家主叫吴老九，和吴三婶子一家同姓，实际却没什么血缘关系。 但当初大旱时候，因为李家有水井，为活命才投靠到村里。 后来一起逃荒，一起拼命，走到了如今。 这一家子同吴三叔连了宗，平日当亲兄弟处着，走动也频繁。 吴老九两口子都是憨厚本分的人，干活儿从来不偷懒，家里还有个五十岁的老爹和十岁的小闺女。 这般去了洛安，两口子干活儿顶用，吴老爹打更值夜，小丫头也能随时搭把手。 于是，第二日早晨，村长就把吴家四口、孙家和大壮家都聚在一起，说了去洛安的差事。 众人都很高兴，立刻答应下来。 别多不说，只看吴三婶子和吴三叔，跟着李老三夫妻才多久啊，吃得好穿得好，而且行事说话都长进太多了，绝对比窝在村里要出息。 听说去年除了村里的分红，食铺那边还给了十两银子的分红呢。 他们只要干活儿不偷懒，忠心不二，以后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三家人很是高兴，回家就忙着拾掇。 村里各家比邻而居，山墙都是共用，根本就没有秘密可言。 很快，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事了。 有人羡慕，有人好奇，更有人跑去问村长，他们也想去洛安。 结果村长挥着烟袋锅儿撵人，“都急什么！日子越来越好，以后需要你们出力的地方多了，还怕没你们的位置啊？！都给我好好干活儿，谁干的好，下次就优先安排谁。” 村人们被喷了一头口水，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只要抱紧了李家这根儿粗大腿，机会还很多。 李老三的小食铺，能变成书院的大食堂。 那李大老爷的酒楼铺子也能越开越多！ 泉州的小船队，也能变成大船队！ 到时候肯定需要在村里再找人手，兴许那时候的差事比食堂的差事更好呢？！ 于是，村里闹了一日总算安静下来。 李老太见此，也是抓紧收拾行礼，赶赴洛安。 家里的马车不够，又在城里雇了两辆。 日上三竿时候，众人就出发了。 佳音可是高兴坏了，因为这一去最少六七日，她就不用学规矩和女红了！ 先前被淘气小子们打击了，脑子犯抽，发愤图强了几日，暴露了自己的老底儿，被何嬷嬷和蕙娘都知道了她的“早慧”。 以后再想装傻、想摸鱼都不容易了，哎…… 幸好，她还有奶奶这个好搭档，直接带着她“逃课”了！ 佳音趴在打开的车窗上，春风轻柔，吹在脸上舒服极了。 远处的田野里，有农人在辛勤的奔波。 春日种下良种，用汗水浇灌，秋日时候才能心安理得的拥抱丰收。 路上不时有马车错身而过，不知是不是车里人也再赏春光，马蹄同样带了三分懒散。 洛安小镇里，李老三和赵玉茹果然已经忙的脚不沾地了，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 突然见到老娘带人早早赶来，两口子感激的差点儿红了眼圈儿。 老娘就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不接受反驳！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万事开头难 “娘，您怎么来的这么快？我们还想让家欢捎信儿回去，让娘早点过来坐镇呢！我们实在是忙不过来，哪里想到，娘把人手都找好了。”赵玉茹抱了婆婆的胳膊，像对亲娘一样依赖的说道。 李老三没说什么，但也是长松一口气，脸上带了笑。 新买的田里要栽菜苗，要浇水，他忙不过来，就在附近雇了两个人。 结果他还要时刻给看着，甚至还要带着这俩人干活儿，否则他们就偷懒，真是糟心还挨累。 食堂那边也是两三年没打扫了，脏的不成样子，要想投入使用，需要先彻底大清洗一下。 原本食堂的那几个人手，都是书院先生的亲戚，甚至还有院长的同族，不好撵走。 但留着这些人吧，他们拿着工钱，干活还不尽心。 洗个盆子，盆底儿都能留下泥印子，还不如不洗。 就方才，他实在气不过训了几句，结果这些人立刻说肚子疼，跑的没了影子。 他们夫妻真是左右为难，怕得罪了先生和周院长，投鼠忌器，不能随便处置这些人。 这会儿，突然见到老娘来到，他们像有了依靠的孩子一般，就更委屈了。 李老太见儿子儿媳这般，不必问也猜出大半原因，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急慌慌跑来。 说到底，老实孩子就是容易受欺负。 其实，要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善良没有错，但善良也要带些锋芒。 只要抓到错处，占住理，就谁也别惯着。 毕竟，谁也不是亲儿女，没有娇惯的必要。 李老太拍拍儿媳妇儿，又瞪了儿子一眼，嗔怪道：“瞧你们这没出息的样子，走出去别说是咱们李家人，丢不起这个脸！ “以后你们可是要当大东家的人，这才多大点儿小事啊，就被人家欺负住了？！” 陶红英知道三哥三嫂是厚道人，突然接下这么大生意，一时难以适应，肯定会有些手忙脚乱。 于是，她就劝道：“万事开头难，三哥三嫂已经张罗的很好了！这次有了经验，以后再开大酒楼，做大生意，就能更顺利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都是听得脸红，赶紧收了委屈神色，重新挺直了腰板儿。 赵玉茹招呼道，“娘，先去家里安顿下来吧，活计都不着急。” 李老太点头，眼见李老三背起小孙女带着众人去了后街院子。 文娟正在家里做饭，突然见到祖母和婶子来了，也是高兴。 这几日家里忙乱，公婆累的厉害，她也想帮忙。 但婆婆心疼她年轻脸皮薄，不让她出去抛头露面，她是干着急也没办法，只能把做饭和洗衣这类活计都接了下来。 李老太拉了孙媳妇儿的手，见她脸色红润，瞧着比成亲前胖了一些，很是满意。 李老太笑道：“好孩子，听奶奶的，平日一定多吃一些，养胖一点儿看着才有福气。可不能瘦的像小鸡子似的，刮个风都担心被吹跑了。” 文娟脸红，但心里却暖极了，乖巧应道：“奶奶放心，我每顿饭都吃的很多，娘也说要我养胖一些。” “这就对了！”李老太抱起胖孙女，显摆道：“看看俺们福妞儿，多有福气啊，一看这圆滚滚的模样就喜气！” 文娟忍不住笑，她要是像福妞儿一样，可真是不能看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见老老小小们聊的高兴，就携手去了厢房。 陶红英开了箱子把婆婆和闺女的衣衫用物放进去，问道：“嫂子，文娟这孩子瞧着跟你很亲啊，如今住的这么近，她们家里那个小妾没再作妖吧？” “别提了，”赵玉茹摆手，叹气道：“那个小妾倒是没作妖，但彭先生可没停了相看。 “听说再有一个月续娶的新妻就要进门了，年岁还不到二十，能诗会画，彭先生很满意。 “文娟觉得丢脸，毕竟她以后要叫母亲的，却比她大不了两岁，但又不能拦着，于是狠狠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不惦记家里了，住的这么近，十日半月，她也不走动一次。 “反倒是在家天天做饭洗衣，闲下来还要做针线，看的我心疼。左右我也没闺女，这孩子也命苦，以后我就当她是亲生闺女待了。” 陶红英点头，“三嫂，你心善又脾气好，文娟给你当儿媳，真是运气好。” 赵玉茹叹气，有些沮丧，“我就是脾气好，才被人欺负呢。” 陶红英揽着嫂子的肩膀往外走，豪气的好似江湖女侠，爽快的说道：“嫂子放心，你脾气好，我可是泼妇来着，嫂子等着看我怎么给你出气。” 赵玉茹被妯娌哄得也是笑起来。 很快，饭菜摆了上来，而家仁也带了四个弟弟回来。 家安和家喜不知讨论着什么，都是满脸笑，进门突然见到奶奶，简直高兴疯了。 “奶，奶，你怎么来了！”家喜冲上前抱了奶奶问道。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是欢呼着，跑过来凑热闹。 家安挤不进去，就转身抱了妹妹，然后挤在了娘亲怀里。 结果她低估妹妹的体重，兄妹俩加一起足有一百多斤，直撞的老娘差点儿连同椅子一起翻倒。 家安见得闯祸了，扭头抱着妹妹就跑，理由找的还特别应景儿，“妹妹，咱们去洗手，不洗手，不能吃饭！” 佳音被哥哥扛着跑，眼见哥哥脚下踉跄，可是吓坏了。 这要是被摔出去，她的小白牙就保不住了，以后还怎么啃骨头、啃果子吃！ 幸好，家仁就在门口，赶紧解救了妹妹。 家仁抬手敲了弟弟一下，“你都多大了，还这么不稳当，小心摔了福妞儿。” 家安嘿嘿笑，躲在哥哥后边，怕老娘找后账。 陶红英方才被儿子吓了一跳，要不是许久不见，这会儿还算亲香，她真要直接请儿子吃顿“竹笋炒肉”了。 一通笑闹，老老小小们总算坐下来吃饭，饭菜也已经快凉了。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家仁五兄弟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读书也费脑子，胃口就尤其好。 文娟做了四个菜，都是用小陶盆盛上来的，加上一锅雪白的大馒头，还有一大盆米粥。 李老太他们路过新都的时候，又买了三只烧鸡，还有四斤驴肉蒸饺。 这会儿统统装盘子，放到桌上，不敢说像小山一样，那也是挤的满满当当。 可是，小子们一动筷子，眼见饭菜就唰唰消失了。 特别是李老太、佳音和陶红英放下筷子之后，盆碗里剩下的一些，更是眨眼间就空了…… 显见小子们先前还谦让着，等着家里人吃饱，他们才打扫“战场”！ 李老太看的高兴又犯愁，以后家里的粮食可要多存一些，孙子们的肚子就是无底洞啊…… 第四百六十五章 李老太教子 吃完饭，没一会儿，小子们就要回书院了，他们都是有些舍不得走。 特别是猫哥儿抱了胖妹妹，累的脸色通红，也不撒手。 还是李老太发话，说道：“该去读书都去读书，我们这次要住十日半月的呢，不怕见不到。 “再说家里忙的厉害，赶紧张罗着食堂开业，你们以后中午在食堂吃，晚上就有两个时辰的空闲了。别说在家多玩一会儿，就是睡一觉都够了。” “当真？那可太好了，踢球就能踢个够儿了！”猫哥儿立刻高兴了，把妹妹放下就跑了。 书院都已经敲钟了，再不赶到，就要挨戒尺了。 其余几个小子也是，纷纷同奶奶摆手，然后追猫哥儿去了。 家仁稳重一些，押在后边，不时喊着弟弟们看路，不要撞了人。 佳音站在地中间，眨巴两下大眼睛，还有些懵，想说话却打了一个大哈欠。 方才吃饱了，哥哥抱着打瞌睡，正迷迷糊糊，怎么就突然被抛下了…… 李老太被孙女逗笑了，赶紧抱了她回屋去午睡。 待得孙女睡熟了，李老太交代水灵守着，然后就带了何嬷嬷，喊了李老三和吴老九一家人到菜地那边去走走。 陶红英闲着无事，也跟着赵玉茹去书院食堂转转。 大柱两口子和孙二嫂两口子，当然也跟去了。 李老三买下的三十亩地，就在小镇西边，从京都过来时候也正好路过。 可以说，位置是相当不错了，田地之前被照管的很好，很是肥沃。 田地边就是一个小村子，三十多户人家，远远看着屋舍，大半是茅草土坯，都不是特别富庶。 之前李老三雇佣的两个种菜杂工，就是这里的村人。 这会儿，他就有些后悔，扶了老娘说道：“娘，当时买地没考虑周全，这里的邻居不好。” 李老太拍拍儿子，笑道：“哪里都是一样的，有好人就有坏人。而且说是坏人，但也就是偷懒占便宜罢了，算不得大奸大恶之人。 “别灰心，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咱们就想办法解决，埋怨自己没有用处。” 李老三听得越发愧疚，一把年岁了，还要老娘劝导和费心，真是不孝。 李老太喊了何嬷嬷，把车里带着的瓜子花生带了一些，然后领着儿子往村口走。 这会儿正是下午时候，该出去干活的，都已经出去了，村里就剩了一些老人和孩子。 李老太穿的干净利索，但衣料却是普通的棉布，脑后的发髻也只插了一根儿银簪子。 李老三要下田，更是一身灰色粗布衣裤，同普通农人没什么区别。 这娘俩一出现，村口大树下做针线的老妇人们就停了手，盯着他们看。 李老太也不在意，笑着上前招呼道：“老姐姐们，这是做针线呢！我这腿脚酸疼，借你们个地方歇歇，行不行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老妇人们赶紧点头打招呼，其中一个年岁最大的，应道：“大妹子客气了，不嫌弃我们这里脏，就坐坐吧。” “哎呀，嫌弃什么，大伙儿都是土生土长的装庄稼人呢!”李老太笑呵呵，吆喝儿子，“傻小子，还等什么呢，把我的零嘴儿拿来，我跟老姐姐们分着吃。” 李老三赶紧上前，把手里的盒子捧给老娘。 李老太先招呼旁边玩泥巴的三四个淘气娃娃，见他们的手脏了，就扯了帕子擦干净，然后才打开盒子，把香酥花生分了他们一人一小把儿。 其余剩下的，她又放在了老妇人们中间，“老姐姐们尝尝，这是我儿媳的手艺。” 老妇人们脸上早就挂了笑，毕竟谁家的孩子谁喜爱。 李老太没嫌弃他们家的孩子脏兮兮，不但替他们擦手还给分了吃食，这让她们很高兴，自然就比方才热络多了。 一个穿了灰衣衫的老妇人，当先拿了几个花生，笑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老妹子，你这儿媳真孝顺，你出来走动，还给你带零嘴儿呢！” “是啊，”坐在她旁边的同伴，也是应和道：“老妹子好福气，我那儿媳恨不得我早点儿死了，给家里省点儿粮食呢。” 李老太摆手，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有儿女的糟心，没儿女的，晚年也是无依无靠。 “我们原来村子的村长，就没有儿女，前几日刚认了一对儿小夫妻做义子义女，就想老了有个依靠！” “哎呀，这怎么和我们村的村长差不多呢，我们村长也没儿女！” “不一样吧，村长是没儿女，但他弟弟家可有五个小子呢，而且都挺孝顺能干！” 几个老妇人吃着瓜子、花生，偶尔吆喝孩子几声，就同李老太唠的越来越热乎了。 李老三坐在几步开外的树下，一开始没在意，慢慢就听出滋味了。 待得瓜子花生吃完，李老太说的口干舌燥，就同老妇人们摆手告辞了。 娘俩再次走在路上，李老太就问道：“老三，你可听出什么了？” 李老三用力点头，神色很是激动，“娘，您真是太厉害了，您是想把菜园的差事交给村长的侄儿们，是不是？” 李老太笑着摇头，“是，也不是。” 李老三听懵了，李老太无奈，只能继续点拨榆木疙瘩儿子，“菜园种菜，是要供给食堂的，出一点儿问题，都是大事。所以，只能咱们信得过的自家人掌管。” “那娘想怎么安抚这些人呢，他们可把咱们家当成枕头边的肥肉了，恨不得随时啃一口呢！”李老三犯愁。 李老太指了远处的田地，“当然是把肥肉变成他们自家的了！书院只有几百人，分出十亩地种菜就够了，其余二十亩地，就佃出去。 “村长弟弟家，肯定是首选，但只能给十亩。另外十亩在村里再找人，两家互相监督，防备着一家独大，奴大欺主。 “以后菜地这边有杂活儿，也可以找佃户家里的妇人们。这样，咱们家的菜地受糟损，她们就赚不到零用，甚至，如果咱家生气撂挑子走了，他们家里连田地都没得种了！ “让他们知道，咱们家里好，他们就好，咱们家里不好，他们也不好。以后，就都不用咱们家里费心，他们就会主动帮忙照管菜地，维护咱们家了！” 李老三听得眼睛都亮了，欢喜应道：“娘，这法子好！” 第四百六十六章 惨被抛弃 “傻小子！”李老太嗔怪瞪了儿子一眼，末了又叹气，“这世上的人啊，做什么都是为了自己，这也没错，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但你想成事，想让别人给你行方便，免不得就要想想法子了。 “比如最简单的让路，你若是喊一声，‘让一让，我要过去！''。旁人就不情不愿，毕竟给你们让路，他们麻烦，还没好处啊。 “你应该喊，‘热水，洒了，洒了，别烫到了！’大伙儿都怕吃亏，立刻就让开路了。 “说到底，就是尽量把你的事，变成大伙儿的事，也就顺利了。” 李老三不是笨蛋，开始尝试举一反三，“娘，你说我把食堂的利润拿出一部分，每年举办个什么书画比赛，买些笔墨纸砚做奖品，行不行？ “这样学子们就不会觉得我们是做生意的商贾了，而是学院的一部分，心里少几分抵触，是不是对家仁他们也好？” 不等老娘应声，他又继续说道：“书院的先生学子都知道咱们家有好花，要不要偶尔送来几盆，让先生给学子们讲一讲？学子们平日肯定只听说，没见到过，这样他们也能涨涨见识。 “还有，还有！我们还可以准备些桌椅放到食堂外边，那里有片空地，哪怕种些普通的花草，坐在外边一边吃饭一边赏景也不错！读书人就喜欢这种雅事，到时候食堂就不只是卖饭菜的地方了！” 李老太认真听着儿子说话，见他高兴的手舞足蹈，也笑了起来，“这些事，娘可就不懂了，你问问福妞儿。这孩子脑子里一堆的主意，你们爷俩儿商量去吧。” 这般说着话，母子俩就走到地头儿了。 吴老九等人很是惦记，毕竟以后这片菜地要交给他们一家照管的。 “咱们先回去，晚上我再过来拜访村长，争取今天安排好，明日你们就能安顿下来，开始干活儿了。”李老三说道。 众人上了马车，一路回了镇子里。 佳音早就睡醒了，不见家里人，猜到她们去忙了，就闹着嫂子去买粘糕。 文娟拿了零钱，带了小姑子出门。 很快，就托着一盒子粘糕回来！ 佳音扯了嫂子，一起坐在廊檐下吃起来。 水灵也得了两块，笑嘻嘻跟着吃。 于是，李老太等人从外边回来，进门就见廊檐下，并怕坐着两大一小，抻着粘糕在比赛。 佳音和水灵还罢了，文娟可是当儿媳妇的，被祖母和公爹看到自己这么幼稚，太失礼了。 她红着脸，赶紧把粘糕都塞到嘴里，噎得厉害。 李老太笑的脸上皱纹都多了几条，上前拍了孙媳妇儿的后背，安慰道：“慌什么，都是一家人，谁还能笑话你啊。” 文娟脸色更红，心里却甜滋滋，祖母这是把她当小孩子呢！ 没一会儿，赵玉茹和陶红英等人也回来了。 小院房间不少，但一下子住这么多人，还是有些拥挤。 于是，孙二嫂和大柱媳妇儿就张罗着，今晚去食堂那边安顿，她们方才已经麻利的把地方都收拾好了。 赵玉茹也没拦着，只留他们好好吃顿饭。 一时妇人们挤在灶间里做饭，男人们坐在门口闲话儿。 老人孩子坐在廊檐下吃粘糕，小院子里别提多热闹了。 再说新村这边，李家的院子里，李老二对着桌上的两个菜，一碗白米饭，真是胃口全无。 老娘带了弟媳妇儿和侄女去洛安就算了，怎么大哥都留在酒楼没回来啊？！ 这偌大的院子，就他一个吃饭，真是怎么看怎么可怜！ 就是水云、郑禾、郑丰和叶同他们几个也凑在灶间，吃的热闹呢。 他索性找个托盘，端了饭菜，直奔后院寻赵叔等几个老爷子一起吃饭去了…… 赵叔见李老二这般进门，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魏叔给李老二让了一个椅子，玩笑道：“怎么，伯爷这是被家里抛弃，没人搭理你了？” “可不是嘛！”李老二哭笑不得，“我怀疑大哥让我当这个伯爷，就是留我看家呢。” 众人都是哈哈笑，赵叔特意开了酒坛子，一人分了半碗，还没忘了嘱咐李老二，“喝吧，喝完回家就睡觉，否则晚上家里最安静，你更不好受。” 这可是经验之谈，要知道没遇到李家之前，他们不知熬过多少个这样的漫漫长夜了。 李老二不想老爷子们想起伤心往事，赶紧岔开了话头儿，说起家里的船队要回来了，到时候带老爷子们坐车去码头转转。 老爷子们自从到了碎金滩，别说出门去远处走走，进城都少。 他们就像忠诚的老黄狗，兢兢业业守着家门一般，白日黑夜，从不懈怠。 这会儿听说出去溜达，老爷子们当然是人人都高兴，但又放不下家里，七嘴八舌讨论起来，饭桌儿上也就更热闹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李老三就领着吴老九一家往镇外那个名叫小河的村子去了。 昨晚，他已经拜见了小河村的村长，送了厚礼，也把二十亩田地都佃出去了，甚至还在村里找了个独居的老人的院子，租了三间土坯厢房。 这会儿，吴老九一家带了被褥和锅碗瓢盆，凑了小半车，就可以直接进村安顿了。 吴九嫂子话不多，却是一张笑面，眼见马车进村就被孩子们围着，她就拿出昨日买的芝麻糖，散了出去，哄得孩子们高兴的都往家里跑。 没一会儿，全村都知道来新人了。 随着村长带了兄弟田满仓一家来走动，寒暄之下，所有人也听得更清楚了。 李家厚道，佃出去的田地，除了必须交的税粮，剩下的收获，李家同佃户一人一半。 这比市价可是好很多。 起码一年一亩地，佃户能多拿二三十斤粮食，十亩地就是二三百斤。 别小看这二百斤粮食，灾年时候，足够一家人活命了。 有村人听得眼红羡慕，就不高兴了，酸溜溜小声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我们怎么不知道村外的地要佃出来？这样的好事，都被田家占了！” 正好，村里第二大户白家人，这时候走了过来。 白家三个儿子都成了家，平日在村里也是无人敢欺。 这会儿，有村人就赶紧跑过去说了几句，末了抱怨道：“田家把好事都占尽了，防备着咱们争抢，昨晚偷偷定了，今早才说出来。” 第四百六十七章 你们还不如狗懂事！ 不想白家人却没有接话，直接走过去同李老三和吴老九说笑起来。 村人奇怪之极，最后才知道，白家也佃到十亩地。 这下，他们可是彻底没办法了，只能站在远处木着脸…… 很快，李老三和吴老九就带了田家人和白家人去地里了。 田家媳妇儿和白家媳妇儿帮着吴九嫂安顿好东西，闲话儿了半晌，就喜滋滋从院里出来了。 田家媳妇儿开口就点了两个平日同她交好的小媳妇儿，说道：“快回家拿了水桶和扁担，还有水瓢，跟我们去田里给菜苗浇水，天黑之前就回来，一日有二十文工钱。” 那两个小媳妇儿立刻就欢喜起来，凑上前问询。 旁人听得眼热，也叽叽喳喳嚷着。 田家媳妇儿越发笑开了脸，跟大伙儿多说了几句。 白家媳妇儿不甘落后，也是时不时补充一下。 片刻后，众人都知道村外要种十亩的青菜，供给书院的食堂。 虽然没有拿到佃田，但只要想想十亩菜地有多少活计，村人们都是心热。 种菜，摘菜，浇水，除草，哪里都需要人手啊！ 守着家门口，来往方便，活计也不累，一日二十文工钱。 一个月哪怕干个五六天，也足够家里买个灯油和粗盐了。 于是妇人们纷纷开始表忠心，这个说自己干活利索，那个说自己力气大，差点儿闹翻了天。 吴九嫂在院里听着，心里也安稳很多…… 不说田地这边热闹，只说李家老少吃过早饭，就去了书院食堂。 食堂位于书院的西南角，许是为了方便运送柴米青菜，这里单独开了一个角门。 之前一直紧锁，如今钥匙给了李家人。 这般就不用每次都走大门，也不用横穿整个书院了…… 说是食堂，其实就是五大间朝北的倒座房，外带三间西厢房。 东边空着，简单扎了一圈儿篱笆。 五大间正房，最西边的一间做了库房，平日堆放一些粮食和杂货。 第二间就是灶间了，一进门就是两溜大灶台，安了七八口大锅，外加两个小灶台，一个小地炉子。 屋子中间还有一排案板，用来切菜。 最靠里侧居然挖了一口小井，旁边用青石砌了两个池子，池子都有出水口，连接着陶碗粗的陶管，直接把脏水排到屋外的沟渠里。 这般，打水、洗菜、洗碗，最后再排出去，就成了名副其实的流水线，干净又方便。 其余三间房子，两间被打通，摆了二十多套桌椅，一套桌椅坐八个人，能同时容纳二百人同时用餐。 最后一间房子，原本是雇工的住处，如今已经被空出来，朝向饭堂这侧墙壁，正在掏门窗。 只不过刚刚动工，有些凌乱，暂时还看不出成型是什么样子。 外边的三间厢房，也在动土，其中一间在搭炕。 大壮和孙二哥满手的泥水，累的头上都是汗珠子，却笑的灿烂。 李老太牵着孙女在食堂里外溜达，走到这里就嘱咐让他们别太累，活计不是一日做完的…… 佳音却知道，他们是打算早点儿建完，早点儿入住。 这三间厢房，他们两家加上吴三婶子一家，正好都能分到一间。 以后白天照顾学子们吃饭，晚上他们就要睡在这里，夜里轮流值夜，守着库房。 祖孙俩前后转了好几圈儿，李老三终于赶回来了，李老太就喊了他去拜见院长。 李老太是一品诰命夫人，由她出面是绰绰有余，如果加上佳音这个小郡主就太隆重了。 于是，佳音被交给了何嬷嬷。 眼见奶奶和三伯，带了准备好的花盆走远了，佳音就撺掇何嬷嬷带她去更远处“探险”。 之前，来了书院几次，但她都没机会到处走走啊。 不等何嬷嬷应声，就听屋里突然传来一声脆响。 她扭头就要跑进去，结果被何嬷嬷拦下来，坚持要背着她才进了饭堂。 陶红英和赵玉茹脸色很难看，对面站了四个人，两男两女女。 他们中间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大陶盆，陶盆里装了一堆脏碗碟。 陶红英抓起一个，狠狠摔在几人脚下，吓的他们跳脚儿，就嚷了开来。 其中一个身形胖大、脸横肉的妇人，嗓门尤其高，“你摔什么？你是东家就了不起啊，我们又没签死契，可不是你们家的奴才！” 另一个妇人也是说道：“是啊，我们都说了，是身体不舒坦，才耽搁了活计，你不高兴就说，摔碗砸盘子给谁看呢！” 陶红英冷笑，应道，“原来你们不瞎啊？还能看到我摔的是碗盘啊！那你们怎么没看见这碗盘多脏呢？！ “足足三天，就让你们刷一盆碗盘，你们居然刷成这样子？现在还敢跑这里嚷嚷，谁给你们的脸啊？！ “说句难听的，就是我们村里的狗牵过来，用舌头舔都比你们刷的强！” “那你去牵狗啊，让我们干活儿做什么？我们还不想干呢！”那个胖大妇人狠狠翻了个白眼儿，很是嚣张，有恃无恐的模样。 陶红英却半点儿不怕，狠狠怼了回去，“牵狗过来倒是行，毕竟我家平日剩饭剩饭，也没少喂狗，让狗干活儿，它们一定听话。甚至一边干活儿，还会一边摇尾巴！ “但你们呢？拿了工钱，还不想干活儿，你们到底怎么想的？别告诉我，你们还没有狗懂事！” “你，你才没有狗懂事呢！”胖大妇人气的跳脚儿。 陶红英斜了她一眼，凉凉应了一句，“你急什么，那你比狗懂事，总行了吧！” 胖大妇人还以为吵赢了，刚要高兴，又觉得这话不对味儿。 再看看对面的赵玉茹，还有三个同伴都脸色古怪，她总算反应过来，也彻底恼羞成怒了。 胖大妇人撸了袖子就要打人，“小贱人，你居然敢骂老娘！” 哪里想到，陶红英比她还麻利，不等她动手，已经一巴掌先挥过来，打得她眼冒金星了！ “你骂谁贱人呢？我丈夫是码头戍边军的守将，日夜巡逻，同蛮人拼死拼活，护着的就是你这样的蠢货吗？”陶红英抬起一脚又踹在胖大妇人的肚子上，疼的她倒在地上。 其余三人想帮忙，一听“守将”两字就犹豫了。 趁着这个功夫，陶红英已经抄起了扫地笤帚，踩了妇人，噼里啪啦就打开了。 “就烦你们这种蠢货，白长了两只眼珠子，脑子里灌的都是猪油！谁给你们开工钱，谁就是主子！ “拿人家的钱，还要摆谱，你当我们家缺你这一头猪啊？不养你，我们家的粮食就没地方放了，银钱没地方扔了呗！ “昨晚就看你不顺眼了，还敢欺负我三嫂？这么多年，我都没舍得跟她红过脸，你算老几！” 四更奉上~~~ 第四百六十八章 大伙儿都来评评理！ 胖大妇人被抽打的嗷嗷叫，仿佛杀猪一样。 陶红英手下也是没留情，真是下了大力气。 幸好如今才是初春，众人穿的都不算薄，胖大妇人更是中衣加外衫，穿了两三层。 但这般其实更有利于陶红英，因为笤帚抽下去，不见痕迹，却一样的疼。 赵玉茹怕闹出大事，到底拦了弟妹，劝了一句，“红英啊，教训两下就行了，这样的人，不值当同她们生气。” 陶红英这才扔了笤帚骂道：“下次再耍无赖，记得把眼睛擦干净了！也不看看我们家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今日算你运气好，遇到我来这里。要是我家孩子爹在，直接抓了你甩到墙上，保证你脑袋瓜子像鸡蛋一样散黄子！” 胖大妇人哭咧咧，想爬起来，又全身哪里都疼！ 陶红英又看向剩下那三个人，吓得他们赶紧缩了脖子。 其中那个妇人小声说道：“我……我们不敢偷懒了，一定好好干活儿！” “不用了！”陶红英冷哼，“只要给工钱，哪里找不到好人手，留着你们在食堂干什么，背后算计使坏啊？ “赶紧滚蛋！再敢出现在食堂，就打折你们的腿！” 三人听得都是脸色不好，终于真的慌了。 他们可不能失业，就指望这份差事赚钱活命呢。 当初也是托了不少人情，才进的食堂。 只不过这两年食堂没什么活计，除了早晨有学子跑来买饼子馒头，中午晚上根本没人过来。 他们也就养成了好吃懒做，只拿钱不干活儿的毛病… 这次李家接下了食堂，一听说以后早中晚都要卖饭菜，都要伺候学子们吃喝，活计肯定比先前多了几倍。 他们几人都不愿意干活儿，但又想借着活计多这个理由涨工钱，所以，一起商量一下，就定了这个拖后腿的策略。 想着李家对食堂不熟，又会顾忌他们的靠山，肯定拿他们没办法。 他们不但要拿高工钱，还压了东家一头，以后就可以继续好吃懒做了。 不得不说，计划是好的，想法也挺美，无奈现实是残酷的。 这会儿，三人肠子都悔青了，互相看了一眼，赶紧都跪下来了。 那妇人恨不得抱了陶红英的大腿，哭求道：“夫人，求求您，饶了我们这一次吧。我们再也不敢，我们以后一定好好干活儿！我家里还有三岁的孩子呢，男人喝酒不干活儿，我再没了差事，家里肯定揭不开锅了。” 那两个男人也是磕头，其中一个说道，“夫人，我们错了。我们真是不想这样，都是她们两个妇人撺掇的！” 胖大妇人好不容易挣扎爬起来，一见同伴这样，还有些懵逼。 说好的一起冲锋陷阵，结果我被射成了靶子，你们不援手就算了，怎么还直接投敌了？！ 她忍不住喝骂道：“咱们不是说好捆在一起，收拾新东家吗？” 两个男人恨不得唾她一脸，其中一个骂道：“都是你个蠢猪，撺掇我们闹事！你是院长同族，你有人撑腰，我们可没有！要闹，你继续闹吧，我们可不陪了，我们要好好干活儿！” 陶红英懒得听他们之间狗咬狗，喊了吴三叔帮忙，把那盆脏碗筷送到外边大门口，又叫了这四个人，站在一旁。 食堂挨近各位先生的聚居地，先生家里的家眷和奴仆，不少人在外走动。 他们本来就好奇食堂这边叮叮当当，忙的热火朝天，没事还要多看几眼呢，更何况这会儿几个杂工被连人带盆子，都带出来了。 不到片刻，门口就聚了十几人。 陶红英和赵玉茹站在台阶上，陶红英偷偷推了赵玉茹一把。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能帮忙出头，但只是一时，以后还是要赵玉茹经营食堂，不能一直躲在她背后啊。 赵玉茹也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说道：“各位兄弟姐妹，我们得了院长的嘱托，要重开食堂，这几日一直在打扫擦抹，重新做些安排。 “原本还想把这几个杂工留下，毕竟他们对食堂更熟悉，指望他们能帮忙搭把手儿，但没想到，这几人居然耍无赖，四个人三天只刷了一盆碗，还刷的这么脏，简直是太过分了！ “以后，学子们都来吃饭，用了这样的碗盘，怎么吃得下？就算吃下了，坏了肚子，岂不是耽搁学业？就这样，他们还嚷着要涨工钱呢，不给涨就要让我们的食堂开不下去！ “咱们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食堂更是保证学子们安心读书的地方，这几个无赖实在是不能留了！否则哪一日他们心里不忿，在饭菜里下点儿东西，那就真是害死书院了！” 围观众人听到都是点头，他们住得近，食堂这几个人平日什么德行，自然也看在眼里，实在算不得勤快人。 如今欺负新东家不成，被撵出来也是应该。 就像赵玉茹说的，万一他们使些下作手段，遭殃的是整个书院。 有人就高声说道：“这样的人，确实不该留。” 也有人笑道：“之前他们拿着工钱不干活儿，以后可是占不到便宜了！” 四个杂工脸色都黑透了，他们以为新东家把他们拉出来骂几句后还能留下他们。 结果骂是挨过了，但差事还是丢了。 特别是胖大妇人，当时就炸了，跳脚骂着：“你们给我等着，我去找院长，把你们撵出去！学院有你们就没我，有我就不能有你们！” 正这个时候，李老太和李老三回来了。 李老太听儿媳简单说了几句，根本没理会那四个杂工，反倒吩咐儿子，“这些碗盘都不要了，脏成这个样子，就是用热水烫过，也不能用了。 “万一孩子们吃坏肚子怎么办？告诉老三一声，开业就要有个新气象，锅碗瓢盆都换新的！” 赵玉茹立刻应道：“是，娘，原本就想换新的。但这些旧的，白白放着可惜，洗刷干净留着备用也好。哪里想到，被他们糟蹋的更脏了。” 李老太点点头，带了儿子儿媳扭头进院子了。 胖大妇人和三个杂工被晾在原地，根本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他们真的被撵出了食堂，以后再没差事了，甚至这几日的工钱，都没给补偿…… 胖大妇人更是气疯了，捂着脸就跑掉了。 不必猜，这是告状去了。 其余三个人也想告状，也想找人撑腰，但他们却不敢啊。 一来，李家表现的太强硬了，找人也不见得好用。 二来，他们实在理亏…… 如今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胖大妇人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恶人先告状！ 胖大妇人的丈夫，也姓周，同周院长是同族，论起来，院长还要叫一声五堂叔。 但平日走动不多，不过是面子情罢了。 院长夫人正带了丫鬟准备茶水点心，因为丈夫刚得了一株好花，高兴得意之下，就想显摆一二。 方才，书童已经出去请几位交好也爱花的先生们了。 客人们马上就要到了，她这个当家主母免不得要安排待客。 想起丈夫方才欢喜的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她还转了半圈儿，她就依旧藏不住的脸红。 老夫老妻了，让奴仆们看着多尴尬啊。 正这个时候，胖大妇人就找来了，也没容得门房通报，从门口哭到院里，天塌了一样。 周夫人真是满心的甜蜜欢喜，被坏个了干干净净。 就是这般，她还要耐着脾气把胖大妇人请屋里，温声问询，“五堂婶，出了什么事，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胖大妇人更委屈了，侧脸给周夫人看她肿胀的脸颊，哭得委屈至极。 “侄媳妇儿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那个李家太欺负人了！他们包了食堂，就想用自己的人手，对我们原来这几个人，哪里都看不顺眼。 “这几日，他们一直在刁难我们，我们都忍了，但是今日他们居然动手了，把我按在地上打啊！我是拼了一口气，才跑到这里来求救，否则我这会儿怕是都没命了。” 周夫人皱眉，不愿相信胖大妇人说的话，但那巴掌印儿又清清楚楚，她于是给胖大妇人倒茶，低声劝道：“五堂婶慢慢说，都已经到家了，不着急。” 说着话，她贴身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立刻就退了出去。 胖大妇人以为周夫人已经信了她的话，越发委屈了，哭得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继续诉苦。 “他们明知道，我是周家人，就挑着我欺负。四个人里，就逮到我往死里打，他们就是没把咱们周家看在眼里！ “但他们怎么不想想，书院是谁家的？这是跑咱们家里，来欺负咱们家人了！” 周夫人听着，一直没有插话儿，期间几位先生来了，她还出去寒暄了几句。 胖大妇人哭的差不多了，也慢慢觉得有些不对味了。 好像周夫人一直点头应声，却没说任何要为她撑腰的话啊。 她实在忍耐不住，就扯了周夫人的袖子，问道：“侄媳妇儿，你是不是派人去把李家人撵走啊？这样的人家，怎么能接手食堂呢！” 周夫人不着痕迹的把袖子抽了回来，敷衍应着，“让李家人接手食堂是院长的决定，我也没这个资格撵人啊。今日还有客人，要不要等客人走了，你和院长亲自说？” 胖大妇人下意识低了头。 周院长在族人里很有威信，也极其睿智，她这点儿小心眼，骗骗周夫人还行，在院长面前立刻就会现原形。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就是周夫人，她也没骗过。 很快，丫鬟就从外边回来了，隐晦的扫了胖大妇人一眼，禀告道：“夫人，奴婢去食堂门口转了一圈儿，也去附近问了问。方才李家确实打了人，也把杂工们都撵了。” 胖大妇人好像打了鸡血，立刻就精神了，但不等她开口说话，那丫鬟又继续说道：“据说是因为杂工们太懒散，四个人耗费了三天功夫，只刷了一盆碗，还脏的不成样子。李家实在太生气，才撵人了。 “那盆碗这会儿还在食堂门前呢，奴婢仔细看了，应该是根本就没刷。上边留下的残羹剩饭，已经风干了，瞧着足有十日半月了。” 周夫人冷了脸，望向胖大妇人。 胖大妇人心虚，小声辩解道：“我是拉肚子，身体不舒坦，才耽误了那么一次活计……” 丫鬟却毫不留情的揭了她的遮羞布，说道：“就是拉肚子，也不能四个人一起拉肚子，而且连续拉三天啊。若是这么严重，怕是早就躺下，起不来了，可不会这么活蹦乱跳。” 胖大妇人恼羞成怒了，嚷道：“对，我就是没干活儿，怎么了？活计比先前多了四五倍，我提涨工钱我有错吗？再说了，就是不同意涨工钱，他们也不能打人啊！” 丫鬟偷偷撇嘴，说道：“我问明白了，打人的是李家四夫人，而且是你先骂四夫人是贱人！ “不说四夫人的丈夫是官身，就说李家也是有爵位的，可不是谁都能骂的！别说打你一巴掌，就是抽板子，你也得受着！” 周夫人点头，开口说道：“五婶子，原本我以为你受了欺负，都是同族，肯定不能当热闹看着。但如今是你不干活儿，还想涨工钱，涨工钱不成就骂人，这才被辞退，那就没有办法了。 “你还是另外找旁的差事去吧，这事儿闹下去，被院长知道，你这般丢了周家的脸面，怕是还有别的处罚，到时候五婶子就是后悔都不成了。” 胖大妇人有些傻眼，还想说什么，周夫人又提起她家儿子，“常哥儿读书还算有些天分，以后说不得也能考个功名回来。五婶子平日行事最好收敛一些，别为了一时痛快，耽误了孩子的好前程。” 胖大妇人立刻闭了嘴，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读书的儿子就是她的死穴…… 食堂院子门口，那三个杂工等了一个多时辰，也不见胖大妇人回来，就是傻子也知道没指望了。 他们想进食堂再去求恳，但大壮和孙二哥冷冷盯着他们，手里的斧头狠狠劈下去，人头那么粗的木头就应声裂开了。 他们再也不敢纠缠，扭身就跑。 不跑不行啊，兴许下一个被劈的就是他们的脑袋了。 院子里，孙二哥和大壮忍不住笑起来，大壮小声骂道：“这帮怂货，还以为有什么本事呢，结果一吓唬就跑了。 “就他们这样的，送进林子里，怕是见到一根狼毛都能吓的尿裤子。” “就是，”孙二哥也摇头附和，“就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才敢嚣张，其实一点儿真本事都没有。” 屋子里，何嬷嬷，水灵、吴三婶子，大壮媳妇儿，孙二嫂，还有陶红英、赵玉茹都在忙碌。 眼见太阳要到正中了，陶红英就张罗做饭了，今日说好让孩子们都来这里吃饭的，还要多准备一些呢。 赵玉茹见妯娌忙得满头是汗，又要去做饭，心里过意不去，就道，“红英啊，你歇一会儿，我去做吧。” 第四百七十章 俺家婆婆最双标 陶红英笑着摆手，安慰嫂子，“嫂子，咱们自家人别客套。这是你和三哥的大生意，我们都来帮忙张罗。以后我和老四想忙点儿什么，你和三哥难道还能看着啊？” “当然不能了！”赵玉茹赶紧摇头，惹得陶红英更是笑开了脸，“那就是了，咱们自家人互相帮衬，都是应该的啊。再说，再有三日我又得去酒楼了，想帮忙都没空闲了。” 说罢，她就去了灶间。 李老太闲着无事，做什么，都有人抢过去，索性她也牵着孙女去帮忙摘菜洗菜。 佳音挽了袖子，也想帮忙，结果被奶奶塞了两块粘糕，撵到一边坐小板凳。 她只要老实一点儿，把嘴粘上，别闯祸就是帮忙了。 虽然这里没有酱缸，但有水缸、米缸…… 佳音还以为奶奶心疼她，喜滋滋抻着粘糕，吃的香甜。 若是知道奶奶的真实想法，她怕是要吐血。 酱缸坑她不浅啊，连祖孙间起码的信任都没了！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家仁带了弟弟们找了过来。 一进院子就见妹妹托着胖脸蛋，坐在门口眼巴巴盼着他们呢。 几个小子疯跑过去，这个抱抱，那个亲亲，笑的闹翻了天。 李老太从屋里出来，甩甩手上的水珠子，笑着吆喝孙子们，“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福妞儿长大了，不能总这么亲近了！” 可惜，小子们根本就不听，越发抱着妹妹满院跑。 佳音原本还高兴呢，结果就听猫哥儿缠着奶奶问着，“奶奶，妹妹就是胖了一点儿，哪里长大了？你放心，我们不嫌妹妹胖！” 佳音大大翻个白眼儿，心里疯狂吐槽。 真是个好哥哥，我谢谢你不嫌我胖啊！ 闹了一会儿，一大家子就开了饭。 饭堂里，直接摆了两桌儿，男人们一桌儿，女人们坐一桌儿。 忙了一上午，陶红英也没什么心思做精致繁琐的饭菜，只是炖了白菜豆腐五花肉，红烧兔子炖干菜，外加凉拌山野菜和蛋花汤。 每桌儿都是满满的四个小陶盆，外加一大盆的蒸二米饭。 无论是拆墙搭炕，还是洗洗涮涮都是力气活儿，众人的筷子下意识都往兔子肉上使劲。 许是争抢着吃更香甜，佳音啃着兔子腿的速度，都加快了几分。 这些兔子，都是她昨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说不得，今晚还要再找几只最肥的兔子，让它们好好实现一下兔生的终极贡献——祭奠全家的五脏庙！ 很快，饭菜就被打扫一空，就是菜汤都拌饭吃了。 众人吃饱喝足，也不肯歇息，又去继续干活儿。 毕竟早一天拾掇完，就能早一天开业。 家仁带了弟弟们，掖了长衫衣襟，也是跟着忙碌。 抬砂石，搬青砖，屋里屋外来往几次，小子们就各个都累的汗水淋漓了。 孙二哥和大壮、吴三叔等人都是看的惶恐，几次要把他们手里的活计抢下来，生怕他们抻了胳膊，闪了腰。 但李老太却拦了他们，支持孙儿们帮忙干活儿。 孙儿们累，她当然也心疼。 但她更怕孩子们养成不劳而获的自私脾气，比起读书成才，她更想孩子们懂得感恩。 一家人要互相心疼，互相体谅，互相付出，才能走的更远。 而不是谁必须单方面付出，单方面牺牲，去成全另一部分人。 特别是礼哥儿和猫哥儿，自小没吃过苦，根本不知道养家糊口的艰难。 他们的短短人生里，除了王娥那个母亲给了他们一些打击，再没有任何不顺。 她不介意让这两个孙子，借着这个机会多体验一下人间疾苦！ 幸好，猫哥儿和礼哥儿即便累的厉害，也咬着牙，跟在哥哥们身后，没有一个耍赖撂挑子的！ 眼见要上课了，小子们才匆忙洗了手和脸，然后同家里人挥手，麻利的跑掉了。 赵玉茹和陶红英站在婆婆身边，满脸的骄傲。 陶红英夸赞道，“咱们家的孩子，以后肯定错不了。” 李老太也满脸是笑，嘴上却谦虚着，“小孩子就得敲打，不经夸。这话咱们说说就行了，可不能让小子们……” 说到一半，她突然变了脸色，起身一个健步窜到柴堆旁边去了。 她抢了胖孙女手里的斧头扔到一边，嗔怪抱怨，“奶奶都说了，不让你动这些东西，你怎么不听话？万一伤到手怎么办，万一砸了脚怎么办？ “就是没受伤，累到了也不行啊，晚上睡觉，身上该酸疼了！这些活计，留着你哥哥们放学回来，让他们干！” 佳音其实就是闲着无事，想试试劈柴，但斧子刚拿起来就被奶奶抓包了。 她赶紧应道，“奶奶，我也想帮忙！” “哎呦，哎呦，我们福妞儿就是聪明乖巧，这是心疼家里人了！奶奶的大孙女啊，真是放到心里都疼不够。天底下真是没有比我们福妞儿更孝顺懂事的好孩子了！” 李老太抱了胖孙女，眉开眼笑，夸赞的话不要钱一样，一串串往外冒…… 陶红英和赵玉茹听的咧嘴，对视一眼，都是哭笑不得。 说好的，小孩子要多干活儿，体验人间疾苦呢？ 说好的，小孩子不能夸，还要时常敲打呢？ 原来，那都是给孙子定的，到了孙女这里就完全变样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晃儿就是三日。 虽然佳音没少从空间往外倒腾吃的喝的，哪次饭桌上都没断了肉，但家里老老少少还是黑瘦了一圈儿。 不过成果也是显著的，食堂终于改建完成了。 不只是灶间和饭堂中间打通了一道门和两个大窗口，四个小雅间也隔好了。 就是院子里靠着东侧的空地，也都安好了桌椅，支撑起了大大的遮阳伞。 周围开了花圃，虽然没种什么名花，但篱笆上爬满了蔷薇，脚下是各色花朵，姹紫嫣红，微风吹过，也是让人心旷神怡。 自从这个小花园打理好，李家人的午饭就是在这里解决的。 特别是那六把大遮阳伞，是李老三特意找人定做的。 伞柄足有男子手腕那么粗，油纸制作的伞面展开，直径一丈，绘着各色图案，清雅又美观。 伞下是圆桌，中间掏了一个洞，伞柄插进去，就足以笼罩所有坐在桌边的人了。 无论是春秋遮阳，还是夏日避雨，冬日挡雪，都足以胜任了。 小子们喜欢在这里疯跑，佳音喜欢搬个小板凳坐这里吃点心，发呆。 就是家仁都会带一本书，趁着中午或者晚上的短暂空闲，坐在这里喝茶读书。 第四百七十一章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这一日，陶红英赶去酒楼做私房菜了。 李老三带了马车，拉了满满两车餐具回来。 刚一跳下车辕，他就高声喊着小侄女，“福妞儿，福妞儿，你快来看啊，餐盘烧好了。” 佳音正陪着奶奶摘小白菜呢，中午打算蒸菜包子。 听得三伯的喊声，她麻利跑了出去。 原本家里想订购一批盆碗，但大伙儿算了算，一个学子按照一碗饭、两个菜、一碗汤来算，就要四个碗盘。 假设来吃饭的有三百多人，一顿饭就要刷洗一千多碗盘…… 谁听了这个数字都要发憷，而且学子们不能同时端四个碗盘啊，还需要搭配一个托盘…… 最后还是佳音和三伯嘀嘀咕咕了一会儿，李老三就兴冲冲去找陶窑了。 陶窑也高兴接了这么个大活计，今日就把成品运回来了。 李老三从车里小心拿了一个餐盘下来，这餐盘长一尺二，宽一尺，中间有四个凹陷。 大的放米饭和馒头饼子，两个小的装菜，还有一个原形的位置放汤碗。 整个盘子，并没有佳音猜想那么厚重，相反，轻薄又结实。 虽然比不上前世那些亮晶晶的不锈钢盘，但已经出乎意料的好了。 果然，相信手艺人，永远不会错！ 除了餐盘，还有很多陶盆和陶碗等物件儿，每件底部都有一个标记。 那是一个圆圆的印鉴，小篆写了食为天三个字。 对，食为天就是李家食堂的新名字。 这个名字在佳音的前世已经多到泛滥了，但她依旧想定这个名字，因为在吃货的心里，天大地大都没有吃饭大。 民以食为天，就是真理，真的不能更真了。 而李家老少也很喜爱这个名字，李老三昨日把菜单送去给院长过目的时候，已经请院长提了一副字，他准备熬夜，亲手把匾额刻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帮忙，很快就把餐具都抬了进去。 烧沸水煮一煮，自然风干，就等着开业时候投入使用了。 李家给周院长送的菜单中，定了三种套餐，甲乙丙三等。 其实每种套餐也没什么太大区别，无非是甲等两荤，乙等一荤一素，丙等是两素罢了。 米饭是白米饭、二米饭和高粱饭。 馒头是白面馒头和两合头、饼子。 价格定了甲等二十文，乙等十五文，丙等十文钱。 这个价格，若是能保证学子们吃饱，真是很低廉实惠了。 更别说，每顿还有免费的咸菜和蛋汤了。 当然，这只是午饭，早饭换了粥和鸡蛋、馒头饼子，各色炝拌菜，一个人的花费也绝对能控制在十文左右。 最后就是晚饭了，套餐肯定还要供应，但在这基础之上，又添加了饺子和炒菜特供，让学子们也能换换口味。 李老三原本盘算的很好，找了商街上几个开食铺的同行，邀请他们到食堂一起做生意。 结果几个人虽然对他笑脸相迎，但却绝口不提进书院食堂。 甚至是背后还在议论，说李老三太自大了，书院食堂开了多少年了，学子们不是照样出来吃饭吗？ 怎么会因为李家接管了食堂，学子们就不出校门了！ 李老三听说之后，就再也不管他们了。 但也有两家人正好铺子要到期，就在食堂这边交了一个月的房租，打算试一试。 这两家，一个是做面条的，一个是卖砂锅和面饼的。 李老三尝过味道，觉得还算可以，就把隔出的雅间，中间那两个位置租给了他们，两侧则留给学子们定酒席。 第二日中午，周院长按照约定，带了几个先生来食堂走动，顺道试吃一下，尝尝饭菜味道如何。 这日也是天气晴好，暖风习习。 不必说，周院长一见小花园，就把用饭的位置定在了这里。 大柱媳妇儿和孙二嫂亲手端了餐盘送上去，还有些激动。 原本读书人就已经足够她们敬重了，而今日来的，可都是教导读书人的先生啊！ 幸好，周院长等人都是神色温和，还同她们点头打招呼。 李家并没有给先生们都安排甲等套餐，而是甲乙丙三种都有，免费的汤和咸菜也盛了上来。 李老三也要了一个甲等套餐，陪着一起吃。 他忙了一上午，又累又饿，吃起来也没那么多顾忌，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倒是让同桌儿的周院长等人也是胃口大开，好似饭菜都更美味了两分。 待得问明白，这些饭菜都出自普通厨娘之手，以后学子们吃到的也是这般，院长和先生们就放心离开了。 下午时候，食堂明日开业的宣传单子就发到了各个学舍。 单子上还有每日暂定的菜单，价格，很是仔细清楚。 学子们当中，很多人平日就是在李家食铺解决吃饭问题的，对李家的手艺很喜欢。 如今不出书院就能吃到，而且食堂还更宽敞干净，当然是人人都高兴。 这一下午，上课间隙，大伙儿就议论个不停。 李家几个小子，这几日总去食堂，同窗们都看在眼里。 这会儿就多问了他们几句，于是，食堂烧制了新餐盘，食堂建了小花园，都被他们说给同窗听，惹得学子们又添了三分好奇。 当然，也有人看不惯李家兄弟“嘚瑟”，说话酸溜溜很难听。 特别家仁班级里，那两个后进生。 他们眼见家仁被同窗围在中间，说的热闹，其中一个就撇嘴嚷道，“哎呀，咱们书院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什么人都收能收进来读书？ “家里开铺子卖饭就已经够丢脸了，如今还跑到书院来开食堂，脸皮实在太厚了！” 另一个学子也是嘲笑道，“就是啊，书院是读圣贤书的地方，怎么就混进来这么一个满身铜臭的家伙！” 这话明显就是针对家仁了，几个同家仁交好的同窗气的厉害，开口就要骂，却被家仁拦了下来。 他也不避讳，直接面对两个同窗，说道，“我们洛安书院，一向以广博的胸怀闻名天下，奉行的是有教无类。只要喜欢读书，也愿意为之刻苦努力，都可以成为洛安的弟子。 “但在你们嘴里，怎么就成了洛安歧视商贾了？难道所有出身商贾之家的同窗，到洛安来读书，就都是厚脸皮吗？” 两个学子被堵了嘴，再看班里几个商贾出身的同窗脸色黑透，他们也知道说错话了。 四更奉上，小可爱们动动发财小手，给花花来个五星好评，或者点点好看，必读票也是越多越好啊！花花正快马加鞭，努力码字呢！抱腿球，打滚卖萌球~~~ 第四百七十二章 难者不会，会者不难！ 但不等他们改口，家仁又说道：“还有，人生在世，出身是没有选择的，有人生在世家豪门，有人生在市井小户，有人甚至生来就是奴仆。 “我们能做的是，努力读书，改变出身。但这不代表我们要忘本，要瞧不起自己的出身，瞧不起自己的亲人！ “羊羔尚且跪乳，乌鸦也知反哺！难道我们读书明理，却连畜生都不如，那读书还有什么意义？！” 他抬手点了点两个同窗，眼底冷意迸发，郑重警告道：“今日念你们与我同窗之谊，我暂且忍让你们一次。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们对我家人指点羞辱，我必不轻饶！” 学堂里安静了半晌。 下一瞬，所有学子都是拼命鼓掌叫好！ 有人说道：“说得好，就该让这两个蠢货醒醒脑子！” 旁边的同伴也是冷笑，“就是，说起来咱们书院若不是奉行有教无类，这样两个忘本的白眼狼，怕是也进不来！” 也有人嘲讽，“哼，你看他们好像百般嫌弃，难道真能每天中午都饿着肚子，不去食堂吃饭？中午书院大门可是不开，难道他们还真的会喝西北风顶饱儿啊……” 正这个时候，授课先生来了，干咳两声，众人就赶紧回到了座位。 先生也没说什么，众人就以为先生没有听到那些话。 结果下课时候，先生却点了那两个后进生的名字，说道：“你们回去把院规抄写十遍，明日交给我。” 说罢，先生就走了。 学舍里静默了一瞬，然后就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家仁也喜欢先生明理，但落井下石的事，他还不屑于做。 于是，他就招呼同窗们，“走啊，去食堂吃饭，今日可是有红烧肉的。我四婶是御厨传人，这红烧肉是她给的方子，配着白米饭，特别好吃。说起来，我也好久没吃到了，你们再不去，怕是抢不到了。” “走，赶紧走，吃肉去！” “饿死了，我可盼了大半日了。” “一起，一起，等等我啊。” 学子们听了这话，当然不敢耽搁，一窝蜂似的，挤出了学舍，直奔食堂。 食堂里，众人听到放学的钟声，已是严阵以待。 所有人别管做什么差事，从大厨到刷碗工都穿了天蓝色的连袖围裙，带了帽子、头巾等等，裹的严严实实，生怕有头发掉进饭菜里，或者咳嗽喷嚏的，惹人厌烦。 而天蓝色又是瞧着最干净清爽，有一点儿脏污都能看出来。 这就是在用这统一的服装向食堂同学子们传达一个讯息，他们保证食堂是卫生干净的！ 饭堂和灶间之间的两个大窗口已经打开了，一个里边堆了盛好饭菜的餐盘，一个则放了几个空盆子。 放了餐盘的窗口上方，贴了三个大字，“领餐口。” 放了空盆子的地方，则写着“回收”。 学子们涌入食堂院子，果然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小花园。 特别是那个大遮阳伞，实在是有趣。 待得进屋，再到窗口排队买套餐，更是被新奇的餐盘吸引。 小部分学子买了甲等和丙等，大部分则是选了乙等的一荤一素。 有人又要了免费的蛋汤和咸菜，然后跑去小花园里，几个相熟的好友凑在一起吃喝说话。 陶红英这几日留在洛安，可不只是帮忙打扫卫生了，更多是给吴三婶子他们几个做特训。 像三婶子负责主食，就是蒸馒头，烙饼子，蒸米饭。 孙二嫂负责炖菜，大壮媳妇儿负责素菜和凉拌菜，而赵玉茹则是学习调馅儿。 四个人都是当家主妇，围着锅台转多少年了，不缺基本功。 再说赵玉茹和吴三婶子开了这么久的食铺，大壮儿媳妇和孙二嫂更是在温泉山谷的后厨干活儿，这般特训，完全就是为了提高一下她们的水平。 几人学的认真，效果也是显著的。 今日的荤菜红烧肉和回锅肉，几乎得到了学子们的一致好评，还餐盘的时候，很多人都问一句，晚上还有没有这两道菜…… 众人听得高兴又好笑，赶紧告诉学子们可能要等下周了，因为一周的菜单都定好了，轻易不能改。 当然，晚饭的饭菜也不差，甚至还有现煮饺子，对面小灶台还有面条和油饼改换口味。 不说学子们说笑议论着，继续回去上课了，只说李家众人忙着洗刷碗盘，整理干净，然后坐下来开始总结经验。 方才接待了一次午饭，就暴露出的问题不少。 学子的胃口有大小，有人吃得多，套餐里的菜够了，米饭和馒头却不够。 有人胃口小，也是把菜都吃了，主食却剩下了。 比如米饭剩了几口，馒头咬的剩下了三分之一。 这样扔掉可惜，但不扔也不能留下吃啊。 还有收钱的问题，学子拿了铜钱买饭，还要现数多少个。 有的更是拿了银角子，需要称量、找零，更是耽搁功夫。 当然，还有一些小问题，但都无伤大雅，只有这两个是急需解决的。 李老太和佳音，先前怕在这里耽搁大伙儿干活儿，回去小院和文娟一起吃的午饭，这会儿刚牵着手走来。 听得这两个问题，佳音对第一个没有办法，但第二个却觉得很容易。 也是她的疏忽，之前没有想起，也没提醒家里人。 其实，要解决收钱难，办法很简单，就是换饭票啊。 设计一套票据，不用多复杂，盖上食堂的印鉴就好，最好做点儿防伪的手段。 然后让学子们拿银钱事先兑换好饭票，吃饭时候，直接用票据代替银钱，就方便太多了。 比如，面值就设定为二十文、十五文和十文为主，也可以添一些五文之类的小面值，备着学子们多买个馒头之类。 总之，票据比银钱方便携带，直接对应三种套餐，找零都省了。 但佳音不能大咧咧说出来，因为这里不只有家里人，还有吴三婶子六七个外人呢！ 所以，她扯个借口，让三伯背着出了食堂，然后悄悄趴在三伯耳边说了个清清楚楚…… 李老三没想到这么一个大难题，被小侄女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他乐的背着小侄女在食堂里跑了好几圈儿，惹得路过之人都以为他要疯了。 而叔侄俩回到屋里的时候，众人也把第一个问题解决了。 第四百七十三章 一“奶”当关，万夫莫开！ 那就是减少套餐里米饭的份量，馒头的个头也要缩水一下。 学子点餐的时候，多问一句，若是需要，可以再加一勺米饭或者一个小馒头。 若是不需要，就不给了。 这般，不敢说完全避免浪费，但一定程度会缓解浪费的问题。 众人再听李老三说了饭票之事，更是喜笑颜开。 今日是赵玉茹负责收钱，她欢喜的恨不得拍手，夸赞道：“这办法好，可是省的我数铜钱了，就是现在，我脑子里还在数一二三呢！” 众人解决了两个大问题，都是放了心，纷纷去忙了。 中午是过去了，但晚饭的食材还要准备，特别是要包些饺子出来，备着学子们换个口味。 但也不必准备太多，因为半下午就放学了，两个时辰的空闲时间，学子们肯定要出去游玩，愿意赶回来吃饭的人怕是不多。 可惜众人还是低估了新食堂的魅力，学子们放了学，居然又拿了书汇聚过来，就在小花园里，一边闲话说笑，一边谈论课业，很是热闹。 外边挤不下，有人进了饭堂，寻个安静角落，一边读书一边等着吃饭，许是想早些吃完，再回学堂去。 李老三见了，赶紧烧了茶水，但食堂只有两套茶具。 茶壶少可以多跑几趟，多灌几次，但茶碗不能共用啊。 无奈，他只能拿了干净的瓷碗充数。 学子们很是客气，纷纷道谢。 一来，茶水不要钱，二来，喝着茶水，赏着花，吹着春风，就更自在了。 佳音午后困倦，在孙二嫂子的房里睡了一觉，被外边的说话声吵醒，于是趴在窗口看热闹。 看着看着，她脑子里就冒出一个新点子。 以前，大学内外周边，卖的最好的，除了吃的就是喝的了。 夏天卖加冰的果饮，冬天卖热乎乎的奶茶，平日也可以供应普通茶水。 书院这么多学子，就以一天一人一杯算，利润赚个两文，一个月也有十几两啊。 这十几两说多不多，但也绝对不少了。 要知道一个壮劳力，辛苦干活儿一个月，工钱也就一两银子左右。 更何况，这就是背靠食堂大树的一个小生意，成本低，即便随时停业，也没什么大损失。 而且，学子们习惯了到这里聚聚，坐坐，喝点儿东西，也能帮食堂稳固人气。 这般想着，她就抱了奶奶，嚷着要回小院儿。 李老太原本见孙女睡醒没闹人，就守在一边，这会儿瞧着灶间要开始忙了，她也帮不上，就替孙女整理一下衣裙，喊上水灵和何嬷嬷离开了。 文娟正带了丫鬟小月在做晚饭，眼见奶奶和小姑子回来，就问询食堂的生意。 听说生意火爆，她也高兴坏了。 小月性子活泼，更是跳着拍手，嚷道：“让街上那些人好好看看！先前还说咱们家里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怎么可能食堂一开，就抢了他们的生意，如今他们怕是肠子都要毁青了！ “这马上都要吃晚饭了，书院的大门也打开，就没几个学子出来，他们哭的日子孩子啊后边呢！” 李老太听得皱眉，扫了孙媳妇儿一眼，说道：“这话咱们自家说说就行了，出去就不要说了，容易招人恨。” 文娟也是呵斥小月，“什么都乱说，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还不去做饭！” 小月吐吐舌头，赶紧跑掉了。 佳音还是很喜欢文娟这个嫂子的，不想她尴尬，就上前扯了她的手，笑嘻嘻说道：“嫂子，我想了个好生意，送给你发财啊？” 文娟就笑了，弯腰抱了小姑子，也没太当真，应道：“好啊，嫂子发财了就给你买金镯子，实心的！” 佳音捂脸，她喜欢实心儿金镯子这事，真是人人皆知了…… “那嫂子晚上跟我一起琢磨好吃的，我动口，嫂子动手！” 佳音搂了嫂子的脖子，惹得文娟咯咯笑出声来。 很快，水灵就被派出去采买东西了。 其实，佳音需要的也不是什么新奇东西，就是杂而多。 何嬷嬷怕水灵一个人买不好，也跟了过去。 两人刚出门，陶红英和家欢就从城里赶回来了。 酒楼生意越来越好，家欢又是个谨慎的脾气，生怕有人暗中动手脚。 所以，平日大伯不在酒楼，他就会留宿。 即便洛安离得新都这么近，他也三五日才回来一次。 陶红英惦记婆婆和闺女，做完私房菜，帮着忙了一下，也跟着家欢一起回来了。 佳音先是亲亲老娘，然后就哒哒跑过去，欢喜喊着二哥。 家欢抱着妹妹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儿，玩耍了一会儿，佳音才跳下地，然后扯了哥哥的手走向文娟，“嫂子，我把二哥还给你。” 文娟闹了一个大红脸，扭头钻进了灶间，佳音就咯咯笑个不停，又被同样脸红的哥哥挠痒痒。 很快，晚饭摆上来，一家五口吃完，陶红英和家欢惦记食堂那边，就赶去帮忙。 这时候，何嬷嬷和水灵也把东西买回来了。 硝石，红糖，品质中等的红茶，蜂蜜，二斤红小豆，一小篮子野草莓，还有一小桶牛乳。 先前几种，买起来不难，只有这个牛乳，是何嬷嬷和水灵跑到镇外一个小庄子才买到。 这庄子的牛乳是送到城里给那些贵人洗脸洗澡用的，听说何嬷嬷和水灵要买，就现挤了一桶出来。 两人要给钱，人家还没要，只以为她们是家里有孩子没奶喝呢！ 佳音抱了奶奶的脖子，交给奶奶一个艰巨的任务，“奶，帮我和嫂子守门，我俩要秘密研究方子，等一会儿给你喝好东西。” “好，去吧，奶奶就坐在门口。”李老太拍拍孙女，满眼的宠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奶当关，万夫莫开！” “哈哈哈！”佳音被逗得哈哈笑，搂着奶奶好一顿亲香，这才扯了嫂子进灶间。 马上就要进入夏季了，其实相比奶茶，佳音更看好加冰的果饮。 若是旁人家里还要犯愁，毕竟城里也有冰窖，就是售卖的冰太贵了。 但李家不怕啊，要知道仙客来那边，都是整船的海鲜从南边运回来，几乎半船都是冰，奢侈程度，哪次不让同行眼红。 就是因为李家能自制冰块啊！ 先前只有李震生和一个签了死契的小管事知道方子，后来家义和刘扬在小管事忙不过来的时候，搭了把手，也就学会了。 如今再告诉给嫂子文娟，佳音也不觉得算什么大事…… 第四百七十四章 奶茶虽好，莫要贪杯哦！ 倒是文娟，蹲在地上，亲眼看着面前的大盆子里加了硝石，中间小盆子里的水就结成了冰。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紧紧捂了嘴巴，望向小姑子的眼神里满满都是惊讶。 她才嫁进门几个月啊，这制冰的秘方，是她一个孙媳妇儿能知道的吗？！ “福妞儿啊，嫂子今天就当没看见，你放心，嫂子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我去把奶奶叫进来……” 文娟吓坏了，起身就要出去，被佳音一把扯了回来，“嫂子，你就放心吧，奶奶都知道，而且大伯他们运海鲜，早就这么制冰了。 “再说你是二哥的媳妇儿，是自家人啊，不要再让别人知道就好，咱们还要用这个法子发财呢！” 文娟被“自家人”三个字轻易击碎了心里的惶恐，她深吸了一口气，重重点头，“妹妹，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佳音笑嘻嘻指指外边，说道：“二哥还是可以告诉的，二嫂万一怀宝宝了，就让二哥替你制冰，奶奶她们说，怀宝宝了不能凉到的。” 文娟脸色红透，哪里还敢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催着小姑子安排她干活儿。 佳音就把红小豆给了她，下锅水煮，很快就熟透，变得软糯，盛出放到了旁边。 然后，才煮红糖和红茶，再加上牛奶，煮好焖上半刻钟，最后把茶叶梗过滤出去，倒进杯子里，添一勺红豆泥，搅拌均匀。 佳音试着喝了一口。 甜度正好，茶味清香，奶味醇厚，红豆泥也是口感绵密。 虽然没有珍珠圆子，总觉得差了一些什么。 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木薯粉，做不成圆子，用红豆沙勉强替代吧！ 好在味道也不错，小饿小困的时候来一杯，绝对是解饿和提神的神器。 文娟本来还有些迟疑，毕竟好好的茶叶，和红糖牛奶煮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小姑子的表情实在太享受了，她忍不住也壮着胆子来了一口。 喝完以后，文娟的眼睛当时就亮了。 她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急的只能又喝了一口，细细品味，才说道：“这也太好喝了，比茶要醇厚，还没有奶腥味，我以为味道会很怪，没想到完全不一样！” 佳音拉着她又开始做果饮。 其实果饮更简单，野草莓捣的半碎和蜂蜜搅拌一下，加上凉白开和一点儿冰块就行了。 佳音倒是想做的像样一些，但这儿连个百香果都没有，她也只能就地取材了。 这野草莓是附近山头上长的，白日里看见有人在卖，红艳艳很是漂亮，而且这么一篮子才十文钱，特别便宜。 但这东西却是个样子货，好看便宜，却特别酸，小孩子都轻易不吃。 不过，她特意加了蜂蜜中和一下，又有冰块的凉爽，成品出来倒也意外的好喝…… 李老三和家欢在前，赵玉茹挽了陶红英在后，四个人从食堂那边说说笑笑走回来。 一进门就见李老太守在灶间门口，四人都是纳闷，赵玉茹赶紧上前问道，“娘，您怎么还没睡？坐在这里做什么？” 李老太笑着回道：“佳音和文娟捅咕什么好东西呢，我帮忙守门，到时候赚了银子，好让她们分我一份儿！” 李老太当然说的是玩笑话，但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正巧这时候，灶间的门打开，文娟兴奋的脸色通红，手里端了托盘，托盘上放了几个小瓷碗。 佳音笑眯眯跟在一边，一本正经的干咳两声后说道：“小店今日开张，请各位免费品尝奶茶和冰果饮，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啊！” 众人笑的更厉害了。 这么年轻的小老板，怕是整个天武也是独一份了。 赵玉茹弯腰抱起小侄女，笑道：“哎呦，我们福妞儿小老板的速度很快啊，这才半日啊，就开新店了？” 李老三也是揉揉小侄女的头，家欢则接过媳妇儿手里的托盘，带着一家老少进了屋子。 佳音献宝一样，给奶奶和母亲都端了奶茶，给三伯和哥哥的则是冰果饮。 剩下的几杯，就由着何嬷嬷、水灵和小月三个人随便挑了。 果然，奶茶得了老少女子们的喜爱，冰果饮也被李老三和家欢一口气喝干了。 “这东西是要放到食堂去卖吗？”李老三第一个问出口，眼睛高兴的放光，“原本我还想多买几套茶具呢，如今看来倒是不用了。” 佳音赶紧过去抱了三伯的大腿，“三伯，肯定要买杯子，还要漂亮的，要大的！” 李老三对小侄女是言听计从，立刻点头应下，“好，一会儿三伯带你去画图，你想要什么样的，三伯就去烧制什么样的！” 赵玉茹管着钱匣子，更关心成本的问题，拉着儿媳说了好半晌。 最后大伙儿都觉得这小生意可以做，成本低，利润却足够高。 主要是喝着味道也不错，放到食堂里，学子们想喝就喝，不喝也损失不了什么。 佳音和三伯跑去画了一些的马克杯和奶茶壶的图纸，回来就发现，娘亲和伯娘又喝了两碗奶茶。 幸好奶奶怕晚上起夜，没有续杯。 佳音的大眼睛笑的弯了起来，捂着小嘴巴，一个字也没多说……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李老三就跑去食堂忙活了，家欢也赶回城里去了。 文娟带了何嬷嬷几个做了早饭，李老太和佳音洗漱干净，刚刚坐在饭桌儿旁边，就见陶红英和赵玉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 李老太惊讶不已，她还以为儿媳们都去食堂了。 只有佳音笑的贼兮兮，被陶红英上前逮住，作势逼问道：“坏丫头，你说，昨晚那个奶茶是不是太浓了，茶叶放太多了？我昨晚可精神了，起码比往常晚睡了半个时辰。” 赵玉茹也说道：“是啊，我对着油灯做针线，多纳了一个鞋底，才觉得困倦了。” 佳音被老娘在屁股上轻轻拍了两下，心疼的李老太赶紧把孙女接过去，说道：“你们那是喝多了！平时本来就不太喝茶，突然喝了那么多，肯定耽误睡觉啊。再说，我孙女琢磨这个奶茶，可不是给你们喝的，是有大用处呢！ “前几日家仁回来吃饭，还说上晚课的时候打瞌睡，差点碰翻了砚台，被先生喝骂了。还有家欢家喜总说晚课时候容易饿，先生只让喝水，不让吃东西。 “你们想想，他们要是能喝一杯这个奶茶，是不是顶饿又提神了？” 佳音惊喜，回身就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吻，激动之极，“奶奶，呜呜，还是你最了解我了！就是因为这个！” 李老太笑的得意，“那是当然了，我孙女最细心了，旁人只看见咱们家的小子们对妹妹照顾疼爱，但谁也不知道，我孙女对哥哥们也好着呢。” 第四百七十五章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陶红英和赵玉茹见此，还敢说什么啊。 昨晚，确实也是她们贪杯了。 很快，吃了早饭，赵玉茹和陶红英就赶去食堂了。 文娟带了小月、何嬷嬷和水灵一起，她们想多准备一些东西，赶在书院放学前送到食堂去。 到时候，就能看看学子们的反应，了解了解新产品是不是适合他们的口味了！ 所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佳音睡了一个晚上后，对奶茶的新鲜感就消失了，她索性就做起了甩手掌柜。 左右这个小生意也是交给嫂子文娟的，就让她随便折腾去吧。 佳音正要拉着奶奶去街上逛逛，不想温先生和李老二居然过来了。 李老太也惊了一跳，生怕家里有什么事。 结果，李老二却说道：“家里无事，是家仁和礼哥儿明日要下场考童生，我和温先生过来看看，明日再一起跟着回城。” “这么快吗，不是还有几日才考吗？”李老太不能相信，掐指一算就叹气了。 这几日为了食堂，全家都是团团转，还真是忽略了两个孩子。 考试的日子，果然就是明日。 家仁这孩子也是懂事，都没主动说一句，这是瞧着家里忙，不愿家里跟他费心呢。 但这孩子怎么不想想，家里还有什么事能比他们考试更重要的？！ 佳音也是惦记，赶紧跑去嘱咐小月和何嬷嬷几个，下午送奶茶到书院，千万要多说几句，“新饮品，谨慎品尝，不能过量”。 特别是明日要考试的学子，安全起见，就不要喝了，万一哪里不舒坦，耽误明天考试，就出大事了。 倒是温先生和李老二听到很是好奇，于是，他们也尝了尝奶茶和果饮。 他们两个早晨都没吃饭，这会儿热乎乎的奶茶下肚，胃肠舒坦很多，于是，两人对奶茶是夸了又夸。 同样，下午放学时候，学子们带了一点儿小饿，坐在食堂小花园里，一边等着开饭，一边说笑的时候，突然得了一壶奶茶，所有人立刻被这顶饿提神的香醇饮品给俘虏了。 于是，出乎李老三等人意料之外的，奶茶居然比冰果饮更受欢迎。 但也不用犯愁，天气越来越热，到时候说不定冰果饮就会翻身大卖的！ 文娟这一下午都是坐立不安，生怕搞砸生意了，白费了小姑子一片心意。 终于，黄昏时候，小月呼哧带喘从食堂跑回来，高兴的一叠声喊着，“小姐，小姐，奶茶都喝光了，比果饮还受欢迎。” 文娟立刻乐开了花，抱起佳音欢喜的满地转圈儿。 屋子里，家仁和礼哥儿正陪着温先生说话，温先生嘱咐了一些考试细节，又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这次考试考的都是基础，只要认真读书三年，肯定都会过，你们基础都非常好，别紧张，一定错不了。” 家仁和礼哥儿都是起身行礼道谢，听说明日温先生还要陪考，他们心里就更踏实了。 家欢、家安和猫哥儿三个不用考试的，方才喝了果饮很是喜欢，这会儿就惦记着尝尝奶茶。 可惜，家里怕他们喝多了睡得晚，再耽搁的家仁和礼哥儿也睡不好，于是，李老太对他们三个严防死守，不时瞪几眼警告一下。 三个小子就缩了脖子，神色蔫巴巴，吃了饭赶紧跑回书院去了。 书院还有小伙伴可以一起踢球呢，留在家里被奶奶守着，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说远香近臭呢，他们先前那么想念的奶奶，现在在跟前住了不到半月，就没那么亲香了…… 第二日一早，书院派了两个先生，带了二十多个要考童生的学子们进了城。 学子们的学籍和身份户籍，书院早就提前送上去了，今日只是考试罢了。 李家老少惦记了一整日，做什么都心不在焉。 李老太甚至带了孙女去镇口张望了好几次，脖子都要被抻长了。 黄昏时候，终于，学院的马车回来了。 先生和学子们都是脸上带笑，显见考的很好。 家仁和礼哥儿提前跳下车，陪着奶奶和妹妹往家走。 李老太听说两个孙子都是当堂录取的，而且大孙儿的左手字还得了考官的夸赞，她高兴的恨不得谢天谢地啊。 当晚，等着李老三、赵玉茹和陶红英从食堂回来，小院儿就开了酒席。 自家七八口子，团团围坐，小小庆贺一番。 家仁和礼哥儿也请了假，今晚可以留在家里住一晚，所以这会儿也在座。 李老太喝的半醉，拉着他们的手偷偷抹了眼泪。 “我终于有脸去见你们的爷爷了！先前老大考了秀才，家里高兴，可他……我哭了十几年啊！如今家里日子好了，你们也出息了，我就是立刻死了，也心满意足了。” 众人理解老人家的心情，但也不敢多劝，生怕惹得她哭的更厉害了。 于是，他们赶紧换了话头，说起卖奶茶的小生意。 文娟平日也好看家，肯定是不能去食堂卖奶茶的。 幸好，红豆沙要在家里煮，冰块也要在家准备好，红糖和茶叶更要在家里煮好。 再由小月帮忙来回运送，书院那边只需要人临时混合加热再售卖就行了。 暂时赵玉茹等人搭把手，在晚饭前后试卖一段，若是生意还行，就慢慢寻找合适人选接替。 这事就算定了下来，至于食堂那边，明日在花园一角搭建一个小茅草棚，多种些花草装饰，就足够做个小售卖点了。 文娟听得激动又高兴，她终于有个差事可以做了！ 但说起赚回的银钱，她坚持要给小姑子一大半，甚至她只拿个工钱就行。 但佳音这个小财迷，这几年给自己划拉太多的财路了，实在不差这一点儿。 再说她本来就是为了给食堂添彩，为了给二嫂张罗个小生意，根本没想自己再插一脚。 所以，她也坚决不要，说道：“我不要，二嫂赚钱买好吃的，养胖胖，给我生个小侄子玩儿！” 文娟和家欢都闹了个大红脸，众人却是笑起来。 最后还是李老太拍了板儿，“就听福妞儿的吧，文娟若是心里感激，以后赚了银子，给你妹妹缝几件衣裙好了。” 文娟不好再推迟，打定主意要好好干活儿，回报家里对她这份照顾和疼爱…… 第二日起来，李老太就张罗回碎金滩。 出来时日久了不说，她也急于同大伙儿报喜，毕竟两个孙子都出息了。 佳音也想家了，于是，李老太喊上陶红英，拾掇好行李，带上何嬷嬷和水灵，她们一行人就启程了。 之前下了两场小雨，田里不缺水，庄稼都是疯长。 这才几日啊，远远望去，田野里已经从浅淡的新绿，变成碧绿，仿佛春风里吹来的，满满都是生机的气息。 李家的马车刚停到院子门口，隔壁崔家的院门就开了。 崔夫人居然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知是没睡好，还是病了，她的神色有些憔悴…… 继续四更奉上，今天更新有一丢丢晚了，大家见谅！花花加更三天了，抱腿球鼓励，球五星好评或者点个好看，以及有票投票就更好了，么么哒！ 第四百七十六章 憋气又窝火！ 佳音从马车上跳下来，直接抱了崔夫人的大腿，“师姑，师姑，我都想你了！师姑是不是不要福妞儿了？呜呜，福妞儿好可怜啊！” 崔夫人见胖丫头装模作样捂着眼睛，半晌也没挤出眼泪，真是笑的不成，赶紧弯腰把她抱起来，好一顿亲香。 “怎么会呢，师姑最疼福妞儿了，福妞儿再不回来，师姑就追去洛安找你了！ “师姑带了你最爱吃的点心，缝了漂亮裙子，还有一样好东西，等晚上咱俩藏被窝里再看！” 佳音眼睛亮晶晶，立刻就变得更高兴了，抱了崔夫人的脸，化身胖球琢木鸟，把崔夫人的脸当了大树，用力亲了好几口。 崔夫人笑的更像是脸上开了花儿，忍不住打趣胖丫头，“福妞儿去洛安，是不是吃了不少好东西，抱起来好像比上次重了？再这么下去，你就要改名叫胖妞儿了！” 佳音把小脸藏在崔夫人的发髻里，像个缩脖鹌鹑。 没听见，她没听见，她什么都没听见。 她没胖，她一点儿都没胖！ 李老太和陶红英在一边看着这一大一小笑闹，也是跟着笑。 陶红英说道：“这丫头整日除了吃就睡，比猪都享福，她不长肉谁长肉啊！” 李老太立刻给孙女正名，“乱说！俺家福妞儿可是个好孩子，这次去洛安没少帮忙。别看俺们福妞儿短胳膊短腿儿，但俺们脑子聪明啊，给她三伯出了不少好主意呢！” “好，好，娘说的对，福妞儿什么都好！”陶红英听得哭笑不得，赶紧招呼众人进屋。 否则，婆婆真是能站在门口把孙女从头夸到脚丫子。 水云被留在家里这么多日子，也是心心念念盼着主子们回来。 这会儿，她高兴的像个小蜜蜂一样飞来飞去，一会儿上茶水，一会儿帮忙搬行李。 李老太问了几句家里事，听说一切都好，就撵了何嬷嬷、水灵和水云去整理行李。 这样，小姐妹俩儿可以说说悄悄话，何嬷嬷也能歇歇脚儿。 冬梅听到动静，从隔壁过来陪着李老太和陶红英说话。 结果没说几句呢，村长、赵叔、刘镖头、刘嫂子和蕙娘等人就都聚过来了。 村长大叔一进门就嚷道：“你们可是回来了！平日不觉得怎么样，这突然走了一段，村里好似都冷清了不少，除了山谷，哪里都不热闹。” 赵叔也是跟着说道：“是啊，晚上就算了，白天也静悄悄，我们都开始盼着淘气小子们惹点儿祸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赶紧给老爷子们让座，奉上茶水和点心。 佳音拿出她最喜欢的粘糕，给老爷子一人分了一块。 老爷子们也很给面子，揉揉佳音的头发，拿起来就开吃。 结果，他们就再也没机会说话了。 粘牙啊！ 为了保住他们所剩不多的老牙，只能全神贯注的同粘糕奋斗！ 李老太问完蕙娘家里的龙凤胎，又问刘家的胖小子，山谷那边的生意，山上的果树，河滩地的瓜田…… 总之，就没有她不惦记的，都打听明白了，也就勉强放下心来。 崔夫人揽着佳音，拿下头上的银梳子，给她重新梳理了一下蓬松的小辫子，笑道：“婶子，昨晚师兄派了温海送信，说家仁和礼哥儿都过了童生试？ “两个孩子可是太厉害了，虽然童生试不算难，但也很少有当场就录取的！” 众人都是听得欢喜，村长更是急着把粘糕咽下去，噎的直抻脖子，哑着嗓子问道：“家仁……咳咳，礼哥儿都有功名了？！” “真是太好了，两个小子太争气了！”赵叔也是鼓掌叫好，兴奋之极。 坐在他旁边的两个老兄弟，都是有腿没手，这会儿不知道怎么高兴好了，居然一人一只手，合作鼓掌，也是拍的呱唧呱唧响！ 众人看的忍不住笑，又有点儿心酸。 陶红英赶紧岔开话头儿，说道：“这些日子辛苦大伙儿守着新村了，我娘路上还念叨呢，等晚上我做几个好菜，大伙儿都到家里来吃饭，热闹热闹。” “好啊，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家仁和礼哥儿，咱们也得好好喝杯喜酒。”村长大叔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蕙娘和刘嫂子也是点头，蕙娘说道，“我们回家安排一下，过会儿就来帮忙。” 说着话儿，众人就散了，老爷子们更是急匆匆的去同全村人报喜了。 佳音把粘糕收了起来，有些后悔方才差点儿害的老爷子们成了“无齿”之人。 她跳下地，拉了冬梅的手，要去叶家院子转转。 陶红英以为闺女这是打算去瞧瞧自己在叶家偷偷藏的小金库，于是也没拦着，嘱咐两句早点儿回来就放人了。 李老太见屋里没人了，就拉了崔夫人问道：“瑾柔啊，你这脸色可不好，跟婶子说说，是不是心里有事儿啊？” 崔夫人当时就红了眼圈，“婶子……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想你了，所以回来住两日，看看你们。” 李老太哪里会相信啊，嗔怪的拍了她一把，催促道：“你这怎么还和婶子还见外了呢？！婶子说过多少回了，你不姓李，但就是我们李家人。 “咱们是从大山里一起挣扎活命走出来的，在婶子心里，你和红英、玉茹都是一样的！你有了委屈，不跟旁人说，也要跟婶子说啊？！” 崔夫人再也绷不住了，抱了老太太，掉了眼泪。 “婶子，她们欺负我……呜呜，我还不能骂人，我憋气啊！我实在没地方去了，只能躲到咱家来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对视一眼，都是惊讶。 她们原本以为崔夫人是和温先生闹了闲气，但听这意思，好似是被外人欺负上门啊！ 陶红英开口劝着，“瑾柔姐，你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和娘听得一头雾水的！你整日呆在庄子里，按理说也不能得罪什么人啊！这人身份很高贵吗，怎么就不能骂回去了？你不好意思开口，还有我呢，我替你骂回去！” 崔夫人比陶红英年纪大，陶红英平日就叫姐，很是亲近。 这会儿，崔夫人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有姐姐受了欺负，要让妹子帮忙出头的啊！ 她性子刚强习惯了，但到了李家，见到母亲一样的李老太就绷不住了。 她抬手擦了眼泪，就解释道：“是温师兄的母亲和嫂子，她们这几日，天天跑到我那庄子上，一坐就是一天，逼着我……” 第四百七十七章 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她才说到一半，吴大娘、蕙娘和刘嫂子就抱了孩子，提了一些吃食转回来了。 她就收了话头，说道：“明日安静下来，我再和婶子细说。” 李老太点头，说道：“好，明日再说。总之，我们都回来了，你就安心吃睡，养身体，别的都是小事！” 今日她们刚回来，家里人来人往，不是说这事的好时机。 吴大娘、蕙娘和刘嫂子进屋，眼见崔夫人眼睛有些红，猜到有事，但也聪明的没有问询。 蕙娘和刘嫂子拿出了之前做好的针线，纷纷递给崔夫人。 两人针线都不错，特别是蕙娘，能给佳音做师傅，那手艺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崔夫人摸摸绣鞋，再看看柔软的中衣，也露出了笑脸。 付出有回报，事事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这时候，冬梅也牵着佳音的手从外边走了进来，说道：“老夫人，昨晚庄子那边送了一些吃食过来，原来还想着送到洛安去呢，现在您回来了，倒是不用折腾了。” 李老太扫了一眼笑嘻嘻的孙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肯定是这个小丫头，又借着庄子的名头，给晚上的酒席添东西呢。 李老太搂了孙女，亲了一口，嘱咐陶红英，“东西都有了，剩下就看你的手艺了，晚上给大伙儿做点儿好吃的！” “娘放心，我这就准备！”陶红英挽了袖子，笑的欢喜。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这鸡鱼肉蛋都不缺，还能有什么为难的？！ 更何况，这是张罗团圆宴、庆功宴，旁人家里想张罗，还没机会呢！ 蕙娘和刘嫂子把孩子放到炕上，然后就追着陶玉茹去灶间忙活了。 吴大娘和李老太、崔夫人坐在炕上，一边照看着孩子，一边说着闲话儿。 佳音坐在崔夫人怀里，手里抱了一个大果子。 她啃一口，再递给师姑啃一口，姑侄俩谁也不嫌弃谁，吃的欢快。 三个胖娃娃躺在炕上，眼巴巴看着她们，馋的口水滴答，伸着小手，不时在半空抓挠一下。 不知是想抓果子，还是抓没良心的小姐姐！ 偏偏佳音还淘气，不时把果子凑到他们鼻子前边，让他们嗅嗅果子的香甜，然后再迅速把果子拿走，大大咬上一口。 惹得三个胖娃娃手舞足蹈，气的嘴里“啊啊”有声，抗议个不停！ 李老太和吴大娘笑的不成，李老太点着三个胖娃娃的脑门，嗔怪道，“三个小笨蛋！你们长大怕是也要被姐姐欺负，以后闲着没事，你们三个还是凑一起想想办法吧！” 崔夫人也是笑，她把胖侄女搂在身侧，算是替胖娃娃们好好看管一下这个“恶霸”！ 黄昏时候，老爷子们和刘镖头等人已经坐在堂屋说笑了，李震生和李老二才坐了马车从城里回来。 今日是大朝会，按理说李老二和温先生同进同出，应该一起回来才是啊！ 李老太就问了一句，李老二摆手说道：“别提了，我们都上马车要回来了，温家来人说温老夫人病了，温先生只能跟着回去了。” 众人虽然不太清楚温家事，但也知道温先生和家里不合，毕竟他过年都是在李家吃的年夜饭。 所以，谁也没再多问，只有崔夫人的眼底又添了一抹愁绪。 很快，酒菜摆上来，众人分两桌儿，说说笑笑，吃吃喝喝，让安静了许久的大院儿又重新注入了活力。 天上，一弯月牙儿半隐没在浅淡的云里，不时露出小脸儿，悄悄望向李家院子，看个新奇……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吃了饭，李震生照旧进城去了，李老二则去学堂和山谷几处转悠。 李老太惦记着崔夫人，就给孙女带了小草帽，打算喊了崔夫人到果园里走走。 这个时节，已经有心急的果树开了花，赏景散心正合适。 显见崔夫人也想到一处去了，两方刚出院门就碰上了。 崔夫人指指琼嫂子手里的食盒说道：“我做了一些吃食，想着陪婶子和福妞儿去山上踏青。” 李老太刚要说话，村口就有马车拐了下了。 李老太还以为是山谷那边的客人，没有在意，但崔夫人却变了脸色，恼怒道：“婶子，是温家老夫人，她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李老太也是皱眉，不明白温家这是打的什么算盘。 就算是不喜崔夫人进门，也不至于这么步步相逼啊，居然还找到碎金滩来了？！ 她扯了崔夫人到身后，嘱咐道：“在这里，你是晚辈，谁找来，也不需要你出面。等我看看她们什么路数，咱们再想办法。” 崔夫人还要说话，温家的马车已经到了。 黑漆平顶的大马车，健壮的枣红马拉着，很是气派。 马车门一开，跳下一个婆子放了脚凳，才扶下一个中年妇人，妇人又转身，两人一起扶下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夫人。 中年妇人普通容貌，但神色很是端庄。 不苟言笑的模样，甚至可以说很严肃，不算太讨喜。 而老夫人却是细眉细眼，脸型尖尖。 没有老人的慈祥和蔼，反倒眉眼间总拢着几分轻愁，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分违和。 而她也一眼就找到了李老太身后的崔夫人，眼圈儿当时就红了，柔声喊了一句，“瑾柔啊……” 崔夫人下意识哆嗦了一下，惹得李老太皱了眉头，开口就说道：“你们是谁啊？马车停到我家门前，不行礼不招呼，上来就找我家晚辈说话，这是看不起我们李家吗？” 那老夫人愣了一下，神色添了几分不知所措，望向旁边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垂了眉眼，让人看不出她的神色如何，只是上前给李老太行礼，说道：“想必您就是李老夫人吧？我们来自新都温家，我家夫君是温家长子，如今官居四品，供职鸿胪寺。” 说罢，她又退后一步把那老妇人露了出来，接着说道：“这位是我的婆母，今日冒然进村是为了拜访崔家……” 不等她说完，李老太已经应道：“哎呀，你们是崔先生的母亲和嫂子吧？这可真是巧了，我早就想认识你们一下了，哪里想到，今日你们就登门了。” 温大夫人嘴角抽了抽，她明明说的是拜访崔家啊，但这个李老夫人一直往自家揽。 这是生性蠢笨，还是打定主意维护谁呢…… 第四百七十八章 投鼠忌器 果然，李老夫人下一句就说道：“过年时候，温先生在我家吃的年夜饭，我还问他，怎么不回家呢，他说家里饭菜不好吃！我就纳闷啊，这得多差的手艺啊。 “你们今日过来，是不是为了学手艺啊？哈哈，这就对了，我可跟你们说，我家儿媳妇是御厨传人，随便教你们几个菜，你们也不会再把家里孩子逼的出家门找饭吃了！” 温大夫人脸色变了变，这话可不好听，而且传出去，温家的脸面就没了。 但不等她辩驳，李老太已经冲着院里喊了儿媳出来，然后立刻簇拥着她们进了李家院里。 佳音瞧着有些无措的温家婆媳，被半推着进了门，也笑嘻嘻牵了崔夫人的手，赶紧跟了上去。 旁人不知道，但她最清楚奶奶的脾气，老太太一定是生气了，恼了温家追到这里欺负人。 后面肯定有热闹看，必须不能错过！ 果然，李老太放弃了前院的堂屋，直接引着温家婆媳到了后院的小套间。 套间不大，温家跟来的两个婆子、两个丫鬟就只能站在门外了。 温家婆媳被礼让坐到了炕上。 两人许是不习惯，双腿怎么放都有几分别扭。 倒是李老太坐在他们对面，轻轻松松盘着腿，还掏出了许久不用的烟袋锅儿，慢慢续了烟丝。 她也没怠慢温家婆媳，招呼何嬷嬷和水灵上了茶水点心，然后才对着温家老夫人说道：“看这样子，老姐姐比我年岁大啊，那我就这么称呼了。 “老姐姐啊，你这儿媳看着也不是干活儿的样子啊，她以前下过厨吗？老姐姐平日喜欢吃什么菜？老姐姐年纪大了，口味最好清淡一些！” 温老夫人听她一口一个老姐姐，脸上实在挂不住了。 她平日最忌讳的就是别人说她老，为了让自己脸上的皱纹晚一些出现，她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 就是她的陪嫁嬷嬷，如今还一口一个小姐的叫她呢！ 没想到到了李家，居然一连听了五六个老，她的心就好似被一刀又一刀的，被扎成窟窿了。 若不是为了儿子，她才不会来这破地方，不会受这个委屈啊！ 但想起儿子，温老夫人扯了帕子就开始抹眼泪了，“大妹子，你不知道啊，我心里苦啊……你说过年时候，老二同他父亲吵得那么凶，他就跑出来了，年夜饭都不肯在家吃。 “我这当母亲的啊，夹在他们父子中间，真是疼的肝肠寸断，恨不得携清风去了，只要能寻个清静之地，了却人间烦恼就好……” 李老太本来要点烟袋锅儿的，被温老夫人这么一哭，都有些忘了要做什么。 这人是水做的吧，怎么说哭就哭了？！ 那眼泪还是成串儿的往下掉，完全不是假装的，哭得是情真意切。 这若是不知道的人，怕是当真以为李家让她受了大委屈。 再看温大夫人垂着头，居然是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李老太就皱了眉头。 怪不得她们能把瑾柔逼迫的跑来这里躲避，这手段实在是够新够奇啊…… 崔夫人揽着佳音坐在老太太身后，紧紧咬着嘴唇，气恼又无奈。 她就是硬生生被这位温老夫人的眼泪，浸泡了五六日。 她心里明镜一样知道，温家不同意她和师兄的亲事，但师兄太坚决，温家没有办法，就只能寻到她这里，希望她主动退出。 而且还选择光明正大的谈话，让这位老夫人天天对着她哭。 不说反对他们的亲事，只诉说她做母亲不容易…… 这是师兄的母亲，她以后的婆婆，不能打不能骂，她只能忍着，生生忍到快吐血…… 佳音靠在师姑腿上，摸着自己的双下巴，也觉得这温家真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软刀子捅人，不见血，却比硬刀子还残忍！ 但无论是师姑也好，还是自家也好，都有些投鼠忌器。 他们都要顾忌着温先生一些，不知道奶奶会怎么处置…… 李老太听了半晌，心里稍稍有了数，就示意儿媳上前，小声说了几句。 陶红英早就不高兴了，眼刀不知道剜了温家婆媳多少次了。 谁家过日子不是乐乐呵呵，这温家婆媳简直是脑子进水了，随便跑到人家哭哭啼啼，太晦气了。 这会儿听到婆婆吩咐，她眼睛就亮了，立刻走了出去。 李老太悠然点起烟袋锅儿，用力吸了几口，吐出浓浓的青烟，没一会儿屋里就有些熏人了。 温老夫人哭得专心，刚抽噎一下，就被呛到了。 李老太赶紧笑道：“老姐姐，你哭你的，我抽我的，不耽搁！我这还听的正着急呢，温先生怎么来着？ “对，年过而立不肯娶妻，你继续说……” 她一副看戏看到紧要关头的心急模样，倒是让温老夫人没情绪了，手里换了一条干爽的帕子，偷偷望向大儿媳。 温大夫人暗骂婆婆没用，想了想就说道：“老夫人，我们也打扰半晌了，实在是失礼，不如我们同瑾柔去她的院子坐坐……” 李老太赶紧摆手，“不成，不成，我和老姐姐一见如故，这说话还没说高兴呢，怎么就走了？再说瑾柔昨日刚回来，家里还乱糟糟的，哪能待客呢！” 说到这里，她好似突然反应过来，说道：“哎呀，你们不会是嫌弃我们家里简陋吧……” “不，不，怎么会！”温大夫人当然不能承认，笑着说道：“就是怕打扰老夫人……” “怎么会打扰呢？我平日在家别提多无趣了，以后你可要陪着我老姐姐多来家里做客才行。”李老太热情的把茶水和点心往婆媳俩身前推了推，说道：“我就是嘴巴笨，不会劝人，怕怠慢了老姐姐。” 刚说到这里，院外突然有吵闹之声，很快就走进来三个老太太，都同李老太一般年岁，但穿戴衣着差了些。 李老太赶紧把她们拉扯上炕，然后一一给温家婆媳介绍，“这是张五婶子、冯八奶奶和吴大娘，都是我们村里最会劝人的老姐妹了，平日我心情不好，掉个眼泪，都是她们来给我宽心的。” 说罢，她又同几个老太太说道：“这位是温先生的母亲，说温先生不孝，伤她心了。刚到我家大门口就开始哭，一直哭到现在，我真是怕她哭瞎了眼睛，你们可要帮我好好劝劝！” 第四百七十九章 三个老太太，一台大戏！ “温先生的母亲吗？这事闹的，我一直以为温先生的爹娘都死了呢！”张五婶子听完，惊讶的说道：“我看温先生过年都在咱们村里，衣衫鞋袜也都是各家帮忙准备，根本不像有家里人照顾的模样啊……” 温家婆媳的脸色难堪，还要说话解释，冯八奶奶就已经扯了张五婶子一把，然后笑道：“别管那么多了，谁活着都不容易，兴许温先生家里穷的饭都吃不上了，自然顾不上他了！” 温家婆媳脸色直接黑透…… 佳音躲在奶奶身后，已经笑的偷偷揉肚子了。 论起骂人，无论是正面来还是阴阳怪气的来，老太太们的战斗力绝对是杠杠滴！ 李老太干咳两声，说道：“老姐妹们啊，我是找你们来帮忙的，赶紧帮我劝劝温老夫人，方才她哭得可太伤心了。” “哦，对，对，跑题了！”冯八奶奶赶紧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这世上就没有我们劝不好的人。” 吴大娘和张五婶子也是连连点头，一副被委以重任的模样。 然后她们就齐齐望向温老夫人，瞪着三双老眼，巴巴的等着她开始表演。 温老夫人下意识拿起帕子，但又僵在那里，不知道要怎么办…… 屋里气氛一时很尴尬，到底还是冯八奶奶拍手嚷道：“哎呀，我知道了，温老夫人一定是看着咱们脸生，不好意思了。那我就先打个样儿，诉诉苦，做个引子……” 说罢，她就拍了大腿，拉长了声调，“哎呦，我那个儿啊，可怜老娘我养了你十八年，你说去就去了，老娘我无依无靠啊，真想找阎王爷说道说道啊！ “可怜天又不下了雨，生生旱死了家里的二亩地啊！我这把老骨头也没法活了，偏偏那北蛮子拿了大刀……” 吴大娘和张五婶子对视一眼，也不好让冯八奶奶独自担起大任啊，于是她们也迅速加入了拍大腿的行列。 吴大娘哭着说道：“呜呜，是啊，该死的蛮子啊，我们好好的日子，他们偏偏跑来捣乱，好好的家啊，就那么撇下了！” 张五婶立刻接了过去，“我们为了活命，那是翻山越岭啊。四十座大山，走也走不到头！山里老虎黑熊，还有狼群，都把我们当粮食了，谁见到都想咬我们一口肉啊……呜呜，那日子真是没法活了！” 冯八奶奶很高兴结束单打独斗，赶紧加入了老伙伴儿的“歌唱”队伍，“幸好我们大伙儿齐心啊，一路恨不得爬着走啊，才过了大山，结果刚下山，又遇到了蛮人！ “那雪亮的大刀就往我们身上砍，血淋淋的，吓死人啊！呜呜，就是如今我还做噩梦呢！”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老太太的功力更是深厚。 唱念做打，硬是把一台戏唱成了经典！ 从清水村遭受天灾，蛮人进犯，被迫南下，翻山越岭，杀野兽斗山匪，一直到差点儿功亏一篑死在码头。 她们是连哭带骂，顺口溜编的那个精彩啊，配合的那叫一个默契，简直令人惊叹！ 对面的温家婆媳已经看傻了，一个举着帕子始终忘了放下来，一个张了嘴吧，恨不得飞进一只苍蝇都不知道…… 李老太又续了一锅儿烟丝，继续吧嗒吧嗒抽起来，不时还叹几口气，配合一下老姐妹们的演出。 但她心里可是乐开了花，大大出了一口恶气。 温家是书香门第，这温老夫人一看也是个矫情的，怕是喜欢风花雪月，胜过柴米油盐，平日对人情世故也不是那么通透。 在她看来，怕是追着人家抹眼泪，已经是很龌龊的手段了。 不得不说，这个法子对上同样书香门第出身的崔夫人来说，也确实很管用。 但她今日到了李家，这法子注定要失败了。 因为李家不是书香门第，不吃这一套！ 不是要哭吗，那就让你们彻底见识一下什么叫碾压式哭戏，好好的给你们上一课！ 温大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想说什么，但不等出声就呛咳起来。 她果断说道：“咳咳，老夫人，咳咳，我们出来时候不短了，也该回去了，改日再来……咳咳，拜访！” 说罢，她就要下地，结果盘坐太久，腿压麻了，噗通一下就从炕上摔了下去，变成了双膝跪地。 李老太放下烟袋锅儿，赶紧虚扶了一把，“哎呀，侄媳妇儿你这是做什么，怎么还磕头了？不用行这样的大礼，这么客气就是外道了。” 温大夫人咬咬牙，扶着炕沿慢慢站了起来，没说什么，又扶了婆婆下地，赶紧告辞。 温老夫人好似还想同崔夫人说什么，但崔夫人垂头坐在几个老太太身后，只露出一点儿发髻，一眼都没看她！ 陶红英说是引路，其实同押送差不多，飞快把温家主仆带出了后院的角门。 李老太立刻熄灭了烟袋锅儿，嚷着，“快把窗子打开，可呛死我了！” “哈哈哈，”冯八奶奶忍不住大笑，“你这个抽烟的都觉得呛，我们更活不了了。说实话，她们这是走的早，再多坐一会儿，我们都要坚持不下去了！” 吴大娘也是笑着说道：“可不是嘛，快给我倒碗水喝，渴死我了，我今日说的话，怕是比一年说的话都多！” 张五婶子倒是最精神，拍手笑着，“你们看见那婆媳俩的脸色了吗，哈哈哈，就这功力，还敢跑咱们这里嘚瑟？！” 李老太回身看看孙女和崔夫人，见她们没什么不舒坦，这才说道：“老姐妹们，今日可是多亏你们了！我一看她们这架势就不是好东西，打量着瑾柔脸皮薄，被她们哭一哭就心软了，恼了，然后就主动和温先生了断！ “她们呢，在温先生跟前，还不会落埋怨，只会说瑾柔对他的感情不够踏实，实在是太阴险了！” “对，对！大户人家就愿意玩这个小心眼儿，可不如咱们农家院子实在！”冯八奶奶冷笑的说道：“咱们虽然没什么见识，但儿子娶媳妇儿这件事，还是要看儿子。 “毕竟那是跟他生儿育女的女人，跟他一炕睡觉，死了埋一坑儿，总要他喜欢啊，是不是？咱们拦着做什么，哪日两腿一蹬，去见阎王爷了，不还是要儿媳妇陪着儿子！” “就是这么个理儿啊，”吴大娘也是说道：“这温家老太太就是想不开！” 依旧是四更的一天鸭~~ 第四百八十章 这也是个苦命人！ 张五婶子忍不住骂道:“说一千道一万，她不同意这亲事在家训儿子就行了，跑来找女方干什么，还撵到女方家里来，谁给她的脸啊？！当她掉几个眼泪疙瘩，咱们就会什么都听她的了，一把年纪了，也不嫌害臊？！” 李老太也不高兴温家婆媳这般行事，但那两人到底是温先生的母亲和嫂子，再骂下去就难听了。 她就止住这个话头，说道：“总之，今日她们占不到便宜，下次也不会来了，咱们这没撕破脸皮，就把人也撵走了，挺好的，旁的事情就交给爷们儿吧！ “一会儿让老二去寻温先生说说这事儿，温先生那么厉害，一定能把自己家里安排好的。” “对，”吴大娘当先点头，“咱们婆娘对付婆娘，已经胜利了，能不能喝上喜酒，就看爷们儿的了！” 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几个老太太纷纷下了地，原本还想打趣崔夫人几句，但见她脸色红透，也就笑哈哈的放过她了。 李老二原本在山谷那边，听说家里来了客人，好似还很“热闹”，他就赶了回来，正好就远远见到温家的马车离开。 他经常同温先生一起住，对温家的马车倒也熟悉。 这会儿，李老二皱了眉头进院子，同几个老太太就走了个对头。 冯八奶奶嘴巴快，拉了李老二的袖子就说道：“伯爷啊，这老温家可是太欺负人了，直接跑家里来哭丧，没有这么晦气的，你可得去见见温先生，想个好办法吧！” 李老二听到一头雾水，李老太就赶紧说道：“先进屋喝口水，一会儿跟你说。” 说着话儿，李老太就先把老姐妹们送走了。 待得回头，汇合儿媳，李老太就从头到尾把事情和儿子说个清楚明白。 李老二听完也是恼了，“这个温老夫人，昨晚装病把温先生喊回府里，今日怎么就突然痊愈，跑来欺负人，这可真是出了笑话了？！” 说罢，他起身又说道：“我还是要进城一趟，同温先生说说，尽快解决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行，去吧。”李老太叹气，小声说道：“替我给温先生代句话，他能娶瑾柔当然最好，所有人都高兴。但若是拗不过家里，明知娶不成，就尽早放手吧。 “否则他一个男子想再娶容易，但瑾柔是女子，后半辈子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说闲话了！” 李老二点头，“娘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很快，他换了一身出门的衣衫，就上了马车。 郑丰和叶同坐在车辕上跟随伺候，倒也不怕没人手使唤。 午后的仙客来，是一天当中难得清闲的时候。 李震生和家欢正在说着，自家的小船队这两日该回来了，他们想去码头看看…… 见李老二突然来了，李震生还很惊讶，问道：“家里有事？” 李老二摇头又点头，“家里是有事，但不是咱们家的事。” 李震生听得糊涂，还要再追问，李老二已经摆手，“一时半会儿说不明白，还是等温先生他们来了之后再说吧。” 李震倒也不缺这点儿耐心，起身去前堂后厨走走，没一会儿就把温先生和刘志恒等来了。 这两人还以为李家出了什么事，同样是开口就问是不是需要帮忙。 这让李老二心情很是复杂，特别是对温先生，同情又心疼。 李老二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温先生，你应该不知道吧？这几日，你母亲和嫂子每日都去庄子里找崔夫人…… “你母亲也不说不同意你们的亲事，就是对这崔夫人抹眼泪说她不容易，逼迫崔夫人主动放弃你们的这份情义。 “崔夫人实在忍受不了，昨日躲回村里去了，但是今早你母亲和嫂子又找到了我们家，继续哭诉逼迫。 “我娘实在看不过，就出面护着崔夫人，又带了村里几个老婶子，把你娘和嫂子气跑了……” 温先生从听到第一个字开始，脸上的血色就在逐渐退去，最终变成惨白一片，脖子上青筋都暴了起来。 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她说她病了，想多看看我，她说以前是她不好，只沉浸在风花雪月里，没有多关心我这个儿子，她说她以后会多疼我，她说…… “我上朝时候，还在想着回去时候给她买首饰，还在心里高兴她终于记得还有我这个儿子！结果呢，她居然是为了稳住我，然后背着我去为难师妹……” 众人都知道他嘴里的“她”是谁，所以也听着越发心酸。 孩子对母亲的依赖亲近是天性，并不会因为年纪渐长而改变。 特别是长期被忽视的孩子，突然被疼爱，那心情已经不是高兴，而是感恩戴德了！ 但最后发现，母亲的疼爱是假象，真正目的还是为了控制他，伤害他！ 这种失望和疼痛，简直会把人逼疯…… 温先生没有再说话，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刘志恒原本因为义妹受了委屈，很是恼怒，还想骂几句。 见得这般，他也叹气了。 他同温先生也算自小相识，太清楚温先生这个苦命人了。 温先生因为是家里次子，从小就不被重视，少年时候凭借自己的天分和刻苦，寻到崔大学士做老师，又爱上了师妹。 结果师妹别嫁，老师过世，他就开始蹉跎时光。 好不容易借着迁都的契机，舍命回去救师妹，慢慢俘获师妹芳心。 等到师妹也和离了，本该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家里又逼迫他娶旁人，为兄长的仕途铺路，百般阻挠他迎娶师妹…… 人生在世，千百种苦，他好似一样没落下啊！ 李震生拍拍温先生的肩膀，给他无声的安慰。 李老二也是同样如此，刘志恒迟疑了一下，到底也加入进去。 许是感受到背上传来的力量，感受到三个好友兄弟的支撑，温先生慢慢止住了眼泪，一把扯了袖子抹去泪痕，沉声说道：“多谢！” 李震生三个重新落座，李老二想了想，说道：“先生，我娘让我带句话给你。 “她说你若是想娶崔夫人就要想办法了，若是不想娶，或者家里那边不能妥善处置，就早些放手，否则对崔夫不利，毕竟女子名节重要。” 温先生重重点头，应道：“婶子说得对，先前是我贪心了，想着鱼与熊掌能兼得，如今才知道自己是何其愚蠢！” 第四百八十一章 家里来人了 刘志恒问道：“你想怎么做，可有章程？” “有，”温先生深吸一口气，眼底再没了伤痛，满满都是寒意，“原本就有安排，但因为家里示好，我以为他们改变主意了，没想到还是要走这一步，那就当做是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吧！” 他示意众人凑上前，低声说了起来，末了起身同众人深深行了一礼，“这个法子能不能顺利执行，全赖三位帮忙了。” 众人赶紧伸手扶他，待得重新坐好，李老二就说道：“码头那边，我走一趟吧。正好老四和大勇都在，他们也许久没回来了，我送些吃喝过去。” 李震生点头，“那新都这边，市井的风头怎么吹，就交给我好了。” 刘志恒叹气，“那衙门的打点交给我，喜欢落井下石的家伙太多了，不好让他们真下了黑手。” 这般，四人就算商量妥当，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几人才散了。 温先生走在最后，然后拉住了李震生。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展开来，露出里面的一副银镯子，这是他亲自去银楼挑选的，花了十两银子。 他的俸禄不高，应付完衙门的人情走动，也就剩个日用，幸好有李家借给他一个小院子居住，否则真是要流落街头了。 这十两银子，是他几天前找李震生借的…… 他把镯子直接塞给李震生，苦笑道：“先前借的那十两银子就买了这个，如今再卖掉，怕是卖不到十两了。先还给你吧，以后我有银子，再把差价补给你。” 李震生不想他难堪，直接收了下来，说道：“正好最近忙，都没给福妞儿淘换什么好东西，今晚回去，就把这个给她玩了。” 温先生心里突然有些酸，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最羡慕什么吗？就是你们这一大家子，母亲明理，兄友弟恭，妯娌和睦，就是孩子们也懂事聪明……” 李震生拍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别羡慕，你过了眼前这个坎儿，以后成了家，这些东西，都会有的！” 温先生眼底泛起一点儿亮光，慢慢点头…… 李老太说把后续事情交给男人们，就当真是交了出去，半点儿不再惦记。 即便李老二回家说要连夜赶往码头，她也没有多问，只是让水灵去寻蕙娘，看看是不是要给李勇带些吃用之物。 陶红英也惦记丈夫，吃的用的准备了很多。 佳音跟着忙里忙外，从空间偷偷摘了两筐果子、两筐青菜，让二伯带去给爹爹和义父。 待得蕙娘也送了东西过来，李老二就跳上车，带了郑禾和郑丰出发了。 这次叶同被留了下来，他熟悉京都各家情形，备着温家人再跑来捣乱的时候，兴许能给家里做个帮手…… 码头军营里，因为春日来临，多了几分活力。 兵卒们每日加紧训练，都是摩拳擦掌，想要早些渡江，去对面会会分别一冬日的蛮人“老朋友”。 侯爷带了江澄和李勇，还有几个副将，站在校场中间的擂台下，正望着擂台上的李老四同兵卒摔跤。 那兵卒很是强壮，但在李老四手里还是走不够三招就被举起，摔了下去。 幸好，李老四没有用多大力气，兵卒缓了一下就爬了起来，眼见侯爷等人在眼前，他就红了脸。 侯爷倒是没有喝骂他，反倒鼓励道：“以后多吃饭，好好练练气力，虽然不见得能打过李统领，但打败蛮子肯定不难。” “是，侯爷！”那兵卒单膝跪地行礼，然后就跑掉了，被相熟的兵卒拥在中间，他忍不住嘚瑟的嚷着，“侯爷夸奖我了！” 李老四从擂台上跳下来，扯过李勇手里的衣衫，胡乱抹抹脸上汗珠子，笑道：“这些小子车轮战对付我一个，不过，真是很久没打的这么痛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江北杀蛮人，大伙儿的刀口都要生锈了。” 侯爷笑着说道：“过几日，我回趟新都，同皇上商量一下。不出意外，半个月内就会出征。” 众人都是听得高兴，正这个时候，一个亲兵赶来禀报，“侯爷，中山伯李伯爷在营外求见。” 中山伯，李伯爷？ 众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李老四抬腿就跑，“是我二哥来了，我去接！” 李勇也是紧随其后，高声喊着，“等一下，我也去。” 他们可有日子没回碎金滩了，都惦记家里呢。 现在，听说家里来人，就想早点儿见到。 很快，李家的马车被接到了主帐门口，侯爷等人也赶回来了。 李老二笑着上前行礼，“侯爷，你们可是很久没回去了，家里惦记，正好也有点儿小事，我就过来看看，顺道送点儿吃食用物。” 侯爷一把扶了他，问道：“婶子身体可好？福妞儿呢，最近有没有淘气？” 李老二想起某个缸，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惹得众人都是一头雾水。 他干咳两声，赶紧说道：“这个最后说，还是先说正事要紧。” 侯爷点头，众人进了主帐，留下江澄带了亲兵们，帮着郑禾和郑丰从车里倒腾东西。 李老二来的匆忙，家里来不及准备太多，但李家人口多，什么时候也不会缺了吃食。 所以，马车里不但装了果子和青菜，还有陶红英之前存下的三坛子坛肉、一罐子肉酱，一百把儿干面条，一篮子炸肉丸，一篮子烤豆沙烧饼。 江澄见几个亲兵馋的淌口水，就笑骂道：“别做个怪样子，哪次侯爷得了好东西，落下过你们的？！等我问问侯爷怎么处置，你们先擦擦口水。” 说罢，他就进了帐篷，果然侯爷听了几句就吩咐道：“坛肉留一坛，肉酱和干面条留一半，果子留一筐，再送顿午饭过来，其余都分了吧。” “是，侯爷。”江澄心细，很快先送了一小盆洗好的果子。 果子很新鲜，好似刚在树上摘下来一般，绝对不是窖藏一冬的干瘪模样。 侯爷猜到定然是胖丫头特意给他带来的，神色里就忍不住带了笑，又问起胖丫头在家吃了什么，玩了什么。 李老二见此，决定先把正事扔到了一边，然后小声说起小侄女的糗事。 这事因为村长和几位老爷子的好心，闹得全村皆知，但也成功控制在全村的范围内，没有再扩散。 所以，侯爷和李老四等人还真不知道。 这会儿突然听说，他们的笑声差点儿掀翻了帐篷。 第四百八十二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李老二赶紧摆手，压低了嗓门，一个劲儿的嘱咐，“回去见了福妞儿千万别提这事儿，小丫头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先前闷在屋里好几日都没出来呢，急的我娘差点儿把那几个淘气小子也塞酱缸里！” 众人都是点头，李老四说道：“等我回去，找找附近村子有没有谁家猫狗生小崽儿，给福妞儿淘换两个养着，她以后也有个玩伴儿。” 侯爷想了想就跟着说道：“这几日闲着无事，把先锋军带去凤坪山拉练，顺带找找山上有没有小兽崽子。” 这哪里是去拉练顺道找小兽崽子，这简直就是为了找崽子才特意上山拉练啊！ 众人也不揭破，左右侯爷这么宠孩子也不是第一次了。 李老二这才说起正事，说起温先生的求援，众人都是听得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原本就知道温家对温先生不是那么看重和关心，如今这个隐患彻底爆发了。 李勇也是同家里闹翻才出来的，对温先生如今的境遇格外的感同身受，他叹气说道：“温先生也是真的寒心了，否则不会用这样的法子……万一有个差错，他这么多年的心血也会功亏一篑。” 李老四点头，“高门大户里的日子也真是乱糟糟，不如我们小门小户舒心自在。” 侯爷听得笑了。 其实李家如今也是天武新贵，算不得小门小户了，但李家人好似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被人轻视时候，把爵位抬出来震慑一番，平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没有半点儿骄狂浮躁。 这一点，别说他跟着骄傲，就是皇上偶尔说起都是惊讶夸赞。 “好，这事我应下了，明日就回新都一趟，营地这边交给你们了。”侯爷看向李老四和李勇说道，两人赶紧点头应下。 很快，江澄就把午饭送来了。 坛肉炖油豆角，菠薐菜肉丸子汤，肉沫酱茄子，凉拌青瓜，外加一大盆米饭。 李老二在路上差不多走了一晚加一上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李老四、李勇和江澄每日训练辛苦，也都练成了大胃王。 就是侯爷，同他们一起抢着吃，也多添了两次饭。 众人甚至都没空闲说话，一直闷头吃，直到盆碗都干干净净。 李老二惦记家里，又说了一会儿话，听得郑丰和郑禾也都吃了饭，就张罗往回走了。 军营里没什么好东西给他带回去，但幸好临近金沙江，这个时节，鱼获不少。 江澄带人去把江岔子里埋的圈网起了出来，大鱼小鱼抓了百十条，装了四只大木桶。 于是，李老二这个中山伯，就坐在木桶中间，笑呵呵的踏上了归程…… 夜幕下的碎金滩，比白日少了喧闹，像个娴静的闺秀，温柔又安静。 赵叔带了几个村人，在村里村外巡逻，重点看顾瓜田。 虽然村长早就住到瓜田中间的窝棚里了，时时刻刻都盯着这片聚宝盆。 但他们还是不放心，哪怕多走几趟，吓唬一下讨人嫌的小兽也好，省得它们咬断了瓜秧。 要知道，少结一个瓜，夏末时候就少一个银锞子！ 正这个时候，李老二就坐了马车回来了。 众人跟着回了村子，帮忙往下抬木桶。 听说木桶里的大鱼小鱼是侯爷带人抓的，特别给大伙儿带回来尝个新鲜，众人都是高兴。 但夜太深了，他们悄悄说笑几句，也就散了。 第二日一早，佳音爬起来，洗漱吃饭，见得饭桌儿上有鱼片粥，她才知道二伯回来了。 可惜，她睡了懒觉，这会儿，二伯已经进城去了。 她存了一肚子的好奇，还想问问温先生那边是怎么安排的。 但眼见奶奶、师姑和娘亲都坐在一边吃饭说笑，想必一切都很顺利，她也就不惦记了。 李老太一边给孙女剥鸡蛋，一边嘱咐，“吃完饭，就要把你耽搁的功课捡起来了。上午跟着何嬷嬷学规矩，下午去找蕙娘。你那个缝了一半的荷包，明日肯定要缝好的。” 佳音埋头喝粥，还想装傻，就被娘亲敲了脑袋，她只能抬头，笑嘻嘻应下，“好，福妞儿听奶奶的话。” “马屁精！”陶红英嘴里笑骂，手下却给闺女挑了一些鱼片放到碗里，“多吃鱼，人家说多吃鱼的小孩更聪明。” 佳音忍不住吐槽，“娘，那多吃鸡爪子是不是手巧？给我炖两锅吧，荷包太难缝了！” 李老太和崔夫人差点儿喷了嘴里的粥，都是笑的不成。 陶红英被闺女气的头顶要冒烟，“我看你啊，不是手笨，是猪肉吃多了，像猪一样懒了！” 众人更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管是不是情愿，吃过饭，佳音又开启了她的小学童生涯。 何嬷嬷那里还好，经历了小主子的倦怠期和飞速期，她已经找到了适合小主子的教学风格，那就是——佛系。 具体模式就是，一老一小对坐喝果汁吃点心，累了就去院里院外溜达两圈儿，说说闲话儿，讲讲故事，碰到小主子感兴趣的地方，她就多说几句，顺带教教规矩。 这般两日下来，一个教的没啥压力，一个学的轻松，也算卓有成效。 但到了蕙娘那里就不成了，女红的基础，就是日积月累的磨炼。 佳音这个懒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别说先前学的一点儿技巧忘光了，捏针都生疏了。 荷包没缝完，她的手指头扎的就像萝卜头一样。 碰巧，侯爷骑马回来，佳音就举着萝卜手跑了出去。 侯爷心疼的一把把闺女抱了起来，眼见李老太迎出来，他就说道：“婶子，福妞儿以后注定一辈子富贵荣华，身边无数仆从伺候，想要新衣衫自有人缝制，她就不用学这些了吧？” 李老太听得哭笑不得，引着他们进屋，这才说道：“侯爷，全家都知道你心疼这丫头，但福妞儿是个女孩子，总不能一点儿针线都不会啊。将来嫁人，就是做个样子，嫁衣上也要绣几针啊。 “再说了，谁都不能一辈子看到头儿，万一这丫头以后有落难的一天，她会洗衣做饭缝衣，起码能让自己活的干净体面一些，是不是？” 这确实是老人家的金玉良言，侯爷再心疼也不好反对了。 佳音也是听得心暖，赶紧跑去抱抱奶奶，再也不敢耍小心眼儿，打算以后好好的认真的学点儿本事…… 第四百八十三章 求救！ 侯爷留在家里吃了晚饭，带着胖闺女玩了一会儿，偷偷塞了点儿好东西，哄的胖闺女眉开眼笑，这才骑马回了营地。 第二日中午，佳音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蕙娘抱了龙凤胎过来走动，崔夫人也过来闲话儿。 上课的地点就改到了李老太的屋子里。 但针线筐不等打开，院子外边就闹了起来。 李老太皱眉，喊了门口伺候的水灵去前边看看。 结果，何嬷嬷就急匆匆进来了，禀报道：“老夫人，崔夫人，温家的老夫人又来了，在前院闹着要见崔夫人呢，说是温先生出事了，要崔夫人想办法……”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虽然她们都猜测这是男人们的安排，但也担心有意外情况发生。 于是，她们很快就到了前院。 这一次，温大夫人没有过来，只有温老夫人带了一个婆子。 温老夫人哭的眼睛都红了 ，一见崔夫人就扑上前，扯了她的手嚷道：“瑾柔啊，你快想想办法吧，我家老二……他闯下大祸了！说是他劝谏皇上，把皇上气晕了，呜呜，他们说老二要被砍头呢！” 气晕皇上？ 砍头？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崔夫人开口就要说话，却被李老太拦了下来。 李老太把崔夫人挡在身后，同温老夫人说道：“温老夫人，你这一段时日总找瑾柔哭个不停，一直说温先生是你们温家辛苦培养出来的，是你辛苦教导长大的，还说他担负着你们温家光耀门楣的重任。 “既然温先生对温家这么重要，这个时候正应该你们温家出力想办法啊，你来找瑾柔做什么？你们温家不是不喜她吗？ “她一个女子，这个时候出面替温先生奔走，就是把名节赌上了！万一，温先生救出来了，你们家里还是对她百般嫌弃，到时候要她怎么活，以后怎么抬头做人？！” 温老夫人听得心虚，小声说道：“那个……不是我，是我家老爷他们说……他们要避嫌，不能救老二。老二喜欢瑾柔，我就只能找她想办法了，她同刘家熟悉……” 李老太越发听得恼怒了，“哦，你们家里要避嫌，所以亲儿子都不愿意救。那瑾柔就不怕旁人说闲话儿，不怕被牵连，就要出面去奔走，是不是？你们家里真是打的好算盘啊！” 蕙娘也是帮腔儿，冷脸说道：“心眼都让你们家里长了！有好处时候，儿子就是你们家的，需要出力就想起旁人了！ “温家不是书香门第吗？干的这是什么事儿啊，就是我们小门小户还知道要同甘共苦呢，温先生真是可怜！” 温老夫人被两人骂的无话可说，心里又是万般委屈，“他们都不让我管，我想着老二总是我生的，特意跑来报信儿，你们居然还这样，那我也不管了！” 她气的一甩手，扶着婆子出门，上马车就走了。 留下众人都是气笑了。 蕙娘嘴黑，骂道：“温先生是路边水沟里抱回去的吧？儿子出事，亲娘想办法搭救，不是应该的？她跑来找人救她儿子，还要旁人感恩戴德？！” 李老太也是摇头，“这样当娘的确实少，但说到底，温家那些人算一起，就她对温先生还有一点点惦记……” 众人都是叹气，崔夫人到底不放心，喊了琼嫂子套马车，她要进城去看看。 李老太找了叶同，让他跟去听使唤，如果有事就能及时回来禀报…… 城里这个时候，也正是热闹呢，几乎所有茶馆酒楼都在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有御史面圣当场顶撞皇上，把皇上气昏倒了！” “不能吧，谁这么蠢啊？就算要进谏言，那也得看时机啊！” “当然是真的了！这御史就是温家次子，是崔正清大学士的弟子，心学一派这一代的承继者。” “啊，温家次子？就是先前在翰林院，后来带了北边流民告御状，把码头那边的县令罢官那个？” “对，对！就是他！” “温家也算底蕴深厚了，虽然这几年有些衰落，但如今温家长子是四品，温老太爷中举多年没出仕，在咱们这地界可也有几分颜面。好好奔走一下，这件事应该也不难过去吧？顶多，温御史被罢官在家，起码能保住性命……” 众人七嘴八舌议论，都不觉得这件事会如何厉害。 毕竟温御史不是刺客，不是故意要把皇帝如何，不过是直言进谏罢了。 但事情往往就不会按照大伙儿的想法发展，很快又有消息传出来，温御史被扔去了大理寺的天牢。 这般，事情可是严重了。 但有人盯着温家大门，出事大半日了，温老太爷始终没出门。 不但如此，温家大老爷反而从衙门请假，称病回家。 这是不打算管温御史，全家闭门思过了？！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不明白温家是怎么打算的…… 这个时候，崔夫人的马车已经进城了，直奔刘家。 很快，刘志恒就带了银子，迅速赶到了大理寺天牢。 正巧，刚到门口，他又遇到了李震生和李伯爷两兄弟，俩人带了不少吃食用物。 吃食和银子送去打点牢头儿，哄得他们乐呵呵，被褥衣物也就顺利送了进去。 但他们想见见温御史的要求却被拒绝了。 李震生和刘志恒分头去找人打听消息，李伯爷就坐在马车里，守在天牢外边，直到天黑，巡街的城防兵上前撵人，他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天刚亮，李伯爷的马车又出现在原地。 而仙客来专门做的早饭，也装满了两个大大的食盒送进了天牢。 中午，晚上，顿顿如此。 堂堂伯爷守门，如此殷勤贿赂天牢众人，就为了牢房里的温御史也有一口热饭吃。 而刘志恒则带了义妹，拿了老爹的帖子，挨着拜访崔大学士当年的那些老友和同窗。 就为了他们能联名写个折子，替温御史求情。 刘志恒还罢了，别管他同温御史交情如何，他总是男人。 但崔夫人就算顶着师妹的身份，一个女子为男人如此奔走，总免不得被诟病。 她却半点儿不在乎，毫不保留的动用了所有人脉。 而相对于李家、刘家和崔家的竭尽全力，温家人就像死了一般，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抱歉，今天更的晚了一点点，依旧是四更鸭！ 第四百八十四章 没有最无耻，只有最无耻！ 茶馆里，有人就说，“温家这是什么意思，不要儿子了？！” “不能吧？之前温家老太爷在外边赴宴，提起温御史还很骄傲呢，说是温家出了麒麟子，难道现在儿子闯祸就立刻抛弃了？”另一客人说道。 拎茶壶的小伙计笑嘻嘻的，左右看看小声说道：“谁说温家对温御史好了，我听说的可不一样！ “我家邻居六舅家儿媳妇的嫂子的姐夫是做中人的，去年接了个活儿，是替李家找个小院子，院子写在了李家长孙名下，但住的人却是温御史！” “什么？你说温御史如今住的是李家的地方，没住自家？”一茶客们惊讶道。 大家还想再问，小伙计却不肯说了。 有人会意，塞了一把铜钱，小伙计这才继续说道：“是真的，不信你们去打听一下，温先生从回了新都就没在自家住过几天，做了御史前后都在住客栈。 “许是李家知道了，实在看不过去，又不愿伤了温御史的颜面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有茶客不是常住新都，有些疑惑的问道：“李家为什么对温御史这么好啊？” 小伙计赶紧过去倒茶，热情科普，“李家是从北边逃荒过来的，路上遇到温御史，一起互相扶持逃命，相处的很亲近，李家长孙更是拜了温御史为老师呢！” “怪不得，李伯爷整日在大理寺天牢外边守着，原来温御史是他儿子的老师！”有人恍然大悟道。 但也有人看的通透，“那还是李家重情义，毕竟天下拜师的多了，能为老师做到这般的没有几个。” “也是，”旁人也是感慨，“听说今天李伯爷身边多了个少年公子，瞧着很是体面，恐怕就是温御史的弟子了。” 小伙计穿花蝴蝶一般在各桌儿中间走动，这时候又说道：“前几天还听说，温家要给温御史娶妻，温御史好像不同意，闹的厉害呢……” “哎呀，这事我也听说过！”一个客人接口说道：“好像女方不是太温柔，但家里不错。温家想给长子挪挪位置，看中这门亲能帮衬一把了，但温御史死活不同意，闹的厉害！” “换我，我也不同意啊！”小伙计嗤笑，“让我娶个厉害媳妇，就为了岳父能帮衬哥哥，那还不如我哥去娶呢，拉着我干什么？！” 众人都是笑起来，有人就道：“你就别生气了，这事死活儿也轮不到你一个小伙计头上，哈哈哈。” 这么一笑闹，话头儿就岔过去了。 但温家偏心，看重长子，苛待温御史，却是人人皆知了。 那温家如今这般关门闭户，对温御史不闻不问就有理由了。 一连三日，刘志恒带了崔夫人到处求人，也当真在求情的折子上，添了七八个名字。 但他们一连去了温家两次，却都吃了闭门羹。 儿子犯错，父亲出面求情是天经地义，就是联名再多外人，也总要温家出面把折子送上去啊！ 无奈之下，刘老太爷作为温御史的师伯亲自去了温家。 所有人听说了这事，都在关注。 毕竟刘老太爷和崔大学士是土生土长的新都人，年幼时候一同读书，一同入京出仕，亲如兄弟，一直是新都的一段佳话。 就是崔夫人合离以后，独居庄园，也没少得刘家照顾。 如今好兄弟的弟子出事，刘老太爷依旧愿意帮忙奔走，实在让人敬佩。 反倒是温家，亲儿子出事还要就旁人登门劝说，这就让人不耻了！ 但这世上，从来都是只有更无耻，没有最无耻！ 刘老太爷带了儿子和侄女登门，终于进去了温家，不过半个时辰三人就出来了。 崔夫人眼睛哭得红透，刘志恒破口大骂，刘老太爷则是脸色铁青。 送他们的是温家大老爷，也就是官居四品的温俊彦。 刘老太爷好似实在不能接受，高声问了一句，“俊彦，老夫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跟老夫说句实话，邵元是你弟弟，亲弟弟！你就当真不管他了吗？” 温俊彦好似很为难，低头行礼回道：“刘伯父，邵元犯下的的是大不敬之罪，他虽然是我亲弟弟，但我更是四品朝臣，是皇上的臣子，不能因为他是弟弟，就枉顾对皇上的忠诚！” “你放屁！”刘志恒当时就火了，跳脚大骂，“皇上还没给邵元定罪呢，你倒是一口一个大不敬了！还说什么给你弟弟求情，就是对皇上不忠，简直是满口喷粪！ “这话传出去，还有谁敢帮着邵元求情？你不救自己亲弟弟，还不让旁人救，你真是狼心狗肺，猪狗不如！” 温俊彦被指了鼻子责骂，也不高兴了，冷冰冰甩了一句话，“我们温家无能为力，各位请便吧。” 刘老太爷气的咬牙，上前扯了侄女，说道：“瑾柔，走吧！先前我还动心想把你嫁给邵元，毕竟他是你父亲唯一的弟子，如今看来，这温家就是个狼窝！ “邵元再好，他们这一家子如此狠心绝情，他也绝对不是良配！” 崔夫人扯了帕子遮了脸，哭得肩膀耸动，显见是伤心至极。 说着话，一老一少上了车，留下刘志恒实在气不过，骂道：“温俊彦，你真是该天打雷劈！你自小不如你弟弟聪慧，但占了个长子的身份，处处撺掇家里打压弟弟，捧着你。 “邵元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为了藏拙，一直憋在翰林院，不敢出头！如今回了新都，邵元做了御史，你又不舒坦了，逼着邵元娶个母夜叉，就为了给你铺路换差事，邵元不同意，你就把他撵出家门，连个住处都没有！ “如今邵元出事，你是不是最高兴了？再没人说，你不如邵元了！龌龊无耻小人，你就是努力一辈子，也不如邵元一个手指头！ “这天下人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看这次之后，谁还敢同你走动交往，自己弟弟都嫉妒，都要坑害的哥哥，真是好度量，好手段！” 温俊彦被戳中了肺管子，脸色终于变了，他还想说什么，可惜刘志恒不给他这个机会，跳上马车迅速离开。 温俊彦望向旁边街角，那里有不少人在探头探脑，显见方才的话被人听到了。 他的脸色更黑，扭头就回去了…… 第四百八十五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温家这条街，拐过街角就有一个大茶馆，原本生意不算太好，但这几日可是生意兴隆。 人人都等着温家作何反应呢，没想到等来了这么一个结果，实在是……太劲爆了！ 一个客人，问去打探消息的小厮，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温俊彦是因为嫉妒弟弟，所以见死不救？” 不怪这人如此大惊小怪，毕竟豪门大户谁家都有点儿矛盾，兄弟和睦是很难得的事，但通常有事时候，大伙都会一致对外啊。 毕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小孩子都懂。 旁人也是惊讶问道：“温俊彦平日官声不错，应该不至于如此啊？！” 小厮急了，好似生怕众人以为他撒谎，于是跳脚开始模仿。 他也是个聪明的，记性好，居然把刘家父子和崔夫人出门之后，同温俊彦的话复述了清清楚楚，间或还学学几人的表情。 简直是把方才的情景，重现一遍。 众人听完，可真是炸锅了。 有人叹气说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温俊彦实在太心窄了！各家长子平庸，次子出色的，比比皆是，不也是互相扶持，互相倚重，把家族经营的更兴旺。 “怎么到了温家这里就不成了，这温俊彦实在是太没有兄长的样子了……可怜了温御史，居然自小就被打压！” “是啊，”旁边的友人也是点头，说道：“温家不想救，怕受连累，那就彻底闭嘴，让刘家和李家救人也成。 “但温俊彦今日这话传出去，谁替温御史求情就是不忠！即便有人想帮忙，也要好好想想，实在是狠毒之极啊！” “他对弟弟这份狠绝，若是用在差事上，如今哪里会是个四品，怕是早就爬上一品了。”有人一脸不屑的嘲讽道。 但也有人关注的点不一样，小声说道：“原来，刘老太爷真的有意做主把崔大学士爱女嫁给温御史啊，怪不得这几日崔夫人不顾名声有损，尽心尽力奔走。” “是啊，”同桌之人接话道：“温御史对家里安排的亲事，如此抗拒，甚至不惜搬出门，恐怕也对崔家这个师妹也是有情。 “按理说，崔夫人和离许久了，若是嫁给温御史，师兄师妹结缘，也是一段佳话。只是，现在温御史出事了，可惜！” “就怕刘家、李家和崔家这般奔走，温御史还是被降罪……崔夫人以后怕是再也嫁不出去了！” 不说茶馆里议论纷纷，只说刘家的马车上，刘老太爷捋着胡子，嘱咐侄女，“瑾柔，一会儿你就回碎金滩等消息，不要再跟着奔波了。事到如今，你做的已经足够了，京都也知道你和邵元情投意合了。 “如今，众人对你是同情，但再参与下去，免不得就要说些难听话了。” “是，伯父，我这就回碎金滩，只是大理寺那边……” 崔夫人还有些不放心，刘志恒却摆手，说道：“你就放心吧，李伯爷和家仁都在，一步不离的守着呢。 “大理寺那些人，都是见人下菜碟，李家这么尽心，他们不敢动手脚。要知道李家不好惹的名头，新都里人人皆知，更何况背后还站着侯爷呢！” 崔夫人点头，稍稍放了心。 她虽然知道一切都是众人谋划，但师兄被关进监牢，还是免不得担心。 想起方才温家人的嘴脸，她更是忍不住替师兄寒心。 “原本以为师兄的父亲，只是为人刻板，规矩严一些，对师兄的要求更高，哪里想到……”崔夫人想骂人，到底忍住了，只寻到一个词，“哪里想到，他是这么的表里不一！” 刘志恒忍不住笑起来，“义妹想骂就痛快骂，这时候还顾忌什么！人家连儿子都不要了，一口一个忠君呢。狗屁！他就是怕邵元连累家里，连累温俊彦也罢了官！” 刘老太爷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少说几句！” 同样作为父亲，他实在想不到儿子有难，父亲怎么会看热闹，拒不援手！ 温家，真是让人失望…… 大理寺门口对街的树荫下，李家的马车好像生根了一般，依旧停在那里。 即便天上落了雨，附近摆摊的小贩，还有前来办事的人都跑光了，李家的马车也没有动。 大理寺守门的小吏，远远看着马车，忍不住同身边的同伴，小声说道：“这李家真是够意思，这都第几天了，早来晚走，就是这么天天跑来守着。咱们不是早就告诉他们，温御史没什么事嘛，这是不相信咱们啊！” “你懂什么？”同伴瞪了他一眼，低声说道：“李家不是怕我们对温御史下黑手，是在震慑外人呢！做御史的，哪有不得罪人的，李家是怕之前同温御史有些矛盾的人趁机捣乱！ “李伯爷守在门外，想对温御史落井下石的人，就要多想想，坑害温御史那就是同李家结仇！ ” “哎呦，李家这是堵上全部身家性命了！”小吏忍不住羡慕起来，“温御史也是运气好，交好了李家这样的人家。” “行了，少说两句吧，仙客来送来的饭菜，你也没少吃。吃人嘴短，碰到温御史的事，多上心就成了。” “哈哈，这倒是！昨天那道水煮肉片真是好吃，就着白米饭，我吃了足足三大碗！” “我喜欢烤鸭，不知道今天有没有了，听说仙客来一日也就卖八只，很多食客都抢破头！” 两个小吏凑一起说笑，对面李家的马车旁，不知何时又停了一辆马车，车窗打开，露出了彭先生憔悴的脸。 李老二赶紧开窗招呼，彭先生无力摆摆手说道：“伯爷，我去寻了几个好友，他们都说邵元这事不容易。如今没人知道皇上病情如何，闹不好扣个刺探的帽子，就都遭连累了。” 李老二点头，应道：“多谢彭先生帮忙奔走，您先回去歇息一晚吧，若是有事，我让家仁回洛安报信儿。” 彭先生也在城里奔走两日了，实在有些扛不住，就应了下来，“那好，我先回去换件衣衫，辛苦伯爷守着这里了，有事一定派人告诉我一声。” 说罢，彭家马车重新跑动起来，很快雨里又只剩了李家。 家仁坐在车尾，小心守着碳炉子上的茶壶，问着父亲，“爹，老师不会有事吧？” 李老二瞧瞧左右无人，又实在舍不得儿子熬的眼下青黑，这才小声的透露，“放心，一切都有安排。” 家仁愣了一下，再望向父亲含笑的眼睛，心里满满都是狂喜！ 第四百八十六章 好一个用心良苦！ 李老二接过儿子手里的茶，慢慢喝了一口，低声抱怨道：“等事情了结了，可得好好喝一杯喜酒，你老师在里边躲清静，倒是把我们累死了。” 家仁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谨慎的收了喜色，又倒了两杯热茶给车外的郑丰和郑禾…… 世家大族要累积个好名声，可能需要两三代人，甚至是百十年的坚持。 但要想坏掉口碑，可能只需要两三日。 温家原本在新都的名声也不错，起码也是个书香门第，如今却因为对亲儿子的见死不救，被众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名声越来越臭。 温老太爷是个干瘦的老头儿，花白头发，瞧着不像如何蠢笨的模样，但偏偏做的事就是让人诟病。 这会儿他背着手，在书房的地上一圈圈转悠，眉头皱的死紧。 早晨他让长随去约一个平常一起下棋的老友到家里来，结果老友推说病了，不肯登门。 他原本还想通过老友，打听几句外边对温家的风评，见得这般也不用问了，定然是没有好话。 这让他忍不住开始动摇，难道真是他做错了吗？ 他自小就是家里长子，但因为弟弟过于惊才绝艳，被家里捧上天，他几乎被压迫的喘不上来气，活得像透明人一样。 后来弟弟得病死了，他才算有机会得到家族的看重和培养。 但到底还是晚了，加上他资质一般，只考到举人就已经是极限。 这简直成了他一辈子的遗憾，也是摆脱不掉的心魔。 所以，家中长子和次子相继出生，即便次子比长子聪慧太多，他依旧坚持培养长子，看重长子。 甚至，有意无意打压次子，就是不想让长子重复他的老路。 没想到，这次子根本压不住。 不但拜了崔大学士做老师，还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 幸好，多年来次子一直在修书，不曾闹出什么事。 先前迁都时候，次子为了崔家那个师妹，回头去找人，半年不曾赶回来他还悄悄松了一口气。 身为父亲，当然心疼儿子殒命，但次子丧命，能换来家宅和睦，倒也是算次子没有白白投生在温家一次。 不想，次子命太硬，不但活着到了江南，甚至抓到机会，直接做了御史！ 可怜长子多年辛苦办差，熬到四品，次子居然只凭一副利落的嘴皮子，为一群逃荒流民辩驳几句，就跃居长子的官位之上。 他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烧！ 他好不容易，找了门好亲事，安排给次子，也能为长子铺路更进一步，次子却坚决反对，即便被撵出家门都不曾低头…… 如今，次子闯了祸，大难临头，家里没有怨怪他，已经很不错了。 家里凭什么还要出面搭救？ 万一被连累，长子的官位不保，温家的家门谁来撑？！ 外人只会说温家狠心绝情，但谁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次子但凡明白他的苦心，愿意退让一步，愿意藏拙，也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 温老太爷烦躁的甩甩头，正这个时候，长随从外边闯了进来，“不好了，老太爷！” “什么事？”温老太爷呵斥道。 长随狠狠喘了一口气，才说道：“老太爷，外边有消息说，皇上病得更重了，宫里已经派人去大理寺提人了，要砍二老爷的脑袋呢！” 温老太爷愣了一下，好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长随忍不住好奇，想要抬头看一眼的时候，温老太爷突然问道：“消息准确吗？” “准确！宫里的人已经去大理寺了，人人都说一要提二老爷去治罪呢！” 长随生怕老太爷怪罪办事不力，补充道：“这会儿兴许二老爷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了。” 温老太爷咬咬牙，吩咐道：“去喊俊彦过来！” 长随赶紧下去了，很快，温俊彦就赶了过来。 他自然早就听说消息了，于是做出一副担心的样子，进门就焦急问道：“爹，怎么办？二弟怕是要被降罪了！” 温老太爷摆手，“别管那个逆子了！如今先保住咱们家里，保住你才最重要。” 说罢，他拿起家里的族谱和户籍契书，“走，跟我去趟京兆尹，把那个逆子清出家门！” 温俊彦眼底一喜，却还是假意拦阻了几句，最后跟着父亲出了门。 京兆尹衙门里，别管书记还是小吏，都在喝着茶水说着八卦。 突然听说温家父子上门，众人都是奇怪。 温家这时候不想着怎么救人，跑来京兆尹做什么？ 很快，他们就知道了…… 温家这是要把“不忠不孝”的逆子逐出家门！ 书记不敢做主，赶紧禀告到了后衙。 府尹大人不知道是看不起温家这般行事，还是单纯想偷懒，总之派了师爷过来。 师爷再三问询，确定温老太爷的意图，这才在府衙十几口人的注视下，把手续处置了。 温家的户籍上，从此就没了温御史的名字——温庆林，字邵元。 温家次子，从此就是孤单一人。 若是他本人不来府衙，不把户籍寻个地方落下，就是黑户了。 堂堂御史，居然落得这般下场，生生被家里人抛弃了…… 府衙众人从来都是，不拿好处不办事。 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温御史这般实在是有些太可怜，温家行事也实在是太绝情了。 于是，不过片刻，府衙众人就把这事宣扬的人尽皆知。 甚至是，温御史跟着宫里的太监还没走到宫门口呢，酒楼饭馆，街头巷尾，就都知道了他被逐出家门的消息！ 李家人一直跟在宫里的马车之后，接到消息，郑禾就跑上前，塞了一锭银子给走在最后的小太监，低声嘱咐了几句。 小太监借着在宫门口等待检查的空闲，就告诉了温御史。 温御史当场痛哭失声，惹得大太监和侍卫们都是看过去。 很快，他们也知道原因了，再看温御史的眼神就充满了同情。 特别是大太监，他比旁人都清楚。 皇上召唤温御史进宫，绝对不是要降罪砍头，但整个新都都不知道啊！ 有人替温御史可惜，有人骂温家心狠手辣，为了不被牵连，儿子都可以随便舍弃！ 而刘家更是急了，刘老太爷父子直接追到皇宫门口，联合李伯爷，一起请求面见皇上。 不必说，这是要死保温御史了。 就是崔夫人也是急匆匆赶到，直接跪倒在宫门前！ 很多人远远看着这几家，即便到了最后也不放弃，都是佩服又同情…… 第四百八十七章 虚惊一场 有人叹气说道：“温御史就算这次逃不了砍头，也死而无憾了。” “是啊，先前还有人说李家是流民出身，不懂规矩，不好相处，如今看来，这家人真是重情重义！”旁人也是点头，“怪不得老话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总是读书人呢。温家……唉，实在是让人太看不起了！” 整个新都，就像热油锅里，倒了一瓢冷水，喧哗的厉害。 但随着温御史进宫，迟迟不出，各处又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 人人都在等一个结果。 过了很久，宫门终于打开，温御史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队小太监，人人手里都捧了东西。 有文房四宝，有布匹首饰，还有珍玩玉器，更有金银锞子。 刘家和李家人，还有崔夫人都围了过去。 刘老太爷仔细打量温御史，虽然为了面圣，已经换了一套衣衫，也洗漱过了，但看着还是憔悴了很多。 幸好，没有受过严刑拷打的痕迹。 他扫了一眼远处的人群，那都是值班朝臣的车夫和长随，于是高声问道：“邵元，到底怎么回事？” 温先生会意，同样提高了音量，满脸都是感激的回道：“世伯，当日我觐见的时候，一时激动，说话有些急了，不小心惊到皇上。皇上正喝补汤，一粒莲子呛到了嗓子里，我赶紧请罪，但皇上呛的有些厉害，我还是被关了起来。 “皇上其实没有怪罪我，但因为紧急的政务又错了过去，直到方才又翻出我的折子，皇上才知道我被误关进了天牢！ “皇上召唤我进宫，不但批准了我的折子，还给了赏赐！” “皇恩浩荡，皇上圣明！”刘老太爷激动之极，带着众人齐齐跪倒，冲着宫门磕头。 远处众人听得清楚，都在感叹温御史的无妄之灾。 但皇上确实明理。 说到底，温御史还是有错，但皇上并没有追究，还因为这场误会委屈了温御史，而给了补偿！ 可是，温御史失去的可不只是几天的自由啊…… 温家为了避免牵连，已经把他逐出家门。 而这会儿，皇宫门前，温御史已经牵着红肿眼睛的崔夫人跪在了刘老太爷面前，“世伯，瑾柔没有父母高堂在世了，您就是她的父亲一般，我如今……如今没有家了！ “我想求世伯做主，替我和瑾柔主婚。我想同瑾柔结为夫妻，不辜负她在大难临头之时，不离不弃的恩义！ “我要照顾她一辈子，恩爱两不疑，我愿意入赘崔家，撑起崔家门楣，为崔家延续香火！” 入赘？ 所有人都是听得愣住了，包括刘家和李家人，甚至是崔夫人。 他们的计划无非是逼迫温家把温先生赶出家门，这样，温先生的婚事就能自己做主了。 但他们没想到，温先生不只是想娶妻，而是想要入赘崔家！ 不得不说，温家这次行事绝情，狠狠伤了温先生的心，他是彻底打算抛弃血脉亲缘了！ 远处的看客们也是惊得大张了嘴巴，又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生怕惊了宫门口的主角们，他们就没有热闹可看了。 刘老太爷深吸一口气，高声问道：“邵元，你可想清楚了，入赘不是小事！” “不，世伯，我想好了！年少时候，老师就待我像亲子一样疼爱，我没有机会尽孝，他老人家就过世了。”温先生神色哀伤之极。 他又说道：“如今我的生身家门舍弃了我，我与其做个孤魂野鬼，不如入赘崔家报答老师的教诲之恩，也全了我同瑾柔的情义。” “好，”刘老太爷眼里满是喜意，应道：“那我就替我过世的老兄弟做主，准你入赘崔家，从此崔家和瑾柔就交给你了！” “多谢世伯！”温先生郑重磕了三个头。 崔夫人脸红，也是一同磕头行礼。 “瑾柔，让人回去取户籍册子，同我去趟府衙，把我落上去，从此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温先生望着师妹，极力忍着眼泪说道。 他多年心愿终于达成了，却没想到过程是如此惨烈，如此的刻骨铭心！ 崔夫人点头，也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没有半个时辰，整个新都的“热榜”就刷新了。 皇上是误吞莲子，温御史被冤入狱，如今误会解除，不但官复原职，还得了赏赐。 温御史得知自己遭家人遗弃驱逐，当场跪求刘老太爷做主，入赘崔家！ 如今户籍都已经改过了，以后温御史就是崔家赘婿了！ 这些话拆开，单独每一句都能听明白，但凑一起，又让人不敢相信！ 有聪明人代表所有人嚷出了心声，“就是说，都是一场误会，温御史没事了，但温御史对家里寒心，入赘崔家报恩去了？！” “对，对！”立刻有人附和，“就是这样，温御史简直太……太果决了！家里把他驱逐出去，他就直接倒插门了！” “那温家老太爷怕是要气死了，虚惊一场不说，还损失了一个御史儿子！”有看不过温家行事的人，笑的幸灾乐祸。 旁人也是拍着桌子大笑，“痛快，真是痛快！就该这样，你不要我当儿子，自然有人抢着要！” 更有人替崔夫人高兴，“这等有情有义的女子，到底没被辜负，从此，后半辈子有依靠了。说不定这么好的女婿，还能光耀崔家的门楣呢！” “是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喜酒，我可要去凑个热闹。” “哎呀，我也去，到时候一起啊!” 众人都是哈哈笑，茶馆里真是比过年都热闹。 整件事，他们从头看到尾，也没少跟着提心吊胆。 如今有个这样好结局，自然是人人都高兴了。 当然，温家院子里，却是愁云惨淡一片。 奴仆们走路都恨不得扛着腿，生怕闹出什么动静，惹得主子们恼怒，拿他们撒了气。 说起来，奴仆们也是不明白。 二老爷自小就聪慧，不但读书好，为人也孝顺，就是对待他们这些奴仆，也都不曾打骂过一次。 为什么老太爷就是不喜欢二老爷呢？！ 老夫人对诗集和话本子，也是比对二老爷亲三分！ 即便这样，二老爷每次回来，都要打赏主院的婆子，嘱咐她们好好伺候老夫人。 可惜，这么好的主子，就被撵出去了，以后再也不是温家人了…… “逆子，逆子！”温老太爷狠狠砸了两个茶碗，依旧难解心头之气，破口大骂，“我还没死呢，他居然敢跪求旁人做主，入赘崔家？他是温家人，谁准许他入赘了？！” 依旧是四更的一天啊，小可爱们快来表扬花花一下吧。球五星好评，或者点点好看，再来几张必读票，花花就幸福的打滚儿啦！群抱抱，么么哒！ 第四百八十八章 欢天喜地成亲忙 温俊彦也是脸色不好看。 二弟被撵出家门，还除了户籍和族谱，这对于他来说是本好事。 毕竟，以后家里的所有家产和人脉就都是他的！ 但是，这次家里在新都丢了这么大的脸，可以说颜面扫地，却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甚至，二弟还入赘到了崔家，这以后还怎么利用二弟的亲事给自己铺路？！ 后院里，温老夫人也是扯了帕子，哭个不停，“呜呜，青林一定是生家里的气了，事情过去了，他都没回来了！ “呜呜，他也不想想，家里都是为了他好，他就是再生气，也不能入赘崔家啊！ “为了报恩，就把后半辈子搭进去了，他还不知道两情相悦是什么滋味……” 温大夫人实在听不下去了，硬邦邦说道：“母亲，您怎么就知道二弟和崔瑾柔不是两情相悦？说不定这次的祸事，就是他想娶崔瑾柔设计的呢……” 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了一下，好似抓到了事情的关键，但转而又把这个想法否决了。 刘家李家和崔家都好说，能帮忙演戏，但皇上那里怎么可能！ 这世上哪有人，能请得动皇上配合，一起耍的温家和整个新都的人都跟着团团转？！ 她不耐烦在这里耗费功夫，于是起身扔下一句，“母亲最近还是好好在家静养吧，不要想着出去赏花踏青了，想看什么话本子，让婆子出去买！” 说罢，她就转身走了。 以后温家只有长房，再没人可以抢夺什么了。 她是温家的当家主母，他的儿子会顺利承继温家，自然也就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 当然，暂时温家的声望受了很大影响，但那有什么关系，谁家还没点儿龌龊事呢？！ 一年，三年，十年，二十年过去，天大的丑事也会淹没在岁月长河中…… 不得不说，前院书房里，正绞尽脑汁儿想要挽回的温老太爷，还没有一个女子想的明白！ 温老夫人眼见儿媳走远，扭头问着贴身伺候的嬷嬷，“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啊，说话怎么不好听了？” 嬷嬷心里叹气，也是没心情给主子把其中道理掰扯清楚明白了。 她只是拿了话本子，哄着主子，“老夫人，这个话本子是新买的，您还没看呢。” 果然，温老夫人立刻接了过去，说道：“老二闹出的这些事，害的我吃睡不香，好几日没有看话本了。给我准备一壶花茶，一碟子闲心，我要好好看书了，谁来也别来扰我。” “是，老夫人。”嬷嬷应声退下。 老夫人还担心有人会来打扰她，真是想多了，以后这院子，怕是十日半月都不会有人来了…… 多年前，老太爷就嫌弃老夫人每日只沉浸在风花雪月中，不当家不教子，根本同贤妻良母四个字不沾边儿。 即便到后院，他也只去那几个姨娘屋里，很少过来。 先前大老爷为了排挤二老爷，经常过来请安、讨好，大夫人也是身前身后的伺候。 现在没了二老爷这个威胁，整个温家都是人家夫妻俩的了，谁还愿意跑来讨好一个老太太啊…… 可怜老夫人从来不知道，她不在意的那个儿子，才是最孝顺，也是她被捧着敬着的根由…… 不说温家那边如何的鸡飞蛋打，只说温先生把户籍落在了崔家，就已经算是一家人了。 但成亲哪有这么草率的，就是温先生不介意，刘家还不同意呢！ 当即，刘老太爷父子就带着崔夫人回了自家，接上刘夫人，赶着去庄子上布置新房，准备酒席。 需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而李家人自然就为温先生张罗起来，李老二带了温先生的长随温海去御史衙门请了假。 李震生则带了温先生去布庄和银楼，买了十几匹料子，还有玉簪、玉佩等小饰品。 待得回到碎金滩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是黄昏了。 虽然郑禾早就跑回来报信了，但所有人还是惦记的不成。 村长和赵叔几个干脆守在村口了，见到李家的马车终于回来，可是高兴坏了。 “恭喜温先生，有情人终成眷属！”村长带头拱手恭喜道。 惹得温先生赶紧回礼，“多谢大叔，又让大伙儿跟着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这是大喜事！”赵叔几个也笑的合不拢嘴，“这样的好事，一年有个十次八次才好呢！” 说笑间，李老太等人听到动静，也迎了出来。 佳音跑上前抱了温先生的腰，笑嘻嘻嚷道：“师伯，师伯，哈哈，你要做新郎官儿了！” 温先生捏捏她的胖脸蛋，笑道：“是啊，师伯要娶你师姑了。” “嗯，嗯，让师姑快点儿生几个弟弟妹妹给我玩儿！”佳音喊的大声，惹得众人都是哈哈笑。 温先生到底扛不住了，脸色红的像火烧。 “好了，好了，福妞儿，别欺负你师伯了，成亲是大事，要忙的事情多着呢，别捣乱！” 还是李老太上前解救了温先生，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又嘱咐村长等人，“温先生和崔夫人成亲，咱们村里是肯定要热闹一下的，酒席银子我们家里出，大伙儿多费心帮忙张罗一下啊。” “你就放心吧，老夫人，这事儿我们包了！”有村人高声喊道。 然后一行人簇拥着村长等几个老爷子，在门口的条石上坐了，一边说笑一边商量起来。 温先生和崔夫人结缘是如何的不容易，全村老少都是看在眼里。 大家又是同甘共苦一起挣命出来的，如今有这样的好结果，人人都替他们高兴！ 这次的喜宴，必须把胳膊抡圆甩起来，狠狠张罗，狠狠热闹一番！ 而后院里，蕙娘、刘嫂子和何嬷嬷几个，已经围着温先生已经忙开了。 量尺寸，裁剪料子，里外三新最少四套，还有新鞋新袜，都要加紧张罗。 刘家和崔家那边的意思是夜长梦多，为了防备温家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打算后日就成亲拜堂。 这般，时间就有些紧张了。 幸好家里人手多啊，杂活儿有村里人张罗，酒席菜色有陶红英，衣衫鞋袜等有蕙娘等人，倒也忙而不乱。 这般，倒是温先生这个主角最清闲了。 于是他得了个新差事，哄孩子。 可惜，佳音也忙啊，根本没有心思配合他的“工作”。 她正忙着在空间里整理小金库，然后寻了不少珍珠出来，喊冬梅帮忙送去侯府…… 第四百八十九章 再客气下去，我就后悔了！ 先前，侯爷知道她热衷于收集珍珠和宝石，就把宫里匠造监的老师傅要了一个出来。 这老师傅做了一辈子的首饰，年纪大了，手上没那么稳了，眼睛也花了。 按理说回家颐养天年最好，无奈儿孙不争气，活命尚且艰难。 所以，听说侯府请他做供奉，一年百两银子，平日只给郡主琢磨些小东西和首饰就好。 他当时就欢喜的同意了，于是，他的儿孙到了侯府的庄子上干活儿，他就等着小郡主安排差事就好。 之前，他刚接了一把透明宝石，正头疼做不出郡主要的样子。 这般突然又来了一个加紧的活计，也算能显显手艺，顺道换换思路。 于是，第二日下午，侯府大管家就亲自带了贺礼和一个盒子登门。 贺礼当然是给温先生和崔夫人准备的，盒子就直接给了佳音。 大管家半弯着腰，同小主子交代的清楚，“石师傅说，那些透明宝石很坚硬，他要多琢磨一些时日，请郡主再宽限一些时日！” 佳音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说道：“管家伯伯，你帮我告诉石师傅，我不着急，让他好好琢磨就行。” “多谢郡主体谅。”大管家笑眯眯，扭头同李老太夸赞，“郡主真是和气又大度，从来都是这般善解人意。” 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这孩子天生就仁义，从来不肯为难旁人，性子还大方！ “就说吃点心吧，每次得了点心盒子，家里大大小小所有人都分一圈儿，她才肯往自己嘴里送，半点儿不护食。” 说罢，她想起明日的喜宴，就问道：“刘家那边把喜事定在明日，村里和崔家那边都要摆酒席，大管家要去哪边喝酒？” “当然是来咱们家了！”大管家立刻应声，“咱们家人多热闹，四夫人的菜也是一等一的好吃！如今新都那边不知道多少人打破头抢着定私房菜，还订不到呢，我当然要来解解馋了。” 李老太听得这话，被哄的更高兴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大管家就要回城去了。 佳音让水灵给他带了一篮果子，然后就抱了盒子，蹦蹦跳跳跑去崔家院子找温先生。 温先生等待了十几年，终于就要梦想成真了，这两天也是激动的不成。 在人前，他还要装作冷静模样，人后，他却是兴奋的吃不下睡不着，这会儿正在练字，努力让自己静下心来。 突然见得佳音跑来，温先生放下笔问道：“水灵和水云呢，怎么没有一个跟着伺候？” 佳音笑嘻嘻拍拍手里的盒子，“因为我有一个秘密要和师伯说，所以没让她们过来。” “哦，什么秘密？是不是闯祸了，要师伯帮你讲情啊？” 温先生没当回事，小丫头虽然聪明，但到底是个孩子呢。 结果，佳音麻利打开手里的盒子，盒子里放了一个巴掌那么大的珠冠。 一颗颗珍珠，闪着莹润的光，虽然每颗都不是很大，却是正圆的。 被细心的工匠，穿了银丝，扭成一个发冠。 窗外的阳光钻过窗缝儿，一缕缕投射在珠冠上，冉冉生辉，美丽之极！ 别说温先生，就是佳音都看呆了。 石师傅真是太给力了，硬是把珍珠做成了宝石的效果。 “福妞儿，你这是……”温先生猜到几分，试探的问道。 果然佳音狠狠心把珠冠推到他面前，“师伯，这是给你准备的，你留着送给师姑。祝你和师姑真情永久，圆满幸福！” 温先生虽说如今身无分文，但他依旧坦然的接受了李家众人的馈赠，无论是新衣鞋袜、被褥还是饰物。 因为他知道，他同李家的情分是一辈子，以后他总有能回报的时候！ 但这会儿要接受一个小丫头的贺礼，还是特意为他准备的首饰，让他送给自己的妻子，他这心里真是感动又羞愧。 他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要一个孩子为他费心…… “福妞儿，师伯不能要，你留着自己……” 佳音拿起珠冠，直接放到温先生手里，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一样说道：“师伯，不要再客气了，再客气下去，我怕我就后悔了！” 温先生愣了一下，见小丫头的眼睛一直盯着珠冠，割肉一样心疼的模样，他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好，好，我替你师姑收下了，以后让她给你一套更好的！”温先生赶紧捧着珠冠放到了抽屉里，彻底隔绝了佳音不舍的目光。 佳音看看盒子里还有几支珠钗，一些耳坠子、戒指之类的小东西，知道这是石师傅用剩下的珠子顺道做的。 于是她打个招呼，就跳下地抱了盒子又跑了。 惹得温先生在后边喊着她，不要摔了。 陶红英正在灶间，带着几个村里妇人忙碌，突然被闺女扯了袖子，还惊了一跳，“怎么了，福妞儿，是不是肚子饿了？” “没有，娘，你来一下！”佳音扯了娘亲坐在门槛上，然后从盒子里翻出最漂亮的一支珠钗，插到了娘亲的发髻上。 陶红英还要躲闪，“哎呀，我正做饭呢，都是油烟，戴这样的好东西糟蹋了。” “不，娘戴着好看！”佳音却坚持，又把娘亲耳朵上的银丁香拿下来，换了珍珠的坠子，末了才满意的亲了娘亲一口，笑嘻嘻回屋去了。 “这孩子越大越疯癫了！”陶永英嘴上嗔怪，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伸手小心扶了扶珠钗，又继续忙去了。 很快，屋里正在穿针走线的李老太、蕙娘、刘嫂子、冬梅、何嬷嬷，也都从胖丫头这里得了首饰，各个都是惊讶。 “这是第二次了吧？”蕙娘拿着手里的珍珠坠子，笑道：“上次去赴宴，福妞儿一定要给嫂子打扮一下，我就沾了一次光了。” 刘嫂子玩笑道：“我倒是第一次，看来以后要常来帮婶子干活儿了，说不定用不了一年半载，我就攒出一盒子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盘算着，过了这几日得了空闲，赶紧给小丫头做套新衣裙，鞋袜。 孩子对她们亲近大方，她们也不好占了孩子的便宜。 李老太被小孙女硬是塞了个珍珠的串子和戒指。 其实，她这把年纪，不适合戴这些了，但她还是揣了起来。 众人一边继续做针线，一边说着闲话儿。 佳音躺在奶奶身边，各种翻滚。 想着方才那个珠冠，以后她一定要让石师傅再给她穿一个。 不，两个！ 她要戴一个，闲着一个看，左右空间里还存了不少珍珠呢！ 这般想着，她就闭了眼睛，心神在空间里游逛，清点她的小金库，结果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第四百九十章 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醒来时候，蕙娘她们已经散了，老太太正在叠衣衫，一件又一件。 佳音揉着眼睛爬起来，才发现，分给奶奶的珠串和戒指，已经戴在了她手上…… “福妞儿醒了，饿没饿？奶奶给你拿好吃的去啊？”李老太听到动静，扭头抱了胖孙女。 见她晃动手上的珠串，李老太就笑道：“傻丫头，奶奶还不知道你啊！先前跑去找温先生，是不是给人家送好东西了？结果送完又心疼了，对不对啊，小财迷？” 佳音脸红，扑到奶奶怀里，扭来扭曲。 太丢人了！ 她的小心思，总是逃不过奶奶的火眼金睛！ 李老太被孙女差点儿拱倒了，赶紧哭笑不得的求饶，“好了，好了，奶奶不说，财迷丫头！奶奶老了，不适合戴珍珠了，这两样你留着，也别让俺孙女白白忙活一回。” 佳音越发脸红了，赶紧从空间里又摸出一个金镯子，实心儿的，也是她最宝贝的，然后套在了奶奶手腕上。 “奶奶戴金子，我戴珍珠！”佳音扯着奶奶的手，不让她撸下来。 李老太哈哈笑，也没再推辞。 孙女愿意给就给吧，以后她有过世的那一日，所有东西也都是要留给孙女的。 这般，祖孙两个欢欢喜喜，亲亲蜜蜜的下炕去吃饭了…… 第二日一早，全村人都像过年一样，统统换上了新衣衫。 学堂也放假了，淘气小子们满村子的乱跑，高兴的像一群疯兔子! 彭先生是入赘，午后要出发，主动去崔家的庄子。 所以，村里这边就把酒席安排在中午。 昨日，临时的灶台就已经搭建好了，费火候的大菜也炖出来了，今日不过是张罗一些凉菜和现炒热菜罢了。 村里妇人们也不着急，一边给陶红英打下手，一边闲话儿说笑着。 男人们则跑去学堂那边取了桌椅碗筷，帮忙洗刷摆放，又劈柴挑水，也是人人脸上带笑。 温先生一身的大红锦缎长衫，腰缠玉带，难得笑的灿烂。 往日他眉眼间总也抹不去的三分轻愁，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整个人好似去了淡云的天空，澄净之极。 他原本有几个同窗好友，昨日也都下了帖子，但这会儿匆忙赶到的，只有彭先生一个。 虽然彭先生为人总有些缺点，但作为朋友，实在是无可挑剔。 前几日，他跟着四处奔波，竭尽全力想要营救好友。 如今，人人都忌讳好友入赘，不肯出席喜宴的时候，他又是唯一一个赶来祝贺的。 温先生亲自接了他进屋，深深一揖到底，“彭兄，多谢你为我奔走求救，活命大恩，刻骨铭心！” “邵元，不要这般客气。”彭先生赶紧扶了他起来，笑道：“先前真是凶险，我也只是跟着胡乱奔波，其实没帮上什么忙。 “你能平安归来，多亏了伯爷和刘大学士，还有崔夫人，哈哈，不，如今应该叫弟妹了！” 温先生脸红，请他坐下喝茶。 彭先生难得见他这般喜气洋洋的模样，忍不住也是替他高兴，“邵元，别管外人说什么，日子是自己过的，自己高兴就好。旁人就是把你夸成一朵花，你自己受苦，旁人也替不了。” 温先生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当日求刘伯父主婚，根本不是一时气愤。 “恩师待我如同亲子，瑾柔待我也是情深义重，我盼这一日有十几年了，谁也不能拦阻我奔向想要的好日子！” “这就对了！”彭先生哈哈笑道：“你今日大喜，我就放过你了，否则一定要拉着你喝个痛快。” 正说着话儿，李老三和赵玉茹也从洛安赶了回来。 食堂那边离不开人，吴三婶子他们回不来。 不过，李老三做主，去给孩子们请了假，从家仁到猫哥儿，一个没落下，都带回来了！ 家安和家喜是孩子王，刚进门见过长辈们，就带了淘气小子们“整军”出发，四处去淘气了。 猫哥儿扯着嗓子喊，跟在队伍后边，当了小尾巴。 礼哥儿心里好像长草了一样，也想跟着去。 但他如今是童生，又是考过试之后第一次回来，于是他安耐住自己的心情跟在大哥旁边，陪着长辈们说话。 家欢上午安排好了酒楼那边，这会儿到家就一头扎进灶间，一边帮忙，一边同众人说酒楼和书院食堂如何热闹红火。 如此，就差家义一个了。 李老太四处看了一圈儿，忍不住心里叹气。 老人家就是贪心，家有儿孙几十口，差一个，都会觉得不满意。 许是老天爷也知道今日热闹，不愿意老太太有一点儿不高兴。 就在侯爷、李老四和李勇都从码头赶回来的时候，家义和刘扬两个小子居然跟在了后边。 原来是他们随船回来，打算回村报信儿，路上遇到了大部队，就一起回来了。 李老太的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儿！ 佳音也是高兴疯了，老爹肩头上坐一会儿，义父背上趴一趴，哥哥那里混点儿好东西…… 简直像个胖球开心果，在人群里滚来滚去。 李老二、李震生、村长、赵叔几个，还有刘镖头、张神医，连同学堂的蒋先生，也都进了屋子。 众人凑在一起，自然又是一番热闹。 日头正当空的时候，酒席就摆下了。 新村所有男女老少，甚至还有大槐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带了几十个村民，和侯爷带回的几十亲兵，统统围坐一起，兴高采烈的喝起了喜酒。 温先生大大方方，给众人敬了酒，惹得众人都是高声祝福。 “温先生，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温先生，和和美美，顺遂安康！” “温先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温先生一一行礼谢过，笑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活了三十多年，他终于成亲了，他终于得偿所愿！ 虽然没有生身父母和血缘兄弟的祝福，但他却有这么多没有血缘的亲人，为他的喜事忙碌，为他的喜事欢笑。 他何其有幸！ 李家大院内院，一时间酒菜飘香，欢声笑语不断。 但新都出来的官路上，却拐下来一辆马车，马车里坐的正是温老太爷和温俊彦父子俩！ 之前两日，他们一直在家反思，已经想的足够明白了。 虽然不知道，李家刘家和崔家是怎么请动皇上和大理寺配合他们演戏。 但老二这个逆子，逼迫他们把他逐出家门又入赘崔家，这绝对是事先设计好的！ 任何事情若是想不明白，就别看过程，只看结果。 结果对谁有利，就是谁谋划的！ 第四百九十一章 算漏了一个人的下场！ 整件事，皇上是明理的君主，即便差点儿伤了龙体，也没怪罪臣子，反倒重赏臣子，鼓励谏言。 李家、刘家和崔家是有情有义的，在所有人都以为是必死的局势里，四处奔波，不离不弃，收获无数夸赞。 就连那个逆子，即便入赘，让人说了闲话儿，但大半人还是赞他有情有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只有他们温家，人人提起都是一脸鄙夷。 什么见死不救，什么虎毒不食子，全都扔到他们头上，就是傻子，也该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阴谋诡计，这就是针对温家的阴谋诡计！ 父子俩方才找到崔家庄子，结果那个逆子根本不在。 他们只能再奔来碎金滩。 今日，他们必须把这场亲事搅黄了，否则，温家就是彻底坏了名声，也没得任何好处！ 只要能把逆子哄回温家，重新捏在手里，以后总能想到办法，让他服服帖帖的为家族鞠躬尽瘁。 实在不成，让他娶了崔家那个师妹也行。 以后，说不定，崔家、刘家和李家也都能为他们温家所用了！ 父子俩的算盘珠子，拨的是噼里啪啦，精明极了。 可惜，世事难料，他们还是高兴的太早了。 马车刚下石桥，路边就突然窜出来七八个兵卒，直接把马车拦了下来。 驾车的长随惊了一跳，赶紧勒住缰绳，高声问道：“你们是谁？为什么拦下马车？” 一个兵卒问道：“这是谁家的马车，到新村有什么事？” 长随不敢应声，幸好小窗打开了，温俊彦皱眉扫了兵卒们一眼，说道：“我们是新都温家人，今日过来拜访李伯爷。” “温家？”那个兵卒听的脸色一喜，赶紧吆喝身后的兄弟们，“赶紧干活儿，终于等到人了！” 其余几个兵卒也是哈哈笑着，齐齐上前。 两个扯了缰绳，拉下长随。 两个开了车门，直接拽下了温老太爷和温俊彦，直接往桥下拖去。 温老太爷和温俊彦吓的脸色惨白，更多是恼怒。 温老太爷高声喝骂，“你们要干什么？光天化日，还要劫持朝廷命官吗，还有没有王法了？！” 温俊彦胆子小，但也跟着嚷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是不是要银子？有话好商量！” 可惜兵卒们根本不搭理他们。 不但把两人拖到桥下的小河里，还把马车也赶了下来，藏到了桥洞里。 这个时节，早就没有了融化的雪水汇入河流，最近的雨水也少，所以，小河的河岸几乎干涸了半截。 这会儿，藏下一个马车，简直是轻轻松松。 温老太爷和温俊彦见此，是彻底吓住了。 这肯定不是要劫财，更不可能是劫色，那就只能是要命了！ 果然，几个兵卒扯了他们的头发，直接就把他们的脑袋，按到了水里。 冰冷的河水，不如冬天那般刺骨，但也绝对称不上温暖！ 而且还是往口鼻里猛然倒灌，就更是可怕了。 两人恐惧的手脚乱抓，但这般只会让他们呛的更厉害。 就在他们以为要死的时候，他们才被扯了出去。 两人拼命的咳嗽，第一次觉得空气是这么甜，喘气是这么的幸福。 一个兵卒笑着问道：“说说吧，你们到新村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温老太爷懵了一瞬，下意识回道：“来找我家那个逆子……” 不等说完，他的脑袋又被按进了河水里。 兵卒邪笑着望向惊恐的温俊彦，“温先生那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不孝的逆子？” 押着温俊彦的兵卒应道：“是啊，温先生可是个好人，上次回来，他还和咱们一起喝酒说笑呢，可从来没嫌弃咱们这些粗人！” 温俊彦眼睛瞪的老大，终于明白过来，他们是为什么有这场灾祸了。 他还想说话的时候，兵卒却把他也按进了水里。 父子两个“你争我抢”，在小河里洗干净了头脸，也喝了个饱足，才被兵卒们甩在了岸上。 这次，兵卒们再问话，父子俩就老实乖巧多了。 温老太爷咳嗽的要断气一样，也不敢怠慢回话，“咳咳，我是来见我家次子的，他今天要入赘到崔家做上门女婿，我不高兴，咳咳，我想拦着他，不让成亲。” 温俊彦生怕老爹说完，他没有交代的，再被送去“喝水”，也跟着抢答，“对，我们就是来拦着我弟弟成亲，他入赘太丢人了，我们真没有恶意，没想害旁人！” 几个兵卒就等他们这几句话呢，当即就有一个兵卒跳了起来，嚷道：“兄弟们，侯爷猜对了，这两个家伙就是来捣乱的！我这就回去报信儿，兴许还能赶上开席呢，等着啊，等我给你们拿好吃的回来！” 说罢，他调头就跑，惹得其余几个兵卒俱是叫嚷起来。 领头的兵卒扔了一块石头到河水里，笑骂，“这小子真是猴精，居然被他抢先了！” “就是，希望他有点良心，不要自己吃饱了，骨头都不给咱们带一块！”一个兵卒馋的咽口水，抱怨道：“都怪这两个败家东西，若不是为了拦着他们，咱们早就在大院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了！” “就是，再给他们灌点儿水！那么多正事不干，非要跑来搅和温先生的喜宴！” “对，对，为了跟着侯爷回来，我差点儿挤破头，就等着吃顿好的凑个热闹呢，结果就让他们给毁了！” “赔我们的鸡腿，赔我们的红烧肉！” 几个兵卒越说越气，把温老太爷和温俊彦两个又往河水里，按了一次又一次。 领头的兵卒仰躺在河岸上，嘴里叼着野草，翘着二郎腿，不时嘱咐一句，“差不多行了，小心当真淹死了，就不好收尾了。” 不知过了多久，温老太爷父子俩终于被扔到了岸边，两人也是肚子鼓胀的好像蛤蟆一样了。 两人后悔的肠子都黑了！ 他们干什么要跑来找茬呢，老实在家里不好吗？！ 他们算到了李家，算到了刘家和崔家，却忘了还有一个新亭侯啊！ 砍杀蛮人像野草一样的杀神，对付他们怎么可能会手下留情…… 依旧四更的一天！花花又来抱腿球票票，球好评（点五星或者点好看）！月末了，宝子们，动动发财的小手，抱腿球，打滚儿球！ 第四百九十二章 男人八卦真可怕！ 很快，那个回去报信的兵卒就回来了。 他一边走一边啃着鸡腿，手里还拎了一个篮子，篮子上盖着白色的麻布，隐约冒着热气。 兵卒们一窝蜂涌上前，抢了篮子。 有人笑骂道：“你小子，是不是路上把好的都吃光了？” 那兵卒吐出鸡骨头，嚷道：“别冤枉我，我就得了一个鸡腿，还没吃完就被你们看到了！篮子里都是肉包子，四夫人说了，让咱们先垫垫肚子，等事情了了，让咱们回去吃酒呢，家里特意给咱们留了一桌儿饭菜！” “哈哈，当真？真是太好了，今天酒席也不知道都有什么好菜！”一个兵卒高兴的跳脚。 这时候，篮子被揭开了，果然里面都是白胖的肉包子。 兵卒们一人分了四五个，大口吃完，也不管河岸上的野草和石头，直接躺了下来，晒着太阳，别提多舒坦了。 只有温老太爷和温俊彦父子俩，半死不活儿的缩在一边儿。 他们也饿啊，毕竟大早晨就出来折腾，到这会儿还没吃过饭呢。 但方才被灌了个水饱，他们怕说饿，会再要来一顿“河水大餐”，就只能忍耐了…… 几个兵卒瞧不上他们这个窝囊样子，闲着无事就找他们闲话。 “我说，老头儿，你到底怎么想的，是不是老糊涂了？大儿子这么窝囊废，你怎么捧的像个宝儿，我们温先生多好的人，有勇有谋，你怎么就不待见呢？！” “是啊，是不是这个大儿子，是你和相好的女子生下的？” “对，对，戏文里不是常有这样的故事吗？什么棒打鸳鸯，不能把什么青楼女子娶回家，青楼女子生了孩子就投江，于是男人把孩子抱回家，记在正妻名下！” “哎呀，我也这么猜的！否则，放着孝顺有出息的二儿子不理会，只捧着一个草包，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谁说男人不八卦了，男人八卦起来，三姑六婆都要靠后。 兵卒们七嘴八舌说的热闹，也把温老太爷气的想吐血，可惜他一张嘴，却是一口河水喷出来…… 幸好，李家的酒席吃的很快，太阳西斜时候，送亲队伍就路过石桥了。 欢声笑语，热热闹闹，桥下人听得清清楚楚。 温老太爷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想高声喊了儿子，结果，一个兵卒麻利的抽出马刀，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什么不满，什么愤慨，在马刀面前，统统成了笑话…… 直到队伍走出多远，彻底没了声音，兵卒才收起了马刀，但许是不解气，他一抬手，刀鞘又重重敲到了温老太爷的脑门上，疼的老头儿惨叫一声，脑门儿瞬间肿起一个大包！ 兵卒也不理会，扯了他们父子就上了桥。 很快，马车和长随也重新回到了原位。 长随没有挨打，但也吓的哆嗦个不停。 兵卒们把温老太爷和温俊彦塞回车厢，其中一个兵卒笑嘻嘻替父子俩扯扯皱巴巴的衣襟，嘱咐道：“二位，今日吃的教训，你们可一定要记住了，以后再敢动什么歪心思，就不是让你们喝水这么简单了！ “还有，我们侯爷最近在追查投靠蛮人的奸细，这个奸细很狡猾，不一定就藏在谁家了，你们回去，最好也帮忙留意一下。” 说罢，他就关了车门，然后吆喝着兄弟们，“走了，走了，回家吃饭去了！” “好啊，赶紧走，我都饿了！” “方才的包子就你吃的最多，你怎么又饿了，你是饭桶啊！” 兵卒们笑闹着，扛了马刀，奔着灿烂的晚霞就跑远了。 留下温家的马车停在路上，好半晌，温老太爷才吩咐道：“走，快走，赶紧回家！” 长随赶紧调头，奔着京都就疯跑开了。 温俊彦抱着肚子，马车晃动，惹得他一口又一口往外吐水，“呕，爹，我要去……去告他们，呕……殴打朝廷命官！” 结果不等他说完，就被温老太爷一巴掌重重打在后脑勺，“你个蠢货，你想害死全家吗？！你刚才没听到吗，侯爷在抓蛮人的奸细，不知道窝藏在谁家！ “他是在警告咱们，再敢闹事就要安咱家一个窝藏奸细的罪名！你忘了王家了，王家老三是怎么疯的？就是因为这个罪名被扔进监狱逼疯的，你也想像王老三一样，是不是？！” 温俊彦想起王老三光着腿在街上撒欢儿的场景，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不……” “那就把嘴给我闭上，今日的亏，我们吃下了。”温老太爷恨得咬牙，想放狠话又不敢，只能含糊了一句，“以后再说！” “那我们这样到家，家里人问起……”这时候没了性命之忧，温俊彦就想起了颜面问题。 父子俩气势汹汹出来，带了一身的伤回去，没有一块好的遮羞布，不知道要被多少人笑掉大牙。 温老太爷想了想，就望向了前边赶车的长随…… 温家院子里，温大夫人已经问了好几次了，听得老太爷和丈夫还没回来，她就有些急了。 想寻婆婆说几句，但婆婆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就是说了也没用，索性她也不去了。 幸好，很快，前边就来消息说人回来了。 她赶紧赶了过去，就见两个大夫围着公爹和丈夫在忙来忙去。 她惊得一跳，想上前又不方便，只能隔着屏风，问道：“老太爷，老爷，你们这是……被谁打了吗，这是出了什么事？” 温俊彦满身的淤青，大夫正拿了药油用力揉散，疼的他惨叫，但还是赶紧应声，“胡说什么，我是四品朝廷命官，谁敢打我啊！是路上马车翻了，生生掉下石桥去了，我们能捡条命就不错了。” 温老太爷也是附和道：“吩咐下去，长随温安伺候不利，打二十板子！” “是，老太爷。”温大夫人没有怀疑，立刻吩咐人抓了长随，直接按在院子里打板子，也让所有奴仆看看，以后长记性。 但屋里忙碌的两个大夫对视一眼，眼底都是嘲笑。 温家父子这话骗骗旁人还成，在他们这里却是漏洞百出。 他们身上这些伤，一看就是被打的！ 显然温老太爷也知道这事，所以，两个大夫离开的时候，都得到了丰厚的诊金，成功的把嘴巴封上了…… 崔家庄子里，一对儿新人刚刚拜过天地，被送进洞房。 刘老太爷笑的脸上开了花一样，真是比自己儿子娶媳妇儿还高兴。 刘家和崔家的老友来了七八个，不管他们对男子入赘是不是瞧不起，但都高兴老友后继有人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为了自家人破个例！ 直到夜深，酒席散去，刘家人帮忙送了客，也拾掇了院子。 新人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换了宽松的寝衣，夫妻俩对坐，一时都是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温先生起身从行李中，翻出一个盒子，送到妻子手上，“瑾柔，看看这个，送给你的礼物。” 崔瑾柔好奇又惊喜，很快打开盒子，捧出一顶珠冠。 “呀，真漂亮！明日早晨正好戴着配衣衫！”她瞄了丈夫一眼，说道：“这是从福妞儿那里得来的吧？” “啊，你怎么知道？”温先生惊讶，转而笑道：“也是，家里家外就这丫头攒的珍珠最多。你不知道，她拿给我的时候，心疼的都要哭了，我还要客气两句，她告诉我赶紧拿走，否则她就要后悔了！” “哈哈哈！”崔瑾柔笑的厉害，春花一样灿烂，“这个丫头就是个小财迷，等我找一套好首饰还她……” 但不等她说完，她就被抱紧了一个温暖宽厚的怀抱。 温先生小心搂着妻子，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千百倍的珍惜，“瑾柔，你终于是我的妻子了！” 崔瑾柔愣了一下，同样紧紧抱了他，“是，虽然走了很多弯路，耽搁太多岁月，但我们终于是夫妻了，从此，我们白头偕老，恩爱两不疑！” 一旁的大红龙凤烛燃烧着，“啪”的一声爆出一个灯花，温柔的夜，彻底拉开了帷幕…… 一晃就是两日，这日上午刘家等来了新婚夫妻登门，自然高高兴兴准备了酒席。 刘老太爷见侄女脸色红润，眉眼间都是笑，对侄女婿也是越发满意了，嘱咐道：“什么时候去新村那边，请张神医看看，调理一下身体，最好生个孩子。 “不过，若是不成，也别发愁。以后可以挑好孩子收养两个，只要好好教导，一样能撑起崔家的门庭！ “退一万步说，你们不愿意收养，还有智敏和修杰两个呢，家仁也不错……等你们老了，他们都会孝顺你们的！” 温先生夫妻都是起身行礼，谢过老爷子为他们打算长远。 吃过午饭，两人就告辞了，上了马车，直奔新村。 村长和赵叔几个背着手，站在村口小路上闲话儿。 眼前的瓜田郁郁葱葱，长得极好，想必夏末时候，又是满园的“银锞子”。 其实，赵叔几个平日跟着李家一起生活，吃喝不愁，四季衣衫鞋袜也是次次准时送到。 他们真是没有用银子的地方，但谁又会嫌弃银子咬手呢？！ 特别是李家，孩子那么多，要读书要成亲，银子总是越多越好。 他们没有什么大能耐，多帮着干点儿活儿，为家里也出一份力，心里才更踏实。 眼见崔家的马车过来，老爷子们更高兴了，纷纷摆手招呼。 温先生从马车里跳下来，给老爷们行礼，为了他们的亲事，老爷子们也没少跟着费心张罗。 老爷子们笑着要他别客气，赶紧回村，晚上家里肯定是要摆酒的，热闹的时候在后边呢…… 果然，晚上李家院子又摆了两桌儿。 虽然侯爷、李老四和李勇都不在，但依旧是热闹的差点儿翻了天。 温先生被灌的半醉，还是李老太发话护着，才算把他解救出来，送回崔家院子。 温先生请了十日假，倒也不急着回城，所以夫妻俩就在村里住了下来。 这个时节，果园里已经是繁花处处了。 温泉山谷里，客满为患，很多爱花人实在挤不进去，就投宿在大槐树、大王庄或者小王庄里，然后白日里在山脚下转一转。 有人想给银子到山上走走，坐在花树下喝酒吟诗，但可惜，新村众人却是不同意。 果园可是碎金滩的第二个聚宝盆，不说人多容易生乱，就是有手脚不老实的，折了花枝，秋日的时候就少摘多少个果子呢！ 但这一日，这个规矩却是被打破了。 因为侯爷和李老四亲自迎了一行七八人上了山。 负责巡守的村人们，虽然不知道那几人是什么身份，但侯爷带回来的，那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想上山看看自家的果树，赏赏花，当然没问题了。 李老四亲自回了家里一趟，见陶红英没有去酒楼就松了一口气，然后说道：“侯爷带了一位贵客在山上赏花，我先带些茶水点心过去，你中午时候，做几个新菜色，饭桌儿要摆在果园的草亭里。” “好啊，”陶红英没想太多，做菜又是她的当家手艺，就笑道：“正好昨日二哥买了不少点心回来，等我摆个盘儿。” 说罢，她要去寻点心盒子，又扭头问道：“客人是男是女啊？你再去找闺女要几个果子吧，家里的正好吃完了，既然是贵客，那就好好招待一下。” “好。”李老四没敢多说，含糊应了一句就绕到后院。 佳音正坐在桌前描红，李老太陪在一边做针线，李老四进来就说道：“闺女，给爹几个果子待客呗，侯爷带了客人在山上赏花呢！” “呀，义父回来了！”佳音听得高兴，赶紧跳下地。 温先生成亲那日人多杂乱，她都没来得及同义父说说话，第二日一早义父就走了。 今日难得抓到义父清闲，她就笑嘻嘻望向奶奶，央求道：“奶奶，山上的花开了，咱们也去看看，好不好？” 李老太扫了一眼孙女写过的大字，倒也算认真规整，“你跟你爹去吧，但你义父在招待客人，不许捣乱啊。” “奶奶放心吧，福妞儿最乖了！”佳音抱了老太太亲了一口，然后就跑去隔壁，从空间里拿了两个小的草编篮子。 一个篮子里装了红彤彤的苹果，一个篮子装了黄澄澄的梨子，都是清洗干净，挂着水珠的，瞧着分外新鲜！ 水灵和水云正好从外边进来，就帮忙拎着，到前院又装了茶壶茶碗。 李老四抱起闺女，扛在肩头，水灵水云拎着东西跟在后边，他们就上山去了。 半路遇到李老二和温先生从温泉山谷赶回来，李老二也是好奇问道：“听说侯爷带客人回来了？不知是哪位贵客?” 李老四不好明说，就笑道：“等你们见了，就知道了。” 于是，一行大大小小六人，顺着小路上了山，影影绰绰见到半山腰的草亭子里有几个人，众人就加快了脚步。 水灵性子活泼，手里拎着篮子走在旁边，眼见一只兔子从前边跑过，她惊喜的嚷了一声，弯腰摸起一块石头就甩了过去！ 众人闻声望去，兔子没看到，却见水灵扔出去的石头又被砸了回来。 水灵身形利落，侧身一躲，那石头就到了后边。 而走在她身后的，正是李老四，肩头还扛着佳音呢…… 第四百九十四章 童言抵千斤！ 幸好李老四反应也不慢，抬起手里的棍子就把石头打落了。 这棍子原本是备着敲打草丛，吓唬虫蛇的，结果虫蛇没碰到，倒是先自救了！ 水灵差点儿连累了主子，恼的眼睛都红了，把篮子扔给水云，就奔着前边跑去。 众人赶紧追上，就见水灵已经和一个年轻男子打在一处了。 水灵身形小，脑袋才到男子肩头，却同男子打的是旗鼓相当。 两人你来我往，看得出都没下杀手，却也都没客气。 佳音坐在父亲肩头，惊得小嘴大张。 她虽然知道义父给她找的这两个丫鬟都会武，但她天天在家里宅着，除了吃就是睡，偶尔还偷偷懒，几乎也没碰到过设什么危险。 两个丫鬟没有施展本事的机会，她也差点儿忘了她们还有这本事了。 最主要是，她也从来没见过水灵水云练武啊！ 倒是她们跟着何嬷嬷，下厨做饭，缝衣衫鞋袜，跑腿传话儿，每日都是乐呵呵…… 正这个时候，草亭里有人喊了一声，“关飞，回来吧！” 那年轻男子主动收了手，冷冷看了水灵一眼，这才闪身没了影子。 李老四猜到方才水灵扔出的石子，肯定是冲着草亭方向了，所以被认为是威胁，才遭到了反击。 他赶紧招呼了水灵一声，然后几步进了草亭。 李老二和温先生随后也跟了进去，结果抬头一看坐在亭子中间的人，他们就惊的变了脸色，“皇……” 侯爷及时摆手，制止他们，低声说道：“今日是我的表弟过来做客赏花！” 李老二和温先生会意，两人赶紧改口，异口同声的说道：“黄公子安好！” 往日坐在金銮殿上满身贵气的年轻天子，如今，一身宝蓝色长衫，腰缠玉带，墨发梳的整齐，插了玉簪。 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清朗俊逸。 他笑着抬手，招呼道：“都坐吧，今日我是客，你们是主。” “不敢！不敢！”李老二再次行礼，然后和温先生退到一边站了。 皇上扫了拘谨的水灵一眼，笑着问侯爷，“这是郑家庄出来的？” 侯爷点头，“是啊，还算机灵，就送来照顾福妞儿。” “身手倒是不错。”皇上夸赞了一句，惹得水灵和水云都是跪倒磕头，然后赶紧摆了茶水点心和果子。 佳音原本奔去义父身边，抱了义父的胳膊，这会儿想了想，就颠颠跑到李老二和温先生跟前，推了两个小木凳，“二伯坐，师伯坐！” 皇上不发话，李老二和温先生哪里敢坐啊。 李老二只能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道：“福妞儿乖，二伯不累。” 佳音摇着小脑袋，指着他们身后的花海，说道：“二伯和师伯太高了，挡住皇伯伯看花花！” 李老二和温先生听得愣了，皇上却是哈哈笑起来，“怪不得表哥喜欢这小丫头，真是个聪明的好孩子！” 他示意李老二和温先生坐下，然后喊了佳音上前，伸手在她的胖脸蛋上，捏了捏，笑道：“小丫头，你还认识我吗？” “当然认识了，您是皇伯伯啊！”佳音自来熟的爬到了皇上旁边的位置坐了，笑嘻嘻问道：“皇伯伯，过年时候，我还给你送年礼了！那么多果子和青菜，您喜欢吃吗？” “喜欢！”皇上笑着点头，“你不会是要回礼吧？你义父从我这里打劫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你，算起来，还是我吃亏了！” 佳音羞红了小脸，赶紧说道：“那我以后多给皇伯伯送好东西，不让皇伯伯吃亏！” 皇上忍不住又笑了起来，顺口问道：“我比你义父小啊，你怎么叫皇伯伯，不是应该叫皇叔叔吗？” 佳音脑袋摇的拨浪鼓一样，小脸上满是认真，“义父说了，皇伯伯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不能给任何人当弟弟，所以，就算皇伯伯是弟弟，也要喊皇伯伯！” 这话拗口，但皇上却听明白了，心里越发满意了。 如今码头防线的兵权，已经全都交到了表兄手里。 他的耳边时不时就会有人提醒几句，生怕表兄拥兵自重。 但他们不知道，表兄一心收复河山，已经发誓不成家，就是侯府和郑家庄都交给了义女。 若是这般都不可信，那还有谁可信呢？！ 侯爷望着笑嘻嘻的胖丫头，心里欣慰之极。 旁人都以为小丫头懒得些，贪财了一些。 只有他知道，这孩子是如此的聪明通透，无时无刻都在用她的方法，小心翼翼护着所有人。 方才这几句童言，抵得过他表多少次忠心，抵得过戍边军打多少次胜仗了？！ 草亭里，凉风习习，花香处处，放眼望去漫山遍野的灿烂和盛放。 就是有再多烦心事，到了这里，也彻底烟消云散了。 皇上也没说什么朝政，只挑拣了一些新都的趣事说笑。 就是温先生新婚，都被打趣了几句。 温先生也不客气，趁机又请了十日假期，打算到岳丈也是恩师崔大学士的坟前，好好祭拜一下，告慰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皇上倒也痛快答应了。 朝中御史多，少一个御史盯着朝臣，也不至于会出什么岔子。 很快，陶红英带了何嬷嬷来送饭菜，见得皇上，她也惊了一跳，转而上前行礼问好，“早知道是贵人过来，我就多加一碗鸡汤面了。上次贵人吃的香，我娘记得清楚，每次吃鸡汤面，都要念叨几句。” 皇上点头，笑道：“听说你们酒楼开了私房菜，广受好评？可惜，我不能去尝尝。” “贵人放心，今日虽然不知道贵人过来，但准备的菜色，也都是酒楼那边卖得好的，贵人尝尝味道如何？” 陶红英说着话儿，把手里食盒放到桌上，又去接何嬷嬷手里的，结果何嬷嬷已经跪倒在地了。 皇上多看了何嬷嬷一眼，倒也认出她是宫里出身，就道：“起来吧，既然出宫了，就好好照顾郡主，你是个有福气的，到了李家。” 何嬷嬷激动的赶紧磕头，然后手脚麻利都帮着陶红英摆饭菜。 春日容易气燥，火气旺，所以陶红英今日没有做太多大鱼大肉。 主菜只有两道，烤鸭和水煮肉片，其余都是清淡口味的配菜。 比如龙井虾仁，火爆甘蓝，蒜蓉油麦菜，清炒猪耳豆，外加一盘子金银小馒头。 满桌的碧绿鲜红，皇上看的胃口大开，招呼李老二、李老四和温先生等人都坐下一起吃。 那个叫关飞的侍卫还要上前试毒，佳音已经举着小碗，凑到皇上跟前，嚷着，“皇伯伯，帮我夹肉肉，我不要吃菜菜。” 皇上笑了，举起筷子给她夹的都是青菜，嘱咐道：“小孩子不能挑食，容易长不高！” 第四百九十五章 福妞儿从来不会让人失望！ 佳音吐吐舌头，乖乖把菜都吃了。 皇上也跟着一起吃，还亲手给佳音包了一个鸭肉卷，佳音抱着吃的香甜，还没忘了夸赞娘亲。 “我娘最厉害了！我娘做的饭菜最好吃！我娘最聪明了，有菜谱就能把菜做出来！我这么聪明，就是像我娘！” 皇上被逗得笑个不停，倒是陶红英听得脸红，又堵不住闺女的小嘴，赶紧退到了亭子外。 早知道是皇上亲自前来，她就不过来了。 原本还猜测侯爷这么神神秘秘，是带了女子过来赏花，她想着偷偷看几眼，回去和娘说说…… 果然，好奇之心不可有啊！ 侯爷和皇上是表兄弟，经常留在宫里吃饭，已经习惯了。 佳音是小孩子，不懂规矩也没人会挑剔。 李老四勇武粗豪，好似没觉得如何，吃起饭来也是大大方方。 只有李老二和温先生，一顿饭吃的是累极了。 好不容易盼着皇上吃完，他们也赶紧放下筷子。 侯爷抱了胖闺女，给她揉着圆滚滚的小肚子。 倒是李老四把剩菜折在一起，几口都吃光了。 甚至菜汤都用馒头抹干净了，一滴不剩。 皇上忍不住说道：“李统领倒是节俭，不浪费粮食。” 李老四憨笑，回道：“虽然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但之前逃荒时候，吃了不少苦，特别是在大山里的时候，挖空心思才能寻到一点儿吃的，还要顾着老人孩子。 “我本来就能吃，白日黑夜里，总觉得肚里空落落的。所以，现在就落下这么个毛病，凡是能吃的，都想往嘴里送，都不敢浪费一丁点！” 皇上点头，眼底有丝黯然，“是我这个皇帝没有做好，让天下百姓跟着受苦了。” “不是啊，皇上。”李老四赶紧摆手，“我娘常说，穷家不好当！谁当家谁知道辛苦，咱们天武先前没粮没钱，打不过蛮人也是正常。 “如今马上就有粮了，国库也有银子了，一定能把蛮人打回老家，把江北收复回来。 “还是那句话，皇上负责攒粮食攒银子，至于杀蛮人，还有我们这些扛刀的，用不了两三年，咱们天武一定会是天下最强！” 皇上听惯了文人们的歌功颂德，突然听李老四这几句，甚至带了些匪气的话，居然极其顺耳，心里也舒坦。 他忍不住说道：“好，李统领说的好！咱们君臣齐心，一定会收回山河，恢复天武盛世。” 温先生、李老二和侯爷，甚至是亭子外的侍卫、陶红英等人都是跪倒，齐声高喊，“收回河山，还我盛世！” “好，好！”皇上亲手扶起侯爷，还要再去扶温先生等人，却被佳音逗得笑了起来。 胖丫头许是吃的太饱了，跪在地上有些硌肚子，索性干脆趴在地上，来了个无比虔诚的五体投地！ 皇上一把抱起胖丫头，哈哈大笑，“这孩子真是个有福的，就是有再多烦心事，见了她也忍不住会笑出来。” 说罢，他问佳音，“今日皇伯伯看到你很高兴，想送你一个心愿，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啊？” 众人听了这话，不但没有惊喜，反倒眼底都带了几分紧张。 李家如今虽然没有在新都的权贵圈子多露面，但已经是妥妥的新贵了。 最近因为温先生的事，更是被整个京都关注。 这个时候，若是佳音再给家里求来什么恩典，就是烈火烹油了，坏处远远大于好处。 幸好，佳音从来没有让他们失望过！ 胖丫头认真掰着手指头，一件件数着，“奶奶身体好，哥哥们读书好，大伯做生意好，二伯当官好，三伯开铺子好，爹爹打架好。 “义父偷偷塞给我金锞子也好，温师伯和崔师姑成亲，要给我生个小弟弟玩儿，更好！嗯……” 她纠结了半晌，眼巴巴望向皇上，“皇伯伯，要不然你跟奶奶说，准许福妞儿随便吃点心吧？ 奶奶把点心盒子锁起来了，福妞儿偷不到！” “哈哈哈！”皇上忍不住又是哈哈笑了起来。 胖丫头数了半晌，家里人都说个遍，最后才想到自己，还只是求个随便吃点心。 要知道他身边，围绕的所有人，即便嘴上喊着忠心为国，其实，无不是为了求名求利。 如今，一个孩子的赤子之心，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好，皇伯伯答应你，一定替你争取一下吃点心的权力。另外，皇伯伯还有一个铺子，专门卖点心的，过几日让你义父接手过来，算是皇伯伯送你的礼物。以后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好不好！” “好，谢谢皇伯伯！”佳音可是高兴坏了。 本来只想着替家里唱唱高调，哄哄这位顶级大BOSS。 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收获！ 一个点心铺子啊，还是皇家背景的！ 以后她不犯懒的时候，倒是可以琢磨一下特色小点心，再给自己赚点儿零用银子了！ 她一想到银子就兴奋，抱了皇上就大大亲了一口，然后突然想起规矩，赶紧捂住小嘴，“完了，奶奶说福妞儿是大姑娘！” 皇上会意，更是笑的不成，赶紧安抚道：“皇伯伯帮你保密，你奶奶肯定不会知道！” 说罢，还嘱咐众人，“记得啊，都替福妞儿保密！” 众人哪敢抗旨啊……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出了草亭子，在果园里散步。 陶红英带了何嬷嬷迅速拾掇了碗筷，就下山去了。 再待下去，她的心脏怕是要吓的爆炸了。 想起闺女方才哄着皇上又是夸赞家里，又是赏铺子的，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 这真是她生的闺女吗？ 胆子也太大了！ 那可是皇上啊，居然像哄家里老太太一样，把皇上哄团团转…… 果园角落放了十几箱子蜜蜂，这个时节，正是蜜蜂最忙的时候。 当然，酿出的果花蜜也最甜了。 佳音许是觉得拿了皇上的铺子，实在手软，就让水灵回家取了两个小瓷罐，搅了两罐子蜂蜜，送给皇上。 皇上还真是高兴收下了。 日头偏西时候，众人才下山，皇上坐了马车，同坐在李老四肩头的佳音摆摆手，“下次跟你义父到宫里玩，皇伯伯那里有很多好东西！” 佳音眼睛放光，赶紧点头。 侯爷揉揉佳音的头发，笑道：“义父给你准备了一个礼物，明日回来带给你。” 佳音以为是首饰一类，没有太大期待，反倒想跟义父说，以后还是多带皇上来几次吧！ 再打劫几个铺子，她就财源滚滚了…… 依旧是四更的一天，花花棒棒哒，是不是可以球表扬球鼓励呀！抱腿球必读票，球好评（点五星或者点好看），球点催更！宝子们的表扬和鼓励，就是花花码字的动力！ 第四百九十六章 你可以永远相信张神医！ 李老太不知道是皇上来了，在家等了半下午也不见儿孙们回来，就出门来寻人。 结果，没走多远，她就同众人碰到了，笑着问道：“侯爷到底带了什么客人来赏花啊？我问红英是不是女子，她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李老二上前扶了老娘的胳膊，小声说了几句。 李老太惊了一跳，懊恼道：“哎呀，侯爷怎么没说一声，真是怠慢贵人了。” 李老二笑着解释道：“贵人怕是也不敢惊动太多人，只想来放松一下，赏赏花罢了。” “这倒也是，”李老太点头，“咱们家才几个人啊，我有时候都觉得头疼，真是操不完的心。那位可是管着整个天下呢，怕是更累！” 说着话，众人就进了院子。 隔壁的崔瑾柔听到动静，也过来闲话儿。 她和温先生是新婚，恨不得连体婴一样时刻黏在一起，分别这大半日，早就惦记了。 这会儿，众人见他们夫妻俩坐在一起，低声说着话，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夫妻俩抬头，见众人神色古怪，就忍不住红了脸。 李老太赶紧说道：“你们不是说要请张神医把脉，检查一下身体吗？正好这会儿无事，把张神医请来看看，晚上留他一起吃饭。” 崔瑾柔点头，“好啊，谢谢婶子。” “这有什么谢的，都是自家人。”李老太拍拍她的手，然后高声喊了郑丰去跑个腿儿。 张神医许是不忙，很快就过来了。 李老二和李老四不好在场，就扯个借口避开，只留了温先生夫妻和老太太，还有喜欢凑热闹的佳音。 张神医嘴巴毒，但医术极好，又是自家人求医，所以他这次诊脉格外仔细。 温先生夫妻俩的左右手腕，他都诊过了。 温先生夫妻俩提着心，毕竟他们年纪都不小了，想生孩子不是那么容易啊…… 就是李老太，也紧张的手心冒汗。 幸好，张神医沉吟了一会儿说道：“还好，虽然有些问题，但不大。调理几个月，应该就能怀孩子了。” “张叔……”温先生想问是不是真的，但只称呼了一声，就哆嗦着嘴唇说不下去了。 张神医摆手，给两人狂吃定心丸，“你们担心什么？！有我出手，什么难题都能解决，更何况你们也没啥大毛病！ “瑾柔宫寒，吃两个月药汤，调整一下。温先生更是药都不用吃，我给你开张食补的方子，以后多喝点儿汤，补补肾气，过个一年半载就有好消息了！” “哎呀，可真是太好了！”李老太高兴的直拍手，“苦尽甘来，这就是苦尽甘来！你们赶紧听张神医的话，别管小子和丫头，赶紧生一个，都是你们后半辈子的依靠。” 温先生用力点头，崔瑾柔则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当年，她和付庆荣成亲两年没有孩子，本来就心急焦虑，寻了不少大夫看诊，都说她身体没有问题，但就是怀不上。 后来，父亲病故，付庆荣那个势利眼，自觉崔家没有用处了，对她更是冷淡，甚至开始纳妾。 她一气之下去了城外庄子独居，也就不想怀孕生子了。 如今，她和师兄终成眷属，温家又是那个样子，她就更想给师兄生个孩子。 这样，亲情有孩子弥补，师兄就不那么伤心了。 可惜，年岁到底大了，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不允许。 这会儿，得了张神医的肯定，心里大石落地，她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温先生明白妻子的百感交集，牵着她，一起给张神医跪下，“多谢张叔。” “快起来！”张神医亲手扶了他们，不耐烦嚷道：“都说是自家人了，你们这跪来跪去的做什么？！你们生了孩子，也得叫我一声爷爷啊，我帮个忙，不是应该的吗？！” 温先生夫妻这才起身，重新坐下，两人依旧牵着手，激动的不成。 这会儿，李震生从城里回来，领着在院里说话的李老二和李老四进来，听说这个好消息，他们也纷纷同温先生夫妻道喜，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李老太赶紧张罗晚饭，“明天老四也跟着侯爷回码头那边了，咱们今晚吃点儿好的，热闹一下。” 李震生哈哈笑道：“正巧，我带了一些鱼虾回来，辛苦弟妹炖了，给大伙儿下酒。” 众人闲话儿，灶间里煎炒烹炸，夜色降临时候，也就开饭了。 赵叔几个说晚上要去瓜田巡逻，没有过来喝酒。 所以，就给他们送了饭菜过去。 就是蕙娘和刘嫂子那边，也得了一盘子油焖虾。 她们都在哺乳期，喂着孩子，需要多补补身体。 佳音坐在奶奶身边，乖巧吃着饭，听着大人们说话，偶尔笑一笑，瞧着同平日没有两样。 但吃完饭，她就说困了要睡觉。 李老太赶紧喊了何嬷嬷领孙女回后院，末了又问众人，“福妞儿今日是不是淘气了，怎么有些蔫呢？” 众人奇怪，李老二回道：“没有啊，这孩子聪明着呢，今日把那位贵人哄的很高兴，还给福妞儿一个点心铺子。” “是啊，”李老四也说道：“上山下山都是我扛在肩头，也没碰到虫蛇，不可能吓到啊。” 李老太见问不出什么，就摆摆手说道：“吃吧，估计是玩累了。这孩子心里不藏事儿，有什么不高兴，肯定会说出来。” 众人也是笑，又说起别的琐事，最后吃饱喝足就散了。 李老太嘴上说着不用惦记，但脚下可一步没耽搁，直接就去了后院儿。 何嬷嬷正在起居间里，依着油灯做针线，见得老太太过来，就小声说道：“老夫人，小姐睡了。” “真睡了？”李老太越发担心，悄悄开门看了一眼内室。 借着窗外月色的一点儿光亮，她看的倒也清楚。 小孙女睡的摊手摊脚，很是踏实。 她勉强放了心，小声嘱咐何嬷嬷，“你也早点儿睡吧，夜里警醒些。” “是，老夫人。”何嬷嬷应下，送了老夫人到隔壁，然后就拾掇了针线筐，静静睡下了。 她不知道，内室里，原本在熟睡的佳音却慢慢睁开了眼睛，下一瞬，整个人就消失了。 空间小院里，饿了一日的鸡鸭鹅、肥猪、兔子们，终于盼到了主人出现，都是扯着脖子叫嚷，抗议个不停。 佳音给这个扔几颗白菜，给那个张罗吃食，好不容易忙完就去了苗圃。 挂在树上的笼子里，小绿蛇已经对生活绝望了。 即便瞧着“小魔头”走到跟前，也不愿抬抬脑袋。 不想，小魔头居然良心发现，突然塞给它两个鸡蛋！ 小绿蛇高兴疯了，生怕小魔头反悔，一口就吞下一个，噎得死去活来，也不敢吐出去。 第四百九十七章 长大就在一瞬间！ 佳音嘟着嘴，不理会饿傻了的小绿蛇，然后在苗圃旁边找块平滑的大青石躺了下来，随手扯了一个嫩青瓜啃着。 按理说，今日从“龙大腿”手里，成功忽悠了一个点心铺子，又帮着义父表了一把忠心，更把“龙大腿”哄得乐呵呵，应该算是很成功了。 但她就是有点儿心情复杂。 她知道，这是皇权至上的天武，不是她前世那个号称人人平等的时代。 前世有法治，有民主。 但这里，一切都是遵从皇帝的意愿。 有人可以因为皇帝的一句话，荣华富贵加身。 也有百年家族，因为皇帝的一句话，灰飞烟灭。 以前，她虽然也知道这些，却活在家人的庇护当中，从没注意过。 今日突然这般直观，这般真实的面对，冲击就有些大了。 精明圆滑的二伯，睿智儒雅的温先生，在皇上面前，需要半弯着腰，不能随便坐下。 而战功赫赫、顶天立地的义父，甚至还是皇上表兄，说话都要格外谨慎…… 仔细想想，她们李家自从到了碎金滩，建起了新村到如今，没少得皇上庇护。 虽然有侯爷镇着，有温先生守着，村人也团结努力，但若是没有皇上偶尔表现出来的看重和喜爱。 碎金滩这块肥肉早就被群狼们瓜分没了！ 按理说，她也好，全家也罢，甚至几百号村人都该对皇上敬重又感激。 但她脑子不可遏制的，突然就冒出一个想法，若是以后某一天，他们家里不再被皇上喜爱，不再被皇上看重，甚至让人觉得是个威胁的时候…… 那么，会是什么样？ 她深爱的家园会顷刻间被毁掉？ 挚爱的亲人会被砍头？ 一切美好都不复存在？ 即便没有发生，只是想想，她都觉得恐惧。 这种把一切都寄托在别人身上的感觉，真不好。 也许，她该做点儿什么了。 起码不能再沉溺于家人的庇护和疼爱，恨不得永远不再长大了。 她的童年该结束了！ 她不能再像以前一样，淘气闯祸，撒娇闹人，肆意享受了。 她要尝试做个规划，尝试立个目标，尝试让自己强大起来。 以后，她也能回报家人，保护家人…… 青石上的胖丫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小拳头砸向了灰蒙蒙的天空，高声喊着。 “我不能偷懒了，我要长大了！” 仿佛好像要应和她一般，天空忽然闪烁了那么一瞬。 然后以苗圃边缘为起点，五亩自留地迅速变黑了。 虽然还是不如苗圃，但是比先前的普通土地，瞧着好太多了。 佳音同空间是一体，立刻意识到这个变化，她翻身爬起来，惊得嘴巴大张，“哇哦，这……这是送我个小礼物，鼓励我上进吗？” 她欢喜的跳下石头，奔去地里，四处查看。 先前种下的玉米土豆和青菜，好似都没什么变化，但她置身在其中，隐约可以感受到一种欣喜。 好像她每次吃饱饭的时候，那种满足和快乐！ 显见，所有作物也吃饱了，因为这个变化受益了。 苗圃那几垄地，生长速度是正常的几十倍。 这五亩自留地，就算达不到苗圃的神奇，起码也会有些改善吧？ 佳音赶紧找了一点白菜籽，又把一块空地翻了一下，直接种了上去。 然后她就蹲在一边守着，可惜，等了又等，白菜苗还是没长出来。 无趣之下，她就寻了纸笔，做了个短期计划。 即便无比留恋无忧无虑的童年，她说长大就是真的想要长大了。 趁着年纪还小，该学的必须要学起来了。 比如……习武！ 佳音捏捏自己肚子上的五花三层，咬牙切齿把习武俩字，写在了第一行。 第二个就是学医，守着张神医这样的绝好资源，若是不能学点儿救命本事，那就是暴殄天物了。 第三个就是学规矩，不只要学会，而且要精通，也许某一日规矩不但不是束缚，反倒是她打击旁人的武器。 第四个就是读书，即便不能去科考，但总要熟悉这个世界的来龙去脉，熟悉历史，做到知己知彼。 第五个就是要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手艺，厨艺或者针线，亦或者两者都精通。 真像奶奶说的那样，万一某一日，需要自己动手才能保证活的体面，起码不会犯难…… 一日之计在于晨。 勤快过日子的人家，通常都是天不亮就起了。 男人们劈柴跳水，女人们喂鸡喂猪，做饭洗衣，各司其职。 只有孩子们可以懒一会儿被窝，但也要在太阳升到窗前时候起来，否则，太阳没晒到屁股，屁股就先被老娘打开了花！ 李家院子里，李老太已经换了衣裙，洗漱完，又去前院转了一圈儿，依旧不见孙女起来，她就有些担心，于是找去隔壁。 何嬷嬷正给小主子梳头发，见老夫人进来就笑道：“小姐昨晚睡的很踏实，方才才醒来。” 佳音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扎了一根辫子，散着一半头发就扑过去抱了奶奶，小狗一样在奶奶怀里钻来钻去，“奶，你去哪里了，福妞儿都想你了！” “臭丫头，就会哄奶奶！昨晚不是刚见过，说的好像出远门刚回来一样，赶紧洗漱，你娘还等着咱们吃饭呢。”李老太点着孙女的脑门，脸上却被哄得笑开了花儿。 佳音抱着奶奶又是好一阵撒娇，然后才让何嬷嬷把另一个辫子梳上。 待得忙完，她跳下地，牵着奶奶的手，安安静静往前院走。 李老太微微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孙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孙女除了脊背挺得直了一些，还是那个胖丫头啊，并没有哪里不同。 一定是她多心了…… 全家人围坐在圆桌儿边，一边吃早饭，一边说起白日要忙碌之事。 李震生依旧是去酒楼，李老二要整理一下温泉山谷本月的账目，马上月底要分粮食和工钱了。 陶红英上午要调整一下温泉山谷那边的套餐菜单，下午也要去酒楼，明日又是做私房菜的日子，今日需要做些准备。 李老四要等着侯爷回来，一起去码头。 众人说完，不等李老太点头，佳音也跟着说道，“我上午要学规矩、写二十页大字，下午要去找师傅学针线。” 众人都是听得忍不住笑，李老二说道：“我们福妞儿也很忙啊，可一定要量力而行，不要太累。” “知道了，二伯，我会努力的。”佳音胖嘟嘟的小脸绷着，满满都是认真，惹得众人更是笑的厉害。 第四百九十八章 三条尾巴的三条！ 很快，饭桌儿撤了下去，众人不等出发，佳音已经牵着何嬷嬷的手，去叶家院子学习了。 陶红英自认很了解自己的懒闺女了，猜着她是又准备淘气了。 于是，偷偷跟过去看了看，结果见闺女正认认真真的背诵宫规，吓得她赶紧退了出来。 李老太正打算趁着天气好，晒晒被子，见儿媳皱着眉头进门，就问道：“怎么了，福妞儿可是又偷懒了？” 陶红英摇头，迟疑着说道：“娘，福妞儿学的很认真。” “这不是好事吗？”李老太下意识应了一句，还要再说什么，突然想起早晨的错觉，她就扯了儿媳问道：“你也觉得福妞儿不对劲，是不是？这丫头好像一宿就长大了，也不是多懂事，就是……就是不淘气了，不闹人了！” “对，对!”陶红英连连点头，“这孩子以前各种偷懒，恨不得学一会儿，休息一天。如今突然勤奋认真，我这心里怎么就犯哆嗦呢，是不是谁敲打这孩子了？！” 李老太赶紧摆手，“不是我啊，家里有这么聪明孝顺的孩子，我做梦都能笑醒，闲着没事敲打孩子干什么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娘。”陶红英说道：“昨日我下山的早，是不是那之后发生什么事了？” 李老太赶紧喊了李老四问询，李老四更是听到一头雾水，“没有啊 ，一切都好着呢。” 三人对坐，都是不明白，又恍然觉得是不是他们小题大做了。 毕竟孩子不偷懒了，认真学习了，这是好事啊。 只不过放在一个懒丫头身上，有些太反常罢了。 他们哪里知道，仅仅因为一个座位的问题，懒丫头心里的敏感点被引爆了！ 就是知道，他们怕是也不明白。 毕竟在那位面前，所有人都该是跪着的，天经地义。 李家人没捞到座位，能站在一边，已经是荣耀了…… 幸好，很快侯爷就带人回来了，进门就笑着问道：“福妞儿呢，我给她带好东西了！” 李老四笑道：“是咱们在山里抓到的那个？” 侯爷点头，他就兴冲冲跑去隔壁院子，把闺女扛了回来。 佳音见到侯爷也是高兴，上前抱了义父的胳膊。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上次，军中拉练，我和你爹上山，碰巧抓到了一只小狐狸。这几日已经让宫里驯兽的太监检查过了，爪子也剪了，尖牙也掰掉了，今日拿回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着话，他就示意亲兵上前。 亲兵手里搬了个两尺见方的笼子，放到了桌子上，待得撤掉包裹的黑布，所有人都看了个清清楚楚。 笼子里关了一只小狐狸。 一尺长的身形，通体雪白的毛色，眼睛像琥珀一样，瘦瘦小小，正半蹲着，警惕的望着众人，时不时呲牙，好似警告众人不许上前。 但它实在太小了，这般行为反倒越发有种装腔作势的可爱，奶凶奶凶的！ 佳音几乎一眼就喜欢上了，冲到跟前，高兴嚷着，“是狐狸，它真小啊，真可爱！” 侯爷悄悄松了一口气，孩子喜欢，就没白忙一场。 要知道，他们出动了足足三百多人，用了一日夜才惊走了大狐狸，成功把这个小东西带回来。 他喊了亲兵，接过一个鸟蛋，塞进了笼子角落。 小狐狸有些犹豫，但许是太饿了，于是迅速扭过头去，把鸟蛋吃了。 它这一转身，众人也发现端倪，惊的倒吸一口冷气。 这个小狐狸居然长了三条尾巴！ 李老太当即说道：“这狐狸不会是成精了吧，老话儿里有狐狸长出九尾就能化成人形的传说！” 侯爷摇头，“宫里的驯兽太监看过了，这就是普通的雪狐，出生还不到两个月。 “皇上那里，我也提了几句，不用担心犯忌讳，福妞儿以后养着这个小狐狸，还能做个玩伴儿。” 若是平日，李老太和陶红英可能还会反对，但她们正为了小丫头突然勤奋起来而忐忑，这个小狐狸玩伴儿简直来的太及时了。 不等佳音应声，她们已经先点了头。 李老太赶紧应道：“好，好，留下陪着福妞儿一起玩儿。” 陶红英问道：“小狐狸要喂些什么，不难养吧？” 侯爷笑着回道：“生肉、鸡蛋、鸟蛋，还有果子，这些都行。但这狐狸还小，喂点米粥加肉糜更好。” 水云立刻去灶间准备，水灵则跟在佳音身边，叽叽喳喳逗弄小狐狸。 佳音前世是想过一只猫咪的，可惜生病死了，她就再也没养了。 对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她根本没有抵抗力，这会儿高兴的小脸都红了，欢声嚷着，“义父，小狐狸有名字吗？” “你是它的主人，你给它取一个吧！”侯爷笑道。 佳音托着胖下巴想了想，“小狐狸的毛是雪白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不如就叫……三条！” “噗！”众人齐齐笑喷了。 他们听了前两句，本以为佳音会取个雪团或者琥珀一类的名字，没想到居然是三条！ 难道是为了强调小狐狸有三条尾巴吗？ 那先说毛色和眼睛做什么？ 纯纯的误导！ 佳音小小恶作剧了一下，笑的得意，敲敲笼子说道：“三条，听到没，以后你就叫三条了！好好跟着我，咱们一起吃香的，喝辣的！”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不屑的翻了翻眼睛，末了扭过头，只拿了屁股对着佳音。 众人更是笑的不成。 佳音这个小开心果儿，终于碰到一个不喜欢她的，团宠的地位岌岌可危……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侯爷和李老四就要出发了。 皇上已经同意出征了，这些日子，只要蛮人那边有异动，戍边军随时就要渡江了。 众人有些舍不得，这一分别，不知道又是多久才能再见。 特别是李老太和陶红英，恨不得把家当都给他们带上。 之前准备好的衣衫鞋袜，吃用之物，统统打包，交给了亲兵。 佳音抱抱爹爹，有些后悔。 之前只顾着玩儿，怎么没翻翻空间，凑些好材料，给爹爹再打制一把武器。 幸好，侯爷在宫里讨了一把好弓，军中配发的马刀也不算太差。 李老四根本不觉得如何，放下闺女，又去嘱咐老娘注意身体。 侯爷抱起胖丫头，还是那句话，“等义父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佳音搂着义父的脖子，突然有些心酸。 新村，新都，甚至整个天武，都把义父当成保护神。 但谁也不知道他长年奔波，生死悬于一线有多辛苦，多危险！ 她忍不住拍拍义父厚重的肩膀，说道，“义父，你辛苦了，以后，福妞儿帮你。” 这话说的有些没头没脑，但偏偏侯爷就听懂了。 他愣了一下，慢慢笑了，郑重点头，“好，义父等着那一日！” 宝子们，不好意思，今天更新晚了～有个情节有点点卡，写得慢了点～四更加更结束了，开始回归每日三更让花花喘口气，休整休整啦～月底最后一天啦，看看花花努力加更八天的份上，给花花投投票吧～好评（点五星或者点好看）和催更也不要落下哈，爱你们！ 第四百九十九章 升级新变化 马蹄声声，敲打在小路上，带起一阵尘烟，也带走了众人的牵挂。 直到侯爷和李老四等人没了影子，李老太才说道：“回去吧，如今蛮人被杀的没剩多少人了，他们就是出征，也很快就回来了。” 这话是安慰家里人，更是安慰自己的。 佳音赶紧扯了奶奶的手，央求着，“奶奶，三条还饿着呢，奶奶给它拿两个鸡蛋，好不好？” 果然，李老太就笑了，嗔怪孙女，“你义父哪里是给你送个小伙伴儿，这是给咱们家又请个祖宗！多少人家，饭都吃不饱呢，咱家还要拿鸡蛋喂狐狸，真是伤天理啊！” 佳音笑嘻嘻，推着奶奶往院里走，众人看的也是笑起来。 李老太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说是舍不得，结果不但拿了鸡蛋，还拿了一个果子。 三条显见也是自带吃货属性的。 吃了鸡蛋，又啃果子，高兴的不时摇晃一下三条尾巴，偶尔还唧唧叫两声，不知道是不是在喊，“好吃，好吃！” 佳音偷偷伸出手指，摸摸三条的尾巴，毛茸茸的触感，让她笑的眯了眼睛。 正好温先生有事进城，喊了李老二一起作陪，李老二把山谷的琐事推后，换了新衣衫就要出门。 他见小侄女围着小狐狸的笼子转，就说道：“这个笼子太小了，等二伯回来，帮三条买个更大的笼子！” 佳音赶紧抱了二伯的胳膊，撒娇卖萌，“二伯，你还是先关心一下你好学又勤奋的小侄女吧！” 李老二笑的不成，赶紧蹲身问询小侄女，“说罢，有什么想吃的点心吗？前日皇上不是赏了一个铺子，等拿回来之后，你就想吃多少，就有多少了……” “不是，不是！”佳音听得满头黑线。 她这个吃货的名头是不是太深入人心了点？！ “二伯，我想要一套史书，最好天武之前几百年到如今，所有大事都包括的那种。”佳音赶紧提出自己的要求。 果然，李老二很惊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夸赞道：“哎呀，我们福妞儿要学史吗？二伯必须支持，回来时候肯定给你带一套！” “谢谢二伯，二伯最好了！”佳音赶紧送上彩虹屁，哄得李老二笑眯眯的。 陶红英拎了篮子，要去山谷，顺路还想摘点儿菜回来，听得这话就道：“这丫头，就知道花银子！书画铺子的书，随便一本都要二三两银子，史书又厚，怕是没个五六两，根本买不下来！” 说着，她就要回屋去拿银子。 李老二赶紧拦了她，“这几两银子，我还不缺，等以后不够了，再找你们要就是！” 他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然后汇合了温先生就走了。 老娘的话倒是提醒了佳音。 原本家里，每年进项最少的是三伯，如今三伯开了食堂，每日都有流水银子，一年到头赚的也不少。 倒是二伯，只在年底才有一笔伯爵的俸禄银子，但一半折了粮食发放，剩下一半，也就二三百两。 放在平常人家，二三百两，足够日子宽绰富庶。 但当官的，人情走动太多，二伯的花销也越来越大，这点儿银子，还真是有点不够了。 以后，她要找个机会，再给二伯寻个财路…… 而且这财路，最好又赚钱又风雅，有利于聚拢人气的，还能为二伯和家里开拓人脉的那种！ 棋社？ 书画铺子？ 佳音一时没有头绪，就暂时把这个问题挂了起来，然后喊了水灵帮忙拎着小狐狸，去了叶家院子。 义父不在家，叶家院子就成了佳音的私人小天地。 郑丰和郑禾虽然住在倒座房，但白日里大半时候都不在。 剩下的冬梅和叶山，原本就话少，又是她可以信赖的“盟友”，她想在这里搞点儿小动作是最方便的了！ 眼见日头到了头顶，何嬷嬷就回去隔壁帮忙做饭。 佳音带了小狐狸钻进厢房，冬梅也撵了水灵，然后拿了针线筐自，坐在厢房门口，亲自守着。 佳音听到门外说话，这才放心的带着小狐狸进了空间。 小狐狸原本还在啃着果子，突然被换了个地方，惊得果子都掉了。 两只小眼睛瞪的溜圆儿，完美诠释了那句，什么叫突然打开新世界的大门！ 佳音笑坏了，扯扯它的小尾巴，开始和它约法三章。 “三条，我放你出来玩儿，你可以去树上吃果子，也可以去鸡窝里吃鸡蛋。 “但咱们说好了，你不许祸害苗圃和青菜，也不许咬死鸡鸭兔子！否则我再也不让你进来了，知道吗？” 小狐狸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只是焦急的扒着笼子门，一副急于去探索新世界的架势。 这方小世界，佳音就是绝对的王，所以她也不担心小狐狸会跑丢。 很快，她就打开了笼子门。 小狐狸钻出笼子，嗖的一下就跑的没了影子。 佳音也没在意，先把鸡鸭鹅猪们喂饱，她就赶紧去看昨晚洒下的白菜籽。 不到一日功夫，白菜籽，已经变成了两片叶子的小菜苗。 这个速度，比不得苗圃那片地，但也绝对有外边普通田地的四五倍了。 佳音满意之极，她这五亩自留地，以后可以当二十五亩来看待了！ 只要不偷懒，外边一年时间，空间里就能有五次收获。 若是都种粮食，那就足够全家人吃五年饱饭了。 若是自己肯吃苦，肯用心，好好规划欧一下，那这又是一个聚宝盆啊！ 佳音欢喜着，眼见小狐狸趴在苹果树上，大吃特吃，她也摘了一个，一边啃着一边去了前院。 昨晚，她没来得及仔细探查，这会儿有时间，可要好好看看。 这次空间升级，应该不只是后边的五亩自留地有了变化…… 原本前边院子里，靠墙搭建的临时仓房里，放了两个冰柜，她存了不少的吃食。 这几年，吃食一直没变质，好像时间在冰柜里失效了。 她穿越之前是什么样，现在就一直什么样，从未改变，但只限于冰柜这个小小的空间，其余都正常。 这次升级之后，整个前院的时间都同冰柜一般神奇的停止了。 今早，她偷偷送进来的半碗热粥，这会儿摸上去还烫手，但一步之隔的三间正房里，却又有不同，时间长河突然就流淌的缓慢了。 佳音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些变化，但变化的具体细节，还需要以后慢慢摸索。 总之，如今可以确定的是，前院的时间停止了，放进什么都可以保持原样，但活物不受影响。 三间正房的时间变慢了，同外边的时间差是多少，待定。 后边菜园和自留地，种粮食青菜，比外边生长速度快五倍，苗圃则变得更快…… 第五百章 梦境和现实的冲击 小小空间，就被分割成了四个部分，每部分都有自己的时间“调整器”…… 佳音找不到各自的“调整器”在哪里，但她也不贪。 现在，这四部分的功能也足够她使用了，特别是三间正房，简直是她学习的绝佳作弊器！ 兴许，就是空间大神看不惯她懒散，以此来支持她努力奋进吧…… 逛了一圈儿，佳音心里有数了，打算重新规划一下空间，于是把需要的东西写了单子。 不必说，冬梅和叶山又要忙碌起来了。 “三条！三条！” 佳音打算出去了，但喊了三条好几声，这个贪吃小狐狸，就装作听不见，躲在苗圃旁边的树杈上。 三条尾巴做了鞭子，轮流抽打着小绿蛇的笼子，好似笃定佳音拿它没有办法。 倒是可怜了小绿蛇，招谁惹谁了，突然冒出这么个狐狸精，摇晃的它眼珠子都在转！ 佳音叉腰，高声吓唬小狐狸，“三条，别给我装傻，赶紧下来，你再不下来，我就做条狐皮围巾！” 三条的两个小耳朵抖了抖，下一瞬，直接耷拉下来，彻底把耳眼儿堵死了！ 佳音气的翻白眼，意念一动，小狐狸就直接出现在她手里。 下一瞬闪身出了空间，再把小狐狸关回笼子。 从头到尾，一气呵成。 小狐狸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咬着尾巴在笼子里乱转，脑子里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 它怎么又换地方了？ 难道是方才是做梦吗？ 佳音坏心的笑个不停，也不理会它，出门寻了冬梅，交代一下要置办的东西…… 吃过午饭，佳音小睡了半个时辰，就去后街寻蕙娘学针线了。 蕙娘家的龙凤胎养的白胖儿，正抱着彼此的脚丫子啃得欢实。 吴大娘在一边帮忙照看着，不时被逗得咯咯笑。 她长年病弱，没想到得了一对儿外孙儿之后，反倒重新焕发了生命力！ 虽然吴大娘日夜跟着忙碌、费心，但瞧着脸色却比之前好很多，身体也结实了。 不得不说，人活一口气。 精气神儿提上去了，这病就不药而愈了！ 蕙娘正在教佳音缝荷包，心里也是高兴。 其实她看得出，这孩子聪明着呢，就是喜欢偷懒，对针线也不感兴趣。 但今日，这孩子居然坐得稳稳当当，耐着性子学的很认真。 虽然针法依旧拙劣，但起码没有再扎了手。 这般学个两三年，简单裁剪缝补，应该不成问题。 这样就好，李家也没指望佳音以后自己做衣衫鞋袜，只不过，艺多不压身，多学点儿本事总错不了…… 日头西斜时候，李老二从外边回来了，带了几本厚厚的史书，还有一个大大的柳条笼子。 三条有了新家，却依旧闷闷不乐。 众人不知道它的小小心灵，被小主人冲击的稀碎。 只以为它是换了地方，还不熟悉环境呢…… 陶红英亲自下厨，给三条熬了粥，加了一些酒楼那边拿回来的烧鸡。 结果，几块鸡肉、两根鸡骨头肚，三条立刻又活蹦乱跳了起来！ 家里人看的好笑极了，都说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宠物…… 吃过饭，佳音去洗澡，带了三条一起。 虽然三条只有两个月大，但身上还是有种狐类天生的骚臭味道，还是洗洗的好…… 佳音洗完，坐在温泉池子边上烘头发，何嬷嬷坐在一边给她读书，读的就是刚买回的史书。 何嬷嬷不知道小主子为什么突然对历史感兴趣，但喜欢读书是好事，总比淘气好！ 水灵和水云则给三条洗澡，结果等三条洗干净了，她们的衣衫也湿透了，索性就都洗了一下。 待得出了耳房，主仆几个加上小狐狸，都干干净净，香喷喷的。 这般，佳音要把三条的笼子放到屋里，何嬷嬷也没反对。 于是，众人睡下之后，小狐狸又经受了一次梦境与现实的冲击…… 早起时候，佳音一边洗漱一边打着哈欠，脸上却带着笑。 学习作弊神器，果然神奇！ 这一晚她进进出出七八次，总算搞清楚——外边和空间小屋的时间差是十！ 足足十倍啊！ 也就是在空间小屋住二十个小时，外边实际才过了一个时辰。 说实话，这个作弊器给她这个懒蛋真是可惜了，若是能送给哥哥们，他们就不用每天熬夜读书了…… 不过，她现在也发奋图强了，她要努力啊！ 三条这一晚没少跟着小主人里里外外的折腾，它已经麻木了。 在“梦境”和现实之间，它完全可以做到熟练切换。 并且，对于小主人的召唤，它更是不敢不理会。 因为，它后颈的皮毛现在还疼呢。 无论它躲在哪里，小主人的“魔爪”都能准确把它抓出来…… 这一日照旧是上午读书学规矩，下午学针线。 只不过，黄昏的时候，李勇快马赶了回来。 明日大军出征，他想再看一眼媳妇孩子，所以同侯爷请了半日假，也顺道来知会家里一声。 所有人都没想到，出征会来的这么早，这么急，本以为最少还有半月时间呢…… 李家的晚饭桌子上，从李老太到佳音，老少七八口，都没什么胃口，吃的很少。 刀剑无眼，战场无情。 谁也不敢保证，这一去，侯爷、李老四和李勇能全须全尾的平安回来。 但拦又不能拦，除了担心，他们谁也帮不上忙。 这一晚，佳音特意缠着奶奶一起睡。 五更天时候，天还没有亮，后街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祖孙俩齐齐睁开了眼睛。 沉默了好半晌，李老太叹气，轻轻把孙女搂在怀里，伸手拍了孙女的后背，“再睡一会儿吧，什么都会好好的，不用担心。” “嗯，奶奶也睡。” 佳音应了一声，窝在奶奶怀里，闭上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这一日，她只学了半下午的针线，然后带了水灵和水云，绕去张神医那里玩到天黑才回家…… 时间从来不会因为人间的悲喜，就停下脚步。 日升月落，转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 时节也从温暖舒适的春日，正式跨入了盛夏。 今年比往年都要热一些，雨水也不多，田里庄稼勉强够活命，远远看着就有些蔫头耷脑。 只有树上的知了最高兴了，扯着嗓子拼命的叫，也为夏日添了几分烦躁。 刚刚日上三竿，天上就像下了火一般，晒的人躲在屋里怎么都不想出来。 新村外边的小河，也没了往日的丰沛，只剩了涓涓细流，在河床上流过，瞧着分外可怜。 新村的男女老少们，这个时候却顶着烈日全员出动了。 赶马车，挑扁担，拎水桶，从各家水井里打了水，再送去瓜田里。 就是学堂孩子们都放了假，也都端了木盆陶盆，从马车上取了水，然后脚下踉跄着，送去每一棵瓜秧下，小心浇灌。 烈日晒的每个人都是嘴唇干裂，脸色涨红，肩头甚至已经爆了皮，但却没有一个人叫苦…… 第五百零一章 一分辛苦，一分收获！ 村长带了大草帽，唯一活动自如的手臂也没空闲挥舞烟袋锅儿了。 这会儿，他也拎着一个水桶，不时停下来吆喝村人，“大伙儿都加把劲儿，今日就能把所有瓜地浇完了！ “别人怕干旱，咱们可不怕！先前在清水村，比这旱的厉害多了，咱们不是照样挺过来了！” “哈哈，知道了，村长大叔！”一个汉子抹了一把汗珠儿，笑的灿烂，“咱们浇的不是水，是金锞子，天气越旱，瓜越甜！今年肯定又发财了!” 旁人也是跟着笑，一个妇人嚷着，“今年再分了银子，我家就能娶儿媳妇了。” “我家也是，哈哈！咱们浇的不是水，是儿媳妇和大胖孙子！”另一个妇人也是笑着说道，末了又翘脚张望地头的大树下。 那里放了一张草席，吴大娘正照看着蕙娘的龙凤胎。 龙凤胎刚刚会坐着，只穿了肚兜和短裤，胖的肉滚子一样，谁看了都喜爱的不成。 特别是上了年纪的妇人，恨不得眨眼间，自家也能添两个这样胖娃娃才好！ 蕙娘同样带了草帽，跟着村人一起浇水。 有妇人就问道：“蕙娘妹子，大勇他们走俩月了，有消息送回来吗？” 蕙娘笑道：“有啊，听说打了不少胜仗，估计快回来了。” “那就好，今年我多养了几只鸡，等侯爷他们回来，直接杀了，炖一大锅，也给庆功宴添个菜！”妇人笑呵呵说完，惹得相熟的几个同伴都是笑起来。 其中一个小媳妇儿就说道：“哎呀，难得嫂子大方一次，以前因为一个鸡蛋，差点儿没把我的头打破，如今真是转性了！” 先前那妇人脸红，嗔怪道：“以前那不是日子过的艰难嘛，一个鸡蛋能换一把盐，够家里吃好几顿了！如今日子过得好，当然可以大大方方的了。 “李婶子说了，做事要大气一些，别斤斤计较，咱们大伙儿好好处着，日子才更好，财路才更宽！” “李婶子说得对，”妇人们都是点头说道。 有人就顺势问道：“我看婶子带着福妞儿，早晨坐马车走了，这是又去洛安了吗？” “是啊，”这次换了蕙娘应声，“家仁马上要考秀才了，婶子惦记，当然要去看看了。但村里又在挑水浇瓜秧，婶子也放心不下，硬是等到今日，我和红英嫂子才把她劝走了。” “哎呀，我们不知道这事啊！”一个妇人嚷着，“若是知道，早就劝婶子走了，村里这些粗活儿，都是小事儿，家仁考秀才可是大事！” “是啊，家仁那么聪明，还能吃苦，这次考秀才，肯定是板上钉钉儿一样容易，错不了！” “听说，家仁如今在新都里也可有名气了？那个写左手字的先生带他出去参加什么诗会了，他写的字被一个大官儿夸赞了？” “问问村长大叔，他知道的最清楚了！” “同样是养孩子，李婶子家里的小子们，怎么各个都出息！轮到咱们家，这些淘气小子，不上房揭瓦，我都谢天谢地了！” “就是，我家那个，一天打八遍，我都不解气！” 妇人们一边干活儿，一边闲话儿，说的是热火朝天。 虽然各个嘴里都在嫌弃儿子，但脸上却是笑的灿烂。 自己生的孩子，好或者不好，都是心头肉啊！ 村长敲打两下酸疼的腰，放下水桶，放眼展望大片的瓜田，也是高兴。 这已经是第三次浇水了，瓜秧没有遭受一点儿干渴，长的极好。 瓜叶碧绿，叶片中藏着一个个陶盆大小的瓜，害羞的露出半张脸，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淌口水，恨不得立刻砸开一个，吃个痛快！ 从来都是一分辛苦，一分收获！ 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那边也种了瓜，整个春夏也在不停浇水。 但村人们懒散，干活儿时候互相攀比，每次都让三个里正喊哑了嗓子，才能浇完几亩地。 如今他们的地里也结了瓜，可惜比之新村这边的，无论是大小还是品相都差了很多。 有人说，新村是风水宝地，种出的瓜，自然要比别处好。 其实，哪有什么风水宝地！ 懒汉坐在聚宝盆里也会饿死，而外人眼中的风水宝地，却是老老少少们一锄头一镐头，硬生生刨出来的…… 同样的烈日下，李家的马车终于走到了洛安小镇外。 年前买下的三十亩地，如今种了二十亩高粱和谷子，留了十亩种菜。 吴老九一家都是勤快人，这一春夏，恨不得住在菜地里，把菜地打理的是井井有条。 如今远远望着，地垄沟像用尺子比着犁出来的一样，笔直笔直。 一架架油豆角，足有一人高，被夏风吹拂着，挥动着巴掌一样的叶片，热情的招摇。 一垄垄的茄子秧，掰掉了下边枯萎的叶片，越发把紫黑油亮的茄子显了出来。 一块块菜池子里，种了碧绿的小白菜，菠薐菜，香菜，油菜，还有红梗子的小萝卜，看上去就像练字的描红格子，特别规整…… 吴家的小丫头晒得像个小黑炭一样，拎着镰刀从家里出来，刚要下田，见到李家马车停在路边，赶紧跑过来行礼。 李老太笑着给她擦抹汗珠子，闲话儿几句，听说吴老九去食堂送菜了，就点了点头。 佳音从车窗里探出头，递给小丫头一盒子点心，说道：“这是马蹄酥，铺子里刚烤出来的，拿回去吃吧。” 吴家小丫头高兴坏了，接了盒子又行礼，红着脸应道：“郡主真好，邻居家的丫头们都羡慕我呢！上次郡主给我的那条坠珍珠的发带，她们说能卖几十文钱，我娘听了都不舍得让我戴！” 李老太笑道，“想戴就戴吧，你好好干活儿，等以后出家，我做主给你一套珍珠头面儿添妆，保管你是最漂亮的新娘子！” 小丫头害羞，脸色更红了，眼睛却是亮晶晶！ 马车很快重新动起来，直接去了书院食堂的小门。 李老三听到动静，跑出来迎接老娘和小侄女，笑的一脸憨厚。 “娘，这么热，您怎么顶着太阳来了？捎个信儿过来，等我回去接您，半夜出发，早晨到最好了。” 李老太摆手，“娘晒了大半辈子了，没那么娇贵啊，倒是你们，这会儿正忙呢吧？” 李老三一边扶着小侄女踩了凳子下车，一边回道：“我们每日都是习惯了，也不觉得忙，倒是文娟的小生意，这几日可是火爆的不得了。” 佳音今日穿了一身水红色的纱裙，头发绑成两个小花苞，这会儿迫不及待的问道：“三哥是不是把百香果运来了，已经开始卖百香果饮了吗？” 说罢，也不等三伯应声，她就像个蝴蝶一样飞去卖水的小屋了…… 抱歉，宝子们，又迟到了，羞愧啊。今天被按头修剪，实在没赶得及早点更新，今日三更奉上~~~~ 第五百零二章 透心凉，心飞扬！ 小月刚刚送了冰块和奶茶原料过来，热的大汗淋漓，突然见佳音进来，她赶紧行礼。 然后，她上前欢喜的说道：“郡主，咱们的果饮卖爆了！前日三少爷送了那么多的紫果儿过来，奴婢按照您传信儿说的，挖了果肉出来，和蜂蜜、冰块放一起，简直太好喝了。 “昨天足足卖了六十多壶呢，一壶三十文，就是二两银子！还有奶茶，小先生们吃完晚饭，都愿意端一杯回去，说是一边喝一边上晚课，顶饱还解困，比喝茶好多了。 “我们小姐前日还算账，一个月卖了……” 小月本就是个活泼，藏不住话的性子，又急于同佳音报喜，嘴上就越发没有把门儿的了。 佳音瞧着后边忙碌的两个半大小子，及时打断了她的话头儿，说道：“哎呀，一会儿再报账吧，小月姐姐，先给我来一杯果饮吧，我还没尝过味道呢！” “哎，哎，郡主等一下，这就给您做一杯！”小月赶紧去找百香果，又喊了两个半大小子去敲冰块。 两个半大小子的家里，都是住在这镇子上，同学院的小管事有些亲戚关系。 听说食堂卖“新茶”，要找人帮忙，小管事特意过来请托。 李老三和赵玉茹就替文娟做主，暂时留用几天。 结果两个小子很勤快，一点儿也不多话，还很好学。 他们每日午后过来上工，学院的晚课开始之后就可以结束回家了。 但他们从来都是午饭前就过来帮着大柱等人干杂活儿，擦桌椅、洗碗筷，一点儿不偷懒。 然后下午又开始在小草棚里，跟着小月卖果饮和奶茶，偶尔还要跑腿儿往学舍那边送几趟。 只要抓到空闲，他们就翻看一本蒙书，请教小月或者前来买果饮的学子们，练字就是用树枝在地上划几笔。 这样勤快又上进的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所以，李老三在他们的工钱之外，每日额外还给十文补贴，外加提供午饭和晚饭。 一晃儿，两个小子也来食堂两个月了。 这会儿，两人把被旧棉包裹的木桶抬过来，揭开棉被之后，木桶的盖子上扣着一个小陶盆，再打开陶盆，就露出一个碗口那么大的窟窿。 一个小子拿了铁钎子，伸进窟窿，用力捣了几下。 另一个小子，则打开盖字，飞快刮出一碗碎冰块出来，递给小月。 小月麻利拿出一个白瓷马克杯，加了一勺百香果的果肉，两勺蜂蜜，半杯凉白开，最后才把碎冰倒进去，搅匀之后，插上一个细竹管。 佳音接过去，喝了一口，仔细品品味道。 虽然还是比不上前世喝过的那些饮料，但胜在凉爽香甜，这样炎热的天气里，一口下肚儿，真是从头到脚都舒坦极了。 “嗯，好喝!”她笑着夸赞了一句，惹得小月和两个小子都是笑的灿烂。 小月追问道：“郡主，这个紫果儿，叫百香果吗？确实比野莓和酸果什么的，味道好太多了！” 佳音点头，“这个果饮可以取名叫蜂蜜百果饮，以后苹果和梨子下来了，天气冷了，还可以煮果茶和炖冰糖雪梨汤。只要仔细琢磨，春夏秋冬，好喝的东西多了，生意都不会差！” 小月听得兴奋，“郡主放心，奴婢一定会努力琢磨的！” 很快，她又麻利的做了几杯果饮，然后用托盘端着跟随佳音进了食堂的雅间。 李老太正同儿子儿媳说话，见孙女抱了一只白瓷杯，边走边喝，嗔怪道：“这孩子最近懂事很多，学规矩学针线都认真，就是这个贪吃改不了！我真怕她长肉太多，耽误抽条长个子！” 赵玉茹一把揽过小侄女，手里摇着扇子，给小侄女扇着风，“娘就是贪心，咱家福妞儿多好啊，再没有比这更贴心更聪明的孩子了！咱家又不是当初那般穷苦了，缺什么，还能缺了孩子的吃喝吗？能吃是好事，能吃是福！” 李老三也是憨笑，附和道：“福妞儿还没到长个子的时候呢！” “行，你们就惯着吧！”李老太听得哭笑不得，“我倒是成了坏奶奶了！在家也是，你们二哥、温先生、瑾柔甚至是村长他们，每次见到我都要说，让我对福妞儿管束别太严格。 “孩子每日读书，学规矩，学针线，隔三差五又往张神医那里跑，都怕她累坏了，但我冤枉啊！ “真不是我逼着孩子勤奋，是她自己突然开窍了！每天忙的像个小陀螺，我也心疼啊，这才带来玩几日，让她歇息歇息，我耳根子也清闲一下。” 李老三和赵玉茹都是惊讶，赵玉茹把小侄女抱在怀里，打量了好半晌，确定还是原本的侄女没变后，才悄悄放了心。 但她，还是忍不住嘱咐道：“福妞儿啊，学习是好事，但你年纪还小，不要累坏了。听伯娘的，该玩就玩儿，不着急学本事。 “家里就你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就是有事，还有你伯伯和哥哥们呢……所以，你想吃就吃，想玩就玩，知道吗？” “知道了，伯娘！”佳音笑的大眼睛弯成月牙儿一般，把手里的果饮递过去，“伯娘喝，特别甜。” 赵玉茹低头，假意喝了一口，其实嘴唇根本没有碰到竹管，然后笑着同小侄女顶了一下脑门儿，“确实好喝，我们福妞儿就是聪明，怎么就从书里看到泉州有这种神奇的果子呢，挖出果瓤泡水，味道简直太好了！” 佳音笑嘻嘻，又跑去把果饮端给三伯。 李老三张口就要去咬竹管，被赵玉茹一巴掌拍到一边，嗔怪道：“大人嘴里脏，别碰孩子的东西。” 李老三挠挠后脑勺，笑着从托盘上端了一杯给老娘，然后自己也拿了一杯，大口喝了，忍不住夸赞，“真是凉爽啊！” 李老太也是点头，“大夏天的，有一杯这个东西喝，可真是凉爽不少。家义找回的果子多吗？等我们回去时候拿几个，到时候多做几杯，给村里人都解解渴。最近田里缺水，大伙儿都挑水浇瓜秧呢，真是遭罪。” “很多，很多！”李老三赶紧说道：“家义运了半船回来，把小院儿那边的地窖都装满了，娘回去的时候，想拿多少就拿多少！”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放学的钟声就响了。 学子们在学舍里，憋闷的汗流浃背，几乎第一时间都往食堂疯跑…… 第五百零三章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不说食堂这里有加冰的果饮，就是大厅里，地上洒了水，角落还有装满冰块的木桶降温，比之学舍可是好太多了。 往日身穿长衫，头戴方巾，一个个文质彬彬的小先生们，这会儿全没了样子，疯兔子一样窜进屋子占据冰桶附近的桌子后，才长松一口气。 然后，有人就高声喊着两个小子，“牛恒，林二，快给我来一壶果饮，多放冰啊！” “我们也要，一定多放冰，热死人了，不嚼几口冰，我可活不了了！”邻桌的学子们也是吆喝。 一时间，大厅里吵闹的好似菜市场。 小月和两个小子早就算好了时间，在学子们放学之前就做好准备了。 这会儿三人麻利的往一个个白瓷壶里添加冰块，然后陆续端到学子们的桌前儿，再收回一张张特制的水票。 这种水票分两类，一种是三十文的面值，正好买一壶加冰果饮。 一种是十文面值，可以买一大杯奶茶或者一大杯果饮。 而一壶几乎可以倒四五杯，怎么看都更合算。 所以学子们基本都是整壶的买，交好的几个同窗，轮流请客就是了。 家安、家喜，带着猫哥儿，夹在学子中间冲进食堂。 他们头不抬，眼不睁的，直接就往雅间里扎过去。 平日，家里人都会在这里多放一个冰桶，也会提前备好果饮。 结果，今日刚一进门，他们就发现奶奶笑眯眯的坐在那里，妹妹也是笑嘻嘻抱着竹管，咕噜噜吐泡泡，他们立刻就高兴疯了。 “奶，妹妹！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呜呜，奶，我都想你了！”猫哥儿第一个冲进老太太怀里，家安家喜也是紧随其后。 三个半大小子把李老太围在中间，搂得紧紧。 人家过来书院读书，没有家里吃住方便，读书又刻苦，免不得都要消瘦几分。 结果他们三个呢，正经课业不见进步多少，倒是踢球、练剑、骑马，样样都感兴趣。 偏偏这些都相当消耗体力，于是吃的多，睡得好，不但没瘦，反倒壮了很多。 特别是家里过来开了食堂之后，一天三顿，外加夜宵，更是把他们喂的好似见风长。 如今，家安家喜已经长得同李老三一样高了，就是猫哥儿也到李老三的肩头，完全不是当初刚回李家的瘦瘦小小模样。 李老太被孙子们缠磨的哭笑不得，抬手挨个敲了一下，嗔怪道：“你们都是大小伙子了，奶奶可禁不住你们这么欺负，赶紧起开，一个个身上汗臭味都熏鼻子！”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挨了揍，也笑嘻嘻凑在奶奶跟前不舍得离开。 正好，家仁和礼哥儿慢了一步进来，见到奶奶也是高兴的上前行礼。 李老太就说道：“走，咱们回家说话吧，晚饭也在家里吃，这里人太多了。” “好啊，好啊！” 小子们都是高兴嚷着。 猫哥儿上前扯了妹妹的手，偷偷问道：“福妞儿，给哥带好吃的了吗？” “带了！”佳音笑嘻嘻比划了一下，猫哥儿欢喜的差点儿跳起来，张口就嚷，“是碧玉……” 不等他喊出来，礼哥儿已经眼疾手快的捂住了这个傻弟弟的嘴巴。 昨日家欢哥哥回来，还说村里的碧玉瓜要七八日才开园。 妹妹如今就带来，肯定是私下贴补他们的。 没有送院长，也没有送先生，甚至宫里都没进献！ 若是喊出去，被人听到，羡慕嫉妒之下，万一扣个什么不敬的帽子，李家多少都要有点儿麻烦。 不得不说，李家如今日子好过，行事也更要谨慎了。 家仁赞许的看了一眼礼哥儿，然后蹲身背了妹妹，安静跟着奶奶出了食堂。 家安招呼相熟的同窗，嚷道，“我们回家陪奶奶吃饭，你们去雅间坐，有冰桶呢！” 同窗们正挥舞着手里的扇子，听得这话都是哈哈笑着往雅间跑。 有一个还没忘了喊，“你们吃过饭早点儿回来，咱们还要和隔壁学舍比赛踢球呢！” “知道了，知道了，忘不了！”家安摆手，就乐颠颠跑了。 李老太等人听着都是笑。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两个小子喜欢玩儿，同他们交好的也都是淘气包。 幸好，洛安的学风自由，并不逼迫学子们一定要死读书，否则，他们这样贪玩，在别的书院就是妥妥的“害群之马”。 李家小院儿离得书院并不远，但众人走到家里，还是热的汗流浃背。 文娟突然见到这么多人回来，惊了一跳，转而就欢欢喜喜去张罗。 打水，取布巾，又去厨下准备食材。 何嬷嬷和水云水月，还有难得过来走动的冬梅，很有眼色的赶紧把活计接了过去。 文娟这才坐在祖母旁边，给祖母打着扇子，问问家里的琐事。 而猫哥儿几个胡乱洗了一把脸，换了衣衫，就簇拥着妹妹去拿好吃的！ 家里的马车就停在院子角落，叶山刚刚卸车，牵着枣红马到到镇子外边去吃草了。 佳音就开了车门，让哥哥们往下倒腾筐子。 碎金滩瓜田里的碧玉瓜和金果，确实还没熟。 但佳音空间里种的却熟两茬了，足足存了半院子，就等着过几日，趁着外边的瓜地开园，浑水摸鱼卖出去，赚个盆满钵满呢！ 这次，她只带了四个碧玉瓜，一筐金果。 若不是担心太扎眼，她恨不得装来满满一车。 但家安、家喜和猫哥儿还是忍不住压着嗓子欢呼，抬了筐子就往廊檐下跑。 家仁和礼哥儿本来规规矩矩陪着奶奶说话，见到碧玉瓜和金果儿也是欢喜的站了起来。 很快，小方桌儿就被搬了出来。 雪亮的柴刀，洗的干干净净，临时充当了西瓜刀。 一刀砍下去，红色的汁水就流了出来。 清透的瓜香，让众人嗅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不到片刻，众人就围着桌子，痛快吃起来。 “呜呜，简直太甜了！” “怎么还是凉的，在家就冰过了吗？” “我都馋死了，昨晚做梦还梦见吃瓜了呢！” 小子们一边大口吃，一边含糊嚷着，惹得李老太好笑，扯了布巾，不时给他们擦抹下巴。 “以后都记着，要对你们妹妹好啊！昨晚，这瓜就被她放到井水里镇着了，路上还要不停的喷水，就为了你们拿到手，就能立刻吃到嘴。别看你妹妹年岁小，对你们可是照顾着呢！” 小子们都是听得笑嘻嘻，拿到一块瓜凑到妹妹嘴边，一定要妹妹咬掉最甜的瓜心儿！ 猫哥儿还拍着胸脯，跟妹妹保证，“我爹昨天过来，给我零用钱了，妹妹，一会儿哥带你去买粘糕！” 佳音不等说话，马车里却突然窜出一个白影子，正是三条。 这个小狐狸，贪吃贪睡，方才路上在马车上晃悠得睡着了，到了地方也不肯下车。 这会儿彻底睡醒了，下车也发现换地方了，一时还有些懵，黑豆一样的小眼珠里满满都是疑惑…… 第五百零四章 汤锅里的驴粪蛋儿！ 佳音赶紧摆手招呼自家笨狐狸，“三条，过来，来这里！” 小狐狸立刻窜了过去，差点儿把佳音撞的一个屁墩儿坐地上。 小子们好奇，几口啃完手里的瓜，就凑到跟前，一边摩挲小狐狸顺滑的毛皮，一边七嘴八舌问着。 “我爹说，侯爷给妹妹抓了个小狐狸做玩伴儿，就是这个吗？” “哎呀，真是三条尾巴啊？这是狐狸精吧？！” 小狐狸睡醒有些口渴，还不等混一块瓜润润嗓子，就被小子们抹了一身的瓜汁儿。 它可是嫌弃极了，赶紧伸舌头，舔个不停。 猫哥儿就惊讶了，“妹妹，你在家都不给它吃瓜吗？看把它馋的，好可怜！” 小狐狸许是听懂了，伸出去的舌头，差点儿没收回来。 它气的呲牙咧嘴，努力同猫哥儿分辨——它是在清洁毛发，不是馋！ 空间里那么多瓜，它都是躺在瓜堆里吃，打滚儿吃！ 可惜众人听不懂狐语，见它这么“凶”，反倒担心起来。 家仁问道：“这狐狸找张爷爷看过吗，身上带没带不好的病，会不会咬人，万一伤了福妞儿怎么办？” 家安家喜几个也是跟着点头。 李老太就说道：“别担心，侯爷找宫里驯兽的太监看过了，三条的尖牙和爪子都剪了。而且这两个月，福妞儿养的好，三条从来不乱跑，比小狗小猫都乖。” 众人这才勉强放了心。 很快，晚饭就准备好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在食堂那边忙着，李老太就带孙儿孙女们吃了。 孩子们凑在一起，吵吵闹闹，笑声乘着风就飘到隔壁孙家。 孙思源夫妻坐在廊檐下乘凉，免不得就听见了。 孙夫人小声说道：“隔壁李家老夫人带了小郡主从碎金滩过来了。” 孙思源点头，嘱咐道：“当普通邻居就好，囡囡那个奶娘不懂分寸，同李家闹得很不愉快，真是可惜了…… “否则这样的好人家，稍微照拂囡囡几分，囡囡这辈子都会顺遂很多。” 提起囡囡的奶娘，孙夫人也是皱眉头，叹气说道：“庄子那边的账册送来了，我看了两眼，李嫂子那人，野心太大，也太要强了。 “她也不知道在哪来找的门路，买了种子，居然种了半亩玉米和半亩土豆，花了二百多两银子。还说秋日丰收，再卖做种子，就有十倍利润了。 “但她怎么不想想，秋日时候，各家玉米和土豆都丰收，价格必然要降下来，她怕是本钱都收不回来，怎么可能有十倍利润呢！” 孙思源听得恼怒，“胡闹！把她送去看庄子，怎么还不老实？” 孙夫人苦笑，没有应声。 她一个婶子，要养育隔房的侄女，已经很费心了，若是再多插手侄女的产业，外人怕是要说她有所图谋呢！ 最起码，孙成建那家子，就会跑来闹个天翻地覆。 孙思源显见也明白这点，拍拍妻子的手，叹气道：“辛苦你了，这些事，你不必费心。账册都留好，庄子的田契也藏好，等囡囡长大，一起给她。 “这个奶娘怎么处置，就看囡囡自己的意思吧。只要庄子不被卖掉，每年的收成……败光也就败光了。 “若是那个奶娘实在不懂事，就打上二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 “好，老爷放心。”孙夫人笑了，揭过这个话头不再说。 夫妻俩听着隔壁的欢声笑语，还是忍不住羡慕。 老人明理，兄弟和睦，孙辈儿们出息，这样欣欣向荣的大家族，怕是全天下也寻不出几个了。 天黑时候，家仁带了弟弟们回去书院上晚课。 小子们依依不舍，眼睛恨不得黏在剩下的碧玉瓜上，惹得李老太笑的不成，开口撵人。 “放心，这些瓜不送礼，都留着给你们偷偷吃的，赶紧去上课，明晚回来还有！” “谢谢奶奶！” 小子们这才放心了，一窝蜂似的跑走了。 半路上，又遇到了从城里酒楼赶回来的陶红英和家欢。 于是，他们又一人分了个鸡腿。 家仁吃的饱足，实在吃不下鸡腿，又不好辜负了婶子的疼爱之心，就拎着鸡腿回了学舍，送给同窗里最贪吃的一个胖子。 其余几个座位临近的小子们，凑热闹一样，围了胖子抢夺，到底一人咬了一口，才算罢休。 一时，闹得学舍里很是欢快。 其余同窗，不过是看着他们笑闹，跟着笑一笑。 但坐在后排那两个却是满眼的鄙夷，神色里还带了一点儿得意。 但众人也习惯了，这两个就像汤锅里的驴粪蛋儿，总是时不时浮出汤面，彰显一下他们的存在。 既然挑不出去，那就只能当做看不见了。 就是家仁都没当回事，毕竟他也不是银子，做不到人人都喜欢…… 李老三和赵玉茹很晚才回到小院儿，没了孩子们吵闹，众人聚一起，吃着碧玉瓜，摇着蒲扇，说着闲话儿，更自在。 很晚，大伙儿才各自睡去。 第二日一早，李老三和赵玉茹天没亮就去食堂了。 待得早餐忙碌过了，学子们上了课，赵玉茹就返回来，要带着老老小小们到街上去逛逛，生怕她们在家无趣。 佳音年纪小，好新奇。 文娟要看顾小院儿，要做家务，还要制冰，平日也是忙碌，很久没上街了，有点儿动心。 李老太和陶红英则是宠孩子，就算没什么想买的，跟着孩子们走走也好。 今日，天空上难得飘了几朵云，还没那么晒，正是游玩的好时候。 于是，一家子几口带了何嬷嬷和水灵就出门了。 上街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街尾的粘糕。 佳音一边走一边吃，不时跑去看看路边摊子上的小东西。 但她也只是看看，没有什么能入眼的，毕竟做工太粗糙了。 结果，一个小贩儿许是半日没开张了，又瞧着她们穿戴不错，就缠磨着不停介绍。 最后，他拿出一对雕工很是不错的木牌，说道：“这是放到寺庙里开过光的平安福，你们家里有考生吗，买回去给考生带着，一定顺利高中！” 赵玉茹在学院，常看学子们腰上挂着这东西，就笑道：“学院里倒是很多人都有，瞧着确实不如这个好。” “那是当然了，这位夫人，这两块牌子是檀木雕刻的，又在庙里供了七七四十九日……”小贩说的天花乱坠，却突然被佳音怀里的三条打断了。 三条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是看小贩不顺眼，冲着他一直呲牙，甚至跃跃欲试，想要跳过去咬他一口的模样…… 三更奉上~~~ 第五百零五章 反常的小贩儿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毕竟小狐狸这两日很乖巧啊，不调皮咬东西，更不会到处乱跑。 甚至可以说懒散，除了吃就是睡，逮到佳音身边躺着，可以一两个时辰都不动地方。 昨晚小子们回来，扯它的尾巴玩笑，它也没说呲牙要咬人，现在这是怎么了？！ 佳音赶紧拍拍小狐狸，哄着它安静。 赵玉茹见小贩吓得躲避，很是过意不去的说道：“抱歉，小兄弟，这小狐狸许是认生，你别害怕。” 小贩干笑，回道：“没事，没事，就是突然被吓一跳……这是小狐狸吗，看着像小狗崽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受到了侮辱，三条居然又开始对着小贩呲牙。 赵玉茹不敢耽搁，赶紧买了两块牌子。 小贩很高兴，还嘱咐道：“嫂子，我不骗人，这两块平安符真是在庙里供奉过的，灵验着呢！回去给学子戴着，保管金榜题名，逢考必中。” “好，好，多谢你吉言。”赵玉茹笑着点头，然后收了牌子，同众人走了。 众人也没把方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边说话，边逛街。 佳音抱了小狐狸，小声数落它，“第一次抱你上街玩儿，你怎么就不乖？那以后我们出门，只能把你关在家里了！” 三条有些委屈，耷拉着小耳朵，黑豆一样的小眼睛眨巴着，看着分外可怜。 佳音说两句，也有些不舍得了，偶尔回身去看，远远就见那个小贩好似在收摊子，她心头就是一跳。 这条商街，主要的客人就是学子。 白日里，商铺也好，商贩也好，都在摸鱼混时间，只等着半下午时候，书院放学了，才正式开张做生意。 但这小贩不等下午卖东西，怎么突然就收摊了呢？ 偏偏，三条在她怀里趴着，跟着她扭头去看，又呲了两排小白牙。 佳音就皱了眉头，然后示意水灵上前，小声嘱咐了几句。 水灵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应下，然后带了几分兴奋，悄悄拐过一个街口，三两下绕的没了影子…… 女人逛街的乐趣不在买，而在于逛。 李家老少好几口子，逛了大半个时辰，最后也就拎了一盒子粘糕，还有几块葛布，就打道回府了。 粘糕当然是给佳音解馋的。 葛布透气，李老太准备给孙儿们缝几套背心短裤，晚上睡觉的时候穿着，凉快一点儿。 虽然读书人要体面，但晚上睡觉还穿着长袖中衣中裤，就是遭罪了。 她只要孙儿们舒坦，体面不体面的，不重要。 日头西斜时候，家义和刘扬居然过来了。 两个小子这大半年跟着船队南北的跑，晒得黑了很多，长的又高又壮，真是两个名副其实的小铁塔。 两人显见是从码头直接回来的，带了两个筐子，放了不少的冰块，拖到哪里，哪里水淋淋。 筐子里冰镇着几条大黄花鱼，二十多个梭子蟹，还有不少的大扇贝和大青虾。 家义坐在奶奶身边，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兴高采烈显摆，“奶，这都是我们从南边带回来的，没算在我大伯的货品里！是我们单独采买，专门孝敬您的！” 孙儿孝顺，李老太当然高兴了，但还是先问刘扬，“你们家里也送了吗？” “送了！”刘扬笑嘻嘻应了，“我爹可高兴了，还说晚上要喊村长爷爷他们喝酒呢。” 李老太这才放心，又招呼叶山帮忙拿了五个篓子，每个里面都装了一条大黄鱼，两只螃蟹，一捧大虾，七八个扇贝。 这是要送给周山长、彭家、汤先生以及当初家欢成亲时候，帮忙铺床的那两位全福妇人的。 人情这个东西，要常走动，常来往，才越来越亲香。 家里这么多孩子在书院读书，平日也没少得人家关照，这时候送点儿东西，表表心意，也让人家知道，李家把他们的好放心上了。 周山长、彭家和汤先生那里，有叶山陪着家义和刘扬过去，他们是晚辈，又在外边野惯了，见见这些博学先生，对他们两人也是个敲打，免得他们年少气傲。 而且家义是伯爵的次子，身份也足够代表家里去走动，不至于被几家轻视。 两位全福夫人那里，就由何嬷嬷陪着文娟过去，感谢她们当初帮忙张罗亲事，也是给文娟巩固一下人脉。 毕竟文娟在洛安住着，平日能有个地方走动也好。 最主要的是彭先生娶了新妻，文娟有了后娘，万一以后两人间有个小矛盾，也有人帮文娟传个话，不至于让书院里众人都听了那位新夫人的一面之词…… 不得不说，李老太的用心良苦，尽量安排的周全。 文娟聪明，明白祖母的维护和教导，对祖母更加敬重感激！ 倒是家义不耐烦应付那些“老学究”，被李老太拍了一把，嗔怪道：“你常年不在家，再不出去露个脸，人家都不知道李伯爷还有你这个小儿子了！” 家义这才带了刘扬，出门了。 文娟她们随后也走了。 一时间家里安静下来，李老太就带了水云和冬梅拾掇海鲜，准备晚上多做一些，趁着孩子们凑得齐全，好好热闹一下。 佳音惦记着水灵，就带了三条在院门口玩耍，顺带张望两眼。 水灵许是知道主子心急，很快就回来了。 小丫头跑的满头汗，脸蛋通红，直接冲去水井边喝了一瓢冷水。 末了，她才凑到主子身边，小声说道：“小姐，你让我跟着那个小商贩，他收了摊子，就跑去镇子东边一个林子了。 “那个林子里不像有人住的模样啊，我就多等了一会儿，果然，小贩进去不到一刻钟，就满脸是笑的出来了。 “我想跟上去，结果林子里又出来一个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书童，瞧着贼眉鼠眼的，我就跟着小书童到了书院门口，眼看他进去的，然后又回去找那个商贩，原本以为找不到了，毕竟隔了一会儿。 “没想到那个商贩居然挑着行李，又在街口出现了，甚至雇佣了马车，匆匆忙忙出镇子了。” 佳音皱眉，让水灵看着三条，然后她就跑去三伯娘的屋子。 第五百零六章 果然有古怪！ 赵玉茹和陶红英都去食堂帮忙了，她的屋里没人，但那两块平安符却放在桌上，显然是打算晚上直接拿给家仁和礼哥儿呢。 佳音爬上椅子，抓到牌子，坐在桌面上，仔细打量，怎么也没看出哪里有问题…… 但她就是觉得这牌子不对劲，或者说是那小商贩不对劲。 好似他摆摊就是为了把牌子卖给李家人，而且一直在强调要给考生佩戴…… 卖完就直接收摊，甚至搬家了。 这是典型的做贼心虚，销声匿迹啊！ 李老太在外边，不见了孙女就喊了一句。 佳音只能把牌子塞到怀里，然后跑了出去。 大半时辰后，书院放学了。 家义和刘扬同家仁几个一起说说笑笑回来了，小院子里立刻就热闹的翻天了。 家欢和家喜第一件事就是趴在井边张望，果然发现了吊在井水里的木桶，于是欢呼着扯了绳子。 可惜木桶太沉了，还是家义上前，三两下就拽了上来。 不必说，他立刻收获了弟弟们的无数崇拜。 木桶里浸泡了两个碧玉瓜，还有十几个金果儿。 猫哥儿立刻跑去关院门，正好文娟和何嬷嬷也回来了。 于是，一家人“偷偷摸摸”分吃了一个碧玉瓜，清甜、解渴、降暑，老老少少都吃的无比满足。 李老太见小子们吃的意犹未尽，就把十几个金果也给他们分了，只剩了最后一个碧玉瓜，等着儿子儿媳们晚上回来，再一起吃。 佳音趁着热闹的时候，坐到了礼哥儿身边。 礼哥儿细心，把碧玉瓜籽挑干净，才放到妹妹手里。 佳音笑眯眯咬了一大口，问道：“哥，你们学舍里，有很讨人嫌的同窗吗？” “有啊，”礼哥儿以为妹妹只是好奇，就随口说道：“我们学舍就有个同窗，特别喜欢占人便宜。他从来不研墨，只要写字，就拿着笔，到我们的砚台里去蘸取。 “上次他的笔掉了，还污了我那件长衫呢，我们学舍都没人愿意跟他的座位挨着！” “还有这样人，那考试怎么办，他也用旁人的？！”佳音咯咯笑，摇晃着小脑袋，大口啃瓜。 礼哥儿见她妹妹吃了一半，就把自己没吃的那块换了过去，让妹妹继续吃瓜心儿，他则三两口，把妹妹剩下的半块吃了。 末了他擦擦嘴巴，回道：“考试的时候，他当然自己研墨了，但据说他那个墨块已经用了两年了，还剩一半呢，怕是最少还能再用两年！” “哈哈哈，这真是太抠了！”佳音笑坏了，没想到书院还有这样的学子。 这比前世大学宿舍里蹭个洗发水沐浴露的那些同学，可是狠太多了。 礼哥儿也是笑的厉害，“先前我还想着爹爹说的，对同窗要友爱呢，后来，我也不理会这人了。我对他是友爱了，但他拿我当冤大头呢！” “那大哥他们学舍呢，也有这种不合群的，让大伙儿都不喜欢的吗？”佳音又问了一句。 “有啊，大哥他们学舍坐在后排的两个人，每次见我去找大哥，都拿眼睛瞪我。 “和大哥相处很好的那几个学兄同我说，那两人是驴粪蛋儿！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大约是表面光鲜，里面是草包？” 礼哥儿许是怕妹妹学坏了，赶紧换了话头儿，“奶奶说，你最近在家学规矩学针线，累不累啊？” 他看看妹妹白白嫩嫩的手指，见没什么针眼，这才放了心，又说道：“等哥长大当官赚银子，给你找绣娘专门做衣衫，你现在简单学学，做个样子就行了，知道吗？” 佳音大大咬了一口西瓜，真是比吃了蜜还甜，赶紧点着小脑袋，“嗯，我听哥的！” 礼哥儿也笑了，小小少年有些羞涩，却越发显得俊秀。 天色擦黑的时候，李老太带着孙儿孙女们吃了一顿海鲜大餐，把这些大胃王喂饱，刚刚撵了他们回去学院，李老三、赵玉茹和陶红英就回来了。 三人坐在廊檐下，李老太就张罗着开了那个碧月瓜，连同何嬷嬷、水灵、水云、小月、叶山和冬梅都分了一块。 李老太问文娟，去那两家全福夫人家里如何。 文娟笑了，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当初铺床时候，李家就送了厚礼，如今文娟又送去这么难得的海鲜，两位夫人自然都高兴了。 她们都留了文娟吃点心说话，若不是学院下课了，怕是还不肯放她走呢！ 佳音听她们说的热闹，就搬了小板凳，坐到三伯身边。 李老三稍稍侧了身，不想自己身上的汗味熏到小侄女，然后笑着问道：“福妞儿，今日在家里玩什么了？” “玩这个了！”佳音拿出那两块牌子，递给三伯，说道：“三伯，这牌子好像哪里不对劲，但我又找不到，三伯帮我找，好不好？” “好啊，三伯看看。”李老三也没在意，拿过牌子，摆弄半晌，他也有些惊讶，问道：“哪里来的牌子，做工真是精巧，这应该是两个木片拼接的，但找不到接头儿啊。” 佳音眼睛一亮，就道，“三伯一定要找到，不行就锤开，我想看看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李老三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立刻去拿工具。 小侄女又不是要摘星星月亮，不过是个牌子而已，想打开看看就看看呗。 但他拿了工具，阵仗就闹大了，惹得李老太等人都看过来。 陶红英就说道：“福妞儿又淘气什么呢，你三伯娘买的平安符，不等送你哥哥们，你怎么就要祸害了！” 佳音刚要说话，李老三用刀尖扎了牌子的某处，牌子就突然炸开了。 李老三也惊了一跳，牌子脱手，两个木片和一张薄薄的纸条就掉了下来。 佳音眼疾手快捡起纸条，打开一看就变了脸色。 纸条上用蝇头小楷，细细写了一篇文章！ 这是保佑考运的平安符，木头雕刻，考试时候是允许被带进去的。 若是她今日没有发现这里面的玄机，两个哥哥也不知情，在考场上被人揭穿，发现这篇文章…… 李老三还没反应过来，拿了两个木片重新合拢，惊叹道：“雕这木牌的人，实在太巧手了，我也是运气好了，试探着按了一下，否则真是打不开！” 第五百零七章 用心何其狠毒！ 倒是李老太见孙女拿了巴掌大的小纸条，脸色不好，隐约有些猜测，问道：“福妞儿，是不是有事？” 佳音站起身，说道：“奶奶，进屋啊，这里不好说。” 李老太立刻上前牵了孙女的手，进了堂屋。 李老三、赵玉茹、陶红英和文娟也都跟了进去。 何嬷嬷、水灵和水云在屋里伺候，叶山和冬梅守在门口。 小月洗完碗盘，从灶间出来，还要进屋，被冬梅扯了个借口支走了。 佳音拿了另一块木牌，递给三伯。 李老三几下就打开了，果然又有小纸片掉了出来。 这下，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了。 佳音拿了两个小纸片，说道：“奶奶，这牌子两个哥哥要是带进考场，被考官发现牌子里藏了字条，还是一篇文章，哥哥们会被认为是作弊，撵出考场。” 众人脸色更差了，赵玉茹还存了一丝希望，问道：“福妞儿，你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是符纸……” 李老太摆手，深吸一口气说道：“当年，你们大哥考试的时候，我特意打听过规矩。 “只要学子身上发现带字的东西，都是作弊，要被撵出考场的！以后……以后再也不能考试，不能升学，不能做官了！” 李老三当时就火了，猛然站了起来，“娘，这是有人要陷害家仁和礼哥儿？！”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慌了，陶玉茹说道：“这可怎么办？要不要请大哥和二哥过来？” 赵玉茹直接就给了自己一巴掌，懊悔的不成，“都怪我手贱，给孩子买这些东西干什么！” 佳音心疼三伯娘，赶紧扯了她和老娘都坐下。 她小声劝道：“伯娘别这样，坏人想害哥哥肯定会想很多办法，没有这个平安符，也会有别的东西。” 李老太见小孙女没有什么惊慌样子，心里微微有了底，就抱了她到身边，问道：“福妞儿，这事是你发现的，那你说说看，咱家该怎么办？” 佳音冲着门口招招手，咬着自己尾巴玩耍的小狐狸就跑了过来，跳上了她的膝头。 佳音说道：“奶奶，是三条闹着要咬那个小贩儿，但平时三条很乖，从来不咬人！我就想那个小贩儿是不是哪里不好才惹得三条要咬他，于是就回头多看几眼…… “结果，那个小贩儿卖完咱们牌子就收摊了，我就让水灵跟去看看。水灵回来后说小贩在镇子外和一个小书童说悄悄话，然后小贩回家就收拾行李搬走了……” “搬走了？” 李老太惊讶，佳音点头，“是，带着行李，雇马车搬走了。” “这一定是干了坏事，逃走了！”李老三急的起身，就要追出去。 李老太拦了儿子，“这时候去追也晚了！” 说罢，她喊了水灵进来问道：“水灵啊，你再见到那个小书童，还能不能认出来？” “能！”水灵拍着胸口保证，“老夫人，让我去书院走一圈，我一定能认出那个书童。他耳朵上长了一个黑痣，可大了，我看的清楚着呢。” “那就好。”李老太点头，伸手想拿出烟袋锅儿抽两口压压惊，也能琢磨一下这事，谁知道自己的手掏了个空，才发现自己的烟袋锅儿扔在家里了。 这大半年，家里日子越来越好，她也没什么犯愁的事，这烟袋锅儿就放下了。 没想到，今日又想抽两口，一时抽不到，心里就有些烦躁…… 外人都以为她好似无所不能，家里儿孙也都倚重她，事事请教问询。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时候，她的心都是悬着的，生怕哪里做的不对，带累了儿孙们。 当家人，压力就是这么大，日日如履薄冰。 就像这次，随便买个平安符给孙子，都差点儿害的孙儿们。 背后陷害之人，何其狠毒？ 这是要断了李家第三代的路啊！ 佳音看出奶奶的焦躁，直接抱了奶奶的胳膊，安慰老太太，“奶奶，哥哥们运气真好，有我这个聪明的妹妹，要是没我没发现木牌子有问题，哥哥们就惨了！” 说罢，她就骄傲的抬头挺胸，得意道：“等哥哥们考了秀才，要让他们给我买二斤粘糕做谢礼！”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惹的众人都是笑起来。 李老太更是把孙女抱在怀里，大大亲了一口她的脑门儿，“哎呦，俺家福妞儿哎，你就是俺们老李家的宝！你哥哥们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这辈子才盼来你这个妹妹！” 李老三等人也是后怕，纷纷点头。 赵玉茹更是说道：“福妞儿也是救了三伯娘了，否则三伯娘真是不能活了，等三伯娘忙过这几日，就给你做新衣裙！” 陶红英也骄傲闺女这么聪明有福气，但又怕小丫头翘尾巴，于是赶紧改了话头儿，说道：“娘，明日要水灵去学院找人吗？” 李老太点头，手下轻轻拍着小孙女，说道：“水灵是一定要去的，但小心一些，别被发现了。这次是福妞儿机灵，发现了这牌子古怪，若是不把后边使坏的人找到，让家仁他们提防一些，以后怕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众人点头，李老太又道：“明早儿啊，玉茹还是把这牌子拿给家仁和礼哥儿，让他们戴着。左右考试还有四五天呢，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拆穿。 “让他们先糊弄一下背后的人，只要这人以为咱们家没发现，咱们家就更好处置这事！” “好，我们听娘的。”李老三赶紧应声，他也心疼老娘，“等这事有眉目了，我去请大哥他们过来商量，娘尽管歇着，不用费心这事儿，我们都成家立业了，不是小孩儿了。家仁也是个有主意的，娘别担心。” 李老太听得欣慰，点头应下。 其实，她怎么可能不惦记，但儿子孝顺，她也高兴。 因为这事，这一晚，所有人都睡的不安稳。 倒是佳音因为粉碎了一个针对哥哥的小阴谋，很是高兴，搂着小狐狸，睡得大汗淋漓。 实在是小狐狸一身的毛，如今又是盛夏，围在她身边，太热了！ 第二日一早，佳音刚睡醒，正坐在廊檐下吃早饭的时候，李老三和水灵就回来了。 水灵一脸的兴奋，李老三神色里却七分恼怒三分疑惑。 李老太放下针线，喊了他们上前说话。 水灵直接说道：“老夫人，小姐，我找到那个书童了！他早晨到食堂来打饭，被我看见了，一直跟到学舍。” 三更奉上~~~ 第五百零八章 人心都烂透了吗？ 李老三显然也忍了一路了，这会儿气的抱怨道：“娘，这世道是怎么了，人心都烂透了吗？ “家仁那个学舍的同窗，哪次到食堂吃饭，我们都要额外多照顾一些，就盼着家仁在班里，同窗们能和他好好相处。如今，这些人不感激就罢了，怎么还算计家仁呢？！” 李老太听得糊涂，赶紧扯了儿子坐下，大蒲扇摇着，给儿子扇风散散火气，问道：“你慢慢说，这没头没脑的像什么，你们是查出那个书童的主子和家仁在一个学舍吗？” “是。”李老三有些泄气，“就是家仁学舍的两个学子，我都不知道怎么跟家仁说……这孩子平日和同窗处的都好，突然冒出这么一件事，这孩子还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佳音昨天问了礼哥儿几句，私下猜测的同这个结果也差不多。 因为家里人并没有同书院里的人结怨，先生们甚至对李家还多了几分亲近之意，就盼着李家往书院送名花呢。 学子们每日更是三餐都在食堂吃，饭菜味道好，价格不贵，还有果饮等新鲜东西。 自然没谁想要和李家为敌，看李家如何不顺眼。 所以，这事就只有两个可能。 一个是出在家仁身边，可能他得罪了同窗不自知，被人嫉恨。 另一个就是李家的敌人，把手伸进书院了，买通了学子下绊子。 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满满的恶意！ 李老太也是叹气，“还是请你大哥和二哥过来一趟吧，商量一下怎么办。家仁那里肯定也是要说的，就选在书院放学后吧。” “好，娘，那我去安排了。”李老三起身，准备进城去报信。 这时候叶山却走了出来，说道：“三老爷，这事交给我吧，您还要忙食堂那边的活计，正好我闲着无事。 “另外，我还想问问背后使坏的学子的名字，顺道查查他们的底细，许是就能知道他们为什么陷害大少爷了……” 李老三和李老太当然高兴了，立刻应了下来。 叶山夫妻是侯爷留给佳音的人手，平日看着不声不响，不张扬。 但就是侯府大管家在他们夫妻跟前都很客气，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就是当初侯爷刚刚遇到李家人的时候，病重在外，身边也只有这夫妻俩伺候。 这是心腹中的心腹！ 侯府表面是大管家在掌管打理，但暗地里的很多人手和差事，都是叶山夫妻在负责。 这次想要查学子们的底细，李家许是要费一番手脚，但在叶山这里，那就是吃饭喝水一般容易。 很快，叶山就出发进城，李老三也回了食堂。 李老太松了一口气，心里有些乱，但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给孙儿们做针线。 一来，忙起来，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二来，抢着今晚之前把短裤背心发下去，孙儿们也能睡的舒坦一点儿…… 佳音闲不住，领着三条在院子玩了一会儿，又去空厢房，帮着文娟嫂子制冰。 想起小时候，那些走村串户的小贩儿，骑着自行车，驮着泡沫巷子卖冰棍儿和冰砖。 她突然有些馋，就挽了袖子跟着掺和，想试试冻出几根冰棍儿来。 结果，文娟生怕伤了宝贝小姑子，抱了她，好声好气哄着，直接送回了祖母身边。 佳音无奈，刚刚迸发的一点儿创新激情，就这么被浇灭了。 哎，她还是回家去折腾吧，在义父的院子，哪怕房子炸个大洞也不会有人管！ 中午大家简单吃了一口过水面，打了青椒肉丝卤，老少几口吃过，牛恒和林二就来了，帮着小月把冰桶放到独轮车上，然后推去了书院。 文娟松了一口气，拾掇一下，就帮着奶奶一起做针线。 李老太喜欢她勤快，又怕她累坏了，就撵了她陪着佳音玩耍。 佳音寻了个哥哥们淘汰下来的旧羊皮球，然后和嫂子、小狐狸，一起踢了起来。 于是小小的院子里，一个年轻小媳妇儿，一个胖丫头，还有一个小狐狸，追着一个球，大呼小叫，笑声震翻天了。 何嬷嬷陪着李老太，水灵和水云跃跃欲试，很快也加入进去。 这两个丫头习武，腿脚灵活，一个帮着文娟，一个帮着佳音，可把小狐狸急坏了，气的叽叽叫着，搂着羊皮球不撒爪子，一副耍赖到底的模样。 这下，李老太和何嬷嬷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等李老大、李老二和温先生匆忙赶到的时候，听到院里这么热闹，还以为走错地方了。 听到敲门声，水灵跑去开门，赶紧迎了他们进门。 文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很是不好意思，她匆忙行礼，赶紧退下去换衣衫。 倒是佳音笑嘻嘻迎上去，被两个伯伯牵着，直接提溜到廊檐下。 “这是玩了什么，热成这个样子，你要用汗水洗澡啊？！”李震生扯了袖子给小侄女擦抹汗珠子，见她脸蛋红的像苹果一样，又觉得高兴。 这孩子从小就能吃能睡，养的圆滚滚，怎么看怎么喜气。 方才他们一路上，心里真是分外焦灼，毕竟他们千防万防，还是差点儿让人钻空子，害了孩子们的前程。 这么久，他和二弟从来不说，但其实心里都有个结儿。 二弟想读书没机会，把希望都寄托在家仁身上了，而他好好的青云路断在王家手里，礼哥儿也成了他梦想的延续…… 若是这两个孩子出了事，不能继续读书科考，他和二弟真是比死都难受！ 幸好，再一次托了小侄女的福，早早发现了蹊跷，把这事揭穿。 他越想越觉得心里塞的满满，有庆幸，有感激。 “福妞儿，大伯谢谢你，没有你护着，你哥哥们怕是躲不过这次算计了。” 佳音站着，被蹲着的大伯揽在怀里，正好可以看到他眼里的担忧和感激。 她伸出小手，轻轻拍着大伯的肩膀，小大人一样哄着大伯，“大伯，别担心，坏人很蠢，害不到哥哥！” 李老二也蹲下来，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道：“福妞儿想要什么，跟二伯说说，就是星星月亮，二伯也给你摘回来！” “福妞儿想要哥哥们考状元，当大官儿！礼哥哥说他当官之后，就给福妞儿找绣娘做衣衫，福妞儿就不用学针线了！”佳音笑的大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出的话也让众人都是笑起来。 李震生赶紧点头，“好，大伯帮你记着，以后你哥哥若是忘了，大伯就是拿着拐棍儿追着他打，也让他兑现承诺。” 李老二也是笑道，“二伯也帮你记着！” 文娟换了衣衫出来，赶紧带了水云和水灵上茶水点心。 许是怕长辈们太热，她又亲手做了几杯蜂蜜百香果饮，香甜凉爽的果汁儿，让李震生等人都是赞不绝口。 第五百零九章 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李震生说道：“这东西可以放到酒楼里一起卖啊，客人们肯定喜欢。” 文娟立刻说道：“我一会儿写了方子给大伯，原本就是福妞儿教我的，做起来很简单。书院这边卖的也好，一个月能卖三四十两银子呢！” 李震生点头，李老太就问温先生，“衙门里不忙吗，是不是又耽搁你的差事了？” “没有，婶子。我下午闲着无事，正好听说这事，就一起过来了。”温先生笑道。 众人说了几句闲话儿，叶山也陪着李老三从书院回来了。 李老三走了一身的汗，一进屋就同兄长赔罪，“大哥，二哥，是我没照看好小子们，让他们差点儿遭了算计。” 李震生摆手，扯了弟弟一起坐下，安慰道：“人家想要算计咱们，怎么防也防不住，不是你的错！ “平日我们都当了甩手掌柜，孩子都扔在这边，你和弟妹没少费心……要道歉，也该是我们道歉！” 李老二也跟着说道：“是啊，而且家仁他们都大了，经历一点儿凶险也好，省的养成不知世事的纨绔。” 李老三心里这才好受了一些。 温先生喝完手里的果饮，说道：“到底怎么回事，谁仔细说说，咱们也商量一下怎么应对！” 李老三嘴巴笨，但他知道的最清楚，于是慢慢说起来。 末了，他还把木牌里发现的小纸片找了出来。 温先生看了看，皱眉道：“背后之人倒是真下了功夫，城里最近流行猜题，这两道就在其中！ “而且这做题之人，文采还不错。若是在考场中被发现，一定会被算作作弊，绝对没有和缓的余地。”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脸色不好，李老二说道：“如果学子因为学业等小事嫉妒家仁和礼哥儿，应该不至于耗费这般心力，而且也没有本事安排筹谋的这么详细吧？” 温先生点头，“背后肯定有人支持。” 佳音望向叶山，问道：“大山叔，你进城打听到坏人的事了吗？” 叶山上前拱手，回道：“我只来得及打听到一点儿简单消息，这两个学子，一个是王家远亲，一个好似有个姐姐嫁进了严家。” 王家？严家？ 众人面面相觑，待得明白过来，都是神色复杂。 王家，不必说，是李震生入赘那事留下的尾巴，就是如今，王家老大还总想着给李老二下绊子呢！ 明面上不敢动手，背地里却像毒蛇一样，需要时刻提防。 让人惊奇的是严家了。 严家已经搬走了，回乡去了，若是不刻意提起，众人都要忘了这家人了。 毕竟，当初的严公子，如今已经是李勇了，娶妻生子，在新村扎根落户。 就是周夫人这个亲姐姐，都很少来往走动…… 这两家联手算计李家，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还是李老太先开了口，“不管怎么说，之前同王家和严家的恩怨，都是他们有错在先，我们李家问心无愧。 “如今他们又主动算计，更不能轻轻放过！否则，旁人有样学样儿，我们家就没有安宁日子了。” 众人都是点头，李震生说道：“首先要把这两个学子除了，不能让他们在家仁几兄弟旁边，其余都可以慢慢再说！” 李老二想了想，提议道：“不如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他们在平安符里动了手脚，那不如找机会把牌子换过来。 “考场上，若是他们诬陷家仁和礼哥儿，那就让两个孩子要求一视同仁，都检查一下，到时候，倒霉的是他们！” 李震生赞同，“这也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但温先生却有不同意见，“还是再想想吧，等家仁放学回来，看看他有什么想法。” 李震生和李老二当然不会反对，温先生是家仁的老师，温先生现在发话，也有借这件事教导弟子之意，他们感激还来不及。 很快，众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儿，书院就放学了。 家安、家喜和猫哥儿惦记着家里的好东西，跑的飞快，结果一推院门儿，见长辈们都在，真是惊了一跳。 三个淘气小子下意识就开始反省，最近自己有没有闯祸…… 家仁和礼哥儿跟在后边，一边走，一边商量着课业。 结果，家仁见弟弟们堵在门口，就问道：“你们怎么不进去？” 三个小子笑嘻嘻，赶紧躲在大哥身后。 家仁一见廊檐下的阵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瞪了弟弟们一眼，就带着他们上前行礼。 李震生笑道：“都去洗洗手脸，换件干净衣衫再过来，有正事同你们说。” 家仁几兄弟都应了，纷纷去井边打水，洗去一头一脸的汗水，然后又跑回房间换衣衫。 最后终于拾掇的有个学子的模样，才重新同长辈们坐在一处说话。 文娟带着水云和水灵又上了一次果饮，小子们一口气喝下半杯，才像久旱的禾苗得了甘露立刻精神起来了。 家安和家喜偷偷对着妹妹挤眼睛，想知道长辈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佳音笑嘻嘻，躲在大伯身后做鬼脸，急的家安家喜头顶冒火！ “好了，别闹了！”李老太把孩子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于是拍了孙女一把，拉了佳音坐到身边。 然后，她才说道：“之前，你们年岁也小，家里有事，都没告诉你们，怕你们帮不上忙还要跟着费心，所以，家里一直把你们护在身后。 “如今你们也算是大人了，家里有事，已经可以跟你们说了。更何况，昨日出了一件事，有人把主意打到你们身上了，开始算计你们了，就更应该说给你们听听了！” 几兄弟听到有些懵，还是家仁最先反应过来，变了脸色，礼哥儿也是瞪了眼睛。 家安和家喜随后也跳了起来，“奶奶，你说什么，谁要算计我们？！” 只有猫哥儿年岁最小，还是没听明白…… 李老太摆手，示意孙子们坐下，然后仔仔细细把昨日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拍拍身边的胖孙女，叹气道：“还是你们妹妹心细，查的也及时，才发现了这件事。 “否则你们啊，可能真要等事发才知道，但那个时候也晚了……” 家仁和礼哥儿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了，两兄弟的眼睛都红了。 他们每日都是起五更爬半夜，刻苦读书，为的就是考出个好成绩，对得起家里的培养支持，也对得自己的辛勤付出！ 没想到，居然有人要在考场上诬陷他们作弊，断绝他们的青云路！ 一旦被坐实作弊的罪名，他们以后就是读书人的耻辱，不但再不能科考，甚至家里都要被连累…… 第五百一十章 李家未来可期！ 两人下意识就把腰上的木牌扯了下来，礼哥儿气的还要摔，却被李老三接了过去。 “这牌子还有用，先留着。” 说着话儿，李老三把两块牌子凑一起，摆弄一下，牌子就打开了。 那两张小纸条，被他重新放了进去，再扣紧，严丝合缝，半点儿看不出。 李震生、李老二和温先生轮流看过木牌，都是惊叹。 李老二说道，“真是好精妙的心思，一般的木匠根本做不出。” 温先生转而问家仁，“家里人已经找机会看过了，那两个诬陷你的同窗也带了这样的牌子。 “你父亲的意思，是找人把木牌调换一下。这样在考场上，若是他们真闹起来，你们就要求，同样验看他们的牌子。到时候，作弊的就是他们了，一切恶果都将落在他们头上！” 礼哥儿听得眼睛一亮，当时就点头应道：“好，让他们也尝尝被诬陷的滋味！” 家安和家喜也是听得兴奋，家喜还嚷着，“对，对，就该这样，让考官把他们撵出去，以后再也不能考试！” 但家仁沉吟了一瞬，却是摇了头，“老师，我不想这么做。” 温先生笑了，问道：“为什么不想这么做？说说看。” “因为书院！”家仁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恼怒尽量冷静下来，说道：“这两个人行事如此狠毒，我们如何反击都不算错，但是，他们代表的不只是自己，更是洛安书院的学子。 “若是让他们在考上闹起来，无论是他们作弊，还是我们作弊，毁掉的都是洛安书院的声名，他们可以不顾忌书院，但我们不行。 “我们兄弟在书院这么久，同窗友爱，先生博学，我们得书院教导，很是感激，不能报答书院，为书院增光添彩就算了。若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一己私怨，还要连带毁了书院的名声，以后定然良心难安……” 他的话声落地，众人半晌没有应声。 夏风从隔壁转悠过来，还想调皮的掀开众人的衣襟，但被这气氛惊了一跳，赶紧贴着墙根儿溜走了！ “好，说得好！”温先生激动之极，第一个站起来，同李家人拱手恭贺，“婶子，李家以后绝对差不了，家仁这孩子足以担起光耀门楣的大任！ “读书明理，几乎人人都能做到，但这等心胸和气魄，却太难得了！这才是大家族的长孙该有的样子，李家未来可期，未来可期啊！” 李老太也是连连点头，她其实也只想到了以牙还牙，但是孙儿却给了她这么大的惊喜。 以牙还牙，不过是出了眼前这口气，但孙儿却难得有这样的大局观，这正是他们小门小户缺少的！ 这书真是没白读！ 李震生三兄弟也是高兴坏了，上前扯了家仁的手臂，这个拍肩膀，那个拍后背，不知道怎么稀罕好了。 特别是李老二，真是羞愧又骄傲！ 他一个当爹的，还不如一个孩子考量的全面，但这么优秀的孩子，是他儿子啊！ 家仁本来还担心家里人生气，毕竟家里一向秉持的信条是，不惹事，也不怕事，但凡有人欺负到门前的，那就是正面迎战。 他虽然考量到了大局，却怎么说都有些懦弱退让的嫌疑。 没想到，家里人居然如此支持…… “好小子，快坐下！”李震生拉了侄儿坐下，又拍拍亲儿子礼哥儿的脑袋，安慰道：“别担心，你们方才想报仇也没错，只不过，有时候争斗，不只是你一拳头我一脚那么简单，更多是全局的考量。 “特别是咱们家，如今不是清水村的农户了，你们以后慢慢要接触到的人，会越来越多，身份地位也越高。若是有争端，也不是打打杀杀就能解决的。 “幸好你们还小，你们大哥又成长的很快，以后你们还有慢慢学习的机会……” 礼哥儿乖巧点头，坐到了爹爹身边。 家安和家喜更是羞红了脸，他们比礼哥儿还大呢，学业不如弟弟，遇事更没有哥哥周全，是不是太没用了…… 猫哥儿憋了满肚子的话，又插不上嘴。 佳音赶紧摸出一个果子，拉了他坐下。 然后，兄妹两个就你一口我一口的啃着，偶尔馋嘴的小狐狸还要跑来抢一点儿。 果然，猫哥儿分了心，就不着急抢话儿了。 温先生继续问询家仁，“虽然要顾忌到学院的名声，但也不能吃闷亏，不能放任这两个人在你身边，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家仁方才得了肯定，这会儿说话也就更流利了。 “那两人是书院的学子，差点儿毁掉的也是书院的名声，我为了书院已经放弃反击的机会了，书院当然也不能看着我受委屈。 “所以，我的意见是，把人证物证都找了，然后送到周院长和先生们面前，揭露他们的诡计，请书院出面把他们驱逐出去，以儆效尤！” 温先生点头，再次给予肯定，“对，就该这样。别管敌人是强大还是弱小，最好不要一个人面对，尽量把你一个人的敌人，变成所有人的敌人！ “那个时候，不必你动手，旁人就帮你把敌人消灭了，而且比较没有后患，不会有人对你评头论足说对错，因为若是错了，就是所有人都错了！” 家仁赶紧起身，深深行了一礼，“多谢老师教导。” “行了，自家人不用如此客气。”温先生看看日头，望向李震生等人，“走吧，我们去拜访周院长。” 李震生等人起身，李老三拾掇好木牌，带了家仁和礼哥儿，一起出门。 佳音担心家里人吃亏，嘱咐叶山和冬梅，“大山叔，梅姨，你们跟去看看吧，别让坏人逃了。” “好，小姐放心。”叶山应了一声，就和冬梅跟去了书院。 留下家安家喜和猫哥儿三个小子，站在廊檐下，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平日在书院上课读书，学骑马射箭，还有交好的同窗，更有家里人在附近照料，吃住穿戴都不用费心。 他们的生活过的太欢快，比神仙都自在。 但今日突然发现，一片美好之下，还藏了一些毒刺和尖刀，好似随时都在找机会刺他们。 满眼都是美好的世界，突然就碎了滤镜，露出了本来的丑恶面目，这感觉实在太不好了！ 几个小子下意识往奶奶和妹妹身边靠了靠，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一十一章 如此兴师动众为哪般？ 李老太知道孩子们是被吓到了，有些心疼，但她还是说道：“你们也大了，今日之事多想想，以后无论跟谁相处都多长几个心眼儿。家里护得了你们一时，护不住你们一世啊，懂吗？” 几个小子都是点头，家喜带头说道：“奶奶放心，我们懂。” 李老太拍拍孙子们的后背，又喊了小孙女，“先给你哥哥们找些点心或者吃的，让他们垫垫肚子，晚饭还要一会儿才能好呢！” “知道了，奶奶。”佳音笑着点头，然后招呼哥哥们，“走啊，哥，跟我回屋，有好吃的！” 她挥着小胖手，一副社会大哥的威风模样，迈着小腿当先进了屋子。 不等家喜几个跟上去，小狐狸三条已经嗖的一下冲了进去。 “哎，三条要偷吃，快走！” “方才，它还抢我果子来着！” 小子们撵着小狐狸，咋咋呼呼追上去，院子里有了动静，就又热闹起来。 李老太长长松了一口气，见孙媳妇儿从灶间探头出来，就嘱咐道：“让水灵去食堂一趟，嘱咐红英做几个好菜，一会儿送去周院长家里，你大伯他们估计要说到很晚，就要在那里吃饭的！ “突然去了那么多人，不好张罗饭菜，别让周夫人为难，左右咱们家是开食堂的，做这些简单。” “好啊，奶奶。”文娟应了，回头冲着灶间里说一声，水灵就出门去了。 周院长平日是不授课的，这几日天气又炎热，他多半躲在家里乘凉，偶尔伺弄一下花草，寻老友下棋喝茶，倒也惬意。 这会儿，他只穿了件汗衫，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同老妻说话。 突然听说李家三兄弟，连同温御史都来拜见，他就皱了眉头。 周夫人还以为他不喜人家坏了他的清静，就劝道：“李家礼数特别周到，先前还送了鱼虾过来呢。 “若是有事求到你这里，但凡能帮的，就帮一下。这家人虽然出身差了，但为人处事很让人喜欢，以后肯定错不了。” 周院长摆手，喊了奴仆取见客的衣衫，说道：“不是你想的这样，李家如此兴师动众，怕是有大事。” 周夫人也是好奇，赶紧帮他穿衣，嘱咐道：“那若是有事，及时给我通个信儿，我心里惦记。” “好，知道了。”周院长应着，然后去了前边。 两边见面，少不得一番寒暄和客气。 周院长见得家仁和礼哥儿也在，就问道：“这两个孩子怎么没去吃饭，再有半个时辰，就该上晚课了。” 李老二拱手行礼，“院长，今日我们冒昧前来，实在是一有件重要之事要说，也同这两个孩子有关。 “还请院长派人把彭先生请来，最好再加几位书院里德高望重、行事公正的先生过来，一同做个见证。” 周院长深吸一口气，心里明白，他的猜测没有错，今日李家要说的事肯定不小。 他没有再问，喊了长随和小厮，吩咐几句。 很快，彭先生和两位老先生就上门来了。 彭先生是家仁的授业先生，另外两位老先生，一位姓程，管着书院的戒律堂，学子们犯了大错小错，都是他负责惩戒。 另一位姓耿，也是书院里公认的铁面先生，行事很是严格。 彭先生原本以为李家人拜访院长，请他来陪客，但进门发现气氛不对，才知道事有蹊跷。 程先生和耿先生也是心里疑惑，只是没有问出口。 周院长说道：“李伯爷，可以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了吗？” 李老二起身，同彭先生、程先生和耿先生行了礼，这才说道：“这两日家里发生了一件事，原本以为只是事关孩子的前程，但刚才被家仁点醒，我才想起，此事若是处置不好，对书院影响更大。” 说罢，他就把家里人出门逛街，被小贩儿强卖了两个平安符木牌，小侄女淘气发现了木牌蹊跷，而小贩又是受家仁同窗的书童指使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李老三也把那两只木牌拿了出来，摆弄两下，木牌打开，里面的纸片就展现在众人面前。 周院长和几位先生都是半辈子献给书院，教书育人，尽力尽力送学子们走上青云路。 对于大大小小的考试，不能犯什么忌讳，他们简直太熟悉了。 这两个木牌和纸片，在他们眼里，无异于地震一样，惊天动地。 “李伯爷……这事调查清楚了吗？”周院长下意识不愿意相信。 以如此恶毒手法陷害同窗，断了同窗科考路的学子，居然是他们书院的？！ 彭先生、程先生和耿先生，同样是满脸震惊恼怒，但更多的也是不愿相信。 李老二回道：“各位先生，我们李家还不至于那么清闲，无缘无故逮着两个学子诬陷。事情到底如何，不如把人找来，是非曲直，当面问个清楚就行了。 “无论是那两个学子，还是负责接头儿的书童，这会儿都在书院里。” 程先生虽然是掌管着戒律堂，但却是个嘴硬心软的脾气，对学子很维护。 这时候，他冷着脸开口说道：“李伯爷，若是最后发现，此事不是书院学子所为，误会一场，你们要如何？ “学子们年岁还小，而且马上要下场考试了，若是因为这事受影响，耽搁了前程，这可不是随意陪个罪就能弥补的！” 李老二听了，倒也没生气，正色应道：“若是此事调查清楚，证明是我们李家冤枉了两个学子，那我愿意行大礼赔罪，甚至当着整个书院的学子面前赔罪，为两个学子正名。 “他们若是有其余要求，我们李家也一定尽力补偿。但话说回来，若是他们两人确实图谋不轨，诬陷坑害同窗，我希望书院秉公处理！ “毕竟，此事我们家里已经揭穿了他们的阴谋，随便使个手段，把两块有问题的牌子，挂到两个学子身上。到时候在考场上闹起来，两个学子罪有应得，洛安书院也会颜面扫地。 “只因我儿家仁一心向着书院，不愿书院蒙羞，努力劝说我们，才有此行！希望书院不要让我们失望，让我儿寒心！” 程先生被堵的脸色有些红，扭头望向周院长。 周院长慢慢点了头，代表书院同李家众人保证，“你们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会秉公处理。” 第五百一十二章 主仆内讧 李老二应道：“那好，去抓人吧，最好把书童和两个学子分开问询，否则容易串供！” 周院长立刻喊了长随和小厮，李老二眼神闪了闪，就示意叶山和冬梅上前，说道：“这是侯爷的长随，懂些武艺，不如让他们去帮个忙。” 周院长等人哪里敢说不好，于是，叶山和冬梅，还有周院长的长随小厮，凑一起四个人，就出了门去。 书院的南边，靠近山脚下，因为草木茂密，还扎了一些草亭子之类的，平日也是学子们喜欢乘凉解暑的好地方。 这会儿，两个学子坐在草亭子里，外衫解开扔在一边，然后挥着扇子猛摇，很没有样子。 其中一个抱怨道：“墨香怎么还没回来，这小子是不是路上跑哪里去玩了？” “不能，他没那个胆子，估计是买果饮的人太多了，多排了一会儿吧！”另一个应声，还要说话，就见院长的长随带了一个陌生男子走了过来。 两人下意思扯了外衫，赶紧穿了起来。 原本以为院长的长随应该是路过，哪里想到，居然直奔他们过来了。 “你们是刘奎和王胜……二位小先生吧，请跟我们走一趟。院长有事要亲自问询你们！”院长长随开口说话，没有任何客气，脸色也很冷。 刘奎和王胜下意识就觉得不好，两人赶紧站起身。 王胜忐忑问道：“院长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日问吗，我们马上就要上晚课了！” 院长长随还要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叶山却没了耐心，他直接上前，抬手两下，重重敲在王胜和刘奎的后脑上。 下一瞬，两人瞪着眼睛，带了满脸的不可置信的昏死过去。 叶山麻利的扯了他们的袜子，塞到他们嘴里，又扯了两人的裤带，绑好手腕，然后弯下腰一用力，就一个肩头扛一个，扭头往回走了。 院长的长随全程嘴巴大张，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追上去，下意识就半弯了腰，一路上恭敬极了。 同样是长随，这位的身手可是太好了，行事也太果决了…… 等他们回到周家的时候，书童墨香已经被冬梅绑了回来。 墨香才十二三岁，身形瘦小，贼眉鼠眼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个稳重的。 这会儿，他眼见主子也被绑了回来，还半死不活的，心里就有些猜测。 他脸色惨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四处看着，好似想要找个逃生的机会。 但程先生不给机会，直接拿了两个木牌在墨香面前晃了晃，冷声问道：“这木牌之事，你赶紧老实交代，否则今日吃一顿皮肉之苦不说，最后还要被卖去做苦役。” 墨香眼神闪烁，小声说道：“先生，小人不懂您在说什么……” 他还要抵赖，冬梅直接一脚把他踢倒，然后脚尖踩着他背上的某一处。 墨香顿时疼的惨叫起来，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着他的内脏，不是剧痛，却是又麻又痒又疼，根本忍受不了。 冬梅也不理会他惨叫，平淡的说道：“老实交代，少吃苦头，否则我脚下再用力，你这一处的骨头折了，以后一辈子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 周院长和几个先生看在眼里，都是神色复杂。 他们不知道该惊奇一个女子如此厉害，还是不忍心一个小童遭受如此酷刑…… 墨香只忍了不到几息就叫嚷起来，“我说，我说，都是少爷们让我做的！他让我找小贩儿，把木牌卖给李家，最好让李家仁和李家礼带着去考试！ “他们没告诉我，木牌有什么蹊跷。但我偷偷听见他们说了，他们要在秀才考试的考场上，揭穿李家仁和李家礼作弊，让他们以后再也不能读书！” 冬梅听得恼火，脚下忍不住加了力气，墨香惨叫得越发大声，“啊，饶命，不怪我！我不听少爷的话，就要挨打，我不敢不去！” 冬梅这才放下脚，抬手又掀开书童的衣衫，果然他的身上有不少伤疤。 有些颜色深，有些颜色浅，显见经常被打。 周院长和彭先生几个脸色越发难看，王胜和刘奎两个不但设计陷害同窗，没想到私下对书童还如此狠毒刻薄！ 书院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不敢说每个学子都能教成圣贤一般品德高尚，但起码要有基本的善良吧…… 显见，王胜和刘奎根本没有。 “弄醒他们，我要问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周院长黑着脸，指了指被叶山扔到门口的王胜和刘奎。 众人原本以为要泼冷水，浇醒两人。 结果，叶山上前，扯下他们嘴里的袜子，然后照着两人肚子，一人踢了一脚。 刘奎和王胜疼的叫了一声，立刻醒了过来。 两人挣扎想要爬起来，才发现自己手被绑上了，再看冷着脸的院长和先生，还有李家众人，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情败露了！ 彭先生教了他们这么久，这会儿忍耐不住，第一个问道：“王胜，刘奎，你们的书童已经招供了。你们指使他把藏了文章的木牌卖给李家，想要在考场上陷害李家仁和里李家礼，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不！他胡说，我们根本不知道有这事！”王胜立刻就反驳道。 刘奎也醒过神来了，跟着嚷起来，“对，一定是旁人买通了他，嫁祸给我们！” 小书童墨香听懵了，明明他就是听主子的吩咐，否则他和李家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陷害李家仁？ “不，不，少爷，你们不能这样，明明就是你们让我去的！你们还给了十两银子，先付小贩儿五两，事成后又给五两。 “不是你们吩咐的，我哪有那么多银子去做这事儿啊？！” 墨香眼见冬梅好似又要抬脚，简直吓疯了，越发口不择言起来，“你们平日在背后，没少骂李家仁，说他是残废。 “你们还买了巴豆粉，想要下进食堂的饭菜里，又找不到机会，如今那巴豆粉还在你们的箱子里藏着呢！” 所有人都是听到倒抽一口冷气，特别是李老三，真是眼睛都红了。 幸好，食堂人手多，即便是晚上吴三婶子和大柱等三家人也住在食堂旁边的厢房里。 否则真被找到机会，饭菜里加了东西，学子们吃坏了肚子，食堂的牌子也就砸了…… 周院长几乎是哆嗦着手，指了长随，让他去宿舍找两人的行李。 第五百一十三章 不留后患 王胜和刘奎被书童出卖，简直气疯了，更是吓得腿肚子哆嗦。 “不是，我们不是有意的，我们就是开玩笑！”王胜还想掩饰，但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借口。 很快，院长的长随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罐子，里面装了浅黄色的“豆粉”！ 程先生懂一点儿医理，低头嗅闻一下，心中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 他叹气说道：“这就是巴豆粉！这么一小罐，怕是够咱们整个书院上下，都跑三日茅厕的。身体要是弱一些的，怕是还会没命！” 这下，周院长、彭先生和耿先生也彻底心硬了。 他们若说只算计李家一次，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一时想差了。 但这接二连三，一计不成还有一计，就是打定主意要同李家斗到底，而且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连累书院。 这样的人，不能留了。 周院长拱手，同冬梅说道：“让他们说实话，我们必须听听。” 冬梅立刻上前，把墨香受的苦，同样让刘奎和王胜都尝了尝。 没想到两人连墨香都不如，哭得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身下都湿了，冬梅嫌恶的撤回脚，在地上蹭了蹭。 王胜和刘奎争抢着坦白。 王胜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喊道：“我们王家本就和李家有仇，李震生就是个白眼狼，吃我们王家，喝我们王家，最后还抹黑王家，让我们整个族人都没脸出去见人！” 刘奎也跟着喊道：“我姐姐嫁给了严家，严家被撵出京都了，我姐姐也要跟着回老家，再也不能回来，我气不过……” 这两人初始还有些忐忑，但说着说着又觉得理直气壮了起来。 好似他们报仇是为民除害，不是什么错事！ 李家人不愿浪费口水，同他们辩驳。 毕竟，说起李家和王严两家的恩怨，没有一两个时辰，根本说不清。 李老三只是拿着木牌子，上前问他们，“这木牌你们从哪里来的？这么精巧的做工，你们根本接触不到，一定是背后有人帮你们，或者说你们也是让人家当刀使了！” 王胜和刘奎对视一眼，王胜一口咬定，“这牌子是我小时候的玩物，偶尔看到，才拿出来用一用。” 这明显是撒谎啊，叶山和冬梅轮流上前“修理”两人，可惜他们就是不肯改口。 李老二只能示意叶山和冬梅退下，末了对周院长等人说道：“院长，各位先生，事已至此，也算明了了。背后之事，我们李家还会追查，但这两个学子，还请书院尽快处置。” 程先生好似被人在脸上甩了两巴掌。 方才他还护着这两个小畜生，没想到他们当真做下恶事，还不是一两件…… 这会儿，他直接站了起来，说道：“院长，这两人是一定要开除了，书院不能留这样的祸害！” 彭先生和耿先生也是点头，“必须开除，否则后患无穷。” 刘奎和王胜本以为打几板子就能揭过去，哪里想到要被开除！ 两人惊了一跳，末了也顾不得狼狈，蛆虫一样往前拱，然后抱了院长的脚，拼命求饶。 “院长，我们知道错了，呜呜，不要开除我们！” “院长饶命，我们马上就要考秀才了！呜呜，被开除了，我们去哪里读书啊……我们就是开个玩笑，我们没想害人！” 周院长根本不理会他们，吩咐程先生，“把他们关去戒律堂，明日请他们家里人过来，召集全院师生，停课开会，必须要所有人引以为戒！” “是，院长。” 程先生招呼长随帮忙，押了王胜和刘奎，还有小书童，一起扯了出去。 王胜和刘奎还要哭喊，但很快被堵了嘴。 屋子里，终于安静下来，免不得气氛就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周夫人身边的婆子过来见礼，说道：“院长，夫人说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请你和客人们入座。” 周院长干咳两声，起身邀请李家人和温先生，“天色不早，已经到晚饭的时候了，若是不嫌弃，就留下吃个便饭吧。” 那婆子是自小跟着周夫人的，陪嫁过来后也嫁在了周家，几乎算半个主子了。 这会儿，她就笑着说道：“院长，您有所不知，贵客一定不会嫌弃今晚的菜色。夫人正头疼预备什么菜色，结果食堂那边送来了四个大食盒，我们不过是摆上桌子就妥当了。” 周院长听到脸色顿时好了很多，李家行事当真是细致周全，让人不得不夸赞。 认真算起来，今日李家也是救了书院“一命”。 否则真像李伯爷所说的那样，等到考场闹起来，无论哪方吃亏，洛安书院的名声都要毁了！ “今日真是多谢各位深明大义，顾全大局，原本该我们摆酒道谢，没想到又让你们家里破费了！” 周院长拱手道谢，作势引着李老二等人往花厅走。 李家三兄弟和温御史自然要客气几句，一时间，众人揭过方才的尴尬，又变得亲近热闹起来。 李老二借口要上晚课，让家仁和家礼回学舍去了。 不说周院长家里这边喝酒说笑，只说家仁和家礼匆忙回食堂出了一口饭，就赶回了学舍。 因为彭先生也在酒桌儿上，所以今晚的晚课要学子们自己温习功课。 这就好比前世学校里的晚间自习，还是没有老师监督的那种。 学子们怎么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虽然不敢跑跳打闹，但搞点小动作，说点儿悄悄话，还是可以的。 坐在家仁前后左右的几个学子，都同他相处亲近。 这会儿，前排的那个学子就凑到家仁跟前，神秘兮兮的说道：“家仁，你知道吗？刘奎和王胜好像犯事了，他们被抓走了！” 家仁翻开书，简单应了一句，“嗯，我知道。” “哎呀，你知道什么了？”那学子一肚子八卦没分享出去，急得一把合上家仁的书。 他压着嗓子继续说道：“我是说，他们被绑着、塞了嘴巴，扛走的！抓他们的那个人足有一丈多高，虎背熊腰，听说巡逻队见到这人，都没敢上前阻拦！” 这次不等家仁说话，旁边几个学子都积极捧场。 “真的假的？我怎么听说他们是在林子那边的草亭睡觉，结果被野兽拖进林子了呢。” “对，我也听说他们被野兽吃了，听说只找到衣衫，尸骨被野兽吃的一点儿不剩！” “哎呀，这么吓人！那书院怎么说，是不是要加高院墙？” “方才有人来通知，说明天也好开全院大会，会不会就要说这个？”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 家仁这个唯一知情的，听得这些人真是越说越离谱，也是觉得好笑。 他想了想，为免明日被他们埋怨，就简单透露了两句，“你们不要瞎猜了，刘奎和王胜没有性命危险，他们被送去戒律堂了。具体因为什么事，明日开大会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一十四章 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送去戒律堂？！ 简单五个字，立刻把几个学子的八卦之火点燃了。 “家仁，你别兜圈子，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那两个家伙到底犯什么错了？” “他们挨打了吗？板子，还是鞭子，他们是不是像鬼哭狼嚎一样？” 他们这边说的热闹，其余学子也纷纷凑上来。 听说家仁这里有确切消息，人人都想多问几句。 说起来，也是王胜和刘奎平日人缘太差了，学舍里几乎没有同他们交好的。 如今他们倒霉了，没心关心，反倒各个都是兴奋不已。 家仁不能随便乱说，以免坏了长辈们的安排。 于是，他紧闭了嘴巴，一个字都不再透露。 幸好，有巡查纪律的先生听到动静过来，狠狠训斥几句，学舍里才安静下来…… 学院外的李家小院里，今晚因为李震生、李老二和温先生留宿，也是分外热闹。 佳音又悄悄拿了一个碧玉瓜出来，还是冰镇的带了凉气那种。 李震生几个人，方才喝的都是三分醉，这会儿坐在廊檐下，吹着夜风，再吃两块凉爽清甜的碧玉瓜，就彻底清醒了过来。 李老太搂着孙女，摇着蒲扇给孙女赶着蚊子，仔细问了先前之事。 听说两个学子已经认罪，并且还想了不少办法要坑害李家，只不过没找到机会实施，她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半晌后李老太叹气说道：“十几岁的孩子，怎么这么大胆，心思这么歹毒呢？！” 李老二劝慰道：“娘别跟这些人置气，不值当，他们既然做了坏事，就要受惩罚。以后不能读书，不能科考，怕是就知道后悔了！” 李震生也是说道：“这王胜和刘奎背后肯定有人指使，刘奎家里只是严家姻亲，严家也离开新都了，没什么依仗，就是普通商户。说不得，还是王家的那些人不死心。” 温先生点头，说道：“这次两个小子嘴巴严，咱们也不好当着院长他们的面前逼问，但来日方长，以后总有机会的……” 佳音揉着小狐狸的脑袋，心里也同意大伯的话。 两个学子背后若是有人指使，很大可能就是王家。 不过，两个学子入学洛安书院是早于王老大回京的，那这背后之人说不定是王老三。 但王老三已经疯了啊？！ 难道，是有人借着他的名头，继续坑害李家，打的主意就是万一败露，把罪责往王老三身上一推，谁也不好计较？ 许是晚上吃的太多，这般只琢磨了一会儿，佳音就打了哈欠。 李老太见了，简单说几句，就催众人各自去歇息了。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学院来人报信儿。 温先生特意请假，没有回城，陪着李家三兄弟，又一起去了书院。 佳音闹着奶奶带她一起去看热闹，李老太也是惦记，就赶紧去了食堂，想着打听消息也方便。 哪里想到，院长居然把开大会的地方就选在了食堂。 估计是想开完会，方便学子们吃饭。 毕竟，吃完饭还要继续上课呢！ 李老太是一品诰命，佳音是郡主，即便她们没打算以身份压人，但这样的时候，只要露面，院长等人就都要行礼…… 所以，祖孙俩一到食堂，就被赵玉茹和陶红英迎进了雅间。 雅间里，放了两桶冰，一壶果饮，还有一盘子点心。 陶红英压着声音，说道：“娘就是不来，我也要回去请呢，没想到先生们要在这里开大会！娘带着佳音先坐着，中午也跟家仁他们在这屋里吃饭吧？” 李老太点头，开口撵人，“中午看看情况再说，都是自家人，你们别惦记去忙吧，我和佳音就在这屋里，有事就让水灵去找你们。” 何嬷嬷和水灵水云也是赶紧点头，何嬷嬷保证道，“三夫人和四夫人放心，这里还有我们伺候呢。” 赵玉茹和陶红英这才去了灶间那边。 今日除了要忙碌学子们的午饭，她们还要张罗院长和先生们的茶点。 很快，几百学子就都聚了过来，各个都是满脸的兴奋和好奇，不明白书院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不容他们瞎猜多久，周院长带了几位先生，引着李震生三兄弟和温御史一起进来了。 他们落座没有多久，周院长的长随又带了三个人进来。 佳音趴在雅间的门口，抱着小狐狸看热闹，仔细一打量，这三个人里，居然还有一个是熟人。 这熟人不是别的，就是李勇的姐夫，也是当初帮忙设计温泉山谷的周大人。 她赶紧说给奶奶听，惹的李老太也凑到门口，疑惑道：“周大人怎么来了？” 同样，周大人迈步进食堂，眼见乌泱泱的几百学子，就皱起了眉头。 刘家人早晨找到他，说家里孩子在书院犯了错，请他一起走一趟帮忙说说情。 他也没多想，就跟过来了。 毕竟当初岳丈一家搬走的时候，托付他帮衬一下刘家。 刘家人口简单，只有夫妻俩在城里开铺子，家里的小子在学院读书。 平日来往走动时，刘家夫妻说话行事都不错，他也就答应下来。 但现在看来，今日之事，好似并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啊…… 待得再看见李家三兄弟和温御史，他更是惊讶了，心里悠的一下就沉了下去。 他赶紧上前行礼，“李伯爷，李员外，李三爷，还有温御史，你们这是……怎么都在这里？” 李家人平日把李勇当一家人看待，周大人是李勇的亲姐夫，对他们新村也曾帮助很大。 李震生三兄弟互相对视一眼，都不想周大人卷进来。 至于温御史，他本就同周大人交好，否则也不会直接把周大人请到碎金滩帮忙设计山谷的改建图纸了。 四人当即就有了默契，李老二上前一步，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周大人，你今日是为谁而来，刘奎还是王胜？” “刘奎。”周大人赶紧说道：“刘家是严家姻亲，当初严家离开，托付我和内人平日照顾一二。” 李老二点头，说道：“刘奎设计陷害家仁考场作弊，被揭穿，今日会被开除，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周大人，你还是回去吧！” 周大人愣了一下，转而就变了脸色，狠狠瞪了一眼刘奎的父亲，然后同李家众人深深行了一礼，“李伯爷，今日实在对不住了，改日我一定登门赔罪。” “周大人不必如此，不知者不罪。”李老二虚扶一把。 周大人起身，又同周院长等人告辞，然后扭头就走，一丝迟疑都没有。 第五百一十五章 引以为戒，好自为之！ 刘奎的爹，人称刘员外，可是急坏了，还要上前挽留，却被院长的长随拦了下来。 所有学子们都是耳聪目明，而且能进来书院读书，更是没有一个傻子。 方才李老二的几句话，在他们心里简直是投下了无数个大爆竹，这会儿已经轰隆隆炸开了。 他们死死闭了嘴巴，才能保证熊熊的八卦之火不会喷薄而出，但“硝烟”却从鼻子眼睛耳朵呲呲往外冒…… 什么叫陷害家仁？ 什么叫考场作弊？ 什么叫开除出门？ 这时候，刘奎、王胜和小书童被提了进来。 三人都是被五花大绑，塞了嘴巴。 一晚上外加半日，他们没吃没喝，睡也睡不好。 这会儿，头发蓬乱，眼下青黑，衣衫赃污的不成样子，实在狼狈。 突然被提过来，抬头就见几百同窗目光灼灼，刘奎和王胜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过去！ 再扭头，看到他们的父亲，两人就挣扎的更厉害了，嘴里呜咽，不知是求救还是求饶…… 周院长许是不舍得几百学子被八卦之火烧成黑炭，他也没啰嗦，直接把两块平安牌子拿了出来，当着学子的面前，亲自演示一遍。 当两个白色的小纸片从牌子里掉出来，所有学子都狠狠倒抽了一口冷气。 程先生冷着脸，沉声把昨日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刘奎和王胜，还有书童墨香已经供认不讳，交代的清清楚楚。 “这两块牌子和一罐子巴豆粉就是物证，虽然他们两次预备算计同窗都没有实现，但此等行径，简直恶劣之极！ “院长同我们所有先生一致决定，开除刘奎和王胜，撵出学院，以后王家和刘家两族的学童，永不录用。 “并且，我们还会把此事，尽快知会京都附近所有书院！” 屋子里一时间，静的落针可闻。 学子们没有想到，刘奎和王胜两人如此胆大妄为，心计歹毒。 更没想到书院不但撵人，还要知会其余书院…… 这是打定主意要把刘奎和王胜撵出京都！ 他们想要继续读书，想要科考，就只能去偏远州府。 不说王家和刘家在偏远州府如何落脚，只说那里的先生和学风，肯定不如新都的好啊。 甚至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偏远州府的书院难道就不会知道今日之事吗？ 说到底，刘奎和王胜已经基本断绝了读书科考之路。 有的学子觉得解恨，有的觉得可怜，更多的却是觉得刘奎和王胜罪有应得。 李家同他们两家有仇怨，他们针对李家仁，这说得过去，但书院和所有同窗招谁惹谁了？！ 差点儿大家被毁了名声，没了读书之处！ 王家这次过来的人是王胜的爹——王元中，也是王家旁支，一个平日在鸿胪寺办差的小吏。 鸿胪寺这地方主管接待各国使臣、朝会仪节，先前在京都时候还好，如今整个天武只剩半壁江山，皇上和朝廷都被逼缩在江南，还有哪国使臣来朝拜啊…… 所以，鸿胪寺半死不活，王元中只能靠一点儿微薄的薪俸，勉强保住一家老小的体面，不缺衣食。 儿子王胜来洛安读书，是本家安排的，他还为此高兴了很久。 如今眼见这般，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世上就没有不要钱的馒头！ 就算人家说不要钱，谁相信了，吞下去了，馒头里面藏得钩子也就露出来了。 他们全家早就挂在钩子上，却不自知。 儿子被送来书院读书，就成了人家的马前卒，必须听人家使唤。 如今事情败露了，毁的是儿子的前程，焦心的是他这个亲爹，同本家没有半点儿关系！ 他的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黑，几乎忍着喉头一口血，同院长低头行礼，说道：“不论原因如何，我家小儿到底做了错事，被撵出书院，我们无话可说，告辞！” 说罢，他上前解开儿子手脚上的绳子，甚至也没忘了小书童，然后带了他们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刘员外没了同盟军，恨不得气的破口大骂，但这是人家的地盘，放眼望去，没一个站在他一方的，实在势微。 他只能忍了一口气，同样解开儿子的绳子，然后扯着儿子离开了。 周院长松了一口气，望向所有学子，说道：“今日之事，所有人写一篇文章，明日一早交给各自的授课先生。 “大丈夫欲齐家、治国、平天下，必先修其身！以后，但凡有人敢效仿刘奎、王胜，也是此等下场，望你们引以为戒，好自为之！” “是，院长。”所有学子赶紧低头行礼，恭声应下。 周院长同李老二、温御史等人拱手，客气道：“伯爷，温大人，若是不忙，留下喝杯茶？” 李老二赶紧说道：“不了，这两日已经叨扰院长很多了，我们城里还有琐事，这就回去了。” “好，那我送各位。” 话落，周院长和几位先生，陪着李老二等人走了出去。 食堂里安静了几息，就直接炸开锅了。 “俺的那个老天爷啊，刘奎和王胜实在太狠毒了！他们怎么想出这么吓人的法子啊？” 一个学子惊讶之下，连老家的方言都喊了出来。 他的同窗也是抹了一把脑门儿的汗珠子，同样点头说道：“是啊，他们到底怎么想的，至于吗？！都是一起读书的同窗，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那么多巴豆粉，咱们真是中招了，书院的茅厕都要被抢疯了，肯定会臭气熏天……” “哎呀，不要说了，一会儿还要吃饭呢！” “这都是小事，赶紧把平安符扔了吧！这东西太危险了，说不准就被人家动手脚了！” “对，对，赶紧扔！” “咱们就是读个书，又不是在朝堂，居然还要经历这样的勾心斗角？” “人心善恶，实在不好分辨!” “不行，我要来一壶果饮，压压惊！” “对，给我也来一壶，多加冰！” 学子们议论纷纷，不知怎么就把一腔惊讶和后怕，都转移到冰凉香甜的果饮上了。 于是，还没到下午，加冰的蜂蜜百香果饮就卖爆了。 幸好，小月惦记着看热闹，早早就把冰桶运了过来。 家仁这会儿也被交好的同窗们围在中间。 相比起旁人，他们这些每日同刘奎和王胜朝夕相处的人，更多几分气愤。 “我以为刘奎和王胜顶多就是傲了一些，时不时说几句难听话就到头儿了，哪里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狠毒？！”贪吃的小胖子最是后怕。 第五百一十六章 二伯，我们来合伙吧！ 若是让刘奎和王胜得了手，当真在食堂的饭菜里下了巴豆粉，他估计是拉肚子最严重一个。 因为，他每顿都吃的最多，兴许还会小命不保啊！ 另一个同窗也是感慨的说道：“人家都说，咬人的狗不叫，但刘奎和王胜平日叫的也挺欢啊，真是没想到还有这么深的心计！” 家仁点头，叹气道：“我以为他们只是有点儿看不惯我罢了，都是同窗，忍一忍，不同他们计较就好了。 “哪里想到，他们居然行事如此猖狂，不只想要断我的科考之路，还要整个书院不好过！” 突然，一个平日很沉稳的学子，同家仁行礼说道：“家仁，说起来我们要谢你。 “这件事你们家里提前发现了，若是想在考场上反击刘奎和王胜，肯定很容易。但你没有那么做，反而选择保住了我们书院，实在是深明大义。” 家仁赶紧摆手，低声说道：“不，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认真说起来，这两人也是为了整治我，差点儿连累了书院和大伙儿，你们不怨怪我，我已经很高兴了。” “好了，好了！”胖子同窗拦下他们谢来谢去，说道：“你们两个与其这么谢来谢去，不如来点儿实际行动，今日的午饭你们包了吧！” 旁边几个同窗也是跟着起哄。 家仁就道：“你们坐一下，我家四婶今日在食堂，我去请她辛苦一下，做几个好菜来。” “你家四婶，可是仙客来私房菜的大厨？上次放假回家，我叔叔还说抢破头也排不到呢！”胖子同窗激动极了，眼睛都在放光。 他一连声的催促着家仁，“赶紧，赶紧，请婶子一定给咱们张罗两个好菜，等我回家，我一定好好馋馋我叔叔，省得他平日总在我耳边说又吃了什么好东西！” 众人都是听到笑起来，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家仁起身，去了后厨。 李老太和佳音早就挪了过来，正同赵玉茹和陶红英几个说话。 她们原本还惦记，怕家仁的同窗们埋怨他和李家。 虽说这件事是刘奎和王胜不对，但没有李家同王家、严家的私怨，恐怕也不会把这事闹到书院来。 幸好，家仁过来说同窗们没有一点儿埋怨，就是要尝尝私房菜。 陶红英立刻就欢欢喜喜应了下来，“原本还以为你大伯他们要和周院长等人一起吃午饭呢，我备了不少食材，结果他们却散了。 “反正，我都已经整治出来，这就给你和同窗们开一桌儿席面。” 家仁却赶紧摆手，不想婶子太累，“四婶，辛苦你炒两个菜给同窗们尝个新鲜就行了。其余，我们再把套餐都打一份，菜色就不少了，天气热，婶子多歇歇，不用为我如此费心。” 陶红英听得侄儿这么说，特别高兴他如此孝顺懂事，于是开口撵人，“快去陪你的同窗吧，记得坐雅间，这些小事，就不必你惦记了。” 家仁无法，只能回去了。 李老太和佳音帮不上什么忙，就回了小院儿。 李震生和温先生有事，回城去了。 李老二不知为何，留了下来，眼见老娘和小侄女回来，李老二就迎了他们在阴凉的廊檐下说话。 “娘，昨晚我同大哥、三弟，还有温先生，睡在一处，我们都觉得家里孩子不能死读书，应该带出去见见世面。 “家仁和礼哥儿以后肯定是要科考做官的，猫哥儿年岁还小，暂时不定性，他们三个可以等等。 “家喜和家安显见不是读书的料子，以后还是要给他们另寻出路，他们在书院这么久，懂事稳重很多，但读书一般，玩耍居多。 “不如，让他们两以后一年请假两三次，跟随家里的船队南下，开开眼界，长长见识，您觉得如何？” 李老太扯了蒲扇，用力扇了两下，还是扇不走自己的心里焦躁。 其实，昨晚她也想了很多。 孩子们大了，她不能像老母鸡一样，都把他们搂在翅膀底下，恨不得见一丝风雨。 就是她想如此，她的翅膀也太小了。 她的年岁也逐渐大了，没有那么多心力和本事，继续护着孩子们了。 就像这次，若不是孙女聪明，发现了蹊跷，谁能想到孩子们在书院，还能被人设计陷害啊…… 李家不再是农门小户了，孩子们遇到的凶险也不再是掉冰窟窿，或者是被狗咬猫爪，爬树掏鸟蛋下不来，这样的小事。 而是动辄会断了前程，或者牵涉很多人性命的大事。 家里能发现一次、两次，但谁敢保证每次都能平安躲过啊？！ 只能狠狠心，让他们走出去，多经历风雨，也就不怕风雨了…… 可说是这么说，风雨的凉，风雨的狂，她辛苦大半生，实在太清楚了。 她舍不得啊！ 舍不得孩子们吃苦啊！ 李老二知道老娘在想什么，也不再劝，毕竟他……也舍不得。 佳音坐在一边，抱着小狐狸，眨巴着大眼睛，倒是赞成让哥哥们出去历练一下。 不说别的，就说家义和刘扬，独自跟船南下几次，如今比之先前可是行事稳重太多了。 家喜和家安两个哥哥，自小就极聪明，可惜读书就是不开窍，论起淘气了来倒是一等一的好手！ 兴许出去走走、看看，他们就能找到自己喜欢且合适的道路呢？！ 李家七个小子，想要都读书、都科考、都做官，本身就不现实…… 但这话，她这会儿可不能说，奶奶肯定能想明白，她就不要在火上浇油了。 她这般想着，就凑到了二伯身边，小声说道：“二伯，咱俩合伙开花店啊？” 花店？ 李老二本来还想着侄儿们出门历练的事呢，一时反应不过来，满脸懵。 佳音难得看见精明的二伯，如此模样，于是咯咯笑了起来。 李老二回神儿，伸手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的无奈。 佳音赶紧同二伯说起来，“二伯，我那里有很多好花，只在我娘做私房菜的日子摆一下，太可惜了。二伯要不要开一个花店，把那些名花都搬过去。 “我听温师伯说，很多大官儿都喜欢花呢。以后咱家的花店，只卖中等和下等的花，好花都留着，只能看，但不卖！ “然后那些大官儿喜欢名花，就要来咱家店里看花。谁对二伯好，就让谁看，他们是不是就都对二伯好了？ “还有我以后要跟着张爷爷学制药医病，我要找药材种子和药材苗，那些大官儿家里肯定人手多，他们想要名花，就让他们拿药材种子和要菜苗来换！好不好？” 李老二越听眼睛越亮，这哪里是开花店，明明就是一个拓宽人脉的好法子！ 就像小侄女说的，朝堂上喜欢花的官员比比皆是。 谁来店里赏花，都要坐下来喝杯茶吧。 喝茶就要同他说说话吧，甚至为了让他割爱一盆名花，还要欠个人情吧？！ 这么来往几次，熟人多了，人脉广了，他也就顺利融入朝堂了。 到时候，可就不是如今这种，放眼朝堂他只有温御史和刘志恒两个熟人的窘迫模样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一十七章 名副其实的侯府主人! “好！”李老二高兴的一口就答应下来，“二伯不要银子，给你当个掌柜就行。” 佳音也没坚持，倒不是她贪银子。 而是这个花店，给二伯拓宽人脉是第一，多换药材、药材苗和籽是第二，赚银子是最不重要的。 到年底算一算，拿出一半给二伯买些纸墨笔砚或者衣衫配饰。 侄女孝顺的东西，二伯肯定高兴啊！ 一大一小凑在一起，就从花店的选址，到修葺，再到人手，说的是热热闹闹。 就是在一边为孙儿们纠结的李老太，都忍不住掺和了两句。 当晚，小子们放学回家来吃饭，家仁见父亲留了下来，还以为父亲是关心他，担心他受了同学埋怨，很是感动。 哪里想到，他爹正满脑袋都在琢磨着开花店的事情呢！ 第二日一早，佳音换了一套漂亮衣裙，带了何嬷嬷和水灵，就跟着二伯进城了。 伯侄俩一致觉得，虽然花店要卖花，但就像偷书不叫偷，叫“窃”，买佛像不叫买，叫“请”，那他们卖花也不能叫卖，必须叫“赏花”！ 所以，花店也不能真的开在商街的铺面里，得选一处地方，要雅、要静、要高格调。 毕竟，以后这个花店，不只是卖花，更是李家结交人脉，招待友人同僚的地方。 于是，伯侄俩进城就直奔城东和城南交界处。 这里是文武百官们下朝必经之处，也是每次科考，举子们最喜欢落脚的地方。 两城区紧毗邻的街路很是热闹，街路两侧有书画铺子，曲艺园子，茶馆等聚集，多年累积下来，文风很是浓厚。 而且住在附近的，不是东城的权贵高官，就是城南的小富之家，来往之人也少有贩夫走卒。 这是伯侄俩能想到，最合适开花店地方了。 可惜，这处地方，他们喜欢，旁人也喜欢啊！ 马车足足转了一个时辰，找了两三个中人都没有合适的院子。 最后路过街尾的时候，佳音倒是看中了一处，但门前贴着封条。 赶车的郑丰跑去附近茶馆，塞了一点儿银子给小伙计，回来时候就说道：“伯爷，小姐，茶馆伙计说，这处院子是去年一个犯官的院子，一直封着，没有发卖。房契地契，应该在户部衙门。” 佳音想了想，就说道：“二伯，咱们去趟侯府吧，正好我要去找大管家借个花匠呢。以后开了花店，没有好花匠可不成，咱俩养花，怕是最后一株都剩不下……” 李老二干咳一声，微微有些脸红，赶紧应了下来。 先前有一次，仙客来撤下的盆花，他看中了一株，同侄女讨了，带回温先生的小院儿去养。 他实在太喜欢，经常浇水，结果突然有一天那花就倒下，死掉了。 后来他才知道，那花喜旱，半月浇一次就好，浇多了会烂根子。 这般说来，找个好花匠，真是比找个好位置还重要…… 夏日天热，侯府里也没什么太多活计。 特别是主子出征了，一走两三月，奴仆们有吃有喝，都喜欢偷个懒儿。 毕竟，他们就是想争斗，想讨好主子，想在主子跟前露脸奔个前程，那也得主子在家啊！ 否则，那就是媚眼抛给瞎子，白费功夫。 大管家在自己的小院儿里乘凉，只穿一套短裤褂子，手里摇着蒲扇，啃着一根儿青瓜。 府里不是没有果子，但他就是对青瓜情有独钟，这么卡擦卡擦的咬起来，就觉得格外带感。 正这个时候，伺候他的小厮跑来禀报说，“大管家，李伯爷和郡主来了。” 大管家惊了一跳，直接坐起来，喊着小厮给他找衣衫，手里的青瓜也扔了，迅速穿戴好，赶去了前边。 佳音不常来侯府，但在侯府，她有自己的院子，只不过一次都没住过罢了。 其实，侯爷早有话留下，别说侯府所有奴仆，就是整个新都都知道，侯爷把整个侯府都给了佳音这个义女。 她就是名副其实的侯府主子！ 这会儿，前院的花厅里，佳音直接坐了主位，反倒是李老二坐了客位。 丫鬟们穿花蝴蝶一样，端茶水，上点心，唯恐怠慢了小主子。 大管家进门的时候，佳音正吃着点心，一旁有丫鬟给她慢慢打着扇子。 大管家赶紧行礼，末了上前接过丫鬟的扇子，笑着问道：“郡主和伯爷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方才宫里赏赐了一篓子葡萄，老奴还想下午凉爽一些的时候，给郡主送去，吃个新鲜呢。” 佳音笑道，“好啊，管家伯伯，正好我最近想吃葡萄了！我家葡萄架子上的，还没熟，特别酸。 “另外，过几日我们村里的瓜园开了，我让大山叔送一些碧玉瓜和金果过来，管家伯伯看着侯府同谁家有礼，该送就送。 “义父虽然不在家，但该走动的人情别落下。不求他们给义父帮忙，别拖后腿就行。” 这会儿花厅里，只有门口站了两个丫鬟伺候，其余都是自家人，佳音这么说话倒也不怕传出去。 大管家听得连连点头，夸赞道：“郡主说的是，今年不少人家种碧玉瓜，但是味道肯定不如咱们碎金滩的好。 “咱们碎金滩可是风水宝地，种出的瓜，连皇上都喜欢吃。这送去谁家走礼，谁家都要高兴坏了！” 李老二也是笑道：“想必大伙儿都这么想，这几日已经有人托刘大人问到我这里了，开口就要买十车八车，简直不知所谓。 “过几日先献给皇上一些，其余再给各家分分，估计也剩不下多少了，哪有十车八车往外卖的。 “原本就天旱，村里人肩挑手提，硬是浇灌了三次，才勉强保下这么几亩地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佳音才提起正事，“管家伯伯，我和二伯要开个花店，缺少一个技艺好又可靠的花匠，侯府里有合适的吗？ “另外我们也看中一个院子，但说是犯官的院子，大门贴了封条，房契地契在户部衙门，有没有什么办法买下来？” 大管家听得这话，立刻精神了三分。 当奴仆的，不怕主子使唤，就怕主子不使唤！ 没活计，没差事，就是没了用处，更没了存在的必要…… 这好不容易有个表现的好机会送上门来，大管家立刻说道：“哎呀，郡主可是来对了。我们府里有个花匠，手艺是相当的好，家里世代都是养花的。我们侯爷不在家，也没有主母，多年不开赏花宴，花园也不用如何打理。 “老奴都觉得这花匠可惜了，正好送给郡主去帮忙，也是人尽其用了。而且郡主要开花店，杂活儿也要有人干吧？ “这花匠还有个儿子二十岁，可以给花匠打下手，干点儿粗活儿，花匠的媳妇和儿媳，做饭洗衣，端茶倒水也都不错。” 第五百一十八章 来自亲娘的嫌弃 不得不说，能爬上管家这个位置的人，脑子比普通人活络聪明太多了。 大管家简单几句话就把花匠的事情安排妥当了。 然后，他又说起院子的事，“伯爷和郡主看中的那种院子，一般都是放在户部存档饿，年纪统一抄录之后，再交出去发卖。当然，若是想提前买下来，也不是不行。 “这样，伯爷和郡主捎带着老奴，咱们一起去一趟户部衙门，老奴拿了侯爷的名帖，进去问问那院子要价多少。若是能买，就直接买下来，好不好？” “好，多谢大管家。” 佳音当然高兴了，花匠定下来，院子要是再买下来了，前期准备就基本完成了。 至于名花…… 她的空间里已经塞太多了，赶紧挪出来，也能松快一下。 很快，大管家交代府里管事几句，又提了那篮葡萄，就跟着李家马车走了。 还有半个时辰，户部衙门就要歇晌吃饭了，各个班房都很懒散。 小吏们随便喝杯茶，说说闲话儿，混到时候就散了。 大管家拿了侯爷的名帖进去，不到片刻就领了两个小吏出来。 两个小吏很是客气，站在车窗下，给李老二和佳音行礼，然后大管家带着他们在街边雇个马车，直奔新都东南的小院儿。 小院儿前边的封条不好揭下来，但是后门却可以出入。 众人从后门进去，李老二和佳音只前后看了一圈儿，就定了这里。 小院算是二进半的格局，前门有半个院子，可以停马车，也可以停轿子。 再进二门，天井很是宽敞，无论是开花圃，还是摆花架都足够用了。 正房三间，西厢房三间。 招待普通客人，住花匠一家，或者风雨之日，搬了盆花躲躲也方便。 最后一进院子，西边厢房三间可以平日小住，正房三间留着偶尔宴请贵客。 最合心意的是东边围墙上还有一个月亮门，穿过月亮门，就是一个小花园，有一亩地大小。 佳音第一反应，就是这简直太适合做个暖棚了！ 想想冬日时候，草木枯萎，大雪纷飞，若是有个温暖如春的暖棚，开满鲜花。 宾客们坐在花丛中，一边赏花，一边喝杯茶，说说话，绝对没人能抵抗这样的享受和诱惑！ 两个小吏得了上司的交代，对李伯爷和郡主格外客气。 听说他们定了这个院子，就说可以立刻办手续。 价格很便宜，只要了八百两，这简直已经是打骨折的价格了。 要知道这里离东城很近，需要上朝的官员，或者豪门世家的次子庶子分出来，都最青睐这一片位置。 这样的院子叫价两千两，眨眼间就能卖出去。 李老二是伯爵，需要上朝，按规矩不能亲自经商，与民争利。 佳音是郡主，年岁小，不见得有人计较，但还是要防备一二，所以这院子就挂在了陶红英名下。 众人回了户部衙门前，佳音借着车里的暗格儿做遮掩，实际从空间取了银票，还有一袋碎银子，让郑丰和大管家去办了手续。 另外，李老二也让郑禾跑腿儿去仙客来要了一桌儿酒席。 正好，郑丰和大管家带了房契出来，仙客来的小伙计也拎着大食盒赶到了。 方才的两个小吏和上司，得了三十两的润手儿银子，已经很惊喜了。 没想到还有仙客来的酒席，午饭可以好好吃一顿，当然更高兴了。 他们之前也没少替贵人们办事，但大半人都是颐指气使，别说好处，不挨骂就不错了。 像李家这么行事大方又周到的，可是不多，说不得，以后他们还要盼着李家多来几趟呢…… 李老太这一整日都有些神不守舍，说实话，孙女长到这么大，很少离开她身边这么久。 她一会儿担心孙女热了渴了，一会儿又担心儿子会不会把孙女弄丢了。 街上拐子坏人多，孙女长得又漂亮可爱，万一被抱走了，怎么办？！ 陶红英不放心婆婆自己在家，怕她不好好吃饭，于是午后从食堂早早回来，果然见婆婆只吃了半碗粥。 她再听婆婆说担心闺女被拐，就忍不住说了大实话。 “娘，老话说，自家歪瓜裂枣都是个宝儿。在你眼里，福妞儿是千好万好，但兴许拐子见了福妞儿，反倒还要嫌弃呢。 “毕竟她那么胖，想抱起来就跑，都抱不动！再说，就是拐回去也浪费粮食啊，养她一个的粮食，够养三个瘦孩子了！” 这可真是亲娘，句句都是“嫌弃”！ 水云和文娟几个捂着嘴，听得忍不住笑个不停。 李老太也是一边笑一边掐了儿媳，嗔怪道：“我孙女除了胖点儿，哪里都好，怎么就没人拐卖了！你这么嫌弃，你别给福妞儿当娘了，过继给玉茹，她做梦都能笑醒！” 陶红英装作被掐疼，抱了婆婆的胳膊不依不饶，抱怨婆婆偏心，只疼孙女，不疼儿媳。 李老太差点儿被晃散了发髻，笑骂道：“你和福妞儿真是亲娘俩儿，就看我的头发不顺眼。” 陶红英嘿嘿笑，从头上拿了银梳子下来，坐在婆婆后边，给婆婆重新梳了头发。 正是热闹的时候，进城的马车就回来了。 佳音手里拎着九莲斋的点心，顶着一脑门儿的汗珠子，从门外跑进来，喊着，“奶奶，我回来了，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许是没看见门槛儿，她脚下一绊，骨碌碌就滚了进去。 众人惊了一跳，陶红英三两不跑到跟前，就把闺女拎了起来。 这时候就看出肉厚的好处了。 佳音做了一次滚地葫芦，除了衣裙脏污，身上居然没有一点儿淤青擦伤。 李老二拎着葡萄，跟在后边，就慢了两步，眼睁睁看着侄女“表演”，没拦住。 不必说，他又挨了老娘一顿打。 “我就说你看不好孩子，惦记你把福妞儿弄丢了，结果到家门口了，你还让孩子摔了！” 李老二冤枉死了，但也不敢跟老娘辩解啊，只能举起葡萄篮子做挡箭牌，“娘，我给您洗葡萄去！” 说罢，他就一溜烟的跑了。 佳音热的厉害，外衫也脏了，索性直接脱掉，抱了奶奶的大腿撒娇。 “奶奶，我跟你说，我和二伯买到院子了，特别好！还带花园呢，可以建个暖棚！冬日时候，我带奶奶去看花，肯定又暖和又漂亮，像天宫一样！” 第五百一十九章 郑家庄是个神奇的存在！ 李老太扯了帕子，给孙女擦汗，心疼道：“冬天赏花还早着呢，秋天再张罗也不迟啊，这大夏天的，出去跑一天，中暑怎么办？” 佳音笑嘻嘻装傻，开了盒子，给奶奶拿点心，“奶奶，九莲斋的点心太好吃了，我那个点心铺子不推陈出新，怕是只能跟在九莲斋后边吃残羹剩饭了。 “等回家之后，我要好好琢磨新点心，到时候奶奶帮我试吃，好不好？” “好，奶奶别的帮不了，吃还能不行吗？”李老太一口就答应了下来，也成功被孙女带跑偏了。 明明方才还担心孙女张罗花店，累的中暑，如今没拦住孙女不说，又添了一个琢磨新点心的活计…… 陶红英叹气，对婆婆已经不抱希望了，老太太对上孙女，就和精明俩字绝缘了！ 佳音选了一块长白糕给奶奶，然后从怀里拿了房契塞给老娘，“娘，院子写在你名下了。” 陶红英愣了一下，下意识就要把房契还给闺女，“你买的院子，怎么不写你名下？” “嘿嘿，我是小孩子啊，万一被人家骗了呢？写娘名下，娘帮我看着，不怕丢。” 佳音笑嘻嘻举着一块马蹄酥，凑到老娘嘴边。 陶红英咬了一口，真是又酥又甜。 李老太特别了解儿媳嘴硬心软的脾气，生怕她明明疼孩子，却说出什么话，惹得孙女伤心。 于是她赶紧劝道：“你就给孩子存着吧，你还能贪了她的东西啊？这院子以后要卖的时候，你再把房契给孩子就是了。” 陶红英还要说什么，李老二就端了一盘子葡萄过来了。 说起买院子和找花匠，李老二高兴的眉飞色舞，佳音也是时不时跟着附和。 说到建造暖棚，李老二又拿了纸笔，伯侄儿两个凑一起画起了图纸。 李老太眼见儿子和侄女这般，想起孙儿们比孙女大了那么多，还在每天傻玩，她突然就想通了。 该放出就放出去历练吧！ 总不能让这些当哥哥的，以后连妹妹都不如吧？ 那还说什么要保护妹妹？ 李家的小子可以平庸普通，但绝对不能养成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晚上小子们都回来吃饭的时候，听说妹妹要开花店，都是高兴，七嘴八舌嚷着放假时候，要去新院子看看。 结果，他们刚放下碗筷，奶奶就同他们宣布了出去历练的事。 家仁和礼哥儿还罢了，家喜和家安直接就炸了，高兴的恨不得一个高儿窜起来，把房顶撞个窟窿。 他们早就羡慕家义和刘扬可以随船南下了。 他们也想去看看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的外邦人，也想看看一望无垠的大海，更想看看房子那么大的海鱼！ 可惜，之前求了多少次，奶奶都是不允，没想到，这次轻易就答应了！ 家仁和礼哥儿也是心动，但他们更知道学业重要，于是满脸羡慕的看着，没有说话。 李老太拍拍这两个懂事的孙儿，说道：“家安和家喜不是读书的料，整日圈在书院也没有太大长进，所以才让他们出去走走，看看有没有他们适合的行当。 “你们先好好读书，马上考试了，尽力考好一些，等放冬假时候，你们若是想出去，就同书院再请几日，凑足俩月，怎么也够你们走一趟泉州了。” 家仁和礼哥儿当时就听激动了，赶紧起身给奶奶行礼，家仁说道：“谢谢奶奶，我们这次一定好好考。” 李老太扯了孙儿坐下，“温先生那日说过一句，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奶奶其实不懂这些大道理，但奶奶知道，小子多些见识，总没错。 “你们兄弟以后轮流出去，互相照应有个伴儿，别的都好，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任何时候，命是第一的，其余都不重要，懂吗？” 一边的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听了，也赶紧上前行礼，兄弟五个都是郑重应了下来。 “知道了，奶奶放心。” 当初因为大伯游学失踪，家里受了十几年的苦痛，他们知道的很清楚。 奶奶能答应他们出去走走，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 他们一定不能辜负了奶奶和家里的这份心意！ 吃了饭，小子们都跑去书院上晚课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也回来了，听说小子们要跟着船队去泉州走动，他们也跟着高兴。 虽然大哥那事，他们至今心有余悸。 但不能因为噎到一次，以后就不吃饭啊。 再说，李家也不是先前的李家了。 不敢说孩子们出门，一定会照顾的面面俱到，起码船队是自家的，再找几个人手保护也不难。 而佳音，也已经开始张罗这事了。 晚上睡觉时候，她拉了水灵和水云睡一铺炕，仔细问了问，郑家庄那边有没有十四五岁的小子，要身手好又机灵的。 或者那种四十多岁，经常在外走动，经验丰富的大叔也行。 不得不说，郑家庄真是个神奇所在，好像机器猫的口袋，想要什么有什么。 水云和水灵拍着胸口保证，大叔也有，小子更多。 佳音盘算着，改日同奶奶和大伯二伯商量一下，然后让叶山和冬梅去一趟郑家庄。 她这般想着，白日里买院子奔走疲累，很快就睡着了，自然没看见，小狐狸三条已经叛变，美滋滋睡在了水灵和水云中间…… 香香软软的小美人，小狐狸可太喜欢了。 至于主人……若是睡觉不骑着它，压得它快断气，它也可以考虑多喜欢一点儿…… 一晃儿就是三日，家仁和礼哥儿终于要考试了。 这一次考秀才，书院更重视。 周院长和三个先生亲自带队，准备了一溜七辆马车，拉了三十五个学子进城去考试。 为了安全起见，三十五个考篮，都是书院一起准备的。 有了王胜和刘奎那事儿，所有学子都长了记性，穿戴干净整齐就好，谁也没戴木牌。 结果到了充做考场的贡院门口，他们发现其余学子也是腰上空空。 不必说，定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事儿了。 洛安书院上下，从院长到学子，都觉得脸上无光，越发铆足了劲儿要好好考，给书院增光添彩！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二十章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入考场前，所有考生都要彻底检查，防止夹带作弊。 幸好，读书人的体面，还是被保留了，贡院门口搭建了两个棚子，每次两个考生进去，脱了衣衫检查之后，才被放到院里。 若是有不妥当的学子，就直接被叉出来拖走了。 往年还真有铤而走险的学子，但今年却一个没查出来。 因为所有学子，都怕被坑害，怕被诬陷作弊，多余的东西一件没带！ 兵卒们查着没意思，最后都有些百无聊赖，应付一下就行了。 这个过程，说着简单，但实际却很慢很煎熬。 即便天武如今只剩了半壁江山，科考勉强保留下来，删减了很多不必要的规矩，甚至考上秀才之后，是不是还有减免赋税之类的优待都不确定，但依旧很多人来考试。 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句话刻在了所有天武百姓骨子里的，不会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 应考学子的队伍排的特别远，看热闹百姓们就被隔在更远之外。 这其中也包括书院的院长和先生，还有温先生、李震生三兄弟，外加马车里探头张望的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 这次，家仁和礼哥儿要在贡院的小隔间，吃住三日。 以佳音之前的想法，肯定是要给哥哥们张罗一些好东西的，比如饼干和油茶面等等，又方便又顶饿。 前者抓起来就能吃，后者用热水一冲，就是一碗香甜的面汤。 但书院因为木牌藏纸条一事，吓破了胆子，直接把学子们需要的吃用之物都准备好了，不容许任何人带额外的东西，佳音只能偃旗息鼓。 毕竟她对这个时空的科举真是不熟悉，万一给哥哥带了什么犯忌讳的东西，那可就好心办坏事了。 众人眼巴巴望着，眼见要正午了，最后一个学子才走进贡院。 大门立刻被关紧，门里门外都守了兵卒，刀锋雪亮，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众人继续留下去也没意义，于是学院留了一个先生和两个长随，李家留了郑丰郑禾和一辆马车，其余人就都回去了。 李老三急着回洛安，中午正是食堂最忙的时候。 李震生也要回酒楼，李老二则想带着温先生去花店转转。 李老太心里乱糟糟，惦记孙子，回家也做不了什么，索性也跟去了新花店。 李老二刚给花店取名叫百花园，牌匾都雕刻好了，挂在小院门口。 侯府大管家送来的花匠一家姓曹，老两口加小两口都是本分人，很是勤快听话。 他们才搬来两日，已经把小院内外，包括东边的小花园都拾掇的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了。 他们的卖身契也已经从侯府转到李家手里了，李老二也同这老少四口说的明白。 他们以后吃住都在小院儿，待遇同侯府一般，四季有衣衫，年节有赏赐。 另外工钱比照侯府那边涨两成，因为百花园这边的活计多，不像侯府那边清闲。 曹家四口很是惶恐，他们是侯府多年的老仆，郡主又是侯府的小主子，为主子干活儿是应该的，怎么还能涨工钱？！ 但推辞不过，他们只能接下了。 这几日，他们可真是忙的脚不沾地，就怕自己对不住这份工钱！ 但唯一遗憾的就是，这小院儿虽然叫百花园，如今却是一棵花都没有…… 温先生和李老太几个转了一圈，对这小院儿都很满意，也同样问了这个问题。 温先生笑道，“这院子哪里都好，就是一棵花都没有啊，什么时候送花过来？” 说罢，他指了小花园，又问道：“这里建暖棚的话，最好找一些琉璃瓦过来，冬日透光，暖和又漂亮。 “但琉璃瓦，我和志恒都没这能耐，只能等侯爷回来之后，拜托侯爷去找了。” 李老二却笑嘻嘻说道：“先生放心，好花会有的，琉璃瓦也会有的！” 说罢，他冲着小侄女眨眨眼睛。 佳音也是笑嘻嘻，回了二伯一个鬼脸儿。 这几晚，她们伯侄俩可不是白忙的，早就安排好了。 名花当然不用说，从空间搬出来就行。 至于琉璃瓦，佳音前世回村蜗居的时候，想把老房子彻底修葺好，材料都买好了，却突然降温不适合动土。 所以，老屋子里面都重新粉刷，贴好了地砖，厨房也翻新了，家具家电都进场了，唯独外边的房瓦门窗等，要开春之后再动，然后她就穿越了…… 为此，她买的那些大块玻璃也留了下来，一直堆放在仓房里。 如今花店里要建暖棚，可不就可以派上大用场了！ 当然，一亩地都建暖棚，她存下的那些玻璃肯定不够用。 但好好设计一下，保证暖棚里，能见到一半天光，也不算太难吧…… 温先生也知道佳音有些神奇之处，见他们伯侄两个如此，就不再追问。 众人中午去仙客来吃了饭，李老太有些烦躁，时刻惦记着考试的孙儿。 佳音和二伯商量了一下，索性把过几日的活计都提前，于是，他们又杀回了百花园。 李老太和陶红英负责拾掇后院正房，要在这里住几日。 就是等贡院开门以后，也要接了家仁和礼哥儿过来一起住，等着贴榜，也先让他们松散几日。 为了考试，这俩孩子起五更爬半夜，没少挨累。 如今别管考的怎么样，都该玩几日，好好歇一歇！ 李老二去木匠作坊取定好的花架一类，佳音则带了冬梅去了侯府后院。 冬梅和大山的院子就在后门门口，太方便帮助佳音作弊了。 很快，一盆盆名花就搬上了后门外的马车，就算有外人看见，也以为这些名花是侯府帮着李家寻到的。 毕竟之前侯府大管家可是满新都的淘换花籽和花根儿，甚至半死不活的花秧都不嫌弃，连盆端回去了…… 当然，百花园里也不能摆的都是名花，一来，太扎眼了，容易惹人过分嫉妒。 二来，物以稀为贵，名花之所以有名，就是因稀少啊！ 若是漫山遍野都是，一脚下去踩倒五六棵，那就没人在意，没人喜欢了。 所以，最后又拉了几车普通的花草，甚至还有几缸睡莲。 其中，最出彩的就是几十株蔷薇，盛放的时候，足够装饰百花园的墙壁了。 四辆马车在侯府和百花园中间，来来往往了七八趟，免不得就被人关注，多看了几眼。 侯府这边没人敢打探，但百花园门外却有人在好奇围观了…… 第五百二十章 辣手摧花李老二 世上哪有不爱花的人呢？！ 即便不会养，不耐烦沾那些水和泥，但多看几眼好看的花团锦簇，心情都能好上几分！ 眼见一盆盆花被端进百花园，其中不少还是名花，众人都激动坏了。 再打听到这百花园是李家的产业，以后专门用来“赏花”，所有人更是高兴！ 之前，仙客来常有名花出现，但只有定了私房菜的人能看到。 旁人只能听说名花如何难得，如何美丽，却只能心痒痒而看不到。 如今，有了这么一处专门赏花的地方，众人可是又多了一个好去处！ 而曹家老少四口，先前为了空空的院子心里发慌，但，这会儿对着满满当当的院子，更是心里油煎一样。 平日难得一见的翡翠绣球，十几盆挤在一起，花瓣都掉了一片！ 叶子足有巴掌宽的君子兰，眼见都抽出花茎了，居然几十盆堆叠在一起，玩起了杂技！ 盛开的山茶花，花冠足有一人合抱大小，却栽在一个巴掌大的花盆里，他们都好似能听见山茶花委屈的哭声！ 还有那盆松叶牡丹，居然再被水柱……淋头！ “东家！”曹老汉实在忍耐不住了，飞奔过去，直接抢下了李老二手里的水壶。 他眼睛都红了，把松叶牡丹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道：“东家，这是松叶牡丹啊，不能浇水！这花耐旱，只要叶子不黄就不用浇水，否则就烂死了！” 李老二眨巴两下眼睛，笑的尴尬心虚，“那个，我就是看它土都裂了，就顺手……” “东家，求您别顺手了，赶紧去喝茶吧，这些花，老奴来安排，让老奴安排！” 曹老汉伸开手臂，恨不得把所有花都拢在怀里，保护它们不受东家的荼毒！ 李老太和陶红英几个本来站在花盆中，一边赏花一边说话，眼见这般都是笑的不成。 她们可还记得，之前被李老二养死的那盆花呢！ 于是，李老太发话道：“老二，咱们进屋去喝茶，把这里让给老曹他们一家吧。养花和种庄稼一样，没个七八年经验，可是种不好，咱们帮不上忙就算了，别跟着捣乱。” 听得李老太这么说，老曹脸色就红了，手臂也放了下来，很是惶恐。 他方才一时爱花心切，忍不住对东家无礼了。 这些花都是东家的，东家别说浇水，就是连根拔起扔掉，旁人也没资格说什么。 但是他……就是舍不得啊，花就是养花人的命！ 他赶紧要跪下，却被李老二一把托了起来，安抚道：“曹叔，我当真不会养花，但还是挺喜欢养花的，以后说不得要和你多请教了！ “这些花，你们先拾掇着，等以后空闲了，你再多教我也不迟。” “哎，是，是！东家放心，老奴一定把这些花都安顿好。”曹老汉激动坏了，这么宽厚不计较的东家，真是太难得了。 怪不得，东家能弄回来这么多好花来。 在养花人眼里，好花是有灵性的，会自己择主。 比如兰花，行事卑劣之人，把花买回去了，即便小心养护，它也不愿意再开花了。 这也是文人墨客都喜欢兰花的一个小小原因。 因为家里的兰花开的好，不只是他们会养护，更证明他们品行高洁。 这是一种隐形的炫耀和自夸！ 李老太说是去屋里喝茶，实际她根本闲不住，扭头就带了儿媳和孙女，还有婆子丫鬟，跑去灶间包饺子了。 一边说笑，一边干活儿，很是热闹。 而曹家四口也是忙的热火朝天，不时因为遇到好花欢喜的手舞足蹈。 只有李老二端着茶杯，站在廊檐下，突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寂寞。 但是没办法，谁让他还不等学着养花，就有了辣手摧花的恶名…… 三日一晃而过，百花园已经彻底安排好了，花香处处，满眼的姹紫嫣红，让人踏进院门，就能瞬间扬起笑脸。 曹家人好似打了鸡血一般，特别是曹老汉，半夜都要爬起来看看，怕夜露深重，伤了他的宝贝花。 白日里，哪盆需要晒太阳，哪盆花喜阴凉，他也统统记在心里，搬进搬出，折腾不亦乐乎。 李家人在“花园”里住了几日，也是乐不思蜀。 但今日必须出门了，因为家仁和礼哥儿考完，要出考场了！ 李震生、李老三和温先生又等在了贡院门口，这一次就连家欢、家义和刘扬都赶来了。 众人聚集在一起，翘脚往里张望，差点儿抻长了脖子。 好不容易贡院的大门打开了，但先出来的却是几个担架。 担架上的学子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看的所有人都是提起了心。 本就天气炎热，几百人关在一个院子里，吃喝拉撒都在其中，还要耗费脑力答题，这可是身体和精神的双重考验。 平日身体不好的，这时候就拖了后腿。 偏偏为了避免作弊，贡院的大门只要关上，不是失火地震之类情况都不会提前打开！ 所以，这些学子即便倒下了，也只有里边坐镇的大夫简单处置一下。 可以保证他们不死，但想好吃好喝伺候着，那是不可能了，最后能不能留下命，还要看运气！ 说到底，科举考试，就是实力、体力和运气，缺一不可。 病倒学子的家里人扑上前，哭着护送学子出去之后，后面顺利完成考试的学子们才走出来。 家仁和礼哥儿兄弟，互相搀扶着被人群裹挟出来，四处张望，见到家人里的一瞬，两人都红了眼圈儿。 这是考试，不是上战场，但被关了三天，吃尽了苦头，他们就是忍不住委屈。 郑丰和郑禾冲进去，一人一个背了就往外跑。 李家的马车上，早就准备好了东西。 家人和礼哥儿一上车，就关了车门。 家欢和家义帮忙，把哥哥弟弟的衣衫鞋袜都剥了，换了一套干净清爽的，双手和脸也擦了两三遍。 最后，再给他们手里塞了一杯少冰的蜂蜜百香果饮。 凉爽香甜，一路从嘴里滑到肚里。 久违的味道，让家仁和礼哥儿终于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再下车的时候，两个小子已经恢复了五六分精神。 家里人总算放了心，也没多说什么。 李老二和温先生带了两个小子，去和周院长请假，留他们在城里小住，看了榜单后还要回村去歇歇。 周院长自然同意了，本来考试之后，就有五天的假，这是书院的惯例。 李老二会做人，给书院这边送了大桶的加冰果饮，让刚出考场的洛安学子们纷纷欢呼出声！ 第五百二十二章 意料之外的双喜临门 考场里实在太闷太热了，他们这三日，脑子里惦记最多的，居然不是试题，而是这加冰的果饮。 但凡有一杯，让他们解解暑，他们也能文思泉涌，考的更好一些啊！ 很快，李家众人回了百花园，周院长也带了学子们回返洛安。 家仁和礼哥路上强撑着说了考题，然后进了百花园，咕咚咚喝了一碗小米粥，甚至来不及看一眼院里的姹紫嫣红，就倒头睡过去了。 这一觉，他们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才醒来。 这还不是因为睡饱了，是实在饿的顶不住了。 家里的早饭桌儿刚摆上，两个小子洗漱完，坐下来顾不得客气就开吃了。 陶红英带了水灵和水云，早起熬了一大锅米粥，蒸了两大笼屉豆角猪肉包子，眨眼间就被两个小子吃空了一半。 众人手里只捏了一个包子，都有些不敢下嘴，生怕两个小子不够吃…… 家仁和礼哥儿吃饱喝足，瞧着家里人的模样，就红了脸。 他们实在是太饿了，方才就顾不上什么礼数。 在贡院里这三日，是他们有生以来，最悲惨的三日。 特别是家仁，分在了臭号的隔壁。 臭号就是每一排隔间顶头儿的那一间，挨着便溺的马桶。 家仁这位置，比臭号好一点儿，但这个好的程度也极其有限。 冬日天寒，什么都能冻住，也就还好。 可这样的夏日，几十人的拉撒汇集在一起，小吏不肯经常倾倒，然后太阳一晒…… 家仁想起来，就觉得包子吃多了，有些想往外反…… 开考第二日，臭号的那位学子就倒下了，被抬了出去。 家仁实在没有办法，把衣摆扯成布条，直接蒙住了口鼻，硬是坚持到了最后。 幸好，礼哥儿的位置比较好，分在了最里侧，远离了“臭气炸弹”！ 家里人听着哥俩儿说起考场里种种，真是惊讶又气恼。 陶红英就道：“这么多人考试，贡院怎么就不能好好收拾一下，多少人寒窗苦读，就为了这一天，居然这么糊弄！” 李老太也跟着说道：“是啊，不用他们供给什么好饭好菜，起码有个好环境，别让学子们分心啊！” 李震生苦笑道：“娘，他们这还不错呢，只是闷热脏污了一些。我那年考试的时候，赶上下雨，有考生的卷子都答完了，结果被雨水浇湿，直接就废了。” “还有这事？”李老太惊讶，众人也是跟着唏嘘。 李老二一心向往读书科考，哪里想到考试，几乎是要堵上学子的性命，他心疼儿子，又不好灭了儿子的锐气。 于是，他就说道：“别管考的怎么样，你们都是尽力了，这几日好好玩，等放完榜，接上家安、家喜和猫哥儿，咱们回碎金滩再住两日。” “好，爹。”家仁应声，笑道：“我们昨日只看了一眼就睡下了，现在院子里好多花啊，这就去看看！” 李老二这几日跟着老曹没少恶补养花的知识，起码花名能叫全了。 这会儿，他就领了儿子和侄儿出门，好好显摆了一番。 中午，陶红英好好做了几个菜，家仁和礼哥儿吃饱，下午睡了一会儿，晚上再醒来就算彻底恢复了。 他们到底年岁小，体力好。 但是全家要睡了，他们反倒不困了。 佳音立刻抓了两个哥哥做劳工，把百花园所有的名花，统计成册，标注数量，花盆上还要写上号码，方便以后售卖时候记账。 李老太心疼孙子，但见他们和妹妹说说笑笑，难得的热闹，也就不拦着了。 一晃儿又是三日，贡院外边终于放榜了。 贡院外边的巷子挤的是水泄不通，李老太和佳音都没敢去看，今日又是做私房菜的日子，李震生和陶红英去了酒楼。 只有李老二带了家仁和礼哥儿，由郑禾郑丰和叶山护着，杀去了贡院之外。 榜单前，人山人海。 众人实在进不去，郑禾、郑丰和叶山就使出了绝招。 郑禾和郑丰奋力挤去人群的中间，叶山爬上墙头，再踩着郑丰和郑禾的肩膀垫脚儿，直接跳到了前边。 最后三人挤的衣衫开了，鞋子丢了，总算看到了消息。 家仁排在大榜第五十一，礼哥儿排在大榜第一百零八，也就是最后一名，勉强抓住了秀才的尾巴。 这可让所有人乐疯了！ 毕竟家仁的考号位置太差，太耽误发挥，而礼哥儿年岁也小，里外里才读书三年。 没想到，这兄弟俩居然都中了！ 特别是礼哥儿，当初都决定不让他参加考试了，但他闹着要陪大哥，家里想着让他涨涨经验才应下。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争气！ 要知道，多少老童生头发都读白了，还被困在秀才之前。 而礼哥儿居然玩笑一样，就成了秀才。 叶山疯跑回家报信儿，郑禾则去了仙客来报信。 李老二则带了两个小子去给周院长他们行礼道谢，毕竟没有书院的培养，就没有他们的今日。 周院长和先生们这个身份，自然不能挤在人群里，他们在附近的茶楼包了个雅间。 听说家仁和礼哥儿都考中了，妥妥的两个少年生员，院长和先生们自然高兴，好好勉励了一番。 这个时候，书院派去的长随也回来了。 这次书院总共上榜了八人！ 考生三十五，上榜八人，这个成绩真是足够惊喜。 当然更惊喜的是李家，因为他们家就占了书院新科秀才总数的四分之一！ 每日的中午，都是仙客来最热闹的时候。 特别是这几日仙客来推出了一种新饮品，蜂蜜百香果饮，不但香甜，甚至还加了冰块。 这么热的天气，一杯下肚，保管爽的给个神仙都不换。 于是，很多客人奔着这果饮，也愿意来坐坐。 毕竟，在哪里吃饭不是吃呢，能有解暑的饮品那当然是更好了！ 郑禾赶到仙客来的时候，见到李震生就欢喜的高声大喊，“大老爷，中了，中了！大少爷和礼少爷都中了秀才！” “什么？”李震生再是稳重，这一刻也惊喜的恨不得蹦起来，“太好了，太好了！” 后厨听到消息，家欢和陶红英也冲了出来，两人都是兴奋的挥舞着炒菜铲子。 有平日相熟的客人，赶紧笑着说恭喜。 李震生大手一挥，为了庆贺侄儿和儿子中了秀才，今日一桌儿送一个菜，外加一人一杯果饮！ 惹得客人们都是道谢、恭喜说得更高声了。 同样，百花园这个时候也成了欢乐的海洋。 特别是礼哥儿，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他是为了陪哥哥，所以考试的时候也没用全力，就是会什么写什么，怎么就中了呢？！ 家仁红着眼圈儿，紧紧抱了弟弟，拍拍他的肩膀。 其实弟弟年岁最小，入学没几年，完全可以不必那么刻苦，但这段时日，一直陪着他熬夜起早，从来没抱怨过一句。 今日有这样的结果，旁人都会说运气，只有他知道，运气占三分，弟弟的天分和刻苦绝对可以占七分！ 当晚，全家就好好吃一顿，庆贺了一下。 只等着第二日，李老三把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送来，就回碎金滩去了。 结果，第二日一早，三个小子到了，周院长和彭先生也到了。 李家人疑惑，但还是把周院长和彭先生客客气气迎了进来……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二十三章 周院长有个冒昧的请求 周院长和彭先生进了院门，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原因无它，满院子都是花，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脚下也就长了钉子…… 出了城几乎没多远就是碎金滩，李家众人也不着急赶路回去。 李老二索性给这二位介绍起满院子的花花草草，惹得孩子们好奇，也跟在一边听个热闹。 周院长和彭先生更是恨不得把整个花园都搬回书院去！ 好不容易，看了一圈儿，周院长和彭先生才恋恋不舍的进屋喝茶。 李老二见他们眼睛还是盯着门外，真是得意又好笑，就说道：“过个七八日，百花园就会开门迎客了。到时候，院长和先生愿意过来赏花，随时欢迎。 “东边的园子还要建暖棚，冬日的时候，请院长和先生一起在暖棚里晒太阳赏花喝茶，那才自在呢。” 周院长和彭先生听得连连点头，眉开眼笑，末了见到家仁兄弟几个都在身边，他们才想起正事。 周院长也没绕圈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伯爷，听说咱们家中有船队要去泉州，家安和家喜也要跟船出去游学？” 李老二点头，这事家里没想瞒着，也瞒不住。 因为家安、家喜这一走就是两三月，书院那边要请假，请假事由总要说清楚，否则书院也不能随便放学子出门。 只是不知道院长这么问，是有什么想法…… “院长说的是，我大哥开的酒楼，主打就是海鲜，家里总要往来新都和泉州之间，有个三五艘小船的船队，倒也方便。 “家安和家喜两个小子不是安静的性子，怕是读书一道没有太大出息，就想着他们跟船出去走走，涨涨见识，万一能给自己寻个喜欢又足以谋生的行当就最好了！” 这话说的实在，听得周院长和彭先生都是点头。 很多人把孩子送去书院，就好似万事无忧，恨不得送进来的是个蒙童，出了书院就是秀才举人！ 其实学习哪有那么容易，学子和学子还是有很大不同。 有些天分高，科考很容易，只要肯付出七分努力就成。 但有些不开窍，玩心重，确实不是沉下心读书的料子，进书院四五年，能勉强考个童生就不错了。 李家这般，就是难得的明白人！ 没有一味的指望书院，也了解孩子的习性，懂得提前为孩子铺路。 周院长心里感慨，开口却是请求，“不瞒伯爷，我们书院有些学子，读书三五载，学识是不错了，但见识很浅，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带他们出去走走，可是考量到安全，无法成行。 “前些日子我接到一个好友的书信，他在泉州的瀚海书院做先生，邀请我们书院的学子去拜访，切磋交流，增进学识。 “正巧，听说贵府的船队，要下泉州，不知能否搭载一下我们书院的先生和学子？当然，他们的一切食宿费用，都是我们书院承担。” 李老二心里隐约有些猜测，听了这话，就有些犯难。 一来，船队不是他的，是大哥的，他做不了主。 二来，书院的学子金贵，虽然说书院会派先生跟随，但路上万一有个磕碰，李家多少都要担责任。 但周院长舍出脸面，提出请求，若是一口回绝，也伤了彼此颜面，以后家里几个孩子还在书院读书，多少会有些尴尬。 他脑子里急速想了想，就道，“院长，按理说书院的学子要游学，我们家里该尽力支持。但这次怕是要让院长失望了！ 院长也知道，我们家里的小船队主要任务是运送渔货，来回都有期限，这次马上就要出发了，怕是等不得学子们安排妥当了。 而且这样的渔船，一般底仓大，上边的舱房只有一两间，味道非常腥臭，船工们习惯了，我们李家也是穷苦出身，孩子皮实，还不怕什么，但学子和先生们恐怕忍受不了啊。” 周院长听得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李老二说的有道理。 他突然接了书信，一时高兴，没有考量周全。 只以为登船就能走，但实际上，路上吃住，安全问题，确实都要仔细安排。 “这样啊，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周院长皱了眉头，显见不想放弃这个机会，李家这边又帮不上。 李老二笑道，“院长又不是长期在水上行走，不了解这其中的艰难，也可以理解。” 周院长点头，拱手道谢，“好，多谢伯爷提醒，今日真是叨扰了。” 又坐了一会儿，周院长和彭先生起身告辞，毕竟李家人还要回去碎金滩。 家里出了两个秀才，无论如何都要庆贺一下。 李老二邀请他们去吃酒席，周院长笑道：“这个不着急，等两个孩子考上举人时候，再一起喝喜酒也不迟！” 众人都是笑起来，送了两人到门口。 直到书院的马车走远，李家老少赶紧上车往家赶。 果然，刚出城没多远，就遇见了刘镖头出来迎他们。 刘镖头哈哈笑着，“你们可回来了，大伙儿都等的着急了。村里都已经开始准备酒席了，温先生和温夫人，还有刘家老少五口。 “大槐树村和大、小王庄的里正，带了村人，也来了百十口子，村里简直是人山人海了！ “村长做主，杀了两头大肥猪，各家抢着摊银钱，给两个秀才公子摆酒庆贺呢……” 李家老少听了，更是高兴，赶紧快马加鞭往村里赶。 马车一进村子，就被村人们团团围住，等家仁和礼哥儿下车，村人们就欢呼起来。 甚至有半大小子们，把家仁和礼哥儿抬了起来，直接送进李家院子。 家仁和礼哥儿脸色通红，担心自己摔下去，还要拱手同村人们行礼。 村人们兴奋坏了，这么年轻的秀才老爷啊！ 还是一次考出两个，整个天武数一数，怕是也没几个这样的双喜临门！ 村长和赵叔几个正陪着刘老太爷、刘志恒和温先生等人在屋里说话，听到外边热闹，走到门口一看，也都是笑起来。 刘志恒羡慕的不成，回手拍了两个儿子的脑袋，“看见了没，都给老子好好读书，也像家仁和礼哥儿这样争气。” 结果，他不等说完，就被刘老太爷拍了一巴掌，“你就长了个榆木脑袋，读书不成，这会儿倒是会怨怪孩子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需要被定格的幸福时光 刘志恒抱了脑袋，他刚刚树立起来的威信就这么被他的父亲轻易毁掉了！ 智敏和修杰偷笑，然后冲进院子去找家安、家喜和猫哥儿玩。 很快，淘气大部队就汇合成功，不知道跑去哪里胡闹…… 村长也是挥舞着烟袋锅儿，笑骂村里的小子们，“赶紧把家仁和礼哥儿放下，别摔了咱们的秀才老爷！” 小子们笑嘻嘻把家仁和礼哥儿送上台阶，然后嘻嘻哈哈散去了。 家仁和礼哥儿赶紧整理衣衫，然后给长辈们行礼。 “好，好孩子，快起来！”刘老太爷赶紧伸手，扶起家仁，村长也扶起礼哥儿，然后引着他们进屋，李老太和李老二等人随后。 一时屋里塞满了人，说说笑笑，真是热闹的要掀开房盖了…… 蕙娘带人送进来几个果盘，果盘里是切好的碧玉瓜和金果儿。 村长怕众人误会，赶紧说道：“这是在大槐树那边买来的，咱们瓜园里的，还没敢摘呢……过几日，先去进献给皇上，请皇上吃第一口，然后才能开园。” 众人都是点头赞同，拿了碧玉瓜和金果吃起来，许是隔了一年才再次吃到，大伙都觉得味道也不错。 刘老太爷想得更多一些。 朝堂上很多人，或者各个世家豪门私下里，常说起中山伯府都觉得皇上对李家太过偏爱。 但，他们怎么不看看李家是怎么做的？！ 即便是一个瓜，也要等皇上吃了第一口，才肯开园拿出去售卖。 这一份忠心和感恩，实在太难得了。 再看看他们，只想着从皇上手里不停的榨取好处，却从来没有想着，回报给皇上一些什么。 换了谁做皇上，怕是也喜欢李家多过那些嘴上歌功颂德，心里却贪婪无耻的家伙吧！ 院子里，村中妇人已经把杂活儿都做的差不多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换上围裙，就可以开始煎炒烹炸了。 女人们多了，免不了要闲话儿，又是这样喜庆的时候，所以没一会儿，灶间里也热闹的像开了锅一样。 佳音好久没见到温夫人了，冲到师姑怀里撒娇，又给刘夫人行礼，“骗”了一个天蓝色的平安扣挂在腰上，就笑嘻嘻抱了点心盒子，找哥哥们玩耍去了。 智敏和修杰正一脸羡慕的看着家安和家喜两兄弟，心里盘算着回家就去求爷爷，让他们也能跟着去泉州！ 猫哥儿很是沮丧，因为他也闹了两日了，但家里人都不肯松口，不让他跟着两个哥哥南下。 佳音找过来，见哥哥们坐在村口的大树上，就闹着要上去。 水灵也是胆子大，背了小主子，蹭蹭就爬上去了。 碗口粗的树干上，坐了一排五个孩子，四个小子中间夹个胖丫头，怎么看怎么喜感！ 佳音打开了点心盒子，几人分着吃起来。 点心香酥甜美，就是猫哥儿都忘了方才的沮丧。 炎炎夏日，坐在树干上，吹着微风，享受着阴凉，吃着点心，真是没有比这更惬意自在的事了。 佳音忍不住叹气，要是有照相机就好了！ 把这一刻照下来，以后他们长大了，各奔东西了，看到照片还能想起年少时候有这样幸福的欢乐时光…… 点心吃完，冬梅也找了过来，她踩着树下的石头跳起，抱下佳音，然后笑道：“家里开饭了，四夫人做了红烧狮子头，小少爷们赶紧回去吧，晚了就捞不着了。” 四个小子眼睛当时就放光了，顺着树干滑下来，就往家里跑。 刘夫人见两个儿子的缎子长衫都刮的抽了丝，就嗔怪的埋怨他们两句，末了同李老太说道：“还是闺女好，我家这两个小子，简直要把我气死了。” 李老太正抱了胖孙女，哭笑不得的摇头，“旁人家的闺女许是文静乖巧，但我们家这个，也是个小魔头！你看这裙子，早晨才换的，也被她染了草渍，怕是洗不掉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淘气孩子真是不分男女。 刘老太爷唤了孙儿上前，说道：“先前有事耽搁了，过几日就把他们送到洛安去，同家仁和礼哥儿他们做个伴。他们不用太多，只学了家仁和礼哥儿三分，我们家里也是烧高香了。” 李老二赶紧说道：“智敏和修杰都是好孩子，只不过贪玩一些。洛安书院那边，学风自由，先生也博学，并不是一味的逼迫孩子苦读，是真不错。 “两个孩子去读书也好，我们家里还开着食堂呢，住在宿舍，吃在食堂，什么都不用担心。” 李老三也说道：“我们家在书院外边也有院子，小子们偶尔出去住住也方便。” 刘夫人赶紧说：“我们家里在洛安小镇也早有院子，这几日就派人打理拾掇一下，以后两个小子在书院，免不得要你们多费心了。 “但那个院子闲着也是闲着，等我把钥匙给玉茹一把，万一咱们家里人多，就偶尔过去住住，当自己家一样。” 李老太也没推辞，笑道：“行啊，偶尔让小子们过去闹一闹，房子空太久，没有人气，容易破败。” 两家是通家之好，什么事都是几句话就说明白，没有太多客套寒暄。 很快，酒席摆上来，前院是男人们，后院是女人和孩子，院子里是乡亲们。 人数虽多，倒也都安排开了。 一时间，酒碗端起来，众人都是恭喜了两个秀才公子，惹得家仁和礼哥儿脸红，但还是大大方方还礼。 李震生和李老二看得隐约红了眼圈儿。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孩子出息，更让长辈们高兴的？！ 众人吃喝说笑，热闹之极。 李老二和李震生又带着家仁和礼哥儿，到各桌儿敬酒，感谢乡亲们的厚爱。 后院里，女人们不耐烦屋里闷热，把酒席开在了葡萄架下，她们又不喝酒，很快就吃完了。 温夫人问道，“家安和家喜什么时候随船南下啊，这两个小子怕是高兴坏了。” “三两日就走，”李老太回道：“这两个小子心急坏了，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去呢！幸好，家义和刘扬跟着船队跑了好几次了，对路上之事熟悉，也能约束他们，否则我真是不放心。” 第五百二十五章 慈母多败儿 刘夫人劝道：“家家小子都这样，根本圈不住。别说家安和家喜，就是我家智敏和修杰怕是都心里长草了，指不定在打着什么主意，也要闹着家里答应他们一起跟去呢！ “但家里不可能依着他们心思的，怎么也要明年这个时候才成！” “对，出门不比家里，还是要他们定定心，磨磨性子才行。”陶红英也是附和道。 惹得赵玉茹跟着叹气，“孩子们还没出门，我就开始惦记了……”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没有办法，天底下当娘的都是一样的心情。” “怪不得有老话说，小子不能交给咱们养呢，慈母多败儿！” 这般，众人坐在葡萄架下，这般说笑，吹着风，倒也轻松。 日头西斜时候，前院的男人们才散了席面。 李震生和李老二算是得偿所愿，都喝的大醉不能送客。 好在今日虽是大宴，但上门的却都是自家人，也没人挑理就是了。 李老三带了家仁和礼哥儿在门口送客，偶尔同大伙儿说笑几句。 待得所有人都走光了，家仁和礼哥儿下意识揉揉脸。 真是脸皮都要笑僵了…… 李老三好笑的拍拍侄儿们的肩膀，“如今你们也撑起咱们家的门楣了，这样的应酬要慢慢接触起来了，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家仁和礼哥儿点头，刚才被灌了一杯酒，他们也有些头晕，很快回自己房间睡觉。 很快，院里院外拾掇干净，村人们也都回去歇着了。 李家院子倒是陷入了一种繁华过后的寂静。 李老太本来要搂着孙女，哄孙女睡觉，结果自己先打起了呼噜。 她到底是上了年岁的人，从家仁和礼哥考试前几天，就一直提着心，如今终于尘埃落地，彻底放了心，也就忍不住疲倦了。 佳音吃的太饱，肚子有些不舒服，又是很久没回来，这会儿根本睡不着。 于是，她悄悄下了地。 水灵在外间打瞌睡，突然见到小主子还惊了一跳，“小姐，您要去哪里？” 佳音想了想，就问道：“水灵，你想回家吗？今晚到家，明天再回来，虽然有些赶，但起码可以回去看看。” “好啊，好啊！”水灵连连点头，高兴坏了。 但她还记得正事，问道：“小姐有什么差事要吩咐我吗？” “走，去隔壁，你自己回家不成，还要大山叔带着你最好。”佳音扯了水灵的手，直奔隔壁。 路过前院的时候，赵玉茹和陶红英在廊檐下说话，就简单问了一句，听说是去隔壁，也没拦着。 冬梅正在晒被子，他们走了几日，被子放在箱子里，隐约有些陈旧味道，等晒一晒后宣软又有阳光的味道。 叶山正在厢房门口做木匠活，手里雕着一把木剑。 夫妻俩眼见小主子过来，都是站起身迎上前。 佳音扯了他们到廊檐下，说了到郑家庄给哥哥们选些人手的事。 这事，叶山和冬梅私下早就谈论过，就是小主子今日不过来吩咐，他们也要张罗起来了。 佳音的要求很简单，家里的哥哥们，除了家仁有个狗剩做书童，其余都没有书童和小厮。 平日在书院，兄弟们都凑在一起，倒也不觉得如何。 但以后若是在外走动，身边没有人搭把手，根本不成。 特别是这次，家安和家喜要出门。 出门万事难，多些准备，总没坏处。 虽然礼哥儿和猫哥儿在书院，可也不能厚此薄彼…… 所以，这次要从郑家庄要七个人手。 无论年纪大小，必须要练过武，能自保也能保护主子。 像礼哥儿和猫哥儿这样的，最好找年纪相当的，能共同成长，以后更忠心，相处也愉快。 家安和家喜的脾气太跳脱了，最好找两个行事稳重的，有事时候可以帮忙规劝几句。 家欢平日在酒楼，不出门，也不读书，他的人手要个安静的，或者说刀法好的，忙起来兴许还能帮忙切菜。 至于家仁要再添一个稍微有些年岁的长随，偶尔出门或者处理一些小事，更稳妥。 最后是家义…… 还是让大山叔，带着他一起去吧。 毕竟郑家庄再神秘再厉害，却不见得有哪个小子能入了他的眼…… 这么多拉拉杂杂的条件，实在麻烦。 但叶山听到很是仔细，最后又复述一遍，确定没有错处，就起身去找家义。 水灵也抓紧时间回去拾掇包裹。 她和水云这几月又攒了一些工钱，还有几块好料子。 在主家，她们吃得好穿的好，这些东西基本用不到。 这次送回去贴补家里，也是让家里知道她们过得好，不用惦记的意思。 晚霞满天时候，叶山赶了马车，拉了水灵，家义和刘扬骑马跟在一边，就奔着郑家庄出发了…… 第二日中午，家仁和礼哥儿，被家安几个拽着去果园走了一圈儿，难得家欢也没有去酒楼，留家里歇息一日。 兄弟几个在果园里找了不少黑星星的秧子，摘了一串串的黑星星，吃的嘴边沾了一圈儿黑，好似长了胡子一样。 长衫的衣襟上，也扎了密密麻麻的苍耳子。 家仁难得跟着弟弟们淘气一次，玩得倒是高兴，但这会儿又心疼衣衫。 于是，他喊了弟弟们到村外的小河边洗手，顺道整理一下衣衫。 前几日下了一场雨，小河终于摆脱了随时干涸的命运，如今虽然还是涓涓细流，却比先前好太多了！ 小子们刚洗去嘴巴上的黑渍，就不安分起来，跳下河打水仗，挖了沙子围塘抓鱼，又疯玩起来。 家仁躺在岸边的大石头上，脸上扣个草帽，晒得昏昏欲睡。 这个时候，牌坊外拐进一辆马车，两匹马。 小子们以为来了客人，都跳上岸，探头张望。 结果就听家义笑着招呼道：“我不在家，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偷吃好东西了？别以为把嘴巴洗干净，我就不知道了！” 家仁几个也是笑起来，家喜、家安和猫哥儿更是迎上前，喊着要和哥哥一起骑马。 家义和刘扬干脆下了马，把马匹让给弟弟们坐了。 家喜和家安一匹，礼哥儿和猫哥儿一匹，四个人真是乐开花了。 家仁和家欢也是上前，陪着弟弟们走路回家。 不过片刻，众人就进了村。 不等家安家喜他们下马，马车门一开，就噼里啪啦跳下来不少人……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二十六章 老李家的小子泛滥了！ 众人一开始被惊了一跳，再一看最后跳出来的，居然是笑嘻嘻的水灵，也就放下心来。 家仁猜到这些人是妹妹找来的，毕竟家里也只有妹妹能使唤叶山和水灵。 果然不等家仁等人问出口，水灵就抢先说道：“大少爷，小姐让我们回正郑家庄给少爷们都找了些人手……” 先前跳下车的几人，有五个大约十几岁的小子，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瞧着都是粗布短打衣裤，很是利落干练，显见手头都是有功夫的。 他们知道眼前的李家兄弟们，都是以后的主子，于是齐齐弯腰行礼。 家仁离得近，就伸手扶了一把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然后招呼道：“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不要客气，先进屋说话吧。” 说完话，他就当先带了弟弟们进门，水灵和叶山等人随后。 李老太、陶红英和赵玉茹在堂屋里做针线，想赶在家安和家喜出门之前，给他们多做两双鞋子。 行船在外，处处都是水，免不得衣衫鞋袜时不时的要被打湿。 衣衫还罢了，鞋袜湿透却太不舒服了，也容易留病根儿，还是要多准备几双替换的。 还有家义也不能落下，刘扬也得照顾几分，刘嫂子家的胖小子刚会爬，正是淘气的时候，刘嫂子还要顾着温泉山谷那边的差事，真是没心思多管大儿子了…… 佳音仗着学了几天针线，这会儿也跟在一边帮忙。 可惜，动剪刀怕她伤到手，动针线纳鞋底，她力气又不够，最后只能帮忙糊鞋底。 所谓糊鞋底，就是把家里积攒的碎步，旧布，用浆糊粘在一起，一层又一层的，晒干之后变得硬邦邦。 厚一些的做鞋底，薄一些的做鞋帮。 其实以李家如今的日子，根本不用这么节省，但苦日子过习惯了，即便富贵了，还是舍不得大手大脚。 家里的碎布旧衣，扔掉可惜了。 不如废物利用做成鞋子，踩在脚下，也看不出好赖美丑。 再说小子们实在太淘气，就是用好布做了鞋子，也穿不了几日，不是大脚趾出来望天，就是后脚跟磨漏了…… 佳音坐在地毡上，有模有样的抹浆糊，贴布片，难得的有耐心。 惹得赵玉茹夸赞道：“俺家福妞儿就是聪明，教一遍就做的这么好了，亏得她是生做闺女了，要是生成男娃怕是还能和家仁抢状元呢！” 李老太听得眉开眼笑，“可不是嘛，这才读书几日啊，蕙娘说平常的字，福妞儿都认识了。” 何嬷嬷在一边插嘴，笑道：“二老爷买回的那几本书，小姐也读了大半了，都记得清清楚楚呢！今早家安少爷和家喜少爷说错了一段典故，还是小姐帮忙纠正的。” 赵玉茹听了直叹气，“这俩小子真是白吃那么多好东西了，读书这么久，还不如刚开蒙的福妞儿呢？！赶紧把他们送走吧，送去海边打渔，说不定累几日就能开窍了！” 李老太毫不掩饰对两个孙子的“嫌弃”，“人家都说多吃鱼补脑子，他们啊，怕是要一头扎到大海里，把鱼吃光了才能聪明一些。”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结果一抬头就见门外呼啦啦进来一群人。 陶红英手里的针差点儿扎了手，还要赶紧护着婆婆和闺女。 待得看清走在前边的是家仁几个，她才算放了心。 佳音却是欢喜，跳起来迎到门口，“大山叔，你回来了！” 叶山笑着点头，上前回道：“是啊，小姐，人手都选好了，保管您满意。”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这才知道又是小丫头在背后张罗事了。 陶红英敲了闺女的脑袋，气道：“你又捣什么乱了？有事就不知道提前和家里说一声，吓到你奶奶，看我不打你一顿！” 李老太赶紧抱了孙女，嗔怪道：“我又不是纸糊的，哪有那么不经吓啊！再说，俺们福妞儿这是为哥哥们好，担心哥哥们出门，所以悄悄给哥们张罗人手呢，是不是？” 佳音大大亲了奶奶一口，得意道：“还是奶奶最懂我了，我让大山叔和水灵回郑家庄，找了一些可靠的人手保护哥哥们。” 赵玉茹嘴上嫌弃儿子淘气愚笨，其实比谁都惦记儿子，这会儿听小侄女这么说，可是高兴坏了。 她不知道郑家庄在哪里，底细如何，她只知道，水灵、水云和郑丰、郑禾都是郑家庄出来的，行事利落聪明，手头也都有功夫。 但她知道有这样的人在儿子身边，起码能放一半的心！ 赵玉茹赶紧张罗着，“把东西收起来，先让大伙儿进屋歇歇，喝杯茶。” 何嬷嬷和水云手上麻利，很快就把桌椅都收拾好了。 这时候李老二听到消息，也从山谷回来了。 众人分宾主落座，屋里一时椅子有些不够用，郑家庄众人就站在门口两侧。 叶山上前回话，“老夫人，伯爷，小姐，我从郑家庄找了六个人手，除了家义少爷没有选到合适的，其余几位少爷，正好一人一个。 “小姐特意嘱咐给大少爷找个年岁大些的长随，我就寻了庄主的亲弟弟郑三江，以前常在外走动，对新都各家也熟悉，他和叶同叶管事也一起共事过，分给大少爷最合适了。” 说罢，郑三江上前行礼问好，他身形高大，但不算魁梧，甚至可以说瘦的惊人。 不只如此，虽然他礼仪周全，神色也算恭敬，可眼里总让人觉得带了几分死气…… 死气？ 佳音微微皱眉，但叶山不是行事莽撞之人，这其中必定有缘由。 这会儿不能问，过后肯定是要问个清楚的！ 李老太许是没看出来，还对郑三江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瘦啊，是不是哪里不舒坦？等晚上请张神医给你看看，以后多吃饭，慢慢养着。 “咱们家里别的都不成，就是饭菜香，你看水灵、水云和郑丰、郑禾，来了才多久，都胖了一圈儿了！” 说罢，她又示意家仁上前，嘱咐道：“你平日书院那边，就是有事吩咐三江，也别耽搁了三江吃饭，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家仁点头应下，又同郑三江拱手道：“三江叔，一会儿我带你去寻张神医。” “多谢……大少爷！”郑三江抬起头，认真看了家仁一眼，又低了头道谢。 第五百二十七章 扬帆远航 佳音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许是感受到家里人的热情，郑三江眼里的死气，好像少了那么一丁点。 叶山又唤了其余几个半大小子上前。 他们不同于郑三江，都是身形都很壮实，虎头虎脑的小子，看的李老太等人都是眉开眼笑。 他们分别介绍了自己，不必说，都是姓郑，名字却简单的令人发指。 郑二、郑四、郑五、郑六、郑七。 这以后倒是好记了，正好对应了李家兄弟的排行。 家欢要了郑二，家喜要了郑四，家安要了郑五，礼哥儿要了郑六，猫哥儿要了郑七。 家欢还罢了，本来就是憨厚寡言的脾气，又在酒楼干活儿，行事稳重很多。 他就算对新的小厮感兴趣，也想着以后慢慢了解，没有心急问什么。 但家安、家喜几个可等不得，心里长草了一样，才听长辈们说几句话，就一窝蜂似的，带着郑家小子们跑掉了。 家仁也没有走，一来惦记问问家义怎么没挑选个长随。 二来，这些人手都是郑家庄出来的，郑家庄又是侯爷给妹妹的庄子，一下子抽调这么多人手，会不会给庄子造成麻烦，或者让郑家庄对妹妹这个新主子离心？ 郑丰和郑禾显见同郑三江很熟悉，请示了主子，就带郑三江去隔壁叶家院子安置了。 留下自家人，自然更好说话。 家义一脸的不在乎，嚷道：“郑家庄这些人，虽然也不错，但我同他们比力气，居然没一个能赢过我的，我也就不耐烦选了，与其身边带个累赘，还不如我自己自在。” 这话听到全家人都恨不得翻白眼，先不说天下有几个比他力气更大的，只说长随小厮是帮忙跑腿办事的，又不是天天扛石头抡磨盘的，找力气大的做什么？！ 但显见家义这个死心眼，是不会听劝的，所以大伙儿果断略过他，不再问了。 家仁喊了妹妹到身边，轻轻揽着她问道：“福妞儿，郑家庄应该不大吧，抽调这么多人手，会不会没人干活儿？” 佳音欢喜大哥心细，赶紧说道：“大哥放心，郑家庄人不少，而且这些人手都是自小习武，都想出来看看，找个出路呢。 “之前郑丰和郑禾过来听二伯吩咐的时候，义父就说过，要给你们一人挑个人手。至于我，就是以后需要人手了，庄子里随时也能再找几十个。” 家仁这才放了心，笑道：“这是侯爷和郑家庄相信咱们家呢，什么时候再有人过去，记得帮忙捎个信，就说我们肯定会善待这些人手，让他们家里放心。” “好，大哥放心。水灵和水云，还有郑丰郑禾回去，肯定都说过很多，郑家庄都知道咱们家仁义，否则这次大山叔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带回这么多人。”佳音给大哥吃颗定心丸。 果然，叶山听到，也是点头应道：“是啊，小姐说的不错，郑家庄听说要给少爷们选长随和小厮，真是家家都想把小子送来呢。 “后来还是庄主做主，把郑二他们送过来了。他们都是庄里小子中特别出色的一队，受过特别训练。其余小子，还要再磨一磨，练一练。” 佳音好奇，问道：“为什么没有郑一和郑三呢？” 叶山回道：“郑一和郑三被侯爷派出去办差了，已经有两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佳音点头，也没再追问，毕竟哥哥们有人手就好。 这个时候，李震生居然从城里回来了。 众人都是奇怪，李老太就道，“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酒楼里不忙吗？” “忙啊！”李震生笑道：“但海鲜存货不多了，我想让船队早些出发，所以回来看看小子们准备的怎么样了。” 李老太立刻说道：“福妞儿生怕哥哥们路上吃苦，刚给找了小厮，已经准备好了，船队想出发的话随时都可以！” 陶红英也是笑道：“本来家里小子就多，加上这些小厮，可是要闹翻天了。把家安和家喜送船上，家里也能清静一下。”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话真是没错。 李家好似掏了小子窝，四房生了七个小子，只有佳音这一个丫头。 如今七个小子又都有了长随小厮，又添了七个，真是翻倍的热闹，翻倍的头疼…… 得赶紧把他们分开，该南下的南下，该回书院的回书院！ 李震生说道：“娘，酒楼这边没什么大事，这次我也跟着一起南下，看看泉州那边的生意。” 话是这么说，但李老太、陶红英和赵玉茹都知道，他是不放心孩子们，打算亲自去保驾护航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很是感激，赵玉茹赶紧说道，“大哥，有家义和刘扬呢，你不必跟着，别耽误了酒楼生意……” 李震生摆手，“我都说了，是为了泉州的生意，不是为了几个小子。” 李老太拍拍两个儿媳，劝说道：“别劝了，你大哥心里有数，等小子们长大，多孝顺他大伯就好了。” 这事至此就算定了下来，当晚，一大家子吃了团圆饭。 第二日一早，李家两辆马车齐齐出动。 先把李震生和家喜、家安、家义、刘扬等人送到码头。 李家的小船队已经准备好了食水，船上也载好了货物，接了主子们就立刻出发了。 李老二带了家仁、家欢、礼哥儿和猫哥儿在码头目送他们，远远摆手。 猫哥儿很是沮丧，李老二就哄他，“二叔也想去，但再等几个月，冬假时候，二伯带着你们哥四个立刻出发！” 猫哥儿果然高兴起来，家仁和礼哥儿也是见了笑脸。 只有家欢憨笑着应道：“二伯带大哥和弟弟们去吧，酒楼太忙，我走不开。” 李老二拍了他一把，嗔怪道：“酒楼忙，就让你大伯雇厨子，难道缺了你一个，酒楼还不做生意了？你是男子汉，又不是炕头汉子，必须出去走走，开开眼界。” 家欢挠挠后脑勺，这才不说什么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他们也上了马车，送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回了书院。 再返回城里，放下家欢，李老二才回到碎金滩。 佳音突然没了哥哥们做玩伴，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哪里都空荡荡的。 索性，她喊了水灵和水云，一起祸害面团，尝试烤饼干。 李老二到家的时候，不等进院子就嗅到院里的香甜味道了。 果然，刚进门，小侄女就跑来献宝儿，“二伯，我烤了饼干，二伯快来吃！” 他笑着揉揉小侄女的头发，刚要进屋，村长就找了过来。 众人迎了村长坐下，尝了尝饼干，夸赞几句，村长就说道：“伯爷，明日去给皇上献瓜吧。 “方才我在田里走动，不小心碰到一个碧玉瓜，居然直接炸了，里面的瓜瓤鲜红鲜红的，绝对熟透了！” 第五百二十八章 落荒而逃 李老二送走了孩子们，也觉得无事一身轻，想了想就说道：“好啊，大叔，我先让人去问问温先生。明日不是大朝会，若是皇上那里也没什么大事，咱们就去献瓜！” 村长：“正好我前几日刚做了一套新衣衫，明日穿上，让皇上看看，咱们村里如今日子过得好都是托了皇上的福呢！” 李老二当时就喊了郑丰，仔细交代几句后，郑丰就进城了。 佳音惦记在外出征的侯爷和爹爹，这一走就两三个月，也不知道会不会被皇上忘了，或者有没有朝臣在背后暗戳戳告小黑状。 她就想着进宫，替义父刷个BOSS，找找存在感。 于是，她就抱了二伯的胳膊摇晃，“二伯，我也要去，去给皇伯伯送瓜！” 陶红英以为闺女是起了玩心儿，生怕她进宫惹祸，侯爷又不在，要是出事都没人援手。 她就劝道：“福妞儿别去了，天气热，在宫门外还不知道要等多久呢。 “你要是想出门玩儿，娘带你去酒楼，好不好？” 佳音却不肯，极力争取，“娘，碎金滩是我的封地，长了西瓜，我去送给皇伯伯正合适啊。皇伯伯很好，我不会惹他生气的。” 李老太心疼孙女，也觉得这话有道理，就劝儿媳，“就听福妞儿的吧，她也慢慢大了，以后总要进宫走动的。 “这次又是献瓜，是正事呢。碎金滩是皇上赏给福妞儿的，如今产了瓜果，福妞儿亲自送去给皇上尝尝，也是应该！” 李老二和村长也是点头，村长笑道，“福妞儿一起去也好，万一皇上召见，我们也心里有底。否则皇上威严，我说话都心里哆嗦。” 陶红英望望笑嘻嘻的闺女，还是担心她惹祸，但婆婆、村长和二伯哥都这么说，她也不好再拦着，只能说道：“想去就去吧，但一定记着，谨慎一些，你义父不在，你在宫里闯祸或者被欺负了，可没人去救你……” “知道了，娘放心，福妞儿聪明着呢，才不会吃亏！”佳音赶紧搂着老娘撒娇。 李老二要和村长去瓜田走走，佳音屁颠颠跟在后边，迅速脱离了老娘的“魔爪”。 陶红英眼见闺女圆润的滚出院门，也是哭笑不得。 赵玉茹赶紧扯了她去给佳音找明日穿戴的衣衫和首饰，李老太惦记，随后也加入进去。 佳音带了大草帽，严严实实遮住小脸儿，生怕又晒出个阴阳脸，那明日可就要丢人丢得整个新都都知道了！ 水灵怕小主子绊倒，就把小主子背起来，冲到了看瓜的窝棚里。 正巧叶山在不远处帮忙拔草，佳音就喊了他上前闲话儿。 “大山叔，那个三江叔不太说话，好像很可怕。昨晚大哥带他去给张爷爷诊脉，张爷爷也说没事，真是很奇怪啊。”佳音坐在窝棚的木床上，踢蹬两条小腿，脆生生问出口。 水灵也是点头，小声说道：“对，三江叔一直冷着脸，从小我就害怕他。” 叶山对主子自然是知无不言，就说道：“这事，我知道一些。就像郑二他们一样，三江十几年前，也是一个小队。但出门办差的时候，三江出了一点儿差错，导致整个小队都死了，只有他被队友们保了下来。 “他许是心里一直过意不去，留了病根儿。要不是侯爷命令他必须活着，他在报仇之后，就去找九泉下的兄弟们了。 “但如今即便活着，他也不成家，不多话，除了训练庄里的小子们，就是吃饭睡觉。 “庄主心疼弟弟，这次又是把最好的小子们送出来，就借口要人照应，逼着他也跟出来了。” 佳音听得唏嘘，怪不得这人眼里都是死气。 恐怕他的心早就随着兄弟们一起埋葬了，活着就像行尸走肉了。 水灵更是捂着小嘴，红了眼圈儿，“三江叔好可怜，我们小时候还说他像僵尸……” 佳音赶紧安慰她，“不怕，不怕，咱们家里热闹，兴许三江叔住一段就缓过来了呢。” 她其实随口说说，真是没什么把握救一个“死心人”。 但水灵却当真了，一脸振奋欢喜，连连点头，“对，对！咱们家里最好了，三江叔住久了，一定会多些人味儿，说不定还会娶妻生子！哈哈哈，到时候，他就不会想死了。” 佳音听得咧嘴，实在不想打击这孩子的信心…… 日子慢慢过吧，谁知道以后什么样呢。 就算郑三江不会如同水灵期待的那般，只要对李家尽心尽力，李家绝对不会让他老无所依就是了…… 李老二和村长在瓜地里走了一圈儿，又捧回一个裂缝的碧玉瓜。 天热，雨水不够，就算村里人再勤奋挑水不停的浇，这种情况还是不可避免。 幸好，马上就要开园了，卖了银子揣兜里，就都安心了。 村长笑呵呵摸出窝棚门后的柴刀，插到水桶里洗一洗，就要把碧玉瓜切了给大伙儿尝尝。 结果，学堂里小子们放学了，不知是嗅着香甜味道，还是突然想跑来凑热闹，居然一窝蜂似的跑了过来。 佳音远远看到，立刻跳上水灵的后背，嚷着，“水灵快回家，好久不见三条了，它是不是跑丢了，咱们去找找？！” “哦，好！”水灵不疑有它，边走边应了一句，“今日是没见到三条呢，不会是跑村里偷鸡去了吧？” 空间的葡萄架子下，三条正惬意的小睡，突然打个喷嚏，把自己吓醒了。 它四处看了看，小脸上满是疑惑，但看了一圈儿，只有小绿蛇在笼子里吐着蛇头，好像也没什么异常情况啊？！ 想起刚刚被打断的好梦，它就恼了，于是跳起来，甩着尾巴，把笼子抽的像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然后继续蜷着身体睡着了。 可怜小绿蛇突然坐了过山车一样，被甩得舌头吐在嘴边，半晌收不回去。 晕头转向间，它真是一万个想不明白。 它招谁惹谁了？! 它要回家，它要找妈妈！ 再说李老二和村长怎么会猜不到佳音为何逃跑，都是笑的不成。 淘气小子们还不知道，他们在佳音眼里比老虎都可怕。 一人分了一块碧玉瓜，蹲在窝棚外，啃的是无比的满足…… 第二日一早，佳音穿戴整齐，和二伯一起坐了马车，后边则是村长赶着骡车。 受了很多苦的大青，如今已经养的膘肥体壮了，这会儿拉着板车，车上拉了大筐的碧玉瓜和金果，雄赳赳气昂昂，进城献瓜去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二十九章 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进宫献瓜可是碎金滩，每年一等一的大事。 为了四个押车的名额，村里的小子们猜拳了半个时辰，才定下四个胜利者。 四个胜利者为了这事，这几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惹得其余输家，牙根痒痒，拳头嘎巴响，恨不得先教教他们进宫的规矩。 可惜村长早有话扔下，不许动拳头，否则都揍的鼻青脸肿，走出去丢的是全村的脸！ 炎炎夏日，即便太阳刚刚升起没有多久，大地也热的烫脚了。 知了都叫的有些无精打采，但茶馆里的闲人们还是有增无减。 人是群居动物，可以吃喝差些，可以穿戴简单些，但若是把嘴巴闭上，自我圈禁几日，那绝对不可以！ 毕竟街尾的小寡妇找的新夫君姓甚名谁，做何谋生，还没听到呢！ 某个三品官娶了第六房小妾，主母是气病还是真病，也没搞懂呢？ 更别提朝堂上为减免税银，吵得不可开交，他们这些人还没指点几句，发表高见呢。 总之，日子可以不过，但“瓜”必须要吃！ 而就在接近日上三竿时候，真正的瓜，也进京了。 这一车碧绿和金黄，明晃晃放在车板上，四周装饰了不少瓜秧，看着就新鲜。 为了送进宫之后皇上立刻就能吃到嘴，车上还有两桶冰，分别镇了一个碧玉瓜和十几个金果儿。 太阳一照，隐约冒着寒气，怎么看怎么凉爽，让人羡慕至极。 通往皇宫的街路，原本就是最热闹的，因为这一车瓜，突然就更热闹了！ 当先是一个小伙计困倦，为了醒醒神，跑去门口吹风。 结果远远瞧见李家的马车和骡车就激动了，高声喊起来，“哎呀，碎金滩进宫献瓜了！” “什么？碎金滩进宫献瓜了！哎呀，那瓜园开了，可以去买瓜了！”一个坐在的窗边的客人听到动静，扭头一看，也是惊喜的喊出声。 茶馆里的客人们都是涌到门边，仔细一看，跟着欢喜起来。 “真是碎金滩的瓜！” “终于开园了，真是眼睛都盼红了！” “赶紧去买几个，我早就等着送礼呢！” “别慌，等我一起。” 众人议论说笑，又摩拳擦掌，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刻，都想抢着买几个回家。 其实，十日前，市面上就有碧玉瓜和金果儿售卖了。 但怎么说呢，味道不至于如何不好，却同记忆里的味道差了很多。 而记忆里的味道，就是碎金滩出品的那种清透香甜的味道。 有人说做就做，已经赶紧派了小厮长随去碎金滩排队了。 身边没带随从的，或者家里日子一般的，也都急急忙忙出城，亲自去排队了。 碎金滩卖了两年的碧玉瓜和金果儿，众人也摸清门路了。 碎金滩的李家也好，新村的百姓也罢，从来不看买主的身份背景，更不会大宗售卖碧玉瓜和金果儿。 他们只按照人头售卖，一个人最多买两个碧玉瓜或者十个金果儿。 这个量，足够走人情送礼，或者一家老少吃个新鲜了。 若是想倒买倒卖也可以，但一日就这么几个，绝对不会让任何人能因此发横财。 这么做，自然是碎金滩希望更多人吃到他们种的瓜果儿，沾沾碎金滩风水宝地的福气， 而不是让那些中间倒卖的人哄抬瓜价，赚的盆满钵满！ 村里送走了进宫献瓜的队伍，就早做了打算。 几乎所有男女老少都出动，把瓜田团团围住，不许登门采买的客人随意进入瓜田。 瓜田外，摆放了两个摊子，一个卖碧玉瓜，一个卖金果儿。 碧玉瓜和金果儿的价格依照往年的定例，但今年额外会送柳条编的篓子。 篓子里垫了干草，保证碧玉瓜和金果儿放进去，有个小磕小碰，也不会被糟损。 而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带了村人过来了，在不远处的树荫下，也支起了三个摊子，售卖本村的碧玉瓜和金果儿。 世上的事，从来都是一分辛苦一分收获。 尤其是田地里的事儿，没有半分可以欺骗的可能性。 新村众人顶着烈日挑水浇地三次，照顾到每一株瓜秧。 今年的碧玉瓜虽然小了一些，但颜色碧绿，圆滚滚；金果儿原本是金黄的颜色，如今也更深了，沾了一点儿橘红色。 两种瓜都卖相极好，让人见了就忍不住想吞口水。 但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碧玉瓜和金果儿，却非常形象的诠释了，什么叫歪瓜裂果。 碧玉瓜的形状，有的长，有的方，有的歪半边儿，金果儿更是肚脐鼓的拳头大。 即便没有品尝，众人也知道，肯定是差强人意的。 所以，这三个摊子绝对要等新村这边卖完了，他们才能开张，价格还得主动降了一半…… 大槐树村的景里正挥舞着烟袋锅儿，恨不得把旁边几个村人的脑袋敲成释迦牟尼同款发型。 他真是恨铁不成钢，抱怨喝骂着：“让你们挑水浇地，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偷懒，不是头疼就是屁股疼，那扁担好像烫肩膀一样，根本不愿意担水，我一个老头子差点儿把嗓子喊废了，你们才勉强把地浇完！ “去年你们说新村藏私了，分给咱们的瓜秧不好。今年你们亲眼见到人家栽下去的瓜秧和咱们一样，秋日却是这个结果，你们脸皮疼不疼？ “人家新村的乡亲就是比你们勤快，从来不偷懒，人家就是种个狗屎都能开出花来，你们种个金锞子，也能变成猪粪！” 大王庄和小王庄的里正也是直叹气。 大王庄里正说道：“不下力气干活儿，这地里怎么能长出好东西……今年说什么都晚了，明年谁敢偷懒，就直接撵出村去。” 所有村人都被骂的蔫头耷脑，一个字也不敢反驳。 眼见新村那边，银锞子叮叮当当往钱箱子里扔，摊子前边排长龙，他们这边却是无人问津，谁心里也不好受。 早知道如此，春日时候，他们就好好干活了……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啊！ 李老太在家闲着无事，带了水云给瓜地这边送了一大桶蜂蜜百香果饮，当然是加了冰块的。 天气炎热，佳音把制冰的法子也教给了水云，家里这个夏日不缺冰就过的很凉爽。 村人们热的汗流浃背，却各个脸上笑开了花儿。 他们拿了大陶碗，舀了冰水咕咚咚喝个干净，其中一个村人悄咪咪的示意李老太去看钱箱子，小声显摆道：“李婶子，你看，好多银子啊！” 第五百三十章 又大又甜，不好吃不要钱！ 李老太也是笑呵呵的应道：“是啊，大伙儿今年可是没白挨累，等年底分了银子，该娶媳妇儿就娶媳妇儿，该做新衣服就做两套新衣服！到时候穿着新袄子走出去，谁不羡慕咱们碎金滩啊！” 村人听得越发兴奋了，乐颠颠跑去继续摘瓜，运瓜。 虽然脸上的汗珠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儿，但那满满都是喜悦的脆响！ 李老太走到村长旁边，说道：“老兄弟，记得给我们家里留一些，明日要给书院那边送礼了。还有温家、刘家，都要派人告诉一声消息，看他们需要多少。” “放心吧，老夫人，我已经让人去给温先生和刘大人送信儿了。他们都说一会儿就派人过来，他们也怕来晚了什么都捞不到了。”村长笑着说道。 他的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儿，眼里都是得意骄傲。 收获的季节，总是让人无比的欢喜和满足的。 站在钱箱子旁边的刘镖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夫人，要不要给侯爷多留一些瓜啊，侯府要走的礼怕是更多？” 李老太刚要应声，就见排队的买主们都竖起了耳朵，眼巴巴看过来。 好似生怕她说侯府要多留一些瓜，那他们就没得买了。 她赶紧说道：“不用给侯府留，庄子那边有安排。” 虽然李老太没说郑家庄，但刘镖头和村长都听明白了。 毕竟最开始瓜秧就是郑家庄！送来的，郑家庄今年肯定也种了，足够侯府送礼了！ 买主们松了一口气，也是纷纷笑着搭话儿。 “老夫人，就这么几亩瓜地，可别到处送了，都留着卖给我们吧，我家老娘就喜欢吃这个金果儿，已经念叨了好几次了。我还打算明日后日都来买呢！” “是啊，老夫人，就不能一次多卖我们一些吗？这还要每日都跑来排队！” “是啊，我家住城北，我打算明早开城门就来蹲守。”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无非是想多买一些罢了。 李老太笑着解释道：“大伙儿喜欢我们村种的瓜，我们很高兴，当然也想多卖一些。但大伙儿也看到了，我们村就这么几亩地，种出来的瓜也不多。 “这般限量，大伙儿都能买上几个，也尝尝我们风水宝地种出的瓜是什么味道。若是不限量，怕是城里某个大户直接就包圆儿了，我们当然更省事省口舌，但那时候大伙儿可就不能孝顺老娘了，是不是？” 众人都是赶紧点头，他们方才真是想错了。 限量，限制的是他们，也同样限制了那些豪门富户啊！ 新村看似不近人情，却是努力把他们和豪门富户放到平等的位置了…… 不说瓜园这边如何热闹，只说皇宫里，因为今年的小旱，皇上也有些心浮气躁。 虽然御书房里放了不少冰盆，但这种凉爽却也无法消除他心里的闷。 太监总管从外边进来，悄悄扫了一眼皇上，见他没有批阅奏折，正端了一杯凉茶正望着窗外出神。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上前，禀告道：“皇上，碎金滩那边的康乐郡主和李伯爷带人进献瓜果来了！” 皇上回神儿，下意识问了一句，“这么旱的天气，碎金滩的瓜园没受影响吗？” 太监总管赶紧应道：“回皇上，应该是没受什么影响的，老奴看了一眼，碧玉瓜翠绿，金果儿也是漂亮的晃眼睛，看的老奴啊，差点儿都淌口水了。” 皇上听他这么说，想起解渴又解暑的碧玉瓜，也突然有了胃口，吩咐道：“那还不把人领进来，外边太晒了，康乐郡主可是表兄的宝贝闺女，万一晒坏了，表兄回来，怕是要找朕算账了。” “哎呦，那老奴赶紧去了，老奴这身板，怕是也扛不住侯爷两脚！”太监总管玩笑一句，惹得皇上笑起来，这才赶紧出去请人。 很快，等候在外的佳音、李老二和村长就被引进了御书房。 李老二和村长一人提了一个木桶，佳音则空着两只小手。 她进门就笑嘻嘻奔向皇上，脆生生嚷着，“皇伯伯，皇伯伯，福妞儿给你送瓜来了，又大又甜哦，不好吃不要钱哦！” “哈哈哈！”皇上弯腰接了胖丫头，抱了她坐下来，说道：“福妞儿是卖瓜卖习惯了，吆喝的这么熟练！” 佳音小脸红了一下，吐吐舌头，赶紧回道：“才没有，奶奶和村长爷爷他们说，第一个瓜要给皇伯伯吃，然后才能卖银子。 “福妞儿就是练习一下，还没来得及去帮忙卖瓜呢!” 皇上听得更是笑起来，别的不说，碎金滩这些人的忠心从来都不用怀疑。 即便田里种了瓜，也记得要让他吃第一口。 李老二和村长跪地磕头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快起来吧！”皇上抬抬手，见佳音还要下地跟着磕头，就把胖丫头按了下来，“天气热，你就别折腾了，看这一脑门的汗珠子，皇伯伯给你擦擦！” 佳音笑嘻嘻抬着胖脸蛋，真的就让皇上帮忙擦汗，小嘴里还叽叽喳喳说着，“皇伯伯，昨天福妞儿去给皇伯伯摘瓜，有个瓜突然炸了，实在太可惜了，福妞儿就替皇伯伯尝了几口。呜呜，简直太好吃了，太甜了！ “皇伯伯，您一定要多吃一些，解渴了，凉快了，才能更好的批折子啊！福妞儿还想给义父送几个，但是义父太远了，福妞儿都不知道他在哪里呢！” 皇上笑着从头听到尾，不但给小丫头擦了汗，还拿了桌上的绿豆沙点心给小丫头，“好，好，皇伯伯一会儿就吃，你先尝尝宫里的点心，有没有你那个铺子做的好吃？” 佳音大口咬了一半，当真细细品尝了半晌，绿豆糕绵软清甜，同以往吃过的那些完全不同。 夏日里吃这样的点心，简直太合适了。 她突然垮了小脸，沮丧说道：“皇伯伯，天底下最好吃的点心，真是在皇宫里。什么时候做点心的大厨出宫，让他去我的点心铺子吧，我给他开双倍工钱，好不好？” 皇上忍不住又哈哈笑了起来，点着胖丫头的鼻子，“你义父总说你聪明，朕还不相信，这会儿可是知道了！你这一开口，就要把宫里最好的点心师傅抢跑啊！” 佳音完全没有被发现小心思的尴尬，反而撅着小嘴抱怨道：“皇伯伯真小气，不给厨子，给点心方子也行啊！可怜福妞儿被太阳晒的都要冒油了，还要坐着马车来给皇伯伯送瓜。 “福妞儿要个点心方子都不成，呜呜，福妞儿好伤心，伤心了就好想义父，好想……” “好了，好了！”皇上真是哭笑不得，赶紧投降。 第五百三十一章 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 平日，即便是皇子和公主见到他，也是束手束脚，不敢多说一个字，不敢多走一步路。 而这个小丫头居然赖皮一样，又精又滑头。 他不但不觉得这丫头讨厌，反倒高兴她的亲近和真实。 “一会儿就让人去给你要方子，出宫的时候就带着。”皇上敲敲小丫头的脑袋。 佳音眉开眼笑，赶紧道谢，又回身招呼，“二伯，村长爷爷，快给皇伯伯切瓜啊！” 李老二再次笑着拱手给皇上行礼，然后才挽了袖子，从冰水桶里捞出了碧玉瓜。 村长也从另一个桶里，拿了两个金果儿。 太监总管赶紧带着小太监，抬上一个小桌子。 碧玉瓜和金果儿被冰水镇了一路，切开就冒着寒气，香甜的味道更是铺面而来。 皇上看的高兴，就问道：“今年天旱，田里没受影响吗？” 村长稳稳心神，回道：“回皇上，今天天气确实旱，田里也缺水，但怎么说呢，大伙儿勤快一点儿，这点儿麻烦还能克服。 “之前，村里人挑了三次水浇地，到底保下了这些碧玉瓜和金果儿。虽然大伙儿累的够呛，晒的整个人脱层皮，但这时候，看着瓜果开园了，就觉得没白挨累。” 皇上忍不住点头，心里也松快了一些。 说起困难，人人都有，年年都有，但重要的是要面对，积极解决问题。 他这个皇帝，难道还不如一群农人了？！ 很快，碧玉瓜和金果儿就切好了。 因为是太监总管亲自操刀，倒也不用试毒。 皇上拿起一块碧玉瓜，一口咬下去，凉爽清甜，心里的烦躁之气，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好瓜！今年的瓜，好似比往年更甜！”皇上忍不住夸赞了一句，惹得李老二和村长都是笑的白牙一排排出来亮相。 村长极力压着骄傲兴奋，连连点头，“皇上就是厉害，一口就尝出来了。其实碧玉瓜和金果儿好似喜旱，特别是金果儿，甜的都吓人，好像糖罐子一样！” “你们也吃！”皇上招呼李老二和村长，末了又亲手给佳音拿了一块碧玉瓜。 佳音眼见太监总管，半弯着腰站在一边，就把自己的那块塞给了他。 太监总管惊了一跳，还想推辞，就听皇上说，“郡主赏你的，你就吃吧。” “哎，哎！”太监总管赶紧跪倒，笑着道谢，“谢皇上，谢郡主。” 佳音又拿了一块碧玉瓜，小口吃着，像小松鼠抱了一个大果子，吃的是一脸的满足欢快。 皇上被感染，也觉得手里的瓜又甜了三分。 他陪着佳音说话，虽然问答都有些幼稚，却让他无比的放松，不知不觉就吃了三块碧玉瓜，两块金果儿。 偶尔，他也问问李老二和村长，田里庄稼如何，山谷的客人多不多，果园今年结果儿多不多…… 李老二和村长都仔细应了，没有半点儿夸张，实事求是，有什么说什么，倒也让皇上了解一下外边百姓的真实日子。 正这个时候，突然有小太监从外边进来，挪到总管身边，小声说了两句。 皇上见了就问道：“什么事？” 太监总管笑道，“皇上，皇后娘娘带了三公主，给您送酸梅汤来了。” 皇上微微皱了眉头，但还是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太监总管亲自出去请人，很快就引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人进来。 美妇人身形高挑，穿了大红的宫装，头戴赤金的凤冠，衬得她眉目多了几分凌厉和严肃，少了柔和温暖。 跟在美妇人身边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身形比佳音高了一些，穿了鹅黄色的斜襟衫子，配了雪缎的裙子。 小姑娘五官略显平凡，但因为脖子上挂着的赤金坠八宝项圈，添了几分“贵”气。 李老二和村长赶紧跪倒磕头，佳音也跳下椅子，但不等跪倒，就因为踩到了裙角，直接趴在了地上。 皇上哈哈大笑，弯腰扶起满脸通红的小丫头，笑道：“上次你义父还说你要减肥，如今看来你这减肥成果不太行啊。” 说罢，他又拍拍佳音的膝盖，说道：“行了，你这个五体投地就算给皇后行过大礼了，再福一福就算了。” 佳音赶紧蹲身给皇后和公主行礼，皇后伸手扶了佳音一把，笑着说道：“这就是康乐郡主吗？确实玉雪可爱，怪不得侯爷都不想成家生子了，直接都把侯府都给这丫头了。” 这话说的随意，但意思却怎么听都不像夸赞。 跪着的李老二和村长，眼角余光碰了一下，都提起了心。 佳音却好像没听出来，重新爬到皇上旁边的椅子坐了，满脸天真的同皇后话家常，“皇后娘娘，您也认识我义父吗，那您知道我义父什么时候回来？ “义父走的时候，福妞儿抱着他不让走，义父说他要去杀敌，要替皇伯伯拿回什么半个江啊海啊！还说他要是不回来，让福妞儿来找皇伯伯，福妞儿昨晚还梦见义父……” 说着说着，她就红了眼圈儿。 不得不说，胖丫头瘪着嘴巴，要哭又不敢哭的模样，实在太让人心疼了。 皇上立刻扯了帕子给小丫头擦眼泪，哄着，“福妞儿不哭，你义父昨日还送了消息回来，说再有半月就回江南了。” “真的吗？”佳音惊喜，立刻就笑开了脸，“福妞儿刚学了蒸蛋羹，等义父回来，做给义父吃。 “义父回来，爹爹就回来了，大勇叔叔就回来了，奶奶就不用每天站在村口张望了，娘也不用晚上偷偷掉眼泪了！” 小丫头说的又快又急，显见是高兴坏了。 皇上听得心里叹气，轻轻揉揉小丫头的头发。 说起来，李家只是普通百姓，甚至耽搁了南下多吃了不少辛苦，分到的落脚地又是一片碎石滩。 放到旁人身上，怕是不骂他这个皇上，也该抱怨几句。 但李家从来没有说过他一个“不”字，努力开荒，努力种瓜，种果树，即便成了封地，也照旧交税银税粮。 如今家里更是把儿孙又送去同侯爷一起，上战场杀敌了。 真是为了天武，为了他这个丢了半壁江山的窝囊皇上，尽了所有的忠心和力量。 即便很微小…… 再看看满朝文武，满都城的权贵豪门，只知道整日醉生梦死，只知道如何从他手里谋算好处。 相比李家，真是显得可耻之极。 他想了想就嘱咐皇后，“以后别说侯爷不娶亲这事了，世家权贵数一数，没人能配得上他，侯爷喜欢李家是有道理的，谁也别拦着。 “另外，让人收拾一些布匹首饰，记得选好的，赏给李家，表彰他们一门忠孝。” 皇后眼神闪了一下，还是起身应了。 李老二和村长赶紧磕头谢恩。 佳音这次从椅子上跳下，稳稳当当落地，蹲身福礼谢过皇上。 皇上见她笑嘻嘻，更觉得好笑，“真是像你义父说的，福妞儿就是个小财迷，得了好东西就高兴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皇后和公主吃了两块碧玉瓜。 李老二和村长一直低着头，不好抬眼睛，于是就要告退。 佳音也觉得刷够了存在感， 打算见好就收了。 不想，皇后却突然说道：“皇上，三公主一直没有什么玩伴儿，难得康乐郡主进宫，让她留下几日，陪陪三公主吧？” 三更奉上，宝子们最近流感病毒横行，我家儿子以一己之力把我们全家都传染了，花花简直是水深火热啊。偶尔有更新晚一点儿的情况，宝子们多多包涵啊。多谢宝子们，入秋了，大家注意冷暖变换啊。 第五百三十二章 惹不起，也躲不开！ 皇上没有多想，低头问询佳音，“福妞儿要留下玩几日吗？皇伯伯的家很大，福妞儿一定会喜欢。” 佳音心里警铃大作，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总觉得皇后对她存了恶意。 可皇上显见一片好心，直接拒绝又不好。 她心里急转，就红着小脸回道：“皇伯伯，福妞儿也想跟公主姐姐玩儿，但福妞儿晚上不回家，奶奶该惦记了。福妞儿能不能和公主姐姐玩一会儿，然后下午就回家啊？” “当然能了，”皇上喜欢胖丫头孝顺，也知道李家老太太把这丫头看得跟眼珠儿也一样，于是就说道：“御花园里的花，开的正好，你和三公主去玩吧，下午朕派人送你回去。” 说罢，他又转向李老二和村长，“你们不用惦记，福妞儿在宫里不会受委屈。” “皇上言重了，”李老二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还是笑着应道：“福妞儿这孩子被家里娇惯的厉害，若是淘气，还请皇上多多包涵。” “知道了，你们去吧。”皇上摆摆手，李老二和村长再次磕头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皇后要准备给李家的赏赐，也笑着说了几句，就去忙了。 留下佳音跟着三公主，带着一串的小太监和宫女去了御花园。 所谓御花园，不过是一个大点儿的花园罢了。 若是原本京都皇宫的御花园，还有几分看头儿，但新都这里，就是一个行宫改建，御花园只有十几亩大小。 各色花草的品种也不是如何多，如何名贵。 佳音跟着冷脸的三公主，一路走，一路赏花，原本还想找机会偷渡一些好品种到空间里。 可惜，越看越失望。 她正琢磨着，找个什么借口，早点出宫去。 冷不防，前边的三公主突然停下脚步，她差点儿一头撞了上去。 三公主抱了肩膀，撵了太监和宫女们到一边，然后指着佳音喊道：“你给本公主跪下！” 佳音听得发懵，不明白这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不是说要和她玩吗？ 难道所谓的玩，就是跪来跪去？ 她扫了一眼那些太监和宫女，他们虽然退了四五步远，但都竖着耳朵，眼角余光一直盯她们，肯定能听见她们说话。 她想了想，就做出懵懂天真的样子，问道：“公主姐姐，你不是要和我玩吗，怎么要我跪下？我娘说跪下是赔罪，我哪里不对，惹公主生气了吗？” 三公主到底年岁不大，被佳音问的也有些懵。 毕竟平日里，她一句跪下，宫女太监可都是立刻照做。 她见佳音歪头看着，就是不跪，就有些恼了，胡乱找个借口嚷道：“谁让你和本公主穿一样的裙子了！” 佳音扫了一眼她的裙子，顿时无语了。 三公主穿的是雪缎缝制的百褶裙，而她穿的是月白的花苞裙。 这花苞裙是侯府那边的绣娘，根据她画的简图缝制的，可以说整个天武，她是第一个穿的，怎么会同公主一样？！ 不必说，三公主就是看她不顺眼，故意找茬呢。 她忍了又忍，真是对这个长相普通的公主，好感全无。 人家长得好看，任性一下还能叫娇俏。 你端着一张馒头压扁一样的大脸，安两个死鱼眼睛，就出来吓人了。 是谁给你的勇气这么敢作呢！ 一边的太监和宫女们显见也觉得公主有些无理取闹，但他们是奴仆，犹豫着是不是要劝一劝。 可惜，这个想法只是想法，始终没人付诸行动。 佳音等不到外人插手，只能亲自上阵了。 她“委屈”的捏着衣襟，可怜巴巴问道：“公主，别人不能和你穿一样的裙子吗？” “当然，我是公主！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抢父皇……不，抢裙子！”三公主以为佳音怕了，得意的抬了下巴数落，差点儿说漏了嘴。 但佳音却听明白了，原来这个小公主是吃干醋了，嫉妒她和皇伯伯相处的太好了。 她真是恨不得翻上一个大大的白眼，不停腹诽。 那是你亲爹，你像个木头橛子一样，不跟你爹说话，不跟你爹亲近，末了又怪到人家头上。 这不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旁人也不能吃吗？ 但她心里骂几句就好，这话可不能当真说出来。 这是皇权至上的天武，人家的爹是皇帝，人家是公主！ 她的脖子还没硬到同公主死杠到底的地步，更何况，她的大靠山，侯爷义父不在家啊！ 惹不起，那就只能躲得起！ 所以，她越发委屈的红着眼圈儿，“是，公主，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家，把裙子换下来。” 说完，她扭头就要走。 公主还没出气呢，怎么能允许她走掉，下意识就伸出手。 佳音头皮一痛，待得发现辫子被扯住就真是生气了。 熊孩子神马的，最烦人了。 不收拾一顿，让她长个教训，真是对不起她这么执着的找茬！ 于是，她用力往前一挣，公主下意识手下也更用力。 不想，佳音突然仰面倒下，公主力气收不住，也摔倒在地。 太监和宫女们惊了一跳，赶紧涌上前。 这个喊着，“公主，您怎么样，摔疼哪里了？” 那个嚷着，“快叫太医！” 佳音好似想爬起来，但没站稳，又趴到了公主一条腿上。 一个宫女迅速把她拉了起来，推到一边。 公主摔了个屁墩儿，还要说话，突然捂住了肚子大喊起来，“哎呦，我肚子疼!” 宫女和太监们都是纳闷，难道不该屁股疼吗，怎么是肚子疼？ 但眨眼功夫，公主已经疼的要满地打滚儿了，尖声嚷着，“救命，呜呜，我肚子好疼。母后，父皇！救命啊！” 宫女和太监们眼见公主不像作假，都是吓坏了，越发乱做一团。 佳音站在一边，满脸的惶恐和惊讶，其实袖子里的小手一翻，把一根银针收回了空间…… 皇后听到动静，赶来的时候，公主已经在地上滚得好像一只土猪了，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本来就长得一般，这会儿更是没法看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后气的脸色铁青，想抱起公主，但伸出手，许是也有些嫌恶，又收了回去。 她身后一个嬷嬷赶紧上前，抱了公主，遮掩了主子的尴尬。 宫女和太监们吓的鹌鹑一样，齐齐跪倒，不敢出声。 倒是三公主，即便肚子疼还没忘了告状，指了佳音大喊，“是她，是她打的我肚子疼，呜呜，母后给我报仇……我肚子疼死了，呜呜，救命，母后救命。” 第五百三十三章 熊孩子背后一定有个熊家长！ 就算丑一点儿，那也总是亲生的。 没有母亲不心疼孩子的道理，皇后也是如此。 更何况，她本就不喜欢这个康乐郡主，于是就吩咐道：“把康乐郡主关起来，等公主病好再发落。” 说罢，她带了嬷嬷，抱了公主就走掉了。 跪倒在地上的太监和宫女们，这才敢爬起来，再看看无辜的佳音，即便百般愧疚，他们也不敢抗命。 于是，两个宫女上前牵着佳音，走到御花园旁边，一个放工具的小房子。 佳音被推了进去，然后又锁了门。 有小太监跑去禀告太监总管，宫女们不知道是害怕，还是也想找什么管事嬷嬷之类的讨个主意，也走掉了。 总之，一时间，工具小屋外连鬼影子都不见一个。 佳音趴在窗户上看了看，冷哼一声。 怪不得说，皇宫是天下最富贵，也最黑暗的地方。 这人心啊，都烂透了。 十几个宫女和太监，都知道她“冤枉”，都知道公主针对她，欺负她。 但方才，谁都没说句公道话。 皇后娘娘更是“有趣”，什么都不问，抱了公主就走。 说是关着她，等公主治疗好再放出来问清楚。 但既然没问清楚，那关她干什么，这不就是认定她犯错了吗？ 果然，偏见是能遗传的。 熊孩子背后，一定有个熊家长！ 幸好，她是老黄瓜刷绿漆，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否则关过小黑屋，心里肯定留阴影啊！ 她再次看了看窗外，确定没人，就闪身进了空间。 方才闹了一通，她也渴了饿了。 于是，前院里取两个热腾腾肉包子，她大口吃完，又来一块西瓜，一边啃着一边去后园溜达。 三条正躺在石头上摆烂，见主子进来，赶紧上前蹭裤腿，一副亲昵模样。 佳音蹲身撸了两把狐狸尾巴，忍不住点了它的脑门嗔怪，“你到底是不是狐狸精啊？能不能明确告诉我一声！ “你要是狐狸精，过几年就变个美男子，把那个什么三公主迷的死心塌地，然后再狠狠抛弃她，好好给我出口气！”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听明白了，甩了甩三条尾巴，直接往地上一滚。 佳音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以为马上就要见证狐狸精化成人形的高光时刻了。 结果，小狐狸打了个滚，然后一窜而起上了树，尾巴直接抽在了，挂在一边的笼子上。 可怜小绿蛇，再次成了陀螺本螺，非自愿的飞快旋转起来。 佳音失望之极，手里的瓜皮扔向小狐狸，骂道：“笨蛋，说好的美男呢，欺负小绿算什么！” 小狐狸会错意，还以为主子也加入了游戏的行列，越发跳来跳去，把笼子抽的几乎转出残影了。 可怜的小绿蛇，就是不会说话，否则它一定大喊，“主人啊，你进来做什么？！让这条蠢狐狸一直摆烂，不好吗，好吗，吗？” 佳音实在面对不了这只蠢狐狸和这条倒霉蛇了，跑去猪圈鸡舍干点活儿，扭头见到再次壮大了许多的兔子家族，果断闪身出去了。 心塞啊…… 皇后的坤宁宫里，三个太医正围着公主，仔细诊治。 可是公主脉象正常，哭声有力，又没有任何外伤，怎么看也不像有病的模样啊。 可偏偏公主就说肚子疼！ 三个太医急的是脑门冒汗，恨不得头发都薅掉一把。 这个时候，皇上居然也过来了，三个太医赶紧跪倒一边。 “到底怎么回事？三公主怎么肚子疼？可是吃坏东西了？”皇上开口就问道，显然还不知道事情原委。 三公主眼见父皇亲自过来，有些高兴，一骨碌坐起嚷道：“父皇，我肚子疼！那个李佳音打我，呜呜，父皇给我做主。” 皇后也是一脸的心疼，慈母模样做的十足，叹气道：“公主还以为有个玩伴儿了，特意带她去花园。哪里想到那孩子野性难驯，居然伤了公主！” 皇上皱眉，下意识不愿相信，“不能吧，福妞儿很乖巧……” “父皇，她就是欺负我！还说我和她穿一样的裙子，说我……丑！”三公主生怕父皇不相信，跳下地扯了裙子就要给父皇看。 结果皇上没看她的裙子，却问道：“你不是肚子疼吗？” 三公主下意识捂住肚子，奇怪道：“哎呀，怎么不疼了！” 皇上脸色沉了下来，转头望向三个太医，“你们可看出公主为何腹痛了？” 三个太医心里好似吃了黄连，苦的张不开嘴。 公主明明没病，让他们怎么说。 说实话，公主嫉恨。 不说实话，皇上降罪。 最后，年岁最老的那个太医回道：“回皇上，公主许是方才在花园里吹了风，肚子一时窜气，有些疼痛。这会儿皇上过来，公主高兴，也就……嗯，缓解一些了。” 皇上多精明的人啊，哪能听不出这话的潜台词就是，公主装病！ 他的脸色又黑了一分，抬手示意太医出去，然后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谁来说个明白！如果都不明白，那就都不用活了！” 宫女太监们立刻跪了一地！ 先前跟随在佳音和公主身后的太监宫女，宫女多半是坤宁宫的，但太监却都是御书房的。 这会儿眼见皇上发火，一个有心上位的小太监就豁出去了。 他膝行上前，实事求是的把公主和郡主的对话，包括公主拉扯郡主的辫子害的自己也跌倒，都说了一遍。 但坏事就坏事在这个实事求是上了！ 因为所有人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公主借着裙子的事欺负郡主，郡主要走，公主扯郡主辫子，用力太大自己摔倒，又说肚子疼诬陷郡主…… 三公主脸色发白，努力辩解，“不，就是她害我摔倒的，我也是摔倒之后才肚子疼！” 皇后心虚，有些后悔，方才没多问几句就处置了。 这会儿赶紧要描补几句，皇上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 皇上冷冷看着三公主，说道：“好，你说康乐郡主欺负你，那康乐郡主呢，把她叫来，你们当面对峙！” 不想这话说完，大殿里又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皇上有些疑惑，转而想明白就直接站了起来，对着皇后质问道：“你把康乐郡主怎么了？” 皇后赶紧回道：“皇上息怒，臣妾再如何，也不会惩罚一个孩子。臣妾就是……就是让人带康乐郡主去歇息一下！臣妾这就让人去把康乐郡主抱过来！” “不必了，朕亲自去！”皇上直接起身，望向皇后，眼里失望极明显，“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应该贤良温厚，端方恭谨，但皇后今日居然迁怒一个孩子，朕实在是失望！” 说罢，他抬脚就出门了，留下脸色惨白的皇后，真是不知是在后悔还是在恼怒…… 第五百三十四章 装可怜，谁不会啊！ 佳音把下巴搭在工具房的小窗台上，百无聊赖的啃着果子，正琢磨是不是偷偷方便一下的时候，终于远远瞧见皇上带着大队人马杀来了。 她赶紧从空间扯出一个辣椒，在眼睛上抹了两把，立刻辣的眼泪哗哗的。 然后她又躺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给自己迅速撸了一个可怜的乞丐妆。 皇上让人打开屋门，西斜的太阳照进屋子，陈旧破败的木器中间，坐了个抱着膝盖的胖丫头。 原本干净的衣裙赃物的不成样子，白胖的脸蛋也黑了，大眼睛红彤彤，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子，实在是太可怜了。 这一瞬，他心里的愧疚和恼怒上升到了顶点。 “福妞儿啊，别怕，皇伯伯来接你了。”皇上蹲身，冲着胖丫头伸出手。 佳音好似有些呆愣，好半晌大眼睛才聚了焦，然后爬起身，小炮弹一样冲到皇上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呜呜，皇伯伯，福妞儿好怕！呜呜，福妞儿真的没打公主姐姐的肚子！这里好黑，福妞儿要回家，要奶奶，要娘，呜呜，义父救命啊！义父救福妞儿啊！” 小丫头真是吓坏了，一声声哽咽，听得皇上更是愧疚。 “好了，好了，福妞儿不怕啊，皇伯伯在呢……都是三公主不好，皇伯伯惩罚她，给福妞儿出气。”皇上这话可不是为了哄孩子，他真是想好好惩罚一下三公主。 福妞儿是他留下的小客人，三公主作为主人不好好招待，居然还针对欺负。 这也罢了，小孩子都有喜恶，许是两人不合眼缘也勉强说的过去。 但堂堂公主装肚子疼，闹得人仰马翻，还赖到比自己小的客人头上，这是品行上有问题。 本来以为皇后平日里带着三公主，把公主教导的不错。 如今看来是他看错人了，堂堂皇后只因为侯爷不想娶她母族的堂妹，就迁怒一个孩子。 就连公主也受皇后影响，养的行事如此恶劣！ 他越想越生气，亲自抱了佳音起身，回了御书房。 太监总管极有眼色，早就找了一套干净的小衣裙过来。 宫女伺候佳音洗脸，梳头发，换了衣裙。 佳音原本只用两条珍珠链子绑了辫子，这会儿珍珠也脱落了，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太监总管就捧出了一套极金贵的头面首饰。 小巧精致的发冠，赤金为底，用小红宝石镶嵌成花朵模样。 一条小小的项圈，坠着赤金蜻蜓，顶着大大的红宝眼睛。 还有赤金的项链，坠着鸽子蛋一样大的宝石。 一对儿宽大的镂空嵌红宝的镯子…… 总之，一整套头面，七样首饰，件件拿出去都是绝对的精品。 佳音方才还哭得“伤心”，但这会儿已经开心的把玩着首饰，脸上也有了两分笑模样。 皇上在一边看着，给了太监总管一个赞赏的眼神。 太监总管长长松了一口气。 皇上伸手替胖丫头正了正胸前的蜻蜓吊坠，笑道：“福妞儿喜欢吗？” “喜欢！谢谢皇伯伯！”佳音眯着红肿的眼睛，笑得露出一排小白牙儿，末了又突然收了笑，有些无措的问道：“皇伯伯，这是公主姐姐的首饰吗，福妞儿戴了，她会不会生气？” 皇上赶紧安抚懂事的胖丫头，“别担心，这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生辰礼物，你义父每次来见朕都要讹走一些好东西，皇伯伯索性亲自送你好了，你放心戴着！ “今日皇伯伯留下你和公主玩儿，让你受委屈了。以后该来玩儿，还是要来，但到时候只陪皇伯伯吃好吃的就行，不让你跟公主玩了，好不好？” “好！”佳音点头，痛快应了下来，嫩声嫩气说道：“奶奶说，福妞儿不是银子，不会让人人都喜欢。 “公主姐姐可能就不喜欢银子，但皇伯伯喜欢！福妞儿也喜欢，以后点心铺子赚了银子，福妞儿分皇伯伯一半，算咱俩合伙儿！” 皇上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全天下，敢找皇上合伙开铺子的，也就只有眼前这个懵懂的胖丫头了！ 一边的太监总管，赶紧递上了三张点心方子，笑道：“那这些点心方子，就算皇上的入股本钱了。幸好御厨大方，多给了两张拿手点心的方子，否则入股还显得单薄一些。” 皇上玩笑道，“哎呀，亏了，亏了！点心铺子就是朕给的，如今又给方子，朕才拿一半的股，有些不合算啊。” 佳音眨巴着大眼睛，据理力争，“皇伯伯，我当掌柜也很辛苦的！要琢磨点心，要算账，万一有人偷吃，我还要抓小偷，特别不容易。” 皇上和太监总管又笑了，皇上就说道：“好，福妞儿高兴就好，东西都给你了，你随便折腾吧。皇伯伯等你过年时候交账册，赚了银子买好吃的。” “皇伯伯放心，保证完成任务。”佳音学着义父手下的亲兵那般，行了一个笨拙的军礼，惹得皇上又笑起来…… 李老二和村长出了宫，根本没有回村，直接在宫外蹲守，就想等着佳音出来，一起回家去。 原本以为要等到太阳落山，结果，日头西斜不久，太监总管就亲自牵着佳音的手，带了一溜端着托盘的小太监出来了。 李老二和村长赶紧迎了上去，佳音笑嘻嘻跑上前，同二伯显摆她的项圈，“二伯，二伯，快看！皇伯伯给我的生辰礼物！” 李老二几乎一眼就看出小侄女哭过，他极力压下要冲出嗓子的质问，勉强笑着应道：“好看，福妞儿戴什么都好看。” 说罢，他又同太监总管拱手行礼，“福妞儿没有淘气吧？劳烦总管费心了。” 太监总管偏身，不肯受礼，反倒弯腰赔罪，“伯爷，老奴可当不得您的礼，说起来还是老奴有错，没有照管好郡主。 “郡主同公主玩耍时候，闹点儿小别扭，皇上已经狠狠惩罚了公主，把公主搬出坤宁宫，派了两个严厉的嬷嬷管教。皇上很喜欢郡主，说以后，郡主随时可以进宫来玩。” 闹别扭？ 李老二眼神一闪，根本不相信这说辞。 但他还是回道：“小孩子之间，今日吵闹、明日和好，都是常事，不要紧。” 太监总管赶紧让小太监把东西都送上李家马车，笑着说道：“这些都是皇上给郡主的赏赐，皇后那边另外准备了，怕是要明日送到。” “好，辛苦总管了。”李老二无心寒暄，简单应了一句，就弯腰抱了小侄女上了自家的马车…… 三更奉上~我家小崽第六针了，希望快点儿好起来啊，熬夜熬的我要秃顶了！ 第五百三十五章 人在屋檐下 几乎是刚坐下，李老二就问道，“福妞儿，出什么事了？” 村长随后进来，也是满眼的急切担忧。 佳音竖了手指在嘴边，示意他们不要问，小声说道，“先回家！” 李老二立刻吆喝一声，郑丰和郑禾就驾着马车，踢踢踏踏跑了起来。 之前村里的四个后生，已经赶了骡车回去了。 毕竟村里活计不少，又在卖碧玉瓜，正是忙碌的时候，不能留太多人在这里守候。 直到出了东城，行走在繁华的街路上，佳音才说道，“二伯，那个皇后娘娘和公主欺负我，但是我没受苦，她们也没占到便宜。” “什么？她们怎么欺负你了？”李老二皱眉追问，把小侄女抱的更紧。 村长也是说道，“是啊，堂堂皇后和公主，我们又没得罪她们，怎么就欺负我们家孩子呢！” 佳音拍拍二伯的肩膀，小大人一样的安抚道，“也不是大事，好像是皇后要给我义父介绍媳妇儿，我义父不同意，还要把侯府给我，皇后就生气了，不喜欢我。 “那个三公主长得丑，性格也不好，因为皇伯伯喜欢我，她就嫉妒了。借口说我和她穿一样的裙子，是不懂规矩，要我跪下。我不想跪啊，就要躲开，她又扯我辫子！” 李老二下意识握住小侄女的辫子，但已经是重新梳理过了，看不出哪里蓬乱。 佳音又道，“我把公主一起扯倒了，偷偷扎了她脚上的穴道，她就肚子疼，满地打滚儿，特别丑！” 佳音想起三公主那个狼狈样子，忍不住咯咯笑。 李老二和村长神色也好了几分，村长问道，“后来呢，被发现了吗？” 佳音摇头，应道，“皇后来了，把公主带回坤宁宫让太医诊治，但我又没给她下药，只扎了穴道，她的肚子只疼了小半个时辰，就好了。 “三公主特别坏，同皇后说我打她了，皇后就把我关在花园的小屋里。我等了一会儿，皇伯伯来找我。 “我荷包里带了驱蚊子的药粉，我就抹了眼睛，熏的淌眼泪，又满地打滚儿，弄得脏兮兮，皇伯伯看我可怜，特别生气，罚了皇后和公主，还赔给我很多好东西！” 说着话，她抓起项圈儿上的嵌宝贝蜻蜓，给二伯和村长看，越发得意的晃着小脑袋，“出宫时候，总管说之前三公主见到这套首饰，开口讨要，皇上都没给她。被她知道，怕是更要气爆炸了！” 李老二深深吸了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心里的暴怒。 虽然小侄女说的轻描淡写，又极力把他们的注意力往项圈上引，但他怎么能听不出其中的凶险和委屈。 小侄女再聪明，也是五六岁的孩子，被关到破屋子里，该有多害怕啊！ 公主是皇后的孩子，皇后心疼！ 那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 李老二眼睛瞪的血红，再也忍耐不住，低声喝骂，“该死的，你等着……” 村长一把抓了李老二的衣袖，侧耳听听外边的动静，没有任何异常，这才劝慰道，“伯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隔墙有耳，就是回家……也不要说。” 佳音确实不想二伯担忧生气，所以尽量说的轻松一些。 其实，在她看来，今日虽然有些怂，装可怜才过关，但公主也吃了苦头，她又没有同皇后撕破脸，已经很不错了。 李家虽然有侯爷撑腰，有两个爵位，有一品诰命夫人，但说到底，这些都是皇家给的。 老话说的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皇家就是李家头顶的屋檐，是天武所有百姓的屋檐。 李家和她，都想不低头，那就要成长的足够厉害，头足够铁，个子足够高。 屋檐怕被撞破，才能自动缩进去一块。 但暂时，她和李家都没这个本事，也不想头破血流，就只能这么冷处理。 但理智和情感是两回事，二伯的理智里，显见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结果也不错。 可是感情上，孩子被欺负了，不能打回去，他肯定憋气！ 佳音赶紧抱了二伯的脖子，认真劝着，“二伯，我真没吃亏，我也不害怕。我之前带的小挎包里装了点心，都被我吃光了，一点儿也不饿！我是要皇上罚公主才扮可怜的！ “二伯别生气，回去奶奶看见该心疼了！我以后再也不进宫了，不见那个公主了！或者等义父回来，让义父帮我出气！” 李老二听得更是心里憋闷，李家的孩子受了委屈，李家没本事出气，还要找侯爷…… 但他心思转了千百回，嘴上也只能应道，“好，二伯不生气。咱们好好的，回去别让奶奶看出来。” “好，拉钩！”佳音扯了二伯的小手指，很高兴把事情瞒了下来。 李老二心里却越想越不是滋味…… 孩子的成长，一个重要的标志，就是报喜不报忧。 从受了委屈，哇哇大哭跑回家，见谁都说一遍。 到受了委屈，回家却笑着说自己过的很好。 这其中的心路历程，是要吃了足够多的苦头才能换来的。 李家盼着孩子长大，却不希望是以这样的方式长大! 村长叹气，顺手摸出烟袋锅儿，生怕熏到孩子，他也不敢点燃，只能空口吧嗒两下。 老头儿有些迷茫，原本以为村里已经很厉害了，日子很好了，李家更是一飞冲天，爵位诰命封地全都有了，孩子也出息。 但怎么好像，还有些不够呢…… 碾压着漫天霞光，马车终于回到了村里。 而瓜田那边的热闹也接近尾声了！ 买主们纷纷带了买到的碧玉瓜和金果儿，急着赶回城里，再晚一些怕是就要关城门了。 太阳刚刚西斜的时候，赵叔就不让摘瓜了，借口都是现成的，熟透的瓜卖完了。 明日天光大亮，才能去田里继续找。 否则天色昏暗，踩碎几个瓜，就亏大发了。 这般，买主不肯空手，就把大槐树村和大王庄、小王庄三个村子的瓜果，买了不少。 三个村子的里正和村人高兴坏了，虽然卖回的银子比新村少太多了，但也总算开张了。 赵叔张罗着要刘镖头把银箱子扛回村里去的时候，正好见到李家马车回来，大伙儿都高兴的涌上前。 村长刚刚跳下马车，村人们就嚷开了。 “村长大叔，皇上吃了咱们村的瓜了吗？” “对啊，皇上怎么说，皇上喜欢吗？” 村长可是收拢人心的高手，这会儿挥舞着烟袋锅儿吆喝道，“那还用说吗？皇上特别爱吃，夸赞说今年的瓜比去年还甜！皇上给了赏赐，明日就送到村里了！” “当真？噢！太好了，皇上说咱们种的瓜甜啊！” “早知道就涨价了！” 村人七嘴八舌说着，脸上却笑的开了花儿。 第五百三十六章 撒谎的最高境界是半真半假 李老二抱了佳音随后下车，笑着同大伙儿说道，“大伙儿收拾一下，早点儿回家吧，都累了一天了。晚上村里巡逻人手加一倍，这个时候要小心。” “对，对，赶紧回家吃饭，晚上巡逻。特别是瓜田这边，给我严严实实看起来！不说谁想偷偷摘一两个尝新鲜，就是山上的野兽下来，祸害几个也心疼啊。这可都是银子啊！”村长跟着嘱咐。 村人们都是高声应了，成群结队往村里走。 景里正几个也过来同村长说几句话，然后收摊回去了。 李家院子里，陶红英正带了冬梅几个在灶间做饭。 李老太和温夫人坐在廊檐下纳鞋底，何嬷嬷帮忙整理麻线，忍不住一直探头往院外看，叹气道，“都怪我这把老骨头不争气，怎么就赶在昨晚坏肚子呢，否则是不是跟着郡主进宫去。郡主第一次进宫，不知道规矩忘没忘？” 李老太心里也惦记，却笑道，“别担心，福妞儿聪明着呢，就是错了什么规矩也能遮掩过去。再说了，她就是个小孩子，谁也不能跟她计较太多。” 水灵在院角打水，嚷道，“老夫人，下次让我跟小姐一起进宫吧。万一有人欺负小姐，我好保护小姐。” 李老太听得哭笑不得，嗔怪道，“可算了，你这脾气像火炭一样，一点就着。怕是进了宫，你比福妞儿还容易闯祸。” 众人都是笑，这个时候，马车就到了门前。 佳音跳下马车，拎着裙子就往院子里跑，笑嘻嘻扑进奶奶怀里，嚷着，“奶奶，我都三年没见到您了，呜呜，我好想您啊！” 李老太被孙女压的喘不上来气，好不容易把小孙女从身上扒下来，就道，“在宫里喝酒了？傻丫头说什么胡话！才走了不到一日，怎么就成三年了？” “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就是三年啊！”佳音搂着奶奶的脖子扭来扭去。 见识了宫里的人心险恶，她更珍惜自家的温暖了。 这会儿恨不得赖在奶奶怀里，永远不出来。 李老太不知道小孙女的心思，被哄得笑呵呵，亲了胖丫头一口，嘱咐道，“温先生和你刘伯伯在屋里喝茶呢，先去见个礼。” “知道了，奶奶！”佳音欢快应了，又钻进温夫人怀里腻歪了一会儿，才跑去屋里。 李老二已经陪着温先生和刘志恒喝茶了，这两人原本是过来取碧玉瓜和金果儿，但眼见开园这般热闹，就坐在田里吃了西瓜，天色不早，索性留下住一晚。 左右李家前院如今是男子的天下，孩子们不在家，李震生也去了南边，更是只有李老二自己，他们住下也方便。 甚至温先生都不打算回隔壁了，嚷着要同李老二、刘志恒一起，晚上小酌一杯。 佳音给温先生和刘志恒行了礼，就跑回后院的屋子，假装寻到了小狐狸，其实是从空间里放了出来。 小狐狸高兴坏了，几个纵跳就跑回了前院。 女子们对毛茸茸的小动物，天生就没什么抵抗力。 温夫人抱了小狐狸，也是笑开了脸。 佳音凑在一边，也跟着撸了两把，就被奶奶扯开了。 李老太摸摸孙女的衣裙，再看看她头上的金发冠，很是无奈，“不是说进宫给皇上送瓜吗，你怎么又打劫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佳音笑嘻嘻，应道，“才不是打劫呢，奶奶，这是皇伯伯给我的生辰礼物。” 温夫人插话道，“福妞儿不是还有一个月才过生辰吗，皇上怎么赏赐的这么早？” 佳音换了一脸沮丧，应道，“皇伯伯让我和三公主玩，三公主不喜欢我，和我吵架。皇伯伯怕我伤心，就把生辰礼提前给我了。” 佳音不想把宫里发生的事告诉家里，让家里跟着担心，但一点儿不说，又怕家里人不知内情，把皇后和三公主当好人，没有防备。 于是，这会儿她就半真半假说道，“还有那个皇后娘娘也不好，她想让义父娶她家亲戚做媳妇儿，义父不娶，她就不高兴了，真是小气！” 果然，李老太没往孙女受欺负的方向想，毕竟孙女活蹦乱跳的，不像受苦的模样。 她只是问着温夫人，“皇后娘家有合适的姑娘吗？这是看中侯爷了？” 温夫人摇头，小声说道，“她们那样的豪门，有没有合适的姑娘不重要，是不是看中侯爷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侯爷如今有兵权，又得皇上重用……” 李老太秒懂，忍不住叹气，“不必说了，侯爷如今也是一块人人都想咬一口的肥肉。” 温夫人听得笑起来，劝道，“婶子，侯爷回来之后，可不要劝什么。侯爷心里有数呢！” “我才不劝呢！”李老太赶紧摆手，应道，“侯爷那样的人物，不是一般女子能般配的。再说了，媳妇儿是要和侯爷过一辈子的枕边人，侯爷怎么也要娶个喜欢的啊。” 温夫人放了心，低头逗弄胖丫头，“俺们福妞儿是不是伤心了，福妞儿这么可爱，公主怎么不喜欢一起玩呢？” 佳音无所谓的摊摊小胖手，“她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有的是人喜欢我，不差她一个。” 众人听得又是笑起来，倒是李老太叹了气，微微有些犯愁，忍不住同温夫人吐槽，“福妞儿不知是怎么了，从小就不得丫头们待见。村里也有几个差不多大的闺女，平日都不来找福妞儿玩。” 温夫人倒是明白几分，就给老太太解心疑。 “婶子，小女孩天生心细，平日在一起玩耍，谁穿什么裙子，戴什么头绳都要比较一番。 “咱家福妞儿吃的好，养的胖，穿戴也好，平日还不用干活儿，小女孩子们倒是不敢羡慕嫉妒，但免不得自卑，也就不愿意靠近了。” 李老太听得一拍大腿，嚷道，“可不是嘛！之前我还纳闷，如今你这么一说，真是这个道理！别说小孩子，就是咱们过日子，邻居过得好，自家过的差，还有些别别扭扭呢。” 温夫人笑道，“是啊，婶子。不过也不用担心，福妞儿还小，以后我出门做客，带她也去走走，说不定就碰到投缘的小姑娘，也交几个一起玩耍的小伙伴。” “好，让福妞儿再学学规矩的，省得出去了淘气，让人家笑话。”李老太点头，想了想就道，“宫里那个公主，怕是羡慕嫉妒咱们家福妞儿能说会道，哄皇上高兴了，才不喜欢福妞儿。” 不得不说，她老人家真相了。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一辈子很长，走着瞧！ 佳音下意识缩了脖子，事实还真是她抱大腿抱的太积极，惹人家正主闺女嫉妒了。 温夫人赶紧说道，“公主也是小孩子，这都免不得。以后福妞儿少进宫，也不会再碰到公主，她喜欢不喜欢，能有什么关系。” 这话倒也有理，李老太就嘱咐孙女，“以后少出去疯玩，这几日赶紧把针线和读书都捡起来，不许偷懒。” “知道了，奶奶。”佳音赶紧点头应下，无比的乖巧。 这个时候，李老二却从屋里走出来，他喊了水灵，把空茶壶递过去，然后同老娘说道，“娘，福妞儿是郡主，以后怕是要常进宫。躲是躲不过去！ “宫里可不像咱们家里，人心太复杂。以我的想法，规矩可以好好学，但读书和针线差不多就成，毕竟家里没指望福妞儿去考状元，或者做绣娘。 “倒是张神医那里，要让福妞儿多去几次。稍微学点儿防身的本事都好，福妞儿走到哪里，咱家也不用担心了。” 李老太虽然是当家人，但儿子们都成家立业了，她也愿意听取儿子的意见。 更何况，这次儿子开口，也是为了孙女好！ 仔细想想，读书和针线，确实没有保命的本事重要。 所以，她就痛快应道，“那好，以后上午去张神医那里，下午再读书、学针线好了。 “一会儿，把张神医也请来，先打个招呼。以后看看，福妞儿真有这个天分，就再琢磨拜师的事。” “好，娘，我这就去请。”李老二同屋里的温先生和刘志恒说一声，就出了院子。 他这般急切模样，倒是让李老太有些惊讶，但很快开始摆桌子，怀疑的念头也就岔了过去。 饭菜刚刚端上，张神医就同李老二回来了，旁边还跟着村长和刘镖头。 不知道是不是张神医琢磨的麻药成功了，瞧着他的气色可是不错。 所以，李老太一说以后要把佳音送去，同他认真学学药理。 张神医一口就应了下来，甚至毫不客气的提了要求，“我那个破草房，实在不像样子，趁着闲暇时候，给我建个二进小院吧。以后福妞儿进进出出的，也方便一些。” “好，”李老二立刻就道，“再有两日卖完瓜，离得秋收还有半月，这段空闲足够建院子了。” 村长大叔也道，“正好村里有几家打算冬日娶儿媳妇呢，房子不够住了，要建厢房。一起采买木料石料，还能便宜一些。” 刘镖头也道，“明日下午，我就骑马去石场问问。” 众人边说边吃饭，很是热闹。 佳音在宫里大半日，也是费神，吃饱喝足就困了。 李老太正好也吃完了，就带了孙女回后边洗澡睡觉去了。 直到孙女睡的打起小呼噜，她才听见院门响，于是推开窗户，小声问着刚进来的儿媳，“红英啊，怎么才忙完呢？瑾柔他们回去了？” 陶红英笑道，“是啊，娘。二哥和刘大人、温先生兴致好，还要小酌几杯，我给张罗了几个小菜，所以多忙了一会儿。” “知道了，你赶紧歇着吧。男人们凑在一起，就愿意喝几杯。”李老太嘱咐一句，就关上半扇窗户，然后躺在了孙女身边。 孙女大了，平日祖孙俩都是分房睡的。 但今日不知怎么了，李老太心里就是有点儿不踏实，只有这么守在一边，才好过一点儿…… 前院，李老二的房间里，放了炕桌儿。 炕桌儿上摆了一碟炸花生米，一盘子水煮毛豆，一盘子拍青瓜，一盘子炸小鱼。 李老二拿了酒壶，给刘志恒和温先生倒满酒杯，三人一饮而尽。 不等李老二开口，温先生就说道，“雨生，今日进宫可是有事？说说看，咱们商量一下。” 李老二笑了，问道，“先生怎么看出，我心里有事？” 刘志恒夹了一个花生米扔到嘴里，抢了话头儿，“你就差把不高兴挂在脸上了！骗骗家里老少还成，骗我们可火候不到。” 李老二叹气，又给两人倒酒，然后把佳音在宫里被欺负的事说了。 温先生和刘志恒把佳音都当自家亲侄女看待，听得都是冷了脸。 “吴家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送闺女笼络侯爷不成，还把气撒到一个孩子身上，简直无耻！”温先生气的骂人。 刘志恒也是冷笑说道，“当初皇上被太后压制，迟迟不能亲政，吴家女已经做了皇后，吴家却依旧跑去讨好太后，就为了不被打压，真是一点儿骨气都没有。 “没想到如今，瞧着侯爷战功赫赫，同皇上一外一内配合，真有收复江山之势，又想跟着占便宜了。 “一个皇后不够，还要家里再多一个侯夫人！吴家真是好胃口，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说罢，他们把吴家的底细说给李老二。 李老二听到认真，又问了几个问题。 温先生迟疑了一下，小声问道，“雨生，你想给福妞儿出口气？” 李老二摇头，笑的嘲讽，“我哪敢啊，人家可是皇后，我们李家不过是刚刚日子好过的泥腿子，怕是人家都没把我们李家看在眼里。螂臂挡车，这么蠢的事，我自然不会做。不过……” 他抬手喝干杯中酒，正了脸色，又道，“不过，一辈子太长，风水轮流转，谁又能说的清以后呢。” 温先生和刘志恒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温先生说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一切看以后。” 刘志恒也道，“暂时让福妞儿少进宫，想必吴家还是要在侯爷这里下功夫，不至于再迁怒福妞儿。” 李老二眼神闪了闪，揭过这个话头儿，转而说起百花园开业。 温先生和刘志恒都答应带亲戚好友去捧场，李老二道谢。 三人越喝越多，天南海北的闲扯，直到夜半才散场睡去。 第二日一早，刘志恒和温先生都匆忙赶回城里去了。 温夫人打算多留大半日，左右回家也没有大事，在新村这边凑个热闹。 至于走礼送碧玉瓜，写好帖子，交给琼嫂子就好了。 日上三竿时候，佳音跟着奶奶和温夫人，刚要去蕙娘家里坐坐，说说以后改在下午学针线的事。 但不等出门，宫里来送赏赐的队伍就到了。 许是昨日被皇上斥责，皇后害怕了，有意补偿李家，也有心彰显她的贤良，所以，这次的赏赐格外丰厚。 马车六辆，跟随的宫女太监十几人，还有一队百十人的禁卫军，浩浩荡荡，生怕旁人不知道皇后赏赐了李家和新村一样。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三十八章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别说整个新村轰动了，就是温泉山谷那边的客人，早早来排队买瓜的，还有大槐树村，大王庄、小王庄的村人，都跑来看热闹。 领队的太监许是得了嘱咐，待李家人很是客气。 李家要摆香案，他也没让，只让李家和新村众人磕头叩谢就罢了。 李老二去了洛安小镇，李震生、李老三和李老四都不在。 只能是李老太和佳音，还有村长出面待客了。 李老太让人把井水里镇的碧玉瓜切了一个，领队太监也没客气，一口气吃了三块，末了笑道，“老夫人，郡主，您们有所不知。昨日送去宫里的碧玉瓜可是太受欢迎了！ “皇上送了几个给太后娘娘，其余又分给各宫主位娘娘，所有主子都说好。今日皇后娘娘派奴才来送赏赐，各宫娘娘听说，也都添了一些。” 众人都是笑着道谢，怪不得有六辆车，原来皇后娘娘只是个领头的啊，赏赐里还有旁人的。 很快，六辆车的东西都搬了下来。 大部分是绸缎布匹，还有一些小摆件儿，其中最扎眼的就是一个穿衣镜。 许是从海外过来的，穿衣镜有半人高，镜面明亮，后边镶嵌了木架，还能旋转，调整角度，雕花镂空，看着很是精巧贵气。 这可是新奇东西，所有人都没见过，惊得瞪眼睛。 偶尔谁被镜子晃到，又被自己清晰的模样吓得尖叫逃跑。 领队太监不但没有嘲笑，反倒很是满意，就指望回去说给皇后娘娘听，让皇后娘娘高兴一下呢。 皇后娘娘舍出这个穿衣镜的时候，一脸肉疼的模样，谁都看的出来，她不想给。 但皇上因为昨日之事，不但把三公主挪出了坤宁宫，还找了严厉的嬷嬷管教。 皇后这边，虽然留了体面，没有惩戒。 但借口祈福，皇上要皇后娘娘一个月内抄写三十本佛经。 这也相当于禁足一个月了！ 各宫娘娘私下都是笑话皇后娘娘，这次主动添了赏赐，一是为了在皇上跟前露露脸，二也是恶心皇后娘娘一下。 所以，皇后娘娘才如此大张旗鼓给李家送赏赐，一路只打了自己的名头，实在是你来我往，各有算计而已…… 村里众人不知道这么多弯弯绕，李老太也不知道皇后欺负了她孙女，这东西大半是赔礼，否则她估计要当场把穿衣镜砸了。 但村长知道啊，昨晚回家，他是生气皇后不讲理，又心疼孩子受苦了，还没有办法出这口气，憋闷的大半宿没睡着。 这会儿看了这么多赏赐，他也没有多高兴。 领队太监又说了几句话，怀里揣着李家塞的辛苦费就回宫去了。 村人们还要留下看看赏了什么东西，村长就吆喝道，“先别看热闹了，瓜地里还忙着呢，不能缺了人手，赶紧去开张、收银子！ “这些东西先放着，不能长腿儿跑了啊！再说了，大半是皇后娘娘赏赐给郡主的，剩下让老夫人看看，能分给大伙儿什么，一起沾沾喜气就行了。” 村人们都是笑嘻嘻应了，然后赶去了田里。 他们其实也不是贪图这些东西，就是宫里赏赐的，大伙儿都觉得荣耀骄傲，总想多看看多摸摸。 但就像村长说的，碎金滩都是郡主的，献瓜也是郡主去的，听说把皇上和皇后哄的很高兴，这才赏了这么多东西过来。 按理说，李家把东西都留下，也没毛病。 但李婶子不是小气的人，一定会分给大伙儿一些。 果然，男人们刚走，李老太就带了老少女人们开了箱子。 不必说，穿衣镜和小摆件儿肯定是留给佳音的。 还有一只盒子，是皇后专门送给佳音的小首饰。 其余，李老太问过孙女之后，就把布料拿了大半出来，给村里各家分一分。 宫里出来的东西，品质就没有差的，毕竟是举全国之力在供养这一家子。 这次赏赐下来的几箱子布匹，花色极好。还有几匹大红色的绸缎，颜色极正，艳的晃眼睛。 半匹就足够做一件嫁衣了，所以家里有年轻姑娘的，或者预备娶儿媳妇的，都高高兴兴的分了一份，立刻脸上就笑得开了花儿。 其余颜色深的棉布给家里男人们做新衣，花色好的，女人们留着给自己缝个新袄。 细软的棉布单独捡出来，给家里有小孩子的做衣衫…… 最后，大伙儿互相看看，一家都分了三四块布，怀里都要抱不下了。 李老太瞧着村里几个小丫头，一直盯着箱子里的锦缎，眼睛发亮。 她就摸摸几个小丫头的头发，笑道，“这是锦缎，看着好，但裁剪出的衣衫，其实没有棉布的舒坦。就是福妞儿平日也不穿，只有出门做客时候才装装样子。” 几个丫头的娘亲赶紧扯了孩子，说道，“婶子别管她们，小孩子就是爱新奇。福妞儿是郡主，才能穿锦缎，她们就是普通丫头，有个粗布裙子就不错了。” 李老太笑了笑，还是喊了何嬷嬷开库房，拿了三匹碎花细布出来，分给几个小丫头一人半匹。 “丫头们正是爱俏的时候，你们把这布料拿回去，千万别压箱底，给孩子们都做套新衣裙。”李老太嘱咐妇人们，妇人们被说中心事，有些脸红，她们确实有这个打算。 就算如今日子好过，但她们就是扔不下节俭俩字。 一件衣衫，总想大的穿完，老二穿，老二穿完老三穿…… 而这几个丫头都是家里最小的，真是三五年也见不到一件新衣。 但这会儿，李老太额外贴补了布料，她们咬咬牙就下了决心。 一个妇人带头应道，“好，我们听婶子的，晚上回去就裁剪，过几日就让她们穿上。” 小丫头们可是高兴坏了，就差跳起来拍手叫好了。 李老太招呼妇人们在廊檐下歇会儿，然后喊了佳音，“拿一盒子点心，和小姐妹们一起吃。” 佳音惦记看看皇后赔偿了她什么好东西，但奶奶发话，她也只能配合。 于是，李老太带了妇人们在廊檐下说闲话儿。 佳音就陪着几个小丫头，一边吃点心一边玩。 佳音对村里的小丫头们没有什么偏见，平日不总在一起玩耍，这会儿也确实很陌生。 但她一个“老阿姨灵魂”想要哄小丫头们高兴，也不难。 第五百三十九章 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侯府大管家每次过来，都会带不少小玩意儿。 温夫人、琼嫂子和蕙娘等人也都会给她做一些零碎针线，各色香包都凑了一篮子了。 这会儿，被她统统拿出来了。 什么会跑的小马车啊，缝了红宝石做眼珠的玩具兔子啊，丢香包啊，没一会儿就把小丫头们的情绪调动起来，玩得嘻嘻哈哈了。 小丫头们平日被家里告诫太多次了，都说佳音是郡主，她们不能欺负佳音，不能伤到佳音，不能…… 久而久之，她们就变得不敢接近佳音，偶尔远远看着，都怕被怪罪。 没想到，今日和佳音玩了一会儿，都觉得佳音太好了。 于是，这个邀请佳音一起去挖菜，那个邀请佳音去跳皮筋。 佳音可不想天天哄孩子，于是赶紧摆出她要学的课程。 读书和针线还好，但小姑娘们听说佳音还要同张神医学药理，都是无比的同情。 她们没去过村后的小院，但可听过那里传出的惨叫。 佳音居然要去那么可怕的地方，真是太厉害，太不容易了！ 不必说，佳音拒绝了她们的邀请，没有让小姑娘们不高兴，反倒收获了满满的同情…… 很快，日头升到了头顶，妇人们要回家去做饭了。 李老太进了屋子，见孩子们玩的还好，很是欣慰。 她把剩下的点心分给小丫头们，笑道，“马上晌午了，跟你们娘回家去做饭吧，以后有空闲再来玩儿。” 小丫头们纷纷行礼，又同佳音摆手，然后出门汇合了老娘，蹦蹦跳跳回家去了。 佳音跑过去抱了奶奶，嗔怪抱怨，“奶奶，以后不要让我哄孩子了，我好累啊！” 李老太被晃的头晕，敲了胖孙女两下，好不容易稳下来，也是哭笑不得。 她本是好意，不想孙女不合群，但孙女不愿意，就不逼她了，于是她就说道。 “说什么古怪话呢，你不也是个孩子嘛！谁哄谁还不一定呢！不喜欢跟人家玩就算了，走吧，去看看给你留的那些布料，多做几件衣裙，过几日，让你师姑带你出去玩。” 温夫人正在卷一匹蜀锦，见她们过来就笑道，“这匹锦缎花色素雅，冬日时候给红英做套袄裙，肯定合适。” 李老太有些犯愁，“家里忙的厉害，一时还真没有做针线的功夫。说起来，过几日又该张罗秋装和冬衣了，加一起，二十几口人的衣裤，更是忙不过来。” 佳音立刻说道，“奶奶，把布料找出来，送去侯府吧，让侯府的绣娘帮忙缝制就好了。” 李老太下意识应道，“不成，太麻烦人家了……” 冬梅在一边，开口给小主子帮腔，“老夫人，您也知道侯爷长年不在家，府里的绣娘七八个，她们都担心要失业了。平日，偶尔给郡主做件衣裙，不知道多少个人争抢呢。 “如今给她们安排一些活计，她们怕是要高兴疯了。她们的手艺，终于派上用场了。再说，咱们家里的这些衣衫袄裙，又不着急穿，让她们慢慢做着，也累不到。” “原来是这样啊。”李老太这才点了头，虽然侯爷明言侯府是给佳音的，但李家平日却极力守着本分，不想占侯府一点儿便宜，就怕侯府众人看轻李家，连累的孙女也跟着丢脸。 冬梅把话说开，她才放了心，应道，“那好，咱们算算要做多少件衣衫，把衣料找出来，早些送去。但衣衫做好的时候，咱家再给些辛苦银子。别管多少，总是心意，不能让人家白挨累了。” “好，到时候我送布料过去，也一定把话带到。”冬梅笑着应下来，果然扭过头就见佳音冲着她比了个小动作。 原本，佳音就想趁着这几天，把空间立刻存下的碧玉瓜卖掉。 正好，这次，她打算跟着冬梅和叶山回城，把事情一起办了。 李老太不知道她的胖孙女又盘算着发横财了，兴致勃勃的带着温夫人挑拣着衣料。 这块适合给佳音做袄裙，那块适合给赵玉茹和陶红英做家常小袄。 李老二也要做几套长衫，还有家仁和礼哥儿几个小子，文娟是新媳妇儿要花色鲜艳的，家欢要耐脏耐磨的。 后院的赵叔几个，秋装要两套粗布的，袄裤要用细棉布，多加棉花，毕竟他们冬日总在外边转悠…… 佳音听得头晕，不耐烦凑热闹，于是偷偷溜进屋子，摆弄那盒子首饰。 不得不说，皇后这次真是下了血本。 许是听说她喜欢金镯子了，盒子里居然放了四对儿金镯子，还都是实心的，拿起来颠一颠，很是压手。 随便一对儿拿出来都有四五两，送去融化重新打制，都够做一套头面了。 佳音空间里已经存了不少，这次就大大方方都拿出来，随着布料一起送去侯府，让打首饰的老师傅琢磨四套头面出来。 正好之前，家义哥哥在南边给她收集回来的一些宝石，也可以派上用场了。 宝石个头都不大，但品质不错，镶嵌个耳坠或者簪子正好。 而家里正好老少四个女人，奶奶，娘亲，三伯娘和文娟嫂子，一人一套新头面儿。 盒子里还有一套十二只的花钗，对应着月份，每月一支花，各有各的美丽精致。 佳音打算把冬日的三支留给奶奶，其余，家里人分一分也够了。 娘亲，三伯娘，文娟嫂子，蕙娘，温夫人，何嬷嬷，何嬷嬷，冬梅，琼嫂子，正好九人，一人一支。 至于水灵和水云，盒子里还有雕工极好的一对儿银镯子…… 当然，佳音不可能不给自己留。 这些只分出半盒子，剩下的一半，被她摆进妆盒，都是一些式样适合她这个年纪佩戴的。 虽然不喜欢皇后，但以后出门做客时候，戴着皇后赏赐的首饰，狐假虎威一下，还是可以的。 李老太等人分完了布料，就得了胖丫头分赠的首饰，都是惊喜。 温夫人还要推辞，李老太却道，“给你就拿着，这丫头可是属貔貅的，只进不出。能在她手里分出东西来，实在不容易。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温夫人更是把花钗直接插到了鬓发上，惹得何嬷嬷和冬梅也是如此。 水灵和水云更是笑嘻嘻晃着手腕上的银镯子，脸上开了花儿。 吃过午饭，冬梅和叶山就要进城了。 佳音借口家里闷，带了水灵，也跟着跑掉了…… 不说家里这边热闹，只说李老二今日来书院这边送礼。 周院长和彭家，还有汤先生这三家，都是四个碧玉瓜，二十个金果儿。 虽然不多，但人人都知道碎金滩的瓜多金贵。 就是皇宫，也不过送了几十个而已。 而且四个碧玉瓜，自家吃两个，有交好的友人或者长辈再送两个也足够了。 第五百四十章 家欢才是李家最争气的！ 不必说，周院长高兴坏了，一定留了李老二吃午饭，而且把彭先生和汤先生也都请了过来。 四人聚在一起，吃喝说笑，李老二趁机邀请他们去给百花园开业捧场。 周院长等人当然都是连连应下，特别是周院长，上次去看了几眼，回来之后可是一直念念不忘呢。 李老二也是投桃报李，主动说起，以后每个月，可以选一日，送一些名花到书院，供给学子和先生们观赏。 周院长眼睛都亮了，干脆请汤先生多教授一门品鉴课。 也不用他如何费心，只给学子们说说名花的来历，引申一些典故和诗词，为学子们涨涨见识就好。 汤先生直接就答应下来，但要求亲自去百花园选花。 这可有些无礼了，毕竟李家可没收学院一文钱，纯粹义务帮忙，友好交流罢了。 若是汤先生选到的花，特别金贵，耽误了百花园售卖，岂不是坏了人家生意。 但李老二理解读书人的执拗，也感激汤先生认真指导家仁的左手字，于是，半点儿没犹豫的答应下来。 这让周院长越发感激了，对李家的好感刷到了一个新高度。 就是汤先生都对李老二高看了一眼，毕竟他也知道自己这要求有些不近人情，但李家居然答应了下来。 这份包容和大气，实在难得…… 商街后边的李家小院儿里，文娟对着屋里的两个碧玉瓜和八个金果儿犯愁。 二伯方才说，自家吃的已经送去食堂了。 这两个碧玉瓜和金果儿是留给她走人情的，她也打算送去书院，同那两个全福夫人走动一下。 但碧玉瓜太沉了，也不能就这么抱着过去啊。 到底还是小月有办法，找了个扁担，挑了两个小筐。 一个筐里放了一个碧玉瓜，四个金果儿，轻轻松松就担着走在了前边。 文娟锁了门，举了油纸伞遮了太阳，笑着跟在后边。 两个全福夫人平日得了好布料，或者家里做了好吃食，也都给文娟送一份儿。 经常走动，见面也就更亲近。 如今再接了碧玉瓜和金果儿，她们都是眉开眼笑的收下了。 末了，三人坐下闲话，吃点心喝茶，热闹了好半晌才放文娟去食堂。 这会儿，食堂刚刚开过饭，学子们吃饱了，又要带加冰的果饮回学舍，牛恒和林二忙的厉害，小月赶紧跑去帮忙搭把手儿。 赵玉茹远远见到儿媳来了，就站在门口招手。 文娟上了台阶，就被婆婆一把拽了进去，然后手里就塞了一块凉凉的碧玉瓜。 原来，李老二送来的两个碧月瓜，都被切开了。 这会儿，食堂所有人，包括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都在吃瓜。 “村里真是没白担水浇地，这瓜真甜！” “是啊，等伯爷过来，问问村里卖什么价格。真是该涨价啊，就是十两一个，想必城里那些富贵人家也愿意买。” “我猜不会涨价，村长怕是不想外人扣咱们村一个贪财的名头。” “我猜也是，但就是还卖去年的那个价，今年大伙儿也不少赚。” 大柱和吴三叔几个边吃边闲话儿，嘴角差点儿咧到耳根了。 他们虽然在食堂干活儿，但村里的分红还有他们一份儿呢。 想想年底能分到手的银子，谁不高兴啊。 礼哥儿和猫哥儿午饭没少吃，这会儿一口气又啃了四五块碧玉瓜，家仁就拦了他们，“不能再吃了，小心上课时候还要请假去茅厕。” 礼哥儿和猫哥儿都有些意犹未尽，但也很听话的停了手。 家仁带他们洗了手脸，就辞别众人，往学舍去了。 文娟吃了一块碧玉瓜，同婆婆说起送礼的事。 赵玉茹笑道，“人情就是这样，平日该走动就要走动，这样用到人家的时候才好张嘴，可不能临时抱佛脚！” 说罢，她端出一份套餐，问着儿媳，“你中午是不是没吃饭呢？赶紧吃一口，然后回去看家。” 文娟笑着接过来，寻了一个安静的角落慢慢吃着。 有时候，她就在想，一定是过世的娘亲，惦记她没人疼爱，才保佑她嫁进李家，得了这么好的丈夫和公婆，还有一大家的亲人…… 她心里感激，一时没注意，就夹了一筷子羊肉。 平日，她不太喜欢羊肉的腥膻，但也能吃的进去，可今日好似有哪里不对劲，羊肉咽进去，就好像毒药，熏得她扭头就哇哇吐了起来。 赵玉茹正和吴三婶子商量发面，晚上烙点儿发面饼，烧一锅羊杂汤，给学子们换个口味。 听到动静回身一看，她们都是吓坏了，赶紧扑上前。 其余人也是惊了一跳，都是凑过去。 文娟衣裙沾染了污秽，就红了脸，极力忍着恶心，说道，“娘，我没事，就是羊肉太膻了，一时没忍住，缓缓就好了……” 赵玉茹还是不放心，说道，“不成，是不是夏日贪凉，肠胃坏了？还是找大夫看一看！” 吴三婶子却是突然嚷起来，“哎呀，文娟是不是有了？” 有了？ 众人都是听得发懵，不明白有什么了。 倒是赵玉茹脑子里灵光一闪，顿时就激动起来。 她和吴三婶子赶紧把文娟扶到了厢房，小声问起文娟几句话。 文娟红着脸应了，吴三婶子就夺门而出，很快把书院的供奉大夫找了过来。 老大夫诊脉之后，笑呵呵给了众人一个大喜讯。 “确实是喜脉，已经两个月了！” 整个食堂都沸腾了，所有人都是高兴的不成。 都说老李家人丁兴旺，但这也太兴旺了。 眼见，这第四代眼见就要出生了！ 特别是赵玉茹和李老三，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他们居然要做爷爷奶奶了！ 正巧，李老二喝了三分醉，从周院长家里过来，听说他要做二爷爷了，也是惊喜，笑道，“家欢这孩子平日不声不响的，居然是家里最争气的一个。 “不但第一个成亲了，如今又要给家里添曾孙了！再看家仁比家欢还大一岁呢，也不知道读书要读到什么时候，才能成亲生子！还有家义，根本抓不到影子！” 众人都是笑起来，吴三婶子巧嘴，劝道，“伯爷着什么急，小子要开窍可是快着呢。再说咱们家少爷不是不娶妻，是没遇到合适的。 “等他们听说自己都当伯伯和叔叔了，说不定就知道着急了，明年这时候也有好消息呢！” 李老二听到哈哈笑，匆忙辞别众人，就赶着回家给老娘报喜。 李老太不知道家里又要添曾孙了，她这会儿正对着一地的狼藉瞪眼睛！ 三更奉上~~ 第五百四十一章 我家二伯是个报喜鸟！ 好好的堂屋地面，这会儿散落着两个破花盆，两株残花儿，到处都是泥土，还有黑乎乎的狐狸爪印。 佳音带了小狐狸三条站在一边，笑的一脸讨好。 一人一狐身上都是土，闹得好像乞丐一样。 佳音生怕奶奶发火儿，毫不心虚的把错误推给小狐狸，“奶奶，都是三条太淘气了，我正在栽花呢，它跳出来把花盆踢碎了！” 三条抬起头，瞪着两只黑豆眼睛，狐脸上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明明是两脚兽主人扯它的尾巴，它为了躲避才踢碎了花盆！ 可怜它不会说人话，只能叽叽个没完…… 但李老太火眼金睛，早就看出这俩儿，根本就没一个好东西，于是，她抬手挨个敲了几个爆栗子。 “收拾干净，然后去洗澡换衣衫，哪里拾掇花不好，偏偏跑到堂屋里，这会儿若是来了客人，都没地方下脚！” 门口的何嬷嬷和水灵，赶紧要上前来帮忙，却被李老太拦住了，“让她们自己干！” 佳音吐吐舌头，赶紧跑去找笤帚和簸箕，三条也耷拉着耳朵，甩起它毛茸茸的尾巴，帮忙扫土。 水灵眼珠一转，抱了两盆花麻利的跑去了后院。 佳音忍不住偷偷给她点赞，决定一会儿分她半盒子点心。 这两盆花是方才去侯府的时候，大管家特意端出来的。 他平日闲着无事，就在四处转悠，听说哪里有好花就去看看。 因为他不管是花根，病花儿，甚至是花籽，都肯花重金采买，倒也渐渐有了几分名气。 这两盆牡丹都是病的快死的，他花了二十两银子买回来，交给主子的时候，心里还很忐忑。 但佳音可是欢喜坏了。 后日就是百花园开业了，她晚上加个班儿，祭出苗圃这个金手指，保管让这两盆牡丹，焕发生机，旧貌换新颜。 到时候，留给二伯做压轴的重头戏，百花园一定能一鸣惊人！ 可惜，她太过心急，到家就开始折腾，小狐狸又跟着捣乱…… 眼见孙女和小狐狸都麻利跑去洗澡了，李老太就打算去灶间看看晚饭。 瓜田那边又热闹了一日，想必再有一天就卖的差不多了。 村长中午时候，还派人来问，老二什么时候回来，惦记着拢一拢账目呢。 结果，这都黄昏了，老二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 李老太正惦记打算跟儿媳说说的时候，家里的马车就到门外了。 李老二几乎是一跳下马车，不等进院子就嚷了起来，“娘，大喜，大喜啊！” 听到动静，李老太和陶红英都从灶间跑了出来，李老太问道：“出了什么事，什么大喜？！” 李老二赶紧说道：“娘，文娟怀身孕了，您要当太奶奶了！” 文娟怀身孕了？！ 李老太愣了一瞬，下一刻手里的白菜都扔了，高兴的手舞足蹈。 “哎呀，文娟怀孕了？这也太快了，家里又要添人进口了！” 陶红英也满脸是笑，一个劲儿追问，“二哥，怎么发现文娟怀孕的？可请大夫诊脉了？几个月了？” 李老二是当伯伯的，其实不好说这些，但没办法，谁让他做了报喜鸟呢。 于是，他就继续说道：“我去周院长家里送碧玉瓜，吃过饭回到食堂就听说这事了。 “好像是老三媳妇儿给文娟盛了羊肉，文娟吃一口就吐了，当时就请大夫诊脉了，大夫说已经两个月了！” “哎呀，太好了，太好了！”李老太恨不得放炮庆贺。 陶红英还在算着，“如今是七月初，也就是说五月怀上的，算着日子就是二月生？ “哎呀，这孩子有福，那时候正好不冷不热，马上就是春日了。” “是啊，这孩子会选日子投胎，满月时候正好开春了，也好伺候了！”李老太说风就是雨，扯了腰上钥匙就去开库房，“开春的时候，不用做太厚的被褥了，小衣衫也挑拣细软的棉布。倒是肚兜，一定要多做几个，这孩子翻身时候正是夏日呢……” “对，对，还有小帽子做两个就行，百天之后就用不上了。还有尿戒子，之前不是有块绒布吗，用那个会不会好一些？”陶红英也顾不得做饭了，随后追着婆婆进了库房。 留下李老二一个人站在院里，忍不住无奈笑着摇头。 想了想，他也耐不住兴奋，出门找村长他们闲话去了。 很快，村里人都知道家欢媳妇儿怀孕了，李家要有曾孙的好消息了！ 吃过晚饭，蕙娘和刘嫂子都抱了孩子过来走动，顺手帮着李老太和陶红英裁剪小衣衫和襁褓。 佳音也无心去空间栽花了，因为她要当姑姑了！ 前世她没什么兄弟姐妹，自然也没什么晚辈，如今突然成了姑姑，她也是激动的不成。 一会儿盘算着给小侄儿打个金锁，一会儿又要给小侄儿来两个金手镯儿…… 李老太和陶红英被胖丫头吵得不成，李老太就笑骂道，“你啊，以后做姑姑了，只要不淘气，别让你小侄子笑话就行了。” “奶奶！”佳音钻到老太太怀里撒娇，抗议道：“奶奶这是有了曾孙，就不喜欢孙女了，福妞儿好可怜！” 李老太手里的针差点儿扎到孙女，气的拍了她一把，笑骂道：“我不疼你，还能把你喂的这么胖？赶紧一边玩去，我们忙着呢。” 陶红英也笑道：“福妞儿，你有空闲就给你嫂子琢磨点儿吃的吧，怀孕两个月，正是没胃口的时候呢，过几日还要吐个不停，特别遭罪。” “好啊，好啊！”佳音立刻接下了这个任务，麻利跑回后院去偷偷翻菜谱了。 蕙娘家的双胞胎正是到处爬的淘气时候，小手扯了佳音的辫子，不愿意放人。 佳音顺手抱了他们，狠狠亲了几口，双胞胎吓得麻利撤退，爬回炕里去了。 佳音就一溜烟跑走了。 众人看的都是笑，蕙娘就说道：“俺们福妞儿以后一定是好姑姑！” 李老太听得孙女被夸赞，也是眉开眼笑，“这孩子别看淘气，好像把小时候这段日子，一天掰成两半儿一样努力折腾，其实她心里可有数了！ “外人都瞧着她哥哥们护着她，其实她对她哥哥们更照顾。这次家安和家喜他们南下，这丫头特意让人做了弩箭，绑在小子们的胳膊上防身，还一人给塞了不少银子，就怕小子们吃苦！” 第五百四十二章 早有准备 李老太用针划了几下头皮，接着说道：“家欢成亲时候，她就给了不少东西。我估计啊，其余几个小子成亲，她也早有准备了，不会厚此薄彼。 “谁都觉得这丫头贪财，其实她啊，贪的多，给的更多，倒像是个散财童子……” 说罢，她想起白日之事，赶紧取出两支花钗给了刘嫂子和蕙娘，“这是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一套十二支，这两支是分你们的。” “不，婶子，这是宫里赏赐的，不能转送给我们吧？”蕙娘赶紧推辞，她是官家女出身，懂一些规矩。 但李老太却摆手，笑道：“给你们就收着，没那么多规矩。先前在京都，很多规矩还守着，如今到了这边，规矩也松了。 “之前，国库没什么银钱，听说文武百官年底的赏赐银子也都改成了物件，都是从内库出的，还打着内库的标记呢。若是不让转卖转送，都放家里供着，怕是要饿死人了…… “再说，碧玉瓜和金果儿是咱们村一起种的，献到宫里，皇后娘娘赏赐的东西，自然也是给全村的。 “而且我们家里留了大头，也够了，锦缎什么的，都送去侯府那边让绣娘帮忙裁剪衣衫了。其余细布之类，基本都分给村里各家了，你们也有几块，我都包裹好了，一会儿走动时候拿着。” 蕙娘和刘嫂子这才没再推辞，互相帮忙把花钗戴上，都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佳音嘱咐了水灵几句，让她守在起居室，然后自己就一头钻进了房间，又进了空间。 两盆牡丹几乎掉光了叶子，花枝都干枯了。 佳音干脆贴着根子剪断，然后直接把花根儿栽到苗圃里。 两个牡丹根儿，眼见就开始抽新芽儿，迅速长了枝叶，最后打了花苞，待开不开的时候，被佳音一铁锨挖了出来，黑土都抖下去。 重获新生的牡丹本来还沉浸在灵气的滋润里，突然被打断，都有些蔫头耷脑。 小狐狸三条跑过来，不但不怜惜，还用尾巴抽了两下。 佳音赶紧撵了三条，找了新花盆，把普通的土壤里混了一些苗圃的黑土，最后才把牡丹载进去，浇了点水，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两株牡丹，倾国倾城之色，不但没人欣赏，还被这么随便的扔在了树下，同小绿蛇互相大眼瞪小眼儿…… 第二日，李老二刚要坐车进城，就见马车里多了两盆牡丹花，还有七八个碧玉瓜，一筐金果儿。 他回身望向院里，果然小侄女正笑的灿烂，冲着他用力挥手。 李老二也笑了，同小侄女对着挥了几下就上了马车。 一路进了城，到了百花园，曹家四口正忙得厉害。 明日就要开业了，前院后院的卫生要打扫，桌椅板凳要擦抹。 然后是展出的盆花还要分主次，分品种！ 哪些是要现场售卖的，哪些是要留下的镇店之宝，都要区分开。 李老二一手一盆抱了牡丹花进来，刚要招呼老曹头儿上前，结果老曹头儿眼尖，先看见东家了。 他还要说话，但很快眼珠子就黏在盆花上，拔也拔不出！ “东家！这是哪里来的牡丹？哎呀，哎呀，怎么浇了水？牡丹不能浇的这么勤啊！”老曹头儿几步冲上前，小心翼翼把两盆花抢过去，然后麻利的放到了墙下阴影里。 小曹也跑来帮忙，嚷着，“爹，这花叶要修剪一下啊，明日说不定就开放了，肯定能爆盆！” “臭小子，那还用你说，赶紧找剪子来！这两盆花先放这里，两个时辰之后必须挪到屋里去，不能让阳光暴晒！”老曹唠唠叨叨，看着两盆花像孩子一样。 不过片刻间，他已经把花盆换了三个地方了，努力调整角度，想让牡丹接受太阳的余光，又不被直接照射。 李老二这个东家再次被这一家子花痴无视了。 不过，他也不生气，前后院子转了一圈儿，眼见郑丰和郑禾把碧玉瓜、金果儿都镇在了井水里，就去寻温先生。 温先生同上司请个假，顺手给了一张帖子，请上司明日到百花园去赏花。 上司早就听过百花园几句，也是心痒痒。 毕竟李家送了书院那边好些兰花，还有仙客来每隔五日就会出现的压桌名花，被整个京都的爱花人都惦记着呢。 这会儿，得了请柬，他满口答应下来，痛快放了温先生早退，麻利的去摸鱼。 温先生和李老二汇合，又去拜访了两位爱花的名仕。 这样不花钱还能过过眼瘾的机会，自然谁也不会嫌弃。 所以，两位名仕都答应下来。 李老二又去九莲斋买了几盒子点心，留着明日招待客人。 按理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佳音有点心铺子，李老二应该去那里买点心。 但佳音玩心重，得了点心铺子也没太认真经营过。 点心铺子的传统点心，真是不如九莲斋做的好，新推出的品类，又过于新奇。 而明日出席赏花会的客人，都是上年纪之人，口味怕是不合适。 所以，只能便宜了九莲斋，四盒子点心花了十两银子啊！ 不过，佳音刚打劫了御制点心的方子，只要挪出心思，仔细琢磨，点心铺子的生意肯定会火爆起来…… 当晚，李老二和温先生都住在了百花园的后院。 累了一日的曹家四口，早早就睡了。 李老二拉着温先生喝了不少茶，温先生怕走了困，不肯再喝，李老二就笑道：“今晚许是有好戏，你睡实了，就看不到了。” 温先生自然好奇，吹灭了灯之后，两人又低声说话。 夜半时候，温先生实在坚持不住了，就说道：“不成了，我要睡了。” 结果，他的话不等说完，院外就有了动静，惊得温先生直接坐了起来。 李老二倒是不着急，慢悠悠起身，披着长衫走了出去。 曹老头父子手里握了修剪花朵的剪刀，正背靠背站在院子中间，显见想出去，又不敢。 突然见主子出来，他们就心急嚷道：“东家快回去，有贼人！” 李老二摆手，然后对着院外问道：“可抓到人了？” 有人回道：“伯爷放心，总共四人，都抓到了。” “带进来吧！”李老二吩咐一声。 曹老头儿父子明白过来，知道东家早有安排，于是，他们大着胆子赶紧去开门。 很快，门外进来六个侍卫，押了四个黑衣人。 第五百四十三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温先生看着眼熟，问道：“这是侯府侍卫？” 李老二笑着点头，“是啊，前日我翻看花名册子，突然想起这里名花太多，怕招惹宵小，所以就去侯府，同大管家商量一下，临时请来几个帮手，没想到，当真是派上用场了！” 温先生听得清楚，却一个字也不相信。 毕竟拉着他半晚上不睡的人，等的就是这一刻，怎么看也不能是临时起意？！ 李老二笑嘻嘻，也不管他怎么想，直接嘱咐几个侍卫，“劳烦几位兄弟，帮我问问，这几个人是谁家的，半夜上门是为了什么？” “是，伯爷放心，我们保管给您问的清清楚楚！”领头侍卫回道。 然后问曹老汉找了个空房间，就带了黑衣人进去…… 李老二和温先生只喝了一碗茶，吃了几块点心做宵夜，结果就出来了。 领头侍卫来禀报，“伯爷，这些人是王家的护院，身上都带着剪刀和镰刀，为的就是进来把名花都毁掉，不想百花园明日顺利开业。” 温先生皱眉，“这王家真是好算计，只不过选的这些人手也太差了些……” 领头侍卫解释道：“温大人有所不知，这些人都是带着功夫的，若是没有防备，他们进院子破坏之后再全身而退，还是很容易的。 “但这院子之前一直没有人守卫，我们也一直藏在暗中，他们事先来打探的时候没什么发现，就放松警惕了，所以才被我们这么轻松拿下。” 李老二点头，“辛苦你们了，把这几个人看管好，别死了。剪刀镰刀也都留着，明日他们的主子兴许要过来，到时候我还要物归原主。” 侍卫会意，退了下去。 李老二嘱咐曹老头儿，“给侍卫们准备一些吃的，毕竟还要守半晚上呢，别饿着肚子熬夜。” “是，东家！”曹老头立刻应了。 一想起满院子的花儿差点儿被糟蹋了，曹老头儿后背都冒冷汗。 对于这些保护了他“心肝宝贝”的护卫，他是一万个感激。 当即，他就帮忙烧火，让老婆子擀面条煮面条，又把亲戚从老家捎带来的腊肉都切了，混了豆角碎，炒了浇头儿。 侍卫们吃的饱足，请曹家四口赶紧去睡，然后又继续守着百花园的安宁。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曹老头儿就爬起来，院里院外的看了一遍，忍不住低声骂个不停。 “这些该死的东西，我的蔷薇花啊，被踩掉好几朵！” 末了，他又喊了儿子，赶紧拿梯子，把蔷薇的藤蔓都重新整理好。 于是，路人走过的时候，见到的又是墙头上，满眼的灿烂花朵。 日上三竿时候，李老太带着陶红英和佳音，坐了马车第一个赶到。 今日都是男客，她们过来其实不算方便。 但佳音惦记凑热闹不说，这里的花几乎都是出自她的手，开业时候，她怎么能缺席呢？！ 于是，李老二把她们安顿在后院正房西间。 房间宽敞，还搭了炕，累了小睡都方便。 而且还有一道小门通往耳房，曹家人进出伺候也容易。 何嬷嬷和水云水灵，当然也跟了过来。 何嬷嬷留在房间里，水灵和水云则帮着曹家婆媳照料客人们的茶水点心。 很快，第一批客人就到了。 正是周院长、彭先生和汤先生，带着几位书院里今日没课的先生，加上他们随身的书童，浩浩荡荡十几人，立刻就让小院儿热闹起来。 李老二踩着吉时，让曹老头儿在大门外放了一挂鞭炮，算是庆贺开业，很是低调不张扬。 但爆竹的外皮碎裂，如同红色的雪花一般落在门前和墙根下，衬着墙头的蔷薇花，有种别样的美。 这让陆续赶来的赏花人，不等进门，就已经有惊艳之感。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而美在植物上的体现，就落在了花朵之上！ 置身在繁花之中，就是心肠最冷硬之人，也免不得露出了笑脸，放松了心神。 来客有朝中同僚，有新都里的爱花名仕，有书院的先生，更有刘老太爷和刘志恒这样的李家亲友团。 林林总总，拿到邀请帖子的贵客，还有没拿到帖子也来凑热闹的闲人，加一起足有百十人了。 这么多人要喝茶，吃点心，切碧玉瓜，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何嬷嬷很快也出去帮忙，再加上郑丰和郑禾，倒也勉强能照顾周全。 李老二索性让人在廊檐下摆满了椅子，院里各处早就插了书院食堂那般的遮阳伞。 这般，客人们各自选择熟悉的友人聚堆坐下，吹着风，吃着瓜，赏着花，真是惬意至极！ 李老二任凭众人在各处转悠，把院里的盆花都看个清楚，这才站在台阶前，同众人笑着拱手说道：“各位贵客，之前我家兄长的酒楼里常有名花摆出，不少朋友都同我抱怨，没有机会好好欣赏。 “于是，我就琢磨了这么一处地方，种满了百花，请大家欣赏个痛快，以后是不是就没人再说我们家小气了？我这真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啊！” 众人也是笑起来，纷纷拱手还礼。 李老二笑着又道：“不过，我这毕竟是买卖，还是希望生意兴隆的。大伙儿看的高兴，想要把喜欢的花抱回家里去，时刻都能赏玩，还是要给银子的，而且是多多益善啊！” 这次众人笑的更大声了。 按理说商贾逐利，总带了精明算计，不讨人喜欢。 但李老二这般明明白白摆出来说，倒是坦荡。 李老二指了眼前一盆盛开的杜鹃，说道：“大伙儿也都知道我们家里承蒙皇恩浩荡，有碎金滩那样的风水宝地落脚，如今是衣食无忧。 “我们全家对皇上、对天武，都是感激之极，于是也时常琢磨着，想以我们的微薄之力来回报。 “这一次，百花园开业，我们家就定了个规矩，以后百花园的收益要拿出一半做善事。 “以这盆杜鹃举例，若是卖了十两银子，那其中五两算作本钱，剩下五两会拿出来，换成粮食、衣衫用物和药材，送到赈济署，去救济那些老弱病残，为朝廷减轻负担。 “所以，我们这里的名花，大伙儿有看中的，不一定要用银子买，也可以用粮食换，用棉花换，用药材苗、药材根儿换！总之，只要拿出我们需要的，都可以把花换走……” 三更奉上~~ 第五百四十四章 意外抢了风头！ 众人听得都是惊讶，没想到李家开这个百花园，居然还抱着积德行善的打算…… 要知道，名花和玉石一般，都是无法估价的。 在不爱花的人眼里，再好的花也就比草好看一点儿，但是在爱花人眼里，一株花却堪比珍宝，可以为之倾尽家财！ 李家愿意拿出一半利润，甚至用名花换药材粮食之类实物，只为了赈济老弱病残，实在太难得了。 各个世家每年冬日都在城门口舍个粥汤，恨不得让整个天武都知道。 但赈济属的老弱病残，就是一个无底洞，扔进去多少没有水花，也不会有人关注。 李家，这是没有打算谋取任何名利啊…… 周院长当先拱手，高声道：“伯爷高义，我等实在佩服之至。” 其余客人也是纷纷应声。 “伯爷高义。” 李老二豪不居功，谦虚还礼，说道：“话说到这里，也该让各位看看我们百花园的家底了，否则怎么能让各位心甘情愿拿出粮食药材，是不是？ “我们农家有句话叫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知道了！咱们现在就来溜溜……” 说完，他一冲着东边园子门口一摆手，老曹头儿就小心翼翼捧出一盆花来。 不等他把花盆放到展示的桌子上，就有识货的人说道：“哎呀，是金茶花！” 旁人也惊讶道：“真是金茶花啊！但现在不是茶花开放的季节啊，这是怎么培育的？” “不只错季，而且还开的这么好，耀眼夺目，晶莹而油润，花瓣似有半透明之感，这是金茶花里的极品！”其中一位赏花名仕按捺不住，走到前边，开始品评。 另一位也紧随其后，不甘示弱的说道：“金茶花的花朵多半是盏型，这种碗状的，实在难得。真是娇艳多姿，秀丽雅致啊！” 其余客人虽然不如两位名仕懂得多，但喜爱之情却是半点不差。 有人离得远，已经忍不住起身，凑到了前边，惹得原本坐在前边的客人也站了起来。 否则，他们就看不到了…… 不得不说，花展才开始，客人们就已经开始卷起来了。 有人甚至高声问，“李伯爷，这盆金茶花要价几何？” 李老二却笑着摆手，回道：“贵客不要心急，还有好花在后边，也许您看下去，还有更喜欢的呢！” 说罢，他让开位置，让客人们尽情欣赏，直到一刻钟后，小曹才上前，把金茶花捧着放进了堂屋。 堂屋没人，不怕被人踩踏。 紧接着，老曹头儿又从东园里端出一盆花，依旧是茶花，却让众人更是惊喜！ “并蒂嫦娥！” “哎呀，真是啊，但我更喜欢叫大五彩！” “伯爷哪里寻来的？我上次看到还是在御花园！听说迁都时候，不小心砸了，我还心疼许久，没想到在这里又看到了！” “这花售价几何？伯爷必须给我留着，我家长子要娶亲，这并蒂二字太应景了！” “不，不，一定给我留着！我家小女要出嫁，这盆花更适合放进嫁妆里！” 众人不等好好欣赏，就已经争抢起来。 后来还是刘老太爷出面劝说道：“各位，到底花落谁家，我们过后再商量，如今还是尽情赏花吧！难得有这样的盛会，就是青史留名也够资格了！” 他的年岁最长，又是本地豪门，还有大学士的名号，自然是威望极高。 众人即便心急，也要敬重几分，于是，纷纷笑着拱手。 两位名仕又开始出言品评，说到高兴处，众人吟诗几首，让现场更热闹了。 紧接着，陆续又有其余名品出场。 建兰中的峨眉弦、君荷，菊花里金凤凰和黄天赞……甚至还有一盆地涌金莲！ 地涌金莲，花如其名，好像佛祖身下那朵金灿灿的莲花座，色彩绚丽，高贵典雅。 因为花瓣一层一层堆叠，所以又叫千瓣莲花，远远看去，好似佛之火炬，给人一种神圣和敬畏感。 这种花因为受环境影响，只在极西极南之地才能看到。 据说但凡见到这花之人，都会得到佛祖保佑，家业兴旺发达、身体康健。 众人只在游记里听闻，顶多看过画册，没想到今日居然能亲眼所见！ 这一刻，有信佛的看客已经口诵佛号了。 其余人即便不信佛，也都是神色肃穆，不敢有谈笑之色，以免亵渎。 甚至问询售价几何，也变成了，请金莲回家要布施多少…… 李老二原本还准备两株牡丹压轴，那可是小侄女特意放到车上的，必定会惊艳众人。 没想到，被这盆地涌金莲抢了风头！ 当初，家义他们在泉州，碰到个从西南过来的客商，带着很浓重的口音，因为家义帮了个小忙，客商就送了他两粒种子，很大很奇怪。 家义也没听明白是什么东西，就当成小玩意，带回来给妹妹玩儿。 结果福妞儿不知道怎么养的，两粒种子居然长成了两棵地涌金莲，分蘖之后又分盆……二变四，四变八，就是如今东园里还存放了另外七盆呢！ 如今看来，那七盆是不能随便拿出来了。 物以稀为贵，这一盆就已经足够百花园一鸣惊人，让花展超乎意料的火爆了。 正房西屋里，佳音和奶奶、娘亲坐在窗子后，从推开的窗缝里，看着院子里热闹。 这会儿，佳音真是极力忍耐，才没有深深吸气。 别说二伯，她自己也没把这个什么莲花当成好东西啊！ 空间里起码还有十七八盆，甚至三条先前还把这东西当成黄萝卜，咬了一口，很是嫌弃味道不好，再也没吃过。 也幸好如此，否则她怕是要心疼的吐血了。 虽然还没有客人开价，但傻子都看得出，这盆花绝对能卖出天价！ 果然已经有人高声问道：“我家老母亲一辈子信奉佛祖，这盆地涌金莲，我一定要请回去，请李伯爷尽管开价！” 有人不甘示弱，赶紧争抢道：“我也是，一定要把地涌金莲请回去，无论李伯爷如何开价，我都再加一成。” 一时间众人吵成一团，都想地涌金莲带回去，就是刘老太爷都跃跃欲试。 他一个老友的母亲还健在，八十高龄，信了一辈子的佛，马上要过大寿了，若是能送一株地涌金莲做寿礼，那就太好了！ 可惜只有这一株…… 他这边暗自叹息，但扭头看到李老二，突然就亮了眼睛。 李家行事稳妥，凡事不可能不留后手。 这地涌金莲有一株，说不定就有第二株…… 第五百四十五章 王家是块垫脚石！ 李老二见众人争的脸红脖子粗，这才说道：“各位贵客，金莲只有一株，我又不能剁碎了分给众人。所以，我想了个竞价的好主意，大家各凭本事，实力加运气，看谁能把金莲请回去。” “什么好主意？伯爷快说说。”有人连忙催促。 李老二却摆手，说道：“这个不急，倒是有一件事，我要先处置一下，也权当给大伙儿解解烦闷了。” 众人猜测是李家准备了歌舞之类，结果郑丰郑禾却敲了敲空厢房的门。 然后门里陆续走出六个侍卫，押解着四个黑衣人。 侍卫们熬了一宿，面色有些疲惫，但眼睛却很亮。 几个黑衣人还能自己走路，却好似没了半条命，整个人透着一种惊恐和死气。 侍卫们把黑衣人押着跪倒在地，又把几件镰刀和剪刀扔到他们身前。 这是怎么回事？李家玩的是哪一出？ 所有人都是看得满头疑问。 不过也有人眼尖，认出了侍卫的出身，说道：“这是侯府的侍卫？” 李老二点头，又把他昨晚同温先生说的那一套拿了出来。 众人马上从惊讶变成了恼怒，这么好的花，居然有人要毁掉？！ “这些是什么人，实在太可恨了！” “就是，还留着他们的性命做什么，就该立刻打死！” 就是自诩涵养功夫深的周院长都开了口，“幸好伯爷有防护，否则今日我们哪有机会看到这些好花，还有这株地涌金莲！” 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望向金灿灿的地涌金莲，好似真是一座佛，坐于金莲之上，庇佑了所有名花。 李老二也是脸色难看，悲声说道：“我们李家一向与人为善，我也没想到，到底同谁家结下如此深仇大恨！幸好侯府这些侍卫有手段，让这些人吐露了实情。” 说罢，他望向人群后，神色复杂的王泽辰，冷着脸说道：“王大人，这些人都说他们出自你们王家，得到的命令就是毁掉百花园所有的名花，不让我们今日开业。 “王大人对我们李家有什么不满，尽管当面分说，我必定奉陪到底！ “但毁坏名花这样的事，你怎么做的出来？如此人间奇物，天地孕育的美丽化身，大人怎么能如此狠心！” 王泽辰脸色难看的厉害，心里却恨得要爆炸。 这些人确实是他派来的，原本以为他们就算完不成任务，但总有逃掉的可能，毕竟这几人都是府里培养了几年的人手。 就是今早，他没有等到这些人回复，还以为他们是受伤了或者回复晚了。 但他到底怕出了岔子，所以，才跟着同僚来了百花园，也是打算探探虚实。 结果百花园毫无异常，他又怀疑这些人因为什么事耽误了，昨晚没有光顾百花园…… 结果，随着名花一盆接一盆的展示，他也喜爱之极，渐渐就忘了这事。 哪里想到，李老二居然如此能忍，一直等到这会儿才发作！ 他心思电转，想着怎么遮掩过去，但一个侍卫却在一个黑衣人背上拍了一下。 那黑衣人好似被闷在罐子里，突然被打开一样，狠狠喘了一口气，高声求救，“大老爷救命，我娘眼瞎腿瘸，还等我回去养老！” 王泽辰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还遮掩什么啊，根本没遮掩的必要了！ 众人原本就确定这些人是王家派来的，毕竟李家和王家那点儿恩怨，所有人都知道。 王家要动手坑害李家，太多理由和动机了。 只不过就像李老二说的，你可以害李家人，输赢各凭本事，但别连累这些花啊！ 在场的都是爱花人，特别是两个名仕，恨不得把花当命一样。 这会儿，眼睛里若是能伸出一双手，他们都要抄起地上的镰刀和剪刀，把王泽辰砍碎了！ 所有人都是满脸鄙夷，让王泽辰越发恼怒。 他当年是科考出身，背靠家族，一路青云直上，可谓是半生得意。 如今虽然父亲病倒，弟弟疯癫，但他依旧没把李家当做什么平生大敌。 不过是个泥腿子出身的土鳖，通过新亭侯，抱了皇上大腿的一家子马屁精罢了。 但今日，他就栽到了这马屁精手里！ 这让他好似被人剥光了衣衫，立于阳光之下。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弟弟到底为何疯癫了…… 王泽辰极力忍下喉头的血腥，拱手同李老二和众人行礼，做了一脸苦涩模样，“李伯爷，各位大人，这几人……确实是我们王家的人手，但他们平日都是归我家三弟调遣！ “各位也知道，我家三弟和伯爷一家瓜葛极深，如今又是疯癫，不能以常人看待。许是听说百花园开业，我家三弟一时不忿才犯下如此大错。 “我在这里代他同伯爷赔罪，过后我会亲自登门道歉，还望伯爷不要同一个疯癫之人计较。” 李老二冷笑，没有还礼，“王大人，这些人到底是谁派来的，你我心里都有数。只不过，你要打着王三爷这个挡箭牌，我也不能拿你如何。 “若是平日，我必定要同大人好好分说一二，但今日如此良辰美景，如此名花在前，不好用此等肮脏之事，坏了各位爱花人的雅兴。 “所以，大人把人带走吧，若是再有百花园被骚扰，毁了一株花，甚至是一片叶子，我都会把事情算在王家头上，还请王大人好自为之！” 王泽人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颜色了。 李老二把他肆意辱骂了一通，扒下了他所有脸皮，这会儿又装作大度，放过此事，简直是好话赖话都说了！ 再看众人不断赞赏的点头，显见对李家推崇之极。 他虽然站着，却已经成了李老二脚下的垫脚石！ 今日过后，消息传开，他王泽辰是卑劣小人，李伯爷宽宏大度品行高洁，怕是就要人人皆知了！ 王泽辰再也忍耐不住，扭头就走。 侯府几个侍卫押了黑衣人，拿了镰刀和剪刀随后跟上。 到了门外，几个黑衣人被重重推到在地，镰刀剪刀扔到他们身边，侍卫们就守在了院门两侧。 门外原本还围了几十个闲人，进不去百花园赏名花，但这两面墙的蔷薇，还是让人望之心喜。 大伙儿也没什么重要之事，看看花，说说闲话，倒也热闹。 结果，他们居然还真等来一个大热闹。 这满地的黑衣人和镰刀剪刀，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有人胆子大，高声问道：“兄弟，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啊？上门打劫吗？” 第五百四十六章 价高者，得！ 侍卫们也不客气，更没必要为王家保留什么颜面，其中一个就直接说道：“这些人是王家的，昨晚偷偷跑来捣乱，被我们抓住了。” 众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转而八卦之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他们干啥坏事了？快说说，我们就住附近，也好防备一二。” “就是，就是！这又是镰刀，又是剪刀，看着挺吓人啊！” 众人七嘴八舌催促，侍卫就接续说道：“这些人半夜跑来，想要跳进院子把里面盛开的名花都糟蹋了！ “要知道那些名花是要卖钱或者换粮食，送到赈济署去接济那些老弱病残的，差点儿就被他们毁了！ “幸好我们兄弟彻夜没睡，把他们抓到了。王家也是，看百花园再不顺眼，也不能拿花儿出气的啊！” “什么，居然要毁了名花？可是够缺德的，那花开着耽搁谁了？！” “就是啊，这墙头上满满都是，大伙儿都没舍得掐一朵呢。” “咱们这百花园卖花是要换粮食救人吗？真是仁义啊，赈济署那些人可有救了！前几日我路过，那院子里孩子老人的，哭得震天响，可怜啊……” 众人对着黑衣人们指指点点，王泽辰哪里忍得了，也不管几个黑衣人，上了马车就走了。 黑衣人们互相搀扶着，连滚带爬的追上去，很快没了影子。 这时候才有闲人问道：“大兄弟啊，既然抓到他们干坏事，怎么不把他们送官呢？” 那侍卫就回道：“刚才那位是王家的大老爷，他说了，这些人是疯癫的三老爷派来的，他不知情。我们伯爷不想坏了里面那些贵客赏花的心情，就把人放了。 “哼，左右大伙儿的眼睛都是雪亮的，谁都知道怎么回事，是不是？” “是，是！” 众人都是点头应声。 有人小声道：“王家也算有头有脸，怎么行事越来越阴损了？干了坏事还不敢承认，连胆子都没了，真让人瞧不起！” “是啊，以前还觉得王家不错，这两年真是名声臭的厉害！”旁人也是附和。 “你们说的是哪个王家啊，怎么回事啊？”新凑过来的看客许是外地来的，好奇的问道。 于是，大伙儿又给他科普了一下王家强抢秀才入赘等事，总之王家和李家的恩怨足够写本戏文了。 不说院子外边，因为侍卫们的神助攻，已经掀起了对王家的舆论战。 只说正房西屋里，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这才知道，昨晚百花园还经历了这样的凶险之事，都是跟着后怕。 幸好李老二早就防备，否则损失几盆花不要紧，伤了李老二和温先生该怎么办？ 李老太忍不住嗔怪道：“老二真是越来越胆子大了，这事都没跟家里说！” 陶红英劝道：“娘，二哥是信得过侯府的侍卫呢，您也别生气，回去之后提点二哥几句，让他以后不要以身犯险就行了。” 李老太叹气，“也就只能这样了，他们兄弟四个大了，都有自己的主意，我这个农家老婆子帮不上，也不敢胡乱出主意，说不定反倒给他们添乱。” 佳音心疼奶奶，赶紧钻到奶奶怀里，笑嘻嘻的说道：“奶奶，我还小，我听您的话，以后您给我出主意！” 李老太哭笑不得，揉揉孙女细软的头发，到底心情好了起来。 院子里，李老二已经让人把客人们的茶水换过，又上了切好的碧玉瓜。 众人吃喝之后，方才的焦躁狂热就轻了一些。 李老二这才说道：“各位贵客，这地涌金莲花期有二百天，所有花萼会一层层都绽放，确实是神奇和难得。 “我打算用这株地涌金莲换粮食和常用药材，作为第一批赠送给赈济署的物资。当然各位家里有大夫，可以暂借一月半月在赈济署给老人孩子们看看病，就更好了。 “我呢，开底价五百担粮食，加一车药材。一会儿分发纸笔给各位，各位可以往上提价，签上名字，最后，价高者得。 “而第二高价和第三高价的贵客，可以在剩下的名花里，优先挑选，各位以为如何？” 众人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都觉得这办法好，很是公平。 而且地涌金莲本是佛教圣花，一出现就用自身换的粮食救苦救难，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 很快，众人都得了纸笔，陆续写好了纸条，放到了一个小口篓子里。 最后，周院长和两位爱花的名仕，亲自验看比对，就是李老二都避嫌站在了一边。 片刻后，结果出来了。 一位姓冯的大人中了头名！ 他家老娘也是多年茹素拜佛，最近身体不太好。 他这次下了血本，不但在纸条上写了八百担子粮食、六车药材，还有一位大夫坐诊三月！ 旁人惊异于冯家实力雄厚，也佩服他这份孝心，纷纷拱手同他道喜。 李老二亲手把地涌金莲捧给冯大人，笑道：“冯大人可以先带金莲回去给老夫人上看看，老夫人得金莲庇佑，肯定会很快痊愈。至于粮食药材之类，过几日再交付也不迟。” 冯大人听得感激，毕竟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规矩，李家先给了金莲，就是对他的信任。 他连连道谢，接下金莲，又同众人道谢。 一时间，院子里气氛和谐极了。 出价第二高的是刘老太爷，他利用优先选择权，要了那株君荷，另一位出价第三高的贵客，选了金凤凰。 这般，三盆名花都有了归宿。 其余几盆中，李老二原本还想留一些，但两株压轴牡丹还没拿出来呢，他索性也都不留了。 贵客们有商有量，“瓜分”了剩下的所有名花，也保证明日就把东西送到。 最后，粮食加一起过了千担，药材十几车，就是银子都有将近千两！ 百花园开业第一天可谓是大红大火，非常成功！ 李老二眉开眼笑，同众人说道：“各位贵客带了花回去，以后但凡这花出了什么问题，尽管送回百花园来，我们这里的花匠会帮忙诊治，不收取任何费用。 “另外，还有两盆名品牡丹，再有三五日就能盛放了，各位有空闲，到时候可以过来赏花喝茶。” 众人都是听到高兴，百花园这售后服务可是太到位了。 不过，还有两盆名品牡丹，到底是什么名品？ 众人追问，李老二却神秘一笑，卖个大大的关子…… 三更奉上~~所有花名资料都来自百度，剧情需要，花花真心不熟悉啊，小可爱们不要深究啊，么么哒~~ 第五百四十七章 怎么是一个惨字了得！ 众人无法，只能带着满心的疑问，纷纷告辞了。 大门一关，院子里都剩了自己人，佳音就疯跑出去抱住二伯，笑着嚷着，“二伯，咱们发财啦！” 李老二也是高兴的不成。 不说这段时日的准备筹划，只说昨晚后半夜，为了天亮以后的开业，他合着眼睛却根本没睡着，一遍又一遍在心里琢磨着要如何待客，如何说话，如何整治王家…… 这会儿，一切尘埃落定，大获成功，他还有点儿恍惚。 李老二弯腰抱了小侄女，也跟着笑了起来，“是啊，真是发财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从屋里出来，李老太到底嗔怪儿子几句，“你啊，什么都不和家里说，有事就知道自己担着，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温先生也是跟着说道：“婶子，别说您啊，我都是事发时候才知道的！” 李老二理亏，解释道：“我其实也只是猜着王泽辰会动手脚，哪里想到他真会来捣乱。 “以后，再碰到这样的事，我一定和家里说，做万全准备！” 何嬷嬷上前打岔道：“老夫人，您们进屋吃块碧玉瓜吧，这里我们赶紧拾掇一下。” 众人应下进屋说话吃瓜，何嬷嬷就带了水云水灵等人忙开了。 座椅和遮阳伞留两套就好，其余都要收起来，茶碗盘子也要洗，活计真不少。 待得忙完，李老太就让她们切了一个碧玉瓜，同曹家四口以及侍卫们一起分吃了，解解渴。 末了，李老二又包了红封，六个侍卫，曹家四口，何嬷嬷等人都没落下，统统分到一个。 尤其是侍卫们熬了一宿加半天，还一人得了五两的重赏，欢欢喜喜回候府去了。 李老太还是不放心，同儿子说道：“老二，村里的瓜要卖完，实在不成，把你赵叔他们请来两个帮忙守夜吧？ “坚持到侯爷和老四他们回来，到时候咱们家再请几个伤兵或者老兵做护院，就不用担心有人捣乱了。” 李老二也有这个打算，听老娘一说，立刻应了下来，“行，我还犯愁呢，娘这么一说真是都解决了！ “那就这么安排，今晚就请赵叔他们过来……明日消息传开，怕是登门赏花的人也多，我要住在这里一段时日，家里那边就要娘多费心了。” “放心吧，家里人多，什么事也不缺你一个出力的。”李老太一口应下，又嘱咐儿子，“不要小气，既然当众说了要捐粮食药材，就别舍不得，让人发现你截留一部分，可就脸面丢光了。” 李老二赶紧保证，“娘放心，我一定说到做到，不至于贪图这点儿东西。再说，今日收的银子也不少，足够用了！”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佳音就拉着二伯去了东园。 今日展出的名花，只是一部分。 其实东园里还有十几株名花，还有那几棵地涌金莲，足够应付随后赶来的赏花客了。 佳音做到心里有数，就惦记着回家之后，再送一袋子苗圃黑土过来。 若是这些花出了什么问题，曹家父子解决不了的，就添一把苗圃土，保管“土”到病除！ 李老太见百花园这边没什么事了，又惦记起怀孕的孙媳妇儿，于是就坐车去了洛安小镇。 陶红英原本也打算跟去，但这会儿要回村去请赵叔等人来帮忙，所以，她就带了闺女去仙客来看看，然后匆忙雇车回去了…… 不说当晚赵叔和魏叔就到了百花园，有他们两位满身彪悍之气的老兵加盟，曹老头儿父子可是高兴坏了。 随着百花园开业这日来捧场的客人们离开，百花园里藏尽世间名花的消息，也在整个新都流传开来。 得了好花的几个人，家里更是差点被踏破门槛，亲戚友人都想一览名花的风采！ 特别是那株地涌金莲被冯大人带回去，当日，病弱的老母亲就奇迹般坐了起来。 不但能吃能喝，还能每日诵经，眼见就好起来了。 这下，新都更是轰动，人人都说百花园出了佛宝！ 冯家的粮食、药材以及大夫流水一样送到百花园，李老二也是一刻没耽搁，就送去了赈济署。 赈济署设在城北一片废弃的城防军营地，地方大，屋舍也不少，但多年没有修缮。 以至于夏日漏雨，冬日飘雪，各处也是杂草丛生。 之前，只有一些乞丐孤寡在这落脚，府衙每年象征性的送点儿陈粮。 偶尔年节时候，会有哪个大户人家好心送点吃食过来。 但随着迁都，这里突然涌入了太多失去依靠的老人、孩子和残疾之人。 可屋舍依旧没有修缮，每月拨付来的粮食也只有几百斤，根本不够吃，更别提给这些老弱病残看诊吃药了。 尚且能动的人，都会去街上讨要一些东西，或者捡拾一些酒楼的剩饭菜，只求个饱腹活命。 但老迈、重病或者年岁小的，出不去赈济署，也就只能等死了，日夜哭泣，凄惨无比。 管理赈济署的是个七品小官，虽然不是什么刻薄之人，也有恻隐之心，无奈能力有限啊，他就算倾尽家财，也养不活这么多张嘴啊？！ 再说，他自己还要养家糊口，养爹娘和妻儿啊…… 短短两年间，赈济署的人少了一半，这负责的小官也愁苦的头发都白了一半。 幸好，今日，他终于见到曙光了，见到了救星！ 眼见李老二带了这么多车辆过来，有粮食有药材，甚至还有大夫！ 他一遍遍的问询，确认是捐给赈济署的，然后就激动的跪倒在地，痛哭起来。 “李伯爷，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啊，我们等了这么久，以为被天武遗忘了，终于等来活命希望了！” 李老二听得出，这是一个难得的认真负责的好官，所以不愿他激动之下说出什么不当之言被有心人听去，遭了连累。 所以，他赶紧扶起这个小官，很是安慰了几句。 这个时候，所有的粮食和药材之类已经陆续往院子里搬了。 但东西实在太多，又要避雨防潮，一时找遍赈济署的破屋舍，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地方能安置的。 无法之下，李老二赶紧嘱咐郑丰郑禾去雇木匠和杂工，耗费了大半日功夫，紧急修葺了三间房子出来。 而院子里的大灶间，也烧起了火，熬起了浓浓的米粥…… 第五百四十八章 李伯爷吃错了什么药？ 二十几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子，蹲在灶间不远处，淌着口水，眼巴巴望着门内的蒸汽，恨不得一头扎进去吃个够。 瘸腿或者眼瞎的残疾男女，摸索着艰难的从各个破屋子爬出来。 更有老人蓬头垢面，躲在草丛里，不敢露面，又渴望得到一口热饭…… 李老二和所有送物资的人都是看得心里酸涩，嗓子好似塞了什么东西一般。 第二日大朝会之后，李老二就进了御书房。 皇上还以为他是来献花的，毕竟这几日百花园的名字可是在新都里，人人皆知。 皇上笑着打趣道：“中山伯这次过来，带了什么好花儿？听说你把一株地涌金莲卖了天价，还藏了两棵牡丹，让新都所有爱花人都惦记的睡不好吃不下呢。” 李老二却回道：“皇上，臣今日求见，不是给您献花的。甚至，以后臣也不会给您鲜献花，一株都不成。” “大胆！”太监总管正给皇上倒茶，立刻开口呵斥，望向李老二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李家是吃错了什么药，不想活了吗？ 居然敢对帝王如此不敬？！ 皇上也是意外，但他见李老二神色镇定，再想想李家往日的忠心，就摆手示意太监总管退下，然后问道：“中山伯为何如此说？” 李老二掀起衣襟，直接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然后说道：“皇上，臣确实不准备献名花给您赏玩，因为臣要留着名花售卖，得来的银钱和粮食药材等物，臣要送到赈济署！ “皇上许是听说了，臣用一株地涌金莲换了不少的粮食和药材，昨日就送去了赈济署。但皇上不知道，赈济署里简直是人间地狱，屋舍破败，老人孩子无依无靠，骨瘦如柴，每日都有人因为病饿而死。 “臣一家人就是从北地一路逃荒而来，太知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苦痛了。臣实在看不过，已经帮赈济署修葺屋舍，也在计划继续出售名花，换取物资，继续投入到赈济署！ “所以，臣才说以后不会献花给皇上，不是臣小气，实在是臣以为，比起赏花，皇上恐怕更希望百姓子民脱离苦痛，安居乐业！” 屋里静默了好一会儿，皇上突然笑了起来，亲自起身去扶起了李老二，连连点头赞道：“好一个安居乐业！中山伯坐下说话。” 李老二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小心坐在太监端来的鼓凳上，神色里透着几分惶恐，低声说道：“多谢皇上不怪罪臣的胡言乱语。” “不，这不是胡言乱语……”皇上摆手，“若你这些话算是胡言乱语，那朕希望满朝文武都胡言乱语才好！” 皇上叹气，接着说道：“其实，朕每日听他们歌功颂德，看着他们献各色珍宝，心里也烦躁。 “他们与其有搜寻宝物的功夫，熬夜写折子的空闲，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办差！ “天武迁都至此，百废待兴，但世家豪门依旧奢侈无度，文武百官依旧混迹度日。 “若是每个人都像你们一家这样，即便一点儿小事也愿意全力去做，那么无数小事加一起，天武早就安定下来，重获生机了，可惜……” 李老二今日是表忠心来了，但并不想踩着所有世家豪门和文武百官上位啊！ 皇上这话若是传出去，李家简直就成天武世家豪门、文武百官的公敌了！ 所以，李老二赶紧起身，弯腰行礼道：“皇上，其实臣也有私心。臣一家能力微薄，能做什么就做点儿什么，也是盼着天武安定下来，以后就再也不用逃荒了。甚至，臣今日是来同皇上讨官来了！ “皇上，赈济署如今只有一个七品小官在掌管，这人叫程铭，行事很认真，但才能有限，加上拨到赈济署的钱粮也不多，所以这两年赈济署越来越差…… “臣想求皇上下道旨意，准许臣以后掌管赈济署，让臣照管赈济署的百姓慢慢活下来，然后再找个自食其力的出路。臣想让赈济署不再是天武的累赘，反倒能为天武贡献一份力量。 “当然，这个过程起码要两三年。臣凭借一己之力，无法实现。还请皇上给赈济署多拨付一些钱粮，这样加上臣卖花筹措的物资，就能保证赈济署几百百姓的基本所需了。” 皇上从头听到尾，不得不说，他越听越被李老二这份心思感动。 但身为帝王，不会轻易下任何决定。 于是，他点头说道，“中山伯有心为朕分忧，朕心甚慰，今日你先回去，朕先考量一下。” 李老二再次跪倒磕头，然后恭敬退了出去。 太监总管多精明啊，不等皇上吩咐就立刻打发了小太监去调查。 不过两个时辰，皇上午睡起来，实情就已经送回来了。 太监总管一边替皇上换衣衫，一边小声说道，“皇上，老奴让人出宫去赈济署看了看，李伯爷说的没错，确实屋舍破败，老弱病残过的很凄苦。 “昨日李伯爷送去很多粮食和药材，还带了大夫，但赈济署连一间不漏雨的屋子都没有，只能立刻找人来修葺。今日，那院子里都是药味，听说有大夫再给老弱病残们熬药治病呢！ “幸好那院子够大，先前的小官也认真，但凡有死人就及时送出去，否则这一个夏日就容易引发时疫了。” 皇上点点头，神色没什么变化，又问道：“户部那边，拨给赈济署的钱粮是怎么算的？” “回皇上，嗯，户部每个月拨给赈济署三担粮食，银子二两……”太监总管照实说，没有添油加醋，但皇上也不是傻子，几乎立刻就算明白了。 若是一家几口，每月三担粮食、二两银子，绝对够用了。 但对几百口人来说，这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皇上长长叹气，他自问不是昏庸的帝王，但他继位之前，天武已经是千疮百孔。 即便他这几年已经全力在“救治”，但总是按下葫芦瓢又起，让他无措又无奈。 就说这赈济署吧，本意是救济北地逃来的流民。 当然有像李家这样的，父老乡气们成群结队过来的，得了落脚地努力活命的。 第五百四十九章 我想做李家的铠甲！ 但那些没了父母的孩子，没了儿女的老人，或者南下途中遭遇不测的残疾人，就需要进赈济署了。 朝廷拨钱粮，保证他们不被冻饿而死…… 但如今看来，他的很多想法是好的，但传达到下边就已经变了味，走了形。 本该救命的赈济署，却成了丧命地…… 这事还不能怨怪户部，相信户部的官员有一堆正大光明的理由，国库空虚，存粮有限等等。 每一条都能让他这个帝王，这个天武大家长更焦躁…… 所以，李老二愿意出面，接管这个苦差事，就显得难能可贵了。 要知道赈济署这样的烂摊子，做好了没有功劳，做不好反倒会毁了名声。 李家没有权衡利弊，没有只送粮食药材，博个美名就算了，李老二是真想做点儿实事，真想为他这个帝王分忧…… 李老二从宫里出来，回到百花园的时候，温先生和刘志恒已经等在屋里了。 一见面两人就急忙拉了他坐下，温先生说道：“雨生，你这次实在是莽撞了！” 刘志恒也是点头，附和道：“是啊，赈济署就是个无底洞，那么多张嘴，都是老弱病残，想要填满，实在太难了。 “我知道你心善，看不得赈济署那边的凄惨，但我们可以多送些钱粮过去，实在没必要都接管下来。” 李老二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也没生气，反倒笑着给他们倒茶。 温先生和刘志恒见他这般神色，猜测他心里已有成算，也就少了几分急切。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刘志恒小声嗔怪一句，惹得李老二笑起来，他仔细解释道：“你们放心，我是仔细考量过，才去求皇上要接管赈济署的。 “一来，赈济署那边确实太凄惨了，若是没人搭把手儿，怕是这一冬过去，就剩不了几个人了。 “二来，我们家里这几年喜事一件接一件，我娘也觉得是福妞儿的功劳，总担心这孩子会为此折损了寿数。正好这些名花是福妞儿找来的，如今用来换物资救人于苦难，也是给福妞儿积福德了。 说罢，李老二喝了一口茶，眼里多了一抹执着，又继续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想借赈济署这个台阶，尝试要个实职回来。外人都看着我们李家兴旺，我娘是一品诰命，我是伯爷，福妞儿是郡主，但这些都是虚名，关键时刻根本不顶用。 “否则，先前福妞儿在宫里，也不会被苛待。皇后说把福妞儿关起来，就关起来，没有任何顾忌。无非就是看不起我们李家，觉得我们李家靠着侯爷，哄得皇上高兴，才有了今日而已。侯爷不在，福妞儿就没有撑腰的人了！ “我不想李家的孩子指望旁人来保护，我不想李家只做个哄帝王欢喜的阿猫阿狗一样存在！我要在朝堂上有一席之地，我要任何人想动福妞儿、动李家的时候，都要好好想一想，都要顾虑重重，胆颤心惊！ “还有我家老四和侯爷以后要经常出征在外，万一有人嫉恨，在朝堂和新都里搅乱风雨，陷害他们，我也要有保护他们的力量！ “我们李家经商有我大哥，庶务有老三，建功立业有老四，我要做的就是尽快、尽可能的往上爬，我要权力，我要做李家的铠甲！” 温先生和刘志恒没想到，李老二谋算的这么长远，他们愣了好半晌，他们才回过神来。 “雨生，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温先生激动坏了，拍着李老二的肩膀说道：“原本我还怕你被王家坑害，一直提心吊胆，没想到你如今不但对上王家不落下风，还知道为自己铺路，为李家的前程谋算了。” “是啊！”刘志恒也是点头，高兴的不成，“赈济署就是个烂摊子，我还怕你陷在里边，没想到，你这么一分析，赈济署反倒成了你的垫脚石，说不定真让你爬上去了。” 李老二被两人夸赞的有些脸红。 他是农家子出身，以前最多是做过几天账房，日子很简单。 如今身为伯爷，出入朝堂，照管家里，他每时每刻都是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要深思熟虑。 如今，他第一次谋算之事得到了肯定和夸赞，让他很是兴奋，“我不过是胡思乱想，还不知道皇上那里会不会答应呢。” 刘志恒笑道，“皇上那人好颜面，你只说让新都地界没有乞丐流民，他是一定会答应的。” “慎言！”温先生扫了一眼门外，说道：“皇上你都敢编排了！”说罢，他想了想又皱眉说道，“但是雨生，赈济署不能你一个人担起来，懂吗？” 李老二点头，低声说道，“放心，先生。我先前在宫里就同皇上提了拨付钱粮的事。赈济署的那些百姓，是天武的百姓，是皇上的子民，不是我们李家的。我可以同情，可以帮衬，可以为他们想出路，但不会大包大揽。” “你能想明白这点，我就真是没有担心的了。”温先生终于笑开了脸，问道，“郑丰、郑禾呢？赶紧去仙客来要几个好菜，咱们中午要喝一杯！” 刘志恒也是叫好附和，于是，很快郑丰就出门了，不过半个时辰就拎了两个大食盒回来。 如今李震生去了泉州，仙客来由家欢掌管，知道是二伯这边要酒菜，他不知道有什么喜事，但尽心尽力里准备，亲自掌勺。 烧鱼块、焦烧肉条、酱大骨、清炒时蔬，果仁菠菜和蒜泥茄子！ 总共四热二凉，凑了六个菜，加上三碗炸酱拌面，几乎堆满了桌子。 李老二、温先生和刘志恒先吃了杂酱面，肚子里有了底儿，才开始喝酒。 三人之前亲如兄弟，如今在朝堂也是人人知道的小团体，凑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日头西斜时候，三人都是微醺，温先生和刘志恒也不想再回衙门点卯，索性打发了长随去请假。 结果，不等开了院门儿，圣旨就到了。 前来宣旨的人，居然是太监总管，这让温先生和刘志恒也很吃惊，赶紧跟着李老二一起跪地接旨！ 三更奉上~抱歉，小可爱们，今天更新晚了一些，情节斟酌了很久，耽误功夫了。以后尽量准时啊！ 第五百五十章 二伯很羞愧啊！ 皇上对李家是一贯的大方，直接给了李老二一个从五品的户部员外郎，专门掌管赈济署的一应事宜。 这简直是出乎李老二意料外的惊喜！ 他以为有个六品主事的官职就不错，哪里想到皇帝给了从五品！ 别看差这半品，很多人熬了十年八年，都不见得能爬上去。 待得三人磕头谢恩，李老二接了圣旨供到临时准备的香案上，才请太监总管进屋喝茶。 太监总管也很随和，拒绝了喝茶，只在院里赏赏花，然后闲话儿一般嘱咐李老二不要辜负了皇上的信重。 皇上为了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同中枢那些阁老们可没少费口舌。 而且，赈济署以后每月的钱粮也变成了粮百担、银子百两，医署那边每月也都会有大夫轮流到赈济署坐诊…… 李老二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新的钱粮标准，已经够赈济署一大半的用度。 这般朝廷为主，他为辅，就是很好的局面了。 初期，他可能还需要靠卖花换物资，贴补赈济署。 但以后慢慢找机会，拉更多人捐献，等赈济署的老少们能病愈活下来，大家也可以自食其力。 那时候，可能都不需要李家的帮扶了…… 一刻钟后，太监总管袖子里塞了一张银票，乐呵呵回宫复命，留下李老二还有些恍惚。 他居然真的谋算成了，而且结果还出乎意料的好？！ 温先生和刘志恒恨不得再喝一顿酒，大肆庆贺一番。 但温先生还是克制的说道：“雨生，先回碎金滩报喜吧，让家里也高兴一下。 “而且，赈济署可不是吹口气就能打理好的，总要有个对策，人手也要协调好……” 刘志恒点头赞同道：“是啊，需要钱粮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当然，我爹可惦记要一株地涌金莲呢，你得给我备好了。” 李老二忍不住笑道：“放心，缺了谁的，也不会缺了老爷子的。” 又闲话几句，李老二嘱咐赵叔和曹家四口几句，就带了圣旨匆忙出城了。 碎金滩里，李家大院儿里正在准备晚饭。 李震生不在家，李老二常住百花园，老三夫妻和孩子都在洛安，最后大院儿就剩下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这老少三代女人。 人少，吃饭也没滋味，所以晚饭只准备了清粥小菜，烙了鸡蛋饼。 三条甩着尾巴，趴在屋门口，滚着一个鸡蛋，有些馋，又想要玩耍，狐脸上满满都是纠结，惹得家里人都是笑。 结果，饭菜刚端上桌儿，李老二就匆忙回来了。 “咦，老二今晚怎么回来了？”李老太很是奇怪，忍不住担心，问着刚进屋的儿子，“老二啊，你回来住了，园子里那些花怎么办，会不会被偷啊？” “娘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李老二笑着洗手洗脸，拾掇妥当，坐在桌边，这才示意郑丰拿了圣旨出来，“娘，我今日接了圣旨，您记得供起来啊。” “圣旨？”李老太和全家都惊讶了，她继续追问道：“皇上又赏赐你东西了？可，之前不是给过了吗？” 李老二干咳两声，极力压抑着欢喜，说道：“娘，不是，这次是皇上封我做从五品的员外郎，以后接管赈济署呢！” 李老太不太懂这些虚职实职那些名号，但虚职是名头好听，实职是给皇上办差，她还是能分清的！ “好啊，好啊！皇上平日对咱们家可是太好了，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呢，以后你有了差事，可得好好干，为皇上分忧，对得起皇恩！” “娘放心，我知道的。”李老二赶紧起身应下来。 陶红英也是笑这说道：“恭喜二哥，可惜大哥三哥和老四都不在，不能陪二哥喝杯酒庆贺一下了！” 佳音也是跑过去，抱了二伯的胳膊，笑嘻嘻的说道：“恭喜二伯，二伯是大官了，以后要做尚书做丞相了！” “好，二伯努力，一定当个大大的官！”李老二揉揉小侄女的头发，“先吃饭，吃完二伯带你出去散步。” 一家人供了圣旨，再重新团团围坐，吃饭说笑，都是高兴的不成。 伯爵的名头好听，走出去也受人尊敬，但除了参加个大朝会，没什么正经差事啊。 偏偏因为这个爵位，李老二还不能多去温泉山谷，更不好下地干活了。 若是不开百花园，他真是要整日在家里躺平…… 如今，他有了实职，别管做什么，总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很快，饭吃完了，陶红英带人撤桌子，李老太张罗着找布料给儿子做两套新衣衫。 她这个当娘的，帮不上儿子什么忙，但把儿子打扮的干净整齐，别让人家因为这样的小事瞧不起儿子还是能做到的！ 佳音牵着二伯的大手，出了院门，一路往村口牌坊那边散步。 李老二也没把小侄女当普通孩子，路上把他如何谋算得到这个实职，以后打算怎么安排，都说的清清楚楚。 说罢，眼见走出家门很远了，他又蹲身把小侄女背了起来，生怕小侄女累到。 佳音听得认真，这会儿就搂着二伯的脖子，夸赞道：“二伯真厉害，没有考状元就当官了！智敏哥哥说，刘伯伯常在衙门惹气呢，那些一起当官的人，总瞧不起刘伯伯。 “以后二伯去当官，有谁欺负你，二伯跟福妞儿说，福妞儿帮你收拾他们！” 李老二听得心暖，忍不住笑了，他越发把胖侄女往上托了托，说道：“二伯是大人，正该护着你疼你，但二伯没做到，反而要用你的花换钱粮，救助旁人。就是这个从五品的员外郎，也是这般讨来的。二伯很羞愧啊…… “但你等三个月，三个月后，二伯就让赈济署自给自足，不再需要咱家卖花贴补了！” “二伯！那些花花，我还有很多，二伯用它们换钱粮救人，我很高兴。”福妞儿拍拍二伯的肩膀，“而且我知道，二伯当官，就是为了护着我，护着奶奶和家里人！现在，大伯三伯和爹爹都不在家，我要帮二伯！” 李老二听得鼻子一酸，差点儿掉了眼泪。 他不是如何委屈，掉眼泪是因为有人明白他用心良苦的欢喜。 其实，真说起来，他更喜欢喝喝茶，读读书，去山谷转转，去学堂教教小孩子们。 偶尔进城会个友人，三五成群，小酌微醺，高谈阔论，多自在啊…… 第五百五十一章 宁可欺负人，也不能被欺负！ 但放在个人喜好之前的，是他作为儿子的责任，作为父亲的责任，作为兄长的责任！ 仕途这条青云路，看着风光，其实路旁尸骨累累。 他也不确定能不能走的安稳，走的长远。 但他愿意试试…… “这几日换了不少药材和药材种子，今日回来的急，二伯没装车，等明日让郑丰给你送回来。” 李老二又换了话头儿，嘱咐侄女，“一定和张神医好好学，别的都可以放在后边，但辨毒下毒这块定要精通。 “以后碰到谁欺负你，小事就给他们点儿教训，大事就直接毒死。别害怕，出了问题，二伯给你担着！ “还是那句话，你有三个伯伯，一个爹爹，七个哥哥，你不嚣张跋扈，随意欺负人，旁人都该庆幸了！没道理要你要受委屈，受旁人的欺负，懂吗？” “懂！”佳音大声应了，忍不住搂着二伯的脖子咯咯笑。 幸好，她不是真正的小孩子，否则整日被这么灌输，怕是早就学坏了！ 但显见二伯也知道她聪明善良，不可能真的就随意取人性命。 可该说的话，二伯还是要说，就是为了给她底气！ 宁可欺负人，也不能被人欺负，因为她被欺负，家里人会心疼！ 她真是爱死这份被偏爱被护短了！ “二伯，做官若是不好玩，就回家来，福妞儿保护你，福妞儿长大孝顺你！”佳音探身，吧唧亲了二伯的头发一口。 李老二赶紧嗔怪，“二伯在外边跑了一日，头上脏，别乱动。” “我不嫌二伯脏，二伯最好了！” 佳音笑嘻嘻拍马屁，惹得李老二笑的更是咧了嘴，心里滚烫的厉害…… 李老太在库房里找了料子，站在廊檐下张望，眼见儿子和孙女从外边回来，忍不住好笑的问道：“你们爷俩儿是在外边捡了银子啊，笑的嘴角都扯到耳根子了？” “哈哈，娘猜的差不多！”李老二把小侄女放到台阶上，就去拿衣衫洗头发洗澡了。 陶红英见闺女和二哥玩的好，忍不住心里叹气，惦记丈夫，就同婆婆说道：“老四和侯爷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眼见都中元节了，这一走就是几个月……” 李老太也是惦记，下意识往院门口张望，应道：“谁说不是呢，按理说该回来了……” 佳音不愿奶奶和娘亲心情不好，就赶紧打岔，“我都要过生辰了，义父和爹爹还不回来，我都没有好东西收了！” “这丫头，一天掉钱眼儿里了！”李老太嗔怪，敲了孙女一记，“就知道惦记自己生辰呢！” 陶红英也是打趣道：“还有很久呢，她倒是记得清楚。” “娘，明日帮我烤奶油蛋糕，好不好？过生辰的时候，我要吃奶油蛋糕，福妞儿最爱娘了，娘最好了！” 佳音抱了娘亲撒娇，肉虫子一样在娘亲怀里扭来扭去，惹得陶红英哭笑不得，拍了闺女两把，到底没舍得把闺女推出去。 人家的闺女同娘亲说几句体己话都害羞，自家这个倒是出奇，恨不得每天黏在她身上，开口就是想啊爱啊，听得她真是肉麻又高兴…… “好，好，明日就把烤炉烧起来，帮你烤那个什么蛋糕！保管让你生辰时候吃到嘴里！”陶红英咬了闺女的胖脸蛋一口，应了下来。 佳音如愿以偿，就扯了奶奶和娘亲回了后院。 李老太和陶红英借着油灯的光亮裁剪布料，佳音就同三条满炕的疯玩儿。 夜深，老少三口才散去，各自睡下。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就早早进城。 他要去户部报道，要领官服等物，当然主要是让户部众人看看他，他也熟悉一下未来的同僚们。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衙门里突然多了一个员外郎，说是大事也不算大事，但说小也不小。 更何况，这个员外郎身上还有个伯爵爵位，还是出自碎金滩李家，这就有些引人注目了。 幸好，李老二以后掌管的是赈济署，那个旁人多看一眼都不愿意的地方。 所以，众人只有暗自幸灾乐祸的，可没人想争抢的心思。 而且，这几日百花园在新都，可是名头正旺盛。 众人同李老二打个招呼，都是问起百花园，李老二就顺势邀请他们后日休沐时候，到百花园喝茶赏花。 这样的好事，众人当然都答应了，于是待李老二多少都有了几分面子情。 下午时候，李老二同上官禀报了一声，就去了赈济署。 万事开头难！ 赈济署老弱病残七百多人，如今一日早晚两顿稠粥饱腹，也已经开始诊病喝药了，但这还远远不够。 这个时候，若是来场大雨，这两日的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因为每间房子，都是外边下大雨，屋里下小雨。 屋子里没有没有炕，一堆堆烂草就是所有人晚上的歇息之处…… 李老二叹气，挽了袖子开始奋斗了…… 不说李老二这边如何从头开始，只说佳音吃过早饭，去寻张神医学习，被使唤着晒药材、碾药。 忙了整整一上午，她的小胳膊小腿儿累的酸疼，这才抱了一本厚厚的大部头医书回家。 结果，一进门她就见到文娟嫂子坐在廊檐下，于是欢喜跑上前，问道：“二嫂，你怎么回来了？二哥呢？三伯娘呢？” 文娟帮着小姑子把手里的医书放下，笑着回道：“你三伯娘在书院食堂呢，你二哥送我过来就赶紧回酒楼了。家里就我一个闲人，又馋四婶做的饭菜，所以回来小住几日。” 佳音瞧着二嫂笑容里带了几分忧愁，心里猜测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但也没追问。 午饭时候，家里炖的菜都端去后院了，陶红英额外熬了粥，拌了两个爽口小菜，蒸了一锅葱油小花卷。 文娟胃口很不错，吃饱喝足就困得哈欠连天，被李老太撵去后院小睡了。 佳音凑到奶奶跟前，小声问道：“奶，二嫂怎么回来了？和我二哥吵架了？” “没有，”李老太见孙女头发乱了，摘下头上的银梳子给孙女重新梳辫子，小声说道：“你二哥是个老实的，跟你二嫂感情又好，他们怎么会吵架，是你二嫂娘家有事了！” “二嫂娘家，什么事啊？”佳音好奇，“彭先生不是新娶了个媳妇，天天红袖添香呢吗，还有什么闹的？” 第五百五十二章 大丰收，一锅出！ “这孩子，哪里学来的怪话，什么都敢说！”李老太嗔怪拍了孙女一巴掌。 佳音吐舌头，赶紧认错，“奶，我错了，再也不敢乱说了！” 李老太重新扯回孙女的小辫子，嘱咐道：“你是姑娘家，不要学的小子那样油嘴滑舌。 “再有下一次，我就告诉你娘，让你娘打你屁股！” “嘿嘿，知道了，奶。”佳音赶紧扯开话头，“奶快说，谁惹我二嫂生气了，万一连累我小侄子呢，我找他算账去。” 李老太听得好笑，手里继续编辫子，继续说道：“彭先生新娶的那个妻子，和先前生了庶子的小妾，整日吵闹，正好你二嫂去食堂，被她后娘看见，就拉到家里去评理。 “不知怎么说的，最后你二嫂里外不是人，后娘和小妾都怨怪她。你二嫂气的肚子疼，还是你三伯娘等不到人，让大柱媳妇儿去接，才知道这事儿。 “大柱媳妇儿嘴巴厉害，把小妾和后娘都骂了一顿。你三伯娘怕你二嫂在洛安跟着再生气，就把她送回来住一段儿，咱们村里安静，家里人口也少，我和你娘还能照应一下吃喝。” 佳音这才知道事情原委，忍不住感慨道：“奶奶，你看，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小妾就是搅家精。您可得看住了，我伯伯，我爹和我哥他们都不能纳妾！” “噗！”陶红英从灶间出来，正端了一碗凉茶边走边喝，听到这话一下就把茶水喷了出来。 她伸手点了闺女，扭头就要去找笤帚疙瘩！ 佳音跳起来就跑，一溜烟回了后院，冲进自己屋子，直接闩了门。 陶红英气也不是，恼也不是，同婆婆抱怨，“娘，这丫头，最近真是欠打了，真是什么都敢往外说。她那个小脑袋也是，怎么什么都懂？！” 李老太干咳两声，想添把火，又舍不得孙女挨揍，只能说道：“那个……孩子小时候都有这么一段儿，好像嘴欠一样，过了这几月就好了！你也别生气，等我改日好好数落福妞儿几句，她就明白了。” 陶红英一口气堵在胸口，可不信这话。 婆婆太宠孩子，别说数落，不被闺女带沟里就不错了…… 佳音躲了一会儿，见老娘没有追来，悄悄松了一口气。 许是真的打算长大了，她也慢慢松懈了，说话总是忘乎所以。 以后要小心，要循序渐进，要慢慢让全家接受她超乎普通孩子的聪明，把她当半个大人看待！ 比如二伯，如今就接受良好，遇事都知道同她商量了…… 何嬷嬷带了水云也在外间比量着裁剪衣裙，前几日她们也分到了布料，打算做套秋装。 佳音探出头，小声嘱咐道：“嬷嬷，你们忙，我先午睡了。记得，我娘过来，千万别开门。” 何嬷嬷和水云都是忍不住笑，何嬷嬷应道：“小姐放心睡吧，四夫人过来，我就说睡前打孩子不好，要打也得换个时候打！” 佳音当时就垮了脸，“嬷嬷，其实最后一句也可以不加。” 何嬷嬷和水云都是哈哈笑起来。 日子平静如水，每个人都各有各的事，充实又忙碌。 瓜园的碧玉瓜和金果儿早就卖没了，甚至大槐树村、大王庄和小王庄的瓜地也成了中年人的头顶，秃的差不多了。 村长带了村人忙着把瓜秧拔了，重新起地垄，种上白菜和萝卜，离得下霜还有俩月，足够再收一茬秋菜了。 再等几日，土豆秧子枯萎了，也该抓紧起土豆了。 否则一场秋雨，土豆就容易烂在地里。 倒是玉米还在拼命定浆，等着秋风和太阳齐心合力把它们催的更成熟更壮大呢，起码还有一个月才能张罗收割…… 山上的果园，如今已经是硕果累累。 拳头大的果子，把树叶挤占的没有地方了，有些树枝下边都用木棍支撑着，以免树杈被压的折断了。 朝阳一面的果子被晒的微微泛红，怎么看怎么喜人。 有村里的淘气小子，趁着大人不在，偷偷摘一个，大大咬一口，下一瞬就酸的怀疑人生…… 佳音下午跟着蕙娘学针线，结果龙凤胎许是出牙，有些发烧。 她不好添乱，就回了家。 路上见到田里的庄稼，她想起煮玉米和蒸土豆了，再配上一碗辣椒焖子，这样的晚饭简直太香了。 于是，她就偷偷从空间田地里，胡乱摘了一些，张罗着要水云刷锅烧水。 下边煮嫩玉米，上边放篦子，把土豆切半儿，细长的茄子，嫩嫩的豆角，还有两把碧绿的豆荚子都扔篦子上，中间挪出一块地方放陶碗。 陶碗里倒了半碗农家酱，打上三个鸡蛋，一把切碎的辣椒、葱花，搅和均匀，放进锅。 扣上锅盖，压上大菜墩儿。 但菜墩儿有些偏，又在下边垫上刷碗的小笤帚…… 大火烧开锅，白色的蒸汽冒出来，慢慢就带了难以言喻的香气。 这个时候，佳音蹲在灶火旁边，只记得流口水了，完全不记得她祸害了一缸酱后，发过的那些不再吃酱的誓言了。 就像减肥的人一样，美食当前，她选择性失忆了…… 旁人还罢了，文娟怀着身孕呢，这个时候鼻子最灵敏了，很快就从后院找了过来。 “福妞儿，你又偷偷做什么好吃的了？”文娟拉了小姑子肉乎乎的小手，忍不住笑着问道。 以她的心思，真是盼着肚里的孩子，是个像小姑子一样的胖丫头才好。 一来，李家不缺小子。 二来，丫头贴心又漂亮，撒娇卖萌，怎么想怎么喜欢。 可惜，孩子是缘分，究竟是男是女，不到生的时候，谁也猜不到。 而且以老李家的人丁兴旺，恐怕她肚里这个孩子，是小子的可能性更大，哎…… 不等佳音应声，李老太和陶红英，还有何嬷嬷也都出来探看。 佳音笑嘻嘻跑去抱了奶奶的大腿，赶紧说道：“奶奶，我做土豆和玉米了，但可不是咱村田里种的，是冬梅从郑家庄拿回来的。咱们先帮忙尝尝味道，也给我嫂子吃个新鲜！” 李老太听得好笑，就道：“行了，想吃就吃吧，就是咱村田里的也不怕，跟村长说一声，先走账，年底从分红里扣银钱就行了。” 陶红英还要说话，村子外突然响起轰隆隆的马蹄声。 众人都是一愣，然后一窝蜂跑了出去。 第五百五十三章 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一定是我爹回来了，还有义父，还有大勇叔！”佳音欢喜疯了，出门就奔着村口跑去，后边跟着蹦蹦跳跳的小狐狸。 “福妞儿回来，小心被马踩到！” 李老太喊着孙女，可惜根本喊不住。 果然，马队越跑越近，看的也就更清楚了。 十几骑，风尘仆仆，打头的正是李老四。 待得跑近，他就放慢了马速，然后大笑着弯腰捞了闺女坐到身前。 小狐狸也是眼疾“爪”快，抓了佳音的裙角，跟着上了马背，然后蹲在马头上。 它瞪着两只黑豆眼睛，明明吓的半死，爪子不敢松开分毫，偏偏狐脸上还满是兴奋。 这样一副又怂又贪玩的模样，惹得李家门口的众人都是笑起来。 “娘，我回来了！”李老四高声同老娘招呼，然后跳下马，放好闺女，就跪倒磕头。 “快起来，快起来！”李老太高悬多日的心终于落下了，极力忍着眼泪，把儿子的胳膊腿儿摸个遍，才安心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陶红英背过身抹了一把眼泪，才转过身来红着眼圈儿嗔怪丈夫，“出去就抓不到影子了，也不知道给家里送个消息！” 李老四下意识挠挠后脑勺，笑的憨憨，“江北到处是蛮人，送信也不方便。” 李家人瞧他这个模样，已经习惯了，但跟在他身后的兵卒们却是第一次见啊。 战场上的杀神，天生的大力士，蛮人见到都胆寒，没想到回家居然是个怕媳妇儿的，这反差实在太大了！ 有人忍不住就笑出了声，李老四回身一看，就笑骂道：“魏大牛，你敢笑话老子，你等着！等你成亲之后，看你怕不怕小翠儿！” 被他点名的壮实汉子，哈哈笑起来，“俺才不怕，俺家小翠可温柔了。” 李老太知道这都是和儿子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赶紧问道：“老四啊，侯爷呢，大勇呢？” “娘放心，侯爷和大勇也好着呢，侯爷去新都了，大勇不放心，陪着一起去了，明天就回来了。”李老四赶紧回答道。 “好，好！” 李老太赶紧招呼水灵去后院给蕙娘报信，别让她惦记。 又张罗着让儿子带这些兵卒到隔壁侯爷院子洗征尘，只是家里没有那么多干净衣衫让他们换穿…… 但这也不算大问题，随后赶到的村长和刘镖头，几句话就帮忙解决了，村里汉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回家拿套衣衫送来就行了！ 不得不说，新村众人对侯爷，对这些征战的英雄是敬重又喜爱。 各家妇人听说男人们要衣衫的原因，不但找了干净衣裤，还给带了新中衣，甚至是新的鞋袜。 她们又嘱咐男人们，把兵卒换下的脏衣衫鞋袜带回来，她们赶紧洗了，一晚就能晾干。 陶红英更是喊了何嬷嬷、水云和水灵几个，紧急准备饭菜。 文娟也要帮忙，但被李老太撵了回去。 这时候想炖肉也来不及了，陶红英索性把家里的干面条都拿出来，肉酱开一坛子，切了青瓜丝、香菜、葱花，做成炸酱拌面。 一人备了三大碗的分量。 陶红英还怕不够吃，又舀了半盆细面，加上鸡蛋、葱花、胡椒粉和盐，搅成面糊，现烙了一大叠的鸡蛋饼。 兵卒们洗的一身香喷喷，换了干净衣衫鞋袜，就捧着面碗唏哩呼噜吃开了。 盘子那么大的鸡蛋饼，抄起一张卷成筒，两口就吃没了…… 最后，别说饼被吃光了，肉酱也不见一点儿，甚至是面条汤都喝光了！ 若不是，兵卒们各个都打这嗝儿，捧着肚子满院儿溜达，陶红英还真怀疑是饭菜做少了…… 佳音坐在爹爹的肩膀上，笑嘻嘻听着爹爹同兄弟们吹嘘，“怎么样，我媳妇儿做饭好吃吧？哼，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你们都不信，如今相信了吧？” 一众兵卒们羡慕嫉妒，魏大牛带头起哄笑道：“相信，当然相信了，就是可惜嫂子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小子，找揍！”李老四撵着魏大牛，两人满院子跑。 佳音怕掉下来，就揪着爹爹的发髻，跟着哈哈笑。 小狐狸不明白发生什么事，但它凑热闹可是一把好手，跟着上蹿下跳，累的气喘吁吁。 兵卒们发现小狐狸是三条尾巴，猜得是侯爷上山亲手猎到那一只，也跟着逗弄了半晌。 李老太坐在廊檐下，听着隔壁院子笑闹声要翻了天，也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孩子们小的时候，日子艰苦，她真是恨不得孩子们一瞬长大，帮她养家糊口，帮她撑起李家门户。 如今儿子们成家了，各有各的事业，就是孙儿们也都去读书了，她反倒觉得家里到处都空落落的。 偌大的院子，只有她跟儿媳、孙女，别提多安静了。 如今好了，儿子回来了，可是要热闹一阵子了。 很快，叶家厢房的大炕烧的暖了，李老四安顿了兄弟们歇息，就扛着闺女回了自家院子。 先前佳音准备的“农家一锅出”早就熟了，陶红英又临时加了几个菜，留村长和刘镖头一起吃饭。 未免误会，李老太亲口同他们说起，这些玉米和土豆是来自郑家庄。 村长听了，急得用力摆手说道：“老夫人，整个碎金滩都是福妞儿的封地，她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这都是应该的！村里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多说一句话！” “那不成，当初说好大伙儿入股，一起干活儿一起收成，不能因为福妞儿做了郡主，就毁了约定。”李老太坚持道。 她又接着说：“再说了，郑家庄那边也都是勤快人，咱们村里有什么，那边就有什么，经常给福妞儿大车小车的往这里送，福妞儿才多大的肚子啊，吃都不吃不完呢。” 佳音也是站起身，笑着给村长拿了半棒煮玉米，“村长爷爷，你尝尝，这个啃着可好吃了。” “好，好！”村长小心接了玉米，有些激动，“我可是享福了，天武不知道多少人都没尝过呢，我居然就要吃进嘴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动手把剩下的煮玉米分了。 这个时节，玉米粒还没有完全定浆，正是鲜嫩的时候。 这十几棒子，又是佳音空间里种的，品质比普通的好太多，吃起来清甜软糯，又粘又香，让所有人都是惊讶又喜欢。 “唔，这玉米煮着吃，居然这么香！” “是啊，我以为要像高粱一样，搓下粒子磨粉呢。” “也可以磨粉，但这个时候吃嫩的真不错。” “老人孩子都能啃，真是好东西！” 第五百五十四章 不成器的东西！ 佳音抱了煮玉米也是啃得欢快，眼见黄澄澄的蒸土豆就在眼前，有些挨着锅边的部分已经烙得半糊，她就心急吃完最后一口玉米，然后去拿土豆。 结果，这最后一口啃的用力了些，嘴里疼的她哎呦一声，跳了起来。 众人惊了一下，还要问询她怎么了。 佳音却一张嘴，吐出几个玉米粒，中间混了一颗小乳牙。 原来她下边门牙的其中一颗光荣下岗了！ “哎呀，福妞儿掉牙了！” “哈哈，小丫头长大了，开始换牙了。” “小豁牙儿，真是可爱。” 这颗牙之前并没有怎么活动，这会儿掉的有些突然，断口处就带了一些血。 众人怕佳音害怕，都在努力逗她。 佳音呲着漏风的小牙，真是哭笑不得。 前世她掉上边门牙的时候，不知道因为什么，迟迟不长新牙，可是没少被同龄孩子嘲笑。 再世为人，居然又要经历掉牙这样的尴尬时刻！ 李老四心疼闺女，可舍不得闺女难过，他直接抱了闺女，拿着黄豆一样大的小牙儿跨出门，然后举着闺女让她把牙齿扔到了房顶上。 末了，他笑着哄闺女，“下牙扔到房顶上，福妞儿的新牙很快就能长出来了！” “嗯，谢谢爹！”福妞儿习惯性的呲牙笑起来，结果从牙窟窿钻进来的冷风，提醒她成了缺齿人士的事实，于是赶紧伸手捂了嘴巴。 众人都是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佳音被笑的无奈，索性也放开了，跑去抓了一半蒸土豆，抹上辣椒焖子，大口吃起来。 软软糯糯的蒸土豆，添加了微微的咸辣，倒是意外适合她如今这不给力的牙口。 可惜，只吃了两口，就被她老娘抢了过去。 陶红英把闺女吃一半的土豆塞嘴里，三两口吃掉，然后给闺女重新换了个没有辣椒的，说道：“辣椒这东西燥热，你刚掉了牙，不能吃，小心以后不长新牙！” 这威胁可是扎了佳音的心，她再嘴馋也只能乖乖听话。 众人边说笑边吃喝，问起李老四江北的情形，李老四挑拣能说的一些事，简单说了说。 众人想起家乡，忍不住都是有些唏嘘。 其实李老四不说，他们也知道，再好的城池落在蛮人手里，也不会留个囫囵样子了。 还有那些没有及时迁居到江南的百姓，被蛮人直接杀了还好，起码落个痛快。 但那些被圈起来做奴隶的，如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是最惨的…… 吃过饭，众人带着沉重的心情，纷纷回去歇息了。 陶红英还想帮忙拾掇灶间，却被李老太推着早早回了房间。 夫妻俩分隔这么久，正该亲热一下，说不定还能给佳音添一个弟弟呢…… 不说李家这边因为李老四归来而如何欢喜，只说侯爷进了新都，直接就奔去了皇宫。 他这一走几月，江北又是蛮人的地盘，同江南通信不便，真是积攒了很多事情。 皇上也是盼着他呢，见他进门要跪，就一把扶了起来，“表哥，你可回来了，这次出征如何，可有受伤？” “托皇上的福，小伤有一些，大伤没有。”侯爷笑了，应了一声。 皇上不放心，立刻宣了太医。 太医原本还以为皇上龙体出了问题，吓个半死，结果发现是给新亭侯检查身体，终于松了一口气。 忙了好半晌，太医跪倒说道：“皇上，侯爷身上没什么大伤，几处小伤口处置的也不错，不至于落下太严重的病根儿。 “但侯爷征战在外，三餐不能按时吃，睡觉也少，所以严重亏气亏血，最好将养一段时日，否则……否则会影响寿数。” 皇上当时就冷了脸，立刻吩咐太医，“开补药，立刻就开！需要的药材在内库里调取，一定要把侯爷的身体补回来。” “是，皇上。”太医赶紧退了出去，太监总管不放心小太监办差，跟着去写药方，取药材。 御书房里，皇上拉着侯爷坐在他对面，亲手给侯爷倒茶，说道：“表哥，辛苦你了，没有你，就没有江南如今的安宁。” “皇上不要这么说，都是将士们忠心勇武，我不过是领着他们罢了。”侯爷谦虚了一句，又道：“这次出征，杀了蛮人三千之多，明年开春之前，蛮人再无余力进犯，可以放心秋收和过冬了。” “好，好啊！”皇上高兴之极，“玉米和土豆马上就要丰收了，收成足够做种子，明年江南要全面推广种植。 “到时候国库丰盈，粮食也囤积够了，就能大举反攻，收复江北了。” 侯爷点头，还要说话的时候，大殿门外却传来一阵吵闹。 皇上皱眉，高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立刻有小太监从外边进来，神色为难的禀告道，“回皇上，是三公主殿下亲手熬了补汤，要送给皇上，奴才说您和侯爷再谈要事，公主不相信……” 不等他说完，三公主已经端个托盘走了进来，结果一见坐着喝茶的侯爷，她脸色突然就白了，手里托盘也啪嗒摔了下去。 这一段时日，她被挪出坤宁宫独住，没了母后护着，教养嬷嬷又严厉，真是苦不堪言。 今日好不容易借着学厨的机会，炖了补汤，想着端给父皇，可以求父皇让她搬回坤宁宫。 哪里想到……会碰到新亭侯！ 宫里就是扫地的粗使太监都知道，新亭侯是个杀人魔，听说在江北征战，饿极了，都把蛮人当野鸡一样烤了吃…… 她之前刚刚欺负了康乐郡主，新亭侯是不是来找她算账的？！ “啊！救命啊！”三公主越想越怕，尖叫着扭头就跑。 留下一个吓傻的小太监，还有皱眉疑惑的侯爷，以及……黑了脸的皇上。 小太监总算不蠢笨，迅速拾掇了托盘和碎碗碟，然后退了下去。 侯爷干咳两声，同皇上说道：“是不是我身上杀气太重，吓到公主了？” 皇上太清楚这个不争气的女儿在害怕什么了，但他不能说啊，于是就道：“不要搭理她，不成器的东西！” 正好这个时候，太监总管赶了回来，一见屋里狼藉，真是心里把小太监们骂个半死，但他还是笑呵呵上前禀报，“皇上，药方开好了，药材也准备好了，老奴吩咐人都送到侯府去了。” 皇上点头，吩咐道：“告诉御膳房，多做几个侯爷爱吃的好菜。” “是，皇上。”太监总管应了，喊了小太监们麻利的拾掇好屋地就关了门…… 第五百五十五章 师傅领进门，学习在个人！ 自然会有人跑去御膳房传信，太监总管就站在门口，亲自伺候皇上和侯爷，真是再不敢交给那些不靠谱的小太监了！ 皇上和侯爷继续说正事，直到晚膳端上来。 侯爷三两口吃完，眼见到宫里关门的时候，就告退了。 皇上想了想，示意太监总管去送送。 太监总管会意，就笑着给侯爷引路，往宫门口走。 侯爷随意同太监总管说着话儿，问道：“本侯离开江南几月，不知碎金滩那边如何？ “碧玉瓜应该开园了吧，给皇上献过瓜了吗？” 太监总管笑的尴尬，回道：“侯爷放心，碎金滩好着呢，前些日子，李伯爷和郡主，带了村长亲自来宫里献瓜。 “皇上很喜欢郡主，把准备好的生辰贺礼提前赏给了郡主，皇后娘娘也选了不少布料首饰送去了碎金滩。” “提前赏了郡主生辰贺礼？”侯爷当时就抓到了太监总管话里的关键之处，问道：“为何要提前赏赐？” 太监总管干笑，心里忐忑，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那个，郡主和三公主玩了一会儿，不是太愉快，皇后娘娘心急之下让郡主受了点儿委屈。 “皇上心疼坏了，就把郡主的生辰贺礼提前赏下去了。不过，郡主很高兴，换了新衣裙，戴了新首饰出宫去了。” 侯爷神色淡淡，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 这让太监总管更是心里没底了…… 皇上好不容易等着太监总管回来，就问道：“表哥问你了？” 太监总管弯腰回道：“是，皇上。侯爷问起李家是不是进宫献瓜了，老奴说郡主也来了，您提前赏赐了生辰贺礼。 “侯爷实在敏锐，追问为什么提前赏赐，老奴就说郡主和公主玩耍不太愉快，郡主受了点儿委屈……” 皇上难得苦了脸，叹气，“表哥最记仇了，他肯定不动声色，然后想好法子再动手。 “当年朕还是不受待见的皇子，有一次被推进了荷花塘。表哥知道后，硬是设计把罪魁祸首剥光扔进去，那时候还是大冬日的时候，那人差点儿冻死。如今，他把福妞儿当眼珠子，这事怕是不能善了……” 太监总管听着这话音儿，皇上不但没有怪罪新亭侯之一，反倒带了几分纵容，他就壮着胆子试探说道：“皇上不要担心，侯爷不会同三公主这样的孩子计较。” 言外之意就是侯爷要给郡主出气，也只是会针对皇后和吴家…… 皇上眼里一亮，就笑了起来。 三公主是他亲生的，再蠢笨也不能不护着。 但皇后和吴家，他的耐心也马上要耗光了，有人出面拾掇一通正合适！ “备水沐浴！” 皇上想通了，也不犯愁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新村，李家后院。 佳音也是极有眼色的，没有打扰父母的团聚时刻，她早早回了房间，说是早睡，其实进空间就开启苦读模式了。 这一段时日，她没少跑张神医的小院儿，但老爷子是个好大夫，却不是一个好师傅。 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教她不少东西，但实在太杂乱了。 幸好，这老头儿最近又要琢磨什么诡异的药方了，不想她在旁边，免得误伤，所以给了她一本医书，指望能让她安静一段，也有几分考验之意。 所以，佳音打算尽快把医书背诵下来，能自学的都自学完，让老头儿刮目相看，不再把她当普通孩子看待。 对待强者来说，弱小当然能勾起他们的同情心，但要他们倾囊相授，可是不容易。 佳音打算用这本医书做敲门砖，彻底敲开张神医的医术“大门”！ 另外，佳音还要抽时间读书练字，还要学习天武通用的记账方式，这样才能看的懂账册。 甚至前世小时候学过的珠心算课本都被她翻了出来，一直在自学和练习。 小孩子没长性，前世学了初级班之后，就扔到一边了。 幸好，中级和高级的课本，她都买了，否则如今可要后悔死了…… 偶尔学习累了，佳音还要跳绳，尽量增强体力，期盼着自己这个圆滚滚的小身板灵活一些。 当然希望是美好的，具体能不能实现就不知道了…… 所以，外人看着她每天偷懒贪吃，好似同以前没有太大区别。 其实，她在不为人知的空间小院里，已经主动的把自己卷了起来了。 外人眼里平平无奇的一个夜晚，佳音却过的充实无比，待得睡个好觉，再出去的时候，外边也天光大亮了。 李老四好眠一晚，真是神清气爽，一大早吃过饭，就带着隔壁的兵卒们在村里村外转悠。 村长正好碰到他们，就引了一群人到瓜田里。 先前，大片的碧玉瓜和金果儿已经卖完了。 但村长在春日时候，特意留了几垄地，推迟半月种了百十棵瓜秧。 原本就是备着侯爷他们错过开园，回来时候依旧有瓜吃。 没想到，今日就派上用场了！ 七八个圆滚滚的碧玉瓜被摘了下来，直接用柴刀砍开。 兵卒们一人抱了一块，大口吃着，都是高兴疯了。 “这就是碧玉瓜啊，听说皇上都喜欢吃！” “呜呜，这东西真甜啊，真解渴了……李勇总跟我们吹，我还当他说假话，没想到是真的！” “听说一个瓜就能换一个银锞子，咱们这是吃了多少银子啊？！” “不舍得吃？你给我，正好我还没吃够呢！” 兵卒们边吃边玩笑，偶尔打闹，但手上却都紧紧握着瓜块，别说掉地上，就是汁水都没漏出一滴。 有人更是连瓜皮都咔嚓咔嚓吃掉了！ 村长吧嗒着烟袋锅，笑着看这些汉子们笑闹，脸上的皱纹也聚成了一朵花，好似看见了他年轻时候。 眼见有兵卒吃瓜皮，他赶紧拦着，“别吃了，小兄弟，还有瓜呢，我再给你们摘。” “不，不用了，大叔！”兵卒们别看粗豪，心思却细腻，纷纷摆手拒绝。 有人说道：“大叔，我们吃个新鲜就行了，剩下的，给侯爷留着吧！估计中午时候，侯爷就回来了。” 村长这才作罢，又引着这些兵卒去果园玩耍。 李老四趁机回了一趟家，寻到老娘说道：“娘啊，魏大牛要回家成亲，我要跟兄弟们都去凑个热闹，您看看给我准备一份贺礼吧！ “这小子是个憨子，不怕死还够义气，这次出征，多亏他搭救，否则我可能就带伤回来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五十六章 来自陶红英的感激和愧疚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李老太急了，恼道：“这是救命恩人啊！早知道，更要好好招待啊！他家离得近吗，什么时候成亲？” 李老四被骂了也不生气，笑嘻嘻回道：“他家在百里开外，三日后成亲，我们吃过午饭就走，赶到他家应该正好。” “这么急？”李老太立刻盘算起来，“家里本来还有块大红锦缎，这么看也不能拿了，女方怕是都缝好嫁衣了。还是多准备几块好布料吧，还有首饰，最好要送成套的……” 她边说边喊了何嬷嬷去找孙女，因为这时候进城采买根本来不及了。 而先前皇后送来的赏赐，大部分都分给村里人了，家里留了一些，这几日文娟过来，好的细棉布也都裁剪，预备给孩子做衣衫被褥了。 如今库房里，只存了几匹金贵的云锦之类，不适合魏家这样的普通百姓穿戴。 倒是粗布还有很多，也不能做贺礼啊。 所以，只能同胖丫头求救了。 佳音正在灶间煲粥，鲜虾粥。 她想着义父从城里回来，正好可以吃，营养又美味。 突然听到奶奶喊她，佳音就进了屋子，结果，奶奶上来就塞给她一百两银子，她还吓了一跳，问道，“奶，你给我银子干什么？” “当然是跟你买东西！”李老太拉了孙女，又气又心疼的把事情说了，末了数落儿子，“你说你爹，这么大事，居然才说。要不是魏家办喜事，需要走礼，他还想一直瞒着呢。 “家里来不及置办东西了，这一百两给你，你赶紧帮奶奶在你的箱子里找几块好料子，再来一套首饰。” 佳音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哪里能收奶奶的银子，坚决推了回去，然后跑去后院，很快就把东西拿过来了。 佳音准备了四匹细棉布，颜色都是偏鲜艳的，栖霞、浅绯、柳绿和银红，极适合给新婚女子做衣裙。 最后还有一套银头面儿首饰，簪子、镯子，耳坠等等，一应俱全。 这是上次皇后送来的赏赐，这时候赠给魏家新妇，更能为亲事添光彩。 不是佳音小气，不肯给魏家新媳妇儿赤金或者宝石的首饰。 毕竟，在她心里，爹爹的命抵得过世间所有珍宝。 但魏家就是普通农家，魏二牛又不常在家，金子宝石太扎眼，容易惹人觊觎。 这套银首饰，胜在精巧别致，新娘子一定会喜欢的……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看了，都很满意。 李老太抱了孙女，高兴又感慨，“奶奶过几日进城，带你去绣庄银楼逛逛，给你补回来。正好家里库房也正是需要添点儿东西了，省得有事时候心急慌张。 “奶奶的福妞儿啊，真是长大了，做事考量的这么周全。整个天武，怕是都没有臭小子能配得上我孙女啊!” 陶红英生怕闺女骄傲的翘尾巴，赶紧接话道：“娘，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了，说这个太早了，咱们再添点儿东西吧，只给布料和首饰，还是太单薄了。” “好，布料都是细布，虽然实惠但不够体面，再加两块缎子吧！另外，压箱银子再给五十两！”李老太拿了主意。 陶红英立刻去安排。 缎子从家里库房拿了，但银子，她却坚持用她做私房菜的工钱。 只要想想丈夫差点儿伤了，她就对魏二牛无比的感激，甚至隐约对未曾谋面的小翠儿多了几分愧疚。 这是运气好，魏二牛救了李老四也平安无事。 若是魏二牛伤了，或者死了，小翠的一辈子就完了…… 李老太明白儿媳的这份心思，所以也没争抢。 不但如此，陶红英领着闺女进了灶间，第一次要求闺女多“支援”一些好菜好食材，她打算好好做几桌儿酒菜谢恩人。 佳音也是同样的心情啊，她甚至都不敢想爹爹出事，家里以后会怎么样。 于是，各色新鲜菜蔬，成筐的鸡蛋，之前存下的海鲜，都从空间被搬了出来，就是兔子家族也开始大批量“减负”。 何嬷嬷、水灵、水云还有冬梅都来帮忙，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幸好，蕙娘和刘嫂子，还有村里几个妇人惦记李家多了这么些兵卒吃饭，过来探看，于是直接加入了厨娘大军。 魏二牛和兄弟们从山上下来，一个个都酸的倒了牙，然后发现午饭如此丰盛，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李老太见他们苦着脸呲着牙，笑的不成，赶紧去库房里捧了一堆野核桃出来。 这还是去年秋日时候收的，家里日子好过，孩子们也不惦记这点儿小零食，就剩到了如今。 这会儿，李老太拿了小锤子，站在磨盘旁边，一锤子一个，把野核桃敲碎，兵卒们就抓过去，挑了核桃仁嚼起来。 李老太笑呵呵嘱咐着，“慢慢嚼，细细嚼，不着急，很快牙齿就有劲儿了，下次见到酸果子，可别贪嘴了！” 兵卒们都是笑的脸红，纷纷挠着后脑勺，一个比一个憨。 他们都离家多少年了，早就不是淘气小子了，但方才在山上见到果子，还是没忍住，一连吃了几个，这满口牙就罢工了…… 当最后一道菜端上桌子，兵卒们也欣喜的发现，他们的牙有感觉了，于是蜂拥到桌边，准备大快朵颐。 这个时候，侯爷和李勇终于回来了。 众人都是高兴坏了，一起迎出门去。 村人也闻讯赶了过来，纷纷热情招呼着。 “侯爷回来了，侯爷回来了！” “侯爷这次能在家多久啊，可好好歇几个月吧，征战辛苦了！” 侯爷笑着同村人们点头，简单寒暄几句，再扭头要进院子，就发现佳音躲在李老太身后，只留出一张白胖的小脸儿。 他就弯腰伸手，喊着，“福妞儿怎么了，不认得义父了吗？” 佳音迟疑了一下，到底哒哒跑了过去，牵了义父的手，笑着喊了一声，“义父！” 侯爷愣了一下，转而哈哈大笑起来。 佳音迅速伸手捂住了嘴巴，但旁人也都看的清楚，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佳音害羞，扭头就要跑，却被侯爷一把抱起放到了肩头，“不怕，福妞儿是大孩子了，掉牙是好事!” 侯爷安慰着胖丫头，但翘起的嘴脸一直压不下来。 村人们说了几句闲话就回去了，但村长、刘镖头、蕙娘、吴大娘和刘嫂子都留了下来吃饭。 其余几个帮忙的妇人不肯留下，陶红英就给她们一人端了一碗菜。 毕竟耽误了人家做午饭，回去熬点粥，热几个馒头，这一碗菜也够家里吃了。 很快，众人就热热闹闹落座。 侯爷陪着李老太说了一会儿话，才放佳音跟着李老太去屋里吃饭。 日头西斜，西厢房前大片的荫凉，正好放了三桌儿，就是男人们的天下了。 李家备下的酒水不错，但今日还真没人多喝。 李勇惦记媳妇儿孩子，吃饱喝足就抱孩子去了。 李老四和魏二牛几个，一会儿还要赶路去魏家，也不敢多喝。 侯爷更是平日就不太沾酒。 只有村长和刘镖头，由李老二陪着，喝了几碗。 今日是大朝会，李老二在朝堂上见到侯爷，还吃了一惊。 待得朝会结束，他就跟着一起回来了…… 第五百五十七章 战争是残酷的！ 兵卒们平日能填饱肚子，偶尔打打牙祭就很不错了。 像今日这般色香味俱全的大餐，几乎所有人都是第一次遇到。 他们甩开了腮帮子吃的那个痛快啊，嘴巴偶尔闲下来，还要夸赞个不停。 “嫂子简直太厉害了，这手艺也太好了！” “就是，就是，御厨怕是也就这水平了！” 李老四骄傲之极，“我媳妇儿祖上就是御厨出身，城里的仙客来，知道吗？那是我大哥的酒楼，我媳妇儿在那里做私房菜，每五日才一桌儿，预定的客人都排到年后去了！” 众人看不得他这个炫耀样子，又都是生死兄弟，不必顾忌什么直接吐槽起来。 “你都说过多少次了，我们都能倒背如流了！” “就是就是，厉害的是嫂子，跟你有什么关系？！” “哼，就是，我们谢嫂子，可不谢你！”魏二牛也是憨憨加了一句，惹得李老四抢了他手里的鸡腿，一口吃了。 众人说笑，热闹的院子里都要开了锅一样。 村长大叔忍不住感慨，“我们年轻时候也同这些小子一样，那时候老赵最皮实，我们天天多想打他一顿，如今啊，真是老了！” “大叔可不老，别的不说，咱们这村子里里外外，可都是指望大叔张罗呢！”李老二赶紧岔开话头问起村里琐事，“大叔，石料和木料都买差不多了，是不是该给村里小子建新房子了？” 李老二边问边给村长大叔倒酒。 村长大叔点头，回道：“伯爷，你今日不回来，我也寻你说点儿事呢，温泉山谷的客人每日都有百十口，进出都要经过村子，这般有些不好。 “万一有那客人存了歹心，咱们真是防也防不住，你看，是不是另外开一条路，绕过咱们村子，直接到温泉山谷啊。 “咱们村子里谁家小子再成亲，建新房子就安排到牌坊那边的路口去。这样，有谁来拜访也好，或者来寻麻烦也好，都不至于直接冲到家门口，有人先拦一拦，是不是？”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老二，通往温泉山谷的路穿村而过，确实有隐患。 村里有什么事落入外人的眼里没什么隐秘性，也很容易被人钻了空子。 再者各家小子要成亲，联排房子原本不算宽绰，建了厢房就更窄了。 几代人挤在一起，免不得要有矛盾，也容易引起吵闹不合。 若是把年轻人分到路口，另外建个小村，可以守着路口，也可以守着瓜田，实在是个好主意。 “大叔说得是，这样吃完饭，咱们去路口那边走走，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建房子。” 李老二答应下来，惹得村长眉开眼笑，连连点头。 很快，众人吃饱喝足，就到了分别时候。 李勇也想去魏家吃喜酒，但一来他刚到家没一会儿，二来孩子还发低烧没有退，他也放心不下。 于是他喊了蕙娘回家取两块布料，外加一锭银锞子，算是他的贺礼，让李老四捎带过去。 兵卒们纷纷上马，李家准备的东西，妥当的装了筐子，分给几个行事稳重的兵卒背了，他们就出发了。 陶红英带人拾掇桌椅碗筷，李老二和李老太都跟着村长去牌坊那边看地形。 佳音当然是扯了义父的袖子，蹦蹦跳跳去隔壁说悄悄话了。 她熬了大半个上午的鲜虾粥，也被端了过去。 酒席上人多，他们都没吃太多。 这会儿，父女俩坐在廊檐下一边闲话儿，一边慢悠悠喝着粥，都是惬意欢喜。 “福妞儿，你二伯说你最近跟着张神医在学艺？”侯爷问了一句。 佳音想了想，宫里那件事，估计瞒不住义父，她也不想瞒着，就说道：“是啊，先前，我只想跟着张爷爷认一下药材我想试试种药材，特别是那些做止血药的主药材。 “张爷爷那时候闲着，教了我不少小办法，正好我进宫送瓜，那个三公主欺负我，我就扎了她脚底的穴道，她疼的杀猪一样。 “回来之后我跟二伯说了，二伯就劝奶奶让我跟着张爷爷多学学。张爷爷也答应好好教我了，结果他又要研究什么古怪的药方，嫌我耽误功夫，扔了一本医书让我背……” 佳音有些沮丧，撅着小嘴巴，抱怨道：“这老头儿真是不讲道义，吃了我们家多少好东西，还要我二伯给他建院子呢，然后又嫌教徒弟麻烦！” 侯爷听得好笑，揉揉她的头发，把自己碗里的虾仁挑给她，说道：“明日跟我去新都玩一日，张神医这边你不用管，义父有办法让他以后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你想学什么，他就教什么！你不想学，他都要追着你，求着你学！” “当真？”佳音眼睛亮晶晶，呲着缺岗的一口小牙，笑嘻嘻嚷着，“义父太厉害了！” “赶紧吃吧，吃完回去找找好看的衣衫首饰，明日打扮漂亮和义父进城。另外，侯府的生意，你是不是许久没打理了，理一下账册，收益银子，给我拿一半。”侯爷眼底蒙了一层暗色。 他喝光手里的粥，放下碗，又说道：“这次跟我出征的兵卒里，战死五百多，重伤二百，轻伤六百多。国库空虚，抚恤银子不会给很多，我要私下贴补一些。” 佳音心里一紧，吃进嘴里的粥突然就不鲜不香了。 倒不是她心疼银子，而是忍不住唏嘘悲伤。 义父和爹爹得胜归来，她很高兴。 但为了胜利，还是有很多人留在了江北的土地上，或者成了赵爷爷他们那般残缺的人。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没有任何美好可言…… “义父，二伯的百花园先前差点儿被坏人破坏，一直想找几个护院。这次的伤兵里，若是有合适的，您帮二伯选几个吧。 “还有大伯他们南下的船队，也经常遭遇水匪，需要护卫，大伯还要在泉州那边买院子，方便照管家里的生意，肯定也缺人手。 “实在不成，郑家庄那边也能多留一些人，用不了一两年，我就有很多活计要郑家庄那边帮忙，都需要人手……” 佳音说的有些急，恨不得一时半刻把伤兵们都安置了，不想这些为国流血牺牲的英雄们，再为生活无依而流泪。 侯爷听着听着就笑了，原本心里的沉重在胖丫头的急切里，慢慢就消去了…… 第五百五十八章 义父给你出气去！ 今日的朝堂上，户部在嚷着没银子，皇上在为难，朝臣们大半在看热闹，实在让他心寒。 但同样，天武还有胖丫头这样的人存在。 他们的牺牲，不是所有人都无动于衷，不是所有人都认为理所当然！ 他轻轻的抬手，揉揉胖丫头的头发，轻轻说道：“福妞儿，你知道吗，义父一直觉得，你是天上的小仙女下凡了！” 佳音愣了一下，然后立刻捂住了嘴巴，眼珠儿骨碌碌转着，小心翼翼凑到义父跟前，压着嗓子问道：“义父，你怎么知道的？！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任何人哦！” “哈哈哈！”侯爷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掐着胖丫头的腋下，抱了她满院转圈，“我们福妞儿是小仙女，天底下再没有比福妞儿更善良聪明的好孩子了，就该让全天下都知道！” 隔壁院子里，陶红英刚从灶间出来，正要问问闺女去哪里了，听到叶家这边的笑声，不用猜也知道了。 “侯爷回来了，福妞儿有人撑腰，又要偷懒淘气了！”陶红英有些泄气，哭笑不得。 虽然是她生的闺女，但每次她要管教，就冒出一堆人拦着挡着。 好在闺女小毛病一堆，大毛病没有，否则真是要养出一个纨绔丫头了。 何嬷嬷打了水洗手，听得这话就劝道：“四夫人，小姐和侯爷亲近，好不容易盼了侯爷回来，多玩一会儿也成啊。 “老奴瞧着，小姐最近好像都瘦了，不知是不是读书学本事太累了。” “瘦了吗？我怎么没看出来！”陶红英刚建立起的一点儿严母之心，立刻被击碎了。 “是不是每日都在眼皮子底下啊，我都没发现福妞儿累瘦了！”她赶紧喊了水云，“快帮我再杀一只鸡，我煲个鸡汤，晚上给福妞儿煮鸡汤面，再捞一把咸豇豆，放水里泡着，到时候炒个肉沫，福妞儿爱吃这个配面条。” 说罢，她就又忙起来了，惹得何嬷嬷笑个不停。 全家上下，就四夫人这么一个矛盾综合体。 每日都在管教闺女和心疼闺女中间纠结，每次刚刚下定决定，就会被轻易打破…… 佳音蹦蹦跳跳从隔壁回来，就嗅到院里有鸡汤味道，于是跑去抱了娘亲的胳膊，嚷着，“我娘最好了，娘，你怎么知道福妞儿馋鸡汤面了？” 陶红英敲了闺女的大脑门儿，嗔怪道：“你是从我肚里出来的，什么事能瞒过我啊，你一撅尾巴，我都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儿！” 佳音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儿，把小屁股凑到娘亲手边，“那娘看看，我要拉几个粪蛋儿？” 陶红英好气又好笑，一巴掌拍了上去，开始撵人，“别跑这里歪缠，赶紧去写大字，今日家里热闹，你又偷懒了？!” 佳音笑的讨好，努力往娘亲怀里挤了挤，小声说道：“娘，我明日要跟义父进城。” 陶红英当时就瞪了眼睛，不想闺女的小胖手直接堵了她的嘴，迅速加了几句，“义父要我去帮忙理账，他要拿银子给战死的那些兵卒，好像朝廷上那些大官不想给银子，义父生气了！” 陶红英立刻抓下的闺女小胖手，恼怒道：“这是什么话？什么叫朝廷不给银子！那些人为了保护朝廷，保护天武战死了，他们居然连抚恤银子都不给？！” 佳音心里叹气，轻轻拍着娘亲的胳膊，安慰道：“娘，别担心，一切都有义父呢。 “义父原本说侯府那些铺子之类的赚了银子都给我，如今义父要拿出来做抚恤银子，让我去帮忙核算账册，我猜义父是想着，以后再还给我呢……” “福妞儿，咱可不能要！娘知道你喜欢银子，但娘这里有，你义父的银子只管让他拿去用，知道吗？”陶红英生怕闺女不懂事，甚至要抱了闺女去房里取她的钱匣子。 佳音立刻抱了娘亲的大腿，“娘，我知道，我才不会要义父的银子，我知道义父做的是好事！” 陶红英松了一口气，“这还差不多，这才是娘的好闺女。” 她拍拍闺女的后背，又道：“走，娘给你收拾东西去，万一忙的晚了，明日就在侯府住一晚再回来。别着急，给你义父帮忙是大事！” “好！”佳音笑嘻嘻应了，屁颠儿跟着娘亲进屋去了。 隔壁院子里，冬梅和叶山正跪在侯爷身前，仔细说了郡主进宫之事。 虽然他们那时候没有跟在郡主身边，但侯府在宫里也有一些人手，这件事也不是如何机密，自然能打听的清清楚楚。 说完，叶山和冬梅都是磕头请罪，叶山说道：“主子恕罪，我们没有照看好郡主……” 侯爷皱眉，抬手示意他们起来，“这事怪不得你们，说到底是本侯之前不屑同一些人计较，养大了他们的野心！ “第一次他们动心思的时候，就该砍断他们的手脚！只有让他们胆寒，他们才不敢轻视慢待我的女儿，甚至听见侯府俩字都要哆嗦……” 叶山和冬梅低头，不敢应声。 侯爷修长的手指，在桌上敲打，一声又一声，半晌才吩咐了两件事。 叶山和冬梅立刻应声，急忙出去安排了……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艳阳高照。 昨日村长和李老二等人找到了合适的位置，当真决定把年轻人们的小家建在牌坊附近。 今日，村里人就趁着田里和果园都没什么活计，就开始倒腾石料和木料了。 村里妇人们帮忙送凉茶，做些力所能及的小活儿。 而李老二和村长又转移阵地，去勘察新路了。 他们准备在小王庄那边修一条四五里的小路，直通温泉山谷。 这样就绕过了新村，保证了新村的安全。 佳音换了漂漂亮亮的裙子，带了一些瓜果儿，就牵着义父的手，欢欢喜喜进城去了。 大管家盼得脖子都要抻长了，一早晨府里就准备好了点心和各种小吃食。 终于见到侯爷和郡主到了府门前，他笑的脸上都要开花了。 满府的奴仆们也是纷纷上前行礼，好似夹路欢迎一般。 侯爷嘱咐了大管家几句，就拍拍佳音的肩膀，说道：“你在这里查账，谁不听吩咐就只管打板子，义父进宫，给你出气去！” 佳音笑嘻嘻点头，小手霸气一挥，“分头行动，中午汇合！” 侯爷听得笑了，揉揉胖丫头的头发就转身走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五十九章 只有打疼了，才能变清醒！ 许是因为新亭侯得胜归来，秋收也即将开始，皇上这两日心情尤其好。 所以，六部里比较麻烦的折子就被陆续送来，盼着皇上高抬贵手就批了。 这会儿，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都在御书房，一个想压一压抚恤银子，一个想讨要银子，趁着今年雨水少，赶紧修补河道。 皇上被他们缠磨的有些头疼。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皇上倒想厚待战死的兵卒，也想未雨绸缪，修整河道，但有心无力啊，因为国库空虚！ 可战死的兵卒是为国牺牲，家里都有父母爹娘。 天武不能要了人家儿子的命，却连一点儿补偿都不给。 再说河道，是民生根本。 今年雨水少，明年也许雨水就多了，到时候要保收成，就要靠河道排水。 保河道，就是保证明年的收成…… 好不容易送走两个重臣，皇上真是一口茶水都喝不下。 太监总管心里暗骂两个重臣，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他们面对一个烦躁的皇上，可真是个苦差事。 他正琢磨着，寻件什么事让皇上高兴一下，还是去后宫把哪位皇上宠爱的妃嫔请来“灭火”。 结果，就有小太监跑来禀告，“大总管，侯爷来了。” 侯爷来了？ 太监总管眼睛一亮，赶紧亲自去迎接。 侯爷有任意行走的腰牌，可以随时进宫，不需要通传，但侯爷懂规矩，总是到宫门的时候，就派小太监提前进来报信儿。 而且每次打赏也大方，所以从太监总管到下边小太监，都喜欢侯爷进宫。 眼见太监总管进来，侯爷就拱拱手，温和笑着问道，“易总管，皇上这会儿在接见朝臣吗？” “没有，没有。”太监总管躬身回话，脸上的笑都真心了三分。 他进宫之前，本家名字姓易，但平日朝臣们过来面圣都称呼他一声公公或者总管，很少有人像侯爷这般唤他姓氏，让他觉得备受尊重。 他主动多说了几句，“侯爷有所不知，方才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刚走，皇上正犯愁呢，茶水都不肯喝一口，侯爷这时候过来可太好了，皇上见到侯爷一定就高兴了。” 侯爷点点头，把手里的篮子递了过去。 篮子里装了十几个金黄色的香瓜，各个都有巴掌大，清香扑鼻。 易总管惊喜，问道，“哎呀，侯爷这是哪里寻来的金果儿啊？听说早就过季了！ “前几日皇上说了一嘴，老奴特意派人去外边采买，好不容易买到一筐，可惜味道比碎金滩种的，实在差太远了。老奴都没敢送到皇上跟前！” 侯爷笑道，“这就是碎金滩种的，老村长惦记我出征在外，没吃到今年的瓜果，特意种了几垄晚瓜，正好这时候成熟。 “原本我也没想起来给皇上带一些，但今日，郡主同我一起进城，早起时候，她亲自带人下地摘了一篮子。” “哎呀，不怪皇上对郡主也是百般喜爱，郡主也真是太聪明太可人疼了。皇上若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易总管高高兴兴的捧着金果儿篮子，好似捧着一篮子稀世珍宝。 一来皇上喜欢吃这东西，二来，皇上更喜欢郡主真心惦记他。 有了这篮子金果儿，最近几日皇上只要心情不好，他送上一碟子，皇上肯定就不会发火儿了。 这般，两人一路走到御书房外，刚要上台阶，就见后殿走出一行人。 正是三公主带了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 三公主神色里带了几分兴奋，显见是上次送羹汤不成，这次又跑来献殷勤。 可惜，她运气太差了！ 一抬头，她就见到了易总管，还有易总管身后神色冰冷的侯爷。 她鼓起勇气，想同侯爷见礼。 上次那般失礼，回去之后，嬷嬷已经说了，她是公主，侯爷就是如何生气也不会把她如何，只管端起架子就成。 可惜，说是这么说，做起来太难了。 侯爷的眼神好像万年寒冰，只对视一眼，她就吓得落荒而逃。 两个端着托盘的宫女躲避不及，托盘被撞翻，点心洒了满地。 易总管皱眉，吆喝发愣的嬷嬷和宫女们，“等什么呢，还不去追公主。公主有个好歹，你们统统都要打板子！” 两个嬷嬷和两个宫女立刻提起裙子，追着跑远了。 易总管这才引着侯爷上台阶，侯爷进了御书房，他就赶紧去洗金果儿。 皇上听到外边的动静，这会儿也是皱了眉头，问道，“表哥，又碰到三公主了？” 侯爷点头，倒也没什么藏着掖着，直接说道，“许是上次她欺负了福妞儿，心里有愧，生怕我找她麻烦，见到我就吓跑了。” 皇上苦笑，自己的孩子自己心疼，但无奈这孩子太不争气啊。 但话说到这里，他索性也挑开了，应道，“三公主被皇后娇养的不成样子，朕已经把她挪出坤宁宫了。表哥就别跟一个孩子计较了！” “不会，”侯爷摇头，“公主年岁还小，嬷嬷多教导就是了。再说这是公主，不是皇子，就算教不好，性情刁蛮一些也于国事无损。” 这话可说到皇上心里去了，但又总觉得这般轻轻放过，不像表兄的脾气…… “方才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来了？”侯爷见屋里没有太监宫女，说话也随意了一些，开口换了话头儿。 皇上叹气，应道，“是啊，都是来讨银子的，朕就像一个钱袋子，谁都想从朕身上掏钱！” 侯爷笑了，“皇上是天武的大当家，自然人人都要指望皇上拿主意，发银钱了。” 这个时候，易总管就端了切好的金果儿进来。 清甜的香气，让皇上立刻亮了眼睛，问道，“哪里来的金果儿？” 易总管上前，拿了银叉子递给皇上，笑着把方才侯爷那番话说了，末了他还没忘了帮忙邀功，“皇上，您看，还是郡主最惦记您啊！” 皇上果然笑了，问向侯爷，“既然带福妞儿进城了，怎么没带她过来？” 侯爷应道，“我留她在侯府坐镇，整理这几月账册，看看产业有多少收益，打算贴补一下伤亡抚恤金。” 皇上立刻就觉得嘴里的瓜不甜了，叹气说道，“那些兵卒是为国征战而死，正该由朝廷厚抚，结果，不但抚恤金拿不出，还要你贴补。” 侯爷也是神色黯淡，说道，“我带了他们渡江北上，却没把他们带回来，心里有愧。” “表哥不可这么说！”皇上开口拦阻，“就是有愧也该是朝堂上那些老狐狸有愧，也该是那些饱食民脂民膏的世家豪门有愧！表哥顶着刀枪箭雨，护佑天武平安，表哥有什么错！” 他越说越气，“可恨不能把这些蛀虫，一网打尽！他们哪家都能轻松拿出这几万两抚恤银子，偏偏各个喊穷，只想看朕的笑话，看天武的笑话！” 侯爷倒是没什么恼怒之色，喝了一口茶水，淡淡说道，“有些人，好言好语是没用的。只有打疼了，才能变清醒。” 皇上心头一跳，抬头看了一眼易总管。 易总管立刻退下去，亲自守在了门外。 第五百六十章 釜底抽薪之计 屋里一时只剩了皇上和侯爷，皇上立刻问道，“表哥，你说，有什么好办法给这些世家豪门，放放血！” 侯爷笑了，应道，“我原本也没什么头绪，但方才来路上听说一件事，倒是给了我一点儿启发。” “什么事？表哥快说！”皇上追问，瓜都顾不得吃了。 侯爷就道，“皇上可听说了，镇国公府上的世子，前日在青楼争风吃醋，为一个清倌人，打死了一个富商？” 皇上点头，“听说了，但镇国公府上推出一个长随顶罪。” 侯爷笑了，“皇上，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到底是谁杀了人，怎么能任凭国公府说了算？即便郑国公只有一个独子，也要送去京兆尹，调查清楚再说。 “若是镇国公实在心疼，进宫寻您求情。您体谅镇国公爱子之心，镇国公自然也要体谅您这个天武当家人的不容易啊，是不是？” 皇上眨巴两下眼睛，立刻秒懂。 这就是抓了镇国公独子的尾巴，光明正大打劫镇国公府啊。 镇国公已经世袭四代了，虽然人丁不旺，但依靠当年先祖的从龙之功，再加上累积多年的祖产家业，也是富得流油。 别说几万两银子，几十万两也不在话下。 皇上心里已经是千万个同意，但作为帝王，该要的脸面还是必须要的。 他干咳两声，说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镇国公府独子犯罪，自然要惩治。但如此，世家豪门会不会兔死狐悲，引起江南动荡。” “不会，”侯爷摇头，“国公府为皇上分忧，皇上特赦，也是情理之中。另外，听说国公府的世子喜欢江宁侯府二房的嫡女，甚至到了痴迷的地步。皇上若是能下旨赐婚，怕是国公府只会更感激皇上。” 江宁侯府二房的嫡女？ 皇上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得想明白，真是哭笑不得。 “原来表哥在这里等着朕呢！皇后心心念念要把这个堂妹嫁给你，你却为人家牵起了红线儿！” 侯爷抬手倒茶，掩下眼底的冷意，应道，“我说过，蛮人一日不灭绝，半壁江山一日不收复，我绝不成家。所以，也不好拖累人家姑娘等到人老珠黄。更何况，我有女儿！福妞儿孝顺，我不成亲生子，也有福妞儿为我养老送终。” 皇上本就对吴家没有好感，更是不肯违背表兄意愿，只为了哄皇后和吴家高兴。 更何况吴家女赐婚给国公府世子，为国库换来大笔银钱，也能解决抚恤金的问题了。 这般想着，他就笑道，“这般倒也不错，既解决了国库空虚，也解决吴家女恨嫁，可谓是一举两得。” 可惜，侯爷想要达到的目的，远不止如此，他又问道，“皇上这就满意了吗？修整河道的银子不用筹集了？” 皇上当时就惊了，问道，“表哥，你不会是还想从国公府挤银子吧？” 侯爷摇头，笑道，“当然不会了，就是割肉也不能一直从一头猪的身上割啊！” 皇上听得神色古怪，表哥以前是多不苟言笑的人啊，如今说话真是……太接地气了！ 难道是在碎金滩住久了吗？ 侯爷不知他在想什么，从怀里拿了个兵员册子出来，说道，“这次出征，伤亡很大，一定要补充兵员了。 “天武是百姓的天武，更是豪门世家和满朝文武百官的天武。没有道理，只让百姓们送儿孙去杀蛮人，反倒是权贵豪门站在后边看热闹。 “所以，我提议，这次的兵员从各家年轻子弟里挑选，每家都必须出两个子弟，而且必须有嫡子。这样，各家有所牵挂，才会对收复山河更用心，对征战艰难更有体会。” 皇上手里的茶碗一歪，差点儿把茶水洒出来。 这…… 昨日朝堂上，文武百官和世家豪门对抚恤金一事，做壁上观。 他这个皇上看着都心寒恼怒，更别提表哥了，一定是怒火滔天。 但他没想到，表哥居然想把所有天武的朝臣和权贵都架起来烤。 釜底抽薪！ 蛇打七寸！ 这是要掐着所有世家豪门的脖子，把他们都绑上北征的战车！ 他们可以不在乎普通兵卒的性命，但不能不顾自家血脉的生死！ “这……这怕是要犯众怒，表哥以后真是要做孤臣吗？”皇上开口反对，“表哥不可如此！还是再想别的办法吧！” 侯爷却是不在意的笑了，“皇上放心，也不是一定要那些世家子弟入伍，他们若是学着镇国公一般，体谅皇上为国库空虚犯愁，那么只送一个入伍也好。 “至于他们要恼怒，那就恼怒好了！我立誓要收复山河，灭绝蛮人的时候，就已经把所有都置之度外了。朝臣也好，权贵也罢，他们是恨我还是敬我，没有任何区别。只要皇上信我，我就无所畏惧！” “表哥，朕不信任何人，也会信你……”皇上心里滚烫，想说的太多，却都堵在了喉头。 身为帝王，不可有人间温情。 因为即便是妻儿，也保不住哪日会为了他屁股下的椅子，对他下了毒手。 但他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个表哥，同他相依为命长大。 他实力弱小，不足以对抗所有人的时候，表哥带了暗卫，时刻游走在生死边缘，为他收集情报，为他处置一些不能见光之事。 如今，他已经亲政，有了同某些人分庭抗礼的资本，表哥又开始带兵出征，为他收复沦陷的半壁江山。 如今更是为他解决国库空虚问题，以一己之力，硬扛所有世家权贵！ 侯爷见皇上红了眼圈儿，就叹了气，低声笑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我可没有松子糖哄你了。” 皇上也笑了，笑容里多了几分怀念。 小时候，他的母妃死的早，那时候得宠贵妃和皇后都生有皇子，先皇自然顾不上他这个小可怜，恨不得宫女太监都能随意欺负他。 那时候，表哥的父母亲族都死于时疫，只剩了表哥一个。 他特意跪在父皇必经之路，求了父皇准许，把表哥送进宫做他的伴读。 表哥每半个月都能出宫一次，就会偷偷给他带松子糖。 他被欺负了，没有能力还手，又气又伤心的时候，表哥就会偷偷带他找个角落说话。 他吃糖，表哥练武。 即便过了这么久，一切好似还在眼前一般…… 这几年，他亲政了，有人开始站队，为他所用了。 他身边不是只有表兄一个人了，甚至几个月才见表哥一次。 偶尔，他也会怀疑，怀疑表哥是不是也藏了私心，是不是也像那些朝臣一般，对他有所求，有所隐瞒…… 但这一刻，他突然羞愧之极！ 表哥还是那个表哥，他却已经是个“合格”的帝王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说道，“表哥，你不必如此。朕是天武的皇帝，这样的事就该朕来做！就如同你所说，天武是朕的天武，是百姓的天武，也是群臣和权贵豪门的天武，没道理他们都做壁上观！” 第五百六十一章 恶奴欺主 “不，皇上……”侯爷急着要反对，却被皇上摆手打断了，“表哥不用再说，朕意已决。” 侯爷叹气，想了想就道，“那有人问起，皇上一定说此事是我提议。” 皇上笑了，“表哥今日进宫，朕就要征召世家子弟入伍，怕是不说这话，也人人都猜得到罪魁祸首。” 侯爷也是笑了，“是啊，我也是糊涂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侯爷就道，“福妞儿还在府里，我先回去了。” 皇上想起那篮子香瓜，立刻说道，“前日苏州那边进献了不少好料子，挑一些带回去给福妞儿做衣裙。” 侯爷一点儿没客气，应道，“多谢皇上。” 易总管极有眼色的进门来，笑着引了侯爷往外走。 有小太监和宫女要上前伺候皇上换新茶，却被皇上摆手撵了出去。 皇上背着手，在屋里转来转去，盘算着各个世家的子孙多寡，哪家能多榨一些银钱。 虽然他方才顾虑重重，可一旦决定要做，就不会反悔。 更何况，他是皇帝，每日为了国库空虚犯愁，那些世家豪门却奢侈无度，醉生梦死。 他们既然享受了百姓不能享受的福，自然也要承受同百姓一般的苦！ 盘算到一半，他突然愣了一下，转而就笑了起来，忍不住低声说道，“表哥，还是那个表哥，确实没变！” 侯爷带了十几匹好料子，上了马车，一路回去侯府。 落在宫门外那些等候召见的官员的眼里，都是忍不住羡慕。 有人说道，“新亭侯怕是没多久就要唤作新亭公了，皇上如此信重，实在难得。” “是啊，新亭侯把持着几万大军，这次又是得胜凯旋，皇上自然更是恩宠有加。”另一个官员也是应声。 但也有人酸溜溜说道，“我可听说，这次出征伤亡兵卒极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那算得上得胜啊！如此用人命堆出来的胜利，换谁去统兵都能获胜！” 这话说的味道不对，另两人不敢掺和，赶紧改了话头儿…… 不说他们议论纷纷，只说侯府的马车离开皇宫门前。 侯爷眼见皇宫的屋檐消失在视线里，才慢慢关上了车窗。 人啊，只有小时候的情义最纯粹。 随着长大，这份情义总会变了味道。 那个六岁的皇子表弟，对他会全心全意信赖。 但坐拥天武的皇帝表弟，对他却会怀疑，会防备。 所以啊，情义什么的，放在过去就好。 任何时候，还是要看利益。 就如同今日，利益足够了，就是皇上都心甘情愿被利用，帮他收拾了吴家了…… 侯府正院里，账册堆了几十本，各个铺子的掌柜和管事，都等在门外。 屋子里，佳音带了水灵和水云，还有大管家已经噼里啪啦拨算盘，算了半个时辰了。 最后，挑出了五本账册。 佳音说道，“管家伯伯，这几本账册有问题，数额不对，最少一本都差了二百多两。” 大管家方才也经手核算了一本，这会儿脸色实在不好。 他平日没少敲打这些管事和掌柜，就怕他们起了贪心，而且侯府给他们的工钱很高，年底还有铺子一成分红。 哪里想到，他们还是做出这样的蠢事！ 他黑着脸走到门前招呼所有掌柜管事进屋，然后叫出账册有问题的五个铺子掌柜。 五个铺子掌柜心里有鬼，自然就神色发虚，但一见坐在主位上的是个几岁的小姑娘，他们又壮起了胆子。 若是对上侯爷，他们立刻就要求饶赎罪。 但一个小姑娘……他们还有机会。 其中一个掌柜干笑着，第一个开口问道，“郡主，可是有事吩咐老奴？” “有啊，”佳音应的干脆，拿了一块点心，一边吃一边应道，“你的账册上少了三百八十两，你痛快吐出来吧。义父回来，我给你求情，不打你板子，还能放你回家养老。” 这掌柜黑了脸，冷声反驳道，“郡主说笑了，老奴为侯府效力十三年，这掌柜也做了十三年，账册上从未出现过问题。为何郡主查账就出问题了？ “郡主若是看不中老奴，想要换个人做掌柜，郡主直说就好。只要侯爷点头，老奴立刻让位置。” “放肆！”大管家听得当时就瞪了眼睛，高声呵斥这掌柜，骂道“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郡主说话？侯爷早有吩咐，侯府一切都由郡主做主，郡主想换了你，何须找这样的借口！” “那可说不准，毕竟郡主不姓叶，大约想换了老奴，找个姓李的接手呢。”那掌柜也是个头铁的，许是仗着资格老，说话很难听。 众人本来以为郡主会发火儿，或者气得掉眼泪，毕竟是个小孩子，不可能像大人一般沉得住气。 但偏偏他们都猜错了，郡主依旧笑嘻嘻吃着点心，半点儿不生气。 她抬手，用两根手指捏起账册，扔给那个掌柜，说道，“第二十页，结余是十八两六钱，但是到了末页统计的时候就变成了十两六钱，那八两银子哪里去了？” 那掌柜变了脸色，接了账册却没有打开，应道，“许是老奴一时眼花看错了。” “一次看错，两次看错，难道十次都看错了？”佳音拍拍手上的点心渣子，正色看向他，又道，“行，就算你看错了，也有可能。但你是掌管酒楼的，夏日时候鸡蛋是三文钱两个，你的采买账单上，怎么是五文钱一个？不可能买的多，反倒价格更贵吧？不只是鸡蛋，猪肉、羊肉、鲜鱼和各色青菜，价格都偏高很多，你怎么解释？” 那掌柜终于知道害怕了，虚报采买账单，从中余利，已经是做了几年的老手段了。 他没想到，被一个几岁的孩子挑破了。 “这个，这个……”他一时找不到借口，佳音却不耐烦再同他多费口舌。 既然给脸不要脸，那就别给了。 “管家伯伯，打这人二十板子，绑起来等义父回来处置吧。” “是，郡主。”大管家也是生气，这些人做出这样的蠢事，也是再打他的脸。 说着话，就有护卫被叫了见了，扯了那掌柜的胳膊就往外拖。 其余几个掌柜吓坏了，都是脸色惨白。 正这个时候，侯爷就从宫里回来了。 那个掌柜如同见了救星，飞奔扑了过去，“侯爷，救救老奴啊，郡主要打杀了老奴！” 三更奉上~~ 第五百六十二章 名不正，言不顺！ 大管家急了，生怕侯爷听信了谗言误会了郡主。 他刚要上前解释，不想侯爷却看都不看那个掌柜，一脚把他踢出几尺远，然后大步进了屋子。 佳音笑嘻嘻说道：“义父，你回来了，中午吃饭了吗？” “没呢，特意回来陪你吃。”侯爷笑着揉揉胖丫头的头发，同她商量道：“许久没吃仙客来了，要不要去那里吃午饭？” “好啊，大伯不在，义父和我去给二哥撑腰。”佳音多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侯爷的意图，“义父是战神，坏人见了都害怕，就不敢欺负二哥了。” 侯爷刮了她的小鼻子，笑道：“鬼精灵，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查账册查累了吧？ “皇上赏了几匹新料子，一会儿你挑挑，留喜欢的式样让绣娘做成衣裙，其余拿回去给家里人分分。” “好啊，”佳音脆生生应了，“先前奶奶要准备贺礼，库房都没有料子了，正好多留一些给奶奶。” 这爷俩儿旁若无人，说的欢喜，让大管家彻底放了心。 但也让一众掌柜们看的心惊。 他们之前有听说侯爷待郡主这个义女不同，比亲女儿还疼爱。 但今日亲眼见了，他们才知道，是比亲女儿还亲女儿啊！ 酒楼掌柜捂着肚子，半躺在院子里，更是透心凉。 他原本还想混淆是非，从郡主姓李不姓叶入手，离间一下，争取给自己“翻案”。 但现在显见，他是白白打算了。 不过，他也不想就这么被一个小姑娘打败，于是，他挣扎着又爬到台阶上。 他高声喊道：“侯爷，老奴是白三行啊，为侯府打理酒楼十几年了，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侯爷就听老奴说几句吧。 “侯爷，老奴冤枉啊，老奴不忍心看侯爷被人抢了家财，老奴死不瞑目啊！” 侯爷皱眉，扭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你为侯府打理酒楼十几年，但侯府也付了你十几年的工钱，分了十几年的红利，你哪里来的功劳苦劳，这不是你的本分吗？” 白掌柜被堵的愣了一下，转而又哭诉起来，“侯爷，老奴不过是老眼昏花，看错了数目，以至于总账对不上，郡主就冤枉老奴贪墨了银子! “还有秋冬时候，鸡蛋和青菜之类本就贵很多，郡主又说老奴在采买上做了手脚，老奴冤枉啊！ “侯爷，郡主若是想把老奴踢下去，换上她们李家人，尽管明言就是，不要让老奴背这样一个恶名，老奴死都不甘心啊！” 佳音原本不想说话，这会儿却不得不开口了，“你这人，怎么睁眼说瞎话？一本账册记错了十次数字不说，六月采买鸡蛋，居然比平日多花了三倍的价格，还说是秋冬，你家六月算秋冬啊？！” 侯爷拍拍胖丫头的后背，像安抚炸毛的小猫，末了问向白掌柜，“你说郡主故意陷害你，要安排李家人抢夺你的位置？” “是，侯爷。”白掌柜没有退路，硬着头皮说道。 大管家又要解释，不想侯爷却是点了头，同白掌柜说道：“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铺子都不在郡主名下，她以后打理确实名不正言不顺。” 说罢，他就吩咐大管家，“明日去一趟府衙，把所有铺子都过到郡主名下。” 所有人听到这里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白掌柜更是嘴巴大张，喉咙都在望天…… 侯府的铺子，京都内外加一起，足足三十几个啊！ 就这么都给郡主了？！ 侯府以后不过日子了？！ 特别是几个同样账册有问题的掌柜，简直是心如死灰。 本来还指望白掌柜出头，他们跟在后边能捡便宜呢，这会儿看来是彻底完了……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齐齐跪了下来。 其中一个带头说道：“侯爷，我们鬼迷心窍，在账册上动了手脚，贪墨了银钱，我们愿意退赔所有银两，只求侯爷留我们一条性命。” 侯爷扫了他们一眼，说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退赔之后，一人领二十板子。准许你们自赎自身，带着全家滚出新都！” 这些掌柜都是侯府家奴，有的签了死契，有的签了二十年的长工契，甚至还有一家子都是侯府奴仆。 背靠大树好乘凉，身为侯府的管事和掌柜，他们在外从来没有被欺负过。 他们只要想想，以后摘掉侯府这块护身符，过回普通百姓的日子，就好像没了棉衣，却要走在寒冬的风雪里…… 但错事已经做下，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四个人磕头在地，乖乖退下去领板子了。 白掌柜听着院子里的惨叫，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还想说话，侯爷已经吩咐了大管家，“把这个人全家都喊来，问清楚有没有旁的事，然后处置一下，全家发卖。” “是，侯爷！”大管家应了，一挥手喊了两个侍卫上前，扯了白掌柜就走。 白掌柜拼命挣扎，还想说话，却被敲了一刀鞘，昏死过去…… 其余那些没有问题的掌柜，都是低头站在一旁，鹌鹑一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大管家试探问道：“侯爷，这五个铺子换谁掌管合适？” 侯爷望向佳音说道：“郡主决定吧。” 佳音歪着头，踢腾着两条小腿儿，想了想就道，“这五个铺子，让原来这些掌柜的副手顶上，以一个月为限，若是他们足以撑起铺子，就正式升任。其余铺子的掌柜忠心勤恳，多赏一个月工钱。” “好，就这样吧。”侯爷点头，示意众人退下。 掌柜们赶紧恭敬行礼道谢，然后陆续退了出去。 大管家见屋里没了外人，实在按捺不住，就比了大拇指，夸张佳音，“郡主，方才实在太厉害了，处置的太好了！” 佳音悄悄扫了门外一眼，然后拍拍胸口，笑嘻嘻的说道：“方才真是吓死我了，没犯错就好。” “不会，不会，郡主处置的非常得当！这些掌柜就是毛驴，牵着不走，打着倒退，以后要多多敲打，否则就容易犯错。” 大管家找到个好借口，顺着杆子赶紧往上爬，苦着脸恳求道：“郡主以后能不能多来侯府几次，哪怕一月两次也行啊？！侯爷经常不在家，老奴虽然是管家，但也是奴仆啊，郡主常来走走，府里人心才能不散……” 第五百六十三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不等佳音应声，侯爷就先发话了，“福妞儿以后每五日来一次，正好跟着你娘一起进城。 “义父不在家，你替义父打理一下人情往来，每月月底查一次铺子的进出账目，若是铺子需要调整，你也只管大胆安排。” “义父，我不会啊！”佳音赶紧摆手道。 这次，倒不是她想偷懒，实在她没有管理这么大的府邸和家业的经验啊！ 想起方才关于铺子的归属，她又添了一句，“还有，义父，那些铺子不要过户到我名下，您已经给我很多东西了！” 侯爷却是摇头，坚持道：“当家不难，你有什么不懂，管家可以教你。 “至于铺子，挂在你名下，方便打理，以后若是我需要，再改回来也不难。” 佳音还能说什么呢，义父是打定主意要“强买强卖”了！ 大管家极有眼色，赶紧把宫里赏赐的料子搬了过来，热情招呼佳音，“郡主快来挑挑，老奴看这匹云霞锦做夹棉的小袄最好了。 “如今虽然还热着，但再有俩月就冷了，老奴让绣房花点儿功夫，给郡主做几套见客的衣裙！” 女子哪有不爱美的，特别是对衣裙和首饰，根本没有抵抗力。 佳音被满眼的锦缎吸引，忍不住凑上前说道：“管家伯伯，我画了一些不同款式的衣衫，帮我叫两个绣娘过来，我要同她们说说。” “好！”大管家赶紧喊了丫鬟去针线房，叫了两个领头嬷嬷过来。 佳音这次拿出的式样是琵琶襟，半立领的新款式，打算给奶奶做一套袄裙。 两个嬷嬷见侯爷在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展现她们的专业技术！ 毕竟府里就这么一个主子，还常年在外，她们闲的实在发慌，就怕什么时候被精简卖掉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侯爷听得头大，就吩咐大管家去库房，把适合女子的料子取大半过来，让佳音随便选，随便用。 若是剩下，就装车送去李家。 大管家应下，侯爷就去书房处置一些文书。 等太阳升到头顶时候，两个嬷嬷带了大堆的锦缎和布料，心满意足的回去绣房了。 佳音揉揉咕噜噜响的肚子，蹦蹦跳跳去找义父。 正好，侯爷也忙完了，父女俩汇合之后，直奔仙客来。 这个时候，是中午的饭口，仙客来正好是最忙碌的时候呢。 但不知道是因为李震生不在，还是天热的关系，仙客来的上座率比原来少一些。 大堂里总共十桌儿，只坐了七桌儿，楼上的包厢也有空闲的。 家欢在大堂里转了一圈儿，心里有些犯愁着急。 大伯不在家，他没看顾好生意…… 这个时候，侯爷带着佳音迈进了大门。 侯爷一身雨过天清色的锦缎长衫，腰缠玉带，墨发用玉簪束着。 他本就身形高，容貌俊美，神色从容，站在任何地方，都是让人一眼就能发现的存在。 佳音今日穿了桃红色的斜襟衫子，配了象牙白的百褶裙，衣襟和裙角没绣花，只用黄豆大的珍珠镶边，别致又漂亮。 头上扎了两个小花苞，套了两个珍珠串子，脖子上挂了一个赤金坠八宝的项圈，衬着她白净圆润的小脸，怎么看怎么喜气可爱。 众人下意识都停下了筷，望了过去，都在猜测这是哪来的贵人真是出色…… 家欢见了，却是欢喜之极，赶紧迎上前，“侯爷，福妞儿，你们怎么来了？” 佳音笑嘻嘻握着哥哥的手，说道：“义父说大伯不在家，带我来给二哥撑腰，看看有没有人欺负二哥？！” 家欢笑的憨厚，摸摸妹妹的头发，同侯爷说道：“侯爷放心，一切都挺好的，就是没有先前忙了，我正琢磨推出两个新菜呢！” 侯爷点头，回道：“先做几个菜吧，福妞儿饿了。” “好，侯爷跟我去后院厢房，那里安静。” 家欢赶紧领着妹妹，引着侯爷往后走。 侯爷环视大堂里众人，轻轻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就去后院了。 大堂里，安静了一瞬，就乍然热闹开了。 “这人是谁啊？没听说，咱们新都有这样出色的人物？” 一个客人当先嚷道，然后就被同伴嘲笑了。 “你居然不认识新亭侯？那是新亭侯，刚刚凯旋回来的新亭侯！”同伴很是激动，压低着嗓子嚷着。 被嘲笑的人不服气，反驳道：“不是说新亭侯没成亲吗？方才这人可是带着女儿呢！” 他的同伴已经不想和这样蠢货为伍了，无力的说道：“新亭侯是没有成亲生子，但你忘了他有义女啊？那是康乐郡主，康乐郡主！” 旁人也是说道：“是啊，那就是康乐郡主，叫小李老板二哥呢，肯定错不了！” “都说侯爷和李家相处极为亲近，我还不相信，今日亲眼见了才知道，这哪里是一般的亲近啊！侯爷那么冷硬的脾气，居然跑来给小李老板撑腰……”一个老头儿捋着胡子，神色古怪的说道。 不知是在羡慕李家，还是觉得侯爷这么做自降身份。 当然，不管他们怎么想，都是他们的事了…… 后院有间厢房，拾掇的很是干净，是家欢和李震生平日留宿的住处。 家里人过来，也多半在这里歇息。 屋子里，一进门，靠着里侧有个容纳四五人睡觉的小炕。 靠窗户位置则放了个大方桌儿，平日整理账册，读书写字，拾掇一下还可以摆饭菜，很是方便。 墙角有高脚凳，放了一盆开放正旺盛的茶花，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却胜在花朵挤满枝头，绚烂又美丽。 家欢拿了点心盒子，又喊小伙计来送茶，然后就去亲自上灶了。 这个时候，碰巧李老二居然也过来了。 原来他刚从赈济署回来，想着百花园也没有什么吃的，就过来转转。 “二伯，您怎么来了，我和义父还说，吃饱饭就去找你看花呢！”佳音迎了二伯，又张罗着给二伯倒了茶，拿了两块长白糕。 李老二也是真饿了，两口吃光长白糕，才笑着同侯爷说道：“侯爷不来，我也想找个机会寻侯爷说说话呢。” “巧了，我也是。”侯爷笑了，“上午我进宫同皇上定了两件事，正打算同你说说……” 第五百六十四章 给吴家的惩罚还是太轻了！ 李老二听得这话，立刻让郑禾、郑丰两个守了门。 这屋子没有后窗，倒也不怕后边有人偷听。 李老二把王泽辰处处寻李家的毛病不成，出了昏招，针对百花园搞破坏，被他当场揭穿，颜面尽失的事说了。 末了，他又说道：“如今，朝中虽然有志恒和温先生，但志恒身上担着种植玉米和土豆的差事，时常在外，温先生是御史，有事也不好明目张胆站队，失去了中立的公允。 “而您和老四出征在外，朝中不能没有人支持你们，为你们发声。所以，我就琢磨拿个实权职位。 “可惜，我没有科考，没有功名在身，但正好百花园开业，捐了一些粮食和药材给赈济署。 “我发现赈济署就像一个人头顶的牛皮藓，不耽误死活，却极难看，谁也不敢碰，可若是经营好了，也是个好台阶，我就壮着胆子接了下来。 “如今虽然有朝堂拨付的钱粮，但依旧捉襟见肘，每月还需卖花筹集钱粮贴补一些，不过入冬之前，应该就能好转。 “到时候，我预备带着赈济署的老少，去街上扫雪，做些简单活计。当然，这些都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李老二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侯爷会意，笑着说道：“最主要的是无所不在的眼睛！是李家在皇上、在朝臣和在百姓心里，至善至忠的声望！” 李老二立刻笑开了花儿，“我就知道侯爷一定会猜到我的想法。” 侯爷点头，抬手给他续了茶水，低声说道：“其实各个豪门世家，多半暗中都有人手，就是我们府上也在市井有几个酒馆或者杂货铺子，关键时刻都能派上用场。” 一边的佳音听得恍然大悟，上午核对账册的时候，真有几家酒馆和杂货铺的账册，但掌柜却没来。 她还奇怪，这样的小生意，一月利润只有十几两，怎么侯府还有涉足。 原来不是为了赚钱，只是作为侯府的眼睛、耳朵和嘴巴的存在…… 李老二听得羡慕。 世家豪门多年积累的底蕴，从来都不是金银和产业，更多的是人脉和底牌。 说起来，李家真是幸运。 之前对上王家能够取胜，一来是李震生这个活生生的犯罪证据在这里，王家无可辩驳。 二来，李家煎熬了二十年的仇恨，让李家豁出一切，闹得满城风雨，甚至宫里的皇上都知道，王家想做手脚都不可能。 三来，王家也要顾忌侯爷。 所以，各方面原因加一起，王家在众目睽睽之下，才被李家打的步步后退，抬不起头。 否则，王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想要掩盖自家的丑事，悄无声息把李家处置了，简直是容易之极。 这也是王老太爷病倒，王三爷气疯的根本原因。 他们实在太憋屈了！ 就好似一头狮子对上一只兔子，明明能一口就把兔子拍死，却偏偏不能下嘴，反倒被兔子蹬了一脸灰！ 甚至如今，还要忍受这只兔子每日在眼前欢快的蹦跶…… 李家取得了不可能的胜利，王家经历了不可能的耻辱！ 想通这些细节，李老二心里真是后怕不已。 无知者，无畏！ 幸好，他醒悟了，开始补足李家的短板，开始奋起直追，盼望尽早补足这些差距。 羊未亡，已经开始补牢了…… 侯爷慢慢喝茶，又拿了一块点心放到胖丫头手心，他没有说话，给了李老二充足的思考时间。 李家从农门小户跃升到权贵阶层，中间有太多弯路要走，甚至免不得要碰头，要摔跤，这都是必然的。 在他看来，李家已经足够幸运、足够努力了，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急不来。 果然，李老二想明白了，长出一口气，起身给侯爷行礼，“多谢侯爷，您之前一定暗中庇护了我们家很多次。” 侯爷拉他坐下，笑道：“自家人，无需客气，当初我落难在外，若是没有你们家里搭救，如今坟头草已经三尺高了。这是你们家种了善因，在我这里结了善果……” 说罢，他揉揉胖丫头的头发，想起那时候胖丫头还不会说话，就会同他交易了，一手银子，一手药片…… 他的笑容里，就又多了几分温暖宠溺…… 这时候，家欢端了托盘，亲自送了饭菜过来。 众人帮忙摆好，自家人也不必客气什么，就动筷子吃了起来。 家欢给妹妹夹了半碗菜，挑了一块鱼，还要回后厨去忙。 佳音就喊了他问道：“二哥，你今晚回家吗？” 家欢摇头，回道：“这里走不开，明晚再回去吧。” 佳音想着家里害喜呕吐的嫂子，就说道：“二哥，你还是回家吧。我和娘琢磨了两个新菜，正好教教你，放到菜单里。” “当真？”家欢高兴坏了，“好，好，我晚上一定回去。” “别忘了给二嫂买城南贾记的腌梅子，二嫂最近爱吃这个。”佳音笑嘻嘻提醒道。 惹得家欢脸红，但他还是应下了，“放心吧，我记住了。” 李老二给小侄女夹了一块肉，也是喜爱的不成，“福妞儿吃肉，最近都瘦了，要不要二伯回去和你奶奶说，把你的课业减去一些？” “不要，二伯。”佳音吃的小嘴油乎乎，一边努力同红烧猪蹄斗争，一边含糊应着，“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我先学这些，等以后还要加画画和弹琴。对，还有习武！” 李老二听得心疼，就逗弄小侄女，“习武要早起啊，天不亮就要开始练习了！” “啊，那么早？”果然佳音立刻打了退堂鼓，“那还是再等几年吧，睡不够，我该长不高了！” 李老二和侯爷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懒丫头，借口真是太多了。 侯爷拿了桌边的干净布巾给懒丫头擦嘴擦手，想起宫里那个三公主，就说道：“习武，是一定要学的，起码在旁人欺负你的时候，可以直接打回去。 “就算打伤，甚至打杀都没关系，自然有义父和家里给你收场。但你就记着，一定不能被欺负，不能受伤，知道吗？！” 这话若是被李老太和陶红英听到，怕是又要哭笑不得说他们教坏孩子了。 可惜，旁边坐着的是李老二啊。 他也是同样想法，而且早早就这般嘱咐过小侄女了。 这会儿，他就也跟着说道：“像上次进宫，皇后把你关在黑屋子里，你就该死命的哭，让整个后宫都知道皇后欺负孩子！怎么也要让她丢脸的整个新都都知道，你倒好，一声不吭！” “黑屋子？”侯爷的筷子立刻放了下来，脸色黑的像墨汁。 之前，佳音说起的时候，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一段。 叶山和冬梅没跟着进宫，也不知道具体情形，说的时候也没那么详细。 以至于侯爷这会儿才知道，他冷冷说道：“看样子，我给吴家安排的惩罚还是轻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六十五章 要么出钱，要么拼命！ 李老二听了，就问道：“侯爷今日进宫，就是为了这事？” 佳音生怕义父因为她失了分寸，赶紧说道：“义父，别生气，我没害怕！那个小黑屋是花园边上存锄头铲子的，一点儿也不可怕。再说，我只等了半个时辰，皇伯伯就来救我了。” 侯爷深吸一口气，不想这个懂事的胖丫头跟着担心，就拍拍她的后背，说道：“义父心里有数，教训吴家，不只是因为你被欺负。 “之前吴家多次想安插人手到侯府，又通过皇后逼迫我娶亲，我那时候就不该容忍，以至于如今他们变本加厉！” 李老二有些担心的劝道：“侯爷，吴家毕竟有皇后撑腰……” 侯爷摇头，冷笑道，“别说是一个无子的皇后，就是有皇子傍身，也该为了我手里的兵权，待福妞儿客气些。偏偏这一家子蠢货，自己跳出来找打，那就别怪我拿吴家开刀了！” 李老二无法，也知道不能再劝，就说道：“那侯爷准备怎么做？” 侯爷回道：“很快，皇上会下旨征兵，不是从百姓中招人，而是世家权贵和文武百官们的家中子弟，一家两人，必须有一个嫡子。” 李老二听得立刻瞪大了眼睛，内心直觉这件事要引起轩然大波，整个新都都要被搅动起来。 他迟疑着说道：“侯爷，世家权贵和文武百官怕是会反对……” 侯爷点头，冷笑道：“当然了，他们肯定不会同意。他们的儿孙无比金贵，肯定不愿送去江北杀蛮人，只想留在江南醉生梦死。但世事哪能尽如人意，什么都不付出怎么能尽享富贵呢？ “如果，他们不想拼命，那就出银子！百姓的儿孙，可以去代替他们杀蛮人，去流血牺牲，但不能连抚恤金都拿不到！” “对，侯爷说得对，就该这般！”李老二听的热血沸腾，压着声音说道：“他们买一株名花，都能拿出几百两不眨眼，自然也能拿几千两为儿孙买命！” 侯爷神色缓和了几分，嘱咐道：“若是有人问到你那里，想要找我通融，你就提几句抚恤金之事。” “明白！”李老二立刻爽快应下，端起茶碗，“我以茶代酒，谢侯爷为百姓求公平，为天武开太平！” “我也来！”佳音没有茶碗，就端起了手边的饭碗，有模有样的和二伯站在一处，“福妞儿谢义父为国、为百姓征战，义父是战神，是大英雄！” 侯爷笑了，端了茶碗同他们碰在一处，“为天武，共饮此杯！” 李老二和侯爷喝了茶水，佳音则把碗里的肉丸子塞到嘴里，腮帮子鼓鼓，像个贪吃的小松鼠。 李老二和侯爷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很快，吃过饭，同家欢打声招呼，侯爷和佳音就随着李老二去了赈济署。 这才几日功夫啊，先前荒凉破败的赈济署已经变了一番模样。 院子里的杂草都被拔光了，地面被夯实，偶尔留出的几块用破旧的青砖围出一些方方正正的花坛，种了一些普通却开的灿烂的小花。 屋舍大半已经被休憩好了，不再漏雨。 虽然门窗油漆脱落，还是斑驳，但窗纸已经换了新的。 每个屋子，门窗都是大开着，利用正午的太阳和夏风，赶走屋里的阴暗和潮湿。 先前被当作床铺的烂草已经清理出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新搭建的大炕，铺了金黄色的炕席。 陆续有些小孩子和老人，从外边背了干草或者破木头之类回来，都是在城北各处破败的废弃宅院或者荒僻之地找来的，晚上随意烧一把，燎点儿热气，大炕就能温乎一宿。 夏日也不用烧多热，这般就能让所有人都睡个好觉了。 所有人的衣衫还是旧的，甚至有些脏污，但仔细看他们的手脸都洗干净了，头发也尽力梳理整齐了。 整个赈济署，好似就因为几个花坛，因为窗上糊了新窗纸，因为不再漏水的屋顶，因为炕上金黄色的炕席，完全焕发了新生一般。 但好似也不只是因为如此…… 李老二引着侯爷和小侄女到处走了一圈儿，最后到了充当大厨房的三间房外。 不远处有两棵树，树荫很好，郑丰和郑禾就把椅子摆到了这里。 两人又忙着烧了茶水，甚至不知从哪里抱了一盒子点心。 佳音吃点心，盘算着还能再支援赈济署一些什么。 她看得出二伯极用心，在努力改变赈济署，不只是为了他的仕途，更多是想搭救这些苦命人出苦海！ 显然，侯爷也看出了这一点儿，问道：“这么多人吃饭穿衣，不是一件小事，只靠朝廷拨付钱粮怕是不成，卖花贴补也不是长久之计。” 李老二点头，说道：“我准备好好修葺一些屋舍出来，隔断开，然后租出去，虽然进项不多，但也够日常维护所有屋舍了。 “再从村里找几个半大小子来做先生，教这里的孩子们简单的写算。可以上午读书，下午做杂活儿，撑过一年，这些孩子出去做个学徒或者小伙计都成，就能自食其力了。 “其余稍微有些残疾、但能走动的人，我打算让他们去扫街。马上是秋日，落叶乱飞，冬日更是大雪覆盖。只要他们打扫干净，沿街每家一月给几斤粮食，应该还不难。 “至于年岁大又病残的老人，只能留在赈济署，编编筐篓，做些小活儿。” 这般安排，听着很是不错了。 虽然执行过程中，一定会遇到不少问题，但起码立了一个自食其力的目标。 侯爷刚要说话，大门外突然走进来几个人，各个衣衫褴褛，脏污的不成样子，但他们脸上却笑嘻嘻，呲着一口黄牙。 许是嗅着米粥的香气，几人找个朝阳的地方一蹲，抄着袖子，不时说笑几句，偶尔还从怀里掏出点儿什么，掐一掐…… 佳音一时犯傻，没反应过来，还想仔细看看，却被侯爷挡住了。 李老二脸色不好，冷哼说道：“侯爷，有没有伤残的老兵，像赵叔他们那样可以走动的就成，最好凶悍一些。给我调遣二十人左右，百花园那边要四个看家护院，这里怕是要十几个。” 侯爷会意，点头应道：“好，回去之后就给你选人，这次伤残的兵卒不少，我也犯愁给他们寻地方安置呢。你也别太生气，哪里都有这种扶不上墙的烂泥。”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天下最好的小姑子！ 李老二气的咬牙，“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那些病重的老人家都知道挣扎起来，扫个院子，烧个炕呢。这些人倒好，白日出去闲逛，饿了就回来吃饭睡觉，真当这里是他家了？！” “怀菩萨心肠，行霹雳手段。”侯爷淡淡应道，“该施恩的时候，必须施恩，但该立威的时候，也要一次把这些人都震慑住。出了事，也不怕，我回来了，天塌了，也没人能动李家。” 这话真是霸气，李老二虽然没有大杀四方的打算，也忍不住热血沸腾。 有靠山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而佳音，已经举着一块点心，望着义父，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了！ 身份高贵，容貌俊美，霸气侧漏，这是妥妥的主角标配啊！ 偏偏这样的好男人还不想成亲，新都里不知多少女子气的背后撕帕子呢…… 侯爷被小丫头盯得有些不自在，哭笑不得的抬手敲了她一下。 然后，他同李老二说道：“我们这次打了胜仗，皇上很高兴，给我麾下这几万兵卒赐名北征军，所有吃喝穿戴用物都要兵部优先配给。 “过几日我想办法，分一些鞋子之类的小活计过来，你带人好好做着，以后说不定，有把所有活计都拿来的一日。 “但目前是暂时不成，军需这一块牵涉利益太大，容易给你和家里惹麻烦。” “好，好！”李老二高兴坏了，连连点头应下。 他一点儿都没有瞧不起这点儿“小活计”！ 要知道，几万人的鞋子啊，就是分来几千双，也足够赈济署的老少们忙一个月了！ 这可是开了一个好头儿，消息传出去，以后赈济署就有可能陆续接到其余活计。 毕竟花一样的银钱，甚至更便宜，就能把该做的活计做了，还做了善事，谁都愿意试试吧？！ 又坐了一会儿，侯爷就带佳音回碎金滩了。 李老二站在门前，直到马车走远才扭头回院子。 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头儿从灶间出来，笑着同李老二说道：“李大人，粥熬好了，什么时候敲钟啊？” 赈济署的院子太大，屋舍太多，每次吃饭都要敲钟，这样各处的人听到动静，就会赶来排队。 实在有人病的动不了，则由同屋的人带回去。 因为钱粮有限，吃饭的人却有七百多。 所以，最近赈济署都是一日两顿饭，早饭是在日上三竿时候，晚就就排在了这样的半下午。 李老二吩咐道，“既然熬好粥了，就敲钟吧。” 老头儿迟疑了一下，悄悄指了指墙根下那几个懒汉，问道：“大人，他们……也要给粥吗？昨日他们喊着粥太稀，死活多要了一碗。 “而且送到后边给病号的粥，也被他们抢去了，实在太不像样子了。不只这样，他们霸占了一个屋子，不让旁人住，但还要旁人给烧炕。再不管管，这赈济署怕是都要他们说了算了。” 老头儿不知道是生气，还是怕李老二不管，话里话外都不好听。 李老二笑了笑，淡定说道：“干活儿去吧，本官自有安排。” 瞎眼老头儿干笑，赶紧应着进了灶间…… 不说赈济署这边如何，只说侯爷和佳音路上又买了不少小食，回到了碎金滩。 正好碰到淘气小子们放学，眼见侯爷从车上下来，他们就一窝蜂跑上前行礼，各个笑的扭捏又憨厚，完全没了往日的淘气样子。 侯爷好笑，猜到他们心思，就拿了一些小食分给他们，嘱咐道：“想骑马就让我的亲兵带你们去跑几圈，但你们自己不能偷偷骑，小心摔断腿，知道吗？！” “知道了，谢侯爷！”小子们可是乐疯了齐声喊道。 他们拿了小食疯了一样跑回家，把书包扔下就冲去割最鲜嫩的野草，然后送去叶家院子贿赂那些战马。 战马吃饱了，吃高兴了，就不排斥他们了，他们想要骑一会儿，或者帮忙刷洗都成。 佳音可没有这个爱好，早就跑回家去抱奶奶的大腿了。 李老太正带着文娟做针线，文娟许是刚吐完，有些没力气。 佳音赶紧把买回的桂花糖，掰了一块送到嫂子嘴边，又哄嫂子说，“嫂子，我二哥今晚回来住，方才还说要去城南给你买腌梅子呢！” 果然，文娟立刻亮了眼睛，嗔怪道：“他那么忙，那么累，还惦记我做什么！” 佳音瞪大眼睛，嚷道：“怎么就不能惦记了？嫂子肚里怀着我二哥的孩子呢，这么辛苦，我二哥当然要对嫂子好一些了。” 文娟脸色更红，搂了小姑子，替她整理略微有些凌乱的头发，末了同李老太说道：“奶奶，您知道吗，我嫁到咱家来，最高兴的就是有福妞儿这个小姑子。 “人家的小姑子都千方百计从嫂子手里抠东西、讨银钱，没事就跑婆婆跟前告状。咱家福妞儿不但不这样，还给我这个嫂子张罗衣裙首饰，甚至还有赚钱的小生意！ “自从我怀了身孕，她更把我当宝儿了，奶奶，我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这样的事，说出去，旁人怕是都羡慕的红眼睛了。” 李老太听得孙女被夸赞，真是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忍不住附和道：“这丫头啊，就是天生的懂事孩子，她刚出生的时候，我们全家正逃荒在路上，那多遭罪啊。 “这孩子一声都没哭过，就是晚上饿的厉害，她都不哭，就是心疼她娘白日累，想让她娘和家里人都多睡一会儿。 “你说说，谁家孩子这样？让全家人怎么能不心疼她？！” 佳音在一边听的脸红，赶紧过去抱了奶奶的脖子，撒娇卖萌，“都是奶奶教的好，福妞儿都是跟奶奶学的。” “哎呦，奶奶的胖丫头，哄奶奶高兴最能耐了！” 李老太眉开眼笑，扭头见侯爷进来，想起方才城里送来的半车布料就赶紧说道：“侯爷，你怎么又给家里送来那么多东西啊？家里要用，去采买就成了，可不好总让你吃亏……” “婶子，都是一家人，谈不上吃亏占便宜什么的。”侯爷坐到老太太旁边，笑道：“您也知道，我府里没有女子，那些料子白放着，还要担心虫蛀霉坏，不如都拿过来用了。” 李老太无法，只能应道：“哎，行吧，过些日子，红英要带村里妇人们烤月饼呢。到时候，让她们多烤一些送过去，侯府那边就别额外买了，知道吗？” “好啊，婶子。这个不用告诉旁人，跟福妞儿说就行了，我今日把侯府交给她打理了，以后让她每隔几日进城一趟，到侯府看看就成。” 侯爷说的随意，完全不觉得把偌大一个侯府，交给一个孩子打理是如何的惊世骇俗…… 第五百六十七章 与众不同的缘由 李老太还好，在她心里，孙女就是小仙女，无所不能，所以帮着侯爷打理一下侯府，也没什么。 文娟可是惊讶坏了。 小姑子才几岁啊，侯爷怎么放心？不怕侯府被折腾的乱糟糟吗？ 但这话，她可不敢说。 又说了几句闲话，侯爷要去看张神医，佳音当然要跟着了。 在外奔波一日，侯爷怕胖丫头累，就蹲身背了她，然后一路往村后去了。 不知侯爷说了什么，佳音咯咯笑个不停，踢腾着小腿儿，撒了院里院外一片笑声…… 村北的小土坯房，自从成了张神医的“根据地”，简直是生人勿近。 不，就是阿猫阿狗，甚至苍蝇蚊子都不愿意接近。 毕竟院里浓浓的药味，随时能把它们熏的晕头转向，许是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就被踩扁了。 张神医身上的粗布衣裤原本是灰色的，但沾染了不少药汁儿，如今已经看不出真面目了。 他的头发乱糟糟，胡子也打了结儿，不知几日夜没睡好了，眼圈儿黑的堪比大熊猫，眼袋差点儿垂到胸口。 这会儿，他正蹲在兔子笼门口，揪着头发不停唠叨。 “到底怎么回事，应该好用啊，怎么还没好？” “这都三日了！应该消肿了，居然还不如普通金疮药，气死老子了！” 听到院门被推开，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看过去，当时就吼道：“我不是说，谁也不准进来吗？滚……” 他说到一半，才发现，进来的是侯爷和佳音，于是不甘不愿改了口，“你们怎么来了？我正忙着呢，可没功夫给你们看诊！” 侯爷同他相识多年，太知道他的脾气了，也不同他计较，说道：“又有什么药琢磨不出来了，难道除了看诊，闲着无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佳音也跳下侯爷的背，笑嘻嘻上前扯了张神医的袖子，“张爷爷，义父在城里买了烧鸡，晚上到我家去吃饭吧？” 张神医想揉揉小丫头的头发，又想起自己刚摸完兔子，就赶紧去找水洗手，随口招呼侯爷，“你看哪里好，就坐哪里吧。” 侯爷拉着佳音坐到了房子西侧的屋檐下。 这里是上风口，嗅不到满院子的药味和小兽粪尿的味道。 佳音见张神医洗完手，又去换衣衫，就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要知道这老头儿对谁都是随意之极，唯独对侯爷不一样，而这份不一样，好似还不是因为侯爷的身份贵重。 她就小声问道：“义父，你和张爷爷是怎么认识的啊？” 侯爷神色一顿，但瞬间又恢复正常。 佳音立刻觉得这话不该问，她还想收回来的时候，侯爷却开口了。 “我父母亲族都是死于时疫，当时，张神医就是负责诊治的大夫之一。 “我那时候比你大不了多少，问他能不能把爹娘治好，他为了哄我，答应了，结果…… “许是他心里觉得有愧吧，这么多年，在外游走，医术越来越好，也没忘了经常回京都看看我。 “后来我不小心得了咳疾，也是他一直在帮忙诊治，没有张神医，我怕是早就死掉了，根本没有机会活到投宿到你家的时候。” 佳音听得心里堵得慌。 虽然义父是笑着说起这些，但一个孩子突然没了父母亲族，该是何等的恐惧，这么多年不知道因此成了多少苦呢。 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抱了义父的胳膊，拍拍义父的肩膀。 “福妞儿以后一定对张爷爷好，没有张爷爷，福妞儿就没有义父了。” 张神医正好从屋里出来，听到这话就瞪了眼睛，笑骂道：“没良心的丫头，我是你师傅，你孝顺是应该的，居然还要因为侯爷才对我好？！” 佳音吐吐舌头，赶紧改了话头儿，“张爷爷，晚上再给您加一盘炸小鱼好不好，那个喝酒吃最香了！” “哼，小丫头就会拍马屁！”张神医隔空点点她的脑门，再看向笼子里的兔子，又皱了眉头。 侯爷见他这个样子，就说道：“福妞儿去给义父倒碗水。” 佳音猜得他们有话说，起身就跑进了灶间。 可惜张神医这里没有烧开的温水，佳音只能在水缸里舀了半碗。 又等了一会儿，她才端了出去。 结果，一到廊檐下，张神医就赶紧迎了过来，这老头儿再没了方才的愁眉苦脸，脸上笑得简直要开了花。 他接过水碗就泼到一边，嚷着，“哎呀，哎呀，我们福妞儿可是郡主啊，怎么能干活儿呢，赶紧坐，赶紧坐！”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瞧着微笑的义父，不明白他用了什么神奇魔法，居然让张神医换了性情。 要知道，上次她帮忙磨药粉，手掌都起水泡了，这老头儿也没多说一个字啊！ 郡主这名头，好不好用，难道还分时间段吗？ 侯爷被胖丫头满脸懵的样子逗笑了，冲着她迅速眨了两下眼睛。 佳音会意，坐了下来，就开始提条件。 “张爷爷，那本医书，我都背下来了，是不是可以学配药了？我毕竟刚开始学习，也不用特别好的药方。只要止血药，解毒药这两样就成，我二伯给我送回不少药材，我想试试。” “好！”张神医一口就答应下来，甚至立刻就寻了纸笔写药方，直接塞给佳音，又问道：“你还想学什么，尽管说。” 佳音摇头，“不用了，张爷爷，这两个就够我琢磨了。” 侯爷也是说道，“过几日动土，这里盖了新院子，福妞儿把药材送来，同张神医一起琢磨吧，他也能当场教导。” “好啊，都听义父的。”佳音笑得乖巧。 侯爷起身要告辞，张神医又跑去拿了一本医书，不容拒绝的塞给佳音，说道：“回去把这本书也背熟，我要半年内就把你教出徒！” 半年？ 佳音咧嘴，学医也不是吃饭，哪里这么简单？ 但义父没说话，她也装做不懂，含糊应了下来。 好不容易离开小土房，佳音立刻问了起来。 侯爷就说道：“我同张神医说，他什么时候把你教出徒，我就什么时候告诉他……当初治好我咳疾的高人是谁！” 佳音愣了一下，就笑了起来，“义父放心，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以后，我会让张爷爷知道那位高人是谁！” 侯爷也笑了，嘱咐道：“张神医这人极重信诺，也没有功利之心，可以信任。当然，任何时候，最值得信赖的只有自己，知道吗？” “知道了，义父！”佳音脆生生应了，一大一小牵着手，就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果然，就像侯爷说的一样。 第二日一早，李家刚吃饭，张神医就找来了，催问佳音的医书背的怎么样了，还表示今日要带她给村里人诊脉，尽快熟悉起来…… 佳音饭都没吃几口，就被张神医扯跑了，两条小辫子在风里纷飞，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抢孩子了…… 一连三四天都是如此，惹得李老太都心疼孙女了。 于是，这日吃过午饭，佳音去小睡，院门又被推开了。 李老太以为张神医来了，立刻冲了出去，想给孙女讲讲情，多睡一会儿。 结果，院外进来的却是李老四几个，后边还跟了个挽着包裹的小媳妇儿…… 三更奉上~~ 第五百六十八章 真是太欺负人了！ 李老四怕老娘担心，赶紧上前两步扶住了老娘说道：“娘，我们回来了，二牛媳妇儿闲着无事，也跟来小住一段儿。” 刚成亲就出来走动，还要留下小住，谁家也没这规矩啊？！ 李老太猜着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但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就笑着说道：“好啊，欢迎欢迎！家里孩子都去读书了，平日太冷清，二牛媳妇儿多住几日才好，也给我这个老太太做个伴儿。” 魏二牛赶紧拉着媳妇儿小翠儿，上前行礼道谢，“多谢老夫人，我们……打扰了。” “说什么外道话呢，”李老太拍拍他的肩膀，又笑眯眯拉着小翠儿的手说道：“孩子啊，二牛和我家老四那是过命的交情，不是亲兄弟，却比亲兄弟还亲！你拿这里当自己家住着，咱们有话以后再说。” 小翠儿红了眼圈儿，眼神里三分委屈七分惶恐，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大娘，我不偷懒，我能干活儿，您有活儿就尽管喊我。” “好啊！”李老太明白这孩子的忐忑，就应的格外痛快，“你就放心吧，马上要秋收了，家里活计多着呢，到时候帮我拾掇菜园子。” 小翠儿果然咧嘴笑了，“大娘，我会腌咸菜！我腌的咸菜，全村都说好吃，到时候我帮您多腌一些。”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李老太握了她的手，招呼大伙儿，“我带小翠和二牛安置一下，你们跟着老四去洗一洗手脸，家里早晨没少蒸包子，一会儿热热给你们垫肚子。” “谢谢老夫人！”众人都是纷纷应声，扭头刚要去隔壁院子，李勇和蕙娘就听到消息，抱了孩子赶来了。 龙凤胎已经不烧了，吃喝两日，就恢复了精神头儿，这会儿一个淘气的扯着爹爹的头发，一个在娘亲怀里拱来拱去。 众人看得心里喜欢，都是忍不住上前抱了逗弄。 蕙娘也是奇怪魏二牛怎么把媳妇儿带来了，待得听说他们要借住在李家，蕙娘就说道：“婶子，你家来往的人多，前院后院的也麻烦，不如让二牛和小翠儿妹子住我家吧。 “平日二牛和大勇去码头了，还有小翠儿妹子给我做个伴儿多好。” 李勇也跟着说道：“是啊，婶子，他们住我们家里更方便！” 魏二牛也知道李家是真心留他们，但这样大院子，出入都是贵客，相对来比，确实在李勇那边会更自在。 于是，他就扯了媳妇儿给李老太行礼，要去李勇家。 李老太也没拦着，说道：“你们觉得哪里舒坦就住哪里，今天先歇歇，明天家里多做几个好菜，你们都来吃，好好热闹一下。” 众人说笑几句，蕙娘和李勇把孩子放下，就带了魏二牛夫妻回去了…… 佳音睡醒午觉，洗个脸到了前院，就见龙凤胎坐在廊檐下的席子上。 两个胖孩子是村长帮忙取的乳名，男孩叫平平，女孩叫安安。 这会儿，他们一人抱了一个果子，正啃得欢快。 果子打了皮，划了一些纹路，保证两个孩子能尝到滋味，又不至于啃掉太大块儿，呛到自己。 李老太坐在旁边，不时逗弄两个胖孩子几下，灶间里正冒着蒸汽，热着包子、熬着米粥。 佳音就凑上前，亲了亲龙凤胎，然后抱了奶奶的胳膊，问道：“奶奶，怎么这个时候就做饭了，平平安安怎么也来了？” 李老太就把魏二牛带了媳妇儿过来的事说了，佳音心里的八卦小火苗，立刻就熊熊燃烧起来。 “奶，怎么回事？二牛叔不是刚娶媳妇儿吗，怎么就带着媳妇儿出来住了？” 李老二敲了孙女一记，嗔怪道：“小小年纪，别像村里长舌妇一样，家长里短的，就没你不想知道的！” “嘿嘿！”佳音傻笑，赶紧找借口，“二牛叔救了爹爹，我也是关心二牛叔嘛！” 正说着话呢，蕙娘就来了，她也知道李老太惦记，不等问询就主动说了。 “婶子，魏家不地道呢！二牛憨厚，自小就干活儿多，但不如哥哥能说会哄人，所以家里偏心他哥哥。 “他哥哥娶的媳妇儿是个布庄掌柜的女儿，小翠儿是村里孤女，被魏家收留，给二牛当童养媳。 “这几年二牛哥哥和媳妇儿住在县城，吃喝用度却都是找家里要，二牛的饷银都被父母给哥哥了，结果，小翠儿在魏家当牛做马，挨打挨骂，还不给吃饱穿暖。 “这次二牛回乡成亲才知道这些，而且魏家给他们办的酒席特别寒酸，嫁衣都没给小翠儿准备。 “我们给的布料和首饰，二牛的娘直接抢去给他大嫂了，说以后跟老大一家养老，不指望二牛。 “二牛要带小翠儿单过，他们还不同意，要把小翠留在家里当牛做马，撵着二牛继续出来赚饷银……” “这也太欺负人了！”李老太听到气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那可都是自己孩子啊，魏家这老两口是猪油蒙心了吧！不说那个老大可靠不可靠，就冲二牛和小翠这么孝顺懂事，也不能这么欺负啊？！” “是啊，”蕙娘也是叹气，低声说道：“这一家子，真是同严家一样，太狠心了。” “那二牛是怎么打算的？”李老太皱眉，“偏心儿女不得济！这老两口指望老大养老，怕是不一定指望得上，以后兴许还会找二牛……” 蕙娘点头，回道：“听小翠说，二牛还要回去一趟，他二叔早逝，没人承继香火，二牛想过继到二叔名下，以后就是他爹娘指望不上大哥，找到他这里，那也是堂亲了。 “即便他不在家，小翠也不至于被他爹娘欺负得太厉害。” “这也是个好办法！”李老太亮了眼睛，“都说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个孝字大过天，但碰上这样的爹娘，二牛也是运气不好，多给自己留条退路也好！ “小翠儿看着是个勤快本分的姑娘，魏家老两口以后就是真落难了，只要他们安分，小翠儿也不至于让他们没有着落。” 她们两人说的热闹，佳音却在一边急得抓心挠肝。 原因无它，舍不得啊！ 她给的那套首饰，是谢二牛叔救了爹爹的，不是给魏家这些贪心豺狼的啊！ 第五百六十九章 这个姐姐要吃人！ 她想了想就说道：“奶，二牛叔回去的时候，让人跟着过去，把那套首饰要回来。 “就说那首饰是宫里皇后娘娘赏赐，可以给北征英雄的妻子，不能给外人，否则就是不敬。” 这话可是提醒李老太和蕙娘了，蕙娘立刻说道：“对，还有那些布料，都讨要回来，给小翠做衣衫儿！ “方才我看她那包裹里，就带了一套换洗衣裙，还是补丁摞着补丁，魏家实在太苛刻了，真是丧良心啊！” 李老太皱眉，有些犯愁派谁去，正好何嬷嬷从后院出来，听了几句，这会儿就上前毛遂自荐，“老夫人，小姐，让老奴去吧，老奴旁的不成，吓唬人还算擅长！” “哎呀，对啊！”佳音欢喜的第一个跳了起来，抱了何嬷嬷的胳膊，笑嘻嘻嚷着，“嬷嬷本来就是宫里出来的，端起架子来，肯定能吓死魏家的老妖婆！” “别瞎说！”李老太瞪眼，拍了孙女一把。 末了，她又说道：“这事儿，何嬷嬷出面正合适，但还要等等，我让老四问问二牛。 “要是二牛不愿意，咱们本来是好心帮忙，倒成了欺负人家爹娘了。” 众人都是点头，蕙娘背了胖儿子，又抱了胖闺女，想要回家去。 李老太去灶间给她捡包子，让她带回去给小翠顶顶饿。 佳音趁着大伙儿不注意，暗戳戳逗弄两个胖孩子，在她们嫩藕一样的小腿上，偷偷啃了好几口。 两个胖孩子吓坏了，不明白这个姐姐为什么吃他们的腿？ 他们拼命踢蹬着小脚丫，想要脱离啃腿怪兽的魔口。 蕙娘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佳音正啃完她儿子又啃她闺女呢。 她真是气的哭笑不得，嗔怪道：“你这丫头，小时候啃两个弟弟妹妹的脚丫子，如今又啃腿，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佳音呲着豁牙儿笑个不停，不好意思的扯了胖丫头的小裙子遮脸。 蕙娘拍了她一下，问道：“前日交代给你的帕子，你缝好了吗？晚上拿给我看！” 佳音顿时苦了脸，最近被张神医扯着各种速成，她哪有空闲顾得上缝帕子啊…… 李老太拎了包子出来，见孙女这般苦脸，问明白之后，也是笑的不成。 蕙娘带着闺女儿子，拎着包子走了。 佳音整个下午都在同帕子奋斗，虽然小心再小心，手指头上还是多了几个针眼儿…… 黄昏时候，侯爷从城里回来，一进院子就见魏二牛几个笑嘻嘻围上来。 他猜到他们有事，于是摆摆手，自己先去洗漱换衣，然后才召他们上前说话…… 隔壁院子里，陶红英今日去仙客来做私房菜，带了文娟一起去散心。 两人回来时候，索性在酒楼带了几个菜，家里熬个粥，配点小咸菜，蒸点儿馒头，晚饭也就准备好了。 难得李老二今日也回来了，坐在廊檐下和李老四说话。 但他们怎么等，都不见侯爷过来，李老四就要去隔壁请人。 这时候，侯爷终于过来了。 一家人凑在一起，也没分什么男女，一起吃饭热闹。 吃饱喝足，侯爷就同李老太、李老二和李老四说起正事。 “婶子，牌坊路口那边要建二村，能不能多划几块地方？二牛夫妻以后想落脚儿在这里，其余几个亲卫也有在这里安家的想法。 “一来，他们都是我最信得过的亲卫，我每次回来，他们都要随我到这里。比起回老家，这里更方便同妻儿团聚。 “二来，咱们村里，如今老人孩子多，青壮太少。但山谷、果园和瓜田又都是聚宝盆，要时刻防备旁人动手脚，多些人手也有好处。 “我想从这次出征伤残的兵卒里，挑个百十人安顿到二村。他们都有抚恤银子，我再贴补一些，建些排房给他们住。 “村里有活计，他们就干活儿，没活计就巡逻，以后村里不忙了，再给他们找些别的营生也行。” 李老二听到激动坏了，连连点头，“这可太好了，村里青壮确实太少了！老三带了几家到洛安，村里干活儿的人就有些捉襟见肘。 “我想找些小子带去赈济署帮忙，大哥也想送些人手到泉州那边，都不敢说呢……就怕这么分出去的人太多，村里老人孩子没人看护照管，如今好了，有这一百多人手，可是不用担心这些了。” “是啊，”李老太也是赞同，“村里小子们也是越来越大，但不敢放出去见世面呢，现在好了……” 说罢，她又喊了郑丰去请村长和刘镖头。 如今李老二也不常在村里，村里村外的所有事都是村长和刘镖头在张罗。 突然听说侯爷要给他们添加人手，两人更是乐疯了。 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儿，大嗓门的笑道：“哈哈哈，老魏几个可是有救了，老赵他们去了百花园，老魏连个替换巡逻的人都没有。 “这才几天啊，他熬的眼圈儿都像抹了墨水一样，以后可是有人听他统领，听他安排了了！” 刘镖头也是激动，“眼看山上的果子就要采摘了，还要建二村，要上山砍柴，太多活计了。 “偏偏人手不多，小子们还各个心里长草儿，盼着跟船队去泉州，我真是头发都愁白了，侯爷简直是救了我的命了，人手越多越好！” 侯爷点头，笑道，“暂时先安排一百人和魏二牛他们这十几人住在二村吧。也看看他们人品行事如何，若是有不好的，你们尽管撵出去，不要担心我这里。 “机会给他们了，后路也给他们安排了，若是他们不珍惜，就怪不得旁人了。” “成，侯爷放心，我们心里有数，真是对村里不利，我们也不会客气，毕竟这一村老少呢，不能因为一颗驴粪蛋，坏了一锅汤。”村长应得痛快。 先前买下的石料和木料不少，但如今看来，还差很多。 侯爷当时就拿了五百两银票给刘镖头，先替伤兵们垫付了建排房的费用。 一百伤兵，起码要十套排房。 一套排房三间，分东西屋子，一屋大炕住五人也算宽敞。 佳音在一边听着热闹，总觉得这有些前世农家大院民宿的模样。 而魏二牛已经成家了，几个亲卫也大半拖家带口，他们不能住排房，就要建院子。 但具体怎么建，就要他们自己同刘镖头一起商量了。 众人说的差不多，就各自散去歇息了。 当然，佳音不能歇息，照旧是进空间，开启学霸模式…… 第二日，刘镖头带了魏二牛等人去牌坊那边看地方，村人们也就知道他们要落脚的消息了。 甚至，马上还有一百多伤残兵卒来安家的事情，大家也都知道了、 村里立刻就热闹起来，人人都在议论这件事…… 第五百七十章 抓你没商量！ 碎金滩从无到有，从人人都能踩一脚，到如今捧着聚宝盆都没人敢动一手指，可以说，大半都是侯爷的功劳。 是侯爷在震慑宵小，是侯爷在替大伙儿撑腰！ 现在，侯爷安排人手过来，村里人怎么会反对？ 再说，大伙儿最恨谁，那就是蛮人！ 不说被蛮人追着，一路逃荒，背井离乡，就说码头惊魂那一次，全村几乎人人带伤，差点儿全村都被灭了。 这些兵卒杀蛮人，就是在替他们报仇，是英雄！ 他们怎么会不愿意接纳，会把恩人英雄拒之门外？！ 特别是年轻的小子们，恨不得高兴的跳脚儿。 他们想去城里逛逛，想去洛安看看，想坐大船去看大海，去看黄毛红眼睛的番人…… 可家里总说，村里的活计没人做，拦着他们不让走。 如今人手充足，可是谁也没理由再拦阻他们展翅高飞了！ 李老四找个机会，同魏二牛说了几句讨要东西的事。 魏二牛憨厚老实，却不傻。 这次家里真是伤了他的心，他都没有迟疑，直接说道：“李四哥，我同意讨要回首饰和布料，不是我不孝顺，是我之前赚过的所有饷银和赏钱，都给家里了，已经足够偿还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但是小翠儿……我从没给她买过一根布丝儿，反倒让她因为我在家吃了那么多苦，如今跟我成亲也什么没得到，我心里有愧！ “那些布料和首饰，是老夫人和郡主，还有大勇嫂子给小翠的，就该是小翠的，是我没能耐，眼见我娘耍赖要上吊，我就没办法了…… “老夫人能派人讨要回来更好，就算要不回来，我也给老夫人磕头道谢。” 李老四拍拍他安慰道：“你也别伤心，五根手指也没有一般长的，咱们常年在外边，不能在父母身边尽孝，父母几乎都会偏心。 “这几日我看兄弟们都不太高兴，可能家家都差不多情况，否则他们也不会求了侯爷在这里安家。 “你也别多想，以后兄弟们聚一起住着热闹，咱们出门，家里也互相有照应。” 魏二牛扭头，抹了一把眼睛，重重点头…… 第二日，村里轰轰烈烈开始采买木料筹建二村的时候，魏二牛和几个兄弟，护着李家的马车就出发了。 马车里坐了何嬷嬷和水灵，开启了她们的“讨债之旅”。 不说，碎金滩这边如何忙碌热闹。 只是新都里，镇国公府上，宿醉刚醒的世子爷打着哈欠，挂着黑眼圈儿，歪歪扭扭走到主院给父亲母亲请安。 镇国公看不上儿子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场就发了火，“早饭都吃完了，你才过来请安，这是谁家的规矩？你昨晚又去哪里游荡了？ “二十多岁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你说，你这样的废材，以后能做什么？” 这些话，世子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根本不在意。 他抠抠耳朵，皮笑肉不笑的应着，“当然是等着做国公了！” “你个逆子，你是盼着我早死啊！”镇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就要找东西打儿子。 结果，不出意外，又被国公夫人拦住了，“好了，好了！孩子过来请安是孝顺，你不夸赞几句就算了，从头骂到脚，怪不得孩子不愿意过来！” 说罢，她就喊了儿子上前，问寒问暖。 世子眼里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哄了母亲几句，末了开口问道：“母亲，你去江宁侯府做客了吗，见到碧莲姑娘了吗？” 国公夫人为难，搪塞道：“我这几日头疼，还没去呢，过几日……过几日菊花开了，家里办赏花宴，我下帖子请侯夫人过来，探问几句……” “母亲！”世子恼了，当时就闹了起来，“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你到底什么时候去侯府提亲？我这辈子非碧莲姑娘不娶，否则我就让国公府断子绝孙！” 这话可是难听了！ 国公府本来子嗣艰难，国公爷一妻五妾，人到不惑之年，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 如今儿子居然亲口说要断子绝孙？！ 国公爷再也忍耐不住，高声喊着管家，“给我拿鞭子来！” 管家脚下磨蹭着，不敢去。 偏偏世子也不害怕，反而嘲讽道：“父亲，你就别折腾了，你挥得动鞭子吗，小心闪了腰！” 国公气的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儿翻了白眼儿，惹的国公夫人赶紧扑了过去。 她心疼儿子，又舍不得丈夫，只能撵着儿子，“你快走吧，想去哪里玩都成，别在家气人了。” 世子当真是没心没肺，都没多看一眼父母一样，扭头就出去了。 他的两个长随和小厮赶紧跟在后边，笑嘻嘻给主子出主意今日去哪里玩耍。 可惜，世子满脑子都是爱而不得的姑娘，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三人刚走出府门，迎面就走来七八个京兆尹的官差。 双方刚一照面儿，官差就问道：“可是镇国公府世子祈年？” 世子在外豪横习惯了，谁见了他不是一口一个世子爷的。 这会儿，突然听人家喊他名字，还有些不适应。 他愣了一下，就瞪了眼睛，“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连本世子的名讳都敢喊！” 他还想再说话，那几个官差却突然上前，掰胳膊的掰胳膊，捆绳子的捆绳子，眨眼间，就把他当作年猪一般拖走了。 长随和小厮惊了一跳，还要上前抢人，被官差几脚踹翻在地。 幸好，他们还没蠢透，赶紧连滚带爬往回跑，找主子报信儿。 后院里，国公爷刚刚缓过这口气，还在盘算要怎么教训儿子的时候，突然听说儿子被京兆尹的官差抓了，还有些不能相信。 “到底怎么回事，年哥儿犯了什么事？”他直接就站了起来，也顾不得病了。 这次可轮到国公夫人昏厥了，被掐了人中醒来，第一句就是，“我的儿啊，你怎么被抓了啊！这是要了我的命啊……” 国公爷脑子嗡嗡响，狠狠砸了茶杯，止住了老伴哭喊，他才吩咐道：“我去京兆尹看看，你在家等消息。” 国公夫人醒过神，也怕国公爷再倒下就没人救儿子了，于是赶紧点头。 国公爷撑着精神，慌忙赶去京兆府衙，递了贴子想要见府尹。 可惜，帖子递进去许久，才有府尹信重的师爷出来说府尹忙，没空闲招待国公爷。 就是傻子，这会儿也知道事情不对劲了。 国公爷亲自扯了这个师爷到一边，银票塞了二百两，总算知道了儿子被抓的缘由。 他惊得根本不愿相信，“不可能啊，不是已经结案了吗？”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七十一章 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师爷皮笑肉不笑的回了一句，“国公爷说笑了，那怎么就不可能呢？我们京兆尹同国公爷也没仇，总不会闲着无事的把苦主找来，死活儿要把世子爷送进大牢吧？！” 国公爷急了，又不敢高声，极力压了嗓子说道：“苦主那边已经打点过了，这事不可能再追究啊，一个商贾之家给他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同我们国公府作对啊，一定是哪里出错了？！” 按理说，国公爷虽然平凡庸碌，躺在祖上的功劳簿上做个米虫，但他也不是如何蠢笨。 无奈，有句话叫，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啊…… 如今独子被关进大牢，又是人命官司，说不定要被砍头，他无论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师爷也是为人父，到底动了一点儿恻隐之心，就小声说道：“国公爷说的对，苦主一家怎么就变卦了呢？真是天大的胆子啊！” 他伸出食指，指了指头顶的艳阳天，然后就扭身回去了。 留下国公爷如遭雷击，张着嘴，愣了半晌没有反应。 天大的胆子……天大……天？！ 他好似明白了，但又不明白。 他这个国公算是安守本分，从来不在朝堂上站队，缩着脖子就想保个富贵太平，怎么就惹到那位了？ 长随在后边看着，担心主子有个好歹，上前小心提醒道：“国公爷，是不是回府歇歇？” “啊？不，去刘大学士府上！”国公爷突然醒过神，跳上马车就要车夫赶紧走。 刘家院子里，刘志恒今日难得歇息，同老爹一起躺在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闲话儿。 这一夏日，刘志恒可没少在外边跑，对得起他这个官身了。 他本来就胖，这么忙碌下来，居然半点儿没瘦，只是从白胖子，变成了黑胖子…… 刘老爷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但嘴上可一句都没说。 富贵险中求！ 这个官身得来的容易，不知道多少人眼红诟病，如今儿子晒得黑了，付出辛苦了，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 待得秋日时候，玉米和土豆处处丰收，那时候就再也没人敢说闲话了。 这个辛苦的过程，也是夯实青云路的过程！ 爷俩说起即将到来的丰收，都是高兴。 正这个时候，听说国公爷来访，两人惊讶不已。 刘志恒赶紧亲自去迎客。 虽然平日同国公府没太多走动，只是点头之交，但那大小也是个国公爷，总要敬着几分。 很快，刘志恒就引着国公爷进来了。 刘老爷子起身见礼，请他喝茶。 国公爷哪有心情喝茶啊，他开门见山的说道：“刘兄，当年你初入京都，我也算帮过你一次，如今我有难处，求到你这里，你能不能也帮我一次？” 刘老爷子听的笑了，原本还有几分生疏，因为他这般“不客气”，反倒多了几分亲切。 “当年我初入京都，在茶馆遭了小贼偷去荷包，多亏你解围，这么多年，我倒是没忘，但你也没提起，今日这是怎么找到我门前让我还这个人情了？！” 国公爷叹气，好像一个皮球被这句话扎了一个窟窿，瞬间泄气，瘪了下去，“还不是我那个逆子，方才被京兆尹抓去了！” 刘老爷子多半时候都在家，但最近常去百花园，倒是听了几句闲话儿，就问道：“是争风吃醋那事，你不是把苦主按下，解决了吗？” 国公爷四处看看，压低声音说道：“我寻人问过了，苦主突然又反悔，一定要追究我儿的错处，而且这苦主有天大的胆子，是因为……” 他指了指天上，神色里三分恼怒七分疑惑。 刘老爷子和刘志恒对视一眼，也是惊讶。 刘老爷子问道：“你可确定，这事不可胡言？” 国公爷点头，叹气道：“若不是确定，我也不会找到你这里来。当年不过是碰巧为你解个围，如今厚着脸皮登门求救，我也臊得慌。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啊，想着你总能见到那位，有没有听说什么，我是哪里惹了那位不高兴了？我们国公府夹着尾巴过日子好多年了，不至于惹了那位啊？！” 刘老爷子淡淡一笑，“你是夹着尾巴了，但你那儿子却恨不得横着走路。” 国公爷老脸一红，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真是憋屈啊。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家里就这么一个承继香火的，免不得娇惯一些，这事只要过了，把他的小命救下来，我就把他关在府里，全力生孩子！” 刘老爷子听的差点儿笑出来，末了想了想就说道：“我最近没进宫，也没听说皇上那里对你如何不满。这样，让志恒去打听一下吧！” 刘志恒会意，赶紧起身行礼就走了出去。 刘老爷子陪着国公爷喝了一个时辰的茶水，坐立难安的时候，刘志恒终于匆匆回来了。 他倒也没卖关子，坐下就说道：“北征军得胜归来，但国库空虚，拿不出银子支付抚恤金，工部要修整各处河道，也需要大笔的银钱……” “这我知道啊，我也上朝，听那些人吵的头疼了。”国公爷急了，问道，“但这同我儿子有什么干系？” 刘志恒干咳两声，接着说道：“这个时候，国公府世子同富商争抢青楼女子，豪掷千金，甚至错手打死富商，赔偿万金，以长随顶罪后，依旧逍遥法外，横行街里。” 国公爷愣了许久，没有说话，但脸色却越来越白。 他终于明白了！ 朝中上下，或者说宫里那位，正是饿的发昏的时候，他这头猪长了满身肥肉就算了，还跳出来各种蹦跶，谁能不眼红！ 如今他这头猪的m根子被按住了，是等人家下刀子，还是自己主动割肉，就看他怎么选了。 刘老爷子忍不住摇头，惯子如杀子啊。 别看国公爷爵位高，论起教导儿子，可真是不如他。 这般想着，他就望向大儿子，眼里满满都是骄傲…… 刘志恒正喝茶，突然接收到老爹“慈爱”的眼神，差点儿没呛咳出来…… 国公爷沉默许久，终于站了起身同刘老爷子拱手道谢，“今日多谢，我先告辞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十万两，买个梦想成真！ 刘老爷子点头，心有不忍，到底劝了一句，“破财免灾，以后看好家中晚辈吧……” 国公爷叹气，扭身走掉了。 这么大半功夫，国公世子被抓去京兆尹大牢的消息，已经人人皆知了。 旁人看个笑话和热闹就罢了，但国公府的亲朋却要登门问一问。 无论能不能帮上忙，这个时候，只要露面就是雪中送炭，都要领情的。 国公夫人已经哭肿了眼睛，一口水没喝，一口饭没吃。 好不容易盼到国公爷回来，众人自然要问几句啊。 国公爷就简单回道：“不是什么大事，有个案子要世子配合调查一下，明日就能送世子回来了。” 这话听着实在牵强。 那可是国公府世子啊，若不是犯了大罪，京兆尹的官差敢当街捆绑了送进大牢？ 但国公爷这么说，谁也不能质疑。 难道，盼着人家孩子当真犯罪啊！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就赶紧告辞了。 待得家里安静下来，国公爷屏退了所有奴仆，同老妻商量起来。 听说原委，老妻也后悔了，“是我害了儿子，要是把他拘在家里，是不是就没有这样的事了。”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赶紧筹备银子吧，只要那位消了气，儿子就没事了。” 国公爷叹气，“这次把儿子捞出来，以后我来教导他，你不可再插手！这一次我是豁出老脸求到刘家，才明白来龙去脉，再有下一次，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在牢里了。” 国公夫人赶紧点头，“好，好，我一定不插手。” 老两口凑在一起，取了家底，一边肉疼一边张罗起来。 第二日是小朝会，皇上刚回到御书房，就听说镇国公求见，他就笑着点了头。 很快，易总管就引着镇国公进来。 镇国公也不算蠢笨，绝口不提儿子之事。 他只是跪倒，恭恭敬敬磕头，直接献出十万两银票，满嘴的为皇上分忧，为国分忧。 果然，皇上亲手扶了他起来，毫不吝惜夸赞之词。 镇国公即便知道是假的，也免不得激动啊。 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 他激动的再次磕头表忠心，最后再起身坐下，腰板也敢稍稍挺直了。 皇上心情不错，同他话起家常，“国公身体最近如何？” “托皇上的洪福，老臣身体还算硬朗。”国公爷迟疑了一下，到底稍稍提了一句，“就是我家小儿不省心，时常让老臣气恼，老臣打算闭门，好好教导他两年。” 皇上点头，很是赞同，“这是正事，孩子就是要常常敲打，用心教导，才会成才。” 末了，他好似突然想起一般，问道：“听说世子心仪江宁侯府的姑娘？” 镇国公心里一颤，不知道皇上为何这么问，于是小心翼翼回道：“少年心思，不过是偶尔说几句浑话……” “不，国公此言差矣，成家立业，成家在前，是有道理的。男子娶妻之后就会收了玩乐之心！”皇上笑道：“今日，国公为朕分忧，朕也为国公分一次忧，国公回去等旨意吧！” 镇国公隐约猜到一些，又觉得不可能。 虽然他贵为国公，但他很明白自家的情形，只不过徒有其表罢了，没有实权。 而江宁侯府，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族！ 儿子喜欢的姑娘是皇后的亲堂妹！ 甚至，听说这姑娘是给新亭侯准备的！ 所以，无论儿子在家闹的多厉害，他都一直拦着，不准老妻去探吴家的口风…… 难道，儿子如今要梦想成真了？！ 或许儿子心愿达成，真的会收心，好好过日子，不在浪荡游戏…… 镇国公脑子里乱哄哄，都不知道怎么出宫去的。 而宫门外，多少人看到他这个脸色都以为世子必死无疑了。 然后，第二日上午，衣衫褴褛，脸色青黑的世子，居然被送回了镇国公府上。 虽然他的狼狈模样，让国公夫人哭的惊天动地，但幸好胳膊腿还完好。 国公夫人也不嫌脏，抱着儿子就不撒手了，“儿啊，你可让娘担心死了！以后再也不要闯祸了，咱们在家好好读书！” 世子爷差点儿被母亲勒的断了气，好不容易挣扎开，就说了一句，“母亲，我饿！我要吃肉，我要吃鱼，我要吃烧鸡，我什么都要！” “哎，哎！”国公夫人总算反应过来了，立刻让人准备吃食，又张罗让人伺候儿子洗澡换衣梳头发。 全都忙完，世子再坐在桌子前边，筷子都不用了，直接上手抓了个肘子就啃开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蹲大牢，终于见识了人间炼狱是什么样子。 腐烂发霉的地下牢房，到处是老鼠和蟑螂，冷风嗖嗖刮着，不时有人惨叫或者哭喊，彻夜不停。 整整两天两夜啊，他就得了一碗稀粥，还被同牢房的人抢去了。 他的衣裤也被扒个精光，皮球一样被人家踢来踢去。 他想打也打不过，抬出镇国公府的名头，又被打的更惨。 就在他以为要死在那里的时候，终于被提了出来…… 眼见儿子这般，镇国公也心疼，但还是硬着心肠说道：“这次得了教训，以后就老实在家，再敢出去晃荡，我就打折你的腿！” 世子心里早就害怕了，但还是嘴硬，“你把碧莲姑娘给我娶回家来，我就再也不出门了。” “哼，这话是你说的，你记得，一定要信守承诺。”国公爷神色古怪的说道。 却让世子听的亮了眼睛，“爹，你能让我把碧莲姑娘娶回来？是江宁侯府二房的碧莲姑娘，嫡女，不是旁人！” 国公爷也不敢把话说死，含糊道：“只要你听话，那就试试。” 世子还要追问，管家已经疯跑过来，喊道：“国公爷，宫里来人宣旨了。” 众人赶紧忙碌起来，很快到了前院，摆开香案接旨…… 待得送走宣旨太监，世子手里拿了圣旨，还有些不能相信，“父亲，母亲，我要娶碧莲姑娘了？！” 国公爷心里也是长松一口气，但还是狠狠瞪了儿子一眼。 国公夫人倒是替儿子高兴，“是啊，你要娶亲了！” 世子高兴的一蹦三尺高，“我要成亲了，我要娶碧莲姑娘了！” 第五百七十三章 吴家要造反吗？ 不说国公府里如何高兴，以至于割了十万两银子的肉疼都被抚平了。 只说，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新都里有根本没有秘密…… 镇国公府世子被抓，国公爷进宫献银子为国分忧，世子第二日就被放了，甚至还得了赐婚旨意，世子即将迎娶江宁侯府的嫡女——皇后的堂妹。 也就是说，镇国公世子以后是皇上的连襟了？！ 这个世界好神奇啊…… 不，应该说是银子好神奇啊。 十万两，就能起死回生，就能心愿得成？！ 有人甚至都有些动心，想着是不是也献个一两万，为自家求个心愿，但这般想的人却是蠢笨之极。 真正的聪明人，这会儿没有半点儿高兴，反倒紧皱了眉头。 某处宅院的花园里，三五好友正在一起喝茶。 有人看向四周开阔，不会有人偷听，就小声说道：“国库空虚，皇上已经忍耐不住了。这是借着镇国公之事在敲打所有人，要所有人主动为国分忧呢。” “是啊，我也看出来了，但是，我们各家从京都搬迁过来，也是刚刚站稳脚儿，元气大伤，实在是有心无力啊。”旁边一人转着手上的玉扳指，皱着眉头，好似很是为难。 可惜，这话说了也没人相信，毕竟他把玩这个玉扳指就是血玉中的极品，小小一块，两三千两都未必能买的下。 但谁也没有开口拆穿，因为他们也不想往外拿银子。 有人就说道：“说起来，皇上也是心急了。等秋收了，粮税收上来，自然什么都解决了。” “是啊，”旁人也是接口道：“还有北征军，每次出征都要耗费大笔的银钱粮草，实在是浪费。左右蛮人也打不到江南来，何苦要去江北找蛮人厮杀！” “哼，不去江北，新亭侯怎么能闯下赫赫威名！” “就是，金沙江天险，蛮人在凶悍，还能长了翅膀飞过来？” “说到底，就是新亭侯在撺掇皇上，每日把收复山河挂在嘴边。要知道如今天武元气大伤，休养生息十年二十年，恢复了国力，再慢慢图谋驱逐蛮人，也没什么不好。”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这事，倒是意见一致。 至于捐献银钱，为国分忧，早就被他们刻意遗忘在脑后了。 以后看看再说吧，兴许皇上惩治镇国公，只是一时看不过呢…… 不说京都各家背后里嘀咕、猜测和逃避，只说江宁侯府也接到了赐婚圣旨，不同于镇国公府的欢喜，整个吴家都炸锅了。 年过七旬的江宁侯和侯夫人，加上头发花白的世子夫妻，还有次子夫妻，齐齐坐在厅堂里，都是神色不好。 特别是二夫人，已经扯了帕子在抹眼泪了，小声哽咽道：“莲儿的心意，家里人都知道，本以为有皇后娘娘在，她必定会心想事成。哪里想到，突然被赐婚给那个纨绔世子！ “皇后娘娘不是在宫里吗，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甚至她都没有拦一拦皇上？” 听这话，她是把皇后娘娘都怨上了。 皇后娘娘的母亲，也就是世子夫人不高兴了。 她本来还想劝妯娌，帮忙想想办法，这会儿就改了心思，淡淡应道：“弟妹这话就不对了，你也说了，皇后是皇后，不是皇上！皇上要赐婚，皇后娘娘要怎么拦着，死谏吗？ “别说皇后娘娘以后在宫里没法活命，就是我们整个侯府都要跟着折进去！弟妹难道想因为碧莲一个，把所有人都搭上吗？” “我不是！”二夫人急了，“那也不能这么看着啊！之前就说要皇后娘娘多跟皇上说说，把莲儿和新亭侯的亲事定下来，一直也没有消息。 “如今好了，莲儿被赐婚给旁人了，她方才直接就昏死过去了，醒过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样呢！” 说着话儿，二夫人就哭的更厉害了，“我可怜的女儿啊，我快三十岁上才怀了她，天生丽质，聪慧端庄，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老侯爷和侯夫人被她哭的头疼，侯夫人就喝止道：“别哭了，事情已经出了，想想办法，看看怎么解决吧？” 二夫人抹了眼泪，哽咽道：“母亲，那可是圣旨啊，只能让皇后娘娘去求皇上了！ “皇后娘娘是莲儿的姐姐，一定也不想莲儿嫁给一个纨绔，若是莲儿能嫁给新亭侯，新亭侯手里有兵权，也是皇后娘娘的好帮手……” “闭嘴！”这次是老侯爷恼怒开口，他下意识看向门外，见没有什么外人才黑着脸瞪向没脑子的儿媳，“胡言乱语什么，这话传出去，全家都不要命了！” 有些事，能打算，却绝对不能说出口。 皇后母族要谋划兵权，打算作什么？ 造反吗？ 二夫人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缩了脖子，“我也是太担心莲儿了……” 二老爷不能不管妻子，更心疼女儿，就同父亲求情，“父亲，不要计较这么多了，还是请大嫂尽早走一趟宫里吧。” 老侯爷点头，不说孙女心意如何，只说他们侯府，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镇国公府联姻。 镇国公一点儿实权没有，只知道缩脖过日子，偏偏儿子还不成器。 就说这次，被皇上抓了把柄，大大割了一块肉，如今人人都把镇国公当作肥猪看待了！ 他们吴家可是皇后母族，怎么能和一头猪做亲戚？！ 老侯爷叹气道：“进宫吧，让皇后好好求一下皇上，最好能收回旨意。即便莲儿不能嫁新亭侯，也绝对不能嫁镇国公府！” 世子夫人不能违背公爹的吩咐，但她心里没底，只能说道：“我好好同娘娘说说，但这件事，恐怕没有和缓的余地。毕竟从来没听说，圣旨能收回去的……” 这道理，在座的人当然都知道，可没人甘心啊，还是得试试！ 世子夫人无法，起身告退。 要派人递牌子进宫，还要换衣杉，还要准备东西当做进宫的借口啊…… 幸好，三公主要过生辰了，家里特意打制了一套首饰。 她盘算着往外走，结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就有婆子疯跑过来，大喊道：“不好了，出事了！”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七十四章 胜利的沉重代价！ 所有人都惊得站了起来，世子夫人呵斥婆子，骂道：“放肆！有什么事赶紧禀报，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子！” 那婆子直接跪倒，惶恐回道：“莲小姐，昏睡醒来就冲出去了，谁也拦不住，这会儿已经出府门了！” “什么？莲儿，莲儿啊！”二夫人当时就腿软了，哭喊着，“她一定是去寻死了，快把我的莲儿找回来啊！” 旁人也是脸色不好，免不得怨怪这丫头不懂事。 这个时候，她冲出去，根本不可能寻死。 要真是寻死，家里就可以。 无论是投井还是上吊都方便。 所以，她出门最大的可能就是去找镇国公府退亲，或者找新亭侯表明心意，或者进宫寻皇后堂姐帮忙求情，让皇上收回旨意。 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做的！ 老侯爷黑着脸，吩咐道：“去把她找回来，这个时候，还嫌家里不够丢脸吗？！” 众人赶紧应声而动。 世子夫人依旧要进宫，世子爷和二老爷就带着奴仆去找人。 只有二夫人不好出门，也不能进宫，只能哭个不停，惹得老侯爷和侯夫人越发不喜。 他们老两口只生了两个儿子，还都是嫡子。 按理说应该兄友弟恭，互相依靠扶持。 但老二夫妻总觉得他们做爹娘的偏心，让老大承袭了爵位，而且老大的女儿也做了皇后。 所以，老二夫妻都盼着能把闺女嫁给新亭侯。 就算不能同皇后一般荣耀，起码也是侯夫人，以后能同自家平起平坐。 如今，老二夫妻的愿望落空，怕是家里的安宁日子也要到头儿了…… 若是这会儿镇国公在这里，心里一定会是优越感爆棚。 他只有一个儿子， 倒也有好处，起码不会闹得兄弟阋墙…… 新亭侯府门前，大管家一直在张望。 有门房小厮上前，笑嘻嘻搭话，“大管家，您进去喝口茶吧，侯爷去了伤兵营，怕是没有那么快回来。” “喝什么茶啊！”大管家瞪眼睛，恼道：“你们也不想想，那伤兵营里都是跟随侯爷出生入死的兵卒，如今不是缺胳膊就是断腿的，侯爷不知道心里多难受呢。 “我可跟你们说，一会儿侯爷回来都给我好好伺候着，敢这个时候给侯爷添堵，别怪我动板子!” “不会，不会！”小厮赶紧保证，“大管家放心，侯爷一年就回来这么几日，我们赶着伺候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给侯爷添堵？！” “这还差不多！”大管家满意了，又探头往外看。 正好，有辆马车急匆匆跑过来，他眼睛就是一亮，以为是侯爷回来了，但刚要去迎接，却发现根本不是自家马车。 他猜测是谁来拜见，就琢磨着赶紧把人打发了，结果马车停下，跳下的却是一个紫衣姑娘。 这姑娘瞧着十六七岁的模样，容貌姣好，但眼睛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哭的红肿，头发蓬乱，略微有些狼狈。 大管家总觉得眼熟，想要问几句的时候，赶车的车夫却抢先说道：“姑娘，你还没给车费呢，十文钱！” 紫衣姑娘正抬头望向侯府的匾额，听得这话就恼了，直接扯了头上一根簪子就扔了过去，“给本小姐滚！” 那车夫接了簪子，只看了一眼就甩着鞭子赶车，疯跑的没了影子。 大管家嘴角控制不住抽搐了两下。 那可是镶嵌了红宝的金簪啊，不算材料，只打制的工费就要十两银子。 这姑娘就直接扔给了旁人，实在是……太败家了！ 以后，谁家娶了这个姑娘，可真是倒霉。 结果，这姑娘看了半晌，转头望着他就是一句，“你家侯爷呢，让他出来，我要问问他，为什么不娶我？” 大管家脚下一软，差点儿栽倒在台阶下！ 这个败家女，居然要进侯府？！ 他稳了稳心神，再次仔细打量姑娘，总算想起这位是江宁侯府二房的嫡女，皇后的堂妹了！ 今日，江宁侯府刚接了赐婚旨意，这姑娘就跑来闹算怎么回事？！ 要是被不明白的人看见，还以为侯爷同这姑娘有私情，始乱终弃了呢！ 他心里疯狂吐槽，脸色也不好看，高声说道：“吴小姐，莫要开玩笑！我们侯爷一直在外征战，怕是都不认识您吧，怎么就说什么娶不娶啊！而且，您今日刚被赐婚，还是赶紧回家备嫁吧！” 一个狼狈的姑娘站在侯府门前，同侯府大管家对峙，这场面绝对不常见，这会儿已经吸引了零散的路人偷偷探看。 大管家刻意把话说的明白一些，期望这吴家小姐知难而退。 可惜，这吴小姐根本不领情。 她提起裙角就要往侯府里面冲，“我要见侯爷，他为什么不娶我，我到底哪里不好？” 大管家气坏了，这姑娘听不懂人话啊！ 他赶紧拦了下来，又不敢拉扯人家姑娘，一时间很是被动。 就在这个时候，侯爷终于回来了。 马车门一开，侯爷当先跳下来，后边还跟着李老二。 侯爷眉头紧皱，李老二也是脸色不好。 世人从来都只看到胜利，却不知道这俩字背后要付出多少代价。 出征一次，即便侯爷已经严密计划，甚至每次对战都是身先士卒，冲杀在前，但军中依旧有伤亡。 这一整日，他们看望了所有的伤兵，把他们的名字记录在册，择选出可以送到碎金滩的人手。 虽然这个消息，早几日侯爷就让人在伤兵营说了，盼着伤兵们可以燃起一点儿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这几日依旧有人在想办法寻死。 有人被救了下来，有人则……成功了。 这些伤兵中，有人有父母家人，多给一些抚恤金，可以回到家乡娶妻生子，起码有个依靠，有个退路。 但更多人是没有家人，或者有家人却不愿多养一个累赘的。 许是知道这一点儿，他们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性命。 在他们想来，有尊严的死去，总比最后沿街乞讨，烂死在臭水沟的好…… 李老二也是心情沉重，他真是想把所有伤兵都拉回碎金滩，但是不成啊。 这么多人的生计，总要和家里商量一下。 否则，就算村里愿意养着，这些伤兵也不愿意做个每日只能吃睡的废物！ 他隐约觉得这事，小侄女也许会有解决办法，明日回家，还是先问问小侄女再说…… 第五百七十五章 真心还是假意，都不重要！ “侯爷！” 大管家眼尖，瞧见侯爷就像见了救星，但转而想起吴小姐这身份，他又不想侯爷沾惹麻烦。 于是，他扯着脖子嚷道：“侯爷，赶紧进府吧，这里有点儿小事，老奴能处置。” 不等侯爷说话，吴小姐也发现侯爷了。 她赶紧松开大管家，急忙整理衣裙和头发，力图让自己恢复往日的美貌。 侯爷扫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深，但也没说什么，带着李老二就往里走。 吴小姐没想到侯爷当真不理会她，就急了，高声喊道：“侯爷，我是来找你的！” 侯爷停下脚步，神色淡淡问道：“你找我什么事？” 大管家还要拦着，吴小姐生怕没机会说话，冲口就道：“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 “若是你愿意娶我，就不会有赐婚，我就不用嫁给别人了！” 侯爷挑眉，仔细打量眼前的姑娘，虽然狼狈，但她的衣裙极精致，耳上的红宝折射着夕阳的光，也极耀眼。 他倒也想起了这是谁家的姑娘，不必说自是从小被娇养长大，不知道人间疾苦。 再想想伤病营里那些肢体残缺的兵卒，那些绝望自杀的冰冷尸体。 他们同眼前姑娘一样，都是人，都是爹生娘养。 但一方为国流血牺牲之后，又流泪丧命，一方却满脑子虚荣情爱，穿金戴银，享尽荣华！ 何其可恼！ 何其可笑！ 他心里没来由的烦躁、暴戾，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你哪里好，我凭什么要娶你？！”侯爷冷笑反问。 吴小姐被问的愣了一下，焦急回道：“我是江宁侯府的嫡女，皇后娘娘是我堂姐啊，我……我貌美温柔……” “哼！”侯爷冷哼，厉声问道：“江宁侯府又如何？天武失去了半壁江山，苟活江南之地，江宁侯府有一个算一个，除了每日醉生梦死，可有为天武出过一分力？ “皇后娘娘是你堂姐？那又如何！做皇后的是她，又不是你？” 侯爷说着话，眼里不屑嘲讽更盛，“貌美温柔？这更没用处了！难道江北蛮人冲杀过来，你往阵前一站，他们就会因为你貌美温柔，不再进犯了，真是笑话？！” 吴小姐好似被一层层剥光了华丽的外衣，被批驳的一无是处。 她嗓子里堵的厉害，心里好似塞了一块炭火，又焦灼又疼，眼泪终于霹雳啪啦掉了下来。 侯爷见她如此，到底寻回一分理智，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火气，最后扔下一句，“莫说我不想娶妻，就是有一日要娶，也是能同我一起翱翔天空搏击风雨的鹰，而不是你这样，只会叽叽喳喳炫耀羽毛漂亮的金丝雀！” 说罢，他扭头就进了侯府。 吴小姐眼泪糊了满脸，她拼尽全力喊了出来，“可是，我是真心喜欢你啊！我十岁就喜欢你，我不是贪慕虚荣，我就是喜欢你！” 可惜，侯爷的脚步根本没停，不知是没听见，还是听见了也不在意。 李老二跟在侯爷身后，倒是回头看了一眼，心里微微叹气。 这姑娘运气真差，本身出生在吴家，又选在这么个节点来诉衷情，这不是主动找虐吗？ 江宁侯府想把闺女嫁进侯府，看中的就是侯爷的兵权，看中侯爷被皇上倚重！ 江宁侯府想着给自家拉拢个靠山，也给皇后添些助力。 可惜想法挺好，无奈这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人人都看得清楚。 皇上也好，侯爷也罢，谁都不会让他们如愿啊！ 今日侯爷为伤兵们烦恼，这吴小姐又跑来堵门，能有好下场都怪了。 若这姑娘当真是爱慕虚荣，谋算失败，顶多是失望和恼羞成怒，但如今看来，这姑娘居然有几分真情。 这可就惨了…… 大管家伸着胳膊拦着要冲进去的吴小姐，无比的头疼。 这京都里喜欢侯爷的姑娘多了，若是各个都找上门，他真是不用做别的了，每日守门都不够。 幸好，江宁侯府的人终于赶到了。 不知是侯府哪位主子领队，许是瞧着围观闲人太多，根本没下车，直接吩咐了嬷嬷和丫鬟们冲上前，扶了痛哭的小姐就走。 吴小姐不知道是放弃了，还是太伤心，没再挣扎，任凭她们扶着上了马车，很快没了影子。 围观的闲人们看的是心满意足，也是赶紧扭头跑掉了。 留下大管家扯扯凌乱的衣衫，叹气骂道，“这都什么世道啊，女子也不要矜持了！” 后院书院里，侯爷脱了长衫扔到一边，然后同李老二一起坐在窗边喝茶。 茶水寡淡，他的眉头皱的越发紧了。 幸好，大管家随后进来，端了两杯加冰的百香果饮。 一杯冰凉香甜的果饮下肚儿，两人长长吐出一口气，都是轻松了很多。 李老二想了想就说道：“侯爷，方才那姑娘说自幼就认识侯爷，许是有几分真心……” 侯爷摆手道：“以前出入宫中，应该是见过几面，小孩子罢了，没有多留意。她的真心假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江宁侯府的那些盘算，皇上肯定不会允许，她一个姑娘的意愿改变不了什么。 “更何况，我虽不愿受江宁侯府算计纠缠，倒也不至于毁了一个姑娘的后半生。镇国公府世子虽然无能平庸，但嫁过去也可平安一世，对女子来说是个好的安身之处。 “至于江宁侯府，再不知道收敛，以后绝对不会有好下场。这姑娘嫁出去，也算保全了自己。” 说罢，他就换了话头儿，“我打算开几个作坊，安置伤兵，让他们自食其力，但具体要生产些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李老二眼睛一亮，“方才我也在想这事，福妞儿那孩子脑子特别活络，懂得的新奇东西也多。就比如这果饮，瞧着很简单，但旁人都想不出来。 “别小瞧这东西，只一个洛安书院，一月就是十几两的赚头，还有仙客来那边，也是一日卖几百杯！ “若是福妞儿真能有个好主意，开个作坊，不指望大富大贵，只求温饱，应该不难。” 侯爷听的心热，起身重新穿了衣衫，说道：“走，回家吃饭！” 李老二也是笑着起身，“原本还想尝尝侯府厨子的手艺，又泡汤了！” 大管家刚刚去厨下安排好晚饭，结果回来就见主子往外走，真是脸色比苦瓜还苦。 但他又不能拦着，只能送走主子之后，低声骂道：“都怪吴家那个死丫头，没有她跑来闹一通，侯爷就会留在府里了。” 而这会儿，吴家也在骂侯府呢！ 第五百七十六章 天下的老娘都是一样滴！ 吴二夫人搂着木偶一样的闺女，哭的简直要没命了。 吴二老爷也是背着手满地走，紧紧皱着眉头，恼怒道：“就知道哭，一点儿用处没有！要是你能让新亭侯喜欢，家里何至于这般谋算！” 吴二夫人见闺女开始掉眼泪，赶紧撵走了丈夫，然后问闺女，“莲儿啊，你和娘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和侯爷说你喜欢他了？他怎么说！皇上很看重他，若是他去求情，说不定皇上就能收回旨意，到时候你嫁进侯府，你就是新亭侯夫人！ “即便是你堂姐，别看是个皇后，也要倚重你，巴结你！而且新亭侯府没有老人，你进府就当家，侯府的所有家产都是你的……” 她越说越兴奋，好似一切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却根本没发现，原本还在哭泣的女儿，眼里已经越来越冷静了。 “娘，侯爷说他一心收复江北失地，无心娶妻。我以后会安心备嫁，嫁去镇国公府，再也不会吵闹，您就放心吧！” 说完，她就喊了丫鬟婆子，“准备水，我要沐浴。” 吴二夫人愣了半晌，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她就急了，“不成啊，莲儿，你不能这样，你要争取啊，那可是侯夫人！你大伯娘肯定不能尽力，你明日还要随我进宫去找皇后娘娘……” 可惜，她的女儿根本不听，起身进了洗漱间，然后关了门。 坐在温热的热水里，屋里再没有了旁人，心碎的姑娘才彻底放任自己哭了起来。 “你怎么不相信呢，我十岁就喜欢你！那时候，你走在宫里的小路上，像从正午的太阳走出来，那么耀眼…… “可惜，你从来没有多看我一眼，就像你说的，你是苍鹰，我是金丝雀，我配不上你！但我还是喜欢…… “家里人图谋你的侯府，但我不是，我就是喜欢你，你怎么不相信我……” 天边的夕阳彻底落下了地平线，天空一片昏黄。 有飞鸟落于窗外树枝之上，歪着脑袋细听，屋里的细碎哭声，末了抖抖翅膀飞走了……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这会灶间屋顶炊烟袅袅，佳音抱了小碗坐在门槛上，吃的小嘴油乎乎，不时回身同老娘撒娇抱怨。 “娘，好久没炸丸子了，以后天天炸，好不好？还有红烧丸子、蒸丸子、丸子汤，我都喜欢！” 陶红英忙的差不多，正在门里洗手，听见馋闺女这么说，就往她身上掸了几滴水，笑骂道：“你这一天，就长了一个吃心眼儿！明日见了张神医，我就同他说，多给你布置点儿课业。” “娘！”佳音缩着脖子赶紧求饶，“娘，您行行好，留你闺女一条狗命吧！张爷爷已经够疯狂了，不要再刺激他了，求放过，求放过啊！” 她这般怪声怪气，惹得陶红英、何嬷嬷和水云几个都是笑起来。 陶红英上前，敲了闺女一记，嗔怪道：“是不是张神医给你吃什么药了，怎么说话越来越奇怪，这都哪里学来的怪话儿？！” 佳音呲牙笑嘻嘻，低头又咬了一口丸子，结果豁牙儿旁边的小牙又活动了，疼的她哎呦一声。 其实这颗牙也活动有几日了，但她不敢拔啊，总想着再等等，最好自动脱落了。 但碰上好吃的，这小牙儿就有些耽误她发挥。 陶红英看出异样，就抱了闺女坐到怀里，哄劝道：“是不是又要掉牙了？娘看看，是哪一颗？” 佳音也没怀疑，张开嘴，任凭老娘摸索她的小牙，不时还含含糊糊嚷一句，“左边那个，娘，你别碰，疼！” 陶红英笑着应道，“放心，我不碰，我就是看看！” 结果下一瞬，佳音就嗷的一声跳了起来，吐出一口沾了血的口水。 而陶红英手里则捏着一颗小白牙！ “啊！娘，你骗我，你说你不动，就是摸摸！你骗人，你骗人！”佳音咧着嘴控诉道。 她的口水和着血水，又从下巴淌下来，看着很是……惨烈！ 陶红英刚要说话，院外已经风一样冲进来一个人，一把抱起哭咧咧的佳音。 “出了什么事！”侯爷冷声问道。 他和李老二刚下车就听见佳音的哭声，惊得心都要跳出来，直到这一瞬把孩子抱在怀里，才算松口气。 陶红英赶紧举起手里的小白牙，说道：“那个……我就是给福妞儿拔颗乳牙！” 明明是她生的亲闺女，也是为了亲闺女好，但这会儿怎么好似后娘苛待孩子一样心虚…… 李老二也是着急进来，大脚趾不小心踢到了门槛，疼的抱着脚丫子一边打转，一边呲牙咧嘴说着，“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还以为家里来了刺客！” 这会儿，在屋里说话的李老太和李老四也冲出来了。 李老太一见心虚的儿媳和眼泪汪汪的孙女，还有吓坏的侯爷和李老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脱下鞋底子，奔着儿媳就去了，“你是不是虎？那是孩子的牙，怎么说拔就拔了！再等等不行吗，你看给孩子拔的，满嘴是血！” 陶红英扭身就跑，还没忘了把手里的小白牙扔到了房顶上。 李老四笑呵呵，帮忙拦着老娘，“娘，娘，红英下次不敢了，真不敢了！” 李老太撕巴不过儿子，更何况她也没想打儿媳，不过是做做样子，哄哄孙女罢了！ 于是，李老四很容易就夺下老娘的鞋底子，给娘重新穿上。 侯爷扯了袖子给胖丫头擦去嘴上的血色，见她含着眼泪，呲着豁牙儿，忍不住也是笑起来。 这就是他无论身在何地，都盼着回来的原因。 满满的人间烟火气，最抚归人心…… 很快，一家人洗了手脸，团团围坐下来吃饭。 佳音掉了两颗牙，也算十级伤残了，这会儿受到了全家的照顾和优待。 碗里的鱼肉是挑了刺的，排骨是去了骨的，就是肉丸子都被切成了小块。 陶红英为了表达歉意，还给闺女熬了一大碗肉粥…… 吃饱喝足，众人在廊檐下铺了凉席，坐着闲话儿，佳音坐在奶奶和侯爷中间，有些昏昏欲睡，又舍不得离开。 于是，她东倒西歪，一会儿枕着奶奶大腿，一会儿又抱了义父的胳膊…… 侯爷怕胖丫头就这么睡了会积食，就拉着胖丫头问起来，“福妞儿，义父要开作坊，安置伤兵，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佳音听得这话，当时就清醒了，扑棱一下坐了起来。 三更奉上~~ 第五百七十七章 过河就拆桥！ “义父打算开多大的作坊，投入多少银钱？”佳音眼睛都在放光。 倒不是这件事于利可图，而是她一直想给义父帮忙，如今终于等到机会了！ 众人看她如此积极的模样，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李老太揉揉孙女的头发，玩笑道：“改日，红英好好想想，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是不是手里攥着银子呢？是不是当时咱们太忙，没有看到啊？！ “这简直就是财迷投胎，对旁的都一般，只是这银子俩字一提起来，眼睛就忍不住冒光。” 陶红英也是笑着附和，“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是端着饭碗出生的，从小到大都贪吃！” 佳音被奶奶和老娘打趣，也不生气，呲着小豁牙儿说道：“奶奶和娘说的都对，我就是端着饭碗出生的，碗里还放了一个大银锞子！” “呸，呸，那是讨饭的！”李老太瞪了孙女一眼，众人笑的更厉害。 佳音这才坐到了义父对面，追问道：“义父还没说，到底要多大的作坊，投入多少银钱？” 侯爷想了想，就说道：“这次出征带回的伤兵，除去选择归家的和安置到咱们村里的，还剩下二百多人。其中，有八十多人，伤的很重，行动不方便。 “最好作坊的活计，他们能胜任，赚的工钱够他们活命。至于投入的银钱……一千两以内就可以！” 佳音听得小脸儿笑成了一朵花，“义父，那我这里真有两个法子，你等一下。” 她起身跑回后院，很快拿了两样东西过来，一张折叠好的大纸和一把干面条。 众人都是好奇，佳音把干面条，递给侯爷说道：“义父，这个面条，你应该知道吧？家里总是送很多到码头，你和爹爹出征，也带出去过，只要有水有锅，煮一煮就能吃了。如果，有肉酱配着吃就更香了，是不是？” 侯爷点头，猜测道，“这种面条，不怕腐坏，吃着确实方便，你是想开个面条作坊？” “是啊，义父，这面条做起来，工序很麻烦，从发面到晒干，起码需要三日。其中需要不少人手，而且不需要太多走动，坐着就成。 “再说售卖一定不会差，毕竟新都到南边各州府，每日有很多人来往。就是普通人家，年节时候走礼，或者探望老人和生孩子的女子，拎上二斤干面条，也是很好的伴手礼。” 李老太忍不住插话儿道：“福妞儿说的不错，百姓人家日子不算好过，平日吃碗面疙瘩都难。若是走动探望，拿上二斤干面条，确实是很好的礼。下锅煮煮就能吃，不用自家擀面了，方便实惠！” 陶红英也是说道，“这干面条，最好搭配肉酱来卖。那还要开个农家酱作坊呢，也需要人手啊。” 佳音笑嘻嘻夸赞奶奶和老娘，“奶奶和娘太厉害了，就是这样。” 陶红英就说道：“侯爷，这事交给我和我娘吧，我们明日就做干面条，看看一斤面出多少干面条，算算成本，再算算各道工序需要多少人，最后再告诉你一个实底儿。 “福妞儿这丫头，只看我们做过，没有上过手，这些事她都不成的。” “娘，你这是过河拆桥，我想出的好主意，你却把我撇一边，还嫌弃我!” 佳音撇嘴吐槽，却被老娘敲了一记，“你都是我生的，嫌弃你怎么了，你有意见啊？” “没有，你高兴就好。” 佳音缩了脖子，赶紧躲到了义父身边，惹得众人都是笑。 侯爷打开那张大纸，问道：“福妞儿这是地图？” “对，就是地图，简易地图！”佳音又来了精神，兴致勃勃说道：“义父，你看，这张图上只有沿着运河到泉州的线路，两侧的府城、县城和小镇子都是我哥他们简单标注的。” 她指着几处画着馒头的地方，“我大伯的船队每次到这些地方，都要采买东西。上次，我就看一个人托大伯捎带一个包裹到其中一处，给他的妻舅，为此还要请大伯喝酒，感谢大伯帮忙！ “义父，你说那些不认识大伯的人，他们有书信或者东西要捎带，怎么办，是不是也要找别的商队？那如果找不到，就不能通消息了吗？ “若是我们派老兵们在新都和这几处码头落脚，把各处收集来的包裹和书信标记好，发出去。再把各处送到的书信包裹分别送到收件者的手里，那肯定要用不少人吧。 “而且这活计缺手缺脚都能做，跑得远了，还能买驴车。消息传开了，可能不用到处收件，人家就找到门前了……” 佳音说的兴奋，又指了地图的西南位置，“还有，义父，若是有人不想坐在作坊里，也不想送包裹信件，那就去探险。 “比如这里，有一种药材叫三七，我一直想要，但大伯的船队只到泉州，根本不去这里。这里还有很多好吃的果子，我也想要！” 说罢，她又指着江北的位置，说道：“义父，这些老兵最熟悉的就是江北了。 “若是新都这边，哪个富贵人家想寻回比较贵重的东西了，解救什么人了，或者像郭家，肯定想把儿孙的骸骨起回来。他们怕是都舍得花大把银子，雇人手……” 佳音没等说话，就突然被侯爷抱了起来，原地转了好几圈儿。 “福妞儿真是太厉害了，你可是帮义父解决大问题了！” 佳音被转的晕头转向，但是难得看义父这么高兴，也跟着咯咯笑起来。 李老二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还是要福妞儿出手才行！侯爷都皱眉一天了，先前还把吴家那个小姐骂跑了……” “吴家小姐是谁？”李老太第一个问道。 众人的八卦之火立刻被点燃了，就是佳音都抓了义父的领子，光速加入吃瓜队伍，“义父，吴家小姐是谁？是不是我未来义母？” “不是，别听你二伯瞎说！”侯爷干咳一声，放下佳音说道：“你们坐着，我去把福妞儿说的这些写下来，整理一下。” 说罢，他就大步回了隔壁。 众人见他这个样子，都是忍不住偷笑，末了拉着李老二仔细打探。 李老二知道的也不多，只能说道：“下午时候，本来我要跟侯爷在侯府吃饭，商量一下伤兵安置的事，结果刚到侯府门口就被一个姑娘截住了。 “那姑娘说她是江宁侯府的，说她自小就喜欢侯爷，问侯爷为什么不愿意娶她？” 第五百七十八章 古往今来第一狠 江宁侯府？ “哎呀，是不是皇后要塞给义父的那个堂妹？”佳音第一个反应过来，追问道：“二伯，这姑娘叫什么名字？” 李老二想了想，就道，“侯爷当时因为伤兵安置，心情不好，对这姑娘也没太客气。姑娘好像伤心了，我瞧着可怜，劝了两句，侯爷也没松口。 “临出门回来的时候，我问了大管家一句，大管家说这姑娘姓吴，叫碧莲，是江宁侯府二房的嫡女。” 碧莲，吴碧莲？ 佳音愣了一下，然后就抱着肚子在凉席上打滚，“哈哈哈，碧莲，吴碧莲！谁给姑娘取的这个名字啊，简直太不走心了？！” 众人望着满地打滚的胖丫头，实在不明白她怎么笑成这个样子。 这名字哪里不对吗？ 莲是高洁之花，出淤泥而不染啊，女子很多用这个字啊。 佳音爬起来，揉揉眼角的泪花，再看众人的神色，就苦了脸，“只有我一个知道这个梗吗，呜呜，人生真是好寂寞啊。” 李老太抬手拍了孙女一把，抱了她帮忙整理衣裙和头发，嗔怪道：“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疯了，一个名字而已，怎么就好笑了？” 佳音笑嘻嘻搂了奶奶的脖子，央求道：“奶奶，以后嫂子们生了小侄女，取名一定不要莲啊、茶啊，这一类的字，好不好？” “好，好，你的小侄女名字都让你取，这总成了吧。”李老太拿小孙女没办法，随口敷衍了一句。 这会儿，夜色也深了，众人闲话几句就各自回去睡下了。 但深宫内院里，皇上和皇后这对儿天下最尊贵的夫妻却还没睡。 皇上不算好色之人，整个后宫的妃嫔加一起，也就十几人。 皇后作为正妻，每个月总会有两次伺寝的机会。 今日就是难得迎了皇上到来，饭菜当然是皇上爱吃的，茶水也是皇上喝惯的，就连房间摆放的盆花都是皇上喜欢的牡丹。 皇上心情也不错，镇国公为国分忧，献上那十万两银子，拨了大半给工部去修整河道了。 剩下几万两，他本想做抚恤金。 但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七扯八扯一堆借口，都在拦阻。 所有衙门更是都在上折子，要银子。 先前，他们还顾忌一下新亭侯的脸色，这几日许是见新亭侯没有说话，他们就越发大胆了。 甚至，有人连伤亡过重此次北征不算胜利，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不过，他们哪里知道，现在他们蹦跶的多欢快，过后就会摔的多厉害。 只要想想征兵这个消息公布出去，这些人的脸色会像遭雷劈一样精彩，皇上就忍不住想笑。 皇后坐在皇上对面，眼见他端着茶碗，嘴角含笑，还有些奇怪。 朝堂上最近应该是没什么喜事啊？！ 但不管原因如何，皇上心情好，就是她的好机会。 她想了想，就叹气道：“皇上，今日臣妾的母亲进宫，同臣妾说起，莲儿不愿嫁给镇国公世子，在府里寻死呢，臣妾祖父祖母年岁那么大了，也是跟着费心犯愁，差点儿病倒了。 “臣妾不是说皇上赐婚不对，但……镇国公世子实在太差了，文不成武不就，整日流连青楼……” 皇上冷了脸，放下了茶碗，淡淡问道：“你是说镇国公世子配不上你们江宁侯府的姑娘，那谁配得上？” 皇后瞧不出皇上是不是生气了，有些退缩之意，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您也是见过莲儿的，温柔聪明，容貌娇美，实在是个好姑娘，难得的是性子也活泼。 “新亭侯整日忙于军务，府里也没人打点衣食住行，最该娶莲儿这样的姑娘了，起码忙了一日回家，有人说话吃饭，也热闹一些啊。 “皇上能不能收回旨意，不要让莲儿嫁去镇国公府，而是嫁给侯爷……” 她才说到一半，就被皇上打断了。 皇上冷笑道：“既然莲儿是这样好的姑娘，那不如进宫吧。” “不成！”皇后下意识就开口反对，再看向皇上冰冷的脸色，她就慌忙解释起来，“皇上，臣妾不是说您配不上莲儿，不，不，是莲儿配不上您……” 皇上直接起身，嘲讽一笑，“皇后，转告你家里，不要得陇望蜀！否则朕换个皇后，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说罢，他一甩袖子就走掉了。 守在门口的易总管，匆忙扫了一眼惊恐怔愣的皇后，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蠢货”！ 皇上难得好心情，就这么被坏掉了。 世人都以为新亭侯一心收复半壁河山，无心娶妻，甚至还有人说，新亭侯被李家灌了迷魂汤，才把侯府送给了李家的小丫头。 实际，要他说，新亭侯才是真正的聪明人。 为什么所有皇帝都更信重孤臣，就是因为孤臣只忠心皇上，不会受任何事受影响。 新亭侯最狠，不只是做孤臣，更打算孤独终身。 唯一亲近的，除了皇上，就是一群泥腿子出身的农人了。 这群农人偏偏还比各家豪门权贵更忠心，就是种个瓜果，都要乐颠颠先送来给皇上吃第一口。 这样新亭侯，皇上怎么会允许皇后母族来拉拢？！ 不说易总管怎么想办法哄了皇上高兴，只说皇后气的砸了茶壶茶碗，就趴在软榻上哭了起来。 她的陪嫁嬷嬷，赶紧让人关了门，然后小声劝慰，“娘娘，您别伤心，皇上估计是政务繁忙，这才回去了。以后皇上肯定还会再来，您可是正妻，皇上宠爱谁也越不过您去！” 皇后扯了帕子，恶狠狠抹脸，恼道，“正妻算什么，他什么时候把我这个正妻放到眼里过？！这后宫，他对谁都好言好语，只有到我这里就冷眉冷眼。” 嬷嬷心里叹气，男人都喜欢小意温柔的，同他一条心的。 皇后这般三番五次为了家里同皇上闹，皇上能高兴都怪了。 她想了想就劝道：“娘娘，侯府那边虽然是您的母族，但您还是不好干涉太多，为了莲小姐的亲事，您已经尽力了。 “娘娘该为自己想想了，比如尽早调理好身体，生个皇子。这可是皇上的嫡子，就算不占长，还占着嫡，以后……” 她的话没说完，但皇后已经听明白了。 第五百七十九章 钱是男人腰！ 她下意识摸了摸小腹，生完三公主之后，她就再没怀过孕。 一来是她当初生产伤了底子，二来，也是因为皇上来的少了。 皇上为什么来的少了呢，因为她每次见面都会提起家里，为家里求恩典，为堂妹谋算嫁给新亭侯…… 这么说，她还当真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只要她生下嫡子，母凭子贵，吴家自然也会水涨船高…… “对，嬷嬷说得对，给本宫找太医来，本宫要调理身体！”她当即吩咐道，心里豁然开朗。 嬷嬷长松一口气，笑着劝道：“已经这个时候了，叫了太医，外人还以为您身体不好，不知会说的多难听呢。 “娘娘好好睡一觉，明日也到了请平安脉的日子了，到时候一起请太医诊治最好！” “好，就这么安排。”皇后倒也没再坚持，很快在嬷嬷的伺候下，洗漱睡下了。 此时的江宁侯府，众人还在惦记，皇后能不能让皇上改变心意呢。 哪里想到，皇上没改变心意，皇后先变了…… 日升月落，日子一天天过去，季节也在悄悄的交替。 白日里的太阳，虽然依旧晒得人头皮发烫，但早起时候的晨风已经带了凉意。 不必说，秋日马上就要来了。 而佳音的生日也快到了！ 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中元节要准备。 农家这个时节很忙，对于先祖想要祭拜，也只能一切从简。 李老四从出征回来，还没去过仙客来呢，更没去看看三哥一家和侄子们，于是就同老娘说，要出去走走，顺道带些香烛纸钱回来，明日中元节就给祖先们送去。 李老太当然不会拦着，索性让他把陶红英也带着，两口子就当出去散心了。 万一心情好，回来之后再给她添个孙子孙女呢？！ 佳音不想当小尾巴，但实在是忍不住想凑热闹啊。 跟着爹娘去逛街，前世根本没这机会，这一世总不能放过啊！ 幸好，李老四宠闺女，出门之前，直接把闺女扛到了肩头，然后一手牵着媳妇儿，笑呵呵的喊道：“出发！” 佳音欢喜的手舞足蹈，惹得陶红英伸手扶了她，嗔怪道：“小心掉下来，就不带你进城了。” 佳音立刻搂了爹爹的脖子，老老实实，乖巧之极。 李老太还要说什么，小狐狸三条已经从后院跑出来，窜上了李老四的另一侧肩头…… 李老太无法，只能挥挥手，“赶紧走吧，家里也清净两日。” 一家三口加个小狐狸，就这么出去浪了。 李老四坐在车辕上，甩着鞭子，听着媳妇儿和闺女在车厢里逗弄小狐狸，他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路边田野里，马上就要成熟的庄稼，正随着微风轻轻点头，好一派美丽的田园风光。 他深深吸了一口空气里的泥土草木味道，突然就觉得战场上那些厮杀，那些凶险，都值得了！ 他守卫的就是家人们这般的喜乐日子，守卫的就是人间这般的安宁幸福…… 马车一路进了城，绕到了仙客来的后门停了。 家欢见到四叔一家来了，高兴坏了，点心果饮上了一堆，最后兴冲冲来报喜。 “四婶，你教我的那两个新菜特别受欢迎，很多老客回来了，还带了新客，生意比以前好多了。” 陶红英也是高兴，小声说道：“这两道菜，其余都好，就是最后挂糊是关键，用到的那个淀粉是土豆做的，这个要保密。” 家欢赶紧压低声音，回道：“知道了四婶，我都是亲自上灶，旁人都没让经手。” 佳音凑热闹，也挤进去搂了二哥的脖子，说道：“二哥，马上就开始收土豆了，咱村的土豆不卖外人，都给你留着。到时候我教你几个好菜，保管酒楼门槛被踩破！” 家欢听的眉开眼笑，抱了妹妹左摇右晃，“好啊，二哥赚了银子，给你买宝石！” 提起宝石，众人都想起出门的家安和家喜，虽然有李震生跟着，家义和刘扬也都一起，还是免不得担心。 “算着日子，咱家船队该往回走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过中秋？”陶红英问了一句。 家欢回道：“肯定能赶上，没出门的时候想出去，出去了又开始想家，怕是大伯他们都着急往回走呢。” 佳音笑嘻嘻的说：“南边那么热，四哥五哥本来就黑，恐怕回来时候，更是扔到炭堆里都找不到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也就不再多说了。 简单坐了一会儿，马上要到饭口，后厨开始忙碌，一家三口撵了家欢去忙，然后就走了。 李老四这次出征，饷银没有多少，但他带人掀了不少蛮人的小营地，战利品没少搜集。 回来之后，这些都交给侯府大管家去秘密卖掉了，总共得了七百多两银子。 他坚持给家里一半，自己手里还剩了将近四百两。 钱是男人腰，荷包鼓鼓，他就打算带了妻女好好消费一次。 于是，即便陶红英拦着，他也牵着女儿进了新都最大的银楼。 一家三口今日穿戴不算如何扎眼，甚至是佳音都没戴什么贵重的首饰，只有脖子上挂了常戴的项圈。 三人瞧上去就是普通富户的模样。 但银楼的人，吃的这碗饭，全靠眼力。 几乎是一进屋，掌柜的就盯上佳音的项圈了，这做工和手艺，绝对是宫里出来的！ 于是，他让小伙计上前，直接引了一家三口去二楼喝茶。 陶红英原本还心疼钱，毕竟是苦日子过来的，勤俭已经刻到骨子里了。 但丈夫和闺女兴致好，柜台里满眼的珠宝首饰，她也是真喜欢。 于是，她索性也加入进去，买个痛快了。 但话是这么说，当真要买套首饰花费百十两，她也做不出来。 于是，最后，她选了一套四支的银簪子，取梅兰竹菊为形，很是精致，价格也不贵，总共花了三十两银子。 李老四给老娘选了一对儿银镯子，花色很古朴，应该是老太太喜欢的式样。 佳音抱着小狐狸左看右看，想找些特别的小玩意。 这个时候，楼下就上来几人，当先一个妇人神色很是不好，开口就是吵嚷，“人呢，都死光了，不知道过来伺候吗？” 宝子们，月底了，必读票给花花砸一波啊，抱腿球！点点好评（点五星或者点好看）和催更就更棒了！说不定，明天会有四更掉落呦，冲鸭！ 第五百八十章 哪来的一家子愣头青？ 掌柜的皱眉，但还是挂着笑脸同李老四夫妻道歉，然后赶紧走了过去。 “吴二夫人，小老儿来迟了，罪过罪过！”掌柜的给妇人行礼赔罪，然后笑着说道：“二夫人可是想添首饰，只管说一声，小老儿带人直接送到侯府就是了，您何苦跑一趟。” 见掌柜姿态放到这么低，这么殷勤，吴二夫人冷哼一声，算是没有再骂人。 但语气依然不好，吆喝道：“我要给宫里的三公主准备生辰礼，你这里有什么好东西，都拿出来！” 说罢，她就要找地方坐下。 结果，屋里的椅子只有三把，一把单独的，两把相对隔着小茶桌儿的。 她放着那把单独的椅子不想坐，就看中陶红英和李老四夫妻坐的这两把了。 再看两人穿戴很普通，她心里的邪火就上来了，开口骂掌柜，“你们这地方真是越来越差了，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二楼了？赶紧给我清场！” 这话实在难听，掌柜为难，李老四和陶红英的脸色更差。 掌柜的还想打个圆场，就陪着笑脸说道：“二夫人，这……上门都是客，我们还有雅间，请您过去小坐，那里更清净……” 不等他说完，吴二夫人已经瞪了眼睛，“狗奴才，听不懂人话吗？赶紧清场，我要选首饰，耽误我进宫，你担得起责任吗？” 这时候，佳音已经抱了小狐狸走了过来，正好被吴二夫人见到，她更是嗓子都要扯破了，高声呵斥道：“这里怎么还有畜生？赶紧给我撵走，快，快！” 她双手一直挥舞着，好似屋里因为多了个小狐狸，空气都不能呼吸了。 佳音冷笑道：“就是啊，我们挑选首饰挑的好好的，怎么突然冒出个畜生？！” 吴二夫人刚要应声，才发现这话不对，当时就恼了，“小畜生，你骂谁？” 说着话，她抬手就要打佳音。 李老四是十足十的宠女狂魔，他和媳妇挨骂，也许还想着息事宁人，但闺女挨骂挨打绝对不成！ 他猛然站起，两步上前，扯着那个吴二夫人的衣领子，就把人拎了起来。 吴二夫人突然悬空，衣领又卡了脖子，吓的不停尖叫，很快又叫不出，憋得脸色通红，只能手刨脚蹬，很是滑稽可笑。 跟在她身边伺候的两个嬷嬷，许是没想到有人敢动手，半晌才反应过来。 其中一个冲上前，还想拉扯李老四，嘴里喊着，“放肆！放开我们夫人，快松手！” 李老四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脚就踹得她去一边趴着了。 另一个嬷嬷迟了一步，还想去救主子，却被陶红英从后边扯了发髻，甩到了一边。 陶红英天天围着锅台转，力气在女子当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那嬷嬷还想爬起来，被她直接扯过椅子，卡在了后背上。 这把椅子就像乌龟壳，卡的那个嬷嬷脑袋和手脚在外边，身子却被压的严严实实。 陶红英稳稳坐了下来，椅子下压，那嬷嬷本来就胖，差点儿翻了白眼儿。 别说反抗了，还能喘口气就不错了…… 这一切说的慢，但发生的极快，起码那个掌柜的就没反应过来。 不过是劈里啪啦几下，待他回神，吴二夫人的脸色已经比猴子屁股还红了。 他这心里觉得解气，但更多是惶恐。 他想劝劝李老四夫妻俩，可怎么也没敢开口，犹豫是不是求助佳音这个小姑娘的时候，佳音正拍手给爹娘叫好，“爹爹太厉害了！娘也好棒，下手真快！” 就是小狐狸都蹲在佳音肩头，尾巴摇的风车一般…… 掌柜的忍不住眼前发黑。 难道他看走眼了？！ 这一家三口，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反倒是心狠手辣的江湖大盗？！ 幸好李老四也没想杀人，又憋了吴二夫人一会儿，就把她扔到了地上，“以后再出门，洗干净你的臭嘴！再让我听见你骂我闺女，敢跟我闺女动手，我就送你去见阎王爷！” 吴二夫人拼命咳嗽着，根本说不出话。 倒是佳音笑嘻嘻扯了掌柜的，问道：“掌柜的，她是哪个吴家的二夫人啊？” 掌柜苦着脸，都想大哭一场了。 天神啊，哪里来的一家子愣头青啊？ 打都打完了，居然才想起来问人家的来头儿！ 他也不敢不应，就小声说道：“这是江宁侯府吴家的二夫人。” 说罢，他生怕佳音不明白，冲着李老四夫妻解释道：“皇后娘娘就是出自江宁侯府，这位二夫人是皇后娘娘的婶子！” 李老四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说道：“也就是说，江宁侯是她公爹，皇后是她夫家侄女。那她丈夫是做什么的，多大的官？” “这个……”掌柜的有些懵，不明白佳音问这些有什么用，只是皇后娘娘的母族这一条，还不够吓人吗？ 掌柜硬着头皮，声音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吴二老爷是五品闲职。” 佳音的眼睛当时就亮了，抓了小狐狸抱在怀里，笑得眼睛好似月牙儿，“那就好办了！” 李老四也是笑了，“我当是什么来头儿呢，这么张狂，原来只是一个五品官眷啊，我还是个四品呢！” 这次北征，李老四累积了不少战功，侯爷已经把奖赏的名单报了兵部。 兵部怕侯爷拿不到抚恤金，再被他们截了部下的升迁会彻底发飙。 于是，他们半分都没迟疑，直接就送批了。 前几日刚刚发布下来，李老四已经是实打实的四品了。 虽然武将的品级升的快，地位也没有文官高。 但只论品级，李老四确实已经足够碾压吴二老爷了。 掌柜的简直要被这一家子急死了，忍不住劝道：“贵人，不是这么算的啊，吴二老爷是五品，但他是江宁侯府的次子，他侄女是皇后啊！” 正好，这会儿吴二夫人已经缓过气来了，歪歪扭扭爬起来就喊道：“你们等着，敢欺负到我们侯府头上，你们死定了，我侄女可是皇后！” 陶红英实在忍不住，冲着吴二夫人翻个白眼，嘲讽道：“你这人，真是奇怪，江宁侯是你公爹，谁家儿媳妇仗着公爹的势在外作威作福啊？ “你丈夫又不是死了，出嫁从夫，所以你只是个五品官夫人！我丈夫是四品，论起来，我比你更尊贵！ “再说皇后是你侄女，但也只是你侄女啊，你又不是皇后，你有什么好张狂的？如今官夫人都不用学规矩的吗？你们家里的脸面真是被你丢光了！” 她的声音也响亮，语速也快，这话不只吴二夫人听到了，不知什么时候上楼来瞧热闹的几位客人也听到了…… 第五百八十一章 母亲，给我留点脸面吧！ 这会儿，众人望着吴二夫人都是神色古怪。 仗势欺人都欺负不明白，被人家堵的哑口无言，简直是太丢人了。 “你，你……”吴二夫人气急了，踢了一个嬷嬷，“赶紧起来，去京兆尹喊官差来，把这几个瞎眼睛的下狱……” 不等她说完，佳音就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 玉佩不算大，雕刻着龙纹，窗外的阳光透射进来，让人人都看的清楚，也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雕龙佩? 这是皇上才能佩戴的啊！ 佳音晃晃玉佩，满脸的欢喜，“吴二夫人要报官，真是太好了，我还没去过府衙呢！方才你开口就骂我爹娘，还骂我是小畜生，要打我，我也想找人好好说说。 “不过，报官麻烦，咱们不如直接去找皇伯伯吧，让皇伯伯帮忙评评理！这是皇伯伯给的玉佩，可以随时进宫的!” 说罢，她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小豁牙儿，对着吴二夫人笑得更灿烂了。 “哎呀，方才忘了说，我是皇伯伯封的康乐郡主！我义父是新亭侯，我二伯是中山伯，我奶奶是一品诰命，我爹是四品武将！是不是哪个都比你丈夫的官大啊？！” 康乐郡主？ 掌柜的立刻挺直了腰板儿，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担心很可笑。 皇后的母族，听着是很唬人。 但说到底，这吴二夫人是侯府次子的妻子，若是没有侯府撑腰，只论她们自家，什么都不是。 反倒是李家，随便抓出来一个都是官，都有爵位，轻松碾压这吴二夫人。 特别是康乐郡主，听说很得皇上喜爱，甚至比公主还要得宠…… 正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楼下突然又上来人了。 一个年轻姑娘带了两个丫鬟，抱了两匹绸缎，突然见得二楼这般诡异情形，年轻姑娘也惊了一跳。 再看吴二夫人这般狼狈，她赶紧上前，皱眉问道：“母亲，出了什么事？” 吴二夫人好像见了救星，一把扯了年轻姑娘喊道：“莲儿，她们仗势欺人！我不喜欢店里有狐狸，她们就动手打了我和婆子！ “你看看，这就是李家人，是康乐郡主！你不争取嫁给侯爷，侯爷的府邸就要落在这个死丫头手里了！ “你不是喜欢侯爷吗，你舍得侯爷被这些泥腿子欺瞒吗？去求你堂姐，一定要做侯夫人，把她们踩下去！” 不必说，这年轻姑娘就是吴碧莲了。 听的母亲口无遮拦，她羞恼的脸色通红，再抬头看见李老四夫妻望向她，眼神里都是好奇打量，佳音更是眼睛都在放光。 显见这一家三口都是知道她身份，也知道她爱慕侯爷被拒的事，她越发窘迫，恨不得找条地缝儿钻进去。 她顾不得礼数，努力想要捂住母亲的嘴巴，低声喊道：“母亲，你不想我一头撞死，就别说了！咱们走，赶紧走!” “走什么走，要走也是她们走！死丫头，都是你不争气！”吴二夫人挣开女儿的手，还想继续喝骂。 吴碧莲拦也拦不住，想想今日的事要传进侯爷耳里…… 她真是绝望了，当真提起裙子奔着窗口冲了过去！ “莲儿！”吴二夫人吓疯了，想要去拦阻，却慢了一步。 幸好，佳音紧急之下把小狐狸扔了出去。 小狐狸奔着吴碧莲的肩头顶了一下，吴碧莲身体一歪，不但没跳出窗口，反倒撞到了旁边的椅子里。 屋里诡异的静了一瞬，吴二夫人就冲上去，开始疯狂摇晃女儿，“不孝的死丫头，你出了事，让我怎么活！” 吴碧莲惨白，方才一时羞愤欲死，这会儿清醒过来，也觉得后怕，双手都在哆嗦，“母亲，咱们回家吧。你再闹下去，我就真不活了，给自己留点儿脸面，也给我留条活路吧！ “你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那我们家就是抗旨了，等镇国公府知道了，我就真是不能活了！” 她抓了母亲的胳膊，眼里都是泪，“母亲，不就是个侯夫人吗，我嫁去国公府，以后就是国公夫人啊！求你不要总想自己的脸面，给我留条命吧！” 不知道是被女儿说动，还是当真怕女儿出事，吴二夫人居然真的没有继续闹。 吴碧莲起身，冲着李家三口行礼，低声道歉，“对不住，我母亲脾气急，方才有冒犯之处，我代她赔罪。” 说罢，她转向佳音，眼底有隐藏极深的羡慕一闪而过，她又低头道谢，“方才一时想不开，多谢郡主出手相救。” 李老四不好同一个姑娘对话，向后退了一步，留下陶红英应对。 她想起方才的情形，还有几分气恼，说道：“吴姑娘，当今皇上最是英明睿智，若是贵府在外行事始终都如此张狂，怕是连皇后娘娘都要跟着没脸吧？ “今日，我们还算有些底气，才保住自己不被欺辱，孩子不被打骂，若是换了旁人，这会儿怕是已经没了半条命了！” 吴二夫人听了这话，当然不服气，还要说话，却被女儿狠狠一眼瞪过来，惊得把话直接咽了回去。 吴碧莲再次低头行礼，同李家三口说道：“多谢夫人金玉良言相劝，今日实在是对不住，以后有机会，小女一定登门赔罪。” 说罢，她就扯着母亲，带了嬷嬷和丫鬟们，下楼去了。 几个看热闹的客人，许是怕被迁怒，干笑着也离开了。 李老四付了银钱，陶红英拿了东西。 李老四还没忘了同掌柜的致歉，“对不住了，掌柜的，耽误店里的生意了。” 掌柜惶恐，赶紧行礼笑道：“贵人客气了，开门做生意，总是什么事都能遇到。倒是今日影响了贵人的兴致，实在是罪过，以后贵人空闲时候再过来，小老儿一定好好招待贵人。” 李老四和陶红英点点头，招呼了佳音就下楼了。 佳音冲着老掌柜点点头，笑嘻嘻道谢，“掌柜的，方才多谢了，我以后一定常来！” 就是小狐狸都冲着老掌柜叽叽叫了两声。 老掌柜笑着赶紧应下，“那小老儿就等着郡主大驾光临了。” 一家三口出了银楼，又买了一些吃食用物就出城去洛安了。 佳音不耐烦坐车厢里，陶红英就抱了她坐在另一侧车辕，同李老四闲话儿。 “方才那个姑娘就是堵门要嫁给侯爷那个了，瞧着长得不错，也算明事理，敢找到侯府门前，更是大胆。 “若不是生在江宁侯府，有那么个张狂自私的娘，也许嫁给侯爷也是一桩好姻缘，可惜了！” 佳音也是跟着点头，天武虽然不算礼教森严，但女子也多半以贞静柔顺为标准，像一个木偶，什么都要听家里的安排。 这个吴姑娘行事古怪冲动，不是十全十美，但胜在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她对义父好似真的有几分情意，同他们家里的算计不同，这就挺难得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全家就我是恶人！ 李老四回道：“侯爷手里握着兵权，就是要娶亲，也只能娶个小户女，同各方势力都不牵扯最好。 “江宁侯府，是皇后母族，这姑娘就是千好万好，侯爷也不能娶。更何况侯爷也无心娶妻，江北那边的蛮人，随时都能打过来……” 许是不想妻女跟着担心，他说到一半赶紧改了话头儿，“咱们快点儿赶路，兴许能赶上书院午休。许久没见家仁几个，也不知道他们长高没有？” “那就快点儿走吧，我也给三嫂她们帮帮忙。你不知道，每顿饭都是几百号学子一起涌来，真是恨不得人人都长八只手都不够用！”陶红英笑着应声，侧身帮闺女挡住了有些晒的太阳。 小狐狸被留在车厢里，急的上蹿下跳，最后从前边的小窗钻出去，到底蹲在了李老四的肩膀上，才算安静下来…… 书院午休的钟声敲起，就是食堂这边战斗的号角。 赵玉茹带着众人把做好的饭菜赶紧摆上长条桌儿，按照套餐的固定菜色，迅速打好。 今日的主菜是红烧肉，褐色的肉块焖煮的软烂，油亮亮，香喷喷，盛一勺在餐盘里，还要加一勺子汤浇到米饭上。 再加一个酸甜爽口的凉拌菜，就是书院所有学子的最爱的套餐了。 吴三婶子在小门那侧，刚送走几个拎着食盒的婆子。 她转身同赵玉茹说道：“三夫人，再炖红烧肉，还要再多添几斤肉啊。这些人嗅着味道就来了，一次就分了小半盆儿，再买下去，学子们都吃不到了。” 赵玉茹笑道，“好啊，这个容易，下次你们也记得提醒我几句。” 大柱媳妇儿手下忙着，也跟着笑道：“这些先生家里，最近可是越来越会偷懒了，过来打几个菜，就不用开伙了。” “天气热，都不愿意受那个累呢，等过些日子，天气冷了，估计就来的少了。” 赵玉茹回了一句，抬头就见李老四和陶红英，还有佳音从外边进来。 她惊喜的立刻喊了起来，“四弟回来了？！” 众人闻声看过去，都是欢喜，纷纷上前招呼。 可惜没说几句话呢，学子们就到了，众人赶紧去忙。 李老四帮不上忙，就带了闺女在院里转悠，结果李老三从田里摘菜回来，兄弟见面，重重拍了彼此的肩膀，都是高兴坏了。 这会儿，家仁也带了礼哥儿和猫哥儿来了。 李老四拍拍这个，抱抱那个，欣喜于侄儿们都长大了。 猫哥儿上午学骑马，不小心扭了脚，原本都不疼了，但这会儿见到三叔和四叔，就委屈大爆发，缠磨着叔叔们哼哼唧唧。 李老三着急问问弟弟江北之事，于是同小侄女求救。 佳音就扯了这个最小的哥哥到隔壁去单独吃饭。 家仁带了礼哥儿打了几份儿饭，陪着两位叔叔，顺带听个热闹。 上课的钟声敲响的时候，家仁和礼哥儿才扯着依依不舍的猫哥儿匆忙赶去学舍。 赵玉茹和陶红英也忙完，可以缓口气了。 陶红英眼见猫哥儿那份饭还剩了三分之一，就敲了闺女的脑门，嗔怪道：“你是不是又偷偷给你哥哥吃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否则他怎么可能剩饭？” 佳音笑嘻嘻抱了老娘的手臂，不肯承认，“才没有呢，娘冤枉我。” “哼，猫哥儿走的时候还在舔嘴唇呢，你当我看不到啊。”陶红英不了解旁人，但对闺女肚里有几根儿肠子是清清楚楚。 李老四赶紧拿起侄子的剩饭，三两口吃光，“行了，我吃完了，也没浪费粮食，你就别敲打闺女了。” 说罢，他就背起闺女，“走，跟你三伯去菜地玩儿。” 李老三揉揉小侄女的头发，说道：“三伯给你种菇娘了，已经熟的都发黄了，你这几日不过来，三伯也要摘几篮子给你送回去呢。走，去地里坐着吃，想吃哪个就摘哪个！” 说着话儿，兄弟俩就背着小丫头走掉了。 陶红英瞪眼，哭笑不得同嫂子诉苦，“看见了吗，三嫂，全家就我一个恶人！” 赵玉茹笑得眼睛弯弯，回道：“福妞儿可聪明着呢，知道你这个亲娘管教她是为了她好。走，走，咱们去吃饭，有话慢慢说。” 因为李老四难得过来，这一晚家仁带了两个弟弟都请了假，特意在小院儿住一晚。 吃过饭，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 院门关上，佳音就扯着爹爹从井里往外拽木桶，桶里泡了一个硕大的碧玉瓜，足有二十多斤。 礼哥儿和猫哥儿当时就欢呼起来，跳着拍手。 家里的碧玉瓜太受欢迎了，几乎是开园就卖光，以至于他们也只吃了那么两三次。 之后，洛安这边有种瓜的，李老三也买过一次，但味道比自家种的差太远了…… 以至于大伙儿一面骄傲家里种的瓜最好，一面又更遗憾今年是吃不到了。 不想今日突然又有口福了！ 很快，碧玉瓜就被切开了。 礼哥儿和猫哥儿忙着给叔叔婶婶们都捧了一块，然后才拿起自己的，送到嘴边。 大大咬上一口，清甜爽口多汁，幸福的他们都眯起了眼睛。 陶红英和赵玉茹几个见了，都是笑个不停，吃完一块就说太凉，然后把剩下的，让给孩子们解馋。 猫哥儿吃的肚子滚圆儿，又满院子追小狐狸，真是吵的要翻天了。 赵玉茹感慨道：“家喜和家安去了南边，文娟也回了碎金滩，这家里突然安静下来，真是不习惯。 “你们可要多住几日，家里也热闹一下，否则晚上就我们俩，真是更想家了。” 陶红英却说道：“我们也想多住几日，但明日是中元节了，娘要我们顺道买了香烛纸钱回家呢。 “还有，侯爷这次出征带回的伤兵，要安置在牌坊那里，建一个二村，还要建干面条作坊。总之，家里和村里都忙的厉害，今日能出来走走，已经不容易了，多留几天根本不成！” 赵玉茹听得好奇，就道，“二村也建排房吗？村里不是有几家小子要成亲吗，也要一起挪出来？” 陶红英点头，同嫂子仔仔细细说起来。 说来说去，她们免不得就提起了侯爷，于是又引出今日银楼之事。 李老三和李老四原本带着侄儿们说出征的事儿，但哪有八卦吸引人啊，最后也竖着耳朵听起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不值得可怜的东西！ 佳音趴在大哥怀里，小小打了一个哈欠，眯着眼睛，听着娘亲和伯娘说话，慢慢就睡着了。 家仁想把妹妹送进屋里去，又舍不得这会儿的热闹温馨，于是，他脱了外衫给妹妹挡了稍稍有些凉意的晚风。 礼哥儿和猫哥儿见了，也凑过来，把妹妹围在了中间…… 夜色深了，一家子才纷纷散去，各自歇下。 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都凑去跟着三叔四叔，住在正房西屋，睡一铺炕。 于是，陶红英就抱了佳音和赵玉茹一起睡在东屋。 佳音半夜被热醒，才发现小狐狸居然钻到了她怀里，她正要把小狐狸推出去的时候，西屋的门就响了。 佳音顺着半开的窗扇看出去，原来是猫哥儿去放水。 先前的碧玉瓜几乎有一小半都进了他的肚子，估计膀胱都要憋爆炸了。 今晚天色有些阴沉，月亮不知道躲到哪了去了，院里一片黑漆漆。 猫哥儿不敢去茅厕，跑到墙根下尿了一泡，许是还想来个大号，结果没憋出来，他就提了裤子往回走。 佳音正要学学鸟叫，吓哥哥一下，院外却传来一阵脚步声，但到了自家院子墙外就没了动静。 佳音觉得奇怪，猫哥儿显然也觉得不对劲，他站在院子里，一时觉得回屋不好，去门口看看又不敢。 正犹豫的时候，院外突然扔进来一个东西，在半空中散开，天女散花一样，落了猫哥儿一身。 他下意识从头上抓下一截绳子一类的东西，粘腻腻，血腥味刺鼻。 “啊！四叔救命！” 寂静的院子里，猫哥儿突然尖声叫嚷起来，惊得所有人都睁了眼睛。 佳音更是推开窗子，就要往外跳，结果小狐狸比她更快，直接窜出去，嗖嗖几下跑得没了影子。 李老四踹了门，第一个冲出去，抱起大哭的侄儿就扔进了屋里，李老三随后，抬手接过了侄儿。 再看李老四已经翻出了院墙！ 不是他不想走院门，实在是院门拴着，还要打开太耽误功夫。 这会儿，陶红英、赵玉茹、家仁和礼哥儿都被惊醒了。 李老三把猫哥儿交给赵玉茹，就去找灯笼，点燃之后，仔细查看院里散落的东西，气的脸色铁青。 这满院子，都是猫狗之类被残忍切割后的碎块。 有脑袋，爪子，心肝肠子……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气的咬牙，赶紧带了猫哥儿去洗澡换衣衫。 家仁和礼哥儿则捂着佳音的眼睛，抱她回屋。 佳音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被血腥味道呛的有些恶心。 她偷偷从空间里取了几个小冰块，塞到嘴里一个，胃里的翻腾才好一些。 剩下的两块，她又塞给了哥哥们。 家仁和礼哥儿也没问这时候那里来的冰块，嘎嘣嘎嘣咬碎了，从嗓子到肚子里都是冰凉，狂跳的心也觉得好过很多。 礼哥儿抱了妹妹坐在窗前，小声问询大哥，“大哥，你说是谁跑来使坏？” 家仁眼底厉色一闪，说道：“应该是街上那些开食铺的，这些日子，很多人都听见他们抱怨没有生意。” 礼哥儿惊讶，恼道：“当初三叔问过他们，邀请他们一起在食堂里开档口啊，是他们不去，如今怎么还嫉妒咱们家生意好呢？！” 家仁摇头，“所有人都不愿承认自己错了，也不愿意承担结果，只愿意把恼怒发泄到旁人身上。” 说罢，他怕弟弟妹妹担心，又说道：“也许我猜错了呢，等等看，四叔能不能把人抓回来。” “一定能！”佳音添了一句，“三条追着去了，一定会帮助爹爹抓人。” 家仁揉揉妹妹的头发，没有再说话。 他之前就劝过三叔，不要对这些开食铺的同行太客气。 自家田里的菜又新鲜有好，他们闹着要低价采买，三叔就答应了。 但其实，家里几乎没什么利润可言，相当于帮他们白种菜了。 三叔说都是同行，食堂也确实占了大半生意，这些人不容易。 如今看来，这些人显见是并不值得同情的，蹬鼻子上脸，当李家好欺负了…… 很快，猫哥儿就洗干净，被被送来了东屋。 陶红英和赵玉茹到了院里，想打扫一下，李老三却阻止道：“等一等，看看老四回来怎么说。” 话音不等落地，外边巷子里就有了动静，李老三刚要去开门，李老四就拎着一个人跳进了院子。 李老三赶紧上前问道：“老四，可有受伤？” “没有，三哥，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对这一带很熟，藏的隐秘，幸好三条跟去了，嗅着味道帮我把人从柴垛里揪出来了。” 这会儿，三条已经跳到了窗台上，叽叽叫着同小主人讨赏了。 佳音悄悄拿了一把肉干，扔给它磨牙，然后就趴在窗台上，看向院子里。 那人被打昏了，捆绑的结实，李老三打了一桶水，哗啦啦浇下去，他就醒了。 李老三提着灯笼一照，就气的抬脚狠狠踹起来！ “黄三儿？居然是你！你个没良心的畜生！我家菜地的青菜，你拿去的最多！我从来都是半卖半送，就因为你说你娘得病，要银子买药！ “你不感激就算了，你居然还跑来玩脏的，往我家扔死猫烂狗！你良心呢，难道被狗吃了？！” 那人疼的满地打滚，又躲不开，只能哀叫、求饶。 “李三哥，误会，都是误会！不是我啊，我就是在柴堆里睡觉！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打晕了！” 李老三不算精明，但相比一个外人，他当然更相信弟弟的本事，弟弟根本不可能抓错。 更何况，谁大半夜的，有家不回，要钻进柴垛睡觉啊。 “你编，使劲编！”李老三又踹了好几脚，累的气喘，“天亮就送你去见官！你哪里找来这些死猫烂狗，在哪里切碎的，一查就清楚，看你还怎么狡辩！” 黄三儿被踹到了肚子，疼的大虾一样佝偻着身子。 许是觉得躲不过，他又嚷起来，“李三哥，我错了，我就是一时想岔了！我就是……对，对，我是被旁人撺掇的啊！” 哗啦啦，今天果然有四更掉落啦！花花好给力啊，宝子们的必读票也砸起来啊！再点点五星或好看，还有催更就更哇塞了！冲鸭！ 第五百八十四章 道理是你们家养的啊？ “那你说，是谁撺掇你的？！”李老三扯了黄三儿，根本不给他组织谎言的机会。 黄三儿迟疑了一下，李老三就一巴掌打了下去。 黄三儿疼的嗷嗷叫，他也想找个人来顶缸，但不成啊。 只要一对峙，谎言很容易就被戳破了…… 毕竟平日大伙儿在一起闲话儿，对李老三，对书院食堂，人人都是满肚子怨言，可跑来干坏事，却是他自己的主意啊！ 李老四也是恼怒，今晚是碰巧猫哥儿起夜，碰巧他在这里，又有小狐狸帮忙，才能抓住这个缺德家伙。 否则，哥哥嫂子早起见到满院子的死猫烂狗，再恶心再生气都抓不到人不说，兴许，这人还要继续占着李家便宜，背后继续干这样的坏事！ “行了，三哥，把他绑起来，天亮之后报官，有话让他同官差说去！”李老四不耐烦听黄三儿狡辩，直接建议送官。 黄三儿吓坏了，扯着脖子又要求饶。 李老三却是恨的厉害，扯了包裹那些死猫烂狗的破衣衫，就塞住了他的嘴。 黄三儿后悔疯了，这衣衫是他在旁人家院子里随便扯的，这会儿被那些猫狗的血迹渗透，血腥味道极重。 塞到他的嘴里，恶心的他想吐又吐不出，真是痛苦懵了。 李老三开了一间空厢房，把黄三扔到里面，就锁了门。 院子里的东西还不能动，明早要让官差看一眼。 众人都是无心入睡，翻来翻去，等到天色一亮，李老三就走了。 李老四没有跟去，一来要守着家里，二来也是惦记侄儿。 猫哥儿显见被吓到了，没有睡好，有些蔫巴巴，眼下带了两抹青黑。 家仁心疼，背着猫哥儿，领着礼哥儿就回书院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怕食堂那边人手不够，赶过去帮忙，刚一结束，又小跑回家。 这个时候，官差已经到了。 洛安离得新都十几路，不可能设个府衙。 但不设府衙，镇上这么多人，又有书院，好似也不安全，于是就租了一处门面，放了两个差役，每日坐在里边喝茶水，算是震慑宵小。 原本全镇子都把这俩差役当摆设，没想到今日居然派上用场了。 两个差役对于突然上门的差事也是惊讶不已，甚至还有点儿惶恐。 毕竟李老三在洛安小镇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了，李家更是新都新贵。 两个差役随着李老三赶去小院儿，一路上可是引了不少闲人跑去看热闹。 眼见李家院子里那些恶心东西，人人都是忍不住捂鼻子，小声议论着。 “这是谁啊，也太缺德了。”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用这样的下作手段，太坑人了！”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绝对是得罪人了！” 李老四当着两个差役的面前，把黄三儿从屋子里提了出来，扔到院子里。 众人都是惊讶，没想到李家已经抓到了使坏之人。 两个差役对视一眼，就扯下黄三儿嘴里的破布衫子，想要问几句，不想黄三儿琢磨了半宿，还是觉得不能认下这错儿。 于是，他干呕几声就开始颠倒是非，“官爷，救命啊！李家人要杀我啊，我昨晚在家睡觉呢，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他们打昏抓来了，官爷救命，救命啊！” 两个官差给了他几脚，怎么问，他都是这几句。 两个官差也无奈了，他们倒是相信李老三，毕竟谁家要诬陷旁人，也没有这么恶心自家的。 可现在，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到底也不好定罪。 这时候，李老四拿出了腰牌。 两个官差一看是四品将军，都是赶紧行礼，说话更是客气了很多。 李老四找闺女借了小狐狸，又拎着黄老三就带众人出门了。 黄老三儿不算蠢笨，切割猫狗的地方不在自家，而是选在了镇子后边的小树林。 但他贪嘴，当时碰巧抓到一只兔子，于是剥了兔子皮，内脏和猫狗一起扔去李家院子了，兔子肉却在他家灶间的陶盆里…… 这下，他可是再也没有辩驳的余地。 两个官差对他一番“行动教育”，最后他才说了实话。 原来他老家根本没什么生病老娘，他是迷上了赌钱。 最近输的有些多，就想从李家多倒卖一些菜进城去，但李老三不同意。 毕竟，书院几百人吃饭呢，不可能把青菜都给黄三，而且黄三还要赊欠！ 他这几日在家，憋的到处乱走，心里气不过，就想出这个主意恶心一下李家。 李老三眼睛都红了，指了黄三儿大骂，“就因为你撒谎，要给老娘赚银钱买药，我帮了你多少？！ “没有旁人的青菜，也总会给你留一份，就因为你要把地里的菜都带走我不同意，你就如此恩将仇报？你简直是畜生不如！” 黄三儿也豁出去了，滚刀肉一般嚷道：“你还好意思说，每日给那么百十斤青菜，不过赚个几百文，够干什么！ “你们李家那么有钱，食堂日进斗金，哪里就差这么几两银子了？！你要是直接给我几个银锞子，我肯定感激你！” 这话可是太不要脸了，别说李老三，围观的闲人们都听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话啊？你又不姓李，人家赚的银子凭什么给你啊？” “就是，这是脑子进水了，赌钱输了，红眼睛了！” “赶紧把人抓走吧，这次是想办法恶心人，下次兴许就要去偷去抢了。” 官差显见也是这么想的，同李老三和李老四说一声，就把黄三儿押走了。 李老三瞧着人群里，平日常从他这里拿菜的人，不但没上前帮忙，更是一句公道话没说，反倒望着黄三儿还有些同情之意。 他越发觉得心凉，当众说道：“今日趁着大伙儿都在，我说几句。以后我们家菜地的青菜，不再对外售卖，只供给书院食堂，大伙儿想买青菜，另寻地方吧。” 果然，那几个人立刻变了脸色，纷纷上前。 “不成啊，李三爷，我们可指望拿菜，每日做生意呢！” “你抢了大半生意就算了，如今不能你吃肉，几口汤都不舍得给我们喝吧。” 李老三一改往日的和气好说话，冷笑道：“当初邀请你们去书院食堂，你们不去，在背后没少骂我没安好心。如今后悔了，又怪到我头上，怎么，道理是你们家养的啊，你们怎么说怎么是？ “你们也说了，那是你们的生意，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家的菜地，我种的菜，我不愿意卖就不卖！ “不服气，你们就去打听一下，看看我们李家是不是好欺负的！到时候，脑袋搬家，谁也别怨我心狠！” 第五百八十五章 赵玉茹驯夫 那几人都听得有几分忐忑，眼见硬的不成，还要来软的。 但李老四已经在四处翻找了，最后干脆把墙边一把锄头拿起，随手掰成两截儿，扔掉锄头脑袋，锄头杆子一甩，直接插进了房檐上。 他拍拍手，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谁不服就试试，我保管把他挂上去，天天荡秋千！” 说罢，兄弟俩就走了，留下众人吓得半晌都没谁敢说话…… 李老三和李老四回到家里的时候，陶红英和赵玉茹已经把脏东西拾掇干净了。 院里的青石板，都泼水刷洗的湿漉漉。 佳音哒哒跑过院子，抱了爹爹的胳膊，被爹爹扛在肩头，进了屋子。 陶红英说道：“三哥三嫂，侯爷那边有不少伤兵没地方安置，村里、大哥的船队还有二哥的百花园都接收了不少，不如你们这里也留两人吧。 “一来，这些为国征战伤残的英雄，不能让他们没吃没穿没着落。二来，你们白日在食堂，文娟就算在家，也只她和小月俩个，实在太冷清了，万一有人来使坏，她们两根本没有一点儿还手的余地！” 李老四也说道：“是啊，三哥，安置两个老兵，平日可以安排他们看家护院，劈柴打水。 “以咱们如今的日子，不差两人吃饭，你们在外边，也不用再担心家里。” 李老三和赵玉茹对视一眼，都是动心了。 李老三想了想就道：“那好，四弟帮我选两个年岁大些的，家里没什么活计，选稳重压事的老兵更合适。” “行。”李老四立刻应了下来。 那些伤兵都是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他比谁都盼着他们能有个好归处！ 又说了几句闲话，李老四和陶红英就要带着佳音、小狐狸一起回碎金滩去了。 李老三感谢小狐狸帮忙抓坏人，把家里熏的一只兔子放到车上。 小狐狸立刻抱了兔子不撒手了，一副怕旁人争抢的模样。 当然首要防备目标就是佳音这个吃货主人了！ 佳音小嘴一撅，爬上车辕，坐到了老娘怀里，不搭理这个傻狐狸。 众人看的都是笑。 陶红英给闺女罩上帷帽，生怕她晒一路回去，又变成阴阳脸。 末了，她还没忘了嘱咐赵玉茹，“三嫂，晚上还是要把猫哥儿接回来，趁他睡熟了，叫一叫魂儿，昨晚这孩子吓的不轻！” 赵玉茹应下来，“知道了，一会儿我去书院，就让郑七悄悄拿一件猫哥儿常穿的衣衫，晚上在院子里划拉几下，叫几声，再盖猫哥儿身上就好了。 “我记得喜哥儿小时候被吓到，咱娘就是这么做的，但你们回去可别跟娘说昨晚的破事啊，省得娘跟着担心。” “放心吧，我们知道报喜不报忧。娘岁数大了，咱们可不好让她跟着一直操心！”陶红英点头。 妯娌两个说了几句，李老四就赶车，挥手告别了。 李老三眼见马车走远，忍不住说道：“老四也升官了，出门也不带几个人伺候，还要自己赶车。” 赵玉茹瞪了他一眼，嗔怪道：“老四和红英这是谨慎心细呢！你这个当哥哥的还是白身，他是当弟弟的，呼啦啦带那么多人过来，是探望，还是跟你显摆啊？万一你心里不舒坦，老四能高兴吗？！” “哎呀，他想多了。”李老三赶紧摆手，“自家亲弟弟，我这个当哥哥只有盼着他好的，怎么能嫉妒呢！” 赵玉茹冷哼，憋了大半日的唠叨，这一刻如同洪水终于决堤了，“你就是一头驴，看着温顺，其实比谁都倔强！ “先前，那些人找到你要买菜的时候，我就拦着说不卖给他们，你不听！如今好了，养出一群白眼狼，都当咱们家是冤大头，恨不得人人都来啃一口肉。不让他们啃，他们还不高兴！ “这次是黄三儿使坏的时候碰上老四在这里，把人抓到了。那些人害怕，也能安静一段日子，否则，让黄三得手，旁人跟着有样学样儿，还不知道怎么坑咱家呢？！” 李老三理亏，苦着脸叹气，“我也不是烂好心，就是觉得食堂抢了街面上大半生意，他们也可怜，哪里想到他们这样贪心不足……” “这是外边，不是咱们村里，人心谁能保证什么呢！”赵玉茹在丈夫胳膊上掐了一把，长长叹气，“就是村里人，也不见得都没小心思…… “之所以村里日子过的和气，一是要依仗咱们家撑腰，二来也是有村长大叔几位老爷子，时不时敲打几句，否则怕是破事也不少！” 说罢，她也不理会丈夫，匆忙拾掇一下就要回书院。 她还要去找猫哥儿的书童要衣衫呢，中午再给猫哥儿做两个好菜，这小子吃高兴了，兴许晚上不用叫魂就好了！ 李老三匆忙锁了院门，也追了上去…… 这次，他是彻底得了教训，以后可不能再心软了。 听媳妇儿的话，跟家里走，绝对不能再跑偏了！ 不说赵玉茹如何驯夫，只说李老四赶了马车，一路进了城，眼见日头升得还不高，他就拐去了百花园，想再看看二哥。 结果，李老二去了赈济署。 百花园里只有几位客人在赏花，有一位好似有意带走一盆，正同老曹问询如何照料。 老曹憨厚，许是没有年轻小子机灵，但他有耐心，几乎有问必答。 客人很是满意，最终顺利成交了。 佳音趁着爹娘在外边和老曹说话的功夫，就跑去小库房，把里面的药材之类统统收进了空间。 这库房只有她和二伯有钥匙，倒也不怕曹家人发现东西不不见了大惊小怪。 出了百花园，李老四索性又找去了赈济署。 结果，不等马车走进，就见赈济署大门外的墙根下，捆着十几个人形粽子。 两个伤兵正看在一旁，其中一个伤兵没了一只手，却不妨碍他另一只手挥鞭子，不时抽的人形粽子们哀叫。 另一个伤兵带了个破帽子，许是认出了李老四，赶紧上前招呼，“将军，您怎么过来了？二老爷在院里呢，我去通报一声。” 这人站的近了，陶红英和佳音才看的清楚，他的破帽子底下，隐约还缠着布条，原来是半边头皮头发，连同耳朵都没了。 显见是战场上，没躲开蛮人的马刀。 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样子有些吓人，这伤兵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笑得尴尬。 李老四摆手，说道：“我们自己进去就行，倒是这些人是怎么回事？” 第五百八十六章 踢到铁板了！ 伤兵扫了一眼那些人，撇嘴说道：“这些都是平日好吃懒做的，昨晚还密谋要偷了救济粮去卖，大伙儿气的厉害，伯爷就绑了他们扔出来。” 李老四点头，就要带了妻女进门。 不想，佳音扭身跑回车尾，借着车厢遮掩，从空间拿出一顶新草帽，然后送到了老兵手里。 “叔叔，你戴这个帽子，伤口还没好利索呢，需要透气，不能捂着。” “多谢郡主！”老兵一脸感激，双手接过草帽，鼻子有些酸。 佳音笑嘻嘻，摆摆手，牵着爹爹进了院子。 李老二正同几个书生说话。 原来是这几日，空出的院子修葺好了，临时租给这些书生小住。 价格不高，唯一要求就是，他们要轮流帮着赈济署这边整理账册。 赈济署的账册无非是朝廷拨付的钱粮，某日进来多少，又花出多少。 再有就是城里的善心人捐来多少钱粮和用物，也要入账。 其实这些事不算难，随便村里找两个小子就能胜任，李老二更是做账房的出身，容易之极。 但他还是坚持用这些书生。 因为账目对这些人公开，就是对整个新都，整个天武公开！ 人人都清楚，也就无人怀疑他贪墨。 几个书生都是欢欢喜喜应了，毕竟一月付出半日功夫，就能少花一半的房租，实在太划算了。 而且帮助赈济署，也是积德行善之事。 李老二见到弟弟一家到来，很快就送了书生们，然后带着弟弟一家在各处转了转。 灶间里，不知哪里出了问题，居然传出了糊味儿。 陶红英赶紧去帮忙，佳音抱了小狐狸也跑去看热闹。 李老二趁着这个功夫，就同弟弟说了说他的打算。 这几日，他已经把大哥先前笼络下的那些市井人手，都接管过来了。 赈济署这边的刺头儿，也都捆在门外了。 只等再观察一段，就选合适的人手，开始上街清扫，也把眼线铺的满京都都是。 到时候，王家也好，吴家也罢，就算他们家里暂时还不能正面抗衡，起码能做到清楚把握他们的动向了。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任何时候，被动只能挨打，掌握了主动，才能让胜利的天平倾斜…… 中午，郑丰跑去仙客来提了食盒，众人都留在赈济署吃了饭。 李老二对外边那些人形粽子没什么好的处置办法。 若是扔给府衙，他们也没犯下什么大罪，估计关个三五天就放出来了。 到时候，无论他们是暗中琢磨对赈济署不利，还是在城里到处流窜，都不算好结果。 最后，还是李老四提了个好主意，“码头那边需要人干活儿，不如把他们扔过去做苦役，累个一年半载，什么懒病都治好了。” 李老二听得眼睛一亮，笑道：“这法子好，我这里安置了几个老兵，正好还码头几个壮劳力！” 众人也是笑起来，吃过饭，李老四就喊了两个老兵，让他们拿着他的腰牌，送人去码头。 “人形粽子”们初始还以为要去府衙，都没当回事，毕竟他们也不是没进去过，算是回头客了。 但哪里想到，马车居然出了城，而且越走越远，他们就害怕了…… 可惜，他们害怕也好，后悔也罢，都晚了。 若是安心留在赈济署，有活干儿，有饭吃，是件多好的事。 偏偏他们就想天上掉馅饼，想不劳而获，又把李老二当了软柿子捏，结果最后踢到铁板上！ 李老四带了妻儿，拉着半车香烛纸钱，还有吃饱酣睡的小狐狸出了城，很快就远远见到自家的牌坊了。 牌坊再往里不远的位置，二村的地基已经挖好，有个雏形了。 村里人正忙的热火朝天！ 村长背着手，握着烟袋锅儿，到处走动，不时吆喝村人几句，精神十足。 都说人老了就怕闲，闲了就容易生病。 有点儿事忙起来，或者牵挂操心，反倒是好事儿。 毕竟，心里有牵挂就不舍得走，不舍得走就能多活几年！ 按照李家和村人的心思，恨不得村长活个一百岁才好。 李老四停了车，跑去给村长塞了一包好的旱烟叶子，又同村人说笑几句，才继续往家走。 李老太正在大门口张望，见到马车回来，高兴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儿了。 佳音不等马车停稳，就从老娘怀里跳下去，小豹子一样冲到奶奶怀里，“奶奶，我想死你了，我以后再也不出去玩了，就在家陪着奶奶。” 李老太搂着胖乎乎的孙女，提着一日夜的心，总算踏实了。 她明知道孙女是跟着儿子儿媳走的，肯定不会被渴到或者饿到，但就是忍不住惦记啊。 这可是在她手心捧大的，在眼珠子里养大的宝贝！ 她这会儿心里一万个高兴，嘴里却说道：“哼，你还知道回来了，奶奶以为你找不到家了呢？！” 佳音笑嘻嘻，在奶奶怀里扭来扭去，亲亲奶奶的左脸，又亲亲右脸，哄的李老太笑得不成。 何嬷嬷、水灵和水云听到动静，也是迎出来。 何嬷嬷笑道：“郡主终于回来了，老夫人早起就跑到门前张望，您再不回来，门板怕是都要被扯下来了。” “胡说！我那是听见门外总有喜鹊叫，想着看看罢了。”李老太不承认，抱了孙女要往院里走。 可惜，孙女这一身肉实在不轻，她抱着有些吃力。 到底还是李老四接过了闺女，陶红英扶着婆婆，一起进了门。 小狐狸也睡醒了，在水灵和水云的肩头跳来跳去。 众人还不等坐下，蕙娘就带了小翠过来，两人拎了篮子，篮子里装了不少蘑菇。 “婶子，我们上山捡了蘑菇，分您一篮子，晚上熬汤喝啊。”蕙娘把蘑菇倒在廊檐下，惹得众人都来看。 李老太惊喜道：“我以为还要等一段才能长蘑菇呢，不想这般早。” 蕙娘笑道，“我也不知道，还是小翠妹子带我去的，她认识很多蘑菇！” 小翠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农家姑娘，新村众人都是从北地过来的，自然没有她对这里的节气和物产更清楚。 这会儿，她红着脸，小声说道：“这种蘑菇熬汤好喝，现摘现吃，还有几种采回来晒干，冬日时候炖菜更好吃。” “好啊，小翠，以后常带我们上山啊！冬日炖鸡的蘑菇就指望你了。”陶红英也是笑着说了一句，惹得小翠一直点头。 第五百八十七章 奇迹中的奇迹！ 又闲话几句，蕙娘就和小翠回去了，因为孩子还在吴大娘那里照看呢。 两个孩子都是淘气的时候，不赶紧抱回家，容易把吴大娘累犯病了…… 陶红英和何嬷嬷一起拾掇蘑菇半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惊讶问道：“哎呀，嬷嬷什么时候回来的？魏家的事情了结了？布料和首饰都要回来了？” 何嬷嬷笑得不成，回道：“四夫人这是忘了老奴出门了？老奴昨晚才回来的，魏二牛顺利过继到他叔叔名下了，但他爹娘说生养他不容易，他之前赚回的饷银，还有家里那些田产用物都不给他了，就算报答生养之恩。 “他那个老娘是个……脾气不好的，蛮不讲理。幸好我抬出了咱们家，抬出了皇后赏赐那个理由，这才勉强把人吓唬住了，也把布料和首饰讨要回来了！ “为了这个，魏老大那个媳妇儿还吵闹了一场，因为布料进了她的箱子，首饰也被她戴在头上了。” 陶红英皱眉，叹气道，“这魏老大两口子感觉都没长良心，如今魏家老两口还能干活儿，以后老迈多病，怕是还要落到小翠和二牛这里。” 李老太也是说道：“是啊，二牛厚道，小翠也是个实心眼，怕是这事儿还要有麻烦。” 议论了几句，李老太看了看天色，嘱咐众人道：“那都是人家的事了，咱们管不了，赶紧拾掇一下，晚上还要烧纸呢。福妞儿吃饱喝足就回屋，明早再出来。” 陶红英也想起这事儿，赶紧说道：“对啊，今晚鬼门开，小孩子不能乱跑，还有文娟呢，我去看看，让她也别出来了。” 说着话儿，众人就散了。 文娟怀孕，最近嗜睡，听了嘱咐，索性就睡个天昏地暗，晚饭都在房里吃的。 佳音同样被圈在房里吃了饭，嗅着空气里的灼烧味道，就同水灵水云说一声，栓了门，然后进了空间。 小狐狸第一件事就是去欺负小绿蛇，气的小绿蛇一边被抽的在笼子里天旋地转，一边嘶嘶吐着舌头抗议。 佳音把白日里得的那些药材分类安置好，又把少少的一包药材籽种在了苗圃里，认真守了一会儿，得了很多小苗，才挪到旁边的田地里。 若是张神医在这里，一定会惊得眼球掉在地上乱蹦。 原本种粮食的几亩自留地，如今已经有大半种满了药材。 黄芪、当归、天麻等普通药材最多，但贵重的山参，首乌等居然也不少，霸占了田地一角，足有百十株。 这些药材，别管是喜欢阴凉的，喜欢向阳干旱的，喜欢爬藤的，还是喜欢窜根子的，这会儿统统没了脾气，被安排在一块地里，居然长的很是欢快。 不得不说，真是奇迹中的奇迹！ 佳音背着小手，迈着小胖腿在药材田里走来走去，很是骄傲。 这就是她忙碌了一个多月，打下来的江山！ 如今虽然还没有达到她的设想目标，但也足够支撑她学医这段时日的需求了。 依靠百花园那边换药材种子和药材苗回来，还是有些慢，她总惦记进山去采药。 到时候，看到什么收什么，多爽啊。 可惜，她不敢跟家里提。 不说旁人，怕是奶奶第一个就要反对！ 还是慢慢发展吧，稳妥第一…… 巡视完“江山”，她就回了前院，之前存下的粮食静静摆在院子角落，怎么看都有些可怜。 别看天武暂时还算安稳，如果有动荡，也许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毕竟他们一家可是经历两次逃荒了，谁也不敢保证第三次不会到来。 而无论逃到哪里，粮食都是活命的根本…… 后边的自留地种了药材，粮食就要从外边买了。 但大批量采买，又容易扎眼，惹人注意。 说不得，还要叶山去一趟郑家庄，让郑家庄分批多次，慢慢买粮食，囤积起来。 至于银子，先前卖西瓜得了几千两，应该足够买粮了…… 佳音坐在窗边，一边想一边把最近要做的事写下来，然后就认命的抱起了医书，继续背诵再背诵。 张神医恨不得她一夜就出徒，这种大部头的医书，居然要求她三日就倒背如流。 幸好有空间作弊器，她这小身体也才几岁，脑子正是好用的时候，否则这任务真是没法完成。 不过，这老爷子的脑回路真是神奇，怎么就直通通的不知道拐弯呢？ 他一门心思的要找藏在李家的高人，怎么就没发现她一个小孩子，三日背下一本医书，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高”的事了！ 再这么下去，他没找到“高人”，“高人”反倒要被他累死了！ 佳音吐槽归吐槽，学起来还是很认真的。 毕竟艺多不压身，学到手里的本事，都是自己的…… 雄鸡一唱天下明！ 安静了一晚的碎金滩，在鸡叫声声里，迎来了又一个清晨。 各家的淘气小子们，虽然被老娘按着在家憋闷了一晚，却好像一年那么久。 吃过早饭，他们就早早往学堂跑了，碎布拼成的书包，砸在屁股蛋上，差点儿散了花。 村人们也陆续出门上工了，今日又有一批木料和砖瓦送来，男人们都要去帮把手。 女人们则要去田里起土豆。 土豆秧子已经枯萎了，晒得半干，躺在地垄沟里。 这个时候就要赶紧把地下的土豆挖出来，否则一场雨下来，土豆就要烂掉。 幸好，今日天上多云，没有太阳暴晒，也不用担心把土豆晒青，倒是个最合适起土豆的日子。 妇人们挥舞着镰刀，很快就把土豆秧割去了，堆在路边等着晒干透，带回家就是烧柴。 村长带了魏叔几个，亲自套了马犁杖，把地垄深深的豁开，拳头大的土豆就都露了出来。 妇人们赶紧扑上去，麻利的捡起土豆，扔做一堆。 微风吹过，迅速把土豆表面的湿土吹干，简单敲打一下，土豆变得干干净净，就可以装进麻袋了。 丰收让人辛苦，但更多却是喜悦。 陶红英戴着头巾，也在妇人们中间忙碌，这时候忍不住笑道：“大伙儿加把劲儿，赶在过午忙完，晚上我下厨炖两锅土豆和小鸡，咱们各家都分一碗端回去吃！” 妇人们都是听到高兴，高声应喝，手下也就忙的更快了。 显见，对于新村来说，这是个欢快的好日子，但对于城里各世家豪门来说，却没那么美妙了。 就在方才，宫里降下一道圣旨，简直是晴空霹雳一般，劈的各家都是眼冒金星！ 继续掉落四更！花花抱腿球必读票票，宝子们的发财小手帮忙点个好评或者好看，催更也刷起来啊！你们的支持，就是花花码字的动力！ 么么哒~~ 第五百八十八章 家和才能万事兴！ 征兵！ 皇上下旨要征兵，这原本也在所有人意料之中。 因为几次北征，兵卒们有不少伤亡，却一直没有得到补充。 但这次征兵，却不是从平民百姓中征集，而是从朝中文武百官，甚至是世家贵族里征集！ 几乎各家都收到了兵贴，年满十五的子孙，只要没有官职在身的白丁，别管成没成亲，都是贴上有名。 但幸好皇上没有让各家断子绝孙的意思。 旨意里说明了，每家按照三比一的比例征集，上限是三个子弟，但其中一个必须是嫡子。 也就是说，家里即便有十几个儿子，最多只用出三个，但必须有嫡子。 这般，家里孩子少的，就倒霉了。 比如某个尚书家里，总共就俩孙子，一嫡一庶。 如今嫡子必须要去当兵，反倒是庶子逃过一劫，家里当然要闹翻了！ 正妻喊着要庶子换了嫡子，小妾喊着皇命不可违，最后妻妾打在一处，嫡子庶子也维持不住表面的和睦，直接反目成仇了。 最惨的还是那种家里只有一个孩子符合条件，还是嫡子的，比如江宁侯府吴家。 吴家二房有一子，已经成亲，去年通过皇后的运作，到南边做了个县令。 但长房却有个嫡子，刚好十八岁，没有成亲，也没有功名。 这也是世子夫人老来得子，很是宠爱，读书不成，练武不喜，想着有皇后弟弟这个身份在，找个好媳妇儿，以后等着继承爵位就是了。 哪里想到，皇上一道圣旨下来，整个江宁侯府居然必须送这个宝贝疙瘩去当兵！ 别说世子夫人当时急得昏死过去，就是老侯爷和侯夫人也喘气都困难。 吴二夫人这两日，一边怨恨闺女不争气，一边又怕当真把闺女逼死了。 索性，她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管了。 结果突然又冒出这么一件大事，她不但不着急，反倒高兴的嘴角翘着，落也落不下。 大房平日不是耀武扬威，看不起他们二房吗？ 如今好了，亲生的宝贝疙瘩要去江北送死了，说不定十年八年后，这侯府的爵位还落到她们二房头上呢。 世子夫人好不容易醒来，哭的恨不得眼里流血，再见妯娌这个神色，哪里猜不到她的心思啊。 于是，平日端庄的贵妇也变了泼妇，世子夫人扑上去扯了二夫人的发髻，就狠狠踢打起来。 “让你幸灾乐祸，我儿子有事，你们全家也别想活？！” 二夫人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啊，回手扯了嫂子的发髻，骂的更是欢快，“我就是幸灾乐祸了，你能怎么样！你不是皇后的娘吗，你不是骄傲吗？ “让你去找皇后救我闺女，你都推三阻四，如今好了，你儿子要去送死了，这次看你怎么办？！活该，活该！” 妯娌两个打的是满地打滚，看的所有人都是惊呆了。 “完了，完了，侯府要败了。”老侯爷眼底都是绝望。 当年，宫里给皇子选皇子妃的时候，他们家里也没指望孙女能选中，但偏偏就被赐婚了。 幸好是个不受宠的皇子，但家里也跟着受封，得了这个侯爵。 他还沾沾自喜过，以为这样就很好。 没想到不受宠的皇子，居然做了皇帝。 人人都羡慕吴家一飞冲天，做了皇后母族，只有他日夜提心吊胆，担忧大于欢喜。 因为自家事自家知道，他就不是个有才能的，两个儿子更是平庸。 荣华富贵也许就是败家的开始…… 果然，大儿子做了世子，二儿子就开始不高兴。 两家总有一些吵嚷，日子过的不安宁。 先前二儿子夫妻极力要把孙女嫁给新亭侯，他也是支持的。 无非是盼着二儿子夫妻如愿，就不再盯着爵位，嫉妒大儿子，而新亭侯是个有本事的，多少也能护着自家一些。 哪里想到事情没成，还让两个儿子更添了口角。 如今两个儿媳彻底撕破脸，吴家还有什么兴盛可言？！ 家和才能万事兴，但吴家的未来，简直可以预见的要衰败了…… 老侯爷有种头上利剑终于落下的痛快，更多却是悲凉。 好不容易众人把世子夫人和二夫人拉开，再回身的时候，才发现老侯爷已经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父亲！父亲！” “老太爷！” “侯爷！” 所有人越发乱成一团，慌忙喊着大夫，一时间差点儿把房顶掀开。 同一片天空下，新都里，各家这般情形的不在少数。 但也有例外，那就是……镇国公府。 镇国公老两口和儿子，从听说征兵的消息，就一直坐着等自家的帖子。 倒不是他们盼着儿子去当兵，实在是家家都躲不过，还不如好好看看帖子怎么写，然后再去商量对策。 世子差点儿吓破了胆子，也别管自己年岁多大，抱了母亲的胳膊就不撒手了，“娘，我不想去送死！我再也不闯祸了，我读书，我肯定好好读书，您一定要想办法，别让我去当兵啊！” 国公夫人心疼的差点儿昏死，但她极力撑着安慰儿子，“别怕，实在不成让你爹去求皇上，咱们家就你一个独子，皇上也不能让咱们祈家血脉断绝！” 镇国公也是这么打算的，他背着手在地上转来转去，甚至已经盘算见到皇上要如何哭求了。 结果，天色都黑了，却没有帖子送来。 一家三口凑一起，总算相信，征兵这事没有祈家的份儿了。 世子当时就冲着皇宫跪倒磕头，国公爷老两口再不心疼先前献上去那十万两银子了。 这十万两简直太好用了，救了儿子两次性命啊！ 世子当时就要出门去得瑟，却被国公爷一把扯了回来。 “蠢货！你是瞧着旁人都不眼红，出去招恨吗？你想被人揪出去，拿你当例子逼迫皇上，你就尽管出去！到时候，你被扔进军营，家里可没有能耐把你捞出来！” 世子吓的缩了脖子，别说出门，直接躲进屋子不出来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在圣旨下来的时候，有人就立刻想到，这是皇上对权贵世家的惩罚了。 惩罚他们装聋作哑，对国库空虚视而不见！ 惩罚他们对北征指手画脚，扣押抚慰金！ 惩罚他们只享受平安富贵，却不肯付出一点儿代价！ 于是，很多人后悔当初没有在镇国公捐献银钱的时候也跟着捐献一些，如今彻底惹恼了皇上，降下雷霆，把他们直接劈个半死。 特别是在听说镇国公府没有接到兵贴的时候，所有人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第五百八十九章 刀子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捐钱！必须立刻捐钱。 不捐钱，儿孙就要上战场，给蛮人喂刀了！ 旁人不清楚，他们自家的儿孙，自家最了解。 若是吃喝玩乐，搜肠刮肚的做首歪诗，包个妓子，争风吃醋，他们都是一把好手。 但若是上了战场，这些废物就只有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份儿。 于是，第二日早朝上，所有人都无心政事，几乎抢着出列主动捐献银两，充盈国库，支援北征军。 可惜，皇上只是淡淡望着他们，说的话很客气。 “各位爱卿家中也不富庶，不可为了天武损了自家的钱袋子。而且，各位爱卿之前也说过，马上就是秋收，粮税交上来，国库也就有银子了。” 群臣们简直苦的张不开嘴，他们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原来这些话，都是他们给皇上添堵说的，如今皇上轻轻松松的就把“苦果”还给他们。 有人实在扛不住，跪倒痛哭，恳求道：“皇上，求您开恩，准许臣捐献银两，免了臣那小孙子的兵役吧。 “臣年过半百，只得这么一个孙子，若是他有个好歹，臣的香火就断了，九泉之下，无法同列祖列宗交代啊！” 其余人也是有样学样，纷纷跪倒，一起痛哭。 “求皇上开恩啊！” “皇上，我家小儿根本没拿过刀啊，怎么能打得过蛮人铁骑啊……” “皇上开恩啊，我们愿意捐献钱粮，共度难关。” 皇上却任凭他们哭诉，始终没有点头。 众人无法，只能转向一脸冷肃的新亭侯。 有个老臣就说道：“侯爷，我等家中小儿根本不会武，手无缚鸡之力，就是入伍也是给侯爷添乱，还请侯爷替我等劝劝皇上吧。” 侯爷仔细看了他几眼，许是才想起他的身份，就皱了眉头冷冷说道，“户部郎中管大人？若是本侯记得不错，你家那个三十岁的小儿，上个月抢了一个农家姑娘为妾。 “一脚踹的农家姑娘的老父亲吐血，如今还在吃药续命。此等战力，怎么能说是手无缚鸡之力？若是送上战场，对上蛮人，起码能以一抵十。 “这般勇武，与其只能对着百姓炫耀，不如为国杀敌更好，你说，是不是？” “这……”管大人被堵的哑口无言，担心儿子又恼怒新亭侯爷揭了他的短处，于是两眼一番，假意昏死过去…… 新亭侯也没再为难他，反倒望向满朝文武，说道：“先前，北征军为国征战，拖着残肢回来的时候，你们说国库空虚，拿不出抚恤金。 “如今本侯拿出家中产业的进项，平了抚恤金，又为伤残兵卒找到了栖身之处，就不用各位费心了！ “但天武不只是百姓的天武，更是各位的天武，百姓的独子可以为了保卫家国，流血牺牲，没有道理，你们的儿孙不成！如今也到了你们为天武尽心尽力的时候了，各位不要让百姓笑话！ “毕竟你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享受一辈子百姓的供养，最后却是贪生怕死，那可就是连你们眼里的泥腿子和贱民都不如了！” 话音落地，满朝堂之上，鸦雀无声，再无一人敢开口。 所有人心里都是悲愤后悔，但更多的是明白了一件事。 先前，扣押延迟发放抚恤金，彻底惹恼了新亭侯，他的沉默，不是惧怕他们势大，而是在蓄力。 征兵，就是他对所有人的报复！ 既然有人不体谅北征军的辛苦和牺牲，那就亲自上战场试试…… 皇上坐在龙椅上，把所有朝臣的痛苦看在眼里。 这一刻，恨不得能仰天长啸，痛快的喊出来！ 果然，刀子只有砍到自己身上才知道疼。 “退朝！”易总管接到皇上的眼色，高声喊了一嗓子，然后伺候着皇上往后殿走。 他瞧着皇上脸色实在不错，就小声说了一句，“皇上，侯爷说的太好了，老奴听着都觉得解气！” 皇上果然神色更添了三分得意，“平日歌功颂德的折子能写一箩筐，需要他们动真格的时候都装聋作哑，如今事到临头，看他们还能躲到哪里去！” 易总管想了想，就小心翼翼问道：“皇上，有几家确实只有一个嫡子，难道真要送去北征军……” “朕倒也不会让他们血脉断绝，只不过还要等等，等这些老狐狸真的驯服了，心甘情愿割下自己的肉，换回他们的心肝……”皇上说到这里，突然想起，问道：“坤宁宫那边，江宁侯府可有人来求见？” “有，”易总管赶紧应道，“皇后娘娘的母亲求见，听说是老侯爷因为心疼孙子病倒了……” “哼！”皇上冷声一声，问道：“皇后召见了？” 易总管心思转了几圈儿，回道：“娘娘这几日凤体有些不舒坦，已经召见半个太医院的太医看过了，如今正喝着补药，许是没什么精神，就没见世子夫人……” 皇上瞪了易总管一眼，笑骂道：“滑头！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要涂脂抹粉一番，装扮的好听后才肯说。” 易总管干笑，讨好道：“老奴嘴巴笨，怕说的难听，脏了皇上的耳朵。再说，皇后娘娘确实在喝药，养身体……” “她打的什么主意，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皇上嘲讽了一句，却没有再说。 显见，他也不准备做个孝顺孙女婿，把小舅子从征兵名单上抹下去。 那可是表哥亲手写上去的名字，他这个表弟……不敢动。 要知道，为了安置伤兵，为了凑齐抚恤金，表哥可没少受气，如今就是个火药桶，谁点火儿谁完蛋！ 皇宫门外，江宁侯世子夫人一次次央求小太监去坤宁宫禀报，可惜小太监每次回来带的消息都一样。 “皇后娘娘凤体违和，吃了药，正在歇息，没有精神召见夫人，夫人还是以后再来吧。” 世子夫人气得扯了帕子，到底没有办法，回家去了。 不必说，这次一无所获，又被撕破脸的妯娌好顿嘲笑。 不说新都里天翻地覆一般，到处乱糟糟的。 只说新村这边，忙着起了土豆之后，陶红英果然亲自下厨，炖了两大锅的土豆炖小鸡。 浅黄色的土豆块，吸饱了鸡汤，软绵绵，香喷喷。 一家端了一大碗回去，立刻成了全村老人孩子的最爱。 人人都嚷着，明年要在山脚和菜园边上多开几垄地，都种这土豆。 炖着吃，烤着吃，炒着吃，总之一定要吃个够！ 第五百九十章 小李老板的精明一面 村长、李勇和刘镖头，还有刚从百花园回来的赵叔几个，都在李家吃的晚饭。 陶红英额外还做了一道肉沫土豆泥。 土豆切片蒸熟，捣烂成泥，在大瓷碗里堆成火山模样。 再把肉沫炒熟，添汤，加葱姜末、酱油、糖和盐调味，淀粉水增加粘稠感，然后浇在土豆泥上，再洒点儿青红椒末调色。 舀上满满一勺子拌上米饭，一口吃下去，那个香啊，简直无法形容。 老爷子们一人吃了两大碗饭，才空出嘴巴说话。 村长笑着说道：“以后就是老得没了牙，也不怕饿死了，这土豆简直太好吃了！” “是啊，特别是这么拌上饭，我能吃一盆！顶饿，管饱！”赵叔说着话，又舀了一大勺土豆泥。 李老二就说道：“地里收了那么多，不差这么几个，大叔们喜欢，以后再给大叔们做。” “那可不成！”村长和赵叔几个都是异口同声反对。 村长饭碗都放下了，说道：“这可是要留种的，明年多种一些，再随便吃，今年可是不成！大伙儿吃一顿，解解馋就算了，其余的都要储存起来，一个都不许再吃了。” 李老二无法，赶紧点头应下，“好，好，肯定不吃，都留着做种儿。” 村长大叔又开始犯愁，问道：“伯爷啊，你说这么多土豆要放到哪里存着？这东西冷了热了都不成啊，万一放烂了，可糟蹋好东西了！” 这件事李老二同小侄女早就商量过了，他就说道：“大叔，郑家庄那边也没少种，原本福妞儿要送一批到仙客来，如今就把咱们村里这些送去吧！ “一来咱们离城里更近，二来郑家庄那边有大地窖，存起来方便。明年开春，咱们从那边拿土豆种就行了。” “好啊，这主意好，就是辛苦人家了！”村长听得高兴，又道：“离得太远了，人家总帮咱们，咱们都没机会给人家搭把手。” 李老二笑着说道：“不着急，大叔，以后机会多着呢。” 众人说说笑笑，吃饱喝足就散去了。 第二日一早，村里出了几辆车，分三次把村里的土豆都送去了仙客来。 家欢在酒楼独当一面，时日久了，也多了几分精明劲儿。 他大张旗鼓的接了土豆，让人直接从前堂穿过，扛到了后院。 食客们见了，自然要问啊。 “小李老板，这是碎金滩又产什么好东西了？” “是啊，小李老板，有好东西可不能藏着掖着，我们都是老客儿了。” 家欢就笑着拱手，说道：“不瞒各位，这是村里种的土豆，刚刚收获就送来了。 “明日我们楼里会推出几道新菜，就是用这土豆做食材，各位若是有闲暇，一定来尝个新鲜。” “哎呀，土豆这就能收了吗？我们家也种了，本以为还要等一月才收呢！” “我家也种了！” “我家没抢到种子，倒是没种。”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但无一例外都准备来尝尝仙客来的新菜，好奇仙客来怎么把土豆做出花儿来！ 因为，别管多少家种了土豆，这土豆最开始都是李家从南边运回来，然后同刘家合伙种出的第一茬。 要论怎么吃，没人比李家更清楚了。 于是，因为这十几车土豆，新都内外掀起了起土豆的热潮，仙客来更是再次爆火起来！ 村里人把土豆送去城里，下午时候，妇人闲着无事，就扛着镐头，拎着篮子，成群结队涌进土豆地里，继续……溜土豆。 总有一些土豆更害羞，喜欢藏在更深的泥土里。 也有一些喜欢离群索居，住在秧子边缘几尺远。 妇人们不舍得它们因为一时想不开，被即将到来的深秋和寒冬，冻成冰球。 所以，她们打定主意把调皮的土豆找出来，带回家，然后送进锅里，彻底温暖一下…… 不远处的玉米田里，玉米秸已经变成了老绿之色，只等秋风刮起就开始换上黄色衣衫了。 偶尔有某个调皮又不知羞的玉米棒子，冲破了叶子的包裹，光溜溜跑出来晒太阳，摇晃着长长的胡须，好奇的打量着这个新奇的世界。 学堂里的淘气小子们放学了，进家门找不到老娘，就扔了书包跑来田里凑热闹。 不时因为找到一个土豆，淘气小子们就欢呼声声。 侯爷带了亲兵，护着十几辆马车，拉着一百多伤兵过来的时候，远远见到田里这般热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爷同伤兵们说道：“你们真是好口福，赶上村里起土豆，晚上有土豆吃了！” 有年轻的伤兵开口问道：“侯爷，土豆就是高产的那个祥瑞粮食吗？” “是啊！”侯爷点头，“这东西顶粮食又顶菜，今年各处也没少种，再有两年，天武就不会有人挨饿了。” 众人都觉得新奇，越发抻长了脖子去张望。 侯爷手里的马鞭敲敲车辕，又指了不远处的二村说道：“还是先看看那里吧，村里人给你们建房子呢。” “房子，真给我们建房子了？！”一个伤兵嚷道，其余人也是激动起来，甚至不顾伤处，纷纷起身想要看得更真切。 他们原本以为，这是侯爷不愿他们颓废下去说的善意谎言，哪里想到居然是真的！ 很快，车队就走的更近了，拐下大路，不等走到牌坊，村长就带了村人们迎上前了。 就是田里的妇人和孩子们，也匆忙赶过来。 侯爷跳下马，同村长拱手，说道：“大叔，我把受伤的兄弟都接来了，以后他们就托付给您了！” 村长赶紧扶了侯爷，一叠声说道：“侯爷不可如此！这些小兄弟是保护我们安居乐业的英雄，如今他们伤了，活命困难了，我们搭把手，不是应该的吗？您可别这么说，太生分！” “是啊，侯爷，都是一家人。” “以后村里可热闹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村人也是纷纷应声，一张张热情的笑脸，半点儿不掺假，让伤兵们看得差点儿红了眼圈儿。 他们残废了，家里人都嫌弃，不愿让他们回去。 没想到，反倒在这个陌生地方，从这些陌生的村人身上，得到了久违的温暖。 他们舍生忘死保护的若是这样的乡亲，那他们的牺牲好似……也值得！ 第五百九十一章 新村不养废人！ 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儿，示意村里人闭嘴，然后敲敲自己的假胳膊，又把赵叔几个瘸腿的喊上前。 他这才对伤兵们说道：“兄弟们，你们许是不知道，我和这几位老兄弟，也是伤兵退伍的，我们当年在塞外戍边，也没少杀蛮人。 “所以，你们这时候心里的苦，我们太清楚了，毕竟都是一样过来的。但我要跟你们说，男子汉大丈夫，咱们能被蛮人杀了，可不能被一点点困难吓死！那太丢人了！ “不就少了个胳膊腿儿吗？老子只要肯使劲儿，不见得比胳膊腿儿齐全的人过得差！你们看看我们，如今日子多滋润？！你们比我们年轻，比我们路还长，以后肯定错不了。 “侯爷信得过我们村，把你们送来，我们欢迎。但咱们都是爷们儿，丑话说前边，我们村里不养懒人废人，你们要留下，以后就得干活儿！ “看见这些地基了吗？给你们打的！马上就是秋收了，村里活计多着呢。说不得，你们的房子，你们自己就要多出力。冬天时候躺在滚烫的大炕上，还是蹲在窝棚里瑟瑟发抖，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还有啊，房子建好，还要建作坊，也是侯爷特意帮你们张罗的以后日进斗金的好生意。你们也要出力啊，否则交给我们村里这些小子，别怪他们眼红，抢了你们的聚宝盆！ “总之，干活儿，干活儿！你们只要干活儿就能吃饱穿暖睡好，别怕村里人笑话你们缺胳膊少腿儿，大伙儿都没那个功夫，忙着抢钱呢，懂吗？” 伤兵们望着挥舞烟袋锅儿的老爷子，沉默了一瞬，然后都是齐齐喊了起来，“懂！我们听懂了！” 这一番话，好像火种，烧的他们眼睛都亮了，比之方才更振作了几分。 村长哈哈笑了，夸赞道：“这才对嘛，咱是爷们儿，就得有这口心气儿。” 末了，他才转向侯爷，说道：“侯爷，这些小兄弟还有伤没好利索，不能住草棚子里，先住村里吧？” 侯爷点头，“几个重伤的，还要养几日，先安排在我的院子，其余就劳烦各家乡亲了。” 村长赶紧吆喝村人们，“带兄弟们进村，每家倒出一间房子，收五个兄弟就差不多了。对付一个月，这边的房子就建好了！这些兄弟吃的粮食村里出，你们家里婆娘做饭的时候，也多加一把菜。 “还有，大伙儿眼睛都亮一些，万一这些兄弟伤处不好了，赶紧找张神医，知道吗？都是苦命人，这时候搭把手，以后就是互相搭着膀子过日子了！” “知道了，村长放心吧。” “走，赶紧进村。” “小兄弟去我家吧，晚上给你煮白米饭吃!” 村人们轰然应声，纷纷上前簇拥着马车往村里走了。 村长落在后边，同侯爷说悄悄话，“侯爷，其实村里没太多活计，这房子大伙儿就能建。但是，这些小兄弟刚刚残了手脚，就怕自己变成废人，多给他们安排活计，他们才觉得自己还有用，不再想走死路。 “而且住着自己建的房子，他们心里踏实。等过段日子，作坊里开始干活儿，他们赚工钱能养活自己了，就再也不会多想了。” 侯爷心里太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了，当然更不会误会村长是在苛待这些伤兵。 他心里满满都是感激，再次拱手，诚恳说道：“大叔，提起托付伤兵，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以后，辛苦您了。” 这份信任，对村长来说，可是莫大的荣耀。 老头儿当时就挺直了脊背，把胸口拍的砰砰响。 “侯爷就放心吧，保管这些小子以后活蹦乱跳，说不定明年这时候，他们又惦记娶媳妇了呢，到时候这二村，还得建新房子呢！” 两人一路说一路回了村里，正巧佳音带了水灵从张神医那里回来，怀里抱了一本新医书。 一见义父，佳音就撒丫子跑了过去，委委屈屈控诉，“义父，呜呜，你可害死福妞儿了！福妞儿好可怜，要被张爷爷累死了！” 她挥舞着手里得医书，“你看，你看！这么厚一本书啊，张爷爷要我一日就背完，明日抽查，我背错一张药方，就要打我手板！” 侯爷心疼皱眉，这么厚的医书，换他也需要半月，这老头儿确实是拔苗助长！ “估计是上次没说明白，等我晚上再寻张神医说一说，这次一定不让他这么压榨你背书了！”侯爷揉揉小丫头的头发，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这孩子累瘦了…… 他这么一说，佳音反倒觉得自己小题大做，想了想就挥着小拳头说道：“算了，义父，还是别找张爷爷算账了！福妞儿厉害着呢，一定能把张爷爷打败，让他刮目相看，等我以后出师了，我也给他出难题！” 这话说完，侯爷和村长都听笑了。 村长拍拍胖丫头的后背，夸赞道：“好，俺们福妞儿就是有志气！以后村里人有事，就不求张神医这个怪老头儿了，让俺们福妞儿出手，必定药到病除。” “不，不！”佳音吓的赶紧摆手，“我还没把药方背熟呢，村长爷爷可不能指望我，万一药死人怎么办？！” 村长和侯爷更是哈哈笑起来，这胖丫头就是可爱！ 这般边说边笑，众人就进了村子。 各家正忙着拾掇屋子，安顿分到家里的伤兵。 虽然如今家家日子好过，但也没谁多做几床被褥等着待客的，这突然多了五个人，也是让他们措手不及。 幸好，如今是夏日，不需要如何保暖。 大炕烧一把火就温热了，再铺上褥子，睡在上边，晚上随便扯个外衫搭下肚子就成了。 妇人们忙着拾掇屋子烧炕，然后又去做饭。 男人们帮忙打了水，就陪着伤兵们坐在廊檐下闲话儿。 淘气小子们对伤兵们好奇，又害羞不敢上前，只躲在大人背后，悄悄听个热闹。 李家也想分几个伤兵，帮忙照顾，但村里人却不同意，眨眼间就把人抢光了。 李老太也没坚持，想着多发一点儿面，明日蒸些肉包子，分给伤兵们吃个高兴。 正这个时候，琼嫂子居然急匆匆登门了！ 宝子们，依旧是四更的一天，赶上家里神兽开学，花花要累疯了，所以更的晚了一点儿。抱腿球必读票，点好看或者五星，催更也要多多哒！爱你们呦~~ 第五百九十二章 苦尽甘来 李老太等人都是惊异，毕竟这个时候，天色都要晚了。 李老太就问道：“这是怎么了？可是温先生和瑾柔有事儿？” 琼嫂子赶紧摆手，笑着说道：“老夫人放心，我们老爷和夫人好着呢，就是我们夫人突然嘴馋，想吃四夫人蒸的蛋羹。 “还有，家里若是有酸果子，能不能给我们夫人摘一些？原本我们老爷要亲自过来，又放不下我们夫人，只能奴婢跑一趟了。” 嘴馋？酸果子？ 李老二和李老四几个还没听出怎么回事，李老太和陶红英已经惊喜的站了起来。 李老太一把扯了琼嫂子问道：“瑾柔是不是怀身孕了？” 琼嫂子笑得合不拢嘴，小声说道：“大夫说才两个月，胎还没坐稳，不敢到处声张。” “对，对！暂时不要到处去说，先养身体重要。”李老太高兴坏了，搓着手满屋子走，很是惦记。 “瑾柔是第一次，怕是心里没底儿呢，还是要去看看她，给她壮壮胆子！”李老太赶紧招呼儿媳，“红英啊，先给瑾柔蒸一碗蛋羹，要大碗！” “哎，娘，我这就去。”陶红英也是欢喜不成，当时就跑去灶间了。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同样欢喜的眉开眼笑，“奶奶，我又要有小师弟了，是不是？” “哈哈，这可说不准，师弟师妹都看天意，但孩子托生到你师姑肚子里，可是有福了。”李老太拍拍孙女，嘱咐道：“去找找，有什么酸果子，临时张罗几个，让你师姑先吃着，明日咱们去庄子上看她，再多带一些。” “好咧！”佳音高声应了下来。 其实她空间里果子很多，但这个时候不方便拿出来。 于是，她喊了爹爹帮忙，拎着小篮子，然后坐在爹爹肩头去了果园。 这个时候的果子，刚刚被太阳晒得微微有些红，半熟不熟，最是酸涩多汁儿。 爷俩没一会儿就摘了一篮子，送到家的时候，蛋羹也好了。 琼嫂子一刻都没多停留，一手食盒，一手篮子，很快就跑的没影子。 李家仁都是替温先生夫妻高兴。 这俩人，一个是痴情多年，守得云开见月明，一个是因为没有生育被渣男伤害抛弃。 如今，他们不但终成眷属，还孕育了孩子，可真是苦尽甘来！ “赶紧睡觉，明早起来准备一下，红英跟我去看看瑾柔！”李老太招呼儿媳，“吃食可以多带一些，再过一月，瑾柔的胎坐稳了，咱们再帮忙做孩子的衣衫被褥。” “好，听娘的!”陶红英盘算着还能带点儿什么吃的。 佳音却跳脚闹着，“奶奶，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好，去，一起去！”李老太宠溺的拍拍胖孙女，笑道：“明日去了，多跟你师姑亲近一下，让她沾沾福气，一定生个大胖小子！” 佳音咧嘴，奶奶真是太看得起她了，先前把她当福娃娃就算了，如今又让她兼顾送子观音的差事…… 第二日一早，李家吃过早饭后，就各自忙开了。 李老四要跟着侯爷去码头那边，李老二要进城，百花园和赈济署两处跑，也够他忙的。 陶红英把家里几样配粥小咸菜，拾掇出来一些，装进小罐子里，准备带去温家。 这都是文娟平日喜欢吃的，想必也能符合温夫人这时候的口味。 李老太则去库房，挑了几块柔软的料子，备着温夫人想给孩子做个针线，打发空闲。 她们是外人，不好早早张扬起来，但当娘的，无论什么时候给孩子张罗东西，都是疼爱，肚里孩子肯定更会安心留下来，顺利出生。 当然，温家肯定不缺这些布料，但这是李老太的心意。 轮到佳音这里，东西就多了。 她昨晚一头扎进空间，可是准备了很久。 自从有了苗圃，她的嘴巴就实现了吃的自由。 无论想吃什么，只要找到种子或者根子，就很快能吃到。 如今空间里，可不是以前只有苹果和梨子、枣子的单薄模样了。 自留地的外围，几乎被她重满了各色果树。 而且每种果树又分品类，真是应有尽有。 比如樱桃就分红樱桃和白樱桃。 李子有紫色和黄色。 桃子有水蜜桃、蟠桃、脆桃。 葡萄种类更多，足足架了二百多平的棚子。 绿葡萄、紫葡萄、红葡萄，还有黑色的小葡萄，几乎挂满了棚子。 这也是小狐狸每次进空间都不愿出去的原因——好吃的太多了！ 就在佳音张罗着选果子的时候，这个调皮的毛孩子，不知道怎么同蜜蜂较上劲了。 鼻子尖儿上被扎了一下，肿的像个红果子，疼的嗷嗷叫，眼泪都掉下来了。 佳音心疼又好笑，跑去蜂箱那里挖了一些蜂蜜，抹在了小狐狸的鼻头上。 不必说剩下半碗，也都进了小狐狸的肚子。 这箱蜜蜂，是春日时候，佳音从山上果园收进来的。 其实没有蜜蜂，空间里的瓜果和庄稼，也从来没耽搁结果子和成熟。 佳音不知道这是什么神奇原理，但每次看到花开处处，就忍不住觉得浪费。 如今好了，蜂箱里的蜂蜜已经满溢的要流淌出来，正好收割一些带出去。 但满空间的果子，她选来选去，只带了一筐苹果，还有一筐酸橘子。 苹果营养丰富，一天一个保证孩子健健康康。 至于橘子……可以说是废物利用！ 去年秋日，佳音在侯府吃到一次，味道有些酸，就想着把种子扔到空间，尝试改良一下。 结果这橘子没有往甜蜜的方向发展，种出来之后，反倒更酸了。 幸好这种酸，不是那种刺痛舌头的酸涩，而是比较平和。 之前文娟嫂子吃了就喜欢的不成，每日都要吃。 可惜现在的她嗜睡太严重，这些日子几乎冬眠一样，睡得昏天暗地，吃饭都快没空闲了，更别提吃橘子了。 除了果子和蜂蜜，佳音还把空间后院的青菜拔了不少，打算一起送去温家。 外边的时节，已经近秋了，青菜远不如空间里的新鲜…… 李家原本打算赶一辆马车，结果要带的东西太多，只能又把侯府的马车也用上了。 一车拉着瓜果菜蔬之类，一车坐了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外带何嬷嬷和水灵跟随伺候…… 第五百九十三章 这奴才做的太亏心！ 不说旁人，何嬷嬷和水灵可是挺高兴的。 她们进了李家，真是事事都好，吃喝穿戴用，一点都没被苛待，一点儿打骂呵斥都没有，可以说全天下的奴仆中，她们最幸福了！ 但她们却常常忍不住惶恐，因为主子们不愿意使唤她们啊。 人家的主子，恨不得八个奴仆伺候，李家倒好，老少主子好几口，就她们三个伺候，还总闲半个身子…… 老夫人喜欢择菜、做针线，偶尔还要下田干些小活儿。 四夫人喜欢下厨，一日三餐，总要亲自张罗家里人的饭菜，她才安心。 大老爷和四老爷不常在家，二老爷除了让她们帮忙洗个衣衫之外，其余也都是自己张罗。 几个少爷们不在家，就是在家也有小厮帮忙打理杂事。 就连年岁最小的小姐，那也是洗漱吃喝都自己动手。 甚至，更喜欢独处，关上卧房的门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们这奴仆做的真是亏心啊！ 今日能伺候主子们出行，她们总算觉得自己有点儿用处了。 温先生也算老来得子，高兴的简直找不到北了。 今天连衙门都没去，就在家里守着媳妇儿。 温夫人是甜蜜又好笑，怎么催也不成，直到李家人赶了两辆马车过来…… “师姑，师姑！我要有师弟了！”佳音下了车，就一溜烟跑进了院子里，伸手抱住了温夫人。 温先生怕她不知道轻重，结果佳音提前四五步就放缓了脚步，显见是知道分寸的。 温夫人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笑得脸色有些红，“师姑好久没见你，都想你了，幸好你跟着一起来了，否则师姑一时半会儿的去不了新村呢。” 温先生也是拍拍胖丫头，笑道：“家里有好吃的点心，保管你喜欢。” 这会儿，李老太和陶红英也进来了，后边跟着叶山、冬梅和何嬷嬷几人，各个手里都抱了东西。 温夫人越发脸红，说道：“婶子，红英，你们过来就好，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李老太握了她的手，嗔怪道：“说什么客套话，这么大的喜事，我们怎么能不过来？家欢媳妇儿怀着之后，家里准备了不少吃的，如今都分一些给你送来。 “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给你开开胃，多吃多睡，才能生个大胖小子。” 温先生赶紧道谢，“婶子，您可来了，我昨晚害怕的都不敢睡觉。我从来没当过爹啊，就怕照顾不好瑾柔……” “放心，放心！我们这不是来了吗？”李老太撵人，“你一个大男人，该忙就去忙，家里有我们陪着瑾柔呢。” 温夫人赶紧说道：“是啊，我和婶子说几句小话儿，你也插不上嘴，赶紧出门吧。对可，你记得去刘家一趟，报个喜讯。” “好，好，我这就去。”温先生如今把媳妇儿的话可是当圣旨看待，赶紧换了衣衫就出门。 众人一时进了屋，李家人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出来，给温夫人看过之后，温夫人拿了橘子，一口气吃了两个。 看得众人嘴里跟着冒酸水。 琼嫂子就说道：“夫人昨日发现怀了身孕，然后就开始害喜……昨晚吃了四夫人蒸的蛋羹，今早还什么都没吃呢。” “那可不成，空肚子吃这么多酸橘子，胃该吃坏了。”陶红英当时就挽起了袖子，招呼琼嫂子，“把你们院子的厨娘叫上，我做几个菜，让她们也跟着学学。” 琼嫂子高兴坏了，当即就去张罗了。 何嬷嬷留下伺候，水灵也跟去帮忙。 李老太则拉着温夫人的手坐在炕上说话，佳音抱了点心盒子，一边吃一边听热闹。 说起怎么发现怀孕的，温夫人就叹了气，小声同李老太说道：“婶子，这事还多亏了隔壁郭家的文浩，他实在是救了我一命！” 李老太和佳音都是好奇，李老太就问道：“怎么回事？” 温夫人就道，“昨天我去田里走走，在地边的小树林里，见到不少蘑菇，我就让琼嫂子回家取篮子！ “结果，不知道谁在林子里捕小兽，设了陷阱，我一脚踩了上去，一条腿就被扯到半空，只剩了脑袋挨着地。 “当时真是天旋地转，怎么也解不开。碰巧文浩听到了动静，跑了过来，用随身的小匕首把绳子割断，救了我下来。 “家里找大夫给我看伤，诊脉，才查出我怀了两个月身孕。幸好解救及时，否则我和孩子怕是都……” 温夫人说不下去了，双手环着肚子，显见很是后怕的很。 “这也太惊险了！哪个缺德的家伙跑到林子里设陷阱啊，这不是坑人呢吗？”李老太气坏了，抬手轻轻拍着温夫人的后背抚慰道。 佳音也赶紧坐到温夫人怀里，一手搂了她的脖子，一手去摸温夫人的头发和耳朵，嘴里念叨着，“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儿，吓一会儿！” 温夫人被惹得笑起来，。 李老太也敲了孙儿一下，笑骂道：“那是哄小孩子的，你师姑是大人了！” 佳音笑嘻嘻，继续吃点心。 温夫人又接着说道：“当时我也吓够呛，没顾得上多想。晚上我睡不着，才想明白，文浩这孩子当时脸上还有泪痕，应该是受了欺负。 “郭老先生年岁大了，又病的太厉害，根本管不了庄子上的事儿，文浩身体弱，年岁小，压不住人。先前听过几句闲话，说他们庄子上奴大欺主，但他来我们家里，请教功课的时候，我问过几句，他也不说。 “如今看来，也许是真的。就是这孩子看着瘦弱，脾气却是太倔强了。” 李老太想起文浩那孩子，也是皱眉。 自家小子一个个淘气的厉害，晒的黑猴子一样，也很少生病。 郭文浩却好似一个白白净净小豆芽，风吹草动就倒，如今也没有长辈庇护，确实太可怜了。 她抬头见温夫人欲言又止，突然猜到几分，就无奈笑了，“瑾柔，你是想帮这孩子，又怕我们家里不高兴，是不是？” 温夫人果然有些尴尬的说道：“婶子，这孩子的母亲同我一起读过书，有一点儿交情，如今住的这么近，这次更是救了我和孩子两条命，我有心以后照应他几分，但郭家先前行事……” 第五百九十四章 送礼送到心坎上！ 李老太拍拍她的手，打断她的话。 “你也知道那是先前啊，都过去多久了。说实话，我们家里确实不喜郭老先生行事，也没有再走动交往的打算，但郭家再多错，我们也不至于迁怒到一个孩子身上。 “你想帮这孩子就帮，这孩子确实也不错。以后我们家，待这个孩子，只把她当作你的子侄就好了……” “婶子！”温夫人高兴，紧紧握了李老太的手，“您真是太豁达，太厚道了，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我也不喜欢郭老先生，但这孩子无辜。 “我多年没开怀，如今终有了血脉，也想做点儿好事，为没出世的孩儿积累一些福德。” “好，好，”李老太怕她太激动，赶紧安抚道：“积德行善，任何时候都没错，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这个时候，陶红英也带着琼嫂子端了饭菜进来。 金黄色的小米粥加了枣子，熬的粘稠香浓。 搭配一盘现拌的麻辣瓜条，一盘酸甜口味的土豆丝，外加一个肉末豆腐，一个清炒时蔬。 最后，还有一盘子金黄的发面饼，宣软油亮。 温夫人只看了一眼，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惹得众人都是笑了起来，赶紧帮忙摆桌子。 佳音看得也是馋，仗着年岁小，脸皮厚，凑上去一起蹭吃蹭喝。 美其名曰，她陪着一起吃，师姑和弟弟才吃的更香。 最后，温夫人吃了一碗粥，两张饼，小菜也吃的不少。 这可把琼嫂子高兴坏了，恨不得把陶红英留下来，天天给主子做饭。 但这想法，她可不敢说。 李老四如今也是将军了，陶红英是将军夫人，更是郡主的娘，人家特意上门来做饭，是因为相处亲近的情分。 温家就是脸皮厚得像城墙，也不能真把人家当厨娘啊！ 幸好，陶红英和李老太也心疼温夫人吃不好，李老太就道：“安生几日，只要不怕挪动了，不如就去新村住吧。 “正好文娟也在养胎，家里照顾一个和两个，根本没区别。再说村里人多，白日温先生去衙门，你留在家里，大伙儿一起说个话，做个针线，热热闹闹日子过的也快。” 温夫人听得当时就动心了，应道：“好，我听婶子的，过几日我就投奔婶子去。” 众人说说笑笑，刚过午后，刘夫人就风风火火赶来了。 她也带了不少东西，甚至还有一个矮胖的老嬷嬷。 “瑾柔，真是大喜啊！”刘夫人见面就抱住了温夫人，高兴的不成。 刘志恒没有姐妹，刘夫人就没有小姑子，妯娌更是远在千里之外，多少年见不到一面。 她可是把温夫人当亲小姑子或者姐妹一样。 如今听说她终于开怀，就匆忙过来了。 温夫人也是激动的红了眼圈儿。 她其实也不抱希望了，没想到喜从天降了。 李老太赶紧劝着两人，“还不到三个月呢，可别招瑾柔掉眼泪啊，快坐下说话！” “对，对，是我高兴忘形了！”刘夫人赶紧笑着给李老太行礼，又抱抱胖乎乎的佳音逗弄了几句，然后想起那个嬷嬷就说道：“妹子，你这里没有老人在家坐镇，你也是第一次生，身边没有可靠的人手不成！ “这位是田嬷嬷，我生智敏和修杰时候，从怀孕到孩子两岁，都是她照顾，不但懂吃穿用的忌讳，更懂一点儿医术。这次，实在不放心你，我就把田嬷嬷请来，帮你操持两年。” 温夫人大喜过望，她身边确实就缺这样有经验的老嬷嬷。 这份儿大礼可是送到她心里去了！ 田嬷嬷上前行礼，被她一把扶了起来，直接打赏了一个大红封，然后让琼嫂子带下去安顿了。 李老太笑道：“瑾柔还说过几日要去新村住呢，肯定要带着田嬷嬷了，到时候，有田嬷嬷在旁边，我家文娟也跟着借光儿！” “哎呀，婶子要接瑾柔去村里，那我就更放心了。”刘夫人亲亲热热坐到李老太身边，“瑾柔脾气倔强，我要接她去家里，她肯定不能同意，但去新村，她就像回家一样自在呢。这样最好了，等我去看瑾柔，还能在婶子家蹭几顿好吃的。” “哈哈，就是瑾柔不去，你自己去也成啊，保管让你吃饱喝足。”李老太笑道爽朗，“过几日山上果子熟了，家仁几个肯定要会回来，让智敏和修杰都跟着，一起热闹几日。” 众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一时屋里这个热闹啊。 温夫人听着笑着，心里无比的温暖。 她的父母不在了，但却依旧有这么多关心她，爱护她的亲人…… 在温家坐到日头西斜，李家人才坐车回了新村。 刘夫人也要赶回城里去，又不放心。 幸好，温先生及时赶回来了。 一晃儿就是五六日，陶红英闲着无事就做几个好菜，让人送去温家庄子。 温夫人也常有东西回赠，佳音喜欢的点心，一些精巧的小玩意儿啊，还有一些适合孕妇的补品啊。 这一日，帮忙跑腿的水灵从温家回来，带了一张请帖。 原来是温先生明日要收郭文浩为弟子，请李家人出席。 李老四在军营，李震生在泉州，李老三在洛安，其实这帖子就是给李老二的。 李老太等都是妇人，这样的场合不适合露面。 李老太就说道：“先放起来，等老二回来，再给他看看。” 结果，话音刚落地，李老二就坐车回来了，后边还跟了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一起！ 这可是个大惊喜，佳音欢呼跑上前，挨个和哥哥们抱抱，最后趴在家仁背上不下来。 家仁三兄弟也是高兴的不成，家仁背着妹妹颠了又颠，又被礼哥儿和猫哥儿把妹妹抢去，联手搭着妹妹坐轿子满院子跑个不停。 李老太也是笑得合不拢嘴，生怕孙儿们累到，难得偏心一次，把胖孙女抱了下来，说道：“让你哥哥们歇一会儿，吃了饭再玩儿。” 说罢，她问询儿子，“怎么把孩子们都带回来了，书院那边可请假了？” “是啊，娘，温先生明日要郭文浩做弟子。”李老二回道：“家仁是大弟子，肯定要去啊，刘志恒也接了智敏和修杰，我索性把礼哥儿猫哥儿都带着了。 “郭文浩以后既然是温先生的弟子，免不得就要同孩子们走动相处，让他们先熟悉一下。” 李老太点心，也没有拦着。 第五百九十五章 天生的短板！ 一时，孩子们闲不住，跑出去玩，很快就汇合了村里的小子们，趁着天色还没黑，上山去淘气了。 待得吃晚饭时候，李老太差点儿扯破嗓子才算把孩子们喊回来。 陶红英做了不少好菜，孩子们吃的香甜。 其实自家开食堂，家仁兄弟几个不缺嘴，但家仁和礼哥儿读书很刻苦，又是拔身高的时候，怎么吃都不胖。 猫哥儿许是娘胎里吃了亏，饭量很大，却怎么吃都不长肉。 这让佳音一边吃，一边偷偷捏着自己肚子上的五花三层，很是怨念。 她估计就是喝凉水都长肉的那种体质。 所以，真的不是她贪吃，不是她嘴馋，不是，绝对不是…… 胖.佳音.妞再一次给自己洗脑成功，继续圆滚滚的过日子！ 第二日吃过早饭，李老二就带着穿戴一新的家仁三兄弟去温家了。 佳音原本也想去凑个热闹，但无奈今日是给张神医交作业的日子，她想偷懒，但又怕挨手板儿。 于是，她只能绷着小脸，去同张神医斗智斗勇了。 下午时候，李老二自己回来了，惹得佳音围着二伯转了好几圈，就是没见哥哥们。 李老太也在找孙子，问道：“家仁几个呢？” 李老二就道，“彭先生也到了温家，我让家仁几个跟他的车，一起回书院去了。” 李老太瞪了儿子一眼，她还盼着孙儿们能在家再住一晚呢。 佳音也是失望，嘟着小嘴坐在奶奶身边，一起无声控诉二伯。 李老二嘿嘿笑，赶紧说起白日之事，“温先生这边，我和彭先生、刘志恒，还有大勇的姐夫周大人，都出席了。 “刘老太爷亲自出面请了几个崔大学士当年的好友，一起做了见证。 “郭家那边，郭老先生带了文浩亲自过来的，那郭老先生瘦的厉害，我瞧着他好似时日无多了。” 李老太叹气，虽然不喜欢郭老先生，但他们岁数都差不多，突然听说濒死的消息，还是心里酸涩。 她就说道：“文浩有温先生做老师，以后有了依靠，郭老先生也能放心很多。人老了，其实不怕死，就怕放不下儿孙。” 李老二后悔说这些，惹得老娘跟着心情不好。 他赶紧换了话头儿，“家仁今日表现特别好，刘老太爷和那些老先生考教了他功课，各个都是夸赞。还说家仁以后绝对错不了，定然金榜题名。” 果然，听了这话儿，李老太和佳音都是高兴起来。 李老太得意道：“那是，我们李家的长孙，当然错不了。” 佳音也是抬着下巴，很是骄傲，暗自琢磨，是不是挤出一点儿空闲把空间里那些书“翻译”一些，给哥哥看看。 李家是农门小户出身，虽然哥哥够努力，但相比那些出生在豪门和书香家族的子弟，还是差了很多底蕴。 这是天生的短板，不时说补足就能补足的。 若想哥哥以后更容易出头，就要在新奇俩字上做文章，没有底蕴，但有超前的见解也好啊…… 日子不紧不慢的过着，一场小雨过后，山里的蘑菇就疯长出来了。 村里的妇人们，有小翠带着，几乎每次拎着筐子出门，都能满载而归。 以至于，各家做点儿什么好吃的，都愿意给小翠送一碗。 蕙娘带小翠到李家小坐闲话儿，都笑着说，家里不做菜，饭桌儿都空不了。 男人们每日去二村那边帮忙少了，倒不是他们偷懒，不愿意帮伤兵们干活儿。 实在是节气变化太快了，前几天叶子还黑绿的玉米，居然开始变黄了，掐一掐玉米粒子，已经定浆了，马上就要成熟了。 前晚，不知道从哪里跑来一窝野猪，大大小小七八头。 玉米地被祸害了一片，心疼的村长暴跳如雷。 带了全村的老少爷们，撵了足足一日，才把这家子入侵者撵出玉米地。 一头猪赏了两棒子，送它们全家去见阎王爷，村里人也就高高兴兴打牙祭了。 野猪肉不好吃，肉丝子粗，怎么炖都不软烂，还有一股腥臊气味，但村里有陶红英这个大厨在，这就是小事了。 当晚，每家分了一大条肉不说，还有一小陶盆的红烧肉炖豆腐。 李勇家的院子里，住了二牛两口子，再加上五个伤兵，足足十几口人。 蕙娘和小翠儿在灶间忙着再添几个菜，又煮了一大锅的白米饭。 李勇和二牛抱着两个胖孩子，陪着伤兵坐在院子里闲话儿。 饭菜好了，男人们在院里放了桌子，围坐一处。 蕙娘和小翠懒得往屋里折腾碗筷，就抱了孩子坐在灶间吃一口。 伤兵们虽然也到村里好几日了，但依旧有些不习惯。 比如这白米饭，加上肉汤，真是能让他们香掉舌头…… 有个年轻的伤兵，没了半截胳膊。 他把饭碗放到桌子上，探着头，用另一只手往嘴里扒着饭，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呜呜，我当时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我还活着，而且有白米饭和肉吃，简直像做梦一样！” 众人知道他是想起先前在江北战场了，都是心里有些沉重。 李勇赶紧拍了年轻兵卒的后背，笑着劝道：“都过去了，别想那么多，好日子还在后边呢！” 魏二牛也是瓮声瓮气说道：“就是，男子汉大丈夫，掉金豆子多丢人！咱们马上有新房子住了，还有作坊，以后日子好着呢！ “别说吃口红烧肉，就是顿顿吃肉，大碗喝酒也容易！说不定还能娶了媳妇儿，再纳小妾……” “魏二牛，你说什么！”小翠在灶间听见，忍不住喊了一句。 魏二牛吓得缩了脖子，小声嘟囔了一句，“哎呀，说顺嘴了！” 众人哄堂大笑，那还记得方才的伤感啊！ 李家院子今日也热闹，难得侯爷和李老四都回来吃饭，围坐一起，众人都没少吃。 只不过，李老二今日许是留在城里了，眼见天黑，还不见影子。 侯爷怕佳音吃太撑了，背着她出去消食。 原本爷俩儿打算到二村那边看看，结果出村不远就碰到李家马车。 郑丰赶车，李老二坐在车里，身边放了不少书，摞得高高。 侯爷就问道：“这是从哪里买来这么多书啊？” 李老二神色古怪，应道，“不是买的，是旁人送的。” 四更！今天有些晚了，宝子们，神兽家长会耽误了半天，抱歉抱歉，么么哒！明天开学就好了，花花打滚儿再求一次必读票啊，宝子们帮忙点点好评、好看或催更，八月最后一天了，冲鸭！ 第五百九十六章 人死如灯灭 侯爷和佳音都是疑惑，侯爷就说道：“先回家吧，回家慢慢说。” 很快，马车到了自家门前，李老四听到动静过来迎人，正好被抓了壮丁，让他把一百多本书都拎进了堂屋。 李老太也是惊讶不已，问道：“这么多书，你从哪里买来的，花了多少银子？” 李老二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过，这才说道：“娘，郭老先生过世了。之前，他寻人把身边珍藏的书抄录了两份，一份给了温先生，一份给了咱们家……” “过世了？这么突然！” 李老太被惊了一跳，毕竟前几日，文浩刚拜了温先生做老师，郭老先生还出席了呢，怎么转身就听到他的死讯了呢…… 李老二回道：“郭老先生之前就是请驽之末了，但放不下文浩才一直吊着命，如今许是觉得文浩有了依靠，以后有老师照管了，松了这口心气就撒手走了。” 众人听的都是叹气，之前偶尔想起这位老先生还会不喜，毕竟先前冤枉李家杀人那事，实在难看。 但人死如灯灭，什么恩怨也就散了。 更何况，郭老先生许是心里也觉得愧疚，否则不会临死之前还记得送李家这么多书。 李老太就嘱咐儿孙们，“郭老先生送书，可能也有请求咱们家多照顾文浩一下的意思，起码不要把之前的恩怨算在文浩头上。 “其实他想多了，以后文浩就是家仁的师弟，就是没有这些书，他有什么事，咱家也会照顾几分。” “知道了，娘放心。”李老二带头应了下来。 李老太由人推己，想到自己若是过世，恐怕最放不下的也是孩子们了。 她这脸色就有些差，佳音赶紧跑过去，抱了奶奶撒娇，“奶奶，文浩的爷爷死了吗？他好可怜！先前他还送我小木马了呢，我能不能也送他一盒子点心啊，他吃了点心，就不想爷爷了！” 众人听得都是忍不住笑起来，李老太更是点了孙女的脑门儿，哭笑不得嗔怪道：“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贪吃啊，他那么伤心，哪是吃一块点心就能好的呀。 “不过有来有往是对的，人家送过你东西，如今你回送一些也好。” 佳音笑嘻嘻，舔舔小豁牙儿的位置，那里冒出了白色的小点，马上就要长新牙了，很是痒痒。 她想了想就说道：“那我和娘明早烤蜂蜜蛋糕吧，那个最香甜了。” “行，”李老太一口应了下来，“多烤一些，这点心绵软，给你村长爷爷和赵爷爷他们送一些，你二嫂也喜欢吃，再给温夫人也送一些……” 陶红英听了，索性说道：“娘，左右也要折腾一次，不如多烤一些，让老四跑一趟洛安，给三嫂和孩子们也送一些，顺带买些牛乳回来。 “福妞儿马上过生辰了，蛋糕底子差不多了，就是奶油还不成形，我再琢磨一下！” “行，你们看着安排吧。”李老太被孙女和儿媳联手拐带着想法彻底跑偏了，也忘了方才的伤心。 她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明日，我去给瑾柔那院子好好拾掇一下，烧一烧炕。她回头肯定要住过来的，否则温先生上朝，留她一个人在家太冷清。” “不必老夫人动手，我们就拾掇了。”何嬷嬷插话儿，赶紧把活计接了过去。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也就散去歇息了…… 许是知道了一家子野猪死在了碎金滩的消息，别说黑熊野狼之类大野兽，就是兔子之类的都不敢路过新村的玉米地。 但即便这样，村长还是组织起了强大的巡逻队，一晚上两班轮换，一班二十人。 简直是马不停蹄，一直围着玉米地转圈，鸟雀飞过都恨不得拔几根毛，警告一下。 白日里，全村的活计更多，小王庄那边新开的路，已经修了大半了。 当然，基本所有活计都是大王庄、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村人们在出力。 但新村这边要送粮食过去，供给一日两顿饭。 还有协调琐事，也都需要新村这边费心。 好在，二村那边的建设，已经要接近尾声，再有五六日差不多可以上梁了。 但赵叔等几个老爷子，却觉得不好，拉着村长闲话儿。 赵叔捶了几下伤腿，说道：“老哥，我这腿昨晚疼的厉害，怕是三五日内就要有大雨。” “是啊，”魏叔也跟着点头，“我后背的刀疤，也是痒痒难受，肯定有雨！” 村长敲敲自己的断臂，有些不相信，“我这胳膊怎么没什么感觉？” 赵叔就说道：“管它是不是真的，总要防备一下。二村那边的木料还在外边扔着呢，要不要把人手都调过去，抢着把排房赶紧建好了，让那些小兄弟们早些住进去！ “虽然他们都懂事，住在各家也常帮着干活儿，不挑饭菜，但天长日久，总会有些不方便。赶紧让他们住进新家，他们踏实咱们也省心。” 村长点头，这话有道理。 亲戚远来香！ 一大家子住一起，免不得还要斗个嘴，红个脸呢。 更何况跟外人合住，肯定诸多不方便。 “那就让村里人都聚过来，咱们抢着把排房建了。” 村长拍了板儿，赵叔几个就散去通知众人了。 人多力量大，原本五六日的活计，在所有村人齐心合力下，两日就上梁了。 按理说，上梁是个大事，要找人算算好日子。 但伤兵们都是从战场上回来的，百无禁忌。 村长直接让李老二帮忙翻翻黄历，听说这日也适合动土就开始上梁了。 这次请回来的泥瓦匠，也是上次建新村的那些人，干活儿是又快又好。 有几个人的名字还刻印在温泉山谷谷口的石碑上呢。 所以，眼见天边阴沉下来，他们越发加紧了速度。 最后一片瓦安好，大雨也随之落了下来，来势汹汹，瞧着没有两三日是不会彻底晴好。 众人去了一件心头大事，都是高兴起来。 新村里，特意杀了两头猪。 正好下雨天也不能干活了，那就好好吃喝热闹一下！ 新村众人已经习惯这种大锅饭，隔三岔五的来一顿，吃的好，喝的痛快，大伙儿间更是亲香。 大王庄、小王庄和大槐树的里正都被请了过来，他们也欢喜的跟着沾光儿了。 只有伤兵们，很是新奇。 这也让他们对新村的富足，更多了一分认识，对未来的生活更是充满了希望…… 第五百九十七章 术业有专攻 吃过上梁的杀猪宴，伤兵们难得歇息两日。 各家的老人们却割了河边的柳条子和苇子，继续忙着编筐篓，编新炕席。 一来老人们闲不下来，总要找点儿小活计干。 二来，果园里的果子采摘时候，需要大量的筐子。 二村的各家新房，大炕也都需要炕席啊。 难得，侯爷这两日也不忙，于是午后吃了饭，小雨停了的时候，侯爷就和佳音在李家院子里溜达。 先前，李老太和陶红英已经做过一次干面条了。 把具体的步骤，用料多少，清清楚楚的记了下来了。 这会儿，老兵们聚集在一起，正听着陶红英讲解步骤，甚至手把手的一步步教他们。 但男人们心粗手笨，一百多人学起来，都跟鸭子听雷一样，根本不懂啊。 陶红英说的口干舌燥，眼见这般，也是有些泄气。 侯爷皱眉，低声问佳音，“福妞儿，你说是不是给他们换个生意？” 佳音也是犯愁，各方面综合一下，这干面条的生意，真是最简单见效最快的了！ “义父，那我再想想，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侯爷揉揉胖丫头的头发，也觉得为难她了。 毕竟他们这些大人都没有办法，而且干面条这主意就是福妞儿想出来的。 他就跟着说道：“想不出来也没关系，实在不成，义父就去找你皇伯伯，再打劫两个皇庄，让他们去种地。” “还是不要了，义父！”佳音心软，舍不得。 毕竟这些伤兵已经打算安家了，再换地方，恐怕把他们开始新生活的希望也换没了。 “我再想想，肯定会有好办法的！”佳音趴在窗台上，偷偷往屋里看。 小狐狸凑热闹，也挤上了窗台。 佳音索性把它当了抱枕，省得窗台嗝下巴。 正好几个伤兵在窗里，也是犯愁，坐着叹气。 “我实在太笨了，手就像熊掌一样，搓面条都搓不好。” “我也是啊，眼睛看会了，手就跟不上。” “我倒是还行，觉得搓面条挺简单的，就是发面挺麻烦。” “你真说错了，发面简单，搓面条麻烦。” 几人争论起来，显然都觉得自己有理。 但是这倒提醒了偷听的佳音！ 术业有专攻，那就分工啊！ “义父，我知道了，我想到办法了！” 她蹬蹬跑过去了，拉了义父的手蹲下，然后扯了个石头在地上画起来。 “义父你看，做面条分这几步骤，所有人如果一起学，那就要从头学到尾，那为什么不分开学呢！ “比如，喜欢发面的就去发面，一直负责发面，当然很快就精通了。负责搓面条的就搓面条，一直搓面条，当然就更熟练！ “这样每个人只学一个步骤，学得快，做的快，各个步骤都组合在一起，就容易了。” 侯爷听得眼睛亮起来，接过石头，简单画画，终于笑了起来，“这法子可以试试，也许真是解决了大问题。” 佳音骄傲的抬着下巴，说道：“义父就放心吧，这叫流水线作业，不只是面条作坊，以后所有作坊都可以这么安排！” 正好李老二从屋里出来，听得这话就问道：“俺家福妞儿又有什么新主意了。” 佳音赶紧扯了二伯上前，仔细讲解了一下，最后说道：“比如奶奶她们做鞋吧，糊鞋底，纳鞋底，包边，缝鞋面儿，四道工序。一个人一天能糊十双鞋底，或者纳鞋底十双都容易。 “但四个人，分工合作，一天就能做十双鞋，若是让他们从头到尾的都一个人负责，一人一天顶多一双，总共四双。也就是说流水线作业，可以提高一倍多的效率呢！” 李老二听的连连点头，就同侯爷说道：“侯爷，明日不是要去领一批鞋子给救济署缝制吗，可以先试试这个流水线行不行！” 侯爷也想起这事，“差点儿忘了这事了，那就先试试！” 佳音听着老娘说话的声音都哑了，赶紧跑进屋，扯了老娘的手说道，“娘，义父想出好办法了，可以很容易把这些叔叔教会了，今日还是下课吧，过几日在教也不迟。” 不等陶红英应声，伤兵们已经高兴的嚷了起来。 “真的，侯爷想出好办法了？！” “真是太好了，我这榆木脑袋真是不开窍啊。” “我也是，真是对不住将军夫人，讲了这么半晌，我还是一脑子浆糊。” 陶红英怕他们失去信心，赶紧说道：“许是今日一下子教太多了，大伙儿学不会都正常，回去大伙儿闲着无事就回想一下，下次咱们咱们就能容易一些了。” 众人纷纷道谢，然后就散掉了。 陶红英抱了陶碗，一口气喝了两碗水，惹得李老四心疼，小声说道：“要不要去张神医那里要点儿药？明早起来，怕是嗓子要疼了。” 陶红英笑着瞪了他一眼，回道：“不用，又不是受伤了，多喝点儿水就好了！” “那我给你烧水，我记得家里有蜂蜜，给你冲一碗喝啊。”李老四边说话就边去忙活了。 陶红英怕他不熟悉，跟在后边指挥。 佳音这个闺女，彻底沦为背景板。 被塞了满嘴的狗粮，只能拎着小狐狸找奶奶去了。 幸好，她在奶奶那里是永远的宝儿……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就跟着侯爷出门。 临近中午时候，李老二雇了十几辆马车，大张旗鼓地运了不少布料和棉花等送进赈济署。 有好奇心重的闲人，自然要问啊。 于是，新亭侯把军中需要的棉鞋，分给赈济署缝制的消息就传了开去。 有人说这法子好，军中得了棉鞋过冬，赈济署的老弱病残也有活计做，能够养活自己。 有人则说新亭侯同中山伯私交好，这是徇私枉法呢。 当然更多的人，是顾不上在意…… 因为禀帖发下来好几日了，他们家中的儿孙，就要去兵部设立在城门口的摊子上，报名，登录名册了。 到时候，名册写好，谁想再更改，那就是逃兵，要砍头的！ 也就是说，留给各家运作的时间不多了。 但皇上那里不肯松口，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都收到了名帖，江宁侯府老侯爷急得病倒了，也没见皇上改变主意啊！ 一时，所有人都陷入了绝望。 先前还能沉得住气，以为皇上会收回旨意的那些人也坐不住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肥羊终于上门了 这一晚，很多人凑在一起，都是愁眉不展。 有人说道：“难道我们猜错了，皇上是铁了心要让我们的儿孙去送死？” “我觉得应该不是，我们迁都过来没有多久，皇上也不敢让新都有太大动荡啊！”旁人叹气，“一定是哪里不对。” “我也觉得咱们没找对方向，中间差了什么？”一个中年人说道：“按理说，最开始皇上恼怒，是因为咱们扣了抚恤金，但如今我们愿意捐献银钱，就是给兵卒们发双倍都够了，皇上应该不会再抓着不放了啊！” “哎呀，不对！”一个胖子突然醒悟过来，嚷道：“抚恤金是给北征军的，北征军是谁说了算？新亭侯啊！” “对啊，咱们是拜错庙门了！” “新亭侯那人不喜财色，也不贪权，唯独是心心念念要收回北地江山。听闻他爱兵如子，先前一定是恼恨咱们，如今从中作梗了。” “肯定是，皇上对新亭侯，可不只是君臣，更是表兄弟。事关北征军，若是侯爷不点头，皇上肯定不会松口！” “那咱们换个法子试试？” “直接找新亭侯，肯定不成，要找个中间人说和一下。” “温御史怎么样？” “还是刘志恒？” 最后还是那个中年人开口，“我觉得，最好找中山伯。侯爷同温御史、刘志恒，都是通过中山伯认识的。 “侯爷对李家，那是大有不同，若是中山伯肯出面，侯爷一定会高抬贵手。” “那明日朝会之后，咱们去百花园喝茶？” “好啊，一起，一起!” 李老二不知道他马上就要发财了，这一晚他睡在赈济署，第二日起来去上朝，好不容易盼到下朝，匆忙要离开，却被十几个朝臣拦住了。 “哎呀，李伯爷，听说百花园又来了两株牡丹，不知我等可有眼福去看看啊？” 李老二心里明镜一样，脸上却要装作惊讶，然后客套几句，请了众人去百花园。 其实，他已经等了这些蠢货好多日子了！ 要说平日都是聪明人，但事关儿孙的性命，居然脑子都变得像石头一样。 征兵，征兵! 重点当然在这个兵字上了！ 而掌兵的人是谁，是侯爷啊！ 结果，他们不去求侯爷，不想着跟侯爷谈条件，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根本没用处啊。 很快，众人就到了百花园。 曹家四口被突然爆满的客人吓了一跳，赶紧用心伺候。 李老二悄悄提醒老曹把摆在外边的盆花，价格提高了一倍。 果然众人满口的夸赞，最后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人买了一盆。 李老二满意之极，这才不再满口养花经，引着众人坐下喝茶，说起闲话儿。 众人的目的一致，三两句就说到征兵上，然后各个叹气。 “伯爷有所不知，我们买了这么好的花，回去之后怕是也无心赏玩啊。” “是啊，这心里有事，别说赏花，吃喝都不香，睡觉也是辗转反侧。” 李老二笑道：“确实，我家四弟就跟随在侯爷身边，数次出征，我每次也是提心吊胆，只有看到他回来，才会松口气。” 有人就趁机说道：“听闻李四将军天生神力，非常勇武，即便这般，伯爷还是免不得惦记。那我们岂不是更不能活了，我那小儿才十八岁，从未习武，若是去了战场，怕是没有三日，我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是啊，我家小孙子刚成亲，孙媳妇儿正怀着身孕，听说征兵，哭的死去活来，差点儿就小产了。” “我家老娘也是，日日汤药，恨不得替孩子去战场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起来，都是一肚子苦水。 李老二认真听着，不时跟着叹气，做足了同情的模样。 众人见此，终于说到正题。 “伯爷，不是我们不想为国出力，实在是家里有困难，孩子们太过无能，就是出征，也是累赘。” “就是，就是，能不能请伯爷帮我们同侯爷说说，看看侯爷和北征军有什么需要，我们一定鼎力支持。” 李老二沉吟了一下，就说道：“各位也知道，侯爷那个脾气……很是正直，轻易不会改变，我也没有把握。只能说回去后，一定帮各位多说几句。” “哎呀，这就好，实在太谢谢伯爷了。” “是啊，若是伯爷可以解我们心头大事，我们定有后报。” 众人听的都是高兴，连连道谢。 又坐了一会儿，众人就带着几分期待离开了。 李老二也立刻回了碎金滩。 侯爷拎了个篮子，带着闺女上山采蘑菇去了。 结果蘑菇没采到几个，反倒用石子打到一只兔子。 小狐狸高兴懵了，在侯爷身前身后围着，叽叽叫着，盼着侯爷再打一只。 但家里不是先前，已经不缺兔子打牙祭了。 而且如今已经开始入秋，草木很深，虫蛇出没太多，侯爷怕吓到闺女，就不肯再去找兔子的踪迹。 小狐狸生气，于是跳进篮子，守着死兔子，一起趴着，偷懒不肯走路。 侯爷也不在意，蹲身背了胖闺女，下山去了。 佳音从挎包里摸出一个果子，同侯爷分吃的欢快，气的小狐狸瞪着黑豆一样的眼睛，满满都是控诉。 两人一狐刚下山，就碰到了李老二。 李老二忍不住笑着招呼道：“侯爷，送银子的肥羊终于上门了。” “肥羊！哪里，在哪里？”佳音跟着凑热闹，笑嘻嘻喊着，“我要吃羊肉串！” 李老二敲了搞怪的侄女一记，笑骂道：“我们有正事呢，你先回家，我跟侯爷商量一下。” 佳音吐吐舌头，跳下地，带着小狐狸，拖着篮子回家去了。 侯爷拍拍衣衫下摆的灰尘，摘了几个草叶，问道：“有人坚持不住，终于肯放血了？” “是啊，侯爷。”李老二笑的得意，“今日我先宰了他们一刀，高价卖了十几盆花。” 侯爷点头，应道：“走，去我书房。昨日，我刚列了一个单子，趁这个机会，顺便把军中缺少的东西都备齐。” “最好多要点儿存粮，这些人家里都不少地，马上秋收了，去年的陈粮必定要出手！”李老二提议。 两人边说边要进院子，不想远处路上却拐下来三辆马车…… 宝子们，年后刚开书的时候，花花就查出来胸椎侧弯和腰间盘，一直理疗贴膏药，坚持到现在，疼的越来越严重了。最近压迫的喘气都困难，睡觉都憋醒，孩子也终于上学了，实在撑不住了，明天必须去医院拍片子，看看具体情况。所以明天写四千，更新也会晚一些，先跟宝子们说一声，不要着急啊。放心，花花坑品十年如一日的有保证!健康太重要了，希望宝子们也要多注意啊。 第五百九十九章 失宠的危机感 原来是温先生夫妻搬来了。 远远见到侯爷等人，温先生就趴在车窗挥手，“侯爷、伯爷，你们怎么在这里？” 李老二笑着回道：“我也刚回来，早知道你们要过来，我就拐过去同你们一起走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温先生跳下马车，然后小心翼翼扶下了温夫人。 温夫人同侯爷和李老二行礼，见他们望着温先生笑得促狭，她就脸红了，同丈夫说道：“你们说话，我去找婶子和红英。” “好啊，”温先生赶紧嘱咐，“你不是想吃蛋饺吗，尽管同婶子说，别怕劳烦婶子，我明日进城给婶子买几块好料子谢她老人家。 “你这时候，想吃什么就要吃，不能亏嘴，否则一辈子都该惦记着，委屈着了……” 说罢，他问像跟随下车的田嬷嬷，“是不是这样啊，嬷嬷？” “是，是！”田嬷嬷笑咪咪的说道：“先生记得太清楚了，女人怀孕时候就是这样，特别嘴急嘴馋。 “有先生这么惦记夫人，夫人一定能顺顺利利生个大胖小子。” “好，好，只要顺利生了就好，丫头或者小子不重要，看看我们家福妞儿聪明又可爱，若是能生一个这样的丫头，我做梦都能笑醒！” 温先生好生送了夫人和嬷嬷进去，再回身看向侯爷和伯爷，突然觉得有些羞窘，干咳两声问道：“听说今日百花园很是热闹？” 李老二哈哈笑，也不忍心打趣他，就说道：“走吧，先去侯爷院子再说，这会儿我们家里是女子的天下！” 侯爷也是笑着点头，然后引着他们进了自家院子。 原本还有几个重伤的兵卒住在这里，这几日伤势好了很多，也搬出去和同伴们一起住了。 冬梅和叶山听到动静，都出来张罗茶水点心。 结果侯爷等人刚坐下，佳音就拎着兔子，带着屁颠颠的小狐狸跑来了，“义父，给福妞儿烤兔子吃吧！师姑看见兔子要吐，二嫂子也捂鼻子，奶奶就把我撵出来了！” 佳音很是郁闷，家里有个二嫂就算了，再来一个师姑，她已经明显感受到了自己要失宠的危险气息…… 侯爷几个见胖丫头嘟着嘴，手里拎着兔子，一副被抛弃的小可怜模样，都是心疼又好笑。 于是，叶山刚放下茶壶，就去找木柴，料理兔子。 很快，他就在台阶下搭起一个篝火架子。 侯爷脱了外衫，挽起袖子，亲自动手烤兔子。 他其实不会下厨，但这么多年在外边漂泊，经常打点儿野物填饱肚子，倒是练就了一手烧烤绝技。 这个时节的兔子不缺草吃，长的是肥嘟嘟，架在火上没一会儿就开始劈里啪啦滴油，香味也渐渐散了开去。 胖丫头和小狐狸，一左一右坐在侯爷旁边，眼睛冒着光，疯狂咽口水。 小狐狸的尾巴摇晃，把台阶扫的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佳音眼珠一转，想个借口骗小狐狸，“三条，我怎么闻着咱家好像有鸡汤的香味呢？你去看看，若是真的，就赶紧回来报信，我带你回去要鸡腿！” 小狐狸眨巴两下黑豆一样的小眼睛，陷入了艰难的纠结当中。 烤兔子好香啊，但鸡腿也好香啊！ 最后，到底还是鸡腿战胜了烤兔子，它三两下翻过墙头不见了影子。 “义父，快！把兔子腿都给我！”佳音抱了侯爷的胳膊，就要吃独食！ 侯爷好笑，赶紧把兔子腿扯了下来。 结果，佳音还没等咬上一口，小狐狸居然又跑了回来，正好见到这一幕…… 叽叽叽叽叽！ 小狐狸气的立了起来，小爪子拼命挥舞，嘴里叫个不停。 若是它会说人话，恐怕已经脏话一箩筐了! 佳音心虚，赶紧把手里的兔子腿扔了过去。 小狐狸立刻接住，嘴巴被堵上，立刻恢复成可爱宝宝一枚！ 佳音翻个白眼，接过义父递过来的另一只兔子腿，大大咬了一口，抱怨道：“没良心的三条，平时吃了我多少好东西，这时候居然一只兔子腿都不让我。” 小狐狸听到，干脆调头，用屁股对着佳音，一副赖皮模样。 院子里的人都被胖丫头和小狐狸逗得笑个不停。 李老二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道：“喜欢吃兔子的话，明日就多抓几只回来。” 佳音赶紧摆手，空间里的兔子简直像韭菜一样，偶尔她就要硬着心肠让它们自杀一批，想吃很容易的。 但这只兔子不同，是义父和她合伙打回来的，虽然她只是递了石子…… 胖丫头和狐狸都堵了嘴巴，没人闹腾，众人开始说起正事。 李老二就把那些朝臣和权贵想捐献钱粮，换回家中儿孙的事说了。 温先生笑道：“这可是好机会，马上新粮食要收了，各家的陈粮该降价卖掉了。这个时候，多要一些粮食更容易。” “咱俩想到一处去了，方才我也这么说的。”李老二拍手说道：“这些人家，我都简单打听过，有两家在隔壁州府有染坊，可以多要一些粗布。 “还有一家的祖地在西边，听说那里盛产棉花！这次为了儿孙，多给点儿棉花，一定愿意。” “行啊，伯爷，如今对朝臣权贵已经了如指掌了？！”温先生玩笑，“以后可是不怕你什么都不知道，轻易被人算计了。” 李老二也不瞒着他，说道：“我大哥之前在城里有些人手，我都接了过来。过些日子，赈济署那边还能再补充一些。 “若说想打听谁家的隐秘之事不容易，但想知道一个大概踪迹、基本的底细和来历，应该不难了……” 这时候李老四从二村那边回来，闻讯也过来凑热闹。 侯爷见了他就说道：“这些人用钱粮物资换取儿孙性命可以，但不能让他们彻底如愿。 “军中必须有权贵子弟，一来是守护天武，他们都有责任。二来，也是保证以后克扣抚恤金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 温先生和李老二都是点头。 李老四自认计谋不成，于是，他喊了冬梅要几个红薯，借着篝火的余热，烤着和闺女一起吃。 李老二继续问道：“侯爷可有章程？仔细说说，明日我同那些人透个话儿。” 侯爷想了想，就说道：“各家必须有一子参军，无论嫡庶。而且进了军营，可以自主选择是留守码头，还是出征。 “当然这出征还是留守的人数，各占一半，谁想留守，就看他们的诚意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瞬间明白了，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温先生说道：“侯爷这办法好啊，这些人为了留守那一半名额，怕是要抢破头了！” 第六百章 李家马上变成香饽饽了！ 李老二也跟着说道：“估计明日这些人就要来找我问结果，今晚侯爷把军中需要的物资列单子，其余交给我。” “好，”侯爷扫了一眼陪着闺女吃的满嘴黑的李老四，又说道：“各家子弟进了北征军，我准备让老四带着训练，以后都听老四安排。” 李老四没想那么多，随口应下，“好啊，咱们还要在码头营地留半年呢，他们就是天生烂泥，我也照样把他抹上墙！” 说罢，他拎着小狐狸扔到一边。 小狐狸也是个贪嘴的吃货儿，居然用前爪子去扒拉红薯，差点儿把自己的一身白毛烧着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却是满心的感慨。 李老四想不到，他们却是立刻就明白了。 侯爷这是要替李家造势了，或者说给李家又张罗了一层铠甲…… 试问这满朝文武和权贵，都有儿孙在李老四手下讨生活。 或是跟着训练、戍守营地，或是出征杀敌，哪个都需要李老四关照！ 就算不挖空心思给李家送礼交好，那也是绝对不敢轻易得罪的！ 可以说，以后李家就是新都的香饽饽了。 李老二起身同侯爷行礼，却被侯爷摆手拦阻，拉着他重新坐好，低声说道：“不过是顺手的事，自家人不用客气。” 温先生玩笑道：“下次再有这样顺手的事，侯爷也替我张罗一个。” “没有!”侯爷笑着摇头，“你这差事早就把整个朝堂的人得罪大半了，他们没有逮住你套麻袋就不错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惹得温先生苦了脸，“我突然为我儿子担心了，看样子以后我还是少上几道折子吧！” 正是玩笑的时候，郑丰和郑禾端了托盘过来。 郑丰笑道，“老夫人说，请各位主子在这里吃晚饭吧，她们自己在隔壁吃个自在。” “咱们这是被嫌弃了？”李老二笑道：“赶紧安桌子，正好烫两壶酒，今晚多喝一点儿也没人唠叨了。” 众人都是帮忙，很快饭菜摆在廊檐下，头上点了两盏灯笼，就开饭了。 佳音左边坐着侯爷，右边坐着亲爹，怀里还有一个小狐狸，吃的欢快极了。 她根本不用夹菜啊，碗里一直都是堆的满满的，方才那点儿失宠的危机感，早就跑的无影无踪！ 夜风吹着有些凉，晃动着灯笼光影摇曳。 众人喝酒吃菜，说笑闲话儿，无比的惬意。 待得夜色深沉，温家院子拾掇好了，温先生扶着夫人亲亲热热回了家。 李老四背着闺女，扯着有些摇晃的二哥也回去隔壁了。 佳音有心陪着义父多说说话，关于存粮，她还有些想法。 无奈，要避嫌啊。 她是大姑娘了，不好再赖在义父这里睡了，只能打着哈欠回自己家。 第二日，果然不出李老二所料，百花园又被挤的水泄不通。 众人纠结惦记了一宿，听说侯爷松口了，可以只送一子去北征军，都是高兴疯了。 但家里只有一个嫡子符合条件的人，依旧是想要撞墙。 “这不成啊，李伯爷，我们家只有一个嫡子，就是想送庶子去都不成。您再想想办法，是不是同侯爷说说，把我们家的名额免了？”一个中年文臣，恨不得给李老二作揖了。 李老二赶紧拦了他，招呼众人坐下，想了想就说道：“各位，征兵的圣旨是皇上发布的，侯爷虽然能请求皇上调整，但想要彻底收回，根本不可能，毕竟君无戏言。 “我虽然对军中也不熟，但我琢磨着，军中那么多人，是不是同一个大家庭差不多。比如有人出去种地做生意，辛苦也危险，但肯定家里也要留人做饭啊，看着粮仓库房啊，是不是？ “人手具体怎么分配，侯爷这里肯定可以调整，起码一半出门一半守家啊。但首要条件是，粮仓啊，库房啊，都要装满！你说这空空如也的，也没有看守的必要，对不对？！” “对，是这么个道理。”立刻就有人红了眼睛，高声应道：“我家那不孝子喜欢吃，留在营地做伙头兵最合适，但我也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所以，我家愿意捐献军粮一千石！” “还有我，我家愿意捐献粗布一千匹，我儿子一定会好好看管，不会让虫子蛀了。”另一人紧随其后的说道。 这好似打开了泄洪砸门一般，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爱国热情”。 粮食、布匹、药材、棉花等等，眨眼间就捐了无数。 李老二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装作为难样子，同众人说道：“我先带北征军感谢各位的支援，一会儿我就把名单记下来，然后找机会拿给侯爷看看，侯爷才能尽早进宫同皇上求情。 “但各位也要早些把东西送到，毕竟最后分配名单定了，再想更改就不容易了。我一个外人，仗着脸皮厚，能说动侯爷一次，可不好再来第二次了。” “伯爷放心吧，这次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是啊，伯爷放心，我家的粮食明日就送到。” 众人纷纷应声，待得报了自己儿孙的名字，又把物资登记在册，就匆忙回家去了。 毕竟家里的老爹老娘还在上火喝药呢，儿孙更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呢…… 虽然还是要去军营，但只要留在码头，不出征，就是把命保住了。 至于军中是不是辛苦，以后离得这么近，总能照顾一二的。 晚上回家，李老二得意洋洋把册子给侯爷看了。 侯爷也是高兴，这些钱粮物资，起码够北征军支撑一年了。 待得明年这个时候，玉米和土豆再次大丰收，就不用这么挖空心思张罗吃用了！ 这一晚，新都里绝大多数人家都能睡个好觉了。 但江宁侯府还是不安宁，二老爷和二夫人听说要捐献那么多钱粮给北征军，就为了给侄儿换个做饭的差事，很是不满。 毕竟还没分家呢，拿出去的东西也有二房一份儿。 世子夫人更是不满，她放手心里养大的儿子，怎么能去烧火做饭？ 那可是皇后的亲弟弟，侯府的长房嫡子！ 老侯爷听的两个儿子吵吵闹闹，病得也就更严重了，灌药汤都能洒出一半。 世子夫人狠狠心，第二日赶在文武百官下朝的时候，居然让人抬着这样嘴歪眼斜的老侯爷，直接堵在了皇宫门前。 这一次，皇上和皇后是无论如何都躲不过了。 毕竟，孝字当头，谁也不能看着老侯爷这个样子死在宫门外…… 今天跑医院挂药水，刚刚写出两章更新，多谢小伙伴们理解。明天后天继续挂药水，排到周一做核磁，只要背疼稍微好一些就立刻恢复三更，群抱抱！么么哒！ 第六百零一章 以死求恩典 很快，易总管就带人出来，把吴家人接去了坤宁宫。 皇上和皇后都在等着，一见老侯爷这个样子，就是皇上都皱了眉头。 原本因为被逼迫，心里的那点儿不高兴，也淡了…… 皇后更是顾不得规矩了，扑上去哭的呜呜有声，“爷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病的这么严重？” 世子夫人心里有气，又是对着自己闺女，不客气的说道：“老爷子突然听说要你弟弟去当兵，心急之下就要有些不好。 “我数次来宫外求见，你也不肯召见，你爷爷就越发不好了，短短七八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母亲，本宫不是……本宫……”皇后不好说她忙着备孕生孩子，只能抹眼泪。 皇上干咳两声，喊了易总管赶紧宣了太医。 很快，白胡子的老太医来了三四个，磕头见礼之后，几人开始给老侯爷诊脉。 可惜，几人忙了一通，都是脸色不好。 本来年岁大了，就怕有大喜大悲这样的剧烈情绪波动。 老侯爷这是连气带着急引发的中风，而且一发病就很严重，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时刻都需要人照料了。 照顾的精心，能多活几年。 若是被怠慢，那就一年半载熬到灯油枯尽，就要驾鹤西归…… 但事是这么个事儿，话却不能这么说。 最年老的一个太医就斟酌的说道：“老侯爷年岁大了，许是最近吹了凉风，加上心里气不顺，所以才躺下了。我们开一些温补的药方，慢慢将养，照料精心，也许三五年就恢复了。” 屋里众人哪有一个傻子，都听出了这话的隐含之意。 那就是老侯爷没救了，等死吧。 皇后哭的更厉害了，世子和世子夫人也红了眼圈儿。 碰巧这时候，老侯爷突然来了精神，见到皇上也在一边，就伸手抓了抓。 皇上犹豫了一下，就走了上前。 果然，老侯爷一把握了他的手，满眼都是祈求，“活……沙，吴彦……” 当真是爱孙心切，老侯爷一半嘴角漏风，叫皇上都含糊，但孙儿的名字却清清楚楚。 皇上到底心软了，说道：“老侯爷放心养病，朕特赦吴彦不必参军。” 老侯爷长松一口气，放下了手，也闭了眼睛。 世子和世子夫人都是高兴疯了，儿子终于不用去送死了。 虽然有特赦，但她们也知道这是老爹拼死换回来的，于是，世子赶紧跪倒磕头，“谢皇上体恤，但满朝文武都在支援北征，我们吴家不能置身事外。 “吴彦这孩子确实不成器，送去军中也是拖后腿，所以，臣愿意献上家中存粮两千担，为皇上、为天武分忧。” 皇上点头，抬手说道：“起来吧，回去好好照顾老侯爷。” “是，多谢皇上。”世子这才敢站起来，彻底放了心。 又说了几句闲话，太医就开了药方，皇上亲自看过之后，就离开了。 老侯爷和世子虽然是皇后的长辈，到底是外男，不好多留，也张罗出宫。 世子夫人却留了下来。 待得屋里人都退下，世子夫人再也忍不住，开口就是大堆的埋怨。 “娘娘，你如今虽然入宫做了一国之母，但到底是咱们吴家的姑娘，家里平日待你也不薄，这样的时候，你怎么能狠心不管？ “彦哥儿可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看着他去军营送死？先前你二婶非要把莲丫头嫁给新亭侯，已经惹了新亭侯厌恶，若是你弟弟到了新亭侯手下，怕是第一个就要被送去喂刀！ “我三番五次来求见，银票就打点了几百两，你居然连面都不露？！” 皇后听的心虚，但也委屈。 上次为了堂妹之事，她求了皇上几次，皇上发了火儿。 除了还记得人前给她几分体面，其余时候根本当她是空气了。 家里不但帮不上她争宠，还要各种拖后腿。 就像这次征兵，她本以为朝中百官权贵的儿孙，都在征兵的行列，肯定会有人想出办法。 无论是捐钱两，还是一起上书求情，家里跟着行动就是了。 只是没有想到，朝臣们不舍得割肉，拖了这么久，反倒让家里急的厉害，爷爷都要没命了…… 早知道这般，她就是拼着皇上彻底厌弃，也要开口求情啊！ 她拉着母亲的手，小声说道：“母亲，我也有苦衷，我和皇上的感情越来越差，皇上待咱们家也是越来越敷衍，归根到底，就是我没有生下嫡子。 “若是我生下嫡子，这后宫就谁也越不过我，就是皇上为了嫡子，都要多来几趟，都要赏赐我们家。 “所以，最近我一直在静养，在调理身体喝药汤，对家里也就关注少了。” 世子夫人听的眼睛一亮，想起皇上的嫡子几乎都要被立为太子，以后自家女儿就是太后，那才是吴家最风光时候呢！ 她心里所有恼怒，立刻就散了，紧紧握了女儿的手问道：“你说得对，正该这样，只不过……可有效果？” 皇后苦笑，“没有，许是还要再调理一段时日。” “哎呀，可不能再等了，您年岁已经不小了，再等下去，就更不好生了。”世子夫人急了，偷偷张望了一下门口，压低嗓子说道：“你等着，我在外边也给你找找有没有好方子。” “有用吗？”皇后有些迟疑。 “肯定有管用的，你等我打听一下。” 世子夫人大包大揽了过去，为了女儿，为了家族，更为了需要女儿照拂的儿子啊！ 不说坤宁宫里如何吵闹密谋，只说碎金滩里，佳音上午被张神医考的死去活来，好不容易被放回来，就见家里廊檐下坐了一堆女人。 李老太为首，陶红英、温夫人、文娟，甚至是蕙娘和刘嫂子都坐在一处。 她们中间围了大堆的豆荚儿，正一边闲话儿一边剥豆子。 不必说，说的又是育儿经，因为文娟已经脸色红的厉害了。 佳音跑上前，抱抱奶奶，打个招呼就跑去叶家院子找叶山了。 她早有打算要囤粮食，但家里琐碎事情不断，就一直没来得及安排，今日趁着有点儿空闲，赶紧吩咐下去。 侯爷进城去了，叶山闲着无事，在替侯爷磨刀。 这把刀就是当初佳音从空间拿出的日本战，一直都是侯爷在用。 习武之人，就没有不喜欢好武器的，叶山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已经笑呵呵从早晨折腾到这时候了…… 第六百零二章 恩威并施 见得小主子进来，叶山赶紧站起来，许是怕不小心伤到小主子，他就顺手把刀藏到了身后。 佳音就笑道：“山叔，你给义父磨刀呢？我有事找你说。” 冬梅从屋里出来，赶紧应下，“小姐有事尽管吩咐，赶紧让他出门去办事吧，再磨下去，怕是刀刃都要磨没了。” 叶山憨笑，迅速把战刀擦抹干净，小心插进刀鞘里。 佳音就说道：“山叔，先前卖瓜得的银子，放着也是放着，我想不如换成粮食存起来。 “新都这帮人太差劲了，万一以后义父在外边，朝堂不给粮草怎么办？奶奶总说，手里有粮心里不慌，我多存一些，以后备着给义父救急。 “你去一趟郑家庄，让郑家庄那边少量多次买进粮食，先好好存放，冬日天寒时候，我还有其余安排。” 说罢，她就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荷包，里面装满了银票。 足足有五千两！ 叶山虽然觉得有皇上在，没人敢克扣侯爷的军粮，但主子吩咐了，遵命办差才是他的本分。 他赶紧接了过去，“是，小姐放心，我这就去郑家庄。” 说罢，他就要走，佳音却借着挎包遮掩，从空间又拿了一个油纸包，“山叔，这里有两个包子，你路上垫垫肚子。” 叶山笑了，也没客气，接过去就一边吃一边去解马缰绳，但不等他出门，侯爷却回来了，带了几十人的马队。 眼见叶山要出门，侯爷就问了两句，听说佳音有吩咐也没多说什么。 叶山出门走了，小狐狸第一个发现侯爷，就叽叽叫起来，佳音赶紧哒哒跑上前抱了侯爷的胳膊，“义父，您今日怎么进来这么早？” “今日朝中没有大事，就去码头帮你把人手带回来了。”侯爷握着胖丫头的手，上了台阶。 冬梅赶紧搬了椅子，父女俩坐下来。 三十个老兵栓好马，也走了过来，齐齐行礼。 佳音有些奇怪，她猜到这些人手是义父为她找的人手，以后要出门找药材一类。 但这些人好似都不是伤兵，起码没有缺胳膊少腿。 她就问道，“义父，你把军中的好手都给我调来了，你会不会缺人啊？” “不会，”侯爷笑着拍拍她的背，示意她安心，解释道：“他们跟随我征战几年了，身上都有伤，但不耽误走动。正好送来帮你出门找药材，他们也慢慢适应，做个普通人，过安宁的日子。” 佳音恍然大悟，突然明白了。 这些人大约大约就是前世听说的那种战后综合征了，看着表面没什么伤处，但战场的厮杀在他们心里留了很重的痕迹。 她想了想，就说道：“义父，他们以后就听我安排了吗？完全听命于我的家奴，还是雇工？” 侯爷笑着摇头，“这要看你能不能说服他们了，他们愿意就是你的家奴，不愿意就留在二村的作坊。” 佳音听了半点儿没发怵，起身上前两步，仔细打量这些老兵。 可以说，战场上下来的人，神色里多少都有几分凶悍，甚至是时刻戒备。 但他们的眼神还算清正，这让佳音很满意。 她就开口各道，“各位同我爹年纪相当，我该叫一声叔叔伯伯。我是李佳音，李家最小的孙女，也是皇伯伯亲封的康乐郡主，碎金滩是我的封地。 “首先我要感谢你们为天武征战，为了保护我们这样的安居乐业，抛头颅洒热血！今日你们来到我们碎金滩，无论以后是做什么，我都代表碎金滩所有人欢迎你们。 “叔伯们尽可安心，这里没有敌人，都是互相扶持求活命的亲人。当然，最近山下总有野猪跑下来祸害粮食，村长爷爷追的鞋底子都要跑飞了，各位书伯若是把野猪当敌人，那最好不过了，全村人都会高兴，又可以打牙祭了。” 三十老兵本来还绷着脸，虽然侯爷可信，但毕竟来到的是一个陌生地方。 但小小的胖丫头郡主，又是欢迎他们，又是说些玩笑话，他们不自觉就笑了起来。 就是侯爷坐在后边，都扬起了笑脸。 他就知道，自家的小丫头不是一般孩子可比。 这三十老兵一个都不会跑出她的手掌心…… 一个年岁最大的黑脸汉子，带头行礼说道，“多谢郡主不嫌弃我们这群废人。” “不嫌弃，”佳音笑嘻嘻摆着小胖手，说道：“我义父最疼我，他选了你们送到我身边，就证明你们是他心里最厉害的兵！” 果然，三十老兵更放松了，抬头挺胸，还带了点儿骄傲。 佳音又说道：“我请义父召集各位叔伯过来，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我在同一位老神医学医术，有些药材只在图册上才有，我并没有真正见过，而我又年纪小，家里人不放心让我出门。 “所以我就想找一队人，帮我去南边寻找一些药材种子，药材苗，也可能是某种当地的果子什么的。 “这活计要在外走动，餐风露宿，可能也会有危险。所以各位叔伯一定要想好，是不是要为我效力。 “若是为我效力，要签订死契，不要工契，因为我以后研究的药也许会扬名天下，配方和原料都要保密，我需要你们的忠诚。 “当然，各位叔伯肯效忠我，肯吃苦出力，我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你们以后每月月银五两，其余吃喝穿戴，武器伤药，统统都由我负责供给。我可以保证这些都是最好的，会最大程度的保障你们的安全。 “若是这般，还是免不得有个万一，那……过世的叔伯厚葬，我负责找孤儿过继，给叔伯供奉香火。伤残的叔伯，我负责奉养终老。只要我活着一日，碎金滩存在一日，叔伯们就会衣食无忧，安居乐业！” 老兵们听的半晌没有说话，倒不是不相信佳音有没有实现许诺的实力，毕竟背后还有李家和侯爷可以做依靠。 他们是惊讶一个几岁的孩子，居然可以说出这么一段话，有理有据，恩威并施…… 怪不得他们白活半世，还是个大头兵，人家这个胖乎乎的丫头已经是郡主了…… 第六百零三章 这个决定太正确了 佳音见他们没有说话，还以为他们不相信自己这个小孩子，但她也不再多劝，愿意给他们时间好好想想。 于是，她又说道，“各位叔伯在二村的房子都准备好了，先去落脚歇息几日，这事好好想想再决定也不迟。” 一边的冬梅听得这话，就赶紧上前招呼老兵们去二村。 这么几日的功夫，二村的连排房子已经上好了门窗，大炕也搭好了，铺了金黄的炕席，雪白的窗纸，映着从外边照进来的阳光，屋里有种热哄哄的暖意。 夹杂着一点儿泥土味道，一点儿苇子的清香，让人分外安心。 三十老兵站在屋子中，微微有些恍惚。 负责接待冬梅和老兵们的，正是小翠。 小翠和魏二牛昨日就搬过来了，她手脚勤快，同伤兵们都熟悉，是实打实的自家人。 这会儿，她就笑着招呼老兵们，“大哥们，你们坐啊！不要客气，这里以后就是你们的家了。郡主特意早就交代过，虽然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过来，但这大炕烧了三日了，已经可以住了。 “就是桌子椅子需要的太多，托付小王庄那边的木匠打造，实在有些慢，你们要将就了几日了。” 老兵们赶紧摆手，纷纷说道。 “不，不，这就很好了。” “是啊，这可是新房子啊，哪里就将就了。” 冬梅看出他们有些拘束，就扯了小翠说道：“老哥们，你们歇歇，我们先回新村那边张罗饭菜。你们也想想郡主的话，多商量一下。 “我跟着伺候郡主也有两年了，你们别看郡主是孩子就担心她说话不算数。其实，郡主在李家和在侯爷那里都是说一不二的，你们只要尽到本分，以后就是掉福坑儿里了。” 说罢，她们就出去了。 留下一众老兵们小心翼翼坐在炕沿上，伸手磨磨崭新的炕席，有人就说道：“这样热乎乎的大炕，我都想了好几年了，让我睡上几晚，死了也值得了。” “我也是，”旁人附和，“若是再有个胖乎乎的媳妇搂着就更好了。” “哈哈，你可真敢想，咱们这样的杀才，有个好死法就不错了。”也有人笑哈哈，话里却满满都是苦涩。 先前那个在叶家带头的黑脸汉子却开了口，“我敢想！我敢想以后娶婆娘，生几个淘小子，在这里安家立业。咱们多少次差点儿死在外边，都熬过来了,以后再想什么福都是应当的！ “但要在直接在这里落脚，从此就心安理得的享受这新房子，享受这些好日子，我心里没底,我要签死契，给郡主卖命几年，才能心里踏实。 “我不是说侯爷和李家不可信，但我更相信郡主！那么小的孩子，却格外聪慧明理，你们谁见到过？起码我是没见过！ “我有种感觉，咱们选了这个主子，后半辈子肯定错不了！你们若是相信我老黑，就跟我一起签死契。” 老兵们沉默了一会儿，有几个就站到了老黑身边。 “我听老黑哥的，上次蛮人夜袭，就是老黑哥说感觉不好，咱们都没睡觉，才免了被人家梦里割了脑袋！” “是啊，我也相信老黑哥！郡主确实看着不一般，再说郡主还有这么大封地呢，以后咱们帮郡主种地也饿不到。” 他们七嘴八舌说起来，都是坚决要留下。 其余那些人一见这般，也是站了起来，纷纷说道。 “要留就一起留啊，刚刚从北边回来，我做梦都怕提刀子，直接留在这里肯定惹祸，不如先出去走走。” “也是，若是进作坊和那些没了胳膊腿儿的兄弟抢差事，多不仗义啊。” “出去走走，回来住一段，再出去走走，这样最好了。不用闷在一处，咱们这么多年本事也没有浪费。” 老黑点头，见众人都是同意，就说道:“那咱们走吧，和侯爷、郡主说一声，以后安生下来，咱们也心里踏实。” “好，走！”众人都是应声，然后一起回了新村。 佳音正嘟着小嘴同义父撒娇，“义父，是不是福妞儿哪里没说好啊，他们好像不相信福妞儿。” 侯爷揽着她坐在身边，说道，“不，你方才说的很好，上位者就该如此，软硬兼施。 “对待奴仆就像养马一样，要先给草料让它亲近你，然后再用它，不听话要甩鞭子，甩了鞭子之后还要安抚。 “好的人手，几乎都要磨合三五年才得用，你年纪还小，他们不信任你也是正常，以后慢慢就好了。” 佳音点头，说道：“我知道，义父，书上有千金买马骨的故事，这些人就算只有几个签死契，愿意给我办差，我也不生气，一定好好对他们。旁人见了，以后就会愿意相信我了，是不是？” “是啊，”侯爷拍拍小丫头的脑门，笑道：“但你记着，你是他们的主子，他们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间。你不高兴，就是他们的错。 “不要为了任何人委屈自己，这句话到了任何时候，你都不要忘记了！” “知道了，义父！”佳音抱了义父的胳膊，终于露了笑脸。 无条件的被偏爱，真是人间最幸福之事了。 这时候，三十老兵去而复返，齐齐跪倒行礼，要求签死契。 佳音越发笑开了脸，上前虚扶他们起来，高兴得说道：“多谢叔伯们信得过我，今晚摆几桌儿酒席给叔伯们接风洗尘，明日再签契约也不迟！ “至于出门去南边，最好还要再等半个月。要给大伙儿准备衣衫鞋袜，打制兵器、伤药毒药等防身，还要画药材册子，买车马，总得齐全周到，大伙儿在外才能少受苦啊。” 众人听的都是高兴，越发觉得这个决定太正确了。 他们就是在江北，那么危险，也没有这么多自保手段。 如今不过是去找个草药，郡主就这么百般照顾维护，这实在是看重他们呢。 老黑叔带头上前，行礼表决心，“郡主放心，我们保管把郡主交代的差事办好。” 这时候，侯爷也起身站到了佳音身边，望向众人说道：“你们以前是我的兵，但以后就只有郡主一个主子了！她的命令就是一切，包括我和李家都不能命令你们，懂吗？” “懂！侯爷放心！我们以后就把这条命交给郡主了！”老兵们这次全都跪了下来。 佳音再次虚扶他们起来。 冬梅和小翠正好做好饭，就招呼众人帮忙摆桌子吃饭了。 老兵们安了心，神色也自在多了，笑嘻嘻忙起来，院子立刻热闹了。 佳音高兴坏了，冬梅叶山也好，何嬷嬷和水灵水云也罢，甚至郑家庄，严格说起来，都不是专属于她的人手。 但这三十个老兵，签在她名下，以后是她的家奴，她的私兵，是完全按照她的意志行动的利剑！ 她扯了义父的手道谢：“义父，谢谢你，送给我这么好的生辰礼物！” 侯爷却笑了，“你说错了，你的生辰礼物，义父另有安排，只不过还在外边，要过几年才能见到。” 佳音好奇，缠着义父追问，“义父，什么礼物啊，还要好几年才能见到？” 三更！感谢我家楼下小诊所的止痛针，让我今天恢复了三更！我编辑夸我身残志坚，哈哈！更新晚了一丢丢，明天争取提前！加油！ 第六百零四章 三条是个大功臣！ 可惜侯爷却不肯说，打定主意要保密，“安心，再有两三年，肯定让你见到。” 佳音再卖萌也不成，只能吐吐舌头，不再追问。 夜晚，万籁俱寂，村里村外除了巡逻队，再没人走动。 家家户户的老少们都在熟睡，特别是二村这边。 三十个新加入的老兵，初始还翻来翻去睡不着。 毕竟，不用手里时刻握着武器，不用时刻保持警醒，这让他们很不习惯。 但许是夜色太安静，许是身下的大炕热烫，许是晚饭吃的太饱。 让他们浮躁的心，慢慢踏实下来，屋里终于鼾声四起…… 佳音就没有这么清闲了。 她吃过晚饭，进了空间，睡了两个时辰，就开始忙碌起来。 这三十老兵是完全按照她的想法，出去为她找寻东西，那他们的生命安全，就是她的责任。 毕竟他们从北地活着回来，已经不容易了，若是折损在江南，折损在为她找药材找果苗的路上，那她真是良心难安！ 所以，她仔仔细细列了张单子，从方便出行走动的衣裤、高帮儿靴子、护脖子防蚊虫的帽子、还有驱赶虫蛇的药粉、伤药、防身的毒药、挖药材的铲子、出行的车马行李、避雨的油毡雨衣，简单的帐篷…… 当然，最重要的就是武器！ 先前挖地三尺，把空间里的金属物件都拿出去，打制了一把马刀，结果爹爹送给了大勇叔。 以至于，如今爹爹还在用长弓和匕首，没有趁手的长刀。 这一次说什么也要给爹爹再张罗一把，还有，三十个老兵，一人最少也要一把匕首…… 这般加一起，金属的耗费量可不少啊。 没办法，只能再次掘地六尺！ 前院后院，甚至是菜园子，都被佳音仔仔细细收刮了一次。 甚至，平日用的铲子、锄头、镐头，都被卸掉了“铁脑袋”。 佳音不懂铁啊、钢啊，这些金属的区别，优点缺点。 但前世现代出品，总能比天武这边的技术要好很多吧，统统送出去，能用上更好，用不上也算尽力了。 当然空间这边也不会缺了使唤的农具，因为之前从清水村出来的时候，她偷偷收集了不少。 别的不说，就是墙根下的酱缸，就摆了长长一溜儿。 以后有机会还是扔了吧，每次见到这东西，她就觉得齁得慌！ 忙了足足一个多时辰，院子里也就聚集了一小堆儿的收获。 佳音有些泄气，好似不够用啊…… 这时候，吃饱喝足的三条跑了过来，叽叽两声，就扯了佳音的裤脚往后边走。 佳音以为什么果子成熟了，这个小吃货要分享，索性跟过去吃几口，歇息一会儿。 不想，小狐狸居然跑去自留地的角落，飞快扒了几下。 一个黑黢黢的金属角就露了出来！ 佳音欢喜疯了，但她这小胳膊小腿，动手是不成了。 只能动精神力，引导整个空间的力量。 很快，土里就冒出一个大家伙。 佳音忍着头晕，前后转悠看了一圈儿才明白。 这是一个铁滚子，小时候爷爷开着家里的小四轮子车头，拉着这东西种地了。 估计是后来弃用，扔在这里，年头多了，就被埋进土里，不容易被发现。 这个大家伙足足有几百斤，别说打三十把匕首，一把长刀，想必打三十一把长刀都够了！ 但天武对于武器应该是有规定，不是谁都能背着长刀到处走的。 之前因为天下大乱，百姓四处逃荒，为了自保，顾不得那么多。 如今偏安在江南，恐怕就不成了。 说不得，这事还要求助于义父了…… “三条，你简直太棒了！”佳音欢喜的抱了小狐狸转圈儿。 小狐狸得意极了，得意的抬着下巴，叽叽叫个不停。 佳音猜了一圈儿，说到烤兔子，小狐狸才疯狂摇尾巴。 于是，一人一狐算是达成了协议，跑去前院，找到了两只主动献身的兔子…… 第二日早起，天色刚刚蒙蒙亮，侯爷正在院子里练武，就见佳音爬上了墙头，摆着白胖的小手，小声喊着，“义父，快帮我一下！” 侯爷惊了一下，赶紧跳上墙头，就见佳音一脚踩着梯子，一脚悬空，扒在墙头上。 小狐狸吐着舌头，累的吃奶力气都用出来了，正努力担在梯子和墙壁之间，给小主人借力呢。 侯爷好笑，赶紧拎起胖丫头，更是解救了小狐狸。 “一大早晨的，你又淘气什么呢？” 侯爷抱了闺女，肩头扛了小狐狸，跳下墙头。 佳音嘿嘿笑，她想走前门，但又怕惊动了家里人，就想爬梯子翻墙。 无奈……她高估了自己这胖胳膊胖腿儿的实力！ 胳膊扒上去了，腿上不去，不是小狐狸拼死救主，她已经倒栽葱在墙头下了。 “义父，我搞到一个好东西，可以打几十把好刀！”佳音赶紧换了话头，扯了义父往后边的园子走。 李家的菜园变成了院子，但叶家和崔家还依旧保留着。 李老太平日总是出入这里种菜，摘菜。 这会儿，铁滚子已经被横在了连通前后的小门附近，旁边还有那堆镐头和锄头之类。 侯爷一进来就见到了，他放下佳音，上前仔细打量，也是高兴。 李勇那把马刀的来历，他是知道的，若是能再打出三十多把，武装一支小队，足够防身自保了！ “好东西，这些真是好东西！”侯爷说道：“你是怎么打算的，武装老黑他们那些人？” 佳音拍拍铁滚子，笑着点头，“义父，我想都打马刀，不只是老黑叔他们一人一把，我爹也要一把。若是还能有多余的，也给我家义哥哥和刘扬哥哥留两把。 “还有我大哥和家欢哥、家喜哥、家安哥、礼哥、猫哥。他们不习武，但是他们的小厮都要配一把匕首，万一碰到急事，也能有帮助。 “另外，江澄叔叔最好也分一把马刀，每次我爹和大勇叔回来，就是江澄叔叔守码头，我想送他一个谢礼！” 侯爷听的心里叹气，蹲身抱了胖丫头，“你啊，小小的丫头才几岁啊，心里就装了这么多人这么多事了，有时候义父真是担心你！” “义父放心！”佳音的小胖手拍拍义父的肩膀，依旧笑嘻嘻，“谁对福妞儿好，福妞儿就想对他们更好，就是这些东西打成刀，会不会有人找麻烦啊？” 第六百零五章 平安喜乐，百岁无忧！ 侯爷笑了，给她吃了个定心丸，“放心，你是有封地的郡主，按规矩是有五十个私兵名额的，老黑他们占了三十个，还剩二十个呢。 “你哥哥他们佩刀和匕首也没关系，你二伯这个伯爷虽然是虚职，但也有二十个私兵名额，你哥哥们挂靠到哪边都行。” “哈哈，原来二伯还没有我厉害啊！”佳音笑得露出两个新长了一半的小白牙，“那等大伯回来，让大伯也找两个护卫，他常在外边走，小心坏人把他当肥羊了。” 侯爷也是笑起来，“好，这些事交给我，赶紧回去洗漱吃饭，你奶奶不见你该着急了。” 果然，他的话音不等落地，隔壁后院就响起李老太的喊声，“福妞儿，该起了，今日张神医那边要交课业啊，小心被打手板！” 佳音立刻耷拉了脑袋，但转而想起什么又精神起来了，握了拳头给自己打气！ “不成，我今日要打劫张爷爷去，什么驱虫药，毒药，伤药，统统给他搜刮干净！” 侯爷笑着抱了胖丫头，翻身上了墙头。 小狐狸正在追一只蝴蝶，见自己被扔下，赶紧追上去，直接跃过了墙头，碰巧水灵端了一盆温水，等着给小主子洗脸。 结果，小狐狸直接掉下去，洗了个澡…… 这一早晨，后院就盆飞狐狸跳！ 日子一天天过着，田里的玉米叶子已经有大半都变黄了。 全村人的眼睛恨不得时刻黏在田里，就怕这个时候，丰收在即，被野兽或者什么坏人祸害了。 甚至大王庄、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里正和他们村人也常过来探看。 因为这些玉米收获了，他们明年就有种子了，可以大片种下去了。 这金灿灿的大玉米棒子，怎么看都比谷子和高粱更高产啊？！ 就在这样的时候，佳音也要过生辰了。 若是普通孩子，不过是早起煮一碗长寿面，打两个荷包蛋，做套新衣裙就算庆贺了。 但佳音不只是整个李家的宝贝，更是皇上亲封的郡主，碎金滩的小主人。 所以，这就免不得要张罗置办起来。 幸好家里有酒楼，也不缺食材，满村人都是帮手，院里院外摆上十几桌儿，是件极容易的事。 猪舍那边，大白猪们已经繁殖不少了，如今拉出最肥的两头宰了。 在肥猪不甘心的嚎叫中，热热闹闹的生辰宴也就拉开序幕了。 村里学堂放了一日假，蒋先生和古力都被找来喝喜酒，也让淘气小子们好好放松一次。 刘老太爷最近有些风寒，没来凑热闹，但刘志恒夫妻一起登门了，给佳音带了一套首饰，两张点心方子，还有两套秋装。 温先生送了佳音一套小巧的文房四宝，可以随身带走的那种，很实用。 毕竟，佳音空间存下的那些中性笔不好随便拿出来用啊。 温夫人怀了身孕，呕吐嗜睡，闹的没精神，索性直接给了佳音六根儿金条，一下就让佳音的荷包鼓鼓。 李老二给侄女换了一套玉石雕刻的十二生肖，摆在书架上，很是精致。 陶红英和李老太亲手给佳音做了里外三新的衣衫鞋袜。 李老四倒是出了一把风头，他在北地，在蛮人手里抢了一匹小马，配了马鞍和笼头，亲手制了马鞭，一起送给闺女。 佳音惊喜之极，抱了老爹，亲了又亲。 其余李勇蕙娘夫妻，刘镖头夫妻，村长和吴大娘，还有赵叔魏叔等老爷子都有表示，或者是衣衫鞋袜、荷包帕子，或者是各色木雕小玩意，装了满满一个小箱子。 张神医则给了佳音一本比砖头还厚的手记，据说是他一生行医经历的精华部分。 就是村里的小丫头们羞答答上前，也送了佳音一些香包或者漂亮的小石头一类。 上门恭贺的大王庄、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里正，也带了鸡蛋和自酿的山果酒，尽力也尽心意。 二村的伤兵和老兵们，没有什么贺礼，但他们列队齐声高喊，“恭贺郡主生辰，祝郡主平安喜乐，无忧百岁！” 可以说，整个碎金滩没有大张旗鼓啊，却把生辰宴席办的温馨之极。 开席之前，李老三、赵玉茹，家欢、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甚至是智敏、修杰，还有彭先生都赶回来了。 这可是大团圆了，让李家院子越发热闹了。 彭先生看到闺女被养的白白胖胖，对李家老少更是感激，连连道谢，然后送了佳音一本难得的孤本医书。 这可是贵重，想必是花费一番心思寻来的。 佳音郑重道谢，可惜转眼就被张神医抢跑了…… 一时间，开了酒席，鸡鱼肉蛋，煎炒烹炸，道道色香味俱全。 佳音坐在主位，端了杯子，同众人敬酒，感谢众人为她庆贺生辰。 小小的胖丫头，少了平日的娇憨淘气，多了几分稳重聪慧，让众人突然就觉得这孩子真是长大很多。 就像小小的雏鸟，已经开始练习拍打翅膀，很快就可以展翅高飞了。 刘夫人忍不住夸赞，“老夫人真是会教导孩子，每次见郡主，都觉得郡主又聪明懂事很多。” 李老太也高兴，嘴上却谦虚，“这孩子没被我宠坏就不错了，平日都是她娘总敲打几句，蕙娘和瑾柔，还有何嬷嬷也没少教导；就是侯爷和张神医也是跟着费心！” 这个时候，陶红英从屋里捧了一个奶油蛋糕出来。 一尺见方的蛋糕坯子，上下摞了两层，摸了白白的奶油。 虽然陶红英练习了很多次，但奶油依旧抹的不算平整。 而且也没有任何花哨的装饰，只在最上边一层插了几朵小花。 但这也足够让众人惊艳了！ “这是什么点心啊，上边那层白白的，是把天上的云朵摘下来了吗？” “是啊，看着就好像很绵软香甜。” 众人都是站起身，看个新奇，智敏修杰和猫哥儿礼哥儿几个，还有全村的丫头小子们都是忍不住凑上前。 陶红英笑着说道：“这是福妞儿想出的新花样，叫生辰蛋糕，只在生辰时候才能吃。 “下边是烤的饼坯，上边是牛乳做成的奶油，大伙儿都尝尝味道如何，也沾沾福妞儿的喜气。” 说着话，她就递给佳音一把木片做成的简易刀子。 佳音眼见哥哥们口水都要滴下来了，赶紧动手切蛋糕！ 她原本还想点几根蜡烛的，但一来找不到细蜡烛，二来…… 奶奶听说她要在生辰酒席上“吹灯拔蜡”，差点儿把她的脑门敲成释迦摩尼…… 第六百零六章 像咬了一口天上的云！ 很快，众人基本上都分到一块蛋糕。 当然，人太多了，除了主桌，其余席面上的蛋糕都不大，一人挖一口就差不多了。 大人们吃个新鲜，知道什么味道就罢了，孩子们可是高兴坏了。 奶油香甜绵软，咬一口就像咬了天上的云，真是太神奇了！ 就是龙凤胎这样的小娃娃，也是吃的嘴边像长了白胡子一样，手舞足蹈的一直啊啊张嘴抢着吃。 正这个时候，易总管居然带了皇上的赏赐来了。 皇上原本准备的首饰，因为皇后苛待了佳音，已经作了赔礼。 这次，皇上许是听说佳音在学医，赏赐了金针两套、银针两套、两箱子贵重药材和一些药材种子。 佳音和众人赶紧跪倒磕头谢恩，还要请易总管入席吃饭，易总管却拒绝了。 “多谢郡主盛情，但老奴还要赶回去伺候皇上，下次有机会一定喝杯喜酒。” 佳音也知道他留下，众人会不自在，就问侯爷，“义父，可以给皇伯伯带一个小蛋糕吗？” 侯爷点头，应道，“可以，请易总管亲自带回去。” 易总管不知道蛋糕是什么，但想来也是新式样的点心，就笑道：“这个可太好了，皇上午膳吃的不多，老奴带回去，正好伺候皇上吃个下午点心。” 陶红英赶紧带了易总管进屋，屋子里额外留了几个小蛋糕，预备自家孩子吃，也给刘老太爷带回一块尝尝鲜。 易总管随意挑了一个，好好放进食盒，这才笑呵呵告辞。 李老二送他上车，免不得又塞了一点儿辛苦费。 皇上亲自送贺礼，这让众人激动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喝起酒来！ 一顿饭吃到日头西斜，才算散席。 前院忙碌，佳音就带了哥哥们去后院玩耍。 家仁拿出一个珍珠串成的小狗，小半个巴掌大，坠了鹅黄的穗子，很是精致可爱。 他亲手帮妹妹挂在了腰上，“珍珠是家义先前从南边带回来的，我们凑了银钱送到银楼编了这个，看看喜不喜欢？” 佳音就是属狗的，又是哥哥们送到礼物，哪有不喜欢的！ 她高兴的挨个抱抱哥哥们，羞的礼哥儿和猫哥儿红了脸。 他们年岁小，花用银子没有计划，想起妹妹生辰要到了，手里这月的零用已经剩了几十文了。 这礼物，说是大哥带着他们俩一起送的礼，其实绝大部分都是大哥拿的钱。 智敏和修杰也是笑嘻嘻拿出一对儿白生生的小猫咪玩偶，不知道是什么毛皮缝制的，抱起来很是柔软。 佳音也很喜欢，放在身边，结果没一会儿就被小狐狸抢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它当作同伴了…… 李家同书院相处很好，孩子们请假容易，但要顾及其余学子的感受，也不好太频繁往家跑。 所以，又玩了一会儿，家仁几个就要跟着彭先生先回去了。 倒是李老三和赵玉茹可以多住一晚，毕竟吴三婶子和大柱媳妇儿她们已经是熟手了，坚持个一两日不成问题。 客人们都告辞了，李家院子清净下来。 一家子亲亲热热说闲话儿，家欢悄悄给了妹妹一块玛瑙石头。 石头不大，同佳音的巴掌差不多，但难得的是这块石头居然同红烧肉有七分像。 佳音捧着红烧肉石头，哭笑不得。 她这个吃货的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 不说李家热闹，只说皇宫御书房里，皇上送走最后一个臣子，疲倦的揉揉太阳穴。 易总管赶紧倒了参茶，小心捧上前。 皇上想起之前的事，就问道：“去过李家了？” 易总管赶紧回道：“回皇上，去过了，郡主生辰很是热闹。但来客都是村里村外的乡亲和侯爷安置的老兵伤兵们，还有刘志恒刘大人夫妻，温御史夫妻都在场。 “李家杀猪宰羊，院子里饭菜飘香，老奴嗅着都馋了，若不是惦记皇上，老奴还真是要蹭一顿饭了。” 皇上忍不住笑了，“你这个老奴才，朕还耽误你馋嘴蹭饭了！不过，李家的饭菜确实做的不错，不如宫里的精致，胜在合胃口。” “可不是嘛，”易总管更是笑眯了眼睛，又道：“郡主听说皇上今日很忙，一定要老奴给皇上带一块蛋糕回来，说皇上万一饿了，可以垫垫肚子。” “哦？什么蛋糕，点心吗？”皇上好奇追问。 易总管赶紧示意小太监把蛋糕盒子捧了上来，笑道：“皇上猜对了，就是郡主琢磨的新点心，只不过听说专门在生辰时候才能吃。” 皇上拿了银钗子，挖了一口奶油，简直入口即化。 再吃一口下边的蛋糕坯子，也是绵软香甜，他就高兴的眯起了眼睛。 身为帝王，确实是世间最尊贵之人。 但同样也有太多不自由，比如他极度喜欢甜食，却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人知道。 因为任何喜好，都可能在某个时刻，成为旁人手里的刀！ 就像眼前的蛋糕，他再喜欢，也只能吃几口…… 幸好，易总管伺候主子年头太多了，眼珠一转就猜到了几分。 于是，他高声说道：“皇上，剩下这些浪费了，赏赐给老奴也甜甜嘴巴吧。” 说罢，他就上前，用身形把皇上遮挡住了。 门口伺候的小太监不敢抬头，就是抬头也只看见易总管吃的欢快。 他们根本不知道，易总管一直在吃空气，而蛋糕却都进了皇上的嘴巴。 一块蛋糕，巴掌大，吃的皇上是心满意足，“福妞儿还说年底要跟朕这个合伙人报账分银子呢，若是点心铺子卖这个……白云糕，生意恐怕真是错不了。” 易总管赶紧弯腰回道：“老奴替郡主谢皇上赐名，郡主一定很高兴，等郡主赚了银子，说不定还能赏赐老奴一点儿沾沾喜气呢。” 皇上更是笑起来，“你啊，也是个财迷。” 正这个时候，三公主又来送点心了。 她特意打听了，朝臣走了，父皇这会儿不忙，一定想要吃块点心，说不定高兴之下，还能把她送回坤宁宫。 哪里想到，她这个倒霉催的，再一次被截胡了！ 眼见父皇面前的碟子空空，显见刚吃了点心，她再也忍不住恼怒，冲着易总管大嚷，“你这个狗奴才，怎么给父皇送了点心？” 三更奉上，上午躺着用手机码字，下午打针，回来就更新，终于赶上了，继续加油鸭。周二拿核磁结果，希望没有大事。 第六百零七章 晚风吹来两个字，蠢货！ 易总管赶紧跪了下来，很是惶恐磕头，“公主息怒，下次老奴一定问明白公主是不是过来，再伺候皇上用点心。” 这话很是诚恳，也给足了公主颜面，但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别扭。 难道没经过公主准许，皇上还不能吃点心了？！ 皇上脸色不好，微微皱了眉头。 打狗还要看主人呢，易总管好歹伺候他日常起居，尽心尽力，方才也是看他太累，才把特意从李家带回来的蛋糕，端上来哄他一笑。 蛋糕也确实美味，但他还没等高兴一会，三公主就跑来耍威风！ 可惜，三公主却没看出来，不知道自己已经惹了父皇生气。 她狠狠瞪了易总管一眼，就把自己做的梅花饼拿了出来，“父皇，儿臣亲手做了梅花饼，您一定要尝尝！” 皇上脸色淡淡的说道：“放那里吧，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规矩和功课都学完了？” 三公主听得委屈，忙了一下午做的点心，父皇看都不看，就逼问她的功课，“父皇放心，儿臣学的好着呢。” 可惜，跟在她后边的嬷嬷却把头压的越发低了。 皇上扫了一眼，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也懒得多问，摆手撵人，“回去吧，好好学规矩，少做闲事！” 三公主不能相信，她的父皇两句话就这般把她打发了？！ 她还想再说几句，但皇上已经拿起了手边的折子，她只能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易总管起身恭送，然后又小心翼翼给皇上换了茶水。 皇上叹气道：“朕自认不算忽视了公主的教导，但公主为何如此……” 易总管立刻笑着回道：“皇上不要心急，公主年纪还小呢，有点儿女孩娇气也正常。” “小？”皇上冷哼，越发不满，“福妞儿比她可小多了，你看福妞儿多懂事。” 易总管赔笑，不好再说。 三公主自小是皇后教导，只学到了骄傲自大，旁的都不成。 康乐郡主可不一样，李家虽然是农门小户，但李老太难得的睿智大气，李家四兄弟也是团结和睦，又同温家和刘家交好，更有侯爷保驾护航。 郡主这里学一点，那里学一分，也绝对不会差了。 待得皇上认真批起折子，易总管就退了出去，结果被小太监直接请到了隔壁偏殿。 原来，三公主还没走！ 这会儿等到易总管进屋，她立刻就逼问道：“易总管你说，方才父皇吃的点心叫什么名字，御膳房哪个师傅做的？本公主要去学！” 易总管听的厌烦，心思一转就有了主意。 他一脸为难的说道：“回公主殿下，方才给皇上进献的点心不是宫里师傅做的，是来自碎金滩李家。” 李家？ 三公主脸色更黑，恼怒道：“李家那个死丫头进宫了？” “没有没有，”易总管赶紧摆手，“是康乐郡主今日生辰，老奴去送赏赐，康乐郡主特意给皇上带了一块生辰蛋糕，皇上很喜欢……” “什么生辰蛋糕？”三公主追问。 “听说是郡主琢磨的新点心，烤的宣软，外边抹了奶油，像白云一样，皇上方才赐名白云糕……” “父皇还给赐名了？”三公主越发恼怒。 易总管适时添了一句，“是啊，可见皇上是喜爱之极，老奴还盘算着，过几日再去李家要一份……” “不必了！”三公主立刻说道：“这事，你不用管了！过几日我给父亲送白云糕过来！” 说罢，她转身就带人走了。 易总管慢慢抬起头，直起腰，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微凉的晚风，清清淡淡吹走了两个字，“蠢货！” 整整忙碌了一个白日，夜晚的李家院子也格外安静。 佳音有空间小院儿作弊，吃饱喝足睡醒，就继续学霸之路。 偶尔累了，她就抽空好好写个规划，琢磨一下点心铺子的生意经。 先前答应皇伯伯，年底要一起分红看账册呢，若是只交给几十两银子，那可丢人了。 皇伯伯这根天下最粗的龙大腿，她一定要坚定的抱住，绝对不能松手。 先前，她去点心铺子看过，铺子倒是不错，位置好，上下二层，宽敞又干净。 但生意一直不温不火，就是没人认真打理。 点心种类少，不够新奇，味道更是拼不过那些百年老铺子，这般顾客群体的定位就有些尴尬了。 索性不如都推翻，搞一个逛街闲聊的小店。 新奇的蛋糕、饼干、小面包，再加上奶茶、果饮，甚至冬日还可以把冰激淋一类琢磨出来。 添上五香瓜子，多味花生，锅巴等等小食品，把年轻人的消费市场抓住，成为一个新奇时髦之地。 楼上可以吃着玩着，楼下可以售卖，双管齐下，不怕生意不好…… 写着写着，她突然想起橱柜里好像还存了几袋子爆裂玉米。 就是那种加了蜂蜜和奶油一起下锅，劈里啪啦炸成的爆米花！ 只不过，吃是没问题，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 这时候就要求助万能的苗圃了！ 幸好，苗圃除了不能生死人肉白骨，其余只要作物都能救活。 一包爆裂玉米种下去，佳音守了大半晚，居然真的长出三十多棵玉米苗，乐得她简直要发疯…… 侯爷早起又在院里练武，对于墙头上又冒出的胖丫头已经习惯了。 他跳上去抱了胖丫头下来，就发现胖丫头的手里抱了个小篮子。 篮子里装了一些白花花的小东西，热烘烘，散发着香甜之气。 “义父，义父，你快尝尝这个爆米花，真是太香了。”佳音兴致勃勃，抓了一把爆米花，往义父的嘴里塞。 侯爷用手接着，吃了几个，夸赞道：“香甜酥脆，你们孩子应该喜欢。” 佳音眉开眼笑，小声说道：“义父，今日进城吗，带上我好不好？我要去看看点心铺子，然后开始赚大钱了！” “好啊，马上也要到中秋了，侯府的一些人情来往，也让大管家带你熟悉一下。”侯爷一口就答应下来。 爷俩儿坐在廊檐下，分吃了大半爆米花，最后一点儿给了冬梅和叶山。 叶山还差一些，冬梅却格外喜欢吃，这让佳音越发有信心了。 早饭时候，李老太见侯爷和佳音吃的不多，还有些惦记。 侯爷就说道：“许是福妞儿这几日在家里太闷了，今日带她进城去走走。” 李老太果然立刻点了头，“去吧，这丫头淘气就送她去老二那里，别让她耽误你正事就行。” 佳音抗议，“奶奶瞧不起我，我是去帮义父打理侯府的节礼呢。” “知道了，”李老太嗔怪瞪了孙女一眼，“记得不懂就多问，可别捣乱。” 说罢，她又问向陶红英，“红英啊，家里的月饼是不是要开烤了？” 第六百零八章 原来是想摘桃子啊！ 陶红英赶紧回道：“是啊，娘，我今日也要进城去才买一些食材用物，要赶紧准备了。 “新村和二村各家要分一些，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那边的人情要走动，温家、刘家、彭家、书院食堂那边，还有侯府的份例，加一处，总要两千块月饼。” “确实不少，一会儿多拿点儿银子，人手不够，就从村里多找点儿人。以后怕是每年都要做这么多！”李老太大手一挥，鼎力支持。 倒不是她如何烂好人，亏了家里，也要赚个好名声。 碎金滩是佳音的封地，年节本就该给有所赏赐。 而且如今二村的伤兵、老兵们刚刚落脚，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也努力往新村靠拢，李家必然要先释放善意，旁人才能放心跟随。 不指望他们像新村这些乡亲们，团结一心，亲如一家，起码也要多少有些凝聚力。 而凝聚力这东西可不是喊喊口号、画画饼就行的，要有具体能见到的好处。 李家大院儿烤了月饼发下去，谁领到都会觉得被主子看重，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天长日久，这份优越感，就会让所有人自觉维护李家，维护碎金滩，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佳音想着今日去点心铺子，就同老娘说道：“娘，您明日再去采买吧，今日我先看看外边市面上有什么馅料儿，最好再琢磨一些新奇口味的，走礼体面！” “那当然好了，你这个懒丫头，终于要折腾那个点心铺子了？”陶红英惊喜道：“那我今日先寻个地方，多搭几个烤炉，模具和铁盘也都要多准备一下。” 商量妥当，佳音穿戴的漂漂亮亮，就欢欢喜喜随着侯爷、温先生、二伯和爹爹一起出门了。 难得的是张神医得了彭先生送的医书，从昨晚关在院子里就没出来，也没人拦着她去玩耍…… 李老四到了官路岔口就拐去码头了，他和李勇轮流去营地坐镇，换下江澄也也让他好好歇歇。 特别是最近，各家的少爷兵们要进军营了，码头的事情多着呢！ 到了城门口，李老二和温先生也分别去忙了。 最后只剩了侯爷，陪着佳音去了点心铺子。 点心铺子的掌柜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叫彭川，一副笑面脸，完全没有皇家奴仆的傲气和自大，很是殷勤。 当然，他就是心里有什么不满，也得憋着。 铺子的契书可在郡主手里呢，而且陪着郡主过来的可是新亭侯！ 如今满城的权贵朝臣，哪个不想巴结上这位啊。 结果人家在这样的时候，什么都不管，就这么陪着义女到铺子里来闲逛…… 新亭侯真是太闲了吗？ 那肯定不是啊，所以结论就是，新亭侯对这个义女爱若珍宝！ 他就是长了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怠慢郡主啊。 毕竟，他的脖子没有蛮人坚硬，可禁不住新亭侯半刀！ 佳音在铺子前后和上下楼又仔细看了一圈儿，才喊了彭川上前。 她也没客气，更没藏拙，拿出计划书就交代起来。 后院的烤炉要怎么改，前堂要铺木地板，装原木的柜子，镶嵌玻璃，二楼要改布艺沙发，要隔断小包厢，要种绿植，要…… 总之，林林总总几十条，听的彭川眼睛都成了蚊香圈儿，最后紧急拿了纸笔，疯狂记录，又问了半个时辰，才算勉强弄明白。 虽然新东家说的大半新鲜吃食，他都没见过、吃过。 但同样客人们也没见过吃过啊，所以，以后的生意绝对错不了！ 彭川兴奋坏了，恨不得大干一场，他生怕失礼，趁着出去准备茶水冷静一下。 这时候，铺子外边却来了一辆马车。 很快，一个嬷嬷被彭川引了进来。 这嬷嬷穿戴很是贵气，拾掇的也利索，只不过下巴抬着，带了几分高傲。 她许是没想到屋里还坐了新亭侯，半晌没反应过来，然后赶紧低头行礼，神色变得无比谦恭。 “老奴给侯爷和郡主见礼了，老奴是负责三公主日常起居的嬷嬷，也是皇后娘娘赏赐给公主的。” 老嬷嬷许是生怕被侯爷误会，开口就把来历说清清楚楚。 侯爷皱眉，问道：“你过来，所为何事？” 那嬷嬷越发低了头，神色很是尴尬心虚。 她硬着头皮小声说道：“那个……昨日易总管带回宫里的新点心，皇上很喜欢……” 佳音坐在义父身边，歪着头，想不明白这嬷嬷要做什么。 就算皇上没吃够，还想再来一块，那也该易总管派人来取啊，怎么会拐到三公主那里的人过来？ 别说她这里没有蛋糕，就是有，也不能让三公主的人带回去啊！ 万一，三公主使坏，在蛋糕里做手脚，她和李家还说的清楚吗？ 于是，她就先一步开口说道：“抱歉，嬷嬷怕是要失望了，昨日献给皇伯伯的新点心是生辰蛋糕，做起来不容易，我们家里已经没有存货了。 “若是再准备烤新的，怕是要两日，到时候请义父亲自给皇伯伯带进宫，就不劳烦嬷嬷了！” 老嬷嬷想起宫里发脾气的主子，壮着胆子说道：“郡主，宫里宫外带吃食很麻烦，能不能把方子写出来？ “正好三公主最近一直在琢磨点心，孝顺皇上，若是有了这方子，三公主一定很高兴。” 佳音心里冷笑，她终于弄明白了，三公主是派人来摘桃子的！ 若是两人相处不错，她也不介意帮三公主讨皇伯伯的欢心。 但上次三公主那么欺负她，她可没忘！ 她不主动给三公主添堵，出出气就算了，凭什么还要满足三公主的贪心？！ “嬷嬷有所不知，这个点心铺子是我的，生辰蛋糕即将在这里售卖，这方子，我不好给人。当然，皇伯伯喜欢吃，我会常进献的，就不劳烦公主了。” 佳音收了笑脸，一副孩子被抢玩具的不高兴模样，让那老嬷嬷一时气闷。 她瞧着侯爷一直没说话，就壮了胆子说道：“郡主，不过是一张方子而已，旁人若是听说公主想要，一定会赶紧双手奉上，郡主是不是再想想？难道，小小的点心铺子生意，比公主的命令还重要吗？” “当然了！”佳音瞪了眼睛，很是惊讶，“这铺子是我和皇伯伯一起合伙开的买卖，年底我还要跟皇伯伯报账呢。 “三公主抢了方子，以后铺子还拿什么赚钱，我怎么和皇伯伯交代啊？三公主是皇伯伯的女儿，难道还要抢皇伯伯的生意？” 说罢，她望向侯爷，满脸天真问道：“义父，是皇伯伯大，还是公主大啊？我该听谁的！ “公主要抢了皇伯伯的生意，这是不是不孝啊？” 第六百零九章 得罪谁也别得罪太监！ 侯爷冷哼一声，“我也不知道，等我明日进宫，亲自问问你皇伯伯！” 老嬷嬷脸色当时就惨白一片，噗通跪倒就磕头，“侯爷，郡主，老奴错了，都是老奴胡说八道，不是公主要讨要方子，是老奴说错了！” 她这会儿肠子都要悔青了，方才到了李家讨要方子，李家说郡主在这个铺子，要郡主同意才能给。 她也没多想，直接找到这里。 可谁能想到，这个铺子是皇上的！ 撬墙角撬到皇上这里，简直是不能活了。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公主肯定不会承认啊，那就只有她顶罪，才能遮掩过去…… “侯爷饶命，郡主饶命！老奴是鬼迷心窍了，老奴胡说八道，老奴瞎了狗眼！” 她一边说，一边甩开巴掌，对着自己的胖脸就下手了。 佳音知道，这是义父在替她立威和撑腰，她当然不能当圣母，帮忙求情了。 即便这嬷嬷和家里奶奶一个年岁，眼见发髻松散了，脸颊也像发面的馒头肿胀起来…… 别管什么人，做错了事情，就要付出代价。 今日这是义父在一边，铺子也有皇伯伯这个合伙人，才能免于遭殃。 若是普通人家，普通铺子，方子肯定就被这个嬷嬷轻飘飘拿走了。 而点心方子就是点心铺子的底气，没了方子，就相当于被毁了生意，以后怎么立足，怎么活命？ 她讨厌三公主和老嬷嬷这种毫无顾忌、正大光明的抢夺！ 屋子里，那嬷嬷一直在打自己嘴巴，守在门口的彭川却在擦冷汗。 他方才没有多想，听说是公主的嬷嬷，就把人放了进去，哪里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直到老嬷嬷脸上看不出人样了，侯爷才抬手示意她停下，冷冷吩咐道：“滚回宫里去，不要再出来抹黑公主，公主只是要尝尝新奇味道的蛋糕，你却私改主子的吩咐，巧取豪夺。 “今日给你一个教训，再有下次，本侯会亲自同皇上提起公主的教导问题。” “是，是！”老嬷嬷狂喜，一直磕头，然后跌跌撞撞退了出去。 佳音笑嘻嘻拍手，小声夸赞义父，“义父真厉害！”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嘱咐道：“以后记得，犯错的永远是奴仆，不会是主子，对上对下，都是一般道理，懂吗？” “懂！”佳音用力点头，“谁都要面子，尤其是皇伯伯，公主再不好，也是她的女儿！就像义父，我再淘气，义父也不喜欢旁人骂我！” 侯爷笑了，“小丫头，越来越聪明了!” 父女俩说了几句闲话儿，就要去侯府了。 彭川弯腰守在门口，很是惶恐。 侯爷扫了他一眼，扔下一句话，“以后，记住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彭川赶紧跪倒，“是，侯爷，奴才绝对不会再忘了。” 眼见侯爷和郡主出铺子，上了马车，彭川才敢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 有得力的小活计，跑上前，苦着脸说道：“掌柜的，咱们以后这日子怕是不好过啊。” “胡说什么！”彭川赶紧低声呵斥，然后拿出厚厚一叠手稿，说道：“咱们铺子有皇上撑腰，有郡主张罗，生意肯定会火爆。 “只不过……以后眼睛要擦亮一些！只要皇上不是亲自过来，咱们这铺子就只有郡主说了算，懂吗？” “懂，懂！” 小伙计无论懂不懂，这会儿也不敢反驳啊。 再说三公主的嬷嬷，顶着个猪头回了皇宫，只要长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来。 三公主当然要问了，听说佳音不肯给方子，甚至父皇还和佳音合作开了点心铺子，她真是又气又嫉妒。 她才是父皇的亲闺女，父皇居然对一个农家丫头，比对她这个公主还好！ 她到底哪里差了，哪里比不上那个土丫头了？ 她一气之下，把老嬷嬷打个半死，更是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宫里从来就没有秘密，更何况易总管一直就在关注这事呢。 于是，晚上伺候皇上沐浴的时候，易总管就把这事说给皇上听了。 当然，他是不会说公主如何有错，只说奴才撺掇年幼的公主，行事不妥，还在外边随便抹黑了公主的名声。 皇上当然不高兴，当即就把皇后赏赐给公主的贴身嬷嬷宫女都换了下来，送了几个更加严厉的老嬷嬷！ 公主以后别说烤点心了，连寝宫的门都出不去了！ 不得不说，任何时候，都不要随便得罪人，哪怕是个太监，也能翻手间，治得公主服服帖帖…… 佳音不知道公主如何吃瘪，当然就是知道，她也只有拍手叫好的份。 在城里玩了一日，晚上回了家，她就同老娘、奶奶和何嬷嬷几个琢磨月饼的馅料儿。 家里是不缺核桃、花生这一类的东西，红豆什么的更是不少。 所以，五仁和豆沙两样月饼要烤的最多，分给普通村人和乡邻。 至于侯府那边，再添枣泥和芝麻仁两种。 而用于走礼的，则是新味道，咸蛋黄、肉松、果酱和绿豆沙四种。 陶红英自然没有意见，虽然果酱和肉松这些，她都没吃过，咸蛋黄怎么包到月饼里，她更是想象不出。 但这一年多，闺女一手帮她把私房菜推广起来，母女俩的默契和信任度可是杠杠滴！ 闺女既然说了，那肯定就能做出来，做出来就肯定不会差的！ 于是，长长的单子被列了出来。 第二日，陶红英出门的时候，蕙娘和刘嫂子已经把活计给村里妇人分配下去了。 有人剥花生，有人剥核桃，有人煮豆沙，忙的不亦乐乎。 其实大伙儿虽然也盼着吃月饼，但更喜欢的是一起为过节忙碌的这个氛围。 过日子是什么，就是到什么时候，就干什么事。 端午能采了粽叶包粽子，中秋能吃到月饼，过年更要杀猪包饺子。 别小看这些听着普通的小事，却代表着家家户户的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否则，穷苦度日，肚子都填不饱，谁还有心思张罗着些啊。 新村这边忙着热热闹闹，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那边也是看的眼热。 但他们到底投奔过来的时间还短，又没有一路逃荒奔命的经历，就是想靠前也有些心虚。 三个里正商量了一下，还是让人送了一些红小豆和花生之类过来，算是表表心意。 就在新村这边，热热闹闹忙着准备中秋的时候，侯爷的亲兵们终于接了家眷们过来了…… 三更奉上，明天早起先去医院拿核磁诊断，不知要耽误多久，五点的更新也许要晚一会儿，宝子们别着急啊，花花尽量准时。 第六百一十章 人心不足 先前求了侯爷和李家，要在二村落脚的亲兵足足有三十个，但没有成亲的占了一大半。 这次回去，成功把妻儿家眷接来的，更是只有六家…… 但这六家，老人孩子加一起，也有二十多口人了，一下子就让二村更热闹了。 排房早就建好了，今日正好把木器也都拉了回来。 桌椅板凳安放好，村里老爷子们又每家支援了几个筐篓篮子，放在院子里，也就更有过日子的样子了。 六户亲兵的家眷直接就搬了进去，坐在新房子里，都在感慨新房子真是出乎意料的好！ 其余亲兵也分别住进了隔壁的排房，一户十人，都是宽绰敞亮。 正好，陶红英等人在村里没找到空闲地方，算计着排房这边多几间暂时用不到，就把烤月饼的简易作坊安了过来。 整个二村上空，都被甜香笼罩，村里妇人进进出出，淘气小子们也凑在这边玩耍，倒是让二村更有人气了！ 小翠和魏二牛早搬来一段，免不得就成了二村里的“前辈”。 小翠帮助各家妇人们安顿，也同她们介绍一下村里村外的大致情况。 待得听说村里正在烤月饼，足足两千块，所有新来的老少妇人们都是惊讶不已，并对碎金滩的富足，有了更直观的感受。 第二日一早，小翠就带了各家的女人们到李家大院见礼。 各家女人们犯愁给李家送什么礼，小翠就嘱咐她们带些干蘑菇或者特产的干果儿一类。 她们有些忐忑不安，只觉得这礼太简薄了…… 碰巧，李老太、陶红英和温夫人在找料子，给未出生的孩子们做点儿针线。 顺带也晒晒家里的毛皮，备着修改一下，马上天冷就要派上用场了。 妇人们进门的时候，李老太正拿了一块白色的狐皮，惦记给孙女做件披风。 李老太只穿了一身棉布衣裙，简单挽着发髻，插了一根银簪子，很是朴素，只有手腕上的玉镯子，看着像值钱的模样。 众人都是惊讶，毕竟是一品诰命夫人，简直同普通富户老太没什么区别。 再看陶红英这个将军夫人，也是简单衣裙，没戴太多首饰。 就是旁边的陪客温夫人，穿戴更讲究一些，但也是一脸温温柔柔笑意，看不出任何高傲的神色。 要知道，妇人们之前在家乡，就是村里给富户人家做小妾的女娃子回来，那都是用鼻孔看人的。 这李家……好像真不一样！ 李老太招呼妇人们一起坐着闲话儿，问问家里几口人，落脚下来后可有缺什么少什么？！ 最后又把她们都托付给小翠照顾，让小翠有事就只管来说一声。 各家男人都是跟着侯爷办差，家里安定就是稳固大后方，不能给男人们拖后腿。 妇人自然是连声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李老太喊了何嬷嬷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一家一块细棉的料子，足够一个大人做身衣裤，或者给孩子做两套衣服的。 然后，一家还有一盒子点心，都是先前佳音从城里铺子带回来的。 佳音正在换牙，李老太生怕孙女这时候吃甜烂牙，索性都送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妇人们道谢，然后跟着小翠出了新村，直到离开村口，才敢叽叽喳喳说起来。 “我家二狗子爹说，李老夫人很是和气，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是真的。 “同样是上了年岁的人，李老夫人说说笑笑太亲切了，再想想我婆婆，简直见天儿的骂人，恨不得每句都不重样！” 一个二十多岁的媳妇儿，快言快语，听的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另一个四十多的妇人嗔怪道：“那能一样？你婆婆是偏心你那小叔子一家，把你们一家当眼中钉呢，自然天天骂你！ “人家李老夫人可有福气的，儿子儿媳就没有不孝顺的，平日只要一碗水端平，家里日子肯定红火和睦啊！” “不说这些了，以后咱们也算脱离苦海了，男人们在侯爷手下办差，咱们也勤快一些，再有李家撑腰，日子很快就过好了。”一个看着面容苍老的妇人说道。 她先前被婆家磋磨的最是厉害，这会儿说着话儿，眼圈都是红的。 众人同病相怜，拍拍她的肩膀，很是安慰了几句。 但也有一个年岁最轻的小媳妇儿，小声问道：“不是说李家最是富厚吗，一年只卖瓜就有几万两，怎么给咱们的见面礼，只是一块布、一盒子点心……” 这是嫌弃李家给的东西少了？ 众人都是皱眉头，下意识就离这个小媳妇儿远了两步。 小翠想了想，就说道：“三虎嫂子，你搬家过来的时候，你娘家给什么了，你婆家给什么了？” 被叫三虎嫂子的小媳妇儿愣了一下，迟疑着回道：“出嫁的闺女，泼出去的水，我娘家自然不会给什么，我婆家……给了两双碗筷……” 小翠儿笑了笑，不客气的说道：“李家不是你娘家，也不是你婆家，给你布料和点心，还少吗？” 小媳妇脸色红透，赶紧摆手解释，“没有，我不是，我就是……” 可惜，众人都看出她这性子有些心高和计较，不肯多搭话，都笑嘻嘻含糊着应了两句，然后快步进了各自的院子。 小媳妇儿有些委屈，再望向小翠，小翠就指了指临时烤月饼的院子，“我去忙一下，过会儿再说啊。” 蕙娘正在院子里，带了七八个妇人忙碌着烤月饼。 其实烤月饼不难，面和馅料儿准备齐全，包好，压上模子，就可以上烤盘了。 但照管火候是个细致活计，不是一般人可以胜任的！ 蕙娘不放心旁人，生怕烤糊一炉，就要浪费不少食材，所以她从早到晚，几乎都呆在这边。 双胞胎正是淘气的时候，她就用布带子把他们栓在门框上。 小翠进了院子，就赶紧把蕙娘换了下来。 蕙娘抹了一把汗珠子，这才把一对儿女解救下来，带着他们玩耍一会儿。 蕙娘心细，看出小翠有些神思不属，就问道：“怎么了，出去一趟还有心事了呢？你可小心看着火候，别毁了这炉子月饼!” 小翠赶紧回神儿，小声把方才之事说了，然后叹气道：“嫂子，你说这人怎么就不一样呢？ “我和二牛来村里，有个落脚地，能吃饱穿暖，也不用被打骂，真是做梦都会笑。但她们……得了老夫人的东西，还要嫌少，真是……” 她想骂几句，但性子憨厚，又实在骂不出！ 第六百一十一章 迫不及待 蕙娘冷笑道：“这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白眼狼冒出来，哪里也免不得。她们恨不得来了这里，每日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白白养着呢。 “其实，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就是想吃炖肉，还得自己烧一把火呢，是不是？李家给了这地方，愿意在北征军出征之后，庇护大伙儿已经是厚道之极了。” 小翠用力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日子总要自己努力啊，不能总想着从旁人哪里讨要啊。” 蕙娘嘱咐道，“你想明白就好，以后把这几家盯得仔细一些，毕竟是新来的，不知道什么性子。有那明白事理的就多走动，以后作坊和村里有活计也先找她们。 “若是有那犯蠢的，该敲打就敲打。老夫人和四嫂子她们碍于侯爷，不好同这些人计较，但咱们站在中间，当这个黑脸正合适。 “能劝好的，当然更好，毕竟都是苦命人，不容易。不看别的，还要看咱们男人在一起同蛮人拼命呢。 “但实在不听劝的，也要早早撵走，不至于为了迁就一个不懂事的，坏了村里对大伙儿的情分。” “知道了，嫂子，我听懂了。”小翠听的连连点头，她自小就是童养媳，被苛待打骂长大，没有人教她这么多。 旁人听慧娘说这么多，许是要厌烦，但她却高兴的不成，甚至对慧娘更亲近了。 很快，一炉月饼又烤好了。 慧娘做主，招呼小翠端了一盘子，给新来的几家送去。 不至于一人分一块，但家里孩子都可以提前甜甜嘴巴…… 李家院子里，折腾了一日的布料和毛皮，暂时告一段落。 佳音就带着何嬷嬷、冬梅和水灵水云，开始烤新馅料的月饼了。 水云做吃食的天分极高，水灵勤快，何嬷嬷稳重，都是干活儿的好手。 佳音把馅料儿备好，亲自教一次，也就不用再费心了。 倒是先前算来算去，把郑家庄那边给落下了。 佳音仔细问问水云，紧急在简易烤房那边又追加了五百块月饼。 原本以为很简单的事，不过是过节吃个月饼都如此手忙脚乱，这也让佳音对掌家理事，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认真。 晚上倒出空闲，她特意列了个时间表。 把外边和空间里作弊得来的时间差都算上，合理安排一下。 初始，她也觉得累，小陀螺一样，但几日过后也习惯了。 城里的点心铺子，放弃了争抢中秋这个黄金时段，一心一意的做改建，但最后的玻璃，还没送过去。 倒是百花园那边，佳音同二伯商量了一下，提前建玻璃暖房， 不能等到天气寒冷再动手，正好也同点心铺子这里同步。 就算外人怀疑玻璃的来处，也可以暗示的往侯爷身上推，毕竟没几个人敢直接问到侯爷面前！ 忙忙碌碌的，初十这日，叶山居然把打制好的新武器送了回来。 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在盯着这件事，熬的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眼珠也布满血丝，但成果也是非常显著的。 那个铁滚子和各种锄头脑袋等等，加在一处，当真打出了三十五把马刀，外加十几把匕首。 正好老黑他们三十人的队伍，一人一把马刀防身。 李老四、江澄、家义和刘杨也都能分一把，多出来的一把，佳音直接做主给叶山这个功臣了，乐的叶山差点儿找不到北！ 剩下的匕首，家仁兄弟们的小厮一人一把防身，郑丰、郑禾和水灵、水云也都有份儿。 其余的留着，备着以后李震生那边再收人。 得了武器的众人都是高兴坏了，毕竟这批新刀的品质太好了。 不敢说削铁如泥，但无论是坚硬度还是锋利，都比市面上的好太多了！ 另外，额外给老黑他们准备的紧身衣裤、靴子、双肩背包和各色药品也都齐全了。 老黑他们被喊到侯爷院子，很快就把这些东西分配下去。 每个人都是满满一背包，穿戴用物都齐全，几乎一切能考量的，都考量好了。 特别新打制的马刀，不是那种扎眼的雪亮，反倒有种古朴内敛之意，很适合他们以后在外行走。 佳音虽然一样一样的对过单子了，但依旧问了几句，“老黑叔，你们看看这些东西带出门，够用吗，还有没有缺的？” “不缺了，郡主！”老黑连忙带了众人道谢，“多谢郡主考量周全，有了这些东西，哪怕路上碰到个百十人的山匪，也不怕了。” 佳音赶紧说道：“我要你们去找的，不是贵重东西，关键时刻，可以把东西扔下，性命要紧，大不了以后再去找一趟就是了！” 老兵们听得心暖。 他们不聪明，但郡主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们轻易就能分得清。 在郡主心里，确实把他们的命放在第一位。 他们在二村也住了不少日子，每天闲着恨不得骨头疼，这会儿东西准备齐全，就有些等不得了。 商量了几句，老黑就带头请命，“郡主，我们不熟悉药材，但总想着，什么东西都是秋日时候采摘最多吧？我们打算明日就出发，早早完成任务，也早早回来。” “再有几日就是中秋，村里除了发月饼，还要杀猪分肉，你们过完节再出发吧。”佳音挽留了几句。 老黑等人却是坚持，“我们也没家没口的，过不过节不重要，路上走到哪里，吃点儿好的就行了。” “那好，”佳音也不再拦着，让人喊了小翠过来，嘱咐道：“小翠婶子，你给老黑叔他们多带些面饼、肉酱和干面条，都从我的账目上走。 “以后他们在家时候的吃喝穿戴，出门之后的房子照料，都由你负责，我会给你开一份工钱。当然，老黑叔他们不愿意洗衣衫一类，也可以都交给你，每月给个百十文辛苦费。 “你若是忙不过来，也可以请二村的嫂子们一起干，但全权有你负责，我以后有吩咐，也只安排给你。” 小翠连连点头。 其实二村那边，如今也是她在张罗负责。 但郡主给了名头，她就更有底气了，以后也有固定的工钱养家糊口了。 至此，事情就算安排了下来。 当晚，佳音又给了老黑一个册子，上边画了重点找寻的三七，还有一些其余药材，甚至是果树苗、花苗、种子等等的图片…… 第六百一十二章 是心意，也是新意！ 总之，这第一次出门就是个尝试，能找什么就找什么，约定十一月初必须回来。 另外，为了保证果苗和花苗一类的成活，佳音又给老黑他们带了五袋子黑土，仔细交代了用法。 黑土是自留地和苗圃土掺和在一处，比之前送去百花园的那些花土还要好一些，希望能保证远途的花苗和树苗能顺利运回来。 当然，佳音有苗圃在手，哪怕拿到一个果核，也能成功种出树苗，结出果子。 但那就有些太惊世骇俗了，时日久了，容易被人怀疑。 若是得回的是树苗，就好遮掩多了！ 第二日，一大清早，老黑他们就赶了三辆马车，骑了二十多匹马出发了。 先前几次北征，抓了不少蛮人的战马，军营里一些老马被淘汰下来，李老四没花多少银子就帮闺女买回了几十匹。 当然，若是外人想买，肯定没这么容易就是了。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朝中有人好做官！ 这说的都是人脉的便利，也客观反映出……李家渐渐开始发达兴盛了。 眼见月饼都烤好了，而且放置几日后，月饼的卖相更好，油润光泽。 所以，陶红英开始带人包月饼了。 普通的黄草纸，包了五块月饼，一块二两，凑了一斤。 包好，捆好，再盖一个“李”字印章，就算完成了。 新村、二村、郑家庄和侯府的，当先送走了。 村长大叔赶着小毛驴车，乐呵呵给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也送了一些。 其余需要走礼的，装的是定制的木盒。 一只木盒四个格子，也没上漆，就是原木之色，盒盖上雕刻了嫦娥奔月之类的图案，看着简单干净。 每个格子里放同一馅料儿的两块月饼，一盒子八块，系上红绸带，就分了下去。 温家、李家、彭家、周院长家、汤先生、和李老二交好的同僚等等，总之，东西不贵重，却是李家的心意。 而且，绝对够新意！ 最开始，月饼礼盒送到，也没谁太当回事，毕竟年年中秋都是这个样子。 结果，等他们尝到味道后，才知道这月饼大有不同。 于是，刘老太爷当先派儿子来讨要了几盒，送给交好的老友。 温先生也要了两盒送给上司。 百花园的大主顾们听说，也是玩笑般来讨要…… 最后，李家反倒没剩下多少，老老少少只能简单尝个味道。 侯爷也亲自拎了两盒子，送去宫里给皇上。 皇上许是吃得高兴，给佳音带回一尊嫦娥抱着兔子的白玉雕像。 佳音欢欢喜喜收了起来，她的私房又厚了一分…… 村里村外，红红火火准备过节，但李家却不算高兴。 原因无它，李震生带着孩子们，还是没有回来。 李老太心里惦记，又不敢说，怕家里人也跟着着急上火。 佳音眼见奶奶一趟趟往村口跑，恨不得在秋风里一坐就是一整天，她也是犯愁。 任凭她本事再大，也克服不了空间的阻隔把大伯他们带回来。 结果，八月十四这日黄昏时候，侯爷带了亲卫们居然风尘仆仆的驮回了大大小小七八个人。 正是李震生和家义他们！ 整个李家和新村都轰动了，纷纷跑上前迎接。 李老太拉过孙子们，挨个看过都没什么事后，就瞪了嘿嘿笑的大儿子，嗔怪道：“你们再不回来，家里这节都过不去了，怎么就像兔子一样，放出去就抓不回来了！” 李震生离家在外，自然也惦记家里老少，这会儿被老娘骂几句，掐几把，真是满心的舒坦。 这是真到家了！ “娘，路上碰到沉船，我们帮了一把，耽误了两天。码头那边聚集的船也多，又一时靠不上岸头，还是侯爷派人把咱家船队引到了军营那边，才带了我们赶回来。”李震生抹了一把脸，成了一个大花猫，方才打马快跑，一身的灰尘。 “哎呀，怎么还有人沉船了？是该帮一把，出门在外不容易，能搭把手可不能白看着。”李老太哪能真的怨怪儿子，只要人回来就好，更何况还是事出有因。 “先回家再说。”李老二赶紧上前，招呼家里人。 村长大叔见村人们还想跟去听个热闹，就吆喝着笑骂。 “你们去凑什么热闹？好东西都在船上呢，你们凑上去也拿不到，还不回家杀鸡，扫院子去！明日就过节了，以后日子还长，有多少闲话儿都够说了！” 村人们想想也是，笑嘻嘻应了，就回家去了。 今年有些干旱，相对来比，天气也热的长一些。 所以，田里的庄稼可以在中秋之后收割，否则往年这个时候已经在抢收，哪有这么清闲过节的机会啊！ 虽然村人散去了，但李家院子里，照旧是人满为患。 李勇和蕙娘夫妻带了两个孩子、温先生夫妻、村长和赵叔几个都在。 刘镖头夫妻抱了小儿子，又拉着大儿子问长问短。 刘扬本来就长得壮，如今更是壮的像铁塔一样。 家义也没弱到哪里去，同样的魁梧高壮，已经完全脱去了少年的样子。 只有家喜和家安……简直没法看！ 这俩小子出去一趟，没有胖多少，反倒晒成了黑猴子，越发精瘦了。 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们的眼睛亮的怕人，好像猴子发现了蟠桃园一般。 李老太心里悬着，总觉得这俩孩子要圈不住了。 果然，两个小子一左一右抱了奶奶的胳膊，说起外边的精彩，泉州的热闹，嘴巴停都停不下。 最后，他们就说到了正题。 家喜央求道：“奶奶，我们以后不上学了，行不行？” “是啊，奶奶，我们也不想考状元，我们想去外邦看看。”家安也是附和。 李老太脑子里轰轰响，瞪向无辜摸鼻子的大儿子，然后狠狠敲了孙儿们，“这事以后再说，先去洗干净，瞧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天天泡墨汁里了呢？！” 众人都是听的笑起来，纷纷打趣道。 “是啊，南边的太阳这么厉害吗？谁去都是晒成黑炭回来。” “是不是白布送去都不用染色了，直接就能晒成黑布了……” 佳音难得乖巧，带了水灵水云，取水让义父和大伯洗手洗脸，然后，她就被几个哥哥“劫”跑了…… 三更奉上，花花顶雨打针回来，晚了一些，抱歉抱歉，么么哒！ 第六百一十三章 欢聚日子不嫌多！ 后院，佳音的屋子里，家义、刘扬、家喜和家安团团围坐在炕上。 他们的中间放了各色点心、果子、小食。 总之，佳音能找到的各种好吃的，都给哥哥们搬出来了。 家喜和家安拉着妹妹说的兴高采烈，眉毛都要飞起来了。 家喜啃着月饼，挥手嚷着，“妹妹，南边真有房子那么大的鱼，还有洗衣盆那样大的乌龟呢！我还骑了一圈儿，要不是大伯把我抓回来，我都被带去海里了！” “我也是，我也是！”家安紧随其后，同样的兴奋，“妹妹，你没看见那些番邦人呢！红眼睛、蓝眼睛、黄头发，真像鬼一样！ “他们说话卷着舌头，拿出来的东西可好玩了，都是咱们这里没有的！ “我还给你换了一个会自己唱歌的盒子呢，都在行李里，等码头那边卸货了，我就给你拿回来！” 家义和刘扬跟船走了好几趟了，已经淡定冷静很多，两人闷头吃饱喝足后，家义就从怀里拿出一个旧册子。 册子显见常被翻看，已经飞了边子。 家义递给妹妹，笑着说道：“妹妹，你要找到东西，哥哥都给你找到了。但有几个没画记号的，就是没找到的，等哥以后再继续给你找！” “谢谢哥！”佳音抱了哥哥的胳膊，笑得眼睛像月牙儿。 要知道，这个册子可是她画的，其中包括芒果、荔枝等等果子，一些海里的鱼虾，东南的香料等等，加一起又多又繁杂。 一样一样找出来，再带回来，简直是个大工程。 而家里人一向认为莽撞的家义哥哥，居然耐着性子给她基本都找齐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哥哥对妹妹的宠爱啊！ “哥，我又琢磨了很多好吃的，明天都做给你吃！”佳音也赶紧献宝儿，惹得家义笑着点头。 家喜和家安生怕把他们落下，也是跟着嚷嚷。 “妹妹不能偏心！” “我们也帮忙了！” “好，都有！”佳音豪爽的一挥小胖手，“还有刘扬哥哥，我也准备礼物了。” 说罢，她就喊了水灵去隔壁叶家院子，取了新打制的马刀和匕首过来。 果然，家义几兄弟立刻就欢喜的炸开锅了。 “这是和大勇叔那把一样的好刀！” “肯定是一样的！大勇叔那把都不让我们玩儿，以后咱们也有了。” “我要这把匕首，缠上鲨鱼皮！” 男人天生骨子里就好斗，无论年岁大小。 家义兄弟几个分配好新武器，恨不得立刻出去征战天下，征服大海！ 可惜，李家还有定海神针在，不等他们说下大话，李老太就及时赶到，挨个拍了一巴掌，统统拎到前边去吃饭了。 吃完饭，后院的门一关，前院子没了女子，就成了李家老少男人们的天下。 耳房的温泉池子里，扑通得浪花翻涌。 众人洗得干净，又换上干净衣衫，叔伯侄子或者父子们凑在一铺大炕上，说的热闹，夜半才呼呼大睡过去！ 早晨起来时候，太阳升起，中秋也就到了。 书院那边放了两日假，只不过昨晚依旧要上晚课，所以，李老三和赵玉茹带着孩子们回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马车不等到村口，家义和家喜家安就坐在大树上张望，远远见到影子，哥几个儿就高声吆喝起来。 于是，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也从马车里跳出来。 兄弟们疯跑着凑到一起，这个抱抱，那个跳跳，都是高兴坏了。 家欢从院子里出来，擦擦手上的水渍，笑得憨厚。 他本来还想招呼哥哥弟弟们赶紧进门，结果就被扯着去果园一起玩耍了。 佳音这个宝贝疙瘩，自然不会被落下了。 哥哥们都回了家，她就不用长腿了。 不是坐在这个哥哥肩头，就是趴在那个哥哥背上，幸福的满心冒泡泡！ 李老太听着外边热闹，出来一见只剩了儿子儿媳，就忍不住笑道：“这些小子们好凑到一起，又跑哪里淘气去了？” 赵玉茹上前抱了婆婆的胳膊，回道：“娘，好不容易过节，随便他们玩吧。听说家义他们回来了，就是家仁这样稳重的性子，昨晚都没睡好呢。” 李老三也是笑着说道：“是啊，娘，有什么活计，我来干，孩子大了，想凑一起太不容易了。” 李老太哭笑不得，“你们俩啊，我才说一句，你们一百句等着我！我是他们亲奶奶，还能拦着他们亲近啊。” 说罢，她扯了儿子儿媳，“走，赶紧进屋，你们说要干活的，今日就不能偷懒了！今年过节热闹，人多呢，咱们也多做几个好菜。” 吴三婶子和大柱媳妇儿等人当然也一起回来过节了，但这个时候，奔家心切，寒暄几句就迅速散了。 果园里，一树一树的果子，沉甸甸，恨不得随时要把枝头压断了。 比之先前，又多照了半个月的太阳，果子的酸涩退了很多，已经有五分甜了。 家仁他们几个，随便摘下果子，在衣衫上蹭一蹭，就咔嚓咔嚓吃起来。 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说学院里的大事小情，家喜、家安说泉州的见闻，家欢说酒楼的生意，家义说行船的辛苦…… 兄弟们凑在一起，边吃边笑，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佳音凑在哥哥们中间，像个小熊猫，滚来滚去，幸福的不成。 这样的快乐时光，真是多长都嫌短啊！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李老四找到山下，高声喊着，“家仁，带着弟弟妹妹回家吃饭了！” 小子们立刻拾掇了东西，拍打去衣衫上的草叶子，然后扛了妹妹往家跑。 李家院子里，已经摆开了桌子。 村长大叔和吴大娘，赵叔几个，慧娘夫妻和孩子，温先生夫妻，侯爷，张神医，刘镖头夫妻加孩子…… 总之，加一起足足三十多口人凑在一起。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都该在自家吃饭。 但李老太高兴儿孙都聚全了，就想大大热闹一下，索性把大伙儿都聚集过来了。 大勇和慧娘算李家半个儿子儿媳，村长老两口、赵叔和张神医几个，也是相当于李家的长辈了。 刘镖头一家和温先生夫妻，那更是一家人啊！ 侯爷就不用说了，孩子们一回来就都聚在他身边腻乎了！ 东西屋子加堂屋，男女老少开了三桌儿…… 第六百一十四章 都怪你爹没本事！ 鸡鱼肉蛋，煎炒烹炸！ 陶红英使出所有本事，张罗的桌子都要被菜盘子压塌了，道道都是色香味俱全。 李老太难得也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不等喝就要醉了。 人老了，心里盼着的，不是吃香喝辣，甚至都不是家门荣光了，只有儿孙平安，日子顺遂！ 众人说着琐事，城里新鲜事、田里庄稼，热闹的差点儿掀了房盖儿。 一顿饭吃到日头西斜，老少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侯爷都醉了。 女人们忙着拾掇残局，李老二就提议去温泉泡一泡。 这样团圆的日子，温泉山谷也要歇息两日，早就拾掇好，清清静静等待自家人去享受。 于是，男人们很快转移了“战场”，跑去山谷醒酒玩闹。 二村那边，落脚的六家亲兵都拿到了李家的月饼和猪肉，还有侯爷给的安家粮食，也是米面不缺，所以，今日他们也吃的格外丰盛。 没有家眷的伤兵和老兵们依旧吃的是大锅饭，米饭加炖肉，一人还有一大碗酒。 待得听说温泉山谷那边成了男人的天下，他们也跑去跟着凑热闹…… 这般闹到晚上赏月的时候，各家的院子里，居然只剩了女人们，因为男人们都在……睡大觉！ 第二日，各家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说起昨日，还是让人笑个不停。 好好的中秋佳节，怎么就成了男人们放飞自我的日子？ 没人说得清，也不想说清！ 日子嘛，哪有那么多规矩，高兴就好。 因为李老三和赵玉茹，还有家仁几个只能歇息两日，所以，李震生也没急着去码头卸货。 一大家子就聚在家里，琢磨吃喝，好好说话。 家喜和家安不想去书院读书，急得是抓耳挠腮，恨不得上树了。 两人抱了奶奶的胳膊，死活不撒手。 家安恳求道：“奶奶，我真不是读书的料，书院那些课程里我只喜欢骑马射箭！” “我也是，奶啊，你就让我们去南边吧，我想跟着番人去看看他们的国家，我想……”家喜也是跟着缠磨。 可惜，老太太就是不肯松口儿。 事关孙儿的前程，不可能轻易就下决定。 李老太就说道：“你们刚回来，先歇息几日，等我问问你们大伯和爹娘，好好商量一下再说。” 家喜和家安没有办法，又望向妹妹，指望妹妹帮忙求情。 但佳音任凭哥哥们眼睛都瞪都抽筋了，也笑嘻嘻装傻……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特别是家里有羽翼初丰，时刻想要飞出窝的雏鸟，注定要闹上一阵子。 而城里各家，这个时候也同样不好过。 因为中秋过了，征兵马上就开始了。 虽然各家捐献了不少粮食和银子，但一家一个孩子进军营，这是铁律，无论如何也改不掉。 唯一一个特例，就是江宁侯府了。 老侯爷拼死进宫，求得皇上心软，保下了嫡孙不参军，但也为此献了侯府的半个家底儿给北征军，才让新亭侯把名单改了。 各家舍不出半个家底儿，家里更没有当皇后的闺女，无法之下，只能哭哭啼啼做准备。 碰上那不被重视的庶子，家里给些银钱，准备点儿衣物就算了。 但那些实在躲不过的嫡子，或者受宠的庶子，简直就是一场劫难。 平日喜欢吃的，穿的，用的，戴的，甚至用习惯的马桶都准备搬去军营…… 八月十八日，新都城门口，早早就搭好了草棚。 各家的宝贝蛋们交上兵贴，验好身份，就要入伍了。 整个城门口，被堵的水泄不通，奴仆吵嚷，马匹嘶叫，让人不等靠近就开始头疼。 李老四和李勇带了二百兵卒，负责接人。 两人本来也知道不容易，但当真面对，才知道是这么的不容易！ 左边一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扯了白白净净的年轻孙儿，哭的泪人一样。 “孙儿啊，去了军营可要照顾好自己啊，饭菜不喜欢吃，就每日让人回家来取食盒。 “银子不够用也一定说，祖母的棺材本给你！都怪你爹没本事，若是多生几个，就不用你一个嫡子去受苦了！” 右边一个妇人扯了儿子的手，同样在指天骂地。 “你爹就是个没良心的，只顾着大房那边的崽子，呜呜，可怜我儿读书正好，还要去军营受罪……” 李勇听得嘴角直抽抽，二十岁的儿子，读书起码十几年了，连个童生都不是，居然也叫读书好？ 他悄悄扯了扯李老四，说道：“四哥，这么办不成啊，什么时候能整队去码头啊？！” 李老四更是厌烦，忍耐得额头青筋暴起。 原本体谅这些人舍不得孩子，多让他们说几句话，结果，场面居然失控了。 再这么下去，怕是天黑也完不成任务。 他当时就传了命令，所有兵卒迅速封锁城门口。 凡是登记好的，都去排队，一人只允许拿一个包裹，装些换洗衣衫就行，多余的，统统扔掉。 没有登记的，也要抓紧，日头过头顶，还没完成就要被退回，到时候按照逃兵算，直接砍头。 城门口立刻炸窝了，哭叫更是厉害了。 一个十七八岁的纨绔公子哥儿，脸上涂脂抹粉，妖里妖气，怀里居然抱着个娇美的丫鬟不撒手，“我要带着媚娘一起去，晚上没她暖床，我睡不着！” 那丫鬟也眼泪汪汪，死死抱着公子哥儿，好像良家少女马上被抢了情郎，“呜呜，不要抢走公子！” 而这公子哥的家里人，嬉皮笑脸缠着李老四，又要塞银票又要讨人情。 一时间，李老四差点儿恶心的吐了！ 家里老娘总担心太溺爱孩子们，以至于孩子们没出息。 如今看看，相对这些人来比，根本不值得一提啊。 怪不得侯爷坚持要征兵，再不敲醒这些巨婴米虫，就是半壁江山收回来，也会被败个精光！ “都给老子闭嘴！”李老四终于发威了，一把扯过那个离不开暖床丫鬟的公子哥，狠狠扔到了登记的队伍里。 然后，他高声呵斥兵卒们，“你们都聋了吗？告诉你们清理闲杂人等，你们在做什么！ “立刻行动，谁敢耽误征兵，给我狠狠的打！” 兵卒们也是心烦，毕竟拉着他们的，都是平日趾高气昂的贵人，他们打不得也骂不得，只能缩手缩脚，很是憋气。 这会儿好了，有人撑腰了！ 于是，他们立刻抽出腰上长刀，开始行动起来…… 宝子们今天两更啊，排队贴个秘方膏药，花花整个后背和脖子都变成是石板了，写的慢了，等我适应一下，明天恢复三更。宝宝们不要养肥花花呀~花花需要大家的鼓励~ 第六百一十五章 大型丢人现场！ 那些哭泣的老少妇人们，不等反应过来，就被长刀逼迫撵了出去。 无论她们是怒骂还是呵斥，兵卒都是黑着脸，半点儿不肯通融。 而如丧考妣的各家公子们，更是被推搡到一处，迅速登记，然后整合好列队出发。 原本李老四还找了几十辆马车，想着登记一批就往码头军营送一批。 但眼前这个情况，他也恼了。 还用什么马车送人啊，索性徒步走去吧，狠狠给这些公子哥儿来个下马威。 否则，以后想把这些烂泥抹上墙，恐怕比登天还难！ 果然，听说要走去码头，足足五六十里路，所有人都不干了。 不说家眷那边哭叫的厉害，更有公子哥儿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让我死了吧，我根本走不去！” “这就是谋杀！有马车不让坐，非要走路，这就是要我们的命啊！” “我要告御状！” “救命啊，祖母救命！母亲救命!” 兵卒们上前踢打，用刀鞘重敲，可还是不能让这些癞皮狗听话。 李老四和李勇低声商量了几句后，李勇就去找了不少绳子过来。 但凡不肯听话的公子哥儿，都绑了手腕，拴在马匹后，统统强制拉走。 他们脚下跟得上，就走到码头。 跟不上的，就在马后被拖着！ 至于，是不是会被拖烂了皮肉，是死是活，就全看自己了！ 所有人本来还存了法不责众的心思，结果，眼见几个倒霉的公子哥儿被扯在马后，做了人形扫帚，再也没人敢质疑。 就是抹着眼泪，抖着腿，公子哥们儿也老老实实排了队，开始往码头出发。 不到半个时辰，城门口就彻底安静下来。 各家准备的东西，乱七八糟扔了一地。 老少妇人们整颗心恨不得都跟着孩子们走了，哭花了妆容，比乞丐还狼狈。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带队的将军叫什么名字？出自谁家？这也太狠心了！” “是啊，真是一点儿颜面都不留，这都是各家的孩子，怎么能像牲口一样……”旁人也是抱怨，想骂又怕传出去，反倒让孩子更遭了罪。 有人特意使唤奴仆去打听。 兵部的小吏们正拆着草棚子，当然高兴有这样赚钱的好机会。 于是，他们拿了辛苦银子，就说开了。 “领队的将军叫李秋生，碎金滩李家的四老爷，也就是康乐郡主的父亲！” “你们可别以为人家是郡主的爹，这个将军就是靠关系得来的，那可不是！ “李将军跟着新亭侯北征两次，杀敌二百多个，屡立奇功，这将军是他自己实打实赚来的！” “对，听说是天生神力，勇武过人，侯爷很倚重，就是在皇上跟前都挂了名的！” “方才我可是亲眼见到了，我和孙三儿扶着的木杆子倒了，人家李将军一只手就抬起来了。” “就是，就是，而且人家还笑呵呵的，一点儿都没嫌弃我们没用。” 本来好好的打探底细，最后变成了小吏们的夸赞大会。 各家得了消息后，更是憋气。 虽然李家有爵位，也是新贵，但他们之前还真没放在眼里。 毕竟他们的家族哪个不是百十年的积累，根本不是李家这样的泥腿子出身可比的！ 结果呢，他们家的宝贝疙瘩就落到人家手里，只能任凭揉捏整治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难道她们还要去巴结李家，交好李家吗？！ 不说这些人各自心思，高兴还是恼怒。 只说李老四带了兵卒们，赶着这些公子哥儿新兵们，足足走了一天一宿，才算赶到码头。 五十多里路而已，这速度简直是堪比乌龟了！ 李老四被气的脸色已经黑透，李勇和兵卒们更是满脸疲惫。 虽然说可以打骂，他们也没有心软，但这些公子哥儿累得一躺一片，也不能真的挨个砍头弄死啊…… 反倒半夜还要帮忙警戒，以免有野兽虫蛇把这些躺在野外的废物当点心吃了。 侯爷听到消息后带着江澄来到营地门口等着，一见李老四和李勇等人的狼狈模样，都是笑了。 侯爷没好气的问道：“不是告诉你们可以随便打骂，不用手下留情吗？” 李老四有气无力摆摆手，回道：“主要是这些懒货，宁可挨鞭子，也不肯走路，我也不能都打死了啊！” 李勇也是瞪着眼睛吐槽道：“我也是长见识了！这还只是走路呢，就像要了他们的命一样，若是上了战场，没吃没喝，外有强敌，他们怕是先把自己吓死了吧？！” 江澄冷笑，“他们这是欺负人呢，笃定咱们不能要他们的命。当真到了战场上，后边有蛮人提着马刀追赶，怕是比谁都跑得快！只恨爹娘没生八条腿了！” “这话有道理！”侯爷点头，吩咐道：“让他们换了衣物，吃顿饭，睡个觉。明日开始正常训练，有不服管教的，只管行军法，该打杀就打杀！任何后果，我担着！” “是，侯爷。”众人齐声应了。 这个时候，李家的马车也到了营地门口，原来是李震生过来卸船，顺道带了小侄女过来玩耍。 佳音刚刚看了哥哥们带回来的果苗和药材香料之类正高兴呢，忍不住跳过去抱了侯爷和爹爹的手臂，显摆道：“义父！爹！哥哥给我找了果树苗，明年这个时候，我请你们吃新果子啊！” “好，你玩的高兴就好。”侯爷揉揉小丫头的头发。 李老四则是叹气，“爹怕是要跟这些废物折腾一段日子，你在家好好听话。” 佳音远远看着那些几乎瘫在地上的新兵，嘲笑道：“他们真是差啊，连哥哥们都比不上！” “可不是嘛！”李勇气的甩鞭子，“家喜、家安几个可比他们强多了！” 又说了几句话，李震生带了小侄女回新都，侯爷有事进宫也跟车一起走。 留下李老四、李勇和江澄继续为了这些新兵头疼…… 如今的时节，已经是实打实的秋日了。 田野里，到处都是勤劳的农人在抢收一年的成果。 男人们挥舞着镰刀，妇人们推着车子运送，老人孩子们送水送饭，看着晾晒翻捡。 就是刚会走路的婴孩都被拴在了田间地头的大树上，咿咿呀呀，凑个热闹。 李家的马车走的很快，李福一直守在城西小院，难得盼到主子回来，他又有了用处，很是高兴，手里的鞭子不时甩着脆响！ 第六百一十六章 内忧外患 李震生同侯爷说说新都到泉州这一路的见闻。 江南之地，比之北边富庶很多，而且除了新都这里偏北，还是一年一熟，其余地方都是一年两熟。 可是整个天武的百姓都汇聚在江南，还是负担极重。 各地加收了赋税，百姓日子不好过，盗抢之类就多了。 李家的船队不大，人手充足，也足够谨慎小心，但路上还是遇到了三次水匪。 甚至有一次水匪差点儿伤了家喜和家安，幸好家义身手好，又肯拼命搭救，这才有惊无险。 当然这事是不敢跟家里说，也不能让老太太听到一个字的。 李震生生怕江北的蛮人外患不除，又添了内忧，这才同侯爷多说几句，简单提个醒。 侯爷脸色沉重，原本进宫寻皇上说练兵之事，又要添几句了。 防患于未然，水匪山贼这类蛀虫，也该早早打算…… 佳音不懂这些大事，暂时也没有精力关注。 因为，她实在太忙了。 就说今日去新都，还要赶紧去看看点心铺子那边。 空间里的玻璃，她已经拿了出来。 点心铺子的玻璃橱柜正在紧锣密鼓的打制，百花园那边二伯也在时刻盯着建暖房。 估计忙完这些，玻璃还能剩下一些，她打算在叶家后园搭建一个小暖房，为空间做个遮掩。 她准备这次哥哥们带回的果苗之类，当着众人的面前种进去，到时会，吃新果子的时候，就有出处了。 至于，这些果子是不是真在暖房里长出来，谁也不会想到去深究。 只要想想冬日坐在热炕头上，摆了各种果子，和家里人一边吃一边说话，佳音就觉得幸福极了。 当然，天武这里的果子同前世还是有很大不同，卖相不好味道差。 但有空间苗圃在手，这都不是问题，大不了熬几夜，守着苗圃，多进化几次就好了！ 李震生和侯爷说了半晌话，本来心情还有些沉重，但低头一见胖丫头居然睡着了。 不知梦到了什么，脸上还带了笑，嘴巴不时吧嗒两下…… 两人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侯爷脱下了外衫给胖丫头盖了肚子，李震生则贡献了一条腿当枕头。 世事艰难，但总有希望在前方。 比如这个无忧喜乐的胖丫头，就是他们愿意为之奋斗和守护的所在…… 新都里，原本中规中矩的点心铺子经过这段时日的改建，已经大变了模样。 佳音里里外外走了一遍，自觉很是满意，就喊了彭川上前问询，“彭掌柜，明日早起把烤炉预热一下，我和我娘会过来，打算试烤一下新点心。” “是，东家，奴才一定亲自安排。”彭川陪着李震生说了半晌话，这会儿听主子吩咐，赶紧应了下来。 佳音还想说话，就见屋角的一堆刨花有些奇怪，走过去一看，惊奇的问道：“彭掌柜，咱们铺子还有人会雕刻或者画画吗？” 彭川仔细一看，原来是打制橱柜剩下的那堆刨花儿，不知道被谁摆了一些花朵图案，惟妙惟肖，看着很漂亮。 他赶紧回道：“郡主，这应该是后厨一个小伙计胡乱摆着的。先前奴才把拾掇刨花的差事交给他了，让他赶紧打扫干净，但许是大师傅喊了他回后院忙什么，就把这事儿忘了。” 佳音听得眼睛亮晶晶，追问道：“这个小伙计是后厨的？那他也会做点心吗？” “只是简单打个下手，干个杂活儿。”彭川应对的谨慎，笑道：“咱们铺子的规矩是学徒五年，这小子才做了三年，不过平日很是勤快本分。” 说罢，他就亲自去后边叫人，很快带了个十五六岁的后生过来。 这后生很瘦，衣衫穿戴都是半旧，但洗的都有些发白了，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手脸也干净。 难得的是他的眼睛很亮，脸颊上一笑还有两个酒窝，很是喜气。 许是不知道为何被叫出来，后生有些忐忑，但也没胡乱开口问询，只是行礼之后，恭敬站在一边。 这不只让佳音有好感，李震生也是点头，当先开口问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什么出身？” 小伙计赶紧回道：“回大老爷的话，小人叫陈喜，土生土长的新都人。家里是农人出身，十三岁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小人有幸进了铺子做学徒已经三年，如今十六岁。” 李震生点头，又问道：“听你说话，可是识字？” 陈喜眼底闪过一抹悲凉，说道：“小时候跟着村里老童生开蒙三年，父母过世之后，活命艰难就……” 佳音不愿提起他伤心事，打断道：“你可会画画？若是像那些刨花一样，在点心上摆出花样儿，你可能胜任？” 陈喜愣了一下，连连点头，“会，东家！我自小就喜欢琢磨这些，在沙土上，树皮上、泥地上，我都能画画，但我没学过……” “这就足够了，”佳音很满意，吩咐道：“明日，我会过来琢磨新点心，需要在点心上作画或者摆图案，到时候你跟着我，给我打下手。只要你学会了，或者做的更好，以后新点心就交给你负责。” 陈喜好似不能相信，突然有这么好的机会，愣了好半晌才在掌柜的提醒下磕头谢恩。 铺子这般翻新改建，就是为了卖新点心。 若是他当真表现好，得了郡主的信任，那以后岂不是大师傅了？！ 这可是一步登天啊！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天色不早，佳音就跟着大伯坐车回家去了。 彭川送走了主子，回身进了点心铺子，见其余伙计和帮厨们都围着陈喜道贺。 他也高兴，但还是劝说道：“喜子，东家看中，是你的时运到了，但也不要骄傲，一定多用心尽力。” “掌柜的放心，我一定努力干活儿，不让东家失望！”陈喜激动的脸色通红，连连保证。 彭川瞧着站在人后的两个大师傅，脸色不算太好，想了想就又敲打几句，“东家虽然要在咱们铺子添一些新点心，但原来的传统点心不会扔下，所以大伙儿别多想，一切听东家吩咐就行！ “我瞧着东家很和气，只要咱们尽心干活儿，肯定不会没了着落的！” 第六百一十七章 绝不是巧合！ “知道了，掌柜的。” “是，掌柜的放心，我们一定好好干活。” 众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都是纷纷应声。 李家院子里，灶间烟囱还余留着袅袅青烟，显见晚饭刚刚做好。 佳音刚刚下车就嗅到一股熟悉得酸甜味道，于是立刻笑开了脸。 她麻利跑进去，一把抱了老娘的腰撒娇，“娘真是太好了，您怎么知道我想吃糖醋排骨呢！呜呜，我都饿死了，路上肚子就在咕咕叫，我一会儿要吃两大碗饭！” 陶红英被闺女撞了一下，往后退了两步，气的想掐闺女一把，又舍不得。 她只能扯开闺女，点了她的脑门儿，笑骂道：“别自作多情，可不是特意给你做的。是你师姑和嫂子想吃酸甜的，我才炖了一大碗，没有你的份儿啊。” 佳音也不生气，又跑去廊檐下。 温夫人和文娟正对坐做针线，眼见胖丫头冲过来都护着肚子。 温夫人赶紧讨饶，“都给你吃，都给你吃！可别来缠磨我了，我这肚子扛不住。” 文娟也是笑，“妹妹别听四婶玩笑，她怕你回来晚了吃不到，方才特意留了一碗呢，我都看见了。” 佳音笑嘻嘻，到底还是上前摸摸师姑和嫂子的肚子，算是同小宝宝打个招呼。 李老太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扯了孙女去洗手。 佳音说起那些公子哥儿的惨样儿，惹得众人都是好笑又感慨。 温夫人就道：“这些人啊，平日带着狗腿子满街的逛游，欺负良家女子，一个比一个有能耐，结果如今是原形毕露了！” “对，就该这么整治他们！”文娟也是附和，“全都是窝里横，送去江北怕是要同蛮人跪着求饶呢。” 李老太叹气，“他们家里也是太娇惯了……”说到一半，想起家里跳脚儿嚷着要去闯荡的孙儿，她又闭了嘴。 佳音多精啊，赶紧岔开话头儿，嚷道：“娘，我的点心铺子改建好了，明日，娘跟我去铺子，帮我教大师傅们烤蛋糕好不好？我今日找了个手巧的小伙计，想让他学奶油裱花呢！” 陶红英扯了布巾给闺女擦手，嗔怪道：“给你当娘可真是亏了，养你这么大就算了，如今还要听你吩咐干活儿？” 佳音摇头晃尾巴，小狗一样凑到老娘怀里撒娇，“那怎么办呢，娘也不能把我再塞回肚子里了！等我年底赚了银子，给娘买金镯子……” 不等她说完，温夫人、文娟和李老太都异口同声接了下一句，“实心儿的！” 末了，所有人都是哈哈大笑。 佳音挠挠后脑勺。 她这点儿爱好，家里人真是太清楚了。 李震生在门口遇到李老二和温先生，三人说了几句话，刚进门就听见满院子的笑声，忍不住也是笑了…… 众人就在这样的欢声笑语里吃了饭，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不但陶红英要进城，就是李老太、温夫人和文娟也都一起进了城。 乡居安逸宁静，但偶尔也会觉得无趣。 特别是这几日，村里秋收，人人都忙得厉害。 温夫人和文娟怀了身孕，谁也不敢让她们费心。 李老太倒是想去田里转转，凑个热闹，可惜顶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头，实在不方便。 平日在家里做点家务活儿，还能说她闲不住。 但若是去田里干活儿，外人见了，怕是就要诟病李家儿孙不孝了。 有时候，这身份高了，好处多多，但同样也是束缚啊…… 索性，家里老老少少都进城逛逛，看不见也就不跟着费心了。 众人好奇佳音把铺子改成什么样子了，自然第一站就到了这里。 但马车到了门前，彭川迎出来，脸色却有些不好。 众人看出来，都没说话。 后院的两间正房，是早就拾掇好的，就是备着佳音过来理账时候歇息的。 这会儿，众人落座，点心茶水送上来，佳音才问道：“彭掌柜，铺子可是出了什么事？” 彭掌柜赶紧上前，回道：“东家，那个……也没有什么大事儿，就是出了一点儿意外。陈喜伤了手……” 伤了手？ 佳音当时就冷了脸，她昨日才指定陈喜今日帮忙做点心，一晚上过去，陈喜就伤了手？ 这若是巧合，傻子都不信！ 只是不知道动手脚的人，是针对陈喜，还是不满她的决定了…… 陶红英显见也想到这点了，开口就要替闺女撑腰，却被温夫人和李老太同时按住了手臂。 果然，佳音没有半点儿惊慌，直接让彭掌柜喊了陈喜过来。 陈喜脸色惨白，眼里没了昨日的神采，右边的手肘到手指头都缠满了白布条，显见是伤的不轻。 文娟和温夫人看得不忍，微微掩了嘴。 李老太和陶红英更是脸色不好。 她们是苦出身，知道这样的伤势，以后右手是废了，生计肯定受影响。 佳音眼里都是恼怒，望向彭掌柜，冷冷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彭掌柜赶紧跪了下来，苦笑的回道：“东家，昨晚铺子里烧素油，倒了半锅。结果正热的时候，陈喜去取东西，脚下没站稳，右手臂就插到油锅里了。” 天武的素油多半是菜籽油，做点心的时候，若是直接加进入，有种特别生涩的味道。 所以，点心铺子都习惯把素油提前倒进锅里烧热，挥发一下味道，变成熟油之后再使用。 哪里想到，就是这样一件平日常做的小事，居然就发生了意外…… 佳音想了想，就问陈喜，“油锅是热的，你不是该离远一些吗，为什么上前？上前又为什么会摔倒，你可有怀疑？” 陈喜豁然抬起头，眼底的绝望里又迸发出一点点生机，“东家……您，您愿意相信我？” 佳音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说道：“这是我的铺子，你是我看中的人手，如今你出了事，我是一定要问清楚。 “若是意外，我会尽力妥善安排你以后的差事，毕竟你曾为铺子尽心尽力过，不能让你因为受伤就没了着落。 “若不是意外，这件事更要追究到底，我不能让包藏祸心的人留在我的铺子，否则以后这样的事岂不是还要再发生？！” 陈喜当时就红了眼圈儿，眼泪大颗大颗流了下来…… 宝子们，关于文中各种重量问题，花花这里默认是一斤十两，方便计算。架空轻松种田文，大家看着高兴就行，高抬贵手，勿杠啊，抱抱，么么哒！ 第六百一十八章 这里不是衙门，不需要证据！ “多谢东家，呜呜，多谢东家！” 陈喜不顾手伤，用力磕头，然后抹了眼泪说了起来。 “盐罐子原本放在案板上，但不知道怎么就跑到了锅台里侧，当时锅里都是热油，我师傅一定要我把盐罐子抱过来，我说油太热了，过会儿再拿。 “他就开始骂我，说我得了东家看重，不把他放在眼里了。我实在躲不过，就左手扶着锅台，右手去拿盐罐子。 “当时整个身子横在油锅上，脚下吃力，却突然被踢了一下，整个身子往油锅里栽，我的右手就插了进去……” 说起当时的惊险和苦痛，陈喜又红了眼睛，哽咽道：“听见我惨叫，掌柜的他们冲进来，把我扯出来，师傅还说我干活太毛躁。 “掌柜找大夫来给我治伤，让我歇息，我疼的昏死了。醒来时候，我师傅在旁边，我问他为什么要害我，他说他儿子也会画画，进铺子来最合适。 “还说，他不怕我同东家和掌柜说出真相，因为我没有证据，他还会让我连打杂的差事都丢了，只能到街上做乞丐讨饭吃……” 众人都是听的皱眉头。 陈喜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只说了他经历的，但任谁都能听得出这话没掺假。 特别是彭川已经气的咬牙。 昨日他也有些怀疑，特意问过陈喜的师傅高鹏。 高鹏可是赌咒发誓，还为了陈喜受伤抹眼泪，好似很舍不得般，哪里想到…… 他赶紧跪了下来，“东家，都是我失察，发生了这样的事。” 佳音扫了一眼陈喜的胳膊，对彭川也是不喜。 掌柜是一个铺子的主心骨，这个彭川居然眼睁睁看着铺子被一个大师傅搅合的乱七八糟，实在是不称职。 “你先起来，你的问题，一会儿再说，先把陈喜的师傅叫来，我问几句话。”佳音吩咐。 彭川立刻应声，扭身出门见高鹏就在灶间外探头探脑，于是直接喊了他上前。 高鹏一进门，不等他多说多打量，佳音就直接问道：“高师傅，本郡主还没用陈喜呢，他就把自己烫残废了，真是蠢死了！ “你是铺子的大师傅，你有没有好人选，赶紧给本郡主推荐一个，马上就要烤点心了，耽误了生意，你们一个也别想拿工钱！” 她这话，可是十足十的小女孩骄纵语气，就好像玩游戏被打断一般不高兴。 高鹏心里狂喜，半点儿没犹豫的说道：“郡主，举贤不避亲，奴才还真有个人选——奴才的儿子。 “他自小跟奴才没少学面点的本事，而且也喜欢学画画，天分很是不错，若是郡主信得过，奴才这就唤他过来，任凭郡主使唤。” 佳音扫了一眼彭川，彭川干咳一声，就小声问道：“高师傅，你儿子不是正在读书，等着赎回买身契，然后去科考吗？怎么想着来铺子做工了？” 高鹏赶紧回道：“这孩子不成器，读书几年也不开窍，我正琢磨给他寻个出路，没想到郡主这里就缺人手，这不是巧了吗！” 一直低着头的陈喜，再也忍耐不住，哑着嗓子喊道：“不是巧合！你就是故意害了我，给你儿子让路!” 高鹏惊了一跳，赶紧呵斥他，“小喜子，我好歹也是你师傅，带了你几年，你可不能血口喷人！我知道你受伤了，心里不舒坦，但谁让你不小心了！ “你只要老老实实的，我这个当师傅的肯定求东家留你在后院打杂，总不会让你没了退路……” 佳音自从新生在天武，也不是没见过恶人，但像高鹏这样无耻的，还是第一次碰到。 故意把人害的半死，踩着人家上位，还要自诩恩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她也不愿意再演戏，就问彭川，“你们之前算是皇家的奴才，卖身契是在内务府吗？” 彭川赶紧应道，“是，东家，我们的卖身契都在内务府，一辈子都是皇家奴才，犯错也是要退回内务府。” 佳音点头，直接喊了外边的叶山，“山叔，把这个高鹏的双手打折，让他以后不用做点心了，这样的恶人，做的点心想必也不好吃。 “另外，彭掌柜，拿我的帖子把高家人都绑回内务府，从严处置。” “是。”叶山立刻应了，上前扯了高鹏就往外走。 彭掌柜许是没想到东家会处置的这么干脆，迟疑之下就慢了一瞬。 高鹏原本还美滋滋想着儿子进了铺子，接下新点心，他们父子称霸点心铺子呢！ 突然被往外拉扯，他还很懵，转而想明白就开始大喊，“怎么回事，为什么拉我？！救命啊，郡主，彭掌柜，你们不能这样啊！” 他死死扒了门框，像个树袋熊一样，扯着嗓子死命挣扎，以至于惹的院里所有人都出来张望，吓得变了脸色。 彭川生怕众人误会东家，急忙同众人说道：“高鹏嫉妒陈喜得了东家看重，设计陷害陈喜烫了手臂，又想他家小儿接替陈喜的差事，东家明察秋毫，现在处置了。” 众人惊讶，都是不能相信。 毕竟高鹏是陈喜的师傅，陈喜平日伺候他鞍前马后，也算周全，高鹏怎么能狠心下这样的毒手？！ 高鹏彻底慌了，却不肯承认，也不敢承认。 他极力辩解，“你们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根本没做！陈喜是自己不小心的，你们没有证据，不能这样冤枉我！” 院里有个小伙计许是平日同陈喜交好，壮着胆子上前，狠狠唾了高鹏一口，骂道：“昨天知道陈喜要做大师傅，你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们都看到了！ “黑心烂肝的东西，陈喜哥才十几岁，差点儿被油锅炸熟了！” 旁人许是也想起昨晚的惊险，纷纷骂道。 “就是，陈喜才多大啊，真是好狠的心！” “你儿子要学本事，进来当伙计也不难啊，你害陈喜干什么？！” “缺德！陈喜以后胳膊废了，怎么活命？你儿子是儿子，人家就不是爹生娘养的了！” 高鹏见他们这样，不但没外援，还被痛打落水狗，气的瞪眼睛，好似要吃人。 叶山不耐烦再歪缠，一脚踹在他身上，把他像死狗一样扯了出去。 高鹏依旧不服气，在地上挣扎着，喊道：“你们没有证据，你们冤枉我！” 佳音走到门前，说道：“我是东家，处置一个师傅而已，需要什么证据，你当这里是衙门啊？！ “再说，你到底是不是做了坏事，自己心里清楚！有话去内务府的监牢说吧，会有人跟你掰扯清楚。” 高鹏很快被拖了下去，彭川也撵了众人各自去忙。 陈喜上前磕头，痛哭感激东家为他做主。 佳音瞧着他左手抹眼泪很是利落，突然问道：“你是左撇子吗？” 第六百一十九章 老天爷赏饭吃！ 陈喜愣了一下，回道：“是啊，东家，我是左撇子，左手比右手灵活……” 佳音当时就笑了，“我还犯愁呢，这可好办了，等我让人给你送些伤药过来，你赶紧把右手养好，只要能简单辅助就成，左手依旧可以做奶油裱花。” 陈喜不懂奶油裱花是什么，以为主子怕他寻短见，在安慰他，于是赶紧推辞，“东家，小人的右手废了，能留在铺子做些杂活儿就感激不尽了，小人不敢耽误了东家的大事……” “不，陈师傅，奶油裱花不是体力活儿，更需要天分。你只有左手好用，也足够胜任。”佳音摆手，又道：“这样，我从家里拿了奶油，等一下，你试试就知道了。” 这时候，陶红英也走了出来。 烤炉是早就预热好的，家里带了面糊，很快就烤了五个小小的蛋糕坯子出来。 佳音慢慢用奶油把蛋糕坯子抹平整，又把剩下的奶油混了一点儿菜汁，变成浅浅的绿色，装在三角油纸袋子里，尖端剪掉一点点。 这样，三角油纸袋子就变成了笔，浅绿色的奶油就成了墨，在白色的奶油蛋糕上，轻巧的画了几片叶子。 陈喜一直站在旁边，死死盯着这一切，眼睛越来越亮。 待得油纸袋子递到他手里，他的手腕都在哆嗦，极力稳了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用绿奶油画了一朵花，甚至花枝不远处，还停了一只鸟…… 这个简单的图案，相比佳音前世见到的那些，实在差太远了，但在这里却是太新奇。 所有人忍不住都凑了过来，围观在一侧，小声欢呼起来。 “哎呀，居然能在点心上作画！” “陈喜画的真好！” “不，以后该叫陈师傅了！” 可惜，陈喜根本听不见这些夸赞，他满脑子都是眼前的奶油、袋子和蛋糕。 他急切的央求彭掌柜把油纸袋子口剪大了一些，这样挤出的奶油更多…… 总共五个蛋糕，画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陈喜已经在蛋糕上呈现了花团锦簇。 不是平面画法，是奶油堆叠起，如同真花一样立体…… 佳音欢喜的为他鼓掌叫好。 她真是没有看错人，陈喜天生就该吃这碗饭！ 没有任何例子，更没有指导，只靠天分，第一次上手，他就能摸索出这样的成果…… “陈师傅，好好养伤，以后店铺里的蛋糕裱花都靠你了！”佳音给陈喜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陈喜有些怔愣，放下手里的油纸袋子，噗通跪倒就开始咣咣磕头，痛哭失声。 “东家，呜呜，我陈喜以后就是死，也是东家的鬼！呜呜，东家救了我的命啊……我以为要去街边当乞丐，我还想上吊去找我爹娘了！” 众人听得心酸，都是收了笑。 佳音赶紧吩咐彭川帮忙，扶了陈喜起来，嘱咐道：“你是靠自己本事留下，不是靠任何人的怜悯。先养伤，以后好好干，铺子不会亏待你的。” “是，是，东家，呜呜，我一定好好干！”陈喜坚持又磕了三个头才起来。 佳音放下心里大事，也是轻松，就对彭川说道：“这几日，你就照管陈喜好好养伤，将功赎罪。之前得错处，罚你一月工钱，下不为例。” “是，谢东家，我以后一定更谨慎小心。”彭川听说罚工钱，没有撵他走，也是高兴坏了，连连行礼。 陶红英洗了手，站在门口偷偷看着院子里，同李老太和温夫人说道：“咱家福妞儿好像一下就长大了，对上这么多人都不怕，我还担心她年纪小，会被欺负……” 这话里满是怅惘之意。 父母总是盼着孩子长大，又不舍得孩子长大。 李老太也是点头，感慨道：“福妞儿这段时日总跟着老二琢磨百花园和赈济署，侯爷回来又开始带她一起打理侯府的人情走动，张罗这个点心铺子，真是没少长本事。” 陶红英有些蔫，走到婆婆跟前，小声说道，“我和老四商量过了，家安……还是让他随便折腾吧，不闯祸就成，我三嫂那边，怕是也一个意思……” 李老太没有说话，只是望向院子里的孙女。 胖丫头完全没有家里的娇憨，分配差事，安排活计，像模像样。 她就长长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做父母的决定了，我就不拦着了，总不能让家里的小子，还不如妹妹能耐吧。以后靠妹妹护着一辈子，可让人笑话了。” 佳音不知道，她处置一个恶人，就让奶奶和老娘改变了想法，解开了拴在哥哥们腿上的绳子…… 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李老太一行又到了百花园。 李老二正送工匠离开，东园的暖房已经建好了。 突然见家里人过来，他很高兴，赶紧让郑丰去仙客来要了饭菜，然后带着众人参观了一下暖房。 这个时节，中午很热，但早晚已经要落霜了。 所以暖房朝阳的一面，打制的都是可以开合的大木窗，窗上镶嵌了大块的玻璃。 中午敞开通风，早晚闭合保暖，简直给娇嫩的花儿们打造了一个最舒适的生存之地。 李老太等人根本没见过玻璃，站在暖房里，都是惊讶的不成，纷纷询问。 “这琉璃也太干净了，走对面怕是都看不到？” “是啊，这般冬日时候，养在这里的花就能照到太阳，又不用害怕风雪了。” “这琉璃若是镶嵌到家里窗子上，一定很亮堂啊！” “我倒是觉得该用到学堂那边，若是家仁的学舍能安几块，读书就不怕废眼睛了。” 佳音跟在后边，听着众人闲话儿，突然就觉得空间小院那些窗子要保不住。 她赶紧抱了奶奶的胳膊，喊着，“奶奶，我饿了，先吃饭，好不好？下午还要去买好东西呢！” 果然，李老太笑着敲她脑门儿，嗔怪几句也就出去了。 众人吃过饭，没有多停留，直接去逛街。 女人逛街，喜欢又舍得花银子的，无非就是布料、针线和首饰了。 日头将要落山时候，满载而归，老少女人们从车上下来，脸上都带了笑。 难得李老三带了家安家喜从洛安回来了，正等在院子里。 家安和家喜撑着笑脸，但怎么瞧怎么透着心虚。 他们之前回去书院，原本是想着慢慢读书，再找机会说服家里。 但兄弟俩在外边飞野了，坐在学堂上，就好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一样，怎么都不舒坦。 坚持了两日，两人眼见瘦了一圈儿，嘴角也起了火泡…… 第六百二十章 梦想和现实的差距 李老三和赵玉茹，甚至家仁看在眼里，都觉得不成。 于是，他们凑一起商量一下，就把两个小子送了回来。 吃过晚饭，李老三搓着手，一脸为难，不知道怎么跟老娘说正事。 结果，李老太反倒先开了口，“老三啊，你是不是想说，让两个小子停学出去闯荡？” 李老三惊了一跳，赶紧说道：“娘，您别多，您不同意，就不让他们出去。” 李老太就笑了，拍拍这个憨厚孝顺的儿子，叹气道：“原本我也有些舍不得，毕竟外边不太平，这俩小子又是猴子一样，万一闯了祸，万一遇到坏人，家里后悔都不成…… “但，他们是小子啊，不是家里养的鸡鸭，怕是圈不住。再说了，谁都是活一次，不能随心所欲的做点儿啥，岂不是白投胎了！ “两个小子……想走就让他们走吧！” 不等李老三应声，家安和家喜已经嗷嗷叫着跳了起来。 “奶奶！您真的同意了？我们自由了！” “哦！我要出海！我要去海那边看看，我要去找仙岛！” 他们两人抱在一起，简直像过年一样高兴。 家里人听到动静，都是聚了过来。 陶红英见婆婆的眼圈还红着，小子们却这般模样，气得一人赏了他们一巴掌。 两个小子挨了打，总算看出眉眼高低了，老老实实凑在奶奶身边，一左一右抱了奶奶的胳膊。 “奶奶，我舍不得您。” “我也是。” 两人想学妹妹撒娇，可惜天生不具备这技能啊，搜肠刮肚，只说出这么干巴巴两句。 李老太就是满心的酸涩，这会儿也被孙儿也气笑了。 “你们两个棒槌样子，这般出门怕是被人家当柴火烧了都不知道！”李老太扯了他们的手腕，嘱咐道：“别以为我答应你们不读书，你们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说到底你们年岁还是太小了，暂时在家留一段，等家里给你们准备一下，再走也不迟。” “为什么啊，奶奶！”家安立刻抗议道：“我们还想跟着下一趟船回泉州呢。” “是啊，奶奶，过年时候就有船队要去外邦，我们想买条船，我们想出海！”家喜也是急得团团转。 不等老太太应声，坐在一边啃果子的佳音先说话了。 “哥，你们打算买船出海啊？那买船要多少银子，你们知道吗？一条船要多少船工，多少护卫？ “听说海上有海盗，你们连杀鸡都不会，万一遇到海盗，怕是连人家一刀都扛不住！ “还有，大伯说，咱们天武的丝绸和茶叶在外邦很好卖，一罐子茶叶就能换一颗宝石，你们要不要带一些走啊？那你们有银子置办货物吗？ “海上风浪很大，一个不小心就翻船了，你们会观天象吗？海上几个月都吃不到蔬菜，人会生病死掉，你们知道怎么避免吗？ “到了外邦，语言不通，你们要怎么同当地人做生意啊？小心人家当你们是入侵者，直接把你们杀掉！” 她是满脸好奇，左一句右一句的问了一堆。 但家安和家喜却听得脸色越来越差，几次想开口反驳，又没有底气。 他们什么都不懂，也没有本钱，开口就说要买船出海，确实有些太异想天开了。 但要他们就这么放弃，他们又不甘心！ 家安仗着亲哥哥的身份，小声问道：“福妞儿，你不能帮哥哥买船买货吗？你放心，等我们赚了钱，都给你，我们不要！” 李老太和孙女最是默契，这会儿赶紧帮腔，敲打孙儿，“这话说的，真是让人笑话！ “你连一条船多少银子都不知道，怎么让你妹妹出银子？你妹妹的银子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平日贴补你们零用银子就算了，难道你们去闯荡天下，还要给你们准备本钱啊？ “你们是当哥哥，不脸红吗？就算你妹妹出得起银子，你们什么都不懂，带了船和货物出海，那就是去送死去，还说赚银子，怕是要血本无归！” 家安和家喜对视一眼，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他们只以为抬脚就走，就能去征服星辰大海。 哪里想到，出发前，还有这么多准备…… 佳音怕哥哥们被浇灭了年少的雄心，赶紧说道：“哥哥出海也不是不成，但要有计划。比如，要学武自保，要学外邦话，还要学行船观天象！ “只要这些都学到了，那出海就不是去送死了，我可以给哥哥们投银子，买最好的船，采买的货物！” 李老太揽着小孙女，笑道：“只要他们能做到这些，哪里话用你出银子，家里就能支持他们。就怕你两个哥哥，都是只会说大话的胆小鬼，一听这事麻烦就改主意了。” 家安和家喜果然中了激将法，异口同声喊道：“不，不改！”我们就是要出海，我们不怕麻烦！” “那好，”李老太迅速拍板儿，“家里同你们以三年为约，三年内，只要你们学到这些本事，家里就支持你们买船出海，绝不阻拦！” “三年就三年！”家安和家喜齐声应了，纷纷上前同奶奶击掌。 佳音同奶奶挤挤眼睛，然后扯了两个哥哥往后院走，“哥，去我屋里，我给你们看一些好东西，以后出海一定用得到。” 眼见三个孩子进了角门，陶红英才松了一口气，然后小声问婆婆，“娘，我以为这俩孩子要在泉州多跑几趟，哪里想到他们是要出海啊，他们……能成吗？” 李老三也是有些后悔，“是啊，娘，我也以为他们顶多跟着大哥和家义后边跑几趟……” 李老太摆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既然要放孩子自由闯荡，就别干涉他们去哪里了，好在福妞儿聪明，帮我把他们多按下三年。 “这三年，他们多学点儿本事，最后，能改变主意最好，若是坚持出海……起码也有自保之力了。” 李老二在一边听着，想起书院的家仁和礼哥儿，突然有些担心。 这俩孩子也马上要去泉州游学了，会不会也…… 后院里，佳音带了两个哥哥围着炕桌儿吃果子。 外人面前不好拿出来的葡萄、桃子之类，这会儿都被家喜家安痛痛快快塞进了肚子。 他们是自小就跟着妹妹一起偷吃习惯了，不问出处，是刻在脑子里的基本规矩。 即便这会儿有些沮丧，但可不耽误他们的嘴巴动起来。 佳音吃了一个桃子，就跑去炕尾翻柜子，然后拿出一件东西，惹得家安家喜嘴里的果子都忘了咽…… 三更奉上~~~~ 第六百二十一章 快看，树上挂只胖猴子！ “妹妹，这是什么东西，两个筒子粘一起了？”家安扑过去，接了妹妹手里的黑东西，上下翻看。 家喜也凑上前，抢着摆弄，“不是铁的，很轻巧啊，怎么还镶嵌了两块琉璃？” 佳音生怕哥哥们毛手毛脚把东西摔了，赶紧抱在怀里，说道：“这是千里眼，走，去村口，给你们看个新奇！” “千里眼？真的能看千里吗？”家喜下地穿了鞋，主动背了妹妹出门。 家安拎着妹妹的鞋子，跟在后边，突然嚷道：“哎呀，我记得在泉州，茶楼里有人说那些外邦人，他们就有什么千里眼，是不是这个？” “对，千里眼！我也想起来了！”家喜高兴疯了，直直跳起来，差点儿撞到门框。 不等佳音惊叫，哥俩儿已经护着她，一阵风似的冲出了家门。 这会儿，天边的晚霞余晖还没有完全散去，映得天地一片橘红，晚归的鸟雀展翅，扑簌簌飞过…… 村人们都回家吃饭了，平日热闹的村口只剩了孤单的老树。 家安家喜噌噌爬上树干，并排坐好。 这里视野最好，看得最远。 佳音拿起望眼镜，放到眼前，好不容易才调好焦距。 这还是她前世在夜市溜达的时候，淘换的军用旧物，虽然看着笨拙一些，但比那些玩具类型的，可好太多了。 家安和家喜一人伸出一只手，拢在妹妹身后，生怕她仰下去。 “好没好，妹妹？快让我看看，这真能看一千里吗？”家喜着急，忍不住催促道。 佳音赶紧把望远镜递了过去，然后回身找了个牢靠的树枝……抓紧。 果然，家喜刚把望远镜放到眼睛上，就忍不住惊叫起来，“啊，那是什么？鸟！云！不，还有大王庄！太近了，简直太清楚了！” 家安立刻扑了过去，夺过望远镜，也嚷了起来，“啊，真能看千里！是大王庄，村口有三个人!” “给我看看！” “哎呀，我再看一会儿!” 两兄弟很快为了一个望远镜，疯狂的争夺起来。 而方才还被他们捧在手心的妹妹，已经攀爬在树枝上，一脸的……果然如此！ 佳音无奈翻个白眼儿。 她这两个哥哥的靠谱只是偶尔出现，大半时候他们都会如此，被吸引了注意力，就把她这个妹妹扔在一边。 这个认知，在小时候她差点儿成了石板烤肉的瞬间，就牢牢扎根在了心里…… 侯爷带了十几个亲卫，打马跑回新村，远远就瞧着村口树上有人。 待得走进，才看清楚家喜和家安拿着一个奇怪的筒子，对着他照个不停。 而旁边的树枝上，还挂了个胖猴子。 胖猴子？！ 侯爷惊了一跳，直接踩着马背就飞了起来，然后抱了心爱的胖闺女稳稳落了地，恼怒问道：“怎么回事？若是掉下来，摔倒头怎么办？” 佳音呲着豁牙儿，笑得尴尬。 她低估了两个哥哥对望远镜的沉迷，幸好义父回来了，否则她的爪子都要抽筋了…… 家安和家喜不知大难临头，居然还在嘟囔。 “这马的鼻孔好大！” “不，眼睛更大！” 侯爷抬脚踹了树干，两个小子立刻摔了下来，一骨碌爬起来，怔愣半晌才想起哪里不对劲。 他们玩得起兴，好像忘了妹妹！ 侯爷弯腰捡起望远镜，也没看是什么，就塞给了佳音，然后抱了她往院子里走。 家安和家喜赶紧屁颠颠跟了上去。 家喜第一个笑嘻嘻认错，“嘿嘿，侯爷，我们错了，刚才看的太入迷，忘了看顾福妞儿。” “对，对！”家安也赶紧附和，“我们看你们跑过来，越来越近，就多看了一会儿，这个千里眼太神奇了！” 侯爷却不理会他们，直接进了李家院子。 佳音偷偷同两个哥哥做鬼脸，然后把望远镜扔了过去。 家安和家喜会意，接了望远镜就跑掉了。 侯爷怎么会不要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伸手拍拍胖丫头的后背，说道：“以后去哪里都带着水灵水云，这俩小子太跳脱，疯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嘿嘿，知道了，义父。”佳音赶紧岔开话头儿，“义父，哥哥们要出海去外邦看看，奶奶让他们学三年本事再出发呢。” “是吗？”侯爷应了一句，也没再多说。 李老太和陶红英正商量家里琐事，眼见侯爷这个时候回来，陶红英赶紧去灶间张罗了一碗鸡汤面和两样小菜。 侯爷吃个干净，这才陪着李老太说话，问起两个小子要出海，李老太就说道：“这就是两个皮猴子，怎么也圈不住了，索性撒出去让他们折腾吧！ “改日震生回来，让他寻老船工教教他们海上的本事，看看他们能不能坚持下来再说。” 侯爷点头，“咱们天武和海外国度，虽然没有太多来往，但外事司也有些人手，一直在活动。 “不如我把两个小子安排进去吧，可以学学外邦话和风土人情，还有行船之类的本事。” “这样成吗，麻不麻烦？”李老太听得高兴，有些心动，但更担忧给侯爷添麻烦。 侯爷摇头，说道，“他们本来也缺人手，因为朝廷如今的重心都在江北。但我觉得外海的海盗越来越猖獗，外邦番人来往也越来越多，该有的防备不能放松！ “万一以后夺回了江北，南边又出了乱子，总不能没有任何准备。两个小子如今多学本事，南边不出问题，他们出海游玩或者做生意最好，万一起了战事，他们给自己谋个出身更容易。” 李老太听的连连点头，简直是意外之喜。 家喜和家安都不是读书的料子，她本以为出海做个商人，也就顶天了。 没想到，以后还有谋个官职的机会！ “好，好，侯爷，就把他们交给你安排了。”李老太拉了侯爷的手，说不出的感激，“家里这些孩子，真是多亏你了。” 侯爷顺势说道：“就是两个孩子以后怕是要吃苦了……” “吃苦怕什么！”李老太大手一摆，半点儿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哪有学本事不吃苦的？这俩小子皮实着呢，随便你折腾！他们要是怕吃苦，以后就老实留家里种地，我更不用费心了。” “那好，明日我去进城，顺道就把他们带着。”侯爷笑了笑，直接定了两个小子未来的“悲惨”日子。 佳音坐在一边，笑得乖巧，心里却为两个哥哥抹了一把同情泪…… 第六百二十二章 那一片金灿灿的希望！ 不过，她倒也不担心。 义父就算恼了两个哥哥毛躁，也不至于伤了他们。 至于吃苦，就像奶奶说的，哪有学本事不吃苦的，在家多吃苦，出门才能少吃苦！ 第二日早晨，吃过早饭，家安、家喜听说侯爷安排他们去学本事，乐得一蹦三尺高，兴高采烈得收拾了简单的包裹，就骑着马，跟着进城去了。 佳音远远同哥哥们摆手告别，然后也去了张神医的新院子。 许是昨日派人回来讨要烫伤药膏，老头儿今日居然安排她“实战”。 课题就是，各种伤药。 可怜她的胖胳膊胖腿儿，又要经受超越年龄的操练了。 一日下来，烫伤药膏熬了一罐子，伤药粉一盒子，她的手腕子也红肿了…… 这还是有水灵帮忙的情况下，否则她真是要被累死了。 不过，张神医也不好过。 佳音回到家，无比心疼的老娘、奶奶和嫂子们，饭菜都恨不得喂到她嘴边。 而张神医正揪着头发，对着伤药粉疯狂念叨，“不可能啊，配方一样，怎么药效就好这么多？！” 秋风一日比一日寒凉，也催促着农人们抓紧时间，把田里的一切抢收回来。 新村的晒谷场上，铺满了金黄色的玉米棒子。 褪去了干枯的外皮，一个个半尺多长的玉米棒子，尽情展现着自己的挺拔身姿，饱满的“肌肉”，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淌口水，纷纷感慨。 “这样的好粮食，居然是咱们种出来的？！” “是啊，剥皮的时候，我都不敢用力，生怕掉了一个粒，就造孽了。要知道一个粒子种下去，明年就又变成这样的玉米棒子了。” “以后可是不怕挨饿了，这样一棒子就够一口人吃一日了！” 全村的男女老少，腿上好像都有了自主意识。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几乎所有空闲都想蹲在晒谷场不离开，眼珠子更是一动不动，直接黏在玉米棒子上。 村子内外的鸟雀算是倒霉了，别说跑来偷吃一口，就是飞过上空也得抓下来，把嘴巴绑紧了！ 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里正，更是一日七八趟的往新村跑，生怕村长改了主意，不肯分他们种子。 这一日，他们借着交付碧玉瓜的分红，又跑了过来，然后就拉着村长不肯走了。 大槐树村的景里正，死皮赖脸央求，“老哥，你看，这玉米种子放在你们这里，还得费心照顾，不如提早分给我们吧，我们拿回去晾晒保管，也心安。” “是啊，吴村长，咱们也是一家人，你信不过谁，也不能信不过我们，是不是？我们拿了种子回去，一定好好照管。”大王庄里正也是拍着胸口保证。 小王庄里正更是干脆，直接坐到地上不起来了，“老哥，你要是今日不分给我们，我就不走了，我白天黑夜在这里守着。” 村长大叔真是哭笑不得，想了想就说道：“正好今日伯爷在家，我带你们去交账，伯爷同意，我就把玉米种子提前分给你们。但土豆种子一定要等到明年开春，因为保存在别处呢，就是我们也要一起等。” “好，好，能拿到玉米种子就成，土豆不急。”三个里正几乎是异口同声。 然后，各自麻利整理好衣衫，跟着村长去李家。 李老二倒也和气，没有为难他们，结算了碧玉瓜的分红，就说道：“你们想提前把玉米种子拿回去也好，我们村里人少玉米多，万一照管不周，也是可惜了好东西。 “就按照先前说好的，小王庄七百斤，大王庄一千斤，大槐树村一千二百斤，一会儿就辛苦村长大叔带人称一称！明年秋日时候，除了正常该交的粮税，双倍偿还就好。” “多谢伯爷，多谢伯爷！”三个里正欢喜起身，一起行礼道谢。 小王庄人少土地少，拿的种子最少。 大槐树人多土地多，拿的种子也多。 大王庄处于中间，但种子的量也够村里各家分了。 景里正想起一事，就带了几分试探旨意问道：“伯爷，再有几日，税粮就准备好了，您看，是不是问问郡主，要送到哪里……” 李老二半分迟疑都没有，嘱咐道：“我早同郡主商量过，你们像去年一般，该交到哪里就交到哪里，朝廷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这也是我们碎金滩乡亲的心意。” “是，伯爷，伯爷大义，郡主善心。”景里正赶紧行礼，顺手拍了两记马屁。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们三人才跟着村长告辞。 一时，晒谷场上的玉米棒子，挑拣最好的装了袋子。 新村众人听说，三个村子要做明年的种子，主动帮忙剥粒，去了玉米芯儿。 景里正偷偷塞了一个玉米粒到嘴里，嚼碎，尝到浅淡的甜味，忍不住眉开眼笑。 明年这个时候，他们村子也会有这样金灿灿的晒谷场。 只要想想那场景，他的骨头好似都轻了几分，身子都差点儿飘起来…… 同样，这个日子，新都内外但凡种了玉米的人家，都在对着大片的玉米棒子感慨，幸福的好似在梦里。 虽然春日时候就早有猜测，但事实摆在眼前，他们还是大受冲击！ 这满眼的金灿灿啊，颗粒比高粱和谷子好太多了，即便没有稻米和小麦味道好，但高产就是压倒一切的优势啊。 若是天武漫天遍野，荒山林地都种上这种粮食，天武根本不会再缺粮，不会再饿死一个人！ 这可是救国之功，活命之恩！ 当初李家人是何等的好运气，怎么就在番人手里拿到了这样的好东西呢？！ 最主要是李家人怎么就识货，千里迢迢运回来，又托付刘家种下来…… 若只是玉米还罢了，再看遍地圆滚滚的土豆。 拳头大一个能种五六株，结出的新土豆能装一盆，简直翻了十几倍的产量。 可以做粮食，也可以做冬菜，味道还好。 仙客来已经推出七八道新菜，虽然不是人人都爱之入骨，但也没一个说难吃的。 难道天下真有如此福泽深厚的人家，以一家之力，解决了整个天武最大的危机？ 仔细想想，李家确实走运。 一个逃荒人家，从北到南跨越几千里，老老少少没有一个折损不说，如今更是直接跻身权贵之层。 家里诰命、爵位、封号，应有尽有，儿孙更是一个比一个有出息…… 第六百二十三章 统统有赏！ 整个新都各家都陷入了深深的羡慕嫉妒之中。 也有明理的老人警告儿孙们，“以后不可招惹李家，李家有大福运，能交好就交好，不交好也绝对不能得罪。” 儿孙晚辈们当然乖巧应下。 旁的不说，家里孩子还在军营里被虐的鬼哭狼嚎呢，而魔鬼教头，就是李家最小的儿子！ 他们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敢对李家下嘴啊…… 皇宫里，从宫门到上朝的乾坤殿之间，甬路和台阶加一起足有一千步。 自从几日前，皇庄那边收了玉米棒子，就都送来，堆在了这段路两侧。 每日朝臣们来往，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而皇上无论是上朝，还是批阅奏折累了，只要走出门槛，就满眼都是金灿灿之色。 朝臣们心里都有猜测，皇上怕是还要赏赐李家。 毕竟没有李家，就没有这等壮观场面。 其实，所有人不知道，皇上远比他们想象的更激动。 因为，他知道的内情更多。 这金灿灿的玉米，天降第六谷，根本不是李家意外从番人手里得来的。 它就是李家拿出来，借着番人的名头，南北绕了一圈儿才送到新都。 可以说，有如今的丰收，根本不是李家好运，就是李家实打实的功劳！ 赏赐，必须赏赐！ 他不好奇李家从哪里得来的宝贝，他只知道，李家有功于天武！ 身为帝王，他不缺这个胸襟度量，他能包容李家这点儿小秘密。 而事实也证明，李家足够忠心，对得起他的这份信任！ 于是，这日大朝会，他亲自表彰了李家的功劳，想要再次赏赐。 文武百官难得没有阻拦。 但李老二却出列跪倒推辞，“皇上，我们家中不过是碰巧得了这样的高产粮食，想来，也是上天不忍天武百姓挨饿，不忍皇上为此事忧心，才通过我们家降下如此祥瑞。 “而如今的大丰收，更是因为皇上看重，满朝同僚的支持，还有刘志恒大人和农林司所有人的辛勤，同我们家里没有半点儿关系。 “若是一定要赏赐，还请皇上先赏各位大人，也先感谢皇上您自己才是。” “哈哈哈！”皇上听得高兴，忍不住朗声大笑，“赏，当然要赏了！满朝文武多赏一月俸禄，朕也要歇一次大朝会，亲手剥几棒玉米，好好尝尝味道如何。” 所有文武群臣，都是轰然跪倒，高声谢恩。 无论真心还是假意，这一刻，人人脸上都带了笑。 赞美恭维，更是不要钱一样，哗啦啦照着皇上泼了过去。 皇上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末了他还在坚持，“中山伯，众人都得了赏赐，你总该说说想要什么赏赐了吧？” 李老二想了想，就行礼笑道：“皇上，若说臣想要什么赏赐，那还真有一件。之前，臣就已经领了银子，打算建伯爵府和郡主府，但新都初建，工部衙门实在忙碌，倒不出人手。 “如今，秋收刚过，新都也建设好了，是不是可以劳烦工部的同仁，为我们家这两座府邸费心一二？” 众人原本还好奇，李家会求什么赏赐，没想到是这样的小事。 这本就是应当的，但李家这时候提出来，全了皇上的爱护之心，实在是低调本分。 果然，皇上立刻说道：“这也算赏赐？朕准了！工部分出人手，即日赶赴碎金滩，修建伯爵府和郡主府。” 李老二赶紧跪倒谢恩，“皇上，工部周大人是我们家从来到碎金滩就相熟的，臣这次也想请周大人辛苦一趟。 “另外，工匠也不必太多，因为臣家里不想建大宅院。臣的老母亲常说房子大了，家里人离得远，反倒不亲了，热热闹闹聚在一起才好。” 这话说的诚恳，更多几分踏实，让人脑子里立刻就能浮现出，一大家子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喝说笑的场景。 于是，从皇上到朝臣都羡慕了…… 李家人丁确实兴旺，相处更是和睦。 难道这也是李家福运高照的原因…… 散朝时候，李老二不但带了周大人和工匠们回碎金滩，到底还拉了两车皇上赏赐的各种好东西。 李家院子里，李老太正抓了孙女量尺寸，嘴里念念叨叨，“不成了，要给福妞儿减肥了！人家孩子长个头儿，咱家这孩子怎么长肉啊？看看这腰，又要放宽一寸！” 陶红英也是忍不住掐掐闺女的肚皮，懊恼道：“那就得吃饭时候抢碗了！还有，以后跟家里人说，谁也别给她夹菜了！” 佳音搂着自己的肚子，努力捍卫着五花三层，笑得心虚又脸红。 先前被张神医每天“折磨”，还要费心百花园、赈济署和点心铺子，她确实瘦了一些。 但这几日，事情都忙得差不多，她胃口大开，小肉膘又迅速跑回来同她团聚了。 温夫人坐在一边和文娟分绣线，忍不住为胖丫头说情，“孩子小时候都胖呢，这叫奶膘，过个三两年，才到抽条儿窜个头的时候。” “师姑最好了，只有师姑最疼我！”佳音找到了靠山，跑上前抱了师姑的脖子，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 温夫人被惹得越发笑起来，“不过，太甜和太油腻的饭菜，你也要少吃一些了。过几日，我和你娘要出门做客，带你一起去玩儿，不能刚做好的衣裙，穿进去又紧绷绷了吧？” 佳音听说出去玩儿，立刻点着小脑袋，答应的痛快，“好，我听师姑的。” 正这个时候，李老二就满载而归了。 众人眼见满满两车东西，都是惊喜，问询之下，听说是皇上赏赐，众人又赶紧跪地，冲着皇宫方向磕头。 末了，李老太高高兴兴带了何嬷嬷入库，等着家里安生下来，再看看给儿孙们分一分。 没一会儿，周大人看过了李家附近的地形，也进来喝茶说话。 碰巧，慧娘抱了双胞胎过来李家走动，一时就有些尴尬。 说到底，李勇叛出严家之事，是天长日久累积的矛盾暴发，同慧娘没有太大关系，但她又是实打实的受益者。 严家如今远离新都，蜗居在老家。 这大半年，听说老两口的身体都很差，想必命不久矣。 周夫人夹在中间，又心疼父母，又不能怨怪弟弟，就对这个弟媳妇儿百般恼怒。 周大人可是没少劝说，没想到今日在这里遇到了…… 三更奉上，祝宝子们中秋快乐，月圆人团圆！么么哒！ 第六百二十四章 这是个难题啊！ 蕙娘倒是坦然，带着孩子给周大人行礼。 周大人寒暄几句，问问李勇在哪里，日子如何。 最后，他因为事先没准备见面礼，就把腰上的玉佩解下来给了小子，又拿了一块银子给丫头。 蕙娘也没推辞，带孩子收了下来，然后就去帮陶红英准备饭菜。 李老太带了双胞胎在廊檐下玩耍，李老二陪客，招待周大人吃了饭。 待得周大人告辞离开，李家人凑一起，商量两个府邸的位置和大小。 李老二说了自己的想法，“娘，家里在城中虽然有院子，但那是大哥和家仁的住处，以后若是同各家人情走动，宴客之类，还是要有个正经的府邸。 “依我的想法，中山伯府建到城中吧。倒是福妞儿的郡主府可以建在村里，毕竟碎金滩是福妞儿的封地。” 这话合情合理，家里人都是点头。 虽然家里不是太喜欢城里那些权贵人家的行事，打起交道也觉得累心，但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以后家里越来越兴旺，孩子们要科考、要结亲，总不能这么一直躲着。 这般，伯府建在城里，是势在必行。 “行，你的府邸，自然是你说了算。”李老太支持儿子，说道，“我以后是肯定要在村里养老，你大哥和老三老四也不可能跟你去城里住，所以，这个府邸就按照你的想法，建你喜欢的样子吧。朝廷给的银钱不够，公中再给你添一部分。” “不，娘，不用公中出银钱了。我手里有些积攒，百花园那个聚宝盆，福妞儿也分了我不少，应该足够了。”李老二推辞。 李老太却坚持，“娘有四个儿子，肯定不能只偏心你一个。给你的，你就接着。毕竟你那伯府是咱们李家的脸面，总要建的大方气派。” 李老二这才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起小侄女，“福妞儿，你的郡主府想建在哪个位置？” 佳音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应道，“二伯，唯一空着的就是二村和新村中间的位置了，就建在那里吧。 “反正我是不会去住，建成什么样子都行。奶奶在哪里，我就住哪里！” 众人都是听笑了，李老太更是抱了孙女嗔怪，“你还打算一辈子赖在奶奶身边啊？等你长大，总要成亲嫁人生孩子，院子可不能马虎，要好好建个宽绰又暖和的。” 陶红英也是说道，“是啊，就算不打算那么远，你也该有个地方安置你那些破烂东西啊。什么药房，绣房，库房，赶紧分出去，家里也松快一下。” 佳音的大半东西都存在空间里，但为了不引人怀疑，还有一部分草药和布匹、摆设之类放在了家里库房，而且越来越多。 陶红英每次拾掇库房，都看着头疼，这才有了这么一说。 佳音哒哒跑过去，抱了娘亲撒娇，“呜呜，福妞儿好可怜，福妞儿还这么小，就要被娘亲赶出家门了。” 陶红英听的哭笑不得，扯了扯闺女的辫子骂道，“少来这一套！你要是可怜，天下就没有享福的人了。赶紧把你的府邸建好，随便你折腾。你自在，我们也清净。” 佳音吐吐舌头，想了想建府邸确实不是小事，就道，“那好吧，我今晚画个图，建个漂亮院子，让所有人都羡慕。” 众人听的都是笑起来，并不把佳音的话放心上。 毕竟她年岁太小了，除了侯府，也没见过几个大宅院，怎么可能有什么好主意。 甚至李老太已经开始后悔让孙女做主，万一孙女胡闹起来，岂不是浪费了银子…… 结果，晚上时候，佳音当真一头扎进空间，开始找资料，琢磨她的新府邸。 前世决定回村蜗居的时候，她也是兴致勃勃想要建个乡间的二层小别墅，干干净净，开满鲜花。 可是囊中羞涩，恐怕建完小洋楼，就没有太多余钱了，所以她一直住着老宅，把翻新这事耽搁下来。 如今想想，冥冥中都有注定。 她若是翻新，农家小院就不是小院，说不定也不会变成空间，跟着她来到天武了。 不过，如今要建属于她一个人的郡主府，倒是可以趁机圆梦，建一座中西结合的温馨小世界。 要新颖，还不能太扎眼。 要生活方便，还不能太惊世骇俗…… 这是个难题啊！ 第二日早起，家里人盯着佳音的黑眼圈都有些心疼，纷纷劝着。 “福妞儿，可是功课太累了？要不要二伯去跟张神医说说，咱们慢慢学，家里也没指望你天下扬名，不用这样刻苦。” “是啊，该睡觉的时候就要睡觉啊！你还年岁小呢，睡觉少了不长个子。” “赶紧吃饭，吃完去睡一会儿。” 其实佳音在空间里也睡了，只不过对新家的规划，让她异常兴奋，睡的少了一些。 她不想家里人担心，就赶紧点头应了下来，但吃过饭却抓了二伯，抱着图纸就出门了。 郡主府的位置，她又改了主意，从新村和二村中间，换到了果园后边。 这里有片五六亩大的荒地，杂草灌木丛生，正前方，一半对着果园，一半对着河滩地，视野很是开阔。 春日花开时候，果园后坡的花海，尽收眼底，而前边温泉山谷的热闹，却被完全隔绝，是个闹中取静的好地方。 佳音想建一座三进宅院，外带一座二层小洋楼，宅院外还要种一片药田。 这般，五六亩的面积肯定不够。 但碎金滩都是她的封地，怎么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受委屈。 这附近的田地是大槐树村的，到时候多给一些补偿银子，扩出十几亩很容易…… 李老二担心草木深重，有虫蛇吓到小侄女，就把小侄女背了起来。 但没转悠一会儿，他就累的厉害。 无奈只能交给了郑丰，水灵跟在一边，时不时偷笑。 佳音也是脸红，赶紧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二伯，末了说道，“二伯，我这里有很多银子，不要用家里的！账册写好，随时找我拿银票就行啊!” 说罢，她就把手里的图纸塞了过去，偷偷嘱咐，“这是效果图，二伯一个人看啊。” 水灵会意，接过小主子，几个跳跃跑出灌木丛，回村去了。 第六百二十五章 这个师傅开了挂！ 李老二好笑摇头，寻个木桩子坐下，展开效果图，然后就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这就是一本大的图画册子，从整体宅院的远景，到各个部分的分解，甚至还有屋子里的布置，就是门窗的式样都画的清清楚楚。 若是当真能呈现出来，绝对会是个让人羡慕的好院子。 只是不知道小侄女从来学来的这些本事，这里很多布局和安排，怕是周大人都不见得熟悉…… 佳音给了银票，选了地方，就做了甩手掌柜。 其余采买材料，找人算日子动土，同周大人沟通，就都是二伯负责了。 这就是年纪小的好处了，毕竟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如何勤奋，是不是？ 幸好，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只够建一个地基，就要上冻了。 其余要等开春之后继续，倒也不至于把二伯累坏了。 倒是城里的伯爵府，遇到点儿小麻烦。 没有合适的位置！ 原本新都作为府城，就很繁华，居住人口也多。 突然迁都至此，城里的地皮更是寸土寸金，宅院的价格涨的飞起。 本来就是权贵聚居的城南和城西，可以说一屋难求。 而城东被皇宫和世家占据。 城北倒是有地方，但那里普通百姓汇聚，多棚户，环境卫生差，人员复杂，根本不在各家落脚的选择范围内。 这也是赈济署里，几百乞丐流民可以占据那么大地方的原因。 李家虽然只是小小的新贵家族，也不可能把府邸建在城北。 幸好，刘志恒听说这事，帮了大忙。 刘家是多年盘踞这里的“地头蛇”，最不缺的就是房产了。 城南和城西交界的位置，两座相邻的半旧院子都是刘家早年置下的底子，一直收着租金。 如今，打了个七折，友情价一千四百两，卖给了李家。 两座宅院拆掉，合在一处，足够建造一座五进的伯府了。 这个规模不算扎眼，也足够用了。 不说李老二为了两座府邸忙碌，还要兼顾赈济署和百花园，恨不得长出八只手。 只说村里，秋收过了，却还是闲不下来。 因为果园要摘果子了！ 那漫山遍野的红彤彤果子，任谁看了都是满心的欢喜，但想收回家，不磕不碰，完完整整，也不是个轻松活计。 果子这东西，刚摘下来的时候，免不得都是酸大于甜，总要窖藏一个月左右，糖分转化好了，才是最多汁甜美到时候。 去年，村里没有准备，果子也没那么多，所以都是直接卖掉的。 今年，村长大叔早早就带人在山脚下挖好了地窖，打算储藏一半果子，甚至连同村里的萝卜白菜等冬菜也一起存了。 地窖修建的很大，足有六七间房大小，用青砖砌墙铺地，分了几个小间，整治的很是干净齐全。 佳音特意进去看过，还找人挖了不少的山里土，堆了一个角落，指望冬日时候，试试发蘑菇，煎炒烹炸也能换换口味。 村里的老人们这一年，闲着无事就编柳条筐，夏日装碧玉瓜和金果儿，其余统统留着装果子。 筐子堆了足足两个院子，村里人依旧觉得不够用。 所以，二村这边，趁着面条作坊还在建设，所有伤兵们都临时学了学，尝试用流水线的法子，编制柳条筐练手了。 人多力量大，不过三五日，居然就比老人们大半年的成果都要好。 小王庄那边额外开了小路，通往温泉山谷。 所有客人们都热衷山上落果子的游戏，盼着村里早早采摘，他们要多买一些回去呢。 佳音这几日，来往城里多一些。 自家的果子味道好，没人比她更清楚了。 所以，今年不只是价格提了很多，侯府、刘家和温家也都要招呼一声，提前给他们留一些，用于走礼送人情。 另外，她先前吩咐郑家庄那边，琢磨了两个手动搅拌器，用来搅打奶油。 奶油这东西，看着神奇，软绵像白云一样。 其实说穿了很简单，就是高速搅拌蛋清，分次加入白糖和牛奶而已。 但搅拌这两字，没有机械辅助，绝对会把人的胳膊累断。 幸好，郑家庄从来不会让佳音失望。 两个手摇的半自动的搅拌器，被送到了点心铺子。 彭川安排两个力气大的伙计，练习了几日，已经能够很熟练的制作出白生生的奶油了。 而陈喜更是开了挂一样，烫伤的胳膊才好了一半，却并没有耽搁他的脑子高速运转。 他在奶油里，尝试加入果汁儿，菜汁儿等等，把奶油变成各种想要的颜色。 粗糙的油纸袋子也被他安上了各种铁嘴子，形状各异。 然后，蛋糕坯子就成了他的画布，奶油就是笔墨，任意挥洒了。 上次，佳音过去，给他带了一个画册子。 册子上不只是各种花团锦簇，还有水果拼接，各种萌宠，甚至是人物装饰。 总之，佳音想到的，都画了下来。 得益于佳音前世稍稍学过一些画法，每张图案都算清晰，也让陈喜越发开了窍。 这一日，佳音带了叶山、何嬷嬷和水灵再到铺子的时候，案板上的一个个小蛋糕，已经同前世蛋糕店橱柜里陈列的，没有什么差别了。 佳音高高兴兴分吃了一块，发现蛋糕坯子里也夹了果酱，于是连连点头夸赞道，“不错，就是这个样子，比我想的还要好。辛苦彭掌柜和陈师傅了！开业之后，生意兴隆，少不得你们的赏银。” 彭掌柜和陈喜都是行礼道喜，笑得脸上开了花一样。 陈喜应道，“多亏东家指点，奴才先前真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么多花样儿。” 彭掌柜也是说道，“是啊，东家。琉璃橱柜已经打制好了，摆上这样的蛋糕，谁见了都忍不住要买来尝尝，一尝就停不下嘴，生意肯定是新都第一份的兴隆！” 佳音点头，又问了牛乳的采买，还有饼干等各种小食的试制。 彭掌柜赶紧把所有东西都端出来，一样一样请佳音品尝。 佳音又提了一些改进的方向，瞧着差不多了，这才问道，“可找人看好日子开业了？” 膨掌柜应道，“东家，看了两个日子，一个是九月初八，一个是九月十六。您看，哪个合适？” 第六百二十六章 兴师问罪 佳音更喜欢九月初八，毕竟第二日是重阳，有登高望远的风俗，出门的人多。 铺子赶在这个时候开业，人气肯定会更好一些。 但如今已经是九月初五，还有三日，稍稍有些紧张。 她想了想就道，“就定九月初八开业好了，匾额先不用做，其余加紧布置。” 彭掌柜赶紧应了，急着待人去忙碌了。 佳音喊了陈喜，做了几块小蛋糕，好好装裱，然后就去了皇宫。 皇上下了朝，又忙了一会儿政务，听说康乐君主来送点心，就忍不住笑道，“难得这丫头又来宫里，还以为上次把她吓到了呢。” 易总管会意，赶紧让小太监去宫门接人，然后一边伺候茶水一边笑道，“郡主带了点心，倒是省了老奴头疼给皇上准备了。御膳房也没有什么新鲜花样，别说皇上，老奴都吃腻烦了。” “狂妄！”皇上笑骂，“这话传出去，那些厨子怕是要战战兢兢了。” 没一会儿，佳音就带了何嬷嬷和水灵到了。 佳音今日穿了鹅黄的衫子，配了浅绿的裙子，头上扎了两个小花苞，缠了浅金色的发带，脖子上挂了个银项圈，坠着一块羊脂玉牌。 这装扮简单又清爽，衬她的小胖脸更白净，笑得眉眼弯弯，谁见了都忍不住跟着心情大好。 “皇伯伯，福妞儿给您送好吃的来了！”佳音跪倒磕头，没喊万岁，高高兴兴嚷了一句，就让皇上赶紧扶了起来。 “小丫头，今日怎么想起来看朕了？”皇上示意易总管撵了殿内的宫女太监，然后亲手替佳音拍了拍裙子，拉着她一起坐下来。 佳音笑嘻嘻，有些脸红，但应得可是理直气壮，“点心铺子要开业了，各种好东西都准备好了，可把我这个二东家累坏了。 “如今到了皇伯伯这个大东家出力的时候了！皇伯伯可要好好表现啊！” 皇上听的哈哈大笑，应道，“原来是兴师问罪来了，那说说吧，朕这个大东家能做什么？” 佳音示意水灵把食盒递给易总管检查，易总管迅速验了一下，然后摆上了桌子。 佳音只带了四块蛋糕，一个是萌版的牛头，一个是粉嫩的桃子，一个是百花图，一个是水果拼接。 皇上看的新奇，忍不住夸赞，“点心师傅真是好心思！” 佳音得意，把牛头的蛋糕往皇上跟前推了推，笑道，“皇伯伯属牛，先吃这个。” 说罢，她拿起叉子先挖了一口，美滋滋送进了嘴里。 皇上笑了，点点她的脑门儿，“鬼精的丫头！” 说罢，他也破迫不及待吃了一口，香甜绵软的口感，让他眉头越发舒展了。 一大一小，一边分吃蛋糕，一边像模像样商量起了生意经。 “皇伯伯，铺子还差一块匾额，您帮忙写一下，好不好？旁人见了就算不进来花银子，起码也不敢眼红生意就动手脚了。 “福妞儿特别怕这么好吃的蛋糕，被人家放了脏东西，就太可惜了。我奶奶说糟蹋吃食的人，最可恶了，死了以后要下地狱受罚的！” 胖丫头叽叽喳喳说着，一边吃一边晃着小脑袋，嘴边沾了奶油，怎么看怎么可爱。 但说起生意，又一本正经，像个老掌柜。 这种反差萌，让皇上忍不住一直笑，自然也是应的痛快。 “好啊，朕这个大掌柜也尽尽心力，省得年底分银子时候，二东家该抱怨了。”皇上从易总管手里要了帕子，给胖丫头擦了奶油，又道，“还有没有别的交代啊，二东家？” 佳音笑嘻嘻，厚着脸皮继续提要求，“九月初八开业，那天让易总管到铺子买点儿好吃的，大张旗鼓那种，然后人人肯定都争抢进店了，他们都想尝尝皇伯伯喜欢吃的点心！” 这个容易，皇上又应了下来。 易总管也跟着打趣，“哎呀，这样的好机会，老奴多谢郡主。到时候，老奴可要好好尝尝。老奴这口水都淌成河了，无奈皇上一直没赏赐，老奴馋的做梦都咬被角了。” 皇上和佳音都是笑了起来，特别是皇上，当时就赏了一块蛋糕给他，“赶紧去吃了，省得那日到店里再丢人，连累朕都跟着没脸。” 佳音又坐了一会儿，就告退了。 不必说，皇上又赏了一些首饰布料之类的好东西。 皇上站在大殿门口，瞧着胖丫头迈着欢快的脚步跑远，脸上依旧挂着笑，说道，“表哥说这丫头爱财，又天生带财。先前朕还不相信，如今才知道半个字不错。 “她就拿了几块点心过来，换了大堆好东西出宫，这生意都做到朕这里来了！” 易总管也是笑道，“那也是皇上疼爱郡主呢，甘愿吃亏。不过郡主说起生意真是头头是道，老奴要帮皇上准备个大箱子，过年时候好装点心铺子的分红银子！” 皇上被逗得再次笑了起来…… 佳音忙了一日，回到家的时候，把首饰和布料分了一半给奶奶，然后就说起点心铺子开业。 李老太和陶红英不放心，都说要当日过去，帮忙照看一看。 正说的热闹的时候，温夫人就从隔壁过来了。 山上的果子，平常人吃着酸涩，但偏偏她这个孕妇，喜欢的不成。 这会儿，她一边吃着一边听说铺子开业，就笑道，“明日让铺子做个生辰蛋糕，咱们也帮福妞儿去拉拉生意。” 明天? 李老太和陶红英都是疑惑，温夫人哭笑不得应道，“婶子，你们忘了，明日我要和红英带福妞儿去做客呢。请帖早就送来了！” “哎呀，这几日忙，真是忘的死死的！”陶红英拍了额头，她不常在外走动，突然有个邀约，也扔到脑后去了。 李老太也赶紧张罗起来，“对啊，贾家老太太的寿辰！寿礼还没准备，赶紧开库房看看。” 贾家是新都的老牌世家，二夫人同温夫人交好，贾家三老爷在兵部任职，最近同李老四来往很多。 所以，贾家老夫人这次寿宴，贾二夫人就拜访了温夫人，又通过她探了李家的口风，知道李家也有意走动，就赶紧派大管家亲自来送了请帖。 这也算是城中那些权贵，主动对李家伸出了橄榄枝。 结果，李家忙的厉害，忘个彻底。 若不是有温夫人提醒，真是要搞砸了。 三更奉上~~~ 第六百二十七章 这个主子太靠谱了！ 刚才佳音带回的赏赐里，有一个四折的炕屏很是不错，是南边进贡的双面绣，一面是五福捧寿，一面是青山绿水，很是精巧。 佳音原本是想放到奶奶炕上，结果却被老太太借花献佛，拿出来做了寿礼。 一来，家里只拎着一个蛋糕上门，有些太简薄了。 二来，这也是李家为数不多在新都露面的时刻，不好让旁人笑话小气。 这炕屏寓意正合适，出自宫里，谁也挑不出毛病，又能表明皇家对李家的眷顾。 佳音嘟着小嘴，李老太见了就猜到孙女舍不得，于是就搂着她笑道，“我们家小财迷又肉疼了？等奶奶告诉你大伯，以后遇到好的，再买一个回来赔给你。” “才不是呢！”佳音靠在奶奶怀里撒娇，“这是我给奶奶留的，好东西都要给奶奶。给外人，我就心疼！” 李老太听得心暖，捏捏孙女的胖脸蛋儿，应道，“俺家福妞儿最孝顺了，奶奶知道了，那咱们换一个。你大伯从南边带回不少好木料，不如选一块做寿礼。” 佳音赶紧摆手，“不用，不用，这次就送炕屏好了，以后我再给奶奶淘换更好的。 “木料一定留着，被张爷爷他们知道，我就倒霉了！张爷爷一定要让我背医书背到八十岁！” 众人都是听的哈哈笑。 这次，家里的船队从南边回来，带了不少好木料，都是李震生精心挑选的。 南边气候湿润炎热，本就适合树木生长，也有近处几国的番人从他们的家乡贩卖木料。 李震生找到机会，一次买进不少，又通过水运回来，路上废了大力气。 伯侄几个差点儿没赶上中秋，也有这个原因。 这些木料，建造伯爵府和郡主府要用大半，剩下就被家里的老人家们瓜分了。 李老太、张神医、村长老两口、赵叔几个，甚至是刘老太爷听说都撵了刘志恒跑来抢了一块。 原因无它，他们都要打制寿材。 身后事，是上了年岁的老人心里最惦记的。 一口好棺材，能让他们心安，对苍老死亡也没那么恐惧。 虽然李震生承诺以后还会多运一些回来，但老人们依旧把家里剩下这几块看得像眼珠子一样。 他们就等着伯爵府和郡主府建造好之后，木匠得了空，就开始打造他们死后的“家”了。 这个时候动木材，佳音这个团宠，肯定秒变肉饼…… 第二日吃过饭，众人就打扮得当出发了。 陶红英带了佳音，还有何嬷嬷和水灵跟着伺候。 温夫人因为怀了身孕，所以除了琼嫂子，也多带了一个田嬷嬷。 李老太和文娟在家，并没有跟去。 毕竟同贾家是第一次走动，还没有亲近到全家一同去贺寿的地步。 而且李老太是一品诰命，比今日的老寿星封诰还高两级呢，若是过去就喧宾夺主了。 还有文娟，虽然是李家三房长媳，但妻以夫贵，家欢没有功名爵位，这样的应酬，去了也不会被重视。 而且她还怀着身孕，肚子也大了，家里人要时刻惦记…… 一次贺寿，看着随意，其实里面的人情世故真是不少。 坐在马车上，陶红英想明白其中的弯弯绕，不自觉悄悄挺直了脊背，暗暗琢磨着，要慢慢寻几个有天分的徒弟，把私房菜交出去。 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也不缺她赚的这点儿银子了。 反倒是她要开始作为一个四品将军夫人，郡主的母亲，在外走动应酬了。 不能因为她做厨娘，给丈夫和女儿丢脸。 至于兴趣，她可以专心琢磨新菜，琢磨成了再让酒楼推出。 闺女给她那几本菜谱，足够她消磨几年了。 仔细想想，好似什么问题，只要有闺女在身边，就都不是问题了…… 她忍不住望向对面同温夫人唧唧喳喳说笑的胖丫头，满眼疼爱和骄傲。 佳音正说点心铺子的生意，突然被老娘看的心头发毛，第一想法就是…… 这两日她好像没闯祸啊？ 马车一路踢踢踏踏进了城，直接拐去了点心铺子。 早起时候，铺子这边就接到了消息。 听说主子要去赴寿宴，打算带个生辰蛋糕做贺礼。 陈喜和彭掌柜可是激动坏了， 不等开业，主子就开始招揽生意了。 这主子太靠谱了！ 要知道，这可是生辰蛋糕第一次真正在世人面前露面啊。 陈喜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烤蛋糕坯子、搅打奶油、裱花，几乎都是他一个人亲力亲为。 待得佳音等人赶到的时候，蛋糕已经准备好了。 直径二尺的双层大蛋糕，上层是寿星公献寿桃，下层则是花团锦簇。 寿星公画的惟妙惟肖，恨不得衣衫褶皱和胡子痕迹都清清楚楚，手里捧的寿桃粉白水灵，同真桃子一般无二。 下层的花团锦簇，颜色各异，姹紫嫣红，好不热闹。 这绝对是老人家喜欢的式样，喜庆又寓意好。 佳音看过，很是夸赞了几句，欢喜的陈喜和彭掌柜眉开眼笑。 蛋糕制作的时候，就是放在一个大大的白瓷盘里。 再取一个特质的木盒子，从侧面把蛋糕放进去，扭好搭扣儿，系上缎带和装饰的花朵，就大功告成了。 佳音想了想，又让彭掌柜给她装了一些小食和四块小蛋糕。 拾掇妥当，外边也日上三竿了，众人才赶往贾家。 贾家的二夫人正在垂花门迎客，好不容易盼着温夫人和李家人赶到，她可是高兴坏了，赶紧上前迎接。 “哎呀，瑾柔，你们可算来了。再不来，我的脖子都抻长了！”她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又满脸带笑，别说温夫人，就是陶红英都少了几分紧张。 温夫人扯了她的手，给她引荐了陶红英和佳音。 陶红英还罢了，佳音这个郡主，身份却太贵重了。 贾二夫人要行大礼，却被陶红英拦住了，笑道，“她一个小孩子，今日就是来给老夫人道贺，沾沾喜气。二夫人不要客气，把她当作普通晚辈就好。” 佳音也是甜甜笑着行礼，叫了一声，“二夫人安好。” “哎，哎，郡主可是折煞臣妇了，赶紧里面请。”贾二夫人感受到李家人的随和，简直笑成了一朵花。 她可是担心了一晚上，就怕李家这个第一次走动的新成员难相处呢。 第六百二十八章 论起拍马屁，各个都是好手！ 很快，众人穿过游廊，到了今日招待女客的院子。 这院子是寿星贾老夫人的常住之处，女客们围坐在一旁说笑，很是热闹。 眼见温夫人等人进来，刘志恒的夫人站起来迎接，笑着牵着佳音上前，招呼道，“方才，我还同老夫人说起你们，没想到话音没落地，你们就到了，可真是巧了。” 说着话儿，她亲自为贾老夫人和众人引荐。 满屋子里，就属佳音的身份最高，众人互相寒暄见礼，又给佳音行礼。 佳音稳稳当当受了，然后还了礼。 学霸的辛苦可不是说说玩的，这段时日，被张神医拔苗助长的同时，佳音也没落下学规矩和读书。 这会儿，她藏起了家里那般调皮猴子的样子，抬头挺胸，脸上三分笑，同众人点头寒暄，倒也沉稳有度。 因为今日是寿宴，佳音穿了一套桃红织金琵琶裙，梳了双丫髻，垂了两根细细的小辫子在耳边，衬得她越发玉雪可爱。 眉眼间，更是被胸前的八宝璎珞项圈，映出几分贵气。 众人即便往日没见过，今日这般偷偷打量，心里却并不觉得陌生。 能让新亭侯视若亲女，就是皇上都疼爱有加的宝贝疙瘩，就该是这个样子，钟灵毓秀，贵气天成。 贾家老夫人也要起身行礼，佳音却抢了先，脆声给老夫人祝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佳音第一次登门，也没什么好东西，正好最近在琢磨点心，就给老夫人做了一个生辰蛋糕，一会儿献上，给老夫人助兴，希望老夫人喜欢。” “哎，喜欢，喜欢！”贾老夫人身形很是富态，慈眉善目，不知是高兴佳音对她敬重，还是对蛋糕有兴趣，笑得合不拢嘴。 她拉着佳音坐到身边，细细说了几句闲话儿。 众人分宾主重新落座，贾家大夫人的次子在码头军营，实在惦记，忍耐不住之下，亲手端了茶水给陶红英，笑道，“多谢李夫人今日过来贺寿，本是秋收，家里正忙吧？” 陶红英道谢，接了茶碗，含笑应道，“是啊，大夫人应该也知道我们碎金滩种了满山的果子。如今正是采摘的时候，村里村外都很忙碌。我今日出来，倒是名正言顺躲懒了！” 贾大夫人引着话头儿，又道，“伯爷和李将军都有差事，怕是帮不上多少吧？家里还是你费心更多？” 陶红英猜到几分，就道，“是啊，伯爷还好，倒是我家将军在码头军营练兵，已经许久没回来了。” 贾大夫人捏紧了帕子，就是其余女客也都看了过来，高高竖起了耳朵。 贾二夫人看不得大嫂这般犹豫模样，索性笑着也凑到跟前，爽快问道，“李夫人，我们各家几乎都有小子在军营，这几日可是惦记的吃睡不香。不知李将军可有消息传回来，那边情况如何？” 陶红英笑得温和，扫了一眼众人，就道，“我家将军没送消息回来，不过，如今不是战时，新兵们就是训练一下行走坐卧，听令行事而已，不会有任何危险。”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但一个妇人许是平日太宠儿子，忍不住红了眼圈儿，哽咽说道，“虽然是这般说，但可怜我家通哥儿，平日穿衣吃饭都有丫鬟伺候，如今到了那地方，要自己照看自己，怕是吃不饱穿不暖……” 这话说的，陶红英不爱听，好似谁故意苛待了她家孩子一样。 她喝了一口茶水就道，“要说辛苦，之前是真辛苦！北征军军粮不够，一日只有两顿稀粥，根本吃不饱。冬日没有棉衣，恨不得披着草席保暖。 “就是这般，还要时刻防备蛮人越过金沙江，不愿江南这些吃饱穿暖的贵人和百姓们被蛮人当作两脚羊砍杀，甚至吃掉。那才是真的辛苦，甚至是委屈！ “如今好了，皇上圣明，更多人参军入伍，都切身感受到了北征军的辛苦。军粮足够吃饱，棉袄裤也在赶制，今冬肯定不会再挨饿挨冻了。各位不用担心！” 那哽咽的妇人有些讪讪，其余人也是听的心虚。 她们家里的孩子不去军营，她们确实不关心这些。 在她们的想法里，那些兵卒就是用来守卫边界，抵御蛮人。 这是他们的职责！ 至于这些兵卒是不是吃苦，好像同她们没什么关系。 但如今把这些兵卒，换成她们的孩子，这想法就彻底变了。 不得不说，刀子割到自己身上，是真疼！ 贾二夫人不好让屋里冷场，赶紧笑道，“这就好，只有吃饱穿暖，家里就不惦记了。都是小子，多历练一些是好事。” 其余人也是勉强点头，纷纷附和。 “是啊，在家也是惹是生非，去军营同侯爷学学本事，为天武为皇上尽忠是好事。” “皇上圣明。” 到底是官夫人，各个拍马屁都是好手。 温夫人见此，就问陶红英，“前几日侯爷回来，同伯爷说过几句，当时咱们都在旁边，我听着好似军营那边可以通信吧？” 陶红英点头，笑道，“哎呀，确实，你不说，我都要忘了。” 她扭头看向贾大夫人，又道，“以前军中没有这个规矩，但侯爷说新兵们刚到营中，家里肯定惦记。所以，侯爷上了折子，求皇上准许新兵们每月同家里通信一次，互相说说近况，少少捎带些用物都可以。 “只不过，这是在码头营地，开春之后北征，怕是就不成了。毕竟军机重要，军营内外不好来往频繁，出了乱子，没人能担得了干系。” “当真？”贾大夫人和其余女客们都是听的惊喜之极。 她们已经接受了孩子入伍之事，也没奢望把孩子再捞出来。 但这样音讯不知最是惦记了，若是能通个信儿，送点儿东西，就心满意足了。 “哎呀，真是太好了！一会儿回家可要多说说，让家里人都高兴一下。” “是啊，别的不用捎带，多给点儿银子，准备两套厚袄裤也成啊。” “还有各种成药丸子，也要备一些。” 众人纷纷说起自家要准备什么，都是欢喜，一时屋里再度热闹起来。 有人巧嘴，恭维贾老夫人，“都是托了老夫人的福，我们才能见到李夫人，听见这样的好消息。我们啊，真是跟着老夫人沾喜气了！” 贾老夫人被哄的笑呵呵，她也惦记孙儿啊，能给孙儿送点儿东西更好。 当然，她更高兴二儿媳搭上了李家。 第六百二十九章 广告时间开始了！ 这半晌，她仔细瞧着李家这个小儿媳，不卑不亢，落落大方。 就是郡主这个胖丫头，才几岁的小人儿啊，也坐的稳稳当当，很是规矩，完全不像农家出身的孩子。 这般想着，她就喊了二儿媳，“宝珠呢？喊她来，请郡主过去一起玩儿。她们小姑娘在一起才热闹，可不好陪着咱们闲坐无趣。” 贾二夫人应了，很快，就有摸摸带着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进来了。 小姑娘白白胖胖，模样清秀，却因为眉心一点红痣添了几分俏皮。 这就是贾家二房的嫡女贾宝珠了，也是今日招待小客人的主角。 佳音乖巧告退，跟着贾宝珠出了屋子，忍不住偷偷松了一口气。 满屋子的女子叽叽喳喳，真的堪比一百只鸭子，她在一边笑眯眯听着也觉得累。 贾宝珠捂着嘴笑，小声问道，“郡主，是不是听娘亲她们说话可累了？哈哈，所以我们早早躲到园子里玩耍了。” 她瞪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特别像空间里偷懒的小狐狸，偏偏还长了一张胖脸，怎么看怎么好玩儿。 佳音努力忍着，真相伸手欻两下。 “我们年岁差不多，我叫你宝珠，你叫我佳音，好不好？我带了不少好吃的，保管市面上没有的新东西，我们一起吃啊？”佳音暗戳戳用好吃的诱惑小丫头。 果然小丫头眼睛更亮了，凑到佳音身边，问道，“什么好吃的，新出来的吗？不可能啊，我哥哥们把街市上所有好吃的，都给我买过多少遍了。” 佳音肚子闷笑，果然每个胖子都是吃货，这定律从不出错。 她终于捏到了宝珠胖乎乎的小手，笑道，“放心，我不骗人。走，咱们去园子，开吃！” 两个小丫头蹦蹦跳跳跑在前边，都是圆滚滚的身形，小短腿，倒有些双胞胎的模样，看得跟在后边的水灵忍不住捂嘴笑。 多年后，宝珠每次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总说佳音最奸诈了，用好吃的拐了她做姐妹。 佳音则每次都大大翻个白眼，吃人家的嘴短！献上你的友谊抵饭费，天经地义…… 贾家的花园不算大，但贾家三夫人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几乎每年都亲手打理，所以，这个时节依旧繁花处处，草木繁茂，景色极好。 五六个小姑娘，正坐在亭子里下棋，看着各个都文静和气。 其实，她们没一个超过十岁，正是调皮的时候，哪里耐烦下棋啊。 这会儿，她们的眼睛都在园子里飞舞的蝴蝶和蜜蜂身上，棋盘上几个棋子都忘了。 眼见贾宝珠带了新客人过来，她们都来了兴趣，纷纷招呼起来。 佳音本来还以为，这里又是一个小江湖，会同屋里那些妇人一般，各个对李家反复掂量。 结果出乎意料，孩子的世界到底少了几分复杂，多了几分单纯。 几个小姑娘互相通了姓名，对佳音这个郡主也没太多好奇关注，反倒嚷着无趣。 宝珠拿了不少香包出来，带着小姐妹们捡石子。 但这也是她们平日玩习惯的，不一会儿更无趣了。 佳音眼珠儿转了转，就道，“我也会一种捡香包，不过比这复杂，咱们试试？” 说着话，她就喊了水灵，“水灵，画个格子房！” 水灵笑着应了，她在家也偶尔陪小主子玩这个游戏。 她寻个树枝，在平整的地面上，随手画了几下。 佳音拿了香包，站在一边，为小姑娘们演示了一下。 单脚双脚跳，还要弯腰去捡香包，这可是手脚眼要一起配合。 果然，小姑娘们都来了兴趣，立刻分了两队，一队四人。 佳音和宝珠因为这不给力的身形，被明目张胆的嫌弃了，一队带一个。 两队来了一场比赛，小姑娘们拎着裙子蹦跳，好不热闹。 不时因为香包扔出界，高声惋惜。 又因为成功前进一格，笑着欢呼。 小丫鬟们耐不住好奇，也凑过去，跟着拍手鼓劲儿，真是闹的一边花瓣都扑簌簌落下不少。 前边院子里，贾二夫人不放心，派人过来看了一次，听说之后，拉着陶红英的手，没口子的夸赞。 陶红英还在担心闺女不合群，毕竟长这么大，一个朋友都没有。 不想，到贾家来做客，还有这样的意外之喜，她也很高兴。 园子这边，小姑娘玩过一局，都是累的脸色红彤彤。 丫鬟们生怕小主子们崴了脚，就劝着她们洗手，歇息一会儿。 贾宝珠想起佳音说的好吃东西，就笑嘻嘻挽着她的手臂，“佳音姐姐，快让我看看，带了什么好吃的吧？” 其余小姑娘也是好奇，毕竟佳音方才提议的跳格子就很好玩。 佳音喊了水灵，水灵立刻把一直看护着的食盒提了上来。 盒子有三层，装了一只花盘，一个小草编簸箩，还有四个小蛋糕。 花盘分四瓣，分别放了满口香蜂蜜花生，香辣锅巴，鱼皮豆和炸虾球。 草编小簸箩里，则装了香喷喷的爆米花。 最扎眼的还是那四个小蛋糕了，圆圆胖胖，分别装裱成了凯蒂猫、笨笨熊，喜洋洋和斑点狗的萌版模样。 小姑娘们哪里见过这个，都是惊讶的张大了小嘴儿，纷纷嚷个不停。 “这些是什么？简直太好玩了！” “佳音姐姐没骗我，我哥哥从来没买过这么好的点心！” 佳音小小满足了一下虚荣心，笑嘻嘻给她们介绍。 每介绍一样，就请她们尝一尝。 小姑娘哪有不喜欢小食的，更何况还是这么新奇精致的。 特别是那几块奶油蛋糕，银钗子挖一块，送到嘴里，几乎让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满脸幸福。 “呜呜，这是什么，太好吃了！像白白的云朵！” “不，天上的云，肯定没有这个好吃！” “入口即化，我家弟弟没长牙呢，肯定也能吃。” 不到片刻，八个小姑娘就迅速消灭了四个小蛋糕，末了摸摸肚子都是没吃够，又不好意思说。 佳音多善解人意啊，立刻开始了广告时间。 “我闲着无事，接手了一个点心铺子，就在商街街角，原本叫百味居。以后要换名字了，但我暂时也不知道叫什么。 “不过初八开业，铺子里好吃的更多，也有这种蛋糕卖。你们若是喜欢吃，到时候一定来热闹一下啊。我把二楼装扮的可漂亮了，可以舒舒服服坐着，一边吃一边玩。” 小姑娘们听得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都是一样年纪，她们在家被管束，佳音居然可以自己开铺子了。 这差距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她们都是好奇，纷纷开口问东问西，热闹的不成。 贾二夫人带了女客们，也到花园来闲走，听的动静就上前笑道，“姑娘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她嗓门稍稍有些高，惊了佳音等人一跳，扭头见亭子外都是自家娘亲，小姑娘就纷纷奔了过去。 一时亭子里，只剩了贾宝珠一个。 贾二夫人忍不住又唤了一声，“宝珠？” 贾宝珠抬头，却惊得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三更奉上~~ 第六百三十章 剪刀石头布救命法 “宝珠！”贾二夫人惊叫着，跌跌撞撞冲进亭子。 原来，方才还好好的宝珠，这会儿憋的脸色暗红，双手掐着脖子，张着嘴却发不声音。 显见，这是被卡住了！ 众人也是吓疯了，跟着高声张罗起来。 “快找大夫，快，赶快！” “快去叫大夫！” 立刻有几个小厮和丫鬟惊叫着，往前院跑了过去。 贾二夫人抱了闺女，想要把她倒吊起来，控出她嗓子里的东西。 但宝珠太胖了，贾二夫人根本做不到。 一个嬷嬷帮着贾二夫人，把宝珠按在膝盖上，用力拍打后背。 可惜，她们忙碌了半晌，宝珠都没有吐出任何东西，反倒脸色憋胀的越发青紫了。 贾二夫人眼泪哗哗流，一直疯狂想办法救闺女，这会儿终于崩溃了，“宝珠！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别吓娘啊！” 她的声音凄厉又尖锐，刺得所有人都忍不住鼻子发酸。 这个时候，一个胖丫头努力分开人群，挤了进去。 不必说，正是佳音。 她方才奔去了娘亲身边，哪里想到宝珠就出了事儿。 原本以为，宝珠不过噎了一下，咳出来就好了。 结果，居然这么严重！ 按理说，这样的场合，她该藏拙的，不好太扎眼。 但宝珠实在同她投缘，也不能看着一条命就这么没了。 说不得，什么顾虑都要扔到脑后，先救人要紧。 “让开！我学过医术，让我救人!”佳音高声喊着，众人听到医术两字，下意识就避让到了一边。 佳音想扯过宝珠，无奈贾二夫人不撒手啊。 贾二夫人吓懵了，也是不信一个小丫头会医术。 幸好，不知亭子里何时多了两个少年，一左一右扯开了贾二夫人。 佳音来不及细看，从后边拦腰抱了宝珠，嘴里小声给自己鼓励，“福妞儿，你能做到，别着急，别害怕，按照步骤来！ “剪刀，石头，布！好，用力向上冲！好，再一次！” 她指挥自己，一下又一下，真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了。 终于，四五下之后，宝珠嘴里突然喷出一个小东西，然后猛烈咳嗽喘息起来！ 但佳音也力竭了，松了手臂，脚下一软往后倒去。 她身后是凉亭的石头扶手，若是磕上，怕是要受伤。 陶红英就站在旁边，惊的要伸手扯回闺女，却有人比她更快。 还是那两个少年，各伸出一只手，把佳音兜了回来，坐到了地上。 陶红英赶紧抱了闺女，同两个少年点头道谢。 两个少年摇头，赶紧去看宝珠。 宝珠咳嗽了很久，就搂着贾二夫人哭了起来，“呜呜，娘，咳咳，我吃鱼皮豆，你一喊，我想说话……咳咳！” 她声音沙哑，说的也断断续续，但众人都听明白了。 这丫头贪吃，吃到一半，突然听见二夫人高嗓门说话，一着急就抽到气道里了。 贾二夫人更自责了，哭的泪人一样，“都是娘不好，娘错了，娘以后再也不吼你了。” 其余妇人们都是松口气，赶紧劝着。 “二夫人不要伤心，这不过是意外。幸好，宝珠姑娘平安无恙。” “是啊，今日也是碰巧郡主在，救了宝珠姑娘一命。” “原本还觉得宝珠和郡主长的一样玉雪可爱，看着就是有缘，没想到，还有这样活命的大恩。” “不知郡主在哪里学的法子，真是好用！” 众人说着话，就慢慢歪了楼。 陶红英已经抱了闺女站了起来，正心疼闺女跟着担惊受怕，哪有心思炫耀，就简单说道：“她不过是小孩子新奇，学点儿杂乱法子。宝珠姑娘刚才遭了罪，还是赶紧找大夫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伤了嗓子。” “对，对！”这话可提醒了贾二夫人，慌忙看向园子口。 碰巧，这时候，府里供奉的大夫也被小厮驾着，匆忙赶到了。 宝珠已经把“罪魁祸首”吐了出去，除了有点儿蔫，嗓子有些不舒服，根本没有大碍。 大夫检查之后，只说要开副安神汤，近几日清淡饮食罢了。 贾二夫人放了心，又请大夫给佳音看诊。 过了方才的慌乱，她也恢复了平日的爽利精明。 佳音可是郡主，身份贵重，又救了宝珠，若是佳音伤到一点儿，贾家可没法交代。 佳音除了心跳和手酸，自知没任何影响。 无奈，老娘担心啊，押着她诊脉，听说同样无事才算罢休。 大夫下去开药了，众人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贾二夫人轻轻拍了蔫巴的闺女一把，然后起身，诚心诚意给佳音行礼，“谢郡主方才搭救，若是没有郡主，怕是宝珠这次真是要没命了。” 佳音赶紧笑着摆手，有些心虚的说道，“卡到宝珠的鱼皮豆，是我带来的小食，二夫人不怪我就好。” “郡主千万别这么说，都是这丫头贪吃才惹的祸，同吃什么没关系。总之，今日忙乱，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贾二夫人坚持又行了一礼。 陶红英拦了她一把，说道，“二夫人客气了，若说谢，我也要道谢，方才佳音差点儿磕到头，被两个少年公子救了。” 众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贾二夫人身后的两个少年。 一个身着石青长衫，眉目清秀，一个身穿宝蓝，阳光俊朗。 两个少年同众人简单行礼，贾二夫人跟着介绍了几句。 石青长衫少年是贾家三房长子贾旭，已经考了秀才功名。 宝蓝长衫少年是贾旭的同窗好友卢综，一起来家里贺寿，顺道游学的。 两个少年行事落落大方，满眼好奇的望着佳音，蓝衣少年问道，“我们方才离得近，听着郡主念叨着剪刀石头布，就把宝珠妹妹救下来了，不知可否问问郡主，这是什么神奇法子？” 佳音前世偶尔看过海姆利克急救法的视频，这次救人，也是第一次实践。 说实话，她人小力气小，方才那么紧急，教导旁人施救又来不及，只能亲自上阵了。 幸好一次成功，宝珠也是命大。 这会儿，她倒是不介意教给更多的人。 万一以后因此有人又得救，也是好事。 这般想着，她就说道：“我最近跟着师傅学医术，这也是偶尔听师傅说起的法子，没想到今日就派上了用场了……” 第六百三十一章 只有秋风知道真相！ 说着话，佳音就上前一步说道：“我师傅说，咱们的五脏六腑中都是有气的。方才宝珠吃鱼皮豆卡住了气道，不能喘气就会憋死了，这样的情况，要寻到她肚脐上两指的位置，一手握拳，一手包上去，用力往斜上方顶几下。 “这样五脏六腑里存下的气往外拱，就会把气道里堵着的东西拱出去了，气道通了，人就活了。但一定要及时，否则拖久了，人就是救活了，也容易憋成傻子！” 说着话，她还喊了两个小厮上前，指导他们演示，末了嘱咐，“但是，没有卡到，不要随便用，容易伤到人。” 这法子不算复杂，更有剪刀石头布这样形象的叫法，在场众人，不自觉跟着学起来，很快就明白了。 “原来这样简单，就可以救人了。” “是啊，剪刀石头布，我学会了。” “以后碰到这样的事，可是不怕了。” 那两个少年对视一眼，再看佳音笑嘻嘻的模样，有些替她担心，青衣少年试探问道：“郡主，这样的师门秘法教授我等，你可会受到责罚？” 亭子里一静，众人都是收了说笑。 佳音看了一眼娘亲，陶红英轻轻点头，佳音就笑道：“我师傅常说，钻研医术一辈子，就是为了救人。若是救人的法子还要藏着掖着，那琢磨出来做什么？！ “所以，各位今日学了法子，可以教授更多人，它日真的能派上用场，也不枉我师傅辛苦一场！” 众人都是听的肃然起敬，心里迅速勾勒出一个仙风道骨的老神医形象，于是纷纷夸赞道。 “老神医真是医者仁心！” “是啊，天武有这样的神医，真是福气。” 几十里外的碎金滩，张神医正蹲在自家院子里，身上的衣衫满是污渍，头发胡子乱糟糟，脸上还抹了几块黑灰。 他根本不在意这些，正对着眼前烤冒油的兔子淌口水。 但刚要张嘴啃两口的时候，他突然大大打了两个喷嚏，于是愤然骂道：“哪个兔崽子敢骂老子，弄死你全家！” 说罢，他胡乱扯袖子抹了一把脸，就甩开腮帮子开吃了，“呜，味道真是不错！好久不吃，突然吃一次，太解馋了！” 秋风从院子里路过，垂涎的围着老头缠来缠去，可惜老头儿把兔子藏的严严实实，根本不给它嗅嗅香气的机会，最后还挑衅一样扔出两根骨头。 气得秋风一拐弯，吹得老头儿一脸黑灰，就麻利的溜走了…… 贾家那边的众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心里仙风道骨的老神医，实际上更适合乞丐这个词。 但这也没关系了，这不耽误他们对老头儿的崇拜和夸赞。 佳音听众人把老爷子夸的天上有、地下无，肚里忍不住笑得转筋。 说了一会儿话，前边开席，众人也就离了花园儿。 宝珠即便恢复很多，还是被送回她的院子休养了。 其余小姑娘，各找各娘，一个个乖巧端庄的小模样，显见家里也是不缺教养嬷嬷的。 因为今日是老夫人的大寿，方才闹出的事都瞒着前院的男客，和主院那边。 温夫人因为怀孕，一直陪着贾老夫人，没有去花园。 但她心细，还是瞧出几分不对劲儿。 可陶红英脸色如常，佳音也是一样笑嘻嘻缠在她身边，她也就安心了。 贾家三房儿孙都很孝顺，寿宴准备的很是丰盛。 开席之前，陶红英送上了生辰蛋糕，直接惊艳了所有人。 毕竟这样新奇的点心，实在太少见了，而且是只在生辰时候才能吃到，无论寓意还是外形都很好。 贾老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直说这个寿辰过的真是高兴。 贾大夫人亲手用木刀切了老寿星手里那颗寿桃，捧给婆婆。 结果，贾老夫人只吃了一口，就惊喜道：“哎呀，这寿桃真是桃子味道！” “桃子”是桃子味道？ 这话听着古怪，但人人都明白了，更觉得这生辰蛋糕做的精巧用心。 有个快嘴妇人，就笑着哄老夫人高兴，说道：“哎呀，老夫人快赏我们吃一口吧，我这口水都要淌成河了。” “是啊，老夫人，我们今日可真是来对了，跟着老夫人也尝尝这生辰蛋糕，回去之后，足够同亲朋好友吹嘘几日了。”旁人也是附和，惹得大伙儿都笑个不停。 贾老夫人赶紧吩咐下去，很快，二层的生辰蛋糕被瓜分一空。 女人和孩子天生都喜欢甜食，特别是这种入口即化的绵软香甜，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大人还罢了，吃完还能控制一下，小孩子却不成。 有两个三四岁的小娃娃，闹着还要再吃。 她们的娘亲就同陶红英搭话儿，多问了两句。 陶红英就趁机给闺女的点心铺子打了一波广告。 当然，她不能说闺女钻进钱眼了，只说学厨艺的时候，偶尔琢磨出来的，白放着可惜，就开个点心铺子，让大伙儿也尝尝这样新奇的东西。 众人之前同佳音学了那样神奇的救人法子，这会儿又听说生辰蛋糕也是出自她手，就更是感慨了。 同样都是孩子，自家的孩子淘气恼人，人家的，怎么就又能救人又能做点心呢？！ 传言里，李家把这个孙女看的眼珠子一样，侯爷也是视若珍宝，看来当真是有过人之处。 以后，说不得要家里姑娘多走动，若是能交好，就算学不到什么，也没坏处…… 这般想着，众人就说开业那日一定去捧场。 寿宴有了这样好的开头儿，接下去可是热闹又顺利。 日头西斜时候，众人纷纷告辞。 贾二夫人送温夫人和陶红英母女上车，简直谢了又谢。 路上，温夫人听说佳音救了贾家姑娘，也是惊讶又欢喜。 她搂了佳音一个劲儿夸赞，“我们家福妞儿就是聪明，这才学了几日医啊，就已经能救人了！ “贾家三房，一共生了五个小子，两个姑娘。但大姑娘早就成亲了，宝珠是最小的，备受宠爱。 “若是宝珠出了事，贾家的日子也就不好过了。你这不是救了宝珠，你这是是救了贾家，特别是二房。” 说罢，她又嘱咐陶红英，“回家准备待客吧，估计明日贾家就要登门来道谢。” 陶红英点头笑道：“好啊，贾家人瞧着还不错。今日这事也是意外，实在吓人，幸好福妞儿学点本事，又在旁边，否则宝珠真是危险了。 “不过，福妞儿人小，也是累够呛，差点儿摔了后脑，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温夫人吓了一跳，赶紧去看佳音的后脑勺。 第六百三十二章 不靠谱的大东家！ 李家上下，包括亲朋和全村人都知道，佳音的后脑勺绝对不能碰。 这孩子当初摔伤过后脑，昏睡许久，差点儿没了命！ 佳音被师姑扒了头发，痒的笑嘻嘻，一边躲一边笑道：“娘，师姑，宝珠真可爱，像个贪吃的小仓鼠，以后我能跟她做个朋友吗？” 陶红英听的好笑，瞪了闺女嗔怪道：“还说人家贪吃，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你们啊，是大哥别笑话二哥！” 佳音吐吐舌头，又去抱了老娘撒娇，被嫌弃也不撒手。 一路说说笑笑回了新村，李老太已经惦记的站在门前张望了。 直到孙女小鸟一样从马车里跳出进来，抱了她叽叽喳喳说着今日交了新朋友，李老太这颗心啊，才算彻底放下来。 众人进了院子，说起今日事，李老太和文娟都是跟着惊讶。 特别是李老太抱了孙女，一个劲儿的嘱咐，“你啊，以后吃东西可要注意，千万别闹这样的事，知道吗？” “知道了，奶奶！”佳音当然是满口答应了，转而想起家里人和村里人还不知道海姆利克急救法，万一贾家来人就穿帮了。 于是，她赶紧喊了水灵去收尾。 水灵对小主子可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哪里管这法子是哪里学来的，只记着从小主子这里传出去就对了。 她立刻跑去村口，正好学堂放学，一众淘气小子们，还有蒋先生和不少村人都在大树下说话。 她就现场教学，务必让众人都学会。 众人听说是救命法子，今日已经救了一个小姑娘，都是学的认真，甚至两人配合练习，很快就学个差不多了。 村长大叔和赵叔几个闻讯赶到，进了李家院子，仔细听说原委之后，也是重视。 他们回去之后就督促村里人都要学，更是派人去教了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那边。 当然也有人好奇，这救人法子的来处。 新村众人毫不犹豫的应答，是张神医琢磨出来的。 因为佳音是张神医的弟子啊! 于是，张神医毫不知情之下，他就被村里村外的人又敬佩夸赞了无数波…… 幸好，他这两年一直致力于琢磨新药，很少在村里和山谷出现。 就是偶尔出现，他也习惯被众人仰望夸赞了，根本不知道他的小徒弟，给他的脸上刷了一层厚厚的金粉…… 温夫人的猜测居然错了，因为第二日贾家并没有登门。 但李家人也不在意，毕竟救宝珠的时候，也不是为了贾家的感谢。 很快，一家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点心铺子开业上。 九月初八这日一大早，李家老少有一个算一个，连同温夫人在内，全都穿戴好，一起进了城。 其实，铺子里有彭掌柜和陈喜他们，哪里就用主子们动手干活了。 但这可是佳音的第一个生意，家里老少与其在家干着急，不如聚在铺子后院，哪怕听听热闹，也是底气和支持。 佳音幸福的简直心里冒泡泡，到了铺子，把家里人安顿好，就去前边查看。 铺子经过修葺改建，同商街上大半人家有很大区别。 一楼大堂铺了实木地板，打磨的光滑，又刷了多层桐油，怎么看怎么干净。 进门位置还铺了一块三尺见方的毡毯，进出蹭蹭鞋底的灰尘泥土一类。 进了铺子，左手边是柜台，只有半人高，取放东西很是方便。 再往里是个楼梯，通往二楼。 正对面和右侧则摆放着一排大木柜，透明玻璃罩，里面摆放着各色点心、蛋糕和小食。 让人看的清清楚楚，又不怕落灰尘。 每个大木柜后边都有一个小伙计，穿着新衣裤，帽子包了头发，就连手上都带了套袖和手套，笑眯眯等着给客人拿取点心。 顺着楼梯上了二楼，临窗有四个包厢，大小相同，风格却迥异。 有的是矮炕和小方桌儿，有的扎了秋千的休闲椅，有的堆满了可爱的玩偶，有的则是简单的布艺沙发。 包厢对面，还有几个用屏风隔开的散座，也有窗子可以通风。 只不过窗子设计的高一些，轻易看不见后院的情形，保证了后院的隐私。 整个楼上楼下，妆点了不少绿植盆花，墙上挂了画。 只不过画的不是山水笔墨，而是各种布艺画，树叶贴画等等，生动又有趣。 碰巧今日晴朗，秋高气爽，阳光从外边照射进来。 干净的地板，处处透着温馨的装扮，空气里弥漫着香甜味道，真是让人一进来就觉得无比放松欢喜。 佳音看了一圈，勉强算满意。 这在前世就算普通的小店了，但在天武却绝对是独树一帜。 眼见吉时到了，门前也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彭掌柜就有些心急，上前问道：“东家，匾额还没有呢，什么时候放炮开业啊？” 佳音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外，猜测宫里那位大东家是不是把这事忘了！ 正在这个时候，李震生和李老二也过来了，进屋就问了同样的问题。 佳音真是尴尬了，琢磨着是不是去宫里问问，还是就这么开业算了。 没有牌匾，说不定也能成为一个话题，给铺子增加一些热度呢？！ 结果，门外突然就热闹起来。 易总管带人抬着匾额，浩浩荡荡，终于赶到了。 他那一身太监总管装扮，走到哪里都是焦点啊！ 刚到门前，围观的人就又聚了不少。 “哎呀，郡主，实在对不住，老奴出宫时候遇到点儿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没有妨碍开业吧？”易总管进门，一边打躬作揖，一边赔罪。 佳音当然不能怨怪他了，赶紧笑着说，“易总管别担心，马上就是吉时了，来的刚刚好！” 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是上前同易总管见礼，寒暄几句的功夫，彭掌柜已经带人把匾额挂了上去。 匾额上蒙了红绸子，众人都不知匾额上写了什么。 有围观的看客，小声议论着。 “这什么情况，原本不是点心铺子吗，重新修葺开业了？” “是啊，上个月我还在这里买过点心呢。不过这新东家什么来头，居然是宫里来送匾额，不会是皇上开的铺子吧？” “瞎说！哪有皇上自己做生意的？！” 很快，佳音和易总管就一起笑着走了出来，众人赶紧闭了嘴，生怕错过什么热闹。 三更奉上！ 第六百三十三章 红尘客过白云间 彭掌柜站在一侧，高声同众人说道：“各位走过路过的乡亲贵客，今日是我们小店开业的日子。 “小店主营各色新奇点心和小食，保证是天武独一无二的味道和吃法！ “今日开业酬宾，八折优惠，而且有免费品尝和赠送，三日后恢复正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说罢，他一摆手，小伙计就点了爆竹。 劈里啪啦的清脆响声里，佳音和易总管合力挑下了匾额上的红绸，露出了“白云间”三个大字。 字体苍劲，龙飞凤舞，显见写字的人很是用心。 匾额右下角还有一方小印，写了“红尘客”三个字。 爆竹放完，易总管笑眯眯扫了一眼众人，扭身同佳音说道：“皇上说那个小蛋糕像白云一样，叫白云糕正合适。 “所以，给铺子取名的时候，也择选了白云间三字。” 佳音笑着拍手，“这名字简直太好听了，白云间住的是神仙啊，那我们铺子的蛋糕，就是神仙都喜欢！” 易总管哈哈笑起来，由着佳音引他进屋，四处走走，然后又取了一些蛋糕和小食放进食盒，带回去给皇上。 小伙计麻利的装东西，但手指都是哆嗦的。 这当然是因为他激动的啊，他们铺子的第一个主顾居然是皇上！ 很快，易总管带了小太监，拎着东西回宫了。 铺子门前静默了许久，突然就吵嚷开了。 “方才那个公公是不是说皇上给这个铺子取了名字？” “不止如此，这铺子匾额都是皇上写的！” “不可能，一个买点心的铺子而已，那可是堂堂一国之主，哪有空闲管这样的小事？!” “也许是这铺子的东西好吃呢，你没看那太监拎着食盒走的吗？兴许就是带回去给皇上吃的。” 也有人有些见识，听着众人说的乱七八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知道什么，方才那个公公就是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匾额上的字也是皇上擅长的草书！红尘客是皇上的私印！” “啊！” 所有人都是听到倒抽一口冷气，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铺子不会是皇上开的吧，否则怎么会下这么大力气捧场？ 先前那人又道：“但这铺子不是皇上开的，背后东家是……康乐郡主！” 康乐郡主？ 新亭侯义女，碎金滩李家的娇娇女！ 那怪不得了！ 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 皇上对新亭侯是信重有加，而新亭侯不娶妻不生子，只把康乐郡主这个义女当眼珠子。 皇上爱屋及乌，支持一下小侄女的生意，也没什么不对。 众人对视一眼，自以为明白了来龙去脉就……果断冲进了铺子。 皇上支持，侯爷做靠山，别说铺子的点心好不好，就是狗屎刻成花，也要买一朵回去供起来。 人群闹哄哄，但进了铺子却不自觉就收了声音，脚下也小心翼翼挪动。 因为他们脚下踩的地板太干净了，柜台前透明的琉璃太亮了，鼻端嗅着的味道太香甜了，整个铺子都太温暖了…… 身处这样的空间，穿戴差一些，脚下鞋子脏一些，好似都不敢多动一下…… 幸好小伙计们足够热情，笑着给众人介绍各色货品，大的生辰蛋糕，每种小食的价格。 佳音自小喜欢吃点心，亲朋们也疼爱她，不断买回家。 可以说，新都内外的点心铺子，都被她吃过了。 所以，自家的铺子，她的定位就是口味新奇、品位高雅的精品路线。 盯准了那些家境优渥的公子小姐的荷包，顺带订制生辰蛋糕，再收割一批老人孩子的红利。 一般能被自家铺子吸引，又有消费冲动的，都不是差钱的主。 所以，铺子里的吃食，价格都不低。 不，实事求是的说，是很昂贵。 巴掌大的小蛋糕，成本只要三十文左右，售价是五百文。 单层一尺直径的生辰蛋糕是二两银子，在这基础上，直径越大，层数越多，价格就要翻倍。 最贵的是专属定制，按照客人心意制作生辰蛋糕，调整尺寸，价格在二十两以上。 至于各色小饼干，蜂蜜小蛋糕，鱼皮豆、锅巴、爆米花、薯片薯条一类，价格也是每两从五十文到一百文不等。 这般，随便抓一把就差不多要花个几十文了。 为了应对客人猎奇的心思，铺子里还有小食拼盒。 一个精致的四格小木盒，一个格子装一两小食，总共售价二三百文，相当于白送一个木盒子…… 这样的价格，直接劝退了一大半进门的客人。 他们不过是看个新奇，嗅嗅味道，尝一块饼干或者锅巴之类，就赶紧离开了。 当然，他们是不会承认自己囊中羞涩的。 但要说白云间哪里不好，他们也不敢昧良心。 毕竟，白云间除了贵，是样样都好！ 而留下的那一小部分人就是不差钱的了。 皇上赐名的白云糕香甜绵软，给家里母亲买一块吃个新鲜。 小食也来一盒，孩子定然喜欢…… 小伙计们不时给客人们介绍着各色吃食的基本用料，包括注意事项。 比如奶油蛋糕要尽早吃，不可过夜，味道酸涩也不能吃，小心坏肚子。 这是因为他们用的食材足够新鲜，不耐放…… 李震生带了彭掌柜在前堂，偶尔就会遇到常去仙客来的老主顾，免不得说笑几句，赠些小食。 佳音忙了一会儿，眼见一切还算顺利，就想去后边看看家里人。 但这个时候，佳音在贾家寿宴上新结识的几个小姑娘到了！ 贾宝珠一马当先跑进来，领着几个小姐妹，后边跟着贾二夫人和小姑娘们的母亲。 “佳音，我们给你捧场来了！”宝珠一把抱了佳音的胳膊，像个树袋熊，鼻子嗅来嗅去后忍不住说道：“好多好吃的啊！” 其余几个小姑娘也笑嘻嘻同佳音见礼，齐声说道：“郡主，我们来了！” “欢迎，欢迎！”佳音眉开眼笑，同贾二夫人等人行礼，然后赶紧引着她们上二楼，“走，跟我去二楼边吃边玩，那边清净。” 说着话儿，她就喊了水灵去后边请长辈们。 很快，众人上了二楼。 不同于一楼的热闹，二楼清净温馨了很多。 小姑娘见到摆满玩偶的包厢就走不动了，冲进去，一人抱了一个，欢喜之极…… 第六百三十四章 意外初相遇 而贾二夫人等人则看中了那个带有矮炕和茶几的包厢，依在窗前看看风景，也是难得的放松。 而窗子下半截的窗棱，还蒙了一层细纱，屋里看外边街路清清楚楚，外边的人却看不见里面，这可太适合女子小歇了。 这时候，陶红英和温夫人也上来陪客了。 众人见面，自然又是一番说笑热闹。 贾二夫人等人把铺子可是好一顿夸赞。 当然也不是她们夸张，白云间的一切确实是新奇又舒服。 贾二夫人笑着问道：“到底是谁的巧思呢，把这种矮炕搭在窗前了？两三个小姐妹约着逛街，走累了就过来坐坐，多自在啊。 “可惜，我年轻时候就没有这样的好地方，否则我可要每日都来！” 陶红英就道，“如今也不晚啊，以后约着儿媳闺女一起出门，累了就尽管过来坐坐。正好铺子常有新品推出，也帮我们试试味道如何。” 正巧，水灵和水云送了东西过来。 几乎一楼橱柜里的吃食，她们都端了一份儿，配上精致的盘盏，银钗子，精致又美丽。 还有装在各种形状马克杯里的奶茶、果饮，真是同所有人之前见过的茶点完全不一样。 其余几位夫人，原本只是因为佳音在贾家教了她们救人的法子，她们必须承情，过来应酬一番，也算是来和李家交好。 哪里想到，应酬还有这么轻松的时候！ 包厢里没有男子，她们可以脱了鞋子，随便坐着说笑。 喝一口热乎乎的奶茶，挖一口绵软香甜的小蛋糕，简直是比神仙都自在啊。 而一旁的包厢里，小姑娘们也是玩疯了。 柔软又开爱的毛绒玩具抱在怀里，或者依靠在上面。 叽叽喳喳说着话，吃着小食，喝着奶茶，还有各种益智小游戏，互相比一比，简直不要太热闹啊。 贾宝珠抱了佳音，抱怨道：“佳音，我只是卡了喉咙，我娘硬是把我按在床上躺了两天，若不是我求了奶奶，今日我娘还不让我出来呢！ “不过，我奶奶和我娘说后日要去你们家里拜访，谢谢你救了我的小命呢。” “不用谢啊，我那天也是举手之劳，咱俩玩的这么好，我怎么能看着你卡死！” 佳音怕宝珠再被卡到，抢了她手里的花生，换了锅巴。 她又继续说道：“我家山上的果子还有不少没摘呢，等你去了，我带你坐在树上，一边吃一边摘。 “还有我哥从南边给我找了不少好花和新鲜玩意，到时候我也都带你去看看！” “当真？”宝珠听到眼睛亮晶晶，连连点头，“那后天可要快点来啊，我要盼得睡不着觉了。” 其余几个小姑娘听得也是羡慕，但她们不好主动开口，只能眼巴巴看着。 其实，就算佳音邀请，她们也不见得能去，因为她们家里管教很严格，动不动就是规矩礼法…… 佳音看出她们的失望，就说道：“今年就算了，明年五月份，我的郡主府应该就能建好了。 “我一个人住很清静，到时候我邀请你们来玩儿，一起去山上赏花海，一起吃火锅，泡温泉！” “啊，真的吗？郡主太好了！” “呜呜，好希望快点儿过年，快点儿开春。” “只有郡主的郡主府，我娘一定会同意的！” “我也是，我娘说女子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舅舅家都不让我多去几次呢。” “我也是，表哥到后院给我送点心，我奶奶都不高兴。” 小姑娘们高兴坏了，纷纷小声吐槽家里的管教。 这般说着，好像有了共同的小秘密，也就更亲近了。 到底是商铺，楼下又人来人往。 贾二夫人和几位夫人只坐了大半个时辰，就带了小姑娘们告辞了。 免不得，佳音要给小姑娘们一人带份伴手礼。 那是她特意让村里人帮忙编制的草编小篮子，篮子里同样有格子，装了小食之后，楼上盖子，盖子上还有装饰的小花朵。 不知道的人，以为小姑娘们拎的是小花篮，实际里面装的都是好吃的。 小姑娘们高兴坏了，都是诚心道谢，纷纷邀请佳音常找她们玩耍。 温夫人和陶红英也是笑得合不拢嘴，她们家的胖丫头终于有朋友了，可喜可贺啊！ 出门时候，他们一行人正好碰到一个戴了帷帽的姑娘，带了一个丫鬟进铺子，两方在门口走个对面儿。 宝珠眼尖，突然喊道，“婉儿表姐？” 贾二夫人闻声看过去，也是认了出来，问道：“真是婉儿，你今日怎么出来了？” 那姑娘身形窈窕，上前行礼，端庄又稳重，温和的说道：“姑姑，我也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您。 “家里缺了常用的画纸，我出来买一些，听说有新开业的点心铺子，就想着给弟弟买一些回去吃个新鲜。” 贾二夫人笑着说道：“这铺子的东家同我们家里来往亲近，我和宝珠今日也是来道贺的。里面人多，你只管先回家，我一会儿让人送过去。” 那姑娘乖巧应下，又同各位妇人点头行礼，正扭头下台阶的时候，突然有马车迅速奔来，车夫扯缰绳有些慢了，差点儿碰到了婉儿姑娘的丫鬟。 丫鬟年岁小，惊叫着往后躲，就碰倒了婉儿姑娘，甚至还扯掉了她的帷帽。 事发突然，众人都是惊得愣住了，没有第一时间上前帮忙。 那马车门却被迅速打开，跳出一个年轻公子，一身竹节纹的锦缎长衫，玉簪束发，温润俊朗，只不过眉眼间带了几分急迫。 他迟疑了一下，用袖子缠了手掌，扶起了还有些懵的婉儿姑娘，诚恳道歉，“姑娘，实在对不住，家中有事，我一时心急，催促车夫赶路，不小心误伤了你们。 “你看看，可有哪里伤到？需要立刻找大夫诊治吗？” 婉儿姑娘扫了年轻公子一眼，脸色羞红，赶紧戴上帷帽，说道：“没有关系，我没伤到。不过下次不要这么莽撞了，商街人多，容易犯下大错。” 年轻公子赶紧行礼，“多谢姑娘宽宏，我下次一定注意。” 这会儿，贾二夫人和宝珠已经到了近前，护着婉儿姑娘，贾二夫人问道：“真没有事吗，没摔坏吧？” 婉儿姑娘摆手，越发低了头…… 第六百三十五章 闷声发财才是王道！ 贾二夫人有些生气，还想埋怨几句，佳音却跑下了台阶，一把抱住了年轻公子，欢快喊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温夫人和陶红英也是赶紧上前，问道：“家仁，你怎么匆忙赶回来了？” 家仁抱了妹妹，第一件事就是检查她的后脑，甚至拨开头发仔细看了半晌，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回道：“我听说妹妹伤了后脑，一时着急，赶紧回来看看。” 陶红英和温夫人都是听得愣了，然后陶红英哭笑不得说道，“别担心，是那日带了福妞儿去贺寿，出了点儿小事，福妞儿差点儿摔倒，幸好被人扶了一把，没有伤到。 “你在哪里听说的，倒是虚惊一场？！” 家仁想了想，有些赧然，“是两个同窗说起，许是我一时心急，没听他们说完，就直接赶回来了。” 陶红英把侄儿和闺女挡在身后，亲自给贾二夫人和婉儿姑娘道歉。 “对不住，二夫人，这是我家二哥的长子，在洛安书院读书。虽然得了秀才功名，但到底年轻，行事欠了稳妥，方才吓到婉儿姑娘了，我代他给婉儿姑娘赔罪!”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都是一家人啊！ 贾二夫人自然不好再怪罪，赶紧说道：“李夫人客气了，不过是误会，婉儿也没伤到。我今日先送婉儿回去，改日咱们再聚。” “好，以后常走动。”陶红英亲自送了贾二夫人和侄女闺女上车。 佳音也麻利的让铺子里装了几块奶油蛋糕和两盒子小食，放到了贾家马车上，权当赔礼了。 其余妇人也带了小姑娘们纷纷告辞了。 不等众人回去后院，刘夫人也坐了马车跑来捧场凑热闹。 一时间，后院都是自家人，说起方才的事，陶红英就问刘夫人和温夫人，那位婉儿姑娘是何等出身。 温夫人瞧着家仁好像有些不自在，心里好笑，就说道：“贾二夫人娘家姓邢，上一辈儿的老人都过世了，二夫人只有一个哥哥在翰林院做四品编修。 “邢大人得俸禄自然是没有多少的，但祖上余荫庇佑，家风清正，所以日子很不错。 “邢大人没有纳妾，只有一妻，生了一女一子，今日这个婉儿姑娘就是长女。” 刘夫人也是点头，说道：“我们家同邢家也偶尔有走动，他们家里人口少，邢夫人身体不算好，听说如今家中事务都是这个长女在打理，很是懂事周到。” 李家众人都是忍不住听的点头，虽然同邢家不熟悉，但只听邢大人没有纳妾，善待病妻，女儿也教导的如此出色，这家人就错不了。 这会儿，别说陶红英了，就是李老太都动心了，追问佳音，“福妞儿啊，刚才你见到这个婉儿姑娘了？长的如何？你可喜欢？” 佳音偷偷瞄了一眼大哥，见他绷着脸，装做不知道众人在给他选媳妇儿的模样。 她就忍不住调皮，玩笑道：“不好，奶奶，这个婉儿姑娘长的特别丑，我一见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果然，家仁抬头望向妹妹，神色里都是不能相信。 方才只是匆匆一面，他倒不至于就对人家姑娘一见钟情。 但那么端庄有礼，又善解人意的姑娘，是哪里让妹妹不喜欢了？ 佳音笑嘻嘻，冲着哥哥眨眨眼。 家仁立刻明白上当了，当即脸色红透，赶紧起身同奶奶说道：“奶奶，我是趁着午休赶紧回来看看，这会儿就回去了。等过几日得了空闲，我再回来看您。” 李老太也舍不得大孙子羞窘，就松口道：“好，你回去读书吧，记得别太累了。” 佳音跳起来，赶紧喊了水灵水云帮忙，把铺子里的好东西装了不少，让大哥带回去给伯娘和哥哥们尝尝。 家仁揉揉妹妹的头发，拎着大堆的好吃的回书院去了。 后院里，李老太越想越觉得心动，后悔的拍大腿，“方才真是偷懒了，出去待客多好，正好也瞧瞧这个邢家姑娘！” 温夫人赶紧劝道：“婶子，贾家后日要到咱们家拜访，到时候咱们再探问几句。 “万一人家姑娘有婚约呢，咱们这时候就开始打算，岂不是白费心思了。” “也是，到时候再说。”李老太倒也听得进去劝。 又坐了一会儿，刘夫人邀请温夫人和李老太等去别处逛逛。 陶红英不放心，留下来帮闺女坐镇。 李老太心疼文娟怀了身孕，日日窝在家里，就带了她一起出去逛逛。 佳音猜想过生意会火爆，所以铺子里准备还算充足。 但奶油蛋糕一类，不好久放，都是起早烤制得，毕竟数量有限。 所以，日头刚刚过了头顶，铺子里的货品就卖空了。 佳音干脆让人关了门，然后统计今日的销售额。 得益于定价高，虽然送出去的货品占了三分之一，但钱匣子里还是装了一百多两。 扣出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成本，这利润……惊人的高！ 众人都是高兴，纷纷夸赞道。 “咱家福妞儿就是厉害，这一日的利润比仙客来都要多了。” “是啊，不过是些小食，利润居然如此高。” “果然，赚老人孩子女子的钱是最容易的。” 佳音嘴上谦虚，其实心里得意坏了。 如果这会她屁股上有个尾巴，怕是要被摇成风扇了。 “嘿嘿，侥幸，就是侥幸！今日开业人多，过几日生意回落，一日能有个三四十两银子就不错了。”佳音抱了钱匣子，眼睛都在放光。 李震生笑得不成，拍拍小侄女的后背，“过几日，定制生辰蛋糕的人也会更多，肯定比这赚的更多。” “嘘！”佳音赶紧比了手指到嘴边，贼兮兮嘱咐大伯，“闷声发大财，炫富滴不要！” 众人都是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陶红英忍不住拍了闺女一把。 “这孩子嘴里总是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词儿！炫富是什么，炫耀富贵？你怕是想多了，这新都的富人多了，谁还能惦记你这仨瓜俩枣儿啊！” 佳音没有反驳老娘，却抱紧了钱匣子。 众人拾掇东西，准备回家。 陶红英也没想到，她不过是开个玩笑，居然一语成谶了…… 三更奉上~~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名和命，哪个更重要？ 佳音不是小气的人，直接吩咐小伙计去仙客来要了一桌儿酒席，让彭掌柜和陈喜带着铺子里众人好好吃一顿，算是庆贺开门红。 至于月底，肯定还会有工钱之外的奖赏。 摊上一个大方的主子，是所有奴仆的幸运。 从彭掌柜到小伙计都是欢欢喜喜应下，高兴的合不拢嘴。 一家人出门的时候，正巧侯爷和温先生联袂而来。 原来是他们也惦记佳音的铺子今日开业，赶来看看。 听说铺子里的货品已经卖完了，再看胖丫头得意的小模样，侯爷和温先生也是高兴，大家一起坐了马车回碎金滩。 这个时候，刚刚过午没有多久，碎金滩还在忙着。 新村里老老少少，连同二村的，除了必要的巡逻之人外，都上山摘果子去了。 未免村里进了外人乱糟糟，所有联系的果商都从小王庄那边的小路绕到了温泉山谷外。 所以，众人一路到了村里，到处都是静悄悄。 佳音吃了一肚子的点心，也不觉得饿，索性就牵了小马去村外吃草。 小马是佳音生辰时候，李老四带回来的那匹。 因为毛色发红，所以取名叫小红。 小狐狸最是淘气，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蹲在小红背上，甩着大尾巴。 小红脾气好，也不同它计较，亲昵的蹭着佳音的手，讨要吃食。 佳音偷偷把空间里的果子摘了一个，喂给它，欢喜的小红马翻着嘴唇，吃的飞快。 侯爷半路去看了看面条作坊和二村伤兵的住处，转回来就见胖丫头和小马狐狸凑在一起，这样的怪异组合，忍不住也是笑了。 他牵了小马到河边，教佳音给小马洗刷毛皮。 秋日的河水有些凉意，阳光下却波光粼粼，很是漂亮。 一个伤兵，没了半截胳膊和一条腿，拄着拐杖到河边来洗涮，见到侯爷在这里，很是高兴，上前行礼。 侯爷示意他坐在大石头上，然后简单问几句，“落脚在这里，可有什么不习惯之处？” “没有，侯爷!”伤兵很是激动，赶紧说道：“每日住着新房子，睡着热乎乎的大炕，到点儿就吃饭，我都觉得自己快成肥猪了。 “如今就盼着作坊赶紧开始干活呢，否则真是心里虚啊，平白的浪费粮食！” 侯爷笑了，拍拍小红马，说道：“别着急，村里摘完果子，腾出手来就该为你们张罗面条作坊了，以后赚了工钱，别乱花。 “有机会，我让人到南边贫寒之地，找找那些愿意成家的女子，到时候你们也成个家，后半辈子就更安稳了。” 伤兵很是激动，红着脸应道：“都听侯爷安排。” 说了几句闲话儿，伤兵就退下去了。 许是看到了日子的希望，他一只残手拄着拐杖，也走的飞快！ 佳音扯了小狐狸的尾巴，同侯爷说道：“义父，我还知道一些用土豆做粉条之类的法子，等明年土豆多了，还可以再开一个作坊，到时候还可以再多收留一些人。” 侯爷甩甩手上的水珠子，笑着揉揉她的头发，末了轻轻叹气，说道：“这原本应该是朝堂之事，如今却落到你的碎金滩之上，那些文武百官真是酒囊饭袋！” 佳音不愿义父生气，赶紧说道:“我爹不是在训练那些新兵吗？他们吃了苦头，一定会同家里说，到时候就都知道当兵不容易了。” 侯爷笑笑没有说话，若是这般容易，他也不至于每日陷在新都里，同各个衙门扯皮了…… 第二日，佳音没让奶奶和娘亲跟随，只带了何嬷嬷和水灵去了白云间。 有了昨日的经验，铺子里今日准备存货，比昨日多了一倍。 但一开门依旧是爆满，客人差点儿踩破门槛。 昨日买过的回头客儿很多，都是把蛋糕和小食带回家，得了老人孩子喜欢，今日被催着再来买一些的。 还有听到消息，跑来看个新奇，尝个新鲜的。 二楼也开始有客人停留，四个包厢都被坐满了。 一个包厢是几个年轻男子，其余三个包厢则是妇人和小姑娘。 昨日是水灵和水云帮忙招呼客人，今日再用小伙计照应女客，总觉得有些不方便。 彭掌柜有些为难，正当这个时候，佳音就到了。 佳音也觉得自己欠缺考量，于是，她立刻让水灵去侯府找了大管家，临时调两个小丫鬟过来帮忙。 小丫鬟很机灵，立刻投入到工作中，不懂就问，很快就把二楼照管好了。 彭掌柜羡慕的咋舌，但也知道这是借用，他还要踅摸人手，赶紧培养好人手，把人家换下来。 铺子刚开业，这里一个小问题，那里一点儿小麻烦，都是在所难免。 彭掌柜经验足，陈喜等人肯卖力气，就弥补了大半。 实在解决不了，还有佳音这个东家呢。 所以，第二日也顺利的撑下来。 客人们只要进了铺子，因为新奇，就很少会空手出去的。 当然更多的人在门前停留的时候更久，甚至对着匾额望到脖子发酸…… “当真是皇上的墨宝！” “是啊，我也以为是无知妇人们瞎传的，没想到居然……” 两个中年人站在门前，低声议论，神色里有几分不赞同。 他们是朝中的御史，有闻风奏事的权力。 原本以为谁家新铺子散布谣言，替铺子造势，他们还想抓个现形体现一下他们的存在价值。 哪里想到，皇上真是给一家小小的点心铺子赏了匾额，甚至皇上……还参与了经营？ 这……要不要上奏呢？ 难道要说皇上与民争利，提醒皇上谨言慎行？ 他们忍不住摸摸脖子，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 虽然朝廷搬迁到新都，失去了半壁江山，但皇上却趁势拿到了兵权，也通过新亭侯把兵权紧紧握在手里，比之先前行事可是强势很多。 皇上想动某些人也许不行，但拿他们两个多嘴多舌的御史开刀，可是太容易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尴尬一笑。 “那个……新点心好似很香甜，买点儿回家哄孩子？” “好，好啊，我也是，买些给小孙子。” 两人进铺子，一人消费了几两银子，才各自散去。 这样的情形，彭掌柜等人见了很多，也没空闲多留意。 佳音想起明日贾家人要来家里拜访，于是，午后就关了铺子，她临时请大师傅又炸了一些薯片和爆米花，然后拎着回了家…… 第六百三十七章 相识恨晚 结果，佳音刚离开，铺子这边就有客人上门了。 不是旁人，都是城里其余几家点心铺子的掌柜。 彭掌柜接了他们进门，到后院喝茶闲话儿。 几位掌柜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他们都听说白云间生意好的厉害，甚至也偷偷让人买了蛋糕和小食回来尝过味道。 但这次过来，亲眼看到白云间当真日头刚到头顶就卖空货品……他们真是羡慕嫉妒的要发疯了！ 要知道，之前多年，他们都是轻松碾压着彭掌柜啊！ 彭掌柜把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真是无比的痛快，但表面上还是好声好气招待着。 几位掌柜勉强说几句恭喜，就匆忙告辞了。 陈喜凑到彭掌柜跟前，问道：“这些人怎么回事，过来一趟，就为了说句恭喜？” “哼，”彭掌柜冷笑，“他们是不相信咱们生意好，不相信咱们超过他们了，一定要亲眼瞧瞧才行！ “毕竟老大当久了，突然被抢走了第一的位置，心里不舒坦呢！” 陈喜翻个白眼，不屑道：“不舒坦也得忍着，难道只许他们赚钱，咱们就只能喝西北风？ “况且这次郡主请了皇上赏赐匾额，他们就是想动歪心思，都要掂量一下。” 商场如战场，为了银子，很多人的手段都有些不干净。 不说别的，上个月有家老字号的烧饼铺子就被人投了毒，差点儿出了人命，后来不得不关门了事。 彭掌柜警醒，还是嘱咐道：“跟大伙儿说一声，别以为有了皇上赏赐的匾额庇护，就万事无忧了。 “还是不能放松警惕，时时刻刻防备有人动歪心思，郡主信得过咱们，咱们更要用心，不能辜负了郡主的信任！” “是，掌柜说的对。”陈喜点头，转而又说道：“掌柜的，虽然我右手好很多了，不耽误干活儿，但如今铺子只有我一个会裱花，若是我哪天有个病灾或者意外，岂不是耽误生意了？！ “这次找女伙计，能不能给我也找两个小徒弟，我平日多教一教，万一有事，他们也能临时顶上去。” 彭掌柜听的一愣，慢慢就笑了，拍拍陈喜的肩膀，“东家真是没有看错你，一点儿也不藏私，真是太好了。” 陈喜一脸的理所当然，“我的手艺就是东家教的，可不是我自己的，我凭什么藏着掖着？！ “再说了，教出两个徒弟，干活儿的人就多了，铺子生意好了，也能给东家多赚银钱啊！” 彭掌柜更笑的开怀，“好，好，这般下去，咱们铺子的生意肯定会越来越好！” 不说他们如何商议把铺子经营的更好，只说一夜过去，又日上三竿的时候，贾家的马车就到了碎金滩。 他们通过了二村那边的路障，顺利的到了李家门前。 贾家二房只有两个孩子，宝珠的哥哥在外求学，离家很远，宝珠算是二夫人的老来女，很得全家宠爱。 所以，她先前差点儿被花生米卡死，事后被全家知道，都是惊得厉害，自然也是人人都感激佳音。 这次登门拜访道谢，不只贾二老爷和二夫人带了宝珠，就是贾老夫人都一并来了。 李老二特意留在家里待客，请了贾二老爷在前院书房说话。 其余，贾老夫人、贾二夫人和宝珠，都被迎到了后院的套间内。 李老太早年生活困顿，为了撑起一大家子，护着儿孙，吃尽了辛苦，神色里免不得就带了几分严厉冷肃。 如今，李家定居碎金滩，儿孙们出息，衣食无忧，她整个人养胖了一些。 从心里往外透着平和，就变得慈眉善目，和和气气。 这会儿，她和贾老夫人坐在炕头，一边吃着果子一边说着家里琐事，居然意外的投脾气。 贾老夫人也是高兴，本来是来道谢，哪里想到，收获一个老姐妹…… 特别是两人都早早丧夫，拉扯孩子长大，只说起这把辛酸泪，感情都更进一步了。 佳音和宝珠坐在炕尾，叽叽喳喳说着铺子生意，说着碎金滩的好玩之处，也是热闹。 小狐狸三条跟在一边捣乱，惹得宝珠特别想摸摸它的大尾巴。 佳音就用烤兔子贿赂了三条，宝珠如愿的撸个够，笑得咯咯有声。 温夫人和陶红英陪着贾二夫人夹在中间，看看老人家说的高兴，再看看孩子们玩的热闹，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二夫人就说道：“我怎么觉得，我们两家走动晚了呢？这老人孩子好像都认识很久了一样，这个亲近啊，真是太难得了！” 陶红英笑道：“我也这么觉得，平日我总进城，福妞儿也要学规矩学本事，常把婆婆一人留家里，她肯定很孤单。 “以后可是好了，一定请你家老夫人经常来坐坐。春天时候赏花，夏天时候田里吃瓜，秋天摘果子，就是冬日时候也能吃火锅泡温泉，我们碎金滩从来不缺热闹。” “哎呀，听你说的，别说我婆婆，我都想来常住了。”贾二夫人笑得开怀，然后塞了个礼单给陶红英，说道：“我在库房里找了一些布料和小玩意，送来给郡主，谢她当日救了宝珠。 “四夫人，你也是当娘的，一定知道，闺女就是咱们的心头肉啊。我都不敢想宝珠出的话，我要怎么活下去！所以，你也别推辞，这都是我的心意，一定请郡主收下。” 陶红英不好看礼单上有什么，推辞又肯定推辞不掉，索性就收了下来，说道：“成，我替福妞儿收了。其实我们家福妞儿平日也没什么小伙伴，如今认识你们家宝珠，可真是太好了。 “宝珠平平安安，以后和我们家福妞儿做个长长久久的小姐妹，我们也高兴。” 两家人都是有意交好，自然是越说越亲近热闹。 眼见日头到正午，陶红英去张罗了饭菜。 老少女子们自然在后院摆桌子，李老二还是陪着贾二老爷在书房。 陶红英手艺本来就好，又添了两个土豆做的新菜，主食更是煎了金黄色的玉米小饼，蒸了玉米发糕。 贾家今年也种了一些玉米土豆，一来要留着明年继续耕种，二来家里厨子也不会整治，所以还不曾吃过一次。 如今在李家吃到这两种高产粮食，都觉得美味。 第六百三十八章 这个要求不过分！ 特别是宝珠，尤其喜欢玉米饼，一连吃了三四个，贾老夫人也喜欢玉米发糕的宣软。 前院里，贾二老爷不好酒，所以，很快就吃完了饭。 李老二就请他到温泉山谷去溜达，权当消消食了。 李老太听说，也请贾老夫人去果园摘果子。 这可是新奇之事，贾老夫人高高兴兴答应的下来。 佳音带了宝珠去看她的小马，甚至让水灵牵马，驮着宝珠在院里走了几圈。 兴奋的宝珠脸色都红了，嚷着要出门。 何嬷嬷赶紧跟着，一路到了果园下，宝珠这才下了马去摘果子吃果子。 温夫人怀着身孕，文娟肚子更是大了，不好上山，就留在家里。 二村那边有点儿小事，小翠找来，陶红英去处置。 温夫人趁着这个机会，就拉着贾二夫人问起前日见到那个婉儿姑娘。 贾二夫人只有这么一个侄女，又因为嫂子身体不好，侄女早早当家，所以很是疼惜。 前日，李家小子那么巧合的同侄女遇到一起，她回家之后，心里也没少琢磨。 说实话，侄女的亲事有些尴尬。 邢家虽然日子富庶，门风清正，但她大哥只是一个修书的。 原本这差事也算清贵，可如今困守江南，这差事不能帮着皇上安邦定国，更不能抵抗蛮人夺回失地，实在是无用之极啊。 而且她大嫂身体还不好，家里还有一个小子。 谁若是娶了侄女，要照管岳丈一家，要拉拔小舅子，怎么想都是沉重的负担。 所以，豪门权贵是不敢想了，侄女嫁不进去。 就是嫁进去，受了委屈，家里都没能力撑腰。 但若是把侄女嫁给家世不如邢家的小官，甚至是商贾之类，又实在是埋没了。 这般，就有些高不成低不就了。 这个时候李家突然进入她的视野，她怎么琢磨都觉得是个好机会。 首先，李家二房有伯爵爵位。 李家仁是二房长子，读书好，长得好，以后也是要做伯爵的，侄女嫁过来就是妥妥的伯夫人。 再者，李家仁的母亲过世了，就是以后李伯爷再续娶，那也是填房，不敢同长子媳妇摆架子。 侄女不必受婆婆的压制和欺负！ 最后，李家上下，老老小小，但凡她见到的都是和和气气，日子也是红红火火，侄女嫁进来肯定能得到善待！ 这般想着，贾二夫人同温夫人说起来，话里话外就带了几分积极之意。 “我那侄女今年春日时候刚刚及笄，家里也再给她张罗亲事呢，只是一时没有合适的。 “这孩子懂事，我也心疼她，想给她找个知根知底的好人家。” 温夫人听得高兴，就说道：“是这么个道理，女子成亲就像二次投胎，一定要好好选选。 “不只要看男方如何，还要多看看家里是不是和气。最好像李家这样，人丁兴旺，齐心合力，日子也红火兴旺的！” 贾二夫人点头，刚要说话，突然想起什么，神色里就有些为难，于是叹气道：“其实，我那侄女也是脾气倔强，有自己主意的孩子，否则她的亲事早就定下了。就是因为一个小要求，耽搁到如今。” “什么小要求？”温夫人好奇的问道。 就连一直微笑沉默的文娟都望向贾二夫人。 贾二夫人说道：“我大哥一辈子只娶了大嫂一个，恩爱有加，侄女看在眼里，就盼着也找个夫君，不纳妾，夫妻齐心，一心一意过日子。 “但这事儿不容易，旁人不说，就是我们家老爷对我已经很尊重，对儿女教导也尽心，那也纳了两个妾呢！天下男子怕是肯专情的，太少了。” 温夫人愣了一下，转而就笑了，“我当是什么大事呢，婉儿姑娘这点儿要求也不高啊，你何苦叹气呢。” 这次，可轮到贾二夫人惊讶了，问道：“这要求不高吗？先前有几家议亲，最后都因为这个要求没消息了。” 温夫人回道：“或许这事放在旁人家里确实很难，但要找到真正合适的人家，就根本不算什么啊。 “比如李婶子家里，无论是伯爷他们，还是家仁兄弟，都是不准纳妾的，李婶子说了，纳妾容易乱家。 “就是伯爷和大老爷没有续娶妻子，宁可什么事都有李婶子操持，也没有纳妾呢。” 贾二夫人眼睛亮的厉害，她其实也是试探，没想到李家真有不纳妾的规矩，这下可是捡到宝贝了。 她恨不得立刻替侄女答应下这门亲事，但又碍于没有同兄嫂商量。 所以，她只能压下激动，说道：“这么说，李婶子真是睿智，家里妻妾多了，人心就杂乱，日子自然过的磕磕绊绊了。 “希望我家婉儿以后也有这个好福气，找个像李家这样的好婆家。” “肯定会的，”温夫人高兴，同样没把话儿说的太绝对，又继续说道：“这都看缘分，缘分到了，自然水到渠成。若是缘分不到，那也不怕，慢慢再寻就是了。” 贾二夫人点头，很快换了话题。 再说李老二陪着贾二老爷子，在山谷，果园和村里村外转悠了一圈儿。 走到二村的作坊旁边，贾二老爷瞧着伤兵们拄着拐里里外外干活儿，就皱了眉头。 李老二见了，就带他进了作坊。 几个伤残很重的老兵，不能去果园摘果子，这几日都在拾掇作坊院子，见李老二进来，就纷纷见礼招呼。 李老二问了问琐事，就说道：“再有两日，果子摘完，咱们作坊就该做挂面条了。到时候想歇着，怕是都不成了，趁着这几日，你们也多歇歇，别太累了。” “不，伯爷，我们不累。”其中一个伤兵们笑哈哈的说道：“我们都着急早点开工呢！昨天侯爷亲口说，明年要给我们张罗媳妇儿呢，我们可得多赚点儿工钱采买聘礼。” “哦，是吗？”李老二也是笑道：“侯爷说了，那肯定就错不了。明年开春，让猪舍那边多养几头大肥猪，等你们成亲时候，好好热闹一下。” 伤兵们纷纷道谢，再干活儿时候就更不惜力气了。 贾二老爷没忍住，问了一个伤兵，“朝廷不是给你们抚恤银子了吗，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做活儿，不辛苦吗？” 三更奉上~~ 第六百三十九章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伤兵听的疑惑，回道：“这位老爷，朝廷给的银子都不够我们吃药养伤的，更别说以后活命了！ “我们得了侯爷照顾，落脚这里，以后靠自己的力气赚银子吃饭，心里踏实啊。 “再说了，什么辛苦不辛苦的，谁活命不辛苦啊？” 贾二老爷听得有些尴尬。 他自小锦衣玉食，又因为身体弱，考个秀才功名就一直在家养身体。 平日里写字作画，很少在外走动，就是成亲生子，家里家外也是妻子张罗。 这般，他倒是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疾苦的模样。 今日出门时候，妻子可是嘱咐又嘱咐，没想到，他还是又干了蠢事…… 李老二圆滑，看出他尴尬，就让那伤兵继续去忙，然后陪着他出了作坊，慢慢往家走。 “贾贤弟有所不知，这些伤兵之前从战场上下来，伤的很重，都为以后如何活命犯愁，更接受不了突然没了手脚，变成残疾，所以很多自杀的。 “我们家里虽然是农家出身，没什么底子，但全村都愿意节衣缩食供养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 他长长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可是人啊，若是每日活着只是吃睡，岂不是同养猪一般？ “所以家里挖空心思想办法，给这些伤兵开了作坊，以后做干面条卖给出门行走的人，路上能直接煮了吃，很方便。 “这些伤兵知道能靠自己活命，就不再自杀，村里又把他们安顿在这个路口住着，护卫着整个村子的安全。他们更觉得自己被需要，这日子就活得更有滋味了！” 贾二老爷边听边点头，越发羞愧。 他先前真有一瞬，怀疑是李家把伤兵们的抚恤银子贪了…… 他赶紧整理了衣袖，然后冲着李老二深深行了一礼，“对不住伯爷，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李家大义，我等多有不如，实在是惭愧。” 李老二扶起他，笑着说道：“不过是件小事，贤弟如此也是关心这些护国英雄，担心他们被欺负，担心他们过的不好，这是贤弟的仁心和大义！ “以后，等作坊的干面条做出来，还要劳烦贤弟多帮忙宣扬一下呢。” “好，好，我一定帮忙。”贾二老爷被哄的笑呵呵，恨不得立刻就买它百十斤…… 李家院子里，佳音和宝珠合力抬着一篮果子从外边跑进来，两人累的小脸通红，然后丢下篮子就跑去显摆。 “娘，你看我摘了这么多果子，佳音姐姐说都给我吃!”宝珠抱了贾二夫人的脖子，兴奋的好像出笼的小鸟。 佳音没看见老娘，就跑去抱了温夫人的胳膊，“师姑，师姑，果子比先前甜了好多，一会儿洗给你吃。” “好，我们家福妞儿最乖了。”温夫人眉开眼笑，拿下头上银梳篦，替胖丫头重新梳理散乱的小辫子。 贾二夫人见她这般，就笑道：“你们这般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母女呢，实在是太亲了。” 温夫人点头，说道：“我就是把福妞儿当亲闺女，当初落难，如果没有福妞儿，我可能都活不下来。 “以后，别管我肚子里孩子生下来，是男是女，都要叫福妞儿姐姐的。” 贾二夫人笑了，“郡主一定是个好姐姐，你看我家宝珠只见过郡主一次，就生生念叨了三四日，我耳朵都要出茧子了。 “我一会儿还要跟老夫人说要换个高门槛儿呢，否则以后这丫头总跑来，怕是你们家的门槛儿都要被磨的矮两寸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 这个时候，李老太和贾老夫人从外边慢慢走进来，贾老夫人笑着说道：“这两个小丫头，跑得飞快，我们两把老骨头真是撵不上。” 众人赶紧扶着她们坐下，端茶递水。 两个老太太也摘了一篮果子，贾老夫人眉开眼笑的说道：“这满山的果子啊，别说吃了，只是看着枝头红彤彤的，我这心里就高兴的不成。 “今日过来，我可是开了眼界了，老妹子你这日子过得太好了，比我们这些关在大宅门里的老家雀儿自在太多了！” 李老太笑哈哈的说道：“那你以后就带着宝珠常来，咱俩老的一起玩儿，她俩小的一起玩儿，互不耽搁。” 众人都是笑，纷纷凑趣，哄的两个老太太更加高兴了。 这时候，家欢从城里回来，一进院子发现这么多人就愣了。 李老太赶紧招呼他上前行礼，介绍了贾家人。 家欢长相不算出色，不如家仁儒雅温润，更不如家义那般阳光俊朗，但他眉眼间很平和，笑起来憨厚又踏实，是老人家们最喜欢的模样。 贾老夫人拉着家欢说了半晌话，家欢一一应了，一点儿没有不耐烦，也让贾老夫人更喜爱了。 宝珠坐在一边，鼻子不停翕动了半晌，然后扯了佳音的袖子，问道：“佳音姐姐，有香味，你闻到了吗？”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猜到一些就笑了，“我也闻到了，好像是炸鹌鹑。” 家欢听的脸红，赶紧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小声说道：“文娟前几日说想吃，我今日碰到就买了几个……” 坐在温夫人旁边的文娟，也是脸色红透。 平日丈夫总是给她张罗吃的，她也习惯了，但今日，这么多客人在，丈夫还这般。 免不得让人说她嘴馋，说丈夫围着媳妇转，没出息…… 李老太不舍得孙儿孙媳尴尬，赶紧打岔道：“对，文娟怀着孕呢，想吃什么你就给她张罗什么。 “正好文娟也坐半晌了，你扶她去后边躺会儿，慢慢吃，别惦记前边，家里没什么活计。” 家欢点头，但还是打开油纸包，分了佳音和宝珠一人一个炸鹌鹑。 他还要给温夫人，温夫人却摆手，说道：“我想吃，就让你师伯去买了，你们小两口快去后边吃吧！” 家欢这才扶着文娟回了后院，惹得众人望着他们的背影都是笑。 贾二夫人从头看到尾，看的清清楚楚。 李家老少各个脸上带笑，都是高兴小夫妻俩感情好，没一个嫉妒恼怒的。 这可是太难得了。 要知道，很多人家，当长辈的都怕儿孙同媳妇儿亲，反而不听家里的话，所以想尽办法拿捏儿媳妇儿。 一旦小两口被搅合的离心，他们又要说媳妇儿不懂事，真是能气死人！ 所以说，媳妇儿难做呢，关键就在这里。 但李家显见不是这样啊，老太太慈爱明理，儿媳妇们勤快孝顺，就是小孙女都可爱讨喜。 若是谁家姑娘能嫁进来，日子一定错不了…… 第六百四十章 这挂的不是面，是希望！ 贾二夫人是这会儿真动心了，想着回去就立刻去哥哥家说一说这事！ 很快，李老二也陪着贾二老爷回来了，众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贾家人就要告辞了。 宝珠舍不得佳音，抱了她差点儿红了眼圈，直到佳音保证经常送好吃的给她，也总去找她玩儿，才算把她哄高兴。 两个孩子处的好，两家人都是看着高兴，亲亲热热告别。 送走了贾家人，李家老少坐一起看看谢礼单子，都是惊了一跳。 贾二夫人可是下了血本，绸缎布料、首饰玉器摆设儿、药材等等，应有尽有。 大约算算，这些东西足有五百两银子了。 李老太忍不住感慨道：“这礼也太重了。” 陶红英想了想就说道：“娘，若是有人救了福妞儿的命，我肯定也要这般重谢。毕竟，什么都没孩子的命重要！ “贾家诚心道谢，咱们先收着，这家人行事人品都不错，以后常相处，可以再慢慢还礼。” 温夫人也是说道：“是啊，红英说得对。贾二夫人就是这个脾气，当年在学堂里，她就是脾气最爽快的一个。 “若是喜欢谁，那就是不留余地的喜欢，若是不喜欢，怎么看也不顺眼。以后，红英同她多走动一下，有她带着，对新都各家能熟悉的更快。 “原本我也可以，但我以后肚子慢慢大了，再坐月子养孩子，恐怕没那么多空闲在外走动应酬了……” “好，你安心养身体，这些都是小事儿。”李老太拍拍温夫人的手，“这已经是帮了我们家里大忙了，没有你，我们家里就是想应酬都找不到门。” 陶红英把礼单递给闺女，佳音看了一眼，东西不错，但她也不缺，索性都给老娘，留着以后走礼。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散了。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又是七八日。 山上的果子终于摘完了，该卖掉的卖掉，该下窖的下窖，待得都安顿整理完，日子也马上要十月了。 早起时候，地上已经肉眼可见的多了一层白霜。 老人们已经换上了夹棉的袄裤，只有火力旺的小子们还是一套粗布衣衫，扯了书包，每日早晚奔跑在冷风里。 二村那边，新搬来的几家，孩子们已经进了学堂，成了新伙伴。 每日小子们除了读书，就是约着一起捡柴火、割柳条，上山找遗漏的果子，下河摸鱼，简直玩疯了。 就算秋收忙过了，村里人也闲不下来。 一部分去砍柴，储备过冬。 一部分则跟着周大人和李老二，忙着郡主府的地基，偶尔还要进城去伯爵府。 村长每日背着手，拿着烟袋锅儿，去看过郡主府的地基，又去看面条作坊，看完作坊又去山谷…… 这般每日操心出力，按理说该劳累，但老爷子身体出奇的好，精神头儿十足。 村里和李家众人看在眼里，也就不拦着他四处张罗了。 面条作坊里，陶红英扎着围裙，包着头发，身边跟着蕙娘和小翠，正带着老兵们做第一批面条。 其实手工挂面的工序，每一道都不难，就是很繁杂，需要耐心和经验。 和面、揉面、发面、浸油、搓条，一遍遍挂起来，只听着就觉得麻烦。 幸好，伤兵们都是半残，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和耐心了。 若是让他们从头学到尾，没人能保证学会学好。 但每人都只学一道工序，就简单很多。 力气大的去揉面，细心的去发面，手巧的去搓条，就算只剩一只手的，还能把面挑挂起来呢！ 昨晚发了不少面，经过一晚和一上午的忙碌，到中午的时候，作坊特意修建平整的屋顶上，就挂起了一排排的木杆子。 白生生的面条，好像被定格的雨丝，随着秋风的吹拂，日阳的暴晒，一点点蜕变成合适的模样。 伤兵们站在楼下，望着一排排面条，眼里满是激动。 这不是面条，这是他们自力更生，活命的希望！ 陶红英解了围裙，同小翠说道：“这边，你多盯着一些，晚上炸一盆肉酱，就煮干面条给大伙儿吃。” 有伤兵舍不得，赶紧摆手拒绝，“四夫人，我们随便喝点儿粥就行了，这面条留着卖吧！” “是啊，四夫人，这么好的东西给我们吃太可惜了！”旁人也是附和道。 陶红英却是坚持说道：“这是你们亲手做的，若是不知道什么味道，以后怎么抬头挺胸告诉旁人好吃呢！ “这是刚开始，都看着稀罕，等以后做的多了，睁眼闭眼都是面条，有你们觉得腻的时！” 众人这才不说什么了，纷纷盼着晚上开饭了。 陶红英出了作坊，和蕙娘还想去看看几家搬来的亲兵，不想李老四却带了家安和家喜回来了。 陶红英大喜，赶紧问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的，这俩小子闯祸了？” “娘，你怎么不信你儿子！"家安笑嘻嘻抗议，得意道：“我和家喜哥是学本事学的好，得了两日假期呢。不信，你听我说几句番语？” 说罢，他就几里哇啦说了一串。 家喜也跟着显摆，两人开始对话。 陶红英听的头疼，赶紧摆手，“可饶了我的耳朵吧，我知道你们学的好了，赶紧回家，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喜和家安都是意犹未尽，家安就道，“我们去找妹妹，妹妹肯定能听懂。” 两人结伴，很快就跑的没了影子，惹得陶红英真是哭笑不得。 一时，众人也就回了李家。 李老太正扯了两个孙子问长问短，眼见儿子儿媳回来，就问道：“是不是派人去洛安问问，家仁和礼哥儿是不是也该休假同震生去南边游学了？ “若是能提早回来几日更好，趁着家安家喜都在，让他们兄弟聚聚。还有家义，整天在外边，真是见一面都难！” 老娘发话了，李老四哪能不重视，赶紧喊了他的亲兵交代一番。 很快，亲兵就打马去了洛安。 家安家喜听说妹妹去了张神医那里，就结伴去找村里熟悉的淘气小子了。 不必说，又要上山下河，玩个痛快。 洛安书院那边，家仁正在整理自己宿舍的东西，马上就要去泉州了，一走几个月，平日常用的东西，不好放在书院这边，就打算装好，送去自家小院。 礼哥儿拾掇完东西，过来帮忙，就说道：“大哥，咱俩走了，就剩猫哥儿自己留下读书了。” 家仁听出他语气里的惦记，说道：“不怕，还有三叔三婶在食堂呢，旁人肯定不敢欺负他，只不过他自己要孤单了。 “但你看看，他们学舍里，不少同年纪的学童都是一个人，外边没有家人照顾，身边也没有小厮呢。这次，咱俩不在，就让他锻炼一下，慢慢学着自己照顾自己吧！”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只看人品，不论出身！ 礼哥儿点头，他也明白这个道理，就是舍不得弟弟。 但弟弟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他们身后，总要长大的…… 这个时候，两个年轻公子从外边走了进来，一见家仁这里乱糟糟，很是惊讶，就问道：“这是在做什么，学院要放假了吗？” 若是佳音在这里，一定能立刻认出来。 他们正是当时救治宝珠的时候，伸手扶了她一把的两个公子。 家仁拱手同他们见礼，笑着说道：“是家里有事，我和弟弟打算休学几月。原本还想一会儿找你们说说，没想到你们先过来了。” 礼哥儿也是忙着倒茶，说道：“贾大哥，卢大哥，喝茶。” 贾旭拍拍他的肩膀，“你们两个走了，猫哥儿怎么办，也跟着一起回碎金滩吗？” 上次，贾旭回去给祖母贺寿，亲眼见了佳音救下堂妹，又毫不吝啬的教他们救人密法，就觉得李家是个不错的人家。 于是，回到学院之后，他就主动结识了家仁他们两兄弟，这些日子来往很多，很是亲近。 礼哥儿望向大哥，家仁就说道：“贾兄，你回学院没几日，许是还不知道，我们家里有个小船队，经常来往新都和泉州，运送一些海鲜之类。 “我们家里有打算，让我和礼哥儿这一次跟着去南边长长见识，书院这边，院长也找了一条客船，安排了护卫和船工，打算和我们家里搭伴儿，带一些学子一起到泉州那边，同当地的书院做学术交流。” 去泉州？ 贾旭和卢综亮了眼睛，贾旭追问道：“书院随船的名单可定了？不知道能不能加人，我也想去！” 家仁摇头，“我们家里的渔船脏污狭窄，我和礼哥儿要上船帮忙干活儿，所以不占书院的名额。书院的客船，怎么安排，我也没问过。” 贾旭望向卢综，“你呢，卢兄，想去泉州吗？要不要去求院长，通融一下？” 卢综笑道：“好啊，我这两年在外边就是为了游学，去海边看看也好。” 贾旭兴奋的扯了他起身，打个招呼就匆匆走了。 礼哥儿悄悄问道：“大哥，那个卢公子好像身份不一般？” 家仁拍拍他，说道：“管他是什么身份，同我们家没关系，我们交友只看人品，不看出身。” 礼哥儿点头，想起明日要回家，手下就加紧忙着。 兄弟俩刚刚拾掇完，家仁的小厮狗剩儿就带了礼哥儿的小厮郑六，从外边乐颠颠跑了进来。 狗剩儿嚷道：“大少爷，六少爷，家里来人了，在食堂同三老爷说话呢。好像是家喜和家安少爷从城里回家了，老夫人惦记，要您和六少爷、七少爷早点儿回家呢。” 家仁和礼哥儿听的都是高兴，家里兄弟越大，越难凑到一起。 家喜和家安被送去学本事，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了，他们也心里惦记呢。 这般想着，兄弟俩就赶紧去了食堂，听了准信儿，家仁就去同先生请假，然后从课堂上接走了猫哥儿，装了行李。 李老三和赵玉茹也安排好食堂的活计，带着孩子们，就赶回碎金滩了。 太阳西斜，暮色渐浓。 李家小院子里，满满都是饭菜香气。 难得李老四从军营回来，儿子也在家，陶红英多做了几个好菜。 佳音带了小狐狸，跟着水灵，跑去村口大树上坐着张望。 一主一仆一狐狸，排排坐，吃果果，惹得来往村人都是笑个不停。 家安和家喜从山上下来，当然也要凑热闹，三两下爬上树，分了两个果子，一边啃一边同妹妹闲话儿。 “妹妹，你不知道，教我们番话的师傅可厉害了，若是不看脸，就以为番人在说话呢。”家安显见对师傅很佩服，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家喜也是点头，附和道：“对，师傅说，他年轻时候去过番人的国家。还告诉我们以后若是去了，别被白胸脯的妖精勾去了魂儿！” “咳咳咳！”水灵突然拼命咳嗽起来，惊了家安和家喜一跳，赶紧帮忙拍背，生怕她噎死。 佳音当然知道水灵为什么要打断两个哥哥的话，但她只能装傻。 水灵缓过气，看着小主子笑眯眯啃果子，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个时候，家里的马车到了。 猫哥儿从车窗探出脑袋，拼命对着哥哥妹妹们挥手。 家安家喜搂着妹妹跳下大树，就奔了过去。 很快，兄弟几个成功汇合，又笑又跳，热闹亲近极了。 礼哥儿和猫哥儿吵嚷着，问问哥哥们学了什么本事。 家仁就背了胖妹妹，跟在后边，笑眯眯听着。 李老三和赵玉茹没打扰孩子们叙旧，直到门前才下车。 安静的李家院子，因为小子们都回来，突然就热闹起来了。 李老太笑得合不拢嘴，一迭声喊着加菜，恨不得把孙儿们离家这段儿少吃的好东西，一顿饭就都补回来。 赵玉茹挽着袖子，去灶间和陶红英一边闲话儿一边煎炒烹炸。 没一会儿，李震生听说儿子们回来，也带着家义、家欢和刘扬赶回来凑热闹。 刘扬说了几句话，端了一盘子红烧肉就回自己家去了。 留下李家众人，加上温先生夫妻，老少将近二十口人，热闹的不成。 赵叔几个和张神医也被请了过来，还要请村长老两口，结果蕙娘今日也炖了肉，早早把老两口请过去了。 这会儿，老两口抱着胖孙子玩耍，肯定不会过来。 照旧是开了两桌儿酒席，男人们一桌儿，女人们一桌儿。 但小子们都回了家，男人们那桌儿就有些挤不下了。 于是，礼哥儿和猫哥儿就凑到了女子们这桌儿。 猫哥儿吃的欢快，筷子都要飞起来了。 礼哥儿虽然有秀才功名，但在家就是孩子，不会觉得坐女人这桌儿有什么委屈。 他笑眯眯凑在奶奶跟前，一边吃一边跟奶奶说书院的事，哄的老太太眉开眼笑。 女人们不喝酒，吃的快，撤了桌子就聚一起闲话儿。 说起，这次家仁和礼哥儿去泉州，李老太就说道：“马上入冬了，南边暖和，去那边住俩月，过年再回来最好。” 温夫人笑着说道：“是啊，听说那边冬日时候也照旧是四处绿油油，从来不缺瓜果蔬菜呢，等以后有机会，我也想去看看。” “好啊，好啊，师姑，到时候带着我。”佳音跃跃欲试，她就是年岁太小，否则早就跟去了。 李老太还要再说话，猫哥儿却突然扑进她怀里哭了起来…… 三更奉上~~~ 第六百四十二章 家里是不要我了吗？ “这是怎么了？”李老太惊了一跳，赶紧抱了这个最小的孙子，一迭声问道：“俺家猫哥儿怎么委屈了？跟奶奶说说，是谁欺负你了，奶奶给你撑腰！” 旁人还没觉得如何，赵玉茹却是变了脸色，毕竟平日猫哥儿是她在照料，若是受了委屈，岂不是说她对孩子不好。 陶红英发现，刚要拍拍嫂子的手，佳音却已经颠颠跑过去，坐到了三伯娘的怀里。 赵玉茹抱了小侄女，冲着妯娌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猫哥儿哭的哽咽，小脸通红，抽泣着说道：“奶奶，是不是我没像哥哥一样考秀才，您就不喜欢我了！呜呜，咱家也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话？”李老太听到哭笑不得，赶紧说道：“你年岁还小呢，才读书多久啊，当然不能考秀才了。 “再说，咱家除了你大哥和六哥，都没考秀才啊，难道奶奶都不喜欢了，不要孙子了？” 猫哥儿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但还是止不住眼泪，“那奶奶为什么不让我坐船去泉州？哥哥们都去过了，只有我没去过，呜呜呜，奶奶不要我这个孙子了！” 李老太总算明白这小子的小心思了，赵玉茹更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李老太继续哄着，“猫哥儿，行船是个辛苦事，吃不好睡不好，路上还有危险。奶奶是觉得你年纪小，舍不得你吃苦呢。” “我不怕苦！”猫哥儿埂着脖子，努力拍着单薄的胸膛，连连保证，“奶奶，我是男子汉，是李家的孩子，我不怕苦！” 礼哥儿舍不得弟弟掉眼泪，也知道他为这件事低落很久了，这会儿就忍不住帮忙求情。 “奶奶，让猫哥儿和我们一起去吧，我会看管好他的，一定不让他闯祸！” 家仁听到动静，也进来坐下，问道：“奶奶，这次南下，是家义和刘扬跟船，还是大伯也一起去？若是大伯依旧领队，那就带着猫哥儿吧，我也会帮忙照管他的。” 李老太无法，只能喊了李震生过来问询。 李震生说道：“娘，我还是要再走一趟泉州，不说咱家家仁和礼哥儿都在船上，书院那边还有客船搭伴儿，多少都要照应一些。” 猫哥儿当时就欢喜的蹦了起来，高声嚷着，“我跟着爹爹，我跟着爹爹！” 李震生被儿子突然抱了脖子，有些懵。 待得听说原委，他就说道：“要去就去吧，左右有我跟着呢。家义和刘扬也要去，人手多，倒也不怕什么。” 李老太再舍不得，也只能答应了。 猫哥儿抱抱爹爹，又去亲亲奶奶，然后满炕的绕圈疯跑。 李老太怕他碰到文娟和温夫人，就赶紧撵人，“快去后院儿玩吧，别在这里闹人了。” 佳音也是赶紧喊了哥哥们，“哥，都跟我去后院，有好东西给你们。” 全家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知道佳音这里的好东西难得。 所以，从家仁到猫哥儿，兄弟七个都没落下，簇拥着胖丫头去了后院。 家里人都是看着笑，李老太说道：“这丫头平日最能攒东西，今日这是要散财了。” 温夫人下也是跟着说道：“是啊，我看叶山和冬梅跑了好几趟郑家庄了。这丫头瞧着平日贪吃贪玩，其实心里最有数了，估计是担心哥哥们在外边不安全，没少做准备。” 李老太叹气，“人家都说福妞儿有七个哥哥，被宠在手心，是天生的好福气。 “其实，我倒觉得家仁他们有这样的妹妹，才是上辈子积了德。 “当老人的，有时候生气孩子不懂事，但像福妞儿这样太懂事了，反倒会更心疼。” 温夫人赶紧劝着，“婶子可不能这么说，都是一家人，福妞儿疼哥哥，哥哥们也知道，以后自然会更护着妹妹。 “咱们自家看习惯了，不觉得多好，外人怕是羡慕的眼睛都红了。谁家想要孩子们这么和睦亲近，还做不到呢！” “也是，就看这些小子长大怎么给妹妹撑腰了。”李老太笑了，改了话头，“这几日怎么样，肚子大了，夜里睡的安稳吗？” 温夫人笑得温柔，轻轻抚上肚…… 后边院子里，佳音领着哥哥们进了她的套间，就嘱咐水灵和何嬷嬷闩了门，任何人不准进出。 就是窗子，她都让哥哥们关了起来。 幸好，如今天气冷了，否则兄妹八个挤在屋子里，怕是要憋闷。 佳音开了箱子，源源不断的往外拿好吃的。 点心、蛋糕、各色小食品、果子、葡萄、橘子，甚至是南边的芒果和荔枝，还有碧玉瓜、几个金果儿！ 点心和小食还罢了，但水果都是个顶个的新鲜，好像刚刚从田里和树上摘下一般，这就有些诡异了…… 但家仁兄弟们一个字都没多问，围坐在一起，一边吃一边说话儿。 佳音放了心，又拿出七把弩箭，七把匕首，都是郑家庄出品。 就像温夫人说的那样，自从家里商定让哥哥们轮流去南边，她就开始做准备了。 出门在外，可不是有银子就行的，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虽然他们是跟着家里的船，还有长辈关照，但万里有个一啊！ 任何时候，多依靠自己，怎么做万全准备都不多余。 家仁几兄弟一见这些做工极精细的弩箭和匕首，都是亮了眼睛，纷纷放下吃食凑了过来。 “妹妹，哪里来的弩箭！呦呵，居然能连发三箭？”家义喜武，对武器也更熟悉，一眼就看出这弩箭的不凡之处。 佳音回道：“这是我让郑家庄那边的师傅打造的，可以固定在胳膊上藏在袖子里，若是遇到危险，抬起胳膊就能发射！ “郑家庄那边的师傅说了，五丈之内，没人能躲得过。但若是江湖一流高手，就要更近一些，出其不意最好。” 家仁几个不熟悉，不太敢摆弄。 家义琢磨了一会儿，对着门扇就按动了开关。 叮！ 众人不等反应过来，门扇上已经扎了一根羽箭。 羽箭不大，是正常箭支的一半长短。 但这速度真是太快了，难怪说五丈内无敌。 毕竟功夫再好，也不可能躲过眨眼间就到的暗箭啊！ 家安家喜跑去开了门，就见何嬷嬷和水灵白着脸站在外边。 显然，她们是被吓到了。 再看门扇上，一个箭头露出了小半儿！ 家安和家喜都是惊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箭头拔下来，又笑嘻嘻重新关了门…… 第六百四十三章 行走江湖，必备手册！ “妹妹，这弩箭也太厉害了，把门都射透了！”家安兴奋的挥舞着羽箭。 家义一把抢了回去，还想再试试三只连发，却被家仁拦了下来，“别试了，小心把妹妹的屋门射成筛子！左右妹妹给咱们了，明日找个地方再慢慢琢磨也不迟。” 家义挠挠后脑勺，赶紧说道：“呀，我一时高兴，忘了是在妹妹这里，等我明日找人把门补一下！” 佳音见猫哥儿跃跃欲试，生怕他胡乱摆弄再伤了人，就赶紧把弩箭都推到大哥跟前，嘱咐道：“大哥，你先收着，等三哥琢磨明白了，你们再练习。 “你们记住只要出门，就绑在胳膊上不要解下来，吃饭睡觉都要带着！” 家仁点头，小心把弩箭都放到身边，家安、家喜和猫哥儿都看得心痒痒，屁股底下坐了锥子一样动来动去。 佳音赶紧又拿出一堆宽腰带，牛皮缝制、暗褐色，看着很是普通，但内里却是花了心思的。 佳音取了一条，示意家义围在腰上，然后同哥哥们仔细讲解。 “这条腰带藏了五个暗格儿，左数第一个格子，我放了十两金豆子。 “第二个格子，放了扁平的药瓶，装了特效的伤药，这是我在师傅的药方之上又琢磨改进的，但凡受伤见血，直接敷上就行。 “第三个格子，也就是最中间这个是解毒药丸，蒙H药、软筋散等江湖常见毒药，甚至是蛇毒，这药丸都有效，及时吃下去，起码可解大半。 “第四个格子里放的是毒药，就是当初穿山时候，药死山匪的那种。万一遇到强敌，不要逞强，把这药丸下到茶水或者饭菜里面，一颗药丸能毒死十几人！ “第五格子里是银豆子，也是十两。最后还有一个刀鞘，接近后腰，是插匕首的地方。” 佳音挨个介绍之后，就按照卡扣儿上的数字标记，把腰带发给哥哥们，示意他们扎起来。 她再次嘱咐，“几个暗格里，放东西的位置一定不要调换。若是你们偶尔有互相借用的时候，弄混了就会把自己害死的！” 家仁几个郑重点头，围上腰带，搭好卡扣，动动身子都觉得轻松，甚至比普通布腰带还舒服。 显见，妹妹是把他们腰围尺寸都记得清楚，才能做得这么合适。 很快，匕首也发了下去，兄弟几个慢慢熟悉着，都是新奇又心暖。 家欢想了想，就说道：“妹妹，我平日在酒楼，也用不到这些，反倒是刘扬要跟着一起南下，不如把我得这套东西给他吧。” “不，二哥，这套就是给你的。”佳音指着柜子，“我准备刘扬哥哥那份儿了，这个弩箭和匕首不好打制，只有八套。但皮带做起来很容易，以后家里人都会配一条。” 家欢这才笑了，揉揉妹妹的头发，心里越发欢喜。 妹妹没有因为他这个哥哥没用，就把他排斥在外！ 兄弟几个摆弄了半晌腰带，基本都熟悉了。 不得不说，皮带设计的很是精巧。 装金豆子和银豆子的暗格有个卡槽，扳动一次就会掉出一粒，其余三个药瓶子还可以拆卸，取用都很方便。 特别是家安和家喜，把金豆子都取出来，装作慷慨模样，随手一洒，笑声哈哈。 佳音翻个白眼儿，又拿出一本小册子，干咳两声，见哥哥望过来，她才继续说道：“为避免你们行走江湖，吃了暗亏，被人家卖了还帮忙数钱，佳音小课堂开课了！ “今日的主题是行走江湖安全手册！行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 家仁几兄弟见妹妹绷着小胖脸，极力做出严厉先生的模样，都是忍不住笑。 他们放下手里的东西，做出认真样子，想着哄哄妹妹高兴。 结果，他们听了一会儿，就入了迷。 英雄救美是陷阱！ 卖身葬父找退路！ 仙人跳，跳财又跳灾！ 财不露白，低调是王道！ 做人留一线，江湖好相见！ 喝酒误事，醉酒误命！ 佳音一条条读着，然后详细给哥哥们解释，出现什么状况，要怎么应对。 这一段时日，她抽出时间把前世电影电视剧，甚至武侠小说里看来的众多骗子行径，江湖险恶，整理成小册子。 小册子里总共二十条，就是二十个小故事。 也许在真正的江湖人眼里，这些小故事很幼稚。 但对于哥哥们这些初出茅庐的菜鸟，却是最好的警示。 特别是李家和睦团结，本身就没什么勾心斗角的事，哥哥们都是善良单纯，潜意识就觉得世上好人多。 出门之后，若是没有防备心，很容易就被骗被伤害…… 家仁兄弟几个听得都是不时惊讶抽气，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家义到底在外边跑了两年，听到看到的多一些，偶尔听到熟悉之处，就猛点头，高声说着，“妹妹说的对！” 这般，惹得家喜家安几个就要追问，免不得讨论一番。 总共二十条，佳音讲完，已经是夜半了。 但家仁兄弟几个都是兴奋，双眼亮晶晶，意犹未尽的模样。 于是，家仁要了小册子，喊了弟弟们转移阵地，回前边院子去继续研究，让妹妹早点儿睡觉。 佳音说的口干舌燥，狠狠灌了几杯水就倒头睡下了。 第二日早起，刘扬笑着跑来，讨要了他的那份东西，然后就跟着家仁几兄弟跑去果园了。 不必说，果园里的鸟雀倒霉了。 原本想找几个遗落的果子解解渴，结果小命都搭上了！ 佳音睡了一宿好觉，今日不用去张神医那里，郡主府也有二伯监工。 于是，她就看着几个工匠，在自家后园搭玻璃暖房。 几个工匠都是周大人安排过来的，原本以为是个小活计，结果一见这样大块透明的琉璃，惊讶之下，就有些束手束脚。 佳音无法，只能安慰他们，就算失手打碎了，也不会要他们赔偿。 而且这暖房，明年还要挪到郡主府那边，所以简单一些就好。 几个工匠这才敢动工，但依旧是小心翼翼。 佳音只能请村长帮忙，找了几个手脚灵活的村人来帮忙。 暖房不大，总共二十多平，同百花园的那个花房差不多式样。 后坡和左右山墙用青砖搭砌，甚至前边半截矮墙也是青砖，抹上厚厚的黄泥保温。 只有朝阳的前侧和上部分用了木框，镶嵌了玻璃。 不要小看这一点儿地方，冬日时候，家里吃新鲜青菜和果子，就都有借口和遮掩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断头饭？！ 村长背着手，隔一会儿来看一趟。 第二日他又带来不少草帘子，编织的又厚又密，比之棉被的保暖效果也差不多了。 这般，绑到暖房上边，白日打开，让作物晒太阳，晚上遮盖上，保暖也不怕落雪。 佳音狂拍马屁，直说等冬日时种了青菜，给老爷子做火锅下酒。 村长被哄的笑呵呵，烟袋锅里没有烟丝，还津津有味吧嗒了半晌。 这倒是提醒了佳音，晚上再进空间就种了两垄旱烟，打算过年时候，孝顺奶奶和村里老爷子们。 暖房彻底搭建好，李震生也回来接孩子们，打算出发了。 家仁兄弟几个在山里钻了两日，不敢说成了神箭手，起码能做到熟练操作弩箭了。 至于，江湖安全手册，几兄弟都是倒背如流…… 李老太带着两个儿媳，给孩子们准备了行李。 换洗衣衫鞋袜，平日一些常用的小东西，治疗风寒痢疾的丸药等等。 当然，带的最多的还是吃食。 点心，饼干，肉松，炒面，干面条和肉酱…… 总之，她们能想到的，都想到了。 生怕孩子们在路上吃了辛苦，或者饿了肚子。 李震生有意锻炼一下儿子和侄子，打算路上让他们顶船员的活计，体验一下人间辛苦。 但这会儿可不能同老娘说，他怕自己耳朵被念叨的起茧子。 佳音也惦记啊，都是她的宝贝哥哥，哪一个出问题，她都接受不了！ 但又不能拦阻哥哥们去看外边的世界，只能默默祝福了…… 当晚，全家又吃了一顿团圆饭，甚至侯爷听到消息都赶回来了。 黎明十分，清冷的晨光里，全家坐马车送了李震生和小子们到码头。 正好，李老四和侯爷也要回营地，就一起出发了。 紧赶慢赶，中午时候到了码头。 洛安书院那边，带队的彭先生和另一位先生，也领着二十二个学子，同李家前后脚儿赶到。 原本彭先生是不必去的，但家里新妻和小妾吵的厉害，他又同李家有姻亲，书院盼着李家路上多照应一些，就把他请了出来。 另一位先生姓钱，是个博学严谨的性子，所以负责路上管束学子们。 而二十学子是先前定好的，最后这多出的两个就是贾旭和卢综了。 学院众人见了李家仁很是客气，纷纷见礼寒暄。 李老太也是拜托二位先生，到了泉州之后，多照顾自家孩儿几分，然后让人往学院的客船上搬了两筐果子，给学子们路上解渴。 众人又是道谢，好不容易登船离开，已经是日头西斜了。 侯爷留李家人在码头住一日。 营地门口，当初那排草棚子，如今已经修葺成了茅草房子，简陋了一些，却拾掇的很干净。 平日，有家眷来探望，也多半住这里。 李老太拉了李勇的手，当时就答应了。 不为了别的，李勇已经在这里一个多月了。 李老四还回去两趟呢，李勇可是寸步不离。 军营哪有家里吃的好啊，李勇黑瘦很多，惹得老太太心疼。 于是，李老三去附近县城买了不少食材。 佳音也悄悄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不少，比如新鲜菜蔬，鸡蛋鸭蛋，还有想不开的兔子。 不知是不是年岁大了，空间里的兔子终于生不动了，它们的儿孙终于不再泛滥了。 所以，这一次，只有那么五六只主动“献出肉身”的，但吃一顿也够了。 李老太带了着儿媳和何嬷嬷水灵几个，一起动手，做了不少饭菜。 除了一家人吃的，给李勇解馋的，其余都送到营地里去了。 侯爷做主送了一半给训练受伤的兵卒，一半奖励给训练出色的佼佼者。 当然，有些关系户，还要额外招待一下。 比如，累了一日，几乎像狗一样吐着舌头的贾敦。 他刚回到帐篷，就被床铺上的小桌子惊呆了。 因为小桌子上堆了两个小陶盆，一个里面装着炸成红褐色的肉丸子，一个则盛着雪白的米饭，盖着大半的金黄色鸡蛋羹。 他当时就红了眼圈儿，疯狂咽口水，却不敢上前一步。 负责照管整个帐篷的老兵，见他这般就说道：“犯什么傻啊，都是给你的，赶紧吃啊，小心一会儿那些小子们回来，都给你抢光了。” “呜呜，队长，我今日可是第一个完成训练任务的，就算没有奖励，也不至于要砍我头吧！这么丰盛，一定是断头饭啊！”贾敦哭丧着脸，惹得队长抬手就拍了他一把。 “想什么呢，你这小子又没犯错，砍你脑袋作什么？这是方才主帐那边送来的！” 小队长脸上都是羡慕，又说道：“听说是碎金滩李家来人了，在外边做了不少饭菜，你这一份是人家老夫人指名送来的。我当时也问了，说是你祖母同李老夫人有交情呢！” 李老夫人？ 贾敦立刻明白了，先前月底时候，他同家里通了消息，家里给他送了厚袄裤，也说了托付李家照料他。 但平日李将军还是一样的严厉，对他从来没有半点儿松懈，他已经不抱希望了，暗地里不知道骂了多少次。 没想到，今日这“照应”当真来了。 他还想说话，帐篷外却突然响起脚步声。 不必说，是同帐篷的队友回来了。 他直接扑到桌子前，抓起一把肉丸子塞给队长，然后又拨了一半扔到饭盆里，就大口扒拉了起来。 果然，帐篷帘子一掀，十几个兵卒进来，嗅到香气，再看那半盆肉丸子，哪里还忍得住啊，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 眨眼间，盆子就空了。 有人还想抓贾敦的饭盆，被他的旋风腿逼迫得不能上前。 即便这般，贾敦也没忘了往嘴里塞饭菜，甚至都没洒出一点儿…… 队长站在门口，笑呵呵吃着丸子，心里感慨。 谁能看出，眼前这些为一个肉丸子“拼命”的小子们，两个月前还是春风得意，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呢！ 果然，还是侯爷睿智，这些烂泥硬是被抹上墙了。 明年春日，兴许都是杀蛮人的好手！ 营地外，侯爷、李老四和李勇，甚至是江澄都同李家人聚在一起吃了饭。 饭后，侯爷拿了一只拾掇好的兔子，一边围着篝火，陪着李老太闲话，一边给佳音烤兔子吃。 江风习习，带了湿冷的水汽，却被篝火的炙热抵消了。 众人想起当初逃荒刚到这里时候，那般的狼狈，都是感慨良多。 第二日，吃过早饭，李家人就告辞了。 佳音想着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提出顺路去城里点心铺子看看。 这几日为了陪哥哥们，她都没顾得上生意。 李老太回家也无事，就陪着孙女去转转。 结果，一到白云间，彭掌柜就皱着眉头迎了出来。 “东家，幸好您来了，否则老奴还想去一趟碎金滩呢！” 三更奉上~~ 第六百四十五章 疼到不知道自己姓啥！ 佳音心里惦记南下的哥哥们，没注意到彭掌柜的脸色，随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宝珠过来玩耍，见我不在生气了？” “不是，东家。”彭掌柜引着主子们进门，到了后院坐下。 他这才小声说道：“东家，前日有人来铺子里，开口就要买白云糕的方子，而且只给一百两银子！奴才当然不能同意了，就说东家不在，做不了主。 “那人说他是长公主府上的大管事，诚心诚意想买方子，我们铺子卖了方子，就是结个善缘…… “总之，东家，这人很是无礼；奴才一直不答应，他走的时候脸色不好，催奴才尽快去寻您说明白呢。” 李老太和陶红英都是皱眉，很是不喜。 铺子是家里胖丫头张罗的，从装修到琢磨点心方子，可没少花心思。 如今突然跑来一个人，开口就要点心方子，而且只给一百两，这同硬抢有什么区别？！ 真是好大一张狗脸！ 佳音也不高兴，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护食。 她若是不主动给，谁也别想从她这里拿走分毫！ 开这个铺子，有皇上撑腰，她原本以为没人敢眼红了，没想到还真是有头铁的！ “长公主是不是皇上的姐姐？要不要派人去问问侯府大管家，看看同侯府有没有走动？还要防备着，是不是管事瞒着主子巧取豪夺！”李老太忍了气，低声指点孙女。 陶红英也跟着说道：“以前在老家时候，就有差役私下加税坑害百姓，但县太爷根本不知道。想必家业大了，总会有几个仗势欺人的奴仆。” 佳音对这位长公主也没有印象，好似侯府那边年节走礼，也没有这家。 谨慎起见，她还是喊了水灵上前，仔细交代了几句。 趁水灵去了侯府，佳音就去灶间看了看。 陈喜实在是个心灵手巧的，裱花蛋糕已经被他做的相当精致了。 佳音有意再添几个新货品，就把泡芙和面包之类的做法和大致模样，同陈喜说了一下。 天武这里的食材肯定没有前世那边齐全，但佳音从来不会小看劳动人民的智慧。 而且，她也没指望陈喜他们能立刻琢磨出来，不过是给个方向，让他们有个奋斗目标。 很快，水灵就从侯府回来了。 她许是走的快了，热的脸蛋通红，喝了一碗水后说道：“小姐，大管家说了，这位长公主是皇上的姐姐，但不是一个母亲，平日圣眷一般。而且年岁快五十了，早年丧夫，有一儿一女都不成器。 “长公主平日很低调，同谁家都少有走动，但名下产业很多，生意涉及也广，这城里的九莲斋就是公主府的！” 怪不得！ 原来是生意受了影响，看白云间不顺眼了。 先前那管事过来低价买方子，就是试探李家的态度呢。 李家若是怕事，被公主府的名号唬住了，给了方子，这生意就抢去了。 佳音冷笑，嘱咐彭掌柜，“公主府再来人，就说我们铺子不卖方子，他若是敢言语不恭敬，就直接撵出去！” “是，东家。”彭掌柜心里有了底，脸色好了很多。 佳音见这里没事，就要同奶奶和老娘回家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惦记书院食堂，也要尽早赶回洛安去。 佳音吩咐彭掌柜，给她们多带一些小蛋糕和小食。 刚送了马车没多久，前边的小伙计突然跑来禀告，“东家，掌柜的，前日那个张管事又来了。” 张管事？ 佳音疑惑，彭掌柜赶紧解释道：“就是公主府的管事，要买方子那个。” 佳音不等吩咐，一个身形胖大的陌生男子已经闯到了后院，开口就嚷道：“彭掌柜，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都多少天了，到底能不能给我个交代了！不就是个方子吗，真当宝了……” 结果，他一抬头就见院子里的人不少，除了彭掌柜和陈喜，其余人都不熟悉。 他也不是傻子，只从李家人的穿戴就能看出一二。 但他偏偏要装傻，继续满不在乎的说道：“呦呵，人还挺多啊！生意挺不错啊，后院都要招待客人了吗？你们也不怕被偷了方子！要我说啊，还是痛快卖给我得了！” 李家人脸色难看，佳音当时就恼了，高声呵斥道：“放肆，给我拿下！” 水灵早就瞪了眼睛，听到主子吩咐，小豹子一样冲过去，一脚就把这个张管事踹倒在地。 张管事满身是肉，但摔倒了也是哪里也疼啊！ 他当时就惨叫一声，还要爬起来，水灵已经跳到他的背上，重重蹦了几下。 张管事被踩的差点儿把隔夜馊饭都吐了出来。 “哪里来的蠢货？当我们李家的铺子是你家院子，想闯就闯！给我打，打到他把脸上那两个圆球当眼珠子用为止！”佳音半点儿都没心软，打定主意要拾掇这个狗奴才。 若是她自己在这里，权当解闷儿了，还有心情同这人练习一下勾心斗角。 但这会儿奶奶和娘亲都在，她可以被看不起，但家里人绝对不你能被看不起！ 今日赶车的是叶山，跟随伺候的是水灵和何嬷嬷。 这会儿，何嬷嬷不好动手，水灵已经打了头阵，就剩下叶山了。 他跟随侯爷多年，手下的功夫肯定不差。 他示意水灵退到一边，扯了张管事的衣领，把他拎起来，抬手就是几巴掌。 张管事的牙齿就像玉米粒一样，立刻劈里啪啦掉了出来，脸颊更像是送进烤箱的面团，蹭蹭涨成了两倍大…… 张管事本来就被水灵打的有些懵，这会儿更是天旋地转，疼的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难道不是该李家人问他是谁，他报上公主府名号，拱拱手赔个罪就过去了吗？ 就算李家不卖方子，那也不敢直接打他吧？！ 但现实就是，大戏还没等开幕呢，他就被揍到要领盒饭了！ “呜呜，郡主饶命！我是公主府的，你们不能打我！”他心里憋了气，挣扎着还要爬起来，想扯大旗给自己护身。 可惜叶山根本不吃这一套，骂道，“现在知道喊郡主了，方才怎么就知道装傻？谁给你的胆子，敢冒犯我们郡主！” 叶山抓了他的腰带，狠狠掼到地上。 若不是院子里铺了石板，这一下，妥妥能印个人形，还是前胸位置多俩坑的那种！ 这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好东西，身为男子，脖子下的丰满却让女子见了都要羞愧。 众人鄙夷的挪开目光，不愿多看一眼…… 第六百四十六章 我的匕首锋又利！ 张管事也终于撑不住了，带了满满的不甘和愤慨昏死过去。 叶山望向佳音，问道：“郡主，怎么处置？可要禀报侯爷？” “不用，”佳音冷笑道：“长公主府生意做得大，行事也低调，怎么会派出这么蠢的奴才，跑来强买强卖？ “当然是这个奴才自作主张，给主家脸上抹黑了，我只是帮公主府教训了一下恶奴，不求回报！ “你大张旗鼓把人送回去，若有人问，就实话实说。” “是，郡主。”叶山应了，想了想就把昏死的张管事从前堂拖了出去，到了门外，又卸了马车，把张管事栓到马后，奔去了公主府。 前堂里有不少客人，二楼还有一些喝奶茶吃点心的公子小姐，见到这般，都是惊了一跳，自然要问几句。 彭掌柜就苦着脸同众人行礼赔罪，“惊扰各位了，实在对不住。这人打着长公主府的旗号，前日上门来，说要买生辰蛋糕的方子，开价一百两。 “各位想想，生辰蛋糕一个就是几两银子，怎么可能一百两就卖了。 “更何况，方子是所有吃食铺子的根本啊，我们也不能卖啊，我一口回绝了，他还不依不饶。 “方才，他又上门，直接闯到后院去了。碰巧郡主过来小坐，他不但不行礼，还扬言要整治我们！郡主被冒犯，恼怒之下就把他教训了一番。 “大伙儿都说公主府行事稳妥，按理说应该不会仗势欺人啊，所以这人要么是骗子，要么是自作主张的恶奴，我们郡主就吩咐把人送去公主府，请公主府辨认一下。” 众人都是听得点头，纷纷应道。 “有可能，如今的骗子可是太猖狂了。” “一百两买断生辰蛋糕的方子？这人怕是疯了！若是白云间肯卖，我出一千两。” “哈哈，我出两千！” 彭掌柜假装听不出众人的试探之意，笑嘻嘻拱手道谢，然后又吩咐小伙计，给楼上楼下的客人都送个小食拼盘，权当赔罪了。 再说叶山一路牵马拖着张管事奔向公主府，走到哪里，哪里惊呼一片，所有人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就有城防巡逻队赶来问询。 叶山亮出了侯府的腰牌，说明这人是骗子，打着公主府的旗号，要一百两银子买走生辰蛋糕的方子。 他这般是要去公主府问问，若当真不是公主府的奴仆，就直接送到京兆尹去。 城防巡逻队听说不是寻仇和凶杀，再扫一眼马后的人形扫帚，就果断让开了路。 张管事被拖行了一路，衣衫和裤子已经磨的没剩多少了，这会儿，一身白肉膘同地面亲密接触，早就蹭出血了，瞧着很是狼狈。 就算是骗子，平常时候也不至于这么对待。 巡逻兵卒们互相对视一眼，都觉得，这其中还有点儿别的说道。 但他们什么都没多说，跟在后边，一路驱赶看热闹的闲人，很快就到了公主府门前。 公主府的门房是两个十几岁的小子，眼见叶山拖了府上的管事到门前，都被惊住了，立刻大呼小叫起来。 “张管事，张管事！这是怎么了？” “你是谁，凭什么拖着张管事？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叶山冷冷扫了他们一眼，说道：“原来这人真是你们公主府的管事啊？他跑到我们白云间强买强卖，还对我们郡主出言不逊！本以为是骗子，送来确认一下。 “没想到，居然真是你们公主府的管事！这就奇怪了，他到底是自作主张去我们铺子捣乱，还是奉了谁的命令欺负到我们郡主头上了？” 这会儿旁边已经围满一群看热闹的路人，听得这话都是眼睛放光，立刻竖起耳朵，做好吃瓜准备了。 两个小厮到底没有蠢到家，知道这事他们处置不了，赶紧跑进去报信。 约莫过了盏茶功夫，大门里终于走出一个穿戴很是不错的中年管家，上前就给叶山行礼，嘴里一直赔罪，姿态放得很低。 “这位兄弟，真是对不住！这人确实是我们府上的管事，但平日他都在外边办差，很少回府里，这次实在不知是为了什么跑去白云间捣乱，还冒犯了郡主，实在是罪过，罪过！ “今日也是不巧，我们主子出门了，不在府上。这样吧，兄弟，您先把人交给我。我们府上一定好好惩戒，清理门户。过后，等我们主子回来，再给郡主赔罪！” “赔罪就不必了，公主是长辈，我们郡主哪里敢受？”叶山摆手，冷冷说道：“以后，还请贵府管教好奴仆。否则，外人要是传言公主府仗势欺人，巧取豪夺，那就得不偿失了。” 公主府大管家脸色僵硬，强自忍着，继续笑着赔罪。 叶山掏出匕首，割断绳子，一脚把张管事踢到门前台阶下。 末了，他耍了两个刀花儿，嘲讽道：“大管家看我这匕首如何？别看短小，其实特别锋利。 “碰到贪心不足的蠢货，伸手剁手，伸脚跺脚，保证干净又利落！” 大管家恨得咬牙，眼底却也多了几分畏惧，干巴巴夸赞道：“确实是好刀！” “那好，我就不耽误大管家清理门户了。告辞！”叶山收了匕首，扯了马缰绳穿过人群，回铺子去了。 公主府大管家望着他的背影，额角青筋暴跳。 但扫了一眼围观众人，他又换了笑脸，转圈拱手作揖，然后喊人抬了张管事进了府门。 待得大门关闭，大管家就大步往后院去了。 几个抬了张管事的小厮，不知怎么安置，其中一人就高声喊道：“大管家，张管事怎么办？要不要找个大夫……” “找什么大夫？这样的蠢货活着都多余！扔地上，等主子发落！”大管家头都没回，扔下一句话就进了二门。 几个小厮对视一眼，都知道张管事怕是要倒霉。 于是，他们把人抬到墙根下，也飞快的散掉了。 不说公主府到底如何，只说叶山带了人形扫帚离开，李老太就说道：“都说人红是非多，生意好也是不得安宁啊！”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不想她生气，就劝道：“奶奶，这铺子是我和皇伯伯合伙呢，外人不知道才跑来试探。等他们知道底细，怕是直接就吓死了！” 宝子们，花花这里有疫情了，早起就开始抢菜排队核酸，耽误码字了，今日先两更，明日就恢复三更，以后有机会把这一更再补回来，说话算数啊！ 第六百四十七章 得理为什么要饶人？ 李老太拍拍孙女，眼底都是骄傲，“还是俺家福妞儿聪明，拉着皇上当大东家，否则不知道多少人眼红呢。 “不过这事不好拿到明面上说，外人知道皇上做生意，还以为皇上缺银子了，会折损了皇上的威严，懂吗？” “知道了，奶奶。您放心好了，我如果不知道怎么做，会问二伯和义父的。”佳音乖巧应着，哄得老太太放了心，这才张罗回家。 家里虽然也能烤蛋糕，但要烧烤炉，还要打奶油，实在是太费力，索性就在这里多拿一些。 蕙娘家的双胞胎，刘嫂子家的胖小子，都可以吃点心了，给他们送一些。 村长家和赵叔魏叔他们几个，年岁大了，味觉退化，最近也喜欢吃高甜高盐的吃食，同样也要送几块…… 待得忙完这些，众人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李老二。 方才进城时候，他就回百花园和赈济署转了一圈儿，两处都平安无事，这才过来汇合。 一家人坐上马车，在马蹄声里出了城门。 李老二才问道：“我方才在路上听说，咱们铺子里又遇到不开眼的了？” 佳音赶紧坐到二伯身边，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李老二点头，“你做的不错，就该这样！ “公主府就是故意派人来试探，若是咱们家胆子小，方子就被诈过去了。但你现在这样强硬，以后不只是公主府，就是旁人眼红生意，也要掂量一下！” 佳音笑道：“我就是这么想的，人家都说不要得理不饶人，我就很奇怪，既然站在道理这一边，为什么要饶人啊？人家欺负上门的时候，可没管什么道理不道理的！” 李老二揉揉小侄女的头发，笑的宠溺，“对，就该这样。别管谁，只要欺负到你头上，就干脆打回去，打到他们不敢再起坏心思为止！” “二伯，最近一段帮我留意一下这个公主府，也打听一下他们的底细，我总觉得这事不会轻易揭过去！”佳音懊恼道：“上次，侯府的管家伯伯拿给我一个本子，写的都是各家的关系图谱。 “什么谁家闺女嫁给了谁家的儿子，谁家的表亲嫁娶了谁家的同族侄女，我看的头疼，扔到一边了。一会儿回家，我还要捡起来，熟练背诵，否则突然冒出一个人都不知道底细，太被动了。” 李老二听得惊喜，赶紧说道：“大管家给你的这个图谱可是好东西，一定要背下来。这东西只有世家大族多年积累才有，而且越厚越有用处。 “有时候，看着不相干的两家人，实际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遇到事情，翻翻这个图谱，就能找到很多线索。 “等你背诵完了，我和你大伯、你三伯、你爹，甚至是你娘和你的哥哥们也都要背诵下来。以后在外走动，这就相当于我们的另一双眼睛。” 佳音赶紧点头，心里庆幸那本图谱被她好好放在空间呢，没有被随意丢弃。 原本以为没什么用，哪里想到大管家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了！ 李老二忍不住又嘱咐道：“咱们家抄录一本，然后把原本还给大管家。以后，各家有什么变动，咱们还要接着记录，等多年后，我们李家也成了豪门，这就是咱家的底蕴了！” “好，二伯，我记下了。”佳音郑重应下。 李老太和陶红英也是听得点头，一边沉默的何嬷嬷更是高兴。 其实她早就惦记这事了，但这样的图谱册子在各家都是宝，不是轻易可以借阅或者抄录的，所以她才没有提出来。 不想侯府竟然主动给了，这实在是对李家这样突然挤进权贵圈子的新人来说，太有帮助了。 一路无话，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新村。 村里依旧是忙碌，但有村长这个大管家在，一切都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佳音去郡主府的地基那边看了看，给周大人和工匠师傅们送了一些点心和果饮。 周大人详细说了说进度，又说道：“郡主，再有三四日，这就差不多了。到时候整个郡主府要封存起来，等明年春日再建宅院的主体。” “好，辛苦周大人了。这个冬日我琢磨一下室内布置，到时候还要劳烦周大人帮忙找几个好木匠。”佳音点头，提了点儿小要求。 周大人不敢怠慢，赶紧应了下来，“好木匠很多，郡主什么时候吩咐，我就什么时候派人过来。 “不过，木工活计快不得，郡主最好早些安排，才能在宅院竣工的时候，一起布置起来。” “不着急，周大人，宅院建好之后，还要空俩月再入住，完全来得及。”佳音摆手，这里虽然没有装修污染，甲醛超标一类的说法，但空一段再入住肯定更让人心安。 说了几句话，佳音又去看了双胞胎和刘家胖小子，顺道给村长和几位老爷子送了好吃的。 忙完这些，日头已经马上到西山头了。 碰巧侯爷和温先生从城里回来，佳音就高高兴兴接了他们回家吃饭。 陶红英赶紧加了两个菜。 家义和刘扬留在了码头军营，跟着李老四后边长见识。 家安和家喜回了外事司，家欢在酒楼。 家仁、礼哥儿和猫哥儿跟着李震生坐船去南边了。 算来算去，家里孩子一堆，如今承欢膝下的又剩了佳音一个。 大伙儿团团围坐，只有她一个小胖妞儿夹在中间，也就越发显得宝贝了。 李老太一直给孙女夹菜，叹气道：“幸好福妞儿还小，还能在身边陪我几年，否则家里真是冷清坏了。 “那些臭小子，说跑就跑了，养他们什么用！” 众人都是笑起来，温夫人就劝道：“婶子，您也就这两年身边清闲一些。等以后，小子们陆续成亲，给您生了曾孙，您怕是想找地方躲清静都找不到。 “不说旁的，明年我和文娟就生了，您就要开始忙了！” 果然，李老太听得立刻笑起来，“哈哈，这话说的对！我可得趁着这一冬好好养养身体，等你们生了，我就要开始忙了。” 众人也是跟着笑，其乐融融吃着饭，说说闲话儿，不知不觉都多吃了半碗。 吃过饭，侯爷回隔壁，佳音就颠颠跟了过去。 侯爷牵着她的手，进了书房就问道：“说吧，是不是有事？” 第六百四十八章 慈母多败儿！ 佳音笑嘻嘻，舔舔有些活动的大门牙说道：“义父真厉害，一眼就能看出我有事。” 侯爷好笑，轻轻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儿，“是不是怕公主府对今日的事记仇，找你麻烦啊？” “不是，”佳音摇头，从怀里拿了一本账册，说道：“明日，义父进宫的时候，把这个账册交给皇伯。最好，再去白云间拿点儿好吃的，一起送去。 “皇伯伯可是大东家，铺子开业这么久了，总该让他知道赚了多少银子啊！” 侯爷会意，笑了起来，一边接过账册一边说道：“好，我明日就拿给他。 “这样也好，时刻提醒他还是个大东家，以后有谁打点心铺子的主意，不只是欺负你，更是欺负他这个大东家！” 佳音笑得更得意，若说整个家里，同她最有默契，也最明白她心思的人，除了奶奶，就是义父了！ “谢谢义父！” “谢什么，不过是小事！”侯爷揉揉小丫头的头发，嘱咐道：“该吃就吃，该玩就玩儿，什么事不愿意处置就扔给家里，或者同我说一声。你还是小孩子，好好长大最重要！” “知道了，义父。”佳音绕过桌子，跑过去抱了义父，很是心疼他，“义父，你只管忙你的大事，这些坏人，我自己能处置。现在我练练手，等我长大才能帮义父！” 侯爷弯腰，拍拍胖丫头的后背，笑道：“好，义父等你给我帮忙那一，但是，现在赶紧回去睡觉吧，不要熬夜背医书。” “知道了，义父。”佳音乖巧应下，摆一摆小胖手儿就跑掉了。 她今晚确实不背医书，却要背图谱，还要抄写几本出来…… 第二日是大朝会，闹哄哄开了两个时辰，待得散去的时候，皇上脑子都要炸了。 回到偏殿，见桌上有果饮和点心，他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一口气喝了半杯果饮后，才询问易总管。 “你派人到白云间去买的点心吗？” 易总管笑着上前，递上温热的布巾给皇上擦手，“回皇上，是新亭侯送来的，都是白云间早起新烤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一本账册，说是二东家请您这个大东家过目。” 皇上忍不住笑了起来，“哈哈，这丫头，怪不得表哥和她们家里把她当宝贝，就是朕也不得不喜欢她！ “每次心烦或者跟朝廷里那些蠢货生气，这丫头都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哄得朕高兴起来，难道这丫头真是小福星不成？” “皇上对郡主这么疼爱，郡主当然是小福星了。”易总管笑着凑趣，请皇上坐下。 皇上一边吃着蛋糕，一边随手翻翻账册，末了惊讶道：“哎呀，点心铺子的利润这么高吗？” 易总管好奇，就问道：“皇上，赚了多少，让老奴也开开眼啊？” 皇上把账册推过去，笑着说道：“这才开了一个多月吧，居然已经有一千多两了！” 易总管也是忍不住夸赞道：“先前侯爷在皇上这里讨要了那么多金镯子，老奴还想着郡主天生爱财。 “如今才知道，这不是天生爱财，郡主就是财神座下小童女啊，随便开个铺子的进项都顶得上一个县城一月的赋税了！” 皇上也是点头，“这孩子真是给朕一个惊喜，先前还说给朕分红，朕当玩笑了，这么下去，年底时候，兴许真有能分不少银子呢！” 主仆两个边说笑，皇上边把蛋糕都吃了，这心情越发好了。 这时候，有小太监进来禀告，“皇上，昌平长公主进宫请安。” 皇上也没在意，摆摆手吩咐道：“朕在忙，让她去陪太后说话吧。” 小太监还想说话，却被易总管狠狠瞪了一眼，他赶紧缩了脖子退了出去。 一位身穿里莲青色衣裙的中年女子正带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等在大殿外的石阶下。 中年女子容貌不是如何明艳，却端庄稳重，衣饰华丽，衬得她眉眼间多了几分贵气。 跟在她身边的小姑娘身穿红裙，容貌娇俏，青春靓丽，但仔细看，眼睛却太灵活了，泄露了不安分的性情。 小太监方才收了个大大的荷包，这会儿没办成事，就有几分心虚。 他快步到走到跟前，小声说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刚散朝，正在批奏折，嘱咐您先去给太后请安就好！” 长公主眼神一闪，脸上却依旧笑的温和，“好，辛苦小公公了，本宫改日再来就好。” 小太监越发觉得荷包烫手，想了想就小声多嘴一句，“长公主殿下，皇上很喜欢城里一家铺子的点心，新亭侯常送来，每次皇上都很高兴。 “若是殿下再过来，也可以带一些，皇上自然就会抽空见您了！” 长公主眉梢一跳，装作好奇模样问道：“哪家铺子的点心，比御膳房做的还好吗？” 小太监回道：“奴才不知味道如何，但听说是康乐郡主开的新铺子，皇上赐名白云间。” 长公主极力维持着笑脸，再次道谢之后，才带着小姑娘走了。 待得离开很远，长公主才冷了脸色。 那小姑娘叫包蕾，是长公主的孙女，仗着有几分宠爱，就凑上前问道：“祖母，怪不得那个死丫头敢欺负我们府的管事，原来是有人撑腰。如今连皇上……咱家是不是再等等？” “不能等了，九莲斋的生意已经掉下一半了，再这么放任下去，怕是就要关门了。”长公主眼底都是烦躁，“原本迁都过来，家里生意就远不如从前，你爹更是每日吃金子一般，你姑姑也三两日就回府一次……” 包蕾低了头，压下了嘴角的嘲讽。 慈母多败儿！ 祖母若不是自小娇惯儿女，哪会有如今这般不省心。 她爹也好，姑姑也罢，都是年过三旬，却连她都不如！ 每日醉生梦死，挥金如土，害得家里每况愈下，如今都要费尽心思算计一个点心铺子的利润了…… 公主不知孙女心思，想了想就扯了孙女仔细嘱咐几句，然后去了寿康宫。 包蕾神色里带了几分不愿，到底改道去了三公主的芷兰宫。 三公主这一段时日，被几个嬷嬷严格管教，恨不得喘气都憋闷。 偶尔去院子里走走，都有人时刻跟在一边。 突然听说长公主的孙女来拜见，她立刻就答应了。 几个嬷嬷不好扫了公主的颜面，只能放了包蕾进来。 包蕾本身比三公主大了几岁，又带了一些点心和小玩意，没一会儿就三公主哄得高兴了，扯着她的手掏心掏肺抱怨父皇偏心，母后也不理她…… 第六百四十九章 小气不叫小气，叫有本事！ 包蕾认真听着，满脸同情，偶尔附和一两句，三公主就越发把她当成知己了。 “蕾蕾，你真是太好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善解人意，以后你一定要多来找我玩儿！”三公主发出邀请，恨不得包蕾每日来一次才好。 包蕾就等她这句话，当挤痛快应下，“好啊，只要公主不嫌我烦，我就每日都来，给公主讲讲宫外的新鲜事，有好东西也给公主带来解烦闷！” 佳音不知道，公主府把白云间当成了肥肉，依旧虎视眈眈。 但就算知道，也不至于如何为这事吃不下睡不着。 不招人嫉，是庸才！ 铺子生意好，就免不得这样的事。 而且这才是开始，她的小试牛刀之作。 再过几年，她还有更多的好生意，更多的财源，到时候嫉妒她的人会更多！ 现在，趁早练练手，拿这些人当个磨刀石，也没什么不好。 二村的面条作坊，已经开业很久了。 从最开始的手忙脚乱，各种问题，到如今的得心应手，伤兵们付出了很多辛苦和耐心。 被命名为“英雄”的挂面，销路也是越来越好了！ 新都如今是整个天武的心脏，整个江南的中心之地。 江南的水运和陆运原本就很发达，出行很便利，所以，各处来往的车马商队都很多。 出门在外，吃是个大问题。 有人带干粮，有人专门找城镇投宿，但无论哪一个，都有计划没有变化快的时候，免不了得露宿做饭。 这个时候，“英雄”挂面就成了好东西。 烧一锅水，打开密封的竹筒，把干面条倒进去，不过半刻钟就能煮出一盆白生生的过水面条，足够三个人吃饱肚子了。 若是有肯多花银子的人，买那种竹筒多出半截的。 一头装了干面条，另一头还能倒出一碗肉酱。 肉酱分很多种，有葱花猪肉酱、蘑菇猪肉酱和鸡蛋辣椒酱。 最开始，竹筒上还会刻上记号，能分辨里面装了什么酱。 但有一次作坊里搞混了，就出了一批没有标记的带酱面条。 结果，买主们却在第二日都跑来又买了不少，做了回头客。 仔细一问，买主们居然说，不知道什么酱，开出结果的时候，才有惊喜…… 佳音知道之后，果断取消了所有的标记。 但带有酱料的长筒面做的不多，因为怕腐坏。 天武这里没有橡胶玻璃，不能密封，万一有客人吃坏肚子，就砸了牌子…… 伤兵们原本还担心，他们做的面条卖不出去。 没想到，生意真是出乎意料的好，各个都是兴奋的不成。 恨不得一日只睡两个时辰，依旧浑身是力气，半点儿不觉得累。 村里也是想尽办法，帮忙宣传。 碰到同大小王庄、大槐树村那边走礼，也是送两筒挂面，代替了点心一类。 慢慢的“英雄”挂面，因为出自退伍伤兵之手，因为方便，因为美味，就打开了销路。 如今已经渐渐有供货不足的情况出现。 小翠做主，让二村的妇人们也加入进去，果然出货量大了很多。 佳音闲着无事，就会到作坊和二村转一转。 回家之后，通常就是钻进玻璃暖房里，捣鼓她那些南边挪移回来的果树苗之类。 这世上的爱都是相互的。 她对几个哥哥照顾有加，哥哥们对她也是百般疼爱。 上一次，家义哥哥运回来的果树苗和药材苗，足足有半船之多。 说起来容易，但要搜寻，要挪移，路上要照料，真是费心又费力。 而且为了保证成活率，果树苗和药材苗都是连根带土上船，导致船体吃重，被歹人误以为是运送了贵重之物，路上遭到了拦截，家义、家喜和家安差点儿被伤到。 这些事，哥哥们不说，但佳音都知道。 所以，她也分外珍惜这些树苗和药材苗。 如今天气还不算冷，玻璃暖房里的温度，足够这些小苗存活。 过一阵冷起来，她就要把它们收到空间里去了。 李老太从前院过来，一进暖房就觉得温暖如春，忍不住说道：“这透明的琉璃就是好，马上落雪了，这里却比春天还暖和。” 佳音扔下手里的铲子，跑过去扶着奶奶坐下。 在暖房另一侧浇水的水灵也赶紧过来，递了帕子给小姐擦手。 小狐狸从一个花架上跳下来，趴到老太太怀里，撒娇的甩着大尾巴。 李老太笑眯眯顺顺它的毛，说道：“冬日时候，要是外边刮大风，这里还能赏花吃果子，真是神仙一样的日子啊！” “好啊，奶奶，冬日时候，您天天过来做针线睡懒觉，咱们就做个活神仙！”佳音哄着奶奶，又跑去洗了一串葡萄同奶奶分着吃。 李老太替孙女理了理碎发，说道：“你二伯方才回来了，我跟他说了两句。再有一个月，就是万寿节，皇上的生辰，你二伯说让赈济署的老人孩子们写上一千个寿字，算作他的寿礼。” “这个好啊，”佳音忍不住笑道：“不但寓意好，还花不了多少银子，不愧是我二伯！” 李老太好笑，嗔怪的瞪孙女，“你是想说你二伯小气吧？等我见了他，就跟他告状！” “哎呀，奶奶，我真是在夸赞二伯，什么金银玉器啊，都俗气！二伯送的这份寿礼，是百姓对皇上的感激，也彰显皇上的恩德。旁人想送，还没这本事呢！”佳音笑嘻嘻的解释道。 她当然不能承认了！ 说罢，她又道:“到时候给您报患病，您还是别进宫了,我跟着二伯和义父一起去就行了！” 李老太点头，“我也不喜欢进宫，礼数太繁琐，而且一句话说不好，兴许就要祸及全家,我一个农家老太太，心眼少，能躲就躲了吧! “你有空闲的时候也想想，送些什么寿礼。皇上对你很关照，能哄他高兴就哄一哄，不过也不能太扎眼，咱们家不需要出这个风头！” “知道了，奶奶。”佳音乖乖点头，知道奶奶是怕她被人针对，再像上次进宫那样被关小黑屋。 她扔了一粒葡萄，逗弄小狐狸跳起来去接，小狐狸判断失误，差点儿撞翻两个花盆。 这倒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奶奶，我知道送什么做寿礼了！” 三更奉上，已经开始陆续有小区封闭了，花花又抢了一波青菜水果刚回来，迟到了一下下。抱抱，继续加油！谢谢宝子们理解！大家平安健康，照顾好自己啊！ 第六百五十章 到底谁是亲生的？ “什么好主意？”李老太好奇，孙女的小脑袋瓜儿，总是能出乎意料的冒出很多好点子。 佳音摆手，笑嘻嘻的吊胃口，“暂时保密，等我准备好，再给奶奶看，保管寓意好，新奇又省钱。” 李老太忍不住笑，“你啊，还笑话你二伯小气，如今还不是奔着省钱使劲。” “奶奶，赚钱多不容易啊，能不花银子就把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这也是本事！” 佳音摇晃奶奶的胳膊撒娇，惹得李老太赶紧求饶，“好，好，道理是你家养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左右皇上把你当侄女疼爱，你别让他失望就成。” “不会，不会，我心里有数。”佳音得意抬着下巴，又抱了奶奶揉着肚子，“奶，我饿了。” “馋猫儿，你不是刚吃了葡萄吗？”李老太点了孙女脑门，还是任劳任怨的起身，“走，奶奶给你蒸蛋羹，再给嫂子和师姑带两份儿，她们怀着孩子呢，也容易饿。” “奶，我二嫂肚里肯定是个小侄儿，先前走路都能睡着，如今又恨不得一日吃七八顿，到时候，小侄儿出生会不会要有十斤重啊？！” “唉，丫头小子都好，不过，我也没指望文娟一下就能生个白胖漂亮的丫头出来……咱们家人丁旺，你们这一代七个小子，只有你一个丫头，到你小侄儿这一辈，还不知道要生多少个小子才能盼到一朵花哎……” 祖孙俩一边说一边回了前院，很快，灶间里就传出了香气…… 寒冷的北风吹着香气，一直飘飘悠悠飞上半空，又越过高墙到了宫里，香气早就在路上散光了。 冷风无趣，绕着芷兰宫院子里半枯萎的灌木钻来钻去，摇晃的枯叶哗哗作响。 一个宫女端了托盘，被风吹得差点儿眯了眼睛，赶紧背过身，生怕托盘上的东西落了灰。 廊檐下另一个宫女见了，上前帮忙接过托盘，小声说道：“你可来了，再过会儿公主等急了，怕是要发脾气呢。” 被风吹的宫女赶紧整理衣裙，忍不住抱怨道：“三公主到底抽了什么疯？平日恨不得针线有毒，拿起来就哪里都不舒服。 “如今这是怎么了，昨晚居然熬了半晚，练习针法？我跟着伺候了半宿，今早又轮值，这会儿走路都差点儿睡着了！” “嘘！”接手的宫女赶紧示意她闭嘴，尽力压低了声音说道：“长公主府那位包姑娘又来了，同公主一起说话做针线呢。 “我听着，这位包姑娘劝着公主给换上绣个寿字做寿礼，还要烤什么寿字点心。总之，公主对她是言听计从，你打起精神来，别在这个时候惹公主生气。” 两人说了几句，就进了屋子，恭恭敬敬送上了茶水点心，然后悄悄退到了外间。 里间，公主累的脖子酸疼，扔了手里的针线，开始吃点心，同对面的包蕾抱怨，“蕾蕾，我送了绣品和点心，父皇真能喜欢吗？” “肯定喜欢啊，”包蕾笑的温柔说道：“我听说皇上很喜欢吃点心，就是新亭侯也常从宫外带白云糕进来，献给皇上。而且那卖白云糕的铺子，还有皇上赏赐的匾额呢，这个白云糕也是皇上赐名……” “什么铺子，什么白云糕？”三公主当时就放下了手里的点心，恼道：“我怎么不知道？” 包蕾愣了一下，惊恐的赶紧起身请罪，“公主赎罪，我一时说顺嘴……” “我问你呢，你说清楚，我又不是要罚你！”三公主扯了她一把，问道：“这铺子是谁家的，怎么有脸面求了父皇赐名？” 包蕾犹豫了一下，小声说道：“听说是康乐郡主开的点心铺子，卖一种绵软像云朵一样的点心，生意很是火爆，新都里人人趋之若鹜。” 三公主皱眉，突然想起，她有一次给父皇送点心的时候，父皇好似吃的就是这种点心。 那个土包子丫头，从那时候就开始讨好父皇，给自己的铺子谋好处了？！ 偏偏父皇还觉得那个土包子丫头乖巧，怎么就没发现她满身的心眼儿呢？！ 反而自己每次辛苦忙乱亲手烤出来的点心，父皇都不吃，却喜欢那个土包子丫头做的！ 三公主越想越生气，一把掀翻了桌子，“气死我了！” 包蕾赶紧跪倒，门外的两个宫女也赶紧进来，飞快拾掇了东西和碎裂的茶盏盘子等，退了出去。 很快，屋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三公主指着包蕾，逼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那个土包子什么时候开的铺子，点心方子哪里来的，生意真有那么好吗？” 包蕾好似被逼无奈，这才低声说道：“公主知道，我家的生意里也有点心铺子，所以我知道的比旁人多一些。 “好似这个白云糕是康乐郡主琢磨出来的，味道香甜绵软，像天上的云。还有一种生辰蛋糕，只在生辰当日才能吃，卖的很贵，但噱头好，新都里人人都在热议。 “铺子开业将近俩月了，开业当日，易总管带人去送的匾额，还带了不少东西回宫。所以，招引了很多客人，都想尝尝皇上喜欢吃的点心是什么味道。 “而且，匾额上标记是红尘客，正是皇上的小印。若是这般也就算了，但听说……听说这铺子也有皇上一半，算是康乐郡主和皇上一起合伙开的。 “只是不知道真假，也许是康乐郡主狐假虎威，不管不顾的抢光了所有人生意，我们家点心铺子和其余同行，都是敢怒不敢言……” “父皇和那个土包子丫头合伙开的点心铺子？”三公主气的眼睛都红了。 “她凭什么？不过是个下贱丫头！父皇平日见我都没个好脸色，居然这么疼宠一个贱丫头？ “父皇偏心！到底谁是他亲生的？” 三公主气坏了，还想砸东西，但桌子和盘碗已经被拾掇下去了。 包蕾赶紧起身，上前握了她的手，安慰道：“公主息怒，这些都是猜测的，不见得是真的。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这次皇上寿辰，公主好好给皇上准备寿礼，兴许皇上一高兴就把这铺子送给公主经营着玩耍，毕竟公主这么喜欢烤点心。 “而且，康乐郡主也只是个小姑娘，比公主年纪还小呢，她能经营，公主当然做的比她更好了！” 第六百五十一章 心急的贾二夫人 三公主听得眼睛一亮，但转而又有些迟疑，“但我也没经营过店铺啊，不知道怎么开铺子……” 包蕾笑了，小声说道：“开铺子其实可简单了，偶尔看看账册就行，我自小就擅长这些，到时候教公主几句。 “若是公主不耐烦做，我就给公主打下手，保管生意兴隆，让公主能同皇上好好炫耀。 “虽然铺子是合伙，但康乐郡主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也不敢同公主争锋啊！” 这话可是说到三公主心坎里了，铺子是不是赚银子，生意好不好，她都不在乎。 但能抢走土包子丫头的东西，她就高兴！ 你抢我父皇的疼爱，我就抢你的铺子！ “好，就这么办，我一定好好准备寿礼，哄了父皇欢喜，把那个土包子的铺子抢过来！到时候，看她哭都找不到地方！” 三公主好似打了鸡血，当时就拿过丢掉的针线，重新笨拙的缝了起来…… 包蕾坐在一边，帮忙分绣线，嘴角翘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皇宫外，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天气干冷，街路上人已经越来越来少了。 城南邢家府门外，停了贾家马车，贾二夫人又来看兄嫂一家了。 上次从李家回来，她就来过一次，提起侄女的亲事。 兄嫂只说要考虑一下，然后就没了消息。 她本身就是个急脾气，如今更是等不得了。 昨日，她到一个世交家里走动，遇到了刘志恒夫人，两人因为都同温夫人相熟，坐一起闲话儿半晌。 她心里惦记，就同刘夫人问询几句，刘夫人对李家人简直是满口夸赞。 她正高兴的时候，居然也有旁人过来，隐约提起李家，问起李家这几个没定亲的小子。 这让她心里满满都是危机感，生怕侄女的好姻缘被抢走。 于是，今日简单拾掇一下，她就赶紧过来催问。 邢婉儿接了姑姑，一路到正房去看卧床修养的母亲。 邢夫人病弱，整个人气色不好，但见到小姑子过来，还是撑着坐起招待她，笑的也是真心。 “妹妹，今日怎么过来了？听说外边很冷，快上炕来坐会儿。” 贾二夫人心疼这个嫂子，她出嫁之前没少得嫂子照顾，这会儿就握了她的手，细细过问病情。 “嫂子可吃药了？这次是哪位大夫诊治，可有些效果？” 邢夫人苦笑，拍拍小姑子的手，说道：“年年都这样，一到换季，总是病的厉害些，吃药不过是维持，死不了罢了。 “其实吃了这么多年的药，我早就厌烦了，若不是惦记婉儿和宁哥儿，我就想下黄泉，不遭这个罪了。” “嫂子不要这么说，你只是没有遇到好大夫罢了。”贾二夫人赶紧劝道：“我最近再去碎金滩走动时一定问问神医的事儿，听说新村那个神医，很是神奇，什么病都能治好……” 无奈，邢夫人却不相信，摆手道：“别搭人情了，这么多年看过太多神医，其实也都那样……” 贾二夫人还要说话，门口的婆子却突然说道：“老爷和少爷回来了！” 话音落地不久，一身青色长袍的邢老爷带了八九岁的儿子邢宁就进来了。 邢宁活泼，见到姑姑，立刻就扑到贾二夫人的怀里，“姑姑，您什么时候来的？宝珠妹妹呢，怎么没来？” 贾二夫人拍拍侄儿，眉开眼笑，“我们家宁哥儿又长个头儿了！宝珠在家里学针线呢，这次姑姑没带她过来，下次你休沐，姑姑派马车来接你到我家去玩儿，再让宝珠带你去白云间吃蛋糕，好不好？” “好，好！”邢宁高兴的跳脚，“我们学堂里今日还有同窗带了白云间的小食呢，得意的不成！要是我去白云间吃现烤的蛋糕，他们一定羡慕死了。” 邢老爷虎着脸，训斥儿子，“你去学堂，是为了开蒙读书，不是为了攀比，晚上把劝学抄写一遍！” “是，父亲。”邢宁缩了脖子，乖巧应下，又偷偷冲着姑姑眨巴两下眼睛，意思是姑姑千万别忘了方才的话，一定派车来接他。 贾二夫人看的好笑，揽着侄儿同哥哥说情，“大哥，宁哥儿还小，不能逼迫太甚，他该抵触读书了。休沐时候，就让他到我那里去玩一日吧？ “白云间也不是一般铺子，只是卖新奇点心。而且铺子在康乐郡主名下，宝珠同郡主是小姐妹，相处极好，肯定不会有事。” 邢老爷本还想拒绝，但看看病弱的妻子，又把话吞了回去。 儿女这几日惦记母亲，都是吃睡不好，出去玩一日，放松一下也好。 他就说道：“那日我在家守着，让婉儿和宁哥儿都去吧。” 邢宁立刻就欢呼起来，吵得屋子里热闹很多，“噢！太好了，要去姑姑家了，吃蛋糕了！” 倒是邢婉儿拒绝，“姑姑，只带宁哥儿去就好了，我还有一件冬衣没有缝好，正好得了清静，在家做针线。” 邢夫人立刻说道：“怎么忙也不差这一日，去玩吧婉儿，不用每日在家守着娘！” 邢老爷也说道：“是啊，婉儿去吧，也看着你弟弟别淘气。” 邢婉儿没有办法，只能点了头，又闲话几句就把弟弟带走了，留下空间给长辈们说话。 果然，眼见侄儿侄女退出去，贾二夫人立刻问道：“大哥，大嫂，对于李家这门亲事，你们到底怎么想的，若是同意，就得要赶紧张罗了。 “这新都越来越多人关注李家，惦记李家的小子。毕竟，李家是新贵，得皇上眷顾，还有新亭侯做靠山，家里几房兄弟都有出息，又是难得的和睦，日子红火。 “若是被旁人知道，李家小子不纳妾，怕是立刻就要挤破头去提亲了！” 邢老爷和邢夫人对视一样，邢老爷就说道：“我前日去洛安书院见了一个同窗，他在书院不是教授李家仁的先生，但常见他出入汤先生的院子。 “据说，这孩子读书很是刻苦，又知道照顾年岁小的弟弟，对先生更是敬重。总之，风评极好。 “我本想看看这孩子长的如何，但听说他和书院的学子一起坐船去泉州游学了，要年后才能回来。” “去游学了？”邢夫人也是惊讶道：“这李家教导孩子倒是不娇惯，居然舍得让孩子去游学。” 第六百五十二章 所有闺女都说过的假话！ 贾二夫人更是惊讶，因为她还不知道这件事，微微有些恼怒。 她本以为同李家达成了共识，都有意撮合这段姻缘。 但李家突然把孩子送去游学是什么意思啊？ 邢老爷没看见妹妹脸色，继续说道：“听说，李家有个小船队，经常来往泉州运送海鲜，这次书院租了一个客船，也是同李家搭伴儿赶路。 “李家孩子在自家船队充当船工，要一路干活儿，李家仁和他一个弟弟都是秀才，那也不例外。之前，他们家中其他小子也都去过了。 “这实在难得，让人佩服啊！要知道，如今多少书生除了读书，其余生活都不能自理，让人不耻。” 这话却让贾二夫人立刻转了心思，原来李家不是反悔，是家中小子都如此安排。 若是年后就回来，倒也不差这么几个月…… 她想了想就说道：“既然大哥觉得不错，那我这几日就找个机会再去一趟李家，问问神医之事。 “到时候，我陪着嫂子，带着婉儿去问诊，也让嫂子和婉儿趁机看看李家如何？” 邢老爷沉吟了一下，就点了头。 “好，咱们家不指望婉儿嫁进豪门显贵，只求对方家庭和睦，善待我们家的孩子，你这个当姑姑的，多费心吧。” “大哥说的什么话！婉儿和我亲闺女一样，她的亲事，我当然要好好尽心。” 贾二夫人嗔怪瞪了哥哥，又嘱咐嫂子，“大嫂，你可得好好养着，若是亲事成了，你就要给婉儿张罗嫁妆了。” 邢夫人连连点头，应道：“好，婉儿能嫁个好人家，我也放心。” 又坐了一会儿，贾二夫人就赶紧回家去了。 她是当家主母，还有一大家子人要照管呢。 邢婉儿眼见父亲去了前边书房，这才进了母亲的屋子，给母亲喂了参汤。 邢夫人拉了闺女的手，仔细打量闺女，忍不住红了眼眶，“我闺女也长大了，还记得你出生的时候，小小一团，转眼都要说亲了。” “娘，我不嫁，我在家照顾您！”邢婉儿脸红，说着所有闺女都说过的假话。 邢夫人好笑，也不当真，问道：“你跟娘说说，那日在点心铺子门前，被李家那个小子撞到，可看清他长的如何？” 邢婉儿脸色更红，声音越发低了，“娘，我也没敢仔细看啊，就是……他声音很温和，行事很知礼，明明是车夫的错，他却主动同我赔罪。” 这么说着，她好似陷入了回忆中，说的更顺畅了。 “他个子很高，但不魁梧也不单薄，穿着长衫，不张扬也不寒酸。而且，他很疼爱他的妹妹，也就是康宁郡主。之所以那么匆忙赶路，就是听说他妹妹受伤了，心急的……” 邢夫人听得点头，脸色更好了，“若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孩子真是不错。 “读书好，温和知礼，起码不会对妻子动手；疼爱幼妹更好，以后有了孩子，他定然也会疼爱的……” “娘，您说哪里去了，这八字没一撇呢，还是先给您治病要紧！”邢婉儿羞的厉害，借口熬药，起身跑掉了。 李家院子里，李老太一边坐着针线，也在同温夫人和蕙娘唠叨，“贾家那边怎么没有消息了？家仁出门了，否则就让温先生带着，借口讨教，也能登门去看看。” “婶子，姻缘这事可急不来。说句实话，若是那个婉儿姑娘注定是家仁的媳妇儿，别说家仁去趟泉州耽误俩月，就是两年，她也跑不了。”温夫人笑着劝慰。 蕙娘捏着针在头皮上划了划，然后继续纳鞋底，“是啊，婶子，您看我和大勇哥，严家那么反对，最后也成亲了，俩孩子都这么大了。命里定的好姻缘，一定跑不了的。” 李老太忍不住笑，“你们俩啊，这是轮流给我吃定心丸呢！” 这个时候，佳音带了何嬷嬷、水灵和水云从外边进来，提了满手的大小包裹。 “奶奶，侯府那边把冬衣做好送来了！”佳音过去抱了奶奶的胳膊，笑着邀功，“我还给奶奶添了一件长袄，一件披风，等奶奶去寻贾家老夫人玩耍的时候，穿着正好。” “傻丫头，奶奶那衣衫啊，都装了一柜子了，怎么还做新的？”李老太嘴里抱怨，脸上却因为孙女的孝顺，乐开了花。 蕙娘和温夫人都停了针线，帮忙开了包裹。 后院的赵叔几个、张神医、学堂的蒋先生和书童古力，甚至是村长老两口都有份儿。 这些冬衣用料都是细棉布和新棉花，没有绣什么花纹，式样朴实却保暖，配套的棉鞋也同样如此。 众人简单看了看，温夫人夸赞，“侯府的针线娘子真是厉害，手艺真好，针脚细密平整。” “是啊，”蕙娘也说道：“袖口和裤脚都留了余地，大小不合适还可以放出来一块。” 李老太也摆弄着自己那两件，越看越喜爱，嘱咐孙女，“除了贴补这些针线娘子的赏银，你记得在铺子那边装些点心，好好谢谢人家。” “奶奶，我已经吩咐下去了，这会儿，赏银和点心已经送到侯府了。”佳音得意拍着胸口，“你孙女办事，保管差不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李老太更是抱了孙女亲了一下，“俺家福妞儿长大了，都能当家理事了。” 蕙娘想起二村，问道：“二村那边，伤兵们和老兵们的袄裤，不知道做好了吗？” 二村的伤兵和老兵足有一百多号，之前量好尺寸，托付给赈济署了。 粗布和棉花都是侯府出的，送到赈济署，也是给那边老弱找点儿活计，赚点儿工钱。 伤兵和老兵们如今每月拿工钱，足够养活自己，还有不少盈余。 他们原本坚持要自己掏银钱做冬衣，但侯爷说是第一年，他贴补一下，以后，再让他们自己出钱。 当然若是他们以后娶了媳妇儿，就都不用费心了，自然有媳妇儿张罗…… 于是，伤兵和老兵们如今越发努力干活儿，打算早点儿娶媳妇呢。 李老太就说道：“那今晚老二回来，我问一问。估计也就这两日了，眼见都冬月了，马上落雪了，该穿得厚袄裤了。” 众人正说着话呢，李老二居然就从前院过来了，带了满脸的喜色…… 三更奉上~~ 第六百五十三章 满载而归 “这是碰到什么好事了，百花园那边又卖出什么好花了？”李老太同儿子玩笑，扯了他想要坐下。 李老二却摆手，冲着佳音说道：“福妞儿，你派去南边的人手回来了，带了车队已经到牌坊那里了！” “当真？”佳音高兴的直接跳了起来，迅速拾掇好，喊了水灵就往外跑。 李老太心里惦记，就同温夫人和蕙娘说道：“走啊，去看个热闹，老黑那些人，都是有能耐的，不知道在南边寻到什么好东西了……” 说罢，她又吩咐何嬷嬷，“把文娟也叫着，这孩子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再这么下去，她自己胖的厉害，肚里孩子太大也不好生了。 “以后可得经常拉着她，到处走走。” 众人都是点头，放下手里的事，张罗着往外走。 文娟果然在炕头睡觉，脸色还热的有些红，被何嬷嬷裹了一个厚厚的披风，害羞的笑着，跟在众人一旁。 佳音已经在门口迎到了老黑等人的车队，足足十几辆马车。 老黑他们出门两个月，脸色晒黑了，人也瘦了，但眼睛却是亮的厉害。 各个笑的一口白牙，带了一身风尘。 “老黑叔，辛苦你们了！” 佳音没有先看车上的东西，先把老黑等人打量一遍，见他们一个不少，也没谁缺胳膊少腿，这才放了心。 老黑等人都是活了半辈子，把小主子这模样看在眼里，那心里也是分外暖和。 小主子始终把他们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这可不是作假的。 老黑带了三十汉子齐齐行礼，“郡主，我等回来了，幸不辱命！” 佳音亲手把老黑叔等几个站在前边的扶起来，说道：“平安回来就好，老黑叔，你们辛苦了！先回二村去洗漱吃饭，然后再回来卸货也不迟。” “不，不，郡主，还是先卸货！” 老黑叔赶紧摆手，笑道：“郡主，您不知道，我们这次可是找到不少好东西，赶紧都交付了，我们也安心。 “路上为了这些宝贝东西，真是吃睡都惦记着。如今到家，把东西给郡主，我们才能放心打呼噜。” 刚说完这话，李老太等人就出来了。 免不得又是一番见礼问好，热热闹闹。 然后老黑才请佳音去看第一辆车，“郡主，我们本想一路走一路打听，一路搜集东西。但偶然碰到一个行商，同我们说云州府有一种本地药材像您要的三七，所以，我们就直奔云州去了。 “果然，在那里找到了三七！我们拉了一车干货，又挖了几十颗药材苗栽倒盆子里了，路上紧紧看护，居然一棵都没死，全在这里了。” 佳音从箱子里取了一块干姜一样的三七，足有她的巴掌大，瞧着很丑。 她再看看那些药材苗，激动的连连点头，“老黑叔，这就是我要找到药材，别的不说，带回来这一样，你们这一趟就没白跑。” 老黑和其余汉子们都是高兴，这是超额完成主子的任务了。 老黑赶紧又引着佳音去看其余车辆，装的满满都是云州府特产的药材，比如天麻，黄精，白药，甚至是不老草等。 他们不是太懂这些药材，就怕遗漏了什么，所以几乎每一种药材，他们都带了成品，也带了药材苗和种子。 当初佳音给他们准备的黑土，起到了重要作用。 只要把药材苗种下去，一路上只要注意保暖，即便没浇几次水，药材苗也一个都没死掉。 这简直是出乎意料的大丰收，让佳音欢喜之极。 李老太跟着看热闹，虽然不懂这些药材什么用处，但胖丫头高兴，她们就高兴啊。 结果，不等佳音发话把东西先送去后边暖房，张神医居然嗅着空气里的药材味道就跑来了。 老爷子把几车药材，从头到尾看下来，简直高兴的手舞足蹈，差点儿疯魔。 “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居然有不老草，还有天麻、白药！真是瞌睡送枕头，老子的新伤药肯定能成了！” 他毫不客气的喊道：“快，赶车，赶紧送到我那里！” 这真是明目张胆，理直气壮的打劫啊！ 佳音不等说话，李老太就护短的拦了下来，“老哥，这些药材是福妞儿派人千里迢迢找回来的。 “你那里要用，拿一部分就好了，怎么也要给孩子留一大半是不是？否则这孩子伤心了，以后不派人出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了？！ “还有，这些药材苗，你也没空闲栽种，都给孩子留下吧，万一孩子琢磨明白了，以后自己家多种一些，也不用人再跑云州府了，是不是？” 张神医同自己小徒弟可以半分都不用客气，但对上李老太，他还知道要点儿脸面。 于是他干咳两声，应道：“行，分我一些就行。就算全都送到我那里，福妞儿想用，也能随时去取。” 说罢，他就扯个借口，赶紧跑掉。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蕙娘说道：“张叔越来越像个小孩儿了！” “是啊，我瞧着张叔的头发好似都比先前黑了，真是要返老还童了！”温夫人不常见张神医，所以发现变化更明显一些。 李老太赶紧摆手，嘱咐道：“张神医生性豁达，又一心琢磨医术，没什么烦心事，自然显年轻了。 “咱们自家知道就成了，否则传出去，万一有哪个缺心眼的，跑来找什么长生不老药，可就给张神医惹麻烦了。”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笑嘻嘻听着。 其实，药材都给张神医都没关系，因为有药材苗和种子，只要送进空间，转眼，她就能拥有一片药材田。 但奶奶护着她，不肯她受一点儿委屈吃一点儿亏，还是让她特别开心。 看完药材，老黑又引着佳音去看后边几车东西。 “郡主，这都是云州府那边最多也最好吃的果子，路上颠簸，磕破腐烂了不少，最后剩下就这么多了。 “但每样我们都带了种子、树苗，有两样还抠了树根埋在黑土里，也带回来了。郡主看看，能不能用？” 佳音瞧着那些箱子里，用茅草垫着，居然装了枇杷果、山竹、荔枝、杨梅、柑橘、石榴，甚至还有青色的香蕉！ 只不过，确实像老黑说的一样，因为长途跋涉，大半果子都不新鲜了。 但她不怕，只要有个种子，就能成为燎原的“星星之火”。 而且，苗圃还能优化种子，长出的果子能比这些云州府本地产的更好吃！ 第六百五十四章 幸灾乐祸的代价 “老黑叔，你们可是立下大功了，这些果子就算不能在我们这里种满山，但放在暖棚里，哪怕结出一筐都能卖个天价，足够你们再走十趟的费用了。” 佳音毫不吝啬的夸赞，让老黑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 要知道他们这一趟，把主子给的银子花用差不多了。 他们路上就惦记着，怕带回来的东西都是无用之物，岂不是让主子赔钱了。 幸好，幸好…… 老黑卸掉了心里的沉重包袱，就越发轻松了。 他打开最后一个马车的门，说道：“郡主，我们在云州府发现当地的红薯特别甜，瓜瓤是红色的，就顺手给家里也拉了一车。 “您看看，若是能用最好。就算没啥大用，给家里孩子烤着吃，甜甜嘴巴也成。” 佳音伸手拿起几个，眼睛都笑弯了，“这是蜜薯啊，比咱们这里种的好太多了！这也是好东西，直接送到点心铺子都能卖个好价格！” 这句话，就像画龙点睛，为这趟南下之旅，画上了最完美的结局了。 从老黑到所有汉子，都是笑的咧了嘴。 两个多月的辛苦，终于有回报了。 这时候，小翠从二村赶了过来。 佳音就问道：“嫂子，老黑叔他们的饭菜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小翠笑着，应得干脆，“煮了三大锅面条，配了肉酱和鸡蛋酱，大炕也烧热了，新袄裤都准备好了，就等他们回去了！” 老黑等人听得心痒，方才路过作坊，还想着肉酱拌面条，这会儿就能吃到嘴里了。 佳音赶紧让他们回去，正好村长、刘镖头和村人们听到消息，都过来看热闹，这会儿正好帮着把车里东西送去后边暖房。 佳音当时就分出三分之一药材，直接拉去张神医的小院儿。 这老头儿上次被她配的伤药打击了一下，卯着劲要保住师傅的颜面。 这药材要是不送去，老头儿怕是今晚都别想睡好觉了。 几个村人还是第一次进佳音的暖房，都惊奇里面的温暖如春，也瞧见了很多青菜和果子，一直说好像进了仙境。 佳音摘了几串葡萄给他们吃，他们也舍不得，用手小心翼翼托着准备带回去给老人孩子吃了。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佳音让水灵守着门口，就开始动手整理起来。 除了留在外边一些果苗和药材苗做幌子，其余统统收进空间里，该优化的优化，该培育的培育。 这一忙，就是一下午连同一晚，水灵困得直接在门口的躺椅上睡着了。 好在暖房里，存了白日接受的阳光热力，晚上也很暖和。 佳音借着葡萄藤的遮掩，进进出出空间。 待得天边泛白，空间里的已经多了两亩新药材，香蕉树根也重新长得两丈高了。 微微泛黄的香蕉串绕着树干，长了一层又一层，分外喜人。 不远处，还有枇杷树、柑橘树、山竹树、石榴树，都是硕果累累…… 只要想想，以后这些果子随便吃，甚至还可以借助白云间卖个新奇，一定能财源滚滚来，佳音就一点儿都不觉得累了！ 小狐狸更是疯了一样在空间里乱窜，尝尝这个，品品那个，忙的不亦乐乎。 结果，最后它发现还是葡萄最好吃…… 小绿蛇幸灾乐祸，在笼子里偷偷吐着舌头，被小狐狸发现，甩起大尾巴，又送了它一个旋转飞笼套餐！ 末了，小狐狸又跑去鸡窝，偷了一个鸡蛋过来，当着小绿蛇的面前美美吃着…… 佳音也不管这两个冤家，砍了一串香蕉，打算让家里人尝个新鲜。 但刚刚天亮，家里人几乎都没醒呢。 幸好，隔壁院子有动静，佳音爬墙头一看，果然，义父在练武。 于是，她笑嘻嘻的爬了下去。 为了方便她爬墙，叶家这边一直在墙壁下立个梯子。 不等佳音跳下去，侯爷已经扔了剑，过来接她了。 晨风太冷，父女俩进了书房。 佳音献宝一样，献上了那串香蕉。 “义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知道呢！ “你快尝尝，这是老黑叔他们从云州府带回来的果子，特别香甜绵软，吃完还能润肠通便。哈哈，总之老少皆宜。 “奶奶她们还没醒呢，义父先吃!” 佳音剥开一个香蕉递到侯爷嘴边。 像普通男子一样，侯爷对果子也没有太大兴趣。 毕竟果子没有肉香，吃了也不顶饿不长力气。 但这是闺女投喂的，无论如何也要吃啊！ 侯爷笑着咬了一口，却是意外的惊喜，“哎，这香蕉确实绵软香甜，没牙的老人孩子都能吃。” “当然了！不好吃，我能爬墙给义父送来吗？”佳音得意，“义父喜欢吃就多吃，我那里还有很多。” 正巧，冬梅听到动静，送了温水进来给侯爷洗漱。 佳音又掰扯两根，让她和叶山也尝尝。 冬梅就笑道：“这就是昨天的车队从南边运回来的吗？南边的果子就是比北边多，而且也新奇。” 佳音笑嘻嘻的回道：“过了年，老黑叔他们还要去一趟川州府，那边还有更多好东西呢。” 侯爷点头，把手里的香蕉吃完，说道：“先前，你说的探险队也接了任务，从北边回来了。他们不但帮雇主带回了东西，还探听不少蛮人的消息。 “还有那个快运，帮百姓运送包裹和书信，也开始张罗了，初步算下来，能用到几百人。 “这般所有伤兵就都安排妥当了，都有养家糊口的差事了。” 说罢，他揉揉佳音的头发，夸赞道：“这些都是托了你的福，说说想要什么谢礼，义父一定找来给你。” 佳音笑嘻嘻摆手，“不用，义父，我已经收过谢礼了！老黑叔他们都是好手，出去一次就给我带了这么多好东西回来！” 侯爷见她不肯居功，也不再坚持，又问起万寿节的寿礼。 父女俩商量了几句，都觉得稳妥才放心了。 很快，隔壁院子里，老太太不见了孙女，水灵睡醒也丢了主子，都是吆喝起来，佳音就赶紧爬墙头又回去了。 吃了早饭，佳音照旧是去张神医那里报道。 不出预料，老头儿得了新药材，又没空管小徒弟了。 他塞给小徒弟一本经络穴位图，外加一个特制铜人，就一头扎进他的制药间里不出来了。 佳音抱着经络穴位图，水灵扛着铜人，一路往家走，可是在村里赚足了眼球儿。 村人们都是忍不住笑，心疼佳音又被放养了。 张神医这个师傅时不时就做甩手掌柜，是人人都知道的。 待得到家，李家人也是哭笑不得。 第六百五十五章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张神医这次给了几日时间背诵练习啊？”李老太敲敲铜人，也是满眼的心疼。 佳音说道：“半个月！好在张爷爷要琢磨新药，否则怕是只给我五日呢……” 陶红英一直想努力做个严格的严母，于是就说道：“严师出高徒，张神医怎么安排就怎么听。眼见就猫冬了，家里家外都没什么活计，你就少往城里跑，好好在家练习。” 佳音眼珠儿转了转，就跑去后院，抱了几本书回来。 除了李老太，从陶红英、李老二到文娟，几乎人人都被他她塞了一本。 佳音笑嘻嘻说道：“这是侯府那本图谱的手抄本，可是我熬了好几夜抄好的。 “娘，二伯、嫂子，你们可要背诵下来，以后在外边走动，这东西有大用处呢。 “我有空闲就继续抄录，到时候给大伯和哥哥们，还有三伯、三伯娘、我爹他们都送一本！” 陶红英等人捏捏手里厚厚的手抄本，简单翻翻，里面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名…… 他们互相对视一样，都是头疼起来。 这么厚，这么复杂，怕是年前都背诵不完…… 佳音捂着嘴，偷偷笑。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 既然要努力向上，那就全家一起好了，互相监督，保管事半功倍…… 李老太哪能不知道孙女的小心思，点点她的脑门，然后也笑了起来。 一晃儿又是五六日，侯爷去码头军营坐镇，李老四和李勇就得了机会回家看看。 两人一路快马，到家时候已经是天黑了。 今年落雪晚很多，第一场就被他们兄弟赶上了。 进门时候，简直都像雪人一样。 郑丰和郑禾听到动静，出来帮忙拴马。 李老四觉得家里分外安静，就问道：“家里人是都进城了吗？” 郑禾就解释道：“没有，四老爷，主子们都在用功背书呢！” 李老四和李勇听到一头雾水，到了堂屋才发现，果然，家里人几乎是人手一本书，都在念念有词。 就连油灯都比往日多点了两盏，照的屋里通亮。 只有李老太在笑眯眯做针线，还有一个佳音对着铜人在扎针。 “娘，我们回来了！”李老四嚷了一句，惹得家里人都看过去，赶紧接了他们进屋坐下。 陶红英捏着书本，说道：“怎么赶了夜路回来？幸好家里还有一盆肉汤，等我给你们煮热汤面条，再烙几张饼。 “大勇吃完再回去，省得蕙娘还要重新烧火！” 说罢，她就出门去了，迈过门槛子时候还没忘了瞄两本书，低声抱怨道：“这个老何家也太能生了，儿女七个，儿女再生儿女，真是让人头疼！” 李老四更是疑惑了，问了老娘才知道怎么回事。 他和李勇就笑了起来，还以为家里人在家日子轻松呢，原来也过得不容易啊…… 吃过饭，李勇就赶紧回家去了。 李老四和媳妇儿回了厢房，本来还想搞点小动作，结果他手里直接被塞了一本书。 “我背了好几日了，前边三十页，你考考我。明天闺女还要抽查呢，万一我背不出来，闺女肯定笑话我。” 陶红英真是犯愁又好笑，以前总督促闺女用功，没想到她也有这一日。 李老四无法，只能打起精神帮着媳妇儿上进。 不想，他考着媳妇儿，自己倒是看的越来越认真，嘴里不时嘀咕。 “呦呵，何琼那小子居然和赵宏是表亲啊！怪不得平日总聚在一起……” 他如今管着那些少爷兵，每日训练，安排庶务活计。 经过这么久的磨合，总算比之先前好了很多。 如今再看这本册子，结果平日里的很多小事，他瞬间融会贯通，手下的少爷兵们更清楚几分底细了。 等他看完，还想同媳妇儿说道几句的时候，陶红英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早起吃饭，李老四主动找闺女要了两本图谱，也加入到了背书的队伍。 李勇找过来的时候，就被塞了一本。 李勇还想偷懒，毕竟他若是喜欢读书，也不至于同家里闹掰了。 可惜，他也有个好媳妇儿。 蕙娘化生“监工”，不但监督他熟练背诵，自己也跟着背诵。 幸好，李勇本身就是在城里长大，蕙娘家里也是官宦出身，都有一些底子，背诵起来倒也省些力气。 待得贾家送了请帖，说贾二夫人要带了宝珠来做客的时候，李家人才惊觉，他们已经潜心读书小半月了…… 佳音赶紧去城里走了一趟，然后从白云间带了一些吃食回来。 第二日，贾二夫人母女带了一个包裹来做客了。 天气冷，温夫人也没让她们来回跑，直接聚到了李家。 宝珠一见佳音，就抱着她不撒手了，抱怨个不停。 “佳音姐姐，你不想宝珠了！呜呜，上次还说咱们倆是最好的朋友，你就这么长时间不搭理我!” 佳音听得心虚，确实从上次铺子开业，之后就再没见过这个吃货丫头了。 先前虽然去过铺子，没碰到这丫头，后来课业重，就更是顾不上了。 她赶紧道歉，哄着宝珠，“最近真是太忙了，原本也想去找你了，没想到你先来了，一会儿我就带你去暖房，带你吃好吃的！” “哼，这还差不多！”宝珠听说有好吃的，立刻就欢喜起来。 众人瞧着这俩丫头，都是白白胖胖，干净又可爱。 这会儿，她们坐在一起，像小大人儿一样叽叽咕咕说话儿，就忍不住笑。 贾二夫人就说道：“我们家宝珠这几日都要把我耳朵念叨出茧子了，实在扛不住，这才带她来叨扰了。” “叨扰什么，这话可说的外道了，家里人都盼着你们常走动呢！”李老太拉着她的手，说道：“你婆婆在家做什么呢，身体如何？” 贾二夫人赶紧一一应了，末了又把包裹打开，拿出一个抹额，笑道：“这是我母亲选了样子，让家里绣娘做的，特意嘱咐我带来。说天气冷了，让老夫人戴着，护着头别着了凉。” 李老太接了，仔细翻看，夸了好几句，末了就道：“我们家里可没有这么好的手艺，但家里刚有车队从南边回来，带了一些柑橘。走的时候，拿上一篮子，请你婆婆尝个新鲜。” “好啊 ，老夫人，那我就不客气了。天寒，家里烧了炭盆，我母亲总说嗓子干痒呢，吃几个橘子正好润一润。” 贾二夫人哄得老太太笑呵呵，然后又给文娟和温夫人一人一套孩子的小衣裤，就是佳音都得了一个白狐狸毛的坎肩。 众人都同她道谢，说笑也越发热闹了。 宝珠坐不住，佳音打个招呼，就领她去后边暖房了。 留下屋里众人也摆开桌子，吃点心嗑瓜子，说说闲话儿。 贾二夫人瞧着炕上放了一本医书，心头就是一动…… 三更奉上~~~ 第六百五十六章 求医 想了想，就笑道：“上次听说郡主在学医，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怕是很辛苦吧？别的不说，光是辨认草药、背药方就够头疼了。” “可不是嘛！”陶红英感同身受的说道。 这几日背诵图谱，她可是彻底理解闺女辛苦了！ “幸好，福妞儿年岁小，脑子好用，否则背书就能把人愁死……” 贾二夫人被逗得哈哈笑，“背书若是容易，岂不是人人都是进士状元了？！” 众人也是笑，李老太指着屋子角落，蒙着的一块布单子，说道：“那下边藏了一个铜人，外边用蜡封着，里面装了油。 “福妞儿最近就用她默背穴位经络，穴位找对了，银针扎下去就冒油，错了，就扎不进去。 “真是难为俺家福妞儿了，学点儿本事，真不容易，否则她早跑去找宝珠玩耍了！” 贾二夫人连连点头，“我家宝珠最近也在学规矩，她还懒散，不如郡主聪明，常被打手板儿，我也心疼的睡不着吃不下，但还是要忍着。” 说罢，她就换了话头儿问道：“城里有传说，说咱们碎金滩有神医，可治百病。郡主的师傅，就是这位吗？” 李老太见她眼里都是热切，隐约猜到一些，琢磨片刻说道：“什么话都是传着传着就没个样子了！我们村里确实有个老大夫，福妞儿如今也确实跟着他在学医。 “但医术这东西太深奥了，每个大夫都有擅长，有不擅长，不可能面面俱到。 “相处这么几年，我瞧着福妞儿师傅治疗外伤是把好手，调理身体也行，其余就不知道了。” 这话说得中肯，反倒让贾二夫人更加热切了。 她上前拉了李老太的手，说道：“老夫人有所不知，我娘家嫂子，就是上次点心铺子门口遇到的，我那婉儿侄女的亲娘。 “她当年生产时候艰难，差点儿血崩没了，人虽然救了下来，却一直卧床养病。家里家外，她都无力张罗，只能苦了婉儿，练成了事事周到的管家好手。 “今日我厚着脸皮，求老夫人帮忙问问，不知郡主的这个神医师傅，什么时候有空闲，能不能给我嫂子诊脉看看？” 听说“婉儿”俩字，李老太和陶红英都是亮了眼睛。 特别是李老太，甚至有些后悔方才把话说的硬了。 这会儿，她赶紧往回圆，笑这说道：“你也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对自己嫂子都如此关心。就冲你这般，我舍出这张老脸也得给你问问！” 说着话儿，她就喊了何嬷嬷，嘱咐道：“去问问张神医，最近哪日有空闲？” 何嬷嬷笑着应下，然后出门了。 贾二夫人心里惦记，但还要笑眯眯陪着李老太等人说话，幸好没用多久，何嬷嬷就回来了。 她照实禀报，“老夫人，张神医又在研究新药了，屋里的药味都呛人。他说若是有病患，只要死不了，就等七八日再说。” 李老太怕贾二夫人听得不高兴，赶紧解释道：“张神医的脾气就是急，最近琢磨新药不顺利，这口气不好，你别在意，他看诊还是很认真的。 “这样，过个七八日，张神医这里可以看诊了，我就让人去你们府上告诉一声。” “好，多谢老夫人。”贾二夫人根本没生气，有能耐的人，脾气都不好，毕竟人家有这个底气。 先前大哥寻来的那些大夫倒是好声好气，但没本事啊！ 后边暖房里，宝珠好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 她一会儿跑去看看那些盛开的花儿，一会儿又去摘串葡萄，简直欢喜之极。 佳音跟在她身后，一起吃喝说笑。 今日虽然干冷，但太阳不错，暖房比屋子里暖和。 两个小丫头很快就把小袄脱了，热的小脸红扑扑，像一对红苹果。 佳音悄悄把小狐狸放了出来，小狐狸甩着大尾巴，到处跑跳，惹得宝珠高兴疯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带温夫人和贾二夫人过来的时候，见两个丫头玩的这么没样子，好笑又高兴。 结果，没一会儿，她们也热的出了汗，于是就让人守了门，她们也脱了袄子在暖房里过夏。 第一次落雪的时候，侯府就送了两只羊过来。 一只熬了羊汤，全村分着吃了喝了。 剩下一只，羊肉割下来，卷着冻成了筒，成了羊肉卷。 这个时候，黄铜的鸳鸯锅烧起来，直接在暖房里摘了小青菜，端上各色肉丸、鱼丸、大虾等，配上现切羊肉片，简直是冬日最好的宴客菜了。 至于羊肉片是谁切的？ 家里旁的人手会缺，但耍刀的，那是一抓一把！ 从李老四到叶山，都足够胜任。 那切出的羊肉卷，又薄又好，当然他们是吃不到的！ 今日宴请女客，就是女子的天下。 暖房里，各色鲜花开的姹紫嫣红，香气扑鼻。 各色青菜满眼翠绿，架子上悬挂着一串串葡萄，藤上一根根水灵灵的青瓜。 眼前的火锅，骨汤香浓，麻辣锅热情。 涮菜清爽，涮肉饱足，吃的每一口都是难得的享受。 若不是头顶的玻璃罩外，寒风呼啸，吹着积雪扑簌簌刮过，谁都不敢相信，这是在寒冬…… “今日可真是跟着婶子享福了，这样的好地方，堪比人间仙境啊！” 贾二夫人吃饱喝足，捧着热烫的脸蛋，难得抛下了当家夫人的架子，好似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同李老太撒娇。 “以后，我也叫婶子，不叫老夫人了。婶子可要把我当亲侄女一样，我要天天来打秋风，天天来婶子身边赖着！” “还有我，还有我！”宝珠嘴里塞着一个肉丸子，赶紧高高举了手，生怕老娘把她落下。 李家人和温夫人都是笑的不成，李老太就道：“愿意来就来，我年纪大了，就喜欢家里热热闹闹。可惜孩子们大了，都不在身边，我正嫌弃家里冷清呢。” 贾二夫人立刻顺杆爬，“有婶子这句话，那我可厚着脸皮，把这里当第二个娘家了。” 众人喜欢她这般不拘束，说话也亲近很多。 陶红英最近背图谱，把头疼之处拿出来请教。 贾二夫人说的头头是道，比温夫人说的更还清楚，甚至夹杂着一些各家间的隐秘之事。 比如谁家宠妾灭妻，谁家婆婆刁蛮磋磨儿媳，谁家二房是表妹，压的大房喘不过气…… 总之一顿饭，大家吃的是高高兴兴。 饭桌儿撤下，一人一把躺椅，又吃了水果，说起八卦就更热闹了。 佳音和宝珠坐在葡萄架下，一边吃，一边偷听个热闹…… 第六百五十七章 财不露白，露白就挨宰！ 不说，李家暖房里的热闹，只说被惦记的家仁兄弟们，这一日走到了距离泉州三百里的一个港口。 因为这里繁华，所有船只都愿意靠过来添些食水，码头上人来人往，热闹之极。 家仁几兄弟抱着游学的目的出来，就是为了多看看这个世界，增加一些阅历，无论好坏。 所以，船队停靠，管事们忙碌着，家仁就带着礼哥儿和猫哥儿找到大伯，打算下船去看看。 李震生自然不会不同意。 这一路上，他也鼓励侄儿和儿子们多出面交涉。 先前几处关卡，需要在文书上盖章，都是孩子们完成的。 关卡上要打点，要软硬兼施，不能让自己吃亏，也不能让那些小吏们没有油水，这个度很难把握。 幸好，家仁处理的不错，礼哥儿和猫哥儿跟在一边，帮不上忙，但也没拖后腿，表现的实在是不错！ 所以，这一次，他直接塞给侄儿一些银子，嘱咐道：“带好人手，去好好玩一日，晚上可以住客栈，明日带着弟弟们辰时前回来就行。遇到好东西，记得买一些送给福妞儿!” “好，大伯。”家仁应下了、 猫哥儿和礼哥儿听说能在外边住一晚，更是雀跃。 很快，他们就换了衣衫，领着各自的小厮下了船。 家义和刘扬已经是行船的熟手了，这次没有跟着一起下来，毕竟船队还要照看。 结果，兄弟三个刚下船，就遇到了卢综和贾旭两人，也带着小厮，打算去溜达。 双方一照面，贾旭和卢综就笑了。 家仁兄弟三个原本都是白净斯文的模样，但这一路做了船工，辛苦不说，风吹日晒下也黑瘦很多，几乎看不出多少读书人模样了。 更何况，他们这会儿也没穿锦缎长衫，都是棉布衣裤，窄袖紧身，扎着宽腰带，倒有些行走江湖的利落干脆。 同样的，李家三兄弟眼见贾旭、卢综的衣着打扮，也是皱眉头。 这俩人，一水的簇新锦缎长衫，头上簪着青玉，腰上也是缠着玉带，荷包玉佩挂的齐全。 一人手里还有一把描金的扇子，边走边摇晃。 简直就是两个行走的冤大头，长腿的金荷包。 好似在对码头上所有小贼和地痞宣告，我们有钱，很有钱，尽管来抢啊！ 家仁还好，城府深一些，不想多嘴。 但猫哥儿年纪小，开口就要说话，却被礼哥儿狠狠扯了一把。 正同家仁寒暄的卢综眼角扫到这般，就改了主意问道：“李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可否容许我们结伴同行？” 家仁不愿意惹麻烦，但之前在书院，同他们相处还不错，不好直接拒绝，就说道：“先生他们不是带着同窗们在望海楼饮茶吟诗吗，你们不打算去看看？” 卢综摇头，说道：“这一路走来，每到一处都是如此，实在无趣。倒是同你们在市井走走，兴许还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呢。” 贾旭也是点头说道：“确实，这是抵达泉州前最后一个码头了，再不多游玩一下，以后就更没机会了！” 这是不能拒绝了…… 家仁想了想就同意了，但也提出了要求，“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你们既然同我们一起结伴，那有些事，最好还是听我们的安排。” “好啊，我们没意见。”卢综一口应下来，贾旭也就点了头。 家仁指了他们的荷包，“你们的荷包还是放到袖袋里吧，若是有花费，我们先垫付，过后再平分。” 卢综和贾旭有些迟疑，猫哥儿终于忍不住了，嚷道：“江湖手册第二条，财不露白，露白就挨宰！” 卢综和贾旭听得一愣，转而就笑了起来。 卢综拍拍猫哥儿的肩膀，问道：“这是哪里听来的话，倒是有意思。” 幸好，他是个言而有信的，当真把荷包藏了起来。 只不过，腰间那块羊脂白玉的鸡心佩还是明晃晃挂着。 贾旭也同样如此。 李家三兄弟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 几人结伴，走向了喧嚣的码头。 售卖鱼获的商贩，采买的管事小厮，出卖力气的挑夫，出租的清布小马车，站在门口吆喝的酒馆小伙计…… 人间烟火气，简直是扑面而来。 这可是在茶楼上俯瞰码头，喝茶做诗，都体验不到的情景。 卢综和贾旭都觉得新奇，这里看看，那里走走，一直在前边。 家仁护着两个弟弟，后边跟着狗剩和郑六郑七，隐约隔开一边的路人或者是渔夫之类。 不论他们是有意靠近，还是无意路过。 走着走着，眼见要过了最嘈杂的一段路了，三四个渔家小娃娃，互相打闹着跑了过来。 有一个小娃娃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的倒也算干净，许是脚下绊到了什么，扑倒了前边的那个年纪更小的。 眼见两人要摔个狗啃屎，只隔了一步远的卢综和贾旭，下意识就伸手扶了一把。 两个小娃娃几乎撞到他们怀里，好不容易站稳，很是不好意思的挠着后脑勺道谢，然后就一窝蜂似的跑远了。 路过家仁三兄弟旁边的时候，几个小娃娃还扭头看了他们一眼…… 卢综和贾旭自觉做了件好事，心里高兴，再看家仁三兄弟和小厮靠在路边，一副半点儿不想沾手的模样，他们就有几分不喜。 待得继续往前走，到了开阔之处，身边安静很多。 贾旭就忍不住说道：“李兄，我们读书，是为了明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是基本的品性。 “你们方才不帮忙就算了，为何还把那些孩童当蛇蝎一般，避之唯恐不及，是不是过分了？” 家仁没有说话，倒是礼哥儿开了口，“卢大哥，贾大哥，你们摸摸自己的腰带？” 贾旭和卢综皱眉，低头一看，顿时呆住了。 他们迅速在腰上摸了好几把，结果腰带上只剩一节红绳，玉佩早就不见踪影了。 想起方才几个撞到怀里的小娃娃，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亏得他们还指责李家兄弟，不照顾小娃娃们，原来人家已经看出那是几个小贼…… 家仁这时候才开口问道：“卢兄、贾兄，你们想报官找回玉佩吗？若是想要报官，最好去茶馆里找个小伙计带你们去。 “码头鱼龙混杂，若是找错人，兴许要把你们带去偏僻之地打劫。到时候别说玉佩，怕是衣衫鞋袜都留不住。” 卢综和贾旭的脸色更红，两人对视一眼，突然就打定了主意…… 第六百五十八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两人齐齐同李家兄弟行礼。 卢综说道：“李兄，原谅我们方才的无知和冒犯，这玉佩，我们不找了，就是想找怕是也找不到。 “我们就跟着你们兄弟到处走走，放心，这次我们一定事事听从安排。” 家仁心里叹气，知道这两人是甩不掉了。 其实，他是不想带着他们一起走动。 贾旭还好，卢综明显身份有些特殊，万一出事，有个损伤，李家容易被迁怒。 那，岂不是无妄之灾？ 但话已经说到这里，若是再拒绝，就得罪人了。 他只能说道：“二位仁兄，先前在新都，天子脚下，自然没人敢作乱。 “但这里天高皇帝远，随时都会有危险，还请你们行事多谨慎，若是有意见分歧，一定听我们安排。” “好，我们这次一定听从安排。”卢综赶紧应道。 他和贾旭丢了玉佩，也算当头一棒，让他们看到了码头繁华背后的阴暗险恶…… 众人继续往前走，离开码头范围，街市上安静一些。 但人来人往，瞧着也如同普通县城一般让人安心很多。 不同于北地的大雪纷飞，这里的气温同夏日一样，不只是热，甚至有些闷。 猫哥儿年岁小，不一会儿就喊着热了渴了。 于是，几人就选了一处饭馆，眼见前堂大半桌子都坐满了，他们也进去。 主仆分了两桌儿，各点了四个菜，几碗米饭。 小伙计推荐喝酒，家仁拒绝了，赏了他几文铜钱。 小伙计乐颠颠去了后边，郑五借口坏肚子，要寻茅厕跟了过去…… 很快，后厨上了菜，刚刚摆上桌子，郑五也回来了，同主子们点点头。 李家兄弟这才动了筷子，卢综和贾旭看在眼里，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至于这么小心，但也没说什么。 众人吃着饭，听着旁边的吃客说话。 原来，今晚在内河有划龙舟比赛。 所谓的内河，就是从码头修建的河道，通往城内。 一条主河道，很是宽阔，分出无数小水道，平日供给本地百姓出行。 很多人家的后门外就是河道，栓着小船，比马车方便很多。 城里有两个富豪商贾，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斗气，约定由家里的龙舟队出战，谁赢谁得彩头。 这样的热闹，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 家仁兄弟们也是动心，卢综和贾旭更惦记去凑热闹。 于是，吃了饭，他们就直奔内河，选了一个视野最好位置，然后在附近定了两间可以远眺的河景房，两间普通房。 猫哥儿惦记晚上的热闹，就说道：“大哥，咱们去买点儿好吃的吧，晚上边吃边看。” 家仁揉揉弟弟的头发，一口应了下来。 外边的太阳刚刚西斜，好不容易出来一次，自然不能在房里窝到晚上。 于是，他们拾掇一下又出门了。 不远处有个很大的市集，一些小贩在卖本地特色的炸鱿鱼圈，虾饼一类，众人就奔了过去。 新出锅的食物，总是最好吃。 即便已经吃完了午饭，但家仁等人还是忍不住围着摊子吃了很多。 家仁从腰带里摸出一个银豆子，刚要打算付钱，贾旭已经扯出了钱袋子，拿了一块银子扔给摊主，又打包了不少。 待得回头，他看到李家兄弟脸色不好，才想起答应过什么，又赶紧把钱袋子塞了回去，“对不住，一时吃着高兴，忘了。” 家仁等人也不能说什么，只能由家仁说道：“让贾兄破费了。” 几人继续往集市里逛去，有人在卖艺杂耍，很是热闹。 礼哥儿扯了猫哥儿就要过去，不想却有人先出了手，拉住了贾旭的长衫衣摆。 贾旭惊了一跳，低头一看，原来路边跪了一个白裙女子，十六七岁的年纪，神色憔悴，却遮掩不住好相貌。 大眼里盈满眼泪，泫然欲泣，惹人怜惜之极。 贾旭本来要发火，见此也收了恼怒，问道：“这位姑娘，你为何拉着我不放？” 那姑娘松开手，盈盈弯腰磕了一个头，露出了她身后的破草席筒子。 筒子头上看不着什么，但尾端却漏出一双黑黢黢的脚丫子…… 众人惊了一跳，都是后退两步。 那姑娘也掉了眼泪，哽咽说道：“公子，小女子和父亲投靠亲友，走到这里被恶人偷了盘缠。 “父亲气怒之下病死了，小女子实在无力安葬父亲，只能在此长跪……卖身葬父！” 说罢，她又磕头，眼泪很快就打湿了身前的青石地板。 贾旭有些手足无措，之前家里管得严格，他房里别说小妾通房，就是丫鬟都没有一个，衣食住行都是小厮和婆子打理。 这会儿突然被一个如此美貌年轻的姑娘，哭泣纠缠，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瞧了一眼卢综和李家兄弟，见他们没说话儿，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姑娘，我们也是路过……不知有什么能帮到你？” 姑娘抹了一把眼泪，睫毛湿润，轻轻眨动，眼角眉梢就隐约带了一点儿魅惑。 “公子出门在外，想必没有带太多人手伺候。只要公子给小女子十两银子，安葬了父亲，小女子愿意追随公子，为奴为婢，任凭公子安排。” 说罢，她害羞的低了头，露出一截白腻的脖颈，阳光下分外晃眼。 贾旭下意识吞了吞口水，他捏捏袖袋里的荷包，装了二三十两银子，倒也不差这十两。 “姑娘，我可以给你十两银子，让你安葬了父亲，但我不缺奴婢，你安葬父亲之后，尽可继续去投亲……” 那女子不等听完，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这般蒲柳之姿，入不了公子的眼。公子可以不收留我，但请公子告知住处，我想在安葬父亲之后，给公子磕个头。” 贾旭额头已经见了汗。 最难消受美人恩啊！ 听得女子不再纠缠追随，只要磕头道谢，他下意识就要告诉客栈的名字。 结果，家仁却一把扯了他的袖子，及时拦了下来。 卢综在旁边看了半晌，也觉得哪里不对劲，开口说道：“这姑娘怕是想埋葬了父亲，再寻个归宿，但我们是路过，帮不上忙。 “不如我们赶紧让位，让姑娘再等候下一个有缘人吧？” 说罢，他就要扯了贾旭离开。 但不知何时，他们身后居然围了七八个看客。 有挽着篮子的妇人，也有凶神恶煞的汉子，更有花白胡须老人，把他们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 三更奉上，花花这里疫情大爆发了，以后天天核酸排队，时间真是控制不住，尽量保证五点更点，如果玩一会儿，宝子们一定理解一下啊，等我缓缓，过几天加更。抱抱，么么哒！ 第六百五十九章 破裤子缠腿，甩不掉了！ “呦呵！人家都说有钱人最没良心了，今日才知道，这话不假啊！” 魁梧大汉当先开了口，一副抱打不平的模样。 那个挎着篮子的妇人也是扯着嗓子嚷道：“就是，真是黑了心肝啊！人家小姑娘多可怜，就想卖了自己给父亲下葬。 “你们也说了要帮忙，怎么临时又变卦了，这不是逼迫人家小姑娘去死吗？！” 集市上，本来最多的就是闲人。 特别是这个时候，各家的买菜的妇人、婆子，下工的匠人之类，听到这里有热闹，都凑了过来。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把这一处都围了起来。 这下，卢综要扯了贾旭出去，就更是不成了。 卢综本能觉得不好，微微皱了眉头。 贾旭却有几分书生气，依旧再同那几人解释，“你们误会了，我们路过，这姑娘突然抓了我的袍子，求我买了她，给父安葬。 “我说给她银子，让她把父亲安葬之后，再继续去寻亲，不必给我做奴婢，她却不肯……” 他说的是事实，但那个挽着篮子的妇人却斜着三角眼，说起歪理。 “哎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恶人，买了人家姑娘，还不要人家跟着！那这姑娘成了什么，言而无信啊？以后还怎么做人？ “她一个姑娘家，成了你的人，你又不要，她更不能嫁人了！这奴婢不是奴婢，清白身不是清白身，以后怎么活啊？ “你说，你不是逼死她，你是做什么呢？” 那白衣姑娘适时哭了起来，哀哀切切，让人听了心里特别酸涩。 她小声恳求着，“呜呜，公子，我爹死了，我孑然一身，不知何去何从。您买了我，帮我安葬了父亲，我就是你的人了！ “求您不要嫌弃我丑陋，就收了我吧！我愿意当牛做马，报答公子大恩！ “呜呜，若是公子不要我，我只能……只能追随父亲去了！” 她说罢，一个头磕到地上，哭的更凄惨了。 这时候那个白胡子老头儿说话了，好似中肯的劝着贾旭，“这位公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夫瞧着您也是出身富贵，家里应该不差这一个奴婢，不如就给她一个安身之处吧。 “哪怕公子暂时带她走，等遇到合适之处，再把她放下也成啊。” 后边看热闹的人，根本不怕事大。 眼见这跪地的女子娇弱貌美，急的满头汗的贾旭富贵英俊，就跟着起哄，纷纷嚷着。 “就是，一个女子能吃几碗饭啊，收到家里，也是个人手啊！” “对啊，你不要，就把人给我，正好我没媳妇儿呢！” “别啊，我也没媳妇儿，还是给我吧，晚上留着暖被窝，想想就美啊!” 众人越说越难听，吓得那女子缩了肩膀，哭的越发哀切了。 贾旭脑门儿上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这样的状况，可比做文章难多了。 他自幼就读书，没有一千本也有八百本了，但没有一本告诉他，遇到这样的情形，要怎么处置啊！ 卢综脸色黑透，他虽然不知道其中有什么蹊跷，但隐约猜到他们中了圈套，如今被架在火上烤了！ 若是不管这女子，那就是逼她去死！ 若是带这女子一起走，显见这女子又是个麻烦，不知根底，也许后续还会有更大的灾祸等着他们！ 他有一瞬心烦暴躁，想召唤出跟随之人，把这些算计他的恶人，统统拾掇了。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能如此。 权衡再三，他望向了李家三兄弟，小声问道：“李兄，这般该如何是好？” 家仁一直带了弟弟们看着，也曾低声商议过几句。 这会儿见卢综求救，他就上前一步，拱手同众人说道：“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是第一次来到宝地，刚到市集上走走，我这位友人突然就被扯了袍子。 “按理说，我这位友人身怀仁善之心，听说这姑娘有难处，愿意拿银子帮忙，这事说到哪里，也是一桩美谈，是不是？” 众人点头，这话没错。 这年头，人人都是自扫门前雪，愿意慷慨解囊，帮助旁人的确实不多。 家仁话锋儿一转，又说道：“但这位姑娘，得了帮助不但不急着安葬父亲，也不担心父亲尸首发臭，反倒纠缠我这友人，一定要追随，这就有些奇怪了。” 他又望向那几个老者、汉子和妇人问道：“我们这里没有高声说话，你们就突然出现了，上来就说我们见死不救，口口声声逼迫我们带上这姑娘。 “我能问一句吗，你们是不是同这姑娘认识，否则怎么如此不辨是非？” “胡说！”那妇人开口呵斥，恼道：“我们不过是路过，看不惯而已，多说几句，怎么在你嘴里就是坏人了？” “就是，谁认识你们啊，说的好像我们算计你们一样！”那汉子也是瓮声瓮气，十分不屑。 老者更是叹气摇头，一副失望模样，“世风日下啊，如今好人可做不得了，说句公道话都不成了！” 外围的众人眼见这般，又被蛊惑了，嚷嚷道。 “你们不愿意救人就算了，可别冤枉人啊。” “就是啊，我们乡里乡亲的，都是好人，可没那些弯弯绕！” 家仁也不同他们辩驳，就继续说道：“好，既然各位乡亲愿意为这几人做保，那我们姑且相信他们同这姑娘没关系。 “但我这友人家里是做官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收做奴仆的。既然这姑娘一心追随，我们问几句话，总可以吧？” 众人互相看看，都没说话。 家仁也不是真要等到他们准许，他扭头问那女子，“你说和父亲落难，钱财被小贼偷走，父亲气病多日故去，对吧？” 那姑娘点头，还要说话，家仁已经抢了话头儿。 “那你说说，你父亲露在外边的脚这般脏污，显见死前是受了苦的。 “但你身上的裙子却是上好的玉绫缝制，你的手脸也没有一点儿脏污，显见将养极好，完全不像落难的样子啊？” 女子半垂着头，眼珠子乱转，双手下意识扯着袖子，说道：“父亲疼爱我，即便落难也不肯让我吃苦……” “好，就算你父亲疼爱你。但云绫的衣裙送去当铺，也能得五两银子，足够买副棺材了，你为何还要卖身葬父？”家仁不依不饶的追问。 女子越发慌乱，小声说道：“我只有这一套衣裙，若是当了，我没有替换的了。” 第六百六十章 云淡风轻的那一刀 “你这衣裙看着有九成新，很是干净，显见是今日是新穿的。那之前那么多日，你穿的是什么？”家仁冷笑。 他嘲讽说道：“姑娘，若是再有撒谎的时候，一定记得把这样的细节处理好了。 “另外，当真是父亲亡故，没有哪个女儿还有心思描眉，涂抹如此艳红的口脂！” 那女子好似被逼问急了，猛然抬头，狠狠看向家仁。 但这般，也让众人把她看的更清楚。 果然是描眉，涂口脂，甚至还敷粉了，所以脸庞和脖子才更显白腻。 先前家仁不说，众人也不觉得，只觉得女子美貌可怜。 这会儿再看，却真是处处透着诡异。 谁家爹死了，女儿卖身葬父，不是狼狈麻木。 眼前这个，梳妆打扮，再配一身白衣，反倒更俏了！ 这哪里是求施舍，反倒是……诱惑男人还差不多！ “不会真是骗子吧？” “不是骗子，也是没存好心。什么安葬老爹，给自己找个富贵男人才是真的。” “她爹可真惨，居然死了还要被不孝女利用。” 外围的众人小声议论开了，都是兴奋猜测女子目的，脚下也像扎了根儿一样，半点儿不动，打定主意要把好戏看到底了。 家仁眼见那女子，一直同汉子、老者几个对眼色，越发确定他们是一伙儿的。 于是，他就说道：“姑娘，话说开了，这事也就了了，我们不为难你，你也不要痴缠了。你继续等你的有缘人，我们也要赶路了。” 说罢，他就要带着贾旭和卢综等人离开。 那女子却突然发了狠，一个前扑又扯了贾旭的袍子，哀哭起来，“公子，你说要替我葬了父亲，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这是委身不成，又想起要银子了？！ 贾旭尴尬极了，生怕袍子被扯开，于是摸了荷包就要扔出去。 卢综却难得清醒一次，赶紧拦了他！ 这些人明显是臭无赖，若是给了银子，他们反倒会越发把他们当做肥羊，更想宰个彻底了！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起了猫哥儿那句话。 财不露白，露白必挨宰！ 他们居然还没有一个孩子，清醒透彻。 但不给银子，今日显见不能善了了。 正是犯愁的时候，女子身后草席里的“尸体”却突然惨叫一声，猛然坐了起来！ 众人被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是诈尸了吗？！ 有人想跑，但无奈腿软啊，一步也迈不开。 这时候，礼哥儿却把匕首从那尸体的脚上拔了下来，顺便踹了草席一下。 草席滚开，露出里面的中年男人，疼的抱着脚嗷嗷惨叫。 鲜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红艳艳滴的到处都是。 礼哥儿擦擦匕首，冲着众人淡淡一笑，“这人还能流血，明明活着啊，哪里需要被安葬了！” 众人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双腿莫名的更软了。 十几岁的少年，还是上山掏鸟蛋，下河摸鱼的淘气年纪。 眼前这个少年却敢掏出匕首伤人，见血之后，依旧如此云淡风轻…… 就是贾旭和卢综都变了脸色，鞋子里的脚趾，下意识扣住了鞋底。 那个白衣女子尖叫着朝受伤男子扑了过去，嘴里嚷着，“夫君，夫君，你怎么样了？” 所有人都是听得清楚，这哪里是卖身葬父，这就是夫妻合谋骗钱的鸳鸯大盗啊! 卢综立刻扯了贾旭，站到了家仁身旁。 那几个老者、妇人和汉子，脸色铁青，下意识就摸出了家伙事儿，要上前给同伙报仇。 可惜，郑五几个却比他们更迅速，从后腰上抽出匕首，就把他们挡在了外边。 家仁见他们行骗不成，要动手硬，也冷了脸，喝骂道：“给脸不要脸的东西，行走江湖，招子也不知道放亮一点儿！什么人不能惹，你们都看不明白，这双眼珠子也该挖去了。 “我们敢出来走动，怎么可能没有依仗？今日拿你们当个乐子，姑且笑笑就算了，饶你们一命，还不快滚！ “它日再敢犯我们手里，一张帖子送去府衙，保管你们一个不剩，都在阎罗殿团聚！” 他虽然穿着普通，但这一刻眉眼间的正气却人人看的清楚。 官身？ 难道这几个小公子都是官家出身？！ 否则平常商贾和富户家里，可养不出这等气度。 那几个汉子、老者，突然有些犹豫，再看那中年人的脚流血不止，他们就恨恨跺脚，扯了那个女子，抬着中年人，迅速跑掉了。 半晌，围观的所有人才炸开了锅。 “哎呀，这真是一伙儿骗子！” “肯定是啊，我方才就看出来了。” “就会吹牛，你看出来，怎么这会儿才说！” “我傻啊，这些人显见都带着家伙事儿呢，我敢说嘛！” 众人一边议论，一边悄悄打量家仁几个。 家仁不耐烦听他们马后炮，带了弟弟和卢综、贾旭，赶紧回了客栈。 纠缠了这么久，日头已经西落，眼见就是黄昏了。 好不容易进了房间，再没有外人，众人坐在桌边，一人抱了一碗茶水，都是半晌没有说话。 到底还是贾旭先开了口，“李兄，方才真是多谢了，若是没有你们兄弟解围，我今日怕是凶多吉少。” 卢综也说道：“是啊，没想到这些江湖骗子如此猖狂，卖身葬父，居然都有假！” 说罢，他想起家仁方才的“英姿”，又追问道：“李兄，你在哪里学点江湖话，家里有江湖人不成？” 家仁苦笑摇头，“我家里没有江湖人，不过是出门之前，临时学了几句，关键时刻唬人还成，再多说几句，怕是就要露馅儿了。” 猫哥儿方才一直在看热闹，许是有哥哥在身边，他半点儿都不害怕。 这会儿他笑嘻嘻望着贾旭说道：“贾大哥真笨，江湖安全手册第三条，卖身葬父，就是发家致富，这么简单的事不知道！那女子满身的破绽，你也看不出！” “猫哥儿！”家仁呵斥弟弟，不愿他嘲笑贾旭。 不想贾旭却不生气，反倒起身同猫哥儿行礼，“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小兄弟，我今日真是受教了！ “以后还望小兄弟，时时提点。就是不知道这江湖安全手册是什么，一本书吗，我们可以借阅看看吗？” 卢综也是赶紧说道：“是啊，小兄弟已经说了几次了，我实在好奇。” 他望向家仁，“李兄，可否借给我们看看，出门在外，我们也学学这样的宝贵经验。当然，我们也知道这么说，实在有些冒昧。 “我在新都的宅子里，还有孤本的字帖，待得回去之后，一定拿给李兄临摹钻研，如何？” 第六百六十一章 细节决定成败 家仁想了想，倒也没拒绝，说道：“我们家中宠爱妹妹，无论是父亲，村中镖头，甚至是侯爷都讲了不少江湖故事给她听。 “所以，这次知道我们要出门，我妹妹就总结了这么一个小册子。其实没几句话，不过是些有趣小故事，用来提点我们提防江湖嫌恶罢了。 “你们想看，也可以，但不要外传！我妹妹虽然年纪还小，却也是女子，名声重要。” “好，李兄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外传。”卢综和贾旭赶紧保证。 猫哥儿见大哥答应了，早就按捺不住要显摆了，于是他掏出随身揣着的册子，就同两人说开了。 家仁背着手，在屋里走了几圈儿，还是觉得今日这事，怕是不会如此简单结束。 他有心想带弟弟们回到船队，又怕把祸事带回去。 更何况，好不容易带着弟弟们，独立出来住一次，不想这么吓破胆一样，草草结束。 但不告诉大伯一声，万一真被这些恶人摸过去，吃了大亏可没有后悔药了。 犹豫之下，他就问了礼哥儿两句。 礼哥平日斯斯文文，笑起来人畜无害，今日关键时刻，倒是非常靠得住。 可见他的性情里，也带了几分狠厉。 这会儿，家仁潜意识也不再把他当做小孩子了。 果然，听得大哥问询，礼哥儿就把目光投向卢综，小声说道：“大哥，我们六个人，都带了武器，倒也不怕。但安全起见，还是要寻几个帮手。” 家仁会意，就趁着猫哥儿这个临时说书先生喝水的时候，问向卢综，“卢兄，你身边有没有暗中随行的人手？” 卢综楞了一下，眼底有几分惊讶，但还是如实说道：“应该是有四个人手，但他们只在我遇到危险时候，才会出手。” “那能帮忙暗中传信儿吗，不要被任何人跟踪，把书信送回船队，能做到吗？”家仁追问。 “能，这个容易。”卢综点头。 家仁赶紧写了一封信，交给卢综，“拜托你的人手，看看外边有没有人盯梢，再把这封信悄悄送给我大伯。” 卢综起身，走到对面房间。 半个时辰后，卢家的小厮拿了一张纸条送了过来，说道：“公子，船队那边回信了，而且外边确实有人盯梢。” 卢综皱眉，没看纸条，直接递给了家仁。 家仁展开一看，是大伯的字迹，只写了六个字，“放心，注意安全。” 家仁心里有了底，就让郑五和郑六去下边张罗饭菜。 吃饱喝足，才能应对晚上的另一场历练！ 夜色降临，原本该万籁俱寂，但今晚因为斗龙舟的关系，内河两岸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提着灯笼的，叫卖小食的，卖河灯凑趣的，应有尽有。 家仁等人聚在窗户边，不出门就可以把这场热闹尽收眼底。 礼哥儿就笑道：“这银子花的真是值得，站得高看得远，都不用下去挤得满身汗了。” 猫哥儿其实还是想去凑个热闹，但有了先前之事，他更盼望另一场热闹，所以就拿了一块点心趴在窗口，边吃边抱怨。 “路上怎么把五香瓜子都吃了？这时候，要嗑着瓜子看热闹才更有趣。” 家仁敲了弟弟一下，“你还有脸说，路上就你吃的最多。” 猫哥儿嘿嘿笑着装傻，行船无趣，他年岁小，哥哥们又不舍得他干活儿。 所以，大半时候，他都是坐在船舷上，望着两岸风景发呆。 他的嘴巴当然闲不下来，吃来吃去，妹妹给他们带的满满一箱子小食就见底儿了。 卢综和贾旭看了一会儿就不看了，他们心里存了事，做不到放下一切，尽情欣赏。 于是，两人就退到后边，拿了江湖安全手册默默背诵。 手册里有些道理，他们也明白，甚至没少听家里人念叨嘱咐。 但这般白纸黑字写出来，容易背诵又有趣，他们就更愿意多学学，刻印在脑子里。 以后，再遇到白日那般的“陷阱”，就不会再被当做“馅饼”了。 家仁看了一会儿，就过来倒茶，卢综忍不住问他，“李兄，你是怎么发现那些人不对劲的？还有那女子，我们真没发现蹊跷。” 家仁淡淡一笑，“细节决定成败！遇事不要慌，多冷静观察，就会发现很多不同之处。 “比如那老者，弯着腰，却没拿拐杖。他装作读书人，但手腕上并没有写字磨出的茧子。” 卢综和贾旭都是听得惊讶，原本以为家仁先前当众揭露的纰漏已经很多了，没想到还有更多细节。 贾旭忍不住追问，“那妇人呢，挎着篮子的那个？” 家仁喝了一口茶水说道：“这妇人倒是没有太多破绽，但她上来就指责我们，根本不是看热闹的态度。 “而且她穿戴不错，篮子里却只装了一把鸡毛菜。鸡毛菜是这里最便宜的菜了，方才市集上叫卖，一文钱五把儿，她只有一把儿，是哪里来的？说不得顺手装进去，做个样子罢了！” 这些都是猜测，但不得不说，确实不太合乎常理，值得怀疑。 贾旭眨巴两下眼睛，咽了一口口水，干巴巴问道：“咱们就走了半个集市，吃了一点儿虾饼，你就连这里的菜价都知道了，这也太厉害了。” 家仁不觉得这有什么厉害之处，反问道：“我们是出来历练的，不是看风景的，更多的是看各个州府城镇的粮价物价，然后才是风土人情。 “以后，再考试的时候，万一出题涉及民生，写出的文章总要言之有物啊。毕竟，朝廷选材，是为了牧民一方，不是为了写出更多好诗词，赞颂天武风景如何美丽。” 卢综和贾旭对视一眼，好似被醍醐灌顶，突然就觉得自己这一路都是白白走过了。 所谓历练，真正的意义就是如家仁所说的这般！ 卢综和贾旭都是起身，郑重道谢，“多谢李兄点拨！” 家仁赶紧摆手，按着他们坐下，笑着说道：“我们不过是随口说几句闲话，谈不上什么点拨。 “人生在世，各有追求。我家兄弟七个，我是长兄，想撑起门楣，是一定要科考的。所以，我更看重民生之类。 “但你们没有这样的压力，路上喜欢贪看风景，也不是坏事。” 三人闲话喝茶，不时听着礼哥儿和猫哥儿在窗边大呼小叫，为下边的龙舟鼓劲喝彩，然后，他们也笑着上前凑个热闹。 一场龙舟赛，一直闹到月上中天才结束，百姓们渐渐散去，街路上也彻底安静下来。 家仁关了窗子，分配房间睡觉。 有小伙计殷勤拎着热水桶上来，挨屋敲门问询众人要不要热水洗脚。 众人都说太累，直接睡了，小伙计也就下去了。 其实，小伙计根本不知道，他刚下了楼，另外三个房间的人就都聚到了河景房里。 贾旭有些紧张，问道：“李兄，你确定那些恶人今晚一定会来，而且，会先进这间屋子？” 三更奉上~~~ 第六百六十二章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也不敢确定他们就一定会像我预估的那般行事。” 家仁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但是，方才那个小伙计拎水上楼时候，我听见掌柜的问他做什么，显然这客栈并没有主动给客人送热水的规矩。 “甚至住在最里侧房间的客人路过我们房门时候，还抱怨说小伙计太懒，不给钱不干活儿。 “我们没给赏钱，没有吩咐，他却如此主动，如此殷勤，甚至我们定的四个房间他都问了一遍。我怀疑他是为了确定我们都住在哪个房间，然后好给恶人报信儿。 “方才我故意出现在你们房间，这个房间只有我两个弟弟，应该是最没有抵抗之力。只要先抓了他们，我就要受制于人，剩下你们两个，更不用多费什么手脚……” 卢综和贾旭听得无言，家仁的心智真是一再的把他们按在地上碾压。 都是差不多的年纪，都是秀才功名，但在家仁身边，他们时时处处都觉得自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 要知道他们以前无论在哪里，都是旁人嘴里称赞的才俊…… “咳，”卢综勉强撑找到一点儿底气，小声说道：“我已经嘱咐我的人手了，若是我们力有不逮，他们就会出来接手。” “这样最好。”家仁点头，悄悄嘱咐两个弟弟，“猫哥儿，床已经挪出一块缝隙，一会儿只要有人进来，你就藏到床下，我不叫你出来你绝对不能动，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猫哥儿应得蔫巴巴。 显见，这个安排伤了他的少年热血，但他也知道，这是大哥在保护他。 家仁揉揉他的小脑袋，又去嘱咐礼哥儿，“尽量保全自己，不要莽撞。不到恶人被彻底制服，都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礼哥儿应得痛快，但他能不能当真听话，就不知道了…… 家仁想了想，又从腰带里摸了个药瓶出来，倒出四粒小药丸，递给了卢综。 “这是解毒丸，很金贵也很管用，你们一人一颗，一定收好。若是来人敢使毒，或者武器上抹毒药，你们就立刻服下，起码可保性命。” 卢综迅速给贾旭和他们的两个小厮分了下去。 末了，他把药丸放到鼻子下嗅了嗅，没有苦涩味道，反倒有种清灵之气。 就像深处山林，那种草木精华汇聚的灵气…… 家仁还想给狗剩儿几个，就见礼哥儿已经给他们分完了。 一群人，主仆加一起正好十人，躲在一个房间里。 偶尔压着嗓子说说话，时间倒也过得不慢。 四更天的时候，猫哥儿实在太困了，在床上打起了小呼噜，惹得躺在他身边装样子的礼哥儿也有些疲倦。 家仁、卢综和贾旭躲在屏风后，卢家和贾家的小厮躲在床尾。 郑六和郑七会武，所以躲在屋角，这里离窗户最近。 狗剩儿藏在床头，就近护着礼哥儿和猫哥儿。 就在众人以为今晚不会有人过来，他们是多此一举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了动静。 下弦月，不是那么明亮，却也把两个人影清晰印在了窗棂上。 一只竹管儿捅破窗纸，缕缕青烟散了进来。 卢综和贾旭紧张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赶紧把药丸塞到了嘴里。 家仁也是同样如此，他强忍着心慌，轻轻拍了拍卢综和贾旭。 半晌后，一把匕首塞进窗户缝，挑开了小小的挡板，然后两个人从窗外跳了进来。 家仁几个看的清楚，进来的汉子和老者，正是白日里的那骗子同伙。 他们很是警惕，先看了看床上的两个小子，见他们一点儿动静没有，大汉就松了一口气，扭头冲着下边招手。 立刻又有两人跳了进来，一个尖嘴猴腮，一个年轻女子，却不是熟悉的脸孔。 四人聚齐，就关了窗子。 老者压低声音说道：“速战速决！先抓了两个小崽子，再去隔壁。先要银子，稳住他们，等银子到手了就灭口。” “知道了，孔叔。”那汉子应声。 他们三个倒也听话，显见平日老者就是他们的头领和智囊。 汉子抬脚就到了床边，弯腰刚要伸手提起睡在外侧的礼哥儿，却突然听见一声轻微的响声，好似机扩转动…… 下一瞬，他的胸口就被穿透了，剧痛让他张嘴想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嘴角的血也流了下来。 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见他半跪在床边，就有些不耐烦，上前抱怨道：“不过是两个小崽子，你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话，他就要推开汉子，结果本能的警觉，让他心里突感不妙，于是闪身一躲。 噗呲！ 一只利箭射穿了他的胳膊，疼的他惨叫一声。 这一声惨叫好似打开了什么开关一般，屋子里立刻乱了起来。 礼哥儿扭身直接把弟弟踢到了床里，然后借着床帐遮掩，朝着尖嘴猴腮的男子又发射了三支弩箭。 尖嘴猴腮的男子有了防备，迅速躲到了窗边，却被郑六的匕首扎进了肩膀。 倒是那个魁梧汉子，本来就要死了，又挨了两箭，彻底去见了阎王爷。 站在屋子中间的老者和女子反应很快，听到不对劲就开始要找掩体躲避。 可惜家仁早就瞄准了他们，三支弩箭齐发，老者躲了过去，女子却被射中了右边腹部和大腿。 老者也是个狠毒的，直接抓了女子做挡箭牌，退到窗边，硬是耗得礼哥儿和家仁的弩箭射完。 尖嘴猴腮的男子依旧在同郑六拼死打斗，只剩了郑七和狗剩儿两个，这会儿，他们也举着匕首，冲着老者去了。 老者从后腰抽出一把尺长的短刀，同郑七斗在一处。 狗剩儿也想加入，但屋子空间太小，施展不开，只能在一边掠阵。 不时呼和两声，让老者分心。 卢家和贾家的小厮平日也是跟着府里护院学过一些本事的，否则也不会跟着主子出门。 但遇上这些江湖人，就完全不够看了。 两人手里也有匕首，但只能在外围，护着床铺那侧的礼哥儿和猫哥儿。 家仁眼见郑六和郑七都在缠斗，就喊了一声点灯。 然后，他冲去帮着郑六，打算先解决那个尖嘴猴腮的男子。 书院里学的是君子剑，大半是花架子，好看不中用。 家仁这会儿用匕首，只是在家里和路上练习了一段时间。 但生死关头，两个弟弟要保护，他也多了几分悍勇。 趁着尖嘴猴腮男子被郑六逼迫，不能回身的时候，他一匕首扎进了男子的后心。 男子一声短促惨叫，到底软软躺了下去…… 第六百六十三章 阴沟里翻了船！ 郑六累的大喘几口气，还要去帮郑七的时候，郑七却被老者一脚踹了出去。 显见，老者的功夫出乎众人意料的厉害。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老者会跳窗逃跑，他却奔着家仁来了，手里短刀高高举起。 “小崽子，老子一辈子行走江湖，富家公子弄死几十个，今晚居然阴沟翻船，崽在你个小兔崽子的手里。今天，老子就是死，也得把你带上！” 正好卢综摸索着点燃了油灯，老者举着短刀，满脸狰狞，吓得所有人心头一寒。 家仁咬牙，横起匕首就要挡下这一刀，不想，床下却突然飞出三支弩箭，正中老者的胸腹。 老者身体被贯穿，重力让他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狰狞换了满满的不可置信和不甘心。 不过是几个初出茅庐的富家子弟，对他来说就是肥羊一样，随便宰的存在，简单之极。 这一次怎么就栽了？！ 这些人明明没什么出奇之处，但为什么随身带着这么厉害的弩箭，为什么有这么厉害的小厮……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老者噗通一声倒了下去，死不瞑目。 家仁迅速扑上去，在他脖子上又抹了一刀，彻底割断了他的咽喉。 郑六也是如此，把尖嘴猴腮的男子和魁梧汉子也补了刀。 至于那个女子，已经被弩箭扎成了刺猬，不用多此一举了。 屋子里满满的血腥味道，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加重了几分。 到底还是猫哥儿在床底哭了出来，“呜呜，大哥，我害怕！” 家仁赶紧收了匕首，扑过去抱出弟弟，安慰道：“别怕，大哥在呢，坏人都死了！” “呜呜，大哥，我杀人了！我看他举起刀，我怕你受伤，我就放箭了，呜呜，我怕！” 猫哥儿吓坏了，平日练习时候，也射过一些鸟雀野鸡一类，根本没觉得如何。 但今晚，他可是射了人。 而且在灯光下，他把老者的死状看的清清楚楚。 他抱了哥哥，扯着脖子拼命的哭，好似这般就能把恐惧哭出去。 卢综和贾旭上前，想安慰几句又不知道说什么。 相比起猫哥儿，他们更没用，一点儿都没帮上忙。 特别是卢综，说好他的暗卫会出手，但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从头到尾不过几口茶的功夫，根本来不及反应就结束了…… 倒是礼哥儿从床里跳出来，一巴掌拍在弟弟脑袋上，骂道：“哭什么，这又不是在家里，给我打起精神来！ “这老家伙要杀大哥，你杀他，就是救了大哥，回家跟奶奶和妹妹说起来，妹妹一定会奖励你，就是四哥和五哥也得羡慕你！” 这话果然好使，猫哥儿眨巴两下眼睛，立刻擦抹了眼泪，问道：“那我也想要一个千里眼，妹妹能给我吗？” “别说千里眼，万里眼都有！”礼哥儿太了解亲弟弟了，一句话哄得猫哥儿就高兴了。 猫哥儿立刻嚷道：“好，到泉州我就写信跟妹妹说，让她给我准备好了。” 家仁见得这般，放了心，又有些哭笑不得。 这时候，外边已经吵闹起来。 方才那般打斗，已经吵醒了里面的房客，还有楼下的掌柜和伙计。 掌柜和伙计端着油灯上来，在走廊里高声喊着，问询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家仁让郑六和郑七护着两个弟弟，然后带着狗剩儿开了房门。 卢综赶紧跟在他身边，贾旭迟疑了一下，落在后边。 方才一番死斗，家仁身上沾了血色，这般一出现惊得掌柜和伙计都是叫嚷起来。 “这是怎么了？杀……杀人了？” 家仁点头，高声说道：“掌柜的，我们睡得好好的，突然有毛贼挑开窗户，跳进来杀人劫财。 “不过，被我们都制服了，有伤亡。我们要报衙门，找官差过来，你派个小伙计领路！” 掌柜的眼珠子乱转，有些不愿意。 开门做生意，最不愿意就是同衙门打交道，平日里没事，都少不了一番打点，今日这明显是发生了事儿…… 这般，他就迟迟不肯应声。 卢综等的不耐烦，刚要呵斥，家仁拦了他，又同掌柜说道，“掌柜的，你这里一个小伙计送水时候，帮着这几个贼人来打探我们哪个房间住几人了。 “你若是不主动报官，我有理由怀疑你和贼人是一伙的！” “不，不！”掌柜的终于扛不住了，赶紧拦下话头儿，“这位公子可不能乱说啊，我这就让人带你们去报官！” 家仁这才从怀里拿出侯爷的帖子，递给了狗剩儿。 狗剩儿拿了帖子，跟上一个小伙计就走了。 家仁等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只要官差过来，他们就算暂时安全了。 其实这样的事 ，家仁不想拿侯爷的帖子。 但自家中山伯府的名头，只在新都还算好用，出门在外，远没有新亭侯这个军侯有威慑力。 想要府衙不刁难，顺利把事情解决，就只能借助侯爷的威慑力了。 掌柜的不敢上前，但嗅着血腥气很重，就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来了几个贼人，可有人受伤，需要找大夫吗？” 家仁摇头，回道：“不用找大夫。” 掌柜的还要问，下楼的狗剩儿和小伙计却返了回来。 掌柜的瞪眼睛，不等呵斥，他们后边就走出了一个中年男子和七八个官差。 家仁一见那男子就红了眼圈儿，开口喊道：“大伯!” 李震生几步上前，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你们可有受伤？” “没有，大伯，多亏妹妹准备的东西齐全。”家仁收了软弱的情绪，赶紧说道：“总共来了四人，都是白日里那伙儿卖身葬父的人，其中有一个功夫特别好，我们废了很大力气，才把他们都杀了。” 都杀了？！ 不等李震生说话，掌柜的已经白眼一翻，急的昏死过去了。 做生意最关键的就是名声，他这店里死了人，以后还有什么客人敢登门啊？！ 李震生只扫了掌柜的一眼，也没搭理，转头同领头官差拱手，说道：“王捕头，辛苦你们了，这件事涉及江湖人，孩子们不下狠手，这会儿恐怕已经吃大亏了……” 家仁猜的大伯是接到他的消息，就找了官差，一直等在外边。 这会儿，他就跟着说道：“王捕头，这些人还有同伙，一个貌美女子，一个脚上受伤的汉子，还有一个中年妇人，应该都在他们老窝等候。 “另外，这客栈有个小伙计是内应，掌柜的知道是哪个，若是要调查，可以从这人嘴里问出线索。 “还有，这屋里有个老头儿，他之前同我们打斗时候，发狠说死在他们手里的富家公子有几十个。这肯定是个大案子，若是能调查出来，肯定是大功一件！” 果然，王捕头的眼睛当时就亮了，匆忙拱手，就进屋去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长孙的职责 礼哥儿和猫哥儿冲出来，见到爹爹，都抱了爹爹不撒手，好似受了欺负的淘气孩子。 “爹，呜呜，我害怕，这些人欺负我们，我想回家，我想奶奶！” “爹，他们拿着刀从窗子外边跳进来，太可怕了。” 紧跟在他们后边的卢综和贾旭脚下一滑，差点儿跪下。 他们脚下沾的血，有一半都是这俩小子的杰作。 明明是两只老虎，见到爹就变成乖巧小羊了？！ 李震生搂儿子，连声安慰着，“别怕，爹一直在外边呢，若是听着不好，就带人冲上来了。 "你们方才做的很好，当真搏命的时候就要下狠手，只有死人才能保证他们不伤人。” 这个功夫，官差已经查看过了屋里，也抓了小伙计。 原来小伙计做内应，居然不是偶然，这伙儿贼人住在他家隔壁！ 贼人知道家仁等人落脚在这里，就顺势找了小伙计做内应。 王捕头立刻回府衙找人援手，踩着微亮的黎明，跑去掏贼人老窝了。 而房间里，四具尸体也被抬下了楼。 掌柜的本来就刚刚醒过来，一见这架势，歪着头又昏死过去了…… 他实在是不想清醒面对这个凄惨的形势。 李震生在斜对面的另一家客栈开了三个房间，昨晚他和官差们就是在这里等候，密切关注。 这会儿，他就把孩子们都带了过去。 从船上带了干净的衣衫，家仁兄弟几个都换了。 卢综和贾旭没参加拼斗，身上倒也没有脏污。 只有鞋底沾了血，让小厮拿下去刷了刷就将就穿着了。 刚忙完，刘扬就笑嘻嘻的拎着食盒，送了几份白粥和素包子，还有一盘子酱瓜过来。 昨晚他也在外边等待，方才听说没事，就去买了早饭。 他虽然姓刘，但同李家兄弟可是自小穿一条裤子的情义。 这会儿，礼哥儿和猫哥儿都跑去抱了他。 他就说道：“知道昨晚你们大发神威了，回家够吹半年了。你们先吃饭，我赶着去告诉家义一声，他守着船队，许是惦记这边，急得眉毛都要着火了。” 礼哥儿和猫哥儿这才放人，刘扬迅速赶回码头了。 卢综和贾旭也被请到桌子边吃饭。 这一晚相当惊险，不只耗费精神，也耗费体力啊，危机过去，小子们都是饿的肚子咕咕叫。 于是，他们围着白粥和包子，低头大口吃起来。 李震生坐在一边，笑眯眯看着他们，不催促也不追问。 直到，小子们吃饱喝足，眉眼间的惊恐都褪去了，他才说道：“家仁，把事情从头到尾好好说说，一丁点细节都别落下。” 家仁点头，从他们下了船，一直说到方才。 卢综和贾旭听得羞愧。 贾旭是钱财露白，惹来这场大麻烦的始作俑者。 卢综则是答应了让暗卫出手，却最终让家仁兄弟承担了所有危险。 两人都是赶紧道歉，很是诚恳。 李震生没有怪他们，也不能怪他们。 毕竟他们都是书院学子，同行而已，不是李家子弟。 他摆摆手，客气两句，就转向家仁，冷着脸问道：“你可反省过了，知道这件事，哪里处置不当了吗？” 家仁点头，起身垂手恭立在大伯身边，说道：“大伯，我反省过了，这件事是我鲁莽了，带着弟弟们涉险。 “昨日，知道这伙人有可能报复，我就该带弟弟们回去船队，不该留下，自以为我们带了武器，就冒然对上一群江湖亡命徒。 “一来，我对他们不熟悉，不能知己知彼，制定的对策必然有变数。 “二来，我不该把最大的依仗寄托在旁人身上，这般依仗出了问题，性命也就没有保证了。 “以后我绝对不会这般鲁莽，一切以安全为主，稳妥行事。” 李震生这才脸色好了很多，轻轻点头，说道：“说起来，也不能怪你，年轻气盛，在所难免。 “我当年也是同样不知天高地厚，坚持出行游学，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害了家里受苦受难。 “但以后你要时刻记着，你是咱家第三代的长孙，家里门楣要靠你撑起来，六个弟弟一个妹妹都要依靠你这个长兄。 “你的决定，很可能影响整个家门的兴衰，所以，家里不求你如何建功立业，只想你学会一个‘稳’字。 “凡事三思而后行，谋定而后动，没有十足把握，绝对不要冒险。今日的教训，一定要记住，不可再有下次!” “大伯，我记下了，以后绝对不会再犯。”家仁低头，郑重应了下来。 礼哥儿和猫哥儿舍不得大哥挨训，赶紧上前一同赔罪。 礼哥说道：“爹，我也有错，不该让大哥一个人担责任。” 猫哥儿也是跳脚儿，嚷着，“爹，都怪我，是我闹着大哥留下来看龙舟的！” 李震生瞪了两个儿子一眼，数落道：“你们不跳出来，我也不会忘了你们。礼哥儿昨日下手太重了，你若是把那个假尸首踢起来，再及时给银子安抚。 “这些江湖人不至于丢丑太过，自然也不会对你们赶尽杀绝，也就没有这场灾祸了！ “还有猫哥儿，这次跟出来，是你极力要求的。好不好，都要咬牙坚持住，不能再说回家的话。 “你也这么大了，要学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代价，你的哥哥们已经极力在保护你了，你不能把他们的保护当做理所应当，不能一辈子躲在他们的身后，明白吗？” 礼哥儿和猫哥儿都是缩了脖子，赶紧点头，不敢辩驳一个字。 卢综和贾旭在一边听着，又是愧疚，又是羡慕。 他们的父亲长辈也会教导他们，却不会如此揉开掰碎，细细分辨。 虽然李震生冷着脸，口气也严厉，但任谁都能听出他的关心疼爱。 李震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继续教导自家孩儿，“你们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善后？” 礼哥儿和猫哥儿都望向家仁，一副以大哥马首是瞻的模样。 家仁想了想就说道：“衙门那边，若是抓了人，肯定能审出一些东西，算是一件功劳，咱们家里再打点一下，就能了结。 “至于客栈，我们赔五十两银子吧。毕竟，他们的伙计做了内应，引狼入室，也是有错在先。这五十两，纯粹是我们站在道义上，帮扶一把。” 李震生点头，还要说话，那个王捕头就寻了过来，进门就哈哈大笑，拱手道谢。 三更奉上~~ 第六百六十五章 斩草要除根! “李员外，几位小公子，我们方才已经掀了这伙儿贼人的老窝，幸不辱命，抓了另外三个骗子同伙，而且还有意外收获！ “这伙贼人四处流窜，不但行骗，还拐卖孩子。我们方才在地窖里发现两个孩子，正是昨日到衙门报失的两家。这下，可是一起破案了。” 许是这两个孩子身份不一般，王捕头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李震生听得也是高兴，这般，府衙得了好处，打点起来就更容易了。 他赶紧起身，拱手还礼，笑道，“恭喜王捕头，这可是大功一件，升职加官指日可待了。” “同喜，同喜。”王捕头很是客气，“都是托了几位小公子的福，这伙儿贼人有几分本事。 “若不是小公子们解决了最厉害的四个，怕是我们还真难抓到他们的马脚。” 李震生请他坐下喝茶，听他说了整个抓捕过程，觉得没有任何遗漏，就问道，“这几个贼人进了府衙大牢，不知会如何判罚？” 王捕头有心交好，而且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他就道，“按照天武律法，最低也要判罚二十年苦役。再审一审，若是还有旁的案子，许是还会判斩首。” 李震生眼神一闪，笑道，“天武律法还是过于仁慈了，这样的恶贼居然只需要服苦役？若是我说啊，只有斩首，才能让百姓真正放心，安居乐业。 “否则晚上怕是都不能安睡，孩子也不敢随意出门玩耍了。” 王捕头会意，立刻应道，“员外说的对，此事暂时没有定数，还要等县太爷审问，谁也不知道结果。” 李震生就道，“此次我们路过，倒是给各位添了麻烦。若是有机会，真应该拜见县尊大人，当面道谢。” “员外客气了，一定有这个机会。”王捕头笑了，再次拱手。 家仁等一直在旁边，安静听着。 猫哥儿年纪小，沉不住气，忍不住插嘴说道，“爹，我们的箭都被收走了，那是妹妹给打制的！” 李震生瞪了儿子一眼，这才同王捕头说道，“王捕头见谅，孩子小不懂事。不过，难怪这孩子舍不得这几只箭。 “他们离家时候，我那郡主小侄女惦记哥哥们在外的安危，特意寻了好铁，托付新亭侯府的工匠打制了这些箭头，实在难得。 “若是衙门这边调查结束了，这箭头能否返还？” 王捕头听得满脸惊讶，赶紧应道，“哎呀，原来那几只箭头这么金贵，居然是郡主给兄长们准备的！员外放心，一会儿回去，我立刻就让人送来。” “多谢王捕头！”猫哥儿行礼道谢，哄的王捕头很高兴。 又说了几句话，王捕头就要回去了。 李震生送他到门外，不必说，不着痕迹塞了一张银票。 于是，众人吃过早饭，才歇一会儿，衙门就来人，客客气气请李震生过去。 李震生带了家仁，备了一份厚礼，去拜见了县太爷，也顺便说了说昨晚之事。 县太爷的本家也在新都呢，对李家之事，多少听说过一些。 别的不熟悉，但明年马上要开种的玉米和土豆是李家从番人手里弄到的，他总知道啊。 还有李家的靠山新亭侯，如今更是整个天武的保护神。 他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对李家客气三分。 于是，双方相谈甚欢，喝了两杯茶，昨晚之事就过去了。 回去路上，李震生又到了客栈，给掌柜送了银子。 这掌柜的本来就因为生意不算好，有心转让回老家种地。 经历了这件事，更是吓破胆，已经在张罗出兑客栈了。 得了这银子，也算意外收获，不但去了抱怨之心，还很是感激。 这些事忙忙碌碌，船队免不得就在码头多留了一日。 客船那边，先生们听说几句，就约束学子们不许下船。 学子们以为李家是因为卸货之类，耽搁了行程，倒也没抱怨什么。 第二日一早，船队终于启程了。 卢综和贾旭被先生们叫去，仔细说了几句。 出来时候，卢家小厮凑到主子身边，小声说道，“公子，昨日那几个骗子同伙，在牢狱里畏罪自杀了，一个没剩都死了。” 卢综愣了一下，摆摆手，示意小厮退下。 贾旭反应慢了一瞬，待得醒过神来，就嚷道，“这是……斩草除根？！” 卢综扯了他一下，望向前边的几艘货船，轻声说道，“这是他们罪有应得！若是我，也会如此。” 贾旭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是应道，“对，罪有应得。就是，我就是觉得李员外看着温和，没想到手段如此狠绝。” 卢综点头，“仔细想想，李家能从农门小户走到如今，又怎么可能没点儿本事和手段？ “只说李兄他们兄弟就没一个是简单的，还有那个……康乐郡主，小小年纪已经是见识不凡。 “先前，我写信回去，把施救之法告诉父亲，父亲也教授了府里大夫，还有营中军医。 “碰巧当真有人吃枣子被卡住，因此获救。这法子当真神奇，闻所未闻。 “李家不求任何回报，直接公布出来，这份心胸就已经是常人难及了。” 他想了想又道，“我有种感觉，我们这趟来泉州，跟着李家，也许比跟着书院更有收获。” “你是想……”贾旭猜到他心思，有些抗拒，昨晚的凶险还历历在目呢。 卢综笑了，“对，就是你想的那般。不过我要准备一份厚礼，一来为先前之事赔罪，二来也足够李家动心，让我们跟着李家兄弟一起历练。” 贾旭心里叹气，他是劝不动了，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不说船队这边，一路奔向泉州，李家小子们磕磕绊绊，在这个世界里闯荡，摔打得也越发坚强。 只说碎金滩里，冬月的天气，因为几场大雪越来越冷，能猫冬的都老老实实开始猫冬了。 当然，二村的面条作坊，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因为天寒，肉酱面条都不怕腐坏，也可以加大产量了。 所以，新村这边，闲着无事的村人偶尔在作坊忙不过来的时候，也会去打打零工。 当然，大半都是妇人们。 男人们要进巡逻队，要维护山上的果树越冬，要经常清理地窖，要让猪舍那些满地跑的“五花肉”吃饱睡好，还要用铡刀切了玉米秸秆，喂牛马…… 总之，勤快的农人们，每时每刻都能找到活计。 第六百六十六章 喜新厌旧李老太 淘气小子们，早晨从被窝里爬起来，来不及系好棉袄，就扯着书包跑去学堂。 放学时候，总要踅摸机会去河边看看。 眼见冰面冻实了，他们就疯了一样搬出他们的冰爬犁、鞭子冰尜，大呼小叫冲向河边。 直到天黑，各自老娘寻来，扯着他们的耳朵才会不情不愿回家。 老人们则愿意聚在赵叔他们的院子里，寻个避风朝阳的位置，生一堆火。 老兄弟们手里编着柳条筐篓，嘴里说着古今。 偶尔兴致好了，晚上还要留下喝杯小酒，然后带着微醺回家去睡热炕头。 老黑他们这些人，一晃儿回来也有十几日了。 各个都吃胖了一圈儿，睡也睡得足够饱足了，这心里就又长草了。 这一日，老黑到李家院子行礼，见到小主子就道，“郡主，离得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呢。我们这般闲着也不是事儿啊，您可有差事吩咐？” 佳音听得好笑，这世上还真有闲不住的人。 但她也犯愁，因为眼前真是没有什么太好的差事。 去川州府太遥远，年前肯定赶不回来。 中秋可以在外边，但过年却不能不在家里团聚。 若是去近处，也没什么差事啊。 她只能给老黑装了一篮果子，让他先回去。 李老太带了温夫人、文娟在炕上做针线，听说这事儿，温夫人倒是心头一动。 她同佳音说道，“福妞儿，郭老先生过世时候，告诉文浩把他父母们的骸骨都挪过来，一起重建坟茔。 “要不要问问文浩，若是他有这个心思，就跟老黑他们走一趟？” 佳音眼睛一亮，就点了头。 当初，郭家人是他们村里人掩埋的，那个凄惨情形，至今说起来，村人还都是叹气，忘也忘不掉。 若是能帮郭文浩，把这些可怜人的骸骨迎回来，彻底入土为安，村里人也算是去了一个小小的心病。 “好，师姑。你让人问问郭文浩吧，年前这一个多月，倒也够走一趟了。”佳音点了头，又道，“冬日天寒，道路难行，但同样蛮人也行动不便，倒是个去北地的好时机。” 温夫人当时就让琼嫂子回去走了一趟，顺带看看自家庄子。 他们夫妻搬来碎金滩住下，一直没有回去过，也要防备奴仆们没了管束，私下闯祸。 下午时候，琼嫂子就返了回来。 “夫人，郡主，文浩少爷说谢谢郡主愿意出借人手，他想跟随队伍一起去江北，亲自迎回父母长辈的骸骨。 “全程所有花费，都由他承担，额外再出三百两辛苦银子。” 佳音就喊了老黑过来，把事情一说，老黑一口就答应下来。 他们之前在江北征战，很是熟悉。 况且这次是进山取骸骨，不算难事。 于是，准备了一日，隔天老黑的队伍中夹着郭文浩这个半大小子，就迅速出发了。 温先生心疼这个弟子年岁小，又无依无靠，曾想劝他留下，只让老黑他们进山就好。 但郭文浩却坚持行孝，温先生无法，只能放他去了。 一场小雪落得纷纷扬扬，李家的晚饭桌子上，就添了一大碗酸菜炖骨棒。 家里人盛上一碗，撒上一点儿烧辣椒，喝下肚又酸又辣，所有寒气都能轻松赶走。 张神医难得钻出他的小院子，跑来李家打了一顿牙祭。 吃饱喝足，临走的时候，他才说道，“先前是谁要求医了？明日我有空闲，让病患过来吧。” 李老太欢喜坏了，赶紧让人去城里给贾二夫人报信儿。 于是，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贾二夫人和宝珠就陪着邢夫人母女来了碎金滩。 陶红英和温夫人站在门前，笑脸相迎。 佳音和宝珠更是一见面就抱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笑不停。 邢夫人脸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许是为了体面，特意好好上了妆。 可惜，她常年卧病，皮肤干燥松弛，脂粉涂上去，半点儿不服帖，反倒更显刻意。 婉儿姑娘穿了水蓝色小袄，配了象牙色的马面裙，外边罩了一件莲青色的披风，依旧端庄温柔。 她一直扶着母亲，即便有丫鬟婆子在侧，也是半步不离，可见是个孝顺心细的。 众人一时到了正房，见了李老太。 李老太第一次见婉儿姑娘，几乎第一眼，她就喜欢上了。 同邢夫人寒暄几句，她就拉着婉儿不撒手了，一迭声说道。 “邢夫人，你是怎么养出这么好的姑娘呢！我们家真是要同你学学经验啊！ “你看，婉儿姑娘长得好，又端庄有礼。再看看我们家这个丫头，整日跳马猴子一样，让人头疼。她哪怕有婉儿三分稳重，我也不用犯愁了。” 佳音正和宝珠抱了水果篮子，在挑最大最红的一个呢。 突然感受到奶奶略带嫌弃的目光，她赶紧抗议，“奶，我可是你亲孙女。咱们不带这么喜新厌旧的啊！家里来了漂亮姐姐，您就不疼福妞儿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邢夫人赶紧说道，“郡主如此聪明可爱，老夫人哪里会不喜欢！不过是说笑几句罢了！ “我啊，一直身子不好，拖累了婉儿，让她小小年纪就要管家，为了服众，才不得不板着脸。其实小时候，婉儿也是郡主这般活泼。” 说罢，她忍不住喉头痒痒，用帕子捂着嘴，又咳嗽起来。 许是怕众人嫌弃，她一边咳嗽一边解释，“我这……咳嗽，咳咳，不过人。” 众人看着可怜，都是纷纷劝说。 “邢夫人不要多心，赶紧喝口茶水，润润喉咙。” “剥个橘子也成，压压咳嗽。” 邢婉儿给母亲喂了茶水，又帮忙拍打背心，熟练之极。 虽然她很快就把母亲安抚好，也让众人看的心疼。 “水灵啊，赶紧去请张神医。他看过之后，大伙儿也跟着安心。”李老太开口吩咐，水灵就立刻跑掉了。 很快，张神医就背着手走进了院子，水灵拎着医药箱跟在后边，冲着佳音偷偷比了个手势。 佳音赶紧小声问了宝珠一句，宝珠啃果子啃到一半就跳下地，跑去自家婆子身边，抱了一个长盒子。 众人刚起身同张神医见礼，见张神医神色不好，还有些尴尬和纳闷。 结果，宝珠就跑过去，把长盒子塞给了张神医。 “张爷爷，这是我娘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药材。送给您，求您一定要治好我舅母啊!” 张神医鼻子翕动两下，赶紧开了盒子，当时就换了笑脸，“百年首乌！这是哪里寻来的？” 贾二夫人悄悄松了一口气，应道，“这是我家老爷的一个好友，前两年送来的年礼。我们家也不懂医，留着这样的好药材无用。 “这次过来，就想着献给神医，省得放在我们家里明珠蒙尘了。” 张神医干咳两声，想起方才态度不好，就有些心虚，应道，“我早起，正在头疼一个药方配不出，有些焦躁。 “不过，有这首乌，倒是解决大问题了。这样吧，我先看看病人，若是我诊治不了，这首乌……我也不能收！” 他话是这么说，手里却没把盒子放下。 第六百六十七章 命不该绝遇贵人 佳音看的好笑，赶紧上前帮忙抱了盒子，顺手拍了一记马屁，“我师傅天下无敌，只有不想治的病症，从来没有治不了的！” “臭丫头，又把我这个老头子架在火上烤！”张神医揉揉小徒弟的头发，然后就给邢夫人诊脉。 屋里众人都跟着悬心，谁也没有出声，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张神医脾气不好，但行医却是严谨之极。 左右手同时把脉，看过眼底、舌苔，问过平日症状。 他才长松一口气，摆摆手说道，“不是大事，月子病没有调理好，长年累月亏气血，累积下来，这身子就像缺水的大树，慢慢枯萎了。 “若是不能对症调整，再有三年，必定油尽灯枯。幸好，如今过来诊治，还不算晚。 “明日开始，针灸加喝药，连续半月，半月后只喝药就成。这般，一月见效，可下地走动，半年之后同常人无异。 “但到底久病，伤了根基，寿数只能保六十。再多就不成了，大罗金仙来了，也没办法。” 一月下地，半年痊愈？ 寿数可保六十？ 旁人还罢了，邢夫人母女当时就激动的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家里请的大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有一个这么明确说出结果。 所有人都是推诿劝慰，生怕担了干系。 邢夫人的药汤一碗接一碗，喝了多少年，喝到麻木。 今日，终于有人说有救了！ 邢婉儿当时就要跪下，却被张神医一把扶了起来，“先别跪，等你娘好了再说。 “记得，连续半个月，每日半个时辰针灸，最好在上午阳气升发之时。我先回去配药了！” 说着话，张神医就乐颠颠拿了首乌回去了。 这次，水灵喊了一个邢家的婆子一起跟了上去。 毕竟，熬药要邢家人动手，好好听听老爷子还有没有旁的嘱咐。 贾二夫人欢喜坏了，拉了嫂子的手差点儿掉了眼泪，又赶紧谢李老太。 “婶子，我们一家碰到您，真是遇见贵人了。我嫂子这次若是医好了，我要给婶子立长生排位，日日烧香磕头。” 李老太赶紧拦着她，笑道，“知道你高兴坏了，但咱也别说这外道话。亲朋之间，互相帮个小忙儿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以后常来常往的，等我有为难事，肯定也找你。” “对，对，我听婶子的。”贾二夫人握了李老太的手，“以后，婶子别嫌我烦，我隔三差五就过来。” 温夫人在一边说道，“虽然碎金滩离城里不远，但邢夫人这么来回赶路，也是麻烦。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我们家小住半月吧？ “我家院子只有我和先生，先生还总在城里留宿，大半时候只有我自己，正是孤单呢。多个人陪我说话，院子里涨涨人气，真是再好不过了。” 贾二夫人听得心动，立刻望向嫂子。 邢夫人有些犹豫，她不想给人家添麻烦，但身体又实在撑不住来回奔波。 李老太看中婉儿做长孙媳妇了，自然想多相处，再了解一下品行。 于是，她也开口劝道，“邢夫人就住下吧，我们这里可是御赐风水宝地，没有病也养人。 “再说也不是多久，半个月而已，到时候你痊愈了，从这里健健康康的回去，让家里人也惊喜一下。” 邢夫人听得笑了，想了想就起身给温夫人和李老太行礼，“那好，我就厚颜住下了，以后要劳烦老夫人和温夫人了。” 温夫人赶紧虚扶她一把。 李老太也是笑道，“太好了，以后家里可是要更热闹了。” 温夫人喊了琼嫂子回去拾掇房间，陶红英也张罗做饭了。 这个时候，水灵和邢家的婆子拿了药回来，邢婉儿放了心，就要坐车回家，给母亲装些衣衫和常用之物过来。 李老太更喜她这份心细，嘱咐道，“早去早回，大伙儿等你一起吃饭。我们家福妞儿她娘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错过了，你该后悔了。” 温夫人笑道，“不怕，以后说不定婉儿天天都能吃到红英做的饭菜呢。” 众人都是心照不宣笑起来，惹得邢婉儿脸红，赶紧告辞了。 佳音和宝珠在一边吃果子看热闹，笑嘻嘻踢蹬着小胖腿儿，欢快极了…… 午饭前，邢婉儿果然赶了回来。 众人吃了一顿丰盛的饭菜，邢夫人和邢婉儿母女就住到了温家。 贾二夫人没有一点儿不放心，日头偏西时候，就要带了宝珠回城。 宝珠恋恋不舍，恨不得抱了李家的门柱子，闹着想留下，美其名曰，陪着舅母治病。 贾二夫人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哄劝道，“你舅母在这里治病，我肯定要总来探望。以后，每次都带着你！” 宝珠这才不情不愿回去了。 不过，这次贾二夫人没骗人，果然隔日就会来一趟碎金滩。 宝珠次次都做了跟屁虫，粘在李家同佳音一起玩耍，偶尔一起练练大字，一起说说学规矩的糗事。 李家人喜爱宝珠贪吃单纯，很高兴佳音有这么一个小姐妹儿。 于是，爱屋及乌，李家差点儿把宝珠宠的不想做贾家闺女了。 一晃儿就是十二三日过去了。 邢婉儿带了丫鬟，端了一碗瘦肉汤从隔壁温家过来，就见宝珠和佳音排排坐在灶间门口，一人捧着一个碗，吃的小嘴油乎乎，她就忍不住笑了。 宝珠也见到了表姐，赶紧献宝儿嚷着，“表姐，四婶婶炸的肉丸太好吃了。呜呜，我怎么不是李家孩子呢，真想天天都能吃到啊。” 不等婉儿应声，陶红英已经在灶间里探头出来，笑道，“这话让你娘听见，怕是回家就让你多练一百篇大字！” 宝珠立刻缩了脖子，赶紧把肉丸都塞到嘴里，生怕再说错话。 佳音乐不可支，跑去把最后一颗肉丸夹给未来大嫂。 婉儿不好意思吃，但见胖丫头眼睛亮晶晶，笑的甜美，忍不住就张了嘴，然后被美味降服，也笑得红了脸…… 侯爷从外边回来的时候，刚进院子就见满眼的老少女子，下意识就停了脚步。 佳音第一个看到，当时就跑了过去，高声欢呼，“义父，您回来了！”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笑着问道，“衣衫首饰都准备好了吗，明早咱们就要出发了。” “出发？去哪里啊？”佳音听得有些懵。 三更奉上~~~ 第六百六十八章 佳.模特.音上线了！ 侯爷忍不住笑了，“当然是万寿节了，后日进宫赴宴，明日你不是要去点心铺子准备生辰蛋糕，晚上住在侯府吗？” “哎呀，我忘了！”佳音惊讶的瞪了眼睛。 这几日玩的有些太哈皮，晚上在空间又要补功课，倒是把这么大的事儿完全忘到脑后了。 侯爷牵着她的手，进屋给李老太行礼，简单嘱咐几句就回自己院子了。 贾二夫人本来陪着李老太做针线，说闲话儿，见得这般，猜测侯爷中午要在这里吃饭，就想带着宝珠赶紧告辞。 宝珠虽然吃了大半饱，但是舍不得佳音啊。 佳音就说道：“你不是说婉儿姐姐的弟弟，一直想到白云间玩耍吗？明日我大半日都待在铺子里，不如你带他来玩儿？” “真的吗，太好了！”宝珠很容易就被哄的高兴了，乐颠颠同母亲告辞，赶着去舅舅家告诉表哥这个好消息。 婉儿放下汤碗，也回去温家了。 这般，饭菜做好，水灵就去请了侯爷过来。 自家人，也不必避嫌。 即便李老二和李老四几兄弟都不在家，但李老太坐了主位，陶红英和文娟也坐一侧，佳音和侯爷坐另一侧，就热热闹闹边吃边说开了。 李老太惦记孙女进宫受欺负，可没少嘱咐侯爷。 侯爷也不嫌烦，一一应下来，最后惹得李老太反倒不好意思了。 “侯爷别怪我唠叨，实在是福妞儿这孩子上次在宫里吃亏，家里人太心疼了。 “若不是皇上待福妞儿实在是好，她身上又有郡主爵位，家里是真是不想她进宫。” 侯爷点头，说道：“婶子放心，后日我先带福妞儿去拜见皇上，再让皇上派个太监跟着去寿康宫。这般就是有谁心里存了恶意，也不敢为难福妞儿。” “好，这样最好。”李老太应道：“回头再让何嬷嬷跟着进宫，她是宫里出身，比旁人要熟悉宫里的规矩。” 何嬷嬷正好在一边伺候，直接回道：“老夫人不说，老奴也要主动请命呢。 “但老夫人放心，郡主的规矩学的极好，如今也背诵熟悉了各家图谱，想必遇到一点儿小事也足以应对了。” 说罢，她又道：“老夫人若是还不放心，那就让水灵和水云也一起跟着。老奴正好借机会找宫里的老姐妹说说闲话儿，听听宫里这一年半载有没有什么禁忌，也让郡主避讳一些。” “好，这事你熟悉，就交给你安排了。”李老太直接放权，嘱咐道：“一会儿，你再帮忙看看福妞儿穿什么衣裙，戴什么首饰。 “毕竟是宫宴，咱家不想高调扎眼，但也不能太寒酸让人瞧不起。” “是，老夫人。”何嬷嬷笑着应了。 有了这么个由头，吃过饭，侯爷回了家。 李家这边关了大门，老少女子们聚一起就叽叽喳喳张罗开了。 一个月前，侯府大管家就让府里绣娘给郡主准备新衣裙了。 一共四套，正挂在衣柜里。 每套都是绣娘的精心制作，众人挑花了眼。 最后还是老太太做主，定了鹅黄色锦缎斜襟小袄，配了果绿色的百褶裙和一双掐金丝的鹿皮小靴子。 再配一件白色的狐皮披风，就再好不过了。 因为佳音年岁还小，首饰不好戴太多，太张扬。 所以，头上箍一个红珊瑚珍珠镶嵌的金丝缠枝法发环，胸前戴一个吉祥如意六福赤金锁就好了。 佳音应众人要求，把衣衫首饰都穿戴起来，甚至何嬷嬷还麻利的给她重新梳理了头发。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把胖丫头从头到脚，打量的清清楚楚，自觉没有任何遗漏，才算放心。 佳.模特.音被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可以歇工了。 她趴在炕上装死，连手指都不想抬起一根儿。 陶红英笑着在闺女头上敲了一记，嗔怪道：“少耍赖皮！你就是伸手做个稻草人，其余都被伺候着，哪里就累到了。在家这般就算了，出门可得有个样子。 “你丢了自己的颜面就算了，咱们李家是泥腿子出身，也不怕人家说孩子没规矩。但你这次是跟着侯爷去的，可不好给侯爷丢脸，懂吗？ “侯爷的威名是拼了性命才赚回来，你不能给他脸上增光，也绝对不能给他抹黑！” “知道了，娘！”佳音楼了娘亲的脖子，难得的撒娇卖乖，“哎呀，我家娘亲真是太明理了，怪不得能教导出我这样的好闺女！” 陶红英被逗得笑个不停，又拍了闺女一把，“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自己呢？！” 众人也是笑起来，说着闲话儿，手下忙着整理衣衫和首饰。 屋外寒风呼啸，夜色深沉，屋里却暖意融融…… 第二日一早，侯爷带了佳音坐上马车，就直接进了城。 李老二和温先生这几日很忙碌，昨晚都没有回来。 所以，马车送了佳音到白云间，侯爷就去了兵部衙门。 陈喜和彭掌柜这两日，盼东家盼得眼珠子都要送到城门口了。 好不容易见到东家，他们赶紧迎上前，问长问短。 说起来，他们之前做过得小蛋糕，也送去给皇上吃过，但这次要准备的生辰蛋糕可不同啊。 六层，整整六层！ 陈喜光设计图就画了七八版！ 佳音其实不在意蛋糕的图案和寓意之类，因为哪一个版本都肯定喜庆。 她更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这么大的蛋糕，皇伯伯看了肯定高兴，自然要分给宴会上的人吃。 万一吃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坏事了。 其实避免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送蛋糕这样入口的东西。 可惜，白云间名头这么大，生辰蛋糕已经火爆到人人皆知。 皇上这个大东家过生辰，桌子上不放一个，简直说不过去！ 幸好，她有空间这个作弊神器！ 小院的前院，就是个静止空间，什么东西放进去，拿出来时候都是一般无二。 佳音想了想，就说道：“陈师傅，你先做两个六层蛋糕练练手。当然材料难得，还是做的好一些，咱们先看看效果。 “若是没问题，明早起来就照样做起来，然后直接送进宫。” “是，东家。”陈喜赶紧应声。 佳音又嘱咐彭掌柜，“今日就罢了，但明早要用的食材，一定严格检查，不能出一点纰漏，否则所有人都要掉脑袋的！ “院子里的师傅和小伙计，今晚也不准出铺子，明日蛋糕送进宫后，再恢复走动。” “是，东家放心，我省得。昨日就没让大伙儿回家，一直在铺子里呢。” 彭掌柜本就是皇家奴仆，可听说过太多利用吃食闹出的祸事了。 所以，自从知道自家铺子要送生辰蛋糕进宫，他就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第六百六十九章 试毒工具狐！ 佳音点头，示意两人去忙，然后她就在后厨各处转悠。 趁着众人都在忙碌的间隙，她把鸡蛋换成了空间里的，面粉和素油也换了。 但牛乳，空间里没有，只能用铺子里的。 她悄悄舀了一碗，送进空间。 小狐狸正在啃果子，嗅着牛奶的腥膻就跑了过来，痛快喝起来。 佳音彻底放了心，三条这家伙特别挑嘴，又有灵性。 若是牛奶有问题，它是绝对不会喝的。 三条不知道被主人做了试毒工具“狐”，喝完之后，舔舔嘴巴，意犹未尽。 于是，它抬头继续等待，还想着主人能再赏一碗呢，可惜…… 佳音嘱咐陈喜两句，就去屋里盘账了。 日上三竿时候，宝珠就带了她的表哥邢宁过来。 佳音招待他们在后院玩了一会儿。 如何制作蛋糕，是不能让她们看的，但让他们看到如何炒一把爆裂玉米还是可以的。 眼见小小的玉米粒，一通噼里啪啦之后，就变成了香喷喷的爆米花，宝珠和邢宁都激动坏了。 直到端了爆米花和不少小食上了二楼，两人还在说个不停。 佳音在一边听得好笑。 这两人不愧是表兄妹，都是话痨。 不用旁人，他们两个就能撑起一场戏。 邢家的家教很不错，婉儿也是个温柔端庄的，邢宁活泼了一些，但该有的礼数还不缺。 眼见天色正午，他就提出了告辞，说是和同窗约好去买笔墨。 宝珠心里拉扯了半晌，到底在美食和逛街玩耍间，选择了逛街玩耍。 因为有佳音这个小姐妹在，好吃的不会缺，但跟着表哥去逛铺子、见同窗的机会，可不多。 佳音瞧着宝珠带的嬷嬷是贾二夫人身边伺候的，也就没拦着…… 刚送了他们出门，陈喜的两个蛋糕就都完成了。 为了免得旁人碰到，两个大蛋糕都被送到了一个空房间里，小心的放在桌子上。 佳音绕着桌子走了一圈儿，狠狠夸赞了陈喜的手艺。 他本就有灵性，又熟能生巧，如今这裱花做的越发逼真唯美了。 陈喜被夸赞的脸红，但胸膛却是挺得高高，显见是高兴坏了。 彭掌柜有些犯愁，问道：“东家，生辰蛋糕都是提前预定。您看这两个怎么办，怕是卖不出去了。” 佳音摆手，“我要送人，一会儿好好包装好，就放在这里，会有人来取，你们不用费心。” 彭掌柜和陈喜不疑有它，以为东家要送回碎金滩去呢。 于是，两人亲手打包，用了特意定制的木盒子，绑了丝带，很是干净整齐。 佳音趁着他们出去的时候，挥手把蛋糕收进空间，然后就关了门。 铺子里生意好，忙起来就顾不得太多。 等佳音带了一些小食和点心去了侯府，前堂的货品也卖的差不多了，彭掌柜才想起两个大蛋糕。 结果，他去空房间一看，桌子上什么都没了。 他就赶紧问陈喜，“东家派人来取蛋糕了？蛋糕怎么没了？” “没见有人来啊！”陈喜摇头，也是有些急了，他抬脚就要去空屋子，却被醒过神的彭掌柜一把抓了胳膊。 “不用去了，一定是东家让人取走了。”彭掌柜小声说道：“明早的蛋糕，别太着急烤，稍微等一等，也许有变化。” 论起烤蛋糕，陈喜是一通百通，但论起人情世故，他就不成了。 这会儿他就追问道：“为什么啊，掌柜的？万一耽搁了东家的大事……” “你就听我的吧！”彭掌柜越想越觉得自己猜的不错，于是也不多解释，只拍拍陈喜的肩膀就去忙了。 果然，第二日，天色蒙蒙亮的时候，水灵就来了铺子通知。 “彭掌柜，陈师傅，郡主说昨日的蛋糕就不错，直接送进宫里去了，不用另外再做了。” 送走水灵，陈喜满眼崇拜的望向彭掌柜，“掌柜的，你真是神了，怎么知道……” “嘘！”彭掌柜示意他噤声，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两句话。 陈喜听得眼睛瞪溜圆，末了感慨道：“东家真是太聪明了，她才几岁啊，这实在太……” 彭掌柜也是笑道：“是啊，所以咱们好好干吧。跟着这样的东家，以后肯定错不了。” 不说，白云间那边如何，只说佳音起了个大早，被打扮的漂漂亮亮，简单吃了早饭，就坐上了侯府的马车，跟着义父一起进宫了。 万寿节，京都里五品以上的官员，和有封号、诰命的命妇，都要进宫磕头。 当然，最后能够留下吃寿宴的，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以新亭侯府今时今日的权势，依旧在宫门口排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侯爷和佳音进宫。 佳音忍不住庆幸，“幸好奶奶报了病休，否则等这么久，实在太累人了。” 侯爷想揉揉胖丫头的头发，但见她难得打扮的这么正式，就改拍她的肩膀，笑道：“进了宫，若是哪里不高兴，只管说。 “你还是孩子，谁也不能要求你面面俱到，偶尔任性发脾气，旁人反倒知道你不好欺负，不敢随便对待。” “知道了，义父放心。”佳音拍拍腰带，小声说道：“我带了不少好东西，谁敢欺负我，我就让她知道我碎金滩小霸王的厉害！” “哈哈哈！”侯爷忍不住大笑，捏捏闺女的胖脸蛋。 谁家的小霸王这么可爱，这么软萌啊！ 待得进了宫，父女俩直接去了御书房。 皇上也刚刚吃完早膳，正要穿戴起来。 佳音进门就行礼，满嘴的喜话儿，哄得皇上哈哈笑，同侯爷说道：“表哥，这丫头每次这样，朕就害怕，总觉得朕那些好东西，又要保不住了！” 侯爷也是笑，说道：“今日应该不用破财，她反倒带了寿礼来。” “哦，朕还有寿礼可收呢？”皇上装作惊讶样子，问道：“快给朕说说，福妞儿带了什么好东西。” 佳音笑嘻嘻回道：“皇伯伯，您亲眼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她就冲着门口的易总管挥挥小手。 易总管赶紧让门外的小太监把东西抬进来。 两个大木箱子，外加一个稍小的木盒子。 很快，大木箱子被拆开，露出里面两棵金桔树。 金桔树差不多大半人高，树叶翠绿，树枝被编成一个寿字。 金黄的小桔子只有婴儿拳头一般大小，挂满了树冠，好像一颗颗小星星，特别喜庆。 皇上看的高兴。 易总管也在一边不停夸赞，“老奴记得，中山伯爷的百花园，经常有好花展出。 “前些日子还建了琉璃暖房，朝中很多爱花的大人常惦记去走走，不知这金桔是不是也出自百花园啊？ “怪不得各位大人们愿意去了，就是老奴看了这满眼的翠绿和金黄，也忍不住觉得心情舒畅几分呢。” 皇上点头，信手摘了一个桔子，亲手剥开尝了尝…… 第六百七十章 公主的教导嬷嬷真该被打死！ 原本以为这金桔只是讨个好彩头，味道不会太好，没想到居然清甜之极，他更高兴了。 “好，这寿礼实在太好了，福妞儿用心了，朕很喜欢。” 佳音笑的眯了眼睛，“皇伯伯喜欢就太好了，我浇水施肥种了好久呢，总算没白挨累。 “皇伯伯批阅奏折累了，就摘个桔子吃，现摘现吃，又解渴又新鲜。等以后，我有了好东西，再给皇伯伯送来！” 说罢，她又指了那个木盒子，对易总管说道：“这里有个六层的生辰蛋糕，是给我们大东家的，易总管让人看好了，不要让人碰到啊!” 易总管赶紧笑着应下，凑趣说道：“一会儿寿宴上，老奴就把这蛋糕送上去，请大东家和群臣分食，也给咱们铺子再揽揽生意，是不是？” “哈哈，易总管太厉害了，就是这样。以后易总管不在宫里了，一定要到我们铺子做掌柜啊！” 佳音半点儿不客气，当面挖墙脚儿，惹的众人都是笑。 皇上更是点着她脑门，“全天下，敢当着朕的面前挖走大总管的，也就你一个了。” “哎呀，大东家不要这样小气嘛，我也是为了咱们铺子的生意啊！”佳音做了老气横秋的模样，还捋了捋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惹得皇上更是大笑不停。 门外，小太监和宫女们听得屋里的动静，弯着的脊背都稍稍直起一些。 这样的万寿节，以皇上的大笑开始，一定会顺顺利利…… 又说了一会儿话，皇上不用侯爷开口，就喊了平日给易总管打杂的冯公公，亲自嘱咐了几句。 然后，佳音就跟着冯公公去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 佳音来了新都几年，还是第一次见太后，心里也是好奇。 说起来，这位太后也是个狠茬子。 她不是当今皇帝的生母。 当年先帝活着，她也不受宠，但她硬是趁着先帝死去，当今皇帝立足不稳的时候，抢了一半的政权。 这么多年，牢牢把持着，同皇帝分庭抗礼，不输分毫。 也正因为这般内耗，国力日渐衰弱，所以才给了塞外蛮人机会，攻破边关，进而逼迫朝廷南迁，让出了半壁江山。 这样严重的后果，终于让朝中中立的官员警醒，开始站到了皇上一边。 这也是，几次争夺兵权的时候，新亭侯能够顺利胜出的原因。 当然，拿到兵权之后，如何做到治军严格，捷报连连，就是新亭侯自己的本事了！ 特别是秋后，玉米和土豆丰收，天武不再受饥荒之苦。 蛮人也被打的不敢靠近金沙江，皇上的威望更进一步。 太后就越发沉默了，所有人都猜测太后是不是会就此隐退，放弃争夺朝政，还天武一个稳定干净的朝堂…… 佳音平日不关注这些，不过都是从家里人和侯爷那里零零碎碎听说，才拼凑出这些信息罢了。 在她认为，李家如今虽然算是新贵，也是坚定的保皇党。 但相比那些老牌世家和豪门，实在不足一提。 太后一党，或者说太后也不至于把李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就算以后有这一日，李家也不怕！ 那时候，李家已经羽翼丰满。 谁敢与李家为敌，就让他尸骨无存！ 这般胡思乱想着，也就到了寿康宫。 今日进宫磕头的命妇很多，但有资格到寿康宫问安的，不过十几个。 太监高声通报之后，佳音就随着冯公公走了进去。 冯公公陪着笑，对坐在上首的太后说道：“太后娘娘，康乐郡主进宫给皇上贺寿，皇上差遣老奴，送郡主过来给太后娘娘问安。” 佳音进门就半垂着头，但眼角余光已经把屋里众人打量一遍了。 出乎她意料，太后居然不是满脸冷肃的霸道凌厉模样，反而慈眉善目，满脸带笑。 穿了一身宝蓝六福迎门团花暗纹袄，手里捏了一串佛珠，如同平常富贵人家养尊处优的太夫人一般。 她旁边坐的是皇后，皇后身侧是三公主。 其余两侧坐的妇人，就都不认识了。 听得冯公公说罢，佳音跪倒磕头，脆生生说道：“康乐郡主李佳音给太后娘娘请安，祝愿太后娘娘平安喜乐，万事如意。” 太后笑道：“起来吧！哀家还真是第一次见康乐郡主，来，抬头让哀家仔细看看。” 佳音也不打怵，抬头望向太后，甜甜一笑。 白胖的小丫头，玉雪可爱，穿戴得体喜庆，笑起来眼睛弯弯，让人很容易就心生喜爱。 果然，太后笑着点头，夸赞道：“怪不得皇上喜爱郡主像亲闺女一样，真是个好孩子。” 这话旁人听了还没什么，但三公主可是不高兴了。 她冲口就说了一句，“哼，狐媚子！魅惑了父皇，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屋子里瞬间静默，原本几个想要附和太后的命妇着急把话吞回去，差点儿咬了舌头。 皇后本该这时候斥责公主，但她本就不是八面玲珑的人，这些时日又心心念念都是生孩子，方才听太后的话，就走了神儿。 她想着若是尽快怀孕，哪怕再生个公主也好…… 一时间，无人救场，场面很是尴尬。 佳音实在不喜欢三公主，但义父又千叮咛万嘱咐不许她自己受委屈…… 所以，她这会儿就满脸惊讶的望向三公主，问道：“三公主说的什么话！狐媚？魅惑？ “这么脏的话，怎么能从公主嘴里说出来，是公主的嬷嬷教的吗？！ “那公主真该把她拖下去打死！就算教不好，也不该把公主教得像市井妇人一样啊，开口闭口都是这样污秽之言！ “还有，公主若是不喜欢我，可以只骂我啊！皇伯伯把我当亲女儿疼爱，你却骂我狐媚，这岂不是说皇伯伯昏聩…… “皇伯伯是你父亲，是一国之主，公主实在不孝！” “好了！”太后及时开口打断了佳音的话，也解救了被怼的眼珠子红透的三公主。 太后笑着说道：“哀家本以为郡主长的好，哪里想到还有一张巧嘴，真是难得。” 坐在左下手的一个妇人，瞧着年岁四十开外，穿了石青绣宝相团花圆领袍，这会儿也是跟着说道：“是啊，太后娘娘，郡主没有一张巧嘴，怎么能哄得这么多人喜欢呢。” 佳音扭头望向妇人，满脸好奇问道，“这位是……” 三更奉上~~ 第六百七十一章 招惹了李家小怼怼的下场！ 那妇人身后站着的嬷嬷立刻回道：“我们主子是长公主殿下。” “哦，原来是长公主殿下，真是失敬。” 佳音笑嘻嘻的继续说道：“我还以为今日长公主殿下不能来呢，毕竟家里事务要忙，不知贵府的管事都处置好了吗？ “以后可不要让他们随便跑出来闹事，简直是给长公主殿下脸上抹黑了。 “幸好，今日我见到长公主了，知道先前有所误会。否则，我还以为长公主是仗势欺人，专门指使管事去强买强卖的坏人呢！” 长公主听得脸色发黑，想装作不在意都不成。 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佳音，很是不能相信。 原本以为就是个小孩子，欺负几句，讨好一下三公主，也偷偷替自己出一口气。 哪里想到，她说一句，人家说了十几句，而且句句扎心，丝毫没给她留情面！ 如今的孩子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各个都这么厉害？！ 她有心恼怒发火儿，但又不愿意给众人留下一个以大欺小的印象。 于是她就说道：“我们府上那点儿琐事，就不劳烦郡主费心了。不过是个狗奴才，农家泥腿子出身，最是愚蠢，办差都办不好，那日才得罪了郡主。 “等我回去，打折了他的狗腿，让他知道农家泥腿子就该在地里干活儿，不是哪里都能去的。” 长公主心里想的挺好，但嘴巴却有自己的想法，说出的话依旧是含沙射影。 满屋子的人，谁不知道李家是农家出身。 之所以跻身新贵，那是因为献上了高产的玉米和土豆。 长公主这一口一个泥腿子，一口一个打折狗腿，不就是在说李家吗？ 有人皱眉，有人低头装作没听见。 一时，所有人都做了壁上观。 佳音若是普通孩子，怕是这会儿早就气哭了，毕竟从进屋开始，她就一直被针对。 但幸好，她不是！ 她眨巴着大眼睛，端着分外可爱的胖脸蛋，望向长公主，神色里满满都是惊讶。 “哎呀，长公主殿下，您怎么满嘴的泥腿子？难道您看不起种地的农人吗，嫌弃农人脏吗？ “那您平日是喝风活着，不吃农人种的粮食？但也不像啊，看您这身形，喝风可养不出这么多肉？！” 佳音上下打量体态丰盈的长公主，突然一拍巴掌，“哎呀，我知道了，长公主一定是吃猪草和谷糠活着！ “我们村的猪舍里，那些肥猪就是吃这些，才养得满身肥肉！” “噗！”一个稍微年轻的命妇忍耐不住，笑出了声，但随后就紧紧捂了嘴，假装咳嗽起来。 这咳嗽好似传染，随后，所有命妇几乎各个都用袖子掩了脸，拼命咳嗽起来。 就是太后和皇后都低头喝茶。 茶水喝没喝进去不知道，就是她们的胳膊有些哆嗦…… 长公主的脸色涨红的好像猪肝，刚想要拍桌而起，太后却说话了，“这丫头真是个有趣的，一点亏儿都不肯吃。” 佳音笑的呲着一口小白牙，回道：“太后娘娘英明！我义父说，什么事但凡占着理字呢，就不用怕。 “既然我有理，为什么要吃亏啊？那东西又不好吃，吃糖不好吗，吃果子不好吗，吃点心不好吗？” 太后也笑了起来，吩咐身边的嬷嬷，“给郡主搬个鼓凳，坐到哀家身边来。 “这么灵透的小丫头，离得哀家近一些，让哀家也沾沾灵气。” 佳音规规矩矩行礼道谢，然后坐了下来。 这一坐，好似抚顺了她满身的刺儿。 之后，即便三公主不时狠狠瞪她一眼，她也没有再主动说一句话。 方才，她仗着年纪小，怼了长公主，表达了李家孩子不好欺负就罢了。 旁人顶多觉得她牙尖嘴利，但更多会说长公主无用，欺负一个孩子都欺负不明白。 但若是她一直开嘴炮，无差别攻击，那就惹人厌烦。 也会让人觉得李家狂妄，孩子没教养了…… 这般，差不多坐了半个时辰，佳音看够了这些命妇绞尽脑汁儿哄着太后和皇后高兴的模样，终于前边来人禀报，寿宴要开始了。 众人于是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太后和皇后往外走。 佳音顺势退到最后，带了何嬷嬷和水灵慢悠悠跟着。 至于水云，一直照看着生辰蛋糕，寸步不离呢！ 虽然蛋糕交给易总管，无论是检验，还是后续保证安全，就是易总管的差事了。 但蛋糕到底出自白云间，若是真的出了事，她们到底还是难脱干系。 水云性子沉稳，少言寡语，却很可靠，所以这事交给她最合适。 侯爷、李老二、温先生和几个相熟的官员，正凑在一起说话。 侯爷和李老二都有几分心不在焉。 原因无它，都在心里惦记胖丫头啊！ 虽然有冯公公跟着，但保不准就有那不开眼的，欺负自家胖丫头呢？！ 幸好，太后等人很快就到了，而佳音慢悠悠跟在后边，小脸上带了笑，完全不像受委屈的样子。 侯爷和李老二都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原本佳音这个郡主，应该同长公主等人坐在一处。 但侯爷惦记问问方才寿康宫里如何，所以，就把佳音安排与他同桌儿。 这点儿小事，负责寿宴的太监自然不会拒绝。 于是，佳音就大大方方坐在了义父身边，惹得周围的官员们都看过来。 佳音也不怯场，纷纷笑着点头，可爱又知礼。 一群老少爷们儿，当然不好为难一个小丫头，于是，众人也笑着点头还礼。 待得开了酒席，皇上、皇后和太后，三位天武最尊贵的大佬上座，自然有无数官员争先恐后献上寿礼。 佳音无事一身轻，边吃边把上场的人和背诵的图谱“对号入座”。 她到底年纪小，脑力好，当真记了个七七八八。 期间，侯爷也送上了他准备一块上好玉石。 这玉石不知是在哪里寻来的，种水一般，但中间的“裂痕”却隐约拼成一个寿字，也算应景。 还有李老二送了一幅字，是赈济署几百老弱病残们一人写下的一个小寿字，凑在一起的一个大大的“寿”字！ 这东西不值钱，却代表着民心，代表百姓对皇上的感激之心。 皇上分外高兴，很是夸赞了几句。 李老二谦虚，不肯居功。 旁的官员看的眼热、嫉妒，心思深沉的不说话，但也有浅薄的，话里话外酸溜溜。 李老二却不在意，谁也不是银锞子，不可能让所有人喜欢。 就是银锞子，还会被那视银钱如粪土的清高之士唾弃呢！ 第六百七十二章 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掺和！ 寿宴到一半，太后借口累了，提早回了寿康宫。 易总管不知是先前忘了，还是就等这个时刻呢，赶紧送上了生辰蛋糕。 六层的生辰蛋糕，最底下一层，足有洗衣盆一般大，摞到最上边一层，更是有三尺高。 陈喜的手艺，永远不用怀疑！ 整整六层，所有的图案设计，都把长寿两字体现的是淋漓尽致。 配色热闹喜庆，却不俗气。 就是皇上，也是第一次见。 高高兴兴动了木刀，切了一刀做个样子，然后盛了最上边的一颗“寿桃”尝一尝，其余就由小太监抬着，一块块分了下去。 众人都是受宠若惊。 这可是“万岁”的生辰蛋糕，沾一点儿福气都够骄傲得意很久了。 当然，聪明人更是确定了，传闻是真的。 制作这生辰蛋糕的白云间，肯定有皇上的一份！ 因为，只有自家生意，才会这么卖力的推销。 对，就是推销！ 堂堂皇帝，一国之主，已经连续说了三次好吃了！ 佳音偷偷捂嘴，笑个不停，眼见“大东家”看过来，偷偷冲着他比了一个大拇指！ 直到日头西斜，寿宴才算结束，众人陆续出宫。 待得上了侯府的马车，车厢里只有自家人的时候，佳音没了顾忌，坐在侯爷旁边就说开了。 “义父，二伯，那个老妖婆简直太坏了！” 侯爷和李老二都猜到她说的老妖婆是谁，侯爷眼底闪过一抹冷意，李老二却下意识望向窗外，担心隔墙有耳。 佳音压低了声音，把寿康宫的事说了一遍，末了撇嘴，“三公主还是一如既往的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口出恶言，怕是都知道她品行不好了。 “还有那个长公主，我以为是个腹黑难缠的，没想到还不如咱们村里的婶子们呢。 “说话阴阳怪气，酸溜溜，一点儿都没有公主的气度。 “当然最坏的还是老妖婆了。最开始就是她挑事，最后她又跳出来打圆场，息事宁人。幸好我聪明，否则还真当她是好人了！” 侯爷和李老二本来都脸色不好，听到最后一句，又都笑了起来。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都忘不了自夸。” 侯爷揉揉胖丫头的头发，说道：“今日做得好，就该这样硬气。长公主已经表明与你为敌，你就算忍让，她也不会反省，只会得寸进尺。 “这样狠狠打回去，下次她再想挑事的时候，反倒要忌惮，怕你再不管不顾，让她继续丢脸面。” 李老二皱眉，说道：“按理说，一个长公主不该如此没有气度，为了一个点心铺子，同一个孩子为难。怕是其中有什么事，我还是要加紧查一下。” 佳音担心二伯着急，万一掉进陷阱圈套，赶紧劝着。 “二伯，这事不着急，既然知道她对咱家不友好，以后肯定还会出手，总有她露马脚的时候。 “白云间这边，人手还算可靠，背后又有皇上，她也不敢背地里算计。 “所以，我们是稳坐钓鱼台，她是束手束脚，怎么看，都是我们赢面更大。” 李老二点头，“好，二伯慢慢查，你也别掉以轻心！” 一边的何嬷嬷一直在静静听着，这会儿见主子们说完了，才小声禀告。 “侯爷，伯爷，老奴今日在宫里转了几圈，见了两个当初交好的老姐妹。其中一个，如今在管着寿康宫的粗使宫人。 “我们偷偷吃了一顿饭，期间有个不起眼的宫女来调休，我那老姐妹出去同她说话，神色很客气。 “我就多问了一句，我那老姐妹喝得有些多，就说有一次她偶然看见这宫女同荣华宫的管事太监是对……关系很不错。所以，她也不敢得罪了。” “荣华宫？”李老二一时没反应过来，侯爷提醒了一句，“贵妃和二皇子住的地方。” 李老二恍然大悟，随后就眯了眼睛，问道：“不是说贵妃家里只是普通五品官吗，而且进宫之后，亲生父母就因病过世了。 “皇上也是因为这个对她宠爱有加，更是在她生了二皇子之后，直接封了贵妃，难道……” 他没有把话说完，侯爷却早已会意。 侯爷想了想，就嘱咐众人，“这些话，任何人以后不要再提起。” “是，侯爷。”何嬷嬷和水灵水云赶紧应下。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刚要发问，已经被侯爷拍了两下小脑袋，嘱咐道，“朝堂之事，自有我们大人处置，你一个小孩子，不用惦记。” 佳音无奈，只能点了头，熄灭了自己内心熊熊的八卦之火。 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说，她是老黄瓜刷绿漆，实打实的两世老妖精吧？ 什么宫女太监对食，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太后和贵妃瞒天过海，她也能猜出一些。 毕竟前世几十本的宫斗宅斗不是白看的…… 御书房里，皇上因为酒席上喝了几杯酒，有些微醺。 他换下沉重的龙袍，穿了常服，随手摘了一个金桔，吃了之后居然觉得昏沉的脑子清醒很多，胃里也舒坦了。 他就笑着说道：“福妞儿这寿礼送的真好，好看又好吃。” 易总管凑趣，跟着说道：“是啊，皇上，老奴也常常觉得李家神奇，总有些奇特的好东西。 “这金桔在西南那边常见，新都这边却稀罕。听说因为水土不同，很不容易养活。结果郡主不但养活了，还养的这么好！ “许是这金桔也知道，养它是为了给皇上贺寿，所以，不敢长得不好呢……” “哈哈，你这老奴，今日是不是偷吃蛋糕了，嘴巴越来越油滑了。”皇上被哄得高兴。 他还要说话，冯公公就进来了，小心赔笑禀告道：“皇上，三公主殿下求见，说是要献寿礼！” 皇上收了笑，想了想就说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三公主就带了宫女走了进来。 一见皇上，她就大礼参拜，恭贺父皇万寿。 皇上难得见她如此拘谨规矩，一时有些心软，就唤了她上前。 三公主把亲手缝制的一双鞋，捧到皇上面前，小心翼翼说道：“父皇，女儿笨拙，做不出复杂的衣衫，只缝了这双鞋子，还望父皇不要嫌弃。” 皇上见鞋子的针脚很是粗陋，就有些惊讶。 难道这女儿是转性了，居然能静下心做针线？！ 但还不只如此呢！ 三公主随后又捧出一个白瓷盘，盘子中放了一块喜饼，中间嵌了一个大大的寿字。 她有些忐忑的说道：“父皇，这是女儿守着烤炉烤的寿饼，虽然没有生辰蛋糕味道好，但也是女儿一片孝心。” 第六百七十三章 不靠谱的大猪蹄子！ 皇上虽然奇怪女儿如此乖巧，但到底是亲生，怎么会不高兴她有如此孝心。 于是，他不但吃了几口寿饼，还试了试鞋子，即便不那么合脚，也夸赞了几句。 三公主脸色通红，高兴的不成。 皇上就说道：“难为你如此费心准备寿礼，前些日子南边献了不少珍珠，一会儿让易总管给你装一匣子，拿回去玩吧。” “谢父皇！”三公主赶紧道谢，但她想了想，又犹豫的说道：“父皇，女儿可不可以换一样赏赐啊？” “怎么，不想要珍珠吗？” 皇上没当回事儿，还以为闺女想要宝石或者锦缎之类。 哪里想到，三公主却说道：“父皇，女儿知道康乐郡主那个蛋糕铺子，有您一半，您把这个赏赐给女儿好不好？” 皇上皱眉，开口就要拒绝，但三公主却抢了先，红着眼圈恳求，“父皇，先前女儿不懂事，太过傲慢无知，让父皇失望了。 “女儿最近反省很多次，觉得父皇喜欢郡主肯定是有道理的。女儿也想借着一起经营铺子，多同郡主学学。 “女儿也想讨父皇欢心，也想给父皇烤好吃的蛋糕！” 说罢，她就抹了眼泪，半垂着头，一副沮丧样子，“父皇是一国之主，女儿不想被人家说蠢笨，给父皇丢脸……” “胡说！你是堂堂公主，谁敢说你蠢笨！”皇上看不得女儿这般模样，开口就要应下来，但一旁的易总管却“不小心”打翻了茶碗。 茶碗掉在地上，虽然没有碎裂，却骨碌碌转了几圈儿，在安静的大殿内，很是响亮刺耳。 易总管赶紧跪倒磕头请罪，皇上摆摆手，没有怪罪，但先前想要对三公主说的话却改了模样。 “你不要妄自菲薄，先回去歇息，这件事等朕想想再说。” 三公主狠狠瞪了易总管一眼，恨不得把他活活吃了。 明明差一点儿就成功了，偏偏这个老东西出来搅局！ 她还想继续缠磨，可惜方才的眼神已经被皇上看到了。 皇上心里明镜一样。 他这个女儿还是没有改了性子，于是再次开口说道：“下去吧。” 三公主无法，只能不甘不愿的退了出去。 皇上揉着眉头，眼见易总管又送上新茶，就喝了一口，问道：“说吧，方才拦着朕，到底是怎么回事？” 易总管赶紧跪了下来，小声把寿康宫三公主率先对郡主发难说了一遍，甚至三公主那几句话，一个字不漏都复述的清清楚楚。 皇上当时就重重放下了茶碗，恼怒道：“这个蠢货，朕以为她当真改好了，没想到，这等混账话居然都能说出口！” 易总管心里也是忍不住吐槽，三公主真是没救了。 就算想骂郡主，也要过过脑子啊？！ 什么狐媚，魅惑，那是说女子同男子有暧昧。 但郡主才几岁啊，传出去，没人说郡主如何，反倒要说皇上色迷心窍，肖想一个孩子…… 皇上以后还怎么见郡主？ 更何况，侯爷待郡主像亲生女儿一般，又会怎么看皇上？！ 但他想想就罢了，当真说出口，就不用活了。 于是，他改了个说法，劝道：“皇上也不要生气，公主还小，可以慢慢教导。 “只不过，公主对郡主一直这般不喜，若是皇上真让她同郡主一起经营铺子…… “怕是两个小姑娘要日日吵架，到时候皇上也要跟着日日断官司，偏了谁都不成。” 果然，皇上听得更是头疼，“幸好你提醒朕了，否则真是没有安静日子了。” 易总管赶紧上前，帮着皇上按头，笑着建议道：“皇上，三公主一直惦记郡主这个铺子，若是当真不让她试试，也怕成了一块心病。 “奴才瞧着郡主虽然年纪小，却聪明通透，不如皇上这几日有闲，把郡主召来问几句？ “也许郡主愿意带着公主一起做生意呢，或者郡主不愿意，但是有其余两全其美的法子呢。” 皇上想起那个胖丫头的古灵精怪，倒也笑了。 “你说的对，这几日有空闲就提醒朕一下。” “是，皇上。”易总管恭敬应了。 夜色渐渐降临，天地间一片昏沉。 碎金滩里，李家院子正房半开着门透气，屋里的火盆上烤着地瓜和一捧栗子。 李老太、陶红英、李老二、温先生夫妻、家欢和文娟，都在听佳音说着宫里的事。 李老太手里的锥子，狠狠扎着鞋底，就好似那鞋底子就是长公主的脸皮一般。 待得听孙女怼的那几句话，她又忍不住哈哈大笑，夸赞孙女。 “对，就该这么骂她，不要脸的东西，几岁的孩子也要欺负几句，她怎么找块豆腐撞死呢！” 温夫人也跟着说道：“之前听说这位长公主为人很是和善，行事也低调，从不张扬，我还以为是个好的，没想到，传言真是信不得！” 陶红英冷哼，“财帛动人心，之前没什么瓜葛，她当然愿意装个样子，得个好名声了。 “如今她那个九莲斋被福妞儿的铺子抢了生意，少了银子，她就着急了，原形毕露了。” 文娟心疼小姑子，难得开口，“还有那个太后，身份尊贵，年岁也不小，怎么挑拨旁人欺负福妞儿呢？” 李老太立刻摆手，示意孙媳妇不要多说，末了嘱咐道：“有些事，心里知道就成了。 “我看这宫里，除了皇上，其余人都同咱们家不对路，以后咱们家还是离得远一些，尽量别打交道了。” 众人都是点头。 旁人家里许是盼着多进宫，争一争圣眷，但李家是真心希望宫里人把他们一家遗忘了才好。 相比于荣华富贵，他们更喜欢安宁的小日子。 可惜，事与愿违。 寿宴过去还没到三日，宫里就来人接佳音了。 别说李家人，就是佳音都有些懵，猜不到皇上找她有什么事。 但再不愿意，佳音也不能抗旨啊…… 于是，她简单拾掇一下，换了衣裙，带了何嬷嬷和水灵就进宫去了。 今日皇上难得早早批阅完奏折，也没想起来召佳音进宫。 本打算去花园赏梅花，顺带邂逅个妃嫔之类。 结果，三公主又跑来缠磨，撒娇，悔过，保证…… 他实在厌烦，就让易总管把佳音接来了。 佳音坐在皇上对面，隔着大书桌，抱着一碗热茶，眨巴着大眼睛，满脸的惊讶。 其实心里早就骂开了花，果然皇帝都是大猪蹄子，根本不可靠！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七十四章 开个分店吧！ 说好的，俩人合伙做生意，这么半路把股份给旁人，算怎么回事啊？！ 虽然这人是亲女儿，那也不成啊！ 这属于背信弃义，说话不算数，言而无信！ 佳音真想把所有能想到的词，都甩到皇上脸上去。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清亮，什么想法都能倒影出来，皇帝被佳音看的很是心虚。 他干咳两声，试探着商量道：“那个，福妞儿，朕也是被三公主缠的没有办法了。 “若是你不愿意，那你帮朕想个好办法，让朕耳根子清静一下，好不好？” 佳音真是想翻白眼。 堂堂一国之主，把难题推给小孩子，都不觉得脸红吗？！ 但这话可不能说。 她心思急转，很快就撅了嘴巴，红了眼圈儿，哽咽道：“皇伯伯是坏蛋，说好一起合伙赚银子，但皇伯伯怎么要把铺子给别人！ “就是给别人也行，为什么是三公主姐姐？她不喜欢福妞儿，福妞儿怕被关小黑屋，都不敢来宫里，皇伯伯还要她和福妞儿一起开铺子。 “呜呜，福妞儿害怕，福妞儿不想和她吵架！” 说这话，她的眼泪就像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掉下来。 皇上看多了这丫头笑嘻嘻，也习惯了她聪明乖巧，突然见她哭就慌了手脚，赶紧哄劝。 “福妞儿不哭，皇伯伯也没说，一定要把铺子给三公主。你不同意，就不给，毕竟你也是铺子东家，是不是？” 佳音抽噎了一下，眨巴着带泪珠儿的长睫毛，问道：“真的吗？皇伯伯不怕三公主姐姐跑来吵闹了？” 皇上点头，“不怕了，大不了朕再给她一个铺子，让她随便折腾好了。” “恐怕不行，”佳音摇头，“三公主姐姐是眼红福妞儿的铺子生意好了，也生气皇伯伯跟福妞儿一起做生意不带她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皇上心里也清楚。 但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正是知道闺女是为了争夺他的疼爱和关注才这么做的，所以才不能狠下心来拒绝。 佳音抹了一把眼泪，蔫巴巴说道：“义父说，皇伯伯每日批奏折都很辛苦，让福妞儿哄皇伯伯高兴，不要给皇伯伯添麻烦。 “既然皇伯伯为难，那福妞儿就替皇伯伯想个办法好了……” “好，好，福妞儿最懂事了。”皇上赶紧夸赞，既想安抚眼前的胖丫头，也想听听她有什么好办法。 “皇伯伯，白云间的东家只有您和我，绝对不能给旁人。既然三公主姐姐一定要参合，那就让三公主姐姐到城南再开一个分店吧。 “毕竟，新都这么大，客人都要跑来白云间来蛋糕，也有嫌弃路远的不愿过来的。 “但她不能插手打理白云间，不能讨要所有点心的方子，更不能抢我的大师傅！ “她的分店可以每日从白云间拿点心去卖，我可以给她便宜两成，她能赚银子。 “这样也省得她做不好点心，砸了白云间刚做起来的名声，后面她也不用太费心打理，只要会看账册就行了。” 皇上稍稍想了想，也觉得这主意不错。 三公主不过是眼红，图新鲜，小姑娘脾气罢了。 让她开个新铺子，玩耍几日又有银子赚，肯定就不会闹了。 最重要的是，两个小丫头不必挤在一个铺子里，自然也不会吵架了。 “好，就这样。”皇上笑道：“你什么都不用管，三公主的分店开起来，白云间多做一份儿点心就是了。 “至于卖不卖得掉，是不是赔本，就是三公主自己的事了。她若是赔本，能知道开铺子不容易，钱财来之不易，就更好了。” 佳音带着鼻音，气哼哼反驳，“我们铺子的点心是最好吃的，闭着眼睛卖都不可能赔本。” “好，好，肯定不会赔本。”皇上好笑，揉揉小丫头的头发，心里添了几分愧疚，于是赶紧吩咐易总管去拾掇好东西。 内造的首饰头面肯定要来一套。 南边进贡的绸缎装八匹，上好的银狐皮两张，紫貂皮两张…… 佳音空手进宫，大包小包出门，再一次让所有人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空手套“皇帝”，盛宠不衰。 三公主早就派人盯着御书房，听说佳音走了，赶紧就奔了过去。 “父皇，父皇！那个贱……不，康乐郡主可是把铺子让出来了？！”她真是高兴疯了，差点儿就把贱丫头三字喊出来。 皇上本来就觉得心里有愧，再看亲女儿如此不成器，就越发不高兴了。 他直接说道：“白云间就是康乐郡主的，为何要让出来给你？ “朕把城南一个铺子赏你，你让人拾掇一下，以后做个白云间的分店，所有点心从白云间取就行了！ “康乐郡主答应价格给你降低两成，你不需要任何成本，也不需要费心打理，只要卖出去就能赚银子。 “朕就看着，这么简单的事，你是不是也做不好！” 说罢，他就扭身进了内殿，留下有些傻眼的三公主。 待得醒过神来，她就跺脚要追上去，却被易总管带人拦了下来。 “三公主，您就听皇上的吧，再闹下去，把皇上惹恼了，以后公主怕是进不来御书房了！” 易总管苦着脸，小声又道：“公主就是不满意，也过些日子再想办法吧。若是店铺生意好，皇上高兴，自然一切好说……” 三公主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更怕父皇再把她禁足了。 所以，她难得听了一次劝，到底气冲冲走了。 易总管直起腰，望着她的背影，皱了眉头。 他真是有些后悔，先前不该同皇上提议问询康乐郡主。 那个讨喜的胖丫头，每次同他说话都是笑眯眯，半点儿没有嫌弃和鄙夷，他也打心眼里喜欢。 但他太了解皇上了，三公主是皇上的亲骨肉，皇上肯定会偏心几分。 他能争取到让康乐郡主自己想办法，已经是尽力了…… 皇宫外，李家的马车旁边，还停了侯府的马车。 佳音一出宫门，就见义父从马车里下来，她跑过去就抱了义父的胳膊。 侯爷没说什么，抱了她上车，又打发赶车的叶山说道：“带何嬷嬷和水灵回碎金滩报个信儿，就说我带郡主走走，很快就回去。” 叶山行礼应下，拉着何嬷嬷和水灵就赶紧走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得到多少，就回报多少！ 很快，侯府的马车也动了。 佳音抱了义父的胳膊半晌没有说话，侯爷也没问什么。 宫里的人前脚去请胖丫头，他后脚就知道了，也正是也因为担心胖丫头伤心，他扔下一切差事过来接人。 看样子，胖丫头还是受委屈了。 不知过了多久，佳音主动开了口，“义父，以后你和我爹再带兵北征，一定要做两手准备，不能把性命攸关之事都交给一个人。若是这个人出了问题，你们就危险了。” 她望向侯爷，大眼睛里满满都是认真和郑重，“义父，即便这个人是皇伯伯，也不成，他不值得托付，您懂吗？” 侯爷点头，低声应道：“放心，我心里清楚。皇上仁慈重情义，这是好事。 “但这也让他很多时候优柔寡断，容易被人左右。这也是我每次出征之前，都极力把粮饷安排好的原因。” 佳音重新抱了义父的胳膊，沮丧说道：“我知道，三公主是皇伯伯的亲闺女，我只不过是个农家小丫头，若不是义父，皇伯伯都不知道我是谁。 “但……他明明说过，他只拿银子，不管铺子，可如今说反悔就反悔了，难道对小孩子就可以说话不算数吗？ “我费心经营的铺子，他就那么轻飘飘的送出去了……” 侯爷听得心疼，难得不管什么避嫌，把胖丫头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慰。 “不要伤心，皇上可以偏心他的亲闺女，义父也偏心你。 “而且皇上有好几个儿女，义父却只有你一个女儿。走，跟义父回侯府，给你看一样好东西。” 佳音听得心暖，紧紧抱了义父一下，然后重新坐好，换了话头儿。 她毕竟不是真的小孩子，不高兴一会儿就算了，不可能真为了这点儿事就让义父跟着费心。 说到底，皇上就是她想抱的一根金大腿。 她可以把皇上当个长辈，甚至当个朋友，但绝对不会天真的以为皇上待她会像亲闺女一样。 以后，得到多少就回报多少吧。 深宫里的皇上，根本不知道他因为一次失信，到底失去了什么…… 马车踢踢踏踏，很快到了侯府，侯爷牵着胖丫头一路进了门，路过之处，所有奴仆都是低头行礼，恭敬之极。 大管家听到消息，迎到跟前，眼见大小主子好似都不太高兴，他心头就是狠狠一跳。 他赶紧笑着说道：“侯爷，您这是在哪里接了郡主过来？正好庄子上送了两只肥羊过来，不如在园子里烤个羊腿，您陪着郡主，赏个雪景，吃个新鲜？” 侯爷摇头，吩咐道：“羊腿装好，一会儿我们回碎金滩时候带着。” 大管家垮了脸，他还以为主子们会在家里吃饭呢。 佳音想了想就笑着哄他，“管家伯伯，马上要进腊月了。我以后会隔天来一趟，管家伯伯多教教我，各家怎么走礼啊。 “我的琉璃暖房里，种了不少南边移栽回来的果子，今年都可以添到礼单里。” 果然，大管家听得立刻眉开眼笑了。 “太好了，老奴这就让人把郡主的房间拾掇出来，烧暖。郡主别说隔日来一趟，日日过来最好了。” 说着话，侯爷就带着佳音来到了内院的库房。 大管家麻利的扯下腰上钥匙，开了门，然后守在了门口。 佳音跟着义父迈了进去，好奇的四处打量，转而就惊的瞪了眼睛。 因为这个库房只有两间房大小，却塞得满满当当，而且放眼望去，都是好东西！ 紫檀和金丝楠木的木料，堆得整整齐齐。 大小不等的瓷瓶，各色材质底座的屏风，成箱的书画，锦缎，大块玉石，还有雕好的摆件儿…… 总之，只有想不到，没有这里见不到。 佳音掌管侯府也有一段时日了，但这些东西好像根本不在库房的记录册子上啊。 侯爷牵着她走到一排木架子前，架子上摆了不少锦缎盒子。 侯爷打开一个，递给佳音，佳音被晃的眼睛都红了，因为盒子里满满都是红宝石啊。 大的像枣子，小的也像花生米一般。 颗颗纯净，红的浓郁，绝对不是凡品。 这还没完，侯爷又打开一个盒子，里面是一对翠玉镯子，颜色翠绿清透，极品中的极品，真是比佳音见过的任何镯子都要好。 她忍不住惊讶问道：“义父，你这是抢了谁家的宝库吗？” 侯爷轻笑，把镯子套到她手腕上，见得有些大，就摘了下来，重新放好。 他一边翻找其余盒子，一边笑着说道：“猜对了，确实是打劫了宝库，但不是谁家的，是蛮人的！ “各家从京都迁往新都时候，有很多财物来不及带走，被蛮人找到了，也有人走得晚，被蛮人砍杀，抢了细软。这般累积在一起，聚少成多。 “北征时候，我们破了两座蛮人占领的城池，这些东西也就成了我们的战利品。 “为避人耳目，这些东西迟了俩月才运回。带有标记的，又要处理一下，金银也要融化成锭子，到前几日才算安排妥当。 “这个库房里，都是给你留下的，以后你拿着钥匙，找机会放到你安心的地方保存。 “等你将来成亲，这些就是义父给你准备的嫁妆。” 说完，侯爷终于找到一个盒子里的小圈口羊脂玉镯子，再次给闺女戴上，这才满意了。 结果，刚一抬头，他才发现，胖丫头已经泪流满面。 “这是怎么了，哪里不喜欢？别哭，义父以后出征再给你……” “义父！”佳音一把抱了义父，呜呜哭了起来，“义父，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我上辈子也没拯救地球啊，怎么这辈子有你这么好的义父！ “呜呜，我都不敢睡觉了，就怕醒了发现是个梦！ “义父，福妞儿以后一定对你好，给你养老，义父活到一百岁，我就孝敬义父到一百岁！” 侯爷听得笑起来，蹲身给胖丫头擦去眼泪，“说的什么傻话，义父只要你一个女儿，你不给我养老，我也没旁人能指望啊。 “再说，天下哪个当爹的，都会给闺女准备嫁妆，这是应当应分之事！ “你爹也有一份，这时候估计也拿回家了，他肯定也会给你留一些做嫁妆！” 佳音抹了眼泪，心里又热又满。 这一刻什么皇上说话不算数啊，三公主意图摘桃子啊，都被她扔到脑后去了。 有这么多爱她的人，她珍惜都来不及，哪有空闲为了两个不相干的人伤心生气啊！ 第六百七十六章 咱们不跟她一般见识！ “谢谢义父！”佳音重新欢喜起来，在侯爷脸上大大亲了一口，然后就像老鼠掉进米缸一样，跑去库房里尽情“打滚儿”了。 “哇塞！宝石好大颗！ “发财了，真是发财了！ “这是香织纱！夏天时候我要做身裙子，美美哒！ “金镯子，这盒子里好多金镯子啊！” 侯爷笑着跟在胖丫头身后，听她不停的惊喜叫嚷，忍不住笑了起来。 幸好，他紧赶慢赶把这些东西准备好了，否则现在想哄胖丫头高兴都不容易。 想想当初，他第一次到李家投宿，病重濒死，这丫头还不会说话呢，就知道一手药片一手银锞子同他交易了！ 小小的胖丫头，抱着银子流口水，那是他记忆里最好笑最暖心的一幕了。 好似拨开了他半生的乌云，点亮了他的世界。 他的前半生冰冷坎坷，但碰到李家之后，碰到这个胖丫头之后，所有苦楚、所有伤痕，都在满满的烟火气里，被一点点抚平了…… 父女俩带了四条羊腿，坐了马车回到碎金滩的时候，李家已经点灯了。 冬日的黄昏本来就来的早，许是又要下雪，就更暗淡了。 堂屋的桌子上，放了一只二尺见方的箱子，箱子里就是李老四分到的战利品。 侯爷领了佳音刚迈上台阶，就听李老四大着嗓门说道：“这个镯子镶宝石了，留着给福妞儿做嫁妆，还有这个珍珠串子也好看，也给福妞儿留着！” 侯爷和佳音对视一眼，就都笑了。 佳音小蝴蝶一样拎着裙子跑进屋里，一把抱了爹爹的腰，撒娇嚷着，“爹爹是嫌弃福妞儿了吗？呜呜，福妞儿好伤心啊，爹爹这么早就想把福妞儿嫁出去了。” 李老四虽然憨实，但对闺女的套路实在太熟悉了。 这会儿，他抱起闺女，哈哈笑着在屋里转几圈儿，惹得闺女也哈哈哈笑才罢手。 陶红英嗔怪，生怕丈夫摔了闺女，就抢过闺女抱在怀里坐了，说道：“你爹那个榆木脑袋，难得能打算的长远一些，还记得给你攒嫁妆呢。 “你快看看，喜欢什么都留下，其余给你奶奶存着!” 佳音说道L“义父也给我准备了很多，爹爹带回这些，娘和奶奶多挑一些。，其余留着给哥哥们以后聘嫂子吧！” 不等陶红英说话，李老太已经摆手了，“你哥哥们成亲，家里当然会给他们张罗，但这些是你爹爹出征挣回来的，就该给你。” 佳音见推不出去，就踩着凳子，坐到箱子旁边挑拣起来。 “那好，哥哥们娶媳妇儿让他们自己犯愁，我就负责把奶奶和娘打扮漂亮好了。” 佳音笑嘻嘻趴在箱子上，小胖手麻利的挑拣起来。 不过一会儿，她就分给奶奶一个缂丝的小桌屏儿，一套猫眼石的头面首饰，一对儿翡翠头的寿字金簪，一对儿光面开口赤金镯子。 陶红英也被她塞了一套赤金镶点翠的头面儿，一对儿缠丝赤金镯子，一副绣芙蓉花的小桌屏。 文娟则是一对翡翠透雕兰花珠钗，一对小巧的白玉平安扣儿。 另外还有一对儿祥云纹的长簪，是给不在家的三伯娘的。 甚至，佳音还挑了一对儿红珊瑚镶嵌碎宝石的钗子，让奶奶送给邢婉儿做定礼。 邢婉儿伺奉母亲在温家住了半个月，她孝顺温柔行事大方，李家人看在眼里，简直满意之极。 只等家仁回来，这亲事就可以定下来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还罢了，她们最是清楚胖丫头大手大脚，有什么都要给家人分一圈儿，否则她拿着肯定不安心。 再眼见箱子里还有大半东西，她们也就没再推辞。 倒是文娟很是惶恐，若是自家公爹得了战利品，分给她这个儿媳一些，还说的过去。 但如今隔房的叔叔给堂妹准备嫁妆，她这个做嫂子的还跟着占便宜，这可不成。 她要把东西还回去，李老太却把赵玉茹那份都一股脑儿推了过来，说道：“你妹妹给的，你就收着吧。您婆婆这件，你也帮忙放好，等她过年回来，一并给她。 “若是你觉得占了妹妹便宜，等以后你妹妹出嫁或者有需要你们撑腰那日，你们多帮衬一下就是了。” 文娟这才收下了，心里一万个高兴感激。 这样的婆家，这样的小姑子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啊！ 等初二回娘家，她就装扮起来，也让娘家人好好看看。 不说文娟的心思，只说李老太想起孙女进宫，就仔细问问。 佳音怕家里人跟着生气，就轻描淡写说道：“三公主眼红我那铺子生意好，想要抢过去。 “我跟皇伯伯说，让三公主开个分店，以后在我铺子拿点心去卖。 “铺子和方子都和她没关系，她只要拿了点心，卖掉就赚钱，卖不掉就赔钱。” 李老太听完就黑脸，气的低声骂起来，“这个没脸皮的东西，上次欺负你就算了，这次又要抢你的铺子？！ “她当真是皇上的闺女吗，这眼皮子浅薄的，真是连咱们村里的丫头都不如！” 陶红英也道：“我就说，突然找福妞儿进宫肯定没有好事儿！” 佳音赶紧抱了奶奶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奶奶，皇伯伯也知道三公主不对，所以赏了我不少好东西呢。 “若是卖掉，怎么也有五六百两，都够买一个小铺了，所以，我也没吃亏啊。 “三公主愿意折腾就折腾呗，赔了银子，皇伯伯也会觉得她蠢笨。” “哼！”李老太冷哼，她把孙女是当眼珠子一样，孙女别说吃亏，稍微沾边都不行啊。 她原本觉得皇上还不错，如今也开始不满，越发压低了声音说道：“他若是当真觉得自己闺女不对，也不会召你进宫……” “好了，奶奶，不过是件小事，不值得一提。”佳音改搂了奶奶的脖子撒娇。 “奶奶的孙女这么聪明，想收拾一个笨丫头还不容易啊，咱们就是不跟她一般见识！ “以后，她要是老老实实，我也不介意分她一点儿好处，就当哄皇伯伯高兴了。 “若是她敢找麻烦，我就让她见识一下人间疾苦！” 说罢，她还握着拳头挥了挥，一副小恶霸模样，惹得家里人都是笑起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未来孙媳妇跑不掉了！ “对，只要占住理了，咱们就什么都不怕！”李老太亲了孙女一口，“大不了铺子不要了，在家读书做针线，家里又不是缺你吃的这口米饭，也不用你做生意赚银子。”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晚饭就准备差不多了。 侯爷带回来的羊腿，被李老太冻在了院角的雪堆里，预备明日再烤。 下午的时候，家里闲着无事包了不少饺子。 这会儿，一大家子人团团围坐，就着热腾腾白生生的饺子，侯爷、李老二和李老四，还喝了几杯酒。 吃过饭，众人散了。 佳音难得跟娘亲回了屋子，然后把箱子里剩下的东西都塞给了娘亲。 她理解也高兴奶奶一心一意的宠着她，想把什么好东西都给她。 但她们四房可不只她一个闺女，还有哥哥家安呢。 而且，爹爹拼命杀敌赚回的好东西，先前分出去的那些，就当是留给公中的，剩下的给娘亲收着才合情合理。 陶红英没想那么多，左右以后也是给闺女做嫁妆，她收着和闺女收着没什么区别。 但佳音却坚持，“娘，等我真有出嫁那一日，你再给我也不迟。但万一哥哥以后带了嫂子回来，您这个做婆婆的，也不能没有一点儿准备啊。” 陶红英想了想，就把箱子收了，“好，那娘先存着，有些金首饰都该翻新一下了，等拾掇好了，再拿给你。” “不着急，娘。另外那些金银锭子做的都小巧，也有好寓意，您留一些，出门应酬时候见到孩子给表礼时候用得上。 “其余，您看看在城里买个小铺子好了。” 佳音稍稍给老娘指点了一下迷津，“咱家的酱菜和卤味都好吃，但不好在大伯酒楼卖，不如自己开个小铺子，赚点儿零用。” 这可是说到陶红英心里去了。 她天生就喜欢琢磨吃食，否则也不会家里有丫鬟，自己还要每日下厨了。 如今她的菜谱逐渐增多，在仙客来也带了三个徒弟，每五日一桌儿的私房菜，对她来说实在轻松的很。 有时候留在家里，孩子们又都不在，做好吃的，也没人捧场，就会觉得无趣。 若是能开个酱菜铺子，赚银子不说，起码也多一件事打发空闲。 “好，等娘想想，卖些什么好。”陶红英一口就应了下来。 佳音就说道：“我想吃辣白菜，明日娘喊我，咱俩一起琢磨。这个菜又辣又甜，可下饭了。” “知道了，小馋猫儿。”陶红英揉揉闺女的小脑袋，催促道：“回去睡吧，别淘气。明日，邢夫人和婉儿姑娘要回城，你不好睡过头儿，让人家笑话。” 佳音又在娘亲怀里赖了一会儿，才回去了自己房间。 李老四泡了温泉回来，见媳妇儿喜滋滋摆弄箱子，很是惊讶。 待得听说原委，他就笑了，“咱闺女真是长大了，懂事了，知道哄着咱娘，也知道孝顺你。” “可不是嘛，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生了这个闺女。”陶红英感慨，“真是天上的小仙女托生到我肚子里了。” 李老四凑到媳妇儿跟前，玩笑道：“那也有我的功劳啊，是不是？咱们要不要努力一下，再生一个？” 陶红英脸红，嗔怪瞪了他一眼…… 第二日，吃了早饭，果然邢夫人带了姑娘，由温夫人陪着过来李家院子辞行。 经过半个月的针灸和汤药，邢夫人虽然没有完全痊愈，但比之刚来的时候可是好太多了。 起码不是走几步路都要人搀扶了，脸色也褪去了惨白之色，明显有了几分生机。 不得不说，张神医的医术了得。 当然，佳音也没少出力。 空间里的果子和青菜，她是不间断的往温家送。 邢夫人初始吃不下，佳音就教婉儿榨果汁儿，想尽办法让邢夫人多吃。 空间的土地本就神奇，带了无穷的生机，可以加速植物生长，也有助于植物进化。 而空间出品的粮食和青菜果子，吃进肚子里，虽然没有立竿见影的神奇效果，却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的滋养身体。 所有李家人，还有跟着李家一起吃饭的赵叔他们，几乎一年到头，喷嚏都不会多打一个。 邢夫人拉着李老太的手，谢了又谢。 邢婉儿更是红着眼圈儿，跪倒给李老太磕头。 孩子对于母亲的依赖和亲近，是与生俱来的。 谁也不能承受失去母亲的恐惧！ 李家不但出面请了神医诊治，这半个月更是对她们母女百般关照，邢婉儿真是感激之极。 李老太亲手扶起这个好姑娘，然后拿出昨晚佳音挑的那对儿红珊瑚镶嵌碎宝石的钗子，插在了她的发髻上，笑道：“好孩子，陪着你娘回家好好养着，以后，咱们还有长相处的时候呢，是不是？” 婉儿姑娘红着脸，回头望向母亲。 邢夫人笑着点头，她这才行礼谢过李老太的钗子。 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这未来孙媳妇儿算是定下了，跑不掉了。 等年前，家仁回来，再找机会让他去邢家送个年礼，年后就可以定亲下聘了。 这般想着，李老太恨不得孙儿赶紧长翅膀飞回来才好呢。 待得送了邢家母女，陶红英就风风火火拉着闺女琢磨酱菜了。 家里有船队来往泉州，自然是不缺海味的，鱼露和虾酱都齐全。 所以，做起辣白菜也容易。 午饭桌子上，一盘子辣白菜就成了主角。 侯爷、李老二和温先生都进城了，李老四回了军营。 家里只有老少女人们，也就没做什么大菜。 不过是熬了一锅白米粥，蒸了一些豆馅馒头，配着辣白菜，最后却让所有人都吃撑了。 尤其是温夫人和文娟这两个双身子的，直说辣白菜做晚了。 若是早几个月腌渍出来，她们的孕吐怕是都不用遭罪了。 李老太更是赶紧装了几盘子，让人给蕙娘、刘嫂子、吴大娘和小翠儿那里都送了过去，请她们也尝尝。 下午时候，蕙娘等人就抱了孩子跑来凑热闹，各个都说好吃。 陶红英得了这样的鼓励，像打了鸡血一样，又开始琢磨山桔梗，海带扣儿，酱油青瓜，真是走路好似都带了风。 佳音陪着老娘开个头儿，就拍拍屁股跑人了。 她倒也不是偷懒，实在是白云间那边还没安排呢。 三公主那个蠢货，背后还有长公主一家做狗头军师，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开分店拿货赚差价就是了。 但佳音也不怕，只要她把大师傅和方子攥在手里，任那些小丑怎么蹦跶，也别想占到便宜！ 四更奉上！宝子们，先前欠的一章还掉了，争取明天继续加更啊。月底了，手里还剩了必读票的小仙女们，赶紧投给花花吧！当然了，点点好看或者五星就更好了，你们的支持就是花花熬夜码字的动力！爱你们呦！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不能让任何人钻了空子 村长大叔习惯每天早晨起来，先在村里村外转悠一圈儿，确定村里昨晚平安无事后，才回家吃早饭。 他就像没牙的老虎，虽然老迈，却依旧牢牢护着它的地盘。 负责昨晚巡逻的村人，正呵着白气往家走，见到村长纷纷打招呼。 村长就问道：“昨晚还算安静吗？猪舍那边有没有多跑两趟？ “这时候，山上的大野兽可饿着呢，小心它们惦记咱们的年猪啊！” “放心吧，村长，我们半个时辰就过去转一圈，天亮时候也特意去附近看了，连个野兽爪印都没有。”有村人应着。 村长点头，见他鼻子冻得通红，就笑骂道：“不是让你们都带着面罩吗，整天就知道丢三落四的。 “小心冻掉了鼻子，你媳妇儿不稀罕你，你就打光棍吧!”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惹得那个村人拍拍帽子上的雪花，“昨晚出来的急，真是忘了。 “不过，咱们村发这羊皮袄特别暖和，护着脖子呢，再戴上帽子，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是当然了，”村长得意的抬着下巴，“两张羊皮才做一件大袄，还加了一层棉花，一件就花了足足二两银子！ “也就咱们村子有温泉山谷，日日进账，又卖碧玉瓜和果子，否则真是舍不得买呢。 “真是便宜你们这些小子了！以后好好巡逻，马上过年了，小心有人眼红咱们日子好，跑来捣乱。” 村人们纷纷应声，有人笑嘻嘻问道：“村长，咱们什么时候分红啊？ “再过几日该置办年货了，家里老娘们儿等得丢魂了，昨天炖菜放了两次盐，差点儿没齁死我！” 众人听得这话头，都是屏住呼吸，瞪了眼睛，显见都很关注。 村长抬手拍了一把问话的男人，笑骂道：“别拿家里老娘们儿当幌子，就是你着急了吧！你们真是白担心，村里还能亏了你们啊？！ “都老实等着，伯爷最近有些忙，我今日就去问问。估计还是像去年一样，小年的时候开秤杆子，分银子！” “噢！太好了，盼一年了，终于分银子了！” “我这就回家，跟我爹娘说一声。” “还有我，一起走。” 村人们呼啦啦，眨眼间就跑光了，留下村长笑着摇头，就晃悠着回家吃饭去了。 吃过饭，他当真去了李家大院儿。 结果，刚进门，就遇到水灵往外走。 水灵惊喜嚷道：“村长爷爷，我们小姐让我去请您来说话呢，正巧您就来了！” “郡主有事吩咐吗？”村长赶紧加快了脚步。 佳音正翻看村里的人员花名册，眼见村长进来，就让座递茶，又端了一盘橘子给老爷子。 村长脾气急，什么都没吃，就问道：“郡主啊，是有什么事要用到村里人？” “是啊，村长爷爷，什么事也瞒不过您老人家。”佳音笑嘻嘻捧了老爷子一句，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她才说了说点心铺子之事。 末了，她又说道：“我想着，与其便宜旁人开分店，不如咱们自己把银子赚了。 “我想请村长爷爷问问各家十岁以上的丫头小子，有没有想学烤点心的？ “若是有，就送到白云间去做半年学徒，然后明年夏天去别的州府开分店。当然，必须是有些天分，也能离家能吃苦的。 “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明年我还需要一些帮忙炮制药材的人手。 “总之，只要肯出力，人人都有出路。但最好选择自己喜欢的事情，这样上手容易。” 村长大叔听得高兴，连连应道：“好，好，这可是大好事！村里的丫头小子们如今都读书许久了，识字算账不成问题。 “若是读书的料，家里自然愿意供他们去考试，万一出个童生秀才，村里也是光彩。 “但不是读书的料，再读下去就浪费那功夫了，学些手艺，以后养家糊口最好了。” 说着话儿，他就直接站了起来，“你等着，我这就去村里问问，最后给你一个准数儿。” 话音不等落地，老爷子就出门了，佳音想留他喝杯热茶都来不及…… 李老太拿了针线筐从后院出来，远远见到村长的背影，就问孙女，“村长怎么刚来就走了？” 佳音剥了一个橘子，送到奶奶嘴边一瓣儿，简单说说，她就坐车进城了。 因为万寿节上，皇上亲自为生辰蛋糕“代言”，白云间是彻底火了。 每日跑来订生辰蛋糕的，都有十几个。 其余客人就是不定蛋糕，也抱着好奇心进店来看看。 而进来就不可能空手出去，各种小食品，口味新奇又好吃。 这种买一点儿，那样儿来一把，凑来凑去，不扔下个一两半两的银子，根本出不去店门！ 佳音从后门进来的时候，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灶间里更是香气扑鼻。 众人见到东家，都是行礼。 佳音摆摆手，示意他们继续忙碌，然后就找了陈喜和彭掌柜说话。 彭掌柜兴奋坏了，一迭声的报喜，“东家，这几日生意简直太好了，铺子里已经是日夜两班倒干活儿，还是有些顾不上啊。” 佳音点头，“方才我也看到了，大伙儿辛苦了，这个月，每人多发一半的工钱。 “另外，我已经开始寻人手了，都是新村的丫头小子，你们好好教导着。 “明年，他们学得差不多了，都要放出去开分店。” 开分店？ 彭掌柜和陈喜都是听得眼睛一亮，虽然他们不打算出去，但铺子做大做好，他们当然高兴。 不过，说起第一个分店，佳音还是觉得像吞苍蝇一样恶心。 她简单说了几句，最后嘱咐道：“你们不用多想，就把这个分店当做大量拿货的客人就好了。 “铺子里的人手和方子都看紧了，其余都是小事。 “分店刚刚筹备，最快也要七八日才能开门，到时候他们来拿货，我出面立规矩，以后你们照搬规矩就行。” 彭掌柜和陈喜都是脸色不好，这个铺子，他们也投入了很多心血。 如今有人虎视眈眈，谁也不会高兴。 而且，郡主东家行事大方，赏罚分明，他们跟着这样的东家放心，也信服。 若是换了三公主，怕是功劳苦劳都没有，还要整日挨打挨骂！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下了决心，一定要照看好铺子，不能让任何人钻空子！ 第六百七十九章 人人都当她是神仙 佳音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就给宝珠挑拣了几样她喜欢的小食，让水灵送去。 然后她也带了一盒子，由何嬷嬷陪着去了侯府。 在侯府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听大管家唠叨几句最近侯府的人情走动，直到太阳偏西，佳音就回了新村。 村长早就等在家里了，还有几个村里妇人，正同李老太和陶红英一起坐着说闲话儿。 眼见佳音回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李老太抱了孙女，摸摸她的披风没有潮气显见没冷到，就放下了心。 陶红英找了个闺女喜欢的大马克杯，倒了热水，塞到闺女手里，让她暖暖肚子，也暖暖手。 这么一折腾，村里几个妇人本来存了一肚子问题，见此就越发坐的规规矩矩，不敢随便开口了。 村长就开口说道：“郡主，您要找的人手已经找好了，总共八个，七个丫头一个小子。都是咱们本村人，靠得住。” 佳音笑着道谢，然后扫了那几个妇人一眼，说道：“村长爷爷帮我跟这些人家说一声，进了点心铺子是当学徒。 “铺子里供吃穿住，每月二百文工钱。半年后若是学成，去外地开分店，就按照差事涨工钱，绝对不会亏待。 “当然，若是谁偷懒耍滑，或者做了什么错事，坑害铺子，那肯定会被撵回来。” 村长点头，应道：“这是应该的，吃铺子的，喝铺子的，学着手艺，还拿工钱，放到哪里都是捡了大便宜了。 “要知道，以前给人家做学徒，都是三年没工钱做苦力，那还不见得能学到本事呢……” 那几个妇人心里有了底，都是高兴的纷纷应声。 “郡主放心，我家丫头不听话，就只管打。” “对，尽管让他们多干活儿，学本事哪有不挨累的。” “我家那个是小子，贪吃，郡主多担待。但他吃饱了，干活儿也是不偷懒。” 陶红英平日常在村里走动，同这些妇人熟悉，这会儿就笑道：“瞧你们说的，都是自家孩子，总比外边人靠得住啊。 “只要孩子们肯听话，就肯定没问题。 “白云间那些蛋糕和小食品，做起来比传统点心简单多了，你们就放心吧，明年这个时候，说不定你们都是大掌柜的娘了。” 哪有当娘的，不盼着儿女出息的！ 妇人们都是听得欢喜，忍不住笑开了花。 事情就此说定了。 第二日，佳音又跑了一趟城里，把这八个丫头小子送去了铺子。 他们虽然是生手，但农家孩子勤快听话，彭掌柜怎么吩咐就怎么做，倒也帮了不少忙。 让铺子里原本的师傅和伙计们缓了一口气。 本身，这些半大孩子就是东家村里的，算是嫡系。 以后更是要出去开分店，不会抢占他们的好处，又能分担活计。 所以，也没谁会欺负排斥这些半大孩子。 佳音看了大半日，见没什么问题，就回家去了…… 白云间这边加入了生力军，越发兴旺红火。 但三公主那边却不那么高兴！ 其实皇上赏赐的铺子，自然不可能太差。 虽然位于城南，没有商街繁华热闹。 但因为城南住的都是一些官员、富商之类，家家都不缺银子的，在这里做生意也是有利可图。 特别是蛋糕这种新奇又昂贵的点心，经营好了，说不定比白云间还要兴隆。 可惜，三公主心心念念惦记的，是把白云间抢过来。 如今，就是给她一个宫殿，她都不会高兴。 特别是这铺子原本还是开绣庄的，楼下卖布匹，楼上住着做活计的绣娘。 格局肯定不如白云间专门设计的格局那么好，装点得那么雅致干净。 三公主越看越烦躁，索性喊了包蕾，吩咐道：“这里交给你了！你负责把这里拾掇好，三日后开业！” 包蕾惊了一跳，还要推辞，三公主已经趾高气昂的带着嬷嬷走了。 包蕾恨得心里大骂，跟着这么个蠢货，真是能把人气死。 先前绣庄的所有布匹和用物都搬走了，如今就剩了一个空壳子。 要银子没银子，要人说没人手，让她怎么在三日内，把这里变成白云间一般模样？！ 当她是神仙下凡，想要什么，吹口气就能变出来吗？！ 但无论怎么骂，她也不可能追到宫里去，无奈之下，她只能回了家。 结果，刚进公主府主院儿，她就同父亲走了个对面。 她赶紧退到一边行礼，说道：“父亲安好。” 可惜，她的父亲包新德却懒得看她一眼，兴冲冲的直接出门去了。 包蕾愤恨，也越发心惊。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父亲好似比之前更瘦了，脸色苍白的像鬼上身一样…… 她心里存了事，原本还想见到祖母时候，多问一句。 但祖母微红着眼睛，正把一个檀木盒子塞到柜子里，让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那个盒子，装着家里的所有田庄地契，平日轻易不会打开，但这一两年，她已经看到好几次了。 不必说，家里又要卖铺子拿给父亲去挥霍了！ 长公主不愿在孙女眼前落威，强打精神问道：“你陪着三公主去看铺子了，如何？” 包蕾把铺子情况说了一下，末了又说道：“三公主只说交给我拾掇铺子，然后没给任何银子和人手就回宫了，而且要求三日后开业！” 长公主皱眉，也是不满，低声骂道：“这个蠢东西，脑子是石头雕刻的吗？” 但骂完，她想了想，到底又取了五十两银票给孙女。 “你带着咱们府里人去把铺子打扫一下，再拿着这银子，找工匠打一些木架子，摆进铺子就算了。 “至于掌柜和伙计，既然三公主没说，就都换成咱们府上的人手，以后行事也方便。” 包蕾捏着银票，半垂着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真是人人都当她是神仙了，三公主就算了，就是亲祖母也这个样子。 这日子，这个家，真是不要也罢！ 这次开了白云间分店，一定要找机会把方子弄到手，然后远走高飞！ 离开这个外表光鲜，实则烂到根儿的地方！ 打定主意，第二日包蕾就点了府上的几个小厮、两个婆子，一起去了新铺子。 打扫干净，定做几个简单的木架子，就算拾掇好了。 三日后，她一大早就带人去了白云间。 第六百八十章 货已离手，概不负责! 白云间刚刚开门，客人不多。 包蕾摆出长公主府嫡孙女的架子，颐指气使的让彭掌柜把铺子里所有点心都包好。 彭掌柜心里骂个不停，脸上却笑着把人迎到了楼上小坐，然后指使小伙计赶紧去找东家。 碰巧，佳音今日进城，没一会儿就到了铺子里。 彭掌柜长松一口气，上前小声说道：“东家，长公主府的包姑娘就在楼上呢。 “真是好大的口气，一进门就让老奴把所有货品都打包呢，也不知道他们那边店面如何，能不能卖掉？” 佳音摆手，“先不管这些，上去谈谈再说。” 彭掌柜赶紧前头引路，直接进了包厢。 包蕾正靠着一个松软的大狗狗玩偶，吃着蛋糕，心里不知道转着什么主意，神色居然不错。 门扇一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进门的佳音身上，让包蕾下意识眯了眼睛。 佳音今日穿了遍地绣嫩黄花苞的浅红色小袄，配了一条月白撒花百褶裙，胸前挂着祥云金锁，耳上扣着水晶玫瑰金丝搭扣耳坠，小手插在缎面绣折枝莲的白狐皮袖筒里。 这般装扮，暖和又贵气，衬得她越发皮肤白皙，眉目如画。 包蕾的手不着痕迹的扯了扯身上七分新的栗色点金灰鼠皮袄子，心里的嫉妒像海浪一样翻涌起来。 论出身，她是长公主的孙女，眼前这个胖丫头只是北地逃荒而来的泥腿子。 但如今，人家穿金戴银，甚至被封做了郡主。 而她这个按照规矩，最该被封为郡主的贵女，却没有任何爵位，甚至穿戴得像个破落户…… 佳音站在门口，任凭她打量，半晌才笑着说道：“包姑娘，你不该给我行礼吗？难道公主府没有教养嬷嬷？” 包蕾回过神，咬咬牙，不情不愿的起身行了礼。 佳音在她对面坐了，彭掌柜立刻亲自端上热奶茶和新出炉的小蛋糕。 佳音吃了两口蛋糕，又喝了一口奶茶，才叫了包蕾起身。 包蕾只蹲身一会儿，累倒是不累，但心里憋屈啊。 她忍了又忍，直接抬出了三公主，“郡主，三公主殿下要的货品，还是赶紧让人包好，给我带走吧。 “否则耽搁了三公主的分店开业，三公主怪罪下来，郡主怕是也承担不起。” “是吗？三公主是不是怪罪下来，那是我跟三公主之间的事。你放心，无论好坏，都怪不到你一个跟班身上。”佳音越发自在吃喝，随口应两句。 特别是跟班俩字，把包蕾怼的脸色更差。 直到佳音欣赏够了她的脸色，才说道：“我是答应皇上，给你们这个分店供货，但怎么供，却是我说了算。 “从今日起，你们能拿到什么货品，每样多少，价格多少，都有我们铺子说了算。 “而且，你们要当场验货，当场付钱，货品出了铺子门，出了任何问题，我们就不管了。 “毕竟是吃的，你们若是心眼不好，稍微加点儿东西，再回头找我们负责，那我们岂不是太冤枉了。 “这些条件，你们能接受，就下楼拿货。不接受就尽早回去，别耽搁我们做生意。” 包蕾听得瞪眼睛，气的像个大肚子蛤蟆。 什么时候买东西，买方说了不算，要听卖方安排了？！ 她有心说不买了，但自家店里还空空如也呢，说不得还要忍耐一下。 时日长了，白云间这边放松了防备，她才能图谋。 “好，今日我们刚开业，别的可以少一些，但蛋糕一定要多。”她咬牙应了下来。 可惜佳音根本不理会她，扭头问询彭掌柜，“铺子里什么货品，今日准备的多？匀给她们一些，记得把包装费都算进去。” 彭掌柜赶紧说道：“薯片之类小食，每样都可以匀两斤，小蛋糕能分出三十个，至于果饮和奶茶……不方便带走，只能在店里喝。” “那就这样吧。”佳音点头，算是把事情定了下来。 彭掌柜立刻下楼，带着小伙计忙了起来。 很快，就把东西都打包好了。 包蕾黑着脸要付账，没想到却尴尬了。 她的银子不够！ 长公主给了五十两，定做木架子一类基本的东西花了一半。 如今她手里只剩了二十多两，但今日采买的货品却要三十两。 这中间差的七八两，就足以让人丢脸丢到底了。 彭掌柜不喜包蕾方才趾高气昂，若不是东家赶到，他们还不知道怎么被为难呢。 加之，以后要长期打交道，郡主不可能每次都在身边给他们撑腰。 只有把对方一次踩死了，他们铺子才不至于时时被刁难。 所以，他立刻笑道：“包姑娘，您可是长公主府的嫡女，不会身上连三十两银子都拿不出吧？” 铺子里有七八个客人正在挑拣吃食，听到长公主府几个字，都扭头看个热闹。 包蕾简直脸色红得要滴出血了，她飞速摘下脖子上的一块平安玉牌，“这是我出生时候，我祖母赏赐的，押在你们这里，明日我带了银子，再赎买回去。” 佳音立刻说道：“包姑娘，我知道你是一个要强的人，一文钱都不肯欠别人。 “今日我若是不收这玉牌，你肯定也不会安心把这些货品带走，那……我就接着了。 “但我只给你保管一日啊，明日你拿了银子过来，我就立刻还给你。 “这么金贵的玉牌，又是你贴身的东西，以后还是不要随便摘下来给别人了。否则，万一被坏人拿去，毁了你的名节，就得不偿失了。 “我的教养嬷嬷在教我规矩的第一日就这么说的，包姑娘比我年长，按理说不会不懂啊，许是学过的时日太久，把这事忘了吧……” 包蕾简直想找一条地缝儿钻进去！ 她摘下玉牌，本来就想坑害这个农家贱丫头一下，以为她不懂规矩。 回去以后，她就可以让人传出闲话儿，比如康乐郡主逼迫她抵押贴身之物，实在欺人太甚…… 以后她和白云间再有任何分歧，所有人都会觉得她又是被欺负的那个。 哪里想到，康乐郡主不但把玉牌收了，还挑明了说她不懂规矩，没有教养。 坑害人家不成，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再也坚持不住，扭头就要走，却被佳音又拉住了，“包姑娘，你要把所有吃食检查好了，我们铺子可是出门就不再负责的。 “虽说如今天气冷，但蛋糕这东西不好保存，必须买新鲜出炉的。 “万一你们放到明日在卖，客人吃到酸败蛋糕，坏了肚子，你们找到我们这里，我们可没地方说理了，是不是？” 第六百八十一章 家破人亡的节奏！ 包蕾忍着一口心头血，勉强检查了一下，又在彭掌柜拿出来的字据上签了字，这才被放走。 佳音回了后院，留下彭掌柜继续招呼客人，还没忘帮分店做“宣传”。 于是，不过片刻，新都里很多人就都知道白云间开了分店。 或者说，是多了一个地方卖白云间的蛋糕和小食。 新都哪有什么秘密啊，特别是那些权贵人家，谁没点儿耳目啊。 白云间分店背后的东家是三公主，长公主府的孙女负责打理，售卖的货品出自白云间。 这点儿底细，渐渐都被扒了出来。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 把这些信息在心里过一遍，真相也就八九不离十了。 而真相就是，三公主眼红康乐郡主的铺子，抢夺不成，只能开个分店！ 有人好奇，有人抱了巴结的心思，有人只是单纯的想看个热闹。 无论目的如何，城南的分店，生意居然火了。 从白云间拿回去的货品，一个上午就卖没了。 这让偷偷躲在后院的三公主，还有堂前充当掌柜的包蕾，都高兴极了。 待得关门一算，两人又有点儿心凉。 因为忙了一上午，只赚了不到十两银子。 三公主当时就发了脾气，指责铺子拾掇的太简陋，指责货品太少不够卖。 包蕾低了头挨骂，什么都不能说，只能自己憋的内伤。 好在三公主也不是蠢到家了，终于想起自己这个东家一点儿都没有尽心。 于是，她拿了二百两给包蕾，让她加紧把铺子再拾掇一下，然后多进货。 包蕾当然言听计从，下午忙着拾掇铺子，然后就让人去白云间下单。 各色小食数量翻倍，小蛋糕更是一口气要了一百个。 彭掌柜肯定不会推掉上门的生意，毕竟一手交货一手交钱，很痛快。 虽然利润薄了一些，但卖的多啊。 正好，铺子里多了八个小学徒，人手充足，不差这点儿活计。 第二日，包蕾就带人早早把货品都取走了，当然还有她的贴身玉牌！ 不出所料，分店的生意依旧红火，这一次货品充足，一整日下来，赚了三十多两银子。 算一算，一个月也有一千两。 铺子是自家的，不用租金。 人手是长公主府的，几乎没有成本，卖出多少都是赚的！ 三公主欢喜坏了，乐颠颠跑回皇宫去同皇上报喜了。 皇上当然不在意这一千两银子，只是高兴以后再不用被女儿缠磨了。 然而，三公主和包蕾都没想到，她们高兴的太早了。 过了前几日的新奇，铺子的生意直接一落千丈。 偏偏，包蕾为了多赚银子，从白云间拿了更多的货品。 天黑时候，对着几乎满柜子的蛋糕和小食，她彻底傻眼了。 退不回去，没人买，只能等第二日继续卖。 可惜，分店是绣庄改建的，阳光不够充足，也没有保鲜手段。 第二天，薯片和爆米花就潮了，不够酥脆，小蛋糕也酸败了。 有客人买了回去，下午就找来吵闹。 因为……吃坏了肚子！ 包蕾是焦头烂额，一万个不明白，白云间为什么就客似云来，她们这分店就是举步维艰？！ 明明卖的都是一样的东西！ 若是佳音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哈哈大笑。 这世上就没有简单的事，尤其是关于赚钱的。 白云间从装修，到货品，哪样不是她付出的心血。 就是如今，她还在家里琢磨新品呢。 昨日二伯从城里拎了两大条里脊肉，本来要做焦烧肉条，但家里烤了侯府带回的羊腿。 这里脊肉就剩下了，佳音有些嘴馋，就要炒肉松。 肉松除了拌粥，还有一个更好的用途，就是做肉松饼啊。 正巧，陶红英忙了几日，定了开酱菜的铺子。 今日闲着无事，就娇惯闺女一次，动手帮她折腾新吃食。 李家院子的烤炉，简直是村里所有淘气孩子的梦想所在。 放学时候，他们嗅着香气，脚丫子就自动自发的跑起来，直接奔到了李家门外。 陶红英瞧着门口一排小脑袋，各个都是笑嘻嘻，她就端了一盘热乎乎的肉松饼上前招呼。 “这是家里琢磨的新点心，叫肉松饼。你们尝尝看，哪里好吃，哪里不好吃，都说说。” 淘气小子们立刻在裤子上用力蹭干净手，接了肉松饼，三两口吃掉，最后异口同声都是俩字，“好吃！” 至于哪里好吃，如何好吃，他们就说不出了。 陶红英好笑又无奈，又捡了一盘子，打发一个淘气小子送去学堂，给蒋先生和古力尝个新鲜。 佳音则带了水灵拎了食盒，要送一圈儿，刘家，村长家，赵爷爷几个，蕙娘师傅家，外带张神医那里。 其余几家还好，接了点心，拉着佳音说几句话就罢了。 只有张神医，抓了小徒弟就做了劳工。 碾药、照看药罐子，把小徒弟使唤的团团转。 佳音被放出来的时候，已经天色昏黑了…… 李家人已经习惯了，眼见胖丫头又捧着大部头医书回来，就笑着喊她吃饭。 李老二难得赶回来吃晚饭，一边舀着辣椒猪肉卤子，浇在白生生的过水面条上，一边同小侄女念叨。 “福妞儿，长公主那家子的事，勉强查出一些眉目了。 “好似，长公主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过是撑个华丽的空壳子，实际日子过的很艰难。” 佳音喜欢韭菜鸡蛋酱的卤子，低头吸溜两口面条，因为新香滋味，幸福的眯了眼睛，随口应道，“二伯，我猜到了。 “前几日，长公主那个孙女到白云间去了。 “我简单看了看，她的袄裙应该都是去年的，头上只戴了一个金钗，比一般官家千金都不如。 “而且，先前长公主要强买蛋糕方子不成，如今又撺掇三公主抢铺子，我猜都是因为银子。 “只是不知道，他们家的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按理说，那么多生意应该不差钱啊。” 李老二摆手，冷笑道：“前几日，他们家卖了一个庄子，听说最近半年，她家可是没少变卖家产。” 变卖家产？ 李家人都是听得惊讶。 这可不止是败家，这是要家破人亡的节奏啊！ 四更来了，花花是不是棒棒哒！依旧抱腿求一下宝子们手里的必读票啊，宝子们能点点催更和五星好评、好看，花花就更开心啦。继续努力，明天继续四更啊！ 第六百八十二章 终于有了新发现！ 不说李家人猜测，只说新都里，一家酒楼门前，两个半大小子正拿了扫帚清扫台阶。 一个小伙计从屋里跑出来，塞了他们两个白面馒头，笑嘻嘻的说道：“大河、小河，你们饿了吧，赶紧吃一口垫垫肚子，我们掌柜的特意吩咐，给你们拿来的！” 两个半大小子赶紧道谢，但接了馒头却放进怀里，手下依旧忙碌。 小伙计这会儿闲着，就抄了袖子，站在一旁同他们闲话儿。 面相憨厚的大河卖力的铲着台阶上的一些脏东西，小声同小伙计抱怨。 “这些富贵老爷，喝了酒真是没个样子，方才那个包老爷，出门就吐这里了。 “这天气也冷，我紧着过来拾掇，还是给冻实了。” “可不是嘛！”小伙计也是撇嘴，压低声音说道：“别看他们平日人模狗样的，其实背后不定干什么龌龊事呢！” 大河凑近他，神神秘秘问道：“小李哥，我听包老爷他们说要去什么瑶池？而且他们说起来的时候，笑的可奇怪了。 “那是什么地方？真是王母娘娘的瑶池，有仙女吗？” 小伙计却惊了一跳，赶紧捂了大河的嘴，警惕的四处张望，见周围无人才松了一口气。 大河好似吓坏了，缩在小伙计身边，一脸惊慌问道：“哥，这个不能说吗？” 许是被这一声亲热的“哥”打动了，小伙计犹豫了一下，凑在大河耳边说道：“这个叫瑶池的地方，不要随便说，那个地方邪门儿的厉害！” 大河更瑟缩了，问道：“哥你放心，我不说，就是偶然听到的，你也知道这地方啊？” 小伙计忍不住显摆，几乎用气声说了几句。 “上次，也是这个包老爷他们吃完饭走了，有人把玉佩掉在椅子上，掌柜让我去追。 “我一直追到东城和北城交接那里的梅园附近，才算把玉佩还了。我见附近新奇，想多看几眼，结果有人跳出来直接勒了我的脖子。 “还是丢玉佩那个老爷替我说情，我才被放回来，娘哎，我差一点儿就死了。 “那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一定不要多说也别打听，小心你的小命也保不住！” 大河赶紧用力点头，吓的鹌鹑一样。 小伙计放了心，正好屋里掌柜的喊人，他就赶紧回去了。 大河同台阶下的小河对视一眼，继续卖力的扫雪，直到酒楼门前干干净净。 掌柜走到门前看了一眼，很是满意，同两人点点头。 原本赈济署的那些老弱病残，就像这新都里的老鼠，惹人厌烦。 有性子老实的在街边乞讨，胆子大的就做些偷抢的龌龊事，让所有人提起都是皱眉头。 幸好，李伯爷同皇上求了差事，掌管赈济署。 经过几个月的调整，赈济署可是大变样了。 原本的乞丐和流民都扛起了扫帚出来扫街了，秋天扫落叶，冬天扫雪。 街上每户人家一个月只需要出个几十文钱，每天门前都会干干净净。 偶尔倒个脏物，也有人帮忙。 而且，这些赈济署的人从来不骚扰客人，也不会乞讨，很懂规矩。 时日久了，大伙儿都咂摸出了好处，也习惯这样的便利了。 所以，那几十文钱掏的是心甘情愿。 像他们酒楼这样，每日剩饭剩菜也愿意赠送一些。 对门的布庄，有被虫子蛀了或者发霉的粗布也愿意给一两匹。 总之，大伙儿和赈济署这些人已经初步达成了某种默契，互利互惠。 大河、小河规规矩矩给掌柜的行了礼，然后就去扫下一家。 直到天色黑透了，开始净街，他们才回去赈济署大院。 大院内外，扫的更是干净。 灶间隐约有火光，嗅着还有米香。 灶间隔壁点了油灯，里面坐了二十多个小孩子，正跟着一个书生学写字。 孩子们都不大，七八岁的样子，穿戴的袄裤不算合身，打了补丁却很厚实，也拾掇的很干净。 他们努力背着手，挺着胸膛，很是认真。 书生不知说了什么，孩子们都大声应着，底气十足。 大河、小河放下扫帚，还想往内院走，却被灶间出来的老妇人喊住了。 “大河小河，赶紧吃饭啊，给你们留了两碗粥呢，今日还有高粱饼子！” 大河、小河赶紧摆手，大河说道：“王奶奶，我们先找郑管事说几句话，一会儿就过来。” 老太太也没再坚持，“去吧，今日是大郑管事在呢。” 李伯爷有两个常随侍从，一个叫郑丰，一个叫郑禾。 平日李伯爷不在赈济署，就会留一个随从在这里，大郑管事就是郑丰。 大河小河跑到后边，找到郑丰的时候，郑丰也在吃饭。 他肯定吃的要好一些，桌子上一碗粥，两个馒头，还有一只烧鸡。 大河小河敲门进来，倒也没馋烧鸡，而是把打听到的消息仔细说了一遍。 郑丰听得皱眉，心里却是高兴。 他们查了有大半月了，终于找到具体的地方了。 “好，我知道了，今日记你们一功，后续你们不用再查了，小心危险！”郑丰嘱咐道：“公主府那边，还是要盯紧一点儿，事无巨细都要回报。” 大河、小河显见同郑丰很亲近，大河笑嘻嘻问道：“大郑管事，要不要我们兄弟去把大海、小海他们换下来？他们盯着王家可有一阵子了，什么收获都没有。” 郑丰瞪他们一眼，“管好自己的事就行，各人都有各人的差事，不能随便换来换去，这样容易漏掉关键细节！” 说罢，他把烧鸡的两只腿撕下来，分给这兄弟俩，说道：“吃完再出去，有事随时来报。” 大河、小河擦擦手，这才接过鸡腿，三两口吃完就跑掉了。 他们又去前边把灶间的稀粥和高粱饼子吃了，至于怀里的馒头，等读书的弟弟妹妹下课，就送给他们垫垫肚子。 他们虽然叫大河、小河，却不是亲兄弟，只不过是一起办差的搭档。 他们都有各自需要照顾的亲弟妹。 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们抱着瑟瑟发抖的弟弟妹妹，忍着冻饿，日夜煎熬，随时都要没命。 如今，他们能够吃饱穿暖，弟弟妹妹还能读书。 而他们要做的，无非是机灵一些，为主子做个耳目而已…… 第六百八十三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说赈济署这边，两个半大小子调查到了重大线索。 只说碎金滩李家人，这会儿也都进入了梦乡。 佳音还是照旧进了空间，先睡了三个时辰，然后就精神抖擞的折腾开了。 马上就要年底了，家里和侯府都要走礼。 若是只有刘家和温家这些亲朋，倒也不用太费心。 毕竟，都是自己人，挑拣实用的就好。 但今年多了贾家和邢家。 还有大哥和六哥中了秀才，学院那边的周院长和汤先生，都要好好备礼，不只是年礼，还有谢礼的意思。 甚至宫里也要送三份。 之前，她借着年岁小，只同皇上走动。 但这次万寿节，见了太后和皇后，若是送年礼时候，把她们两人落下，被有心人抓了把柄，就能给她扣个不敬的帽子。 这也是她不愿意经常进宫走动的原因. 真真是拔出萝卜带出泥，需要注意的事情越来越多，繁琐又耗心力！ 虽然义父和二伯都说，不必她费心，让她做自己，不委屈自己就好。 但她到底不是小孩子，不能任性到当真不管不顾。 朝堂凶险，她帮不上，只能不给他们添麻烦。 幸好，前世的她不算如何出色的人物，但工作几年，基本的人情世故还是懂得一些。 尽量周全，尽量仔细一些，也能应付个八九不离十。 所以，她打算琢磨一些新奇又不是特别扎眼的南方果子，放进年礼里。 小狐狸三条跟前跟后，像个忠心的空间大管家。 一会儿给主子叼个橘子，一会儿叼串葡萄，忙的不亦乐乎。 佳音边走边吃，最后定了橘子、紫葡萄和香蕉三种果子。 橘子是大众口味，人人都爱吃，也好存放。 葡萄架和香蕉树，暖房里就有。 贾二夫人和邢夫人都是亲眼见过的，不会怀疑。 至于其余山竹和芒果一类，还是留在空间里独自美丽吧。 时机还不成熟，没到它们可以随意亮相的时候！ 有了这三种果子，加上秋日果园里摘下的苹果，凑成四种。 再摘一些暖房里种的青菜，绝对是冬日里最好最难得的厚礼了！ 甚至还可以加两盆盛开的好花，增添一些风雅…… 小院后边的自留地，除了一小片人参之类的珍贵药材，其余都在一茬接一茬的种药材。 偶尔中间间隔会种一茬粮食，算是让黑土地换换“口味”。 幸好，土地是沉默的，却也是最可靠。 一直在默默滋养一切作物，从来没有一点儿抗议。 菜园里，各色青菜依旧是主角，毕竟家里平日总要消耗。 仙客来那边，也是隔三差五就回来运一车，由家欢亲自回来取。 这个哥哥寡言，却心里极为通透。 每次都会记账，甚至这些青菜拿到仙客来，烹制好卖给客人，利润多少都是记得清清楚楚。 佳音知道，他是备着大伯回来给她分银子，她也不拦着。 左右是一辈子相亲相爱的家人，大伯和哥哥愿意分她银子，她就收着。 以后，她总有办法，回馈给他们更多…… 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了，除了青菜和果子，已经不需要佳音再偷偷贴补别的了。 所以，秋日时候，空间里的兔子，被她送了大半给村里的淘气小子们。 只剩了几只居功甚伟的母兔子。 即便它们年岁大了，不能再生了，佳音也没有抛弃它们。 她打算给这几只母兔子养老送终。 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事，每日扔棵白菜或者萝卜就好。 但鸡鸭鹅圈里，却依旧热闹。 大大小小百十只，不但吃的多，也叫的厉害，是空间小院充满烟火气的重要部分！ 所有得到的鸡鸭鹅蛋，佳音都存了起来。 煮熟和腌制的占了大半，小半是生的。 保证随时能吃，也保证随时能拿出一筐，或炒或蒸。 猪舍里的肥猪，已经被佳音陆续送到了村里的猪舍。 一来，她把猪养大了，没法杀掉。 二来，猪多了，吃的多，排泄更多。 她虽然可以意念操作，但铲屎官这活计实在不可言说…… 最后就是那只小羊了。 它的母亲算是佳音的奶娘，在她刚出生的时候，喂了她半个月，后来跟去孙家，不知道下场如何。 佳音念着这一点儿，没有杀它的心思，甚至秋日时候还托付叶山给它找了个丈夫。 如今小羊的肚子也大了，马上就要当娘了，也要产奶了。 佳音以后泡个羊奶浴，做个点心，补个钙，都有指望了。 小院前边的院子，经过几次的调整，如今摆满了架子。 郑家庄秋日时候接到存粮命令，执行的很彻底。 后来，叶山传信儿，又让他们把买回的白米都蒸成了饭团，细面则蒸了馒头、菜包子，高粱粉则烙成饼子。 叶山每隔一日就要去一趟郑家庄，把这些馒头饼子，统统运回来，被佳音存在这个前院，防备万一。 经过两次逃荒，甚至是出生就挨饿，佳音太懂粮食的重要性了。 即便有这个神奇的空间傍身，她心里依旧没有太多安全感。 更何况，如今义父和爹爹都在带兵，随时北征。 几万北征军，就是几万张嘴！ 她隐约总有一种预感，好似有一日，她要为填饱这几万张嘴头疼。 索性，在现在这个时候，她早早就开始准备。 春风得意时布好局，待得四面楚歌，才会有退路！ 尤其是经过白云间这件事，她对皇上出尔反尔，心里存了芥蒂。 郑家庄是义父和皇上的母族，留下的人手也是忠于义父和皇上。 义父对她们李家，自然不必说。 但皇上…… 她不敢完全相信郑家庄了！ 再有两日，最后一批干粮就能做完，她就不打算再继续了。 以后有机会，好好问问义父后再决定吧…… 至于，郑家庄的人手，如今连同水灵水云在内，在李家人身边伺候的，足有十几个。 各个行事都很忠心稳妥，不能随便换掉，也没有理由换掉。 佳音决定以后找张神医，琢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着痕迹的法子，彻底控制这些人。 他们忠心，自然平安无事。 若是他们有一日背叛，她也不至于没有遏制之力！ 巡视完她的“王国”，佳音继续扎进房间勤奋苦读。 第六百八十四章 代表幸福的味道 日升月落，风雪一场接一场，好似眨眼间就是腊八了。 天色不等亮起来，陶红英就带着水灵、水云，还有过来帮忙的琼嫂子、冬梅，一起烧热了灶上的两口大锅。 然后，昨日挑好的八种杂粮和豆子，就被洗干净加上满满的水，熬煮起来。 天色大亮的时候，锅里的腊八粥也被搅的粘稠香甜。 新村和二村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淘气小子们难得没有懒被窝，主动爬起来，睡眼惺忪的捧着碗，就等着喝腊八粥了。 其实，如今日子好过，一碗加了糖的杂粮粥，不算什么难得的东西。 但到什么节令，吃什么东西，本身就带了三分加成的好味道！ 外边寒风呼啸，雪粒子纷飞，一家人围在一起，喝一碗热乎乎的腊八粥。 这腊八粥就已经不是粥了，是平安，是团圆，是丰足。 全家老小喝的就是这一份儿安心和踏实。 佳音就着老娘亲手腌渍的辣白菜、咸黄瓜和红油芥菜丝，也喝了两大碗，最后捧了圆溜溜的小肚子，满地转悠消食儿。 李老二原本想在家歇息一日，但郑丰早起回来，说了几句，他就进城了。 他没有托大，听说了瑶池的位置，还有防护严密，他就打算找侯爷借几个人手。 但侯爷在军营，一来一回，骑马也要半日，恐怕就错过时机了。 幸好，先前郑家庄那边派来的人手里，郑六郑七几个跟着家仁他们去泉州了，但郑三江和家欢的小厮郑二都在城里，倒是可以临时搭把手。 于是，日上三竿时候，郑三江和郑二扮成一对儿父子，挑着一担山梨，就出发了…… 李家院子里，温夫人和文娟一起做针线，陪着李老太说话。 温夫人和文娟坐胎的时间差了不到一个月，如今都是五六个月的肚子，已经很大了。 这样的天气，她们也不敢在外边乱走，平日就两个院子窜一窜，算是活动了。 李老太盛了一大盆的粘大米，打算挑拣干净，做成粘面子，然后蒸豆包、炸油糕。 这是北地的习俗了，即便搬到新都这里，但家里人还是喜欢这一口儿。 因为在北地时候，日子太穷苦了。 家里最好的一年，也不过蒸了百十个豆包，炸了二十个油糕而已。 那是全家记忆里，最香甜、最幸福的味道了。 如今家里顿顿白米，买个百十斤粘米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老太太就打算多做一些，亲朋家里都送点儿，吃个新鲜。 温夫人和文娟看着有趣，也听得嘴馋，都是扔了针线，跟着一起忙碌，说说笑笑，倒也热闹。 李老太就说道：“在这边，粘米不叫粘米，叫糯米，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但在我们老家那边，这可比普通白米的价格贵一倍呢。 “那年我家老二在城里做账房，主家赏了几斤，我狠狠心都蒸了豆包，炸了油糕。 “家喜和家安才四岁吧，吃完油糕之后，把手指头都挨个舔一遍。 “当时我就想啊，以后日子好了，一定炸它几百个油糕，让孩子们吃个够儿。 “结果，今日倒是要炸大盆的油糕了，孩子们又都飞出窝了，轻易拢不回来了！” 温夫人猜到李老太是想孙子了，赶紧劝道：“这粘面子若是放得住，不如冻两团。 “过年时候，孩子们总能都聚回来，到时候现炸现吃，那才味道好呢！” “是啊，奶奶。”文娟也是说道：“欢哥也在城里呢，越来越忙，都四五日没回来了。多留一些，等他回来，也吃几个油糕。” 李老太忍不住笑了，嗔怪道：“放心，落不下你家孩子爹。家欢最喜欢粘的吃食，但他懂事，不肯多说。 “先前洛安小镇那边卖的粘糕，他弟弟们吃了多少次都没想起来，还是福妞儿每次从镇上回来，都没忘了给家欢带一盒子。” 文娟脸红，她这个当媳妇儿的，其实也不知道这些。 不怪丈夫平日对小姑子千好万好，小姑子也真是比别的孩子懂事细心太多了。 陶红英从外边进来，随手扯了个厚厚的棉披风，一边穿戴一边说道：“娘，我去二村走走，马上过年了，看看作坊和各家有没有什么难处。” “去吧，带着福妞儿。”李老太给儿媳指派任务，“这丫头早晨可没少吃，小心再长肉了，到时候可真比年猪都肥了！” 众人听得都是笑。 佳音也是笑嘻嘻，一点儿都不生气，跑去搂着奶奶的脖子撒娇闹了好一会儿，才同样裹了披风，和娘亲一起出门。 冬日天寒，手工挂面没了太阳和秋风的帮忙，不好风干，只能改成暖房烘干。 这般肯定要麻烦一些，但幸好人手充足，倒也没有耽搁生产。 而且因为过年要走礼，手工挂面的销售量也迎来了一个小高峰。 小翠儿整日忙的脚不沾地，白日要打理作坊，处置村里的大事小事，晚上还要跟着蕙娘学写算。 她真是恨不得一个人长出八只手，一个时辰掰成三个时辰用才好。 这会儿，她正在整理账册。 虽然识字还是不多，写算有些吃力。 但她聪明，会用一些符号做代替，居然也记录的像模像样，一丝不乱。 眼见，陶红英和佳音过来，她赶紧迎上前行礼。 李家对于这个面条作坊，一直是有事帮扶一把，但从来不参与。 比如，陶红英教授大伙儿做手工挂面、熬肉酱，作坊里所有用物，也都是她指点打制的，流水线作业更是她一点点帮忙捋顺的。 但整个作坊从买进面粉和素油这类原料，到售卖，成本利润多少，怎么分配，她就一句都没有多说。 二村这边的伤兵、老兵，还有侯爷的亲兵，毋庸置疑，都是勇武又忠心。 但是很多人都有家眷，又涉及到银钱，李家就要避嫌了。 防备到最后，他们费心出力，还被怀疑中饱私囊…… 作坊走上正轨之后，作坊各个工序就都选了一个年岁最大的老兵，总共五人，成立了一个管事班子，外加小翠这个掌柜和账房。 这六个人加一起，倒也把作坊打理的有模有样。 而二村大半人都在作坊里干活，管好作坊，也就连带着把村里管好了。 第六百八十五章 突变！ 唯一例外的就是老黑等人。 但他们一年到头在村里的时间，加一起都不到俩月。 而且他们赚银钱多，出手也大方，回来吃住洗涮，村里妇人都争抢着帮忙，赚点儿零用。 陶红英和佳音跟着小翠，四处看看，倒也满意。 唯独到烘烤房的时候，发生一件小事。 烘烤房里需要高温，当然就要不停的添柴，烧热屋子里的三面火墙。 负责添柴的小媳妇儿，许是贪图这份高温，居然私自扯了一根绳子，把家里孩子的湿衣衫带来烘烤。 陶红英醉心琢磨吃食，最在意的也是卫生问题。 她当时就望向小翠儿，问道：“规矩说了多少遍，怎么还有人记不住？做吃食，最忌讳的就是不干净，烘干面条的屋子，怎么能晾晒衣衫？” 小翠儿气的红了脸，狠狠瞪了那小媳妇儿一眼，恼怒道：“我之前怎么说的？ “之前你犯了两次，哭的鼻涕眼泪一把，跟我和大伙儿求情，大伙儿才原谅你了。 “如今，才隔了几日啊，你就敢犯第三次！你真当大伙儿不会撵你，是不是？” 小媳妇儿当时就抹了眼泪，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呜呜，家里孩子没有衣衫，这套洗完烘不干，就不能出门了，我也是一时心急……” “别给我来这套！”小翠恨不得给她两巴掌，“你冬日的袄裙就有五六套，但凡让出一套给孩子做个替换的，也不至于这样。 “赶紧滚出去，等大伙儿开会商量是不是开除你，再另外通知你！” 那小媳妇儿还想说什么，但看众人都是脸色不好，没有求情的余地，就哭着跑掉了。 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受了什么欺负，承受了多少委屈呢！ 小翠儿叹气，小声同陶红英说道：“四夫人，这个小嫂子的男人是侯爷亲卫，平日同我家二牛他们相处都不错。 “这个小嫂子性子不算好，平日行事拎不清，我也说过很多次了，没想到她就是不改。 “等我和几个管事商量看看，作坊这边就不再让她来上工了！” 陶红英点头，嘱咐道：“他丈夫那边，好好说清楚，最好别坏了爷们儿间的情分。 “另外，做面条的所有工序，一定看管严格，不能有任何疏忽。 “若是有人在咱们的面条里，哪怕吃到半根儿头发，作坊的牌子都保不住。 “牌子砸了，口碑坏了，面条卖不出去，大伙儿生路就断了！” “是，四夫人，我记着了，晚上就开会。”小翠狠劲点头。 陶红英又问问过年前的工钱和分红，见得没有太大疏漏，这才带了女儿回家去了。 路上，陶红英叹气。 “人多了，心就杂了。原本只有咱们村人，都是翻山越岭，出生入死的情义，相处起来都是真心。 “如今多了个二村，事情多了不少，还总感觉出力不落好。” 佳音握着老娘的手，笑嘻嘻劝着。 “娘，咱家出力也不是为了讨好这些人，是为了给义父和爹爹分忧，是敬重这些为国牺牲的英雄。 “所以，只要义父和爹爹省心，只要老兵们有个安身之处就好了。 “至于那些不懂事的人，走到哪来都缺不了，谁家米缸里还没养几条米虫呢，是不是？ “别跟她们生气，不值当。” 陶红英听得闺女说的有道理，也不想闺女小小年纪跟着费心这些琐事，就笑着换了话头儿。 “明日你是不是进城啊？娘跟你一起去！ “你大哥那个同窗的舅舅，不是做中人的吗？他递了消息到百花园，说有两个小铺面位置很不错，我打算去看看。” “是先前帮着二伯和大哥买了小院子那个中人吗？”佳音笑道：“我陪娘一起去，娘的生意，我必须支持一下。” “好，你财运最好了，跟着娘去看看，娘心里也有底！”陶红英把闺女往身侧拢了一下，挡住了大部分寒冷的北风。 北风调皮的想要钻到陶红英身后，可惜没有成功，只能悻悻飞走了。 一路摇曳着枯树，洋洋洒洒着雪粒子，就到了江边码头。 北征军大营里，并没有因为冬日天寒，就停止了训练。 尤其是新入营的公子兵们，经过这么久的训练，如今终于有了几分彪悍的样子。 绝大部分公子兵，无论是跑圈儿还是出操，都能胜任了。 但世事总有例外，还是有那么几十个，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其中有天生体弱的，有外貌是男子，真实属性却向“女”字靠拢的…… 总之，这些人都被送去了伙夫营。 白日里，帮忙烧火做饭，晚上也不用巡逻，唯一要他们参与的集体训练就是早操——不过是在吃早饭前，绕着校场跑个七八圈儿而已。 今日，轮到李老四当值。 李勇和江澄端了他们的早饭，跑去主帐蹭个吃喝。 因为昨日碎金滩打发马车送来不少青菜果子，还有家里亲手整治的粘豆包和炸油糕。 昨晚，他们已经吃了一顿，今早又厚脸皮跑过来。 侯爷也没撵人，三人留了半盘粘豆包给李老四，就一边说话一边吃起来。 江澄叹气，“在外打仗的时候，想回来，如今回营几月，又觉得全身骨头都在痒痒，真是恨不得赶紧跑去跟蛮人再打一架！” 李勇冲着他翻白眼，笑骂道：“要去你就自己去，我可不成。马上过年了，我要回家陪媳妇儿孩子！ “我儿子闺女又半个月没看见我了，我都怕他们不认识爹了！” 江澄哈哈笑，嚷道：“你闺女儿子不认识你还好呢，万一叫别人爹才坏事了！” “去你的！”李勇拐了他一胳膊肘，感慨道：“自家做的吃食就是香！ “伙夫营那些小子，我都怀疑他们是公报私仇，好好的粮食，好好的冬菜，怎么就能被他们做的那么难吃！真是猪食一样！” 江澄说道：“幸好做的不好吃，若是好吃，每月军粮怕是要翻倍供给了！” 侯爷趁着他们说话，把最后一块油糕夹走了，惹得两人瞪眼睛。 侯爷慢条斯理吃着，说道：“你们倒是提醒我了，明日回城，先去兵部把年货批下来。那些人不去催着，许是等到过年都送不来。” “对，”江澄赶紧点头，“侯爷每次亲自过去，他们都吓得鹌鹑一样。等我们过去，他们就一个个抬着下巴，喝着茶，傲的像谁家大爷一样。看的我总想挥鞭子，抽得他们哭爹喊娘！” 李勇还要说话，帐篷门帘却突然被挑了起来，一个亲兵冲了进来，神色很是惊慌，嚷道：“侯爷，不好了，校场上死人了！” 四更奉上！小仙女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月底最后一天，给花花投个必读票啊！还有催更和好评（点好看或者五星），爱你们呦，群么么哒！ 第六百八十六章 死因不明 “什么？！”李勇惊的当时就跳了起来，想起李老四在校场，也顾不得什么礼数，起身就跑了出去。 侯爷带了江澄，随后跟上。 宽大的校场上，这会儿已经闹得沸反盈天。 几千兵卒围在西北角落，把中间倒地不起的兵卒和李老四以及几个亲兵，围得是水泄不通。 外围的人不知道情况，努力翘着脚张望，小声问着：“出了什么事，怎么就死人了？” 有平日不满训练严格的兵卒就道：“能有什么事，就累死人了呗。这样的大冬日，都不让歇息，天天顶风冒雪像傻子也一样跑来跑去，不死人都怪了。” 当然也有存了良心的人，反驳道：“闭嘴！不知道原因就别瞎说！咱们天天这么练，你看谁累死了，哪个不是体格子越来越棒？这人怕是得了什么急病！” 李老四没有空闲理会这些话，他蹲在场地中间，黑着脸反复检查兵卒的呼吸，盼着有一点儿抢救的希望。 可惜，兵卒脸颊枯瘦，眼窝青黑，嘴角吐着白沫，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他的眉头皱的几乎要夹死苍蝇，心里也是莫名其妙。 今日的早操同往日一般，都是跑圈儿，也没有突然增多。 结果，才跑了一半，这个兵卒就掉队了，他追上去想呵斥几句，不等开口呢，兵卒就死透了。 事发太突然，他想救都来不及。 这个时候，李勇和侯爷等人也赶到了。 李勇也不嫌弃，扑上前，仔细检查一番，见得兵卒身上没有任何鞭痕，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只要李老四没有动手，这兵卒无论什么死因，都同他没有干系。 显见，侯爷也是这般想的，立刻吩咐亲兵去找军医过来。 江澄想把兵卒们赶走，但迟疑了一下，就放任他们看热闹了。 很快，几个军医都拎着箱子赶到了。 一番检查之后，几个军医都是忐忑，其中一个年岁最大的，小心斟酌说道，“侯爷，这个兵卒不是中毒！他是身体太差了，不堪训练重负，才会没了命。” 李老四诧异道：“不可能啊，每日的早操都是一样的训练，今日也没多添加什么，怎么可能就受不了？” 另一个军医想了想说道：“将军，确实如此，这兵卒的精气神，好似被掏空了。 “就像一棵空心树，看着同普通树木一般，但遇到风雨，旁的树木摇晃几下就罢了，这棵空心树却直接折断了。” 所有人都听得明白，忍不住点头。 这兵卒的模样，确实不健康，真是有些病入膏肓的模样。 江澄问道：“入营时候都检查过，他应该不是这个样子。而且营地里也没克扣一点儿饮食，也不至于饿成这样，到底是什么耗光了他的精气神？” 不知哪个兵卒壮着胆子，接了一句，“难道营地里有狐狸精，专门吸人精血？” 旁人都是下意识缩了脖子，四处打量，好似真有狐狸精随时冲出来咬他们一口…… 侯爷开口呵斥，“无稽之谈！军营重地，哪有什么精怪！” 说罢，他吩咐道；“把这兵卒装裹起来，检查他的所有用物，看看有没有线索！再通知他的家人前来！” “是，侯爷。” 李勇和江澄齐声应了下来。 虽然侯爷没说什么，但李老四主动退避，等待结果。 没一会儿，兵卒被抬了下去，装在一个临时用木板钉起的简易棺材里。 这兵卒的行李用物也统统送到了主帐，营地里所有偏将副将，都聚在一起查验。 行李用物不多，不过是衣衫被褥，几块碎银子，一些玉佩等配饰。 若说奇怪，倒也有两件东西。 一个很长的烟杆，顶端带了一个圆葫芦。 一个则是红枣大小的玉石盒子。 烟杆瞧着像抽旱烟的，但仔细看，又有些不同。 玉石盒子不知装过什么，被刮的很是干净，嗅起来带了微微的苦…… 众人问遍，都猜不出是什么。 于是，这死去兵卒的同帐之人都被召唤过来。 其中有个伶俐的，听得将军们问起这个长烟杆和玉盒子，他就噼里啪啦说开了。 “侯爷，各位将军，死掉的这个陈贺可宝贝这两样东西了，我们常看见他偷偷抱着这烟杆儿，从玉盒子里挖点儿东西抹进去，鼓捣半晌，就美滋滋抽起来，那模样就好像马上要入洞房一样。 “我们好奇，想要抽一口试试，他还骂人，说我们是穷棒子，说这玉盒子里东西价比千金！” “对，每个月月底，我们家里送了东西，聚在一起吃喝，他都偷偷抱着玉盒子傻笑。”另一个兵卒也是附和，“但上个月，好似没人给他送玉盒子了，他就总发脾气，像个毛驴子一样，看谁都不顺眼。” 先前那个伶俐的兵卒，更是用力点头，又说道：“有几次，我看他像抽疯一样，用头撞墙，还满地打滚。我要给他找军医，他还骂我多管闲事儿！” 众人都是皱眉，猜测这事肯定同这个神秘的玉盒有关。 但玉盒子空空，只能等兵卒的家人到来，再另行问询。 李老四暂时摘掉了粗暴练兵致人死亡的帽子，但操练兵卒的事，还是转交给了江澄。 日头偏西时候，死去的陈贺家人终于赶到了。 陈家往上数两代，也是战功赫赫，是天武数得上名号的武将世家。 但许是祖辈太过惊才绝艳，把儿孙的灵气都占尽了。 到陈贺父亲和伯伯这一辈儿，都是才能平庸，依靠家族余荫和忠心，在京都城防军中，当个四品的武官。 等到了陈贺这一辈，陈家人丁更是不旺，只有陈贺和另外一个堂哥承继家业和香火。 这兄弟俩每日招猫逗狗，吃喝嫖赌，日子赛神仙。 招兵的时候，堂哥因为去年一时兴起买了个秀才功名，躲过一劫。 陈贺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入了军营。 如今，陈贺死了，陈家的屋脊就塌了一半。 陈贺的爹陈传和陈贺的大伯、二伯赶到，眼睛都是红的。 几乎是一见面，他们三个就抓了李老四的衣襟，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陈传恼怒吼着，“小贺写信回家常说训练苦，我们还劝他坚持一下。没想到，你居然把他活活累死了！你这个该死的泥腿子，你懂个屁的练兵！ “你就是杀人凶手，我要去告御状！谁也保不了你，你要给小贺偿命！” 第六百八十七章 事有蹊跷 军营众人都是皱眉。 他们虽然理解陈家人的丧子之痛，但不能忍受他们上来就扣帽子，还拿李家的农家出身说事。 有副将上前扯开陈家人，高声劝着，“陈统领，你们节哀！如今还是冷静下来，找找陈贺的死因最重要。” “有什么死因？他就是被你们活活害死的！”陈贺父亲几乎要疯狂了，红着眼睛质问，“你们说，是不是我儿子没给你们送银子，你们就苛待了他？这事儿，咱们没完，我要给我儿子报仇！” 陈家大老爷和二老爷也是点头，陈大老爷说道：“小贺死在你们军营，你们别想轻易寻个借口，遮掩他被你们害死的事实！” 军营众人捏着拳头，真是极力忍耐，才没有打得这三人满地找牙。 还是侯爷一巴掌拍了桌案，止住众人吵闹。 他冷冷扫了陈家三兄弟一眼，寒声说道：“陈贺同几千兵卒一起训练，一起出操，不曾被体罚。其余几千兵卒平安无事，只有他猝死！ “你们就是告了御状，也同李将军无关！” 陈传恨得咬牙，梗着脖子嚷道：“侯爷是说，我儿子死的活该，谁也不怪？！” 侯爷没有点头，却扔出了那个玉石盒子和长烟杆儿，问道：“这东西，是不是你们家里给陈贺带的？ “特别是玉石盒子里，到底装了什么？若是你们能说清楚，陈贺的死因自然就水落石出了。” 陈家三兄弟看向长烟杆和玉石盒子，互相对视一眼，都是摇头。 陈传的眼里依旧都是满满的仇恨，冷笑道：“陈贺从来不抽旱烟，若说是熏香还有可能。 “侯爷就是要推脱责任，最好也选个可靠一些的理由。” 江澄忍不住呵斥，“放肆！小小一个陈家，还不值得我们侯爷费心！这东西是陈贺在军营每日都用的，他同帐篷的兵卒都可以作证！ “而且营地里不曾克扣他饮食，更不曾体罚他，他却形销骨立，原因都在这两样东西上！ “你们如此，不但不配合，还要一心认定我们北征军处心积虑害死一个小小兵卒，真是可笑！ “你们胆敢抹黑侯爷，就是你们陈家不告御状，我们北征军也不会善罢甘休！” 陈家三兄弟许是被震慑，一时倒是闭了嘴，但神色里明显都是不服气。 侯爷冷笑，“陈贺不只是你们陈家子弟，还是我们北征军的一员。他的死因，本侯无论如何也要彻查到底。 “当然，更要还李将军一个清白！否则以后，哪个将军还肯用心练兵？ “若是你们陈家肯配合，自然更好，若是不肯，那就闭紧嘴巴，等待我们查个清楚！ “北征军上下，所有战功和威名都是用血汗和性命铸就，不容许任何人随意污蔑！ “若是被本侯知晓，你们四处污言，别怪本侯无情！” 所有将领迅速集结在侯爷身侧，同样冷冷望向陈家三兄弟。 冰冷，铁血！ 强大的气势逼迫的陈家三兄弟心惊，下意识低了头。 陈传终于放软了语气，拱手行礼说道：“侯爷息怒，我们也不是认定北征军害死了家中小儿，但也请侯爷体谅我们丧子之痛…… “我回去之后，会问询老妻，我平日公务繁忙，陈贺的行李都是老妻亲自拾掇……” 侯爷不再说话，冲着江澄点点头。 江澄转身出去，很快带人抬了简易棺材到帐篷前。 陈传眼见儿子形容凄惨，躺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再也忍耐不住，放声大哭。 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也是抹眼泪，拍着棺材，恨不得代替侄儿去死！ 李勇请军医上前，又把那几句枯木易折，说了一遍。 陈家三兄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总之没有再闹，只是催着奴仆把棺材抬上马车。 眼见陈家人扬长而去，所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 李勇忍不住低声骂道：“这都是什么破事呢，马上过年了，还能不能让人安生了！” 其余人也是叹气。 按理说军营里有个伤亡，简直是太正常的事了。 就是前几日，还有一个养马的老兵不小心被烈马踢死了。 但这批公子兵，却同普通兵卒大不一样。 与其说指望他们上阵杀蛮人，不如说，他们就是人质。 逼迫朝堂和文武百官，重视北征军，不敢轻易刁难北征军的人质！ 如今人质死了，还死的不明不白。 家属因为儿子站着进来，横着出去，满心仇恨。 北征军没有粗暴训练，苛待饮食，也是冤枉之极。 这事若是处置不好，两边的矛盾就会一触即发…… 李老四怎么想怎么都觉得今日这事蹊跷，待得人群散去，他私下寻到侯爷，“侯爷，这事不对劲儿啊，我总觉得，有人在背后算计。 “要么是冲着北征军，要么是冲着我们家。我要回去一趟，和我二哥说说，调查一下这个陈家。” 侯爷自然也想到了，回道：“若是冲着北征军，无非是冲着我手里的兵权，利用陈贺的死，挑起各家的不满和恐慌，陷北征军于困境。 “若是冲着李家，那对手几乎就可以圈定在那几个。 “伯爷最近一直在盯着那几家，你回去之后，配合伯爷加紧调查，需要人手让人来一声。 “如今我身在明处，倒是不好动手，只能辛苦你们了。” 李老四拱手行礼，“侯爷言重了，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他去寻了李勇和江澄，把手里的差事交代了一下，就带了几个亲兵回碎金滩了。 同一时间，百花园里，李老二也在拿了一个玉石盒子仔细打量。 小小的盒子，没什么雕纹，看似很普通。 盒子里装了一些酱色的膏子，粘稠又油润。 他看不出什么蹊跷，就问郑三江，“你说这东西是从瑶池带出来的，而且被那里的人看得很重要？” 郑三江点头，回道：“那处园子防卫很严密，我潜入进去，废了很多功夫，最后藏在一个木桥下。 “一个小厮托了几个玉石盒子从桥上走过，我听他们念叨说，丢一个就要被打个半死。 “碰巧那小厮脚滑，掀翻了托盘，我趁乱捡了一个。 “那两个小厮在如此寒冬，居然直接下水，就为了找回这个盒子，想必这东西真的很重要。” 今天两更，小伙伴们，花花这里有点突发的小状况，耽误更新了。欠的一更，很快就补回来。国庆了，希望大家玩的愉快啊，以及新的一月开始了大家不要忘记给花花投票票，点催更，写好评（点五星或点好看）呀，群么么！ 第六百八十八章 一人计短 李老二皱眉，把玩着小盒子，又问道：“那地方如何？既然叫瑶池，是因为方便戏水？” 郑三江摇头，神色里带了几分鄙夷，“不是，伯爷。那里之所以叫瑶池，是因为这处地方多‘仙女’。 “里面布置的仿若天宫，吃喝用物，极尽奢华，实际上就是一处消金窟！”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我在里面偷偷走了一圈儿，发现很多客人都是新都各家的公子，有的身上还有官职。 “他们在一个楼子里，有女子服侍着，抽一种长烟杆，抽完以后就像疯了一样。 “有人满地爬，有人哭笑，有人直接苟合，像是陷入了什么幻境。 “我本来还想多看看，但那里面的守卫换岗，为了不留下痕迹，只能趁着这个机会出来了。” “好，辛苦你了。”李老二听得心头狂跳，总觉得涉及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他深吸一口气，嘱咐道：“这件事，调查到这里，已经不是小事了。等我想想再说，你也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是，伯爷。”郑三江行礼，退了下去。 李老二背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 新都里，不是没有青楼那样的温柔乡。 朝廷虽然禁止官员进出这样的地方，但男人好色，怎么禁止得了。 偶尔去一次，喝酒作乐，不算什么，也没人为此被御史抓住不放。 也许御史偶尔也光临呢…… 但这处瑶池，显见不一样。 守卫严密，花费高昂，售卖让人迷幻之物。 面对的客人几乎都是权贵之家的小辈儿，甚至是年轻官员。 难道这是某人背后安排的享乐之处，打算交好各家的小辈儿？ 但又为何如此神秘，或者说讳莫如深？！ 郑三江的本事相当不错，连他去探查都如此艰难。 正这个时候，郑禾进来送新茶，问道：“伯爷，今晚回碎金滩吗？家里传消息说今日是温先生生辰，要自家热闹一下呢。” 李老二回神，赶紧说道：“备车，这就回去。” 郑禾赶紧出去张罗，李老二嘱咐了老曹几句，就上车回家了。 他刚才钻了牛角尖，倒是忘了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家里有张神医，还有聪明的小侄女，说不定就知道这玉盒子里装的膏子有什么古怪了！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这会儿灶间里煎炒烹炸，正是热闹呢。 今日是温先生生辰，他早起去衙门的时候，温夫人亲自给他煮了长寿面，加了两个荷包蛋。 末了，又把他从头到脚的衣衫鞋袜都换了新的。 中午吃过饭，李老太到温家院子闲走，听说这事儿，自然要张罗起来。 李家把温先生早就当做一家人了！ 虽然，温先生不是整寿，也不是小孩子那般盼生辰，但做几个好菜，一大家子人聚聚，热闹一下还是应该的。 李老二进门时候，瞧着温先生、村长、赵叔等人，还有张神医和刘镖头都坐在堂屋里说话，他就笑着说道：“哎呀，倒是我回来最晚，幸好，我买了两坛子好酒，算是赔罪了。” 说着话儿，郑禾就上前，把两只酒坛子放到了桌子上。 男人哪有不好酒的，尤其是几个老爷子。 很快，他们就解封了一坛子，嗅着浓郁的酒香，笑得脸上更是开了花。 天色彻底黑透时候，李家堂屋和东屋又各自开了一桌儿，男女分坐，一起为温先生庆贺生辰。 温夫人亲手给李老太和陶红英夹菜，谢她们如此费心张罗。 “婶子、红英，按理说该我们家张罗酒席，请你们去吃饭，没想到，又让你们破费不说，还跟着挨累操心。” 李老太拍拍她的手，嗔怪道：“说什么傻话呢，咱们就隔了一道墙，比一家人都亲，在哪里开酒席都一样。 “你啊，把肚子里的孩子养好，比什么都强，其余都是小事！” “是啊，我们把温先生都当亲兄长一样，不过是张罗个酒席这样的小事，不值当什么。再说，我们家里人手多，整治酒席容易。” 陶红英夹了一块干炸刀鱼，小心除掉鱼刺，然后放进温夫人碗里，招呼道：“多吃点儿鱼，生出的孩子聪明呢！” 说罢，她又给文娟也挑了一块。 佳音端着小碗，等了半晌也没等到老娘的关爱，忍不住叹气，装模作样问自己。 “唉，福妞儿啊，你真是失宠了！小师弟和小侄儿还没出生，你就没人疼了。 “这可怎么办呢？要不要离家出走啊？” 众人愣了一下，转而都是哈哈大笑，纷纷说道。 “这丫头，真是一点儿亏都不吃！” “就是，不吃亏，专门吃醋。” “连肚里没落地的娃娃都不放过！” 李老太更是搂着孙女心肝肉儿的叫着，“奶奶的胖丫儿啊，你就是奶奶心头肉，奶奶最疼你！” 许是为了表示没有忘了这个爱吃醋的馋丫头，众人都夹了菜往佳音的碗里送，很快就堆满了。 佳音笑的见牙不见眼，再也不说酸话了，美滋滋的摇头晃脑，吃的欢快，好像小狗摇尾巴。 堂屋的饭桌儿上，老少爷们儿也因为有了好酒助兴，很是热闹。 说说村里大事小事儿，说说温泉山谷那边的奇葩客人，说说明年想大面积种瓜，当然还有小年那天要大秤分金，不时也是笑声朗朗。 正这个时候，李老四就骑马回来了，带了满身的风霜。 众人都是惊讶，但也没多问，招呼他赶紧坐下喝酒去去寒气。 陶红英也去灶间，吩咐水云和冬梅多煮一些打卤面，招待亲卫们吃个饱饭。 一时，亲卫吃完饭，就去叶家前院的倒座房歇息了。 老少女子们也撤了桌子，做着针线闲话儿。 村长等人猜到李老四突然回来是有事要说，吃饱喝足，也没多停留，带着三分醉意早早告辞。 佳音找了几个蜜薯，拖着炭盆，一边烤一边凑在堂屋听个热闹。 李老四坐在小板凳上，陪着闺女烤蜜薯。 李老二和温先生喝了醒酒汤，李老二就问道：“老四，可是军营那边出了事？你怎么突然赶夜路回来了？” 第六百八十九章 腐蚀脊梁的毒药！ 李老四也没想瞒着，就道：“二哥，温先生，确实出了一件事。 “我今早带着兵卒训练的时候，一个叫陈贺的兵卒突然猝死了。但训练同平日一般，并没有任何区别。 “侯爷做主调查，也没发现太多线索，只是这个陈贺带了个奇怪的烟杆子和玉盒子。平日他很看中这两样东西，旁人都不能动，只有他自己偷偷摸摸折腾。 “但是最近，他突然性情大变，闹着要出营不成，偶尔会撞墙，满地打滚儿，疯魔一样。结果今日跟着大队训练，突然死了。 “他们家里也来人了，一口咬定是我粗暴训练，把这个陈贺害死了。侯爷出面震慑，承诺调查到底。 “陈家人把陈贺尸体带走了，但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就回家来问问看，是不是我哪里疏忽了。 “二哥，温先生，你们帮我想想吧！” 温先生还罢了，只是皱眉，但李老二的眼睛却亮的怕人。 众人奇怪望向他，他就不慌不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玉盒子，问道：“老四，你看看，这个玉盒子眼熟吗？” 李老四仔细一看，直接跳了起来。 “哎呀，二哥，你怎么也有这个玉盒子？！” 李老二扫了一眼门口，佳音直接就让水灵去守着了。 李老二这才说道：“长公主之前不是撺掇三公主，抢夺福妞儿的点心铺子吗？ “我总觉得堂堂长公主府，不至于为了一个铺子，明知道背后有侯爷和皇上给福妞儿撑腰，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跑来谋算。 “除非是长公主府太缺银子了，完全就是一个富贵的空壳子，所以，我让人多打听了一下。 “长公主府旁人都正常，只有长公主的儿子经常出入一处地方，花钱如流水。那个地方叫瑶池，守卫森严，很是神秘。 “今日我让郑三江去探查，说里面的人挥金如土，抽一种长烟杆，状若疯魔，所用之物就是从这玉盒子里取出。 “他也是费了一番手段才拿到一个，带出来给我。我本想等明日拿给张神医看看，没想到老四就回来了，真是巧了。” 温先生眯着眼睛。 他在朝堂混迹最久，本身又是出身世家，对于谋算争斗，比李家人更敏感。 他摆摆手，示意李家兄弟冷静，然后仔细问了几个问题，听到答案就脸色更不好了。 他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样子，老四猜的不错，这事背后确实有人算计。” 李老二和李老四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佳音说道：“二伯说，这东西是消金窟里的，主要是世家公子和年轻官员在买。 “而我爹爹手下的兵，都是世家子弟！” 李老二和李老四好像被人拍了一巴掌，想不通的脑子瞬间通透了，但也震的嗡嗡响。 怪不得军营里死了人！ 原来是李家，是侯爷，更是因为招兵，断了人家财路！ 人家指望着从这些世家子弟和富家公子哥儿们的兜里掏银子，结果，一纸征兵，把人家的所有行走的“银元宝”都关到军营里了！ 若是猜得不错，这背后之人的下一步就是煽动各家闹事。 争取把公子哥儿们从军营里都放出来，瑶池自然也就财源滚滚了！ 只是不知道这瑶池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谋算居然这么大？！ 甚至，为了银子，要搅乱军营？！ 李老四有些心急，“一会儿，我就派人去禀告侯爷，此事非同小可。若是被背后之人谋算成了，新兵散了，侯爷威信扫地，我也要背着杀人凶手的罪名！” 李老二也说道：“我也让人加紧探查瑶池的底细，知己知彼，才更好应对。” 李老四起身，就要找纸笔，给侯爷写几句话。 结果，佳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玉盒子拿到手了，甚至挖了一点儿膏子仔细打量。 李老二吓了一跳，赶紧抢了盒子，生怕伤了小侄女。 他着急嗔怪道：“你这丫头，这东西还没琢磨明白是什么，怎么就胡乱动手？万一是毒药呢！” 佳音神色很不好，眼里满满都是愤怒！ 因为这盒子里的东西，是鸦片！ 或者更形象的说，是罂粟膏！ 这东西在她的前世，差点儿害得五千年的文明古国直接废掉！ 是比坚船利炮还厉害的存在，能够在无声无息中，腐蚀掉一个民族的脊梁！ 即便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也有无数人舍生忘死，奋斗在祖国的边境，餐风露宿，只为了把这种恶毒之物，阻隔在边境线之外。 说起来，她能清楚认出这东西，也得益于学校每年的宣传教育。 那时候背诵相关知识，每次考试，第一名会给一个漂亮本子。 她为了这个漂亮本子，每次都要拿第一！ 没想到，换个世界，她居然见到实物了！ “二伯说得对，这就是毒药！”佳音看向正给她擦手的李老二，说道：“这是一种慢xi g毒药，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毒药！” “你认识这东西？”温先生和李老四齐齐问出口。 李老二手里的帕子更是越发用力擦抹。 佳音迟疑了一下，她实在不好解释消息来源。 只能说道：“这东西我听说过，应该叫芙蓉膏。是一种美丽的花朵凋谢之后，结出核桃一样大的圆葫芦，用刀割道小口子，会有白色的浆液流出来，半干之后就会变成这样的膏子。 “这种膏子，也算一种药物，少少一丁点可以治疗痢疾、止痛，甚至熬制之后还能治疗烫伤。 “但若是把这种膏子搓成条或者小球，放到火上烤软，塞进烟袋锅儿里，继续烤，就会产生一种烟气。 “有人吸食了这种烟气，会飘飘欲仙，自我感觉无所不能。 “比如这人想娶公主为妻，那吸食之后，他就会产生幻觉，娶公主做驸马，洞房花烛，春风得意，直到幻觉消失。 “这东西极易成瘾，间隔久了不吸食，会全身无力，四肢疼痛，万蚁噬心一般痛苦。 “到时候为了拿到一点儿芙蓉膏，这人可以杀父母卖妻儿，没有一点儿道德可言。 “但长期吸食，只要三五年时间，一个壮汉就会变得枯柴一般，形销骨立，面色青白，好似恶鬼。别说上阵杀敌，走路都不成！” 第六百九十一章 停职查办 同样，其余官员也都抱着这样的想法。 一时间，大殿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但很快，温御史就出列高声说道：“皇上，臣不赞成王大人的提议。 “众所周知，李将军家里同王大人家中有些矛盾，为此曾闹得京都里沸沸扬扬。 “如今把李将军交给王大人所属的大理寺，难保王大人有公报私仇之嫌。” 王泽辰冷哼一声，抢着说道：“温御史，你和李家相处极好，也是众所周知，你这般维护李秋生，岂不是也有包庇嫌疑？” 温御史笑了笑，说道：“所以啊，就是为了避嫌，我才没说李秋生无罪，一切都要等到调查之后。 “虽然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李将军绝对无罪，但我也相信皇上会秉公处置，不会让某些小人得逞！” “你……”王泽辰还想反驳。 皇上就开口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转而问询新亭侯，“此事发生在北征军中，爱卿虽然送上了军中兵将的口供，但如今看来，难以服众。爱卿以为，此事还要如何处置？” 群臣听得这话，偷偷望向新亭侯，都是羡慕皇上对他如此信重。 新亭侯想了想，就说道：“皇上，李秋生并没有错处，但陈家怀疑，按理说调查也可以，但把李秋生逮捕下狱，就大可不必。 “若是下狱，怕是整个新都百姓都会以为李秋生的罪名被坐实。于李家声明有损！ “臣建议暂停李秋生的职司，闭门思过。皇上另外派人调查，直到水落石出，再恢复李秋生的官职。” 皇上点头，群臣也觉得这般处置合理。 陈传却不满！ 他儿子死了，凶手却可以在家享福，好吃好喝等过年？！ 他膝行两步，还要哭诉的时候，新亭侯又说话了。 “皇上，新兵入营已经很久了，如今初步有了精兵的模样。臣建议放假三日，让新兵们回家探亲，以慰家中长辈思念之情。” 皇上立刻说道：“准奏！过年时候要防备江北蛮人捣乱，不好放假，如今正合适！” 群臣好似不能相信，瞪着眼睛望向新亭侯，都没想到他能主动给新兵们放假！ 想起家中的老人的唠叨，还有不时抹眼泪的妻妾，群臣都是欢喜，赶紧跪倒谢恩。 “谢皇上隆恩！” 一时间，乾坤殿里彻底沸腾了，因为这个恩典热闹之极。 夹在人群中间的陈传，还有面色阴沉的王泽辰，即便再想坚持拘捕李秋生也不成了。 新亭侯用三天假期，轻易就瓦解了群臣们的中立！ 皇上见群臣高兴，也是露了笑脸，直接吩咐兵部彻查陈贺死因。 兵部尚书接了差使，神色里并没有什么为难之色。 陈传恨的咬牙。 他不是蠢货，明显可以看出，兵部不准备如何尽心。 毕竟，新亭侯统领北征军，权势滔天，兵部也不敢轻易得罪。 如今新亭侯明摆着，要力保李秋生，兵部怎么可能查出李秋生有罪！ 皇上许是觉得此事解决的很圆满，吩咐退朝之后，还兴致勃勃的邀请新亭侯。 “朕得了一个金丝鸟笼，爱卿可要同朕去一起看看？” 若是旁人，定然一口答应下来。 但偏偏被邀请的是新亭侯，“谢皇上厚爱，但新兵要放假，老兵定然人心浮动，臣要立刻赶回军营。” 皇上没想到被拒绝的这么干脆，愣了一下，神色就有些不好。 但他也没说什么，摆摆手回了后殿。 文武群臣纷纷扭头往外走，偶尔回头望向新亭侯，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幸好，新亭侯同皇上是表兄弟，又是真刀真枪拼出了赫赫战功，否则换了一个人，怕是早就找阎王爷报道了。 皇上的邀请，他居然也敢拒绝…… 但很快，他们就把这事扔到脑后，都是心急回家报喜。 这几个月，家里孩子在军营受苦，父母长辈们在家里担心，同样是吃不好睡不好。 如今，孩子们终于要回来了，这简直是比过年都大的喜事啊。 打扫屋子，准备孩子喜欢吃的饭菜和新衣衫鞋袜，家家都是忙的厉害。 而第二日城门刚打开，就有无数马车蜂拥赶去江边军营。 待得接了各自的小主子，又疯跑回新都。 很快，家家户户门口就响起了一声声的哭声。 贾家院子里，同样如此。 贾老夫人抱了孙儿不撒手，抹着眼泪上下打量。 “奶奶的敦哥儿，快让奶奶看看，瘦了，瘦了！呜呜，敦哥儿受苦了。” 贾大夫人也是眼睛哭红了，扯了儿子的一只手，不敢松开。 生怕一松开，儿子就立刻没影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儿子还是入伍，谁也不敢保证什么时候就跟蛮人真刀真枪拼命去了。 如今亲眼看见儿子站在跟前，黑了壮了，憨憨厚厚笑着，她这心才勉强算是放下了。 贾大老爷和贾二老爷站在一边，不好凑上前。 贾二夫人就劝道：“母亲，大嫂，外边风冷，还是进屋吧。敦哥儿放三天假呢，有很多空闲说话。” 贾老夫人和贾大夫人都是点头，赶紧一边一个扯了贾敦的手进了屋子。 丫鬟婆子端上茶水点心，都是贾敦平日爱吃的。 宝珠捧了一个盒子放到哥哥身前，同哥哥显摆道：“哥哥，我交了一个好朋友，我叫她佳音姐姐。 “佳音姐姐在商街开了一个点心铺子，卖的东西都可好吃了。这些都是我喜欢的，今早特意让人去买回来呢。 “哥，你快尝尝！你喜欢吃，我再让人去买。” 贾敦儿的大手拍拍妹妹，笑着说道：“谢谢宝珠，哥哥吃什么都好。你的银子留着自己花用，不要给哥哥买东西了。 “等哥哥以后出征，立下军功，赚了银子就给你攒嫁妆。” 贾家人听的惊讶，但不等说什么，宝珠已经嚷了起来：“哥，你以前还骗我的银子去赌钱呢，还说女孩子以后都是泼出去的水，给嫁妆都是便宜外人了！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贾敦脸红，应道：“哥那时候不懂事，你别跟哥计较。如今哥不一样了，以后一定对你好。” 贾老夫人拉着孙儿的手，一个劲儿夸赞。 “好，好啊，奶奶的敦哥儿终于开窍了！以前被那些狐朋狗友带歪了，如今可是懂事了。” 第六百九十二章 家属的心情很复杂啊！ 贾大夫人也是高兴，顺口问儿子，说道：“你在军营里，可有受到李家关照？能不能吃饱穿暖？” 贾敦立刻点头，“训练时候，李将军从来不容许我偷懒。但偶尔李家送东西到军营，李将军都会给我送一份吃食。 “虽然总被我们一个帐篷的兄弟抢去大半，可我也能解解馋。 “发袄裤时候，我们队也是第一批拿到手的，所以并没有冷到。” 贾大夫人彻底放了心，连连说着，“过几日，我可要备份厚礼去李家道谢。” 贾二夫人眼底闪过一抹不喜，之前这个大嫂对李家不冷不热，好似同李家结交，如何就辱没了她的身份。 如今她儿子得了李家的好处，又要赶紧去巴结了…… 贾大老爷看出弟媳妇儿不高兴，赶紧岔开话头儿。 “敦哥儿，这几日，你们营中猝死的那个兵卒，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家咬死是李将军的罪责，要把李将军下狱审问呢。” 贾敦立刻变了脸色，低声骂道：“那个陈家真是混账！我和陈贺就是一个小队，只不过不是一个帐篷。 “他突然倒地不起的时候，我就在几步开外。 “当日训练同往常一般，李将军没有让他加练，也没有任何处罚。他死了，根本怪不到李将军头上！” 贾家人都是听得松了一口气，他们虽然相信李家，但昨日陈家扶着棺材回来，实在太惨了，谁见了，都忍不住有些动摇…… 不说贾家如何团聚，只说京都里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入伍时候，那般软弱纨绔的小子，短短几个月过去，居然大变了样子。 不但改掉了吃喝玩乐的毛病，阳刚之气重了很多。 他们可以自己抱怨军营里吃住如何不好，却不准任何人说北征军一个“坏”字。 而且开口闭口，他们不自觉都会说起侯爷北征时候如何勇武，蛮人如何把天武百姓当做牛羊宰杀，他们发誓要打回江北，收复半壁河山…… 他们家里人听着看着，心里滋味真是复杂啊。 儿子出息了，不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了，按理说这是件好事。 但儿子被洗脑的如此成功，已经成了北征军合格的一员，他们要怎么面对？ 说不得，以后对北征军要更客气几分。 为难了北征军，不说侯爷如何，怕是自己儿子就第一个不高兴了…… 不说各家如何高兴或者纠结，只说日头当空的时候，长公主府门前突然来了一队人。 长公主听到消息，赶紧让大管家出来迎接，送到主院儿说话。 长公主看着笑眯眯的冯公公，更是惊讶。 虽然她顶着公主的名头，圣眷却极少，就是进宫去给皇上请安，皇上通常都不会见。 今日，皇上怎么会让地位仅次于易总管的冯公公前来？ 但她心里疑惑归疑惑，还是热情接待，请了冯公公喝茶。 寒暄几句，冯公公也没多耽搁，开口说道：“长公主殿下，皇上得了一个金丝鸟笼，很是喜爱，无奈没人熟悉，讲不出其中的妙处。 “还是易总管听说咱们府上的大老爷博学，精通这些杂物的鉴赏，所以，才派了老奴前来，请大老爷进宫走一趟。” 长公主心里长松了一口气，她在宫里有些眼线，自然听说新亭侯在朝堂上当场拒绝皇上邀请，惹皇上不喜之事了。 没想到，自家儿子居然还因为这事，得了进宫面圣的机会。 万一能哄的皇上高兴，即便没有什么赏赐，以后多进宫几次，旁人也不会再小看公主府了！ 她赶紧吩咐贴身嬷嬷去喊儿子，务必把他打理的齐齐整整再进宫。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包大老爷才带了一个小厮，跟着嬷嬷过来。 长公主陪着冯公公，已经说的口干舌燥，脸皮都笑的僵硬了。 她狠狠瞪了儿子一眼，又仔细打量他，虽然精神还是差了一些，但换了新衣衫，重新洗漱梳理了头发，还算体面。 冯公公赶紧起身，说道：“公主殿下，老奴出来时候不短了，这就陪着大老爷回宫了。” “好，辛苦冯公公了。”长公主也跟着起身，同门口的大管家点点头。 大管家笑着前边引路，寻个机会，不着痕迹的把一个荷包塞给了冯公公。 “公公，我们大老爷不常进宫，有什么疏忽的地方，还请您多多提点。” 冯公公捏着荷包扁扁，猜测里面是银票，脸上就笑开了花，赶紧应道：“好说，好说。” 很快，他们一行就出门上了车，直奔皇宫。 包大老爷昨晚在外边逍遥，回家没多大一会儿就被折腾出来，脑子还有些懵。 但一到皇宫门口，他就惊的清醒了，不时扭头看向自己的贴身小厮。 小厮也是缩着脖子，一副惊恐模样。 幸好，冯公公还有几分颜面，把守宫门的兵卒居然没有检查主仆两个，就放了他们进去。 包大老爷放了心，一路跟着冯公公到了御书房旁边的偏殿。 冯公公就道：“大老爷，您先坐着，喝杯茶水吃块点心，老奴去看看皇上这会儿在忙什么，若是得闲，老奴就禀报上去。” 包大老爷赶紧拱手道谢。 说起来，他也算是活了大半辈子，可惜一事无成，头上半点儿功名和官职都没有。 外人就是想敬着他，也只能称呼一声大老爷。 先前，他还不觉如何，这会儿倒是有些尴尬。 于是，努力打迭起精神，等着面圣。 万一真像母亲说的，把皇上哄得高兴了，赏他个一官半职呢…… 很快，冯公公就回来了，小声说道：“大老爷，实在不巧，户部来人了，正同皇上说话。 “您也知道户部那些人为了几两银子也能缠磨半天，所以要劳烦您多等一会儿了。” 包大老爷哪里敢不满啊，赶紧应道：“我多等一会儿没有关系，冯公公尽管去忙。” “那好，大老爷，皇上一旦清闲些起来，老奴就立刻禀报。”冯公公拱手，笑着退了下去。 包大老爷无法，只能坐着喝茶水…… 他不知道，隔壁房间里，冯公公口中应该很忙的皇上，却同侯爷在慢悠悠的下棋。 易总管站在墙角，通过眼前一个小小的机关，把包大老爷的举动看的清清楚楚。 第六百九十三章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皇上扔了棋子，伸个懒腰，问向侯爷。 “表哥，这芙蓉膏当真有如此骇人的效力吗，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要知道自古也有五石散一类，应该同这芙蓉膏一般，不过是有些迷幻效果罢了。” 侯爷却是摇头，“皇上，五石散也会让人发狂，不只是迷幻，但停止服用就好了！ “这芙蓉膏却会让人成瘾！ “昨晚臣得了消息，就带人去瑶池查探，亲眼见到瑶池出入的世家子弟和年轻官员不下百十个，而且看那样子，他们几乎天天如此。 “有一人许是没带够银子，瑶池不肯让他进门，那人当时就跪下了，最后居然主动抵押了他的印章。 “可以说，为了进入瑶池，为了吸食这个芙蓉膏，那些人已经抛弃一切尊严和理智了……” 皇上皱眉，还要说什么，易总管却突然禀告道：“皇上，侯爷，开始了！” 皇上和侯爷立刻下榻，凑到了那处机关前面。 说是机关，其实就是个小小的暗窗，能够看清对面屋子，对面屋子却轻易不会发现这处有人。 这会儿，原本端坐等候的包大老爷，已经开始一个接一个的打哈欠，鼻涕眼泪不停的流，用帕子擦抹都来不及。 他的小厮看的心急，瞧着屋里没有旁人，赶紧凑上前说道：“大老爷，坚持一下，这里是皇宫，可不好被旁人看见。” 包大老爷显见也想坚持，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很快整个人就堆了下去，从椅子上滑到了地下。 “快，去烧烟泡，给我抽一口！”他忍着哆嗦抽搐，拼命扯了小厮的衣襟吩咐。 小厮吓个半死，犹豫着望向门外。 这里可是皇宫，随时都能来人。 主子在这里抽烟，被人发现治罪，他回到公主府就活不成了。 但包大老爷已经坚持不住了，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哆嗦的更厉害了。 “快，求你，让我抽一口，快！就一口！” 一个主子，居然像狗一样祈求奴仆。 小厮吓坏了，跪倒在主子身边，小声说道：“大老爷，这是皇宫，被发现怎么办？皇上就在旁边的屋子呢，那可是皇上！” “给我抽一口！”包大老爷好似疯了，使劲扯着胸口的衣衫，又要去撞一旁的檀木椅子，低声嘶吼着，“别管什么皇上，快，给我抽，给我抽！我要死了，快！” 小厮实在没有办法，迅速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灯和火折子，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烟杆和玉盒子，麻利的挖药膏，火烤…… 片刻后，烟杆终于送到了包大老爷手里。 他拼命控制哆嗦的手，把烟杆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就安静下来，翻着白眼儿张着嘴，嘴角还挂着诡异的微笑。 几息之后，他又狠狠吸了一口，这一次神色已经缓过很多了…… 隔壁屋子里，皇上沉默着退开。 易总管小心推上暗窗，低着头不敢看皇上铁青的脸色。 良久，皇上摘了腰上的金牌，说道，“表哥，这件事交给你彻查，但凡涉事之人，罢官抄家流放，一个不能放过。 “务必把这种恶毒之物，从天武连根拔除！” 侯爷单膝跪地，接了金牌，应道：“皇上放心，臣定然全力以赴。” 皇上扶起侯爷，重新坐回矮榻，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表哥，先前要世家子弟入伍，居然误打误撞，走了一步妙棋，否则长此以往，天武的男儿怕是都要被毁掉了。 “隔壁那个狗奴才，明知这里是皇宫，明知朕会随时召见，却依旧抵抗不住那口烟的诱惑，实在是让朕心惊之极。 “若是各处边关的将领染了烟瘾，若是朝中大员……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侯爷点头，但还是开口劝道：“皇上也不必太担心，幸好发现的早，如今还没有太多人染上这种烟瘾！ “待得严密监视瑶池，拿到出入者的名单，找到背后之人，从源头上杜绝。 “当然若是涉及番人，背后许是还有更多阴谋，那就不是一两日就能查探清楚的，还需多一些耐心。” 皇上皱眉，实在不愿意相信天武要腹背受敌…… “若是需要人手，你尽管调动暗卫，一定要查清楚。” 侯爷应了，又说了几句话，就秘密出宫了。 而随后，隔壁房间的包大老爷也终于见到了皇上。 他搜肠刮肚把金丝鸟笼好一个夸奖，最后得了皇上赏赐的一些东西，趾高气昂的回去公主府了。 长公主恨不得双脚钉在门口了，就盼着儿子回来呢。 好不容易盼着儿子到家，一见儿子抬着下巴，笑容满面，她的心就重新回到了肚子里。 包大老爷把皇上如何夸赞他，如何赏赐，说的是详细之极。 长公主也听得满意，与有荣焉。 最后，包大老爷在赏赐里挑了一块玉佩，其余都扔给母亲，就要回去歇着。 长公主忍了又忍，还是小声问了一句，“你在宫里，没有犯病吧？” 包大老爷会意，但哪里敢说真话，立刻应道：“母亲就放心吧，皇上召见，我哪里敢耽搁。 “一切顺利，皇上说下次还要召我去鉴宝呢。” 长公主彻底放了心，这才放儿子回去，然后美滋滋翻捡赏赐……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李老四停职在家闭门思过，等待调查结果的消息。 也随着李老四回家，这件事被所有人知道了。 李老四很是愧疚，跪在老娘身前磕头，说道：“娘，又让您跟着担心了，儿子不孝！” 李老太一把拉起儿子，问道：“老四，你跟娘说，那个什么兵卒死了，跟你有关系吗？是你害死的吗？” “没有，娘！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李老四赶紧应声。 李老太松了一口气，弯腰替儿子拍干净膝盖上的灰尘，“那你跪什么！娘的儿子受了委屈和冤枉，娘只有帮忙出气的，怎么可能责怪！ “你就记得，任何时候，只要你没做错，只要你对得起良心，就不用和任何人低头！” “娘，我听您的！”李老四哽咽，重重点头。 从陈贺突然死掉开始，无论在军营，还是在外人面前，他从没辩解一句，这不代表他不委屈。 而他的委屈，只想，也只能让老娘看见！ 在妻女面前，他是顶天立地的山岳。 在兄长跟前，他是并肩战斗的伙伴。 只有在娘面前，他才能做个受委屈的孩子！ 第六百九十四章 老黑归来 李老二在一边也是劝着，“老四别担心，这事已经交给兵部调查了，肯定会有水落石出的时候。 “说起来只是你运气不好，当时那兵卒猝死，赶上你带队训练而已。 “你安心在家住着，城里有我呢。正好这段时日我也顾不上家里和村里琐事，你在家帮我处置一下。 “要过年了，也给老娘和弟妹打个下手。” 李老四点头，赶紧说道：“好，二哥只管去忙，家里的事有我呢。” “哎，这就对了！”李老太见儿子们团结，很是欣慰。 她拍拍小儿子的肩膀，嘱咐道：“听你二哥的，在家好好歇歇。明年开春又该出征了，这次你就安生在家过个年。” 陶红英方才心疼丈夫，红了眼圈儿，这会儿她赶紧拾掇情绪说道：“娘，老四在家可有人干活儿了，明日再泡一些粘米吧？ “上次蒸的那几个粘豆包和炸渣糕，分出去大半，家里人都没够吃呢。” 佳音也跟着凑热闹，跑去抱了老爹的腰，嚷着：“爹，明天带我去扣家雀，好不好？哥哥门不在家，都没人给我烧家雀了！” “好！”李老四揉揉闺女的头发，笑着应道：“爹找个大簸箩，一次扣它个十只八只的，然后串成一串儿烤给你吃！” 李老太笑骂道，“家里的肥鸡都吃不完，偏要吃那个都是骨头的烤家雀，真是把你们爷俩儿闲出屁了！ “愿意玩就去玩吧，小心别把柴垛点着了就行！” 一家人说说笑笑，很快就把心里的那点儿小郁闷化解了。 这时候，村长、赵叔和刘镖头等人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李老二和李老四陪着他们说话，陶红英就张罗晚饭，留老爷子们吃点儿好的。 先前侯府带回的羊腿，已经腌渍一中午了，这会儿放到烤炉里烤上。 再炖一个小鸡蘑菇，一个干豆角、土豆和五花肉，炒两个简单小菜，蒸一大盆雪白的米饭，热上一笼屉馒头，晚饭也就好了。 想着还有两个孕妇，陶红英又用瓦罐熬个鸡汤，煮上小馄饨，就着一点儿肉末炒咸黄瓜，就是温夫人和文娟的最爱。 果然，天色黑透的时候，温先生扶着温夫人也过来了。 跟在后边的琼嫂子手里拎着一篮子鸡蛋，足有二百个，直接送进了灶间。 李老太就问道：“这个时节，还有小鸡下蛋吗？” 温夫人扫了温先生一眼，脸色微微有些红，小声说道：“我的产期是年后，那时候小鸡也没下蛋呢。师兄怕我月子里没有鸡蛋吃，就把庄子上的小鸡都关进了暖房。 “许是没有冷到，小鸡依旧在下蛋。我存了六百个，足够我和文娟坐月子了，这些就拎来给家里平日吃用。” 李老太听得这话，也没客气，反倒笑道：“温先生真是疼媳妇儿，这样的小事都考量到了。 “平日还说家欢疼媳妇，如今看来，真是连温先生一半都达不到。” 陶红英笑道：“这是年底，酒楼太忙了，否则家欢怕是也恨不得整日在家守着文娟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 温夫人问道：“红英的酱菜铺子可寻到合适的了？” 陶红英手里忙着，却是摇头，应道：“还没有，看了两个，不合心意。” 温夫人就道：“前日出去应酬，碰到贾二夫人，说她有个好姐妹，想出兑一个杂货铺，位置很不错。 “改日家里空闲了，咱们去城里走走啊？” “好啊，”陶红英笑着说道：“若是成了，贾二夫人可是帮了大忙了，下次她过来，我做两个好菜谢她。” 正是说笑的时候，郑禾就从外边跑了进来，一路到了堂屋。 众人疑惑，没一会儿李老四就出来了，走到灶间门口说道：“福妞儿，老黑他们回来了。 “许是担心这趟是取骸骨，阴气重，没有过来行礼，直接在在村口报个信儿就回去了。” 佳音赶紧说道：“爹，你要过去吗？帮我告诉老黑叔他们，好好歇一日，有话明日再说。 “再帮我告诉小翠婶子，给老黑叔他们好好张罗酒菜，让他们吃好喝好。” “知道了，我过去一趟，你们不用等我吃饭。”李老四摆摆手就走了。 二村那边，因为老黑等人归来，也是热闹的厉害。 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兄弟，谁手里没几条人命啊，所以也没人忌讳什么阴气。 于是，老黑他们的排房里，这会儿挤满了人。 老黑他们简单洗去风尘，就坐在热乎乎的大炕上，同老兄弟们说起闲话。 甚至，还拿出他们在山里打的狼皮和貂皮显摆，惹得众人羡慕不已。 小翠带着几个妇人，都是手脚麻利的。 李老四过来的时候，饭菜已经端上了桌子。 众人赶紧下地给李老四行礼，李老四直接脱鞋上炕，招呼老黑等人坐在一起，边吃边问起北边的情形。 众人见他如此，也没了拘谨，想起什么说什么。 特别是喝了几碗酒之后，屋子里就更热闹了。 郭文浩虽然年岁小，但吃了不少苦，又跟着温先生学了这么久，行事很是周到。 这次，北上取骸骨，深入山林，老黑等人尽心尽力，他也出手大方。 下午，骸骨运到郭家庄子，郭文浩直接把佣金结算了，而且翻了一倍。 老黑等人一人赚了二十两，加上之前去云州府赚到的，人人几乎都有五六十两的身家了。 不要小看这点儿银子。 这都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五六年，或者风风光光娶个媳妇儿了。 众人喝的半醉，就开玩笑，要给老黑等人介绍媳妇儿。 老黑等人都是自由惯了，暂时不想被妻儿家小拴着，就赶紧摆手拒绝了。 众人虽然是起哄，不过是玩笑，自然也不会强迫他们。 但偏偏有人看不明白眼色，当真动了心思。 这人不是旁人，就是作坊里烤衣衫的那个小媳妇儿，也是当初刚搬来就嫌弃李家赏赐太薄的那个。 她家丈夫姓孔，叫孔清河，大伙儿就叫她一声孔嫂子。 这孔嫂子娘家有个妹妹，是个性子刻薄又眼高于顶的，今年已经十八了，还没找到婆家。 老黑等人虽然都差不多三十了，但赚的银子多，还得郡主重用啊！ 孔嫂子就琢磨，若是能寻一个做妹夫，不只妹妹日子好，她也跟着沾光儿…… 第六百九十六章 发丧碎金滩！ 陈大老爷和陈传都是红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陈老大老爷一巴掌拍在床沿上，“就这么办！” 陈传也是应道：“披麻戴孝，扶棺出殡，发丧碎金滩！” 陈家三个妯娌，因为要穿戴好衣衫，只过来晚了片刻，事情就已经定了下来。 陈大夫人是个老好人的脾气，平日吃斋念佛，这时候只会转佛珠，一点儿主意都没有。 陈二夫人精明又刻薄，这次难得冲在前边，让人回娘家借了十几个护院。 陈传夫人本来就为了儿子，愤恨欲死。 听说要把儿子葬在李家门前，她所有的苦痛好似都找到宣泄口，当时就把后街所有人都叫了过来。 当年陈家老太爷也是战功赫赫的大将军，跟随他的亲兵，这么多年一直住在附近，依附陈家而活。 有很多人的儿孙，甚至还在陈家三个老爷的门下做侍卫。 如今听说陈家被欺负，小少爷惨死，老夫人伤心过度也去了。 老兵们都是不忿，加上一点儿趁机攀附讨好主家的心思。 所有人都找出趁手的家伙事儿，跟在了出殡的队伍后边。 新都原本只是一个府城，因为迁都到此，突然挤进了几万人，到处都是挤挤挨挨，恨不得转个身体都能踩到两双脚。 陈家死了儿子，又牵涉很大，就被人特别关注。 如今门前又竖起一个高高的灵幡，免不得就有人多问几句。 结果，这一问，人人都是皱眉摇头。 老人家岁数大了，原本就是白夫人送黑发人，如今伤心太过，也跟着孙子去了。 真是人间一大惨事！ 于是，陈家人扶着棺材出门，很多人就站在路边目送，难得没说什么闲话。 就是路上碰到拥堵，也自动自发给发丧队让路。 但陈家的发丧队伍出了城门，没有去乱葬岗，也没有往山里去，而是直奔碎金滩！ 所有人都是惊讶了，再也忍耐不住，纷纷猜测着。 “陈家这是什么意思？气势汹汹，看着怪吓人的。” “不知道啊！这拉着棺材去碎金滩，怎么看都不像好事啊。” “不会是去寻仇吧？” “寻仇也不能拉着棺材啊，我看是要恶心一下李家，出口气才是真的。” “有可能！听说陈家的儿子是李家人害死的，这是气不过呢。” “走，去看看啊！” “等我一下啊，一起走！” 众人说着，都是不愿放过这样的热闹，远远跟在了后边。 看热闹的人群里，孔嫂子正挎着篮子，听得清清楚楚，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今日早起，二村里众人大半都去作坊上工了，剩下的妇人们也忙着给老黑等人洗衣做饭。 她吃了早饭，想想丈夫又在江边军营没回家，一时闲着无事，就打算进城逛逛。 结果刚走到城门口，就遇到了这个事。 她犹豫了一下，到底抄了小路，飞快跑回了二村…… 四个老兵穿着厚厚的羊皮袄，戴着棉帽子，正抄着袖子在晒太阳说闲话儿。 旁边的桥头上，立着高高的木栅栏，就是他们的岗位了。 凡是要进二村和新村，都要打桥上过，他们守好木栅栏，就能守住两个村子的安宁。 想起昨晚老黑等人说起这一趟的收获，一个缺了耳朵的老兵很是羡慕。 “等我问问老黑大哥，他们什么时候缺人手，我也跟着出去走一趟。 “一趟下来赚的银子就够置办一份聘礼了，比咱们工钱可是高太多了。” 旁边那个年岁最大的老兵，忍不住抬脚踹他屁股，笑骂道：“不知足的狗东西！这话让旁人听见了，还以为你对主家有什么不满呢！ “以前在军中，睡觉都要握着刀，一月饷银也就五百文。 “如今每日吃饱喝足，往这里一站，晒晒太阳说说闲话儿，一天就有三十文的工钱，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一样！” “就是，咱们的日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另一个老兵也是拢了拢领口，说道：“老黑他们是赚银子，但也真是辛苦。 “这次才四十天，顶着大雪进山，干的又是取骸骨这样的活计，实在不容易。” 那个没了耳朵的老兵，被踢被骂也不生气，笑嘻嘻挠着后脑勺，“我就是说说，真让我离开村里，离开热炕头，我也舍不得。” 众人都是笑起来，经历过战场的凶险，军营的艰苦，如今的安稳日子才额外让人珍惜！ 一个老兵眼神好，远远瞧着官路上有人，就手搭凉棚张望，说道：“哎呀，好像有人家出殡啊。” 另外几人也要看个热闹的时候，孔嫂子就从小路跑了过来，刚到附近，她就一头摔在地上，捂着肚子打滚儿哭嚎。 “救命啊！我肚子好疼啊，呜呜，救命！” 几个老兵惊了一跳，认出是村里人，都赶紧上前查看。 “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跑的太急了。” “要不要我去村里请张神医？” 说着话，一个老兵就要往村里跑。 孔嫂子却扯了他的裤脚，高声哭着。 “我许是怀孕了，肚子疼，要流产了。快找个门板，抬我过去！” 几个老兵吓坏了，事关孩子可怠慢不得。 他们赶紧跑去最近的院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在家，卸掉门板，抬着小媳妇儿就往新村跑。 忙碌中，几个老兵都没顾及官路上的送丧队伍。 倒是孔嫂子捂着肚子，一边装模作样的喊疼，一边偷眼看着送丧队伍拐到了桥头，她嘴角高高翘着，得意的不成…… 陈家众人抬着棺材，一路走一路撒着纸钱。 原本看见桥头的木栅栏，还以为有人拦路。 结果木栅栏后，一个人没有！ 陈家人哪里会耽搁，抬着木栅栏扔到一边，就往里面冲。 一时间，嚎哭声，叫骂声，吵的厉害。 作坊在二村后边，离得路边有些远，倒是老黑等人的排房很近。 昨晚众人都是喝的大醉，早晨自然就要多懒一会儿热被窝。 待得被尿憋醒，众人才爬起来跑去茅厕。 老黑听得路上声音不对，带了众人跑去开门一看，都被眼前的情形惊呆了。 有人甚至揉着眼睛，以为做梦没有醒呢…… 三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七章 兄弟们，抄家伙啊！ 灵幡? 披麻戴孝的人群？ 沉重的黑漆棺材？ 这是什么情况？！ 他们只睡了个懒觉，主家就出事了？！ 还是老黑眼尖，第一个发现送丧队伍里都是陌生面孔，于是嚷了起来。 “不好！不对劲！” 若是主家有丧事，应该是往外送，不可能往里走！ 这时候，其余人也都觉得古怪了。 “拦住他们，赶紧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抄家伙，拦住他们，不对劲！” “小桥上怎么没人拦着？栅栏都扔到河里了，这些人是来寻麻烦的！” 众人都是在外边闯荡过的，关键时刻动作是真不慢。 眨眼间，他们都寻了趁手的棍子，背后腰带上掖着马刀，然后撒腿撵了上去。 这会儿功夫，陈家的送丧队伍已经离得新村只有几十丈远了。 陈老二吆喝着鼓乐班子，越发把丧曲吹得响亮。 唢呐声声，彻底划破了整个碎金滩的安宁。 老黑气疯了，也不管什么先礼后兵了，虎入羊群一般冲入送丧队伍，先把两个吹唢呐的踢翻了。 其余老兵也没闲着，跟在老黑后边，见人打人，见东西砸东西！ 一时间，送丧队伍被冲的散乱开来。 陈传和两个哥哥哪里肯吃亏啊，更何况他们本来就存了一肚子的怨气和恨意。 这会儿，陈传直接喊道：“哪里来的狗奴才，给我打！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要把我儿子葬在李家门前！” 跟随在队伍后边的陈家老兵和奴仆、护院，这会儿也赶了上来，听得这话，就都抄起家伙，同老黑等人打在一处。 老黑等人手下都不弱，但好虎架不住群狼。 三十人对上百十人，眼见就要吃亏了。 老黑突然想起，喊了一个兄弟，“去敲钟，赶紧敲钟！” 后街的作坊里，原本众人在忙着做面条，隐约听见外边吵闹。 有老兵就喊道：“谁去看看，外边怎么了？是不是村里杀猪了，怎么这么热闹？” 旁人就笑道：“就会想美事儿，小年才杀猪呢，这还隔着十几天呢！” 话音不等落地，一阵清脆又高昂的钟声就响彻了整个二村上空。 所有人都是愣住了，互相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这铜钟绑在村子外侧的大树上，就在小桥一侧不远。 平日备着守桥的兄弟们，万一有个紧急情况，及时通知村里人去搭把手。 但这里又不是江北，平日有侯爷的威名镇着，李家也是行事周全和善，同周围几个村子相处极融洽，根本没什么危险之事，铜钟也就成了摆设。 不想，今日，这样的时刻，居然想起如此急迫的钟声！ “想什么呢？抄家伙啊！”一个老兵跳起来，抄起手边的擀面杖就冲了出去。 “快，抄家伙！”所有人都嗷嗷叫着，也不管手边上是什么了，抓起来就走，只要能伤人就成啊。 眨眼间，作坊就直接空了。 就是小翠和妇人们也跟了上去，半点儿不落后。 跑到前街，不用指引，那百十人的送葬队伍就是最醒目的存在。 众人一看最外边，那个被腰扎孝带的人合伙踹倒在地的，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兄弟，当时所有人就红了眼睛。 “草，锤死他们！” “给我冲，往死里打！” 只要不是瞎子和傻子，这会儿谁都看得出，这个送丧队伍不是好鸟了！ 送丧这么晦气的事，怎么会奔来碎金滩？！ 就算是存了好心，也不会打人啊？！ 特别是昨晚喝酒时候，大伙儿还说起陈家死了个小子，诬赖到四老爷头上的事儿。 这明显就是陈家上门搞事来了！ 二村里，老少爷们有一个算一个，全是战场上退下来的伤兵老兵。 对上野兽一样的蛮人，他们兴许还会打怵一下。 但如今对上陈家这些看家狗一样的护院和奴仆，怎么可能放在眼里？ 几乎是眨眼间，一百多老兵就冲了进去。 老黑等人有了帮手，战局瞬间扭转。 不断有陈家护院和奴仆被打倒。 鼓乐班子更不用说了，早就抱头滚到路边壕沟里保命了，喇叭都被踩瘪了。 小翠等妇人们，单打独斗不成，就结队群殴。 她们跟在男人们身后，但凡有被打倒的陈家护院和奴仆，她们就涌上前，抡起手里的木盆子、擀面杖，甚至是扁担、门闩，闭着眼睛就是一顿砸。 直到被打之人头破血流，再也爬不起，她们才去群殴下一个！ 陈家也确实有些底气，护院和奴仆们手上功夫不成，但后街跟来那几十个老兵却不差。 他们也是老黑等人的主要对手，只是一个照面，对战双方就知道彼此都是一个底细了。 但如今各为其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再说那四个负责看守栅栏的老兵，抬着孔嫂子一路跑到新村口，不等拐去村后，就听到了钟声。 四人差点儿吓疯了，赶紧往远处的桥头看去。 桥头哪里还有什么木栅栏啊，倒是送葬队伍明晃晃霸占了大路！ 他们下意识低头看向孔嫂子，就见孔嫂子正抻着脖子望向大路，笑着看热闹呢。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调虎离山！ 四个人恨得咬牙，手上一用力，猛然把孔嫂子连同门板都扔了出去，然后扭头就往回跑。 孔嫂子正幸灾乐祸呢，哪里想到突然就飞了起来，惊的不等叫出声，她就狠狠摔在了路边的石堆上。 她的门牙直接下岗了，流了满口血，腿又咯在一块大石上，钻心的疼起来。 她抱着腿哭嚎，却没人理会！ 李家院子里，一大早，李老二就同温先生结伴一起去了郭家庄。 郭文浩昨日接回了父母长辈的骸骨，今日要治丧。 一来，人走茶凉，郭老先生过世许久了，郭家如今还有来往的亲眷不多。 二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温先生作为郭文浩的老师，这个时候正该去帮忙坐镇。 家仁是郭文浩师兄，按理也该在一边帮忙打理忙碌。 可家仁出门在外，李老二这个亲爹就要过去坐坐，帮儿子尽份心力。 而李老四昨晚喝了酒，今日就难得在后院房间里懒了被窝。 李老太和陶红英也没喊他，吃过早饭就打开灶间的门，淘洗粘大米，然后浸泡，准备再多磨一些粘面子。 第九百九十八章 碎金滩就是龙潭虎穴！ 温夫人一个人在家无趣，每日都会这个时候过来，同文娟一起给孩子做个衣衫被褥，说说彼此肚子的动静。 这个月份，两人都有胎动了。 文娟肚里这个娃娃皮实，动得多一些。 温夫人肚里的娃娃却老实，就是偶尔动几下，也是肚皮一侧突突震颤，痒痒的，惹得温夫人忍不住笑。 这会儿，趁着太阳好，两人不愿意闷在屋里，就在灶间外朝阳的屋檐下，围拢了屏风，点了炭盆，一边烤两个蜜薯，一边同李老太和陶红英说说闲话儿。 何嬷嬷同田嬷嬷也在话家常，手里抱了家里的被褥，晾在院角的竹竿上。 水云和琼嫂子用温水洗着笼屉布。 过几日又要蒸豆包了，这些都要提早备下。 正是这样温馨又热闹的时候，突然听到钟声，所有人都是有些懵。 待得反应过来，陶红英立刻扔了手里的陶盆，高声嚷道，“何嬷嬷、田嬷嬷，你们照看文娟和温夫人，外边有什么事也别出门！” 说罢，她就跑去找李老四。 李老四也在睡梦里惊醒，三两下穿了袄裤，出门汇合了媳妇儿就往外跑。 而李老太已经跑出了院门儿，琼嫂子和水云护在她身边。 村长和赵叔等人，连同所有村人都从各处汇集过来。 这时候，送丧队伍已经在村口外不远了，众人一眼都看个大概。 二村的一个媳妇儿跑来喊着，“老夫人、村长！我家男人说陈家抬着棺材来闹事！ “陈家带了一百多人，已经打起来了！” 村长当时就火了，头发都竖起来。 老人家年岁大了，心里的忌讳也多。 别看村里老人们都张罗给自己打寿材，其实那是盼着自己能多活几年呢！ 但平日见到旁人家里发丧，他们这心里都不是滋味，总觉得他们也时日不多了…… 如今，陈家抬了棺材上门，不只是挑衅李家、欺负李家，更是诅咒全村老人都早死呢！ 这是忌讳，天大的忌讳！ “草！欺人太甚！当我们碎金滩是他家炕头啊，随便他们踩乎呢！给我抄家伙，揍死他们个瞎眼的狗东西！” 村长真是气疯了，手臂挥舞太用力，假手都甩丢了。 他也顾不得管，唯一的好手抽出烟袋锅儿，第一个奔着村外就杀去了。 村人们本来就生气，又有村长带头，就撒开腿一股脑儿往前冲。 李老四和陶红英跑出来，只看到村人都背影。 再看不远处围着大黑棺材已经打成一团，夫妻俩也是猜个八九不离十，脸色都是难看至极。 李老太也是气够呛。 之前严家和温家来闹事，也不过是十几人，过来撒泼说歪理罢了。 如今陈家倒好，居然抬着棺材上门，这是笃定李家不敢拿他们如何了，是吧？！ 她一把扯住正要赶过去的儿子，嘱咐道：“老四，咱们家不是面团，不能任凭人家把脸往地上踩！ “今日这事绝对不能善了，否则以后还有冯家、王家、董家等等无数人家往碎金滩拉些脏的臭的！ “你过去，只管放开手去整治，只要不死人就成。退一万步说，就是死人也不怕，他们能抬棺材，咱家也能抬！ “大不了，娘躺棺材里，咱们进城告御状！” 李老四眼睛都红了，噗通跪倒，高声回道：“娘，你放心，今日儿子不给你出这口气，儿子就一头撞死！” 说罢，他捡起马刀，大步冲了出去。 陈贺之死，无论同他有没有关系，如今陈家抬棺送葬到碎金滩，就是他惹来的麻烦！ 这一瞬，他心里的愧疚和愤怒简直像马上要决堤的洪水一般，急于找个泄洪口儿！ 而越来越近的人群，黑色的棺材，白色灵幡，就是最好的目标！ 村长已经带了村人赶到送葬队伍跟前，他们哪会迟疑啊，直接加入战团。 原本陈家来了一百多号，已经是人多势众。 但他们没想到，碎金滩就是“龙潭虎穴”啊。 老黑等人就三十个，每个都是一打三的本事。 随后赶来的老兵伤兵和妇人们，加入进来就是势均力敌了，甚至渐渐占了上风。 等村长和新村众人再进来，就彻底变成一面倒的局面。 几乎两三个村人围着一个陈家护院或者奴仆、老兵们，往死里揍！ 陈传、陈大老爷和陈二老爷被围在中间，手里握着马刀，不时抽冷子就挥一刀。 他们本来就有官职在身，新村和二村众人对他们有顾忌。 只要他们不动手，就不会有人伤他们。 哪里想到，他们蹬鼻子上脸，反而利用这点儿顾忌，伤了好几个村人！ 村长急了，抢过一把马刀就要冲过去。 正在这个时候，李老四赶到了！ “让开！”他大喊一声，奔上前，一马刀就砍掉了陈大老爷提刀的右手。 陈大老爷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陈二老爷和陈传都吓懵了，不等回神儿，李老四手里马刀又挥了过来。 陈二老爷心狠，扯了一旁的护卫替他挡了一刀。 陈传却只来得急侧身，然后被李老四一刀砍在背上。 他身上的裘皮拦了一下，但李老四的刀太快了，还是割得他皮开肉绽，鲜血瞬间就淌了出来。 陈传扑倒在地，疼的爬不起来。 虽然都是武将，但陈传三兄弟平日带着城防军在城里城外耀武扬威，就像是土狗在自家门口乱吠几声罢了。 遇到李老四这种山林里的老虎，就只有被打的屁滚尿流的份儿！ 陈二老爷吓得腿软，慌乱中见到一边的棺材，就直接爬了上去，高声喊道：“大伙儿都来看啊，李家杀人了，李家杀人了！” 这世上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新都里跟过来的闲人们，这会儿已经悄悄过了小桥，就站在十几丈外。 他们倒是把陈二老爷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但却没一个人动脚回城报信儿。 一来，陈家主动到碎金滩挑衅，不是无辜被欺负，不需要报官做主。 二来，前边战况这么激烈，谁也不想舍了这热闹去跑腿儿。 陈二老爷站得高看的清楚，眼见自家的人手几乎都被压着打，马上就要彻底败了。 他气的跺脚，还要说什么，李老四却扔了马刀，双手抱住棺材，然后猛然一用力！ 轰隆隆！ 棺材居然被他直接掀翻，直接扔到了路旁。 陈二老爷来不及跳下来，一起摔了下去，又被棺材压住了一条腿，疼的拼命惨叫。 “救命啊！快把我拉出去！救命啊，我的腿！” 第六百九十九章 一出生就被胎盘换了脑子！ 可惜，陈家人已经全都被打倒，甚至有一半人，已经被五花大绑了。 自然，谁也顾不上他！ 李老四勉强出了一口气，高声吩咐村里人。 “一个别落下，都绑起来，敢反抗就往死里打！” 陈贺突然死掉，陈家措手不及之下，自然没有事先准备好棺木，但从棺材铺子采买的，也是最好的。 一口棺材加上尸体，还有陪葬的一些衣物瓷器等等，最少也有三四百斤。 李老四居然只凭一双臂膀，就轻轻松松扔了出去。 这样的猛人，世上简直太少了！ 陈家众人都是看的目瞪口呆，终于明白，他们惹到了什么样的存在！ 这会儿，谁还敢反抗？！ 受伤的不敢喊疼，没受伤的也装作了缩脖鸡。 很快，陈家主仆加一起一百多人都变成了粽子。 村长松了一口气，凑到李老四跟前，问道：“这些人要怎么办？报官吗？” 不等李老四说话，佳音已经和老娘一左一右扶着李老太，终于赶到了。 佳音脸色极差，眼里都是愤怒的小火苗。 原本，空间里种了大批的三七，这几日正好成熟。 她今早吃过饭，闲着无事就钻进暖房，照料一下花草、青菜和果树，然后就喊水灵看了门，直接进了空间收三七。 忙到一半的时候，小狐狸许是在空间呆烦了，就扯了她的裤脚要出去。 佳音就抱了它，出来喝口水。 结果，刚出来就听见水灵在不停敲门…… 前世受了几十年的教育，人人平等四个字简直刻在佳音灵魂里。 即便到了天武，封了郡主，她依旧没有什么人上人的骄傲和自觉。 所以，整个新村也好，二村也罢，甚至是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所有人都在安居乐业。 她这个实打实的主子，没有任何刁难和欺压。 就是修路和建房子这样的大事，在工地干活儿的人也都收到了工钱，中午还有一顿丰盛的午饭。 新都里的生意，也不曾欺压任何人。 平日交好的几家，无论是走年，还是礼节礼，认真算起来，也是李家准备更周全更丰厚。 若是可以，佳音真是想这么一直与人为善，日子一直这么平和美好啊。 可惜，愿望这俩字，从来不是被实现的，而是被打破的！ 她想安静过日子，偏偏就是有人主动欺负到门前，甚至骑到她脖子上拉屎撒尿！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谁都别想平和美好，谁也别想安静过日子了！ “爹，您一旁歇息一下！碎金滩是我的封地，既然人家欺负到门前了，今日就让我处置吧！” 佳音上前两步，话是商量的口气，态度却不容置疑。 李老四立刻让到一边，“闺女，你怎么觉得解气就怎么来！大不了爹这将军不要了，咱们全家种瓜也能活命!” 村长和赵叔等人也是跟着喊着。 “郡主，大不了咱们去江北山谷隐居！” “就是，那里虽然有豺狼虎豹，但过日子清静！” “对对对，总比这糟心的地方好！” “不，村长爷爷，咱们站在自己的地盘，怎么能糟心呢！”佳音冷笑，直接吩咐，“请张神医过来，把大伙儿的伤处置一下！ “另外，再把陈家领头儿的扔过来，本郡主要问问，谁给他们的狗胆，敢欺负到咱们家门口!” 话音落地，立刻有人跑去村后找张神医，更多人动手把陈大老爷、陈二老爷和陈传三兄弟扯起来，狠狠扔到空地上。 陈传倒也硬气，半边身子被血染透了，也只是疼的闷哼。 至于陈大老爷被砍掉一截胳膊，已经昏死过去了。 陈二老爷拖着一条瘸腿，哭嚎的十里路之外都能听见。 “救命啊！李家杀人了！快给我找大夫啊，我的腿！” 赵叔上前对着他的嘴就是两脚，踹的他满口血，当即就没了声音。 佳音这才问道：“说说吧，你们抬了棺材，带了这么多人打到我李家门前，到底为了什么？还是受了谁的指使！” 陈传挣扎着坐起来，满眼都是恨意，高声骂道：“你们李家害死我儿子和老母亲，我们陈家和你们李家是解不开的仇人！ “没有任何人指使，我就是要把我儿子埋在碎金滩，埋在你家门前，让你们时时刻刻记得，我们陈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佳音挑眉，说道：“你儿子陈贺在军营训练期间，倒地身亡，你们陈家诬赖到我爹身上，害得我爹被停职。 “我还没找你们算账呢，你们居然倒打一耙，谁给你们的胆子？！ “说句难听的，当日是我爹在带队训练，你们死咬着不放。若是换一个人带队，你们怕是也不敢这般胡搅蛮缠吧？ “说到底，你们陈家不顾皇上旨意，不顾兵部没有调查出结果，就敢来我们碎金滩闹事，无非就是以为我们李家好欺负！是不是？” 陈传眼神一闪，抿了抿嘴唇。 儿子死了，无论什么原因，他心里都憋了一口气。 若是当日涉及到新亭侯，或者别的将军，他兴许还能忍一忍。 但李家不过是个逃荒流民，种地的泥腿子而已，他想出口气，怎么就不成了？！ 他倒也敢作敢当，脖子一梗，说道：“是又怎么样？我儿子死了，凭什么你们家还能安静过日子？！ “可怜我娘，因为没了孙子，太过伤心，昨晚也过世了！ “我们陈家又是招惹谁了，三日死了两人，都是你们李家的错！” 这话说得可是太无理了！ 你家出了事，你家倒霉，就看不得旁人好了，一定要恶心旁人，让旁人也过不好日子才算高兴？! 村长等人再也忍不住，开口大骂。 “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脑子扔了，把胎盘塞脑壳里了！你说的是人话吗？” “就冲你这缺德心思，你们全家都该死光了！一家子造粪的畜生，活着就浪费粮食和空气！” 佳音气得笑了，抬手拦住众人喝骂，问向陈传。 “那以你的意思，把你们陈家人葬在我们碎金滩，恶心了我们李家，你就高兴了，是吧？” 陈传下意识点头，“对！你们李家害死了我儿子，就该葬在你们碎金滩！” “好，我答应你！”佳音一口就应了下来，异常干脆。 别说陈传，就是陈家所有人都是诧异。 难道这个康乐郡主年岁小，被吓唬住了？ 但李家人和所有村人却是沉默…… 果然，佳音再开口的时候，小脸上满是狠厉。 “来人啊！挖个大坑，把所有陈家人和棺材都扔进去，好好埋上！ “再把这个陈贺的爹放一边，让他亲眼看着，好好高兴一下！” 三更奉上~~~ 第七百零一章 日行一善而已！ “不是说这些公子哥儿们回家都骂北征军苛待他们吗？怎么还有跑来帮李家撑腰？” “兴许是看中李家的权势，想趁机巴结呢！” “就算这样，也不能有这么多人赶来啊！” 同样，被绑在土坑旁边的陈传，也是越看越绝望了。 他就是想出口气，想恶心李家一下，抚慰自己丧子亡母之恨。 至于，李家有没有错，根本没关系。 他就是自己不舒坦，也见不得旁人舒坦！ 哪里想到，他潜意识里以为好拿捏的李家，居然是这么硬的一块铁板！ 他想求饶，又开不了口，只能拼命望向官路，指望来个人为陈家解围。 终于，他又盼来一队人，待得走到近前，却是李老二、温先生和一身麻衣的郭文浩，当然还有郭家的奴仆，各个都拿着棍棒柴刀。 李老二一见二村众人很多带了伤，张神医正在救治。 而老娘、弟弟和侄女们都安然无恙，就长长松了一口气。 再看三个里正，刘老爷子和那群公子哥儿新兵，他脸色更好了。 郭家在治丧，方才送了棺材到坟地下葬，刚刚起了坟包，就听得家里出事了。 他疯狂往家赶，一路上，脑子里想了太多，幸好都不是现实。 他赶紧给刘老爷子等人行礼，然后问向弟弟。 “老四！到底怎么回事？” 李老四也不含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几句，李老二和众人也就听明白了。 李老二扫了一眼形容狼狈的陈传，还有吓破胆的陈家众人，开口说道：“碎金滩是郡主的封地，按照天武律法，封地虽然隶属于天武，但郡主这个封地主却有治理权。 “也就是说封地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郡主有权处置。 “如今陈家抬棺相逼，纵奴行凶，污辱李家，冒犯郡主，实在罪大恶极！ “然而郡主体谅陈家丧子之痛，愿意了却陈家的心愿，把陈贺的棺椁葬在碎金滩，陈家众人陪葬，一家人齐齐整整去走黄泉路，这也是好事。 “我虽然心疼浪费了一块好地，但郡主心慈，所以就这么办吧。” 陈传从头听到尾，眼睛瞪的像牛一样，根本不能相信。 李老二居然如此巧舌如簧，把活埋陈家百十口，说的好似陈家恳求，郡主勉为其难才答应一样。 那他们成了什么，上赶着送死上门吗？ “不，不是……”他终于忍耐不住，扯了嗓子就要叫嚷。 赵叔却扯了一团荒草，塞到了他嘴里，低声骂道：“敢做不敢当的狗东西！方才的能耐呢，方才的威风呢？这会儿知道害怕后悔了，晚了！ “你不是心疼儿子吗，赔你儿子去见阎王爷有什么不好？ “最好一起投胎，你还能娇惯他两辈子，彻底做个好爹！” 陈传拼命摇头，呜呜叫唤，可惜所有人都当做听不到。 这时候，两丈长、一丈宽、六尺深的大坑终于挖好了。 佳音特意到坑边望了一眼，同村长说道：“这个坑小了点儿，要委屈陈家这些人了。 “不过冬日天寒，能为他们做这么多，我们也仁至义尽了。” 说罢，她扭头看向陈家众人，笑的天真欢喜，但开口却是令人胆寒。 “把他们埋进去吧，竖着排放，挤一挤也足够了。” 村长点头，立刻喊了村人帮忙。 一个离得最近的陈家奴仆被第一个扔进了深坑，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陈家众人彻底吓疯了，高声哭嚎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我再也不敢了！呜呜，我家还有瞎眼老娘要养啊，饶命啊。” “呜呜，救命，我不要被活埋！” “都是我们老爷，是他命令我们跟来捣乱的，不是我愿意的！饶命啊，饶命啊！” 可惜无论他们怎么叫嚷，都被下饺子一样，一个一个陆续扔进了深坑。 李老四掖了袍子的前襟，跳下坑去，把陈家奴仆和老兵像豆包一样，竖起来依在坑壁上。 不过片刻，土坑里就塞满了一半。 陈家众人哭声震天，远处看热闹的人群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同样吓得腿软。 “不会是真要活埋吧？” “看这架势，好像不是吓唬人啊……” “这也太狠了！” “吓死老子了，今晚要做噩梦啊。” 他们只是听着动静，就已经这般。 土坑里的陈家众人已经屎尿撒了一裤子，哭到昏死。 但无论是村里人，还是李老四都没有停手。 站在坑边的李老二，也是挺直脊背，面色无喜无悲。 佳音坐在椅子上，笑眯眯给刘老爷子倒了热茶，还有闲心话家常。 “刘爷爷，智敏哥哥和修杰哥哥要放冬假了吧？我在暖棚里种了不少南边的果子，到时候让他们来玩啊，我请他们吃果子。” “好啊，”刘老爷子干咳一声，应道：“小年之前，书院肯定就放假了，到时候让他们来玩儿。” 说罢，他想了想还是说道：“郡主啊，那个……这么多人都埋了，是不是再考虑一下啊？” 佳音依旧笑着，说道：“刘爷爷，他们辛辛苦苦抬着棺材跑来，就是为了埋在碎金滩，我只是在帮他们完成愿望，日行一善而已！” 刘老爷子被胖丫头的笑脸晃的花了眼，心头却是一缩。 他猜测过，李家四兄弟和七个小子里，谁以后会撑起李家门楣，做那个狠辣聪明的头狼。 可能是李老大，也可能是李家仁，甚至有可能是礼哥儿。 但他从来没想到，头狼居然是这个贪吃贪玩，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胖丫头！ 谈笑间，一百性命被扔进土坑，她的眼里没有恐惧没有怜悯，只有决绝。 这怕是一般男子都做不到，起码他就不成……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土坑里已经挤满了人，黑压压的脑袋，密密麻麻，哭嚎声声里，伴着一口大黑棺材，再也没人怀疑李家是在吓唬人。 昏死的陈大老爷好不容易醒来，就被顺进了土坑，待得看明白什么情况，他又昏死过去了。 陈二老爷一直在抻着脖子往远处张望，也不知道在盼着谁来救他。 随着他被踢下土坑，他再也等不得，高声喊着。 “救命啊，我要被活埋了！你们还等什么，快来救我啊！再不出来，我就要告密了！陈贺不是李家害死的，陈贺喜欢抽烟！” 可惜，根本没人回应他，气的他发狂。 第七百零二章 立威到底！ 陈传眼眶子都瞪的裂了血口子，眼角淌着眼泪混成血水，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拼命吐出嘴里的茅草，嘶哑着嗓子高喊，“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儿子的死和李家没关系！是我有眼无珠……” 佳音冷冷扫了他一眼，“陈大人，犯错就要受惩罚，这是小孩子都知道的，若是喊几句后悔就能把一切抹平，那还要律法做什么！” 李老二伸手扯了李老四上来，李老四薅起陈传，直接把他扔到了棺材上。 村长亲自拿了铁锹上前，李老二和李老四一人接过一把，铲起坑边的碎土就撒了下去。 瞬间，陈家众人的哭嚎声就更大了。 陈传嘶声怒吼着，“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随便坑杀！你们是在犯法，快拉我上去，我是五品统领！” 李老二和李老四手下不停。 李老二甚至话家常一般，同陈传讲着道理。 “陈大人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你带了一百多人，抬着棺材冲到碎金滩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家里也有爵位呢。 “我家小侄女是郡主，我是中山伯，我老娘是一品诰命夫人，我弟弟是将军啊！ “哪个官职不比你大啊，哪个不比你尊贵啊，但你怎么还是抬着棺材冲进来了呢？ “闹了半晌，道理是你家养的啊！ “你欺负旁人时候，什么都不管不顾，轮到你承受恶果时候，就想起你是朝廷命官了！ “朝廷命官又怎么了，不也是一张嘴两个鼻孔吗？大不了送你们全家齐整上路之后，我们家把爵位都还给朝廷。 “左右这东西也没什么用，人家想欺负我们李家，也没在乎过这些爵位啊，是不是？” 陈传被怼的说不出话，正巧一捧土撒到他脸上，呛得他拼命咳嗽起来。 他的心防彻底被击溃了，放声大哭起来。 “饶命啊，呜呜，求伯爷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都是我瞎了狗眼，都是我猪油蒙了心！呜呜，饶命啊，我不想死啊！” 有了主子带头，陈家众人更是哭嚎的厉害了。 可惜，一捧又一捧沙土，依旧洒在了土坑里。 沙土落下，渐渐填满了所有人中间的空隙，没过了他们的腿、腰、胸口…… 新都皇宫里，今日不用上朝，皇上早起批阅了奏折，就去御花园走走。 如今梅花开了，召一个温柔有才气的妃嫔，赏花作诗正好。 但高兴没一会儿，易总管就匆匆赶了过来。 那妃子极有眼色，借口折花插瓶就走开了。 易总管这才说道：“皇上，出了一点儿小事。 “陈传之母昨晚过世了，陈传和两个兄长许是太过愤怒，抬着陈贺的棺材，带了一百多老兵和奴仆闯进碎金滩，要把陈贺葬在李家门前。” “什么？！”皇上皱眉，很是恼怒骂道：“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朕已经责令兵部调查，他是不信兵部，还是不信朕？！ “碎金滩是康乐郡主的封地，他抬棺逼迫，这是没把郡主和李家放在眼里？ “他是死了一个儿子，难道人还疯了不成？” 易总管也是叹气，继续说道：“皇上说的是，老奴也是想不明白。听说陈家那百十人都拿着棍棒马刀，伤了不少碎金滩的村人。 “幸好李将军在家，否则怕是碎金滩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真让陈传把儿子的棺材埋在李家门前，李家以后也没脸在新都这里走动了。 “如今陈传和陈家人被李将军带了村人抓了起来，郡主气的不成，挖了一个坑，要把陈传和陈家人都埋了呢。 “皇上，您看这事……” 皇上听得头疼，怎么想怎么恼怒陈传莽撞。 陈贺的真正死因虽然没有告诉他，但如今正在调查，他不管不顾闹这么一出，就是目无法纪，蔑视皇权！ “这个蠢货就活该被埋！”皇上骂了一句，但还是说道：“但他真被活埋，御史的奏折又要堆满朕的书案了，福妞儿的爵位和封地也保不住。” 他想了想，又道：“传朕旨意，陈传抬棺闯进康乐郡主封地，目无法纪，罪不可赦。念他丧子亡母，死罪可免，但活罪难逃。 “陈家今日闯入碎金滩之人，尽皆判罚在碎金滩做苦役半年，碎金滩任何损失，陈家加倍赔偿。” 易总管赶紧应下，小声说道：“皇上英明！半年后，瑶池之事也就水落石出了，到时候陈贺死因也可以告诉陈家。今日这场误会，就彻底解除了。” 皇帝叹气道：“说不得又要委屈李家了，但大局为重，暂时让他们出出气，等将来水落石出，陈家自然还要赔罪。 “另外，你私下劝郡主几句，女孩子背着活埋百十口的名声，有百害无一利。” 易总管麻利去拟了圣旨，然后带人快马出宫，赶去碎金滩…… 新村外，土坑依旧在被填埋。 李老二和李老四是一点儿都没有手下留情，这么半会儿，沙土已经埋到了众人脖子。 整个土坑里，放眼望去，都是人头，张嘴哭嚎的人头。 十八层地狱的惨景，也不过如此了。 远处的闲人们，已经悄悄围拢过来，偷偷张望。 有的心里承受力差一些，只看了一眼，就跑去旁边呕吐了…… 李家是动真格了，不是装腔作势！ 这一刻，所有人都被李家的狠辣震惊。 刘老爷子扭过了头，温先生和那些公子兵们也是脸色不好，但依旧没人开口劝说。 他们本来就是为李家撑腰的，李家如何，他们都必然要支持到底。 而李家也同样，要立威到底！ 陈家所有人已经绝望了，他们连话都说不出，只能像野兽一样喊叫…… 若是能时光倒流，他们就是砍断自己的腿，也绝对不会再闯进碎金滩！ 佳音端坐，望着土坑，极力忍着心里的不舒坦。 前后两世，她从未杀过人。 如今她一声令下，马上要收割一百多人命，她怎么可能真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 但面对野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最好办法就是把野兽彻底杀死，或者……彻底吓破胆子，再也不敢靠近！ 李老太把孙女看成眼珠子，放在心尖儿上养大的，太清楚孙女的脾气了。 这会儿，借着袖子遮掩，她悄悄握了孙女的手，想要给孙女一点儿安慰。 果然，孙女的手心已是汗津津…… “刀下留人！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易总管终于带人赶到了。 所有人都下意识望了过去！ 易总管跳下马，差点儿跌倒，他的老胳膊老腿儿可是很少这么折腾。 他扶着缰绳，气喘吁吁说道：“郡主息怒，皇上知道陈家如此无礼，已经下了旨意惩处！” 听得这话，众人都是起身，跪倒在地。 第七百零三章 夫妻两个，一对儿不讲理！ 易总管赶紧展开圣旨，宣读起来。 陈家人听说被罚在碎金滩服苦役半年，赔偿加倍，他们都是喜极而泣，嚎哭声声。 “呜呜，有救了！” “皇上万岁，万岁！” 他们怕是天武历史上第一个如此欢喜做苦役的! 有人太过激动，又被埋了这么久，气闷的昏死过去了。 有人挣扎着要往外爬，却被绑了手脚。 但更多人却是吓傻了，神情恍惚，根本不知道他们已经逃过了活埋的命运…… 李老二接了圣旨，同易总管寒暄起来，就是刘老爷子和温先生也上前行礼。 易总管瞧着他们的模样，有些奇怪，温先生就把郭文浩叫到跟前，简单说了几句。 易总管人忍不住点头。 李家同郭家的恩怨，他也是听过的。 如今郭家只剩了这么一个少年，李家不计前嫌，揭过所有恩怨，如今甚至帮忙操办郭家遇难长辈的后事，可谓是胸怀宽广，又人情味十足。 其实，平日遇到李家之事，他但凡同皇上禀报，或多或少都会偏心李家几分。 比如今日一件事分两次说，皇上就更气恼陈家无礼，而没有怪罪李家打算活埋百人。 虽然只是运用了一点说话的艺术，结果就差了很多。 说到底，他看重的，或者喜欢的，就是李家这份人情味儿，才愿意帮助他们…… 这会儿，佳音儿瘪着嘴，很有几分小女孩闹脾气的模样。 她扯了易总管的袖子，委屈说道：“易总管，皇伯伯偏心，这些人抬着棺材跑来，诅咒我奶奶。 “我就教训他们一下，皇伯伯还不许？” 易总管好笑，赶紧哄劝道：“郡主，皇上惦记着，就怕郡主生气，特意要老奴给郡主带句话呢。 “皇上说，虽然这些人罪有应得，但到底是百十条人命，郡主是女孩子，背上恶名以后就不好嫁人了。 “所以，皇上让陈家人留在碎金滩干活儿，当牛做马，给郡主出出气。等以后调查清楚，陈家肯定还要给郡主赔罪。” 佳音这才不情不愿的应道：“好吧，我不信陈家，也要信皇伯伯啊。” 她眼珠儿转了转，又道：“易总管，陈家打伤了我们家很多人，伤费药费肯定是陈家出吧，那我能上门去讨要吗？” 易总管听得笑了，也猜到小丫头是不甘心，想要去陈家捣乱。 这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他赶紧应道：“回郡主，皇上说了，碎金滩一切损失，陈家要双倍赔偿。 “至于怎么讨要，当然是看郡主的意思了。” 佳音终于满意了，想了想就喊了水灵，“易总管伺候皇伯伯最是周到，皇伯伯喜欢什么，没人比易总管更清楚。 “你给易总管引路，到我的暖房里看看。若是有皇伯伯喜欢的果子和青菜，让易总管多摘一些带回宫去。” “哎呦，这可真是要谢谢郡主了。皇上这几日胃口不好，郡主这里新鲜吃食最多，老奴今日可要厚着脸皮多拿一些了！”易总管笑呵呵拱手道谢，然后就随着水灵进村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见此，也跟了回去。 佳音扫了一眼土坑里的陈家人。 他们本来以为得救了，结果又耽搁了这么半晌，已经有大半憋闷的开始翻白眼了。 佳音只当没看见，扯了二伯简单说了几句。 李老二点头，目光不着痕迹落在陈二老爷身上。 他方才也听到这个陈二老爷的话头儿不对劲了，说不定可以在他身上找到陈贺之死的关键…… 很快，先前被扔下坑的陈家人，又被拔萝卜一样，陆续从土里扯上来，松了绑。 死里逃生，很多人都是瘫软的爬不起来。 他们的裤子被屎尿湿透，即便混了泥土，也是臭气熏天，惹得所有人嫌弃不已。 李老二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高声吩咐，“把陈家这三个废物，关到村里去，伤口处置一下，别让他们死了，再好好想想给他们找点儿什么活计。 “至于其余人，带他们砍树割茅草，选个空地搭棚子和灶台，扔几袋子粗粮，保证他们饿不死，冻不死就成。 “明日就让他们开始干活儿，村里人监督。 “记得登记造名册，谁敢跑掉就当逃奴处置，禀报京兆尹，把他们抓回来砍头。” 村长和村人们纷纷高声应和，末了就迅速分工，忙了起来。 李老四正同贾敦等人说话，贾敦等人来援手，自然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回去。 于是，李老四邀请他们回家吃个午饭。 贾敦等人都是兴奋欢喜，纷纷点菜。 特别是贾敦，第一个高声喊着要吃炸丸子…… 佳音望着那些依旧没散的闲人，就喊了老黑等人，还有新村和二村的妇人们，简单嘱咐几句之后，就把陈贺的棺材装了车，然后直奔城里讨债去了。 虽然陈家人被折腾一条命没了大半，以后还要留下做苦役，但这不足以为他们今日的错误赎罪。 佳音要做的，就是把其中的“差价”找补回来。 老黑提前骑马进城，到赈济署找了叶同，问了几句话。 叶同自从被借调给李老二做师爷，就隐到了幕后。 对于新都和各家的底细旧事，朝堂上的利害谋算，但凡李老二不懂的，都少不了他的指点。 甚至李震生留下的那些三六九流的人脉，李老二不方便出面联系，也是他在维护。 如今主家有差遣，他自然是无有不应。 很快，佳音带人赶到陈家门前的时候，老黑也带了确切消息赶到了。 陈家院子里，陈大夫人转着佛珠，坐立不安。 她小声同两个妯娌说道：“今日这事，还是太冒失了。碎金滩李家素有善名，而且还是康乐郡主的封地，万一李家去皇上跟前告状……” “大嫂，你吃斋念佛这么多年，怎么连胆子都念没了？”陈二夫人挑眉冷笑，很是看不起这个怕事的嫂子。 她又接着说道：“李家算个什么东西？说是郡主，其实就是个几岁的丫头！ “他们害死了贺哥儿，气死了咱家老太太，咱们不过是恶心他们一下，出口气，怎么了？又不是要杀他们剐他们！” 陈传夫人眼睛已经哭的红肿了，实在是心疼儿子。 想起儿子死的这般凄惨，她就恨的咬牙，恼道：“二嫂说的对，我恨不得吃李家的肉，啃李家的骨头！ “我的贺哥儿啊，好好的孩子，就这么死了！就算不是李家那个杀才故意害死的，也脱不了干系。 “凭什么我哭瞎了眼睛，他们还能好好过年？！” 不得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夫妻俩一对儿不讲理！ 就在这个时候，二门外突然闹起来，不时有惨叫之声和碎裂之声传来。 妯娌三个都是惊讶，陈二夫人站起来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是老爷他们回来了吗？” 回答她的是一声巨响和猛然被踹开的院门…… 四更奉上，终于把一号欠的一章还上了！ 第七百零四章 上门讨债! 陈二夫人吓了一跳，尖声惊叫起来。 几个汉子闯了进来，然后立在门扇左右，又迎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身形很是圆润，皮肤白净，眉眼灵秀。 上身穿了大红底绣黄色迎春花的对襟小袄，月白的茧绸中衣，下着石榴红的撒花百褶裙。 乌黑的头发，只插了几只赤金的小花钗，耳上挂着红宝坠子，更添几分贵气。 白狐皮的披风戴了风貌，几乎把胖姑娘整个人裹在其中，温暖又漂亮。 陈家妯娌三个看的都是发楞，仔细想想，自家亲朋里应该没有这么出色小姑娘啊。 而且自家在发丧，就是亲朋上门，也该着素服啊。 这一身大红，简直太不懂规矩了！ 陈二夫人开口就呵斥道：“你是谁家的孩子，父母长辈呢？谁教你的规矩，私闯后院不说，又穿红挂绿，实在放肆！” 不必说，这胖姑娘就是佳音了。 她本来就是来闹事出气的，怎么可能守规矩。 她扫了一眼院子里众人，笑的嘲讽。 “都说陈家蠢笨如猪，本郡主还不相信。今日亲自所见，才知道外人所言不虚啊！ “你们陈家主仆百十口抬了棺材，去做了什么坏事，心里没数吗？ “居然问本郡主是谁？本郡主是来索命的罗刹！” “你……你是康乐郡主？”陈二夫人脸色复杂，她立刻想到去李家找麻烦的丈夫，于是嚷道：“我们家人呢，被你们怎么样了？你快说，否则我让人去京兆尹报案了！” 这是把谁当小孩子吓唬呢！ 佳音翻个白眼，不耐烦同她们多说，举起手就要下令。 陈大夫人却突然走出来说道：“郡主，我们家里去碎金滩闹事，是他们不好。 “但我们家里如今在发丧，请您高抬贵手，让我们一家安安静静把老太太送走吧！” 说罢，她就双手合拢，低头行礼。 佳音摇头，半点儿没有心软，说道：“你让我高抬贵手，那你们家里百十口人抬着棺材冲去碎金滩的时候，你劝过他们对我李家高抬贵手吗？ “若是没有，谁给你的脸皮，这么双标呢？” 陈大夫人不知道双标是什么意思，却一样红了脸，低头诵了一声佛号。 佳音再没犹豫，高声吩咐，“给我砸！什么都别留下！既然陈家想让我们家没有好日子，那就谁也别想安生过日子！” 老黑等几十多号人，提起手里的棍棒，奔去各个屋子就抡开了。 什么花瓶、妆台、屏风，但凡见到的，都不能幸免！ 哐当！ 咔嚓！ 噼啪！ 顿时，整个陈家院子热闹了起来。 陈二夫人吓的跳脚，赶紧喊了婆子丫鬟们拦阻。 但老黑等人都是好手。 之前被陈家仁围殴吃了亏，这会儿正好能出气，哪里会手下留情啊。 谁敢拦阻，他们就不砸东西改砸人！ 于是，满院子的丫鬟婆子是抱头乱窜。 陈传夫人一直没说话，只悄悄盯着佳音。 她的儿子是李老四害死的，而眼前这个胖丫头就是李老四的亲闺女…… 如果一命还一命，也算天理报应吧…… 她带了两个婆子趁着院子里乱糟糟，就摸到了佳音的身后。 这会儿，佳音身边只有一个冬梅。 今日，叶山去郑家庄办事，冬梅守在家里整理小库房。 原本以为小主子在后边暖房玩耍，有吃有喝又温暖，应该没什么事。 哪里想到，陈家就这么闹上门了。 方才，小主子要进城出气，她立刻跟在了身边，就是防备万一。 哪里想到还真有人丧心病狂，胆大包天。 陈传夫人冲上前，双手张着，刚刚掐到佳音的脖子，冬梅就是回身给她来了一记窝心腿，踹得她惨叫一声，倒飞出去。 两个婆子吓懵了，不等反应过来，冬梅又是两脚送她们去同主子做伴儿了。 佳音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简单说道：“打折手臂，让她长个记性。” 冬梅立刻寻了个棍子，走过去，一句话没说，照着陈传夫人的胳膊就是两下子。 陈传夫人惨叫连连，哪里还有方才偷袭的阴狠，身子缩的好像煮熟的大虾一样。 冬梅犹豫了一下，把两个婆子的手臂也打折，才算收回棍子。 廊檐下的陈大夫人和陈二夫人，还有院子里一些仆妇，原本还偷偷看着，指望佳音被掐死呢，不曾想却看到这般惨相。 她们吓的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不敢喊出口。 很快，老黑等人就把各个院子都打砸了一遍，除了陈老太太的灵棚，陈家各处再没完好之处。 陈家大门前，陈贺的棺材横在台阶下，引来了不少闲人看客。 之前，陈家人抬了棺材跑去碎金滩找晦气，大伙还没知道结果呢，陈贺的棺材又被送了回来，却没有一个陈家人跟着。 自然是人人都好奇，恨不得长个千里耳，听听陈家院子里的动静。 结果，今日他们可是走运了。 陈家门口守着的十几个妇人，居然给所有人心里的八卦之火，添了大大的一抱柴火。 从陈家抬着棺材去碎金滩捣乱，冲卡打人，又要把陈贺棺材葬在李家门前，到郡主发怒，主动帮忙完成陈家人心愿，给陈贺陪葬，再到宫里下了圣旨，陈家人罚做苦役半年，说的是清清楚楚。 末了，负责领头儿的小翠指着陈家大门说道：“圣旨上说的明白，陈家要双倍赔偿我们碎金滩的损失。 “我们郡主说人死为大，送了陈家的棺材回来，顺道亲自来讨债。陈家德行败坏，目无尊长，想必还要赖账呢！” 话音刚落地，老黑等人就开路，护着主子从里边出来了。 佳音扫了一眼门前众人，说道：“陈家不但不肯赔银钱，陈三夫人还要掐死本郡主，真是胆大包天。 “走，去陈家的铺子讨债！” 说罢，她就上了马车，带了众人赶赴商街。 堂堂陈家，在新都也算叫得上名号，怎么可能拿不出赔偿银子？ 聪明人听说李家人要去铺子，就明白李家是要继续打砸了！ 众人有心留下看热闹，又想跟着李家队伍赶去商街，一时恨不得把身体劈成两半才好…… 商街上，白云间铺子还不知道主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彭掌柜在前堂招呼客人，偶尔扫了一眼门外，就看见主家的马车过去了，于是好奇追出去几步。 却发现，郡主在不远处跳下车，车后的人手气势汹汹冲进了斜对角的布庄…… 第七百零五章 树倒猢狲散 他赶紧跑去后院，嘱咐陈喜看好铺子，然后提着棉袍的长襟，就奔了过去。 佳音站在布庄门前，眼见里边叮叮当当，一地狼藉，心里的恶气总算都撒出来了。 打砸也不是谁家专利！ 陈家敢带人到碎金滩撒野，那就要做好自家也被同样对待的准备！ 说起来，陈家家底还真是不薄。 一条商街居然有三家铺子，一家布庄，一家书画铺子，还有一家酒楼。 今日不把陈家老底凿穿，就不足以震慑魑魅魍魉！ 彭掌柜跑到跟前的时候，铺子外边也聚集了大批的看客。 他不等问几句，小翠等妇人高声讨伐陈家，他也就听明白了。 他赶紧上前行礼，“东家，奴才不知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大事，没能赶去，还望东家恕罪。” 佳音摇头，说道：“城里城外相隔很远，不知道也正常，你们顾好白云间就行！” 正说着话儿的时候，巡街的城防军小队就到了。 眼见有铺子被打砸，他们肯定要拦阻问询啊。 彭掌柜赶紧迎上去，说明原委，又塞了一块银子。 陈传就是城防军的统领，只不过他儿子出事之后，一直请假在家。 按理说，如今陈家的铺子出了事，城防军该尽心尽力维护。 但彭掌柜说了，圣旨到了碎金滩，陈统领要服半年苦役。 那陈传之后还能不能回到城防军，也不一定了…… 城防小队的队长也是个心思灵活的，嘱咐手下人马在这里守着，他则跑回去报信儿了。 新都如今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一个差事恨不得百十人盯着。 如今陈传犯了错，正是好机会。 起码副统领接到陈家倒台的消息会很高兴，趁机把这个副字去掉。 他这个报喜鸟也能跟着沾点便宜…… 这般，城防军别说护着陈家的铺子，反倒跟在后边看起了热闹。 老黑等人出了布庄，奔去书画铺子，出了书画铺子又砸了酒楼！ 布庄和书画铺还好，人不多。 酒楼却是坐的半满，突然出了这样的变故，食客们不用付账了，自然就要问个清楚。 于是，陈家踢到铁板，康乐郡主怒而发威的消息，瞬间就传遍了新都。 有人说陈家行事太极端了，刑部不曾调查出结果，怎么就认定李家有罪做出抬棺上门这样的恶心事。 也有人说李家得理不饶人，应该体谅陈家丧子亡母之痛，即便陈家有错，也该容忍一些。 但无论世人是公平，还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佳音是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碎金滩也多了百十个苦力…… 而陈家也终于听到消息，知道男人们和奴仆都被留在了碎金滩！ 三个妯娌彻底慌了！ 老太太还在停灵，等待发丧。 孙辈儿里两个小子，一个在外，一个横死，剩下几个没成亲的丫头根本没用处！ 三个男人若是半年不能回家，陈家可就彻底垮塌了！ 不止这些，被留在碎金滩的陈家奴仆还罢了，其中的三十多老兵却不是奴籍啊。 如今，老兵的家里人都找到大院儿哭诉不停。 “大夫人啊，我们家老侯都五十多岁了，可做不了苦役啊！这是要了他的命啊！” “是啊，大夫人。先前说好的，只是跟去壮个声势，也没说会这样啊，家里顶梁柱就这么没了，让我们一家怎么活啊！” “一家子都指望男人养呢，呜呜，缸里已经没有米了！” 原本家里是陈传夫人在管家，如今她双手折断，疼的半死，根本顾不得这些人了。 陈二夫人趁机拿了库房钥匙，接管了差事。 但她又舍不得给这些人家银子和粮食，推脱过几日再说，家里正乱着，顾不上他们。 待得这些人家不情不愿的走了，她就开始往自己一房巴拉好东西，然后偷偷送回娘家，让娘家兄弟帮忙藏起来。 她同二老爷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嫡女和两个庶女。 老太太过世了，陈家分家是必然的，提前先占一些好东西才是明智的选择。 退一万步说，若是陈二老爷有什么事，她带了闺女就走，也有家财傍身。 主子如此，奴仆们看在眼里，自然也是人心惶惶。 有便利的贪污银钱，虚报账目。 没有便利的，就寻些东西带出去偷偷卖掉。 大树将倒，猢狲们都为自己打算！ 陈大夫人的娘家在西南边陲，想寻人帮忙也寻不到，只能每日关在佛堂。 一时间，偌大的陈家像个乱糟糟的市集一样。 这般情形下，灵棚里的老太太尸首就没人认真照管了。 夜半时候，摸进来几个人进行尸检，也无人发现。 甚至家里少个婆子、小厮之类，更是没有引起任何人关注…… 无论悲欢，日子总是在不紧不慢过着。 一晃又是三五日，一场风雪过后，大地被覆盖的越发严实了。 这晚，侯爷回到了村里，李家直接煮了火锅，方便又暖身。 暖房里的青菜，上次被易总管拔走两筐，就是果子也摘了不少。 但佳音有空间小院儿做后盾，怎么会缺了家里的吃喝？！ 照旧是开了两桌儿，堂屋的大圆桌子中间放了黄铜的鸳鸯锅，一边麻辣骨汤，一边是营养菌汤，都是烧的沸腾。 四周放满了翠绿的青菜，白生生的鱼丸，青色的虾滑，红彤彤的羊肉片，墨色的木耳，真是丰盛的差点儿压塌了桌子。 东屋的火炕上放了大方炕炕桌儿，李老太带了陶红英、佳音、文娟和温夫人，还有冬梅、琼嫂子、田嬷嬷和何嬷嬷都一起围着桌子，吃的热闹。 水灵和水云在地上照料，吃到一半，她们也被李老太撵去灶间同郑禾他们一起去热闹了。 李老太问儿媳：“后边也送了铜锅过去？” 陶红英烫了一勺虾滑给闺女，笑着应道：“是啊，娘。原本想请村长大叔和赵叔他们过来吃的，但天黑路滑，也是太冷了，怕他们喝了酒回去再摔到。 “索性把东西送去，又加了一坛子酒，连刘镖头一家，还有蕙娘母子三个，都能一起吃个热闹。 “就算大叔他们喝醉了，直接就睡，也省得咱们惦记了。” “对，还是你考虑的周全。”李老太点头，夸赞儿媳，“人老了就怕摔，躺炕上几个月也就活到头了。” 温夫人笑道：“我看着，平日村长大叔和赵叔几个腿脚还挺灵便，这几日陈家那些人在挖沟渠，大叔他们整日跟着，吆喝的中气十足。” 众人听得也是笑。 第七百零六章 深夜小课堂 李老太就道：“他们是心里有气呢！原本还说开春挖水渠，如今可是有人干活儿了！” “活该，就让他们好好吃点儿苦头，省得满脑子坏主意，好好的日子不过，专门恶心人！”文娟忍不住骂了一句。 她想起那日和温夫人躲在院子里的惊恐担心，就依旧生气。 佳音笑嘻嘻给嫂子夹了一个鱼丸，劝道：“嫂子不生气，我小侄儿生出来该不漂亮了！吃鱼丸，小侄儿聪明！” 文娟红了脸，一口咬掉半颗鱼丸，“好，等你小侄儿长大，就让他去学武，谁再敢来家里闹事，就打的他们满地找牙！” “这个可说不准，看孩子天性如何吧。”李老太开明，笑道：“若是孩子随了他爹，炒的一手好菜也很好，起码一辈子不缺吃喝！” 陶红英接过话头儿，说道：“娘，这一段酒楼那边太忙，家欢也好几日没回来了，明日我去酒楼住几日，换家欢歇一歇。 “但家里这边，要准备年货了，就要辛苦您了！” “成啊，你去帮帮家欢也好。”李老太很高兴，嘱咐道：“家里都是小事，有我张罗就好。你和家欢也别太累了，银子是赚不完的。” “知道了，娘。”陶红英笑着应下来，转而又给闺女加菜，小声“恐吓威胁”。 “我不在家，你不许惹祸捣乱，好好听奶奶的话，知道吗？让我知道你又闹什么幺蛾子，我就……” 陶红英想了半晌，好似闺女还真没什么把柄，就狠狠心说道：“我就截了你在各处的分红银子，让你一个银元宝也拿不到！” 佳音含着一个鱼丸，腮帮子鼓鼓，真是满头黑线。 马上她就又涨一岁了，先前更是差点儿一怒活埋百十口，怎么在老娘眼里，她还是不懂事的孩子呢？！ 但是没办法，谁让她从人家的肚子出来的呢，一辈子在人家眼里都长不大。 她只能乖巧应下，“娘，你放心，我一定乖乖听话，帮着奶奶准备年货。” “这还差不多!”陶红英这才满意了，又奖励闺女一筷子木耳。 佳音不爱吃木耳，又怕老娘继续唠叨，就抱了小碗溜去了堂屋。 她往义父和爹爹中间一坐，果然小碗里的木耳就被夹走了，换上了香喷喷的羊肉和虾丸。 佳音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埋头吃个饱足。 侯爷、李老二和李老四把胖丫头的模样看在眼里，也是笑了。 孩子永远都是自家的好。 这几日，京都里可是传的沸沸扬扬，恨不得把这丫头说成了青面獠牙的魔鬼一般。 但他们最清楚，这孩子就是个贪吃贪玩的娇娇儿！ 唯一的逆鳞就是家人！ 不过，他们也不想纠正旁人的想法。 让人怕，总比被人欺负好得多。 侯爷亲手剥了一只虾，放到胖丫头碗里，同李老二和李老四说道：“暗卫那边调查出不少东西，陈贺的芙蓉膏就是陈老二送去军营的。 “陈家老太太也是陈老二指使人下了毒，这种味道微苦，杀人无形，查不出任何痕迹。 “唯一缺点是三日后，被毒死之人的小腿会有蛇皮一样的斑纹，脚趾丫也会变成黑色。 “陈老太太院子里，被他收买的婆子，还有他信重的贴身小厮都有招供，确信无疑。 “若是你们想告诉陈传，随时都能提人作证。” 李老二想了想，望向弟弟，说道：“老四，你还要再委屈几日。这个芙蓉膏涉及太大，怕是还要追查陈老二背后之人。 “如今告诉陈传，闹起来容易打草惊蛇。” 李老四点头，应道：“好，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也不差这几日，正好我在家多住几日，好好过个年。” 侯爷给他们倒了酒，说道：“这件事，确实出乎意料的严重。这次丁字营放了三日假，兵卒归队的时候，又查出十几个带了芙蓉膏。 “幸好放假时日短，他们只被拉去瑶池一次，如今我让人把他们圈在伙夫营，芙蓉膏也没收了。 “瑶池背后之人，藏得太深了，还要多查一些时日。 “丁字营几乎关了大半世家子弟，瑶池不能开源，肯定比我们更心急，心急就会出错，也就更容易抓到狐狸尾巴。” 李老二点头，“这件事，我就不再让人调查了，小心帮了倒忙。 “但长公主府和王家那边的人手，我都没撤，防备万一，还是盯着一些好。” “行，这两家都像暗地里的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抽冷子就要咬人一口，多防备没有错。”侯爷嘱咐道：“你平日出门，除了郑丰郑禾，多带着郑三江，他的本事最好。任何时候，安全第一。” 这话倒是提醒佳音了，她插嘴问了一句。 “义父，郑家庄那边的人手，除了听命与你，还有旁人可以号令吗？” 侯爷眼神一闪，就明白她这话里的隐含之意了，于是笑道：“放心，郑家庄只是我母族的旧仆，旁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新都这里，是我母亲的故乡，郑家庄众人也是世代居住于此，所有人手，都是我亲自安排培养。 “你有事可以放心吩咐，他们之前只认我一个主子，以后只有你一个小主子。” 佳音放了心，笑嘻嘻给义父夹了一筷子肉，“多谢义父，之前我还很担心，以后不会了。”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说道：“你做的没错，任何时候对任何人都不能抛一片心。 “你给自己留几分余地，关键时刻就是几分活命的希望。” 李老二和李老四也是听得点头，说起平日遇到的一些小事，趁这个机会给胖丫头开个“小课堂”。 门外的夜色更深了，桌上的火锅却是沸腾的越发厉害了…… 第二日早起，陶红英简单安排一下家里的事，就坐车进城去了。 蕙娘和刘嫂子听说李家蒸豆包，抱了孩子来凑热闹。 田嬷嬷和何嬷嬷负责照看三个淘孩子，李老太就领着蕙娘、刘嫂子、冬梅和琼嫂子几个包豆包。 文娟和温夫人也想搭把手，却被老太太撵去缝合包。 如今李家也有不少亲朋走动，过年时候免不得打赏，这些小东西都要准备起来了。 佳音抱了一本医书，凑在奶奶旁边坐了，一边看书一边听闲话儿。 其实是为了偷偷往嘴里塞豆馅儿球。 这种豆馅儿球是红小豆放锅里煮的熟练，加糖怼成面糊一样，再团成球，趁热吃起来很是香甜。 李老太包了五个豆包，豆馅儿却被孙女偷吃了十几个，于是刚要笑骂孙女几句，门外就来了马车…… 三更奉上~~~ 第七百零七章 我家姐姐不愁嫁！ 原来是贾二夫人带了宝珠来做客。 宝珠几乎是一路从院门外跑进来，嘴里嚷着，“佳音姐姐，佳音姐姐！” 佳音赶紧跳下地，正好抱住了宝珠。 两个胖丫头高兴的扯着手，又跳又叫，惹得众人都是笑了起来。 这时候，何嬷嬷也引着贾二夫人进来了。 贾二夫人笑着给李老太行礼，又拉着温夫人的手同李老太说道，“我真是羡慕瑾柔，这怀孕的日子也太热闹太享福了。 “有老夫人这么疼她，相当于天天在娘家，太自在了。” 李老太被哄得哈哈笑，说道：“人家不是说，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吗？我家文娟也怀孕，正好，她俩就一起做伴儿。” “哎呀，原来婶子把我当羊放了！”温夫人难得小女孩一样撒娇，“我可伤心了，原本还给婶子缝了一件袄，我准备留下自己穿了。” 李老太也是个逗趣的，赶紧跟着一起演戏，“惊慌失措”的改口，“不，不，不是放羊，我们瑾柔是老虎，母老虎！” 众人更是哈哈笑的厉害，屋里热闹极了。 贾二夫人也不见外，洗了手，脱鞋上炕，跟着一起包豆包。 她是江南女子，没有吃过，更没做过这北地的传统吃食。 但她手巧，很快也学的有模有样。 佳音和宝珠凑了一会儿热闹，同长辈们打个招呼，就跑去暖房吃果子了。 李老太惦记大孙媳妇儿，就问道：“婉儿她娘最近怎么样？前后也一个多月了，不知恢复到什么程度了？” “婶子，说起这个，我可得代我哥哥一家，好好谢谢您呢！”贾二夫人提起嫂子更高兴了，说道：“我嫂子如今是一日比一日好，饭量大了，也能到处走动了。 “昨日她陪着我哥还去赏了梅花，我哥欢喜的晚上都喝醉了，连夜让人给我送消息，说让我同婶子打个招呼。 “初一那日，他要来家里给婶子拜年道谢呢。” 李老太赶紧摆手，“要谢也该谢张神医，我可没什么功劳。再说了，你嫂子和婉儿也是住瑾柔那里，我们家实在是没帮到什么。” “不，婶子。”贾二夫人坚持道：“张神医和瑾柔自然都要谢，但没您出面，张神医百忙之中怎么可能抽出空闲替我嫂子看病…… “老夫人您就是再世活菩萨！我母亲过世的早，以后我就把您当母亲孝顺了！ “您可别嫌弃我直脾气，总跑来缠着您！” 不等李老太说话，温夫人已经抢了话头儿。 “哎呀，我说你今日怎么跑来，原来是跟我抢娘的！我早就把婶子当母亲一样亲近了，你就是有这心，也得排我后边！” “不成！读书时候，你就事事同我抢，如今我更不能让你了！” 贾二夫人做了凶恶样子，同温夫人斗起嘴来，惹得众人更是笑个不停。 李老太赶紧把这两个“大孩子”拉开，笑道：“过日子就是图个热闹，你们愿意把我这里当娘家，多来走动是好事，不用争抢。 “咱家别的都缺，就不缺好吃的，只要你们来，保管把你们喂得饱饱的！” “哈哈，老夫人，我可就等着您这句话呢。”贾二夫人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嚷道：“上次给我那篮子橘子，实在太好吃了，这次，老夫人可要多赏我一篮子。 “我也不占便宜，我这次带了两条鹿腿，一筐鲜藕，一桶活鱼过来，给家里的饭桌儿添两样好菜。” 李老太也没客气，说道：“好啊，你不说，也少不了往你家拿果子。 “宝珠和福妞儿已经去暖房了，你那闺女绝对是个打劫好手，绝对不会亏嘴的！” 贾二夫人哈哈哈笑，拍手应道：“还是老夫人厉害，一下就猜出我为什么带宝珠来！” 她这一番玩笑，逗得众人笑起来就没断过，也越发喜欢她这爽快脾气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贾二夫人就说道：“老夫人，其实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件事。 “陈家三夫人的父亲，就是陈传陈大人的岳丈林老先生，同我过世的父亲有些交情。 “许是陈三夫人心疼丈夫，家里也是乱成一团，就回娘家搬了救兵。 “林家不知怎么听说我同咱家走得近，昨日就派人来拜访我，请我同咱们家里说说情，想把陈传放回去。” 众人都是听得皱眉，不等说话，贾二夫人又添了几句。 “我碍于情面，过来走这趟就算尽力了，足够还林家的人情了。 “至于咱们家想怎么使唤陈传，就怎么使唤，完全不用考量我方才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就行。” 李家众人这才明白过来，贾二夫人是跑来装个样子，并不想逼迫李家放人。 温夫人瞪了贾二夫人一眼，笑骂道：“说话怎么不能一次说明白，害得我还提着心，以为你被人家收买了呢！” 贾二夫人抬了下巴，说道：“我倒是想被收买，可惜谁家的橘子也没有咱家的甜啊！” “我说宝珠贪吃像谁，原来就像了你这个娘！”温夫人插科打诨，屋子里再度热闹起来。 贾二夫人慢慢把林家的底细说给众人听，也有让李家多提防的意思…… 李家众人点头，听得认真。 李家是北边逃荒过来的，没有任何根基的时候，都还有温家和刘家可以互相依靠援手呢。 陈家这样的大户人家，姻亲故旧肯定更多，枝枝蔓蔓，不知道牵涉多少人。 多点儿防备，多几分了解，总不是坏事！ 侯府后园的暖房里，宝珠一边咬着香蕉，一边含糊同佳音说道：“佳音姐姐，你不知道，前日有人说你坏话，我把她骂哭了！” “是吗？谁说我坏话啊，你又出门做客了？”佳音剥着橘络，不时塞给宝珠一瓣，没太在意。 宝珠见她这个样子，却急了，“佳音姐姐，你怎么不生气？她们骂你，她们都是没有教养的坏姑娘！” 说着话，她居然抱了佳音的脖子哭开了。 “她们说的不对，佳音姐姐才不是坏人呢，不是吃人的女魔头！” 佳音哭笑不得，赶紧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是我的朋友，你知道我好就行了。 “至于旁人，我都不认识，她们说什么，我都不想理会。” “呜呜，”宝珠哭了半晌，很是伤心，末了她狠狠抹了眼泪，郑重说道：“佳音姐姐，她们说你以后嫁不出去！ “你不要害怕！等你及笄了，我让我哥哥娶你！ “我哥哥们都可好了，你随便选，看中谁，就嫁给谁！他们敢不答应，我就不理他们了！” 第七百零八章 好一招调虎离山！ “咳咳！”佳音猝不及防被安排了亲事，嘴里的橘子辦儿差点儿跑进气管，呛的她咳嗽个不停。 “那个，宝珠啊，我不怕嫁不出去，成亲这事，咱们都不着急哈！” 佳音赶紧转移话题，问道：“都是谁说我坏话，你说说名字，以后遇到了，我也收拾她们。” “好！” 果然，宝珠立刻转了念头，瞪着大眼睛，专心告状…… 贾二夫人母女俩在李家吃了午饭，又带了一盒子拍好的粘米饼子，回家送进油锅炸到浮起，就可以让贾老夫人吃个热乎的炸油糕了。 当然，也少不了要带几篮果子。 这娘俩儿可谓是满载而归，高高兴兴回去交差了。 李老太做主把鹿腿冻上，鲜藕也放起来，但活鱼却送去了二村，让小翠炖了给大伙儿吃。 先前陈家来闹事，二村的男女老少可是舍命冲在前边。 如今，都还有几个在养伤呢。 幸好，伤号们不用忌口，这些活鱼和豆腐白菜一起炖了，足够二村老少都吃个饱足了。 水灵性子活泼，抢了跑腿儿的活计，拎着鱼桶就去寻小翠了。 小翠这会儿正和蕙娘，在孔家说话。 孔嫂子伤的厉害，却极不光彩。 昨晚，孔清河跟着侯爷从军营回来，才知道妻子出了事。 孔嫂子当然不能说自己有错，满嘴都是众人欺负她。 孔清河心里存了几分怀疑，今日就打算问问再说。 这个媳妇儿是家里给他定下的，了解不多，这几年偶尔回家几次，来去匆匆，侥幸让媳妇儿怀了孕，生个小子。 先前，其余兄弟要在二村定居。 他回家看见媳妇儿和孩子在家里过得不好，就拼着惹爹娘生气，把妻儿都接了过来。 儿子如今在学堂读书，媳妇儿在作坊上工，他也能经常回家团聚，怎么看都是千好万好。 甚至最近他还打算再让媳妇儿生一个，若是个小闺女，凑成一对，也儿女双全了。 他是侯爷的亲卫，过了年又要上战场。 万一有个不好，起码也有血脉留下，有人承继香火。 没想到，早晨有差事，他匆忙出门，忙了大半日，下午刚从城里回来，小翠和蕙娘就上门了。 小翠的丈夫二牛是亲卫的副统领，力气大，人也实在，几乎亲卫队伍里人人都被他搭救过，人缘极好。 蕙娘的丈夫李勇，更不用说。 侯爷在北征军里最信重的三个人，除了李老四、江澄，就是李勇了。 李勇原本是秀才，严家公子，为了挣脱家族束缚，毅然断绝关系，娶妻生子，投笔从戎。 这样的经历，在军中也是个小传奇。 而蕙娘和小翠本身也是能写会算，处事周全又公平，打理二村这么久从未出错，很有威信。 孔清河迎了她们到屋里小坐，再看媳妇儿缩了脖子装死的模样，他心里就是咯噔一下，自觉不好。 果然，蕙娘和小翠也不耽搁，直接说明了来意。 小翠快言快语，狠狠瞪了一眼孔嫂子，同孔清河说道：“孔大哥，你这媳妇儿不能留在二村了，希望你想办法尽快把她送走。 “当初刚搬来二村的时候，我带她和其余嫂子们到李家给老夫人行礼，老夫人给了一些布料点心。 “旁人都很高兴，只有她嫌弃东西少，抱怨老夫人没赏金银首饰，私下也没少说李家不好，我碍于你的情面，没有同她计较。 “作坊开业之后，大伙儿去干活儿，她又说身体不好，做不了重活，我就安排她去暖房看着添柴火。 “结果她违反作坊规定，几次把是湿衣衫带去暖房，同面条一起烤干。 “我批评她几句，她还吵着说我针对她。我们几个管事商议了一下，才不让她在作坊做工了。 “但她怀恨在心，又干了一件让人心寒的蠢事！ “前几日，陈家人抬着棺材来碎金滩闹事，她进城的时候遇到了，她当时就抄近路跑了回来！ “换成谁，这个时候都要给大伙儿报信儿，让主家有个防备，对吧？” 小翠说到这里，气的脸色通红，指了孔嫂子骂了起来。 “结果，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但没报信儿，还说自己肚子疼，要流产了，逼着四个守栅门的老大哥卸了门板，抬着她去寻张神医救命，来了一出调虎离山！ “结果，陈家人到了木栅门那里，没人拦阻，也没人知道，直接穿过木栅门，抬着棺材差点儿冲进新村。 “若不是老黑大哥他们碰巧看到了，怕是棺材就要砸进李家大院了。 “你说她是不是缺德，是不是可恨？！” 孔清河听得脑子轰隆隆响，望向同床共枕的媳妇儿，好似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是侯爷的亲卫，别的不重要，忠心是排在第一位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媳妇儿居然成了叛徒！ 关键时刻，引开自己人，给敌人行方便的叛徒！ 怪不得这几日，兄弟们看他的眼神总是带几分复杂和怜悯。 原来是可怜他有这么个叛徒媳妇儿！ 他再也忍耐不住，冲到炕前，抬手就甩了媳妇儿两个大耳光。 孔嫂子疼的惨叫，再也不能装死。 于是，她死死抱了丈夫的胳膊哭嚎喊冤。 “呜呜，当家的，我是冤枉的！呜呜，我不知道什么陈家来捣乱！ “我就是肚子疼，还流血了，我以为真是要小产了，才让守门的老哥们抬我去寻大夫！ “呜呜，我想给你生个闺女，我真不是故意的！” 小翠气的跳脚儿，还要同她吵架，蕙娘却拉了她一把，然后温声说起来。 “孔兄弟，我们也怕冤枉了孔嫂子，所以这几日，我们也做了一些调查。 “当日陈家人抬棺出城的时候，孔嫂子就站在路边，有小王庄的乡亲看的清清楚楚。 “孔嫂子抄近路往二村跑，小王庄的乡亲以为她是回来报信儿，所以才没有跟来，跑去找他们里正，组织人手来帮忙助威了。 “哪里像想到孔嫂子是给敌人开了方便之门，若是孔嫂子还要狡辩，也可以把小王庄的乡亲找来对峙！ “甚至张神医赶到村口救治受伤村人的时候，碰到了孔嫂子躺在路边，还以为她发生了意外，先给她把脉了。 “她没有怀孕，甚至也不是换洗的日子，不可能流血肚子疼！” 孔嫂子脸色煞白，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想找理由和借口，但见得丈夫满脸的恼怒和鄙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呜呜，你凭什么这么看我，你个窝囊废！你要是有能耐，我能被人家欺负吗？ “就是你不行，我才自己想办法报仇出气啊！ “我也没做什么，我就是把人调走了，又怎么了！ “陈家来了一百多人，守门的就四个，他们就算守在桥头，也不顶用啊！” 第七百零九章 天生贱骨头！ 蕙娘和小翠儿真是听不下去了，生怕自己忍不住冲上去，把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生撕了。 蕙娘和小翠起身，蕙娘说道：“孔兄弟，村里肯定是不敢留这样的祸害了。你看着处置吧，不管你是和离，还是把她送回老家都行。 “另外，李家那边，老夫人和郡主都没说什么。无非是怕你夹在中间难做，也怕侯爷知道，跟着没了脸面。 “但犯错的是你媳妇儿，你如今知道了，就不能装糊涂，还是尽早过去陪个罪。 “老夫人和郡主都是宽厚之人，你之前没回来，所有人再生气，老夫人和郡主都没答应把孔嫂子撵出去，可谓是仁至义尽。” 孔清河深吸一口气，赶紧点头应下。 “好，多谢二位弟妹提醒。我一定会好好处置，不再给村里添麻烦。” 蕙娘和小翠这才告辞离开，出门遇到水灵送了活鱼，都是高兴。 她们又喊了村里妇人们帮忙，很快就开始铁锅炖鱼。 当晚，李家刚吃过晚饭，侯爷也在陪着老太太说话的时候，孔清河就带着儿子登门跪地磕头赔罪了。 李老太之前问过小儿子，知道这个孔清河平日很不错。 发生了这样的事，当真是他媳妇儿自己的作为，同他无关。 只能说，好汉无好妻…… 她也不想为难这样的好汉子，亲手扶起他，安慰了几句。 虽然孔嫂子不地道，让人气愤，但也不能因为她一个，迁怒一家子。 孔家的小子很聪明，读书也很好，坚持跪地替娘亲磕了三个头。 侯爷听了几句明白前因后果，就皱了眉头。 本来，他同意亲卫们把家眷迁来居住，是想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 哪里想到，一锅好汤里，突然冒出个羊粪蛋儿！ 孔清河也是有眼色的，立刻说道：“侯爷，我想请几日假，送孩子娘回老家去和离，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再出现在碎金滩。 “但孩子还在读书，求侯爷和老夫人准许他继续留在村里。” 侯爷望向李老太，没有说话。 李老太想了想就说道：“你们夫妻如何，村里不会过问，只要别再让她出现在碎金滩就好。 “至于孩子，本来就没什么错，肯定要继续读书。 “但一定要教导好孩子，让他明白是非，不要存了仇恨之心，以后坏了村里的团结。” “不会，”孔清河赶紧带了儿子再次行礼，“老夫人放心，这孩子聪明着呢，不会是非不分。”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们父子就告辞了。 侯爷起身行礼，想要替属下给李老太赔罪，却被李老太一把扯了起来，嗔怪道：“你跟着掺和什么，又不是你的错，就是怕你这样，才没告诉你。” 侯爷见此也就罢了，但回家之后，还是叮嘱叶山几句。 以后村里的事情，无论大小，都要及时向他禀报，今日之事，不能再发生。 第二日一早，孔清河把孩子托付给邻居，就雇了马车，带了媳妇回老家了。 他的老家也不算太远，一百多里路。 但孔嫂子断了腿，路上颠簸，还没等出碎金滩就疼得哭嚎起来。 但疼是一方面，她更害怕的是以后的下场。 孔清河常年在外，她虽然生了儿子，但在婆家依旧是被欺负被压榨的角色。 幸好，孔清河知道心疼她和孩子，把她们接了出来。 本以为以后当家做主了，可惜她就是天生贱骨头，刚过上好日子就飘起来了。 她瞧着村里人不愿同她计较，李家众人更不会同她一般见识，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开始犯毛病，终于踢了铁板，也毁了自己的好日子。 这次回去老家，若是留在孔家，肯定是当牛做马换口饭吃。 若是和离，被退回娘家。 那她父母早亡，贪财的兄嫂一定会为了聘礼，把她卖给光棍地痞。 但无论她怎么害怕，怎么哭，路都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下去…… 二村众人因为这事，议论纷纷。 当然没人说主家不好，都是感慨孔嫂子太能作，把好日子作没了。 各家男人们都是拎着媳妇儿耳朵，吓唬一次又一次，就怕她们也犯蠢，把好好的家给作散了！ 没到中午时候，官路上又来了三辆马车，但不是旁人，是李老三夫妻带着吴三婶子等人回来过年了！ 新村众人听说，都是迎出来打招呼，村里立刻热闹起来了。 李家人也是高兴，他们很久没看见老三两口子了。 吴三婶子等人着急回家拾掇一下很久没住的屋子，村人跟去帮忙，顺便闲话儿几句。 李老三和赵玉茹也被迎进了屋子。 佳音在暖房，听到消息赶紧跑回来，抱着三伯和三伯娘，也是高兴的眉开眼笑。 赵玉茹揉揉小侄女的头发，心急问起之前的事，骂道：“那个陈家到底怎么回事？谁给他们的狗胆，居然赶跑咱家来捣乱！ “外边都在说福妞儿怎么厉害，气的我想杀人。 “谁家被人欺负到门前，还不能打回去了？一群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蠢货!” 李老三也是脸色不好，甚至说道：“娘，以后孩子们不在书院读书了，我们也不做食堂了。 “家里有事，我们总是不在，帮不上……” 李老太赶紧安慰儿子儿媳，笑道：“家里这么多人呢，哪里就差你们两个了。 “再说，咱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这次把陈家吓破胆了，旁人都心里有数，以后也不敢再来找麻烦。 “你们该做生意就做生意，闲着无事多回来两趟就行了。” 李老三和赵玉茹这才没再说什么，转而问起细节。 他们之前在外人嘴里听说几句，急的厉害，眼见书院还有三五日才放假，就跑去同周院长请假。 他们本意是要提早回来，让书院的学子们在外边小街上吃几日饭。 结果，周院长也要出门赴老友的赏花诗会，索性大手一会儿，直接给学子们放冬假，年后正月十六再开学。 前后将近一个月的假期，可把学子们欢喜坏了。 李老三也是迅速拾掇东西，麻利回家来了。 李老太最高兴儿孙们聚回家来，忍不住说道：“也不知你大哥带了孩子们走到哪里了，马上小年了，早点儿回来能多热闹几天。” 众人也是点头，李老四就说道：“我这几日无事去码头转转，迎一迎船队。” 李老三赶紧附和，“好啊，带我一个，咱们一起去。” 不说家里这边惦记，只说离得新都二百里的一处码头，李家船队正在停靠，装食水。 家仁兄弟几个和卢综、贾旭都是穿了厚厚的袄裤，脸颊被寒风吹得皲了，粗糙了，但他们精神却都不错。 这一路充当船工，干了不少活计，也确实涨了不少见识。 自然，他们相处的也更熟悉了。 猫哥儿兴奋的不成，上蹿下跳的嚷着：“回家之后，第一顿饭我要吃火锅！ “涮上一筷子羊肉，蘸上麻酱，塞得满满一大口。 “呜呜，简直太幸福了，馋死我了，我要吃两盘子羊肉！”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 卢综说道：“这么说，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跟去碎金滩，尝一尝这火锅什么味道。 “一路上，你起码提起十几次了。” 众人都是笑，家仁刚要开口邀请，就见一个小管事模样的人寻到船边，卢综的小厮赶紧迎了过去……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一十章 归心似箭 家仁几兄弟都没有回避，大大方方望了过去。 原本这个样子，有些失礼，但自从“卖身葬父”那件事之后，卢综和贾旭就赖上了李家。 吃住行走，几乎时刻同他们兄弟在一起。 回城这一路，更是一起干着粗活，嗅着鱼腥，吹着冷风，一起抹着鼻涕，蹲在甲板上啃干粮，卢综和贾旭也不曾喊苦。 本身两人也是博览群书，谈吐有见地，更没有世家公子的娇气和傲气。 慢慢，他们间也就相处的熟悉融洽，不比亲兄弟，也比朋友要亲近多了。 这会儿，显见是卢综的人手送了消息过来，他们也是好奇。 结果，卢综接过小厮送来的书信，大致看了一遍，却递给了家仁。 “家仁，你看看京都来的消息，你们家里出了点儿小事儿，不过已经过去了，倒也不必心急。” 家仁惊了一跳，一目十行看完，就皱了眉头，嘱咐众人，“你们稍等，我去寻大伯说几句。” 说罢，他转身就走。 礼哥儿和猫哥儿越发好奇，不想看完之后，他们气的直接跳了起来。 猫哥儿大骂，“好大的够胆，这个什么狗屁陈家，居然欺负到我们家门前了！” 礼哥儿也是冷笑，“能把福妞儿气的大埋活人，想必当时一定很凶险。” 贾旭听得一头雾水，偏偏还没人给他解惑，只能抢过书信，读了一遍。 他倒是笑了，说道：“我那哥哥平日是个憨直的脾气，不想这次居然有这等魄力，带了护院去碎金滩援手？ “看样子，入伍也不是坏事，他倒是出息很多啊！” 这个时候，家仁已经和李震生走了过来。 李震生仔细看了书信，同家仁说道：“你们若是惦记，从这里改走陆路，倒也能比水路早一日到家。 “只不过路上要注意安全，到家同侯爷说一声，这一次还要借用军营的码头，否则怕是过年的时候，船队都靠不了岸。” “是，大伯，我们一定把话带到。”家仁应声。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都跟着点头，神色有些兴奋。 他们虽然是出门游学历练，但大半时候都没机会单独行动，不想马上要到家了，还能独自赶路。 卢综和贾旭肯定是要跟着一起走啊！ 这般五个人，外加五个小厮，就算两人合乘，也要五匹马。 家仁正盘算出了码头，进县城寻镖局之类，租借几匹马的时候，那个送信的小管事，已经把马牵来了。 猫哥儿高兴的猴在卢综胳膊上，一迭声许了无数好吃的。 卢综笑的不成，担心猫哥年岁小，骑术差，于是把猫哥儿绑在他腰上。 这样赶路，有他挡风不说，猫哥儿还能偷懒睡个觉之类。 一行人，很快就上路了，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落的小雪，怀揣火热的心，奔着家里前进！ 一夜风雪，碎金滩的白棉袄又厚了一层。 佳音在家闷了几日，又有些想老娘了，就选在日上三竿，一日里最暖和的时候，坐车进城去溜达。 白云间里，依旧是生意红火至极。 许是因为马上过年，各家间走动的多了，铺子里的小食和白云糕简直供不应求。 彭掌柜在前堂，忙的好像一只勤快的小蜜蜂。 但他半点儿不觉得累，笑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儿了。 眼见东家过来，他赶紧把东家迎到后院，迫不及待的禀报。 “东家，这几日生意太好了，我简单的算了算，这几日的收入是以前的双倍啊！” 佳音自然也高兴。 这可是实打实的一本万利、日进斗金啊。 她示意水灵把提来的盒子放下，笑着说道：“把负责小食的大师傅，请过来说话，要过年了，咱们铺子里也要添两种新品。” “当真？”彭掌柜可是高兴坏了，“这几日还真有客人问起这事呢，今日东家就送新品过来，真是太好了！” 说罢，他亲自去喊了大师傅，陈喜这会儿有点儿空闲，也跟过来听个热闹。 其实，佳音也没琢磨什么太出奇的吃食，不过是炸鸡米花和烤蜜薯而已。 鸡米花选鸡肉切块，调料腌制，裹面糊，再下油锅炸制就成了。 除了腌料的配方复杂一些，其余都很简单。 烤蜜薯更是平常。 只不过蜜薯产自云州，价格便宜，没有商队愿意运送这个…… 佳音喜欢吃烤红薯，自从老黑等人带了蜜薯回来，在空间种了几亩地，如今丰收了，装了足足百十袋子。 她一个人，甚至带着家里人一起吃，那也是吃不完的。 索性拿到铺子来，换成银钱。 彭掌柜和陈喜都看好鸡米花，对蜜薯没太大期待。 毕竟，红薯这东西是贱价之物，农家人不是饿极了，都不愿意多吃。 没想到，蜜薯烤出来，剥了皮，放到白瓷盘里，用小银勺子挖一口红金色的瓜瓤，真是出乎意料的香甜！ 两人对视一眼，当即就决定放在铺子里售卖。 开始的时候，每个包厢的客人都可以免费赠送一个。 等客人们习惯也喜欢之后，再定价出售…… 佳音忍不住也吃了半个，然后正翻着账册，彭掌柜又凑到跟前说闲话儿。 “东家，分店那边生意越来越差了，最近拿货都没先前一半多！ “客人们说起，都因为分店那次卖酸败的白云糕，倒了胃口。所以宁可多走几步路，到咱们这里来买新出炉的，也不去分店了！” 佳音点头，嘱咐道：“所以说卖吃食的，最重要的就是口碑，咱们铺子里，一定要严格管理。 “质量和卫生再怎么仔细要求都不过分，毕竟是入口的东西！” “东家放心，我每日都是拎着大伙儿耳朵再说，肯定错不了。”彭掌柜赶紧保证。 佳音顺着话头儿，开始画饼。 “马上要年底了，咱们这铺子特殊，只能三十放假一日了。 “初一拜年，初二走娘家，一直到正月十五都是旺季，大伙儿都要继续上工。 “这样吧，除了年底赏红封、发年礼，正月给大伙儿发双倍工钱。二月开始，大伙儿再轮流休假，有事办事。 “当然，若是谁家里有事，过年一定要休假，也别死命拦着。互相体谅，互相理解一下。” 彭掌柜听得高兴，赶紧替大伙儿应下。 “东家放心，谁家也不至于有什么急事像火上房一样，必须我们回去处置。 “大伙儿十放假吃顿年夜饭，初一就来上工，保管没问题！” 第七百一十一章 来自公主府的邀请 佳音点头，笑道：“那好，大伙儿的年礼二十八会送来，一人一条鱼，一条肉，一坛子酒，铺子里再装一盒子点心和小食。 “到时候，辛苦你发给大伙儿。” “谢东家！”彭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连连拍马屁，“能跟着东家干活儿，大伙儿简直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不说赏银和工钱丰厚，只这些年礼拎回去，也足够街坊邻居羡慕的红眼睛了。” 正这个时候，前堂的小伙计突然跑来报信儿。 “东家，分店那边的掌柜包姑娘来了，她嚷着要见东家，我把人让到楼上的包厢了。” 佳音挑眉。 她和包蕾是话也不投机半句多，包蕾今日特意找来，肯定是有事…… 闲着也是闲着，她就带了彭掌柜和水灵上楼去了。 包蕾正喝着奶茶，不知道是不是潜意识作祟，她总觉得分店里的东西没有白云间这边的好吃。 白云糕和小食就罢了，许是送到分店的路上凉了，不如刚出锅时候味道好。 但奶茶这东西，灌在水壶里带回去，重新加热一下就成，怎么味道也差这么多？！ 她正想着，就听得门扇被推开。 抬头看去，不等看清来人面孔，她就被宝石的闪耀光芒刺的微微眯了眼睛。 待得佳音在对面落座，她的目光依旧下意识落在她胸前的八宝璎珞上，心里嫉妒的翻江倒海。 她贵为长公主府的嫡女，都没有这样精致贵重的项圈儿！ 偏偏一个农家小丫头，居然日常戴着出门，根本不当好东西…… 佳音扫了她一眼，猜到大半，忍不住恶趣味的摘下项圈扔给水灵，抱怨道：“这破东西太沉了，下次我可不戴了！ “都是奶奶非说扔在箱子里，白白招灰太可惜。 “但是家里那么多，一天一件也戴不完啊，扔着就扔着呗。” 水灵眼珠一转，就笑着说道：“郡主，您这话可不能让老夫人听见，否则她老人家该说您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有多少可怜人别说戴这样的首饰，怕是摸都没摸过呢。” 包蕾被挤兑得暗暗咬牙，手里的帕子都要扯成条了，眼里恨不得淬着毒。 她很肯定，水灵口中说的那个“可怜人”就是说的她！ 她费了所有力气，才忍下摔门而去的冲动。 毕竟，今日是带着任务而来，若是没有完成，她回家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包蕾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郡主，这几个月承蒙照顾，分店生意还不错。 “年后正月十八，我们公主府有一场赏花宴，几乎京都所有贵女都会去。 “我奉祖母之命，今日来给你送请帖。” 说罢，她拿出一张描金帖子推到了佳音身前。 佳音挑眉，笑道：“包姑娘，你可不能欺负我年岁小。 “先前万寿节在寿康宫，长公主针对我、欺负我，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 “如今长公主又邀请我去赏花，这是不是变脸太快了？难道是要把我骗去，随便拿捏？！” 年岁小？ 好欺负？！ 包蕾听得想翻白眼，但忍着脾气说道：“当然不会了，祖母上次也是听了人家的谗言，对郡主说了不该说的话。 “回家之后，祖母后悔坏了。所以，这次才主动邀请郡主去我们府上玩耍。” 说罢，她见佳音不肯碰帖子，忍不住激将道：“郡主不会是怕了，不敢去吧？” 佳音倒不是怕帖子被动了手脚，毕竟她学了这么久的医术，被张神医虐的死去活来的日子，可不是白费的啊！ 她只是好奇。 猜不到公主府打了什么坏主意，为什么一定要她去赴宴…… 但转念一想，先答应下来再说，大不了到时候不去了，公主府还能派人到碎金滩抢人？！ “这有什么怕不怕的？”佳音笑的不在意，拿起帖子随便看看，就扔到了一边，又说道：“之前，也有不少人瞎了眼睛，欺负到我头上，最后下场都很惨。 “我倒是不介意赴宴寻点儿乐子，就怕到时候有人倒霉，后悔的肠子发青。” 包蕾望着笑嘻嘻的佳音，心头一缩。 说起来也奇怪，这胖丫头确实有些邪门，之前几次算计她们都没占到便宜…… 不过，很快，她想起家里醉生梦死的爹爹，又打起了精神。 她很期待，这个骄傲的胖丫头以后跪在她脚下，狗一样求她施舍的模样。 到时候，别说八宝璎珞，就是白云间都会轻易落到她手上！ 简单说了几句，包蕾就匆匆告辞了。 楼下大堂里，香喷喷的鸡米花已经上架了，尝过的客人都追加了一盒子，趁热吃了个痛快。 楼上的包厢，也有小伙计敲开门，送了蜜薯。 可惜，包蕾走得急，根本没有发现…… 佳音带了几样小食，又去了仙客来。 陶红英之前带了几个徒弟，如今虽然还不能独当一面，但打个下手却极称职。 这几日，她们师徒包了半数的炒菜，甚至还推出两道新菜，可是给家欢帮了大忙。 家欢终于能喘口气，晚上做点儿好吃的提回家，也能看看怀孕的媳妇儿。 佳音端着鸡米花的盒子，在后厨里，轮着投喂老娘和哥哥。 当然，她被投喂的更多，最后抹着油滋滋的小嘴，捧着圆滚滚的小肚子，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马上就是小年了，家家户户张罗年货到了最关键的时候。 新都内外热闹的简直车水马，路上行人接踵摩肩，恨不得每日扫街都能捡到几只被踩丢的鞋子。 佳音趴在窗口，欢欢喜喜看着这平凡人间，无比的沉醉。 前世，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在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里，活的像个野兽一样。 之所以选择回乡独居，是因为还可以冠上一个喜欢清静的借口，遮掩一下她的孤独和没有爱。 这一世，她简直是泡在蜜罐子里长大，每天都活的鲜活又热闹。 即便总有一些不开眼的人跑来捣乱，但她依旧满心热爱。 热爱这四季轮回，热爱这烟火人间！ “哎呀，郡主，您快看，那是不是大少爷他们？” 水灵也是闲不住，霸占了另一个窗户跟着看热闹，突然她就嚷了起来。 她的嗓门也是大，不等佳音过去探看，家仁等人已经听到动静，打马跑到了跟前。 “妹妹！”猫哥儿第一个嚷了起来，欢喜的跳下马，直接钻到了马车里。 家仁和礼哥儿也是跳下马，扯住了妹妹的手。 家仁上下打量妹妹，见妹妹依旧白胖可爱，眉眼都是笑，才放了心。 第七百一十二章 火锅的魅力无法抵挡！ 礼哥儿更心急，问道：“妹妹，听说有人欺负咱们家了？你怎么样，家里怎么样？” “哈哈，哥，你们放心了！家里好着呢，欺负咱家的人都在村外做苦力挖沟渠呢。” 佳音高兴坏了，抱抱大哥，抱抱六哥，还记得回手打开食盒，给馋猫儿七哥端上热乎乎的炸丸子。 猫哥儿欢喜的嗷嗷叫，一连往嘴里塞了几个，还没忘了给大哥、六哥投喂，当然也没忘了卢综和贾旭。 卢综和贾旭看着李家兄妹这么热闹亲近，心里忍不住羡慕。 贾家还好，没什么勾心斗角，但总不如李家兄妹这么亲近。 卢家就更别提了，卢综那些兄弟不琢磨着把他整死就不错了…… 家仁眼见有人看过来，就催着弟妹赶紧回家。 礼哥儿也跳上了马车，家仁则陪着卢综和贾旭骑马。 礼哥儿和猫哥儿把妹妹围在中间，一边吃东西，一边叽叽喳喳说起这趟远行的趣事，不时笑声哈哈。 家仁、卢综和贾旭跟在车后，也跟着笑个不停。 很快就到了碎金滩，得了消息的李老太都来不及披大袄，直接到村口等着。 她可是真想孙子了，这个抱抱，那个拍拍，一迭声的嚷着，“哎呀，瘦了，瘦了！ “路上是不是没好好吃东西啊？你们是出去游学，怎么比家里逃荒时还狼狈啊？” 家仁三兄弟都红了眼圈儿，抱了奶奶，嗅着奶奶身上熟悉的温暖味道，一颗漂泊的心，才算是安安稳稳落下来。 佳音瞧着卢综和贾旭站在一边，赶紧给奶奶介绍，“奶，这是卢大哥和贾大哥，跟着我哥哥他们一起赶路回来的。 “咱们先进屋吧，我哥他们都累了。我去张罗吃的，奶奶给他们安排热炕头！” “好，好！回来就好！”李老太赶紧应了，一手一个扯了卢综和贾旭就往院里走。 “走，孩子，赶紧进屋！路上累了吧，一会儿多吃饭，然后饱饱睡一觉，好好解解乏！” 老人家的手有些粗糙，却干燥温暖。 卢综和贾旭对视一眼，都是笑了起来，乖巧跟了进去。 猫哥儿在车上吃了半盒子炸丸子、不少小食和果子，这会儿依旧跳着脚的嚷道：“妹妹，我要吃火锅！放多多的肉！我要吃肉！” 正好，赵玉茹、李老三和李老四听到消息从外边赶回来，都是忍不住笑起来。 李老四当时就挽了袖子，笑道：“想吃肉还不简单吗？等四叔去给你们削羊肉片！” 李老三也道：“我去杀鱼，我记得猫哥儿喜欢吃鱼锅儿！” 赵玉茹上前，抱了抱猫哥儿，满脸的心疼，“怪不得孩子吵着要吃肉，真是瘦了不少。必须吃肉，多多吃肉！” 李老太喊了何嬷嬷帮忙，“先把孩子们的房间拾掇出来，吃饱就让他们去泡个温泉，然后好好睡觉。” 何嬷嬷笑着应了，下去忙碌了。 李家整个前院都是老少爷们儿的天下，空房间很多。 卢综和贾旭住了家仁隔壁的房间，简单洗了手脸，换上家仁的新衣，他们就被喊去吃饭了。 这会儿，刚刚半下午，还没到晚饭的时候，所以这顿饭只为了孩子们，就开在了家仁的房间。 大大的四方桌子，放到了热炕上。 桌子中间是咕嘟嘟冒着热气的鸳鸯锅，一边香浓，一边麻辣。 各色青菜和鱼丸肉丸等摆的满满，尤其是羊肉片，足足装了上尖儿的五盘子。 就是灶间里也同样开了一桌儿，狗剩儿和郑六、郑七，陪着卢家和贾家的小厮，已经开吃了。 李老太带着儿子儿媳招呼孩子们围坐桌子边，就扯个借口回去堂屋了，留下孩子们吃的自在一些。 当然，佳音这个团宠妹妹，是不用回避的。 她拿了漏勺，给这个哥哥涮肉，给那个哥哥剥虾，偶尔还要续杯冰凉的蜂蜜百香果饮。 家仁兄弟三个是吃习惯了的，但贾旭和卢综却是第一次见识到火锅的魅力啊。 窗外雪花纷飞，寒风呼啸。 窗里，他们甩开棉袍，吃的满头大汗，辣的狂喝果饮，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怪不得猫哥儿一直念叨，这冬日吃火锅，简直太好了。” 卢综一口吞掉一个肉丸子，嘴里呼着热气，还没忘了冲着猫哥儿竖起大拇指。 猫哥儿得意坏了，把自己最爱的肚丝，最后一口让给了卢综，笑嘻嘻说道：“我四婶子和二哥最厉害了！ “我跟你们说，别看我们家不住大宅子，但我们家的饭菜，可是一等一的好。” 贾旭辣的厉害，拿了一根生青瓜，咔嚓咔嚓咬着，忍不住跟着点头。 “别的不说，这样的冬日，还能凑齐这么多菜蔬的，你们家绝对是第一个！” 佳音想起宝珠，就笑道：“贾大哥，你明日是不是要回家啊？到时候帮我给宝珠带一篮子青瓜吧。 “上次宝珠过来玩耍时候，青瓜还不能摘呢，她差点儿把我耳朵念叨起茧子了。” 贾旭听她语气，好似同堂妹很是熟稔，忍不住惊奇。 他出门游学一趟，难道发生了很多事吗？ 但他还是应了下来。 一顿饭吃的是热热闹闹，更是盘碗皆空。 卢综和贾旭极有眼色，借口消失，回屋去了。 家仁兄弟三个，带了妹妹，去堂屋同长辈们说说这一趟南下。 听说，明日一早，自家大哥就能带着船队到军营码头。 李老三和李老四哪里还坐的住啊，李老四赶紧说道：“娘，先前我和三哥过去，也没迎到大哥啊，就差这一日！ “我俩今晚再走一趟，明日陪着大哥一起回来，好不好？” 李老三也是说道：“是啊，娘，正好明日接了大哥回来吃小年的饺子！” 李老太也没拦着，嘱咐道：“穿厚一些，把狼皮的披风都裹上。万一有事耽搁了，记得派人回来说一声。” 李老三和李老四高高兴兴应了，然后当真裹成冬瓜一样胖，这才出发了。 李老太拉着大孙子的手，问了不少琐事，听得学院同泉州那边的同行交流，很是出彩，她也跟着高兴。 但转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家义和刘扬呢？留在船上，跟着你大伯呢？方才应该让你四叔给他们带些吃的去啊！” 家仁愣了一下，神色里三分担忧七分忐忑……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一十三章 再遇倾心 他想了想就说道：“家义和刘扬，留在泉州那边了，大伯给他们安排了一个差事。 “具体我不太清楚，等大伯回来，肯定会和奶奶说。” 李老太正在剥香蕉吃，倒也没发现孙子的神色不对。 她点点头，把香蕉塞到孙子手里，笑着显摆，“来，尝尝这个叫香蕉的果子。 “老黑他们从云州府带回来的，特别绵软香甜。你妹妹种在暖房里，居然活了，每次都能砍下一大串儿！” 其实，泉州府也有这种香蕉，家仁这次过去，早就吃过了。 原本还想运回来一些，但这东西怕磕碰，也不耐存放，五六日都坚持不住就发黑腐败了。 没想到，他千里迢迢回到家，反而又吃到了。 他顺着奶奶的话头儿，夸赞几句，果然哄得老太太更高兴了。 天黑时候，老少女人们吃了一碗简单的肉丝面，就去后院歇下了。 前院立刻成了小子们的天堂，正好他们也消食了，于是，就一头扎进耳房的温泉池子里，泡澡、打水仗，笑闹的差点儿掀翻房顶。 卢综和贾旭又体验了一把泡温泉的快乐！ 当真像猫哥儿说的，李家虽不是大宅门，但吃住都是一等一的舒坦。 他们真是有些舍不得告辞了…… 但第二日一早吃过饭，他们还是坐了李家的马车回城。 贾旭要回家见父母长辈。 卢综在城里也有房子，他打算多写写这一趟泉州的见闻，然后送回去给父亲看看，也算他离家这么久上交的“年终总结”了…… 家仁本来要去送他们，但两人都拒绝了。 李家好不容易团聚，多亲近一会儿也是好的。 猫哥儿和礼哥儿许久没回来，看着村里到处都新鲜。 于是，两个人带着妹妹，拉着哥哥去玩耍。 这个时节，山上都是积雪，已经上不去了。 唯一能走动的地方就是温泉山谷。 一边赏雪一边泡温泉，是新都内外很多人都推崇的雅事，所以，从落雪之后，温泉山谷简直是人满为患。 村里怕出问题，直接把散客都断了，每日只接待预定的客人。 这般，知道了具体人数和男女，也方便安排和照顾。 特别是灶间这边，新推出了小小的砂锅炖菜。 碳炉子上放个砂锅，把小鸡蘑菇、酸菜冻豆腐，或者萝卜丝肉丸子之类放进去，咕嘟嘟炖得冒着热气，搭配一碗白米饭，一碗肥瘦相间的坛肉，一碟子咸菜，就是最标准的套餐了。 只要几百文钱，客人就可以热热乎乎吃上一顿了。 虽然每年碎金滩因为种瓜和种果子，收益很高。 但温泉山谷这边，依旧是村里囤粮的主要途径，进项的银子也是细水长流，积少成多…… 家仁带着弟妹在山谷里玩了半个多时辰，就背着妹妹、带着弟弟们回家了。 结果走到村口，他们就远远瞧着家门口停了辆马车。 兄妹几个走过去，不等问询，车门就打开了，一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姑娘正要下车。 许是，她没想到外边有人，惊了一跳，脚下就有些踩偏了，直接摔了下去。 家仁赶紧上前两步，伸出了胳膊。 那姑娘情急，一把抓了他的胳膊，总算稳稳落了地。 随后，马车里又跳出个小子，嚷道：“姐，你没事吧，可是崴了脚？” 姑娘赶紧摇头，然后带了弟弟同家仁兄妹几个见礼。 姑娘不是旁人，正是邢婉儿。 他们家中给李家备了一份年礼，趁着今日还算晴好，她带着弟弟过来走动。 没想到，她一下车就见到了家仁。 想起两家关于婚约的默契，她一时害羞失了分寸，就又出了丑…… 邢婉儿脸色爆红，真是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平日她的规矩是最好的，仪态也端庄，从没有出过错。 但在家仁面前，却是连连失误……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是听说过这位刑家姑娘的，这会儿眼见她和大哥站在一起，都是红着脸，互相客套，他们就忍不住挤眼睛做鬼脸，笑的不成。 同样，邢宁也在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家仁这个未来姐夫。 他很想挑出点儿毛病，证明家仁配不上自己的姐姐，这样姐姐就不用出嫁了！ 可惜，他挑了半晌，就有些泄气。 家仁身姿挺拔，容貌俊秀，眼神清正，文质彬彬…… 这样的公子，配他姐姐，其实……也勉强可以了。 佳音早就从哥哥背上跳下来了，眼见婉姐姐和哥哥之间冒着粉色的小心心，真是不忍心打扰。 但这是家门口啊，总不能一直堵着。 她就跑过去，牵着婉儿的手，笑嘻嘻的说道：“婉儿姐姐，你怎么才来啊，我都想你了！ “上次，你答应送我的帕子，是不是忘了？我好伤心啊！” “没有，没有。”婉儿赶紧应声，替佳音整理一下歪掉的披风，笑道：“我当然记着呢，这几日给你绣了四块帕子，一会儿拿给你。” “好啊，好啊！”佳音高兴的眉开眼笑，扯着婉儿往里走，高声喊着：“奶奶，婉儿姐姐来了！”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一左一右扯了邢宁往里走，问起他爱吃什么点心，喜欢玩什么东西，争取早早帮哥哥把这个小舅子拿下！ 李老太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见大孙子和婉儿一起从门外进来，也是高兴坏了，赶紧招呼他们进屋暖和一下。 赵玉茹没见过婉儿，但也知道这个家里人都喜欢的未来长孙媳妇。 于是，她也放下活计，跟着婆婆一起招待。 婉儿带了弟弟给长辈们行礼，端庄又沉稳，一样样送上家里准备的年礼。 最后，她才拿出自己做的针线。 除了给张神医准备的一套衣衫鞋袜，李老太也得了一件家常的袄子。 虽然料子不是昂贵的绸缎，却是穿着最柔软舒服的细棉，针脚细密平整，绣着团花，特别合身。 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夸赞，“婉儿真是好手艺，正好文娟刚给我缝了个貂毛帽子，过年时候一起装扮上。 “哈哈，我就是咱们村最享福的老太太了。” 文娟挺着肚子坐在一边，听着奶奶喜欢未来大嫂，但也没忘了她，这心里真是熨帖又高兴。 赵玉茹也是笑道：“是啊，娘。以后我可以偷懒了，这些孩子们真是一个比一个手巧！” “哎呀，那可不成！”李老太扯了儿媳的手，说道：“她们缝衣衫，你可以做鞋子啊，你做的鞋子，最合脚！” 赵玉茹叹气，装作苦恼的样子，说道：“唉，想偷个懒真不容易，我家婆婆简直太精明了。” “哼，你才知道啊，晚了！”李老太得意的掐了腰，“你都进门多少年了，马上都抱孙子了，这时候还想跑啊，没门儿！”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笑，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第七百一十五章 为家里多备一条后路！ 今日小年，家里的习惯是要吃饺子。 但众口难调，儿孙多，喜好也不同。 李老太高兴，索性带着何嬷嬷和水云，张罗着调了四种馅料儿。 酸菜猪肉，韭菜鸡蛋，猪肉葱花，牛肉香菜！ 温夫人独自在家，听得李家这边热闹，也过来帮忙。 老少女人们，坐在炕上一伙儿，站在地上一群，分了两处包饺子。 待得日头偏西时候，李老三和李老四就带了李震生回来了，甚至侯爷和李勇也骑着马跟在后边。 李震生给老娘磕了头，又说了话，就要找刘镖头过来吃饭，说说刘扬留在南边之事。 李老太索性把刘镖头一家三口，村长老两口，还有蕙娘儿母子三个，赵叔几个、张神医都请来聚聚。 陶红英和家欢也接了消息，酒楼早早打烊，回家帮忙，也凑个热闹。 路上，他们碰巧又遇到了温先生和李老二。 这下，家里人是更齐全了。 男人们要喝酒，吃饺子倒是不着急。 所以，家欢麻利的先炒了四个菜，陶红英切了一盘酱驴肉，撕了两只烧鸡，再添一个油炸花生，一个麻辣小海鲜拼盘。 总共凑了八个菜之后，就在堂屋开了酒席。 老少爷们儿团团围坐，家仁和礼哥儿在最下首帮忙守着碳炉子烫酒、倒酒。 至于猫哥儿，早就跟着妹妹，一起钻进灶间偷嘴去了。 众人问起李震生南下这趟的经历，李震生简单说了说，最后转向刘镖头和李老二。 他斟酌着说道：“家义和刘扬，这次留在南边了。说起来也巧，先前我带孩子们出海去打渔，本是为了孩子们开开眼界。 “没想到，碰到倭寇追杀渔船，家义和刘扬身手好，杀了五六个倭寇，救了不少人。 “负责巡逻守卫的海澜军赶到时候，有位唐靖唐将军对家义和刘扬很是看重，多次邀请他们入伍，而且直接让他们做了校尉。 “我私下打听了一下，这位唐将军很是勇武，行事也公正，在渔民间很有威望，加上刘扬和家义也是动心，央求着我要留下。 “我就去拜见了唐将军，暂时让两个小子在海澜军中帮忙。 “这次回来，征求你们的意见，再决定两个孩子是不是要长久留在海澜军。” 李老二和刘镖头听得都是惊讶，担心皱眉。 但转而想想，两人又都叹气了。 刘镖头说道：“我家刘扬这小子，从小就不是安分的，胆子大的怕人。我原本想着，他许是要吃江湖这碗饭。 “也是因为如此，唯恐他有个好歹，家里绝了香火，这才又生了老二。没想到，他没进江湖，反倒跑去杀倭寇了！ “做父母的，自然盼着他平安本分过一辈子，但既然拦不住，也就不拦着了，让他按照自己心意折腾吧。 “说到底，杀倭寇，保卫天武百姓，总比在江湖上打打杀杀好啊！” 李老二喝了一口酒，也是说道，“我原本犯愁家义的出路，其实他当兵是最好的选择。但咱们家老四和大勇，都跟着侯爷在北征军。 “若是家义和刘扬再参军，太容易被忌惮，两个孩子也不容易出头。 “如今他们进了海澜军也好，大哥原本就打算在泉州，再扎下一条根，为家里多备一条后路。 “以后，家义和刘扬在那边当差，家里生意有人看顾，他们也有个好前程。” 说罢，他忍不住望向里屋，担心老娘跟着惦记。 屋里，李老太早在说起孙子的时候，手头的活计就停了。 她心里清楚，家义有这样的机遇是好事，当兵杀倭寇更是为了保家卫国。 但当奶奶的，总是舍不得孩子跑那么远，面对危险…… “罢了，老二，给家义写信吧。让他好好办差，家里人支持他。只是让他一定多注意安全。” 李老太叹气，嘱咐道：“家里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平安顺利。若是每年过年能回来团聚几日，就更好了。” 刘嫂子怀里抱着胖墩儿小儿子，想着大儿子也是红了眼圈儿。 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儿子去杀倭寇。 但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儿子喜欢这条路，也能谋到一份好前程，她再是舍不得也不能拦着啊！ 温夫人拍拍她的手，无声给予安慰…… 佳音不知什么时候跑回屋里，听了半晌，也是心里叹气。 以后，哥哥们各自在天南海北，再聚齐就是千难万难了。 侯爷揉揉小丫头细软的头发，听着李老二和刘镖头决定放手让孩子们闯荡，这才说道。 “唐靖唐将军的长子，如今也在海澜军中，他同我有几分交情。等我写封信，一起送到南边去。 “以后请唐家人多照料家义和刘扬几分，不必他们如何提携，只要没人敢抢功陷害，两个小子的前程就会顺遂很多。” 李老二和刘镖头听得都是高兴，赶紧起身行礼道谢。 一时，众人重新满了酒，说起天武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之势，已经如此明显，如今想自欺欺人都不成了。 但新都里，大半权贵依旧醉生梦死，夜夜笙歌，实在让人想叹气。 家仁和礼哥儿坐在门口，一直静静听着，没有插言。 为何世家子弟比普通人家的孩子更容易出众，区别就在于此。 哪怕没人手把手教授，平日只在这样的酒席间，闲话儿间，亲朋来往间，耳濡目染就已经能够学到太多了…… 第二日，佳音要进城去侯府，各家的年礼必须开始安排了。 幸好，先前已经列过单子，需要的东西也写的清楚明白。 如今不过是照着单子，把需要她贴补的新鲜果子和青菜、盛放的盆花准备好，直接运到侯府就罢了。 家仁带了礼哥儿和猫哥儿，甚至是家欢，都穿戴一新，也要替家里去送年礼。 书院那边的彭家，周院长家，唐先生那里，肯定不能落下。 但在这之前，家仁还要走一趟贾家，再由贾旭陪着，去一趟邢家。 这般，邢家夫妻俩可以好好看看他的容貌人品。 而且，就算外人疑惑好奇，有贾旭陪着，也不会多心。 万一以后亲事不成，也不会坏了婉儿的名声。 可谓是考虑的相当周全！ 家里人跟着忙了一早晨，终于把三辆马车都拾掇好。 眼见，孩子们上车，纷纷出门去走动忙碌，一时间，李老太等人还有些不太适应。 日子太快了，孩子们好似突然就长大了，已经可以代表家里去走礼了……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一十六章 送年礼就是换来换去的过程！ 贾旭昨日刚回了家，家里听说他先在李家住了一晚，吃了火锅，泡了温泉，甚至南下这一次也没少得到李家照顾。 从贾老夫人到宝珠，老老少少都对李家是感激不尽。 于是，贾老夫人亲自带着三个儿媳，给李家准备了一份年礼。 不等送出去，家仁兄弟四个就来拜访，送上了年礼。 碎金滩的特产就是碧玉瓜和金果儿，这个时节，佳音空间里倒是种了不少，但也不敢拿出来啊。 幸好，山上的果子也不错，佳音也就不准备插手了。 所以，李家给各家亲朋准备的年礼，基本都是两筐果子，两筐鲜菜，白云间的点心两盒，还有一只猪腿，外加船队带回的海鱼和干货儿。 猪后腿是前几日在猪舍里选了三头大肥猪，一并杀掉，特意留出来的。 碎金滩的大白猪，如今在十里八乡也是明星猪了。 人人都赶远路带着自家母猪到此“结缘”，然后生上一窝白猪或者小花猪。 不知是不是错觉，大家都觉得这些白猪和小花猪，养起来容易长肉，而且猪肉吃起来少腥膻，味道也更香。 所以，这次李家才把猪腿入选了年礼，送到各家。 因为同贾家交好，李老太太惦记贾老夫人这个老姐妹，还特意嘱咐孙女，多贴补了两篮子好果子。 比如，香蕉、甜桔、梨子、葡萄等。 上了年岁的老人家，味觉退化，总是愿意吃点儿甜甜的果子。 特别是冬日，睡得是火炕，取暖的是地龙或者炭盆，免不得上火。 这时候，有个水灵灵的果子润润嗓子，简直太幸福了。 贾老夫人高兴的眉开眼笑，赶紧又让儿媳把自家的年礼搬出来。 贾家没有果子和鲜菜，却有布庄和农庄。 所以送给李家的年礼是两笼子野鸡、两桶鲤鱼、四袋子新米、两袋子粘米以及各色豆子都是一袋子。 额外还有绸缎四匹、细棉四匹、绣线和绣花针四盒。 这些东西可是不少，但家仁兄弟几个还要去邢家呢，不能放到李家马车上。 所以，贾旭先陪着众人去邢家，然后再亲自把东西送到碎金滩。 贾家很乐于看到李家和邢家结亲，所以，没坐一会儿，贾老夫人就撵了孙子赶紧带着家仁兄弟几个出门。 贾二夫人早就给哥哥一家送了消息，所以，邢大人和邢夫人都在家里等着。 之前，闺女回来，可是忍着羞涩同邢夫人说了不少话。 李家的喜爱，家仁的坦荡，让邢大人和邢夫人都很满意。 但他们到底没有亲眼看到家仁，心里都还是悬着。 终于，邢宁在门前，迎到了众人。 家仁走在前边，第一个进了门。 相比那些豪门世家，李家根基浅了很多。 但家仁是李家长孙，跟着家里从贫寒农门走到如今，荣华富贵加深，经历了太多，又一直在读书，照看弟弟们，他的身上最不缺的就是稳重踏实，并且那稳重中还透着几分书卷气。 这是所有长辈，最喜欢的样子了。 毕竟，谁不希望自家闺女嫁个可靠的好男儿呢！ 家仁今日穿了一身宝蓝的锦缎长袍，腰缠藏蓝的腰带，坠着雕刻岁寒三友的翠玉佩，还有墨绿的荷包。 一头墨发，用镂空的银箍束起，干净利落。 衬着古铜色的脸庞，很是健康，完全没有读书人常见的苍白无力。 脚下蹬着白底藏蓝绒面的靴子，脚踝两侧用金线绣着苍鹰。 因为天气寒冷，他还披了一件狼皮里子，外罩墨色锦缎绣苍鹰的大氅，同靴子相呼应。 邢大人和邢夫人眼见这样丰神俊朗的贵公子，踩着刚刚落下的薄雪，一步步走进来，心里已经是一万个满意了。 很快，双方行礼让座奉茶。 邢大人和邢夫人也没有冷落家欢、礼哥儿和猫哥儿三个。 家欢本分憨厚，礼哥儿聪明有礼，猫哥儿天真活泼，性格都很讨人喜欢。 这也让邢大人和邢夫人更高兴了。 毕竟，一个好汉帮，女婿再好，也需要兄弟们扶持。 显见李家一如他们听说的那般兄弟团结，家业兴盛。 邢大人是编修，整日对着的都是书本，自然很有学问。 刚说了几句闲话儿，他就忍不住考教起了家仁的课业，就连礼哥儿和猫哥儿都没放过。 只有家欢，因为是个厨子，才逃过“一劫”。 结果，不只家仁的应答，让邢大人满意之极，就是礼哥儿和猫哥儿也不差。 这可勾起了邢大人的爱才之心，恨不得抓了家仁几兄弟问到天黑。 幸好，邢夫人及时制止了忘乎所以的丈夫，安慰了家仁几兄弟几句，然后让他们赶紧继续去送年礼。 邢大人意犹未尽，约好年后让家仁有功夫就来一趟，好好同他促膝长谈。 家仁也不胆怯，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出门时候，厢房的一扇窗子开了巴掌宽的一条缝儿，家仁猜到是婉儿在后边，于是他笑着点点头，就带着弟弟们离开了…… 不说家仁几兄弟匆忙赶往洛安书院，直说佳音也是忙的厉害。 侯府正厅里，大管家陪着佳音，正一份份整理收到的礼单，又要写回礼的单子，准备东西。 按理说，侯爷手握重兵，又打定主意做个孤臣，平日已经很少同外人有瓜葛和走动。 但人是群居动物，怎么可能一点儿人情过往都没有呢？！ 所以，侯府即便只给叶家一些老亲世交，和侯爷的同袍师长送年礼，就足足列了三十多家。 大管家忍不住说道：“幸好有郡主带来的那些果子和鲜菜，给年礼添了彩。 “否则，年年都是那么多东西，换来换去。这家送来的，送去那家。 “最后，兴许很多人家收到的东西，都是自家送出去的，那可真是太尴尬了。” 佳音合上礼单，笑着说道：“幸好，咱们家有暖房，果子和青菜不缺，这个时节又稀罕难得，真是省了不少置办年礼的银子。” 她指了指地上库房角落的十筐果子，又嘱咐大管家。 “管家伯伯，这些果子是给府里人的，劳烦你帮忙分一下。明日，我要进宫一趟，给皇伯伯也送一份年礼，府里这边有事，随时让人去找我。” “是，郡主。”大管家笑着应了，还要说话的时候，侯爷却回来了，身后跟了两个小厮。 大管家瞧着眼熟，一时没认出来，但佳音却是高兴的跳了起来…… 第七百一十七章 隔锅的饭菜最香！ 这哪里是小厮啊，分明就是家安和家喜。 “哥，你们终于回来了！昨日奶奶还念叨呢！是不是放假了，可以回家了？”佳音扯了两个哥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家安和家喜也是笑嘻嘻，时隔几月不见，恨不得扯着妹妹说上几日几夜。 侯爷简单问问府里琐事，听说佳音都处置好了，就领了三个孩子回了碎金滩。 李家今日在忙着炸麻花、油果子和干果儿。 文娟禁不住油烟呛，去寻温夫人一起给孩子做针线了。 年后正月末，她就要生了。 家里给准备了不少孩子的衣衫用物，她自己也手里不停的缝，恨不得孩子到三四岁前都不缺用的，但她依旧觉得不够。 她自幼丧母，如今有了孩子，真是所有的爱都想给孩子！ 赵玉茹这一年里，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洛安，自觉对家里亏欠，也没在婆婆跟前尽孝。 这几日回到家，她时时刻刻都在忙碌，偶尔空闲还要陪着婆婆说话。 这会儿，婆媳两个，一个搓麻花，一个拿着长长的筷子油炸，配合默契，笑容就没离开过脸上。 学堂那边的淘气小子们，已经馋了不成了，这一上午，嗅着空气里的香气，他们是一边抹口水，一边读书。 偶尔下课歇息，他们就凑一起猜测李家大院又做什么好吃的。 其实，他们家里日子也都好过。 特别是前几天，村里大秤分金，最少一家也分了一百多两银子。 倒上一坛子素油，炸点儿好吃食，就是最抠门儿的人家也能舍得！ 但不知道是不是隔锅的饭更香，小子们就是馋李家的吃食。 好不容易熬到放学，他们就一窝蜂的跑到李家门前，互相推搡着，笑嘻嘻吵闹，都不好意思上前趴门缝儿。 还是赵玉茹估计着时候差不多了，出来探看，然后赶紧端了满满一盘子的麻花。 每个淘气小子们都分了一根儿。 就是跟在后边，害羞又老实的小姑娘们，也是人人有份。 赵玉茹又额外装了一盘子，让淘气小子们跑腿儿送去给蒋先生和古力。 不等淘气小子回来送盘子，侯爷就带了佳音和家喜家安到了门前。 赵玉茹看见儿子和侄子，可是高兴坏了，高声喊了婆婆。 李老太更是抱了两个孙子，心疼的不成，一直往他们手里塞热乎乎的麻花和油果子。 家喜和家安也不客气，门槛子上一边吃一边说起他们这段儿又学了什么本事。 那个眉飞色舞的样子，显见两人对这个外事司的差事很喜欢。 李老二今日在家，倒是李震生和李老四去船队那边卸货了。 侯爷同李老二坐一起喝茶，说了几句闲话儿。 侯爷就说道：“芙蓉膏这件事，让皇上对南边重视了几分，为免番人做乱，皇上打算派人去外番探查一下。 “家喜和家安是生面孔，咱们家背景简单也足够忠心，所以，这次外事司可能会带家喜和家安出门。 “虽然这次探查，一起保密，人手也都可靠。但万中有一，免不得还是要担风险。 “若是家里舍不得，尽早告诉我，我想办法把两个小子摘出来。” 李老二听得心里发苦，真是有些笑不出来。 家义留在海澜军杀倭寇，老娘虽然支持，但这几日还是少了几分笑模样，眼圈下的青黑看着极明显。 好不容易，家喜和家安回来，哄的老娘刚刚高兴没一会儿，两个小子又要去外番。 外番远离天武，听说最近的一处，也要行船一个月才能赶到。 海上漂泊，风云莫测，危险无处不在。 若是有个万一，可是实打实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私心里，他想立刻摇头，不让侄儿们去冒险。 但外事司全力培养两个孩子也有许久了，恐怕不会轻易放弃。 更何况…… 隔了一扇门和半个院子，他都能听见两个侄儿的说笑声。 不必说，这又是两个不安分的，就是家里强留他们，他们还要不高兴…… “侯爷，先让老太太好好过个年，这事年后再说吧。” “好，”侯爷点头，“外事司正月十三开衙办差，若是出发，最快要安排在正月十四。” 几句话的功夫，李老太已经笑呵呵端了盘子进屋。 别管李老二和侯爷在外边如何叱咤风云，在李老太眼里都是孩子。 孩子都馋嘴，新出锅的好吃食，怎么能不给他们吃呢？！ 于是，温先生从城里回来，刚进李家院子，就看见李老二和侯爷，一人拿了一根麻花儿，一口又一口咬着。 旁边还坐了个满脸慈爱的李老太…… 他下意识转身就要走，却被眼尖的佳音发现了，笑嘻嘻扯了他进屋。 没一会儿，啃麻花的团队，又多了一个成员。 第二日，侯爷有事，必须回一趟码头军营，不能陪佳音进宫。 父女俩一辆马车出了碎金滩。 路边，陈家众人依旧在挥舞着镐头和铁锹，同冬日冻土作斗争。 短短一段时日，富态的陈家老爷们已经狼狈的连乞丐都不如了。 这还是李家高抬贵手，允许陈家送来了厚袄和被褥呢！ 否则，他们怕是要鼻涕成河，脸色青的像茄子了！ 陈家还想送吃食，李家却坚决把人撵走了。 李家不愿这些人冻死，造下杀孽，却也不想他们过得太舒坦，失去了赎罪的初衷。 而且，陈家人落脚的草棚外搭建了两口大灶。 早晚时候，一人有一碗高粱米粥果腹。 中午时候高粱米粥里，还会添一些白菜萝卜之类，抓上一把盐，借个味道。 放在逃荒时候，这样的饭菜，是新村老少极珍惜的救命粮。 但如今在陈家人看来，却是折磨他们的利器！ 吃惯了山珍海味，大鱼大肉，突然每日高粱米粥，就是天堂到地狱的落差！ 但他们如何想的，可不在新村众人的考量范围内。 上门找麻烦，还能留他们一条命，已经是仁慈了！ 佳音趴在窗口看了几眼陈家人，回头见义父惦记她，就笑嘻嘻哄劝。 “放心吧，义父，你闺女如今是人见人怕的女魔头，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敢惹我啊，他们也怕被抓来挖沟渠啊！” 第七百一十八章 易总管是个薅羊毛的好手！ 侯爷好笑，揉揉她的头发，叹气道，“当日，你真把陈家一百多人埋了，义父也就不担心你了。 “可惜，芙蓉膏之事没有查清，否则哪里轮得到他们活着挖沟渠！” 父女俩说着闲话儿，很快到了城门口。 侯爷换了马匹，赶去码头了。 何嬷嬷和水灵从外边进了马车伺候，就奔去皇宫了。 佳音这个康乐郡主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 递了牌子没一会儿，冯公公就亲自来门口迎接了。 佳音给他塞了一个荷包，美其名曰，过年的喜气红包。 冯公公被哄得眉开眼笑，透漏了不少消息。 皇上虽然已经封笔等着过年了，但昨日还是接到了加急奏折。 新都东边三百里，一处县城突降大雪，县令是个庸碌的，救治不及时，百姓死伤超过二百了。 皇上昨晚发了火，今日已经派了官员去处置，但心情依旧不好。 佳音点头，做到心里有数，迅速决定今日就走天真卖萌路线！ 于是，她一进了御书房，就展开了最灿烂的笑脸，奔着皇上跑了过去，嘴里嚷道更是欢快。 “皇伯伯，你家的财神小福妞儿给你送银子来了！” 果然，皇上听得当时就笑了，亲自起身接了胖丫头，牵着她坐下来，笑道：“怎么，我们二东家来报账了，这几日生意很兴隆？” “有我皇伯伯的龙气庇护，那生意必须兴隆啊！银子都长腿一样，拼命往咱们铺子里跑！” 佳音拍着胸口，得意又臭屁的小模样，惹的皇上又哈哈笑起来。 末了，他简单翻翻白云间的账册，又结结实实吃了一惊。 “一个点心铺子，才几个月的功夫，就获利了六千多两吗？这可顶得上一个县城半年的税银了！” 佳音赶紧探头看看书房门口，小声趴在皇上身边说道：“皇伯伯，不要这么大声，小心旁人听见。 “咱们铺子做的买卖是一本万利！一个生辰蛋糕十两银子，成本才几百文，当然赚钱了！ “等我以后，把分店开遍整个天武，赚了银子给皇伯伯建个更大的宫殿！” 皇上听得好笑又心暖。 想想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再看看眼前这个一片赤诚的胖丫头，真是从心眼儿往外的透着喜欢。 但这还没完呢，佳音嚷着要冯公公帮忙，把她准备的年礼抬了上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好东西，在旁人眼里稀罕的青菜果子，皇上却是一直没断过。 因为易总管是个薅羊毛的好手，皇庄的青菜不好，他这一冬日就盯住李家了…… 所以，这次佳音除了果子青菜之外，多添了八盆牡丹，两盆金桔。 每盆牡丹都开的极好，盛放的风姿，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金桔更是把门口那两盆替换下来。 因为那两盆金桔比李家“这只羊”还要惨，已经被薅秃了。 除了叶子就是叶子，一点儿金色都没了！ 佳音陪着皇上吃了果子，说了不少开铺子的趣事，又把银票交割清楚就要告辞了。 她扯了皇上的衣角，小声央求道：“皇伯伯，福妞儿不想去寿康宫和坤宁宫，您能不能派人帮福妞儿把年礼送去啊？” 皇上愣了一下，就笑着点了头，嘱咐道：“好，这是小事，你早点儿出宫回家去吧！” “谢谢皇伯伯！”佳音再次笑成了一朵花，然后行了礼，欢欢喜喜出宫去了。 皇上叹气，嘱咐易总管。 “这孩子心思单纯，少去别的地方也好，你去跑一趟，帮她把东西送了吧。” “是，皇上。”易总管笑眯眯应了下来，低头掩盖了眼里的无奈。 一个几岁的小丫头，能把皇上哄的团团转，怎么看也同“单纯”俩字扯不上关系啊！ 可惜皇上并不这么觉得，他正拿了那几千两银票，珍惜的放进一个盒子里。 虽然，他是一国之主，富有四海。 但这几千两银子却不同，这是他作为一个东家赚回来的！ 不等易总管出门，三公主却兴匆匆跑来了。 她同样拿了一本账册，乐颠颠同父皇献宝儿。 “父皇，快看看我的铺子赚了多少银子！” 皇上不好让亲闺女失望，又难得这个蠢孩子做点儿正事，于是他耐着性子，接过账册扫了一眼。 他皱眉问道：“你的分店也开了一个多月，利润才只要一百多两吗？” 三公主楞了一下，回道：“父皇是觉得赚银子少了吗？” 她眼珠一转，当时就改了口，开始抱怨。 “都怪那个李佳音，好东西都不给分店，生怕我抢了她的生意。最近出了新品，居然也没告诉我一声，哼，我还没找她算账呢！” 皇上揉揉太阳穴，问道：“你这些利润，是去掉伙计等人的工钱，去掉所有抛费之后的纯利润吗？” 三公主哪里知道啊，她从包蕾手里拿了账册，一看赚了银子就兴匆匆跑来了。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人手都是包家的奴仆，不用工钱，拾掇店铺，也是包蕾拾掇的，也没用什么本钱啊！ “就是那个李佳音定的进价太高了，没有给我留下多少利润，她又偷偷卖新品，把客人都抢去了，所以才……” 皇上实在听不进去了，也无力解释，摆手撵人，“朕累了，你回去吧。” 三公主委屈极了，嚷道：“父皇！你看见李佳音那个贱丫头就眉开眼笑，为什么看见我就横眉冷对？我才是您亲生的！你偏心！” 说罢，她扭头就跑。 不必说，自然是哭着找皇后诉苦去了。 皇上好不容易恢复的好心情，又损失殆尽了。 他指着门口，同易总管说道：“她这个样子，让朕说什么好？ “她说要做生意，却没出任何本钱和力气，把铺子都扔给了包家。包家疯了一样到处抓银子，怎么可能往她的生意里贴钱？ “这账册明显不对，被包家贪墨了银子，她也看不出，朕怎么生出这么蠢一个女儿？！ “每次都跟福妞儿比，她比得上福妞儿一半，朕也不用这么生气了！” 易总管不好说三公主的错处，只能笑着给皇上宽心。 “三公主还小呢，不懂人心险恶。包家如今也是行事越来越大胆了，有些狗急跳墙的架势。 “过一段，那件紧要之事查清了，一并清算。三公主到时候见到包家人的真面目，自然就清楚明白了！”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一十九章 坑孩子要趁早！ 皇上再生气，也不能真把自己的蠢女儿掐死，只能放任自流了。 倒是皇后，借着给闺女讨公道的理由，过来求见。 可惜皇上一想到她千方百计要把自己骗去“造人”，就心里不喜，根本没见她…… 佳音可不知道这些，就是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三公主根本就不是做生意的料，事事都要包家出力，还不肯出一文本钱，天天都是一副我是公主我最大的德行。 包家如今已经穷疯了，怎么可能不坑她。 即便她没有看到分店的账册，但白云间可有分店进货的记录。 随便一算，就能估计出分店的利润在六七百两，而包家在账面上只留了一百多两，不可谓不黑心啊…… 日子就在送年礼和收年礼中，嗖嗖跑的飞快。 刘家的年礼，也是家仁兄弟去送的。 刘老太爷特别喜欢李家这些孩子，留了他们吃饭，又一人送了一块玉佩，才放他们带了更丰厚的回礼回家。 因为先前陈家来找麻烦的时候，郭文浩带了奴仆前来帮忙。 李家特意给他也准备了一份儿年礼。 郭文浩身上有孝，不好上门，就托付温先生回送了两刀好纸，一套名笔，还有一些鸡鸭鱼等吃食。 不得不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郭家败落了，但还是有些底子在，起码这好纸和名笔，在外边就不好寻到。 腊月二十七的时候，佳音同哥哥们商量了一下，给郑禾、郑丰和水灵、水云，以及郑二几个小厮都放了假。 只有郑三江不愿意回庄子，自请留下，帮忙照管赈济署。 李老二和家仁几兄弟，私下也都给自己的人手赏了红封，嘉奖他们一年的辛苦和忠心。 佳音更是给水灵和水云一人一套银首饰，一盒宫里出品的精致宫花，外加家里做的新袄裙，还有沉甸甸的十两银锞子。 足够她们风风光光回家去过年了。 叶山和红梅也是从头到脚一身新，红梅额外也得了一套精巧却不扎眼的金首饰。 作为管事和管事娘子，他们代表主子，跟着郑禾等人去了郑家庄。 顺带拉了十几筐果子、一整头猪，还有几十盒子点心，以及不少米面之类，外加二百两银子。 这是给所有郑家庄所有庄户的，犒劳他们这一年，不问缘由，事事听命。 而叶山和冬梅回来时候，也带了郑家庄所有庄户的孝敬。 除了大批的野味和毛皮之外，还有一些精巧的小机关物件。 比如更省力更方便的打蛋器，比如可以伸缩的匕首，比如可以帮助人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的机械手…… 佳音欢喜坏了，找了哥哥们一起摆弄很久，最后都送给了家喜和家安。 如今家里除了李老太，几乎都知道家喜和家安年后要出海去外番的事了。 佳音每晚钻进空间，别的都不做，就为了两个哥哥忙碌。 除了各种伤药、毒药、补药，是必备的，她又把空间地毯似的搜索了一遍，把所有能用的东西都找了出来。 既然这个时空，同前世的古代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平行空间。 那所有海外国度的位置，应该也是差不多的。 所以，前世的世界地图被她重点关注，仔仔细细复刻了一遍。 小时候买回来玩耍的指南针也被她从仓房的破箱子里找了出来…… 还有她前世听说的、了解的，那些外国人的习惯和喜好。 甚至火枪和大炮，还有一些重要植物和物资，她都画了图册。 如今，加上郑家庄送来的机械爪和“心机”匕首，又添了两分助力。 其实，即便这般，她依旧为哥哥们担心。 若是可以，她恨不得跟着一起去闯荡了。 可惜，这个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哥哥们出门了，留下她在身边，奶奶许是过一段，心情就缓过来了。 但她若是也出海了，奶奶怕是立刻就要急疯…… 日子就在这么忙忙碌碌中，终于到了二十九这一日。 今年没有三十，二十九就是旧年最后一天。 家家户户一早起来就忙着整治食材，为半下午的那顿大餐做准备。 还有半夜的饺子，也是重头戏。 淘气小子们兴奋的在村里跑来跑去，不时捣乱，惹的老娘吆喝几声，却不能打骂。 倒是各家的小姑娘，乖巧的跟在母亲身后，帮忙打个下手。 但到了李家，却不一样了。 佳音也钻在灶间，美其名曰帮忙。 其实，是捧着小碗，一直吃个不停。 最后还是陶红英抢了闺女的碗，撵了她出去。 “你个馋嘴丫头，可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晚饭时候没胃口了！去陪你奶奶她们说话，哄她们高兴！” 佳音这才不情不愿捧着肚子，挪出灶间。 虽然，酒席开了，她可以坐下来光明正大的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但她就是觉得，在灶间偷吃的最香！ 前世，她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爷爷奶奶规矩大，几乎除了饭桌儿旁边，不准许她在别的地方吃东西。 后来，还是大学时候跟着同城市同寝室的小姐妹回家，眼见小姐妹在厨房，一边同父母说笑，一边偷吃，偶尔还会往她嘴里塞一些。 她才知道，饭菜还可以这么吃，而且是这么的香，这么幸福！ 这一世，她可是把这个遗憾弥补足足的…… 李老太正同吴大娘说闲话儿，嗑瓜子，对面坐着文娟和温夫人这两个重点保护的宝贝。 蕙娘和刘嫂子都在灶间忙碌，她们家的三个淘气孩子，就交给老太太看管了。 淘气孩子到处玩闹，磕磕绊绊，几次都差点儿撞到温夫人和文娟。 佳音跑进屋，见得这般，就果断担起了孩子王的职责。 她拿出两根香蕉，招呼淘气孩子们分吃。 但三个孩子分两根香蕉，怎么可能分得一样大小。 于是，三个淘气孩子坐成一圈儿，淌着口水，眼巴巴看着佳音，不时听她嚷着，“哎呀，这一截长了，等一下，姐姐帮你们咬一口！” 最后，两根香蕉有一根进了佳音的肚子，三个淘气孩子也一人拿了短短一小截，自以为公平，傻笑着舔进了嘴里。 李老太等人从头看到尾，笑得前仰后合，纷纷打趣。 “福妞儿太奸诈了！” “就是，等你这几个弟弟妹妹长大，一提福妞儿姐姐就是耍心眼坑他们香蕉的那个，看你脸不脸红！” 佳音嘿嘿笑，半点儿不觉得脸红。 坑孩子要趁早儿！ 她滚到奶奶身边，闹着奶奶给她揉肚子…… 第七百二十章 大团圆！ 外边堂屋里，村长、赵叔几个和张神医也都是从头到脚换了新袄裤鞋袜。 他们正同侯爷、李勇、刘镖头、温先生、蒋先生和李震生几兄弟说话儿，也是热热闹闹。 李勇和蕙娘是把李家当婆家的，过年自然是要过来吃团圆饭。 这般，村长老两口免不得就孤单了。 于是，李老太亲自过去，把他们请了过来。 温先生和温夫人就两口人，温夫人还怀了身孕，李老太也舍不得她劳累，更是要喊来一起吃。 蒋先生带了古力小书童在学堂也是孤零零，刘镖头夫妻也没有大儿子在身边…… 总之，李家的饭局是越攒越大，越攒越热闹。 索性，一口气开了三桌儿，所有人凑一起，好好慰劳一下整年的辛劳。 待得吃饱喝足，各回各家，就等着半夜接神煮饺子了。 李老二和温大人还要进宫赴宴，不情不愿的上了马车。 而佳音和老太太都报了病休，免了顶风冒雪的苦楚。 侯爷穿了大氅，也要骑马回去码头军营。 他是一军主帅，陪着兵卒们吃年夜饭，也是应尽之责。 至于侯府，上午时候，佳音就已经过去，给府里众人发过赏钱了。 李家孩子多，除了家义在外边，其余都在家里了。 守夜的时候可是不怕犯困了！ 家喜和家安本来就是闹腾的性子，加上猫哥儿，简直要把房顶掀开了。 李老太带了儿子儿媳，在一边说说家里一年的进项，大事小情。 李震生几兄弟有些羞愧，母亲年岁大了，还要费心打理家里家外。 但李老太却甘之如饴。 家业兴旺，儿孙健康平安，这比什么都强！ 待得夜半时候，李老二和温先生总管回来了。 一家人煮了饺子，吃过饺子，小子们扛不住困倦，歪在炕上打盹儿。 佳音也抱着奶奶的大腿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得外边爆竹声声，她揉着眼睛坐起来，眼见窗外的朦胧鱼肚白，就忍不住笑了。 新的一年来了！ 李老太听见动静，打开门看见孙女呆坐在窗前，就把她抱在了怀里，笑着说道：“福妞儿哎，新一年了，奶奶的宝贝孙女，一定会平平安安，健将康康长大啊！” 佳音搂着奶奶的脖子，在奶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脆生生应道：“奶奶也要长命百岁，陪着福妞儿一辈子。” “好，好！”李老太抱了胖孙女眉开眼笑！ 这个时候，家安家喜从外边跑进来，家喜嚷着：“妹妹，走啊，放爆竹去啊！” 说罢，两人胡乱给妹妹穿了鞋子，裹了披风，扯了就走，气的李老太一人赏了他们一记爆栗子。 院子里落了一层薄薄的小雪，踩的都是脚印，凌乱又热闹！ 灶间里，热气腾腾冒着蒸汽，陶红英和赵玉茹正忙碌着，偶尔探头看看笑闹的孩子们，忍不住也是跟着笑。 吃了早饭，趁着拜年的村人还没到，李老太给儿孙们发红封。 小子们排排跪倒，笑嘻嘻给奶奶磕头，然后就捧着大红封乐开了花。 今年家里进项多，李老太念着孙儿们长大了，花钱地方多，所以，从家仁到猫哥儿都拿到了五十两的银票。 轮到佳音的时候，李老太直接给了一百两。 小子们也不嫉妒。 因为。妹妹平日偷偷塞给他们的银钱，只会比这更多…… 闹了一会儿，村长、张神医和赵叔几个都到了。 老人家们凑在一起，也方便村里人拜年，省得到处跑来跑去。 果然，他们前脚刚到，村人们后脚就来了。 妇人们凑在老太太跟前说话，汉子们则领着小子丫头们跪倒给长辈们磕头。 李老四搬上来一个大木匣子，里面装满了铜钱。 李老太随手抓一把，挨个塞给小子丫头们，哄得他们高兴极了。 佳音也拿出两盒子精致的宫花儿，分给小丫头们，算是额外的贴补。 小丫头们簪在辫子上，美的小脸通红。 热闹了半上午，邢家四口带着宝珠就来拜年了。 邢大人眼见李家一如妻子说的热闹朴实，心里也是欢喜。 他坚持跪倒给张神医磕头，谢过老人家对妻子的救命之恩。 张神医扶起邢大人，傲娇的捋着胡子，说了一句，“济世悬壶，救人于苦难，是我等医者的本分。”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也不揭穿这老爷子不靠谱的本质。 邢大人是真心感谢，双手奉上了一本绝版的医书。 他平日做的就是编修书籍的差事，面对着皇家那些山一样高的存书，想找一本稀罕的医书，也不算难。 但这可把张神医高兴坏了。 许是为了以后还有这样的好事，他当即又给邢大人把了脉，给他开了个补养身体的方子，保他重振男子雄风，想再生个一儿半女也不难。 邢大人被闹了个大红脸，却也把药方收了起来。 没一会儿，刘家的智敏和修杰也跑来拜年。 他们家中同样是人满为患，刘志恒出不来，于是两个小子担了重任。 佳音小手一挥，把哥哥姐姐们都带去了暖房。 暖房里，果子随便吃，又暖和，可比跟在大人身边自在多了。 家仁惦记和婉儿说几句话，但他是长孙，只能留在前边待客。 宝珠是暖房的常客，可是半点儿不客气，扯着婉儿表姐，摘葡萄，撸小狐狸，笑声咯咯。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在自家呢！ 佳音啃着果子，看着哥哥姐姐们玩耍的高兴，忍不住心里叹气。 以后再想见到这样的热闹，恐怕不容易了…… 初二，家欢坐车去了一趟洛安，看望了岳父和岳母。 文娟的肚子大了，再有一个月就该生了。 这个时候不好走动不说，彭家那个后进门的新妻也不是什么善茬。 李老太担心孙媳妇回去之后，万一惹点儿嫌气，伤了未出世的重孙子。 文娟也乐得如此，她如今对婆家已经是全心全意的归属，娘家对她来说更像可有可无的亲戚。 温夫人和温先生拾掇了东西，去刘家住了一晚。 这么忙忙忙碌碌，一晃儿就是初五了。 破五送神吃饺子！ 饺子吃完，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年也就过去了，该干活儿继续干活儿，该谋生计就谋生计了。 而李老二也在晚饭后，同老娘说起家喜和家安出海之事。 出乎意料，李老太并没有发火儿，而是带了家喜和家安这两个孙儿住了一晚，仔细问过他们的想法，也听他们眉飞色舞说起对海外的向往和好奇…… 第七百二十一章 被扔到脑后的赏花贴！ 第二日一早起来，李老太挂着两个黑眼圈，却带了儿媳们开始给孙子们张罗行李了。 佳音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把哥哥们召集到一起，集中进行二次培训。 上一次是江湖主题，这次是海外主题。 从家仁到猫哥儿，都被海外的那些古怪的习俗吸引住了。 当然，他们更多是为了海上可能碰到的风险而心惊。 即便除了家喜和家安，旁人都用不到，他们也仔细认真的学习，比如海上如何自救，比如辨别方向…… 晚上，佳音难得没有进空间，而是闹着要陪奶奶睡。 她依偎在奶奶怀里，听着老太太叹气，听着老太太说旧事，听老太太感慨孩子大了，圈不住了…… 总之，奶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老人最怕的是寂寞，儿孙出息了，身边却空空的。 这个时候，她这个小棉袄的不离不弃，就是奶奶最后的安全感…… 全家都舍不得两个小子，陶红英和赵玉茹私下也没少掉眼泪。 但再怎么样，正月十三还是到了。 家喜和家安带了大包小包的行李，上了马车。 家里不好太多人去送行，所以，只有李震生和李老二随车进城。 虽然有侯爷的关照，但李震生还是把外事司上下打点了一圈儿。 佳音怕奶奶、三伯娘和老娘在家难过，闹着她们进城去住两日，等正月十五看过花灯再回来。 李老三和李老四也是极力撺掇。 李震生和家仁在城里都有小院儿，特别是家仁的小院，自从温先生搬出来就空了下来。 院子长久没有人住，没了人气，就容易破败。 家里人过去拾掇一下，最好不过了。 李老太打起精神，带着儿媳和孙儿孙女们进城去了。 正月十四这日，提前给贾家送过信儿，李老太就去寻贾老夫人说话。 碰巧，贾旭和卢综也在家里。 所以，家仁兄弟几个也跟着一起来做客。 小子们聚在贾旭的院子说笑玩耍，老少女人们就聚在了贾老夫人这边。 李老太有了老姐妹开导，脸上也有笑模样，甚至还同贾老夫人学着摸了几把牌。 贾二夫人趁着这个功夫，把陶红英和赵玉茹带去了她的院子，然后拿出了一张帖子。 陶红英和赵玉茹好奇，仔细一看，居然是长公主府的赏花帖子。 贾二夫人神色里没有半点儿欢喜，满满都是愁色，说道：“我原本还想坐车去碎金滩呢，没想到，你们今日倒是来了，真是太好了。 “你们看看这帖子，真是奇怪啊。按理说，我们家和包家没什么瓜葛，跟长公主更是从未说过话。 “但昨日公主府的嬷嬷突然送了帖子过来，点名要宝珠去赴宴，还不准我跟随，实在是让人想不明白，太诡异了。 “不知道郡主收没收到帖子？若是收到就太好了，宝珠还能有个伴儿！” 陶红英想了想，就摇头说道：“佳音大了，最近又管着侯府的事，我很少过问她的来往。 “这样，让人把她叫来，咱们问问。 “最好两个孩子一起去，有个照应。” 贾二夫人高兴坏了，赶紧让人去请佳音。 佳音和宝珠正在宝珠的房间里玩耍，小姐妹俩吃着点心，说着过年的琐事，扔着香包捡玛瑙石子，很是高兴。 突然听说母亲有事寻她们说话，两人就是手扯手过去了。 听说原委，佳音就皱了眉头，直觉里认为宝珠得了请帖，就是因为她的关系。 过年忙碌热闹，她早把公主府的邀请扔到脑后了。 而且奶奶心情不好，她也无心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但如今宝珠接到了帖子，以贾家的底气，还不能轻易推脱，那宝珠就一定要去了。 她若是不忍宝珠独自赴宴，就必然要走一趟公主府……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不能轻易说出来，让贾家人白担心，也没有办法。 所以，她就笑道：“我也接了帖子，正好和宝珠一起去玩儿啊，家里不放心，我就带着何嬷嬷和水灵一起去。 “何嬷嬷是宫里出来的，最懂规矩。水灵会武，谁惹我和宝珠不高兴，就让水灵打她们！” 贾二夫人听得好笑，但到底也放心很多。 陶红英太了解闺女了，瞧出她神色里有些不对劲，但她没戳穿，反而笑着帮忙给贾二夫人吃定心丸。 “宝珠跟着福妞儿一起去最好了，宝珠也给福妞儿做个伴儿。否则啊，福妞儿可是恶名在外，怕是旁人连坐在她身边都不敢，那就尴尬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这事也就揭过去了。 贾二夫人忙着给闺女挑衣衫首饰，很是用心。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帮着参谋，一时间倒是热闹极了。 佳音找个机会，吩咐了水灵几句，水灵就出了贾家。 她们初八的时候，从郑家庄回来，一直在好吃好喝，今日可算接到差事了！ 李家老少在贾家吃了午饭，饭后小坐一会儿就回家了。 陶红英避开老太太，扯了闺女仔细问询。 佳音也没瞒着，就把事情始末说了。 陶红英对长公主府半点儿好印象都没有，只要想想长公主年过半百了，居然有脸欺负自家几岁的闺女，她就恨不得把长公主剁了红烧！ 但要说长公主府千方百计，甚至把宝珠扯上，就为了逼迫闺女去赴宴，众目睽睽之下把闺女害了，她也不太相信。 毕竟，陈家一百多号差点儿被活埋那事，才过去一个多月，闺女的赫赫凶名还没被新都众人遗忘呢！ 应该没谁敢在这个时候，上赶着找死吧…… 这个时候，水灵正好赶了回来。 她开口就说道：“郡主，侯府的房嬷嬷去各个绣庄和首饰楼都打听了一圈儿，回来告诉我说，确实不少人家的贵女都接到了请帖。 “为此，绣庄和首饰楼接了不少生意，都在熬夜赶活计呢。 “但基本订单都是年前就定下的，也就是说公主府的请帖也是年前发出来的。 “临时接到帖子的，只有贾家一个。” 陶红英当时就皱了眉头，恼怒说道：“长公主府到底是什么意思？当真是为了逼迫你去赴宴，才给宝珠下了帖子？” “如今看来，应该是这样了。”佳音也是脸色不好。 她倒不是怕了公主府，而是不愿宝珠因为她被卷入什么危险，万一有个损伤，没法同贾家交代。 她想了想，就嘱咐道：“娘，这事不要同贾家说，赴宴那日，我把梅姨也带着，大山叔赶车。 “万一有个不好，有梅姨和水灵在，也能护住我和宝珠了。” 陶红英想到叶山和冬梅都是身手不凡，行事可靠，总算稍稍放了心。 但她还是嘱咐道：“十八那日，我去仙客来，有事让人赶紧来报信儿！” 三更奉上~~~ 第七百二十二章 胖有胖的好处！ “知道了，娘。”佳音赶紧应了下来。 娘俩极有默契，都没有把这其中的内情告诉老太太和家里人。 李老太虽然也知道长公主对自家不是很友好，但有宝珠陪着孙女，还有那么多贵女都去赏花，她猜着长公主也不敢对孙女下毒手。 所以，她除了多嘱咐几句，没有拦阻。 第二日就是上元节，一早晨家里人吃了汤圆，就出去逛街了。 中午去刘家坐了坐，吃了一顿饭，然后邀请刘家人一起看灯。 因为仙客来就在商街上，灯市最热闹的位置。 李震生早就留了一个最好的包厢，给家里人落脚。 刘家人高高兴兴应了下来，天色不等昏暗，刘夫人就带了两个儿子，跟着李家人出门。 至于刘老爷子和刘志恒，他们都有酒局，各自寻友人去了。 即便失去半壁江山，即便偏安一隅，苟延残喘，依旧阻挡不了天武的权贵和百姓歌舞升平，笙歌处处。 整条商街，从头到尾都是花灯，恍若白昼一般。 无数男女老少汇聚于此，猜灯谜赢花灯，吃小吃，买小玩意儿，游玩笑闹。 不必说，年轻男女们也发生了很多巧遇邂逅的浪漫之事。 但更多的，还是某某丢了荷包，某某踩没了鞋子。 幸好，没有丢了孩子，或者碰倒了灯楼，失火暴乱…… 家仁和家欢护着弟弟们，还有智敏和修杰，一起下楼在街上走走。 李老太就带了儿媳和刘夫人都只在楼上看看就罢了。 特别是佳音，被李老太圈在身边，一步都不准她多走。 因为佳音没出生之前，塞北老家的上元节就闹过拐子，丢了好几个漂亮女童。 乡亲们之间互相传说，说女童指不定都被卖去南边，养成“瘦马”，送给权贵亵玩了。 李老太可不敢冒这个风险。 万一，她的宝贝孙女被抓走，她就没法活了！ 佳音也懒得下去走动，她就坐在奶奶身边，老老实实的吃点心和果子。 陶红英偶尔回头，见得点心盘子里空了大半，再看婆婆像母鸡一般把胖闺女拢在“翅膀”下，真是哭笑不得…… 第二日，众人锁了小院儿就回去碎金滩。 洛安书院正月十八开学，家仁和礼哥儿猫哥儿都要拾掇行李。 李老三和赵玉茹要提前一日回去，打扫食堂，准备食材。 村里人也结束猫冬，开始在村长和刘镖头的分配下，渐渐忙碌起来。 佳音因为防备赏花宴有什么阴谋，就窝在空间里折腾各种药粉，和防身的匕首、弩箭。 若只有她自己，遇到事情倒是方便一些，大不了往空间躲一躲，等着家里人察觉不对，赶来救她再出来就好了。 但这次带着宝珠，不到生死关头，绝对不能动用空间。 她需要准备的东西就多了！ 一晃儿就是正月十七这日，送走了李老三、赵玉茹和家仁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小厮，外加吴三婶子几家。 无论是李家，还是村里，一下就冷清了下来。 佳音借口明日赴宴，不知道穿什么衣衫，戴什么首饰，拉着奶奶把她的衣柜和首饰小金库打开，连挑选再把玩儿，折腾了大半日。 老太太只知道孙女是小财迷，哪里想到，一年功夫，她居然又偷偷攒了这么多东西，拥有这么厚的家底？！ 她所有心思立马都转移到帮孙女保密上了，就是孙子们离开家的郁闷都被扔到脑后去了…… 第二日，叶山临时喊了老黑帮忙，两人一个赶车，一个押车，载着穿戴贵气的佳音，何嬷嬷、冬梅和水灵，一起进了城。 顺路去贾家接了宝珠，这才赶赴长公主府。 佳音故意磨蹭了一会儿，以至于她们进门的时候，大部分宾客都到了。 赏花宴，默认的规矩就是赏花和“赏花”。 前一个花是真正的花，后一个花则是指年轻貌美的姑娘。 所以，公主府花厅里坐着的，基本都是十岁以上的贵女。 认真算起来，倒是佳音和宝珠年岁最小了。 显见，贵女们也没想到公主府会邀请康乐郡主过来。 毕竟，人人都知道，长公主不喜欢康乐郡主。 而今日出面招待她们的公主嫡亲孙女包蕾，同三公主走的很近，三公主又是最讨厌康乐郡主的…… 佳音可不管旁人如何惊讶，牵着宝珠进门就寻了个朝阳又宽敞座位坐了。 贵女们不知是不想得罪三公主，还是想起大埋活人的那件事，她们纷纷起身坐得远远的。 包蕾迎完了所有客人，进屋的时候，见得这般情形，眼底都是嘲讽。 但她还是上前说道：“郡主是不是没有什么熟人，要不要我帮你介绍几个说说话儿？” 佳音扫了她一眼，倨傲的抬了下巴，“你忘了行礼！” 包蕾所有笑都僵在脸上，很是尴尬憋屈。 她是今日宴客的主人没错，但论起身份，她只是包家小姐，比佳音这个郡主，可是差太多了。 可是佳音身份再如何尊贵，都是客。 她怎么也没想到，佳音居然一点儿颜面都不给！ 包蕾扫了一眼，周围的贵女们都没有帮腔的意思，就只能咬咬牙，蹲身给佳音行礼。 佳音随意抬抬手，就算回应了。 包蕾倒是能屈能伸，又给众多贵女行礼。 贵女们点点头，算是还礼。 她们的脸上笑着，瞧着谦逊客气，其实心里真是没把包蕾当回事。 长公主身份尊贵，却没什么圣眷。 而且，迁都到这里的两年，长公主不知道为什么，越发不要颜面，一心扑在生意上，比商贾还善于算计。 很有几分自甘下贱，自降身份的意思。 如今包蕾这个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就算没有爵位封号，那也是金尊玉贵，居然跑去给三公主当铺子掌柜了。 这怎么让人高看她，让人尊重她？！ 包蕾不是傻子，自然清楚众人心里所想，她委屈的暗暗咬了嘴唇。 幸好，也有两个贵女长袖善舞，为人圆滑精明，赶紧请了包蕾一起坐一起喝茶。 她们说起赏花，说起最近的新鲜事，终于让屋子里热闹了起来。 佳音前日让人到九莲斋买了点心，存在空间里，这会儿悄悄把桌子上的点心换了，然后带着宝珠边听边吃，没有开口，也不打算参与。 至于宝珠，脑子里只记得出门时候老娘的嘱咐——跟着佳音姐姐，不多走也不多说话！ 第七百二十三章 再见玉盒子! 这个时候，长公主带了嬷嬷过来了。 相比于包蕾，显然长公主说话做事更加圆滑。 她问候了贵女们的长辈，又夸赞了她们今日的衣裙首饰之类，哄得贵女们都很高兴。 她这才告辞，把空间让给姑娘们自己玩耍。 包蕾趁机带了众人去了花园一侧的暖房。 长公主府没有玻璃，暖房当然不能同佳音的那座相比。 但这暖房用青砖砌了三面半，棚顶用厚厚的白缎子覆盖了木头檩子。 选在中午最热的时候，撤掉草席，阳光透过白缎子，倒也让暖房里明亮又温暖。 不少花，已经盛开，它们就是赏花宴名副其实的证据。 女子天生爱花，贵女们一进暖房，就四散开，结伴赏花说笑，很是热闹。 宝珠跟着佳音，却是一脸嫌弃的小声说道：“佳音姐姐，这里没有你的暖房好，没有葡萄架，没有青瓜，也没有香蕉树……” 佳音冲着她摇头，安抚道：“不要多嘴，等回了家，让你住到我的暖房都行!” 宝珠这才笑了，趁机提条件。 “好，我要吃桃子！上次我过去的时候，桃子都有碗口大了，再有两天肯定熟了！” 佳音好笑，拍了她一下，就找了个茶桌儿坐下，继续喝茶看热闹。 至于赏花…… 她空间里，随便拿出一盆花，都能在这里称王称霸！ 宝珠无趣，佳音就找了个红绳，教她翻绳儿。 结果，没一会儿水灵就凑上前，借着给主子整理裙摆的功夫，说道：“郡主，包姑娘陆续叫了五六个小姐出去了。” 佳音挑眉，说道：“你跟上去看看，小心别被发现，不要冒险。” 水灵兴奋的点头，然后顺着墙边，悄悄出去了。 佳音心里有事，就有些坐不住，正要起身四处看看的时候，三公主却到了。 不知道她是不是出宫不容易，所以废了一番心思，来的迟了。 但她直奔佳音而来，眼里的恶意却是清楚又明显。 “李佳音，你看见本宫不知道磕头吗？” 佳音起身，笑的一脸天真疑惑，回道：“公主，你是皇伯伯的女儿，贵为公主，我只是郡主，当然要给你行礼了。 “但只要行蹲礼，不用磕头，这些规矩，难道公主的教养嬷嬷不曾教给公主吗？ “我记得皇伯伯已经给公主换了很多教养嬷嬷了，难道她们还是没有认真教导公主吗？！ “那下次我再进宫，一定同皇伯伯说一说，请他再寻更严厉的嬷嬷给公主！” 三公主恨得咬牙，真想撕碎佳音这副假天真的脸孔。 这哪里是好奇，明明是用父皇威胁她呢！ 三公主还想发火儿，但跟着她的两个教养嬷嬷却是赶紧上前劝说。 要知道，上次被换掉的教养嬷嬷，如今还生死不知呢，她们可不想步后尘！ 幸好，这个时候包蕾出现了，她扫了一眼远处，看到那些看热闹的贵女们，赶紧说道：“公主，郡主，这里太热了。 “我们府上新建了听风阁，就在旁边不远处。那里听到的风声，像吹笛子一般悦耳。 “公主和郡主，不如赏脸去坐坐？” 佳音心里一跳，猜测今天的“重头戏”终于要来了。 方才她逼迫包蕾行礼，包蕾那么生气，都没有翻脸，显见是有所图谋。 忍辱负重，都要达到目的。 这会儿，要把她和众人区别开来，还带了一个三公主，就是图穷匕见了！ 三公主倒是想让佳音当众出丑，但想起父皇的嫌弃，侯爷的冷酷，她到底有些顾忌，于是扭头就走。 佳音把宝珠托付给何嬷嬷，只带了冬梅跟了上去。 听风阁果然离得不远，出了花园就到了。 破船还有三斤钉，公主府即便穷疯了，家底却不是一日两日就能败光的！ 起码这听风阁里就布置的很不错，桌椅木器，都是清一色的楠木打制，大气又漂亮。 靠窗摆了一张大软塌，中间横着小茶几，两侧放了枣红缎子绣梅花的引枕，看着就很舒坦。 包蕾引着三公主和佳音坐在软塌两侧，笑道：“我这里有个好东西，今日难得公主和郡主都来做客，一定要好好尝尝。 “但这东西，长辈们见到了，怕是要呵斥我们贪玩，就是不知道，公主和郡主敢不敢试试了？” 三公主最厌烦的就是被管束，又是满心叛逆的年龄，于是立刻不耐烦的说道：“别啰嗦，有什么是本公主不敢的？赶紧拿来看看。” 说罢，她就又开口驱赶教养嬷嬷。 两个教养嬷嬷有些迟疑，三公主拿起手边的软枕就砸。 教养嬷嬷没有办法，只能低头退了出去。 佳音想了想，也示意冬梅，“梅姨，你也出去喝杯茶吧。有事，我再唤你。” 冬梅不着痕迹扫了屋里，见得没什么地方能躲人，就皱眉退了出去。 包蕾很是满意，麻利的开了角落的柜子，拿出两个长烟杆和一个小灯台、一个玉盒子。 佳音看得清楚，惊的心跳都差点儿停了。 幸好，她不是真正的孩子，迅速把神色从惊讶调整到好奇。 “包姑娘，这是什么啊？怎么同我们村里的那些老头儿抽的旱烟差不多！” 佳音随手拿起长烟杆摆弄了两下，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倒是三公主没见过谁抽旱烟，抓了一个烟杆把玩。 包蕾赶紧说道：“郡主猜的差不多，这是烟杆，也是用来抽烟的，但这抽的烟，可不是烟丝，而是神仙膏。” “神仙膏？难道是能让人变成神仙的膏药吗？”佳音故意打岔问道。 惹得包蕾眼里尽是鄙夷，嘴上却耐心解释。 “郡主说笑了，人就是人，怎么能变成神仙。 “不过这神仙膏，只要抽几口，却能让你暂时变成神仙，享受腾云驾雾，无所不能的自在。” 三公主听得眼睛发亮，忍不住催促道：“这东西要怎么抽，赶紧伺候我试试。” 包蕾麻利的点了灯台，又打开玉盒子，挖出一勺褐色烟膏，但不等她送到灯台上烤一烤，佳音的鼻子却嗅来嗅去，然后扯了帕子捂嘴，突然干呕起来。 包蕾吓了一跳，三公主也是满脸惊讶。 包蕾就道：“郡主怎么了？” “我……我嗅着有臭味，有些难受！” 佳音白着脸，匆匆应了一句，不等她再把嘴巴捂住，就喷了一桌子的污物。 大半是方才吃进肚子，还没消化的点心！ 第七百二十四章 义父，出大事了！ 包蕾站的最近，几乎是头脸和前胸都遭殃了。 就是三公主，都被喷了一衣袖，惹得她尖叫大骂起来。 冬梅和两个教养嬷嬷在外边听到动静，也顾不得什么规矩，赶紧推门闯了进来。 冬梅直接抱了佳音，焦急问道：“郡主，您怎么样？” 佳音“虚弱”的楼了她的脖子，说道：“不知道，许是吃多了点心，嗅到烟味就有些难受。” 冬梅赶紧说道：“奴婢这就带您回家！” 说罢，她就要抱着佳音离开。 包蕾见此，有些急了，赶紧上前阻拦，“不成，你不能带走郡主！” 冬梅冷了脸，眼神好似刀子一样扎过去，质问道：“怎么，长公主府是龙潭虎穴，我们郡主不舒坦都不能回家？ “难道要我送信给侯爷，带兵来救郡主不成？！” 包蕾咬牙，想了想，到底放了手，干笑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怕郡主哪里不舒坦，回家一路耽搁了病情。 “我们府上有大夫，不如在这里诊治……” “不必了，不敢劳烦！”冬梅冷哼一声，抱了佳音就走。 包蕾还想追上去劝说，另一边三公主已经咒骂着，要嬷嬷赶紧给她换衣衫了！ 这么一点儿犹豫的功夫，冬梅已经抱了佳音走的没了影子。 何嬷嬷本就不放心，带了宝珠出了暖房，在花园门口转悠。 结果，远远见到冬梅和佳音出来，就聚了过来。 碰巧，这时候水灵也回来了。 众人合在一处，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就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公主府。 待得长公主接到消息，李家的马车都走得影子都没了…… 佳音上了马车，从荷包里翻出个小瓶子，用力吸了几口，脸色就恢复很多。 她赶紧吩咐道:“老黑叔赶车，送何嬷嬷和宝珠回去。大山叔和梅姨带着我和水灵，避开众人去找义父，要快！” 车外的大山和老黑立刻应了下来。 佳音眼见宝珠惊的大眼睛瞪的溜圆，就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 宝珠赶紧用力点头，小鸡琢米一样。 很快，寻个路边的小巷子，大山和冬梅护着佳音下车，水灵也利落跳下，一头钻进了小巷。 马车迅速前进，直接到贾家门前，送了宝珠之后，老黑叔和何嬷嬷一商量，总觉得不能这么回家。 于是，马车调头，又去了赈济署…… 侯爷在军营住了半个月，昨日刚回来，原本打算今晚去碎金滩看看。 但听说长公主府赏花宴，佳音也被邀请了，他就打算等一等，过午接了胖丫头一起回家。 结果，不等他出发，却听说胖丫头自己找来了。 他开了书房门，就笑道：“福妞儿怎么知道我在家呢？赏花宴不好玩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佳音一把扯了义父的手，小声说道：“义父，出大事了，进去说。” 水灵直接跟了进去，叶山和冬梅更是立刻守了门。 佳音跑去倒了杯茶水，咕咚咚喝了，这才说道，“义父，出大事了，长公主府也有芙蓉膏了，而且好像开始引诱各家贵女抽烟了！” “什么？！”侯爷惊得当时就瞪了眼睛。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已经很少有事能让他变了脸色，但这消息实在太出乎意料了。 他生怕弄错了，又问道：“福妞儿，你是说公主府同瑶池同流合污，出面办赏花宴，实际引诱各家贵女吸食芙蓉膏？” “是啊，义父。”佳音想了想说道：“年前包蕾找到我，送了赏花帖子。年后我就忘到脑后了，但是公主府临时又给贾家的宝珠送了一张帖子。 “我让人去打探了一下，猜测公主府邀请宝珠，是为了逼迫我一起去赴宴。 “今日到了公主府，我故意欺负包蕾，她一直在忍耐。后来，她叫了几个贵女出去，都是家里得宠的嫡女。 “我就让水灵跟上去，看个究竟，结果这时候三公主来了。 “包蕾把我和三公主带到一处地方，说分享给我们一样好东西，然后，她就拿出来烟杆和玉盒子！ “幸好，我带了平日配药无意琢磨出来的臭粉，只要嗅一嗅就开始呕吐，梅姨冲进屋，借口看大夫把我抢出公主府了。” 说罢，她又问水灵，“你打探到什么了，赶紧说说。” 水灵可是憋坏了，这会儿终于轮到她开口，她噼里啪啦就说了起来。 “侯爷，郡主，那几个贵女被带到了一个小院子。有两个贵女很熟悉，好像常来，她们直接开箱子取了几个长长的烟杆。 “然后，她们又开始团褐色的膏药丸子。其余几个贵女问药膏丸子是什么，包姑娘说是能变成神仙的好东西。 “我想凑得近一些，仔细看看，但小院里外都守了不少丫鬟婆子。我差点儿被发现，就翻墙出来了。” 侯爷和佳音都是眉头紧皱，原本以为公主府是刚开始下手引诱贵女，没想到，早有贵女沦陷了，而且还不断有新人加入…… 侯爷刚要说话，李老二却找了过来。 李老二本就精明，方才听了何嬷嬷说几句，就明白侄女发现大问题了。 果然，佳音迅速又把事情说了一遍，他的脸色也是难看至极。 侯爷说道：“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当真等到查探清楚那日，兴许整个京都的年轻一代，都要沦陷。” 老二点头，回道：“我先带福妞儿回家，这件事太大了，我们家不好掺和。” 侯爷嘱咐道：“瑶池背后之人，还没有查出来，家里最近要多防备一些，需要人手就派人来说一声。 “老四也在家多住一月，万一有事，也能搭把手。” “好，侯爷也是。有什么需要家里帮忙的，尽管开口。”李老二说完，牵着胖侄女就走。 幸好，佳音过来的时候，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侯爷叫人备车进宫，从前门走。 若是有人盯梢，有侯爷吸引目光，也就没人注意后门走了李家众人。 李家的马车踢踢踏踏，迅速拐到商街，接了陶红英。 李老二嘱咐了李震生和家欢几句，眼见家欢喊了郑二去洛安送信，马车才出了城。 佳音悄悄推开车窗，回望新都。 怕是没有多久，这里又要被血色染红了…… 三更奉上~~~ 第七百二十五章 朕等你的好消息！ 平常百姓过年，初五就算到头了。 皇宫豪奢，会多热闹一段时日。 但过了正月十五，各处的红缎花球撤下，宫灯收回，年味也就消散了。 两个小太监抄着袖子，躲在朱红的廊柱后边避风，小声说着闲话儿。 “我怎么看见新亭侯又进宫了？” “我也看见了，许是有什么急事吧，毕竟上午刚来了一趟!” “希望别是江北的蛮人又跑来捣乱，可让咱们清静的过段日子吧。” “你怕什么，咱们是伺候皇上的，蛮人来多少，也碍不到咱们啊。” “这倒也是！” 两人说的热闹，却突然听到御书房里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条件反射，膝盖一软，立刻跪了下来。 冰冷的地面，让他们很快就反应过来，互相尴尬的看了一眼，刚要爬起来。 冯公公已经急匆匆出来喊人，他们跟着其余几个小太监，低眉顺眼进屋，麻利的拾掇烂摊子。 原来方才的巨响，是皇上砸了一个梅瓶。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居然让皇上如此暴怒，不是说新亭侯很得皇上看重吗，怎么敢这么招惹皇上？！ 所有人心里腹诽，却谁也不敢多问，拾掇完就赶紧退了出去。 屋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皇上和新亭侯，外加易总管。 皇上一口气喝了两杯茶，才压下心里火气，低声说道：“表哥，不能再等了。即便幕后之人查不出，留下隐患，也只能待以后慢慢再找机会拔除。 “如今要立刻把瑶池封禁，所有涉案之人都严格调查。否则，让芙蓉膏蔓延开来，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交给旁人，朕不放心。毕竟涉及的人太多，万一经办之人存了私心，又是一场大风波。 “天武势微，刚刚因为高产粮食，有所缓解，实在禁不起再一次天翻地覆了……” 新亭侯跪倒，回道：“皇上放心，臣一定谨慎行事，不放走一个有罪之人，也一定不会冤枉一个无辜之人。” 皇上亲手把他扶了起来，然后递上一块金牌，嘱咐道：“人手都从北征军调集，一定不要让瑶池有漏网之鱼流出。 “朕等你的好消息！” 侯爷接过金牌，心里迅速盘算了一下，说道：“皇上，暗卫已经查出瑶池的三个暗道出口，但想必还有漏洞。臣打算调集一千北征军进城，封锁瑶池周围五里。 “另外，长公主府要全员抄家下狱，讯问受害者名单。当然，更多是追查还有没有人暗中帮忙扩散芙蓉膏，请皇上准许！” “准！”皇上沉声说道：“表哥尽管放手施为，若是有人阻拦，尽管抓捕下狱，一切有朕承担！” “多谢皇上，还要劳烦皇上帮臣演一出戏……” 新亭侯低声说了半晌，皇上连连点头。 于是，刚刚回到廊柱后的两个小太监，不等八卦一下方才之事，就听得御书房里又传来皇上的怒骂。 没过多久，新亭侯就沉着脸走了出来，就连冯公公要上前说话，他都摆摆手不理会，大步出宫了。 新亭侯这是失宠了？！ 所有人恨不得全身都在用力，想要八卦几句，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很快，消息就传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缘由。 皇宫的城墙就是筛子，有点儿什么风声，不出一个时辰，外边就都知道了。 新亭侯因为北征军的饷银，惹恼了皇上，刚回新都就又被撵回码头去了！ 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漠不关心…… 公主府里，长公主听着奴仆回报，听说康乐郡主确实回了碎金滩，甚至新亭侯也回了码头，总算彻底放了心。 她狠狠瞪了一眼孙女，骂道：“没用的东西，下次再敢自作主张，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包蕾心里也是松了一口气，为自己辩解道：“祖母，这次是孙女莽撞了。 “孙女想着白云间日进斗金，三公主背后还有皇后，若是能把它们拉下水，白云间就是咱们家了，还有三公主和皇后可用，以后岂不是高枕无忧？！ “所以，一时心急，孙女又想祖母夸赞这才自作主张，请祖母恕罪。” 说着话，她就跪了下来。 长公主还要用这个孙女去引来更多的“聚宝盆”，只能忍了气说道：“起来吧，以后记得，一定要谨慎再谨慎。若是被发现，我们全家都别想活。 “还有李家那个丫头，轻易不要招惹，我总觉得她有几分邪性！” 包蕾赶紧乖巧应下，转而说起今日有几个贵女下了水，很快就把长公主哄的又高兴起来…… 夜色深沉，新都的东城门上，兵卒们抱着冰冷的长枪，站在城墙上。 他们一边搓手，一边哆哆嗦嗦说话儿，盼着赶紧交班儿，就能回城楼里，烤火赌钱喝茶了。 这个时候，一个兵卒尿憋的慌，就想寻个地方释放一下。 结果尿到一把，突然发现，有队人马已经快奔到近前了。 他惊得的半泡尿都呲脚面子上，“有人，楼下有人！” 他扯了脖子只喊了一句，人马已经到了楼下，领头之人呵斥道：“噤声！本侯新亭，有密令在手！” 本来因为那兵卒惊喊，差点儿吓疯的其余兵卒们，听得这话，赶紧去找值班的统领。 说来也巧，今日当值的统领叫庞飞，和陈传是拜把子兄弟。 陈传算是太平将领。 所谓太平将领，就是从未上过战场，或者上过一两次，没有经历过太多血火的那种。 陈传就是后者。 而这极少的一两次上阵，就和今日这个庞飞一起，甚至还救了庞飞一命，所以两人相处极好，比之亲兄弟也差不多了。 先前陈传被抓，在碎金滩做苦力。 庞飞一直在帮忙奔走，希望能打通关节，把陈传放回来。 可惜，陈家的事不只是得罪了李家那么简单，还涉及到芙蓉膏，无论如何也放不得陈传和陈家人。 过年时候，庞飞特意赶到碎金滩的窝棚，给陈传和陈家人送了一些吃食。 新村和二村众人看到，倒是佩服他这份义气，也没拦着。 但庞飞还是心里不舒坦，自认为兄弟受到了李家和新亭侯的迫害。 没想到，今晚新亭侯就“落”到他手里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他趴在墙头望向下边，黑压压的人马足有一千。 他就说道：“侯爷，如此夜深带这么多人马进城，可是有事？” 第七百二十六章 上赶着找死！ 侯爷拿出金牌扔了上去，“闲事莫问，本侯有密令，立刻开门！” 庞飞接了金牌，仔细验看，确实没有错，按理说就该开门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眼珠儿一转就说道：“侯爷，不是末将为难您，但规矩里说得明白，夜半开城门进兵马，必须有兵部的官文。 “您这……只有金牌也不成啊！” 旁边的副统领和一众兵卒们，原本见到金牌，已经跪下了。 毕竟这是“如朕亲临”的令牌啊，谁拿着就相当于代表皇上行事！ 突然听得庞飞居然要什么兵部官文，他们惊得大牙差点儿都掉了。 有“如朕亲临”金牌，还需要什么兵部官文啊？ 难道兵部比皇上还大了？！ 侯爷在城下听着，突然就明白了，这是被为难了。 瑶池耳目众多，多耽搁一会儿，就可能功亏一篑。 他抬头望向城头上的庞飞，冷笑道：“庞飞，若是本侯没记错，你是陈传的结义兄弟！ “如今不顾金牌密令，执意拦阻本侯进城，你是要抗命为兄弟出气？” 庞飞心里满满都是快意，嘴里却是不肯承认。 “侯爷可不能这么说，末将也是为了新都，为了皇上的安全考量。侯爷只要拿来兵部的官文，末将立刻亲自为侯爷开门！” 站在侯爷身后的李勇气疯了，提马上前两步，说道：“侯爷，我去砍了这个蠢货！” 侯爷却摇头，“不用，我来！” 说着话儿，他从腰后拿出一个钢爪，顺开绳子，简单抡了两下就扔到了城墙之上，然后直接站在马背上，借力悠到了城墙一半的高处，三两下直接攀爬了上去。 庞飞和一众兵卒们都是惊讶之极！ 虽然他们也听说过新亭侯军功赫赫，但亲眼见他展露本事，还是第一次。 不等他们把下巴合拢，侯爷已经上了墙头。 “侯，侯爷……”庞飞还想说话，眼前已经银光一闪，下一瞬他只觉得脖子冰冰凉凉…… “噗通！”庞飞尸体倒地！ 血腥气迅速蔓延开来，让副统领和兵卒们都是白了脸。 一言不合就杀人？！ 侯爷弯腰，拿回庞飞手里的金牌，皱眉呵斥众人，“速速开门，延误了战机，你们人头不保！” 这会儿，副统领，恨不得长出八张嘴，一迭声的喊着：“开门，赶紧开门！” 伴随着沉重的声音，两扇城门被十个兵卒用力推开。 一千北征军八人一排，片刻不到，就迅速通过了。 而新亭侯早就收了钢爪，翻身跳下城墙，落在了马背上。 副统领软着腿，赶紧喊着兵卒们又把城门关上。 有兵卒问道：“大人，侯爷这是要去做什么？所有马蹄子居然都包了草垫子，怪不得到了城下都没什么动静！” 不想，副统领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骂道：“你问老子，老子还不知道问谁呢，不想死就把嘴闭上！” 那兵卒哪里还敢多嘴，赶紧退了下去。 副统领回身看向死透的庞飞，想起平日被他压了一头，如今是不是自己转正的机会来了？！ 不提副统领如何高兴又害怕，只说一千北征军进了城，直奔瑶池。 按照事先商定好的战术，李勇带人封锁了瑶池周围五里，但凡有动静就先抓了再说。 没有动静，就等待天亮，邻居之间互相辨认作证，不是常住之人，就要被调查。 若是包庇，就是左右邻居八户，一起连坐判罚。 这般最大限度的避免有人通过密道逃出，假做普通百姓蒙混过关。 而侯爷则带人围攻瑶池。 至于，长公主府，有江澄带一百兵卒过去，足够抓人了。 瑶池的所有门户和墙壁，都被团团看守，火把高举，亮出刀枪，踹门而入…… 暗夜里，一点儿动静都极明显。 瑶池这里的吵闹、哭叫、喊杀声，迅速传遍了全城。 无数人从好梦中惊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蛮人打来了吗？！ 各家家主袄裤都来不及穿整齐，就赶紧打发护院和侍卫去打探消息。 很快，消息传了回来。 有兵卒在围攻一处别院，还有人在长公主府抄家抓人！ 别院？！ 长公主？！ 各家家主头发抓掉一把，也不知道怎么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别院是谁的别院？ 没权没势，不受宠的长公主又犯了什么事，居然被抄家抓捕？ 带着这些疑问，所有人都不敢睡了，坐等结果。 长公主府里，从主子到奴仆也是睡得香甜。 守门的门子趴在门房里呼呼大睡，脚下的炭盆烧的正红火，烤着他的棉鞋，隐约有些糊味。 突然，几个人从墙外翻进来，迅速打开了大门。 一百兵卒哗啦啦冲进来，终于惊醒了门房，不等他揉着眼睛看清来人，就被按倒在地，绑成了粽子。 后边各处院子里，因为突然被踹开门，也是人人惊叫。 丫鬟婆子像没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包蕾扯开床帐，高声喊着，“出了什么事？闹什么？” 她不知道马上要破家了，还以为父亲没了芙蓉膏，又闹起来。 于是，她披着大袄，打开床头的一处暗格，摸出一个玉盒子就要往外走。 结果，门外突然闯进了三五个魁梧的兵卒，手里刀枪反射着烛火的光亮，让她心头一寒，手里的玉盒子也吧嗒掉在地上！ 一个兵卒迅速上前，捡了玉盒子，仔细打量过后就道：“找到了！赶紧抓人，搜查！” 其余几个兵卒立刻行动，把包蕾按倒，捆的结实，许是怕她咬舌，又胡乱在床上寻了个东西塞到了她嘴里。 包蕾恶心的想要呕吐，因为塞嘴的是她的袜子！ 她极力挣扎，想要怒骂，想要质问。 但眼见兵卒从床头暗格里拿出账册和几个玉盒子，还有柜子里的烟枪…… 她脸色惨白一片，完了，事发了！ 这些人，不是寻仇，不是抢劫，是奔着神仙膏来的! 明明昨日赏花宴还那么成功，明明发财指日可待，明明即将心想事成，怎么就突然功亏一篑了？ 不，不算心想事成！ 包蕾突然想到因为呕吐迅速离开的康乐郡主。 若说昨日有什么意外，就是这个土包子丫头了。 明明她已经站在“水”边，却突然抽身而退。 原本以为她是当真身体不舒坦，如今看来，说不定就是她坏了事！ 第七百二十七章 有个胖子戴罪立了功！ 不同于包蕾的清醒，长公主的院子里，也被挖地三尺的翻检。 长公主只穿了睡袍，被绑着扔到地上，这会儿依旧在疯狂大骂。 “你们这些杀才，居然敢冒犯本宫，本宫是长公主！” 可惜，没人理会她！ 江澄正拿着翻到的一些账册翻看，有兵卒跑来禀告。 “将军，找到玉盒子和烟杆等物了，还有一个花名册！” 江澄欢喜，立刻吩咐道：“把所有东西装箱子，上封条，严密看守！ “所有人，无论主仆都抓起来，下狱！” “是，将军！”兵卒们迅速行动起来。 长公主终于知道自己要大祸临头了！ “不，不可能！”她疯了一样的滚到江澄脚边，高声喊道：“你们怎么知道神仙膏？不是我们，不是我们，是瑶池，瑶池！” 江澄一脚把她踢开，骂道：“无论是神仙膏，还是芙蓉膏，都是害人的东西！ “如今人证物证就俱在，你还想怎么抵赖？ “为虎作伥的蠢货，亏你还是天武的长公主呢，就等着被砍头吧！” 说着话，江澄亲自拖着她扔了出去。 偌大的公主府，被抄检的干干净净，主仆一百多人都被捆成粽子扔到了门外。 附近的门户里，有人趴在门缝，看个清清楚楚，然后疯跑回去同主子报信儿。 冬末的清晨是一日中最冷的时候，看家的老狗都缩在窝里不肯出来。 而新都里，借着天边微弱的鱼肚白，瑶池处处冒着青烟，残桓断臂，很是狼狈，偶尔一处还有血色弥漫。 显见，昨晚的抓捕，很是激烈危险。 侯爷站在一处院子里，亲眼盯着兵卒们从一处房子的暗室里，抬出几口箱子。 一口箱子里满满都是方砖一样大小的芙蓉膏，用油纸包裹严实。 其余几口箱子里则是金银和各种首饰、玉摆件儿等物，显见购买芙蓉膏的人，没了银子还能拿了家里的东西抵押。 可见，这些人为了芙蓉膏，已经疯狂到了什么程度！ 屋门外的院子里，并排跪了几十个捆绑结实的人形粽子。 其中一个中年胖子，眼珠子乱转，背在身后的双手不知道怎么捣鼓的，居然解开了绳子。 趁着看守的兵卒不注意，他突然窜起来，奔着墙头就跑了过去。 可惜他刚翻上墙头，就被人一刀砍了下来，仰面摔在墙根处。 立刻有兵卒上前，重新把他绑好，简单勒了一下伤口，不让他流血而死，然后招呼负责记录的兄弟，嘱咐道：“这里又有一个逃跑的，记下来，重点讯问！” 胖子肩膀被砍了一刀，疼的半死，听说要讯问，再也坚持不住了，哭嚎起来。 “我就是一个厨子，我不是坏人，呜呜，我要戴罪立功！ “我们大管事还有一个藏东西地方，就在后厨的柜子后边，我那天不小心看到了！” 一个兵卒立刻把他薅起来，质问道：“你是个厨子？那你刚才跑什么？你是不是这里的老板？” “不，不是！疼，疼啊！”这个胖子很惜命，一边避开伤口，一边嚷着。 “我方才想看看柜后藏了什么东西？被我们大管事发现了，他要杀我。 “我躲在粮袋子后边，你们就突然闯进来了。 “我若是不跑，你们把我跟旁人关在一起，我们大管事肯定要想办法整死我！ “呜呜，我不想死，我老娘被大管事抓起来了！ “我也想找到大管事的把柄，换回我娘，赶紧离开这里！” 胖子哭的鼻涕一把，眼泪一把，看着到不像撒谎的样子。 侯爷走到他身边，仔细打量了几眼，说道：“你既然是个有心人，想要摆脱瑶池的控制，一定还有别的发现。 “本侯让人帮你治伤，你把所有知道的、看到的，都说出来！ “只要你没有杀人，不是主谋，本侯保你平安无事！” “真的？”胖子欢喜疯了，顾不得伤口，一迭声求着，“侯爷，求您大发慈悲，一定把我娘也救出来。呜呜，我娘有事，我也不能活了！” 侯爷点头，“我们需要先找到他们藏人的地方！” “我知道，我知道！”胖子立刻嚷了起来，“前几日，他们让我熬两桶高粱粥，说是什么地方塌了，不好做饭，让我临时加个活儿！ “但瑶池这里，没有任何地方塌陷，我怀疑他们走地道，把粥送去！ “侯爷只要查查这附近，谁家有塌陷，应该就是他们藏人的秘密之处了！” 侯爷一摆手，立刻有兵卒跑去找江澄了，大范围搜索开始了。 果然，半个时辰后，江澄派人来禀报，在一个小院里藏了三十多人，也发现了地道口，还有没来得及跑掉的七八个看守者……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亮了。 侯爷拿了名单，互相对比了一下账册，亲笔抄写了三十多个名字，然后交代了下去。 于是，新一轮的抓人开始了。 南城某个宅院里，门房打着哈欠，刚刚打开侧门，小声和同伴抱怨着。 “这一宿可要熬死人了，也不知道外边闹些什么？幸好天亮了，否则我困得都要撞墙了！” “我也是啊，今早也不知道灶间有没有白面馒头，我要多吃两个！”同伴也是揉着眼睛，一起抱怨。 先前说话的门房嗤笑一声，左右看看无人，才不屑说道：“你还想吃白面馒头，真是想多了！ “我昨日去了一趟后边，听着咱们老爷和夫人吵架呢，夫人气的把茶碗都砸了！ “好像说老爷做什么，花费了不少银子，公账的存银不够，就逼着夫人抵当嫁妆呢！ “我就说，咱们的伙食怎么越来越差，之前一天一个肉菜，如今是不是三五日都看不到一次了！” 另一个门房说道：“对啊，天天白菜萝卜，把我吃的裤带都松了，你不说，我还真是没注意！ “不过，咱们夫人娘家可是不差，老爷平日也多有仰仗岳家，对夫人也好，这次怎么突然抽疯了呢，不怕夫人回娘家告状啊？” “那就不知道了！”同伴撇嘴，还要说话的时候，却见远处有一队兵卒，快马奔袭而来。 两人惊讶，都是趴在门口看热闹，以为是谁家犯事了。 哪里想到，那队兵马居然到近前就轰然下马。 他们想要问询，却被一脚踹倒在地！ 三更奉上~宝子们，字数多了，各种细节就多了，花花有时候会有遗漏，多谢宝子们慧眼如炬，替花花挑了出来。关于家义和刘扬，647章已经修改过了，让他们随船南下了，后续情节就顺了。花花一定打起精神，尽量不要再出BUG了！加油，群抱抱！ 第七百二十八章 死出十八个姿势！ 瞬间，安静的院子乱成一团。 奴仆们惊叫四散，“救命啊，有人闯门啊！” 丫鬟婆子们更是胆小，有些见到气势汹汹的兵卒，两眼一翻就昏死过去了。 后院里，主家夫妻刚起来，正要吃饭，听得吵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三十岁的家主老爷，黑着眼圈儿走到门前，不等说话就被兵卒堵住，高声问道：“你是不是兵部粮草司肖元庆？” 那老爷愣了一下，眼底有些惊恐，壮着胆子问道：“正是本官，你们为何清晨强闯……” 兵卒没有耐心等他说完，听说找对人了，就直接上前把他按倒，三两下捆好，卸掉下巴，就抬了出去。 追到门口的年轻夫人拼命追了上去，质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抓我家老爷？” 兵卒闪开她的拉扯，高声道：“我们是北征军所属，肖元庆牵涉瑶池吸食芙蓉膏一案，现奉命捉拿归案，下狱待审！ “如有顽抗拦截者，杀无赦！” 年轻夫人不知道是被那句“杀无赦”吓到了，还是听得“瑶池”俩字，明白终于案发了。 她白着脸，到底没有再拉扯，任凭兵卒把丈夫抬了出去。 刘元庆惊恐的像鹌鹑一样，他想求妻子一定要救他。 可惜，除了滴了一路的口水，一个字也说不出…… 同一时间，新都里，三十几家遭遇了这样的惊魂抓捕。 有的人家，被绑走了男主人。 但更多的人家则是失去了倚重和疼爱的嫡子或者嫡孙。 因为家里心疼，用了太多的粮食和银钱、物资，才把嫡子和嫡孙留下，送走了不受宠的庶子庶孙。 结果，这反倒成了所有人后半生里，最后悔的一件事。 谁能想到，入伍不是受苦受难的事，反倒成了避风港，锻造成才的炼钢炉啊。 而留在家里，则被觊觎，被瑶池视作了聚宝盆，拉扯下水，成了废人一个！ 有的人家，知道孩子同瑶池有牵扯，但也没当回事。 毕竟，家底丰厚，孩子去青楼喝酒听曲花钱，还是去瑶池抽烟花钱，没什么大区别。 但有的人家，却已经为越来越大的银钱窟窿头疼，偷偷闹过几次了…… 日上三竿时候，新亭侯带了几个箱子，押解着百十人，直接到了皇宫门前。 这一次，所有涉案人犯，没有送去刑部，更没有送去大理寺，而是直接关到了皇宫外边一处空置的排房，三十几间屋子，倒也足够。 一千征北军亲自把守，防备有人串供，更防备伺机灭口。 听得新亭侯前来回报，皇上立刻召见。 半个时辰后，皇宫最高处悬挂的金钟被敲响，所有五品以上官员，紧急穿戴了官服，赶往皇宫。 皇上坐在龙椅上，一言不发，等着朝臣们陆续赶到。 朝臣们无论是不是清楚内情，这会儿都低了头，不敢轻易抬起。 因为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皇上盛怒，这时候谁敢触霉头，绝对能死出十八个姿势！ 很快，所有官员都到了，李老二、温先生和刘志恒都在其中。 因为事先得到了消息，三人还算镇定，但也低着头，没有给任何人从他们神色里看出端倪的机会。 易总管四处看了看，高声喊道：“跪！” 所有官员赶紧跪倒，山呼万岁。 可是，皇上却没有如同往日一般叫起。 死一般的沉默弥漫在大殿之中，良久，皇上才说道：“朕自即位以来，没有守住天武江山，败退江南，自认愧对列祖列宗，时时反省，事事鞭策。 “不敢说呕心沥血，也是尽心尽力做到一个帝王的职责。 “盼望有一日国富民强，驱逐鞑虏，收复河山。 “朕没指望你们也如同朕一般，但你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总要做到你们的本分吧？ “可是偏偏有些人，把朕的仁慈当做笑话，不能为朕、为天下所用，反倒为了一点儿私利，为了享乐，意图腐蚀天武的脊梁，毁掉如今的大好局面！ “朕很愤怒！今日，朕就让你们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做错了什么？！” 皇帝铁青着脸色，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吩咐道：“新亭侯，从头到尾给这些蠢货们讲讲，让他们看看，他们的儿子、他们的孙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群臣起身，小心翼翼退到一边，只留了新亭侯站在中间。 新亭侯拿出一个小小的玉盒子说道：“年前，北征军中兵卒陈贺猝死，在他的行李中，发现了模样古怪的烟杆和玉盒子。 “经过大夫检验，陈贺死于过量服用某种类似五石散的药物，精气枯竭而死。 “本侯追查良久，找到一处名为瑶池的院子，表面是喝酒玩乐之处，实际引诱年轻官员和世家子弟吸食一种芙蓉膏。 “芙蓉膏，少量可入药，但经过加热吸食烟气，可使人亢奋，头脑活跃，甚至陷入白日梦，沉迷快感。 “但长久服食，可上瘾，若不继续，生不如死。 “瑶池成功引诱所谓的客人之后，就会加价，这么一盒子芙蓉膏，百两黄金不可得。很多客人变卖家产，只为了继续服食。 “但瑶池贪心不足，因为大半世家子弟入伍，进了北征军的军营，没了客源。 “于是，瑶池利用烟瘾最重的长公主之子，同长公主合作，由其女包蕾，借着私下聚会和赏花宴之类名头，引诱各家年轻贵女，服食芙蓉膏……” “咕咚！”不等新亭侯说完，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官员就惊得倒下了。 众人扫了一眼，都明白了。 这官员年过半百了，之前快四十岁的时候才得了一女，爱若性命。 听说他家女儿和长公主的孙女走的很近…… 新亭侯没有停顿，继续说道：“本侯得到消息后，禀报皇上。 “皇上未免更多人受害，不顾幕后之人没有查出，吩咐本侯在昨晚封禁瑶池，抓了瑶池大小管事和伙计百余人，正在吸食芙蓉膏的客人四十余人。 “然后根据瑶池查抄出的名册，又把昨晚没有出入瑶池的三十余人抓捕。长公主府也查抄干净，统统归案。” 说罢，他望向龙椅上的皇上，见皇上点头。 他又说道：“许是各位大人只听本侯说起，尚且不清楚芙蓉膏的危害，正巧有几人犯了瘾头，正在吵闹，就让各位大人亲眼看看。” 第七百二十九章 原来你是这样的新亭侯？！ 话音落地，大殿之外等候的侍卫，就押解了三个年轻公子走了进来。 他们都是在被窝里就被抓来的，自然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但这还不算什么，反而是他们这会儿神色，能把人吓死。 一个个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痛苦的好似恶鬼一般。 侍卫们把他们扔到地上，他们就开始四处翻滚乱爬，眼神呆滞，嘴里胡乱喊个不停。 “给我神仙膏啊，我要神仙膏！啊，让我抽一口就行，一口就行！” “呜呜，求你，给我一口！救命，我要死了！” 官员行列中，这三个公子的父兄们已经白了脸。 他们不知是第一次见，震惊到了，还是恼怒家丑被公之于众。 但其余官员却是不着痕迹，远离了他们。 新亭侯看了他们一眼，踩了一个年轻公子的后背，说道：“本侯给你神仙膏，但你说说，你祖父有什么秘密？” “给我，给我！”年轻公子疯了一样，抱住新亭侯另一条腿，哆哆嗦嗦嚷着：“我祖父在城南小院儿养了一个清倌人，才十六岁！呜呜，快给我抽一口！我已经说了，给我抽一口！” 所有人脸色都变得古怪起来。 而这公子嘴里的祖父，是个平日古板又满口礼法的老头子，这会儿已经脸色涨红的好似猴屁股了！ 这时候，又有侍卫从外边拎了个小厮进来。 小厮拿了个长烟杆和一个小灯台，哆嗦着手，从玉盒子里挖了一点儿芙蓉膏，开始烧软…… 新亭侯脚下的公子和另外两个，好像见到鲜血的僵尸，疯狂扑了过去。 可惜，侍卫们死死抓了他们。 他们挣扎不成，就野兽一样喊了起来。 “我祖父死了，呜呜，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秘密啊，给我抽一口，求你，给我抽一口！”另一个公子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恨不得把她他祖父从棺材里抓出来，只为了问问祖父，到底有什么秘密，赶紧让他换一口救命烟！ 突然，他好似想起什么，高声喊着，“对，我爹……我爹有秘密，我爹和我二婶在宗祠私会！一个时辰才出来！” 最后一个公子有两个同伴做榜样，好似找到了活命密码一样，开口也要喊起来。 但他爹却是眼疾手快，冲出来，扑上前，狠狠捂住了儿子的嘴…… 所有人，连同皇上在内都有些懵了。 说好的，公演批判现场，怎么就成了八卦大会…… 老御史偷偷养清倌，一树梨花压海棠！ 中年美侍郎，祠堂私会弟媳，还耽搁了一个时辰…… 就是新亭侯，也沉默了。 他本意是让这小子说说祖父受贿之事，怎么结局这么诡异？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李老二和温先生隔空对视一眼，眼神里满满都是震惊。 侯爷应该还是那个侯爷，但什么时候被人换了个八卦的芯子？！ 大殿里，一时安静的有些诡异！ 除了三个疯狂奔着烟灯使劲的公子，其余人都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到底还是皇上先开了口，把歪掉的楼掰回原位。 “各位爱卿，可是看到这芙蓉膏的威力了？它可以让人没有任何廉耻，没有任何惧怕。 “为了抽一口这个所谓的烟，这些人可以出卖任何东西，包括父祖，包括师长，包括天武！ “若是守卫边疆的将军被这芙蓉膏控制，他会主动打开国门，任凭外族侵占。 “若是吏部官员被芙蓉膏控制，选官派官，是不是也要听从旁人的命令？ “若是满朝文武，权贵世家，新科举子，都被控制，那天武就不再是天武，只是被芙蓉膏左右的玩意儿! “还有各家贵女，一旦沉迷芙蓉膏，像地上这几个蠢货一样，那还有什么清白可言。 “为了芙蓉膏，最后兴许青楼的妓子都不如！” 他每说一句，文武百官的头就低一分，心里的恐惧也更深。 虽然中间出了一点儿小意外，但他们确实清楚知道了芙蓉膏的危害！ 实在是出乎意料的恶毒和强悍！ 这个时候，小厮已经烧好了烟泡，放到了烟袋锅里，继续在火上，轻轻的烤。 而几个侍卫也松开了手里的公子。 平日风流倜傥，年轻俊秀的贵公子们，这会儿好似出笼的恶狗，疯狂扑向那根烟杆子。 但三个人，只有一根烟杆儿，谁都想抽第一口。 于是，三人打成一团！ 待得三人都抽到一口，舒坦的躺在地上，陷入迷幻的时候，他们已经是鼻青脸肿，脖子上血迹斑斑…… 所有朝臣，望着这三个人，或者说三堆烂肉，再次陷入了沉默。 一个保持中立的老臣，难得当先跪倒。 “皇上，如此害人之物，当真会腐蚀天武的脊梁，必须连根拔除！” 随后，老陈的子侄和弟子们也跟着跪倒了七八个。 文武百官互相看看，都是一脸坚决的同样跪倒！ “请皇上下旨，连根拔除此等害人之物，从重处罚！” 皇上同新亭侯对视一眼，皇上脸上终于带了几分喜色。 他知道，经过这一次，无论是不是能够彻底拔除芙蓉膏，但他在朝臣们的心中，威信更上一层楼！ 长此以往，中立的官员逐渐被收服，天武的朝堂总会有那一日…… 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文武朝臣，只忠心他一人！ 三十几家被破门抓捕，长公主府被抄家，瑶池那处残桓断壁青烟袅袅，朝臣们紧急入朝！ 一桩桩，一件件，让整个新都像炸毛的猫咪，处处紧绷，不敢松懈。 就是街上的小贩都销声匿迹了！ 各家熟悉的亲朋凑在一起，猜测到底出了什么事。 某处宅子后边，姑嫂两个喝茶说闲话儿。 嫂子问道：“长公主府，到底怎么回事？前日还办赏花宴呢，怎么会被抄家？” 小姑子摇头，应道：“我也不知道啊，虽然知道皇上不喜长公主，但应该也不差啊。起码三公主就同长公主的孙女玩的很好！” 嫂子叹气，有些遗憾。 “我也是因为这点儿才让咱家慧儿也经常同长公主那个孙女走动，若是能碰到机会，同三公主交好，以后就是相看亲事，也能抬抬身价！” 小姑子佩服嫂子的精明，夸赞道：“还是嫂子聪明，我怎么没想到!” 两人正说的热闹，坐在一边的年轻姑娘却突然哭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章 穷一点儿，也是好事！ 姑嫂两个都是惊了一跳，当嫂子的就问道：“怎么了，慧儿，可是娘说你的亲事，你害羞了？” 小姑子也是笑着劝说道：“当着姑姑的面，你有什么好害羞的！姑姑和你娘一样，都是为了你好。” 慧儿姑娘却抱了娘亲的胳膊，哭的更厉害了！ 姑嫂两个觉得不好，赶紧逼问。 最后慧儿才说道：“年前去找包蕾玩的时候，她教我……抽烟，就是乡下老农抽的那个烟杆子，抽完像神仙一样，特别好玩，特别舒服。 “后来我忍不住又去找她抽了几次，赏花宴时候，她又带我和几个小姐妹抽了一次…… “昨晚我一直在想抽烟，睡不着，就是现在也想抽一口。 “娘，我是不是得病了……” 她不等说完，门外已经传来一声怒吼，“你说什么？！” 穿着官服的当家老爷从外边进来，望着闺女，神色里满满都是惊恐和恼怒。 他直接掐了闺女的胳膊，疯狂逼问。 “你说清楚，那烟杆子总共抽了几次？到底上没上瘾？包家让没让你做什么丑事？” 慧儿疼的哭泣起来，但更多是恐惧，哽咽应道：“没有，爹！包蕾没让我做什么事，她就说，这个烟金贵，下次让我拿银子去买，一盒子十两银子！” “完了，完了！”当家老爷一屁股坐在地上，恨不得昏死过去。 方才在朝堂上，虽然他也被芙蓉膏的威力吓的半死，但大半时候还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情。 如今刀子割到自家肉上了，才知道是这么绝望！ 若是闺女也抽了芙蓉膏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要怎么嫁人? 甚至整个家族的姑娘都要被连累…… 这样的事，在散朝后，在很多人家不断发生。 只要同长公主走得近的，参加过赏花宴的姑娘们，人人自危。 若是吸食过芙蓉膏的姑娘，担惊受怕也不冤枉。 最冤枉的就是去过赏花宴，却没有被包蕾当做目标，也没有被拉去抽烟的。 所以，事情真是分两面来看。 有时候，家里穷一点儿，居然也是好事。 起码不会被人觊觎，不会被人千方百计拉下水…… 坤宁宫里，皇后拉扯着三公主，一直在逼问。 “你说，你在长公主府，到底抽没抽那个什么芙蓉膏？说实话！敢撒谎，我就打死你！” 皇后可是真害怕了，第一次对闺女说打打打杀杀。 三公主满脸不耐烦，应道：“母后，我都说了，没有，没有！” 这时候，皇上也到了。 他即便再不喜欢这个蠢闺女，到底是亲生的。 听说闺女也偷偷溜出宫，去了公主府的赏花宴，他真是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这会儿，他冷着脸，加入逼问闺女的队伍。 “你说，昨日为什么要去公主府？到底碰没碰那个芙蓉膏？” 三公主对上父皇，可不敢像方才一样敷衍，赶紧说道：“都是包蕾，她说李佳音那个贱丫头……” 她一着急说漏了嘴，赶紧改口，“不，不，包蕾说康乐郡主也会去赏花宴，我就想凑个热闹。 “结果，康乐郡主嘴皮子太利落了，根本不吃亏，把我气个半死。 “包蕾劝架，就说有好东西给我们玩儿，带我和康乐郡主去了一个阁楼，拿了一个烟杆和玉盒子。 “包蕾打开玉盒子，康乐郡主就说臭，然后就吐了起来，污物喷了我一身！” “然后呢？”皇上听得眼睛发亮，追问道：“然后，你抽没抽那个烟杆？” “当然没抽了！”三公主意噘嘴，恼怒道：“都怪康乐郡主，她吐完就回家去看大夫了。我身上都脏了，还有什么心思玩耍，就也回宫来了。” “好!”皇上终于见了笑脸，忍不住夸赞道：“福妞儿最聪明，一定是发现不对劲了，故意这样搅合了一场。 “幸好有福妞儿，否则你昨日就沾了芙蓉膏了！” 三公主不相信，也不服气，还想说话，却被皇上打断了。 皇上吩咐皇后，“准备一份厚礼，送去碎金滩。以后看紧三公主，再敢让她随便出宫，你们母女就一起禁足。” 皇后虽然觉得皇上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她也不喜欢康乐郡主和李家人，但到底不敢驳了皇上的话，只能不情不愿应了下来。 皇上实在不愿看这蠢货母女二人组，起身离开了。 路上，他还是吩咐易总管，“去内库选几样好东西给福妞儿，这孩子真是个有福的。这次又救了公主，必须要厚赏！” “是，皇上。”易总管玩笑道：“老奴就挑那金子打造的，实心儿的首饰，郡主保管喜欢。” 皇上听得哈哈笑了起来，“对，福妞儿就是个财迷，她肯定喜欢。”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趁着今日天气晴好，田嬷嬷和何嬷嬷挡了屏风，让温夫人和文娟穿的暖暖和和，在廊檐下清静坐一会儿，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冬日屋里烧炭盆，总有几分闷闷的。 正常人还没什么，但她们怀着孩子呢，还是要小心一些。 佳音下午要交针线作业，正在临阵磨枪，围着师姑和嫂子帮忙给她“提升”一下品质，实际就是找“枪手”救命！ 年前忙着送礼收礼，年后忙着陪哥哥们玩耍，佳音早把蕙娘布置的“课业”，忘到脑后去了。 昨晚蕙娘过来闲话儿，突然提起，佳音就惊得像个陷阱里兔子！ 温夫人和文娟也不想帮着胖丫头作弊，但胖丫头抱了她们的胳膊，一口一个好师姑，一口一个亲亲好二嫂，她们就立马投降了。 今日难得陶红英也在家，文娟就笑道：“四婶，您怀福妞儿的时候，是不是吃了很多蜂蜜？ “福妞儿这嘴也甜了，把我和师姑忽悠的头晕！” 陶红英哈哈笑，应道：“我怀福妞儿的时候，家里正困难呢，饭都吃不饱。 “生她的时候，在逃荒路上，能活下来就不错了。 “这丫头啊，就是天生嘴巴巧，不知道随谁了，咱家人可都是笨嘴拙舌的!” 正巧李老太从屋里出来，佳音立刻说道：“我随我奶奶，我奶奶嘴巴不会说，但我奶奶心灵手巧！” 李老太被夸得心花怒放，赶紧说道：“就是，我孙女当然随我了，哪里都好！” 众人也都是忍不住笑起来，只看这自恋的劲儿，这祖孙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这个时候，有放学的淘气小子们一窝蜂似的跑了进来，大声嚷道，“老夫人，来人了，好多人啊！”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三十一章 小发一笔！ 李老太惊了一跳，佳音赶紧说道：“是不是义父带人回来了？” 李老太这才笑了，“对啊，算着日子，你义父可有一段没回来了。晚上多做两个他爱吃的菜！” 正说着话儿，众人就到了门口，结果却见是冯公公下了马车。 冯公公也算李家熟人了，笑着上前行礼寒暄道：“哎呦，老夫人，郡主，怎敢劳烦您二位来迎接呢？ “老奴今日过来，是给郡主送赏赐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方才闲话儿，说起三公主自从同郡主相识，性子活泼开朗了，也懂事孝顺了。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很高兴，特意在库房里挑选了一些好东西，让老奴送来呢。” 说着，他又冲着佳音悄悄说了一句，“都是郡主喜欢的。” 众人猜测是金子，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一时，冯公公被引进屋里喝茶。 冯公公也没要李家人跪接，双手捧上赏赐的名册就算了。 喝了半杯茶，吃了个橘子，小太监和侍卫也把东西都抬进了院子，冯公公就告辞。 佳音当然不能让他空手回去，除了必须给的辛苦银子，还给皇上摘了两筐果子和青菜。 额外又贴补了冯公公一篮子橘子，就是易总管也没落下，请冯公公帮忙稍带了一篮葡萄。 佳音如此周全，方方面面都照顾到了，让冯公公心里熨帖又高兴，满脸是笑的回去了。 待得车队走远，众人重新回了院子。 李老太顾不查看那些赏赐，抓了孙女的手就开始“逼供”。 “福妞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又冒险做什么了？否则皇上怎么会赏你这么多东西？” 说罢，她想起最近几日的异常，又道：“我惦记你两个哥哥，这几日过得浑浑噩噩，都忘了问你，公主府的赏花宴上闯没闯祸？ “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你还带着宝珠呢，没把宝珠坑了吧？” “哎呀，奶奶！”佳音心虚，赶紧抱了奶奶的胳膊摇晃，撒娇抗议。 “奶奶，你怎么能这么想你的宝贝孙女呢！你孙女什么时候闯过祸啊？而且宝珠也好着呢，头发丝都没少一根儿！” 李老太明显不相信孙女的话，抬着下巴点点院里的东，意思很明显。 若是没事，宫里怎么会给这么多赏赐？ 佳音无法，扫了一眼同样疑惑的温夫人和文娟，幸好陶红英和李老四知道一些内情，还算镇定。 她想了想，就把事情简单说了一下。 “包蕾想坑我和三公主，把我们都折腾到赏花宴去了，打算引诱我们吸食那个芙蓉膏。 “我看着不好，就装呕吐，脏了三公主的衣衫。 “我借机带了宝珠告辞，三公主也嫌弃衣衫脏污，回宫去了，所以，我们都没上当。 “但有很多贵女被包蕾拉下水了，我偷偷跑去告诉了义父，义父又进宫去告诉皇伯伯了。 “方才，山叔从城里回来，说昨晚带兵进城，连夜围剿了瑶池和长公主府。很多人家的公子和贵女都被涉及，城里乱的厉害。 “这些赏赐，许是皇伯伯和皇后感谢我救了三公主！” 众人听得都是瞪眼睛，才知道昨日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李老太哪里还会怨怪孙女啊，抱了她一直后怕。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能让家里省心啊！就是参加个赏花宴，还能牵扯上这些事！以后老实给我在家里呆着，再敢乱跑就打折你的腿。” 佳音缩在奶奶怀里，偷偷做鬼脸。 奶奶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若是每次都兑现承诺，怕是她的小胖腿儿都折断一百次了。 众人见胖丫头没有一点儿后怕的模样，真是不知道说她莽撞，还是欣慰她的勇敢胆大。 这时候，李老二也从城里回来了。 他可是参加过临时朝会的，妥妥的第一手资料。 这会儿他仔仔细细说给众人听，当然什么梨花压海棠的纠葛，侍郎和弟媳妇不得不说的故事，他完全掩盖了过去。 众人知道了来龙去脉，才算放了心。 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佳音已经拿了礼单，像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一头扎进箱笼中间，欢快的刨开了。 “哎呀，皇后娘娘真是小气，我救了她闺女，就赏这么一套金首饰，她闺女在她心里好便宜！” “哈哈，还是皇伯伯懂我，这实心的金项圈也太实在了，怕是有半斤重！” “哎呀，这套青玉的首饰好，适合给奶奶戴!” 佳音边翻检边唠叨，把自己哄的高高兴兴，也让众人听得哭笑不得。 李老太忍不住嘱咐道：“福妞儿啊，宝珠这次跟着你一起担惊受怕了，选两样她喜欢的，明日让人给她送去。” “知道了，奶奶，那是我好姐妹儿，我肯定忘不了她！”佳音笑嘻嘻应了，一副极义气的大姐头儿模样，惹得众人更是笑。 陶红英感慨，“包家怕是肠子都毁青了，非要找咱家胖丫头过去干什么！ “如今坑害咱们胖丫头不成，把整个府邸百十口子都搭进去了吧！” 李老太也是点头，神色很是骄傲。 “俺家福妞儿那是有大福气的，旁人对她好，就有好福报。敢害她的，都没有好下场。” 一夜无话，第二日吃过早饭，又磨蹭了一会儿，佳音寻了个盒子，给宝珠装了一条禁步。 这条禁步用五色珍珠宝石和丝线穿成，中间编了一块碧色的藤花佩，底下坠着几串颜色不一的流苏，真是鲜艳又漂亮。 想必宝珠收到，一定会欢喜尖叫！ 除了这个禁步，还有一对喜鹊登枝式样的赤金簪子和一对儿镶嵌红宝的累丝镯子。 这两样可以让贾二夫人放进她给宝珠攒的嫁妆里，喜庆又贵重。 最后，佳音还分了宝珠一套十二把的宫扇，一串极品的迦南香手串。 李老太看过，很是满意。 她性子刚强，活了大半辈子，只有旁人欠她人情的，她却从来没有欠旁人，或者对不起旁人的。 这次，宝珠因为佳音涉险，她这个心里很是不舒坦。 设身处地想想，若是她的孙女被人家连累，差点儿遇到危险，她怕是也要恼怒生气，从此断交了。 而贾家并没有如此，也让她更过意不去了。 第七百三十二章 礼单像雪片一样飞来！ 佳音也是知道奶奶这般心思，才“忍痛”分了这么多好东西给宝珠。 这个时候，琼嫂子就找了过来，原来是有人来温家拜访。 温夫人挺着肚子，扶着田嬷嬷的手回去了。 众人都是好奇，因为温夫人在碎金滩养胎，贪图的就是清静。 几乎从搬来到如今，除了刘家这样的亲近之人，没谁来打扰过啊。 说曹操，曹操到。 李家众人正猜测着，刘夫人居然坐了马车，上门拜访了。 李家人很是惊讶，赶紧迎了她进屋说话。 刘家同李家也是通家之好，孩子都可以在后宅随便跑动的那种熟识。 所以李老太也没拐弯抹角，直接叫了刘夫人的闺名，问个清楚。 “梓潼，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寻我们家有事，还是过来探望瑾柔，见她有客人就拐来我们家坐坐？” 刘夫人凑到老夫人身边坐着，笑道：“婶子，我今日过来，一是有事，二来也是看看您和瑾柔。” 说罢，她有些奇怪的问道：“我看瑾柔门前的马车挂着‘谷’字牌啊，若是我没猜错，新都里同瑾柔有些走动的谷姓之人，只有一个女学院长。 “但这院长是个冷清性子，今日怎么跑来做客？” “不知道啊？”李老太也是疑惑，想了想就让何嬷嬷送了一盘橘子过去，顺道看看温夫人如何。 毕竟温夫人已经八个月的肚子了，别说推搡之类，就是生气厉害了，都可能导致早产。 很快，水灵就回来了，说道：“温夫人好着呢，同登门的那位夫人说的很高兴。” 众人这才放了心，刘夫人也说起正事。 “婶子，昨日侯爷在城里大发神威，把一个叫瑶池的地方剿灭了，还把长公主府抄家了。 “听说很多人因为一个叫芙蓉膏的东西，被牵连下狱了。这事，家里知道吗？” 李老太也没瞒着她，简单说了说。 “昨日福妞儿去公主府赴赏花宴，发现不对劲，寻个借口早早就跑出来了。 “侯爷听说后之后，调查出不少东西，这才闹出这么多事。” “怪不得呢！”刘夫人恍然大悟，笑道：“原来郡主也去了赏花宴，怪不得这么多人托付到我这里来。” 说着话，她从怀里拿了三份礼单，放到桌上，又说道：“有几家贵女昨日也在长公主府，婶子也知道，长公主府这几个字，如今是谁粘上谁倒霉，更何况还是没出嫁的姑娘家。 “这几家想把姑娘的名字从侯爷手里的名单上撤下来，但侯爷那人刚正不阿，他们也说不上话啊。 “所以，他们就通过七拐八拐的关系，托到我这里，闹着要我来走一趟，盼着婶子或者郡主帮忙说句话呢。” 李老太皱眉，不等说话，刘夫人赶紧摆手又道，“婶子，我就是个传话的，毕竟这几家都同我们家里走动很多，我不好不走这一趟。 “但婶子若是帮不上，或者侯爷那边有旁的安排，也不好因为我来求情，就坏了大事。” 李老太悄悄松了一口气，应道：“这事，我也是才知道，还没见到过侯爷的面呢，总要问问他才成。 “咱们帮不上忙，也不好贸然开口，拖了侯爷大腿，坏了家国大事。” “婶子说得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刘夫人笑道，“所以，礼单我都没打开，就怕看了眼红啊。”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笑声没落地，温夫人送了客人也过来了。 听说嫂子的来意，她笑的无奈，说道：“方才，谷院长突然来访，也是因为这事儿。她娘家的侄女掺和进去了！” 说着话儿，她也拿出三张礼单子。 这般，李老太更不敢随便应下了。 不想，门前又来了马车，贾二夫人居然也跑来求情了。 一见桌子上的礼单，她就哈哈笑，从怀里拿了三张，放了上去，说道，“原本路上，我这心里还提着，怕给婶子添麻烦。 “如今好了，虱子多了不愁，婶子怕是也不差我这几张礼单了。” 众人都是听得哭笑不得，拉着她坐下喝茶。 佳音趁着这个空挡，起身给贾二夫人赔礼，说了宝珠因为她在公主府担惊受怕的事。 贾二夫人很是爽快，摆手笑道：“郡主不要多想，宝珠和你玩的好，一起受点委屈也没什么。 “她平日吃了咱家多少好果子好点心，也该她出点儿力了！” 众人都喜欢她这个坦坦荡荡的模样，都是笑了起来。 佳音也是心里暖的慌，把分给宝珠的东西堆放到桌子上，笑道，“二夫人，这是宫里刚赏的，我分了宝珠几样，给她压惊。” 果然，二夫人也没拒绝，痛快收下。 “行，我给她带回去。今日这丫头要跟我过来，我没带她，在家生气呢，嘴巴都能挂油瓶了!” 众人说笑了几句，佳音就要了礼单，分辨一下送礼的人家是谁，记录下来。 当日赏花宴，她和宝珠没人搭理，边吃点心边偷懒的时候，她就通过何嬷嬷，把在场的姑娘认了个八九不离十。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这般着急送礼，想帮着姑娘保住名声的，都是当日被包蕾偷偷叫出去，吸食了芙蓉膏的。 其余家贫或者地位不高的姑娘，没有受到荼毒，自然也就不着急了。 她想了想，就对温夫人、刘夫人和贾二夫人说道：“这事儿是我义父在处置，我们家里不好随意答应。 “这样，我明日去给义父送点吃食用物，到时候问问义父。若是能办成最好，若是办不成，也算尽力了。” “好，辛苦郡主了。”贾二夫人快人快语，立刻道谢。 刘夫人也是笑着说道：“劳烦郡主走一趟了，有消息尽快告诉我们一声，否则我怕我家的门槛子被踩平了。” 至于温夫人笑着揉揉佳音的头发，嘱咐道：“明日出门多带人手，这事闹得大，小心旁人抓了你，威胁你义父。” “知道了，师姑。”佳音笑着应声，“我带着山叔和梅姨，保管谁来都不怕。”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儿，许是没了心事，贾二夫人和刘夫人也不急着走了。 她们留在李家蹭了一顿饭，又在暖棚里看了花，才高高兴兴带了一篮果子回家去了。 第七百三十三章 全天下最胆大的丫头！ 当晚，她们就给各家送了消息。 听说康乐郡主要出面去找侯爷求情，各家都是欢喜坏了。 于是，又有几家求到刘家和贾家。 第二日一早，礼单送到李家。 佳音在名单上又添了几个名字，就坐车出发了。 侯爷这几日都在审讯瑶池众人，肯定吃不好，住不好。 所以，李老太和陶红英忙了一个早晨，给侯爷准备了不少吃食，还有干净的衣衫鞋袜。 果然，侯爷正在翻看一摞子的口供单子，听说闺女赶到皇宫排房这里了，他立刻起身整理衣衫，检查身上和鞋底有没有脏污和血腥。 侯府大管家正好在旁边伺候，就放下手里的茶壶说道：“侯爷这是忙忘了，您是早晨刚换的衣衫鞋袜。” 侯爷松了一口气，揉揉胀痛的太阳穴，才让大管家把闺女请进来。 佳音扫了一眼义父，看出他疲惫的厉害，但也没提起这茬儿，跑过去笑嘻嘻说道：“义父！你都好几日没回家了，奶奶惦记，让我来给义父送好吃的呢！” 侯爷牵了闺女坐在身边，问道：“家里忙什么呢？这两日没有不开眼的跑去捣乱吧？” “当然没有，”佳音忍不住笑道：“张爷爷可遗憾了，恨不得日日盼着有小贼上门呢。 “他那里都攒了好几种新药，就是没人帮忙试验呢。” 侯爷也笑了，应道：“等我这里事情忙完了，若是有合适的，帮他找几个。” 佳音点头，打开食盒，拿出一盘子猪肉玉米虾仁的烧麦，一大碗红枣小米粥，还有一碟子香菜牛肉，一碟子酱油青瓜。 “义父，你快垫垫肚子吧，这都是我帮着我娘做的！” 佳音把筷子递到侯爷手里，侯爷接过去就吃了起来。 大管家扫了一眼暖笼里的饭菜，没有说话。 他早晨就送了饭菜过来，可惜侯爷一直在忙，没有功夫吃。 如今郡主送了饭菜过来，侯爷就立刻动筷子了…… 侯爷也是真的饿了，一口气吃了半饱才慢了下来。 佳音趁这个功夫，亲手给义父倒了一杯茶水，说道：“义父，先前在公主府赏花宴上的那些姑娘，要怎么处置啊？ “昨日，刘家伯母、贾家二夫人，还有师姑那里，都有人送礼单，通过她们想要我家出面，跟你求情。 “姑娘的名声太重要了，闹不好，她们怕是就要悬梁自尽了。 “所以，我就想着来问问义父，若是这些人无关紧要，义父是不是高抬贵手一下？” 侯爷笑了，夹了一个烧麦投喂胖丫头，问道：“怎么？那些人家的礼单里，有你想要的好东西？” “没有!”佳音啃着烧麦，含糊抗议，“当然是义父的差事重要，但是……不耽搁义父的情况下，小小发一笔财就更好了。” 这下别说侯爷，就是大管家都听得笑了。 侯爷几口把剩下饭菜吃完，又喝了茶水，说道：“名单拿来，我看看。” 佳音赶紧把名单捧上，侯爷扫了一眼，提笔圈了五个出来。 “这五个是吸食过几次芙蓉膏的，需要做口供。其余都是在赏花宴上第一次吸食，不需要录口供了。” 侯爷把名单推给佳音，又道：“那五个画圈儿的，我会找个嬷嬷假借绣庄的人，登门去做口供。 “你让这几家做好准备，尽量别坏了这几个姑娘的名声。 “其余那几个告诉她们避避风头，事情过了就好了。 “过会儿，去皇上那里，我会把这事说一说。 “无伤大雅，皇上也不会揪着几个小姑娘不放，而且罪魁祸首的长公主，已经认罪伏法了。” 佳音高兴坏了，收了名单又问道：“义父，这五个姑娘吸食了几次，应该已经上瘾了。 “我回去找张爷爷，看看能不能琢磨出药方，帮她们一把？” 侯爷点头，打了个哈欠，应道：“行，你看着安排吧。名单向外公布这事，可做可不做，你来求情，自然就不公布了。 “她们家里送你什么厚礼，都是应该，尽管收下就是。” 说罢，他又打了一个哈欠，好似眼皮千斤重。 很快，他就坚持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佳音赶紧喊了大管家帮忙，把侯爷扶到临时搭起的简易床上。 佳音忙着帮义父脱鞋子，盖被子，嘱咐一旁满脸惊讶的大管家。 “管家伯伯，我看义父累的厉害，应该是两三日没睡了。 “所以，我方才在他的茶水里下了点儿药粉，应该能让他踏踏实实睡上一个时辰，您在这里，一定要寸步不离的守着啊。” “好，好！”大管家赶紧应了下来，心里忐忑的不成。 全天下，敢给他家主子下药，又让主子毫无防备中招的，也就只有这个胖丫头了！ 佳音麻利的收拾了东西，赶紧跑路了。 虽然昨日让贾二夫人给宝珠带了好东西回去，但佳音还是惦记这个小伙伴。 于是，她去白云间转了一圈儿，装了一些小食，就去了贾家。 果然，宝珠一见到佳音，就抱住她不撒手了。 “佳音姐姐，那日在公主府，三公主是不是欺负你了？呜呜，我都吓死了！你看大夫了吗？喝苦药了吗？ “我听你的话，回家就哪里也没去，特别乖！” 佳音心里暖暖的，给贾老夫人和二夫人打了招呼，就跑去宝珠的房间了。 两个小姐妹坐在一起，头挨着头，一边吃一边说悄悄话。 佳音把芙蓉膏的危害，尽量简单一些说给宝珠听，提醒她以后一定要远离。 更把三公主和包蕾对她的嫉妒，以至于陷害，都说个清楚。 她不指望宝珠一时就能明白，起码要在她心里留个印象。 这样以后，旁人要算计宝珠，达到算计自己的目的，宝珠也有一点儿防备。 宝珠像个仓鼠一样，嘴巴塞的满满，不时点头，也不知道她听进去几分…… 日头正中的时候，侯爷在沉睡中醒来，睁开了眼睛，一时还有些发懵，待得想起先前之事，就立刻翻身坐了起来。 大管家赶紧上前伺候，小声把事情说了一下，侯爷真是哭笑不得。 这胖丫头胆子太大了！ 幸好没有紧急差事，宫里也没派人来传召，否则岂不是误了大事。 但他也知道，胖丫头是心疼他这几日太累了。 所以，他缓了缓，整理好东西就进宫去了。 忙了三日，芙蓉膏一案，终于有结果了。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三十四章 替胖丫儿鸣不平！ 皇上也一直在等着讯问结果，眼见表哥这时候才过来，就问道：“可是有什么比较棘手，耽搁功夫了？” 侯爷当然不能说他被胖闺女“算计”了。 于是，他随便遮掩了一句，“熬了几天太累，方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屋里除了易总管，没有旁人，皇上就扯了表哥坐下，说道：“如今大半事情忙完了，今晚回去好好歇一晚。” 侯爷点头，把手里口供都推到皇上跟前，说道：“所有人的口供都在这里了。 “之前防备严密，没有一个人被灭口或者自杀，倒也问出不少东西。” 皇上赶紧拿起口供，翻开最上边几张重要的，眉头越皱越深，恼怒之极。 按照瑶池众多管事小厮的说法，瑶池这个院子是落在大管事孟冬名下，平日也是他在掌管。 甚至是接货放货，也都是孟冬同南边来的番人接触。 芙蓉膏半年送来一次，每次都是放在大木箱里，足足五箱子。 原本以为客源充足，这些货，半年就该卖空了。 谁成想，半年过去货品剩了大半，甚至目标客源也被关进了码头军营。 孟冬这才着急了。 他在几个烟瘾最厉害的客人中寻找突破点，最后选中了长公主的儿子，继而又联系到了长公主，许下重利。 长公主的儿子，已经到了一日需要吸食芙蓉膏三次的地步。 长公主出不起银子，又不舍得儿子受苦，索性就直接下水沦为同伙了。 长公主就算不受皇家待见，但身份高贵，她出面举办赏花宴或者聚会，各家贵女都没有防备，很高兴来出席。 而各家贵女自小被关在后宅，比男子更渴望新鲜事物，更渴望叛逆，所以，年前年后只半个月功夫，就被拉下水好几个贵女。 长公主得了甜头，这才继续举办赏花宴。 若不是包蕾贪心，想坑害佳音和三公主，反被佳音识破跑出来报信。 哪怕，再多拖三个月，京都贵女最少也要有一百多人遭殃。 皇上忍不住感慨，“福妞儿这孩子，真是有几分运气!” 侯爷也是笑了，说道：“方才，小丫头过来给我送吃食，问我讯问结果如何，能不能保住那些年轻小姑娘的名声。” 皇上立刻就猜到了，“可是有人求到李家门前，想给自家闺女遮掩丑事了？” 侯爷点头，“福妞儿心细，抄了单子。我看了看，都是无关紧要之人。 “其中有五个姑娘是第一批被包家拉下水的，随便找个嬷嬷悄悄上门录个口供就行。 “因为有长公主和孙女的口供了，她们的说辞不过是佐证一下罢了。” 皇上想了想，就说道：“福妞儿本就有功，她来说情，肯定是要顾及一下小丫头的颜面。 “另外，各家的姑娘都牵涉不深，名单就不要公布了，尽量帮忙遮掩一下吧。 “相信有了这次的教训，各家也能严格教导子女，不会轻易被蛊惑诱骗了。” 侯爷赶紧起身道谢，笑道：“福妞儿又要发财了，各家肯定都有谢礼送她。 “以后再去赏花宴之类，她也不至于孤单单自己坐着，没人理会了。” 皇上听得心疼，忍不住替胖丫头鸣不平。 “李家除了出身太低，教导子女的本事却是整个天武最好的。 “不说福妞儿多聪明乖巧，孝顺懂事，就是李家那些小子也是各个成才，那些世家名门反倒是肮脏丑事一堆……” 话说到这里，两人都想起前几日朝堂上的意外爆料。 于是，侯爷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赶紧改了话头儿。 “孟冬招供说，除了供货的番人，平日偶尔还有一个全身藏在斗篷中的人会到瑶池走动。 “我猜测这人一定是我们天武人，而且身份被很多人熟知，否则不会如此藏头露尾。 “我会继续让人调查，争取早些抓到这人的尾巴。但我有预感，这人怕是同那边脱不开干系……” 说罢，他望向了寿康宫的方向。 皇上也是这般猜测。 毕竟在天武设立瑶池，胆敢置整个天武的安危于不顾，这样的人实在不多…… 佳音在日头西斜时候，才从贾家告辞，回去碎金滩。 而这个时候，消息已经通过贾家、刘家等处传到了各个贵女的家里。 原本各家急的好像热锅上的蚂蚁，听说康乐郡主亲自同侯爷求情，众人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 整个天武，整个新都，谁不知道新亭侯对义女的疼爱，简直是掌上明珠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 据说，康乐郡主自小所求，侯爷就从来没有拒绝过，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偶尔要颗星星玩儿，最后连月亮都会一并攥在手里的存在…… 佳音到家的时候，发现三伯娘、大哥、六哥和七哥都在，还惊了一跳，毕竟他们刚回洛安没几日。 结果，她被伯娘和哥哥们围在中间细细打量，待得确认她的发丝都没少一根儿，这才放心。 赵玉茹搂了侄女，一迭声说道：“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这么多人找死呢？ “要找死也行，总拉扯俺家胖丫头干什么？！ “俺们孩子好不容易去参加一次赏花宴，没玩好没吃好，倒是吓吐了！ “让我见到那个什么狗屁公主，我就把她头发薅光了！” 佳音刚要哄哄三伯娘，就见对面还坐着贾旭和卢综两个，她就忍不住红了脸，赶紧解释。 “三伯娘，我那是为了脱身，用了点儿小手段，我胆子这么大，怎么能吓吐了呢！” 赵玉茹却不肯听，骂道：“管它什么原因，谁愿意吐啊，那多难受啊！ “以后在家闲着无趣，就去洛安，三伯娘带你玩儿，咱们再不去什么狗屁赏花宴了!” 佳音听得心暖，抱了三伯娘，在她脸上大大亲了一口，“我听三伯娘的，再也不去了！” “哎，这就对了！”赵玉茹拿出洛安街尾买的粘糕，“趁热吃点儿喜欢的，压压惊。” 佳音就扯了礼哥儿和猫哥儿，兄妹三个分吃开了，偶尔还要捏一块塞到大哥嘴里。 这粘糕一块足有麻将大小，一时半会儿吞不下，家仁就鼓着腮帮子嚼个不停，像个秋日里勤劳运货的松鼠，很是可爱。 这真是同他平日里的儒雅稳重，完全不一样。 贾旭和卢综看在眼里，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完全不一样的侯爷 家仁被两个好友取笑，就喊了猫哥儿，“给你贾大哥和卢大哥也尝尝！” 猫哥儿立刻捏了两块粘糕跑过去，一人一块，顺利投喂。 于是，冬末的黄昏里，大大小小五六个孩子们，无一例外，都鼓着腮帮子，同粘糕奋斗起来。 李老太和赵玉茹等人笑的不成，倒也高兴孩子们相处的如此融洽。 陶红英在外边进来，不知道缘由，还嘱咐道：“少吃几块粘糕，这东西不好消化，晚上家里围炉子烤肉串，都留点儿肚子。” 猫哥儿和礼哥儿当即就高兴的欢呼起来。 佳音赶紧问爹爹和二伯，听说他们去了山谷，很快就回来，必定落不下。 她就又琢磨给温先生送信儿，最好顺道给义父也送点儿烤好的肉串。 结果，这个时候，温先生和侯爷结伴从城里回来了。 佳音高兴的立刻迎到了院子门口，最后被侯爷扛在肩头又带了进来。 卢综和贾旭都知道侯爷把康乐郡主当亲闺女，但亲眼所见，还是忍不住惊讶。 这哪里是亲闺女？！ 这明明是眼珠子！ 冬日的黄昏里，胖丫头坐在义父的肩头，笑的灿烂，好像一朵幸福花。 卢综心里羡慕，不知为什么，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肩头…… 李老太笑着数落宝贝孙女，“你义父那么累了，你还坐他肩头？赶紧下来！你以为是你爹呢，一膀子的憨力气！” 佳音笑嘻嘻顺着义父的胳膊出溜下来，牵着义父的手坐下，然后又跑去拿水果、点心，忙的像个花丛里的小蜜蜂。 外人口中的战神，蛮人嘴里的恶魔，这会儿护着最疼爱的胖丫头，就是个最普通的爹爹。 剥橘子，去橘络，橘辦儿送到闺女嘴里，侯爷做的是熟练无比。 贾旭和卢综已经是震惊到麻木了。 李老二同他们寒暄几句，又给侯爷介绍。 侯爷扫了卢综一眼，问道：“卢千钧是你的父亲，还是伯伯？” “回侯爷，正是家父。”卢综赶紧应声。 侯爷点点头，说道：“有机会代本侯问候你父亲，天武西南幸好有他镇守，否则现在这偏安一隅，休养生息的机会都没有了。” 卢综听得很是激动，赶紧行礼道谢。 他们卢家是异姓王，多少年一直镇守西南。 卢家自问很忠心，但毕竟手握重兵，生怕皇上猜疑忌惮，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这次他这个卢家唯一的嫡子——镇南王世子，主动到新都来游学，也有主动来做质子的意思，同皇上表明卢家的坦荡和忠诚。 如今皇上最信重的新亭侯，如此推崇他父亲，几乎就可以代表皇上对他们卢家的看法了。 这简直让他太高兴了！ 贾旭的姨母嫁在西南，他游学时候过去探望，回来时候路上碰到了山匪。 生死关头，卢综和随从路见不平，把他救下，于是两人结伴到新都，志趣相投，成了好友。 如今卢综最担心的事，可以放心一半了，贾旭也跟着高兴…… 侯爷在李家小子们面前，一直以叔伯自居，从来不会冷脸，端架子。 这会儿，趁着饭菜没有准备好，他就同小子们说说闲话儿。 “家仁，学院那边开课了吗，突然请假回来，先生可有为难你？” “没有，侯爷。”家仁笑的多了几分促狭，说道：“明日正好是百花园和学院商定的赏花日，我同先生说回来寻父亲多借几盆好花儿。 “先生就立刻准假了，而且还嘱咐我，多带两盆兰花。”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是笑嘻嘻，猫哥儿说道：“是啊，我们借口帮着大哥搬花盆，才跟着一起逃课出来。” 侯爷拍拍他们的肩膀，说道：“马上就开春了，可以不坐马车了。 “军营中有几匹马，战场上受了伤，我让人养了一冬好了很多，虽然不能再上战场，但骑着赶路不成问题。 “过几日李勇回来时候，让他给你们送去。你们平日多练习一下，再回来就骑马，又快又方便。 “家里平日太冷清，你们有空闲多回来陪陪奶奶和妹妹。” “是，侯爷！”三个小子齐声说道。 礼哥儿和猫哥儿都乐坏了，就是家仁都露出了八颗牙齿。 别管年纪多大，读了多少书，有长辈疼爱就是让人高兴的一件事。 卢综和贾旭倒是不缺马骑，但他们没有新亭侯亲自安排赠送的战马啊！ 可惜，这个羡慕不来！ 谁让他们不姓李了…… 很快，烤肉炉子和各色肉串、蔬菜串、大虾海鲜等，还有撒料都摆了上来。 李家众人吃过几次，熟练的脱下外袍就开始动手烤了。 卢综和贾旭虽然没吃过，但有样学样总错不了。 于是，冬末的寒风在各家院子转悠一圈儿，终于晃到李家的时候，就见半开的门扇里，一群老少爷们穿着中衣，围着烤箱，红光满面的转着手里的肉串。 偶尔洒下一把料粉，香味就像小蘑菇云一样，在屋里爆炸开来。 肉串上的油脂滴在炭火上，滋滋作响，青烟袅袅…… 李老四吃的红光满面，提起酒坛子，给侯爷和温先生等人都满了一碗。 就是家仁、卢综和贾旭也得了一碗，礼哥儿混了半碗。 只有猫哥儿，赖赖唧唧求了半天，只在四叔那里得了一口。 结果辣得他哇哇叫着跑去屋里，找妹妹要果饮漱口。 众人都是哈哈笑，一手烤串，一手端酒碗，自在又热闹。 卢综和贾旭很快就半醉了，红着脸，迷蒙着眼睛，但手里的肉串也没少往嘴边送。 家仁慢慢烤着两串鸡翅中。 这是过年杀鸡时候，家里特意留下的。 待得烤成颜色金黄，油滋滋，他就喊了一嗓子。 果然，笑嘻嘻的胖妹妹就跑来，乖乖巧巧坐在他身边，抱着翅中啃得欢快。 猫哥儿嘴馋，凑上去，也分了一个，直接塞到嘴里，咕噜半天，最后吐出两根骨头，然后得意的嚷道：“妹妹，看看我厉害吧？” “厉害！厉害！我哥最厉害了！” 佳音顺口夸赞，很不走心，惹得家仁、贾旭和卢综几个都是笑起来。 李老二想起城里的传言问道：“侯爷，瑶池那事有结果了？” 侯爷点头，“明日朝会就会说这事儿，三日后，长公主一家和瑶池大小管事都要在菜市口砍头。 “其余小厮奴仆大半是被抓了家人要挟做工，会被判几年苦役。 “至于吸食芙蓉膏的人，无论轻重，一律处死。防备以后有人重新用芙蓉膏引诱他们，对天武不利。 “瑶池缴获的烟具和芙蓉膏，也要在菜市口点燃焚烧。” 第七百三十六章 天武最靓的崽！ 众人都是听得唏嘘。 那些吸食芙蓉膏的人，原本是各家的贵公子，有些还是年轻有为的官员。 就因为一时堕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更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但活在世上，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若是他们能警醒一些，也不至于有今日。 李老二趁机教导子侄儿，“这世上太多东西，是我们不知道的。 “以后你们在外行走，对陌生事物，一定要抱有敬畏之心。事关安全，再谨慎都不为过。 “还有，人心难测，有时候对你和颜悦色、事事关心之人，也许怀里揣了刀子。而是那些疾言厉色之人，反倒是真心为你打算。 “所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就是这么来的。” “是，父亲（二叔）。”家仁三兄弟都是赶紧应声。 贾旭和卢综也是齐齐垂手道谢，“谢伯爷教导。” 温先生对家仁说道：“你如今的课业已经不错了，一直留在书院有些浪费时日。 “过些时候，我会去拜访周院长，以后让你改成走读，隔一段时日回去学院交一次课业就好。 “其余时候，你可以在周边州府走走，家里的庶务也要熟悉起来，甚至跟着我去府衙打个下手儿。 “总之，读书不是读死书，读书人也不是只会读书。该长的见识，该有的阅历，对你以后科考都有好处。” 家仁赶紧起身行礼，应了下来，“是，学生听从老师安排。” 礼哥儿眼巴巴望着温先生和二叔，也想跟大哥一起走读。 毕竟，这样安排怎么听都比在学院上课要有趣。 可惜，李老二揉着小侄儿的头发，笑着打破了他的盼望。 “你虽然也考上了秀才，但读书时间太短，学业不扎实，还是安心再学几年，不要惦记出去游学了。” 礼哥儿也知道这个道理，只能蔫蔫应了下来。 猫哥儿张开油腻腻的小巴掌，豪爽的拍着哥哥的肩膀，笑嘻嘻安慰。 “哥，你别担心，还有我陪你一起读书呢！ “有事亲兄弟，上阵兄弟兵！你放心，有弟弟在，书院没人敢欺负你！” 礼哥儿听得哭笑不得，众人却是被这小子的油滑模样逗得笑声朗朗。 佳音悄悄扯了义父的衣袖，问明白那些贵女确实不上名单，也不用被砍头，就放了心。 她喊了水灵拾掇一些肉串，提着半坛子酒，就溜去村后找张神医了。 张神医守着火盆，喝着酒、撸着串儿，都没用佳音开口，就扔给她一张药方。 “拿去吧，一日两副，喝三天轻症治愈，喝半月重症可缓。” 佳音笑嘻嘻，立刻扑上去拿了药方塞到怀里，又麻利的给老爷子烤了几串大虾，问道：“张爷爷怎么知道，我要这个药方？” “哼，你是我徒弟，我还能不知道你想什么！”张神医翻个白眼，一如既往的傲娇。 随后，他又添了一句，“先前你义父把那个芙蓉膏送来的时候，我就开始琢磨解药方子了，不过是些让人上瘾之物，没什么难解决的！” 佳音惊讶，问道：“哎呀，我义父这么早就安排解毒的事了？” 张神医撇嘴，应道：“对啊，否则我闲着无事管这些做什么。 “他那个人看着是个老虎，其实就是个狐狸，狡猾着呢！ “不过，我猜测皇帝要震慑新都，怕是不会让那些吸食芙蓉膏的人活命，否则以后还会有人忍不住被诱惑。 “只有人头滚滚，才能告诉所有人，碰了芙蓉膏就要死！ “这样，以后，整个天武谈芙蓉膏色变，才没人敢碰触。” 佳音点头，若她是皇帝，恐怕也会如此狠绝。 牺牲百十个烟鬼，换来的是天武的安宁！ 但义父最开始安排琢磨这个药方，怕是另有打算，不知道如今还需不需要了。 她想到这里，跳起来扯着水灵就跑，“张爷爷，你自己烤着吃啊，我先回家了。” “哎！哎！死丫头，你这可是过河拆桥啊！”张神医手里拿着竹签子，指着跑远的胖丫头，气的跳脚。 可惜，胖丫头早就跑的没了影子。 他只能关了门，自己烤自己吃，就着烈酒，琢磨着明日就把最厚那本医书找出来！ 臭丫头，必须三日就背出来，否则打手板！ 侯爷喝了两碗酒，有些微醺，刚要回家睡觉就被胖丫头冲进来搂了腰。 待得听说芙蓉膏药方的事，他就笑道：“原本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没什么大用处，你要用，只管拿去就是。” 佳音放了心，笑嘻嘻许诺。 “等我拿到谢礼，发了大财，就给义父做一套夹棉袍子，过几日正好可以穿了。” “好！”侯爷敲了财迷胖丫头一下，嘱咐道：“给自己也多做几套好衣衫，首饰也多戴一戴，小姑娘就要打扮的比花儿还漂亮！” “知道了，义父。”佳音捏捏自己脸上的肉，又立下了一个宏伟的目标，“等我减了肥，我就是天武最靓的崽！” 碰巧猫哥儿蹦蹦跳跳跑来，听得这话，说道：“妹妹，我才是最靓的崽，你是最美的妞儿！” 跟在后边的家仁和礼哥儿都是听得笑起来，只有卢综和贾旭一头雾水。 最亮的窄？ 这是什么东西？！ 侯爷也是笑，扭头喊了给小红马添草料的李老四，嘱咐道：“明日记得去寻我，把陈家的人证都带回来。 “虽然朝堂上，陈贺之事已经说明白了，但陈家这边还是要仔细说一下，不能一直被冤枉！” “是，侯爷。”李老四听得眼睛一亮。 虽然他行得正，关于陈贺之死，没有一点儿良心不安。 但谁愿意顶着杀人的名头啊，总要讨回清清白白做人啊！ 待得送走侯爷，李老四吆喝一声，就带了小子们去耳房泡温泉醒酒了。 佳音也跑回房间，进了空间，加紧配药。 她翻看过那些贵女的礼单，可以说都是下了血本。 她也不能小气，把药方里的药材，换了一些空间出品，肯定药效更好。 第二日，日上三竿时候，李老四就赶了马车从城里回来了。 陈家众人在牌坊不远处挥舞镐头，麻木的刨着冻土，远远看见李老四过来，都是脸色不好。 尤其是陈传，眼神若是能杀人，李老四怕是已经死了一万次！ 三更奉上~~~ 第七百三十七章 真正的死因找到了 李老四也不理会他，跳下车喊了一个守村口的老兵，吩咐道：“去敲钟，让所有人都聚过来。” 老兵赶紧跑去敲钟，一连三声，除了必要岗位的人，新村和二村的男女老少，甚至是不远处的小王庄也过来不少人。 实在是上次敲钟发生的事太大了，众人即便听着钟声不急迫，也不敢掉以轻心，就怕自己人吃了亏。 很快，牌坊下就聚集了几百人。 虽然已经是正月末了，太阳又那么高，有些山坡阳面的积雪都融化了。 但北风吹着依旧很冷，众人都裹着棉袄，戴着帽子。 这会儿就可以轻易看出几村日子的好坏比较了。 新村众人是逃荒出身，如今却是日子最好。 村人每日上工都有工分，口粮也有村里统一发，年底还有分红。 男女老少穿衣都是厚厚的细布袄子，头脸洗的干净，拾掇的整齐，各个脊背挺直，很是精神，底气十足。 甚至妇人们头上还有银簪子，个别手腕上还套着银镯子。 其次是二村众人，伤兵们有作坊的工钱和分红。 妇人们自己做工，家里男人还是侯爷亲卫，更有军饷和赏银。 就是老黑等人，年前也是赚的荷包满满，马上又要准备出发了。 所以，他们穿戴都不错，男人几乎人人一件狼皮袄，最差也是羊皮的。 女人们也是半新的袄裙，养了一冬，身形圆润，脸色通红。 最后就是小王庄等外村人，虽然去年也分了种瓜的银钱，但到底不如新村和二村富厚。 他们穿戴的袄裤，不少人还打了补丁。 这也是他们坚决要跟紧李家脚步的原因。 老百姓的拥护其实很容易获得，谁让他们吃饱饭，穿暖过冬，谁就是他们要追随的人…… 李老二陪着村长大叔等几个老爷子，坐着马车一起赶到。 待得他们跳下车，马车里就剩了李老太领着佳音和陶红英了。 佳音给老娘和奶奶一人塞了一把瓜子，然后自己也霸占了一个窗口，看热闹吃瓜的架势十足。 这时候，官路上又飞奔来几辆马车，是得了消息的陈家人。 果然，到了近前，陈家三位夫人，甚至连同她们的娘家都来了不少人，足足十几口子。 几乎是一下车，陈传夫人就哭了起来，直接奔去了陈传身边。 她心疼丈夫穿的脏污，更心疼他消瘦的脸颊和满手的老茧…… 陈大夫人也是脸色不好，站在陈大老爷身边，疯狂数着手里的佛珠，念叨着，“造孽啊，造孽啊！” 陈大老爷受苦了这么久，突然见到媳妇儿，还以为她会带些吃食，结果除了念佛，还是念佛，气的他一句话都不想说。 倒是陈二夫人抻着脖子在人群里找寻丈夫，半晌也没找到，然后回身同娘家哥哥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 李老四天生神力，如今又入了北征军，他的行事风格就是，能动手就别吵吵。 所以，今日同陈家掰扯分明这事儿，他还是果断交给了自家二哥。 李老二仔细问了几句，又看了看侯爷那里带回的人证物证，这才转向众人。 他扫了陈家众人一眼，高声说道：“当日，你们陈家抬着棺材跑来碎金滩，口口声声说陈贺是我家老四害死，要把陈贺葬在碎金滩。 “我们李家念着你们失子丧母，才高抬贵手，免了你们活埋死罪，留在村外做苦役。 “我们碎金滩人人都是勤快本分，实际根本不缺你们这些人挖什么沟渠，不过是留着你们，就为了真相大白这一日。 “先前朝堂上，皇上和文武百官都说过芙蓉膏的危害，陈贺就是死于芙蓉膏吸食过多，被掏空了精血。 “也正是因为陈贺之死，才引起朝堂和皇上的重视，暗中彻查芙蓉膏之事。 “想必，这件事，你们陈家也知道了吧？” 陈家众人没有点头，但神色都有几分心虚。 当初他们喊着陈贺死在李老四手里，才要把陈贺葬在碎金滩。 如今陈贺之死的真正原因找到了，他们所做的一切，还有如今的苦役，就越发显得可笑和愚蠢了…… 李老二也不管他们，又说道：“你们可能要说，我们李家做了手脚，把陈贺的死因归结于芙蓉膏，躲避罪责。 “那咱们今日就仔细掰扯一下，看看陈贺到底是怎么死的？芙蓉膏谁给的？甚至你们家的老夫人是谁害死的！” 老夫人？！ 陈大老爷和陈传都是意外，猛然抬头，不明白老娘的死还有什么蹊跷？！ 李老二示意两个村人打开李老四赶回的马车，扯下一个婆子和一个长随。 两人都是被关了很久，身上衣衫脏污的不成样子，头上还滚了不少烂稻草，脸色惨白，嘴唇干裂，很是狼狈。 李老二指着他们问陈家人，“这两人，你们应该认识吧？” 陈传极力忍着震惊和疑惑，应道：“婆子是我母亲身边伺候的，长随是我二哥的跑腿儿管事！” 李老二笑道：“这就好办了！” 他拿出两张口供扔给陈传，陈传迅速浏览几眼，脸色就变得铁青，根本不愿意相信。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陈大老爷心急，抢过口供看了一遍，也是张口结舌，不知说什么好。 李老二继续给众人解惑，“陈贺在进北征军之前，就已经吸食了芙蓉膏，但瘾头还不算大，按理说应该可以戒断，成为保家卫国的栋梁之材。 “但他的二叔，也就是你们陈家二老爷，却千方百计想办法，把芙蓉膏送进了军营，以至于陈贺服食的越来越多，再难离开。 “最后，军营戒严，陈贺没了芙蓉膏，才会猝死于校场。 “而这个长随，就是负责帮着陈老二给陈贺送芙蓉膏的。” 说罢，他扯下长随嘴里堵着的稻草球。 长随被关在监牢里，快俩月不见天日，这会儿终于让他见到了外人，激动的不成样子，也越发要给自己伸冤了。 他几乎是哭嚎着扑到了陈传脚下。 “三老爷，呜呜，不是奴才要害少爷啊！奴才也不知道那玉盒子里是什么，二老爷让奴才送给少爷，奴才就送了。 “呜呜，军营里管的严格，奴才费了不少手脚，买通了不少人才把东西送进去，连奴才的月银都贴没了。 “幸好后来军营让家里月底通信送东西，奴才就把玉盒子直接放到了包裹里。 “但后来，二老爷突然不送了，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更不知道会害死少爷！” 第七百三十八章 陈老二，你的事儿发了！ 陈传一脚把他踹开，好半晌反应不过来。 李老二也不管他，又扯开婆子的嘴，说道：“说说你怎么把你们老夫人毒死的吧？” 毒死？ 在场众人都是倒抽一口冷气。 那婆子哭的鼻涕眼泪一把，同样开口就喊冤。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老夫人的！ “是二老爷找到我，说能帮我把家里孩子送去洛安书院读书，呜呜。 “我们家世代为奴，就到这一辈出了个读书苗子，又赎身做了良籍，我一时……一时没忍住就答应了二老爷的要求。 “二老爷说那药粉下到茶水里，会让老夫人睡得更香。 “我不知道那是毒药，会让老夫人直接睡死了啊！ “我冤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被二老爷骗了！” 不等她说完，陈二夫人已经像炸了毛的猫，直接跳脚嚷开了。 “下贱奴婢，胆敢诬陷主子，你是不想活了吗？ “新都里，谁不知道我们二老爷最孝顺，就是大老爷和三老爷都赶不上他。 “你诬陷谁，也不能诬陷我们老爷啊！真是瞎了你的狗眼！” 那婆子被质疑，也真是急了，直接嚷了起来。 “都是假的，假的！二老爷根本不是老夫人生的！他怎么可能真心孝顺老夫人！ “我娘是老夫人的陪嫁丫鬟，二老爷还是我娘看着出生的！ “我娘说二老爷出生一落地，亲娘就大出血死了，然后才抱去老夫人身边抚养。当年的老人应该都知道！ “老夫人心善，一直把二老爷当亲生儿子养大，族谱也记在她名下。 “但二老爷……二老爷突然找到我，让我给老夫人下药，我也挺惊讶！” 陈家众人已经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原本以为陈家日子合乐，兄弟和睦，是难得的好人家。 哪里想到，居然隐藏了这么大的秘密。 但陈传和陈大老爷还是不能相信，毕竟这么多年兄弟，他们两个在外当差，家里的庶务都是老二在负责，从来没给他们添过麻烦，有事也鼎力相助。 甚至老二就是出门逛街，都要带一盒子好点心回来孝敬老母亲。 夏日怕热，冬日怕冷，照顾的极其周全。 就是老夫人自己都说，三个儿子里最孝顺的就是老二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老二害死了母亲？！ “不，你们胡说，绝对不可能是老二！”陈传眼珠子都红了，他想说李家买通了奴仆，诬陷二哥，让自家出丑。 但李家已经摘下了害死陈贺的帽子，没必要再诬陷二哥害死老母亲。 退一万步说，就是诬陷，也该诬陷他才对啊！ 陈大老爷也是说道，“确实不可能，老二就算不是母亲亲生，也不会害死母亲，他最是孝顺！” 李老二怜悯的扫了这对儿兄弟一眼，远远望着村里有人过来，就说道：“你们口中的孝顺兄弟到了，你们自己亲口问吧。 “若不是你们一定把陈贺的死赖到我家头上，你们家这些破事，我们家真是不想沾边儿！” 陈家众人脸色不好，但也没办法，只能憋屈着。 陈老二这段时日，一直被关在张神医那里。 一来，那里安全，谁进去都别想跑掉。 二来，也是废物利用，陈老二可是为了戒断芙蓉膏的药方做了不少贡献…… 可惜，张神医从来不是个周全仔细的。 药方琢磨出来，陈老二就被他扔到了一边。 偶尔想起来就扔个馒头，想不起来就饿几日。 所以，让陈老二选择，他宁愿跟着家里人一起挥镐头！ 这会儿，他瘦的已经不成人形了，脸色冻的铁青，一见陈家人，他好像见了救星一样，跌跌撞撞跑上前就哭开了。 “大哥，三弟！快给我点儿吃的，我要饿死了！” 说罢，他又眼尖发现自己媳妇儿，于是乐的一蹦三尺高。 “夫人，你是不是来接我的？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陈二夫人神色很复杂，一分心疼，四分生疏，其余五分都是心虚。 听到丈夫问话，她不但没回复，反倒又往后站了站。 陈二老爷愣了一下，本能觉得不好。 再看地上的长随和婆子，他的心突然就从胸口坠落，跌个粉碎。 事发了！ 他下意识退后两步，眼珠子乱转，不等想出对策，陈传已经扑上前狠狠扯了他的衣领。 “二哥，你说！娘是不是你害死的？陈贺的芙蓉膏，是不是你送去军营的？” “咳咳，你放开我，你听我说！”陈老二撕扯陈传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太激动了，他突然就呼吸困难起来，鼻涕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陈传吓了一跳，刚一松开手，陈老二就倒在了地上，抓心挠肝一样哆嗦、抽搐。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特别是陈二夫人已经开口埋怨陈传，“三弟，事情还没弄清楚呢！你怎么就把你二哥勒死了！” 陈传皱眉，他干了这么久的活儿，确实力气大了很多，但也不至于把人勒死不自知啊。 这时候，李老二却说话了。 “他不是被勒出问题了，是犯烟瘾了。” 果然，陈老二缓过一口气，也顾不得面前的是谁，扯了裤脚就喊起来。 “快给我烧烟！给我抽一口，快！我要死了，给我抽一口！” 李老二嫌恶的甩开他，退后两步。 倒是陈传忍着震惊，蹲身问道：“二哥，只要你说实话，我就给你找芙蓉膏！ “娘是不是你让婆子下毒害死的？小贺是不是你送的芙蓉膏？” 陈老二难受之极，在地上翻滚，嘴里嚷着。 “不，不是！我不知道！给我抽一口，我要死了！ “给我烧烟，给我烧烟！” 陈传还要说话，李老二却道：“等上半盏茶，他就不会嘴硬了！” 众人都是沉默，只有陈老二在地上翻滚，甚至抓了石头敲自己脑袋，最后他实在坚持不住，疯了一样喊起来。 “小贺不是我害的！小贺之前跟着我去瑶池玩乐，一起尝了芙蓉膏。 “后来听说小贺去军营，瑶池的管事要我给小贺送芙蓉膏。 “只要我送，他就白给我一份儿！我不知道会害死小贺！我不知道！” 陈传再也忍不住，骑在陈老二身上，抡起巴掌狠狠扇了他好几下，哭着骂道：“你是他亲叔叔！怎么能带他去抽芙蓉膏？ “你还有脸撒谎，小贺死后，你一直撺掇我们找李家报仇。 “就是想掩盖你害死小贺的事实，是不是？” 第七百三十九章 繁花在外，烂泥其中！ 陈老二脸上疼的厉害，让他对芙蓉膏的渴望反倒减轻一些。 他努力辩解着，“不是我，是瑶池的管事，他们让我带着你们去找李家麻烦，让整个新都都害怕，然后被关进军营的公子哥们儿就能出来！ “他说小贺死了，就是救了很多人！他们就给了我两盒子芙蓉膏，我别的都没要啊！ “不怪我，真的不怪我！我也是被逼的！” “好，你说害死小贺是被逼的，那娘呢？娘又哪里对你不好，你要害死她！”陈大老爷也上前，狠狠踢了陈老二的肚子。 陈老二疼的蜷起身子，抬头望去，就见陈传和陈大老爷站在一起，七分相似的容貌，走到哪里人家都能轻易认得出，他们是兄弟。 只有他…… 他突然就暴怒起来，野兽一样嘶吼着。 “你说老太太对我好？那个老妖婆哪里对我好了？ “同样都是陈家的小子，你们两个是她亲生的，自小就要读书习武，然后做官当将军。 “我这个小妾生的，就被她自小下药，三两日病一次，然后她就说我体弱，只能在家，顶着二老爷的名头，却做着管事奴仆的活计！ “她不是喜欢演戏吗？不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疼爱我吗？好啊，那我就成全她！ “我要玉盒子，我要芙蓉膏！ “但瑶池管事说，你们不去碎金滩闹事，就不会给我！ “那我只能推你们一把了！杀子之仇不行，那就再加一个丧母之恨！” 说到这里，他眼见陈传和陈大老爷恨得脸色铁青，痛快的哈哈大笑。 “看看你们这个样子，哈哈哈！你们也知道亲娘被人家害死是什么滋味了吧？ “我娘就是被那个老妖婆害死的，别以为她瞒得了所有人！ “我都知道，都知道！” 陈传和陈大老爷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虽然陈老二说的颠三倒四，但他们还是听懂了。 短短一个时辰，他们的认知被颠覆太多了。 印象里孝顺的弟弟，不是一母同胞。 不但害死儿子，还害死了母亲！ 印象里慈爱的母亲，居然做了去母留子的狠毒之事，还故意养废了庶子！ 原来在他眼里，表面繁花似锦的陈家，背地里居然是烂泥一片…… 陈家其余人也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倒是陈老二烟瘾上来，又坚持不住了，翻滚着求饶，甚至抓了陈传的裤脚，嚷着要去给老太太偿命，只要让他抽一口烟…… 所有人看着他的狼狈样子，眼里多了几分恐惧。 人活成这个样子，毫无尊严可言，已经同牲畜无异了。 芙蓉膏，何其可怕！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居然暗淡下来，有细碎的小雪花又洋洋洒洒落下。 李老二生怕看热闹的老娘和侄女冷到，就喊人把那个婆子和长随，连同陈二老爷都捆的结结实实，扔进马车，重新送回城里。 他们都是芙蓉膏一案的涉案人员，要一起在菜市口砍头的。 眼见马车走远，陈二夫人突然哭了起来，很是委屈的模样。 她的娘家兄长上前同陈传和陈大老爷说道：“当初把我妹妹嫁进你们陈家，是看着陈二受宠，也是嫡子。 “没想到，你们家居然以庶代嫡，实在可恶。 “如今陈二涉及芙蓉膏一案，肯定要被砍头了，我妹妹也没必要在陈家守寡了。 “我们把她和孩子都接回去娘家去住，以后不要来往了。” 说罢，他带了自家人，扯了陈二夫人就走了。 显见他们是回城去搬家了！ 陈传夫人这些时日就因为账目问题，同二嫂没少吵架。 如今又怕没人看着，家里库房被搬空。 于是，她同丈夫打个招呼，就扯着面瓜一样的大嫂，也赶紧回城了。 一时间，牌坊下除了陈传等人，就都是李家的人手了。 陈传沉默了一瞬，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磕了一个头！ “李伯爷，之前所有事，千错万错都是我陈传的错！是我瞎了狗眼，是我猪油蒙了心！ “是我死了儿子，无处发火，就欺负到贵府头上。 “我陈传愿意一辈子做苦役，弥补我的错误。 “但我娘冤死，我儿子被害，如今全都不曾下葬。请伯爷开恩，允许我回去治丧三日！ “三日后，我一定回来！” 陈大老爷也是随后跪倒，重重磕头，跟着说道：“请伯爷开恩！” 其余陈家人也是陆续跪倒，齐齐高喊，“请伯爷开恩！” 他们其实不在乎，老夫人和少爷是不是入土为安。 他们只想回家去看看，哪怕吃顿饱饭，睡个好觉…… 李老二只要想起他们那日抬着棺材差点儿撞进自家门里，侄女更是差点儿大埋活人，他恨不得他们再惨千百倍才好。 但这么多乡亲看着，大半人对陈家这么凄惨起了怜悯心，他若是一口拒绝，多少都有些不近人情。 他扭头望向自家马车，见老娘和侄女都在点头。 他才同陈传说道：“按理说，你们陈家做下的恶事，怎么也难以偿还。 “但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我家里同样有老娘和孩子，看在他们的颜面上，我准你们回去三日处置后事，然后立刻回来，继续苦役。 “否则，你们是奉旨做苦役，私自潜逃，会以逃奴处置，捉到必死！” 这话听得陈家很多动心思的人，都是压低了脑袋…… 陈传和陈大老爷真心实意道谢，再次磕头。 然后一刻也没耽搁，他们直奔城里而去。 根本顾不得他们穿戴的如何脏污狼狈，会不会被人耻笑。 陈家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成了整个新都的大笑话，还怕什么耻笑？！ 其余陈家人也是呼啦啦跟上去，一同走了。 村长大叔等人都是看的摇头，末了拍拍李老二的肩膀说道：“二先生做的好，陈家人可恨，但死掉的孩子和老人无辜。 “让他们尽早入土为安，也算咱们家里积德行善了。” 赵叔几个也是趁机给周围的村人们洗脑，“看见陈家的下场了吗？这就是纳妾的害处！ “若是只有一个媳妇儿，生的孩子都是一母同胞，怎么会有今日的祸事？ “你们都给我好好过日子，别有两个臭钱就翘尾巴，起那些幺蛾子心思！ “小心今日纳妾进门，明日就把你们的儿子毒死，改成她的儿子继承家业！” 不等村人们应声，村长大叔却恼的操起了烟袋锅儿。 “纳妾？谁要纳妾？！” 三更奉上~~ 第七百四十章 这个夸奖不对味儿！ 村人们缩了脖子不敢吭声。 原来，过年时候分了银子，村里各家的家底都有个二三百两了。 女人们高兴之下，无非是缝套新衣裙，买个银簪子，但男人们却隐约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赵叔他们几个晚上巡逻，同村人们躲在柴垛后边避风闲话儿的时候听说了几句。 但村长大叔不知道啊，这会儿气得直接瞪眼睛开骂了。 “兔崽子们，是谁要纳妾？来，来，说给老子听听。 “看老子会不会把你们的卵黄打出来！ “好日子才过几天啊，就给我翘尾巴了，真当没人能治你们了是吧？ “一个媳妇还不够你们睡了，还想给我整个搅家精回来，真是嫌命长，嫌日子好过了？！” 村长挥舞着烟袋锅，训的村里的男人们都是干笑、脸红脖子粗的。 倒是女人们都挺直了腰杆，倍觉扬眉吐气。 既然老爷子们都能听说，她们这些枕边人怎么能不知道？ 只是，她们虽然赚着工分，守着家里的银子，骨子里却从来没真正把自己和男人放在同一行列。 知道男人们动了小心思，她们除了害怕，偷偷抹眼泪，甚至都不敢告去村长那里，更不敢让李家知道。 如今，村长帮她们撑腰，她们才终于觉得自己有了几分底气。 村长指着妇人们，继续骂男人们，“这些都是你们的结发夫妻！ “当初逃荒，在山里同豺狼虎豹挣命的时候，她们累死累活都跟着你们，没嫌弃抱怨过一句。 “如今日子好过了，嫌弃她们不漂亮了，嗓门大了？觉得外边的女人好了？ “那你们问问外边那些娇滴滴的美貌女子，会跟着你吃苦吗？ “别说人家喜欢你们，别说狗屁姻缘，就你们这不洗脚的邋遢样子，也就你们媳妇儿不嫌弃！” 男人们只能嘿嘿傻笑，心里却警醒了很多。 天生的劣根性，让他们地里多打两斗麦子都想换个小妾回来换口味。 但村长这么一骂，飘在天上的尾巴被扯了回来，脑子也就清醒了。 “大叔，你就放心吧，我们不纳妾，我们好好过日子。” “就是啊，大叔，我们自家媳妇儿和孩子还没养明白呢，哪有那闲钱啊！” “大伙儿不过是嘴上玩笑，谁也不会当真的。” 村长冷哼一声，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你们才有几个钱啊，给媳妇儿买套金首饰都不够呢，过几年孩子去书院读书，一年束脩就六十两！ “你们再看看李家，大老爷、伯爷、三老爷和四老爷，谁不比你们有能耐，人家谁纳妾了？！ “甚至，大老爷和伯爷连媳妇儿都没有呢，人家都不着急，你们急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李老二，正走向马车，听得这话，他左脚直接踩了右脚跟，差点儿摔得五体投地。 村长大叔这是在夸奖他吧？！ 但怎么都觉得不太对味儿呢！ 马车里，佳音已经搂着奶奶笑成一团了。 哈哈哈，二伯尴尬的样子好可爱呀！ 总之，同陈家掰扯前事，开场很严肃收场很搞笑。 村长大叔虽然骂的厉害，心里也是真的替村子考量周全。 当晚，他就来了李家，商量给村里的老兵、伤兵还有光棍儿娶媳妇儿的事。 这一次，村长大叔想提前暗访。 虽然这样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但总比只听媒人一张嘴要靠谱啊。 李老太当然举双手支持。 毕竟，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慎重一些是对的。 第二日，村长就开始满村子找人，准备找一些年岁大的妇人，闲着无事，出去访一访各村的好姑娘。 这个时节，说忙起来，还没那么忙，不过是些散碎小活计。 上了年纪的妇人们本来就喜欢点鸳鸯谱，如今打着村里旗号，光明正大扯红线，真是一件高兴事儿。 于是，当即就有六个婶子主动揽了这差事。 挑选范围也是由近到远，先从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开始…… 佳音最喜欢凑热闹，恨不得同样加入“月老小队”。 可惜，她还有赚钱大业要忙碌…… 菜市口砍头、销毁芙蓉膏的日子到了！ 闹闹哄哄差不多小半月，甚至从陈贺之死开始计算，足足将近两月的芙蓉膏一案，终于尘埃落定了。 整个新都，只要是不用为了养家糊口，一日不敢停止奔波的人，都涌上了街头，想要看个究竟。 特别是普通百姓，百两黄金一盒的芙蓉膏是他们一辈子都可望不可及的。 所以，他们也更好奇，想看看这等金贵的害人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富贵人家更是倾巢出动，但为的却是人——那些被瑶池诱惑，如今已经变得恶魔一样的“人”。 这些“人”，有的是他们的子侄，有的是友人，有的是世交，有的是同窗。 如今落得这样的下场，真是不知替他们伤心难过好，还是可怜叹息更好。 为防止意外，芙蓉膏一案的所有人犯一直关在皇宫外的排房。 这时候送到菜市口，也没用马车。 瑶池的管事算主犯，装在囚笼里，其余从犯都是用绳子拴成一串，牵着走路。 不知是不是想要警醒世人，整个队伍走得很慢，穿过的街路也是最繁华的。 无数百姓们夹道围观，目光复杂，气氛沉默。 直到有几个人犯突然犯了烟瘾，走着走着开始打哈欠喷嚏，身体哆嗦，蜷缩一团，疯了一样的满地翻滚，高声惨叫哀求。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贵公子，如今像野狗一样凄惨，哀求着，只为了一口馊饭的模样，让所有人都震惊又恐惧。 千言万语，都不如亲眼所见更来得真实和冲击力十足。 “这芙蓉膏真是害人的东西!” “可不是吗？怪不得皇上要耗费这么大的功夫禁绝这东西！” “这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实在太歹毒了！” “看的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若是沾染上，真是要家破人亡啊！” “你别开玩笑了，百两黄金一盒啊，你想尝尝味儿都没机会。” “哈哈哈，也是啊，咱们穷人，根本不沾边儿啊。” “那也要小心，听说这些人开始都不要银钱，等你上瘾后才要高价，到时候你就是卖房子卖地都买不起了！” 第七百四十一章 人人都怕死！ “真是缺德啊，到底是谁弄来的这种害人东西啊？” “就是，砍头，必须砍头！” 不说围观群众吃瓜吃的痛快又气愤，只说佳音坐马车到了刘家。 刘夫人亲自迎接到二门儿接了佳音，就牵着她的手，一路亲亲热热说着话往里走。 “伯娘，我刘伯伯去衙门忙了？”佳音问道。 “没有，”刘夫人应着，“今日菜市口那么热闹，怎么能错过？ “你刘伯伯特意带着智敏和修杰两个，去看销毁芙蓉膏了。 “这俩小子越来越大胆了，你刘伯伯也是想趁机敲打他们一下。” 佳音点头，笑嘻嘻应道：“智敏哥哥越来越稳重了，倒是修杰哥哥跟我四哥五哥一样淘气。” 刘夫人也是笑，“多亏你大哥，平日在学院对他们多有照料。 “原本还想多劳烦你哥哥教导他们一下，结果你大哥要走读，我还犯愁呢。” 佳音摆手，给刘夫人吃宽心丸儿，“伯娘别担心，智敏哥哥和修杰哥哥都聪明着呢，听说先生也常夸赞他们。 “以后我大哥不常去书院，但还有我六哥和七哥跟他们结伴呢，肯定不会受欺负，家里就不用惦记。 “至于以后，没了我大哥在前边撑着，他们许是就能学着稳重，学着独立处事了。” 刘夫人听得心里舒坦，又见佳音小小年纪，胖脸圆身子，摇头晃脑，惹得小辫子上的金翅蝴蝶好像活了一样，真是可可爱。 但小丫头说话又像小大人一般有理有据、条理分明，她就越发喜爱的不成。 于是，她喊了贴身伺候的婆子，把之前在银楼买的一套首饰拿了过来，“前日去银楼溜达，看见这套象牙首饰，特别适合郡主这个年纪佩戴，就买了下来。” 刘夫人打开盒子，催促佳音，“郡主快看看，喜不喜欢？” 佳音探头看了一眼，就忍不住笑的眯了眼睛。 象牙本就质地细腻莹润，如今被雕刻了一整套首饰，自然出色。 簪子、钗子、镯子、戒子、牌子，简直应有尽有，件件精致。 最出奇的是，大半首饰都雕着九尾狐，可爱又灵气。 佳音欢喜的拿起一块牌子把玩，心里忍不住感慨。 这也就是在天武，若是在现代，这一盒子足够送她和刘夫人一起去吃“花生米”了。 “谢谢伯娘，我很喜欢，就不客气收下。等我回去，一定给三条看看，让她赶紧努力修炼，早日长出九条尾巴！” 佳音玩笑，惹得刘夫人和她的贴身婆子丫鬟都是笑起来。 她们都知道佳音有只三条尾巴的白狐狸，还是侯爷亲自带人围山抓回来，在皇上面前都挂了名的。 偶尔有人玩笑说这只小狐狸成精了，但谁也没当回事。 毕竟，那都是玩笑而已！ 佳音收了象牙首饰，又喊了水灵上前，把手里的篮子放到桌子上，说道：“伯娘，上次你去家里说的那件事，已经办妥了。 “劳烦伯娘派人去那几家说一声，平安无事。 “另外，这篮子的药包已经标了名字和用法用量，也要一并送去各家，药汤喝完了，就能好了。” 刘夫人听得欢喜，眼睛发亮，“真是太好了，我这就让人出门通知他们，这药方可是张神医写的？” 佳音点头，捏了一块点心吃，说道：“是啊，伯娘，张爷爷找人试验过了，保管对症。 “他最近又沉迷琢磨新药，昨日还吵着药材不够呢！” 刘夫人会意，赶紧点头，““哎呦，那可太难得了，这些丫头也算因祸得福了，我替那些丫头多谢他老人家！” 说罢，她又问道：“你师姑和贾家那边，可都安排了？” “师姑早晨就让人进城了，我先来了伯娘这里，一会儿就去贾家，正好陪宝珠玩一会儿。” 佳音吃完点心，拍拍小手，毫不客气的开口讨要，“伯娘，你家的这个点心太好吃了，赏侄女一盒子，带去和宝珠一起吃，好不好？” “好，好！”刘夫人高兴坏了。 她只有两个儿子，恨不得把佳音当自己闺女疼了。 这会儿又见佳音同她亲近不外道，心里就更舒坦了。 于是，最后佳音离开刘家的时候，点心盒子就拿了四个。 贾家院子里，宝珠正闹着老娘耍脾气。 “娘，你都不疼我了，为什么哥哥他们能去看热闹，就不准我去？” “因为他们是小子，胆子大，也不怕抛头露面。”贾二夫人点了闺女的脑门儿，半点儿不让步。 “你一个小姑娘去看什么砍头啊，也不怕回来做噩梦。” 正这个时候，婆子来报说康乐郡主来了。 不等贾二夫人应声，宝珠已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很快她就同佳音手牵手，笑嘻嘻跑了进来。 贾二夫人笑的不成，赶紧张罗着上茶，添炭盆。 佳音怕耽搁了送药，赶紧先把正事交代了。 贾二夫人更是笑成了一朵花，立刻安排信重的婆子和丫鬟出门。 宝珠陪着佳音去拜见贾老夫人，两人陪着贾老夫人说了半晌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才一起回去宝珠的闺房，享受闺蜜间边吃喝边八卦的美好时光。 这会儿，商街上人山人海，菜市口更是哭声震天。 各家贵女们，这会儿也是哭的死去活来。 倒不是她们的心上人在砍头行列，而是……她们也怕死啊！ 之前皇上已经在朝堂上说过了，凡是沾染了芙蓉膏的人，都要砍头。 战战兢兢等了几日，一直没有官差上门。 但今日就是砍头的日子，说不定哪一刻，她们就要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掉了脑袋…… 城南有座大院子，也是天武有名的书香门第，家主姓谷。 家中两兄弟，都成亲生子，承欢父母膝前。 一家人平日也算合乐热闹，但今日却是大门紧闭，满府雅雀无声。 主院里，谷老太爷和谷老夫人，谷大老爷夫妻，谷二老爷夫妻，连同守寡的妹妹——如今身为女学的谷院长都聚在堂屋里…… 谷大老爷的嫡女谷青青，年方二八，正是貌美如花的好年纪。 但她这会儿却脸色苍白，眼睛红肿，泪珠子擦也擦不完，好似被狂风暴雨摧残过一般的狼狈。 “娘，呜呜，我不想死，我害怕！”谷青青抱了母亲，哭的哀哀切切。 第七百四十二章 死里逃生！ 谷大夫人抱了闺女，感受着闺女的哆嗦恐惧，心疼的恨不得死去。 “我可怜的女儿啊，呜呜，怎么就被人家害了？ “早知道今日，娘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去什么赏花宴啊！” 谷大夫人说着话，也跟着抹眼泪。 谷大老爷舍不得妻子和女儿，低声安慰，“你们别担心，都这个时候了，门前还没有动静，说不定就没事了。” 其实这话说着，他自己心里都不相信。 因为那日朝堂上，他清楚明白听皇上金口玉言说了，但凡沾染芙蓉膏之人都要砍头。 而自家闺女，好死不死的，在赏花宴上第一次吸食了芙蓉膏…… 谷而夫人平日同大嫂总是互相别苗头，但如今也没那个心思了。 因为她也有个女儿，十二岁了，再有两年就该相看亲事了。 若是大房的侄女被拉走砍头，她的女儿就会被连累毁了名声，后半辈子也别想好过了。 她越想越恨的咬牙切齿，骂道：“都怪长公主和她那个缺德孙女！ “若不是她们做了瑶池的走狗，怎么会害得这么多家姑娘都遭殃！ “真是该天打雷劈，千刀万剐了她们，否则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说罢，她问向贴身的婆子，“让你找的人都派出去了？” “是，二夫人。后厨沤的烂菜叶子，还有臭鸡蛋都带走了。”那婆子应声。 旁人好奇望过来，谷二夫人就道：“我实在气不过，让人去寻长公主的晦气去了！” 谷大夫人平日看不惯弟妹出身武将之家，这会儿却第一次觉得她做事解气又顺心。 一直沉默的谷院长，也开了口，“青青不要哭了，我去请托过温夫人了，她同康乐郡主走的很是亲近，康乐郡主又是新亭侯的掌上明珠！ “这件事有康乐郡主出面，一定会有转机，更何况……” 说到这里，她停了口，惹得众人都是催促。 “小妹，你快说啊，更何况什么？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谷大老爷追问，甚至忍不住走到妹妹身边坐下。 谷院长这才说道：“其实前日，新亭侯就已经找嬷嬷，偷偷去那几个多次吸食芙蓉膏的姑娘家里，录过口供了。 “这件事，新亭侯既然想着避开众人耳目，就是没打算公布姑娘们的名字。 “咱家青青才吸食一次，连口供都没录，想必就更没事了！” “这话当真？”谷大夫人激动的直接扑到小姑子身前，恨不得给小姑跪下，一迭声追问。 “小妹，你怎么不早说？呜呜，当真如此，青青就不用砍头了，是不是？” 谷院长点头，淡淡应道：“大嫂平日太过溺爱青青，借着这件事，多焦虑几日，以后也会更严格教导青青。” 谷大夫人脸红，有些羞愧，又有些气恼。 小姑子即便要教训她们母女，也不该在这样的大事上作筏子…… 这个时候，突然有婆子来报，“碎金滩的温夫人派人来了！” 谷家众人都是精神一震，赶紧请人进来。 琼嫂子一身青色袄裙，黑发梳理的整整齐齐，拎着篮子进屋，规规矩矩给谷家众人行礼。 谷院长抬手示意她免礼，然后问道：“可是我托付之事，你们夫人那里有消息了？” 琼嫂子点头，回道：“前几日，康乐郡主特意去找了侯爷，侯爷之后寻机会进宫又求了皇上。 “皇上体谅各家贵女一时糊涂，被长公主等人坑害，所以，免去各家贵女的罪责，也不会对外公布名单。 “只要各家以后严格教导，以免重蹈覆辙。” “呜呜，太好了，太好了！”谷大夫人第一个欢喜的哭了出来。 谷青青也是抱了母亲，泣不成声。 死里逃生！ 只有这四个字能表达她这一瞬的心情。 其余谷家人也是欢喜，纷纷安慰个不停。 良久，屋里才算安静下来。 琼嫂子一直眼观鼻，鼻观心，不曾抬眼多看一眼。 这会儿，她才上前，把手里的篮子递给谷院长。 “谷院长，这是郡主托付碎金滩的神医，配好的药材，也写了用法用量。 “贵府的姑娘放心服用，三日后，芙蓉膏留下的隐患就彻底消除。” 谷院长没想到还有如此周全的安排，赶紧起身接过，说道：“回去后，替我多谢郡主和温夫人，改日我一定登门亲自道谢。” 琼嫂子行礼，然后就告辞了。 自然有谷家的婆子跟上，塞了一个小荷包…… 谷院长难得见了笑脸，把篮子送到大嫂跟前，嘱咐道：“这次多亏了康乐郡主和温夫人，嫂子记得把礼单上的谢礼都备齐，不可失信。” 谷大夫人不知是不是脑抽了，手下有些迟疑，突然冒出一句。 “那个……小妹，这药方可靠吗？青青还是姑娘家，不好随便喝外边的药方，万一伤了身体……” 谷院长瞬间冷了脸，扔下篮子，冲着父母点点头，就径直走了。 谷大夫人被闹个没脸，忍不住同公婆抱怨，“父亲，母亲，我不过就是多问两句，小妹居然恼了……” 谷老太爷没说什么，拂袖而去，留下空间给老妻教导儿媳。 谷老夫人最疼守寡的小女儿，于是也没给儿媳留情面，骂道：“你小妹是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次她肯出面求人，就是心疼你和青青，结果你还这幅模样，好似她要害青青一般？ “那温家夫人十几年不开怀，就是得这位碎金滩的神医调理身体，如今马上就要生了！ “这新都，想求这位张神医开药方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你小妹正感激人家温夫人和康乐郡主想得周到，你居然还嫌弃，简直是不知好歹，不知所谓！ “下次有事别找你小妹了，我都替她寒心！” 谷大夫人听得脸色羞臊的通红，赶紧起身行礼道歉，“娘，我错了，真是一时想差了。我这就去准备谢礼，过后再去给小妹赔礼！” 不说谷家如何，只说距离菜市口一里多路的街路上，这会儿正热闹。 开始，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儿。 只是一眨眼间，就有无数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甚至是土块和石头，奔着游街的队伍扔了过去。 而且，绝大部分都瞄准长公主一家人！ 平日高高在上的长公主，这会儿头上挂着菜叶子，脑门糊着鸡蛋黄，气的破口大骂个不停。 跟在她身后的包蕾，也没好到哪里去，好像臭水沟里刚捞上来一般，头发和衣衫都在滴答着脏水，真是野狗见了都要绕路走。 三更奉上，从外边回来，耽误了一会儿，更新晚了，宝子们见谅啊！群抱抱！ 第七百四十三章 一刀断生死！ 长公主扯动绳子，带累的包蕾差点儿摔倒。 包蕾一直沉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 她抬起一脚，狠狠揣在长公主的腿弯。 长公主咣当一下，摔个结结实实，磕了一嘴的血。 不等她回头看去，包蕾已经骑在她背上，合拢拳头疯狂捶打起来。 “打死你，打死你！都怪你这个蠢货，呜呜，只有你儿子是人，我们都是牲口，是不是？！ “当年他宠妾灭妻害死我娘，你帮忙掩盖下来，如今又因为他闯祸，搞得家破人亡！ “最该死的就是你，你这个老妖婆，怎么没判你凌迟处死？！” 长公主被打懵了！ 原本还在砸烂菜叶和鸡蛋的人群也懵了，下意识停了手。 长公主挣扎起来，破口大骂，“死丫头，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祖母，你好大的胆子，你给我住手！” 可惜，包蕾根本不听，只是疯狂打个不停，好似要把多少年的怨恨都发泄出来。 长公主到底年长力气大，找了个机会把包蕾反压在身下，开始回击。 祖孙两个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现场上演了一出反目成仇。 有看热闹的人，不断喝倒彩，声声不断。 “打，往死里打，都是祸害，打死一个少一个！” “就是，没有一个好东西，死了清静！” “这时候知道错了，先前干啥去了！” 等到看守的官差把两人拉开的时候，长公主已经是满头满脸的血，包蕾嘴里掉了两颗牙，鼻青脸肿。 官差也不客气，抄起刀鞘，一人给了几下，骂道：“马上都要掉脑袋了，还闹什么？ “一人一刀痛快上路，下辈子做个好人！” 说罢，他就吆喝着前边加快速度，长公主和包蕾都来不及说什么，就被拉扯着踉跄往前走了。 至于被长公主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宝贝儿子，这会儿在队伍后边，因为犯了烟瘾昏死过去，直接在路上被拖行，衣裤破碎，同死掉没什么区别了。 新都没成为新都之前，只是一个州府，用于砍头的菜市口，几年也没机会热闹一次。 但这一次就把之前多年的热闹都补回来了。 这会儿，一排十个木墩子摆在空地中间。 十个刽子手，头上绑了红头巾，只穿了皮坎肩，前胸露着黑毛，手里捧着锃亮的鬼头刀。 围观百姓悄悄看一眼，都是吓得忍不住多后退两步。 断头台后边，摆了一张桌子，三张椅子。 新亭侯坐在中间，左边是宫里的冯公公，右边是刑部尚书大人。 这三人代表的是主审人、皇上和朝堂。 聚集在一起，就是天武所有势力一致对外，坚决要把芙蓉膏连根拔除的信念。 站在场外，等着为家里人收尸的人群，即便哀哭不忍，也没有一个敢上前求情或者拉扯的。 眼见日头到了天空正中，刑部尚书说道：“侯爷，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侯爷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只是点了点头。 冯公公立刻取了圣旨开始宣读起来。 所有人都跪倒在地，冯公公读的抑扬顿挫，其实却没有过心。 他偶尔扫一眼即将被砍头的众人，还有些厌恶。 怎么就接了这么个差事呢？ 满眼的倒霉蛋儿，满耳的哀苦求饶，真是晚上睡觉都容易做噩梦。 改日一定要抢个去碎金滩的差事，必须去郡主的暖房多坐一会儿。 多看看那些盛开的花儿，吃几个清心的果子，否则都去不掉这个晦气！ 他这里可以走神，其余人却是听得无比认真啊。 再次确认家里人要被砍头，有人又哭了起来。 而那些被判苦役的，却是劫后余生，想笑不行，哭又不敢，卡在中间很是为难。 倒是那些被主家派来打探消息的奴仆很高兴，乐颠颠往家跑。 因为他们府上的小姐，果然没在名单上，甚至圣旨上一句都没提。 这般别说被砍头，就是以后都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事，谁敢找茬儿就是违抗皇命！ 很快，木墩子前就被按下了十个人。 其中，长公主、长公主儿子、包蕾，这一家子就占了三个位置。 实在是因为他们身上的民愤太大，被害者变成了加害者，可怜人也最可恨！ 原本在路上还生龙活虎打在一处的长公主和包蕾，这会儿已经吓瘫了。 她们几乎是被扯到了断头台前！ 长公主嘴里嘟嘟囔囔，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 “本宫是长公主，我要见皇上!” 倒是包蕾，两眼放空，木偶一样。 这一刻，脑袋被按在木墩子上，她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的大好年华，怎么就走到了尽头？ 若是她没有生在包家，若是她没有觊觎白云间，若是她…… 可惜，谁也不可能给她答案了。 刽子手一口烈酒喷到雪亮的刀刃上，高高举起，用力砍下。 噗嗤一声，血溅三尺，人头骨碌碌滚出去。 无论好坏，幸福还是怨恨，一辈子就结束了。 菜市口对面不远的一个茶馆里，二楼的小隔间，窗子被推开了一条缝儿。 这会儿冷风钻进去，好奇的转了一圈儿。 就见脸色惨白的三公主昏死在椅子上，吓的两个嬷嬷差点儿尿了裤子。 她们一个劲儿的掐着三公主的人中，冷茶水泼脸，好不容易才让三公主醒来！ 三公主恍惚了一下，哇哇大哭起来。 “呜呜，包蕾死了，脑袋还滚那么远！呜呜，她在看我！ “她在恨我平日欺负她，她在恨我没有给她求情！ “我想去求情的，可是母后不让！” 两个嬷嬷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她们虽然是公主的教养嬷嬷，但到底是奴婢，怎么能当真违背公主的意愿。 于是，方才公主发脾气，闹着要出宫来，最后看一眼包蕾。 她们拦不住，就想着公主看过了，死心了，以后就好伺候了。 哪里想到，运气这么差啊…… 刚赶到这里，上了楼，一推开窗户，正巧就看到行刑，人头乱滚…… 若是被皇上和皇后知道，她们的脑袋也一样保不住。 其中一个嬷嬷赶紧劝道：“公主放宽心，您想多了，包姑娘是自作自受，同您可没有干系啊。” “是啊，公主，她先前还想害您，您忘了？”另一个嬷嬷也跟着劝道。 “咱们赶紧回宫吧，找个太医好好看看，您可不能被吓出病来，老奴担不起啊。” 两人合力把三公主带出了茶馆，迅速回了宫。 但进了宫门，三公主却坚持要去见皇上。 也不知道三公主这次同皇上说了什么，出来时，除了眼睛肿的厉害，神色里却没了往日的不忿和傲慢…… 第七百四十四章 被馅饼砸的有点儿懵！ 而冯公公也如愿以偿跑了一趟碎金滩，把点心铺子分店的契书给了佳音。 佳音刚从城里回来，突然得了个铺子，简直是天上掉了个馅饼，砸的她一头雾水。 于是，冯公公坐在暖房里，吃着葡萄，眼看着小太监们“薅羊毛”的时候，佳音就赶紧问原因啊。 冯公公也对得起这手里那串紫得发黑的大葡萄，边吃边把三公主如何被吓得半死，然后幡然悔悟瞬间成长的事说了一遍。 末了，他还说道：“郡主，这铺子是公主主动求皇上赏赐给您。 “三公主说了，包蕾死了，这铺子也给郡主了，她同郡主的恩怨就算抹平了。” 佳音特别想翻个白眼，三公主这话说的，好像包蕾被砍头是她的手笔一样。 虽然她在中间，确实起了催化剂一样的作用，但根本上却是长公主一家自己作死…… 不过，无论如何，三公主以后不找茬儿，也是好事。 为此，佳音亲手给她摘了一篮子各色果子，又在篮子边用心编了不少花朵，装扮很漂亮，让冯公公带了回去。 怎么说人家也是公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人家递来橄榄枝，她总要笑着接好了。 更何况，这果篮子不只是给三公主的，还是给皇上和皇后看的。 果然，冯公公把薅回去的“羊毛”送进御书房，皇上就问了个仔细。 听说佳音亲手给公主准备了果篮儿，两个小丫头化干戈为玉帛，皇上也高兴了。 正巧，南边献了一批笔墨纸砚，皇上大手一挥，送了佳音这个乖丫头一箱子！ 佳音这一天，真是莫名其妙的连连发财。 以至于，晚上侯爷回来的时候，她第一个冲出去报告好消息。 侯爷怕身上有血腥气，冲撞了家里人，刚刚洗澡换了衣衫，头发还带了三分水汽。 佳音赶紧扯了义父坐在火盆边。 正好，李老四也从温泉山谷那边回来，初融的积雪把他的棉鞋湿透了。 于是，佳音又把亲爹也扯过去，坐到了侯爷身边。 在外威风八面的侯爷和将军，这会儿在小管家婆的闺女面前，就像个排排坐，等着吃果果的小朋友…… 李老太、李老二和陶红英等人看得好笑。 李老太对孙女从来都是无脑宠爱，开口就夸赞，“俺们福妞儿就是孝顺，见不得她爹和义父吃一点儿苦呢。” 佳音跑去回了奶奶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就忙着给两个爹又分别塞了一碗热茶。 忙完，她才炫耀起自己新得的铺子和文房四宝。 李老四听了那铺子的位置，偷偷抽冷气。 他的军饷怕是攒上几年，也买不下半间，等再出征的时候，他还是努力杀蛮人，多缴获点儿战利品吧！ 否则，他这个当爹的，真是要靠闺女养老了。 侯爷倒是不惊讶，因为他下午进宫时候，皇上已经说过了。 佳音笑的眼睛像月牙，说道：“正好我娘要开酱菜铺子呢，我觉得分店的位置正合适。 “上次看的那个，倒是不错，可惜被人临时截胡了。这次自家铺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说罢，她喊了娘亲过来，笑嘻嘻问道：“娘，我出铺子，你出方子，咱俩一人一半利润，怎么样？” 陶红英嗔怪瞪了闺女，笑骂道：“小财迷，跟你娘也算的这么清楚。 “好吧，明日咱俩进城去看看铺子再说。” 李老太也是赞同，开口给孙女撑腰，“福妞儿说的对，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们是亲母女，也得算清楚了。” 这时候，侯爷喊了门外的亲兵，带了个胖子进来。 这胖子正是先前戴罪立功那个，名字叫王富贵。 可惜，他心心念念要救出来的老娘，被瑶池那些人偷偷圈禁着，没几日就死了。 王富贵伤心欲绝，这几日几乎不吃不睡，看的所有人都觉得可怜。 侯爷先前答应他帮忙救母，如今没有救成，略有愧意。 于是，查清楚王富贵的底细之后，他禀明了皇上，打算把王富贵安顿在二村，继续做厨子。 二村那些老兵伤兵，平日吃的都是大锅饭。 做饭的都是村里的妇人，味道肯定能入口，但好吃就谈不上了。 如今有个厨子，也算是给老兵伤兵们的福利。 另外，瑶池的背后之人还没找出来。 今日砍头的砍头，发配苦役的发配苦役。 只留了这个算是“叛徒”的王富贵，万一以后背后之人恼怒，找他报仇雪恨，还能趁机抓住一些什么把柄和线索。 王富贵很是憔悴，整个人瘦的有些脱相了，但能看得出，他眼神清正，不像是个大奸大恶之人。 于是，李家人很是安慰了他几句，末了让亲兵送去了二村，交给小翠夫妻帮忙安顿。 以后，王富贵的工钱走侯府的账册。 但逢年过节，二村发任何吃食用物，都有他一份…… 很快，晚饭端上来，众人一起围坐吃饭。 李老太问起白日之事，就说道：“听说那芙蓉膏，一小盒就是百两黄金，今日焚烧了几大箱子，起码有几十万两了吧？ “若是这些金子可以兑现就好了，足够支持出征收复江北了。” 众人都是点头，李老二也是说道：“是啊，几十万两也足够安顿几万流民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晨，处置完家事的陈传和陈大老爷就带了家人，一个没落地回来继续干苦役了。 不知道他们回家之后，经历了什么，但明显干活儿更认真，少了先前的怨怼和敷衍。 新村众人看在眼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 人总要为了自己的错误负责！ 二月二，烀猪头，吃猪手。 吃的满嘴流油之后，家家户户也就正式开始为了春日忙碌。 文娟的预产期就在这半个月，所以家里准备产房和用物，也忙碌起来。 李震生彻底接管了仙客来，家欢每晚都会回来。 赵玉茹更是从洛安搬了回来，准备迎接孙子，照管儿媳的月子。 李老四也想看看侄孙的小脸再走，可惜军营那边忙起来了。 而且，李勇已经坚守快一个月了，他要赶紧过去接班，换李勇回来住几日，否则龙凤胎都不认得他们的爹爹了…… 结果，李老四前脚刚走，后脚儿家仁就从洛安回来了。 温先生已经去过书院了，亲口同周院长请求，让家仁得了走读的准许。 周院长很看好家仁，对他的课业也很清楚，自然支持他更好的发展。 左右以后家仁还是要回到学院准备举人考试，书院应得的荣誉绝对不会少！ 但家仁到家陪着奶奶和家里人吃了饭，却提出以后想常住城里小院…… 第七百四十五章 头等大事！ 方便他结交友人，更方便同父亲学着经营百花园和赈济署。 当然，他也会经常回家来小住。 李老太有些失落，但转念想想，城里到碎金滩这么近，以后孙儿不受书院束缚了，想回来随时能回来。 所以，她也就点了头。 当家人都同意了，其余人更不能拦阻了。 于是，选了个天气好的日子，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坐车进城，帮家仁拾掇行李。 为防备万一，赵玉茹留在家里守着文娟。 温先生原本在家仁这个小院儿住了许久，就是如今偶尔忙的晚了，也会临时来落个脚儿。 为了表示敬重，家仁依旧把正房留给温先生，自己选了东厢房，作为日常起居。 东厢房三间，靠南侧一间做卧室。 卧室的隔壁耳房是灶间，平日烧水或者做饭，卧室的大炕就会被烧热。 夏日时候，不喜欢热炕，还可以扯动灶间一块挡板，简单修改烟道，大炕就不热了。 中间的堂屋放了桌椅，留着待客和吃饭起居。 靠北侧那间则是书房，几乎三面靠墙都是书架，放着洛安书院搬回的几百本书。 这些书来自郭家，放在书院这么久，使得太多先生和学子受益，也帮着家仁结了很多善缘。 如今，书院基本都抄录了一份，属于李家这份也就可以收回来了。 对于哥哥单独居住这件事，佳音可是比谁都高兴。 她这几日忙着在空间里给哥哥挑选用物，真是玩的不亦乐乎。 就好像前世离家上大学一样兴奋！ 这会儿，书房墙壁上挂画，多宝阁上的小摆件，书桌儿上的文房四宝等等，都是她精心准备的。 甚至几个屋子，她还放了几盆盛开的花。 卧房是散发悠悠香气的茉莉，堂屋是喜庆又热闹的金桔，书房则是高雅的君子兰…… 李老太和陶红英则帮着家仁张罗新被褥，叠放衣衫鞋袜。 家仁眼见这般，原本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早就学会了生活自理，照料自己的衣食住行，但家人忙里忙外，却是对他的关心和疼爱。 日头升到正中的时候，家欢拎了食盒从仙客来赶过来，见得四处都整齐干净，他就笑道：“我还想着帮忙干活儿，没想到来晚了。” “都是小事，哪里用你帮忙了。”李老太扯了这个憨厚的孙子，帮他擦去脑门上的汗珠子。 不必说，正午是酒楼里最忙碌的时候，家欢为了过来，定然是一直没有停歇的站在灶台前煎炒烹炸了。 想起这点，李老太很心疼，但也越发骄傲了。 旁人家里儿孙多了，都怕孩子们吵架。 但在李家，却绝对不可能。 哥哥们照顾弟弟，弟弟们体谅哥哥，少有的和睦。 果然，家欢打开食盒，里面的几个菜都是家仁爱吃的。 一家老少擦了桌子，刚要摆上饭菜开吃，院门却被敲响了。 狗剩儿跑去开门，迎进了贾旭和卢综两个。 他们也提了食盒，显见是要为家仁的新居贺喜。 他们也没想到李家老少都在，赶紧行礼。 李老太笑呵呵招呼他们一起吃饭，说起闲话儿就问问他们怎么没在书院上课。 贾旭和卢综本就是在书院挂着学籍，不必日日去读书，只要考试时候回去就好。 如今家仁走读，他们也顺势跟着离开了书院。 以后，贾旭要试着接手家里生意，历练一下。 卢综也要替家里经营，同新都这边的世交亲朋走动。 但贾旭依旧要住在家里，受家里规矩束缚。 卢综倒是有自己的院子，但时刻要端着一些世子爷的架子，也累得慌。 所以，两人就打上了家仁这个小院的主意。 两人想着偶尔跑来同住三两日，也尝尝自由的滋味。 没想到，第一次上门，就撞见了李家好几口人在。 幸好，日头西斜时候，李老太等人就走了。 小院儿彻底成了年轻人的世界！ 晚饭没有午饭丰盛，却都是下酒菜，免不得，三个人都喝得半醉…… 佳音看过大哥的小院儿，回家之后，终于开始关注被她扔到脑后的郡主府了。 说来也巧，第二日，周大人就登门拜访，说起继续建设郡主府之事。 佳音当然是一万个支持，要银子给银子，要东西给东西！ 于是，郡主府就顺利的继续开工。 工匠们不等干活，就一人拿了二两银子的开工红包。 惊喜之下，所有人也越发用心了。 佳音原本还想跟着多掺和一下，尽力打造一个符合她心意的新家。 但大哥却派人回家来讨要果篮，顺带求妹妹帮他扯根“红线”。 原来，家仁想去邢家拜访，同邢大人探讨一下课业，当然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见一见心上人。 佳音摩拳擦掌，帮哥哥娶嫂子进门，这可是头等大事。 她好好准备了果篮，又抱了一盆墨兰。 兄妹俩到了邢家，墨兰送给邢大人，果篮就拎去了后宅。 邢大人官职不高，但毕竟身在朝堂，自然也清楚芙蓉膏一案。 这段时日，新都里的姑娘，沾染了芙蓉膏的，要极力撇清。 像婉儿这种根本不搭边的，更是深居简出，防备旁人胡乱猜测，把她们的清白名声毁了。 所以，年后婉儿除了让人给李老太送了一双鞋子，给张神医送了两盒子亲手烤的点心之外，也没有去过碎金滩拜访。 如今佳音来了，婉儿可是欢喜坏了，仔细问了好半晌，才算放心。 邢夫人在一边也是听得直念佛，倒是邢宁好似屁股上长了刺一样，坐在椅子上左右扭动。 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他就闹了起来，“娘，我和姐姐已经在家圈了快二十日了，每次要出门，您总说外边乱。 “如今郡主和家仁哥都来了，外边肯定没事了。 “您就大发慈悲，让我和姐姐出门去走走吧。 “我们不乱走，就去点心铺子喝杯奶茶，吃块白云糕，好不好？” 邢夫人疼小儿子，又见闺女红了脸，猜测她也想同未来的夫婿多说说话，了解一下，她就点了头。 于是，又等了半个时辰，邢夫人让前边书房里的邢大人过足了好为人师的瘾头，这才放了儿女同家仁和佳音兄妹出门。 四人一路坐车去了商街，到点心铺子坐了坐，带了一些点心和小食，又去了百花园。 佳音引着邢宁，一边吃点心一边四处玩耍。 留出了足够的空间给大哥和未来大嫂说悄悄话。 家仁很有分寸，担心邢家惦记，午饭前，就把婉儿姐弟送了回去。 果然，邢大人和邢夫人都很满意。 也为家仁以后再来约婉儿出门，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佳音给哥哥做完神助攻，就乐滋滋坐车回碎金滩了。 有叶山驾车，冬梅和水灵随行，家仁很放心，就没有送妹妹。 结果马车刚出城，没走出多远，就迎面碰到一骑快马！ 三更奉上~~~ 第七百四十六章 星星落我家！ 不等冬梅开窗探看，叶山已经开口喊了来人，“郑禾，你这是去哪里？” 郑禾勒了马缰绳，高声喊道：“二少夫人要生了！老夫人吩咐我去找二少爷回来呢。” “快去，快去!”叶山赶紧摆手，示意他继续赶路。 马车里，佳音和冬梅都听得清楚。 佳音兴奋的说道：“山叔，快走，快走，回家看小侄儿！” 叶山笑了，扬起了手里的马鞭。 枣红马被鞭子威胁，跑的飞快，没用多大一会儿就到了新村。 佳音跳下马车，拎着裙子就往院子里跑。 李老太正在后院里转圈儿。 之前，家里早就把空余的一个套间，拾掇成了产房。 这会儿，赵玉茹、刘嫂子、吴大娘还有小王庄请来的稳婆正在里面忙活，不时传出文娟的低声痛呼。 眼见孙女回来，李老太一把抱起了孙女，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迭声问道：“福妞儿，你说，你嫂子一定会顺利生下孩子，是不是？” 佳音重重点头，给奶奶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当然了，奶奶放心，我嫂子一定会很顺利生下一个又胖又健康的小侄儿！” 李老太立刻眉开眼笑，抱了孙女晃来晃去，“好，好，俺们福妞儿最有福了，福妞儿说啥都能实现！” 这个时候，陶红英端了一碗鸡汤面条从小灶间出来，见祖孙俩这般腻歪，就笑着说道：“娘，文娟刚发动，还有一会儿才生呢。 “您带福妞儿去前边坐着，估计张神医也快过来了，这里有我们呢，肯定没问题。” 李老太点头，回道：“真是老了不中用了，我记得生福妞儿那会儿，我也没这么惦记啊。 “如今帮不上忙，还手脚发软，脑子嗡嗡的。” 佳音同娘亲摆摆手，然后扶着奶奶往前边去，笑着哄奶奶。 “我奶奶才不老呢，等我以后嫁了人，生孩子时候也要奶奶去坐镇。” 李老太轻轻拍了孙女一把。 “哎呀，不知羞，咱们是大姑娘了，以后可不能再这么说，被人家听见了会笑话。” 说着话的功夫，张神医已经到了。 村长和赵叔几个听到消息也过来凑热闹，一起坐在堂屋里喝茶闲话儿。 张神医许是瞧着李老太有些紧张，就安慰道：“家欢媳妇儿的脉相，我隔三差五就会诊一诊。 “今日生产是瓜熟蒂落，肯定没问题，大伙儿都等好消息吧！” 果然，李老太脸色好转了不少。 村长也是笑着说道：“想想咱们当初在山里求活命，那时候就怕谁家汉子说婆娘怀上了，那可不是喜事，简直是噩耗！ “再看看如今，咱们这日子红红火火，这个时候赶来投胎的孩子都是有福的，特别是生在李家简直是直接掉福坑儿里了！” 众人都是听得点头，笑着附和。 这般闲话了一会儿，家欢就快马赶回来了。 一进院子，他还有些懵，不知是先给长辈们问好，还是先去看媳妇儿。 李老太哭笑不得，走出去推了孙子一把。 “赶紧去看你媳妇儿，隔着窗户跟她多说几句，她正给你生孩子呢，可不许惹她生气。” “哎，哎！” 家欢大步冲去后院了，很快就听他大着嗓门喊着，“文娟，我回来了！ “你好好生孩子，别害怕，等你生完了，我给你炖水晶肘子！” 前院众人沉默了一瞬，转而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不愧是厨子，这样的时候，给媳妇许诺鼓励的都是吃食，而且出手就是大菜！ 产房里，赵玉茹等人也是忍不住笑个不停。 文娟羞愧坏了，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知道的人，怕是以为她又馋又懒…… 天黑时候，李老二、温先生和李震生，都从城里赶回来了，齐齐聚在前院堂屋，等待李家第四代的降生。 许是小家伙觉得牌面足够了，终于努力挣扎，离开了母亲的肚子。 稳婆累的满头汗，但抱着胖娃娃，还是忍不住笑起来，嚷道：“哎呀，是个带把儿的胖小子，这个头儿足有七斤多！” 很快，前边就接到了消息，众人纷纷起身，笑着道恭喜。 李老太高兴的合不拢嘴，脚下生风一样跑去后院看了孙媳妇，又抱了襁褓里的重孙到前院儿。 众人围拢在一起，纷纷夸赞胖小子长的好。 佳音翘着脚，努力想把小侄儿看个清楚。 记得前世一个大学同学结婚生孩子，她去探望，曾经看过一眼刚出生的孩子，皮肤红彤彤，脸上都是皱褶，简直像个小猴子，丑极了。 她当时满口夸赞孩子好看，其实心里百般惊讶吐槽。 但眼前这个小侄儿，头发又黑又浓密，白白的小脸儿，不知是不是饿了，吧唧着红润的小嘴，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佳音忍不住抬手点点他的小脸蛋儿，胖小子居然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佳音好像看见了世上最耀眼的星星。 “奶奶，我小侄儿的乳名叫星星，好不好？ “你看，他的眼睛就是星星！” 李老太对孙女有谜一样的信任，听得这话，立刻就点头，“好，胖小子的乳名就叫星星。 “至于大名，让你大伯他们头疼去！” 李星星，李家第四代的胖小子，吧唧两下小嘴，又懒懒的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对这个名字是默许了，还是根本不在意…… 二月初八这日一早，李家众人就早早起床忙碌。 原因无它，今日是星星小朋友的洗三日。 日上三竿时候，刘夫人、贾二夫人和邢夫人等等都坐了了马车赶到了。 李老太陪着她们说了几句话，就去看了文娟。 托佳音空间的福，文娟从怀孕开始，吃的果子和蔬菜，大半都是空间出品。 这些果子和青菜虽然没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奇功效，但味道好，也蕴含了淡淡的灵气，长期食用，养身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文娟身体很好，没有其余女子怀孕时候必须经历的呕吐、抽筋、水肿等状况。 就是如今生产完，恶露也顺利排干净，然后粮袋子鼓鼓。 每次都让星星小朋友吃到饱，吃到吐…… 来到人世短短两日功夫，星星小朋友就已经出息了很多，白白胖胖像个肉滚子。 新生命总是让人想到希望俩字，面对这样的孩子，谁都是脸上的笑收不起来。 众人围着孩子，真是有说不完的话。 第七百四十七章 过路财神 直到前边来催了，李老太才抱了孩子出门。 堂屋里，前日接生的稳婆，摇身一变又成了收生姥姥。 她一手抱了星星，一手轻轻撩了一些水，拍在星星脸上和脑门上。 星星不明白怎么回事，手刨脚蹬的表达他的愤怒，扯着脖子哭嚎起来。 围观众人，纷纷哄笑起来。 “好啊，响盆了，这是个结实的小子！” “哈哈，嗓门真亮，真有劲儿啊。” 刘夫人、贾二夫人、邢夫人和温夫人等人，一边夸赞着，一边把手里金银锞子扔到铜盆里。 她们退下去，蕙娘、小翠和刘嫂子等村里妇人们又上前扔了一波。 虽然这次换了银角子和铜钱，但依旧让收生姥姥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子了。 因为按照规矩，这扔到盆子里的东西，可都是要给她的。 于是，她越发麻利的忙了起来，嘴里的喜话儿更是一套又一套。 男人们围在外边看热闹，也挡着调皮的冷风，生怕吹到了胖小子。 李老三忍不住抻着脖子，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大孙子，骄傲又激动。 彭先生这个外公也来了，捋着胡子，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过世的发妻，眼圈儿微微有些红。 家仁带着礼哥儿和猫哥儿把家欢围在中间，都是羡慕。 猫哥儿这个淘气小子，甚至还说道：“我什么时候能娶媳妇儿呢，我也想生个儿子！”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纷纷抬手揉乱了这小子的头发。 “臭小子，嘴上还没长毛呢，就想着生儿子了！” “就是，小小年纪就要娶媳妇儿，你会赚银子养家吗，你攒够聘礼了吗？” 猫哥儿不服气的挺起胸脯，恼道：“我当然有办法，你们等着看吧。 “我以后一定会非常富有，别说娶一个媳妇儿，十个八个都没问题！” 家仁拍了弟弟一把，笑着提醒道：“咱家不许纳妾！” 猫哥儿立刻改口，“那就娶一个媳妇儿，生十个八个儿子！” 众人哄笑的更厉害了，谁也没把这小子的话当回事…… 很快，洗三结束，星星就被抱回了后院。 前院的酒席就开始了。 收生姥姥惦记她们庄子里还有一个妇人随时要生产，于是兜着铜盆里的金银，还有李家额外给的十两银子，外加一大条肉、一盒子点心，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照旧，前院里坐的是老少爷们儿，后院是女眷们欢聚之处。 女人们不喝酒，吃饱就撤了桌子，端上果子点心说闲话儿。 贾二夫人和刘夫人见没有外人，就说了几句悄悄话。 原来，先前死里逃生的那些贵女们，已经备好了谢礼。 因为不想被人闲话儿猜测，所以，各家没有直接送到碎金滩，而是从贾家和刘家转了一道。 两人商量了一下，借着这次机会都拉过来，送到侯爷院子里了。 佳音听得心里痒痒，恨不得立刻过去看看，但又怕众人笑话她财迷，只能端坐在奶奶身边装个小淑女。 可惜她频频走神儿，惹得大伙儿看出端倪，都是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午后送走了客人们。 佳音领着哥哥们直接冲去了隔壁。 那几家贵女提心吊胆了许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都是后不怕已。 对佳音这个救命恩人也是真心感激，所以她们出手很大方。 除了先前礼单上的东西，额外又添加了两成。 佳音把药材归类，让人送去了张神医那里，算是老爷子研究药方的辛苦费。 其余所有绸缎布料和毛皮里，佳音又挑出一块合适的，准备给义父做个夹棉的袍子，这时节穿着正合适。 毕竟没有义父，事情不能这么顺利。 其余都送回自家的库房，等奶奶有空儿的时候理一理，自家人做衣衫鞋袜，或者走礼都成。 剩下的珍玩玉器，佳音详细分了分。 烟台、笔洗和玉摆件儿一类，给二伯、大哥和六哥。 金蟾蜍的四脚香炉给大伯，蟒蛇皮的马鞭给爹爹…… 总之，家里的老少爷们儿基本人人都有份。 最后，谢礼里最多的就是各色首饰了。 金、银、宝石、翡翠、象牙、玛瑙等等头面，加一起足有三十几套。 额外还有整盒的珍珠、宝石，甚至还有几块上品的羊脂玉、鸡血石等等。 可以说，这些东西放在一起，价值肯定超过一万两了，足够整治一份丰厚的嫁妆了。 佳音挑挑拣拣，玩的不亦乐乎…… 晚上吃饭时候，家里人就都接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儿礼物。 李老太拿着绸缎布料单子，再扶一扶头上的五福捧寿簪，真是哭笑不得。 “咱家福妞儿啊，说财迷起来是真财迷，看见金子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 “但说散财，也真是大方，分东西更是人人有份。 “我看啊，这丫头就是个过路财神，进的多，散出去的更多！” 佳音钻进奶奶怀里，撒娇道：“奶奶说错了，东西都给了咱们家人，那财还在咱们家啊，没跑出去，不算散财。” 李老太搂了孙女，在她额头亲了一口，叹气道：“谁都说你是家里最得宠的，万事不用费心。 “其实你就是长了个七巧玲珑心，最是多思多虑，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被你放心里惦记着。” 佳音在奶奶怀里拱了拱，心里暖的像汪了一罐蜜。 “奶奶放心，等我哥哥们都娶了嫂子，我就不管他们了。 “以后只管奶奶，把奶奶打扮成天武最漂亮的老太太！” 李老太被哄得哈哈大笑，“那奶奶怕是要被人家骂成老妖精了！” 不说李家这边如何热闹，只说城里邢家也刚刚吃过饭，儿女回了房间。 邢夫人就拉了丈夫一起说悄悄话儿。 “老爷，婉儿的亲事，还是要尽早定下来，不能再拖了。” 邢夫人皱眉，抬手给丈夫倒茶，开口就是这一句，惹得邢大人瞪眼睛。 “怎么，夫人今日去李家，看出什么不好了？” 邢夫人嗔怪笑了，应道：“你这人，怎么颠三倒四的？若是李家行事不好，我怎么可能要尽早定亲？” 邢大人松了一口气，也不敢惹妻子生气，赶紧承认错误。 “好，好，都是我错了。那你说说，为何要早定亲啊？ “婉儿虽然到出嫁的年纪了，但这几年你身子不好，都是她在当家，很是辛苦。 “我这个做父亲的觉得亏欠她，还想多留她在娘家享福两年，也给她再攒一攒嫁妆……” 第七百四十八章 邢大人的求生欲爆棚！ 邢夫人摆手，笑道：“我怕嫁妆攒好了，家仁这么好的女婿也被人家抢走了。” 说罢，她仔细同丈夫说起今日在李家的见闻。 “老爷，你不知道，今日洗三这个孩子的父亲家欢，是三房的长子，人品没得说，但读书不成只喜欢下厨。 “所以，平日他都是跟着李家大老爷在仙客来帮忙，据说也能独挡一面了。 “孩子的母亲文娟倒是出身不错，洛安书院的教授之女，能写会算。 “但自小没有亲娘教导，被父亲的小妾苛待，日子也不好过。 “按理说，这样的小夫妻俩，在家族里，甚至是他们整个三房都会不受重视，毕竟不能封侯拜相，光耀门楣。 “但我今日仔细看过了，李家从老太太到郡主到几个孩子，所有人对三房没有一点儿轻视。 “甚至文娟吃的月子饭都是她婆婆和婶娘亲手做的，因为不放心丫鬟婆子们…… “而且她们家也没有男人不能进房间，不能照看坐月子媳妇儿的规矩。 “我甚至看见家欢给文娟端鸡汤，抱孩子哄睡觉。” “这……这不合规矩吧？也太荒唐了！” 邢大人惊讶，有些不赞同的问出口，结果却立刻被妻子炮轰！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再说规矩都是你们男人定的，哪里管过我们女子愿意不愿意？！” 邢夫人想起前事，真是又气又伤心，直接抹了眼泪。 “当初，我生婉儿时候还好，但生宁哥儿伤了身体，整整有两个月躺在床上，哪里都疼，喝不完的药，还要忍受婆婆的冷嘲热讽。 “我那时候特别想见见你，跟你说说话，但你就知道守着规矩，硬是两个月没进我房里，顶多在窗外问一句就罢了。 “你不知道我多伤心！我这么多年的月子病，身体难受，其实心里更难受！” 邢大人听得目瞪口呆，想说所有男人都这样，但眼见媳妇儿掉眼泪，他又舍不得，只能赶紧哄劝。 “夫人啊，我错了！当年我也太年轻，不懂这些，让你受苦了！” 邢夫人也知道这时候怨怪，确实有些不占理，毕竟过了太多年，而且天下男子都这般，不是他家丈夫一个。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显出李家男人的与众不同和难能可贵。 若是闺女坐月子的时候，丈夫可以在一边安慰，可以一起照顾孩子，那闺女心里一定高兴，不会像她这样耿耿于怀。 “好，我不怪你，但婉儿一定要尽早嫁到李家！”邢夫人抹了眼泪，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宣告。 “好，嫁，立刻就嫁！ “明日，就让人请妹妹过来，你们姑嫂两个商量，怎么高兴怎么办！” 邢大人的求生欲爆棚，脑袋点的像小鸡琢米一样，到底哄得邢夫人露了笑脸…… 李家的新成员，星星小朋友不但长得白胖可爱，居然还继承姑姑的卖萌绝技。 这才出生几日啊，就会哄人了。 无论谁抱他，他都会睁着大眼睛，咯咯笑个不停。 任谁在他澄净的眼眸里看见自己的倒影，都能把心萌化了。 佳音白日里有空闲就要看看这个小侄儿。 什么空间啊，什么暖房啊，什么郡主府啊，都被她扔到脑后了。 这日，贾二夫人带了宝珠过来，才成功把她从小侄子的身边拉走。 贾二夫人忍不住抱了抱胖小子，喜爱的不成，又同文娟说了几句话，这才陪着李老太到隔壁坐着。 听说邢家有意把婉儿和家仁的亲事定下，李老太当然高兴了。 婉儿这姑娘稳重大气，会当家理事，针线又好，主要是还得家仁喜欢！ 只要娶进门儿，长孙有这样的贤内助，李老太就不用担心二房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忙完手里的杂事，听到动静也过来凑热闹。 众人吃着果子，很快就商量妥当了。 媒人就请洛安书院的周院长。 一来洛安书院名声极好，院长也是个德高望重之人。 二来，邢大人和李老二都同院长相熟。 当然，若是院长不方便，李老太就亲自去刘家请刘老太爷出面。 老爷子年岁大了，最近听说有些咳嗽，昨日还让人送了一篮子雪梨过去。 万不得已，李家不想劳动他老人家。 至于成亲的日期，走完所有礼数，也就差不多五六月份了，到时候找个先生算算，哪天是好日子就定哪天。 下午，送走吃饱喝足的贾二夫人和宝珠母女，李老太就火速把长孙从城里叫了回来。 邢家这么迅速答应亲事，家仁也很意外，猜测是不是那株墨兰彻底俘获了未来岳丈的心…… 但无论什么原因，这都是喜事。 第二日，李老二就带了儿子赶去洛安书院，顺道带了李老三回去看顾着食堂。 李老三这个新晋爷爷，每天都笑的合不拢嘴，在后院儿门口转着，盼着大伙儿抱孩子给他看一眼。 但他一个公爹，在家帮不上什么忙，就被媳妇儿撵回洛安书院了…… 成亲结缘是喜事，特别是李家和邢家这种两边都早有默契的。 媒人去提亲就是走个过场，不会有任何波折，还白得一份媒人礼。 所以，周院长欣然同意，约好三日后李家来车接他。 然后，他才笑呵呵收下李老二贡献的一盆杜鹃，和一只大大的果篮…… 家仁是李家长孙，第三代的领军人物，而且父亲还有爵位，以后多半要落在他头上。 所以，家仁的亲事从哪一方面来说，都要比家欢那时候隆重很多。 甚至，选了一个晚饭时候，李老太特意同全家商量，是不是要先抢着把伯爵府修葺好，在城里迎娶长孙媳妇儿。 以后伯爵府就让家仁和婉儿小两口常住，也帮着家里打理一些人情过往。 家里人在城里也有个大的落脚地，可以偶尔换着住个新鲜。 所有人自然是一万个支持，甚至佳音把郡主府的工匠都拨了过去。 只有家仁，担心家欢心里不舒坦。 结果，家欢满心满眼都是妻子和儿子，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里。 至于文娟，自从进了李家门就像掉进了福坑儿里，她做梦都能笑醒。 而且，她本来嫁的就是个厨子，从来也没奢望过那些不属于她的荣耀。 她只想守着丈夫孩子，过吃饱穿暖、平安喜乐的小日子。 家仁弄明白了弟弟和弟媳的想法，彻底放了心，就在城里忙开了。 佳音也在翻看着她的账册，想着找点儿好东西，放到大哥的聘礼里。 这个时候，水灵从外边进来，禀告道：“郡主，老黑叔求见！” 三更奉上~~· 第七百四十九章 女人只会耽误我拔剑的速度！ “老黑叔？” 佳音愣了一下，赶紧让水灵把人请到前院喝茶。 然后，她拾掇了一下，赶了过去。 老黑抱着茶杯苦着脸。 这一个正月过的，他不但没胖还瘦了。 因为，圈在村里出不去，实在太憋屈了。 原本打算正月末就走，结果出了芙蓉膏一案，涉及太广，侯爷怕有人跑来碎金滩闹事，就嘱咐他们多留一段。 这一留就到了二月中，再不出门，一年都过去小半了。 几乎是佳音一出现，他起身行礼之后，就抱怨开了。 “郡主，您是不是把我们忘脑后去了？” 佳音心虚，家里事情多，确实顾不上许多。 她赶紧说道：“当然没有了，老黑叔，我方才还在整理册子呢，已经差不多了。 “你们拾掇一下行李，三日后就可以出发了。” “当真？”老黑可是高兴坏了，当即就站了起来，“那我这就回去告诉兄弟们一声，赶紧拾掇行李。” 说完，他就急匆匆告辞走掉了。 李老太从隔壁温家回来，见得如此很是疑惑，问道：“老黑这是怎么了，急着干什么去？” “急着出门。” 佳音把事情说了一遍，李老太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他们这些人啊，就是在家圈不住的脾气。 “不过，村长给二村张罗媳妇儿呢，你也问问老黑他们，若是有谁动心思了，就多留一段。” “知道了，奶奶。”佳音也想起这事，又让水灵追上去问老黑。 结果，水灵很快就带回来一句话。 “老黑叔说，他们暂时都不想娶媳妇儿，耽误他们行走江湖，今年冬日再说。” 佳音真是哭笑不得。 这简直就是生动诠释了那句话，女人耽误我拔剑的速度吗？ 她也没空闲多玩笑了，寻个借口躲进空间就开始编写册子。 川州府同前世的蜀中四川差不多的位置，气候人文都相似。 这一趟，还是找寻药材是主要任务，额外见到特产也要捎带回来一些…… 三日后，老黑他们就带了足够的银两，拿上他们的路引和侯府的令牌，藏好雪亮的马刀、匕首，然后兴匆匆出发了。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村里的“月老小分队”就找村长汇报成果了。 可以说，十里八村的好姑娘很多，而且听说能嫁进新村和二村也很高兴。 但人家瞄准的是新村里的后生，家里富厚，靠山硬，而不是二村那些老兵和伤兵！ 当然这想法也无可厚非，一辈子的大事，人家想挑个合心意的良人，没什么不对。 但月老小分队就尴尬了！ 她们这到底算不算完成任务了啊…… 村长也头疼，就问道：“这些姑娘，确实都不错吗？” “当然了，村长！”一个婶子提高了嗓门说道：“我访过的两个姑娘都是模样好，个子高。 “在家里也是孝顺父母，又勤快本分，左邻右舍都是赞不绝口。 “而且家里人口也简单，没有祖父母和一大家子叔伯兄弟们拖后腿。这样的人家做亲家，再合适不过了。” 其余几个婶子也是点头，纷纷附和，夸赞自己看中的姑娘如何优秀。 村长被吵得头疼，就撵了她们回家歇着，然后跑去牌坊下边转悠。 碰巧，侯爷和李老四从军营回来。 先前星星降生，他们就想回来，但被事情绊住了，今日有空，赶紧回家看看。 眼见村长在路上转悠，两人就下了马，陪着村长说几句话。 这可是机会难得，村长赶紧把事情说了。 果然，什么事情到了侯爷这里都不算事儿。 侯爷一挥手说道：“大叔不必为此犯愁，这些姑娘尽管给村里的后生相看就好。 “至于二村众人，我早就让侯府管事出去买人了，前日刚刚带回三十多个女子。 “如今都在侯府简单整顿，学学规矩，过几日就送来。 “她们都是家贫，无以为生的，所以不会挑拣老兵伤兵们如何，有个落脚儿的活命之地就好。 “到时候，大管家会送人过来，还要劳烦您多费心。” 村长大叔高兴坏了，“不，不，侯爷客气了！这可太好了，解决了大问题了。” 两人邀请村长回家喝茶，村长却摆手拒绝，脚下生风一般跑去寻月老小分队。 村里确实有几个后生到了娶媳妇的年岁，还有光棍儿也得把家支起来。 如今伤兵老兵们有了指望，他也要赶紧帮着村里把那些好姑娘定下！ 后院里，李老太正同赵玉茹说话，文娟包着头发，侧身搂着胖儿子，嘴角的笑一直落不下来。 佳音坐在嫂子身边，眼见小侄儿睡得香甜，忍不住伸了手指，悄悄点点小侄儿嫩豆腐一样的小脸儿。 胖小子被扰了好梦，皱皱鼻子，就继续睡了。 佳音的手指追上去，还想再逗弄两下，却被奶奶发现了。 “哎呀，这丫头太坏了！星星这么小，你就开始欺负他了！”李老太扯过孙女，把她揽在怀里，以此来保护小重孙。 佳音扭着身子，还想同奶奶撒娇的时候，水灵就进来说道：“侯爷和四老爷回来了!” “呀，义父和爹爹回来了！”佳音立刻跳下地，跑去了前院。 李老太无奈，笑骂道：“这丫头越大越没个样子了，跳马猴子似的。” 说罢，她也下地穿鞋，然后小心翼翼抱起星星的襁褓，同文娟说道：“侯爷和你四叔肯定都是回来看星星的，我抱过去一会儿，再把星星送回来。” 文娟没有半点儿不放心，应道：“知道了，奶奶。星星在身边，我睡觉都不敢翻身，你把他抱走，我还能安稳睡一会儿。” 赵玉茹听得心疼，替儿媳整理一下头发，说道：“晚上我过来跟你一起睡，让欢哥儿挪出去。 “你除了喂奶，就是好好睡觉，欢哥儿睡觉沉，在你身边，除了让你心安，实际帮不上什么忙。” 文娟点头，满脸感激，“谢谢娘。” “谢什么，一家人。再说我们都是从你这时候过来的，知道这滋味不好受，坚持一下，出了月子就好了。” 赵玉茹给儿媳掖了掖被角，又嘱咐何嬷嬷帮忙照看一会儿，这才去了前院。 第七百五十章 意外早产！ 侯爷其实孩子缘一般，又没照看过这么小的孩子，抱了一会儿星星，那胳膊僵硬的好像石头一样，惹得星星不舒坦，皱着小眉头就要醒来。 李老四赶紧接了过去，大手托着星星的屁股，胳膊给星星做枕头，姿势标准，熟练之极。 果然，星星吧唧两下小嘴，又睡熟了。 李老四忍不住得意嚷道：“哈哈，福妞儿小时候，我可是每日都抱着，早就习惯了。” 李老太见不得儿子这个嘚瑟样子，笑骂道：“不过抱个孩子，看把你得意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呢！” 众人也是跟着笑。 佳音凑在义父身边坐着，笑嘻嘻剥了橘子给义父吃。 侯爷笑着揉揉她的头发，然后从怀里拿出两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两个羊脂玉琢磨的生肖平安扣，刻着小狗的，给了佳音。 另一个雕刻了奔腾小马的，当然就是给星星的了。 佳音握了平安扣儿，高兴坏了。 这几日小侄儿出生，她虽然也是喜爱的不成，但眼见全家的重点，从她身上转移出去了，心底深处还是免不得有些失落。 但今日，义父的一枚平安扣儿，轻易就把她治愈了。 家里人肯定也如同义父一样，不会因为星星出生，就忘了她这个宝贝疙瘩！ 侯爷见胖丫头笑的灿烂，也笑着分了她一瓣橘子。 于是，爷俩儿坐在早春的艳阳里，听着满耳的欢声笑语，咬破嘴里的橘子辦儿，二分酸八分甜的滋味，就像眼前的美好生活…… 知了声声里，又是一年盛夏。 碎金滩的河滩地，已经种满了瓜秧。 浅绿色的叶片，被燥热的微风吹拂，有气无力的挥着手。 这般就把藏在叶片下，穿着碧绿外衣的大瓜露了出来。 头发几乎完全白透的老村长，站在田里，挥舞着烟袋锅儿吆喝着村里人。 “大伙儿手里加紧啊，赶紧把瓜都盖上！这么热的天，小心把瓜晒爆了！ “一个瓜就是一个银锭子，可不能糟蹋了！” “放心吧，大叔！”一个汉子站起身，抹了一把汗珠子，再看看头顶的大太阳，骂道：“这该死的老天爷，眼瞎了不成？怎么能一个月不下雨呢！” 村长也心急，但对天地的敬畏让他立刻说道：“别瞎说，赶紧干活儿吧。 “前两年都是风调雨顺，今年旱一些也没啥！人吃五谷杂粮，保不齐都有不舒坦的地方呢。 “兴许老天爷就今年不对脾气，忘了下雨，这也是有的，过些日子，肯定就好了。” 那汉子和村人听了这话都有了主心骨，低头继续给西瓜扣上筐子。 这些筐子原本是村里老人编出来，准备售卖时候，方便运送的，没想到提前派上了用场。 这时候，不远处的路上走来几人，领头的是个老太太，扯着一个穿着大红肚兜儿、竖着朝天辫的胖小子，后边跟了拎着水壶的丫鬟和嬷嬷。 不必说，这是李老太来给村人送水了，顺带溜溜家里精力旺盛的重孙子。 村长见到，就赶紧出了瓜地，寻了个荫凉之地请李老太坐下。 李老太热的也是汗水滴答，问道：“老哥，看这天气，再有三五日不下雨，村里又该挑水浇地了。” “是啊，我也犯愁这个呢！”村长叹气，接过水灵递来的陶碗，喝了一口微微带了药材味道的水。 他就笑着问道，“郡主的医术真是越来越好了，这解暑茶不好喝，但是真管用啊，大伙儿这几天可是没有中暑的了！” 本来在一边撅着屁股同蚂蚁斗争的胖小子，听得这话，突然扭头脆生生喊了一句，“姑姑最好！姑姑最厉害！” 村长和李老太都是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村长说道：“每次看见星星，就会想起郡主小时候，好似一晃儿的功夫，郡主都是十岁的大姑娘了！” “可不是嘛！”李老太也是叹气，感慨着，“看着孩子，才知道咱们老的这么快。算起来，咱们到碎金滩也有六七年了！” “是啊，刚过来的时候，人人都笑话，明明是碎石滩，还叫了个这么张扬的名字。 “如今再看看，大伙儿把这里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碎金滩！” 村长很是骄傲，望向整个瓜田，远处的村子，隐约散着白色雾气的温泉山谷…… 这都是所有人辛劳的成果和骄傲！ 李老太又坐了一会儿，星星也对蚂蚁没有兴趣了，老少几个就往家走。 婉儿挺着大肚子，正在家门口儿转悠，她的陪嫁丫鬟春秀跟在一边，小心照顾着。 眼见奶奶回来，婉儿就迎了上去，笑着劝慰道，“奶奶，天气太热了，再出来还是选在晚饭后吧！” “好，”李老太笑眯眯应了，同样嘱咐大孙媳妇，“再有一个月你就要生了，走路时候一定小心一些。” 婉儿点头，说道：“我还想这事呢，兴许这孩子会跟他姑姑一个生辰，那可太有福气了。” “是啊，看他的本事啊。”李老太眉开眼笑，抬手摸摸孙媳妇儿的肚子，结果被里边的小娃娃一拳头顶了回来，惹得她哈哈笑起来。 “这小子脾气不小啊，长大也是个淘气的。” 星星不甘心被冷落，扯了婉儿的手喊着，“伯娘，大伯呢，陪星星玩儿？” 婉儿给他擦了擦汗，说道：“你卢伯伯和贾伯伯来了，还有宝珠姑姑，你大伯和姑姑在宴客，你要过去玩儿吗？” 星星赶紧捂了脸蛋，躲去太奶奶身后，小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不，怪姑姑，掐脸脸！” 众人都是笑起来。 星星这孩子从出生就没瘦下来过，肉滚子一样，谁见了都想掐两把他的小脸蛋儿。 尤其是宝珠，最是活泼，每次都带了很多吃食和小玩意过来，也和星星玩耍的最多。 免不得，星星的小脸蛋也遭她的毒手最多。 婉儿忍不住逗弄小侄儿，“我方才看见宝珠带了一只橘色的猫咪，特别好玩儿，星星要不要去看看呢？” 星星立刻亮了眼睛，小胖脸上满满都是纠结，好半晌之后，到底扭着胖身子跑掉了。 水灵笑嘻嘻跟了上去，一把捞起胖小子背着，就往郡主府去了。 第七百五十一章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婉儿眼见她们走远，顺口问道：“奶奶，水灵和水云也到年纪了，是不是该找人家了？妹妹那边有什么打算吗？” 李老太扶着孙媳妇儿进门，回道：“你妹妹问过她们，两个丫头都说不着急，要十八岁之后再打算。” “怎么不急呢，十八岁就……”婉儿说到一半，突然想起这里不是伯爵府，就有些红了脸，赶紧道歉。 “奶奶，是我多嘴了。这是妹妹的事，我没有干涉的意思……” 李老太拍拍她的手，安慰道：“放心，奶奶知道。你平日管着伯爵府，凡事不掌控在手里，就怕出问题。 “这没什么错，也是你的辛苦之处，家里人都看在眼里呢。 “只不过，你妹妹有些特殊。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不愿意受管束。 “别说你，就是我和你四婶都很少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你和家仁成亲后就在城里住，回来的少，自然不习惯。以后常回来，也就清楚了。” 婉儿赶紧点头，心里越发警醒了。 进门两年了，她自己管着城里的伯爵府，当家做主越来越顺手，肚里又怀了孩子，免不得心里也有些浮躁。 一时就忘了，小姑子同旁人家里的女孩子不一样。 她做的再好，只能算个好妻子。 但侯爷和公爹他们商量大事时候，却要请小姑子到场…… 温泉山谷后边的郡主府，建成也有两年了。 府邸不大，按制建造的五进大宅，套了偏院和花园，占地十亩左右。 屋舍一重重，雕梁画栋，整体看去有北方建筑的大气，着眼小处，又有江南园林的精致韵味。 特别是花园一角建了一座三层的小楼，白墙灰瓦，掩映在高大的垂柳之后，好像害羞的女子，安静又美丽。 三层楼顶，这会儿支起了大大的遮阳伞，几乎覆盖了所有空地。 伞下摆了桌子，放了茶水点心和各色果子。 一个身着水蓝衣裙的少女正低头，用特制的勺子挖着碧玉瓜球。 微风吹起散碎的刘海，露出她那白皙的脸庞，饱满的额头，柳眉大眼，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子，还有嫣红的嘴唇，分外的柔美。 站在几步开外的胖姑娘，穿了红衣，正掐着腰教训一只白狐狸和一直橘猫。 她嘴里不时威胁着，什么炖猫肉，剥狐狸皮一类，可惜橘猫和狐狸根本不怕，没打哈欠已经是给主子留颜面了。 蓝衣少女听得扭头望过去，笑得眉眼弯弯，方才柔美的神韵就瞬间添了几分灵动。 好像山间的小溪，突然遇到了山石拦路，突然就激荡起来，潺潺有声。 不必说，这蓝衣少女就是佳音了，红衣的则是宝珠。 两年一晃而过，佳音从先前胖丫头，已经抽条成了如今的美丽少女。 而宝珠却始终如一的圆润…… 佳音手下不停，嘴里却劝着宝珠。 “你可别浪费那口水了，三条和大橘若是听话，也不至于每次都挨训了。 “让它们淘气去吧，若是打翻了花盆或者撞翻了东西，以后再也不给它们吃麻辣小鱼干就是了！” 听得“麻辣小鱼干”五个字，一直百无聊赖听训的小狐狸和橘猫立刻就竖起了耳朵，蹲坐的姿势都端正了不少。 宝珠会意，立刻附和说道：“行，麻辣小鱼干太好吃了，我要都吃了，一点儿都不给它们留！” 果然，小狐狸和橘猫炸了猫，急的扑上前，绕着宝珠转来转去。 小孩子一样撒娇，喵喵，唧唧，叫声好似二重奏一样。 佳音笑的花枝乱颤，不时煽风点火，给宝珠助威，气的小狐狸和橘猫越发无奈了。 对面角落里，卢综脸上蹭了一点儿黑灰，正和贾旭一起忙着点燃炭火。 他不时抬头看向欢笑的少女，以至于半晌炭火都没烧起来。 贾旭实在受不了，拐了他一胳膊肘，嚷道，“我说兄弟，赶紧点火啊，不想吃烤串了！ “好不容易蹭到一顿，你可别搞砸了！” 卢综收回目光，干咳一声，说道，“这炭火是不是湿了，想点燃真是不容易。” “应该不会啊，都多少天没下雨了！”贾旭低估一句，赶紧押着好友干活儿。 很快，家仁就从楼下上来了，手里的托盘上摞了不少肉串和蔬菜串儿。 跟在他身后的狗剩儿一身蓝衣小帽，则端了几碗加了桃子和葡萄果肉的冰沙。 众人放下手里的活计，一人分了一碗，挖上一大勺含在嘴里，都觉得从头到脚透心凉，爽极了。 家仁忍不住念叨两个好友，“这么热的天气，你们居然要吃烤串？岂不是热上加热！” 贾旭笑道：“这叫以毒攻毒！” 卢综也笑道：“是啊，而且热辣的烤串加上冰冷甜蜜的冰沙，你不觉得是绝配吗？” 家仁直接翻了他们一个白眼，惹得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 这两年，家仁跟在大伯身边学做生意，跟在爹爹身边打理百花园和赈济署，甚至跟着四叔进军营又训练了三个月。 比之先前刚从书院出来的满身书卷气，他已经变得成熟稳重很多。 这般不顾形象的模样，实在是少之又少。 当然，也因为在场的，不是好友就是自家妹妹，没有外人。 “真该让院长过来看看，他的得意弟子私下居然是这个模样！”贾旭笑着说道：“院长同还旁人炫耀，夸赞家仁是芝兰玉树，有他当年的风范呢！” 卢综也说道：“还有新都那些女子们，闲着无事评个什么天武十公子，家仁兄的排名居然在咱们前边，实在是没有眼光！” 家仁赶紧拱手求饶，“可别提这事，我家夫人即将临盆，万一听到几句，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这次可是轮到贾旭和卢综翻白眼了。 贾旭说道：“知道你要当爹了，不用时刻挂在嘴边啊。” 卢综也是附和卖惨，“是啊，可怜我们两个孤家寡人，跑来蹭个烤肉串，还要被嫌弃。” 众人听得忍不住又笑起来！ 这个时候，星星到了楼下，手脚并用爬楼梯，嘴里嚷着，“大伯，姑姑，星星来了！” 佳音赶紧招呼众人，“快把冰沙吃了，星星坏肚子，忌冷食呢。” 众人三两口把手里的水果冰沙迅速吃完，白瓷碗都摞一起，彻底消灭了证据。 果然，胖小子爬上来，灵敏的小鼻子嗅了嗅，有些疑惑。 但不等他问询，就被佳音喊着行了礼，然后坐在桌边，晃悠着小腿儿吃起了西瓜球。 宝珠儿这才张开嘴，小手扇着缕缕白气。 方才塞了满嘴的冰沙，差点儿冻掉她的大牙…… 水灵晚了几步上来，手里拿了一张帖子，说道：“小姐，谷家派人送了帖子，请您去参加赏花宴呢!” 不等佳音说话，宝珠已经打了个哆嗦，含糊说道：“每次提起赏花宴，我就想起长公主府那次……” 三更奉上，宝子们，今天的更新里，福妞儿长大了两岁，开启少女的美好时光了，以后的情节会更精彩哦！宝子们手里有必读票，可以给福妞儿砸一波了！当然，点点好看和五星好评，就更棒了！花花拜谢，动力满满继续码字了！ 第七百五十二章 灯花爆，喜事到！ 虽然新都里，关于这件事遮掩的很严密，很少有人提起。 但在座的，家仁知道内情，贾旭因为宝珠这个妹妹是亲历者，也知道的很清楚。 卢综这个世子，家里人手众多，自然也瞒不过。 所以，几人也都是脸色不好。 怎么说呢，人多了，什么心思都有，聚集在一处，不出事真是不容易。 这两年，赏花宴其实已经开的不多了。 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一切，也能遗忘一切。 所以今年从开春以来，陆陆续续的，各家又开始热闹起来。 赏花宴，诗会，斗茶会，寿宴等等，名头五花八门，目的却基本一致。 那就是……拉郎配，牵红线，相看大会！ 天武没有计划生育，像李家这般不纳妾的人家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各家的嫡子庶子、嫡女庶女，那是一抓一大把。 这里更没有法定结婚年龄，十三四岁开始相看，十五六岁成亲的，比比皆是。 就是年轻小姑娘和公子们能忍得住寂寞，不赏花不游玩，但各家夫人们还坚持不住呢。 毕竟家家的姑娘都深藏在后宅的四方天地里，不把人“骗”出来，她们怎么给家里的儿子相看啊！ 佳音猜测这次谷家赏花宴也是这个套路，于是就喊了水灵，吩咐道，“摘一篮桃子送去给谷小姐，顺道问问后日赏花宴，有多少客人。” 水灵最喜欢跑腿了，立刻就欢声应了，蹬蹬下楼去张罗了。 星星不知怎么回事，还要跟着水灵去玩儿，被佳音拦了下来。 她从小腿上摸出常备的防身匕首，三两下削了瓜皮，雕刻了一个萌版小猪，成功哄的胖小子转了心思，拍着小手，狂拍马屁。 “姑姑最好，姑姑最厉害！” 佳音在他的胖脸蛋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终于明白当年家里人为何那么愿意逗弄她了。 胖孩子真是招人稀罕啊！ 宝珠看得眼热，凑上前，也想跟着蹭一口。 可惜胖小子聪明的很，扭头就扎进姑姑怀里，只留个胖身子在外边，像白白的肉虫子。 惹得宝珠抬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假装恼怒道：“哼，不让我亲，我就不让大橘跟你玩儿！” 星星透过姑姑的臂弯，瞧着橘猫正立着身子去抓桌上的大虾，馋的不时舔舌头，实在太有趣了…… 不必说，最后星星小朋友的左右脸蛋都被吧唧过了，才获得了橘猫“使用权”！ 家仁、卢综和贾旭一边看热闹一边烤串，楼顶真是其乐融融。 没一会儿，温夫人家的月牙儿红着眼睛，也被琼嫂子送了过来。 原来小丫头睡醒去找星星玩儿，不见了哥哥的影子，就哭的伤心了。 佳音赶紧把她和星星放到一起，吃果子，撸橘猫，没一会儿小丫头就笑声咯咯了。 星星只比月牙儿大了二十多天，但很有哥哥的样子，对妹妹很照顾，惹得众人都是心头软软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水灵已经赶回来了。 果然像佳音猜测的一样，谷家这次的赏花宴就是相亲宴席。 当然，因为有谷院长这个女学院长做保，这次“相亲宴”立意很高，被邀请的各家贵女和公子，风评都很不错。 凡是德行有亏，或者名声差一些的，都不在宾客名单中。 而且各家贵女也可以由母亲陪同赴宴，这就更让人放心了。 最重要的是宝珠、贾旭和卢综，都在邀请之列。 家仁这才放心了，劝着妹妹去玩一玩。 人家姑娘都是越大越想出门，他家妹妹倒好，正相反。 小时候还总闹着进城或者去洛安，这两年郡主府建好之后，她就变得深居简出，每日都是郡主府和老宅两点一线。 如今机会难得，权当让妹妹出去透透气了。 佳音想一想，最近确实没什么忙的，那就去相亲宴看个热闹好了。 于是，众人愉快的决定了，后日在谷家赏花宴汇合。 炭火烧得红彤彤，众人吃的满嘴流油。 趁着星星和月牙儿玩累了，佳音把她们哄回老宅去找各自老娘。 然后，她又拿了一坛子自酿的葡萄露，冰镇的清清爽爽，配着烤串，滋味更是绝了！ 日头西斜时候，贾旭扶着宝珠，卢综跟在后边，三人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 葡萄露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了！ 三人喝的半醉，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宝珠就直接睡着了…… 佳音前世有个称号叫酒神，不知道是继承了父母哪方面的基因，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白酒二斤起，啤酒踩箱喝。 但这样豪迈，实在不像个姑娘样子，所以她很少显露这点儿本事。 只在大学毕业散伙饭的时候，直接放倒了全班同学，一鸣惊人！ 意外到了天武之后，好像她这千杯不醉的本事居然也跟了过来。 这会儿，大哥走路都歪歪斜斜，回去睡觉了，她却什么事没有，换了一身粗布衣裙，去药田查看药苗，当做饭后消食了。 当初建了郡主府之后，附近的田地被圈了五十亩用来种药材。 这五十亩地原本是大槐树村的，佳音给了双倍的价格，轻易买下。 其实，整个碎金滩都是她的封地，她直接征用，谁也不敢说什么。 但农家人以土地为本，没了土地就是断了活路。 她不想做这样霸道之事，家里也不会准许。 所以，她高价买下，又嘱咐大槐树里正，照管瓜田的人手优先从这几家里招收。 这样，几家人也不至于没了营生。 而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跟着新村一样，几乎所有田地都种了碧玉瓜和金果儿。 瓜秧都是空间出品，结出来的瓜自然同样甘甜诱人，轻易垄断了天武所有市场。 除了新都里各家豪门富户预定的，多出来的部分送去南边州府，也是畅销之极。 所以，大、小王庄和大槐树的村人年底都能分个百十两银子。 看守照管瓜田的这几家人，更是多分了十几两。 这可比种庄稼要划算多了！ 所以他们不但不伤心没了土地，反倒逢人就说自家幸运…… 药材田里，十几个半大小子戴着斗笠，正在忙碌着除草。 眼见佳音过来，他们都是纷纷行礼。 佳音摆摆手，问道：“地里可需要挑水灌溉？” 第七百五十三章 又是一年盛夏！ 一个半大小子晒得像黑泥鳅一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高声应道：“郡主放心，暂时还不需要。 “但若是再有三五日不下雨，怕是就得挑水了。” 佳音点头，又四处看看就去了地边的制药作坊。 这里还有十几个姑娘正在挑拣草药，晒草药，细心炮制。 佳音没有打扰她们，悄悄看了一圈儿，去库房把成品收进空间就走了。 晚上加加班，明日就能又存下几百瓶伤药。 过几日，李勇叔要带人去江北增援，佳音准备给义父和爹爹再捎带一批伤药。 算起来蛮人南下好几年了，草原上的铁骑进了城池，纸醉金迷，就再没了当年的勇武。 而且蛮人养马放牧不错，论起种粮食却不成。 倒是北征军粮草充足，战力越来越高。 此消彼长的形势之下，北征军从今年四月出征至今，真是捷报连连！ 但战场，刀枪无眼，再多胜利也不能保证没有伤亡。 兵部准备的伤药，不能说药方不好。 只不过采买药材，制作伤药，这些程序经过太多人的手，层层剥皮。 最后，药材品质不好，药量不足，再好的方子也没什么用处。 为此，侯爷也曾大开杀戒，去年抓了几个“蛀虫”，直接就砍了。 可惜，世上从来不缺贪婪之人，杀了一批倒下去，又有一批站起来。 伤药药效不好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于是，今年出征之时，佳音就把积攒了许久的伤药都送到了军营。 前一阵江北送信回来说，伤药的药效简直是立竿见影，救了不少伤兵性命。 想必秋日时候，义父回来，又要去找皇上讨要皇庄和田地，大范围种植药材了。 对此，佳音很是支持。 这几年，皇伯伯可是没少使唤易总管和冯公公跑来郡主府“薅羊毛”，蔬菜果子吃了无数。 若是这些果子菜蔬卖了银子，也足够买上几百亩田地，她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转了一圈儿，佳音就直接回去前边老宅了。 天色昏黄，李家大院儿已经点起了灯笼。 李老太眼见孙女回来，就张罗着开了晚饭。 佳音即便不饿，也陪着奶奶吃了很多，又给奶奶讲起谷家的赏花宴，期间星星跟着捣乱撒娇，倒也热闹。 老太太最喜欢家里这样，孩子们都长大离开了，有时候院子里安静的她心慌。 家仁和家欢还好，两三日总能见到一面。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好，自从有了自己的马匹，七八日也能来往一次。 只有家义一直在南边杀倭寇，一路从校尉做到了偏将，却一直没机会回家来看看。 至于家喜和家安，更是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家义没回家，也是因为这两个弟弟。 听说他每日巡逻外海，碰到番人的船只总要寻找弟弟的踪影和消息。 可惜，一无所获…… 家里人都知道，老太太惦记这三个孙子，所以平日尽量少提及他们，尽量把家里日子过的热热闹闹。 就是陶红英和赵玉茹惦记儿子，夜里偷偷掉眼泪，白日也是笑脸迎人。 今晚，重孙子卖萌，宝贝孙女求教，惹得老太太多说了几句话，也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佳音又拉着奶奶替她挑选，去参加赏花宴的首饰和衣衫。 陶红英和温夫人闲着无事，也跟去凑热闹。 文娟抱了星星拿了一条绣花繁复华美的腰带，说道：“妹妹出门做客不要穿的太素净，选套漂亮裙子，配这条腰带试试。” 佳音笑着抱了二嫂，惊讶道：“二嫂这几日忙着，就是为了给我绣腰带，我还以为是给星星准备的衣裤呢！” 文娟这几年已经习惯小姑子亲近了，微微红着脸，“星星的衣衫多着呢。” 这时候，婉儿也喊了春秀回房间拿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装了一条朱砂色衣裙，从裙摆一直到胸口都绣着金色的花朵，精致之极。 婉儿笑道：“真是巧了，我也刚刚给妹妹缝了一条裙子，正好配文娟这条腰带。 “妹妹快试试，哪里不合适，咱们立刻就改。” 众人忍不住纷纷夸赞，这妯娌俩都是好手艺。 爱美是女子天性，无论年岁大小。 月牙儿从温夫人怀里挤出来，哒哒跑上前，轻轻摸了裙摆，回身同娘亲撒娇。 “娘，月牙儿也要漂亮裙子!” 众人被逗得哈哈笑，温夫人更是抱了女儿安慰，“等你长到福妞儿姐姐这么大，就可以穿这样的漂亮裙子了。” 月牙儿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很是犯愁的苦了小脸，真是可爱极了。 佳音到里屋换了衣裙，何嬷嬷巧手为她重新梳理了头发，配了一只赤金发冠，发冠中间镶嵌了红宝石，搭配同样嵌红宝的耳坠子，真是贵气又美丽。 出了门，一亮相，果然所有人都是惊艳。 婉儿扶着肚子，绕着小姑子看个仔细，笑道：“奶奶，您看，妹妹多适合这样的装扮，明艳大气！” 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一迭声应道，“俺家福妞儿真是大姑娘了，小时候就怕她一直胖成球。 “没想到她就像春天的柳条，眨眼间身量就长开了，可是让我白担心了。” 温夫人也是点头附和，“是啊，女大十八变，说的就是这般。 福妞儿是郡主，在家穿的轻松随意就好，在外还是要装扮贵气一些。” 佳音扯了裙摆在地上转了几圈儿，也是美得冒泡。 最后，她又跑去抱抱两个嫂子，在她们脸上各自吧唧一口。 婉儿和文娟都是脸色红透，羞的低了头。 婉儿摸摸自己的肚子，很希望生个小姑子这样女儿。 有了这样的女儿，后半辈子一定每天都欢喜。 佳音开了首饰盒子，给自己手腕上，又套了一个玛瑙镯子。 然后，她挑拣了一对儿水头极好的玉镯儿，扯过两个嫂子的手腕，一人套一个。 婉儿和文娟自然不想要，她们把小姑子当妹妹疼，丈夫也是千叮万嘱，怎么能说做点儿针线，还要收“工钱”呢？！ 但佳音真心想要谢谢嫂子们。 大嫂挺着肚子，二嫂要照顾两岁孩子，都不清闲。 这般还要抽出空闲给她做针线，可谓是礼重情义更重！ 最后还是李老太发话，让两个孙子媳妇儿收了镯子。 一家人和和睦睦，亲亲热热，让老太太越发高兴，就是睡觉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第七百五十四章 透心凉，心飞扬！ 第二日，佳音刚把昨晚做出的伤药交给叶山。 古力就来老宅求见了！ 这个蒋先生的书童，来到碎金滩之后，一直沉默寡言，勤勤恳恳。 前年白云间开分店的时候，陈喜挑大梁，带了四个徒弟和一些人手分散各地。 蒋先生听到消息，就同村里请了三个月的假，带了古力跟着队伍去外边走动，开开眼界。 结果回来时候，四个分店交上来的账册居然都是古力书写整理的，不但条理分明，计算也半文不差。 佳音爱才，也是缺少人手，硬是把古力从蒋先生身边挖出来，做了管事。 专门替她打理白云间主店和分店的账册，相当于一个账房先生。 偶尔古力还会去分店视察，查账。 总之，多了古力这个好帮手，佳音就放心做起了甩手东家…… 幸好，古力也确实靠得住，这两年没出过任何状况。 这次，他是从西南边关的分店回来，也就是卢综的家乡。 当初在那里开设分店，也是卢综极力邀请。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想家里的父母和弟妹都能吃到白云间的美味点心。 甚至，若是以后他离开京都，也不至于因为想念白云糕而掉眼泪…… 无论原因如何，白云间的分店顺利开到了边关，生意也确实不错。 佳音翻看一下这半年的账册，眼见进账足足两千两，很是满意。 古力说了说西南那边的新鲜事，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都跟着听了一耳朵，打发了一上午的功夫。 吃过午饭，陶红英就催促闺女早点进城。 “你大哥大嫂如今住家里，伯爵府只有你二伯偶尔住一晚，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你去帮忙打理一下。 “正好明日去谷家赴宴，省得早起还要着急忙慌赶去城里。” 佳音倒是无所谓，说道：“那我顺道去酱菜铺子看看？” “好，你去看看也好，家里忙，我也懒得再跑一趟了。”陶红英倒也放心，生意完全扔给闺女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孕妇，她是轻易不敢离开。 佳音拾掇一下，就带了何嬷嬷和水灵进城去了。 这次赶车的是郑三江。 因为叶山要去码头送伤药，冬梅有事去了郑家庄。 郑三江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在碎金滩这个大家庭住了几年，他眉眼间的死气倒是消散了，偶尔还会笑一笑。 只不过，他木着脸习惯了，突然一笑，有些吓人…… 伯爵府建的中规中矩，很是气派，足够成为李家的门面。 但相比碎金滩的大院儿，还是少了一些温馨烟火气。 府邸中的奴仆有二十多人，其中五六人是婉儿的陪嫁奴仆。 老兵五六人，负责看家护院。 剩下十人就都是婉儿在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了，签了死契。 婉儿不愧是当家多年的姑娘，选人的眼光极好。 这十人都是老实本分又勤快，即便主子不经常回来，也把庭院洒扫干净，花木打理的整齐。 李老二这个伯爷，如今身边人手充足，建府之后就把叶同留在府里做了大管家。 叶同本就是侯府出身，熟悉新都各家底细，做这个大管家太合适了。 而且，家仁常住伯爵府，对于人情走动，他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就近请教叶同。 佳音过来住一晚，闲着无事就早早睡了。 第二日，叶同亲自张罗了马车，送佳音去了谷家。 谷家门前已经是车马处处，热闹的厉害，显见大半宾客都到了。 水灵找了一圈儿，没见宝珠，佳音就先进去了，毕竟伯爵府的黑漆平顶马车着实不小，堵在门口很扎眼。 谷家的正院里，谷老夫人带着谷大夫人和谷院长在招待各家的夫人。 清新甘甜的雨前龙井茶，八瓣儿莲花盘里放着各色小食品，还有白色细瓷盘乘着切好的桃子丁，配着精致的银签子。 有妇人尝了尝桃子丁，忍不住夸赞道：“哎呀，这桃子是哪里买的，真甜啊，桃味也浓郁。 “怕是传说中亡母蟠桃园的蟠桃也差不多，就这般味道了吧？”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好奇之下，也都尝尝，于是跟着夸赞。 “确实不错。” “是啊，这是胶州的白桃吗？看着不像啊！” “桃子不是过季了吗？难得还有这么新鲜的！” 客人满意果品，主家当然高兴。 谷老夫人就笑说道：“这不是外边买的果子，是我家青青那丫头同碎金滩的康乐郡主交好。 “昨日郡主特意派人送来的，我瞧着不错，就让丫鬟切了，给大伙儿吃个新鲜。” 康乐郡主？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好开口。 倒不是她们对李家、对康乐郡主有什么不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评价。 说李家蛮横不知礼吧，偏偏人家行事很周全，善事也做了不少，圣眷更是极高。 但说李家如何好吧，凡是和李家做对的人，又没有好下场，甚至很多时候让人觉得李家下手太狠了…… 这时候，先前夸赞桃子好吃的那个妇人接了话头儿，“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我可听说，郡主府有个琉璃暖房，一年四季果子和青菜不断，就是皇上也常让人去摘一些呢。 “这般说起来，老夫人请我们吃的这桃子，是贡果啊！我可得多吃几块，沾沾福气!” 众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有两个妇人想起此刻在花园里玩耍的闺女，当初没有郡主出面求情，如今她们家里也没有这平静日子，于是她们也开口附和。 “是啊，碎金滩真是风水宝地，种出的瓜果都是分外的甜。” “说起来，再有几日碧玉瓜也该开园了吧？”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兴致，纷纷应道。 “是啊，我家小儿子已经惦记很久了。” “我家预定了一百个，打算给族里也送一些。” “我母亲喜欢吃金果儿，这次也定了三百个。” “咱们下手都挺早啊，晚几日真是怕被抢光了。” “我听说，就是宫里也定了不少，几乎把新村的瓜地包了一半，许是咱们拿到的，都只能是其余三个村子种的呢。” “是啊，虽然都是一样的瓜秧，但总觉得新村种出的更甜。” 最开始夸赞桃子那个妇人又抢了话头儿，“我也这么觉得，就是新村的瓜最甜。 “我猜着那些瓜是沾了郡主的福气了，就是和别处种的瓜不同。 “听说，新村那些人当初从北边逃荒过来，路上多亏了郡主的福泽庇佑，才得以活命。 “就是在码头外边被蛮人追杀，差点儿全村覆灭，关键时刻新亭侯赶到，护住了所有人。 “但新亭侯也是因为喜欢郡主，把郡主当亲闺女，才肯护着新村那些人。” 旁人也没多想，毕竟不过是闲话儿，而且也没说李家如何不好。 有人就应道：“这么说，郡主确实是有福气！” 门外，佳音跟着引路婆子顺着左侧游廊走过来，碰巧把这段话听个清楚。 她微微皱了眉头。 不是不喜自己成了人家的闲话儿对象，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些夸赞，好似有些不对劲啊…… 三更奉上，昨天更新的评论花花都看到了，回看一下也确实觉得长大的有点仓促，宝子们别慌哈，花花明天调整下内容～笔芯，以及别忘记给花花投票和好评（点好看或点五星）～ 第七百五十五章 千杯不醉小酒神！ 虽然新都里，关于这件事遮掩的很严密，很少有人提起。 但在座的，家仁知道内情，贾旭因为宝珠这个妹妹是亲历者，也知道的很清楚。 卢综这个世子，家里人手众多，自然也瞒不过。 所以，几人也都是脸色不好。 怎么说呢，人多了，什么心思都有，聚集在一处，不出事真是不容易。 这两年，赏花宴其实已经开的不多了。 但时间是最好的良药，能治愈一切，也能遗忘一切。 所以今年从开春以来，陆陆续续的，各家又开始热闹起来。 赏花宴，诗会，斗茶会，寿宴等等，名头五花八门，目的却基本一致。 那就是……拉郎配，牵红线，相看大会！ 天武没有计划生育，像李家这般不纳妾的人家更是凤毛麟角，所以各家的嫡子庶子、嫡女庶女，那是一抓一大把。 这里更没有法定结婚年龄，十三四岁开始相看，十五六岁成亲的，比比皆是。 就是年轻小姑娘和公子们能忍得住寂寞，不赏花不游玩，但各家夫人们还坚持不住呢。 毕竟家家的姑娘都深藏在后宅的四方天地里，不把人“骗”出来，她们怎么给家里的儿子相看啊！ 佳音猜测这次谷家赏花宴也是这个套路，于是就喊了水灵，吩咐道，“摘一篮桃子送去给谷小姐，顺道问问后日赏花宴，有多少客人。” 水灵最喜欢跑腿了，立刻就欢声应了，蹬蹬下楼去张罗了。 星星不知怎么回事，还要跟着水灵去玩儿，被佳音拦了下来。 她从小腿上摸出常备的防身匕首，三两下削了瓜皮，雕刻了一个萌版小猪，成功哄的胖小子转了心思，拍着小手，狂拍马屁。 “姑姑最好，姑姑最厉害！” 佳音在他的胖脸蛋上用力吧唧了一口，终于明白当年家里人为何那么愿意逗弄她了。 胖孩子真是招人稀罕啊！ 宝珠看得眼热，凑上前，也想跟着蹭一口。 可惜胖小子聪明的很，扭头就扎进姑姑怀里，只留个胖身子在外边，像白白的肉虫子。 惹得宝珠抬手轻轻拍了他一下，假装恼怒道：“哼，不让我亲，我就不让大橘跟你玩儿！” 星星透过姑姑的臂弯，瞧着橘猫正立着身子去抓桌上的大虾，馋的不时舔舌头，实在太有趣了…… 不必说，最后星星小朋友的左右脸蛋都被吧唧过了，才获得了橘猫“使用权”！ 家仁、卢综和贾旭一边看热闹一边烤串，楼顶真是其乐融融。 没一会儿，温夫人家的月牙儿红着眼睛，也被琼嫂子送了过来。 原来小丫头睡醒去找星星玩儿，不见了哥哥的影子，就哭的伤心了。 佳音赶紧把她和星星放到一起，吃果子，撸橘猫，没一会儿小丫头就笑声咯咯了。 星星只比月牙儿大了二十天，按辈分应该是月牙儿的侄儿，但却像个哥哥一样，对月牙儿很照顾，惹得众人都是心头软软的。 吃到一半的时候，水灵已经赶回来了。 果然像佳音猜测的一样，谷家这次的赏花宴就是相亲宴席。 当然，因为有谷院长这个女学院长做保，这次“相亲宴”立意很高，被邀请的各家贵女和公子，风评都很不错。 凡是德行有亏，或者名声差一些的，都不在宾客名单中。 而且各家贵女也可以由母亲陪同赴宴，这就更让人放心了。 最重要的是宝珠、贾旭和卢综，都在邀请之列。 家仁这才放心了，劝着妹妹去玩一玩。 人家姑娘都是越大越想出门，他家妹妹倒好，正相反。 小时候还总闹着进城或者去洛安，这两年郡主府建好之后，她就变得深居简出，每日都是郡主府和老宅两点一线。 如今机会难得，权当让妹妹出去透透气了。 佳音想一想，最近确实没什么忙的，那就去相亲宴看个热闹好了。 于是，众人愉快的决定了，后日在谷家赏花宴汇合。 炭火烧得红彤彤，众人吃的满嘴流油。 趁着星星和月牙儿玩累了，佳音把她们哄回老宅去找各自老娘。 然后，她又拿了一坛子自酿的葡萄露，冰镇的清清爽爽，配着烤串，滋味更是绝了！ 日头西斜时候，贾旭扶着宝珠，卢综跟在后边，三人身形都有些摇摇晃晃。 葡萄露的后劲儿实在是太大了！ 三人喝的半醉，好不容易爬上马车，宝珠就直接睡着了…… 佳音前世有个称号叫酒神，不知道是继承了父母哪方面的基因，有千杯不醉的酒量。 白酒二斤起，啤酒踩箱喝。 但这样豪迈，实在不像个姑娘样子，所以她很少显露这点儿本事。 只在大学毕业散伙饭的时候，直接放倒了全班同学，一鸣惊人！ 意外到了天武之后，好像她这千杯不醉的本事居然也跟了过来。 这会儿，大哥走路都歪歪斜斜，回去睡觉了，她却什么事没有，换了一身粗布衣裙，去药田查看药苗，当做饭后消食了。 当初建了郡主府之后，附近的田地被圈了五十亩用来种药材。 这五十亩地原本是大槐树村的，佳音给了双倍的价格，轻易买下。 其实，整个碎金滩都是她的封地，她直接征用，谁也不敢说什么。 但农家人以土地为本，没了土地就是断了活路。 她不想做这样霸道之事，家里也不会准许。 所以，她高价买下，又嘱咐大槐树里正，照管瓜田的人手优先从这几家里招收。 这样，几家人也不至于没了营生。 而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跟着新村一样，几乎所有田地都种了碧玉瓜和金果儿。 瓜秧都是空间出品，结出来的瓜自然同样甘甜诱人，轻易垄断了天武所有市场。 除了新都里各家豪门富户预定的，多出来的部分送去南边州府，也是畅销之极。 所以，大、小王庄和大槐树的村人年底都能分个百十两银子。 看守照管瓜田的这几家人，更是多分了十几两。 这可比种庄稼要划算多了！ 所以他们不但不伤心没了土地，反倒逢人就说自家幸运…… 药材田里，十几个半大小子戴着斗笠，正在忙碌着除草。 眼见佳音过来，他们都是纷纷行礼。 佳音摆摆手，问道：“地里可需要挑水灌溉？” 第七百五十六章 杀不尽的贪心贼！ 一个半大小子晒得像黑泥鳅一样，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高声应道：“郡主放心，暂时还不需要。 “但若是再有三五日不下雨，怕是就得挑水了。” 佳音点头，又四处看看就去了地边的制药作坊。 这里还有十几个姑娘正在挑拣草药，晒草药，细心炮制。 佳音没有打扰她们，悄悄看了一圈儿，去库房把成品收进空间就走了。 晚上加加班，明日就能又存下几百瓶伤药。 过几日，李勇叔要带人去江北增援，佳音准备给义父和爹爹再捎带一批伤药。 算起来蛮人南下好几年了，草原上的铁骑进了城池，纸醉金迷，就再没了当年的勇武。 而且蛮人养马放牧不错，论起种粮食却不成。 倒是北征军粮草充足，战力越来越高。 此消彼长的形势之下，北征军从今年四月出征至今，真是捷报连连！ 但战场，刀枪无眼，再多胜利也不能保证没有伤亡。 兵部准备的伤药，不能说药方不好。 只不过采买药材，制作伤药，这些程序经过太多人的手，层层剥皮。 最后，药材品质不好，药量不足，再好的方子也没什么用处。 为此，侯爷也曾大开杀戒，去年抓了几个“蛀虫”，直接就砍了。 可惜，世上从来不缺贪婪之人，杀了一批倒下去，又有一批站起来。 伤药药效不好这个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于是，今年出征之时，佳音就把积攒了许久的伤药都送到了军营。 前一阵江北送信回来说，伤药的药效简直是立竿见影，救了不少伤兵性命。 想必秋日时候，义父回来，又要去找皇上讨要皇庄和田地，大范围种植药材了。 对此，佳音很是支持。 这几年，皇伯伯可是没少使唤易总管和冯公公跑来郡主府“薅羊毛”，蔬菜果子吃了无数。 若是这些果子菜蔬卖了银子，也足够买上几百亩田地，她可不能做亏本的买卖! 转了一圈儿，佳音就直接回去前边老宅了。 天色昏黄，李家大院儿已经点起了灯笼。 李老太眼见孙女回来，就张罗着开了晚饭。 佳音即便不饿，也陪着奶奶吃了很多，又给奶奶讲起谷家的赏花宴，期间星星跟着捣乱撒娇，倒也热闹。 老太太最喜欢家里这样，孩子们都长大离开了，有时候院子里安静的她心慌。 家仁和家欢还好，两三日总能见到一面。 礼哥儿和猫哥儿也好，自从有了自己的马匹，七八日也能来往一次。 只有家义一直在南边杀倭寇，一路从校尉做到了偏将，却一直没机会回家来看看。 至于家喜和家安，更是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家义没回家，也是因为这两个弟弟。 听说他每日巡逻外海，碰到番人的船只总要寻找弟弟的踪影和消息。 可惜，一无所获…… 家里人都知道，老太太惦记这三个孙子，所以平日尽量少提及他们，尽量把家里日子过的热热闹闹。 就是陶红英和赵玉茹惦记儿子，夜里偷偷掉眼泪，白日也是笑脸迎人。 今晚，重孙子卖萌，宝贝孙女求教，惹得老太太多说了几句话，也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佳音又拉着奶奶替她挑选，去参加赏花宴的首饰和衣衫。 陶红英和温夫人闲着无事，也跟去凑热闹。 文娟抱了星星拿了一条绣花繁复华美的腰带，说道：“妹妹出门做客不要穿的太素净，选套漂亮裙子，配这条腰带试试。” 佳音笑着抱了二嫂，惊讶道：“二嫂这几日忙着，就是为了给我绣腰带，我还以为是给星星准备的衣裤呢！” 文娟这几年已经习惯小姑子亲近了，微微红着脸，“星星的衣衫多着呢。” 这时候，婉儿也喊了春秀回房间拿了一个包裹。 包裹里装了一条朱砂色衣裙，从裙摆一直到胸口都绣着金色的花朵，精致之极。 婉儿笑道：“真是巧了，我也刚刚给妹妹缝了一条裙子，正好配文娟这条腰带。 “妹妹快试试，哪里不合适，咱们立刻就改。” 众人忍不住纷纷夸赞，这妯娌俩都是好手艺。 爱美是女子天性，无论年岁大小。 月牙儿从温夫人怀里挤出来，哒哒跑上前，轻轻摸了裙摆，回身同娘亲撒娇。 “娘，月牙儿也要漂亮裙子!” 众人被逗得哈哈笑，温夫人更是抱了女儿安慰，“等你长到福妞儿姐姐这么大，就可以穿这样的漂亮裙子了。” 月牙儿比了一下自己的身高，很是犯愁的苦了小脸，真是可爱极了。 佳音到里屋换了衣裙，何嬷嬷巧手为她重新梳理了头发，配了一只赤金发冠，发冠中间镶嵌了红宝石，搭配同样嵌红宝的耳坠子，真是贵气又美丽。 出了门，一亮相，果然所有人都是惊艳。 婉儿扶着肚子，绕着小姑子看个仔细，笑道：“奶奶，您看，妹妹多适合这样的装扮，明艳大气！” 李老太笑的合不拢嘴，一迭声应道，“俺家福妞儿真是大姑娘了，小时候就怕她一直胖成球。 “没想到她就像春天的柳条，眨眼间身量就长开了，可是让我白担心了。” 温夫人也是点头附和，“是啊，女大十八变，说的就是这般。 福妞儿是郡主，在家穿的轻松随意就好，在外还是要装扮贵气一些。” 佳音扯了裙摆在地上转了几圈儿，也是美得冒泡。 最后，她又跑去抱抱两个嫂子，在她们脸上各自吧唧一口。 婉儿和文娟都是脸色红透，羞的低了头。 婉儿摸摸自己的肚子，很希望生个小姑子这样女儿。 有了这样的女儿，后半辈子一定每天都欢喜。 佳音开了首饰盒子，给自己手腕上，又套了一个玛瑙镯子。 然后，她挑拣了一对儿水头极好的玉镯儿，扯过两个嫂子的手腕，一人套一个。 婉儿和文娟自然不想要，她们把小姑子当妹妹疼，丈夫也是千叮万嘱，怎么能说做点儿针线，还要收“工钱”呢？！ 但佳音真心想要谢谢嫂子们。 大嫂挺着肚子，二嫂要照顾两岁孩子，都不清闲。 这般还要抽出空闲给她做针线，可谓是礼重情义更重！ 最后还是李老太发话，让两个孙子媳妇儿收了镯子。 一家人和和睦睦，亲亲热热，让老太太越发高兴，就是睡觉时候，脸上都带着笑…… 第七百五十七章 隐约嗅到阴谋的味道！ 第二日，佳音刚把昨晚做出的伤药交给叶山。 古力就来老宅求见了！ 这个蒋先生的书童，来到碎金滩之后，一直沉默寡言，勤勤恳恳。 前年白云间开分店的时候，陈喜挑大梁，带了四个徒弟和一些人手分散各地。 蒋先生听到消息，就同村里请了三个月的假，带了古力跟着队伍去外边走动，开开眼界。 结果回来时候，四个分店交上来的账册居然都是古力书写整理的，不但条理分明，计算也半文不差。 佳音爱才，也是缺少人手，硬是把古力从蒋先生身边挖出来，做了管事。 专门替她打理白云间主店和分店的账册，相当于一个账房先生。 偶尔古力还会去分店视察，查账。 总之，多了古力这个好帮手，佳音就放心做起了甩手东家…… 幸好，古力也确实靠得住，这两年没出过任何状况。 这次，他是从西南边关的分店回来，也就是卢综的家乡。 当初在那里开设分店，也是卢综极力邀请。 按照他的说法，他是想家里的父母和弟妹都能吃到白云间的美味点心。 甚至，若是以后他离开京都，也不至于因为想念白云糕而掉眼泪…… 无论原因如何，白云间的分店顺利开到了边关，生意也确实不错。 佳音翻看一下这半年的账册，眼见进账足足两千两，很是满意。 古力说了说西南那边的新鲜事，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都跟着听了一耳朵，打发了一上午的功夫。 吃过午饭，陶红英就催促闺女早点进城。 “你大哥大嫂如今住家里，伯爵府只有你二伯偶尔住一晚，不知道乱成什么样子，你去帮忙打理一下。 “正好明日去谷家赴宴，省得早起还要着急忙慌赶去城里。” 佳音倒是无所谓，说道：“那我顺道去酱菜铺子看看？” “好，你去看看也好，家里忙，我也懒得再跑一趟了。”陶红英倒也放心，生意完全扔给闺女了。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有一个孕妇，她是轻易不敢离开。 佳音拾掇一下，就带了何嬷嬷和水灵进城去了。 这次赶车的是郑三江。 因为叶山要去码头送伤药，冬梅有事去了郑家庄。 郑三江依旧是沉默寡言的模样，但在碎金滩这个大家庭住了几年，他眉眼间的死气倒是消散了，偶尔还会笑一笑。 只不过，他木着脸习惯了，突然一笑，有些吓人…… 伯爵府建的中规中矩，很是气派，足够成为李家的门面。 但相比碎金滩的大院儿，还是少了一些温馨烟火气。 府邸中的奴仆有二十多人，其中五六人是婉儿的陪嫁奴仆。 老兵五六人，负责看家护院。 剩下十人就都是婉儿在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了，签了死契。 婉儿不愧是当家多年的姑娘，选人的眼光极好。 这十人都是老实本分又勤快，即便主子不经常回来，也把庭院洒扫干净，花木打理的整齐。 李老二这个伯爷，如今身边人手充足，建府之后就把叶同留在府里做了大管家。 叶同本就是侯府出身，熟悉新都各家底细，做这个大管家太合适了。 而且，家仁常住伯爵府，对于人情走动，他有不懂的地方，也可以就近请教叶同。 佳音过来住一晚，闲着无事就早早睡了。 第二日，叶同亲自张罗了马车，送佳音去了谷家。 谷家门前已经是车马处处，热闹的厉害，显见大半宾客都到了。 水灵找了一圈儿，没见宝珠，佳音就先进去了，毕竟伯爵府的黑漆平顶马车着实不小，堵在门口很扎眼。 谷家的正院里，谷老夫人带着谷大夫人和谷院长在招待各家的夫人。 清新甘甜的雨前龙井茶，八瓣儿莲花盘里放着各色小食品，还有白色细瓷盘盛着切好的桃子丁，配着精致的银勺子。 有妇人尝了尝桃子丁，忍不住夸赞道：“哎呀，这桃子是哪里买的，真甜啊，桃味也浓郁。 “怕是传说中王母娘娘蟠桃园里的蟠桃，也差不多就这般味道了吧？”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好奇之下，也都尝尝，于是跟着夸赞。 “确实不错。” “是啊，这是胶州的白桃吗？看着不像啊！” “桃子不是过季了吗？难得还有这么新鲜的！” 客人满意果品，主家当然高兴。 谷老夫人就笑说道：“这不是外边买的果子，是我家青青那丫头同碎金滩的康乐郡主交好。 “昨日郡主特意派人送来的，我瞧着不错，就让丫鬟切了，给大伙儿吃个新鲜。” 康乐郡主？ 众人对视一眼，都不好开口。 倒不是她们对李家、对康乐郡主有什么不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评价。 说李家蛮横不知礼吧，偏偏人家行事很周全，善事也做了不少，圣眷更是极高。 但说李家如何好吧，凡是和李家做对的人，又没有好下场，甚至很多时候让人觉得李家下手太狠了…… 这时候，先前夸赞桃子好吃的那个妇人接了话头儿，“老夫人真是好福气！ “我可听说，郡主府有个琉璃暖房，一年四季果子和青菜不断，就是皇上也常让人去摘一些呢。 “这般说起来，老夫人请我们吃的这桃子，是贡果啊！我可得多吃几块，沾沾福气!” 众人都被逗得笑了起来。 有两个妇人想起此刻在花园里玩耍的闺女，当初没有郡主出面求情，如今她们家里也没有这平静日子，于是她们也开口附和。 “是啊，碎金滩真是风水宝地，种出的瓜果都是分外的甜。” “说起来，再有几日碧玉瓜也该开园了吧？” 这话勾起了众人的兴致，纷纷应道。 “是啊，我家小儿子已经惦记很久了。” “我家预定了一百个，打算给族里也送一些。” “我母亲喜欢吃金果儿，这次也定了三百个。” “咱们下手都挺早啊，晚几日真是怕被抢光了。” “我听说，就是宫里也定了不少，几乎把新村的瓜地包了一半，许是咱们拿到的，都只能是其余三个村子种的呢。” “是啊，虽然都是一样的瓜秧，但总觉得新村种出的更甜。” 最开始夸赞桃子那个妇人又抢了话头儿，“我也这么觉得，就是新村的瓜最甜。 “我猜着那些瓜是沾了郡主的福气了，就是和别处种的瓜不同。 “听说，新村那些人当初从北边逃荒过来，路上多亏了郡主的福泽庇佑，才得以活命。 “就是在码头外边被蛮人追杀，差点儿全村覆灭，关键时刻新亭侯赶到，护住了所有人。 “但新亭侯也是因为喜欢郡主，把郡主当亲闺女，才肯护着新村那些人。” 旁人也没多想，毕竟不过是闲话儿，而且也没说李家如何不好。 有人就应道：“这么说，郡主确实是有福气！” 门外，佳音跟着引路婆子顺着左侧游廊走过来，碰巧把这段话听个清楚。 她微微皱了眉头。 不是不喜自己成了人家的闲话儿对象，只是本能的觉得这些夸赞，好似有些不对劲啊…… 宝子们，前面的750-754这五章内容调整啦，大家记得回去看哈~~~今天的三章眼熟不要慌~前面有没看过的三章内容等着大家~终于把这段理顺了，花花不客气的继续要票票，必读和推荐票通通都要，催更和好评（点五星或者好看）也别忘记了哈~ 第七百五十八章 大家一起抽乌龟！ 这时候，谷家的引路婆子高声喊道：“康乐郡主到！” 屋里赶紧停了话头儿，众人纷纷起身。 佳音迈步走了进去，脸上笑容恰到好处，同众人点头后又给谷老夫人和谷院长行了晚辈礼。 去年，温夫人过来做客，带着佳音来过一趟。 谷老夫人这会儿就笑着拉了佳音的手，说道：“许久不见，郡主真是又漂亮很多。 “女孩子年纪好，穿的鲜亮，看的我这个老太太都跟着心里高兴。” 佳音哄老太太那是天下第一好手，笑着说道：“老夫人谬赞了，要说美人，想必五十年前一定没人敢跟您争！ “就是如今，您这皮肤也只是稍有皱纹，眉色也浓黑，可见您年轻时候风采是何等的惊人！” 果然，谷老夫人笑的开怀，摆手说道：“年轻时候再好，如今也老了。” 其余夫人也跟着附和，有一个许是谷老夫人的侄女，就说道：“姑母年轻时候，可是京都的第一才女，号称诗画双绝。” 旁人立刻接口道:“哎呀，怪不得呢，谷院长一定是得了老夫人的真传！” 几句话的功夫，谷老夫人和谷院长又成了众人的瞩目中心。 谷老夫人怕冷落了佳音，就指了桌上的桃子说道：“方才大伙儿还夸赞这桃子味道好，托了郡主的福，我们才有这样的口福！” 佳音笑道：“老夫人喜欢吃就好，这是家里的商队从南边寻回的果苗，我放到暖房里，养了两年才算结果，也只有少少的百十个。 “所以，这次只孝敬了老夫人一篮子。 “等以后我琢磨出好法子，一定送老夫人两棵，果树不难打理的。 “这样，老夫人站在树下，随时都能现摘现吃。” “哈哈，那可好了，我活了一辈子，还没有摘过桃子呢，还是这么好吃的桃子！”谷老夫人笑的眯了眼睛。 又闲话几句，谷老夫人就喊了贴身伺候的婆子上前，然后同佳音说道：“郡主好不容易来一次，不要陪着我这老婆子了，去花园寻青青她们玩吧。以后空闲了，再多过来坐坐。” “好啊，老夫人，下次我带白云间最绵软香甜的点心，过来孝敬您！” 佳音笑着起身，再次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 屋里众人忍不住继续说了起来，有人就道：“我还是第一次见郡主，没想到是如此明艳大方的姑娘。” “是啊，我瞧着郡主那条裙子是贡品栖霞纱啊，听说送进宫的只有三匹，郡主这是得了一份？” “还有郡主头上那嵌宝金冠，也是内造监的手艺。” 其余人也是附和，神色里满满的羡慕。 当然，也有人忍不住泛酸。 一个穿了莲青色外衫的妇人，瞧着面相有些刻薄，小声说道：“农家出身的丫头，得了贵人的眷顾，才有今日风光。 “不过，出落得这般模样，也算没有白费这些好料子好首饰。” 坐在这人旁边的同伴，穿了藕荷色的衣裙，好似很和气，笑道：“农家出身的姑娘多了，可没有几个比郡主更有福的。” 坐在对面的谷院长，扫了一眼这两个妇人，开口岔开了话头儿…… 佳音一路随着谷老夫人的贴身婆子往园子走，随意闲话了几句，末了示意水灵塞了对方一个荷包，哄得婆子乐呵呵回去了。 花园的亭子里坐了七八个年轻姑娘，其余还有十几个在周围赏花扑蝶，很是热闹。 宝珠百无聊赖的吃着点心，远远见佳音过来，就赶紧跑了过去。 “佳音姐姐，你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忘了今天的赏花宴呢!” “怎么会忘呢，我就是不想你，我还想谷姐姐呢！”佳音笑着望向随后赶来的谷青青。 谷青青扯帕子挡了嘴笑起来，嗔怪道：“郡主就是会哄人，一晃三四月没见了。 “回想上次见面，还是在白云间，送了我一包花种呢！” “是啊，我还想着今日过来，看看那些百日红长得怎么样了。”佳音挽着谷青青的胳膊，很是亲近。 两年前，因为芙蓉膏一事，谷家对佳音很是感激，之后有意通过温夫人，介绍谷青青和佳音相识。 两人慢慢熟悉起来，偶尔互通一些绣花册子或者花种一类的小东西。 谷青青也喜欢佳音的活泼坦诚，比旁的贵女要更好相处，更投脾气。 所以，她又把佳音介绍给她的朋友…… 如今，佳音在京都贵女的圈子混个脸熟，也有三五个熟悉又喜欢的小姐妹，都是托了谷青青的福。 果然，三人一进凉亭，就有两个姑娘也是笑起来。 “郡主今日可真是来迟了！” “是啊，没有郡主，我们聚一起都是无趣，就等郡主带我们玩点儿新鲜游戏呢！” 这两个姑娘都是谷青青的好友。 一个叫梅兰，十三岁。 一个叫许曦，十四岁。 她们家中父亲都在朝当官，级别不高，却是实职。 所以，她们没有骄横的脾气，又因为家境不错，养的行事大方不计较。 佳音也很喜欢她们，听得这话就笑起来，“我就知道梅姐姐和许姐姐要这么说，所以，早有准备！” 说着话，她嘱咐何嬷嬷去寻地方喝茶歇息，只喊了水灵送上一副纸牌。 何嬷嬷行礼，就笑着退了下去。 今日这样的赏花宴，各家丫鬟婆子都带了不少，聚在一起会听到很多八卦消息。 她去听几句，许是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呢。 一个好奴婢，不只是要用心伺候主子，更要做主子的另一副耳朵和眼睛…… 佳音拿了纸牌，然后让宝珠、谷青青、梅兰和许曦四人凑了一桌儿。 佳音详细讲解了一下玩法，就指挥四人开始了抽乌龟大战。 纸牌新奇，抽乌龟的玩法也简单。 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每轮输掉的人，要在脸上贴纸条。 都是爱漂亮的小姑娘，谁舍得坏了今日的妆容啊。 所以，四人是拿出所有本事，认真斗了起来。 就是宝珠，都顾不得吃点心了。 其余赏花扑蝶的姑娘听到动静，也纷纷上前凑热闹。 佳音笑嘻嘻帮忙裁剪纸条，她坏心的把纸条裁剪的又宽又长。 于是，不到半个时辰，运气不好的许曦，贴的满脸都是纸条。 这哪里还能看出她长什么模样啊，几乎就是一个纸条成精了！ 第七百五十九章 长大不如想象中美好！ 又是一把结束，宝珠拿了纸条，比划了半晌，也没在许曦脸上找到地方。 姑娘们看看许·纸条精·曦，再看看无处下手的宝珠，都是笑疯了！ 一时，园子里热闹极了。 惹的一河之隔的对岸，那些公子哥儿们听到动静，都是忍不住翘脚张望。 卢综也是好奇，就派了小厮去打听。 待得听说佳音带着一群姑娘玩游戏，贴的满脸纸条，卢综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旭也不觉得惊讶，同样笑道：“也就郡主能想出这么古怪的玩耍法子！” 智敏和修杰听到了，却跃跃欲试，想着改日问问妹妹到底怎么玩法，他们带去书院，一定会很热闹。 其余公子有好奇的，跑来打听。 卢综等人当然不能说，几句话就岔了过去。 花园里，姑娘们笑闹过了，谷青青就带着许曦几个去洗脸，重新梳妆。 佳音也被拉着一起，闹着要她帮忙捧胭脂盒子，就算她这个“罪魁祸首”给姐妹们赔罪了。 这样的赏花宴，来往的大半是年轻的公子和贵女，所以花园旁边阁楼早就备好了洗漱用具，就怕有人脏了衣衫或者花了妆容。 几个姑娘家凑一起，重新洗漱，整理了衣衫，甚至吃了点心喝了茶，都有些懒散。 谷青青这个主人不好离开太久，和众人打个招呼就匆忙回去招待其余姑娘了。 许曦难得出来一次，就闹着众人说道：“我在家憋了一个月了，我娘总算放我出来一次，我可得玩够了。 “方才我看见花园圈了一块小水潭，养了锦鲤，咱们去喂鱼吧。” 宝珠第一个拍手响应，“好啊，好啊，正好剩了几块饼干，捏成碎渣儿，小鱼最喜欢了。” 梅兰性子温婉稳重，但家里也管得很严，像今日这般，同几个投脾气的小姐妹聚一起玩闹，也是机会不多。 于是，她也点了头。 佳音不等说话，就被宝珠拽着一起走了…… 谷家是名副其实的书香门第，底蕴深厚，一个花园都建造的很是雅致。 特别是花园这里，可以说几步一景了。 养鱼这个小水潭，在花园进门附近的拐角，闹中取静。 水潭居然是玉石铺底，雕刻了莲花。 不知匠人用了什么手法，阳光透过潭水折射在莲花上，莲花好似活了一般，不时随着水波摇曳生姿。 而各色锦鲤养在其中，自由自在，游来游去，好看又好玩。 几个姑娘撒了饼干碎喂鱼，又闹着数数，倒也欢喜。 佳音坐在一边，受了波及，裙子湿了一块，水灵就跑去外边备用的衣裙。 宝珠玩耍累了，靠在水潭边上，叹气道：“可惜不能生火，否则烤一条鱼，撒上小料，那可太香了！” 佳音已经习惯这个吃货的脑回路了，在宝珠眼里，简直是万物皆可吃。 但许曦和梅兰不知道啊，两人听了宝珠的感慨，笑的花枝乱颤。 梅兰甚至还捏捏宝珠的小手，肉嘟嘟，堪比胖猪蹄。 她就说道：“宝珠，可不能再嘴馋了，否则耽误长身体，你该长不高了。” 许曦也是扯了帕子擦眼角，说道：“可不是嘛，锦鲤多漂亮啊，你居然要烤来吃！” 宝珠不以为然，皱着小鼻子摇头。 “我娘说了，我还没到十岁，不怕这些。等我到十二三岁，兴许一年就能撵上你们的身高了。 “到时候，哼，我就是大姑娘了，想去哪里去哪里，想吃什么吃什么！” 梅兰和许曦听得更是笑个不停。 许曦说道：“原来你盼着长大，是为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那你怕是要失望了！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越长大越不自由。 “只说吃饭这事吧，不能吃凉的，会肚子疼；不能吃辣的，会坏嗓子；不能吃酱油之类颜色深的，脸上会长斑……” “啊，这么麻烦？！”宝珠好似不能相信，托着自己的双下巴，瞪圆了大眼睛。 她赶紧说道：“那我还是不长大了，现在就挺好。就算在家被我娘管着，跑去佳音姐姐那里，还能吃个痛快。” 梅兰羡慕她这天真的性子，一看就是被家里娇宠，没有任何烦恼。 她忍不住眉眼间就带了一丝愁绪，附和道：“是啊，长大没什么好的，规矩越来越多，走一步都怕错。 “就是我们寻到了良人，出嫁离开了家，也不过是从一个四方院子换到另一个四方院子罢了。” 许曦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也是脸色黯淡，“是啊，就是今日出来赏花，也不过是被人家相看挑选，像牛马买卖一样。” 佳音见这势头不对，好好的朋友相聚，再说下去，该是诉苦大会了。 于是，她赶紧打趣道：“曦姐姐别担心，旁人都可能被看中，只是你今日白跑一趟了！ “毕竟你贴了满脸纸条，旁人连你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梅兰和宝珠听得楞了一下，转而想起许曦方才的狼狈，都是笑得差点儿抹了眼泪。 许曦脸红，提着裙子开始追佳音，闹着要掐她两把。 佳音起身就跑，两人就绕着水潭边笑边闹。 宝珠和梅兰坏心的给佳音使绊子，帮着许曦抓人。 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不远处传来噗通一声。 随后，就有人嚷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佳音几人赶紧看过去，就见十几步外的小桥上，一个绿衣小丫鬟端着茶水点心，正急的跳脚。 而桥下的水里还有一个蓝衣小丫鬟，正在奋力挣扎！ 其实，谷家花园里，这条穿园而过的小河很浅。 只有桥下这一处，为了不露出太多桥墩，特意憋了水，水深超过了五尺。 若是身形高大的男子，直接站起身，也就脱离危险了。 偏偏蓝衣丫鬟年岁小，个子也矮，怎么挣扎也浮不出水面。 佳音四人惊了一跳，赶紧跑了过去。 绿衣丫鬟扔了托盘，哭的跪了下来，同佳音几人恳求。 “呜呜，小姐救命啊！呜呜，我姐姐掉下去了！救命啊！” 佳音前世今生都是旱鸭子，有心救人也没有办法。 宝珠、许曦和梅兰三个更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更不可能找人学游泳了。 四人都是跟着心急，又没有办法。 佳音偶尔看见桥边有处灌木，灌木上缠了手指粗的藤蔓，于是她跑去扯了两根，抛进了水里。 那蓝衣小丫鬟也是求生欲强大，拼着最后一口气扯住了藤蔓。 宝珠四个顾不得太多，踩在水边，七手八脚把蓝衣小丫鬟扯出了深水区。 第七百六十章 阎王爷手里抢人！ 这时候，终于有人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可惜不是小厮婆子，却是谷院长陪着各家夫人。 她们在屋里坐了许久，有些憋闷，所以就结伴过来赏花，也借机找找合眼缘的对象，以后做个儿媳或者女婿。 结果，众人刚进园子就听到这处角落吵闹，赶来一看，也是惊了一跳。 幸好，蓝衣小丫鬟已经被拉了上来。 但佳音四个的半截裙子、里面的裤子、还有鞋子，都已经湿透了。 梅兰和许曦的母亲快步上前，脸色都是不好，伸手就把自家闺女扯到了身后，不想旁人看见她们的狼狈。 这般就只剩了佳音和宝珠，站在蓝衣小丫鬟身边。 不，还有一个只知道哭的绿衣小丫鬟。 蓝衣小丫鬟呛了水，又力气耗尽，已经昏死过去。 绿衣小丫鬟哭的半死，“呜呜，姐姐，你不能死啊！ “你死了，我怎么办！救命啊，谁救救我姐姐！” 谷院长赶紧让人去找小厮婆子过来抬人。 今日为了预防万一，家里也是请了大夫的。 只不过，这会儿在外院侯着，与其请过来，不如把小丫鬟送去。 万一小丫鬟当真没了，也不会引起众人的恐慌。 绿衣小丫鬟不知道怎么想的，听说要把姐姐抬走，居然一把抱住了佳音的腿，哭着哀求。 “小姐，求您救救我姐姐，呜呜，我们爹娘都没了，我只有姐姐了。 “姐姐今日死了，我也不能活了！呜呜，救命，救命啊!” 佳音有些心软，这俩丫鬟和她年岁差不多。 她有家人疼爱，这俩丫鬟却相依为命，为奴为婢。 她想了想，就对绿衣丫鬟说道：“你姐姐应该只是闭气了，很快就会醒来，你放心吧，不要哭了。” 但绿衣小丫鬟还是不肯松手。 佳音无法，只能蹲在蓝衣小丫鬟身前，帮她侧头打开呼吸道，然后又假装拍了拍她的后背。 实际，她却从空间拿了银针，扎了蓝衣小丫鬟后背的几处穴道。 没一会儿，蓝衣小丫鬟当真睁开了眼睛，激烈咳嗽起来。 绿衣小丫鬟欢喜疯了，一直磕头道谢。 “谢谢小姐救命之恩，呜呜，谢谢小姐！” 谷院长眼见远处隐约有人赶过来，就赶紧喊了贴身丫鬟，带佳音等人下去换衣衫。 佳音扯了宝珠就走，许曦和梅兰的母亲不放心，也护着女儿跟了上去。 一时，水边只剩下了两个可怜兮兮的小丫鬟，被众人盯着，都是不敢动。 谷院长就问道：“你们怎么不小心掉进水里去了？” 站在她身后的，正是那个穿了耦合衣衫的妇人，这会儿不知为何也多嘴训诫道：“是啊，幸好你们今日遇到了郡主。郡主福泽深厚，又聪慧过人，才救了你们性命，否则真是危险了！” 两个小丫头瑟瑟发抖，绿衣小丫鬟哭唧唧的说道：“奴婢走到桥上的时候，脚下被石子硌了一下，奴婢想躲一下，结果碰到姐姐，她就掉到桥下去了。” 蓝衣小丫鬟死里逃生，惨白着脸，神色里还带了几分茫然。 她哆嗦着嘴唇说道：“奴婢方才好像飘起来了，但到处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突然有团金光，把奴婢拉了回来……” 不等谷院长应声，先前说话的耦合衣衫妇人已经嚷了起来。 “你们看，我就说嘛，都是郡主福气大，这小丫头沾光儿捡回一条命啊。” 有信佛的妇人，已经双手合十，默默念了佛号。 其余人也是惊奇，方才郡主胡乱拍了几下，小丫鬟就醒了，她们都以为是碰巧了。 没想到，蓝衣小丫鬟还真是被郡主救回来的！ 难道说郡主真有大福气？ 不但，敢同阎王爷抢人，而且还抢赢了！ 耦合色衣衫的妇人还要说话，却见谷院长冷冷盯着她。 她心头一颤，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谷院长冷笑，高声吩咐丫鬟婆子们，迅速把蓝衣和绿衣小丫鬟带了下去。 美其名曰，让大夫再诊脉检查一下，别落了毛病。 众人都是看得点头，谷家行事厚道，对奴仆也没有半点儿轻视。 谷院长请众人到处走走，花园里美景处处，随便哪里都能打发一下空闲。 众人都是笑着应声，然后散了开去。 避开人前，谷院长就皱了眉头，喊了贴身的丫鬟嘱咐几句，就去寻佳音等人。 水灵原本就去家马车里，取备用的衣衫鞋袜了，这会儿佳音第一个换下了湿裙子和鞋子。 宝珠随后，换好就坐在了佳音身边。 但许曦和梅兰却慢了很多，因为她们的母亲规矩很严，捉了闺女一直在数落。 许曦和梅兰低了头，拧着帕子，很是羞恼，又不得不忍耐。 方才生死之间，她们根本没有想太多。 毕竟衣裙湿了，可以再换，但人命没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可在母亲眼里，一个小丫鬟的性命，根本不重要。 反倒是她们若是因为救人，被男子看了狼狈模样，毁了清白名声才是大事！ 佳音和宝珠坐在一边，尴尬的脚指头都能抠出一套宅院了。 特别是佳音，救人法子是她想的，许曦和梅兰不过是帮忙，出了一把力气。 这会儿，许夫人和梅夫人这般气愤，虽然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但怎么听都有责怪她强出头的意思…… 宝珠听得不高兴，几次都要开口说话，却被佳音扯了袖子。 梅夫人和许夫人固然不讨喜，但梅兰和许曦却不错，同她们玩的很好。 她们就是看在小姐妹的颜面上，也要装傻。 幸好，谷院长很快就过来了。 许是在外边听了几句，许院长进屋就同佳音几个道谢。 “郡主、贾姑娘、许姑娘、梅姑娘，都是我们府上的奴婢莽撞，带累你们跟着湿了鞋袜。 “但也多亏你们急中生智，救了一条性命。 “改日我再单独请你们过府，设宴为今日之事道谢。” 谷院长虽然是寡妇，但为亡夫守节多年，又开办了女学，才学和人品都是有口皆碑。 她这会儿亲自道谢，又夸赞姑娘们做的好，梅夫人和许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没有再怨怪闺女，反倒还客气了几句。 但很快，她们就提出了告辞，要带闺女回家去。 谷院长当然不能拦着，寒暄几句就送了客。 佳音和宝珠顺势也一起提出告辞。 结果出了二门，上了马车，不等出发，谷院长的大丫鬟就找了过来，在佳音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三更奉上，小仙女们，有必读票和催更票，再给花花砸一波啊！点点好看和五星好评就更好了。宝子们的支持就是花花的码字的动力啊！ 第七百六十一章 各家贵女失望了 佳音微微皱眉，轻轻点头。 水灵极有眼色的递上了一个荷包。 那丫鬟接了，行礼道谢，然后迅速退了下去。 郑三江一甩鞭子，李家的马车就离开。 贾家的马车因为还有贾旭在院里，所以留在了原地。 待得离开了谷家那条街，宝珠拍着胸口，同佳音吐槽，“佳音姐姐，梅姐姐和许姐姐的母亲也太可怕了。 “明明我们是为了救人做好事，也不是衣裙都湿了，只是半截裙子和鞋袜而已。 “她们那脸色好像要吃人一样，甚至还怨怪咱们带坏了许姐姐和梅姐姐……” 佳音其实也不高兴，但还不至于怨恨。 天武不是前世那么思想开放的世界，这里的女子受礼教束缚很严重。 今日之事，万一有人嘴巴歪一下，说许曦和梅兰几句闲话儿，即便不是事实，她们的名声也要受损。 许曦和梅兰都到了相看亲事的年纪，万一因为这件事，找不到好亲事，就真是后悔莫及了。 到时候，许家和梅家又不能满大街抓人，为自家闺女洗刷冤屈。 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是这么无奈。 许夫人和梅夫人为了保护女儿，急躁之下，言行失礼一些，也可以理解。 但这会儿，她可没有空闲给宝珠“上课”，只能嘱咐道：“我一会儿把你送回家，你同你娘好好说说今日之事，你娘会给你仔细讲其中的道理。 “我还有些急事要办，过几日再去找你玩儿。” 宝珠赶紧点头，她只是单纯，又不是傻。 佳音是郡主，需要担负的事情，肯定比她这个小丫头要多。 她痛快应下，“好，我先回家看我娘。今日她不舒坦，否则跟我来赏花宴多好，就不用我费嘴皮子同她细说了。” 很快，马车到了贾家门口。 佳音亲眼看着宝珠带了丫鬟进门，才放心的掉转车头。 谷家院子里，花园落水之事，很快就平息了。 毕竟落水之人还是个小丫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 但贾旭和卢综还惦记着宝珠和佳音，不时派小厮打探，生怕两个妹妹吃了亏或者受了委屈。 结果，贾旭的小厮却急匆匆赶了回来。 “少爷，陆公子，宝珠小姐和郡主已经告辞了。” “什么时候的事？怎么走的这么早？”贾旭听得惊讶，开口追问。 卢综也是跟着问道：“是啊，赏花宴才赏到一半，怎么就走了？” 小厮摇头，回道：“宝珠小姐带来的丫鬟也走了，小人问不出。 “只是听说，有人落水，但不知道是不是小姐……” 不等他的话说完，贾旭和卢综对视一眼就齐齐起身，一起去找谷家的大少爷提出了告辞。 谷家大少爷今日受姑母所托，招待各家公子们，突然听说卢综两人要走，客气挽留两句，见得留不住也就送了客。 贾旭是贾家嫡子，身上有秀才功名，据说秋日时候还要参加举人试，很有把握金榜题名。 而且，贾家人口简单，日子和睦，谁家女儿嫁进去都省心。 卢综更是王爷世子，身份高贵，为人谦和，俊逸潇洒。 谁能嫁给他，就是妥妥的世子妃，未来的王妃。 他们两个可以说，是今日来参加赏花宴的贵女们，首要目标之二。 这般突然告辞，真是让很多贵女失望。 智敏和修杰不过是同熟悉的朋友说了几句话，回身时候就不见了贾旭和卢综，还很是疑惑。 这时候郭文浩上前说道：“好似是郡主和贾姑娘提前告辞了，贾大哥和卢大哥也随后回去了。” 智敏和修杰就更好奇了。 智敏追问道：“郡主妹妹是有什么急事处置吗？” 郭文浩摇头，“我今日没带书童和小厮，否则就去碎金滩问问了，万一有事，也能帮帮忙。” 智敏立刻说道：“我带了小厮！” 说罢，他就喊了小厮，吩咐他跑一趟碎金滩。 当然，他还记得不能实话实说，万一郡主没有回去，岂不是让李家人跟着担心。 于是，智敏嘱咐小厮，借口同友人打赌输了，到李家讨要一个碧玉瓜解馋。 不过大半个时辰，小厮就赶了回来。 智敏和修杰赶紧寻个清静地方，仔细问询。 郭文浩也不动声色凑了过去。 小厮抹着汗，说道：“大少爷，郡主没有回碎金滩啊，小人只能说讨要碧玉瓜。 “李老夫人亲自带着小人去瓜田摘了两个，这会儿都在车厢里呢。” 智敏皱眉，“那郡主妹妹去了哪里，不会是真遇到急事了吧？” 郭文浩半垂着头，眼底也是焦急…… 佳音并不知道她们提早离开，惹得这么多人担心。 她这会儿终于在百花园找到了二伯。 李老二正在浇花，很是悠闲。 这两年，他跟着老曹也学了一些养花的本事。 虽然还是被老曹“嫌弃”，每次动手剪枝都能听见老曹抽冷气，但他还是乐此不疲。 突然见到侄女过来，他就笑道：“赏花宴不好玩吗，怎么回来这么早？ “正好，你不过来，我也要找你说说。 “最近生意很不错，几盆压箱底儿的好花都卖了，就等着你那边赶紧补货呢。” 佳音也没急着说事情，陪着二伯浇花，商量了一下这里需要添加的盆花之后，爷俩儿这才寻个阴凉之处坐下。 曹嫂子要端上凉茶，被水灵和何嬷嬷拦了下来。 马车里有郑家庄那边打造的双层保温桶，里面装了不少冰块，还有冰镇的果子。 这会儿捣碎冰块，加上果子丁，烧一勺蜂蜜，两碗凉爽甜蜜的冰沙就做好了。 待得端上去给主子，剩下的冰块还能做七八碗。 于是，曹家四口和几个老兵都跟着沾光，美滋滋享受了一次盛夏吃冷饮的快乐。 李老二几口吃了半碗冰沙，舒坦的长呼一口气，这才给侄女打着扇子，问道：“说吧，淘丫头，今日是不是闯祸了？ “你爹和侯爷都不在家，没人给你撑腰，就跑来找二伯了？” 佳音听得忍不住笑，摇头否认。 “二伯还把我当小孩子呢，我如今闯祸，自己都能摆平了！” 李老二瞧着侄女的样子，确实没有着急的意思，就越发好奇了。 “那出了什么事？你尽管说，方才二伯是玩笑呢。” 佳音小口吃着冰沙，把赏花宴上的事说了一遍，末了又添了几句。 “原本我听见人家大张旗鼓的夸赞我有福气，我就觉得不太舒坦。 “没想到告辞时候，谷院长派人跟我说，她让人吓唬那两个小丫鬟，问出了一些异常。 “两个小丫头都是被人买通的，目的就是落水引我去救，然后就说我把半死的人从阎王爷手里抢了回来，福气大。” 李老二听得皱眉，手里的冰沙碗都放了下来。 第七百六十二章 报喜不报忧 佳音有些神奇本事。 甚至，托她神奇本事的福气，全家和全村才能在艰苦的逃荒路上，一个没死，得到了如今的好日子。 这是全家，甚至是村里亲近之人都知道的。 佳音小时候，家里人还会把“福妞儿最有福”这样的话挂嘴边。 后来，家里人就默契的不再说了。 因为孩子大了，家里来往的人杂了。 传扬出去，对也一个女孩子来说，坏处大于好处。 比如当初吴翠花，若不是信了“福妞儿有福气”，也不会把福妞儿偷出去，送给吴二狗当赌钱的幸运物！ 如今，时隔几年，突然又有人要把“有福气”三个字安在佳音头上。 甚至故意闹到人人皆知，人人都深信不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真的发现了佳音的神奇本事，还是另有所图？！ 前者李老二是不相信的。 这几年家里日子富厚，不需要小侄女帮衬，小侄女已经很少显露神奇本事了。 就是偶尔显露，也是遮掩的严严实实，绝对不会让人起疑。 比如百花园的盆花，每次都从郡主府的暖房运过来。 暖房里的盆花从哪里来？ 那是二村的商队满天下的走动，从各处寻回来的。 外人顶多惊讶康乐郡主种的一手好花，惊讶琉璃房冬日也会如同春日般温暖。 绝对不会怀疑，这些花的来路有问题。 排除了被发现神奇本事这一点，那就只剩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要利用“有福气”三个字害佳音！ 李老二想明白了，就说道：“福妞儿，你这几日先好好在家住着，少出来走动。 “我会让人查查这件事儿，若是真的有猫腻，咱们提早应对才不吃亏。” “好，我听二伯的。”佳音乖巧应下，又说道：“对了，二伯，今日有个穿藕荷色衣衫的妇人，一直把话头儿往我身上引。 “我问了问谷家人，这妇人是谷家大夫人娘家嫂子的表妹，夫家姓邹，丈夫是京兆尹府衙的书吏。 “二伯查查这人，看看她是不是被人指使，兴许能抓到背后之人的尾巴。” “好，你不用惦记了，早点儿回家。”李老二点头，应道，“帮我和你奶奶说一声，我最近几日住伯爵府，不回去了。” 佳音应下，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吃完了冰沙才出门上了马车。 李老二见赶车的是郑三江，倒也放心，没有额外再派老兵跟车。 去年春天，不知是不是芙蓉膏一案的余孽，趁着他黄昏坐车回家的时候，出手截杀。 当时他只带了郑禾和郑三江，原本以为很凶险的局面，他把靴子里匕首都拿了出来。 结果，郑禾都没机会出手，郑三江一个人就了结了四个杀手。 他那次算是彻底见识了郑三江的本事。 等回去告诉全家后，大家一致同意，把郑三江送到家仁身边，当那种寸步不离的贴身长随。 李老二有伯爷爵位，身边的郑禾、郑丰和几个老兵，都能明着配刀剑等武器。 家仁身边却只有狗剩儿，又常在外边走动。 万一，被恶人钻了空子就危险了。 但有了郑三江这样的高手，以后谁也别想伤了李家的长孙！ 之所以不给佳音，不是家里不疼她，而是她身边不但有水云水灵，还有叶山和冬梅。 甚至，她自己被张神医魔鬼训练了几年，身上稀奇古怪的药粉都数不过来。 若是谁敢算计她，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今日，家仁在家陪着婉儿，叶山出门办事，郑三江闲不住才接了给佳音赶车的活计。 马蹄声声里，一路回了碎金滩。 这会儿正是午后，太阳炽烈的好似要把万物晒得融化。 再勤快的农人，这会儿也是要歇晌，小睡一会儿。 于是，屋后、树下，铺上草席就成了宽敞的大炕。 村口的几棵大树，是村人们最喜欢的一处地方，树下铺满了席子。 淘气小子们穿着大裤头，光着膀子，睡得摊手摊脚。 男人们头上顶着湿布巾，也在放肆打着呼噜。 只有女人们，手里依旧坐着针线，或是给孩子缝件汗衫，或是纳双鞋底儿。 偶尔打着呵欠，还要给男人孩子们摇几下蒲扇，赶赶苍蝇。 吃苦耐劳，先人后己的传统女子形象，简直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李家的马车从外边回来，提前放慢了速度，也没有惊醒酣睡的男人和孩子们。 倒是女人们小心翼翼站起，同下车的佳音行礼。 佳音摆摆手，就进了院子。 很快，水灵就拎了一个水壶出来。 水壶里装了凉爽的冰糖雪梨汁儿，润喉降噪。 妇人们一人得了一碗，一口下肚，真是解困又好喝，于是都笑眯眯道谢。 水灵指指院子，笑嘻嘻小声说道：“郡主说，让你们能睡也睡一会儿，别熬坏了身体。 “以后家里孩子出息了，想孝顺老娘，老娘却累坏了，那怎么成？” 妇人们都听得笑咧了嘴，赶紧点头，压着嗓子应和。 “好，我们听郡主的。” “对，我们听郡主的。” 说罢，她们喝光了碗里水，就倒在了男人身边闭上了眼睛。 水灵蹦蹦跳跳拎着水壶回了院子。 堂屋里，因为放了两个的大冰盆，又有屋檐遮阳，倒也凉爽。 李老太正看着星星和月牙儿午睡，扭头小声同佳音闲话儿，“今日赏花宴怎么样，好玩吗？” “好玩啊，奶奶。” 佳音当然是报喜不报忧了。 她挑着玩纸牌，糊了许曦一脸纸条这样的趣事说了，果然哄得老太太跟着笑的合不拢嘴。 “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凑一起，就是热闹。”李老太很高兴孙女有几个朋友。 忽然，她想起一事说道：“方才刘家的智敏派人来家里讨碧玉瓜，说是和朋友玩游戏输掉了，被罚请客吃碧玉瓜呢。 “他不是也去谷家的赏花宴了吗？不知道玩的什么游戏。 “我还想着，让刘家人给你捎带两个碧玉瓜过去，让你和小姐妹们一起吃。 “后来想着，谷家那么多人呢，万一有人因为没分到而气恼，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过几日，瓜园开了，你请小姐妹们都来家里，吃个痛快好了。” “好啊，奶奶。”佳音乖巧应了。 心里猜测智敏怕是知道她提前离开，担心她有事，才寻了借口来家里走一趟呢。 于是，她找了个机会，打发水灵又跑一趟刘家，报个平安。 不说家里这边，日子照旧是宁静和乐。 只说李老二把手里的大半人手都派了出去，想查清楚谁在背后搅风搅雨。 结果不等查出头绪，街头市井关于康乐郡主是个福星，什么坏事遇到她都会遇难成祥的流言，就彻底传开了。 甚至多年前，宝珠卡了喉咙被救的事都被翻了出来。 同谷家小丫鬟溺水一事，放到了一起，出现在茶楼酒馆所有闲人的嘴里…… 宝子们，今天两更，花花去给家里老太太取报告了，跑了一整天，见谅见谅~后天28号开始加更，把今天欠的一章补上~~~~ 第七百六十三章 通风报信忙 短短三五天，碎金滩的康乐郡主有大福气这件事，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甚至街头巷尾的长舌妇，随便抓一个都能说出三五句来…… 不论好坏，一个姑娘家被如此关注，怎么看都让人担心。 于是，贾二夫人派了婆子给李家送了一桶活鱼。 李老太拉了婆子小坐，说说闲话儿。 那婆子也是健谈的，同李老太说了不少城里的新鲜事，末了添了两句。 “要说最近城里传说最多的，就是贵府的郡主了。 “人人都说郡主是个有大福气的，恨不得荒地里走一圈儿都能处处花开。 “我们夫人昨日去参加一个世交家里的孩子周岁宴，也听人家说了许久。 “这不，今日就派老奴过来走走，给老夫人提个醒儿。” 李老太听得皱眉，这可真是看热闹，看到自家门前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就突然传说我家郡主有福气了？” 婆子回道：“应该有个四五日了，好似是谷家的赏花宴上郡主救了个差点儿淹死的小丫鬟，被很多人看到了，就传出郡主有本事、有福气的话头儿了。 “之后越来越离谱，也越来越热闹，城里几乎就人人都知道了。” 李老太突然想起，二儿子好似就是从那日之后就再没回老宅来。 她还疑惑儿子最近有什么忙的，原来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只不过瞒着她罢了！ 待得送了婆子，李老太越想越不对劲，刚要让人去郡主府把孙女喊过来的时候，刘夫人也派了贴身婆子过来送东西。 这次，刘家送的是两笼子野鸡，尾羽很是艳丽。 刘家的婆子同样是巧嘴，毕竟能被主子派出来走动的，不可能蠢笨。 “老夫人，我们家老爷跟着友人去爬山赏景了，家里护院顺手抓了这么多野鸡。 “我们夫人说这野鸡肉柴，不好吃，但是吊汤很不错。 “而且这野鸡尾羽也漂亮，许是郡主能喜欢，所以催着老奴赶紧送了两笼子过来。” 李老太赶紧点头，笑道：“还是你们夫人想得周全，我们家郡主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东西。 “昨日跑去鸡场，抓了几只公鸡拔毛，要给星星和月牙儿做毽子呢。 “可惜没找到合心意的，倒是把那几只公鸡吓的半死。如今好了，她可是要高兴了。” “哎呦，那可巧了，回去之后，老奴说给我们夫人听听，我们夫人肯定高兴。我们夫人说这几日忙，否则她今日就亲自过来了。” 婆子顺势说道：“最近总是听人家说起郡主，而且是夸赞不断，我们夫人很惦记郡主，过几日有空闲，一定要来坐坐。” 说话听音儿，李老太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刘夫人也听说关于佳音那些流言，派人来提醒了。 她当时就急了，仔细问了几句。 婆子也是知无不言，最后说道：“我们夫人听着不对劲，担心郡主吃亏，所以派老奴走一趟。” 李老太赶紧喊人去田里摘了一篮子香瓜，让刘家的婆子拎回去，然后就马不停蹄的喊了儿媳和孙女回来商量。 陶红英每日照顾一大家子老老少少，很是辛苦。 虽然这两年从二村找了两个小媳妇儿做帮佣，平日洗衣做饭洒扫都有人帮把手儿，但她这个当家主母，免不得还是要操心费力。 今日她好不容易有空闲去二村走走，同小翠儿说说话儿。 结果没坐一会儿，就听说婆母找她。 她赶紧辞别了小翠，就往家走。 李老太背着手，在廊檐下转悠，手里握着许久不曾拿出来的旱烟杆儿。 陶红英进院就看见了，很是疑惑。 要知道婆母习惯心里有愁事的时候，才抽旱烟。 最近家里的日子很平静，没什么事啊，怎么把烟杆找出来了。 李老太好不容易盼回了儿媳妇，一把扯了她进屋就问了起来。 “你最近可是听说了，城里到处都在传咱家福妞儿的闲话儿呢。” “什么闲话儿？我怎么不知道！”陶红英听得莫名其妙。 李老太气的在儿媳胳膊上掐了一记，恼道：“你天天在家里蹲着，钻进灶间就不出来，也不进城走动，你能知道什么!” 陶红英心虚，没敢应声。 按理说，李家只有她和赵玉茹两个儿媳，赵玉茹在洛安，不常回来，家里只有她在当家。 她是应该常去城里走动，各家应酬。 但她一想起和那些贵夫人坐在一起，挂着假笑，互相恭维就累得慌。 有这空闲，她还不如琢磨几道新菜，家里人吃的高兴，送去酒楼还能卖银子…… 所以，这么久以来，她对于这些应酬走动，是能躲就躲。 幸好，伯爵府那边有婉儿撑着，郡主府有闺女亲自出面，大伯那边的事也有大伯安排。 老宅平日也只是同刘家、贾家和郭家这几家走动，很是简单。 李老太也清楚儿媳的脾气。 说到底都是泥腿子出身，不太适应富贵生活…… 她叹了一口气，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 陶红英初始没反应过来，毕竟有人夸赞自家孩子，怎么听都不是坏事啊。 还是李老太掰开揉碎给儿媳分析。 “你这个傻子，什么事都是过犹不及！咱家福妞儿又不是银子，怎么可能人人都喜欢，人人都夸赞？ “而且这流言还是突然就冒出来的，好像要让整个京都都知道，要把‘有福气’三个字死死扣在福妞儿头上！ “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陶红英皱眉，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娘，若是真有人搞鬼，那是图什么？”她小声问道：“总不会是想逼着福妞儿嫁进宫吧？毕竟只有皇家人才敢说有大福气！ “但是，皇上长子早早夭折，二皇子又是个病秧子，三皇子才两岁，算起来，哪个也不合适啊！ “总不能是……” 李老太听得黑了脸，赶紧打断了儿媳的话，小声呵斥道：“胡说什么！福妞儿才十岁，谁能打这个主意？！” 她气的越发压低了嗓子，又道，“我听说海边有个规矩，就是龙王爷发怒，海上风暴不停的时候，就要把渔家里最漂亮的姑娘扔到海里献祭，平息龙王爷的怒火。 “如今有人故意把咱家福妞儿有福的流言，传的到处都是，人人皆知，人人都相信。 “万一有一日哪里地动，哪里旱涝，有人喊着老天爷恼怒了，需要献祭，是不是就要把福妞儿这个最有福气的……献祭啊！ “咱们家里就是不同意，人家一句最有福气的人才能平息上天降下的灾难，就能把咱家逼迫到所有人的对面。 “咱们家再厉害，还能同整个天武作对？！” 第七百六十四章 不如示敌以弱？ 献祭？ 陶红英终于知道害怕了，脸色惨白的厉害，哆嗦着嘴唇问道：“娘，那怎么办啊？福妞儿绝对不能被献祭，绝对不能出事儿！” 她这般模样，李老太又后悔把儿媳吓唬坏了，赶紧往回找补。 “我就是猜测，也不是说马上就有人来抓福妞儿。 “总之，旁人都说坏话不好，但都说好话儿也不是好事。” 陶红英用力点头，“我知道了，娘，我以后一定常出去走走，听听城里的风声。” “这就对了!”李老太叹气，“咱家福妞儿也十岁了，多出去看看，万一有合适的小子就留意着。 “往远了说，福妞儿再有五六年，怎么也要定下亲事了。” 陶红英可听不得这个，一想到她放眼珠子里养大的闺女要送去旁人家里，她就抓心挠肝的难受。 “娘，咱不说这个，还早着呢，咱们先把眼前的事处理一下吧！” 这时候，正好佳音从郡主府回来，手里拎了个篮子，篮子里装了满满的草莓。 每个草莓都有小儿拳头大小，红艳艳的，特别惹眼。 “奶奶，娘，看我给你们带什么了！草莓，又大又甜。” 佳音刚要献宝儿，就被老娘抢过篮子，放到一边，然后拎了她进屋数落起来。 “你还有心思吃呢，外边都什么样了，真是急死人了！” 李老太也是把孙女安顿在身边，问道：“福妞儿啊，你跟奶奶说，你是不是知道城里的事了？ “你二伯好几日没回来，是不是就在忙这件事？” 佳音方才听了报信儿，就知道瞒不过去。 于是，这会儿她就笑着说道：“奶奶，娘，你们别担心。那日在谷家，我碰巧听了几句，就觉得事情不对劲，恐怕有人要算计我。 “所以，我出了谷家就去找二伯了，二伯说派人手查一下。结果，这才几日啊，就满城都是传说了。 “这不用猜了，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了，只不过我不知道目的是什么。 “你们别害怕，我最近不出门，其余事有我二伯处置呢。”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不跟家里说一声！”陶红英气的想要拍闺女两把，又舍不得，只能扯了闺女的袖子。 佳音笑嘻嘻，抱了老娘的腰，撒娇安慰。 “娘，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啊。咱们家又不是原来的农门小户了，如今谁想欺负咱们家，都要考量再考量。 “再说，我之前可是凶名在外，如今坏名声变好了，怎么看都是好事啊，是不是？” 陶红英气得瞪闺女，“你别跑这里糊弄我！我宁可旁人怕你，也不愿意旁人算计你！” 李老太也是说道：“对，这事虽然有你二伯处置，但到底要一段时日，不能立刻就查清楚。 “咱们也不能就这么等着，任凭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佳音无奈，就问道：“奶奶、娘，你们有什么好主意吗？” 李老太想了想就道：“既然城里人都传你有福气，那你变得没有福气就行了。 “你平日琢磨那些稀奇古怪的药粉里，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暂时虚弱的？ “最好就是马上要死了，吊着命，哪个大夫也诊不出原因那种？” 这是要装病了！ 佳音琢磨一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毕竟家里人不能进城，挨个堵那些闲人的嘴。 但这么任凭事情发展下去，兴许就更不好处理了。 那不如退一步，示敌以弱试试。 “奶奶，我这里还真有一种药粉，类似于软筋散，吃下去就能虚弱两刻钟，命悬一线，诊脉肯定诊不出原因。 “但半个时辰一过，就能恢复活蹦乱跳。到时候，我再涂点纷，伪装的像一点儿，保管哪个大夫也看不出来！” 佳音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药瓶，放在手心掂了掂。 “不过，有一个难题，怕是要奶奶出马解决一下。” “什么难题，你说！”李老太立刻坐直了身体，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 陶红英也是点头，催促道：“赶紧说，什么难题都不怕。” 佳音指了指村后方向，“张爷爷对他神医的称号，可是看的像宝贝一样。 “若是我重病，说他治不好，才向外寻求帮助，他一定会吹胡子瞪眼睛！” “你吓死我了！”陶红英瞪了闺女，根本不把这事当成问题。 “这事不怕，容易着呢。我这就下厨，做一桌子好菜，把张神医请来吃一顿，保管他痛痛快快答应下来。” 李老太也说道：“就这么办，张神医肯定会答应。 “而且，城里的事情了结后，你还是要恢复健康，到时候再说是他妙手回春就行了。” 说罢，这婆媳两个就把佳音扔到一边，仔细商量起了菜单，都是张神医平日爱吃的菜色，又添了最近琢磨的新菜…… 果然，晚饭时候，张神医就被请了过来。 酒足饭饱之后，李老太就把城里的流言和她们想出的对策仔细说了说。 张神医吃人嘴短，又被陶红英和佳音高高吹捧着，再加上最后还是要他“出手”，也不算坏了名声，这才勉强应了下来。 第二日，李老太就忙着安排开了。 家里的直近亲朋，都要偷偷告诉一声。 比如刘家、比如贾二夫人，比如洛安那边，省得大伙儿不知道内情，当真吓出个好歹。 至于村里这边，村长和赵叔几个老爷子知道，有他们约束村人，就不怕出了纰漏。 李老二那边更是要说个清楚明白，省得耽搁了他的安排和布置。 总之，李老太为了保护孙女不被“捧杀”，调动了一切资源和力量。 要知道，她年岁大了，这两年已经不当家了。 儿子儿媳们孝顺，她就安安心心养老，吃饱喝足，穿的漂亮干净在村里村外走走，寻老姐妹们说说话。 偶尔无趣，就进城去伯爵府走走，或者去洛安看看孙子。 如今这么一折腾，老太太又找到了当初咬牙带着儿孙们逃命的勇气和狠辣！ 不说李家这边如何折腾，只说新都里，这一日早起，就有人端了江湖和一沓子纸，在城门口和城里各处酒馆茶楼附近张贴告示。 有闲人看见，自然要问，“这告示说什么，府衙有什么事吗？” 张贴告示的半大小子，手里忙个不停，嘴里就说开了。 第七百六十五章 重金悬赏 “我是赈济署大院的，我们伯爷吩咐的这个差事。 “伯爷家里的侄女生病了，一直看不好，家里着急呢，贴告示找好大夫去诊病。” 赈济署？ 伯爷的侄女？ “哎呀！”闲人脑子转了转，忍不住惊叫，“是不是康乐郡主啊，她生病了？” 半大小子本来要走了，突然被闲人扯了袖子，就不耐烦的应道：“对，就是康乐郡主病了！ “听说是前几日受了惊吓，然后就越来越虚弱，怎么也查不出原因呢。” 闲人听得眼睛发亮，更不想放手了，赶着催问，“不可能啊，人人都说康乐郡主有大福气，怎么可能病得这么重？” “我哪里知道!”半大小子同他拉扯起来，嚷道：“人吃五谷杂粮，谁能保证自己不生病，天王老子都不行啊！” 他们这般吵嚷，自然就吸引了更多人。 于是，半大小子走了以后，之前和他拉扯的闲人，就成了大伙儿关注的对象，纷纷闹着他说几句。 这人是个懒汉，平日常被看不起，突然被众星捧月一般，当时就抖了起来。 添油加醋把康乐郡主重病，马上就要死了，家里治不好，贴告示寻大夫的事说了。 众人听得惊讶新奇，都闹着他给念念告示。 可懒汉就为难了，因为他不识字啊。 最后，还是众人从旁边茶馆里抓了个说书先生，把告示给大家读了一遍，也解释的清清楚楚。 康乐郡主从几日前就病了，碎金滩的神医治不了，家里人心急如焚，愿意出一千两银子寻找好大夫，出手诊治。 一千两？！ 所有人都是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要知道一家五口，一年有二十两银子，日子就能过得衣食无忧。 一千两，恨不得够活一辈子了，李家说拿就拿出来了，可见家底殷实。 当然，李家更是看重郡主这个孙女，也是真着急了。 难道郡主当真病的很严重？！ 短短一个上午，告示贴满了新都的大街小巷，新都的所有人也都知道康乐郡主病重的消息了。 有句话说得好，治愈失恋的好办法，就是立刻开始一段新恋情。 不得不说，对付流言，这道理也一样适用。 如今谁还关心康乐郡主是不是有大福气啊，都在盯着新都哪家药堂的大夫出手，摘得这一千两的重赏呢。 就是有人特意提起康乐郡主有福气，也会立刻被人抨击。 人都要病死了，怎么可能有什么大福气。 当真有福气，也不能生病啊！ 很快，新都排行第一的回春堂大药堂，第一个出手了。 药堂里资历最老的常大夫，坐车去了碎金滩。 马蹄踩着发烫的地面，免不得走的快一些，马车有些颠簸。 留了三绺白胡子的常大夫却没抱怨一句，因为他满心都在想着，一会儿治好了康乐郡主的病，要怎么嘲讽几句呢。 至于嘲讽的对象，当然是碎金滩那位张神医了。 去年，国公府的世子夫人因为不生育，找到他治疗。 他折腾了三个月，吃药加药浴，都没什么效果。 他刚要换药方，世子夫人不知道找了谁做说客，求到碎金滩这位张神医门前。 结果，一个月后就药到病除，如今国公府里已经添了嫡孙！ 虽然没人当他的面前说难听的话，但从那以后，他就觉得自己矮了碎金滩那个姓张的一头。 如今，他“报仇雪恨”的好机会，终于来了！ 他要用钻研几十年的技艺，狠狠打那姓张的“一巴掌”，让他心服口服！ 很快，马车就到了李家。 李四夫人亲自迎到门口把常大夫接到了后院，李老太亲自招待常大夫喝茶。 许是为孙女担惊受怕，李老太眼下青黑，脸色微微泛黄，瞧着很是憔悴。 常大夫就安慰道：“老夫人不要担心，小老儿既然敢登门，自然有把握，一定尽心尽力，保郡主早日康复。” “好，好，那就多谢常大夫了。若是郡主康复，我们家里必有重谢！”李老太扯了帕子，装作低头擦抹眼泪。 她忍不住偷偷瞄了瞄常大夫的花白胡子，心里有点儿愧意。 这么大年岁的老大夫，万一诊不出病症，会不会急出个好歹啊…… 可惜，很快，她就不担心了。 因为常大夫很自负的提出了一个要求。 “老夫人，听说你们碎金滩有神医，家里想必也找他诊治过了吧？ “他定然是束手无策，才贴了告示寻人登门。 “若是老夫今日诊出病症，也能治好，那就请老夫人同那位张神医说一声，不要再号称‘神医’可好？ “毕竟这称号名不副实，也容易诱导病人前来看诊，万一耽误了病情，抹黑了我们医者的善名！” 李老太和陶红英对视一眼，都是无比庆幸。 庆幸张神医不在这里。 否则，这白胡子老头恐怕要躺着出去，绝对见不到明日的太阳！ 陶红英干咳两声，说道：“常大夫，随我去给郡主诊脉吧。 “你们医者，治病救人，一切以本事说话，对不对？” 常大夫挑眉，知道李家人是不高兴他挑衅张神医呢。 但他也不在意，因为他对自己的本事太有信心了。 可惜，打脸这事吧，没有更快，只有最快！ 不过盏茶功夫，方才还骄傲的像只公鸡的常大夫，就变成了霜打的茄子，蔫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常大夫惊的眼睛瞪溜圆，胡子扯掉了一把嚷道。 “老夫行医一辈子，还没遇到这么奇怪的脉相。一会儿像夏日急雨，一会儿又微弱的诊不出，一会儿更是滑如走珠……” “常大夫慎言！”陶红英立刻开口打断他的话，提醒道：“我家郡主才十岁，不可能脉相滑如走珠！” “咳咳，是，是！都是老朽说错了！”常大夫立刻低头行礼赔罪。 脉相滑如走珠是喜脉，郡主还是个半大孩子，根本不可能怀有身孕。 但脉相实在太奇怪了！ 他忍不住探头又看了看郡主的脸色，苍白透着淡淡的青，唇色更是犯紫。 这又像中毒之兆，但脉相却看不出中毒…… 常大夫狠狠撸了一把胡子，疼的脸皮跟着哆嗦。 李老太瞧着孙女的嘴角有些上翘，生怕孙女装不住，就赶紧引着常大夫出了内室。 她这才问道：“常大夫，郡主到底得了什么病症，您可诊出来了？” 三更奉上，手里还有必读票票的宝子们准备好啊，明天要开始加更了！ 第七百六十六章 颜面和性命哪个更重要？ 常大夫心里叫苦。 若是普通病人，他还能开个方子试试。 但这屋里躺的可是郡主，还是皇上宠爱，侯爷疼若亲女，李家的掌上明珠。 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胡来啊！ 万一治坏了，他的脑袋随时都要搬家…… “这个……嗯……”常大夫犹豫良久，在颜面和性命之间，最后选择了性命。 他叹了一口气，小声说道：“不瞒老夫人，小老儿实在是诊断不出郡主患了何种病症，脉相实在是太奇怪。 “小老儿无能，老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罢，他就扯了袖子遮好脸孔，带着药童狼狈立离开了。 陶红英赶紧追上去，塞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装了二两银子，算是常大夫跑一趟的辛苦钱。 她还没忘了嘱咐，“常大夫若是有空闲，一定帮忙问问其余老友，多推荐几个人过来，辛苦了。” “好，好。”常大夫越发愧疚了，拿了荷包匆匆上车告辞了。 村口处，张神医正同村长坐在大树下，眼见如此，忍不住冷笑。 “哼，一群蠢货，连个孩子的恶作剧都看不出。” 村长太了解这个老兄弟的脾气了，赶紧说道：“也不看看郡主是谁教出来的高徒，当然能轻易骗过他们了！” 果然，张神医得意的抬了下巴，乐得眯起了眼睛…… 李家后院，佳音正拿了湿毛巾擦抹脸上的脂粉，偷偷笑道：“好在这个大夫没有再拖延一会儿，否则我的汗珠子都要把粉冲掉了。” 说罢，她吩咐水灵，“下次记得屋里多放两个冰盆。” 水灵笑嘻嘻点头，“小姐方才差点儿就露馅了，我都看见您眼珠子动了。” 李老太也点了孙女脑门说道：“我也看见你动嘴角了。” “哎呀，装昏迷太难了。”佳音苦着脸抱怨，“下次我装虚弱好了，可以不用昏睡。” “你看着办，这才第一个大夫，以后怕是还有不少人上门，别露馅儿就成。”李老太摆摆手就走了。 她也不知道孙女怎么折腾的，方才第一眼看见孙女，她也吓了一大跳，真怕孙女出了问题。 不过这会儿，瞧着孙女又活蹦乱跳了，她也就放心了。 陶红英随后也离开了，马上就要做午饭了，她还是多加一碗牛乳炖蛋给闺女补补吧。 方才闺女那脸色苍白，嘴唇青紫的模样，瞧着让人害怕…… 佳音好不容易卸的脸上干干净净，也是长松一口气。 倒是一边的水灵，兴致勃勃摆弄着那些装脂粉的瓶瓶罐罐，热情撺掇。 “小姐，明日我帮你把嘴唇画的颜色淡一些，今日这种还是有些不自然。还有，眼下的青黑也可以再加深一些……” 佳音脑门的黑线一条条，这丫头是把她当做试验品了！ 她果断撵人，然后钻进空间，继续琢磨她的大事业。 这两年，村里除了种碧玉瓜和金果儿，照管山上的果园之外，猪场又扩大了不少，如今已经可以同时养一百多头猪了。 离猪场不远处又建了养鸡场，甚至还单独分出一个小房子养蚯蚓，蚯蚓切碎喂鸡。 这样小鸡长肉快，下蛋多。 蚯蚓粪便和土壤按照一比三配比，就是最好的营养土，能送去百花园种花。 李老二也愿意用这个营养土送人情，哄得那些愿意养花的老爷子们很是高兴。 当然，有了蚯蚓养殖室，受益最多的还是小鸡们。 鸡场里小鸡的数量，固定在三百左右。 每年从十月开始烧火，一直到隔年五月份。 小鸡们不受冻，再控制好数量和鸡雏入场的时间，冬日里的鸡蛋根本不会断，每日都能捡二百多个。 吃肉的公鸡和淘汰的母鸡也可以随时宰上几十只。 而这些肥猪、鸡肉和鸡蛋，除了供给仙客来，还用于李家年节时候走礼。 而这些东西送到谁家，谁家都高兴。 不说冬日难得见到鸡蛋，就是李家的猪肉和鸡肉也是格外的香。 今年村里的所有田地，甚至是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地，都种了碧玉瓜和金果儿。 夏末的时候能卖个干净，再抢着种一茬萝卜、白菜，几个村子的人就都没有活计了。 一来，白菜萝卜种多了，吃不完。 二来，闲人多了就容易惹出问题，比如赌钱，比如进城游荡。 所以，佳音就想扩大猪场和鸡场，甚至再多折腾一些温室暖房种菜。 然后赶在秋末之前，在城里寻个好地方，张罗一个大铺子，类似于前世的生鲜超市。 这样，鸡蛋、鸡肉、猪肉，各种青菜、果子，合在一起售卖。 城里的富贵人家，冬日若是能吃上新鲜的青菜果子，可不差那么百十两银子的。 一家百十两，十家就是千两，百家就是…… 佳音有信心，一个冬日，城里这些肥羊，她一定能薅下两三万的羊毛！ 除去分给村人的，她怎么都能剩下一大半。 她要囤粮、囤药材，毕竟义父和爹爹还在北征呢。 过两年，天武国力恢复的更好，同蛮人总会有一场大战！ 是收复江北河山，还是天武彻底灭亡，就在此一举了。 当然，皇上和朝廷也一直在为这关键一战做准备。 但佳音习惯凡事靠自己，不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旁人身上。 更何况这旁人还是帝王和一群习惯摆弄权术的老狐狸…… 若是义父和爹爹有事，对于皇上和朝廷来说，不过是损失了一个侯爷和一个将军。 但对于李家来说，却是天塌了。 她不能容许！ 所以，她做再多准备，都觉得不够…… 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不断有城里的大夫接了告示，跑来碎金滩一展所长。 可惜，所有人都是狼狈离开的。 治病救人，首先要知道是什么病，才好下药方啊。 但所有大夫都是对郡主的脉相惊奇之极，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根本无从下手。 新都里，不知道多少人关注着这件事。 随着大夫们带回的消息传开，也越发议论的热闹了。 “听说康乐郡主病的很严重，绝对不是玩笑。回春堂的常大夫，康泰的李大夫，福汇的赵大夫，都去过碎金滩了，回来时候都是叹气呢。” “我也听说了，说是郡主病入膏肓，马上就不成了！” 第七百六十七章 骗人的行家 “这也太突然了，先前不是还说郡主有大福气吗。” “听说是受了惊吓，回去就不好了。” “惊吓，什么惊吓？不会是谷家那次吧？” “谁知道了，算起来郡主才十岁，还是孩子呢。魂魄不稳定，沾了什么没脸子的东西也有可能的……” “小点儿声，这话可不能乱说。” 一时间，大伙儿猜测什么的都有。 很快，李老二又亲自进宫去求了皇上，请了两个太医到碎金滩。 结果太医倒是开了药方，但只是温补，还是不知道怎么治疗。 这下，就是有人怀疑这事太蹊跷，也闭了嘴。 因为，太医总不可能说假话，也不可能砸自己招牌啊！ 这时候，各家也坐不住了，纷纷派人去碎金滩探望。 谷家的谷院长很是自责，若是郡主当真因为她家丫鬟落水一事吓到才重病至此，那谷家的罪过真是大了。 毕竟是谷家的丫鬟被收买，算计了郡主。 她带了大堆的药材到了碎金滩，亲眼见到郡主“病重”，这脸色就十分难看。 真是恨不得把已经发卖的两个丫鬟找回来，狠狠打死。 她同李老太和陶红英连连道歉，然后才带了满心的愧悔，跟着温夫人到了隔壁温家院子小坐。 温夫人打发琼嫂子把月牙儿抱走，然后拉着谷院长说了半晌话，多半是宽慰。 “你也不要太担心，郡主福大命大，一定会好起来的。 “村里的神医正在研究药方，说不定再有几日，郡主就恢复了。” 温夫人给谷院长倒茶，没有告诉她佳音装病的实情。 毕竟，谷家的奴婢能被人买通一次，就能被买通两次。 万一谷院长不小心说漏了，岂不是坏了李家的安排？ 谷院长坐了一会儿就匆忙走了，打算明日去庙里求平安符。 若是郡主是惊吓所致，也许得道高僧加持的平安符会比药汤更好用。 温夫人拦不住，只能放弃了。 谷家的马车刚走，刘夫人、贾二夫人和邢夫人就联袂赶来。 刘夫人和贾夫人都是知道实情的，但这几日城里城外传扬的太厉害，惹得她们也跟着害怕起来。 所以，赶紧过来看看，佳音到底怎么样了。 至于邢夫人，除了探病，还想看看大肚子的闺女。 婉儿身子沉重之后，就不好到处走动，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回去娘家了。 寒暄几句，去看过佳音，邢夫人就陪着闺女回房间说说私房话儿。 邢夫人眼见炕桌儿上放了点心、蜜饯、酸梅脯，各色新鲜果子，简直是应有尽有，她就很满意。 不怪她当初硬是早早抢下这门亲事，闺女如今日子过的真是不错。 “家仁呢，这几日都回来住吗？”邢夫人问起女婿。 婉儿脸色微红，“最近他在城里给公爹帮忙做点儿事，晚上天黑才能回来。 “我心疼他太累，让他住在伯爵府，他不同意，坚持回来看看我才能安心。” 邢夫人听得更是满意了，这个女婿真是没有一处不好。 “好，夫妻过日子就是要互敬互爱。” 邢夫人夸赞了一句，说罢想起病重的郡主，又嘱咐道：“家里人最近因为郡主，怕是都心情不好。你照顾好自己，别给家里添乱，能帮忙也多帮忙，懂吗？” “知道了，娘，你别惦记。郡主暂时虽然看着严重一些，但一定会没事的。”婉儿知道几分内情，但不好告诉娘亲，只能简单说几句。 邢夫人双手合十，小声念叨，“可让郡主快点好起来吧！ “郡主是个好姑娘，而且家里这么疼她，若是真有事，家里日子怕是不好过了。就像你有事，娘也不能活一样。” 婉儿心里暖极，抱了母亲的胳膊，说道：“娘就放心吧，家里这么人呢，一定不会让妹妹有事。 “我也没事，娘别担心，我还要孝顺娘到老呢。” “好，好。”邢夫人拍拍闺女的背，“这样的时候，家仁怕是也焦躁，说话有个轻重的，你别放心里。” “不会，娘你放心吧。”婉儿赶紧拿了果子，和母亲一起吃起来，说说家常和孩子，倒也温馨。 另一边，李老太的房间里，刘夫人和贾二夫人都是知道内情的，但还是忍不住拍着胸口感慨。 贾二夫人说道：“郡主那脸色是怎么回事，要吓死个人了。” 刘夫人也是哭笑不得的说道：“是啊，好在我胆子大，否则真是差点儿吓得喊出声了，真是太像油灯枯尽的模样了！” 陶红英给她们递了碧玉瓜，笑道：“这丫头从小就精灵古怪的，别的不成，骗人最有一套了。 “这几日，来了七八个大夫，一个都没看出蹊跷。” 贾二夫人笑道：“幸好没让宝珠跟过来，否则，她肯定会抱着郡主哭个惊天动地了！” 刘夫人也是说道：“智敏和修杰还从书院那边派人回来问这事呢。” 李老太就道：“哎呀，这话提醒我了，明日还是要让老三他们回来一趟，否则就不像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贾二夫人哄李老太，“婶子最是厉害，谋划了好一出大戏。” 李老太苦笑，“我也是没有法子了，谁知道是哪个缺德的，把我家福妞儿捧的那么高啊…… “什么有大福气，什么遇难成祥，这不是害我家福妞儿嘛，我只能想出装病这样的馊主意了！” “不，婶子，您可说错了。”刘夫人赶紧安慰道：“这法子可是太好了，最近城里再也没人说郡主有福的话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太也放了心，低声道：“如今就看老二他们能不能找到谁在背后捣鬼了。” “是啊，婶子放心，我家老爷也在帮忙，肯定很快就有些消息了。”刘夫人笑着说了一句，就改了话头。 很快，邢夫人也和婉儿过来了，众人又说几句闲话，刘夫人、贾二夫人和邢夫人就告辞了。 不等李老太给洛安送信，下午时候，李老三和赵玉茹，带着礼哥儿回来了，一起随行的还有郭文浩。 原来郭文浩如今也在洛安读书，中午同礼哥儿一起吃饭，问起郡主的病。 礼哥儿虽然知道是假的，但还是惦记，就提议三叔三婶子，一起回来看看。 周院长也是知道这事的，爽快的批了两天假。 郭文浩也借机得了两天假期，跟着一起来了李家。 众人进门第一件事，当然是要去探望佳音了。 第七百六十八章 解不开的仇疙瘩！ 因为有郭文浩在，佳音还是要装一装的。 但她没有吃药，毕竟虚弱的滋味不好受，能不折腾就不折腾了。 她只是带了“病态”妆，躺在炕上。 果然，赵玉茹等人还是惊了一跳。 赵玉茹特意摸了侄女的手，感受到温热柔软，才当真放了心。 礼哥儿趁着众人不注意，同妹妹比了加油的手势。 佳音忍不住差点儿笑出来。 郭文浩红了眼圈儿，眼见佳音这个样子，他就想起了惨死的父母和病逝的爷爷。 在他悲惨的童年里，佳音是难得的一缕光。 他羡慕她被百般疼爱，羡慕她永远笑得那么欢喜。 突然听说她病重濒死，他根本不愿意相信。 这次厚着脸皮同礼哥儿一起过来，就是想亲眼看看。 他刚要上前说几句话，问问佳音还喜不喜欢木雕，这几年他存了很多，可以都送来给她把玩儿。 结果，他突然看到礼哥和佳音的互动，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里的大石头突然就落地了。 他就说，她那么聪明，怎么会突然病重！ 原来是…… 他悄悄松开了握紧的拳头。 她为何装病的原因不重要，只要她平安无事就好…… 李家留了文浩吃饭，吃过饭，温先生、李老二和家仁就从城里回来了。 郭文浩就跟着温先生去了隔壁留宿。 虽然碎金滩离的郭家庄子不远，但温先生不会让弟子贪黑赶路。 毕竟郭家就剩了郭文浩这一条血脉，作为老师，无论如何也要帮忙照顾几分…… 李家的大门关上，佳音就活蹦乱跳的跑到前院玩耍了。 李老二和家仁各自端了一碗打卤面，就着两碟小菜，大口吃了起来。 赵玉茹抱了侄女，仔细打量她，见得当真没有什么病弱的痕迹，这才彻底放了心。 李老太嘱咐李老三，“回来看看，就不用惦记了。 “明日早些回洛安吧，那边几百学子等着吃饭呢，可马虎不得。” 赵玉茹就说道：“娘，让老三和礼哥儿回去吧，我留下给您和红英帮把手儿。 “婉儿也马上要生了，月子里更离不得人了。倒是家里这几日人来人往的，很是吵闹。 “不如让文娟带了星星回洛安小院儿去住几日，也帮我守守家门。” 李老三也赶紧说道：“娘，食堂都做了几年了，吴三婶子她们都是熟手，不必我们天天守着。 “我在家住两日就回去，您把玉茹留下搭把手儿吧。猫哥儿又跟着老黑他们出门去了，只有礼哥儿，跟着我在食堂吃就行了。” 李老太这才点了头，“好，玉茹在家，红英还能轻松一些。” 陶红英也是插话儿，“幸好猫哥儿又出门了，否则这次佳音生病，他怕是要担心坏了。” 赵玉茹笑道：“是啊，这孩子自小就跳脱调皮，我还惦记他长大不知要做些什么营生呢。 “哪里想到他把那年南下泉州的见闻写成了游记，居然一炮而红，成了各个书铺的香饽饽了。 “这两年他跟着老黑那些人到处走，游记越写越多，这银子也没少赚，真是出息了。” 提起小孙子，李老太眼里也带了几分得意。 “家里小子多，也不见得人人都要读书做官，各自找到喜欢的营生，够自己活命就行。 “不过说起来，再有半月，猫哥儿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是啊，他走的时候，还说要赶回来迎接小侄子呢，肯定会在婉儿生产之前回来！”陶红英也是笑着说道。 很快，李老二和家仁吃完饭，撤了桌子，上了茶水。 佳音就问道：“二伯，可查出一些痕迹了？我这几日装病装得真要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痊愈’啊？” 众人都是听得忍不住笑起来。 李老太更是拍了孙女一把，嗔怪道：“家里人为了你都要跑断腿了，我们还没叫苦呢，你倒是先抱怨上了。”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赖着要奶奶剥葡萄。 她是病号她最大！ 李老二想了想，就说道：“最近查出了一些线索，但不多。若是我猜的不错，这事背后有王家的手笔。” 王家？ 李老太就道：“王家已经许久没动静了，还以为他们老实很多，如今怎么又冒出来了？” 李老三疑惑道：“这是看老四和侯爷不在家，就忍不住跳出来找茬了吗？” 李老二摆手，“王家老太爷身体一直不好，王老三还是疯疯癫癫，王泽辰这两年也是老老实实。 “我最开始也以为不是王家，但原本外放为官的王老二，三年的任期到了，应该回京都等候重新派官。 “他发了官文到吏部，说是病重，要原地养病一年再回京都。 “他之前一直没在新都出现过，所以关注他的人不多，这事也没谁知道。 “我费了一番力气才知道，又找到一条线，同这个王二有关系，就猜测他秘密回京了。再给我一段时日，想必就能水落石出了！” “咱们家同王家，真是解不开的仇疙瘩了！”李老太皱眉，眼里都是恼怒。 “当年是王家害了你大哥，让咱们家骨肉分离多年，受了多少苦，他们不但不愧疚，反倒事事给咱们家下绊子！” 她扔了手里的葡萄，骂道，“老二，这次若是抓到把柄，不要心软，一次把王家收拾干净！ “他们这次敢动福妞儿，下次怕是就敢动家仁、家义！猫哥儿、家喜和家安也都在外边，哪个孩子都不会安全！” 李老二赶紧应道：“娘，你放心。这几年，我一直和大哥想把王家连根拔起，但王家不动作，也抓不到把柄。 “如今，他们动了福妞儿，反倒给了我们机会。” 李老三也是说：“二哥，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一定要说话。” 李老二点头，仔细嘱咐道：“好，你先护好书院食堂就成，我担心最后王家被逼迫急了，狗急跳墙。 “万一，跑去食堂投毒，伤了学子们，咱们家里就是无辜，怕是也要被很多人家厌弃。” 李老三听得这话，就有些坐不住了，转向老太太。 “娘，那我明日就回洛安了。” “去吧，去吧，不用惦记家里。”李老太摆手，“你们兄弟有事多商量，小心被人家钻了空子。” 陶红英犯愁，说道：“就算知道这事是王家搞鬼，但他们把福妞儿高高架起来，宣扬福妞儿有福，几乎人人皆知，到底有什么目的呢？” 众人都是沉默，同样猜测不出来。 第七百六十九章 黄泉路上结个伴儿！ 到底还是佳音不想家里人这般悬心，就说道：“娘，您别担心了，是狐狸，总有露出尾巴的一日。 “我已经装病了，破了流言。若是当真是王家算计，肯定还有后招，咱们等等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众人无法，也只能这般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就各自回去歇息。 第二日一早，李老三就回洛安了，直接带走了文娟和星星母子，还有礼哥儿和郭文浩。 既然家里无事，礼哥和文浩就该早早回学院读书。 秋日时，他们也是要下场考举人的。 别管有没有把握，试一试。 考不上就当涨经验。 陆续的，又有一些同佳音交好的小姑娘派人来送东西，探病。 其中就包括许曦和梅兰。 她们原本是要亲自过来，无奈家里不准。 所以，她们只能让贴身丫鬟送了很多吃用之物过来，甚至是书铺里新出的画本子，指望给佳音解解闷儿。 佳音让水灵摘了不少新鲜果子做回礼。 又是两三日后，李家门前终于安静下来，众人也是松了一口气。 婉儿陪着李老太坐在廊檐下做针线，陶红英和赵玉茹在灶间忙碌，打算做些糯米凉糕。 月牙儿穿着大红的半袖衫和纱裤，满院子的疯跑，晒得脑门都是汗珠子。 琼嫂子想把她抱去廊檐下纳凉，可惜小丫头的小腿倒腾的飞快，根本追不上。 琼嫂子只能放弃了，等着主子一会儿过来，小丫头粘着娘亲，自然就不跑了。 李老太看着活泼的月牙儿，想起孙女就问婉儿，“你妹妹做什么呢？” 婉儿笑道，“昨晚许是看话本儿太晚了，这会儿还在懒被窝呢。” 李老太听得哭笑不得，“真是拿这丫头没法子，这些日子，她是吃了睡，睡了吃。 “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装病都不成了。毕竟，谁家病人不瘦，反倒胖成球啊！”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婉儿刚要说话，院门外就来了一辆马车。 很快，何嬷嬷进来禀报。 “老夫人，有个自称是来自魏县的魏夫人的妇人来访。” 魏夫人？ 众人都是疑惑，因为家里走动的人家，没有姓魏的啊。 李老太就道：“请进来吧，问问什么事。” 何嬷嬷扭头回去，很快引着一个身穿深蓝色衣裙的中年妇人走了进来。 妇人身形不高，微微有些胖，容貌中上，衣裙不算华丽，却干净整齐，显见家境不算穷苦。 但她从门口走进来，没有守礼的半垂着头，一双眼珠子滴溜乱转，把李家院子打量个清清楚楚。 众人忍不住皱眉，神色里都带了三分不喜。 李老太就吩咐婉儿，“带着月牙儿去屋里吃点儿果子。” 婉儿赶紧起身，喊了贴身丫鬟春秀抱着月牙儿进屋了。 琼嫂子却站到了李老太身后，防备来人有个歹意。 赵玉茹在灶间听到动静，和陶红英说了一声，也出来陪着婆母待客。 这姓魏的妇人走到台阶下，就行了礼，脸上堆着笑，很是谦卑。 “小妇人魏田氏，冒昧前来拜访，还望老夫人恕罪。” 李老太抬抬手，说道：“上门就是客，魏夫人不用客气，坐下喝茶。” 琼嫂子搬了一个凳子，离得李老太三步远放下。 魏夫人道谢坐下，又自我介绍了一下。 她的丈夫是魏县县丞的弟弟，也是县衙的书吏，虽然不入品级，但也算个吃公家饭的。 而魏县就在新都外七八十里，说起来也不算远。 只不过，不知道这位县丞的弟媳妇突然上门，为的是什么事…… 李老太猜测她也许是个神婆，毕竟之前登门的大夫都束手无策。 李家对外又说，佳音是受到惊吓之后才病重。 如今大夫无用，神婆就跑来凑热闹，想捡个漏儿也有可能。 于是，她陪着魏夫人喝茶，说了几句闲话儿。 魏夫人扫了一眼在座的李家人，终于进入了正题，问道，“老夫人，小妇人听说贵府的郡主病了，不知最近如何，可有起色？” 李老太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心里越发有了底。 于是，她扯了帕子，低头擦了擦眼角，眼睛立刻就红了。 “郡主病的凶险，如今还在将养。” 魏夫人神色里闪过一抹了然，再看赵玉茹和琼嫂子等也都低了头抹眼泪，这抹了然又变成了欢喜。 “小妇人曾进城走动，见过贵府张贴的告示，足足一千两的悬赏，难道就没有招来名医为郡主诊治吗？” “自然是有的，只不过都诊断不出郡主是何病症。”赵玉茹接话儿，摇头叹气，把哀伤模样做的十足。 魏夫人也陪着叹气，试探问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等着啊？” 李老太不耐烦同她多磨牙，反问道：“魏夫人此次前来，难道是有好大夫推荐？ “若是有，魏夫人尽管直说，只要能治好郡主，我们李家必有厚礼相谢！” 魏夫人干咳一声，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不瞒老夫人，我这里还真有个法子。若是老夫人不介意，倒是可以听一听。” “好，你说，什么法子？”李老太越发肯定这个魏夫人是神婆了。 魏夫人小声说道：“不知道老夫人可听说过……冲喜？” 冲喜？！ 李老太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冲喜？冲什么喜？” 魏夫人仔细解释起来。 “就是成亲，用喜气冲冲病气。郡主如今病重，命不久矣，大夫们都是没有法子，那不如想想其余的路子，也许就有奇效呢。” “不成，郡主才十岁，怎么可能成亲？！”李老太脸色极差，直接就回绝了。 她本以为这人就是开坛做个法事之类，哪里想到是冲喜。 装病不过是权宜之计，怎么可能把孙女终身大事搭进去！ 魏夫人许是料到这样的反对，赶紧安抚李老太。 “老夫人，您听我说，这件事是好事！我们老家就有个秀才，也是重病不起，什么药汤都没用了。 “后来家里给他成亲，娶个貌美媳妇儿，没有半月就好起来了。冲喜可是管用着呢！ “而且，这次我要给郡主介绍的亲事，是我们县城富户陈家的长孙，自小体弱，常年喝药，但长的斯斯文文，孝顺懂事，可是个好男儿。 “这几日，这陈公子瞧着也有些不好，陈家疼这个长孙，就想给他快些成亲。 “正巧听说贵府郡主病重，陈家就托我来说说，愿意出三千两聘金。 “若是两个孩子冲喜成了，身体都好了，那自然是千好万好。退一万步说，就是不好，那两个孩子在黄泉路上也有伴儿……” “放屁！把你那个臭嘴给我闭上!” 李老太猛然站起，气得直接炸了！ 四更奉上，宝子们，花花今天如约加更了，必读票票和催更票，赶紧给花花砸起来啊！点点好看和五星好评，就更爱你们喽~~明天继续努力，继续加更！ 第七百七十章 救命啊，李家杀人了！ 赵玉茹也是抄起茶碗，照着魏夫人泼了过去，愤怒大骂。 “洗洗你的臭嘴！ “好大的狗胆，谁给你的脸跑来说这些不着边儿的话！” 魏夫人被泼了满脸湿透，脑门上沾着茶叶，惊叫着赶紧退后，转而也恼了。 “老夫人，我是为了郡主好，才上门牵线！郡主眼看就要病死了，冲喜就能活命，有什么不好？！ “再说了，就是死了，也有人一起合葬……” 她还想争取一下，却是彻底气疯了李老太和赵玉茹。 赵玉茹两步冲上前，抓了魏夫人的前襟就是两个响亮的大巴掌，扇的魏夫人眼前发黑。 李老太更是抄起托盘，照着她的脑袋就疯狂敲了起来。 “我让你满嘴喷粪，我让你瞎了狗眼！你才要死了，你全家都要死了！” 那个什么陈家的长孙明摆着就是要咽气了，打算找人一起合葬，否则怎么可能出三千两的聘金。 这存粹就是给孙子买个“伴儿”！ 当真把姑娘送进去，怕是陈家长孙前脚死了，后脚姑娘就得跟上，而且还是被迫的！ 最可恨的是，陈家算个什么东西，魏家算个什么东西？！ 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堂堂郡主身上，简直是狗胆包天！ 魏夫人被打的嗷嗷叫。 她娘家就是牙行世家，做的最多的就是买卖人口和牵线搭桥的活计，她自小看的多，这么多年也没少以此赚钱。 不能说事事如意，起码也自认为本事了得。 没想到今日在李家这里踢到了铁板，这会儿她也端不住“夫人”的架子了，扯着嗓子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李家要杀人了！ “我好心好意上门，就是不愿意也不能这么打我啊!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 不等李老太和赵玉茹回骂，陶红英已经拎着菜刀从灶间冲出来了。 她方才忙着炸丸子，滋啦啦的响声，没听见屋里说什么。 她猜测着这个妇人也是毛遂自荐的神婆之类，所以没当回事。 哪里想到丸子刚炸好，就听见那句黄泉路上有个伴儿了。 她脑子里简直要爆炸，直接就杀出来了! “去你娘的作伴儿！你咒老娘的闺女，老娘砍死你!” 陶红英是真没客气，雪亮的菜刀奔着魏夫人就砍了过去！ 魏夫人被打的头昏眼花，刚要喘口气，就见菜刀到了。 她尖叫一声，扭头就跑，但还是慢了一瞬。 陶红英的菜刀直接划开了她的外衫和中衣，露出了一片白花花的后背。 魏夫人自觉后边凉飕飕，更是吓的屁滚尿流，跌跌撞撞往外跑。 “杀人了，救命啊！” 村长和赵叔从二村回来，正站在李家对面的树荫处说话。 早前，佳音就说要扩建猪场和鸡场。 他们这老兄弟俩方才各处转了一圈儿，打算过几日就动手。 趁着早起不热的一个时辰，还有太阳将要落山前的一个时辰，发动全村人手，有半个月也就能建的差不多。 如今碎金滩要银子有银子，要人手有人手，碰到这样的事根本不为难。 结果，两人正商量的热闹，就见一个妇人从李家院子跑出来。 那妇人的衣衫简直像挂在身前一般，后边露出大片的背脊。 两人下意识就扭头看向别处。 这太有伤风化了！ 魏夫人终于见到外人，还以为遇到了救星，疯狂跑了过去，藏在两人身后。 “大叔救命啊！呜呜，我好心好意给李家介绍亲事，她们不领情就算了，还要杀了我啊！” 村长和赵叔都是皱眉，避开她的拉扯。 不等两人说话，陶红英拿着菜刀打头，李老太和赵玉茹随后，已经追了出来。 陶红英气急了，也顾不上是不是误伤村长和赵叔，手里的菜刀直接就甩了出去！ 魏夫人惊叫着缩了脖子，躲过了被砍头的下场，但头顶的发髻却直接被削了下去。 碎头发散落下来，糊住了她的头脸，再加上破碎的衣衫。 这一刻，魏夫人真是狼狈的乞丐不如。 村长和赵叔眼见菜刀嵌进树干几两寸深，也是惊的一身冷汗. 村长忍不住高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老太把手里的托盘敲的砰砰响，骂道：“这个瞎眼睛的玩意，居然跑来给福妞儿提亲！ “对方还是马上要病死的，说是要同福妞儿合葬，黄泉路上有个伴儿！” “什么？!”村长当时就红了眼睛，恼怒的好像炸毛的老猫，抽出后腰掖着的烟袋锅儿就奔着魏夫人敲了过去。 “去你娘的黄泉路！你全家都死了，我们郡主也好好的！老子敲死你个瞎眼儿玩意！” 赵叔也是气坏了，随手抄起一个小儿手腕粗的树枝就追着魏夫人狠狠抽。 魏夫人原本还以为找到两个人说句公道话，哪里想到是才出狼窝，又进虎口！ 幸好跟她一起过来的车夫和婆子见到这般，壮着胆子接应了一把，好不容易把她扯上了马车。 车门不等关严，车夫就甩了鞭子。 马匹吃痛，抬腿就跑，把魏夫人又颠了下去，她两条腿拖在路上，双手却死死抓了车门。 一路拖的是尘烟四起，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就是盛怒的李老太等人见到这般，也是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该！活该！” “瞎眼的狗东西，怎么敢舔着脸上门来了！ “呸！当我们李家好欺负是不是？臭不要脸的玩意儿！” 温夫人听到动静，快步出来问询，至于叶山和冬梅，已经在村长和赵叔动手的时候就护在一边了。 温夫人听了原委，也是气的半死，末了劝说李老太，“婶子，该让福妞儿慢慢好起来了。” 李老太点头，叹气道：“老二那边还没有太大进展，原本还想拖几日，如今看来是不成了。 “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真当我们李家好欺负了！” 陶红英也道：“娘，给二哥送消息吧。 “不只福妞儿要赶紧好起来，这个什么魏家也要查一查。” “好！”李老太直接喊了叶山，仔细嘱咐了几句。 叶山点头，去瓜园摘了十个碧玉瓜，就进城去了。 佳音昨晚在空间忙了很久，实在有些累了，难得睡了个懒觉，根本不知道错过了这么大的热闹。 嗅着香味跑到前院，见灶间有炸好的丸子，就乐颠颠捡了一碗，然后一边吃一边寻到门口。 见得众人都聚在一起，她就好奇问道：“奶奶，娘，你们怎么都站在门口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七少爷回来了！ 众人扭头一看，佳音嘴里塞了两个肉丸子，好奇的眨巴着大眼睛，好似贪吃的松鼠一般，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大伙儿为了她“大打出手”，她倒好，吃睡都没耽搁！ 陶红英气的一巴掌拍到闺女背上，笑骂道：“还不赶紧进去吃，被人看见，你还装的什么病啊！” 佳音差点儿被老娘把嘴里的丸子拍出来，赶紧嚼了几口，然后傻笑着抱碗跑回去了。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的更厉害了。 村长说道：“赶紧让郡主康复吧，她这一病，不管真假，大伙儿都觉得心里没底，过日子都没滋味！” 李老太无奈摆手，“我也是啊，睡觉都心里不踏实。放心吧，老二办事稳当，有个三五日就没事了。” 村长和赵叔这才走了。 不说家里如何，只说李老二见了叶山，听说家里的这场闹剧，也是气的厉害。 莫说侄女没什么事，就是当真有病重那日，也不是谁都能觊觎的！ 这个魏县的魏家是不能留了！ 两年前大埋活人，想必是时日久了，被人忘记了。 魏家这个时候撞上来，正好做杀鸡儆猴里的那只鸡。 于是，他当即就让叶山回村又拉了一车碧玉瓜和金果儿，然后亲自送进宫去进献。 出来时候，他就换到了一棵三百年的野山参。 然后，他双手托着，送回了碎金滩。 第二日，他又开始拜访一些交好的同僚，这家两个碧玉瓜，那家一篮子金果儿…… 渐渐，城里的八卦消息又更新了。 “你们听说了吗？康乐郡主的病好像有起色了！” “是吗，你从哪里听来的？” “我三姨的小叔子媳妇儿的娘家侄儿的闺女，卖进了贾家做丫鬟，而贾家刚往碎金滩送了补品。 “据说李伯爷在宫里求了一棵宝参，碎金滩那位张神医琢磨了药方，居然让郡主醒了过来。虽然不能立刻恢复，但养个一年半载就没事了。” “哎呀，这可是好事！不过，康乐郡主这次重病真是凶险。” “是啊，先前还说她有福气呢。如今看来，她福气再大，也不如皇家，最后不是还要靠皇家的龙气庇佑！” “大伙都这么说呢！” “李家终于能稍稍放心了，听说瓜园也开了，这几日有空闲，咱们去买几个碧玉瓜啊。” 这样的闲话儿，在无数酒楼饭馆和街头巷尾说起。 有人替李家高兴，有人幸灾乐祸，有人事不关己看个热闹。 总之，康乐郡主死不了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人人皆知了。 不必说，同李家交好的各家，又送了一波“温暖关怀”。 李家也回送了碧玉瓜和金果儿，走动的越发亲近了。 谷院长又拜访了李家，亲自送上了她求回的平安符。 因为在佛祖供了十四天，这个时候送来，好似有些晚了。 但李家还是高兴收下，留她吃了午饭，甚至回去的时候，除了瓜果，还送了她两盆好花，哄得这位常年冷脸的女院长笑着离开了。 而这段时日里，村里的猪场和鸡场也在有条不紊的建设中，鸡仔和猪仔都在准备。 新温室的场地，也列进了村长的计划中，只等猪场和鸡场建好，就开始张罗。 佳音除了偶尔装装病弱，其余时候该做什么做什么。 甚至，她还换了衣衫，装作小丫鬟去城里转了一圈儿。 这一日，眼见就是七月末了，李老太带了儿媳们，把这大半年准备的孩子衣衫用物都倒腾出来，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婉儿最近肚子有些坠坠的，显见是随时都要生了。 她本来还有些紧张，毕竟是第一次生产。 但婶子们几乎是天天陪在身边，同她说话。 如今又是如此细心照顾，她就更放心了。 佳音坐在一边，剥着橘子，说是给嫂子肚里的小侄儿吃，其实有一半都进了她自己的嘴巴。 众人都是看的好笑又欢喜。 好笑是她这么大了，还像孩子一样调皮。 欢喜是这般活泼模样的丫头，让她们熟悉又安心。 想想前几日佳音脸色惨白的模样，谁心头都是紧紧揪着。 正是说笑热闹的时候，院子外突然马蹄声声，惹得众人都是好奇。 何嬷嬷走去门口看了一眼，惊喜嚷道：“哎呀，是七少爷回来了!” 听得这话，佳音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结果刚出门，她就被一身风尘的猫哥儿抱住了。 “福妞儿，你怎么样？到底生了什么病，要不要紧？” 猫哥儿晒得脸色黑黢黢，嘴唇都干裂开了，眼珠子都是红的。 显见，他是日夜兼程，不吃不睡，匆忙赶回来的。 佳音赶紧把手里的半个橘子，塞到了哥哥嘴里，然后说道：“哥，你别着急！我是装病，什么事都没有！” 猫哥儿下意识嚼了两下，橘子清甜的汁水滋润了他干渴的喉咙，再看妹妹笑嘻嘻的样子，他提了一路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吓死我了！” 卸了一口气，他就开始腿软，眼前发黑，肚子也疯狂叫嚣起来，声音大的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李老太赶紧扶了孙儿往里走，陶红英冲去灶间给侄儿拾掇一口热饭菜。 赵玉茹喊了婉儿的丫鬟春秀帮忙端水，投了湿布巾给猫哥擦抹头脸。 佳音见哥哥只是太累了，没有大事儿，于是就跑去院外。 老黑带了两个老兵，还有郑七，也靠在墙上喘气呢。 眼见主子活蹦乱跳跑出来，他们都放了心。 老黑简单说道：“郡主，我们回来的时候，走到半路，听行商说您病了，七少爷就要快马赶回。 “我们留了车队在后，然后陪着七少爷快马加鞭赶回来了。” 佳音点头，说道：“老黑叔，辛苦你们了，我没事，不要担心。之所以外边那么传，是家里有些安排。 “你们先回去好好吃饭睡觉，歇息几日，有话不急于一时说。” 结果老黑和两个老兵却是不同意。 老黑说道：“郡主，车队里的兄弟们还在担心呢，我们吃顿饭，就要回去迎一迎他们。 “这次去甘州府，找到不少好东西，我也不放心，怕路上有不开眼的。” 佳音想了想，就道：“最近作坊那边活计不多，你们多叫几个人，同你们一起去迎车队。 “这样，安全有保证，你们也能轮换着赶车，轮换着歇歇。” 第七百七十二章 父母在，不远游！ “好，多谢郡主。”这次，老黑没有推辞。 他们迅速回了二村，吃顿饭的功夫，就召集了十几个老兵。 这些老兵，有的丢了半个手掌，有的没了耳朵，有的瞎了一只眼睛。 总之不耽误出行，跳上马，就兴匆匆跟着老黑他们出发了。 李家院子里，猫哥儿吃饱喝足，还想同家里人说说路上见闻，却被奶奶直接撵去睡觉了。 佳音追着给哥哥送一碗安神茶，想让他睡得踏实一些。 结果进门就听到呼噜山响…… 不必说，因为她，再一次让哥哥们担心受苦了…… 两日后，老黑等人带着车队就回来了。 因为担心郡主的病情，车队也是日夜兼程，所以，只落后了二百多里。 临近新都，道路平坦很多，也就很快到家了。 村里人都跑出来看热闹，搭把手帮忙抬东西。 甘州府很贫瘠穷苦，但盛产的好东西却不少。 这次老黑他们带了不少好药材，党参、百合、当归、黄芪等，都是论麻袋装的。 还有晒干的黄花菜、红枣，甚至是当地的白瓜和香桃也买了不少，可惜无论怎么小心翼翼，路上还是糟损了一半。 但佳音也不算心疼，因为有种子就不怕，扔进空间苗圃，就能种出更多，而且品质会更好。 正好，她觉得村里一直种碧玉瓜和金果儿，有些单调。 明年添上白瓜和香桃，肯定银钱如流水一样淌进来。 另外，老黑等人还买了几袋子大红袍、花椒，牦牛肉干也有百十斤，龙神茶也有十几罐子。 其中，最惹眼的还是三套夜光杯。 这夜光杯是甘州府一种特产的玉石雕刻，颜色深碧，纹路美丽。 夜晚时候，注入酒水，光彩夺目，美轮美奂。 每年，这种夜光杯也是贡品之一。 之前宫里给李家的赏赐里，也有过一套。 如今就在伯爵府放着，偶尔宴客时候才会拿出来用一用。 老黑带回这三套，不是官家作坊出品，却是当地有名的玉匠精心雕琢。 佳音把玩了一下，就收了起来。 以后家里走礼的时候，可以做个大件儿添到礼单上压轴…… 待得老黑等人刚刚安顿下来，牦牛干也分了村里人吃个新鲜，李震生也带了船队回来了！ 显见，他也是着急，怕赶不上侄孙子的出生。 李老二和家仁带着人手，去了军营码头迎接，顺带捎了两车碧玉瓜。 侯爷、李老四和江澄都北征在外，如今是李勇和几个跟随侯爷多年的偏将在守营地。 见了李家送来的碧玉瓜，几人都很高兴。 李震生也送了几百斤的海鱼到伙夫营，给留守的兵卒们添个菜。 而军营里众人也高兴，把码头借给李家的船队。 新都那边的码头，来往船队太多，挤的不成样子。 偶尔就有人托了关系，到军营码头这边卸货停靠。 这些人也会送一些吃用之物到军营，但只给几个将军，从来不会把兵卒们放在眼里。 只有李家，无论是送什么，兵将都不会落下。 也许每次，大伙儿分到的东西不多，只有一块碧玉瓜或者一块鱼肉。 但他们却很高兴。 因为这是尊重，是认可了他们的辛苦…… 天黑时候，留下管事们慢慢卸货运送。 李震生就和李老二、家仁一起赶回了碎金滩。 李家院子灯火通明，李老太站在村口大树下，一直在张望等待。 陶红英和赵玉茹劝了几次，都劝不回去，就去喊了佳音。 佳音端了一盘子葡萄，走到奶奶身边，见她一直看着前边，没有半点儿察觉，心里忍不住叹气。 父母在不远游，恐怕就是因为如此了。 年纪大了，有一个儿孙在外边，老人家都免不得心心念念。 大伯还罢了，一年虽然也走两趟泉州，但总会回来。 可三哥家义却是三年没回来了，家喜和家安两个更是杳无音讯，生死不知…… 奶奶这般盼望，不只是盼着大伯平安回来，更是盼着孙儿们的消息…… 佳音上前扯了奶奶坐到树下大石上，一边插科打诨笑闹哄奶奶高兴，一边剥了葡萄皮，送到奶奶嘴里。 直到月上中天，马车终于回来了。 李震生下车见了老娘，就要跪倒，但被老太太一把扶了起来。 老太太急切往他身后望着，问道：“家义呢？家喜家安呢？一个都没回来吗？” 众人听得都是心酸。 李震生更是羞愧的低了头，“娘，这个时节正是倭寇猖狂的时候，家义走不开，没有回来。至于，家喜家安……”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听懂了。 李老太眼里的亮光迅速就暗淡了下去，强打精神应对。 “啊，是我糊涂了。孩子们都有正事呢，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兴许过年时候，就都聚回来了！” 佳音赶紧说道：“奶奶猜对了，我三哥这个时候正忙呢，过年时候一定能回来。 “至于我四哥五哥，他们最淘气，说不定躲在哪里憋大招，想给奶奶个惊喜呢。” 李老太想想，还真有这个可能，于是脸上的笑就多了三分，“他们俩啊，最是调皮，小时候可没少闯祸！ “别的不说，刚到碎金滩的时候，差点儿把福妞儿放石板上烤熟了？ “还去扒大鹅的屁股，被大鹅撵的到处跑，别提多气人了……” 李老太毫不客气的揭孙儿的短儿，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簇拥着她老人家往院里走。 结果，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春秀就慌张张冲了出来，大声喊叫。 “老夫人，我们小姐要生了！要生了！” “哎呦，婉儿要生了！快，快找稳婆去！” 李老太再也顾不得惦记两个不着调的孙儿，撒腿就跑去后院，为马上到来的重孙子做准备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跟着忙碌，烧水，准备剪刀、干净的布巾。 最重要的还是，请了张神医来坐镇！ 家仁哪里还有平日的稳重模样，急的脸色煞白，在窗外转悠。 婉儿是头胎，肯定不会生的特别快，注定他要受很多煎熬了。 但陶红英和赵玉茹见了，都没劝他去歇着。 毕竟婉儿在屋里为了他的血脉闯鬼门关呢，他跟着担心着急是应该的。 佳音心疼大哥忙碌一日，还要这般煎熬。 于是，她给大哥找了个凳子，端了一壶凉茶。 第七百七十三章 喜上加喜！ 结果被陶红英看见，扯了她的领子往外撵，“你一个小姑娘，跟着掺和什么，赶紧去前院。” 佳音麻利跑掉了！ 果然，婉儿这一胎生的很吃力。 原因倒也很明显，李家吃喝太好了，孩子比较大。 直到天光放亮时候，一个八斤的大胖小子才算哇哇叫着来到了人世。 所有人都跟着悬心，熬了一宿。 这会儿，终于胜利了！ 李老太一脸疲惫，抱了重孙子到前院给众人献宝儿。 “看看，这就是家仁的儿子！长得多好，脑门儿也大，以后一定是个状元郎！ “就是没少让他娘受苦，可是把婉儿折腾坏了！” 李老二激动的眼圈儿都红了，这可是他的长孙啊。 他搓着手，犹豫了半晌，才小心翼翼抱了抱，然后赶紧递还给了母亲。 李震生哈哈笑道：“这小子有福，硬是等到今早才出来，和佳音过同月同天的生辰了。” 众人楞了一下，仔细一算，还真是如此，于是纷纷笑起来。 “哎呀，真是啊。这小子抻了一宿，恐怕就是为了这个了！” “聪明小子，知道跟着他姑姑一个生辰，好处多多啊。” 佳音半夜进空间睡了几个时辰，这会儿可是精神着呢。 她抱了这个和她同一生辰的小侄儿，怎么看怎么喜欢，于是催促：“奶奶，快给小侄儿起个乳名吧？” 李老太累了一宿，还真没有什么好主意，就顺口说道：“星星的乳名就是你取的，如今再给这小子取一个好了。” 佳音仔细想想，平日大哥大嫂好似也没商量过给孩子取什么乳名，她不算抢了“喧宾夺主”，于是就道：“这小子出生就有八斤重，胖的像个圆球，那就叫圆圆或者球球好了！” 圆圆？ 球球？ 家仁刚从后院出来，听得这话，立刻替儿子发声。 “圆圆，就叫圆圆！球球实在太幼稚了！” 幸好，襁褓里的胖小子正睡得咧着小嘴儿，根本不知道这事。 否则，他一定会怒吼一句，“我不要！” 堂堂男子汉，居然取名叫圆圆，多像个小姑娘啊！ 还不如叫球球呢！ 可以预见，未来的多少年，因为这个乳名，他会被打趣多少句…… 可惜，他这个时候没有半点儿反抗能力，只能被迫接受了成为“圆圆”的事实…… 转过天，就是洗三了。 伯爵府添了长孙，这可不是小事。 即便李家不想大操大办，家里也来了几十号亲朋。 收生姥姥时隔两年，又发了一笔大财，乐的大牙都要掉光了！ 邢家三口都坐马车赶到了，邢大人父子在前边看圆圆“洗澡”，邢夫人就在后边陪着闺女说话。 她拉着闺女的手，可是高兴坏了。 “娘以后可是不用惦记你了，你生下儿子，就彻底在李家站稳脚跟儿了。 “以后好好同家仁过日子，做好贤妻良母，这辈子就什么都不用愁了。” 婉儿也是激动，哽咽着抱住了母亲的腰…… 佳音换了一套显瘦的衣裙，画了个淡淡的“病号妆”，让水灵和何嬷嬷扶着她，到前边去溜达了一圈儿。 争取让所有来客都看见她这幅模样，然后才回了后院。 众人只听说她清醒过来，恢复了一些。 如今眼见她虽然还是难掩病态，但勉强能走动了，都是替李家高兴。 有人嘴巴巧，甚至说圆圆是个孝顺孩子，出生带了福气，冲走了姑姑的病气。 李家如今对“福气”俩字过敏，赶紧岔开了话头。 孩子好不好，自家知道就行，可不稀罕旁人夸赞了…… 洗三过后，婉儿就开始坐了月子。 文娟惦记，很快带了星星也回来了。 她们娘俩回来，家欢自然也是经常回来。 李老三带了礼哥儿，也是隔三差五回来凑个热闹。 家仁想妻子儿子，更是常住家里。 李老二除非必要，也是每晚都回来。 加上刚从外边回来的李震生和猫哥儿爷俩…… 家里突然就热闹起来，每日吃饭都是两桌子子人，终于有了大家族的兴旺气象。 李勇找了个机会，也回村住了一晚。 李家喊了他们一家四口，村长老两口，赵叔等人，还有张神医和刘镖头三口，又凑一起喝了喜酒。 忙碌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到中秋了。 二村的烤房小作坊，这两年一直没有撤掉。 端午包粽子，中秋烤月饼，冬日蒸豆包，过年炸油糕和麻花，都离不开这里。 这几日，蕙娘带了村里妇人早早把小作坊打扫干净，忙着准备馅料和用具了。 李家儿孙回来大半，又添丁进口，简直是喜上加喜。 对外更是还有郡主逐渐康复这事儿，需要庆贺。 所以，今年要烤的月饼几乎加倍。 只豆沙就熬了两日，核桃、榛子、花生等更事整麻袋分到各家帮忙剥壳儿…… 佳音憋闷在家里，不好总出门，就把心思都用在琢磨月饼上了。 于是，鲜肉月饼、冰皮月饼，陆续登场。 除了自家吃，又被李震生、李老二和温先生等“抢”走一部分，拿去打点各处朋友同僚了。 佳音索性多做了一些，送去宫里给皇上尝鲜，侯府的人情往来，白云间回馈老客户，各家小姐妹也要送一盒子…… 待得中秋那日，所有琐事都处置好，佳音已经没了过节的兴致。 但家里今年亲人凑得齐全，为了哄老太太高兴，也得好好准备一下。 于是，佳音打点精神，又提了几个新菜色。 陶红英和家欢这两个大厨掌勺，几乎是佳音说了几句，他们就明白了。 于是，酒桌儿撤掉时候，盘碗就格外的干净。 实在是美味又好吃，众人捧场。 黄昏时候，不等天色完全暗下来，一轮硕大的金色圆月就挂在了半空。 李家院子里放了大圆桌儿，摆了瓜果梨桃，众人围坐一起，吃着果子，说着闲话儿。 小狐狸三条跳上桌子，大模大样的“偷”吃葡萄。 星星和月牙儿穿着红彤彤的小褂子，手里拿着大桃子，一边互相追着跑，一边吃。 猫哥儿怕他们呛到，就牵了马，把他们扶上马鞍，满院子溜达。 这马当然是那年生辰，李老四送闺女的那匹小马。 岁月如梭，人长了年纪，小马也长得神骏无比。 众人说说卖瓜的收益，说说城里新鲜事，渐渐就夜深了。 陶红英眼见星星和月牙儿打了哈欠，就张罗散了赏月会。 温夫人和温先生抱了月牙儿回去歇息，星星也被文娟和家欢抱去了后院。 至于家仁，早就去陪着坐月子的妻子和只知道吃睡的儿子了。 佳音看出奶奶这一晚都不太高兴，就闹着要跟奶奶一起睡。 老太太笑着点点孙女的脑门儿，起身刚要说话，却眼前一黑，直直扑倒在地…… 又是四更的一天，宝子们，花花是不是值得表扬，必读票票必须来几张！点点好看或五星好评，就更好了！疯狂笔芯！明天继续四更，加油~~ 第七百七十四章 长此以往，折寿早亡！ “奶奶！”佳音惊叫一声，眼疾手快的扶住了老太太。 旁人也是疯了一样冲上前，迅速把老太太安顿在椅子里。 佳音从空间拿出银针，直接扎到了老太太的人中上。 老太太悠悠转醒，好似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 佳音收了针，还想给奶奶诊脉，但手却哆嗦的厉害。 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提着精神安慰孙女，“福妞儿别怕，奶奶没事。” 佳音再也忍耐不住，抱了奶奶大哭起来。 方才，奶奶倒下的一瞬，她心里的擎天柱仿佛都倒了，世界坍塌的恐惧，铺天盖地的袭来。 她甚至忘了喘气，直到奶奶醒过来。 “奶奶，奶奶，你不能有事啊……” 李震生和李老二等人也跪了下来，死死咬着牙根儿，不敢也不能哭出来。 温先生和温夫人听着动静不对，撵了琼嫂子抱了月牙儿回去，他们又返回了李家院子。 家欢、文娟和家仁也从后院冲了过来。 听说老太太方才昏迷过去，人人都是变了脸色，死死盯着老太太，生怕她有事。 这会儿，叶山已经背着张神医翻院墙跳了进来。 原本张神医今日也在家里吃饭，但赏月之前，他突然有了灵感，要给新药方换一味药材，就匆忙回去了。 不想，这个空挡的功夫，李老太就出事了。 眼见师傅到了，佳音扑过去就抱了老爷子的胳膊。 “呜呜，张爷爷，我奶奶昏倒了，我把不住脉……” 张神医皱眉，心里疼的不成。 自从收了这丫头做徒弟，无论他怎么“苛待”，她也没叫过苦啊。 如今哭成这样，可见是害怕到了极点。 但他可是不懂安慰，开口就是呵斥，“一边去，没出息的样子！告诉你多少次了，医者最重要的就是冷静。你这个样子，学一百年也白废！” 说罢，他撇开佳音，就过去给老太太诊脉。 老太太心疼孙女，也怕自己诊出什么大病，就要把手腕藏起来。 “张神医，我没什么事。方才许是起猛了，都是孩子们大惊小怪。” “到底什么毛病，你说了不算，我诊过脉才知道！”张神医大手好像钳子一样，抓了老太太的手腕就按了下来。 所有人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这一刻除了夜风吹动院角的花草，再无一丝声息。 好似过了一万年那么久。 就在众人坚持不住，想要开口问询的时候，张神医终于诊完脉了。 他黑着脸说道：“忧思于心，郁结日久，心脉阻滞，才导致的昏迷。赶紧吃药，将养最少一个月。 “切记要放开心怀，否则长此以往，折寿早亡。” 最后四个字，听在众人耳朵里，几乎像惊雷一样。 李家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跪了下来。 李震生哽咽磕头，“张叔，一定要救救我娘！想要什么药材，我们挖地三尺，也会找来。” 李老二也赶紧说道：“是啊，张叔。一定要让我娘好起来！” 家仁和家欢几个哭的眼泪滴答，不敢开口，就怕痛哭出声。 他们自小从懂事开始，奶奶就像大山一样，是全家的依靠。 即便奶奶偶尔冷着脸骂他们，烟袋锅儿也没少落下，但他们都知道奶奶很疼他们。 不论是大伯失踪，还是绝产没有米粮，甚至是逃荒逃命，只要有奶奶在，他们就什么都不用怕。 但今日靠山突然就倒了，谁也无法接受…… 张神医本就喜欢李家这些儿孙，这会儿羡慕又心疼，伸手扶起李震生说道。 “放心，我治过的疑难杂症多了，你娘不过是忧思过度，不算大病。 “开个药汤吃上一个月，你们多在她跟前尽孝，她不再胡思乱想，多笑一笑，就没事了。” 说罢，他又嗔怪李老太，“大妹子，说句重话，你别不爱听。谁要是有你这些孝顺儿孙，怕是做梦都能笑醒。你可别不珍惜！ “当真病倒了，帮不上孩子们，还给孩子们扯后腿就过了！ “心里有什么事，自己学着劝自己。人活在世，哪能事事如意。 “你看我，孤家寡人一个，浪荡一辈子了，死后还不知道要葬在哪个乱坟岗呢。我都没愁，你愁什么？” 李老太赶紧扯出一个笑，应道：“张神医说的什么话，就是为了劝我，你也不该这么咒自己啊！ “咱们说过多少次了，一家人不外道。你死了，当然是葬在我们家祖坟里，孩子们年节祭祀，可不会缺了你那份香烛供奉。” 佳音更是扯了张神医就往屋里走，“张爷爷别唠叨了，赶紧去开药方。我说了多少次了，我给你养老送终。楠木的寿材都在郡主府放着呢，你还想去哪儿！” 张神医被扯得趔趄，嘴里骂着，眼里却带了笑。 很快，药方开好了，佳音借口跑去后院熬药，其实偷偷进了空间，利用几倍时间差，很快就把药汤熬好了。 李老太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病，但郁结于心，她得承认。 这一个月虽然家里喜事不断，她也跟着高兴。 但惦记许久的孙子还是没有消息，她心里也是焦灼的厉害。 不想，留下这么个病根儿，今日就发作了…… 她盯着儿孙们的目光，一口气喝干了药汤，嘴里立刻被孙女塞了一颗剥皮的葡萄。 “我就是头晕一下，怎么还把我当小孩子了。”老太太含糊说了一句，可惜佳音根本不管她，一连喂了五六颗葡萄才罢手。 众人也不敢离开，时刻盯着老太太。 老太太想劝几句，但眼皮却越来越沉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娘，娘！”李震生和李老二等人以为老太太又昏过去了，惊恐喊起来。 佳音赶紧摆手，小声给家里人解惑。 “药汤里有安神成分，奶奶只是睡着了。让她好好睡一觉，恢复的更快。” 众人立刻闭了嘴，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李震生蹲下身子，小心背起老娘，李老二和李老三护在一旁，后边跟着家仁、家欢和礼哥儿猫哥儿几个，把老太太送回了后院儿的套间。 陶红英和赵玉茹伺候婆婆脱了外衫，还在商量谁留下守夜的时候，佳音已经躺在了老太太旁边。 “娘，三伯娘，你们去睡吧，我守着奶奶。” “不成，你一个孩子，有事时候该害怕了。”陶红英一口拒绝了。 第七百七十五章 各有各的委屈 可惜，佳音是打定主意不会离开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无法，出去同等着的众人说一声，然后陶红英留了下来，赵玉茹天亮再过来。 陶红英再进屋的时候，就见闺女扯了老太太的手，无声流着眼泪。 她忍不住叹气，替闺女盖了盖薄被，小声劝着。 “别担心，张神医也说了，你奶奶不是大病，很快就好起来了。” 佳音哽咽，“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支持哥哥他们出海。奶奶病成这样，就是太担心哥哥们了。” 陶红英想起不知漂泊在哪里的儿子，也是鼻子泛酸。 她努力打起精神，轻轻拍着闺女安慰着。 “别多想，这些跟你没有关系。你哥哥和喜哥儿本来就是那么个性子，跳马猴子一样，家里根本圈不住。他们就算不去外事司，不出海，怕是也要浪迹江湖。 “都是一样的危险，一样的不着家，还不如去外事司，为国为民做点儿有意义的事，也为自己拼个前程。 “再说，母子连心，虽然没有你哥哥的消息，但娘知道，他一定活得好好的！” 佳音蹭了蹭老娘的手，小猫一样蜷缩起来。 “娘，我不能没有奶奶，不能没有家里任何一个人。” 陶红英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但她立刻狠狠抹了下去，继续轻轻拍着闺女。 “相信娘，家里人都好好的呢。你别想太多，你若是着病了，家里的天才真是要塌了。” 佳音点头。 许是老娘拍的节奏恰好，也许是奶奶微微的呼噜声太让人安心，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月落日升，转眼又是五六日。 “奶奶，快张嘴！”佳音趴在被窝里，笑眯眯挖了一勺果冻布丁送到了奶奶嘴里。 老太太吃的眼睛亮晶晶，刚要夸赞几句，屋门就被推开了。 佳音飞快藏了盒子，心虚的望向进来的老娘，问道：“娘，您怎么还没睡啊？” 陶红英瞪了闺女一眼，瞧着婆婆满脸是笑，也就放了心。 她忍不住嗔怪闺女，“马上都要睡觉了，别给你奶奶吃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小心坏了牙，遭罪！” “知道了，娘。”佳音应得乖巧又痛快。 陶红英给她扯扯被子，也就回去睡了。 除了老太太刚开始病倒的时候，她和赵玉茹轮流守夜，这两日都是佳音陪着老太太。 不知是药效起了作用，还是老太太当真放开心怀，不再惦记在外的三个孙子了。 这几日老太太胃口不错，睡得也好，眼见脸色就红润几分了。 家里人都是松了一口气，这才敢白日里各自忙碌，但晚上还是要聚回来。 即便是远在洛安的李老三和礼哥儿，也是骑马来回奔波。 老太太说了多少次，他们都不肯妥协。 因为晚上睡觉之前，不看老太太一眼，谁也睡不安稳。 除了温家，就是侯府都不知道老太太生病这事，就怕来探病的人多，反而扰了老太太歇息。 佳音更是粘糕一样，寸步不离奶奶身边，和奶奶同吃同住。 晚上睡觉之前，她还从空间里搜刮一些前世的新奇小食品，同奶奶偷吃两口，哄得奶奶像小孩子一样高兴。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贪吃，只是想起了孙女小时候，她们祖孙也是如此趴在被窝里偷吃。 那时候日子清苦，但儿孙都在身边。 如今日子富贵了，儿孙却各奔前程了。 幸好，孙女一直都在…… 喝了药汤，吃了盒子里剩下的半个果冻布丁，掩盖掉嘴里的苦味，老太太就躺了下来。 佳音拿出一本游记，慢慢读起来。 游记当然是猫哥儿写的，这两年他几乎把江南的州府都走遍了，出了好几书，本本大卖。 其实他的言辞并不华丽，甚至没读过书的普通百姓都能听懂。 但这般反倒让他的游记更受欢迎。 看了他的游记，好似读者就同他共享了一双眼睛，一张嘴，一起看过不同的风土人情，品尝过无数的美食。 老太太听着听着，就嘴角带笑睡着了…… 不说李家这边，因为老太太突然病倒，一切都半停滞了。 只说新都城东的皇宫里，这几日也是热闹。 华灯初上，各处宫殿的灯笼点起来，远远看去，如同星火，别有一番美丽景色。 坤宁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却无心欣赏，恨不得走路都要扛着腿，不敢发出一点儿动静。 因为主子这几日就像马上要爆炸的火药桶，随时都要爆炸。 万一谁倒霉，莫名点燃了那根儿引线，那就是尸骨无存的下场。 寝宫里，皇后拖着长长的裙摆，在地上转了一圈儿又一圈，本就因为有些年纪，已经不算嫩滑的脸上，又添了几道皱纹。 “前边还没消息送来吗？” 皇后望向门口的嬷嬷，口气很是不好。 嬷嬷极力忍耐，才没有哆嗦，小声应道：“娘娘息怒，许是皇上今日政务繁忙，还没定下来今晚宿在哪里……” “哼！”皇后冷冷哼了一声，骂道：“政务繁忙？政务繁忙，他怎么有空闲陪着荣华宫那个贱人去赏花？他怎么有空闲陪着那个病秧子满院子踢球？ “只有来看本宫的时候，他才忙的没有空闲，甚至陪本宫用膳都是来去匆匆……” 嬷嬷不敢应声，只能越发低了头，生怕卷入帝后的矛盾之中。 说来也是倒霉，这个时候去前边打探消息的太监回来了，进门就跪下禀告。 “娘娘，二皇子染了风寒，皇上……皇上去荣华宫了。” “贱人！”皇后再也忍耐不住，抄起手边的香炉就砸了出去。 香炉落在地上，香火洒的四处都是。 满屋子的嬷嬷太监和宫女们都是吓得跪倒，瑟瑟发抖。 皇后见她们这个样子，越发生气，刚要开口惩罚几个泄愤，三公主就赶到了。 不过两年时间，刁蛮任性的公主，已经变得端庄温婉，身形高瘦，行走间袅袅婷婷，越发有少女的风姿。 她开口直接撵了所有奴仆，然后扶着母后到了内室，小心倒了温茶，服侍母后喝了几口。 皇后就是有千般委屈，也不舍得同唯一的闺女发火儿啊，但还是忍不住抱怨。 “你父皇已经连续半个月去荣华宫了，不就是因为那个贱人生了个皇子。你若是皇子，本宫也不必受这样的羞辱！” 三公主心头一酸，低下了头。 第七百七十六章 请立太子 这样的话，母后这几年不知道说了多少次，特别是最近，几乎挂在了嘴边。 生为女子，还是男子，都不是她的意愿。 甚至有时候，她都不想生在皇家。 若是让她选择，她想同李家那个丫头换一换。 许是没有滔天的富贵，但有家人的疼爱，和最珍贵的自由。 她顶着公主的名头，其实想要见父母都要通报，得到准许才能看上一眼，说上几句话。 出宫更是难上加难！ 公主只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实际她就是只笼中鸟。 而且还要夹在父皇和母后之间，听不尽的委屈抱怨。 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劝道：“母后，你是皇后。任何人再受宠都越不过您。 “退一万步说，以后父皇……无论谁登基，也要尊您为皇太后。您何必这般呢，把自己的身子熬坏了，才让旁人捡了便宜。” “不，你不懂！”皇后摆手，打断闺女的话。 “本宫是皇后，你父皇的正妻，却被你父皇弃如敝履，本宫咽不下这口气。 “荣华宫那个贱人，一直能轻松压本宫一头，不就是因为生了个皇子吗？ “本宫只要也生了皇子，就是天武名正言顺的太子。以后太子接了皇位，本宫的太后才坐的安稳。 “否则不只是本宫，你外祖一家，甚至你，都不会有好下场！” 三公主还想说话，皇后却已经不耐烦了，开口撵人。 “你回去吧，好好学规矩，以后少过来。若是闲着无事，帮本宫多盯着荣华宫的贱人，多去你父亲那里替本宫说几句好话，别让他忘了本宫……” 三公主心里发苦，千言万语也都憋在了喉咙里。 她只能起身行礼，退了出去。 初秋的夜风带了两分凉意，两个跟在三公主身后的宫女，轻轻上前给主子搭了一件薄披风。 其中一个宫女小声劝道：“殿下，秋夜寒冷，还是回去吧。” “是啊，回去吧。”三公主拢了拢披风，望向灯火辉煌的荣华宫。 贵妃一向安分，从来不争宠，哪怕是生了二皇子，也不曾变得嚣张跋扈。 最近是怎么了，居然主动勾着父皇一次次踏足荣华宫，也彻底激怒了母后…… 第二日是大朝会，皇上许是昨晚睡得不错，坐在龙椅上，和颜悦色看着群臣。 这两年风调雨顺，天武虽然退守江南，但百姓也算衣食充足，再没有当初的仓皇无依。 特别是最近，秋收又开始了。 无数的玉米和土豆，漫山遍野，足够养活天武所有百姓，甚至还有余力填满国库，为彻底夺回江北失地做准备。 群臣们陆续上奏，不过是些皮毛小事。 总体来说，这次大朝会一片和谐。 但偏偏有人就不愿意这和谐继续下去。 一个四品御史跪倒在地，高声上奏，请立太子！ 请立太子？！ 安静的朝堂，好似冒烟的油锅里，被撒了一瓢冷水，瞬间炸了。 噼里啪啦，无形的油星烫的所有人都想跳起来。 不说皇上如今龙体康健，就是后宫仅有的两个皇子，一个体弱，一个刚过周岁，都不是好人选啊。 最主要就是，这两个皇子都不是皇后所生。 万一立了太子，皇后又生下一个…… 那岂不是埋下了祸根！ 天武也许不等收回江北，就要开始内战了！ 立刻有老臣开口反对，呵斥这御史包藏祸心。 但也有人附和赞同，说早立太子，才能江山稳固。 方才还安静和谐的朝堂，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李老二和温御史，还有刘志恒，互相对了一下眼色，有志一同的低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是坚定的保皇党，皇上如何决定，他们就如何执行。 如今皇上没有提起立太子，这些人主动挑事，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果然，一场争论，最后以皇上龙颜大怒为结果。 提议的御史，被贬去边缘小县城做县令了。 其余人都缩了脖子，老老实实退了回去，好似方才争论得脸红脖子粗的人，是旁人一般…… 散了朝堂，众人出了宫。 很快，新都里几乎都知道了，请立太子一事。 有人不以为然，有人看热闹，有人议论纷纷。 但也有人为此寝食难安，那就是皇后的娘家了。 要知道他们一家的荣辱都系在皇后身上，若是皇上这时候立了太子，对皇后绝对没好处，对江宁侯府更没好处！ 皇后的母亲吴大夫人，当即就递牌子进了宫。 坤宁宫里，昨晚刚拾掇了一通碎香炉，这会儿又在拾掇满地的瓷片。 皇后气的像疯子一样，见了母亲就哭诉起来。 “母亲，这些朝臣请立太子，就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 吴大夫人心疼女儿，但更在意自家的前程。 她拉了女儿小声问道：“事到如今，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你要赶紧怀上身孕。只要你生个皇子，太子之位就绝对跑不掉！” “呜呜，母亲，本宫也想生啊！做梦都想生！”皇后忍不住抹了眼泪，恼恨的捶打肚子，“但汤药喝了无数，偏方也吃了，一直没动静。 “如今皇上被荣华宫那个贱人勾了魂儿，初一和十五两日都不愿意过来。就是过来，也是匆忙吃顿饭就走。” 吴大夫人想说闺女没用，又碍于身份，不敢骂出口。 她只能说道：“你好好想想办法，把皇上哄回来，争取让皇上多留几日。家里也会帮你想办法，总之不能让太子之位落到旁人手里。” “好，母亲。”皇后本不是什么聪明之人，这会儿六神无主，有母亲替她拿了主意，心里好过很多，也就少了几分焦躁。 母女俩又说了几句话，吴大夫人才出了宫。 其实，她方才安慰闺女说的好，什么家里帮忙想办法，其实根本无法可想。 已经三年了，皇后能生出皇子，早就生了。 可为了家里的百年富贵，还是要继续想办法。 “咔嚓！”吴大夫人正想得入神，马车下却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车夫赶紧停了马车，有侍卫上前查看，很快走到窗户边上禀告，“夫人，车抽出了一些问题，您稍等，修好就可以继续出发了。” 吴大夫人皱眉，应道：“赶紧修，等一下不怕什么。” 侍卫和车夫松了一口气，赶紧修理。 第七百七十七章 隔墙有耳 吴大夫人坐在车里无趣，就打开车窗，看看街景散散心。 许是为了抄近路，这会儿马车停靠的位置是城南之地，旁边小巷交错，好似住了不少百姓。 不时有孩童大呼小叫着跑过，也有挑担子的小贩吆喝叫卖杂货。 更有着急做午饭的妇人，提着篮子出来买菜。 这会儿，一个灰衣妇人走到马车外不远处，好似遇到了相熟的姐妹，就热闹攀谈起来。 “王家妹子，你这么着急是去哪里啊？” 王家妹子穿了一套蓝色衣裙，长的矮胖，满脸是笑，显见遇到喜事了。 她抓了灰衣妇人的篮子，直接塞了两个红皮鸡蛋，笑着炫耀道。 “我家儿媳生了，八斤的大胖小子！我出来派红皮鸡蛋，讨个好彩头呢。” 灰衣妇人赶紧笑着应道：“哎呀，这可真是大喜事！这小子一定会平安健康长大，成为一个才高八斗，貌比潘安的好男儿！” 好话人人都爱听，蓝衣妇人高兴的合不拢嘴，一直道谢。 马车里的吴大夫人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 贵为国母的女儿，想生个孩子是千难万难。 结果这些泥腿子，却一个又一个，容易之极…… 这时候，就听灰衣妇人问道：“王家妹子，不是我愿意说闲话儿，就是好奇多问几句。 “我记得你那儿媳，成亲五六年都没动静，这怎么突然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是吃了什么偏方，还是在哪里寻了名医？” “哎呀，老姐姐，那可是问到我心坎里了。”蓝衣妇人来了精神，挽了袖子说开了。 “其实我儿媳能生下大胖孙子，都是我的功劳。他们两口子没孩子，我也着急，真是什么办法都找遍了，儿媳肚子还没动静。 “我碰巧听人家说，青城观许愿很灵，我就带了干粮赶去了。 “我足足爬了半日的山，又在大殿里磕了八十一个响头，捐了二两银子，这才回家。 “结果不到一个月，我儿媳妇就开始呕吐，去医馆一查，就怀上了！” “当真？”灰衣妇人听得惊奇，追问道：“青城观真是这么灵吗？那我也要去求一求，我家儿子读书太差，说不定我也能求个状元郎回来。” 蓝衣妇人用力点头，扯了灰衣妇人又说道：“我听说，青城山这两年是有个老神仙落脚儿，所以才这么灵验呢。 “你要想去，可要抓紧，不然老神仙走了，你求的就不灵了！” 灰衣妇人赶紧说道：“放心，放心！我先去买菜，把家里安顿好，明日我就带儿子去一趟。”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匆匆分开，各自去忙碌了。 倒是马车里的吴大夫人，从头听到尾，突然动了心。 若是青城观这么灵验，倒是值得去一趟。 就算不灵，也不怕，权当散心了…… 李老太被儿孙们“押”在家里，每日吃喝睡，半点儿不许干活儿，不许出门，可是被憋坏了。 这一日，老太太开始闹意见了。 “你们是把我当猪养了吗？我不过就是一时想不开，没睡好，所以才晕了那么一会儿，又不是胳膊腿儿都废了，怎么就不能出去走走了。 “我也不是走远，就是下田去看看。碧玉瓜摘完了，田里种白菜萝卜呢，我就是想干活儿，也没活儿可干啊，这都不行吗？” 说罢，她把装了药汤的碗推了出去，干脆连药都不吃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对视一眼，都是好笑又无奈。 老小孩，小小孩儿，还真是不好哄啊。 张神医让老太太静养一个月呢，这才几日啊，就坚持不住了。 正好佳音从外边进来，身后跟了蹦蹦跳跳的小狐狸。 陶红英就把闺女当了救星，赶紧喊她过来帮忙。 佳音扯着衣襟，衣襟里兜着十几个圆枣子。 这东西有些类似前世的猕猴桃，只不过个头儿小了一些。 她特意上山去摘来，给奶奶吃个新鲜。 结果放到老太太手边，老太太吃了一个就放下了。 佳音无法，只能给老太太诊脉，见得确实没事了，就同娘亲和伯娘求情。 “奶奶恢复的不出，脉相很稳。这般在家一直憋闷，反倒不利于养身体。 “正好我也很久没去城里铺子了，不如让奶奶坐车同我去走走，很快就回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不等说话，老太太已经高兴的站了起来，“好，这主意好。” 说罢，她就张罗着喊人套车。 陶红英和赵玉茹只能赶紧安排人手，拾掇马车。 李家的马车不豪华，却很干净宽敞，这会儿铺了被褥，保证老太太累了，随时可以睡下。 何嬷嬷和水灵跟车伺候，叶山和冬梅坐在车辕上，负责赶车，倒也稳妥周全。 很快，马车就出了村子，奔去了新都。 老太太推开车窗，望着路旁田地里忙碌的农人，还有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长松一口气。 她扭头同孙女抱怨，“奶奶总算知道你小时候，每次出来为什么那么兴奋了。被圈着家里，真是不好受啊！” 佳音哈哈笑，抱着奶奶的胳膊，祖孙俩一起赏景。 “奶，等你好利索了，找个好机会，我带你出去旅行。让我七哥做向导，他最清楚哪里有好吃的和好玩的。” “好啊，咱们不给他工钱，每日包吃住就成了。”老太太被哄的笑呵呵。 水灵也跟着凑热闹，赶紧央求，“老夫人，一定带着我啊。我会跑腿儿，会做饭，还会打坏人。” 就是何嬷嬷也赶紧添了一句，“老夫人，您可不能抛弃老奴啊。您去哪里，老奴就去哪里。” 李老太笑得更高兴了，应道：“好，都去，一起去。”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到了白云间。 老太太去后院走动，佳音就寻了彭掌柜说话。 彭掌柜隐约听说，府里老夫人最近不是太舒坦，跟着悬心了好几日。 方才见到老夫人气色不错，也是高兴。 这会儿，他赶紧拿了账册给东家，又说起最近生意很是火爆，请求加量。 佳音戴了帷帽，有些闷热，就道：“虽然天气马上就凉了，倒如今秋老虎还厉害呢，不要加量了。 “一切以口碑为主，宁可少卖银子，也不能因为质量问题砸了口碑。” “是，东家放心。”彭川原本因为日进斗金有些膨胀，被敲打两句，也有些警醒。 这时候，门外突然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高声喊着：“掌柜的呢，快过来！” 彭川赶紧堆着笑脸迎过去。 又是四更的一天~宝子们，手里还有必读票的，再给花花几张吧！你们的支持，就是花花的加更的动力，冲鸭！点点好看和五星好评，继续冲鸭！ 第七百七十八章 狗仗人势 那管事斜着眼睛，一副倨傲模样，说道：“我们主子要去道观上香，你赶紧张罗。 “上供的点心挑好的装四盒子，路上垫肚子的小食，还有什么新品，都统统装上。好好伺候，少不了你的银子！” “好咧，您稍等，这就给您装点心。”彭川也没计较这人这个狗仗人势的模样，赶紧喊了小伙计来装点心和小食。 小伙计手脚麻利，用竹夹子开始取点心，小心装盒子。 那管事随意在店铺里走动，正好后边送来一盘子泡芙，酥脆香甜的外壳里包裹着白生生的奶油，很是诱人。 那管事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个，就塞到了嘴里，随后夸赞道：“唔，不错啊，真甜！” 说着话，他又拿了两个，大口吃了，还要去拿。 彭川皱眉，很是不喜。 他上前挪开了装泡芙的托盘，笑道：“客官喜欢这泡芙，真是太识货了，这可是我们铺子，最近卖的最好的新品。 “客官不如坐下喝杯茶，我用碟子装几个，客官慢慢吃。” “不用！”那管事嘴里的泡芙还没咽下去，含糊应着：“我着急走，随便吃几个就行。” 说罢，他还要伸手。 彭川却不肯让地方，语气也冷淡下来，“这位客官，我们铺子的货品，味道可以差一些，但一定要干净。 “您这般伸手在盘子里取用，就不好卖给别的客人了。” 那管事愣了一下，再看看铺子里其余几个客人都看了过来，他就恼了。 “狗奴才，老子不过吃了你几块点心，你就这个嘴脸！这就是你开门做生意的样子？ “你知道老子是哪个府上的吗？上门买你的点心，是看得起你！” 白云间背后的大东家是皇上，之前三公主和包蕾一起开分店的时候，每次来拿货也是规规矩矩。 如今突然冒出个什么没规矩的狗东西，彭川能害怕才怪了。 就算是贵人，怎么了？ 天下谁还能贵过自家大东家，更何况二东家还在场呢！ 彭川当即就说道：“无论你是哪个府上的奴仆，相信贵主人都不想听说，自己的奴仆跑人家铺子如此丢脸，如此无礼！” 可惜，那管事根本听不出他的警告，高声喊道：“我是江宁侯府的，我们夫人是皇后的母亲，就在门外的马车里。 “你居然敢瞧不起我们江宁侯府……” 不等他说完，坐在角落的佳音已经不耐烦了，高声吩咐水灵，“出去问问吴大夫人，就说侯府奴才该教教规矩了。 “奴仆可以蠢笨，但出门不能不带脑子，她不知道白云间的大东家是谁吗，需要本郡主亲口告诉她吗？” 本郡主？ 那管事和其余几个客人听得都是一愣，再看佳音戴着帷帽，但穿戴很是贵气，于是立刻猜出了她的身份。 康乐郡主！ 传言中康乐郡主得了重病，如今这是康复了能出来走动了？ 客人们多看了两眼，神色里满满都是好奇。 但侯府那个管事就有些尴尬了，三分惧怕七分惶恐，偏偏嘴上还不肯服软。 “我也没说什么啊……” 水灵可是不管他说什么，甚至因为他挡路，一脚把他踹到，然后扯了他的衣领子就往外拖。 彭川随后带了小伙计，拎着装点心的盒子跟了上去。 吴大夫人等在车里，有些不耐烦，吩咐贴身伺候的嬷嬷，“孙嬷嬷，去看看，怎么买个点心怎么还没回来，难道还要现烤不成？” 孙嬷嬷也在惦记，因为买点心的管事是她的侄儿，刚从老家那边过来。 她指望侄儿侄儿养老，所以求了夫人，让他进府来伺候，今日也是第一次跟随主子出门。 孙嬷嬷赶紧笑道：“夫人放心，老奴这就去催催，这铺子的点心有名，许是人多一时耽搁了。” 说罢，她赶紧跳下车，结果刚上台阶，不等进铺子，就见自家侄儿被拖了出来。 她当时就变了脸色，还要高声问几句，水灵就抢先开了口。 “你是江宁侯府的嬷嬷吧？回去之后禀告一下你们主子，像这样的蠢货就不要派出来办差了，没得给侯府丢脸。 “方才屋里那么多客人，都看见他没规矩了！具体他干了什么，我就不说了。你们赶紧把点心银子付了，然后把这蠢货带回去好好教导吧。 “也不看看我们铺子的大东家是谁，居然跑这里撒野，瞎了他的狗眼！” 说罢，她手下一用力，那管事就一个趔趄摔倒了孙嬷嬷身前。 彭川示意小伙计把点心盒子塞给孙嬷嬷，然后笑着朝着她伸出手，“承蒙惠顾，三两银子。” 孙嬷嬷黑着脸，有心骂几句又不敢，只能扯开荷包，付了银钱。 彭川随意拱拱手，就带人回去了。 孙嬷嬷赶紧扯起侄儿，压低了嗓子问道：“你到底干什么了？” 那管事也很是委屈，恼道：“我就是吃了几个点心，和掌柜吵了几句嘴，然后里面有个自称郡主的丫头，就把我撵出来了。” 孙嬷嬷气的咬牙，呵斥道：“这铺子背后的东家是皇上，谁给你的胆子跑里边撒野啊！” “啊？”那管事惊讶坏了，根本不能相信，“不可能吧，皇上怎么可能出宫开铺子！” 孙嬷嬷狠狠掐了两把，恼道：“所以才是康乐郡主在打理，就是方才你得罪的那个。 “你给我老老实实跟在后边，别再惹祸，这次的事我先瞒着主子！” 她也不敢耽搁，忍着恼怒，赶紧拎了点心盒子上了马车。 吴大夫人隐约听到几句，就问道：“出了什么事？” 孙嬷嬷赶紧笑道：“回夫人，没什么大事，白云间的掌柜听说您来买点心，亲自带人送了出来。 “老奴那侄儿没什么见识，跟我说铺子里的点心太贵了。” 果然，吴大夫人没再细问，只说了一句，“贵就贵吧，这铺子的点心也确实不错，好好收着，到了山上还要供奉。” “是，夫人。”孙嬷嬷赶紧应了，半垂着眼睛里有莫名的光闪过。 马车重新走动起来，她借着关窗的机会，扫了一眼白云间的门扇，诡秘一笑…… 佳音亮了身份，不好在前堂坐着，就做出微微虚弱的样子，扶着水灵的手臂往后走。 刚进院子，她就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于是嘀咕道：“谁在骂我？” 第七百七十九章 路遇老神仙！ 水灵玩笑道：“小姐，人家都说‘一想二骂三嘀咕’，但我觉得，两个喷嚏不一定是有人骂您，兴许是想了又想呢！” 佳音听得哈哈笑，顺口应道：“那打三个喷嚏就是想了又想，又再想？” 这下，水灵也哈哈笑起来。 李老太正同陈喜闲话儿，见她们主仆这般欢喜模样，就问道：“有什么好事了，你们俩笑成这样。” “没什么事，奶奶，就是修理了一个不开眼的无赖。”佳音随口糊弄了一句，就开始盘账了。 李老太吃着点心和小食，偶尔被孙女抱着胳膊，笑嘻嘻的显摆着进账，也是跟着高兴。 盘过账册，祖孙俩又去百花园走了走。 碰巧卢综和贾旭居然也在，互相见礼，很是热闹。 佳音嘱咐水灵从车里取个碧玉瓜，去切一切，然后招呼卢综和贾旭坐下。 “卢大哥，贾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贾旭笑道：“我今日是陪客，你卢大哥有事要买花儿，我跟他过来走走。” 卢综也是笑道：“有个世交的长辈过寿辰，我想买盆地涌金莲，但这里没有啊！ “原本还想再去碎金滩寻你帮忙呢，不想你和奶奶就过来了。” 卢综和贾旭这两年几乎同家里的小子们形影不离，李老太拿他们也当自家晚辈看。 特别是听卢综叫奶奶，更是眉开眼笑。 这会儿她就应道：“这事找佳音就对了，她那个暖棚里有不少好花呢。” 正好水灵捧了一盘子碧玉瓜过来，佳音招呼他们自己拿了吃，又嘱咐水灵。 “车里剩下那三个瓜，切一个给曹师傅他们解渴，另外两个送去赈济署，二伯一定在那边。” 老曹正伺候在一边，听得这话，赶紧上前行礼谢恩。 佳音就说道：“曹师傅，明日我让人再送五盆地涌金莲过来，你记得挑一盆好的给卢大哥。” “是，郡主。”老曹赶紧退了下去。 卢综也不客气，笑着央求道：“佳音妹妹，若是家里有桃子，再送几个给我吧。老人家过寿，送个寿桃更是锦上添花。” 佳音做了心疼模样，皱着鼻子应道：“好吧，我那棵桃树上，只剩了十个桃子，分卢大哥六个好了，剩下四个估计要进宝珠的肚子…… “我好可怜，辛苦种了桃子，最后都被你们摘跑了。”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卢总赶紧说道：“我那里有一对儿芙蓉玉雕的桃子，下次再去碎金滩就给你带去，权当交换了。” “哈哈，这还差不多。”佳音立刻眉开眼笑，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吃了碧玉瓜，说了一会儿闲话，卢综和贾旭告辞，佳音就陪着奶奶回了碎金滩。 不说碎金滩如何，只说吴家的马车一路出城，直奔青城观。 青城观在新都外西南三十多里路的青城山上，原本也不算如何出名。 道士十几人，三重大殿，外加道士住的房子十几间。 但自从朝廷迁都过来，人满为患，各家后院憋疯了的大姑娘小媳妇儿总得找个借口出去转转啊。 于是，去道观上香，求个全家平安就成了最好的借口。 而青城观，不远不近，就是最好的去处了。 来往的人多了，许愿的人多了，总有那么几个得偿所愿的。 于是传扬开来，青城观的名气就越来越大，然后来的人就更多了。 早前的地盘不够用，观后又加了七八个小院子。 偶尔有贵客过来，临时歇脚儿也方便。 甚至山脚下的小村子都在三年间多了百十户，专门指望青城观活命。 抬轿子上山的，兜售小吃食的，各种香烛用物的，总之热闹极了。 吴大夫人为显诚心，下了马车，就带了孙嬷嬷，还有两个丫鬟，两个侍卫，一个管事，直接爬山。 这么七八个人，特别是吴大夫人穿戴华贵，前呼后拥的，很是扎眼。 刚开始还好，吴夫人一口气爬了一百级石头台阶，很是顺利。 但往上就不成了。 秋老虎晒得厉害，吴夫人的妆容都要花掉了。 孙嬷嬷和两个丫鬟，几乎是搀扶着主子，又爬了五十多级，主仆几个都累的半死。 孙嬷嬷就指着旁边的小路说道：“夫人，这旁边好像有个小亭子，很是阴凉，咱们过去歇歇吧。” 吴夫人也有些年纪了，哪里受过这个苦啊，听说可以歇歇，当即就同意了。 于是一群人呼啦啦改道，小路转过树丛，果然有个小小的草亭子。 孙嬷嬷服侍主子坐下，又撵了侄儿带护院去庙里寻干净的泉水，给主子解渴。 侄儿还在为先前闯祸而忐忑。 方才一路，他同两个护院闲话，可是把康乐郡主和白云间的底细问了个清楚。 就是这会儿，他的膝盖还是软的呢。 他生怕主子知道他闯了祸，听得这样的表现机会，立刻就行动起来，赶紧拿着水壶带人走了。 吴夫人扯了帕子，不时扇着风，抱怨道：“这都什么时节了，还这么热，早知道带把扇子了。” “是啊，马上都九月了。若是在原来京都那边，这个时节都快落雪了。”孙嬷嬷跟着附和，起身在旁边树上摘了两片大叶子。 许是叶子长得结实，她弄出了不小动静。 然后，她就以叶子做扇子，给主子扇风，让吴夫人很是受用。 吴夫人依靠着亭柱上，刚要说话，却见不远处的树林里，居然走出一位青衣道士。 许是年岁太大了，道士的头发胡子都变成了白色，长长的白眉毛垂下。 但他脸上却没有多少皱纹，而且很是红润，气色极好。 特别是一双眼，清透明亮，带了一种俯视众生的悲悯。 他的左边手臂上搭了一把青玉杆的浮尘，右手捋着白胡子…… 仙风道骨，除了这四个字，简直无法形容眼前的老人家！ 吴夫人下意识坐直了身子，孙嬷嬷忍不住惊呼，“哎呀，这老神仙多少年岁了，眉毛都有一尺长了！” 不等吴夫人说话，那老道士望着她们几人却是开口了。 “怪不得这一处有紫气萦绕，原来是有贵人出入。”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刚抬步却又突然转身，皱眉仔细打量吴夫人，皱了眉头低声道，“不对，这是乌云遮月之兆啊！可惜，可惜……” 第七百八十章 乌云遮月之兆 吴夫人楞了一下，脑子里突然想起了先前那两个市井妇人的对话。 青城观之所以灵验，是因为有老神仙在此落脚儿…… 难道眼前这位就是老神仙？！ 她猛然站起来，几步就追了上去，恭敬行礼，试探着问道：“道长，你可是云游到此的老神仙？ “小妇人有难，来此许愿，不知是不是有幸请您去亭中坐坐？” 老道一甩拂尘，宣了一声“无量天尊”，算是还礼。 但他却摇头拒绝，说道：“这位夫人，老道不插手红尘事。您还是请便吧！” 说罢，他就要转身。 吴大夫人急了，直接跪倒，扯了他的袍子角。 “道长，小妇人有难，诚心求肯，还望道长成全。” 老道有些急，扯不出袍子，又有些尴尬，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说道：“这位夫人，您身沾紫气，这般跪拜，会折了老道的修行。还请起身，老道同您说几句话就是。” 吴夫人狂喜，赶紧起身，引着老道进了亭子。 孙嬷嬷极有眼色，赶紧捧上点心盒子，又撵了丫鬟去外边守着，只她自己伺候在左右。 老道倒也没客气，伸手在盒子里取了一块点心吃了，末了说道：“这位夫人，老道吃了您一块点心，也算受了您的恩惠。 “您想许什么愿，简单说说，只要老道能做到，定然尽力。” 吴大夫人心里踏实很多，但还是试探了一句，“道长睿智，怕是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吧？” 老道迟疑了一瞬，说道：“夫人沾染了龙气，想必最近去过皇家，或者同皇家之人有过接触。 “而夫人头顶隐约又有浅淡的紫气凝聚，隐约有凤鸣之音…… “若是老道猜的不错，夫人应该是当今皇后的亲族。” 吴夫人听得眼睛发亮，越发激动了。 “对，对，道长猜的不错，小妇人出身江宁侯府，当今皇后就是小妇人的女儿。” 老道点头，但开口却道：“若是夫人想要问询皇后之事，那恕老道不能解忧。 “天道有法则，老道也不能轻易触犯，还请夫人免开尊口！若是夫人想问家族……” “不，不！”吴夫人听得急了，恳求道：“道长，您可不能这么说啊，小妇人今日远路而来，就是为了皇后娘娘之事！ “求道长念在小妇人一片诚心，请一定为小妇人解忧。 “只要道长肯指点迷津，小妇人愿意为青城观捐银五千两，重铸三清真身……” 老道士沉默不肯说话。 吴夫人实在无法，只能又跪了下来，绞尽脑汁儿的想理由。 “道长，小妇人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是为了皇后，一国之母。 “皇后无子，后位不稳，天武也没有嫡出太子，长此以往，定然混乱。 “如今已经没了半壁江山，若是再乱起来，受苦的还是百姓，求道长大发慈悲之心，指点迷津……” 老道实在听不下去，伸出拂尘，扶起吴夫人，长长叹气道：“夫人，您如此诚心，心怀天下，老道只能冒险一次了。 “今日这话，老道只说一次，事过之后，老道还要闭关三年，为今日干涉红尘事面壁赎罪。” “多谢道长，多谢道长！”吴夫人哪里管他要如何赎罪，只要能帮忙解决问题就好。 道长问了皇后的八字，然后掐指一算，眉头就皱得更深了。 “先前见夫人第一眼，老道心有所感，猜出几分，这会儿再一细算，确实没有猜错。皇后的命格贵重，不是无子之相。” “当真？”吴夫人激动了，焦急问道：“那皇后为何如今只有一个公主？我们想尽了法子，皇后都不曾有孕。” 老道嘴唇动了动，好似挣脱了什么无形的法则一般，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两句话。 “乌云遮月！ “有人窃取了皇后的福运，而且还是女子！” 说罢，他脸色一变，闷哼一声，嘴角居然溢出了鲜血。 吴夫人惊了一跳，孙嬷嬷更是差点儿叫嚷起来。 老道却淡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块帕子，擦去了血迹，长长吐出一口气。 吴夫人壮着胆子，又问道：“道长可能算出这人是谁，怎么才能把皇后的气运抢回来？” 老道打了几个手势，最后望向西北方向，说道：“新都外三十里，有山有水之处，福运加身的女子。” 吴夫人一时有些懵，还要追问，孙嬷嬷已经凑到她耳边，说道，“夫人，道长说的是不是碎金滩啊？碎金滩的康乐郡主，可是人人皆知的有福之人。 “听说从她出生，家里就喜事不断，旺财旺家。最主要的是，凡是认识她的男子，不论老少都对她宠爱有加。 “别人不说，就是皇上对郡主也是宠爱有加，比对三公主还好……” 吴夫人犹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甚至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想想李家的圣眷，更是比他们吴家这个正经亲戚都好。 那个新亭侯对谁都是冷冷淡淡，但偏偏把这个康乐郡主当眼珠子疼爱…… 一桩桩一件件，加一起，吴夫人无比确定，这个康乐郡主就是抢夺了闺女福运的人！ 老道没有再说话，起身就要走，一副不想再掺和的样子。 但吴大夫人怎么肯放他离开，豁出脸面纠缠。 “道长，您发发善心，既然是乌云遮月，怎么才能救救月亮！ “怎么才能皇后的福运夺回来，怎么才能让皇后怀孕啊？” 老道想走又走不了，无奈苦笑，最后他也破罐子破摔，“今日遇到此事，实在是老道命里一劫，罢了，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想要夺回福运，取福女心头血一碗，直接服下。” 最后一个字的话音不等落地，突然一声巨响，草亭子就塌了半边。 孙嬷嬷惊叫着把吴夫人护在身下，完全不顾自己落了一身的烂草。 亭子外的两个丫鬟也吓得抱头趴在地上，扯着嗓子惊叫。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去寻水的管事和护院跑了回来，扒开草亭子，把吴夫人和孙嬷嬷救了出来。 主仆几个都是惊魂未定，吓得脸色惨白。 好不容易缓过一点儿，吴夫人才记起老道，赶紧嚷道：“快，快看看道长如何了。” 孙嬷嬷手脚并用爬进亭子，半晌才拿了一支拂尘跑出来。 拂尘好似被火烧过一般，只剩了大半，甚至还沾染了一些血迹…… 第七百八十一章 取一碗心头血！ 孙嬷嬷捧给主子看了，小声说道，“夫人，是不是道长泄露了天机，被雷劈了？！” 吴夫人也猜到如此，微微有些心虚。 若不是她一直追问，逼迫，这老道也不至于如此…… “走，赶紧下山！回去，快点儿回去！” 吴夫人顾不得满身狼狈，喊了众人就赶紧走掉了。 生怕再有天雷落下，把她也劈了！ 主仆几人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匆忙赶回新都。 一路上走了大半时辰，吴夫人才算稍稍安心。 她越想越兴奋，一刻都不想耽搁，直接吩咐车夫到了皇宫门前，递了牌子求见皇后。 皇后的娘要见皇后，谁敢拦着啊。 于是，不过一会儿，吴夫人就坐在了坤宁宫里喝茶压惊。 皇后见得母亲衣裙有些乱，神色也是不对劲，就问道：“母亲，您这是从哪里过来？难道路上遇到什么人为难您了不成？” “不，不！”吴夫人赶紧摆手，一口喝干茶水，然后要皇后撵了所有的宫女太监，这才拉着闺女的手仔细说了起来。 从上山遇到老神仙，一直到求老神仙掐算，她一句没落下。 末了，她压低了嗓子，小声说道：“我怎么想，都觉得老神仙的话有道理。 “李家逃荒出身，有今日，比咱们侯府都要风光，当真是全都依仗那个丫头。 “而且前些日子也有很多人说，那丫头确实有遇难成祥本事，她遇到的凶险之事，最后都平安无事。 “若不是抢了你这个皇后的福运，她一个农门小户的丫头早就死在北地了，怎么可能这般被千娇万宠？” 皇后皱眉，想起康乐郡主，她也不喜。 三公主可是皇上的亲女，但论起宠爱，也要排在康乐郡主之后。 认真说起来，几年前康乐郡主和三公主吵架，她恼怒之下把康乐郡主关了一会儿。 皇上狠狠呵斥了她一顿后，好似就不待见她了。 难道真是这个小丫头抢了她的福运？ 她越想越觉得头疼，就喊门外的宫女，要了一碗参汤。 宫女不是她平日信重的那两个，但也算熟悉。 许是为了讨主子欢心，她就小声道：“娘娘，您的头疼，前几日好了很多。 “这两日怎么又犯了？奴婢去召太医给您请各平安脉吧？” 不等皇后应声，吴夫人却脑子里灵光一闪，抬手压下了皇后的参茶，问了几个问题。 皇后莫名其妙，但还是仔细应了。 吴夫人立刻撵了宫女，然后说道：“傻闺女啊，你在宫里，很多事不知道。 “前些日子，那个康乐郡主病了，病的很严重，差点儿死掉。但听说皇上赏赐了百年老参，她最近又痊愈了。 “你仔细想想，她病了那段时日，是不是你觉得全身舒坦的时候。这几日，她痊愈了，你是不是又开始头疼了？！” 皇后眯了眼睛，仔细对照一番，脸色就变了。 若说方才母亲说那老道的话，她只信五分，那这会儿她就信了八分。 她忍不住问道：“那母亲问过老道，要如何夺回福运了吗？” “当然问了！”吴夫人神色有些复杂，越发压低了声音。 “那老道说，要取康乐郡主心头血一碗，你服用之后就能夺回气运，很快能怀孕生子。” 心头血？！ 皇后惊得手里的参茶都洒了！ “母亲，那老道当真这么说？这是要取康乐郡主的性命啊！” 吴夫人当然知道了，所以也有些忐忑，“道长就是这么说的，而且他说完就被雷劈了，人不知道哪里去了，只留下一个沾了血的拂尘。 “许是泄露天机，遭了天谴，连我们坐的亭子都塌，差点儿把我一起砸死！” 皇后稳了稳心神，满地走了几圈儿说道：“母亲，你先回去。这件事，本宫要试试真假。 “否则闹出乱子，别说李家和新亭侯不会善罢甘休，皇上那里更要恼本宫了！” “好，你也要小心一些。需要家里帮忙，就派人去说一声。”吴夫人今日也是没少受惊吓，赶紧起身告辞。 皇后嘱咐道：“母亲，今日之事不要同任何人说起，哪怕是父亲。还有那几个奴仆，也要封口。” “放心，我一定会安排好。”吴夫人应下，然后就出宫去了。 皇上在寝殿里，走了无数圈，抬头瞧着外边太阳已经偏西了，她才狠狠心，喊了宫女进来，仔细吩咐了很久……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因为去城里转了一圈儿，老太太气色不错。 回家见星星和月牙儿在玩耍，她还跟着闹了一会儿。 李震生惦记老娘，提早回来，见此也是高兴。 待得老娘坐下，他就陪着老娘说话。 圆圆马上就要满月了。 生产和洗三都在老宅，满月时候怎么都要在伯爵府摆几桌儿招待亲朋啊。 倒不是家里贪图那些贺礼，实在是这样的场合，是各个豪门互相走动的契机。 人脉这个东西，就是在你来我往中，牵牵绊绊才得来的。 李老太如今不当家，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有儿媳和孙媳在张罗。 于是，她就喊了陶红英、赵玉茹和文娟过来商量。 婉儿那边，也把春秀喊来听听，再回去转述给婉儿。 陶红英先前就下定决心，要多出去走动，不能总窝在家里。 这会儿，她就接了这个差事说道：“娘，这事交给我张罗吧。 “当然三嫂和文娟也都要搭把手儿！再有不熟悉的，我就拉着温夫人多指点几句。” 李老太点头，应道：“行，你也别担心，尽力就好。左右人人都知道咱们家是农门小户出身，办好了，人人惊讶，办不好，谁也不会笑话。” 文娟忍不住笑道：“奶奶这么说，好像咱们家这个出身也挺占便宜啊。” 众人也都是跟着笑，事情至此就定了下来。 佳音换了衣裙出来，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老娘抓了壮丁，一起琢磨宴客菜单。 佳音当然不会被难住，脑子里的美食，简直是信手拈来。 甚至，她还准备给圆圆小朋友准备一个大蛋糕。 众人纷纷跟着出谋划策，一时间很是热闹。 这时候，水灵突然从外边跑了进来，满脸惊讶的嚷着。 “郡主！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有赏赐！” 皇后娘娘有赏？ 众人都是听得愣住了。 皇后对李家可不算友好，今日这是抽的什么疯儿？！ 四更八千字~~花花给力吧，真是棒棒哒！本月最后一天啦，宝子们的必读票票赶紧砸起来啊，还记得点点好看和五星好评呦~~ 第七百八十二章 诡异的赏赐 但无论怎么疑惑，李家都不能缺了礼数。 很快，李震生亲自出门，把宫里来的人，迎了进来。 来人是皇后身边的一个嬷嬷，带了四个宫女，其余侍卫都留在门外。 那嬷嬷拎着食盒，四个宫女分别端了托盘，盖着红色绸缎。 嬷嬷端着笑脸，恭敬的同李家人见礼，然后被请入座喝茶。 她笑这说道：“郡主，皇后娘娘今日同三公主一起用膳，说起郡主身子不舒坦，三公主很是惦记您。 “皇后娘娘也是如此，毕竟您是皇后娘娘看着长大的，所以，皇后娘娘给您选了几套首饰，让老奴送来。 “想着郡主看了欢喜，这病也就好一半了。” 说罢，她一摆手，宫女就揭开了托盘上的红绸子，露出里面的东西。 四个托盘，四套赤金的首饰。 款式不算多精致，但很实惠，每套怕是没有五六两金子都打制不出来。 四套就是二十多两金子，能兑换银子二百多两！ 这份赏赐不能说多大方，但瞧着确实很扎眼，也算投了佳音的喜好，可见是用心了的。 佳音欢喜的眉开眼笑，赶紧道谢，“多谢皇后娘娘还想着我，等我彻底康复了，就进宫去谢恩。” 那嬷嬷借机仔细打量佳音，见她小脸有些瘦，气色不算太好，但也同常人差不多了。 嬷嬷心里有了底，就笑着起身，从食盒里拿了一只小壶，外边罩了棉布套子保温。 她继续笑着说道：“郡主，这是娘娘最近喝的补汤。娘娘问过太医院的大夫了，说是对固本培元，养气补血特别有效。 “娘娘吩咐人给您也熬了一份儿，您趁热喝了吧。” 佳音眨巴着大眼睛，看着药壶就皱了眉头，有些不情愿。 “这是什么补药啊，苦不苦啊？我最讨厌喝药了！” 那嬷嬷赶紧说道：“不苦，不苦。郡主有所不知，皇后娘娘也怕苦呢。 “既然娘娘能喝，味道定然是不差的。” 说罢，她亲手拿出药壶，倒了一碗褐色的汤汁，送到佳音面前。 “郡主趁热喝了吧，娘娘说等您彻底康复了，还要邀请您进宫赏菊花呢。都是名品，想必郡主一定喜欢。” “当真？”佳音好似很感兴趣，追问了一句，“宫里的花匠养出了凤凰振羽吗，我能不能找娘娘要一株花苗啊？” 那嬷嬷扫了一眼碗里的药汤，勉强笑道：“郡主，这个老奴也做不了主啊。 “不如您赶紧喝了补汤，到时候去赏花，亲自同皇后娘娘说。娘娘这么疼您，别说一株花苗，十株八株都没问题！” 佳音欢喜点头，刚要端起药碗，就听李震生喊了一声，“慢着。” 他上前仔细看看药汤，抬头见嬷嬷眼底的慌张还没来得及收起，就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皇后娘娘突然来赏赐本来就奇怪，还捎带了一壶熬好的药汤就更诡异了！ 当真想要赏赐补身之物，可以给补品、药材，甚至是药方，根本不需要熬好送来。 而且还要佳音立刻喝下，不喝都不成！ 那嬷嬷压下心慌，说道：“大老爷学过医术？可是瞧着这补汤如何不妥？” “嬷嬷严重了，皇后娘娘厚爱，我怎敢质疑？”李震生摇头，但还是笑着说道：“只不过这补汤一路拎来，怕是都凉了，药效必定打了折扣。 “不如把药方赏赐下来，我们家里现熬好之后，再让郡主服下。” 那嬷嬷赶紧说道：“不瞒大老爷，这补药方子是太医本家的不传之秘，不肯外传。 “皇后娘娘也是觉得药效好，才送来给郡主。” 说罢，她环视李家人，笑着添了一句，“大老爷不会是信不过皇后娘娘吧？” 李震生脸色淡了三分，回道：“不敢，我不过是多问几句罢了。 “毕竟郡主年岁还小，侯爷在北征之前，可是嘱咐过很久，要我们家里好好照顾郡主，有任何人想对郡主不利，他回来都不会放过的。” 嬷嬷手下一颤，但还是把药碗往前推了推。 “郡主，赶紧把补汤喝了吧，老奴急着回去复命！” 佳音好似没听出方才的言语机锋，皱着眉头，端起药碗，用袖子挡了嘴巴，就一口气喝光了。 末了她放下碗，吧唧两下嘴巴，还有些嫌弃，“这补汤不苦，但是有些腥啊。” 嬷嬷终于松了口气，笑着说道：“这里面许是加了花胶，这个不只补身，还能美容养颜呢，郡主吃惯了就不觉得腥了。” 说罢，她收了药碗和药壶，然后起身告辞。 李家众人也都是起身，送到了门口。 不必说，一个嬷嬷四个宫女，李家又送出去五个装了辛苦银子的荷包。 待得屋里只剩了自家人，李震生立刻问道：“福妞儿，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坦，可要把张神医请来？” 佳音笑着摆手，问道：“大伯，您怎么知道这补汤被动了手脚？” “什么叫动了手脚？”不等李震生说话，李老太已经扑上前扯了孙女的手，吓的白了脸色。 陶红英和赵玉茹等人也是围上前，一脸担心。 佳音赶紧说道：“奶奶，你们别担心，补汤里下的不是毒，而且我也没喝。”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一眼不错的看着她，生怕她下一瞬就倒下了。 佳音好不容易安抚住家里人，才说道：“我方才嗅着补汤有海?草，尝了一点儿确实不错。 “这海?草不算毒物，不会取人性命，但若是喝下，初始没什么动静，但两日之后就会呕吐拉肚子，起码病上五六日。 “这样，即便找了大夫来诊脉，大夫也会以为病人受凉或者吃错了饭菜，才出了问题。 “幸好，治个上吐下泻也不是多难，肯定不会危及性命，就是遭罪一些。” 李老太当时就恼怒了，“咱们家里最近也没得罪皇后，她为什么要给你送补汤，让你遭罪？” 陶红英也是骂道：“就算她是皇后，也不能这么害人家孩子啊！幸好你没喝，否则当真上吐下泻怎么办！” 李震生示意众人稍安勿躁，问佳音，“福妞儿，这件事，你怎么看？” 佳音也是纳闷，说道：“若是咱家当真得罪了皇后，或者说皇后看我不顺眼，想要了我的小命，那也该下毒啊，而且不能这么大张旗鼓的送来。 “所以，皇后真正的目的应该就是让我小小病一下。即便被查出来，我没有性命之忧，咱们家也好，甚至是皇上也罢，都不会把她怎么样。 “只是不知道，她让我病几日，到底是为了什么？ “难道这几日她要做什么事，我可能会成为妨碍，所以要让我暂时‘倒下’？” 第七百八十三章 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听得也是糊涂。 李震生想了想就道：“既然知道皇后的目的，那咱们家暂时顺势而为，别让皇后起疑。 “我去同老二说一声，这几日尽量查一查皇后的底细，看看能不能发现一点儿端倪。” “好，你快去吧。”李老太赶紧点头，嘱咐道：“告诉老二，一切都要小心。” 李震生匆忙出门，坐车回了城里。 佳音算了算，同家里人说道：“我一会儿去找张爷爷，让他出去游玩几日。 “后日下午的时候，家里进城去请大夫，到时候消息传开，皇后那边应该就能如愿见到我‘病倒’了。 “到时候，咱们再看她有什么动作，见招拆招吧！” 说罢，她眼见奶奶和老娘都是满脸的担心，又笑着说道：“别担心，咱们家这么做，只是好奇皇后的目的，又不是没办法自保。 “大不了我进宫找皇伯伯告状，皇后肯定会收敛的。” 李老太叹气， “只能这样了，希望你二伯那边早早打探出结果。” 佳音脸上笑着，心里也是憋屈。 这两年二伯那边的人手已经发展了很多，可以说消息足够灵通，有事的时候也都算得用。 但宫里，还一直是消息的空白地带。 不是没办法安插人手，而是他们不能这么做。 因为皇上一直认为李家纯善，对李家也足够信赖，若是李家在宫里安插人手被发现，这份信赖就会崩塌。 同几条微不足道的消息相比，皇上的信赖才是最难得的。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李家同吴三婶子交好，对吴家照顾有加。 突然一日，李家发现家里的丫鬟是吴三婶子安排的，偶尔会把李家众人动向告诉吴家…… 李家也一定会暴怒，更何况皇上。 帝王的骄傲不允许他信错人！ 之前有多信赖，相处多好，之后就会有多暴怒，怕是不毁灭李家不足以平息。 落脚儿新都几年，李家如今已经不仅仅代表李家，还有温家、刘家，李家被皇上厌弃，绝对会连累他们。 最重要的是侯爷，手掌兵权，也不会再被信任…… 李震生在赈济署找到李老二的时候，李老二正吃着碧玉瓜，突然见得大哥，他就猜到有事。 果然，听得家里之事，李老二当时就急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前一段针对侄女的流言，他怀疑是王家的手笔。 尚且没有查个清楚明白，这皇后怎么又突然跳出来了？ 王家再大的本事，也不能使唤皇后为他们做先锋啊？！ 但即便再多疑问，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很快，人手就重新调配，开始忙碌起来。 天色刚刚黑透的时候，消息传了回来。 皇后最近没有什么异常，起码宫外没听到什么风声。 若说一定要找点儿不同，那就是皇后的母亲吴夫人，连续两日进宫面见皇后，不知道母女俩商量了什么。 李老二皱眉，结合了一下最近的朝中大事，同大哥说道：“皇后这几年都在为生子忙碌，听说太医院见到皇后都要绕路走。 “什么办法都想遍了，皇后依旧没有怀上皇子。 “特别是上次大朝会，有人提议请立太子，想必皇后一定更心急。 “但她心急生子，同福妞儿有什么关系？为何要特意下药让福妞儿生病？ “难道福妞儿生病，她就能怀孕了？可笑！” 李震生也是想不明白，只能说道：“皇后在宫里，若是真有什么动作，肯定会通过江宁侯府，咱们把这一家子盯住了就成。” 李老二点头。 不说李家兄弟俩私下商量，就说皇宫里，这会儿皇上用了晚膳，难得没有去后宫，而是一边喝着一边问问各处的动静。 易总管尽职尽责，说闲话儿一般把皇上该知道的，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添了几句。 “皇上，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了碎金滩，赏赐了康乐郡主几套首饰和一壶补汤，听说是惦记郡主的身体……” 皇上忍不住冷哼，显见不相信这说辞。 “她又在打什么主意，平日自己把补汤当水喝就算了，如今怎么还拉上了福妞儿？！” 易总管低了头，这话头儿他不好插嘴。 果然，皇上也没指望他应声，又问道：“最近坤宁宫有什么别的动静？” 易总管想了想，禀告道：“皇后娘娘叫了几次太医，又见了两次吴夫人。” 皇上倒也听不出什么问题，就没了兴趣，转而说起三公主之事。 三公主如今也有十二岁了，虽然还不急着成亲，却要开始留意合适的驸马人选了。 新都里的青年才俊，倒也不少。 但家世好的，才能出众的，不愿意尚公主。 家世差一些，人也一般，又配不上公主。 这么算下来，结果就是皇家的公主也愁嫁啊。 其实皇上曾想把三公主嫁去李家，李家那么多小子，挑一个就错不了。 但三公主同福妞儿这个李家的宝贝疙瘩相处不好，嫁进李家，怕是日子不好过。 因为李家那几个小子，都把妹妹当眼珠子…… 一夜冷风过后，秋日的脚步好像又加快了。 碎金滩田里的白菜和萝卜长得不错，晨光刚刚洒下时候，它们就伸张开了腰身，努力吸收能量，争取早日长大，抢在霜冻之前“成才”。 一辆马车迅速从官路拐下小路，通过二村的关卡，奔向了新村李家。 马车里，拉着的老大夫也算熟人，就是回春堂的常大夫和小药童。 毕竟有些年岁了，下马车的时候，老大夫的脚步有些虚浮，脸色也不好。 迎出门的李老二赶紧上前搀扶，说道：“辛苦常大夫跑一趟了，我家小侄女突然上吐下泻，很是严重。 “但村中供奉的大夫又有事外出，实在紧急，只能劳烦您老人家跑一趟了。” “伯爷言重了。”常大夫见堂堂伯爷同他如此客气，心里很是熨帖，赶紧恭敬还礼，然后一路跟随进了内院。 这次，郡主的脉相没有上次那般诡异，很容易就诊的清清楚楚。 常大夫信心十足，吊足了李家人的胃口，最后得出了结论，“郡主应该是肚脯受寒，不是大事。 “老夫开上几幅汤药，慢慢将养，有个七八日就好了。” 李家人长长松了一口气，纷纷道谢。 第七百八十四章 碎金滩的真正宝藏！ 常大夫开了药方，拿了丰厚的诊金就回城去了。 上次康乐郡主身患怪病，可是把全城的大夫都折腾一遍，最后落个灰头土脸。 而且传说治好康乐郡主的，还是碎金滩那位“神医”。 可以说，他们都给那位神医做垫脚石了。 这事，让他们每次想起来，心里都不舒坦。 如今，常大夫又被碎金滩邀请去，还是给康乐郡主看诊，众人都是好奇的不成。 于是，常大夫回到药堂不到一刻钟，就来了四五个同行。 众人坐在一处喝茶，没几句话就提了起来。 有人问道：“常兄，碎金滩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啊？他们不是有神医坐镇吗，怎么还要劳动您过去一趟？” 常大夫为人不错，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而且李家礼数周全，这次有伯爵迎接，诊金更是给的丰厚，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李家不好。 所以，他就说道：“碎金滩那位同行出去采药了，这几日不在。 “偏偏郡主受了寒，上吐下泻，所以李伯爷派人来请我去出诊。开了个药方，也就无事了。” 众人都是了然，纷纷点头。 偏偏最先问话那人，嘲讽笑道:“这就是说，人家的神医不在，才想起咱们这些手下败将北？” 他把“神医”和“手下败将”俩字咬的很重，用意显而易见。 旁人笑了笑，低头喝了茶不说话。 常大夫却忍不住说道：“这话也没错，咱们确实是手下败将。 “我方才仔细诊了郡主的脉，先前的怪病彻底恢复了。如今只是简单的肚腑受寒，并不是先前怪病留下的病根。” 说话那人讪笑，也端起了茶杯…… 随着这些大夫离开回春堂，消息也就传开了。 虽然这次依旧是郡主生病，但没有千两银子悬赏，也不是什么大病，自然引不起太多人的兴趣，说几句就算了。 但这只是对于一般人来说，在江宁侯府的吴夫人眼里却是大事。 她几乎是立刻就派了家里的嬷嬷，送了一盒子皇后爱吃的点心进宫。 当然盒子底下的书信，也被一起送了进去。 皇后放了心，当晚就多吃了半碗饭，睡了个好觉。 第二日起来，不但没有头疼，简直是神清气爽。 这下，皇后就是再不愿，也信了九分…… 剩下一分，只等五六日后了。 而这会儿，佳音根本没有卧病在床，早就换上水云的衣裙，用帕子包了头发，戴了口罩，装成小丫鬟，跟着村长去巡查了。 这装扮，只是防备外人，省得发现她活蹦乱跳，装病的事就露馅了。 至于村里人，都太熟悉了，根本瞒不住，也不用瞒…… 村里扩建的鸡舍和猪场，已经张罗好了。 鸡舍比普通农家的草房还要好几分，墙壁和屋顶都很厚，冬暖夏凉。 里面搭起了一排排的架子，半人高。 架子上是藤条编制的方形筐子，用来圈养小鸡。 这般，粪便落到架子下，方便拾掇打扫。 原本佳音还想琢磨一下自动上水上料，却被村长拦住了。 如今碎金滩的地盘上，所有田地都种了碧玉瓜和金果儿，一年农活少了很多，特别是秋冬两季。 所以，各家闲人很多。 有些勤快人家，会编筐窝篓，进城寻些短工，再琢磨赚点儿银钱。 但也有人家，干脆吃了睡，睡了吃，甚至聚众喝酒赌钱。 时日久了，说不得就要闹出一些乱子。 鸡场和猪舍这边，多些活计，就可以多招几个人做工。 做工有工钱，日子就有奔头，就不至于堕落下去…… 佳音听得很是汗颜，她因为留存了前世的记忆，又因为有空间做帮手，自诩比旁人聪明很多。 但当真论起过日子的智慧，还是远远不及村长等人。 所以，她及时调整了想法，多问多听。 做决定时候，也会征求村长的意见。 如今彻底完工，到处转转，无论是她和村长都很满意。 相比鸡舍，猪舍修建的也没差到哪里去。 为了冬日保暖，肥猪不掉膘，猪舍也没有砌成半开放式，同样扣了棚子，甚至还铺了青石地面。 地面微微向角落倾斜，这样几桶水泼下去，猪粪尿就能通过角落的下水道淌出去，省了很多力气。 而居住环境干净，肥猪也能少生病。 不少村人跟着村长和郡主后边转悠，这会儿忍不住开口夸赞。 “这猪舍和鸡架建的，简直比一般人家的房子都好。” “是啊，这些鸡和猪也太享福了！” “哈哈，你羡慕啊？那晚上你来这里睡！” “滚一边去，你才和猪一起睡呢！” 村长生怕村人们嘴上没有把门儿的，再说一些什么话，污了郡主的耳朵，于是开口撵人。 “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不想要今天的工分了？ “再有几月就年底分银子，你们是不是想看人家拿银子，自己羡慕的肠子发青啊？！” 村人们嘿嘿笑，赶紧打个招呼就跑掉了。 佳音同村长寻个朝阳避风之地，说说闲话儿。 “村长爷爷，过几日把景里正他们喊来看一看，若是他们愿意，养鸡养猪这事儿，他们村里也可以试试。 “另外，老黑叔他们从甘州府找回的白瓜和香桃，我在暖房里已经种出来了，不算难。 “明年留二十亩地出来，村里试种一下，想必也不错。特别是白瓜，比碧玉瓜甜，比香瓜大，肯定能卖不少银子。” 村长听得是眉开眼笑，赶紧应道：“好，好，你放心，我肯定把最好的二十亩地留出来。” 说罢，他忍不住感慨，“人家都说碎金滩是风水宝地，其实他们哪里知道，碎金滩真正的宝是郡主啊！ “这些碧玉瓜、金果儿和白瓜，随便拿出一样都是好东西，咱们村里却都占全了！” 佳音笑嘻嘻哄着老爷子，“所以啊，村长爷爷要长命百岁。这么多好东西，没有村长爷爷帮我看着，我可不放心。” “好，好，就冲着郡主这句话，我也得比乌龟活的更长久！”村长哈哈大笑，惹的不远处忙碌的村人都是看过来。 他们不知道是什么事，让村长这么高兴，但就是忍不住想要跟着一起笑。 这日子啊，真是有滋有味。 虽然天气慢慢凉了，但他们心里却是越来越火热…… 一晃儿又是七八日，新都里因为忙碌的秋日刚过，街头的行人多了，恢复了几分往日的热闹。 江宁侯府门前，停了一辆带着宫里标志的马车，惹得路过之人都要多看两眼。 说不得，宫里的皇后娘娘又给娘家送东西。 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好东西…… 三更奉上~月底加更暂时告一段落，宝子们别失望啊，等花花整理一下大纲，随时还会继续！笔芯~~ 第七百八十五章 江宁侯府该立威了！ 侯府正院里，吴大夫人陪着宫里来的嬷嬷，给老夫人见了礼，送了一些皇后准备的料子和点心后，就赶紧引着嬷嬷回了她的院子。 吴二夫人忍不住同婆婆抱怨，“母亲，你看大嫂，好似生怕旁人不知道皇后是她亲闺女一般。 “连宫里来个嬷嬷，她都恨不得圈在身边，不让旁人多说一句话！” 说罢，她随手翻翻那些料子，又开了盒子看看里面的点心，撇嘴嫌弃。 “这些料子，也不是今年新进贡的啊！还有这点心，看着都没有白云间的好吃。 “宫里的御厨真是不长进，年年都这么几样，宫里的贵人们不会吃的腻烦吗？” 吴老夫人揉揉太阳穴，对这两个儿媳实在是无奈之极。 一个脑子不精明不大气，一个尖酸碎嘴。 吴家好似所有的好运都用在了孙辈身上，出了一个皇后，其余的真是…… 她赶紧说道：“好了，你少说两句，料子挑两匹拿回去吧。” 吴二夫人终于收了脸上的嫌弃，喜滋滋翻检一番，让丫鬟抱了两匹绸缎走掉了。 这会儿，吴大夫人可没心思和妯娌计较，她满脸不可置信的问着嬷嬷。 “你说什么，皇后娘娘让我想办法去取……” 她才嚷了一半，就被嬷嬷按住了手背，及时收回了后半截话头。 嬷嬷四处看看，见屋里没人，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大夫人，此事还是不要大声说的好，小心隔墙有耳。” 吴大夫人脸红起来。 当主子的，还要被奴婢如此提醒，岂不是显得她很蠢笨！ 嬷嬷也怕吴大夫人恼怒，解释了几句，“大夫人，您也知道，那家人很宠那个丫头，甚至出兵在外的那位也是把那丫头当亲闺女。 “若是消息被传出去，怕是皇后娘娘不能如愿不说，咱们家中还要多不少仇敌，所以，此事一定要慎之又慎。” 吴大夫人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越发焦躁了，反问道：“皇后娘娘定然也知道这些，但怎么要家里出手？ “如今老侯爷还在，我同她父亲哪有什么人手？！” 嬷嬷心里也是厌烦，皇后和娘家的狗屁事，她掺和在中间，一个不好就是里外不是人。 她硬着头皮，小声解释着。 “夫人，娘娘身在那个位置，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是最近您多进宫两趟，就有人传娘娘，身在皇家，心在吴家呢。 “而且，娘娘就是有些人手，也都在宫里啊，那丫头不常进宫，进宫也是去见皇上，根本找不到机会。 “所以，说不得，还是要家里帮一把的。 “娘娘的年岁不小了，这几日那丫头康复了，娘娘就又开始头疼，昨晚根本没合眼。 “若是不尽早除掉那丫头，娘娘的凤体怕是禁不住这么折腾。万一以后能怀孕生皇子了，凤体却……” 吴夫人皱眉，显见心疼闺女，被说动了。 嬷嬷再接再厉，又道：“娘娘若是尽早生下皇子，必定是太子，以后承继江山了，咱们吴家也可保百年富贵。 “娘娘这般着急动手，不只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吴家。毕竟，以后谁承继江山，娘娘都是太后，不愁富贵啊！” 吴夫人听得有道理，终于点了头。 “好，此事等老爷回来之后，我同他商量一下，你先回去，告诉娘娘务必照顾好凤体。” “是，夫人。娘娘在深宫不容易，幸好还有咱们家中鼎力相助。”嬷嬷赶紧捧了一句，然后起身告辞…… 黄昏的时候，吴大老爷从外边回来，脸色很是不好。 一进府门就听说皇后娘娘派人送东西过来，他就嘱咐长随去主院打个招呼，然后直奔自家院子。 吴大夫人听到动静，迎了出来。 夫妻俩进屋，挥退了伺候的丫鬟婆子。 吴大夫人一边帮着丈夫换家常衣衫，一边把事情说了。 她生怕丈夫不信，极力强调着。 “老爷，千真万确！那个丫头生病，娘娘就吃睡都好，头也不疼了。 “但那个丫头好起来以后，咱们娘娘立刻就犯了老毛病，昨晚一眼都没合，憔悴极了。 “不论真假，咱们也要试试啊。否则娘娘凤体越来越差，还怎么生皇子啊？ “娘娘没有皇子，以后也照旧是太后，但咱们吴家以后可怎么办？” “不用说了，这事交给我来安排。” 吴大老爷出乎意料的一口就答应下来。 这下反而轮到吴夫人满脸惊讶了。 “老爷，这事很凶险，您要不要再想想？” 吴大老爷摆手，说道：“今日出去赴宴，有人说起立太子，话里话外都要站在贵妃和二皇子一方。 “如今贵妃受宠，大皇子早夭，二皇子就是实际上的长子。我忍不住反驳了两句，立嫡立长，嫡子是排在长子前边的。 “但人家说了，立嫡没错，但也要有嫡子啊！ “这不就是在说娘娘不能生？！如今，只要娘娘能怀孕，咱们什么法子都要试试！” 吴大夫人这才恍然大悟，但她还是问道：“李家和新亭侯都不是好对付的，想要把康乐郡主抓来取血不容易，娘娘那边又帮不上，咱们府上的人手……” “你放心，爹年岁大了，前些日子已经把令牌交给我了，如今咱们侯府的人手，无论在明处还是暗处的，都归我调遣。”吴大老爷神色里多了几分傲然。 这么多年来，他们吴家身为皇后母族，却因为圣眷不多，备受旁人的轻慢。 就像今日，若是皇后受宠，若是侯府如日中天，那些人怎么敢当着他的面前议论立太子？！ 江宁侯府该露出爪牙，立威了！ 而天武的太子，一定要出自皇后的肚子，一定要是江宁侯府的外孙！ “你就不要管了，此事我来安排。” 吴大老爷扔下一句，就匆忙去了外院书房，他看重的智囊清客已经等在那里了…… 碎金滩里，尚且不知有人已经在暗中谋划针对李家的宝贝疙瘩。 眼见还有几日就是月末了，胖小子圆圆的满月宴也要到了。 虽然李家已经定了在城里的伯爵府宴客，但鸡鱼肉蛋等食材，却要从村里运过去。 而且村里人不可能都赶去伯爵府喝喜酒，李老太就吩咐杀两头猪，提前一日在村里摆流水席。 招待新村、二村和大槐树等所有村人，一起热闹一下…… 第七百八十六章 助人为乐？ 碰巧，景里正和大、小王庄的里正过来参观猪舍和鸡场，听到这个消息，高兴坏了。 他们纷纷表示，回去就同村里人说，无论如何也要来沾沾喜气。 这两年，他们一直努力跟随新村的脚步。 简直是新村怎么安排，他们就怎么干活儿，听话又忠心。 到底换来了新村人的亲近和信任，日子自然过得比先前好了许多。 人心都是肉长的，但凡明白事理的，都对新村和李家感激之极。 于是，听说李家的小孙子过满月，各家都提着家里的鸡鸭，或者鸡蛋，山货之类，送到李家门口，算是他们的一份心意。 而李家也没有推辞，每一样都收了，然后给了回礼。 一包点心或者几个果子，让乡亲们带回去，给孩子甜甜嘴巴。 为此，陶红英又带人把烤炉小作坊打开了，加紧烤些核桃酥之类。 赵玉茹去了伯爵府，带人打扫整理，准备宴客的一切用物。 佳音虽然对外说痊愈了，但也不好到处乱跑。 于是，她就做个孩子王，负责照管星星和月牙儿。 两个孩子已经两岁多了，能吃能喝能淘气，其实照管起来也不难。 早晨带去郡主府，备齐了吃喝的东西，再加一个水灵就成了。 晚上随着佳音一起回去老宅，各找各娘，上炕没一会儿就睡得打呼噜了。 原本李家众人还担心皇后那边会有什么动作，结果一连几日都是风平浪静。 好似先前给佳音下药，让佳音生病，是众人的集体幻觉一般。 李家无奈，只能先照常过他们的日子…… 这一日，小王庄里来了一个货郎，晃动着手里的拨浪鼓，顺口吆喝着。 很快，就有村里的妇人孩子们循着声音跑到村口看热闹。 家里日子好过了以后，孩子手里也有几文钱。 于是，这个小子要两块点心，那个孩子要三块糖，把货郎的箱子围的水泄不通。 很快，孩子们退下去吃东西了，妇人们才上前。 小贩的东西分了两个箱子，一个箱子里的东西实惠便宜，吃穿用物样样齐全。 妇人们一人花了几十文，买根木簪子、一点儿绣线或者灯油和粗盐之类。 末了，她们又对着另一个箱子里东西流口水。 因为那个箱子里装的是各色的绒花、银簪子等小首饰。 说起来也不太贵，几钱银子就能拿个银簪子，且式样很精美。 但居家过日子，勤俭第一。 妇人们怎么摆弄，怎么夸赞，都没人掏银子。 小贩见此就有些急，沮丧说道：“嫂子们，我这些东西是在银楼里采买的，花光家里所有的存银，真是好东西。 “若是卖不出去，我就没法活了。我娘常年吃药，还在家里等着我回本，买药回家呢。” 他本身长得模样很干净，又嘴甜会说话，妇人们对他印象极好。 这会儿，见他这般焦急，有妇人忍不住心软，就指点了两句。 “小兄弟啊，我们这村子日子不算好，你这东西太贵，我们想买也买不起。 “不如你去新村和二村那边走走，那里的人家每年红利都分几百两，不缺银子。你这些东西送过去，怕是没一会儿就卖光了。” “当真？”小贩很是高兴，但转而又收了喜色说道：“我听同行们说，新村那边住着贵人，不让我们这些外人随便进出啊。” 那个妇人们显见也想了起来，拍了自己脑袋 一下，懊恼道：“是啊，我怎么忘了这事儿，差点儿让你白跑了。” 小贩急了，红了眼圈儿，“嫂子们这个村子，就算远近几十里，日子过的最好的。 “嫂子们都不舍得买，新村我又进不去，岂不是这些货要砸手里了。 “卖不掉货，我娘就没有药吃，也活不了……” 他越说越伤心，一个大男人就要掉眼泪了。 妇人们看的越发心酸，纷纷劝说着。 到底还是先前说话那个妇人出头揽了差事，“这样吧，小兄弟，我带你走一趟。 “你就说是我娘家兄弟，我带你去新村村口站站，看看能不能卖出几样首饰，把你娘今日要喝的药钱卖出来。” “哎呀，谢谢嫂子！”小贩高兴疯了，从箱子里拿了一根银簪子塞给了妇人。 “嫂子这么帮忙，兄弟也不能让你白跑一趟，这是兄弟的谢礼！” 那妇人本是好意，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获，立刻笑开了脸。 她嘴上推辞着，手上的簪子却迅速插到了发髻里。 然后，在众多妇人羡慕又后悔的目光里，她带了小贩就往新村走。 结果刚刚走出十几步，里正就背着手从田里回来了。 远远见到村里的妇人和一个陌生人走在一起，说说笑笑，他就皱了眉头。 光天化日，这妇人是不是不要名声了？ 他高声问道：“张三媳妇儿，这是谁？你们要去哪儿？” 张三媳妇儿惊了一跳，心里有些忐忑。 里正平日行事很规矩严厉，特别是对男女之事，简直是深恶痛绝。 去年村里有个小寡妇招了个男人回来鬼混，直接被打个半死，撵了出去，如今还不知道流落哪里，是死是活呢！ “里正，这……这是我娘家兄弟，过来卖点儿杂货儿……” 张三媳妇儿刚说几句，就被里正打断了。 “你娘家不是在甘州府吗，千里之遥，你兄弟怎么来了？” 张三媳妇儿红了脸，实在无法，只能说了真话。 “里正，这是来村里的货郎，因为带的货太贵了，咱们村卖不掉，又等着钱给家里老娘买药。 “我一时心软，就想带他去新村那边走走，那边日子过的好，一定买得起……” 那货郎也赶紧放下担子，想要行礼，说几句好话。 但里正瞪了眼睛，指了张三媳妇儿的鼻子骂开了。 “你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什么事都少不了你掺和是不是？ “你当你是谁，观世音菩萨啊？救苦救难，缺了你不行呗！新村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 “那是郡主和伯爷他们住的地方，平日出入的都是郡主他们熟悉的人，连我过去都要提前打招呼！ “那地方长大果子，种的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送进宫里去给皇上吃！ “你随便就带外人过去，万一这些人存了坏心思，给田里洒一把药粉，或者冲撞了贵人，到时候你负责吗？！” 第七百八十七章 有人要对咱家动手了！ 张三媳妇儿被骂的脸色红了白，白了红，羞恼的顶了一句。 “里正也太小心了，哪里就那么多坏人？我不过是好心，帮个忙，怎么就成了做坏事！” “哼！”里正冷哼一声，也不跟她讲道理，干脆把话说明白了。 “我不跟你多费口舌，你就记得，咱们村里马上要跟着新村养猪养鸡了，银子流水一样进来。 “你这时候敢给村里惹祸，敢连累大伙儿断了财路，我就把你们一家撵出去！” 这时候，眼见热闹跟过来看戏的妇人们，听得这话可着急了，纷纷插话。 “三嫂子，你快回来吧，可别因为一个簪子把大伙儿都坑了。” “就是啊，咱们赚了银子，多少簪子买不来！” “新村贵人多，还是不要带外人过去了！” “万一冲撞了贵人，咱们都要倒霉。” 还有人去推那个货郎，着急撵人。 “小兄弟啊，你可不能害我们，赶紧走吧。” “是啊，是啊，我们帮不上忙，你去别处看看吧。” 张三媳妇儿也害怕了，从头上拔下簪子，塞到货郎怀里。 “小兄弟，你就当嫂子没说过，赶紧走吧，城里人多，你去试试，一定能卖出去。” 货郎一脸苦笑，好似很失望。 其实，袖子里的拳头已经攥的紧紧，恨不得把这些蠢货泥腿子都打死…… 眼见货郎走了，里正吆喝散了妇人们，怎么琢磨都觉得不对劲。 他们这村子虽然离得城里很近，但平日来往外人也不多。 这几日却不知道怎么了，前日有个走错路的妇人，说到新村人认亲，问了半晌新村之事，最后才说搞错了。 今日又冒出个货郎，也要到新村卖货…… 他犹豫了一下，抬脚就往新村走。 不管有用没用，都同吴老哥说说，万一有人算计新村，也是大功一件！ 就算没事，多几句嘴，根本不搭什么。 这会儿，新村这边，村长大叔和赵叔几个，正围着猪圈里新抓的小猪仔，笑的欢喜。 虽然猪舍的大白猪是个好爹，为村里贡献了儿女无数。 但它的儿女长大成猪，也要找个志同道合的伴儿一起吃了睡，睡了吃，一起传宗接代，为丰富村里人的菜盘子贡献自己的“力量”啊！ 所以，每年猪舍都要增添一些远路而来的新成员。 赵叔扔了一把白菜，笑道：“这些猪仔以后喂熟食，过年时候怎么也能长到一百多斤吧。” 村长敲了敲烟袋锅儿，也是呵呵笑。 “肯定能啊，郡主正再琢磨什么饲料配方，让家里船队从南边运了不少鱼粉回来呢。 “这些猪仔啊，马上吃的都要比人好了，肯定蹭蹭长肉啊！” 正说的热闹，小王庄里正就赶到了。 众人见礼，村长就把大伙儿迎到一侧的三间小房里喝茶。 这小房子是给养猪和守夜的村人落脚儿的，拾掇的很是干净。 小王庄里正喝水润了喉咙，就把方才的事说了。 最后他怕新村众人觉得他大惊小怪，赶紧解释。 “许是我多心，总觉得最近好像村里村外的外人有些多，好几日都有生面孔在出入，但我也不好拉着人家审问。 “只有这种，想要到咱们新村走动的，我才能拦一拦。” 村长大叔听得眼睛眯了起来，空口吧嗒两下烟袋锅儿，然后开口同小王庄里正道谢。 “老兄弟，今日真是谢谢你跑这一趟。就像你说的，别管是不是多心，大伙儿经常通通气，就是好事。 “如今咱们碎金滩赚钱的门路越来越多，日子越来越好，免不得就有那红眼睛的人，想着偷学一点儿回去，抢了咱们的财路呢。 “别的不说，就是咱们这猪舍和鸡场，若是建起来，半年就能把肥猪养到二百斤，冬日的时候也照旧能卖鸡蛋，可是比种地赚钱多了！” “哎呀！”小王庄里正恍然大悟，“我就说最近外人怎么这么多，原来是奔着咱们的猪舍和鸡场来的！ “这些该死的东西，咱们还没开始赚钱呢，他们就惦记上了。” 村长大叔点头，继续忽悠。 “是啊，这世上总有人自己不想努力，就眼馋人家的好东西。你回去之后，也别同村里人多说，小心大伙儿反而帮倒忙。 “但你肯定要挨累一些，平日多在村里村外转转，碰到可疑的人千万别贸然动手，小心受伤。 “只要派人给我们村里报个信儿就行，我们村子里老兵多，对上坏人才能不吃亏。” 小王庄里正听得心里暖和，赶紧应道：“老哥放心吧，这事儿我肯定放心上。” 村长拍了他的肩膀，又送了他一顶高帽。 “老兄弟办事稳妥，我最是放心。有你帮忙费心，我睡觉也踏实很多。”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小王庄里正就要告辞。 村长拉着他多坐一会儿，然后吩咐村人去地窖那边把存下的果子捡了一篮子，又加了一篮子鸡蛋。 最后，才把小王庄里正高高兴兴送了回去。 眼见小王庄里正不见了影子，村长立刻直奔李家。 碰巧李震生和李老二一起从城里回来，在门口碰到村长，就赶紧把他迎进屋子。 佳音正领着星星和月牙儿做游戏，见得这般，也让水灵把孩子带下去吃点心。 村长是知道内情的，毕竟全村的安危都在老爷子的掌控中。 未免有人钻空子，前几日李老二就寻村长仔细说了很久。 这会儿，村长开门见山的说道：“有人要对咱们家里动手，已经派人过来打探了！”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坐直了身体，正了脸色。 李老二怕老头儿太激动，赶紧安抚。 “大叔慢慢说，再急的事也不急于这一时。” 村长深吸一口气，缓了缓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震生和李老二对视一眼，都是点头。 李老二说道：“大叔说的没错，这些人一定是吴家的探子。只不过不知道他们探听咱们村子的虚实，是打算怎么做？” 李震生也想不明白。 佳音更是一头雾水，郁闷至极，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惹了这场麻烦！ 她无奈说道：“这些人脑子里都是水吗？咱们村里这么多人手，他们就是探听明白，还敢跑来抓我吗？ “这又不是城里，这是碎金滩，我的封地，我的地盘儿！” 李老二听得笑了，刚要说话，脑子里却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一种可能！ 三更奉上~~ 第七百八十八章 李家是个好婆家！ “伯爵府！” 李老二开口嚷了起来，惹得众人望向他。 他急忙说道：“马上就是圆圆的满月宴了，既然村里防护的严密，外人进不来，那对方最有可能把动手的机会放在城里，放在伯爵府。” 众人恍然大悟。 李震生点头道：“确实，这个可能性很大。 “那日一定会人来人往，客人带着丫鬟婆子，甚至车夫小厮之类，太多生面孔了，都有可能是对方的人手。” 佳音有些担心扰乱了小侄儿的大喜事，说道：“大伯、二伯，不如还是村里这边松一松，给那些人一个机会，让他们进村来吧。 “咱们外松内紧，也不至于伤了人，但满月宴席，还有外人在，万一出事就连累旁人了。” “不成！”李老二摇头反对，“村里实在太大了，而且老人孩子太多，一个照顾不到就后悔莫及。反倒是伯爵府，院子不算大，更好照管。” 李震生想了想，也是同意弟弟的说法。 “我也觉得伯爵府更合适，若我是对方，想要对福妞儿不利，趁乱找机会最好，要让场面乱起来，无非是走水，下毒之类。 “如今正是秋日，天干物燥，又是在新都里，对方不敢放火。 “这样算下来，下毒的可能性最大，到时候安排好人手在伯爵府的灶间，也许就能抓住对方，逼问出他们的目的。” 村长有些心急，赶紧说道：“那日一定把我和老赵他们带上，我们别的不行，关键时刻也能打倒一两个。” 李震生笑了，但开口就是拒绝，“不成啊，大叔，您和赵叔几个还真是要留在村里，这可是我们李家的老窝！ “万一我们都在伯爵府，老窝被人家掏了，那可真是腹背受敌。 “旁人信不过，只有大叔和赵叔你们几位坐镇，我们才放心。” 村长被捧的高兴，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那好吧，你们安心去城里，不用惦记家里，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不会让任何人来村里捣乱！” 事情至此就算定了下来，几人又商量了一下如何行事，才算散去。 接下来几日，村里村外不时又有点儿小事。 不是温泉山谷那边的客人上山看风景，迷路差点儿走到郡主府去。 就是村里人进城，路上救了个昏迷的老太太。 结果，迷路的客人被撵了出去，昏迷的老太太也被扔去了城里的医馆，几根银针扎下去就清醒了…… 总之，碎金滩各处是密不透风，想要渗透进来，比登天还难，更别说要动什么手脚了！ 眼见还有两日就是圆圆小子的满月宴了，新村开始忙碌起来。 村里人张罗着流水席，各村乡亲过来喝酒热闹，自然有村长等人招呼。 李家老少和温先生一家已经提前两日去了城里的伯爵府。 村外终于安静下来，再没外人以任何借口试图进村了。 就是如此，村长也没放松警惕。 他带了景里正三人在村口大树下放了一桌儿，但凡来人，都要过他们的眼睛。 谁也别想蒙混过关，谁也别想捣乱…… 新都里，伯爵府帖子已经散出去几十张了。 李家虽然出身低，但有皇上的喜爱和信重，又有新亭侯撑腰，更是同刘家和温家交好。 这几年，李震生的生意越做越红火，李老二也是官声极好，李老四在北征军杀敌立功。 就是李老三在书院开食堂，尽心照顾学子们的一日三餐，学子们回家免不得说起，各家也很感激的。 所以，李家的名声是一天比一天好。 特别是天武因为玉米和土豆，百姓彻底解决了温饱之后，碎金滩李家五个字，简直是人人皆知，人人承情三分。 而李家行事低调，特别是家里的女子们，除了必要，都很少出门应酬。 这可让一众对李家有想法的妇人们，急的抓心挠肝。 原因无它，她们看中李家的小子，想把闺女嫁过来啊！ 倒也不是李家的小子多优秀，实在是嫁到李家的闺女太享福了。 最开始进李家门的是书院先生的女儿，大伙儿不算熟悉，嫁的又是李家做厨子的那个孙子。 所以，众人都没太留意。 但两年前，邢家闺女做了伯爵府的长媳。 开始那一年，邢家闺女一直没有怀孕，放在任何人家，怕是都要被婆婆刁难，被催着喝药备孕。 但邢家闺女可没这个烦恼，同丈夫一起掌管着伯爵府，说一不二，小日子很是和美。 李老夫人这个当奶奶的，还有两个婶娘，没说过半句难听的，更是隔三差五往伯爵府送东西，生怕小两口在吃穿上受委屈。 偶尔有人不开眼，让在外应酬的邢家闺女听了几句嘲讽。 李老夫人就会立刻进城，大张旗鼓带着孙媳妇去买首饰、买布料，极尽疼爱，撑腰到底。 最重要的是，李家上下当真没有一点儿给孙儿纳妾的意思！ 这是最让人满城妇人们羡慕嫉妒的一点啊！ 偏偏贾家的二夫人，也是邢家闺女的姑姑，天生喜欢应酬。 侄女日子多幸福，多让娘家省心，恨不得说的人尽皆知，想忽略都难。 于是，很多人家的长女留着联姻，受宠的次女就盼着嫁到李家。 但李家年纪差不多的小子，一个在南边水军杀倭寇，两个不知去向。 就算要提亲，也要打听清楚啊！ 于是，这次李家办满月宴，很多人都是打定主意登门凑个热闹，探探李家小子的底儿。 满月宴这日，太阳刚刚半人高，伯爵府门前就停了不少马车。 陶红英、赵玉茹和温夫人，都不是长袖善舞的人。 于是，贾二夫人被早早被请过来帮忙待客。 有她这个交游广阔，又能说能笑的人在，花厅里的客人没一个觉得被冷落了。 众人一起吃点心，品果子，说衣衫首饰，赏菊花，热闹极了。 李老太和贾老夫人聚在一起，听个热闹，也说说家长里短。 宝珠被老娘圈在家里许久，今日终于被带出来玩耍，一时欢快的像撒了欢的小狗。 佳音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佳音早晨很是用心的化了一个妆，充分展现了她大病初愈的“柔弱”，惹得宝珠这个笨丫头，恨不得把她当陶瓷人了。 一会儿帮忙削果子，拿点心，一会儿端茶水，照顾很是周到。 佳音很是窝心，这几年这个馋丫头吃掉的那些果子，总算没有白费…… 第七百八十九章 彭夫人娘家是打铁的吗？ 家里这样的大喜事，李老三当然带了礼哥儿也赶了回来，顺带着彭先生也一起来喝喜酒。 许是扛不住家里新妻的缠磨，这次，彭先生带了家眷来。 文娟对这位继母不是很熟悉，毕竟成亲后，她就很少回去了。 就算回去也是看看爹爹，留下一些东西就回李家小院了。 平日从书院一些先生夫人的口中，听说的琐碎小事里，她也看得出这位继母不是个安分性子。 但今日家里客人不少，她该做到的礼数也不能缺了。 于是，她抱了星星，坐在彭夫人身边说几句闲话儿。 彭夫人不知道是忘了，还是生性小气是第一次见星星居然没给外孙子准备见面礼。 但她嘴巴可是会说，伸手捏了星星的胖脸蛋儿，笑道：“哎呦，这孩子养得白白胖胖，可真是好啊。 “不像咱家秀哥儿，都七八岁了，每日就知道哭，一点儿不讨喜。” 文娟挑眉，知道继母说的是小妾生那个庶出弟弟。 虽然她也不喜，但这样的场合，继母这么说，旁人只会看彭家笑话。 于是，她开口说道：“孩子小时候就要把规矩早早学起来，我是个蠢笨的，不懂这些，幸好星星平日有太祖母和祖母帮着教导。” 这是说彭家孩子没人好好教导，说她这个继母无能，还是不尽职？ 彭夫人噎了一下，心里有些不高兴。 她手下忍不住就加了力气，掐的星星脸蛋有些疼。 星星可是李家第四代的长孙，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啊！ 他一把拍下彭夫人的手，跳出母亲的怀抱就直奔姑姑去了，“姑姑，姑姑，星星疼！” 佳音弯腰接了胖侄子，眼见她脸蛋有些红，也是心疼。 于是她淡淡扫了彭夫人一眼，“彭夫人娘家是打铁的吗？手劲儿真是不小啊！” 彭夫人心虚，方才确实没注意，她还想狡辩几句，但瞧着佳音的脸色，硬是说不出口。 佳音虽然才十岁，这会儿又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但她自小被全家娇宠，又是有封地的郡主，养的金尊玉贵的。 今日为了圆圆小子的满月宴，她特意换了一身桃红织金的琵琶襟衫子，头上发髻简单却大气，只插了一个金冠，却嵌了七色宝石，华贵异常。 特意留出的两根小辫子垂在胸前，偶尔抚过金镶羊脂玉的璎珞，衬得她越发面如满月，贵气十足。 特别是这般淡淡看着彭夫人，清澈的大眼仿佛能看透她的一切小心思。 彭夫人干笑，壮着胆子回道：“郡主说笑了，我娘家是耕读之家。” “哦，那是我误会了。”佳音冷笑，“我还以为彭夫人天生力气大呢，原来是还没养过孩子，手下不知道轻重。” 没养过孩子？！ 彭夫人瞬间好似被万箭穿心，羞恼又愤恨。 她嫁进彭家快四年了，一直没有开怀，否则家里的小妾也不敢试图跳到她头上撒野…… 文娟眼见继母偃旗息鼓，低了头只知道扭帕子，也是觉得解气。 她也不耐烦尽什么礼数了，起身说道：“奶奶，我去灶间看看，我娘和四婶子怕是忙的厉害。” “去吧，”李老太笑眯眯摆手，“今日是你大嫂和圆圆的好日子，就辛苦你多受累了。” 婉儿这个月子坐的很是舒心，不但没憔悴，反倒胖了足足七八斤。 这会儿，她抱了圆圆坐在老太太身边，笑着说道：“是啊，文娟，过几日，我闲下来缝条好裙子谢你。” “好啊，”文娟毫不客气的应了下来，笑眯眯上前点点圆圆的胖脸蛋，央求道：“大嫂帮我在裙子绣几朵白玉兰吧，大嫂绣的白玉兰最好看了！” “那就再加一件外衫，袖子和领口绣小朵的白玉兰，群摆绣大朵，一定更好看。正好妹妹前日给我一盒子珍珠，就用珍珠做花芯儿。”婉儿是真心要谢谢这个妯娌。 文娟平日话不多，但为人真不错，勤快本分，不争不抢。 这一个月来，她帮忙照顾圆圆最多，也没少传授育儿经，真是天下难得的好妯娌。 旁边一众妇人们都是看的羡慕，不论贫贱富贵，日子舒心，一家人合乐最重要。 李家这妯娌处的，比起亲姐妹也差不多了。 有人忍耐不住，围着李老太问起李家其余几个小子…… 不说屋里热闹，只说文娟带了丫鬟小月到了前边的灶院。 陶红英和赵玉茹正领着人忙着整治酒席。 赵玉茹催促陶红英，“红英，这里忙的差不多了，你快洗洗手，整理一下，去后院待客，这里有我和家欢呢！” 陶红英却不肯，“三嫂，你是嫂子，要去也是你去待客啊，哪有我一个弟妹去出风头，把你留下干活的道理。” 赵玉茹听得哭笑不得，扯了她去洗手，“老四是将军，福妞儿是郡主，怎么说都该你去应酬。 “我和你三哥，还有家欢，本来都是做的吃食买卖，当然是我们管灶间了。” 妯娌两个正拉扯的时候，就听院子里有人喊了一句。 “你是什么人？住手！” 两人楞了一下，立刻高声喊着灶间里帮厨的婆子，还有仙客来调来的厨子们都不要出去。 两人还想到门口看看，已经被家欢一起推到了里边。 家欢一手一把菜刀，直接冲了出去。 因为他听出方才喊叫的是文娟！ 文娟这会儿正和小月站在门板后，小月手里抓着门闩，把主子护的严严实实。 而冬梅、水灵和水云，这会儿已经同一个中年婆子斗在一处了。 家欢奔到文娟身边，见她没有受伤，就问道：“怎么回事？” 文娟惊的脸色不好，赶紧应道：“我方才一进院子，就见方婆子和她的小孙女在打水。 “而这个眼生的婆子站在它们身后，把汤锅的盖子打开了，正要往里倒东西！” 今日来客比较多，灶间的锅不够用，就在院角临时搭了两个土灶。 一个卤肉，一个炖了羊肉枸杞汤。 果然，就有人把心思打到了这两个土灶上。 碰巧文娟主仆过来，一眼就看到了。 其实，就算她们没有撞破，今日也不会出事。 因为冬梅和水灵一直在这院子里干活儿，盯着所有动静。 这眼生的婆子，进来找人讨水的时候，她们就注意到了…… 眼生的婆子本事了得，冬梅和水灵两个围攻她一个，居然一时半会儿都没有落下风。 倒是被她寻到机会，扯了方婆子的小孙女一把扔到了冬梅和水灵身前…… 第七百九十章 误会一场？ 方婆子是两年前买进府做杂活儿的，因为儿子儿媳都死了，只有这一个小孙女相依为命，很是可怜。 若是小孙女有个好歹，她怕是也活不了。 冬梅和水灵为此迟疑了一下，没有把方家的小孙女踢开，而是伸手接了下来。 但就因为耽搁了这么一瞬，那眼生的婆子已经翻过了墙头，马上就要逃之夭夭了。 千钧一发之际，郑三江赶到，一脚把婆子从墙头踢了下来。 紧跟着，他也跳下，单膝跪地，膝盖卡在婆子的颈窝，憋的她翻了白眼，没有还手之力。 冬梅长松一口气，赶紧找了绳子上前帮忙。 未免打草惊蛇，今日灶间里没有安排男子，只有她带了水灵做主力。 若是让贼人得手或者逃掉，她们可真是没脸见主子了。 幸好还有郑三江守在院子外！ 冬梅踩住这婆子的胸口，刚要弯腰捆绑，就见婆子的嘴角流出了黑血。 她气的低骂，“不好，这该死的东西服毒了！” 郑三江也是皱眉，但还是没有松开膝盖，直到婆子脸色也变了黑色，又试过了鼻息之后，他才起身，“确实是服毒了，你们继续忙，我去禀告主子这是死士。” 说罢，他扯了一个装青菜的大柳条筐，把婆子扔进去，盖上麻袋，背在背上走了出去。 不知道的人，只以为他是往灶间送菜的，哪里知道那筐里装的是个死人啊…… 冬梅和水灵几个脸色也是不好，都为方才的争斗捏一把汗珠子。 怪不得她们斗不过，那婆子居然是死士！ 死士不同于普通的侍卫和护院，通常都是各个豪门世家在各地收买的小孩子，一直秘密训练多少年，好吃好喝供给，更有人天天给他们洗脑，教导他们忠心为主。 待得学成之后，替主家做刺杀一类的差事，出手必有死伤。 要么是目标人物死亡，要么是任务失败，死士自尽…… 没想到，幕后之人算计李家，下了这样的狠手…… 李老二正在待客，眼见郑禾在门口比划了一个手势，就寻个借口走了出来。 听得对方派来的是死士，他也变了脸色…… 同一时间，佳音也得到了水灵送来的消息。 她望向屋里的一众妇人，还有自家奶奶和嫂子侄儿，想了想就起身说道：“奶奶，昨日家里送来一篮子草莓，我去让人洗了送来，给大伙儿尝个新鲜。” 李老太以为孙女累了，不耐烦应酬，就道：“去吧。” 佳音刚要出门，就被宝珠扯了手，“佳音姐姐，我陪你一起去。” 佳音心急，她怕灶间那个失手的婆子还有同伙，再把主意打到这一屋子女眷头上，所以想自己出去转转，把危险也带到外边。 结果，宝珠偏要跟着，万一真有不好，岂不是多搭一个。 可惜，宝珠不等她拒绝，就扯了她往外走了。 佳音无法，想了想就给水灵使了个眼色，“让人把草莓洗了送来，咱们去小花园走走。” 水灵应了，很快安排下去。 三人就去了花园，根本没发现有个小丫鬟悄悄跟着…… 伯爵府不大，但为了照顾家里老少女子们的爱美之心，也建了个花园。 当然，亭台楼阁是没有的，只是一个占地一亩的小园子，吃过饭来散散步倒也合适。 如今已经是秋末，冷风吹在身上有些寒凉。 各家夫人都在屋子里，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不好都挤在门口，就留了人听用，其余大半都在园子里，聚一起说说闲话，消磨功夫。 眼见佳音和宝珠过来，众人都是低眉顺眼，赶紧退了下去。 但也有例外，一个小丫鬟好似有些紧张，一时没抓住，帕子就被风吹掉了。 她蹲身一路捡，帕子一路跑，很快就来到了佳音等人的三步开外。 等她终于抓到了帕子，尴尬的抬头同佳音行礼赔罪，“郡主，都是奴婢不小心，冒犯了……” 佳音笑着摇摇头，刚要说话，却惊恐望向小丫鬟身后，厉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小丫鬟惊了一跳，扭头去看，身后却是空空。 她心道不好，刚要躲避，就有一蓬白色粉末甩到了她脸上。 仓促之间，她惯性的吸了一口气，想要闭气也来不及了。 她忍不住气愤，狠狠的瞪向佳音，还想说话，却用不上半点力气，只能不甘心的昏死过去，躺倒在地。 水灵立刻跳上前，麻利的卸掉了小丫鬟的下巴…… 宝珠张着嘴，从头懵到尾。 这是出了什么事？ 这个捡手绢的丫鬟，有哪里不对吗？ 佳音长松一口气，回身见宝珠这个傻样，抬手替她合上嘴巴，笑道：“心里有问题也憋着，过后再跟你解释，你先回去找你娘，不要跟着我。 “今日有人捣乱，我身边会有危险。” 宝珠愣愣点头，转而醒过神儿之后，又拼命摇头。 她从头上抓下两个花钗，扯得头发都乱了，然后紧张兮兮的看向四周，“不成，我不能走！有危险就跑，那太不仗义了！” 她努力把佳音挡在后边，哆嗦着手说道：“佳音姐姐，你别怕，我保护你！” 佳音真是无奈又好笑，但是这个吃货丫头还是有良心的，只是俩花钗怕是都伤不到坏人一根头发…… 这个时候，李老二带了郑禾闯了进来，一见侄女安好就松了一口气。 再看地上的小丫鬟，他又黑了脸色。 “福妞儿，不是告诉你留在屋里，不要随便出来吗？” 佳音赶紧说道：“二伯，我听说有人在灶间动手被抓到了，我怕他们还有同伙，再对女眷们下手，就出来走走。 “结果，这个丫鬟借着捡帕子接近我身边，为防万一，我就撒了她一把药粉。” 李老二听得这话，也顾不得再埋怨侄女，喊了郑禾上前检查。 郑禾在丫鬟嘴里摸了半晌，脸色古怪。 “那个……伯爷，郡主，这丫鬟嘴里没有毒牙！” 什么？！ 佳音有些尴尬。 难道是她草木皆兵了，这真是个普通的丫鬟？！ 水灵也是不服气，嚷道：“不可能啊，这丫鬟方才凶巴巴，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怎么可能不是坏人！” 说罢，她蹲身在丫鬟身上乱摸…… 三更奉上~~ 第七百九十一章 民以食为天 没想到，她翻检了半晌，还真找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伯爷，这丫头的戒指有机关。”水灵一把撸掉丫鬟中指上的一个银戒指，送到李老二的面前。 她兴奋的说道：“我们庄子里有叔伯擅长机关，我自小见到过很多次。这戒指打制的太厚了，绝对不一般！” 李老二接过去，仔细查看，小心摆弄了一下，不知道碰了哪里，突然有道银光朝着他的正前方射了出去，直接扎到了一棵花树的枝条上。 那枝条肉眼可见的，立刻黑了一截…… 有毒！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 方才这丫鬟若是见面就动手，毒针刺到佳音身上的话…… 李老二第一次对侄女发了脾气，黑着脸呵斥，“你赶紧回去，什么事都不用你插手，你把自己照顾好，别添乱就行了！” 佳音也是后怕，方才自己还是有些托大了。 幸好，这小丫头不知道抱着什么目的，想要先接近她，而她的药粉也是药效一流，发作极快。 否则她这会儿怕是已经见到阎王爷了…… “知道了，二伯，我这就去陪着奶奶。”佳音乖巧应声，扯了宝珠带了水灵，立刻开溜。 灶间抓到一个婆子，花园又抓到一个丫鬟，估计对方派来的人手也差不多就这些。 毕竟，谁家的死士，都不是萝卜白菜，怎么可能每次出动都是十几人的规模…… 出了花园，佳音拍拍胸口，水灵也是抹着冷汗。 只有宝珠兴奋的眼珠子都在发光！ “佳音姐姐，方才那丫鬟是什么人？刺客，还是江湖人？！ “她怎么要刺杀你，是有什么误会，把你当杀父仇人了？！ “你扬出去的药粉是什么，她怎么立刻就倒了？” 佳音听得哭笑不得，敲了她的脑门儿，“平日让你少看话本子，你不听！你这脑子里都想些什么东西？小心我告诉你娘，以后再不让你出门了。” “哎呀，佳音姐姐！”宝珠赶紧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看话本子了!” 她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佳音的胳膊，闹着耍赖。 “佳音姐姐，你把那个药粉给我一瓶吧，呜呜，以后有人欺负我，我就撒他一把！” 佳音被闹得不成，又见客人们带来的丫鬟婆子望过来，无奈之下说道：“好好好，给你一瓶。 “过几天我让人给你送果子，然后一起夹带过去。” “哈哈，太好了！”宝珠到底年岁小，被家里娇宠的有些天真。 方才的惊吓，被她完全扔到了脑后，只剩了拿到神奇药粉的兴奋。 不知道李老二怎么处理的那两个丫鬟婆子，总之，接下去的大半日再没出现意外状况。 酒席开出来，前院男客坐了四桌儿，后院女客多一些，开了五桌。 陶红英这几年带出了五六个徒弟，都是踏实肯干也有天分的。 今日调了两个过来，帮忙做冷盘。 其余的炖汤和几个大菜，都是陶红英和家欢亲自动手。 倒不是陶红英和家欢不干活不舒坦，天生的贱骨头。 而是在李家人的朴素想法里，人家带了贺礼亲自登门来给李家孩子过满月，祝福孩子健康平安长大，那李家亲手整治的饭菜招待，就是作为主人家，最诚心诚意的回报。 显然这份回报，得到了所有人的喜爱和夸赞。 仙客来如今是新都生意最好的酒楼，顶楼的私房菜一天一桌儿，更是排到了年后。 没点儿身份地位的人，想尝一尝私房菜的味道都没机会。 但据说如今仙客来的私房菜都是学徒的手艺，李家四夫人已经轻易不出手了。 可今日的满月宴，几乎一半大菜都是李四夫人亲自掌勺。 女客们的桌子上，都是女子喜欢的菜色，酸甜适口为主。 比如松鼠桂鱼、菠萝咕老肉、蒜蓉粉丝开背虾、溜双段、蛋黄焗南瓜、番茄牛腩等等。 吃的所有女客们都是喜欢的不行，顾不得什么礼数人人都多添了一碗米饭。 而李家的米，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买的，蒸出来粒粒分明，软糯香甜。 仔细看米粒表面还挂着亮晶晶的米油，真是难得的好米。 旁人还罢了，好吃就多吃点儿，但贾老夫人却不客气，扯了李老太的手直接讨要。 “老妹子，你家这个米是从哪里买的？一会儿走的时候给我拿点儿，实在是太好吃了。” 李老太听得笑起来，但没有答应下来，反而望向旁边桌子陪客的孙女。 这米不是市面上卖的，是孙女拿出来的，她若是贸然答应下来却让孙女为难，那可不成。 佳音早就听在耳里，这会儿看到奶奶的目光就笑着说道：“贾奶奶，这米是我家商队去川州府的时候，偶尔在一个小镇子上买到的。 “这么好吃，我们家里也挺出乎意料的，我们家里还有一百斤，我分五十斤给您，好不好？ “等下次商队再路过那里，我让人多买一些。” “好，当然好了。”贾老夫人欢喜应了，又同李老太说道：“老妹子别心疼，我那里有几张紫貂皮，明日让人给你送来。 “冬日的时候，你做个袄子，肯定暖和。” 李老太哈哈笑，给她夹了一筷子鱼肉，嗔怪道：“我说宝珠那性子像了谁，这么一看啊，就是被你这个祖母带坏了。” “哎呀，什么叫带坏了！我家宝珠多好啊，一脸福相，脾气也好。” 贾老夫人抗议，惹的李老太又是笑。 席间就这么两个长辈，她们高兴，旁人自然也是高兴了。 说说笑笑间，众人都是吃的特别饱。 外院的男客们对今日的菜色也是相当满意。 不同于女客们喜欢的酸甜口味，他们桌上的菜色多半都是重口味，适合下酒。 比如香菜牛肉、烤羊排、孜然肉片、爆炒腰花、椒盐虾…… 男客们吃的满嘴流油，再喝点儿酒，告辞的时候都是心满意足。 这般忙了大半日，总算把客人都送走了，李家老少都是累的没精神，特别是老太太。 先前不少妇人打听家喜和家安，想知道他们如今在哪里，做什么差事…… 可是她这个当奶奶的都不知道，甚至还在惦记他们的生死。 李震生和李老二这会儿正坐在外院，同两位特意留下的客人说话…… 这两位客人，一个是李老二的同僚郑大人，平日常有来往，还算熟悉，否则今日也不会带了妻子一起来贺喜。 另一位是李震生多年合作的伙伴楚员外。 当年他没有认祖归宗，还叫王新秋的时候，两人就是很要好的朋友。 第七百九十二章 飞来横祸 今日那两个死士都是易了容，冒充的身份就是郑家的婆子和楚家的丫鬟。 这会儿他们必须同两人说明此事，否则这两人回家发现自己的奴仆不见了，闹腾起来容易惹麻烦。 李老二擅长交际，这会儿也不绕弯子，直接同两人说道：“郑兄，楚兄，今日家里忙碌，出了一些小事，打算同你们说说，所以耽搁你们晚回去一会儿。” 郑大人和楚员外心里疑惑，不明白李家的“小事”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但两人还是点了头，郑大人说道：“伯爷有话尽管说。” 李老二就道：“今日，郑兄家里有个婆子偷偷溜到灶院儿，想要在汤锅里下毒。 “楚兄家里一个丫鬟，带了一个能发射毒针的戒指，想要谋害郡主。” “什么？！”郑大人和楚员外惊恐的同时站起了起来，差点儿打翻他们手边的茶碗。 “不可能！”郑大人第一个反驳，“我同伯爷无冤无仇，根本没有指使任何人下毒！” 楚员外也是疯狂摆手，解释道：“就是啊，我同震生也是多年好友了，一直相处极好，怎么可能谋害郡主？！” 李老二赶紧安抚郑大人，“郑兄别急，我还没说完。” 李震生也是拉着楚员外坐下，劝道：“楚兄，稍安勿躁，再多听几句。” 郑大人和楚员外虽然坐了下来，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他们家里都不是没有根底的，但相比起如今的李家还是差了一大截儿。 无论是圣眷，还是权势名望，李家都更胜一筹。 若是李家认定是他们谋害，那他们两家以后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李老二看出他们神色不好，赶紧说道：“我找人手验看过了，那婆子和丫鬟都是易容假冒的。 “也就是说，你们家中的奴仆恐怕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到底是谁对我们家下毒手，我们会查探清楚，但也请两位回去之后，帮忙遮掩一下，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易容假冒？ 郑大人和楚员外当时就长松一口气，后背的冷汗也停了。 只要不是当真同李家结仇就行。 郑大人第一个表态，“伯爷放心，此事说到底，也是我们家中不注意让人钻了空子，差点儿给贵府惹麻烦。 “回去之后，我定妥善处理，不会让人生疑，也不会闹出太大动静。” 楚员紧随其后表态，“我也是，伯爷放心。” 李震生笑着拱手道谢，多嘱咐一句，“如今我们家里还没调查清楚，不知道是谁在这么大费周章的算计。所以，还请二位帮忙保密。 “等事情了了，再设宴给二位赔罪，毕竟因为我们家里，才让二位跟着费心。” “不，不，员外爷客气了。”郑大人和楚员外异口同声道。 其实两人对这样的飞来横祸，也是不喜。 但李家这般客气，他们心里的那点儿不舒坦也就散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他们二人才告辞出来。 未免门外有人盯梢儿，两人一前一后出去，脚下走路不算利索，谁见了都以为他们是喝多了才耽搁了一会儿。 果然，他们家中的妻子正坐在马车里皱眉。 郑夫人是个冷肃的性子，同郑大人感情不算好，没多说什么就吩咐马车走了。 倒是楚夫人脾气软，事事依赖丈夫，总算盼着老爷回来，就赶紧说道：“老爷，我来的一个丫鬟不见了。 “这可怎么办好，要不要跟李家说说，让人帮忙找找，看是不是掉进水里，或者偷喝酒醉倒睡在哪里了？” 楚老爷摆手，装出一副不耐烦样子，粗声大气说道：“一个奴婢，丢了就丢了，急什么？说不定是跑去哪里偷懒了，过后自己就会回来了。 “赶紧回家，我多喝了几杯，头疼死了，给我煮碗醒酒汤！” 楚夫人哪里还敢多说，赶紧照顾着丈夫回家了。 伯爵府门前的马车陆陆续续走了个干净，街角一个卖杂货儿的小贩儿也终于拾掇摊子了…… 中午的菜色很丰盛，但为了招呼客人，李家老少都没吃好。 这会儿，水云煮了一些小馄饨，众人一人一碗，吃的肚里热乎乎，才有了一些精神。 李老太一直在屋里待客，不知道今日有人捣乱，就问道：“震生、老二和家仁他们呢，可是喝多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都不知道怎么同老太太说，就望向佳音。 在佳音心里，奶奶就是无比可靠的大山，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啊，怎么会因为今日这点儿小事吓到？ 于是她就直接说道：“奶奶，今日果然有坏人跑来捣乱。 “一个要在汤里下毒，被二嫂撞破，费了一番手脚抓住了，可惜服毒自尽了。 “一个趁着我落单的机会要动手，我撒了一把药粉，抓了个活口儿。” “什么？！”李老太惊了一跳。 她方才还想着今日的酒宴很是顺利，哪里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事。 温夫人和婉儿也是变了脸色。 陶红英只知道灶间那边的事，哪里知道还有个丫鬟差点儿对闺女动了手。 她一把扯了闺女到怀里，仔细打量，“福妞儿，你伤没伤到？” 佳音赶紧摇头，安慰老娘道：“娘，你别担心，当时水灵也在一旁呢，我一根头发都没伤到。” 这时候，李震生、李老二、李老三和温先生，还有家仁家欢几兄弟都从外边进来。 眼见众人望着他们，满脸都是忐忑，显然是都知道有人跑来捣乱的事儿了，他们也没必要瞒着。 李老二说道：“那两个婆子和丫鬟，是被易容顶替的。真正的婆子和丫鬟怕是已经被害死了，我同他们主家嘱咐过了。 “另外，福妞儿冒险抓的那个丫鬟，也被送回村里去了。一会儿，我们要回去，有张神医在，想必能问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李震生也是说道：“我倒是要听听，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对咱们家和福妞儿下这样的狠手！” 李老太越想越觉得心慌，这几日家里也没少做安排，还是被人家混进来了。 又是下毒，又是当面动手的，不论哪个成了，对李家都是灭顶之灾。 城里太不安全了，还是村里好啊，几百乡亲聚集在一起，谁想动手都要想一想！ 特别是家里如今老老小小，妇人孩子占一多半。 万一晚上有人登门找麻烦，顾此失彼，伤了谁都心疼。 “走，回家。咱们都一起回碎金滩，城里住着不舒坦。左右喜宴也办完了，没有旁的事了。”李老太立刻张罗起来。 外边太阳还没落山呢，这时候启程倒也不晚。 第七百九十三章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草窝！ 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没拦着。 一来老母亲想在哪里住，只要住的舒坦他们都高兴。 二来，村里有巡逻队，有患难与共的乡亲，家人的安全确实更有保障。 陶红英和赵玉茹等人更没意见了。 伯爵府建造的很好，但怎么都不如村里自在。 于是，不过半个时辰，众人就坐上马车回村了。 碎金滩新村里，村里老少也是很不习惯。 他们跟着李家在这里落脚儿几年了，李家院子还是第一次这么空。 众人谁路过都忍不住看一眼李家紧闭的院门，觉得心里堵得慌的。 但又像缺了很多东西，有点儿忐忑不安。 所以，当大家听说李家车队回来了，老夫人和伯爷、郡主都回来了，村里家家户户男女老少几乎都跑了出来，高高兴兴的到村口迎接。 “老夫人，您可回来了！您不在家，大伙儿都觉得日子没有主心骨呢！” “是啊，老夫人，城里可不如咱们村里安静自在啊！” “四夫人，作坊那边又来人定了不少面条，等着您安排差事呢！” “郡主啊，药坊那边好像有丫头熬瞎了药汤，我们嗅了一天糊味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村里这两日的琐事。 有好有坏，但结论和目的都是一个，村里没了李家人不成。 最好李家老少以后都别出门了，大伙儿守在一起乐乐呵呵过日子。 李老太也是乐得合不拢嘴，说道：“哎，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城里是热闹，但怎么都不如咱们自家舒坦。 “你们就放心吧，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以后没有大事，我都不会进城了！” 众人被戳穿了小心思，也不尴尬，笑着帮忙倒腾东西。 陶红英做主把城里带回来的点心给村里人都分了，哄得众人高高兴兴回家去！ 村长和赵叔几个，还有刘镖头等人，刚刚接了城里送回的“丫鬟”，自然知道今日的喜宴出了事。 所以，人群散去之后，他们就进了李家院子。 家欢不放心仙客来的生意，回去坐镇了。 李老三也回了洛安书院，防备有人算计食堂那边。 家里只剩了李震生带着家仁和礼哥儿陪客，李老二就去了张神医那边，打算从丫鬟嘴里撬出一些消息。 佳音还想跟着二伯一起去，结果被李老太一把扯了回来。“你一个姑娘家，这些事别沾边儿，家里又不是没有叔伯兄弟。” 佳音无法，只能老老实实去洗漱换衣衫。 时间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不过短短两年，原本的小胖妞就长成了豆蔻少女。 佳音洗了一个澡，换了一套鹅黄色的衣裙，扎了巴掌宽的翠绿色腰带，坠上一块乳白色的羊脂玉环，就衬得她身姿亭亭玉立了。 头发简单用珍珠丝带编成辫子，盘了大半，垂下两根，耳朵上带上同色珍珠坠子，走路时候晃来晃去，灵动又活泼。 她本就眉目如画，气质灵秀，这么好好拾掇了一下，再跑去见老太太，可把老太太稀罕坏了，一迭生夸赞着。 “俺家福妞儿就是好看！再过几年，天武可没有哪家闺女，比得过俺家福妞儿了。” 陶红英也是骄傲闺女如此出色，笑着把闺女拢到身边，帮她整整裙摆。 闺女小时候，家里家外全是宠着她的人。 陶红英生怕闺女养的骄纵蛮横，偶尔还会打压几句。 如今闺女长大了，聪慧明理，孝顺大方，她才算松了一口气，可以放心加入宠爱大军了。 她嘱咐道：“这几日是不是没睡好，脸都瘦了一圈儿。晚上娘给你炖个燕窝粥，喝完再睡觉。” 佳音捏捏自己的双下巴，无奈的应了下来。 世上有种瘦叫，你娘觉得你瘦了…… 李老太越看孙女越高兴，撺掇着。 “福妞儿，你那些首饰藏的那么严实做什么，也不怕被老鼠叼走，以后都给我戴起来，怎么贵气怎么戴！ “别往素净里打扮，小姑娘就该穿戴的鲜艳热闹，看着才喜气！” “好，我听奶奶的。以后，我把那些首饰都戴出来，然后身后时刻跟着四个丫鬟。”佳音笑嘻嘻抱了奶奶的胳膊，答应的痛快。 李老太好奇，就问道：“带那么多丫鬟干什么？” 佳音抬着下巴，做出一副脖子不堪重负的样子，“我那么多簪子钗子，都戴出来，脑袋上肯定插的像个刺猬。 “我在前边一路走一路往下掉，丫鬟跟在我后边一直捡，人少了怎么成？”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愣了一下，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佳音形容的实在太生动了，她们只要一想脑袋插的像刺猬，就笑的停不下来。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疼！这丫头真是太淘气了，笑死我了！”李老太揉着肚子，又扯了孙女抱在怀里，爱的心肝宝一样。 赵玉茹也是笑的脸颊发酸，一边揉一边说道：“咱们家啊，谁出门都行，就是福妞儿必须圈在身边。她要是离开家，咱们的日子可是太无趣了！” “那就招婿入赘！”李老太大手一挥，“福妞儿是郡主呢，还有自己的封地和郡主府，招个夫婿也不是难事。” 婉儿捧着一碗红枣茶喝着，这会儿圆圆被送回后边睡觉去了，她也难得轻松自在一会儿。 于是，她就笑着插话儿，“奶奶说的没错，一般人家的长子都是要继承家业的，教导的很是古板严肃。 “倒是各家的次子，都很聪明灵活。咱家选那些好的，早早打听底细，多看几年。 “若是那品行当真不错的，再商量亲事也不晚，左右妹妹才十岁出头儿，定亲还早着呢！” “婉儿说的对，以后再出门，见到谁家有好小子，大伙儿都留意一下。”李老太还真把这话听进去了，开始给众人布置“任务”。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但也应的痛快。 特别是陶红英，打定主意，以后要多出去应酬。 其实疼闺女的人家多半也是早早的都相看起来，就怕看走眼，委屈了闺女一辈子。 自家提前了四五年，稍微夸张了一些，倒也可以理解。 谁让全家就这一个宝贝疙瘩呢！ 村长等人坐在一起喝茶，也是笑眯眯听着。 郡主的亲事，他们插不上话，也没什么好人选推荐，但他们却能做到给郡主撑腰。 无论是出嫁还是招赘，谁都别想欺负自家郡主！ 众人说的热闹，不知不觉就是半个时辰。 而李老二也从张神医那里回来了，脸色冷的好似能刮下二两寒霜。 众人下意识就收了笑…… 三更奉上~~ 第七百九十四章 何其荒谬！ 温先生夫妻也是惦记，回家送了月牙儿，换了一身家常衣衫又过来看看。 众人请他们夫妻坐下。 李震生第一个开口问询，“怎么样，老二，问出什么了吗？” 李老二张张嘴，却觉得喉咙干的厉害，他抢了大哥手里的茶碗，咕咚咚喝个干净后望向侄女。 豆蔻少女，正是一生中最天真美丽的年纪。 只要一想起有人要……他就恨得发狂！ “老二，你倒是说话啊？”李震生见弟弟不说话，就催促了一句。 李老太也是说道：“是啊，到底怎么回事，你赶紧说说！” “是不是那个丫鬟不肯招供？张神医也没有办法吗？”陶红英也是急了，下意识伸出一只手把闺女挡在后边。 李老二想了想说道：“那丫鬟开口了，问出了一些消息。 “她和灶间下毒的婆子都是死士，主家是江宁侯府吴家。她们这次出手，就是奉了江宁侯府大老爷的命令。” “之前咱们也猜测是江宁侯府要对福妞儿不利，如今确定下来，就好应对了。”李震生皱眉，又问道：“吴家到底是因为什么要对咱们家不利，或者说为了什么要对福妞儿不利？” 李老二深吸一口气，“死士得到的命令是，掳了福妞儿送到吴家。若是不能活捉，就……放一碗心头血送回吴家。 “据说皇后要服下福妞儿的心头血，才能怀孕生子！” 心头血？！ 怀孕生子？！ 众人听得楞了半晌，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是何其残忍，又何其荒谬！ “这群畜生！他们要杀了我妹妹！”猫哥儿本来坐在门口同哥哥们一处，这会儿第一个跳起来，红着眼睛就要往外冲。 家仁和礼哥儿一把扯了他，家仁红着眼睛呵斥，“别乱跑，听家里安排！” 李震生抓起手里的茶碗狠狠摔个粉碎，猛然起身的骂道：“真是欺人太甚！吴家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打我们李家孩子的主意！ “这次若是不能让吴家家破人亡，让皇后付出代价，我李震生一头撞死在宫门前！” “不，要去也是我去！”李老太扶着方桌儿站起，脸色惨白，嘴唇气的都在哆嗦。 “我要进宫，我要问问皇上！我们李家这么多年，为了天武做的那些事，还不够保福妞儿平安活着吗？ “就是如今她爹、她哥哥们都在外边拼命呢！我们李家没要求大富大贵，没要求横行霸道，就要保一个小丫头平安，为什么就这么难！ “要是皇上不管，咱们就走！咱们进山，咱们去住山洞，山里有豺狼虎豹，但新都这里也都是披着人皮的狼！ “我们李家不伺候了，大山里不行，咱们就去番邦，去找安哥儿和喜哥儿！” 李老太是真寒心了。 李家不敢说对天武有多大贡献，起码是忠心耿耿，尽心尽力。 结果，皇后和吴家却这么张狂，明目张胆要剜李家的“心”！ 陶红英想说话，但一开口，眼泪却噼里啪啦掉了下来，她紧紧抱了闺女，好半晌才哽咽吐出几个字。 “福妞儿，娘错了！” 对，就是她错了。 她本就是农家妇人，勤快一点儿，泼辣一点儿，就已经是很称职了。 这几年身在新都，家里日子富贵，内有老太太做主，外有伯哥当官，丈夫做将军，甚至闺女都是郡主，还有侯爷做靠山。 她就任由自己的性子躲懒，以为照顾好一家老小吃喝穿戴，闲着无事琢磨一下菜单就平安无忧了。 但她没有想到，居然有人会为了一个荒谬的理由，要剜她闺女的心！ 佳音也是气的脑子轰隆隆响。 毕竟谁突然听说有人要喝自己心头血，都要暴怒啊！ 她这是招谁惹谁了，上来就要剜心？！ 佳音心里一瞬间想出了一万种报仇法子，恨不得立刻把吴家老少和皇后狠狠碾死！ 但很快，她就回了神儿。 因为她娘抱得太用力，她要喘不过气了…… “娘，你别害怕，我没事，起码我这会儿还活蹦乱跳呢！而且咱家也知道是谁要对我下手了，这就好办了！” 她赶紧拍拍老娘，又抓起奶奶冰冷的手，继续安慰。 “奶奶，别担心。这件事，不靠咱们家里，我也有办法自保，甚至报仇……” 可惜不等她说完，老太太就猜出她的意思了。 老太太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成！家里这么多人，什么时候也用不到你自己想法子，你给我老实在家！” 老太太太生怕孙女恼怒之下，没了分寸，在外人跟前现出那些神奇本事。 就算报了仇，最后也要被人家当妖孽看待，没有好下场！ “老夫人说的对！”刘镖头也是起身说道：“村里这么多乡亲，这么多人，若是保不住郡主，那大伙儿真是没脸活着了。” 村长和赵叔几个更是激动的同样起身。 村长黑着脸嚷着，“咱们这些人能活到今日，什么危险没见过，什么苦没吃过。 “没道理如今日子好过了，不缺银子不缺人，反倒要看着人家欺负咱家孩子！” 赵玉茹和婉儿、文娟不知道说什么，三人软着腿走到佳音身前，严严实实把她围在中间。 赵玉茹还是不甘心，问道：“大哥、二哥，这事儿不能告到皇上跟前吗？”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摇头。 李老二说道：“咱们如今都是猜测，除了一个小丫鬟的证词，没有任何有力证据。 “就算拎着小丫鬟去告状，吴家和皇后也会说我们诬陷。皇后毕竟是国母，一个大不敬之罪，就能让我们家功亏一篑。 “更何况，这事还有很多细节没有查清，我怀疑皇后和吴家是被人家当了刀子，实际对我们家不利的另有其人。 “我们家就是把吴家和皇后挑下马，背后之人依旧没有损伤，依旧会针对我们家……” 正这个时候，郑禾匆忙赶了回来，尽职尽责禀报。 “伯爷，消息查到了。先前散播那些关于郡主的流言，确实是王家的手笔。 “而且、少卿楚恒，员外郎张健，商贾刘家，还有王家的几家旁支远亲都掺了一脚，推波助澜了。” 少卿楚恒？ 员外郎张建？ 商贾刘家？ 众人一时听得疑惑，不明白这些人是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要跟着王家一起针对李家。 李老二皱眉，开口给众人解惑。 “我刚被封为伯爷的时候，这个楚恒和张健曾引诱我去喝过花酒。 “而且，他们两是王家的走狗，听命王老三！” 家仁也跟着说道：“那个商贾刘家，应该是我原来的同窗刘奎的家里。 “那次他和王胜在木牌里做手脚，想要坏我科考，最后被学院开除，进而怀恨在心……” 第七百九十五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众人恍然，都是冷笑。 “这是见有人对我们家动手，都跟着踹两脚了！” “可不是嘛，平日瞧着老实，关键时候都亮出獠牙了！” “这是逼着咱们家，以后有事就要斩草除根，绝对不能手下留情了！” 李震生摆手，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问向郑禾。 “查出王老二藏在哪里了吗？” 郑禾回道：“我们之前把重点放在王家的奴仆管事身上，但盯梢没有任何收获。 “这几日偶尔见有菜农往王家后边的小院子送菜送的很勤快，就查了一下。 “那菜农出了王家后边的小院，就会去城北的一个大杂院，那里是一个地痞帮会的聚集地！ “我们猜测王家应该有地道之类通往后边的小院儿，王老二就藏在小院儿里，这才能避开人眼驱使地痞散布流言。 “但小院暗处有人守卫，我们怕打草惊蛇，只能远远盯着，没有进去探查。” 说罢，他望了温先生一眼，声音小了一些，说道：“散布流言之事，除了那几家，还有温家的人……也在其中添了一把火儿。” 温先生当时就变了脸色，想骂什么，到底没有说出口。 不必说，肯定是因为他成亲一事，连累李家被一同恨上，碰上李家有事，温家人就跟着一起落井下石！ 温夫人也是气的厉害，望向李家人真是无比的愧疚。 他们夫妻原本还想着怎么同李家一致对外，帮忙反击吴家和皇后。 没想到，温家倒是跑去助纣为虐了！ “婶子！” 温夫人哑着嗓子刚要开口，就见李老太摆手，安慰她道：“你们夫妻能走到一起不容易，对我们大伙儿如何，我们也都看在眼里。 “怎么也不会因为你们家里那些蠢货，就怨怪你们，那就是里外不分了！ “你们别多心，咱们该怎么处还怎么处！” 温夫人听得红了眼圈儿，温先生也越发愧疚恼怒。 他稳了稳心神，同众人说道：“事到如今，虽然还有些细节不清楚，比如王家通过什么渠道，让吴家和皇后相信，福妞儿的心头血能帮助皇后怀孕生子。 “但王家在幕后操控吴家和皇后，针对李家，已经可以确定了。 “表面看，这件事是要致福妞儿于死地，实际上，却是图谋甚大！ “福妞儿是我们娇宠的孩子，若是被害死，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为福妞儿报仇。 “而侯爷是福妞儿的义父，定然也不会放过皇后和吴家！ “但皇后犯再大的错，也是一国国母，是皇家人，皇上于公于私都要维护几分，这般我们家里和侯爷都会恼怒不甘心…… “君心难测，皇上会不会因此怀疑侯爷不再忠心，收回兵权？ “若是收回兵权，暂时天武没有一个人适合接手。没了侯爷，皇上也失去了左膀右臂，力量就会被削弱。 “这般，谁最后得利，谁就是最后的受益者，谁就是这件事隐藏最深的那只黑手！” 这么一番话，惹得李震生和李老二皱眉深思，家仁几兄弟勉强能听懂。 村长和赵叔几个，以及李老太等妇人就是一头雾水了…… 难道皇后和吴家，还有王家，都不是真正想要坑害李家的人吗？ 是有人在借着这件事，想算计侯爷和皇上？！ 倒是佳音听得一直点头。 这几日她也曾仔细推演过，同温先生这番结论一样。 可以说，杀了她只是一个引爆火药桶的引线。 真正的斗争，还是在朝堂，在权势的争夺！ 眼见众人还是没反应过来，佳音忍不住添了一句。 “听说我出生之前，朝堂是太后在做主，国力衰弱。 “若不是蛮人进犯，朝堂迁都到江南，朝臣们看不过去，拥护皇上掌权，义父也拿了兵权，怕是太后也不会退隐寿康宫。 “若是皇上没了义父的支持，朝政说不定又回到太后手里了……” 众人恍然大悟。 这几年，“太后”这俩字很少出现在耳边，几乎被天武所有人遗忘。 所以，他们一时都没想起深宫还有这么一个大人物在蛰伏…… “太后怎么了，太后就可以变着法子的杀我妹妹吗？” 就在众人都是沉默的时候，年轻气盛的猫哥儿却急了，站起来狠狠挥着拳头。 “我不管谁想谋算什么，谁想做什么，只要动我妹妹就不行！没没有证据就去找证据，就是找不到，也要狠狠打回去。 “他们可以平白无故害我妹妹，我们凭什么不能反击？！” “对，爹，二叔，我们要打回去！”礼哥也是一脸的坚决说道。 家仁没有说话，却上前两步，站在了弟弟身边，无声的支持。 他们可以不要前程，不要功名，甚至不要性命。 但任何人不能欺负他们的妹妹！ “好，我们李家爷们就该有这样的胆气！”李震生开口夸赞儿子和侄儿，转向李老二和温先生说道：“人家都欺负到门前了，我们家可以继续查证据，却不能一直等下去。 “即便不能斩断真正的幕后黑手，也不能动皇后，但狠狠还击王家、吴家和他们的走狗还做得到！” 李老二点头，“好，给这几家一点儿颜色瞧瞧，逼迫他们乱起来，兴许也能露出更多马脚！” 温先生瞧着李老太等人都是神色不好，就道：“我们去我家书房说吧，让家里人早些歇息。” 李老太倒也没拦着，只是嘱咐道：“咱们家什么都不怕，你们放开手安排。无论是用银子还是用人，都不是问题。 “就算不能把这几家杀绝了，也要让他们后悔算计我们家孩子！”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是应声，然后带了家仁兄弟三个，跟着温先生走进了夜色里。 村长和赵叔等人知道帮不上，就去安排村人，加强村里村外的巡逻。 这个时候，他们脑子不够用，就多出力…… 佳音送了温夫人，又安顿了奶奶歇下，再去看看两个嫂子，最后到了老娘的门前，却见屋里灯都灭了。 她以为老娘太累睡下了，就回了自己房间。 哪里知道，漆黑的屋子里，陶红英呆呆坐在炕上，狠狠给了自己两巴掌，打的脸颊立刻就红肿起来…… 秋末的清晨，有白色的霜花悄悄降临，为天地万物添了一层浅淡的寒衣。 山林里尚且顽强带了一些绿色的树木，极力盼望着太阳赶紧上工，赶紧帮助它们摆脱寒冷，抓住秋的尾巴，再看一眼人间。 李家后院，听得屋里有动静，水灵就端了水盆推门而入。 佳音揉着眼睛坐起，问道：“水灵，灶间今早做了什么早饭啊？” 昨晚她在空间里折腾许久，累了就睡下，没来得及吃东西，这会儿肚子里的空城计唱的正精彩呢。 水灵神色很是古怪，说道：“那个……小姐，您还是去看看吧，四夫人有些不对劲。” 不对劲？！ 佳音心头一跳，立刻清醒了，赶紧下了炕。 今天两更，明天四更补上。花花家的吞金兽沉迷玩手机，期中考砸了！气的脑子嗡嗡的！ 第七百九十六章 嫂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简单洗漱一下，佳音就赶紧去了前院。 堂屋里，陶红英换了一身酱红色金银缂丝对襟夹袄，一头乌发挽着单髻，扣着雕花银梳子，脑后斜插一支累丝花卉的蜜蜡步摇。 她原本有些偏暗的脸色，敷了一层粉，显得明亮很多。 眉色也精心描画过了，添了两分墨黑，加上红艳艳的唇色，真是说不出的明艳大方。 这般坐在椅子上，只是简单翻看一下册子，都比平日多了三分端庄大气。 何嬷嬷低眉顺眼站在一边，不时低声说上几句话…… 佳音急匆匆过来，见得这样的母亲，也是愣了愣，转而就扑上前，笑嘻嘻抱了老娘的胳膊。 “娘，您今日真是漂亮，就该这么穿才对！先前给您准备了那么多的衣裙和首饰，您都压箱底了，以后它们总算不用明珠蒙尘了！” 陶红英其实心里也忐忑，她早起了一个时辰，才折腾成这个样子。 这会儿得了闺女的夸赞，她的脊背就挺的更直了。 她爱怜的替闺女理了一下散碎的头发，笑道：“以后娘听你的，怎么好怎么穿！ “今日的菜单，娘已经定下来交给水云了，你陪着奶奶好好在家，娘要进趟城，看看铺子的账册，还要去拜访一下你刘伯母。 “还有昨晚的燕窝，娘忘给你炖了，今晚补上。” 佳音猜到几分娘亲的心思，心里酸涩又温暖，于是一直点头，乖巧应下，省得娘亲在外还要惦记她。 很快，家里人都过来吃饭。 李震生和李老二已经同隔壁的温先生早早走了，饭桌儿上，除了李老太和赵玉茹等人，就是家仁兄弟三个。 眼见陶红英变化如此大，众人都是惊讶，但也没说什么，生怕她不自在。 吃过饭，陶红英安排好家里，就带了何嬷嬷坐车进城去了。 佳音担心有人路上找麻烦，想要水灵跟着一起去，却被陶红英拒绝。 佳音站在门前，吹着冷冽的秋风，良久没有说话。 李老太抱了星星上前，劝道：“别心疼你娘，人活着都有不愿意做的事，又不得不做的事。 “而且，你娘也不只是因为你，还因为安哥儿和你爹。 “安哥儿以后要娶媳妇儿，你爹也需要一个贤妻，而不是厨娘。 “其实，不只是你娘，就是我和你三伯娘，以后也会多出去走动了……” 佳音怕奶奶胳膊酸，接了星星抱着，摘下手腕上的珍珠串子给他玩儿。 她努力打起精神，换了话头儿笑道：“奶，我想吃糖油糕了，中午炸一盘啊？” 不等老太太应声，星星已经兴奋的拍着小胖手，“星星也想吃，糖糕，吃糖糕！” 李老太忍不住笑了起来，点点胖小子的鼻尖儿，“真是和你姑姑小时候一样，馋猫一个。” 正好温夫人抱了月牙儿过来，听得这话就说道：“婶子，中午给月牙儿也吃一块糖糕吧，我今日要回庄子去看看。 “秋收忙的厉害，我还一次没回去过呢。” 李老太当然痛快应下，于是吃糖糕的队伍又多了一个白净的胖丫头。 日上三竿时候，李家灶间的门槛上，就并排坐了一对儿金童玉女。 一样的白净儿，一样的胖乎乎，两人捧着小碗，吃的嘴边都是糖渍，小手也油乎乎。 佳音坐在门里的椅子上，同样捧了小碗儿吃糖油糕，却不时唉声叹气，惹得上门来送干蘑菇的蕙娘好奇，问道：“福妞儿这是怎么了，是糖油糕不好吃吗，怎么唉声叹气的？” 佳音做了委屈样子，回道：“师傅，我失宠了！ “原本门槛儿上的宝座是我的，如今就被这么抢走了！一个糖油糕，根本弥补不了我受伤的心灵。” 李老太正好夹着糖油糕，想给蕙娘带回去一盘子，听得这话，她直接扔了一个到孙女碗里，嗔怪道：“那就两个！” 佳音立刻换了笑脸，夸张的说道：“哎呀，什么叫失宠啊，我怎么不知道呢？” 众人再也忍不住，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婉儿和文娟原本在后院，但家里发生这么多事，她们心里也是有些慌，于是抱了圆圆来前院。 刚踏过角门，突然听得这样欢快的笑声，两人疑惑对视一眼，不明白出了什么事，但心里却一下子轻松很多…… 新都刘家院子里。 这会儿刘夫人亲自到二门接了陶红英，挽着她往里走，笑着说道：“红英，昨日不是刚忙过圆圆的满月酒，怎么今日就有空闲过来寻我说话了？” 陶红英回道：“昨日听嫂子身边的嬷嬷说你不舒坦，我心里惦记，正好今日进城，就给嫂子送两样点心。 “另外，我也有点儿事请嫂子帮忙儿。” 刘夫人听得有一点儿脸红，赶紧说道：“我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来了月事，不太舒坦，躺了一日。” 说罢，她赶紧改了话头儿，“圆圆办的怎么是满月酒，我记得咱们家里习惯办百日啊？” “这也没办法，入乡随俗啊。”陶红英不在意的回道：“我们北地习惯办百日，但搬来这两年，看着大伙儿都办满月，也就跟着改了。 “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为了同大伙儿宣告一下，你们看我们家生了个大胖小子，你们赶紧来送礼吧！” 刘夫人被她逗得咯咯笑，一时进了花厅，丫鬟端了茶水点心上来，又把何嬷嬷请下去歇息。 刘夫人才问道：“红英有什么事找我帮忙，尽管开口。方才伯爷也来过了，同我家老太爷和老爷说了半晌话。 “最后，我们老爷又同伯爷一起走了，我一时好奇，简单问了问，好似咱们家里出了事？” 陶红英眼底一暗，握住了刘夫人的手。 “嫂子，我需要你的帮助……” 日头偏西时候，佳音还是没等到娘亲从城里回来，她有些担心，就到村口去探看。 正好叶山和冬梅从外边回来，见到主子就上前禀告。 叶山说道：“郡主，您吩咐的差事都办好了。” “这么快？”佳音有些惊喜。 她昨晚怎么想都觉得愤怒，即便奶奶不想她出手，不想她亲自报仇，但她还是打算尽量保全自己，了。 在不暴露秘密的前提下，给仇家一点儿教训。 比如，掏了吴家和王家的老底儿！ 第七百九十七章 满载而归 叶山和冬梅领了命令，扔下一切就走了。 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办好了。 叶山说道：“郡主，吴家自持是皇后母族，无人敢招惹，所以两个田庄都没有严格防范。 “今年新收的粮食加上前两年储备的陈粮，已经达到了十万担，但看守之人加一起连三十都不到。 “王家本就是此地盘踞百年的世家，大田庄有三个，粮食比吴家还要多一倍，各自有百人的护院看守，但想进去也不难。” “好，山叔、梅姨，你们先去歇息，待这几日时机成熟，还要劳烦你们陪我走一趟。” 佳音眼睛亮的厉害，看的叶山和冬梅都笑了。 这样的郡主，才是他们最喜欢的样子。 他们是侯爷留给郡主的人手，这几年忠心跟随，说句实话，他们比李家人更了解更清楚郡主的脾气和本事！ 郡主出手，一定会让王家和吴家狠狠摔个跟头！ 这时候，远处行来四辆马车，打头的正是自家马车。 佳音疑惑，毕竟娘亲走的时候才一辆马车啊。 很快，马车到了近前。 陶红英推开窗子，招呼闺女，“傻丫头，在这里喝什么风？走，跟娘回家！” “哎！”佳音难得见娘亲这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提着裙子跳上车辕，马车又跑了十几丈远，停在了李家门前。 陶红英和何嬷嬷下了车，后边的三辆马车也打开了门，陆续下来一群丫鬟婆子和小厮。 佳音惊讶，她还以为老娘采买了不少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奴仆！ 陶红英扯了闺女进门，留下何嬷嬷招呼那些丫鬟婆子。 李老太正喊了婉儿和文娟来帮忙，在堂屋里算公中的账目，听得外边动静不小，就往门外看去。 正好见到陶红英回来，她就笑道，“今日在外边玩得是不是太高兴了，都忘了回家了？” 陶红英笑着上前给婆婆行礼，然后坐在婆婆身边，说道：“娘，我今日可是办了几件大事，正好您算家里银子呢，快给我支个几百两吧！” 说罢，她又吩咐门口的水灵。 “去看看三夫人在哪里，请她来说话。” 水灵很快就跑去后院，请了赵玉茹过来。 赵玉茹拐过角门，同进院子的“大队人马”走了个对面，也是惊了一跳。 她进屋见了弟妹就问道：“红英，外边的人都是你领回来的？” “是啊，”陶红英说道：“我以后要经常出门，家里灶间只有水云一个，有些忙不过来。 “而且，水云是福妞儿的丫鬟，家里不能也一直占用着。 “所以，我今日去探望刘嫂子，想让她介绍熟悉的中人，买一些没有根底儿的人手回来。 “结果，刘嫂子家里正好新买了一批人手，教过规矩了，也可以签死契，就直接让给我了。 “我又去侯府见了大管家，想借针线房的人手用用。结果，大管家听说我在买奴仆，就塞给我三个绣娘、一个管事嬷嬷……” 李老太倒是不反对家里添奴仆。 以前，是家里人都不习惯事事被伺候，但如今家里添了两个孩子，吃喝穿戴都是个大工程，亲自动手根本忙不过来。 另外，家里的人情走动也多了。 不只是李震生、李老二有朋友同僚应酬，就是家仁几兄弟也有同窗友人来拜访。 若是水灵和水云不在，就得家里人亲自上茶上点心，惹得客人们惊讶又惶恐。 现在有了这么多人手，倒不至于无人可用…… 但陶红英出去一趟，直接摘了两家的“桃子”，是不是有些太不客气了？ “刘夫人和大管家把人手让给你，你就这么接着了？”李老太嗔怪。 陶红英也是脸红，但还是说道：“娘，刘家嫂子说咱们家里特殊，万一有心人故意挤进来，容易给家里惹麻烦。 “这些人是她挑着自家用的，谁也想不到会突然转送咱们家，所以更安全，至于大管家…… “他说侯爷常年不在家，福妞儿最近也很少过去，府里白白养着人手，还要给发月钱，实在太不划算了。咱们家分走几个，也是给侯府减轻负担了。 “而且这几个人手，都是做针线活儿的，原本最大的差事就是给咱家帮忙，倒是省得以后折腾了……” 李老太听到是哭笑不得。 佳音倒是高兴，笑道：“管家伯伯真是太好了，下次过去，一定记得给他多带点儿好吃的。” 儿媳和孙女都这般，李老太自然更不能拦着了。 于是，侯府那个姓常的管事嬷嬷，就分到了老太太身边伺候。 婉儿和文娟各自有丫鬟，但又分了一个使唤，帮着做些孩子的衣衫鞋袜。 赵玉茹不想要人手，但也被老太太劝着收了一个绣娘，以后在洛安有人陪着她一起做针线了。 陶红英打定主意以后要经常出去走动，所以，她把刘夫人特别推荐的嬷嬷和一个大丫鬟留下了。 这嬷嬷姓林，丫鬟叫夏青，听说出身川州府一个百年书香门第。 她们原本都是伺候当家夫人的，但主家不知为何遭难，满门被杀，她们因为出门替夫人上香逃过一劫，后来就被发卖，辗转到了刘家。 刘夫人身边本来就有信重的婆子丫鬟，不好安排她们，又舍不得埋没这样的人才，正好就给了陶红英。 林嬷嬷和夏青也是聪明人。 陶红英身边没人可用，她们只要忠心，就肯定能给自己挣个安稳的前程！ 所以，刘夫人一问她们，她们就痛快跟过来了。 剩下十四个人，七个丫鬟，七个小厮，都只有十岁多点儿。 李老太看过之后，有些可怜他们，就分了一半到郡主府。 其余留在家里，平日帮忙跑腿儿，洒扫院子，洗洗衣衫之类。 这般，村里临时雇来的几个小媳妇儿就不用再来了。 陶红英多添了半月工钱，又一人送了一块料子，就打点的她们乐乐呵呵的回家去了。 婉儿给自己的丫鬟取名叫晚秋，文娟则顺着小月，给丫鬟取名叫小冬。 赵玉茹的丫鬟叫巧儿，也确实心灵手巧，就没改名。 陶红英则是没那个空闲，同样让林嬷嬷和夏青保留原本的名字。 府里突然多了这么多人，总不能再安排到叶家和温家去住吧。 所以，陶红英晚上时候去找了温夫人…… 第七百九十八章 不可小看李家！ 当初建院子的时候，李家和侯爷的院子共用了中间的院墙。 但温家却在中间留了一条五丈宽的空地，备着以后人口住不下，添加屋舍。 如今温家只多了月牙儿一个小娃娃，倒是李家实在住不下了…… 于是，陶红英打算占用这块地方，建造一排西向的罩房，起码能分出十几间，足够安排新人手住下了。 温夫人待李家像婆家一样，怎么会在意这样的小事，当时就答应下来。 就是陶红英要给她二百两银子，她也坚决不肯收。 毕竟她们家这个院子，还是李家帮忙建的呢，空地也是李家留出来的。 至此，事情就算定了下来。 正好这个时期，山上果子摘完了，田里的萝卜白菜还能挺半月。 村长和赵叔几个听说李家要加盖房子，就带着村人迅速行动起来了。 大、小王庄和大槐树村的里正们听说了，也想派人来帮忙，却被村长委婉拒绝了。 外边还有人对李家虎视眈眈呢，万一被坏人蒙混进来，就得不偿失了。 不说李家再次开始了轰轰烈烈的基建，只说这日王家前院书房里，王泽辰坐在桌边喝茶，眉头皱的像个铁疙瘩。 他几次端起茶碗，都又放了下来，心浮气躁的厉害。 他的对面坐了个身形消瘦的灰衣男子，夹棉长衫，整个人好似影子一般，即便晚秋的日阳落下来，也忍不住绕了过去…… 王泽辰沉不住气，低声问道：“二弟，吴家第一次出手没有成功，你猜什么时候会发起第二次？” 不错，这个消瘦的灰衣男子，正是王家的二老爷王泽昆。 他淡淡一笑，神色有些阴冷的说道：“大哥急什么？坐山观虎斗，没有耐心可不成。” 王泽辰最是不喜弟弟这般模样，好似任何人都蠢笨，只有他自己高高在上，掌控一切。 他也不耐烦再生气，好心提醒道：“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手段拙劣，斗不过李家那些泥腿子。 “但我还是要提醒你，李家从逃荒难民到如今跻身豪门，绝对不全是运气好。 “你不要小看李家人，自以为胜券在握，最后却被人家耍的团团转。” 王泽昆依旧是不阴不阳的回了一句，“大哥放心，你的例子在前，我怎么会不用心呢？！” “你！”王泽辰气的头顶都在冒烟。 他还要说什么，却有长随敲门，然后匆匆送进来一份官文，“大老爷，吏部的官文送到府上了。” 吏部官文？ 王泽辰和王泽昆也不吵了，眼底都是疑惑。 王泽辰的差事做的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自然不可能突然被调换或者罢官。 王泽昆更是请了病假，他不去销假，不走人情关系，就不会有新差事…… 兄弟两个赶紧拆开了官文，看过之后，王泽昆脸色黑透。 王泽辰虽然也皱眉，但见弟弟这个模样，心里居然有种痛快之意，就说道：“李家从来不可小看，你不相信，这次知道了吧？ “人家一招就把你从暗处逼迫到了明面上，以后也不用躲着了，你可以随便出门了。” 王泽昆扔了官文，官文展开瘫在桌子上。 不用销假，不用走人情，他就有了新官职，工部衙门下属的一个郎中，以后带着工匠们研究新农具…… 他脑子里迅速转了起来，很快就想明白过来，冷笑道：“不得不说，李家确实本事了得。 “居然，能使动吏部和工部同时动作，把我按在鸟不拉屎的小衙门里了！ “但大哥这般高兴是为了什么呢？我是王家人，我百般算计，是为了老三报仇，是为了给王家撑腰！ “我若是谋算不成，大哥这哥王家长子也没好处吧？” 王泽辰被噎了一下，到底闭了嘴。 王泽辰昆冷哼一声，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道：“李家第一招儿就是把我挖出来，而不是派人杀了我，就是打算正面迎战了。 “这般也好，因为吴家和皇后排在我前边，我还有空闲重新安排，不过是暗棋变明棋而已！” 王泽臣眼见弟弟又变成了原本模样，实在不耐烦再听下去，扯个借口就走了。 留下王泽昆沉默良久，狠狠砸了手里的茶碗。 从暗转明，哪有他方才说的那般轻巧，几乎坏了他后续所有安排。 不过想想某个帮手，他又多了几分底气…… 转眼间又是三四天过去，李家东边的小工地上，几句聚集了村里所有的老少爷们儿。 阴历九月初的天气，早晚寒凉，白日里却依旧有几分暖意。 特别是干起活儿来，就更热了。 所以，很多爷们儿脱了夹袄，只穿里面的汗衫，来来往往抬着木头和石块，热火朝天。 眼见太阳到了头顶，村长挥舞这烟杆儿，吆喝众人，“大伙儿歇会儿，洗洗手，一会儿就吃饭了。” 众人闻声，迅速把手里活计收拢一下，然后穿了夹袄，说笑着聚到一起。 早有半大小子，抬了热水，放到临时搭起的草棚子里。 村长招呼几个请来的大师傅，先洗了手，然后坐在桌子边喝茶。 待得其余村人也洗了手，就有丫鬟小厮们端了大陶盆过来。 陶盆里是小鸡炖蘑菇和红烧肉炖土豆两道大菜，主食是白面馒头。 村人们一人一只大套碗，盛了菜，再拿上几个白面馒头，很快就吃的满嘴流油了。 而木桌上也摆了六个菜，一盆白米饭。 村长陪着几个师傅也开吃了！ 有个师傅爱说笑，就道：“吴老哥，我们啊，最盼着就是给你们村里干活儿了。 “别的不说，大伙儿处着好，不胡乱挑毛病，我们这活儿干的舒心。 “最最重要的就是伙食太好了，这才几日啊，我家婆娘都说我胖一圈儿了。” 其余几个师傅也是纷纷附和。 “是啊，吴老哥，以后村里有活计，一定还叫我们。不要工钱，只管饭就行。” “吃过咱家的饭菜，回家都觉得我那婆娘的手艺只配喂猪。” 村长被哄得呵呵笑，招呼众人多吃。 “哈哈，大伙儿爱吃就多吃一些。说起来，我还真有打算，以后要你们多跑两趟我们村呢。 “前年，我们村里的后生成亲了五六个，如今又长起一茬，还要继续娶媳妇儿啊！ “但家家的房子都住不开了，明年春日，怕是村里就要加盖不少房子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 温御史疯了！ 几个大师傅一听，更高兴了。 本就是玩笑话，没想到还真有大生意啊。 待得吃过饭，众人小歇一会儿就继续忙了。 村长慢悠悠晃进李家院子，就见李家众人在堂屋里吃饭，两个小丫鬟守在门前伺候。 廊檐下摆了个小方桌儿，佳音真抱了个盒子吃薯片，不时喊上一句。 “哎呀，星星、月牙儿，你们藏好了吗？我要开始找了！” 一身宝蓝衣裤的星星，把脑袋藏到了晾晒的被褥下，露出圆滚滚的小身子，高声喊着：“藏好了，姑姑快来找我！” 红衣红裙的月牙儿蹲在门扇后，小胖手捂着脸，也嫩声嫩气应着，“月牙儿也藏好了，姐姐找不到！” 于是，佳音起身，边走边吃，开始了装瞎之旅。 “哎呀，星星，月牙儿你们在哪里啊，怎么找不到你们啊？ “你们也藏得太严实了，怎么找不到？ “怎么办呢，找不到你们！” 胖小子和胖丫头听着脚步声路过自己身前，他们却没有被抓到。 自以为自己藏的巧妙，藏的严实，乐的咯咯有声…… 村长站在门口，笑的也是花白胡子乱颤。 眼见佳音把盒子里的薯片都吃没了，他就走了进去，笑着敲了一下佳音的脑门儿。 “你可是找到玩伴儿了，逮到孩子使劲欺负！” 佳音笑的灿烂，开口抗议，“村长爷爷冤枉我，我早早吃完饭，就认真哄孩子呢。” 月牙儿和星星听到动静，就跑了出来，一起拍手嚷着。 “姑姑没有抓到我们，我们赢了！” 可惜，再看佳音手里的盒子空空，他们立刻就皱巴着脸蛋儿，开始控诉。 “姑姑，你偷吃薯片！说好的，赢了才能吃！”胖小子眼圈儿红了。 胖丫头也是瘪了嘴巴，“姐姐坏，说话不算数。” 佳音眨巴了两下大眼睛，赶紧扶着头装虚弱。 “哎呀，我方才头疼，一头疼就想吃东西。然后不小心把薯片都吃了！ 对不起啊，月牙儿，星星，我错了！” 胖丫头和胖小子吓了一跳，赶紧抱了佳音的胳膊，努力往她头上吹气。“姑姑，星星给你呼呼。” “姐姐，月牙儿也呼呼，不疼不疼!” 佳音眉开眼笑，抱了两个胖孩子，重重亲了一口。 “哎呀，星星和月牙儿的呼呼太管用了，我的头立刻就不疼了。不过薯片还是没有了，只能下次再吃了。 “这样，我带你们去暖房摘草莓，给你们做草莓蛋糕，好不好？” “好！”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应了，想起绵软香甜的蛋糕，真是高兴的不成，立刻把薯片扔到脑后了。 佳音同屋里的家人说了一声，就一手一个牵着孩子们走了。 水灵和水云立刻跟了上去。 村长大叔进了屋，笑道：“当年第一次见到郡主的时候，她比星星和月牙儿还小呢，全村都喜欢哄着她玩儿。 “一晃儿的功夫，郡主都能帮家里哄孩子了！” “可不嘛！看着孩子，就觉得日子过的太快了。”李老太也满脸是笑，迎了村长到一旁坐了。 陶红英进城去了，为了圈着闺女老实在家，她把白云间的事务也接了下来，每日都很忙碌。 而赵玉茹也带了新丫鬟，回洛安小镇了。 家仁三兄弟去参加友人的生辰宴，也不在家。 所以，今日婉儿和文娟担起了琐事，赶紧招呼着小丫鬟们拾掇桌子，又给老太太和村长上了茶水点心。 如今负责灶间上灶的是陶红英的两个徒弟，都是在仙客来签了死契，信得过，手艺也好。 李老太方才吃着味道不错，这会儿又问询外边的大师傅和村人们吃的如何。 村长当然是满口夸赞，然后同老太太商量起明年村里扩建的事儿。 老人家都喜欢人丁兴旺，儿孙满堂，日子才红火。 李老太一口就应了下来，请村长同各家说好，统计一下多少家需要建新房子。 等北征军回来之后，李勇闲着无事，再帮村里规划一下。 倒不是不心疼李勇，而是他喜欢此事，若是没有家族的逼迫，他如今可能已经是天武顶尖的名工匠了。 可惜，命运是个奇妙的东西，往往不会按照每个人喜欢的方向发展…… 不说李家这边忙忙碌碌，只说第二日又是大朝会了。 所有人都以为会如同往日一般，六部扯出一堆鸡毛蒜皮的小事，互相打打嘴仗，就混过去了。 毕竟，真正重要的政务，六部尚书会单独求见皇上，早就处置过了。 若是拿到大朝会上来，众人七嘴八舌，各有心思，怕是一年也吵不出结果来， 就是皇上坐在龙椅上，都有些百无聊赖。 幸好，刚刚过去的秋日，还算大丰收。 朝中总不缺擅长歌功颂德的，随便站出来几个，就把皇上哄得眉开眼笑了。 就在气氛一片融洽，人人都分神开始想中午吃什么饭的时候，温御史站了出来，高声说道：“皇上，臣有本启奏。江宁侯府纵子行凶，强抢民女，害死一家五口。 “另有江宁侯府侵吞民田五百亩，指使一百多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安身。 “臣这里有受害百姓的状纸奉上，请皇上过目。” 朝堂上，一片雅雀无声，有人甚至脸上的笑都没来得及收回去。 毕竟上一秒还是欢欢喜喜，怎么下一秒就切换到告状伸冤模式了！ 而且，被告的对象还是江宁侯府，皇后的母族，这温御史是疯了吗？ 就算想给自己树立一个不惧权贵、刚正不阿的好名声，也不能选皇后母族开刀啊？！ 皇上也是微微皱眉，示意易总管把状纸呈上来。 他迅速浏览了一遍，就沉了脸。 江宁侯世子，也就是皇后的父亲，这会儿也是惊的厉害。 不只因为儿子强抢民女和家里侵占民田，都是真的。 更是因为，出面告发的是温青林！ 天武谁不知道，温青林几乎算李家半个儿子！ 这几日家里两个死士一直没回来，显见任务失败了。 他心疼折损的死士，但也没太担心。 毕竟死士任务失败都会自尽，肯定不会暴露自家。 但温青林现在是怎么回事？ 难道死士没有自尽，被抓了？！ 他心里恨得咬牙，也慌的厉害，却迅速跪了下来，高声喊冤，“皇上，臣冤枉。 “臣一家安守本分，从来没有做出过任何事，违背天武律法，更不曾辜负皇恩。” 温御史冷笑，直接甩了一句，“吴大人这是说本官诬陷你们一家了？ “本官同吴大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冤枉你啊？” “当然是为了……”吴大人冲口就要反驳，说到一半却又吞了回去。 四更，昨日欠债补回来了！宝子们周末愉快，明天上班了，继续努力鸭！！ 第八百章 今天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为了什么，吴大人倒是说啊！”温御史一脸冷肃的嘲讽道：“莫非，吴大人是做贼心虚，出门遇到苦主就以为事发，想来个倒打一耙？” “放肆，你才是贼！”吴大人恼的脸色通红，开口回骂。 皇上坐在龙椅上，也是猜到吴家和温家之间有些纠葛。 但温御史承继了崔大学士的行事作风，不畏强权，刚正不阿，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也不会今日当堂提出来。 显见，他这个岳丈，绝对不如表面的这般老实，背地里说不定没少借着他的名头狐假虎威，欺压百姓。 这般想着，他脸色就更差了。 他刚要开口，不想又有一个身形干瘦儿的御史站了出来，高声说道：“皇上，臣也有本启奏。” 众人都是下意识望了过去，心里惊讶好奇之极。 今是什么神仙日子啊，普普通通的大朝会真是热闹！ 这个瘦御史也没让众人等待，直接说道：“鸿胪寺温俊彦仗势欺压百姓，强买安阳百姓的墨坊，致使墨坊主上吊自尽。 “安阳县令胡东升同温青林温御史是同窗，胡县令徇私帮忙压下此事，以至于墨坊主一家无处申冤。 “此事在当地传扬的人人皆知，坏了官府的威信，实在是罪大恶极。请皇上明鉴，彻查温俊彦欺压百姓，温青林和胡东升包庇之罪。” 朝臣们从头听到尾，惊讶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温御史刚对吴家下手，就有人跳出来把温家也告了…… 冬天还没彻底来呢，朝堂上这一告一串儿，是打算蘸糖葫芦吗？！ 皇上也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冷了脸。 温俊彦本来还在看戏，哪里想到战火就烧到他身上了。 想起书房里，那几盒子新送来没多久的墨块，他脑门的汗珠子当时就掉了下来。 这几年二弟在朝堂上风光无限，他这个鸿胪寺的四品官，却像影子一样可有可无。 他心里郁闷的不成，就偶尔请个长假，去外边溜达一圈儿。 半年前，他到了南边的安阳县城，看中了一处墨坊，开口想买下，墨坊主却说是家传手艺，什么价都不肯卖。 他一气之下就用了点儿手段，逼死了墨坊主，然后那家的孤儿寡母就告去了县衙。 他去安阳县衙拜访，想要打点一下，才发现县令是二弟的同窗友人，当年更是常出入自家。 于是，事情立刻顺利很多。 县令出面，他出银子，最后墨坊落在了他手里。 原墨坊主的妻儿忍气吞声回去老家了…… 一切都处置的很完美，没有半点儿错漏。 而且这样的事，新都里几乎家家都这么做过啊！ 城里城外的诸多铺子和田庄，他们的原主哪有几个是心甘情愿把家产卖给“外来者”的啊！ 他只不过收了个小小的墨坊，时隔这么久，怎么又被翻出来了？！ 温俊彦软着腿，几乎是连滚带爬出了队列，跪倒喊冤，“皇上，臣冤枉啊！ “臣之前确实买了一个墨坊，但是正当买卖，绝对不存在逼死人命，这样的事！” 不等皇上说话，那干瘦的御史却又开口了。 “温大人这是说本官诬陷你了？本官同温大人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冤枉你啊？” 这话真是耳熟！ 方才温御史就是这么问吴大人的。 半盏茶功夫都不到，居然就被还了回来！ 温俊彦眼睛瞪的像牛一样，狠狠望向弟弟，恨不得活吃了他。 这些年，家里没借到他的力就算了，如今居然因为他得罪人，被光速报复了！ 吴大人疑惑望向朝臣们，不明白是谁在这样关键时刻援手，但他心里还是无比的高兴和得意。 他冷笑的问向温御史，“温大人，你身为御史，蒙受皇恩，家里却犯下如此大错，你还有何颜面站在这里，以莫须有的罪名，指责我呢？” 可惜，温御史脸色都没变一点儿。 他直接冲着龙椅上的皇上行礼，坦坦荡荡说道：“皇上，臣是天武的御史，职责就是维护天武的律法威严，维护朝堂的清正公平。 “臣弹劾吴家是因为吴家确实犯了错，应该受到惩罚，而不是因为私人恩怨。 “另外，臣几年前就已经同温家断绝了亲缘，除了族谱，入了崔家门。如今臣是崔家赘婿，温家如何，臣管不到，也没资格管。 “若是温大人确实强买百姓墨坊，致人冤死，就应当仔细调查，按律法惩处。 “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温家不能例外，吴家更不能例外！” 他这番话说的掷地有声，堂堂正正，听得皇上和一些老臣都是轻轻点头。 御史就是应该如此！ 监察天下事，时刻为不平发声，无畏无惧！ 那干瘦儿御史有些心虚，下意识缩了脖子。 吴大人也是心急又恐惧。 难道。援兵出手把温家拉下水，也不能阻挡温御史朝着吴家下刀吗？ 倒是温俊彦恨得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脑子一抽，就想喝骂弟弟，结果却有吏部官员站了出来。 “皇上，前日臣接到了安阳县官文，安阳县令上报，鸿胪寺温俊彦强买墨坊，致百姓冤死。安阳县令调查了几月，如今人证物证俱全。 “但臣旧疾复发，耽搁了两日，不曾写奏折，没想到今日涉及此事…… “请皇上降罪，都是臣的过错，差点儿致使安阳县令这等清白好官背上包庇之罪……” 说这话，他就跪了下来，满脸的愧疚。 整个朝堂，因为这吏部官员几句话，彻底安静下来。 君臣加一起足足百人，好似在风浪里上下颠簸，一朝被甩到了沙滩上。 说实话，脑子差一些的人，这会儿还没捋明白呢！ 温御史状告吴家。 另一个御史状告温家。 吴家喊冤！ 温家喊冤！ 吏部出面把卷进去的安阳县令摘出来了…… 但皇后亲爹摘不出来！ 温御史亲哥摘不出来！ “啪！” 皇上实在忍不住了，一脸冷肃的拍了桌案，高声呵斥，“放肆！好好的朝堂，被你们闹成了什么样子！” 所有朝臣别管心思如何，这会儿赶紧都跪了下来，恭顺之极。 皇上深吸一口气，快刀斩乱麻的命令道：“刑部、大理寺联合调查吴家强抢民女侵占民田和温俊彦强买墨坊之事，尽快上报。 “朕要知道实情，若有谁徇私隐瞒，同罪论处！ “另外，涉案人员统统停职，闭门思过，等待调查结果，一并处置！” 第八百零一章 这“瓜”又大又甜！ 说罢，他扫了一眼易总管，易总管立刻高声喊道：“退朝！” 皇上起身就走，扔下满屋子的朝臣们面面相觑，好半晌才爬起来。 温俊彦再也忍耐不住，上前就扯了弟弟的袖子骂道：“温青林，你害死我了！ “你惹的祸，你自己处理好，敢连累我，我饶不了你！” 温御史皱眉，一甩袖子，也不管温俊彦差点儿摔倒，冷冷说道：“温大人说什么胡话呢？你若是没有强买强卖，害人性命，你怕什么？！ “回家闭门思过吧，相信刑部和大理寺一定会还你‘清白’！” 说罢，他就汇合了李老二和刘志恒等人，施施然走掉了。 温俊彦恨得跳脚，实在无法，只想赶紧回家，寻父亲问个主意…… 天子脚下从来没有秘密。 新都里，原本的百姓加上后搬迁过来的，人口上万，平日就指着宫里和朝堂上的这点儿事打发空闲呢。 大朝会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冲突，朝臣们吃饱了瓜，回家之后肯定也要同亲朋们讲讲。 毕竟，这瓜多香甜啊！ 于是，不过半日，整个新都就像坐在火炉上的水壶，屁股红彤彤，嘴里吹着小口哨，热闹的开了锅！ “你听说了吗？有御史把江宁侯府告了！” 街边一个等着拉客的马车旁，抄着袖子的车夫，抬起胳膊用袖头抹了一把清鼻涕，同一边卖包子的小贩说起闲话儿。 卖包子小贩儿比他知道的还清楚，立刻回道：“当然听说了，那个御史姓温，就是那年犯事被关进监牢，他们家里立刻就把他扔出家门的那个！” “啊，原来是他啊！我记得这人不是出狱就火速入赘了吗？当时我还说这人是个倔强脾气呢，没想到胆子也这么大！” 马车夫眼睛都在放光，压着嗓子继续说道：“他这次告的可是皇后母族，听说他告皇后的兄弟强抢民女，告皇后的爹侵占民田！” “是啊，还是当着皇上的面前告状！他怎么就不想想，那可是皇上的小舅子和老丈人呢！”卖包子小贩儿也是佩服的不成，嘴里啧啧有声。 那些贵人对于他们这样的穷苦人来说，就好像住在天上一般，高不可攀。 如今突然听说这些贵人要倒霉，人人心里都有点儿说不出的兴奋呢！ 有人过来买包子，听得他们说话，也咬着包子加入了讨论行列。 “温家怕是要气死了！温御史得罪人，人家找不到温御史的毛病，倒是抓到温家的尾巴了！这可真是，门口着火，炖熟了池子里的鱼！” “哈哈，”车夫听得笑起来，嚷道：“这叫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听隔壁读书的小子说过！” 吃包子的客人脸红，装作不在乎的摆摆手，“别管怎么说，就是那么个意思，那些大户人家，哪有屁股干净的。 “这次皇上生气了，要好好调查呢，吴家和温家肯定要倒霉了！” 车夫和小贩儿都是点头，车夫悄悄幸灾乐祸，“谁倒霉，跟咱们也没关系，咱们还是每日赚这几文钱，混个饱肚子。” 不远处的酒楼里，各个包厢也同样在议论此事。 但身份地位不一样，着眼点也不一样。 不同于百姓们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各个豪门世家，更关心的是温御史为何突然对皇后母族发难，又是谁安排了后手，围“温”救“吴”！ “温御史这人自从入朝，为人行事都很公正，甚至有些刻板。难道这次真是因为吴家犯错犯到他手里了？”一个中年文士皱眉发问。 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却是摇头，“不见得，温青林此人虽然是崔大学士的弟子，但比之崔大学士却要圆滑很多，不至于不审时度势。 “皇后即便不得皇上宠爱，却依旧是正妻，一国主母。温御史这般不管不顾就对吴家发难，一定是吴家招惹到温御史了！” 中年文士皱眉，疑惑道：“不可能啊，温御史前几年入赘崔家之后，得了个女儿，听说夫妻和睦，家宅安宁，并不曾有任何祸事传出。 “吴家到底哪里惹到他，让他如此毫不留情的下手?” 老者也猜测不到，转而说道：“状告温俊彦强买墨坊的那个御史，平日也不是强出头之人，这次突然发难，也是让人看不透……” 两人都是摇头，端起茶碗，把所有疑惑都咽了下去。 同样的时刻，中山伯府的书房里，晚饭刚刚端上来。 李震生不放心村里，知道朝堂上的结果就回家坐镇去了。 所以，只剩了温先生、李老二和刘志恒，连同家仁和家欢都围坐一起边吃边说。 家仁问道：“老师，那个状告温大人的御史，可是王家之人？” 温先生点头，“此事怕是大半人都猜不到，这个御史当年考秀才之时，王老太爷还不曾辞官退隐，偶然指点过这人的课业，算是有半师之义。 “这人中了进士之后，平步青云，也有王家的功劳，只不过王家特意隐瞒，这份牵扯藏的很深。 “我早年在外游学时候，结实过一个友人，他同这御史是同窗，饮酒之时提过几句。 “我入仕之后，闲着无事，特别留意，确实发现很多蛛丝马迹。 “只是没想到，这次王家为了对付我们家里，倒是不惜把这人暴露出来了。” 李老二也是听得笑道：“背后布局的王老二多年不在京中，怕是不知道你同家中已经决裂，更不清楚你行事风格，还以为用温家威胁你，你就会慌了手脚，放过吴家。” 温先生叹气，苦笑道：“我那兄长这几年行事越发荒唐了，但他也不是小孩子了，既然犯下了大错，就该承担罪责！ “莫说王家有意以此胁迫我放过吴家，就是平常时日，我也不会因为他是我兄长，就包庇纵容他欺压百姓。” 刘志恒抬手给他们二人续上酒水，说道：“回家之后，我可得跟我家老爷子说说，赶紧去信敲打一下在外的兄弟。 “别以为山高皇帝远，做事都没有顾忌，若是被人抓到把柄，不但自己倒霉，还要连累家里！” 李老二也是嘱咐家仁和家欢，“家里如今日子好过，不缺银钱和用物，你们在外行事一定要三思，万万不可因为贪心做下错事。” 家仁和家欢赶紧起身应下…… 第八百零二章 儿女都是债啊！ 温先生示意他们坐下，把今日之事从头到尾，掰开揉碎讲给他们听。 家仁以后要做官，听得认真之极，不懂就问。 家欢虽然不感兴趣，但也努力刻印在脑子里…… 几家欢喜几家愁。 李家取得了初步胜利，在兴致勃勃教导孩子，但江宁侯府吴家可就不那么高兴了！ 老侯爷自从那年带病进宫，给孙子求了个赦免入伍之后，身体就一日不如一日。 熬到如今，几乎就是进气少出气多了。 家里甚至把丧事用物都准备好了，只等他老人家接到阎王爷的请柬就上路。 吴家的家底，包括暗中的人手，都已经交到了吴大老爷手里。 没想到，第一次出手就折损了两个死士。 吴大老爷没敢同老爹说呢，出门上了一次朝堂，又带回了停职和闭门思过的噩耗。 吴二老爷本来就不服大哥，这次可是抓到把柄了，直接闹到老爷子跟前。 老爷子比两个儿子可是敏锐太多了，躺在病床上就死死瞪了大儿子，质问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事，给家里惹来这样的祸患。 吴大老爷死活不肯承认，努力辩解着，“爹，我什么都没做，真是祸从天上来。 “兴许是有人惦记立太子，想要通过咱们家，打压皇后娘娘呢。” 这话不过是他随便扯出的借口，但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于是他又添油加醋说道：“爹，皇后娘娘可是咱们吴家的女儿，不能这么让人这么欺负，要不要您再进宫一趟……” 不等他说完，老侯爷已经抓了枕头砸了出去。 “蠢货，你还不说实话！你……” 老侯爷想多骂几句，可惜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一口气提不上来，喉咙里就开始呵呵响了。 众人都吓疯了，赶紧找大夫，诊脉、施针、开药方。 这一套折腾下来，老爷子吊着一口气，半死不活，全家也累的人仰马翻，再没力气吵架了。 无论吴大老爷还是吴二老爷，心里都清楚。 他们的才能太过平庸，在皇上那里没有一点儿脸面。 家里唯一能在皇上眼前说上几句话的，也就是老爷子了。 若是老爷子过世，吴家依旧是皇后母族，但却最后一点儿圣眷都剩不下了。 特别是家里如今闭门思过，被刑部和大理寺调查，一定会被查出一堆问题…… 他们还指望老爷子拼着最后一口气帮着家里逃过一劫呢！ 这一晚，好不容易盼到天亮。 吴大老爷回到自己院子，换件衣衫，还打算找清客研究一下对策。 结果，不知在哪里厮混的儿子就回来了。 他也不知道老爹就在里屋啊，进门见到母亲就闹起来，“娘，您给我拿五百两银子！ “我这么大的人了，未来的江宁侯，荷包居然憋的厉害，喝酒付账都拿不出银子，让人家笑话。 “还有，娘给我拿张我爹的帖子，我有个朋友要进洛安书院，没有门路，我让他拿我爹的名帖去，洛安书院不敢不收！” 吴大夫人听得是又气又恼，呵斥道：“你这个不孝子，家里出了大事，你帮不上忙就算了，还在外边胡混，赶紧跟那些狐朋狗友断了！ “咱们家要闭门思过，你爹也被停职了！” 吴大少这几日跟朋友们一直在他私下置办的小院里，喝酒取乐。 特别是昨日，他喝的烂醉如泥，哪里知道家中出事了。 这会儿听老娘说起，还以为老娘吓唬他呢。 “娘，您就会说笑！我姐可是皇后，谁敢欺负到咱家头上啊？ “您赶紧给我拿银子和名帖，我朋友他们还等着呢！” 吴大夫人还想说话，吴大老爷已经黑着脸从屋里冲了出来，他抄起桌上茶壶就奔着儿子砸了过去。 “逆子！生你养你有什么用！除了给家里惹祸，就是吃喝玩乐！ “先前就告诉你在外边别被人抓了把柄，你偏不听！那么多花钱就能玩的女人，你不玩，抢什么良家女子！ “我打死你！让你再闯祸！” 吴大少吓疯了，围着桌子转悠，哭喊着要老娘救命。 吴大夫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再生气也看不得他被打，于是死命抱了老爷劝着。 “老爷，慢慢跟儿子说，他也不知道家里发生这样的大事啊！” 吴大少还是一头雾水，赶紧应和，“是啊，爹，你跟我说说。 “我就是挨打，也得知道为什么挨打啊！”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吴大老爷甩开老妻，又去追打儿子。 吴大少到底被抓到，打的鼻青脸肿，最后索性嚎哭起来。 “爹，你打死我吧！打死我，你就高兴了！看以后谁给你养老送终！” 吴大夫人也是抱了儿子一起哭，“对，打死我儿子，你再去找狐狸精去生几个小子，我们娘俩儿给你的新欢让地方。 “再说，人家状告咱家是强抢民女和侵吞田地，就算强抢民女是儿子不懂事犯了错，但侵吞田产可是你做的！ “你怎么不打你自己？凭什么打我儿子！” 不得不说，护犊子的女人惹不得。 吴大夫人几句话气的吴大老爷脸上就青青紫紫了，恨不得直接倒地不起。 想想这场乱子的根由，就是为了取康乐郡主的心头血，帮着宫里的闺女怀孕生子。 原本以为不是大事儿，就算此事不成，把李家得罪了，李家顶多是记仇，严加保护康乐郡主罢了。 哪里想到，李家的反击来的这般凶猛，这么狠辣！ 他狠狠砸了手里的茶壶，长长叹气，“儿女都是债啊！” 同一时刻，温老太爷坐在书房，眼见畏缩心虚的大儿子，心情万般复杂，最后也化成了同样的一句话，“儿女都是债啊！” 他一直偏心长子，对长子寄予厚望，总以为长子会担起光耀温家门楣的重任。 为此，他硬生生把次子逼得寒了心，入赘崔家。 但这几年，眼见次子顺风顺水，圣眷越来越重，反倒是长子越来越不成器。 他偶尔也会后悔，想着好好教导长子，机会还很多，不见得以后就比不过那个不孝的畜生。 可不等他开始，长子却强抢墨坊，甚至逼死人命，先把自己的官折腾没了！ 温俊彦见父亲不说话，心里忐忑，赶紧跪倒求饶。 “父亲，这件事都怪二弟，他不知道抽什么疯，告了江宁侯府。侯府生气，就报复到我头上了！ “父亲，你要为我做主啊，把老二喊回来，让他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解决了，我不能被罢官啊！” 温老太爷沉默不肯说话。 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门扇被人一把推开…… 三更奉上~今天有事耽搁了一会儿，有些晚了，宝子们见谅啊，以后尽量准时！ 第八百零三章 这次多亏了陈家！ “老爷，俊彦怎么了，怎么就被停职在家了！”温老夫人进门就直接问道，神色间满满都是惊慌。 她好似格外被岁月优待，两三年过去，依旧是柔弱天真的模样。 此时，穿着一身素色衣裙，斜斜挽着发髻，插了一只白玉簪，衬得肤色柔滑，不见皱纹。 这哪里像五十多岁的妇人，说四十也有人相信啊！ 温老太爷当初就是爱她这般，才把人娶进门。 结果，过日子需要的是一个贤妻良母，不是整日抱着话本子伤春悲秋的“少女”。 人情走动，孩子教导，当家理事，事事不成。 就说今日这样的时刻，当家老夫人难道不是该震慑奴仆，稳定后宅吗？ 结果，这般急慌慌，哭的眼睛通红，有什么用？ 还指望谁哄她不成？！ 温老太爷心里厌烦，直接摆手撵人，“你赶紧回去，看你的话本子吧，家里的事你帮不上！” 温老夫人也不觉得被嫌弃，以为是丈夫心疼她，扯了帕子呜咽，“老爷再是心疼我也不成，儿子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我要去找青林，让他给想办法，他怎么能因为几块墨，就把俊彦害成这样！” 文俊彦听得这话，立刻抱了母亲哭诉开了，“娘，老二实在是太心狠了。 “那个安阳县令是他的同窗，事情本身也压下去了。如今又被他挑起来，就是想害死我，他看不得我在爹娘身边尽孝！” 门口的长随压低了头，听得嘴角抽动。 这几年，大老爷进后院给老夫人请安的次数，一巴掌都数的过来，而且每次来请安都是为了找老夫人要私房银子去挥霍。 如今说“尽孝”俩字，真是自己都不嫌寒碜！ 温大夫人好不容易把婆婆撺掇过来，这会儿也是跟着对老太爷说道：“父亲，二弟一向孝顺母亲，不如我陪母亲去碎金滩走一趟？ “二弟就是对家里有再多不满，也不至于同母亲发火儿。 “另外二弟和弟妹生了一个小闺女，我准备了一些东西，正好一并送去。” 温老太爷想起倔强的次子，眼底闪过一抹恼怒和不喜，但再看看丧家犬一样惊慌的大儿子，他到底还是点了头嘱咐大儿媳，“你陪着你母亲去一趟吧，记得好好劝劝老二夫妻俩。 “就是对家里再多误会不满，这几年也该消气了，只要他们回来磕几个头，还是可以重新认祖归宗的……” 温大夫人瞳孔缩了缩。 心里实在不愿意老二回来分家产，但眼下还是救自己丈夫要紧！ 她方才偷偷派人问过了，若是丈夫的罪名坐实，罢官都是轻的，起码还要加五年苦役！ 丈夫若是去服苦役，这个家就要散了…… 温老太爷见儿媳没有反对，也松了一口气。 老大显见是废了，温家以后的荣华富贵，还是得寄托在老二身上。 先让老二重入家门，其余的可以慢慢再商量。 这般想着，他就扶了头，吩咐道：“去请大夫，我头疼，想要呕吐。” 温大夫人会意，高声吩咐奴仆，赶紧大张旗鼓去请大夫来。 温俊彦也是嘱咐道：“多找几个大夫，一起会诊才好。” 只有温老夫人，含着眼泪，扑过去握了老太爷的手，一副天塌下来的惊慌模样。 旁人还没如何，她就差点儿要哭晕过去了…… 都说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儿，碎金滩里，众人齐心协力只为了建几间罩房儿，速度自然是一日千里。 这才多久啊，新房子的地基已经打好，开始砌墙了。 新都这里比李家原本居住的北地，要南移一千多里，气候暖和很多。 所以，墙壁不必太厚，半个下午就起了大半人高的高度。 温先生和李老二从城里，照旧到工地转悠了一圈儿，出来的时候，正碰到温夫人抱了月牙儿，温先生就赶紧把闺女接了过去。 温夫人笑道：“婶子留咱们吃饭呢，你回家换件衣衫就过来吧。” “好啊。”一家三口走了几步路，就进了自家院门儿。 琼嫂子看出主子们有话说，他就引着月牙儿去洗手。 温夫人帮着丈夫换了家常的石青夹棉袍子，多打量几眼，忍不住欢喜。 所谓相由心生，这几年日子和顺，特别是生了月牙儿之后，丈夫早年累积的郁气彻底散尽了，如今眉目舒展，越发儒雅稳重了。 但想起一事，她又有些担心，瞧着屋里没有外人，就小声问道：“师兄，温家那边怕是要来兴师问罪吧，到时候要怎么应对？” “温俊彦肯定是不想罢官！”温先生冷哼，连一声大哥都不肯称呼，“父亲重颜面，不会过来求情，温俊彦也要闭门思过，所以一定是我母亲和大嫂过来说情。 “我若是不在家，你就说一切听我的，然后同我娘多诉苦，我娘没有主意，也不会用长辈身份压你。” 温夫人叹气。 他们夫妻对上温家真是尴尬。 论起血脉，亲的不能再亲。 但当初大难临头，温家做的又太冷漠太狠毒了。 她突然好奇的问道：“温家强买墨坊，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温先生脸色不好，选了一块玉佩挂在腰带上，说道：“说起来也巧，是陈家人送的消息。 “他们家里没了城防的差事，又都行伍出身，不会读书，所以就组了个镖局。 “前些日子，他们接了一趟安阳的买卖，在当地听说此事，知道温俊彦是我兄长，回来之后寻我说了个清楚。 “幸好他们报信儿，否则温俊彦利用我的名头抹平此事，我都不知道，我那个同窗还为此担了干系。 “而且正值我们同吴家、王家争斗的关键时刻，若没有事先补救仔细安排，差点儿我们这边就一败涂地了……” 温夫人点头，她也是不喜温俊彦这般行事自私。 “好，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了。” 夫妻两商量妥当，就带了孩子去隔壁吃饭。 佳音最近馋青玉米，昨晚从空间取了一些出来。 煮了一半，又把剩下的一半，削了嫩玉米粒打成糊糊加糖，放在锅里烙的两面金黄，吃起来外酥里嫩。 淡淡的甜味里，是浓郁的玉米清香，李老太和孩子们都特别喜欢吃。 特别是星星和月牙儿，这会儿一人穿了一件耐脏的罩衣，小胖手拿着勺子，吃的欢快又豪放。 “姑姑，玉米烙好吃，明天还要吃！”星星吃着这顿，还想着那顿。 月牙儿也跟着点头，想说话，嘴里却塞的满满，只能努力跟着点头。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起来，饭桌儿也就更热闹了。 第八百零四章 只求问心无愧！ 其实，对于大人来说，孩子吃的香甜，真是比吃到自己嘴里还幸福。 佳音吃了两个玉米烙，又拿了一棒煮玉米慢慢啃着。 入口香甜粘糯，让她高兴的眯了眼睛。 前世，有一阵子特别流行吃水果玉米，但她却不喜欢，更中意家乡的黏玉米。 为此，她回村之后，找村里人换了不少种子。 这几年，空间里种了几茬之后，种子品质被提升，吃起来真是更甜更糯了。 前一段，空间种植的药材收获，她索性就都种了黏玉米。 昨晚忙着掰下来，好好保存，为她一直筹谋的生鲜超市做准备。 很快，众人吃饱喝足，拾掇了桌子，围坐一起说闲话儿。 何嬷嬷撵了丫鬟们去忙碌，然后自己带着水灵和水云守了门口，让主子们放心说话。 温先生不放心家里，同李老太说道：“婶子，温家怕是会找上门来求情，若是我不在家，请您帮衬瑾柔一下，别让她吃亏。” 温夫人听得脸红，嗔怪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需要你担心！” 李老太却是笑的欢喜，“放心吧，我那个一品诰命的名头，怕是都要放的发霉长蘑菇了。 “若是有人欺负瑾柔，我肯定端出来亮亮相，给瑾柔撑腰。 “有些话，瑾柔当晚辈的不好说，我可不会藏着掖着！” 陶红英也是说道：“我这两日也会在家，温先生不用惦记，碎金滩是咱们家门口，哪能让谁都跑来撒野！” 温先生拱手道谢，然后又嘱咐家仁，“你若是出门遇到有人说闲话儿，只管直言，不用顾忌我的名声。 “大丈夫行事，无论如何，都免不得被人挑剔，我们只求问心无愧就好。” “是，老师。”家仁起身行礼，郑重应下。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手里挽着腰上的荷包，问道：“二伯，吴家人要闭门思过，是不是就不能做坏事了？ “那我能不能就进城去走走了？” 她这句话好似捅了马蜂窝，众人都变了脸色，齐齐高声拒绝。 “不行！” 佳音苦了脸，沮丧说道：“也没有前日防贼的道理啊！ “难道吴家一日不死绝，我就不能出门了？ “再说，谁也不能保证以后有没有冯家、赵家、刘家，我也不能一辈子躲着过日子啊！” 李老太赶紧冲着旁边呸呸两声，一迭声念叨，“坏的不灵，好的灵！坏的不灵，好的灵！” 说罢，她伸手“狠狠”点了孙女的脑门，气的骂道：“你都多大了，嘴上还没有个把门的，咒自己干什么？！” 佳音眼见老太太恼了，赶紧死活赖着，抱了奶奶的胳膊撒娇。 “奶奶，我错了，我真知道错了！ “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以后当然一帆风顺，顺风顺水，水到渠成……” 众人都是被她这个惫懒模样，逗得笑起来。 李老太也是哭笑不得，无奈道：“这是欺负我这个老婆子没读过书呢，是不是？ “道歉就道歉，怎么念叨的一串串儿，没完没了！” 说罢，她又心疼孙女在家里圈着，小声劝道：“再等一段儿，等你大伯他们把吴家收拾了，咱们再出去。 “退一万步说，咱家真是拿吴家没办法，奶奶就把你送到泉州去。 “你三哥在那边当将军，你大伯也买了院子，山高皇帝远，吴家的手再长，也伸不过去!” 佳音点头，又问道：“奶奶，你说这些人怎么没良心呢？ “家里种的玉米土豆，都是咱们家给的，刚刚大丰收，居然就欺负咱们家，我只要想起来就生气。” 李老太太了解孙女了，立刻问道：“你是不是又打什么主意了？” 佳音嘿嘿笑，“也没什么，就是想小小教训他们一下。” 李老太不好做主，望向李老二和温先生。 李老二想了想就说道：“你想做什么就做，出口气也好。” 温先生也是说道：“那日朝堂上，吴家被打个措手不及，如今轻易不敢乱动。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吴家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佳音高兴坏了，赶紧说道：“谢谢二伯、师伯！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坏了你们的安排，也不会伤及无辜的！”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就散去歇息了。 不出温先生的预料，第二日他刚去衙门不久，温老夫人和温大夫人就登门了。 接到消息，李老太、陶红英和佳音就都赶了过去。 温老夫人年岁比李老太小，身上有个诰命，但也只是三品。 相对于李老太的一品诰命，那低的不是一星半点儿。 就是陶红英的身份都压了温大夫人一头，这两年李老四跟着北征军征战，已经提了三品将军，很是威风。 倒是温俊彦蹉跎多年，依旧是鸿胪寺的四品官，每日闲得招猫逗狗，没有一点儿实权。 更别说佳音这个有封地、有封号的郡主了！ 所以，李家三人一进屋，温老夫人和温大夫人只能起身行礼。 温夫人恭敬扶着李老太坐在主位，又亲手捧了茶水。 佳音更是把月牙儿抱在怀里逗弄说了几句话，这才好似刚看到温家婆媳一般，问道：“哎呀，师姑，您这里有客人啊，瞧着怎么有些眼熟呢？” 温夫人心里好笑，说道：“这是温家老夫人和大夫人。” “啊，就是那年师伯被投进大牢，不但不救师伯，还立刻把师伯撵出家门的那个温家吗？” 佳音满脸的惊奇，“口无遮拦”的继续说道：“真是奇怪啊，温家不是不要师伯了吗，怎么又找来了，可真是个厚脸皮！” 温老夫人这么“单纯”的人，这会儿也羞的脸色通红。 温大夫人更是紧紧攥了帕子。 若不是想着家里等着救命的丈夫，她都想甩手就走了。 “好了，佳音！”陶红英见火候差不多，开口假意劝说道：“少说几句，兴许人家是来看月牙儿的！” 佳音更是不依不饶了，“不可能啊，月牙儿都两岁了，怎么才来？ “温家难道是住在月亮上吗，消息才传过去？” 温老夫人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温大夫人帕子都要扯成条了。 温夫人这才说道：“郡主啊，看在你师伯情面上，不要计较太多了。” “哼!”佳音冷哼。 她踢了踢脚上的鹿皮小靴子，鞋尖儿攒着的几颗小金球颤动，做足了傲娇模样，这才不清不情愿，说了一句，“起来吧！” 温家婆媳这才赶紧直起身，一时间她们腰背都是酸疼的。 方才登门时候的三分嚣张七分理所应当，都被这么一通“刁难”打消了！ 第八百零五章 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温夫人也不耐烦应酬她们，直接问道：“不知老夫人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碎金滩不好进，下次有事最好派个奴仆，更方便一些。” 温老夫人有些无措，望向大儿媳。 温大夫人暗自咬牙，但还是放低了姿态说道：“弟妹，你大哥一时贪心，被家里管事撺掇着，做下了错事。 “如今你大哥已经知道错了，在家闭门反省。但刑部和大理寺那些人却不依不饶，怕是让他们真查下去，小错也变成大错了。 “弟妹，能不能等二弟回来的时候，同他说说，帮忙找找人情把你大哥摘出来？ “他们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个时候，正该同舟共济……” “大夫人！”温夫人越听心里越是火气，冷声说道：“大夫人年纪不算大，应该不至于如此健忘吧。 “我记得当初师兄被关进大牢，我四处求人帮忙，第一个去的就是你们府上，当时大夫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你说师兄犯了错，就该自己承担，不要连累家里。家里就当没有这个儿子，大老爷也没有这个兄弟，以后断了亲缘，再无关系！ “如今这是怎么了？我们家需要帮忙，就被撵出家门，断了亲缘！你们有事了，就又重新变回亲兄弟了，打断骨头连着筋了？ “这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道理都是向着你们家长的吗？！” 温大夫人羞臊的脸色黑红，都要滴出血来。 早知今日，她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说的那样绝情。 温老夫人瞧着两个儿媳好似要吵起来，也是有些急了，抹着眼泪说道：“瑾柔啊，娘知道你替青林抱不平，但青林到底是温家人。 “你爹急的病了，头疼的厉害，你就让青林回去看看吧？” 温夫人憋了一肚子的气，但对上这样的婆婆也不好发火。 于是，晋级小怼怼能手的佳音又开口了。 “温老夫人，温老爷子生病了？我师伯又不是大夫，找我师伯干什么？ “再说当初我师伯进大牢的时候，温老爷子怎么没急的病倒呢？ “都是儿子，怎么当爹的还不是同样对待啊？！” “这个，这个……”温老夫人想说，二儿子回去不用治病，只要把大儿子救了，老爷子就能不药自愈。 但她本能闭了嘴，总觉得自己这话说出去要挨揍！ 温大夫人当家做主几年，也有几分傲气，见此就拦了婆婆，直接说道：“弟妹，我们家老爷指望二弟救命。 “你就说吧，怎么能出了当初那口气，怎么样才能让二弟出面帮忙？” 温夫人扫了她一眼，庆幸自己没有进温家门。 不然，有这样自私傲慢的妯娌，自己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她淡淡的回道：“大夫人说的什么话，当初的事早就过去了，我都不记得了。 “如今师兄入赘了我们崔家，同温家再无干系，一个外人怎么好插手你们温家的事呢？ “而且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师兄只是御史，更不能知法犯法了，真是抱歉了，我们夫妻恐怕是帮不上忙了。” “你放肆！” 温大夫人再也忍耐不住，猛然站起来就骂开了，“我们家老爷有今日的大难，就是被老二拖累的！ “没有他跑去得罪吴家，我们老爷怎么会被抓了把柄？我们老爷若是有个好歹，我就是拼了命，也不会让你们好过！” 温夫人重重一摔茶碗，回骂道：“我看你才是放肆！这是我们崔家，不是温家！你要耍威风，也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是我们逼着你家老爷抢人家墨坊，害死人命的吗？ “是我们让你家老爷丧尽天良，留下把柄的吗？ “活了半辈子了，还不知道犯了错，就得受责罚吗？你当天武姓温啊！ “还要我们家不能好过，有能耐你就试试！ “最好让你娘家也把屁股擦干净点儿，否则你丈夫先去服苦役，后脚儿你爹你哥哥就都要跟过去！” 温大夫人听得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也不敢再威胁一句。 她的娘家确实不算正派，当真被盯上，绝对没有好处！ 温老夫人都吓傻了，这怎么同话本上写的不一样啊。 难道不是危难时刻，兄弟解除误会，一家团聚吗？ 她还想说什么，温夫人已经下了逐客令。 “老夫人，您以后若是想儿子，过来做客，我自然欢迎。 “但若是被旁人撺掇来找麻烦，就不用再来了。” 说罢，她就端了茶碗。 温大夫人神色有些犹豫，心里挣扎，想要撒泼，万一弟妹脸皮薄，经不得吵闹，答应帮忙呢？ 结果，不等她做决定，陶红英却看出她的盘算了。 陶红英拿起茶壶，打开看看，满脸嫌弃说道：“瑾柔，这蜜枣茶用的蜂蜜，不是咱们咱们家的吧，喝着怎么酸溜溜的？” 说罢，她抬手把茶壶里的水都倒在了地上。 温大夫人皱眉，下意识拎起了裙角，她这条象牙色的如意纹马面裙可是新做的！ 这么一耽搁，林嬷嬷和夏青已经上前，“扶”了她和温老夫人就往外走。 温夫人站在门口，眼见婆婆和妯娌被“送”出了院门，长长松了一口气。 待得回身，她拍着胸口凑到李老太身边坐了，一迭声说道：“婶子，你和红英来帮忙，真是太感谢了。 “否则这两人，一个是师兄的娘，一个是师兄的嫂子，打不得骂不得，反倒恶心人，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李老太眉开眼笑，拍拍她的手，安慰道：“若是什么时候，我们不在家，她们再过来，你就往温先生身上推。 “左右他们才是一家子血脉亲人，你夹在中间容易里外不是人。” “好，我听婶子的。”温夫人叹气，看了一眼闺女。 月牙儿正坐在佳音怀里，把玩着一个白玉兔的坠子。 温夫人越发厌恶温家人了。 方才闺女一直坐在眼前，温老夫人都没看一眼…… 晚饭时候，村长在李家喝了一杯。 明日罩房要上梁了，众人商量一下，是不是摆几桌儿酒席。 因为伯爵府的事，众人都是心有余悸。 所以，最后决定只请大师傅和村里干活儿的老少爷们儿吃顿好的，喝碗酒就算了。 佳音吃饱喝足，没跟着凑热闹，早早回了郡主府。 水灵水云守了空空的卧房门，佳音却已经跟着叶山冬梅，骑马飞奔进夜色里…… 三更奉上~方才社区发通知，明天早六点到晚九点，还要停水停电。我今晚熬夜码字，如果明天晚更或者少更，小伙伴们理解一下啊，我们县城春季秋季都会检修一下，安全第一。 第八百零六章 火烧半边天 先前，朝廷突然南迁，京都的诸多豪门世家跟着搬到新都来。 城里要置铺子，城外当然也要有个供给柴米青菜的田庄。 于是，本地的庄子就成了香饽饽。 为此，各方角逐，手段尽出。 有人强抢，有人交换，有人高价购买！ 总之，几年过去，各处势力终于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当然，身为皇后的母族，吴家也不能委屈自己，最后，一番运作之后，就得了两个田庄。 第一个就是新都东南七十里的永安庄，第二个还要再往东走上几十里，名叫安乐庄。 永安庄土地肥沃，总共二百多亩，平坦好耕种，还有一条小河在庄子一侧流过。 可以说稍微差一些的年景，这里都不会怕旱涝，怎么都有七八成的粮食被收下。 今年风调雨顺，自然更是大丰收了！ 原本庄里种的是高粱谷子一类，但自从天武得了高产的玉米和土豆，吴家也跟随众人一样，都改种了这两种。 刚刚秋收完，土豆下窖，玉米也晾晒的足够干，收进了粮仓里。 为了安全，避免失火，粮仓建在了庄子外，派了一些护院，分三班轮流守护。 天高“主家”远，没有主子监督，护院们怎么可能尽心尽力？！ 白日装个样子，巡逻两圈儿。 待得天色一黑，库房的大门一关，众人就睡觉的睡觉，赌钱的赌钱，自在的不亦乐乎。 于是，夜半的时候有人从仓库后边的通风窗子钻进来，收走了所有的粮袋子，又在水桶里下了药，真是轻松之极。 全程没人被发现丝毫端倪！ 直到，护院们都像死狗一样昏过去被抬出仓库，又烧了一把大火，不远处的庄户们才发现。 无数老少，敲着铜盆，担着水桶，咋咋呼呼跑来灭火，可惜，仓库已经烧的开始落架，根本进不去人。 不过一个多时辰之后，东边更远的安乐庄，也是大火漫天…… 夜色下，红彤彤的大火额外的扎眼，就是新都里都有很多人发现，吓得厉害。 很快，城防营就派了几百兵卒过来探查。 第二日，几乎不等吃早饭，吴家两个大田庄被一把火烧个干净的消息就传进了各家家主的耳朵里。 “吴家这是惹到什么人了？前些日子刚被参了一本，还在闭门思过呢，如今怎么又被烧了田庄？ “难道真是田庄以前的主人家冤魂不散，趁着吴家势弱，跑来报仇了？” 某户人家的主母，一边伺候着老爷吃饭，一边小声八卦着。 结果，喝着枸杞粥的老爷却冷哼，小声呵斥道：“这话出去少说，世上哪有那么多神佛鬼神？ “不过是吴家做事手段太粗糙，被人家抓了把柄罢了。” 主母不服气，反驳道：“我方才可听见了，说那田庄里的粮食一粒都没有了，烧毁的就是个粮仓架子。 “甚至，看守粮仓的护院都被抬出去了，没伤到性命呢，这就是五鬼搬运术！ “肯定是先前的主家冤死，不肯投胎，听说吴家被告了，有人给他们撑腰，就跑来报仇了！” 家主不愿同妻子多费口舌辩解，只能嘱咐道：“你怎么想都成，就是别出去乱说。 “先前有人提立太子，没多久吴家就倒霉了，这其中涉及的事情太多了，你别嘴上没有分寸，给家里惹祸。” 主母听得这话才算老实了一些，不甘愿的应道：“我顶多也就是同你说说，我还能找谁多嘴啊……” 不说各家坐山观虎斗，静看吴家倒霉，等待局势清明。 只说平常百姓们，可没这么多顾忌。 巷子里谁家小寡妇门前多几个懒汉转悠，都要被拎出来说几日，更何况这样集合了灵异、悬疑、恩怨、复仇等等精彩元素的大事件了。 酒楼饭馆，甚至是街头巷尾的大小茶铺子，都差点儿被挤爆了。 掌柜和伙计们忙的是脚不沾地，嘴角笑的咧到耳根子了。 “昨晚大火，你们看见了吗？我正好去城外走动，落脚地方离得吴家那庄子就十几里。 “那大火啊，烧的简直太厉害了，到处都是惨叫声，也不知道烧死了多少人。”一个小商贾端了茶碗，说的唾沫横飞，就盼着被问到细节呢。 可惜，立刻有人反驳他，“你可算了吧，别吹了，人家说两个田庄都被烧了，但里面的人却一个都没伤到。” “是啊，我也听说了。”旁边的老者也是点头，“我猜测应该是一伙儿侠盗下的手，否则不能如此仁义。” “我也这么猜的！”有个半大小子高声附和，满脸的惋惜，“就是不知道这伙侠盗到底去哪里了，真想拜他们为师啊！” 众人听得哈哈笑，有人认识这半大小子，就吆喝道：“周小少爷，你不赶紧去学堂，小心你娘知道，又要追着你跑几条街了。” 原来这半大小子家里是个富户，就住附近，去学堂路上跑来凑热闹。 半大小子无奈，扯着书包往外走，嘟囔道：“等我学了本事，我娘就再也打不到我了！” 众人更是笑的厉害，掌柜的说道：“周小少爷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读书是多难得的事。” “是啊，但这也正常，谁小时候不想学本事，做个飞檐走壁的大侠啊！”旁边的熟客接话道，转而又问道：“就是不知道吴家做了什么事，招了这场祸事？” “那就不知道了，但肯定是做了亏心事！这些人家哪有几个是行得正、坐得端的！” 有个酸秀有些愤世嫉俗，也勇气可嘉，开口就把众人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众人借着他的话头，也都隐晦说了几句。 当然，聪明人都不敢明目张胆指责皇后的母族如何，但人人心里对吴家都没什么好感。 本来就是靠女儿才有今日的地位，平日对天武也没什么贡献，前有御史捅出一堆罪名，后有侠盗烧了田庄。 当真是仁善的好人家，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啊…… 碎金滩后边的郡主府里，佳音正抱着被子睡得香甜。 昨晚奔波了那么久，几乎天亮才到家，实在太累了…… 李老太眼见日上三竿，孙女还没回老宅，就有些惦记，于是找了过来。 水灵和水云敢拦旁人，但不敢拦老太太啊！ 于是，佳音穿了一套细棉睡裙，光着两截小腿儿，睡得四仰八叉的模样就被李老太看了个清清楚楚。 李老太真是又气又好笑。 这丫头平日看着规矩学的挺好，其实都是唬人的，私下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啊。 要知道旁人家里的闺秀，睡觉都是平躺，双手放在小腹，早起时候被子几乎都是纹丝不乱。 哪里像自家孙女这样，把被子当马骑了…… 佳音这一觉，一直睡到肚子咕咕叫才醒过来，眼见奶奶坐在旁边做针线，还有些懵。 第八百零七章 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她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把奶奶大腿当了枕头，哼哼唧唧赖着不肯起来。 李老太心里暖的都要化了，拍着孙女嗔怪。 “俺家的懒丫头哎，都是大闺女了，还跟奶奶歪缠，也不怕人家笑话！” “谁想笑话就笑话呗，反正我不怕。”佳音越发往奶奶怀里钻了钻，打个哈欠，“她们就是嫉妒，因为她们没有我这样的好奶奶！” 李老太眉开眼笑，扯了被子给孙女盖好，笑道：“好，好！她们就是嫉妒，也嫉妒奶奶有你这样善良乖巧的好孙女。”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笑嘻嘻的问道：“奶奶，你知道我昨晚忙的事了？” “当然知道了，整个新都这会儿也都知道了。” 李老太替孙女整理了一下乱发，眼见孙女有些心虚，就低头亲了孙女一口，“傻丫头，奶奶不会怪你。 “换了谁，挨人家一巴掌，都要想办法打回去啊！ “我孙女这么聪明出色的孩子，凭啥挨欺负了，不能出口气啊？奶奶就是老了，没本事，否则奶奶早就替你报仇去了！” “奶奶，你真是太好了。”佳音听得心里高兴，在奶奶怀里拱来拱去，“呜呜，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国家了，否则这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奶奶！” “傻丫头！”李老太轻轻拍着孙女，小声说道：“奶奶昨晚提心吊胆，就怕你杀人太多，毁了心性。 “结果今早听说，你一个人都没伤，奶奶这心里啊，真是太骄傲了。 “俺家福妞儿啊，是天下最好的孩子，最善良的小仙女！” “那是当然了！”佳音被夸的得意，抬着下巴应道：“对上那些想杀我的坏人，我肯定要杀回去。 “但那些看守粮仓的人，顶多是个狗腿子，就饶了他们的狗命好了！” “哈哈！对，饶他们的狗命！”李老太听得哈哈笑，愈发放心了。 祖孙俩腻歪了好半晌，佳音就爬起来，洗漱换衣衫。 衣衫是李老太帮忙挑的，大红羽纱夹袄，配了大朵的撒花裙，一如既往的喜气。 何嬷嬷手巧，笑眯眯伺候着小主子，挽了一个精致繁复的发型。 头饰却简单，只在脑后插了两支赤金花钗，红宝镶嵌的花蕊，同袄色呼应。 佳音不喜耳朵上戴太沉的坠子，就选了一对儿珊瑚耳扣儿。 最后在手上套一对儿羊脂玉镯子，就算打扮完了。 方才还睡得淌口水的小懒猪，摇身一变，又成了人人喜爱羡慕的李家宝贝疙瘩！ 水云带着小丫头送了“早午饭”上来。 新米蒸的米饭，一道油焖虾，一道豆腐煲，一道炒时蔬，一道老醋蜇皮，外加一大碗养身暖胃的羊肉萝卜汤。 佳音拉着奶奶坐下，又喊了何嬷嬷和水灵水云一起吃。 何嬷嬷、水灵和水云来李家几年了，太了解主子们的脾气了。 主子们不在意规矩，只要在外人面前别给家里丢脸就好。 她们平日照顾伺候主子，做好自己的差事，尽好本分，其实主子是不在意她们奴仆的身份，更多时候都把她们当一家人一样。 这也是她们对李家忠心耿耿，半点儿不肯懈怠偷懒的原因。 这样的主子，怕是满天下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众人说说笑笑，边吃边商量，一会儿去暖房看看，摘些果子和青菜，带回老宅。 结果刚刚放下碗筷，张神医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这老爷子有一段时日没出现在人前了，若不是负责送饭的小厮说老爷子每顿饭都吃的精光，众人都要闯进他的小院儿去找人。 这会儿，老爷子主动上门，众人都是高兴。 佳音立刻迎上前，仔细打量几眼就皱了眉头。 老爷子脸上挂着的两个大大黑眼圈，显见又熬夜琢磨药方了。 她开口就埋怨道：“张爷爷，您都多大岁数了！还把自己当年轻后生折腾呢？！ “您上次不是答应我，要好好吃饭睡觉，不熬夜了吗？” “啰嗦！”张神医满不在乎的摆手，扔了两个瓶子到佳音怀里，然后把盆里剩下的米饭，扣在羊肉汤里，就唏哩呼噜吃开了。 李老太赶紧拦着，“大兄弟，你可不能吃剩饭，稍等一下，让水云给你下碗面啊，很快就好了！” 张神医却是摇头，几乎是往嗓子眼儿里倒汤饭一样。 很快，他就吃完了，抹了一把嘴巴，然后瞪着佳音骂开了，“没出息的东西，居然让人家撵到家里刺杀！ “你在人家眼里是多好欺负啊，以后出去别说我是你师傅，我怕老脸都丢光了！ “这两瓶子玩意，是我随手琢磨出来玩的，你拿去！ “红色瓶子里的无色无味，挖一指甲盖儿弹出去，别管是吸进肚子里，还是粘在身上，几息就能死透，遗言都别想交代。 “白色瓶子里的药水是涂到武器上的，碰破一点儿油皮都能毒死，而且抹一次，一个月都不用再抹！ “你给我时刻带身上，看谁不顺眼，或者谁对你不利，就给我毒死他！ “再让我听说你被欺负，我就把新都人都毒死，再回来打折你的腿！” 说罢，老爷子重重哼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的走了。 佳音握紧两个瓶子，心里滚烫。 这傲娇的老小孩儿，嘴上从来不肯服软。 这两种毒药，他不知道熬了几晚才制出来，怎么可能随便玩着就成了？ 这般辛辛苦苦，不过是怕她受欺负，一心为她这个不省心的徒弟撑腰罢了！ “张爷爷，你回家睡一觉，晚上等着我给您烤羊腿下酒啊！”佳音追到门口，高声喊了一句。 张神医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风里传来一句话，“这还差不多，死丫头还算有良心！” 李老太忍不住笑道：“这大兄弟啊，别管嘴巴怎么厉害，对咱们家真是没得说！” “是啊，奶奶，您看这么多人对我好，我太幸福了！”佳音把两个瓶子塞到怀里，就欢欢喜喜扶着奶奶去暖房，顺道多摘一点儿青菜。 烤羊腿有些腻，还要给老爷子添两道酸辣爽口的小菜！ 不说家里忙着杀羊，烧烤炉，只说陶红英今日同刘夫人在外做客。 工部曹侍郎府上的夫人，是刘夫人没出阁时候的手帕交。 如今多年媳妇熬成婆，做了当家主母，又得了长孙，今日热热闹闹办满月酒席。 因为曹家也有小子在军营，刘夫人递了几句话儿，曹家就高高兴兴给陶红英也下了请柬。 刘夫人同曹夫人差不多的年纪，曹夫人做了祖母，刘家的智敏和修杰还在读书，这差距简直太大了。 刘夫人满口的羡慕嫉妒，惹得曹夫人笑的开怀。 但屋子里还有一个周夫人在，也就是严家的女儿，李勇的亲姐姐。 她虽然不敢得罪李家，但脸色也不好，显见还因为当年之事，怨怪李家呢。 陶红英看在李勇的颜面上，不想同她闹起来，让外人看了热闹。 于是，她就同刘夫人一起出来更衣。 结果，两人刚出门，没走出多远，对面就又来了客人。 当先那个年过半百的妇人，穿戴很是贵气，但脸色却有些惨淡。 陶红英就问刘夫人，“嫂子，这是谁啊？” 刘夫人沉着脸，冷冷哼一声…… 两更，明天补更！停水停电一天，我家这里四点就落日，真是世界一片漆黑啊。呜呜，光明，我要光明！ 第八百零八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这个人你不认识，但你一定听过。”刘夫人事先抓了陶红英的袖子说道：“这就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吴家的大夫人！” 陶红英愣了一下，然后就红了眼珠子。 家里这一阵子，一直在调查，虽然没查的太清楚，但还是查出点脉络了！ 是吴家，想要杀了福妞儿放一碗心头血给皇后喝！ 而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这个吴大夫人撺掇的…… 这不是皇后的娘，这是，杀女仇人！ 陶红英心里好像扎了一把刀，疼的厉害，脑子反倒清明之极，低声说道：“嫂子，你别担心，我不会做傻事！” 刘夫人倒是有些意外，但还是劝了一句，“你千万别冲动，她到底是皇后的母亲！” “嫂子放心，我跟你出来这么多次了，别的没学到，装个样儿最近还是学的不错的！”陶红英深吸一口气，拍拍刘夫人的手。 刘夫人听她还有心思开玩笑，总算放了心。 她眼见吴大夫人同曹夫人在说话，又说道：“前些日子，我听人家说吴家相中曹家的闺女做儿媳了，我还当是流言。看今天这样子，兴许是真的。 “就是不知道，吴家被温先生参了一本，吴大老爷正在闭门思过的情况下，曹家会不会介意，趁机回绝了这门亲事。” 陶红英眼里一闪，冷笑道：“放心吧，别说和曹家的亲事，我要让他们家在新都别想找到媳妇儿！” 刘夫人惊了一跳，“你是有什么主意，还是吴家有把柄落你手里了？” 陶红英却不肯再说，只说道：“走，咱们回去，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们前脚儿刚回花厅，后脚儿曹夫人就迎着吴大夫人走了进来。 曹夫人脸上挂着笑，但谁都看出并不真诚热情。 显见她对吴大夫人的到来，并不是太欢迎。 众人看着吴大夫人出现也是奇怪，毕竟吴家这几日接连出事，可以说伤名又破财。 吴大夫人难道不上火吗，还有心思出来赴宴？ 吴大夫人被众人盯着，心里也是恼怒又憋屈。 她也不想出来啊！ 家里乱糟糟一团，她这个当家主母简直有处理不完的破事。 但是先前同曹家私下商量的亲事，已经基本敲定了，只等曹家给个准话儿就可以请官媒上门了。 结果，因为家里被参了一本，曹家就再也不提这个事了。 曹家老爷虽然是工部的侍郎，算不得权势滔天，但曹家势大，曹侍郎的叔伯兄弟几乎遍布六部，加一起总有八九个。 若是同曹家结亲，儿子成了曹家半子，不但不怕这次调查，以后的前程也有了保证。 所以，她才忍着头疼，厚着脸皮前来贺喜，更是打定主意要在今日把两家结亲的话头儿透露出去！ 这样，曹家为了闺女的名声，即便有些不愿意也不得不定亲…… 想到这里，她就笑着问询曹夫人，“咱家墨兰呢，怎么没在屋里？ “这孩子长得好，性子也温顺，我可是太喜欢了，这才几日没见到啊，真是想她呢！” 如此熟稔的口气，句句都透着喜欢。 其余妇人立刻听出不一样的味道，于是纷纷放下手里的茶碗，等着“吃瓜”。 曹夫人怎么会猜不出吴大夫人的打算，心里恨得咬牙，但脸上还要笑着应对。 “这孩子性子软，不愿意见人，我也心疼她，想多留两年，所以没让她出来。 “万一被谁看中了，同我抢闺女，可怎么办啊？” 这话几乎就是指着吴大夫人的鼻子说了，我家闺女想多留两年，你别再打主意了！ 但吴大夫人听明白了，却准备装糊涂还要说话的时候，就被陶红英打断了。 “曹夫人，我平日不常出来走动，倒是眼拙，不知道这位是……”她望向吴大夫人，一脸的好奇疑惑。 曹夫人高兴有人解围，赶紧笑着同陶红英说道：“怪我，怪我，都没同四夫人多说几句。 “这位是吴家大夫人，也是皇后娘娘的母亲。” “哎哟，原来是皇后娘娘的母亲，真是失敬。”陶红英笑着一脸热情，起身行礼。 旁边有人看的撇嘴，笑话陶红英这般巴结谄媚。 陶红英好似没看见，依旧热情的同吴大夫人说话。 “前几日在白云间，我有幸见到一次贵府的国舅爷，当时已经是惊为天人了，如今见到夫人才知道，国舅爷一表人才是随了母亲了。” 吴夫人听得得意，矜持的点点头。 不想陶红英随后又说道：“只是不知道国舅爷什么时候成的亲啊，我们李家小门小户也没机会喝杯喜酒，真是遗憾。 “幸好，国舅夫人喜欢吃我们铺子的点心，国舅爷也是疼媳妇儿，当日买了足足七八盒子点心呢。 “只是，国舅夫人肚子大了，吃那么多点心，不好克化。 “我还一直惦记是个事，今日遇到夫人真是太好了，回去时候，一定帮我同国舅夫人说一声。 “以后她有什么喜欢吃的，只管上门说一声，我让伙计新烤了送过去。” 吴夫人越听越不对味道，直接变了脸色，呵斥道：“你在胡说什么，我们家彦儿根本没成亲，哪里来的夫人？” 陶红英许是被骂，也有些不高兴，收了笑脸反驳。 “吴夫人这就不对了，国舅爷成亲是大喜事，国舅夫人怀孕更是喜上加喜，您有什么要藏着掖着的！ “再说，我就算看错了，总不能听错吧？ “国舅爷可是叫那大肚子女子为夫人呢，两人恩爱的让人都嫉妒，怎么可能有错！ “若是那个女子不是国舅夫人，难道还是国舅爷养在外边的姘头吗？ “不可能吧，谁家小子称呼姘头为夫人，谁家小子没成亲就让姘头大了肚子啊！” 陶红英扶了扶发髻上插着的金钗，好似完全不知道自己扔下了个什么样的大瓜，继续说道：“当真如此，夫人回去可得好好同国舅爷说说了。 “这还没成亲呢，就在外边养了姘头和野种，以后谁家敢把闺女嫁他做正妻啊？！ “这可是大事，不能不管教，否则人人怕是都要传说吴家上梁不正下梁歪，到时候带累的吴大老爷和老侯爷都被人家诟病，那就晚了！” 吴大夫人气的脸色铁青，她想插嘴，无奈陶红英的嘴巴太快了，根本不给她插话反驳的余地。 再看周围所有人，都在努力抻着脖子，一副吃瓜吃到嗓子眼的模样，她真是心里像火烧一样！ “放肆！你是哪个府上的？胆敢跑这里胡咧咧！污蔑国舅爷，抹黑侯府，你可知道是什么大罪？” 第八百零九章 我最擅长剥皮抽筋！ 陶红英假意一愣，然后就笑了起来，“哎呦，怪我，怪我！方才倒是忘了同吴夫人介绍自己了! “不过我们家小门小户，我家将军名头也不响亮，说出来夫人怕是也不知道，但说起我闺女，想必吴夫人一定知道。” 吴夫人冷哼，“你闺女是谁，随便一个阿猫阿狗，我可不认识！” “不会，”陶红英慢慢收了笑，同样冷了脸，“吴夫人不认识谁，也不可能不认识我闺女。 “因为，我闺女是……康乐郡主，御赐封地碎金滩！” 康乐郡主？ 碎金滩？！ 吴夫人心头一跳，本能的缩了一下肩膀，脸色白了三分。 怪不得这妇人上来就爆了她家丑事，原来是那个丫头的娘！ 她努力镇定下来，还要开口，陶红英又抢了先。 “吴夫人这个神色，显然是想起什么了，那吴夫人能说说，对我闺女为什么很熟悉吗？” 陶红英几乎是咬着后槽牙，皮笑肉不笑的催问道：“毕竟吴夫人身份如此金贵，能认识我闺女，可是我闺女的荣幸呢！ “以后有机会，吴夫人一定要来我们家里做客，我别的不会，最擅长的是挥刀剁肉，剥皮抽筋！” 最后八个字，她是一字一顿，听得吴夫人忍不住心里哆嗦。 她绝对不怀疑，若是手边有刀，这康乐郡主的娘怕是立刻就把她宰了！ 但想起宫里的皇后，她又努力打气精神冷笑道：“不过是泥腿子出身，哪来的脸邀请我去吃饭！哼，我嫌脏！” 陶红英掸掸袖子，一句不肯让步，“吴夫人这话说的，可真是市井的泼妇都不如。 “谁家自古就是书香门第啊？往上数三代，不都是泥腿子吗？ “再说，泥腿子哪里不好了？你吃的粮食、青菜、鸡鱼肉蛋，可都是泥腿子的劳动成果，难道吴夫人平日也嫌弃这些东西脏？ “那吴夫人平日吃什么？窗口捣个窟窿，一天三顿都喝西北风吗？！” “噗嗤！” 一边吃瓜的众多妇人们，终于忍耐不住喷笑出声，但又不敢得罪了吴夫人，于是纷纷转成了咳嗽。 曹夫人本来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吴家儿子做下这样的丑事，居然还肖想她的宝贝女儿！ 这会儿听着陶红英骂得痛快，又觉得解气之极。 她真是无比庆幸，今日把陶红英请来吃酒！ 吴夫人脸色黑的都要滴下墨了。 她什么时候这么丢脸过？！ 果然李家都是祸害，占了她闺女的福运，挡着她闺女生皇子，不但不愧疚，反倒如此嚣张！ “好，好，真是个牙尖嘴利的李四夫人，我倒是小瞧了你！”她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就站起身说道：“希望你能永远这么牙尖嘴利，永远别跟我低头！” 陶红英也站了起来，挺的脊背笔直，“这就不劳烦吴夫人操心了！我们李家行得正，坐得端，对天武忠心耿耿，对天下所有人问心无愧！ “退一万步说，我就是对任何人低头，也不会对你低头！ “谁家的闺女都是十月怀胎生下，精心教养长大的，都是娘的眼珠子，不要只觉得自家的才是金贵的！ “我陶红英就是个农家泼妇，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敢动我闺女，我就跟谁死磕到底，看看后悔的是谁！” 吴夫人咬牙，都没同曹夫人打招呼，扭头就走。 陶红英尚且不解气，追着喊了一句。 “吴夫人回去记得告诉国舅爷一句，以后不要带着姘头去我们铺子了！我们铺子只招待正经人！” 吴夫人脚下一绊，回头狠狠瞪了陶红英一眼，迅速离开了。 陶红英施施然坐下，喝了一口冷掉的茶水，长舒一口气。 憋在她肚子里半个月的恨，终于少了一点儿！ 她生在逃荒路上的胖丫头，一口饭一口水喂大的闺女，就是她的命！ 她可以敲打，可以管教，但旁人伤她闺女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刘夫人悄悄拍拍自己的胸口，还有些心有余悸。 那可是皇后娘娘的母亲，就被陶红英这么狂喷一顿，带着一头一脸的唾沫灰溜溜逃走了？ 以后怕是再也不用她带着陶红英去应酬了，陶红英这次是一战成名！ 果然，曹夫人和满屋子的妇人望向陶红英，眼睛都是亮晶晶。 惊讶和佩服都要从她们的眼神里流淌出来了。 她们方才也听出几分来，吴家和李家是结仇了，还是因为康乐郡主结的仇！ 难道是吴家公子欺负康乐郡主了？ 不，好似是皇后欺负康乐郡主了，但她们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啊？ 而且康乐郡主病了许久，也没进宫…… 众人心里好似揣了个小兔子，刺挠的几乎忍不住。 但她们却不敢问，万一陶红英再冲着她们喷一顿…… 战斗力太强，她们扛不住! 一时屋里安静的有些诡异，到底还是曹夫人这个主家，赶紧招呼众人喝茶吃点心，又从点心说起白云间生意的火爆，然后主动向陶红英伸出橄榄枝。 “四夫人，我家兰儿年纪到了，家里要开始给她相看了。我私下给她准备了不少嫁妆，也差不多齐全了。 “但还差一张点心方子，想着她学点儿手艺，将来出嫁也能更好孝敬公婆，讨些喜爱。 “不知李四夫人那里有没有合适的，我可以出高价。” 陶红英笑道：“曹夫人客气了，您同我刘家嫂子是手帕交，论起来我也该叫您一声姐姐，那墨兰姑娘就是我外甥女了。 “外甥女的嫁妆要添张方子，我当姨母的自然要帮忙了。 “正巧，我前几日琢磨了一种方奶糕，外形小巧精致，吃起来绵软好克化，很是不错，也没有放到白云间售卖。算是我们自己家老人孩子偶尔吃的小点心。 “明日我让人送来一盒子，曹姐姐尝尝，若是觉得合胃口，就定这个方子好了。” 曹夫人听得眉开眼笑，赶紧道谢。 以前对李家这个新贵，家里秉持的是敬而远之。但今日相处，倒是发现这李四夫人处事利落又爽快，以后可以常走动了。 其实，她也不是真缺这一个点心方子，不过是借着这个理由，明日给李家多送一些谢礼。 毕竟，陶红英方才揭露了国舅爷的丑事，也是间接救了她女儿跳火坑…… 这般说说笑笑，很快酒席就摆开了。 陶红英被曹夫人让到了主桌儿，陶红英也没退让，大大方方坐下，又夸赞了菜色。 她本就是厨子，从菜品的颜色、味道到制作手法，说得头头是道，偶尔还给大伙儿说说烹制的小窍门。 妇人们听得感兴趣，忍不住也跟着请教几句，倒是让酒席更热闹了。 第八百一十章 惹不起啊，惹不起！ 周夫人坐在门口的席位上，头都没敢抬一下。 想起陶红英刚进来的时候，她飞过去那些冷眼，真是恨不的时光倒流，赶紧收回来才好…… 惹不起啊，惹不起！ 日头偏西时候，众人告辞。 待得坐上马车，走出街口，刘夫人才抓了陶红英的手，一迭声的夸赞，“红英，你简直太厉害了！ “以后可不用我带着你了，方才这多人，怕是谁家有事都要找你吃酒了！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你这嘴皮子太利索了！要是吴夫人年岁再大一点儿，怕是被你直接气死当场了！” 陶红英叹气，反握了刘夫人的手，说道：“嫂子，我以前啊，总觉得我出身低，没读过什么书，也不懂规矩，害怕出门应酬被人家笑话。 “所以，我就躲起来，在家做做饭，偶尔去趟酒楼，日子很自在。但后来有人要动福妞儿，我却一点儿都帮不上，才知道自己多没用！ “今日我壮着胆子拼一把，才发现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其实同我们村里那些喜欢汪汪叫的土狗没什么区别。 “当真操起棍子打过去，她们也害怕，扔根骨头，她们也能对着我笑成一团花！” 她不自觉抬起下巴，对刘夫人，更是对自己，说道：“既然想明白了，以后我也能把她们玩的团团转了，再也不当聋子瞎子了！” “这就对了！”刘夫人高兴坏了，重重拍着陶红英。 她其实太理解陶红英了，就算是她出身不错，嫁人之后就当家，应酬不断，有时候也打怵。 陶红英一个农家妇人，突然要顶着笑脸，周旋在一群眼高于顶的贵夫人中间，更是不容易适应。 幸好，陶红英今日犹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 果然，动什么不能动女人的孩子，否则兔子都能能开始咬人！ 马车先送了刘夫人回家，然后才出城回了碎金滩。 离得自家院子还有半里路，陶红英就嗅到烧烤料的香气了，她忍不住同林嬷嬷和夏青唠叨。 “一定是我那败家丫头又琢磨吃的了，那罐子烧烤料她才配好没几日，一直喊着里面的孜然难得，生怕我祸害了，结果她自己倒是用起来很舍得！” 林嬷嬷笑道：“大少爷他们爱吃烤串，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今日回来了？ “郡主对大少爷他们最好，就是用尽了烧烤料也不是为了自己！” 陶红英听得也笑了，自家孩子们感情好，这也是全家都欢喜看到的。 很快，马车到了门前，陶红英一进门就见院子中央生着炭火堆，她的宝贝闺女正挽着袖子往半熟的烤全羊身上撒料。 偶尔有撒料掉进炭火里，迅速被烧成灰烬，香味就愈发浓烈了。 这个时节的羊肉最肥美，油脂也是不断滴答…… 星星正蹲在炭火堆旁，胖脸烤的通红，狂淌口水，偶尔抬头看看门口，就迈着小胖腿奔了过去，然后一把抱了陶红英的大腿，嫩声嫩气的告状。 “四奶奶，星星饿！呜呜，姑姑不给吃羊羊！” 陶红英弯腰抱起侄孙子，笑着哄他，“姑姑这么坏呢！都不给我们星星吃羊羊？ “一会儿四奶奶打她的手板，让她长长记性。” 星星低头看看自己的小肉手，想起上次他发脾气打了太奶奶一下，娘亲拿了竹板把他的小手打的红彤彤火辣辣的疼。 他赶紧摇头，抱了陶红英亲了又亲，小声求情，“四奶奶不打，姑姑手痛就不能做好吃的！” “哈哈哈！”陶红英被逗得大笑，亲了胖小子一记，“小没良心的，就长了个吃心眼儿！” 佳音听到动静，见娘亲站在门口，背对着将要落山的太阳，浅淡的霞光衬得她笑的灿烂。 好似多日盘踞在娘亲眉眼间的郁气都散去了。 她心里一喜，高声喊了一声，“娘，您回来了！” “是啊，怎么想起烤全羊了？”陶红英抱了星星上前笑着问道。 佳音放下料盒子，说道：“闲着无事，烤只羊给张爷爷下酒。 “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我再备点儿食材，咱们家人也喝一杯好了！” 说罢，她招呼水云帮忙看着烤羊，然后笑嘻嘻跑去准备其余食材。 鸡翅、鸡脖子、蝉蛹、新灌的肉肠，还有大虾和鱼，总之越多越好。 夏青见郡主路过时候，同她使了眼色，犹豫了一下，就跟了上去。 片刻后，佳音就知道了老娘大发神威的全过程。 她真是恨不得抱着吴夫人这个仇人亲几口，感谢她的倾情奉献，甘愿做块磨刀石，终于让自家娘亲又恢复了泼辣爽利模样。 人生在世，短短几十载！ 无非是图个快意恩仇！ 李家暂时不能把吴家如何，因为要找机会把他们斩草除根。 但狭路相逢，狠狠割几刀，出出气也好啊！ 水灵本来抹着口水，帮忙递食材，突然就被主子派去城里传信儿，她还有些舍不得走。 直到主子许诺给她留五个最爱的鸡脖子，才麻利的出门了。 等日头彻底落山，天色黑透的时候，不但李老二从城里回来了，李震生和温先生，带了家仁和猫哥儿也都回来了。 李家院子里点了两堆篝火，烧的劈啪作响，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烤羊的香气飘的整个村子都能嗅到。 有淘气小子耐不得馋，跑到门外转悠。 陶红英给他们分了一盘子鸡翅，又打发他们去学堂给蒋先生送一盘子烤肉串。 村长大叔、赵叔等几个老爷子，还有刘镖头也都被请了过来。 今晚的主客张神医更是大摇大摆坐在烤羊正前方，满脸不在意，眼珠子却时刻盯着烤羊。 直到佳音亲手切了一只羊腿，放到他面前，他傲娇的点点头，但胡子却早就欢喜的翘了起来…… 李老二回来之前，又紧急安排人手为国舅爷的丑事添把柴火。 这会儿，众人围坐一起，边吃边喝酒，自然就要说一说。 李老太等人这才知道陶红英今日大发神威，都是惊讶又欢喜。 “对，就该这样！管她是谁的娘呢，该骂就得骂！” “就是，有能耐好好管教儿子，别被抓了尾巴啊！” “这一家子，没一个好东西，真不知道当初选皇后是怎么选中他们家闺女的！” “听说是太后在一堆秀女里，亲自给皇上选定的。” “哦……怪不得呢！不是亲娘，谁肯用心啊！” 第八百一十一章 不服输，也输不起！ 众人小声嘀咕几句，都觉得解气。 温先生等人商量，明日催着大理寺那边的调查进度，给吴家再加点儿压力，逼迫吴家再次出手。 而这会儿，众人正谈论关注的吴家，也不出意料的鸡飞狗跳。 吴家前院书房里，吴家大老爷拿着戒尺，正追着儿子挥舞个不停。 “畜生，我不如打死你算了！这样时候，家里马上大难临头，你帮不上，还要在外边惹祸！ “我到底生你做什么，我是做了什么孽啊！” 国舅爷吴彦也不敢躲开，抱头趴在地上鬼哭狼嚎的求饶，“爹，我知道错了！ “媚娘是我去年收用的，那时候没想到咱家能遇到事啊！ “疼，疼啊！爹，别打了，我再也不敢了！” 吴大老爷手下的戒尺却不停，骂道：“你玩几个女人也不算出奇，但你为什么不能藏好尾巴？！ “年初弄死那个，让人家发现了，正抓住不放整治咱们家！ “如今正要给你定曹家姑娘，你又弄出一个大肚子的姘头！ “你到底长没长脑子？我打死你这个蠢货，留着你干什么，死了清静！” “老爷，老爷！”吴大夫人实在忍不住心疼，拼命冲上前抱了儿子，一迭声的帮忙求饶。 “老爷，彦儿知道错了，不要再打了！他年纪还小，怎么会不犯错！ “再说那个女人怀的是咱们家的血脉，彦儿舍不得也是正常的啊……” 吴大老爷听得越发恼怒，戒尺照着老妻后背就狠狠抽了两下。 “败家的娘们，我还没找你算账，你倒跳出来了！ “要不是你平日娇惯，会养出这么个逆子吗？！ “他在外边养姘头，生孩子，你别说你不知道！、 “你们就知道瞒着我，如今好了，闯祸了，误了家里大事才知道求饶！” 吴夫人疼的惨叫，却因为心虚，不敢再说什么。 儿子在外边胡闹，她确实知道。 但在她看来，男人哪有几个不好色的。 就算外边女子生了孩子，寻个庄子先养着，等以后儿媳进了门，再抱回来就是了。 到时候，谁还能因为一个庶子，闹着和离啊，都要悄悄忍下，那这事也就不算事了。 她哪里想到，居然会这么倒霉，在曹家遇到了李家人，不管不顾的把丑事捅开了！ 她努力护着儿子，小声求饶：“老爷，事到如今，打死我和儿子也没用了。 “我明日就去曹家，同曹夫人好好说说，曹家姑娘嫁进来，一定好好对她！ “还有那个姘头，去母留子……” 可惜，她这里在努力找补，儿子却不争气，听说要弄死他心爱之人，开口就嚷了起来，“娘，不能害死媚娘，我答应她让她进府当小妾呢！” 吴夫人听在耳朵里，恨不得抢过戒尺，打死这个蠢儿子算了！ 幸好吴老爷对蠢儿子已经没了任何幻想，他狠狠扔了戒尺，喊了心腹长随进来，吩咐道：“把这个不成器的东西拉下去，关在屋里，一日一顿饭，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探望，不准他出来！” 长随应声，赶紧把吴彦往外扯。 吴彦自然不同意，嗷嗷叫着，“娘救我，救我啊！媚娘要生了，还等着我回去呢！” 吴夫人装作听不到，直到儿子被拖走，她才小心翼翼问道：“老爷，难道咱们家就这么认了？ “万一皇上不念皇后娘娘的情面，咱们家真要被夺爵……” 吴老爷烦躁，坐在椅子里，半晌才冷声说道：“不成，不能认输，我们家也不会输！ “大理寺和刑部都要看皇上的意思，也顾忌皇后娘娘几分，不会太快查出结果，这期间最少有两个月的空闲可以利用！ “我们家唯一的希望就是皇后，若是皇后能怀上皇子，就是正统的太子，未来的帝王。 “皇上就是为了太子，也会对我们家网开一面，不会让太子有个败落的外家。” “老爷是说，还要……”吴夫人想起白日里，陶红英的警告，心里微微有些打怵。 吴老爷却没发现，继续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同李家结仇了，就是你死我亡。 “趁着新亭侯还没回来，必须把李家踩下去！” 说罢，他终于抬头看了一眼神色忐忑的老妻，心里越发厌烦。 “这些事不用你管，你只管照顾好父亲。 “若是父亲过世，皇后是要守孝二十七日，到时候就是喝了心头血，也没办法同皇上合房了！” “好，好，我知道了，老爷。”吴大夫人赶紧应了下来。 心里盘算着把库房里最好一株人参拿出来，只要能吊着老侯爷这口气，坚持过俩月就成。 到时候，皇后若是能怀孕，老侯爷再过世，皇上就是再生气也不能把吴家如何…… 李家几乎所有人力都在盯着吴家和王家，自然是早早就发现了吴家的异动。 所有人都得了消息，外松内紧，开始严密戒备起来。 而佳音闲着无事，夜里又出去一趟。 这一次，百姓们猜测的“侠盗”又烧了一座王家的大田庄。 依旧是粮食不翼而飞，没有伤了巡逻看守田庄的百姓。 其实在吴家倒霉之后，王家已经在田庄增加了防护。 但佳音有空间在手，简直是运粮神器，前后不过一刻钟就搞定了，让王家人防不胜防！ 王家收到消息后，自然是气的暴跳如雷，然后又庆幸另一个粮仓没有遭毒手。 佳音若是听到，肯定要翻白眼。 不是她手下留情，是那个田庄太远了，一个晚上往返不了。 她若不是担心早起奶奶看不见她，会着急上火，她肯定不会放过的！ 但即使只收了三个粮仓，她也是收获多多。 这会儿，空间小院里，能空出的地方都摆了粮食袋子，很快就要没地方下脚了！ 佳音无比的盼望义父归来。 以义父的本事，一定会找到合适的地方存放这些粮食。 到时候，她留个三分之一应急，其余全留给北征军做军粮！ 不说吴家狗急跳墙，也不说李家枕戈待旦，只说遥远的泉州那边，一望无垠的大海上，有两艘大船正追着倭寇的小船痛打落水狗！ 倭寇眼看不敌，居然点燃了小船，掉头朝着大船撞过来，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四更奉上！把昨天的欠债还了，明天恢复三更！ 第八百一十二章 一切凭实力说话！ 关键时刻，大船上突然跳下一个青年将军，腰上缠着手臂粗的绳子，一脚蹬在船侧借力，然后飘荡起来，再落脚就是倭寇的小船了。 小船被猛然一股大力踹得船头扭了过去，青年将军如法炮制，又是两脚，小船就远离大船。 任凭自己烧的噼啪作响，也威胁不到大船分毫。 小船上的倭寇气的哇哇叫，还想放箭，但刚露头就被大船上的兵将们赏了一波箭雨。 有的倭寇当场被扎死，有的受伤，有的干脆跳进大海求个生路。 可惜，茫茫大海，百里无人，风浪又大，跳进海里能活下来的机会很渺茫…… 很快，小船就被烧毁了大半，待得船上再无人构成威胁，大船才靠了过去。 自然有兵卒上去打扫战场，收集倭寇的兵器做战利品。 年轻将军脱下湿透的衣衫，随手扔到甲板上，露出健硕的上半身。 许是常年被风吹日晒，他的胸背都是古铜色，偶尔有几道伤疤横亘，好像勋章一般闪耀。 有兵卒上前递上干爽的衣裤，笑着说道：“将军，方才那招龙摆尾简直太厉害了，咱们全军上下，有这把子神力的，也就只有将军您了。 “嘿嘿，咱们这次又灭了二十多倭寇，回去报功旁人又该羡慕的哇哇叫了！” 不必说，这青年将军就是李家义了。 进入海澜军两年多，他凭借一身神力，每次出战都会立功，累积的多了，也熬到了将军的位置。 虽然平日也有很多同僚不服气，但没人敢同他挑衅。 毕竟初入伍的时候也有人不开眼的尝试过，结果被李家义当球一样抛向天空足足十几次…… 最后那人活活吓尿了，哭着求饶，才算罢手。 毕竟，谁也不想有同样的下场。 再说了，唐大将军说了，谁能和李家义一样，杀倭寇像砍瓜切菜一样，百战百胜，他一定亲自向朝廷请封！ 若是不能，就闭嘴。 军中，一切凭实力说话！ 这条船上的兵卒五百，都是家义从入伍就开始一起杀敌的同袍，对他是无比的信服。 可以说是嫡系。 原本今日他们应该休息，但李家义有个习惯，只要不是暴风雨天气，他每日都要出海。 左右他们在营地也闲着无事，就跟着出来了。 没想到还抓到几条倭寇小船，小小立了一功！ 李家义眼见亲兵把湿衣裤拿下去了，就爬上了桅杆，向远处眺望。 可惜，目之所及都是海天一色，没有半只船。 他有些失望，轻轻叹气。 当初入伍海澜军，自然有建功立业的心思，后来更多就是为了寻找两个弟弟了！ 这两个臭小子，跟着外事司去外番走动，说好很快就回来。 结果，一走两年多，再无音讯，家里必定急坏了！ 可是泉州港往来的所有外番船队，他都找遍了，没有任何消息。 他又出海搜寻，也是次次失望而回。 想到祖母年老，善良的妹妹定然自责，婶子们会偷偷掉眼泪，他心里就越发的焦灼。 远远守着的亲兵，眼见将军从桅杆上下来，都知道这个时候不要招惹将军，于是自发自觉开始调头返航。 一百海里，顺风顺水，不过一个时辰就回到了军港。 大船一靠岸，搭了跳板，立刻有人攀了上来。 来人同样年轻壮硕，但肤色可是黑了不少，一笑一口大白牙。 不等走到家义身边，家义就招呼起来，“刘扬，今日去岳家，见到未来媳妇儿了？ “瞧你高兴的样子，赶紧给家里写信说一声，然后就成亲吧！ “别整天让我们这些光棍儿眼红！” 黑汉子刘扬笑的越发灿烂了，得意之极，“你这是嫉妒！明明比我品级高，比我勇武，但琳琅就是看上我了，没看上你！” 家义翻个白眼，反驳道：“谁稀罕啊，我对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可没兴趣，要找也得找个习武的。 “否则我一瞪眼睛就哭，想想就头疼。” 刘扬眼见他们俩人的亲兵凑在一起说话，没人太注意这边，就小声问道：“你说的是那个珊瑚姑娘吗？ “她被你救回来半年了，养伤好了就在伤兵营帮忙，不少人都在夸赞她呢。 “你若是喜欢，就同我一起给家里写信，早点儿定下来啊！” 家义皱眉，烦躁的扒拉几下头发，回道：“再等等吧，那两个小子还没有消息，我写信回去，万一奶奶他们误会，该失望的。 “奶奶年岁大了，我实在担心……” 刘扬也是神色暗淡下来，扭头望向大海深处，说道：“这两个小子回来，一定好好收拾他们一顿，哪有出了门，就忘了家的！” 家义叹气，他倒是不这么想。 弟弟们只要回来就好，家里实在承受不了失去这两个小子的打击…… 两人说了几句就下了船，一路回了军营。 结果，走到营地门口，却有个小管事在等着。 刘扬认出是岳家的人，以为是未来岳父忘了什么事，又让人来传口信儿，就赶紧走了过去。 两年前，他和家义进了海澜军，一路高升，就打算在此扎根。 一是他喜欢大海，喜欢乘船杀敌。 二是家里有了小弟，不用担心父母养老问题。 所以，去年在泉州城里，偶然见义勇为救了一个姑娘，一见钟情之后，就多努力了一下，同姑娘家里勤走动起来。 姑娘家里姓岳，是做海货生意的富商，同李家大伯也有过接触。 这般，相处了一年多下来，岳家很高兴有他这个海澜军的小将军做长久靠山。 他也喜欢岳家姑娘的温柔贤惠，岳父母的精明周全，两个还算成器的小舅子。 一个读书，一个跟着岳父做生意。 所以，今日过去岳家稍稍提了两句要定亲，他就打算尽快告诉家里。 最好，父亲过来一趟，或者给他一个准信儿，他就可以张罗娶媳妇了…… “岳峰，找我可是有事？”刘扬走上前问了一句。 岳峰是岳老爷身边的管事，很受重用。 他能过来，显然是事情不小。 果然，岳峰说了半晌，刘扬是越听脸色越黑，然后匆忙别过岳峰就冲进了营地里…… 第八百一十三章 提前回京！ 家义刚洗了脸，又喊亲兵煮两大碗面条。 上次大伯过来，妹妹给他捎带了两坛子香菇猪肉酱，偶尔天气热不想吃饭，就煮过水面吃。 白生生的面条上，浇上肉酱，撒一把青瓜丝，一点儿葱花，简直太好吃了！ 若是忽略空气里浓郁的海腥，他甚至可以骗骗自己，此时正坐在自己廊檐下，听着奶奶捞到，小妹藏在奶奶身后做鬼脸，四婶嚷着让他慢点吃，锅里还有很多…… 可惜，才吃到一半，刘扬就冲了进来。 家义指了另一碗，说道：“别说我吃独食啊，给你也带了一碗。” 刘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家义，家里好像出事了。 “有北边的行商带来一些消息，岳家听说了，方才特意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什么消息？”家义直接放下面碗，就站了起来。 刘扬也不敢瞒着，“据北边来的行商说，新都那边之前传扬说咱家郡主有大福气，然后郡主就病了。 “家里在新都悬赏千两找大夫，但是没有大夫能看出郡主得了什么疾病。后来皇上赏赐了一棵宝参，给郡主合药。 “但那些行商南下到这边来了，没听见最后如何……” 家义冷着脸，立刻抓到了其中的关键，“也就是说，没人知道福妞儿如今是不是痊愈了？” “对，”刘扬点头，“算着日子，这也该是半个多月前的事了。” 说罢，他怕家义着急，又劝道：“不过，你也别担心，郡主一向福气大，还有张神医在村里，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事的。” 家义却抬脚就走，“我要回新都！” “哎，等等我啊，我跟你一起回去！”刘扬赶紧追了出去。 海澜军多年固守泉州，捍卫沿海的安宁。 但天武不重视海军，朝廷拨付的钱粮有限。 反倒是海军需要打造船只，保养修理，每一笔都是巨额支出。 无奈之下，海澜军平日也偷偷打点擦边球。 比如，出海巡逻的时候，会兼顾打渔。 比如，护送商贾们的货船，保证从海道进入河道之间这三百里的安全。 总之，只要能贴补钱粮，海澜军都不会放过！ 为此，海澜军的唐大将军没少费心，如今五十岁的年纪，头发却已经全白了。 但多年军旅生涯，让老将军养成了一身正气，双目炯炯有神，很是威严，并不见老态。 听说家义和刘扬两人求见，老将军难得露了笑脸，同一边的亲兵说道：“这两小子不会是知道要进京献俘，跑来求情吧？ “算起来，他们也两年没回家了，倒是可以跟着回去一趟。” 亲兵笑道：“李将军和刘将军可是少年功成，家里一定也为他们高兴。 “不过，他们虽然离家远，但他们家里的东西可是源源不断送来，大伙儿都羡慕的红眼睛呢。 “而且李家的船队来往频繁，还在这边还置办了宅院和铺子，留了人手。 “平日也常来人走动，算起来，比家在本地的兄弟还要受照顾呢。” 唐老将军点头。 关于李家，他也是了解过的，否则不会主动邀请两个小子进海澜军，又护着他们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如今。 当然，以两个小子的本事，没有他的庇护，肯定也会熬出头的。 但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事，也会消磨他们的意志，拖慢他们升迁的进度。 家义和刘扬进门就行礼。 不等唐老将军问询，家义就开门见山说道：“将军，我方才从行商嘴里听说一些消息，我家中小妹得了重病，生死不知。 “我想立刻回新都一趟，希望将军准许！” 刘扬也是跟着说道：“将军，我也想一起回去。我在这里相看了一门亲事，要回去禀报父母，再回来成亲。” 唐老将军愣了一下，新都的消息是他儿子在管着，他最近也没太关注。 没想到，李家还发生了这样的大事。 他想了想就说道：“先前你们抓住了倭寇将军，也算大功一件，军中定了进京献俘，原本就想定你们一起随行。 “既然你们着急，那就提前几日回去好了，权当给军中打个前站。 “我给你们批一条船，二百人，通关的官文和令牌齐全，你们随时都能出发。” “多谢将军！” 家义和刘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都是高兴，赶紧齐声道谢。 唐老将军立刻喊了文书进来，没几下就把东西准备好。 家义和刘扬各自挑选了一百亲兵，又把琐事安排一下，连夜就出发了。 就是有人知道，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进京献俘是大事，分批走也正常。 而家义和刘扬本身就是新都人，算是半个地头蛇，有他们提前回去，一定会安排的更妥帖…… 李家这边，根本不知道家义和刘扬因为一个过期的消息，已经日夜兼程往回赶了。 这日，书院因为修缮学舍，放了三日假，礼哥儿得了机会回来小住。 正巧，城里有几位大儒名士举办实诗会，从百花园借了几盆名花，也极力邀请家仁几兄弟去参加。 原本定于秋末的大考，因为一些问题，被朝廷拖到了明年春日。 就是家仁这种沉稳的性子，都有些心浮气躁。 于是，他就打算带着弟弟们去散散心。 卢综和贾旭自然也接到了邀请，甚至郭文浩、刘家的智敏和修杰也都要去诗会。 正好，他们兄弟们也可以聚聚。 出发这一日，家仁带了礼哥儿、猫哥儿坐车，他们的小厮随行，郑三江赶车。 后边再跟四个骑马的老兵，随时照应。 就是李老太有些惦记，见这阵势也放下心来。 虽然吴家虎视眈眈，随时都要动手，但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而且，小子们不遇事就藏在家里躲避，很容易被养的胆小怯懦。 佳音站在奶奶身边，可怜巴巴望着马车走远，大眼睛里满满都是羡慕。 李老太回身见了，立刻牢牢抓住了孙女的手，生怕一不注意，孙女就窜没影了。 “福妞儿啊，奶奶老了，干不动活儿了，马上就要冬日了，是不是该把库房里毛皮拿出来整理一下了？ “先前曹夫人拿了奶糕的方子，送来那么多谢礼，好说歹说你娘留了一半，其余都归到公中了。 “今日你帮奶奶拾掇一下，咱们也找找合适的，给家里人再做件新披风。” 第八百一十四章 青春年少好儿郎！ 佳音能说什么，当然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成功被奶奶拴在身边了。 家仁他们坐了马车，瞧着妹妹眼巴巴站在门前的模样，都是忍不住笑。 其实平日可以随便出门的时候，妹妹大半时候都在家里懒着，奶奶不催都不愿意动一下。 如今当真让她在家懒着，她又心里长草了想出门。 礼哥儿说道：“大哥，咱们下午时候去上街看看，若是有新奇的小玩意，给妹妹多买一些回来吧。” “好啊，前几日妹妹说她的洒金签没了，正好给她买一些。”家仁应声，还要说话的时候马车却停了下来。 原来是蒋先生和古力在路边站着，家仁就开了窗子拱手行礼。 “蒋先生，您这是要进城吗？”家仁问道。 “不是，”蒋先生摆手，说道：“我缺些用物，打算让古力跑一趟，你们这是去哪里？” 家仁回道：“城里的墨梅先生办诗会，我们打算去凑个热闹。” 蒋先生羡慕道：“墨梅先生的诗会一年才一次，一定很热闹。 “可惜我今日学堂要考试，否则，我也跟着你们去涨涨见识。” 说罢，他扯过古力，说道：“古力虽然是我的书童，但也算饱读诗书，你们若是方便，能不能带他去开开眼界？ “晚上回来，他也能给我讲个新奇听听。” 古力如今十五六岁，平日常在外边走动，帮着郡主打理生意，闲下来依旧在学堂吃住。 同蒋先生虽然名为主仆，很多时候倒更像长兄幼弟。 所以，家仁等人也愿意给蒋先生这个颜面。 “好啊，正好我们去过诗会，还要去商街。您缺什么，到时让古力一并采买就好。” 家仁说完话，就让坐在车尾的郑七开了门。 古力拱手行礼，然后上了车。 马车继续骨碌碌往前走。 古力的脾气，一向沉默寡言，这会儿却难得开口问道：“郡主知道有诗会，怕是也想跟去看看吧？” 家仁几兄弟都是点头，猫哥儿甚至有些乐不可支的说道：“方才妹妹的眼珠子都要黏在马车上，跟着我们走了。” 众人这般说了闲话，很快进了城，到了城南一处雅致的别院。 门楣上的匾额写了三个字，墨梅院。 这就是墨梅先生的清静居处，院名和墨梅先生这个雅号，其实都是因为院里有处梅园。 那梅园里又有十几株墨梅，很是稀有珍贵。 家仁几兄弟刚下车，就碰到了卢综和贾旭，彼此熟悉，自然免不得一番寒暄了。 待得说笑进了院子，就有小厮上前引着他们到梅园。 今日来客很多，除了七八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在凉亭里，其余都在凉亭外设置了座椅。 天凉，亭子四周都用锦缎围了起来，只留了一面空处，对着满场的来客。 当然，亭子外的桌椅后边也竖了屏风，还有取暖的炭盆。 但即便这般，依旧算不得暖和。 幸好热茶不缺，随时有小厮添加。 郭文浩和智敏、修杰早来了一刻钟，眼见家仁等人到了，赶紧上前。 这个叫师兄，那个叫大哥，很是热闹。 都是青春年少的好儿郎，各个身形挺拔，容貌出众，自然引人瞩目。 特别是李家三兄弟。 家仁一身雨过天青色锦缎袍子，玉带缠腰，罩了一件暗青色的披风，越发衬得他温润儒雅。 礼哥儿一身月白，银冠束发，藏蓝的绣云纹腰带，罩了驼色披风，同样绣着云纹和腰带呼应。 他又是兄弟里容貌最好的，皮肤白皙，墨眉星目，唇红齿白，谈笑间，好似满园花草和来客都黯然失色。 翩翩佳公子，也不过如此了。 猫哥儿则是一身宝蓝，赤金腰带，坠着如意绦子、青玉佩，暗红色的锦缎披风。 他本是跳脱欢喜的脾气，脸上时刻挂着笑，显得精神奕奕。 其余卢综和贾旭，穿戴也是不差，同样气度不凡。 智敏和修杰出身世家，自小锦衣玉食，自然也是通身贵气。 只有郭文浩，身形不高，本身又偏瘦，眉眼间带了几分清冷。 而且家中没有父母长辈照料，他的衣衫鞋袜都中规中矩，这样的天气也没穿披风出来。 家仁心疼郭文浩孤苦无依，又是同门师兄弟，应该照料几分，就解开披风给他披了上去。 郭文浩赶紧推辞，“师兄，我不冷。” “你穿着吧，本来身体就弱，小心再染了风寒。”家仁冲着郑七点点头，郑七就跑出去。 家仁这才同郭文浩说道：“我们马车上带了备用的，很快就取来了。” 礼哥儿也是笑道：“出门时候，妹妹坚持要多拿两件披风，我们还嫌麻烦，不想这就派上用场了。” 郭文浩扯了扯披风，有些抱歉，“我走的急，忘了多加一件披风。” 他的小厮也是缩了脖子，主子可以忘了，但他这个奴仆也忘了就是不称职。 家仁也经常去郭家，听得这话就劝道：“你就是不喜欢丫鬟伺候，也找个嬷嬷吧。 “论起打理衣食住行，还是女子更周全。” 郭文浩笑着不说话，他的小厮倒好似抓到了机会，大着胆子插嘴，“李公子可劝劝我们少爷吧，小人也这么说，但少爷就是不听。 “少爷说，以后娶了少奶奶，那些嬷嬷和丫鬟都会仗着资历老，欺负少奶奶呢！” 这话说的，不只家仁哭笑不得，礼哥和卢综等人也是笑起来。 郭文浩更是脸色红透，狠狠瞪了小厮一眼，然后赶紧解释，“我那个……是跟他开玩笑。 “先前听人家说过几句，就顺口说了！” “哈哈，文浩哥，没看出来啊，你还没把媳妇儿娶回来，就知道疼媳妇了！” 猫哥儿是这一群人里，唯一比郭文浩年岁小的，这会儿就搂着他的肩膀挤眉弄眼，惹得郭文浩越发脸红了。 众人更是大笑，旁人闻声看过来，他们也不在意。 倒是亭子里，几位老先生捋着胡子问着墨梅先生。 “梅老头儿，那几个小子是谁家的？瞧着真是不错！” 墨梅先生哼了一声，这几个老友都是平日相熟的，不好计较他们叫自己老头儿。 待得探头一看园子里，他才说道：“应该是碎金滩李家的三个小子，还有刘家的两个，贾家的一个，外加镇南王世子，最瘦小那个是泰华书院郭家唯一剩下的孙儿。” 一个老先生听他如数家珍一般，就惊讶的问道：“这些小辈儿，你居然都认识？” 墨梅先生干咳两声，微微有些尴尬和心虚。 其实，他今日开这场诗会也是另有目的…… 三更奉上~~~~ 第八百一十五章 彻底翻身的机会！ 他家中小孙女已经十四岁了，老妻和儿媳忙着给孙女相看，可惜相看一年了都没有结果。 最近老妻在外边听说李家不纳妾，很是动心，就想看看李家的小子们。 但李家的小子除了成亲的两个，还有三个在外边，不知道具体情形。 如今留在家里，年岁还算相当的，就只剩长房长子了。 趁着这个诗会，他把李家小子都拢过来，捎带着还有百十个青年才俊凑一起。 相信老妻和儿媳，怎么也能挑出一个合心意的吧？ 但这话，他不能同几个老友说。 毕竟，他们家里也有没出嫁的孙女或者外孙女呢！ 他低头喝茶，好似不在意的随口回道：“我邀请来的客人，自然要知道几分底细。” 其余几个老先生对视一眼，都不相信，但也没有拆穿他。 亭子外，家仁等人的小圈子，又挤进来几个洛安书院的同窗，更热闹了。 但随着外边又进来两人，众人就收了笑。 这两人，说起来众人也熟悉，就是刘奎和王胜。 当初因为他们在祈福牌子里动手脚，想要毁了家仁的考试，结果被揭破，书院出面把他们驱逐了。 没想到，时隔三年多，他们居然又回新都了，还拿到帖子进了梅园诗会…… 猫哥儿年岁小，最沉不住气，小声说道：“哥，之前城里的流言，这两家是不是都推波助澜了？ “一直没找到机会收拾他们，他们今日居然主动送上门了！” 礼哥儿也是笑得冰冷，“确实，机会难得啊。” 家仁想了想，“今日是墨梅先生的诗会，许是他们也知道我们不好在这里找他们麻烦吧。 “不过，诗会上虽然不可动手，却可以动口。” 礼哥儿和猫哥儿会意，都是笑了起来。 卢综和贾旭等人不知道李家兄弟和刘奎、王胜两人的恩怨，倒是郭文浩听温先生提起过。 于是，他低声说了几句。 果然，卢综等人都是皱了眉头，望向刘奎和旺盛的眼神里满满都是鄙夷。 陷害同窗，毁人前程，何其歹毒，何其恶劣！ 智敏和修杰两个更是偷偷握拳头，懊恼这里是诗会不是演武场。 他们这两年跟着家里的武师傅学了一点儿拳脚功夫防身，虽然不是如何厉害，但绝对能打的刘奎和王胜满地找牙。 他们不姓李，但同李家兄弟也算一起长大。 李家的点心、果子，他们吃了无数。 这两年在书院，更是一直受李家照顾。 可以说，他们亲近李家，比叔伯和娘舅那几家都要更多。 李家的仇人，自然也是他们的仇人！ “家仁哥，我们也要帮忙！”智敏毛遂自荐，生怕家仁把他们当外人。 “对，对，家仁哥，别忘了我们！”修杰也是忙不迭点头。 家仁笑了，拍拍他们的肩膀，低声说道：“放心，一会儿见机行事。” 卢综和贾旭，还有郭文浩，也是望着刘奎和王胜冷笑。 不必说，这样的热闹，他们怎么能错过呢！ 对面的刘奎和王胜寻了一个座位坐了。 原本还想寻人攀谈说说话，但三年不足以让人遗忘他们做下的丑事。 众人听说他们的名字，很快有人恍然大悟迅速退了开去，他们身边瞬间成了真空之地。 别说结交新朋友，都没人愿意多看他们一眼。 倒是对面的李家兄弟等人，一直盯着他们，给他们莫大的压力。 刘奎有些后悔，小声同王胜说道：“咱们走吧，有李家仁他们在这里，咱们讨不到好。” 王胜确实不肯，坚持留下，“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拿到这个诗会的邀请帖子。 “墨梅先生虽然不在朝中做官，但他的弟子众多，势力庞大。 “今日他有意在诗会上选个孙女婿，这是咱们的好机会，若是被看中，咱们就翻身了。 “别管过去做过什么，照样人人都要捧着咱们。到时候，对付李家报仇雪恨，简直是轻而易举。” 刘奎被说动，但还是不放心，问道：“你这消息可靠吗，墨梅先生家里的事怎么可能传出来？” 王胜神色里满满都是得意，“我们王家在新都久居多少年，这点儿小事都打探不到，那就白养那么多奴才了。” 刘奎犹豫了一下，到底狠了心，咬牙说道：“好，那咱们就拼一把，若是成了，我也不用再回南边去了！ “天下哪里也没有新都繁华，住了几年穷乡僻壤之地，我实在受够了！” “好兄弟，你就放心吧。”王胜顺手画饼，“咱们苦读了这么久，这次就算不能入墨梅先生的眼，但能在诗文上大放异彩，惊艳新都，到时候还怕没有好姻缘，没有好前程吗？！” 两人商量妥当，也不惧旁人的冷落了。 很快，客人到齐，诗会开始。 凉亭里，加上墨梅先生在内，总共六位老先生。 他们每人指了一物为题，要众人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作诗。 当然自觉题目不合心意的人，也可以不做，不参与评比。 但胜出的佼佼者，会有丰厚的彩头。 墨梅先生本姓吕，百年的书香门第，家业庞大，拿出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了。 一方端砚，一套上等湖笔，一块青玉牌，一张古画，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甚至还有一匹神骏的宝马。 在场的来客，多半是少年郎。 虽然各个饱读诗书，但男儿骨子里自带的热血，让他们对匕首和宝马更感兴趣。 于是，所有人纷纷摩拳擦掌，想要夺得最后两场笔试的胜利！ 第一场的题目是雪，可以说相当简单了。 但凡是文人墨客，最爱的就是风花雪月，不夸张的说，谁手里都有七八首存货。 所以，场地里大半人都迅速写完交了上去。 墨梅先生等人仔细筛选，最后留下了六首，由书童挨个诵读一遍。 先生们选了一二三名，下面所有学子也表示服气。 特别是第一首，写的是千里雪原，磅礴大气，让所有人心生向往。 最后公布名字，却出乎所有人预料，居然是猫哥儿！ 他根本不擅长，也不屑于做什么谦虚模样，大大方方上前接了彩头儿。 墨梅先生问道：“小友，你可愿意说说，这首诗在何处所得？” 第八百一十六章 大浪淘沙，火炼真金！ 猫哥儿笑嘻嘻行礼，倒也没瞒着。 “回先生，学生这几年常在外走动，把所见所闻写成游记，赚些笔墨费用。 “这首诗就是冬日滞留雪原之上，一时有感写下的。” 不等墨梅先生说话，其中一位老先生就说道：“哎呀，小友可是加非？你的游记我看过两本，很是不错! “只是，我一直好奇小友这笔名有何特别含义不成？听起来很是古怪啊！” 听得这个名字，猫哥儿脸色有些红。 当初他尝试写第一本游记的时候，实在不知道用什么笔名好，于是闹着妹妹帮忙取一个。 妹妹正缝布偶，随口就取了加非两字。 结果游记印刷之后大卖，有人追问笔名的含义，他回家问询，妹妹就把一个满脸无赖懒散神色的橘猫玩偶塞给他…… 他每次想起来都哭笑不得，死活拦着妹妹不能把这个猫布偶放到白云间去。 否则那个和他同名的布偶猫，不知道要被多少女孩子抱在怀里…… 他真是没脸见人了！ 此时，他更是不能说了，就随口敷衍了一句。 “先生怕是要失望了，其实不过是顺口取的，并没有任何特别含义。” 人老成精，老先生们当然都看得出猫哥儿的尴尬，却也善意的没有刨根问底。 很快，第二场就要开始了。 但王胜却站了起来，抗议道：“先生，我自问写诗也不差，为何把我的作品拙落了？” 几位老先生皱眉，对王胜的无礼有些不喜。 但墨梅先生还是让书童找出王胜的诗，当众读了一遍。 所有学子都听过之后，墨梅先生才给了一句评语，“辞藻过于华丽，失了雪的高洁。” 众人都是点头，很认同这句话。 王胜许是想卖弄他的才学，通篇的华丽辞藻堆砌。 若是不知道原题，恐怕都猜不出是诵雪。 王胜脸色青青白白，有些不甘愿，但也坐了下来。 第二场，题目是梅花。 众人依旧早有准备，很快交卷。 最后评定出来的第一是礼哥儿，他写出了梅花的傲骨，得到了所有老先生的喜爱。 不得不说墨梅先生也是个妙人，这次没用王胜提出来，他主动吩咐书童把王胜的诗也读了一遍。 免不得，王胜又被碾压一次！ 第三场，题目是风。 胜出者是贾旭，他自小崇尚自由，这些年也一直在外走动，写起这个题材简直是得心应手。 墨梅先生等几位老人家，没有吝惜赞誉之词。 本来声名不算如何显赫的贾家，因为贾旭，终于在人前风光了一把。 第四场，题目是雨，胜出者是洛安书院的一位学子，也是才名在外。 甚至有小道消息说，院长有意收他做弟子。 想必这次扬名之后，成为院长弟子之事是板上钉钉儿——稳了。 第五场，题目是山，胜出者是卢综。 他的父亲这么多年戍守西南边关，像一座沉默可靠的大山，庇佑天武一方安宁。 众人大半都知道他身份，又被诗词中的坚毅忠贞感动，一致决定他是第一名。 卢综拿到彩头，也就是那把匕首。 任凭他平日如何沉稳，这会儿也免不得露出了笑容…… 第六场，题目最难，也不再是物，而是很抽象的两个字——家族。 随着一场场淘汰，此时绝大部分人已经退出了比赛，自动成为看客和评委。 提笔写字的参赛者，只有寥寥十几个！ 但评比却是最让老先生们为难的，毕竟大浪淘沙，剩下的都是金子。 最后他们商量过后，选定了头名，是家仁的作品。 他经历了家族的贫穷到富足，国破的悲愤和恐惧，于是从有国才有家的立意入手，再具体写家族的强盛，需要几代人的共同努力。 父辈们甘愿为垫脚石，兄弟们互为臂膀，互相成就…… 墨梅先生亲自诵读，园子里除了风，没有人发出一丝动静。 待得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所有人都是自发鼓掌，心服口服。 这不只是一个家族长孙的眼界和胸怀，更是家族继续强盛的保证。 有些聪明人，已经想着怎么交好李家仁了。 倒是墨梅先生几个，恨不得撞墙。 之前怎么不知道李家长孙这般优秀，否则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抓来当孙女婿啊。 如今倒好，人家早就成亲了，娶的还是名不见经传的邢家女，孩子都生了。 家仁上前同几位老先生说了几句话，应对自如，沉稳有礼，更得了几位老先生的喜爱，纷纷邀请他以后上门喝茶。 最后，他拿了那根代表宝马一匹的马鞭退了回去。 说起来，王胜也是个奇葩。 他居然越挫越勇，六场比试，场场不落，而且每次作品被诵读，作为对照组，可以说是丢尽了脸，但他依旧不肯服输。 刘奎已经死心了，坐在一边，恨不得用袖子遮了脸孔，万分后悔自己送上门做小丑。 再看李家这边，众人都有斩获，只有智敏、修杰和郭文浩没有拿过头名。 但智敏、修杰自认读书时日短，方才有过两次拿了第三名，就已经很不错了。 只有郭文浩，拿了三次第二，始终没有拿第一，神色有些落寞。 家仁知道这个师弟读书天分高，却心思敏感，就拍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 “师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读书已经不错了，以后有机会常在外走走，多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肯定会有所进步。” 说罢，他把手里的马鞭递了过去。 “先前你生辰，我没找到什么好东西，只送了一套文房四宝。 “今日这匹宝马，就当补送你的生辰礼物，以后让它带着你，看遍大好河山。” 郭文浩愣了一下，转而就像被放在了火炉之上，心里多年累积的坚冰瞬间融化了大半。 爷爷过世之后，他在这个世界体会到的温暖，全都来自温家和李家。 这个师兄更是如同亲兄长一样，他这一辈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报答万一…… 他哆嗦着嘴唇，心里有千言万语，却只说出两个字，“师兄……” 家仁把马鞭塞到他手里，笑道：“拿着，一会儿猫哥儿看见该抢了。” 果然，猫哥儿已经凑了过来，开始抗议。 “呜呜，大哥，你偏心。你对你师弟比对我这个亲弟弟还好！” 家仁敲了他一下，笑道：“少搞怪！别以为我不知道，妹妹那匹小红马平日就你骑得最多，几乎快成你的专属坐骑了。 “文浩家里只有自己，有匹马做玩伴正合适。” 猫哥儿挠挠脑袋，凑到文浩身边，小声说道：“等我哪日骑马去找你，咱俩比赛啊！” “好啊！”郭文浩笑了，单薄清冷的脸上突然好似开了花，灿烂的耀眼！ 第八百一十七章 无耻小人太猖狂！ 卢综和贾旭看在眼里，也是玩笑。 卢综说道：“家仁兄，你对师弟这么好，我们都想做你师弟了！” 智敏和修杰也有自己的马匹，也要凑热闹和猫哥儿、郭文浩比赛。 他们这边是热热闹闹，落在旁人眼里是羡慕，但在刘奎和王胜眼里却是嫉妒到心脏要爆炸！ 特别是王胜，眼见墨梅老先生等人不时望向李家兄弟，他更是恨得咬牙。 于是，他猛然站了起来，高声嚷道：“我不服气，我要发起挑战，加赛一场！” 园子里静默了一瞬，立刻又热闹起来。 有人觉得王胜自不量力，有人觉得他是跳梁小丑，有人看热闹不怕事大…… 梅老先生等人互相对视一眼，也没有拦着的意思。 毕竟场中的来客都是青春年少，最不缺的就是傲气。 不服？ 那就比试好了，左右也不用他们出彩头儿。 “好啊，你说说你想挑战谁？彩头是什么？”墨梅先生捋着胡子，开口问道。 王胜的三角眼扫过李家人，急中生智，居然也是计上心头。 “我要挑战李家人，彩头是我家的铺子。 “若是李家人赢了，我家在商街的杂货铺就给李家。但若是我赢了，李家要把白云间给我！” 礼哥儿听得冷笑，反驳道：“王兄是不是没睡醒就出门了，忘记带脑子了。 “你家的杂货铺子价值几何？白云间怕是足以抵得过五间杂货铺了。 “你就是想要加赛，也要出些旗鼓相当的彩头啊，拿出一个破烂铺子，糊弄小孩子玩呢！” “你……”王胜脸色涨红。 他确实打着激将的注意，以为李家兄弟答应了，他输了不算什么，赢了却是占了大便宜。 不想，李家兄弟不好糊弄，开口就戳破了他的打算。 这时候，墨梅先生也说道：“这彩头确实不对等，若是王家拿不出同白云间一般的产业，就不要比赛了。” 众人也是嗤笑连连，惹得王胜脸色黑的厉害。 他直接扯了刘奎，嚷道：“刘奎家的铺子就在我家杂货铺隔壁，两个铺子加一起足够抵得上白云间了吧？” 刘奎惊得瞪了眼睛，立刻就要反驳。 他家那个铺子是绣庄，上下两层，后边还有个宽敞的院子，比之王胜家的杂货铺子，可是值钱多了。 而且那铺子是他父亲在经营，根本不在他名下。 若是赌出去了，他父亲一定会杀了他！ 王胜抢在他说话之前，压着嗓子说道：“你放心，我有办法，一定会赢了比赛！” 刘奎还在犹豫，对面的猫哥儿却高兴了，同哥哥们说道：“妹妹不是要开个生鲜铺子吗？ “一直在商街找不到好地方，咱们赢下这两个铺子，正好送给妹妹！” 礼哥儿听得也是心动，但家仁却皱了眉头，说道：“王胜提出比赛，又下了这么重的彩头，应该是有所依仗。 “白云间是妹妹这几年的心血，大东家还是宫里那位，不能随便冒险。” “啊……那就是不能比赛了？”猫哥儿有些沮丧。 王家的杂货铺，他没留意过，但刘奎家的绣庄，他却偶尔光顾过。 若是能赢过来，送给妹妹，妹妹一定高兴…… 礼哥儿想了想就道：“大哥，不如拿仙客来做彩头儿吧？我爹若是知道，一定不会拦着我们。 “退一万步说，我们输了，仙客来给他们，但里面的厨师、伙计和菜谱却依旧是我们家的，重新找个地方开业，照旧做生意。” 家仁想起出门时候，妹妹那个可怜巴巴的样子，若是给她带份大礼回去，她定然高兴。 于是，他就点了头，“若是我们输了仙客来，我亲自去给大伯赔罪，然后把银钱补上。” “不，大哥，我和猫哥儿补就好。”礼哥儿赶紧摇头。 一边的卢综却是笑道：“你们兄弟也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 “王胜那个蠢货，无论选了你们中的谁做对手，都赢不了！” 众人听得是这个道理，都跟着笑了起来。 家仁这次走到场地中间，表明了他的想法。 白云间的大东家是皇上，这是新都人人都知道的事，用白云间做彩头，确实不合适。 王胜虽然可惜，但也没胆子坚持。 最主要是仙客来也不错，生意兴隆，地点好，同样是个聚宝盆。 家仁提议把比赛写成文书，彩头儿清清楚楚，签字画押，不给输家赖账的机会。 墨梅先生几个凑趣，也签字做了见证。 王胜痛快签字，刘奎万般无奈，签了字，心脏却要提到嗓子眼了。 幸好，王胜很快就开口问道：“我只有一个人，你们李家人却这么多，那对手由我指定，这不算过分吧？” 众人都是点头，确实没有一群对战一人的道理。 礼哥和猫哥儿也点头，家仁瞧着王胜神色里好似奸计得逞一般得意，心头一跳，刚要说话，王胜已经急不可耐的往他们身后一指，高声嚷道：“我选他！” 家仁三兄弟身后站的是郑六、郑七和跟来看热闹的古力。 古力不知是不是有些冻脚，碰巧往前走了一步，王胜的手指就隔空点到了他。 他有些惊讶，但还是走了出去，同众人行礼说道：“小人是李家的管事，只识得几个字，并不会做诗。” 凉亭内外都是一片静默，人人都被王胜的无耻惊到了。 古力常年在外走动，皮肤晒得有些黑，一身灰色袄裤虽然干净整洁，浓眉大眼，相貌也很不错。 但他微微低着头，谦恭行礼，怎么看怎么就是个老实本分，勤快忠心的奴仆啊！ 即便做到管事的位置，许是个聪明的。 但论起做诗词，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饱读诗书的王胜相比啊！ 王胜绕过家仁三兄弟，挑了李家奴仆，简直是赢定了！ 猫哥儿当时就炸了，高声大骂道：“王胜，你要不要脸了？ “同你比试的是我们兄弟三个，你挑我们家管事算怎么回事！” 王胜却是冷笑，“文书上只写了我对战你们李家人之一，可没写一定要你们三兄弟出战，难道这个管事不是你们李家人吗？” 王胜原本挑的是郑七，因为郑七身形瘦小，东张西望，是最不像读书人的样子。 谁知道，这会儿站出来的是古力，算是打乱了他的算盘。 但古力是管事，也坦白说只认识几个字，那就没有调换的必要了。 左右他都会赢的很轻松！ 墨梅先生几个仔细看过文书，确实没有写明必须是李家仁三兄弟之一。 他们都是皱了眉头。 难道李家这个哑巴亏就吃定了？ 难道真让王胜这个小人得逞了？ 三更奉上~~~ 第八百一十八章 出乎意料的胜利！ 这时候，古力却扭头冲向家仁行了一礼，小声说道：“大少爷，我也读了几年书，不见得就会输！ “您若是信得过我，就让我比一场吧。” 他没有自称小人，说到“我”字的时候，眼里有团光像暗夜里的星火，刺得家仁心头一颤。 这一瞬，他突然发觉，这个沉默寡言的管事，有些陌生…… 王胜生怕李家不肯比试，越发叫嚣起来。 “不是说李家人品行极好吗？又是忠心朝廷，又是搭救赈济署，又是献高产粮食，恐怕就是虚有其表吧！ “白纸黑字写的文书，居然都要赖掉，这就是一家子无赖、胆小鬼啊！” 猫哥儿窜起来，就要去撕了他的嘴，却被卢综和贾旭极力拦了下来。 礼哥儿脸色冷得挂了霜，手臂微微抬起，却被家仁压了下来。 家仁望向古力，半晌才说道：“你既然想试试，那就试试。即便输了，家里也不会怪你。 “因为，是我们方才被胜利冲昏头脑，过于轻敌，才被对方钻了空子！ “但若是你赢了，我做主给你五百两银子，所以，请全力以赴！” 古力却笑着摇头说道：“大少爷，若是我赢了，我不要银子。只要有朝一日，大少爷答应我一件事就好。 “当然这件事不会损害李家任何利益。” 家仁微微眯起眼睛，对古力的身份越发怀疑。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能否力挽狂澜，只能赌在这个管事身上了！ 他正色点点头，“好，我应了！” 古力笑了，扭身同亭子中老先生们说道：“各位先生，小人身为奴仆，先前只做过几年书童，自认比不得任何人。 “但如今有恶犬猖狂，辱及主家，小人即便力有不逮，也愿意手执棍棒，为主家奋勇而战。 “还请先生出题！” 墨梅先生等人都是听得点头，很是喜欢古力的这份忠心和勇气。 但赌注太大，不容有失，他们还是望向李家仁。 家仁高声说道：“是我们兄弟眼拙，没有看出小人在文书上做的手脚，技不如人，没什么多说的。 “即便今日我们家里的管事输了，我们李家也会如数兑现赌注。 “也请先生们和各位到会的兄台们，认清小人嘴脸，以后遇到类似之事一定谨慎，不可上当。” 众人都是听得叹气，李家这相当于独自出学费，却带着大伙儿都学了一课。 众人心里警醒的同时，再望向王胜和刘奎，就是满满的鄙夷和不耻。 有人甚至冲着他们泼茶水！ 王胜脸色不好，但想起即将到手的胜利又得意起来，催促道：“先生赶紧出题吧，我还着急去收酒楼呢!” 墨梅先生等人无法，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就出了一题。 德行！ 在他们看来，王胜，小人也！ 小人心胸狭窄，着眼于眼前利益，谈不上什么胸怀气魄，品德高尚。 王胜必定做不出什么好诗！ 果然，王胜皱了眉头，但还是迅速构思起来。 再看古力，一手撩起袖子，一手慢慢磨起了墨。 这次题目很难，所以，给了两炷香的功夫。 众人抻着脖子望向场地中间比试的两人，不时窃窃私语。 结果，一炷香不到，古力就交两张纸。 这许是出乎了王胜的意料，他下笔就有些慌张，不久也交了作品。 墨梅先生等几位先生凑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兴奋的拍了桌子。 “好文，难道一见的好文！” “今日真是没有白来，居然见证了这样优秀作品的诞生！” “我要抄录一份，快给我抄录一份！” “这字也写的不错，实在是出乎意料。” 亭子外的众人，急得探头翘脚儿。 若是扣个壳子，恐怕他们立刻就能化身成老鳖！ 就是家仁等人也是好奇。 他们心里隐约有个猜测，却又不敢相信！ 王胜却是无比自负，高声催促着，“先生们，还是赶紧公布结果吧！” 墨梅先生扫了他一眼，眼底满满的幸灾乐祸，高声说道：“我宣布，李家管事获胜！” 众人惊讶得瞪大了眼睛，转而却不可置信的疯狂鼓掌！ “居然赢了，赢了？！” “哎呀，赢了，李家赢了！” 众人都是欢呼起来，李家众人更是欢喜疯了。 猫哥儿直接窜出去，抱了古力，又蹦又跳。 “哈哈，古力，你赢了，你太厉害了！” 家仁和礼哥儿也是上前，无比欢喜的拍拍古力的肩膀。 古力笑了，露出了一口白牙，没有弯腰谦恭行礼，挺直了脊背…… 王胜猛然掀翻了面前的茶桌儿，高声喊道：“我不相信，你们作弊！ “我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奴才？！” 凉亭内外因为他的粗暴无礼，立刻静了下来。 虽然众人都是瞧不起王胜，但不得不说，他这句话也问出了众人心里的疑惑。 墨梅先生冷哼一声，高声说道：“你就是不这么无礼，老夫也会诵读你们的作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说罢，他就拿起了王胜的那篇词读了起来。 王胜依旧沿袭了他华丽的风格，通篇的志得意满，意气风发。 但却好像一个金罐子，内里空洞！ 众人都是皱眉，纷纷摇头，小声评价着。 “王家有金矿吗，写字都镶金子的？这真是通篇金闪闪，半点儿有用东西都没有啊！” “他原本就没有什么德行，根本不会写啊，只能炫耀了。” 王胜听得不服气，催促墨梅先生诵读古力的作品—《君子篇》。 墨梅先生擦了手，又喝了茶润喉，这才极郑重的拿起那两页文稿。 从第一句读出来，所有人就都亮了眼睛…… 园子里，好似北风都悄悄停下了调皮穿梭，无数花苞带着欣喜，瞬间绽放！ 直到最后一个字落下，好半晌无人说话。 “好一个君子当外圆内方！” 不知道谁嚷了出来，打破了这份平静，也惹得所有人蜂拥奔向亭子，都想亲眼看看这份文稿。 墨梅先生高高举着文稿，同众人展示。 其余几个先生也是笑着吆喝，“不要挤，不要挤！我们也是难得见到如此好文，一会儿允许你们抄录一份带回去！” 王胜眼见亭子里的热闹，傻呆呆站在原地，已经不知如何是好了。 输了？ 就这么输了！ 他还想说什么，刘奎却已经红着眼睛扯了他，“快走！趁着他们没要彩头儿，咱们快走！” 可惜，李家众人高兴之余，早就盯着他们呢…… 第八百一十九章 真的是运气好吗？ 猫哥儿立刻带着郑六和郑七，堵住他们的去路，冷笑嘲讽。 “哎呦，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方才不是嚣张吗，不是骂我们李家品行不好吗？ “怎么你们输了，就想赖账是不是?” “让开！我们也没说不给彩头儿，就是……就是回家商量一下！”刘奎脑门上的冷汗都淌了下来。 他哪里是要回家商量，他是要赶紧找地方躲灾才要紧。 让他爹知道绣庄被他输出去，绝对会打死他的！ 猫哥儿哪会被他吓唬住啊，一挥手，郑六和郑七就上前，一人押了一个，送到凉亭前边。 猫哥儿高声嚷道：“先生，这俩人想赖账逃跑，被我抓回来了！” 众人闻声看过来，都是鄙夷恼怒。 “输不起，就别比赛啊，方才那么猖狂，这会儿怎么要逃了！” “真是给读书人丢脸！” “他们本来就是被洛安书院开除的，不知道哪来的脸跑到这里！” “以后有他们的地方，我绝对不去，没得沾染了他们的晦气！” 王胜和刘奎被骂的脸色青青红红，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墨梅先生和几位先生也是冷哼，十分不耻。 墨梅先生更是说道：“愿赌服输，你们两家的铺子必须给李家！ “若是反悔，老夫不介意亲自登门讨债！” 其余几位先生也是纷纷应声。 “还有我，我也不介意去他们家里看看，到底怎么教导孩子的，居然养出这么两个无耻小人！” “三日，你们若是不能如约把铺子交给李家，别怪我们不客气！” 家仁带了礼哥儿和猫哥儿给先生们行礼，“劳烦先生帮我们做主了。” 墨梅先生摆摆手，“不必客气，你们是在老夫的诗会上得了彩头，而且是堂堂正正赢得胜利，这就是你们该得的！ “这两人的家里若是敢耍赖，老夫定然让他们付出代价！” 说罢，他喊了伺候茶水的小厮们，吩咐道：“把这两个丢人的东西撵出去，以后再不允许他们迈进这里一步！” 立刻有小厮应声，几乎是拖着把王胜和刘奎扔了出去。 众人都是忍不住欢呼起来。 “墨梅先生威武！” 墨梅先生被哄得笑起来，挥手说道：“想要抄录诗词的，赶紧动手。 “抄完了就去赏花游玩，老夫这园子一年就开一次，你们可别错过了好机会。” 众人都是纷纷跑回去拿了纸笔，第一个需要被抄录的，自然是古力的《君子篇》了！ 李家兄弟等人不用抄录，因为作词人就是他们家的！ 智敏和修杰虽然知道古力做过蒋先生的书童，但也不知道他这么厉害啊。 这会儿，两人就围着古力就问开了。 修杰问道：“古力，古力，你也太厉害了，居然做出了这么好的词！你平日都是跟着蒋先生读书吗？” “是啊，早知道蒋先生这么厉害，我们还去书院做什么！”智敏兴奋的说道：“我们去碎金滩跟着蒋先生读书多好，还能天天泡温泉、吃果子！” 卢综和贾旭、郭文浩也是好奇，虽然没问，却一直看着古力。 古力微微弯了腰，低了头，好似褪去满身金光，又变回了那个沉默勤恳的管事。 他看看周围没有外人，才憨厚笑道：“有一次，同蒋先生闲话，关于德行，我们谈论了许久，没想到这次居然被考到，胸中有底稿，自然没为难。说到底，实在是运气太好了。 “哎呀，居然是事先有准备，怪不得下笔神速呢！”修杰恍然大悟的模样，兴奋的小声说道，“以后咱们闲着无事也多做几篇，书院那边考试就不愁了！” 家仁望向古力，心里有话，却没有说。 若是真像古力所说，那就真是碰巧了，运气使然，才轻松夺取胜利。 但若是先生考别的题目，古力事先没有准备，也一样会赢。 别问为什么，家仁就是有这个直觉！ 这个古力，以前没有多留意，如今却是越看越像一团谜…… 以后，还能让他继续留在村里，留在妹妹身边做管事吗？ 古力许是察觉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抬头同家仁对视一眼，就谦恭的低了头…… 梅园诗会，热热闹闹开了大半日就散去了。 不必说，落日之前，今日的六场比赛，峰回路转，就会传遍新都。 但这同家仁等人可是没有关系了！ 因为智敏、修杰和猫哥儿都嚷着要庆功，所以家仁让人回家送信，然后就带众人浩浩荡荡去了仙客来。 自家少爷带着友人过来吃饭，仙客来的掌柜和伙计们当然是殷勤之极。 几乎是家仁等人刚踏进门，掌柜就要迎他们上楼，开最好的雅间。 家仁却摆手，笑道：“今日都是自家兄弟，不是外人，还是去后院吧，不必上二楼了。” “哎，好，好。” 掌柜的赶紧前边引路，掀开了前堂和后院之间的门帘。 贾旭和卢综几个听得“自家兄弟”四个字，自然也是高兴。 卢综笑道：“我也常来吃饭，但还是第一次进后院呢。” 贾旭也是说道：“卖吃食的地方最重口碑，后院有灶间，可不是谁都能轻易进来的。” 郭文浩安静笑着走在家仁身边，至于智敏和修杰已经跟着猫哥儿冲进厢房了。 这间厢房是家欢平日的小歇之处，偶尔不回老宅和洛安的时候，他就会在这里住一晚。 碰上佳音和祖母进城逛街，或者陶红英来试新菜，也都会在这里坐坐。 所以，这里拾掇的很干净，顺着墙壁还摆了书架，放了些账册和小摆件。 墙角有屏风，屏风后是床铺，床脚放了大大的白鹅玩偶，隐约能看见橘色的宽嘴巴搭在床沿儿。 窗子下也放了条案，摆了一盆绣球，花朵是白中透绿，看上去分外的清新雅致。 家仁招呼众人坐下，有小伙计送了茶壶进来，礼哥儿就帮众人倒茶。 而猫哥儿已经熟门熟路的跑去屏风后，抱出一个藤编的四方筐子。 待得打开来，里面的小食足有十几种，甚至大半是白云间也没售卖的新品类。 猫哥儿挨样取了一些，放到两只梅花盘里。 卢综拿了一块麻辣牛肉干吃着，忍不住夸赞，“麻辣鲜香，这肉干味道真是不错。这么好吃的小食，白云间为什么不卖？” 猫哥儿笑嘻嘻摇头，“哈哈，卢大哥要失望了，这是我妹妹亲手做的，只在我们家里才吃得到。” 第八百二十章 让人嫉妒的青春啊！ 卢综失望，猫哥见了，神色也越发得意了。 “我常过来溜达，我妹妹怕我饿肚子，就特意给我准备了这一筐小食放在这里。” 说罢，他又招呼众人，“你们喜欢就多吃点儿，筐子空了，我妹妹就会让人补满！” 家仁敲了弟弟的脑门一下，笑道：“你们可别听他瞎说，还不是他太贪嘴了，走到哪里都像女孩子一样喜欢吃小食。 “我家妹妹也娇惯他，平日那么忙，还要费心给他琢磨新花样。 “这小子真是一点儿当哥哥的模样都没有！” 猫哥儿脸红，但依旧不肯服软，哇哇叫嚷着，“大哥，你这是嫉妒！嫉妒妹妹对我更好！” 家仁实在没忍住，翻了白眼儿，凉凉的回道：“我嫉妒你什么？ “我那些笔袋、扇子袋和荷包、帕子，可都是妹妹亲手绣的！” “啊，大哥，你奸诈！你什么时候偷偷攒了这么多妹妹的针线！”猫哥儿跳脚儿，又看向礼哥儿，想找个同仇敌忾的同盟军。 结果，礼哥儿笑眯眯掀起长衫，露出了脚上的靴子。 靴子式样很是普通，但黑色缎面儿上却用金线绣了两只小狐狸，那个活灵活现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三条…… “六哥！”猫哥儿更是炸毛了，扑上去就要扒礼哥儿的靴子，“呜呜，你们都欺负我！你们都有妹妹做的针线，就我没有！” 礼哥当然要躲闪了，一时间两兄弟追追打打闹得厉害。 最后还是家仁一手一个，把俩弟弟按下了。 家仁哭笑不得，数落道：“你们也不嫌丢人，再有两三年都该娶媳妇儿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 猫哥儿还是不服气，“妹妹这两年女红好多了，但她懒啊，总共也没做多少，居然都被你们分了！” 家仁拿起一块蜜薯干塞到了弟弟嘴里，说了句公道话。 “那我回去和妹妹说，给你也绣一双靴子，但以后不用下厨给你做小食了！” “不!”猫哥儿下意识就拒绝了，脑袋摇晃的像拨浪鼓一样，惹得众人都是笑起来。 这就是个吃货，什么时候都改不了。 闹腾了这么半晌，家欢也带了伙计进来上菜了。 他笑的憨厚，同众人说道：“我做了一些拿手菜，还有两道最近推出的新菜，你们尝尝。 “若是不够，只管让人去灶间喊一声。” 猫哥儿跳过去，抱了家欢的胳膊，兴奋的同哥哥显摆。 “二哥，我们刚才大杀四方，哈哈，赢得特别痛快！我们给妹妹赢了两个铺子！” “哦？这是怎么回事？”家欢也是高兴，更好奇。 猫哥儿拉他坐下，噼里啪啦说开了。 家仁招呼众人也入席，古力还要退下，被他扯着也坐了下来。 李家对奴仆从来不会苛待，只要奴仆尽本分，更多时候都是把奴仆也当自家人对待。 智敏和修杰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并不觉得古力入席有什么不妥。 更何况，这就是庆功宴啊，方才古力最后那局绝杀，可是太精彩了！ 庆功宴，怎么可能没有功臣呢！ 卢综和贾旭性情随和，城府也深，就算不高兴和奴仆同席而坐，也不会表现出来。 郭文浩更没有意见了！ 他没有兄弟姐妹，甚至父母长辈都没有，家里四处都是冷冷清清。 这会儿置身在温暖的房间里，面前是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耳边是说笑打闹，他幸福的都有些恍惚。 哪里还会顾得上什么世俗规矩！ 规矩是重要，但他不需要规矩，只想贪恋眼前的温暖热闹！ 众人边吃边说笑，家欢听得兄弟们这般厉害，狠狠收拾了仇人，又扬名诗会，更是高兴了。 他特意敬了古力一杯酒，又吩咐灶间再做两个好菜送上来。 古力喝得几分醉，脸色有些红，也不那么拘谨了。 众人说笑，他也会掺和几句。 猫哥儿却是完全醉了，抱了酒壶，一边给众人倒酒，一边大着舌头说道：“今日真是痛快，哈哈，终于给妹妹报仇了！ “明日我就把家里老兵聚集起来，去刘家和王家讨要铺子。 “哼，他们敢不给，我就把他们家里砸个稀巴烂! “谁让他们跟着造谣，说我妹妹有福气了！ “狗屁的福气，就那些蠢货才相信，还要放我妹妹的心头……” 家仁听得话头不对，眼疾手快捂住了弟弟的嘴，然后同众人说道：“这小子喝多了，开始胡言乱语了。” 说罢，他喊了郑六、郑七扶着猫哥，去屏风里的床上躺着，醒醒酒。 智敏、修杰和郭文浩年岁小，没看出什么端倪。 但卢综和贾旭却对视一眼，心里疑惑越发重了。 李家疼爱康乐郡主，家仁兄弟把妹妹当眼珠子，这是他们都知道的。 先前城中流言郡主有大福气，郡主装病，流言才消退。 他们私下说起，还说李家有急智，应对的很是及时。 这一段，郡主也很少在外边走动，他们就当已经事情过去了。 可是听着猫哥儿方才的话头儿，好似和他们想的不一样啊…… 正这个时候，李震生和李老二都听说了诗会之事，赶了过来。 众人赶紧起身，邀请他们入席。 家欢也忙着要把酒菜换一遍，却被李震生拦了下来。 李震生说道：“不必惦记我们，我们不过是听说你们今日扬名诗会，过来道贺。 “一会儿，我们要回碎金滩，倒是你们好不容易聚在一起，若是没玩痛快，晚上可以住伯爵府。” 智敏和修杰立刻欢呼起来，他们正是贪玩的年纪，只要不回家，住哪里都好。 礼哥儿给爹爹和二叔倒了酒，免不得又把诗会经过说了一遍。 李震生和李老二眼见小子们眉飞色舞，心里都是羡慕。 这般张扬的青春，他们可是再回不去了！ 坐了小半个时辰，李震生和李老二就出城了。 家仁瞧着众人都是半醉，就告别家欢，带大伙儿去了伯爵府。 智敏、修杰和郭文浩不等洗漱完，喝口醒酒汤就睡着了。 礼哥儿也是醉眼朦胧，古力走路也晃来晃去…… 家仁就让小厮伺候他们去小睡，他则陪着卢综和贾旭喝茶。 卢综和贾旭趁着这个机会，就多问了几句。 卢综说道：“家仁，咱们也是多年好友了。郡主更是我们最熟悉喜爱的妹妹，若是她有什么事，需要我们帮助，你可一定不能客气。” 贾旭也是说道：“是啊，说起来，你们家里的事，我还不如宝珠妹妹知道的清楚，这算什么好友！” 三更奉上~~~ 第八百二十一章 这事确实不简单！ 家仁想了想，有些犹豫。 卢综和贾旭从那年南下泉州开始，就主动同他们兄弟走的近。 平日有事，他们也当真是全力帮忙，年节礼数也从来不缺半点儿。 两人行事和品性，更是周正。 方才猫哥儿说漏了几句，若是一点儿不告诉他们，好似把他们当了外人防备，寒了他们的心。 但此事涉及到吴家和皇后，家里又没拿到关键证据，也不好说太多。 万一传扬出去，一个诬陷皇后的罪名下来，李家就会处于完全的劣势！ 无法，他只能避重就轻说几句。 “其实也不是瞒着你们，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友，若是可以说，我一定会说。 “但这事涉及太大，我们家里也没调查清楚，所以，我也不好提起。” “到底是什么事？”贾旭听得更是疑惑了。 卢综也是变了脸色，猜测道：“难道郡主的病症还是没好，或者是被人下毒了？” 家仁怕他们越说越离谱，赶紧摆手阻止，“不，郡主很好，之前是因为流言，被迫装病。 “但，有人愚昧，以为郡主当真有大福气，想取郡主一碗心头血治病……” “什么？！” “心头血！” 卢综和贾旭惊讶恼怒的猛然站了起来，撞的桌子都在乱颤。 “到底是哪个畜生，脑子被狗吃了吗？这样的蠢话也相信？！”卢综气得脸色都青了。 贾旭也是咬着后槽牙说道：“确定背后之人了吗？实在太可恨了，必须把他碎尸万段！” 其实他们平日见到郡主的时候不多，但他们从李家得到的很多东西都是郡主准备的。 夏日的冰品和点心，冬日的新鲜果子和青菜，甚至是一些新鲜花样的小针线用物。 当然，家仁兄弟们用的是郡主亲手缝制的，送给他们的是李家绣娘缝制的。 但件件都式样好，绣图逗趣新奇，也是花费了心思的。 他们出身富贵，不缺这些东西，可难得的是这份真心。 自然，他们也经常寻找一些小姑娘喜欢的好东西，托付家仁回赠。 情分这个东西，就在这么你来我往中，更深厚了。 如今只要想想有人要把郡主那么灵动美丽的女孩子，杀了剜心，他们就忍不住暴怒！ 家仁赶紧劝着他们重新坐好，替他们倒了茶水，低声劝道：“你们别急，我们家里当然有所应对。 “但此事后边涉及太大，实在不方便说太多……” 卢综和贾旭都是皱眉，仔细想想，这事确实不简单。 堂堂郡主，背后是李家、刘家、温家，甚至还有手握兵权的新亭侯，可不是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敢觊觎的。 背后之人还敢动手……身份一定不一般！ 卢综沉默了一瞬，突然说道：“家仁兄，你们村里的张神医还在吗？ “别看我如今身体无恙，其实我是早产儿，胎里带了弱症。进京之时，我爹还嘱咐我要寻个好大夫，调养一下。 “我看你们村里的神医就不错，趁着最近有空闲，家仁兄能不能收留我几日？ “吃用倒不用如何多好，只不过住处要宽敞，我还有五十个护卫，肯定是要跟着我一起住到村里的。” 家仁愣了一下，忍不住就笑了。 卢综求医，调理身体是假，打算带着护卫住进村里保护李家才是真。 虽然侯爷、四叔和大勇叔都不在家，村里没有驻扎精兵。 但妹妹身边有冬梅和叶山夫妻俩，还有水灵和水云贴身保护，他们兄弟身边也都有出身郑家庄的小厮护着。 二村那些伤兵老兵，也能护着村子。 所以，算下来，其实家里不算缺人手自保。 但这样的时候，多一股力量做后盾，对家里人总是更安全几分。 “好啊，”家仁爽快应了下来，“不过，我们家里是住不下了，等我同跟奶奶说一声，看看怎么安排。 “估计有个十日半月，你的身体也就调理的差不多了。” “哈哈，那就说定了，明日我就登门了。”卢综一直羡慕李家热闹，对于即将到来的“同居”生活，很是高兴。 贾旭最喜欢凑热闹，眼见他们这般，也嚷着要掺和一脚。 左右大考推迟到明年春日了，他不用去书院，家里也不干涉他行事，索性他打着陪伴卢综治病的旗号，也在新村住几日…… 好友三人说了很久，天色完全黑透之后，灶间送了清粥小菜做宵夜。 正好，猫哥儿他们也都醒了，众人重新凑在一起，喝粥暖暖肚子。 待得吃饱喝足，猫哥儿他们也彻底醒了酒。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又活蹦乱跳折腾开了，要了果子、点心和小食，然后摆张桌子打扑克。 智敏和修杰淘气爱玩，早就和猫哥儿学过了，但郭文浩却是个生手。 幸好，礼哥儿、古力、贾旭和卢综，也开了一桌儿。 家仁被剩了下来，于是给师弟当个军事参谋，对战猫哥儿、智敏和修杰。 结果，一个时辰后，猫哥儿、智敏和修杰的脸上被纸条贴成了门帘一样。 郭文浩却只有下巴上一道“白胡子”！ 可谓是大获全胜，秒杀全场！ 猫哥儿三人嗷嗷叫着抗议，都说郭文浩肯定偷偷学过，却在这扮猪吃老虎！ 郭文浩被他们按在炕上挠痒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另一桌儿，倒是势均力敌，若是一定要分胜负，居然是礼哥儿脸上纸条最少！ 古力、贾旭和卢综也如法炮制，把获胜最多的礼哥儿掀翻，祭出了挠痒痒大法！ 礼哥儿被追着满炕爬。 大半夜的，一群“纸条怪”，大呼小叫，差点儿掀开了房盖…… 昨夜一场小雪落下，早起李家院子里，小厮们扛了大扫帚四处清扫，偶尔调皮，互相团个雪团丢几下，也是笑声一片。 他们来李家也有一段时日了，原本也是战战兢兢，低眉顺眼，但慢慢就发现，主子们当真是心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打骂他们出气。 更会给他们穿暖吃饱，晚上还有热乎乎的大炕可以睡。 这让他们终于安心下来，偶尔也敢露出几分孩子气了。 李老太穿了一件崭新的五福捧寿纹样的锦缎袄子从屋里出来，花白的发髻梳理的整整齐齐，脑后插了一根儿翡翠头儿金簪，看着很是干净利落。 第八百二十二章 丰厚奖励 她扶着常嬷嬷的手臂，站在廊檐下，眼见小厮和丫鬟们玩闹，也是忍不住笑起来，说道：“你看，还是家里孩子多了好，多热闹。” 常嬷嬷笑着回道：“老夫人说的是，等以后星星少爷和圆圆少爷长起来，家里就更热闹了。” 这时候，佳音带着水灵和水云从郡主府过来，见奶奶站在屋门前，就蹦蹦跳跳跑上前，夸道：“哎呀，这是谁家老太太，实在太漂亮了！难道是天上王母娘娘下凡了？” 李老太被孙女闹得脸红，抬手扶了一下簪子，嗔怪道：“多大的闺女了，居然还是一惊一乍的！ “这衣衫我穿着也不习惯呢，还是常嬷嬷一定要我这么穿，发髻也是她梳的！” 常嬷嬷是个圆脸老太太，笑起来特别喜气，这会儿就说道：“老奴瞧着老夫人的衣柜里那么多新衣衫，再不穿绸缎都褪色了，好说歹说才劝着老夫人这么装扮一下。” “对，就该这样！”佳音抱了奶奶的手臂，笑道：“以后嬷嬷就照着这样，每日都把我奶奶打扮的漂漂亮亮才好呢。” 说罢，她又吩咐水云，“看赏！” 水云立刻从袖子里拿个荷包，递给常嬷嬷。 常嬷嬷赶紧笑着接了过去，又恭敬行礼。 全家上下，最不缺银钱，出手最大方的就是郡主了。 她才来老夫人身边多久啊，已经得了三次赏赐了。 这也是她越发尽心伺候老夫人的原因。 不是她贪财，而是她的努力和用心，主子们都看在眼里了。 李老太帮着孙女扯扯衣襟，对孙女今日的装扮也很满意。 蜜合色宽袖绸缎小袄，衣襟和袖口都镶了白狐狸毛，衬着孙女的小脸更红润了。 加上头上的小金冠，耳上的小金坠子，怎么看怎么贵气，完全没有旁人戴金子那种炫耀和粗俗的感觉！ “俺家福妞儿今日也漂亮，一会儿吃过饭，陪奶奶在村里走走。听说你师父家的龙凤胎染了风寒，你大勇叔叔不在，咱们去看看！” 李太太嘱咐道：“再给两个孩子摘传葡萄，那个最水灵，发热时候吃着清凉。” “好啊，奶奶。”佳音一口应下来，嘱咐水灵，“一会儿你去摘葡萄，记得再加半篮子蜜桔。 “风寒吃橘子，好的更快!” 水灵也麻利，直接扭头就回去郡主府了。 很快，吃了饭，陶红英去了二村。 前年开酱菜铺子的时候，在那边建了个小小的酱菜作坊。 最近天气冷了，家家都爱喝热粥，酱菜需求量也大。 铺子生意好，时不时就要补货。 特别是辣白菜，这东西提前三五日腌渍发酵，滋味才最好。 今日，陶红英就要带着酱菜作坊的五六个妇人，多腌渍一些。 李老太和佳音去了蕙娘那边，佳音不仅带了果子，还翻了一些小时候得的小玩意儿，一并拎了过去。 龙凤胎病的有些蔫，但有佳音陪着玩耍，又吃了橘子和葡萄，眼见就精神起来了。 蕙娘熬的眼下青黑，见此也放了心，极力挽留老太太和佳音一起吃中饭。 李老太怕她累，不但没答应，还让常嬷嬷留下帮忙看龙凤胎，催着蕙娘去睡一会儿。 佳音扶着奶奶，说说笑笑刚到家门口，远处路上就行来一队人马。 祖孙俩都很激动，以为是北征军回来了。 结果人马到了近前，两人才发现是自家马车。 车门一开，扑通通跳出七八个小子。 李老太就忍不住笑了，问向领头的大孙子，“家仁啊，你们这是从城里回来的？” 家仁赶紧带着众人上前，一起给老太太行礼。 家仁笑道：“奶奶，我们昨日诗会之后就一直在一起玩耍，然后住在了伯爵府。” “好啊，左右你们最近也不用读书，多玩耍一下也好。”李老太赶紧招呼众人，“走，都进屋，外边冷。” 猫哥儿跑去拉了妹妹，心急献宝，“妹妹，我们给你赢了两个铺子，还是相邻的，你可以做生鲜买卖了！” 佳音听得一头雾水，毕竟昨日回来报信的人只说哥哥们要在城里住一晚，也没说诗会具体如何。 大伯和二伯回来时候，更是天色黑透了，吃了饭就各自去歇息了。 这俩铺子从哪里来的？ 难道是诗会的彩头？ 那这赌注下的也太大了！ 礼哥儿推了弟弟一把，嗔怪道：“进屋再说，别把妹妹冻坏了！” 众人呼啦啦进了屋子，也让清冷的堂屋，立刻热闹起来。 水灵和水云几个忙着上茶水和点心，直到所有人都肚里暖和起来。 佳音才问道：“昨日诗会好玩吗？”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立刻兴奋起来，你一句我一句，几乎是争抢着说了起来。 听得王胜和刘奎又跳出来蹦跶，李老太和佳音都气坏了。 再听说古力绝地反杀，把王家和刘家的铺子都赢了过来后，两人又惊讶欢喜。 李老太笑得拍手，“活该！咱们家也不是贪图那两个铺子，但就是该让他们长个记性！ “上次，在洛安的时候，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他们还不知道收敛，这下后悔也不成了！” “就是啊，奶奶！”猫哥儿是小孙子，这会儿凑在老太太身边撒娇，“奶奶，我们这么厉害，是不是该赏啊？” 李老太敲了孙子的脑门，笑道：“你就是不说，奶奶也不会亏了你们。说吧，你们想要什么？” “哈哈，我们要吃火锅，要喝酒！”猫哥儿得意坏了，“昨日在外边，不敢放开了玩耍，今日回家了，我们要喝个痛快！” 李老太哭笑不得，“家里也没人喜欢酒啊，你这个小酒鬼是随了谁呢？” 说罢，她望向了孙女，毕竟吃火锅要用到青菜之类，都要从孙女的暖房里摘取。 佳音当然不能小气，当即就让哥哥们去暖房里，随便摘。 猫哥儿欢呼一声，领着智敏和修杰，扯了郭文浩，就奔去了郡主府。 古力瞧出主子们有话要说，就要告辞回学堂。 佳音拦了他，说道：“过两日，刘家和王家的铺子交接过来了，你去看看，若是适合开生鲜铺子，就要尽早张罗起来了。 “到时候，一年的利润给你一成，算作你的奖励，你看如何？” 第八百二十三章 好心有好报！ 古力惊讶，没想到佳音会这么大手笔。 旁人不知道，他可太清楚了。 生鲜铺子若是开起来，别的不说，只售卖青菜和果子，一个月就轻松收入几千两。 一成利润听着少，但每月绝对可以分到几百两银子。 而且这是长期的收益，只要铺子开着，就不会断了收入…… 这可比一次奖赏要好太多了！ 他深深望了佳音一眼，然后低头行礼应了下来。 “谢郡主赏赐！” 佳音摆手，说道：“这是你该得的，回去同蒋先生说一下，然后记得回来吃火锅。” “是，郡主。”古力倒退几步，才扭身出了门。 李老太忍不住感慨，“这孩子真是不错，之前只看他行事稳重，打理铺子勤恳，没想到读书也这么好。 “早知道劝劝蒋先生给他销了奴籍，送去科考，说不定如今也是秀才了。” 家仁不想奶奶多说这些，就岔开了话头儿，说道：“奶奶，卢兄身体不太舒坦，要在村里住一段，请张神医调理一下。 “他带了不少精兵护卫，咱们家里住不开，奶奶看怎么安置一下？” 李老太赶紧望向卢综，满眼关心的上下打量他。 卢综今日穿了一件褐色隐花宽袖长袍，衬得他脸色确实有些暗。 李老太就心疼的直唠叨，“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呢？ “身体不好，就该早点过来请张神医看看啊! “你自己在新都，家里人不在身边，什么事就该自己多上心。万一病倒了，你父母听说，该多惦记多心疼啊。” 说罢，她就要让人去请张神医。 佳音学了这么久的医术，当然看的出卢综没有病。 再想想院子外边那五十精兵，都要一起住下来，她就隐约猜到卢综的好意。 于是，她赶紧拦了奶奶，说道：“奶奶，卢大哥也不是急病，不差这一会儿。 “等中午吃了饭，让大哥陪着卢大哥走一趟就好了，权当消食了。 “至于住处，卢大哥可以住义父那院子的西厢房，亲兵们住咱们家的罩房好了。” 李老太点头，“这样也好，罩房还有五间空着呢，倒也安排得下。” 佳音这才出去，喊了丫鬟小厮们去打扫罩房，安排被褥用物。 灶间也开始熬骨汤了…… 日头爬到正头顶的时候，猫哥儿几个才嘻嘻哈哈拎着篮子回来。 篮子里有各色青菜，当然果子也摘了不少。 陶红英在二村听到消息，也赶了回来，亲自做了几个爽口解腻的小菜。 老太太怕小子们拘束，把火锅儿摆在了叶家的厢房。 没有大人在，小子们也能放心疯玩儿。 就算喝醉了，还可以在西边耳房的温泉池子泡个澡。 虽然侯爷出征的时候就说过，院子随便李家用。 但佳音还是让冬梅把正房和东边耳房的温泉池子都锁了起来，定时打扫，留着义父回来时候，随时都能住的舒心干净。 这次若不是卢综来借住，他身份贵重，父辈同侯爷也有交情，佳音都不会这么安排…… 原本卢综治病不过是借口，结果下午去拜见张神医，还真被张神医诊出了一点儿隐藏极深的旧疾。 原来他小时候淘气，冬日落过水，虽然当时治好了，这么多年过来身体强壮，但其实还是落下了寒症。 若是不彻底调养一下，以后容易子嗣艰难。 这可把卢综惊了一跳。 要知道他可是卢家唯一的嫡子，开枝散叶、绵延子嗣，是他必须履行的职责。 幸好，这次来李家帮忙，居然查了出来，当真是好心得了好报…… 至此，卢综就住了下来，每日老老实实喝汤药，泡药澡。 贾旭当然要陪着卢综，偶尔回城里住一晚就罢了。 因为卢综的到来，卢家的五十人精兵三班轮换守着新村和李家。 这倒是让李家和村里人都安心很多！ 一晃儿就是四五日，家仁眼见王胜和刘奎还没送铺子的契书过来，就要进城去讨要。 结果，二村却来人禀报。 “大少爷，牌坊下来了一些人，要求见您和大老爷或者伯爷！” 家仁猜到几分，就问道：“他们可有通报姓名？” “说了，大少爷！他们说姓刘和姓王，嘴里喊着求见，但高抬下巴，怎么看怎么不像好鸟。”报信儿的老兵许是个好斗的，顺口又添了一句，“大少爷，要不要把他们打出去？” 家仁摆手，同奶奶说了一声，就要过去。 佳音不放心，裹了一件大红销金的斗篷，跟了上去。 贾旭和卢综听得消息，自然也要同行。 礼哥儿和猫哥儿更是不怕事大的脾气，飞奔在前。 卢家的精兵分了二十人，也紧紧护在后边…… 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没用一刻钟就到了牌坊下。 二村的老兵不知道刘王两家为什么登门，但每次这么多人找上碎金滩，都没好事。 他们已经有经验了，于是所有人都放下了活计，统统拿了趁手的家伙事儿聚了过来，隐约有把刘王两家围拢起来的架势…… 刘奎和王胜被打的鼻青脸肿，猪头一样狼狈。 这会儿，眼见老兵们如此，更是不敢说话了。 刘掌柜和王员外黑着脸，恨不得把两个儿子杀了吃肉。 原本，他们听说儿子在诗会以自己铺子为赌注，甚至还赌输了。 他们就气的厉害，但也没太当回事。 毕竟铺子不再两个孩子名下，他们就是不兑现，也没人敢硬抢啊。 结果，昨日墨梅先生等几位老先生亲自登门，要求他们兑现赌约，尽快把铺子给李家。 他们说遍了好话，诉苦求情，无论老先生怎么强硬要求，他们都没答应。 好不容易老先生们走了，他们都是松口气，以为事情过去了。 结果，下午时候，就有多家同他们有生意来往的突然断了合作。 直到今早，铺子就门可罗雀了，还有很多人聚在门前指指点点。 他们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孩子们闯下的祸，他们是抵赖不成了。 两家聚在一起，仔细商量了一下，最后定了个苦肉计。 然后把两个小子狠揍一顿，打算送到李家求情。 想必李家一心软，就不会揪着这件事情不放了。 毕竟谁家都有孩子，不过是闹着玩儿，随便许下的赌注，怎么能当真呢？！ 三更奉上~~~ 第八百二十四章 无“情”可讲! 可他们打算的挺好，到了路口，却被拦了下来。 无论他们顶着寒风，怎么磨破了嘴皮子，那些缺胳膊少腿的老兵，也不肯放他们进去。 他们不过是高声嚷嚷几句，就有无数人拎着棍子，握着柴刀聚了过来。 家仁和佳音等人从新村赶来的时候，刘家和王家人像缩脖鸡一样被围在中间，吓的一个个脸色比雪还白。 真是谁看了都觉得解气的程度！ 每个熊孩子背后都有个熊家长！ 王胜和刘奎固然可恨，但能教出他们这样的父母长辈，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家仁没有忙着去同两家人“讲道理”，而是看向身后的路上，家里的马车刚赶到。 水灵跳下车，笑嘻嘻说道：“小姐，坐在车里看吧，外边太冷了。” 不等佳音拒绝，家仁已经发话了，“福妞儿上去，还有卢兄和贾兄也避避风。 “在碎金滩地界，不用担心我们家吃亏。” 卢综和贾旭倒也没坚持，亲手扶着佳音上了马车，然后跟了上去。 马车里点了炭盆，烧的暖暖和和。 小桌儿上甚至还放了热茶和瓜子花生等零食。 佳音看的好笑，水灵真是太懂“吃瓜”的必备套路了！ 卢综和贾旭也笑了起来，一人抓了一把瓜子，然后凑到了窗边。 家仁这才带了两个弟弟上前，示意二村众人散开。 刘家和王家人松了一口气，赶紧行礼。 刘奎父亲是多年生意人，姿态放的最低，满脸讨好说道：“草民给李大少爷、六少爷、七少爷见礼了，今日登门打扰，实在是冒昧之极，还望海涵。” 王胜父亲叫王元中，是在衙门里讨生活的小吏，自认有两分脸面，只是拱手没有说话。 家仁也不耐烦同他们多缠磨，就摆摆手，开门见山的问道：“我们李家同你们两家没有任何交情，也就不必客套了。说吧，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 刘掌柜和王元中对视一眼，都有些不高兴。 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这李家小子根本不懂礼数，哪有把人堵在路口，直接说话的？ 难道李家连碗茶水都舍不得？！ 但是形势比人强，别人不让路他们也没办法强闯进李家去。 刘掌柜想想家里的铺子，就干咳一声，硬着头皮说道：“那个……李大少爷，前日墨梅先生的诗会上，我家小儿不懂事，多有冒犯，还望大少爷高抬贵手，不要计较。 “你们年龄相当，想必大少爷也明白‘年轻气盛’四个字，谁年轻时候都会做下一些荒诞之事。 “比如，拿着不属于自己的铺子做赌注……” 说罢，他就扯了刘奎上前，呵斥道：“还不给李大少爷跪下赔罪！ “你看看你，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若是有力大少爷一半的稳重，我也不用跟你这么费心了！” 刘奎脸色通红，不知是恨的，还是羞臊，但他还是跪了下来。 垂着头，很老实的模样。 王元中犹豫了一下，也把王胜推出去，一脚踹在王胜腿弯上，数落道：“蠢货！赶紧给李大少爷赔罪，说你以后再也不开这样的玩笑了！ “你一个读书的学子，花用都是家里的银钱，那个杂货铺子是家里唯一的产业一直在我名下。你居然胆大包天，擅自做主拿去做赌注！ “传扬出去，旁人该怎么说你？明白事理的人，会说你玩笑开过火了，碰到蠢笨的人，怕是还以为李家仗势欺人，强夺咱家铺子呢！” 不愧是府衙做小吏的，开口就会抓关键点。 王元中这几句话说完，王胜和刘奎就成了不懂事的孩子，而李家倒是成了仗势欺人！ 家仁冷笑，收了收身上的大氅，嘲讽说道：“王老爷和刘老爷就是舌灿莲花，也改不了你们想要赖账的事实。 “当日在诗会上，最后一场比赛可是王胜和刘奎坚持发起的，赌注的两间铺子也是他们极力主张加上去的。 “我们是被迫迎战，也拿了家里的仙客来做彩头儿。当时，有墨梅先生在内和数百客人作证，甚至立下了文书，白纸黑字，抵赖不得！ “即便这般，王胜和刘奎依旧钻了文书上的空子，强硬逼迫我们家的奴仆同他们比试，对仙客来志在必得，猖狂至极。 “结果，他们实在不成器，居然连我们家的奴仆都不如，输掉了比赛。 “愿赌服输，他们必须把赌注拿出来，交给我们，这是天经地义的！ “如今你们过来，一句孩子不懂事，就想把什么都揭过去，是不是太厚颜无耻了？ “若是我们当日输了比赛，你们如今怕是已经坐在仙客来的大堂里，等着当家做主了！” 王元中和刘掌柜都是脸色不好，恨得暗自咬牙。 若是他们的儿子赢了比赛，他们确实不会放过仙客来这个聚宝盆。 但如今是他们家里输了，他们当然无论如何也不想把铺子交出去！ 刘掌柜眯了眯眼睛，还是一副笑脸，做小伏低恳求道：“李大少爷，当日确实是我们家孩子不对，但你们都是同窗，开个玩笑……” 家仁摆手，眼神里都是鄙夷。 “刘掌柜，刘奎已经成亲生子了。我没听说年过二十，为人夫为人父，还能被叫做孩子的。 “那什么时候才是大人了，土埋半截或者盖上棺材的时候吗？” 这话可是够毒舌，众人都是听得忍不住哄笑起来。 有个络腮胡子的老兵跟着凑热闹，“哎呦，这么算起来，我也是四百八十个月的孩子呢！” 他的老兄弟也嗷嗷喊着，“那我是五百个月的孩子，谁来疼疼我这个孩子啊！” 众人笑的更是厉害，王家和刘家的人却脸色羞臊的红中泛黑！ 家仁也不理会他们，继续说道：“还有，以后不要说我和刘奎王胜是同窗。 “他们当初恶意算计我，想要毁掉我的科考之路，被发现之后，洛安书院已经把他们逐出院门，永不录用。 “所以，我和刘奎、王胜，不但不是同窗，还是仇人！ “以后你们两家还是不要拿‘同窗’俩字讲情了，就算我答应，洛安书院所有先生和学子都不答应！” 王中元还有几分傲气，听得实在忍不住，“李大少爷，说一千道一万，两个铺子都在我和刘掌柜名下，王胜和刘奎说的根本不算。 “你们的赌约根本不成立，我们家绝对不会为孩子们的玩笑，把铺子交出去！” 第八百二十五章 釜底抽薪！ 刘掌柜则继续苦笑着行礼，也继续着恳求，“李大少爷，我们两家都指望铺子活命呢。 “您就高抬贵手，把这件事揭过去吧，我们无冤无仇……” 猫哥儿在兄长后边，从头听到尾，早就没了耐心，这会儿高声骂道：“闭上你的狗嘴！真当你们做过的丑事没人知道吗？ “先前城里那些关于我妹妹的流言，你们两家都没少跟着添油加醋！ “你当我们家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啊？ “不过是没腾出手，收拾你们罢了！ “王胜和刘奎两个蠢货，主动送上门，逼着我们比赛，要赢我们家的仙客来，结果把自家铺子输了，这就开始耍赖了！ “你们可真是厚脸皮啊，什么时候城墙新建，都不用砖瓦，把你们脸皮糊上去就行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还敢找到碎金滩来，真是狗戴帽子装人呢！ “是我们李家的刀不锋利，还是觉得冬日不好挖坑活埋你们啊？” 他的话音刚落地，旁边的老兵们已经喝彩了。 相对比大少爷的以理服人，他们这些粗人更喜欢七少爷的开口就骂。 这才爽快，这才解气啊！ 老兵们纷纷举起手里的柴刀棍棒，高声吆喝。 “七少爷说得对，老子可是有几年没杀人了，这手都痒痒了！” “还是活埋吧，杀人太简单，没意思！把他们埋在土里，只露脑袋，憋上半个时辰，然后削掉一层头皮，那血能像喷泉一样冲到天上，老过瘾了！” “草，这法子好啊！赖赌账的玩意就该这么收拾！” 刘家人和王家人听得腿都软了。 有胆子小的，想想自己要变成血喷泉，已经扭头开始干呕了。 家仁眼见弟弟跃跃欲试，一副不怕事大的模样，也是头疼，赶紧把猫哥儿挡在身后。 对上刘家和王家这样的无耻之人，李家确实该强硬起来，但也不可做的太过。 若是刘家和王家被逼迫的太惨，传扬出去，怕是对李家的声名也不好。 说起来，世人也是愚昧。 有时候根本不看对错，不看谁占理，只会对更惨的一方报以同情，然后道德绑架强势的一方。 李家的目的只是拿回两间铺子，拿回他们应得的胜利品。 至于，刘家和王家，要收拾他们法子很多，不必都放在人前…… 礼哥儿猜到大哥的想法，就伸手扯了猫哥儿。 家仁这才对刘家和王家人说道：“刘奎和王胜是你们家中子弟，即便铺子不在他们名下，但他们既然拿出来做赌注，就要愿赌服输。 “而且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他们是孩子吗，孩子犯错，当然要你们做父亲的收尾解决！ “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家里收不到铺子的契书，你们就等着京兆尹的官差上门吧，咱们直接公堂上见，我们李家奉陪到底！” 说罢，他吩咐二村众人，“送客！” 老兵们立刻涌上前，推搡着刘王两家人往后退。 刘王两家人哪敢赖着不走啊，他们可不想做血喷泉。 就是有人不小心摔倒了，也迅速爬起来，跌跌撞撞逃跑了…… 卢综忍不住拍手，笑道：“对这样的无耻小人，就该这么教训！” 贾旭笑着点头，“当初诗会上，王胜和刘奎多嚣张，他们怕是没想到自己也有今日吧！” 佳音则推开门，喊了哥哥们上车。 马车掉头，拉着众人欢欢喜喜回家去了。 再说刘家和王家来时满不在乎，回去时候满身狼狈。 两家人好不容易跑到城门口，寻了个茶摊，喝杯热茶暖暖肚子。 结果刚坐下没一会儿，王家的小厮就找了过来。 一见王中元，小厮就奔到跟前嚷道：“老爷，您快回家看看吧，衙门来人了，把您的东西都送回来了，说您以后不用去上差了。” “什么？！”王元中彻底变了脸色，根本不愿相信。 老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他就是衙门里的小鬼！ 谁来衙门办事，别管背后什么势力，如何位高权重，都要打点他们这些小鬼儿。 少则一二两银子，多则五两或者十两，几乎每日都有进账。 商街上那个杂货铺子，就是他把零碎银钱积攒着，才买下来的。 方才被李家吓唬了一顿，他还想着，大不了铺子就给李家，只要有差事在，过几年总还能再置办一间。 没想到，如今居然被釜底抽薪了。 铺子没了，差事也没了，那以后怎么办？！ “李家真是太狠了，这是不让我们活命了！”王中元惨白着脸，恨得咬牙切齿。 王胜忍不住开口出主意，“爹，要不要去找舅舅想想办法……” 不得他说完，已经被老爹一个大嘴巴抽得摔倒在地。 “蠢货，你舅舅也是个开铺子的，有什么能耐！他想帮忙，昨天就来家里了，至于如今还没冒头吗？你还有脸说话，咱家就是毁在你手里了！” 王胜疼的脑子嗡嗡，也不敢再说话，心里无比的后悔。 早知道这样，他绝对不会在诗会上提出加赛的。 但说到底，还是李家可恶，兴许他们早就知道自家奴仆本事了得，还故意做出为难模样，引诱他上钩呢！ 其实，这可是冤枉李家了。 古力平日勤恳沉默，除了账册做得好，还真没见他有别的出奇之处啊。 哪里想到，这小子这次能一鸣惊人？！ 蒋先生那人爱玩爱笑，好似胸无大志，贪图享乐，但他对古力可是真心护着。 那日古力回了学堂，说起诗会，就被他狠狠训斥一顿。 这次是运气好，老先生考教的题目是他们平日讨论过的。 那万一是不熟悉的呢？！ 古力输了，岂不是连累主家的铺子都要丢了？ 实在太胆大，太冒险了！ 蒋先生亲自到李家赔罪，又给古力求了个差事，去附近州府的白云间分店巡查。 这一趟走下来，最少也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到时候，两家铺子已经交接完了，新都人也把古力忘到脑后去了…… 天黑时候，李震生、李老二和温先生从城里回来。 正好家里的晚饭刚刚端上来，大陶缸腌渍的酸菜如今吃着正好。 捞几颗出来切丝，再杀两只大鹅，咕嘟嘟炖上大半个时辰，就香气满院子。 待得装在雪白的瓷盆里，放在桌子中间，热气腾腾里，男女老少们都是笑开了脸。 李老太领着温夫人、陶红英、婉儿和文娟，佳音带着三个孩子，在屋里的炕上摆了一桌儿。 至于老少爷们儿，就在堂屋里吃上了。 这么好的菜，当然要喝酒了…… 第八百二十六章 有价无市 于是，猫哥儿乐颠颠端了酒壶，给爹和二叔的酒碗满上，然后也没忘给自己截留一点儿。 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李震生拍了儿子一把，倒也没拦着。 他常年在外走动，早年经历也是足够“精彩”。 所以，他并不主张把家里的小子养的太老实规矩。 否则，以后长大走出去，容易吃亏。 小子天性好酒，喜欢动手，好奇心重，这都是正常的。 年轻时候不能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等年岁大了，拖家带口，需要顾虑的事情多了，后悔也晚了。 家仁、礼哥儿和贾旭见此，也跟着凑热闹，倒了半碗酒。 反倒是卢综因为吃着调理身体的药汤，需要忌酒，只能啃着鹅肉解馋了。 李老二想起什么问道：“后院老爷子们那里，还有张神医那里，都送鹅肉了吗？” “送了！”猫哥儿赶紧应声，“二叔，是我亲自带人去送的，您就放心吧。 “咱家今日杀了八只大鹅，就是大勇婶子和刘叔家也都送了一盆。” 李老二这才点头，又问道：“听说，今日刘家和王家来求情了？” 家仁回道：“是啊，爹，这两家人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打着孩子玩笑的旗号，想把这件事揭过去，不愿给铺子。” 李震生听得冷笑，嘱咐道，“放心，今日我把他们家里剩下的生意断了，你爹把王元中的差事撸了，他们明日保管乖乖来送契书。” “真的？！”猫哥儿可是高兴坏了，“就该这么收拾他们！他们一口一个孩子不懂事，真是让人恶心。 “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自作聪明算计人了！” 礼哥儿也是说道：“刘家和王家这般耍赖，言而无信，就算不把铺子交出来，以后怕也没人敢和他们做生意了。” 家仁考量的更周全，“待得拿到铺子，咱们就准备一下，去拜见墨梅先生等几位老先生，宽慰道谢。 “为了帮咱们催债，几位老先生怕是没少跟着生气。” 佳音在屋里听了，赶紧说道：“哥，给几位老先生的谢礼，我来准备。 “暖棚里的盆花和果子青菜，随便找找就能凑一份谢礼，体面又不用花银子。” 家仁不同意，高声拒绝，“不用，我们去城里买谢礼就行了。 “你那暖房里的花草果子，都是你辛苦栽种的，自家吃就算了，不好每次都薅出来拿去送礼。 “再说，几位老先生愿意出面帮忙，是为了维护我们，自然要由我们掏银子置办谢礼。” 佳音却坚持，干脆从屋里抱了饭碗出来，凑到大伯和二伯中间坐下，说道：“大哥怎么还跟我客套上了，那两间铺子讨要回来，不是要送给我开生鲜铺子吗？ “那几位老先生就是在给我帮忙啊，当然要我出谢礼了。再说，几位老先生家里日子都不错，普通的谢礼，人家也不缺啊。 “若是送青菜果子和盆花，都知道是咱们家自己种的，他们肯定收的高兴又没负担。” 家仁想想，这话确实有道理，只能苦笑摇头，夹了一根鹅腿给妹妹，无奈应了下来。 “好吧，听你的。你这嘴巴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谁也说不过你！” 佳音一边啃着鹅腿，一边得意说：“我占理，大哥当然要听我的！” 众人都是跟着笑，转而说起分别拜访几位老爷子太惹眼，不如以伯爵府的名义，送帖子给墨梅先生。 由墨梅先生出面邀请另外几位老先生，到时候都在墨梅院见面最方便了。 这般，家里准备六份青菜果子和六盆花就行了。 六盆花，肯定品种品相都不同，具体怎么分配就交给老先生们自己决定了。 可以预见，那场面一定很热闹…… 第二日中午时候，李家和王家果然送了铺子的契书到碎金滩。 家仁坐马车同他们进了城，迅速换了名字，也上了府衙的档子。 于是，佳音名下的产业又多了两个新成员。 这简直天降馅饼！ 要知道商街上的铺子，如今比之刚迁都时候，可是金贵太多了。 可以说是有价无市！ 现在，李家没有花费一两银子，就得了两间，让听说的人都是忍不住眼红。 有人说酸话儿，话里话外都是李家仗势欺人。 但大部分人还是足够明理，愿意说句公道话。 因为那日诗会，可以作证的人实在太多了。 是王胜和刘奎非要自己作死，李家在被算计的情况下绝地反杀，情节比话本都精彩！ 如今刘家王家献上铺子，也不过是愿赌服输罢了。 众人更好奇的是李家那个小管事，真是深藏不露，居然做出那么好的文章，轻松获胜。 可惜，无论众人再好奇，再想一睹传奇管事的风采，也没有得逞。 因为古力已经被蒋先生安排的躲出去了！ 刘家和王家许是怕李家继续报复，又失去了差事和铺子在新都没法生存。 于是，他们两家迅速把铺子里的货品贱卖，拿了银钱，连夜拾掇细软，天亮就离开了新都。 两座铺子都锁了门，但具体怎么改造装修，还要等佳音决定。 为此，礼哥和猫哥儿特意在铺子耽搁了一上午，给妹妹画详细的结构图回来。 佳音想要按照前世的小超市那般装修。 宽敞安静，服务周到，打造一个高档的果蔬铺子，专门赚那些权贵富户的银子。 主旨，当然还是“劫富济贫”！ 之后的几日，她就一头扎到郡主府，开始一遍遍画规划图。 可惜，到底没有去铺子看过，怎么设计都觉得别扭。 一旦有哪里尺寸不对，或者模糊，还要让人跑去铺子实际丈量。 最后，就是最愿意出门的猫哥儿都累得犯赖了，“妹妹啊，咱们干脆把铺子租出去得了。 “否则你这生鲜铺子不等开起来，你七哥就要去见阎王爷了！” 猫哥儿靠在摇椅上，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 不想，李老太这会儿过来走动，进门就听到孙子这么说，气得直接拍了他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什么话都敢乱说！ “小心我哪日拿针线，把你嘴巴缝上！” 猫哥儿被打抱头鼠窜。 佳音却跑上前，笑嘻嘻抱了奶奶的手臂摇晃不停。 李老太太了解孙女了，不等她开口，就说道：“我不答应。” 佳音沮丧，越发撒娇摇晃奶奶，“奶奶不疼福妞儿了，人家还没说，您怎么就不答应！” 三更奉上~~ 第八百二十七章 伪装很成功！ “哼，你可是我带大的！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儿!” 李老太差点儿被孙女晃的发髻都散了，赶紧一手拢着，一手轻轻掐了孙女的嫩脸蛋，“说不行，就是不行！别跟我缠磨，就是不能让你进城！” 佳音泄了气，瘪着嘴巴，耷拉着脑袋，可怜兮兮的模样，就是发顶簪着的金翅蝴蝶好似都没了活力。 “哎，不去就不去吧。我知道奶奶是为了我好，但是…… “天天在家里圈着，好像笼子里的小鸟，没了自由，实在太可怜了！” 她说着话，嗓子都有点儿哽咽了，“要是以后总有坏人想要伤害我，难道我要一直躲在家里吗？ “一年、两年、五年还是十年，什么时候是尽头啊，那还不如不活了……” 李老太哪里受得了这个啊，当时就心疼了。 孙女从出生就被她捧在手心养到如今，要星星给星星，要月亮给月亮，什么时候这般委屈过啊！ 她也顾不得什么发髻了，一把搂过孙女哄了起来。 “俺家福妞儿哎，不哭不哭，是奶奶不好！奶奶不会说话，惹你伤心了！ “奶奶是为了你好，怕你出去遭了坏人的算计，你要是伤了一点儿，别说磕碰出血，掉根儿头发，奶奶都舍不得啊！” 佳音往奶奶怀里钻了钻，越发委屈哽咽了。 “我知道奶奶是为了我好，但我都在家里半个多月了，一步都没出去。 “我也不是为了出去玩，就是想去两间新铺子看看，以后修葺和经营都有管事呢，我肯定再也不去了，这都不行吗？ “我可以扮成丫鬟或者小厮，悄悄跟着哥哥们去一趟，也不行吗？ “再不然，我可以躲在车厢底下，偷偷进城……” 李老太本来还心疼的不成，结果听孙女越说越离谱，就醒过神来了。 果然，她把孙女从怀里扯出来，小丫头脸上哪有什么眼泪，纯粹的干打雷，不下雨！ 李老太真是气的哭笑不得，骂道：“死丫头，就知道跟我这个老太太耍心眼儿！” “嘿嘿，”佳音露馅了，赶紧傻笑着又换回了撒娇大法，抱了奶奶就不撒手，央求道：“奶奶，你就答应了吧，我真的不会闯祸的！ “我和郑七身形差不多，我就扮成他，两个时辰就回来了！” 猫哥儿平时和妹妹斗嘴最多，但对妹妹也真是疼宠。 这会儿他也凑上前，帮着一起求情，“奶奶，你就让福妞儿出去一趟吧。 “我和哥哥们都跟着他，让她假扮成小厮，一群十几号人，谁也看不出蹊跷，我们一起去一起回，保管不会有事。 “福妞儿从小什么都自己说了算，天天往外跑更是习惯了。总这么把她圈在家里，万一憋闷得病了，您又该心疼了！” 不得不说，最后两句话确实吓到李老太了。 先前孙女装病，虽然明知道是假的，但她每看一次，都会难过的吃不下饭。 根本不能想象，若是孙女真病了，她该怎么办…… 佳音眼见奶奶犹豫，立刻就跳了起来，“奶奶，你等一下，我扮成郑七给你看看。” 说着，她就跑回了卧室，钻进空间，迅速装扮起来。 内外时间差，让她很是从容，从头到脚都照顾到了…… 李老太本来没把孙女的小把戏放在眼里，结果门扇一响，她回身一看，就惊住了。 外边进来一个半大小子，灰色衣裤，身形消瘦，黝黑皮肤，加上走路时候，身子微微前倾，很是谦恭的模样。 乍一看，真是谁也不会怀疑，这就是猫哥儿的小厮郑七啊！ 只要再谨慎一些，肯定不会被人发现这是女扮男装。 “别说，还真是挺像啊！”李老太好奇之极，扯了孙女身前身后的打量，不停的问道：“你这脖子和手，怎么也黑黢黢的，是抹了锅底灰吗？” 佳音嘿嘿笑，得意的转了几个圈儿，趁机诱惑老太太，“奶奶，什么时候你空闲了，我也给你装扮成男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这几年杂七杂八的本事，可是没少学。 简单换个装，扮个小子，简直是小菜一碟。 她趁热打铁的说道：“奶奶，我和七哥这就陪您回老宅，若是路上别人发现伪装，我就不进城了。 “但若是没有一个人发现，就证明伪装很成功，不会被识破，您就准许我出门两个时辰，好不好？” 李老太被缠磨的无法，也是心疼孙女，就说道：“好吧，咱们这就回去。” 祖孙三人，简单拾掇了一下，就出了郡主府。 猫哥儿扶着奶奶走前边，常嬷嬷落后一步跟在后边。 佳音拎了一个篮子，篮子里装了两把儿小白菜，还有七八个梨子。 她微微弯着腰，走在最后。 这个时候，村里刚要吃午饭，各家妇人都在抱柴火，或者下窖掏个土豆白菜的。 偶尔看到李老太等人路过，有个妇人就停了活计，笑着打招呼，“老夫人，您这是去郡主那里了？” “是啊！”李老太笑着应了，“闲着无事，出来走走，整日都在炕上做针线，感觉身子骨都酸了。” 说着话，李老太又喊了佳音，“郑七，拿两个梨子给你王婶子。” 佳音赶紧上前，递上两个梨子。 那妇人很是高兴，又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梨子就跑回屋子给李老太端了一小盆芥菜疙瘩。 “老夫人，我听说咱们家里今年没腌芥菜疙瘩，您不嫌弃，就尝尝我们家的！” “好啊。”李老太让常嬷嬷接了过来，笑道：“我最近啊，早起喝粥还真是想吃芥菜丝拌辣椒油呢，结果你这就送来了，真是巧了。” 妇人高兴坏了，一迭声说道：“我腌了满满一缸，老夫人吃完了，就尽管让人来捞！” 又闲话儿几句，李老太一行就继续往家走。 迎面又遇到一个淘气小子，淘气小子端了一大碗的蘑菇炖小鸡。 见到李老太就上前行礼，不等她问询，他就说道：“老夫人，我家杀鸡了，我娘让我给赵爷爷他们送一碗。” “哎，乖孩子，这样就对了！当初咱们在路上逃荒，你们这些小孩子都是你赵爷爷他们看顾着，为此吃了不少苦呢。 “如今你们大了，也知道孝顺了，这是好事！” 李老太笑着拍拍淘气小子的后背，又喊着，“郑七，给牛娃儿拿两个梨子！” 第八百二十八章 街头偶遇 淘气小子乐的都要冒鼻涕泡儿了，接了梨子，行礼道谢之后就塞到怀里，然后鼓着胸脯端着小鸡炖蘑菇蹦蹦跶跶的跑掉了。 李老太等人被淘气小子逗得哈哈笑，一直进了老宅的门口，李老太才想来孙女还跟在后边呢。 确实没有一个人认出来！ 李老太不好说话不算数，只能说道：“想进城就进城吧，两个时辰一定要回来！” 佳音欢呼一声，就跳了起来！ 很快，家仁、礼哥儿还有卢综、贾旭都听到了消息，赶紧穿戴起来，准备跟车去做“护花使者”。 佳音又仔细修补了一下伪装，力求更逼真，这才跟着哥哥们上了马车。 为免被人看出破绽，她连水灵和水云都没带。 幸好家仁让郑三江跟在妹妹身边，叶山也跳上了车辕。 有他们寸步不离，就算被人发现，也不见得能伤害到佳音。 更何况卢综还带了二十个侍卫…… 马车一路出了村子，佳音好像出笼子的小鸟，把车窗推开一个小小缝隙，兴奋的张望个不停。 家仁和卢综几个都是看得笑起来，直到城门口，才算把她扯回来。 刘家和王家的铺子所在地段，不是商街中间最繁华的位置，但也不错。 从商街街头开始数，正好是第五家和第六家。 若在街口下马车，步行十几丈也就到了。 王家的铺子是一层，三间门面很是整齐，后边带了大院子。 平日能住人，也能存些粮油干货。 隔壁刘家的铺子却是上下二层，一楼卖布料，二楼是绣庄，可以定制衣衫。 二层楼占地比较大，后院免不得就要小一些，但也有灶间、水井还有三间正房，可以住人。 佳音原本想把两个铺子打通，一楼卖生鲜，二楼卖火锅或者烧烤。 但这会儿实地走了一圈儿，她又改了主意。 索性不如把三间铺子做果蔬专卖店，而隔壁的二层楼就改成烤涮一体的酒楼。 这样，果蔬专卖店夏日生意可能清淡一些，但冬日就会日进斗金。 烤涮一体的酒楼呢，夏日卖烤串和各种卤味、凉菜，冬日就是火锅或者烤肉。 无论冬夏，只要小风那个一刮，香味飘起来，肯定人人淌口水，银子就流水一样流进钱箱子了…… 家仁眼见妹妹站在院子里，流着口水傻笑，赶紧上前挡了她，小声问道：“福妞儿，想什么呢？赶紧丈量勘察，忙完咱们就回家。” 佳音赶紧抹了口水，四处瞧瞧，确实没有外人，就挽着大哥的手臂，笑道：“哥，这俩铺子以后肯定是咱家的聚宝盆！” 家仁忍不住笑妹妹财迷，但还是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纠正道：“这是你的聚宝盆，不是咱家的。 “这铺子落在你名下了，以后经营生意，我们也帮不上，赚回的银子，当然都是你的。 “你可别想又分给我们，自己留着，以后出嫁也可以放到嫁妆单子里。” 佳音笑嘻嘻，没有吭声。 铺子可以是她的，但赚了银子还是要给哥哥置办些好东西做谢礼。 没有哥哥们去诗会，就不会有这两个铺子啊。 不过，如今在外边，不好争论这些，有话回家再说也不迟。 卢综和贾旭也在四处转悠，耳边听着家仁兄妹说话，都是忍不住羡慕。 他们家里也有兄弟姐妹，虽说不曾互相坑害，但涉及嫡庶，涉及到家产，涉及到长辈们的偏爱……都有竞争。 争的多了，彼此之间就亲近不起来。 像李家兄妹这般，兄友“妹”恭，他们也只能想想罢了，根本达不到…… 足足费了大半个时辰，佳音终于把两个铺子都勘察清楚了。 她把记录的小本子塞到怀里，然后笑嘻嘻同哥哥们说：“今日让哥哥们跟着我挨累了，走，咱们回家吃饭，我亲自下厨做两个好菜！” 猫哥儿第一个欢呼起来，“太好了，我要吃肉！这几日我腿都溜细了，必须补补。” 众人都是哈哈笑，卢综开口抱打不平，“你那腿本来就细，可赖不到妹妹头上。” 家仁嘱咐郑六去拾掇马车，在铺子里看看，没什么遗漏，就带着众人走了出去。 佳音弯了腰，又变回了小厮模样，跟着哥哥们走在后边。 众人说说笑笑出了门，郑三江麻利的把两家铺子都落了锁。 街角那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惹得一群人围观，吵闹声音很大。 佳音一时好奇，站在台阶上就张望了两眼。 结果，她没看出什么热闹，倒是听见旁边有人小声问了一句。 “佳音姐姐？” 佳音惊了一跳，扭头一看，宝珠带了个丫鬟，居然就站在几步开外。 许是彻底认了出来，宝珠扔下丫鬟，惊喜跑上前。 她满脸惊讶的扯了佳音的手，压着嗓子问道：“佳音姐姐，你怎么扮成小厮了？我都差点儿没认出来！” 佳音大大翻个白眼，扭头看看四周没什么可疑之人，就扯了宝珠站在哥哥们身后。 她小声问道：“你还说我！你不也扮成小厮了吗？怎么回事，你也是偷跑出来的？” 宝珠傻笑，害羞的摸摸鼻子，“我娘不让我出来玩儿，我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扮成小厮，偷跑出来买点好吃的，然后赶紧回去，我娘就发现不了了！” 佳音看看四周，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就跟家仁说道，“大哥，回铺子再坐一会儿吧，这里人太多了。” 家仁点头，众人开了铺子门，又退了回去。 二层小楼的后院里，那三间正房靠近后边巷子，房子里桌椅板凳都被留下了，倒也能临时歇一歇。 佳音扯了宝珠的衣裤，满眼的无奈。 “你就是想假扮小厮，也扮的像一些啊。 “谁家小厮用绸缎做衣裤啊？ “还有，小厮有戴金耳扣的吗？ “小厮有这么白胖干净的样子吗？” 宝珠被她扯的有些痒，笑着躲来躲去，赶紧求饶。 “哎呀，佳音姐姐不要较真儿嘛，我就是出来玩儿，又不干坏事！ “就算旁人认出我是女孩子也没关系啊，光天化日之下，谁还能把我抓走啊？” 说罢，她就改了话头儿，问道：“佳音姐姐，我娘说你要在家里躲灾，你怎么出来了？我还想买了好吃的，让人给你送去呢！” 说完，她就抱了佳音撒娇，结果肚子却咕噜噜响了起来。 好像传染一般，佳音的肚子也随后叫了起来。 然后是猫哥儿的，礼哥儿的…… 家仁好笑，就道，“我看后巷那边有一排棚子都是卖小吃的，不如买几碗馄饨之类，先垫垫肚子。” 话音不等落地，院墙外就有人叫卖，“鲜肉汤圆嘞，刚包的鲜肉汤元哎！” 猫哥儿当时就跳了起来，嚷道，“我去买！” 家仁嘱咐道，“带上郑三叔，谨慎一些。” 今天两更，还是老规矩，明天四更补上，要开始加快节奏了，大纲有些乱，我要缓口气，整理一下。 第八百二十九章 将计就计 “知道了，大哥。”猫哥儿笑嘻嘻应了一句，不但叫了郑三江，就是郑六也被他扯了出去。 很快，他们就从外边回来了，抱了一摞碗筷，还有一大盆热腾腾的鲜肉汤圆。 一个个汤圆浮在汤水表面，又胖又圆，怎么看怎么馋人。 宝珠欢呼一声，就要上去帮忙，却被猫哥儿拦了下来。 他迅速指了一下外边，然后高声招呼道：“快来盛汤圆啊，哈哈，我要吃两碗，谁也别跟我抢！ “咱们赶紧吃，吃完把碗筷还回去，人家卖汤圆的嫂子，还在外边等着呢。 “这么冷的天，带着孩子，太不容易了！” 众人会意，都变了脸色。 礼哥儿赶紧说道：“你给钱了吗，一会儿多打赏一点儿！” “哎呀，这还用你说吗？只要好吃，把我荷包里的银子全给她们都行！”猫哥儿继续扯着脖子喊着。 这会儿功夫，佳音已经迅速盛了一点儿汤，简单验看之后，低声说道““汤里有迷雾草，是普通的m药，一刻钟才能见效。 “应该是仓促之间，他们准备不足，只能用这个。” 猫哥儿兴奋的一挥拳头，也是压低声音说道：“那卖汤圆的妇人一定是假扮的，我嗅着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道。 “被她扯着的小姑娘哭的厉害，她还说孩子闹着要吃糖葫芦，但谁家孩子闹人，是一边哭一边哆嗦的啊？！ “哼，还想骗过小爷，做梦去吧！” 若是平日，众人肯定要玩笑几句，但这个时候没人有这个打趣的心思。 大敌当前，到底是迎敌还是避开，它是个严肃的问题！ 家仁微微眯了眼睛，目光扫过屋里众人，还有院子里的卢家护卫，内心迅速盘算起来。 今日佳音扮成小厮模样来铺子溜达，是临时起意，所以，不可能是家里那边泄露了消息。 但李家之前赢得这两家铺子的事情却是新都人人皆知的。 吴家肯定在附近安插眼线盯梢了！ 方才铺子门口，宝珠意外认出佳音的那声“佳音姐姐”肯定是被人听去了！ 这里是闹市，又是光天化日之下，吴家也不敢派太多人过来，造成太大杀孽。 所以，吴家想出了下药这个烂手段，指望把他们迷晕，再带走佳音！ 否则真把事情闹大，吴家也怕不好收场。 毕竟他们这一行里，除了他们兄妹四个，还有贾旭、宝珠和卢综这个王爷世子。 想明白这些，家仁稍稍松了口气。 他摸了摸手臂上的弩箭，再看看郑三江和叶山，院子里的卢家护卫，他们足足有将近三十号人。 若是安排的好，绝对能把吴家的人留下！ 这般，就有人证在手，家里也不必再等下去了…… 家仁狠了狠心，飞快说道：“这个时候，躲也来不及了，咱们不如放手一搏。 “一会儿就装作在院子里吃汤圆，福妞儿和宝珠在屋里待着，猫哥儿去把人引进来，关门打狗！ “麻烦山叔护着福妞儿和宝珠在屋里，不到事情结束，你们绝对不要出来！” “另外，大家各自掐算好时间，选合适的位置倒下，等对方人手进来，及时反击，一定留活口。 “当然前提是注意安全，不要受伤！” 众人都是点头，神色激动的立刻行动起来。 礼哥儿麻利的把汤圆倒出去半盆，又把每个碗里装了一两个，捏碎，做出吃了大半的样子。 佳音想了想，她给自己和宝珠也各自盛了一碗，坐在桌边，半开门扇。 叶山躲在门扇后，贴在墙上。 除非进屋仔细查看，否则根本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很快，汤圆盆子被端到廊檐下，院里的护卫们也得了消息。 众人端着碗，分散在院子里，一边高声讨论着汤圆好吃，一边嚷着不够吃。 这时候，猫哥儿开了院门，笑嘻嘻招呼门外卖汤圆的妇人。 “嫂子，汤圆实在太好吃了，一盆不够吃，你不如把担子挑进来，给我们现煮现吃吧！ “我们都包下，你也不用到处叫卖了！” 那妇人迟疑了一下，好似有些犹豫。 但猫哥儿装作没有看到，一仰头把碗里剩下的面汤都倒进嘴里，豪爽的用袖子擦了嘴。 果然，妇人眼里闪过喜色，挑着担子，扯了傻呆呆的小丫头进了院子里。 众人见她进来，都端着碗笑嘻嘻夸赞几句。 妇人迅速扫了一圈儿，眼见人人都在吃着，包括那些侍卫，就愈发放心了。 她麻利的帮众人添汤圆，甚至往屋门口凑了凑，热情的问道：“我还带了甜汤圆，不知道贵人们要不要尝尝？ “很多夫人小姐们吃过，都很喜欢呢！” 屋里的佳音和宝珠正在说笑，看到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佳音就上前高傲的瞪了妇人一眼重重关上了屋门。 妇人有些尴尬，赶紧退了回去揽着小丫头，一副老老实实的样子。 猫哥儿好似格外喜欢那个小丫头，从荷包里摸出几文钱，招呼小姑娘过去，“小妹妹，来，哥哥给你钱，一会儿去买糖葫芦！” 小姑娘才四五岁的样子，神色痴痴的，一声不吭。 猫哥儿就问道：“嫂子，这孩子是不是哑巴啊？出生时候就这样吗，找没找大夫看过？” 妇人眼里闪过一抹焦灼，恨不得把猫哥儿嘴巴堵上。 但这样关键时刻，她又不好露出马脚，只能回道：“对，这孩子确实从小就不会说话。 “我也是为了给她筹银子治病，才出来做点儿小本买卖。” 说罢，她照着小丫头后背重重一推，小丫头就踉踉跄跄扑到了猫哥儿面前。 猫哥儿把铜钱塞给她，但他好似没稳当，一枚铜钱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墙角。 猫哥儿就笑嘻嘻的领着小姑娘去捡，结果刚走到墙边，猫哥儿的身形就有些晃悠。 他拍拍脑袋，懊恼道：“我怎么突然头晕呢！” 站在不远处的家仁许是想要去扶他，也踉跄两步，同猫哥儿倒在一起，有意无意的把小丫头压在了身下。 他们的倒下，就像开启了某个开关。 院里众人陆续摔了手里的碗，扑通扑通都摔倒在地，人事不知。 那妇人冷笑着挺直了腰背，从怀里拿出一个木哨子，吹了三下。 很快，院墙外就又翻进来两个身形魁梧的男人。 第八百三十章 天降援兵 一个做了卖炭人的打扮，身后背着个大柳条筐，半旧的衣衫上，甚至还带了黑色的炭沫子。 另一个则是腰上别着斧头的卖柴人。 两人容貌都很普通，若是走在街上，不会有人猜到他们真正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 两人来到妇人身边，飞速扫了一眼昏迷的众人。 卖炭人忍不住低声夸赞道：“行啊，母蝎子，干得好，这么容易就把这些蠢货放倒了！” 那个卖柴人显见更谨慎一些，他拿下腰侧的斧头，握在手里，“赶紧把主子要的那个丫头装进筐里带走，小心耽搁功夫，坏了事！” 那妇人指了指屋门，说道：“人就在屋里，你们去装，我把打掩护的那个小崽子料理了！” 说罢，她从担子里拿了匕首，就要穿过院子去杀小丫头。 小丫头大半身子都被家仁和猫哥儿“压”在身下，动弹不得，吓得只能拼命呜咽，说不出一句话。 卖炭人和卖柴人自然不会给小丫头求情，扭身走向房门。 就在两人的手快要碰到门扇的时候，妇人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不等他们回身去看，已有风声到了耳边，两人吓的头发倒竖，迅速往旁边躲去。 卖柴人显见身法更快，一个打滚已经躲倒了廊柱后。 但卖炭人就没这个运气了，肩膀被弩箭射中，鲜血立刻就流了出来。 他疼的闷哼一声，不管不顾，直接奔着院墙就想跑。 谁知，原本倒在路上的几个护卫已经跳起来，抽出腰刀，迎面砍了过来。 卖炭人在腰间一扯，看似普通的青灰色腰带，居然是一根软鞭。 他手下功夫也不弱，软鞭舞动的密不透风，一时让几个侍卫都近不了身。 甚至，拼着背上挨了一刀，也拉扯出空隙，跳上了墙头…… 眼见卖炭人就要逃出院子，几个侍卫急疯了，刚要冲上去追击，那卖炭人却惨叫一声，又从墙头掉了下来， 他的右边肩头和两条小腿，分别插着三把飞刀，刀刀深没皮肉之中。 侍卫们惊了一跳，一时间猜不到是谁帮了忙，但这不耽搁他们迅速上前卸掉了卖炭人的下巴，搜出了他身上所有武器。 另一边，卖柴人已经被郑三江和郑六逼到了角落。 家仁三兄弟按着手臂上的弩箭，随时找机会策应。 卖柴人气疯了，手下的斧头拼命抵挡，好不容易分神看了一眼同伙的妇人。 结果，妇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卸了手脚和下巴，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个差点儿被灭口的小丫头，则躲在一个侍卫身后，远远望着他，满眼都是仇恨！ 卖柴人心头一哆嗦。 那个真正卖汤圆的妇人，也就是小丫头的母亲，是他借口买汤圆，骗去暗处，然后被母蝎子一刀割断了喉咙…… 难道他也会是这个下场？ 今日就这么栽了吗？！ 他越想越不甘心，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瓶子，迎着众人就甩了过去。 众人警觉，猛然后退。 趁着这个空隙，卖柴人一拳砸开旁边的窗扇就要窜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窗里居然甩出一把匕首，还有一把药粉！ 卖柴人猝不及防之下，吸进一大口药粉，肩头也被匕首扎穿。 于是半趴在窗台上，进不去也退不出了！ 郑三江眼疾手快扯了卖柴人，三两下卸掉他的下巴，摸出毒牙…… 至此，三个敌人都顺利抓住活口了。 众人下意识望向窗口，宝珠正一脸懵的张着手，手上还沾了一些残留的药粉！ 贾旭气的开口呵斥，“不是告诉你躲好吗，你凑什么热闹？ “万一被伤到了，怎么办？” 宝珠嘴巴动了几下，打结儿的脑回路终于接了回去，她不服气的嚷了一句，“我是躲着的啊，但坏人要进来，我也不能干看着啊！” 贾旭还要说话，佳音已经把宝珠揽在了身边。 方才，她和宝珠听着外边打斗，实在惦记，就摸到窗边，想要点破窗纸，偷偷看两眼。 叶山拦不住，就守在一边。 哪里想到，她们刚到窗边，窗户就被砸开了。 叶山甩出匕首，是意料之中。 但宝珠也敢撒药粉，却是佳音也没想到。 她赶紧给宝珠塞了一颗解药，怕空气里残留的药粉把宝珠药倒了。 塞完解药，佳音还是忍不住埋怨道：“你真是胆子太大了，当初赖着我讨要药粉，居然用到这里了！” 宝珠也有些后怕，紧紧抱了佳音，圆滚滚的身子不停哆嗦着。 半晌，她才哽咽出声，“佳音姐姐，我以后再也不偷跑出来了。 “我没想到今天会遇到你，在门口……我不该叫你，我不知道会这样。 “就是很久没看见你，我太高兴了。 “我心里难受，我要保护你，就想着不让坏人进来……” 宝珠说的有些颠三倒四，但佳音却听明白了。 这个贪吃的胖丫头，只是天真了一些，并不蠢笨。 已经猜到了可能是因为自己意外叫破佳音的身份，才招惹了这场祸事。 她方才扬出了药粉，旁人都以为是碰巧。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一直把药粉握在手里，又一直挡在佳音前边，就想着帮忙抓人，弥补错误呢！ “傻丫头!”佳音揉揉宝珠的头发，“我扮成小厮跑来铺子，也没提前告诉你呀，突然遇到，你当然会打个招呼了。 “又不是你故意害我，我怎么会怪你呢，别放在心上。 “再说了，方才你也帮忙抓了坏人，足够将功折罪了！” “真的？”宝珠抹了眼泪，眼里重新有了光，问道：“佳音姐姐，那你以后还会给我送果子和点心，是不是？” 佳音听得哭笑不得，赶紧点头，“是是是，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哈哈，佳音姐姐最好了！”宝珠立刻换了笑脸，抱了佳音的脖子又跳又叫。 佳音被压的弯了腰，窗外众人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露了笑脸。 这个时候，院墙上突然跳上来一个半大小子，黑黢黢的肤色，眼珠子滴溜溜转着，扯着脖子往院里张望。 众人都被惊了一跳，迅速拿起武器就要聚过去。 那黑小子却用力摆手，喊道：“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方才那个逃跑的，就是我们帮忙拦住的。” 郑六听到这话，直接从房檐下窜了出去，辨认了半晌，他才惊喜喊道：“小三哥？！” 第八百三十一章 这个少年有点儿意思！ 那黑小子哈哈笑，更是得意，“小六子，你也太废材了！被人摸进了院子不说，还差点儿放跑了，你真该回去……” 他才说到一半，就看见冷着脸的郑三江也走了出来。 他立刻好似被掐了脖子的公鸡，所有话都憋回了肚子里。 郑三江扫了他一眼，淡淡问道：“郑一呢，你们都在一起？” 郑三赶紧点头，说道：“三叔，帮我们开开门吧，一哥和穆大哥都在外边呢！ “我们还抓到了两个‘舌头’，应该有用。” 众人听得眼睛发亮，“舌头”就是探子或者望风之人。 于是，院门很快被打开。 一个少年和一个半大小子，拖着两个昏死的人走了进来。 半大小子长得白胖，一张笑面，好似很敦厚的样子，但一双小眼睛精光四射，显然并不是如外表那样无害。 那个少年一身黑衣，身形消瘦，古铜肤色，眉眼俊朗，但时刻翘着的嘴角好像含着三分讥讽，七分桀骜。 他的目光像刀子一般锋利，扫过众人的时候，也没有收敛。 佳音挽着宝珠，站在哥哥们身侧，好奇的多望了少年几眼…… 少年许是有所觉察，目光随后就扫了过来。 佳音同他对视一处，在他眼底看到了冷漠和防备。 待得想要再研究一下，少年却转开了目光…… 半大小子自来熟的主动上前行礼，“各位主子，小人是郑一，之前和小三子一起被侯爷被派出去办差，今日刚回到新都。 “以后不会再出去了，就在家里伺候了。” 家仁望向郑三江，见他点头，就再无怀疑，说道：“辛苦你了，郑一，一会儿跟我们回家，你们以后的差事，家里会有安排。” 郑一和郑三都是乐颠颠行礼，退在一边。 这般，那少年就独自站到了人前。 他微微皱眉，吐出两个字，“穆珝。” 然后，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家仁。 家仁接过，只看了一眼就递给了佳音。 佳音前后翻看，也有些惊讶。 这令牌是新亭侯府的，而且还是为数不多的银牌！ 不是要事，不是可以信重的人，义父一般不会派发出去。 这少年到底什么身份，居然拿到了银牌？ 但她可不会傻傻问出来，只是笑着同众人说：“这是义父的令牌，这位小哥儿是义父的人手！” 众人这才知道，这叫穆珝的少年出自侯府。 少年对于出自侯府这个说法，稍稍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头。 家仁笑着说道：“穆珝，穆字为成熟的庄稼，有美好和谐之意，珝字为玉名，高雅纯洁，真是好名字！ “为你取名字之人，一定学富五车，对你也极看重。” 少年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微微低头，没有应声。 佳音想起义父还在外征战，就赶紧招呼道：“穆大哥，我义父不在侯府，估计还要一月才能回来。 “你若是不嫌弃，不如随我们回碎金滩吧？我义父在碎金滩也有院子，你可以先住那里。” 少年点点头，抬脚踢了踢地上的两人，说道：“这是食宿费。” 众人楞了一下，转而都笑了起来。 真是个有意思的少年…… 家仁原本还想派人去四周看看，能不能找到通风报信之人，没想到，援兵天降，帮了大忙。 他拱手谢过穆珝，又让人把那个伙计和管事薅起来。 郑三江打了一桶冷水，哗啦啦浇下去，两人当场就醒了过来。 他们一睁开眼睛，见得自己被这么多人虎视眈眈围在中间，吓得直接白了脸。 郑三江一人给了他们一脚，踹的两人都是满嘴血，掉出两三颗牙。 然后拿着匕首横在那伙计的脖子上，问道：“说，你们密谋什么了？” 伙计年岁小，当场就吓哭了，呜咽求饶，“呜呜，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各位大爷饶命啊！ “我就是隔壁的伙计，这个人给了我银子，要我看着这两间铺子，一旦来人就让我去报信儿！” 说着话，他又去扯那个管事，“你赶紧说啊，不怪我，我就拿了二两银子，我还给你！ “呜呜，我家还有八十岁老娘，你可别害我。” 但那个管事不知是胆子大，还是不敢说实话，始终不肯吭声。 家仁冷笑的逼问，“这人给你银子，恐怕不是要你只监视这俩铺子那么简单吧？ “若是我没猜错，他是要你监视着康乐郡主有没有登门！ “你方才在门外听到了‘佳音’俩字，便猜到郡主扮成了小厮，所以就跑去报信了！” 小伙计被戳穿了谎言，吓的缩了脖子，还想说什么，家仁却不耐烦听。 他直接吩咐郑三江，“这管事一定是吴家的，或者跟吴家有关系的！ “别让他们自尽了，都绑好带回去，慢慢审问。” 郑三江点头，三下五除二把人拾掇好，不但卸了下巴，嘴里还塞东西。 佳音看看天色，刚要说话，前边的铺子们已经被拍响了。 几个护卫立刻围了过去，不一会儿，居然引着李震生和李老二走了进来。 见得院子里这般模样，李震生和李老二也惊了一跳。 原本是听说家里小子们过来看铺子，他们才拐来凑个热闹。 但这会儿满院子的人，还有血迹，显见是出事了…… 待得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李老二就变了脸色，说道：“大哥，你先带孩子们回碎金滩。 “我要去调整一下之前的安排，尽早下手。 “吴家若是知道这里的事失败了，肯定会消灭证据灭口的。”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了。 家仁不放心，吩咐郑三江跟了上去，保证老爹的安全，也能帮把手。 众人也没再耽搁，又找了马车，迅速出门回家。 路上送了宝珠回贾家，贾旭到底舍不得堂妹挨训，也跟着一起下了车。 不说，李家众人进城一趟，满“载”而归。 只说，吴家院子里，吴大老爷左等右等都不见有人回来报信，心里就觉得大事不妙。 他砸了一套茶具，又背着手，满屋子走个不停。 实在忍耐不住，他派人去后门问询，结果守在后门的长随亲自回来禀报。“老爷，咱家的人手一直没回来。” 吴大老爷心里油煎一样焦灼，反问了一句，“当真没人回来？ “门外卖柴或者卖炭的人影儿都没有吗？” 长随低了头，小声说道：“确实没有。” 吴大老爷脸色更难看了，眼底甚至带了几分恐惧。 第八百三十二章 我们主家是碎金滩李家！ 今日接到消息太突然，机会难得，他脑子一热就想博一把，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这次，派出去三个人手，都是暗卫的主力，他们知道太多吴家的秘密了！ 家里铺子的管事也帮忙通风报信。 若是统统折损还好，若是被抓到一个活口儿就彻底完蛋了…… “夫人呢，赶紧去请夫人过来！”吴大老爷一迭声喊起来。 不等长随出门，吴夫人已经找了过来。 她进门就说道：“老爷，我怎么听说您没吃午饭啊？这可不成，身体重要。 “只要咱们闺女还在宫里做皇后，咱们家就什么都不怕。 “就算大理寺和刑部查出什么，顶多也就是罚点儿银子……” 可惜，她才说了一半，吴大老爷已经死死扯了她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问道：“那件事，你身边还有谁知道？” “什么事？” 吴夫人被问懵了，气得吴大老爷想把她的脑壳掰开搅一搅。 他咬牙切齿说道：“就是杀了康乐郡主，取心头血给皇后喝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 “啊，啊！”吴夫人终于反应过来，“只有孙嬷嬷知道！ “那日遇到老神仙的时候，就她在我身边了。” 吴大老爷立刻吩咐，“赶紧把她偷偷处理了，绝对不能让她多说一个字!” 吴大夫人惊了一跳，她一向倚重孙嬷嬷，这会儿听说要把孙嬷嬷杀掉，就有些迟疑。 “老爷，孙嬷嬷很是忠心，绝对不会背叛我……” “蠢货！”吴大老爷急的嗓子冒烟，呵斥道：“这件事马上就要暴露了，只有把孙嬷嬷杀了，才能保下你！ “一旦我被抓走了，你还能去见娘娘，帮我求情，否则咱们只有等死的份儿！” “啊！”吴大夫人终于知道事情严重性了，赶紧喊了门外候着的小丫头去找孙嬷嬷。 结果小丫头却期期艾艾说道：“夫人，方才孙嬷嬷说她侄儿出事了，她要出府一趟去看看，嘱咐我们帮她照应一下……” “什么？！”吴夫人惊得变了脸色。 吴大老爷立刻喊了长随，点了几个人手，带着小丫头直奔侯府后门外。 后门外是条小巷子，巷子里十几家小院子，住的都是侯府管事等的家眷，孙嬷嬷的侄儿也住在这里。 这小子来侯府当差不久，就迷上了赌钱，晚上聚众在花园小房里扔骰子，结果被发现，直接撵出了府。 他借住的院子里，那些人看在孙嬷嬷的情面上，不敢多得罪，但也不和他多来往。 长随带人找了过来的时候，院子里的人见他们如此气势汹汹，都惊了一跳。 妇人慌张往屋里跑，孩子们更是哭叫着四处躲藏。 长随被吵得头疼，高声呵斥一声，然后喊了一个男人上前，问道：“孙柱子和孙嬷嬷呢？谁知道她们在哪里，赶紧叫出来！” 院里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 长随恼了，逼问道：“是老爷要找孙嬷嬷和孙柱子问话，你们赶紧把他们叫出来，否则耽搁了正事，主子怪罪下来，谁也担不起！” 一个男人壮着胆子说道：“孙柱子每天神出鬼没的，大伙儿也抓不到他的影子啊。 “而且，昨晚他好像就没回来，至于孙嬷嬷，我们就更没看见了！” 有个孩子胆子大，突然从母亲身后探出头，嚷道：“我知道，孙嬷嬷跑出去了，我不小心撞了她，她还骂我兔崽子！” “她往哪里跑了？”长随赶紧追问。 那孩子指了指巷子外边，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清。 长随无法，赶紧带了人往外追。 可惜，孙嬷嬷早就走了，哪是他们能追的到啊！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会儿，孙嬷嬷和她的侄儿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一个马车里，颠颠簸簸出了城。 孙柱子被打的鼻青脸肿，孙嬷嬷却毫发无伤。 但若是有人能透视，绝对能看见她青紫色的肠子…… 方才，她听见人家捎信儿，说侄儿因为欠银子，被赌场的地痞打折了腿，急等着她去救命。 她就匆忙出府赶去，结果人家赌场根本没要银子，直接把她和侄儿都打晕了！ 再醒来，她们就在这马车上。 一个年轻小管事坐在车尾，守着车门，她就是想滚下去都不成。 她疯狂的挣扎、呜咽，可惜嘴里被塞了破布，一个字也说不出。 那年轻小管事不是旁人，正是郑禾。 许是瞧着孙嬷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就发善心劝了两句，“老太太，你就别挣扎了！ “有这力气还是想想自己干啥缺德事了吧，一会儿讯问时候，你早点儿交代，也少吃皮肉苦。” 可惜，孙嬷嬷不听劝啊，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嘴里的破布居然被她吐了出来！ 她干呕两声，立刻喊道：“我是江宁侯府的，你快放了我！你们要多少银子，我给！” 可惜，郑禾随手就把破布又放了回去，甚至用力塞了又塞。 孙嬷嬷差点儿被堵了喉咙，憋死过去。 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她就听郑禾说道：“我们抓的就是你，孙嬷嬷，吴大夫人的贴身嬷嬷。 “还有，多跟你说一句，我们不是赌场的，我们主家姓李，碎金滩李家！” 李家？！ 孙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心里全明白了…… 新村李家院子里，李老太正带了星星和月牙儿玩耍。 两个孩子穿的像棉球一样，胖乎乎的跑来跑去，很是可爱。 常嬷嬷护在旁边，不时搭把手。 婉儿和文娟坐在屋里，给孩子缝些小用物。 自从家里买了丫鬟婆子，她们身边都有人帮忙，也就不太做衣衫鞋子这类累眼睛的活计了。 文娟不时抻头望向院子里，生怕累到老太太。 婉儿轻轻拍着熟睡的儿子，小声安慰道：“文娟，你别担心。 “我是看着奶奶惦记进城的妹妹，中午饭都没吃多少，所以才请她老人家帮忙看孩子，占占心思。” 文娟脸红，回道：“我也知道，但奶奶在看孩子，咱们在屋里坐着，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踏实。” 婉儿看看日头，说道：“放心，妹妹她们应该快回来了！” 这话的话音不等落地，就有小厮从外边跑回来，“老夫人，郡主她们回来了！” 四更！昨天的欠债不上了，说话算话，就是更新晚了，让小伙伴们久等了。以后一定早一些！抱抱，笔芯！ 第八百三十三章 赏我们一碗饭吃吧！ 李老太立刻抛下两个小娃娃，快步迎了出去。 常嬷嬷赶紧喊了廊檐下的小冬和晚秋，把孩子抱进屋子，然后她几步抢上前，扶了李老太的胳膊。 佳音远远瞧着奶奶站在门口张望，不等马车停稳，她就第一个跳了下去，三两步冲上前抱了奶奶的胳膊，“奶奶，我回来了！” “臭丫头，真是不听话，撒出去就不知道回来了！”李老太仔细打量孙女，见她毫发无伤，也就放了心。 她还要再说话，就见大儿子坐在另一辆马车上，拐去了村后，马车后边还跟了十个护卫。 于是，她就惊讶问道：“你大伯是我往张神医哪里送人吗？你们进城遇到什么事了？！” 佳音生怕挨骂，大眼睛眨巴眨巴，赶紧岔开话头儿。“奶奶，这是小事，一会再说。 “倒是我们忙了半日，又急着回来，谁都没吃饭呢，简直要饿疯了，奶奶发发善心，先赏我们一碗饭吃吧！” 说罢，她就怪模怪样的捧着双手做讨饭乞儿模样，惹得老太太哭笑不得。 李老太一把拍下孙女的手，嗔怪道：“就会跟我打马虎眼，等你吃饱了我看你还能躲哪里去！” 嘴上这么说着，但她到底心疼孙女孙子们，赶紧喊了小厮去灶间吩咐一声，麻利的置办饭菜。 这几日天气干冷，家里人闲着无事，就开始包饺子了。 酸菜肉梭子馅儿、白菜猪肉馅儿、牛肉萝卜馅儿、羊肉大葱馅儿，总之家里人爱吃的，都包了不少。 天黑的时候，在院子里角落撑起木板，蒙上一层干净的大块油纸。 包好的饺子，过一遍冷水，哗啦啦洒上去，不过两刻钟就冻上了冰壳了，然后再放进干净的框子里。 这般，无论放上几个月，只要冰壳不融化，饺子就不会干瘪、不会变质。 像今日这样的时候，突然要准备饭菜，几十口子等着吃饭，这些冻饺子就派上大用场了。 灶间三口大锅，一口小锅，同时烧火。 两口大锅加水煮饺子，剩下两口，大的炖菜，小的炒菜。 没用上半个时辰，热腾腾的饭菜就张罗好了。 卢家的二十护卫端了两盆饺子，拎着一桶饺子汤，回东罩房吃。 剩下家仁他们，李老太心疼他们在外边冻了一日，于是做主把饭桌儿摆在了更暖和的东屋。 佳音怕挨骂，也笑嘻嘻凑到了桌子边跟哥哥们一起吃。 原本她还邀请了叶山、郑三江和郑六。 可惜，叶山和郑三江死活守着规矩，不肯上桌儿。 郑六则惦记着郑一和郑三，也不肯留下。 最后，他们都去灶间吃了。 倒是穆珝没有客气，家仁请了他，他就大大方方坐到了下首。 李老太最喜欢的就是孩子们聚在一起，大口吃饭了。 她笑呵呵端着盆子，眼见哪个孩子的盘子里空了，就赶紧添上一勺饺子。 佳音偶尔抬头看了一眼，差点儿没把自己呛到。 奶奶这般太像喂猪的妇人了，而他们就是那哼哼唧唧抢着吃食的小猪啊…… 李老太还不知道，她已经被孙女看透，依旧尽职尽责的在“喂猪”。 待得走到穆珝旁边的时候，她忍不住多添了两勺子，嗔怪道：“这孩子是被侯爷派出去办什么差了，怎么把孩子饿的这么瘦？ “趁着侯爷没回来，没有差事吩咐，赶紧在家多吃几顿饭，把自己养的胖胖的！” 穆珝盯着盘里满满的饺子，听着老李太心疼的抱怨，手下筷子迟疑了一瞬，转而又大口吃起来。 他上一次吃饺子的时候，还是他过生辰。 那时候母亲病的还没那么严重，于是亲自下厨和面、调馅儿，他吃了足足两盘子。 父亲怕他撑到，领着他在院子里散步，母亲就坐在廊檐下，一直笑…… 时隔几年，他又吃到了饺子，不是母亲包的，却因为老人家的唠叨，让他吃出了相同的味道！ 许是怕主子们觉得满桌儿的肉馅饺子，有些腻烦，灶间又送了几盘子现包的韭菜鸡蛋馅儿饺子！ 这样的冬日，绿叶菜本就难得，更何况还是新鲜的韭菜！ 猫哥儿吃了一个，就欢呼起来，“还是韭菜鸡蛋的饺子最好吃！” 众人听他说，筷子也都往那盘子里招呼。 佳音吃了一个，扭头见穆珝没有动筷子，就顺手给他夹了两个，劝道：“穆大哥，你快吃啊，再等一会儿，都被我七哥抢光了！” 猫哥儿立刻抗议，“妹妹偏心眼儿，大哥他们也都吃了，你怎么只说我一个！” 佳音飞快给自己抢了两个，才说道：“大哥他们四个人加一起，也没你吃的多！” “我吃的多怎么了，吃再多我也不长肉！”猫哥儿得意的摇头晃脑，吃的越发飞快。 佳音瞬间扎心，嘴里的饺子也不香了，直接败下阵来。 她虽然身形抽条，长高了，变瘦了，但平日还是要有意控制饮食。 因为她如果吃的太多太油腻，还是会长肉。 为了漂亮衣衫，为了脱离小胖妞的行列，她舍弃了无数美食…… “奶，你看我七哥了，他欺负我！”佳音委屈的抱了奶奶告状。 李老太就瞪了孙子给孙女撑腰，“别听你七哥胡说，俺家福妞儿才不胖呢！ “多吃一点儿，正长身体的时候，万一耽误长个子，以后该后悔了。 “你七哥是嫉妒你，他就是瘦成猴子也没用，也不能穿漂亮裙子！” 众人都是忍不住看向猫哥儿，脑子里描绘着他穿裙子的模样，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猫哥儿已经对奶奶的偏心习以为常了，摊摊手表示无奈，就继续把筷子甩到飞起。 很快，盘碗光光，众人也吃饱喝足。 佳音有些惦记卖汤圆的小丫头。 吴家的杀手想用这孩子做幌子，又怕这孩子乱说话，就给她喂了哑药。 她在铺子里就给小丫头诊脉了，实在没有把握。 所以，方才就让大伯一并把这孩子也送到张神医那里去了。 虽然这孩子和她的母亲都是吴家那些杀手残害的，但论起根由，还是要落在她身上。 更何况她还学了医术，于公于私，她都不能视而不见。 起码，要帮这孩子治好嗓子…… 第八百三十四章 男女有别 这般想着，佳音换回衣裙，就要去村后看看。 家仁和穆珝正在院子里说话，眼见妹妹从后院转出来，就笑着招呼了一声，“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穆珝闻声望过去，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先前那个机灵古怪的“小厮”，摇身一变，已经是个美丽少女了。 一身杏子红的小袖妆花缎短袄，配了银白色折枝花的裙子，罩着玫瑰色茧绸面子银鼠里子的披风。 乌黑的头发，简单绾起，插了一支虫草珍珠簪，小巧的耳垂上坠着碎珠金丁香，衬得她越发肤色雪白，眉目如画。 行走间，腰上坠着的五彩蝴蝶宫绦和翠玉环微微晃动，裙下的鹿皮小靴子若隐若现…… 穆珝慢慢低了头，脑子里突然冒出两个词。 豆蔻年华，钟灵毓秀…… “哥，我要去张爷爷那里看看，院子里这么冷，你们怎么不进屋去说话？”佳音走到跟前同哥哥说话。 家仁就说道：“我一猜就知道你要去张神医那里，左右无事，陪你走一趟吧。” “嘿嘿，大哥最好了。”佳音上前挽了大哥的胳膊，同穆珝点点头后就往外走。 水云、水月和郑三江，一起跟在后边。 穆珝慢慢走在最后，眼见他们走远，才进了隔壁叶家的院子。 叶山和冬梅收拾了一间厢房，见穆珝进来，叶山就笑道：“小穆，以后你就安心住在这里，侯爷再有一个月也该回来了。” 穆珝拱手道谢，“谢谢山叔，梅姨。” 说罢，他又撩开自己左袖子，露出手肘附近的梅花胎记，想同两人证明一下身份。 叶山和冬梅都看的笑了起来。 叶山拍拍他的肩膀，说道：“你不必如此，我们知道你不是旁人假冒。 “你的身世来历，之前侯爷同我们详细说起过，还亲笔画过你的小像，我们不会认错。 “否则之前在铺子遇到，我也不会让你跟车回来，以后别拘束，当这里是自己家。 “待得侯爷回来，自然会给你安排差事。” 冬梅也是笑道：“这几年，你在外边定然是没少吃苦，如今也算到家了。 “你就放心住下来，想吃就吃，想玩就玩，若是平日能帮我们照看一下郡主就更好了。 “李家的主子们都很和善厚道，郡主更是极好的人，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说着话，她就塞给穆珝一套新袄裤和中衣，又说道：“右耳房有温泉，你去洗洗，早点儿睡。 “等这两日有空闲，我再给你多做几套衣衫鞋袜！” 穆珝再次道谢之后，冬梅就扯着叶山出去了。 屋里突然安静下来，穆珝放下袄裤，躺在炕上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值冬日，村里的乡亲难得清闲，但又闲不住，于是扫雪就成了最好的活计。 不但不会太累，老少爷们儿聚一起还能边干活边说笑。 所以，即便最近风雪很勤，村里的大路小路也依旧一点儿积雪都没有。 几人刚拐到后街，就遇到了村长和赵叔他们在路上溜达，免不得要闲话几句。 村长见左右无人，就小声问道：“郡主，我看大老爷又往张神医那边送人了，是那件事有进展了吗？” 佳音轻轻点头，简单说了几句，“是啊，村长爷爷，我大伯二伯忙了很久，总算要差不多了。 “您老人家别担心，只要护好村里，别让坏人钻了空子，很快这事就过去了。” “好，好，那我们就不用担心了！”村长松了一口气，“再有俩月过年了，咱们也不求别的，都平平安安的，团团圆圆的儿就行啊。” 又说了几句村里琐事，辞别村长他们，兄妹俩就往村后去了。 结果刚到张神医的院子门口，里边就传来一声惨叫。 家仁立刻捂住了妹妹的耳朵，心里后悔极了。 早知道审问开始了，他就该一个人过来的。 万一吓到妹妹怎么办？！ 佳音倒是好奇，有些跃跃欲试，想进去看看，但又有一点儿害怕。 于是，她就翘着脚往院里张望几眼。 许是听到动静，李震生很快就走了出来，眼见侄女在门口，他就狠狠瞪了侄儿一眼，低声埋怨道：“带你妹妹过来做什么？女孩子胆小，万一吓到晚上睡不着，看你奶奶不骂你！” 家仁苦笑道：“大伯，是我欠考量了。 “我以为还没开始，而且妹妹惦记那个被毒哑的小丫头，我就陪她过来了。” 李震生冲着院里摆摆手，守在门口郑禾不知道冲着屋里说了什么，屋里立刻没了动静，家仁这才放下了双手。 佳音得了自由，立刻问道：“大伯，张爷爷怎么说，小丫头的嗓子，张爷爷有把握治好吗？ “可需要什么药材，我那里都有。” 李震生点头道，“张神医说有八成把握，他已经给小丫头扎了针，一会儿还要熬药喂药。 “具体能不能彻底恢复，还要过几日才能知道，你若是不放心，可以留个人手帮忙照看一下，跑腿回去找你去药材也方便。 “而且，张神医这里没谁会带孩子，今晚……也有点儿忙。” 佳音看向水灵和水云，水云立刻站了出来，说道：“郡主，我来照顾小丫头吧。” 佳音点头，水云脾气好有耐心，还做得一手好饭菜，留下正合适。 李震生立刻开始撵人，“家仁留下，福妞儿赶紧回去歇着，记得把礼哥儿和猫哥儿叫来。” 显然，他是想趁着这个机会让家里小子们练练胆子，也让他们参与进来，为保护家族尽份儿心力。 不得不说，李震生完全继承了老太太的双标。 侄女就是宝，最好世间任何黑暗和脏脏都不沾边儿，只活在光明和美好里就行。 但儿子和侄儿，必须扔进黑暗和肮脏里打几个滚儿，美其名曰锻炼…… 佳音带了满心被偏爱的喜悦和滚烫，赶紧回家了。 走到门前时候，正好见到陶红英从二村回来。 她就冲过去抱了老娘的胳膊，笑嘻嘻说道：“娘，你知道吗？投胎到咱们家，真是太幸运的一件事了！” 陶红英被闺女迎面一记马屁，拍的有些晕乎乎，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娘，您也太小看您闺女了！呜呜，可怜我正感动呢，您就这么打击我，我伤心了！”佳音不依不饶，抱了娘亲撒娇抗议。 第八百三十五章 必须讨个公道！ 陶红英哭笑不得，拍了闺女的脑门儿，“都多大的闺女了，还没有星星和月牙儿懂事呢！” 但嘴上这么嫌弃，她又蹲下身，笑道：“来吧，娘背你走几步，哄哄你就不伤心了。” 佳音立刻跳上了老娘的后背，搂着老娘的脖子，欢快踢蹬着小脚儿，“我娘最好了！” 陶红英往上托了托闺女，笑着叹气，“娘真是有些背不动你了，你爹若是在家就好了。” 佳音低头看着老娘的发髻里居然有了几根白发，就收了笑，鼻子忍不住发酸。 她们这个小家就四口人，爹爹在外征战，哥哥下落不明，她这个闺女又整日闯祸惹麻烦，想必老娘心里很不好过吧。 但她还是每日风风火火，孝顺老人，照顾孩子，当家理事…… 佳音赶紧挣扎着从老娘背上下来，然后转到前边，极力背起了老娘。 “娘，我也背你一段儿！” 陶红英不知道闺女心疼她了，哈哈笑着半趴在闺女背上，“行啊，娘也享享福！” 其实，佳音的个子才过娘亲的肩膀，陶红英也就两只胳膊圈在闺女肩膀上，走路还是要靠自己双腿。 娘俩就这么嘻嘻哈哈闹着，像连体婴一样进了院子。 李老太、文娟和婉儿坐在堂屋里，见得这般，都是忍不住跟着笑。 李老太借机撺掇两个孙媳妇儿，“你们可得赶紧努力，怎么说也要给自己生个闺女啊。 “你们看闺女多贴心，还能多陪着娘亲，这要是淘气小子，早就跑的没有影子了！” 婉儿和文娟都是红着脸点头，心里的滋味是幸福又复杂。 放到旁人家里，不顾媳妇儿身体，拼命催生的长辈，都是盼着生小子。 也只有他们李家从老到小，都心心念念盼着生闺女…… 当晚，夜色黑透的时候，李老二和温先生一起从城里回来。 随后，李震生带了家仁三兄弟也进了院子。 众人洗漱换了干净衣衫鞋袜，这才聚在堂屋里吃饭。 温夫人知道白日出了事，心里惦记，让琼嫂子和田嬷嬷照看着月牙儿，她也过来听几句。 李老太等人已经吃完饭了，这会儿坐在东屋说话。 直到李震生等人吃完饭，饭桌儿撤去，重新上了茶水果子，众人才聚在一起。 猫哥儿抱了果盘，大口吃橘子。 佳音瞧着他脸色有些不好，也没拦着，反倒又让水灵去后院取了几个雪梨给他。 李老太忍了小半日了，这会儿总算可以问几句，“震生啊，这些孩子怕我担心，怎么问都不肯细说。 “白日是不是又有人对福妞儿动手了，你们把坏人抓回来了？” 李震生点头，尽量说的轻松一些。 “娘，您放心，这些孩子们聪明着呢。有人假扮卖汤圆的妇人，想要下毒，被孩子们早早发现了蹊跷，又设计把吴家的人手抓住了。 “而且，碰巧郑家的郑一和郑三，还有穆珝，刚从外边回新都，也帮了一把手，很是顺利。 “先前吴家算计福妞儿，咱家没有足够的证据，如今可是不犯愁了，明日就能去皇上跟前告状了。” 李老天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这可真是太好了，这些日子把福妞儿圈在家里，孩子憋屈，我也提心吊胆。 “如今有了证据，吴家赖不掉了，家里也不用时刻防备了！” 说完，她又皱了眉头，嘱咐道，“就是去皇上跟前告状，你们还是要多想想，把握一下分寸。 “对于皇上来说，皇后和吴家再不好，也是他的发妻和岳父一家，若是事情闹得太大，多少都会损了皇上的颜面，皇上不会高兴。 “但咱家也不是要皇上为难，只是必须讨个公道，必须让任何人不敢再欺负福妞儿就行！” 众人听得出李老太话里的顾虑。 毕竟，李家出身太低，皇后和吴家这样的人物，以前听都说没听说过几次，更别说还要为敌了。 但皇后和吴家实在欺人太甚，李家要保护孩子，要惩治仇敌，告状这一步也是不得不走！ 李老二赶紧说道：“娘，您放心，我们心里有数。 “我方才又带了两个人证回来，都是吴大夫人身边伺候的，问出很多重要消息。 “不但能钉死吴家的罪名，还能把咱家摘出来，皇上肯定不会迁怒咱们家，说不定还会有赏赐呢！” “是吗？”李老太听着惊喜，“那可太好了，咱家不要什么赏赐，只要安生过日子就成。 “说起来，摊上吴家这么一个妻族，什么都帮不上忙，还各种扯后腿，皇上怕是也头疼呢……”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纷纷点头应和。 “是啊，当初吴家那小子不愿去保家卫国，皇后的祖父拼死进宫求了赦免。” “吴家老少都是虚职，真是文不成武不就，一群酒囊饭袋。” 又说了几句闲话，众人把老太太哄得乐呵呵的，就让婉儿和文娟陪着老太太去后院歇息了。 但陶红英、温夫人还有佳音，却留下来。 李震生和李老二这才把手里所有掌握的证据摊开来，众人集思广益，商量明日要怎么告状。 就像老太太说的那般，李家的诉求是惩治吴家，最好是能把王家这个幕后黑手也扔出去，吸引皇上的怒火。 但同王家合作的那个深宫里“同伙”，李家不想沾手。 甚至，他们最好还要装作不知道…… 侯爷没在家，只凭李家的力量还是太单薄了。 而且，涉及到皇权争斗，一不小心被卷进去，李家就再无宁日了…… 不说李家这边如何商量，只说深宫里，隔了大半日，皇后终于接到家里的消息了。 她气的狠狠扯了手里的帕子，骂道：“这么大的事，怎么才送消息来？” 贴身伺候的宫女心里发苦，也不敢辩驳。 吴家正在被大理寺和刑部调查，闭门思过，哪里还有当初的威风啊。 而且皇后一直没生出皇子，外边又处处是立太子的传言，宫里人人都在巴结贵妃母子，哪里还会把皇后和吴家放在眼里？！ 吴家能把消息送进来，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挑拣快慢的道理啊…… 可惜，这话也不能对皇后说，只苦了她们这些奴才。 幸好，皇后惊恐于事情败露的消息，什么都不顾得了。 她满屋子走了多少圈，最后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自保！ 三更奉上，宝子们这本书180万字了，到了最考验花花笔力的时候，明后天是周末，花花申请一下双更，因为要把以后的大纲细刚都安排一下，码字才会更顺利啊。多等花花一下下，周一照常开始三更，敬请期待后续情节哦，笔芯！ 第八百三十六章 皇后的病根儿找到了！ “去叫太医，本宫头疼的厉害！”皇后直接躺在床上，双手扶着脑袋，眉头紧皱，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 那宫女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抹无奈，“是，娘娘，奴婢这就派人去太医院。” 皇后摆摆手，没再说话。 宫女迅速倒退出去，彻底松了一口气。 别管主子这装病的招数有用没用，她不被迁怒打骂就好…… 可惜，太医院的值班太医就没这么幸运了。 这一段时日，皇后天天喊着头疼，查又查不出病因，他们也不能说没病。 最后只能每次都开些温补的方子，指望皇后哪天良心发现，不再扯着他们看诊当借口…… 照理是一番望闻问切，开药，熬药。 皇后脾气上来，泼了太医一身的茶水，中气十足骂了小半个时辰，才算安静下来…… 大半夜的，坤宁宫折腾这么热火朝天，四处点着灯笼，在偌大的皇宫里，就像靶子一样明晃晃，想不注意都难。 而皇宫里，别说人，就是一缕风都是领着月银，兼顾捎带消息的好手。 只要是宫墙之内，别说是不起眼的老鼠洞，都别想藏下什么秘密。 于是，坤宁宫的皇后不等把药汤吹凉，各宫的主子们已经听说的清清楚楚了。 有妃嫔躺在被窝里，小声同贴身伺候的宫女骂着。 “咱们这个国母娘娘，也不知道脑子丢到哪里去了，真是一日蠢过一日！ “以前，她顶多是傲慢了一些，如今又添了一个‘蠢’字。心心念念想生皇子，折腾的恨不得外边街头的老狗都知道。 “结果，还天天嚷着病，天天把药汤当水喝……什么好身体这么祸害下去，也别想生出孩子啊。” “娘娘说的是，坤宁宫里都是药味，谁走到那里都恨不得绕路！”贴身宫女笑道：“不过她蠢一些也是好事，这般皇上才能发现主子聪慧贤良，多来陪陪主子呢。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主子都抱上小皇子了。” “呵呵，真是这么个道理。睡吧，听说皇上最近有些咳嗽，明日炖一盅雪梨送去。”妃嫔美滋滋的盘算好，就心满意足的睡去了。 但前边御书房里，皇上穿着明黄色的寝衣，手里握着书，眉头却是紧紧皱着。 “皇后又叫太医了？这次又是因为什么？”皇上很是不耐烦。 毕竟，好好的日子不过，天天求医问药，谁听了都觉得晦气。 易总管小心翼翼给皇上倒了安神茶，说道：“听说还是头疼，太医开了方子，想必这会儿皇后娘娘已经喝了药，睡下了。” “哼！”皇上冷哼一声，扔了手里的书，低声骂道：“是药三分毒，她一连喝了几个月，这是要把自己毒死不成！” 如今朝中时不时就有立太子的苗头，他暂时还能压制。 一句龙体康健，春秋正盛，就能让所有人闭嘴。 但若是皇后把自己折腾死了，到时候肯定又有人闹着立后。 而新皇后的孩子就是嫡出，太子的不二人选…… 免不得又要一场血雨腥风，朝堂动荡！ 皇上越想越烦躁，吩咐道：“明日召太医院医正到坤宁宫，给皇后好好诊治一下，最好找出真正的病根儿，别让她胡乱吃药了！” 易总管赶紧应下，伺候着皇上喝了安神茶，就歇下了。 主仆两个都没想到，第二日一早，不等医正迈进坤宁宫，皇后的病根儿就找到了…… 皇上坐在桌案后，眼见赶来拜见的李老二和佳音，很是高兴，招呼道：“福妞儿可是有很久没来看朕了，赶紧平身！” 佳音低着头，小心翼翼说道：“我也想来看皇伯伯，就是家里不让出门。”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蓝色的锦缎小袄，配了一条月白的百褶裙，梳了两根辫子，简单缠了两条珍珠发带。 而且耳上光光的，手腕上也光光的，衬着她那张巴掌的脸更小了，眼圈儿也青黑，加上微微泛白的嘴唇，怎么看怎么憔悴了很多。 这可同她平日喜庆又贵气的装扮相差太多了！ 若说平日是个小太阳，那今日就是寒风里飘摇的干枯小野花啊…… 皇上越看越心疼，忍不住问道：“福妞儿之前生病不是好了吗？难道没好利索？ “库房里还有一棵老参，一会儿就让易总管找出来，给你们带回去……” 佳音当时就红了眼圈儿，哽咽说道：“皇伯伯，我没病，我就是害怕！ “我想去找义父，找我爹！皇伯伯，你派人送我去，好不好？” 皇上听得一头雾水，眼见佳音哭的泪珠子滴滴答答，更是心疼。 毕竟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丫头，表哥出征时候，他也答应要好好照看呢。 他赶紧说道：“福妞儿别哭，怎么就要去找你义父呢？ “你小时候不就说了吗，皇伯伯是天底下最大的，比你义父还厉害。 “谁欺负你了，你和皇伯伯说，皇伯伯给你撑腰！” 佳音却低了头只是抹眼泪，一个字都不说。 易总管见此，赶紧同李老二说道：“李伯爷，郡主这是受了什么委屈？ “郡主是女孩子，胆子小，您快说说啊，别让皇上着急！” 不想李老二居然一掀袍服，直接跪倒在地。 “皇上，福妞儿这孩子自小就懂事，她是不想皇上为难，所以才想着去找侯爷和她爹，躲一躲灾。 “但她还是年纪小，想不到太多。这天下都是皇上的，任何人再有权势，再无法无天，也越不过皇上去啊！” 皇上点头，这会儿他也猜出李家被人欺负了，但李老二这话说到了他心里。 天武是他的天下，没有什么事他管不了。 他沉着脸问道：“中山伯，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不许隐瞒！朕倒是要听听，是谁无法无天！” 佳音有些着急，上前扯了皇上的袖子，一脸担心，“皇伯伯……” 皇上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怕，皇伯伯不生气。 “你是朕亲封的郡主，朕要看看谁敢欺负你，谁这么大的胆子！” 李老二深吸一口气，好似极力压下心里的委屈和愤恨。 他开始从头说起，“皇上，先前新都里有人传说福妞儿有大福气，我们家里觉得一个女孩子这么被人放在嘴里说来说去，实在不好。所以，福妞儿装病避风头，臣还进宫求了一棵老参，才算把这事圆过去了，您一定记着吧？” 皇上点头，回道：“记得，朕要派太医，你说是家里的权宜之计，才算了的。” 第八百三十七章 胜利来的太容易！ “是啊，皇上，我们家里也觉得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但没想到，没过几日，就有人派了死士刺杀福妞儿！” 李老二开口接了一句，惊的皇上和易总管都是皱了眉头。 “死士？”皇上有些不相信，“你确定是死士？” “皇上，那日是我那小孙子的满月酒，来了两个刺客，一个投毒制造混乱，一个想掳走福妞儿。 “失败之后，他们咬破毒牙，吐着黑血死掉了，我们家里这才猜着是死士，毕竟一般人没这么狠毒啊！ “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我们全家如今都死绝了！” 李老二想起当日凶险，还是恨得咬牙，“皇上，我们家里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人，居然被下这样的毒手。 “也不知道对方要掳走福妞儿做什么，只能把福妞儿圈在家里，不让出来一步。 “但昨日福妞儿这孩子顽皮，装扮成小厮，跟着家里小子们去了一趟铺子，结果又遭遇了死士刺杀。 “幸好，卢综卢世子跟着一起游玩，也带了侍卫，总算把三个刺客抓到了。还有两个负责通风报信的伙计和管事，都通通落网了。” “可审问出谁是幕后指使了？”皇上催问道。 这会儿他心里的好奇已经大于生气了，他也想知道蓄养死士的是新都哪一家。 李老二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所有人都招认了，他们听命于……江宁侯府吴家！” “什么？不可能！” 皇上当时就变了脸色，眼神里有种说不清的震惊。 李老二和佳音都看不出不对劲。 结果，又是易总管上前替皇上遮掩，小声安抚道：“皇上，李伯爷这么说肯定是有根据，您先息怒，再听李伯爷说几句。” 皇上回过神儿，沉声说道：“爱卿继续说，别管是谁，朕一定替你们做主。” 李老二压下心里的疑惑，赶紧说道：“皇上，臣和家里也不敢相信。 “因为我们李家同江宁侯府从来没有任何瓜葛恩怨啊！侯府为何会对我们家下手，特别还是针对福妞儿这个孩子？” 他缓了一口气，说道，“臣请皇上恕罪，为了弄明白这件事，臣让家里的老兵去侯府附近打探。 “碰巧吴大夫人的贴身嬷嬷从府里出来，臣就让人绑了她，讯问之后，终于弄明白了原委。 “原来，吴大夫人听一个老道士说，我家福妞儿有福气，若是皇后能喝下福妞儿的一碗心头血，就能借走好运，立刻怀上皇子……” “胡闹！” 皇上听得再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骂道：“吴家人的脑子被狗吃了吗，这样的胡话居然也相信？！” “是啊，皇上！”李老二恨得眼睛都红了，“任凭谁听了这话，都知道是假的，但偏偏吴家就信了！ “一次次派出死士刺杀福妞儿，想要剜了福妞儿的心啊! “我们家里不想给皇上添一点儿麻烦，不想皇上在费心朝政之外，还要处理这样的糟心事。 “但皇上啊，我家但凡有点儿能耐的，都在外边尽忠报国呢。 “家里只剩我这个没出息的，带着老人孩子过日子，我实在没本事护着福妞儿啊！求皇上给我们一家做主，保福妞儿一条命吧！ “我家老四拿闺女当眼珠子，他在北边顶风冒雪杀蛮人呢，闺女却在家里被人剜了心肝，我这个当哥哥没法交代啊！” 李老二边说就边磕头，哭的呜咽有声，听得所有人都是心酸。 皇上简直愧疚的无颜以对！ 满朝文武，满新都的权贵高官，有一个算一个，都在偏安一隅，醉生梦死。 只有李家，有爵位有封地，却不肯偷懒半点儿。 家里能上阵的上阵杀敌，能跑船的跑出去寻找新种子，就是半大小子们都在杀倭寇，出使外番！ 剩下的老弱妇孺费心种点儿青菜果子，也要乐颠颠的送进宫给他换个口味。 就是这样忠心为国，勤恳赤诚的一家人，他身为帝王没给什么厚赏，反倒还让他们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实在是有愧啊。 特别是欺负李家的，还是江宁侯府那群酒囊饭袋！ 怪不得皇后昨晚就病了，一定是知道家里为她谋划这事，并且事败了，想着称病躲避罪责呢！ 这么多年，他只当这个发妻是个蠢的，没想到她和她的娘家居然隐藏的这么深。 说不定当年…… 他越想越生气，抓起茶碗重重摔个粉碎，然后高声说道：“传朕旨意，江宁侯府辜负君恩，罪大恶极！满门上下贬为庶民，尽皆下狱，等候发落！” “是，皇上。”易总管赶紧应了。 飞快起草了圣旨，然后送到桌案上，皇上亲自拿起玉玺，重重印了上去…… 冬日正午的阳光，洒在宫门和两侧的城墙上，微微带了一点儿暖意。 这也是侍卫们最喜欢的时刻，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偷会儿懒，晒会儿太阳，搓搓冻红的双手，跺一跺麻木的双脚…… 这时候，宫门里突然出来一队人，打头的居然是皇上身边的易总管。 所有侍卫都立刻站直了身体，不敢再偷懒摸鱼。 易总管指挥着小太监把手里的东西，统统送到李家马车上，然后才行礼说道：“伯爷，您和郡主慢走，老奴还要去一趟江宁侯府，这就少陪了。” 李老二赶紧拱手回礼，笑道：“劳烦总管了。” 说罢，他迟疑了一下，好似闲话儿一般小声说道：“今日这事真是给皇上添麻烦了！ “你说吴大夫人在家好好的，大冷的天，怎么就想去青城观了呢？去就去了，怎么又碰巧遇上个老神仙？ “皇后娘娘也是，这样的大事不愿同皇上商量呢，身边怎么也没人劝着点儿啊，怎么都任由皇后行事越来越……” 说罢，他好似意识到自己僭越了，赶紧收了话头儿，干笑着行礼。 易总管眼神一闪，心里有了计较，但还是笑眯眯，当做没听明白。 又说了两句闲话，李老二就带了蔫巴巴的佳音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跑远了，直到看不见宫墙，佳音才长松一口气。 李老二也是同样如此。 爷俩儿对视一眼，齐齐开口说道：“这事不对劲儿！” 两更奉上~~ 第八百三十八章 好梦注定被打破！ 李老二压低了声音，又说道：“皇上就算对我们李家特别维护，也不会不顾及皇后的颜面对吴家惩治的如此厉害。 “甚至，皇上都没有查问，单凭我们几句话就定了吴家的罪！” 佳音也是点头，摊摊手，无奈道：“是啊，二伯，我准备了一堆的话，还没说几句呢，吴家就下狱了！” 李老二皱眉，从头到尾想了半晌，小声问道：“福妞儿，你记不记得，好像皇上听说吴家有死士的时候，脸色特别差？” “何止是差啊，可以说脸色铁青。”佳音发散思维，开始猜测，“是不是皇上小看他这个老丈人了，突然听说吴家隐藏这么深，感觉自己被骗这么多年，所以才恼得厉害，下了狠手？” 李老二摇头，“不至于，这新都的豪门权贵，几乎都有些暗地里的人手，按理说皇上不该这么惊讶恼怒才对啊……” 爷俩儿坐在马车里，你一句我一句，研究了一路，也没有个头绪。 不说他们如何，只说坤宁宫里，皇后“病重”，吃了药正躺在床上歇息。 她忍不住抱怨道：“本宫昨晚就召了太医，怎么到这会儿三公主还没过来探望？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替她捶腿的宫女无法，硬着头皮小声劝道：“娘娘，公主如今要学习的课业越来越多了，这会儿还没下课呢。 “只要下了课，一定会立刻赶过来的。” 皇后冷哼一声，没有再说话。 不等宫女松口气，外边就有人高声喊着，冲了进来。 “娘娘，娘娘不好了！” 一个小宫女跑的辫子都要散了，进屋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后惊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宫女赶紧过去给了小宫女一巴掌，骂道：“放肆！娘娘在歇息，谁给你的胆子跑这里大喊大叫！” 小宫女捂着脸，委委屈屈说道，“奴婢有罪，但是……侯府被下狱了!” 侯府被下狱了？！ 皇后懵了一瞬，猛然站了起来，厉声喝问道：“你说什么？！” 大宫女也是惊得腿软，赶紧扯了小宫女一把。 小宫女不等说话，又有一个太监冲了进来，高声喊道：“娘娘，冯公公带人把咱们坤宁宫的宫门封上了！” 皇后这哪里还忍得住，抬脚就往外跑，众人呼啦啦跟了上去。 冯公公正带人磨磨蹭蹭的关大门，终于等来了皇后娘娘，他就笑嘻嘻行礼。 皇后脸色惨白，心里隐约猜到一些，但还是问道：“冯公公，到底怎么回事？为何要把本宫的宫门封上？！” 冯公公神色很是恭敬，让外人一点儿礼都挑不出，但说出的话却像刀子一样扎心。 “娘娘，皇上有旨，江宁侯府辜负皇恩，罪大恶极，全族上下贬为庶民，下狱等候查问。 “皇上心疼娘娘，知道娘娘病了，怕您跟着忧心，所以吩咐奴才封了坤宁宫，请娘娘安心养病。” “不，不可能！”皇后是真急了，抬腿就要往外闯，可惜冯公公一挥手，小太监就麻利的关上了宫门。 皇后气的顾不上什么形象了，疯婆子一样用力拍着宫门。 “放肆，快开门！放本宫出去！本宫要去见皇上！” 冯公公站在门外，挖了挖耳朵，不咸不淡说道：“皇后娘娘息怒，奴才们也是听命行事！ “您安心养病，哪日皇上不生气了，也就放您出来了。” 说罢，他也不理里面的吵闹，带人施施然走掉了。 今日李伯爷和康乐郡主进宫为了何事，旁人不知道，他们这些贴身伺候皇上的人手却是瞒不过的。 康乐郡主那么好的姑娘，吴家居然也要欺负，真是黑了心肝。 他方才这般，也算小小为郡主出口气，对得起他之前出入李家时候，吃过的那些果子了！ 江宁侯府这会儿却在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吴大老爷和吴夫人都猜想过事败后的结果，但皇后娘娘就是他们最大的底气。 说句厚脸皮的话，他们是皇上的岳父岳母，去掉那个岳字，就是父母！ 父母有错，哪个当孩子的能下死手啊。 再说了，他们就算算计了李家那个丫头又怎么了？ 他们为的是皇后，为的是皇家血脉！ 而且，李家那丫头也没死，甚至汗毛都没掉一根，他们家里多陪一些银钱，这事就轻轻揭过去了…… 可惜，好梦都是注定要被打破的。 易总管亲自带了圣旨，领着一队兵卒闯入大门，他们就傻了！ 老侯爷本来就剩了一口气吊着，听说全家变庶民，戴罪下狱，这最后这一口气就跑掉了，直接翻着白眼去见了阎王爷。 老夫人身体也不算好，受不得打击，当时也躺下了。 吴二老爷和吴二夫人更是犹如被晴天霹雳击中，脸色乌黑。 先前突然被御史告发，大哥大嫂就被罚闭门思过，他们受了大房的连累，出门都抬不起头。 他们没有计较就算了，如今居然又要跟着一起下狱？！ 他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好事半点儿沾不上，坏事绝对落不下啊！ 吴大夫人正哭的伤心，“呜呜，我们去求见皇上，皇上不能这么狠心啊！ “我们可是他的岳父母！就算我们有错，也是为了皇后，为了皇家子嗣……” 不等她说完，吴二夫人已经忍耐不住，直接窜了过来，抬手就给了她两个巴掌，疯狂骂着。 “打死你个老贱人，我就猜着是你犯蠢连累了家里！没想到还真是你! “你说，你到底干什么了？好事儿都是你们大房的，坏事就拉着我们一起倒霉！ “你说，你赶紧说啊！” 吴大夫人被打懵了，扭头吐出一口血水，醒过神来就“嗷”的一声骂开了，“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她扑上去就要打回来，可惜先天体型不占优势，没两下就被吴二夫人压倒在地。 吴二夫人也不想问原因了，多少年积压的怨气，就可着今日都发泄出去吧。 她骑在吴大夫人身上，左右开弓，痛痛快快抡起了巴掌！ “我让你把皇后闺女挂嘴边，就是不下蛋的母鸡，你有什么骄傲的！” “我让你天天端着大嫂的架子，跟谁欠你八万两银子一样！” “我让你长个嘴，天天就知道说我们二房不好！” “我让你……” 吴大夫人被单方面碾压，眨眼间就已经是鼻青脸肿了。 吴二夫人暴怒之下，还记得变换招式。 降龙十八掌打烦了，就改九阴白骨爪，又在嫂子脸上狠狠抓了一层红色彩条！ 吴大老爷抱了爹娘，正哭得厉害，好不容易倒出空闲，终于看到“垂死挣扎”的媳妇儿，他就要上前解救，不想又被二弟扯住了…… 第八百三十九章 四个字，四座山！ “大哥，你说实话，你们到底干什么事了？为什么皇上会降罪咱们家里？！ “你必须说清楚！咱们两房虽然住一起，但是已经分家了，有罪也跟我们没关系！”吴二老爷也是急了。 他亲闺女刚给国公府生下个大胖孙子，他们夫妻正要去喝喜酒呢，结果就突然变成阶下囚了，这谁能受得了啊！ 吴大老爷也是满肚子的气，一把挥开弟弟的拉扯，骂道：“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去问皇上啊！” “你惹的祸，凭什么不是你去问皇上？” 吴二老爷被哥哥这幅无赖样子气疯了，一拳头砸了过去！ 不必说，兄弟两个你来我两往，也是打成一团。 主子们如此慌乱，奴仆们没有了主心骨，更是没头苍蝇一样，东一头西一头到处乱跑。 有那心眼儿多的，已经奔去主子房里，偷摸往怀里揣金银首饰给自己谋后路了！ 吴大老爷和吴二老爷的小妾、庶子女们，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抱头哭成一团…… 整个侯府，以前有多风光，这会儿就有多仓皇！ 易总管亲自带人搜查了吴大老爷的书房，拿到了一些关键东西，又抓了两个清客，捆绑堵嘴，只等着带回去问话了。 待得再到主院，眼见老侯爷过世，侯夫人半死，吴家两房打的好像乌眼鸡一样，他也忍不住摇头叹气。 不知道当年太后替皇上选吴家女做皇后的时候，是不是已经预见了今日…… 若是当真如此，那不得不佩服她老人家好算计。 皇后入宫这么多年，不但生不出皇子，教不好公主，就连吴家也是拖后腿的高手…… 易总管叹了一口气，冲着身后摆摆手。 片刻后，江宁侯府的大门被彻底打开，吴家老少百十口，从主子到奴仆，有一个算一个，都被绑在绳子上押送了出来。 这可让门外好奇围观的看客们，彻底炸了锅！ 他们方才瞧着侯府门前围着兵卒，就知道吴家有事发生，但他们打破脑袋，也猜不出是这么劲爆的结果啊！ 吴家到底犯了什么事，居然要被全家下狱？ 这可是皇后的娘家！ 再看吴大老爷夫妻和吴二老爷夫妻，更是惨不忍睹。 男人们扯破了衣衫，破了嘴角，肿了脸颊。 女人们干脆就披头散发，袄裙散乱，鞋子都丢没了，脸上更是看不出原本模样了。 这是犯了什么大罪，下狱之前居然还要被暴揍一顿？！ 有人立刻撒腿就跑，四处报信儿去了。 不等吴家人哭哭啼啼走出二里地，整个新都就都知道吴家倒霉了。 有人叹息，有人幸灾乐祸，更多人是抓心挠肝的好奇啊！ 镇国公府里正办洗三，宾客满院，突然听说这个消息，国公世子就赶紧带人出了门。 成亲两年，他也算浪子回头，夫妻和顺，日子红火。 如今岳父母出了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理。 易总管正骑着马，押送吴家人往大理寺走，突然见镇国公世子策马靠过来，就笑眯眯拱手行礼。 国公世子却一把拉了他的手，客套寒暄。 易总管收回手的时候，不着痕迹把手心的银票塞到袖子里，这才把事情说了一遍。 国公世子当场就变了脸色！ 若是吴家有个具体的罪名，还有转圜的余地，但“辜负君恩”四个字，简直就是四座大山，谁也移不开，也不敢移！ 因为这四个字代表的是，吴家触怒了皇威！ 国公世子一边派人回家报信，一边赶去江宁侯府。 侯府正在被查抄，后院里死掉的老侯爷根本无人理会。 国公世子赶紧找车，把老侯爷的尸体拉去了城外别院，挂起灵幡，草草办个葬礼…… 有人见了，倒是对这个当年的纨绔子弟刮目相看。 这个时候，还敢靠近吴家，帮忙善后，也算有情有义了！ 不说城里的八卦热榜再次被刷新，只说李老二和佳音回了碎金滩，一直提心吊胆等候的众人，终于安心了。 “福妞儿，你们可回来了！”李老太一把拉住了孙女动手，上下打量。 佳音忍不住好笑。 他们是进宫告状，而且还是证据确凿，怎么也不能被打一顿啊。 她抱了奶奶的胳膊，再看看身边的家里人，赶紧说道：“皇上给咱们家做主了，吴家全都被下狱了！” “当真？！” “哈哈哈，真是太好了，活该！” “罪有应得！” “皇上圣明！” 众人都是欢喜坏了，纷纷嚷起来。 倒是家仁发现一点儿端倪，微微皱了眉头，但转而也挂上了笑脸。 众人簇拥着李老二和佳音进了屋子，一时坐下来都要仔细问问。 温先生和李震生还在城里，防备这事又生出什么变化。 其余陶红英带了婉儿、文娟，家仁三兄弟、卢综和温夫人，还有村长和赵叔几个都聚齐了。 李老二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当然重点突出了皇上的公正和圣明，人人都是听得感激又高兴。 “今晚，我亲自下厨做几个好菜，好好庆贺一下！”陶红英笑着提议。 婉儿和文娟也凑热闹，嚷着要帮忙，她们就去了厢房商量菜单。 李老二喊了家仁，“随我去一趟张神医那里，一会儿宫里会来人押送几个人证。” 家仁会意，立刻跟着爹爹走了。 一时，剩下的众人闲话几句，也都散了。 佳音回后院换衣衫，却被奶奶追了上来。 “福妞儿，按照奶奶的心思，把吴家千刀万剐都不解恨。但对皇上来说，那是他的岳父岳母，他不可能不留几分情面啊。” 李老太皱眉，又说道：“奶奶都想好了，若是皇上对吴家轻拿轻放，咱们家过了年就开始慢慢往南搬，惹不起还躲得起，以后找机会再报仇。 “但皇上这般，一下子把吴家都扔监狱去了，我这心里更不踏实了！” 佳音没想到奶奶盘算了这么多，甚至为了保护她，都要搬家了。 她赶紧趴在奶奶的耳朵边说了几句话。 李老太终于松了一口气，“原来不全是因为咱家啊，怪不得……” 佳音笑道：“奶奶，咱们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吴家倒霉了，就是大好事！ “以后我可以随便出门了！” “不成！” 李老太太谨慎，难得泼了孙女一盆冷水，“暂时这半月，你还是要老实在家，万一吴家还有后手呢。 “等你大伯二伯他们彻底把事情了结，你再出门也不迟！” “奶奶！”佳音撒娇抗议，可惜被狠心驳回了…… 冬日夕阳的浅淡余晖洒在新都里，就是再热衷八卦的闲人们，这会儿也加快脚步回家去了。 城门附近的一个小酒馆里，突然走进来两个身形魁梧的年轻后生，一身风尘仆仆。 他们刚进门就扔给小伙计一角银子，迅速点了一些吃食，低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两更奉上~~ 第八百四十章 最近李家运气不太好！ 待得吃了半饱，黑衣后生又喊了小伙计，扔给他一把铜钱问道：“小兄弟，我们去南边有一年多了，突然回来，真是对新都什么都不熟悉了。 “你看看最近有什么新鲜事，给我们说几句，让我们听个热闹。” 这会儿铺子里没什么人，就是掌柜都回后院吃饭去了。 小伙计闲着无事，又有赏钱，于是他小心藏了铜钱，就兴致勃勃说开了。 什么南城谁家被盗了，西城谁家闺女跟人私奔了…… 结果没几句就被黑衣后生打断了，“小兄弟，咱们新都可是天子脚下，不会只有这点儿小事吧？” “您是说朝堂大事？”小伙计立刻改了路子，连连应道：“有，当然有了！ “就是今日刚刚有件大事发生！ “皇后的母族也就是江宁侯府吴家，被抄家封门，全家下狱。老侯爷受不了打击，当时就死了！ “平日都是光鲜亮丽的贵人，让人像蚂蚱一样拴着往衙门走，那个惨啊，简直没眼看！ “不过听说吴家大少爷，也就是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当时在外边胡混，趁机跑掉了，没被抓到。” 另一个灰衣后生好奇的问道：“吴家是犯了什么大错，要全家下狱？” 小伙计四处看看，瞧着没人，就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触怒了皇上，直接下旨到吴家，说吴家辜负君恩。 “但也有人说吴家是得罪了李家，被李家告了黑状。” 李家？ 两个后生对视一眼，黑衣后生就问道：“哪个李家？” “还能是哪个李家？”小伙计好似找到了一点儿优越感，话也更多了。 “当然是碎金滩李家了！听说上午时候李伯爷和康乐郡主进了宫，他们前脚儿出宫，后脚儿圣旨就下到了江宁侯府。 “所以，大伙儿都猜测是李家撺掇皇上，整治了吴家。” 黑衣后生冷笑，反驳了一句，“可笑！皇上是何等睿智，怎么会听谁几句话，就把岳丈一家下了大狱？！” 小伙计愣了一下，末了恍然大悟，“哎呦，是这么个理儿！李家平日行事好着呢，怎么会无缘无故害吴家？ “肯定不是李家撺掇的，说不定就是赶巧了。” “对，就是这么个话儿！”灰衣后生笑的憨厚，随口夸赞一句，“我走南闯北这么久，小二哥还真是我遇到的伙计里，最聪明明理的一个。” 小二哥被夸的得意，但嘴里却谦虚，“嘿嘿，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其实还是李家名声好，谁也不信他们家做坏事，就是李家最近这运气不太好……” 话赶话儿的，小伙计就说起了李家事。 什么康乐郡主重病，千金求医啊，恢复健康又反复啊。 什么李家添了曾孙，在伯爵府办了酒宴啊…… 黑衣后生和灰衣后生从头听到尾，最后见小伙计实在没说的了，两个后生又赏了他一把铜钱，这才匆匆离开。 小伙计得了几十文的外快，可是高兴坏了，只盼着这样的客人多来几个。 不说他如何做美梦，只说这两个后生就是家义和刘扬了…… 他们走在新都的夜色里，一时有些犹豫是抓紧出城，还是去伯爵府住一晚。 突然，有快马入城门，马上骑士高举旗帜，高声喊道：“捷报，捷报！江北大捷！ “北征军杀敌两万，俘虏八千！” 几句话，顿时让即将安静下来的城池，又再次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跑到街头。 有人高声问道：“是江北捷报吗？侯爷又赢了！” “是啊，杀蛮人两万，两万啊！”旁人应和着，欢喜的手舞足蹈。 “侯爷威武，征北军威武！” 家义和刘扬混在人群中，也是高兴。 刘扬压低了声音说道：“太好了，四叔和大勇叔肯定也立功了，这次应该又要升官了！ “等唐将军到了新都，咱们献俘之后，肯定也有赏赐。 “到时候咱们碎金滩可就彻底扬名了！” 家义却听得眉头一跳，收了笑脸。 刘扬和他同吃同住这么多年，比亲兄弟还熟悉，立刻猜出他有事，于是赶紧扯了他走进了小巷。 “家义，怎么了？你不会是嫉妒是四叔他们吧？”刘扬玩笑道。 果然，家义拍了他一下，低声说道：“胡说什么呢，我是突然想到了四个字……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 刘扬眨巴两下眼睛，也回过神来了，问道：“你是怕朝廷忌惮咱们家里？” 家义点头，“奶奶以前总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许是皇上对侯爷和我们家没有任何怀疑，也高兴我们家出了这么多将才，保家卫国，尽心尽忠。 “但保不齐有人眼红，去皇上跟前说些不该说的！ “如今天武只有江北防线和咱们东南的海澜军，以及西南重镇的囤兵了。 “北征军在侯爷手里，四叔和大勇叔都是将军，我们在海澜军也算独当一面。 “可以说，除了西南重镇，我们家已经把控了大半军权。 “三人成虎，皇上听得多了，恐怕也会忌惮，想要收拢兵权…… “但侯爷和四叔他们心心念念就是收复江北，把蛮人驱逐出天武。 “经过这几年的拼杀，明年也许就到了总攻的时候，不能被耽搁半点儿……” 刘扬听得有道理，心里迅速转了几圈儿，迟疑着问道：“你是想……自污？！” 家义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说道：“咱们先到处转转，弄明白咱家和吴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再说也不迟。” 刘扬点头，左右也到家门口，这次回来也能住一两月，不差这几日。 碎金滩里，众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之后就散去了。 吴家这件事，好似悬在头上多日的剑，如今一下子被拿走了，再也不用担心谁突然跑来使坏了。 不得不说，李家终于找回的平静日子，就是李老太今日睡下的也很早，没有守着油灯做针线。 佳音听着后院静悄悄，就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带了轮值守夜的水灵去了隔壁温家。 果然，李震生、李老二和家仁三兄弟，外加温先生都凑在一起喝茶说话。 眼见佳音推门进来，众人都是惊讶。 李震生就问道：“福妞儿怎么还没睡？” 佳音笑嘻嘻凑到大哥身边坐下，回道：“饭桌儿上，大伙儿都没说白日之事，我就猜着你们是怕奶奶担心，所以背后偷偷商量呢。 “果然，被我抓到了！” 第八百四十一章 日子太红火也是烦恼！ 众人都是笑起来。 猫哥儿给妹妹倒了热茶，让她捧着暖手。 礼哥儿把炭盆移到妹妹脚边，怕她不小心烧了裙角，又架了一个罩子。 李震生这才接着先前的话头儿说道：“原本咱们盘算着，皇上肯定要维护吴家，委屈我们家里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到时候咱家就假做心灰意冷，在泉州多张罗一些产业，留条退路。 “没想到，皇上居然对吴家痛下狠手，完全不顾皇后的颜面，这简直太出乎意料了。 “暂时消息还没传扬出去，但想必瞒不住几日，到时候人人都会知道皇上是因为咱家告状，才降罪于吴家，咱们家必定被推上风口浪尖。 “马上，侯爷和老四他们就要回来了，之前南边铺子也送了消息，家义和刘扬在海澜郡也立了功…… “这般加在一起，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对我们李家来说不是好事！” 李老二点头赞同道：“幸好，出宫之前，皇上把人证都要了过去，也有意隐瞒吴家同咱们家结怨的原因。 “我瞧着，皇上是不想把皇后卷进来，不想废后。 “这算是唯一的好处了，这样福妞儿也不用卷进流言了……” 众人点头。 温先生想了想又说道：“凡事讲究一个‘度’，我们家如今就是过犹不及。 “吴家这事已经出了，在外人眼里我们家圣眷正隆，这事儿暂时是没办法澄清。 “万一皇上有别的安排，需要我们家做个幌子呢，我们不好坏了皇上的事。 “这么算下来，只能从北征军和家义他们那边着手，想办法平衡一下这个‘度’了。” 家仁摇头，“老师，北征军那边怕是不成。 “北征军的胜利，不只是我四叔和大勇叔他们的，还是几万兵卒抛头颅洒热血换回的，不能为了我们家避风头，就埋没了他们的功绩……” 李老二叹气，抬手给自己倒了茶，说道，“家仁说得对！ “这样吧，明日我去信问问家义有什么打算，再慢慢商量。” “好，”李震生玩笑着，给大伙儿吃宽心丸，“旁人家里都是恼恨儿孙不出息，若是听到我们今晚这些话，怕是要嫉妒的眼睛发红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 没办法，日子过的太红火也是烦恼啊！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众人才算悄悄散了。 第二日城门一开，家欢就赶回家里报信。 北征军大捷，侯爷马上就要回来了！ 这一消息，简直像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新村和二村。 人人都是喜气洋洋，高兴的不成。 特别是二村，几乎一半人家的男人都是侯爷的亲卫。 “顶梁柱”要回来了，让家里的妇人孩子们差点儿欢喜疯了。 晒被褥，打扫房屋，杀鸡割肉，妇人们是忙的不亦乐乎。 孩子们更是夸张，除了吃饭睡觉读书之外，时刻都守在大路口，就盼着爹爹突然骑马出现在眼前…… 新村这边，村长也张罗着喊村人扫雪。 又去猪舍转悠，盘算着到时候杀几头肥猪，给远路归来的英雄们打打牙祭，好好补一补身体。 李家也是忙的厉害。 不但要帮忙把叶家的院子里外打扫一遍，还要多多准备吃食用物。 陶红英脸上笑得好像开了花儿，进进出出个不停。 看得李老太眼晕，不时嗔怪两句，然后也跟着笑的合不拢嘴！ 星星和月牙儿穿的像个胖球儿，院里院外，跟着滚来滚去。 只有被叫到灶间，排排坐，捧碗吃肉丸的时候，他们才能安静一会儿。 佳音每次看见他们，都能想起自己小时候，感慨长大的坏处，然后拿了碗也跟着去抢嘴…… 这般，一忙就是三四日，众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越发焦急盼望了。 李震生和李老二都没进城。 难得在家歇息几日，也想等着兄弟回来。 结果，这日中午，众人正围在一起吃午饭，突然院外就吵闹起来。 众人以为是北征军回来了，都是扔了筷子一窝蜂的跑了出去。 结果，确实是有人回来了，却大大出乎预料！ 刘扬正被村长等人拉着说话，不少村人在旁边围观。 眼见李家人都冲过来，他就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 李家人愣了一下，倒也没失望。 李老太赶紧问起来，“刘扬，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可是和家义一起赶路，家义呢？” 刘扬得了提醒，立刻想起疯跑回来的原因，他赶扯了李老二说道：“伯爷，家义出事了，被京兆尹的官差抓走了！” “什么？” 李家人惊了一跳，齐声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刘扬有些迟疑，李震生会意，立刻扯了他就进院子，众人赶紧跟了回去。 村长想得周到，驱散村人的时候，还没忘了让人去喊刘镖头夫妻一声。 屋子里，刘扬已经说起了前因后果。 原来他们在城里转悠了两日，打听出了不少事情。 虽然不知道具体细节，但吴家欺负了福妞儿，惹得家里进宫告状，这是绝对没错了。 家义恼的厉害，打定主意要报仇。 但吴家都在大牢里啊，于是在逃的吴彦吴大少爷就成了唯一的目标。 说来也是吴大少爷倒霉。 家里被查抄那日，他正好在外边花天酒地的玩乐，突然听说家里犯事了，他就赶紧藏了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个如何聪明果决的人物，偷偷摸摸打听了一圈儿，没有任何线索，就以为是皇后姐姐惹了皇上生气，才连累家里遭了殃。 于是，他到处找人，想求人家进宫为家里说情。 也算他幸运。 人人都念着他国舅的身份，不愿帮忙，却也没有主动告发他的踪迹。 这般，居然愈发让吴大少爷以为家里不会有事，行踪几乎没有半点儿避讳。 家义和刘扬找他，根本没费太多功夫。 上午时候，家义故意喝了一些酒，做出醉醺醺的样子，守在吴大少那间别院的巷子附近。 然后，吴大少出门的时候，家义就假意碰了过去，同吴大少打了起来。 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吴大少，哪里是家义的对手。 几乎是几脚下去，吴大少就被家义踹的大口吐血了…… 待得路人发现，惊叫着引来看客，又喊来京兆尹的官差。 吴大少已经没了气息，而家义也被锁拿走了。 刘扬全程目睹，赶紧按照两人事先商量好的，快马回来报信儿！ 说完这些，刘扬瞧着李家人惊讶之极的神色，有些担心立即李家恼了家义，赶紧添了一句，“家义是想给郡主报仇出气，但也有别的考量……” 第八百四十二章 你这弟弟真是个狠人！ 李老二神色特别复杂，摆手打断他的话，问道：“你们回来几日了，是不是已经知道北征军即将得胜还朝？ “你和家义是不是在海澜军也立了功？” 刘扬忙不迭的点头，“我们抓了倭寇的将军，本来要跟着唐将军进京献俘，但听说郡主生病了，我们就要了一条船提前回来。 “进城那日正好听见北征军报捷，家义就说要闯点儿祸……” “胡闹！” 李震生知道侄儿懂事，但更心疼侄儿这么毁了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回的功绩，呵斥道：“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能先回家来商量一下，私自就决定了？” 李老二扫了一眼脸色苍白的老太太，生怕老娘吓出个好歹，赶紧说道：“大伙儿别着急，家义不是小孩子了。 “这事虽然做的鲁莽，却也不是全无准备。 “一来，吴彦是在逃人犯，二来家义是醉酒之后错手杀人，加在一处，肯定罪不至死。 “咱们先去打点一下关系，别让家义在牢里吃苦。 “等过几日海澜军进京，侯爷和老四也都回来的时候，很容易就能把他捞出来。 “顶多就是功过相抵，以这小子的本事，没两年就有给自己杀个一条路了！” 众人都是听得稍稍放了心。 但说到底，家义还是蹲在大牢里呢。 李老太强撑着，喊了陶红英等人，赶紧给家义准备了被褥和袄裤，还有一些耐烦顶饿的干粮和碎银子，统统放进包裹里。 李震生和李老二，带着刘扬和家仁三兄弟，拎着包裹都上了马车。 刘镖头夫妻赶到，只来得及看一眼儿子，马车就匆忙离开了。 家仁恍惚记得卢综好似在京兆尹有些门路，进城就换了马车，拐去卢家找人了。 卢综前几日吃过最后一副药，调理好身体，李家也脱离危险，他就回了城。 今日正好贾旭过来，两人正说话，突然见家仁过来，很是欢喜。 家仁也没客气，开门见山把事情说了一遍，然后拱手行礼求助。 卢综和贾旭都是惊得厉害。 卢综说道：“家仁，你这弟弟真是个狠人，那可是皇后的弟弟，说杀就杀了！” 贾旭也是用力点头，“往前数几百年，也没有这么猛的人物啊！” 家仁苦笑，“家义喝了酒，下手重了些，也没想到那个吴大少这么不禁打。” 卢综和贾旭都是聪明人，也没再多说。 卢综喊了一个侍卫，问询了几句。 这侍卫有个表舅在京兆尹监牢做牢头儿。 这可是太好了，县官不如现管，有这样的人关照，可是不怕家义在牢里吃苦了。 他们立刻出发，很快就到了京兆尹。 李震生和李老二刚刚拜访完府尹，送了厚礼，也得到了不会对家义刑讯逼供的承诺。 其实就是他们不打点，京兆尹也不打算为难家义。 从知道家义的身份的那一刻，府尹就明白了，这事是李家和吴家的纠葛。 一个是当朝新贵，皇上眼前的红人。 另一个是皇后母族，虽然被下狱，但皇后还没废掉啊，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重新崛起啊…… 他哪边也惹不起！ 老老实实秉公办理，有好处就拿，没好处就算了。 等两边神仙打架出了结果，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冬日天短，太阳不等落到西山，就被云层遮掩，天地也暗淡下来。 京兆尹大牢里，因为建在地下，更是早早就进入了暗夜。 碗口粗的木头一根根竖起，隔开了一个个小空间。 每个空间里都关了三五个犯人。 有偷盗的，有抢劫的，有调戏女子的地痞。 总之，进来的原因不同，如今的身份却一模一样，都是阶下囚。 最靠里侧的一个监牢里，一个黑衣后生揉了揉拳头，又抬起一脚把一个壮汉踢进了烂草堆里。 壮汉头发乱糟糟，衣衫褴褛，凶恶的呲着牙，一副随时要扑上前，又有些畏惧的模样。 不远处，三五个狱卒抱着肩膀，正嘻嘻哈哈看热闹。 其中一个狱卒说道：“这小子是什么来头儿，手下功夫可以啊！ “几下子就把咱们这里的刺头打怕了，不会是江洋大盗吧？” 旁边同伴扯了他一把说道：“你刚换班，还没听说吧？ “这小子可是厉害着呢，酒后当街杀人！” “杀人？”狱卒惊讶，笑道：“怪不得呢，真是个狠人啊！ “不知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这案子可不小，咱们许是又要小发一笔了！” 旁人也是哈哈笑，“我们也正想这事儿呢，不过这小子穿戴一般，关进去的时候也搜过身了，没什么值钱东西，兴许油水不大。” “油水不大也不怕，咱们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榨油的嘛！”一个狱卒玩笑，挤眉弄眼说道：“兄弟最近可是手头紧，不如你们高抬贵手，让兄弟吃碗独食？” “你可算了吧，谁手头不紧啊！”同伴扯了他一把，不愿把发财机会让出去。 正这个时候，一个干瘦的小老头儿走了进来，狱卒们都是听了说笑，赶紧行礼讨好。 “头儿，您怎么来了，您不是晚上的班儿吗？” “是啊，头儿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就行了。” 小老头儿摆手，示意众人噤声，然后他扫了一眼监牢内，最后指着面生的那个黑衣汉子说道：“那个人是南边杀过倭寇的英雄，这次犯事也是意外，他们家里在上边递了话儿，要咱们关照几分。 “你们都收收小心思，别胡乱伸手，容易给自己惹祸。 “一会儿他们家里会送东西过来，你们别拦着，肯定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几个狱卒都听的眼珠子乱转，心里猫抓一样，好奇之极。 一个狱卒仗着平日脸皮厚，凑上前笑嘻嘻问着：“头儿，您多说几句呗，这小子什么身份啊？兄弟们知道了，也好‘对症下药’啊！” 小老头儿四处看看，压着嗓子说道：“先前巷子里被踹死那个，身份查出来了，是吴家在逃那个大少爷。” 吴家大少爷？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瞪着眼睛半晌没说话。 虽然是个在逃人犯，但那也是国舅爷啊，就这么被打死了？！ 众人望向黑衣汉子，神色复杂，这人怕是活不成了！ 结果，小老头儿随后又添了一句。 “伤人的汉子是中山伯之子，碎金滩李家的孙子，一直在海澜军杀倭寇，刚回新都……” “李家？！” 狱卒们齐齐喊出声，惊讶的差点儿咬了舌头。 不等他们再多问，外边又进来两个兵卒，都是喜笑开颜…… 三更奉上~~~ 第八百四十三章 兄弟相见 “头儿，快来看，今晚有好吃的了！”一个狱卒高声喊着。 另一个也是三两步就跳下了阶梯，然后冲着身后招手，“赶紧进来吧！” 众人闻声看过去，三个伙计模样的人跟了进来，每人手里都是拎着两个食盒。 食盒里隐约透出香气，在幽暗密闭的监牢里，越发明显。 当先那个伙计穿戴同另两个相同，但脊背却挺的很直。 他放下食盒，拱手笑道：“各位官爷忙了一日辛苦了，我亲手整治了十个好菜，送过来给官爷们简单垫垫肚子，还请官爷们不要嫌弃。” “哈哈，不嫌弃。” “不嫌弃！” 狱卒都不是蠢货，自然看得出这伙计身份不凡，不敢得罪，就笑呵呵客套几句。 牢头儿点点头，说道：“今日牢房里突然来了新人，事先预备的饭食就有些不够了，劳烦兄弟给那个新人，分点儿吃食过去。” “是。”那伙计放下左手的大食盒，随手拍了拍说道：“这食盒下边还放了些东西更顶饿，希望官爷们喜欢。” 说罢，他拱拱手就拎着右手的小食盒，往里边去了。 剩下两个伙计立刻上前，张罗着往外拿饭菜。 很快，饭桌儿就摆满了盘子。 鸡鱼肉蛋，还有两样海鲜，简直是色香味俱全。 牢头儿挥退了伙计，亲手打开了最后一个食盒。 除了上边的白面馒头，下边还码了一层银锞子，五两一个。 狱卒们眼睛都在冒火，齐齐望向牢头儿。 牢头儿分了他们一人一个，剩下两个就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众人对视一眼，都是欢喜，很快张罗起来，热热闹闹开吃了。 牢房角落的房间里，伙计也把食盒送到了。 依靠着木栅栏坐着的黑衣汉子一扭头，就惊喜的喊了出来，“二哥，你怎么来了，还扮成了伙计？” 不必说，这伙计就是家欢了。 他气的翻个白眼，真想把这个弟弟敲得满头包。 “你还有脸说，家里为了你都差点儿翻天了。小时候就淘气，如今都多大了，还不长进！” 家欢气的咬牙，但还是把食盒打开，麻利的往外拿东西。 木栅栏有些窄，盘子送不进去，幸好家欢带的都是烧鸡、烤串和馒头一类的，不用盘子也方便拿起来吃。 家义嘿嘿笑，接过东西就大口吃起来。 从犯了事到现在，已经大半日了，他早就饿了。 家欢见弟弟狼吞虎咽又有些心疼，刚要劝一句，角落的烂草堆里却突然窜过来一个人，结结实实惊了他一跳。 幸好，家义警觉，手里馒头都没放下，只出了一脚又把那个“烂草精”踢了回去。 “烂草精”还要扑上来，家义随手扔给他一个馒头、半只烧鸡，“烂草精”就盘腿大坐，西里呼噜吃起来。 家欢看的目瞪口呆，指指“烂草精”，望向弟弟问道：“这是什么人啊？” “不知道，”家义满不在乎回道：“我过来时候，他就在这里了。 “特别能打，我就准备这几日让他陪我练手了，省得身子骨生锈了，以后回南边没力气杀倭寇。” 家欢一听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忍住伸手进去拍了弟弟一把，“你都二十了，做事时候能不能动动脑子？ “你倒是痛快了，把人一杀就进来了，那你还记不记得咱奶六十岁了，经不住你这么吓啊！ “家喜和家安一直没消息，奶奶惦记的都已经病倒好几次了，结果你又跑回来添乱！” 听说奶奶俩字，家义心虚，小声问道：“奶奶没事吧？还有妹妹……” 家欢抓起一把肉串，塞到他手里，恼怒说道，“都好着呢，你不孝顺，我们跟你可不一样！” 家义放了心，大口撸串，吃的满足又欢喜。 等他吃饱了，家欢才在食盒底下摸出一些东西塞了过去，嘱咐道：“这些东西是妹妹亲手给你准备的，匕首和药粉都有，你留着防身。 “另外，以后你的饭菜都会从酒楼送来，监牢里的东西你别动。” 说罢，他又递了一个扁水壶进去。 家义眼底一闪，家里这般出乎意料的小心谨慎，让他越发好奇和担心了。 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二哥，你跟我说实话，吴家到底怎么欺负咱家了，妹妹当真平安无事？” 家欢不想他惦记，就示意他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草！”家义当时就骂了起来，“早知道是这样，我该把吴家那个狗崽子挂在墙头活剐了！” “行了，你可老老实实的吧！”家欢惊了一跳，就怕这个弟弟脑子一热再做出点儿什么事儿。 别看他在南边杀倭寇，立功又做将军，那是在外人面前。 只要回了家，他还是那个莽撞悍勇的淘小子。 “大伯二伯要我告诉你，安心等着，海澜军那边已经让人送信了，唐将军会尽快进京，你只要顾好自己就行，其余不用管。” 家欢生怕出了漏子，不厌其烦的嘱咐着，直到家义点头，他才放心。 另一边，狱卒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伙计们正收拾盘碗。 家欢只能摆摆手，迅速上前汇合，然后退出了监牢。 家义憋了一肚子的气，恨不得换个牢狱，同吴家人关在一起才好。 可惜，这根本不可能实现…… “烂草精”吃饱了肚子，也来了力气，又开始同家义争抢门口那块干爽的地盘。 两人在小小的监牢里，你来我往，再次斗的热闹…… 第二日一早，天色刚亮，仙客来的食盒就又送到了。 这次是小米红枣粥和猪肉葱花大包子，外加四个小菜。 小米粥熬的金黄粘稠，大包子蒸的宣软白胖，小菜也咸香脆口。 照旧是小半送进监牢里边，大半留在了狱卒们的桌子上。 狱卒们揉着惺忪睡眼，叼着包子，喝着粥，都是玩笑。 “这日子可是太享受了，我都盼着里边那位多住几天了。” “哈哈，可不是嘛！这可是仙客来的饭菜啊，据说有银子都不见得能吃到！” 也有一个人忍不住感慨，压低声音说道：“都说李家护犊子，咱们以前不过是听听，如今看来，这话真是不错。 “里边这人杀的可是国舅爷，放在旁人家里，怕是早就舍弃掉，生怕连累家里。 “但这位呢，吃穿戴都不舍得他受一点儿委屈，真是让人羡慕……” 旁人也是探头张望，“方才又送了包裹进去，好像是被褥和新袄裤吧？” 第八百四十四章 人心向善，人心向阳！ “是，我也看见了。” 一个老狱卒笑呵呵嘱咐众人，“咱们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如今又加一条，吃人嘴短，所以大伙儿都心里有点儿数。” 众人会意，都是点头。 不一会儿，有几个新进监牢的犯人被绑起来，例行抽三十杀威棒，但路过最里面那间牢房时，就越了过去…… 狱卒们不知道，新都里皇宫里，也有一个人和他们一样感慨吃人嘴短呢。 易总管看着眼前两筐新鲜的果子。 梨子黄澄澄，果子红艳艳，橘子又大又圆，甚至还有几个香甜诱人的水蜜桃…… 他忍不住好笑，问向小太监，“这是碎金滩送过来的？” 小太监捏捏袖子里的银票，笑嘻嘻行礼回道：“是啊，总管，李伯爷亲自送到宫门口的。 “伯爷说了，郡主惦记您好久没去摘果子了，就亲自摘了两筐……” 说着话，小太监忍不住还咽了咽口水。 不得不说，李家这果子种的实在太好了。 宫里也常有南边贡过来的果子，但总不如李家的新鲜和清甜。 易总管随手塞了一个橘子给小太监，笑骂道：“滚吧，好好看着外边，我给皇上献一盘儿。” 小太监应着，屁颠颠就跑了出去。 易总管想了想，收了两筐果子到茶水房，然后亲手洗了两个雪梨，切块摆盘，送去了御书房。 皇上正揉着眉心，很是烦躁。 方才坤宁宫那边又跑来禀报，皇后要撞墙自尽，被救了下来。 若不是涉及到前朝，他真是恨不得立刻换个皇后算了！ 这个时候，易总管端了果盘上来。 他随手拿起牙签，插了一块梨子送进嘴里，清甜滋润，让他抽痛的脑子立刻好了很多。 一连吃了三块，皇上才停了手，问道：“这是碎金滩送来的？” 易总管赶紧笑眯眯上前回道：“是啊，皇上，郡主看您好久没让人去摘果子，怕您忙起来忘了，就亲自摘了两筐送来。 “老奴瞧着这梨子润燥，这时候吃着正好，就给您切了一盘。” 皇上点点头，忍不住叹气说道：“李家和吴家闹成这个样子，皇后又要死要活，真是没有一个省心的。 “吴家已经下狱了，李家那个小子居然又杀了吴彦，还扯个酒后失手的借口，当谁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啊，存粹是添乱！” 易总管上前，躬身替皇上倒茶，笑道：“皇上说的是，李家那个小子真是莽撞了。 “不过说起来，他还是太年轻，老奴像他这么大的时候，也常跟小太监打架呢。但说到底，老奴可没有李家这个小子的本事。 “听说他是天生神力，才进海澜军几年啊，杀倭寇都超过三四百了，唐老将军恨不得把他当自家儿子一样！ “这次进京献俘，唐老将军也是想给这小子请功呢。 “若是知道这小子才回来几日就闯祸，唐老将军怕是要气的跳脚了！” 皇上听得好奇，问道：“李家老四那把子力气，朕倒是见过。这小子应该是中山伯的儿子吧，居然也遗传了这份好本事？” 易总管附和道：“是啊，皇上，听说李家祖上也没这本事。 “不知道为何从李四将军这里开始，一代就出一个天生神力。 “而且李四将军也好，这位家义小将军也罢，居然都投身军营，为国征战。 “这么说来，还是皇上洪福齐天，天武注定大兴，才有这样的猛将临世！” 皇上被哄得心花怒放，神色里再没了一点儿烦躁，笑道：“这次北征军也立了大功，李老四是表哥手下第一大将，定然要再赏赐一番。” “都是托了皇上的福。”易总管又拿起银牙签扎了雪梨递给皇上，感慨道：“家义小将军也是可惜了，他若是不犯错，到时候同李四将军一起受封赏，多让人羡慕眼红啊！” 皇上刚要点头，眼神却突然一闪。 他随后放下了牙签，神色里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呢，怪不得这小子要当街杀人！为家里泄愤是假，为……才是真！” 易总管好似没有听懂，难得满脸疑惑，看得皇上又笑骂起来。 “行了，你个老东西别装了，你当朕不知道啊，你这是变着法子哄朕呢！” 易总管赶紧笑的讨好，行礼回道：“皇上圣明，就是这会儿想不到，过会儿也总能想到，老奴不过是多余说几句罢了！ “但说起来，李家对皇上真是一片忠心，就是一颗果子也想着皇上多吃几口，老奴看在眼里，也免不得就偏向李家几分。 “毕竟皇上是老奴的天，谁对皇上好，老奴就对谁好!” 说着话，他就跪了下来。 皇上听得心里又酸又暖。 自小除了表哥，也就是这个老太监一直在他身边，不离不弃了。 “行了，赶紧起来吧，说你几句，你还借机会演上了。”皇上抬手，示意易总管起来。 他想了想说道：“告诉京兆尹那边，人先押着，不许审问，等海澜军到新都再说。” 易总管小心瞄了瞄桌案上那些折子，其中好几个都是在奏请处置李家小子的。 他就试探着问道：“皇上，朝中那些人听说了，会不会……” 皇上冷哼，把几本折子扔到易总管怀里，说道：“把这几本折子送给李家，让李家想办法把这些跳梁小丑按下去！” “是，皇上。”易总管接了折子，迅速退了下去。 易总管当然不能亲自出宫去送东西了，所以又是冯公公走这一趟了。 冯公公倒是挺高兴跑腿儿的。 因为，李家打赏很大方啊！ 更重要是的是李家从来不会轻视他这个半残之人，每次拉着他说话都像亲朋一般，热情又亲切。 不像旁人家里，每次对着他的时候，满脸是笑，扭过头就恨不得嫌弃的吐口水，好似他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人心向善，人心向阳。 李家就是他的太监生涯中，难得的善和阳光…… 出宫门时候，远远瞧着一队人走在前边，冯公公也没在意。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队人也是奔着李家去的。 只不过，他去赈济署，人家去的是碎金滩…… 李家院子里，温夫人正陪着李老太折腾家里的布料，也听老人家唠叨几句，省得老人家憋闷坏了。 李老太扯出一块宝蓝的料子，说道：“这个料子给家义做件长袍吧。 “过几日他出来了，肯定要跟着家仁他们进城去走动，可不好让他再穿的像个江湖杀才的样子。” 温夫人忍不住笑道：“婶子，换一块料子吧，这宝蓝色更衬礼哥儿那种肤色白的小子。 “家义在海边晒得黑，再穿宝蓝会显得更黑……” 第八百四十五章 意想不到的来客！ “是吗？”李老太赶紧放下宝蓝的缎子，又去翻检其余的料子。 佳音端了一盘子肉脯从外边进来，笑着往奶奶和温夫人嘴里都塞了一块。 “奶奶，师姑，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 “我娘和三伯娘还在做呢，足有五六斤了，等明日让二伯他们带进城，给家义哥送去。 “这肉铺顶饿，万一家义哥在里边吃东西不方便，随便嚼两块就能顶半晌。” 李老太冷哼，“他坐个牢，倒是有功劳了，家里还得额外给他准备吃食。” 话是这么说，但她还是添了一句，“辣的多做一些，家义口重。” 温夫人和佳音听得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好赵玉茹从外边进来，也是笑着说道：“娘放心，大半都是辣的，只有一小半是甜口儿的。” 家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自然要给洛安那边送消息。 李老三和赵玉茹昨晚就赶回来了。 李老三接过了家里和村里琐事，让两个哥哥安心在城里忙碌。 赵玉茹则留在家里，照顾老人孩子，给陶红英搭把手儿。 李老太拉着赵玉茹坐下，又喊佳音，“去叫你娘也进来歇一会儿，忙一早晨了。” 佳音应了，刚要出门，就有小丫鬟快步跑了进来，“主子，二村那边报信儿说，有位小姐带人来拜访郡主，但不肯通报姓名，只说她排行第三。” 众人都是疑惑，还是佳音脑子快，立刻猜到了来人身份，想了想就道：“让二村放人进来，礼数上不要怠慢了！” “是，郡主。”小丫鬟赶紧跑了回去。 李老太就问道：“福妞儿啊，是谁来了？” 佳音回道：“奶奶，应该是宫里的三公主。” 三公主？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 赵玉茹皱眉的问道：“这个时候，三公主来做什么？她是想兴师问罪啊？” 李老太和温夫人也是脸色不好。 怎么想，三公主登门都不会有好事…… 佳音笑着安慰道：“奶奶，你们不要担心。 “这里是咱们家，她无论有什么目的，总不会被她欺负了啊。” 李老太等人点头，微微松开了眉头。 很快，三公主就带了两个嬷嬷进来李家院子。 许是不想外人知道，三公主穿戴很是普通，甚至还罩了一件宽大的披风，头脸都遮挡的严严实实。 李家人见她如此，也就把她当普通客人招待，简单行礼，上了茶水点心。 三公主居然也没有生气，反倒笑脸迎人。 这不得不让佳音偷偷感慨。 长大的不只她一个，三公主也褪去了小时候的骄傲跋扈，终于有了几分城府。 李老太年岁大，又是李家辈分最高，这会儿就陪着公主寒暄。 什么冬日天寒啊，新都里办年货的人多不多啊，公主喜欢吃什么点心啊，自家的点心做的多用心啊…… 三公主耐着性子应和几句，到底坚持不住了，转向佳音说道：“佳音妹妹，能不能单独说几句话？” 佳音听她唤的这么亲近，暗自抖落了一身鸡皮疙瘩，说道：“好，公主到我房间坐会儿吧！” 说罢，她就要引着三公主去后院。 李老太和赵玉茹等人担心，起身还想阻拦，却见佳音摆摆手，她们只能留了下来。 三公主许是为了表达她没有恶意，把两个嬷嬷也留在了前院。 佳音一路引着三公主到了后院，进了她的套间儿。 这几日，为了陪奶奶，佳音一直住在这边。 所以，平日起居的大炕上，还放了她常看的游记，装满小食的盒子，甚至还有一盘金红色的橘子。 窗边的墙台上方了两盆怒放的茶花，隐约散发幽幽的香气。 大炕被烧的热乎乎，铺着崭新的草席。 炕桌边儿放了两个厚厚的棉坐垫，绣着又憨厚又逗趣的大白熊，两个玩偶猫靠在一旁…… 三公主仔细打量了一圈儿，眼底闪过一抹羡慕。 她的寝宫比这个房间大多了，也华丽很多倍，但却及不上这里舒适温暖。 佳音请了她坐下，又亲手给她剥了一个橘子，却没有主动说一句话。 三公主接过橘子，尴尬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佳音妹妹，我今日来……是希望你帮我一个忙。” 佳音装傻，“公主说笑了，我就是一个农家出身的小姑娘。 “您是天之娇女，堂堂公主殿下，我人微言轻，怕是帮不上公主。” 三公主急了，赶紧说道：“不，你一定帮得上。父皇喜欢你，胜过喜欢我，若是你帮忙去求情，父皇一定会放过……” 她说到一半，突然对上佳音冷冷的脸色，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佳音放下茶碗，问道：“公主怎么不说了？怕是公主也知道自己让我帮的这个忙，有多强人所难吧？” 三公主咬了咬嘴唇，硬着头皮说道：“我知道我母后和外祖一家惹恼了你们家，但他们只是一时冲动。 “而且，你也没有……没有受伤，就不能宽宏大量原谅他们吗？” “哼！”佳音气的冷笑，差点儿把茶碗摔了，反问道：“公主，你既然这么说，想必也知道你母后和吴家做了什么事吧？ “公主读了这么多年的书，难道明理俩字都做不到吗？ “设身处地想想，有人想要对你如此，你也会原谅吗？” 三公主为了母亲，难得低头，这会儿被逼问，也来了脾气，高声说道：“为什么不原谅？ “我母后和吴家只是吓唬你一下！你不是还活着吗，你们家里已经杀了我表兄，何必还要赶尽杀绝？ “就让你去我父皇跟前说几句话，不追究了，这么难吗？！ “我保证以后我母后和外祖一家不再欺负你，不再找你家麻烦，还不行吗？” “不行！”佳音也恼了，直接拍了桌子，“他们要杀我，我凭什么去给他们求情啊？ “他们受什么罪，都是活该，谁让他们做坏事了，这叫恶有恶报！ “还有，我以为公主长了几岁，也该长了心眼儿，没想到还是一样蠢笨。 “你到底是不是皇上的女儿，怎么一点儿皇上的睿智都没遗传到？” “你！”三公主被骂的脸色铁青，站起身就要发火。 这时候，屋门突然被踹开，李老太领着陶红英和赵玉茹从外边走了进来。 待得看清李老太手里拿的东西，佳音吓了一跳，三公主更是直接软了腿…… 三更奉上~~ 第八百四十六章 天下第一厚脸皮！ “你……你们要做什么？！”三公主恨不得长了翅膀，赶紧飞出去，但腿上实在没力气啊，只能强自镇定的嚷起来。 原来，李老太、陶红英和赵玉茹婆媳三个，每人都是左手托瓷碗，右手执尖刀！ 李老太冷冷笑了笑，说道：“公主不要害怕，我们不是要杀公主。” “那你们拿刀做什么？你们……放肆！我是公主，你们好大的胆子！”三公主听说不是杀她，终于找出了几分胆气，厉声质问道。 李老太却又上前两步，逼近公主跟前，说道：“我方才在外边听了几句，公主逼着我们家福妞儿去给皇后和吴家求情呢？ “皇后和吴家之前想杀我家福妞儿，放她心头血，若是放她们出来，说不得她们还要害我家福妞儿！ “公主为什么还要放她们出来呢？我仔细想了想，公主怕是还惦记着要那碗心头血！ “我这个做奶奶的没用，护不住我家福妞儿，不能违抗公主的命令，但我却能替我们家福妞儿去死！ “我这就当着公主的面，先剜出自己的心，放上一碗血，请公主的端回去，以后你们吴家也就别惦记害我们家福妞儿了！” 说罢，她就要举起尖刀，对上了自己的胸口。 三公主吓的脸色惨白，死死咬着牙，才没有惊叫出声。 佳音也吓得厉害，生怕奶奶伤到自己，“奶奶，快放下刀！” 她就要扑上去，却被陶红英一个眼神瞪得钉住了脚。 陶红英上前两步，站在老太太身边，面无表情的把手里的瓷碗，也举到了公主面前，说道：“公主若是觉得一碗不够，那就两碗！ “我也剜了心给公主带回去！” “还有我！”赵玉茹也沉着脸凑上前，同样举起了碗，“三碗血，三条命，总能让公主满意了吧？” 说罢，婆媳三个都举起了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刀尖都对准了三公主。 三公主被雪亮刀光晃了眼，好似下一瞬自己就要血溅当场。 她再也忍耐不住，一边往后退，一边哆嗦着说道：“不，我不要！你们误会了！” 好不容易退到门口，她扭身就往外跑。 她的两个嬷嬷听到动静，赶紧闯进了后院。 三公主疯狂喊着她们，“走，快走，回宫！我要回宫！” 两个嬷嬷不敢耽搁，几乎是半拖着公主匆忙出门上了马车…… 佳音可不管三公主怎么走的，她飞快抢下了奶奶她们手里的刀，生怕再被她们抢回去。 “奶奶，娘，伯娘，你们这是做什么？万一伤到自己怎么办？” 佳音是真急了，虽然她明知道家里人是吓唬三公主，但刀上可没长眼睛，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呢？！ 李老太长长松了一口气，扶着炕桌儿坐下，骂道：“还不是怪那个蠢货公主！ “我怕她欺负你，想着偷听几句，结果她倒好，居然厚着脸皮让你去给皇后和吴家讲情！ “她娘是把她生在驴圈了，出生就被驴踢了？！长个角瓜脑袋，瞧着个子大，居然没有脑仁儿！ “亏她怎么说的出口，要不是看在她是公主的份儿上，我都想把她按在粪坑里好好醒醒脑子！” 陶红英也是骂道：“可不是吗？吃人饭不拉人屎的玩意儿！ “等侯爷和老四回来就跟他们说，还杀什么蛮人啊，都在家里老实呆着得了！ “或者，把这个蠢货公主嫁给蛮人，保管不出三年，就把蛮人祸害灭国了！” 佳音听得哭笑不得。 奶奶和老娘这会儿真是气坏了，骂得是火力全开，口不择言。 佳音扶了腿软的赵玉茹坐下，见她后怕的脸色苍白，赶紧劝道：“伯娘，你别怕，公主已经被吓跑了，以后肯定不会再来了。” 赵玉茹方才真是抱着拼死的心，这会儿缓下来就有点儿没力气。 她拍了拍侄女的手，小声说道：“福妞儿啊，是你别怕才对。 “三伯娘是大人，护着你是应该的，以后这个什么公主再来，你就装病，不要见她了，每次见她都没好事！” “好，我听伯娘的。”佳音抱了三伯娘，亲近的蹭蹭她的脸，惹得三伯娘到底笑了起来。 其实就是奶奶她们不来，她也有办法教训三公主。 但被家里人保护疼爱的感觉真好！ 她又跑去抱了老娘，同奶奶撒娇半晌，大大亲了奶奶一口。 陶红英见闺女确实不像有事的模样，就点了她的脑门嗔怪道：“你就是耗子扛枪窝里横！刚才那个蠢货欺负你，你怎么不知道骂回去！ “当时屋里又没人，你就是把她气死，旁人也说不出是你的毛病啊！ “下次记住了，学着泼一点儿！我和你奶奶、伯娘也不能跟你一辈子，处处护着你啊！” “怎么不能？”佳音笑嘻嘻，抱了老娘摇晃，“以后我走到哪里都要带着奶奶、娘亲和伯娘！” “对，你就是出嫁也把我们栓裤腰上！”陶红英哭笑不得应了一句，然后就四处找寻尖刀。 “我的刀哪里去了？灶间里正等着用，我刚炖了一锅酸菜，就等着下拆骨肉呢!” 佳音挪开一步，露出了扔在炕沿下的尖刀。 陶红英立刻发现，捡了起来，欢喜说道：“好再没丢，这可是我用着最顺手的几把了。” 说罢，她就挽着赵玉茹回去前院了。 佳音留奶奶多坐一会儿，从空间拿了两个熟透的香蕉给奶奶吃着，然后又拿了一堆药粉和匕首之类的同奶奶显摆，不时说几句。 “这个药粉给三哥拿去一瓶，他在牢里，若是有看不顺眼的，撒一点儿出去，就是一头牛也能立刻到底不起。” “这个是解毒的，天下的毒药能解一大半！三哥吃的饭菜都是咱家酒楼送去的，肯定没有问题，但也要防备万一。” “这个是伤药粉，哪里伤了，洒一点儿，迅速止血止疼，也给三哥送了一瓶。” 李老太太吃着香蕉，听着孙女唠叨，知道孙女是在安慰她，不愿她多担心。 她在心里轻轻叹气，孩子们长大了，孝顺懂事，也愿意彼此互相扶持。 她也许是真的能放手，不用每日提心吊胆了…… 冷风吹过窗前，偷偷听着祖孙两个说话，被这个药那个毒吓的咧嘴，就飘飘悠悠上了房顶，结果又差点儿丢了魂儿…… 第八百四十七章 苟家贺喜 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躺了个少年，双手枕在脑后，嘴里叼着一根儿草，看似很悠闲的模样。 可惜，他低估了冬的威力，冻的脸色发青，鼻子像个红萝卜，实在有些狼狈…… 冬梅端了一盆豆芽从灶间出来，眼见穆珝打着喷嚏从外边进来，就笑道：“小穆，这是从哪里回来，怎么没披件大袄？” 穆珝笑了笑，回道：“有恶狗进村，我去看了看，谢谢梅姨关心，我这就回去穿大袄。” 梅姨点头，嘱咐道：“快去炕头暖一会儿，吃个果子垫垫肚子，我去隔壁送盆豆芽儿，拿了饭菜回来咱们就吃饭。” “好！”穆珝应着，就进了屋子…… 隔壁李家的灶间，大铁锅里正咕嘟嘟冒着汤花儿。 早起就熬了骨汤，倒进半盆切好的酸菜丝，又炖了一个多时辰。 这会儿，添上冻豆腐，从棒骨上拆下的贴骨肉，再把煮熟的五花肉，切薄片摆上去，就是高配版本的杀猪菜了。 可惜没有杀猪，否则再加上新灌的血肠就是顶配了。 热腾腾盛上一大碗，再把灶堂里烤半糊的辣椒捏碎一点儿撒进去。 那个香，那个辣，那个酸，能让五脏六腑，甚至是骨子里，都跟着热烫起来！ 若是不喜欢放辣椒的，还可以捣了蒜泥，加点儿酱油，也是别样的美味。 水云闲着无事，过来帮忙，正从大锅里舀了杀猪菜出来。 赵叔等几位老爷子那里送一盆，蕙娘母子三个在村长家里吃饭，也送一盆。 刘扬远路回来，今日在家，也送个一盆。 隔壁温家和叶家…… 一大锅杀猪菜看着多，其实分完之后，也就剩了小半锅，但也够家里吃了。 冬梅进堂屋同陶红英说话，提起明日进城，陶红英就说道：“侯爷就要回来了，你们院子可有什么要添置的？ “尽管说，我一并给置办回来。” 冬梅赶紧摇头，笑道：“侯府传话说，大管家把什么都置办好了。四夫人若是方便，帮我从侯府捎带回来就行。 “估计都是些新作的被褥和衣衫鞋袜等用物！” 这是小事儿，陶红英就应了下来。 正好佳音扶着奶奶从后边过来，听得这话就道：“娘，明日带我一个吧。 “正好，我去白云间和新铺子看看，我还想去酒楼做两个菜给三哥送去！” 陶红英下意识就要拒绝，转而想起吴家已经被抓了，这才说道：“你跟去也可以，把水灵水云都带着，时刻不离身边。 “而且，明日贾二夫人也同我一起去赴宴，兴许要带着宝珠，你不陪宝珠一起去坐一会儿？” “好啊，上次她找我换一些小珍珠呢，我给她拿一盒子。”佳音憋闷坏了，只要能出门就忍不住雀跃。 众人都是看的笑起来…… 当晚，难得李震生和李老二都回来吃了晚饭，也带回了皇上的口谕。 听说唐将军进京之后，家义就可以功过相抵，脱离牢狱，李家老少都是高兴之极。 虽然是意料之中，但得了准信儿，大伙儿心里踏实。 至于那几个上奏折，暗戳戳落井下石的官员，自然有李老二带着家仁几兄弟谋划反击，温先生辅助。 权当给小辈儿们练手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陶红英就带了佳音出门了。 陶红英带了林嬷嬷，佳音带了水灵和水云，正好一辆马车。 叶山赶车，穆珝也跳上了另一侧车辕，冲着叶山笑了笑。 叶山没有撵他，一甩鞭子出发了。 今日是贾大夫人娘家苟家的长孙满月酒，陶红英平日出入贾家，同贾大夫人也算相处不错，而且苟家也有小子在北征军。 所以，苟家借着贾大夫人的手给陶红英下了请柬。 陶红英带了一套银首饰，不算贵重，但做工却极精致，给小孩子戴特别合适。 母女俩在苟家门前汇合了贾二夫人和宝珠，就往苟家院里走。 宝珠见到佳音可是高兴坏了，凑在佳音耳边小声抱怨，“上次回家，我堂哥在我娘面前狠狠告了一状。 “我被我娘罚跪了一个时辰，又天天抄写女戒，呜呜，还不给我点心吃，简直要我命了！” 佳音听得好笑，忍不住幸灾乐祸，“谁让你偷偷跑出门了，幸好咱们那日人多，否则真出了什么事，你娘怕是要把你腿打折。” “哎呀，我都知道错了。”宝珠很是羞愧，说道：“我好久没看见你，一时高兴就喊了一声，下次可是不敢了。 “我总羡慕你是郡主，这么看，你这郡主当的也太危险了。 “我可不想当了，还是当我娘的闺女吧，能吃点心，能出门玩耍就好了。” 佳音翻个白眼儿，偷偷掐了她一下，“别说的这么嫌弃，好像你想当就能当上一样！” 宝珠被掐了痒痒肉，忍不住一边躲一边笑。 两个小姑娘笑颜如花，从外边走进来，免不得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有妇人不识得，就问了相熟之人，得到答案之后，神色就有些复杂…… 苟家添人进口是大喜事，人人送了贺礼，围着苟家老夫人说话，再看看襁褓里的小娃娃，都是喜笑开颜。 孩子，生命的新希望总是让人更容易心头绵软，不吝啬祝福。 很快，孩子被抱了下去，宴席还有一会儿才开，所以众人结伴去园子里闲逛。 苟家老太爷喜欢奇石，花费不少人力财力，搜罗天下，挑选了最喜欢的百十块放在园子里。 但凡上门的客人，都会去看个新奇。 不得不说，苟老爷子的眼光极好，园子里的奇石，或者形状怪异，或者质地难得，有的竖着，有的卧着，把一个花园变成了石林一般。 宝珠和佳音走在前边，这里看看，那里走走，水灵水云跟在后边，渐渐同众人就离得有些远了。 佳音不见了娘亲，就扯了宝珠寻一处避风又朝阳的地方歇歇脚，也等一等。 水灵守在一边，水云去找人要热茶，给主子们暖手。 碰巧，这个时候，有人也走到附近，说起了闲话儿。 一个声音尖利的妇人说道：“你看见那个康乐郡主了吗，就是穿织金琵琶裙那个，还有她娘李四夫人？” 另一个声音低沉的妇人回道：“看见了，怎么了？苟家同贾家是姻亲，李家又向来同贾家走得近，过来道贺也没什么啊。”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声音尖利的妇人嗔怪，说道：“我是说李家人真是好厚的脸皮。 “他们家中的小子刚杀了人，如今还在牢狱里蹲着呢，她们居然不当回事，还跑出来喝喜酒！ “不过也是，那是二房的小子，又不是四房的，她们当然不关心了。 “人家都说李家兄弟和睦，我看也不过如此！” 第八百四十八章 你娘家一定住在海边！ 声音低沉的妇人恍然大悟的说道：“是啊，我倒是忘了这件事。 “前日我在首饰楼还听人说，李家那小子怕是要砍头呢，他杀得可是国舅爷！ “虽然说吴家惹了皇上厌弃，但皇后只要没被废，皇上总要念几分情面啊。” “就是，李家实在太猖狂了，不重罚可不足以平民愤！我猜着就是不砍头，一命偿一命，也得判个二十年的苦役吧。” 声音尖利的妇人，语气里满满都是幸灾乐祸。 佳音听得皱眉，宝珠也是气恼，两人起身就要过去看看，水灵更是挽袖子，准备打人了。 但这时候，却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呦，我几日没出门，真是孤陋寡闻了，什么时候京兆尹的府尹换姚家媳妇儿做了？” 宝珠欢喜，同佳音做个无声的口型，“你娘……” 不等佳音应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是啊，我也纳闷这事呢，毕竟没听说换人啊！ “恐怕是有人脸皮厚，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佳音捂嘴笑，还了宝珠一句，“你娘！” 宝珠抱了佳音，俩人偷笑，赶紧听戏。 果然，先前那俩妇人不服气。 声音尖利的妇人，也就是姚家媳妇儿嚷着，“光天化日的，你们居然偷听旁人说话，实在太失礼了。” 陶红英毫不示弱，冷笑道：“你们也知道光天化日啊，那还在背后说坏话儿，真把这里当你们姚家炕头儿了！ “还一口一个判罚，你们知道京兆尹大门冲哪边开吗？可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 那声音低沉的妇人许是想息事宁人，就说道：“李四夫人，我们也不过是就是论事，毕竟你们李家的小子当街杀人是事实，我们不曾平白诬陷。” “哼，你别以为你掐头去尾的，就能装好人了！”贾二夫人立刻顶上，嘲讽道：“李家的小子是在牢里，但是不是有罪，如何判罚，要皇上说了算！ “你一个多嘴多舌的妇人跑这里指点江山，开口闭口如何判罚，是谁给你们的脸啊！ “你们的丈夫，你们的婆婆，知道你们这般能耐吗，要不要我们去你们府上问问啊？！” 声音低沉的妇人显见是怕了，没有再说话。 但声音尖利的姚家妇人却依旧不服气，反驳道：“凭什么说不得，你们家里小子敢杀人，我们就敢说啊。 “这里是新都，这事儿也是新都事，我们说几句怎么了？” “呦呵，你这意思是说新都事，你都要管呗。”陶红英哼了一声，又道：“那我可要问问你了，你娘家是不是住在海边啊，怪不得你生下来就管得宽！ “下次记得再有去你们家后门收夜香的，你一定要拦下！” 声音尖利的姚家妇人显见不算太聪明，居然追问了一句，“为什么要拦下？” “因为……”陶红英声音极低的说了几个字，只有姚家妇人听得清楚。 “你，你……”她气的脸色惨白，想骂什么，却一开口就干呕起来。 那声音低沉的妇人吓坏了，赶紧喊人来帮忙。 众人没有听见前因后果，只见姚家妇人干呕，还以为她老蚌怀珠，将近四十高龄，又要生孩子了…… 佳音和宝珠依在一起坐着，从头听到尾，笑的厉害。 水灵更是扶着石头，笑的肚子疼。 “你娘真厉害！”宝珠冲着佳音伸出两个大拇指，满眼的佩服。 当然她更想知道那没听清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于是，她央求佳音，“佳音姐姐，你一定知道，快告诉我，拦住倒夜香的人做什么？” 佳音当然不能说了，宝珠又一定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两人笑闹起来，就被陶红英和贾二夫人闻讯找了过来。 宝珠缩了脖子，不敢再问。 佳音也不耐烦多呆，毕竟娘亲战斗力爆表，也不用她保护，还不如早些去办正事。 宝珠自然是要跟着佳音一起同进同出了。 二人带了水灵水云，出门坐了李家马车，很快到了白云间。 白云间照旧是生意兴隆，最近又添了两样新点心，大堂里的客人络绎不绝，二楼包厢也是满座儿。 宝珠只管吃吃喝喝，快乐的像掉进面缸的老鼠。 佳音去烤房看看，翻翻账册，问问彭川近况，然后又去了新铺子。 古力已经带人在这里忙了七八日了，该拆除都拆除了，需要搭建的，也已经在建设中。 佳音画了很详细的设计图，但具体实施起来，还是有很多出入。 古力好不容易逮到主子，把所有问题都拿了出来。 两人楼上楼下查看，院里院外量尺寸，足足忙了大半个时辰。 古力才满意的收起图纸，心里的好奇也越发浓厚了。 他虽然对郡主的成长轨迹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郡主没有拜师学过建筑，更没有出过新都。 可这果品铺子和酒楼，好似是郡主亲眼见过一般。 有些布置，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实现，只是直观的把所见描绘出来。 那感觉实在是奇特又诡异…… 佳音不知道她在古力心里又添了几分神秘感，只是抱着有些咕咕叫的肚子，扯了宝珠上车，抢了她几块点心吃，然后到了仙客来。 前门进出食客太多，叶山把马车停在了后门。 家欢听说妹妹来了，很是高兴，手里握着铲子就跑了出来，招呼道：“妹妹和宝珠约逛街吗，怎么一起来了？” 佳音赶紧说道：“没有，二哥。我们去苟家赴宴，不耐烦多呆就提早出来了。” 说罢，她问道：“给三哥的饭菜做好了吗？” 家欢笑道：“还差一道就好了，其实大半都是给那些狱卒的，家义吃不到多少。” 佳音就说道：“我带了三斤麻辣肉脯，一会儿让人给三哥送进去。” 想了想，她又说道：“三哥喜欢吃我炸的茄盒，二哥让个灶眼儿给我，我也给三哥炸一盘送去吧？” “好啊，我让人备料，你穿上围裙。”家欢也没拦着，随后回了灶间。 佳音安顿宝珠去厢房坐了，茄盒多炸一些，待得伙计们去京兆尹送饭时，佳音和宝珠也吃午饭了。 叶山和穆珝，还有水灵和水云在隔壁单独放了一桌儿。 家欢陪着两个妹妹吃了几口，就又去忙碌了。 这会儿是饭口，正是一日最忙的时候，耽搁不得。 吃过饭，佳音送了肚皮圆滚滚的宝珠回了贾家，又拐去侯府替冬梅拿了包裹，然后才出城回家了。 刚刚走出三五里，官路尽头突然马蹄声声，烟尘滚滚！ 水灵和水云惊了一跳，正要开窗探看，佳音却是欢喜的推开了车门…… 三更奉上~~ 第八百四十九章 杀猪宰羊迎功臣 “一定是北征军，我爹和义父他们回来了！”佳音兴奋的翘脚张望。 穆珝听出她的欢喜，想了想就起身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他又赶了回来。 佳音眼巴巴望着他，眼里都是盼望。 这让穆珝想起了某次山中见到的一只小鹿，也是这般大眼睛湿漉漉，让人心头发软。 他就笑着说道：“郡主猜的不错，确实是北征军。不过，是李勇将军带了二百先遣队，侯爷他们还在渡江。” 佳音也没失望，只要家里人都平安归来就好。 早一些晚一些，没有关系。 果然，她们又等了一下，先遣队终于到了。 李勇瘦了很多，却越发勇武，整个人好似没有归鞘的长刀，气势如虹，锋芒毕露。 许是见得佳音站在车辕摆手，他就咧嘴笑了，上前招呼道：“郡主怎么在这里？” “大勇叔，你回来了！”佳音笑的欢喜，“我随母亲进城赴宴，刚要回家就遇到你了。” 大勇听说“回家”俩字，神色又柔和了三分，嘱咐道：“我还要进宫去报信儿，郡主早些回家，帮我同蕙娘说一声，我明日要留码头营地，晚上才能回去。” “好，大勇叔放心，我这就回家去报信儿！”佳音笑着摆摆手，李勇就带了先遣队往城里走了。 先遣队里大半人都是去过碎金滩的，路过时候同佳音行礼。 佳音就笑着招呼道：“明日村里杀猪宰羊，大家都记得回来喝庆功酒啊！” “多谢郡主！” “多谢郡主，我们一定回去！” 兵卒们喜笑颜开，纷纷高声应和。 不论明天能不能吃到庆功酒，有郡主这句话，他们就觉得心里暖和。 目送先遣队进城，佳音等人才快马加鞭回了碎金滩。 村长和赵叔几个远远看到烟尘，已经匆忙赶到二村向着官路远远张望。 叶山赶紧高声报喜，可把村长等人乐坏了。 “回来了，终于回来了！”赵叔拍着手，笑得眼角都是皱纹。 村长也是兴奋的吆喝起来，“赶紧把烤房烧起来，最近温泉山谷那边细面收的多，咱们给回家的小子们烤烧饼吃！ “猪圈那边，选好的大肥猪饿一日，肠子里干净，明日好拾掇，我记得大勇和四将军都喜欢溜肥肠！ “还有，山上那十几只羊也快点儿赶回来，今日就杀了，泡泡血水，明日炖起来方便。 “否则，杀猪杀羊赶一起，忙不过来！” “好咧，我去赶羊!” “我去猪舍！” 赵叔几个纷纷应下，欢天喜地去忙了。 二村里更是热闹的差点儿翻了天，妇人孩子们恨不得长翅膀飞到江边去！ 水灵跑去蕙娘家里送信儿，佳音下车就去找奶奶报喜了。 果然，李老太也高兴坏了，一迭声问道：“你娘怎么没回来呢？她最知道你爹喜欢吃什么，赶紧把吃食都提前准备出来啊。 “对了，还有酒，赶紧派人进城去买酒，明日怕是就抢不到了！ “还有侯府那边，都要去报信儿，大管家怕是也盼着呢！” 佳音也不拦着，任凭奶奶张罗。 老太太盼了大半年了，只有这么忙起来，才能缓一缓她心里的焦灼…… 新村和二村这么热闹，很快就引起了大槐树和大、小王庄的注意，景里正等人跑来问询，听说北征军胜利归来，他们也高兴坏了。 很快回村就组织人，送了不少的冬菜和鸡鸭鹅过来。 特别是大槐树村，始终记得李家喜欢吃大鹅。 当初刚落脚在碎金滩，李老太和陶红英还去村里换过呢。 所以，这次景里正一口气送来十多只。 大鹅的肉质紧实弹牙，比鸡鸭美味太多了。 更重要的是大鹅出肉多，一只的肉能顶三只鸡了。 李老太也没推辞，把三个村子的东西都留下了，然后邀请景里正等人明日来吃庆功酒。 陶红英匆忙从城里回来的时候，蕙娘和刘嫂子已经挽着袖子，带着村里妇人们，烧水褪鹅毛了。 一个小丫鬟敞着口袋，笑嘻嘻的收集各种细绒毛，不肯浪费一点儿。 这也是村里的习惯。 无论谁家吃鸡鸭鹅，都会把绒毛攒起来。 有个二三两，就送到李家。 佳音这两年的针线活儿，多半就是缝制羽绒裤、羽绒小袄，甚至是羽绒被子。 家里的老少爷们，从李震生到猫哥儿，冬日看着穿的单薄，其实长袍里都有羽绒裤和羽绒坎肩，一点儿都不冷，还不显臃肿。 就是特意给李老太做的羽绒被子，遭到了嫌弃。 据说盖在身上，不如棉花被子踏实…… 陶红英脸上的喜色也是掩盖不住，进屋同老太太说了几句话，就要加入忙碌的队伍。 结果蕙娘却说道：“嫂子，这些活儿，我们做就行。 “你去烤房那边看看，小翠带人烤烧饼呢，她们手艺不成，听说已经烤糊一盘子了！” 陶红英一听就心疼粮食了，赶紧带了丫鬟夏青去了二村…… 佳音也想帮忙，更想给爹爹和义父张罗点儿好吃的。 但这两年家里日子红火富庶，已经不用她私下贴补吃用了。 所以，空间里如今养的兔子和鸡鸭鹅极少，大白猪也只有三四头，相比它们的食用价值，佳音更多是把它们当玩伴了。 就像小狐狸三条和小绿蛇，都成了空间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田里大半种了药材，其余就是一些菜蔬和青玉米之类。 算来算去，也就能多摘一些新鲜果子了。 苹果、梨子、橘子这样普通的，多准备一些给兵卒们。 其余比较难得的香蕉和桃子一类，私下给义父和爹爹吃个新鲜…… 但这些也不算大活计，不过一会儿就忙完了。 于是，她照旧又做了孩子王，把星星、月牙儿、蕙娘家的龙凤胎、刘家的淘气小子，甚至是襁褓里的圆圆都接手了。 后院立刻成了孩子们的天下。 踢球、堆雪人、跳大绳，闹的是沸反盈天，也让孩子娘们得了可贵的自由…… 第二日一早，李老太就催着赶紧吃饭，然后全家换了最好的衣衫，高高兴兴上车，浩浩荡荡的往城里去。 仙客来二楼最好的包厢已经被空了下来，放了茶水点心，就等着主子们到来。 仙客来就在主街旁边，是城门到皇宫的必经之路，在这里等待得胜还朝的北征军最好不过了。 其余几个包厢也被高价订下，挤满了客人，最多的居然是妇人和未出阁的姑娘！ 第八百五十章 如今的女子太不矜持了！ 日上三竿时候，有欢呼声从城门口渐渐传过来。 所有人都涌向窗口，抻着脖子远望。 楼下街道两侧是人山人海，好似全城的百姓都出来了。 “北征军威武！” “侯爷威武！” “杀蛮人的英雄回来了！” 所有人都是兴奋脸色通红，扯着脖子叫喊，狂热之极。 李家人也是激动，猫哥儿几乎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了，“我四叔呢，怎么还没过来！” 李老太生怕孙子掉下去，一手扯了他，一手扶着窗户，神色里担忧大于惊喜。 北征军威望高是好事儿，但这般万民夹道欢迎就太过隆重了。 万一，有人歪嘴巴挑拨几句，再传到皇上耳朵里…… 佳音也想到了这点，同样皱了眉头，但她不愿奶奶担心，小声劝道：“奶，我义父厉害着呢，一定有法子应对。” 她的话音不等落地，下边的百姓就改了口号。 “皇上万岁！天武万岁！” 佳音赶紧望出去，欢喜的立刻笑开了花儿，什么担心都没有了。 原来，满身铁血之气的一千北征军从远处威风凛凛走来。 被他们护在中间的是一匹雪白宝马，马上是身穿明黄色龙袍的皇上。 侯爷和李老四骑着黑马，落后半个马身，守护在皇上两侧！ 北征军所有的荣耀，这一刻全都送给了皇上，真正的功臣却深藏功与名。 面对百姓们的山呼万岁，皇上也忍不住激动的脸色泛红，不时同众人点头。 百姓们越发兴奋了，不知谁带头跪了下来。 “皇上万岁！” “天武万岁！” “北征军威武！” 皇上被哄得越发挺直了腰背，意气风发。 侯爷和李老四对视一眼，眼底都是了然和笑意。 这时候，路旁突然有人喊了一声，“爹，义父!” 两人闻声迅速扭头，就见仙客来的窗口里，全家老少都在用力挥手，不停嚷着。 “老四，侯爷！” “四叔，侯爷！” 侯爷和李老四当时就笑了，挥了挥手里的马鞭。 不等李家人激动，旁边包厢里已经有女子尖声惊叫起来。 “啊，快看！侯爷在看我，在看我！” “还有他旁边的是谁？那个将军太威风了！娘，给我提亲，给我去提亲！” “闭嘴！你们不要名声了？给我小声点儿！” 李家众人已经听傻了。 不是说闺阁女子要矜持吗，但隔壁这架势，怕是都要当街抢亲了！ 陶红英气的脸黑，直接挽了袖子。 佳音笑得肚子疼，赶紧拦了娘亲说道：“哈哈，娘，没想到我爹比我义父更抢手啊！ “你回家好好同我爹说说，让他好好行事，务必做到谁也不搭理，不然外面女子这么多，娘你也不能挨个揍一遍啊！” “好，等你爹回家的！”陶红英咬牙说道。 惹得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 正骑在马背上的李老四，刚要同侯爷说话，就大大打了两个喷嚏，后脖颈的汗毛立刻就竖了起来。 他扭头四处看看，不明白这莫名其妙的危机感是从哪里来的…… 侯爷关切的问道：“是不是穿少了？回家泡泡温泉就好了。” 李老四摇头，低声说道：“侯爷一会儿进宫，我就不陪着了，我先去一个地方！” 侯爷会意，点了点头。 昨晚到了码头，家里的事，他们就全都听说了。 佳音遇刺，家义当街杀人，这些事他们自然也清楚。 出征在外，顾不上家里，让家里人受了委屈，两人心里都是熊熊怒火在燃烧。 但是，这些事不着急。 他们回来了，有很多空闲慢慢解决，一件件的讨回公道！ 北征军得胜，皇上出城亲迎，接受万民恭贺。 原本守候在皇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得到这消息的时候，神色可真是精彩之极。 有人佩服侯爷的思虑周全，有人暗骂一声奸诈。 当然，那些暗戳戳想要挑拨的小人就只剩失望了。 很快，北征军队伍到了宫门前，百官跪地磕头迎接。 皇上携手新亭侯，一路进了宫门，文武百官随后跟上。 借口更衣，得了一会儿空闲，新亭侯和皇上坐在后殿里，喝茶说闲话。 皇上心里有愧，也知道新都这大半年的事都瞒不过，于是他当先开口说道：“表哥，方才可看见福妞儿她们在路边了？” 侯爷点头，“看见了，福妞儿这孩子小时候吃什么都胖，如今是大姑娘了，却越来越瘦了。” 皇上干咳一声，说道：“是朕的疏忽，让这孩子受了委屈和惊吓。” 侯爷皱眉，回道：“皇上言重了，那事是意外，谁也想不到皇后和吴家会听信这样离谱的谣言。” 皇上心里好受一些，想起皇后和吴家，脸色又沉了下来。 “吴家确实蠢的厉害，这么明显的圈套都看不出。朕已经着手调查背后之人了，刚有一些眉目，但皇后，暂时还不能废。” 侯爷扫了一眼寿康宫方向，问道：“可是那位的手笔？” 皇上冷哼，眼底厉色一闪，压低了声音，“除了那位，谁还能在宫里动手脚？ “同样，暂时也不能动她，但外边那些背主的蠢货却不能留了，杀鸡儆猴，也给那个老毒妇一个警告！” 侯爷拱手行礼，“皇上，先前就罢了，但如今臣回来了，若是有需要之处，皇上尽管差遣。” 皇上笑着点头，“表哥就是朕的底气，但表哥刚回来，还是先歇息一段，其余事都不着急。” 说罢，他率先起身，“走吧，前边文武百官还等着呢。” 侯爷随后，易总管笑眯眯伺候在左右，很快去了前边。 不说朝堂上如何因为北征军得胜高兴，只说京兆尹衙门侧门前，两个差役正百无聊赖的靠在墙上打哈欠。 一个许是昨晚赌钱输了，有些无精打采，骂骂咧咧，“最近真是踩了狗屎了，运气真差。 “那骰子就像涨了眼睛，专门跟老子作对！ “老子喊大，它就出小，气的老子都想掀桌子了。” 他的同伴哈哈笑，幸灾乐祸，说道：“你把骰子娶回家就好了，当了你媳妇儿，自然就听话了！” “放屁，你才娶个骰子回家呢！”赌输的差役笑骂，两人闹起来。 正这个时候，远处突然跑来十几匹快马。 马上一员大将顶盔罩甲，身形魁梧，威风凛凛，惹得路人敬畏，赶紧避让。 两个差役看的羡慕之极。 他们虽然也配腰刀，也算公职，但走出去，人人都骂他们是癞皮狗。 别说这般威风，人人敬重，背后不吐他们口水就不错了。 两人正心里嘀咕，不想那队人马却停在门前，马上大将偏身跳下马，大步走了过来…… 宝子们，今天两更，明天四更补回来。原因很简单，喜提五天隔离！差点儿就领着孩子去集中了，幸好最后只是门上贴封条。非常时期，宝子们安全第一，少出门少聚集啊，宅家看书刷剧也很香啊，笔芯！ 第八百五十一章 树大要分支 两个差役惊了一跳，下意识挺直了腰板。 其中一个人拱手行礼，问道：“这位将军，不知道您有何贵干？” 不必说，这将军自然是李老四了。 他拱手回礼，身上的铠甲甲叶哗啦啦响起。 好似有无形的铁血杀气弥漫，惹得两个差役越发恭谨避让。 “辛苦二位兄弟了，本将军的侄儿在牢中，本将军想要探望一下，不知可否通融一二。” 李老四很是客气，身后的亲兵立刻上前，给两个差役分别塞了一块银子。 两个差役捏着银子，想拿又不敢拿。 其中一个差役问道：“将军想要探望哪位，我们要禀报一下牢头儿……” 李老四说道：“本将军的侄儿叫李家义！” “啊！原来是李四将军！” “刚刚得胜归来的北征军，李四将军！” 两个差役都是亮了眼睛，赶紧揣了银子。 一个引着李老四慢慢走，一个则飞跑前边去报信儿。 李老四的亲兵，两个人跟进院子，其余的都守在门前，替两个差役当差。 碰巧牢头儿有事出去了，当先的差役一时找不到人，就咬咬牙同兄弟们说了几句，直接迎着李老四进了监牢。 “李四将军，小李将军就在最里面的监牢，您只管过去就是。”一个差役讨好的躬身比了个手势。 李老四点头道谢，给亲兵使了个眼色。 两个亲兵立刻拉着差役们说起话。 差役们碍于差事，方才都没去看热闹，心里正好奇呢。 很快，两方就说笑在一处了。 家义同“烂草精”住了几日。 一起吃喝，一起睡觉，一起打架，已经摸清了这个同居伙伴的底细——这就是一个被打伤了脑子的江湖客！ 据说因为脑子糊涂，找不到家，在城北偷鸡，误伤了主人家，又没银钱赔偿，才被扔进来的…… 家义想起当初离家不得归的大伯，倒有几分可怜他。 这会儿，他正偷偷用匕首给“烂草精”剃头发呢。 不想刚剃完，一回身的功夫，就见自家四叔站在门外。 “四……四叔！”家义直接弹跳起来，惊喜的喊道。 李老四上下打量侄。 两年多没见，原来的淘气小子，也有了爷们儿的样子，身形魁梧，中气十足。 许是在这里圈了几日，好吃好喝，养的红光满面，没有一点儿受苦的模样。 他放了心，伸手进栅栏，重重拍了拍侄儿的肩头，调笑道：“你这小子，这次可是惹家里生气了，等着出去之后，你奶奶拎着烟袋锅儿敲你吧。” 家义想扯着四叔坐下来，但半蹲不蹲的时候，才想来这里是监牢，地面脏又潮湿。 但李老四却不介意，一把扯了他坐好，然后从腰后解下一个羊皮酒袋子，拔开塞子。 他喝了一口，又递给家义。 家义欢喜疯了，赶紧狠狠灌了一口，末了爽快的叹气，抱怨道：“家里送来的饭菜，什么都好，就是没有酒，馋死我了！” 李老四翻他一个白眼，骂道：“在这地方，你还敢喝酒，不要命了！” 家义嘿嘿笑，小声说道：“四叔放心，我时刻提防着呢。 “我和老黄轮班守夜，妹妹也给我捎带了不少东西进来，就是有事，也不会吃亏。” 说罢，他指了光头的“烂草精”说道：“这是老黄，脑子出了问题，说不了几个字，但手下功夫真不错，每天都陪我打几架，哈哈。” 老黄正眼巴巴看着家义手里的酒袋子，见他转过身，就一探手，飞快把酒袋子抢了过去，仰头就喝。 家义急着往回抢，好不容易到手，酒水已经没了一半，气的他给了老黄一脚。 老黄也不恼，枕着胳膊躺在地上，舒坦的回味起来。 李老四看的好笑。 侄儿真是心大，进了监牢还能交到朋友…… 回家可要跟老娘说说，省得老娘惦记。 家义生怕再被抢了酒袋子，迅速把剩下的喝光，然后一抹嘴，这才说道：“四叔，你别担心。我杀了吴家那小子，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是莽撞。 “一来吴家算计福妞儿，我们李家只去皇上那里告状，不足以震慑有心人。 “我当街杀了吴家小子，也就是所谓的国舅爷，旁人才会害怕，毕竟我们李家有个国舅都敢杀的愣头青! “二来……” 不等家义继续说，李老四已经接过了话头儿。 “二来，我在江北立了功，你在海澜军也立了功。 “我们一门两功臣，加上侯爷，你怕遭到那位的忌惮，所以才打算借着这件事，将功抵过，让家里退一步，是不是？” 家义干笑，挠挠乱糟糟的头发，“也不全是这样，我怕遭到那位忌惮之后，把我留在京都，我还想回去杀倭寇呢！ “做将军还是小兵，都没关系，只要能杀倭寇就行。四叔，你不知道，倭寇比蛮人还要可恶！ “倭寇残忍狡猾，把泉州很多百姓祸害的家破人亡，简直是血海深仇！ “就是大伯留在泉州的两条船，也差点儿被倭寇抢去，我发誓要平灭倭寇，彻底还泉州百姓一个安宁！” 他神色有几分激动，缓了缓又说道：“还有喜哥儿和安哥儿还没回来，我总要守在海边，替家里接他们一程……” 想起不知道漂泊在哪里的儿子和侄子，李老四眼底也是一黯，但很快就掩盖了过去。 他点了点头，望向侄儿说道：“自家人，我就不跟说谢了。 “一来，这吴家小子杀的好，想想福妞儿受委屈，我这个当爹的不在，我恨不得把吴家上下都剁成肉泥！ “二来，这次北征，比之先前又多推进了三百里，明年一鼓作气就能彻底把蛮人撵回草原，收复河山。 “到时候，我会退伍回家，孝顺你奶奶，或者出门去找喜哥儿和安哥儿。 “你只管放手杀倭寇，立下多大的功劳都不用担心，反正是家里的荣耀。 “另外，我会跟你大伯和你爹商量一下，慢慢把家里的产业挪一部分到南边，做个退路。” 家义眉头一皱，下意识望向皇宫方向。 李老四拍拍侄儿，“放心，暂时没事，不过世事无常，人心易变，咱们多准备点总是没错的。 “而且树大分支，我们李家四房，总不能一直聚在一起……” 第八百五十二章 不孝子回来了！ 家义心里也清楚这个道理，但只要想想家里人会分开，他心里还是不舒坦…… 叔侄两人说了半晌，声音很低，倒是两个亲兵和差役们的说笑声传的很远。 李老四又嘱咐了侄儿两句，就带了亲兵离开。 临走的时候，他又示意亲兵留了一锭银子，请差役们喝茶。 差役们恭敬送他离开，末了都是议论开了。 “李家这位四将军当真是威武，听说是北征军第一勇武的大将军！” “我也听说了，而且这次立了大功，朝廷肯定有封赏。” “主要是这么厉害的人物，对咱们还这般客气，可不像有些人，恨不得眼睛长在脑门上，明明是求咱们办事，却还想着咱们巴结他，真是蠢的想给他两巴掌！” “哈哈，就是这么个话儿呢！” 很快，牢头儿也回来了，听说李老四来过，给了打赏，他就让人去买了几盒子点心，给众人分了。 原本有这样的好事，都是叫桌儿酒席，大伙儿一起吃，乐呵一下就罢了。 如今一日三餐都被仙客来包了，大伙儿吃的馋了嘴，哪里还看的上旁别人家的酒席。 索性买了点心，大伙儿带回去，家里孩子老人还跟着高兴一下…… 不说城里如何热闹，朝中因为北征军得胜归来如何变化。 只说碎金滩从天亮开始，就热闹的要翻了天。 村长特意换了新袄裤，还拿出了他的新烟杆儿，村里村外的走动，高高兴兴的指挥着大伙儿，杀猪宰羊，搭灶台烧火。 温泉山谷那边，昨日就已经安排好了，今明两日闭门谢客，要空出来给远征归来的战士们洗征尘。 这几乎已经是村里定下的铁规矩！ 客人们虽然有些怨言，但没一个闹起来。 虽然江南文风盛行，朝堂上也是文臣权重。 读书人都会下意识的高抬下巴，对粗声大气的兵卒们不屑一顾。 但说到底，他们都知道，现在的安稳日子，都是这些兵卒们用长刀和命拼回来的！ 就算有些人心里不屑，也不敢表露出来。 毕竟那次征兵就是前车之鉴，说不定还没等嘲笑出口，下一瞬他们就被扔进码头军营去了！ 李老太等人惦记家里，早早的从仙客来赶回来。 然后一边说着皇帝亲迎北征军多热闹，一边加入了忙碌的队伍。 等日头升到头顶的时候，整个新村和二村已经被饭菜香气盈满。 淘气小子们难得没有出去疯跑，老老实实的等着吃饭。 就是张神医，也从他那个院子钻了出来，难得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等着一起喝庆功酒。 一直等到日头微微偏西，终于有小子们从二村那边传来消息。 “回来了！回来！” “侯爷回来了！” “四老爷也回来了，带了很多兵！” 众人急忙迎到院子外，远处已经是尘烟滚滚。 侯爷一身黑色绣金线的熊皮大氅，身边跟着的李老四也是铠甲罩身，系着褚红色的披风。 两人一个威严贵气，一个魁梧悍勇。 身后跟着五百骑兵，好似腾云驾雾的英雄，就那么从天边轰然而至。 众人忍不住激动的高声呼喊起来。 “侯爷，侯爷！” “四老爷，四老爷！” 淘气小子们甚至跳脚的叫喊张望，一时间村里村外只剩了团聚的喜悦热闹。 离得家门还有几丈远，李老四就跳下了马背，迅速跑到老娘跟前，轰然跪倒。 “娘，不孝子回来了！” 李老太红了眼圈，极力忍着眼泪，抱着儿子拍拍他的后背，“说什么不孝子，娘的儿子是天下最好的。 “你为国征战，娘为你骄傲！” 李老四望着老娘花白的鬓角，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侯爷也下马走了过来，弯腰给李老太行礼，“婶子，我们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老太扶起儿子，又上下打量侯爷，确实不见什么伤处，她才彻底放了心。 “爹，义父！”佳音忍不住跳出去，欢喜的说道：“你们方才进城真是太威风了，惹得我都想去参军，做个女将军了！” 佳音是大姑娘了，不好再随便拥抱爹爹和义父，但扯着他们的手臂说笑几句，还是可以的。 侯爷和李老四眼见惦记了大半年的闺女，这会儿穿了一身大红纹锦小袄，雪绢的裙子，巴掌大的白嫩小脸笑的如同花开，比之离开时越发美丽灵动了。 他们也是高兴，难得露出笑脸。 满身的铁血冷硬，好似冬雪遇到暖阳，瞬间融化…… 一时，众人簇拥着侯爷和李老四往里走。 村长和赵叔等人也招呼着五百骑兵，赶紧下马歇息。 马匹被牵走，喂草料、饮水。 兵卒们则被让到李家、叶家和温家院子里。 三家院子都搭建了油毡棚子，遮挡了风雪。 这会儿，棚子下摆满了桌椅，院角还有铁桶烧了木头取暖。 半大小子们端了热水盆子，请兵卒们简单洗洗手脸，然后众人就入席了。 羊肉炖萝卜、小鸡炖蘑菇土豆、杀猪菜等等，全都装在大陶盆里热腾腾的端上桌子，还有大筐的千层烧饼！ 兵卒们经历了大半年的凶险和厮杀，又带了满身的征尘，都在饭菜的香气里渐渐消散了。 村长、赵叔和刘镖头等人招呼着兵卒们。 村长挥舞着烟袋锅儿，很是激动，“兄弟们，放开了肚子吃！ “今日只大肥猪就杀了六头，更别提那些羊和鸡鸭鹅，还有大鲤鱼了。 “别担心把家里吃穷了，咱们家里富裕着呢！ “你们在外边打仗，保着家里平安，家里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是应该的，都别客气！ “赶紧吃起来，倒酒，倒酒！” “是啊，都别客气，你们到了碎金滩就是到家了！”赵叔亲自抱了酒坛子给兵卒们倒酒，“一会儿吃饱饭了，再去温泉山谷好好洗一洗。今日那边关门了，就等着你们回来洗征尘呢。 “待得洗完，再热炕头上睡个大觉，怎么累都缓过大半了！” 兵卒们纷纷应声道谢。 “谢谢大叔！” “谢谢老哥！” “还是回家好啊！” 正这个时候，猫哥儿跑来请人，“村长爷爷，侯爷和我四叔他们都等着您几位过去喝酒呢！” 第八百五十三章 最是欢快庆功酒！ “好嘞，来了，来了！”村长赶紧笑呵呵应声。 他又招呼叶山、景里正和村人们帮忙招待好这些兵卒，这才带了赵叔和刘镖头等人去了李家院子。 五百兵卒里，大半是老兵，但也有一小半是第一次在碎金滩吃饭。 这会儿，大碗酒喝着，大口肉吃着，白面馒头都捞不到上酒席，主食是烤烧饼！ 有新兵忍不住惊讶又欢喜，问着旁边的老兵。 “老哥，咱们就这么吃，不会把李将军家里吃空了吧？” 老兵知道这小兄弟是苦出身，就哈哈笑着给他夹了一大块扣肉，说道：“你就放心吧！知道这里是哪儿吗，是碎金滩啊，御赐风水宝地！ “不说别的，夏日时候种的碧玉瓜，一个瓜一锭银子！ “还有那山上的果子，五六个就比人家一筐都贵！ “开春我们走的时候，那山脚下好像还没有那么多间猪舍和鸡舍，也没搭建暖棚，估计是郡主又有什么好主意了，村里又有新财路了。” 说罢，他见小兵惊讶的睁着大眼睛，就扯了他一把，带着几分得意说道：“说多了，你也不懂，以后常跟着李将军回来，你就清楚了。 “最好你小子有那个本事挤进侯爷或者李将军的亲卫队，到时候就能在二村安家了，那才是大喜事呢！ “你在外边打仗安心，媳妇儿孩子在二村也享福。 “二村有面条作坊，粉条作坊，点心作坊，随便都找一份工了，工钱还高……” 这样的对话，几乎每桌儿都在说。 村人们听了，自然骄傲，加入说笑的行列，给这些新兵老兵介绍起了村里的新变化…… 隔壁李家院子里，堂屋和东西屋都放了酒席。 侯爷、李老四、李震生、李老二、李老三和温先生，连同跟着过来凑热闹的刘志恒、蒋先生、张神医、村长、赵叔、刘镖头等人，坐满了堂屋。 西屋是家仁兄弟几个，招待智敏、修杰、刘扬，还有古力和郭文浩。 古力当然是跟着蒋先生过来的。 而郭文浩最近在温先生身边伺候笔墨，温先生也领着他回来一起热闹。 东屋里，当然是李老太带着温夫人、蕙娘、吴大娘、刘嫂子和陶红英、赵玉茹、婉儿、文娟她们，也是坐了满满一桌儿。 炕上还有一小桌儿，由何嬷嬷、田嬷嬷、琼嫂子和冬梅在照看着星星几个小孩子吃饭。 水灵和水云则带着常嬷嬷、林嬷嬷和夏青等人，伺候酒席，添菜盛饭。 水灵和水云习以为常，但常嬷嬷等人却是第一次见到家里这般热闹。 特别是，她们是第一次见到侯爷和李老四。 李老四还罢了，再如何厉害也是主家四老爷。 但侯爷不同啊！ 那是天武一等一的军侯，手握十万大军，还是皇上的表兄，可以说是权势滔天！ 如今却同众人一起吃饭说笑，仿佛邻家公子一般，俊美温和，平易近人。 若说他对刘志恒和温先生等人客气，也就罢了，都是同朝为官。 但村长和赵叔等人就是村里的老头儿，侯爷居然也同他们很是亲近，甚至还亲手给村长倒了酒…… 常嬷嬷和林嬷嬷年岁大了，即便心里惊讶，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 但夏青、晚秋和小冬几个丫鬟却不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小冬甚至红了脸。 水灵眼尖发现了，立刻打发小冬去灶间看着灶火。 佳音坐在侯爷和爹爹中间，一会儿吃着爹爹剥的虾肉，一会儿咬一口义父夹的丸子，幸福的头顶冒泡泡。 不只是她的两大保护神回来了，更是因为爹爹和义父都平安无事。 要知道战场凶险，就是大罗神仙也没法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还有什么比亲人平安归来，更让人欢喜的！ 人多口杂，众人都有意避开一些敏感话题，只说今年的收成，说温泉山谷的生意，说各村建猪舍鸡场和暖棚，再问问战事如何…… 一顿饭，吃到日头西斜，重新添了两次菜，喝空了五坛子酒，酒席才算散去。 而这会儿五百兵卒已经在温泉里，欢快的尽情扑腾了！ 刘志恒喝的不少，让人给家里送信儿，然后就带了两个儿子歇在碎金滩。 他跑去温家，同温先生一处睡了。 智敏、修杰当然是要跟礼哥儿、猫哥儿一个大炕闹腾了。 温先生心疼小弟子平日在家里冷清，也把他留下跟着小子们一起住，盼着他沾染一点儿活泼气儿。 侯爷陪着老太太说了几句闲话，回去洗漱换衣衫。 李家众人关了门，遣散了丫头婆子，就坐在一起说体己话。 婉儿和文娟是侄媳妇儿，不好多坐，听了几句就带孩子回去后院了。 陶红英和赵玉茹忙着带人拾掇三家院子，安顿五百兵卒。 没一会儿，屋里就剩了李老太领着儿子们，还有佳音。 李老太拉着小儿子坐在身边，仔细问询他在外边的吃喝穿戴，有没有受伤。 李老四都一一回答了，甚至还掀开衣衫给老娘看了看前胸后背，确实没有新伤痕，李老太这才彻彻底底放了心。 李老四瞧着闺女笑眯眯不说话，有些心虚。 身在战场，怎么可能不受伤。 他之所以给老娘看前胸后背，是因为伤在腿上。 他的左腿里侧被蛮人扔出的长枪贯穿，留下一个血窟窿。 若不是闺女给的伤药霸道，迅速止血，他怕是如今走路都瘸腿呢…… 幸好，佳音也没打算揭穿老爹，只是亲手冲了一壶蜂蜜水，捧给爹爹和伯伯们解酒。 李老四喝光杯里的蜂蜜水，赶紧转移话头儿，“娘，我上午去京兆尹见了家义。 “这小子真是心大，蹲大牢都不当回事，居然还捡了个武疯子，天天跟人家打架呢。” 果然，说起这个孙子，李老太立刻骂开了，“这个臭小子，家里就该不管他，让他吃点儿苦头长长记性。 “那么远回到新都，也不跟家里商量一下就跑去闯祸！” 李老四卖起侄儿，一点儿也不手软，赶紧说道：“方才酒桌儿上，刘镖头说刘扬在南边给自己找了个媳妇儿？ “而且，他岳丈一家在当地还是有头有脸的，对刘扬也是一大助力。 “不知道家义这小子怎么想的？事事争先，怎么找媳妇倒是不着急了！” 第八百五十四章 没有错处才是最大的错处！ “就是，他就比家欢小几个月。看看家欢，孩子都三岁了，他呢，媳妇儿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李老太气的咬牙。 李老三心疼侄儿，憨笑着劝道：“娘，家义许是还没开窍呢，这个不着急，说不定哪日缘分到了，成亲生子也很快。” “这话倒是有道理。”李老太想起家欢，虽说当初闯了一点儿小祸，但娶回文娟，没多久又怀孕生子了，倒是痛快。 李老二也是笑道：“今日派出去的人手送了消息回来，再有两三日海澜军献俘的船队就到了。 “到时候有唐将军帮忙出面，家义很容易就能出来。 “只不过名声肯定不好听，这小子是不用想着在新都找媳妇儿了。” 李震生不在乎的摆摆手，“那就让家义在泉州找媳妇儿！那边天高皇帝远，就是知道他闯的祸，也没几个人介意。 “毕竟那边来过新都的人太少，皇帝都没人提起，更别说皇后的弟弟了。 “比起关心这些，泉州人更关心倭寇什么时候被杀光，出海打渔什么时候不用提心吊胆！” 众人都是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老太还想问问小儿子能在家里住几日，结果却发现小儿子已经歪在椅子里打起了呼噜。 她当时就心疼都红了眼圈儿，赶紧喊着李震生几个，“快把老四扶回屋去，让他好好睡。 “这孩子怕是累坏了，谁也别叫他，让他一直睡够了再起来。” 李震生和李老三一边一个架着李老四，一路歪歪斜斜回了后院。 很快，陶红英也被李老太撵了回去。 这时候，还管什么家里事啊，照顾好归来的丈夫才是主要的！ 佳音吃太饱，又惦记义父喝了不少酒，所以喊上水灵端了一壶蜂蜜水去了隔壁。 侯爷换了一件暗青色的锦缎长袍，袖口领口用银线绣了云纹。 看着很是简单，但却极衬他这样清冷又天生贵气的气质。 他刚洗过澡，黑发没有干透，披在身后，神色里又添了三分慵懒和随意。 佳音一进门就夸张的哇哦一声，然后垂头丧气的坐在义父对面。 侯爷一脸莫名，忍不住问道：“这是怎么了，哪里不妥吗，还是想到什么为难事了？” 佳音叹气，精致的小脸皱着，摇头应道：“哎，我就是想着啊，以后我肯定是没有义母了。 “义父这么出色的男子，天下怕是没有女子配得上，可怜我义父，文武双全，居然要打光棍儿！” 侯爷被逗得哈哈大笑，伸手揉揉小丫头的头发，“我还以为天塌了，原来是这样小事。 “义父说过，江北不收回来，绝对不考虑成亲。再说有你给义父养老送终，也没必要成亲啊！” 说罢，他扔掉这个话题，问道：“这大半年让你受委屈了，跟义父说说，要义父给你怎么出气？” 佳音笑着给义父倒蜂蜜水，“不用义父出气，虽然吴家算计我了，但如今他们一家都在大牢里，吴大少也被我三哥踹死了，已经算是得到报应了。 “若是咱们家里再抓住吴家不放，不说皇伯伯那里不好交代，怕是天下人也都说咱们得理不饶人，赶尽杀绝！” 侯爷听得点头，形势确实如此。 小丫头很聪明懂事，能想到这些不容易。 但也正是因为这般，他越发心疼小丫头。 “你不要管什么朝堂，什么外边人怎么说，你只关心自己就行。你不高兴，想怎么收拾他们就怎么收拾！ “他们既然选择了欺到你头上，就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多惨淡的结局，都是他们自找的！” “好，我知道了，义父。”佳音游荡着小腿儿，笑的满心欢喜。 她突然想起一事，又问道：“义父，我之前给你送去的那些伤药，派上用场了吗？ “我又攒了不少，还可以拿出百十斤左右，需要送到码头军营吗？” 侯爷点头，眼神里闪过一抹欣慰，“你那批伤药送得太及时了，起码有二百伤兵，因为那批伤药活命。 “如今码头军营还有轻重伤兵一千多人，明日我就要赶过去，若是你这儿有伤药更好了，兵部准备的伤药，实在是……” 侯爷的话没说完，显然对兵部很是不满。 佳音不愿义父恼怒，赶紧说道：“义父，除了伤药，我还熬了不少冻伤膏，效果也极好。 “我方才看我爹手上都有冻疮，想必普通兵卒一定冻的更厉害，不如明日把冻伤膏也拿走吧。 “让兵卒们每日睡觉前用热水泡手脚，然后抹上药膏，三日就差不多能痊愈。” 侯爷听得惊喜，“我家福妞儿的医术是越来越好了，这么好用的冻疮膏，怕是天武也是独一份了。” “那是当然了，你也不看看闺女是谁啊，天武第一小天才！”佳音得意的抬着下巴，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 侯爷忍不住笑，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心里感慨。 圆滚滚的胖丫头，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但依旧善良可爱，依旧小太阳一样耀眼…… 这时候，突然有人敲门。 叶山开了门，门外居然是家仁。 显然家仁也没想到妹妹在这里，但他还是走了进来。 叶山上了茶水，就退了下去，留下家仁和佳音兄妹坐在侯爷对面。 侯爷问道：“家仁可是有事？” 家仁点头，说道：“侯爷，您刚出征回来，按理说我不该这个时候打扰您，该让您好好歇息。 “但有件事，事关我们家里，甚至是整个碎金滩的安危，我想请侯爷帮忙调查一下。” 侯爷挑眉，没有说话。 佳音惊奇，追问道：“大哥，什么事啊？ “难道，吴家或者王家又在背后使坏了？” 家仁摇头，说道：“不，是蒋先生的书童古力，我怀疑他的身份有问题。 “倒也不是他做了什么对不起碎金滩和我们家的事，只是他自小流浪，遇到蒋先生之后被带来我们碎金滩。 “他给蒋先生做书童，这两年又给你做管事，打理白云间的生意，这些粗看都没有问题，但仔细想想却有很多疑点。 “先前墨梅先生的诗会，他表现出的学识比我都要丰富很多，而且他极力掩藏，扮演好一个管事，某些时候气度还是不同于奴仆。 “我试探过几次，都被他不着痕迹的挡了回来。 “郑禾几个也帮我打探了他的过往，没有任何可疑痕迹……” 佳音听得皱眉。 古力一直沉默寡言，又老实可靠，帮她打理生意这么久，也没有过一丝错处。 仔细想想，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子，从来没有过错处，才是最大的“错处”吧…… 四更奉上~昨天欠的补上了，花花窗外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呢，希望宝子们都在温暖的家里看剧刷火锅，平淡幸福啊，笔芯！ 第八百五十五章 迟到的生辰礼 显然，侯爷和家仁也想到这一点了，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 这个古力，即便对碎金滩没有恶意，还是要查探清楚他的身份和目的。 因为他离佳音太近了，又住在村里，万一发现佳音的与众不同，那绝对不会是好事。 与其赌一个人念着旧情，守口如瓶，帮忙保密。 不如让他彻底没有发现秘密的机会…… “这件事，你们不要管了，我会派人去查。”侯爷嘱咐兄妹两个，又道：“佳音以后同古力在一处的时候，多加防备。” 说着话，他高声喊了叶山，吩咐他找穆珝过来。 结果，叶山不等离开，穆珝就从房顶轻飘飘落了下来。 许是被众人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他挑眉一笑，“我没有偷听你们谈话，只是喜欢看月亮。” 家仁皱眉，显见不相信这借口。 侯爷却没计较，示意佳音上前，然后指了穆珝说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生辰的时候，义父说你的礼物还在外边？ “这小子就是你的生辰礼了！” 送活人做礼物？！ 佳音听得莫名其妙，家仁更是立刻就要反对。 侯爷摆手，同佳音多解释了几句。 “别看这小子一脸笑嘻嘻，其实是个狠辣倔强的脾气，习武的天才。 “以后让他给你做贴身护卫，只要你想做的事，无关伦理道德，只要你吩咐了，他就会去做。” 佳音下意识多打量了穆珝几眼。 今日他穿了一身黑衣，脸型棱角分明，眼睛不大却很亮，嘴角落下时候带着几分狠辣，但翘起时候又换了玩世不恭的嘲讽…… 七分帅，三分痞！ 这若是放到前世的娱乐圈，妥妥的大红大紫，让无数女生尖叫的存在。 可惜，这是在天武，而且还是义父给她的贴身护卫。 “贴身”俩字听着暧昧，但同贴身嬷嬷一样，是可以完全信赖的意思。 家仁原本想反对，但想想古力如今正负责新铺子的修葺，妹妹肯定要经常过去，身边多个护卫也是多份安全保障，所以就把话吞了回去…… 但他不说话了，穆珝却是笑着说道：“侯爷，咱们当初约定的是五年。 “也就是说，这五年内我会完全效忠郡主，服从她的一切命令。 “但五年后，必须还我自由！” 侯爷点头，“放心，本侯不会反悔。 “你的深仇大恨，本侯早就帮你了结了，如今轮到你履行承诺的时候了。” 他轻轻拍了拍佳音的肩膀，正色说道：“这丫头就是本侯的逆鳞，以后交给你守护了。” 穆珝沉默了一瞬，然后单膝跪地给佳音行了一礼。 “以后五年，有人想伤郡主，一定会先流我的血。有人想杀郡主，一定会先踏过我的尸体！” 佳音望了侯爷一眼，侯爷轻轻点头。 佳音这才上前扶起穆珝，“穆大哥，以后五年，相处愉快。” 她说着话，伸出了右手。 穆珝眼底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伸手握了上去。 少女的手很嫩很软，微微有些凉，好似记忆里，某个夏日母亲端给他的冰酪，惹得他下意识就想吃一口…… “合作愉快！”佳音见穆珝有些怔住了，就笑着上下摇了摇他的手，然后收了回去。 家仁瞧着穆珝的样子，莫名有些恼火，他不动声色扯过妹妹就同侯爷说道：“侯爷，天色晚了，我带福妞儿回去了。” “好，”侯爷点头，嘱咐道：“明日福妞儿记得早些把伤药送来，我要赶去码头军营。” “知道了，义父。”佳音应了，老老实实让大哥给她穿上披风，然后就挽着大哥走掉了…… 出了侯府大门，家仁到底忍耐不住，“福妞儿，老话讲知人知面不知心。 “虽然侯爷不可能害你，不可能把心存恶意的人放你身边，但侯爷也难保有看走眼的时候，所以你还是得自己多留心。 “万一察觉谁有一点儿不对劲，立刻告诉大哥，知道吗？” “知道了，大哥！”佳音低头在大哥肩头蹭了蹭，小声说道：“大哥放心吧！” 家仁叹气，突然有些怀念小时候。 那时候妹妹胖乎乎极可爱，走到哪里都是他们兄弟背着。 如今妹妹长大了，面对的危险多了，反倒不能时刻把她圈在身边了…… 夜里，佳音惦记着准备伤药，多在空间里忙了一会儿，早起就有些睡过了。 迷迷糊糊中，她好似听到哭声，惊了一跳就猛然坐了起来。 水灵和水云等在门外，听到动静，赶紧走了进来。 “出了什么事？”佳音皱眉问道。 水灵小声应道：“小姐，今早码头营地那边送了……战死兵卒的骨灰坛子回来，二村有两家没了男人。 “许是不愿相信，两家的老人孩子正在侯爷门前哭呢。” 战死…… 佳音心里叹气，昨日重逢热闹，人人其实都想问，但谁也没问出来煞风景。 战场凶险，码头军营伤兵就有一千多，怎么可能没人战死。 只不过谁都不想听到这样悲伤的消息，哪怕晚一日也好…… 佳音迅速穿了袄裙，梳洗干净就去了前院。 院子里有些空旷，显然家里人都去了隔壁。 叶家院子门前，两个妇人领了四五个孩子，还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哭的哀切。 村长和赵叔几个，李老太和陶红英，还有几十个村人围在一边。 村长长吁短叹，开口劝着，“赵家媳妇，齐家媳妇，你们别哭了，赶紧起来吧，地上凉，别冻坏了孩子。 “男人们出征，谁也不敢保证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真是摊上了，也得咬牙把日子过下去。 “新村二村这么多乡亲呢，谁也不能看着你们老少几口没个着落！” 赵叔等人也跟着说道，“是啊，你们在作坊也有活计，孩子再有两年就长起来了，学点养家糊口的本事，家里就重新撑起来了。” 村人们也是看着心酸，纷纷开口劝慰。 “为了孩子，也要打起精神啊。” “咬牙熬几年，孩子大了就好了。” “你们这样，孩子爹走动也不安心。” 可惜众人怎么劝，两家依旧跪着不肯起来。 有聪明人已经皱了眉头，李老太和陶红英也是叹气。 不必说，这两家人是想要借着这事，讨要一些实际好处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明人不说暗话 佳音站在人群外边，也猜出大半，这会儿她走了进去，挽了奶奶的胳膊。 陶红英扭头见了，抬手给闺女整理一下鬓角碎发，侧身挡了冷风。 佳音没有说话，若是村里的事，她自然就处置了。 但这些人是二村的军属，还要义父出面。 很快，侯爷就披着墨色大氅从院里走了出来。 他的目光淡淡扫过门前跪着的老弱妇孺，然后扭头同李老太说道：“婶子，给您添麻烦了。” “这算什么麻烦，”李老太摇头，想起多年前她自己带着孩子守寡的坚信，于是小声劝道：“没了男人，她们以后肯定活的不容易，能多帮衬，还是多帮衬一下吧。” 侯爷点头，这才同两家人说道：“赵铁头和齐大路战死，为国捐躯是荣耀。 “三日后，朝廷给的十两抚恤金会发下来，本侯再给添十两。 “另外，你们两家的孩子，以后侯府每月每人给二十斤粮食，五百文钱。 “算是本侯替他们的父亲养他们长大，直到他们十五岁为止。” 众人听得都是替两家人欢喜，有二十两银子做家底儿，住村里房子，有作坊的差事，孩子每月还有粮有钱，以后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真是太好了！” “是啊，侯爷高义。” 两家人当然更是高兴，哭的越发厉害了。 老人妇人扯着孩子们膝行上前，一直给侯爷磕头。 村长担心耽误侯爷出门办正事，赶紧招呼村人把两家人送回二村。 毕竟还有两家男人的骨灰没有入土为安呢，丧事再简单也要准备一下…… 不想这个时候，齐大路的媳妇儿突然问了一句，“侯爷，若是我带了孩子回娘家……孩子的钱粮不会断了吧？” 话音落地，院门前立刻安静下来。 村长和赵叔等人脸色都不好，人老成精，旁人没听出话外之意，他们却是一清二楚。 这妇人不是要回娘家，是为了再嫁做准备呢！ 如今战死的男人尸骨未寒，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打算？！ 李老太也同样猜到了，她生怕侯爷不明白，立刻开口接过了话头儿，“大路媳妇儿，要回娘家，你可以自己回去，但孩子要留在村里读书长大。 “而且，他们跟你走了，谁能千里迢迢给他们送钱粮去啊？” “老夫人，咱们村不是有商队吗，大老爷也有船队……”齐大路媳妇儿有些急，但说到一半瞧着李老太黑了脸，就讪讪把话咽了回去。 李老太扫了一眼齐家的两个孩子，一个小子八九岁，一个丫头五六岁，都是懵懂不知事的年纪。 突然没了爹，又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娘…… 她直接挑破了大路媳妇儿的心思，冷声说道：“大路媳妇儿，明人不说暗话。你还年轻，打算回娘家，肯定是想再嫁的。 “但你带了两个孩子，再去谁家，这俩孩子都会被嫌弃。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亲爹用命换回来的银子，要便宜了外人，每月钱粮也要养外人，反倒他们还要挨饿受冻，甚至打骂欺辱……” 大路媳妇儿羞臊的脸色通红，赶紧望向侯爷，还想辩解两句。 李老太却摆了手，“你不用看侯爷，这件事我做主了。你想改嫁，没人拦着你，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 “但两个孩子不能跟你走，他们有钱粮，足够活命长大了。至于，他们长大之后，若是还想去找你，我们不拦着！” 这会儿，村里人也都听明白了。 原本他们还同情大路媳妇没了男人，立刻都变成了唾弃。 “这心思真是太狠了，男人还没等下葬呢，就想着改嫁了！” “就是，想改嫁也行，也要多为孩子考量啊！” “可算了，人家这是打算卷走男人的卖命钱，还惦记孩子的钱粮呢！” 齐大路媳妇儿缩了脖子，拼命摆手，想说都是误会。 但众人谁肯听啊！ 侯爷脸色同样不好，他问向齐家两个孩子，“你们的母亲若是改嫁，你们是跟她走，还是留在碎金滩？” 齐家小子扯了妹妹的手，抹了眼泪，大声说道：“侯爷，我爹出征的时候说，让我好好读书，以后学本事。 “还让我妹妹长大嫁在碎金滩，说这里日子好过，这里人好。 “我和妹妹不走，我们就在这里住。等我长大，一定报答侯爷！” “好小子！”不等侯爷再说话，村人们已经叫好了，纷纷夸赞。 “对，在这里没人欺负你们，有吃有喝长大，也不怕别人欺负你们。” “就是，你们跟着你娘走了，嫁到旁人家里去，就是把小命交给人家了！” 侯爷点头，“只要你们不想走，那就谁也带不走你们！” 齐家小子和妹妹跪倒磕头，齐大路媳妇儿狠狠瞪了他们，但也低了头不敢说话。 佳音见此，就说道：“义父，伤药已经准备好了，您赶紧出发把吧，别担心家里。” 李老太也是说道：“是啊，家里都是小事，还有大伙儿帮忙呢。” 侯爷这才上了马，带了亲兵们，赶赴码头军营。 那里还有一千多伤兵等待特效药粉救治，甚至还有更多战死的兵卒骨灰没有安置…… 眼见侯爷走远，赵齐两家人也回去了二村。 李老太这才同村长等人商量，“最近多注意一下这个齐家媳妇儿，她怕是心里早就琢磨好下家了，否则不会这么着急。 “小心她卷走银子，再害了两个孩子。” 村长点头，也是叹气，“齐家这两个孩子可怜啊。” 佳音怕老人家跟着焦心，就说道：“奶奶，村长爷爷，你们不要犯愁。让我说，俩孩子反倒是有福呢。 “若是他们在老家没过来，那可真是砧板上的鱼肉，任凭他们的娘算计了。” 众人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又说几句闲话就散去了…… 很快，齐家和赵家的灵棚就搭了起来，门前也插了灵幡。 二村一众老兵和军属都是心有戚戚，尽量帮忙。 即便他们听说了齐大路媳妇儿不地道，但到底没在齐大路灵前多说一句。 齐大路媳妇儿不知良心有愧，还是自觉被欺负了，心里委屈。 总之，她哭的是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夫妻感情多好呢…… 第八百五十七章 投胎是个技术活！ 新村这边，家家都送了一些东西过去，算是尽一份心意。 李老太也带了常嬷嬷，亲自选了一篮子东西。 齐家是两块适合孩子做袄裤的素色料子，加二两银子。 赵家则是直接给了五两银子。 以陶红英的心思，恨不得把齐家的料子和银子都换成粮食。 这般齐大路媳妇儿就是想走，也不能把粮食都带走，只能留下给两个孩子！ 但李老太还抱着一线希望，给齐大路媳妇儿留了脸面。 可惜，第二日早起发了丧。 齐大路的骨灰坛子埋进土里，堆成一个小土包。 两个孩子哭的半死，新村和二村众人都跟着劝慰，又背着送回家的时候，齐家院子已经是空空如也了。 齐大路媳妇儿趁着方才混乱，村里大半人在坟地那边，偷偷跑回来，卷走了家里的所有细软，包括抚恤银子和那两块新布料…… 二村的妇人们简直气疯了！ 平日看着齐大路媳妇儿也是个不错的，哪里想到居然如此黑心。 “这个该死的娘们儿，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亲生的孩子，说扔下就扔下了！” “她是大路拿刀子押着上的花轿吗，就这么急着离开齐家！给大路烧完七七再走，她就是立刻出嫁，大伙儿也不能说她错啊！” “跑到这么急，这是怕咱们把她留下守活寡啊！” 众人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齐大路媳妇儿淹死。 到底还是小翠看着齐家两个孩子木呆呆，不哭不说话，她赶紧喊住了妇人们，然后小心安慰两个孩子。 “好孩子，你们别怕！侯爷已经说了，以后每月给你们钱粮，有事大伙儿也不会看着。没了娘，你们一样过日子！” 其余妇人反应过来，也是赶紧上前帮腔儿。 “是啊，你们不会做饭，就把粮食拿婶子家来，婶子每日给你们把饭菜带出来。” “我帮你们洗衣衫！” “不敢住家里，就来我家跟二狗子他们一起住。” 齐家小子死死咬着牙，嘴唇都没了血色，但他一直没松开抓着妹妹的手。 他努力了半晌，才说了一句话，“谢谢婶子们，我能养活妹妹。” 众人听得更是心酸，但再劝也没法劝了。 于是，众人帮忙拾掇了院子，又给俩孩子做了一顿饭，就散去了。 消息传到新村，众人也是气的骂个不停。 陶红英带了林嬷嬷走了一趟齐家，回来时候，她喊了夏青几个，紧急赶了两套新袄裤，又蒸了两锅馒头。 齐家两个孩子之前的袄裤太薄了，有了新袄裤，就算心凉，起码身体不会凉。 两锅馒头四十多个，齐家小子只要随便炖个菜，都够他们兄妹吃四五日了。 至于以后…… 穷人孩子早当家，没爹没娘的孩子更要迅速立起来。 毕竟，人人都只能帮一时，没人能帮他们一世…… 佳音从头看到尾，忍不住也是唏嘘。 投胎真是个技术活儿。 感谢诸天神佛，让她出生在李家。 若是运气不好，也摊上齐大路媳妇儿这样的娘，可真是有苦说不出了！ 她这般想着，越发庆幸，于是赶紧忙了起来。 一会儿给娘揉肩膀，一会儿下厨亲自给爹张罗下酒菜…… 李老四还罢了，出征刚回来，闺女怎么孝顺，他怎么高兴。 陶红英心思粗，被闺女像跟屁虫一样缠了半日就烦了，直接躲去刘家寻刘扬说话。 她打算给家义做几双鞋子，但这小子两年多没回来，家里已经没人知道他的鞋码了，只能问刘扬…… 到底还是李老太了解孙女，看着孙女忙进忙出，一直笑眯眯…… 不说家里这边出现的这点儿小变故，只说这日是大朝会，五品以上的京官足有一百多人，齐齐挤在大殿里，也是人头攒动。 但不知道是不是北征军归来，新亭侯坐镇新都的关系，朝堂上难得的安静。 往日疯狗一样咬人，指望踩着同僚扬名的小御史不见了。 因为一点儿小事，互相指责的官员也闭嘴了。 皇上往龙椅上一坐，也微微有些不适应，待得想明白就嘲讽笑道：“诸位爱卿今日怎么这般安静啊？ “难道我天武海晏河清，一点儿糟心事都没有了？” 朝臣们都是缩了脖子，干笑着不说话。 当然也有擅长拍马屁的官员，以为这是个冒头的好机会，于是挺身而出，高声说道：“皇上，北征军得胜归来，但听说伤亡也在七八千。 “臣等担心皇上为此痛心，所以不愿再拿一点儿小事儿，给皇上更添忧愁。” 旁人听得这话，立刻跟上。 “是啊，皇上，我等同皇上一般痛心。” “皇上保重龙体啊！” 皇上若不是顾忌着帝王的身份，真想赏这些人一个大大的白眼。 若是唇枪舌剑有用，他早就把这些人扔到江北去杀蛮人了。 可惜，他们拍马屁是好手，见到蛮人怕是立刻吓得屁股尿流…… 正这个时候，温御史突然出列，打断了众人的马屁狂潮。 “皇上，臣有本启奏。吏部郎中吕钟，去年春日纵容族人抢夺水源，打死邻村三村民。 “吕钟利用职权，瞒下此事，反诬村人讹诈，村人被迫远走，家破人亡。” 吕钟正是马屁大军的一员。 他还在回味方才哪里拍的不到位，突然一口大铁锅“咣当”扣在头上，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到底还是他旁边的人看不过，推了他一把。 他直接跪倒在地，高声喊道：“皇上，臣冤枉啊！” 不等皇上说话，中山伯李老二也站了出来，“皇上，臣替赈济署老汉高建忠状告工部孙百泉。 “孙百泉三年前负责修整河道期间，贪墨巨额银两，克扣服徭役百姓口粮。 “以至于百姓饿死累死百人，后河堤被暴雨冲垮，研磨村镇十数，千人流离失所。 “老汉高建忠三子死在工地两人，逃亡路上又死一人，只余他一人苟活至今，只为将此事上达天听，为民除害。” 他的话引刚落，又有一个御史站了出来。 “皇上，臣告城防巡查司副统领王威，纵容下属欺压商户，讹诈钱财，强抢民女为妾……” 就这般，温御史牵头，一个接一个，陆续站出六个人，都是告状的。 六个被告的朝臣，不敢怠慢，统统跪倒自辩。 一时间，方才还冷清的朝堂好像生栗子，突然被架在火堆的，噼里啪啦爆开了…… 三更奉上，月底了，宝子们手里有必读票的给花花砸几张吧。花花被隔离都要憋傻了，天天码字，还要和我家吞金兽斗智斗勇，抱腿求宝子们点点好看或者五星好评，笔芯，疯狂笔芯！ 第八百五十八章 喊冤有用，还要什么大理寺！ 朝臣们有的看热闹，有的惊讶，有的怕被波及，但更多的是疑惑。 温御史是半个李家人，他当先出列上奏，李老二随后，那不必猜了，这些被告的，肯定都是惹到李家了。 但到底是因为什么惹到李家，就没人知道了。 而且还是这么大规模的反击，李家一定是气急了！ 但人群里也有明白人，那就是六个跪地自辩的官员啊。 他们对李家做了什么事，自己最清楚。 就是因为李家义当街伤人的案子，他们上了奏折，要早早把李家义治罪。 就算不能砍头，也要判个二十年苦役。 这对李家绝对是个重重的打击！ 结果，他们的奏折递上去，就像石沉大海，皇上没有任何回应。 不，皇上有反应，否则李家不会这么精准找到他们…… 一定是皇上把奏折给了李家！ 而李家沉默的这一段时日，全都用来搜罗他们的罪证和底细了！ 他们越想越恐慌，喊冤也就更高声了…… 反观温御史等人，上完奏折之后就低着头，安静等待，一个字不曾参与吵闹和争辩。 高下立判！ 其余官员闭了嘴，停了议论，也就只剩了几个被告像跳梁小丑一般…… 皇上扫了易总管一眼，易总管立刻高声喊道：“肃静！” 几个喊冤的，终于发现他们落了下风，但也晚了。 皇上直接发了话，“喊冤有用，还要大理寺做什么？涉案官员押解大理寺，责令大理寺详细调查，随时上报！” 大理寺卿赶紧出列应下，心里却像吃了黄连一般，苦透了。 这案子看着普通，但背后就是李家和这六人背后势力的较量。 神仙打架，他这个夹在中间的“凡人”又被卷进来了！ 但不等他多想，皇上又问道：“江宁侯府吴家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吴家是否当真抢占民田，强抢民女？” 大理寺卿听得一个哆嗦，当时就跪下了。 查当然是查出来了，毕竟人证物证都很充分。 吴家仗着有皇上这个女婿，原本也没想着怎么遮掩严实…… 但皇上一直不发话，宫里还有一个为了娘家要死要活的皇后，他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主动上奏啊！ 他再次迅速分析了一下皇上的语气，确定没有任何后悔心软的意思，就赶紧把案情说了个清楚。 皇上冷哼一声，说道：“吴家辜负皇恩，欺压百姓，证据确凿。全族上下，十岁以上砍头，十岁以下发卖为奴，明年……” 他迟疑了一下，又道：“明年秋日问斩。” 朝臣们听得有些吃惊，毕竟皇后还在后宫呢，皇上也没有废后的意思，他们以为吴家的结局，顶多是撵回祖籍种地罢了。 哪里想到，皇上是真要对吴家赶尽杀绝啊？！ 恐怕吴家犯的事不是表面这么简单…… 但任凭他们想破脑袋，也没人敢问皇上。 很快，皇上就挥挥袖子，散了朝。 朝臣们眼见六个倒霉蛋被侍卫押走，都是心情复杂，边走边议论。 “这李家是抽疯了吗，怎么一口气告了这么多人？” “谁知道呢，他们到底怎么惹到李家了，李家平日可是轻易不出头啊。” “你们先别管什么原因了，还是看看李家的势力吧。这才几年啊，李家已经网罗了这么多帮手吗，今日可是六管齐下啊？！” “哦，对，对，我也惊讶这个呢。李家不声不响，居然已经有了这么大的势力。” 温御史和李老二等人走在前边，完全不理会身后的议论。 那些人胆敢对李家落井下石，就该料到有今日这个下场。 毕竟李家最重“礼尚往来”了！ 温御史揉揉酸涩的眼睛，笑道：“今晚可是能睡个好觉了，昨晚熬了半宿，今早又来上朝，我真是站着都能睡着了！” “我也是，”李老二打了个哈欠，“下午早点儿回碎金滩，正好老四和大勇都在，咱们喝几杯，再好好睡一觉。” 这一阵子，为了调查这六个人，他们两个和李震生真是费了不少心血。 幸好，今日一次把六个蠢货都掀翻了。 所有付出和辛苦都有了结果！ 温先生却摆手，说道：“再等几日，待得海澜军到京都，接回了家义，咱们再喝也不迟。” 这话倒是提醒了李老二，他看了看天色，赶紧说道：“我先走一步，有事晚上家里说。” 说罢，他就匆匆走了。 温先生羡慕的摇头，他可没有李老二这么自由，想走就走。 他还要回衙门去坐班儿，不过，中午时候可以溜出去买点儿小玩意。 家里的宝贝女儿因为他最近太忙，很少陪她玩耍，已经闹了小脾气不肯让他抱了…… 白日的新都因为朝堂上又倒下六个官员，很是热闹，四处都在议论。 但夜幕降临时候，一切都不情不愿的归于平静。 京兆尹的大牢里，四个狱卒坐在一起喝茶闲话儿。 其中一个说道：“咱们头儿真是岁数大了，晚上才喝几碗羊汤啊，居然还坏肚子了！” “哈哈，”另一个狱忍不住笑，小声说道：“别提了，咱们头儿走路都软脚了，出门时候差点儿撞到脑袋！ “他回去不喝汤药，怕是都熬不过去！” “可惜那些羊汤了，仙客来的手艺就是好，汤色奶白，羊杂和羊肉也没有一点儿腥膻味道。再加几个千层烧饼，简直是绝配！” 最先说话的干瘦狱卒一脸的垂涎，好似还在回味。 旁人就笑的幸灾乐祸，就问这干瘦狱卒：“你前几日回老家，没来上差，可是吃亏了。 “仙客来的好饭菜，我们吃了好几日了，顿顿都香啊。 “那锅包肉外酥里嫩，糖醋鱼酸甜可口，最香的还是红烧肉，舀一勺子浇在白米饭上，给一锭金子都不换。 “哎呦，你看我这腰，吃的整整都粗了一圈儿!” 干瘦狱卒做势去掐他的腰，两人免不得笑闹起来。 就这般闲话儿了半晌，到了巡逻的时候，两个狱卒就在牢里随便走了走。 回来时候，一个狱卒就对干瘦狱卒说道：“富贵儿，你这小子今日刚回来，怎么不多问问？ “你怎么把那个偷儿扔到小李将军那个房间去了？” 那个干瘦狱卒，也就是富贵儿赶紧诚惶诚恐说道：“我就瞧着那个房间空啊，所以把人扔进去了，不过就一晚，应该不会有事吧？” 第八百五十九章 人家偷钱他偷命！ 狱卒们回身看了看门口，其中一个说道：“有没有事都没关系了，钥匙串子让头儿拿走了，等明早吧，明早再提出来。” 富贵儿听得这话，立刻又来了精神儿，摸出一个骰子，招呼众人赌两把…… 这一玩就是半晚上，众人困得不成，最后趴在桌子上都睡着了。 里侧的牢房里，最干爽的一块地方铺着草垫子，垫子上还有油毡隔潮，最后才是厚被褥。 家义和老黄并排躺在一处，横盖着被子，睡的直打呼噜，香甜至极。 他们对面的角落里，坐了个瘦小的男子，尖嘴猴腮，一副贼像。 这会儿，所有人都忍不住瞌睡了，他的一双眼珠子依旧叽里咕噜转个不停。 许是确认安全，他小心翼翼起了身。 远处墙壁上点着油灯，照过来一点点昏黄的光。 他借着光，看了看熟睡的家义和老黄，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然后，从烂糟糟的头发里拿出一个小瓷瓶，洒了一些粉末到家义和老黄附近。 等了一会儿，他试探踢了踢两人的脚丫子，见没有反应，就弯腰从鞋底抽出一把刀子，忍着哆嗦割向了家义的脖子…… 不想原本该昏睡的老黄却突然瞪圆了眼睛，一脚把他踹开了。 偷儿狠狠撞在了墙壁上，疼的惨叫一声，也彻底惊醒了牢里所有人。 老黄冲上前，噼里啪啦又打开了，直到偷儿半死，他又在偷儿嘴里掏了掏，扣出一颗毒牙，最后连同瓷瓶和匕首，一起给了家义。 家义早在老黄动脚的时候，就坐起来看戏了。 身处险地，他怎么可能没有几分防备之心。 更何况白日里，爹爹已经送信儿给他了！ 这个偷儿放着那么多空监牢不去，偏偏塞进他这间儿，傻子才看不出有蹊跷呢！ 这会儿，他接了老黄递来的东西，笑道：“明日给你加鸡腿儿！” 老黄挠挠光头，笑呵呵躺下，几乎是立刻又打起了呼噜…… 远处的几个狱卒被惊醒的狱卒，这才敢上前，小心赔笑问道：“小李将军，您这是……” 家义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冷笑道：“若是我记的不错，你们府尹大人也好，朝廷也好，应该都没判我死刑吧？ “那这突然被推进来的偷儿，半夜用m药迷晕我，又手执匕首，打算割破我的脖子，是怎么回事啊？” m药？ 割脖子？！ 几个狱卒听得都是腿软，脸色当时就白了。 特别是把小贼关进去的富贵儿，差点儿尿了裤子。 一个狱卒好半晌找回魂儿，慌忙摆手，“不，不，小李将军，一定是误会，就是给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害您啊！ “您等着，我们这就上报，肯定不会让您再遇到这样的事！” 说罢，他就赶紧给几个兄弟分配了任务。 有去牢头儿家里报信儿，有往府衙后院禀报的，更有跑去伯爵府的…… 自从家义出了事，李老二和李震生就轮流回伯爵府住，就怕有事时候，外人找不到他们。 今晚，李老二惦记儿子，就撵了大哥回家看老娘，他留了下来。 接到京兆尹的消息后，他立刻出门赶了过去。 路上遇到巡逻的城防兵卒，李老二直接报了伯爵府名号，也没藏着掖着，说明了去京兆尹大牢的原因。 拦路的小校尉听说李家义在牢里被刺杀，一瞬都没迟疑，立刻让开了路，甚至直接护送李家的马车到京兆尹大牢。 有小兵不耐烦，抱怨两句，被小校尉听到，一马鞭抽的他原地转圈。 “你个蠢货！你知道李家义是谁吗？那是几脚踹死国舅爷的硬茬子！ “知道为什么京兆尹拖了这么久没判吗？那是在等海澜军，李家义是杀倭寇的功臣！ “他出了事，你们还敢拦着李家，是嫌弃脑袋长在肩膀上太沉了，想要给你砍掉是吗？” 小校尉压着嗓子把小兵骂了一通，其余人赶紧劝着，然后又去巡逻了。 再说李老二一路进来牢房，别说在家烙热炕头的牢头儿，就是府尹大人都来了。 眼见李老二，几人都是尴尬行礼，府尹大人说道：“伯爷，大晚上劳烦您跑一趟……” 李老二黑着脸，冷哼道：“我儿子都要被害死了，我怎么能不来？万一有个不好，我这个当爹的，总该给儿子收尸啊！” “伯爷言重了，言重了！”府尹大人忍不住抹汗珠子，心里骂个不停。 原本搂着小妾正睡得香呢，突然祸从天上来，闹得他匆忙赶来，还要听人家冷嘲热讽，他去哪里说理去…… 牢头儿更是心虚，他拿了李家不少好处，卢世子那边更是没少嘱咐，就是为了照看好这个小李将军。 结果，如今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差点儿被害死，他真是没法交代啊…… “到底怎么回事，赶紧说说！”李老二扫了一眼牢里的儿子，还有半死的偷儿，不耐烦的说道：“我倒是要听听，皇上都没下令呢，是谁胆敢动心思害我的儿子！” 府尹望向牢头，牢头儿神色尴尬，又望向几个值夜的狱卒。 一个狱卒实在躲不过，硬着头皮站出来，把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没忘把自己摘出来。 “那个……大人，真是不怪我们啊。 “是富贵儿把那个偷儿关到小李将军那房间去的！ “头儿也不在，我们没有钥匙，想把偷儿再换一个房间也不成，就想着对付一晚上，明早就赶紧把人提出来，哪里想到就出事了……” 牢头儿脑子也不蠢，眼珠子一转就接过了话头儿，“哎呀，我吃晚饭时候还是好好的呢，就喝了一杯富贵儿递来的茶就坏肚子了。 “而且这偷儿也是富贵送进去的……” 众人下意识都望向富贵儿，满脸的笃定，今晚的事都是这小子的手笔。 富贵儿脸色白的像纸，腿一软就跌坐在了地上。 “我不是，我就是……我冤枉……” 他吓得没了半条命一般，说话都不利索了。 府尹大人心里却是长松一口气，立刻下令，“把他绑起来，立刻审问！” 几个狱卒立刻扯了绳子，麻利的把富贵绑成了年猪一般。 平日虽说一起喝酒赌钱，相处的都不错。 但这个时候，谁也不能念旧情了…… 第八百六十章 援兵来了！ 而且富贵背后动手脚的时候，也没顾及着他们这些人啊。 别看李家对他们客气，又是送饭又是给银子。 那是有求于他们，想要他们帮忙照顾李家义。 若是李家义有事，他们第一个被李家恨上…… 很快，富贵儿就被吊了起来， 牢头儿当着府尹和李老二的面前，使出了浑身本事，折腾的富贵儿死去活来，终于交代的清清楚楚。 他一个远房表兄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要他把这个偷儿安排进李家义的牢房。 他想着这不是难事儿，而且表兄说只是有人要教训一下李家义，不会出大事。 他一时贪财，就答应了。 他也没想到对方不讲信用，居然是要李家义的命！ 随后那个偷儿也被吊起来，重复了一次富贵儿享受过的“待遇”。 偷儿更是鬼哭狼嚎，竹筒倒豆子，一点儿没剩也交代了。 他家里老娘和儿子都病的厉害，出去偷东西的时候，又被人家抓住了。 人家威逼利诱一通，他就接了这个杀人的差事。 事情成或者不成，他老娘和儿子都会有人救治，妥善安排吃住。 他甚至都跟去看了。 老娘和儿子住进了城北一个小院儿，还有两个老奴仆伺候着，大夫也上门开了药方，他嗅了半下午的药味，才被带到了牢房里…… 当然，对方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杀了李家义之后，他不能活…… 但蝼蚁尚且都想偷生，何况是人呢。 他被老黄一脚踢到墙上的时候，就该咬碎毒牙，但到底存了侥幸之心，想着能逃一条命。 结果，发现事情不妙，想狠心自杀了，毒牙又被老黄抠走了…… 府尹也算雷令风行，问出那处城北院子的位置，还有富贵的远房表哥名字，就立刻派人去抓捕了。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送了回来。 富贵儿远房表哥被杀了，甚至偷儿的老娘和儿子也都死了，所谓的老仆也不见了影子…… 富贵儿和偷儿当时都昏死过去了。 只不过前者是吓得，后者是心疼后悔的。 李老二原本也没指望京兆尹抓到幕后黑手，他之所以闹得这么大，就是想要让整个朝廷，甚至新都都知道此事。 这样，很多人就会觉得，李家在朝堂上一次告了六个人，不是咄咄逼人，实在是迫不得已。 李家义在府衙都有人敢算计，那偌大的碎金滩，还不知道遭受了多少次凶险呢！ 府尹虽然不担心李家迁怒他，但背后之人算计李家，把他卷进来，他也不高兴啊。 于是，他承诺天亮之后就进宫，把此事上报给皇上，无论如何也要抓到背后这个胆大包天之人！ 李老二缓和了脸色，谢了他，又嘱咐了家义，“警醒一些，别以为这里是大牢，苍蝇都飞不进来一个，你就放心了！就是铜墙铁壁也架不住有人吃里扒外！” 一众狱卒们都是红着脸低头，里子面子丢个干净！ 李老二出了府衙大牢，就问郑禾，“算着日子，海澜军该到了吧？” “伯爷放心，明日上午必到。”郑禾应道。 李老二点头，“走，回伯爵府，明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等把家义这混小子从牢里提出来就省心了。” 马车重新上了路，夜色里，马蹄声声尤其清楚…… 冬日的江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一般，疼的人想要缩脖子。 但新都外码头向南二十里，却有一队大船正乘风破浪。 船舷上站了一圈兵卒，各个顶盔罩甲，手执长枪，抬头挺胸，威风凛凛。 一位老将军站在船头，正是海澜军的定海神针，唐老将军。 这次他们进京献俘，原本是大功一件，妥妥的喜事。 但先前接到的消息，让他悬了一路的心，恨不得日夜兼程。 新都码头一向是忙碌的，拥挤的。 但海澜军的船队要靠岸，所有商船都自觉的让出了位置。 头船不等停稳，甚至还没搭上跳板，刘扬就徒手爬上了船舷。 一见到唐老将军，他就单膝跪地，高声说道：“将军，您可来了！” 唐老将军一把扶起刘扬，见他瘦了很多，眼下青黑，显见这些日子瘦了煎熬，就催促道：“赶紧把事情说说，我好进宫。” 刘扬没敢迟疑，一五一十，细细说了个清楚。 唐老将军越听脸色越黑，最后骂道：“胡闹，这个李家义脑子被狗吃了？ “杀了三年倭寇，累积那点儿军功容易吗？他说不要就不要了！ “原本以为他有些长进，没想到还是刚来海澜军的那个愣头青样子！” 刘扬苦笑，惹得唐老将军又数落他，“你不是同李家义好的穿一条裤子，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吗？他要干蠢事，你就不拦着一些！” 刘扬委屈，这话他已经被爹娘拎着骂了不下几十次了。 “将军，家义那脾气和那力气，根本不是我能劝动的啊！再说，李四叔和侯爷已经带着北征军回来了，李四叔立了大功，朝廷的封赏马上就要下来了……” 唐老将军听出了言外之意，忍不住也是跟着叹气。 “家义这小子，真是对得起他这个名字。”他摆摆手，“多余的话不说，已经这样了，咱们解决就是了。 “走，跟我进城，争取把家义那小子捞出来。怎么也不能让他关在牢里啊，实在太屈才了。 “还不如让他赶紧回泉州，杀倭寇去呢！” 刘扬赶紧点头，想起昨晚的凶险，他边走又跟唐老将军说了一遍。 唐老将军一听，这还了得。 他的得力爱将，没死在倭寇的刀下，差点儿被人算计，死在牢里，这怎么能行？！ 他当时就快马加鞭，赶去宫里了…… 碎金滩里，昨晚家义在牢里差点儿被害这事，还没传回李家。 但李老太一早晨起来，就绝对哪里不对劲儿。 她这右边的眼皮总是突突跳个不停，拿起针线筐心烦，放下筐子出去走走又觉得冷风吹得恼火，这眉头皱起来就没松开过。 偏偏今日刘夫人的母亲过寿辰，陶红英、赵玉茹和温夫人都进城去了。 白云间帮忙烤了个五层的大蛋糕，就是家里的厨子昨日就送了过去，今日掌勺整治酒席。 婉儿心细，抱着儿子哄了老太太一会儿，到底不放心，就让人出门赶紧去找小姑子…… 三更奉上，我家这里全城喜提静默八天，希望当真是八天就可以解放了！再求一下必读票，点点五星或者好看，就更好了！这个时期，宝子们的支持就是花花的最大动力了！笔芯！ 第八百六十一章 老话儿从来不骗人！ 佳音昨日下午在制药作坊那边多耽搁了一会儿，晚上就近住在了郡主府。 早起懒了一下，她还没回老宅，哪里想到嫂子就让人找来了。 她想了想，就换了套漂亮袄裙，加了披风，然后带了水灵和水云去找奶奶。 一进院子，她就笑嘻嘻喊了起来，“奶奶，走，我带你去逛街，咱们去花银子啊！” 李老太在屋里坐着，突然听见孙女吆喝，还以为出了事，待得听明白，就忍不住笑骂道：“你这丫头，一大早晨就吵吵嚷嚷的！” 婉儿见奶奶换了笑脸，不再皱眉头，就悄悄松了一口气，劝说道：“奶奶，妹妹年纪小呢。 “之前因为那事，又一直圈在家里不敢出门，如今风平浪静了，您带她出去走走也好。 “正好要过年了，您老人家帮忙选两块新鲜花样的料子回来，我和文娟也给妹妹张罗过年的新衣衫了。” 文娟也赶紧帮腔，“是啊，奶奶，我想给您和我娘、婶子们都做一双鞋子，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等着奶奶帮我采买呢。” 正好佳音从外边进来，听得这话就道：“最近可不只是我啊，嫂子们也都没怎么出门，索性，咱们一起进城好了。 “二嫂子和我们一起去逛街，大嫂可以抱了圆圆回娘家看看啊，怕是邢伯母早就惦记你了。” 出嫁女子哪有不想娘家的！ 而且，邢夫人虽然调理好了身体，但比常人还是弱些的，这样的冬日怕是也不太好过，婉儿更惦记。 小姑子这么安排，她很是心动，但还是看向李老太。 李老太最开明，怎么会拦着孙媳妇儿，于是她当即说道：“听福妞儿的，咱们走！ “文娟带着星星，跟我们去逛街，福妞儿准备点儿梨子让你大嫂拎回去给你邢伯母熬冰糖梨水喝，那个润肺润燥。” “好咧，奶奶放心，咱家别的都缺，就是果子不缺。我给邢伯母再添一篮蜜桔，算是我孝敬的！” 佳音笑眯眯应下，然后就嘱咐水灵回郡主府的玻璃暖棚去摘果子。 等果子摘好拎回来，老老小小已经换好了出门的袄裙和披风。 李老太戴了狐狸皮的暖帽，一身流云万福的袄裙，穿了狐狸毛镶边的枣红绣梅花披风。 文娟年纪轻，穿了满地桃花的锦缎袄子，配了素色马面裙子，裹了烟色海棠的斗篷。 婉儿回娘家，自然更隆重一些。 穿了大红色金银丝线绣牡丹的袄裙， 配了竹枝莲纹的连帽斗篷。 毕竟，她想要娘家放心，知道她过得好。 而且，她是李家的媳妇儿，穿戴用更代表了李家的脸面。 佳音眼见奶奶和嫂子们这般漂漂亮亮，也是笑得开了花儿，高高兴兴簇拥着她们往外走。 院门外，两辆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当先一辆坐了李老太，带着文娟母子和佳音，常嬷嬷和水灵水云随身伺候。 一个老兵赶车，穆珝坐在车辕，另外还有两个老兵骑马跟在后边。 后边一辆车坐了婉儿母子，带了丫鬟春秀随身伺候。 同样是老兵赶车，跟了个小厮跑腿儿，还有两个老兵骑马护卫。 之前家里赶车的都是小厮，但自从出了吴家那件事，李老二就做主二村找了八个老兵。 这些老兵都是没了耳朵、伤了眼睛或者是跛脚的轻伤，不耽搁走动差遣的，然后划进了他的亲卫名额中。 老兵们可以骑马带刀进城，平日就负责李家人出门时候赶车和跟车保护。 但家仁几兄弟，身边都有会武的小厮，自己也有防身的弩箭，来去很少带老兵。 所以，这些老兵出门的机会也不多，今日有机会跟着进城倒也高兴。 马鞭甩起来，马蹄哒哒敲在冰雪路面上，分外的轻快。 有老兵唱起北地学来的调子，李老太在马车里听到了，忍不住笑道：“都说树挪死，人挪活，这话真是不假。 “咱们家从北地老家逃荒离开的时候，说真的，我都有死的心了。 “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一走就什么都扔下了，那滋味简直别提多难受了！ “当时要是有人跟我说，以后家里日子会过的这么好，打死也不会相信啊。” 不等文娟和佳音应声，穿了宝蓝袄裤的星星却突然扑向老太太怀里，小老虎一样扒着太奶奶的脖子，奶凶奶凶的嚷着，“不打死，不打死！” 佳音和文娟愣了一下，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子正是学话的时候，半懂不懂的，听到打死俩字，就以为有人要打死老太太呢。 “哎呦，俺家星星啊！这么小就知道保护太奶奶了，真是太奶奶的宝贝疙瘩啊！” 李老太被孩子护着，心里暖烫的都要化成一汪水了，一迭声的喊着心肝肉儿。 文娟也是笑道：“前日四婶还说，星星和妹妹小时候最像了，嘴巴一样甜，会哄人。” 佳音却是叹气，做出一副焦虑样子，说道：“我被这小子抢了饭碗，以后可怎么办啊！” 李老太和文娟笑的更厉害了，只有星星瞪着大眼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穆珝靠在马车壁板上，听着车厢里说笑，忍不住也翘了嘴角。 还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正是新都最热闹的时候。 虽然不能像春夏那般，能出城踏个青上个香之类的，但天寒也挡不住富贵闲人们玩乐的心！ 于是这家开茶会，那家园子里有两棵半枯的梅树就开赏花会。 实在没有借口了，干脆就赏雪写诗。 这聚会多了，无论是主家还是客人想要光鲜亮丽出席，就少不了要置办东西。 男人要新衣衫，女人要衣裙和首饰，顺带着纸墨笔砚卖的也不少，点心铺子更是红火，酒馆茶楼也是人满为患…… 李家的马车进了城，婉儿就回了邢家。 邢夫人正念着闺女，突然听说闺女带了外孙回来，欢喜的差点儿抹了眼泪。 就是邢宁也飞快跑去前门迎接。 很快，一家子就聚在一起，一边吃橘子一边说话了。 邢夫人抱了外孙不撒手，怎么看怎么爱的不成，笑的合不拢嘴。 邢婉儿喂娘亲吃了两辦儿橘子，笑道：“娘，这篮橘子是我小姑子说特意孝敬您的。 “至于那篮雪梨，您一定不要送人，留着熬梨汤补身体。” “好，好！”邢夫人听得更高兴了，连连点头应着。 其实女子出嫁，丈夫好坏都在其次，主要就是别摊上那不讲理的婆婆和喜欢挑事的小姑子。 毕竟男人们整日在外边，回到后宅也只是在晚上。 万一有那多娶几个小妾的，女人们甚至晚上也见不到丈夫。 但婆婆和小姑子却是每日都要见到，若是不好相处，当真是日子难过…… 第八百六十二章 低调的财神爷 邢夫人出去应酬的时候，可是听过太多人抱怨了。 每次她都忍不住替闺女庆幸，进了李家这样的好人家。 于是，她再次开启了唠叨模式，嘱咐道：“婉儿啊，一定要好好孝顺你祖母，也要对你小姑子好，平日手勤一些，多给她们做针线……” 婉儿听得无奈，邢宁更是抓了两个橘子跑掉了，美其名曰去寻爹爹，中午回来吃个团圆饭。 不说婉儿在家，只说李老太带了孙女和孙媳妇，直接到了新都最好的首饰楼。 首饰楼的掌柜眼睛最毒，新都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他就没有不认识的。 几乎是李老太等人一下车，他就赶紧迎到了门口。 李老太也没端什么架子，笑呵呵和掌柜说了几句家常，一行人就上了二楼。 二楼还有别的客人，居然是熟人。 谷院长带了谷青青正在挑选首饰，谷青青对着一套珍珠头面和一套儿玛瑙头面儿，纠结犹豫好半晌了。 突然见到李家人和佳音，谷青青可是高兴坏了，立刻上前行礼。 谷院长也是露了笑脸，同李老太坐在一处说话喝茶。 文娟带着星星，让掌柜拿了一些适合孩子的手镯和项圈一类。 这几年，仙客来几乎就是家欢在撑着。 李震生这个大伯很大方，不但每月给工钱，年底分红更多。 文娟的荷包很鼓，这要过年了，她打算给长辈和小姑子做针线，再给星星、月牙儿和圆圆，一人买样儿首饰压岁。 佳音被谷青青拽过去，帮她选首饰。 佳音瞧着玛瑙颜色很艳丽，谷青青平日很少这么张扬，就问了一句，“谷姐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啊？” 谷青青红了脸，小声应道：“家里给我定了亲，明年秋日成亲。” 佳音下意识算了算，谷家这是打算谷青青及笄之后，就嫁出去啊。 十五岁的年纪，在前世还是初中生呢，在这里居然就要成家了！ “那个……谷姐姐不在家多留两年吗？”佳音有些舍不得，撒娇抱了谷青青的手臂，“谷姐姐嫁了，我们再玩抽乌龟就少一个人了。” 谷青青听得哈哈笑，作势掐了她一下，嗔怪道：“我还以为你是舍不得我，原来是怕没人一起玩牌啊！” 说罢，她也叹了气，小声道：“我也不想这么早嫁人，但对方没有母亲，父亲也重病，希望我早早过门，当家理事。” 佳音听得眼睛一亮，这才明白谷家不是不疼闺女，是有自己的考量。 进门没有婆婆管束，公爹也马上离世，这种亲事简直太难找了。 闺女嫁过去就是当家做主，不必担心受磋磨！ 她赶紧扯了谷青青，帮她定了那套玛瑙首饰，待嫁新娘自然要打扮的喜气又漂亮。 没一会儿，谷院长就带着谷青青先走了。 佳音直接让掌柜把那套剩下的珍珠首饰包起来，留着明年给谷青青添妆。 这样，谷青青高兴，她也不怕送的礼物人家不喜欢了。 李老太倒出空闲，也没客气，她一口气买了两对儿金镯子，三对儿玉镯子，两对儿金簪。 额外还定了一些花果样子的金银锞子，备着过年时候家里来客带了孩子，不能让人家空手回去…… 佳音更是个小富婆，虽然空间里已经存了不少首饰，但不妨碍她喜新厌旧…… 老少几人买的心满意足，又转战绸缎铺子去了。 首饰楼掌柜带着小伙计送到门口，小伙计忍不住感慨，“掌柜的，李家这位老夫人穿戴看着不出气，但是出手真大方啊！” 掌柜敲了他的脑袋，趁机教训道：“你可别学狗眼看人低那一套啊，人家李家是不愿意出风头。 “你也不想想，这新都最赚钱的酒楼仙客来是李家的，最赚钱的点心铺子还是李家的！ “碎金滩那更是天武第一聚宝盆，卖碧玉瓜都是按照万两收银子。 “论起进项，这新都比得上李家的，真没几个。以后人家再来，一定殷勤伺候着！” “是，是，掌柜的，小人记住了！”小伙计赶紧应声，抻头又看看李家的马车，努力记住这几位财神爷…… 冬日天寒，酒楼客人稀少，按理说生意会很惨淡。 但仙客来却打破了这个规律！ 大堂里，各个座位之间，小伙计不时高声吆喝着。 “水煮肉片一碗，香辣蟹一盘子！ “这里麻婆豆腐一盘，辣子鸡一盘！” 平日众人避之不及的麻辣菜色，如今彻底翻身，成了所有客人的宠儿。 几乎每桌儿都要点上一两样，辣的满头大汗，冬日的寒气好似也被驱散了。 后灶里，家欢带着一众厨子和杂工们，也是忙的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出去透口气，家欢就见奶奶带了他的妻儿和妹妹来了。 他欢喜的赶紧迎到跟前，一把抱过儿子颠了颠，然后招呼大伙儿去了厢房。 “奶奶，您今日怎么出来走走了？您要吃点儿什么，我这就去给您做！” 家欢一边和奶奶说话，一边揉揉妹妹的头发，猜到奶奶愿意出来走走，都是妹妹的功劳。 佳音顺杆爬，立刻笑嘻嘻点菜，“哥，我要吃水煮鱼！” “不成，脸上长痘！” 李老太和文娟齐声开口，打破了佳音的美好愿望。 佳音当时就泄了气，垂了头。 上次贪嘴，她一个人吃了一盆水煮鱼，结果早起脸上差点儿看不出原本样子了。 家里人吓坏了，严格看管了她三日，清淡饮食，才让脸上的痘痘褪去。但从此水煮鱼，也从她的世界彻底消失了…… 家欢被妹妹逗得哈哈笑，赶紧哄着，“今日客人多，鱼是卖光了，但大虾还有不少，哥给你做个椒盐虾好了。” 不等佳音说话，门外却有人笑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啊，欢哥儿多烧一盘，我要喝两杯！” 随后，门扇就被推开，李老二满脸是笑的走了进来，后边跟着李老四。 李老太愣了一下，猛然站了起来，问道：“老二，是不是家义出来了？” 李老二点头，说道：“娘猜对了一半，是海澜军的唐将军回来了，已经进宫见过皇上。 “明日朝会，海澜军献俘、受封赏，家义功过相抵，就能出狱回家了!” “太好了！”佳音欢呼出声，“明日，我去接三哥回家！” “我也去，我也去！”李老太红了眼圈，“等见到家义，我一定好好打这臭小子几巴掌。”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谁也不当真。 第八百六十三章 他们的饭票跑了！ 家义还没等回家，老太太就准备了好几套新衣衫鞋袜，待得见到面，老太太只有更疼孙子的，那里还能动巴掌啊？！ 没有半个时辰，饭菜就摆了上来。 家欢不只做了椒盐虾和红烧虾，还添了四个新菜，又给奶奶和儿子蒸了好克化的肉末蛋羹。 一家人说说笑笑，吃的欢喜饱足。 吃过饭，李老太就张罗着回家，要给孙儿烧热乎乎的大炕。 众人也不拦着，老人家有活计忙碌，也就不心慌了……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李家人除了文娟和婉儿在家看孩子，其余都坐车又进城了。 他们也不管何时散朝，就把马车停在京兆尹侧门对面，一直等着。 幸好马车里有炭盆，能烧热茶暖手暖胃，穿戴也厚，倒也不觉得冷。 在衙门谋生的人，哪有傻子啊，都是人精。 李家这般架势，牢头儿得了消息，立刻就猜出李家义怕是要出狱了。 于是，他赶紧要人准备东西，又开了牢房，亲自引着李家义去洗了澡，甚至还找匠人帮他刮了胡子，重新梳理了发髻。 待得换上李家之前送进来的棉袍，李家义就同街上走过的贵公子没什么两样了。 完全看不出，他在牢里蹲了不少日子。 重新回到牢里，老黄看着大变模样的同伴楞了半晌，都没敢上前。 这还是跟他一起打架，一起啃鸡腿的难兄难弟吗？ 李家义被逗的哈哈大笑，末了，扯了老黄一处坐着，嘱咐道：“兄弟，我不知道你什么来路，但想必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而且你一身本事，关在这里实在可惜了，不如跟我一起去南边杀倭寇吧，你这一身本事也算没白学。” 老黄打个哈欠，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没进耳朵。 家义也不介意，直接帮他做了决定。 “行，我就当你同意了。你在这里多等两日，我把你身上的案子解决了，就来接你出去。” 说罢，他拍拍老黄的肩膀。 老黄居然顺势躺倒，直接睡着了…… 很快，到了中午饭时候，几个狱卒眼巴巴望着门口。 可惜，他们没等来仙客来的食盒，倒是等来了府尹大人和李老四。 牢头儿赶紧去开了门，把李家义请了过来。 李老四重重拍拍侄儿的后背，笑道：“方才朝堂上，唐将军献俘，皇上很高兴，重重封赏了海澜军上下。 “原本你也该升两级，但你当街杀人，即便是个在逃人犯，到底有碍新都安宁，所以，你的功劳抵了罪行。 “以后，你还是跟着唐将军回东海，继续杀海盗和倭寇去吧！” “是，四叔。”家义笑着应了，又面对皇宫跪下磕了头。 末了，叔侄俩同府尹大人又客气两句，才走出监牢。 一众狱卒不自觉跟在后边，各个苦着脸。 他们的饭票走了…… 李家马车里，佳音半开了窗子，被冷风吹得脸蛋生疼，低头刚要搓一搓，就听穆珝说道：“出来了！” 佳音赶紧抬头去看，果然，跟在爹爹身边的，正是许久不见的三哥。 “奶，是我三哥！” 佳音第一个跳下车，然后扶下了李老太。 家仁、家欢、礼哥儿、猫哥儿和刘扬，已经大步跑了过去。 他们把家义围在中间了，这个拍肩膀，那个擂一拳头，兄弟们终于见面，都是激动的不成。 家义正搂着猫哥儿，突然见到奶奶满脸是泪的站在对面，他当时就红了眼睛，三两步窜过去，噗通双膝跪倒。 “奶奶，孙儿不孝，让您担心了!” 李老太弯腰抱了孙儿，哽咽半晌才骂道：“臭小子，你知不知道奶奶老了，不扛折腾了！ “奶奶不要金子，不要银子，就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行。 “以后再也不要来这地方了！” “奶奶，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错了！”家义抱着奶奶的腰，清晰感受到老太太整个人都在哆嗦。 父母在，不远游。 这一刻，他深刻明白了这六个字背后的沉重。 他年轻气盛，他有无数理想和愿望。 但从来没想过长辈们在他背后，是何等的担忧和挂念……… “奶奶，这里太冷了，我三哥还没吃饭，咱们赶紧回家吧。回家有的是功夫，慢慢说。” 佳音怕奶奶伤身体，又见三伯娘和娘亲都在抹眼泪，就赶紧上前劝了两句。 “好，好，回家，赶紧回家！” 果然，老太太心疼孙子，立刻上了马车。 众人来的声势浩大，走的也是干脆，很快一溜儿四辆马车就出了城门。 家义当然是跟奶奶一辆车了，李老太拉着孙子的手，眼见他穿的干干净净，脸色红润，显见在牢里没有吃过苦，就彻底放了心。 这心疼的劲儿过去，老太太的脾气就上来了。 她照着孙子的手臂狠狠掐了几下，可惜孙子的肌肉像铁疙瘩，真是掐不动。 她就改成了掐耳朵，骂道：“臭小子，你从南边回来，不知道回家，居然留在城里闯了这么大的祸！ “你说，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奶奶吗？ “你是不是翅膀硬了，不把自己当李家人了？！” “哎呦，哎呦，奶奶，疼啊，疼！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家义恨不得长八张嘴道歉，心里更是后悔。 方才就不该把自己拾掇干净，越狼狈越好。 这样，奶奶就会多心疼一会儿，他就不用挨掐了…… “妹妹，你赶紧帮我讲讲请啊！”家义伸手扯了妹妹袖子求助。 可惜，佳音笑嘻嘻坐在一边吃薯片，顺道塞了一片到哥哥嘴里，“哥，我可帮不了你。 “只能喂你两个薯片，你长长力气，也多扛一会儿！” “没良心的丫头，亏我还为你报仇，你居然恩将仇报！”家义感觉耳朵上的力道小了点儿，赶紧扯着嗓子跟妹妹斗嘴。 “哥，你还是太年轻，以后记住了，要多防备我这样的漂亮女人，因为漂亮女人最歹毒最心黑！”佳音翘着脚，越发把薯片咬的咔嚓响。 李老太到底忍不住，放开孙子，转而敲了孙女一记，哭笑不得骂道：“你才多大啊，说什么女人不女人的，被外人听去该说你没规矩了！” 佳音笑嘻嘻刚要撒娇，前边车夫突然大喊一声，“小心！” 马车猛然停了下来！ 佳音一时没防备，撞在壁板上，手里的薯片像天女散花一样，撒了李老太满头…… 三更奉上~ 第八百六十四章 故意冲撞 佳音和家义赶紧七手八脚的把奶奶发顶上的薯片摘下来。 佳音恼了，推开车窗问道：“出了什么事？” 穆珝手里拎着一个小厮模样的半大小子，高声回道：“路口站了几个人，这小子突然冲出来拦了马车，差点儿踩踏到他！” 不等佳音再问，就有一个穿了绸缎长袍的男子，带了七八个奴仆，抬着一些箱子走了过来。 男子也就三十多岁的年纪，披了石青色的大氅，神色里带了几分倨傲。 他上前行礼，笑的有些讨好，“请问，可是康乐郡主？下官有礼了！” 佳音挑眉，揉揉撞疼的胳膊，也没回礼，冷冷问道：“你有什么事？” 中年人许是没想到佳音会这般直接，迟疑了一下说道：“郡主，下官远路而来，能不能到贵府讨一杯茶喝。 “正好下官的小厮无礼，差点儿惊了郡主的车驾，也给下官一个赔礼的机会。” 说着话，他侧了一下身体，让佳音看看那些箱子。 可惜，佳音根本没看箱子，反倒扫了一眼那个闯祸的小厮。 小厮没什么惊吓的模样，显见方才是蓄意冲出来，就为了拦住她的去路给主子制造机会。 要知道马车可不是前世的汽车，一脚刹车就停了。 这是驾车的老兵处置得当，穆珝也功夫了得。 否则，要是马匹惊得厉害，狂跑出去，她们坐在车里，就是不死也要重伤！ 这就是为了一己之私，不拿旁人的性命当回事呢！ “指使小厮冲撞马车，蓄意谋害本郡主，还想喝我们府上的茶，谁给你的胆子和脸皮？！”佳音毫不客气，开口呵斥。 中年官员当然不想承认，他还要辩解，穆珝已经动了手，也不知道他动了小厮哪里，小厮疼的立刻惨叫起来。 不过几息功夫就忍耐不住，小厮口不择言的嚷了起来，“是我们老爷，让我拦马车！ “呜呜，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中年官员立刻变了脸色，狠狠瞪了小厮一眼。 穆珝放了手，小厮就像烂泥一样堆在了地上。 佳音也不看那中年官员，直接吩咐道：“来人啊，把这个小厮和这位讨茶喝的，都送去京兆尹，问问蓄意冲撞马车，谋害郡主和一品诰命夫人是什么罪？ “若是京兆尹不知道，本郡主不介意进宫去问问皇伯伯！” 那中年官员白了脸，显然是害怕了，急的立刻说道：“郡主，下官没有恶意，下官就是想到贵府拜访。” 但佳音不耐烦再跟他歪缠，同过来的几个老兵一摆手。 老兵就要扯了这中年官员离开，中年官员许是从来没被如此对待过，一时恼的厉害，开口就要大骂。 结果，家义已经趴在了车窗边，似笑非笑看着他，“咱们新都真是热闹啊，我刚从京兆尹大牢出来，就看了一场大戏。” 京兆尹大牢？ 中年官员还不算蠢笨，一下子就猜到家义的身份，瞬间缩了脖子，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这是李家义，踹死国舅爷的李家义！ 凶名传遍新都的李家义！ 中年官员死死闭了嘴，生怕惹怒这位，他的小命会不保！ 李家义冷哼一声，关上了窗子。 穆珝跳上车辕，马车继续向前，过了二村的关卡，一路回家了。 后边马车里坐了李震生、李老二和李老四，本来他们还想出面，但听见佳音和家义出头，也就装了哑巴。 果然，兄妹俩几句话就让拦路者退下了，甚至送到了京兆尹衙门。 李老二忍不住感慨：“孩子们真是长大了，都能独挡一面了。” 李老四点头，想了想添了一句，“二哥，这次是我对不住家义了，他怕是短时间内不能再升职了……” “一家人，你这是说的什么外道话！他一个当侄儿的，给叔叔让道本就是应该的。再说，他还年轻，多拼几年也是磨炼。”李老二拍拍弟弟的肩膀，不想他自责。 李震生也是点头，“一家人，谁升官了，都是咱们李家的荣耀。” 李老四也没再多说。 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年彻底收复江北之后，他就退伍回家。 一来好好孝顺老娘几年。 二来大哥常年在外，三哥不擅长理事，只有二哥一个在新都周旋，肯定力有不逮。 他回来搭把手，也能把家里护的更密不透风…… 李老二直接转移话题，说道：“方才那人应该是来求情做说客的……” “二哥是说那几个被调查的？”李老四冷笑，“他们是怎么有脸登门的，真当我们李家没有脾气啊？！” “是啊，他们上奏折请皇上早点儿杀了家义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还有今日！”李震生靠在车壁上，同样冷笑，“谁来说情都不好用，这些人就是记吃不记打，咱们家时不时就得敲打几下，立立威。” 兄弟们说着话儿的功夫，马车就进了新村。 村长和赵叔等人早就等在这里了。 许是要下雪，天气没那么冷，但也没有太阳。 几个老爷子点了一堆篝火，一边烤火一边说话。 三五个还不到年纪去学堂的淘气小子们，凑过来，在火堆里扔了几个地瓜、一把栗子。 结果，地瓜烧的糊黑，栗子也噼里啪啦不时炸响，惹得淘气小子们跳脚儿。 村长和赵叔等人就笑个不停…… 正是热闹时候，李家人就回来了。 “家义可接回来了？”村长三两步冲过去，高声问道。 家义推开门，利落跳下来，笑着说道：“村长爷爷，赵爷爷，魏爷爷……我回来了！” “哎呀，臭小子，你可回来了！大伙儿终于不用牵肠挂肚了！”村长的大手用力拍着家义的后背。 他和老赵几个都是退伍伤兵，免不得行事说话都粗豪一些。 相比于家仁和礼哥儿这样的读书孩子，他们更喜欢家义、喜哥儿和安哥儿这种皮实的淘气小子！ 特别是家义，逃荒路上没少跟他们学本事。 算是他们半个徒弟呢！ “好小子，回来就好！”赵叔几个也是上前，笑的欢喜。 李老太接回了孙子，很是高兴，招呼道：“中午都在家里吃吧，也来不及做什么大菜了，就是热闹一下，老哥几个别嫌弃啊。” “老夫人说笑了，自家人嫌弃什么！ “家义这小子回来了，我们就是吃咸菜都比肉香！”村长挥挥烟袋锅儿，吆喝一个淘气小子说道，“去我家让你吴奶奶拿一块腊肉送来，中午添个菜。” 第八百六十五章 愿赌就要服输 吴大娘自小在南边长大，熏的一手好腊肉，偶尔身体好的时候，就会张罗几块，挂在灶间房梁上。 众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吃不太惯那个味道，但尝个新鲜也好…… 这般说笑着，众人进了院子。 婉儿、文娟和温夫人都领着孩子迎出来。 家义本就是孩子王，没一会儿就同星星和月牙儿熟悉了。 然后，把他们架上肩头，一边驮着一个，满院子飞跑，偶尔跳个墙头，惹的两个孩子尖叫欢笑。 待得进屋之后，两个孩子就成了家义的小跟班，家义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至于圆圆，吐着口水泡泡，躺在母亲怀里手舞足蹈抗议。 但他的家义叔叔，别说带着他飞天入地，就是抱抱都不敢。 因为几个月的孩子就像没有骨头，感觉稍微用力就能伤到…… 李老太说的客气，其实众人出门之前，灶间就开始准备中午饭了。 这会儿端上桌子，鸡鱼肉蛋，煎炒烹炸，色香味俱全。 家义喜欢吃的大肉，什么酱脊骨，烤羊排，孜然羊肉等等，应有尽有。 家义也不客气，大口吃个饱足。 末了，他又跟着哥哥弟弟们跑去侯府的温泉池子，好好洗了洗，换上奶奶亲手做的袄裤，然后躺在大炕上，很快就睡的呼噜震天响。 虽然在牢房里有老黄帮忙值夜，但他还是不敢睡踏实。 毕竟，那是别人的地盘，就是对他客气的狱卒，说不定心里就在琢磨怎么弄死他呢…… 如今他终于回家了，再也不用担心，可以睡个好觉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高兴，自然就有人愁眉不展。 先前那个中年官员，被老兵们押送到京兆尹。 府尹大人象征性罚了一些银子就把人放了。 京兆尹没有判罚京官的权利，郡主吩咐把人送来，就是没打算真把这人如何，不过是给个教训罢了。 这中年官员逃过一难，却觉得受了羞辱。 出了京兆尹衙门，就直奔了城南一个院子。 院子的主人在他走后，又直奔王家…… 王家书房里，王老二皱着眉头，重重放下茶碗，责怪大哥。 “当初我就说这事不成，你不听，一定撺掇那些人上奏折！ “如今好了，李家小子没事，倒是把我们家架火上烤了。” 王泽辰也是烦躁，黑着脸反驳道：“原本想着李老四北征归来，李家义也回来献俘请功，稍稍让人传几句闲话，就能挑拨皇上忌惮李家。 “哪里想到，李家义那么大的胆子，直接把吴彦踹死了！ “若是吴彦还是国舅爷，李家义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判罚。 “但偏偏吴家被皇上打入大牢，这吴彦成了逃犯……” “那时候，你就该停手，为什么还让人上奏折？”王老二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也浇不灭心里的怒火。 王泽辰起身满地转悠，说道：“我想着乘胜追击，哪里想到皇上对李家如此信重，居然把奏折给了李家……” 说着说着，他也不耐烦了，扭头追问道：“如今说这些也没用了，你就说吧，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让这几家闭嘴！” 王老二冷哼一声，沉默半晌后说道：“那几个人怕是保不住官位了，但也是他们自己屁股不干净，让人家抓了把柄。 “我们家运作一下，别让他们判的太重，额外再给些金银补偿，应该就差不多了。” 王泽辰心疼的眼角直抽抽，家里庶务产业一向是老三在打理。 自从老三疯了，产业的收益就是一年不如一年。 如今，要再拿出大笔金银，怕是就要动到家底儿…… 想想以前的风光，他们王家是怎么就落魄如此了？！ 夜幕降临时候，漫天的大雪终于洋洋洒洒落了下来。 给冬日的山林村庄，又加了一层厚衣衫。 一辆马车后边跟了百十护卫从城里出来，马蹄和车轮一路踩着蓬松的新雪到了新村。 马车里的人刚下车，立刻有眼尖的小厮，高声往里边通报。 “侯爷回来了，温先生回来了！” 正好李老太从灶间出来，就乐呵呵迎了出去，招呼两人。 “先回家去洗漱，换件舒坦的衣衫，然后过来吃饭，咱们今晚吃饺子！” 侯爷和温先生行礼，都是笑着应了。 待得他们再过来时候，堂屋里已经放了桌子。 热气腾腾的饺子像一个个儿白胖的小猪，懒洋洋躺在盘子里，分外诱人。 李家老少一个不少，统统在座儿，还有大勇、蕙娘和温夫人抱着月牙儿。 月牙儿见到爹爹，就伸手要抱抱。 温先生赶紧上前，抱了宝贝闺女，同温夫人说道：“听说你下午就过来帮忙包饺子了？” “是啊，在家里也是无事，过来搭把手儿。婶子特意给你准备了三鲜馅，还有侯爷喜欢的猪肉大葱馅儿。”温夫人笑着给丈夫挽起袖子。 另一边，佳音已经拉了侯爷入座了，笑嘻嘻的说道：“义父，盘子里带荷叶边的饺子，都是我包的！”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说道：“好，一会儿义父多吃几个。” 李老太吆喝众人入座，“赶紧都坐下吃饺子，一会儿凉了，都是自家人，还要我这个老太太给你们递筷子啊？！” 众人都是笑着坐下，照旧是男人们在堂屋，女人孩子在东屋。 当然，佳音是个例外，侯爷和爹爹中间的位置，是她的专座儿。 如今李家的日子，比之先前，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但李家老少女子们还是习惯做点儿活计，比如这样团圆时刻的饺子，就必须亲自动手包。 这一下午，丫鬟婆子们照看孩子，老太太带着陶红英、赵玉茹、婉儿、文娟，外加温夫人和蕙娘，从剁馅到包饺子，都是一手包办。 说说笑笑间，包出的饺子，鲜香中又多了一种幸福的味道。 佳音把几种馅儿的饺子吃个遍，就下肚儿七八个了，她的小脸儿笑开了花。 对于北方人来说，就没什么事是一顿饺子解决不了的。 若是有，那就两顿！ 吃着热气腾腾的饺子，满眼都是亲近的家人，这绝对是最暖心的时刻！ 李老太看着儿孙们吃的香甜，肚子里就已经有八分饱了。 她拿了盘子，不断给众人添着饺子，笑呵呵说着，“咱家人可是难得凑这们齐全，比过年时候有热闹。 “若是喜哥儿和安哥儿也在家就好了……” 第八百六十六章 这姑娘是个苦命人！ 众人都是筷子一顿，小心瞧着老太太的脸色，生怕她难过。 结果，老太太当真是顺口一说，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家义赶紧抢过话头儿，说道：“奶奶，兴许明年家里人就更多了，我……有个事儿要说！” 有事要说？ 不只老太太，所有人都是好奇的抬了头。 陶红英追问道：“刘扬先前回来说要娶媳妇儿，你不会也有看中的姑娘了吧？” 李老太听得激动了，赶紧坐到孙子旁边，催促道：“快跟奶奶说说，是谁家的姑娘？长得好不好？及笄了吗？” 家义被众人盯得不自在，红着脸干咳两声，“奶奶，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是……就是先跟你们说说，若是家里不同意，我就……” “同意！怎么可能不同意！” 李老太和陶红英几乎是异口同声嚷了起来。 众人听得都笑了。 温夫人赶紧劝着，“婶子，咱们慢慢听家义说，这可是终身大事，家义谨慎一些也有好处。” 李老四也拍着侄儿的肩膀，笑道：“对，赶紧说说，四叔帮你参谋一下。” 家义想了想，就说道：“其实这事有些复杂，这姑娘叫珊瑚，父亲是泉州附近的一个县尉，很有几分本事，为人也勇武仗义。 “之前因为保护渔民，县尉同一伙倭寇结了仇，半年前被倭寇夜里摸上门，把全家都杀了，只有珊瑚姑娘因为不在家，侥幸留了一命。 “珊瑚姑娘给家里发丧之后就没了影子，很多人都猜测她自杀了，结果我带兵出海的时候，却碰到了这个珊瑚姑娘。 “她不知道怎么骗过了倭寇，上了船，在倭寇的食水里下了药，倭寇死了大半，但遗漏的七八个，也把珊瑚姑娘逼迫到绝境了…… “关键时刻，我正好带人巡查碰到了，就杀了倭寇，救下了她。 “但我一时不注意，没看见倭寇挥过来的刀，是珊瑚姑娘替我挡了一下，伤了后背。 “我们……一起落进海里了，珊瑚姑娘湿了衣衫……” 家义先前说的还很痛快，后来这一句却是吞吞吐吐。 但众人没有傻子，怎么会不明白这背后的意思。 好半晌，屋里都没说话，饺子更是忘了吃。 到底还是李老太先开了口，“家义啊，简单说就是这姑娘家破人亡，独自报仇，被你救了，她又救了你，对吧？” 家义刚要点头，陶红英又添了一句，“而且这姑娘众目睽睽之下，同你一起落水，失了名节，对吧？” 家义脸色更红了，点点头，又摆摆手，把众人都看懵了。 佳音听得心急，扯了哥哥一把，问道：“哥，你就说，这姑娘如今在哪里，你喜不喜欢她啊？” “她在我们军中的伤兵营，原本她是养伤，但人手不够，她就跟着帮忙呢。” 家义挠挠后脑勺，又继续说道：“我都没同她说过几句话啊，怎么知道喜不喜欢。 “不过，这姑娘不是那些扭扭捏捏的官小姐，若是娶回来，应该不至于整日烦我……” 屋里老少女子们听得都是无奈，佳音更是想赏哥哥一个白眼。 没开窍的钢铁直男！ 最后，还是李老太嘱咐家义，“成亲不是儿戏，不能随随便便就把人娶回来了。 “你若是喜欢，家里什么都不会计较，但你若是不喜欢，就是害了人家闺女。 “左右你还要在家呆一些日子，容我好好想想，最好有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姑娘是个苦命人，不好亏待人家。” 陶红英等人都是点头，身为女子，她们更理解女子的苦处。 “娘，你也别跟着犯愁。大不了，咱把那姑娘接到新都来，咱们家里认个义女，再给她找个好婆家。”陶红英提议道。 众人都是听得眼睛一亮，李老太更是笑着夸赞儿媳，“红英在外边多走动，也是长进不少，这办法真好。” 陶红英被夸得脸红，赶紧说道：“还是娘教的好。” 很快，众人都重新拿起了筷子，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儿。 李老二要了两壶酒，给众人分了分。 礼哥儿和猫哥儿都跟着凑热闹，笑嘻嘻得了半杯。 这般，饺子吃完，众人都是微醺，又不会醉酒头疼。 吃过饭，女人们要哄孩子睡觉，要拾掇残局，就撵了男人们去隔壁闲话儿。 于是，男人们都移步去侯爷的书房了。 家仁兄弟几个扯了家义回了房间，不知道是要一起淘气，还是要逼问家义的“桃花”漂不漂亮。 佳音准备了一些小食和果子给郑七，让他送进去给哥哥们加餐，然后就拎着蜂蜜去了隔壁。 蜂蜜是空间里的果树开花之后，蜂群辛苦酿造的，味道比普通蜂蜜要好很多。 一壶温水，放上三勺，搅一搅，就是满屋的甜香。 侯爷等人都捧了一杯，一口下肚儿，忍不住都笑了。 “咱家福妞儿就是小仙女，越来越聪明手巧了。”李老二笑着叹气，“你哥哥们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二伯也不至于头发都要白透了。” “是啊，还是老四有福，咱们都是注定要为儿子累的跑断腿了！”李震生想起两个儿子，也是嫌弃。 吃完饭，儿子就跑去玩了，只有侄女还记得给他们泡蜂蜜水…… 李老三想起在外的家喜也是跟着叹气…… 李老四笑的得意，伸出空杯子让闺女又给倒满，说道，“三哥就算了，但大哥二哥再娶个嫂子，说不能还能生个闺女呢！” 李震生和李老二赶紧摆手，都是一脸的抗拒。 李震生说道：“我们这样就好，咱娘身边也有玉茹和红英照顾，不缺儿媳。 “万一我们眼光不好，找个惹祸精回来，娘跟着上火，家里也不安生。” 李老二也是点头，附和道：“而且如今这个形势，咱们家是风口浪尖，万一抓住这件事，再谋划出什么祸事，就得不偿失了。” 侯爷想了想，就说道：“家义的亲事也不可轻忽，以后咱们家里在泉州要靠他扎下一条根的。 “他的妻子就算不能是助力，起码也不能拖后腿。 “是不是还是让婶子她们去泉州走一趟，散散心也帮家义掌掌眼？！” 众人都是听得一愣，半晌没说话。 侯爷这话肯定是有道理，而且，现在家里也不是一定要老太太坐镇的。 干脆趁着老太太身体好，还能折腾，出去看看不同的风土人情，也相看一下未来孙媳妇，没什么不好…… 但这个时期，侯爷突然提出来，是不是还有别的考量？ 三更奉上~花花家的小仙女们，最后两天了，手里还有必读票的，砸给花花吧，抱腿卖萌求！点点五星好评或者好看就更爱你们啦！加油码字，笔芯！ 第八百六十七章 日月争辉 “侯爷为什么这么说？把家里老人孩子送走，是因为有什么事要发生吗？” 李震生第一个开口问了两句，末了皱着眉头说道：“泉州那边，我置办了院子和产业，安置家里人倒是没问题，但千里迢迢的，老人、孩子赶路可不是容易事。” 李老二也是说道：“按理说，吴家倒了，王家像缩头乌龟一样不敢再冒头。 “还有那六个被调查的官员做警示，应该没谁再敢对我们家下手……” 侯爷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多想。 他抬手喝了一口蜂蜜水后说道：“先前家仁和福妞儿托付我调查古力，我的人手还没查到什么，就被警告了。 “你们今日出了这个门，就把这件事忘了，只当什么都没发生。 “只要知道，古力就是我们家里一个小管事，不会对我们家不利，也不必我们家额外多照料就行。” 古力？ 除了李老二，其余几人对这个名字都不熟悉，免不得一脸疑惑。 李老二低声给他们解惑，“古力原本是学堂蒋先生的书童，如今是白云间的大管事。”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很是好奇古力的身份。 但能警告义父，阻拦他调查，只有皇伯伯了…… 猜到了某种可能，她心头瞬间高高提起。 她赶紧说道：“古力帮我打理白云间很久了，人很可靠勤勉，话不多。 “有付出就有回报，所以，我在银钱方面也没亏待过他。” 侯爷扫了佳音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骄傲。 这丫头就是聪明，人家是听话听音儿，他是不等人家动嘴皮子就猜个清楚了。 他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福妞儿，记得和你大哥说一声。” “义父放心吧，我知道轻重。”佳音赶紧点头应下。 李震生等人虽然满肚子疑惑，但侯爷神色严肃，他们也就没多问。 侯爷不会害家里，既然他说他们不用多管，权当不知道，那就不知道好了。 即便古力身世有些古怪，但家里不曾亏待他，还收留他这么多年。他就算不感恩，总也不至于结仇吧。 温先生心思缜密，沉默半晌，轻声问道：“侯爷要把女眷们送走，也同这事有关？” 侯爷点头，抬手指了指天空，“不只如此！日月争辉，新都迟早都要乱起来。 “而且，以如今的形势来看，恐怕是马上就要开始了…… “咱们家里同皇上走得近，清理了对方不少爪牙，早就被对方恨上了。说不定，下一次就是对方亲自动手了。 “那一位这两年很安生，但绝对不可小看。我们在朝堂，在军中，那位没有办法，但若是想找女眷们的麻烦很容易。 “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女眷们去避避风头，明年北征结束，江山一统，那位就是再不甘心也无力同皇上抗衡了！” 众人都是听得提了心，神色凝重。 先前只追究吴家，放过了王家这条线，就是不想直接同那位斗起来。 但就像侯爷说的，这事躲是躲不过，迟早都有“一战”。 李老二叹气，“若是要送走老人孩子们，给家义相看媳妇儿这事确实是个不错的借口。” 李老四也跟着说道：“娘年岁大了，星星圆圆他们还小，总要多准备一下。 “这样，咱家先把消息透出去，过个十日半月，大哥带船队南下，多加一艘客船，东西带齐全一些，慢些行走，应该也没问题。” 李震生点头，“这些不用你们费心，只要说动咱娘，路上有我呢。” 提起老娘俩字，众人都有些犯愁，下意识望向佳音，指望佳音去做说客。 佳音沉默这么半晌，早就打定主意了。 这会儿，她就摆手说道：“大伯，你们不要看我，我不会去泉州，我要留下看家。” “不成！” 众人齐齐变了脸色，异口同声的反对。 “谁不走，你也要走。”李老四扯了闺女，难得呵斥几句，“宫里那位要找咱们家麻烦，怕是第一个就要动你，你必须去泉州！” 李震生也是说道：“是啊，福妞儿听话，跟大伯去泉州。 “大伯带你出海钓鱼，看日出，还能去赶海，螃蟹海虾随便捡！” 就是李老三都开口劝着，“福妞儿听话，家里的事有三伯在呢，你一个小孩子不要费心。 “去南边玩一年，别忘了给三伯带一些好东西回来。” 这兄弟三个是软硬兼施，无论如何都不同意佳音留下。 还是侯爷看着佳音不说话，就说道：“福妞儿，说说你要留下的原因。” 佳音立刻笑了，腰背也挺直了，“第一，义父和爹为了北征，为了收复河山，已经血火中拼杀无数次，明年就是最关键的一年。 “我留下，可以熬制更多伤药，还可以随时进宫，不让皇伯伯忘了义父，忘了北征军，或者被小人挑拨，拖了北征军的后腿。 “第二，我是康乐郡主，碎金滩是我的封地，我不能随便离开！” 李老四刚开始听着，还要反驳，但听到最后就泄气了。 天武律法确实有封爵之人不得无故离开封地，起码要上奏折请皇上批准。 李老二也是苦笑，“我把这点儿忘记了。” 佳音乘胜追击，扔出最后一个重磅理由。 “先前，我烧了吴家的两个粮仓，得了不少粮食，我都偷偷放了起来。这是我给爹爹和义父准备的后路，最可靠的后路。 “万一，朝廷有力有不逮的时候，北征军不会孤立无援，最起码还有我！” 这话说得有几分狂妄，但众人想起佳音的神奇本事，却都知道这丫头不是在说假话。 侯爷听着小丫头句句都是为了他，为了北征军，心里滋味很是复杂。 他抬手揉揉她细软的头发，感慨道：“福妞儿真是长大了。” “那当然！”佳音笑嘻嘻的顺势抱了义父的胳膊，央求道：“义父，你就放心让我留下吧。 “我有自保的法子，即便到绝境，也不会有性命之忧，更不会受苦的！ “反倒是我奶奶和娘她们必须去泉州，她们留下，遇事我可护不住她们。” 这话口气可不小，惹得众人是无奈又好笑。 这般，一直商量了许久。 最后，众人才说定了。 第八百六十八章 礼轻心意重 佳音这个“地主”留下。 家仁和礼哥儿明年春日要大考，必须留下。 家欢撑着酒楼生意，也要留下。 李老三要打理书院食堂，也得留下。 其余老弱妇孺都由李震生照看着，南下去泉州住一年。 包括温夫人和月牙儿，蕙娘和两个孩子。 甚至，刘嫂子为了刘扬的亲事，也要跟着走一趟…… 当晚，李家老少睡的都很迟。 李震生兄弟几个当然是要安排南下一事。 家仁和家义几个则是多年不见，躺在一个大炕上，说不完的话。 李老太、陶红英和赵玉茹更是一边做针线，一边商量给家义多做点儿好吃的。 而佳音也忙着列单子。 自出生起，她就几乎没同奶奶分开过。 这次不只奶奶，娘亲和伯娘、嫂子们也都要一起远行。 她自然不放心，衣食住行，恨不得样样都照应到才好…… 第二日，李家所有人都起晚了，吃过早饭，已经日上三竿了。 家仁和家义带着礼哥儿和猫哥儿，穿戴一新，辞别了家里人要进城。 昨晚，卢综的帖子就送了过来，邀请他们去到府上小聚。 家义在牢里没受一点苦，得了那牢头不少方便。 而牢头儿就是卢综的人脉，无论如何，李家都要去好好感谢一番。 所以，家仁昨晚就跟家里说了。 今日不但带了家义一起去卢家，还带了厚礼。 除了文房四宝等常用之物，还有老太太、陶红英和赵玉茹一起给卢综缝制的一件熊皮披风。 这些东西不见得多好，却样样透着李家的心意。 前一阵子，佳音被圈在家里，闲着无事，又看不过哥哥们出门拿着书要拎着笨拙的竹编箱子。 于是，她就带着嬷嬷丫鬟们，做了不少牛皮的男士拎包。 款式大方，容量大，防雨防尘，还可以斜挎。 家里老少爷们儿，从李震生到温先生，还有家仁几兄弟，统统有份儿。 大伙儿拿到之后，都是特别喜欢。 尤其是温先生，他是习惯手不离书的人，偶尔还要把衙门的卷宗拿回家继续看。 碰到雨雪天气，生怕书本被打湿，他都要解开披风把书箱裹起来。 如今有了这个方方正正的牛皮拎包，可是再不用这般狼狈了。 家仁兄弟也是爱不释手。 家仁和礼哥儿自然要放书本，猫哥儿就放他喜爱的吃食和方便随手记录的纸笔，当然银子之类的小东西也不用塞荷包，挂在腰上那么累赘了。 如今一个牛皮包，全都搞定了。 今日，佳音听说聚会里还有贾旭、郭文浩、智敏和修杰，家里送礼给卢综，倒是不好让他们看着。 于是，她把剩下几个拎包拿出来，索性让哥哥们带去，人人有份儿，图个热闹周全。 按理说，女子的针线是不能送外人。 但她才十岁，还算不得大姑娘。 而且郭文浩、智敏和修杰等人都是自小相识，通家之好，倒也不用太忌讳。 原本家仁几兄弟背着这样的牛皮包，卢综等人就羡慕的不成，但不好开口讨要。 如今，他们突然就心愿得偿了，自然是一万个高兴啊！ 特别是郭文浩，当时就把身上的小东西都放进去了，小厮要帮忙拎着，他都舍不得…… 卢综是武将之家出身，又听说家义天生神力，自然要比试一番。 果然，不“打”不相识，两人迅速熟悉起来，玩了一日，居然好像相识许久一般…… 待得日头西斜，众人分开时候，又约好明日去一个卢家老兵开的铁匠铺子看武器。 男子天性喜武，哪有对武器不感兴趣的。 于是，睡了一晚，李家兄弟几个又出家门了…… 一连三五日，小子们都玩疯了，根本抓不到影子。 李老太欢喜孙儿们凑一起热闹亲近，但还是笑骂，“这些臭小子，放出去就抓不回来了。” 正好陶红英也要进城，就笑道：“娘也和我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 李老太赶紧摆手，“我可不去，你赶紧去吧。回来的时候，记得去城南买几只烧鸡，家义喜欢吃。” “知道了，娘！” 陶红英笑着应了，提起织金的披风，扶着林嬷嬷的手，上了马车。 先前刘夫人娘家有事的时候，她出人出力帮了忙。 今日刘夫人摆了小茶会，请她和温夫人，还有几个交好的妇人，一起吃点心闲话儿。 昨日温夫人就带了月牙儿过去了，权当回娘家小住一晚。 所以，这会儿，陶红英独自赶路。 很快到了刘家，众人喝茶说笑。 都是知根知底、性情相投的熟人，说起话来也没太多顾忌。 其中一个妇人就问陶红英，“听说你家二房的小将军看中泉州那边的姑娘了？” 陶红英听得一愣。 这事只有家里人知道啊，什么时候传出来的？ 她心里疑惑，嘴上却笑着回道：“也谈不上什么看中，就是有些巧遇。 “毕竟，我们家在这边，离得泉州太远了。” 那妇人点头，笑道：“我也是这么猜想呢，找媳妇可要找门当户对的，最好也是本地的。 “否则平日吃喝穿戴都不一样，也是让人心烦。” 门当户对？ 陶红英心头更是一跳。 难道，跟家义有瓜葛的那姑娘，底细都被人知道了？！ 她试探着说道：“我们家孩子的亲事，都要我婆母做主，这几日家里也是……唉！” 她叹口气，做出无奈的样子。 果然那夫人立刻劝道：“其实老夫人有顾虑也没错，听说那姑娘是个孤女呢，这样的孩子到底命里欠缺了几分福气！ “你们家二房有爵位，找个这样的儿媳身份太低了。” 陶红英胡乱应和两句，就给刘夫人使了个眼色。 刘夫人立刻岔开了话头儿，提起过年的年礼和琐事。 陶红英心里存了事，在刘家吃了一顿午饭，就和温夫人母女匆忙回家了。 李老太正要睡个午觉，见儿媳回来就问道：“怎么没在城里逛逛？还有，烧鸡买了吗？” 陶红英哪里还顾得上烧鸡啊，拉着婆婆就进了屋子，小声说道：“娘，咱们家里或者咱们村里应该出了奸细，吃里扒外，把家里事说出去了！” 李老太惊了一跳，回身看向跟进来温夫人，问道：“你们在城里听说什么了？” 陶红英和温夫人赶紧把那夫人的话说了一遍。 第六百六十九章 迎难而上 李老太皱眉，想了想就安慰她们，“你们先别声张，咱们家里的人手都是底细干净，来路清楚的。 “村里人更是跟咱们一起搏命逃荒到这里的，咱家好，大伙儿都好。 “咱们家若是坏事，大伙儿也没好处，所以，不见得像你们猜测的一样。 “要知道，海澜军也到新都几日了，兴许是有人认识家义，熟悉他在南边的事，不小心说漏嘴了呢。” 这话倒是提醒了陶红英和温夫人，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 老太太年纪大，行事就是稳重，考量也周全。 “那就等晚上家义回来，咱们问问再说。” 陶红英放了心，就想起没给侄儿买烧鸡了，于是喊了小厮去抓两只鸭子，直接烤了，晚上吃烤鸭卷饼，算是替代烧鸡了。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家仁家义等兄弟几个笑嘻嘻从外边回来，嗅到院子里的香气，脚下就加快了几分。 “四婶，今晚吃烤鸭吗？” 家义笑着问了一句，惹得陶红英笑着应道：“是啊，你奶奶让我买烧鸡给你解馋，我一时忘了，所以赶紧烤了鸭子。 “你对付吃一口，明日再吃烧鸡。” 家义赶紧摆手，“四婶烤的鸭子，比外边的烧鸡好吃一万倍。有了烤鸭，谁还吃烧鸡啊！” 陶红英被哄得合不拢嘴，手下忙起来更麻利了。 没一会儿，李震生等人也都回来了。 只有侯爷同李老四回去码头军营了。 但一家子加一起也足有二十口了，凑一起吃饭，还是热热闹闹的。 两只烤鸭，家义自己就包了一只，吃的心满意足。 待得撤掉饭桌儿，众人凑一起说话。 李老太就问起外边流言的事，李老二见大哥喝茶，三弟望天，就知道这个艰巨的任务落到他头上了。 他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娘，明年是北征的关键一年，和皇上作对的某些人，或者不想北征成功的人，怕是都会对咱们家发难。 “我们和侯爷商量过了，想让您带着家里人到泉州去住一段，顺带替家义把把关，把亲事定下。 “新都这边，不用惦记家里老少，我们同对方斗在一起，也就不怕了。” 去泉州？ 李老太等人听得都愣了，转而想想又觉得这事不错。 李震生在泉州置办了院子和铺子等产业，众人都是知道的。 而且，小子们也没少讲海边的风光，谁听了都心动。 尤其是身为女子，走出家门的机会都不多，若是能到千里之外去看看，当真够炫耀一辈子了。 但如今南下相当于避难，不是闲着无事游玩。 所以，陶红英第一个开口说道：“娘，您带着家里人去南边逛逛吧，我留下守着家里。” “不，四婶，你跟奶奶去南边吧，我才该留下看家。”婉儿赶紧抢过话头儿。 文娟也是跟着凑热闹，“我也不走，欢哥肯定要留下管酒楼，我陪着他，正好也能照管家里。 “不要，你们都去南边吧，我留下，左右书院食堂那边也离不开人……”赵玉茹也是摆手。 一时间，屋里吵成一团。 最后还是李老二干咳两声，说道：“大伙儿不要争了，这次南下不是玩乐，而是为了我们李家家族的保全和延续。 “我们已经和侯爷商量妥当了，家仁和礼哥儿留下考试，家欢留下经营酒楼，老三守着书院食堂，其余娘和两个弟妹、侄媳妇儿，孩子们都要南下。 “温夫人带着星星，蕙娘带着俩孩子也一同随行。 “明日最好再问问刘镖头一家，刘扬要成亲，估计她们也要一起走……” 李震生和李老三也跟着点头，李震生附和道：“这事定了，谁也别多说，不能改。” 陶红英脾气急，当时就恼了，“不成！这么大的院子，不能不留人守着啊！ “再说马上过年要走礼了，还有家仁和礼哥儿考试，吃喝穿戴用，没人照管怎么行？” 李老二等人齐齐望向佳音，佳音实在躲不过，只能迎难而上。 “娘，那个……我是郡主，不能私自离开封地。 “所以，我这次不跟你们一起去泉州了，家里琐事有我打理呢，你就放心吧！” 陶红英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她更不放心了！ 李老二生怕弟媳妇发飙，赶紧借口有文书要写，立刻撤了。 走之前他还没忘了嘱咐一句，“这事要保密，小心有人从中作梗。” 李震生和李老三也是脚底抹油，喊了儿子和侄子们跟着一起溜了。 留下一屋子老少女子们，大眼对小眼，都是焦急又生气。 陶红英扯了闺女的手，想说什么，但又知道肯定劝不住闺女，心急烦躁之下，就红了眼圈。 佳音惊了一跳，赶紧抱了娘亲，笑着安慰，“娘，旁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吗？ “你闺女多聪明啊，先前吴家那么算计，都没把我怎么样，以后就是有人动心思，肯定也伤不到我，您别担心！” “放屁！”陶红英眼见闺女满不在乎的样子，气的直接爆了粗口，扯了闺女照着她的后背就拍了两下。 “你娘还没被油烟把脑子熏没了，你把我当小孩儿骗呢？！ “你留下要面对的是谁，你心里最清楚，那是你一个毛丫头能对付的吗？ “你义父见到那位都要绕路走！ “等你义父和你爹都出征了，你二伯三伯是男子，一旦你被人家召进宫去，他们想去救你都没办法！” 陶红英越说越害怕，死死握了闺女的手不敢撒开，下了决心。 “不行，你不走，娘也不走。 “你在哪里，娘在哪里！” 李老太也是头疼的好像要裂开了，偶尔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也盘算过这事，是不是把孙女送到泉州去避一避。 有一个吴家，就会有第二个。 家里能斗过一个，不见得能斗过第二个啊！ 还是把孩子都送到远处最稳妥，天高皇帝远，不必面对这些勾心斗角。 但她一直舍不得，才没有开口跟儿子们商量。 哪里想到，如今当真要南下，却是她走，把孙女留下面对危险…… “不，不成，这事儿说破大天儿也不行！”李老太摆手，“红英，玉茹啊，你们带着孩子们走，我留下坐镇……” “奶，我不走！” “是啊，奶，我要留下。” “我也不走，食堂那边离不开，还是我看家！” 赵玉茹和婉儿、文娟也抢起来，不必说，屋里陷入了新一轮的争吵…… 第八百七十章 必然的成长之路！ 佳音实在忍耐不住，就说道：“家里怎么都要准备几日，才能出发，不如今晚先各自歇着，明日再商量。” 说罢，她抱了李老太和陶红英的胳膊，“今晚，奶奶和娘跟我一起睡。” 李老太猜到这丫头肯定是有体己话说，赶紧应了下来。 陶红英也是咬牙切齿，琢磨着怎么逼迫闺女南下呢，当然也没拒绝…… 很快，众人就带着满心的纠结散去了。 待得洗漱，换了柔软的睡衣，佳音散着头发坐在奶奶和娘亲中间，一会儿亲亲奶奶，一会儿蹭蹭娘亲，像个摇尾巴小狗一样欢快。 李老太和陶红英就是满肚子的气，也发不出来啊。 李老太撵了常嬷嬷等人，嘱咐道：“你们去歇着，没有喊你们，不用进来伺候。” “是，老夫人。” 众人应了，就低头退下了。 常嬷嬷亲自关了屋门，回身见夏青和林嬷嬷，还有水灵水云都在。 她想了想就小声说道：“林姐姐回去歇着吧，让夏青跟我留在这里就行。” 说罢，她又转向水灵和水云，“你们也是，留一个等郡主吩咐就成。 “主子们仁厚，晚上从来不舍得使唤咱们，都留下也是白等着。” 众人点头赞同，很快，林嬷嬷和水灵就出去了。 水云和夏青动作麻利的在起居炕上铺了被褥，末了请常嬷嬷睡了炕头，她们睡了炕尾。 夏青实在忍耐不住，悄悄问常嬷嬷，“嬷嬷，若是主子们去南边，咱们是不是都要跟着啊？” 常嬷嬷知道她惦记出门去开眼界，就笑这说道：“你是四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四夫人若是出门，怎么能不带着你？” 果然，夏青笑了，激动的翻身趴在被窝里。 “我听说南边的珍珠很便宜，若是有机会，我一定多买一些，天天晚上敷，我也能白的像豆腐一样。” 水云听得抿嘴笑，夏青长得好，就是皮肤黑，难怪她对美白念念不忘。 只是夏青不知道的是海风最硬，怕是整年用珍珠粉敷脸，但去海边走一圈就效果全无…… 常嬷嬷还要说话，就听屋里突然传来两声惊呼，好似极力压着嗓子，却听得人更紧张。 三人都是直起脖子，随时等待主子召唤。 可屋里不但没有吩咐，反倒又传来轰隆隆的沉重之声，就像山体塌方…… 水云跳起来就要下地，却被常嬷嬷扯了手臂，低声拦阻道，“别去，主子没召唤！” “但是……”水云有些急，生怕主子们遇到危险。 好在屋里许是也怕她们担心，不一会儿李老太就高声说道：“不用惦记，睡吧，没事了。” 水云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进了被窝。 果然，屋里再也没有古怪动静了…… 里屋大炕上，李老太和陶红英一左一右握了小丫头的手，还是有些回不过神。 佳音有些心虚，方才她为了打消奶奶和娘的担忧，稍稍显露了一点儿本事。 但瞧奶奶和娘这个样子，不会是被吓坏了吧？ 她赶紧说道：“奶奶，娘，你们这下该放心了吧。 “我就说，没人能威胁到我的性命啊，我不伤人，已经是很善良了！ “你们尽管去泉州，看看风景，也帮我三哥娶个媳妇，根本不必担心我。 “兴许不等你们想我，我就坐船去接你们了！” “傻丫头！”李老太翻身，把孙女搂在怀里。 即便亲眼见到孙女的惊人自保手段，但她又怎么能完全放心呢。 她叹气说道：“你就是再厉害，也是个孩子。而且好虎架不住群狼，我们都走了，你有事找谁去搭把手啊！” “是啊！”陶红英轻轻拍着闺女的后背，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为闺女骄傲，也更担忧了。 她连连摇头，“哪有丢下孩子，自己出去躲灾的娘！” 佳音听得心里暖极又无奈，只能继续讲道理。 “奶奶，娘，你们常说我哥哥们，长大了就该出去闯荡，不能一辈子躲在家里，总要学本事，以后成为他们妻儿的坚强依靠，也光耀咱们李家门楣。 “同样，我也是啊！ “我是皇伯伯亲封的康乐郡主，还是个女孩子。我总有出嫁，当家做主或者独自面对所有世家权贵的时候啊。 “我不能总在你们身后，做个献宝争宠的孩子，我该学着去独立了。 “如今就是个好机会，我才十岁，出去走动应酬，没有长辈在身边，若是说错话，或者办错事，也不会有人同我计较。 “而且还有二伯和三伯帮着我呢，实在不成，侯府大管家可是盼得脖子都要抻长了，就等着伺候我出门呢。 “就是女眷里，刘伯娘和贾二夫人都能提点我几句，不会看着我吃亏的……” 佳音缓了一口气，对独当一面，当家做主，隐约还有几分期待。 “总之，奶，娘，你们担心这新都被我搅合的翻天覆地还成，担心我被欺负，实在没必要啊！” 李老太和陶红英听得哭笑不得，但不得不承认，佳音说的有道理。 若佳音是普通女孩子，娇宠一些，藏的深一些，到时候找个知根知底的后生嫁了就好。 但佳音是郡主，总有要走出去独自面对风雨和世人的时候。 她们一日老过一日，谁也不能护孩子一辈子…… 李老太叹气，紧紧楼了孙女，没有再说话。 陶红英也是扭头，眼泪悄悄渗进了枕头里…… 李家对外以李老二马首是瞻，但对内，绝对是李老太说了算。 佳音说服了奶奶，甚至还捎带上了老娘，其余人就再没有翻盘的机会了。 于是，冬日寡淡的阳光再次洒落大地的时候，李家老少妇孺南下成了事实。 温夫人昨晚也被温先生说通了，跟着李家一起收拾行李用物。 李震生传了消息回来，他找了一个大客船，坐下百十人都不成问题。 家里人可以多带一些衣衫用物，免得路上委屈了老人孩子。 陶红英到蕙娘家里说了一声，又去了刘扬家里，果然刘嫂子要带着二小子，一起跟去泉州，为刘扬操办婚事。 按理说刘镖头这个当爹的，都该走一趟。 但村里只有村长等几个老爷子支撑，他实在不放心，决定留下来。 幸好，李老太这次带队南下。 她可有一品诰命，替自家去女方提亲足够体面了，女方应该也不会挑理…… 佳音虽然不走，但也忙的是脚不沾地。 她要给家里人准备船上的吃用之物。 点心和果子就不用说了，主要是各色药品。 晕船的，腹泻的，风寒的，甚至是解毒的…… 这一忙就是七八日，很快到了出发的日子。 李家人没有张扬，嬷嬷丫鬟们嘴巴也严。 村里几乎除了村长和刘镖头，就再无旁人知道李家人要南下了。 众人的行李，更是在夜里已经拉去码头装船了。 所以，村人见李家人轻巧上马车，还以为他们都去送家义。 哪里知道，到了军营码头，跳板搭起来，老老少少都上了船。 佳音平日好似不在意，但这会儿还是红了眼圈儿，偶尔回身抹眼泪，才发现大嫂抱了孩子站在她身边。 她赶紧催到道：“大嫂，你快上船啊！” 婉儿却摇头，笑着说了一句话…… 四更奉上~走过路过，小仙女们不要错过，快看这里有朵花花儿在抱腿卖萌了！再求一次宝子们手里的必读票，点点五星和好看就更爱你们呦！笔芯，疯狂笔芯！ 第八百七十一章 悄然远行 “妹妹，我不走，我要留下。”婉儿笑的温柔又坚定的说道。 她又望向李老二等送行的长辈，说道：“我是伯爵府长媳，享受着伯爵府的荣华富贵，自然也要在风雨袭来的时候，坚守伯爵府。 “而且妹妹照管着碎金滩老宅，我照管伯爵府，也可以互相有个依靠。 “最重要的是家仁哥要大考了，我是他的妻子，帮不上他什么，总要亲手准备衣食用物，送他进考场，这是我的职责。” 众人原本还想劝，听得这话也都闭了嘴。 李老二更是无比的欣慰，这个儿媳选的好。 伯爵府以后有这样的当家主母，何愁不能辅佐儿子，安生度日，光耀门楣！ 家仁直接上前，一手抱过儿子的襁褓，一手紧紧握了妻子的手…… 佳音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只能赶紧喊船上的人把嫂子的行李送下来。 结果，婉儿又说道：“妹妹，不用了。我那几口箱子装的东西，都是给奶奶和大伙儿路上用的，并没有我的行李。” 这会儿，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也知道婉儿母子不会随船南下了。 她们趴在船舷边，心情无比的复杂。 既心疼婉儿这份坚定，留下撑着伯爵府的不易，又高兴佳音起码有个亲嫂子作伴儿了，不用城里和村里两头儿跑了。 婉儿笑的欢喜，冲着船上挥手，“奶奶，婶子，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玩儿了。 “等回来的时候，你们一定多给我带点儿好东西啊！” “好！”李老太等人异口同声应下，忍不住又红了眼圈儿。 李震生、家义和刘扬忙完了琐事，这时候也赶了过来，同侯爷等人简单辞别几句。 佳音上前抱了家义，重重拍了拍哥哥的后背，嘱咐道：“哥，你记着，找嫂子一定要找一个你喜欢的，对你好的！ “旁人说什么都不重要，嫂子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无论好坏旁人都不能代替你，所以不要委屈自己！” 家义脸红，心里又热又堵。 他揉揉妹妹的头发，笑着点头，“放心，你哥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委屈自己。 “倒是你，家里人都走了，你可别太淘气。 “万一觉得不高兴，或者闯了大祸就去南边找三哥，在海上，你三哥就是无敌的王！” “哈哈！”佳音被哥哥的骄傲模样逗笑了，再次抱了抱他，嘱咐道：“一定帮我照顾好奶奶和我娘她们！ “我给你带了不少伤药和毒药，你彻底研究熟悉后再用，可不要混淆了。” “放心吧！”家义拍拍胸口，然后才同侯爷等人行礼，末了一扯刘扬，三两下跳上了船舷。 李震生也辞别众人，招呼管事和船工，解开绳子，起锚出发。 大船缓缓离开码头，一点点融入江中，越变越小。 船上和岸上，所有人都在挥手。 眼见大船都要看不见影子了，佳音仿佛还能听见奶奶在喊，“福妞儿啊，一定照顾好自己啊！听话啊！” 佳音抹了一把眼泪，脸上冰冰凉，被风吹得有些疼。 心里好像有一块空了，惶恐又难过…… 侯爷上前，用大氅替闺女挡住冷风，劝道：“别哭，你什么时候想去，义父随时送你上船。” “不，我才不去呢！”佳音扯了帕子，用力擦了两把脸，嘴硬道：“好不容易家里没人管我了，我要是撒着欢儿的玩！”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也就不担心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要回衙门，李老三要回洛安。 家仁和礼哥儿陪着婉儿母子回伯爵府。 侯爷和李老四、李勇自然要留在军营。 只有佳音，不想一个人回碎金滩，索性就跟哥哥嫂子们回城，打算去新铺子转转…… 马车来的快，走的也干脆，转眼间码头就安静了。 李家这般动作，自然被很多人看到了。 但大半人看到了，只是好奇李家这么多人坐船去哪里，猜不到就罢了。 小半人动心思，想要把消息传出去，但这里是北征军的地盘，进进出出可不那么容易…… 不说码头这边，只说佳音到了新都，就和哥哥嫂子们分开了。 这次奶奶和娘亲们带走了家里大半人手，就连灶间的厨子都带走了一个。 但佳音还是不缺使唤的人。 水灵水云照旧跟着她，赶车的是老兵，随身保护也有穆珝。 郡主府那边，有刘嬷嬷坐镇。 老宅的琐事则交给了林嬷嬷打理。 这就是当主子的好处了。 只要把握好大事，其余的琐事根本不用太费心…… 商界的新铺子里，古力正铺了图纸，在做最后的核对。 扭头看见佳音的马车停在门前，他赶紧迎了出去。 佳音几步进了铺子，揭开风帽，笑道：“今日真是太冷了！” 古力也笑了，回道：“是啊，郡主，马上进腊月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到了。” 佳音呼出一口白气，没敢解开披风。 古力赶紧要人去准备热茶水，佳音却摆手，喊了水灵去张罗。 末了，她说道：“古管事，你带我四处看看。若是没有问题，我打算这几日就先把果蔬铺子开起来。 “马上要过年了，抢银子的好时候也到了！” 这迫不及待的口气，听得众人都笑了。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水云都忍不住笑道：“郡主提起赚银子就最高兴了。” 穆珝也是翘起了嘴角，跟在古力和佳音身后，听他们说着铺子的各处安排。 旁边的二层酒楼，需要考量的问题多，还要几日才能修整好。 这个果蔬铺子只有一层，就简单很多。 冬日天寒，果子和青菜都怕冻，所以保暖是最重要的，但采光也不能忽视。 铺子原本的大门被换成了田字格的四扇大窗子，每扇都镶嵌了三尺见方的大玻璃。 为此郡主府的暖房都暗淡了一小部分。 当然，这处铺子里，却是亮堂了很多。 两侧重新开了门，没有原来大，却也足够走动了。 左侧新门是入口，做了一个小隔断，客人进门时候可以在这里停留，扫去身上的残雪，在红毡上蹭几下鞋底，然后挑起遮风帘子进入铺子。 当然是隔断是做的临时的，夏日时候可以随时拆除。 屋里的地面之下修葺了地龙，又铺了暖色的原木地板，类似于后世的地暖。 到时候在后院烧火，铺子里的温度绝对有保障且可控！ 第八百七十二章 家义是最好的背锅侠！ 墙壁四周摆了一些货架，只有两层，高度正合适，拿取方便。 屋子中间更是做成了展台那般的木格子，木格子里放了藤编的筐子，干净透气。 展台下放了大小不一的各色藤编篮子，很是精致，备着给客人挑选果子和青菜的时候使用。 待得选好，客人就可以提到右侧的长柜台前，算账、重新包装，再通过右侧的新门离开。 整个铺子，干净温暖又明亮，进出有序，井井有条。 这般设计，在前世就是常规操作，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但在天武，却绝对是头一份儿。 印象里，卖菜卖果子的地方都是市集，遍地污水，到处都是吆喝吵闹。 冬日冻半死，夏日晒的头晕。 别说各家主子，就是稍微有点儿脸面的丫鬟婆子都不愿去买菜。 但佳音这个新果蔬铺子却完全不同，比首饰楼和布庄都要干净。 可以预见，开业后的生意绝对错不了！ 一圈儿看下来，佳音很满意，捧着水灵递上来的热茶，嘱咐古力，“下午就把地龙烧上，看看有没有冒烟的地方。 “挑选一个细心的人手烧火，因为屋里的冷热不好把握。 “冷了，青菜果子容易冻坏。热了，青菜果子又要蔫巴巴，看着不新鲜。” 古力笑着应道：“郡主放心，人手都是咱们碎金滩自家的，很勤快也听话，找个可靠的很容易。” 佳音点头。 这两个铺子从一开始张罗，她就同村长说过了。 在新村二村和大槐树村等几处，找了四十个半大小子和姑娘，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 其中果蔬铺子分看了十个。 那些嘴巴甜，心眼灵活的留在前堂招待客人，老实不善言辞的就在后边看守库房，做些杂活儿。 其余三十个人手都要给怕旁边的酒楼留着。 因为上下两层，包厢也多，伺候的人手若是少了，容易混乱，也怠慢了客人。 至于果蔬铺子和酒楼的掌柜人选，佳音求助大伯，要了两个可靠的管事。 其实，若不是古力的身世有些疑问，他肯定是首选。 但，如今只能放弃了…… 古力不知道他错过了做大掌柜的机会，扭头放下手里的图纸，又去找账册，简单禀报一下最近的花销。 佳音见他东西很多，又没小厮跟着伺候，就说道：“明日让人给你送个斜挎包过来，那个装东西方便一些。” 古力有些惊喜，笑着行礼道谢。 “小人见到大少爷他们带着那样的包裹了，最近还想找人缝制一个，没想到郡主赏赐下来了，真是多谢郡主！” 佳音没当回事，又去隔壁酒楼看了看，嘱咐古力几句就坐车回碎金滩了。 村长捏着烟袋锅儿，正在村口转悠，好不容易盼回了佳音，就赶紧上前说话。 佳音跳下车，好好安慰了老爷子几句，然后陪着他又去暖棚和鸡场猪舍转了一圈儿。 暖棚因为没有玻璃，采光不好，不能种青瓜茄子和油豆角一类，但小白菜、菠菜、韭菜、蒜苗和发芽葱等，倒也算长得很不错。 而且暖棚面积大，出产也多。 鸡舍那边，大公鸡都养到了五六斤左右。 之前北征军回归，杀了百十只，如今还剩二百多，留着过年时候走礼，也给各家分一分。 母鸡们很是勤恳，经过大半个月的适应，已经开始认真产蛋了，一日总能捡上一千个。 这数字听着多，但放到偌大的新都，又是冬日缺鸡蛋时候，根本不够卖。 幸好，大槐树和大、小王庄也都有鸡场，除了供给仙客来，再分出一千个蛋给果蔬铺子，也不算难事。 最让佳音惊喜的就是蘑菇窖了，当初为了储存果子和冬菜，地窖挖的很大。 她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取山里出过蘑菇的泥土，浇水试试罢了。 没想到，如今当真长出了蘑菇，而且一丛丛的很是新嫩喜人！ 若是在夏日，这东西常见，不稀罕。 但如今可是白雪皑皑的冬日啊！ 摘上一把，炒个肉片或者煮个汤，味道都鲜的厉害…… 佳音心里有了底，就谋划开业了。 正好后日，是个开业的好日子，她小手一挥，给城里送个消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晚饭时候，村里人才知道李老太等人坐船南下了。 虽然觉得突然，但之前刘嫂子要去南边给刘扬张罗亲事，大伙也都听说过。 家义同刘扬年岁差不多，许是李家着急给他相看姑娘，去南边走走，顺道给家义把把关，这也说得过去。 所以，村里人议论几句，也就不再关注了。 毕竟村里还有郡主坐镇，侯爷也回来了。 李伯爷、李老四、温先生甚至是家仁夫妻也都在呢。 别说村里日子富庶又安宁，就是天塌了也不怕，还有这么多高个子顶着呢…… 而这时候，新都里很多人也同样知道，李家老弱妇孺集体南下的消息。 有了先前家义要娶孤女的传言，人人都顺着这事儿猜测开来。 “哎呀，肯定是李家不同意取这样孙媳妇，跑去棒打鸳鸯了！” “我猜也是，但不用这么多人一起过去吧，会不会是李家小将军闯祸了？” “闯祸，你是说……让人家姑娘抓住把柄了，不得不娶？” “嘿嘿，这可说不准啊。年轻人，好冲动，特别是李家这个小将军，先前可是把国舅爷都踹死了！” “儿女多了都是债啊！先前还说李家儿孙满堂，好福气呢……如今看来，儿女多了也多费心啊！” “可不是嘛！” 众人议论纷纷，自觉看了李家的笑话，很是兴奋。 但也有聪明人，想到的就完全不一样了。 深宫某处大殿里，青烟袅袅，烛光黯淡。 一个老太监在小声禀告道：“主子，李家老少突然走掉，实在是事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碎金滩那个地方防备又严格……奴才有罪，辜负了主子的嘱托。” 好半晌，才有老妇人的声音回道：“罢了，算她们走得快，一家子无用之人，鼻子倒是灵敏，不等动手就嗅到异常跑了。 “幸好那个小丫头还在，于大事无碍。” 老太监许是有些不甘心，问道：“主子，要不要找个借口把李家人追回来？” 第八百七十三章 抢钱的好时机！ 老妇人冷笑道：“不必，姓夜的那个杀才回来了。 “若是做的太过，那个杀才恐怕就会挑拨前边那个废物，提早动手，于我们不利。 “还是要再等等，最好把那个小丫头抓在手心。不是说那个杀才和李家把那个小丫头当眼珠子吗？ “到时候多试探一下，看看真假，若是假的就罢了，若是真的，咱们就掌握了制胜关键，定然事半功倍！” “主子英明！”老太监赶紧低头行礼，末了悄悄退了出去…… 李家老宅后院，佳音大大打了一个喷嚏，末了不在意的揉揉鼻子，继续列单子。 水灵研墨，水云端了一碗燕窝粥进来，低声劝道：“小姐，垫垫肚子再忙吧。 “老夫人走之前嘱咐奴婢，每日都要给您炖燕窝呢，就怕您不注意身体。” 佳音皱眉，但还是一口气把燕窝粥喝光。 其实，她真是不觉得燕子口水有什么营养，还不如多吃一点儿空间出品的果子和青菜呢。 但这是奶奶一片疼爱之心，她不想辜负。 特别是如今老太太还不在家，算算路程，应该在百里开外了…… 水灵机灵，眼见主子走了神儿，猜到主子心思，赶紧笑嘻嘻问道：“小姐，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个大箱子啊？ “后日开业，新铺子一定又是银子像河水一样流进来，只要想想，都觉得心要跳出来了……” 果然，佳音也笑了，“那是当然的，一会儿你去库房亲自挑。” 说罢，她抖了抖手里的单子。 为了开门红，她也是下了血本了。 一些平日家里都不常吃的稀罕果子，这次也要拿去铺子亮亮相。 她倒也不怕旁人猜测议论。 因为老黑他们这几年天南海北的跑，带回不少稀罕的果子，偶尔还要进献到宫里，这事不是秘密。 而且，开门做生意，有话题才有热度，有热度才会生意兴隆啊！ 主仆三个忙到半夜才算睡下，第二日，货物就陆续送去新铺子了。 鸡蛋和一些耐放的苹果、雪梨、蜜桔一类是第一批，也是出货量最大的。 另外，水灵也跟着进了城。 她带了不少请帖，一一送到李家交好的人家手里。 邀请的对象就是这些人家的女眷，比如刘夫人、贾二夫人母女、谷家、邢家还有谷青青、许曦和梅兰等小姐妹。 新铺子开业，亲朋好友帮忙捧个场是惯例，也不是什么为难之事。 而且，这些人平日都没少得李家的果篮，自然是高高兴兴应下来。 第三日，也就是开业这日的早晨，村长带人在暖房那边割了青菜，拾掇干净利落才装筐装车，然后盖上旧棉被防寒。 佳音也让人从郡主府后边的暖房抬了十几个筐子出来…… 迎着慢慢升起的太阳，李家的马车就进城了。 城门口的兵卒都是见人下菜碟，平日是不检查李家马车的。 但今日三辆马车里，有两辆捂得严严实实，兵卒们不敢冒险，就壮着胆子要打开看看。 李家也没让他们为难，痛快掀开棉被，露出里面各色果子，还有翠绿的菜蔬。 进城出城的人很多，突然在这样的冬日见到一抹绿色，自然都很惊讶好奇。 于是，李家的新铺子，不等正式开业就传开了。 有闲着无事的人，甚至跟着马车一路到了商街。 果蔬铺子的四扇玻璃窗，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不仔细看，甚至都以为是空旷的。 窗子上边挂了新制的匾额，蒙了大块红绸子，连玻璃窗都遮挡了一半。 两侧的门上，也挂了大大牌子，提示左边进右边出。 李家马车停在门前，大筐的青菜和果子被抬下来，又陆续送进铺子里。 七八个半大小子和丫头们，换了统一的湖蓝色新衣，手脚麻利的把青菜和果子一一上架。 新掌柜不到三十岁，名叫赵辉，身形微胖，一副笑面，让人见了就觉得喜气。 他是李震生还在王家的时候，就跟在身边的管事，勤快本分又忠心。 这次若不是侄女第一次求到跟前，李震生都舍不得把赵辉留下来。 当然也是因为赵辉家人都在新都，老娘岁数大了，赵辉有心及时行孝，不好跟着李震生一直跑泉州。 总之，赵辉很珍惜这个机会，昨晚就搬来铺子后院住下，早起时候甚至亲手把铺子里外擦了一遍。 佳音今日换了男装，一身墨蓝绣云纹的锦缎长袍，腰扎玉带，长发竖起簪了青玉，耳上手上没有任何饰物，只在肩上斜挎了一个牛皮小包。 小包不大，纯黑色，牛皮材质，垂在右肋下，只能放些散碎小东西，但链子却金闪闪的，很是扎眼。 衬着深色的长衫，画龙点睛一般，让佳音这个“小小少年”更显得长身玉立，贵气雍容。 别说外人，见到她这般装扮，古力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穆珝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抱了一筐荔枝进来，挡住了古力的视线，笑着问道：“郡主，荔枝放到哪来？” 佳音引着他到了窗户那几个最显眼的位置，“摆这里！” 水灵和水云赶紧整理了一下藤编的筐子，把荔枝安顿下。 很快，原本空旷的铺子，就被填满了。 佳音拍拍手，示意众人都看过来，她才说道：“今日开业，一定会很忙，大伙儿都打起精神来，等晚上结了账，统统有赏！” “谢东家！” “东家放心吧!” 所有人都是笑着应声，各个抬头挺胸，精神极了。 佳音随口点了两个负责水果摊子的小子和丫头。 她装作客人，问了问价格，甚至刁难他们说果子味道不好。 两个小子和丫头还算不错，做到了一直微笑服务，口齿伶俐，应对也得体。 佳音这才彻底放了心，喊上赵辉一起出了门。 门外早就聚了更多的看客，抻头翘脚，都想从那半截玻璃窗里，看个究竟。 佳音也没让她们久等，痛痛快快说道：“各位贵客，各位乡亲，我们小店今日开业，售卖整个天武最新鲜青菜和果子，保证物超所值，人人喜爱。 “因为货品贵重，所以没有打折酬宾，还请各位见谅。” 说罢，她就一摆手，有老兵点燃了爆竹。 脆响声声里，佳音和赵辉合力扯下了匾额上的红绸…… 三更奉上~今天有事耽误了一会儿，以后尽量准时啊！笔芯！ 第八百七十四章 天生就招银子喜欢！ 长条形的牌子漆成了浅绿色，刻了四个金色大字——天天果蔬。 牌子左下角还刻了一个大苹果，右上角是一颗白菜。 看着真是清爽又逗趣，就是不识字的人，也能猜到这里是卖果子和青菜的铺子。 当然最吸引众人目光的，还是那红绸遮挡后的玻璃窗。 大块的玻璃，干净透明，一眼就可以把里面看的清清楚楚。 正好窗子对着的位置，是水果的展台。 暗红色的荔枝，连同枝叶一起摘下来，捆成手臂那么粗。 果子在中间，叶子在外，好像一把把花束。 金黄色的香蕉，整齐码放在一处，有的像木盆那么大，有的只是四五个凑成一串。 粉色的水蜜桃，每个足有碗口那么大，摆在藤条框子里，隔得老远好似都能嗅到甜香。 还有小陶盆那么大的白玉瓜，一个个安静躺在一起。 最上边的一个，被切成了两半，露出它们丰富甜美的内心。 再往两边看，隐约还有红彤彤的苹果，黄澄澄的梨子，大堆的蜜桔，更远处还有碧绿的青菜…… 所有人都是半晌没有说话，但咽口水的声音却处处皆是。 这可是冬日啊！ 白雪皑皑，吃个白菜萝卜都不容易，更别说果子的冬日啊…… 而且，这果子还大半都是没见过的! 有人小声问道：“那紫红色的小球是什么？” 旁人也不知道，急切的说道：“那个应该不好吃吧，我看见桃子了，真大啊，肯定好吃！ “是不是把王母娘娘蟠桃园的蟠桃摘来了？” 佳音给赵辉递了个眼色，就退到了一边。 赵辉就笑眯眯给众人解释。 “那个暗红色的小球叫荔枝，是泉州那边产的果子，果肉雪白，甘甜清爽。 “可惜太娇贵了，运送时候要用冰一直镇着，才能保证不腐坏。 “我们主家船队用大陶缸把整棵树挖回来，种在暖棚里，才勉强养到这时候，得了百十斤果子，简直比黄金还金贵…… “还有那个长条的金黄色果子叫香蕉，剥皮吃里面的果肉，香甜绵软，没牙的老人孩子最适合吃这个。 “这东西更金贵，长在极南之地，运送回来二十棵树，路上死的就剩两棵了，常年种在暖棚，要时时刻刻同夏日一般热才能养活。 “那个白玉瓜产在西南的戈壁滩，因为雨水少，白天日头长，这瓜特别甜。 “怎么说呢，咬一口，甜掉牙！不掉牙，我都陪您二两银子！” 赵辉不愧是多年做管事，嘴皮子特别利落，语气夸张逗趣，惹得看客们不时跟着哈哈笑，口水更是淌成河。 但那果子的藤条筐子上贴了纸单，写了价格。 白玉瓜一个十两银子，而且每人限售一个。 荔枝和香蕉都是三两银子一斤。 水蜜桃一两银子一个。 这价格实在是吓人啊…… 这时候，刘夫人和贾二夫人联袂赶来捧场，跑在前头的当然是宝珠了。 这次她可长了记性，一见佳音穿了男装，立刻慢下脚步，跟在了娘亲身后，不停给佳音使眼色。 佳音看的好笑，上前同刘夫人和贾二夫人见礼，然后引着她们进铺子。 佳音随手拿了一个蜜桔，把宝珠的嘴巴堵上，这才陪着刘夫人和贾二夫人在铺子里走走。 刘夫人和贾二夫人同李家走得近，也知道白云间是佳音一手开起来的。 甚至，仙客来和陶红英的酱菜铺子，都有佳音参与。 但这次亲眼见到，这么大点儿的小丫头，亲力亲为，从修葺铺子、训练人手到开业，顺顺当当就把铺子开起来了。 两人还是忍不住感慨，如今的孩子都这么厉害了吗？！ 就是一般人家的当家主母怕是也没这能耐啊，甚至很多男人都做不到！ “郡主，你这铺子真是太舒坦了，宽敞又干净！这样的冬日，屋里能进点阳光真是太不容易了。”贾二夫人快人快语，拉着佳音的手就夸开了。 刘夫人也是笑着说道：“是啊，我原本想着红英和老夫人都走了，还惦记郡主一个人张罗不过来呢。 “结果真是大吃一惊，郡主真是太厉害了！” 佳音笑的弯了眼睛，“伯娘，你们就不要夸我了，我容易骄傲。 “而且，我别的都不成，就是做生意有那么一点点点儿天分，天生招银子喜欢！” “哈哈哈，这孩子真是太会说话了！”刘夫人笑坏了，拍拍佳音的后背道：“赶紧给伯娘拿个篮子，伯娘今日可没少带银子，给你来个开门红！” 贾二夫人也是跟着说道：“还有我，来个大篮子，我家有宝珠这个馋丫头，少了可不够吃！” 宝珠小嘴塞得像个松鼠，正好望过来，抗议一般吐出两个橘子籽，惹得众人都是笑。 很快，贾二夫人和刘夫人就带了贴身的丫鬟，拎着篮子在铺子里转悠开了。 负责售卖的小丫鬟很是麻利，眼见刘夫人打量白玉瓜，就拿了一把锋利的小刀子，把半个白玉瓜切成块，放到白瓷碗里，扎上了牙签。 刘夫人笑着尝了一块，惊讶说道：“哎呀，郡主真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了。这瓜以前没吃过啊，真是太甜了。” 小丫鬟赶紧说道：“夫人真识货，这白玉瓜，我们家里就送来二十个，说不定过几日就没了。” “那可得来一个，省得过几日想吃都吃不到了。”刘夫人一点头，小丫鬟立刻抱起一个最大的白玉瓜放进了篮子。 另一边，贾二夫人也拎着篮子在拿青菜。 最近家里老太太上火，胃口不好，想吃点儿清淡的，眼前可是好机会啊。 村长早晨带了人忙的脚不沾地，拾掇出的青菜也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小白菜根子都剪下去了，上半截没沾水，下半截洗的白白净净，仔仔细细捆成一小把儿。 韭菜摘去了烂叶子和泥巴，嫩生生的，一把又一把，码放的整整齐齐。 菠菜更是梗子嫩、叶子肥，拿起来时候稍微用力，都能听见咔嚓的折断声！ 小伙计手里握着小喷壶，随时照着青菜表面“呲呲”来两下，保证所有青菜都新鲜水灵儿，好似刚从地里摘下一般…… 窗子外边的看客们眼见刘夫人等人，一边说笑着品尝果子，一边往篮子里装，都是忍不住羡慕。 第八百七十五章 出门万事难 有荷包里不缺银子的，就底气十足的进门去看看。 当然，进去容易，空手出去就难了。 嗅着满满的果香，眼前是满满的翠绿，谁能忍住不买一些啊…… 待得谷院长和邢夫人，还有许曦、梅兰、谷青青等人赶到的时候，铺子里已经是热热闹闹了。 她们瞄了一眼价格单子，再看客人们手里都是满满的篮子，忍不住偷偷咋舌。 怪不得新都先前流传郡主有福气，这哪里是一般的福气啊！ 随手开个铺子就是聚宝盆！ 这满铺子行走的不是客人，都是明晃晃的银子啊…… 佳音迎过来，同她们寒暄几句，就请她们选些喜欢的果子，然后到后边去喝茶小坐。 不是佳音心急，实在是她们不早下手，怕是果子就卖光了。 新都真是从来不缺有钱人，五两一个的白玉瓜，眨眼间就剩两个了…… 铺子后院里，古力当初带人特意好好修整了一间正房，备着东家过来时候暂时歇歇，如今正好用来待客。 忙了半上午，赵辉和小丫鬟、小伙计们都已经熟悉了。 佳音索性放手，引着刘夫人等人过来小坐喝茶。 当然果子是少不了的，还是碎金滩的招牌—碧玉瓜！ 一个大碧玉瓜，切成方便拿取的小块，放在大白瓷盘里，刚一端上来，众人就分了一半。 屋子里，满满都是碧玉瓜的清甜味道，让人只是嗅嗅就喜爱的不成。 刘夫人笑着同佳音说道：“郡主果然藏了好东西，前边可是没有碧玉瓜卖！” 贾二夫人和邢夫人也都是笑着点头，“外边冷的要冻死人，咱们围着炭盆吃西瓜，怎么想都觉得神奇。” 谷院长也是点头。 她寡言，说的少，但手下却不慢，已经拿起第二块了。 所有果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碧玉瓜，可惜夏日时候吃一个都不容易，没想到在这样的冬日居然解馋了！ 佳音走了一上午，捶着酸疼的小腿，笑道：“我那个暖房太小了，好不容易挪出一点儿地方，就种了五六棵瓜秧，结了十个碧玉瓜。 “也就够咱们自家人吃个新鲜的，拿出去卖可不成。” 众人听着“自家人”三个字，都是高兴。 邢夫人看了一圈，没见自家闺女，忍不住皱眉头。 哪有小姑子的铺子开业，嫂子不来帮忙的。 她生怕佳音生气，就替闺女遮掩道：“我听说圆圆发热了，婉儿估计正在家里忙着。 “一会儿我打算过去看看，郡主有什么想吃的午饭，我让婉儿做了给你送来。她要看孩子出不来门，做个饭总能成吧。” 佳音赶紧摆手，“伯娘可别折腾我嫂子，带孩子辛苦呢。 “今早嫂子就派人来说不能来帮忙了，其实我这里人手多，哪里就非要她过来！ “她把我大侄儿照顾好，我就高兴了，至于吃饭，这是小事，我二哥会让人送食盒过来。” 邢夫人这才放了心，又说笑几句，碧玉瓜也吃完了，众人就张罗告辞了。 毕竟前边铺子还忙着呢，她们在这里，帮不上什么，还耽误佳音照顾生意。 刘夫人和贾二夫人走在最后，刘夫人嘱咐佳音，“你奶奶和你娘她们都不在家，你也别客气，遇到什么事需要帮忙，就赶紧让人来找我们，知道吗？” “知道了，伯娘。等着忙过这几日，我就去寻伯娘说话。”佳音亲亲热热应了。 她笑颜如花，惹得刘夫人再一次感慨，这么好的闺女怎么就没托生在她肚子里呢！ 宝珠缠着老娘，要留下给佳音帮忙。 贾二夫人一向喜欢闺女和佳音一起玩儿，总想着闺女能学点儿本事。 所以，宝珠得偿所愿，送了老娘离开就彻底撒欢了。 她要了一套小丫鬟的衣裙，摘了首饰，梳了两根辫子，就去前边铺子跟着忙活了。 佳音也没拦着她。 小姑娘关在后宅，本来就没什么人认识，又是在自家铺子，多看看人间百态，学学察言观色也好，以后容易被骗…… 不说佳音又开了个“聚宝盆”，只说李老太等人坐船，行走在宽阔江面上，初始人人还有些兴奋。 但景色看腻烦了，开始惦记家里了，这晕船的症状也就出现了。 从李老太到星星、月牙儿，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吐的白了脸。 幸好，这会儿到了停靠的码头，众人把佳音准备的晕船药吃了，才好一些。 今日，厨子熬了白粥，就着酸辣小咸菜，众人对付吃了一口，总算没有继续昏睡。 李老太靠坐在船舱里，看着窗外的黄昏，忍不住惦记大孙女。 “也不知道福妞儿忙什么呢，没了咱们家自己看着，这丫头怕是要淘气上天了。” 陶红英也是病恹恹接口道：“我猜着，她肯定折腾新铺子去了。马上要过年了，她肯定盘算着‘劫富济贫’呢！”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 温夫人安慰她们，“婶子，你们不用担心福妞儿，这丫头是我平生见到的孩子里，最聪明的一个。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的！” 蕙娘也是点头，笑着剥蜜桔，“怪不得男人们出门不愿意带咱们呢，这拖家带口的，就是麻烦。 “而且啊，这出门没多远呢，咱们就开始惦记家里了，真是没出息。” 正说着话呢，房门就被敲响了。 夏青正好在门边，就拉开舱门。 家义挽着裤脚，湿了半身。 他后边跟着咧嘴笑的老黄，更是好似刚从水里钻出进来。 两人手里都拎着大鱼，尾巴还在甩动，鲜活之极。 家义笑的爽朗，献宝一般说道：“奶奶，我和老黄抓了鱼，正好刘扬去岸上买了不少豆腐，晚上咱们就炖上。” 结果，李老太等人却是齐齐变了脸色，纷纷捂了鼻子。 她们胃里刚刚好一些，再嗅到鱼腥味，马上又开始翻腾了。 李老太赶紧撵人，“臭小子，你快把鱼拿走！ “我们有白粥咸菜就行了，可别来招我们！” 家义赶紧把鱼藏在身后，干咳两声笑道：“奶，我忘了你们晕船了。 “那你们歇着，我们自己吃了。” 说罢，他扯了老黄就跑。 夏青赶紧关了舱门，众人这才长松一口气。 李老太笑骂道：“这臭小子，一直都是只长个子不长心眼呢！ “他恨不得活鱼都能啃两口，就以为咱们跟他一样呢。” 陶红英回道：“家义和他四叔一样，幸好在军中，若是在朝堂，怕是没几日就被人家卖了，还替人家数银子呢。” 众人听得都是笑起来。 蕙娘顺口问道：“那个老黄是什么来历，查出来了吗？” 第八百七十六章 卢家后继有人！ “听说家义为了捞他花了一百两银子，把人从牢里买出来的？” 陶红英点头，“是啊，这人脑子受伤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来历。 “家义在牢里得他照顾了，也投脾气，就出银子把他的案子了了，打算带他去海澜军一起杀倭寇呢。 “张神医也帮忙诊脉了，给开了药，但说不一定能治好。 “老黄可比大哥当初伤的重，能活下来都不错了。” 温夫人笑道：“家义确实仁义，老黄只要杀了倭寇，在海澜军站稳脚儿，以后就不愁吃喝生计了，起码不用在外流浪了。” 众人这般说着话，一时倒也忘了惦记家里…… 天天果蔬开业三日，就在新都里打响了名号，站稳了脚跟。 但凡谁到商街，都忍不住去天天果蔬门前转转。 即便不进去，只在窗外看看里面那些新鲜的果子也是高兴。 而荷包里有几两银子的进去转一圈，带几个红苹果出来，也足够他们抬头挺胸，得意洋洋走出大门，迎接众人的羡慕目光了…… 日上三竿时候，突然有队骑兵护着一辆马车到了门前。 骑兵各个顶盔罩甲，挎着腰刀，高头大马，悍勇之极。 只要有眼睛的，就能看出这些兵卒同城防那些怂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于是，铺子外看热闹的人群，迅速闪开一块空地。 马车上随后下来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玄狐皮大氅，衬得他长身玉立，贵气逼人。 他目光扫向众人时候，微微点点头，然后就大步进了铺子。 有人忍不住问道：“这是哪位贵人，气势真是太足了！” “你可真是孤陋寡闻！”旁边的人赶紧给他科普，带了几分骄傲之色，“这是新亭侯，咱们天武的第一军侯！ “杀的蛮人屁滚尿流，哭爹喊娘的，就是这位！” “呀，原来是新亭侯！”先前那人惊讶的嚷起来，懊悔不已，“我方才该给侯爷磕头的，我娘就是被蛮人杀的。侯爷杀了蛮人，就是帮我给我娘报仇了！” 这话可是引起众人共鸣了，毕竟当初迁都的狼狈仓皇，死了太多人，可以说家家挂白，户户嚎哭啊！ “是啊，我也想给侯爷磕头呢！” “不知道侯爷明年能不能收复江北，我还想回老家看看。” “我是不回去了，家里没人了，就我一个孤魂野鬼！” “别这么说，回去给爹娘上个坟也好，你活着，家里香火就没断。” 不说外边众人闲话儿，只说佳音除了开业第一次，都没有再去前堂。 虽然她换了男装，但有心人还是能看出她是女儿身的。 她不怕抛头露面被人诟病，但还要顾忌家里人的颜面呢。 而且，赵辉带着丫鬟和伙计们，也是忙而不乱，没出一点儿纰漏，也不需要她这个东家一定要在前面坐镇了。 正好，这会儿家仁带了卢综和郭文浩等人过来小坐，她就陪着说几句话。 开业那日，家仁就想过来。 家里长辈们不在家，他这个当哥哥的，恨不得时刻把妹妹带在身边照顾。 但那日周院长的寿辰，他和礼哥儿必须赶去送寿礼。 而且，圆圆这小子凑热闹，断断续续发热，他这个新手父亲也是担心之极，所以顾不上铺子这里。 幸好，圆圆当晚就彻底退热了。 之后，不论何时，只要有空闲，他就来转转。 今日，卢综、贾旭和郭文浩提起果蔬铺子，都要来捧场，于是几人又一起过来了。 白玉瓜是卢综家乡特产，这会儿他一口口吃着，就忍不住想起了家里人。 “郡主妹妹，还是要多谢你。让我远离千里，居然吃到了家乡特产的果子。 “而且，这白玉瓜种的，比我们当地的甜多了，可真是太难得了。” 佳音笑着给他又递了一块，说道：“卢大哥喜欢吃就多吃一些，我其实也不过是种着试试，没想到还真成了。 “可惜种的不多，也就能卖这两三日，剩几个留着给家里人解馋，卢大哥再想吃，就要去村里了。” “好啊，”卢综一点儿不见外，“到时候，还能蹭一顿饭。”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就是郭文浩也是翘起了嘴角。 这半年，他一直跟着老师和师兄，没有每天闷在家里。 不但心胸开阔了，见多识广了，身体也结实了！ 若是郭老先生活过来，怕是都有些认不出这是自家孙子了…… 这个时候，侯爷被赵辉引着进了后院。 众人惊讶，赶紧都迎了出去。 待得重新坐下，佳音亲手给侯爷倒了热茶，问道：“义父，您今日怎么有空闲过来？” 侯爷同众人点点头，这才说道：“我去了一趟兵部，一会儿要进宫。想着你也许久见皇上了，要不要拎些果子，随我一起去？” “好啊，我是有些日子没去看皇伯伯了。” 佳音猜到义父是为了他特意进宫，但也不拆穿，立刻笑着应下来。 李家老少集体南下，虽然不犯法，也没忌讳，但总要同皇上说一声。 免得有人从中挑拨，没事也变有事了。 佳音亲自到前边去挑果子，侯爷就陪家仁几个说说闲话。 侯爷早就听说了，之前卢综顶着吴家的压力，硬是带着护卫进了碎金滩，护着李家。 这会儿，他就开口同卢综道谢，并且送了一匹宝马。 卢综可是高兴坏了，起身行了晚辈礼，“多谢侯爷，晚辈一直想要一匹草原马，可惜我们西南离得草原太远，也没机会杀蛮人从蛮人手里抢。 “今日可真是心愿得偿，晚辈就不客气了。” 侯爷点头，对他笑了笑。 果然是武将世家的孩子，外表再如何像读书人，骨子里都有几分匪气。 杀敌抢马，天经地义一般，张口就来。 这么看，西南卢家也算后继有人…… 很快，佳音就带了果子回来了，也不用再换衣衫，她就跟着侯爷进宫去了。 今日没有朝会，皇上批完几本折子，难得偷懒一会儿。 易总管就笑嘻嘻走了进来，说道：“皇上，说来巧了，您这里刚忙完，侯爷和郡主就给您送果子来了！” “是吗？快让他们进来！” 皇上被哄的很高兴。 易总管立刻出去，没一会儿就引着侯爷和佳音进来。 两人一人手里拎了个果篮，装的满满登登，让皇上看的更是笑开了脸…… 三更奉上~~ 第八百七十七章 把一切放到明处 “皇伯伯，佳音来看您了！给您带了好吃的果子呦！” 佳音快步上前，笑着把篮子放到书案上，这才低头行礼。 “快起来！”皇上赶紧抬手示意她起身，玩笑道：“朕还以为你这丫头天天数银子，数得太高兴，把皇伯伯忘了呢！” “当然不会了！忘了谁也不能忘了皇伯伯啊！”佳音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一如小时候般待皇上亲近。 她抱了大大的白玉瓜，装作肉疼的模样捧给皇上看，“皇伯伯，看这白玉瓜，铺子里都卖疯了。 “这个还是我好不容易留下的了，一会儿皇伯伯可要多赏给我一点儿好东西，否则我就亏本了！” 皇上听得哈哈大笑，同侯爷和易总管说道：“你们看，这丫头的胆子多大！今日这生意居然都做到朕面前了！” 侯爷笑着点头，易总管却顺手接了白玉瓜，说道：“皇上，这是郡主把您当长辈亲近呢！ “郡主喜欢银子，谁都知道。但能让郡主不要银子，把白玉瓜送来，天下也就只有您了。” 果然，皇上笑的更大声了，招呼佳音赶紧坐下。 易总管下去切瓜，顺道把小太监和宫女们也都带走。 屋里一时很清静，皇上就同佳音唠唠家常。 “听说你那铺子生意极好，朕在宫里都听人提起了。” 佳音神色很是骄傲，偏偏嘴上还要谦虚，努力摆着小手，“没有，没有，生意也就一般。” 皇上忍不住又是笑，同侯爷说道：“表哥，这丫头是怕朕抢她生意啊！” 侯爷回道：“皇上想抢也不容易，她自小就这样，只要银子进了手，谁也抢不走。 “我就在军营住了几日，回来就发现她把铺子张罗起来了。说起来，这本事也真是不小。” 佳音赶紧抗议，“义父还说呢，奶奶她们去给二哥娶媳妇儿，全都出门就算了，你和爹爹、伯伯他们也都不回来。 “就我自己在碎金滩，孤零零，可怜死了。 “我开铺子，赚点儿银子，也是为了哄自己高兴啊！” 皇上眼神一闪，替佳音说话，“是啊，表哥。好不容易北征回来，军中没什么事就交给副将，你多回来住一段，养一养身体。 “朕可等着你明年一口气收复江北呢！” 说罢，他又问佳音，“方才说你二哥要娶媳妇儿？是南边的姑娘？” 佳音满不在乎的剥了一个香蕉给皇上，自己也跟着吃了一个，说道：“是啊，我二哥在海上救回来的。 “说是这姑娘家里都被坏人杀了，特别可怜。但这姑娘也硬气，自己想办法报仇。结果， “算计出错了，差点儿丢了命，关键时刻被我二哥救了。 “我奶说，她们去亲眼看看姑娘怎么样。 “若是人品不错，我二哥也喜欢，就娶回来。若是不合眼缘，就认个义女，帮她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有个好归宿。” 皇上点头，李家行事一直是这么厚道。 之前结婚的两个小子，岳家也都不是什么显赫门第。 只要小子喜欢，李家从来不拦着。 但不得不说，李家眼光也好，娶回的孙媳妇都孝顺懂事，日子很和睦。 佳音见皇上点头，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正好易总管切好白玉瓜送进来，她就改了话头，说起白玉瓜多难种。 还说卢综吃瓜的时候，因为想家，差点儿哭了。 这般，顺势又提起卢综同自家大哥怎么相识，怎么交好。 甚至，方才侯爷送了卢综一匹马，都当闲话说了。 皇上笑眯眯听着，到底是不是真当闲话听着，佳音就不管了。 这也算过了明路了，以后谁拿这匹马说事，扯个什么新亭侯和卢家勾结之类，就没机会了。 就这般，皇上和佳音边吃边说闲话儿，侯爷偶尔应几句，易总管做个好捧哏，屋子里倒是很热闹。 皇上许是想同侯爷单独说点儿政事，就对佳音说道：“最近三公主生了病，一直闷在屋里不出来。 “你代朕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儿，劝一劝。 “你们也算自小一起长大，你的话，她许是能听进去。” 佳音心里吐槽，神踏马的自小一起长大。 她和三公主见面不打到一起就算给彼此颜面了…… 但她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啊，装作欢欢喜喜的模样，跟着冯公公去了芷兰宫。 原本佳音想着，三公主定然是不愿意见到她的，她在芷兰宫门外站一会儿，就算完成任务，然后出宫等义父好了。 哪里想到，消息通报进去，三公主居然让她进门了。 这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三公主穿了绸缎的寝衣坐在床上，披着头发，小脸瘦的只剩了一条，神色里也没了往日的倨傲，像个被苛待的小可怜。 只是她看向佳音的眼神，还是带了几分愤恨。 佳音给她行礼，她也不说话。 佳音偷偷翻个白眼，也不管什么规矩了，寻个火笼近处的椅子就坐了下来。 眼见桌子上有一盘子糖炒栗子，她拿起一颗嗅了嗅，就边剥边吃了起来。 栗子是新炒的，很香甜，但有些噎得慌。 佳音就指使一边候着的大宫女，“劳烦一下，去给本郡主煮一壶果茶。” 大宫女倒是护主，瞧着佳音并没有敬畏公主的样子，早就恨不得开口呵斥了。 可惜，公主一直不发话，她也不敢。 这会儿见佳音随便吃喝，又要茶水，她怎么肯听话。 结果，公主倒是摆摆手，吩咐道：“下去准备茶水，本宫不吩咐，你们不要进来。” 大宫女很是担心，但也只能带了一脸复杂退下去了。 三公主见佳音还是吃得自在，她到底忍不住先开了口，“你知道吗？李佳音，我很羡慕你。 “羡慕你家日子那么热闹，羡慕你奶奶和你爹娘都愿意豁出命保护你、疼你，就是侯爷那样的人，都把你捧在手心里。 “我更羡慕你大胆，羡慕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喜欢吃点心，就开铺子，喜欢吃果子，就卖果子，从来没有顾忌！ “就是到我这里，你也这是这样随意，吃吃喝喝，好似根本不怕我毒死你，不怕我治你的罪……” 第八百七十八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哽咽了一瞬，声音里满是委屈。 “明明我才是公主，我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 “可我出生就是奶娘照料，一日也见不到母后一面，父皇更是只在年节时候才能看一眼。 “再长大了，母后盼着我生病，这样就有借口把父皇请来，我成了她侍寝生儿子的踏脚石。 “父皇厌恶母后，也一并厌恶我，根本不知道我多想亲近他。 “如今母后被关起来，疯子一样跪下求我，让我帮她求情，帮外祖一家求情。 “可父皇又不见我，我夹在中间，死的心都有，别说吃栗子，燕窝粥都喝不下……” 佳音把玩着腰上的荷包，耐着性子从头听到尾，原本想应付一下，过会儿找个借口离开就算完成任务了。 但三公主最后一句话，还是让她破防了！ “我还真不知道，公主居然会羡慕我，这真是一件稀奇事！ “公主也读过书，应该懂些道理吧，那咱们今日就好好说说。 “公主说自己可怜，然后羡慕我被全家宠爱？” 佳音冷笑，嘲讽道：“那公主出生就有奶娘等一大堆人伺候，恨不得尿布都是绸缎。 “而我出生在逃荒路上，赤野千里，前有无数逃荒难民虎视眈眈，后有蛮人执刀追杀。 “若不是家里人运气好，捡到一只羊，我活不过三日，小小尸体就被扔在山沟了，我该不该羡慕公主？ “公主坐在长毛地摊上，一群宫女陪着你，把宝石当普通石子玩耍的时候，我正跟着家里人走在千里大山中。 “毒蛇咬了我奶奶，豺狼啃去我哥哥半个手掌，还有山匪要灭了我们全村。 “我刚刚会爬，就已经学会闭嘴，不哭不闹不喊饿，不给家里添麻烦，我是不是该羡慕郡主？ “好不容易走出大山，马上到江南了，又被蛮人追杀。 “我奶奶伤得半死还记得护着我，我爹、我伯伯、我哥哥们拎着木棍，冲向蛮人铁骑，恨不得抱着马蹄子，就为了给我争取活命的机会。 “公主知道，亲眼看着亲人去死，心里是什么滋味吗？你不知道！” 佳音冷笑，扫了一眼有些听傻了的三公主，越发鄙夷。 “我们全村人踏上江南这片土地的时候，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不带伤不流血的。就是如今村里缺胳膊少腿的，还有几十个！ “好不容易分了一块地方落脚，全是碎石头和沙土地，外加两座荒山，根本种不了粮食。 “你知道我们所有人心里多绝望吗？你不知道！ “碎金滩是我每日坐在草棚子里，亲眼看着所有人一镐头一镐头刨出来的，是我们所有人的汗珠子浇灌出来的。 “几乎付出了一切，我们才有填饱肚子的机会，才能活命！ “那时候，公主在做什么呢？ “在吃着点心和果子，穿着暖暖的，为你父皇母后不能陪着你玩儿生气？为了新衣裙不合心意摔杯子摔碗？” “我没有！”三公主忍不住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我也很……” 她想说，她也很苦。 但说到底，她确实从来不知道挨饿是什么滋味，逃命是什么感受…… 佳音翻个白眼，继续说道：“我奶奶说过，人这一辈子，吃的苦和享的福都是有数的。 “我出生穷苦，活着艰难，但我有父母亲人的疼爱，同甘共苦。 “你身为公主，享受了普通百姓没有的锦衣玉食和至尊至贵，自然也要承受天家的亲情淡薄之苦。 “没有人事事都顺心，活一辈子一点儿伤心事都没有！你不能端着碗吃饭，还要嫌弃碗难看。 “皇上和皇后许是对你不够关心，但也给了你锦衣玉食啊！ “你想要平常人家的和睦幸福，还想要天家的富贵滔天，是不是太贪心了？ “有机会你去赈济署看看，那里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亲人，这么冷的天扛着扫帚在街上扫雪，冻得手指上都是脓疮，只为了得到两块饼子填饱肚子。 “他们犯愁的是如何活命，如何穿暖，可不是犯愁的喝不进去燕窝粥？！” 三公主捏着被角，脸色有些红，不知道是不服气，还是羞愧。 佳音也懒得再浪费口水，站起身，“方才皇伯伯说，咱们俩也算自小相识，那我就看在这点儿情面上，多说几句。 “这世上任何人都要学着独立，不是攀附任何人活命，更要明白自己的责任。 “我一个农家出身的小丫头都要忙着孝敬长辈，开铺子帮衬家里，更要不停的学本事。 “你是公主，享受的是皇伯伯的庇护，你难道不是该优先孝敬皇伯伯吗？哪怕烤个点心，做个针线也是你的心意啊。 “皇后娘娘和吴家有如今的下场，是咎由自取，你为了他们去逼迫皇伯伯，皇伯伯该多伤心啊！ “有自艾自怜的这个功夫，我劝你不如多学些本事吧。 “以后当真有一日，需要你为天武、为皇伯伯分忧的时候，你也不至于还是这个单蠢的样子！ “不但不能帮到皇伯伯，还要让他时刻为你费心！” 说罢，她也不理会三公主，草草行了一礼就出宫了。 三公主气的瞪眼睛，想拦人，但又不知道怎么反驳。 大宫女进来，见主子如此，就赶紧问道：“公主，可要把人抓回来，这个康乐郡主太放肆了！ “公主告到皇上那里，把她的爵位撤掉！” “你才放肆!”三公主却变了脸色，厉声呵斥大宫女，“滚出去，本公主要做什么，轮不到你一个奴婢多嘴！” 大宫女惊了一跳，立刻缩了脖子，迅速退了下去。 三公主狠狠锤了几下被褥。 她也气佳音说话不客气，但她不傻，佳音的话确实……有道理！ 而且之前，从来没人同她这般说过的。 她身边的嬷嬷和宫女都会哄着她，顺着她的心意，却也让她钻牛角尖越来越深。 今日，她却被冷嘲热讽的敲打醒了…… 御书房里，皇上和侯爷说了半晌话，突然有些惦记，就问易总管，“郡主和公主还在一起玩耍吗，两人有没有吵架？” 侯爷不动声色，却也望向易总管。 他不怕佳音和公主吵架，他担心佳音太懂事，又委屈自己…… 易总管赶紧应道：“老奴这就召芷兰宫的人过来问问。” 很快，一个小太监就被带进来了…… 第八百七十九章 忠言逆耳 这也是一个聪明人，脑子特别好用，许是又想在皇上跟前露脸，所以他把方才守在寝殿外听到的所有对话都复述了一遍。 待得他说完，好半晌皇帝才摆摆手。 易总管赶紧撵了小太监出去。 皇上叹气道：“福妞儿真是个好孩子，不怪表哥把她当亲闺女疼爱。 “聪明善良，孝顺明理，最主要是这孩子心思通透，知道感恩。 “若是三公主有她一半懂事，朕也不必愁完朝政，又要愁家事了。” 侯爷心里也是无比的骄傲欣慰，但他开口却是请罪，“皇上，福妞儿年纪小，说话不知轻重，还请您不要怪罪。” 皇上笑的无奈，“表哥不必如此小心，所谓忠言逆耳，福妞儿是真想三公主清醒过来，才说的如此直白。 “她一片赤诚，朕很欣慰。让她去劝三公主，真是去对了。” 说罢，他吩咐易总管，“去库房，给郡主多挑一些好东西，特别是小姑娘喜欢的布料首饰！ “还有前几日进宫的那些宝石，挑好的装一盒子，万一首饰不合心意，让这丫头自己去打制。 “对了，还有金锞子再装二百两，这丫头喜欢金子！” 易总管看出皇上是真高兴了，笑嘻嘻应下，就赶紧去准备了。 于是，佳音在马车里百无聊赖吃着点心，终于等到义父的时候，就见他身后跟了一队小太监，捧了不少东西。 为此，宫里特意还拨了一辆马车，装这些赏赐。 侯爷上了车，佳音立刻凑过去，小声问道：“义父，你怎么哄着皇伯伯高兴了，打劫了这么多好东西！” 侯爷笑了，揉揉她的头发，笑道：“傻丫头，那些都是皇上赏赐给你的。” “给我的？”佳音惊喜坏了，大眼睛眨巴两下就明白了。 一定是方才劝说三公主的事，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她仔细想想，言辞虽然过于“激烈”，但好像没什么犯忌讳的地方，也就放心了。 “早知道劝说三公主，还有这样的酬劳，我早就去了！”佳音剥了一个橘子给义父解渴，摩拳擦掌等着收礼物。 侯爷慢慢吃了橘子，问道：“一会儿我还要去趟兵部，你是回铺子，还是碎金滩？” “先回铺子看看，没什么事就回碎金滩。奶奶和娘她们不在，我要到处转转，让大伙儿安心。” “好，福妞儿真是大姑娘了，不用义父惦记了。”侯爷笑了，拍拍小丫头，嘱咐道；“晚上多准备几个菜，我忙完就寻你二伯和温先生一起回去吃饭。” “好。”佳音笑嘻嘻应了。 很快到了天天果蔬，铺子里生意依旧不错，不时有客人拎着精美的篮子从右门出来。 虽然荷包空了，但想起回家之后，老人孩子们必然高兴，客人们也就觉得什么都值了。 家仁等人还在后院，没有离开，见得妹妹回来，都是松了一口气。 正好，仙客来送了食盒过来，众人就一起吃了午饭。 佳音没多说宫里之事，同样众人也没探问。 待得吃过饭，家仁等人走了，佳音嘱咐赵辉几句，就带了赏赐回了碎金滩。 今日太阳还不错，没有风吹着雪粒子，只有那种干冷。 佳音瞧着路上没人，就要到车辕上坐一会儿。 水云和水灵拦不住，就同前边说了一声。 穆珝示意老兵去骑马，然后接过了缰绳，让佳音坐到了另一边车辕。 冬日的空气就是最好的醒脑药，吸一口进肚子，整个人都精神了。 佳音裹紧了斗篷，方才在车里被炭气熏的头晕，立刻好转很多。 穆珝见她整个人缩在白狐毛里，巴掌大的小脸，眨巴着大眼睛，长睫毛颤动，真是分外娇俏，一时就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佳音发现了，就问道：“我脸上沾了炭灰吗？” 穆珝干咳两声，装作在她头顶抚了一下，“好像有什么壳子沾在头发上了！” 佳音赶紧低头甩了两下，懊恼道：“一定是在三公主那里吃栗子时候，带出来的。 “三公主肯定发现了，居然不告诉我。小气鬼！ “早知道我就不劝她了，让她把眼睛哭成烂桃子好了！” 穆珝听得好奇，就问道：“三公主那么金尊玉贵的人，养在象牙塔里，居然还觉得委屈？” “哼！”佳音翻个白眼，小声说道，“什么委屈，就是矫情！” 说罢，她就把三公主的“委屈”简单说了说。 穆珝也是听得无语，眼里满满都是嘲讽。 “果然，就是矫情！锦衣玉食，奴仆环绕，居然还觉得自己可怜？若是让她过一次我的日子，怕是一天都活不下去。” 佳音原本就好奇穆珝的身份，毕竟能让义父看中，并且放心送给她做护卫的，绝对不会是一般人。 但她几次探问，义父都不肯说。 这次好不容易话赶话儿的，说到这里了，她怎么能放过呢！ 于是，她眼珠儿一转就问道：“你的‘日子’是什么日子呢？” 穆珝见她满眼的好奇，迟疑了一下，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爹死娘死我没死，报仇而已。” 佳音所有话都噎在嗓子里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踩着别人痛处来满足自己好奇，她可做不到。 于是，她赶紧琢磨换个话头儿。 正好，这会儿到了二村附近，小翠儿带了一些妇人在路边走动，见到郡主的马车就赶紧围了上来。 佳音想了想，就让穆珝停车，她跳了下去，问道：“婶子们要去哪里啊？” 小翠赶紧回道，“郡主回来了！已经腊月了，马上就要烤点心了，我们想着提前过来拾掇一下，擦擦灰尘，烧烧炉子。” 这倒是提醒佳音了，村人的习惯是进了腊月就开始准备吃食。 粘豆包、粘饼子、枣馒头、渣油糕和麻花，这些各家都能做。 但年礼里的点心，因为量大，需要动用烤房。 她想了想就说道：“婶子们拾掇一下也好，我这几日就定了点心单子，让人准备材料。 “到时候，还要辛苦婶子们多烤一些，大伙儿忙了一年，多分几块点心，都换个口味。” “哎呀，郡主可不要这么说。我们干点儿活都是应该的！过年就是图个热闹，多忙一点儿才好呢！”小翠赶紧说道。 妇人们也是叽叽喳喳说起往年的点心里哪种好吃，哪种费工费料。 这般热热闹闹说了一会儿，佳音就要回老宅了。 不想一个小媳妇儿突然走到了前边，小声说道：“小妇人有个请求，不知道郡主能不能听几句？” 三更奉上~ 第八百八十章 灵光乍现 佳音瞧着这小媳妇儿有些面熟，猜测是某个亲卫的媳妇儿，就笑着问道：“小婶子说说看，可是有什么为难事？” 那小媳妇儿见佳音如此和气，就松了一口气，说道：“郡主，冬日天寒，干面条卖得少，作坊活计也不多。 “我们每日都有些闲不住，不知郡主能不能帮我们想点儿小生意？ “趁着年前，我们再给家里添点儿进项……” 说罢，她生怕佳音误会，赶紧摆手描补道：“若是没有合适的小生意，也没关系，我们……我们在家准备年货也一样。” 佳音见她这般实诚，忍不住就笑了。 再看旁人也是一脸盼望，包括小翠在内，显见大伙儿都想多赚点儿钱。 她想了想就说道：“生意应该有很多，但要找成本低见效快的，暂时我还没什么眉目。 “这样，你们先等等，我回去想想。有了结果，我再寻你们商量。” “好，谢谢郡主！” 小媳妇儿和妇人们都是欢喜笑起来，异口同声应下。 她们对郡主有种迷之信任，郡主说什么，她们就信什么，半点儿不怀疑这可能会是敷衍的客套话。 佳音突然感觉压力山大，摆摆手就上了车，回村去了。 老宅院子里，林嬷嬷正在同厨子站在灶间门口说话，突然见主子回来，都是上前行礼。 佳音笑问一句，“嬷嬷忙什么呢，这几日家里没什么事吧？” “没有，没有，一切都好。”林嬷嬷赶紧应声，末了端着手里的盆子有些尴尬的说道：“老奴同杨师傅琢磨生豆芽呢，可惜烂了大半。” 厨子杨酒是个胖子，笑得一脸不好意思，“先前见到后院蕙夫人生豆芽，好似很容易啊，没想到自己动手才知道这里面学问大了。” 佳音探头一看，盆子里装了小半下黄豆，有的冒了一点儿白芽儿，有的发黑半腐烂了。 她脑子灵光一闪，当即就惊喜道：“哎呀，这不就是成本低见效快的好生意吗？” 林嬷嬷和杨师傅不明白怎么回事，但水云和水灵却想起方才二村那些妇人的请求。 两人也是高兴，水灵说道：“对啊，小姐，可以卖豆芽啊！” 水云更是连连点头，“一斤豆子能生出八斤豆芽，一本万利！” 这豆芽是先前家喜和家安要出海的时候，佳音特意教给他们的。 指望给他们在远航中能添个菜，补充一些营养。 结果，蕙娘当时在一边，听几句就学会了，偶尔生几盆豆芽就各处送一些。 毕竟家里从来不缺青菜吃，吃豆芽不过是换个口味罢了。 但外边可没见有人卖啊！ 或者说对整个天武来说，这绝对是个新鲜东西，在这样的冬日，肯定是个好买卖。 “如今一斤黄豆和绿豆，都什么价格？”佳音问了一句。 杨厨子立刻回道：“一斤黄豆三文钱，一斤绿豆四文钱。” 佳音迅速换算了一下，就更高兴了，“水云，你去村长家看看。 “我记得我师父也教吴大娘生豆芽了，若是有现成的，就讨一些回来。 “晚上我亲自下厨炒个菜，帮忙拉个大客户。” 水云痛快应下，扭头就出门了。 待得佳音换好家常穿的衣裙，水云当真捧着一盆豆芽回来了。 一半绿豆芽儿，一半黄豆芽儿，都是根根白胖水嫩…… 晚上，侯爷和李老二、温先生如约从城里回来，发现家里很是热闹。 村长老两口和赵叔几个老爷子，甚至是刘镖头都在座。 他们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佳音嫌家里安静，多找些人吃饭热闹呢。 结果，菜色陆续端上来，压轴的居然是两盘子豆芽。 一盘子是炒合菜，用了绿豆芽、鸡蛋、韭菜和粉条，颜色鲜艳，清脆鲜嫩，看着就有食欲。 另一盘子是炝豆芽，只用了豆芽和干辣椒，加了醋，嗅着味道就知道一定是酸辣爽口。 李老二猜着侄女应该有事，就玩笑的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福妞儿，你奶奶刚走，家里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要吃豆子顶饿了？” 众人都是跟着笑起来。 村长也凑趣道：“是啊，不至于吧，我那里还有一百多两，明日都拿来给郡主买肉吃！” 佳音笑嘻嘻给侯爷夹了一筷子炒合菜，然后招呼众人吃饭，“哎呀，二伯，村长爷爷，这两道豆芽菜可是我亲手做的，你们先尝尝味道如何再说？” 众人都是拿起了筷子，齐齐伸向了两盘子豆芽。 不得不说，佳音的手艺不错。 温先生夸赞，“若是有米粥和馒头，搭配这两道豆芽菜，肯定更合适。” 侯爷也是点头，望向佳音，无声问询她的用意。 佳音赶紧说道：“义父，码头军营那边平日都吃什么菜，白菜、土豆和萝卜？ “您说要不要添个豆芽，换换口味啊？” 众人楞了一下，这才明白，佳音是盯上豆芽生意了，而且上来就要拉个最大的客户。 但侯爷很疑惑啊！ 天天果蔬日进斗金，火锅楼也马上开业了，佳音应该是看不上这样的小生意才是啊…… 佳音不等他们问询，就说道：“是二村的婶子们说闲着无事，想要做点儿小生意贴补家用。 “我突然见到豆芽，才想起这个生意不错。 “一斤黄豆三文钱，出八斤豆芽，就算豆芽卖两文一斤，那也有十三文的利润啊。 “若是军营那边每日要个一两千斤，仙客来等酒楼卖个一千斤，加上偌大新都百姓们都要吃菜，零卖两千斤也不难。 “这加一起，一日就是四五千斤，有五六两的利润。 “听着不多，但一个月就是一百多两，足够二村的婶子们日用了。 “甚至等豆芽的名气打开，众人吃习惯了，吃法也多了，卖的肯定也更多啊，这个利润还能往上提一提！ “最主要是生豆芽特别容易，只要准备一些筐子和豆子，每日浇水就成了，不耽误家里任何活计，甚至小孩子都能做！” 佳音越说越兴奋，末了看着众人，一副急于得到夸奖的模样。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着实有些惊讶感慨。 有时候他们也真是奇怪，佳音这个小丫头的脑子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一个大男人想要没有赚个二三两，养家糊口，尚且不容易。 她居然脑子随便转转，捧出两盘菜，就能月入一百多两！ 这说出去，不知道要嫉妒死多少人呢！ 第八百八十一章 义不容辞的责任 村长替二村的妇人们高兴，第一个开口说道：“福妞儿这厉害，这生意确实一本万利！” 旁人也是附和。 “是啊，确实适合在家带孩子做家务的妇人。” “豆芽咱们都吃过，但怎么都没想起做这个生意，而且如此暴利！” “这还是新都这一处，若是外地也都卖起来，是不是月入千两也不难？” 佳音笑的欢喜，讨好的扯了侯爷的袖子，小声说道：“义父，军营要不要每日留个一千斤啊。 “我可以做主，给您便宜一点儿。” 侯爷好笑，拉了她坐下，给她夹了一块干炸刀鱼，“不用折价，每日一千斤，先送三日去试试。 “若是兵卒们愿意吃，可以再加量。 “冬日菜色单一，兵卒们确实有些怨言，若是能改善一二，反倒要记你一功。” “哈哈，太好了！”佳音忍不住欢喜拍手，又赶紧转向自家二伯，“二伯，你们赈济署有没有人手啊，可以从二村批发豆芽，走街串户叫卖，赚个差价还是很容易的！” “好啊，我正好在犯愁冬日没有活计呢。”李老二笑呵呵应了下来，嘱咐道：“先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再细谈。” 几句话的功夫，二村的豆芽作坊不等开起来，销售渠道和市场都定了。 佳音满意极了，赶紧劝着众人吃菜，殷勤之极，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李老二等人进城的进城，办差的办差，家里又安静下来。 佳音吃过饭，就直奔二村，带了小翠等人泡豆子，手把手教她们生豆芽。 就是吴大娘也被请了过去，现场指导。 她可是老手了，实际操作经验更丰富！ 小翠她们根本没想到，只隔了一晚，郡主就给她们找了个好活计，而且轻快方便又赚钱。 她们恨不得把郡主当祖宗一样供起来。 佳音事先说明，她不参与分银子，但对众人有两个要求。 第一个，一定要看好作坊，别给任何人使坏的机会。 毕竟是入口的东西，而且还要送到军营，万一出事，没人担得起。 第二个，就是要带着齐家小子一起。 齐家小子就是先前爹战死，娘卷了抚恤银子逃跑，扔下的那个孩子。 他只有八九岁，这一段时日带着五六岁的妹妹过活，自己学做饭洗衣，砍柴烧炕，就是读书也没落下，硬是把家撑了起来。 新村和二村人人都是看在眼里，这样的好孩子，谁都愿意多帮一把。 生豆芽这活计不重，只需要细心，八九岁的小子顶半个劳力了，足够胜任。 以后每个月不用多，齐小子分上二两银子，也足够他和妹妹活得更好了。 小翠等人当然满口应下。 就是郡主不说，她们也会自觉这么做。 因为她们是军属，为军营的安全负责，照管战死兄弟的孩子，是她们的责任。 义不容辞！ 很快，大批的豆子就泡了下去，装豆芽的柳条筐子也在加紧编制，避光的房间也拾掇好了。 佳音眼见这般，就做了甩手掌柜，把一切扔给了吴大娘和小翠打理。 吴大娘原本一直在帮蕙娘看孩子，如今蕙娘带孩子南下了，她突然闲下来，真是浑身哪里都不舒坦。 这般有个活计，她又找到打发空闲的渠道，可是乐坏了。 每日她风风火火的来往在新村和二村，脚步轻了，吃饭也多了。 村长看在眼里，也是高兴。 他偶尔陪着老伴儿一起走几趟，被众人看见都打趣几句，村里也添几分热闹…… 佳音在家里宅了三日，定了年礼的点心种类和数量，写了一些礼单，然后就把水云留在家里负责烤点心，又带了水灵又进城了。 随车拉了两千个鸡蛋，一千个鸭蛋。 鸡蛋是每八十八个装了一个篮子，用细细的草编网子笼罩，装点的漂亮又精致，售价一两银子一篮子。 鸭蛋是腌渍好的，也煮熟了。 每二十个装在草编的小盒子里，干净又整齐。 虽然保证各个蛋黄流油，只要五百文。 放在天天果蔬售卖的，丰富一下铺子里的货品种类。 当然，利润也是相当不错…… 几日功夫，天天果蔬旁边的二层酒楼已经拾掇差不多了。 古力眼见果蔬铺子的红火，对火锅生意更多几分期待。 闲着无事，他预估了一下果蔬铺子的进项，再算算自己能分到那一成，可是着实惊了一跳。 太多了，多到一个月分红顶他好几年工钱的地步…… 这还只是果蔬铺子，若是火锅也开了…… 他已经不敢想了，真怕笑出声来，那就丢人了。 佳音带了水灵和穆珝，在楼上楼下转了一圈儿，倒也满意。 但照料客人饮食和单纯卖个果子不同，突发状况多，人员之间也要讲究配合。 所以，佳音有些担心临时培训的那三十个丫头小子们，不能胜任。 她想了想，就写了请柬，做东请小姐妹们聚餐。 地点就选在新酒楼，吃火锅。 不只如此，她把二伯、温先生、大哥，甚至是刘志恒和贾二夫人等等都发动起来。 一人给了一桌儿的份额，要他们请亲朋友人来试吃火锅。 当然也不是白让人吃。 一来，让新伙计们有个试错的机会，万一出问题，自家人总不会怪罪。 二来，也想请大家提提意见，无论是口味还是菜品，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在前世，是很平常的试营业。 但在天武却很少见，请柬发出去，众人听说都觉得新奇。 特别是谷青青等小姐妹，生怕家里不同意，立刻就答应下来，还派人问佳音，能不能带着她们相熟的堂姐妹或者表姐妹等。 毕竟身为未出阁的女子，出门吃饭的机会太少了。 这次邀请，给了她们一个难得的好借口，自然要紧紧抓住。 其实，姑娘们想多了。 像谷家这样的，熟悉李家的行事风格，很高兴谷青青和郡主多走动。 像许曦家里，就算不喜佳音，但也羡慕佳音赚钱的本事，暗戳戳希望闺女到新酒楼看看，偷学点儿本事…… 至于李老二等人，在家也吃过不少次火锅了，自然信心满满的广邀同僚和好友了。 于是，试营业这日，酒楼门前居然也是人来人往，楼上楼下摆了七八桌儿…… 第八百八十二章 当之无愧的主角 楼上都是包厢，理所当然的让给了女客，贾二夫人、邢夫人和刘夫人，邀请了各自的好友，居然坐满了两桌儿。 谷青青和许曦等小姑娘也坐了两桌儿，佳音忙不过来，就有宝珠和谷青青分别帮忙陪客。 谷青青还罢了，宝珠却是常吃火锅的，对于口味和菜式，她最熟悉了。 楼下大堂则交给了李老二和刘志恒，两人都是长袖善舞，行事圆融，招待同僚友人们吃喝，简直是小事一桩。 火锅楼选定的管事叫姚琼，同赵辉一般，他也是李震生身边的人手，一直在仙客来做副手。 如今调过来升任大掌柜，对他来说，可是梦寐以求的跨越！ 他在仙客来练就一双利眼，几乎进门的客人，他都认识个八九不离十。 待得上前招呼，一口唤出客人们的姓氏或者官职，让客人不等入席就添了三分满意…… 火锅其实比炒菜要简单。 因为是新开业，佳音带着厨子只熬煮了两种汤底，麻辣红汤和大骨清汤。 烧炭火的黄铜锅子往桌子中间一放，一半红彤彤，一半奶白，咕嘟嘟烧开，简直香气扑鼻。 周围再摆上一溜白瓷盘。 薄薄的牛肉片、羊肉片，处理干净的黄喉、肚丝，金黄色的小酥肉，青色的虾滑，鱼肉丸，牛肉丸，鸡肉胡萝卜丸，鲜嫩的蘑菇，细细的粉丝儿等等。 最显眼的就是青翠鲜嫩的菜蔬了。 这个时节，那绝对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除了这些，桌子旁边还有小巧的推车。 推车分两层，下层是碗筷之类，上层则是十个青花大肚碗。 碗里分别装着麻酱、腐乳汁儿、韭花酱、葱花碎、香菜碎、花生碎、虾皮、蒜末，牛肉酱和蘑菇酱。 颜色鲜艳，种类繁多，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同李老二交好的一个同僚，笑着问道：“伯爷，我们平日也不少在外边吃饭，但这么讲究的席面可是第一次啊！ “伯爷别看我们笑话了，赶紧教教我们怎么调这个酱料，我这肚子都唱半晌空城计了。” 旁人也有凑趣的，跟着说道：“是啊，伯爷，您这请我们过来，只能看着不能吃，实在太不厚道了！” 众人都是跟着笑起来，附和着。 “我还是第一次见把羊肉牛肉片的这么薄呢，岂不是下水一烫，立刻就熟了？” “是啊，这些青菜太新鲜了，但煮着吃，是不是过于清淡了？” “我倒是看好这个肉丸子，应该是本身就带了滋味的。” 李老二笑着团团作揖，同众人说道：“各位亲朋都知道我们家出自北地，那里更是天寒。 “冬日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喜欢吃点儿热乎乎的汤水。时日久了，就琢磨了这种涮菜的吃法。 “但到了咱们这里，大伙儿是不是也吃能吃得习惯，我还真是心里没底。所以，才有了今日这场小聚。 “我这就让伙计给各位调蘸料，咱们尽情吃喝。好不好吃，总要吃过才知道，是不是？” 说罢，他就招呼伙计们，“给贵客们调蘸料，倒酒。” 小伙计们立刻上前，拿了浅口小碗，小声问询客人们有什么忌口的，然后才调配好酱料，送到客人们面前。 众人也都吃过仙客来的辣菜，对麻辣口味很熟悉，所以夹了羊肉都是直接送进红汤里。 待得涮熟了，捞出来在酱碗里裹上酱料，送到嘴里。 麻辣的刺激，麻酱的香醇，羊肉的嫩中带了一点点腥膻，混合在一起，真是出乎意料的美味。 甚至都来不及说话，好奇心就促使众人又进攻下一样食材。 直到，所有食材都试遍了，人人也都半饱了。 “伯爷，这涮火锅简直绝了！” “是啊，吃一口就全身都暖了！” “这是怎么想出的法子，简单一个涮菜，居然这么好吃！” 李老二心里得意，脸上却笑的和气谦虚，“大伙儿喜欢就好，以后有机会常来捧场。” 说罢，他又让人重新上了菜。 因为菜色多，盘子都不大，菜量也就只够一人一筷子的。 这会儿，桌上很多盘子已经空了。 楼上包厢里，贾二夫人和刘夫人等人也在帮忙招呼众人。 贾二夫人笑道：“以前在碎金滩吃过一次这个火锅，不瞒各位，我回家馋得不成，也让人照葫芦画瓢准备了一桌儿。 “可惜，怎么吃都不对味啊。不说没有新鲜的菜蔬，汤底也不香浓，特别是蘸料，差了十万八千里。 “幸亏郡主开了这个火锅楼，以后只要馋了，随时都能来吃一顿。” 刘夫人哈哈大笑，惊讶道：“哎呀，原来偷师的不只我一个人啊。 “我也在家吩咐厨子做过，确实比这个味道差远了。” 正好佳音从外边进来，贾二夫人就笑着拉了她说话。 “郡主，快跟我们说说，我们偷师不成，到底差在哪里了？” 佳音自然知道这是贾二夫人给她搭梯子呢，就笑着说道：“伯娘有所不知，这汤底看着是骨汤，可不只是骨头加水熬一熬就行了。 “这里面加了十几种药材，不但味道好，更补身体呢。” 说着，她又指了那些鱼丸和牛肉丸，“还有这些食材，都是费时费力，真材实料。 “比如这鱼丸，海鱼去腥去皮剃刺，然后要捶打几千次变成肉泥，最后团成丸子，煮熟之后吃着才能细腻弹牙，鲜香美味。 “特别是这个牛肉丸，外边是牛肉，里面还要包裹虾仁馅料，麻烦至极。” 说罢，她扫了一眼听得认真的妇人们，俏皮的眨巴了两下眼睛，又添了一句。 “总之，夫人们想吃火锅，就来我这里好了，不要在家为难厨子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纷纷玩笑。 “郡主这是变着花样儿的，要赚咱们银子呢！” “对，我也看出来了！” 刘夫人更是笑道：“那咱们今日可要多吃点儿，这样不花银子的机会，恐怕也就这一次了！” 佳音扯了刘夫人的袖子撒娇，“伯娘，您不疼我了，看破别说破，以后咱们娘俩儿还能好好处!” 刘夫人揽着她是心肝肉的喊了好几声，旁人也笑的更厉害了。 一时间屋里热闹极了！ 这时候，水灵推开门进来，不着痕迹的扫了众人一眼，轻轻说了一句，“郡主，有贵客到了。” 三更奉上~ 第八百八十三章 公主道贺 贵客？ 佳音疑惑。 她一时猜不到是谁，就同众人招呼一声走了出去。 众人也是好奇，但不好问询，就继续吃喝说笑。 结果没一会儿，佳音就引着一主两仆走了进来。 主子穿了大大的斗篷，裹的严严实实，实在看不出是什么人。 倒是两个大丫鬟很是规矩，直接留在门口，半垂着头，恭敬又本分。 刘夫人见众人实在好奇，就当先站了起来，笑着问道：“郡主，这位贵客是……” 不等佳音说话，那主子已经揭开了斗篷，露出一张不是如何明艳，神色却非常骄傲的脸孔。 刘夫人楞了一下，赶紧行礼，“不知是三公主驾到，臣妇失礼了。” 三公主？！ 其余人听得这样提醒，也是赶紧起身行礼。 有人在心里嘀咕，先前好似听说三公主同康乐郡主不对脾气，没少闹矛盾。 怎么今日郡主的火锅楼开业，三公主居然跑来道贺？！ 三公主好似有些尴尬，但还是抬着下巴，轻轻抬手说道：“都起来吧，本宫今日是微服出宫，各位把本宫当做郡主的普通朋友就好。” 众人哪里敢不应啊，立刻齐齐道谢，然后起了身。 三公主示意一个大宫女上前，递给佳音一个盒子。 “这是我从父皇库房里找出来的，一个赤金的聚宝盆，最适合送给你开业贺礼了！” “赤金的？” 佳音眼睛一亮，接过盒子，在手里颠颠，足有二三斤那么沉。 别说聚宝盆模样如何，只这个重量就值个二三百两银子了！ 她忍不住眉开眼笑，赶紧招呼三公主，“公主没吃过火锅吧？不如留下尝尝味道如何？” 说罢，她也不等三公主推辞，直接吩咐水灵，“把隔壁包厢汤底和菜色重新换过，一会儿请公主入席。” “是，小姐。”水灵赶紧应了，迅速吩咐下去。 三公主嘴巴动了动，好似还想推辞几句。 可惜，佳音根本不惯着她这个别扭又傲娇的脾气，一把扯了她的手臂，同刘夫人说道：“伯娘，你们慢慢吃，我请公主去隔壁跟小姐妹们一起坐。” “好啊，你不用管我们，照顾好公主就成。”刘夫人赶紧应声，并亲自送了她们到门口。 眼见佳音和公主出去，门扇也关了。 有个妇人忍耐不住，小声问道：“三公主和郡主什么时候处的这么亲近了？” 贾二夫人扫了她一眼，说道：“公主和郡主身份尊贵，但到底还是小孩子。 “今日斗个嘴，明日又玩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嘛。” “是啊，”邢夫人也帮腔，“来，咱们继续吃，不知道你们怎么样，我可是还没吃饱呢。” 说着话，她又喊了门口伺候的小丫鬟，加了两盘虾滑和牛肉丸子。 众人见此，别管心思如何，又重新吃喝说笑起来。 倒是隔壁包厢的姑娘们，因为突然加入的三公主，免不得有些尴尬拘束。 毕竟三公主脾气骄纵、不好相处，是人人都知道的。 姑娘们想说话，又怕说不好，惹了公主发脾气。 但不说话，又好似对公主不尊重……她们真是进退两难啊！ 三公主也知道自己是不速之客，有点尴尬，但幸好有佳音在身边。 她张罗着上了新菜色和锅底，又招呼一众小姑娘们重新拿起筷子。 三公主早起没吃什么，这会儿也是饿了。 她索性什么都不管了，先在红汤里涮了羊肉，然后大大吃了口，末了被辣的忍不住吸气，瞪着眼睛问道：“这里放了多少辣椒，真是太辣了？” 嘴上这么说着，但她手里的筷子还是诚实的又往红汤锅里扎了下去…… 众人看的都是忍不住笑，也纷纷跟着吃起来。 宝珠这个吃货，很快就接过了陪吃的差事，兴高采烈给三公主介绍起了每样菜色。 “公主，你尝尝这个！这个叫黄喉，据说是牛的喉咙，特别弹牙！” “牛的喉咙？”三公主挑眉，表示怀疑，但还是尝了一口后眼睛就更亮了，“好吃，再给我一块。” “哈哈，好吃的多了。 “还有这个牛肉丸子，里面包了虾肉，特别鲜甜！” 宝珠得意，不停给三公主夹菜。 三公主也是吃个不停，很快嘴唇就被辣的都红了。 但她宁可一直喝水，也舍不得放下筷子。 这个模样，真是同方才的姑娘们没什么两样…… 姑娘们慢慢就忘了拘谨，也吃了起来，偶尔说笑几句，屋子里渐渐又热闹起来。 待得吃饱喝足，炭火锅子和菜盘子都撤掉。 佳音又让水灵上了一样好东西——冰淇淋。 这是去年她闲着无事给家里小侄儿他们琢磨出来的。 虽然只是最简单的奶油加蛋黄的混合成品，但她手里不缺果子，随便加点儿颜色或者果香，很是容易。 这次开了火锅店，佳音想着添点儿特色吃食，这才把冰淇淋贡献出来。 这会儿，水灵端了一只大托盘，托盘上放了八只梅花形的小碟子。 每个小碟子里，有三个冰淇淋小圆球，一个白色，一个粉色，一个黄色，加在一处很是漂亮。 “呀，这是什么？”谷青青第一问出口，“看着好可爱啊，好像有牛乳的味道！” 梅兰拍了拍笑嘻嘻的宝珠，嗔怪道：“宝珠妹妹是不是早就吃过了？” “呀，兰姐姐，你怎么猜出来的？”宝珠惊讶又心虚，“那个……我就是去年在碎金滩吃过一次。” 梅兰接过碟子，笃定道：“你若是没吃过，早就冲过去了。现在能这么老实的坐着，就是因为你吃过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帮忙“批判”。 “郡主偏心，有好东西都是第一个给宝珠。” “宝珠太不讲义气了，偷吃好的，都不告诉我们一声！” 佳音笑着给众人分发小银勺，顺口帮宝珠解围，“这是最简单的冰淇淋，宝珠先吃，权当帮大伙儿尝味道了。 “以后等我做了更好的，一定先给你们吃！” “这还差不多！” “我可记着了，郡主不能反悔。” 姑娘们总算满意了，叽叽喳喳说笑着，吃起冰淇淋。 甜蜜细腻，入口即化！ 姑娘几乎立刻被征服了。 “呜，这个真好吃！” “居然有桃子的味道！” “黄色的是什么果子味道，好怪，但好吃！” 三公主也是好奇，一口气吃完大半，又眼巴巴望着佳音。 第八百八十四章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可惜佳音却怕她们坏肚子，不肯再添加，只拿了纸牌出来，“这东西太凉，不能一次吃太多。 “咱们玩牌吧，赢了的人，明日可以派人来取一盒子冰淇淋，怎么样？” “好，赶紧，我要赢冰淇淋！”谷青青听说要玩牌第一个高声响应。 她过了年没多久就要出嫁了，她是恨不得抓住每一日的珍贵时光，疯玩疯闹。 其余姑娘们也说好，倒是三公主从来没玩过，有些担心。 很快纸牌摆上来，姑娘们挽着袖子就开始了。 佳音帮着三公主抽了几把乌龟，都成功逃脱了。 眼见对手们脸上都贴了两指宽的长纸条，三公主可是高兴坏了，兴致勃勃独立拼杀去了，一副要把众人脸上贴满的架势。 佳音见此，就出去转了一圈儿。 隔壁刘夫人等吃饱喝足，要结伴去逛街，正好见佳音过来，就提出告辞。 佳音送了她们到楼梯门口，又悄悄看看大堂，去后边灶间转转，这才回了包厢。 结果，一推开门，她差点儿没笑喷了。 三公主脸上只剩了两只眼睛露在外边，其余都被纸条贴满了！ 姑娘们本来都在忍耐，还有几分忐忑，见佳音这般，她们也是哈哈笑起来。 三公主赌气扔了手里的纸牌，抬手捋了两把自己脸上的“纸胡子”，也是笑得东倒西歪…… 姑娘们的小聚解散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许是想起回家都要被重新关在后宅，人人都有些恋恋不舍，神色蔫巴巴。 佳音同情她们，但也没办法。 这几个小伙伴才是大部分女子的常态。 像她一般，可以随便出门走动，甚至开铺子做生意的，怕是整个天武也挑不出几个。 不得不说，她是幸运的。 而这份幸运，她也愿意分享给小伙伴们一些，“都别舍不得了，以后我再找机会喊你们出来玩儿。 “另外，明日你们都记得派丫鬟来取冰淇淋啊，人人有份！” “哎呀，郡主真是太好了，就等你这句话呢！”谷青青大大的抱了佳音一下。 许曦和梅兰等人也是眉开眼笑，学着谷青青的样子，轮流抱了佳音一下。 待得送了她们离开，三公主才别别扭扭同佳音说道：“先前，是本宫钻了牛角尖。 “我母后的事……不怪你，是她被吴家撺掇糊涂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佳音倒也不是蜜獾属性，看谁都不顺眼，都想打一架。 更何况这是三公主，是皇上的女儿，能和平相处当然最好的！ 她就笑道：“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公主不必多想，今日你来这里，皇伯伯知道吗？” “知道，我是得了父皇准许才出来的。” 三公主扫了一眼旁边的果蔬铺子，佳音秒懂，立刻说道：“今日的果子很新鲜，不如公主给皇上带一些回去吧？” “好啊，父皇喜欢吃桃子，我要多拿几个！”三公主一口就答应下来。 说完，她又怕佳音心疼，赶紧添了一句，“我送你那个聚宝盆可是赤金的，足够买下你一个铺子了。 “拿你几个桃子，你可不许心疼！” 佳音毫不客气的翻她一个白眼儿，“你以为我像你啊，小气鬼！ “我还要招待客人呢，你自己去随便拿。” 说罢，她就喊了果蔬铺子门口的小伙计，嘱咐了几句，就不管三公主了。 三公主也真是没客气，最后拎了满满两篮果子回宫了。 御书房里，皇上忙完政事正在喝茶，眼见三公主还没回来，也有些惦记。 他不怕别的，就怕三公主和佳音再打起来，伤了哪一个都不好办啊！ 结果不等他吩咐易总管去门口迎一迎，三公主就兴冲冲回来了。 一进门，她就说道：“父皇，我在佳音那里打劫了两篮果子！” 皇上听得忍不住笑了，招呼女儿坐下问询几句。 三公主说了火锅的美味，说了玩纸牌被贴了满脸的纸条，更说了专挑贵的果子往篮子里捡，心疼的果蔬铺子掌柜脸都青了。 说到高兴的地方，她笑的几乎要手舞足蹈，神采飞扬。 皇上一直笑着倾听，心里无比的欣慰。 孩子都是自家的好。 先前闺女总犯蠢，一定是被身边的奴婢撺掇，或者被皇后教坏了。 如今孩子开窍了，同佳音也玩到一起了，立刻就大变样了。 看样子，以后还是要让闺女多出宫几次，或者多召佳音进宫玩耍…… 三公主说的痛快了，给父皇留下一篮果子，就拎着另一篮去了坤宁宫。 她也没指望母后如何高兴，就是尽一分孝心。 皇后被关了好些日子，听到的消息，一次比一次凄惨。 祖父过世，父母下狱，弟弟被杀…… 她恨皇上不念夫妻之情，更恨李家害惨了自家，还断了吴家的香火！ 如今，女儿好不容易来看她一次，居然拎着李家的果子，她怎么可能不爆发？！ 桌上的茶具，插花的瓶子，被她统统砸个粉碎，最后指着三公主大骂，“没良心的畜生，李家逼死了太外祖父，杀了你舅舅！ “你居然还同李家那个贱丫头玩在一起，你到底长没长心！ “早知道你这么狼心狗肺，当初本宫生了你，就该直接把你掐死！” 三公主眼见满地乱滚的果子，粉碎的瓷片，好似一腔热血，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从心里往外冷透了…… 宫里哪有秘密，几乎是三公主红着眼圈离开坤宁宫，不到片刻，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后又拿三公主撒气了。 旁人看个热闹就罢了，但皇上却出奇的愤怒，派人狠狠训斥了皇后。 不但要皇后继续禁足，还罚她抄经，净心养气！ 皇后自然更委屈了，吵闹叫骂，倒是让死水一样的宫墙内，添了几分热闹！ 寿康宫里，没有点很多灯笼，大半屋舍都是黑漆漆，隐约透着几分落寞。 正殿里，太后正坐在软塌上，靠着松软的金色绣花迎枕上，一边听着嬷嬷绘声绘色说起皇后发疯，一边微笑着额喝着燕窝粥。 “哼，哀家当初倒是好眼光，挑了这么个好皇后。 “知道哀家无趣，就赶紧闹个笑话，给哀家解闷。” 她用勺子舀了两下碗里透明的粥水，却变了脸色，问道：“今日为何不是血燕？” 老嬷嬷伺候主子的饮食有半辈子了，听出主子不高兴。 于是，她半垂着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回太后娘娘，这个月南边送来的血燕很少，宫里各处几乎都改成了普通燕窝……” 第八百八十五章 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等她说完，太后已经扔了手里的粥碗。 老嬷嬷吓得立刻跪倒在地。 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站在旁边的老太监已经上前撵人，“闭嘴，滚下去！” 老嬷嬷赶紧跪着挪到门口，然后跌跌撞撞跨过门槛，严严实实关了门。 老太监取了干净帕子，伺候着太后擦了手。 好半晌太后才问了一句，“外边可有消息送进来？” 老太监摇头，“没有，想必像吴家这么蠢的棋子不好找，外边那人没再动手。” 太后神色越发不好，末了拿了嵌宝石的护甲戴上，一字一句说道：“哀家修养了这几年，是不是天武都忘了还有哀家这个太后在？ “朝臣就罢了，几个奴才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敢把哀家吃惯的血燕换掉，说他们背后没人撑腰，谁信呢？！” 老太监赶紧劝道：“太后息怒，今年雨水大，血燕确实不易得。 “前边那位就是心里有些想法，也不敢当真不孝，否则天下人怕是都要戳他的脊梁，他还有什么脸面坐那把椅子。” “哼！”太后冷哼。 显然这个理由不足以让她息怒。 “最近给哀家做几套新衣，过年了，哀家要好好让整个天武看看，哀家还没死！” “是，太后。”老太监赶紧应了。 瞧着太后没有旁的吩咐，就赶紧退了出去。 留下太后坐在桌边，手指慢慢敲着枕头，一声声，沉闷，好似战鼓，就是不知道这第一把战火要燃烧到哪里了…… 佳音可不知道宫里这般乱糟糟，就是知道也不在意。 试营业的大获成功，给明日正式开业开了一个好头儿。 无论是姚掌柜，还是一众小伙计小丫鬟们，也都像打了鸡血一样，信心满满。 下午的时候，大堂里的男客们也都散了。 李老二和刘志恒等帮忙送了客人，就回去醒酒了。 家仁和礼哥儿，还有古力、穆珝几个坐在果蔬铺子后院，陪着佳音说话。 家仁和礼哥儿要陆续拜访学院的先生送年礼，明日他们都不能过来帮忙，就嘱咐古力和穆珝多照应。 古力笑道：“大少爷放心，这两个铺子也有小人的分红，甚至还是小人带人亲手修葺的，没谁比小人更想生意红火了。 “小人一定尽心尽力！” 穆珝扫了他一眼，又看看忙着核对单子的佳音，也是挑眉道：“郡主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不必大少爷吩咐，我自然尽心。” 家仁笑了笑，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带着礼哥儿回去伯爵府了。 佳音给嫂子和小侄儿带了一些吃的，然后拾掇一下，带了古力和穆珝早早回碎金滩了。 今日是二村的豆芽作坊第一次给军营码头那边送豆芽，几乎是佳音的马车刚到路口，小翠等妇人就纷纷迎了出来，兴高采烈报喜。 “郡主，我们的豆芽送去军营了，伙夫营炒了一下，所有兵卒都爱吃！” “郡主，今日又有五个酒楼，以后每日都要一百斤豆芽呢。” “还有，还有，赈济署那些人也很厉害，一日里跑了三趟过来背豆芽，卖了六百多斤！” 佳音也是替她们高兴，特意下车到豆芽作坊转了一圈儿。 齐家小子正好在给豆芽浇水，他的妹妹也在一边帮忙。 本来作坊就是一群婶子在干活儿，中间只多了他一个，齐家小子就忍不住好奇。 待得听说是郡主亲自开口安排的，他当晚就抱着妹妹哭了。 这会儿见到郡主过来，他扯了妹妹就跪倒磕头。 佳音不好扶齐家小子，穆珝一把扯了他起来，说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郡主也不喜欢被跪拜。 “你若是真心想报恩，就多学本事，以后有你为郡主效力的时候。” 佳音听得点头，忍不住扫了穆珝一眼。 他才跟在她身边不久，居然对她的脾气如此了解…… 是天生细心又负责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第二日，取名“羊名天下”的火锅楼就正式开业了。 新都从来不缺有钱人，或者说不缺喜欢新奇热闹的有钱人。 昨日试营业，凡是吃过的客人都说好，出门之后也没少帮忙宣传。 所以，不到中午，火锅楼上下二层就都坐满了。 小伙计和小丫鬟比之昨日可是忙多了，各个脚不沾地儿。 幸好，汤底是提前熬出来的，配菜也不需要煎炒烹炸，只需要摆盘就好。 众人忙而不乱，倒也能胜任。 佳音坐镇在后院，居然比昨日还清闲。 原本以为二伯他们总会再来看一眼，但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佳音忍不住好奇，就让人去打听了一下。 结果，消息传回来，她着实惊了一跳…… 算着日子，还有半月就要过年了。 这时候，按照惯例，从朝堂到平常百姓，都是希望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就算有什么事也都押到年后再说。 无非是想好好过个年，别在这样辞旧迎新的时候，给自己添堵。 但显然，这个美好的愿望是实现不了。 今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年份，也必须被历史浓墨重彩记录一笔！ 继先前吴家倒台，六官员被告之后，今日的大朝会上，老牌世家王家也倒霉了。 王家老二先前任职的地方，有十几个百姓赶到新都，敲响了大理寺门前的牛皮鼓，狠狠告了一状。 这十几个百姓衣衫褴褛，骨瘦如柴，不知如何走过千里。 若说是没人搭把手，没人给他们底气，谁也不相信啊！ 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们带了确凿的证据。 王老二操纵科考，买官卖官，勾结当地世家豪门，欺压百姓，账本上记录的清清楚楚。 据说当地人证还有一堆，并没有完全进京，谁想查尽管去查，保证真实…… 要知道王老二自从回新都，一向低调，没想到难得高调一次，就高上天了。 王老二当然是当堂喊冤。 旁人一时犹豫，不知是要帮忙，还是保持中立的时候，新亭侯却主动请命，要带兵查抄王家…… 佳音收到消息，第一想法就是义父实在给她报仇！ 吴家和皇后千方百计要她心头血，这件事的幕后黑手就是王老二。 家里有心收拾王老二，但能力有限，也不想过早牵扯到王老二背后之人。 没想到侯爷才回来这么久，就开始动手。 前边酒楼里，楼上楼下也听说这个大消息了，一时间议论猜测的是沸反盈天！ 三更奉上~ 第八百八十六章 你的身份不简单！ “这是怎么回事，王家也要完蛋了？” “王家二老爷不是说为官清廉、政绩突出，所以才调回新都的吗，他怎么还能犯事？” “买官卖官，这可是大罪！万一查实了，王家可就再难翻身了。” “恐怕查都不用查了，若是没有确实证据皇上不会抄王家啊……” “不是说还没抄呢吗？” “那有什么区别，新亭侯主动请缨查抄，皇上怎么可能拒绝？！” “新亭侯一向只管北征军，不参与朝政，这次怎么如此主动？” “你怎么这么蠢啊，王家同李家有过节，侯爷不知道怎么厌恶王家呢，这次抓到机会，当然要王家不能翻身了！” 众人你来我往，说的兴致勃勃，免不得就忘了身在何处，顺嘴把李家牵扯进来。 有人发现偏了方向，就赶紧干咳两声，劝道：“咳咳！都少说几句吧，没影儿的事，咱们都是瞎猜。” 但后院里，佳音可不用顾忌这些。 她想找谁说说，但家里人一个都不在，只能自己嘀咕几句。 “这样大的事，怕是俩月前义父就开始安排了，否则苦主赶不上这个时候进京。” 不想，穆珝坐在门口，手里翻着一本半旧的书，顺口回道：“不是俩月，是两年！” 两年？ 佳音立刻亮了眼睛。 她从果篮里拿了两个蜜桔，凑过去扔给穆珝一个，然后开启了八卦模式。 “穆大哥，你是不是知道内情啊？跟我说说呗，我保证不会告诉旁人。” 穆珝拿了橘子，在手里抛了几下，趁机提条件。 “这事儿，我还真是参与了，没谁比我更清楚。 “但只是一个橘子，我可吃不饱！” “说，你要吃什么！”佳音也干脆，愿意下重注。 “红烧肉，白米饭！”穆珝笑的促狭，又添了一句，“专门给我做，不能分给任何人。” 佳音忍不住笑起来。 穆珝如今同郑一他们住一起，估计是私下有什么斗气斗嘴的小事，否则穆珝不能加最后一句。 但这也不是难事，她立刻应了下来，“放心，晚上就给你做，赶紧说！” 穆珝两口吃了橘子，这才说道：“两年前，侯爷就计划把王家连根拔除了。 “但王家那条老狐狸太狡猾，护家护的厉害，一时找不到问题。 “所以，侯爷就把郑一和郑三调去南边，暗中查探王老二的底细。 “王老二确实更狡猾，但天高皇帝远，他胆子也就大了，最后买官卖官的事被郑一他们查到了。 “今年春天，侯爷临时借了叶同叶管事过去坐镇，我也跟去帮忙，越查线索掌握的越多。 “正好王老二任期到了，回到新都，忙着算计吴家、算计你，顾不上老窝，我们行事也就更方便了。 “最后，抓到了他的切实把柄，更暴露了他在新都这边的同伙儿。 “侯爷同皇上商量了一下，不用等年后了，直接砍掉王家。 “那个同伙也相当于断了手臂，不得不走到人前，省得在背后出阴招，防不胜防。” 穆珝说的简单随意，但信息量却太多。 佳音听得好半晌才醒过神来，但开口却问道：“穆大哥，你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吧？ “毕竟这么秘密的事，我二伯他们都不一定知道，义父居然不瞒着你。 “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我义父放到我身边？” 穆珝把玩着匕首的手指一顿，挑眉笑的痞气，“你果然像侯爷说的聪慧，可惜我如今不能告诉你原因。 “但我对你没有半点儿恶意，你可以把我当成……嗯，当成一个朋友或者哥哥。 “还是那句话，我在你身边，就护你周全，谁想伤你，必先踏过我的尸体！” 说到这里，他神色里已经是满满的郑重。 佳音心里好像有几只小猫在抓，更好奇了。 但她也知道，现在问是问不出来的，索性扔到脑后吧…… 许是中午的客人吃的很满意，火锅楼晚上的生意更好。 特别是黄昏的时候，天上飘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廊檐下点起了一排排的大红灯笼，把雪片都染成了橙色。 坐在二楼的包厢里，围着热腾腾的火锅，涮肉、喝酒、赏雪，简直是难得的惬意。 一时引得无数客人即兴作诗。 别管好赖，借着酒劲嚷出来，都自觉很有几分豪迈之气啊！ 佳音在后院坐镇，守到月上中天，微微有些困倦的时候，侯爷和二伯就到了。 二伯要留宿在这里，帮忙坐镇。 侯爷则送了佳音回伯爵府。 路上佳音可没少告穆珝的状，惹得侯爷大笑，穆珝直翻白眼…… 火锅楼开业三日，凭借一己之力，直接抢了所有酒楼三分之一的生意。 就是仙客来，这几日都是难得清闲了一点儿。 自然，同行们都是气的咬牙切齿，恨不得用眼里的怒火把火锅楼烧个精光才好。 可惜，他们不敢…… 甚至，偷偷想想这事，都要捂住耳朵，生怕脑子里的声音传出去，被旁人听到。 原因无它，火锅楼是康乐郡主的生意，康乐郡主背后站着的是新亭侯！ 这几日，这位侯爷先是封了王家的门，然后查出了王家的密道和暗室，灭了王家的死士，又接连抓了王家的同族、爪牙。 在新都掀起的腥风血雨，让所有人听到他的名字，都忍不住缩脖子装鹌鹑。 私下有传闻，侯爷这是在给郡主报仇呢。 但到底是什么仇，就没人知道了！ 无论这传闻真假，这时候谁还敢去动郡主的生意，怕是下一瞬家门就要被踹开，老少都被拉去菜市口了…… 佳音可不知道，自己已经荣升京都最不能得罪的人了。 这日在果蔬铺子后院，闲着无事，实在无趣，她就换上男装，打算去街上转转，感受一下过年的气氛。 水灵和水云难得也扮成了小厮模样，换了袄裤，新奇又不适应。 两人跟在主子身后，再如何提醒自己抬头挺胸，也总有几分心虚模样。 倒是穆珝走在这主仆三个身后，无奈又好笑。 这装扮还不如不装扮，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她们是女儿身，反倒更加招人瞩目…… 佳音可不管这个，被人看出来又如何，她自己高兴就好。 结果，几人一出后门，就见旁边酒楼的后门处，一个小伙计正同一个老妇人拉扯。 突然见到主子出来，小伙计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老妇人手里的银锞子就掉了下来。 小伙计生怕主子误会，赶紧说道：“东家，这人一定要见您，大少爷吩咐过，陌生人一律不能带到您身边。 “我不答应，她就要塞给我银子……” 第八百八十七章 爱财，取之有道！ 不等他说完，那老妇人许是猜到佳音的身份了，居然拼命冲了过来。 穆珝闪身上前，一脚踹到老妇人腿上，她就结结实实跪了下来。 水灵和水云也是一前一后把主子护在了中间。 那老妇人疼的龇牙咧嘴，但还是忍着，极力压低了声音说道：“郡主，老奴是王家老夫人贴身伺候的嬷嬷，我们老夫人嘱咐老奴同郡主谈个买卖，大买卖！” 王家？！ 佳音隐晦的同穆珝对视一眼，都来了兴趣。 水灵和水云开门，众人重新回了果蔬铺子的后院。 老妇人许是觉得有希望，进了门就比方才从容很多，甚至还整理了一下袄裙，拍打了一下膝盖上的雪。 可惜，佳音坐在廊檐下，抱了暖炉，看着她折腾，就是不开口。 老妇人心里暗骂，没有办法之下，只能又跪下了，“郡主，我们王家被抄家下狱，实在冤枉。 “但我们老夫人说了，侯爷也是听命行事，不怪侯爷，可我们王家百年世家，不能因为这件事就断了传承。 “所以，我们老夫人愿意出两万两银子，请侯爷网开一面，放了我们老夫人和两个小少爷。 “只求郡主帮忙做个说客，若是事成，我们老夫人另外还有一万两谢郡主。” 佳音听得惊讶，问道：“你们老夫人哪里来的银子啊？出手就是三万两，好阔气啊！” 老妇人以为佳音心动了，就有了底气，直接站了起来，“这个郡主就不用知道了，王家百年世家，可不是小门小户比得上的！” 新都里，谁不知道李家被人辱骂最多的，就是“小门小户”四个字。 这四个字是豪门世家对李家这个跨越阶级者，满满的鄙夷和轻视。 这老妇人如今脱口而出，显然心里也是瞧不起李家啊。 佳音换了脸色，冷笑道：“我们李家是你嘴里的小门小户，更和王家有着解不开的仇疙瘩，你如今不还是求到我面前了吗？ “就是不知道你们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以为扔出几个银锞子，我就一定会帮你们？ “还要放了她和两个小子，真是想的太美了！ “斩草怎么可能不除根？我们李家可没有放过仇人，等仇人再继续找麻烦的嗜好！” 说罢，她喊了两个老兵，“把这人绑了，送去给义父。好好查问一下，王家人在牢里，是怎么同外边联系上的？ “再不亡羊补牢，小心羊都跑光了！” 两个老兵应着就要上前，老妇人一脸不敢置信的大喊，“郡主，你不是最喜欢银子吗，这可是三万两啊，不是三千两！” 佳音起身，说道：“怪不得找到我头上，原来你们是听说我喜欢银子啊。 “那你们消息可真是探听的不全面，我是喜欢银子，但我只喜欢自己的银子！ “脏钱，我不要！ “仇人的银子，我更不要！” 老妇人急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却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经过这么一闹，佳音也没了逛街的兴致，想了想就去赈济署。 今日不是大朝会，李老二就待在这里。 眼见侄女过来，他就笑道：“哎呀，俺家小财神到了！” 最近，赈济署的老少们从二村批了豆芽，走街串户的售卖。 虽然谈不上发财，但一日赚个五六十文钱，还是容易的。 这可帮他解决了大问题。 毕竟，只靠扫街，缝制军服军鞋，不够养活赈济署所有老少！ 佳音笑着行礼，又把方才的事说了一下，问道：“二伯，王家这事儿，还有吴家，要什么时候才能彻底解决，会不会有反复啊？” “不会。”李老二生怕侄女为此担心，安抚道：“原本我们也担心吴家那边有反复，毕竟皇上没有废后的意思，总要顾忌几分。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皇上对吴家特别恼怒，吴家必死无疑。 “只不过在新都不好动手，要年后才能安排他们上路。 “至于王家，朝廷搬到新都后，王家就是左右摇摆的墙头草，皇上不喜。 “如今王老二为了对付咱们家，又同‘那边’勾结，皇上更恼怒，这次肯定会彻底砍掉王家，也断了‘那边’一条臂膀。” 佳音点头，彻底松了一口气。 倒是李老二想起最近听说的一点儿消息，试探着给侄女透露了一点儿。 “只不过，这样一来，‘那位’没了帮手，恐怕就要亲自上阵了。 “今年的宫宴，你怕是躲不过了！” 佳音无所谓的摆摆手，“二伯放心，奶奶和我娘她们都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那位就是动手，也没什么牵制咱家的，顶多是从我这里找机会。 “偏偏我还不怕这个，甚至还盼着她早点儿跳出来。 “既然是敌人，早晚有斗在一起的时候，那还不如早点儿开始呢。 “省得每日都要防贼一样，惦记她什么时候会动手，做什么都束手束脚。” “你这丫头，倒是胆子大。”李老二好笑又骄傲，拍拍侄女的肩膀，“你就记得任何时候都不要怕，万事以自己的安危为主，不要顾忌家里。” 佳音心暖，也不忘提醒回去。 “二伯，你也要记得，任何时候听说我有危险都不要慌。 “我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是受困一会儿罢了。 “所以，你们可以慢慢思考如何救我，不要因为心急中了圈套。” “知道了，俺家福妞儿本事大着呢！”李老二忍不住敲了一下侄女的小脑袋，“你不用跟二伯展示一下你的本事吗？我很好奇，你当初是怎么把你奶奶和娘忽悠走的呢！” “嘿嘿，”佳音笑的眯了眼睛。 她顺手拍了一记马屁，“我家二伯这么睿智，哪用我忽悠啊，小把戏，二伯不知道也罢！” 这爷俩儿商业互吹了半晌，又商量了几句琐事，就一起去了百花园。 马上要过年了，各家忙着走礼。 送礼是门大学问，要收礼的人满意可不容易。 但说到底，就是四个字，对症下药！ 喜欢银子的送银子，喜欢吃的送吃食，喜欢风雅的送书画、送名花。 这般，百花园的生意也是来了个小爆发！ 李老二帮忙打掩护，佳音在东园的小暖房里，又留了不少盆花。 很快，这些花就会变成银子。 李家如今已经不是当初刚逃荒来的流民了，不敢说跻身天武顶级豪门行列，但在新都也是举足轻重。 这其中离不开人脉，离不开名望，更离不开暗地里的很多人手的支持。 眼见年底了，人脉要走动，名望需要舍粮舍药，人手需要打赏，处处都离不开银子…… 第八百八十八章 高兴的太早了！ 去年，佳音就同全家说明白了，百花园的收益她不再拿一文，都留给二伯，用来帮家里造势，累积实力。 一来，百花园有今日的规模和美名，都是二伯费心经营。 二来，她不过是空间里随手种的几颗花儿而已，实在是多了不多，少了不少。 而且，她享受了家里的庇护，付出几棵花，为家里尽一份力，也是应当应分。 但家里不这么想，二伯也不愿贪侄女的银子。 所以，百花园的收益，除了正常使用，剩下结余都会换成宝石首饰、衣料等再回到佳音的小库房…… 日子一天天过着，不紧不慢。 佳音在村里处置家事，准备和分配年礼，还出席了今年村里的分红大会。 抽出空闲，她还要进城，照管几个铺子的生意，忙着年底的核账。 幸好，村里有村长坐镇，铺子这边有古力统管，倒也不算特别忙碌。 某日，佳音一抬头才发现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离得过年还有五日了。 她惦记着进宫赴宴，赶紧喊了水云和水灵。 “今日无事帮我挑挑衣衫和首饰，过年要进宫赴宴呢。 “衣服不用如何惊艳，但也别让人家笑话就行。” 水云忍不住好笑，说道：“小姐，旁人家里的闺秀恨不得提前一个月就在准备新年的衣裙了，您居然到年根儿才想起来，是不是有些太晚了？” 佳音瘫坐在椅子里，抱了一个梨子啃着，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旁人家里的闺秀，平日吃饭绣花就是活儿了。 “你们也不看看我忙的多厉害，恨不得长出八只手，哪有空闲理会这样的小事！” 水灵递上湿帕子给主子擦手，帮忙添了一句主子的口头禅。 “对，新衣裙哪有赚银子重要。有了银子就有一切！” 众人都是听得跟着笑起来。 到底还是林嬷嬷上前说道：“小姐，大少夫人前日送来两套新衣裙，都是大少夫人带着丫鬟亲手缝制的，说是备着小姐过年时候换着穿。” “哎呀，我倒是把这事忘了。”佳音一拍脑袋，笑道：“有嫂子就是好，不用我想着，嫂子就给准备了。” 说罢，她又嘱咐众人，“记得提醒我，这两日也挑一套首饰给嫂子，过年添添喜气。” 不等众人应声，侯爷却带着侯府大管家到了。 侯爷先进了院子，大管家却招呼着小厮，一口气卸了八口大箱子下来。 很快，箱子就被搬进了堂屋，塞得地上都没下脚的空隙。 “义父，怎么这么多箱子，您发财了？”佳音亲手给侯爷倒茶，开玩笑的说道。 她没忘了请大管家坐下，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说起来，大管家也算看着她长大的。 侯府但凡有好吃的，好玩的，从来都是第一个送过来。 她也把大管家当半个长辈呢！ 大管家惶恐的起身惶恐接过，行礼之后，才肯坐下。 侯爷喝了一口热茶，驱散身上寒气，“这里有六箱子衣裙用物，是大管家给你准备的。 “其余两箱子是我在外带回来的一些珍玩玉器，你平日闲着就归拢一下，碰到喜欢的，也可以留起来以后做嫁妆。” 六箱子衣裙？ 佳音惊讶，转而眉开眼笑，欢喜道：“真是瞌睡送枕头！ “方才我还和水灵她们说准备衣裙，备着宫里夜宴呢，没想到义父就送来了，我可是不用犯愁了！” 送礼送到心坎上，再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高兴了。 侯爷笑着点头。 大管家更是眼角眉梢都是得意和欢喜，一迭声的说道：“侯府里的针线娘子，一年里闲了大半年，郡主也想不起使唤她们。 “老奴无法，只能代替郡主做主了，也不知道这些衣裙式样，郡主喜不喜欢？” 佳音当时就喊了水灵开了一个箱子。 入眼就是一件大红缂金丝的扣身袄，做工极精致，只绣工都要一月才能完成。 下边还有桃红、水蓝、葱绿、雪青等几色，几乎把所有颜色和式样的袄子都聚齐了。 第二个箱子里是各色裙子，马面、百褶、撒花，也是件件美丽之极。 第三个箱子装了六件披风，都是毛皮嵌里，外衬绸缎绣花，漂亮和保暖兼具。 第四个箱子里则是各色毛皮的暖手筒，荷包，手炉罩子等等小物件。 第五个和第六个箱子里，则是各色绣花鞋和靴子。 有坠着流苏的，有镶嵌了珍珠的，高矮不同，薄厚俱全，简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女子哪有不爱美的，佳音对这些美衣美鞋爱不释手。 就是林嬷嬷、水灵和水云也都凑到跟前，叽叽喳喳商量着怎么搭配。 一时间，屋里热闹的差点儿掀翻了屋顶。 侯爷慢慢喝着茶，嘴角含笑。 大管家却坐不住，果断掺和进去，不时提点意见。 立志要让自家郡主成为宫里夜宴上最靓的一个姑娘！ 商量到一半，刘家居然也派了嬷嬷过来，送了一箱子衣衫鞋袜。 显然刘夫人也担心李家女眷不在，没人给佳音张罗过年的衣裙。 还不等刘家嬷嬷离开，贾二夫人也派了人过来…… 最后，佳音一数，新衣衫鞋袜用物凑了十箱子！ 这可是不愁过年穿什么了，反倒要愁穿不完怎么办。 毕竟年后天气慢慢变暖，厚衣衫要慢慢减掉。 而她这身高抽条的厉害，留到明年冬日，这些衣裙又小了。 幸好，宝珠比她身形矮很多，倒是可以送她帮忙“分担”一下。 只不过，宝珠有些胖，为了不浪费这些衣裙，明年可是要监督她少吃多运动了！ 正在家里吃点心，跟着娘亲学理事的宝珠，突然打了个大喷嚏。 明明家里烧着地龙呢，为什么她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 千盼万盼的大年终于来临的时候，新都里不知道多少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过年了，皇上封笔了，御史也闭嘴了。 他们终于不用提心吊胆，猜测下一个倒霉蛋是谁了。 就是有什么不好，那也是明年的事情了。 眼前唯一的目标就是过个好年！ 百姓忙了一年，盼着饭桌儿上吃点儿好的。 权贵忙了一年，也想安心吃个饭，睡个好觉啊！ 可惜所有人，好似都高兴的太早了。 因为宫里的夜宴要开始了。 以前从来不曾赴过宴的佳音，跟着义父和二伯进宫了。 而透明人一般沉寂了几年的太后，也盛装出席了…… 三更奉上~~ 第八百八十九章 提前开席的年夜饭 大年三十这日一早，碎金滩就热闹的厉害。 孩子们穿了新袄裤，各个打扮的好像长腿儿的红包一样，满村的乱窜。 偶尔闯了一点儿小祸，妇人们也极力忍着没有扯耳朵揍屁股。 实在是不想孩子哭，影响了自家过年的好兆头…… 前日二十八上午，村里就已经杀了猪羊，各家都领了两大块肉。 其余的点心、活鱼、青菜、果子等年礼，也都分了下去。 其实，各家分红的银子都高达百两以上，这些东西想买也是买得起。 但村里发的年礼，在大伙儿心里却完全不一样。 二村的家家户户也有一份，但要差一等。 大槐树和大、小王庄拿到的是最末等，只有肉和点心！ 因为晚上的时候，侯爷、李老二、李老四和温先生，连同佳音都要进宫赴宴，散了宴席不好回村，就要住在伯爵府里。 所以，李家的年夜饭就提到了中午时候开席。 仙客来歇业三日，家欢也闲不住，带了杨厨子接过了上灶的差事。 家仁带了妻儿，还有礼哥儿一起回来了。 当然，李老三几日前也早早随着学院放冬假了，以及在家待了好几日，年礼都是他出面发下去的。 再加上后院的赵叔他们几个老爷子、张神医、村长老两口，还有孤零零的刘镖头，李家院子也真是同往年的热闹没差多少。 就是蒋先生和古力主仆两个也被请了过来。 左右他们也没什么家眷，凑一起吃得了，省得还要往学堂送食盒。 日头刚刚西斜的时候，团圆饭就摆上了饭桌儿。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海里游的，几乎都被一网打尽。 经过煎炒烹炸，成了各色最好的模样，摆在了众人眼前。 李老二抱了酒坛子，亲自给几位老爷子满了酒水，谢他们兢兢业业又守护了碎金滩一年。 “几位老叔辛苦了，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人家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看看咱们碎金滩多富有，宝贝坐了快一桌子了！”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笑，特别是村长和赵叔几个连连摆手。 村长说道：“我们就是几个拿不动腿儿的老头子，可不是什么宝贝，大伙儿平日不嫌弃就行了。” 赵叔也是点头，叹气感慨，“说起来，我们这一辈子可是没少吃苦。 “原本以为逃荒路上，死哪里算哪里，没想到老天爷开眼，居然还有这样的后福！ “如今是热炕睡着，厚袄裤穿着，银子花着，吃香的喝辣的，以前真是做梦都想不到啊！” 佳音给老爷子摆了碗筷，笑嘻嘻的说道：“赵爷爷别着急，这才哪里到哪儿啊。 “您好好保养身体，说不定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坐船出发，也去南边看大海，看房子大的鲸鱼，到时候您肯定会更感慨！” “哈哈，当真？”赵叔果然听得眼睛都亮了，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嚷着，“那我可得好好养着，争取多活蹦乱跳几年！” “就是！这天下咱们没吃过、没玩过的地方多了，以后有机会必须出去走走。”村长也是激动的挥舞着烟袋锅。 可惜，他还没挥舞几下，就被吴大娘抢了过去，嗔怪道：“马上要吃饭了，别掉出烟灰，坏了大伙儿胃口。” 村长吧嗒两下嘴，有些委屈，幸好手里立刻被李老二塞了一碗酒。 “大叔，你可是咱们碎金滩的定海神针，马上开席了，你给大伙儿讲几句吧。” 村长立刻就高兴了，神采飞扬的说开了。 从遇到李家时候就知道李家不一样，到逃荒路上艰难，最后是珍惜眼前的好日子。 众人也没觉得老人家唠叨，反倒听得同样感慨。 待得十几个酒碗碰到一起，声音清脆，酒香荡漾开来，一年的辛苦付出和踏实收获，也就落下了圆满的帷幕。 家里女眷都不在，吴大娘和佳音就和众人坐在了一起。 吴大娘甚至也倒了一碗酒。 佳音倒是也想跟着，可惜被所有人无情拦阻了。 东屋和西屋也放了酒席，西屋是叶山带着温先生的长随温海，还有郑三江、穆珝、古力，外加郑一等几个小子。 东屋则是冬梅、何嬷嬷、林嬷嬷、水灵和水云。 原本水灵和水云她们过年该回家一趟，但女主子们不在，她们不放心，死活儿不愿回去，也就留了下来。 剩下的小厮和小丫鬟，厨子马夫等人在灶间也开了一桌儿。 都是忙了一年，这一刻不论什么身份，都有资格好好享受丰盛的一餐…… 吃过饭，佳音把家里琐事交代一下，就梳妆打扮，换了衣衫，预备进宫了。 不得不说，侯府绣娘的手艺就是好。 佳音赴宴的“战袍”是大红纹锦窄袖袄，配了雪缎裙子。 裙子里还暗藏着羽绒裤子，脚上则是保暖的鹿皮短靴。 腰带上用金线绣了繁复的花色，间或点缀着几颗珍珠，很是精致。 压裙角的玉环没有用羊脂玉，而是用了水头极好的翠玉。 灯光照耀下，流光溢彩，同罩在外边的翠绿孔雀金线大氅呼应。 大氅看着轻薄，不臃肿，其实里面缝了紫貂的皮子。 无论多冷，只要拢紧，大氅下就是一方温暖的小世界，寒气不侵。 至于首饰…… 众人一致帮忙选了金嵌玉的丹凤衔珠钗子压发，胸前挂个赤金的七宝璎珞，耳上是粉珍珠串的葫芦坠子，手腕上一对儿红玛瑙镯子。 何嬷嬷和林嬷嬷两人亲自上阵，熨烫衣裙，梳头，妆容，足足忙了半个时辰，才算完工。 佳音方才吃的太饱，这会儿一直在打瞌睡。 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看到镜子里的“成品”，她也惊了一跳。 何嬷嬷和林嬷嬷本事了得，硬是把她从一个跳脱的野丫头，变成了端庄贵气的大家闺秀。 别说外人，就是她自己都觉得陌生。 但这样也好，无论外人怎么传说，这毕竟是她第一次正式亮相。 为了不给义父和二伯丢脸，就是装，她也要装一晚上！ 再说，她学了这么多年的规矩，总要派上一次用场啊，否则何嬷嬷怕是郁闷的要吐血了。 果然，何嬷嬷激动的满屋子转了好几圈，激动地就差抹眼泪了。 她不停的嘱咐着，“郡主，您可一定不要忘了那些规矩啊，坚持一晚上就行！” 佳音无奈好笑，多多安慰了她几句。 待得外边有小丫鬟来请，她才去了前院。 第八百九十章 解锁金牌新用法 水灵和水云自小习武，不怕冷，也就不愿穿披风。 但何嬷嬷还是催着她们戴了一个雪兔皮子的短围脖儿，省得领口里进风。 水灵穿了紫色袄裙，抱了一个双麒麟护灵芝的紫玉手炉。 水云则穿了竹青色，抱了一只杏色绣猫戏蝶的手筒。 侯爷、温先生、李老二和李老四都穿戴好了，站在院子里闲话，等着佳音。 侯爷照旧是墨色熊皮大氅，金冠束发，贵气逼人。 温先生穿了藏蓝色的锦缎披风，挂了羽绒的内胆，保暖轻巧。 李老二则是披着石青色银纹面子的斗篷，玉簪束发，很是稳重。 李老四不耐烦穿披风，只换了一身苍松磐石暗纹的长袍，里面配了轻薄的羽绒裤和马甲，倒也不怕冷。 而且，他腰上扎了一根巴掌宽的玄色绣金线的腰带，越发显得他宽肩阔背、细腰长腿、威武挺拔。 几个小丫鬟和小厮在灶间帮忙，不时偷偷往院子里看去，都是忍不住神色激动…… 院子不大，却聚集了一位侯爷、一位伯爷、一位御史、一位大将军。 若是被旁人见到，不知道要羡慕眼红成什么样子呢！ 这个时候，后边院子的门扇被推开了。 佳音带了水灵水云走出来。 不同于平日的活泼，贵气端庄的大家闺秀模样，让所有人都是看的一愣。 灶间里的小丫鬟更是捂住了心口…… 方才算错了，还要多一位郡主！ 试问天下这么大，新都那么多豪门权贵，谁家能同自己的主家相比呢！ 小丫鬟骄傲又激动，把手里的碗盘刷的差点飞起！ 院子里，众人也是笑着打量佳音。 温先生夸赞道：“想起以前，郡主乖巧坐在门槛上吃点心，好似还在昨日呢，这一晃眼，就成大姑娘了。” “是啊，俺家福妞儿这两年，个子真是见长！”李老二也是欣慰，替侄女扯了扯大氅。 侯爷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捏了捏大氅的厚度，满意的点点头。 李老四生怕闺女进宫受欺负，虽然他这次也一起来赴宴，但还是不放心啊。 毕竟今日女眷那边，没有同李家交好，可以托付照看佳音的人。 刘夫人的诰命品级不够，贾二夫人和邢夫人更是连诰命都没有。 谷院长身份倒是够，但她守寡，这样的场合从不露面。 实在无法，他只能嘱咐闺女，“福妞儿啊，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大喊一声，爹爹立刻过去护着你！” “好啊，爹。”佳音上前抱了爹爹的胳膊，忍不住笑了。 爹爹的样子，好像前世那些知道闺女第一次去相亲的父亲，紧张又无奈……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众人说笑着出门，温先生和李老二、李老四同坐一辆。 侯爷则带了佳音，还有水灵、水云坐了一辆。 马车下烧了炭盆，车座上铺了褚红色的锦缎垫子，准备很是周全。 佳音解开大氅，剥了一个橘子吃，一点儿都没有紧张的样子。 侯爷看的欣慰又高兴，但还是多嘱咐几句。 “今日人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那人就算要找你麻烦，也不会在这个时候。 “遇到不能处置的状况，你就拖着，回家自然有我们来想应对的法子。 “另外，宫宴上的吃食，可以拿起做个样子，但不能真的入口，小心有人动了手脚……” 佳音连连点头，应道：“义父，你就放心吧，我同张爷爷学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防备呢。” 说罢，她又好奇问道：“义父，你和我二伯他们有防备的手段吗？” 侯爷点头，伸出了左手，他的中指上带了一枚古朴的银戒指。 戒面上雕了一只苍鹰，苍鹰翅膀微微支出。 只要轻轻一捏，戒指最下边就会弹出一根银针。 不仔细看，绝对发现不了，但从饭菜和酒水里划过，却能通过银针变色，轻易分辨是不是安全。 佳音猜着这戒指出自郑家庄，就更放心了。 这两年郑家庄可是没少帮忙。 从白云间里打奶油的器具，到防身的臂弩，甚至她心血来潮，想给暖房里安置滑轮浇水装置的时候，都如愿以偿了。 毫不夸张的说，只有她想不到，没有郑家庄做不到！ 有时候，她都想让郑家庄琢磨枪炮了。 有了热武器，北征军保管能把蛮人杀的一个不剩，战损还要少很多。 但把这个世界，直接从冷兵器时代变成R兵器时代，可不是小事。 起码她一个小女子，暂时还想不明白。 这个改变，对这个世界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而且，就算她想改变，也缺少一个契机…… 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待得佳音回神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宫门前。 众人下了马车，等候检查，然后进门。 不必说，为这个强大阵容惊艳的，可不只是李家院子里的小丫鬟。 其余朝臣或者是诰命女眷，都是忍不住多望几眼。 佳音也是好奇，捧着手炉，同样张望看个热闹。 她半点儿不觉得冷，但侯爷却舍不得。 侯爷同李老二几个打个招呼，就拿出金牌，护着佳音提前进宫了。 有权贵眼尖，看见这一幕，惊讶无奈之极。 那可是金牌啊！ 在新都能夜晚叫开城门，在外地能调动三千兵力的金牌啊！ 如今被侯爷亮出来，居然只是怕闺女站久了太冷。 这简直…… 难道是侯爷战功赫赫，狂妄到失了理智吗？ 当然，也有女眷注意到这一点。 她们可不管别的，只是无比的羡慕嫉妒。 新亭侯那般金尊玉贵、威武俊朗的男儿，怎么就不成亲呢？！ 不成亲就罢了，居然还把一个农家土丫头捧在手心，这般宠着护着！ 这农家土丫头，到底是何德何能啊！ 一辆马车里，两个穿戴华贵的小姑娘凑在一起，都是满脸的不喜。 “这个康乐郡主是不是会什么妖法，怎么就把侯爷耍的团团转？！”穿着绯色披风的小姑娘当先开了口。 另一个穿湖蓝色披风的同伴，也是气哼哼应和，“谁知道了，我也瞧着生气。 “那可是咱们天武的保护神，怎么能被让她这么折辱？ “为了早点儿进宫，显她高人一等，居然都要侯爷拿金牌开路！” “我听说，侯爷是想成亲娶侯夫人的，但被这个康乐郡主闹着不让呢。 “她是侯爷义女，侯爷若是不成亲不留血脉，侯府以后肯定是落在她手里啊，真是太恶毒了！” 绯色披风的小姑娘摔打了一下手里的手筒，小声说道：“我家表姐上次看了侯爷凯旋，回家哭了好几天……” “你表姐……”湖蓝色披风的姑娘听得惊讶，还想要问，却被绯色披风的姑娘捂了嘴。 “不能说！小心坏了我表姐的名声，我娘怕是要打死我了。”绯色披风的姑娘有些后悔。 湖蓝披风姑娘赶紧保证，“你放心，咱俩自小玩到大的，怎么可能传扬出去？ “再说了，有这心思的，又不是只有你表姐一个……” 第八百九十一章 兵不血刃 绯色披风姑娘眨了两下大眼睛，突然想起同伴家里有个堂姐年过十八了还没定亲，就惊得张了嘴巴。 湖蓝披风姑娘轻轻点头，小声说道：“京都里，报着这样想法的贵女实在太多了。” 两人因为分享了秘密，比之方才更亲近了，靠在一起说小话儿。 很快，就轮到她们随着自家有诰命的祖母进宫了。 佳音百无聊赖的坐在她的位置上，任凭旁人打量她，她也大大打量旁人。 可惜，不用排队就进宫的女眷，身份都很贵重，这也意味着，她们大部分人的年岁都不小了。 佳音实在没兴趣，同一群老太太和半老太太们大眼瞪小眼儿。 但宴客大殿一分为二，对面的男客们被屏风遮挡住了，佳音想看看义父和爹爹他们都不成。 索性，她在大氅下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本游记打发时间。 出门前，她多垮了一个瘪瘪的小包，方便从空间拿东西。 这本游记写的是西南沙漠的风土人情，佳音很感兴趣。 正惦记以后让老黑他们去走走的时候，她下首的桌子终于来了主人。 她扫了一眼，见是两个同龄小姑娘，长得不错，穿戴也得体，她就收了书，打算攀谈几句。 毕竟，宫宴这么沉闷，没有伴儿实在太难熬了。 不想，她刚坐正身子，摆出最可爱的笑脸，两个小姑娘却仔细打量她几眼，末了满脸的嫌弃，满眼的嫉妒…… 佳音楞了一下，不明白哪里出了问题。 幸好，两个小姑娘不是城府多深，主动给佳音解了心疑。 绯色披风的小姑娘小声嘀咕，“装什么装啊，进宫赴宴还要看书，哼，这是想让人家知道她知书达理吗？” 湖蓝披风的小姑娘也是嘲笑道：“是啊，但谁不知道她是泥腿子出身，读再多书，戴再多的首饰，也改不了满身的土味儿。” “哎呀，姐姐可别这么说。人家这么做肯定是有好处，说不定想把谁迷得团团转呢。你可别坏了人家的好事！” 绯色披风的小姑娘许是觉得佳音没吭声，是怕了她们，声音越发高了两份。 水灵和水云见主子看书，就肩负了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重任。 一开始，她们还没注意这俩贵女，后来发现她们居然在嘲讽自家主子，就真是恼了。 一瞬间，两人脑海里起码闪过十几种死法，恨不得给这两头“多嘴驴”选一种最惨的！ 但不等她们开口，佳音却扯了她们的衣袖，然后主动凑到了两个贵女旁边，笑眯眯同她们问道：“你们两个是谁家的啊？ “你们在外边惹祸，确定家里能给你们兜得住吗？ “比如我现在同你们好好计较一下，过后你们家里会不会押着你们到碎金滩给我磕头啊？ “若是那样，那你们就尴尬了，到时候后悔现在嘴贱，也没有办法补救了！” 两个贵女没想到佳音会当面顶回来。 毕竟之前她们也这般整治过别人，无一例外，那些小姑娘都会忍着，当做没听到，或者哭着跑掉。 再想想佳音的身份，还有李家和侯爷的护短，她们有些慌。 但要这么认输，她们也不甘心，脸面上更过不去。 于是，绯色披风的贵女就梗着脖子辩驳了一句，“郡主，就算你身份高，也不能这么冤枉我们！ “我们就是闲话儿几句，可没指名道姓，郡主一定要往自己身上安，我们也没办法！” “呦呵，嘴皮子挺利落啊！”佳音笑着竖起大拇指，真心夸赞，“看样子你们平日没少这么阴阳怪气欺负人吧，已经是老手了，推脱都如此熟练！” 湖蓝披风的贵女扫了四周一眼，见有不少人望过来，也觉得底气十足，就道：“郡主误会了，我们都是家里自小就严格教导规矩的，从来不做失礼之事。 “什么阴阳怪气？我们可不懂，只有那小门小户的女子才会用这些不堪手段！” 佳音真是气笑了，今日出门没看阳历黄啊，居然碰到个铁嘴巴。 左右闲着也无事，她倒是起了教训“熊孩子”的兴致。 她拉着椅子，越发往两个贵女身边凑了凑。 在外人看来，三个小姑娘相处还挺亲近投缘…… “方才我听你们说，我是泥腿子出身，身上一股土味儿？” 佳音笑嘻嘻问了一句，不容两个贵女争辩，又说道：“其实你们没说错，我身上就是有土味。 “土是什么呢，大地之母啊，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啊！ “总比你们满身的铜臭味道，满心的肮脏阴暗要好啊!” 两个贵女听得瞪眼睛，就要发火。 佳音却一把按下她们的手，笑的更是喜气，“其实这世上什么都有味道的，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我今日给你们科普一下。 “比如你们平日吃的青菜，之所以长得那么青翠，都是粪尿加水，每日洒上一遍，浇灌的臭烘烘才长出来的。 “你们吃了青菜，其实就是吃的粪尿！ “还有你们吃的果子，也要浇粪尿不说，偶尔还要在树下埋个死掉的猫狗。 “因为猫狗的毛皮啊，内脏啊，腐烂之后都是养分，会让果子长的更好。 “同样，你们吃果子，也相当于吃……死猫烂狗啊！ “再说你们的一日三餐，都不是亲手所做吧？那是谁做的呢，厨子？ “最好你们没得罪过厨子啊，否则他炒菜的时候吐点儿口水，或者上完茅厕不洗手……啧啧啧！” 佳音边说边摇头咋舌，甚至还在鼻子前边扇了扇，一副嫌弃两个闺女臭不可闻的模样。 两个贵女无数次想打断佳音的话头儿，但佳音嘴巴利落，怎么会给她们机会呢！ 两人从头听到尾，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扭头就干呕起来。 “呕……别说了！” “求你别说了！呕……” 这会儿，赶来赴宴的人几乎已经到齐了。 因为是宫宴，谁也不敢放肆，说话都是细声细气。 这两个贵女突然干呕，立刻就被所有人的疑惑目光笼罩了。 就算两个贵女的祖母立刻派了嬷嬷过来问询，又扯了借口说两人路上灌了风，但众人的神色依旧很古怪。 女子，干呕…… 这两个词语连在一起，怎么都让人怀疑到某种喜事上去。 幸好这两个贵女年纪还小，旁人不会当真认定她们如何，但到底是脸面丢尽…… 而佳音这会儿已经退回她的座位，抱着手炉悄悄打哈欠了。 水灵和水云更是偷偷掐大腿，才能忍住狂笑出声。 兵不血刃，还是自家小姐厉害！ 不等两个贵女同她们的祖母告状，大殿门口突然热闹起来。 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已经同太后走了进来…… 三更奉上~ 第八百九十二章 摘桃子比种桃树简单！ 众人赶紧起身，纷纷跪倒在地，齐声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皇上扶着太后走过众人，直接到了大殿最里侧。 那里放了一张长条的檀木桌子，面北朝南的椅子自然是皇上的，但旁边只隔了半尺远还有一张椅子，是给太后的。 皇上眼神闪了闪，好似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一般伺候着太后入座，然后笑着吩咐众人平身。 众人起身，再次低头行礼，才陆续入座。 皇上笑着说道：“母后，您看今年的年夜宴比往年都要热闹啊。” “是啊，皇上，天武国力昌盛，自然处处盛世气象。”太后笑着应道。 她还不忘了嘱咐一边的易总管，“虽然皇上今日高兴，但也不可给皇上多倒酒，龙体重要。” “多谢母后惦记。”皇上道谢，也嘱咐易总管，“幕后喜欢的蟹黄羹，记得吩咐下去，用炭炉温着端上来，千万不能凉了，母后吃着该不舒坦了。” 这母子俩坐在上边，还不等开场就先表演了一番母慈子孝。 所有人心里无论怎么想，都是笑眯眯看着，神色间满满都是羡慕和欢喜。 至于，他们心里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那就没人知道了…… 毕竟这两年，皇上势大，渐渐把控了所有朝政，脱离了太后的打压。 太后被逼迫的像个隐形人一样，真是恨不得皇上一命呜呼！ 皇上更是恨不得太后睡一觉，就去见了阎王爷！ 偏偏这两人还不得不做出这般亲热模样…… 幸好，这对权势最大的母子俩，也没让众人恶心太久，终于吩咐开宴席了。 陆续有太监宫女们送上了酒菜和各色果子点心，忙而不乱。 有那擅长钻营的臣子，立刻出列，把准备了许久的“马屁文章”祭出来，几乎是手舞足蹈一般，高声歌颂天武盛世，夸赞皇上。 也有圆滑嘴巴甜的臣子，端了酒杯跪倒，恨不得痛哭流涕，感慨之前天武的艰辛和如今的太平，求着皇上一定满饮庆功酒。 其余人就是看不起这些人的谄媚模样，但也不会现场拆台。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跟着附和几句，倒也让整个大殿显得热闹又欢喜。 皇上被哄得高兴，召了几个臣子出列，尽兴赏赐了一番。 这些人里有战功卓著的，有忠心为君分忧的，也有朝堂新秀。 当然，新亭侯也在此行列，得了二百两黄金和一把神弓。 新亭侯神色很是感激，话不多，却也表了一番忠心。 末了，他拿着东西回到座位，李老四喜欢那把神弓，又碍于人多眼杂，只能一眼又一眼偷看，惹得侯爷好笑，直接把神弓推他怀里。 他们这般，旁人还没觉得如何，但落在镇北侯等人眼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新亭侯把持了军权，他们至于挂着将军的名头，手下却五百兵卒都没有吗？ 但再多憋屈，他们也不敢说出来。 明年是收复江北最关键的一年，他们这个时候惹了新亭侯，新亭侯撂了挑子，可没人能替代他去征战。 不如再等一等，等江北收回来后总要有人去镇守各处。 到时候，就是他们的机会！ 摘桃子多简单啊，何必去拼命“种桃树”呢？！ 这么一想，他们居然舒坦了很多…… 很快，皇上许是厌烦了歌功颂德，吩咐上歌舞。 以前的这个时候，太后就要退场了。 但今年，太后的兴致却显得很高，拉着一众命妇们在笑着闲话儿。 佳音坐的百无聊赖。 想吃点儿东西吧，桌上的饭菜还有些下不去筷子。 许是人多，御膳房忙不过来，准备菜色多半是炖菜，又没有炭炉子保温，送上来时候就已经凉透了。 而且这些炖菜多半是大鱼大肉，没有什么食材新鲜又味道好的。 佳音只能扭头看看旁边的两个贵女，结果，这两人惨白着小脸儿，恨不得离她八丈远，直接躲到隔壁桌子后，她也就不打算继续“逗弄”了。 想必今日的教训，足够这两人厌食半个月，被动减肥五六斤了…… 正这个时候，三公主不知道从哪里摸了过来，一屁股坐到了佳音身边。 佳音惊了一跳，抱怨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你不在上边做吉祥物，跑我这里来做什么？” 三公主偷偷翻了她一个白眼儿，小声说道：“我不是看你无趣吗！ “过来陪你说几句话，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居然嫌弃我？” 佳音也回她两个白眼儿，毫不客气的顶了回去，“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有事赶紧说！” “哼！” 三公主冷哼，直接凑到佳音身边闹起来，“有没有吃的，分我一点儿！ “酒宴上这些饭菜实在没法吃，我中午饿到这会儿，都想喝西北风了。” 还不等佳音开口，三公主又继续说道：“别说你没带吃的啊！ “你除了银子，最喜欢的就是吃了，赶紧分我一点儿，以后有了好东西，我也给你留着。” “切！说的好像咱俩处的多好一样！”佳音嘴上不客气，手下却伸进挎包，拿了一盒子蛋挞出来。 这是最近白云间推出的新品。 虽然蛋挞皮没有前世做的那般酥脆，但挞心却香甜细嫩，入口即化，在新都都卖疯了。 前日过去铺子的时候，佳音随手拿了一些新出炉的存在空间，这会儿拿出来还是热的。 三公主欢喜的惊呼，“哎呀，是蛋挞！居然还是热乎的，你是怎么拿进来的，宫门口没扣下吗？” 佳音不好解释，就凶巴巴要抢回来，“你吃不吃，不吃我可收起来了！” 果然，三公主赶紧护了蛋挞盒子，就像小狗护着骨头，“吃，吃，我当然吃了！这盒子都是我的！” 说着话，她就拿了一个出来直接咬掉一半。 佳音也没同她争抢，又拿出一盒子，分了水灵和水云各两个，剩下的，她才自己慢慢吃着。 三公主看在眼里，忍不住说道：“我找你要点儿吃的，你还不情不愿。 “倒是分给两个奴婢，这么大方!” 佳音瞪她，“她们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会照顾我，会保护我。我不对她们好，难道对你好啊？” 水灵和水云用袖子遮着嘴偷吃，听得这话，心里无比温暖。 但她们又怕三公主生气，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三公主的脸色…… 第八百九十三章 老狐狸的尾巴露出来了 偏偏三公主好像着了魔，被怼了也不在意。 依旧老老实实的吃蛋挞，更别提甩袖子离开。 这下，连佳音都好奇了，问道：“不对啊，你难道不是该喊打喊杀，气的跳脚吗？ “你这是脾气变好了，还是脑子烧坏了？” 三公主躲过佳音伸向她脑门儿的魔爪，含着一口蛋挞说道：“你当我傻啊，跟你吵架，以后就没蛋挞吃了。 “再说，你嘴巴坏，但心好，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说罢，她就眼疾手快的在佳音的盒子里抢了一个蛋挞，然后得意洋洋咬了一大口，笑的像得到全世界一样。 佳音心里叹气，这也是个可怜孩子…… 贵为公主，却没享受过亲情的温暖，更没有谈得来又真心相待的朋友。 先前性子有些歪，现在好像被掰正了一点点…… 这么想着，她也有些心软，从挎包里又拿出一只行军水壶，壶里装了热奶茶。 三公主分了一杯，喝的心满意足…… 她们这处吃喝说笑，自成一个小世界，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太后坐在上边，同一个诰命老夫人闲话儿，扫了一眼下边，就笑道：“我们三公主啊，自从皇后生病，就很少笑了。 “还是康乐郡主有本事，哄得她这么高兴……” 那诰命老夫人不知道太后什么意思，只能含糊得虚应着，“是啊，看着她们青春年少，花一样娇嫩，真是羡慕啊。” 太后叹气，“你家里儿孙成群，也不缺人陪着你。 “哪像哀家可怜，皇帝子嗣单薄，哀家平日身边真是冷清。” 诰命老夫人笑了，说道：“太后言重了，三公主就是个孝顺活泼的，平日可以多让公主多去给您请安啊。” 太后也笑了，好似突然想起一般，说道：“你这主意好。” 说罢，她就扭头对皇上说道：“皇上，三公主也长大了，有些规矩和本事多要学起来了。 “但皇后这么一直病着，顾不上公主，也不成啊！ “不如让三公主搬到哀家宫里住一段儿，我们祖孙俩也多亲近亲近。” 皇上楞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太后打着什么主意，但直觉就是不好。 他就笑道：“母后，三公主像皮猴子一样，太活泼了。您清净惯了，可别为了她费心。 “朕已经给她找了四个嬷嬷，该学的也已经在学了。” 太后却摆手，一副真心为儿子分忧的模样，说道：“这个时候，正该是哀家这皇祖母出力的时候，皇上就别客气了。 “你是不是担心三公主嫌哀家这老太婆无趣啊，或者寿康宫冷清，她住不惯？” 皇上心里恨不得骂到飞起，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他还要扯着母慈子孝的遮羞布，只能赶紧说道：“母后想多了，朕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说，哀家也知道，你是心疼三公主呢。”太后笑得慈爱，“这样吧，哀家看三公主同康乐郡主玩的很好，不如让康乐郡主也一起进宫。 “正好陪着三公主到哀家的寿康宫住一段儿，两个小姑娘也是个伴儿！” 皇上当时就变了脸色。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啊！ 什么教导三公主，什么为他分忧，都是借口。 太后就是想把康乐郡主骗进宫，握在手心，拿捏李家和新亭侯！ “母后，康乐还小，不好离开家里人，还是让三公主去陪您吧！”皇上语气淡淡道。 谁都猜到他不高兴了。 但太后却好像没有看出来，依旧说道：“李家女眷不是都去南边了吗，如今留郡主一人在家也是孤单可怜，正好进宫陪陪三公主和哀家这个老太太。 “皇上放心，哀家最喜欢小女孩，满宫上下百十个奴才，难道还怕照顾不好康乐郡主吗？”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皇上再反对，就是同太后当堂斯皮脸了。 他阴着脸不说话，下意识望向三公主和佳音。 若是以前，三公主怕是还要幸灾乐祸，但如今经过现实的毒打，她已经成长很多。 虽然，她不知道皇祖母要佳音进宫做什么，但一定没有好事。 三公主赶紧说道：“皇祖母，我去陪您住就好了，不要让康乐郡主进宫了！ “她就是个土丫头，不知道宫里的规矩，容易惹您老人家生气。” 太后嗔怪瞪了孙女一眼，笑道：“你这孩子，以后可不能这么说。 “康乐郡主是出身农家，但李家献高产粮食有功，如今也是一门双爵，认真论起来，天武比李家更荣耀的人家也没几个！ “再说了，哀家知道你喜欢康乐郡主，同她玩的也好，就是不舍得她离开家。 “但你也不想想，康乐郡主陪着你一起读书学规矩，也是她的福气，以后就是说亲，也能因此找个更好的人家。 “做为好朋友，你可不能挡了她的好事！” “不，我……”三公主到底年岁小，被堵的脸色通红，急的恨不能跺脚。 屏风另一侧的侯爷和李老四等人听着，也都冷了脸色。 侯爷起身就要说话，却被李老二硬生生扯了下来。 太后安排这出戏，说不定就是为了逼迫侯爷出面。 到时候随便安侯爷一个张狂傲慢、目无皇家的罪名，侯爷为表清白，都要让出兵权…… 正在这个时候，佳音却起身，笑嘻嘻开口，“太后娘娘，您能喜欢臣女，想要臣女进宫陪伴，臣女很荣幸。 “但是臣女不懂规矩，不会照料人，说话直爽，受不得冷，更受不得饿，跪地磕头还会头晕。 “这般若是到了您身边，您会不会因为这些不喜欢臣女啊？” “不会，”太后笑的依旧慈爱，“你年纪还小，这些东西可以慢慢学。” “可是，太后娘娘，臣女并不想学。臣女的奶奶说过，女孩子就是要被捧在手心疼爱的，不必学那些规矩。 “再说如今人心险恶，太后娘娘倒是好心，派了嬷嬷教导臣女规矩，但若是嬷嬷存了私心苛待臣女，那臣女娇气惯了，肯定要一路哭着回家去。 “到时候，整个新都的人怕是都以为太后娘娘看我们李家不顺眼，故意把臣女拘在宫里欺负，那可就大事不好了，您说是不是？” 佳音这小嘴叭叭的，表情还丰富。 一会儿欢喜，一会儿担忧，把她的意思表达的清楚又明白。 她可以进宫，但不能受一点儿委屈。 若是受了委屈就要闹得天下皆知，不会给任何人留颜面！ 太后眼底冷色一闪，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如此难对付。 但越是这般，她越是不能放弃。 这丫头是李家和新亭侯的心尖子，一定要把她扣在手心！ 第八百九十四章 太后是块磨刀石！ “郡主说的也有道理，那你就不用学规矩了，只管陪着公主，还有给哀家这个老太太解解闷儿就好。” 太后收了笑，给了一句承诺。 佳音却不懂见好就收，又继续提条件，“太后娘娘，臣女奶奶出门时候，交代臣女要照管碎金滩，照管家里生意。 “所以臣女也不能日日在宫里，以后臣女在宫里三日，回家两日，好不好？ “太后娘娘同臣女没有任何血缘亲情，都如此喜爱臣女。 “那臣女的家人自然更是把臣女疼在心尖上，若是长久不见，怕是要惦记的生病了。 “臣女的义父和爹爹要为国征战，臣女的伯伯也有差事为国分忧，太后娘娘一定不忍心他们看不到臣女，惦记臣女，是不是？” 屏风另一侧，李老二和侯爷等人听到这里，几乎要笑出声来，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自家的小丫头平日哄老人嘴巴极甜，没想到关键时刻也真是管用。 这些话若是出自他们嘴里，那就是不识抬举。 但小丫头自己说出来，就是把难题抛给了太后。 太后不答应就是不通情理，逼迫臣子亲人分离。 若是答应，那就是请了个不能受一点儿委屈的小祖宗进宫！ 果然，太后就是恨得咬牙，也应了下来，“好，你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这些都依你！” 佳音终于笑颜如花，欢声道谢，“谢谢太后娘娘，臣女就说太后娘娘这么慈和明理，肯定心疼臣女呢！ “那臣女回家收拾一下行李，上元节前就进宫，到时候陪太后一起赏灯。” 太后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众人都不是傻子，自然看出太后不高兴了。 但他们更是惊讶康乐郡主的胆色。 小小的丫头居然敢同太后谈条件，而且几乎是全程碾压…… 换位思考一下，若是他们家里的姑娘被要求进宫，恐怕只会哭哭啼啼，哪里敢为自己争取便利！ 许是目的达成，太后也不耐烦再被众人明里暗里打量，借口头晕离席了。 几乎是她前脚刚走，后脚儿三公主就抓了佳音的手，后悔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我不该过来找你要点心吃，否则皇祖母看不见你，也不会让你进宫！” 佳音倒也真的没怪她。 太后明摆着早就打了这个主意，就是没有三公主过来闲话玩耍，她也会找到别的借口。 但她可不准备宽慰三公主，毕竟这丫头以后还是她的护身符呢！ 所以，佳音也是满脸委屈担忧的模样，抱了三公主的胳膊，小声说道：“公主姐姐，我害怕，以后进宫，你要保护我!” “好！” 三公主被姐姐俩字打动，瞬间抬头挺胸，紧紧把佳音抱在怀里，“你放心，谁敢欺负你，我就拿鞭子抽她！ “到时候，你和我一起吃一起住！” “好啊，我从家里多带些果子！也让白云间每日给咱们送新出炉的点心！” 佳音适时送上了一个“甜枣”，果然让三公主又添了几分欢喜…… 另一边，侯爷借着敬酒的机会，到了皇上跟前。 皇上不等他开口，就小声说道：“表哥，朕也不知道她会打这个主意。你别担心，可以在暗卫里选两个好手暗中保护福妞儿。” 侯爷点头，他的人手很多，唯独为了避嫌，宫里没有安排。 这件事，他只能求助皇上。 佳音本身有些自保手段，再有公主寸步不离，加上暗卫暗中保护，即便太后真要谋害，也不容易。 只要进宫三五次之后，寻个借口也就可以推掉了…… 不说李家如何憋气窝火担心，只说客人们一边看着歌舞，一边也在偷偷议论。 特别是一些单蠢的妇人，不懂朝堂争斗，反倒眼红羡慕佳音能做公主伴读。 “太后怎么就看上李家那个土包子？让她进宫陪伴公主是荣耀，她还推三阻四，又受不得苦，又受不得委屈的！” “是啊，太后真是慈和，若是换做我早就治她一个大不敬了！” “论容貌、出身和品行，我家和柔可比李家野丫头好太多了。可惜啊，就是不如人家会拍马屁，你看人家把三公主哄高兴了，就入了太后的眼！” 佳音没听见这些话，若是听见了，一定会大大赏她们几个白眼，鼓励她们赶紧把闺女送进寿康宫！ 一顿酒席吃到月上中天，才算散去。 侯爷和温先生都跟车，直接到了伯爵府。 大门一关，所有人都是脸色不好。 佳音不想让长辈们担心，就笑着张罗了热茶，给众人一人倒了一杯，说道：“义父，爹爹，二伯，温先生，我知道太后没安好心，我进宫肯定会夹着尾巴做人，绝对不招惹她。 “她招惹我，我就大声哭，她顾忌颜面，保管就不敢了。 “你们放心，我一定不让自己受委屈！” 侯爷等人当然也知道这些，更对佳音的聪慧有信心。 但到底寿康宫是太后的地盘，小丫头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想要算计她，法子还是太多了。 万一太后被逼急了，不要名声和脸面，制造个走水之类的意外，害死了小丫头，谁还能指着太后的鼻子去控诉吗？！ 就算过后报了仇，杀了太后，那也于事无补了啊！ 李老二叹气，“早知道，今晚就不让福妞儿进宫了!” 温先生说句公道话，“福妞儿是郡主，躲了这么多年，如今再不进宫，怕是有人就要抓住这个把柄，攻击咱们家了。” 佳音赶紧点头，“是啊，二伯，我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 “以后总要面对这些，这次，就当给我练练手好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了。 侯爷无奈揉揉闺女的头发，“你这口气可不小，拿太后当磨刀石了。” 说罢，他想了想就说道：“我方才找皇上要了两个暗卫在宫里保护你，我会把穆珝安排进去，再加一个好手，你记得行事的时候小心一些。” 佳音会意，义父这意思不是要她小心太后，而是小心别被暗卫发现了“秘密”。 她赶紧应下，“知道了，义父。” 李老四嘱咐闺女，“若是受了委屈，什么都别怕，尽管闹大。 “爹立刻骑马执刀进宫，就是抢也把你抢出来！” “好啊，我爹是大力神，最厉害了！”佳音抱了爹爹的脖子，在爹爹脸上亲了一下。 李老四闹了一个大红脸。 闺女大了，已经很久没同他这么亲近了！ 不说李家众人围在一起，把进宫的可能情况都盘算一遍，也尽可可能的给孩子加保护的砝码。 只说泉州那边，这样的冬日依旧是处处绿色，红花盛开，鸟语声声。 初一早晨，李老太带了全家坐在庭院里，沐浴着晨光，吃着饺子，真是觉得无比的神奇！ 三更奉上~~ 第八百九十五章 南北有别 先前她们一路坐船南下，老老小小加起来快二十口，肯定不敢走的太快。 所以到了泉州的时候，已经进腊月了。 李震生在这里置办的是个三进半的大宅子，还带了一个很大的花园。 若是在新都，这样的院子怕是要五六千两，还不见得能买到。 但这里天高皇帝远，地皮便宜的厉害，置办完全套只花了八百两而已。 一家老少刚刚安顿下来，李震生平日一起做生意的商贾，还有一些交好的朋友，就带着夫人闻讯上门来拜访了。 李老太是一品诰命夫人，陶红英是将军夫人，还是郡主的娘，自然是要见客应酬一番的。 好不容易忙了三五日，众人才有空闲去泉州城里走一走。 眼见那些黄头发蓝眼睛，甚至是全身黑的像炭一样的番人，众人都是心惊。 星星和月牙儿更是躲在母亲怀里，从手指缝儿里，才敢偷看几眼。 李震生在这里也开了一家酒楼，但没有卖海鲜。 毕竟，泉州这边盛产海鲜，本地人吃了几辈子，烹饪手法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 他突然挤进来，也抢不到什么好果子。 索性，他开了个普通酒楼，把仙客来的炒菜和炖菜都搬了过来。 又买了田庄，专门种植家里的各色新菜蔬。 加上陶红英和家欢琢磨的那些新菜单，让泉州本地人吃得很满意，所以生意一直不错。 众人溜达累了，买了不少的新鲜小玩意儿，又在酒楼吃了饭，都觉得很高兴。 温暖干净，人口众多，也算繁华。 不等这新鲜劲儿过去，时间又到了年底，李老太和陶红英帮着李震生准备年礼加走礼，一晃眼儿的功夫就到大年三十。 家义和刘扬也从海澜军回来了，昨晚一家人吃了年夜饭。 今早的饺子除了全家都喜欢的酸菜猪肉、牛肉萝卜，又添了三鲜和鱼肉馅儿，也算本地特色。 星星和月牙儿抱了小碗吃饺子，却只盯着酸菜猪肉和牛肉萝卜使劲，对三鲜和鱼肉的是看都不看一眼。 陶红英忍不住笑道：“这俩孩子是土生土长的北方人了，这胃口也是改不了了。 “就吃了两日新鲜，之后就再也不肯碰鱼肉和虾肉了。” 李老太揉了揉肚子说道：“别说孩子，就是我这把老骨头都不适应啊。 “这才几日，我感觉喘气都带着鱼腥味，整个人从里到外被海风腌透了。” 众人听得哈哈笑，纷纷附和。 文娟抱了儿子，喂了她一个肉丸子，笑道：“奶奶说的是，在北边咱们天天闷在屋里取暖呢，这里居然时刻都开着窗子。晚上睡觉还会被热醒！” 温夫人也是点头说道：“不过，这里喘气都觉得喉咙湿漉漉，特别舒坦。 “若是有咳疾的人，在这里肯定不容易犯病。” 这般说了一些闲话儿，饭也吃过了，各处的小管事就过来拜年了。 刘扬要去一趟岳家，顺带约好日子陪着母亲过去拜访，商量亲事。 李老太也让家义去唐老将军家里拜访，送了她的帖子，打算初四过去走动。 唐老将军很喜欢家义，之前在京都，为了把家义从牢里捞出来，也没少出力。 年前，李家送了丰厚的年礼，年后又去拜访，就是奔着通家之好走动了。 下午时候，家义和刘扬都带了三分醉意回来了。 岳家那边，初八时候恭候刘嫂子去赴宴。 唐家那边也很高兴李家人登门，一定扫榻相迎。 闲着无事，老少女人们搭配衣裙和首饰，准备礼物，很快又是两日过去了。 初四一早，众人吃了饭，拾掇停当，就坐车去了唐家。 赵玉茹和文娟不喜应酬，坚持留下看家、照管孩子。 所以，李老太就带着陶红英、温夫人和刘嫂子几个出发。 唐家是世代将门，一直守护着东南这片海域，可以说是泉州第一大族。 唐家的宅院在泉州东城，前后七进的大宅院，外加后边的三条巷子，几十个院子，住了唐家全族三四百人。 按理说，树大枯枝多。 家族庞大，总会有那么几个不服管教的，行事出格的。 但泉州却没有任何唐家欺压百姓的传闻。 而且，唐家儿孙大半都在军中保家卫国，甚至很多都因为杀倭寇和海盗战死了。 泉州百姓就为了感激唐家这份忠义，不论何等身份，路过唐家门前，文人下轿，武人下马。 李家也听说这一点儿了，所以离得唐家大门还有几丈远，就下了马车。 而唐家也待李家极为礼遇，居然开了大门迎接。 唐老夫人同李老太年岁相当，带了儿媳站在垂花门等待。 一见李老太，唐老夫人就上前握了她的手，笑着寒暄。 李老太本来还有几分紧张，但唐老夫人娘家也是将门出身，性情爽朗，说话高声大气，比新都那些端着架子的贵夫人可是好相处多了。 李老太不过片刻就放松下来，同唐老夫人说笑在一处了。 唐大夫人看着端庄大气，性情外柔内刚。 这会儿她陪着陶红英、温夫人和刘嫂子等人走在后边，笑着同她们说道：“我家母亲年轻时候，也陪着父亲出海杀过倭寇，性情免不得就……豪爽了一些，还望各位不要见怪！” “不会，大夫人言重了，老夫人这般巾帼英雄，我们心里佩服还来不及呢。”陶红英笑道应道：“再说，我家母亲也是爽快的脾气，说不定和唐老夫人更投缘呢。” 话音不等落地，前边的唐老夫人和李老太不知道说了什么，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唐大夫人和陶红英对视一眼，都是放了心。 很快，众人到了唐老夫人的院子里，坐下来吃果子和点心。 泉州一年四季如春，荔枝、芒果、龙眼等果子极新鲜。 几盘子点心，也是唐家厨子最拿手的。 但李老太等人吃着，却没有露出什么新奇之色。 唐老夫人心直口快，就问道：“老姐姐，你是吃不惯我们这里的果子吗？” 李老太摇头，笑道，“老妹子，你有所不知。 “我家小孙女是个贪吃的，她有个暖房，常年四季如春，也种了这些果子。 “我们家里人虽然不说日日都吃，但隔三差五也能解解馋。” 第八百九十六章 你家孙子，给我留一个！ 这下可轮到唐老夫人惊讶了，“早就听说郡主聪慧，是天武一等一的好姑娘，没想到还有这等本事。 “要知道这些果子可是很矫情，离开这边的水土根本养不活。 “每年给宫里进献果子的时候，府尹不知道愁得抓掉多少头发呢。” 李老太听她夸赞孙女，自然更高兴了，“我们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西南那边特产的白玉瓜。 “明日我让人送过来几个，老妹子也吃个新鲜。” “那好啊，我这一辈子就困在泉州了，新都都没去过，更别说西南边城了。如今能吃到西南的瓜果，也算勉强圆了一个心愿。” 唐老夫人半点儿没推辞客气，直接就应了下来，这也让李老太和她更亲近了。 两人从南北不同的风土人情，说到对儿孙的担忧心疼，最后唐老夫人才问起，“老姐姐，你们这次过来能住多久？ “我们家里有个大船，若是不着急回去，以后我常寻你去海上转转。 “你别怕海上那些毛贼，我虽然老了，但拿起长枪也能杀上十个八个海盗倭寇！” 唐大夫人听得哭笑不得，赶紧拦着婆母，“娘，您年纪大了，不好舞刀弄枪，小心闪了腰。 “再说，有海澜军呢，怎么就需要您动手了。” 唐老夫人干咳两声，有些沮丧扯了李老太小声说道：“我这儿媳什么都好，就是比我还唠叨，把我当孩子看管呢。” 屋里就这么大，她就是再小的声音，众人也听得清清楚楚啊。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有这样的婆婆，唐大夫人的日子也是挺精彩的！ 李老太凑趣说道：“我也是一样，在家被我那小孙女看管的严严实实。 “一会儿怕风吹，一会儿怕下雪路滑的，多走一步都不成！ “我这一辈子，都当家做主，不想老了老了，还没自由了！” 唐老夫人哈哈笑，一副找到同伴的欢喜模样。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李老太才说道：“我这次拖着一把老骨头过来，其实也是有件事。 “想必老妹子也听说过，我家家义那小子在海上救了个闺女，他回去同我说了，我就想看看这闺女如何。 “若是两个孩子有缘分，就给他们成个亲。 “若是两个孩子没缘分，我就帮那姑娘一把，给她撑腰，找个依靠。” 这话可是让唐老夫人和唐大夫人都很惊讶。 她们当然听过家义英雄救美的事。 毕竟，泉州城不大，唐家又大半人手都在军中，这事儿就算旁人都不知道，唐家也是清清楚楚的。 她们偶尔闲话儿说起，都以为家义顶多纳珊瑚姑娘为妾，给她一个名分就很好了。 哪里想到，李家居然是打算娶珊瑚为孙媳啊！ 他们唐家给孩子结亲的时候，其实也不看重什么门第，但无论如何也要父母俱全，亲族有靠的姑娘。 李家这般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 唐老夫人想了想就说道：“老姐姐，我以前也听说过，你们李家行事仁义，但今日我亲耳所听，才真是信服。 “但老姐姐，孩子的终身大事不可马虎，而且家义在军中渐渐有了声望，战功赫赫，以后他怕是要在泉州常驻吧？ “你们家里是不是给家义寻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也能给家义帮把手？ “至于珊瑚姑娘，若是家义愿意，做个二房，待她多照顾一些也就很好了。” 这话可以说是交浅言深了，毕竟才第一次见面，怎么能掺和人家孩子的亲事呢。 唐大夫人赶紧就要开口，帮婆母解释一二，生怕李家人不高兴。 不想，李老太却很高兴唐老夫人拿她当自己人。 她握了唐老夫人的手，笑道：“老妹子，我知道你是好意，一般人家也确实这么行事。 “但我们李家不同，我们家里有家规，男子不纳妾，只娶妻。 “之前，家义同这珊瑚姑娘互相搭救，不少人都看见了，若是我们家里不拿出一个态度，这姑娘以后怕是日子不好过。 “但毕竟是家义一辈子大事，我这个当奶奶的，也舍不得他结个怨偶。 “所以才千里迢迢赶来，打算亲自看看姑娘如何，再想想怎么处置。” 唐老夫人听得连连拍着李老太的手，“哎呀，老姐姐真是厚道！哪个闺女能嫁到你们家可是有福了！ “你家还有几个没成亲的小子？可一定给我留一个！ “我有个特别宠爱的孙女，今年十四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貌美如花，必须送到你们家里去享福！” 众人听得笑起来，唐大夫人却是急得扯帕子。 不是李家不好，实在是闺女的亲事，婆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许出去了。 幸好李老太说道：“老妹子不着急，我家小子好几个没定亲呢。 “以后让孩子们多走动，真是有缘分，不用咱们说，孩子们自己就看对眼了。” “这倒是！”唐老夫人笑得舒心，“我那孙女可是一等一的好，谁见了谁都喜欢！” 唐大夫人可不敢再听下去了，赶紧张罗开酒席。 很快，众人都入座，吃着午饭，说着话儿，也就更亲近热闹了。 饭后，又去花园逛了逛，待得日头偏西，李老太才提出告辞。 唐老夫人亲自送了李老太等人出门，一再嘱咐她们要常来家里走动。 李老太自然满口答应，高高兴兴回家了。 虽说海澜军是天武的海澜军，但如今可在唐家手里。 李家要进伤兵营去看看珊瑚姑娘，这般同唐家打个招呼，也是为了尊重。 没想到唐家是如此好相处，倒也是意外之喜了…… 唐家在泉州城绝对是主角，这过年期间，想要来唐家走动的人不计其数。 唐家特意挤出一日，招待李家人，自然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和好奇。 特别是唐老夫人如此热情，实在难得。 要知道，唐老夫人的脾气和唐家一样齐名。 年轻时候，有人给大将军送美女，被唐老夫人拎着长刀追杀了二里地。 如今她虽然年岁大了，但脾气依然火爆。 若是她不喜欢的人，别管身份地位再高，她都不见。 但若是投了她脾气，就恨不得掏心掏肺对人家好。 显然，李家是属于后者了。 李震生在泉州城经营了几年，很多人也知道李家底细，但唐老夫人不可能因为李家一门双爵才如此热情。 那李家到底是有什么好，打动了唐老夫人？ 李老太千里迢迢赶来，又是为了什么？ 第八百九十八章 人穷志不短 夏青赶紧招呼一众妇人，“各位嫂子，多谢你们帮忙。我是李家的大丫鬟，我叫夏青，嫂子们若是不忙，能不能陪我坐一会儿啊？ “我带了家里烤的一些小食，咱们说说话，认识一下。 “说不定以后，咱们还有机会常见面呢。” 她今日穿了一件豆绿色的衫子和百褶裙，头上插了银钗，手腕上带了一只精致的银镯子。 这般且说且笑间，没有半点儿高傲，反倒多了几分亲近和气。 妇人们互相对视一眼，也起了心思，想从夏青嘴里打听一下李家之事。 于是，她们就请夏青到了不远处一棵树下小坐。 这里有树荫，不那么热，还能看到小帐篷的动静，万一主子们有吩咐，夏青也能随时过去伺候。 夏青刚坐下，就把手里一个草编的小篮子打开了。 篮子里用白色棉布做内衬，放了二十几个酥饼，还有一包糖酥花生。 这原本是陶红英带来，准备给刘扬和家义的。 这俩小子昨晚没在家，李老太担心他们早晨没吃好，想着给他们垫补一下肚子。 夏青这会儿做主，把酥饼分给了妇人们。 妇人们本来还有些拘谨，但一人被塞了两个酥饼，就红了脸。 这酥饼真是好啊，一个有女子拳头那么大，烤的金黄酥脆，一层层，透着油汪汪的色泽，仔细嗅嗅，又香又甜。 有妇人就问道：“这是哪里买的酥饼，怎么比我们家附近的刘记铺子卖的还要好？” 夏青笑的得意，说道：“这是我们家自己烤的，用料比铺子足很多，当然也更好吃实惠了。 “而且这是最简单的一种点心了，我们家也有个点心铺子叫白云间，那里的点心才叫奇巧呢，样样都是好吃之极。 “嫂子们有机会可以去捧捧场，保管嫂子们更喜欢。” “白云间？”胖大妇人用帕子抱了酥饼，小心塞到怀里，准备带回去给孩子吃。 她突然听夏青说起白云间，就兴奋嚷起来，“我知道，我知道！ “我嫂子的娘家表弟妹的姐夫就在白云间做伙计，听说那里卖的点心专门给贵人吃，贵的简直让人吐血。 “我们别说去捧场，就是进门都不敢！” 众人也有听说的，同样点头。 夏青又打开了那包糖酥花生，分给妇人们甜甜嘴，“我们家那个铺子售卖的点心确实贵了些，不过我们可是真材实料，童叟无欺啊！ “而且在新都，就是皇上都隔三差五差人来铺子里买点心呢。 “当初我们家义少爷过来的时候，老夫人就担心他在这边吃不到家里的点心，这才把铺子开了过来。” 众人听得羡慕，吃着香甜的糖酥花生，就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问李家夫人过来有什么事啊，是不是要娶珊瑚姑娘给李将军做二房？ 那个问李家在新都那边有多少产业，是不是富得流油？ 夏青能回答的就应和几句，不能回答的就笑笑改了话头，问起伤兵营的情况，珊瑚姑娘的身世过往，平日的喜好之类。 不说外边说笑的热闹，只说小帐篷里，陶红英和温夫人坐在两把简单的椅子上，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四周。 帐篷很小，除了一张简易的木床和桌椅，只在角落放了一个小炉子和一些简单的盆桶之类。 桌椅和木床都很破旧，但床上的单薄被褥，却洗的极干净。 原本的蓝色底子甚至已经微微发白。 看得出，这被褥是临时叠起来的，却铺陈的平平整整，一丝皱纹都没有。 这一切充分诠释了一句话，家贫而不懒惰，干净利落！ 陶红英和温夫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有几分满意。 特别是陶红英，忍不住轻轻点头。 因为她无论是在娘家时候，还是嫁进李家，日子再艰难，也一样会把家里打扫干净。 这不是矫情，是过日子的态度！ 珊瑚姑娘忙着烧水泡茶，还没忘了找了一条帕子把口鼻遮了起来。 待得给陶红英和温夫人倒茶时候，她沙哑着嗓音解释了一句，“夫人恕罪，小女子染了风寒，偶尔会咳嗽。 “未免您二位不舒坦，戴了这个面巾。” “珊瑚姑娘客气了，倒是我们过意不去，你生着病呢，却因为我们来访，不能好好歇息。”陶红英赶紧示意珊瑚坐下来。 可惜，屋里没有第三把椅子。 珊瑚就坐到了床边，双腿交叠斜在右侧，双手交握，很是规矩。 温夫人就问道：“珊瑚姑娘礼仪真好，一定是自小就学过的。” 珊瑚眼底闪过一抹黯然，“多谢夫人夸奖，我娘出身书香门第的旁支，自小对我管教严格，在七岁时候就请了教养嬷嬷学规矩。” 温夫人赶紧说道：“对不住，姑娘，我不该惹你伤心。” “不，夫人言重了。”珊瑚摇头，眉眼间的悲伤换成了坚毅，“我父母家人全都故去，这是事实。 “我已经为他们报仇了，心里也不再有执念。 “只是……听人提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念，忍不住有一点儿难过。” 陶红英听她说话这般痛快爽利，心里又添几分喜欢。 她想了想就问道：“珊瑚姑娘，我是李家义的四婶。 “家义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们家孩子自小都是放到一起养，家义的母亲又过世的早，所以，我可以厚着脸皮说一句，我算是他半个娘。 “年前，家义回新都时候，说了你们的事。正巧冬闲无事，所以，我们就伺候着我们家老夫人，也就是家义的奶奶，一起过来走走。 “原本年前就该来看看你，但家里一直人来人往，实在顾不上，这么一耽搁就到了今日，我才过来探望，还望你不要介意。” 珊瑚姑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慢慢又惨白了几分。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直视陶红英和温夫人，一字一句说道：“四夫人放心，请回去转告老夫人。 “先前承蒙李将军搭救，侥幸活命，小女子感激不尽。 “以后小女子一定会报答这份恩情，绝对不会以此要挟或纠缠李将军。 “小女子说话算话，若是四夫人不相信，可以寻人作证，甚至白纸黑字写下来！” 陶红英楞了一下，赶紧摆手说道：“珊瑚姑娘，你误会了！我们家里对你没有任何恶意。 “当初，我们家家义是救了你，但他也说了，你也救了他。 “甚至最后落水，害得你难堪，也是他的失误。 “说到底，你是个女子，在这件事里吃亏最多，也承受最多。 “我们家里很是愧疚，想要在力所能及之内帮你一把，算是感谢，也是补偿！” 第八百九十九章 苦吃尽了，以后都是甜！ 不是兴师问罪？ 这下可轮到珊瑚姑娘惊讶了。 她好似不能相信，想了想说道：“不，四夫人客气了，是我该感激李将军，贵府实在不必这般……” 温夫人帮忙劝道：“珊瑚姑娘，我夫家姓温，家义要叫我一声师姑，我也算是他的长辈。 “今日陪着四夫人过来，免不得多嘴说几句，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你许是没有去过新都，怕是不知道李家的家风，李家积德行善，明理公义，简直是人人皆知。 “不说你救了家义，受了伤，就是路上遇到需要帮忙的人，我们家里也不会置之不理。 “更何况姑娘的父亲所行所为，实在令人钦佩，姑娘家人的遭遇更令人唏嘘。 “李家如今也在泉州有生意、有家业，也算受了你父亲的庇护恩惠，如今回报一二实在是应当之事。 “还请姑娘不要拘谨，若是有我们能尽力之处，尽管直说。” 珊瑚姑娘仔细打量陶红英和温夫人，见她们神色里满是真诚和怜惜，确实不像假意试探。 不知为什么，她原本挺直的腰背突然就榻了下去。 她想说话，嗓子却哽咽着发不出声音。 父亲活着的时候，很多人受过父亲的帮助，家里也常有亲朋走动，热闹之极。 但父亲过世，全家遇难，只剩了她一个之后，不但没人伸出援手，反倒扣了她一个“克亲”的污名。 可以说一夜之间，她从全家娇宠的小女儿，变成了人人唾弃的“孤女”！ 她哭过，怒骂过，但都没有用！ 最后，她豁出性命，九死一生去给家里人报仇。 眼见功亏一篑的时候，李将军就像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帮她手刃仇敌！ 那一刻，他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儿，好像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她突然想活下去，不想辜负他冒险搭救！ 可是现实太残酷了，她活着上岸了，面对的却是更多的流言，更多异样的眼光…… 她只能收起一切心思，躲在伤兵营里，养伤，也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沉默苟活…… 但今日，李家人找上门来，她做好了被打骂的准备，毕竟是她连累李将军被人议论。 没想到，李家人是为了感谢她，为了帮她…… 这是做梦吗？ 陶红英和温夫人都是有闺女的人，眼见珊瑚姑娘睁着大眼睛，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却倔强都不肯发出一点儿呜咽，两人都心疼坏了。 陶红英直接坐到了床铺上，握了珊瑚姑娘的手，小声安慰着。 “珊瑚姑娘，别哭！你命里的坎儿，已经过去了。苦吃完了，以后肯定都是甜。” 珊瑚贪恋陶红英手心的暖，眼泪掉的更急。 好半晌，她努力擦干净眼泪，起身给陶红英和温夫人行礼道谢。 “二位夫人，谢谢你们善待我，更谢谢贵府的好意。 “但我还是那句话，李将军救我活命，我已经感激不尽了。 “我有手有脚，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能活命，不需要帮忙。 “而且，我……我身上的流言太多了，同我走得近，容易连累李将军和贵府都被人诟病…… “甚至这里人多眼杂，以后也请夫人们不要来了，但凡有小女子能尽力之处，只管派家里丫鬟管事来唤一声就好。” 陶红英还想说话，温夫人却拉了她一把，轻轻摇头。 陶红英叹气，想了想就道：“好，珊瑚姑娘，既然你有考量，我们也要尊重，但你也不能让我们今日白走一趟吧。” 说着话，她指了指站在门口的琼嫂子。 琼嫂子手里拿了一只雕花木盒子，盒子里装了一套金首饰，外加一百两银子。 她又说道，“我们家里原本准备了一些首饰和金银，但你下想必不愿意收下。 “这样，我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些日用之物，不贵重但实用。还请姑娘不要再推辞，好吗？ “毕竟你如今在养病，吃住好一些，才能尽管好起来，寻个好出路啊。” 珊瑚迟疑了一下，没有再推辞，再次行礼道谢。 “多谢夫人照顾，希望小女子有生之日能有机会报答夫人和李家的大恩。” 陶红英叹气，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同温夫人走了出去。 夏青同妇人们说的口干舌燥，这会儿赶紧迎上前，站在了琼嫂子旁边。 很快，家义也得到消息。 他忍不住打量婶子的脸色，可惜没看出什么，只能前头引路。 但他到底忍不住，回身望了珊瑚姑娘一眼…… 温夫人正巧看见了，却扶着琼嫂子的手，没有说话…… 眼见她们走远，妇人们就一窝蜂似的冲到珊瑚跟前，七嘴八舌问着。 “珊瑚姑娘，李将军家里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娶你做二房？” “他们家给多少聘礼啊？以后可是好起来了，你肯定不用住帐篷了。” 珊瑚微微皱了眉头，同众人说道：“嫂子们关心我，我很感激，但请嫂子们以后不要再说这话！ “李将军救了我的命，我感激都来不及，不好再连累他坏了清白名声。 “李家夫人今日登门，是钦佩我父亲，所以特意来探望我想要帮把手儿而已，并没有别的意思。 “我如今活命都难，也不想谈什么亲事。 “倒是嫂子们以后有什么好活计，可以帮我介绍一下。” 妇人们很是失望，还想再问，但见珊瑚脸色白的厉害，也是有些不忍心。 于是她们收了八卦之心，让她回帐篷去歇息…… 不说珊瑚坐在床上，心里如何复杂难言。 只说李老太等人在家里，扯着脖子的盼着，好不容易盼着陶红英和温夫人回来，就忍不住赶紧迎上前。 李老太一迭声问着，“怎么样啊？那姑娘好不好？” 陶红英和温夫人对视一眼，都是叹气。 “怎么，姑娘不好？”李老太急了，催问道：“你们倒是说啊，到底哪里不好？长得差，还是品行不好？” 陶红英回道：“娘，姑娘真是个好姑娘。长得身形高挑，浓眉大眼，乌黑头发，很是漂亮英气。 “而且住处简陋也拾掇很干净，是个要强的脾气。 “最主要是自小家里也有嬷嬷教规矩，说话行事都很不错。” “哎呀，当真？那可真是太好了！”李老太忍不住笑道：“家义这臭小子，运气不错啊。 “我还替他发愁呢，没想到他随手救一个，就是好姑娘！” 温夫人生怕老太太再说下去，就要开始张罗提亲了，她赶紧说道：“婶子，我们这一趟过去，没同姑娘提一句结亲之事。 “实在是这姑娘之前没少受苦，看尽人情冷暖，所以防备心重，性情也太要强了。 “她开始以为我和红英是去兴师问罪的，怕她缠着家义呢，一再保证不会连累咱们家。 “后来听说我们是去探望她，想要帮她，她还是不肯接受，甚至我们家里准备的谢礼也不肯收……” 第九百章 没开窍的愣头青 陶红英想起就觉得心里难受，一口气喝了两杯水，就抱了婆婆胳膊，说道：“娘，怎么办啊，这姑娘太可怜，太让人心疼了！咱们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她啊？” 李老太也听得沉默了。 突然就想起当初丈夫刚过世，她自己带了四个孩子过日子。 那时候她同这个姑娘一般，明明没做错什么，只是命苦，却一堆人对她指指点点。 她走到哪里，都有人避让，好像她是什么脏东西。 若是有人看不过，帮她一把，立刻就有传言说她勾引人家…… 久而久之，她变得凶悍，日日冷着脸，不愿接受旁人的好意，就是怕连累人家。 宁可自己受苦受累，有泪往肚子里淌。 但那时候，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而且还有四个儿子傍身。 而这个珊瑚姑娘，却正是青春年少。 恐怕承受的苦痛更多，一个不注意，许是一辈子就毁了…… “若是当真像你们所说，这个姑娘就算和家义没缘分，咱们家里也要帮一把。”李老太叹了一口气，应了一句。 陶红英立刻欢喜起来，问道：“娘，我们好说歹说，这姑娘总算同意收下一些简单的日用之物。 “而且这姑娘还病着呢，我想把福妞儿给咱们带的那些成药丸子，分两枚治风寒的送过去。你看成吗？” “你看着安排吧，”李老太没拦着儿媳张罗，嘱咐道：“既然知道这姑娘要强，你就多注意一些。” “知道了，娘。”陶红英点头，“方才路上，夏青都跟我说了，这姑娘家里烧成一片平地了，亲朋都躲的没影子。 “她平日吃在伤兵营，饿不到，但其余女子的用物都没有，我准备给她准备一些便宜实用的。” “去吧。”李老太应了，陶红英就起身出去了。 文娟等人听着都觉得珊瑚姑娘可怜，左右闲着无事，也跟着陶红英去帮忙。 温夫人见屋里清静了，才同李老太说道：“婶子，我见那个珊瑚姑娘好似对家义也不是全无情愫。 “只不过她太要强了，怕她这个名声连累家义，也怕人家说她挟恩图报。 “至于家义……应该也是有些动心，只不过愣头青小子，想对人家姑娘好一些，也不知道怎么做。 “夏青听那些营地里的妇人说，那姑娘养伤时候，家义雇佣了一个年长妇人照顾，后来又给银钱买吃食补品，那姑娘就不肯要了。 “因为外人说闲话的多，他也怕姑娘万一不喜欢他，反倒因为这事坏了姑娘名声。 “这般两边都避讳，可不就是疏远了……” 李老太听到眼睛亮晶晶，抓了温夫人的手，惊喜问道：“你是说，家义也有些开窍了，对这珊瑚姑娘有些意思？” 温夫人笑着点头，“这也是我猜的，但应该八九不离十。 “婶子，不如试探一下吧，比如，一会儿把东西送去军营，让家义给珊瑚姑娘送去。 “结亲是一辈子的大事，总要两个孩子多接触，了解对方的脾气和品行，才能下决定啊。” “对，你这话有道理。”李老太一巴掌拍到大腿上，“就这么办了！我去找红英，她是个急脾气，可别准备完就把东西送过去了！” 说罢，她就起身要走，温夫人却忍不住玩笑了一句，“婶子，您真不介意这姑娘是孤女啊？而且还有流言说她克亲……” 李老太嗔怪拍了温夫人一把，笑骂道：“旁人说就算了，你一个读了满肚子书的才女，可不许这么蠢笨。 “孤女怎么了？咱们家原来还是逃荒的泥腿子，让人家撵的像狗一样到处跑呢。都是苦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 “再说什么克亲，就更是笑话了。震生他爹死的时候，还有人说我克夫呢！ “都是放屁，看看咱家如今日子多好！ “只要姑娘是好姑娘，家义也喜欢，咱家就喜欢！” 说罢，她就风风火火走了，留下温夫人揉着胳膊，笑了起来。 月牙儿从院子里跑进来，眼见娘亲笑的温柔，就问道：“娘怎么偷着笑？” 温夫人抱起闺女，亲了一口，“因为娘觉得高兴啊，这日子过的真是太精彩和幸福了！” 月牙儿不懂，但也抱了娘亲笑的露出了几颗小白牙儿…… 海澜军里，刘扬和家义凑在帐篷里吃午饭。 刘扬笑的一脸促狭，追问道：“上午四婶子和温夫人过来，到底同珊瑚姑娘说的怎么样了，什么时候定亲啊？” 家义皱眉，慢慢扒着碗里的饭，含糊应道：“没说定亲的事。” “没说？为什么没说啊！”刘扬惊讶，扯了家义一把问道，“我还等着你一起成亲娶媳妇呢，你怎么不着急啊？” 家义扔下碗筷，“这不是我急不急的事儿，我都没跟珊瑚姑娘说过几句话，我怎么着急？” 他烦躁的撸了袖子，又说道：“而且四婶说了，珊瑚姑娘担心她的名声不好，连累我跟着丢脸。 “她连我们家要帮忙都拒绝了，更别提定亲了。” 刘扬也犯愁了，好半晌才说道：“那姑娘看着是有些倔强，名声也确实有些……那怎么办啊，就这样了？ “我不是催你啊，我就是觉得这姑娘和你挺像的，身上都有那么一股子劲儿，若是你们成亲，以后一定能过的不错。” 家义想起那日珊瑚姑娘满身是血，站在船上，好像烈火里开了花一般耀眼。 他心里突然就跳的有些快，赶紧拿起碗筷，招呼道：“先吃饭，我奶奶在这里呢，她老人家一定有办法，等我晚上回去问问！” 刘扬无法，这确实也不是着急的事儿。 两人吃过饭，刚要去巡营，就有亲兵送了两个包裹进来。 家义惊讶，问明白之后就有些尴尬了。 刘扬哈哈笑，一把推了他出门，“赶紧走一趟伤兵营，给珊瑚姑娘送去，这绝对是奶奶给你小子创造机会呢！” 家义却扭头，还要进帐篷。 刘扬死活不肯，家义无法，嚷道：“我要换身衣衫，方才训练滚了一身沙子!” 刘扬哈哈笑，这才放行。 很快，换了一身干净衣裤的家义就拎着两个包裹去了伤兵营。 结果，刚进伤兵营，他就见几个人围着一个帐篷看热闹，指指点点。 帐篷里吵吵嚷嚷，好似有人在叫骂…… 三更奉上~~~ 第九百零一章 同归于尽 李家义不知为何，心头一跳，脚下直接就奔了过去。 他扯了最外边的一个伤兵，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伤兵惊了一跳，见是李家义又有些尴尬，小声说道：“李将军，有人对珊瑚姑娘无礼，里面正吵着呢。” 李家义当时就变了脸色，怒骂道：“珊瑚姑娘平日没少照顾你们，这会儿你们不进去帮忙，居然在这里看热闹，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 几个伤兵都是羞愧，怯懦着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只能红着脸，不敢吭声。 李家义扔了手里的包裹，挑开帐篷帘子就走了进去。 帐篷里，一个光着膀子的兵卒，因为左边胳膊被砍掉了，所以上半身缠了干净的白色棉布条。 这会儿，他正高声叫嚷着。 “洪珊瑚，你看中老子就直说，偷偷趁着换药，摸老子的身子算怎么回事！ “谁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像你这样不知廉耻？ “老子愿意要你，是你的荣幸，你居然还不愿意！ “海盗窝里出来的下贱玩意儿，还把自己当个宝了！ “今天把话放到这里，你别想着逃跑，除了老子，你谁也嫁不了！” 床边站着的白胡子老头儿军医气的直哆嗦了，指了兵卒大骂，“没良心的狗东西！早知道你是这么个黑心肝儿的玩意，当初就该让你流血流死，救活你干什么！ “这么大的老爷子，欺负人家姑娘，算个什么能耐！ “你在伤兵营一个月，珊瑚姑娘天天给你换药，你就是不念好，也不能这么坑害人家！ “她一个女子，命已经够苦了，你不同情，还要毁了人家名节，强娶人家！ “老天怎么不劈个大雷，把你劈死呢！” 同帐篷的几个伤兵也是听不下去，纷纷开口说句公道话。 “是啊，郭强，你可不能起歪心思，珊瑚姑娘是好女子！” “就是，人家也算是你半个救命恩人，没有你这么恩将仇报的！” “你就是喜欢人家，找人提亲也成啊，不能玩这些脏的，太下作了！” 郭强没了胳膊，可嘴巴极厉害，高声回骂道：“你们几个闭嘴，有谁说的，也没有你们说的！ “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呢，不就是看我先动手就着急了嘛！ “你们平日也没少私下说她的闲话儿，都打主意要把她划拉到手吗？ “这个时候装好人了，你们自己相信吗？ “我呸！老子起码心里想就干了，你们只知道背后捅咕，让人瞧不起！” 几个兵卒被骂的脸色通红。 其实养伤的日子，他们实在无聊，又有个女子在身边，偶尔，他们就说几句闲话儿罢了，但绝对没有郭强说的这么无耻！ “你放屁，我们就是闲话几句，可不像你这么缺德！ “珊瑚姑娘早晚是要嫁给李将军的，你这么欺负人，等着李将军过来收拾你！” 一个伤兵看不得郭强得意的小人样子，回骂了一句。 郭强却翻着白眼儿，把不屑表现的淋漓尽致。 “切！要不然说你们蠢呢！上午李家就来人相看了，人家根本没看上这个贱丫头！ “李家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娶媳妇也得娶大家闺秀啊，怎么会要一个克亲的孤女！ “也就老子命硬，不嫌弃，到时候带回家吹了灯，一样……” 他越说越下作，气的老军医都要扑上去缝了他的嘴。 这个时候，一直脸色煞白的珊瑚却抬了头。 她神色冷冷的看着郭强，好似看到了当初家里刚遭灭门时候的亲朋。 他们也是这个样子，明明平日都受过父亲的恩惠，却扭头就换了嘴脸。 最恶毒的话出自他们嘴里，最歹毒的心思也是他们谋划的。 她若不是去了海上，寻贼人报仇，说不定这时候已经被他们卖去花楼或者随便嫁了…… 这世上总是这么不公平，像爹爹那样的好人不长命，这样狼心狗肺的小人却活蹦乱跳！ 既然厄运不肯放过她，不如就拼个鱼死网破！ 她上前几步，站在郭强的床边，问道：“你要娶我，是要永远和我在一起，是不是？” 郭强愣了一下，斜眼上下打量她，笑得淫邪，“永远在一起？也不是不行，那就看你本事了。” 老军医气的还要骂，珊瑚却说道：“行啊，那就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说罢，她一抬手就把郭强从床上扯了下来，抬手就是狠狠几巴掌。 郭强不等反应过来，就被扇的眼前冒金星。 他要叫喊，珊瑚抄起一边的铁水壶，已经疯狂的砸在他头上和胸前。 “我让你胡说！我让你恩将仇报！我让你毁我名声！我让你贱嘴巴！ “你当我好欺负是不是？我这就送你下黄泉，让你去看看那些我杀的海盗和倭寇！” 不过眨眼间，郭强就被砸的口鼻窜血。 他举着胳膊想要抵挡，可惜只有一个胳膊，根本挡不住。 他想把珊瑚掀翻，力气又抵不过，只能拼命喊起来。 “救命啊！谁来把这个疯婆子拉走，杀人了，杀人了！” 可惜，老军医和几个伤兵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刚才郭强有多恶毒多嚣张，这会儿，就有多狼狈。 众人也是分外的解气。 郭强没人帮忙，很快就被打的脑袋像血葫芦一样。 这时候，珊瑚一弯腰，突然从小腿上抽搐一把匕首。 她双手握着刀柄，高高举起，说道：“郭强，你不是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吗，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我也算继承我爹的遗志，为民除害了！” 众人谁也没想到，她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惊叫着就要上前拦阻。 “不要！珊瑚姑娘！” “住手！”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眼见，郭强的脖子就要被扎穿，关键时刻，一个人飞扑上前，死死抓了珊瑚的手！ 珊瑚惊得扭头一看，突然就愣住了，怯懦道：“李……李将军！” 家义惊的一身冷汗，赶紧抢过匕首，收了起来。 幸好他来得及时，再晚一步，郭强死了，珊瑚也绝对活不了。 杀人偿命，这是军中铁律！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扯起珊瑚挡在身后，然后问向老军医，“孙叔，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老军医说话，郭强已经缓过来，扯着脖子喊了起来，“小贱人，居然敢杀我！来人啊，有人要杀人了！” 第九百零二章 一个要娶，一个想嫁！ 李家义冷笑，二话不说，抬起一脚就照着他后脑踢了过去。 郭强疼得当即就昏死过去，没了声音…… 帐篷里，一时间，死一样的寂静。 几个伤兵下意识缩了脖子。 他们都听过李将军天生神力，本事了得，但他们不是跟着李将军出海的，从来没有亲眼看过。 没想到，今日居然在这样的时候，有幸解惑了…… 孙军医倒是不怕，干咳两声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 他是个没儿没女的孤老头子，珊瑚来了伤兵营之后，没少照顾他。 他也很感激，这会儿忍不住就多嘴替珊瑚说了几句。 “李将军，你别怪我多嘴。珊瑚姑娘再在伤兵营里住下去，怕是不成了。你若是有心，就赶紧给她安排地方吧。” 李家义点头，没有为自己辩解一句，只是拱手道谢，然后扯了珊瑚的胳膊就出去了。 帐篷外，这会儿已经汇聚了更多的人，突然同冷着脸的李家义对上，众人都有些尴尬。 特别是掌管着伤兵营的偏将，平日同李家义也算熟悉。 前几日李家送点心过来，他还蹭了几块呢。 这会儿，他硬着头皮上前，问道：“李将军，出了什么事，可要我帮忙处置？” 李家义点头，半点儿没客气。 他指着帐篷里说道，“里面那个郭强已经养好伤了，不要留在营地里了。 “这人品行有亏，辱骂为他包扎伤口的医女，实在让人不耻。 “若是传扬出去，咱们海澜军用命拼回的威名，怕是都要被他抹黑了。” 这话可是把今日的争吵，上升了不止一个高度！ 那偏将和所有看热闹的兵卒都是变了脸色，收了看热闹的心情，全都重视起来。 偏将立刻应道：“李将军放心，我会调查明白，公正处置。 “若是这小子当真不要脸，辱没了海澜军，我一定不会让他有好果子吃！” 李家义拱手道谢，然后捡起地上的包裹，回身招呼珊瑚，“跟上！” 说罢，他大步走到小帐篷就挑帘子走了进去。 珊瑚迟疑了一下，垂着头跟了进去，但还是把帐篷帘子翻到了上边，让外边的人可以看到帐篷里。 她已经没有清白名声可言了，别人说什么都不怕。 但李将军不成。 他这么好的人，注定要成为光芒万丈的战神受世人敬仰，她不能连累了他…… 李家义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门口，心里却堵得慌。 他深吸一口气，把包裹放到床铺上，说道：“这里是我奶奶和四婶亲手准备的日用之物，虽然不贵重，但实用。” 珊瑚赶紧行礼道谢，细长的脖颈低垂，沉默又安静，同方才完全不同。 若说方才是病重濒死也要奋力撕咬财狼的老虎，那这会儿眼前的姑娘就是收起爪子的猫咪，带着几分忐忑和不安。 他想了想就说道，“方才的事不怪你，再有这样的人，你还是要打回去，不要客气！” 珊瑚豁然抬头，死寂的眼底突然就有了一点星火。 女子以贞静温柔为主，她方才不但打了人，还是骑在男人身上…… 李将军不介意，甚至还说不怪她…… 李家义见她这般，心里微微有些疼。 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劝了，于是憋闷的在地上走了几圈儿，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珊瑚姑娘，我自小喜欢习武，是个粗人，玩不来那些委婉和圆滑，我直接说了吧！ “你单枪匹马闯贼窝，为父母亲人报仇，我觉得你有胆色，够果决！ “在伤兵营这段时日，你也是尽心尽力的照料受伤的兄弟，比起那些柔柔弱弱的姑娘要好太多了！ “我很欣赏你，我想娶你为妻！ “而且，当初咱们互相救命，又一起落水，你受的委屈和欺负也大半是因为我，我必须承担起照顾你的责任。 “当然，我也有私心。我觉得你这般坚强，成亲后，你也能支持我继续杀倭寇。 “万一我有个好歹，战死海上，你也能代替我孝顺我奶奶和我爹，照顾我妹妹！ “所以，你若是觉得我还成，不算太差，就嫁给我吧。” 珊瑚惊得张了嘴巴，脸色爆红，心跳好像擂鼓一样轰隆隆响个不停。 好似每句话都听清了，但连在一起，她又听不明白。 李将军喜欢她，想……想娶她？！ 李家义半晌等不到珊瑚回应，还以为她不喜欢自己，眼底有些失落，但还是说道：“若是你不喜欢，不想嫁我，也没关系，但这伤兵营，你是不能再留了。 “我会请家里人给你安排一个别的活计，足够你养活自己。 “你在外边也可以暂时打着我的旗号过日子，省得别人欺负你，直到你站稳脚根儿，或者找到心怡的男子位置为止。” 说罢，他扭身就要离开。 “李将军！”珊瑚伸手一把扯了李家义的袖子，眼泪一瞬间就淌了出来。 方才，面对满口污言秽语，拼命要把她踩进污泥的恶人，她是真的绝望了。 她不能想象，流言再一次传开，她要怎么办。 继续被人指点着苟活，还是委屈嫁了，被恶人折磨一辈子。 无论哪个，她都不想再煎熬了。 她是真想死了，去九泉之下寻爹娘家人！ 但关键时刻，李将军又出现了。 这个男人就像上次一般，伸出手，把她扯出了地狱，护到了身后。 宽厚的肩膀，就像一座山，替她挡住了所有风雨。 她忍不住开始贪心。 是不是上天看不过她的孤苦，两次都派了这个人来拯救她。 她是不是可以贪心一些，自私一些…… 她哽咽着，上下牙齿都在打架，却还是喊了出来，“李将军，我……我喜欢你，我想嫁给你！ “但我怕连累你，我全家都死了，他们说是我克死的，我不想害你！ “我……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家里都是好人，不嫌弃我，但是我……我……” 她急切的想说个明白，却说得颠三倒四、磕磕绊绊，也泪如雨下。 家义被她哭的手足无措，想扯了袖子给她擦眼泪，又觉得不妥，只能小声劝着。 “那个……珊瑚姑娘，你别哭啊。 “我不嫌弃你，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你不用害怕那些乱七八糟的流言，我们家里都不相信。 “我奶奶总说，人的命要靠自己挣，不是谁说几句话就能决定的！ “以后只要你一心跟我过日子，对我家里人好，我们家就是你的依靠！” 第九百零三章 否极泰来 珊瑚努力抬头望向他眼里的真诚，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没有错过，她抓住了她的救赎！ 李家义心疼又害羞，干咳两声，也不知道继续下去要怎么说了。 他索性扔了一句，“珊瑚姑娘，你先照顾好自己，我这就回家说一声！” 说罢，他扭头就大步出去了。 珊瑚望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然后双手捂着脸又哭起来。 “哎呀，珊瑚姑娘，你可要把我急死了！”上午那个年长妇人不知道何时站在门外，把方才之事听得八九不离十。 之前，珊瑚受伤，就是她在一边照料，算是很熟悉了。 这会儿她直接闯进帐篷，扯下门帘子，抓了珊瑚的手就欢喜说开了。 “珊瑚姑娘，大喜，大喜啊！ “李将军喜欢你，想娶你，你以后总算不用受苦了！ “你听我的，你可别犯傻了！李家来人接你，你就跟着走，千万不要再说什么连累李家。人家李家都不嫌弃，你就别扯着不放了。 “你真觉得过意不去，以后就好好对李家人，好好报恩！” “米嫂子！”珊瑚忍不住抱了年长妇人，哽咽道：“我怕李将军是可怜我，但他说欣赏我，说我果决，说我……我太高兴了！他不是可怜我，不是可怜我！” “傻姑娘啊！”米嫂子也红了眼圈，心疼的拍着珊瑚，小声安慰，“你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自小读书识字，规矩本分，甚至还会武，简直是哪里都好。 “李将军喜欢你，那是他眼光好！以后别把那些流言放心上，你家出事是没有防备，才被贼人得手了。 “李家可不一样，厉害着呢。别人不说，有李将军在，也没人敢欺负啊！ “你若是真担心，就多给你父母上几炷香，求他们保佑李将军，保佑李家！” “嗯！”珊瑚重重点头。 米嫂子想了想又劝道：“至于李家那边，我瞧着过来探望你的那两位夫人都是和气又面善，不像那些鼻孔冲天的贵人。 “李家行事也应该很稳妥，不会直接把你领进门就算了，总要有媒有聘，这么走礼走下来，到你出嫁时候，怎么也要三四个月以后了。 “趁这个功夫，你也好好看看，看看李家人到底如何，好不好相处。 “万一真是觉得哪里不好，你该反悔也得反悔，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不！”珊瑚立刻开口反对，“米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以后这话不能再说。 “李将军和李家对我有恩，愿意娶我这样的女子，已经是很厚道了。 “只有李家嫌弃我的，我绝对不会对李家有一点儿私心！” “好，好，你别急啊！”米嫂子叹气，“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的亲事，总要你高兴就好。 “仔细想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人家说否极泰来，你以后肯定都是好日子了！” “谢谢嫂子，我也不会忘了你对我的照顾。” “哎呀，不说这个。这世道，女子不好过，互相帮把手都是应该的。” 不说珊瑚和米嫂子说话，只说李家院子里，这会儿也是炸开了锅。 “你说什么，家义！珊瑚姑娘答应嫁你了？”李老太惊讶的差点儿扔了手里的荔枝，扯了孙子就坐到了身边。 “是啊，家义，这到底怎么回事！”陶红英也是好奇和欢喜，“我们过去时候，珊瑚姑娘别说答应出嫁，就是收个礼都不肯呢。” 温夫人放下手里的针线，笑道：“这可是喜事一件，那姑娘真不错，配你合适！” 家义羞的脸色通红，想含糊几句，又怕家里人误会珊瑚，于是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遍。 李老太等人都是听得唏嘘又心疼。 陶红英更是脾气火爆，骂道：“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伤兵呢！ “人家姑娘给他包扎伤口，也算有恩了。他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要坑害人家！ “这样狼心狗肺的，就该让他死在倭寇刀下！” 李老太也是说道：“就是，珊瑚姑娘打的好，碰到这样的畜生，就该打到他害怕，下次再也不敢起坏心思。” 温夫人叹气，“这姑娘也是可怜，之前被家里养的爽朗又大气，很受宠爱。 “突然家里人都过世了，又背负那么多流言，就是再坚强的性子，也免不了变得畏手畏脚了。 “生怕哪里做不好再被人诟病，更怕跟谁走得近了，连累人家跟着倒霉，真是……不容易啊！” 众人都是点头。 家义想想之前的凶险，说道：“她是真存了死志，若不是我去的及时，怕是就和那个伤兵同归于尽了。” “去的好！”李老太拍拍孙子的肩膀，夸赞道：“我原本还犯愁，不知道你们这两个愣头青，什么时候才能干干脆脆说清楚，然后赶紧成亲呢。 “如今好了，什么都挑明了，其余就交给家里，你就等着做新郎官吧！” 家义又是脸红，但还是忍着羞，小声说道：“奶奶，珊瑚姑娘原本也是闺秀，只不过家里遭难……” “放心吧，臭小子！”李老太笑的脸上好似开了花，麻利给孙子吃了一粒定心丸，“咱们李家娶孙媳妇，什么时候让人家闺女委屈过？ “况且你成亲了，在这边安家，咱们李家就是多扎了一条根，更要好好操办了。” “谢谢奶奶！”家义彻底放了心，挠挠后脑勺，借口军营有事就赶紧跑了。 众人忍不住都是哈哈笑。 李老太大手一挥，开始“召集人马”。 “来，来，咱们赶紧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珊瑚那姑娘！ “这姑娘倔强，家里突然遭难又伤了心，咱们多想想，别委屈了人家！ “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咱们就当提前疼一疼自家媳妇儿！” 众人赶紧围了过去，各抒己见…… 不说泉州这边如何热闹，计划着下聘娶媳妇儿，只说碎金滩里，正月忙着走亲访友，一晃儿的功夫就到正月十二了。 先前宫宴上，佳音应下正月十五前进宫，如今可是拖不下去了。 婉儿带了家里丫鬟婆子，这一日就忙着给小姑子拾掇行李了。 衣衫鞋袜和首饰就不说了，常用的东西也都要带上。 婉儿是生怕小姑子在宫里受委屈啊，恨不得装扮成丫鬟跟去伺候了。 可惜不成啊，就只能多给准备东西，以防万一。 三更奉上~ 第九百零五章 一爪成名 第二日是个好天气，憋闷了一冬的太阳，好似都明媚了三分，也预示着春日不远了。 吃过饭，李家两辆马车就一前一后进了城。 第一辆车坐了婉儿母子和佳音，带着春秀、水灵和水云。 原本何嬷嬷要跟着，但佳音心疼她年岁大了，就留她在家守着郡主府。 第二辆车就放了佳音的行李用物。 到了伯爵府门前，婉儿抱了孩子依依不舍的进门了。 马车才继续赶往皇宫。 宫门前，侯爷一身藏蓝长袍，玄色披风，正等在寒风里。 眼见马车到了，他上前两步，接了闺女下来。 佳音抱着小狐狸，惊喜问道，“义父，你要陪我一起进宫啊？” 侯爷笑着点头，“正好有些事，需要过来请示皇上，顺路等你一起进宫。” 佳音当然知道这是借口了，义父一定是特意等在这里的。 于是，她的眼睛笑的像月牙儿一样弯弯，可爱极了。 这时候，有两个小太监远远跑了过来，赶紧行礼说道：“郡主，奴才是芷兰宫的，得公主殿下嘱咐，这几日一直在这里等郡主。还请郡主随我们进宫！” 佳音点头，笑道：“好，辛苦你们了。” 水灵赶紧上前，借口问询行李箱子怎么办，然后给两个小太监各塞了一个荷包。 两个小太监捏捏荷包里硬邦邦的银豆子，顿时热情了起来。 一个小太监招呼守门的禁军分人手帮忙抬箱子，另一个则前边引路。 侯爷看在眼里，又放心了几分。 就这样，一行人慢慢往里走，顺利过了宫门，刚要抬步，后边却突然闹了起来。 原来是有几个值守的禁军，一定要检查箱子里的行李。 按理说，入宫东西要检查，这是规矩。 但佳音是郡主，又有侯爷护送，公主更是派了人来迎接。 禁军就是检查，也就是简单开箱子看一眼就罢了。 偏偏这几个禁军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或者背后得了什么人的撺掇。 他们不但开了箱子，打算仔细翻检，甚至还用长枪挑了一件袄子，好像旗帜一样，得意洋洋的打量。 佳音是女孩子，箱子里还有一些隐私的小衣之类。 若是都被翻检出来，放于众人眼前，以后还有什么清白名声可言？！ 水灵和水云当时就红了眼睛，冲上去就想夺回主子的袄子。 但有人却比她们还快！ 只见一道白光闪过，挑着衣衫的兵卒就惨叫一声，捂着脸满地翻滚了。 众人惊了一跳，赶紧看过去。 出手的却不是人，而是一只小狐狸！ 三条全身的毛都炸开了，狠狠甩了一下爪子，一串血珠子滚在了雪地上，分外明显。 它呲牙叫了一声，然后叼着那件袄子，放回了箱子。 这一瞬，宫门口除了惨嚎声，所有人都好似被掐了脖子！ 这么毛茸茸、白生生的小狐狸，原本以为是个乖巧的宠物。 哪里想到，居然是个如此狠厉的大杀器！ 出爪就见血啊！ 有禁军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就要吆喝众人抓了狐狸。 侯府的一百亲卫，原本因为不能跟进宫，安静守在不远处。 这会儿见侯爷脸色沉肃返回，都是齐齐涌了过来，脚步声轰隆隆，像沉重的闷雷。 所有亲卫虽然长刀未出鞘，但手已经握上了刀把儿。 他们常年同蛮人厮杀，练就的铁血之气，根本不是看门狗一样的禁军能比的！ 负责值守的小校尉，吓得脸色都白了，努力壮着胆子质问道：“侯爷这是做什么，难道要造反不成？” 侯爷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冷冷吩咐亲卫，“这些人故意折辱康乐郡主，挑衅本侯，肯定有所图谋。 “把这些人都押起来，不要让他们自尽。 “另外，宫门禁止进出，等候皇上口谕！” “是，侯爷!”亲卫们轰然应下。 然后，迅速把门口的几十禁卫，无论是校尉还是兵卒，统统卸掉了下巴，押着跪在雪地里！ 远处有些想要进宫的人，在马车里目睹一切，都是惊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而宫门里，挨着两侧院墙还有十几间班房，六部官员平日会轮流在此处置公事，备着皇上随时召唤。 这会儿听到动静，一下子走出四五个官员，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雪地上，那一滩明显的血色，还有惨叫的兵卒，跪成一排的“粽子”，让他们齐刷刷变了脸色。 难道是宫变？！ 再看新亭侯用大氅挡着北风，护着一个小姑娘往里走，他们更懵了。 搞宫变的人会这么悠闲从容吗？！ 佳音拿了帕子，正给小狐狸擦抹爪子，碎碎念的数落它，“下次不许这样随便出爪子，教训坏人是好事，但也不用你啊！ “我原本还想把你当做一个秘密武器呢，结果，你居然一爪成名了！” 小狐狸缩着脖子，黑豆一样的眼珠儿滴溜溜转着，一副委屈模样。 它的小脑袋瓜不明白啊，忠心护主，怎么还有错了？ 倒是侯爷说了句公道话，“三条做得好，以后就该这样。” 小狐狸立刻来了精神，得意的摇起了大尾巴。 可惜，没摇几下就被主子镇压了。 “你是狐狸，不是小狗，摇什么尾巴？”佳音撸了一把小狐狸，又扭头问义父，“义父，方才这样会不会有麻烦？” 侯爷摇头，扫了一眼见四下无人，就说道：“皇上早就想动禁军，但一直没有借口。 “今日之事，估计是那位要试探我，也给你一个下马威。 “我去同皇上说说，正好趁这个机会，把禁军清理干净了。” 佳音忍不住笑了起来，“那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 侯爷揉揉她的头发，嘱咐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怕，别委屈自己。 “那人如今的势力大减，也就只能使些小手段了。” “知道了，义父。”佳音应了。 正好走到岔路，她说道：“我先去找三公主，一会儿同她一起去看皇伯伯。” “好。”侯爷点头。 父女俩很快分开，各自散了。 三公主站在芷兰宫门口，几乎要抻长了脖子。 她的贴身嬷嬷姓郝，这会儿就劝着，“公主，这里风凉，还是回去喝口热茶吧。” 三公主却不肯，不耐烦的说道：“你想回就回去，本宫要等佳音！” 郝嬷嬷无奈，哪有奴婢回去享福，留主子在这里喝风的，只能一起冻着了。 幸好，没过一会儿，佳音就带了水灵和水云赶到了。 第九百零六章 芷兰宫变天了！ “佳音！”三公主提着裙子就冲了过去。 她明明脸上笑开了花儿，但嘴上却抱怨不停，“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半晌了，我若是染了风寒，可都要怪你！” 说着话儿，她就牵着佳音的手，往大门里走。 佳音翻个白眼，冷哼道：“你染了风寒，可不要找我，去找门口那群禁军！ “要不是他们欺负我，我早就过来了。幸好，今日义父送我，否则啊，我怕是清白都没了，以后别想嫁人了！” “怎么回事？”三公主吓了一跳，追问道：“禁军怎么欺负你了？不会是搜身了吧？” “他们不敢！”佳音瞪眼睛，傲娇应道：“他们若是动手，这会儿宫门前的半截手臂都能装一筐了，我义父怎么会放过他们？” “那倒也是，”三公主点头，一副了然之色，“侯爷可是把你当亲闺女，怎么会让人欺负你！” 说着话儿，她们已经进了正殿。 两人脱下披风，有宫女端上温水，伺候主子净手。 三公主身前的是两个大宫女，一个捧着盆子，一个拿着布巾。 但佳音身前就只有一个八九岁的小宫女，端着水盆颤悠悠，好似随时都要泼到佳音身上的模样。 郝嬷嬷见了，忍不住皱眉，扫了一眼门口的蓝衣大宫女，然后就要说话。 不想佳音却先开了口，问道：“公主，你这芷兰宫伺候的人手，是不是不够啊？” 三公主疑惑看过来，佳音就指了小宫女说道：“这样的小宫女手上根本没力气，怎么都能进殿使唤了？ “万一洒了我一身，我可出丑了。 “咱俩这是处的好，否则，我怕是要以为，你故意给我下马威呢！” 三公主当时就恼了，喊了门口的蓝衣大宫女。 “抱琴，你过来！这人手是你安排的？还不带下去！ “再敢犯这样的错，你就滚到浣衣局去干活儿！” 大宫女脸色红透，赶紧跪倒请罪，她还想辩解几句，可惜三公主却不耐烦听，直接摆手把她撵了下去。 水灵和水云接手了差事，迅速伺候主子洗手擦手。 三公主拉着佳音进屋，到软塌上坐了。 小狐狸新到一个地方，很是好奇，甩着大尾巴到处探索。 三公主看着心里痒痒，就喊宫女拿了肉脯，讨好贿赂小狐狸，最后终于心满意足的抱了它，一连撸了好几把。 但她也没忘了催问，“佳音，你快说说，禁军到底怎么欺负你了？我好给你出气啊！” 郝嬷嬷正上茶水点心，听得这话，恨不得一把捂住主子的嘴。 那可是守门的禁军，涉及的事情太多了，公主怎么能这么大包大揽？ 可惜，三公主根本没注意她的神色。 佳音剥了一个橘子同三公主分吃，然后对水灵点点头。 水灵嘴巴也利落，噼里啪啦就把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三公主听得也是气坏了，“这些狗奴才，谁给他们的胆子！” 佳音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所以啊，我真是不愿意进宫。 “宫门口给我下马威就算了，到你的地盘了，还要被小宫女泼脏水，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蹦出来欺负我呢！” 三公主很是尴尬，说道：“我也不知道抱琴敢这么无礼啊！这样，我把抱琴撵走，以后不让她在我宫里伺候了。” 佳音直接点了头，“撵走也好！她是你的大宫女，做什么事，旁人都会以为是你指使的。 “她这般擅作主张，万一以后闯出更大的祸，可都要算到你头上的。” 三公主深以为然，直接吩咐郝嬷嬷，“嬷嬷，你去办这件事。我们宫里的人手也都敲打一遍，有和抱琴一样不懂规矩的，都撵出去。” 郝嬷嬷心里这个堵啊，恨不得抓了主子狠狠摇晃几下。 就算抱琴因为以前的事，看不起康乐郡主，使些小手段，确实有错。 但那也是芷兰宫的大宫女之一啊！ 就因为康乐郡主几句话就撵出去了？！ 这芷兰宫里，到底谁是主子啊？！ 佳音当然知道郝嬷嬷不高兴，但她却不打算改口。 她名义上是以公主伴读的身份进了宫，以后要住在芷兰宫，这可是她的大后方！ 难得公主如今对她也没什么敌意，甚至对她言听计从，她当然要趁机把芷兰宫的奴才弹压住了。 否则，前有太后虎视眈眈，后有芷兰宫的奴才扯后腿，她还怎么自保啊！ 这时候，宫门那边总算把行李箱子送到了。 佳音就说道：“公主，我留下水云收拾行李，咱们去给皇伯伯请安吧！ “水云还做得一手好菜，中午让她献献丑，咱们回来时候正好开饭。” “好啊！”三公主连连点头，抱怨道：“御膳房的手艺也不错，但吃了十几年，我也腻烦了。 “你还带了厨子真是太好了，我以后可是有口福了！” 说罢，她就吩咐郝嬷嬷，“带水云和行李去偏殿安顿，缺什么少什么，只管开我的库房去取。” “是，公主。”郝嬷嬷已经无力吐槽了，小声应了下来。 佳音也喊了水灵，拎上一篮子家里带来的果子，同三公主一起穿了披风，就往御书房走了。 三公主扫了一眼果篮，抗议道：“初五时候，我让人去找你要香蕉，你不是说没有了吗？这篮子里怎么有一大串？” 佳音耸肩，说道：“家里只剩了这一串，我之前答应给宝珠留着。你派人去的时候，我当然说没有了。 “不过宝珠有事，临时出门了，我就把这串带进来了。” “我可是堂堂公主，你居然为了贾家那个小丫头，拒绝我？”三公主跺脚，假装恼了。 佳音可不怕她，应得理所当然。 “宝珠跟我认识多少年了，有点什么好东西都要分我一半，我对她好是应该的啊！ “再说，我跟你才和好两个月，之前像仇人一样。换做你，你是不是也要偏心！” “你……简直胆大包天！你如今可在宫里，我的地盘，还敢这么说我？” “那你赶紧把我撵出去吧，我立刻就跟义父回家。你这宫里可没什么好的，处处欺负我，我还不愿意住这里呢！” “哎呀，我就是玩笑，你可别当真！我平日闲着无趣死了，好不容易有你作伴，你可不能就这么跑了！” 两人一边斗着嘴，一边出了门，渐渐隐没在宫墙拐角处。 郝嬷嬷送到门口，眼见主子走路都是雀跃着，显见是欢喜之极。 她这心情啊，真是无比的复杂…… 宫里都传说，太后不喜欢康乐郡主，让康乐郡主进宫就是为了“教导”一番。 人人都在等着康乐郡主和太后斗法。 她猜不到输赢，也不想猜。 她只知道，芷兰宫因为康乐郡主的到来，变天了…… 三更奉上~~ 第九百零七章 帝王和孤臣 御书房里，皇上正同侯爷一起笑眯眯的喝茶。 “先前一直想清理一下禁军，没有借口。如今可是好机会！” 侯爷点头，“我手下那些亲卫，讯问的本事都不错。皇上想要换掉谁，不如都扯进这件事里来，一并处置了。到时候朝中有人说什么，直接推到我头上就好。” 皇上原本也想这么做，如今表哥说出来，自然更好。 于是，他就笑道：“这般，弹劾你跋扈的折子又该堆满桌案了。” 侯爷却是无所谓，应道：“明年收复了江北，我就还朝退隐，出去云游。 “这几年一直在征战，我也想歇歇了。我不在朝中，那些老古板自然就闭嘴了。 “不过，这次他们没有弹劾错，我方才确实霸道跋扈了一些，不但抓人，又封了宫门。 “但我亲自送福妞儿进宫，他们还敢刁难，若是我不下狠手，以后他们就会更肆无忌惮！” 皇上眼里闪过一抹复杂，低声问道：“表哥真要退隐云游？到时候江山刚刚收复，表哥就是不耐烦留在京都，尽享荣华，也要帮我镇守边关啊，怎么能一走了之？” 侯爷摇头，抬手替他倒茶，半点儿不肯妥协。 “江山是你的，我帮你夺回来就已经不错了。况且想为你效忠的人多了，不缺好将领。 “即便他们没有本事杀退蛮人，夺回疆土，但兢兢业业镇守边关，守护家园，总是能胜任的。 “你就不要总拉着我不放了，让我后半生好好躲懒吧。 “用福妞儿的话说，就是薅羊毛，你也不能总逮着我这只羊薅啊。总要换几个！ “这两年，福妞儿大了，总吵着要出去走走。我要带她去看看咱们天武的壮阔山河！” 他的语气，像是暂时忘了彼此君臣的身份，回到了当初兄弟俩相依为命的亲密无间时候。 若是外人听见，一定会高声呵斥一句，放肆！ 但皇上却很高兴，笑着应道，“好，好，我去找旁人出力，表哥尽管歇歇。”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今日让福妞儿受委屈了，一会儿，我让人给她多缝制两箱子衣裙做赔礼。” “好，这丫头爱美，一定会高兴。”侯爷的话音不等落地，易总管就匆匆从宫门口回来了。 他手里拿了几张供词，果然挑衅的禁军兵卒和小校尉都是受人指使。 他们供出的幕后之人，正是禁军统领。 皇上很满意，这就有足够的理由把禁军大换血了。 他直接又写了三个名字给易总管，吩咐道，“把这三人加进去。” 易总管立刻躬身应下来，然后拿了名单退下去。 至于怎么把名字加进口供里，根本不是难事。 重刑之下，能问出真话，当然也能问出假话了！ 易总管刚出门就碰见了三公主和佳音。 三公主和佳音都同他打招呼，易总管笑眯眯行礼，说道，“公主、郡主，皇上和侯爷正喝茶，许是正等着你们呢。” 三公主点头，佳音却笑着应道，“易总管，以后我要在宫里小住了。请您多多关照啊！” 果然，易总管笑的更是热情了几分，“郡主说笑了，但凡有事，只管吩咐老奴就是。” 寒暄两句，佳音就和三公主进了书房。 皇上眼见两个小姑娘手牵手，都是笑嘻嘻走进来。 这一瞬，他居然想感谢太后几句。 多亏太后逼着佳音进宫，公主才得了个好玩伴，有了这样欢喜的模样。 “父皇（皇伯伯）安好！” 两个姑娘都是行礼，甜甜打招呼。 皇上赶紧抬手示意她们起来，笑道：“福妞儿可算来了，再晚几日，三公主怕是急的都要去碎金滩找你了。” 佳音叹气，小脸满满都是丧气和委屈，“早知道一进门就让人家欺负，我真是不来了。” 皇上赶紧哄劝道：“福妞儿别怕，那些不长眼睛的狗奴才，皇伯伯已经替你拾掇了。以后保管你进出宫门再也没人敢多说一个字了！” “好吧，我不相信谁，也要相信皇伯伯啊！”佳音皱了小鼻子，然后接过水灵手里的水果篮子，费力放到桌面上。 “皇伯伯，这是我今早亲手给您摘的果子，您看看新鲜不？” 不等皇上开口，三公主已经急着说道：“父皇，分我半串儿香蕉吧！佳音可小气了，我找她讨要，她都说没有！” 皇上难得见女儿这么活泼，居然同他抢果子了。 要知道，这两年女儿虽然懂事一些，但也同他更疏远了。 他当即就应道：“好啊，一串儿都给你。但以后佳音住在你那里，你可得照顾好她。” “那是当然了，我们是好姐妹！”三公主一口就应了下来，惹得众人都是笑。 这般闲话儿片刻，易总管又回来了，禀告道：“皇上，事情办完了。” 侯爷这才起身，拱手行礼，“皇上，臣去抄家了。” “好，辛苦表哥了。”皇上点头，稍带愧疚的叹气道，“表哥又要帮朕担一次骂名了。” 侯爷无所谓应道：“不过是些虚名而已，好坏都无关紧要。” 说罢，他就转身告退了。 三公主和佳音不想耽搁皇上批阅奏折，也跟着告退了。 佳音迈出门槛，望向义父远去的背影，心里有些疼。 世人都说皇上信重新亭侯，但谁也不知道这信重二字，得来的何其不易。 帝王的信任，只肯给孤臣！ 而孤臣就是站在百官，甚至是天下对立面，只做皇帝手里的一把刀。 希望义父收复了江北之后，天武河山一统之后，义父当真能得偿所愿，解甲归田，马放南山。 她回身看向御书房的雕花檀木门，希望里面那位也能一直念着义父的好，不会玩鸟尽弓藏那一套…… “佳音，走啊，你看什么呢？”三公主回头见佳音落后两步，就扯了她一把。 佳音拾掇了复杂心情，应道：“没想什么，咱们赶紧回去吃饭。以后闲着无事，烤些点心送来给皇伯伯配茶水。” “好啊！”三公主应道，“上次，我烤的蝴蝶酥，父皇说有些硬了。你可有法子，改进一下？” “这个容易，等我到时候教你。”佳音应着，两人就一路回了芷兰宫。 水云果然已经拾掇好了偏殿，也做好了午饭。 第九百零八章 听话的奴婢才是好奴婢! 其实偏殿早就擦抹了不知多少遍了，到处都干干净净。 水云只要整理好家里带来的行李就行。 郝嬷嬷生怕郡主不满意，喊了一群小宫女给水云帮忙。 水云却借口她们不清楚主子的习惯而拒绝了。 但末了，她也没忘了一人赏个荷包，荷包里装的是银瓜子。 郝嬷嬷拿到的，当然是最丰厚的一个，里面装了四个金花生。 如此大手笔，哄的小宫女都很高兴，就是郝嬷嬷都感慨李家的财大气粗。 之前她也听过几句传言，说李家人做生意极厉害，特别是康乐郡主，每开一个铺子都是一个聚宝盆。 如今看来，这事怕是不假…… 忙完这些，水云又去芷兰宫的小厨房，洗菜切菜，煎炒烹炸，全程亲力亲为，同样没让任何人经手。 郝嬷嬷看出她不信任旁人，也没再说帮忙的话，只让一个小宫女跟着烧火。 佳音和三公主不等迈进宫门就嗅到了香味，三公主几乎是提着裙子小跑回来。 众人赶紧忙碌起来，伺候主子洗手换衣裙。 待得拾掇好，饭菜也摆上了桌子。 糖醋里脊、红烧小排、干炸蘑菇、肉末菠菜、松仁玉米，外加一大碗羊肉枸杞汤，就是所有菜色了。 皇上的子女不多，所以三公主平日的份例很丰厚，哪顿饭都是四荤四素八个菜的标准。 如今桌上只有六个，还都是家常菜，没有一个大菜。 但三公主硬是吃的连连夸赞，多添了两次饭。 佳音忙了一上午，也是饿了，半点儿没客气，比之平日也多喝了一碗羊肉汤。 三公主揉着肚子，满足的感叹，“佳音，您真是太享福了。居然天天都能吃到这么好的菜！” 佳音得意，难得显摆道：“水云的手艺是同我娘学的，我娘做菜更好吃。等以后有机会，你到我家去做客。我请我娘下厨！” 公主冲口就要说什么，佳音立刻添了一句，“你可别想着，把我娘召到宫里来给你做吃的啊！ “我们是朋友，你到我家，我娘下厨招待你是情分。你把我娘召来，就是当奴才使唤了，我可不干！” 三公主心虚，她方才确实这般想的。 但这会儿她可不敢承认，赶紧说道：“哎呀，你把我想成什么了！等以后我有机会，去你家吃！顺道还能看看你那个暖房，摘一些新鲜果子回来！” 佳音扫了一眼拾掇桌子的宫女们，问道：“你这里有没有勤快又值得信赖的小宫女啊，给水云打个下手。否则她每日照顾咱俩吃饭，实在太累了。 “而且万一有人看我不顺眼，动点儿手脚，怕是连你都要遭殃了。” 郝嬷嬷其实也不放心把饮食都交给水云，生怕害了主子，这会儿赶紧躬身应道：“公主殿下，郡主，这事交给老奴安排吧。保管选两个合适的人手！” “好，劳烦嬷嬷了。”佳音点头道谢。 三公主偷偷揉着肚子，又拉着佳音去她的书房、绣房去玩耍，权当消消食了。 一下午倒也过的飞快。 晚饭时候，水云安排了清粥小菜，烙了馅饼，都是顶饱又好克化的。 再次吃饱喝足，约好明早一起去寿康宫请安，三公主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佳音回偏殿歇息。 郝嬷嬷亲自伺候三公主洗漱，换上寝衣，实在忍不住，小声劝着。 “殿下，您是不是对郡主太百依百顺了？怕是过不了几日，芷兰宫都要由郡主做主了。 “而且抱琴……也是因为之前郡主对您多有不敬，她心里不忿，才一时昏了头。 “您能不能念在她伺候您许久的情分上，给她寻个好地方安顿。等郡主出宫，再让她回来伺候？” 三公主扯平了寝衣的袖子，抬眼看向郝嬷嬷，淡淡问道：“嬷嬷，你知道父皇和母后给本宫找了那么多嬷嬷，为什么最后本宫只留下了你吗？” 郝嬷嬷听得主子自称本宫，心头一凛，赶紧低了头，小声应道：“老奴谢殿下看重。” “是啊，本宫看重你，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你听话！”三公主拢了拢头发，应得漫不经心。 “很多时候，你认为本宫行事不对，但本宫怎么吩咐，你就怎么去做，从来不打折扣。这才是合格的奴才！ “抱琴伺候本宫这么久，确实不错，但她没有本宫的命令，就为难本宫的客人，说到底，她太自以为是，眼里没了主子，所以才不能留她了！” 郝嬷嬷越发把头压低了几分，心里叹气，主子这话也有道理。 但凡抱琴尊重主子，也不会自作主张。 “罢了，你给抱琴拿二百两银子，放她出宫回家吧。”三公主躺进被子里，又多添了一句，“嬷嬷，郡主能得父皇和侯爷等人的喜爱，自然有她的优点和分寸。这也是本宫想学的！” 郝嬷嬷会意，立刻应道：“殿下放心，老奴会吩咐下去，不准任何人私下为难郡主。” 三公主没有再说话，郝嬷嬷赶紧扯了玉带钩，放下了床帐…… 隔壁偏殿里，水灵瞧着正殿那边熄灭了灯火，就回身说道：“郡主，公主那边睡下了。” 佳音打了个哈欠，撸了一把小狐狸，应道：“那咱们也睡吧。” 水灵和水云立刻忙了起来，伺候主子上了床。 偏殿的房间比家里大了很多，只一个寝殿就分了内外三部分。 最里面的位置放了大床，是睡觉的地方。 隔着八扇大大的理石座屏风，外边还有平日小歇的贵妃榻、桌椅，博古架等等。 最外边一间才是会客之处，装饰的也更华丽。 佳音睡觉是不喜欢旁边有人的，所以水灵水云，主动睡到了最外间。 屋门一关，佳音就抱了小狐狸进了空间。 玩耍了一会儿，估计着水灵和水云睡着了，佳音才端了一盘肉包子绕过了屏风。 小狐狸用嘴巴拱开窗户，一缕白烟般钻了出去。 不一会儿，穆珝就跟着小狐狸过来了。 穆珝不知道在哪里隐藏了一日，带了一身的寒气。 佳音的食指比在嘴唇上，然后把包子放在热茶壶旁边，示意穆珝自己吃，最后又点了点贵妃塌。 穆珝楞了一下，原本以为佳音找他是有事吩咐，哪里想到，居然是给他准备了吃的，甚至还要他住在屋里！ 她难道不知道，若是被外人发现和男子共处一室，以后就没有清白名声可言了吗？ 佳音见他发楞，实在忍不住，用气音说道：“你是不是冻傻了？赶紧吃，喝几口热茶缓一缓。然后睡一觉，天亮前再走就行。” 说罢，她指了指屏风后，“我的床在里边，放心，不会偷窥你。” 第九百零九章 共处一室 穆珝真是想翻白眼了，他这般犹豫，难道是怕被她看见睡相吗？ 可惜，佳音却抱着小狐狸，转到屏风后了。 穆珝站了一会儿，索性坐下来，开始大吃。 吃饱喝足，他就合衣躺了下来，侧耳听听里边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于是，他微微红了脸，忍不住猜测。 女孩子睡觉都这么安静吗？ 他哪里知道，一层层床帐后，被子下只放了个枕头。 佳音已经抱着小狐狸进空间了。 这才是世上最安全的地方，完全由她掌控的世界！ 芷兰宫里，无论主子还是奴仆都睡下了。 但寿康宫里，却是灯火久久不曾熄灭。 一脸皱纹的老嬷嬷，眼见主子坐在软塌上，手里的佛珠转的飞快，就忍不住提起了心。 但该劝的话还是要劝说，她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太后，您不吃饭可不成啊。老奴熬了燕窝粥，您好歹吃几口吧。” 太后抬头，往日瞧着慈和的神色，已经完全不同，眼里满满都是戾气，哑着嗓子问道。 “那几家都被新亭侯抄完了？” 老嬷嬷身子微微有些哆嗦，极力稳了稳心神，应道：“是，太后，禁军中的大半人手都被替换掉了，如今还能听命行事的，不到二十人。” “二十人！”太后冷笑，举起手里的佛珠就狠狠砸到了地上。 “好一个新亭侯，居然敢把刀子一直落到哀家的身上！真当哀家势微，就没办法拾掇他了吗？” “当然不会!”老嬷嬷爬过去，捡了佛珠，双手捧着，小心说道，“太后娘娘，您运筹帷幄，早早就把康乐郡主召进宫了。要知道她可是新亭侯的眼珠子，整个天武无人不知。 “太后只要把康乐郡主握在手心，新亭侯肯定不敢再如此放肆！甚至为了他的义女活命，您怎么吩咐，他都会怎么做。” 太后狠狠喘了几口气，接了佛珠，双眼微微眯起，盘算了半晌说道：“不会，那个杀才一心收复江北，不见得会为一个小丫头，就为哀家所用。 “但暂时试探一下他的底线，牵扯他的精力，让他投鼠忌器还成。 “只要坚持到明年，他当真见到胜利在望的时候，那才是他，是御书房那个蠢货，甚至是整个天武，防备最薄弱的时候。 “哀家要把他们一网打尽，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天武到底是谁做主！” 老嬷嬷不敢再插嘴，老实听着。 果然，片刻后太后的气息渐渐平息，压下了愤怒，才吩咐道：“安排下去，送李家那丫头一点儿见面礼。哀家不高兴，那就谁也别安静过日子了！” “是，太后。您放心，老奴在宫里四十年了，最擅长的就是调教不听话的丫头。”老嬷嬷稍稍松了一口气，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明日就看你的了！”太后摆手，老嬷嬷迅速退了出去…… 佳音在空间里睡的饱足，摘了果子，又熬了药，整理了各色药瓶子和小玩意儿，忙的不亦乐乎。 待得出去时候，外边才刚刚一点儿亮光。 小狐狸被派去屏风外探看，然后叼回个空盘子。 穆珝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佳音看了一会儿书，水灵才轻轻敲了门，进来伺候她洗漱换衣衫，而水云已经去灶间了。 水灵是生怕主子今日吃亏，捧上昨晚配好的袄裙，又追着问主子。 “郡主，那块皇上赏赐的龙纹佩呢，赶紧找出来戴上。万一哪个不开眼的想要欺负您，也要忌惮几分。” 这般说着，她又翻出两只雪兔皮的护膝，利落的绑在了佳音的膝盖上。 “那个老妖婆肯定要找茬儿，万一罚您跪着呢，这个隔凉保暖。” 佳音真是听得哭笑不得，劝道：“人家想找茬儿，怎么防备都没用。再说了，我进宫可不是受委屈的。谁欺负我，我肯定要还回去啊！” 水灵迟疑了一下，到底把厚厚的护膝解了下来，但还是坚持找那块龙纹佩。 她忍不住嘟囔着，“郡主，您可不要大意啊。我听何嬷嬷说过很多，宫里害人的法子特别恶毒！昨晚，我就惦记今日去寿康宫，足足做了大半晚的噩梦。 “您要是受了欺负，我和水云可没脸回家了！” “知道了，知道了！”佳音拍拍她的肩膀，嘱咐道：“你和水云多穿一些，人家不好为难我，可不会对你们客气。 “你们也要小心，万一受欺负就跟我说，不许偷偷忍着。” “知道了，郡主。”水灵含糊应了一句，手下依旧忙着，根本没在乎。 在她看来，她们是奴婢，受点欺负和委屈都是小事。 只有保护好郡主才行！ 很快，正殿那边派人过来，佳音才带了水灵出门。 而小狐狸三条被留下看家，守着一堆鱼干和肉干，它倒也没闹。 三公主眼下挂着两块青黑，不停打着哈欠，眼见佳音进来，就抱了她的胳膊鸣不平。 “我怕你今日受欺负，昨晚几乎没睡。怎么你倒是气色这么好，真是没良心！” 佳音笑嘻嘻，扯了她坐下吃饭，安慰道：“又不是龙潭虎穴，你至于惦记成这样吗？ “太后娘娘那么慈和的人，最疼我们这些小辈儿了，怎么可能为难我们，你真是想多了。 “退一万步说，就是我们真被为难了，那也是底下的奴才自作主张，想要拦着我们和太后娘娘的亲近呢。 “我们要做的，就是告诉太后，省得她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身边伺候的奴婢都是好的。 “这也是我们的孝心，你说是不是？” 三公主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就笑了，应道，“你说的对，我们当小辈儿的，就该多孝顺太后才对。” 佳音挽了袖子，给她夹了一个水晶蒸饺，笑道，“孺子可教！凡事多为别人考量一下，多站在对方的立场想想。 “只要为她好，哪怕行事莽撞一些，谁还能怪我们两个小丫头不成？我们是好心啊！” “对，好心，我们是好心！”三公主双眼放光，好似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法子，一口咬掉半个饺子，欢喜的不成。 郝嬷嬷守在门口，从头听到尾，万分庆幸先前把宫女们都撵了出去。 这些话，是能这么光明正大讨论的吗？ 自家公主被教坏了，教坏了！ 佳音和三公主可不管她怎么想，吃饱喝足就雄赳赳气昂昂赶赴寿康宫了。 而寿康宫，也正盼着她们到来…… 三更奉上~~ 第九百一十章 代祖母惩治恶奴！ 几乎是三公主和佳音刚迈进寿康宫的门槛，就有小太监和小宫女迎了过来，然后恭敬引着她们到偏殿等着了。 两个大宫女随后赶到，一个穿粉袄子，一个穿绿袄子，都很有眼色，上了茶水和点心。 其中粉色袄子的大宫女就说道：“公主殿下，郡主，太后娘娘昨晚走了困，今早起晚了，正在洗漱换衣，马上就好了，请你们稍等。” 三公主没当回事，她摆摆手，两人就退了出去。 佳音四处打量偏殿摆设，打发个无聊空闲。 结果两人等了又等，几乎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没人过来请她们，也没人伺候。 三公主跺了跺有些冻麻的双脚，望向佳音，“这就开始了？” 佳音耸肩，笑道：“那是当然了。你没发现吗，这屋里一个炭盆都没有，给咱们上的茶水也是冷的。 “怕是想挫咱俩的锐气，最好再把咱俩冻病了，以后就会老老实实听摆弄了。” 三公主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刚要骂出口，突然就想起什么，直接改了话头儿！ “这些狗奴才，好大的狗胆！皇祖母那么疼本宫，他们居然敢慢待本宫！” 说着话儿，她就冲了出去。 佳音带了水灵，还有郝嬷嬷带了两个大宫女，也赶紧追上去。 两个小太监躲在门外不远处，一见三公主出来就变了脸色，还想扭头跑去报信，就被三公主一把扯住了。 “跑什么啊？欺负了本宫，还想跑！你们等死吧！” 小太监吓得脸色惨白，扯着脖子喊了起来，“墨菊姐姐，救命啊！” 很快，先前那两个大宫女匆忙走了过来。 两人倒也恭敬，到了跟前就行礼，粉色袄子的大宫女压着嗓子劝道：“公主殿下，奴婢有什么伺候不周的地方，还请您示下。但太后娘娘头疼，还在歇息，请您不要高声。” “你的意思是本宫在无理取闹了？”三公主瞪了眼睛，手指怼到两个大宫女鼻子前，骂道：“本宫堂堂三公主，同康乐郡主一起过来拜见皇祖母，被你们这些狗奴婢，扔在偏殿半个时辰，没有热茶，没有炭盆！你们到底安的什么心？” 粉色袄色的大宫女，也就是叫墨菊的，并不害怕，稳稳当当的行礼，开口道歉。 “公主殿下，奴婢们早起太过忙碌，互相交接不仔细，许是忘了这些。太后娘娘不舒坦，奴婢们免不得挂心，多有疏忽，还请公主恕罪。” 一次两次就罢了，这句句话都拿太后压人就太过明显了。 “孝”字大过天。 三公主就是再跋扈，听到“太后不舒坦”这几个字，也该忍气吞声，夹着尾巴。 否则就是不孝，就是不在乎祖母生病。 两个大宫女和小太监们虽然都是低着头，但嘴角却翘着，显见笃定三公主拿她们没办法。 可惜，她们不知道，三公主已经不是原来的单蠢姑娘了。 如今，正是绿茶培训进行时啊！ 就听三公主说道：“好你们一群狗奴才，怠慢本宫就算了，居然连皇祖母，你们都敢怠慢！” “奴婢们……没有啊！”墨菊被三公主突然指责，有些懵。 不等她反应过来，三公主已经骂道：“什么没有！你们定然是像方才一般，疏忽伺候皇祖母了。让她老人家也没有炭盆用，没有热茶喝，这才染了风寒，所以头疼！” “不！”墨菊还要辩解，三公主却吩咐水灵，“给本宫打这些狼心狗肺的奴才！亏得皇祖母平日待她们那么好，她们居然敢慢待皇祖母！” 水灵早就恨得心里着火一般。 早知道主子过来挨冻，她就给主子换最厚的披风了。 万一主子方才被冻坏了，她可怎么同家里交代！ 都是这些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她几乎是两步就窜到了前边，一脚一个把俩大宫女直接踹的飞到了院子里。 两个小太监吓傻了，还要扭头就跑呢，被水灵扯了领子，扔出去，狠狠砸在两个大宫女身上！ 郝嬷嬷等人偷偷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就退到了主子身边。 康宁郡主带来的小丫鬟，居然会武！ 她们怎么没看出来？ 水灵可不管她们如何，直接跳进院子里，把两个大宫女和两个小太监当球踢了。 而且，她专门捡着肚子踢。 肚子柔软，不容易骨折，踢多少脚也不过是青紫一些。 但肚皮里面包着可是五脏六腑，随便伤一个都够他们丢半条命的！ 宫女和太监疼的惨叫了，立刻就吵得寿康宫翻了天。 这时候，宫门口又走来不少人，正是后宫的所有妃嫔。 今日是正月十四，明日是上元节，无论是城里，还是宫里，都会有花灯彩灯展出。 城里自然把灯市开在商街了，各家店铺都要摆摊子，挂灯笼，猜灯谜，年年如此，也没有什么例外。 但宫里却不成，先前有皇后主持，今年皇后“病重”许久，就开了空窗。 所以，每月初一和十五都会给太后请安的妃嫔们，就提前了一日过来，想请太后指定一人。 其实，就是谁替代了皇后主持灯会，也不见得等皇后病逝，她就一定是继后。 但这总是个荣耀，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结果，她们刚进寿康宫就被眼前的情景惊的捂住了嘴巴。 这可是寿康宫啊，不是演武场。 但眼前这凄惨凶狠的单方面胖揍，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佳音扫了一眼门口，赶紧扯了扯三公主的袖子，然后往正殿门口偏了一下头。 三公主会意，拎起裙子，哭着就往屋里跑。 “呜呜，皇祖母，孙女来看您了！您别怕，这些狗奴才敢欺负您，孙女就杀了他们，给您报仇！” 太后身边的老嬷嬷听到动静，正往外边走，同三公主迎面碰上。 三公主一把推过去，老嬷嬷直接撞到门框上，磕的后脑剧痛，眼冒金星。 佳音给水灵使了个眼色，水灵几步窜回她身后，规规矩矩的模样，根本看不出方才大杀四方的狠厉…… 太后正在屋里坐着喝茶，自然是没有生病了。 三公主突然闯进去，根本不给太后开口的机会，抱着她就干嚎。 太后惊了一跳，看向门口，可惜老嬷嬷还在晕着呢。 而这时候，佳音和妃嫔们也涌了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太后冷了脸，高声呵斥道：“三公主，你太放肆了。一早晨抱着哀家哭什么？” 三公主也不怕她，就等她发问呢，于是噼里啪啦就说开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真是没处说理去了！ 末了，她扯着太后的袖子说道：“皇祖母，孙女知道您平日慈和，不愿理会这些奴婢，但该惩治也该惩治啊。 “她们足足把孙女和康宁郡主扔到偏殿冻了半个时辰，又怠慢您，让您犯了头疼病！ “孙女帮您打他们一顿长长记性，下次她们再敢这样，孙女就让父皇派人把寿康宫上下都拉出去砍头，给您换一批忠心又勤勉的!” 太后狠狠皱着眉头，强忍着才没有把三公主甩出去，她还要说话。 佳音又抢了先，“是啊，太后娘娘。臣女得您喜爱，昨日进宫给公主做伴读，今早刚起来，公主就拉着臣女来给您请安。 “原本是件高兴事，但偏偏这些不开眼的奴婢，在中间搅合，故意为难苛待我们。 “知道太后慈和宽厚的人，会说这些奴婢以下犯上，胆大包天。不知道的人，怕是要说您这个祖母，故意苛待公主和臣女呢。 “公主和臣女不忍心太后被这些奴婢抹黑，被这些奴婢坏了祖孙感情，一着急就教训了她们几下。 “太后您这么明理，这么疼爱晚辈，一定不会同我们计较的，是不是？” 三公主适时接过话头，问道：“皇祖母，您这会儿还头疼吗，要不要孙女给您揉一揉？ “您是天下最好的祖母，肯定不会忍心让孙女冻着，都是这些狗奴婢作怪，是不是？ “皇祖母一定要惩治她们，否则以后孙女和郡主经常过来，她们总这么不开眼，外边要传皇祖母欺负小辈儿，手段下作呢！ “明明皇祖母不是那样的人，孙女替您委屈，替您生气!” 太后胸口剧烈欺负，气的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去。 这个时候，她当然不能承认，奴婢都是受她指使了，否则岂不是承认她刁难苛待孙女，手段下作？ 说不得就要奴婢们担下一切了，再受一些苦头，否则三公主当真跑去找皇上，把寿康宫的奴婢换一遍，她就没有帮手了。 她努力了半晌，才皮笑肉不笑的应道：“皇祖母年岁大了，这几日不舒坦，确实不知道下边的人手这么胆大包天，让你们受委屈了。 “但皇祖母习惯她们伺候了，换掉可不成。这样，等皇祖母闲下来，好好给她们立立规矩!” 三公主扫了佳音一眼，见佳音轻轻点头，她赶紧见好就收，起身给太后行礼。 “好，皇祖母高兴就好。您昨晚走了困，这会儿又头疼，孙女和郡主就不打扰您了。您好好歇着，我们明日再陪祖母赏灯。” 说罢，她还没忘了凶巴巴的嘱咐那些妃嫔们，“各位娘娘，你们也不要让皇祖母太费心，说几句话就回去吧。 “谁敢让皇祖母费心费神，本宫就去禀告父皇！父皇那么孝顺，到时候发火儿，你们可别后悔。” 一众妃嫔们真是恨不得大大甩她两个白眼，她们进门就看了一场大戏，一句话没说，反倒最后收获了两句警告。 这算什么事啊！ 但她们也不敢不应，最近三公主很得皇上喜爱，万一得罪了她，当真在皇上跟前说她们的坏话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众人都是低声应了。 三公主立刻扯了佳音，招呼了郝嬷嬷等人，出了寿康宫。 直到拐过宫墙的墙角，附近再没旁人，三公主才雀跃着嚷道：“佳音，你这法子太好了。教训了那些狗奴才，皇祖母还不能生气！她怕是要憋屈的吐血了!” 佳音拢了披风，把自己裹得只剩一张白嫩小脸，笑嘻嘻应道，“所以说啊，你以前直来直往，总被人说跋扈是有原因的。” “明明软刀子更好用，是不是？以后记得多练练！” 三公主连连点头，忍不住揉了几把佳音的头发，感慨道：“你说，咱俩也没差两岁，你怎么比我聪明这么多呢！” “哎呀，我头发都乱了！”佳音赶紧躲过她的魔爪，嘱咐道：“咱们今日只是打了她们个措手不及，怕是以后没这么容易蒙混了。毕竟软刀子，人人都可以用。 “但咱俩年岁小，就是最大的依仗，实在对付不了，咱俩就哭着从寿康宫跑出来，保管不到一个时辰，满宫上下都会知道咱俩被欺负了，看她老脸往哪里放！ “当然，这其中就涉及到另一个大杀器了，流言！ “咱们方才事情做了，但还没做完，赶紧找人去各处散播消息。 “就说太后太过慈和，纵容的奴婢们以下犯上，胆大包天，居然苛待到寿康宫请安的公主。 “太后都气病了，喊着让皇上把寿康宫上下的奴婢都换了呢！” “这么说能成吗？方才……”三公主想说这话有些假啊，却被佳音抓到机会，反揉了她的头发几把。 佳音压低了声音，抱怨道：“你是不是傻？天下的流言哪有几个是真的啊！方才人多，太后不好发火儿，等过后，她不知道怎么琢磨咱们呢！ “这些流言传出去，太后再不愿意也要惩治一下寿康宫的奴才，做个样子，告诉所有人她有能力掌控寿康宫，否则皇伯伯就真有理由把寿康宫的奴才都换掉了。 “太后许是觉得，奴才为主子牺牲一下是应该的，但寿康宫的奴才们委屈啊，从头到尾挨打和背锅的，都是她们。 “以后咱们再过去，起码她们是不敢随便怠慢了，甚至配合太后算计我们都要缩手缩脚，生怕成或者不成，倒霉的都是他们，这样就给咱们反击的机会。” 三公主听得微微张了嘴巴，看着佳音好似看怪物一般，三分崇拜七分惊奇。 佳音可不管她怎么想，越发缩到披风里，嚷着，“快回去吧，嘴巴都说干了，你也不给束脩，我真是太亏了。” “嘿嘿，咱们是好姐妹嘛，提银子就伤感情了。”三公主赶紧上前揽着佳音往回走，还没忘了嘱咐郝嬷嬷，“嬷嬷，你去让人把消息放出去。” 郝嬷嬷赶紧应了下来，心里也无奈。 她平日苦口婆心，说了多少，公主一句也听不进去。 偏偏郡主这般连骂带玩笑的，公主学的倒是认真！ 这去哪里说理啊！ 很快，众人就离开了。 冷风吹过，卷着雪粒子呼啸着跑掉了。 墙角的雪堆却突然动了，然后跳出一个浑身雪白的瘦小男子，几个跳跃之后没了影子。 第九百一十二章 皇帝为公主交束脩！ 御书房里，皇上正同侯爷一起下棋，眼见侯爷心不在焉，就忍不住劝道。 “表哥，你就放心吧。两个小丫头第一次去寿康宫，那人就是再心急，也不会拿她们如何。” 正巧这时候，易总管突然看了看墙角，然后撵了屋里的小太监出去。 很快，一个不起眼的白衣暗卫就出现在屋里，跪倒在桌案前不远，低声禀报道，“皇上，三公主和康乐郡主已经从寿康宫出来了。” “这么快？”皇上很惊讶，看了侯爷一眼，又问道：“她们神色如何？寿康宫那边可为难她们了？” 暗卫神色有一瞬很是古怪，然后又恭敬低头说了起来。 皇上和侯爷初始还没觉得如何，后来就扔了棋子。 暗卫说到最后，想了想把佳音在墙角说的那番话，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皇上忍不住哈哈大笑，同侯爷说道：“表哥，朕真怀疑，你当初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居然遇到了李家人，又认了这么好的一个闺女！ “福妞儿这丫头简直太聪明了！这才十岁啊，居然就懂这么多了！ “三公主确实该交束脩，她能学来福妞儿三分的通透和聪慧，朕也不用惦记她了。” 侯爷难得神色里带了得意，眼角眉梢都在笑。 “皇上别这么夸这丫头，被她知道了，怕是尾巴要翘到天上了。 “这丫头自小不吃亏，又胆子大。这次估计是那位低估了她，才被她们打个措手不及，下次怕是就不容易了。” 皇上却是摆手，“朕可不管那些，今日这事痛快，若是寿康宫那边当真没什么动静，明日说不得朕就要尽孝，把寿康宫的人手都换一遍。” 说罢，他就吩咐易总管，“你去库房看看，捡一些福妞儿喜欢的东西，亲自送到芷兰宫去，算是朕替三公主给的束脩。 “告诉两个孩子，她们如此孝顺，替皇祖母惩治恶奴，朕很欣慰，希望她们以后也保持下去。 “对了，上次，三公主不是说想要个玉如意吗，朕记得有对儿金镶玉如意，一并给她送去。” “是，皇上。”易总管欢喜应下，就带人去开内库了。 而暗卫早就悄无声息，退下了。 侯爷放了心，索性也起身告辞，惹得皇上抱怨，“表哥真是，知道你闺女没事就要走了。都不愿陪朕把这盘棋下完？” 侯爷也不客气，应道：“皇上寻旁人就是了，我要赶去码头。” 皇上笑的无奈，也没有再留人。 能陪着他下棋的人很多，但能交付十万大军的人却只有表哥一个…… 佳音和三公主回了芷兰宫，过了兴奋劲儿，三公主又有些担心，悄悄扯了佳音问道：“父皇若是知道咱俩大闹寿康宫，会不会生气啊？” 佳音正扎了围裙，带着水云打算烤个小蛋糕，装饰点儿新鲜水果呢。 听得三公主这么问，她就随口应道：“知道也没关系，毕竟是你大闹寿康宫，我可乖着呢，根本没动手！” “哎呀，李佳音，你要气死我啊！”三公主气的跺脚嚷起来，惹得佳音笑了，总算安慰她两句。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举个例子，若是你讨厌一个人，结果我去把这个人收拾一顿，你会不会很高兴？会不会看我很顺眼？” “当然会了！”三公主眼珠儿转了转，终于换了笑脸。 “哈哈，那咱们赶紧烤蛋糕，我要给父皇送去一块，顺带讨赏。” 她的话音不等落地，易总管就带着小太监们抬着大小箱子赶来了。 眼见佳音和三公主迎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易总管就笑了。 “公主殿下，郡主，皇上听说了寿康宫之事，很是欣慰公主和郡主对太后的孝心，特意让老奴寻了不少好东西送过来。 “其中，那对儿金镶玉如意是给公主殿下的。 “剩下的绸缎和首饰、小摆件，是皇上亲口嘱咐给郡主的束脩。” “束脩？”三公主听得笑了，“父皇真是太厉害了，连这个也猜到了！佳音当真管我要束脩了，这下可好了，父皇帮我给了。” 佳音脸上笑着，心里却是确认了一些猜测。 皇上确实派了人监视她和公主。 其实这也正常，皇上是这皇宫的主子，当然要把一起控制在手里。 她如今跟三公主吃住都在一处，皇上倒不至于怕她对三公主不利，但总要知道她们在做什么。 特别还是涉及到寿康宫……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谁被监视都不会开心。 说不得，以后行动还是要更谨慎小心了…… 送走易总管，佳音留了两套首饰，其余箱子就让三公主找人，都送去伯爵府了。 婉儿这两日是提心吊胆，就怕小姑子在宫里过的不好。 突然接到宫里送来的东西，听说是皇上特意给小姑子的赏赐，她可是欢喜坏了。 不是她眼皮子浅，看重财物，而是这证明小姑子在宫里过的自在呢。 起码是把皇上和三公主哄得高兴，否则可不会有这些东西。 她一边让人把箱子封存，帮小姑子好好保管着，一边让人给回书院拜访的丈夫送信，让他也早一些安心。 不说京都这边，只说泉州城南的一个小院里，这会儿李老太带了陶红英、赵玉茹，正同珊瑚姑娘坐在一处喝茶吃点心，商量着成亲的一些琐事。 这个小院子是几日前李家租下来的，想着在成亲前，好好安顿珊瑚姑娘。 为了避嫌，也为了更好的照顾珊瑚，陶红英还特意把那个米嫂子夫妻都雇来做短工。 米家儿子儿媳都在商船上做事，不常在家，米嫂子夫妻俩在家闲着，有个活计补贴家用，都很高兴。 米大叔负责劈柴挑水等杂活儿，米嫂子则是做饭洗衣，陪着珊瑚姑娘做做针线。 今日李老太第一次登门，珊瑚就送了一双亲手缝制的鞋子，手艺不算太好，却是满满的心意。 以李家今时今日的家业，也不需要孙媳妇动手做活计了，但珊瑚有这份孝心，李老太就格外高兴。 她拉着珊瑚说了半晌闲话，才想起来意，于是说道：“珊瑚啊，我们家里没有嫌弃你出身的意思，但你一个女子出嫁，总是有个娘家更好看。 “以后你在逢年过节，也有个走动的地方，是不是？ 我盘算着，想让你认个干亲，今日过来就是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想法。若是没有，我就开始安排了。” 珊瑚楞了一下，转而不知想起什么，就提起裙子，直接跪倒了李老太身前…… 三更奉上~~ 第九百一十三章 非分之请 “这是做什么，珊瑚？快起来，快起来！”李老太惊了一跳，赶紧弯腰要把珊瑚扶起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跟着劝。 陶红英以为珊瑚念着过世的父母，不愿意认干亲，就说道：“珊瑚姑娘，我们家很开明，不会逼迫孩子做任何事。你若是不喜欢，尽管说，完全可以不认干亲。” 珊瑚却是摇头，坚持跪着说道，“老夫人，三夫人，四夫人，我只是一个孤女，而且身上背负很多流言，李家能接受我，愿意娶我进门，我已经感激不尽。 “今日老夫人又亲自上门，为我细心谋划考量，我更是万死难以回报。 “但我还是有个非分之请，想求老夫人应允。” 李老太和两个儿媳对视一眼，都是三分好奇七分疑惑，开口问道。 “珊瑚姑娘，你先说说，到底是有什么为难事？” 珊瑚这才说道：“老夫人，当初我去报仇，最后是想自杀去寻九泉下的家人。没想到被李将军所救，最后送到了伤兵营，也在伤兵营落脚。 “伤兵营的孙大夫待我像亲女儿一般，替我治伤，劝我好好活着。更是庇护我，在伤兵营住了这么久。 “我知道，若是接受老夫人的安排，我一定会有个好义父或者义母，对我以后的日子定然是处处受益。 “但老夫人……我能不能认孙大夫做义父，我想奉养他老人家终老。恳请老夫人圆我一个报恩的心愿！” 说罢，她一个头扣在地上。 屋里半晌都没有动静，良久，就在珊瑚心里忐忑之极的时候，李老太亲手扶了她起来。 “真是个好姑娘！”李老太叹气，轻轻替珊瑚整理凌乱的头发，笑道，“有时候，我就想，我们李家祖上一定是积德了。 “不说我们家那个百灵百惠的小孙女，就是家里娶的儿媳孙媳都是各个出色。 “这出色不是说你们出身多好，本事多高，而是你们都是有情有义的好孩子！ “要知道男人娶媳妇，其余都是次要的，情义要排在最前边。毕竟一辈子那么长，谁也保证不了碰到点儿什么沟沟坎坎。 “有个吃糠咽菜都不离不弃的妻子，再难的日子都不怕，都能过去。 “显然，我们家家义也是个有福气的！” 珊瑚听得有些楞，开口问了一句，“老夫人，这是同意了？” “当然同意了，傻姑娘！”陶红英拍了拍珊瑚的肩膀，笑道，“我娘不但同意了，还夸赞你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呢！” 赵玉茹也是笑道：“是啊，珊瑚姑娘，等你嫁到我们家就知道了。在新都碎金滩，我们村里最多的就是伤残老兵，都是我们家的长辈，家义见到都要叫爷爷呢。 “你愿意认一个老军医做义父，如此有情有义，简直天生就是我们李家人！” 珊瑚松了一口气，也是跟着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圈儿。 “谢谢老夫人，谢谢！我就是个拖累，家里还容许我赡养义父……” “这是什么话！”李老太扯了帕子塞给珊瑚，嗔怪道：“家里以后在泉州的这些产业，可都要你帮着家义和你大伯照管呢。你可不是拖累！ “再说，当闺女的给义父养老也是应该。我们家福妞儿就天天喊着给她义父养老呢！” 说罢，她把珊瑚安顿在身边坐了，就兴致勃勃同儿媳们商量，请谁去同孙老大夫说说这事，到时候设宴认亲，要请谁做见证…… 海澜军伤兵营里，因为昨日海上的一场小冲突，又送来七八个伤兵。 孙大夫忙的脚不沾地，半夜才睡下，还要随时爬起来，去探看几个伤兵有没有发热。 到底年纪大了，今日一早起来，孙大夫就有些头重脚轻，嘴里也是苦的厉害。 他就想喊珊瑚帮忙熬点粥，但不等开口才记起来，珊瑚出营待嫁去了。 免不得，他就有些失落。 这姑娘在她身边也有几个月了，他已经习惯了，平日偶尔说说话，一起吃个饭，像爷俩儿一样做个伴儿。 如今这姑娘走了，他舍不得，但也为她高兴。 女子嘛，有个好归宿，后半生就有依靠了。 正这个时候，有个兵卒来请。 “孙大夫，大将军请您去主帐一趟。” “大将军找我？”孙大夫疑惑，但还是迅速换了一身干净衣衫，赶了过去。 结果一进主帐，不只唐老将军在场，李家义也在。 孙大夫心里就是一咯噔，不会是李家不满意珊瑚，要把珊瑚退回来吧？ 他这脾气也急，匆匆一礼，开口就说道：“大将军，李将军，是珊瑚那丫头出什么事了吗？那可是个可怜孩子，太不容易了！ “若是她有什么错处，你们只管说，我去劝她……” 李家义一听这话，知道老军医误会了，赶紧请他坐下。 唐老将军也说道：“孙大夫别着急，珊瑚那丫头好着呢。今日请您过来，是有件喜事。” 喜事？ 孙老大夫放了心，但也添了几分好奇。 李家义这才说道，“孙大夫，我们家里想着珊瑚孤身一人，就想给她认一门干亲，以后就是成亲，珊瑚也有个地方可以走动。 “珊瑚同意了，但她亲口请求我祖母同意，要认您做义父，以后也想给您奉养终老。 “我今日过来就是替珊瑚来问问，您老人家想认下她这个义女吗？” 唐老将军生怕孙大夫不同意，赶紧说道：“孙大夫，这可是好事啊。说实话，这个义父，我都想做了。 “但珊瑚姑娘是个懂感恩的，念着你这几个月对她的照顾，想给你做闺女呢。 “赶紧答应下来吧，我还等着去李家喝这杯喜酒呢！” 孙老大夫楞了半晌，眼圈儿就红了。 “这个傻丫头，她认我做什么义父啊。这城里随便找一个，都比我强啊。 “女子有个好娘家是底气，我就是一个土埋半截脖子的孤老头子……” 家义听得这话，就正色说道：“孙大夫，我愿意和珊瑚成亲之后，把您当岳父孝敬，奉养终老。 “您不要考量太多，我们李家也没有依靠姻亲借势的习惯。所以，我的岳丈是什么身份都不重要。 “另外，新都碎金滩那边，我们家还供养着好几位长辈呢，都是退伍伤兵，他们也极受村人敬重。等以后有机会，您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唐老将军急坏了，生怕孙大夫还不肯答应，就高声嚷道，“家义，回去准备酒席，明日我押着这个老糊涂一起过去。 “多好的女婿和女儿啊，居然还这般犹犹豫豫，小心有人截胡儿，后悔死你！” 第九百一十四章 家宴的特别之处！ 家义看得出，孙大夫是愿意的，就是有些自卑，害怕添麻烦。 相信以后天长日久的相处，彼此熟悉了，也就没有这些顾虑了。 他笑着同唐将军和孙老大夫行礼，然后就大步出去了。 留下孙大夫被唐老将军扯到一边，好一顿唠叨…… 第二日一早起来，李家院子里就忙碌开了。 陶红英赵玉茹、刘嫂子和蕙娘几个人，带了丫鬟们在灶间忙碌，温夫人负责看孩子。 李老太陪客，文娟则管着茶水点心。 唐家老夫人早早就带着唐大夫人过来了，甚至还把最疼爱的孙女也带在身边，有意给李家人看看。 唐家孙女叫玉文，年方十四，眉眼清秀，因为喜欢读书，神态间带了几分书卷气，文文静静的，很招人喜爱。 李老太没料到唐老夫人当真有结亲的意思，就是唐大夫人脸色好像也不差，没有如同先前婆母提起时候那般抵触。 李老太猜得婆媳两个私下必定有商议，于是就让常嬷嬷取了一套白玉首饰做见面礼。 白玉不算如何贵重，却给人温润平和之感。 而且这首饰做工极精，很是难得。 玉文很喜欢，就是唐老夫人和唐大夫人也是惊讶。 李老太就笑道，“我家小孙女喜欢这些，所以，侯府那边常备了首饰匠人。 “她偶尔画了图样，就会送过去，让匠人打制出来。这次我出门，她坚持要给我带两套，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 “不是贵重东西，玉文喜欢就戴着玩儿。你们年轻，正该打扮漂亮的，到了我们这个年岁，多插根簪子都怕人家说老妖婆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 唐大夫人顺口夸赞道：“郡主真是心思灵巧，今日倒是我们玉文偏得了。 “玉文笨拙，数来数去只有针线还成，过几日让她给老夫人和郡主都绣点儿小东西做回礼。”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离得远呢，否则玉文一定能和我们家佳音玩得来！”李老太说着话儿，就有些惦记小孙女，这神色眼见就落寞下来了。 文娟见此有些心急，虽然祖母很少开口提起，但心里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家里，想着小姑子。 她们绞尽脑汁儿哄着老太太，才算坚持到如今。 这般想着，她就要上前说话，正好这时候，岳家人登门了。 刘嫂子很满意岳琳琅这个未来的儿媳，这一段同岳家走动很多。 岳家是商贾，论起趋利避害，没有人比他们更擅长了。 岳家之所以选刘扬做女婿，一来是看重刘扬，二来也是因为刘扬和家义像亲兄弟一般，互为臂膀。 听说刘家在碎金滩，也同李家相处极好。 岳琳琅以后是刘家儿媳，也是李家半个儿媳。 这次李家摆酒席，给珊瑚认干亲，岳家就主动张罗来道贺。 岳员外和岳夫人带了女儿一进门，见得唐家人也在座儿，就更高兴了。 见了礼，岳员外和李震生就去书房喝茶，留下岳夫人是个长袖善舞又巧嘴的，没一会儿就同李老太和唐老夫人等说笑的热闹了。 琳琅去灶间看了看未来婆母，想要帮忙，却被撵着去找珊瑚和文玉玩耍。 岳夫人不太清楚李家的规矩，就同李老太说道：“老夫人，我们家有几个做海鲜极好的厨子。若是老夫人不嫌弃，明日我让人送来两个，在灶间打打下手，也给咱们家人换个口味，好不好？” 李老太也不笨，立刻猜到她的顾虑，这是怕刘家学李家，也让媳妇儿下厨做饭呢。 李老太就笑了，多解释了几句。 “我们家有厨子，手艺很不错。今日之所以让自家媳妇儿下厨，是因为这是家宴。 “吃饭的都是自家人和长辈，小辈儿们亲手整治饭菜，是对长辈的敬重之意。 “当然，这样的时候不多，一年不过三五次，倒也不担心孩子们因此受累。” 岳夫人听得红了脸，赶紧应道：“哎呀，老夫人真是睿智。一家人就该这样，老人慈爱、孩子孝顺，才是家族兴盛的长久之道。” 唐老夫人也是忍不住点头，玩笑道：“老姐姐好福气，让我真是羡慕。我家这笨媳妇儿，别说做饭，不把灶间烧了，我就念阿弥陀佛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惹得唐大夫人嗔怪，“娘，您这么说，可是伤我心了。 “儿媳虽然不会下厨，但您身上穿的衣衫，可有大半是儿媳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哎呀，哎呀，说漏嘴了，我回家怕是要被穿小鞋儿了！”唐老夫人装作惊慌模样，惹得众人更是笑的大声。 李老太拍了她的手，应道，“我家老四媳妇儿厨艺好，但针线就不成了。这么看啊，人无完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啊。说起来，我年轻时候，也是事事不成，都要从头学。” “我也是，每天舞刀弄棒，我娘都怕我嫁不出去！”唐老夫人也是兴致勃勃说起年轻时候。 一时间，俩老太又开始回忆往昔了。 这般说笑了一会儿，唐老将军和孙大夫终于到了。 李震生带着家义和猫哥儿亲自迎出们去，接了他们进来。 众人互相见礼，因为唐老将军和孙老大夫年岁都大了，也不需要避嫌。 玉文和琳琅都跟着珊瑚进了大厅。 孙老大夫端坐椅子上，在众人的见证下，珊瑚红着眼圈儿跪倒，给孙老大夫磕头，唤了一声，“义父。” 孙老大夫极力忍着才没跟着抹眼泪，他犹豫了一下，说道：“珊瑚啊，当初你受伤到伤兵营，我给你治伤，照顾你几分，都是应当应分的。你实在不必如此厚报，我这个孤老头子，实在担不起。” “不，义父。”珊瑚极力摇头，膝行两步上前，坚持说道：“义父，我当时存了死志，是您一遍遍劝我，故意给我找活计，让我忙个不停，都是为了劝我活下去。 “您还省下自己的口粮让米嫂子给我熬粥吃。我后来喝下的那些补汤，更是您贴补给我的。 “我都知道，也铭记在心。 “我没了父母亲人，同样是孤身一人，以后您就是我再生父母，我愿意奉养您终老，请您给我这个机会。” 家义见此，也是跪在了珊瑚旁边，说道，“义父，请给我和珊瑚这个机会吧。” 孙大夫还想说什么，众人却急坏了。 宝子们，我家孩子学校有高烧病例，紧急接孩子回家，乱成一团，折腾一下午，今天只能两更了。抱抱，大家都要做好防护，保重！ 第九百一十五章 众望所归的喜事 “哎呀，事情就这么定了。可急死我了！”唐老将军第一个开口，直接嚷着，“再磨蹭下去，酒菜都凉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纷纷劝着。 “是啊，孙大夫，这样的好闺女好女婿，你就赶紧收下吧。” “孙大夫，你这前半生孤苦，后半生就该好好享福了。” “是啊，赶紧让孩子们起来吧。” 孙大夫抹了一把眼泪，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左一层右一层的拆开，最后露出两块翠玉牌。 翠玉的品质不是如何出奇，雕工也一般，但看得出，孙大夫很看重。 他哽咽说道，“这是我和我发妻成亲时候买下的，本来想传给儿女们，哪知道我没有儿女的缘分，就是发妻也早早过世了。 “老天开眼，让我个年岁，又得了女儿和女婿，真是高兴。 “这对玉牌不是好东西，却是我的心一片心意。你们不嫌弃，就收下把。也算我这个没用的义父，给你们的见面礼。” 家义立刻接过来，分了珊瑚一块，然后两人又是一起磕头。 “好了，好了！喜事成了！” “珊瑚姑娘以后有娘家了，可喜可贺！” “是啊，今日必须多喝几杯!” 众人都是热热闹闹祝贺，然后酒席就摆了上来。 听说，所有菜色都是陶红英和赵玉茹等人亲自下厨整治的，唐老将军等人都是惊讶，转而这心里对李家就更佩服了。 长辈明理，晚辈孝顺，这日子怎么可能过不好呢。 照旧是正房三间，摆了三桌儿酒席。 老少男人们在堂屋，东屋是李老太和陶红英、温夫人、刘嫂子、蕙娘等陪着唐大夫人、岳夫人这些女客。 西屋则是赵玉茹和文娟陪着珊瑚姑娘，琳琅姑娘和文玉，炕尾还有个小方桌儿，小冬等丫鬟照顾着孩子们在吃饭。 唐家和岳家跟过来的奴仆，也被让到厢房，吃一口热饭菜，垫垫肚子。 一时间，屋里屋外，热闹的不成。 虽然孙大夫刚刚“走马上任”，但珊瑚也算有娘家人了。 李震生索性开口同岳家和孙大夫商量起孩子们成亲的事宜。 刘镖头在碎金滩，没有过来。 李老太早就同刘嫂子说好了，既然家义和刘扬一起成亲，就把两个新娘子都接进李家院子来。 过后，两对儿小夫妻想要搬出去住，随时都可以。 刘嫂子当然高兴了。 她和刘镖头都是普通人，自问没能力给儿子脸上添光彩。 如今李家愿意帮刘扬撑腰，真是千好万好啊！ 岳员外也满脸是笑，李家可是根儿金大腿啊。 李震生主动邀请，他自然也要赶紧抱住。 唐老将军也是想着手下两个小将，赶紧成亲生子。 只有把根儿扎在泉州，海澜军才算实实在在把他们留下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 就这般，再所有人的欢声笑语里，下聘日子定在二月十八，成亲日子定在三月二十六。 算起来，有些匆忙了。 但珊瑚在外暂住，不好拖的太久。 李老太也盼着这件大事处理完，兴许就能早些回新都了。 她惦记碎金滩的老宅，惦记儿子孙子，惦记村里村外的琐事，更惦记宝贝孙女啊！ 白日里吵吵闹闹还好，晚上安静下来，她就想孙女。 这丫头几乎是在她心尖上长大的，从来没离开过她眼前啊。 如今远隔千里，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人欺负到孙女头上。 她这心，每天晚上都恨不得在油锅里煎炸一万遍…… 日头偏西时候，客人才纷纷告辞。 唐家人和岳家人先出的门，许是也知道家里有意和李家结亲，玉文主动和珊瑚、琳琅约好过几日去逛街。 珊瑚和琳琅也都欢喜应了。 毕竟她们三个有可能以后做妯娌…… 最后离开的是孙大夫，他实在是太高兴了，多喝了两杯，有些醉意。 李家套了一辆马车，由家义送孙大夫回军营。 珊瑚本来打算在小院儿，给义父拾掇一间屋子，奉养他老人家休息几日。 但孙大夫不想给孩子添麻烦，坚持要回军营。 家义和珊瑚也没坚持，老人家高兴就好…… 李家这边风风火火采买东西，准备下聘。 很快，泉州城里就都知道了。 刘扬娶岳家姑娘，这没什么说的。 刘家出身不高，但刘扬有出息，配岳家这个本地的商贾，也算互利互惠，各取所需。 但李家义娶一个孤女，这就惊人了。 不说李家义天生神力，战功赫赫，在海澜军中如何受看重。 只说李家那可是天武新贵！ 李家义是伯爵府次子！ 认真算起来，泉州城里能配得上他的，只有唐家女。 就是府尹的闺女都差了一截儿！ 先前，李家义同洪家孤女传出流言，人人都当热闹看了。 即便后来洪家女被李家接出军营，大伙儿也猜测，李家义要纳个小妾罢了。 结果，事实出乎所有人的预料，简直惊掉眼珠子。 李家不但要迎娶洪家孤女做李家义正妻，甚至还同意洪家女认了一个老军医做义父！ 难道李家这样的人家，不该给孙子找个高门大户的妻子，互相借势吗？ 就算不这样，总要找个父母双全的姑娘吧。 洪家孤女可是背着克亲的名头呢，李家不怕倒霉吗？ 一时间，整个泉州都在传说此事。 没过两日，岳家那边又喜滋滋传出一个说法。 李家有家规，所有儿孙都只允许娶一个妻子，不纳妾。 若是夫妻俩年过四十都没有儿女，那就过继兄弟的孩子，还是不纳妾！ 而刘扬算是李家半子，也守着这个规矩，所以岳家特别高兴，不用担心闺女以后受委屈了。 这才一时忍不住，把消息传了出来。 不必说，泉州城里更轰动了。 多少宠闺女的人家，后悔的捶胸顿足。 早知道李家不看重门第，又不纳妾，他们就是脑袋削个尖儿也要把闺女塞进李家门啊！ 如今倒好，让岳家一个商贾和洪家孤女捡了便宜！ 李家和刘家可不管外人怎么想，按部就班忙碌。 刘扬和家义两人请了假，在城里转悠了两日，选了两个相邻的小院子，作为以后的小家。 两个小院子都是两进的格局，地处闹市后边的巷子里，算是闹中取静。 一进很宽敞，倒座房和马厩、大灶间等都齐全。 二进院子也不错，正房厢房和耳房都齐全。 两人也没用家里出银子，把他们这两年的军饷凑一凑，一人花了三百多两就买下了。 第九百一十六章 来自妹妹的心意 李震生知道之后，大手一挥，派人拾掇翻新两个院子，而且还包了全套的木器和用物，算是当大伯的，支援他们的小家建设了。 很快，岳家就派人上门，量了正房的尺寸，准备成亲之前给闺女铺陈一下。 家义惦记孙大夫没什么银钱，不能给珊瑚准备嫁妆。 他就想去看看珊瑚，问问她有什么喜好，再把买院子剩下的银子送去。 这晚吃过饭，常嬷嬷却过来敲门，说道：“三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家义疑惑，不懂奶奶找他什么事，但还是赶紧拾掇一下，去了正房东屋。 一进屋子，他就被满炕的金光闪闪晃了眼睛。 李老太坐在炕头儿，身前摆了八九盒子，还有一个小箱子。 “家义来了，过来坐。”李老太拍拍炕沿儿，招呼孙儿坐身边。 家义凑过去，问道，“奶奶，您不歇息，怎么还摆弄上首饰了？” “傻小子，这是给你的！”李老太扯了孙子去看那些盒子，慢慢说道：“这四个黄花梨的盒子里，装的是珍珠、猫眼儿、玛瑙和赤金四套首饰，是我这几年陆续攒下的，你们兄弟成亲，都是一人一份儿。我准备放到聘礼里，体面又实惠。” 家义赶紧说道，“奶奶，我这么多年没在家，对家里没什么贡献。我成亲也不能要家里的补贴……” “说什么胡话呢!”李老太嗔怪瞪了孙子一眼，“你是李家的孙子，如今成家，家里当然要给你准备一份儿体面的聘礼了。 “否则传出去，人家说李家小气，怕是要耽误你弟弟他们娶媳妇儿！” 家义这才不敢推辞了，奶奶扣得帽子太大，他可担不起让弟弟们打光棍儿的罪责！ 李老太不理他，又把那四个檀木盒子指给他看。 “这四个盒子，是我出来之前，你妹妹特意交代我，给你留着的。 “咱们家啊，她是家底儿最厚的。你看看这些，羊脂玉、翡翠各一套，赤金两套，件件精致，都是宫里大师傅的手艺。 “我也不知道这丫头是什么时候让人家打制的，真是长大了，居然都瞒过我这个老太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老太太嘴里唠叨着，脸上却带了笑。 家义皱眉，连连摇头，“奶奶，你帮我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告诉福妞儿，让她自己戴着玩儿，不用给我！” 李老太望了孙子一眼，见他不是说客气话，就叹了气。 “臭小子，你说你们是上辈子哪里积了福气，才得了这样的好妹妹呢？ “我若是猜的不错，这些东西，估计是福妞儿从四五岁开始就给你们攒着了。 “你大哥和你二哥成亲时候，她也给了一些，但那时候好东西还少。这两年，我瞧着福妞儿找了很多借口，给你大嫂、二嫂都补上了。轮到你这里，就一起让我带来了。 “人家是妹妹成亲，当哥哥的给添妆。你们倒好，成亲居然是妹妹给准备东西。 “我原本也不同意，但你妹妹却坚持，我瞧着她越来越没有当妹妹的自觉，反倒把自己当姐姐了！” 家义忍不住也跟着笑，妹妹确实越来也越有管家婆的架势了。 如今碎金滩的大事小事，她接手了大半，也打理的井井有条。 对他们兄弟也是嘘寒问暖，若是不看年纪，真是有长姐的架势了。 但他还是想拒绝，却被奶奶拍了胳膊。 “你也别再推辞了，你哥哥兄弟们都有，也不是单给你的。若是觉得心里愧疚，以后就对你妹妹好一些。 “她是女子，以后总要嫁人。我和你爹、你叔叔婶婶们护不了她一辈子，到时候，你妹妹就靠你们兄弟撑腰了！ “你记着你妹妹的好，千百倍回报回去，才不会枉费你妹妹对你这份心意。” 家义赶紧说道：“奶奶，就是福妞儿不给我准备这些东西，我也绝对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就是我的妻儿都不行，谁也不会比我妹妹重要！” “傻小子，有你这句话就行了！”李老太太指了那个箱子，“这里面有银子五百两、金子一百两，是家里公中和你爹给你的家底儿。 “珊瑚没有银钱置办嫁妆，你找个机会给她送去吧。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又和琳琅一起进门，免不得有个比对，别让她心里不舒坦。 “左右你们成亲之后，这些银子也是你们的家底，你和她提前花用也不算什么。” 家义心里热的滚烫，家里真是为他把什么细节都想到了。 生在李家，何其有幸！ “奶奶！”他掀起长衫，跪在地上给奶奶磕头，“多谢奶奶替我考量如此周全，愿意如此善待珊瑚。我们一定不辜负奶奶的期望，好好过日子。” “起来吧，”李老太弯腰拉起孙子，笑骂道：“自己家里人，别客气。家里能给你们的都给了，以后的日子就靠你们自己走了。” 家义重重点头。 这一晚，交代完一件大事，李老太难得睡了个好觉，家义却有失眠了…… 第二日一早，他去了一趟军营，见得没什么事就找到珊瑚暂居的小院儿。 结果，米嫂子很是惊奇，说道：“李将军怎么来了？珊瑚姑娘去了你们家啊，我要跟着，她也没让!” 家义愣了一下，心里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但还是应道，“是吗，我刚从军营回来。” 说罢，他把两盒子点心递给米嫂子，“这是白云间的点心，珊瑚姑娘回来，记得给她。我还得返回军营，有事随时派人去喊我。” “是，将军。”米嫂子赶紧接过，心里替珊瑚姑娘高兴的不成。 男人是不是有出息，其实不重要。 对女人来说，知冷知热，时刻心里惦记着家，才是个好丈夫…… 又说两句闲话，家义就出了小院儿，拐过路口，他立刻吩咐一个亲兵。 “你替我回老宅走一趟，就说我把匕首落在房间了。然后看看珊瑚姑娘在不在？” 亲兵会意，应下就走了。 家义在附近茶馆找了个桌子喝茶，很快就等回了亲兵。 “将军，门房说珊瑚姑娘没有过去！” 家义皱眉，心里沉甸甸。 他不知道珊瑚打着去老宅的名头，私下去做了什么。 但隐瞒行踪这事，怎么都让人不太舒服。 他想了想就道，“你们简单问问，看看能不能找到珊瑚姑娘的行踪。” “是，将军。”几个亲卫不敢多问，迅速散开…… 第九百一十七章 奇怪的渔家姑娘 城外二十几里远的一处海边小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忙的热火朝天。 一些海女提着篓子，在这里卖掉她们潜海摸回来的海螺、海胆，还有鱼虾一类。 并没有人因为她们冒着生命危险，才拿回这些收获，就给予她们高价。 往往一篓子海螺，只能卖二十文钱。 但就这二十文钱，也让海女们脸上扬起一抹笑意。 她们常年在这里生活，只要有空闲就会下海。 大海是大方又宽仁的，物资很丰厚。 偶尔收货这么二三十文，天长日久积攒起来，到她们出嫁的时候，也有十几两银子了。 这些银子足够她们给自己置办一些被褥衣物，体体面面的走进夫家的门槛了。 今日，在售卖海货的海女中，有一个很是古怪。 她不但全身包裹的很严实，还戴着面巾和大斗笠，若不是衣衫湿透，勉强能看出一点儿女性曲线，怕是男女都分辨不出。 有常年在这里走动的小贩，聚在一起闲话儿。 “看见那个女子了吗？” “当然看见了，大热的天，捂得严严实实，也不怕得热痱子。” “你懂什么！这人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守着规矩呢。” “不可能，大户人家的女子还会缺钱，跑这里来跟咱们争这几文钱？” “大户人家就都有钱啊？别傻了！怕是家里出什么问题了，没了生计。” “呦呵，那咱们过去看看啊，万一真是大家闺秀，咱们摸一把，也占便宜了。” “哈哈，赶紧走！让你说的我心痒痒。” 这样的地方，三教九流什么都有，根本谈不上什么公道和规矩了。 几个小贩也算是这里的一霸，有生意就做，没生意就耍点儿手段占便宜。 眼见他们奔着斗笠女子过去了，其余人都是避让，有的幸灾乐祸，有的皱眉，有的抻脖子看个热闹。 “这位妹子，卖的是什么啊？” “哎呦，不错啊，居然有一对儿鹦嘴螺（杜撰）啊！这东西在这里卖不上价钱，需要拿到城里的商街去，最好遇到那些北边来的客商。万一被看中，十几两银子都能卖的到！” “就是，就是！放在这里卖，真是可惜了。” 三个小贩笑嘻嘻凑到斗笠女子的摊子前，自来熟的搭着话儿，还翻捡着那些海货。 其中一个小贩抓着那个鹦嘴螺放到女子跟前，好似想递给女子。 实际上，女子若是伸手，他就会趁机抓住女子的手揩油儿。 女子抬起斗笠，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动作。 但她黝黑明亮的眼眸，让小贩手上一抖，心头更火热了。 这绝对是个美女！ 他赶紧给两个同伴使了个眼色，然后说道：“妹子，这鹦嘴螺……我买了！ “我出十两银子，但我身上暂时没带那么多，只有五两。不如你跟我们回家去取吧！” 说罢，她生怕女子不相信，在怀里掏出钱袋子，里面零零碎碎，果然加一起也就五六两。 其余两个小贩儿也是极力帮腔儿，其中一个说道：“是啊，我们是真心想买，就是银子不凑手。我们家就在二里外的白沙村，很近，跟我们回去取一趟吧。” 这附近还真有两个白沙村的妇人，听得这话，就要开口。 结果，她们却被熟人扯了手臂。 几个小贩儿常在这里混迹，女子却是生面孔。 就算救了女子，女子以后不来了。 但小贩们许是还要常打交道，得罪了他们，绝对没有好处啊。 女子没有防备心，或者实在缺了银钱，听得这话居然点点头，拾掇摊子同三个小贩走了。 众人本来还以为会闹起来，结果却如此简单！ 有人暗骂女子太蠢，有人叹气，有人则觉得失望…… 再说三个小贩，帮女子拎着海货，一路往偏僻的小道上走，很快就绕到了一大片礁石后边。 海浪哗啦啦拍在礁石上，碎裂开来，水流顺着礁石流下，形成了一片片有些脏污的灰白色泡沫。 海风带着咸腥，迎面吹来，有种窒息的难过。 三个小贩停了脚步，扔下海货，笑嘻嘻望向女子。 女子抬了一下斗笠，露出眼睛，冷冷问道：“怎么不走了？” “当然是因为到地方了！”一个小贩搓着手，笑的淫邪，“妹子，你这鹦嘴螺也不是如何金贵，大哥花了十两银子买，可是够意思了。那你是不是也该陪大哥乐呵一下啊？” “乐呵？怎么乐呵呢？”女子很平静，好似根本不知道自己如今很危险。 三个小贩都是听得哈哈笑，其中一个就要上前却摘女子的面巾。 “当然是陪大哥睡一觉了，大哥就乐呵了。” 可惜，他的手不等碰到女子的布巾，肚子上就被狠狠踹了一脚，踉跄着退出去几步远，狠狠摔在沙滩上。 其余两个小贩楞了一下，都黑了脸。 “臭丫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给我打一顿，打老实了再调教她。” 两人撸了袖子就要上前，那疼的蜷缩的小贩更是疯狂喊着，“给我往死了打，咱们玩个痛快，就把她卖到出海的大船上去。 “臭丫头，敢打老子，老子弄死你！” 女子往后退了两步，神色还是不见惊慌，反倒问道：“这事儿，你们先前没少干吧？” 两个小贩儿倒也没吹牛，应道：“没干过，只听过。但我们今日就拿你开张了！” 女子冷哼一声，一回手，从后腰摸出两把匕首。 刀锋雪亮，一手一把，很有几分架势。 两个小贩顿时胆怯了，但嘴上还硬着。 “臭丫头，你还想杀人啊？哼，拿了两把匕首，就当我们怕你了。” “就是，你动我们一下试试。老子兄弟一百多，找到你家，让你再没消停日子！” 可惜，女子却直接冲了上来。 两人要躲匕首，慌乱之下，支应不到片刻就被打到了，滚地葫芦一样翻滚，哀嚎求饶。 先前被踹飞的小贩儿原本还要冲过来，想报仇呢。 见得如此就要开溜，但女子怎么会放过他，扯着领子拽回来，又是一顿暴揍。 三人凑在一起，倒是成了难兄难弟。 “哎呦，疼死我了，饶命啊！” “女侠，我们错了，我们真知道错了！” “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呜呜，疼，疼！” 女子却没有因为他们求饶就停手，直到打累了，她才拿匕首比在他们的脖子上，然后把他们的钱袋子都搜刮出来。 三个钱袋子加一起，也就不到二十两。 女子满意的点点头，这样的破码头，三个小贩还能带这些银子，也算难得了。 第九百一十八章 自食其力 三个小贩儿心疼的想哭，他们一个月连蒙带骗，也就攒了这么多，都成了人家的。 但银子再好，也没有命重要啊！ 就在他们以为“破财免灾”成功，刚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女子却起身在附近找了一块石头，然后把他们的腿挨个敲断了一条…… 海边立刻惨叫声声，凄厉得惊起海鸟飞起一片！ 女子扔了石头，拍拍手，低声警告三个小贩。 “念在你们没有大恶，留你们一条命。再敢欺负女子，被我知道，我一定再找你们，亲手送你们去见阎王爷！” 说罢，她照着几人的伤腿又踢了几脚，疼的小贩们几乎昏死，这才拎起海货，扭头就走。 从头到尾，她都没多说一句话，没让三人看到全貌。 可谓是行事果断，出手狠辣！ 直到女子消失在海滩外的小路，这片礁石后，居然走出一个人。 不是旁人，正是到处寻找未来媳妇儿的家义。 而方才那个女子，不必说，就是珊瑚了！ 家义神色古怪的楞了半晌，才突然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牙。 记得当初救下珊瑚的时候，她双手执刀在恶贼中厮杀，面对凶险，脸色都没变。 他也是在那一刻，为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心动了…… 但之后，她进了伤兵营，好似因为报完了仇就泄了心气，变成了忍辱负重、小心谨慎的普通女子，被流言压的抬不起头。 但今日看来，许是成亲给她重新注入了活下去的期望，当初那个女中豪杰，慢慢又回来了！ 以后，说不得要多支持她走出家门，否则关在后院，这样有趣又难得的女子就要埋没了…… 珊瑚不知道她的小秘密已经被发现了，卖了海货，拿着银子回到家的时候，她脸上还带了笑。 二十两银子不多，却够她给自己置办被褥和衣物。 虽然相比李家的门第，这样的嫁妆还是很寒酸。 但她相信，李家一定不会嫌弃，不会为此看不起她。 剩下的，就是要好好准备一份给李家人的见面礼了。 说不得，最近她还是要找机会，多下海碰碰运气…… 米嫂子见主子回来，赶紧迎上前，她不等说话就嗅着浓重的海腥味，于是问道：“姑娘，你去海边了？身上好重的咸腥味儿啊！” 珊瑚生怕露馅儿，就要去洗澡，顺口问道：“家里没事吧？” 米嫂子赶紧应道：“您出门之后不久，李将军就来了，给您送了两盒子点心，然后就回军营了。” 珊瑚本来高高提起的心，立刻就放下了，喜滋滋吃了一块点心才去洗澡。 第二日，她照旧借口去买东西，独自出了门，转到渔村取了寄存的东西就继续下海潜水去了。 她没有看到，她的身后一直有两个老兵在远远跟着，随时准备护着她…… 李家迎接新媳妇儿的活计，在有条不紊的准备。 陶红英负责吃食杂物方面，赵玉茹负责针线和布匹，倒也不算忙碌。 偶尔还能给刘嫂子搭把手儿。 泉州这里不像碎金滩，可以下田走走，可以窜门说说闲话儿。 虽然大海壮阔，虽然风土人情诸多不同，但看久了也就不新鲜了。 这般，有些事情忙碌，众人才勉强觉得日子混的快一些。 而珊瑚数次下海，却盼着日子慢一些过才好。 但辛苦也有收获，她最近运气一直不错，码头最近多了不少北边来的客商来游玩走动，她的海货被高价买走好几次，让她又进账了三十多两。 于是，她的嫁妆又丰厚了一些，该准备的见面礼也都准备好了。 不必说，那些客商也都是家义的手笔。 他数次想把家里给他的银子，送到珊瑚手里，但每每见到她卖了海货，蹦跳往家走，他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愿意小心维护着这个姑娘的自尊心，这样的姑娘值得喜欢，更值得敬重。 倒是李老太很奇怪，趁着孙儿在家的时候，就拉了他偷偷问起来。 “家义啊，我看你的钱箱子还在家，怎么没拿去给珊瑚？ 你爱孩子怕是为了嫁妆在着急上火呢，你早些拿去，她也早点儿置办东西啊！” 家义想了想，也没瞒着奶奶，就道，“奶奶，先前这段时日，珊瑚姑娘在偷偷瞒着所有人下海捞海货，想要攒银子给自己置办嫁妆……” 李老太听到一半就急了，她可是去海边看过的，那些渔家姑娘，带着一种鱼皮和鱼胶粘制成的球形袋子，袋子里吹满空气，就被她们扎在腰上潜海了。 在海底，实在憋闷，需要空气了，才对着袋子吸一口。 万一鱼皮袋子在海底刮碎了，或者出了什么意外，这人就可能被溺死。 可以说，每次潜海，都是鬼门关前走一遭啊。 “这怎么能成呢！你快拦着一些啊！万一出事，后悔就晚了！”李老太抓了孙子的手就要出门。 家义赶紧安抚，“奶奶放心，我已经找人偷偷护着她了。而且捞出的海货，我也让人高价买下了。” 李老太稍稍送了一口气，家义才继续说道，“奶奶，我希望你不要拦着珊瑚下海。她想凭借自己的本事赚份嫁妆，许是觉得这样进咱们李家才有底气挺直脊背。 “我就是给她送了银子，她也不会要。而且，她已经攒够银子，这两日都没有再去海边。” 李老太这才完全放了心，重重拍了孙子的后背。 “死小子，你就不能一次说完，害我跟着着急！” 家义嘿嘿笑，难得红着脸同奶奶显摆道，“奶奶，我眼光好吧？找了个这样的好媳妇儿！” 李老太嗔怪瞪了孙子一眼，“你啊，从小就不听话。好在运气还不错！ 以后有个这样厉害的媳妇儿管着你，家里就不用担心了。” 李老太这话可是说得真心。 所谓靠山山倒，靠人人跑。 只有自己才最值得依靠！ 先前她虽然赞赏珊瑚有情有义，但私心里还是有些不足。 如今听孙子一说，珊瑚这样的脾气秉性，才完全合了她的心意！ 这样的女子，足够配得上她的孙儿，足够帮助李家在这里彻底扎下根儿！ 而这会儿，珊瑚暂住的小院子里，也迎来了许久没上门的孙大夫。 比之先前，孙大夫黑瘦很多，但脸上的笑却很欢喜。 他顾不上喝闺女倒来的热茶，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钱袋子塞了过去。 珊瑚惊了一跳，问道，“义父，你哪里得来这么多银子？” 两更~~头疼炸裂，生病的时候突然发现健康太重要了，宝子们保重，照顾好自己。 第九百一十九章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孙大夫喝了一口茶水，这才说道：“我手里没药材了，就去山上转转。没想到运气很不错，碰到了一株不老草。刚刚卖了银子，正好够你置办嫁妆了。” 不老草是泉州这里的一味特产草药，因为生长在悬崖峭壁，极难采集，所以收购价格一直很高。 孙大夫在军营里行医，药材都是后勤准备，哪里需要他自己去采。 不必说，缺药材是借口，特意去寻不老草换银子才是真的。 他这么大年纪了，体力差，居然还要冒这样的风险！ 珊瑚是愧疚又着急，想说什么都不成，最后只能红着眼圈儿跪了下来，“多谢义父疼爱。” “傻姑娘啊，快起来！”孙大夫赶紧扶了闺女一把，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义父没什么本事，但给你张罗一副嫁妆还不成问题。”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中午，义父在你这里吃饭。咱们爷俩儿说说，嫁妆还差了什么，有没有什么义父能出力的。” “好，早晨米嫂子买了肉，还有二斤虾，我亲自下厨给义父做几个菜。”珊瑚一口就应了下来，笑着张罗起来。 她原本就略带英气的眉眼，这会儿越发鲜活许多…… 不说泉州这边，因为喜事即将来临，多热闹欢喜。 只说新都这边，出了正月之后，天气也慢慢暖和起来。 原本穿着白色冬衣的山林大地，都开始一点点卸掉了冰冷，重新焕发出生机额。 城池里，因为有城墙阻挡了寒风，屋舍和行人尽情沐浴着微暖的春日，也是越来越热闹。 寿康宫里，太后侧躺在贵妃榻上，皱着眉头，慢慢吃着果子。 屋子中间，老嬷嬷正打着教授规矩的旗号，在折腾三公主和佳音。 可惜，效果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好。 一个简单的跪礼，三公主就说学不会，一遍遍的让老嬷嬷示范。 往往，她和佳音跪个一两次，老嬷嬷就要跪十几次。 老嬷嬷原本就年岁大了，跪起这么久，头上就冒了汗珠子。 太后心里暗骂老嬷嬷没用，但也怕把她累坏了，以后缺了人使唤。 于是，太后及时喊了停，忍着厌恶，招呼佳音和三公主吃果子。 佳音和三公主也不客气，吃的痛快又欢喜。 不过片刻，眨眼间就吃掉了半盘子。 老嬷嬷看的心疼。 要知道寿康宫势微，那些登高踩低的人，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从去年就开始慢慢减少供给了。 这样的新鲜果子，如今已经不容易得到了。 结果，主子没吃几口呢，被这两个死丫头干掉大半…… 若是平日，主子心情好，还能赏她几口，今日肯定不能了。 这般想着，她越发觉得嗓子渴的难受了。 许是她盯着果盘的目光太过炙热，被佳音和三公主发现了。 她们“恶劣”的越发把果子咬的咯吱响，甚至汁水横流，不时还夸赞几句。 三公主说道，“祖母，您真是太好了。还给我们准备了这么好吃的果子！以后就是不学规矩，我也要多来陪您。” 佳音也是笑道，“是啊，太后娘娘太疼我们了。知道我们学规矩辛苦，吃喝准备的这么齐全。” 老嬷嬷气的翻白眼儿，论辛苦，只有她才配得上这俩字吧。 太后也是看不惯两个丫头嚣张，就淡淡笑道，“你们到了寿康宫，自然要照料好你们了。” 说完，她话锋一转，问道，“大考还有不到半月就开始了，康乐，听说你们李家有考生啊？” “是啊，太后娘娘。”佳音大大方方承认，笑着应道，“我大堂兄和六堂兄都要参加考试。明日正好是我出宫的日子，还打算给他们张罗一些考试用物呢。” 太后挑眉，声音有些冷，“多提醒他们几句，考试凭借的是真本事，可不要琢磨歪门邪道，否则被查出来，李家就要丢脸了。” “多谢太后提醒。”佳音依旧笑嘻嘻，应道：“太后放心，我哥哥们都是真才实学，怎么查都不怕。 “但也不排除有人看我们家不顺眼，故意栽赃的可能。 “不过，以这几年的经验来看，凡是敢对我们家伸手的，手臂都被剁下去了。 “有时候，我还觉得无趣，盼着多几个人跳出来给我们家练练手呢。毕竟要有磨刀石，刀锋才能更利啊。是不是？” 太后被堵得心里憋闷，再看呲着小白牙的得意小丫头，越发不高兴了。 “哀家累了，跪安吧。” 佳音和三公主立刻放下果子，笑嘻嘻起身，就要行礼。 老嬷嬷却突然拿出两个锦垫，放到了她们身前。 “公主，郡主，正巧今日学了跪礼，给太后娘娘磕个头再回去吧。” 佳音扫了一眼锦缎垫子，就笑了。 倒是三公主不高兴，喝骂老嬷嬷，“跪了大半日了，本宫早就累了。皇祖母还没说什么，你犯的什么贱！” 佳音却扯了她一把，劝道：“公主不要恼。咱们是该跪拜一下，让太后看看我们学的如何。” 三公主不知佳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笃定她不会吃亏，所以就跟着佳音跪在了锦垫上，磕了一个头，然后稳稳起身。 老嬷嬷神色很是惊讶，虽然极力忍耐，但还是没忍住，一直在打量佳音的神色。 但佳音依旧笑眯眯，小脸红润，没有半点儿痛苦之色。 见她望过来，反而问道：“怎么了，嬷嬷，我们跪拜了，还有别的安排吗？” “没……没有！”老嬷嬷赶紧应下，弯腰取了垫子就要退下。 但不知道是她太慌乱，踩了自己的裙角，还是绊倒了哪里，没走两步，她就一个前扑摔了出去，手里的垫子正好垫在了身下。 一声惨叫，瞬间响彻整个寿康宫！ 三公主惊了一跳，扯了佳音的手臂躲出几步远，问道：“出了什么事？” 佳音笑着耸肩，小声应道：“谁知道了，许是摔得太疼了吧？” 老嬷嬷惨白着脸，挣扎着爬起来，赶紧赔罪，“老奴不小心，摔了一跤。” 说着话儿，她极力把半边胳膊藏到身后。 太后眼神一缩，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下去。” 老嬷嬷赶紧应声，低着头退了出去。 三公主赶紧拉着佳音，也跟着出了门。 直到出了寿康宫，绕过墙角，三公主才满脸好奇的问道，“佳音，你快说，方才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恶毒老太婆怎么摔一下，就那么惨？” “她没摔疼，是扎疼了！”佳音冷笑，应道，“她拿的锦垫动了手脚，我跪的那张上面扎了一些细针。我若是跪下去，怕是疼的七八日不敢走路！” 第九百二十章 三公主就是一只纸老虎！ “该死的狗奴才！本宫要把她千刀万剐!”三公主气疯了，扭头就要回去找老嬷嬷算账。 这一个多月，她和佳音隔三差五就被找来寿康宫。 从初始的担心害怕，到如今越斗越用，真是经历了太多考验。 其中大半都是老嬷嬷的手笔，但顶多也就是让她们抄佛经啊、茶水里有排气药啊。 都是算计她们出丑或者挨累的下作手段。 像今日这般，直接出手伤人，还是第一次！ 佳音赶紧扯了她，一边往芷兰宫走，一边劝道：“放心，我这不是没吃亏吗？反倒是老妖婆自食恶果了！以后半个月都不会见到她了，也算好事。” “对啊！”三公主总算反应过来了，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知道垫子上有针的，而且还没被扎到？最后又是怎么扎到老妖婆了？” 佳音笑得眼睛亮晶晶，当然不能说她借着裙摆遮挡，跪下去的时候，把锦垫收进空间片刻。 于是，她就含糊应道：“我当然有法子自保了，老妖婆扎不到我。倒是老妖婆转身时候，我踩了她的裙摆。 “她怕摔，下意识用垫子垫一下，却忘了垫子上有针，针上还有药，会让人全身起红疙瘩，起码半个月才消退！” “哈哈，你也太厉害了！老妖婆就是活该！”三公主乐得差点儿蹦起来，然后挽了佳音的胳膊央求，“好妹妹，你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教教我吧？” “不教，这可是我看家的本事。”佳音傲娇的抬了下巴，玩笑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我才不犯傻呢。” “哎呀，不会，绝对不会！”三公主锲而不舍，一路闹着佳音，说说笑笑回了芷兰宫。 第二日是佳音回家小住的日子，三公主特意禀告过皇上，跟着出宫玩耍一日。 佳音也没拦着，带着她先去巡查生意。 两人刚在白云间后院坐下，彭掌柜和陈喜就赶紧过来行礼。 陈喜问了主子们想吃什么点心，然后麻利的去新烤了。 佳音接了账册，又嘱咐彭川拿两盒点心送去贾家，顺道接宝珠出来玩耍。 待得账册看完，新点心也端到桌子上，宝珠就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 原本的胖姑娘，这一段也终于开始抽条，个子高了一截儿，有些少女的模样了。 她直接扑倒佳音怀里，开口就是抱怨，“佳音姐姐，你好久不来找我玩儿了，我以为你把我忘了！” “忘了谁也不会忘了你啊，你看我让陈师傅烤了你喜欢吃的点心。”佳音见到小姐妹也高兴，拿了一个蛋挞就塞到她手里。 果然，宝珠立刻被哄得眉开眼笑。 三公主坐在对面，也在吃个不停。 这会儿，眼见佳音和宝珠亲近的好像连体婴儿一样，就忍不住酸溜溜开口。 “宝珠，你没看见本宫在吗？都不行礼吗？” 佳音三次出宫，两次都带着三公主，宝珠同三公主已经足够熟悉了，自然知道她就是一只纸老虎。 更何况，这会儿宫里跟来的嬷嬷和宫女都在外边伺候，没有顾忌。 所以，宝珠就大着胆子翻个白眼，含含糊糊应道，“不就是看佳音姐姐疼我，你嫉妒了吗？哼，她天天跟你同吃同住，我半个月才能看见她一次，你还要找我麻烦，太过分了！” 三公主果然没有生气，反倒很是得意的显摆道，“对，佳音就是每天跟本宫同吃同住，昨天我们还一起都老妖婆了呢！” “老妖婆？！”宝珠立刻来了兴趣，凑过去催问道，“快跟我说说，你们怎么斗的！” 两人凑到一起，当时就说开了。 说说笑笑，吃吃点心，坐了一会儿，三人就离开白云间，又去了天天果蔬。 虽然天气转暖，已经有心思灵活的农人开始种了早菜送到城里来售卖。 但天天果蔬的生意，还是很红火。 因为铺子里的主角是各色果子，蔬菜只是配角，多卖一些或者少卖一些，无关紧要。 几乎不等切好的果盘端上来，古力就赶了过来。 佳音进宫之后，火锅楼和果蔬铺子，还有白云间，她就都交给了古力，让他做了大管事。 若是铺子里有事处置不了，几个掌柜就会找古力。 古力也解决不了，才会告诉李家人。 但目前来看，将近俩月，还没有什么是古力处理不了的麻烦事。 佳音照旧留下三公主和宝珠吃果子，她则和古力说了半晌生意经，一切琐事都安排好，家仁和礼哥儿，还有卢综、贾旭、郭文浩等人也闻讯找来了。 原来，马上就要大考了，他们正约在卢家一起聚聚，各出几道题，破题解题，从彼此的思路中，找些灵感。 家仁派人到铺子这边取些荔枝做彩头儿，听说妹妹出宫了，他就要过来看看。 卢综等人自然要跟着了，于是一走一串，谁也没落下。 虽然他们平日见三公主的机会不多，不算熟悉，但佳音如今是三公主的伴读，为了佳音在宫里日子好过，众人也免不得多捧几句，没一会儿就哄的三公主眉开眼笑了。 佳音也想和哥哥们多玩一会儿，于是吩咐火锅楼准备了东西送过来。 宫里的嬷嬷和宫女，也由水灵和水云陪着，单独在别的房间开了一桌儿。 三公主的耳边没了嬷嬷唠叨，可是高兴坏了，也没避讳，直接坐在了佳音和宝珠中间。 佳音旁边是家仁，宝珠旁边是贾旭。 这般，虽然没有分席，但同兄长挨着，也算避了嫌。 火锅这吃法，本来就热闹。 众人又是难得聚一起，欢声笑语，更是差点儿掀开房盖了。 一直到日头偏西，众人才纷纷捧着圆滚滚的肚皮散去了。 三公主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一直嘱咐佳音要早些回宫，惹得佳音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送了她，宝珠也被贾旭带回贾家了。 佳音才跟着哥哥们回碎金滩，没了长辈们在家，回家的路好像都冷清很多。 佳音忍不住惦记奶奶她们，问道，“大哥，南下的船队，应该快到泉州了吧？” “算着日子差不多了！”家仁也是叹气，“你三哥成亲，咱们都不能凑热闹了。” 礼哥儿倒是看得开，劝道，“不怕，等三哥回来，咱们让他爸喜酒给咱们补上。” 三兄妹一边说着家常，一边往家走，根本不知道泉州那边，不等接到家里的船队，倒是先得了个天大的惊喜！ 两更奉上~~ 第九百二十一章 游子归来 李家大院里，因为黄昏将至，比之平时热闹很多。 刘嫂子白日里去了一趟刘扬的院子，回来之后，撵了小儿子带着龙凤胎和星星、月牙儿去玩，然后就拉着李老太不停道谢。 “婶子，您没去看呢！那院子修葺的真是太好了，整整齐齐，就是木器用物都备齐了。 “这次真是让大老爷破费了，院里院外全都拾掇好，怕是要二三百两银子呢！” 李老太嗔怪瞪了她一眼，笑道：“这么多年了，咱们两家虽然不是一个姓，但早就处成一家人了。震生是当大伯的，给成亲的侄儿修葺个院子，还值得你说半晌啊！ “再说了，以后刘扬和家义都在这边扎根儿，是咱们家里的依靠，给他们好好安个家，咱们也放心啊。” 刘嫂子连连点头，心里热烫又欢喜。 “婶子说的是，以后刘扬在这边，有房子有媳妇儿，我可是不用惦记了。就盼着他有点儿出息，多给家里帮忙就好了。 “以后啊，我把小二留在身边。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能给我们两口子养老尽孝就行。” 赵玉茹带了文娟进屋，听得这话，就笑道：“刘嫂子这么想就对了，孩子多了，想要都拢在身边，根本不可能。 “你看我生这两个，家喜从小就是淘气性子，一长大就跑没影子了。幸好家欢早早成亲，给我生了个大孙子。” 说罢，她拉着文娟坐下来，又道：“这次出来耽搁了，否则啊，说不定今年年尾，我又能添个孙女呢。” 众人都是笑起来，惹得文娟脸红。 正这个时候，李震生带着家义和刘扬、猫哥儿从外边回来了。 李老太很高兴，喊了儿子到跟前说话。 泉州这边生意不少，最近又要安排侄儿的亲事，李震生忙的厉害，这般天色未黑就到家，实在难得。 “老大啊，外边的事情安排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娘别惦记。只等着娶新孙媳妇儿进门就行了！”李震生边说边笑，神色里有种莫名的欢喜，看着很是古怪。 李老太忍不住拍了儿子一把，嗔怪道：“这孩子，傻笑什么呢，在外边捡银子了？” 听得这话，刘扬和家义、猫哥儿都是笑起来。 赵玉茹心细，瞧着他们的目光总撇向门口的位置，就望了过去。 门口处，站了个瘦高的后生，灰色粗布衣裤，戴着斗笠遮了半长脸，瞧着微微有些眼熟。 “大哥，这是铺子里的管事吗？” 赵玉茹好奇，就问了一句，不等李震生应声，那后生就抬了头，露出古铜色的脸庞和满口的白牙…… “喜……喜哥儿！”赵玉茹惊叫一声，扑过去抱了后生就大哭起来。 李老太等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那后生摘掉了斗笠，露出众人熟悉又陌生的脸，屋子里立刻就炸开锅了。 “喜哥儿，是喜哥儿！”李老太冲上去，抱了家喜另一条胳膊，哭的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臭小子，你还知道回来啊！你可急死奶奶了，终于回来了，回来了!” 陶红英带人在灶间安排饭菜，听得屋里闹起来，手里还抓着菜刀呢，就跑了进来。 一见喜哥儿，她扔了菜刀就扑了过去，疯了一样问着，“喜哥儿，安哥儿呢？安哥儿怎么没回来！” 所有人因为这句话，都闭了嘴。 十几双眼睛齐齐望向家喜，生怕他说出什么噩耗，几乎心脏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幸好，家喜片刻没耽搁，开口就道：“安哥儿平安无事，在海上等着我探消息送回去，他就回来了！” “呜呜，谢天谢地！安哥儿也回来了，呜呜，都回来了！”陶红英腿软的直接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当娘的，哪有不惦记儿子的。 快三年了，她是无时无刻不再惦记儿子，但因为怕老太太上火，她不能表现出一分一毫，只能背地里抹眼泪。 如今终于知道儿子平安无事，她再也忍不住，把所有心酸都哭了出来。 赵玉茹太明白她的心情了，想劝几句，最后妯娌俩抱在一起，哭成一团。 从碎金滩跟来的常嬷嬷和夏青等人知道怎么回事，但前院里在本地买下的奴仆不明白情况啊。 听得后院吵闹，人人都是惊得放了手里的伙计，纷纷问询着怎么回事。 还是猫哥儿红着眼睛，赶紧出面安抚，又让人关了大门。 最后，他又安排郑七带人守了二进的垂花门才算放心。 一时，后院只剩了自家人。 家喜被李老太拉着坐到身边，说起他们离家后的经历。 出海，说起来就是两个字，但实际却包含太多的凶险。 即便做了万全准备，依旧没有办法规避所有意外情况。 家喜和家安跟着外事司的人，总共三百人，乘坐三艘大船出海，暗访各个海上邻国，想要悄悄调查一下邻国的国力。 但没想到，出海一个月就遇到了风暴，三艘大船只剩了一艘，搁浅在一个小国的海岸上。 他们在小国修整了足足半年，才继续启航，途径七八个国家，最后返航，辗转回到泉州。 他们担心时日太久，信息中断，天武有什么变化，于是，家安带着船队在五六百里之外的海岛上暂停，家喜先回来打探。 待得听说天武一切如旧，他才找到家里铺子，正巧遇到了大伯…… 岁月轮转，流逝的不只是时间，还有必然的成长。 之前淘气又跳脱的半大小子，经历了远航的洗礼，如今黑了瘦了高了，但也成熟了，稳重了。 家喜被家人围在中间，侃侃而谈，说起海上的奇观，或者异国的风土人情，不时逗的家里人大笑不止。 李老太心疼孙子，一迭声的嚷着开饭。 很快，饭菜被端了上来，家喜立刻化身饕餮，大口吃喝，恨不得长八只手才好呢。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说着，“呜呜，终于又吃到家里的饭菜了！我和安哥儿在外边差点儿馋死了，做梦都在淌口水！” “慢点儿，慢点儿吃！已经回家了，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李老太一直在给孙子夹菜。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盛饭舀汤，忙个不停。 至于李震生和家义、刘扬、猫哥儿几个，只能自己顾自己了…… 一时吃了饭，李震生就同老太太说道，“娘，我带着小子们去书房，看看海图，问明白安哥儿他们在哪里呢，然后好派人去接，您别担心。” 第九百二十二章 重磅消息 “去吧，去吧，早点儿把安哥儿接回来。以后日子还长呢，有什么话也不急着说。”李老太痛快放人，只要孙子平安无事就行。 李震生立刻把儿子和侄儿们拉到外院书房。 一进门，李震生就说道：“喜哥儿，仔细说说你们出海遇到的情况，还有带回了什么消息。一件都不要漏，我要提前安排，做好准备。” 报喜不报忧，几乎是所有离家在外的李家孩子都擅长的。 不必说，出海的过程，绝对不会像喜哥儿方才说的那么轻松。 家喜知道瞒不住，也不能瞒着。 于是，他从头说详详细细起来。 “我们出海一个月的时候，因为风暴，船队失散之后，我和安哥儿的船搁浅在了一个大海岛。 “我和外事司的师傅受了重伤，海船也需要大修，就在当地停留下来。 “期间，我们同当地小国建交走动，获得了很多帮助。可惜，师傅最后还是病重过世了，我们接过了国书和印鉴、使节节杖之类。 “我那个……” 说到这里，他微微有些脸红，干咳两声说道，“那个，我结识了这个小国的公主，成了亲……” “什么，你成亲了？！”李震生和家义等人惊讶的齐齐嚷了起来。 家义重重拍了弟弟的肩膀，哭笑不得，“你小子，真行啊！这速度也太快了！” 猫哥儿更是猴子一样跳过去，闹着喜哥儿，“哥，你快说，你娶的嫂子长的什么样子？和街上那些番人一样，黄头发蓝眼睛吗？” 家喜既然说开了，索性也都交代了。 “不是，我媳妇儿叫艾贝，只是肤色黑了一些，大眼高鼻梁，不是黄头发蓝眼睛。她就在船队里，过几日回来，你们就看到了。 “我当时成了亲，就和安哥儿带人继续出海了，前一段我们归程时候去接艾贝，才知道她给我生了一个儿子。而且，老国王过世了，她做了新女王。 “这一次她把朝政交给弟弟，带了孩子跟我过来，一是跟我回婆家，二来是出访我们天武……” 他说完，众人半晌没有应声，屋里的空气好像都凝固了。 好半晌，猫哥儿才跳起来，直接拘到了哥哥身上，兴奋嚷着。 “哥，你居然娶了女王！女王！” 家义和刘扬也是上前大力拍着家喜的后背。 家义哈哈哈笑道：“你小子，真是闷声发大财啊！娶媳妇儿就娶媳妇儿吧，居然娶了一个女王！你简直……简直让人惊掉大牙！” 刘扬也是附和，“人家遇到风暴是必死无疑，你不但逃了性命，还娶了一个女王！运气简直逆天了！” 家喜挠挠后脑勺，心里得意，嘴上还要谦虚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嘿嘿，总之就这样了！” 李震生拍开小子们，拉着家喜重新坐下，问道：“喜哥儿，你媳妇儿跟你回来，以后还要回她的国家去吗？朝政就这么扔下，她的弟弟会不会篡位？ “还有，你在外边成亲，娶了外国女子，是不是为了给家里找退路？” 听得这话，家义和刘扬、猫哥儿都坐了下来，神色添了几分郑重。 姜是老的辣！ 家喜毫不惊讶，大伯一下就猜中了他和安哥儿的打算！ “大伯，我和艾贝确实是彼此喜欢才成亲的。但出海有凶险，我和安哥儿决定继续远行的时候，怕她跟着我吃苦，和她商量之后，就把她留下了。 “当时，我也是打算把艾贝的国家当个补给站，回来时候也可以放心停靠。但没想到，艾贝会生了我的孩子，而且做了女王。 “他的弟弟只有八岁，是艾贝自小带大的，感情很好，喜欢画画读书，不喜政事，所以暂时看来，不存在篡权的可能。 “我和安哥儿商量过了，若是家里准许，以后我可以和艾贝、孩子，住在她的国家。 “她的国家也可以成为咱们家最后最终的退路，甚至以那里中转，再去更远的海上番国也不难。 “当然，家里用不到这条退路更好。 “以后，相隔一个月的海路，我们想要回来走动也不算难。” 李震生心里叹气，欣慰又心疼。 家里的孩子们真是长大了，几乎都看到了家里如今风光背后的危险和不足，都在竭尽全力的为家里添加羽翼，寻找万不得已的退路。 “好，大伯知道了。”李震生点头，想了想问道：“你们船队里，可还有其余番国的使节？” “有，大伯。”家喜应道，“我们这三年走了七八个国家，几乎每个国家都有使节跟回来，出访咱们天武。 “但这些使节在他们国家，几乎都爵位不高，就算是海上出了危险，对他们国家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若是一定要论身份，当然，身份最高的还是艾贝这个女王。” 李震生连连点头，“若是艾贝和孩子回来认祖归宗，自然是我们李家的事情。 “但如今她以女王的身份来访，还有其余国家的使者，就要上报朝廷了。 “侯爷马上就要出兵收复江北了，整个天武都是战意高昂，这个时候，万邦来贺，想必皇上和朝廷都会欢迎之极。 “一会儿，我带你和家义去见海澜军的唐老将军，请他派战船去迎接使者船队，上报的奏折也要他写。 “但我会私下给侯爷去信，把你和女王之事说明白，再由侯爷说给皇上听，这般你们到达京都之后，旁人就是想从中挑拨，也失了先机。” “好，大伯尽管安排，我们听大伯的。”家喜赶紧应声。 他和家安在海上学了再多，也只是面对自然风险的本事。 论起揣测人心向背，还差的太远了。 如今到家了，什么都听长辈的，就是最明智的。 李家义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道，“你们回来的太及时了，还有几日我就成亲了。 “你们在泉州这里，怎么也要修整半个月吧，正好喝完喜酒再回新都。” 李震生想起这事儿，赶紧嘱咐小子们，“到时候，你们奶奶若是想跟着船队回新都，你们一定帮我劝她留下。 “今年侯爷要收复江北，一旦成功之后，新都和朝堂的局势必然有大变化，具体如何，谁也说不准。 她们在泉州这边，家里人都放心。当真有事时候，也不必害怕被抓了把柄。” 众人都是点头。 家喜想起一事，突然说道：“大伯，我这里有个现成的理由。” “什么理由？”李震生好奇问道。 两更奉上~ 第九百二十三章 秘密就要烂在肚子里！ “我会跟艾贝说，让她同奶奶提要求，明媒正娶进咱们李家门，要在泉州安个家。”家喜笑的有些贼，又道，“以奶奶的脾气，生怕一碗水端不平，惹得我们兄弟不合，所以一定会答应。 “到时候，我就说先带艾贝去新都觐见，回来正好成亲。家安在泉州，也方便我和艾贝以后常回来。 “奶奶和我娘，还有四婶子都会留下，帮我准备东西啊。” “这主意好！”李震生立刻赞许的点头，说道，“原本咱们李家娶孙媳妇儿都要明媒正娶，不能因为你媳妇儿不是天武女子就怠慢了人家。” 家喜扫了一眼门口，压低声音又添了几句话。 “我们这次运气很好，碰到了两个番人……” 众人立刻收敛了笑意，神色惊讶之后，又换成了了然。 “原来是她！” “当初就猜测同她有关系，没想到是真的。” 家义几个忍不住，都是纷纷低呼出声。 李震生怕小子们不知道轻重，赶紧嘱咐道：“等接到人，就要立刻送回新都，不能跟随使节的船队，降低风险。这事儿，你们同谁也不要说，给我烂在肚子里，知道吗？” 家义几个赶紧点头，李震生这才放心。 又说了一会儿话，李震生派人去后院知会一声，就带了家喜、家义和刘扬去军营了。 猫哥儿闲不住，屁颠颠也跟了过去。 后院里，李老太正带着陶红英和赵玉茹翻找行李箱子。 这几年，她们都没少给家喜和家安做衣衫鞋袜。 可惜做完一茬又一茬，就是等不到人回来，最后都给了猫哥儿。 就是佳音都要去两套，偶尔扮成小子出去玩耍的时候，穿一穿。 如今，家喜和家安终于回来了！ 赵玉茹欢喜的合不拢嘴，说道：“不是说海上吃的东西不可口吗，我瞧着喜哥儿这孩子可是没少长个子！这要是吃的好，说不定脑袋都顶房梁了。” 蕙娘、刘嫂子和温夫人都坐在旁边，跟着凑热闹，听得这话都跟着笑起来。 陶红英惦记儿子，应道：“喜哥和安哥儿离家的时候，个头就差不多。如今，安哥儿应该也同喜哥儿一般高吧？ “海上吃的不好，但他们也经常靠岸，一直换水土，怎么可能不长个子。” “也是这么个道理！”赵玉茹扯着手里的宝蓝色长衫，一脸惋惜的又道，“就是这俩小子晒的黑炭一样，这样鲜亮的颜色怕是不合适了。” 温夫人忍不住笑道，“孩子没回来的时候，你们盼的什么似的。如今孩子们回来了，你们又嫌弃人家长的黑了。 “我要是小子们，干脆在外边娶媳妇儿生孩子算了，可不回来听你们唠叨了。” “他们敢！臭小子还要翻天啊！”陶红英瞪眼睛，笑骂道：“敢不听话，以后就再也不该他们做好吃的了，馋死她们。” 众人想起方才家喜的吃相，都是哈哈笑起来。 确实，这个威胁一定很管用！ 正说话间，郑七从前边过来报信，“老夫人，大老爷领着少爷们去军营了，回来时候应该很晚了。大老爷说，请您别惦记，早点儿歇息。” “好，知道了。”李老太笑着应了下来，又问道，“听说郑四也回来了，你们兄弟好久没见，好好聚聚。想吃什么，就让灶间做，别客气。” “谢老夫人！”郑七赶紧行礼，欢喜的眉开眼笑。 他和郑四不是亲兄弟，但是一个家族，自小一起长大学艺，比前兄弟还亲。 这般分别几年，好不容易重聚，可是有说不完的话呢。 有了老夫人这吩咐，他去灶间要几个好菜，一坛子酒，他们兄弟说个痛快。 眼见郑七乐颠颠出去，陶红英也放下了衣衫，说道，“晚饭时候，大哥他们都没吃多少。我也去趟灶间，炖锅骨头汤，等大哥他们回来就下点儿面条吃。 “正好前几日还做了一些小菜，配汤面正合适。” 说着话儿，她就匆忙去灶间了。 李老太忍不住笑道，“两个小子回来，红英的手艺又多了两个人捧场，她又要开始忙了。” “忙起来才好呢，”赵玉茹应道，“只要孩子们喜欢，当娘的怎么忙都高兴。” 蕙娘和温夫人等人也是点头。 父母对子女的爱，永远是最毫无保留的！ 再说海澜军军营里，唐老将军听说李家叔侄求见，还有些惊讶。 毕竟天色已经晚了，若不是急事，李家不会这么没分寸。 果然，李震生等人进了主帐，家喜第一件事就是递上了自己外事司的腰牌。 当初外事司出海暗访，唐老将军也是知道的，更知道其中有两个是李家小子。 否则，他也不会允许家义日日出海，在外边转悠寻找啊。 这两年，偶尔提起，他私下也以为李家小子凶多吉少了。 大海无情，危险处处，吞没个几百人简直像玩笑一样。 没想到，李家小子居然如此走运，毫发无伤的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唐老将军仔细打量家喜，越看越喜欢。 这小子模样不错，看着就是个聪明的，个子高，腰背挺的笔直，精神十足。 以他常年带兵的经验，这小子手下肯定也沾过血腥，时刻带笑的眉眼间，隐约藏了几分锋利！ 想着家里老妻总是念叨，要把孙女许给李家，他更有几分看孙女婿的满意。 家喜被看得有些发毛，心里吐槽这老将军的神色怎么好像媒婆一般。 但他嘴里可不敢说，恭敬行礼，禀告道，“大将军，我们这次出海，带了八个番国的使节回来，他们想要到新都朝拜，觐见皇上。 “恐怕要劳烦大将军派船到海上迎接，还有靠岸之后安顿，以及上奏给朝廷，也都要仰仗大将军了。” “好，这是应该的。”唐老将军听说有八国使节来访，顿时就收了私心，脑子里迅速盘算一圈儿，也亮了眼睛。 远渡重洋，八国朝见！ 这个消息送到新都，皇上和朝廷必定会高兴。 毕竟，往脸上刷粉的好事，人人都喜欢。 特别是皇上，江北在他手里丢失，绝对是写上史书上的污点。 如今这个污点马上就要被消除，这个时候又抹一把金粉，简直是锦上添花啊。 宝子们，今天只有一更，甚至以后几天都是如此，因为家里倒下四个人了，花花也要坚持不住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一份天大的功劳 海澜军协助八国使节入朝，就算不能分一杯羹，也会在皇上和朝廷面前再刷一把存在感。 到时候，把报喜的折子和海澜军换铠甲武器的折子放一起，皇上一高兴，说不定直接就批了！ 这般想着，他立刻吩咐道，“家义，你带一条船去迎接八国使节。” 不等家义应声，家喜却摆手拦了下来，然后凑上前，在唐老将军耳边说了几句话。 唐老将军惊得猛然站了起来！ 李震生马上拦住唐老将军冲口而出的话，“大将军，隔墙有耳。否则我们也不会暗夜入营了！” 唐老将军强行压下心里的震惊，轻轻点头，缓了缓，他改了命令，“家义，你和刘扬带两艘船，一千兵卒，立刻出海迎接使团。若是有贵重东西，可以用快舟送往小码头，先行上岸，我让人接应。” “是，将军。”家义和刘扬出列，齐齐应声，接下命令。 海船的个头都比较大，入港时候的码头自然也很大。 来往的船只和人手很多，有些杂乱。 但离得大码头五六里的位置，还有个小码头，算是唐家私港，平日都有世代追随唐家的老兵、伤兵把守。 船队的重要东西，从这里上岸，绝对不会走漏消息。 又确认了一下细节，家义和刘扬就带着家喜和跟屁虫儿猫哥儿出发了。 唐老将军也开始写奏折，李震生讨要了纸笔，一起给侯爷写信。 然后同唐老将军的奏折一起，八百里加急送往京都。 人家蹭饭，李家倒是不客气，直接蹭快马。 唐老将军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原因无它，他暗戳戳盯着李家小子，想抓个回家做孙女婿呢！ 李家院子里，李老太说是不等儿孙们了，但怎么能不惦记呢。 结果等到二半夜，只有李震生一个回来，其余小子们都出海迎接船队去了。 李老太笑骂几句，也就不计较了。 倒是可惜了陶红英准备的那么多骨汤面，但也不会浪费。 李震生吃了一大碗，其余都给外院的随从和小厮们做了宵夜，吃的他们眉开眼笑…… 第二日夜里，海天最是黑沉的时刻，两艘快舟飞一样划破海面，抵达了军港旁边的小码头。 唐家老兵们举着火把，绕了三圈，船上的刘扬和家义才跳下来，迅速交接，然后，三个大木箱被搬到了唐家马车上。 其中两个木箱很沉，钉的也严密，另外那个木箱却留着缝隙，偶尔能听见里面的一些哼唧之声。 但唐家老兵训练有素，好似半点儿没听到，迅速赶了马车扎进夜色，走的悄无声息又毫无踪迹。 家义和刘扬重新上了快舟，滑进海里。 刘扬拐了家义一下，问道：“这样的滔天功劳，就这么送给大将军了？” 家义不在意笑了笑，应道，“你也不是不知道，大将军对泉州把控的严严实实，想要瞒着他，本就不可能。不如大大方方，让他出份力，到时候也分一份功劳。 “而且大伯的意思是，先前在京都，把我从牢里捞出来，大将军没少费心，这次权当还一还人情了。” “也是，”刘扬点头，小声说道，“家喜和家安这次带了八国使节回来，已经足够张扬了。特别是家喜，居然娶了女王……只要想想所有人必定惊得掉了眼珠子，我就想笑！” 家义也是忍不住哈哈笑，“我也没想到，这小子自小就淘气的厉害，长大后居然还有这本事！” “家里这会儿怕是也惊讶呢，都等着看看家喜的媳妇儿孩子呢！” “是啊，幸好奶奶开明，否则家喜要屁股开花了！” “就是，不告诉家里就娶亲生子，这小子确实胆子太大了，该揍！”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就汇合了船队，上了大船，小憩片刻，只等早晨时候进港了。 他们哪里知道，李震生忙的一直没机会说这事。 家里根本不知道，多了一个女王孙媳妇的事实！ 海上日出是人间最壮阔的奇景之一。 红彤彤好似火球一般的太阳，从海平面下一点点升起，完全跳出海面的刹那，海天瞬间披上一层金色外衣，简直是美轮美奂，让人望神。 就在这样的时候，海澜军港码头上，已经有不少人在晨风里等待了。 唐老将军带了营中的几个将军，还有昨日刚被通知的泉州府尹，最后就是李老太等人了。 泉州府尹特意给李老太行了礼，神色很是客气。 他在朝中没有站队，没有靠山，只是个普通的官员，否则也不会被发配到泉州这里做府尹。 毕竟在世人眼中，泉州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 他也心安理得，守着泉州，偏安一隅。 但李家是皇上眼前的大红人，圣眷极厚。 他之前可以装作不知道，不主动去李家拜访。 如今面对面见到，礼数却不好再缺了。 李老太很是随和，也没端什么架子，寒暄几句就罢了。 府尹还算满意，再看向唐老将军这心情就复杂了。 海澜军在泉州的威望太高，别看他才是一方父母，却一百句话也不顶唐老将军一句。 八国使节，远渡重洋，前来朝贡，这样的大事，他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时候别说分一份功劳了，招待不好，反倒还要被降罪，真是憋气啊！ 但憋气，他也不能抱怨。 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如今，明显唐家和李家的拳头都比他大……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中，十几艘大船背对着火红的晨日，就那么从海天中行驶到眼前。 当先两艘船是海澜军的旗帜，后边三艘是天武的旗帜，其余就有些繁杂了，各种图案都有，也代表了来访的八国使节。 李家人激动坏了，都在努力张望。 陶红英扶着李老太，焦急问着，“安哥儿在哪里呢？怎么还看不到！这船也走的太慢了！” “哎呀，别急，别急！马上就看见了！”李老太安慰着儿媳，自己却还是偷偷翘起了脚。 她的发髻上插了青玉簪子，反着晨光，映在她脸上，好似皱纹里都藏了光芒。 家安站在船舷边，一身黑色衣裤，衬得他像北地的桦树一般冷肃笔直。 他也在努力张望，几乎是第一眼就见到了老娘和奶奶。 他忍了将近三年的眼泪，再也关不住，狂奔而出！ 第九百二十五章 娶个女王做孙媳！ “娘，奶奶!”他等不了船工们搭设跳板，直接从船头就跳了下来，直接扑倒了李家人前边，双膝跪倒。 “娘，奶奶！不孝子安哥儿回来了！” “安哥儿，安哥儿！”李老太和陶红英扑上前，抱了家安就大哭起来。 陶红英恨不得把儿子再塞回肚子里，好似这般才能明确感受到儿子活着，儿子好好在她身边了。 将近三年，一千个日夜，她湿透了多少枕头，做了多少噩梦。 终于，终于盼回了儿子！ 没有缺鼻子少眼睛，平安健康的儿子！ 李老太也是哭的喘不过气，李家不缺孙子，如今甚至重孙子都好几个了。 但哪一个都是她的牵挂啊！ 特别是家安和家喜这两个小子，最淘气，也是她打骂最多的，自然也是最惦记的。 原本在新都，她念叨的还轻一些。 自从到了泉州，见识过了大海的广阔和危险，她才是真正心凉了。 她是恨不得把所有神佛都求个遍，每天睡觉之前还要偷偷磕头八十一个，就为了求孙儿平安归来。 如今，终于心想事成了。 “安哥儿啊，以后咱们再也不走了。起码也得等奶奶去见你爷爷了，你们再出海。奶奶老了，经不住你们这么吓唬啊！”李老太伸手拍着孙子的后背，又气又心疼。 陶红英更是厉害，照着儿子身上掐了好几把。 “死小子，你要把娘担心死啊！呜呜，你和你爹都不是好东西！你出海，他就出征，娘都要把心割成几块了！你们是不想让我活了！” 蕙娘和刘嫂子、温夫人都跟着抹眼泪。 温夫人赶紧劝说，“婶子，红英，快别哭了。孩子回来就好，以后不用担心了，一家团聚了。” 蕙娘也是说道，“对，对，平安回来就好。” 刘嫂子还要说话，就见一个身形高挑，穿着纱裙，戴着面纱的女子，牵了一个小孩子走了过来。 她赶紧提醒众人，“婶子，好似……有客人？” 客人？！ 众人闻声看过去，猜测这女子是番国之人，毕竟穿着打扮和眉眼都同天武之人迥然不同。 陶红英眼尖，仔细打量几眼，突然说道：“哎呀，这孩子怎么同星星有些像？” 众人被提醒，都是忍不住点头。 那女子有些心急，开口说了一句，“窝……似里加儿喜。” 众人听不懂啊，不知道怎么回应。 那女子就指了抹眼泪的安哥儿，不等她再说什么，陶红英已经醒过神来了，她当时就扯了儿子的耳朵，骂道：“臭小子，你在外边给我娶妻生子了？！” 家安疼的歪着脑袋，眼角瞄到女子和孩子，恍然大悟，赶紧嚷道，“娘，不是我，不是我！是喜哥，是他的媳妇和儿子！” 家喜？！ 陶红英想了想，家喜之前可没说啊。 这么大的事，他无论如何也不能瞒着，所以…… “臭小子，你还敢撒谎！敢做不敢当，以后别说是我儿子！”陶红英手下是真使了力气。 家安别管是身形多壮实，海上多威风，这会儿就是个老娘手下的乖猫咪，求饶不停。 “娘，我真没撒谎。他们就是喜哥的媳妇儿的孩子，还是神佛国的女王和王储！” 李老太本来还想给孙子讲情，听得这话也有些腿软。 幸好，这时候家喜终于赶到了。 做了半晌吃瓜群众的众人，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发问。 “家喜，这女子和孩子是你媳妇儿和孩子吗？” 家喜楞了一下，下意识缩了脖子，应道，“那个……这两日，大伯没和家里说吗？这是我的媳妇儿和孩子……” “臭小子！”这下可轮到赵玉茹发彪了，她抬手就拍上了儿子的后背，“当初你二哥就闹了一通，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没想到，你是一点儿没落后！ “他还跟家里说一声才成亲，你呢，出趟海把媳妇儿孩子都领回来了！” 家喜立刻抱了老娘的胳膊，笑嘻嘻哄老娘，“娘，娘，我错了！我该早告诉家里，但在外边实在不方便联系。 “艾贝是金佛国的公主，又在我受伤流落到她们国度的时候，没少帮我，几乎救了我一条命。 “我就和她成亲了，等我出海回来，去接她的时候，才知道孩子也出生了……” 赵玉茹从头听到尾，从恼怒听到红了眼睛。 她知道儿子在外凶险，但却不知道差点儿没了命。 眼前这异国女子，不只是儿媳，还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啊，更何况孙子都带回来了…… 她忍不住望向婆婆，“娘，家喜这小子确实不懂事，但也是吃了苦……” 结果说到一半，她就被李老太拦了下来，嗔怪道，“这是喜事，别担心我不高兴！谁家孙子有我家孙子厉害啊，女王都娶回来了！” 说罢，她就招呼家喜，“赶紧把你媳妇儿请过来，让奶奶看看。还有奶奶的重孙子！” “好啊，奶奶！”家喜赶紧走到女子身边，叽里咕噜说了半晌，末了一手一个，扯着妻儿走上前。 女子有些笨拙的行礼，说道，“艾贝给奈奈温好。” 那个小孩子发音却清楚很多，脆生生说道，“太奶奶好，我是文文。” “哎，好，好啊！”李老太高兴坏了，拍拍艾贝的手，又弯腰抱起了文文，笑道，“方才怪不得大伙儿都说文文同星星长得像，他们的爹可是亲兄弟，怎么能不像！” 众人也都是笑起来，赵玉茹同儿媳还不熟，但对孙子可是血脉里就透着亲近啊。 她赶紧从婆婆手里接过文文，瞧着孩子晒得有些黑，还有些瘦弱，满脸都是心疼，一迭声哄着，“文文回家了，奶奶给你做好吃的！都怪你那个不靠谱的爹，居然才把你和你娘带回来！” 众人说话，艾贝听不懂，特别是方才丈夫和小叔子都被掐被打，她一直提心吊胆。 但这会儿，大伙儿都在笑，还抱了她儿子，她总算放了心。 这个时候，唐老将军和府尹大人由李震生、家义陪着，过来见礼。 神佛国不大，同天武自然比不起。 但艾贝却是一国女王，礼节上是同皇上平起平坐的存在。 所以，唐老将军和府尹大人都很客气。 家喜上前帮忙翻译，方才还是满脸忐忑谨慎的艾贝，这会儿却挺直了脊背，神色间满是高贵和骄傲，好似变了一个人。 李老太等人在旁边看着，终于有一些娶了女王做孙媳的真实感了…… 第九百二十六章 李家的运气逆天了！ 相比于李家人，唐老将军和府尹大人自然是更惊讶了。 八国使节里有一位女王，已经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了，毕竟女子坐王位，实在太罕见了。 没想到，如今不但是女王来了，女王还是李家的孙媳妇，甚至孩子都生了！ 也就是说，搞不好，过个二十年，金佛国的王是李家孙子，金佛国就是李家地盘了！ 两人真是极力忍了又忍，才没让下巴砸到脚面子上！ 怪不得世人都说李家运气好，这根本就是运气逆天了。 不过，唐老将军在惊讶中，还有一点儿遗憾。 因为娶了女王的，居然是他看中的李家喜，孙女婿飞了！ 但很快，遗憾就消失了。 李家安比之李家喜少了几分圆滑精明，多了几分沉稳大方，而且浓眉大眼，也更俊朗三分…… 艾贝虽然是女王，但她为人聪明，同家喜也是感情深厚，自然是要跟着家喜回李家小住的。 至于其余七国使节，就由府尹大人安顿在泉州的驿馆里。 泉州这边常有番人出入，官府的驿馆总比普通客栈要安全。 所以，多年下来，驿馆建设的很不错，如今住下百十人，倒也不寒酸为难。 寒暄几句，事情安排妥当，众人也就各自散了。 家义和刘扬跟着使节去驿馆，李老太就拉着家安上了马车，而赵玉茹则带着家喜和艾贝母子上了第二辆。 陶红英和温夫人、蕙娘等人好奇家喜怎么就娶了女王，于是，也凑到了第一辆马车上。 家安方才因为哥哥被掐了耳朵，这会儿当然不能替他隐瞒了，万一再背锅，他的耳朵岂不是又倒霉了。 于是，他把哥哥“出卖”个彻底! “奶奶，你不知道，喜哥就是见色起意，恩将仇报！” 可惜，他刚开个头，就被老娘敲了一记爆栗子。 陶红英嗔怪，“好好说！哪有这么说自己哥哥的！” 家安嘿嘿傻笑，赶紧改了口，“那个……是我用词有误。喜哥和艾贝嫂子就是一见钟情，天作之合！ “当初我们在海上遇到风暴，实在抗不住了，只能把自己绑在柱子上。 “我被晃晕了，醒来时候，大船已经搁浅在海滩上了，其余两条船不见影子，我哥和我们师傅都受伤了。 “船上百十人就剩了五十多个，实在太惨了。 “正这个时候，艾贝嫂子带人出海游玩，碰到了我们，好心出手搭救，帮忙找了大夫，还让人给我们修船，送饭送水。 “后来，我拿了一些瓷器，进城换了钱币，租了院子，带着大伙儿住下来。 “艾贝嫂子就常来走动，照顾我哥，一来二去就看中我哥了。 “我们开始不知道她的身份，直到有人找我们麻烦，才知道是被艾贝嫂子连累了。 “她的父亲，也就是老国王要死了，很多世家想求娶她，通过控制她，掌控国家。 “我们商量了一下，就帮艾贝把世家灭了一半，稳固了朝政。 “艾贝嫂子感激之极，当着老国王的面前就像我哥求亲，我哥就答应了。 “因为我们还要出海，所以就请我师父做了见证，让我哥和艾贝嫂子成了亲。 “成亲后，我们师傅病逝了，老国王也病的厉害，艾贝嫂子要留下照料，没有同我们一起离开。 “直到我们最近返航，再见到艾贝嫂子，她已经做了女王，也生了小侄儿！ “事情就是这样了，真是很简单啊。” 家安耸耸肩，摊摊手，说的轻描淡写，好像流水账一样，但其中的凶险和曲折，任谁也猜得到。 陶红英哪里还舍得再扯儿子耳朵，抱了他在怀里，想心疼安慰几句，最后汇聚成一句。 “回家，娘给你做好吃的！随便你点菜！” “太好了，娘。”家安可是高兴坏了，开口就道，“娘，我要吃红烧肉，糖醋排骨、炸肉丸子、锅包肉……” 这一串菜名儿都是肉，惹得众人又笑起来。 “馋嘴小子！”陶红英嗔怪，但还是应得痛快，“行，保管你吃过瘾。” 一路说说笑笑，很快就进了泉州城，到了李家院子。 因为不知道艾贝母子的存在，这般把人突然带回来，实在措手不及。 下了马车，陶红英就撵了赵玉茹去陪新儿媳和孙子，然后她亲自带人，麻利的去拾掇了一个偏院。 李震生在泉州也经营好几年了，家底丰厚，库房里什么用物都不缺。 拾掇院子说起来麻烦，其实也不过是挂个床帐，添些木器和用物，铺盖新被褥。 不过半个时辰，就准备差不多了。 这个时候，灶间也把食材处置好了。 陶红英到堂屋说了一声，又匆忙去煎炒烹炸。 家喜领了妻儿回院子，赵玉茹派了丫鬟巧儿去帮艾贝，因为艾贝带来的两个女奴，什么都不熟悉。 家安也被猫哥儿扯着，一起去洗漱换衣。 很快，早午饭摆上桌子，众人也焕然一新赶过来了。 家喜一身驼色锦缎长袍，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了。 家安则是一身雨过天青长衫，腰缠玉带，更显沉稳贵气。 李老太忍不住一手拉着一个孙子，连连点头。 “真是没有白白离家三年，你们真是出息了。这般走出去，不知道多少人要羡慕咱家呢。” “是啊，娘，这俩小子从小就淘气，大鹅屁股都要扒开看看，简直淘的要登天了！谁也没有想到，他们还有如今这般出息模样！”赵玉茹也是感慨，惹得家喜和和家安脸红。 家喜抗议，“娘，那都是多少年的事了，哪个小子不淘气啊。再说，我成亲了，您说说就罢了。安哥儿可没娶媳妇儿呢，小心被外人知道，没人愿意找他当女婿！” “那好，以后不说了。”赵玉茹打趣儿子，“万一再说漏嘴，我就都安在你头上，把安哥儿摘出来。” 这个时候，文娟陪着艾贝母子也过来了。 艾贝已经换了纱裙，去掉了面纱。 她穿了一套浅蓝遍地缠枝玉兰花的衣裙，梳了明月髻，斜插了嵌宝石花蝶重珠簪，手腕上还戴了一对儿翠玉镯子。 她本就是五官轮廓深，浓眉大眼，高鼻红唇，这般装扮更显美艳。 众人都是看的惊讶，纷纷夸赞。 “家喜媳妇儿真是太适合咱们天武的打扮了。” “是啊，真是太漂亮了。” 艾贝听不明白，但也猜到众人是夸赞，她笑着扶了扶发簪，显见对天武的首饰很是喜欢。 家喜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高抬了下巴，惹得大伙儿都是笑的更厉害。 文文也换了一身宝蓝的衣裤，头发也梳了起来，绑了同色方巾，像个小小的读书郎，很是可爱。 李老太喜爱极了，把文文抱在怀里，问东问西。 正是热闹的时候，突然一阵响亮的咕噜声，引得众人看过去…… 第九百二十七章 她为你们骄傲！ 结果，不是家安和家喜馋嘴，居然是艾贝红着脸，捂了肚子…… 李老太赶紧说道，“哎呀，说着话都忘了正事。我也饿了，赶紧开饭吧！” 众人张罗着坐下来，为了照顾艾贝，怕她觉得陌生不舒坦，这一次没有分男女，大伙儿混坐了两桌儿。 李老太带着家喜、艾贝和文文，还有赵玉茹、陶红英、温夫人、蕙娘、刘嫂子坐在了一起。 李震生则领着家安和猫哥儿、家义、刘扬等坐了一桌儿。 文娟不放心孩子们，带了夏青和琼嫂子等人，在屋里陪孩子们吃小灶。 虽然依旧是南北分隔，家里人没有凑全。 但家喜和家安回来了，家喜还带了妻儿，这就已经足够让家里人非常高兴了。 李老太笑呵呵给孙子夹菜，给重孙子挑鱼刺，忙的不亦乐乎。 家里人也没拦着，都知道老太太是极力想要把过去几年的缺失补回来呢。 文文在船上也吃过天武厨子做的饭菜，但需要上船做工谋生的厨子，手艺可想而知，实在算不得多好。 这会儿，桌子上鸡鱼肉蛋俱全，看着有食欲，吃着更是美味可口，可把他高兴坏了。 他啃了肉丸子，就去抓鸡腿，吃完鸡腿又去夹排骨，小嘴儿塞得满满，小腿儿也兴奋的直踢腾。 这让所有人都想起了远在碎金滩的佳音，对文文更喜爱几分。 许是熟悉了，文文吃个不停，说话也利落，“祖奶奶，爹爹说饺子好吃！” 李老太猜测家喜是同孩子炫耀家里的饺子了，于是就道，“文文想吃饺子啊？那好，晚上祖奶奶就给你包。 “猪肉葱花馅儿，牛肉萝卜馅儿，三鲜馅儿，还有素馅儿，都给你尝尝。喜欢吃哪个就吃哪个！” 艾贝也是听得眼睛亮晶晶，显见对饺子很感兴趣。 众人看在眼里，都是忍不住笑。 多个女王媳妇好像也不是坏事，起码这个女王不难相处。 吃过饭，众人聚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李老太心疼孩子们辛苦，就借口累了，让众人也都回屋去歇息。 果然，吃饱喝足，又睡了一个好觉，再起来的时候，家安和家喜一家三口都精神很多。 而陶红英和赵玉茹也调好了馅料，文娟拉了艾贝一起洗手，学着包饺子。 星星和月牙儿等孩子们凑在一边，跟着帮倒忙。 最后，被李老太一人塞了一个面疙瘩，撵出去玩了。 孩子们找了小木棍，插进面疙瘩，又跑去灶间烧熟，吃的是满嘴糊黑，又笑的一口白牙，别提多喜气了。 李震生带着小子们坐在厢房里，开了屋门，一边说话一边照应着孩子们。 虽然家安和家喜在船上的时候，已经听家义说起天武的形势和变化，但家义也在泉州几年了，到底不如李震生了解。 李震生也没隐瞒，无论好坏，都说给侄儿们听。 包括同新都各世家的争斗，以及佳音主动进宫的用意。 家义几个都是听得皱眉，神色里带了几分恼怒和愧疚。 他们自小被家里庇护长大，在他们心里，家就是无比坚实的依靠。 如今突然听说家里被欺负、被为难，就是妹妹都被迫进宫去同太后斡旋，他们真是恨不得给自己几巴掌。 还是他们无用！ 若是他们天下无敌，无人敢惹，家里又怎么会如此安排…… “大伯，是我们没有能耐。当哥哥的，不能保护妹妹喜乐无忧，还要她身临险境……”家安红了眼圈儿，哽咽着说不下去。 家喜和家义几个也低了头，心里同样自责。 李震生赶紧摆手，他说这些，可不是为了打击侄儿们。 “你们不要这么想，离开新都的时候，福妞儿特意同我说过几句话，就是怕你们这般。 “她说没有人生来就天下无敌，总要去成长和经历。家里没有帮你们多少，你们的一切荣耀都是自己奋斗来的，她很为你们骄傲。” “福妞儿……这个傻丫头！”家义想起妹妹说起这话的时候，一定像个小大人一样满脸认真，他就忍不住哽咽。 家安和家喜更是恨不得一步迈回新都去，抱抱这个日思夜想的妹妹。 在外三年，能够平安归来，固然有他们的努力和坚持，但更多是依仗妹妹为他们做的那些准备。 每次生死边关头得救，他们都会无比庆幸和感激。 自然也有人追问他们没有出过海，为什么知道那么多远航的事情，他们半个字都没说，只推到家里船队的老渔民身上。 就是如今，同行回来的人，有几个还惦记见见这位“老渔民”呢。 倒是猫哥儿，家里几兄弟都算一起，这几年就他和妹妹相处最多。 这会儿，他就无比笃定的笑道，“我们也为福妞儿骄傲，她是天下最厉害，最好的妹妹。宫里那个老妖婆，想要欺负旁人就罢了，碰到福妞儿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李震生也笑了，拍拍儿子的肩膀，应道，“你倒是说对了，前几日接到家里的消息，说那个老妖婆可没少给福妞儿找麻烦。 “但福妞儿和三公主吃住出入都在一起，她事事出主意，三公主事事出头，那个老妖婆不但没占便宜，还吃了不少亏。” 果然，几个小子都听得高兴起来。 李震生又道，“福妞儿当初就说，她进宫不是为了家里，是为了她自己。 “她是郡主，以后总要接触这些，如今家里给她做依靠，还有侯爷和皇上护着，有三公主做帮手，这就是最好的历练机会了。 “我也希望你们不要拦着福妞儿，不要想着把她从宫里弄出来。就像你们要长大，要学本事一样，福妞儿也需要。 “而且有侯爷和家里照应着，若是福妞儿有危险，一定早早就把她护起来了。 “你们这些做哥哥的，当真心疼妹妹，就做好自己的本分。你们七个都出息，才能成为妹妹的依靠。” “大伯（爹）放心，我们记住了。”家义几个小子都是听得郑重点头，眼里再没了愧疚，满满都是战意。 李震生敲打完侄儿们，还没忘了给他们一颗甜枣。 “你们如今已经很不错了，家义和刘扬在海澜军站稳脚跟儿，同你爹和侯爷的北征军呼应，西南的卢家世子同你们大哥也交好，起码在军中，咱们家能说上几句话了。 “家安和家喜也做得好，特别是家喜，娶了女王，在海外金佛国站稳脚跟，就是给咱们家留了一条最稳妥的退路，虽然遥远，却也最安全。” 家义几个都是被夸赞的脸上泛光，好似多年辛苦，终于有了价值…… 第九百二十八章 唐家主动伸出的橄榄枝 当晚，一家人吃上了水灵灵、白生生的饺子。 无论身在哪里，饺子都是北方人的最爱。 逢年过节，甚至是只要有高兴事，饭桌儿上没有饺子都不算庆贺。 众人团团围坐，都是吃的满足又欢喜。 而正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艾贝和文文吃的也是喜爱之极。 艾贝甚至一直说着要好好学，以后包给家喜吃。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听得都是高兴，特别是赵玉茹，更喜欢这个儿媳了。 原本因为儿媳身份高，又是番国人，她心里还有几分芥蒂。 但儿媳对儿子这么好，事事以儿子为先，作为母亲，她也领情，也愿意对儿媳更好一些…… 吃过饭，天色也黑了，众人没有在拉着家安和家喜三口说话，撵了他们回去好好歇息。 第二日，吃过早饭，李老太原本想带孙媳妇儿和重孙子去城里转转。 结果，岳家听说李家大团圆，主动上门道贺。 没一会儿，珊瑚也带了米嫂子过来送了一些新鲜海货。 紧接着，唐老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女也来凑热闹了。 说不得，李家招待客人又要摆两桌酒席。 陶红英到灶间吩咐了菜单，文娟和蕙娘就推了她赶紧去陪客。 蕙娘小声说道，“四嫂子，唐家老夫人一直有意思把孙女嫁进咱们家。猫哥儿年岁还小，家喜又成亲了，她们今日过来怕是要相看家安呢。 “你快去听听，你可是家安的娘，文玉若是进门，可是你的儿媳妇，总要你点头才行啊。” “是啊，四婶儿。”文娟也是催促，“安哥儿如今这么出息，他的亲事，可一定要你把关。” 陶红英心里也是惦记，她只生了一儿一女，女儿以后总要嫁人，说不得她要和儿子儿媳过后半辈子呢。 文玉这姑娘，虽然是武将家门出身，但没什么凶悍霸道的脾气，文文静静，说话带笑，单纯善良，一看就是被家里教养很好。 若是儿子喜欢，她倒也不反对。 这般想着，她就赶紧回去会客的花厅了。 果然，唐老夫人正拉着家安的手，不停的夸赞。 “哎呀，这孩子浓眉大眼，身形也挺拔，看着真是太顺眼了。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说罢，她又嗔怪李老太，“你可真是狠心，旁人家里有这样的好孙子，怕是恨不得捧在手心怕摔了。你倒好，怎么就舍得把孩子在海上飘了好几年！ “我可跟你说，你不稀罕，一定跟我说。我带回家去，保管把这样的好孩子当眼珠子。” 李老太听出她话里的试探，却决定装傻。 虽然唐家形势不错，在泉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同唐家结亲肯定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但在她心里，孙儿一辈子的幸福更重要。 于是，她就笑着抢了孙子，塞到身后，像个小孩子一样瞪眼睛吵架。 “谁不心疼孩子了？我家大孙子，我可喜欢了！就是喜欢，才狠心让孩子出去学本事呢。家养的那是麻雀，天上飞的才是雄鹰！” “好，好，你有道理成了吧！”唐老夫人哈哈笑，扫了一眼脸红的孙女，也及时打住了话头儿。 都是聪明人，几句话让李家知道自家的意思就行了，可不能再多说，否则亲事不成，传扬出去对孙女的名声也有影响。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急。 家安这个小子，实在是孙女婿的最好人选了。 性格稳重随和，又长得好，个子高。 这次带了八国使节回来朝拜，朝廷一定会有封赏，最少也能得个五品官。 不要小看五品，毕竟之前家安只是外事司一个打杂，甚至没入品啊。 而且他如今才多大啊，以后的路还长，以李家为根基，青云路肯定宽阔又平坦。 这样的好女婿人选，若不赶紧抓在手里，恐怕过些日子回去新都，媒人就要把李家门槛踏破了。 这般想着，唐老夫人到底厚着脸皮，又推了孙女一把。 “文玉，你不是给李奶奶缝了一条抹额吗？拿出来让你李奶奶看看，喜不喜欢？” 唐大夫人有些傲气，原本也不愿婆婆太主动，但今日亲眼见到家安，也是满意。 于是，这会儿，她难得支持闺女，笑道，“是啊，别怕丢丑，心意重要。” 文玉脸色更红，但还是大大方方从身后丫鬟手里取过一个盒子，走上前，双手捧给了李老太。 “李奶奶，我们这边的海风很硬，我想着您上次说头疼，所以绣了这个抹额。还望您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李老太眉开眼笑接了盒子。 她取出抹额仔细打量，褚红色的锦缎上，绣了梅花纹，绣工很好，针脚也细密。 显见唐家平日对孩子的教导很尽心，并没有因为娇养就舍不得她学本事。 “谢谢玉文，这抹额绣的太好了，我很喜欢。”李老太感动于小姑娘这份心，还有唐家主动伸出橄榄枝的果断。 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一点儿回馈。 “等以后有机会，玉文若是去了新都，可一定要同我们家福妞儿多相处。也让我们家那个懒丫头羞愧一下，她的针线比玉文可差远了。” 玉文笑的温柔害羞，应道，“人无完人，各有所长。郡主许是针线不如我，但论起做生意，郡主却落下我十条街还要远。 “白云间的点心，我也喜欢吃，平日常去走动，生意简直太好了。听说郡主最近在新都又开了果蔬铺子和火锅楼，更是日进斗金。 “我到如今还要从长辈手里领零用银子，从来没自己赚过一文钱呢。” 听得孙女被夸赞，李老太笑的更高兴了。 就是家安都忍不住多看了玉文一眼，正巧玉文抬头，两人对视间都红了脸，又迅速别低了头。 众人自然看见了，都不想两个孩子更害羞。 而且稳妥起见，这事总要仔细思量，才好定下来了。 于是，赵玉茹改了话头儿，把艾贝介绍给众人。 果然，艾贝这个异国女王立刻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天武女子地位不算低，但也逃不脱男人附庸的命运。 除了公主和郡主这类有爵位的，能自由一些，其余女子都不成。 穷人家的，要里里外外的干活儿，甚至被婆家和男人打骂欺辱。 就是娘家婆家都富庶的，有些权势的，也几乎从出生就开始被关在后院，出个门都难。 即便成亲，也不过是从一个后院换到另一个后院罢了。 第九百二十九章 添妆 如今突然出来一个女子坐王位的特立，怎么能不叫众人好奇羡慕。 艾贝的天武话不算精通，但察言观色很厉害，气度也不差，一时同众人交流起来，倒也不算什么难事。 同样，珊瑚和琳琅这两个姑娘也没被冷落，由温夫人陪着说些日常小事，也不时笑的花朵一样…… 欢聚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转眼间就是家义和刘扬成亲的前一日了。 按照规矩，这一日是女方亲朋好友帮忙添妆的时候。 岳家那边自然有族人和岳员外生意场上的朋友来捧场，人来人往，很是热闹。 让人意外的是，珊瑚暂住的小院儿也不算冷清。 孙大夫在军营多年，经他手治病救命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几千了。 如今他认了义女，女婿还是李家义。 有些真心感激他的人，都带着妻女赶来，为珊瑚添份儿心意。 当然也有抱着投机之心，想着同未来李将军夫人结一份善缘，以后能有所回报的。 甚至当初同珊瑚一起在伤兵营干活儿的妇人们，也凑了分子，买了一对镀金的簪子送来。 只不过因为同来客们身份悬殊，她们很是拘束。 珊瑚却没有怠慢她们，特意请了米嫂子招待她们，端上来的点心都是白云间的蛋挞。 妇人们受宠若惊，原本以为珊瑚高嫁，就不会理会她们这些患难之交了，没想到被如此礼待。 当然，她们分到的蛋挞还是不舍得吃，依旧要用帕子包回去给孩子。 借口却是现成的，带回去让孩子们也沾沾喜气。 这个时候，又有一位贵客被引到了后院。 不是旁人，正是唐家的文玉姑娘。 珊瑚也是意外，笑着招呼她，“文玉姑娘，你怎么过来了？有事让嬷嬷跑一趟就成了。” “那怎么成！”唐文玉戴了帷帽，这会儿笑着掀开轻纱，露出满月一样的白皙脸庞，应道，“珊瑚姐姐成亲，我怎么能不来添妆呢！” 说罢，她又添了一句，“我刚才已经也去过琳琅姐姐那里了，珊瑚姐姐别恼，实在是琳琅姐姐那里离我们家近呢。” “怎么会！”琳琅拉了她的手坐下，笑道，“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 唐文玉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盒子，塞给珊瑚，“姐姐不说我偏心就好。 “我先前逛街，见到两套赤金头面很精致，就都买下来了。今日正好给你和琳琅姐姐一人一套，祝姐姐花开并蒂，百年好合！” 添妆是心意，即将出嫁的新娘子为了吉利，是很少拒绝的。 更何况唐文玉这姑娘性情好，珊瑚也喜欢同她交往走动。 所以，珊瑚痛快接了过去，真心道谢，惹的唐文玉笑眯了眼睛。 军营里干活儿的嫂子们听说唐文玉是唐老将军的孙女，都是惊讶，忍不住就多看了两眼。 唐文玉也没有羞恼，大大方方同她们点点头。 又说了几句话，她就拒绝了珊瑚留饭，带了丫鬟回去了。 军营里干活儿的嫂子们眼见她出了门，才敢开口议论起来。 “哎呀，唐老将军的孙女真是好看啊，而且端庄有礼。” “是啊，她可不像那些有钱人家的小姐，恨不得眼睛长到脑门儿上！” “这样的好姑娘，也不知道定亲没有？” “就是没定亲，你还能怎么样？这样的贵女，肯定也是要嫁高门大户的。” 珊瑚送客回来，听得这话，忍不住微微一笑。 若是不出意外，唐文玉以后一定是她的妯娌了。 毕竟，这么好的姑娘，普通妇人都喜欢，李家也一定会喜欢…… 果然，晚上时候，李家人吃过饭，坐在一起闲话儿。 唐文玉给琳琅和珊瑚添妆的事，就被去珊瑚那里帮忙的常嬷嬷说了出来。 李老太越发满意，就问陶红英，“红英，你觉得这姑娘怎么样啊？” 陶红英其实也觉得不错，但她常年在老太太身边，又有个与众不同的闺女，别的没学到，充分尊重孩子的意见，还是能做到的。 于是，她就点头说道，“我觉得还好，几次看下来，这姑娘不是个搅家精。 “但这事还要问问家安，毕竟是跟他一辈子过日子的发妻，总要他喜欢才行。” 众人听得这话，都是望向家安。 家安忍不住红了脸，干咳两声，倒也大大方方应道，“文玉姑娘温柔大方，想必能同我娘和妹妹相处很好。 “只不过，她出身唐家，我们家里和唐家联姻可行吗，不知道利弊如何？” 李老太自觉没有什么坏处，否则也不会有意撮合孙子和唐文玉，但这会儿，慎重起见，她还是问了大儿子。 “震生，你说呢？” 李震生这几日已经仔细想了多少遍，这会儿碍于屋里人多，不好说的太清楚，于是就应道，“娘，我也觉得同唐家联姻没有什么坏处。 “毕竟以后家义和刘扬都要在海澜军扎根儿，家喜要常来往于金佛国和天武，泉州这里也是必经之处。 “唐家以后成了咱们家的姻亲，自然也会对咱们家多有照顾。 “再者说，以后侯爷和老四解甲归田，过来小住几年，远离新都纷争，也是再好不过了。” 众人都是点头，也更放心了。 李老太这才拍了家安的后背，笑道，“小子，这几日就让你大伯给侯爷和你二伯写信，若是他们也觉得没问题，奶奶就去给你提亲。” 家安耳朵尖儿有些红，但还是点了头。 若是佳音在这里，一定要嚷着，替哥哥抗议。 毕竟大哥和婉儿是一见钟情，二哥和文娟是两情相悦，就是家喜和艾贝都算患难与共。 家安这般简单定了唐家姑娘，怎么说都太快了。 但天武这里，亲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多少人在成亲之日才见到一辈子伴侣的模样。 家安这般同唐文玉见过面，清楚了解人品性情，也被双方长辈看好，已经是很难得了…… 新都皇宫里，各处宫殿已经挂起了灯笼。 芷兰宫的偏殿里，因为白日刚烤过饼干，院子里隐约还残留着一点儿甜香。 干杂活儿的小宫女和小太监们，一边忙着打水一边说起白日里分吃的果酱夹心饼干，都是欢喜。 自从康乐郡主搬来，芷兰宫之前可是热闹太多了。 他们这些低等奴仆的日子也好过了，不再被打骂，偶尔康乐郡主想出什么新鲜东西，他们还能跟着沾光儿。 这时候，水灵匆忙从外边跑了进来，不小心踢倒了小宫女手里的水桶，她也来不及说话，直接冲进了寝殿…… 第九百三十章 李家喜太走运了 佳音正闲着无事，取了几块料子，打算给哥哥们绣几个荷包。 她的手艺一般，但绣个金榜题名之类的字样还能胜任。 再有三日，就是大考了。 正好她明日可以出宫，今晚在空间里赶一赶，回家拿给哥哥也来得及。 结果料子刚刚打开，水灵就冲了进来，大喊着，“郡主，郡主！大喜事啊，大喜事！” 佳音惊的手下一顿，猜到某种可能，心头狂跳，赶紧问道，“是不是我哥哥他们出海回来了！” 水灵跑的气喘，用力点头，飞速说道，“郡主，方才奴婢给皇上送点心，临时被总管抓去帮个忙，回来晚一些。 “结果正好听说，先前泉州送了八百里加急奏折，四少爷和五少爷带了八国使节从海外回来了。 “如今暂住在泉州，待得等到圣旨宣召，就会立刻进京！” “太好了！”佳音狂喜的直接跳了起来，下一瞬眼圈儿就红了。 要知道，当初哥哥们出海，可是得到了她的支持。 这几年，她心里无时无刻不藏了一座愧疚的大山，生怕听到噩耗，更怕哥哥们一直没有音讯。 每次家里人提起哥哥们，她都是说说笑笑，无比笃定哥哥们平安无事的模样，其实就是为了家里人安心。 她私下不知道做了多少噩梦，后悔了无数次。 如今好了，哥哥们平安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她不在乎哥哥们带了多少使节，立下什么大功，只要平安回来就好！ “走，去见皇伯伯，我要问个清楚。” 佳音任何耐不住，可不管天色是不是黑了，抬腿就往外走。 水灵赶紧跟上，等水云听到消息从灶间出来，她们已经没了影子…… 御书房里，皇上正同侯爷说话，两人神色里都是欢喜。 皇上夸赞道，“李家当真是天武的福星，自从他们一家到了新都，没有为朕惹任何麻烦，反倒是惊喜不断。 “不说李震生找回了高产粮，解决了天武百姓的粮荒，就是李老四和李家义也都在军中，为国征战。 “对了，这次大考，李家两个小子也在其中吧？如今这又有两个从海上回来，立下这样的大功！ “若是天下人都像李家一般，朕可是高枕无忧了！” 侯爷脸上略显刚毅的线条，这会儿也柔和了很多，他开口说道，“李家人若是听见这话，怕是也要高兴坏了。李家从老太太到小子们，常感激皇上给了他们落脚地，在碎金滩扎根儿活命。 “老太太总教导儿孙们要感恩，要尽忠，小子们也是摩拳擦掌、互相比着，想要闯出一番名堂。 “如今看来，他们倒也没有空立志，终于报答了皇上多年的看重和栽培。” 虽然知道这话多半是客套，但皇上还是听得很高兴。 “表哥就不要把功劳往朕头上安了，朕是看着李家一步步走到如今的，难道还会嫉妒不成？ “若是当真要嫉妒，也轮不到朕啊。这满新都的世家豪门，不知怎么红眼睛呢。 “他们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儿孙整日招猫逗狗、吃喝玩乐，都加一起也不上李家一个小子啊！” 这次，侯爷倒是点了头，很是认同。 “李家小子都是散养，没有任何严格教导，只是因为家风清正开明，耳濡目染之下，各个都成才了。” 说罢，他又道，“方才，借着海澜军八百里加急送奏折的机会，李震生给我也写了一封信。李家义已经定亲，这几日就要把新媳妇娶回家了。” “哦，李老夫人当真同意他娶一个孤女了？”皇上在泉州自然是安排了人手的，按时把情报送到新都。 虽然他没有吩咐人手特意监视李家人在泉州的言行，但这样的消息，泉州百姓都知道，肯定也瞒不过他啊。 甚至孤女珊瑚的详细身世和经历，他更是清楚。 侯爷也不惊讶，点头应道，“是啊，李家送了聘礼，打算很郑重的迎娶进门。 “李家娶孙媳妇儿，从来不看女方身份，只要人品不错，孙儿也喜欢，就不会拦阻。”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添了几句。 “这次，李家也算双喜临门，不只是家义要成亲，过一段说不定还要补一场迎亲礼。因为家喜从海外也带了个媳妇儿回来，甚至孩子都生了。” “什么？李家喜娶了个番国女子？！”皇上听得惊讶，心里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番国那般不毛之地，据说未曾开化，男女都全身长满毛发，如同猴子一般。李家的小子怎么会看上？！” 侯爷抬手给皇上倒茶，特意抻了一会儿，见他眼神里都是急切，这才说道，“八国使节里，有金佛国的女王，皇上应该看到名单了吧？ “家喜娶的就是这个金佛国的女王，据说当初出海船队遭遇风暴，流落到金佛国海岸，家喜受伤，被金佛的女子救下。后来才知道这女子就是金佛国公主！ “金佛世家林立，欺辱金佛国王重病，觊觎公主美貌，而王子又年幼。所以金佛公主请求家喜等人出手相助，最后铲除了世家。 “公主当街求亲，家喜顺势迎娶。这其中有五分两情相悦，也有五分是家喜想在回程时候，船队有个可靠之处修整中转。 “没想到，回程时候，国王过世了，公主即位成了女王，甚至还生了一个小子！” 皇上听得满脸惊讶和好笑，半晌才感慨了一句，“这李家喜也太……走运了！娶个公主，都能继承王位！” 侯爷点头，应道：“是啊，就如同皇上所说，番人未曾开化，规矩礼法不足，女子也能承继王位。 “而且金佛王子沉迷诗书，不喜王权，又是自小被姐姐带大，所以很是支持姐姐执掌王权，没有任何争夺之意。金佛如今很是安宁，甚至因为女王嫁给我天武男子，百姓们很是欢喜。 “这次金佛女王出使，带了很多珍品，都是百姓主动贡上的。” 果然，听说金佛百姓这般敬仰，皇上也是欢喜。 他想了想，问道，“这个金佛国，离得我们天武海岸多远？” “大约需要一月航行，以后我们天武若是开海运，或者同海外番国有所走动，金佛是最合适的中转之处。” “倒是不远，可惜朕没机会过去看看。”皇上随口应了一句，没有再说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佳音赶了过来，进门就问道。 “皇伯伯，义父，可是我四哥和五哥，从海外平安归来了？” 第九百三十一章 并肩战斗的友谊 皇上点头，笑道，“你倒是消息灵通，确实是你哥哥们回来了。” “太好了！”佳音欢喜极了，应道，“之前，泉州那边有番人带了海外的一种叫咖啡的小豆子，烘烤研磨成粉，用热水冲泡，可以提神醒脑。 “我哥哥们出海时候，我还托他们多带一些回来呢。等他们到了新都，我琢磨明白，一定给皇伯伯尝尝。 “若是当真能提神醒脑，皇伯伯再熬夜批阅奏折，就不用犯困了。” 皇上听得佳音这么说，心里无比的熨帖。 真是没白疼这丫头！ “好啊，皇伯伯等你的孝敬。”皇上高兴应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话，侯爷就要出宫了。 佳音也赶紧告辞，送了义父一段路。 路上，没有外人在场，侯爷简单把泉州事说了几句。 佳音立刻意识到其中的风险，小声问道，“义父，我哥哥娶了金佛女王，会不会对家里有影响？” 侯爷拍拍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放心，我今晚和你二伯、温先生等人聚聚。金佛的女王，做了天武官员的妻子，对天武来说，是荣耀。 “无论是皇上和百官，还是天武百姓，都会欢喜。” 佳音会意，知道家里是准备利用舆论，把事情的基调定下来，不给任何人挑拨的机会。 “好，我知道了，义父。”佳音也没有别的办法，暂时这就是最好的应对了。 很快，到了岔路，侯爷嘱咐几句就出宫了。 佳音也带着水灵回了芷兰宫，一进门就见三公主在焦急等待。 “佳音，你家里出事了吗？刚才怎么匆匆忙忙就跑了？” 佳音心暖，这一段时日两人因为并肩“战斗”结下的友谊，还是很瓷实的。 她拉了三公主到偏殿一起吃晚饭，顺道说了说家事。 三公主高兴坏了，一直嚷着，“若是你哥哥从海外带回什么好东西，你可不能忘了我！” “放心，好东西一定给你留一份！”佳音抛开担心，同她说笑起来。 相比起一些麻烦，自然是哥哥们的安危最重要了。 哥哥们平安归来就好，其余都可以慢慢解决…… 第二日一早，吃过饭，佳音就带了水灵和水云早早出宫了。 许是猜到她要回来，婉儿抱了圆圆早早就等在了二门前。 一见小姑子，她就赶紧招呼道：“妹妹回来了！” “嫂子，早晨还有些寒凉呢，怎么抱了小侄儿在这里吹风，快进去！” 佳音接过沉甸甸的小侄子，在他的胖脸蛋儿上大大亲了一口，惹得他咯咯笑。 婉儿也是跟着笑，小声说道，“你哥哥们都在书房呢，赶紧换套衣裙过去看看吧。听说四弟和五弟平安回来，大伙儿都兴奋得半宿没合眼睛。” “好啊，嫂子。前日我得了一对儿点翠的海棠花步摇，正合适嫂子这个年纪戴呢。一会儿嫂子收起来，送我大哥去考试的时候戴上，喜气热闹，也取个好兆头。”佳音抱了小侄儿，陪着嫂子往里走。 婉儿听得高兴又愧疚，人家当嫂子的，都是给小姑子送首饰布料，哄着小姑子不找麻烦就谢天谢地了。 到她这里，小姑子懂事又乖巧才，从不为难她，而且隔三差五就送她布料和首饰，还都是宫里出来的好东西。 她总觉得两人角色颠倒了，她这个嫂子当的脸红呢。 幸好，她也不是全无准备，这会儿就干脆收了首饰，说道：“好，嫂子听你的。前几日闲着无事，嫂子做了两双鞋，是城里最流行的米珠流苏鞋，你回宫时候带着。你穿一双，再给三公主一双。” “谢谢嫂子，”佳音眉开眼笑，跟嫂子吐槽，“嫂子太好了，三公主可娇气了。若是看见我有新鞋，她没有，保管要生气！” 婉儿也是笑，“三公主的脾气看着不好，其实就是小女儿娇气。幸好，她待你还不错。” 姑嫂两个边说边去了后院，很快，佳音换了一套舒坦又漂亮家常裙子，这才去了前院书房。 因为回到了自家，穆珝也不用再隐藏在暗处，直接现身，跟去凑个热闹。 书房里，不只家仁和礼哥儿在场，卢综、贾旭和郭文浩都在座儿。 许久不见佳音，众人自然亲近，都在问佳音在宫里如何。 佳音不能说她和太后每日斗的像乌眼鸡一样，差点儿没把太后气疯。 于是，她就挑选了几件趣事说了说，众人笑几声也就罢了。 小厮重新上了热茶和点心，佳音让水灵送上一个篮子。 篮子里装了五个铁皮盒子，每个只有巴掌大，很是精致。 佳音打开一个，让众人看了看，笑道，“过几天，哥哥们要下场考试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琢磨一些吃的了。 “这盒子里装的是奶茶粉，你们带上。进场之后，饿了或者困了，就取两勺，用热水冲上一杯，保管你们立刻文思泉涌。” 卢综和贾旭是喝过奶茶的，这会儿听得这话，都是高兴坏了。 卢综一叠声的道谢，“多谢郡主妹妹，这可是好东西啊。如今天气还有些寒凉，有了热奶茶，我们可是不怕冷了。” “是啊，有了郡主妹妹的奶茶，我们不考进头榜，都没脸见人了。”贾旭也是笑着拱手道谢。 佳音一边把盒子分给几人，一边笑道，“哥哥们放松心情，尽力而为就好。运气垂青于努力的人，哥哥们一定都会金榜题名。” “借郡主妹妹吉言。” “多谢郡主妹妹！” 众人都是道谢，接过属于自己那一盒，包括家仁和礼哥儿。 到时郭文浩有些迟疑，他刚考过秀才，这次大考还没能力下场。 于是，他就说道：“郡主，我这次不参加大考，这奶茶粉……” “文浩哥哥尽管拿着，不过是点儿新鲜吃食，考不考试都没关系。”佳音笑了笑，开口安慰他。 宁落一屯，不落一人。 郭文浩原本就是敏感安静的脾气，佳音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让他自卑和刺心。 果然，郭文浩难得笑开了脸，袖子下的手紧紧握住了铁盒子。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卢综等人知道李家兄妹定然要商量泉州之事，很快就告辞了。 送了他们之后，礼哥儿扯了妹妹就说开了。 “妹妹，四哥五哥回来了！昨晚，侯爷说四哥还娶了一个女王，小侄儿都生了！” 第九百三十二章 皇天不负苦心人 佳音笑的眯了眼睛，应道，“是啊，我也听义父说了。原本以为三哥和刘扬哥马上成亲了，没想到，四哥居然抢了先，直接把嫂子和小侄儿领回来了。 “皇伯伯今日就会下圣旨，迎接使团进京。估计消息送到泉州的时候，大伙儿也喝完三哥和刘扬哥的喜酒了，到时候就坐船过来了！” 家仁也是高兴，笑道，“碎金滩那边，要好好收拾两间屋子出来。伯爵府这边，我也让你嫂子拾掇一个跨院，备着他们偶尔在城里落脚儿。” 佳音赶紧摆手，“这都是小事，我来安排就行。大哥，你们先考试，到时候船队进京，你们也金榜题名，那才是喜上加喜。” “那好，我们后日进考场，家里就交给你了。”家仁倒也没争抢，妹妹管家好几年，这点儿琐事对她来说也容易。 正说着话的时候，叶山居然从府外走了进来，家仁兄妹三个都是惊讶。 家仁问道，“山叔，可是侯爷有事吩咐？” 叶山行礼，应道，“大少爷，侯爷在门外的马车上，要接郡主一起回碎金滩。张神医那里的伤药琢磨成功了，先前派人寻了侯爷报喜。” “当真？”佳音可是高兴坏了。 这两年，张神医憋在村后的院子里，差点儿成了变态狂人。 他原本是同佳音这个徒弟较劲，不服气同样的药方，为何徒弟熬制的伤药就是比他的药效好。 后来老头儿慢慢看出门道了，猜测小徒弟有上好的药材来源。 可惜，这好药材不多，不能大量制药。 于是，他就改了路子，专门琢磨如何用普通药材，熬制出好伤药。 哪怕药效还是比不上徒弟，但量大管饱，更适用于军中。 为此，这两年老黑他们可是差点儿跑断腿，没少给老爷子往回折腾各地的药材。 皇天不负苦心人，老爷子终于成功了! 佳音同哥哥们打个招呼，就带了穆珝和水灵水云，赶紧出门汇合了义父，回去碎金滩了。 村后的小院子里，张神医翘着二郎腿，坐在廊檐下的躺椅上，自在的哼着小曲。 眼见侯爷和佳音进来，他抬了抬下巴，自然有跟随他的药童帮忙介绍。 “侯爷，郡主，老爷子的药方成功了，第三批实验之后止血效果极好，伤口两日愈合。 “一两药粉，成本价格在二百文左右，药材易取，熬制也方便。” 佳音高兴的立刻欢呼起来，“师傅，你太厉害了！成本降到这么低？那北征军可是人人都用得起了！” 她赶紧跑去廊檐下，很是狗腿的给师傅倒茶，围前围后哄着老爷子，“今年若是收复江北，起码有师傅一半的功劳。” 张神医的嘴角已经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了，得意的不成，但嘴上却还记得谦虚几句。 “你这丫头也别忽悠我！收复江北是要靠将士们一刀一枪拼杀，我不过是琢磨了点儿伤药，没什么大用。” 这时候，侯爷已经检查过那些伤口愈合的小羊和兔子，脸上同样满是喜色。 他上前郑重行礼道谢，“伤药就是北征的底气和后盾，我代北征军所有将士谢过神医救命之恩。” 说罢，他就要一揖到底。 张神医赶紧起身，扶了他一把。 “行了，叶小子，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也别客套了。”张神医扯了侯爷坐下，长长松了一口气，说道，“我一把老骨头了，按理说也不愿意这么折腾。 “但你做的是为国为民的大事，我只有这么点儿本事，能帮上忙，自然也不能看着。 “更何况，不说旁人，就是福妞儿这丫头都尽心尽力在为北征军张罗粮食和伤药，我这个当师傅的，也不能被她比下去啊。 “你若是要谢我，就早点儿把江北收回来，趁着我还没蹬腿儿也能回老家去看看。” “定不辱命。”侯爷拱手，郑重应了下来。 叶落归根，是所有老人家的愿望。 别看如今江南也很繁荣，百姓们基本不会饿肚子，日子不错。 但午夜梦回，不知道多少人在惦记老家，惦记他们出生长大的家园。 即便是张神医这样漂泊大半生的人，也不例外。 佳音笑着劝道，“师傅，就是义父今年收回了江北，我也不能放您离开。 “您还不知道吧？我四哥五哥从海外回来了，我四哥还娶了一个番国的女王呢。以后从新都到泉州，再到番国，咱们家必定要经常来回走动。 “我可是打算去泉州看看大海，再去海外番国看看新奇。您是我师父，当然要跟我一起去了。 “否则，您好不容易收了这么个聪明孝顺的小徒弟，万一被番人欺负了怎么办啊！ “我还等着我师父保护我呢，这天下别管谁怎么厉害，都禁不住我师父一把药粉撒下去!” 张神医被小徒弟哄的眉开眼笑，忍不住也是激动，问道，“家喜和家安回来了？这两个臭小子真是太让人惦记了，回来就好。也不知道他们在海外，带没带什么新奇的草药回来？” “肯定带了，我四哥和五哥聪明着呢，见到好东西肯定不会错过。再说还有我四嫂这个女王呢，她可是本地人，比谁都清楚。”佳音太了解老爷子了，想要说动他简直太容易了。 “退一万步说，我哥哥他们就是没带什么好东西，咱们也能亲自去看看啊！天下大了，咱们天武才占了小小一块，外边的好东西多了！” “这倒是，”张神医点头，应道，“等家喜他们回来，我仔细问问，趁着还能拿动腿，怎么也要出去看看。” “那是以后的事了，先不着急。我哥哥他们怕是再有半月就回来了！”佳音笑着拍手，“我师父琢磨新药成功，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摆个庆功宴啊。 “师傅，你先歇歇，我去老宅准备酒席，今晚咱们自家好好庆贺一下。我亲自下厨给师傅做几个好菜，烫一壶好酒！” “成，你张罗吧！师傅就等着享福了！”张神医摆摆手，嘴角翘着就没落下过。 他漂泊大半生，自从遇到李家人就没离开过。 其实为的就是李家这份人情味，为的就是碎金滩这份人间烟火。 佳音乐颠颠带了穆珝和水灵水云出门，侯爷则留下同老爷子商量一下后续的药粉批量制作。 “水灵、水云跟我去张罗酒席，穆大哥劳烦你进城通知我二伯、温先生和我大哥他们一声，让他们晚上都回来吃饭。 “我师父爱热闹，大伙儿也好久没凑一起聚聚了。” 佳音一边盘算着菜色，一边给穆珝几个分任务。 第九百三十三章 上阵兄弟兵 水灵和水云自然没什么说的，倒是穆珝干咳两声，应道，“奔波一早晨了，我这有些渴啊。若是有杯奶茶喝就好了!” 奶茶？ 佳音楞了一下，转而就忍不住笑了。 她借着挎包遮掩，从空间里拿出一盒子奶茶粉抛了过去。 “想要就直说，怎么还拐弯抹角。缺了谁也不能缺了你的啊！再说昨晚你不是刚喝过吗？” 穆珝笑得痞气，接了盒子就塞进怀里，然后飞奔跑掉了。 留下水云和水灵脸色古怪的盯着主子，显见憋了一肚子话要说。 佳音这才意识到说漏嘴了，赶紧扭头就往老宅走。 水灵和水云追上去，泼天的唠叨就开始了。 “小姐，穆护卫是男子，你怎么晚上还见他，还喝奶茶！” “万一被人看见，小姐的清白名声就没了。” “别说外人，就是老夫人和四夫人知道，怕是也要气的厉害！” 微暖的春风听到这处热闹，迅速卷过来听个新奇，结果没有片刻，就败退在两个丫鬟的唠叨声里…… 张神医虽然脾气古怪，好话从来不肯好好说，但他从结识李家和村里人，就一直没离开过。 而且逃荒路上到如今，他全心全心护着村里老少，所有人也都当他是家中长辈。 平日谁家炖个肉，或者做点儿花样饭菜，都要让孩子怕腿儿给老爷子送一盘。 这次，老爷子琢磨了好几年的新药终于成功了。 村里别管男女老少，别管知不知道新药的重要性，却都替老爷子高兴。 所以，晚饭时候，不但李老二、温先生和家仁兄弟回来了。 就是刘志恒、郭文浩也都来道贺，加上蒋先生和古力，各家的爷们儿，足足凑了三桌儿，也让冷清的李家院子，久违的热闹起来。 张神医被哄得眉开眼笑，不必说，彻底喝醉了。 众人说笑吃喝，再提起马上回来的家喜和家安，还有正要做新郎官的家义和刘扬，也都是感慨又高兴。 但凡是男人，就都长了一颗不安分的心。 如今家家日子好过，安宁富足，男人们就暗戳戳打算跟着船队去泉州看看，甚至去海外番国闯闯。 说到兴起，男人们甚至已经开始借着酒劲儿排班了，轮流出去开眼界。 不能一股脑儿都走了，毕竟家园还要留人护着。 妇人们在家闲着无事，也想听个热闹，都揣着瓜子花生跑来听新奇。 结果，她们却听见家里老爷子们儿要溜号儿，于是恨得暗暗咬牙，只等着酒鬼回家之后，好好同他们说道一下。 不必说，第二天早晨起来，老爷们儿腰上要多几个紫疙瘩了…… 话分两头儿，不说新都这边众人翘脚期盼，只说泉州的迎亲的队伍这一日也终于敲锣打鼓到了岳家和珊瑚租住的小院儿。 左邻右舍们已经关注了很久，这个时候，纷纷出来道贺。 岳家富厚，给闺女的嫁妆多一些，是人人都知道的。 但珊瑚这个孤女，居然也置办了三十六抬嫁妆，衣衫用物，木器和首饰俱全，这就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待得听说老军医冒险去采药，给义女张罗嫁妆银子，所有人都是忍不住夸赞和敬佩。 人人都说老军医年岁大了，居然捡了个将军夫人做义女是占了大便宜了。 如今看来，好都是相互的，老人家也是重情重义，确实尽到了当义父的责任。 老军医坐在主位，眼见珊瑚和家义跪在身前给他磕头，忍不住也抹了眼泪。 待得送走这对小两口，他高声招呼邻里入席喝酒，吆喝着，“我这个土埋半截的老头儿子，可没想到还有这么高兴的日子！大伙儿今日一定不醉不归！咱们喝个痛快！” “好，老哥放心吧。我们多少日就等着这杯喜酒了，一定不会客气！” “是啊，老哥半辈子都在行医积德，如今是福报到了。” 花花轿子众人抬，邻里们无论是真心还是客套，都是高声应喝。 有人嘴巴快，好吃好喝也堵不上嘴巴，忍不住议论着。 “珊瑚姑娘嫁的是李将军是李家的三少爷，听说李家四少爷刚把媳妇儿领回来，是海外番国的女王呢！那以后珊瑚姑娘岂不是和番国女王做妯娌了！” “哈哈，正是呢。我也听说了，这李家小子各个都有能耐，听说京都那个大少爷和二少爷娶的都是官家闺秀和书香门第的姑娘，这么算起来，咱们珊瑚姑娘确实有些落威啊。” 也有人聪明，赶紧止住了话头儿，笑道，“李家行事仁义，娶孙媳妇儿从来不看出身，而且对孙媳妇也好，不纳妾。珊瑚姑娘嫁过去就是享福了！” 旁人反应过来，都是尬笑着，赶紧顺坡下驴。 “是啊，是啊，真是没有比珊瑚更享福的了。” “对，小夫妻俩就是命里定的缘分。” 不说小院儿这边热闹，李家要添人进口了，自然更是欢天喜地。 家义比刘扬年纪大一些，所以，家义和珊瑚先进门拜堂，然后才是刘扬和琳琅。 新郎同样的挺拔威武，新年也是一般美丽端庄，人人都是忍不住夸赞。 李老太笑开了花，刘嫂子也是合不拢嘴啊。 唐老夫人和唐大夫人来喝喜酒，看的也是忍不住羡慕。 院子里其余宾客们，更是舌颤莲花，恨不得把天下喜话儿都说尽了。 其实，李家没有过分张扬。 但今日早起开门，宾客就络绎不绝，认识或者不认识的都带着贺礼来了，差点儿把院子挤爆炸了。 来者是客，李家当然不能把人往外撵了。 礼单记好，以后有机会还回去，礼尚往来罢了。 身在内院的女客们，见到唐老夫人和唐大夫人都在场，都觉得来对了。 当然，她们更好奇的还是番国的女王，要知道她们穷其一生也坐不上王位啊。 眼见艾贝跟在李老太身边，不高傲也不谦卑，就如同各家儿媳一般孝顺有礼，人人都是惊讶又觉得亲切，慢慢也就认同了。 有胆子大的，会主动搭几句话，偶尔艾贝听不懂，互相比手画脚，居然还有种诡异的热闹。 年轻姑娘们同文玉熟悉，就跟在她身边，也凑到艾贝身边，问问海外番国的不同风土人情，莺声燕语，更添了几分喜庆。 而外院，也因为唐老将军和海澜军一众将军的到来，更是差点儿闹翻天。 男人们凑在一起，喝酒是免不得的。 李家的饭菜又是一等一的好，更是费酒了。 刘扬和家义刚进洞房，掀起新娘盖头，刚喝完交杯酒，就被扯出去加入了“战场”。 家喜和家安，还有猫哥儿这三个亲兄弟，当然要护着哥哥啊。 不能让哥哥们洞房之夜，就醉的人事不省啊。 于是，上阵兄弟兵，局面就成了李家兄弟并肩作战了。 第九百三十四章 双向奔赴的亲人 待得喜宴散去，宾主尽欢，起码客人们大多数是半醉走出李家门的。 家义和刘扬被早早撵回新房，由他们的新媳妇照顾去了。 李家众人忙的是人仰马翻，好在丫鬟婆子等人手足够。 拾掇残席，整理院子，各处清扫，都分工明确，几乎没用一个时辰就妥当了。 李老太年岁大了，由赵玉茹陪着去歇息。 陶红英坐镇管家，风风火火，谁也插不上手。 文娟和蕙娘、温夫人也带孩子下去睡了。 至于男人们，早就打着呼噜醒酒了。 这一晚，除了两对新人屋里，到处都静悄悄…… 当长辈的，安心于完成了一件大事，尽到了责任。 小夫妻们则开始了新的人生…… 第二日一早，李家众人都起的有些晚。 因为早早给两对小夫妻送了消息，珊瑚和琳琅被各自夫君劝着，也没有闹出早早等在廊檐下的尴尬事，而是入乡随俗，多睡了一会儿，洗漱干净，穿戴整齐才到正院儿请安。 李家老少都在座，挨个敬过茶，长辈们赏了见面礼，新媳妇也送了针线之类做回礼，一切都其乐融融。 琳琅虽然进的是李家门，却是刘家儿媳。 所以，她给正经婆母准备了全套的衣裙，几岁的小叔子也是如此。 而李家众人，她只稍微差了一分，也算礼数周全。 珊瑚正相反，给刘嫂子和蕙娘、温夫人等人准备的回礼周到，其余李家人却是竭尽全力的好。 当然，她置办了嫁妆，就没那么银子再准备贵重东西了。 但她无数次下海，冒着溺死的危险，捞了海货，珊瑚、珍珠，硬生生为自己全了这份心意。 她捧给李老太的是亲手绣的一顶帽子，坠了几颗花生大的黑珍珠，拿到哪里去也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存在。 给陶红英和赵玉茹的也是珍珠手串，乳白色的珍珠，正圆润泽，也绝对戴的出去。 文娟和艾贝，还有不在场的婉儿都有一副珊瑚的耳坠子。 就是几个孩子，也都收到了一些稀有的贝壳把件儿和小玩意，被哄得眉开眼笑。 李老太看的高兴又心疼，扯着这个要强的孙媳妇儿，同众人说个清楚。 “以后大伙儿一定要多疼珊瑚这孩子，你们不知道，我原本是把公中出的银子给了家义，要他提前拿给珊瑚置办嫁妆。 “但这孩子不肯要，自己偷偷跑去下海，赚了银子置办东西不说，这些见面礼也都是她捞了原料，送去首饰楼打制的。 “不管是不是好东西，不管值钱多少，这份心意，咱们大伙儿真是要好好珍惜了！” “这孩子真是胆子太大了！”陶红英吓的咋舌，她可去海边看过海女们下海，各个上岸时候都是憋闷的脸色铁青，真是一个不小心就葬身海底了。 赵玉茹也是心疼的厉害，拉着珊瑚的手嘱咐，“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之前你没进门，不知道咱们家规矩，客气一些，我们不说什么。但以后绝对不成，咱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命重要！ “你只要和家义好好过日子，就是给我们最好的回礼了。” 温夫人和蕙娘几个也觉得东西烫手，纷纷开口劝着。 珊瑚原本还忐忑，毕竟她身为孤女，嫁到这样一个大家庭。 但这会儿眼见众人满口埋怨，却是真心心疼她，就忍不住红了眼圈儿，连连点头。 最后，她把一个首饰盒子双手捧给老太太，“奶奶，这是我给妹妹准备的见面礼，请您帮忙收好，什么时候见到妹妹了，转交给妹妹。 “这里面也是一套珍珠首饰，不贵重，希望妹妹能喜欢。” “喜欢，肯定喜欢!”李老太看都没看，赶紧收了，安慰珊瑚，“以后你见了福妞儿就知道了，她是天下最好的小姑子了。若是知道你这般，只有对你更好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突然门外有小厮跑来报信。 “老夫人，大老爷，咱家的船队回来了！碎金滩运了不少东西!” 众人欢喜的当时都站了起来！ “哎呦，真是说到谁就是谁啊！刚念叨福妞儿，福妞儿给嫂子的成亲里就送来了!”李老太一迭声的嚷着，“也不知道家里那边怎么样了，谁跟船过来的啊？” 李震生当然也惦记，他赶紧应道，“娘，您别着急，先带着家里人吃饭。我这就去走一趟码头，很快就回来了。” 家义和刘扬，还有家喜、家安、猫哥儿当然也按捺不住，起身跟着大伯走掉了。 一时家里就剩了老少妇人和孩子们，张罗着开饭，一边惦记一边吃个半饱…… 家喜的儿子回到李家这些日子，最喜欢的就是吃饭了。 他眼见众人都吃的少，还有些奇怪，但也没停了嘴巴。 还是月牙儿和星星，拉了弟弟“科普”。 “弟弟，留些肚子，姑姑一定会给我们带好吃的。” “对，好吃的，姑姑那里的好吃的最多。” 胖小子半懂不懂，有些舍不得手里的小笼包，不明白哥哥姐姐嘴里说的好吃的是什么，难道比小笼包还好吃吗？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日上三竿时候，一车车的箱笼已经从码头运了回来。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拆礼物更让人高兴的。 特别是一群想家的女子，收到了家里千里迢迢送来的东西。 当然，在这之前，众人也没忘了看家书。 温夫人和蕙娘收到的都是厚厚一封，就是刘嫂子也收到了三四页。 最多的当然还是李家人，足足十几封。 只佳音就给奶奶、老娘、哥哥们、嫂子们都写了一封，甚至连星星这个小侄儿也没忘记。 加上李老二写的，家仁写的，婉儿写的，礼哥儿写的…… 甚至是村长写的，村里老少妇人们一人一句凑成的…… 总之，热热闹闹的看家书活动就进行了小半个时辰。 这可充分让艾贝和珊瑚见识了婆家的亲和力和凝聚力！ 李老太知道了家里现状，特别是孙女“大杀四方”，一点儿委屈都没受，她也放心了。 于是，她也记得照顾两个新孙媳妇了，赶紧收了信，留着晚上慢慢看，然后招呼众人分礼物。 佳音从来都是大方的，特别这次娶新嫂子。 之前在“宫里”打劫的好料子和各色好玩意，几乎都被她送了过来，人人有份，甚至还备了一些给家里送礼。 李老太粗略算算，这些东西足有两千两之数。 幸好，之前她们也没少张罗这边的特产送回新都，没让孙女吃亏。 第九百三十五章 我不要入赘！ 相对于女人们对亲人的惦记，男人们更关注新都的动向。 李震生带了侄儿们已经把新都形势分析透彻了，最后结论很简单，无论如何不能让女眷们回新都。 侯爷准备了这么多年，今年是一定要收复江北了。 太后如今也被逼迫到了一定程度，随时都会狗急跳墙。 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下一瞬就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女眷们在泉州，众人才能安心。 再有三两日，新都的命令就会送到。 到时候家喜和家安都要送使节团进京，甚至艾贝母子也尽量不要多逗留，尽早回到泉州…… 果然，晚饭时候，说起新都，说起碎金滩，老太太果然提议要随着船队回家。 李震生一口就回绝了，“娘，您可不能走啊。知道您惦记新都那边。但这边也还不少事呢，同样需要您坐镇啊。” “家义已经成亲了，还有什么事啊？”李老太皱眉，心里对孙女惦记的厉害不说，马上春耕了，也是碎金滩最忙的最忙碌的时候，她恨不得长了翅膀飞回去。 李震生赶紧给几个侄儿使眼色，家喜立刻跳出来嚷道，“奶奶，三哥是成亲了，但我还没成亲呢！” 李老太气的扯了他，在后背就拍了一把，指了艾贝怀里的胖小子，骂道，“你儿子都这么大了，跟我说什么没成亲？难道孩子是天上掉下来的？” “嘿嘿！”家喜也不怕疼，反倒笑嘻嘻越发往奶奶身边靠，抱了奶奶的手臂耍赖。 “奶奶，就是我儿子都这么大了，我才着急要成亲啊！你想啊，我和艾贝是在金佛成的亲，那是人家国度的礼节，可不是咱们天武的！ “再说了，我也不是入赘，我是娶媳妇儿！当然要牵着艾贝进咱们李家门啊，是不是？” 这话倒也有道理，堵的李老太有些哑口无言。 孙子带了媳妇儿和孩子认祖归宗，确实不能只是说说这么简单啊。 家喜适时把媳妇儿也拉了出来，撺掇道，“艾贝，你想不想要穿上嫁衣，嫁进我们家？” 艾贝先前刚见识了天武成亲的热闹，嫁衣的美丽，自然是心里羡慕。 这会儿听说家喜愿意再娶她一次，大大方方进门，当然愿意啊。 而且她也足够聪明，看得出丈夫有意把老太太留在泉州，于是就红着脸，上前给老太太行礼。 “奶奶，我想穿嫁衣，做李家媳妇儿！不做女王，就做李家媳妇儿！” “哎，好，好！你当然要做我们李家媳妇儿了！”李老太可以不在乎孙子，但孙媳妇儿却不舍得委屈半点儿。 她赶紧应道，“好，好，奶奶给你们张罗，迎娶你进门！” 艾贝立刻笑开了花，一迭声问着，“那奶奶，我要准备什么？绣花衣？打首饰？三嫂的裙子好看，我也要那样的！” 这幅恨嫁的样子，同天武女子的羞涩矜持完全不同，惹得众人都是笑。 赵玉茹这个做婆婆的，赶紧拉了儿媳劝道，“别急，别急，成亲可麻烦着呢，咱们要从头准备，怎么都要一两月才行。” 李震生这时候也加了一句，“那不如让家喜他们先进京，咱们给家里多捎一些东西回去。等家喜他们从新都回来，亲事也正好准备完了。 还有唐家那边，也要多走动一下。” “是啊，奶奶。我也是您孙子，我的终身大事还要您帮忙张罗呢。”家安也上前抱了奶奶的另一个胳膊，一如小时候般亲近。 李老太哭笑不得，她自然知道儿孙们是不愿他回新都涉险。 但儿孙们找的理由也确实没错。 艾贝要进门，家安和唐家的亲事也要多接触…… “哎，罢了罢了！我再多留几个月吧，总不能真是把什么都扔下，就这么走了。” 这般，事情暂时就算说定了。 众人生怕老太太反悔，赶紧说定第二日去逛街，带艾贝母子走走，也采买一些送回新都的用物。 金佛国崇尚黄金饰品，也盛产黄金。 艾贝缺了什么，也不会缺金子用啊。 所以，几乎全程采买下来，都是艾贝在争抢着付账。 李老太等人无法，越发想着把她和家喜的亲事张罗的隆重热闹一些。 唐老夫人耐不住清闲，也惦记孙女嫁进李家之事，生怕被人在中间截胡，所以，听到消息，她也领了孙女加入了李家的队伍。 唐家盘踞泉州多年，人脉和门路都更广，每到一处铺子，自然有掌柜殷勤招待，压箱底的好货都捧出来给众人选购。 众人逛累了，坐在白云间二楼吃个点心，喝个果汁儿，很是惬意。 果然，这时候，就有妇人带了自家闺女也来吃点心，“意外”偶遇李家人了。 别说家安这个黄金单身汉，就是猫哥儿都在“狩猎范围”。 小子们原本跟着长辈们逛街，不过是拎包，充当个护卫罢了。 这会儿坐在单独的包厢里，兄弟间说说笑笑正热闹，突然就有年轻姑娘不时“走错门”，或者遇到登徒子，要求保护和躲避，这就好笑了…… 最后，还是唐老夫人生气了，大手一挥，派人去府衙喊了差役。 差役们也是一头雾水啊，泉州城虽然人员复杂一些，但治安还是很好的。 毕竟守着海澜军呢，谁敢闹事，进府衙大牢吃牢饭都是受照顾了，一般都是送到军中做苦役，修海堤去。 那可是生不如死的活计，谁也不敢尝试。 结果，见到几个满脸红透的姑娘，再抓不到她们嘴里的登徒子，差役们也真相了。 这哪里是有人闹事，是有人闹“婚”啊！ 于是，几个姑娘被狠狠教训了几句，脑袋要埋在胸前了，才被放过了。 唐老夫人和李老太等人继续喝茶吃点心，小子们却是心有余悸，留下家义和刘扬这两个刚成亲的陪着长辈，其余都一轰声的散去了。 泉州城的城墙，相比于新都，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都像筛子一样，处处漏风。 有个什么大事小情，瞬间也是人人皆知。 这点儿小闹剧，自然为人们茶余饭后又添了笑料。 新都那边，佳音不知道哥哥们又成了肥肉，被明争暗抢，她正惦记大考呢。 昨晚突然飘了雪，贡院破的耗子都掉眼泪，考生们又不能穿太多，这次考试肯定要冻昏几个！ 宝子们，花花昨天写了一部分更新，但后面实在太憋闷昏睡还有抽搐，血氧低得直接进医院住了一晚，所以断更了。 今天还在持续吸氧中，后续不能保证日更，只能尽量坚持，但欠下的更新一定会补上！ 抱抱，宝子们一定注意血氧，缺氧太可怕了！非常时期，照顾好自己。 第九百三十六章 找夫婿要找脖子硬的！ 佳音倒是不担心哥哥们被冻到，但这样的天气多少也耽误发挥啊。 三公主抱着镂空雕花的手炉，披着白狐皮的披风，陪着佳音站在廊檐下，劝着，“你就别惦记了，你哥哥们都聪明着呢，肯定考得好。再说，我都派人去贡院外守着了，只要有消息就回来禀报了！” “好吧。”佳音也知道白担心，但就是忍不住啊。 “这大考的规矩是谁定的，居然要考九天！虽然三天让出来一晚补充食水，但也太遭罪了，身体差一些的，别说考试，小命都没了！” 佳音抱怨，惹的三公主跟着笑，应道，“所以说啊，还是咱们女孩子好，不用读书考试啊！” 说罢，她就回身找一圈儿，“三条呢，亏我喂了他那么多好吃的，它怎么总是藏起来，想抱它一下都找不到影子！” 佳音不能说小狐狸正在空间里偷懒，吃着葡萄，欺负着小绿蛇，就扯了她的狐皮披风笑道，“你用它同类的皮毛做衣衫，还想它亲近你？” “哎呀，我忘了这茬儿了！怪不得三条和我不亲！”三公主恍然大悟，赶紧唤人给她换披风。 佳音趁着这个功夫，把小狐狸从空间拎出来，许了一碗熏鸡肉条，小狐狸就乐颠颠去哄三公主了。 初春，衣衫明艳的少女，雪白的小狐狸，笑闹的宫女和小太监，让寂静的宫墙里，难得添了几分欢快气息！ 可惜，好景不长。不过半个时辰，寿康宫就派人来请。 “公主殿下，郡主，有命妇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想请您二位过去坐坐，一起说说话儿。” 奉命请人的小宫女勾着头，很是不安。 她平日在寿康宫也不得宠，否则这样的差事，轮不到她头上。 毕竟这几月，佳音出谋划策，三公主冲锋陷阵，太后咬牙切齿，可是没少过招儿。 虽然没有明着撕破脸，但宫里长心眼儿的都知道内情了，恨不得躲远远的，省得被连累。 果然，三公主玩的正高兴，瞪了眼睛就要发火。 佳音赶紧给她使眼色，然后嘱咐小宫女，“我们换套裙子，你先吃块点心，等我们一下。” 小宫女长松一口气，自然应了下来。 进了寝殿，三公主不耐烦的放下小狐狸，使唤宫女挑衣裙，问道，“佳音，你不担心你哥哥吗？怎么还有心思应付那个老太婆？随便扯个借口，就说咱俩不舒服算了。” 佳音也不着急，慢悠悠给自己找了套浅碧色绣鹅黄迎春花的裙子，应道，“你等一下，别着急，咱们听听怎么回事，万一不得不去呢。” 三公主还要说话，水灵已经进来了，小声禀告了几句。 “郡主，太后那边的来客都是上了年岁的命妇，有两个是宗亲。” 佳音点点头，猜到了大半。 三公主已经差不多了到了定亲的年纪，皇后半死不活，多久不露面了。 估计外人惦记尚公主的，就把主意打到了太后那边。 原本三公主的亲事也没这么抢手，毕竟她性格霸道，不得皇上喜爱。 但这一段时日，她突然开了窍，收敛脾气，孝顺皇上，渐渐见皇上多了，越来越得宠爱和赏赐。 外人看在眼里，也就动了心思。 只是她们找到太后那边，实在算不得聪明。 三公主一边换衣衫，一边听佳音掰开揉碎说明白，就有些泄气。 “我收回方才的话，当女子也不好。谁规定女子一定要嫁人呢，不能一辈子不嫁吗？” 佳音好笑，不想她沮丧，就道，“你就知足吧，一辈子锦衣玉食，就是以后找个婆家也得捧着你高兴，看你脸色过日子。 “你真该出去走走，看看别的女子才可怜，劳作干活儿不说，被打被骂都是常事儿呢。 “你若是都觉得自己可怜，那别人怎么活？ “赶紧收拾一下，咱们去寿康宫，小心晚了一步，被人家把你卖了！” 三公主跺脚，上前挽着佳音的胳膊往外走，小声抱怨着。 “你就不能哄哄我，总是打击我！再这样下去，我都不喜欢你了！” 佳音可不怕她一套，“那你赶紧不喜欢我，我好回家去住。身在福中不知福！ “要不是我天天扯着你尾巴，你怕是都要骄傲上天，不食人间烟火了！” 俩人一路斗嘴到了寿康宫，见了太后和几个老王妃、老侯夫人之类，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客套。 三公主得了佳音的嘱咐和提醒，耐着性子听众人说话，悄悄分析这几个老太太嘴里如何优秀的孙儿。 即便其中某人滤镜太厚，把纨绔孙儿夸成了花儿，她也没有发火。 顶多是偶尔借着喝茶时候，翻个白眼儿。 佳音原本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恨不得抓把瓜子磕了。 没想到，她在几个老太太心里居然也是香饽饽。 李家如今深得皇上喜爱，一门两爵位，家业也红火，几个铺子都是日进斗金。 而且人丁兴旺，小子一茬茬往上窜！ 有大考等着中状元的，也有出海带着八国使节归来的，更有砍了国舅都不眨眼的！ 李家平日交好的，来往的，也都是殷实富贵的人家。 最重要的是有新亭侯做靠山！ 要知道整个新都谁人不清楚，新亭侯早就把侯府给了康乐郡主！ 新亭侯马上就要出兵收付江北了，泼天的功劳，到时候再落到康乐郡主头上…… 那娶了康乐郡主，绝对比娶公主更划算啊！ 有人就开始拉着佳音打探，年岁啊，喜好啊。 有一个老太太不知道是没把佳音放在眼里，还是太过心急，居然直接问出了口。 “郡主年岁也不小了，该定亲了。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样的少年郎啊？” 这可实在太无礼了！ 哪有这么问小姑娘的！ 三公主当时就要发火，却被佳音扯了一把。 佳音也不恼怒，反倒笑嘻嘻应道，“这个，我们家里闲话儿的时候也说起过。 “我义父说，我以后的夫婿别的都可以不计较，但一定要找个脖子硬的！ “否则惹我生气的时候，义父一刀砍掉他的脑袋太不过瘾，总要多砍几刀，血肉模糊才解恨！” 老太太们听的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没惊厥过去。 没一会儿，她们就纷纷告退了。 佳音和三公主自然也回了芷兰宫，三公主笑的满床打滚，一直喊着痛快。 佳音其实是惦记考试的哥哥，心里烦躁，才没给老太太们好脸色。若是平日，总会留几分余地。 但世上事就是如此，想要好处，肯定也得担风险啊。 这道理，老太太们不可能不懂。 原本以为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晚饭时候，突然有太医带了蒙住口鼻的太监宫女，闯入了芷兰宫！ 解锁了趴在床上手机码字的新技能！保证日更，宝子们放心，一起加油！ 第九百三十七章 好似算漏了什么！ “放肆！”三公主惊了一跳，立刻呵斥出口。 她同太后斗智斗勇这么久，下意识就以为是太后又作妖了。 但佳音却看见了跟在众人后边的冯公公。 冯公公满头大汗，显见是紧赶慢赶过来的。 她赶紧问道，“冯公公，您怎么带人过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冯公公喘的好像风箱，极力稳住了身形才应道，“公主殿下，郡主，不要担心！是宫里出了事，皇上担心你们，不是有事怪罪。” 宫里出事？ 三公主和佳音都皱了眉，更是惦记了。 这时候，太医已经跪倒，准备给三公主把脉了。 冯公公瞧着三公主不耐烦，赶紧说个明白，生怕这位脾气上来，不管不顾赏他一顿板子。 “公主殿下，郡主，之前您二位去寿康宫的时候，见过的几位老夫人回去之后都病倒了。经大夫检查，是无根风病！ “太后也已经昏倒了，寿康宫已经被围上了。 “皇上担心您们的安全，特意嘱咐老奴带人过来。这几位太医和宫女太监们，连同老奴，都会留在芷兰宫守护，直到无根风病危险解除。” 无根风？ 佳音和三公主倒抽一口冷气，特别是三公主脸色已经白的像纸。 人力有时穷。 这句话在天武，作用在医学上，就是无根风二字。 这个病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更是没有大夫能够对抗。 就像寒风一样在天武的土地上游荡，偶尔在某个小山村，或者某个大户人家的后院出现。 每次出现都必定要带走几十条人命，发病快，死状惨，根本不给人应对的机会。 据说张神医年轻时候，也想琢磨一下无根风的药方，可惜一直没有碰上。 佳音不止一次听老爷子说过，不想如今碰到了，居然是在佳音身边。 三公主想说话，但上下牙齿都在打架。 还是佳音仔细琢磨了一下，她们虽然接触了几位老夫人，但回到芷兰宫这么久了，一点儿没有异样。 就是最敏感的小狐狸，也不曾对她们示警，应该是没什么危险。 换句话说，这件事涉及到寿康宫和太后，兴许有什么阴谋。 自乱阵脚，就是给人家行方便了。 这般想着，她安慰着三公主。 待得诊脉之后，果然她们都没什么病症。 冯公公和太医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吆喝着宫女太监们，把所有被褥用物都换新，旧的完全清洗消毒。 宫女太监们，有芷兰宫原本伺候的，也有跟着冯公公过来的。 但无论是什么来历，这会儿都有些慌，没头苍蝇一样撞来撞去。 活计没做多少，反倒几乎要吵起来。 佳音实在看不过，又担心这些人里有外人的耳目，趁乱做些什么坏事。 于是，她找三公主要了令牌，喊了三公主的贴身嬷嬷，一起到正殿坐镇，迅速分派起来。 宫女和太监们有了主心骨，很快就安静下来。 打扫，整理住处，开大灶熬药汤，忙而不乱。 三公主到底是皇家血脉，遇到危险，可以害怕，却从来不会退缩，她也出来同佳音坐在一处。 不过一个时辰，芷兰宫上下百十口，都衣食无忧，也喝过了预防的药汤。 冯公公看在眼里，真是比谁都高兴。 毕竟他是听了皇上的命令过来的，也是冒着风险的。 若是三公主和佳音不配合，芷兰宫闹出什么乱子，他绝对要被怪罪。 当然，最高兴的还是太医。 皇上看重三公主和康乐郡主，他接到差事的时候，可是磕了头保证过，这二位娇女出了问题，他是要跟着陪葬的。 虽然芷兰宫封了门，但消息还是送了出去，很快就到了皇上耳朵里。 侯爷早就进了宫，黑着脸坐在皇上身边。 这会儿，听说两个小丫头慌而不乱，镇定自若，两人都是欣慰。 皇上一直在说，“三公主真是长大了，有福妞儿在她身边，朕更不用担心了。” 侯爷还是很担心，厄运不会因为孩子懂事，就停下脚步。 但显见，这次的事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他仔细摸索芷兰宫递出的纸条，说道，“皇上，真是要小心那人狗急跳墙，或者说声东击西。” 皇上点头，低声应道，“福妞儿那丫头都能想到，朕自然也不会轻易被蒙蔽。暗卫归你调遣，给朕盯住寿康宫，看看那人还有什么后手。 “之前，她一直装作被两个丫头欺负住了，同朕示弱，但朕从未小看她。” 侯爷领了命令，起身要走，还是有些不放心，嘱咐道，“皇上，芷兰宫这边，您多关注一下。” “放心吧，不会让你闺女受委屈的！”皇上好笑，应道，“朕的亲闺女也在里边呢，封宫是为了保护她们。” 侯爷这才行礼，大步离开。 夜色深沉，因为封宫，芷兰宫的廊檐下虽然挂满了灯笼，但依旧显得有些寂寥。 值夜的宫女太监们，恨不得扛着腿走路，时不时看向身后，生怕有什么脏东西跟在身后，随时都会让他们发病一样。 有个胆小的太监，因为风刮了一片树叶落在头上，吓的尖声惊叫。 结果证实误会一场，也把整个芷兰宫吓的像装满沸水的铁锅。 三公主亲自开口，打了小太监一顿，众人越发缩在屋里不出来了。 佳音陪着三公主吃点心，玩纸牌，哄得她困倦睡下，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穆珝顾不得水灵和水云还在，就眺进了窗子，同佳音说道，“侯爷已经知道你的担心了，安排了人手。 “伯爷和大少夫人那里，也都送了消息过去，让他们安心了。” 佳音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招呼穆珝坐下，用小炉子给他熬肉粥垫垫肚子。 其实，事情发生了，她对自己的医术有底气，并不觉得如何危险。 但家里人不在她身边，容易被外人钻了空子，惦记她安危，做出一些什么错事。 幸好，还有穆珝在身边，帮他解决了这些担忧。 小小的碳炉子，紫红色的小砂锅，咕嘟嘟冒着泡儿，肉粥的香气很快就弥漫了整个屋子。 穆珝坐在炉边，瞧着佳音挽着桃红小袄的袖子，帮他盛粥。好似热粥不等喝到肚子里，心里就暖和极了。 佳音手下忙着，心里却不是太踏实，总觉得好似漏算了什么…… 这会儿，聚集了天下英才的贡院里，同样是灯火通明，学子们或者奋笔疾书，或者煮粥垫肚子，都在为了前程尽心努力…… 必须解释下，最近为什么更新变少，十二月份前面更新还是没啥的，主要是中下旬家里父母孩子先后倒下了，一直在照顾家里人，那段时间更新实在是跟不上。 后来自己也倒下了，而且还是家里症状最严重的！刚开始高烧几天，天天去医院挂水，后来是元旦的时候血氧低，直接人迷迷糊糊的只能吸氧，在医院住了一晚，就是那天为什么断更，为什么这段时间都单更的原因。 到如今花花也还在撕心裂肺咳嗽中，并且持续挂水了，希望不要白肺。 开放以后，其实大家都能刷到这病每个人症状都不同，花花可能就是惨的那批，症状都是往严重了走，花花真的很努力的在坚持更新，现在单更也是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在保持日更，只能希望各位宝子们体谅体谅。 之前断更的那章，会等身体好转了尽快补上，但是新的一年被病毒暴击过的花花不敢夸下更大的海口，但是花花会努力写下去，给李家给福妞儿，给宝子们一个完美的结局。 盼望宝子们都健康，欢欢乐乐迎春节！ 第九百三十八章 用心险恶 不知是不是要学子们保持艰苦朴素，还是已经当官的先辈们，也想后辈们尝尝他们吃过的苦。 朝廷如今也算有钱，但贡院却依旧破败，从来没有修葺过。 一间间低矮的小格子间，很是逼仄，身形稍微魁梧一些的学子转身都有些困难。 无论是喝水，还是给自己熬粥，都要加倍小心，否则就容易弄脏了写好的试卷。 若是运气不好的人，分到了特别破旧的小间，下雨时候，还要防备漏水…… 可以说寒窗苦读十多年，终于走到最后，学子们还是要经受很多考验，并不轻松。 这一次，家仁和礼哥儿，卢综和贾旭都在学子行列。 卢综和家仁分到了隔壁，隔了一个一丈多宽的过道，斜对面是礼哥儿，而贾旭则隔在了三排开外，就是如厕时候，都没机会见一面。 但贾旭学问扎实，准备也充分，众人倒也不担心他。 这个时候，家仁写好了今日的试卷，也不想继续挑灯夜战，就妥当收好，放到防水的油纸袋子里，然后开始熬肉粥。 肉粥的材料，都是家里准备好的。 米和碎肉干、蔬菜干，混合在一起熬煮，只要加一点儿细盐，味道就很不错。 初春的夜里，寒凉的北风吹得人手脚都要僵硬了。 这个时候，有一口热粥，简直是救命神物。 隔壁的卢综放下笔，也开始给自己张罗吃的。 对面的礼哥儿更是有样学样儿，早就捧起了粥碗。 许是肉粥的味道太香了，两个负责巡查的兵卒走到附近就停了脚儿，小声闲话儿。 “大人们都吃饭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咱们？” “应该快了吧，希望给咱们剩点儿热乎的，哪怕没肉，但也要暖暖肚子啊，这天气真是太冷了。” “就是啊，一会儿我去看看，提早把咱们的饭菜留出来。我表兄是厨子，这点儿便利还有。” “哈哈哈，你小子行啊，人脉挺广啊，哥哥跟你沾光儿了。” “那是，”说话的兵卒很是得意，又道，“中午时候，我就跟表哥说了好一会儿话呢。你知道吗，外边出大事了！咱们关在这里，还不知道，外边早就闹得满城风雨了！” “大事？什么大事？总不至于蛮人杀到江南了吧？”另一个兵卒撇嘴，很是不以为然。 先前那个兵卒好似无意扫了一眼喝粥的家仁，也没压低声音，就那么说道，“那倒是不至于，但也是大事儿！你知道无根风病吧？” “知道啊，”另一个兵卒一脸晦气，皱眉应道，“你提这东西做什么，小心招祸！” 先前那个兵卒摆手，“不是我要提，是咱们新都已经出现了。有几位宗亲老夫人到宫里陪太后说话，回家之后就出事了，不知道怎么染了无根风病！听说寿康宫直接封了，就是芷兰宫都封了！” “芷兰宫？”另一个兵卒问道，“那不是三公主住的地方吗？怎么也封了？这病在宫里扩散了？” 不远处的家仁原本没在意两个兵卒说话，但这一句又一句，句句都好似说给他听的。 他手里的粥碗也托不住了，直接放了下来，冷冷盯着两个兵卒。 就是隔壁的卢综也发现不对劲了。 挑起话头儿那个兵卒，眼角瞄着他们，有几分得逞的得意。 他扯了同伴一把，好似刚发现场合不对一般，应道，“走，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说。” 同伴被吊在半空，还想追问，偶尔扭头见家仁和卢综都是一脸冰冷，突然就醒过神来。 这两位在新都也都是名人，起码是这届学子里，夺得状元的热门人选，他自然是认识的。 其中家仁这个中山伯府的长子，更是被很多人看好。 如今，康乐郡主，也就是家仁的妹妹正住在芷兰宫。 方才那些话，肯定会让家仁分心…… 他这是让人当刀子使唤了！ 这般想着，他一把扯了挑起话头的同伴，低声骂道，“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居然害我？” 那挑起话头儿的兵卒心虚，嘴里却极力辩解着，“兄弟，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咱们不过是说几句闲话儿啊！ “再说，芷兰宫被封了，里面的人不许进出，这时候怕是都死光了。这样的大事，马上整个新都都要知道，我跟你说几句怎么了。” 就是这样的时候，他还没忘了继续捣乱，不得不夸赞他一句敬业。 那同伴气的红了眼睛，薅着他的衣领，一拳头就打了下去！ 两人瞬间打做一团，惹得周围学子都抻头看出来。 一时间，安静的贡院，居然热闹的好似菜市场！ 幸好，很快就有值班的官员赶到了，把两个兵卒都捆绑起来，打算打下去。 这时候，卢综开口说道，“这位大人，这两个兵卒特意跑到我们跟前说闲话儿，提及宫里出了无根风病。而我们的妹妹正在宫里! “他们包藏祸心，要搅乱我们心神，以至考试发挥失常，实在用心险恶，必须严加讯问！” 家仁也是紧跟着开口，“请这位大人秉公办理，另外还请派人告知结果，我们要知道，宫里的病情到底如何。否则我们惦记家人安危，影响答题，实乃不公！” 值班的官员听得头疼，更是恨得咬牙。 他不知道谁在算计李家，他不想拦着，也不想掺和进来。 但这背后之人，显见是找了个蠢货，事情成了，却闹得满城风雨。 李家这几个又不肯吃亏…… 无法之下，他只能说道，“肃静！你们安心答题，本官会调查清楚，禀告上去，上边自有决断！” 说罢，他就把两个兵卒押下去了。 卢综和家仁隔着一个壁板，看不到彼此，却都知道对方在担心，因为他们的粥碗再也没有端起来。 对面的礼哥儿离得有些远，方才只听了零星几句。 什么芷兰宫，什么无根风，什么故意陷害？ 到底家里出了什么事，妹妹出了什么事！ 他更是急的团团转！ 但也有学子自觉抓住了机会，打了鸡血一般奋笔疾书，那架势恨不得立刻摘了状元桂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也越发深沉了。 直到三更天时候，值班的官员才赶了过来…… 今日份更新奉上！ 第九百三十九章 出乎意料的敌人！ 家仁和卢综直接站了起来，未免误会，两人说话声音很高。 家仁问道，“这位大人，外边到底如何？宫中是否真有无根风，可有伤亡？” “是啊，请大人直言相告。”卢综也是焦急帮腔。 值班官员是全程参与了两个兵卒的审问，更见到了赶到的新亭侯和中山伯，他哪里敢怠慢。 这会儿，他就仔细说道，“二位放心，外边确实出现了无根风，但只有几家府邸有伤亡，宫中封了寿康宫和芷兰宫，但无一人发病，平安无事。 “二位放心考试，先前蓄意陷害的兵卒已经被新亭侯接手，是非曲直，一定会调查清楚明白。” 家仁和卢综，包括远处抻着脖子探听的礼哥儿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们并没有完全放心，毕竟没有亲眼看见妹妹平安无事，但既然侯爷接手了，又传了这样的消息进来，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家仁和卢综齐齐行礼，谢过值班官员。 值班官员干咳两声，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语气，扫了一眼附近看过来的学子，说道，“都好好考试，不得再无故喧哗。” 说罢，他才迈着四方步走了。 家仁不知道他的名字，却记下了他的容貌。 这份人情等大考之后，他是一定要还的。 这官员即便不过来告诉结果，他们也没办法。 但人家不但来了，还说的如此清楚，就是怕耽搁他们考试，很是厚道…… 他冲着远处的礼哥儿摆摆手，示意他安心。 待得重新坐下来，家仁才发现浑身冰凉。 方才担心之下，不觉得如何，这会儿却怕风寒了。 他赶紧烧了热水，给自己冲了一杯奶茶。 奶香、茶香混在一起，味道香甜醇厚，终于让他在这个冬夜里找到了一丝温暖。 隔壁的卢综和远处的礼哥儿，也不约而同的捧了奶茶杯子…… 三日一晃而过，贡院的大门一开，筋疲力尽的学子们就蜂拥而出。 家仁和礼哥儿、卢综、贾旭走在一起，刚出巷道没多远，就遇到了家欢带着管事小厮。 “妹妹怎么样？” “大哥，考的怎么样？” 双方几乎是齐齐问出口，却是南辕北辙。 家仁急了，催问道，“宫里有没有消息传出来，妹妹到底怎么样？张神医进宫坐镇了吗？” 家欢一边引着几人站到旁边，以免被学子们冲散，一边应道，“大哥别担心，妹妹一切都好。侯爷说不用担心，此事背后有些隐情，他和二伯有安排。” 家仁这才放了心，卸掉了一口强提着的气，就有些腿软。 这三日，虽然知道家里不会不管妹妹，更知道有人故意让他们分心，但依旧忍不住担心啊。 他吃不香也睡不踏实，还要全力以赴答题，顺带时时用眼神安慰弟弟，实在是心力交瘁。 礼哥儿也是挂在家欢的胳膊上，一个劲儿的念叨，“哥，饿死我了，我要吃肉，我要吃米饭，我要吃饺子!” 这时候，卢家和贾家的人也找了过来，纷纷请卢综和贾旭回家。 众人只有一晚上修整的功夫，明日上午又要进贡院，时间很是宝贵。 很快，众人就分开了。 李家兄弟一路坐着车，迅速回了伯爵府。 婉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饭，一直守在门前等候。 终于迎到了丈夫回来，她也是欢喜的红了眼圈儿。 这三日，惦记丈夫考试，又担心小姑子被封在宫里，她真是恨不得把心分两半了。 正吃着饭的时候，侯爷和李老二、李老三、李老四都赶回来了。 众人都没问家仁兄弟考的如何，只把宫里事说的清清楚楚。 家仁和礼哥儿听说是太后筹谋，为了掩人耳目，转移视线才扯出怪病做借口，他们是彻底放了心。 “父亲，贡院之事背后不见得是太后，她如今势微，一心在夺权，想必还顾不上我们两个。是不是旁人浑水摸鱼，趁机生事？”家仁问了一句。 李老二点头，对这个长子很是满意。 起码没有读书读傻了，该有的敏锐度还不缺。 “你猜的不错，你们在贡院被人故意传递消息，分了心神，确实不是宫里的手笔。” 侯爷接着说道，“那个兵卒，因为抓的及时，背后指使的人也没跑掉。背后指使之人是……温先生的兄长。 “温家最近一直缠着温先生，要温先生改掉入赘崔家，认祖归宗，温先生不同意。他们气愤之下，听说你这个得意弟子在大考，有望状元及第，就心生嫉恨。 “正巧，宫里闹了怪病，福妞儿被封在芷兰宫，他们就想出了这个恶毒法子，想要坏你们前程。” 家仁和礼哥儿听得都是无语，他们在贡院里，焦虑睡不着的时候，猜测背后之人，几乎把家里的仇家都猜过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是温家人啊。 这真是出乎意料！ 家仁敬师，赶紧问道，“老师如今在哪里？我们并没有受到影响，答题很是顺利，希望他不要多想。” 李老二摆手，安慰道，“放心，温先生不是心窄之人。他已经赶赴温家祖籍了，亲自处置此事。他留下话，要你们好好考。十年寒窗，都在这一朝，一定对得起自己付出的辛苦。” 家仁和礼哥儿齐齐起身，对着南边行礼。 众人见他们脸色苍白，很是疲惫，也没有再多说，陪着他们吃了饭，就催着他们去歇息。 这时候，穆珝居然带了食盒，趁夜赶了回来。 “大少爷，六少爷，郡主惦记你们考试辛苦，特意熬了补汤，让我带回来给你们服用。” 众人激动坏了，都是扯了穆珝问起宫里的情形。 其实芷兰宫除了被封门，什么变化都没有。 这三日，佳音和三公主同吃同住，没有任何不适，反倒因为空闲，整日琢磨好吃的，稍稍胖了一圈儿。 众人听的彻底放了心。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家仁和礼哥儿喝了补汤，都觉得疲惫减轻很多，又说了几句话，就哈欠连连，勉强回到房间洗了澡，一头扎到炕上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起来，兄弟俩都是神清气爽，再提着考篮赶赴贡院，又是斗志昂扬了。 穆珝一直送了两人进贡院，才同李家人招呼一声，打算回宫。 路上他想起佳音喜欢吃城南的烤鸡，就拐去买了两只，给佳音换换口味。 说来也巧，抄近路回宫的时候，路过一处半废弃的院子，他居然意外有了一点儿新发现……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章 瞎猫碰到死耗子 佳音惦记哥哥们考试如何，一早起来，吃过饭就在院里晃悠。 芷兰宫养了不少的花草，这个时节已经有了几分浅浅的绿色。 几个小宫女拎着水桶在浇水，见到她就赶紧行礼。 佳音摆摆手，挽了袖子帮忙，打发个空闲。 小宫女们初始还有些拘谨，慢慢发现佳音没什么架子，很是和气。 她们就开始壮起胆子，同佳音闲话儿。 “郡主，都说碎金滩是风水宝地，遍地都长金子，是真的吗?”一个圆脸小宫女，一脸的好奇和惊讶，问出的话也让所有人都笑开了脸。 佳音拔了两棵草，笑着应道，“这话说的也没错的，我们碎金滩的土质适合种碧玉瓜和金果儿，特别甜美好吃。 “一个碧玉瓜被炒的最热的时候，当真也好一个银锞子换一个碧玉瓜。所以，你们也可以说，碎金滩当真是长银子的。” 圆脸小宫女显见很爱吃，忍不住咽口水，一脸的羡慕。 “奴婢要是生在碎金滩就好了，他们说碧玉瓜放到井水里镇着，最热的时候，吃一口，给个神仙都不换！特别解暑，特别甜。” 其余小宫女也是跟着点头，笑嘻嘻附和。 “是啊，御书房那边的公公们就吃过碧玉瓜。是皇上赏赐给易总管，易总管又分下去的。 “可惜，我们不在御书房那里伺候。” “听说碧玉瓜，外边是绿皮，但里面的瓜瓤是红色的，好神奇。” 佳音从来不小气，就说道，“碎金滩可是我的封地，最不缺碧玉瓜的就是我了。你们守着我，何苦羡慕别人啊。 “你们好好伺候公主，夏日时候，我让人多送几个碧玉瓜过来，芷兰宫上下都能尝尝碧玉瓜多甜。” “当真？谢谢郡主！” “谢谢郡主，郡主太好了！” “呜呜，真能吃到碧玉瓜吗？谢谢郡主。” 三公主在屋里听到动静，也走出来凑热闹。 小宫女们瞬间又变回了缩脖的鹌鹑，迅速行礼，然后拿着水桶跑掉了。 三公主忍不住翻白眼儿，假意发脾气。 “李佳音，你又收买我的奴婢！哼，再让你住下去，我的芷兰宫，都变成你的了！” 佳音和她住了这么久，太清楚她“口是心非”的毛病了。 于是，她狠狠回了三公主一个大白眼，冷哼道，“你这么说，那我立刻出宫了？我好好的家不住，跑来跟你受苦，我真是贱皮子！” 三公主立刻一把抱住了佳音，哈哈笑着讨好，“不要！你一定要留下陪我，你走了，我就没人一起玩了！” 佳音拍开她的手臂，感慨道，“好想宝珠啊，那丫头儿最可爱最听话了！我很久没看见她了，再往家送信，一定让梅姨给宝珠送点儿果子和青菜过去。” “呜呜，佳音，你不能这么偏心！我也想吃果子，不，我要吃香蕉和桃子，想的睡不着。郡主赏我几个，好不好？” 三公主馋的淌口水，忍不住又骂道，“都怪那个老妖婆作妖，好好的日子，出个宫都不成了！” 佳音怕她说出什么话，被太监宫女听到，赶紧改了话头儿。 “算了，你想吃，让人传信出去就是了。果子送进宫，用绳子吊进来！” “这个法子好啊！”三公主立刻赞同，还要说话的时候，水灵却赶来说道，“郡主，水云做的沙琪玛失败了，请你去指点一下。” 三公主不耐烦进灶间，一听这话就道，“我回去换件衣衫，一会儿咱们去小花园吃点心喝茶啊？” “好，我去看看，沙琪玛配奶茶最好了。一会儿，给你尝尝！”佳音哄好了三公主，就迅速回了偏殿。 果然，穆珝正坐在窗前的软塌上吃烤鸡，见佳音进来，就递给她一个鸡大腿。 佳音笑道，“哎呀，这是城南那家老字号的烧鸡？” 她咬了一口，问道，“我大哥他们一定考的不错吧，否则你可没心情跑那么远去买烧鸡？” 穆珝挑眉，笑的越发痞气。 “大少爷和六少爷考的不错，这会儿已经又进了贡院。家里也都挺好，大少夫人正在给你封春衫，等你下次回家时候就能穿了。 “碎金滩预备种地了，村长忙的厉害，带着村里人翻地，拾掇果树呢。伯爷让我告诉你，别忘了准备瓜秧。” 这些事琐碎，但佳音听着却觉得分外安心。 两人一边一说着，她一边好胃口的把鸡腿都吃了。 穆珝这才说道，“大少爷他们在贡院的时候，有人故意使坏，把芷兰宫封了的消息说给他们听了。 “侯爷和伯爷出面，把使坏的人和背后之人都找出来了，没有耽搁大少爷和六少爷考试。” 果然，佳音立刻皱了眉头，怪不得之前就觉得忽略了什么。 原来真有人趁着这个机会，去给哥哥们捣乱了。 穆珝给佳音倒茶，劝道，“背后之人是温家人，温先生已经处理了，侯爷也同贡院那边打招呼了，不会再有人算计大少爷和六少爷了。 说到底，只要你这里好，他们就不会惦记，不会分心。” 佳音点头，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心里不舒坦。 “哥哥们考试，我没帮上忙，反倒扯了他们后腿。” 少女明媚的脸色，好似蒙了一层乌云，有些暗淡，让穆珝心里没来由的堵得慌。 他想劝，但嘴巴不好用，只能赶紧改了话头儿。 “我方才回来时候，意外碰到一个大发现。先跟你说说，再去寻侯爷禀告。” 佳音勉强打起精神，眨巴着大眼睛，睫毛小扇子一样忽闪忽闪，问道，“什么大发现？新都还有旁的新鲜事？” “不是，是这皇宫里有暗道通往外边。我意外找到地道出口了！”穆珝得意，抛着手里的橘子，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哎呀，你快说说，怎么发现的？地道口在哪里？”佳音好奇极了。 这几日，因为寿康宫扯了躲病的借口，封了宫，就是为了私下搞点儿小动作，所以，不只皇上和侯爷，就是佳音也没少派小狐狸过去溜达，就为了找出太后的问题。 无论她是偷偷和外边联系，还是有其余的安排。 可惜，都是一无所获。 哪里想到，穆珝就出去一次，居然瞎猫碰到死耗子，误打误撞的把这个难题解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二章 考试是个体力活儿！ 眼见着家喜一家和家安都坐上大船，奔赴家乡，别说李老太了，就是陶红英和赵玉茹几个也都红了眼圈儿。 温夫人也是轻轻叹气，蕙娘和文娟翘脚张望。 只有刘嫂子还好，大儿子刚娶了儿媳妇，小儿子也在身边，家里只有个老爷们儿，她也不算惦记。 珊瑚扶着奶奶的胳膊，轻声安慰着，“奶奶别惦记，让四弟五弟他们先行一步，咱们秋日时候也回去了。 “到时候，我要跟着奶奶回去看看，看看咱们碎金滩的温泉山谷，尝尝天下最甜的碧玉瓜。” “好，好，那可是咱们家自己的地盘儿，到时候碧玉瓜管够，想吃多少吃多少。”李老太被孙媳妇这么哄着，也打起精神笑了笑。 琳琅出身商贾，为人聪明，能说会道，这会儿就跟着笑道，“李奶奶，碎金滩是咱们家的地盘，具体多好，等我们以后去走走就知道了。 “但如今您可是在泉州，我们的地盘儿！ “走，我带您老人家去我们岳家的酒楼坐坐！您老人家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虽然不如咱家酒楼做菜精致，但论起整治海鲜在这里也是一绝！” 刘嫂子跟着附和说道，“是啊，婶子，咱们左右也出来一趟，跟着琳琅去吃个饭再回家吧。 “您不知道，我早就想去她家这个酒楼尝尝了，可惜我这儿媳小气，一直不带我去，今天我也借您的光儿解解嘴馋。” 琳琅赶紧抱了婆婆的胳膊，嗔怪闹着，“娘，您冤枉我。是您一直说要跟李奶奶和婶子们一起去呢，否则自己吃着孤单的。” “哈哈，好，好，是娘冤枉你了。娘不是觉得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吗，哪有回娘家酒楼占便宜的！”刘嫂子和儿媳一唱一和，分外默契。 琳琅好似小偷一样，往旁边看了两眼，小声说道，“娘，您也说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都不是岳家人了，当然管不了那么多，该占便宜就要占啊！” 众人听得都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岳家可是极疼琳琅这个闺女，出嫁这几日，岳家几乎是日日派人送东西，就为了看看闺女过的好不好。 这哪里有把闺女当泼出去的水啊，明明是掌心宝啊。 琳琅这么说，纯粹是为了逗大伙儿高兴呢。 众人也没辜负她的心意，上了马车，一路开着窗，吹着风到了岳家的酒楼，吃着海鲜，看看街景，说说闲话儿倒也热闹。 这一次，家义和刘扬因为突然进犯的倭寇，留下出战了，没有随使节进京。 李震生不放心家里的女眷们，要坐镇在泉州，只随船安排得力的管事。 倒是猫哥儿，闹着要回家去看看。 李震生无法，嘱咐他过后还要随着船队回来，这才放人…… 船行辛苦，却也顺风顺水，一路无话。 新都这边，日升月落，眨眼又是六七日，大考终于结束了。 前几日，贡院门口还算安静，最后几日却热闹的像开了锅的沸水。 因为，不断有年岁大的考生，或者身体弱的考生被抬出来。 有人不甘心，多年辛苦，一朝尽毁，在担架上依旧哭着挣扎着要回去，可惜，他们面如金纸，半条命都要没了，就是想继续考，考官也不准许了。 万一死在贡院，那可是太晦气了。 也有考生不小心夜里受了寒，烧的脸色通红，不省人事，一出门就寻大夫。 新都从来不缺看热闹的人，就算家里没有考生，众人也都赶来，堵在贡院的巷道外，翘脚张望，议论纷纷。 “今年的考生真是惨啊，听说抬出来一百多个了。” “是啊，是啊，我记得几年前那次抬出七十多，这马上就要翻倍了。”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读书可不是轻松事，最后居然还要比拼力气。” “谁说不是呢，这些读书老爷太可怜了。” “可怜什么！人家只要考出来，以后就是板上钉钉儿的官老爷了。今年侯爷就要收复江北了，那么多州府百废待兴，不知道要多少官呢。以前还需要排号等官职，如今可不需要了。” “是哦，这么说，只要榜上有名就是半个屁股坐上官椅了!” 众人有羡慕，有嫉妒，更多是惦记回家之后，好好督促自己儿子读书。 以后说不定也有光宗耀祖的时候！ 于是，这日晚上，各家孩子都被抓到长辈跟前考教功课，然后结结实实吃了一顿戒尺炒肉！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贡院的大门最后一次开启，是所有考生退场。 即便是最魁梧最健康的考生，经历了九日的煎熬，也是面色不好，双腿发软。 家仁和礼哥儿，还有贾旭、卢综走在人群中间。 家仁和礼哥儿平日都有锻炼身体，所以除了憔悴一些，看着还好。 卢综是武将世家出身，自然也不差。 只有贾旭脚下发飘，脸色通红，他也染了风寒，只不过不算严重，坚持考了下来。 他被家仁和卢综搀扶着，考篮也拎在礼哥儿手里。 几人刚出了巷子口，李老三、李老四和家欢等人就围了上来，二话不说，一人一个背着就走。 出了人群，他们一路赶到了安静的街边，那里停了四辆马车。 卢家的管事和贾家人都在焦急等待。 不是他们不想进去接人，实在是挤不进去啊。 幸好李家有李老四，拿出冲锋陷阵的架势才冲到前边。 眼见贾旭状况不太好，贾大老爷和贾二老爷来不及多说，赶紧把贾旭接了过去，然后同众人拱手道谢，就要赶回家去给贾旭诊治。 这时候马车门一开，跳出两个少女，居然是佳音和宝珠。 宝珠惦记哥哥，同佳音匆忙打个招呼就跟着家里人又上了自家的马车。 倒是佳音，被惊喜的家仁和礼哥儿、卢综围在了中间。 “妹妹，你这几日怎么样，没事吧？” 虽然家里人已经说明白了，但到底没看见妹妹，家仁和礼哥儿都很是惦记。 如今亲眼见到妹妹，自然免不得多问几句。 卢综没有说话，却也仔细把佳音从头打量到脚，偷偷松了一口气。 佳音掐着自己胖了一圈儿的脸蛋儿，同哥哥们笑嘻嘻说道，“哥，我不好，我又胖了好几斤，原来的裙子都要穿不上了！” 众人听得都是忍不住笑，家仁更是抬手揉揉妹妹的头发，彻底放了心。 李老三站在外边，憨厚笑着，碰巧把卢综的神色看个清楚，就皱了眉头……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三章 没了主心骨的碎金滩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再细说吧。”李老三提了一句，众人也意识到旁边的人很多。 特别是佳音，这会儿应该在宫里封着呢，被人看到又是一场小风波。 家仁邀请卢综，“到伯爵府去吃个饭，再回家吧？” 卢综很圆滑，又有眼色。 这个时候都累的厉害，李家人也有很多话说，他一个外人跟去实在不便，于是就笑道，“不了，我也回家歇两日，后日约你们一起去看看贾兄。” “好啊，有事随时让人来说一声。”家仁也没强求，点点头，就送了卢综上了卢家马车。 待得卢家马车离开，李家众人才迅速回了伯爵府。 李老二和侯爷已经在等着了。 婉儿更是张罗了一桌儿好饭菜，在二门口翘脚张望。 一见到丈夫，她第一句话不是问考的如何，而是说道，“夫君和六弟感觉如何，可有哪里不舒坦，要不要请张神医来诊脉？” 家仁握了她的手，应道，“放心，我和六弟就是累的厉害，其余还好。” 婉儿这才放了心，再看到后边的小姑子，她更惊喜了。 “妹妹，你怎么出宫了？！” 她一把抓了小姑子，挽着手往里走，“宫里解封了，还是你偷偷出来的？回去会不会有麻烦？我给你做了几件春衫，走的时候，记得带着。” 李老三和李老四等人走在一边，听着看着，对这个侄媳妇儿真是分外满意。 这几月，老太太等人不在家，原本以为这个侄媳妇儿能照顾好家仁的衣食就行，没想到家里家外，方方面面，她都处置的极好。 李家这样的大家庭，娶到一个好媳妇儿，足够帮助家族旺三代了！ 很快，到了正院堂屋，众人落座，上了热茶点心。 家仁和礼哥儿吃了几块点心，垫垫肚子，再来一杯热茶，看着气色都好了很多。 李老二问了问考试的试题，听家仁和礼哥儿说答的还不错，也就不再纠结了。 众人最关心的还是佳音在宫里如何，虽然知道封宫不过是个幌子，但佳音也有八九日没出来了。 佳音知道家里人惦记，把宫里的生活仔细说了说，都是些吃喝玩乐的小事，但家里人却听得津津有味。 佳音笑嘻嘻说道，“穆大哥带着我偷偷溜出来一次不容易，我多住两日再回去。左右芷兰宫也封着呢，谁也不敢靠近，都不会发现我不在。” 众人当然高兴了，婉儿更是说道，“一会儿把你七哥的衣衫找两套出来，你换上，出去逛街或者回去碎金滩也不会被发现。” “好主意，我听嫂子的。”佳音笑嘻嘻靠着嫂子的胳膊，“我很久没回碎金滩了，听说春耕了，正该回去看看呢。” 家仁也是说道，“我也是一直惦记这事呢。” 礼哥儿更是说道，“还是老宅睡觉更踏实，不如咱们今日就回去算了。”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 李老四说道，“要回你们回去吧，我还得回军营。” 李老三也说道，“你们顺利考完就好，我也该回书院了。” 家仁立刻应道，“三叔，我给院长写封信，您帮我带回去，他老人家必定惦记呢，等放榜之后，我再回去拜访。” “好，这是小事儿。”李老三一口应了下来。 众人说做就做，都兴致勃勃准备吃了饭就回碎金滩。 很快，饭菜摆上来，众人说着闲话儿吃喝，很是热闹。 饭后，侯爷和李老四一起回了江边营地。 李老三回去书院，家欢守着酒楼，李老二坐镇伯爵府。 其余，家仁带了妻儿和弟弟妹妹，就一起回了碎金滩。 正是春日，万物生发，莺飞草长，微风正暖，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佳音换了男装，同礼哥儿一起挤在车辕上，说说笑笑，眉眼间都是欢快。 穆珝甩着手里的马鞭，轻轻拍打着马背，听着这兄妹俩斗嘴，忍不住也跟着翘了嘴角儿。 村长带着村里的老少爷们儿正忙的厉害，就是妇人和孩子们都下了地。 山上的果树要打理，除草，施肥。 田里也要翻地，松土。 猪舍和鸡舍都要添小猪小鸡，菜棚子更是大批量出菜的时候，真是所有人都忙的恨不能长出八只手啊。 突然见李家人回来，村长可是高兴坏了，挥舞着烟袋锅儿迎上来，第一眼就认出了佳音。 村长惊了一跳，赶紧问道，“郡主啊，宫里没事了？” 佳音笑着摆手，小声说道，“村长爷爷，宫里无事，但还在封着。我太惦记家里了，偷跑回来看看。” 村长立刻喊了一个半大小子，让他去村里各处传信，生怕有人不知内情，走漏了消息。 家仁从车里跳出来，佳音和礼哥儿也下了车，兄妹三个陪着村长慢慢往村里走。 路上问问村里的琐事，村长简直说的滔滔不绝，他可是攒了一肚子的话呢！ 最近这一段，李家人几乎都在城里，办差的办差，考试的考试，进宫的进宫。 村里人虽然知道李家不会舍弃碎金滩，但这心里还是不踏实啊。 特别是春耕在即，每年的瓜秧都是郡主张罗。 如今眼看着田里要拾掇完了，瓜秧还不见影子，自然人人都更着急了。 佳音赶紧说道，“村长爷爷，瓜秧已经准备好了，今晚就能送到，明日就可以栽种。” 村长高兴坏了，应道，“当真？可不止咱们村里，还有大槐树村几个地方呢，加一起不是小数目。” 佳音在宫里闲着无事，早就把瓜秧培育好了，这会儿就拍着胸口大包大揽。 “村长爷爷放心，肯定够种。” 村长松了一口气，笑的脸上皱纹都深了几分，“那就好，那就好。” 一时到了老宅门口，村长又问起南边泉州之事。 听说刘扬和家义都成亲了，家喜也有了妻儿，再有半月就跟着船队回来，村长更放心了，吵着到时候要去看使节进京。 家仁一口应下，不只村长，到时候还要把赵叔几个都带着，一起去凑个热闹。 村长心满意足的扭头回田里继续忙碌了。 婉儿和佳音忙着拾掇老宅和郡主府，好不容易闲下来，家仁和礼哥儿已经睡着了。 回到了自小长大的地方，让他们分外安心，也就禁不住周公的邀请，去梦里下棋了。 一晃就是两日，村里的瓜秧栽完，佳音也该回宫里了。 她真是舍不得走，但宫里那边也实在瞒不住太久。 于是，夜色降临时候，她就跟着穆珝偷偷又溜回了宫里。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四章 榜上有名 三公主手里端了半碗米饭，筷子在菜盘子里戳来戳去，却一口没吃，眼睛盯着门口，一直叹气。 水云更是干脆站在了门口，一直注意院子里的动静儿。 大宫女不舍得主子挨饿，就小声劝道，“公主，郡主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她说今晚回来，肯定不会错。您先吃饭，总要吃饱了，才有精神熬夜等郡主啊。” 三公主索性扔了饭碗，恼道，“我也知道啊，但就是惦记她。这天都黑了，怎么还没回来啊？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早知道不让她回去了！” 水云在门口听得也是心里焦急，除了过年，她和水灵还真没离开过主子这么长时间。 这一次，主子偷偷溜出去，为了瞒过旁人，她和水灵都被留下了。 论起来，她们比三公主还要着急，还要心里冒火啊。 这时候，院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欢呼，随后，水灵就引着佳音走到了门前。 佳音笑嘻嘻同几人摆手，问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咱们也算六年没见了，你们想没想我啊？” “呜呜，”水云一把抱了主子，红了眼圈儿，“当然想了，小姐下次出门一定要带上我们。” 三公主也是冲上前，抱了佳音，不知是欢喜还是生气，跳脚儿嚷着，“你还知道回来啊，天都黑了，你也不怕丢了！” 佳音被勒的喘不上来气，赶紧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偷跑了，你们放过我吧！” 众人都是忍不住笑了，拉了她进屋。 佳音在家里吃过饭了，但见得三公主没吃，就洗了手，坐在桌边陪她一起又吃了几口。 她没带什么筐子，不好拿出果子菜蔬一类的，但小东西却还算容易。 佳音借着挎包遮掩，从空间取了两瓶子牛肉辣酱，笑道，“来，尝尝我在家里熬的辣酱。为了这两瓶辣酱，我家一头牛都‘不小心’摔死了。” 三公主夹了一筷子，牛肉的韧，辣椒的辣，混合了芝麻、蒜末等等，炸的油润咸香，让她立刻胃口大开，猛扒了几口饭。 “呜，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大宫女立刻把主子的米饭，换了一碗新的。 佳音见没有外人，就招呼水灵水云一起坐下吃。 水灵和水云犹豫，三公主又舀了一勺子肉酱，招呼道，“一起吃过多少次了，还客气什么。” 说罢，她招呼大宫女，“彩云，你也一起吃。这么多菜，我自己哪里吃的完。” 彩云惊得赶紧摆手，死活不肯。 水灵和水云却坐下，一起吃起来。 毕竟原来在碎金滩，她们也时常和主子一起吃饭。 她们是奴仆，但更多是主子的玩伴和姐妹。 彩云退在后边，不时帮忙盛饭盛汤，很是羡慕…… 不说，宫里小姐们团聚的欢喜，只说大考的试卷封存，送去展卷，也成了整个新都万众期待之事。 三日时间，在考生和家人眼里，简直是度日如年一般。 终于，这日要贴榜了，贡院门前简直是挤的水泄不通啊。 李老四因为一点儿事绊住了，但李勇却回来了，他带了郑一和郑六几个小厮，早早就过来占地方，依旧被黑压压的人头堵在了外边。 李勇挽了袖子，带了小厮们直接冲了进去，不知道挤掉了多少人的帽子、鞋子，他们到底在最前边，占了一席之地。 很快，有差役出来贴榜单，更有人指望跑去各家报喜，发点儿小财。 结果，门前挤的厉害，差役们都被堵住了。 幸好他们也是经验丰富，扯着嗓子一顿吆喝。 众人不挪地方就不贴榜单！ 瞬间，贡院的墙壁前就空处一大块。 差役们这才得意的迈步上前，刷浆糊，贴榜单，一气呵成。 李勇第一眼就看到了家仁的名字排在头榜第二！ 郑一高兴疯了，郑六和李勇一搭手，直接把郑一抛了起来。 郑一踩着墙头就飞奔出去了，三两下跳跃就越过了人群，直接冲到自家马车前，高声嚷着，“大少爷，您是头榜第二，第二！” 李老二、李老三和家仁、礼哥儿，外加卢综、贾旭都站在一起，翘脚张望。 突然听得喜讯，众人都是沸腾了。 “第二？好啊，太好了！”李老二欢喜的大力拍着儿子的肩膀，激动的有些哽咽，还想时候说什么，却都堵在嗓子里了。 李家是一门双爵位，但都是皇上封赏的。 虽然实打实的为天武找到了高产粮食，解决了百姓温饱问题，但也经常有人嘴巴一歪，说李家是谄媚之徒，爵位来的不正。 如今好了，儿子凭借自己的本事，正经考了功名出来。 看以后谁还敢说嘴！ 李老三和家欢、礼哥儿也都围上来，高兴的同家仁说恭喜。 家仁心里原本还有些失落，毕竟他是奔着第一去的。 但不得不说，在考场上听说妹妹出事，到底还是乱了他的心神，发挥差了一些。 如今能拿到第二，已经很不错了。 而且之后还要参加殿试，到时候在皇上眼皮子底下考试，再没人敢弄鬼，他说不定还能把第一抢回来！ 这般想着，他也见了笑脸，同众人说笑起来。 很快，李勇和郑六等人看全了榜单，狼狈挤了出来。 李勇手里握了一只鞋，发髻也散了，但他都顾不得，开口就道，“礼哥儿是二榜第五十八名！卢公子二榜第五十九！贾公子三榜第二十一！” 礼哥儿乐的一蹦三尺高，欢喜疯了。 他从考秀才开始，就是打算陪着哥哥做个伴儿。 没想到运气简直太好了，居然真跟着哥哥一路考上来了！ 卢综也是满脸带笑，他家里都是武将，打架第一，读书不成。 他如今榜上有名，也算一枝独秀，光宗耀祖了。 只有贾旭脸色不好，不得不说最后病了，还是耽误他考试了。 否则以他的水平，怎么也该在二榜。 家仁和卢综看在眼里，纷纷劝说。 “能上榜就行，紧接着还有殿试呢，把身体养好，到时候好好考着。” “是啊，这次上榜就是个通行令牌，多少名次不重要。” 贾旭听得有些汗颜，朋友们如此，倒是显得他心窄了。 他赶紧打起精神说道，“好，等咱们再战殿试，到时候包揽头榜！” “这才对嘛！无精打采，也不像你了！”卢综锤了好友一拳头。 今天有事，更新晚了，以后一定尽量准时啊！ 第九百四十五章 一个公主出墙来！ 这时候，贾家的管事和卢家的小厮都挤了出来，不等报喜，见主子的模样就知道他们听说名次了。 于是，他们纷纷催促。 “少爷，咱们赶紧回家吧。报喜的官差怕是很快也到了。” “好。”卢综和贾旭都应了下来。 贾旭还罢了，贾家人口多，但卢家却只有卢综一个主子，他要回去招待登门道贺的亲朋。 众人又说了几句，就散去了。 殿试安排在三日后，头榜和二榜、三榜加一起，总共一百二十三人，都要进宫考试。 到时候，他们又会聚在一起了，倒也不差这么一会儿相聚。 很快，李家众人就回了伯爵府。 因为家仁是第二名，官差优先报喜，尤其是礼哥儿考的也不差。 几乎是他们刚进府门，后脚儿官差就到了。 免不得要打赏一番，家仁和礼哥儿才接过各自的帖子。 殿试时候，这个帖子就是他们的敲门砖。 官差刚走，刘志恒全家就都赶到了，刘夫人带了智敏和修杰，就是刘老太爷也亲自登门道贺。 紧接着是邢家三口儿，郭文浩，家仁交好的友人同窗，李老二的同僚和好友等等。 眨眼间，伯爵府的门前就热闹起来。 李老二亲自发话，所有奴仆多赏赐一个月的月银。 所有丫鬟婆子和小厮们都是高兴坏了，上茶水，端点心和果子，忙的像蝴蝶穿梭在花丛中，人人脸上带笑，喜气之极…… 旁人家里有一个出息的孩子就不错了，而李家一次出了两个。 这还不算在南边杀倭寇的家义，还有出海带了八国使节回来的家喜和家安呢。 客人们脸上笑着，嘴里夸赞着，这心里却真是羡慕嫉妒啊…… 芷兰宫里，佳音差点儿把廊檐下的青石地面走出一道沟。 好不容易听穆珝带回了大哥和六哥都榜上有名的消息，她乐的一蹦三尺高，吆喝着。 “公主，公主！咱们封了十天了，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可以问问皇伯伯，把咱们放出去了？” 三公主早就被关的不耐烦了，赶紧开口应和。 “当然了，咱们又不是鸟，谁耐烦天天关在笼子里啊。我这就派人去问父皇！” 说罢，她就让人扛了梯子，亲自爬到墙头。 芷兰宫虽然封闭了，但外边每日都有人守着，防备宫里有事，及时传递消息。 只不过，守着的太监离得有些远。 三公主骑在墙头，喊了好几声，远处的太监才听到动静，硬着头皮跑过来。 三公主毫不客气的吩咐，“你去寻易总管，让他问问父皇。芷兰宫封了十多天，没一个生病的，是不是可以开门了！再这么关下去，我和郡主就要疯了！” 那太监赶紧磕头，然后扭头就跑。 很快，易总管就接到了消息，想了想，才提了一壶热茶进了御书房。 皇上面前放了一份榜单，正同侯爷闲话儿。 “李家这两个小子，实在不错。原本还以为他们被算计，要落榜。没想到排名很靠前啊！” 侯爷眼里都是笑意，好似自家孩子被夸赞了，应道，“李家的家风好，孩子养的也好。富贵却不骄奢，遇到难事反而更奋发向上，着实不错。” 皇上忍不住笑的更厉害了，玩笑道，“看你这个骄傲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你儿子呢。 “不过李家孩子确实好，就是三公主和福妞儿在一起久了，都长进很多。” 正说着话儿，易总管就进来了，一边给两人换热茶，一边说道，“皇上，三公主嚷着要开宫门呢！许是憋闷时日太久了，实在觉得无趣了。” 皇上一愣，转而笑道，“怕是福妞儿听说家里的喜讯，圈不住了，撺掇三公主要开宫门吧？” 侯爷点头，应道，“福妞儿惦记哥哥们，也是理所应当。算起来，封宫也有十几日了，如今倒是可以开门了。” 皇上想了想说道，“那就把芷兰宫的门打开吧，但寿康宫那边，既然那位装病，就让她多憋几日好了，也让两个丫头松快一下。” 很快，口谕就传了下去。 芷兰宫的大门打开了，而寿康宫得了一批食材用物，美其名曰皇上孝敬太后的，请太后放心养病。 不论旁人怎么想，佳音和三公主可是高兴坏了。 两人手拉手到了御书房，给皇上请安和谢恩。 小姐妹俩，一个穿了桃红，一个穿了柳绿，都是薄料子、新式样的漂亮春衫。 甚至还都挽了一半的头发，又编了两根辫子，插着红宝的小花钗。 衬得她们越发青春靓丽，花骨朵儿一样喜人。 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赏心悦目，让人忍不住心情都瞬间好起来。 “哈哈，两只憋闷了十几日的小鸟，终于飞出来了！”皇上玩笑着，亲手扶起两个小姑娘，欢喜的眉开眼笑。 “这几日委屈你们了！如今开门了，想出宫去玩就尽管去，只不过多带几个随从伺候，小心有不开眼的惊到你们。” 皇上如此大方，让佳音准备的一肚子话都省了。 她高兴之下，嘴巴就更巧了，马屁不要钱一样疯狂输出，哄着皇上笑得脸都酸了。 最后，侯爷出宫时候，后边就带了一串儿的人。 佳音和三公主为了行动方便，特意换了男装。 十几岁正是雌雄难辨的时候，远远瞧着倒也是两个清秀的好少年。 佳音惦记家里，第一件事当然是回伯爵府了。 果然，家里正要开宴，见她带了三公主回来，自然欢喜。 三公主也不客气，把伯爵府当自家一样，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这倒是让刘夫人和邢夫人等人松了一口气，对这个传言刁蛮任性的公主改观很多。 吃过饭，日头也偏西了，客人们才告辞散去。 李家人惦记村里，一致同意回碎金滩。 果然，村长带了全村老少已经等的眼睛发红了。 好不容易盼着李家人回来，第二日一早就开始杀猪宰羊，吃大灶庆贺了。 不必说，周围几村都来道贺，别管是青菜，还是鸡鸭，没人空手上门儿。 李家自然不会计较贺礼薄厚，看重的就是这份情义。 三公主跟着佳音在郡主府住了一晚，照旧换了男装，跟着村里的孩子，院里院外的玩耍，看热闹，对这样的热闹场面，可是新奇坏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六章 不能反抗就学会享受！ 村人们彼此熟悉的爷们儿，聚在一起闲话儿，不时笑声哈哈。 孩子们淘气，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差点儿碰了端菜的老娘，被老娘扯了耳朵，照着屁股狠狠拍两下。 孩子挠挠红彤彤的屁股蛋儿，笑的呲牙，然后就继续去淘气了。 老人们被扶着早早坐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笑眯眯点头。 整个村子里所有人，不管男女老少，都真心为李家高兴，为李家的孩子出息欢喜。 好似在他们心里，村中不分你我，统统是共同的荣耀。 三公主看在眼里，新奇又惊讶。 这是她从来没经历，没体验过的感受。 以至于佳音来找她吃饭的时候，她还坐在村口的大树上发呆。 彩云守在树下，急的团团转，生怕主子掉下来，徒劳的张着双臂。 好似随时等着接住主子一般！ 佳音好笑，上前招呼道，“松芝，开饭了！怎么跑这里发呆？再耽误下去，肉丸子都被抢光了！” 三公主的闺名叫松芝，但平日佳音多半唤她公主。 这会儿外村人也有不少在附近，她怕暴露三公主身份，就喊了这个名字。 果然，三公主低头看了她，却拍了拍身侧的树干。 佳音抱了树干，三两下就爬上去，很是利落。 三公主眨巴两下眼睛，总算露了笑脸儿，“我学爬树是小时候为了躲避教养嬷嬷唠叨，但你爬树也这么厉害？” 佳音耸肩，无奈道，“我家只有我一个丫头，其余都是小子。我自小就跟在哥哥们后边玩耍，可惜他们淘气起来，经常把我扔在脑后。 “比如这棵树，我起码被落在树干上十几次，都是我爹和我义父把我抱下去的。时日久了，为了自救，我只能学本事防身了。” 三公主下意识脑补了一个场景，前边是一群淘气小子们疯跑，后边的大树上骑着一个可怜巴巴的胖丫头。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嚷道：“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时候？我以为你这个宝贝疙瘩，一定会时时刻刻被哥哥们捧在手心，没想到也有被扔在树杈下不来的时候。” 佳音翻个白眼，胳膊肘拐了她一下，抗议道，“喂，姐妹儿，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太明显了，咱们要不要收敛一下！” 三公主越发笑的厉害，伸手搂住了佳音的脖子，学了她的语气应道，“姐妹儿，别不识好歹，我是心疼你这个小可怜啊。” 佳音趁机挠她的咯吱窝，痒的三公主差点儿掉下树去，当然更让彩云吓得差点儿心肝从喉咙里跳出来。 三公主摆手撵了彩云，靠在佳音身上，说道，“我真羡慕你，从小在这里长大。这里真热闹啊，处处都是人情味儿。不像我……在冷冰冰的宫里，想见见父亲母亲都不容易。” 佳音从来不容许她这般自怨自怜，照旧抬手拍了她的后背，嗔怪道，“少给我做这幅可怜模样！你这会儿是看着我们日子好过了，觉得热闹又富足，这才羡慕的。 “但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刚搬来的时候，这里处处都是碎石滩和荒山，吃野菜都找不到地方挖。 “我们全村人勒紧裤腰带，一天一顿饭，硬是忍饥挨饿，用镐头和锄头开出这片地头儿。 “我们村里的叔伯们熬的像纸片人一样，风吹都能刮跑了。” 三公主惊讶，听得咧嘴。 “那个……啊，我以为这里是风水宝地……” 佳音叹气，“风水宝地是靠我们辛苦劳作创造的，不是天生的！你只看我们好日子了，不知道我们辛苦。 “你虽然在宫里，没有享受那么多父爱母爱，但你衣食无忧啊，这已经比天下绝大部分的孩子都幸福了。找个穷苦地方看看，就是如今还有很多人吃不饱饭，衣不蔽体呢。 “做人不能贪心，不能想着十全十美，否则总不知足，日子就没有高兴的时候了。” 三公主听得沉默，靠在佳音身上不说话。 佳音也没再吭声，三公主聪慧，只不过有时候倔强任性了一些。 关键时候，点拨她两句，她自然会想明白的。 果然，没一会儿三公主就说道，“父皇最近有意给我找驸马了，虽然他说会让我选一选，尽量选个我喜欢的。但我知道，我喜不喜欢不重要，父皇给我找的驸马，一定会对他稳固朝政有帮助。 “我原本很生气，但现在突然想明白了。身为公主，享受的锦衣玉食，都是百姓的供养。如今，也到了我担起责任的时候了。 “就像你说的，不可能所有好事都让我占了，只享受不付出啊。” 佳音不知道三公主还有这样的烦恼，这一段时日她惦记哥哥们考试，经常出宫，确实对三公主没那么关心。 她想劝，但却有些词穷。 对于既定的事实，既然反抗不了，就只能学会接受。 不得不说，三公主没有钻牛角尖，是件幸运的事。 因为在女儿和稳固朝政中间，皇上一定会选朝政。 否则怎么会有，“最是无情帝王家”那句话…… 吃过了流水席，佳音就和三公主回了宫。 家仁带了礼哥儿没有再熬夜读书，留在碎金滩，处理一下家里琐事，村里村外走走，又去温泉山谷泡了泡温泉，彻底让脑子放空。 到了殿试前一晚，兄弟俩才回了城，第二日天色不等亮起来，就赶到皇宫门前排队了。 一百多学子，按照名次排好队，规规矩矩，在天光泛起青白的时候，踏进了皇宫的门槛儿。 殿试，皇帝亲自监考的考试，也是科考之路的终点。 为了这一日，学子们不知度熬过了多少个寒暑，薅掉了多少头发。 有人一边走，一边激动的哆嗦，手脚都顺拐了，惹得引路的小太监低头偷笑。 当然也有步履从容淡然，稳重规矩的，比如家仁。 新村众人初到碎金滩的时候，他就跟着家里人进宫，给皇上进贡。 甚至皇上还到碎金滩，吃过婶子亲手煮的面。 如今就是自家妹妹，还在宫里小住呢。 真是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有底气了。 很快，学子们被带到一处宽敞的大殿里。 大殿里摆了一百多个小桌案和锦垫，桌案上笔墨纸砚俱全。 皇上带了六部尚书等重臣，亲自到场监考。 学子们跪倒，山呼万岁，心里的紧张也到了峰值。 皇上的目光扫过下边的学子，满意的点头。 不得不说，贡院的九日魔鬼考试，把年老的和病弱的，意志不坚定的学子，都刷掉了。 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学子，都是最优秀的，各个朝气蓬勃，风神俊朗。 他忍不住看向通往后殿的角落，那里树了一个屏风，屏风上绣了花团锦簇，艳丽又明媚……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七章 这个组合有点儿上头！ 正巧卢综大着胆子，悄悄扫了皇上一眼，见皇帝望向角落，就下意识跟着看了过去。 于是，屏风后，一片浅蓝色的裙角就被他捕捉到了。 他楞了一下，转而想起什么，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眼里都是宠溺和欢喜…… 屏风后，三公主突然抓紧了佳音的手，脸色微微泛着红。 佳音正从屏风缝隙里，努力搜寻哥哥们的身影。 家仁因为是第二名，坐在前排，礼哥儿却坐在学子们中间，遮挡的严严实实，想要确定位置，真需要废几分力气。 她突然被三公主捏疼了手，就回了神，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恩，就是突然有些紧张……”三公主忍下心里的狂跳，难得没有说实话。 佳音也顾不上她，小声应道，“快帮我找找我六哥，我大哥、卢大哥和贾大哥都找到了，怎么就没看见我六哥呢！” 三公主倒是指了一处，说道，“那不是吗，坐在青色锦袍后边那个，戴了一个银冠！” “哪里？哪里？”佳音急坏了，翘脚儿抻脖子张望，还是看不到。 幸好，水灵跑去找了个小几子，让主子踩了。 佳音的目光终于凌驾在考场之上，也找到了哥哥的位置。 可惜，她只顾着寻找，忘了头顶已经跃出屏风，金镶羊脂玉的兰花钗，明晃晃暴露在众人眼里。 卢综第一个发现了，忍不住有些心急，又为了自己猜测正确高兴。 这只金镶羊脂玉的兰花钗，去年时候，他在家仁的书房里见到过，是家仁给妹妹准备的生辰礼物。 为此，他也准备了一对儿羊脂玉镯子，同这花钗配成一套，一起送给佳音了。 不想再次见到，居然是在这样的场合。 小丫头真是胆子大，殿试都敢跑来看热闹。 同样，家仁和礼哥儿也心有灵犀的望过来，同样看到了妹妹的脑瓜顶儿。 两人真是哭笑不得，心里又分外的踏实欢喜。 越来越多的学子发现了异样，忍不住目光汇聚过去。 很快，皇上和重臣们也发现了。 皇上干咳两下，高声说道，“发卷子吧，闲杂人等退散，别耽搁了学子们答卷。” 立刻有官员忙碌起来，学子们也紧张的顾不上看热闹了。 屏风后，佳音缩了脖子，跳下小几子，扯了三公主就走。 三公主还有些恋恋不舍，直到了回了后殿，她都没回魂。 佳音大口灌了一杯温茶，拍拍胸口，奇怪道，“咱们躲得很好啊，怎么还是被发现了？” 等了半晌，三公主都没说话，她正红着脸，托着下巴，神游物外。 佳音再蠢笨，也看出端倪了。 她凑到三公主旁边，笑嘻嘻问道，“那人长的真是俊朗啊！” 三公主点头，脸色更红了，顺口应道，“个子也高，身形也好，鹤立鸡群一样……” 说到一半，她总算醒过神来了，抬眼一扫满脸促狭的佳音，还有忍笑的水灵，无奈的彩云，她直接跳了起来。 “李佳音！你居然套我的话儿？” 众人都是再也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佳音扯了三公主的手，应道，“那是我套你话儿吗，你脸上都要开花了。瞎子都看出你的小心肝乱颤了！” 三公主捂脸跺脚，羞臊的不愿意见人。 佳音摆摆手，示意水灵和彩云出去。 屋里只剩了两个人，她才贼兮兮趴在三公主耳朵边问道，“赶紧说说，你是不是看中哪个学子了？看在咱们姐妹一场的情分上，我负责帮你打探一下对方家里如何。 “肯定不让你上当受骗，找个表里不一的绣花枕头！” 三公主脸色更红，但还是撤开双手，应道，“我也不是看中，就是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 “他？哪个他啊？”佳音更好奇了。 三公主脸上都要滴出血了，小声说了一句，“就是卢世子，和你大哥处的好的那个！” 佳音楞了一下，心里有些意外。 “你看中卢大哥了？卢大哥和我哥哥同年，比你大了差不多七八岁，是不是太……老了？” 三公主赶紧摇头，应道，“不老，不老，七八岁正好。我脾气不好，任性刁蛮，他比我年岁大，正好管着我。” 佳音无奈，“你真是陷进去了，这就开始护着了。” “哎呀！”三公主羞的不成，赶紧抱了她的胳膊央求着，“我就是喜欢了，你跟我说说他的事好不好？他不是总出入你们家吗，你一定熟悉。” 佳音迟疑了一下，她倒也算是了解卢综，毕竟卢综当她是妹妹一样，相处极好。 但这会儿，她不打算同三公主说太多。 三公主知道的多了，可能就陷的越深，但她的亲事，又不能自己做主…… “松芝，你还是和皇伯伯说说这事，若是皇伯伯也看好卢大哥，我保管事无巨细，把知道的都告诉你。” 三公主好像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冷水，脸红迅速褪去，彻底冷静下来。 她闷闷应道，“好，我知道了。” 佳音看不得她沮丧，就道，“走，咱们回去看看灶间的猪骨汤熬得怎么样了，中午在小花园涮火锅。花园里已经有花开了，正是好时候呢。” 三公主打起精神，站起身，挽着佳音走了出去。 佳音也没忘了哥哥们，留下水灵及时传消息。 水云平日话不多，但整治饭菜的手艺可是出类拔萃。 跟着主子进宫这段时日，她不动声色的迅速把芷兰宫的灶间握在了手里。 不论是上灶的厨娘，还是烧火的小宫女，都对她言听计从，佩服不已。 厨娘盼着同她多学学手艺，以后郡主出宫，留下三公主也要吃饭啊。 但三公主吃惯了水云的手艺，她们若是复刻不出，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而烧火的小宫女们则喜欢水云的善良大方，每次做好吃的，除了进献给主子的，水云总会留一些，给她们甜甜嘴巴。 就像今日，主子们在小花园涮火锅。 她们则端了大海碗，碗里是骨汤煮了劲道的手擀面，放了几颗鱼丸，一把青菜，好吃的简直让人想尖叫。 小花园里，三公主和佳音也是吃的心满意足，揉着肚子靠在凉亭主子上。 “真想你一辈子留在宫里，我也一辈子不嫁，咱俩就这样结伴过日子多好。”三公主忍不住感慨。 佳音好笑，刚要开口，水灵就咋咋呼呼跑了回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四十八章 真是捡到宝了！ “小姐，大喜，大喜啊！” 平日在宫里，水灵和水云都是尽量叫郡主，只有在私下才会称呼小姐。 这会儿，水灵连这个都忘了，可见真是高兴疯了。 佳音猛然站了起来，迎上前问道，“我大哥考了状元？” “对，对！”水灵拼命点头，缓过一口气就道，“皇上当堂就点了大少爷做状元！所有人都对大少爷的文章赞不绝口！” 佳音直接跳了起来，高兴的脸上开了花儿。 “我大哥太棒了，哈哈哈，我大哥是状元了！” 三公主也跟着高兴，一迭声的说道，“我就说你不用担心，你大哥那么厉害，怎么可能不考状元！” 说罢，她忍着脸红又问水灵，“其它人呢，比如你们家六少爷，还有……旁人？” 水灵应道，“皇上当堂只点了大少爷做状元，其余人都要等皇上仔细批阅之后，再排名次呢。” 三公主心里失望，但也不好说出口。 这时候，周围伺候的宫女们纷纷上前行礼道喜。 佳音大手一挥，一人赏了二两银子，哄得人人都是喜笑开颜。 一时间，芷兰宫上下，好像过年一样，热闹的不成。 日头西斜时候，随着学子们出宫，消息很快就传开了。 整个新都都对新鲜出炉的状元郎，好奇不已，更是羡慕不已。 有人就道，“家衬万贯，不如生个好儿子啊。” 旁人附和，“是啊，李家可真是祖坟冒青烟了，这是祖宗在天之灵保佑后世子孙呢。 “不说别的，就说高产的玉米和土豆，这么多人跑泉州，怎么都没发现，就被李家发现了？ “如今李家的长孙又摘了状元桂冠，这可真是光宗耀祖了，以后啊，平步青云，可是了不得了！” 当然，有人羡慕就有人嫉妒啊。 “哼，李家小子这状元得的怕是占便宜了吧！谁不知道皇上对李家另眼相看啊。 “李家小子的才学同旁人相当，甚至是差了一星半点儿，那皇上肯定也会点李家小子做状元啊。这就是朝中有人的好处！” 有明理之士听得这话，忍不住说句公道话。 “话不是这么说的，李家公子可是头榜第二名的成绩进入殿试。而且除了皇上阅卷，还有那么多重臣，难道都会徇私不成？ “再说了，李家得皇上眷顾，也是李家应得的。不说高产粮食救了咱们天武多少百姓，就说李家这些儿孙，哪个不是出息的？ “如今殿试进了两个，甚至李大公子摘了状元的桂冠。就是李家其余几个公子也都有正经差事，不是杀倭寇，就是出使番国呢。 “这样的人家，保家卫国，忠心耿耿，谁不喜欢啊！别说皇上了，就是我都跟着骄傲。 “这次李家大公子中了状元，也不知道李家开不开流水席？但凡开席，我一定备份厚礼送去，讨杯喜酒，沾沾喜气。” 不得不说，世上还是明眼人多啊。 小人虽然避免不了，但总成不了世界的主旋律。 日头落山时候，整个新都已经听不到嫉妒的声音，都是对李家的羡慕和敬重了。 伯爵府里，当晚就摆了酒席。 侯爷，李老二、李老三和远路赶回的李老四，外加家仁、家欢和礼哥儿，还有村里赶来的村长、刘镖头和赵叔等人，以及刘志恒、彭先生、邢大人统统在坐，各个笑开了花儿。 尤其是邢大人，眼角皱纹都多了两道。 当初妻子执意要把女儿嫁给李家仁，他还有些犹豫。 如今看来，妻子简直太明智了。 这两年，女婿孝顺他们如同亲自就不说了，待女儿也是温柔体贴，这次大考更是直接做了状元。 这简直是读书人的最高荣耀！ 整个下午，他差点儿被同僚们嫉妒的目光炙烤熟了。 他也是不自觉的抬头挺胸，笑的嘴角咧道耳根子，这会儿脸皮还在酸疼呢。 真是捡到宝了！ 李老二这个亲爹，更是抱了儿子大哭。 少年时候不能读书的遗憾，养家糊口的心酸，如今统统涌上心头，终于在儿子做了状元的狂喜中，得以释怀。 “儿子啊，你是爹的骄傲。你自小就懂事聪明，不能送你去读书，爹夜里愁的睡不着，幸好家里日子好过了，你去了书院，有了先生。 “爹想着，你就是考不上举人，哪怕考个秀才也行啊，也能帮爹圆个梦。 “没想到，你这么出息。状元，你居然考了状元！呜呜，爹高兴，爹太高兴了！” 家仁听得红了眼圈儿，难得抱了爹爹，哽咽应道，“爹，您也是儿子的骄傲。这么多年，您照顾家里家外，又当爹又当娘，您辛苦了。” 李老二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家欢和礼哥儿跟着抹眼泪，李老三也是扭头抹眼角，一把又一把。 还是侯爷和众人赶紧劝慰。 “大喜的日子，咱们该高兴啊。” “是啊，可惜温先生不在，否则他怕是更高兴。” 提起温先生，果然李老二立刻抹了眼泪，应道，“家仁能有今日，可离不开温先生教导。一定要等温先生回来，再开流水席。” 李老四笑道，“二哥放心，我已经让人去迎温先生了。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明晚就回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李老二点头，又道，“还有书院那边，一定要好好谢谢各位先生。” 这时候，彭先生终于找到插嘴的地方了，应道，“这个差事交给我好了，平日书院的那些先生可是没少惦记咱们家的好东西，我都记着呢。 投其所好，到时候我列张单子就行了。” 家仁赶紧道谢，李老三接口说道，“那到时候在食堂摆两桌儿谢师宴，让家欢亲自掌勺。” “老三，索性把全书院的学子都一起请了。左右家仁也要回一趟学院，总不能让那些同窗们看着热闹，却没份儿跟着沾沾喜气。”李老二大方嘱咐道，“银子我出，你和家欢辛苦一下，定个菜单。” “好，难得二哥大方一次，我一定把酒席安排好。”李老三笑的憨厚，应了下来，惹得众人也都是笑。 一时酒席开了，众人推杯换盏，欢声笑语，真是差点儿掀翻了房顶儿。 婉儿带着丫鬟婆子们张罗着上酒菜，偶尔闲下来站在廊檐下，看着天边月，真是兴奋的手抖。 她居然是状元夫人了！ 大过年的，居然停电了，等到七点半也没恢复，花花拎着电脑满县城找地方更新，真是无法形容。抱歉，宝子们，真是突发情况。明天新一周了，先把欠的一更还掉。敬请期待！ 第九百四十九章 父爱有，但不多！ 但想想丈夫熬过的那些漫漫长夜，吃过的苦，她又觉得心疼。 世上哪有什么天才，不过都是人前淡定，人后拼命而已。 所有收获，都是汗水和泪水浇灌出来的结果！ 幸好，幸好，一切都值得了！ 当晚，几乎家里老少都喝的大醉。 免不得还有些遗憾，就是老太太等人不在，这欢喜总还差了一些。 而皇宫内院里，已经要就寝的三公主居然匆忙接驾了。 要知道，她自从搬到这里，父皇从未踏足，这是第一次。 她简直高兴坏了，忙不迭的张罗茶水点心。 皇上坐了下来，扫了一眼屋子里的布置，轻轻点头。 整个屋子装点的奢华大气，彰显了皇家的富贵，但偶尔摆放的花瓶，或者是一些雅致的小东西，又带了点儿少女的活泼和美好。 “松芝，你这屋子拾掇的不错。上次，你不是看中那个玉石盆景摆件儿吗？明日让易总管找给你！” “多谢父皇！”三公主高兴坏了，笑的眼睛弯弯，让皇上也跟着心情好了很多。 他拉了闺女坐在对面，仔细问了问平日的衣食住行。 三公主受宠若惊，回答的也是事无巨细。 她和佳音同住这么久，受她影响很多，免不得就句句不离佳音。 皇上听得连连点头，末了感叹，“让福妞儿进宫，朕真是没有做错。你有个玩伴，比之先前开朗了，也懂事很多。” 三公主听得鼻子发酸，小声说道，“以前是女儿不懂事，让父皇跟着费心了。” 皇上很是欣慰，摇头安慰女儿，“你是朕的女儿，作为父亲，哪有不为子女费心的。好在你本性极好，只不过先前没有被好好教导。 “福妞儿出身低，自小没少吃苦，所以比普通孩子要聪慧通透。你多同她相处，肯定能学到很多。 “那丫头吃软不吃硬，你若是以身份压她，她肯定不高兴。但你若是对她好，她肯定会十倍还你。 “一旦你被她认定为自己人，以后有事，她也会全力以赴的帮你，护着你。 “可能你不相信，父皇有时候都觉得这丫头有些看不透……” 三公主没想到父皇居然对佳音有这么高的评价，惊讶的瞪了眼睛，反驳道，“父皇，佳音很好，同我有什么说什么，从来没有隐瞒和算计……” 皇上无奈笑了，摆摆手，另外提起了一个话头儿，“今日去看殿试，可有看中的学子？你年岁也差不多了，该定亲了，若是有看中的，同父皇说说。” 三公主想起某个人笑的那么温柔，就低了头，脖子和脸孔迅速变红。 皇上挑眉，抚了抚明黄色的龙袍衣角，笑着问道，“说说，让父皇听听，是谁家的臭小子让朕的公主动心了？” 三公主扭捏了一会儿，到底说了两句。 “父皇，我之前跟着佳音出宫玩耍的时候，见过卢世子一两次，今日在殿试上又看到他，就觉得……他还算不错。” 卢世子？ 皇上楞了一下，转而眼底就亮了，问道，“你是说，卢综？” 三公主害羞点头，“回父皇，是卢综卢世子。他同佳音的大哥处的好，都在书院读书。李家行事周全，能同李家人交好，女儿想着卢世子的品性应该也不差。” 皇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借机掩盖了神色里的复杂。 其实，卢综当真在他的驸马名单中，而且还位居第一位。 原本因为卢综的年岁比女儿大不少，他还想着怎么说服女儿。 但女儿如今当真看中卢综，他反倒有些犹豫了。 女儿通过李家人见过卢综，到底是偶然，还是李家安排好的？ 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三公主跟着佳音，同太后斗智斗勇这么久，早已经不是当初的蛮横无知的模样。 她好似没发现父皇变了脸色，继续捏着手里的帕子说道，“女儿知道，父皇如今一直为了收复江北而殚精竭虑，又惦记西南边陲出问题。 “女儿身为公主，锦衣玉食十几年，也该为父皇分忧，为天武尽力了。 “若是女儿嫁给卢世子，卢世子又是卢家这一代的独子，以后只要女儿生了卢家的孙子，那二十年后，守卫西南边陲的，就是咱们皇家血脉了，父皇再也不用为此费心了。” 皇上没想到女儿还有如此觉悟，惊喜非常。 他也是有此考量，才把卢综放到了名单的第一位。 “松芝，你有如此想法，父皇很欣慰。身为天武公主，就该如此。父皇没有白白疼你！” 三公主很是激动，抿着嘴唇笑，又添了一句，“当然了，父皇，卢世子丰神俊朗，笑起来也温柔，女儿很喜欢。女儿能找个喜欢的夫婿，又能帮父皇分忧，女儿也很高兴。” 皇上拍拍女儿的肩膀，连连点头。 但他也没有一口应下来，只是说道，“父皇知道你的想法了，但你年岁还不大，父皇还想多留些时日，所以此事可以再等等。” 三公主好似有些不情愿，但也羞答答点了头。 又坐了一会儿，皇上就起身走了。 三公主一路送到芷兰宫门口，眼见父皇的步辇走远，依旧不肯关门。 彩云无法，上前小声说道，“公主，夜风寒冷，还是早些回去安歇吧。” 三公主叹气，收起神色里的复杂，轻轻点头。 父皇是喜爱她的，但这父爱……不多。 比起江山，比起权势，她没有一点儿胜算。 父皇看似相信了她那翻为国尽心的话，其实还是没有打消疑虑，说不得还要调查卢世子和李家。 她已经很小心了，还是连累了李家。 她咬了咬嘴唇，皇家人想要得到幸福，简直是奢望，但她忍不住总想试试…… 芷兰宫正殿的屋脊上，这个时候，有一片黑色的暗影突然浮起，扭动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佳音抱了一杯牛乳，一边喝一边翻着她的私库册子的，打算给哥哥找点儿好东西做贺礼。 虽然她和三公主差了几岁，身高有些差距也正常。 但每次走在三公主身边，总要矮人一头，这感觉真不好。 所以，她给自己加了一杯睡前牛乳，盼着再窜一窜个头儿。 水灵和水云坐在一边做针线，水灵没有耐心，不时因为毛糙被水云打手背，龇牙咧嘴做鬼脸。 水灵索性扔了手里的荷包，扭头问主子，“小姐，皇上这么晚来芷兰宫找三公主，到底有什么事啊？您就不好奇吗？” 补更元旦那天的欠稿，下一章才是今日更新。抱抱，加油！ 第九百五十章 意外的探花郎 佳音头都没抬，随口应道，“好奇啊，但人家不想要我知道，我就装作不知道好了。人家是亲父女，有什么事，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掺和啊。” “皇上平日待您像亲闺女一样……”水灵不服，还要再说，又被水云拍了后脑勺，低声骂道，“你也说了，那是‘像’亲闺女一样，不是亲闺女！” 水灵被拍的吐舌头，嘟着嘴也不再说话了。 佳音扫了她们一眼，笑道，“别好奇，一会儿穆大哥就会送消息过来。” “对啊，我把穆护卫忘了。”水灵好似浇了水的小苗，立刻支棱起来了。 这时候，窗楞被轻轻敲了两下，然后推了开来。 穆珝好像小鱼一样，从窗外瞬间跳了进来，熟练无比。 水灵惊喜之极，赶紧帮忙倒茶，送了上去。 穆珝一口喝光，这才坐了下来，说道，“郡主，皇上走了。” 佳音点头，问道，“可是问三公主看中哪个学子做驸马了？” 穆珝笑了，应道，“真是瞒不过你，确实如此。三公主提起了卢世子，但皇上没有立刻应下。” 佳音合上册子，拖着白嫩的下巴，忽闪着长睫毛，轻轻叹气。 “皇伯伯怕是以为我们家从中作梗，还要调查一下了。” 穆珝耸肩，笑的嘲讽，“帝王多疑，这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水灵听得不高兴，“三公主看中卢世子，同咱们家有什么关系？” 水云嫌弃她多嘴多舌，于是扯了她一把，然后对佳音说道，“小姐，天色也不早了，明日还要出宫回家，您早些歇息吧。” 佳音想了想，就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也不必担心。 “明日就是放榜的日子，我要亲口跟大哥说恭喜。后日，大哥要跨马游街，我也要多看几眼，等奶奶和娘她们回来，我好同她们说说。” 穆珝从桌上盘子里拿了两个果子塞到怀里，什么话都没说，又跳出了窗子。 自从天气暖和了一些，他就不肯在屋里睡觉了。 这也让水灵和水云偷偷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她们猜到之后，纠结的扯碎了多少条帕子。 生怕这事被旁人知道，坏了小姐的名节。 很快，两人就伺候着佳音洗漱，换了睡裙，然后退到外间也睡了。 倒是，穆珝翘脚躺在房顶上，吹着凉爽的夜风，欢快的啃着果子，脚尖得意的摇晃着，也不知道他在欢喜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佳音就出了宫。 果然，自家的马车就在皇宫门口。 今日是大朝会，李老二和李老四、侯爷都在上朝。 所以，马车里只有心急知道名次的礼哥儿，还有卢综和贾旭，家欢以及村长和赵叔等人。 至于家仁，他要等在伯爵府，毕竟还有报喜的官差要招待。 眼见佳音过来，所有人都很高兴。 礼哥儿也收了焦灼的心情，陪着妹妹吃点心，等消息。 卢综没什么压力，也是跟着一起说笑。 倒是贾旭急的有些坐立难安…… 无数学子和他们的家人，不敢凑的太近，就在宫门外几十丈远等着贴榜单。 日上三竿时候，冯总管亲自带人出来了。 三张大大的红底金字榜单，被贴在了宫墙之上。 为了防止众人拥挤，闹出什么事，有御林军高声念诵着名次。 但礼哥儿心急，还是带人挤了进去。 不出意外，家仁登顶做了新科状元。 榜眼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 而探花却出乎意料的落在了卢综身上。 这别说众人，就是卢综自己都惊呆了。 要知道他殿试之前的名次，可不算靠前。 就算殿试发挥不错，也不可能这般一步登天啊。 贾旭倒是为了好友高兴，重重拍了他的肩膀，一迭声的喊着，“卢兄，你真是太厉害了！武将世家的探花郎啊！” 卢综回神，收起心里的惊异，也是笑着回礼，“侥幸，侥幸！” 佳音眼底闪了闪，笑嘻嘻跟着说恭喜，然后又道，“昨日，我也偷偷跑去看热闹了。卢大哥是所有学子里最不紧张的一个，自然考的好了，这个探花郎也是实至名归。” 卢综笑的越发欢喜，应道，“多谢郡主妹妹，昨日我在屏风下边看到一截蓝色裙子，就猜测你偷偷躲着看热闹呢。” 佳音摆手，笑道，“穿蓝色裙子的可不是我，是三公主。我们看了一会儿，差点儿被发现，就赶紧跑掉了。” 卢综听得一愣，还想再问几句，礼哥儿已经兴奋的跑了回来。 “我考了二榜第五十，贾大哥是二榜第三十！” “当真？”贾旭激动坏了，一把扯了礼哥儿上车。 礼哥儿用力点头，笑道，“贾大哥，这才是你的真本事，之前因为生病，耽搁发挥了。” 正巧这时候，那兵卒也高声唱到了贾旭。 亲耳听到自己的名字和名次，贾旭用力挥拳打在了半空。 上次失利，就是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扛了太多压力。 幸好，他在外历练，心智沉稳很多，顶住了压力，这次终于拿到了他应有的荣耀。 只不过，相对卢综，他还是差了很多，但到底没被礼哥儿这个小兄弟甩在后边，他也满足了…… 早有一队兵卒，骑着马，马头上戴着带红花，飞奔向各个府邸报喜去了。 不必说，他们又要发一笔横财了。 家仁和婉儿一早送了众人，就等在府里。 终于听到马蹄声声，接了喜报，小夫妻俩的心才算彻底放下。 “恭喜夫君！”婉儿含着眼泪行礼，又扯了儿子给爹爹作揖。 家仁一把抱了妻儿，低头在妻子肩头抹去激动的泪水，“婉儿，辛苦你了！这几年为了我读书，你一手撑起了家里。今日这状元，有你一半功劳！” 婉儿扫了一眼低头守在门口的丫鬟婆子们，就有些脸红。 她赶紧挣开夫君的怀抱，嗔怪道，“夫妻一体，我支持夫君读书都是应该的。趁着这会儿人不多，夫君赶紧给奶奶写信报喜，否则接下来三四日，你怕是睡觉都没空闲了。” 家仁笑着应了，直接去了书房。 再说宫门口，众人听了喜讯，都是高兴地不成。 村长和赵叔几个等不及，立刻坐马车出城回碎金滩了。 碎金滩还有千百乡亲，翘脚期盼喜讯呢！ 贾旭和卢综自然也要回府，于是都匆忙离开了。 不说贾家如何高兴，只说卢综进了自家府邸，召集了人手就吩咐了一件事……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一手烂牌打出花儿！ 尘埃落定，状元出李家。 这样的天大喜事，当然要大肆庆贺一番了。 天武的文风兴盛，人人以读书为荣。 若是升官发财，宣扬庆贺，还容易让人诟病。 但这高中状元，不大肆庆贺，朝廷和百姓们怕是都觉得奇怪了！ 如此光宗耀祖的大喜事，怎么操办都不算张扬！ 李家所有人都为了庆功酒忙碌起来。 就是碎金滩那边，也是杀猪宰羊，忙的冒了烟。 家仁是伯爵府长子，喜酒自然要摆在伯爵府。 李老二这个做父亲的，迎来送往，招待道喜的客人，嘴巴简直都要笑歪了。 刘志恒和邢大人，还有彭先生，都早早赶来帮忙。 就是侯爷，也在府里坐镇，陪着客人们说话。 村子那边，则是李老三和李老四招待四个村子的父老乡亲。 比起城里这些客人，要讲究礼数和周到，村里乡亲可是朴实太多了，大碗肉大碗酒管够，就足以让所有人都心满意足，喜笑颜开了。 佳音帮着嫂子忙了大半日，眼见太阳落到西山头，就想赶回碎金滩去看看。 结果这个时候，温先生终于风尘仆仆赶回来了。 许是家里那些不成器的兄长，差点儿毁了得意弟子的青云路，让温先生自责太深。 短短几日功夫，温先生瘦了很多，眼角皱纹都多了。 幸好，听说家仁最后高中状元，让他长松一口气，否则他怕是再也没脸见李家人了。 旁人不知道就罢了，他这个做老师的，太清楚家仁为了这一日，吃了多少辛苦。 这孩子因为右手缺了两指，要从头苦练左手字，还要同旁人一般刻苦读书，付出的心血简直是双倍。 而且李家起点低，相比那些书香门第出身的学子，家仁天生就比旁人少了一些积累。 可以说，人人可见的一手烂牌，硬是被这孩子打出了花儿！ 家仁心疼老师，见得老师如此憔悴，赶紧上前行礼，然后亲自扶了老师往里走。 “老师，您这一路辛苦了。原本还惦记您，怕赶不上家里热闹，幸好您这会儿回来了。赶紧洗漱换套衣衫吧，家里人都等着您喝酒呢。” 温先生听得心暖，轻轻拍拍他的胳膊，没有多说。 这个时候，外客早就走了，只剩了自家人和比较熟悉的亲朋。 因为温夫人带了孩子，跟着李老太等人去了泉州。 所以，温先生平日也经常同李老二一起回来小住。 李家也放了他的衣衫鞋袜，甚至前几日府里张罗换季衣衫，也给他带了两套。 如今，捡出一套崭新的石青色长衫，让长随温海照顾着温先生洗漱穿戴了。 温先生再出现在厅里，终于换了个模样，少了几分憔悴。 众人纷纷招呼他落座，他却当先同李老二等人行礼赔罪。 考场里那事，事发突然，他是又急又气，当时就押着家里人走了。 之后，家仁考试，他这个当老师的，就没能坐镇指点帮忙，实在心里有愧。 李家人对温先生根本就没有一点儿埋怨，当年结识于逃荒路上，这么多年对家仁尽心尽力教导，可以说尽了半个父亲的责任。 李家只有感激的，怎么能因为一点儿小事就忘了多年情分？ 李老二赶紧扶着他，坐了下来。 家仁和礼哥儿更是跪倒磕头，谢过温先生的教导。 一时，众人把误会和心结都说开了。 婉儿赶紧带着丫鬟婆子重新上了酒席，众人陪着温先生也少吃几口，欢喜热闹自然不必多说。 佳音见得这般，也放了心，赶着城门关闭前，回了碎金滩。 照旧是穆珝赶车，叶山随行，水灵和水云伺候左右，家里人也不担心佳音的安危。 村里，大灶上还在热腾腾冒着热气，杀猪菜的香味飘出多远。 村长和赵叔等人陪着各村里正和有头有脸的爷们儿，喝的脸色通红了。 眼见佳音回来，不必村长吩咐，新村众人就上前说话，不着痕迹形成两道人墙，把各村的乡亲挡在外边。 这是怕有人喝醉了，脑子糊涂做出什么丑事，冲撞了佳音呢。 佳音也知道众人好意，同他们说笑几句就进了后院。 李老三和李老四都喝多了，已经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幸好，李勇还保持了清醒，正喝着醒酒茶，等着外边的乡亲们散去。 佳音赶回，李勇也放了心，闲话儿几句就去睡了。 当晚，三更天时候，众人才散去。 因为第二日要看家仁这个状元跨马游街，村长等人也抓紧睡了。 喧闹了一日的村子，终于安静下来…… 第二日一早，李家人围在饭桌前吃饭，李老三犹豫了一下，同佳音说道，“福妞儿啊，你那里还有没有好一些的玉米种子或者土豆？ “家仁和礼哥儿都是帮上有名，这是大喜事。 “我问过一些有生意来往的朋友，他们说城里的大户人家遇到这事，多半是要到庙里添香油钱，或者舍粥舍药。 “但我想了想，这两样都不适合咱们家。倒是如今马上要春播了，若是能舍点儿好种子，乡亲们都高兴，秋日时候也多打点儿粮食。” 佳音没想到不声不响的三伯，还能想出这样的好主意。 可见，掌管学院食堂这几年，三伯也成长很多，不再是当初沉默寡言的庄稼汉子了。 她赶紧笑着应道，“好啊，三伯这个主意真不错。我这里有好种子，起码比普通种子高产一成粮食。三伯看看需要多少，我也准备一下。” 李老四也是拍了哥哥的肩膀，笑道，“还是三哥想的周到，我可不耐烦琢磨这些。” “你是做大事的人，多杀蛮人，早点儿夺回咱们家乡就行了。我是咱们家最没用的，这样的小事，我张罗就行了。”李老三说的真心实意，半点儿没有嫉妒兄弟的意思。 李老四瞪眼，立刻反驳，“三哥说的什么话，家里没有你和二哥坐镇，我和大哥哪有心思在外边走动啊。” 李老三憨笑，不再说什么。 众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拿出两万斤种子，每个有意讨要的农户限量十斤。 十斤玉米种子足够种二亩地了，秋日多一成粮食最少也有三四百斤，足够养活两口人了。 佳音自然全力支持，先前闲着无事，她就在空间里种过几茬玉米，如今累积了几十万斤。 若不是担心太扎眼，别说两万斤，就是二十万斤也不为难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五十二章 荣耀时刻 吃过饭，李老三去张罗舍种子的事，李老四和李勇帮忙。 佳音就带了村长和赵叔等村里的老人家，奔去城里了。 李老二高兴疯了，直接把仙客来靠街的包厢都留给了自家人。 村长和赵叔等老人家占了一个，刘老太爷和刘志恒、邢大人等亲朋占了一间，剩下一个就是佳音和刘夫人、邢夫人，还有贾家老夫人和贾大夫人、二夫人等。 当然，宝珠是绝对少不了的。 几乎是一见到佳音，她就像跟屁虫一样，粘着佳音不放了。 小丫头嘴巴都能挂油瓶子了，开口就是酸溜溜，一副佳音有了新人忘旧人的委屈模样。 佳音好笑又无奈，许了一堆好吃的，就把这个吃货丫头哄高兴了。 贾老夫人眼见孙女欢快的小脸儿，心头突然一动…… 佳音在白云间要了两盒子新出炉的点心，这会儿小伙计送了过来，她就和宝珠挨桌儿分了分。 贾老夫人一把扯了她坐在身边，然后撵了宝珠去干活儿。 贾老夫人问道，“郡主啊，你奶奶什么时候回新都啊？我这有日子没见她，心里想得慌。” 佳音听得笑了，玩笑道，“贾奶奶，您不知道，我奶奶啊，在泉州那边又结交了一个老夫人做朋友。每日乘船出海看日落，逛街吃饭听戏，可是高兴着呢。 “您啊，有时间多给我奶奶写信，抱怨她几句。否则啊，她可要把您这个老姐妹忘脑后去了。” 贾老夫人哈哈笑，拍着佳音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这是怕你奶奶在南边无趣，骗我给你奶奶写信，给她解闷儿呢！ “放心，我回家就写信。难得同你奶奶说得来，结果她倒好，去了泉州就不回来了。” 佳音被拆穿了小心思，也不尴尬，原本就是为了哄老太太高兴。 她给贾老夫人拿了一块绵软的奶糕，说道，“贾奶奶尝尝这个，白云间专门给老人孩子琢磨的新点心。我奶奶还没有机会吃呢，您多吃两块，气气她！” 不必说，贾老夫人又哈哈笑了起来。 吃了奶糕，贾老夫人又问道，“你奶奶在南边忙些什么，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两家交好，贾家为人也不错，佳音想着哥哥们马上就要到新都了，于是，她就没瞒着，应道，“前几日，我家三哥在泉州那边成亲了。碰巧出海的四哥五哥也回来了，四哥娶了个番国的媳妇。 “我奶奶说四哥也不是入赘，咱们家里这边自然要摆酒席，正式迎娶我四嫂了。 “所以，我奶奶真是忙的厉害，秋日时候能回来就不错了。” 贾老太听得点头，扫了一眼坐在身边大口吃点心的孙女，心里着急。 李家小子就像树上的果子，动不动就被摘走一个，若是不早些下手，怕是真要后悔了。 于是，她试探问道，“那你奶奶也不能只顾着泉州那边，不管新都这边啊。 “你大伯家的六哥，就是这次也高中的礼哥儿，不是还没定亲吗？你奶奶不管了？” 佳音是谁啊，老黄瓜刷绿漆，外表看着嫩，心里可是有谱呢。 一听这话，她几乎立刻就猜到贾老太的心思了。 说实话，宝珠虽然贪吃，但心地善良，天真单纯，若是娶进门，先不说是不是贤妻良母，起码也不能搅合的家宅不宁。 若是六哥看中宝珠了，她自然是举双手双脚的赞同和高兴。 但如今六哥从来没透露出这个意思，她就不能私下替哥哥做主。 所以，她装作不在意的应道，“我六哥年岁还小，家里不着急给他定亲。再说了，我六哥刚高中，以后的差事还没定下来，这时候也不顾得这个。” 这话倒是实在，贾老夫人跟着点头。 不说旁人，她家贾旭已经年过二十了，不是一样没定亲嘛。 只不错，这次高中了，怕是家里马上也要被媒人踏破门槛了。 到时候，她可要好好给孙子把把关。 这般想着，贾老太就改了念头，转而琢磨起新都这些人家，谁家的闺女年岁差不多，人品好模样佳了…… 佳音低头，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然后就同宝珠吃点心，说闲话。 宝珠靠在佳音身上，叽叽喳喳，欢快极了。 要知道佳音进宫之后，她们想见一面可是太难了。 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三公主也没出来，她可得好好和小姐妹说说话！ 正这个时候，隔壁包厢突然嚷了起来，“来了，来了！” 话音不等落地，外边也热闹起来。 众人赶紧站在窗边张望，果然，商街头上行来一队人马。 一身锦袍、头插玉簪的家仁，一马当先，抬头挺胸高坐马背，拱手同路旁欢呼的百姓拱手行礼。 他本就长得好，如今正是人生中最意气风发之时，又为他添了三分光彩，惹得路人纷纷夸赞。 更有年轻的姑娘，大着胆子抛荷包和香囊。 跟在家仁身后的榜眼，年岁稍大，但满身书卷气，温润儒雅，也收获了不少芳心。 最后就是一身宝蓝长衫，头戴金冠的探花郎卢综了。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身形相对魁梧结实，眉眼英俊，更是收获了无数的欢呼和爱慕。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眉头轻轻皱着，多了几分难以亲近之感。 姑娘们想要投荷包和香囊，也迟疑了一瞬。 就这么一瞬的功夫，马队就走过去了。 临近仙客来，家仁知道家里人都在楼上，就特意放慢了马速，抬头望去。 果然，所有亲朋都欢聚在这里，只为了见证他的荣耀时刻。 家仁忍不住用力挥手，笑的灿烂之极。 众人也是高声欢呼，努力挥手回应。 佳音挤在众人中间，却笑着红了眼圈儿。 一切努力都有了回报，她为哥哥高兴！ 楼下，卢综听到动静，同样抬头，见到李家人就是心头一松，再看佳音挥舞着手里的帕子，忍不住也笑了…… 即便走的再慢，不过片刻功夫，马队也过去了。 婉儿激动得扯了帕子抹眼泪，众人自然要劝，她又不好意思，赶紧打起精神照顾家里老小和亲朋们…… 众人在仙客来吃了午饭，下午时候就散去了。 佳音要赶着进宫，又惦记家里，但眼见嫂子处事周到，她也就放了心。 夜色降临时候，家仁和礼哥儿寻到贾旭，一起去了卢家。 多年好友，他们自然也看出卢综今日不对劲了。 但白日里，外人太多，他们不好问，这时候总算倒出空闲了。 卢综也不意外他们找来，吩咐了酒席，然后同他们边吃边说。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五十三章 我不服！ 卢家的厨子是从西南边陲带过来的，做菜的法子同新都略有不同，每道菜里几乎都加了一些麻辣料，口味自然要重很多。 但这样的菜色，也最下饭。 众人都是好年纪，恨不得一日吃四顿，还要爬起来加一盘子点心呢。 这会儿，一人先扒了两碗饭，才放慢了速度，说点儿琐事。 待得吃饱喝足，饭桌儿被拾掇下去，又重新上了下酒菜，烫了一壶好酒，众人才说起正事。 家仁当先问道，“卢兄，你高中探花，按理说是喜事，为何这两日心事重重？我们心里惦记，今日才冒昧登门问一问。若是有我们能帮忙之处，你尽管开口，不要客套。” “是啊，卢兄，咱们多少年的朋友，不是亲兄弟也胜似亲兄弟了。你孤身在新都，若是有事需要帮手，可一定要同我们说。”贾旭也是说的真心实意。 卢综心头微暖，轻轻叹气，抬头示意他的贴身长随出去守着，这才说道，“这事原本只有一点儿眉目，也许还有变化。我不想同你们说，是怕你们跟着心烦。没想到我露了声色，反倒让你们跟着费神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贾旭有些急。 卢综出身高贵，又是独子，若是有麻烦也不可能来自家族，说不得就是新都这边的事了。 果然，卢综抬手给他们续了酒水，说道，“我这个探花，得来不正！” 得来不正？ 家仁几人都是听得疑惑不解，他们是一起参加的殿试，考卷也是当堂封存，由皇上和重臣们一起审阅，最后评定的名次，怎么可能有差错？ 难道在这样的情形下，卢综还找到机会动手脚，作弊了？ 卢综猜出他们的心思，苦笑摆手，仔细说道，“不是你们想的那般，是……是皇上因为一些原因，给了我探花这个殊荣。以我的本事，怕是只能上二榜。” 众人松了一口气，但也越发好奇了。 这是几年一度的为国选才，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皇上亲自为卢综开了后门？ “卢兄既然说到这里，可否仔细说说，此事到底为何？是西南那边出了什么事，皇上想要安抚你们家里，才提高了你的名次？”家仁想的更多一些，开口就从家族方面找原因。 卢综摇头，心里的郁气也是憋闷不住了，直接倒了个干净。 “不是因为我们家，是皇上在为三公主选夫婿！ “先前放榜的时候，突然得了探花，我也只是惊异，以为自己的文章有幸入了皇上的眼罢了。 “但碰巧遇到郡主在场，闲话之时，我说起当日殿试时候在屏风后看见一角蓝色裙子，猜测是郡主惦记我们，过去偷看。 “郡主却说，三公主也在场。我当时就觉得事有不妙！ “我这个探花郎，怕是皇上有意……抬举！” 几句话不多，但信息量确实太大了，而且还牵涉到了佳音，这让家仁和礼哥儿都皱了眉头。 家仁想了想，问道，“卢兄，这事……会不会是你想多了？三公主虽然比福妞儿大了几岁，但到底少女心性，贪玩贪热闹，过去偷看也在情理之中，不见得就是要为自己选夫婿吧？” 卢综苦笑，他也无数次这么安慰自己，但事实却让他不能装糊涂。 “我们家在新都也有几个得利人手，放榜当日，我就吩咐去打探了。皇上确实有意给三公主选驸马！ “我也希望这事是多心了，我在等，等这几日，看看皇上会不会宣召我进宫。若要进宫，此事怕是就八九不离十了。” 众人都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们虽然都同长辈学了一些人情世故，但到底以读书为主，突然直面这样的事，免不得有些迷茫慌乱。 贾旭打起精神，玩笑道，“卢兄，你别担心。若是做了驸马，也不算坏事。毕竟三公主还算得宠，嫁进你们卢家，你们家里也不用担心皇上猜疑了。 “你们结成夫妻，能让皇上和你们家中都安心。” 卢综一口喝干杯中酒，好似要浇灭心里的焦躁，低声应道，“恐怕人人都会这么想。若家族需要我，我自然也愿意娶公主，哪怕没有什么喜爱之情。 “但我十年寒窗苦读，若是拿到二榜的名次，也是实至名归，心安理得。 “如今就因为被看中做驸马，占了探花之位，人人都会以为我靠皇家青睐，才窃取了高位，直接抹杀了我所有辛苦和努力。 “我……不服！” 众人听得叹气，心里也同样不舒坦。 他们都知道卢综说的没错，只要卢综被选中做驸马的消息一出，他立刻会沦为所有读书人都鄙夷的存在。 没人会在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有才学…… 这时候，倒是礼哥儿说了话，“卢大哥，不论这事是真是假，你是不是要给家里送封信啊？万一你们家里不同意，自然会想办法。” 卢综知道这话是安慰他，毕竟怎么想，家里也不可能不同意。 卢家是异姓王，最顾忌的就是皇上忌惮和猜疑。 这么多年，卢家兢兢业业，忠心耿耿守卫边关，又主动把他这个独生子送到新都，就是为了安皇上的心。 如今，他娶了郡主，做了皇上的女婿，以后生了孩子接管西南边陲，皇上更安心，卢家也没了后顾之忧。 在全族安危的前提下，他的荣辱，他的喜好，根本不重要！ 家仁示意弟弟不要再说，抬手给卢综倒酒，劝道，“此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如今只能静观其变，顺其自然了。” 贾旭也是点头，举起酒杯同卢综碰在一处，苦笑道，“管他明日如何，今日只管尽兴！” 家仁和礼哥儿也是举杯，四人喝了杯中酒，默契的改了话头儿，说起明日结伴回学院去送谢师礼的事…… 窗外夜色深沉，微暖的春风四处吹拂，扯着刚刚冒出嫩芽的树枝疯狂摇动，为静谧的天地间添了一点点生动之意…… 一晃儿又是两日过去了，早晨起来，佳音就忙着换衣裙，准备出宫回家了。 家里这几日应该是忙坏了，要庆贺大哥和六哥高中不说，南边的船队也快要到了。 只有婉儿大嫂一个人张罗，佳音实在不放心。 第九百五十四章 最是难懂人间情爱！ 三公主许是因为选驸马有些害羞，难得没有嚷着要一起出宫。 但佳音许了她一堆好吃的三，好玩的，她也被哄得高高兴兴。 结果，刚要出门的时候，冯公公却赶来报信儿。 “郡主，皇上召了状元郎和榜眼、探花，进宫说话。易总管要老奴来告诉郡主一声，若是您不着急，可以等状元郎一起出宫。” 佳音欢喜，赶紧道谢，又让水灵给冯公公递了个沉甸甸的荷包。 冯公公却不肯收，还玩笑道，“郡主这就见外了，怎么说，老奴也是同郡主一起共过患难的战友啊！帮郡主跑个腿儿是应该的！” 佳音听得这话，就果断收了荷包，笑道，“好啊，咱们是自己人，我就不客气了。我记得冯公公喜欢吃蜜桔，等我回碎金滩给公公带一篮子回来。” “好啊，多谢郡主，这赏赐老奴真是太喜欢了。”冯公公欢喜的眯了眼睛，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赶紧回去了。 三公主想起父皇召唤卢综进宫的用意，忍不住脸红的发烫，也扯个借口，躲回自己寝宫了。 佳音又等了一会儿才出了芷兰宫，在甬道上等了不过一刻钟，就见家仁和卢综，还有一个容貌陌生的中年男子一起走了过来。 见得妹妹在等待，家仁很高兴。 当然，妹妹戴了帷帽，遮挡了眉眼，他更高兴。 毕竟，与他同行的卢综倒是罢了，平日都熟悉，榜眼却是陌生人。 卢综脸上挂了温和的笑，但笑意却不及眼底。 也只在望向佳音时候，才添了几分暖色。 “妹妹，等了很久吗？”家仁上前站到妹妹身边，说罢又简单为榜眼介绍了一下，“赵兄，这是我妹妹，封号康乐郡主。” “见过郡主。”榜眼很知礼，半垂着眼睛行礼问安。 佳音也简单还礼，然后跟在哥哥身后。 水灵给了引路的小太监一个荷包，然后接过了差事，引着主子们往外走。 毕竟在宫里，又有榜眼在，众人也没多说什么。 直到出了宫门，榜眼告辞离开，众人上了马车。 贾旭心里惦记，一直等在车里，这会儿忍不住就问道，“怎么样，卢兄，皇上当真有……那个意思？” 卢综下意识看向摘帷帽的佳音，嗓子有些哑，半晌才应道，“皇上没有明说。” 贾旭叹气，懊恼的拍了自己脑袋一下，“是我想差了，皇上就是有此意，也不会明说。” 马车外，穆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跳了出来，走到马车旁，正好听了几句，忍不住翘了嘴角，高声问道，“郡主，可要先去铺子看看，再回伯爵府？” 马车里，家仁最先回过神，妹妹同他们坐一辆马车，确实不妥。 虽然还有他这个兄长在，但外人若是心存恶意，传了闲言碎语怕是也难听。 所以，他同卢综和贾旭拱手告辞，约好明日见面之后，就带了妹妹下车，上了自家马车。 穆珝抢了郑一的位置，欢快甩了鞭子，不等卢家马车动地方，就先离开了。 没了外人，家仁也就没了避讳，低声问妹妹。 “福妞儿，三公主最近在选驸马吗？” 佳音瞒着谁也不会瞒着哥哥啊，再说皇上点了卢综做探花，今日又召见入宫，怕是没几日，整个新都都知道皇上的用意了。 她想了想就道，“皇上前几日来过芷兰宫，同三公主说了很久的话，我不在场，但也知道一些。 “皇上确实有意给三公主选夫婿了，那日殿试，我和三公主在屏风后偷看，就是皇上默许的。” 家仁皱眉，越发压低了声音，问道，“三公主是……是看中了卢综吗？” 佳音不好多说，毕竟三公主待她不错，她多说几分，都有出卖的嫌疑。 她犹豫了一下，就含糊应道，“三公主原本在咱家看见过卢大哥两次，殿试时候再看见，免不得就多几分熟悉之意。最主要是，皇上也有意……” 家仁听得叹气，彻底明白了。 恐怕卢综娶三公主是躲不过了，三公主青睐，皇上也想要巩固西南边陲的掌控。 再加上卢家必定也是愿意，最后，卢综是不是愿意，好似真不重要了。 佳音瞧着哥哥脸色不好，就试探问道，“哥，是卢大哥不想做驸马吗？其实三公主看着刁蛮任性了一些，心地却很善良，而且对于她喜欢的人很维护。 “她自小没有父母疼爱，免不得性情有些偏差，如今已经好了很多。 “卢大哥是个稳重有耐心的，只要肯迁就和指点几分，三公主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家仁叹气，揉揉妹妹的头发，笑着没有应声。 妹妹还是年岁小，不懂人间情爱。 人们常说少女怀春，意味为出阁的女子总会想象未来夫婿是何等模样。 其实年少男儿又何尝不是如此。 青春易逝，容颜易老，相对于美貌，谁都想找个知心知意的妻子。 在以后长达数十年的人生中，互相陪伴，互相扶持。 无论风雨还是幸福，都不离不弃。 这是何等美好！ 就像他和婉儿，琴瑟和鸣，时常让他觉得自己幸运。 免不得，他也希望兄弟们和好友也都如此。 可惜，卢综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佳音见哥哥不愿意说，就改了话头儿，问道，“大哥，方才皇上召见你们，可说要把你们分到哪里做官了吗？” “说了。”家仁开了点心盒子，给妹妹拿了一个香酥小麻花，应道，“皇上问我们三个想要什么差事了，我说不想修书，想要外放为官，牧民一方。” 佳音连连点头，她原本也是这样的想法。 大哥寒窗苦读十年，可不是为了关在翰林院整日同一群老头子修书的。 若是能外放做官，长见识，也为百姓做实事是最好的。 “大哥可有想法去哪里做官？咱们家里在新都，怕是不能把你分在附近。但咱家在泉州也有产业，三哥更是在海澜军为官，估计也不能去东南那边。 “算来算去，只有西南了。但西南贫瘠，为官肯定辛苦，幸好卢大哥家在那边，也许能借几分力……” 家仁听着妹妹碎碎念，忍不住心暖又好笑，他赶紧拦了下来，笑道，“好了，小管家婆，这些事就交给我和家里长辈吧。你一个小丫头，怎么高兴怎么玩儿，别总这么操心。 “我都怕你未老先衰，少年白头，到时候奶奶和婶子回来看见，不知道怎么心疼呢。” 佳音笑嘻嘻把香酥麻花咬的咔嚓咔嚓响，她也是习惯了，总把哥哥当那个农家少年呢，生怕哥哥吃了亏。 正这个时候，郑禾不知从哪里跑来，急匆匆拦下了马车。 今天两更，其中一更是春节加更。明天花花要开始煎炒烹炸各种忙了，提前给宝子们拜个年，兔年要健康快乐啊！ 第九百五十五章 老子不差钱儿！ “大少爷和郡主可在马车里？”郑禾眼见车辕上坐了郑一和穆珝，但还是问了一句。 穆珝点头，应道，“都在，可是二老爷有事吩咐？” 家仁也推开了车窗，郑禾赶紧凑了过去，笑着报喜。 “大少爷，进京的使节船队马上就要到了，离得新都还有百十里的样子。 “四老爷正好同二老爷在一起，听到这消息，四老爷就带了亲兵顺着水路迎出去了。 “二老爷吩咐小人过来嘱咐大少爷一句，这几日的杂事都推了，等着四少爷和五少爷回家。还有郡主那里，最好也在家里多住几日。” 不等家仁应声，佳音已经欢喜的挤在窗口嚷着，“四哥五哥回来了？！这也太快了！我这就让人去同皇伯伯说一声，在家多住几日。” 家仁也是说道，“家里有你嫂子张罗呢，你给她打个下手也好。喜哥儿和安哥儿都是爱热闹的，这下子，家里可不会冷清了。” 又说了几句，郑禾就回去复命了。 佳音心急，抱了大哥的胳膊央求，“哥，你先回家告诉大嫂一声。我要去铺子一趟，给四哥和五哥张罗点儿好吃的，然后再回家。” 说罢，她生怕大哥不同意，立刻把帷帽戴了起来，漂亮的小脸遮挡的严严实实。 家仁笑的无奈，也不忍心扫兴，就嘱咐道，“早点儿回家，任何时候身边不能离开人，知道吗？” “知道了！”佳音欢快应了，带了水灵和水云跳下马车。 穆珝也把马鞭扔给郑一，然后跟在了主仆三个身后。 佳音第一站没有去铺子，而是去了侯府。 侯爷最近在城里，几乎每日都要跑一趟宫里。 请假这事儿，找侯爷代劳最合适了。 侯府大管家见到佳音这个小主子，可是高兴坏了，忙前忙后，上茶水端点心，恨不得把侯府里所有好东西都送到佳音面前。 佳音陪着大管家说了好半晌话，把他哄得乐乐呵呵，这才说道，“管家伯伯，义父回来时候，一定帮我告诉义父，请他替我同皇伯伯多请几日假啊，我要陪四哥和五哥多玩几日。 “另外，今晚我亲自下厨，多做几个好菜，让义父到伯爵府去吃饭。” “好，郡主放心吧，老奴一定不会忘。”大管家笑眯眯，知道郡主要走了，抢着说道，“郡主，府里最近得了几匹好料子，最适合做春衫了。 “老奴一会儿就让人送到伯爵府去，您这几日闲着无事，交代绣娘多做几套漂亮衣衫啊。 “就是您不缺，听说四公子的夫人是番国人，怕是也稀罕咱们天武的好料子。您到时候送给四夫人几匹，四夫人也高兴啊。” 话说到这份儿上，佳音也不好拒绝了，就痛快应了下来。 “好啊，管家伯伯，那我收下了。这个时节，我的暖棚里，草莓结的最好最多，我让人多送几篮子过来。你看看侯府有什么人情要走动，尽管去安排。若是不够，你就让人再去寻我。” 大管家笑开了花儿，一叠声的应道，“是，都听郡主的。” 又说了几句话，佳音就出了侯府，直奔商街。 白云间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前堂里客人不断，二楼包厢也是满员。 这两年，陈喜琢磨新点心，越发得心应手了。 铺子里的点心可不是当初的单薄模样了，没有一百种也有八十种，琳琅满目。 各个都是味道好，式样新颖，如今牢牢霸占着新都第一点心铺子的宝座。 富贵人家采买点心，除了这里，就没考量过别处。 眼见东家过来，陈喜可是高兴坏了，眼睛亮晶晶，就盼着东家再 拿出什么新点心方子。 要知道东家就是他灵感的源泉，他只要做到举一反三，就能把铺子的生意推上一个新的小爆发。 佳音也没让他失望，把先前在宫里琢磨的沙琪玛和果粒布丁的方子拿了出来。 得益于老黑等人的勤快和厉害，这几年，他们几乎走遍了天武，找到了太多好东西，木薯粉和凉粉这类都算是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了。 当然，佳音前世喜爱各种DIY，美食就是其中最爱，也最擅长之一。 所以，她如今才能很容易的把记忆里的好吃食都复刻出来。 陈喜简直高兴疯了，恨不得立刻就跑回面案前，赶紧动手琢磨。 佳音也明白他的脾气，简单交代几句就放人了。 彭掌柜在一边看的无奈，话里话外替陈喜解释了几句，生怕东家不高兴。 他和陈喜搭档了许久，已经是默契十足，可不想因为陈喜惹恼了东家而拆伙。 佳音自然没放在心里，取了纸笔列单子，把明日需要的点心都交代清楚，就开始查账了。 无论是白云间，还是天天果蔬和火锅楼，年前年后都是销售高峰期。 如今热度渐渐回落，自然收入也少了一些。 特别是城外的农人日日担了青菜进城，普通人家也能买得起了。 但天天果蔬的果子和青菜销量，却没有太大变化，毕竟富贵人家不差银子，更在意自己的喜好。 简单说，只要老子喜欢，就不差钱儿！ 再看火锅楼，因为天气慢慢变暖，也不再是先前天天爆满的模样，饭口时候已经开始出现空桌儿了。 这就表明，主推的菜品要从火锅改成烧烤了。 当然，这些都不用佳音费心，三个铺子的掌柜都极出色，定然会安排的明明白白。 佳音只等着数银子就好…… 因为惦记即将回归的哥哥们，佳音也没心思多在铺子停留，简单看看账册，又到果蔬铺子后院的库房，悄悄补了一些货，佳音就回了伯爵府。 婉儿听说小姑子出宫了，早就在盼着了。 一见小姑子就挽着她往里走，说道，“妹妹，你四嫂是番国人，我可不清楚番国之事，她的衣食住行要怎么安排啊？ 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帮我拿个主意啊。” 佳音转而搂住了大嫂，无尾熊一样亲亲热热热挂在大嫂的胳膊上，笑着安慰道，“大嫂，你想多了。四嫂是番国人，远渡重洋到了咱们天武，当然是对咱们天武更好奇啊。 “咱们安排天武的美食，衣衫用物，她才更高兴啊。 “否则吃的用的，都是她熟悉的，那还跑这么远来长什么见识！” 婉儿听得愣了一下，然后沮丧的拍了自己的脑门，“哎呀，我真是犯傻了，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就没想到！” 佳音咯咯笑，还要再说话的时候，守门的小厮却传了消息进来。 “郡主，古管事求见。” 古管事？古力？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五十六章 辞行 佳音楞了一下，猜不到古力寻她有什么事，但还是说道，“嫂子，古管事许是因为铺子的事，有话要说。你先忙，我处置一下，马上就过来。” “好。”婉儿也没当回事，应了一句就去了后院。 随着家里的日子越来越好，各处生意也越来越多。 但要论起生意红火，那非妹妹的三个铺子莫属，实打实的日进斗金。 有时候，出去应酬，外人谈论起来，都说妹妹是个小财神。 她嘴上谦虚几句，其实心里也是这么认为。 毕竟除了财神没有旁的可以形容了，人家赚银子是一两二两的赚钱，只有妹妹是按照每日百两计算…… 佳音借了前院的书房，吩咐小厮把古力请来。 结果，古力却是同穆珝一起走了进来。 佳音招呼两人坐下喝茶，穆珝还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没有喝茶，反倒拿了一个果子，歪在椅子里大口啃着。 古力扫了他一眼，眼底闪过一抹好奇，却也没有多说。 他笑着道谢，结果茶杯喝了一口，就说起正事。 “东家，如今各处生意已经走入正轨，掌柜们都很尽责，我这个管事，也没什么大用处了。所以，我想出去走走，处理一些私事，还望东家准许。” 佳音听得一愣，满眼疑惑，问道，“你是想……辞工？” 古力点头，应道，“是的，东家。因为我这一走，不一定要几年，更不知何时回来。我辞了工，东家也好找新管事接手。” 佳音有些犹豫，毕竟这两年，古力确实尽职尽责，没有他打理各处生意的琐事，她可没有如今的清闲自在。 “你打算去哪里？之前到处巡视白云间的分店，我以为你已经厌烦出行了。” 古力听出她的不舍，眼底的光更亮了三分，但还是应道，“暂时没想好去哪里，就是到处走走。也许等侯爷收复了江北，还要去江北看看。 这几年，承蒙东家照顾，我真是感激不尽。它日有机会，我也一定会回报东家。” 话说到这个程度，佳音也不好再挽留了。 她只能说道，“那好吧，你这几日把账册之类都整理一下，做好标记，方便新管事交接。另外，火锅楼和果蔬铺子的分红，我会知会各地的白云间分店，你随时可以凭借你的小印去领取。” “不，东家。”古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我已经拿到很多银子了，之后的分红就不要了。实在是受之有愧！” 佳音见他确实不像客气的模样，就问道，“蒋先生知道你要出去云游吗？会不会同你一起走？” “不会，先生在碎金滩住的很舒心，没有出行的打算。”古力说着话，起身行礼，郑重托付道，“以后若是可以，还请东家多照看蒋先生几分。” 佳音点头，示意他坐下，又给他添了热茶，才说道，“你放心，蒋先生教授村里孩童，很是尽心尽力。无论是我们一家还是村人们，都看在眼里，自然会敬着他，照顾他，不会有任何怠慢。 “另外，你的这份分红，既然你不愿意领取，我会每月送给蒋先生，请他随意支配。” 古力也没有再推辞，道谢之后就这么定了下来。 又说了一些天武各地的风土人情，甚至是番国的新鲜事，古力才意犹未尽的告辞。 瞧他这模样，到好似真的迫不及待要去远行一般。 佳音和穆珝送他到门口，他回身深深看了佳音一眼，再次行礼，然后扭头走进了春日正午的阳光里。 穆珝皱眉，下意识里，很不喜欢他最后的目光。 “郡主，你真相信他要去远行？” 佳音不置可否的耸耸肩，应道，“这是他的私事和自由，我不想干涉。 “作为管事，他很尽责，对我们家也没有恶意，这就好了。其余……不重要！” 穆珝听得丹凤眼亮晶晶，低声叹了一句，“女子里，真是少有你这样通透的。” 佳音不知想什么，有些走神，没有听清，就问道，“你说什么？” 穆珝干咳一声，笑道，“没说什么，我要回趟碎金滩，给村长他们报个信儿。上次不是说，使节船队回来的时候，请他们来看热闹吗？” “对啊，我差点儿把这事忘了。”佳音赶紧说道，“估计船队要中午时候才到，告诉村长爷爷他们一声，不要大早晨就来等着。他们年岁都大了，不好太耗神。” “知道了，我这就出门。”穆珝应了，很快就走掉了。 佳音跟着大嫂，把伯爵府一个清静又雅致的偏院拾掇了出来。 擦抹和打扫屋舍，被褥换新，床帐挂好，各种用物备齐。 就是院子里，都临时栽种了一些花草。 以至于小院拾掇完，春日的气息真是比城外都浓厚几分。 拾掇到一半的时候，家仁和礼哥儿也加入进来。 自然，谁也不能让他们干什么力气活儿，但只要在这里站一站，也是他们对兄弟的心意。 忙完时候，日头已经西斜了。 佳音赶紧带了水云下厨，忙活晚上的饭菜。 自从她进宫之后，就很少亲自煎炒烹炸了。 倒不是她偷懒，而是家里人舍不得她干活儿。 好不容易回来住一晚，怎么还能围着灶台转！ 但今晚，众人高兴家安和家喜马上就要回来，都想喝一杯，也就放任她忙碌了。 待得夜色降临时候，侯爷、温先生和李老二都回来了。 众人团团围坐，各个都是脸上带笑。 婉儿要喂孩子吃饭，所以单独坐了一个小桌儿。 倒是佳音跟着大伙儿坐了一起，热热闹闹吃喝说笑。 李老二忍不住感慨，“家喜这小子，自小就淘气的厉害。原本还以为他长大要更闹人，说不定满天下去玩儿，年过三十都不见得能成家。 “没想到，这小子真是出人意料，出了一趟海，居然就把媳妇儿娶了，把儿子生了！”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笑。 温先生也是应道，“可不是嘛，难得他在海上漂泊，落难停靠的时候，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 佳音关心的侧重点却完全不同，她笑嘻嘻说道，“人家说，混血孩子都特别漂亮。我就好奇，四哥这个天武人和四嫂这个金佛国公主生下的小侄儿是什么模样，一定比所有孩子都好看！” “妹妹不要好奇，明日你就能亲眼看见了！”有个声音应道。 佳音以为是大哥或者六哥在搭腔，还要再说话，却发现所有人都惊喜的望向门外。 春节终于到了，花花给宝子们拜年了！新一年我们一定百病全消，所有事情都顺顺利利，财源广进，享福如意！努力生活，努力爱自己！群抱抱，群么么哒！ 第九百五十七章 满载而归 她直接跳了起来，扭头望去，果然门口站着两个面色黝黑的年轻男子，笑的满口白牙，一如她记忆里的模样。 “四哥，五哥！”佳音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过去，狠狠抱住了他们。 家仁和礼哥儿也忍耐不住，跟着扑过去，兄妹几个抱成一团。 跟在后边的猫哥儿笑嘻嘻嚷着，“哎呀，你们不能忘了我！我也要抱抱！” 家仁伸手扯了他一把，兄妹六个就聚成了堆。 李老二和温先生等人看在眼里，也是跟着高兴，纷纷招呼孩子们入座。 佳音抹了两把眼泪，赶紧去灶间张罗，手脚麻利的给回归的哥哥们做了两个好菜，都是他们最爱吃的。 她端着托盘进屋的时候，家喜正在唾沫横飞的讲着出海的事。 所有人都笑着听着，不时好奇的问上一两句。 眼见佳音进来，家喜和家安一把扯了她坐在中间，邀功一样嚷着。 “妹妹，我给你带了好多好东西，都在船上呢，明日就送到家。”家喜还是那个跳脱的脾气，热情又欢快。 还是家安更稳重一些，解释道，“我们这次出海，每到一个国家都会到处走走，你要找到那些东西，有一半都带回来了。 “还有一些我们觉得有趣的东西，也装了一些，你一并看看，万一有用就没白挨累。” 佳音想说话，但鼻子还是发酸，她哽咽应道，“哥，你们平安回来就好，带不带东西都不重要。” 家喜哈哈笑，得意之极，“我们福大命大，当然不会有事了。但东西一定要带，出去一趟，怎么能空手回来。” 还是家安猜到妹妹这两年必定心里压力很大，温声劝着，“当初出海，就是我们坚持想去的，可不是你撺掇的。就算有事，也是我们的命。更何况如今我们平安归来了，你就不要多心了。 “以后，我不会再出海了，就是你四哥也顶多在金佛国和泉州之间来往，肯定不会再冒险了。” 果然，这话实实在在安慰了佳音，她终于露出了笑脸。 自从知道哥哥们平安归来，她最担心的就是哥哥们还要继续出海。 说实话，亲人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件事，她和家里人都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众人重新拿起筷子，边吃边说。 家喜和家安话没少说，但筷子也甩的飞起，风卷残云一般吃的痛快。 “呜呜，在外办最想家里的，就是这口饭菜了。妹妹做的，四婶做的，还有奶奶做的，真馋的做梦都在淌口水。”家喜夹着最后一块糖醋排骨，怎么也舍不得吃掉。 家安也是点头，附和道，“幸好妹妹教了发豆芽的法子，否则我们在海上真是遭罪了，吃鱼吃到吐啊。” 佳音赶紧说道，“如今回家了，以后想吃多少有多少。我天天下厨给你们做好吃的！” 家安问道，“听说你隔几日就要进宫，给三公主做伴读？宫里还有人找你麻烦？你可有受欺负？” 家喜也是扔了排骨，瞪了眼睛，“对啊，奶奶和大伯她们也惦记呢。生怕你平日写信都是报喜不报忧，让我们回来好好看看呢。” 佳音笑嘻嘻摆手，应道，“哥，你们就放心吧。三公主看着脾气不好，其实心地不坏，如今和我是好姐妹，对我特别照顾，根本没有欺负我。 “至于那个……老太婆，倒是没少惹事，但你妹妹多聪明啊，怎么可能吃亏？反倒是给我当磨刀石了，长了不少见识。 “再说，有义父和皇伯伯护着呢。我什么都好，权当进宫当差了，还是隔三差五就放几日假那种。” 家喜和家安下意识看向侯爷和李老二等人，显见是怕妹妹骗人，不愿他们担心。 侯爷笑着点头，替闺女打证言。 “你们放心，福妞儿在宫里确实很好，没谁敢欺负她。” 李老二也是说道，“福妞儿在宫里三日，就能回家住两日。你们这次回来，她更是休个小长假，可以在家多住一些时日。” 家喜和家安这才彻底放了心。 佳音兴致勃勃问道，“我四嫂和小侄儿呢，怎么没带着她们一起回来？” 家喜应道，“我们在船上，原本想明日到新都，结果四叔带人迎了过来。我们就忍不住了，特别想回家。 “于是，我们把船上的事托付给了大伯的管事，跟着四叔快马赶回来了。你四嫂和孩子不好跟着我们奔波，也留在船上了。 “明日，你就应该能见到了。你四嫂给你准备了不少她们金佛国的传统衣裙和首饰用物，就是我儿子听说姑姑会做点心，也整日盼着见你这个姑姑呢。” 佳音笑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儿一样，痛快应道，“咱家开着点心铺子呢，就算缺什么，也不会缺点心啊。明日一早就把烤炉点起来，我亲手给小侄儿烤点心吃！” 婉儿也是说道，“你们住的院子都拾掇好了，随时都能入住。” “谢谢大嫂，让大嫂挨累了。”家喜赶紧道谢。 家安没有妻儿，就道，“我跟礼哥儿和猫哥儿一起住，正好晚上还能多说说话。” 猫哥儿没见到家欢，问道，“二哥呢，还在酒楼吗？” “是啊，一会儿就让人把他叫回来。他还以为你们明日进城呢，哪里想到，你们今晚就跑回来了。”李老二应了一句，就让人去仙客来报信儿。 家欢赶回来的时候，饭桌儿已经撤下去了。 家喜和家安像小时候一般，几步冲上去，拘在家欢身上，一声声喊二哥。 家欢笑的淌眼泪，一个劲儿说两个弟弟长高了。 离家的时候还是淘气小子，如今都是大人了。 小子们聚在一起，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李老二和侯爷、温先生等人给他们让了地方，早早就散了。 留下小子们聚在厢房的大炕上，天南海北的说开了。 佳音像个快乐的小蜜蜂，忙着上茶水点心和小食、果子，把炕桌儿堆的满满当当。 兄妹们足足聊到半夜，嗓子都要哑了，才舍得闭上嘴巴，睡个安稳觉。 第二日一早，家喜和家安来不及吃饭，一人抓了两个肉包子就匆忙赶回船队汇合了。 而日上三竿时候，新都外的码头也挤的水泄不通，人头攒动。 听到消息的百姓，但凡没有急事的，几乎都赶了过来，都想一睹八国使节的风采。 今日更新奉上，新年新气象，努力生活啊！ 第九百五十八章 人比人，气死人！ 新都位于天武中间偏南的位置，江河水路发达，常有船队来往于城外的码头。 甚至李家的船队数次因为码头拥挤，转而走后门，从军营那边的码头登陆。 百姓们自认为对各式船只不算陌生，但今日所见却还是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春日的暖阳里，承载着八国使节的船队就像一队巨兽，碾碎了阳光，就那么冲进了众人的目光之中。 当先那艘海船，足有普通行船五六倍那么大，通体黝黑，不知是用什么木材拼成，隐隐泛着幽光。 船头雕刻着狰狞的兽头，低头树起尖锐坚硬的长角。 普通的船只，根本禁不住这长角一撞，必定破碎解体。 船舷两侧分别立着十个投射机，严严实实固定在船板上。 何时何地遇到敌人，都能投出重重的石头，把敌人砸成肉泥。 或者射出尖锐的长枪，把敌人贯穿。 若是运气不好，甲板被砸漏，也不是难事。 船上还有两层仓房，开着小小的门窗，稍显压抑，却是行船在海上时候最好的保护。 跟在后边的八条大船，都没有头船这么大，却也差不了多少。 此刻，船舷上已经站了不少人。 不同的肤色，不同的头发，不同的眉眼，不同的着装，让新都百姓越发惊讶，不时嚷嚷出声。 “哎呀，你看那个人长的好黑啊，是天天在阳光下暴晒吗？” “黑算什么，你看那个，居然是蓝色眼珠子，脸色白的像鬼啊！” “吓人，太吓人了！这是哪个番国来的，不会是地狱开门了吧？” “你们小点儿声，这些都是番国的使节，来朝见的！衙门不是贴公告了吗，让咱们都记得礼数，别给天武丢了脸？” “哎呀，我也没说什么啊，就是没见过，太惊讶了。” “惊讶也吞到肚子里，别在外人面前丢脸！” “知道了，知道了！” 百姓们议论纷纷，努力抬头挺胸，为天武维护一份大国气度。 站在前边的几个官员，已经同李老二一起迎了上去。 原本，安顿使节这事儿是礼部和鸿胪寺的分内之事，但使节是李家两个小子带回来的。 其中的金佛国女王，更是李家孙媳妇儿，为了交流方便，更好的展现天武的重视和热情，礼部尚书亲自求到皇上跟前，临时借调了李老二帮个忙。 李老二欣然同意了，毕竟两个侄子这事做的漂亮，是为国争光，也光耀门楣的好事。 今早匆忙赶回船队的家安和家喜，已经带了外事司其余几个人手，站在了甲板上。 三年的漂泊，让他们都变了个模样，皮肤晒黑了，身形瘦削了，神色沧桑了。 但不变的，却是他们一颗爱国之心。 如今终于回到新都，满眼都是同胞，所有人都很激动。 特别是想起那些葬身在海上的同伴，没能一起回来，他们更是湿了眼眶。 跳板很快就搭好了，家安和家喜带头走了下来，同众人见礼，寒暄客套几句。 家安和家喜免不得又同二伯上演了一场亲人相见的激动戏码。 毕竟旁人不知道，他们昨晚就偷偷回家了。 结果，才演到一半，李老三就匆忙赶到了，连同村长和赵叔等人都挤了过来。 家安和家喜被团团围住，这个拍拍他们的肩膀，那个喊着他们瘦了，回村必须杀猪宰羊，好好给他们补补。 两人再也不用演了，当真红了眼圈儿。 家喜抱着老爹，家安抱了村长和赵叔几个，瞬间就从方才的温文有礼，切换成了受委屈见到家长的熊孩子！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看得有些傻眼。 李老二干咳两声，笑着替侄儿们解释，“出海几年，家里人都以为他们出了意外，如今平安归来，免不得激动了一些。” 几个官员赶紧点头，表示理解。 这倒也不是客套话，若是他们家里的子侄，立下这么大的功劳，荣归故里，恐怕他们会更激动。 为此，他们昨晚已经把家里的孩子聚一起，足足数落了大半个时辰。 都是年少，锐气正盛的时候，李家的小子就一个比一个出息，凭什么他们这些自小被锦衣玉食养大的，反倒只会出入花街柳巷，吃喝玩乐啊！ 不得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啊！ 好不容易安慰了激动的老爷子们，约好晚上回碎金滩吃杀猪菜，家安家喜才有功夫理会正事。 这会儿，各个船只靠岸，各国使节也陆续下了船。 吏部和鸿胪寺的官员们，赶紧上前见礼。 如何彰显天武的大国气度，还要表现的热情有礼，是他们的本职工作，自然不用李家费心。 让李家人最在意的，始终都只有自家人，也就是艾贝女王母子。 艾贝在泉州住了一段，同李老太等人相处极好，不但天武话流利很多，也了解了很多天武的风俗习惯。 今日，她选了一套金佛国的传统服饰，绸缎的筒袖上衣，立领，纱笼裙，腰缠金腰带。 原本的七分袖，特意换成了长袖，连手腕都包裹的严严实实。 所以，她一出现，即便依旧惹得众多百姓惊呼，却不是因为她“伤风败俗”，而是女子为王的惊诧和她迥异于天武女子的美貌。 几位官员早就知道使节里有位女王，但亲眼见到，心里还是有些别扭。 在天武，长久以来，女人就是男人的附庸，别说女子为王，就是做官都不成。 如今要他们对一个女子行礼，多少还是有些抵触。 艾贝抬着高贵的下巴，神色端庄肃穆，把一国之主的威严拿捏的死死的。 几位官员行礼，她只是轻轻点头，然后说道，“辛苦几位了，因为我夫家在此，所以我不会入住驿馆，请几位见谅。” 她的语调有些怪，但却让众人听得清清楚楚。 吏部尚书知道这位女王是李家的孙媳，但其余几位官员不知道啊，周围看热闹的百姓更不知道。 众人一时都有些懵。 “那个女子说什么，她夫家在咱们天武？” “对，就是这么说的！她不是女王吗，女王也能成亲？” “废话，女王怎么就不能成亲，你没看人家孩子就在旁边吗！” “到底是谁啊，这么厉害，居然把女王娶回家了！” 这个时候，家喜走上前，站在艾贝母子身边，笑着开了口。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五十九章 诡异的自豪感！ “这是我的妻子和孩子，当年出海途径金佛国时候，结缘成亲。这次她们来到咱们天武，是朝见，也是认祖归宗。以后有什么麻烦各位之处，还望海涵。” 几个官员当场震惊的说不出话，极力忍耐才没有张开嘴巴。 这李家是怎么回事？ 他们家不是出了名的，选孙媳妇不看门第吗？ 之前娶回家的，虽然都是读书人家或者官宦人家，但说到底也是小门户，同富贵两字沾不上边儿啊。 如今，这个怎么就如此标新立异。 出趟海带回了八国使节不说，还顺带娶了个女王！ 这可是女王啊，一国之主！ 居然成了李家洗手作羹汤的孙媳妇！ 这让所有人情何以堪，羡慕嫉妒的心思都兴不起了，实在是望尘莫及！ 到底还是知情的礼部尚书开口应声，笑着拱手还礼，说道，“李大人客气了，女王陛下是贵客，自然要好好招待。女王陛下要回家，也是应该的。以后，女王陛下还有什么要求，贵府需要我们协助，尽管开口。” “多谢尚书大人。”家喜再次道谢。 又寒暄几句，李老二就示意佳音和婉儿上前，把艾贝女王和孩子先接走。 至于家喜和家安，还要协助接待另外七国使节，接手各国的贡品。 李家的马车麻利上前，接了女眷们，就迅速离开了。 百姓们从头懵到尾啊，直到马车没了影子，才算缓过一口气。 “我没听错吧？金佛女王居然是李家的孙媳妇！” “没听错，就是李家的孙媳妇儿，嫁给李家出海的孙子了！” “这也太疯狂了，李家居然把女王娶回去了！” “我就说李家不一般，做事从来都让人捉摸不透。” “管它怎么捉摸不透呢，我就觉得这事特别让人高兴！咱们天武的小子厉害啊，女王都娶回来了！” “是啊，这可是女王，在他们国家，人人都要跪拜，奉若天神，到咱们这里，就是天武的媳妇儿，孝敬天武的老人！” “对，对，那个孩子是金佛国的王储，也就是太子，但也是李家的重孙子啊。 “以后这孩子登基做国王了，是不是说，金佛也有咱们天武的一半了。” “哈哈哈，咱们天武没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半个金佛国啊，这买卖真是划算！” 无论出于什么心理，整个码头的百姓，都因为这件事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兴奋之中。 好似占了大便宜一般…… 但很快，他们就顾不得这件事了。 因为各国使节带来朝贡的贡品陆续运下船了。 许是为了彰显自己国度的富饶和朝贡的诚意，各国使节吩咐他们的随从，打开了箱子。 于是，各色的宝石，珊瑚，珍珠，罕见的彩贝等等，都明晃晃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这还罢了，距离天武最远的一个名叫鹰集国的地方，居然运了一台黑色的大乐器，还有大小不一的十几个四方座钟，外壳用黄金和宝石镶嵌，美轮美奂又奢华之极。 最后出场的是各色动物，有长鼻子的大象，长腿长脖子的长颈鹿，金黄色的狮子，满身斑斓的豹子…… 新都百姓久居内陆，哪里见过这些啊，无不惊讶的倒抽冷气，议论都忘记了。 最后，使节们心满意足的跟着鸿胪寺的官员们去安顿了。 他们初次来到天武，对天武的幅员辽阔，地大物博，惊讶又羡慕。 这一刻，他们带来的东西，也让天武百姓羡慕惊奇。 这才是礼尚往来！ 他们此行是朝见天武帝王，有身为客人送礼的自觉，但也不想被怠慢和看低…… 不说码头上如何热闹，只说佳音和婉儿带了艾贝妹子坐马车，一路往伯爵府赶去。 艾贝身为女王，自然沉稳聪慧，气度不凡，但在海上和泉州，她无数次听丈夫和丈夫闲话儿，还有在泉州，婆家人一直提起这个郡主小姑子，她也深深清楚这个小姑子如何重要。 若是小姑子不喜欢她，丈夫不见得会抛弃她，但她以后同婆家相处却要艰难很多。 她想了想，就示意儿子给小姑子行礼。 就算她这个外人不讨喜，但孩子总是李家的血脉。 文文比天武的普通孩子显得有些黑，毕竟自小就长在那样炎热的国度，但不是佳音想象中那种黝黑，而是健康的小麦色。 小小的孩子，笑的腼腆，行礼却认真，开口叫姑姑很清晰，显见练习过很多次了。 佳音好似看到了很多年前，看到了四哥的小时候。 那时候，六哥和七哥还没认祖归宗，家里人忙碌，她几乎是跟着四哥和五哥长大的。 四哥淘气，招猫逗狗，扒大鹅屁股，闹出的笑话简直数不过来。 甚至某次，还把她忘到石板上，差点儿变成了烤肉…… 但只要有了好吃的，哪怕是一颗烤鸟蛋，四哥也会宝贝一样，捧到她跟前，塞到她嘴里，然后才会笑嘻嘻抹着鼻涕跑掉…… 一晃儿，四哥的儿子都这么大了。 “你是叫文文吗？姑姑可以抱抱你吗？”佳音红着眼圈，张开了双臂。 文文红了脸，没有望向母亲，本能的扑进了姑姑的怀抱。 “姑姑！星星哥哥说你做的点心特别好吃！”文文抱了姑姑的脖子，问出了一直惦记的事情。 艾贝无奈，到底是小孩子，这时候不知道和姑姑好好说话，居然还惦记吃的。 婉儿却是笑的不成，“哎呦，这可真是咱们家孩子，好吃。星星他们几个，怕是在泉州就想着姑姑烤的点心呢。这不，文文都被他们教会了！” 佳音也是笑的紧紧抱了小侄儿，赶紧许诺，“放心，姑姑什么点心都会做，保管你吃个够。家里烤炉已经烧上了，一会儿咱们守着烤炉吃。想吃多少，有多少！” 艾贝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庆幸之极，这个小姑子不难相处，甚至可以说很善良热情，怪不得丈夫看重，一直让她不用担心…… 日头西斜的时候，家喜和家安终于忙碌完了，跟着家里人一起回到伯爵府的时候，进门就嗅到了满院子的香甜。 两人都是忍不住露出了笑脸。 家喜第一个嚷道，“妹妹烤蛋糕了！” 家安也是点头，应道，“还是妹妹手艺好，就算是白云间的师傅，还有我娘也烤不出这个味道。” 文文换了一身棉布衣裤，手里抓了两块点心，从院里跑出来，欢快的像个小鹿。 雪白的小狐狸三条，叼着小鱼干，跟在一边，做个尽职尽责的保姆。 今日更新奉上，抱歉，出门拜年回来晚了！ 第九百六十章 年少不知事 家仁笑道，“哎呀，三条居然从宫里跑回来了？” 这一冬日，三条嫌弃外边冷，大半时候都躲在空间里，吃饭睡觉，欺负小绿蛇。 偶尔，佳音差遣它做点儿什么事，还要用小鱼干奖励才可以。 幸好，佳音是在宫里和家里两边住。 所以，众人也没发觉哪里不对。 毕竟家里见不到，就以为它留在了宫里。 三公主在宫里找不到小狐狸，就以为跟着佳音回家了。 这般倒是让小狐狸，安心偷懒到如今。 方才文文到了伯爵府，许是到处很陌生，有些拘谨。 佳音就把小狐狸拎出来，让它陪着两个孩子玩耍。 果然，孩子都喜欢小动物，尤其是小狐狸这种毛茸茸的。 它趴在地上，只左右甩着尾巴，就逗得两个孩子跳来跳去，笑声咯咯。 烤好的点心，送到孩子们跟前，其实只有一半进了孩子们嘴里，另一半都被它骗吃了。 家喜和家安也是好几年没见到小狐狸了，家喜一把捞起小狐狸，撸了好几下，惹的小狐狸抗议，直接跳到了家安肩头。 家安笑着揉揉它的头，惹的小狐狸唧唧叫，叫声里满是欢喜。 佳音从后院撵出来，就见到这一幕，忍不住玩笑道，“哥，你们刚回来就要抢我的小狐狸啊！这可不成，小红都被你们哄的叛变了，小狐狸就给我留着吧。” 众人听得都是笑，家喜和家安却忍不住脸红。 小红是当年佳音过生辰，李老四特意给闺女找的小马。 结果，佳音根本没捞到骑几次，被他们几个当哥哥的哄过去，整日轮换骑得抓不到马影子。 当然主要的骑手，还是家喜和家安两个。 以至于家喜和家安出海之后，小红就没了精神，吃草都少了，最后还是被送去军营，同战马养在一起，才恢复过来。 如今，家喜家安这两个罪魁祸首回来了，佳音逮到就控诉几句。 家喜和家安方才在外人面前，那也是谈笑风生，应对自如。 但对上自家妹妹，只有挠着后脑勺嘿嘿干笑的份儿。 年少不懂事，只知道贪玩了。 再说当时，他们同妹妹很亲近，也没想那么多。 现在长大了，仔细想想，当初确实是抢了妹妹的生辰礼物，也坏了长辈的一片心意。 “妹妹别生气，这次我们可给你带回了一大堆好东西。”家喜赶紧讨好的扯着妹妹看门外的几辆车。 车上装了大大小小的箱子，各个带着海上的腥气，一嗅就知道漂洋过海回来的。 家安也是笑道，“箱子里还真有一匹金马，镶嵌了宝石，而且还是座钟，一会儿就送去你屋子。” 佳音哪里是真的计较一匹马，不过是跟哥哥们撒娇罢了。 这会儿，她笑着跑上前，一手一个挽了哥哥的胳膊，嚷着，“还是我哥最好了！走，我给你们做好吃的了，马上就开饭！” 兄妹三个嘻嘻哈哈的跑掉了，惹得众人笑着跟上去。 李老二笑道，“咱家福妞儿就是个小财迷，只要有金子，万事好说。” “小时候喜欢实心金镯子，长大了又喜欢金马。咱家这闺女不知道以后找个什么婆家呢，家里穷的都养不起她。”李老四也是笑着附和，有些犯愁。 侯爷倒是不着急，应道，“有咱们家里给准备的嫁妆，嫁到谁家也不愁过日子。再说，兴许福妞儿就嫁在咱家眼皮子底下，谁也不能看着她受苦啊。” 说这话，众人就进了正院儿。 中午时候，佳音和婉儿等人随便对付了一口，就为了等大伙儿一起回来吃团圆饭。 当然，这所谓的对付也不是真的“对付”。 佳音熬了红枣小米粥，蒸了虾饺，配了两个新鲜的小菜。 艾贝和文文母子吃的是心满意足，高兴之极。 她们的口味比较清淡，但在泉州时候，陶红英生怕她们吃不好，每顿都是大鱼大肉。 但吃一次两次是新鲜，顿顿都吃就是负担了。 艾贝免不得上火，偷偷喝了不少败火汤。 原本以为到新都这边，还是如此。 没想到，到家第一顿饭就吃的如此舒心。 不必说，小姑子这份细心周到，让艾贝越发放松了。 这会儿，家里人都回来了，丰盛的酒菜就摆了上来。 艾贝也是知道天武规矩的，男女要避嫌，所以同婉儿和佳音在屋里另开了一桌儿。 但文文却被抱去了堂屋，同长辈们坐一起，边吃边听个热闹。 吃过饭，家喜和家安就让人抬上了箱子，开始给家里人分礼物。 因为家仁和礼哥儿刚刚金榜题名，家喜和家安很骄傲，给哥哥弟弟们送了海外带回来的自动吸水笔，还有小儿拳头那么大的金怀表。 家里其余长辈，李老二、李老三和李老四，还有侯爷、温先生和李勇等人，连同家欢，也都是一人一块怀表。 村里的老人家们用不着，倒是额外给张神医留了一块，方便他熬药看时辰。 佳音当然也分到一块了，她顺势拿出淘换到的两块端砚，送给大哥和六哥，算是庆贺他们高中。 端砚可是好东西，每年南边州府进贡也不过三五块而已。 礼哥儿和妹妹不见外，玩笑道，“我还以为妹妹忘记了呢！一直盼着，好在没失望。” 佳音笑嘻嘻应道，“忘了什么，也不能忘了给哥哥们送贺礼啊。这是我从皇伯伯的私库挖出来的，为此我每日都烤点心哄皇伯伯，别提多辛苦了。” 礼哥儿笑着揉揉她的头发，应道，“辛苦我妹妹了，等以后我出去做官，有好东西，一定多给你淘换一些。” “这还差不多！”佳音笑的露出一口小白牙，转而问家安，“哥，你们是打劫了鹰集国的作坊吗，怎么拿到这么多怀表？” 家安笑得带了一些骄傲，“我们运气好，刚到鹰集就救了一个人，他居然是这个钟表作坊的主人，还是鹰集国的一个公爵。也是经过他介绍，我们才见到了鹰集国王，带回了使节。” 众人听得惊讶，倒是猫哥儿嚷着，“安哥，你别说太多，等我以你的视角，把你们的奇遇写到新游记里，卖了银子分你一半！” 众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李老二更是拍着小侄儿的肩膀，说道，“你这小子，真是一肚子心眼儿，跟你妹妹学坏了。” 侯爷惦记问问海外各国的武力如何，但不等开口，就有小厮带了冯公公进来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一章 计划没有变化快 冯公公也算李家的常客了，同佳音更是熟悉，于是众人寒暄几句，就请他坐下，奉上一杯热茶。 冯公公喝了两口，开口就催促道，“侯爷，皇上请您即刻进宫。杂家正巧没事，就接了这个差事，跑这一趟。” 众人疑惑，不知道皇上有什么急事。 侯爷起身去换衣衫，在外边一日，身上的袍子已经有些灰尘，不好进宫。 李老二就问道，“公公可知道皇上有何事，马上就要天黑了，还要侯爷进宫？” 冯公公摇头，他确实也不知道，但还是安慰众人，“杂家还真不知道皇上有什么事吩咐侯爷，但今日皇上心情不错，下午时候还同三公主在御花园走了走。 “八国使节进京朝贡，这可是天武多年不曾有过的荣耀，皇上正高兴着呢，许是有些细节要商量吧。” 众人不好再问，就说了几句闲话。 很快，侯爷拾掇好了，佳音也亲手装了一盒子点心给冯公公，哄得冯公公笑眯眯同侯爷一起走了。 这时候，日头已经落到西山头了，天地间蒙上了浅浅的橘红色，撒在院子里很是漂亮。 众人不喜屋里憋闷，就换到廊檐下闲话。 佳音闲不住，寻了一个皮球，带着小侄儿和丫鬟小厮们一起比赛。 两个藤编的长方筐子放到院子两侧，充当球门。 所有人分了两伙儿，都千方百计琢磨着把皮球踢到对方的筐子里。 婉儿掌管伯爵府，平日虽然规矩比碎金滩那边严格，但吃喝穿戴却不曾亏了奴仆们，也轻易不会惩罚，所以奴仆们相比旁人家里都活泛、胆大一些。 特别是这些十岁左右的小厮和丫鬟，都是刚买回来没多久的，交给嬷嬷们学规矩和本事，其实并没有派什么活计。 这会儿，佳音这个主子亲自带头领着他们玩耍，他们就更放心了。 于是，四方的院子里，因为一个小小的皮球，没一会儿就喧闹的翻了天。 孩子的欢笑尖叫，不时因为险胜的欢呼，让廊檐下所有观战的“看客”们跟着笑个不停。 艾贝依偎在家喜旁边，满眼的新奇，更多是高兴。 她低声同丈夫说道，“咱家真好，咱家热闹。” 家喜握了她的手，满脸的骄傲得意，应道，“哪里有我妹妹，哪里都这么热闹。等有机会带你回碎金滩，让你看看，还有更热闹的地方呢。” 李老二兄弟几个坐在一处，也是忍不住感慨，“还是家里孩子多好啊，这个热闹，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是啊，等秋日时候，把娘她们接回来就好了。”李老三也是叹气，心里惦记老娘，一晃儿也分开小半年了。 李老四劝道，“按照朝中的安排，再有半月就该出征了，等我们得胜归来，时局稳定，就什么都不怕了。” 远处院角的大树下，穆珝咬着一根枝条，目光追随着跳跃欢笑的少女，嘴角忍不住高高翘着。 偶尔有鸟雀飞过院子上空，好奇的落在树梢，想要看个热闹，却被一节枝条射过去，惊得立刻逃走了。 鸟雀愤怒的抗议叫个不停，到底不敢多停留。 穆珝重新望向院子，眼里重新带了笑。 谁也不能打扰他享受这人间欢喜！ 每次这么看着，他都会觉得，活着也不错…… 夜幕彻底降临下来的时候，佳音和大大小小的孩子们也累的满头大汗，笑的脸都酸了，叫嚷的嗓子也哑了。 于是，这场比赛总算落下了帷幕。 无论是失败还是获胜的小厮和丫鬟们都得了点心做奖励，免不得又哄得他们眉开眼笑，恨不得主子天天都带他们比赛才好。 婉儿怕孩子们着凉，赶紧带下去洗澡换衣衫了。 灶间准备了鸡汤小馄饨，给主子们做宵夜。 毕竟晚饭吃的早，又玩了这么久，也消化差不多了。 众人一人吃了一碗，就散开去歇息了。 佳音惦记义父进宫的事，顶着半干的头发，罩了件披风，出来找穆珝。 因为在家里，穆珝不用暗中护卫，所以同郑一几个住在耳房。 他们也算熟悉，一起办差，一起同甘共苦过，平日有说不完的话。 眼见佳音找过来，郑一几个很是惊讶，但说起穆珝，却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佳音皱眉，倒也没再多问。 其实，她不知道，这会儿穆珝就在侯府的书房里。 侯爷刚刚从宫里出来，穆珝投了一个热毛巾，双手捧了上去。 侯爷擦了脸，抬头见他笑嘻嘻，就问道，“你怎么撵来来了，有事？” 穆珝应道，“没什么大事，就是恐怕郡主惦记您进宫的事，我过来问问，回去说一声，郡主也安心。” 侯爷深邃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半晌，轻轻笑了。 “当初你小子还不情不愿，如今倒是如此尽心。” 穆珝有些脸红，干咳两声应道，“我是郡主的暗卫，急主子之所急，不是应该的嘛！” 侯爷也不再多纠缠这话题，说道，“皇上召我进宫，是为了提前北征一事。原本的半个月后出征，改到六日后了。” 穆珝皱眉，问道，“大军未动，粮草先行。突然提前出征，以兵部和户部几处的德行，拖拖拉拉，怕是要耽搁事儿啊。” 侯爷倒是不担心，应道，“皇上会下圣旨，也有派人监督，就算是慢一些，也不会慢很多。再说，到了江北，还可以抢蛮人的物资补给，以战养战。” 穆珝不屑的撇嘴，对于朝廷，他是一点儿好印象都没有。 若不是当初遇到侯爷，帮了他一把，了了心事，他怕是要赌上毕生之力搞垮天武的朝堂。 侯爷从他的神色里看出几分端倪，想了想就劝道，“当初突然国破，紧急迁都，确实有很多不足之处。但皇上和朝廷已经尽力照管百姓了，你心里不要存了太多戾气。 “如今，你心事了却，只要想着怎么好好过日子，别辜负了过世亲人的期望就好。” 穆珝垂着眼帘，改了话头儿，问道，“侯爷，我能跟你一起出征吗？杀蛮人，我还是没杀够！” 侯爷忍不住笑了，想也不想的问道，“你舍得离开新都？” 穆珝顿了一下，很快就改了口，“不舍得，我就是随口说说。” 侯爷好笑，挥手撵人，“回去吧，等我出征归来，你该给我个答案了。虽然离得约定的时间还没到，但你若是无意，就早早远离。”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二章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穆珝沉默了一瞬，抬头认真说道，“好，等你得胜归来，我一定给您答案。” 说罢，他就出了书房。 伯爵府的院子里，佳音趴在窗口，白嫩的双手托着脸蛋儿，翘首张望。 但怎么也等不到穆珝，她就有些烦了，回身喊了水灵说道，“我写封信，你去找郑一，让他送去侯府，带着回信回来。” 水灵刚要应声，就听穆珝在窗外应道，“不必了，我回来了。” 说罢，他就出现在窗口，刚要跳进去，想到这里是家中又收回了手臂。 “穆大哥，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着急让你去帮我问问……”佳音急忙扭头，差点儿碰到窗框，幸好穆珝抬手挡了一下。 佳音的额头擦到他的手背，瞬间的温热让她有些尴尬。 穆珝收回手，笑道，“我刚从侯府回来，侯爷进宫是因为皇上要提前出征，出征日期定在六日后。” 佳音当时就瞪了眼睛，“这怎么行！兵部和户部那些人都是酒囊饭袋，定好日子还总是拖拖拉拉，不能按时送补给呢。 “如今突然提前出征，他们岂不是更有借口了！到时候，大军在外，粮草跟不上，岂不是被动了！” 穆珝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可不能这么说，否则佳音更着急了。 他就劝道，“侯爷说，大军会多带一些干粮。到了江北，还会以战养战。蛮人有吃的，他们就饿不到。” 佳音依旧脸色不好，但大势所趋，皇上既然打定主意，就改不了了。 她赶紧说道，“穆大哥，你去歇息吧，灶间给你留宵夜了，吃完再睡。” 说罢，她就关了窗户，回身吩咐了水灵几句，然后熄灯进了空间。 这几年，她好似耗子搬家一般，零零碎碎攒了不少东西。 虽然不能都给北征军带上，但起码帮忙解决五六日的口粮，让北征军有更多的缓和余地，还是可以的。 比如手工面条，一个兵卒一日按照两斤算，一人背上十斤就成了。 而十斤面条，无论是兵卒背着，还是战马驮着都轻松。 只要赶路间隙，简单搭个土灶，大锅烧水煮熟，就能吃口热乎的。 当然，实在不方便，她还存了很多烧饼，烤的比较干，不容易腐坏，又包了菜肉，哪怕骑在马背上，随便啃几口，喝点儿水也能顶上半日…… 除了这些，还有大批量的伤药。 特别是张神医琢磨出新药之后，她的制药作坊就一直没停手。 加者她用空间药材熬制的升级版神药，总能保证大军减少很多不必要的战损。 其余一些补给，倒是不着急，后续可以跟着粮草一起送去…… 佳音这一晚，就在空间里忙忙碌碌，拿着小本子各种盘算。 临时想起解毒药丸和防蚊虫的药袋儿还差了一些，又赶紧突击一下。 结果，这一忙就忘了时辰。 早起，家里人吃饭，见佳音没出现，还以为她懒了被窝，都没在意。 结果，该办差的办差，该出门的出门，最后家里只剩了婉儿和艾贝公主，带着几个孩子。 婉儿瞧着日上三竿了，就有些担心。 她正要去看看小姑子的时候，宝珠和三公主却联袂来拜访。 这下，可是不得不叫佳音出来待客了。 水灵和水云急的已经在起居室里乱转了，就是不敢拍内室的门。 毕竟主子早有吩咐，她不出来，谁也不能打扰。 幸好，没一会儿佳音就打着哈欠出来了。 水灵和水云长长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伺候。 “郡主，您这是没睡好吗？黑眼圈儿这么大，今晚要不要熬一碗安神汤？” 水云心细，已经盘算着给主子补补身体了。 最近家里有些忙碌，主子费心费力，还经常下厨，许是累了。 佳音摆摆手，问道，“家里有事？你们怎么一脸着急？” 水灵嘴巴快，立刻应道，“是三公主和宝珠姑娘都来了，您又一直不出来，我们都担心呢。” “宝珠和三公主来了？”佳音立刻猜到两个小姐妹的心思，忍不住笑道，“她们估计不是看我，是好奇我四嫂，来看新奇的。” 说罢，她也不着急，喊了两人给她找了一套轻便舒服的衣裙，甚至还喝了一碗海鲜粥，才去了前院。 主院的花厅里，婉儿和艾贝正陪着三公主和宝珠说话。 虽然三公主和宝珠常出入家里，婉儿对她们都不算陌生，但三公主身份太高，婉儿到底有几分拘束。 她就捡着家常话同两人闲聊，笑道，“公主和宝珠姑娘是约好了吗，怎么一起过来了？” 三公主应道，“我在宫里闲着无趣，佳音也不回去，索性就出来走走。没想到在街口碰到了宝珠，就一起过来了。” 宝珠也是点头，胖乎乎的脸蛋上，一双大眼睛却总是忍不住望向艾贝女王，简直把“好奇”两字明晃晃写在额头了。 三公主端着架子，许是觉得宝珠有些丢脸，悄悄踢了她一脚。 宝珠惊呼一声，见众人望向她，就有些脸红。 幸好，这个时候，佳音走了进来。 她今日换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裙摆上用银线绣了大朵的百合，头上插了一支百合花钗，配上眉眼间的笑，整个人清爽干净又灵动。 一进屋，就让众人眼前一亮。 好似一缕海风，吹散了所有的闷热。 宝珠几乎是欢呼着冲过去，抱了佳音的腰，嚷着，“佳音姐姐，你怎么才出来！我都想你了！” 佳音敲了她一下，嗔怪道，“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多少年没见我了呢！明明前几日还一起吃点心!” “哎呀，我每天都想跟你在一起，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宝珠可不管那么多，自小练就的撒娇大法，使起来是得心应手。 三公主也想佳音了，同吃同住了这么久，突然分开，她简直觉得芷兰宫都空荡荡的，哪里都不顺眼。 但这会儿，让她像宝珠一样撒娇卖萌，她可做不出。 于是，她斜了宝珠一眼，说道，“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佳音太清楚她这傲娇的脾气了，就扯了宝珠坐下，随口同三公主说道，“你很久之前就嚷着要吃枣糕，我昨日让人给你送回去一盘子，你吃了吗？这次我没烤多少，只能分你这些。等回宫了，咱们再多烤。你记得，有空闲的时候，去皇伯伯的小厨房多打劫一些蜜枣。” 果然，三公主立刻眉开眼笑，应道，“放心，保证打劫一筐回来。大不了到时候，分父皇一盘子就是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三章 礼物和救赎 婉儿瞧着小姑子几句话就把三公主哄好了，心里松了一口气。 因为三人语速太快，艾贝听得一知半解，但她还是聪明的发现了小姑子的厉害。 怪不得这个家里人人都喜欢小姑子，长了一颗玲珑心的女孩子，谁不喜欢呢！ 说了几句闲话，屋里就热闹多了。 宝珠扯了佳音的袖子，笑嘻嘻看了艾贝一眼。 佳音会意，就笑道，“我说你们怎么一大早晨来看我？原来是惦记我四嫂呢! “放心，我嫂子就是你们嫂子，没什么可拘谨的！我嫂子从金佛国带了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有她们传统的衣裙和首饰，我带你们去开开眼界？” “好啊，好啊！”三公主和宝珠立刻拍手叫好。 小姑娘哪有不爱美，不爱新奇的，她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佳音走到艾贝跟前，慢慢同她说清楚。 艾贝听懂了，也欣然同意，热情的招呼她们一起去她的院子。 婉儿要处理家事，不能凑热闹，就送了她们到门口。 眼见艾贝带了三个小丫头走的没了影子，她也忍不住笑了。 家里有妹妹在，她真是轻松很多…… 金佛国可以允许女子称王，显见女子地位比天武要高一些。 起码男女大妨没有那么严格，女子的性情也更热情活泼一些。 到了自己院子，艾贝就喊了侍女把她的衣衫和首饰，还有一些带来的小物件都拿出来。 浓郁的异国风情，瞬间就吸引了三公主和宝珠的全部注意力。 两人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在艾贝的热情鼓励下，甚至还试了试筒裙，装扮成金佛国女子的模样。 一时间，屋里是欢声笑语不断，惹得院子里的小丫鬟们都探头张望，好奇之极。 这不是在外边，艾贝也没什么女王架子，像一个大姐姐一样，带着三公主和宝珠、佳音一起玩耍。 偶尔语言不通，就比手画脚，反倒更热闹了。 一直到中午时候，婉儿笑着过来问她们想吃什么。 三公主和宝珠都闹着要吃火锅，艾贝想起丈夫提起过，也是一直点头。 正好，今日风和日丽，婉儿就把饭桌儿摆在了小花园的凉亭里。 艾贝用清淡的菌汤锅涮青菜和虾滑、鱼丸一类，宝珠和三公主就一边吸气喊辣，一边猛吃牛羊肉！ 待得宝珠和三公主依依不舍告辞的时候，日头已经偏西了。 艾贝准备了两个盒子，装了象牙雕刻的小摆件儿，分别赠送给了三公主和宝珠，哄得两个小姑娘都高兴坏了，嚷着以后还要多聚聚。 晚饭时候，家里长辈都回来了。 北征军要提早出发的消息，也人人都知道了。 李老二难得回了户部，为的就是盯着钱粮，防备有人故意拖延。 李老四更是直接坐在兵部，催促铠甲和兵器一类。 至于李勇已经回去码头军营，帮着江澄一起整兵了。 不得不说，当初让世家子弟入伍这事，简直是难得的明智之举。 各家有孩子在北征军，这次更是有不少人要随军出征。 各家就是再多算计，多少都要顾忌孩子。 起码这一日，北征军没遇到什么大问题。 众人聚一起，边吃晚饭，边汇总了一下，做到心里有数就散去歇息了。 倒是佳音又进空间忙的昏天暗地！ 一夜无话，早起时候，艾贝就把文文留下，随着家喜，盛装出门，准备觐见了。 这几日，各国使节住在驿馆，在新都各处转转，对天武的繁华也是出乎意料。 天武几乎破国，被蛮人撵到江南，苟延残喘，他们都是知道的。 本来以为，天武就算不是饿殍遍地，那也是百姓穷苦啊。 但没想到，百姓们居然都能吃饱穿暖，甚至街上的乞丐都看不见几个。 有人不信邪，出城到处看看，结果就是村落里，百姓的面色也都不错，不见狼狈。 处处都在忙春种，耕牛遍地走，农人们忙的满头汗珠子，脸上却都挂着笑。 鹰集国的使节多了几个心眼儿，花了一些手段，打听出了原委。 听过之后，他几乎是破口大骂。 原来是他们隔壁的弗朗国传教士，不知道在哪里得了高产粮食的种子。 没有送到自己国家就算了，居然还送给了天武人！ 以至于天武退居江南，只剩了半个国家还有如此国力。 否则这么好的大陆，若是鹰集能占下来…… 不得不说，这个鹰集国使节也是没安好心。 可惜，他不知道，弗朗国的传教士就是个幌子。 高产粮食的种子，是一个来自遥远时空的小女孩，送给这个世界的礼物和救赎…… 这一日，正是大朝会。 皇帝上朝，文武百官朝拜之后，有鸿胪寺卿亲自引着八国使节，陆续觐见。 许是因为金佛国离得最近，艾贝女王又是半个自家人的关系，她被排在了最后。 前边的使节们分别进献了自己国家的特产，也表达了他们的友好之意。 轮到艾贝女王的时候，所有人的好奇也达到了最高。 艾贝一身金色的金佛传统衣裙，头戴金灿灿的宝石王冠，同家喜并肩走进了大殿。 她生得高鼻深目，麦色皮肤，加者高挑的身材，可以说美貌之极。 但通身的贵气，又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敛下目光，没有任何放肆之意。 艾贝女王以金佛之礼同皇上致意，然后送上礼单，最后又以天武的晚辈身份见礼。 皇上原本心里还有些芥蒂，但眼见艾贝愿意让家喜走在她身侧，同进同出，并没有任何怠慢。 甚至还愿意因为嫁给了家喜，因为做了李家孙媳妇，对他行晚辈礼，就更满意了。 客套寒暄了半个时辰，各国使节被招待在御花园里赏花，然后中午开了国宴。 笙歌曼舞，推杯换盏，背后当然少不了一些彼此的试探。 天武的官员，论起上阵杀敌，许是很多都胆怯，但论起勾心斗角，那简直是鼻祖级别。 酒杯被他们频频端起，吹捧值此铺天盖地，简直把一众使节哄的晕头转向。 最后，也许使节们守住了自己内裤的颜色，却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国家的一些细节说了不少。 比如国土多大，人口多少，养兵多少，武力如何。 待得使节们好不容易回去驿馆醒酒，这些细节就被汇总到一起，然后综合家喜和家安等人亲眼所见，都送到了皇上的桌案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四章 整个碎金滩的福气 侯爷和几个重臣都在，跟着皇上一起传阅过了。 皇上微微皱着眉头，问道，“各位爱卿，以为如何？番国对我天武可有威胁？” 有个重臣不屑的撇嘴，应道，“皇上，依微臣看来，番国不过是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罢了，不足为虑。” 另一个重臣比较中肯，沉吟着附和道，“是啊，皇上，臣以为番人还没有完全开化，虽然有些小物件做得好，但不过是奇技淫巧罢了。 “而且百姓多半不识字，不知圣贤之言教导，更信奉什么劳什子的神，比之我天武，实在是多有不如。以后多派人在泉州，监察各处番国，也就可以了。” 皇上点了点头，但还是问侯爷，“侯爷以为如何？” 侯爷神色淡淡，指了指屋子角落的半人高座钟。 这座钟是使节进献之物，因为报时准确，查看方便，搬来殿内，让皇上和太监宫女们都很是喜欢。 侯爷说道，“皇上，臣以为，对番国还是要多有警惕。一来，当初芙蓉膏就是从番国传来，险些害得我天武大乱。二来，以这个座钟来看，番国的冶铁和打造技艺，都领先我们天武很多。难保这技艺不会用在武器上！ “即便如今番国还不至于对天武有太大威胁，但若是放任下去，怕是终有成为心腹大患的一日。 “臣主张，以后多加支持海澜军，加强海上防护，泉州城设立外事司分部，仔细监察各番国的发展。若有端倪，也能及时应对。”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座钟，钟摆一直在摇个不停，轻微的哒哒声传入耳里，好似马蹄声声在催促。 就是有心反对的两个重臣，听了片刻，突然也是心里发紧。 也许番国比他们想象和预判的还要厉害一些…… 忙碌的春日总是过得飞快，好似田地刚种完，吹几日春风，嫩绿的庄稼苗就长了出来。 近看还不觉得如何，但远看却已经是满眼青翠了。 漫山遍野的草木更是已经长的繁茂，不时有小兽欢快的跑过，为熬过一个冬日庆幸，为新一年的开始雀跃。 这一日早晨，新都的城门刚开没多久，就行出一队马车，直奔碎金滩。 马车里坐着佳音和婉儿，带了艾贝母子，还有不少丫鬟婆子。 马车前后有老兵护送，加者行李一类，浩浩荡荡，也是气场十足。 几乎是刚拐下小路，不等到二村的关口，所有人就都知道主家回来了。 于是，人人都扔了手里的活计，跑出来迎接。 当然，大半人还是为了看看主家四少夫人是何等模样。 要知道，村长他们那一日去看使节进城，回来可是说了足足两日。 大伙儿好奇那长鼻子大象，长脖子长颈鹿，但更好奇四少爷娶回的女王媳妇儿。 这可是女子称王，统治国家啊！ 大伙儿早就抻长了脖子，就等这一刻了。 艾贝早得了嫂子和小姑子的嘱咐，但还是被不断涌来的村人，夹道欢迎的架势惊了一跳。 幸好，人人脸上都带笑，还是发自心里的笑。 她稳了心神，跟着家里人下了车。 果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上，灼热之极。 即便身为女王，这场面也算经历过不少，艾贝还是免不得拘谨。 不为了别的，只因为家喜说过，村里人都是同李家一起共过患难的亲人。 今日，她这个丑媳妇，几乎算是一口气见了几百个“公婆”。 佳音护在艾贝嫂子身边，笑着同众人闲话儿，问问作坊生意如何，耕种田地之类。 最后，她才笑嘻嘻同众人说道，“好了，叔叔婶子大娘们，你们可别盯着我四嫂子看了！都是自家人，我四嫂子也不是明日就回金佛国，以后有的是空闲一起闲话儿走动！ “你们这样，把人吓跑了，看我四哥回来，不找你们算账！” 众人都是哄笑起来，纷纷应声。 “郡主放心，我们就是高兴咱们家又娶了个好媳妇儿！” “是啊，郡主，这可是女王啊，天底下谁家能把女王娶回来当媳妇儿啊。我们就是替家里骄傲，多看两眼，以后说出去，脸上也有光。” “以后四少爷要一直在金佛国吗，那还有机会再回来吗？” 佳音摆手，应道，“我知道大伙儿也是惦记我四哥四嫂，才有这一问。 “他们以后会在金佛和泉州两边住着，左右路程也不算远。 “至于其余事啊，我奶奶和娘、大伯都在泉州呢，自有她们决定，我可不知道，不敢乱说。 “万一哪里说错了，我奶回来，不得拿着笤帚疙瘩满街打我啊！” 众人都是不信，嚷着。 “郡主就爱开玩笑，老夫人可是舍不得打你一下。” “就是，倒是四少爷和五少爷小时候没少挨笤帚疙瘩！经常被老夫人追着到处跑！” 这个时候，村长终于赶到了，听到这句话，就笑骂起来。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们还拿出来说。四少爷和五少爷如今也做官了，这里还有四少夫人呢，你们可给少爷们留点儿颜面吧。” 说罢，他就招呼佳音等人，“走，慢慢往家走，正好看看咱村今年种的瓜秧。 “我就猜着这几日，你们要回来，温泉山谷那边已经拾掇好了，一直空着，随时可以过去玩儿。 “咱们碎金滩如今日子好过，也不差这几日的进项了，自家人高兴比什么都强。” 说着话，众人就往村里走。 村人们纷纷行礼，笑着回去各自忙碌了。 艾贝听不全众人说什么，但眼见众人来的迅速，褪去的利索，完全听令，没有任何嘈杂，也是忍不住点头。 再看路边田地里，瓜秧已经爬的满地都是，叶片比巴掌都大了。 就是有几处没种瓜秧，也是打理的整整齐齐，没有一根杂草不说，垄沟都是笔直的，可见伺弄的极其用心。 佳音陪着村长在前边走，夸赞的老爷子眉开眼笑不说，又约好了晚上在老宅聚餐。 晚上时候，家里的老少爷们儿也都会回来，肯定更热闹。 村长心满意足的背着手上山了，果园这一段正是忙碌的时候，他几乎时时刻刻盯着。 比之刚搬来的时候，老村长的头发都白了，手脚也不算利索，但依旧精气神十足。 这是整个碎金滩的福气！ 佳音惦记着药田和制药作坊，在家门口辞别嫂子们就走了。 她先去给张神医送了一盒子点心，一只烧鸡，确定老爷子没有因为琢磨新药，把自己折腾的像个乞丐，这才放心去忙碌。 这一忙，就到了日头西斜时候。 制药作坊里，橘红色的夕阳光从门外射进来，被一道人影挡了大半。 佳音忍不住抬头望过去，欢喜的笑了起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五章 那些你不知道的事 “义父！”佳音赶紧迎了过去，嚷着，“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不是去了军营吗？” 侯爷让开一步，卸了满身的橘红色光辉，脸上所有刚硬的线条都柔和下来，笑道，“后日出征，今日如论如何都要回来看看。” 佳音心头一跳，强忍着心头突然泛起的焦躁，应道，“那好，一会儿我做几个好菜给义父吃，村长爷爷他们也要来喝酒呢。” 侯爷点头，在制药作坊里转了一圈儿。 干活儿的丫头小子们都很兴奋，各个都是上前行礼。 他们本就是碎金滩的孩子，对侯爷的战功太清楚了，可以说侯爷打的每一场大战，都是他们的睡前故事。 侯爷就是他们最崇拜的人！ 侯爷温和笑着勉励几句，待得佳音忙完，就一起回村了。 穆珝等在外边，依靠在门柱上，叼着草棍儿，眯眼享受着夕阳。 侯爷见了就说道，“先回家吧，福妞儿这里有我呢。” 穆珝挑眉，扫了佳音一眼，带了几分不情愿的扭头走了。 侯爷笑的了然，同佳音慢慢走在小路上。 小路两旁的青草茂盛，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着急回家的飞鸟振翅飞过，偶尔呼朋唤友叫上几声。 一切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夜色做准备。 侯爷半晌没有听见闺女说话，拍拍她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担心义父出征啊？” 佳音点头，眼底的担忧浓郁的化不开，她扯了根树枝，在手里摇着。 她相劝几句，却知道必定无用，于是开口改了话头儿。 “义父，你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到我家的时候吗？” “当然，”侯爷笑了，一脸怀念之色，轻轻叹气，难得打开了话匣子。 “那时候，我其实存了死意。毕竟父母家人早亡，唯一惦记的表弟也做了皇帝。 “我拖着病体，四处奔波，就是打算着，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结果，却碰到了你们一家人，碰到了你这个小丫头。 “你家很穷，却热闹又温暖。你更像个天上掉下来的小仙童，玉雪可爱，眼里都是灵气，被全家疼爱着，看得我心里很是羡慕。 “还想着，下一世若是有福气，能托生你们这样的人家，同你这般就好了。 “没想到，你没给我这个机会！” 侯爷笑开了脸，眼角眉梢都是罕见的欢喜，他轻轻揉了揉闺女的头发。 “你每天都跑到我跟前，小小拳头里放了药片，同我换银锞子，然后就把我的命救了回来。 “我自然是觉得诡异又惊奇，但更高兴活下来。于是我就立下了一个誓言，不论你是哪里来的，仙童还是普通孩子都好，我的半条命既然是你给的，那我的后半生所有荣耀和疼爱就都给你。 “所以，我们一路走到如今。我无比庆幸，当初来到你家，有了你这个女儿！” 佳音听得心里又暖又堵，她忍不住握住了义父的大手，感受着上面常年握刀磨出的老茧。 “义父，能做你的女儿，也是我这辈子最高兴的事。人家只有一个爹爹，我有两个，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了。” “傻丫头！”侯爷甩甩和闺女握着的手，想要松开，又舍不得。 女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般亲昵了。 但这会儿夜色将至，路上无人，倒是不用避嫌。 毕竟这一次出征，谁也不能保证他平安归来。 上阵厮杀，马革裹尸，几乎是宿命。 他想了想，就握着女儿的手，继续往前走。 “福妞儿，有件事很抱歉，义父没有和你商量就安排了。 “你应该看的出来，穆珝是我特意放到你身边的。 “他……是我给你物色的夫婿人选。 “我有恩与他，所以和他约定，作为回报，让他在你身边三年，用性命护你，不离左右。这般，你可以多了解他，他也在观察你。 “若是彼此都喜欢，以后，你们可以成亲。若是不喜欢，三年一过，就放他自由，你们做个朋友也好。” 对于义父把穆珝放她身边，佳音有些猜测，但也只是以为穆珝有些神秘本事，可以保护自己安全。 哪里想到，居然是夫婿养成！ 她惊得瞪了眼睛，转而又有些脸红，毕竟前世今生她可没和谁谈过恋爱啊。 “义父，这……是不是太早了，我才虚十四啊。” 侯爷却是摇头，认真说道，“有些世家，为了给女儿找个好归宿，都是自小就相看，人品和才学、行事都要考量在内。 “咱们家根基浅，经常走动的几家，包括刘家两个小子和郭家小子都不成。这几年我也留意了新都各家的少年，可惜没一人入眼。大家族也不适合你，规矩太多。 “幸好在江北碰到了穆珝，才勉强合格。 “穆珝出身书香世家，但父母双亡，族里也没什么人了，这意味着，他没有家族可依靠，也没人掣肘。 “没有家族依靠，他孤苦伶仃，就很容易被咱们家的热闹吸引，渴望融入进来。 “没有父母和家族掣肘，就意味着你若是嫁过去，不会受任何人的委屈，甚至成亲后都可以一直住在碎金滩，不必离开。 “穆珝少年遭逢家变重创，出手狠辣，偏他又聪明绝顶，三年学艺就顶过旁人十年。但他心地还算善良，而且不屑于世俗的拘束，最讨厌就是规矩礼教。 “这样，以后他能护你周全，又不会要求你像普通女子一般困守后宅，会陪着你去看天下，会陪着你去做你喜欢的事。 “就算……就算你某些时候行事有些异于常人，他也能比旁人更容易接受。” 侯爷一口气说了太多，缓了缓又道，“但这些都是义父的考量，他到底好不好，还要你自己去看。 “你看好了，什么都好。你看不好，他就是再好也不行。 “义父希望你有一个知心知意的人陪伴，快活的过完这一生！” 佳音已经听得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了。 这两年，义父一直在征战，她也长大了，事情太多，所以不可避免的疏远了一些。 没想到，义父对她的疼爱却一点儿没少，居然在背后为她筹谋了如此之多。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六章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义父，我都记得了，我一定会好好的。义父一定要平安归来，亲自送我出嫁。万一我受了委屈，还要义父给我撑腰呢！”佳音抱住了侯爷的胳膊，迅速抹了眼泪。 即便再不舍，再担心，她也不能多掉眼泪，不吉利！ 她重新扬起笑脸，灿烂如春日一般…… 穆珝在村口的树上坐着，游荡着两条腿，远远见到这父女俩就跳了下来。 他几乎是一眼就看出佳音掉过眼泪，于是挑眉扫了侯爷一眼，说道，“郡主，你不是要做几个好菜吗？刚才，水云还急着找你问菜单呢！” 佳音看了一眼天色，确实不早了，她赶紧同义父说了一句，就跑回院子了。 侯爷抬手拍了穆珝一把，笑道，“也不必等我出征归来了，你这答案，已经写在脸上了。” 穆珝有些羞窘，但还算有担当，直接应道，“既然侯爷知道答案了，我就不说了。我会好好待郡主，让她喜欢上我，您就等着回来听喜讯吧！” 这时候，李老二和李老三、李老四、温先生都从城里回来了。 他们隐约听到最后半句，李老二就笑着问道，“什么喜讯啊，多说几句，我们也听个高兴！” 李老三大半时候在书院，今日是为了侯爷和弟弟出征，特意赶回来。 他更是好奇，问道，“我才几日不在家，又有什么喜事了？” 穆珝脸色忍不住有些红，不知怎么说好。 倒是侯爷玩笑道，“没什么，我就是惦记咱家福妞儿以后嫁在哪里，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呢？” 李家几兄弟立刻瞪了眼睛，一副被抢了珍宝的模样。 李老四粗生粗气说道，“不嫁，不嫁！咱家福妞儿还小呢，二十再提亲事也来得及。” 李老三也是赶紧跟着点头，“就是，福妞儿还小，太早出嫁，容易受欺负。” 李老二做官也有几年了，对富贵人家的规矩习惯有些了解。 他就道，“城里那些人家，倒是都会早早给家里闺女物色夫婿，然后多看几年，十六七再成亲。 “福妞儿还小，咱们平日可以多留意一下，谁家有好儿郎，给福妞儿备着。” 穆珝在一边听得有些发急，他的媳妇儿还没追到手，居然又要添好几个情敌了！ 侯爷扫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话，然后问道，“你们想给福妞儿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李老四这个亲爹自然第一个发言，他想也不想就说道，“自然是英武悍勇的好儿郎，起码要打得过我。 “否则娶了福妞儿，还不能保护福妞儿，要他有什么！那福妞儿还不如在家一辈子，我护着她。” 说罢，他还举了举粗壮的胳膊。 那模样哪里是盼着未来女婿勇武过人，分明是想把未来女婿一拳打死…… 穆珝眨巴两下眼睛，喘气都轻了一些。 李老三拍了弟弟一把，笑道，“你这要求也太高了，整个新都算在内，能打过你的人，都不超过一巴掌。还都是壮汉！ “哪有你这么选少年郎的？你就是想把福妞儿留家里一辈子。” 李老四被哥哥戳穿了心思，就干笑着放下手，“慢慢找，总能找到的。” 李老三无法，就道，“我觉得对方的家族权势，甚至容貌、才学，这些都不重要。只要对福妞儿好就行，事事听福妞儿的，哄得福妞儿每天高高兴兴过日子。” 众人都是点头，谁也没看见站在后边的穆珝得了一点儿信心，又重新挺起了胸膛。 最后轮到李老二，他笑道，“福妞儿以后嫁在哪里，嫁什么人，我都不管，只要她高兴就行。毕竟家里七个小子，他们妹妹嫁到谁家，都不能受委屈。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远嫁！” 温先生站在他旁边，笑着点头，“对，这个确实是最重要的。但多远算远嫁呢？” 李老四正扭头去摘马背上的长刀，随口应道，“这个不好说，但上午我闺女听了婆家一句重话，下午时候，我的刀还没有砍掉女婿的脑袋，就算远嫁！” 众人愣了一下，转而都是哈哈笑起来。 “对，对！这个距离刚刚好！” “告诉福妞儿，以后就照着这样找夫婿。” 其实全家谁也没想着这个时候给佳音找婆家，不过是说笑几句罢了。 没一会儿，众人就鱼贯进了院子。 院子里已经是饭菜香气弥漫，孩子们在跑动嬉戏，一见长辈们回来，都是迈着小短腿跑上前要抱抱。 其乐融融，温暖又热闹。 只有穆珝站在大门外，摸摸自己凉嗖嗖的脖子…… 这时候反悔，还来得及吗？ 没一会儿，村长和赵叔几个老人家、刘镖头都赶来了。 众人凑了一大桌子，酒坛子也直接拍开了。 村长和赵叔等人都是老兵出身，太清楚战场上的凶险了。 别说侯爷和李老四是肉体凡胎，就是神仙，也保不住在万军冲杀之中就一定能活下来。 但这个时候，可不能说晦气话，要的就是个士气。 于是，众人都换了大陶碗，烈酒倒满，重重碰在一起。 “胜利凯旋！” “天武威武！” 一切担忧和期盼都在酒水里了，被众人咕咚咚喝了下去。 接下去谁也没提出征一事，大半都是说村里的热闹琐事，还有这么多年一路走来的辛苦和荣耀。 旁人还罢了，不知道听了多少次，只有艾贝感兴趣之极。 她拉了小姑子做翻译，连比划带猜测，也听懂了大半。 文文和圆圆几个淘气，屋里屋外的玩耍，很快就困倦了，被送回房睡下了。 侯爷等人却一直喝到三更天，几乎人人都是大醉才散去。 佳音在空间里睡了一觉，就继续忙碌了。 黎明时候，侯爷和李老四刚起来，就有热乎乎的米粥和肉包子送上来，待得吃饱喝足，走出院子，又有满载的马车停在门前。 佳音披着大红披风，雪白的狐狸毛领衬得她笑脸盈盈。 穆珝站在她身侧，替她挡去晨起的凉风。 “爹，义父！车里是替北征军准备的伤药，我已经分门别类都标记好了。你们一并带回军营吧！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山叔，他一手打包装车的，最是清楚。” 叶山在家住了几年，这一次实在放心不下侯爷，请求随行。 第九百六十七章 决一死战 佳音自然同意了，她身边有穆珝和水灵水云，叶山夫妻的作用不大。 如今梅姨留下守着院子，叶山跟去照顾义父，她也更安心。 侯爷揉揉佳音的发顶，笑得欣慰，“一定忙了不少时日吧，辛苦你了。放心，我和你爹一定会平安凯旋。” 李老四也是拍拍闺女的后背，嘱咐道，“在家好好玩儿，怎么高兴怎么来。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反击不了，那就记下来，等爹回来给你报仇！” “知道了，爹！”佳音张开手臂，用力抱了抱爹爹。 李老四难得红了脸，拍拍闺女就翻身上马，张罗着出发了。 佳音又扭身去抱了侯爷，侯爷笑了，蹲身让闺女抱的更容易一些。 佳音趴在侯爷耳边说了几句话，侯爷眸光闪了闪，轻轻点了头…… 新都外一如往年，又修建起了高高的点将台。 出征这日，几乎万人空巷，城里城外的百姓统统汇聚在一处。 十万北征军，押送粮草先行的有三万，后勤营一万人也出发了，只剩了六万精锐铁骑，各个顶盔掼甲，手执刀枪，抬头挺胸站在点将台下。 阳光洒在枪尖儿和刀刃上，反射着森寒的光。 天武百姓，人人都是激动之极，握紧拳头，高声呼喊。 “天武威武，北征凯旋！” 八国使节汇聚在一起，站在墙头上，远远看着这一切，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惧意。 也许天武在某些地方不如他们国度，但土地辽阔，物产丰富，如今又是如此兵强将勇，绝对不是他们短时间内，可以轻易拿捏的存在啊！ 皇上身穿明黄色九龙袍，头戴皇冠，站在点将台上，眼底莫名的狂热。 侯爷一身黄金战甲，单膝跪下。 皇上亲自拿了头盔，仔细为他戴上。 “新亭侯此番领兵出征，必定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一旁的易总管甩着拂尘，赶紧把话传了下去。 立刻，万千百姓统统跟随高喊起来。 碎金滩几村的乡亲，除了必须留下照管的人，其余也都赶了过来。 他们喊得越发声嘶力竭，甚至眼圈儿都在隐隐泛红。 “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一定要平安归来啊！” “早日凯旋！” 有孩子奋力挥着手，嫩生嫩气喊着队伍里的亲人，“爹，早点儿回来啊，回来教我骑马！” 几万兵卒听在耳里，也是鼻子酸涩，却越发挺直了脊背。 点将台上，皇上亲手扶起侯爷，两人并肩而立，皇上轻声嘱咐着，“表哥，不论成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新都这边，无需惦记，一切有我在。” 侯爷点头，应道，“多谢皇上，臣此行必定全力以赴，收复江北，凯旋而归。” 易总管在一边催促道，“皇上，侯爷，吉时到了！” 皇上深吸一口气，挽了袖子，接过鼓槌，用力敲响巨大的牛皮战鼓，为出征战士送行。 新亭侯再次跪倒磕头，然后翻身下了点将台，跳上马背，手里长刀指向江北。 “收复江北，杀灭仇蛮！出发！” 六万兵卒统统上马，高声应和，“收复江北，杀灭仇蛮！” 一时间，杀气凛冽，旌旗招展。 骏马的鼻子喷着气，蹄子刨着地面，直待骑士一扯缰绳就狂奔而出。 大军如同洪流奔涌，马蹄声声如同春雷，踏碎尘烟，奔向远方，决一死战！ 无数百姓哭喊着，高声助威！ 无数亲人翘首以盼，祝祷平安归来！ 直到远方尘烟落下，再也看不到北征军的影子。 皇上回了皇宫，带走了大半城里百姓，其余人也都陆续散去。 不过一个时辰，甚至点将台都开始拆除了。 不远处的一处小山上，佳音和穆珝站在树干上远望。 北征军好似一条巨龙，一点点抵达码头，纷纷上船，渡江北上了。 佳音绷着脸，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流淌出来。 她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这一次义父和爹爹出征，她实在是预感不好。 但北征军粮草丰足，兵强马壮，她也帮忙准备了不少东西，按理说能做的都做了，实在找不出哪里会出问题。 这种莫名的担忧，让她焦躁之极。 若不是家里拦着，她又一点儿不懂兵法战术，容易帮倒忙，她真是想女扮男装，跟着一起出征了！ 穆珝没看见佳音的神色，倒是一心向往，感慨道，“我也想跟着一起出征，手起刀落，屠灭所有蛮人！” 佳音皱眉，应道，“其实，江南如今也足够养活天武所有百姓了。为什么义父和我爹还要去征战呢？一定要收复江北吗？就是收复了，也不见得有谁想要回去吧！” 穆珝停下了游荡的双腿，扭头望了佳音一眼，半晌没有说话。 就在佳音要跳下树，回家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郡主，侯爷同你说过我的身世吗？” 佳音迟疑了一下，轻轻点头，“说过几句，我只知道你父母亲族都过世了。” 穆珝依靠在树干上，眼睛望向北边，眸里的怀念和仇恨纠缠翻涌。 “我家在京都北边三百里的一个县城，祖上世代读书，也算书香门第。我爹是长子，因为不喜官场，辞官回家，每日教我读书。 “我母亲身体弱，缠绵病榻，不能打理家事，但对我却关爱有加。但我生性调皮，常常闯祸，搅的家里鸡飞狗跳，父母却从不责罚，只说盼我快些长大。 “父亲还有两个兄弟，也都成家生子，却没分家，老少二十几口，仆妇四五十，住在一个大宅子里，日子富足悠然。但突然一夜之间，蛮人破了边关，杀到了家门口儿。 “碰巧那时候母亲病重，父亲带人跟随大夫进山采药去了。母亲不想拖累家里人，喊了叔叔带我先走，她留下等父亲。我不愿，一时想差就寻地方藏了起来，全家人四处找我，耽搁了时机。 “于是，蛮人们破门的时候，我蹲在房梁上，亲眼看着他们杀了我的叔叔和堂弟妹们，又扯了婶婶想要羞辱，婶婶拼命反抗被砍得血肉模糊，到死都没闭上眼睛。 “我娘也被欺辱，挣扎时候，看见了房梁上的我，她怕我跳下来，于是抢了蛮人的刀抹了自己的脖子，临死时候，她还在喊着要我活下去…… “我娘的血喷洒的整个床铺都湿透了，我家人的血流满了整个院子，鲜红一片，像火一样，烧的我好像死了无数次。 “后来我趁乱逃出城，想要找父亲，却又见匆忙赶回的父亲被蛮人一刀削掉了头颅，头颅就落在我眼前……”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六十八章 血债必须血偿！ 穆珝缓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平淡，但眼底却像被岩浆侵染，血红一片。 “短短一日，我就家破人亡，一无所有。我发誓要杀光蛮人，要血债血偿！ “我装成胆小的哑巴，被蛮人抓去营地做了马奴。每日忍饥挨饿，被鞭打脚踢，就为了找到机会报仇。但我手无缚鸡之力，别说报仇，自己都要搭上性命了。 “幸好，侯爷带兵从江南杀了过来。我拼死找到侯爷，然后做了内应，几经生死，总算配合侯爷，杀光了那几千蛮人，给我父母族人，还有全城的乡亲报了仇。” 佳音听出他声音里的哽咽，犹豫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劝了一句，“都过去了，一切都好起来了。” 穆珝点头，努力挺起胸膛，好似不想被沉重的往事压垮肩膀。 “我们家只是千百个破碎家庭之一，可以说江北处处都被百姓的鲜血染透了。 “我还有机会报仇雪恨，而其余更多人的仇恨，只有等侯爷，等北征军为他们洗雪！ “侯爷看过太多悲惨，家国仇恨担在肩头，背负的太多，如今这一战更是多年筹谋得来，绝对不可能放弃。 “天武可以不要江北的土地，但不能让几十万冤魂日夜哭嚎，无所慰藉！” 穆珝望向远方，那里的大船已经陆续渡江，奔向注定血火洗礼的战场，义无反顾。 佳音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里滋味复杂之极，“抱歉，我没有经历过这些，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我只是不想我的亲人去冒险，不想他们受伤受苦，不想某一日听到他们……的噩耗。” “我懂。”穆珝摆手，叹气道，“事情分公私，相处有远近，这是正常的。 “有时候，我也想，若是背叛全天下，我父母就能活过来，我也肯定义无反顾去做。可惜，我没这个机会了，只能做个好人了！" 说罢，他跳下树，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把佳音接下来。 两人默契的改了话头儿。 穆珝说道，“左右也出来了，要不要去铺子里看看？” “好啊，古力走了，再没人替我打理周全了，只能我自己费心了。”佳音想寻个好管事，可惜一直没有合适的。 许是也因为古力做的太出色，珠玉在前，自然后来者都要黯然失色。 两人下山，找到马车，汇合了水灵和水云就进了城。 第一站当然是白云间，不想居然在这里遇到了家仁和卢综、贾旭，还有礼哥儿、猫哥儿、郭文浩，以及智敏和修杰兄弟俩。 他们乌泱泱坐了一包厢，各个都是风华正茂，惹得隔壁几个包厢的富家小姐们，不时派小丫鬟们到门前转悠。 水灵和水云守了门口，佳音和穆珝就进了包厢。 众人见了佳音都是高兴，纷纷招呼出声。 “妹妹，我还以为你回碎金滩了呢。你嫂子知道你进城了吗？”家仁给妹妹倒了一杯温茶，惦记自家媳妇找不到小姑子要着急。 佳音赶紧点头，应道，“我同嫂子说过了，她知道我中午不回去。” 卢综隔着桌子，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子蛋挞推到佳音面前，说道，“这是新出炉的蛋挞，彭掌柜亲自送来的，妹妹垫垫肚子。” “谢谢卢大哥。”佳音随手拿了一个，一边小口吃着，一边问道，“你们今日不忙吗，怎么都聚在这里？” 贾旭摇着扇子，应道，“再有半个月就要派官了，到时候我们说不得就要各奔他乡，今日趁着人多，聚一起说说话。” “那我要恭喜哥哥们马上就要得偿所愿，鹏程万里了。”佳音叼着蛋挞，拱手给众人行礼，头上的步摇垂着玉珠，响声清脆。 她如此调皮的模样，惹得众人都是笑。 家仁拍了妹妹一下，掏出帕子要给她擦去身上的蛋挞碎屑，不想郭文浩也递了帕子过来，一时就碰到了一起。 郭文浩赶紧收了回去，耳根微微有些红。 佳音没看到，就顺口问道，“文浩哥，我听我哥说，你那个庄子上有两棵刺玫花树开的很好，还想着找你讨一棵呢。我那个暖房周边的木墙光秃秃，我打算装点一下。” 郭文浩眼里爆出惊喜，赶紧应道，“我也不懂花，养着也不过是玩耍。你若是喜欢，就都挖走好了。” “好啊，那我不客气了。等过几日，我让人去给你搭一个葡萄棚子好了，还你几十颗葡萄秧，秋日时候，你就能边吃葡萄边读书了。”佳音大方回赠，惹得智敏和修杰立刻抗议。 智敏嚷道，“妹妹，我们在小镇的院子也是光秃秃。既然要送葡萄棚子，也不能把我们落下啊。” 修杰也是笑嘻嘻，应道，“是啊，是啊，我最喜欢吃葡萄了。坐在葡萄架下吃葡萄读书，想想都高兴。” 佳音自然不会小气，也是答应下来。 穆珝坐在猫哥儿旁边，同他闲话儿几句，拿了一块沙琪玛慢慢吃着，半点儿没在意众人的忽视。 他反而暗中把众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口中的沙琪玛都不甜了，只觉得形势异常严峻啊…… 这时候，彭掌柜听到消息，端了点心过来说话。 佳音简单问问生意，见得无事之后，就想去果蔬铺子和火锅铺子看看。 结果不等出门，已经有小太监找了过来。 原来是皇上传召，要家仁、贾旭和卢综进宫。 家仁等人赶紧拾掇了衣衫，整理干净，就匆忙进宫了。 礼哥儿忍不住闲话儿说道，“也不知道皇上要把大哥他们派到哪里去做官，这隔三差五就传召，惹得旁人嫉妒之极，背后不知道说了多少酸话儿。” 猫哥儿甩了甩手里把玩的玉佩，笑的贼兮兮，“我倒是觉得，大哥和贾大哥都是陪客，卢世子才是皇上真正想见的那个。” “这话怎么说？”众人都是好奇，纷纷问出口。 猫哥儿就道，“上次，大哥他们进宫，我一时闲着无事，坐车去接人。结果看见三公主和卢大哥并肩走在一起，三公主脸都红了。” “你是说……卢大哥要做驸马！”修杰惊讶的嚷出声，却被智敏一把捂住了嘴，“你少嚷嚷，左右包厢不少人呢，小心祸从口出。” 佳音也觉得背后议论这事不好，更何况三公主是女子，万一传扬出去，总是好说不好听。 于是，她赶紧岔开话头儿，“四哥和五哥呢，又去了外事司吗？我还想和她们商量一下，过几日准备个赏花宴，介绍四嫂给大伙儿认识一下。”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六十九章 赐婚 “哎呀，这事儿好啊。”猫哥儿立刻点头，应道，“四嫂是女王，不知道多少人好奇，想看看她呢。奶奶和婶子们都不在，你这个郡主张罗赏花宴最合适了。 “另外，记得给书院那边送请柬啊，大哥和六哥他们是考完试，要去做官了，但你哥哥我还要在书院混两年呢。 “我也不求学院怎么重视我，起码别困着我，整天让着我做功课就好。” 佳音翻个白眼，对哥哥的备懒很是无奈，“你就不打算考个功名？学院是读书的地方，倒是让你当成临时落脚的客栈了！” 猫哥儿笑的讨好，“妹妹别这么说，嘿嘿，我最近不是忙着写海外游记嘛，等我写好，一定回去认真读书。” 他这般说，众人也不过是笑笑就罢了，谁也不当真。 说到底，李家小子里最享福的就是猫哥儿了，亲哥哥已经一路顺顺当当金榜题名了，其余堂兄弟们也是各个出色。 轮到他这里，没有担起家族荣光的责任和压力，只要把自己哄高兴，别给家里找麻烦就行了。 众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简单商量了一下赏花宴的细节就各自散去了。 智敏和修杰拉要去逛逛书画铺子，礼哥儿、猫哥儿和郭文浩都被他们拉走当参谋去了。 郭文浩原本还想同佳音说几句话，结果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穆珝也赶紧说道，“郡主，去果蔬铺子吧。要开赏花会，事情多着呢，还要早些回去同大少夫人商量。” 佳音点头，拐去果蔬铺子和火锅铺子，拿了今日的账册就直接回了碎金滩。 婉儿和艾贝带了孩子们，还有家里伺候的大小丫头们去了温泉山谷。 这个时节，山谷里的花有很多都开了，淡淡的雾气弥漫，人间仙境一般，美轮美奂。 没有任何外人，山上果园也是清清静静，只要守了山谷口，所有老少女子们就能痛痛快快的玩上大半日了。 所以，就是回到家里的时候，她们各个脸上还带着笑。 佳音刚烤了两炉子点心，泡了奶茶，榨了果汁，见众人回来就让水灵和水云端了上来。 众人都是忍不住欢呼，大口朵颐。 孩子们更是抱了姑姑的腿，小嘴沾了蜜糖一样嚷着，“姑姑最好了，姑姑做的点心最好吃！” 佳音被哄的眉开眼笑，抱了他们挨个亲了又亲。 婉儿和艾贝垫饱了肚子，就问起城里之事。 佳音简单说了说，然后提起赏花宴之事，婉儿立刻就应了下来，艾贝也没意见。 于是，佳音喊了水灵动笔，把宾客名单定下了大半。 夜幕降临之后，李老二和温先生带着家仁几个也赶了回来。 李老三回了学院那边，家欢守着酒楼和几处铺子，也没回来。 李老二听说要办赏花宴，把两个交好同僚的夫人添上了名单。 温先生也添了两个，都是同温夫人亲近的人家。 因为赏花宴要回伯爵府，艾贝还有些依依不舍，不愿离开碎金滩。 碎金滩不是她这辈子看过的最好风景，但却是让她觉得最安心和温馨的地方。 怪不得丈夫在海上时候，心心念念都要回到这里…… 第二天早晨，李老二和温先生又匆忙进城了。 他们需要忙碌的事，可不是因为北征军出发了，就结束了。 反而，他们比之先前更要费心。 因为大军在外，所有依靠和底气都在朝堂，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对北征军都是莫大的影响和伤害。 婉儿忙着写请柬和采买，佳音就帮着嫂子准备食材等物。 当然，重中之重还是花，毕竟是赏花宴。 即便人人都知道赏花是噱头，也总要安排的漂亮一些。 幸好，空间里种了一些桃树，马上就要盛放了。 佳音索性把桃树挪出来，栽种到了伯爵府的花园里。 这般，赏花宴结束之后，夏末时候，家里人也有桃子吃了。 忙忙碌碌中，日子也过的飞快。 这日，彩云突然从宫里过来，佳音赶紧拉了她闲话儿。 “公主在宫里忙什么呢，最近怎么没来找我玩儿？之前送进宫的点心，三公主吃了吗？” 彩云稳重，应答的周全，“多谢郡主惦记，公主之前吃了郡主送去的点心，很是喜欢。平日她也总是念叨，时时刻刻念着郡主呢。 “只不过，公主最近有喜事，一时躲羞，不好出来走动呢。” 佳音愣了一下，赶紧问道，“是公主的亲事定下了？” 水灵和水云也是好奇，在一边笑着催问，“彩云姐姐快说，三公主当真定了驸马人选了？” 彩云笑着点头，“是啊，方才圣旨已经下了。皇上给三公主和卢世子赐婚了！” “呀，当真是卢世子！卢世子可是好人，长得好，人也和气！” “对啊，这次还得了探花郎呢！他和公主简直是郎才女貌，太相配了。” 水灵和水云没口子的夸赞起来，都是替三公主高兴。 佳音也高兴，笑道，“既然圣旨都下了，公主还有什么害羞的！我家赏花宴，告诉她一定要来，我安排了小女先生讲故事呢，错过了热闹，可别怪我没告诉她！” 彩云听得眼睛亮晶晶，赶紧应道，“好啊，奴婢回去一定告诉公主。公主早就惦记郡主教导的那几个小女先生了，没想到这次赏花宴居然舍得喊出来亮相了。” 之前，佳音有一次去赈济署接二伯回家，偶尔听到几个小孩子吵架，有两个小丫头嘴皮子特别利索，神色也逗趣又可爱。 她突发奇想，就写了一些相声段子，让两个小丫头练习。 没想到，两个小丫头极有天分，学得很快。 一个月前，贾家老夫人过寿，佳音把两个小丫头送去表演了一段，逗得所有妇人们笑个不停，场面热闹之极。 两个小丫头只赏钱就得了二十多两，足够养活她们五六年吃喝不愁了。 赈济署里，对于不愿意读书的孩子，也会教授一些活命手艺。 为此，佳音同二伯商量一下，就把这个发财门路也添了进去。 左右都是不到十岁的小丫头，出入各家后宅给妇人们说说故事，解解闷儿，也不至于闯出什么祸。 第九百七十章 可想不可说 两三年之后，她们赚足了活命钱和嫁妆，就可以改行了，完全对清白名节没什么影响，更不耽误嫁人。 经过一个多月的筹办，小丫头收了十几个，一直在练习，就是缺个干练的女管事照管她们。 佳音有意让侯府大管家帮忙找一个嬷嬷，毕竟要出入各家后宅，女管事总要懂些规矩才行…… 彩云说了把半晌话，就拎了两盒子点心，高高兴兴带着好消息回去了…… 夜幕降临时候，新都里的伯爵府难得热闹起来。 这几日，大少夫人带着孩子们都住在了碎金滩，府里免不得冷清。 但今日，不但伯爷和三老爷回来了，就是少爷们也在宴客。 廊檐下的灯笼在晚风里晃来晃去，照着丫鬟小厮们来来往往，也照着灶间里煎炒烹炸。 李老二吃过饭就去忙着写公文了，李老三闲着无事，就在府里四处转一转。 他今日进城采买，一时耽搁了功夫，就回来住一晚，明早再回书院。 这会儿，眼见侄儿的书房里灯火通明，他一时好奇就问了送茶的小厮。 “大少爷今日宴请什么客人啊，听着很热闹？” 小厮赶紧应道，“回三老爷的话，大少爷和贾公子、卢世子一起喝喜酒呢。皇上下旨，赐婚三公主和卢世子，卢世子要做驸马了。 “卢世子许是太高兴了，就和贾公子一起来找大少爷喝酒。” 李老三听得皱眉，想起之前看见过的一幕，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太踏实。 于是，他就找个借口，让小厮喊了家仁出来。 家仁正陪着贾旭和卢综说话，眼见卢综喝光了一壶酒，又抓起了第二壶，就要拦一拦。 结果不等开口，小厮就来敲门，“大少爷，三老爷说想找你讨要几本蒙书。好似是镇子上有农家孩子天分好，但去不了学堂，三老爷打算帮一把。” 家仁不疑有它，赶紧起身，同贾旭和卢综说道，“你们喝着，我去看看。我家三叔很少麻烦家里，这第一次开口，许是有什么为难之处呢。” 说罢，他就出了门。 李老三在门外转悠，见了侄子，一把扯了他到僻静之处，问道，“家仁啊，卢世子今日被赐婚，要做世子了。这是好事！但他怎么不在自家庆贺，跑到咱们家喝酒是为什么？” 家仁愣了一下，平日他和贾旭、卢综相处极好，比之异性兄弟也差不多。 方才卢综和贾旭过来，说起赐婚，他就直接吩咐准备酒菜，也没多想啊。 “三叔是觉得……哪里不妥当吗？”家仁试探着问了一句。 李老三犹豫了一下，就示意他上前，低声说了好几句。 家仁听得眉头越皱越紧，眼底满满都是不可置信。 “三叔，这……这不可能啊！别的不说，就是年岁也差太多了！” 李老三踏实本分，这般背后说闲话儿，他也觉得心里过意不去，搓了搓手，小声说道，“我也怕看错了，所以跟你说一声，让你多留意。总之，朋友相处再好，也不能比妹妹更亲啊。” “三叔放心，我知道这事了。”家仁忍着焦躁，安慰三叔，“您尽管回去歇息，我会处置。” 李老三点头，拍拍侄儿的肩膀就转身回去了。 家仁站在夜色里，好半晌才回了书房。 贾旭已经半醉了，脸色泛红，见家仁回来就大着舌头说道，“我不成了，这家伙儿太能喝了！找个房间，让我眯一会儿，你陪他喝吧。” 这正合家仁心意，立刻喊了郑一几个扶着贾旭去客房睡了。 一时，屋里只剩了卢综和家仁。 家仁抬手给卢综夹了一筷子酱肉，好似随口闲话儿一般说道，“你也别只顾喝酒，来，吃点儿菜。这酱肉的方子，是我妹妹琢磨了好久才得的，我敢说，放眼整个天武也是独一份的美味。” 卢综立刻放下酒杯，吃了酱肉，低声夸赞着，“郡主聪慧，心灵手巧，这酱肉确实好吃。” 家仁心里越发沉了下去，但他脸上却依旧笑着，看不出什么变化。 “那是当然，我妹妹的聪慧，可是皇上都承认的，否则也不能坚持把我妹妹召进宫给三公主当伴读。皇上就是觉得三公主太刁蛮了，要我妹妹帮着管一管！” 他边说边给卢综倒了一杯酒，玩笑道，“三公主可是比先前端庄稳重太多了，如今又被赐婚给你，这么说，你该好好感谢我妹妹才是。” 卢综心头一跳，抱了最后一丝希望慢慢抬头看向家仁，却见他已经收了笑，眼底满是冷冽锋锐。 漫天的委屈和不甘，像海浪一般席卷而来，卢综想说话，却一句也说不出。 偏偏家仁好似没看到他的痛苦，低头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说道，“卢兄，你也知道，我妹妹可是我们全家的珍宝，一点儿委屈都没受过。 “你与我同年，大了她十几岁，虽然不是亲兄长，但这么多年，只要有好东西，我妹妹可从来没落下你那一份。 如今，你的姻缘都有我妹妹一份功劳，你怎么也得备份厚礼谢谢她吧！” 卢综死死捏着手里的酒杯，嘴里苦的张不开。 他自然知道，他心中所盼，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 但人就是这般奇怪，脑子里什么都清楚，但心就是偏偏往绝路上奔，拽也拽不住。 那个精灵一样的少女，一颦一笑都好像刻印在他灵魂里。 她就像一个小太阳，走到哪里，哪里都是温暖和欢笑。 每每守着冷清阔大的府邸，度过的无数个日夜，他都忍不住想象，若是能同她携手，日子一定会有趣很多。 她会做美味的饭菜，会同他且说且笑，会陪着他看遍世间美景。 而他也会倾心呵护她，为她撑起一片无风无雨的天空…… 可尘埃落定，他再是不甘心，也只能认了命。 他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应道，“放心，郡主……以后就是我亲妹妹，我一定会好好谢她。” 家仁抬头同他碰杯，心里终是有些不忍，低声劝道，“人活在世，总不能随心所欲。大丈夫心怀天下，何必儿女情长。” 卢综没有应声，仰头一口喝下杯中酒，呛得眼泪直流…… 张罗了七八日，伯爵府的赏花宴终于开始了，日上三竿时候，各家夫人就拿着请柬，陆续登门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七十一章 女大不中留 来的最早的几位，还是刘夫人、邢夫人和贾二夫人。 她们几家同李家是通家之好，李老太和陶红英都不在，她们自然要过来帮忙待客。 婉儿是伯爵府长子长媳，又生了儿子，如今丈夫更是金榜题名。 这份底气在整个新都的女子里，都是拔了头筹，被所有人羡慕。 今日，她穿了一身银丝贡缎的拖地长裙，戴了一对儿羊脂玉镯子，装扮的贵气端庄，同众人奉茶说笑，很是得体从容。 艾贝则穿了一套大红的金佛国的传统衣裙，但稍稍做了改良，把露出胳膊用轻纱遮了一下，不失礼也没有破坏裙子整体的美感。 负责改良的，当然是婉儿和佳音。 这也是艾贝最满意婆家的地方，即便她这个异国媳妇儿有些习惯同天武大大不一样，但婆家人从来没严厉斥责，逼迫她如何，只会问询她的意见，然后商量一个简单的解决办法。 就像这会儿，虽然语言不通，但众人说起什么，嫂子都会耐心给她解释。 其实她还是大半听不懂，却会发自心底的笑起来。 众人原本以为艾贝这个女王，会很骄傲冷淡，不好相处，没想到大大出乎意料。 众人同她说话，她会笑着应答。 孩子们好奇跑到她身边，她也会笑着逗弄，哄着她们玩耍。 好吃的点心送上来，她也会大大方方吃一块，脸上都是喜爱之色。 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心生喜欢，这样的儿媳，别说是女王，就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娶进门也是家里的福气啊…… 佳音是未出嫁的闺女，今日的任务，当然也是招待各家上门的小姐妹了。 三公主打着帮忙的旗号，早早就从宫里出来了，结果一直和宝珠吃个不停，比谁都欢快。 为了说笑自在一些，佳音特意在桃花林一侧搭建了临时的草亭子，用浅色轻纱围拢，成了一个单独的小天地。 姑娘们聚在一起，说点儿悄悄话，玩的疯一些，都不怕被人看见说没规矩。 纸牌这个重要道具，再次摆上了桌子。 三公主和佳音在宫里玩了这么久， 已经成了超级高手。 不过几轮下来，她就把宝珠和另外两个姑娘贴了满脸的纸条。 “不玩了，不玩了！公主太厉害了，简直是追着我们欺负！” “就是，就是，公主定了亲事，正是鸿运当头的时候，我们肯定比不过！” 两个姑娘是爽快活泼的性情，平日同三公主也见过几次，这会儿玩的高兴，少了拘束，就撒娇笑闹起来。 三公主听得脸红，扔了纸牌说道，“好吧，那我歇一会儿，你们再组一局。我负责押着佳音给你们找些好果子去！” “好啊，好啊，公主要是能摘些香蕉回来就更好了。我最喜欢吃香蕉了，可惜郡主的铺子卖的太贵了，今日逮到机会，一定要吃个够！” 一个姑娘欢声应着，然后扯了一个同伴加入战局。 三公主心情极好，半点儿没计较，挽着佳音就走了。 男客们在前院，女客们在花园的另一侧，倒是让路上很清静，也给了小姐妹说悄悄话的机会。 佳音小声问道，“你这速度可是太快了，我才几日没进宫啊，你居然就把亲事定下了？” 公主笑的得意，应道，“父皇说卢大哥人品学识都不错，他家里也同意，所以就定了下来。” 佳音笑嘻嘻捅捅她的腰窝，玩笑道，“哎呦，别都推到皇伯伯身上。你肯定也喜欢卢大哥，否则才不会答应呢。” 三公主痒的躲来躲去，提着裙子就跑，佳音追在后边。 结果刚出了花园门口，三公主就撞到了一个怀抱里。 原来，家仁几个正带了一些同窗好友过来赏桃花。 接住三公主的正是卢综！ 三公主惊了一跳，结果见是自己未婚夫，脸色又爆红，害羞的扯了佳音就跑。 佳音哈哈笑，用力同哥哥们摆摆手。 有学子打趣卢综，“世子爷同公主是天定的缘分，这般都能遇到！” 其余人也是起哄，卢综笑的僵硬。 幸好家仁开口解围，说道，“走吧，各位，咱们去赏花。我让人找了几坛子桃花酿，一会儿咱们边喝边写诗，赢的人还有彩头儿！” “哈哈，还是李兄出手大方，走，走！今日不醉不归！” “好，桃花酿归你，彩头儿给我，李兄拿出的东西一定差不了。” 众人说笑着进了园子，卢综扭头看了一眼，两个少女已经携手跑远，只剩银铃般的笑声还隐约停在耳畔。 他掩下眼底的莫名，脸上重新挂了和煦的笑…… 一开始就是有缘无分，强求只会把最后一点儿缘也搅散了。 这样就好，就好…… 李家的宴席，从来不缺好酒好菜，来往的客人也没有什么尖刻人家。 所以，众人到李家赴宴，是难得的放松和享受。 不说男人们喝酒痛快，孩子们玩的好，就是妇人们也是忙碌生活难得小歇一次。 太阳西斜时候，客人们告辞，各个脸上都带笑，纷纷邀请李家人也要到她们家里去坐坐。 好不容易客人都走光了，李家老少也累的没力气说话，草草垫垫肚子，就洗漱睡下了。 佳音惦记北征的义父和爹爹，在家听到的消息不多，在家又住了两日，就同嫂子们说了一声，然后进宫了。 三公主正跟着嬷嬷整理嫁妆，学着当家理事，毕竟公主府马上就要开建了。 成亲后，她和卢综要挑门过日子，即便有嬷嬷和宫女使唤，但她这个当家主母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啊。 突然听说佳音进宫，三公主可是高兴坏了，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佳音一进院子就被抱个满怀，撞的鼻子疼，不等抱怨，三公主又在她身前身后找了起来，“三条呢，三条哪里去了？这个没良心的，我平日喂了它多少好东西！它跟你回去，居然一次都没跑来看我！” 佳音无奈，小狐狸这几日在家里和孩子们玩耍，有吃不完的点心和果子，还有免费的梳毛服务。 它早就快乐的忘了今夕是何夕了！ 她这个主人进宫，它都不肯跟来！ 于是，她只能说道，“一会儿就让水灵回去把三条抓来！” “哈哈，这还差不多!”三公主总算满意了，笑着挽着佳音往里走。 佳音问道，“这几日宫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没有啊，我整日都无趣极了，就盼着你来救命呢。”三公主左右瞧瞧无人，小声说道，“我都盼着早早出嫁了，起码可以到处玩，不用困在这里。” 佳音翻个白眼，戳穿了她的小心思。 “你想出去找卢大哥玩儿，就直说。这话传到皇伯伯耳朵里，该多伤心啊。锦衣玉食养你长大，你还不领情！” 三公主嘿嘿笑，“哎呀，我只是跟你说，你又不能去告状。” 说罢，她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赶紧换了话头儿。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二章 不该看的，不要看！ “对了，我昨日去给父皇送点心，看见吏部呈上来的名册。父皇要给新科进士们赐官了！” 三公主一脸高兴的邀功，“我偷偷看了一眼名册，你想不想知道，你大哥他们被安排到哪里做官了？” “不想！”佳音不上当，笑道，“他们学了满身本事，就是为了报效国家，为皇伯伯尽忠。皇伯伯把他们安排到哪里都好，我们家没意见。” “哎呀，你也太无趣了，附和我一句，你能少块肉啊！”三公主嗔怪，气的跺脚。 佳音和她相处这么久，太了解她的脾气了。 这个时候不追问，三公主才能说的更多。 果然，三公主竹筒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说的起来。 “你大哥是状元，赐官六品，安排到西南那边去做知县了。好似离卢家很近，倒是不怕他去那边被欺负了。 “你六哥是七品，被留在咱们新都东南三百多里的一个小县了。还有宝珠她哥，留在鸿胪寺了，也是七品。” 佳音听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如此赐官都在家里人的预料之中，没有被多加关照，但也没有人暗中干涉，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她顺口问道，“那卢大哥呢，一定留在新都了吧？毕竟你们要准备亲事呢。” 三公主红了耳根，应道，“他被父皇留在了翰林院修书，但给了五品官，是新科进士里最高的，比你大哥还高呢。” 修书？ 佳音微微皱眉，想起哥哥们平日高谈阔论，意气风发的时候，卢大哥也是其中最有见地的一个。 如今，后半生要日日关在屋子里修书，想必，他不会太高兴吧…… 但说到底，这不是她亲哥哥，前程如何也与她无关啊。 她转而把这念头扔到脑后，同三公主一起进了屋子。 很快，水灵就回家接了不情不愿的小狐狸过来，芷兰宫也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小宫女们都偷偷拿着肉干一类，悄悄喂给小狐狸。 万一有谁被小狐狸看得顺眼，有幸给她洗澡梳毛，那可足够被所有小姐妹羡慕嫉妒好久了…… 两日后，佳音听说圣旨吏部发了官文，就着急出宫回家看看。 天气晴好，皇宫甬路两侧的树都绿了，落下一地的树荫，很是凉爽舒适。 小狐狸偷懒不愿意走路，就趴在佳音怀里，等着主子带它出宫。 佳音顺口数落它，“你啊，吃的是越来越胖，也越来越懒了。如今走路都不愿意了，万一以后双腿退化了，遇到坏人，跑都跑不动了，看你怎么办！” 小狐狸眯着眼睛，懒洋洋叫了一声，不知道是撒娇还是抗议。 水灵紧走几步，刚要接过小狐狸，不想小狐狸却突然抬了头，警惕的望向一处拐角。 佳音和水灵、水云赶紧望过去，却只看得见一个背影，一闪消失了。 小狐狸跳起来，跃跃欲试，就要奔过去。 佳音却一把扯了它，又按回怀里。 水灵眨巴着眼睛，小声问道，“郡主，我好像看见……” “闭嘴！”佳音一口打断她的话，低声嘱咐着，“你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要同任何人说。以后见到这个人，也要装作不认识，知道吗？” 水灵愣了愣，还要说话，又被水云捂了嘴。 “郡主，我会看着水灵的，您放心。” 佳音点点头，抱着小狐狸走在了前边。 水云松开水灵，狠狠瞪她一眼，“等我晚上好好跟你说。” 水灵缩了脖子，她也知道方才冒失了。 主子是必定有什么顾虑，才不让她多嘴。但她没压住好奇心，实在没规矩了。 主仆三个很快出了甬路，到了皇宫门口。 倒是暗中跟在她们身后的穆珝，跟到这里就转了身，迅速潜入了深宫…… 伯爵府里，众人早就从碎金滩回来了，因为刚刚接了两张官文，正是热闹高兴呢。 家仁分在了千里之外的凤山县，距离边关只有一百里，可以说就在卢家的眼皮子底下。 礼哥儿分在了庆明县，虽然也离家三百里，但相对家仁的凤山县来比，也就不算远了。 李老二拍拍儿子，又看看侄儿，满眼的欣慰啊。 李家到如今，终于可以说是站稳脚跟了，儿子和侄儿得了实职，牧民一方。再过十年，朝堂上李家这一席之地，必定会大放异彩啊。 到时候就不是他一个人单打独斗了，他可以被人笑话没有真才实学，依靠家里才得了如今的官职，但儿子和侄儿却不是！ “好，好啊！以后你们也是一方父母官了，时刻记得自己是农家出身的孩子，不要辜负百姓的厚望，一定要做个好官！” “是，爹。”家仁赶紧行礼应下，礼哥儿也是跟着行礼，“二叔，我也记下了。” 众人都是满脸笑，心里忍不住又有些忐忑。 家仁还罢了，性情稳重，年岁也不小了，但礼哥儿着实有些嫩啊，换做一般孩子，还在学院读书呢。 但谁让这小子运气好，跟在哥哥后边，顺顺当当就考回个进士。 过些日子就要出去做官了，若是遇上那些奸诈的乡绅和富户，欺负礼哥儿年少不知事可怎么办啊！ 这般想着，听到消息特意赶回来的李老三就开了口，“二哥，家里可靠的人手，一定要给礼哥儿多带几个。 “咱们不想着在庆明县得什么好处，起码也不能让孩子被人家算计了。” 李老二立刻应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家里的老兵护卫多给礼哥儿带一些。村里可靠的小夫妻，也带几家过去。至于得力的管事，还是要给大哥写信，让大哥安排。 “我再去刘家，见见刘老爷子，求他帮忙物色一个合适的师爷，帮忙处置公务琐事，总要保着礼哥儿先过了三年的任期。到时候，他有了经验就好办了。” 婉儿也是插话儿说道，“朝廷给了半个月的假期，这段时日，我会加紧给夫君和六弟准备行李。” “好，辛苦你了。”李老二点头，对这个贤惠的儿媳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佳音坐在哥哥们中间，这会儿也赶紧说道，“二伯，三伯，老黑叔他们走过几次西南。 “正好他们如今也在村里，不如让他们护送大哥去上任，到时候顺路再给我带些药材土产回来。” 第九百七十三章 乱家之源 “太好了，有个熟人带路，路上也能省去不少麻烦。” 李老二毫不客气的应下了，这可不是胡乱推让的时候，毕竟千里之路，崇山峻岭，不知有多少危险呢。 这时候，保证儿子平安抵达才是重要的。 家喜和家安在一边听着，也是为了哥哥弟弟们高兴。 两人不好走太远，家安就道，“我们不能送大哥去赴任，但是可以送礼哥儿去庆明啊，权当出去散散心了。” 可惜，李老二摆手，一句话浇灭了他们出游的心思。 “你们也要准备行李了，恐怕不等家仁他们出发，你们就要先回泉州了。朝堂上已经有消息，最多十日，使节就要离京了。” 家喜和家安有些沮丧，家喜嘟囔道，“哎，原本还以为我们兄弟能再结伴出去玩一趟呢。” 猫哥儿幸灾乐祸的嚷起来，“哈哈，四哥你别惦记，我闲着无事，我替你们去送六哥！我保证好好玩一趟，回头写信讲给你们听。” 他这个嘚瑟样子，惹得兄弟们都看不过，气的一人拍了他一巴掌，又揉散了他的发髻，狼狈的好似疯子一样。 猫哥儿委委屈屈凑到妹妹身边撒娇，“妹妹你快看，他们都欺负我！” “你真是比圆圆都调皮，不收拾你收拾谁啊！”佳音笑嘻嘻扯了哥哥坐下，然后从袖子里拿出银梳子，麻利的替哥哥把发髻束好，插了簪子。 猫哥儿臭屁的晃着脑袋，又开始显摆，“哎呀，这么丰神俊秀的公子是谁家的啊？快给他介绍个好姑娘吧！” 众人都是被他逗得哈哈笑，就算有点儿离别的愁绪，也都瞬间跑光了。 这般说笑了一会儿，也到了午饭时候，一家人团团围坐，热热闹闹吃了饭，才各自去忙碌。 李老三回村给侄儿挑人，李老二去刘家拜访做客。 猫哥儿惦记哥哥的好东西，缠着礼哥儿去书房开箱子，拾掇旧物。 家喜和家安跑去看热闹，顺带抱上儿子和侄子，一起玩耍。 家仁方才就瞧着媳妇儿的神色不对，这会儿就牵着她一起回了屋，“婉儿，你是不是心里有事，能不能同我说说?” 婉儿红了眼圈儿，极力忍耐着不想掉眼泪，到底还是没成功。 “夫君，你去那么远的地方上任，我实在不放心，想要跟你去赴任。 “但家里这边，若是我也走了，只剩了父亲一个，无人照料饮食起居不说，妹妹也无人看顾。 “万一妹妹在宫里受了委屈，不好同家里说，我也不在，可怎么办？” 家仁心疼的赶紧把妻子抱在怀里，好笑劝道，“原来是这事儿啊，你怎么不早说，何苦把自己为难成这个样子。我之前就打算好了，上任时候不带你和孩子过去。” 婉儿立刻抬了头，满眼的焦急和不舍，“你一去千里，身边没人照顾衣食穿戴怎么行？” 她咬了嘴唇，心里极度挣扎了半晌才说道，“实在不成……你，你纳一个通房吧？” “说什么傻话呢！”家仁惊了一跳，压低了嗓子呵斥，“你也不是不知道，家里有规矩，不许我们兄弟纳妾。 “妻妾相争，嫡庶不合，是乱家之源。我是长子长孙，怎么能不守规矩，坏了家里的团结？ “再说，我们夫妻感情深厚，你这几年照料家里更是尽心尽力，我怎么能为了一时方便，伤了你的心！这话不许再提！” 婉儿流泪更急了，这一次却是感动和高兴。 她不怕费心费力，不怕前路有什么艰难险阻，只要夫君待她真心，一直把她的付出看在眼里就好。 家仁寻了帕子，给妻子擦了眼泪，又说道，“怪我方才没说清楚，我是打算，让你先留在家里，我独自去赴任。 “秋日，我在凤山县站稳脚跟了，那时候新都的形势也定了，奶奶和婶子们都会回来，你也就能去同我团聚了。 “妹妹的商队常年在外行走，让老黑叔他们多去一趟凤山也不是难事啊。” 婉儿听得眼睛都亮了，慢慢就红了脸。 她为难纠结了很久的事，居然被夫君这么几句话就解决了，亏得她这几日都没睡着。 “我……也不知道你这么打算，还以为……” 家仁忍不住笑，应道，“行了，下次有事先问我。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想办法。你是我妻子，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抛下你，让你伤心。” “好！”婉儿难得主动抱了家仁，小声说道，“我一会儿赶紧让人给母亲送个信，上次赏花宴时候，她还同我提起这事，也是愁的吃睡不好。” 说罢，她就红着脸，匆匆避了出去。 家仁无奈笑了，随后出门去书房看看，省得弟弟们把他好不容易收集的孤本都瓜分了。 佳音回了自己的房间，也没闲下来。 虽然有老黑他们一路护送，但该做的准备还是不能少。 新都这边看着安宁富庶，其实走出去不过三四百里，就是完全另外一种景象了。 百姓只能吃饱不饿，日子还是艰难，想要更好的生活，除了吃更多的辛苦，就是歪门邪路了。 在深山老林里，藏一队人，打劫一下过路车队，简直是孩童都知道的发家致富好手段。 所以，出门赶路，多带一些的保命之物，就是重中之重。 幸好，之前为了北征，郑家庄那边没日没夜赶工，打制了不少武器。 这次，给老黑他们每人配备一套手弩，一百根毒箭，也就差不多了。 另外，刀伤药和各种治疗风寒、痢疾、退热的丸药，解蛇毒的、防瘴气的、驱赶蚊虫的药粉，也都要样样齐全…… 穷家富路，可不是指路上要多带银子，各种物资也要尽可能的丰富周全。 毕竟关键时刻，也许就能救下一条命…… 这般忙着，再出空间的时候，就已经是晚饭时候了。 佳音陪着家里人一起吃了饭，总觉得身边少了什么，待得想起来就问水灵。 “看见穆护卫了吗？” 水灵赶紧摇头，“没有啊，是不是没从宫里出来啊？” 佳音皱眉，但也没再问。 夜幕渐渐深沉，整个伯爵府都安静下来，几乎所有人都睡着了。 佳音有些走了困，就点着灯，坐在窗前翻看一本游记。 这是先前卢综推荐的，据说写西南地貌和风土人情很是详细。 她打算多看看，再给大哥多备些东西。 一本书读了一半的时候，院子里突然有了动静，不等佳音探看，窗子就突然被推开了。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今日两更送上~~ 第九百七十四章 不可说的秘密 佳音下意识就抬起手臂，要扣动弓弩。 幸好，穆珝及时低喝了一声，“是我！” 佳音松了一口气，借着灯光一看，惊得变了脸色。 穆珝惨白着脸，额角流了血，一条胳膊也不自然的扭曲着，血滴顺着指尖往下掉落。 “你这是怎么了，哪里受的伤？” 佳音皱了眉头，飞快走去拿了医药箱子，然后就要剥下穆珝的外衣。 穆珝下意识闪了一下，虽然之前为了安全，他没少睡在外间，也算同佳音住了一屋，但他问心无愧啊，两人可是清清白白。 这会儿，他若是当面宽衣解带，即便情况紧急，传扬出去，对佳音的名声也不好啊。 佳音多聪明，扫了他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她气的瞪眼睛，一把扯了他到身前，恼道，“你想死啊，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那些没用的东西!” 说罢，她三下五除二剥下脏污的外衫，果然穆珝里面的白色的衣袖，已经被血色侵染透了。 佳音又拿了剪刀把衣袖剪下来，这才露出里面的伤处。 穆珝的整个前臂都是血，中间的骨头直接折断，甚至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茬子，吓人之极。 “到底怎么弄的，伤的这么重！”佳音气坏了。 只这么看着，她都替穆珝疼的直吸气。 真是不知道穆珝带着这么重的伤，是怎么跑回来的！ 穆珝见她甚至忘了清理伤药，反倒同小孩子一般对着他的胳膊吹冷气，心里突然就有些痒痒的，好似哪里都别扭，但又无处不舒坦。 他干咳两声，应道，“我在宫里瞧见个熟人，就想追上去看看，结果暗中有人保护那人，许是觉得我有恶意，就同我打在一处了。我一时不小心，吃了点儿亏！” “这是一点儿亏吗，简直差点儿要命了！”佳音骂了一句，赶紧端水找布巾，帮忙清理伤口的血渍。 穆珝眼见她浅粉色的衣袖被沾染脏了，想说什么，却被佳音一眼又瞪了回去。 于是，佳音忙的像个小蜜蜂，他倒是笑的像个吃到蜂蜜的黑熊…… 足足大半个时辰过后，穆珝的断臂被矫正，止血伤药，包了白棉布，最后用细细木条固定，挎在胸前。 就是头上的伤口也包扎的妥妥当当。 佳音终于坐下来，累的长长松了一口气。 穆珝心疼又感激，想说几句软话，开口却道，“你不问问我在宫里看见谁了吗？” 佳音倒了两杯水，一杯推到他面前，一杯直接抬头咕嘟嘟喝了。 “不用问，我知道。而且我希望你也把今天见到那个人的事忘记，同谁都不要说。否则别说你，就是我们家和我义父，都要跟着倒霉，都保不住你。” 穆珝皱眉，仔细想了想，就迟疑着点了头。 按理说，他虽然为了保护佳音才进宫，挂了个暗卫的名头，但对宫里各处的防卫也算很了解。 可今日保护那人的人手，武功高绝，出手狠辣，比暗卫厉害了不知多少倍。 甚至，他在皇上身边都没发现这样的高手。 那只有一个结果，就是那人比皇上还要重要！ 或者说，是皇上认为，这人比他自己的性命要珍贵！ 再想想那人的年岁，他隐约有了一些猜测，脑门的冷汗就慢慢淌了下来…… 佳音见他这般，也悄悄放了心。 她可真是怕穆珝不听劝，继续查下去，那可真是自掘坟墓了！ “别想了，去歇息吧，后天晚上过来上药，这几日忌食腥辣。今晚吃丸药，可能会发烧，你注意一下。 “明早开始我让梅姨给你早晚熬药，你记得去喝。” “好，我记下了。”穆珝接了佳音递来的药瓶，就抓了脏衣衫，再一次跳出了窗子。 佳音坐在窗前，吹着晚风，望着天上月，脑子里纷乱的厉害，真是不知道以后会如何。 她不希望会像她猜测的一般寒心，但她又不得不提防，人心险恶…… 皇宫内院里，重重屋檐之下，御书房不远的一处背静的偏殿里，一个年轻男子握了书本在秉烛夜读。 突然，桌上的蜡烛影子动了动，他就抬头淡淡问道，“回来了？” 一个黑衣人诡异的出现在桌前，应道，“属下该死，没有抓到人，只打伤了这人。” 年轻男子点头，并没有怪罪之意，反倒开始反省。 “不必自责，这次是我莽撞了，差点儿露出行迹。今日之事，以后不会再发生。 “你们也记着，再看见今日那人，不必再追究。此事，到此为止！” 黑衣人楞了一下，转而赶紧磕头，“是，主子。” 说罢，他一闪身就没了影子。 留下年轻男子走到窗前，望着天上半掩在云层里的月亮，轻轻叹气。 月亮打着哈欠从云层里出来，看看人间，忍不住吐槽。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不爱好学习，没事总看它干什么啊！ 穆珝来李家也有许久了，众人待他像自家孩子一样。 特别是他日夜跟在佳音身边，保护佳音安全，家里人更是对他多三分亲近。 眼见他受伤，众人都是惊讶，但听说伤口处理好了，又默契的猜测是佳音嘱咐他办什么差事才受了伤，所以谁也没有多问。 这可让佳音背了锅，毕竟是穆珝自作主张，跑去摸了老虎屁股啊！ 但很快，家里人也没心思多猜测了。 果然像李老二说的，朝堂上很快定了使节离京的日期，就在十日后，当真比家仁等人要早一些。 于是，婉儿和佳音不但要给家仁和礼哥儿准备行李，更要准备家喜和家安他们带去泉州的东西。 各色新都流行的锦缎，新款式衣裙、首饰，家里的吃食，佳音在宫里划拉的上好摆件，书铺子新刊印的书册等等。 简直是忙的婉儿和佳音焦头烂额。 就是李老二和李老三、温先生、家欢几个，也是每日晚上回来都不空手，提着大包小裹。 甚至郭文浩也掺了一脚，送了不少东西过来，一半孝敬李老太，一半送给温夫人这个师娘。 刘镖头当然也要给媳妇儿孩子们带东西，村长老两口也惦记蕙娘母子三个…… 最后，凑来凑去，来时沉甸甸的大船，走的时候依旧满载，甚至装不下，又多加了一条…… 艾贝和文文都不想离开，她们没在碎金滩住够，也没吃够家里的饭菜，更舍不得家里这份自在温暖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五章 意外的变数 同样，婉儿和佳音也舍不得艾贝和文文。 特别是婉儿，佳音可以进宫，还有三公主和宝珠等几个小姐们说笑逛街，只有她，每日里忙不完的家事，生怕出错，兢兢业业。 偶尔有空闲，祖母和婶子也不在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倒是艾贝来了，她也算有伴了。 艾贝性情直爽，又对天武事事好奇，让婉儿好似多了个妹妹，一起说笑，一起吃点心，天天都热闹又高兴。 如今艾贝一走，家喜家安也要走，过几日家仁和礼哥儿也去赴任…… 只要想想府里会更冷清，婉儿就忍不住叹气。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啊，离别谁也阻拦不住。 幸好，离别是因为各自有更好的生活。 相比于李家的忙碌，城里各处也是热闹之极。 这一次，朝廷许是为了收复江北之后做准备，几乎所有新科进士都派了官，而且大半是实职，打算让他们多多历练一番。 新科进士们也一直没离开新都，都在等待这个好消息。 如今尘埃落定，自然是人人欢喜，欢庆的酒席不断。 城里百姓也是议论纷纷，跟着高兴说几句。 “我家隔壁院子租住的那个曲先生，做了县令，可是高兴坏了，昨天买肉摆酒席，我也跟着喝了一碗喜酒呢。” “哈哈哈，我也是啊。但派官的是我舅老爷家三舅母的娘家侄儿，我去送贺礼，好好当了一把座上宾。 “当初他家供他读书，缺银子买笔墨的时候，我可帮了足足二两银子呢。如今也跟着沾光了！ “这次出去做官，我儿子也被喊去做个小管事，以后可是日子不愁了。” “还有这好事？真是太让人羡慕了！” “就是，我家怎么没这样的好亲戚呢！” “这次出去做官的，可成了香饽饽，倒是留在新都的，都是摆设儿，没什么实权。” “那也没办法，新都的贵人老爷们太多了，哪里轮得到新人出头啊。” “也不是没有，探花郎就得了五品官职呢。” “五品确实很高，但也是个修书的，没什么大用！而且若不是皇上指望把公主嫁到卢家，怕是探花郎也拿不到这么高的品阶。” “这倒也是！我可听说这卢世子其实没什么才学，只不过因为被皇上看中才点了探花郎。有时候就说啊，长得好也占便宜，否则他怕是早就名落孙山了。” “也不见得这般，是不是真才实学，咱们可不好胡说。但皇上能看中卢世子做女婿，肯定是因为卢世子也有过人之处。” “过人之处？哈哈，肯定有过人之处，否则怎么可能尚公主呢！”说话的人挤眉弄眼，显见语意里带了点儿颜色。 旁人也是哈哈大笑，都是男人，这样的话头自然是人人都感兴趣。 玩笑过之后，众人就散了。 不知道是谁把这个“过人之处”又传了出去，以至于一日后，人人见到卢综，抱拳说声恭喜之后，眼睛都不可避免的往下扫一扫。 卢综不是傻子，马上意识到不对。 于是，小厮出去转一圈儿，回来时候就气的红了眼睛。 卢综也关在书房里，一日一夜都没出来。 卢家的小厮和管事们吓坏了，实在惦记主子出事，无奈之下就跑去找救兵。 李家人忙的厉害，小厮也没多事，直接冲去了贾家。 贾旭也听说了传言，甚至气得砸碎了最爱的砚台。 这会儿，接到求救，他直接带了一坛子烈酒，几个好菜，赶去了卢家。 书房的大门被奴仆们强力打开，贾旭把人都远远撵走，就走了进去。 卢综披头散发坐在桌子前，眼睛血红，脸颊瘦的厉害。 贾旭心疼的当时就哭了，意气风发的世子爷，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模样。 “卢兄，你说过，你是将门之后，可不能被这样的小事打倒啊！你生气，咱们就出去打人，何苦把自己折磨成这样！” 卢综并不应声，拍开酒坛子，咕咚咚就灌了起来。 贾旭赶紧抢下酒坛子，还想再说话，卢综已经哽咽哭了起来，“我不服！我明明十年寒窗苦读，我凭实力就能金榜题名，就因为被看中，直接点做了探花郎。 “结果人人都说我绣花草包，只因为过人之处才上了榜，才做了驸马！ “我的满腔抱负，就只能用来哄女人欢心了吗？若是我心悦她，自然也好。但我明明喜欢……” “卢兄！”贾旭一把捂住了卢综的嘴，警惕的四下望了望，急切的压低了嗓子劝慰，“卢兄，这话以后绝对不能乱说！小心给你自己，也给你们家里招祸!” 卢综甩开他的手，彻底失去了理智。 “难道要我一辈子做缩头乌龟吗？要我一辈子被人家骂做绣花草包？要我一辈子活在冰冷孤寂当中？ “但为什么不能把我心爱的姑娘给我！只要有她陪着，我就认了！ “为什么是三公主，什么狗屁驸马，我不稀罕！凭什么都出去牧民一方，只把我留在这里，做个傀儡，煎熬一辈子！ “我不服啊，我不服！” 贾旭抱着卢综，任凭他大哭，死活不肯松手。 他忍不住也红了眼圈儿，他和卢综是多年好友，卢综什么心思，他怎么可能一点儿都不知道。 但人活在世，不能只为了自己啊。 特别是像他们这样的世家权贵子弟，自小就是把家族荣辱背在身上，任何时候都以家族为先，个人的喜好根本不值一提…… “卢兄，哭吧，哭过了，还是要照旧过日子。三公主……也是个好姑娘，你们肯定能琴瑟和鸣一辈子。 “你也别小看修书，修好了照旧青史留名。再说我也留在新都了，还有我陪你喝酒呢。” 卢综再没有说话，只有眼泪像河水一样长流。 没人看见他的眼里，仇恨凝结成的黑雾，比之外边的夜色还要浓郁三分…… 碎金滩李家院子里，佳音洗澡出来，抱了册子仔细翻看。 水灵拿了棉布巾替主子擦头发，水云端了安神茶进来，见此赶紧把布巾接了过去。 水灵粗心，手脚没个轻重。 主子的头发养的又黑又直，像玄缎一样，戴着亮光。 若是被水灵扯掉几根，就太可惜了。 佳音头也没抬，问了一句，“箱子又检查一遍了吗，没什么问题吧？” “没有，郡主，确实已经准备妥当了。明日随着带上船，就行了。”水云应道。 水灵拿了一块点心啃着，忍不住插话，“四少爷他们这一走，家里又要冷清下来了。” 佳音叹气，随手合上册子，却突然哎呦一声。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六章 送君千里终需一别！ 水灵赶紧要去拿医药箱子，却被佳音拦住了。 “行了，不要大惊小怪，就是扎了一下而已。”佳音把手指塞进嘴里吮吸了一下，待得不出血就道，“你们去歇着吧，没事了，早些睡吧。” 水云和水灵对视一眼，都是惦记，但也不敢多劝主子。 水云就道，“郡主，喝几口安神茶再睡，您这几日太忙，晚上再睡不好，身体该受影响了。” “知道了，你们也是，特别是水灵，睡前别吃太多点心，小心烂牙。”佳音摆摆手。 水灵和水云应着，退了出去。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佳音托着下巴，有些走了神。 方才见了血光，她总觉得不吉利。 但前日北边送来的消息，北征很是顺利，没有任何问题。 家里这边，四哥和五哥都得了合心意的差事，正要带着四嫂和孩子回去泉州。 泉州有大伯坐镇对外，对内有奶奶和娘，也是一切顺利。 马上，大哥和六哥也要去赴任，更是人人羡慕。 怎么想，好似都没什么变数啊，到底是哪里能出问题呢？ 穆珝在窗外，瞧着佳音的身影映在窗纸上，但敲了窗子却没人应声。 他就有些着急，于是轻轻推开了窗子。 少女柔美的侧脸，被昏黄的烛光映照着，眉眼的轻愁好似雾霾一般，让人想立刻伸手帮她挥散。 “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让你犯愁？” 穆珝嘴上问着，没受伤的手臂撑着窗台就跳了进来。 佳音回神儿，就起身去拿了医药箱子，随口应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有些惦记我爹和义父他们，不知道战事如何了。” 穆珝心头一松，熟练的撸起宽松的袖子，笑道，“侯爷身经百战，宰杀蛮人像鸡鸭一般，你就放心吧。 “昨日第二批军粮刚刚送走，足额足量，都是你二伯他们亲自盯着，谁也没敢弄鬼！” 佳音听得这话，神色也好了一些，手下麻利的给穆珝换药。 穆珝眼尖，一把握了她的手指，问道，“这里怎么有血点子？你受伤了？！” 佳音被他手掌的温度烫了一下，赶紧挣脱开来，红着脸应道，“不小心扎了一下，已经好了。” 穆珝干咳两声，也有些无措，关心则乱，方才一着急好似失了礼数。 他赶紧换了话头儿，“明日四少爷和五少爷他们回去泉州，李勇将军是不是要回来送行啊？” “肯定要回来吧，”佳音低着头整理棉布带子，应道，“大勇叔很疼我四哥五哥呢，他们小时候淘气，很多小玩意儿，都是大勇叔给做的。而且我师傅和孩子都在泉州，大勇叔也惦记。” 穆珝点头，笑道，“以前李勇将军都跟着去北征，这次换江澄将军随军，他守营地，怕是无趣极了。” “是啊，大勇叔以前的梦想是做天武最好的匠人，建造天武最好的楼阁，后来迫不得已参军，没想到一路走到如今，又变成一个出色的将军了。”佳音说起这个，还有些感慨。 穆珝好奇，就追问了两句。 佳音也没瞒着他，毕竟这事在新都也有很多人知道。 穆珝听完，倒是对李勇更多了几分钦佩。 “李勇将军真是好样的，就该如此！人活一世，若是不能自在行事，那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那些家人，也不是真正疼爱他，不过是把他当家族荣盛的助力而已。” “这话可别当着大勇叔的面前说，那些人再不好，也是他的血亲。”佳音嘱咐了一句。 穆珝耸肩，应道，“放心，我也不傻，自然不会乱说。有时候我还想呢，若是我那些族人有一个活着都好，哪怕他又穷又赌，起码对我来说，也是个念想。” 说着话儿，他的眉眼就沾染了几分落寞。 佳音赶紧说道，“明日送了船队，我打算跟大哥去一趟洛安小镇，到时候一起去看看洛安书院啊？” “好啊，我这手臂要养一段，别的不成，赶车还能胜任。”穆珝笑着应着下来，事情也就这么定了。 第二日一早，村里老少都早早起来，聚在村口。 家喜一家三口和家安吃了早饭，出了家门，见到这般都是赶紧行礼。 艾贝眼见陆续还有另外几村的村人赶到，也是惊讶。 佳音挽着她的手，很是不舍，“四嫂，等以后有机会，我去金佛国找你。你一定要带我到处去玩儿啊！” “好啊，妹妹一定要早些去。我们金佛很多好玩的地方，饭菜也好吃，果子更多！”艾贝一口应下来。 她是真喜欢这个小姑子，完全是当姐妹相处呢。 婉儿也是嘱咐艾贝，“你和孩子平日喜欢吃的用的，都带着了。路上别委屈自己，到泉州见到奶奶和婶子们，记得把书信和箱子拿给她们。 “以后就是回去金佛，也别忘了跟家里通消息，有什么喜欢的，嫂子让船队给你捎带过去。” “好，嫂子，谢谢你。”艾贝一把抱了婉儿，真心感谢。 她在金佛也见过很多妯娌之间勾心斗角的，到泉州之后，更是没少听这种八卦。 但李家却完全不同，嫂子们对她是真心的照顾，她无比庆幸，做了李家的孙媳妇。 想想回去泉州之后，就有正式的进门礼，她就更高兴了。 好不容易出了村子，离得很远，马车里的众人还能看见村口的乡亲们在用力挥手。 家喜和家安都有些神色暗淡。 年纪小的时候，渴望外边更大更广阔的世界。 结果走出去才发现，这个小小的村子，反倒成了他们魂牵梦绕的地方，是他们无论快乐和悲伤时刻，都想回到的故乡…… 八国使节离京，免不得又是一番大动作。 不但新都来了不少百姓，就是朝廷也派了不少官员，做足了好客热情的模样，也充分展现了礼仪之邦的气度。 待得船队慢慢划出港口，看客们散去，港口才算恢复了平静。 家仁和礼哥儿，还有猫哥儿坐了一辆马车。 佳音带了水灵和水云坐了另一辆，穆珝赶车，奔向了洛安小镇。 一来今日是汤先生寿辰，家仁这个弟子要去祝寿。 二来，家仁和礼哥儿在洛安读书多年，以后赴任，再难有机会回来，他们也打算到处走走，算是好好告个别。 汤先生对家仁这个弟子很是喜爱，听说他来了，就同几个老友说笑着迎了出来。 结果，只看了一眼，汤先生就变了脸色……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七章 失而复得 “这个孩子……怎么有些面熟？”汤先生抬手指向穆珝，眼底满满都是疑惑和急切。 他侧着头，好似在用力想什么，无奈年老，记忆太多太杂，突然想翻出某一段，特别不容易。 穆珝也皱了眉头，半晌才开口问道，“老先生的故乡，是不是江北林州府穆家堡？” “对，对!”汤先生急切点头，高声问道，“你是八斤儿？对不对？！” 众人都是听得一头雾水，又因为八斤儿这个乳名忍不住笑了起来。 穆珝也是有些脸红，但更多是激动，他上前两步，高声应道，“三叔爷，是我！” “哎呀，八斤儿！你和你爹长的太像了！”汤先生踉跄着扑上前，一把抓了穆珝，眼泪哗哗淌。 “你小子居然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呜呜，我托了那么多人找寻族人的下落，都说你们死了，一个都没活！ “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汤先生激动的胡子都在乱颤，眼见就要昏厥过去。 众人惊得赶紧上前劝慰，“汤先生冷静一下，亲人重逢是好事！” “就是，就是，今日是您大寿，这可是最好的寿礼了！” “咱们进屋说，慢慢说。” “对，对，进屋，快进屋！”汤先生被哄转回来，扯了穆珝就往屋里走。 穆珝只来得及留给佳音一个眼神，佳音点点头，示意他放心。 很快，众人就呼啦啦进屋了，留下李家兄妹几个走在后边。 家仁低声问询妹妹，“穆珝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孤儿吗？” 佳音耸肩，有些无奈应道，“我也不知道啊，他是义父亲自安排到咱们家的，身世肯定没问题。至于其余的，我也不好说，咱们先听听看。” 家仁点头，也没再问。 汤先生原本是打算在书院住个大半年就离开，他的名气极大，走到哪里都是座上宾。 但年岁大了，这两年身体不算太好，受不得路上颠簸之苦了。 另外他碰到了家仁这个好弟子，天分高，练字也刻苦，待他更是照顾周到。 于是，他就一直没有离开书院，甚至在书院还教了一门书法课。 平日里，洗衣洒扫这样的小事有书童伺候，一日三餐都是李家食堂开小灶，送到桌前。 四季瓜果和蔬菜，更是什么新鲜吃什么，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这会儿，众人坐下奉茶，汤先生也缓过了神，开始问询穆家堡之事。 穆珝自然不能说的事无巨细，只说了族人都被蛮人杀死，他父母和叔伯尽皆殒命，侯爷带兵北征救了他回来。 汤先生免不得又哭了一场，后悔不已。 穆珝的祖父是他的亲大哥，年少轻狂时候，他持才傲物，不想科考，更不想联姻，被家族掌控，于是大闹一场，改名换姓，出来云游天下。 终于，他闯出偌大名号，也年老了，打算落叶归根了。 但蛮人也破开了边关，江北失落了! 只能说，天意弄人，世事无常。 这两年，他不知道多少个夜晚睡不着，恨不得抹了脖子去九泉给列祖列宗请罪。 但凡他在外边成个家，生儿育女，穆家的香火也不至于断绝。 幸好，老天可怜，居然还有一个侄孙活下来了！ 当年离开家的时候，四五岁的淘气小子，如今已经风华正茂！ “八斤儿……不，家里给你取了什么名字？”汤先生终于记得估计一下侄孙的颜面了，开口问名字。 穆珝赶紧应道，“我祖父是九年前病逝的，阖上眼睛前，给我取了‘珝’字为名。” “穆珝？好名字！”汤先生满口夸赞，对于穆家这根独苗是怎么看怎么顺眼。 花花轿子众人抬，自然旁人也都跟着夸赞，乐得汤先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到底还是周院长发话，才总算把酒席摆了上来。 因为汤先生这里没有女眷，佳音不好多留，就上前给汤先生行了晚辈礼，送了寿礼，然后要告辞离开。 家仁和礼哥儿留下喝酒，猫哥儿自然是要跟着妹妹去逛吃逛吃了。 结果，眼见佳音要离开，穆珝有些急了，也要一起告辞。 汤老先生恨不得把失而复得的侄孙拴在腰带上，哪里肯放人啊。 “珝哥儿，你要去哪里？以后这里就是你家！叔爷爷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说罢，他又转向家仁，说道，“家仁，珝哥儿的户籍在你们家里吧？今日老头子跟你讨个人情，放珝哥儿自由，容他回到我身边，撑起我们穆家门户，如何？” 家仁皱眉，猜得老先生是把穆珝当做李家的家仆了。 若是旁人，他还真能做这个主，但穆珝不成！ 一来，穆珝是侯爷安排过来的。 二来，穆珝是妹妹的贴身护卫，宫里宫外都需要他照顾妹妹的安全。 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擅自答应，把妹妹的人手送出去。 他心思转了一圈儿，刚要说话，就被穆珝抢了话头。 “三叔爷，我不是李家家仆，我是新亭侯府的护卫。侯爷北征之前，曾嘱咐我护佑郡主安全，轻易不能远离郡主身边。三叔爷先过寿，过几日我得了空闲，一定再来探望。” “那怎么成？”汤先生听得更急了，顾不得什么情理了，嚷道，“不管你是谁府上的护卫，你都是我们穆家人！你先留下，等侯爷回来，我去同他讨人，他也不能不给我这个颜面。” 佳音皱眉，原本还想劝穆珝几句，但听得汤先生这话也有些不高兴了。 你们穆家人怎么了，比谁高贵啊！ 没有义父的搭救，穆珝死了，穆家早就香火断绝了。 这是跟谁摆架子呢！ 还说什么不能不给你这个颜面，侯府指望你活着啊！ 穆珝扫了一眼佳音，见她脸色不好，立刻说道，“三叔爷，你先松开手，我手臂骨折了，受不得拉扯。” 骨折？ 汤先生惊了一跳，立刻松开手。 穆珝趁机退后两步，他这才说道，“三叔爷，当初没有侯爷搭救，我早就死在江北了。男子汉大丈夫，行于天地，最重的就是一个‘信’字。 “我既然承诺了侯爷，就一定要做到。至于以后，一切等侯爷回来之后再说吧。” “珝哥儿！”汤先生有些生气，望着穆珝的眼神像望着一个淘气的小子，想打又舍不得一般。 穆珝却不再理会他，低头行礼，然后扭头就走，站到了佳音身边。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八章 意外遇故人 猫哥儿给哥哥们使了个眼色，然后迅速追了上去。 出了汤先生的院子，佳音就径直去了食堂。 经过几年的修整，食堂可比原来宽敞很多。 原本卖奶茶的棚子也翻建成了三间静室，一间操作和存储食材，两间摆了桌椅，供给学子们在此边喝边闲谈。 窗外有花圃，屋内窗明几净，装扮素雅，很得学子们喜爱。 小月没有跟随主子去泉州，留下打理奶茶店的生意，照管小院儿。 眼见佳音过来，她可是高兴坏了，远远就接了出来，请佳音到屋里喝果汁。 猫哥儿大咧咧也点了一杯，倒是穆珝舔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没敢开口。 佳音也当做没有看见。 她知道方才不是穆珝的错，但实在是忍不住迁怒。 原本义父把穆珝安排在她身边，就是打算给她做夫君的。 她这段时日对穆珝也是亲近很多，喜欢他不拘世俗，喜欢他无牵无挂。 结果呢，突然冒出一个什么三叔爷，显见还是那种管天管地的讨人厌类型。 不必说，一切看似美好，看似发展顺利的感情萌芽，都要因为这个变故重新考量了。 佳音如今的所有心思都在北征上，毕竟这场战事涉及到了太多亲人熟人的性命，也对自家影响很大。 这个时候，她讨厌一切变故，一切不在她预计范围内的事情。 就像一个用惯的茶碗，原本有一点儿裂纹，她还会尝试修补，这个时候就想干脆砸碎了，眼不见心不烦！ 小月这几年打理生意，早学会了察言观色，她瞧着主子们不对劲，还琢磨怎么缓和两句。 幸好，李老三听到消息，也走了进来。 众人坐在一起闲话儿，说说食堂平日琐事。 李老三很高兴，留了侄女和侄儿吃饭，又问起汤先生的寿宴。 佳音只说不喜人多，过来陪三伯吃饭自在。 李老三也不是原来那个老实木讷的庄稼汉了，猜出有些不对劲，但也没多问。 众人吃了饭，佳音又同食堂里做活儿的村人打个招呼，这才出了学院。 猫哥儿哄着妹妹高兴，跑去街尾买粘糕。 穆珝得了机会，赶紧上前同佳音说道，“郡主，今日之事是个意外……” 佳音摆手，不想多说，就道，“我知道，你能同族人团聚是喜事，恭喜你。至于其余事，一切都等我义父回来再说吧。” 穆珝来了李家这么久，最了解的就是佳音的脾气了。 十几岁的年纪，放到旁人家里，还是个每日只盯着衣衫首饰的小姑娘。 但佳音在李家却是说一不二的存在，可以说碎金滩和伯爵府，她只要想做主，李家没一个人会拦着。 这是因为她拥有超越普通姑娘的聪慧和魄力，同样，这也让她很多时候更自负，不会依靠任何人，不愿意听任何解释和劝告。 方才三叔爷不经意流露出的态度，让她不喜，也果断收回了某些心思…… 穆珝忍不住心里发苦，得到女孩子的喜爱如同衔石子填海般艰难，让女孩子收心却是山崩一般容易…… 这让他非常后悔，早知道如此，今日无论如何也不该跟着过来啊！ 什么三叔爷爷，他根本不稀罕啊！ 莫说一个离家多年，对家族和对他都没有任何帮助的自私鬼，就是他亲爷爷死而复生，也不能干涉他的生活，对他指手画脚啊！ 猫哥儿拿了粘糕回来，佳音一口气吃了四五块，然后回了小院儿。 赵玉茹去了泉州，文娟和孩子也不在，李老三多半时候住在食堂，就算小月经常回来打扫，但小院儿依旧见了一丝衰败荒凉之色。 想起小时候在此度过的热闹时光，佳音和猫哥儿挽了袖子，亲自打水把各处都擦抹的干干净净。 以至于家仁和礼哥儿找来的时候，两人好好夸赞了弟弟妹妹一番。 待得出门上马车的时候，隔壁院子的门却突然打开了，一个同佳音年纪相仿的少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了个伶俐的小丫头。 许是没想到外边有人，少女也惊了一跳，还要回避的时候，她又停了下来，主动开口问道，“可是……康乐郡主？” 佳音望过去，仔细打量。 少女身形不算高，微胖，算不得容貌绝美，但也是小家碧玉，而且皮肤很白，多添了几分可爱。 眉眼间的一丝熟悉，让她在记忆里翻找到了一个名字。 “囡囡？” 囡囡笑了，再次行礼，应道，“多谢郡主还记得我的名字。” 佳音点头，想说些什么，毕竟她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见过囡囡，两家人也算有些缘分。 可惜，后来被一个奶娘把这点儿缘分毁的一干二净。 如今见面，颇有些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 囡囡显见也知道这些，再次开口说道，“当年多谢贵府回赠的银钱，供养我长大，囡囡感恩在心。 “另外，三年前奶娘在庄子上病逝了。上个月我也定了亲，明年就要出嫁了。” 几句话不多，信息量却很大。 佳音想了想，就道，“希望你幸福，家庭和美。” “多谢郡主。”囡囡低头行礼，然后慢慢退回了院子，关了院门。 佳音也上了马车，穆珝还要跳上车辕，却被家仁喊着同车。 郑一给他使了个自求多福的眼色，然后接过了马鞭。 两辆马车一路赶到新都，直接回了伯爵府。 下车时候，佳音扫了一眼穆珝，见他有些蔫头耷脑，也没说什么，就直接回了后院。 婉儿接出来，还以为小姑子累了，嘱咐她好好歇着，又让灶间送了一份燕窝粥，给小姑子补补。 家仁同婉儿说了几句话，就喊了两个弟弟进了书房。 几乎一进门，猫哥儿就嚷了起来，“侯爷也太过分了，怎么随便就把妹妹许了出去！” 礼哥儿也是皱眉，应道，“妹妹还没有及笄，这时候就琢磨亲事，确实有些早了。” 家仁给弟弟们到了茶，说了句公道话，“我猜想侯爷是怕定晚了，有人借着妹妹的亲事，图谋咱们家。 “咱们的妹妹，咱们最是清楚。福妞儿看似乖巧懂事，其实心里想的同所有女孩子都不一样。 “若是当真给她找一个世家子弟之类的夫君，只那些规矩就能让她厌烦之极。 “穆珝是孤儿，没有家族羁绊，性情桀骜自由，又有武艺防身，若是真心爱重妹妹，千娇百宠，倒也是妹妹的良配。 “只不过，谁也没想到，汤先生居然是穆家长辈！” 礼哥儿和猫哥儿被说服，都是叹了气。 猫哥儿烦躁的一口喝了茶水，问道，“那如今怎么办？汤先生不会是想干涉穆珝和妹妹吧？”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七十九章 男子的通病 “干涉就干涉，咱们李家的宝贝疙瘩，还愁找不到好婆家！没了穆珝，还有张珝、李珝！缺了他一个，难道天下还没有好男儿了！”礼哥儿语气也是不好，只要想起妹妹会被嫌弃看轻，他就恨不得杀人。 家仁摆手，劝道，“这件事说到底，咱们家中长辈都不知道。侯爷和穆珝约定的三年，是要妹妹考验他值不值得托付终身，更是让咱们家里看看穆珝为人行事如何。如今三年还没到，一切都算不得数。 “退一万步说，就是约定了亲事，汤先生只是叔爷，不见得会干涉穆珝的亲事，说不定会举双手赞同呢。” 这话倒也有道理，礼哥儿和猫哥儿到底没再多说。 毕竟事情还没发生，总要往好的地方想啊。 结果，不等他们离开书房，穆珝就敲了门。 “那个……”穆珝平日常常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这会儿难得脸上居然添了三分尴尬之色，他低声说道，“大少爷，书院那边来人请我过去一趟，我三叔爷……身体不太好，想见见我……” 礼哥儿和猫哥儿当时就站了起来，却被家仁一把扯着又坐了下来。 家仁淡淡应道，“去吧，天色不早了，若是来不及赶回，就住一晚也没关系。” “谢大少爷，”穆珝端着受伤的手臂行礼，末了说道，“大少爷放心，我会和三叔爷把话说清楚。我这一辈子要如何过，只有我说了算，其余人都不能干涉。” 家仁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一些，“万事随缘，我们李家从不强迫任何人做任何事。自然，你也不需要为难。” “大少爷说笑了，不为难，我肯定不为难！" 穆珝干笑，然后赶紧退了出去。 他心里长长松了一口气，越发觉得这事要尽早处置利索。 佳音本来就是李家的宝贝疙瘩，他绞尽脑汁儿都想不出好办法哄得几个舅兄欢喜，把妹妹交给他呢。 只能使出水磨工夫，真心实意对佳音好，盼着他们看在眼里。 没想到，突然闹出这么一件事，所有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家仁拦了消息，佳音在后院，根本不知道穆珝被汤先生叫走了。 水灵和水云更是不能说了。 于是，佳音吃了燕窝粥，心浮气躁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然后进了空间。 这几年家里日子好过，不依靠吃兔子添菜了。 加者，那几只居功甚伟的兔子也老的不成了，所以，去年佳音已经放了她们自由，送到山林里，奔赴更广阔的世界去了。 就是小山羊也送去了村里的羊群，如今找了伴侣，生了孩子，正幸福着呢。 唯独还留在空间小院儿的，只有几只大鹅，十几只鸡，还有七八头猪，以备不时之需。 眼见佳音进来，这些鸡鹅猪都叫唤起来，各个委屈的不成。 佳音赶紧去后园子拔了一些白菜，随便切碎，和上玉米面就倒进了食槽。 鸡鹅猪被堵了嘴，立刻安静下来。 小绿蛇为了引起主人的注意，拼命撞着笼子。 平日小狐狸经常把笼子抽的像陀螺一样，吊着笼子的绳子早就磨损的不成样子。 这会儿，许是承受不住撞击，居然吧唧一下摔在了地上。 佳音想了想，上前捡起笼子，眼见小绿蛇翻了白眼，摔得七荤八素，就忍不住笑了。 这家伙刚被捉到的时候，时刻想着给伴侣报仇，龇牙咧嘴，多嚣张啊。 如今被关了十年，好好的蛇中毒王，已经被搓成了面条一般绵软了。 可见，时间是多可怕的东西。 不，应该说小狐狸更可怕！ 三条原本在葡萄藤下跳着吃葡萄，听见主子进来都顾不上。 这会儿吃饱喝足它才跑了过来，绕着主子的腿边打转，甚至还没忘了踹上笼子一脚。 小绿蛇刚缓过来一点儿，又做了滚地葫芦。 佳音难得起了同情之心，抱起小狐狸说道，“三条，我把小绿放出来，你看着它不许咬鸡鹅和猪，知道吗？” 小狐狸有些不情愿，小绿蛇却是疯了一样在笼子里蹦跶。 佳音被逗笑了，随后打开了笼子门。 自由就在眼前，小绿蛇反倒有些不敢相信了。 它试探着伸出一个尾巴尖儿在地上扫了扫，然后就闪电一般窜了出去，迅速消失在菜地里。 小狐狸唧唧叫了两声，也飞快追了上去。 佳音没管这两个淘气包，拎着篮子去摘了葡萄，然后给自己榨了葡萄汁，加了冰块。 甜美又凉爽的葡萄汁儿下肚，就是心里再多烦躁都浇灭了。 大好的年华，青春年少，享受阳光和美食还来不及，为什么要陷进什么乱七八糟的情情爱爱里啊！ 佳音狠狠敲了自己两下，重新恢复人间清醒，就跑去前院倒腾自己的小金库了。 这次四哥和五哥回来，可是给她带了不少好东西，把她的库房都塞的漾出来了。 先前一直陪着哥哥嫂子，没有空闲拾掇，今日就整理一下吧。 这般忙了一个多时辰，眼见满满登登的金银宝贝，佳音终于露了笑脸，然后拎着两筐葡萄出去了。 婉儿正过来找小姑子说话儿，突然被塞了一篮子葡萄，忍不住惊喜笑道，“哎呀，这葡萄长得真好，一个个好像紫宝石一样！” “不只长得好，吃着更甜更过瘾呢！”佳音笑嘻嘻喊了水灵和水云准备衣裙，然后同嫂子说道，“嫂子，我进宫住一晚，给三公主送葡萄，顺道探探消息，问问义父和我爹他们在北边如何。” 婉儿自然不会拦着，又忍不住心疼小姑子。 谁家姑娘也没有自家小姑子这么懂事啊，家里家外就没有她不费心的。 “去吧，明日早些回来。你大哥和六哥要出发了，多陪陪他们。” “知道了，嫂子。”佳音换了一套新衣裙，打扮的漂漂亮亮就进宫了。 三公主正无聊，突然见了拎着葡萄的佳音，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呜呜，佳音，你终于想起我了！我无趣死了，恨不得要数星星打发空闲了！” 佳音塞了她一颗大葡萄，笑道，“看样子，你这几日没跑去皇伯伯的私库寻宝啊，否则也不会这么喊着无聊了。” 三公主吐了葡萄籽，小声抱怨着，“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皇是个好颜面的人。这次八国使节离京，他回赠了不少好东西，库房空了不少。这会儿，他心疼的恨不得吃饭都不香呢，我可不去触霉头！” 佳音忍不住跟着笑。 打肿脸充胖子是男子的通病，即便是帝王也不例外啊。 小姐妹俩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一边吃葡萄一边叽叽喳喳说着知心话，可是热闹多了。 但城外书院，汤先生的书房里，气氛却是降到了冰点以下。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八十章 咸吃萝卜淡操心 汤先生喝了醒酒汤，这会儿没有半点儿醉意。 他忍了又忍，还是耐着性子问道，“珝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穆家如今尽皆死绝了，只剩我这个老废物和你。 “我若是能够娶妻生子，根本不需要勉强你半分。 “但我年过半百，身体不好，不知哪日就要归西。穆家重立家门，重新繁盛，就只能落在你身上了。 “你想想你死去的祖父和父母叔伯，怎么能说出这样自私的话！” 穆珝却是半点不动摇，正色说道，“三叔爷，我自小受祖母和父母教导，他们从来不曾逼迫我必须读书做官，必须光耀门楣，只是盼着我平安喜乐长大，肆意过活。 “后来蛮人破城之时，他们更是拼命护着我，想要我活下去。若是他们泉下有知，肯定不希望我委屈求全过一辈子！” “不对！”汤先生急坏了，苦口婆心的劝着，“你既然知道你是因为全家的庇护，以命换命才活下来，更应该为了他们把家门撑起来啊！ “叔爷爷不是要害你，只是要你娶个端庄贤淑的女子，可以全心全意帮助你把穆家撑起来，开枝散叶。 “二十年之后，我们穆家就会恢复先前的繁盛气象！” 可惜，无论他怎么说，穆珝就是摇头，不肯妥协。 最后，汤先生气得没了理智，冲口而出。 “当年我离家远游，也是因为一个江湖女子，自以为找到了终身良配，结果最后劳燕分飞。女子都是一个样子，根本不值得男儿为她们耽搁了前程！ “若是我那时候肯听家里的话，娶个贤妻，如今儿孙满堂，哪里用这般求你这个不肖子孙！” 穆珝整整衣袖，带了几分惊奇问道，“想必叔爷爷当年也是很喜欢那个女子了？既然喜欢，无论结果好坏，都是人生一段难得的经历啊。 “叔爷爷又何必执着结果，然后一杆子打翻了天下所有女子呢。 “还有，郡主聪慧过人，孝顺明理，身份高贵，叔爷爷怎么就觉得她不会是贤妻，不能同我一起撑起穆家门楣？ “如今是我动心，但没有把握会打动李家割爱，允许郡主下嫁。叔爷爷应该帮我才对，为何还要这般拦阻？” “你……你要气死我了！”汤先生直拍桌子，眼见穆珝不害怕，甚至脸上还带了几分痞气，就更生气了。 “你怎么就看上了康乐郡主，那丫头被李家和侯爷从小宠到大，即便学了规矩，也明事理，但她受不了委屈，吃不了苦啊！ “怎么能陪着你一起白手起家，一起慢慢把家门撑起来！而且你是高攀，她是下嫁，你一辈子都要被她一个女子压在下边！ “李家还有家规，不许纳妾！我们穆家就剩你一个，正该娶妻之后，多纳妾，多生子女，延续香火！ “李家势大，你愿意一辈子听人说你依靠岳丈过活吗？你必须听我的！哪怕娶个败落的书香门第嫡女，只要大度贤惠就成，怎么都能比李家那个娇女要好！” 穆珝听得这话，冷了脸色，直接起身说道，“三叔爷，你可以说我不好，但不要对康乐郡主不敬！不说我们的亲事，还八字没有一撇，就是定下来，你也不能随意对她这么说话！ “我父母和族人被蛮人当牛羊一样砍杀的时候，是侯爷帮我这个半大小子，报了仇，又送我去学武强身！ “我到了李家之后，李家待我更是周到，衣食无忧，从无任何怠慢。我即便是畜生，也要知道感恩！ “说起来，三叔爷这么顾念家族，当初不也扔下家族远走了吗？家族被屠戮的时候，你在哪里？我孤苦无依的时候，你在哪里？ “倒是我如今顺利成长为顶天立地的男儿，你跳出来指手画脚，教我如何光耀门楣了！ “若是您一直这么固执，摆不正自己的位置，那权当我们今日不曾见到，以后各自活命罢了！” 说罢，他扭头就走，大步出了门！ “珝哥儿！”汤先生急的追到门口，被门槛绊倒在地，依旧喊着，“穆珝，你给我回来！回来！” 可惜，穆珝听得清楚，却头都没回。 还是两个小书童赶紧上前搀扶，小声劝着，“先生不要着急，少爷许是没想明白，过后一定会回来的！” “这个倔小子，他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苦心呢！”汤先生仰天长叹，“我就是当年选错了，才不舍得他和我一样，以后后悔啊！” 正这个时候，守门的老仆进来问道，“先生，少爷怎么走了？食堂那边派人来问，晚饭要什么菜色呢！” 汤先生眼睛一亮，赶紧吩咐道，“伺候我洗漱，我要去食堂。” 众人劝不住，只能赶紧忙碌起来。 很快，汤先生就换了一身褐色隐花绸布长衫，直接去了食堂。 这会儿，学子们已经开始吃饭了。 突然见到汤先生过来，他们赶紧行礼问好。 李老三在后厨听到动静，也是诧异，上前行礼笑道，“汤先生怎么亲自过来了，有什么事让小厮来吩咐一声就是了。” 汤先生应道，“我有事同你说几句，能不能找个僻静地方？” 李老三更是疑惑，但还是引着汤先生到了他平日歇息的房间。 房间收拾的很干净，甚至白日佳音过来的时候，还在窗台上放了两盆花。 这会儿，花朵开得好，满屋幽幽香气。 李老三请汤先生落座，亲手给他倒了茶，笑道，“先生，今日您过寿，送去的酒席，您吃着还满意吗？” 汤先生眼底闪过一抹尴尬，赶紧应道，“满意，辛苦你们张罗了。这几年，我的饮食没少劳烦你们一家费心。” “先生说的哪里话，我家家仁的左手字，可是没少得您指点啊。我也没什么别的本事，只能多给您做点儿可口的饭菜了。近水楼台，也是住在一处方便呢。” 李老三笑呵呵，很是憨厚本分的模样。 汤先生心里叹气，这嘴巴越发张不开了。 他这么多年，也教过不少学子。 虽说各个都不错，待他恭敬有加，但像李家这般周到细心，事事照顾的，还是只有这么一份儿。 康乐郡主又是李家心尖儿上的宝贝，他今日只要开口，同李家的交情怕是也就到头儿了。 但想想家族要重新崛起，想想侄孙的倔强，他也顾不得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八十一章 倚老卖老厚脸皮！ “三老爷，我今日寻过来，实在是有件事情要说。若有得罪之处，还望海涵。”汤先生放下茶杯，神色很是郑重。 李老三赶紧摆手，“汤先生叫我寒生就好，您有事尽管说。” 汤先生咬咬牙，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说开了。 “寒生，你应该也听到过消息，我在多方打听江北族人的下落，但一直没有消息。我原本以为族人都遇难了，没想到今日居然见到了我大哥的长孙！” 汤先生说起这个，还是有些激动。 李老三也替他高兴，应道，“哎呀，恭喜汤先生，这可是团聚的大喜事啊。” 汤先生点头，又道，“说起来，这个侄孙还同你们李家有关系。他就是郡主身边的护卫穆珝！这孩子和我那大哥少年时候长的太像了，可以说一模一样，绝对没错。 “我们穆家终于没有绝后，蒙上天垂怜，还有后人逃过大难！只要穆珝这孩子好好的娶妻生子，重振穆家门庭，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也能同列祖列宗交代了。” 李老三迟疑了一下，附和点头，却没有开口说一个字。 他自诩是家中最蠢笨的一个，不如大哥心思缜密，不如二哥圆滑精明，更不如四弟勇武。 但最起码的谨慎二字，他还能做到。 特别是这事，好似还涉及到侄女，那就更要步步小心，不能轻易应承，万一给侄女惹了麻烦，就是他这个当伯伯的不是了。 汤先生见此，心里也是有些焦急，索性说个明白了。 “寒生，我的意思是让穆珝以后跟在我身边，我想教他读书科考，再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早早为家族开枝散叶。 “但这孩子是个死心眼儿，他念着侯爷当初在江北救了他的恩情，死活儿不肯答应，还要履行承诺，做郡主三年护卫，甚至……” 他顿了顿，望向李老三淡下来的脸色，硬着头皮说道，“甚至，他还说，他和侯爷有约定，以后要同郡主成亲！这孩子是对郡主动了心思了！ “原本少年情动，这也是无可厚非，但我们穆家如今这般衰败，实在配不上郡主。你们家中疼郡主也是人人皆知，恐怕更不舍得郡主到我们穆家吃苦受累…… “所以，寒生，我想托付你回家去说一声，能不能放穆珝自由身？而且，那个玩笑一般的婚约就作罢吧。 “当然，为感谢你们家中对穆珝的照顾，我必有厚谢。 “就是侯爷那里，在他远征回来的时候，我也会亲自登门道谢和赔罪……” 不等他说完，李老三就黑了脸。 这话说得委婉，但他也不是傻子，怎么听不出其中的弯弯绕儿。 他没有女儿，对于从小疼爱长大的侄女，那可真是当心尖子一样。 侄女的亲事，家里也早有商量，但每一次都没有结果，就是觉得全天下没有哪个男子有资格和本事，可以托付他护佑侄女一辈子。 若是单看穆珝，倒也是个好小子，既然能被侯爷看中，做侄女婿的预备人选，定然有很多过人之处。 否则侯爷不会这么贸然就做什么约定！ 但就是一万个优点，如今因为面前这个老头子，也全都不算数了！ 笑话！ 他们李家还没挑拣穆家如何呢，一个几乎死绝的破烂家族居然敢嫌弃他们李家的宝贝疙瘩！ 什么高攀不起？ 明明就是怕他们李家势大，欺负了穆家的独苗！ 什么舍不得郡主受委屈？ 明明就是看不起李家闺女，怕不能跟着穆家苦熬！ 他越想越气，冷冷哼了一声，抬起了下巴，望向汤先生说道，“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也几句话，希望先生听个仔细。 “第一，郡主是我们李家唯一的女孩子，全家宠如掌上明珠，她未来的夫婿，我们家里遍寻天下，都觉得所有男儿都不相配。所以，我们家里从未同任何人约定过亲事。 “先生今日的话，最好不要再同任何人说起，否则传出什么闲言碎语，坏了郡主的闺誉，我们李家绝对不答应。 “再说侯爷，他是郡主义父，新都人人都知道，侯爷把郡主当亲女儿看待，早年就把他所有荣耀和侯府都给了郡主，就怕郡主受委屈。 “想必，他要给郡主选夫婿，也定然要找个父母双全，长辈明理的，不可能随便抓一个就成。所以，即便他当初同谁有过几句玩笑，也定然是酒后醉语，不必当真。 “等侯爷北征归来，我们李家会嘱咐侯爷，以后慎言。” 汤先生没想到一向憨厚本分的李老三，当真恼怒起来，说话居然如此厉害，句句都是威慑和嘲讽。 他有心发火，但又因为李家也不同意这门亲事，勉强忍了下来。 李老三却根本不理会他什么脸色，继续说道，“第二，我们李家对于孩子的亲事，从来都不干涉，只要孩子看中了，觉得对方是一辈子的良人，那家里就支持到底。 “退一万步说，若是郡主当真同穆珝互生情义，打算携手一辈子，共担风雨，那这天下就没有任何人能够拦阻他们在一起。 “否则我和我们李家任何人都不答应，即便是您也不行！ “您若是觉得教授家仁写了几年字，就能对郡主指手画脚，那我相信，家仁宁愿砍下左手送给您，也不愿意牺牲妹妹的幸福！” 他重重端了茶杯，碰的一声墩在桌面上，“老先生慢走，不送！” “好，好得很！”汤先生气的手指都哆嗦了，“我原本是为了两家的孩子好，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无礼，那就不必再说了！” 说罢，他起身就要出门。 李老三冷冷添了一句，“先生有私心无可厚非，但不要打着为孩子好的旗号。穆珝如何想，我不管，但我们李家孩子有人疼爱，不需要外人费心！” 汤先生重重哼了一声，跨出门槛气冲冲走掉了。 灶间里干活儿的大柱媳妇儿端了一盘子点心，本来想送到屋里，结果同汤老先生走个对头碰，见他这模样就惊了一跳。 她赶紧走到屋门口，问道，“三老爷，出了什么事儿，可要大伙儿帮忙？” “不用！我赶车回趟伯爵府，你们照料好食堂，有事等我明日回来再说！”李老三交代一句，就匆忙去套车回家了。 大柱媳妇儿嚷着，“三老爷，天都黑了，您这会儿走，也进不去城门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八十二章 缓兵之计 李老三许是听到了，但扭头却添了一句，“记得，以后不用准备汤先生的饭菜了！” 大柱媳妇儿脑子里又塞了一把小问号，可惜，还想追问的时候，李老三却走掉了…… 新都的早晨，因为春日的到来，真是热闹很多。 勤快的农人们，早早在园子里种了小青菜，或者上山采些野菜，洗涮干净，捆绑整齐，然后趁着城门刚开就挤进来，递给买主的时候，甚至还带着晶莹的露珠！ 佳音昨晚突然梦到香椿，想着这个时节正合适。 于是，早起就换了一套棉布衣裙，带了水灵，打算去市集上买一些野菜回来。 伯爵府后街不远，有个小市集，水灵淘气，经常过去溜达，也算熟门熟路。 这会儿，她就在前边引路，蹦蹦蹦跳跳嚷着，“郡主，您快点儿啊，去晚了，小心买不到好东西了。” 佳音被她的欢快感染，紧走几步，结果推开后门，水灵却惊得叫了一声。 佳音上前一看，原来三伯正站在门外，衣衫被晨雾打湿了一层。 “三伯，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门啊？” 李老三脸色有些尴尬，赶紧笑道，“刚开城门，我就进来了。想着家里人要担心，就绕道这里来了。” 佳音立刻问道，“可是书院那边有事？我让水灵去喊二伯，二伯还没出门呢！” 李老三赶紧拦着，“不用了，我自己去前院。你是不是要出去玩啊，那去吧，千万注意安全，早点儿回来！” 佳音瞧他神色不对，眼神有些闪躲，心里隐约猜到一些，于是就笑道，“三伯，我去市集上买香椿，一会儿我炒香椿鸡蛋配小米粥，您一定留下吃早饭啊！” “好，三伯也没什么大事要忙，一定吃过饭再走。”李老三赶紧应了，然后就进了门。 佳音随手关门，谁也没看见她把小狐狸扔进了门里。 小狐狸在空间里睡得香甜，突然被主人叫醒，派了任务，还有些懵。 但它可不敢偷懒抗命，毕竟长期饭票不能丢啊。 佳音心里有事，匆忙在市集买了几捆香椿就回了伯爵府。 结果一回到院子，就见大嫂在招呼丫鬟婆子们抬东西。 她就问道，“嫂子，这是怎么了？” 婉儿嘱咐了丫鬟几句，就上前接了她说道，“三叔方才回来了，说是有个大商队要去西南，今日出发，让你大哥跟着一起搭伴赶路呢。” “这是好事啊！本来路途遥远，我还担心老黑叔他们护不住大哥呢。有这样的好机会，几百人一起赶路，那可是再安全不过了。”佳音安慰嫂子，笑道，“左右大哥也要走了，不差这一两日了。” 婉儿本来还有些舍不得，听得这话倒也想开了。 “是啊，你大哥他们都在书房呢，你去看看，我着急把行李再检查一遍。” “好啊，嫂子，我那里也给大哥准备了一些路上垫肚子的吃食，这就让水云送过来。”佳音说了一句，就赶去了前院儿。 眼见佳音过来，原本脸色不算好的众人，都是低头喝茶。 家仁喊了妹妹到跟前，笑道，“福妞儿，大哥要赴任了。以后家里要你多费心了！” “大哥放心，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家里任何人受委屈。”佳音望着眼前稳重儒雅的大哥，心里也是酸涩。 长大的过程，就是不断离别的过程。 这几年，疼爱她的哥哥们陆续都离开了，家里再不复小时候的热闹。 但她该高兴才是，因为哥哥们奔赴的是他们的光明前程！ “大哥不要担心我，在外只管照顾好自己，我会经常让商队过去，家里的事情，我也会写信告诉大哥，就像你没离开一样。” 家仁红了眼角，抱抱妹妹，轻轻拍她的肩膀。 李老二叹气，在一旁开口说道，“福妞儿啊，你哥哥这一趟走的太远了，我还是不放心。听说穆护卫以前在西南住过几年，能不能让他送你大哥一趟啊？” 佳音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三伯。 李老三一直低着头，很是心虚的样子。 就在众人以为佳音要问询的时候，她却爽快说道，“好啊，二伯，我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家里，没什么危险，不需要护卫。倒是大哥此去路途遥远，跟随的人手越多越好。” 众人长长松了一口气，生怕再说下去就露馅了，于是纷纷嘱咐家仁路上注意。 佳音去了灶间，路上遇到小狐狸，抱着它叽叽咕咕说了半晌，然后才亲手炒了香椿鸡蛋，又做了两个大哥喜欢吃的小菜。 待得早饭桌儿摆好，一家人团团围坐，吃着热粥、小笼包和小菜，就算家仁的践行宴席了。 府门前，排了十几辆马车，正忙着装行李箱子，其中一半是各种书籍。 跟随去西南的小厮和随从、老兵，都是家里精挑细选的，足足三十多个。 另外，刘老太爷帮忙找的师爷，就在路上经过的某个县城。 刘老太爷已经写过信了，到时候捎带上，一起赴任倒也方便。 婉儿强忍着心酸忙里忙外，眼泪已经在眼圈儿里转悠。 家仁心里叹气，趁人不注意，握住了她的手，嘱咐道，“家里就辛苦你照应了，不要惦记我。秋日时候，我会尽早接你过去。” “嗯，夫君……一定要保重！不要忙起公务，就废寝忘食。”婉儿哽咽，紧紧回握丈夫的手。 家仁伸开手臂抱了她一下，然后大步出了门。 郑一握着马鞭，坐在车辕上，另一侧坐着脸色不好的穆珝。 郑一见惯了穆珝的嬉笑模样，这会儿很是不习惯，就小声劝道，“穆大哥，不过是走一趟西南，有个把儿月就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不高兴了呢？” 穆珝摆手，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三老爷突然从书院回来，李家就立刻让他走一趟西南，这简直用意太明显了。 一定是三叔爷没听他的警告，擅自做了什么，惹怒了李家。 李家这才想把他暂时调开！ 这般，这件事会被暂停，防止三叔爷继续闹下去，毁了郡主的名声。 甚至，再狠一些，他还会被留到西南，直到北征结束，侯爷回来的时候，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不能就这么放弃！ 穆珝缩在袖子里的拳头握的嘎巴响！ 第九百八十三章 离别在即 当初父母族人都被杀，他能咬紧牙关，装疯卖傻，配合北征军屠杀三千蛮人，报仇雪恨。 如今，他怎么能因为这么一点儿坎坷，就放弃了倾心的姑娘！ 一直以来，他没有家族，没有梦想，没有归处，就像游魂一样在世上飘荡。 她就是他好不容易抓到的一缕光，谁也不能让他再次沉沦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李老二、李老三和温先生，礼哥儿、猫哥儿，还有紧急赶来的家欢，都跟着家仁上了马车。 佳音陪着嫂子站在门口，目送车队走远，她忍不住还是扫了一眼车辕上那个身影，却见他一次都没回头。 她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委屈、遗憾、焦躁？ 其实她和他并没有多深厚的感情，只不过是习惯了。 习惯了任何时候，他都在她身后，庇护她平安，支持她做任何事。 像个朋友一样，不必在意什么男女大妨，不必考量什么世俗规矩。 可以说，在他面前，她很自在！ 她甚至已经考量，同他一辈这般也是件好事。 可是，突然一夜霜冻来，他们之间感情的小苗就夭折了。 她不怪家里人，因为家里人是无条件疼爱她，怕她被伤害。 她也不怪他，因为汤先生是他唯一在世的亲人，他有所妥协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们之间也没什么山盟海誓的约定…… 但谁都不怪，如今这般，难道要怪她吗？ “嫂子，我去铺子转转，然后回碎金滩住两日，有事让人去喊我。”佳音抱了嫂子的胳膊，说道，“这会儿铺子里的点心刚出炉，我让人送两盒子回来。” 婉儿全心都在离别的丈夫身上，顺口问道，“怎么想起回碎金滩了？家里人都不在那边……” 佳音轻轻应了一句，“我想奶奶了。” 婉儿楞了一下，总算发现小姑子不对劲了。 难道是谁让小姑子受委屈了？怎么好好的，突然提起最疼她的奶奶？ 但仔细想想，她又没有头绪，只能小心应道，“好，你去街上转几圈儿，若是累了就回来。等嫂子安顿了家里，明日陪你一起回去也成。” “好。”佳音点头，末了招了马车，带了水灵和水云就走了。 留下婉儿站在门口，一颗心就像秋日挂在枝头的枯叶，突然就觉得有些萧瑟。 怪不得老人说，过日子过的就是人，人多日子才兴旺。 等礼哥儿也去赴任了，家里怕是就更冷清了…… 家仁一行刚出了城门，就在岔路口见到了老黑等人。 老黑等人是走惯了远路的，这几年有人成亲生子，留在了二村，但大半人还是更喜欢在外漂泊，自在之极。 所以，他们队伍的人手，添添减减，依旧是原来的规模了。 只不过，经过这两年各种艰险洗礼，各个都是经验丰富，彪悍十足。 这会儿，他们一人一匹马，还带了八辆马车，拾掇的利落又干净，让李老二等人看了，担心都少了很多。 有这样的队伍跟着，西去这一路，就不怕有不开眼的人拦路了。李老二等人跳下车，老黑上前行礼。 李老二一把扶起他，笑道，“老黑兄弟，这一路就托付给你和兄弟们了。家仁不常在外走动，遇事不如你们经验丰富，免不得要你们多费心了。” “二老爷折煞我们了，这都是应该的。”老黑很是谦恭诚恳，“我们兄弟本来都是废人了，除了一手杀蛮人的本事，什么都不成。 “多亏家里和郡主不嫌弃，才给了我们兄弟这条活路。如今主家能用上我们，我们真是比谁都高兴。 “二老爷，您放心，路上遇到任何危险，我们兄弟但凡还有一个喘气的，都不会让大少爷少根头发丝儿！” “好，老黑兄弟，我信得过你们。但还是万事小心，你们也要平安无事归来。”李老二拱手，笑道，“别的不说，郡主身边可是离不得你们帮忙。若是你们有个闪失，我这当二伯的，怕是都不好交代。” 提起郡主，老黑等人都是笑起来。 老黑应道，“二老爷放心，我们回来一定给郡主多带点儿好东西。” 这般闲话几句，家仁也上前同老黑等人交个底儿，“路上辛苦你们了，万事安全第一。若是事急，来不及同我商量，那就以安全为准，行李和钱财都可以抛弃。” 老黑赶紧应下，心里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亲兄妹！ 每次他们出门，郡主也是这么吩咐。 这也是他们愿意为主家舍命的原因，这种被看重被关心的感觉太好了。 老黑很快退下去，重新检查各辆车，分配人手。 李老二、李老三和温先生等人又把家仁围在中间，嘱咐了又嘱咐。 “家仁啊，你放心去赴任，家里的事自有我处置，之后我会尽早给你去信，你不用惦记。”李老二拍拍儿子的肩膀，很是不舍。 若不是担心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儿子起码还能在家多住一两日。 温先生是今早才知道汤先生之事，这会儿也是劝道，“家仁尽管安心去赴任，还有我帮着你爹呢。” 家欢和礼哥儿、猫哥儿也是点头，家欢说道，“大哥，我们也都会护着妹妹，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家仁刚要说话，城门口又跑出两匹快马，差点儿踢翻了进城百姓的担子。 百姓刚要骂几句，跟随在快马身后的随从就扔过去一角碎银子…… “李兄，你怎么突然就要出发，都没告诉我们一声？”卢综当先跳下来，高声嚷了一句。 贾旭骑马不利索，被马镫绊了一下，差点儿大头朝下栽到地上，好在家仁及时上前扶了一把。 就算之前有一些隔阂，但毕竟是多年好友，这会儿离别在即，也没什么计较了。 家仁分别抱了抱两人，笑道，“家里找了个商队，可以一直搭伴到西南，正等着我汇合赶路呢，所以才提前一日。 “一时没来得及同你们打招呼，也是不想你们跟着折腾，哪里想到你们还是赶来了。” 卢综在家仁肩头捶了一拳，应道，“自家兄弟，说什么外道话。” 贾旭也是说道，“是啊，此去一别，再见起码也是三年后了。我们怎么可能不来送你！” 家仁笑道，“若是你们得闲了，去找我，咱们把酒言欢。” 贾旭立刻应道，“行啊，到时候咱们喝个三天三夜。” 倒是卢综苦笑，等他娶了三公主，怕是只有生了孩子，把孩子留在新都，他才有机会回去西南…… 今日两更送上~~ 第九百八十四章 事不宜迟 最主要是，那个一直跟在郡主身边的护卫，居然坐在车辕上。 那是侯爷安排给郡主的贴身护卫，轻易不会离开一步。 如今怎么能跟着家仁出远门？ 果然，日落时候，派出去的人手就回来了…… 李家的车队，整整走了一日，中午都没有停下歇息，天黑时候终于赶到了一处小镇。 此处离得新都足有八十几里路了，众人都有些疲惫，马匹也突突喘着出气，好在可以歇息一晚上了。 镇子里最大的客栈，条件还算可以，客人也不多。 众人包了一个院子，住着倒也清静安全。 老黑等人在安排马匹饮水喂料，商定晚上轮值守夜。 郑一带人烧水，琢磨晚上的饭菜。 家仁坐在房间里，正开了箱子取一套文房四宝，不想门扇就被敲响了。 他走过去开了门，门外站着穆珝。 家仁微微皱眉，示意他进来，穆珝却摇头，说道，“大少爷，我就不进去了。我要请个假，去趟镇里见个故人，马上回来。” 镇里？故人？ 家仁眼睛一亮，随口问道，“苏致和，苏先生？” 这下可轮到穆珝惊讶了，“大少爷怎么知道这人？他……” 家仁扯了他一把，说道，“因为我也正要去找他，还是进屋说吧。” 两人重新坐下，家仁给穆珝倒了一杯茶，问道，“你去找苏先生是为了什么？让他给你作证？” 穆珝点头，神色有些恼怒和后悔，“我没想到……那人会如此冥顽不灵，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但还是给咱们家惹了这么多麻烦。” 家仁听他称呼汤先生为那人，又把李家当自家，脸色更是好了很多，笑道，“我也是偶尔知道苏先生的存在，想着请他去新都，劝告汤先生几句。如今你这个当事人出面，当然是最好了。 “毕竟我夹在中间，在这件事上，立场艰难，否则家里也不会让我提早出发了。” 穆珝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大少爷这般，是顾忌着那人的教导之恩，但我却不必如此。 “认得那人还是记事后看过几次画像而已，那人更是对穆家没有任何贡献，我尊他为长辈，不过是客套，他还真把自己当长辈了。 “居然想要干涉我的人生，掌控我行事，可笑之极！” 家仁不好说先生的不事，但对穆珝这般却是满意之极。 “家里人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怕你年岁轻，性子不定，护不住郡主。若是你当真为此，舍了汤先生这门亲，倒是有几分魄力和坚韧，也能让我们家里放心一些。今晚去一趟苏家，事情办妥就早些回去新都吧。” 穆珝听得有些心急，赶紧站了起来，但还是说道，“我答应二老爷送你平安到西南，等我同苏先生商量妥当，还是要跟车队出发……” 家仁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奈道，“你最好听我的话，别让郡主久等了。 郡主看着爱财，其实不是，她最看重的是情义，而且很决绝。她若是信任一个人，就是全心对待。但若是这个人让她失望一次，哪怕事后证明是误会，在她心里也绝对不会恢复如初。” 话音不等落地，穆珝已经扭身就窜了出去，一刻都没耽搁！ 郑一正走到门口，差点儿被撞到，喊了几声见穆珝没应声，就问向家仁，“大少爷，天色这么晚了，穆大哥急着去哪里啊？” 家仁摆手，嘱咐道，“他回新都了，不跟咱们去西南了。给我准备两个菜，一壶酒，我要喝几杯。” 郑一更纳闷了，“大少爷不是说路上要谨慎，不喝酒吗？怎么破例了？” 家仁瞪了他一眼，扭身回了屋子。 谁能理解他的心情啊，从小捧在手心的宝贝妹子，就要被“狼”叼走了…… 洛安小镇因为有书院的存在，向来都是生机勃勃。 特别是这样的时节，天气好，草长莺飞，学子们但凡有空闲都愿意跑出书院到处逛逛，各个都是脸上带笑。 但书院也有一处角落，好似被乌云笼罩，伺候的书童恨不得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惹恼了主家。 突然，院门被敲响，书童吓得兔子一样窜过去，开了门就比着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是生怕来人吵闹，惹恼了主家，连累他们被责骂。 不想，来人却是周院长，于是书童赶紧尴尬的让到了一边。 周院长皱眉，问道，“汤先生在吗，可是身体不适？你们是不是怠慢他了？” 书童的卖身契在学院，说到底院长才是他们最大的主子。 书童吓坏了，赶紧跪下禀告道，“院长，小人不敢。先生昨日收了一封书信，很是恼怒，我们整治了饭菜，他也不肯吃。原本小人还想去求见，请您来劝劝，但汤先生又不准……” 周院长立刻抓到了关键词，“怎么是你们整治饭菜，食堂不送三餐了吗？” 书童勾着头，不敢说，也不知道怎么说。 以前，别说先生的一日三餐，就是他们的饭菜也都是食堂送来。 不但有菜有肉，果子也是常见。 其余先生院子里的同伴们，每次听他们提起，都要羡慕的眼睛发红。 但不知道因为什么，前晚开始，食堂就不送饭了，他们过去领取，还要同学子们一样付饭票了。 回来同先生一说，先生不但不替他们做主，更是火冒三丈。 他们夹在中间，别提多难过了。 周院长见问不出什么，就走了进去，高声说道，“汤先生，我来寻你下棋了!” 汤先生正躺在床上直哼哼，头上搭了一块白棉布，听得动静就坐起身，从窗口招呼周院长。 周院长惊了一跳，赶紧进屋，问道，“先生这是怎么了，病倒也没说一声，可请大夫看过了？” 汤先生头发有些凌乱，嘴唇干的起皮，同平日整洁利落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摆摆手，哑着嗓子应道，“不用找大夫，我这是心病！” “心病？”周院长更疑惑了，亲手给他倒了茶水，问道，“前日寿宴办的热闹，你还认回了幸存的侄孙，件件都是好事，怎么还添了心病？” 汤先生一口喝干茶水，本想一股脑儿说个清楚，但到底有些顾忌，就道，“我那侄孙就想在李家为奴，不想回到我身边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八十五章 自己作死没得救！ “这……不至于吧？”周院长有些不能相信，毕竟这世上，哪个奴仆不想恢复自由身啊。 更何况，穆家虽然败落了，但有汤先生在，穆珝那孩子只要不是朽木一根，以后考个举人总不会太难。 再娶个好妻子，多生几个孩子，要不了二十年，穆家怎么也能恢复大半元气啊。 他突然想起，方才书童说食堂断了汤先生这院子的三餐，心头就是一跳。 “汤兄啊，你不会是因为穆珝，迁怒李家，同李家生了罅隙吧?” 汤先生本来就恼了李家，听得这话立刻反驳道，“哪是我生了罅隙，是人家嫌弃我这个老头子生厌，李家仁也出新都赴任去了，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而已！” 周院长皱眉，低声劝道，“汤兄，我说句公道话，李家人行事从来都是谨慎周到，宁肯吃亏，也是从来不肯被人说忘恩负义。 “这几年，因为家仁同你学左手字，李家不说年节送厚礼，平日也是三餐照料的细致之极，这学院里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 “今日这般，是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啊？要不要我出面，帮忙说和一下？” 汤先生冷哼一声，还想说什么，到底有些昧良心，只能嘟囔几句。 “李家当然有错，错在生了个狐狸精，把我侄孙儿的魂儿勾走了！” 他声音不大，但周院长离得近啊，几乎听了大半。 周院长当时就变了脸色，想起那日寿宴，穆珝随着郡主离开…… “汤兄，你若是不想同李家结下死仇，这话就绝对不要再说第二次！”周院长真是急了，茶碗重重放下。 “汤兄，你不是不知道，李家最看重的不是伯爷几兄弟，甚至不是家仁他们，只有康乐郡主！ “任何事，以你以往教导家仁写字的情分，李家都不会太计较，唯独你动了康乐郡主，李家绝对会不死不休。 “到时候别说我，甚至宫里的皇帝出面都不成。再说话，你一定想好了！” 汤先生脸色不好，但也不得不承认周院长说的是事实。 他沉默了半晌，问道，“那你说，我就要这么眼睁睁看着穆珝这样，守着一个小姑娘，不求上进。以后到了九泉之下，我怎么同列祖列宗交代？” “儿孙自有儿孙福，穆珝那孩子看着也不是蠢笨的，想必也为了家族有些打算。再说，李家儿孙极团结，互为臂膀，从未有任何矛盾吵闹。 穆珝真是做了李家女婿，也是他的运气!” 周院长故意叹气，一脸羡慕的模样，又道，“若是我有争气的儿孙，都想探探李家的心意。没想到让你的侄孙抢了先！” 偏偏汤先生不听劝，梗着脖子应道，“要争你们去争，我们穆珝不稀罕。穆珝将来要娶妻纳妾，生十几个儿女，李家有不纳妾的矫情规矩，根本不能同意。 “再说，李家势大，还不知道怎么欺负穆珝呢。我不同意！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穆珝娶李家女！ “李家倒是聪明，把穆珝送进去西南的车队，再回来就是两三月后了。他们打量着，到时候我就会应了这亲事了！哼，做梦！” 周院长气的暗自咬牙，真是不想劝了。 就在这个时候，院门又被敲响了，陆续走进来三四位先生，都是平日同汤先生常走动的。 汤先生和周院长都以为他们来探病，赶紧在厅里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水。 不想，其中一个先生喝了茶，就问道，“汤兄，怎么突然把我们都请过来？不会是要商量你那侄孙入学的事吧？” 另一个身形微胖的老先生也是笑道，“你放心，我们保管对他严加教导。说不得，五六年后，也是个举人！” 众人都是笑，但汤先生和周院长却是一脸懵。 汤先生立刻问道，“穆珝送信来，已经去了西南，没几月回不来。我没说要他入学啊？” 几个先生诧异，其中一个说道，“不对啊，方才请我们过来的，就是你那侄孙啊。” “是啊，我不会认错啊！”另一人也是附和。 汤先生惊喜之极，嚷道，“什么，这小子回来了？难道他真想入学读书了！” 周院长却是眼皮狠狠跳了起来，赶紧起身说道，“你们先做，我回家一趟，马上回来。” 结果不等他出门，穆珝已经到了，身后还跟了一个穿了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 男子神色有些憔悴，眼下青黑，显见昨晚没有睡好。 但他脸型瘦削，墨眉深目，瞧着就是很冷硬严肃的脾气。 穆珝引着中年男子进了屋，一一同众人行礼，又介绍身后男子，“这为是苏先生，在江北时候，是我们穆家同县的乡邻，之前同我们家里也多有走动，如今在新都外定居。 “我们故乡多有传颂苏先生刚正不阿，凡事最是讲规矩。今日有些事，我特意去请苏先生走这一趟，当然也要劳烦各位当个见证。” 周院长和众位先生赶紧同苏先生见礼，然后请他落座。 只有汤先生已经惨白着脸，哆嗦着嘴唇，一动不能动。 穆珝扫了他一眼，正色说道，“各位先生，你们也知道，我们穆家在北地，遭逢蛮人杀戮，只余我一人幸存。多亏侯爷搭救，李家收留，才有今日安宁。 “我得侯爷所托，在李家做三年护卫，为报恩，也是为了消去心中戾气。 “不想前日寿宴上，见到了早年就离家的三叔爷。按理说，这是喜事，我也打算孝敬照顾三叔爷，以后常走动。 “但三叔爷却极力干涉我报恩，要我离开李家，我不同意，他又私下找到李家，口出恶言，十分无礼。 “我无法之下，今日只能说出一件事，请三叔爷以后不要再做出不合规矩之事。” “不，不要说！”汤先生满眼都是恼怒和绝望，挣扎着想要堵上穆珝的嘴巴。 但穆珝却没有半点儿怜悯，继续说道，“当年三叔爷，不顾我祖父的拦阻，执意离家，甚至退了约定多年的亲事，给家里惹了很大的麻烦。 “后来家里遇事，想要寻他助力，也是遍寻不到。我祖父实在失望之极，做主开了祠堂，把三叔爷的名字在族谱抹掉了。 “当时请了县城里各家族族长做见证，其中就有苏先生。” 第九百八十六章 釜底抽薪，干得漂亮！ 苏先生扫了一眼汤先生，眼底带了几分鄙夷。 身为穆家人，受穆家供给，锦衣玉食，读书学艺，却不想为家族尽力一分，只求在外游走自在，如此不孝不义之人，怎配活在世上！ 他起身说道，“穆公子说的没错，当时我就在场。穆老太爷亲手提笔抹去了名字，县城里几乎人人皆知。若是各位不相信我一家之言，可以让人去找其余幸存者，必定没有半分虚言。” 说罢，他就坐了下来。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望向汤先生，神色复杂。 原本他们都以为汤先生找到了侄孙，可以重振他心心念念的家族，没想到，他早就被除族了。 除族，这可是天大的事。 活着不能再用家族姓氏，没有家族庇护，死了也不能入祖坟，没人祭祀，只能做个孤魂野鬼…… 穆家老太爷对这个弟弟是有多失望，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周院长心里更是复杂啊，看汤先生的模样，他应该是早就知道自己被除族了，那他怎么有底气，以一个长辈的身份逼迫穆家唯一的血脉，按照他的意志行事呢？ 他根本都不算是穆家人了！ 穆珝可没心思看众人表演变脸，继续说道，“今日说清楚这件事，也请各位先生做个见证。以后，汤先生年老或者病弱，我不会置之不理，还会供养照料。 “但请汤先生不要再以长辈身份，逼迫我行不义之事。若是汤先生一意孤行，那我们就是陌路人，我不会再念一点儿血脉之情。” 他起身，再次给众人行礼，“辛苦各位先生了，改日定然再登门道谢。” 然后，他就引着苏先生，直接告辞而去。 周院长想拦人，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众人望向汤先生，也是不知道该安慰，还是该劝说了。 汤先生脸色红的发紫，好似身上衣衫被一件件剥掉，光溜溜站在人前一般。 一辈子的脸面，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他动了两下嘴巴，想说什么，却突然喷出一大口血，然后一头栽倒在地！ “汤兄！” “哎呀，快救人！” “来人啊，来人啊！”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几位先生都围在汤先生身边，这个扶人，那个擦血，吓得手忙脚乱。 门外伺候的小书童更是吓疯了，连滚带爬跑去请大夫。 书院里如今有学子几百，先生极其家眷一百多，平日免不得有个头疼脑热，所以，几年前，周院长就在城里请了个年岁大的老大夫过来常驻。 今日可是派上用场了！ 两个书童跑出门，一个拎着药箱，一个背着老大夫，没一会儿就赶了回来。 汤先生已经被放到了床上，汤先生面如金纸，嘴角还有血迹残留，别提多惨了。 老大夫也不敢怠慢，赶紧上前诊脉。 半晌后，他死死皱了眉头，说道，“院长啊，汤先生这是过于悲痛恼怒，伤了肺腑。需要金针刺穴，让他醒来，再佐以药汤温养。 “但施针凶险，出一点儿差错，也许就直接让汤先生送命了。老朽实在才疏学浅，这个……不敢动手啊！ “院长是不是让人去城里，请一个高手过来？” 众人一听都是着急了，周院长也是团团转。 姑且不论汤先生平日为人如何，这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啊，怎么也不能见死不救！ 周院长喊了他的长随，吩咐道，“拿我的名帖，去城里请回春堂的古大夫！” 结果，不等长随应声，门外就又赶来几个先生。 方才书童背着大夫狂跑，多少人看在眼里，自然猜到出事了。 彭先生也在其中，听说要请大夫，就赶紧说道，“别绕弯子了，汤先生病的这么严重，请旁的大夫都不见得有用，不如直接找碎金滩的张神医啊！” 有人应道，“是啊，汤先生是李家仁的书法先生，李家平日就对汤先生照料有加，这个时候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彭先生是家欢的岳丈，算是半个李家人。 这会儿，他当仁不让的喊了自己的长随，仔细吩咐几句，长随就快马加鞭跑掉了。 周院长想拦着，但犹豫了半晌，还是没开口。 一来，汤先生和李家的纠葛，实在不好再宣扬给更多人知道。 二来，汤先生如今濒死，他相信以李家的行事和为人，即便之前有点儿不愉快，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他望向先前几个做见证的先生，同他们轻轻摇头。 几人会意，都是赶紧点头。 默契，就这么达成了…… 今日没太多杂事，李老二难得早些回家。 礼哥儿明日就要出发了，虽然他赴任之地很近，但到底也是第一次做父母官，他总想着多嘱咐几句。 但到了伯爵府门口，不等他下马车，彭先生的长随就到了。 听说汤先生吐血濒死，李老二立刻就猜到事情肯定是有了什么变化，再问到穆珝带人去过学院，他就更笃定了。 于是，他立刻让府里老兵骑马回碎金滩接张神医，然后上了马车，出门赶赴书院。 不是李家没有脾气，愿意以德报怨，实在是不得不如此。 文人爱惜名声，如同鸟雀爱惜羽毛。 特别是官场，还要加一条，那就是尊师重道。 师承谁的门下，跟谁是师兄弟，什么时候同堂授业，都能带来意想不到的人脉和好处。 汤先生之前游走天下，也有学子无数，以后也许都会成为家仁的助力。 就算不贪图这些，今日李家不帮忙，传扬出去，家仁也要担负一个不孝不义的罪名。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老二想去看个热闹，看看穆珝这小子下了什么样的狠手，看看汤先生的凄惨下场！ 老兵骑马的速度，比之彭先生的长随可是厉害多了。 几乎是李老二坐车刚到学院门口，老兵也带着张神医赶到了。 几人一起进了书院，立刻就被引到了汤先生的小院。 见李家人这么快就赶到了，众人都是高兴。 周院长更是替汤先生羞愧，赶紧上前行礼，“伯爷，张神医，辛苦你们跑这一趟了。” 李老二回礼，笑道，“院长客气了，汤先生是我们家家仁的书法先生，他生病了，我们家里帮个忙是应该的。 “可惜家仁已经赴任去了，否则他都要亲自在床头伺候汤药的。如今没办法，我这个当爹的，就代他尽尽心了。” 众人都是听得忍不住连连点头。 今天更新晚了，但是两更哦！ 第九百八十七章 一开口就把天儿聊死了！ 李家行事仁义，这可真不是虚名。 汤先生也不是授业恩师，不过是教了两年写字，李家却能对他照顾的如此周到，实在太难得了。 张神医站在后边，这会儿不耐烦的说道，“你们再客套下去，屋里那老家伙就死定了！” “哎呀，对，对！赶紧请张神医进屋！”周院长赶亲自前边引路。 李老二还没忘了拱手同众人解释，“张神医医术高绝，就是这脾气直爽一些，还望各位先生海涵。” 碎金滩张神医的名头，新都附近简直是无人不知。 几位先生哪里敢得罪啊，于是，他们一边往屋里走一边笑着回应。 “伯爷客气了。” “是啊，张神医这般最好，我们可不耐烦听那些老大夫念念叨叨，实在听不懂，惹人头疼。” 站在屋角的老大夫刚抬脚，就定在了那里。 本来留下是想看看同行的手段，哪里想到，他偷师不成，先被扎了心…… 张神医洗了手，粗鲁的扯开汤先生的袖子，随便搭了一下脉，就吩咐道，“把他上衣都扒了，我要施针！” “哎，好，好。”周院长提着心，赶紧喊了书童帮忙。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看着张神医拿出一盒子金针，甩飞镖一般，抬手刷刷刷，就把汤先生扎成了刺猬一般。 有人担心，忍不住小声试探了一句，“神医这施针手法真是……精准，想必之前一定是多有练习。” 张神医扫了他一眼，应道，“那是，村里的猪羊被我扎死百十头了!” 那人当时就缩了脖子，再不敢吭声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不是不想心疼汤先生，实在是他怕那金针下一次就飞到自己身上啊…… 张神医冷哼一声，甩出最后一根金针，就要了纸笔写药方。 什么药材味道苦，他就往上写什么，分量也是加了又加！ 不用怀疑，他就是在报复！ 别以为他每天在村里，就什么事都不知道。 穆珝那小子和小徒弟每日说说笑笑，他可是看在眼里的。 结果，穆家突然冒出这个三叔爷，小徒弟就不笑了。 昨天，穆珝那小子更是被一杆子支到大西南去了。 小徒弟在药田里，一口气铲掉了半垄药材苗。 就是傻子也猜得出，一定是这个所谓的三叔爷从中作妖，给两个孩子找麻烦了。 他不管穆珝如何，毕竟是半大小子，怎么摔打怎么成。 但他小徒弟不行！ 他都不舍得多瞪一下眼睛，旁人更没这个资格！ 如今罪魁祸首落到他手里，还想舒舒坦坦活下来，简直是做梦！ 满满一张方子药材，迅速就写好了。 张神医往桌上一拍，说道，“金针半个时辰后拔下来，一个时辰后醒人。按方抓药，二斤水熬成一碗，早晚各一次，忌油腻茶水。一个月后可下地！” 说罢，他扭头就往外走。 李老二赶紧扫了老兵一眼，老兵立刻跟了上去。 众人有些咋舌，神医的架势简直太大了，来去如风啊。 但不得不承认，神医的本事也真是了得。 金针扎下去，汤先生的脸色就慢慢变好了，不再像方才一般，随时都要去见阎王爷的样子。 众人稍稍放了心，又见书院的供奉老大夫在抱了药方研究。 周院长就问道，“大夫，怎么样，这药方里可需要什么珍贵药材？” 老大夫连连摇头，一脸激动的应道，“没有，没有！都是常用的药材，只是搭配实在是精妙！老夫今日真是开眼了！” 说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添了一句，“就是这些药熬成汤，味道肯定有些苦……” 众人松了一口气，听得这话都是不在意摆手。 “良药苦口！汤先生这般凶险，能救回性命就是万幸了！” 李老二也是笑道，“是啊，汤先生本身年岁就大了。这么一折腾，怕是要多将养一些时日了。” 他望向周院长，又道，“院长，若是书院这边不方便，要不要把汤先生送到我们碎金滩去住一段时日？” 周院长立刻拒绝道，“多谢伯爷，但暂时还不用。先让汤先生在书院养几日，待他好挪动了，我再问问他的意见。” 李老二点头，笑道，“那好，院长，我先去食堂看看。若是有事，随时让人去招呼一声。” “好，这次真是有劳伯爷了。”周院长拱手道谢，众位先生也是跟着行礼。 待得李老二退出去，众人免不得多夸赞了几句，特别是后来的几人。 “李家行事真是没得挑啊！” “是啊，早知道这般，先前李家仁入学，就是抢，我也要把他抢到我门下啊。” “哈哈，那可轮不到你，估计院长就先抢人了。” 倒是那几位见证了汤先生被剥脸皮的先生，心里滋味复杂。 原因无它，他们替汤先生羞愧啊。 汤先生想撬李家的墙角不成，如今还要李家来救命…… 李老二一路走到食堂，李老三就迎了上来。 眼见周围没人，李老三就问道，“二哥，怎么样，汤先生救活了？” 李老二点头，笑着低声问道，“你也听说了？” “是啊，书院就这么小，哪有什么秘密啊。汤先生的书童背着大夫一路跑回去，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就是不知道汤先生为何病倒了？” 李老三瞄了二哥一眼，又道，“是不是咱家把穆珝送出新都，他气的厉害了？” 李老二摆手，赶紧应道，“放心，不是因为这个。穆珝那小子半路折回来了，还带了一个帮手。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同汤先生说了什么，但汤先生气得吐血，就是这小子的手段！” “啊？”李老三惊讶，低嚷道，“这小子干啥了！他不是跟着家仁去西南了吗？” 李老二眼底闪过一抹欣赏，笑道，“原本我还觉得侯爷有些欠考虑了，放这小子在福妞儿身边不合适。如今看来，侯爷看人真是不会错。这小子有点儿脾气，我喜欢！他想做什么，别管是谁，都拦不住！” 李老三笑的无奈，索性也不问了，“二哥，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既然这小子怕是也快回去了！” “啊，对，对！”李老二被提了醒，赶紧应道，“我这就走了，汤先生这边你多关注一些啊。” “知道了，后续怎么样，二哥也别忘了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 两兄弟就这么散了。 李老二火急火燎赶回碎金滩，结果四处都没见穆珝的影子。 今日更新奉上~~· 第九百八十八章 出手狠辣小郎君！ 倒是佳音在忙着做晚饭，菜色很是丰盛，打算请张神医和村长、刘镖头等长辈聚一聚呢。 “二伯，您回来正好啊。村长爷爷说许久没尝到我的手艺了，我多炒几个菜，一会儿您陪着大伙儿多喝几杯啊。” 佳音见二伯回来很高兴，又道，“我已经让人去接六哥和七哥了，还有温先生了，他们一会儿就到。” 李老二不知道穆珝那小子还有什么打算，也不好多说，就笑着应道，“好啊，你六哥明天去赴任，就当给他践行了。” 这倒是提醒了佳音，她赶紧喊了水灵，“把咱家地窖里的蜜饯坛子搬出来，小心明日六哥走的时候落下了。” 李家兄弟七个，各有各的喜好。 礼哥儿尤其嗜甜，但家里怕他烂牙，自小就多控制一些。 但礼哥儿偏偏有个小毛病，夜晚读书的时候，不吃点儿甜的就没精神。 于是佳音就用空间的蜂蜜，腌渍空间的果子，做了不少蜜饯。 这般，给哥哥解了馋，对身体也好。 当然，每晚还是只给他一小碟子，但这也让礼哥儿高兴坏了。 不只是因为喜欢吃，更是因为这是妹妹单独做给他的。 这次礼哥儿去赴任，家里给找了师爷，带了人手，行李更是准备了十几马车。 佳音就多做了几罐子蜜饯，一起给哥哥带去。 黄昏时候，各家的公鸡吆喝着母鸡回了窝，村口趴着的老黄狗也跑进了门，一日的喧闹忙碌就结束了。 李老二猜着大儿子必定还惦记着家里，于是赶紧写了一封信，让大儿子安心赴任。 忙完这些，村长等人也到了。 安静许久的李家老宅，难得又热闹起来。 十年过去，碎金滩已经不是原来的荒凉模样。 村人们也没有了当初的仓皇和狼狈。 如今，果园和温泉山谷就是源源不断进账的钱匣子。 田里种的碧玉瓜秧，结出的更是银锞子。 养猪舍和鸡场，保证让村人们顿顿吃肉都不犯愁。 更别提那些作坊了，就是老人每日一边闲话儿一边儿干杂活都能赚个几十文。 半大小子和丫头们各个都有差事，小娃娃们也有学堂读书。 村长和刘镖头几个尽心尽责，所有活计都安排的井井有条。 可以说，李家人在不在碎金滩，大伙儿的日子都不差什么。 但眼见李家的大院儿冷冷清清，夜里更是黑漆漆，所有人这心里啊，就好像空了一块，总是虚得慌。 今日好不容易，李家大门开了，酒席摆起来了，屋檐下的灯笼也挂上了，欢声笑语传出多远。 整个村子都像被注入了新鲜血液一般，鲜活起来。 各家男人们吃过饭，就笑呵呵聚过来，一起听听城里的新鲜事。 就是老少妇孺们也是转悠过来，站在门外，嘁嘁喳喳说几句闲话儿，沾沾热闹劲儿。 佳音听见动静，出去请了一次。 老人和妇人们都是摆手，孩子们则躲在娘亲身后，探着脑袋笑嘻嘻。 佳音无法，就让水灵拿簸箕，多装了一些瓜子花生和小食点心，送到门口，给大伙儿占占嘴儿。 各家日子好了，其实也不缺这些吃的。 但李家出品，在他们心里就是最好的。 有妇人扯了水灵闲话儿，问道，“水灵姑娘，很快就是端午了，咱们村里今年还包粽子吗？” “是啊，是啊，四夫人不在家，这过节好像都没意思了。往年四夫人早就张罗上了，我们跟着忙，累也高兴啊。”旁的妇人也是附和。 水灵就笑道，“过节当然要包粽子了，郡主前些日子还提起了。各位嫂子别着急，郡主记着呢。大伙儿能准备什么材料，先准备起来。到时候郡主肯定回来跟着大伙儿一起忙活！” “真的？哈哈，那可太好了！” “郡主回来，村里就热闹了。” 妇人们都是眉开眼笑，纷纷商量起准备什么食材。 这家一袋子红小豆，那家一袋子蜜枣，不一会儿就凑了不少。 佳音听水灵说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其实，她真是把这事忘了，幸好也不晚。 以后，她还是要多回来走动一下，否则天长日久，人心容易散了。 月上中天时候，李家的酒席才散了。 村长和张神医等人晃悠悠回去睡了，李老二喝了醒酒汤，把礼哥儿和猫哥儿都叫进书房去说话了。 猫哥儿在京都无事，明天要陪着哥哥一起去赴任，住个七八日再回来，权当散心了。 而且，礼哥儿新人乍到，若是有什么事，也有亲兄弟搭把手儿。 佳音给他们送了一些果子，就回房间了。 水灵和水云忙了一日，被撵去起居室的炕上，很快就睡了。 佳音睡不着，进了空间里玩一会儿，结果刚出来就听见窗户被敲响。 她想起某种可能，心里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窗外之人许是等的有些心急，直接推开才窗扇就跳了进来。 佳音操起桌子边上的鸡毛掸子就抽了过去！ 穆珝刚落地，就挨了一下，压着声音笑嘻嘻嚷着，“郡主生气了？那就多抽几下！” 佳音翻了个白眼，回手扔了鸡毛掸子，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穆珝一屁股坐到桌子边，自己动手倒了茶水，又扯过点心盘子，就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佳音也不说话，寻了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了。 穆珝见得这般，哪里还敢拖延啊，赶紧咽了点心，一五一十说起来。 “我那个三叔爷，其实早年就被我爷爷除族了。我原本想着给他留几分体面，但他欺负我年纪小，许是不知道这事，还想着拿捏我。 “我昨日送大少爷走到一个镇子，那里住了我家县城的一个先生，姓苏，为人刚正耿直，我就请了他一起到书院，当着周院长和几位先生对面，同三叔爷说清楚了。 “以后，这老头子若是老实本分，我就当个普通族人对待，常去看看。若是他不肯罢休，我就让整个新都和天武都知道他被家族抛弃了。 “一个除族之人，自私自利，对家族毫无贡献的人，凭什么对我这个嫡长孙指手画脚！” 佳音惊得微微涨了嘴巴，她还以为穆珝是想办法说服了汤先生，哪里想到穆珝做得这么绝，居然扒了汤先生的脸皮！ 穆珝又拿了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含糊说道，“大少爷居然也知道苏先生的存在，若不是我出面请人，大少爷就要亲自去了。他也不怕被书院知道了，被骂欺师灭祖！” 佳音心暖，应道，“我还纳闷大哥怎么走的那么痛快，原来是有了解决之法。他从来不舍得我受委屈，只是这一去，不知几年才能见到了。” 穆珝想起这几日之事，心虚的摸摸鼻子。 第九百八十九章 登门报喜！ 佳音也没搭理他，捡了两个果子扔过去，开始撵人，“奔波两日了，你不累啊？赶紧回去睡觉！” 穆珝接了果子，爱极了少女这般嗔怪怒骂，于是小心翼翼问道，“那个……以后我还是你的护卫？你可不能撵我走啊！” 佳音打开窗扇，故意板着脸应道，“做我的护卫，是义父和你的约定，你想违约，就去找义父说清楚，我不管！” 穆珝当时就笑开了脸，兴奋得把两个苹果当球扔了，然后闪身窜了出去。 佳音关了窗子，依在窗口，嘴角慢慢也翘了起来。 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二日，家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早早起来了。 吃了一口饭，众人就上了马车，赶往城里伯爵府。 昨晚酒桌儿上，村里人也都听说礼哥儿要赴任了，这会儿纷纷赶来送行。 村长和几个老爷子围着礼哥儿嘱咐了好久，礼哥儿笑着一一应下，又哄几个老人家高兴，说道，“村长爷爷，等我在那边站稳脚跟儿，就让人回来接你们去溜达。你们也看看我的本事，一定是百姓安居乐业，处处欣欣向荣。” “好，好啊！”村长笑的合不拢嘴，“我们礼哥儿一定是个好官儿！” 赵叔几个老爷子也是连连点头，赵叔还拍了礼哥儿的肩膀，“在外边也照顾好自己，碰到谁欺负你，就给家里送信。我们别的不成，扛刀杀几个人还算容易！” 众人都是听得哭笑不得，劝着礼哥儿赶紧走，再留下来怕是就被教坏了。 一时马车走远了，村人们还是久久不散。 村长叹气，“当初大老爷带着礼哥儿和猫哥儿刚回来的时候，礼哥儿见人就脸红，猫哥儿也瘦瘦小小的。好像一转眼，孩子们就长大了，这都出去赴任当官了！” 众人都是点头，有个汉子回身见到自家的小子，就忍不住拍一巴掌。 “笨蛋，都是一个地方长大的小子，人家当官了，你还在家里玩泥巴呢！” 小子可不敢惹老子，呲溜一下钻出人群跑了，惹得众人又是大笑，然后就散去了。 礼哥儿的行李和人手是早就准备好的，婉儿这个称职的长嫂，早起就又清点了一遍，等着众人回来就可以出发了。 城外的送别长亭，又一次被李家人霸占了。 许是礼哥儿去的地方比较近，众人倒是没有太多不舍，简单说几句，就撵礼哥儿出发了。 码头军营那边，只剩了李勇在留守。 李老二惦记，趁着今日无事，就让郑禾买了两头肥猪，又让家欢挑着李勇喜欢吃的菜，装了满满一食盒，他就去探望了。 佳音也想去看看，但她如今大了，不是小孩子了，进军营多有不便，也就罢了。 不说李家人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只说，洛安书院里，汤先生昨晚醒过来，又喝了两顿药汤，老命就算保住了。 早起周院长过来探望，两人说了不少话儿。 周院长没有明说，但把此事的利弊，还有李家的态度，书院先生的看法都点的清清楚楚。 汤先生臊的恨不得脑袋插到地里！ 其实，对于穆珝这个侄孙，他是有私心，但更多是想重振家门。 只不过他错估了穆珝这小子的脾气，根本不是老实听他摆弄的。 他心里是一万个后悔啊，早知如此，他就该慢慢哄着，一点点劝说。 但后悔也没用啊！ 如今，他只能好好养病，以后再想办法。 当然，这办法还不能惹恼穆珝，否则下场肯定比这还要惨…… 周先生见他还算听劝，也稍稍松了一口气。 书院从李家那边没少得好处，平日相处也好，他可不想因为汤先生的一意孤行，坏了书院同李家的情分。 告辞出去的时候，两个书童正在廊檐下熬粥。 许是不太熟练，空气里隐约带了一点儿焦糊味道。 周院长猜着食堂还是没有往这里送饭，李家当真是恼了汤先生。 他无法之下，只能嘱咐两个书童，“以后三餐派人去我家院子取，我会吩咐下去，每日再给汤先生加一份补汤。” “多谢院长。”书童可是高兴坏了，这两日忙的团团转，不用做饭就是为他们减轻大负担了。 周院长走了没多久，院门又被敲响。 书童以为是哪位先生来探病，结果打开门，却发现是个四十个多岁的中年妇人，穿戴还算整齐，就是笑的有些谄媚。 “哎呀，真是好俊的小兄弟！”中年妇人开口就是夸赞，然后问道，“汤先生在吗，老婆子可是来报喜的！” 书童被惹的脸色通红，赶紧应道，“我们先生在卧床歇息……” “哎呀，日头都多高了，怎么还能卧床呢！喜事都上门了，快让先生起来说话吧。” 中年妇人说着话，径直就往屋里走。 书童想要拦阻，妇人却挥舞着手里的帕子，浓重的香粉味道差点儿熏的书童摔一个跟头。 待得醒过神儿的时候，妇人已经闯进了屋子。 汤先生依靠着软枕，脑子里浑浑噩噩，一会儿后悔，一会儿恼怒。 听得动静，突然睁眼就被屋里多出的妇人吓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 “哎呀，汤先生别紧张，我可是来报喜的！”中年妇人主动寻个椅子坐了，开口就说道，“听说先生找回了侄孙，正值年少，长得也好。老婆子赶紧就过来了，这样的好后生，怎么能没有贤妻呢。 “我这里有个好人家的姑娘，家里父亲是户部下边的一个六品官，母亲娘家是书香门第，这姑娘有两个哥哥，一个读书考了举人，一个开铺子呢。 “这姑娘年方十七，模样长得好，性情温柔大方，一直跟着母亲打理家事，嫁妆也丰厚，实在是难得。 “老婆子怎么想怎么同先生的侄孙是良配啊，先生可要赶紧拿主意，早早让两个孩子相看一下啊！” 汤先生初始听到是给穆珝介绍亲事，就想撵人，结果越听越满意，这姑娘无论门第和人品都是穆家未来主母的最好人选啊。 可惜，穆珝不会听他的，如今他连穆家人都不算了，怎么管穆家事！ 这般想着，他心里是又悲又急，扭头把先前喝下的药汤吐了出来。 两个书童急坏了，一个黑着脸撵了中年妇人出门，“赶紧滚，我们先生不管这事，以后不要再来了！” 另一个书童也是赶紧给汤先生拍背喂水。 中年妇人还想赖着不走，书童却动了扫院子的扫帚，她被扯乱了头发，只能赶紧跑掉了。 出了书院的门，她狠狠唾了一口，气的跺脚。 本来以为是个挺容易的差事，哪里想到居然没说成。 那马上到手的银子是不是也要飞了！ 她黑着脸走去镇外的一个小树林，那里有个不起眼的砍柴汉子，听说事情不成，汉子随手扔了一串铜钱，冷冷警告几句就走掉了。 中年妇人恨的低声骂，到底捡了钱串子……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章 彩衣娱亲 汤先生院子里来了媒婆，这事儿就像一个小浪花，翻过去了，谁也没放在心里。 当然，远在新都的李家人更是不知道了。 佳音想着哥哥们都赴任了，家里没有什么大事，就拾掇一下进宫了。 宫里正忙着给三公主准备嫁妆，她怕是焦头烂额、欲哭无泪呢。 这个时候，佳音再不去关心一下，三公主就要亲自出来抓人了。 果然，三公主正摔打着账册，听说佳音终于回来了，提着裙子就跑了出去。 春末夏初，天气晴好，佳音穿了一件柳绿的春衫，配了象牙白的百褶裙，衣角和裙摆绣了大朵的向阳花，真是怎么看怎么清爽灵动。 她黝黑的头发大半盘在脑后，留下小半，配着珍珠绸带编成了辫子，衬得她肤色越发白嫩，笑眼灿烂。 三公主上前抱了她转圈儿，嗔怪道，“我就知道你没良心，回家了就不想我。我在这里吃睡不香，你倒是吃胖了！” 佳音知道她从来都是嘴巴不饶人，其实特别好哄，于是从水灵手里接过编制精致的小篮子，篮子里装了满满的大红草莓。 “谁说我不惦记你，看看，我那暖棚里就长了这么两篮子草莓，都给你摘来了，宝珠都没分到一颗呢。” “这还差不多！”三公主抬手就拿了一个草莓塞到嘴里，立刻眉开眼笑起来。 佳音示意彩云接过另一篮子，说道，“这篮子给皇伯伯吃个新鲜，劳烦你送去御书房吧。” 三公主却冷哼，“什么御书房啊，父皇被狐狸精迷的没了魂儿，哪有功夫处理政事啊！日日在贵妃那里说笑呢！” 佳音下意识扯了她一把，看看附近没有外人，就一路进了屋子。 两人重新坐在小炕桌儿边，水灵和水云守了门口，佳音才说道，“你方才说的什么话，传出去多不好。贵妃是皇伯伯的嫔妃，皇伯伯多去几次也正常啊！” 三公主不高兴的撇嘴，一口吃了四五个草莓，泄愤一样用力咬着。 “以前父皇也算宠她，但最近很奇怪，几乎每日都离不开她一样。偏偏她这么霸着父皇，也就生了个病歪歪的二皇子，再没什么别的动静。 “朝中有人最近要父皇选妃呢，她许是打算缠磨着父皇，这事就过去了。否则任谁进宫，只要生下一个健康的皇子，她的儿子都没机会!” 说罢，她眼见佳音皱眉，赶紧讨好笑了。 “好，好，这话我不再说就是了。以后我嫁出去，谁还管这宫里破事啊！” “这就对了，”佳音抬手倒茶，小声嘱咐道，“你是公主，以后无论如何也继承不了皇位，那这些事你就不要掺和，皇伯伯心里自然有数。你把皇伯伯孝顺好了，肯定不会吃亏就是了。” 三公主叹气，扔了手里的草莓蒂，应道，“我也不想这样，但……昨日我去看母后，她瘦的厉害，许是没有多少时日了。我想求父皇把她放出来，送我出嫁…… “可父皇一定不会答应的，是吧？” 说着话儿，她的眼泪都在眼圈儿里了。 “以后，我若是生了孩儿，一定做个好母亲，不会让他们这么为难。” 佳音也不知道怎么再劝了，只能拍着她的背，无声安慰…… 遥远的泉州，这一日正午终于接回了八国使节的船队，李家人也盼回了家喜一家三口和家安。 一辆辆马车排成长龙，把新都带回的东西运进李家宅院。 在外谈生意的李震生，还有军中的家义和刘扬也都赶了回来。 至于怀孕的珊瑚和琳琅，更是早早被李老太派人接了过来。 说起来真是缘分，家义和刘扬自从相识就几乎整日黏在一起，后来一起参军，一起南下，一起成亲分家另住，如今就是当爹也赶在了一起。 虽然才一个多月的身孕，但珊瑚和琳琅已经成了全家的重点保护对象。 这会儿，船队回来，家里这么忙乱，但谁也不让她们插手，甚至怕碰到她们，只让她们坐在屋里吃果子和点心。 就是星星几个小孩子，都在满院子乱窜，叽叽喳喳说笑不停。 珊瑚和琳琅听得心里痒痒，只能笑着站在廊檐下，勉强算凑个热闹。 李老太头上添了一点儿白发，但孙媳妇们都孝顺，绣了不少抹额和帽子给她，每日换着戴都不重样儿，倒也看不出太多。 今日原本她要跟儿媳到街上转转，特意换了一身石青色绣宝相团花的斜襟上衣，配了深蓝马面裙，打扮的干净整齐。 哪里想到，孙子们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家喜嘴巴甜，进门一见奶奶就立刻上前抱了胳膊，玩笑夸赞道，“哎呀呀，这是谁的奶奶啊，打扮的太漂亮了。是不是天上的王母娘娘下凡了！” 李老太被哄得眼睛都笑弯了，作势拍了孙儿一把，笑骂道，“你这个皮猴子，当爹的人了，还是没个正形儿!” “在我奶奶跟前，我需要什么正形儿啊！旁人面前我能装一装，我奶奶可是连我五岁尿炕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家喜往奶奶怀里钻着，玩笑起来就没了分寸。 结果星星拉着文文正好跟在后边，听见这话就嚷道，“四叔，你五岁的时候还尿炕呢！” 文文也跟着补刀，“我都不尿炕了！” 院子里静了一瞬，转而所有人都是哄堂大笑。 家喜赶紧四处看看，眼见嫂子们都在，这脸红的真是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了。 还是李老太护着孙子，开口撵人，“一身臭汗，赶紧去换衣衫。我们还等着你分东西呢！” 家喜赶紧把装了书信的箱子送上，然后拉着媳妇儿孩子迅速跑掉了。 家安笑嘻嘻行个礼，也跟着下去了。 众人赶紧开了箱子，拿出厚厚一摞子书信。 温先生和刘家写给温夫人的，李勇和村长老两口写给蕙娘的，还有刘镖头写给妻儿的，就是彭先生都写了一封信给闺女文娟。 当然，收到最多的，还是李家众人了。 只佳音就给奶奶、老娘和大伯，还有家义夫妻都写了信。 李老二也给老娘写了…… 李老三给老娘和媳妇儿的…… 家欢给奶奶和老娘，还有媳妇儿和二哥的…… 总之，一通分拣下来，几乎每人最少都拿到了两三封信。 家里就那么多事，分了多少个人写，也不会写出什么不一样的花儿。 但所有的关心和惦记，却是实打实的。 第九百九十一章 苛刻的要求 家喜一家三口和家安洗漱换衣之后，再到客厅就发现所有人都红着眼圈儿。 他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大伙儿这是想家了！ 家安给家喜使个眼色，家喜就继续去当活宝，彩衣娱亲了。 “奶奶，我好饿啊，有什么点心给我垫一口。否则我空着肚子，脑子不好用。你们问我家里情况，我可想不起来！” 家喜笑嘻嘻凑在奶奶身边坐了，果然李老太立刻着急起来，一迭声吆喝着，“快，饭菜是不是做好了？赶紧开饭，别饿到孩子们。” 众人也是赶紧拾掇了思乡之情，张罗着吃饭。 很快，饭桌儿摆好了，众人分了男女坐了两桌儿。 家喜和家安路上要照顾使团之人，还要监管自家的船只，实在不是轻松差事。 如今能坐下来，安生吃顿饭，很不容易。 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大口吃喝。 就是艾贝和文文也都没少吃，看得众人很是心疼。 李老太几乎没动几口，一直给艾贝母子夹菜。 饭后，撤了桌子，重新上了茶水点心，众人就迫不及待开始问起家里的情况。 其实，家里送来的书信上都写得清楚，但从家喜和家安嘴里说出来，他们更放心。 家喜嘴巧，把碎金滩春耕，城里铺子生意兴隆，北征军启程时候如何威武，说的是活灵活现，好似一幅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李老太听得认真，偶尔点头，偶尔又叹气。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是心里长草儿，恨不得一步就迈回去。 家义问道，“福妞儿呢，还会进宫吗？侯爷和四叔都不在新都，宫里有没有不开眼的欺负她？” 家喜摆手，笑道，“咱们妹妹什么脾气，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只有她欺负旁人的，哪有被旁人欺负的时候。 “先前那个三公主，还同妹妹闹过几次，如今简直把妹妹当亲姐妹了，对妹妹是言听计从。妹妹回家住几日，追来送东西的宫女都要把门槛踩塌了。 “而且皇上给三公主赐婚了，驸马是卢综卢世子，都是同咱们家熟悉的，以后更方便走动了。” “哎呦，三公主的婚事定了？”李老太惊讶，转而点头，“她的年岁也差不多该定亲了，而且卢世子那孩子不错，温文有礼，两人以后错不了。” 说罢，她想起自己的宝贝孙女，又添了一句，“咱家福妞儿也不小了，按理也该开始相看了。” 李震生不愿老娘多费心，就劝道，“娘，福妞儿还小呢，家里人可舍不得她早早定亲。 “这样，咱们谁见到好儿郎就留意着。再过几年，福妞儿也有心要相看，咱们再商量。总要给她挑一个最好的！” 李老太听得笑了，连连点头，“对，对，多留意一些。” 家义跟着捣乱，哄奶奶高兴，嚷道，“这天底下就没人能配得上我妹妹，起码这人要比我们兄弟都厉害才行啊！” 家喜和家安、刘扬也都跟着点头，惹得众人又是笑个不停。 “你们还不如直接说，让福妞儿别嫁人得了。这天下哪里找这样十全十美的人啊！”陶红英抱着文文，笑着嗔怪侄子和儿子们。 这般说笑几句，家喜和家安就开始给大伙儿分箱子。 婉儿和佳音心细，所有箱子都栓了布条，写了名字。 很快，众人就都领到了自己的那一份儿。 李老太摆手，撵了蕙娘和刘嫂子等人，笑道。 “知道你们心急，赶紧回去开箱子吧。咱们天天在一起，也不差这么一会儿。” 温夫人、蕙娘和刘嫂子也没客气，说笑几句就回屋去了。 李家众人也陆续开了箱子，一边分拣一边说说家里琐事。 家喜见奶奶抱着妹妹亲手缝的裙子又红了眼圈儿，就赶紧岔开话头，“奶奶，我和艾贝只能停留半个月就要回金佛了，我们成亲的事，家里准备好了吗？” “哦，这个你放心，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只等定个日子，就给各家送请柬。”李老太打起精神，说了起来。 陶红英和赵玉茹也跟着查漏补缺，一时间屋里更热闹了。 八国使节归来，让泉州港口更拥挤了，自然全城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于是，李家的请柬送出来，人人也没觉得惊奇。 毕竟这一个多月，李家四处采买，要给孙儿补办迎亲礼，迎娶金佛女王的事，几乎谁都听说过两句。 最先响应的，当然是唐家和岳家了。 唐老夫人听说家安回来，早就想来李家看看了，这次可有了借口。 她带了孙女，拉了一车的干货儿到了李家。 李老太同她玩得好，也没客套，收了东西就拉着老姐妹进了屋子。 船队从新都带来的好吃食，直接摆了一桌子。 文玉也被艾贝和文娟几个拉走，去看新都送来的新书和首饰布料了。 没一会儿，岳夫人也登门了，同样没有空手。 众人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就更热闹了。 李家这么多人手，操办亲事又是一个月前就开始了，哪里需要唐家和岳家帮忙呢。 但人家来问一声，就是把李家放心里了。 李老太吩咐整治饭菜，留唐老夫人祖孙和岳夫人吃了午饭，又歇了晌儿，过了日头最烈的时候才送她们离开。 唐老夫人和岳夫人得了两罐子蜂蜜做回礼，文玉则得了两本新游记，外加两匹料子。 唐老夫人和岳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完全不觉得这回礼轻薄。 李家的蜂蜜看着普通，外人不知道难得之处，但她们可太清楚了。 每日早晨喝一杯蜂蜜水，对于她们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最头疼的如厕问题就变得轻松极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她们总觉得皮肤也变好很多。 文玉也同样高兴，嘴角一直挂着笑。 不是她贪图李家送的东西，而是喜欢李家人的周到和热情。 虽然老少几十人，住在一个大院儿里，却从来没有争斗吵闹，和和气气的，让人忍不住羡慕。 岳夫人先上车走了，唐老夫人实在忍耐不住，扯了李老太说了几句悄悄话，得了李老太的准信儿，她几乎要拍手笑起来。 末了，乐颠颠回家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二章 栓紧盟友的纽带 成亲这日，艾贝穿了大红嫁衣，坐上了花轿。 家喜也同样一身大红喜袍，骑着白马，一路把艾贝从驿馆接到了家里。 一路上，无数闲人聚着看热闹，更有孩童拍着手吆喝。 李家也没小气，扔了两筐铜钱和无数喜饼喜糖，惹得更多人凑过来，挤得水泄不通。 幸好家义和刘扬带了一群兵卒，吆喝着帮忙开路，护着队伍，倒也顺顺利利。 李家在酒席上从来不吝啬，整治的菜色，可以说是整个泉州城都知道的色香味俱全。 而且每次都有创新，会有让人惊讶又喜爱的菜色出现。 这一次，陶红英琢磨了一个多月，把菜谱的压轴大菜-佛跳墙，献了出来。 昨晚，灶院的角落就搭好了灶台，半人高的陶罐架上去，小火炖煮，待得新娘子迎进门，香味已经飘得整条街都能嗅闻到了。 以至于拜堂时候，家喜可以清晰听到艾贝肚子发出的咕噜声。 他极力忍着笑，把媳妇儿送进房间，就赶紧去找文娟，“嫂子，快给你弟妹张罗点儿饭菜吧，否则她就要成为天武第一个饿晕的新娘子了！” 文娟笑坏了，催着家喜去前边敬酒，她则带了丫鬟，亲自去取了一碗佛跳墙，配了米饭和两个爽口小菜给艾贝送去了。 艾贝刚取下发冠，眼见文娟这般，欢喜的一把抱了她。 “嫂子，你可救了我的命了！” 丫鬟们也是忍不住跟着笑，新房里倒是喜气洋洋。 而今日道贺的客人们，也因为专注于美食，没有一门心思灌新郎，让家喜逃过“一劫”。 待得酒足饭饱，客人们要告辞了。 李家还额外准备了道谢的伴手礼，男客们是每人两瓶子果酒，由金佛国特有的一种果子酿造，味道清香宜人，微醺不上头，特别适合小酌。 而女客们则是一人一对儿香包，锦缎做底儿，绣着金佛特有的花纹，装了金佛的一种干花儿，冷香幽幽，提神醒脑，夏日里嗅着极舒服。 众人都是欢欢喜喜收下，然后心满意足回家去了。 李家众人累的人仰马翻，但更多是心安。 特别是李老太，儿孙们陆续成家立业，她这个大家长肩头的担子就越来越轻了。 金佛太远，三日回门这一说就没了。 但到了这日，赵玉茹还是亲自带了儿媳妇到街上转了一圈儿，给她买了不少喜欢吃的玩的，算是安慰。 艾贝感动的眼泪汪汪，抱着婆婆嚷着要一辈子在李家。 她生性聪慧，也比普通女子要果决坚强，否则也坐不上金佛女王的位置。 但说到底，她有今日，大半还是形势所迫。 父亲病弱，弟弟幼小，世家虎视眈眈，她不能杀上王座，她们一家子谁也活不了。 若是她生在李家，有人疼爱，有人庇护，世上也就没有金佛女王了。 来到天武这两月，做了李家孙媳，她几乎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可惜，在金佛，她还有太多责任要担负，逃避不了。 又住了半个月，家喜就带了家里准备的东西，装了足足七八只大船，跟着艾贝回金佛去了。 李老太等人即便舍不得，到底知道家喜是小子，又在海上出入习惯了，很快也就不惦记了。 倒是家安同朝廷一同派来的上司，开始撑起了外事司的泉州分部。 这个上司姓朱，算是官场老油条了，稳重谨慎，也极擅长权衡利弊。 这次，他把家眷也都带了过来，租住了一个三进的宅院。 泉州也算天高皇帝远，府衙很多官员就想通过朱大人探探朝廷的消息。 可朱家大门紧闭，除了朱大人早晚去办差，其余家眷根本不见客。 府衙的官员私下都说朱大人不通人情。 倒是李震生听说之后，特意找了家安在自家酒楼一起吃饭，说起此事，嘱咐道，“这个朱大人是聪明人，他这般是顾忌着你，不想抢了你的风头。 “虽然他是你的上司，但我们家在泉州已经站住脚儿了，他不愿意同我们家交恶。” 家安点头，应道，“大伯说得对，我也感觉出来了。这几日，只要我提起的差事，朱大人从未反对。他还常说我年轻，想法多，要我多多尽心。” “傻小子，”李震生给侄儿夹了一块蒸鱼，笑道，“他是你的上司，你的差事办好了，他也跟着沾光，分一半功劳。他当然要鼓励你多担差事了！ “不过这样也好，你还年轻，趁着这个机会多办差，也多累积一些经验。” “大伯放心，我也不傻，凡事我都会请示朱大人，让他签字，万一我真犯了大错，他也跑不了。总不能好事全占了，一点儿代价都没有啊。”家安抬手给大伯倒酒，笑的促狭。 李震总算放了心，他倒是忘了，这个侄子也是小狐狸来着。 家里人都说七个小子里，家喜最淘气，其实认真说起来，家喜就是个棒槌，哪次闯祸背后都是家安在出谋划策…… 一顿饭，伯侄两个吃的都很高兴。 待得分开时候，李震生又问了一句，“家安，关于你的亲事……” 家安摇头，笑道，“大伯，我对于未来妻子没什么想法，只要奶奶和我娘喜欢就好，当然她还要对我妹妹好。 “若是能做到这些，我自然一辈子同她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我三哥虽然在海澜军中受重用，但要把唐家同咱家绑在一条绳子上，这些还不够。所以，我娶唐小姐就是最好的选择。” 李震生心里滋味有些复杂，这话听着没错，但总觉得委屈孩子了。 他拍拍侄儿的肩膀，应了一句，“你们兄弟真是都长大了，都知道为家里分忧了。” 家安笑的真诚，“大伯在等几年，我们都兄弟再成长一些，把家里事都接过来，大伯就可以安心享福了。” 李震生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低声问道，“你小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伯，你侄儿如今大小也是个官儿了，还是管着外事司。外人不知道根底，没有留意就罢了。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家安点点东南方向，又道，“喜哥也是带着任务走的吧？大伯以后可不能再瞒我，该让我给你帮把手了。” “好，原本也打算过两日就带你出海了。没想到你先发现了，臭小子，真是小看你了。你们兄弟里，倒是你最聪明！” 李震生重重拍了侄儿两下，笑着揽他出了门。 第九百九十三章 未曾谋面的忘年交 新都那边看着平静，但北征的成败一定，肯定会有大变化。 身为兄长，李震生怎么可能在这样的时候，蜗居在泉州躲清静？ 这几月，他一直都在为全家的终极退路做准备。 而且因为这退路在海上，更是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 如今侄儿们回来了，有了帮手，他终于能缓一口气了。 只是，希望这退路永远也用不上才好…… 随着金佛国船队离开，其余几国使节也带着大批的货物和天武强大繁华的信息，赶回他们的国度了。 泉州码头一时安静了很多，众人还有些不习惯。 但很快，李家安同唐家嫡孙女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就成了街头巷尾的新话题。 李家安之前被泉州人知道，也是因为他带了使节团队回来。 但相比于娶了女王的李家喜，他可低调太多了。 如今跑了一趟新都，再回来就异军突起了。 年纪轻轻，不但做了外事司的二把手，这又要做唐家女婿了。 有人嫉妒羡慕，特意寻机会看看李家安何等模样，回来之后就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李家人真是受了上天眷顾一般，明明是农家出身，但孩子们却长得是个顶个儿的好。 李家安不是如何惊艳的绝世美男，但个子高，腰背笔直，五官端正，尤其是眼神，极其清正。加上时刻嘴角挂笑，让人见之如沐春风。 对上他，还真没谁能口出恶言…… 当然，奇葩还是有的，毕竟唐家的女婿这个头衔太诱人，泉州很多家族子弟一直在盯着，突然被摘了桃子，肯定不愿意啊。 最后，李家安是康乐郡主的亲哥哥，这事就成了最好的攻击弱点。 什么李家安无才无德，是康乐郡主仗着皇上宠爱，才给亲哥哥要了这个外事司的差事啊。 什么李家安手段龌龊，借着两家交好，先诱惑了唐家小姐，才逼迫唐家定了亲啊。 总之，闲话儿越传越厉害，居然有越来越乱套的架势了。 李家人得知之后，都是愤怒不已。 但不等他们应对，唐老夫人就出手了。 这老太太是将门虎女，脾气火爆，手段直接又有效。 她亲自带了府兵，把最开始传闲话儿的几个富家公子抓了，绑在商街上，剥得他们只剩亵裤。 然后，她拿了鞭子，抽得他们鬼哭狼嚎。 整个泉州的人恨不得都赶去看热闹，简直比八国使节到来时候，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让你们长了一张嘴，就知道喷粪！我们唐家闺女和女婿也是你们能编排的！” 唐老夫人一头白发梳成一窝丝，穿了大红的衣裙，凤目圆瞪，手里金鞭挥舞，简直飒到没朋友啊！ 几个年轻公子又疼又羞，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时候，他们就是后悔也晚了，只能盼着家里长辈赶紧来搭救啊。 可惜，他们显然要失望了。 他们家里的爷爷或者外公，来是来了，却陪着笑脸站在唐老夫人旁边，根本不敢拦啊。 别说几个年轻公子懵了，就是围观百姓也都啧啧称奇。 倒是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小声给众人解惑。 “你们不知道，唐老夫人年轻时候，红衣白马，英姿飒爽，也是杀过海盗的女英雄！几乎整个泉州城的儿郎都倾慕她，想把她娶回家去。 “只是最后被唐老将军抱得美人归，不知道多少人喝醉了大哭呢。 “就眼前这几位，都是当初的倾慕者之一。如今他们的子孙惹恼了唐老夫人，他们可不敢搭救。 “兴许回家之后，还要再打这些小子一顿呢！”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眼底的八卦之火也燃烧的更旺盛了…… 唐老夫人到底年岁大了，抽了一会儿也就累了。 唐大夫人是个聪明的，早早就派人去李家请了李老太，这时候正好搭梯子，请婆母“下台”。 于是，府兵们推开人群，李老太扶着陶红英的手臂走了进来。 “老妹子，你这是因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儿啊？”李老太玩笑道，“本来年纪大了，脸上皱纹就像地垄沟一样多，你还这么生气，看上去真是比我还显老了！” 果然，唐老夫人扔了手里的鞭子，扯了她应道，“还不是这些小畜生，当我们唐家好欺负呢。什么脏话都敢编排！不教训他们一顿，我们唐家都被当成面团儿随便捏了。” 李老太劝道，“不过是一些小孩子，满嘴胡说，同他们计较什么。再说他们也骂我家小子了，但骂就骂呗。 “我家安哥儿不照样天天去办差，照样定亲，等着迎娶你们家的宝贝孙女！ “给这些小子一点儿教训，让他们长个记性就算了。同他们计较多了，咱们都跌份儿!” 唐老夫人被哄的笑了，回身瞪了几个小子一眼。 几个小子被打的身上都是血痕，伤不重，但很疼，而且也结结实实丢了脸。 她勉强觉得心里气顺了一些，这才说道，“好吧，这次就放他们一马。” 说罢，她扭头看向几个小子的长辈，还有周围的百姓，高声又道，“我们唐家和李家结亲，是因为我看中李家的小子了！我的宝贝孙女嫁到谁家，我都不放心，唯独送到李家这个福窝，我才高兴。 “这门亲事，是我千方百计求来的！以后再让我听见谁说一句坏话，别怪我打破你的家门！谁不相信就试试！” 众人都是缩了脖子，干笑着不敢说话。 李老太听她维护自家孙子，当然也高兴，拉着她往外走。 “你这脾气啊，真是直爽又烈性。若是我家小孙女在这里，怕是要和你做个忘年交了！她也这般，最受不得委屈，有仇恨不得当场就报了!” “是吗，那以后一定要让我见见你家宝贝孙女！”唐老夫人挽着李老太，两人说说笑笑上了马车，陶红英和唐大夫人跟在后边，婆媳四人去白云间吃新出炉的点心去了。 留下众人没有热闹可看，也就迅速散去了。 几个受伤的小子胡乱穿了衣衫，被长辈拎着耳朵一路骂回家了…… 新都这边，随着进入夏季，天气真是一日热过一日了。 佳音从宫里出来，打算回伯爵府看看。 但是走到一半，她想起很久没去侯府，就拐了过去。 大管家不知道在忙什么，佳音进了侯府，都没见他的影子。 佳音很是奇怪，问了管事，就找到了后院的粮仓。 大管家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一见佳音就像流落的孩子见了亲人，更是委屈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四章 军粮被毁！ “郡主，您这是也听到消息了？”大管家显见是着急了，开口就唠叨开了。 “这可怎么办啊，那么多粮食，怎么就都糟蹋了？好好的船，天天入水，怎么偏偏就在运粮的时候漏了？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不知道是哪个缺德玩意儿下了手！要是知道，老奴真想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侯爷带着兵将们在外拼杀，没人帮忙就算了，居然还要这么恶毒的拖后腿！” 佳音听得一头雾水，但本能觉得事情不好。 “管家伯伯，你慢点儿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管家愣了一下，终于发现佳音脸色不对，他当时就后悔了。 也许是李家怕郡主跟着着急，还没有告诉郡主，倒是他先说漏了！ 但说都说了，这会儿再瞒着也来不及了。 他只能说道，“老奴也是方才才知道的消息，预备送到江北的第二批军粮，在码头上了船，结果到江心时候，船舱居然漏了，都沉没到水里去了。 “这些粮食都是各州府征集来的，就算还能再征集，也要半个月后才能起运。 “侯爷带了十万大军在江北，总不能饿肚子半个月！这可如何是好？” 大管家气的直跺脚！ 佳音也是脸色发青，不用说，沉船一定是有人故意发难！ 就如同大管家说的，江北江南来回走动的船只，每日都好好地，怎么就在运粮时候出了问题，而且还是把军粮都沉没在江水里了！ 一艘两艘，可以说平日没有维护照管好。 那是几十艘啊，统统沉没了，不是人为，难道是水鬼显灵吗？ 大管家生怕郡主气坏了，勉强压了焦躁，劝道，“郡主也别太担心，府里还存了一千担粮食，老奴这就派人拾掇出来……” 佳音摇头，说道，“杯水车薪！管家伯伯别折腾了，这些粮食还是留着府里人吃用吧。 “我先去找我二伯和温先生，问问到底怎么回事，看看他们有没有对策。” 说罢，她扭头就走，大管家赶紧跟在后边相送，一迭声嘱咐着，“郡主，老奴就留在府里，有事需要老奴尽心，您一定派人来招呼一声。” “好，管家伯伯放心。”佳音匆忙上了马车，就奔去找二伯了。 李老二这人读书不多，没走科考的路子，即便做了伯爷，初始时候也没少被人排挤和嘲笑。 但他在大哥失踪，被迫早早成熟的年少日子里，无师自通学会了圆滑精明处事。 加者出入百花园的爱花人极多，李家这几年日子红火，圣眷也是深厚，所以，他慢慢在六部混的熟悉，都有了很多朋友。 晌午时候，他刚从兵部出来，就见到侄女等在外边，他赶紧上前招呼道，“走，回家再说。” 佳音跟着二伯上车，车门一关，她立刻问道，“二伯，到底怎么回事？知道是谁毁了军粮吗？” 李老二的眉头皱得像铁疙瘩一般，小声应道，“这次的事很诡异，我们原本猜测是那个老婆子动的手，但她在外边的爪牙，都被盯得紧紧，最近绝对没有任何动作啊。 “这就奇怪了，若不是我们出了纰漏，就是有第三方的人插手了。而且还能把奸细安插到码头军营，否则绝对做不出这样的大事。” “大勇叔那边，已经开始调查了吗？”佳音问道。 “当然了，”李老二叹气，“这事是昨晚发生的，你大勇叔连夜就封了码头。 “我已经让郑禾去看过了，大勇自以为误了大事，眼珠子都红了，不吃不睡，一直在严加盘查。” “皇伯伯怎么说？”佳音一针见血，问到了最关键之处。 李老二心头一跳，忍不住有些想叹气。 之前这么多年，侄女同皇上都相处不错，好似对自家叔伯一般亲近，只是多一些敬重。 但自从这次北征之前开始，侄女就隐约露出一些对皇上的不信任。 在外人面前，她当然是一丁点都没暴露出来。 可在他们这些自家人面前，很多时候，她下意识的表情和话语，就能清楚感觉到。 他虽然也清楚帝王无情四个字，但总觉得也许当今皇上会是个例外。毕竟皇上有如今，几乎是靠侯爷独立支持，不只有亲情，还有恩情。 结果，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了。 “皇上很生气，责令兵部调查，而且再次到各州府征粮，预备半个月后再运送一次。 “另外，皇上派人送消息给侯爷，让侯爷……坚持半个月。” 佳音当时就恼了，“这是什么话！兵部那些酒囊饭袋能调查出什么？就算真能调查出来，也要一年半载了。放任这些暗中的毒瘤存在，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给北征军使绊子呢！ “还有，新都各个世家，哪个没有万担存粮，随便几家凑凑，也够立刻补发军粮运走了，还等什么各州府征集啊！ “什么叫坚持半个月！战场上形势瞬息万变，稍有不慎就是几千条人命！那是一句坚持就能解决的吗？” “唉，”李老二叹气，安抚侄女，“你别着急，侯爷久经沙场，这次战线拉的这么长，事先也一定会有所应对。 “而且，我和温先生商量过了，明日就和你大勇叔一起去各个世家借粮。各个世家都有儿孙在军中，相信他们也不想儿孙们挨饿。 “这般，用不了三天粮食就会运走。等各个州府征集的粮食运到，再还给各家就行了。” 佳音仔细想想，这倒也是个好办法。 其实她空间就有不少粮食，足够立刻补上这次损失的军粮。 但这是她的底牌，不被任何人束缚的底牌，可以出其不意扭转局势的底牌。 如今还不到关键时刻，不能拿出来。 佳音应道，“二伯，这法子好。你们尽管去办，若是需要帮忙，一定让人喊我一声。 “我下午还是要回宫去，义父不在，你们不好进宫，我要多盯着些。” 李老二有些担心，但想拦也拦不住，只能嘱咐道，“此事关系重大，也许很多隐情，不是表面看到那么简单。 “你做什么事，一定要三思而行，最重要是保护好自己，不要把自己搭里面，懂吗？” “懂，二伯放心。”佳音郑重应了下来。 很快，马车到了伯爵府，婉儿还不知道北征军军粮被毁，眼见公爹和小姑子回来，她很高兴，张罗着中午添菜。 但没一会儿，温先生也回来了。 饭菜端上桌儿的时候，李老三和家欢前后脚踏进了门儿。 就是傻子，这时候也明白出事了。 第九百九十五章 并肩作战，绝不相负！ 中午饭口，酒楼正忙的时候，家欢这个大厨轻易不会离开。 李老三更是离得几十里远，无事不会回来…… 佳音不想嫂子跟着惦记，简单说了两句，就寻个借口，拜托她给自己准备两盒子点心，一会儿返回宫里的时候带着。 婉儿赶紧去忙了。 众人坐一起，一边吃饭，一边把借粮一事商量妥当了。 各个家族虽然都有儿孙在北征军中，但说到底家族利益才是第一位的，不可能为了一个儿孙，牺牲太多。 所以，要想顺利借出钱粮，李勇还要去见皇上，求个手谕，外加李老二一起出面。 这般，有军中出面，皇上领情，李家背书，各个家族才会心甘情愿借粮。 商量妥当，佳音就拎着点心盒子，迅速回了皇宫。 为了未来女婿和女儿培养感情，皇上之前定了每月初一和十五准许卢综进宫，陪着三公主吃个饭，逛逛花园。 听说佳音回来，三公主惦记，立刻让人引着佳音到了花园。 佳音见卢综也在，才想起进宫约会这事，于是笑道，“哎呀，我回来的不巧，耽误大事了。” 三公主脸红，作势掐了她白嫩脸蛋，嗔怪道，“等你以后找了夫婿，我也使劲儿笑话你。” 佳音不在意的摆摆手，笑道，“那可不知道要多少年之后了，我才不怕！” 说罢，她让水灵打开盒子，同三公主和卢综分享家里带来的点心。 卢综淡淡笑着，抬手给佳音倒茶，问道，“算着日子，李兄应该到任了吧？可给家里来信了？” 佳音摇头，应道，“还没收到信呢，路途遥远，想必是哪里耽搁了。但大哥一向细心，倒也不用太担心。” 卢综点头，又道，“那日送李兄离开，他托付我们要多照顾你。以后有事，尽管派人去寻我们，不要客气。” “放心，卢大哥。我有事一定不会少麻烦你！”佳音笑嘻嘻靠在三公主肩头，“以前，你像我亲哥哥一样，以后你更是我亲姐夫了！” 三公主脸色更红，伸手挠她的痒痒。 佳音赶紧讨饶，笑得花枝乱颤。 卢综在对面看得也是笑起来，低头轻轻啜了一口茶水…… 这般玩笑几句，佳音就要回芷兰宫，给两人让地方。 卢综却先提出告辞，“天色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公主……和郡主妹妹。” 三公主有些舍不得，捏着衣角挽留道，“世子多坐一会儿吧，我让人炖了甜品，世子吃一碗再走？” 卢综笑的抱歉，应道，“对不住，公主。我不知道，您特意炖了甜品…… “昨日我同一个友人约好，今晚去赴他的生辰宴，当初刚到新都，他没少帮忙，我不好推脱……” “啊，那你确实不好缺席，赶紧去吧。下次过来，再陪我吃甜品也好。”三公主赶紧收了话头，善解人意的催促卢综赶紧赴宴。 卢综笑的温柔，弯腰行礼，然后同佳音点点头，就告辞走了。 三公主挽着佳音也回了芷兰宫，一路上都在说卢综如何好，显见一颗芳心陷落的彻底。 倒是佳音笑着听着，总是有些走神儿。 三公主发现了，就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侯爷和你爹啊？” 佳音回神儿，应道，“你也知道军粮被毁一事了？” 三公主点头，“今早你走了之后，宫里就有风声，后来卢世子来了，也同我说了几句。 “也不知道谁下的毒手，简直太恨人了！希望父皇一定要找到这个人，把他千刀万剐。” 佳音比她更想找到幕后之人啊，于是，她就说道，“这几日，你要帮我一下，多去御书房那边走走。哪怕见不到皇伯伯，但多少都能听到一些消息也好。” “放心，这是小事，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三公主用力点头，然后搂着她安慰，“你别担心，北征事关天武南北一统，不知道多少人着急，费心费力呢。军粮，肯定很快就会解决的。” 佳音叹气，希望如此吧…… 整个天武，如今就像一个巨大的旋涡，一旦旋转起来，只能越来越快，暴露的黑洞越来越大。 没有谁能预测，到底什么时候平静下来…… 天黑之后，吃了饭，佳音借口头疼就早早回了偏殿，然后放了小狐狸出去，就一直在等待。 果然，三更时候，窗子就被推开了。 穆珝一身狼狈的跳进来，直接拿了茶壶就咕咚咚灌了起来。 佳音一句话没说，赶紧给他张罗饭菜。 屋角热茶的暖笼里，放了温热的小米粥，还有十几个肉包子，统统端上桌子，穆珝一口气吃了三四个才说了话。 “你别急，事情不算严重。” 佳音给他换新茶，点头应道，“你先吃饭，再急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今早，她要出宫回家的时候，就没见穆珝的影子。 她还以为他是有事耽误了，但回家听说北征军军粮出事，立刻就猜到他很可能昨晚就听到消息，跑去打探了。 果然，穆珝吃饱喝足，就仔仔细细同她说个清楚。 “五更天的时候，江边那边送来紧急密报，皇上在贵妃宫里，免不得就动静大一些。我觉得不对劲，偷偷过去听了听。 然后又跑了一趟江边码头，京都四处也都打探了一下。” 他喘了口气，往日明亮的眼睛，都有些暗淡了，显见累的厉害。 “这事很奇怪，确实不是寿康宫那位动的手，她的几个狗腿子，有能力在军中动手脚的，都很老实。想必他们这会儿也在纳闷，是谁抢了先。 “但这事，影响极其不好。北征大胜，夺回江北，江山一统，这样的泼天功劳就像一头肥猪，群狼环伺，谁都想分一块块肉。 “如今有狼已经开始动口了，就像发了一个信号，以后会有更多狼加入。可以躲过一次，但谁也不能保证次次都能平安无事……” 佳音脸色不好，抬头示意一下御书房方向，低声说道，“是我错了吗，我觉得那人不是太用心。” 穆珝也是皱眉，嘴角时常挂着的痞笑早就没了，换上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我以为只我一人，有这个感觉。幸好，你也这么想。那人不能说不用心，下令彻查，重新征集军粮，他都做到了。但只是中规中矩，挑不出错而已。而恰恰挑不出错，其实就是错！” 佳音点头，心里终于觉得轻松一些。 她不愿意把人心往险恶之处想，但有时候又不得不想。 这在她心头，是个沉重的负担。 幸好，还有人同她一般心思。 “穆大哥，以后我们要常住宫里了。义父和我爹出征在外，我们帮不上，但起码要尽力，保他们不必腹背受敌。 “无论是谁，想要对他们不利，我都不会允许。 “所以，不管我们以后如何，起码这一次，我希望你能和我并肩作战，绝不相负！” 佳音伸出手，穆珝低头，目光扫过她青葱一样的手指，毫不犹豫的握了上去……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六章 同甘苦共命运！ 豆蔻少女，一头黑发挽着，只插了一根玉钗。 昏黄的烛光透过玉钗，落在她脸颊上，盈盈生辉，美得动人心弦。 穆珝心头跳的如同有鼓在擂动，让他血脉喷张。 这样涉及无数人生死的大事，若是其余女子碰到，恐怕各个都要惊慌，抹着眼泪。 但眼前的少女，却如此坚定，如此斗志昂扬。 她说要和他并肩作战，那就……战！ 初夏的暖风，从来不会错过这样的美丽时刻，它悄悄从窗外钻进来，老老实实做了个见证。 世上的一见钟情，从来都是见色起意。 想要长久和牢固不破的感情，必定是同甘苦共命运！ 夜深了，屋子里的灯火熄灭了，又剩了佳音一人。 但她依旧没睡，直到小狐狸的白色身影钻了进来。 佳音抱了小狐狸，一边喂它葡萄，一边嘁嘁喳喳聊了起来……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还是军粮被毁这样的大事。 北征，不但承载着皇上想要一统山河的雪耻，更是百姓们收复家园的愿望。 这么多年，多少人家的老人垂死之际，都在念叨着江北的家乡和故人啊。 想要埋回祖坟，想要在家乡得到祭拜，是他们唯一留下的遗言。 新亭侯带着北征军，年年北下，一点点把蛮人往北驱赶，像磨盘一样，消耗掉蛮人的有生力量。 付出了无数鲜血和性命，终于到了今年决战的时刻。 举国上下，无不在盼望，在关注。 结果，居然还有人在这样的情形下，在新都人的眼皮子底下，给北征军下绊子，想要北征军饿着肚子和蛮人拼命。 何其狠毒，何其卑鄙！ “这是叛国！”一个茶楼里，中年文士重重把茶碗砸在桌子上，气的是脸红脖子粗。 同桌几个友人，也是气的厉害，纷纷应声。 “就是，若是知道谁在背后动如此卑鄙手段，我定然写三十页讨伐书，让他九泉下的列祖列宗都无颜投胎！” “此等恶贼，实在该千刀万剐，可惜我等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否则定然亲自护送军粮北上。” “兵部那些酒囊饭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动手之人？” 但也有人说道，“会不会是蛮人派了斥候过来，意图让我们互相怀疑，扰乱新都啊？” 但立刻就有人反驳道，“不可能，这几年侯爷已经在江北拉开了三道防线。蛮人想悄无声息过来，根本不成。 “此事即便丢脸，还是不得不说，一定是我们天武出了内奸。” 各个市井街头，百姓们也是议论纷纷。 “这日子是没好了，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侯爷他们前边杀敌，后边就有这些臭鱼烂虾扯后腿，简直气死人！” “就是，老子真想操起杀猪刀，把这个兔崽子剥皮剜心了！” 也有消息灵通之人说道，“我听说北征军的将军和李伯爷，挨个世家借粮呢。打算先运去江北，之后等各个州府的粮食调过来再还。” “是吗？这法子好！我家还有一担米呢，我也要先拿给北征军！” “我也是，我也是，我家有两担，原本趁着米粮便宜囤了一些，如今真是派上用场了。” “我家米粮不多，但我家有土豆，我去问问，能不能送给北征军喂马！” 众人说着议论着，就急匆匆奔向兵部门口了。 可惜，衙门门槛高，哪有人愿意招呼这些平头百姓啊。 百姓们没办法，最后找到了赈济署。 碰巧李老二回来取东西，见得这般赶紧同众人道谢。 “多谢乡亲们如此惦记北征军，若是江北平安收复，一定有各位乡亲们大半功劳。 “毕竟大伙儿这般的鼎力支持，兵将们才能放心在前边杀敌。” 百姓们都是听得高兴，纷纷摆手谦虚。 “伯爷言重了，我们这么做都是应该的。” “就是啊，我们不能去杀敌，但帮点儿小忙还成。” 李老二又是笑着拱手，末了才劝阻道，“我知道大伙儿一片赤诚，但暂时军粮已经凑够了，后日就能发往江北了。 “大伙儿先把家里米粮留着，若是以后军粮再有不凑手的时候，我一定亲自去街口招呼大伙儿帮忙，好不好？” “当真把粮食凑够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这次那些高门大户终于大方一把了！” “我们听伯爷的，北征军可是侯爷带领的，还有李将军也在呢。真是需要粮食，伯爷一定不会跟咱们客气的！” “那就这样，伯爷，我们先走了。” 众人七嘴八舌又说了一会儿，就陆续告辞了。 李老二站在门前，送了众人，半晌没有说话。 郑禾上前，小声说道，“伯爷，怪不得人家说，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呢。 “这些乡亲家里就一两担粮食，尚且愿意献出来给北征军，毫不心疼，毫不犹豫。 “再看看那些高门大户，找他们借粮，还不是白要，他们居然想在皇上跟前挂个名儿，再搭上咱们家的人情，最后救的还是他们家的子弟。真是贪得无厌，让人恼恨。” 李老二想起这大半日的遭遇，也是心里不舒坦。 但如今形势有些不妙，求稳是重中之重。 这些小事，还不到计较的时候。 “还是先把粮食的事情解决，侯爷他们在前边征战，比咱们艰难多了。 “另外，给白云间送信，让他们多制些冰砖，加些蜂蜜果汁。 “赈济署这边没有活计的孩子都到街上去售卖，只收个本钱就好。天气越来越热了，也算给大伙儿降降暑。” “是，伯爷。”郑禾立刻应了下来…… 午后的皇宫里，已经是蝉鸣处处了。 生长繁茂的大树上，蝉不知藏在那个角落，拼命叫个不停，惹人心烦。 但芷兰宫偏殿里，佳音却是一扫烦闷，高兴问着穆珝，“当真？粮食凑够了，已经发走了？” 穆珝抹了一把汗，应道，“当然了，我可是亲眼看着装的船，这一次李勇将军亲自押送到了江北，没有半点儿耽搁。” “真是太好了！”佳音长松一口气，虽然迟了四五日，但以义父的谨慎，常年征战的经验，绝对不会因此耽搁了征战，或者动摇了军心。 第九百九十七章 宫里生存守则第一条 穆珝倒了一碗茶，润润嗓子，也有心思说笑了，又道，“伯爷让人在街上叫卖冰砖呢，生意简直是太好了。 “一文钱一块，街头巷尾的小孩子们，几乎人手一块。很多做工的匠人，还有进城的农人也都买了。 “大伙儿都说咱们家里心善呢，这么珍贵的冰，卖的这么便宜，就为了给大伙儿解暑。” 佳音刚要应声，结果三公主却带了宫女穿过风雨连廊过来了。 穆珝一个纵跳，上了房梁。 佳音也迎了出去，问道，“这么热，你怎么找来了？” “我等了半晌，还不见你过去，就来看看。”三公主热的脸色红彤彤，探头四处看看，眼里有些失望，“你不是说做了冰淇淋吗？” 佳音好笑，打开了桌边的小木箱。 木箱里衬了厚厚的棉被，棉被中藏了两个琉璃小碗儿，碗里装了五色的冰淇淋球，看着就好吃之极。 三公主欢喜跺脚，头上的金凤步摇都叮叮咚咚作响。 “好佳音，先给我一碗吃吧。呜呜，我太热了，不吃一碗冰淇淋，怕是走不到御书房。” 佳音好笑，当即就拿出了一碗。 三公主欢呼了一声，接过水灵递来的勺子，大大吃了一口，然后笑的眯了眼睛。 “你不知道，自从前日你做了这东西，我尝过之后，真是做梦都在淌口水。呜呜，终于又吃到了。 “好佳音，以后天天做给我吃吧，否则这个夏日我可熬不过去了。” 说着话儿，她又讨好的喂了佳音一口。 佳音吃了，却没让她如意，应道，“女子不能吃太多寒凉的东西，小心你到时候肚子疼，又要后悔。以后隔一日吃一碗，不能再多了。” 三公主可是知道佳音的脾气，绝对的说到做到，撒娇没用。 虽然这个妹妹比她小，但她却从来不敢端姐姐的架子，至于公主的架子，更是不知道扔到哪里了…… “好吧，隔一日一碗也好。那后日我要吃草莓味的，一大碗！”她只能妥协了。 “行，这个容易。”佳音痛快应了下来。 两人头对头，说说笑笑吃了冰淇淋，简单拾掇一下，就拎着保温箱子去了御书房。 出门前，佳音往房梁上瞄了瞄，就见穆珝一脸可怜巴巴，满眼的控诉。 佳音好笑，隐晦的扫了一眼屋角的柜子。 眼见屋里没了人，穆珝赶紧跳下房梁，奔去开了柜子。 果然那里还有一个小木盒，盒子里装了将要融化的冰淇淋，他最爱的桃子味道…… 御书房偏殿里，冯总管热的脱了靴子，正躺在摇椅上歇着，两个小太监给他摇着扇子，很是自在。 突然听得三公主和佳音到了，他赶紧爬起来，甚至靴子都穿反了。 “哎呀，公主，郡主！这么热的天，您二位怎么来了？有事让宫人送个信儿，老奴过去听吩咐就行啊！”冯公公一如既往地谄媚，但语气里也透了一丝亲近。 毕竟当初封宫的时候，他跟着这二位主子在芷兰宫住了十几天，吃吃喝喝，胖了足足五六斤。 这份情义，也是实打实的。 三公主是天生贵女，自有傲气，就算想客气几句，也是语气硬邦邦。 “倒是我们来的不巧，耽误冯公公纳凉了。” “不敢，不敢！老奴偷懒，怠慢公主了。”冯公公赔笑，还要迎两人进屋坐，却被佳音笑着拦住了。 “冯公公，我和公主也是闲着无事，做了一份儿冰点，送来给皇伯伯解暑。但是，御书房里怎么没人了？皇伯伯去花园了吗？” 她本就长得美丽灵秀，这般且说且笑，谁见了都是心里欢喜。 冯公公赶紧应道，“公主和郡主真是有心了，皇上若是知道，定然会高兴。 “可惜，皇上……恩，皇上去了贵妃那里午睡，还没回来。” 三公主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刚要开口说什么，佳音就抢了先。 “那真是可惜了，我们走了一路，冰点怕是都融化一半了，再送去贵妃娘娘宫里，恐怕就融化尽了。 “不如冯公公帮忙吃了吧，我们下次再给皇伯伯做就是了。” “啊！”冯公公受宠若惊，可是高兴坏了。 他身为太监副总管，其实不缺冰用，也不缺吃喝。 但冰淇淋这么新奇的玩意儿，一听就知道是出自郡主的手。那肯定是美味啊！ “那可多谢公主和郡主了，老奴受之有愧啊！”冯公公赶紧接过了木盒子。 三公主扭头就走，彩云迅速跟了上去，小声劝着。 佳音却落后两步，同送行的冯公公聊了几句，然后笑着告辞，才追了上去。 三公主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我顶着大太阳来给父皇送吃的，他居然又跑去看那个狐狸精了！早知道我就不来了，以后都不来了！” 佳音笑着挽了她，从随身小挎包里拿出一颗薄荷糖，塞到她嘴里。 甜甜的，凉凉的味道，立刻让三公主笑开了脸。 “哎呀，这是什么糖，太凉快了！再给我一颗。” 三公主化身劫匪，抢了佳音的一包薄荷糖，就乐颠颠跑在前边了。 佳音慢慢走在后边，越过高墙看了一眼御书房的屋脊，然后轻轻垂了眼眸，藏下了所有复杂和遗憾…… 冯公公目送公主一行人离开，也是抹了一把汗，小声抱怨着，“这天气也太热了，不会是要干旱吧。” 跟在后边的小太监笑嘻嘻应声，“总管，干旱不干旱的，小的们不关心。小的们这会儿就惦记郡主做的冰点呢！ “您老人家发发善心，快让小的们开开眼界吧。郡主心灵手巧，哪次送来给皇上的点心和吃食都太馋人了，这次肯定也错不了。” 冯公公笑骂一句，脸上都是得意，迈开步子就要往屋里走。 结果，房子一侧的廊柱后，突然走出一个灰色衣衫的老太监，只看了冯公公一眼，冯公公就激灵灵打了个哆嗦。 他赶紧小跑过去，点头哈腰听了几句话，然后飞跑回来取了木盒子，又送了过去。 灰衣老太监拎了盒子，很快没了影子。 小太监们看在眼里，都是惊讶疑惑。 待得冯公公回来，有人就忍不住问道，“总管，那是什么人啊，您怎么把……” 冯公公一把拍在说话的小太监头上，低声骂道，“想要活命就把我的话记住了，方才你们什么都没看见！” 小太监们惊了一跳，都是缩了脖子，装了哑巴。 宫里生存守则第一条，不该问的，绝对不能问。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今日两更奉上~~~ 第九百九十八章 血债还需血来偿！ 遥远的江北地界，并没有江南那边温暖。 这里的野草刚给山坡穿上绿衣没有多久，树木也抽出了枝条，随风招摇。 若是往年，勤劳的农人，已经在田间地头忙碌，播种一年的希望了。 但因为蛮人十年的霸占，江北几乎每一寸土地都沾染了鲜血，失去了生机。 这片土地，见证了太多的苦难。 有当年逃难慢了脚步，被蛮人马刀砍掉脑袋的无辜百姓。 也有侥幸活命却被蛮人肆意虐待折磨致死的妇孺。 更有北征军愤怒嘶吼，铮铮傲骨。 当然，最多的还是蛮人的残肢，鲜血和不甘！ 血债还需要血来偿！ 距离原来的边关还有八百里之处，北征军建了营盘据守。 夜幕降临，火把处处，烧的噼啪有声，也照的整个营盘亮如白昼。 有兵卒洗刷战马，喂草喂料，照料精细。 也有兵卒挑水刷锅，劈柴烧火。 托高产粮的福，天武休养生息这么多年，不但解决了百姓的温饱，就是军中的伙食也好了很多。 硕大的铁锅加水，把细碎的小玉米碴子熬煮到一半，再加入半盆白米，一大盆土豆块，一大盆白菜，最后撒一把细盐，就是饭菜齐全的晚饭了。 每个兵卒分上一大碗，围着篝火，一边吃一边说笑，倒也热闹。 若不是凉风习习，远处偶尔有狼嚎阵阵，怕是都要误以为这是在家中庭院，同亲人们欢聚了。 说起远处的狼，众人的胃口都差了那么一丝丝。 蛮人凶悍，到底不如天武人多，做不到处处炊烟。 于是，原本因为人类战争，退居到山林里的虎豹豺狼们，都陆续下了山。 尤其是狼群，协同作战，配合默契，族群就越来越扩大，渐渐成了江北一害。 每次战事重起，来不及埋掉的尸体，或者埋的浅一些的尸体，都会被它们扒出来，饱餐一顿。 长此以往，这些狼已经不算狼了。 夜晚里，它们的眼睛绿莹莹，加者壮硕的身躯，森冷的白牙，仿佛地狱的恶鬼一般。 比之蛮人，北征军更不想遇到这样的恶鬼狼群。 中军大帐挑着门帘，李老四端着粥碗，蹲在门口西里呼噜吃着，听着远处的狼嚎，紧紧皱着眉头。 帐篷里的侯爷忙完手里的文书，也端了粥碗出来。 叶山眼疾手快，夹了一个剥好的咸鸭蛋放进了侯爷的碗里。 侯爷刚要说话，叶山已经躲走了。 李老四回头看见，就笑道，“侯爷吃吧，这是福妞儿特意给咱们带的，我已经吃一个了。” 侯爷这才没说什么，就着流油的咸鸭蛋把粥喝了。 有一队兵卒从帐篷门前走过，眼见这般，都是纷纷行礼，然后抬头挺胸继续去巡查了。 他们中大半是老兵，虽然早就知道侯爷和将军们，同他们吃睡都一般，从来不搞特殊。但每次见到，还是忍不住激动。 侯爷那是多金尊玉贵的人啊，居然愿意同他们一样喝菜粥！ 全军一起同甘共苦，何愁北征不胜利！ 侯爷三两口吃完了粥，就要喊了亲兵聚将，商议接下去几日的出兵安排。 结果不等开口，就有马蹄声声，八百里加急送了新都的官文。 侯爷展开一看，就变了脸色。 李老四看得心急，左右帐篷里也没外人，他直接抢了官文，三两眼看完就恼了。 “大勇怎么回事？居然能让人在他眼前把军粮毁了！” 侯爷也是皱眉，沉吟半晌应道，“有心算无心，李勇防不住也是正常。再说，谁能想到会有人凿船沉粮。所有人的防护都在路上，没想到家门口出事。” 李老四也知道这些，就是忍不住心急。 “要不要我快马回去催军粮？” 侯爷摇头，“暂时不必，之前就怕战线拉得太长，补给出现问题，后营一直都在按照七成配额发放。 “如今剩下的存粮，估计还能撑二十多日，暂时没有断粮之忧。只不过这消息不要透露出去，容易动摇军心。” 李老四满地绕了两圈儿，到底问道，“侯爷，皇上只说让各地重新调集粮食，这就要耽搁半月，再运送过来，起码要一个多月了。 “这期间差了十几日，皇上不会算不明白，但这么安排…” 侯爷轻轻摇头，然后望向远处夜空，半晌应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同样，我们不在新都，具体如何，不好猜测。 “别着急，我留了人手，家里也会送消息过来。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时候，江澄和其余将领听得八百里加急，都聚了过来。 侯爷和李老四默契的没有再提方才的话头儿，只说了军粮出现延误，要众人保密。 后勤每日的配额粮食，再减少一成。 众人都是神色不好，他们把脑袋拴在裤腰上，流血牺牲，在前边拼命，不求家里如何支持，但只送个粮食都会出岔子，实在是太没用了。 而且凿船沉粮，这样的大手笔，绝对不是普通人可以安排的。 北征军前有凶狠的蛮人，后有这样的不知名敌人，可谓是腹背受敌。 任谁也高兴不起来！ 带着满腹的心事，将领们都散了。 接下去几日，虽然照常训练，哨探，同蛮人焦灼缠斗，兵卒们也不知道内情，但谁也不是傻子，多少都能感受到一点儿氛围不对劲啊。 直到，四日后，侯府的人手送了消息过来。 李老四惦记这事儿，这几日几乎是吃住都在主帐旁边的小帐篷里了。 他倒不是担心北征军饿肚子，毕竟手里有刀枪呢，大不了同蛮人拼命，冒险一些，把蛮人的牛羊抢来就是了。 他更担心的是家里会因为这事儿着急，再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 相比起江北，其实新都更凶险。 世家林立，文武百官，各个都是八百个心眼子。 就算二哥精明圆滑，温先生稳重，还有刘家和贾家等帮衬，但谁也说不准，就不会吃亏啊。 幸好，家里再一次没有让他失望！ “好，好啊！”李老四捏着信纸，在地上团团转，恨不得跳几下表达他的欢喜之情。 “二哥和温先生真是太厉害了，居然想出了这样的好法子。不过是延迟四天而已，对咱们来说，绝对没问题啊。” 第九百九十九章 一把纸牌决生死！ 侯爷也是笑着点头，这几日他已经安排人去探查二百里外的锦官城了，那里驻扎了两千蛮人。 去年蛮人驱赶残存百姓，种了千亩庄稼，收获了不少粮食，另外牛羊也有几千头。 若是新都那边没有好的应对之策，他就打算带人去攻打尽管城了。 当然，不可避免，强攻会伤亡很大。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下令。 都是父母生养的血肉之躯，他舍不得折损一个，最好把兵卒们一个不漏的带回江南去。 “吩咐前哨，不要太深入锦官城地界，等大军慢慢压上，再商量办法。”侯爷吩咐道，“倒是可以把咱们缺粮的消息送给蛮人，诱使他们出城。” “对，这法子好！”李老四听得眼睛发亮，刚要开口接下这任务，又突然改了主意。 “侯爷，这第二批粮食虽然顺利过了江，但抵达咱们这里还有大半月路程，保不齐背后之人还会动手脚。 “我想带人去接应一下，万一能抓到狐狸尾巴就更好了。” 侯爷沉吟了一下，应道，“也好，第二批粮食已经在路上的消息，暂时保密，一切都等成功运抵再说。 “你带五百人去接应运粮队，我会说你去寻机夺取蛮人的粮食了。” “事不宜迟，我这就点兵出发了。”李老四按捺不住，见侯爷没有反对，就扭身出了帐篷。 正好江澄从远处过来，同他走个对面，就问道，“你这是去做什么，高兴成这个样子？” “哈哈，侯爷让我带人出去转转呢，我要想法子把蛮人的粮食夺来！”李老四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你记得多照料侯爷，我可去杀敌了！” 说罢，他就急匆匆走了。 江澄无奈，哭笑不得揉揉自己发麻的肩膀，“这家伙，一提上阵杀敌就打鸡血了。” 不说江北大营如何，只说新都这边，军粮顺利运走，所有人都长松一口气。 除了李老二，还要盯着兵部和户部在各州征集粮食，免得被无限期拖延，其余人都歇了。 就是皇上都给贵妃娘娘办了赏花宴，很是热闹。 宴席上，贵妃抱着二皇子出尽了风头，各家诰命夫人和贵女都是极尽溢美之词，送了不少礼物。 之前，佳音和三公主几次去御书房都没见到皇上，三公主就发了脾气，再不肯去吃闭门羹了。 佳音想着兵部还没有查出毁军粮的凶手，皇上也没如何催促，反倒把心思都用在女人身上，她也不高兴了。 所以，一把花粉下在茶水里，她和三公主脸上都起了疹子。 贵妃的赏花宴自然就不用去了！ 两人就窝在芷兰宫吃果子，荡秋千了。 两日后，贵妃的赏花宴过去，她们的疹子也就好了。 太医都闹的一头雾水，不知道这疹子为何来的急，去的更快，最后只能归结于……夏日火大！ 佳音惦记家里，正好穆珝从外边带了消息进来，宝珠要过生辰了，派人到伯爵府下帖子，问她能不能聚聚呢。 佳音有些心虚，最近真是忽略这个小姐妹儿了。 于是，她在空间里翻了好久，找了一对儿兔儿灯。 南边最稀罕的白云纱做了兔皮，翠竹为骨，金线绣纹，红宝镶嵌眼睛，真是精致可爱之极。 若是晚上挂在宝珠的床帐之外，她肯定会喜欢。 三公主也觉得宫里气闷，喊彩云找了一对儿玉如意装盒子，准备同佳音一起去贾家玩耍。 世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虽然贾家疼宝珠，必定会为宝珠择选一个好婆家。 但宝珠平日来往的小姐妹中，若是多一个公主，也是能让未来的婆家人高看一眼。 所以，佳音提前给贾家送了消息。 贾家当然也高兴了，又把宝珠生辰宴的规格提高了许多。 这一日，佳音和三公主坐了马车出宫，拐到白云间取了一个两层的水果蛋糕，然后去了贾家。 贾二夫人和宝珠已经等在门口了。 眼见佳音和三公主下了马车，宝珠就欢笑着扑到跟前，挨个抱抱，高兴的不成。 三公主孤单惯了，之前就算有几个朋友也不真心，不过是敷衍附和她的应声虫罢了。 否则她同佳音走得近之后，也不会对佳音这般喜爱，百般维护，实在是因为真心的朋友太难得了。 而宝珠儿这个欢快的胖丫头，对她来说就是妹妹一般。 一起抢佳音，一起抢点心，最是自在开心了。 所以，贾二夫人惊了一跳，担心闺女冲撞了三公主的时候，三公主已经抱了宝珠眉开眼笑问她准备什么好吃的了！ 小姐妹三个欢欢喜喜到了贾家的花园水榭，许曦和梅兰已经在座了，甚至出嫁的谷青青都到了。 佳音惊喜之极，上前握了谷青青的手，“谷姐姐，真是太久没见你了，一向可好？” 谷青青也很是激动，用力回握佳音，但应声却有些勉强，“好……我一切都好，就是想你们。” 佳音看出她神色带了委屈和感怀，想多问几句，又觉得场合不对。 幸好，许曦和梅兰也开口寒暄，众人说的热闹，就错了过去。 贾二夫人是个精明的，她把空间让给小姑娘们玩耍，只留了得力的婆子和丫鬟们伺候。 美味的点心和瓜果摆了一桌子，茶水和点心俱全，小姐妹们吹着夏风，麻利的摆开了纸牌，重温她们聚会必定少不了的贴纸条大赛。 梅兰和许曦都早早定了婆家，再有几月就要成亲了，这是做姑娘的最后自由时光，所以两人玩起来很放得开。 高兴时候就哈哈笑，不高兴了就噘嘴挽袖子。 在她们的带动下，其余人也是全情投入，硬是把一把纸牌打出了“生死之战”的激烈。 最后，几人都成了纸条精，就是佳音都没逃过。 几人彼此看看，都是抱着肚子，笑的要满地打滚。 水榭外的丫鬟和婆子们早就低着头，肩膀抖得筛糠一样。 还是宝珠到底没忘了她是主人，召唤丫鬟打了温水，拿了脂粉，照顾众人重新洗脸上了妆，才算恢复了端庄美丽的贵女模样。 很快，酒席又送了上来。 姑娘们围在一起，菜没吃几口，倒是把果子酒灌进去半坛子。 尤其是谷青青，一杯接一杯，喝个不停。 众人最开始还跟着一起举杯，慢慢就发现不对劲了。 宝珠到底年岁小，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求救一样望向佳音。 佳音就上前抢了谷青青的酒杯，然后塞给她一个鸡腿，笑道，“谷姐姐，别总喝酒啊。我记得你最爱吃鸡腿了，先垫垫肚子！ “宝珠嘴馋，她家厨子被她折磨这么多年，手艺极好。你快尝尝味道怎么样？” 谷青青楞了一下，抬头看看众人脸上的疑惑，她突然就扔了鸡腿，抱着佳音大哭起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章 嫁人就是二次投胎！ “呜呜，郡主，我若是没有成亲多好！我想一直和你们在一起，我想一直这么高兴，呜呜，我后悔了，后悔了！” 谷青青的眼泪噼里啪啦落下来，渗进了佳音的脖子里，烫的她有些发愣。 众人也是筷子停在半空，不知道怎么回事。 还是宝珠这个小寿星，先反应过来，赶紧撵走了所有丫鬟和婆子，嘱咐她们一个字都不要说，然后紧紧关上了水榭的门窗。 许曦和梅兰上前扶起了谷青青，算是解救了佳音。 三公主有些吓到了，凑过来扯了佳音的手，满脸的惊疑。 梅兰性情更稳重一些，同谷青青联系也比较多，这会儿生怕众人不高兴，忍不住替她多说了几句。 “你们别怪谷姐姐，她的命实在太苦了。原本她婆婆已经过世了，公公病重，想着以后没有长辈搅合，日子会好过。 “哪里想到，她刚成亲就发现，公爹是装病，很快又续娶了一个后婆婆。家产也几乎被公爹败光了，却死要面子，家里开销极大。 “谷姐姐被委任了掌家大全，就是要她用嫁妆填窟窿呢。 “谷姐姐的夫君自以为怀才不遇，整日喝酒，最近又逼迫谷姐姐卖陪嫁庄子，谷姐姐不肯，他就打人。 “谷姐姐的后婆婆也怪谷姐姐不生孩子，变着法子的磋磨她……这一次还是谷院长接她回家住两日，才有机会过来。” 说着话，许是想起自己也马上要成亲，梅兰也抹了眼泪。 女子成亲就是第二次投胎，万一运气不好，所托非人，后半辈子就毁了。 谷青青这样的，绝对不是少数。 只不过有人愿意说出来，有人到死都在忍耐罢了。 许曦也是垂着头，叹气不已。 三公主脾气火爆啊，自小也没受过委屈，当时就嚷了起来，“嫁人又不是卖身为奴，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委屈啊？怎么不知道回娘家求救！” 谷青青听得这话，哭的更厉害了。 许曦扯了帕子，小声解释道，“谷家是书香门第，百年清誉，礼教极严。就说谷院长吧，守寡半辈子，没有再嫁。其实初始时候也不是没人提亲，但家里不准许。 “谷姐姐当然也诉苦了，但家里根本不会支持谷姐姐和离，反倒催着谷姐姐尽快给婆家开枝散叶，以后处境就好了。” 众人都是听得气苦，这可真是陷在烂泥潭里，毫无办法了。 “那也不能这么忍着啊，最后不是被折磨死，就是委屈死。好不容易投胎做人，也不是为了来受苦一辈子的啊！” 三公主气的跺脚，她甚至说道，“你婆家在哪里？我跟你回去，帮你骂她们一顿！” 谷青青眼睛一亮，刚要说话，佳音却扯了三公主一把，拦阻道，“不成，公主去骂一顿，谷姐姐的婆家也许会收敛，但公主不能为谷姐姐撑腰一辈子。 “而且，谷姐姐是晚辈，又没生孩子，传扬出去，她婆家都不用说话，人人都要骂谷姐姐不孝不敬，公主也跟着坏了名声。” 听得这话，谷青青眼里的光亮又灭了，满脸的死气。 许曦和梅兰也是沮丧，梅兰哽咽，“女子为什么一定要成亲呢，就不能一辈子在娘家吗？” 宝珠心肠软，更是跟着愁苦，“我也不想嫁人了，真是太可怕了。” 佳音不想蹚浑水，毕竟家里如今事情也是千头万绪。 但毕竟多年的小姐妹，相处很亲近。 而且站在女子立场，她也看不过去。 所以，她想了想，就拉着众人坐下，说道，“我有点儿想法，你们暂且听听，看看是否可行？” “可行，肯定可行！”三公主第一个响应，得意夸赞，“佳音最聪明了，只要是你想的法子，一定能成！” 佳音嗔怪瞪了她一眼，无奈道，“别给我戴高帽，我也没成过亲，都是胡说一气，你们先听听吧。” 说罢，她倒了一杯茶润润嗓子，整理一下想法。 “谷姐姐这个情况，婆家不同意，娘家不支持，要和离肯定是不可能了。那咱们就按照不和离，也能让谷姐姐过上好日子想法子。 “女子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其实说到底，还是要靠儿子。有了儿子才能真正在婆家站稳脚跟，那咱们就从这一点入手！ “谷姐姐一直没开怀，首先要确定是不是身体哪里有问题。这样，若是你还能在娘家住几日，我就请我师父出手，给你诊脉，开方子调养身体。” 谷青青想要点头，但想起什么，脸色又有些尴尬，扫了众人一眼，小声说道，“我想调养身体，早些生孩子。但是……那人不来我屋里，而且，我也不喜欢他。” 众人听懂了，都红了脸，低着头不敢抬起来。 佳音倒是满不在乎，说道，“这个不是问题，你身体调养好了，有很多法子让他来你屋里，等我私下再同你说。 “你忍个一两晚，以后生了孩子，终身有靠，就谁也不用迁就了。” 谷青青用力点头，拳头都握了起来，“好，我忍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段时日了。” “还有嫁妆呢，那些人要把谷姐姐的嫁妆祸害光了，怎么办？”三公主心急，催问道。 “这个更好办，”佳音笑得促狭，应道，“谷姐姐，你回去之后，就说在娘家被教训了。娘家责怪你仗着嫁妆丰厚，不把婆家放在眼里，所以你主动把嫁妆交回娘家保管，主动同婆家共甘苦。 “甚至，你要反省自己以前多有不足，直接闭门思过两月，抄写佛经为全家祈福。这般，你自然不用管家了，也不用拿嫁妆贴补了。” “那调养好身体，总要出门吧？”许曦皱眉。 倒是梅兰接口说道，“那都是俩月之后的事了，到时候不用谷姐姐如何，她婆家人都要贴上来，哄着谷姐姐添银子。 “还担心她那丈夫进不进屋子啊，怀个孩子岂不是简单多了？” “对，对！”三公主兴奋的嚷着，“只要怀了身孕，就借口怀孕身体虚，没精力打理嫁妆，没精力管家。一直到孩子生出来，再说孩子小，要照顾孩子……” 许曦也开了窍，连连点头，“最好让人把这些事，从一开始就宣扬出去，大伙儿都称赞谷姐姐贤良才好。 “这样拖个三五年，只有两个结果。要么谷姐姐婆家撑不住，撕破嘴脸，让众人发现他们图谋谷姐姐的嫁妆，被人人唾弃。 “要么就是全家讨好谷姐姐，服服帖帖指望谷姐姐过日子。” 第一千零一章 五个小女子顶个诸葛亮！ 众人接力赛一样，你一句我一句，居然把谷青青之后三五年的事都安排好了。 末了，她们互相看看，彼此都有些不相信。 “这些法子能管用吗？” “应该还行吧，都不是太难。” 佳音笑着一锤定音，夸赞道，“姐姐们真厉害，这么安排肯定没错，之后就剩下执行了。 “最好谷姐姐再找个厉害又懂规矩的嬷嬷陪着你，什么话，你不方便说，就让嬷嬷说。 “你那婆家人死要面子，定然也是不敢当真撕破脸，最后就只能被你拿捏住。 “你最好心硬一些，永远记得，任何人和任何事都没有自己重要！” 谷青青激动的眼圈儿又红了，用力点头。 “我以后一定对自己好，毕竟婆家这样贪婪刻薄，娘家没有依靠，我只能靠自己了！” 众人听得心酸，又赶紧哄了几句。 宝珠张罗着要婆子丫鬟们重新打水给谷青青洗漱，又换了酒席，招呼众人继续吃喝。 谷青青比宝珠可大着好几岁呢，她羞愧的端了酒杯，给宝珠敬酒。 “宝珠妹妹，真是对不住，搅了你的生辰宴。姐姐实在是心里苦，一时没忍住。 “姐姐陪嫁里有一套珍珠头面，特别精致，改日送来给你当赔礼。你不要怪姐姐，好不好？” 宝珠最是善良，刚才可没少跟着流眼泪，这会儿怎么可能怪谷青青。 她上前抱了谷青青，撒娇道，“谷姐姐，我盼着你好好过日子。等你生了小宝宝，咱们还聚在一起，打牌贴纸条。” 谷青青抱着胖胖的小姑娘，忍不住又掉了眼泪。 她和宝珠总共也就见过几次面，宝珠尚且都如此心疼她。 为什么她的家人就不行呢！ 许是解决了一件大事，众人也都学到了不少东西，有种瞬间成长的感觉。 接下去，众人没喝多少酒，倒是说起了知心话。 任何生活里的不如意都抖出来，别管能不能解决，总之心里是轻松很多。 告辞的时候，众人都互相拥抱，依依不舍。 佳音同谷青青约好了，让她明日去碎金滩，张神医自然会给她诊脉开药方。 谷青青彻底放了心，上了自家的马车。 一路到家，刚下车就见姑姑站在二门口张望，显然很是惦记她。 她赶紧走上前，小声说道，“姑姑，你怎么出来了……” 谷院长打量她的神色，眉眼间的愁苦好似散了大半，就松了一口气，应道，“今日让你过去一趟，看样子是对了。” 谷青青楞了一下，然后紧紧抱了姑姑。 幸好，这个家还有一个人是疼爱她的…… 佳音不好回碎金滩，就去了白云间，让人回去送信，顺道给张神医捎两盒子爱吃的点心。 老小孩儿，小小孩儿，哄是最好的法子。 张神医只要被哄高兴，就什么事都能答应。 当然，三公主也毫不客气的给自己张罗了两盒子点心。 说来也巧，出门时候，她们居然碰到了卢综。 三公主兴奋喊着，“卢大哥，你怎么来这里了？” 卢综也很惊讶，应道，“我路过这里，想着买两盒子点心。晚上读书时候，垫垫肚子。” 三公主脸色有些红，扫了一眼佳音。 佳音秒懂，立刻说道，“你们上楼坐一会儿吧，我正好去后院寻陈喜交代一点儿事情。” 说罢，她笑着同卢综点点头，就去了后院。 陈喜正在同徒弟们抱怨，“东家真是越来越忙了，每次过来都是来去匆匆。 “我新琢磨的吃食，还没给东家尝尝呢！怎么办，也不能直接送去宫里啊？” 佳音正好听在耳里，就笑道，“你琢磨出什么好东西了？这会儿有时间了，赶紧拿来，我尝尝看。” “哎呀，东家，你又回来了！”陈喜欢喜坏了，一迭声招呼徒弟们赶紧帮忙。 水云寻个干净椅子，水灵倒了茶，佳音没喝几口，陈喜就奉上了他的新成品。 白色的白瓷杯子里，装了褐色的汤水，隐约冒着热气，散发着一种糊香，但更多是苦味。 佳音当真惊喜，嚷道，“陈师傅厉害啊，居然把咖啡琢磨出来了！” 陈喜得意坏了，连连点头，“东家尝尝，我把四少爷带回来的咖啡豆，分火候炒出来十盘子，研磨成粉之后，挑了味道最好的一种，热水冲淋，又加了半杯牛乳，一点儿糖霜。 “这般可是好喝多了，入口柔滑香醇，我们都喜欢。 “我也试过不加牛乳和糖霜，实在太苦了，扛不住啊！” 佳音捧着杯子喝了一口，果然同陈喜说的一般。 虽然不如前世那些咖啡店专业，但比她自己在家琢磨的，可是强太多了。 “不错，好喝。”佳音毫不吝啬的给予了肯定，笑道，“四少爷拿回的咖啡豆不多，家里要琢磨栽种，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所以，这咖啡定价要高一些。 “这样一杯，就卖五百文钱，再搭配两块小蛋糕，卖套餐更好。 “记得，若是有客人想尝鲜，一定要事先提醒。咖啡提神，一杯顶一壶浓茶，最好晚上别喝，否则别想睡觉了。” 陈喜有些为难，小声问道，“东家，若是这么说，客人们怕是就不敢喝了。您看要不要，那个……瞒一瞒？” “你这个笨蛋脑子！”彭掌柜从外边进来，正好听得这话，开口就笑骂道，“这人啊，都是贱皮子，你越说不让喝，他们反倒铁了心的要尝尝。这咖啡想要卖的好，就要这么说！” “啊，是吗？”陈喜挠挠后脑勺，他琢磨点心吃食得心应手，论起把控人心，还是不成啊。 彭掌柜比之以前又胖了一圈儿，伸手抹了一把脑门儿上大汗珠子，上前行礼，笑着同佳音说道，“东家，您好不容易来一次，要不要查查最近的账册啊？” 佳音看看外边的日头，就道，“账册都给我拿上吧，我回宫再看。” 彭川赶紧应了，不但拿了账册，还额外多装了一盒子各色糖果，哄的水灵眉开眼笑。 佳音要了两杯多糖多奶的咖啡，端去前边包厢找三公主和卢综。 结果，刚走到门口，就听三公主在里边说道，“卢大哥，嫁人对女子来说太重要了。若是嫁不好，一辈子就毁了！ “我以后嫁给你，你能保证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只喜欢我，一辈子不惹我伤心吗？”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有些后悔这时候过来了。 这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尴尬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章 众口难调 佳音给身后的水灵和水云使了个眼色，正要悄悄退出去，包厢的门却打开了。 卢综笑着接过了托盘，说道，“我嗅到一股古怪的香气，就猜到是郡主妹妹又做好吃的了！” 佳音干笑，应道，“先前我四哥五哥从海外找了一种咖啡豆，做成饮品，味道还算新奇。我端了两杯，给你们尝尝。没打扰到你们说话吧？” 这会儿，三公主也探头过来，笑道，“什么咖啡豆，怎么嗅着味道有些苦，还有些香？不会是烤糊了吧？” 说这话儿功夫，咖啡端进屋，佳音也坐到了门口的位置。 三公主只尝了一口，就忍不住吐舌头，嚷道，“哎呀，这是什么？颜色像奶茶，但味道可是差太多了！” 倒是卢综啜了一口，仔细品了品，夸赞道，“我喝着还好，入口苦涩，但回味很香醇。” 三公主听他这么说，又喝了一口，末了推得远远，同佳音抱怨道，“这不会是铺子要推出的新品吧？这么难喝，有人买吗？” 佳音翻她一个白眼，嗔怪道，“没品味！你除了甜的，还能喜欢什么？ “再说，这也不是卖给你的，是卖给那些需要熬夜读书的客人。一杯咖啡顶一壶浓茶，一晚上都脑子极度清醒！” “是吗？功效这么神奇？”卢综惊讶，应道，“那我一会儿买一杯带回去。” 佳音嘱咐道，“那我吩咐彭掌柜，给你带一些咖啡粉。什么时候想喝了，直接用热水冲淋，加熟牛乳和糖霜搅拌就好。” “好，谢谢郡主妹妹。”卢综也没客气，直接就应了下来。 三公主玩笑道，“卢大哥也不客气一下，佳音给你就收了。人家可是要用这咖啡赚钱呢！” 卢综笑的无奈，“郡主才五六岁时候，我就识得她了。哪次郡主给她哥哥准备东西，都有我一份儿。若是客气，那可真是算不清了。 “不过，这次我还真不能白要。我家的管事前些日子寻了一对儿鸡血石，颜色特别好。 “明日我让人送进宫，公主和郡主拿着玩儿，刻成印章，一人一个更合适。” “当真？”三公主立刻被哄得眉开眼笑了，应道，“那我和佳音可等着了！正好我缺个小印！” 佳音想推辞，但三公主应了，她也就跟着一起道谢。 水云瞧着天色要晚了，就提醒了一句。 三公主依依不舍的辞别了卢综，挽着佳音出门上车，一起回宫。 结果，不等马车门关上，猫哥儿就拎着食盒赶到了。 “妹妹，妹妹，等一下！”猫哥儿拦了马车，气喘吁吁把着车辕。 佳音赶紧探身出去，惊喜问道，“小哥儿，你这是从哪里来？我以为你还在六哥那里呢！” 猫哥儿摆手，把食盒递给妹妹，应道，“我刚回来没一会儿，本来打算去咱家酒楼吃顿饭。 “结果，二哥知道你在这里，紧赶慢赶炒了两个你爱吃的菜，让我送来。 “可怜我饿着肚子，还要给你送吃的，这一路上，口水要淌成河了。” 佳音听得忍不住笑起来，赶紧从随身挎包里拿出一个粉红的大桃子，塞给了哥哥，哄道，“小哥儿最好了，最疼我了。过两日我再回来，开烤炉给你做烤鸭卷饼，好不好？” “哈哈，这还差不多。”猫哥儿是兄弟中最小的，习惯撒娇，哪里是真抱怨为妹妹挨累了啊。 这会儿得了大桃子，又听妹妹特意给他做烤鸭，立刻就眉开眼笑了。 说了几句闲话儿，猫哥儿进白云间取些点心，佳音和三公主就坐车离开了。 三公主满心的羡慕，抱了佳音的胳膊噘嘴嘟囔，“哎呀，我怎么这么命苦，一个哥哥都没有。我也想有人这么疼我啊！” 佳音玩笑道，“别着急，你有没有哥哥不重要。倒是马上有夫君疼你了！” 不想三公主却叹了气，神色里都是迷茫。 “佳音，你说卢大哥是真的喜欢我吗？虽然他人很好，待我也很照顾，但……我总觉和他之间隔了什么，不太舒坦。” 佳音倒是没当回事，抬手打开食盒，看看里面的菜色，随口应道，“你们才见过几面，谈什么喜欢不喜欢啊。 “以后天长日久相处，就有感情了。再说就算没有感情，那相敬如宾也没什么不好。 “这天下没几对夫妻是爱的要死要活，都是举案齐眉，日子也很和顺啊。 “而且，卢大哥人品很好，起码看着不像那种打骂妻子的粗鲁之人。 “退一万步说，你是公主！有人爱你疼你更好，没有也照样衣食无忧，肆意快活一辈子啊。你怕什么！” 这话真是……直白又有道理！ 三公主刚酝酿好的一点儿忧愁，立刻被搅散了。 她索性也不矫情了，伸手从食盒里抢了一块红烧肉，扔到嘴里，惊喜嚷着，“你二哥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一会儿让灶间蒸碧粳米，咱俩配着这个红烧肉一起吃！” “馋猫儿，不分你！我二哥特意给我做的。你一个公主，好意思打劫我的晚饭吗？” “好意思，我就好意思！不给我吃，我就赖在你屋里不走了！” 小姐妹俩儿闹成一团，欢声笑语撒了一路。 马车很快到了皇宫门前，若是往日，守卫兵卒听说是公主的马车，就直接让路了。 但今日注定就是不平静。 守门的兵卒坚持要三公主和佳音下车，检查马车内外。 三公主和佳音虽然不高兴，但猜测着宫里是不是出了事，也就下了车。 结果，三四个兵卒举着长枪，不但捅了马车底下，就是车厢里也没放过。 好好的织锦抱枕，宣软的坐褥，甚至是小茶几和茶具都被挑的乱糟糟。 三公主当时就恼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不等她说话，有个兵卒居然又拿起了仙客来的食盒，抬手就要摔在地上。 佳音瞧着他们来势汹汹，就有些后悔方才让他们检查车辆。 这会儿一直站在旁边，眼见如此，她上前一把夺过食盒，厉声呵斥道，“放肆！你做什么！” 那兵卒惊了一下，梗着脖子就要回骂，不想水灵已经窜到跟前，狠狠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第一千零三章 皇位是不是换人坐了？ 兵卒被打的直接摔倒在地，捂着脸就嚎叫起来。 “哎呦！康乐郡主意图闯宫，要杀人了！来人啊，来人啊！” 另外几个兵卒立刻围上前，就要同水灵动手。 水灵也不是好脾气啊，早就气的半死了。 她扫了主子一眼，见主子点头，就下了杀手。 微微昏暗的暮色里，远处的人有些看不清，但却可以听得见啊。 几个兵卒，惨叫声声。 这个被踹飞，那个被踢折了腿骨，另一个手臂扭曲的诡异…… 待得水灵狠狠唾了一口，拍拍手的时候，马车旁已经没有站着的兵卒了。 听到动静围过来的兵卒，只敢远远看着，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三公主提起裙子，跟着狠狠踹了好几脚，末了还觉得不解气，大骂道，“一群狗东西，瞎了你们的狗眼！ “本公主回宫居然还要受你们的欺负！皇宫由你们做主了，是不是？ “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问问我父皇，是不是皇位换人坐了！” 佳音也是暴怒，脑子轰轰响，心里却明镜儿一样。 这些兵卒不会无缘无故找她们的麻烦，一定是瞧着皇上最近不在意她们了，北征军也离开了，甚至皇上对北征军也不那么看重，就有人按捺不住，跑来试探了。 她高声喊了水灵和水云，“把车里的垫子都抱上，咱们去见皇伯伯，一定问个清楚。 “我爹和我义父、我哥哥们，不是在外杀敌，就是为国尽心，牧民一方。这还不足以表明我李家的忠诚吗？ “为何我如今要被当做奸细一样对待，搜车、砸东西，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搜身了！ “那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在宫门前算了，省得受了侮辱，让全家族跟着蒙羞！” 三公主更是气的跳脚，弯腰亲自去车里扯垫子，结果她的衣裙刮在车辕上，撕拉一声扯了个口子。 三公主楞了一瞬，立刻大哭起来。 “呜呜，我不活了！我堂堂公主在皇宫门前被欺负，被扯了裙子，我还有什么脸活！ “佳音，咱们一起死，下辈子还能结伴投胎！” 两人什么也不管了，手扯手就哭着往宫里走。 所有兵卒都傻眼了，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有聪明人已经摸着脖子发抖了，他们脑袋恐怕保不住了！ 原本守门的副统领，因为拉肚子，不过去了一趟茅厕，再回来时候就要面对这个烂摊子了！ 晴天霹雳，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但他也不是傻子，立刻让人绑了那几个兵卒，甚至卸掉了下巴，防备他们咬舌自尽。 然后，他亲自带了几个“人形粽子”进宫，跪在御书房外请罪。 皇上原本要去贵妃宫里，陪着贵妃和二皇子吃饭的。 不等出门，突然见三公主和佳音冲进来，也惊了一跳。 “这是出了什么事？” 皇上刚问了一句，三公主就抱了他的胳膊大哭，“父皇，你不要我了吗？呜呜，皇宫不是我家了吗？ “为什么我回家，还要让人欺负！呜呜，我没脸活着了，我裙子都被扯破了！我以后怎么有脸见人啊！” “这是什么话？说的乱七八糟！你是公主，朕的女儿，谁敢欺负你！”皇上低头看见三公主扯破的裙子，当时就火冒三丈。 之前，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女儿，也是因为女儿被皇后教导的，太过跋扈蛮横了。 但最近这一年，女儿和佳音在一起，不但学着行事稳重很多，对他也是孝顺又周到。 到底是自己的血脉，那喜爱自然也是越来越深厚。 如今女儿被欺负了，他当然要护着了。 可惜，无论她怎么问，三公主就是哭个不停。 他没有办法，只能看向佳音。 但这一看啊，他更心疼了。 佳音没有哭，可眼圈儿却红的厉害，一汪眼泪要掉下来，却被她硬生生忍住了。 一个大大的食盒，被她捧在手里，像宝贝一样，牢牢护着。 这哪里还有往日的欢快模样，简直就像路边被家人抛弃的小可怜儿。 皇上再也忍不住，一手一个扯了她们坐下，耐心问道，“你们别哭，说给朕听听。到底是谁欺负你们了！ “朕是天下之主，还有什么不能给你们撑腰的！当真有人欺负了你们，朕砍了他的脑袋！” 三公主和佳音对视一眼，三公主就继续哭了，倒是佳音说道，“皇伯伯，我和公主姐姐过来几次，都没见到您，就猜着您政务繁忙。 “我们惦记您吃睡不好，所以今日出宫去参加朋友的生辰酒宴，回来时候，特意让我二哥做了几个好菜，想送来给您当晚饭。 “但走到宫门口的时候，守门的兵卒一定要我们下车，检查车辆。 “我们担心宫里出了事，万一借着我们的车辆，藏个刺客什么的，我们岂不是帮了外人，让您陷入危险了。 “所以，我们就赶紧下车，等着兵卒检查马车。 “结果，那些兵卒故意羞辱我们，不但举着长枪把坐褥和锦垫刺的稀巴烂，还要抢了食盒砸碎！” 说到这里，佳音握着食盒的手背都泛起了青筋。 食盒里被颠簸了一路，这会儿有菜汤从角落滴答落下，好似也在为自己叫委屈。 皇上狠狠皱了眉头，心里恼怒更胜。 孩子对他好，出门也不忘想着孝顺他，居然被守门的狗东西坏了这份心意！ 佳音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皇伯伯，您说就算要查刺客，坐褥和锦垫，还有食盒里能藏人吗？他们就是故意为难我和公主姐姐！ “我的丫鬟看不过，同他们打在一起，他们趁乱推了公主姐姐，公主姐姐的裙子就扯破了！ “旁边有好多人，传扬出去，公主姐姐怎么嫁人啊！” 三公主哭声更大了，抱着皇上的胳膊，“父皇，你是不是不要我这个女儿了！我来了多少次，你都不在！那些瞎眼的狗东西，以为你不疼我和佳音了，就往死里欺负我和佳音！ “呜呜，父皇不如明说了，我和佳音找口井跳进去，死了干净！” 皇上听得有些心虚，仔细想想，他最近确实忽略两个孩子了，有一个多月没见她们了。 他倒也不是故意的，政务繁忙，加上春日万物生发，心里免不得有些烦躁。 偶尔去贵妃宫里，吃个饭，睡个午觉，就觉得神清气爽，心里说不出的愉悦，之后就慢慢习惯了。 哪里想到，这些趋炎附势的狗东西，暗自揣度，就以为孩子们不受宠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章 祸从天降 正好这个时候，易总管小心翼翼进来禀报，“皇上，守宫门的曲副统领带了几个冒犯公主和郡主的兵卒，前来请罪。” 皇上正愁找不到人呢，立刻拍了桌子骂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连公主都敢欺负，他们是要造反啊。 “一人赏五十板子，然后扔去慎刑司，好好问问他们是受了谁的指使！” 易总管赶紧应声，刚要退下去，皇上又吩咐道，“就在这门前打，狠狠的打！” 屋外，副统领和几个兵卒听得清楚，都是面色惨白。 几个兵卒还罢了，毕竟是真冒犯了公主，但统领是真委屈啊，什么时候拉肚子不好，怎么就赶到公主车驾回来这一会儿。 真是祸从天降啊！ 他忍不住起身，狠狠踹了几个兵卒。 兵卒们本来就被水灵打的厉害，这会儿又惨叫起来。 但这还不算什么呢！ 很快，十几个高壮魁梧的侍卫就出现了，手里拎着条凳和锃亮的宽木板。 副统领和兵卒们被押上条凳，不等缓口气，板子就噼里啪啦落了下来。 打板子的说道很多，若是侍卫们有心放水，瞧着血肉模糊，其实不伤根本，也很容易。 但这次没人事先给他们拿银子“润手儿”，而且易总管一直在旁边盯着呢。 这老太监脸上笑眯眯，嘴里却是一直在提醒。 “重重的打！居然敢欺负公主，简直不想活了！” 其实，他嘴上这么说，好似很维护公主，心里更疼的却是郡主。 他虽然是太监，残缺之人，为了爬上总管位置，手上也没少沾染血腥。 但他的心也是肉长的啊，不是石头做的。 这么多年，无论是去碎金滩，还是伯爵府，李家人待他从来都是热情又周到。 没有因为他是太监就如何鄙夷，也没有因为他在皇帝身边伺候就如何巴结谄媚。 反倒有些待他像待某个友人家里老仆，不怠慢，还适当给予照顾。 这让他很是舒坦，有种成为普通人的安稳和踏实。 特别是康乐郡主，待他更多了几分亲近，更像待庄子里的那些老兵，亲近又敬重。 别的不说，李家但凡给皇上送点心、果子，新奇的吃食，从来没落下他这一份儿。 在他这个位置，金银宝物见多了，根本不稀罕，反倒是这样带着温暖的小吃食更让他欢喜。 慢慢的，他也把李家孩子，把康乐郡主当自家人疼爱了。 这些看门的狗东西，不知受了谁的撺掇，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若不是碍于身份，他都想自己操起板子，狠狠打上去了！ 侍卫们不敢偷懒，挥起板子，都是结结实实落下。 几个兵卒本来就有伤，不过挨了三十下就昏死过去了。 倒是副统领硬撑着挨到五十，最后喊了一句，“皇上，臣冤枉啊！” 然后，他才跟着几个兵卒的脚步，一起昏死了。 皇上根本不管他们是不是冤枉的，直接挥手，让侍卫把人拖下去了。 三公主和佳音站在门边，从头看到尾，勉强觉得消了气。 三公主冷哼，骂道，“活该，让他们欺负我！” 佳音拎着食盒，不肯撒手，委屈说道，“可惜二哥特意做的菜了！” 皇上听得这话，赶紧说道，“不怕，不怕。今晚就在朕这里吃饭，正好朕也好久没见你们，咱们说说话。” 说罢，他就喊了易总管。 易总管赶紧引着三公主和佳音到后殿，早有小太监跑去芷兰宫取了干净衣裙。 三公主和佳音换好衣裙，又重新洗漱，待得再到前边的时候，晚饭也端上来了。 不必说，大半都是她们爱吃的菜色。 三公主立刻就高兴了，围着皇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佳音也笑着跟着敲边鼓，没一会儿就把皇上哄得开怀。 皇上撵了小太监们，只留了易总管伺候。 老少三人围在桌子前，说笑吃喝，难得的轻松。 吃过饭，三公主不舍得走，毕竟很久没见到父皇了。 佳音就提议玩纸牌，三公主立刻就应了。 于是，两个小姑娘开始教皇上和易总管这两个新人，然后又合伙，把皇上和易总管贴成了纸条精。 御书房里，难得笑声处处，比之先前热闹多了，惹得门外伺候的小太监都忍不住探头探脑。 皇上初始确实玩的很高兴，但不知道是输的多了，还是屋里热，渐渐他就有些烦躁。 于是，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茶，最后还是觉得不舒坦，就站了起来。 三公主没看出来，佳音心里却有猜测，就主动说道，“皇伯伯，您忙了一日了，早些歇息吧。我和公主姐姐也回芷兰宫了！” 皇上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笑道，“好啊，那你们也早点儿睡。受了什么委屈，尽管让人来找朕给你们撑腰！” “谢谢皇伯伯！”佳音笑着应了，扯着三公主告辞。 三公主还有些舍不得，嚷着过几日还要来找父皇打牌。 皇上自然答应下来。 三公主这才同佳音回了芷兰宫，易总管送她们下了台阶，再转回来就见皇上神色有些焦躁，在屋里转悠。 他赶紧问道，“皇上，是不是热了？老奴让人再添两个冰盆？” 皇上烦躁的摆手，说道，“不用了，还是贵妃的宫里凉快，摆驾！” 易总管立刻应下，赶紧喊了小太监们准备，伺候着皇上到了荣华宫。 贵妃好似也在等着皇上到来，一身华丽的宫装都没有换下，月色下，衬得她整个人越发柔美三分。 “皇上，听说宫门那边闹事儿了？三公主和康乐郡主受了惊吓，您可把她们哄好了？” 贵妃边说边替皇上脱下外衣，满脸的担心惦记。 皇上坐在软榻上，深吸一口气，终于觉得凉爽很多，心里的焦躁也迅速褪去了。 他拉了贵妃坐下，笑道，“放心，已经处置过了。你吃过饭了吗？” “没呢，皇上没过来，臣妾自己吃着也不香甜啊。”贵妃笑的娇羞，央求道，“皇上陪我再吃一些？” “好啊，御书房太热，朕方才也没吃几口。”皇上应了，迅速有宫女送了饭菜上来。 易总管在一边帮忙布菜，笑着凑趣，“贵妃娘娘这屋里的冰盆，没有御书房多，但偏偏皇上就说这里凉爽舒坦。 “依老奴看啊，皇上不是觉得御书房热，是御书房里没有贵妃娘娘。” 皇上下意识扫了一眼屋角的冰盆，手里的筷子一顿。 第一千零五章 夜惊是个好幌子！ 贵妃低头盛汤，也是笑道，“心静自然凉，到了我这里，没有繁琐之事，皇上心情好，也就不那么燥热了。” 说罢，她又让宫女去请二皇子过来。 不一会儿，穿了一身宝蓝衣衫的二皇子就走了进来。 八九岁的小少年，按理说正是淘气的年纪，但二皇子却脸色苍白，身形细瘦，走路都带喘，显见不是个强壮的。 他刚弯腰行礼，就被皇上一把扶了起来，“皇儿，不必多礼，赶紧坐下吃饭吧。” 二皇子安静一笑，坐在皇上身侧，端了碗喝汤。 皇上小声问询几句，今日学了什么功课之类，二皇子认真应答，倒也父慈子孝，很是和乐。 贵妃在一家伺候他们父子俩吃喝，也是嘴角含笑。 待得一顿饭吃完，夜色也深了。 二皇子回去偏殿歇息，皇上和贵妃也要歇息了。 躺在床帐里，皇上环视四周，轻轻笑道，“爱妃这里最是让朕安心，只要到你身边，真是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贵妃理了理长发，笑着躺倒了皇上身边，“那皇上就多过来，臣妾和二皇子每日都在盼着您呢。” 皇上侧身搂住她，刚要说什么，又好似突然想起，高声喊了外边的易总管。 “让人去芷兰宫看看，三公主方才受了惊吓，小心晚上睡不安稳。再看看太医院那边有谁当值，随时备着传唤。” “是，皇上。”易总管应了，赶紧吩咐人忙起来。 贵妃伸手轻轻替皇上抚着胸口，轻声闲话儿。 “皇上真是一个好父亲，对儿女都是如此细心照顾。三公主先前脾气还有些暴躁，如今看着真是长进太多了。” 皇上点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先前三公主的玩伴不好，一味顺从她，皇后也是多有懒怠，很少用心教导。 “这两年，有佳音这丫头陪着，时时劝说，三公主变得懂事了。不但不惹朕生气，还经常做些点心和针线孝敬朕，朕真是欣慰啊。” “女大十八变，公主也是长大懂事了。以后出嫁，为人媳，为人母，定然会变得更好。” 贵妃声音更是柔和，听得皇上打了个呵欠，刚要入睡的时候，突然易总管在外边禀报道，“皇上，三公主夜惊了，哭闹不止。太医已经请过去了！” “什么？”皇上立刻坐了起来，皱眉说道，“朕就知道这孩子今晚睡不好，她自小就是看着厉害，实际比谁都胆小。” 说罢，他就掀开床帐，“朕不放心，过去看看。” 易总管赶紧进屋，帮着皇上穿衣衫。 贵妃好似有些心疼皇上，劝道，“皇上，三公主也大了，估计喝碗安神汤就睡了。反倒您过去，还要折腾起来行礼。不如您留下，臣妾替您去看看。” 皇上却是不肯，应道，“还是朕去吧，朕原本就子嗣单薄，陆续又伤损了几个，如今身边也就三公主和二皇子两个孩子了，可经不得任何风吹草动了。” “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的错，没有多多为皇上开枝散叶。”贵妃有些神伤，却被皇上握了手安慰。 “爱妃不要多心，你能生育二皇子，又把他照顾的这么好，朕已经很高兴了。 “你早些睡，朕看完三公主就回御书房歇下，不回来扰你了。明日中午再来陪你吃饭！” 说罢，他就抱抱贵妃，然后领着易总管走掉了。 贵妃跟到门口，依着门框，望着远去的队伍，良久没有进屋…… 芷兰宫里，太监宫女们进进出出，忙个不停。 端水的，掌灯的，烧茶的，人人脸上都有几分仓皇。 因为主殿里，灯火通明，不时有女子低声哭泣。 太医院的院首带着两个太医，站在门外，恭敬守着。 眼见皇上带了易总管赶来，人人都是惊了一跳。 毕竟这一段，宫里可是不少闲话儿，都说三公主失宠了，皇上都不理会她这个女儿了。 黄昏时候，三公主回宫，车驾更是被守门兵卒拦下，肆意羞辱。 没想到，不过是个夜惊，皇上居然亲自赶过来了。 之前那些心有轻视的人，微微有些心虚，赶紧找事情忙碌起来，生怕被发现，拎出去惩治。 皇上走到门前，当先问太医院院首，“怎么样，可给公主诊治了？” 院首赶紧行礼，应道，“回皇上，还没有给公主诊治。听说公主噩梦，出了一身汗，臣等公主换好衣衫再行诊脉。” 皇上点点头，让易总管进屋去问询。 很快，佳音走了出来，行礼说道，“皇伯伯，公主姐姐吓的厉害，还是不要太多人进屋了。” 皇上赶紧应道，“好，刘院首随我进去，其余人退后。” 院首低头，亲自拎了药箱，跟着皇上跨进门槛。 其余人迅速退到台阶下，易总管亲自守了门口，备着屋里召唤。 屋子里，三公主坐在软塌上，一脸莫名。 水灵站在她旁边，扯了帕子，正“哭”的委屈又伤心，只不过帕子一点儿都没被沾湿…… 眼见皇上进来，三公主直接奔过去，抱了他的胳膊，小声问道，“父皇，这是怎么了？易总管来传话，我不懂，但佳音说这么做没错……” 皇上拍拍闺女的肩膀，安慰道，“别怕，父皇有些事，不好经过外人的眼，借你这里的清净地，处理一下。” 这时候，佳音也上前拉过三公主，劝道，“别打扰皇伯伯，他这么做肯定有道理。” 果然，皇上笑道，“还是佳音聪明，朕让易总管来传信，就猜着你能明白。” 易总管在旁边也是笑道，“老奴也担心呢，没想到公主和郡主做的很好，不但演的像模像样，就是太医都找来了。” 皇上点头，掀起龙袍坐在软塌上，然后望向躬身站在门口的刘院首。 刘院首是去年新上任的，之前的院首太过年老，请求归乡了。 这一年来，宫里宫外都算安静，他这院首做的轻松，为此还很是高兴。 没想到，乐极生悲，今日注定要掉进旋涡了。 皇上不肯让外人知道，半夜里借着三公主的名义召他过来，怎么想都不会是小事儿。 果然，皇上开口就道，“刘院首，朕记得你在太医院也有十几年了吧？尤其擅长治疗疑难杂症？” “是，皇上。”刘院首直接跪了下来，诚惶诚恐应道，“臣受皇恩十几年，一直愧疚不曾报答。皇上有用到老臣之处，尽管吩咐。老臣一定尽心尽力，绝无二话。” 皇上点头，这才说道，“起来吧，给朕诊脉！看看朕的身体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刘院首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缩了脖子。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六章 黑心主人要累死狐了！ 他极力鼓足勇气，应道，“是，皇上。” 说罢，他膝行上前，跪在皇上身前，给皇上诊脉。 屋子里静的落针可闻，佳音和三公主的呼吸都尽量放轻。 但刘院首诊完左手，换右手，眉头始终皱着，最后他重新磕头，小声说道，“皇上，您的龙体并无任何大碍，只是有些虚火旺盛，吃一副降火汤，三日就可彻底痊愈。” 皇上瞳孔微微一缩，显见不肯相信，问道，“刘院首，若是一个人每到午时就心烦气躁，黄昏时候更厉害，直到嗅到嗅到某种气味，或者说见到某个人，才会平静下来，变得心情愉悦。 “你说，这正常吗？会不会是这个人中了某种手段？” 刘院首听得怔住了，凝神细思，半晌突然好似醒悟过来，赶紧给皇上重新诊脉，然后又拿出一根银针，请求道，“皇上，臣要在您左手无名指上取一滴血……” 皇上没有任何迟疑，立刻伸出手。 刘院首忍着哆嗦，把银针迅速扎进了皇上的无名指，很快，一滴血珠就溢了出来。 刘院首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在血滴上撒了一点儿药粉，那血滴直接变成了蓝色。 烛光照耀下，那蓝色透着妖异，让三公主下意识握紧了佳音的手。 佳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心里也是高高吊了起来…… 刘院首脸色已经是惨白一片，好似见到了全家要一起掉脑袋般惊恐。 他开口刚要说话，皇上已经摆了手，然后吩咐三公主和佳音，“你们下去吃几块点心吧。” 三公主不肯，还要闹着留下，却被佳音强硬扯走了。 这间屋子是三公主平日住的内寝，角落有个小门，连通一个耳房，平日可以洗浴。 为了方便送水和打扫，耳房还有一个出入的门。 佳音和三公主一路走出去，就到了殿后的小花园。 这会儿，月色安宁，小花园里虫鸣阵阵，却因为闯入的外来者，突然安静下来。 三公主满脸担忧，抱了佳音，小声哽咽，“佳音，父皇是不是……中毒了？父皇是不是要死了？” 佳音心里也难受，更多是复杂。 这些时日，她天天晚上让小狐狸出去打探。 小狐狸到底不是人，理解不了太多她的指令，也带不回太细致的消息。 但皇上的行踪，它还能跟得上。 于是，她发现皇上每日都宿在荣华宫，仅有几次没过去，也都发怒，罚了伺候不利的小太监。 这就太巧了。 她隐约猜测着，为了争宠，为了二皇子被皇上重视荣华宫贵妃许是用了些手段。 但瞧着方才的情形，恐怕事情不简单…… 三公主见佳音不说话，更着急了，又要返身回去。 佳音回过神，赶紧劝导，“公主，皇伯伯让你避让，就是担心你知道真相，帮不上还要跟着白担心。万一涉及朝政大事，你不懂轻重，有所泄露，反倒让皇伯伯更被动。” “那是我父皇！我就要这么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吗？”三公主闹了脾气。 佳音叹气，没有再说话。 对调立场想想，若是她义父或者爹爹可能中毒，她怕是要比三公主更着急吧。 幸好，没一会儿，易总管就找来，请了两人回去。 皇上已经离开了，刘院首却留了下来，开了安神汤的药方。 易总管亲自带人煎熬了药汤，又看着三公主和佳音一人喝了一碗，这才回去御书房。 三公主心急如焚，又怕坏了父皇的事，只能忍耐着。 最后，芷兰宫清静下来，她还想同佳音讨论一下的时候，安神汤却发挥作用了。 她到底耐不住周公的召唤，沉沉睡去了。 佳音喝安神汤的时候，做了一点儿手脚，只喝了一口。 这会儿她也装作困倦，但回到偏殿，撵着水灵和水云去睡，她就坐到了窗前，写了一页纸，然后卷了起来。 小狐狸正趴在床上，舒舒坦坦缩在柔软的被褥里，打个哈欠，露出两颗尖牙。 “三条，过来！”佳音招手，小狐狸抬头看看，又闭了眼睛摆烂。 这段时日，它可是太辛苦了，天天晚上要跑出去打探消息。 累死狐了！ 今晚坚决要休息！ 佳音好笑，从空间拿出一袋香酥小黄鱼。 这是前世在老家大集上买的小吃食，不贵重，却是前世留下的痕迹。 所以，她一直藏得很严实，自己不舍得吃，当然也没有给小狐狸。 这会儿，为了大事，只能拿出来做贿赂了。 果然，包装袋子一扯开，微微的香辣和腥气，让小狐狸立刻跳起来，几下窜到了桌子上。 佳音吃的慢条斯理，不肯理会着急的小狐狸。 小狐狸闹了半晌，见主子真是不心软。 它只能先低了头，咬着主人的衣袖，学着村里老狗的模样，把尾巴摇成了风车。 佳音忍不住笑了，把剩下的半条小鱼塞到它嘴里，然后抱了它哄劝道，“知道你最近累了，但我不方便出入，倒是你最灵活最机警，所以要给我做个勤劳的小助手了。 “一会儿再帮我回趟家，送个消息，等你回来，再给你吃一袋这个小黄鱼，好不好？” 小狐狸舔舔嘴唇，显见没吃够，于是叽叽叫了两声。 佳音狠狠揉揉它的脑袋，笑着应道，“好吧，两袋就两袋，多了就没有了。等过一段儿，我写信到泉州，让大伯父的作坊专门给你定做几大缸的黄花鱼，你可以躺在缸里吃！” 小狐狸终于满意了，高兴的又甩了尾巴。 小狐狸的脖子上带了一个颈圈，有小指那么粗，中间是空心。 平日装个药丸，或者纸条，很是方便。 而且项圈的打开方法也特别，只有李家人才知道。 若是方法不对，除了把项圈扔到火炉里煅烧，否则根本打不开。 不必说，这项圈又是郑家庄的巧匠出品。 佳音把写好的纸卷，塞进项圈儿，拍拍小狐狸的脑袋，小狐狸就跳出了窗子。 暗夜下的皇宫，安静的有些压抑。 偶尔有坏肚子的太监跑茅厕，突然见到一道白色的影子闪过，吓得差点儿就地解决了。 但他也不敢惊喊啊，若是引起骚动，惊扰了主子，他就是几条命也禁不住板子打啊。 再说了，这宫殿传承多少年，不知死了多少人。 有几个心里有冤的，趁着夜色到处逛逛，散散心怎么了。 人家又没白天出来吓人…… 第一千零七章 新都要变天了！ 不说宫里的小太监拼命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只说伯爵府里，所有人也都在安睡。 婉儿带着孩子，丫鬟和嬷嬷们伺候着，在后院轻易不出来。 前院则是李老二带了猫哥儿，今日还有温先生和刘志恒也凑来一起闲话儿喝酒，散席时候，天色太晚，他们也都留宿了。 李老二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到郑禾在门外小声喊着，“伯爷，伯爷醒醒！” 李老二突然就翻身坐了起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伯爷，三条回来了！”郑禾说着话，推开了门，小狐狸嗖的一下就窜了进去。 李老二立刻抱了小狐狸，郑禾也麻利的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小狐狸委委屈屈缩在李老二怀里撒娇，举着小爪子，展示她赶夜路的辛苦。 李老二笑了，亲自去开了一个小箱子，拿了一包鸡肉干出来。 小狐狸立刻高兴了，跳上桌子，伸长了脖子，用爪子抓挠着项圈。 李老二赶紧扭动项圈，没几下，就把项圈摘了下来。 小狐狸趴下来，搂着鸡肉干，吃的香甜。 李老二拿到项圈里的纸卷，展开看了一眼，就变了脸色，低声吩咐道。 “郑禾，去把温先生和刘先生请过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伯爷。”郑禾不知道发生什么，但还是悄悄摸了出去。 没一会儿，睡眼惺忪的温先生和刘志恒就被请了过来。 温先生还好，刘志恒之前喝了太多酒，这会儿扶着脑袋，很是不舒服。 刚进屋，刘志恒就问道，“伯爷，出什么事了，不能天亮再说吗？我脑袋要疼炸了！” 李老二没有应声，只是吩咐郑禾，“守好门户，任何人不能接近这间屋子。” 郑禾点头，迅速关了门。 温先生和刘志恒见此，神色里也带了几分惊疑。 李老二从桌子下边的小匣子里，取了解酒丹，自己吃了一粒，又推到温先生和刘志恒面前。 “这是郡主亲手做的，解酒效果极好。赶紧吃了，有大事要商量，脑子不清楚不成。” 温先生和刘志恒赶紧取了一颗，塞进嘴里。 刘志恒受不了屋里的凝滞，小声玩笑道，“郡主到底最心疼你这个亲二伯啊，这解酒丹，她可从来都没给过我们。” 李老二摆手，“药材难得，总共就做了那么十几颗而已。” 说罢，他把那页纸推了过去，嘱咐两人，“你们看看，郡主让三条送回来的。” 宫里的消息？ 温先生和刘志恒都吓了一跳，赶紧凑一起看了起来。 结果，两人越看，脸色越白。 “这……新都怕是要变天了？”刘志恒颤着声音，问了一句。 温先生也是深吸一口气，应道，“此事太过重大，怪不得郡主要连夜送消息回来。” 李老二也是点头，“郡主最是聪明，许是早就瞧出哪里不对，否则不会一直守在宫里。没想到，有这样的大事发生。” “贵妃为何要这样呢？皇上只有二皇子一个儿子了，再等几年，那把椅子总会让二皇子坐上，她急什么！”刘志恒抓了两把头发，很是不解。 刘家是百年世家，财力和人脉都不差。 但谁有安宁日子不想过，喜欢动荡呢？ 特别是皇权交替，哪次不是危机重重，血流成河！ 温先生皱眉，应道，“千桃在树，不如一桃在手。没有切实抓到手里的，谁也不能保证没有变数啊。 “如今侯爷在北征，太后也被打压的不敢乱动，若是这时候皇上没了，二皇子会立刻被推上皇位。 “不得不说，这个时机，真是选的不错。” 李老二起身，在屋里走了几圈儿，说道，“如今皇上知道自己被算计了，贵妃就不会如意了。咱们最近约束家里，低调行事，静观其变。” 刘志恒和温先生都是点头。 刘志恒又道，“皇上子嗣单薄，贵妃怕是活不成，但二皇子一定不会有事。甚至为了保住二皇子的颜面，还要粉饰太平，过一段时日再让贵妃‘病死’。 “这般说来，二皇子那里，还是不能怠慢。即便不看眼前，也要为以后铺路。” “你要尝试接触二皇子吗？”温先生惊讶，拦阻道，“是不是再等等看，毕竟皇上春秋正盛。 “而且这次被算计也及时发现，皇上龙体应该不会有太大损伤。起码天武还有十年安稳日子……” 刘志恒无奈，应道，“不是我们家里着急，要抢什么风头，是这新都所有世家都在盘算，甚至很多人已经动手了。 “特别是最近贵妃得宠，皇上每日都宿在荣华宫，几乎人人都猜测皇后很快会‘病逝’，贵妃会是继后，再立二皇子为太子，简直是水到渠成。 “其余不说，只我知道的，就已经有六七家的当家夫人去荣华宫拜见过了。 “前些日子，二皇子想学音律，更有三个大儒先后同皇上自荐…… “这般情形之下，若是我们家再不谋划，怕是以后新皇登基，我们刘家就要败落了。” 温先生皱眉，建议道，“你明早回去同老太爷商量一下，还是再缓缓。看看这件事后，贵妃下场如何，就知道皇上对二皇子的态度了。” 刘志恒也知道温先生是为刘家好，于是点头应下，“好，我肯定要和父亲商量。” 说罢，他忍不住叹气，“当初江北被蛮人攻占，逃到江南过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如今眼见江北要被侯爷收复了，宫里又闹幺蛾子，简直不让人安稳过活了。” “行了，你也别抱怨了。”温先生怕刘志恒酒醉还没太清醒，再次嘱咐道，“这事是郡主冒险从宫里送出来的，你千万别露了痕迹，让旁人看出来，给郡主惹麻烦。最好一切静观其变，别搅合进去是上策。” “放心，我也不是傻子。”刘志恒摆手，笑道，“若是不知道内情就罢了，如今清楚明白，谁还往里跳啊。不过，这天下始终还是二皇子的，若是机会合适，该出手还是要出手啊！” 李老二一直沉默听着，这时候突然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皇上子嗣单薄，如今好好长大的只有三公主和二皇子。 “三公主尚且不说，女子出嫁，与皇位更替无关。 “但二皇子体弱，也不是如何聪慧过人，为什么皇上从来不着急呢？不选妃，也不急着生更多的皇子？” 刘志恒和温先生听得愣了一下，好似要说什么，最后却齐齐变了脸色！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章 神秘的变数 “你是说……说……”刘志恒脸色憋得通红，半晌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实在是他猜测的结果，太让人震惊了！ 温先生也是死死抓了李老二的袖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 李老二扫了一眼门口，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或者说，我知道也不能说。你们只要记着，不要着急。 “哪怕二皇子被立了太子，只要没登基，就保不准有变数。” 这已经相当于是答案了！ 刘志恒激动的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他哆嗦着嘴唇问了一句，“侯爷知道吗，侯爷知道这个变数吗？” 李老二点头，“侯爷应该是知道，甚至郡主都猜到一些。但这件事被捂的极严，谁知道谁死。 “咱们最好都当不知道，低调过日子，等着尘埃落定就好。 “这一日，原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但如今贵妃主动作死，估计也不远了。” 刘志恒同温先生对视一眼，都是抻了脖子，把所有疑问和惊讶，连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 李老二没说错，这样的大秘密，若是传扬出去，必定朝野震动。 如今他们提前知道消息，不随意站队，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知道了，伯爷放心，我们家是坚定的保皇党。”刘志恒赶紧表明立场。 温先生更是笑道，“我一直都是和咱们家共进退。” 李老二听得这些，又闲话几句，就让温先生和刘志恒回去歇着了。 其实，这俩人哪里睡得着啊。 特别是刘志恒，几乎是天色一亮就匆忙回家去寻老爹商量去了。 温先生倒是没什么亲人在新都，但至交好友还有几个。 他琢磨着隐晦提点朋友几句，又怕传扬开来，只能打定主意，最近多拜访一下。 万一好友们有什么不智之举，也及时拦阻一下。 不说温先生和刘家如何打算，只说李老二刚到衙门，就见众人都在私下说小话儿，偶尔同他对视，又有些尴尬的闭了嘴。 李老二立刻猜到有什么事发生，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郑禾也机灵，立刻出去打探。 很快，郑禾就回来了，脸色很是难看。 “伯爷，昨晚郡主和三公主回宫的时候，有守门兵卒坚持搜查车架，冒犯了郡主和公主，甚至还扯坏了公主的裙子。 “郡主和公主告到了御书房，皇上当场杖责了曲副统领和几个兵卒，统统送到慎刑司问讯了。” “什么？”李老二当时就急了，追问道，“郡主可受伤了？” 郑禾赶紧摇头，“伯爷别担心，郡主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是水灵把几个兵卒都打伤了！” “打得好，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李老二脸色铁青，原地转了一圈儿之后，他到底忍耐不住，说道，“不成，还是要人进宫看看郡主才行，否则我不放心。 “另外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为难郡主和三公主，调查清楚，看看是谁在背后动手脚。” “是，伯爷。”郑禾立刻应了，脑子里迅速转开了，琢磨要调集哪些人手合适。 这几年，借着赈济署遮掩，李家把耳目铺到了大半个新都。 不敢说事事在李家面前都是透明一样，起码李家想知道什么，谁也瞒不住太多。 遍布各条街路的扫街人，兜售小食的半大孩子，店铺里的小伙计，出入各家送柴送菜的农人，甚至是地痞社鼠，拐了几道弯，也都能被李家调用。 不得不说，百花园卖百花，赚回的银子撒出去，也算有了回报…… 李老二不管郑禾如何安排，直奔了刘家而去。 李老太和陶红英等人都不在家，婉儿年纪又轻，都不适合进宫。 如今，他只能请刘夫人出面帮忙了。 刘老太爷正因为儿子带回的消息，惊的白胡子乱颤，喝茶压惊。 突然听说李老二赶来，他更是提了心。 待得听说缘由，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们刘家在新都也是数一数二的世家，刘志恒又因为第一批种植高产粮食有功，被封了官。 夫荣妻贵，刘夫人更是有几分脸面，进宫走一趟，倒也不怕太后或者贵妃为难。 刘夫人被请到书房，听说这事，立刻就道，“伯爷放心，我这就进宫。正好前日我娘家表姐送了一箱子扇子，天气热了，我带去给郡主和公主把玩正合适。” 李老二起身行礼，“多谢弟妹费心了。” “伯爷客气，这么多年，我也是把郡主当亲闺女看待的。如今郡主受委屈，我去看看也是应该。”刘夫人说了两句，就赶紧回去准备。 很快，她就换了衣裙，带了两个嬷嬷，抬着东西，坐车进宫了。 若是原来，命妇进宫很是麻烦。 但如今皇后重病，太后装死，贵妃柔弱不理事，进宫倒是容易很多。 刘夫人只递了拜帖，塞个荷包给宫门口的小太监，帖子就送到了芷兰宫，彩云和水灵立刻出来接人了。 至于守宫门的兵卒们，有了昨晚的惨痛教训，他们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拦了。 毕竟，他们的同僚和副统领，如今还在慎刑司里，生死不知呢…… 佳音听说刘夫人进宫来探望，很是惊讶，转念想想，就猜到昨晚之事被家里人知道了。 她原本不想家里在这个时候分心，瞒了下来。 没想到，还是没成功。 刘夫人到了芷兰宫，一抬头就见佳音一身嫩绿色衣裙，头上插了两支小花钗，俏生生笑着迎她。 这一路上，她所有的担心，就立刻烟消云散了。 “福妞儿！”她上前一把握了佳音的手，上下打量，笑道，“许久不见，你这孩子好似瘦了啊。” 自从奶奶和娘她们离开新都，已经许久没人叫乳名了，佳音突然听到，很是亲切。 她主动抱了刘夫人，撒娇笑道，“伯娘，您也瘦了，比之先前更年轻漂亮了。” “哈哈，你这孩子，还是那样嘴甜乖巧！”刘夫人被哄得眉开眼笑，回身看一眼周围的宫女太监，也改了口，“郡主，带我去给公主见礼吧。” “好啊，伯娘随我来。”佳音扶着刘夫人一路进了正殿，三公主惦记昨晚的事，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 这会儿，眼见佳音看重刘夫人，她勉强陪着说了几句话。 佳音索性让她歇着，然后领着刘夫人又到了偏殿。 第一千零九章 办法老没关系，好用就行！ 没了外人在身边，刘夫人仔仔细细问了宫门被拦一事，末了骂道，“这些看人下菜碟的东西，这是琢磨着你义父和你爹不在，就欺负到你头上了。 若是北征军没走，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也不敢闹起来。” 佳音自然也知道这些，就笑着劝道“伯娘别惦记，回去也帮我同二伯说一声，我和公主没有吃亏，反倒是那个副统领和几个闹事兵卒都被罚了，恐怕是人头不保。 “而且皇伯伯也说最近忽略我和三公主了，以后绝不会让人欺负到我们头上了。” 刘夫人心里疯狂吐槽，实在对皇上没什么信任度。 最近外边都在传闲话儿呢，说皇上年老昏庸，沉迷女色，什么都顾不得了。 当然，这话也不能对佳音这个小姑娘说啊。 于是，她让嬷嬷把装满扇子的箱子抬了上来。 这箱扇子都是精品，有象牙做手柄的，也有紫竹的，扇面更是用了羽纱，颜色鲜亮，透气透风，绣上各色花鸟，怎么看怎么喜人。 佳音逐一拿起来把玩儿，爱不释手，嗔怪着，“伯娘，这些扇子真是太好看了，我一把也舍不得分给公主了，怎么办！” 刘夫人扯了帕子捂嘴笑，应道，“别那么小气，这箱子先同公主分了。等伯娘写信让家里再给你寻一箱子就是!” “谢谢伯娘！这扇子太好了，我们小姐妹间平日走个礼，这扇子绝对能让她们欢喜尖叫！”佳音毫不客气，大大方方，反倒让刘夫人更高兴了。 两人吃着果子，说着闲话儿。 刘夫人把佳音在宫里的吃喝穿戴都问个清楚，这才放心。 眼见天色不早，刘夫人就要告辞出宫了。 佳音舍不得，拉着她多坐了一会儿，然后让水云准备了四匹贡缎，两套文房四宝。 这都是冯公公今早带人送来的，是皇上特意吩咐开了私库，给佳音和三公主压惊的赏赐。 佳音额外又加了四盒子御膳房的点心，统统让刘夫人带回去。 刘夫人想推辞，毕竟她是来探望孩子的，不是收礼的，这般倒是占便宜了。 但佳音却坚持，劝道，“伯娘，这几匹贡缎的颜色清雅，适合给智敏和修杰哥哥做衣衫。两套文房四宝也是南边贡来的好东西，送他们读书用最好。 “另外那几盒子点心，是御膳房做的。虽然没有我做的好吃，但伯娘留着送人也体面。等我回家，再亲手给伯娘烤您爱吃的蝴蝶酥。” 刘夫人听她一样样介绍，心里软的好似一汪蜜糖了。 这么贴心的小闺女，怎么就不是她亲生的呢！ 最主要是，拐来家里作儿媳也不成。 这简直太扎心了！ 刘夫人带了一堆东西，还有满满的遗憾，出宫回了自家。 李老二居然一直等在这里，刘夫人不敢耽搁，从进宫开始一直说到出宫，末了笑道，“郡主是个聪明乖巧的，无论在哪里都没亏待自己。吃喝穿戴用，都是舒坦又精致。 “而且芷兰宫的宫女和太监，待郡主也是亲近又敬重，没一个敢怠慢的，伯爷就放心吧。 “还有昨日之事，郡主根本没放在心上，更别说吓到了。” 众人都是长松一口气，李老二更是行礼道谢。 待得刘夫人回了后院，刘老太爷问道，“伯爷准备怎么替郡主出这口气？” 李老二摇头，“暂时没想好，还要打听一下隐情，但无论如何，郡主不能白白受委屈。” 刘志恒刚要说话，郑禾就找了过来，“伯爷，穆珝方才找到我，让我给您送封信。” 说这话儿，他双手奉上一个信封儿。 李老二挑眉，展开信纸看了几眼，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这小子，倒是有能耐，不愧是侯爷亲自选中的！” 刘老爷子和刘志恒都听得好奇，刘志恒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叫侯爷选中的？” 李老二自知说漏嘴了，赶紧往回找补，“穆珝是侯爷在江北救下的，行事稳准狠，侯爷特意留他在郡主身边做护卫。 “这几日他原本在帮着大勇调查军粮被毁一事，听说昨晚郡主在宫门口受了委屈，火速查了一下原因，然后把军粮被毁的线索引到几个涉嫌指使兵卒的武将家里去了。 这下，他们不死也得扒成皮！不得不说，这法子有些老，但极其好用！” 刘志恒没想那么多，笑着应道，“哈哈，好小子，这速度真是够快啊，都没用咱们出手。” 倒是刘老爷子人老成精，自觉这个穆珝不像李老二说的这么简单。 但他也不拆穿，笑道，“这些武将们，多是镇北侯那样的怂包。论起杀蛮人，他们各个往回缩。但在背后搞些小手段，却个顶个的能耐。 “想必，他们又想试探皇上对侯爷的态度，才拿郡主做了筏子。” 李老二和刘志恒跟着点头，都是冷笑，十分不耻。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李老二就告辞了。 他倒是没有什么急事，但温先生和家里人还不知道宫门之事后续，万一听说，跟着担心就不好了。 果然，他赶回到伯爵府的时候，温先生和家欢、婉儿都在等待。 听说佳音没有受伤受惊吓，穆珝也为佳音报了仇，所有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对穆珝这小子，全家是空前的喜爱和满意…… 暮色降临，芷兰宫里，三公主和佳音一起吃晚饭。 三公主一日没吃什么东西，佳音特意蒸了她喜欢的虾饺，熬了红枣小米粥，配了几个酸甜开胃的小菜。 其实，这就是普通的家常饭菜，同公主的份例膳食根本没法比。 但三公主就是喜欢，一口气吃了七八个虾饺，喝了一碗粥，然后就缓过几分精神了。 佳音也放了心，引着彩云几个宫女说些新鲜事。 正巧，彩云下午出去了一趟，这会儿就一边给主子布菜，一边说道，“公主，听说皇上发了火，惩治了好几个武将呢。奴婢走在甬路上的时候，避让了好几次，都是侍卫拖着人往外走。看样子，大理寺和刑部又要忙起来了!” “知道他们犯了什么罪吗？”三公主本来就担心父皇身体，听说父皇还能发落罪臣，就来了兴趣。 彩云却摇头，应道，“具体不知道因为什么，但奴婢听了一句，好似同军粮被毁那事有关。” 三公主失望，还要再追问的时候，水灵就端了两杯果汁进来了。 趁着三公主喝果汁的功夫，水灵同主子迅速眨巴了两下眼睛。 佳音疑惑，但还是轻轻点头……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一十章 出手快准狠！ 吃过饭，又说了几句话，佳音借口累了，就早早回偏殿了。 水灵和水云是知道内情的，也赶紧打发了伺候的宫女们。 佳音推开内殿的门，绕过四扇雕花落地屏风，刚转过来就见靠窗的黄花梨矮榻上，睡着穆珝。 在外几日，肯定顾不上吃睡，他瘦了很多，手脸和衣衫都灰扑扑的。 碍于放在矮榻中间的小几，他侧躺着，双腿蜷缩，很是不舒坦的模样。 佳音赶紧上前，把小几挪走。 穆珝皱眉，动了一下。 佳音犹豫了一瞬，还是握了他的手，轻声说，“先睡一觉，什么事都不着急。” 许是嗅到熟悉的暖香，穆珝的眉头慢慢松开，彻底放心的沉沉睡去。 夜幕吞噬了白日的喧嚣，难得还给了人间一个安宁。 热闹的街道，从人潮汹涌，变得冷冷清清。 憋闷了一日的蟋蟀啊，各种小虫啊，统统跑出来找找存在感。 就是皇宫这般天下第一压抑之地，也难得热闹起来。 芷兰宫后边的小花园里，不知名的虫子扯着脖子奋力嘶鸣，不知道是不是打算做个歌唱家。 偏殿里，水灵已经睡成大字型，酣畅打着小呼噜了。 水云揉了揉沉重的眼皮，侧耳听听隔壁内室里，还有轻微的声响，就重新拿起了手里的针线。 一墙之隔，佳音也打了个哈欠，放下了手里的账册。 烛火的昏黄洒在穆珝的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小小的阴影。 相处这么久，佳音多半把他当个朋友，不用拘束，不用防备太多的朋友。 但这会儿，她拖着两腮，仔细打量他，心里突然跳得快了几分。 放在前世，穆珝这个年纪，顶多是个大一新生。 但在这个时空，他已经经历了家破人亡，报仇雪恨，学武谋生，甚至如今又竭尽全力，帮着家里守护北征军的后方安宁，还要兼顾她的安危…… 真是难为他了！ 佳音没有想过以后余生，是不是真的要和他结成夫妻，携手一辈子。 但暂时来看，她也是有一些喜欢的。 只要他不变，一直如此，也许互相恋慕，做对儿自由自在的小夫妻也没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她就走了神儿，收回思绪的时候，却突然对上了一双明亮的眸子。 “哎呀，你什么时候醒的！”佳音有些脸红。 穆珝一个翻身坐起，笑得带了两分得意，应道，“早就醒了，但某人正欣赏我的绝世美颜，我也不好打扰你啊。” 佳音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恼道，“赶紧洗手洗脸，给你留饭了。” 说罢，她就去掀屋角的小暖炉。 不得不说，这暖炉已经成了专用遮掩道具了。 饭菜当然还是放在空间保存最好，不怕腐坏变味，不怕凉。 穆珝饿坏了，也没注意饭菜从哪里拿出来，胡乱洗漱完，就端起了饭碗。 大碗的白米饭，加了红亮油润的红烧肉，眨眼间就被穆珝都扒进肚子了。 佳音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温水，“慢点儿吃，别噎到了。” 穆珝一口喝光温水，继续扫荡下一碗。 终于吃得半饱，他才放慢了速度，边吃边说道，“军粮被毁一事，已经有些眉目了。 “真是没想到，平日看着那么温和的大勇叔，居然也有冷酷铁血的一面，硬是撬开了两个关键证人的嘴，拿到了一些线索和证据。” 佳音眸子一暗，跟着叹气。 “大勇叔也是气急了，他跟着义父出征也有几年了，太知道前边战场凶险。 “新都这边不但不尽心帮忙，居然还拖后腿，他不生气都怪了！ “虽然二伯他们只耽搁了三四日就筹措到了第二批军粮，但谁也预料不掉，这三四日的差池，义父那边就要牺牲多少兵卒。” “是啊！”穆珝点头，伸出了手里的碗，佳音默契的给他添了一勺红烧肉。 穆珝又说道，“这次依旧没有抓到幕后的关键人物，但有几个牵涉的武将都被扯住了手腕子，以后没他们蹦跶的余地了。 “还有，我把关键证据送出去多溜达了一圈儿，又多送了几个人进大理寺。 “这几个都和前晚宫门的事有关，连同守门的那五百兵卒，统统都别想好过，估计下个月就会发配去西南守边关。” 佳音楞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穆珝这意思是他利用军粮被毁的证据，为她报了宫门被拦的仇了？ “你这……出手也太快了！这事，我连家里人都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佳音心里有些热烫，极力装作平静模样，问了一句。 穆珝又盛了米饭，直接扣在红烧肉盘子里，再把另一盘爽口的凉拌菜也混进去，继续吃起来。 忙里偷闲，他才应了一句，“我答应侯爷要保护好你，自然是你最重要。别人可以不知道，我却一点儿小事都不能落下。 “再说……我也不允许你受一点儿委屈！” 许是第一次说这样的情话，穆珝也有些脸红，干咳一声，低头继续说道，“幸好这次帮忙调查军粮被毁一事，否则还真没有办法，这么快收拾了那几个下三滥的玩意儿。” 佳音脸色更红，顺口问道，“宫门口那些人，是谁在背后指使？” “说出来你可能都要惊讶，虽然涉事的几个人是武将，有试探皇上心意的意图，但出力最多的一个，居然是受一个商贾重金收买。” “商贾？”佳音皱眉，“我家的生意得罪人了？” 穆珝点头，“是九莲斋的东家。” “九莲斋？”佳音更惊奇了，“这铺子不是早几年就关门了吗？” “对啊，就是被白云间顶了生意才关门的。”穆珝笑道，“虽然过了很久了，但你还不许人家记仇了。” 佳音叹气，“这可真是无妄之灾，正常的竞争而已，难道还不许我的点心铺子生意红火了！” 穆珝放下碗，打个饱嗝，吃的心满意足。 “你也别惦记，这事已经解决了。被收买的几个人倒霉了，没有地方撒气，肯定要把所有罪责都往九莲斋的东家头上推，最后狗咬狗，都是去西南吃沙子的下场。” 佳音瞧着他的模样，忍不住也笑了。 “这么说，本郡主不用插手，这事就了结了？” 穆珝得意挑眉，痞痞一笑，“当然，有我在，哪里用你动手。” 两人对视，都是笑的灿烂……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闲谈莫论人非 夜幕被黎明驱赶，一点点天光放亮，新的一日又来临了。 芷兰宫里刚刚吃完早饭，冯公公就带了小太监赶来送了个食盒。 三公主和佳音好奇，但还是把冯公公迎进门喝茶。 冯公公在这里，比在旁处多了几分轻松，也敢把屁股底下的锦凳坐实了，然后笑眯眯说道。 “公主殿下，皇上惦记您前日受了惊吓，特意让人给您熬了一份补汤，最是安神养颜。” 说着话儿，他就示意小太监打开食盒，亲手端出一碗黑乎乎的药汤。 三公主当时就皱了眉头，捂着鼻子嚷道，“这是什么补汤啊，我不喝。” 冯公公好脾气的继续劝说，“公主殿下可不能不喝啊，这是皇上对您的一片疼爱之心，是刘院首亲自开的药方，对女子最是滋补了。 “从今天开始，以后半个月内，老奴早晚两次送过来，公主要按时喝。” 三公主简直要疯了，喝一碗都要命了，居然还要连喝半个月。 不等她拒绝，冯公公又从食盒里端出一碗燕窝羹，笑着递给佳音。 “郡主，这也是皇上特意吩咐，给您准备的。您身体好着呢，刘院首说不必喝补汤，每日一碗燕窝最合适，同样也能美容养颜。” 佳音赶紧接过，笑着应道，“劳烦公公了，回去时候一定帮我谢谢皇伯伯。” 她拿了勺子，吃了一口，夸赞道，“这燕窝熬得真好，糖晶不多不少，甜丝丝正合适。” 说罢，她又吩咐水灵拿了两个荷包，一个给冯公公喝茶，一个托他带给熬燕窝的灶间师傅。 冯公公被哄的眉开眼笑，又一脸殷切的望向三公主。 三公主还想发脾气，但不知突然想起什么，到底拿起补药，一口喝干。 佳音从荷包里拿了一颗薄荷糖，迅速塞到她嘴里，成功让她皱成一团的脸孔重新舒展开来…… 冯公公可不敢留下讨赏，眼见差事办好，就麻利的告退了。 三公主缓了好半晌，直接躺在佳音腿上放赖了。 “真是太苦了，若不是怕坏了父皇的安排，我真是打死也不喝！” “呦！”佳音装作一脸惊讶，逗弄三公主，“你居然还知道皇伯伯给你送补汤的真正用意啊？” 三公主气的挠她痒痒，恼道，“我又不是蠢蛋，别门缝儿里看人！” 两人闹成一团，方才的一点儿愁绪也彻底跑光了。 三公主抱了佳音，小声抱怨道，“我还以为父皇会立刻发作呢，瞧这意思，还要拖个十日半月啊。” 佳音点头，“想必是皇伯伯要熬药，调理身体，不好让外人知道，就拿你遮掩一二。 “但他也不会害你，这补汤应该是对你身体确实有好处。咱们别的帮不上，如今只能乖乖配合了。” 三公主想起还要喝半个月的苦药，就恨不得满地打滚。 最后，到底闹得佳音带她一起下厨，做了很多薄荷糖、松子糖之类才罢休…… 御书房每日都能隐约嗅到药味，朝臣们初始还奇怪，后来见冯公公大张旗鼓往芷兰宫送补药，众人也就明白了。 这是皇上之前忽视了三公主，以至于三公主受委屈，所以想方设法补偿呢。 当然，皇上的补偿可不只是每天送补汤，各色绸缎、首饰、金石玉器小摆件儿、扇子、香薰等等，也是流水一样送进芷兰宫。 有人看的眼红，暗自后悔怎么没早早谋算，把三公主娶进家门。 就算三公主刁蛮了一些，但有皇上宠爱，家族总能跟着沾光不少…… 可惜，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倒是便宜卢综这个“绣花枕头”了！ 还没同三公主定亲，他就借光儿拿了个探花郎！ 这以后真做了驸马，还不知道有多少好处等着呢！ 宫里没有秘密，朝臣的嘴巴也是没有把门儿的，很快这些话就在市井传开了。 这世上从来都不缺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 尤其是那些没有考中的举子，从来不觉得自己才学不够，反倒满心怨恨。 卢综这种“无才”，却因为驸马身份而窃居高位，自然是更让他们不耻。 于是，时时处处的茶楼，或者文会、酒席上，都能听见有人大放厥词。 这日，猫哥儿带了郑七在街上逛游，打算找个书画铺子，给书院里过寿的先生选份寿礼。 虽然他如今很少回书院，但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缺了。 结果，太阳实在太晒了，他们主仆就钻进了自家的白云间。 二楼的包厢一坐，来碗冒着寒气的冰淇淋，所有暑气就瞬间不翼而飞了。 “爽快！”猫哥儿含着一大口冰淇淋，斯哈呼出白气，还没忘了夸赞那一句。 因为没有外人，郑七也坐在对面，也跟着美滋滋吃着。 “少爷，今年这天气也太热了，不知道碎金滩的瓜长多大了，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这话倒是提醒猫哥儿了，他往窗外看了看，微微皱了眉头。 开春到如今，只下了一场小雨，大半庄稼地都是农人们担水种下的，若是再不下雨，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减产啊。 他刚想说，过几日回碎金滩看看。 结果，二楼又来了一群学子，直接进了旁边的包厢。 这个要冰果汁，那个要冰淇淋，吵嚷了好一会儿才算消停下来。 猫哥儿觉得无趣，就打算几口吃完冰淇淋，赶紧去买东西。 但隔壁几人却边吃边说，动静越来越大。 一个声音尖利之人问道，“刘兄，方才街上遇到那个人就是卢世子吧？” “是啊，怎么，你也认识他？”应声的人语气里满满的不屑，笑道，“也是，整个新都谁能不认识他呢，未来的驸马爷啊，依靠一张脸就得了探花郎！ “早知道这样，咱们还寒窗苦读十年做什么，左右满腹才学，也不如人家生的一副好皮囊。” “哈哈哈，就是，就是！”旁人都听得哈哈大笑，纷纷附和。 猫哥儿越听越恼怒，低声骂道，“这些狗东西，白读了一肚子圣贤书！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这道理都不懂！” 郑七顾忌着这里是自家的生意，就劝道，“少爷，如今人人都在说这些。您就是拦一次，也拦不住第二次。咱们也出来半日了，还是赶紧去买东西吧。” 不等猫哥儿应声，门外居然闪进一个人。 郑七下意识护在主子身前，待得看清来人模样，却惊喜笑道，“穆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后知后觉的猫哥儿 猫哥儿也是高兴，问道，“穆护卫，这是从哪里来？” 穆珝拱手行礼，应道，“正要去军营码头，郡主叮嘱我给李将军带些点心。听说七少爷在这里，就上来看看。” 猫哥儿点头，赶紧请他坐了，问问妹妹在宫里的情形。 他最近在写海外游记，这两日留在书院查了一些古籍，还不知道宫门之事。 穆珝也没多嘴，只捡着一些琐碎小事说了，比如皇上赏赐不断，芷兰宫里每日都现烤点心之类。 猫哥儿自然放心很多，还想问问码头军营那边，但隔壁那些学子却越发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吵嚷的越发大声，甚至已经开始攻击卢家把守的西南边关。 猫哥儿重重放下茶碗，就想过去分辨两句。 穆珝却一把拉了他的手臂，笑道，“七少爷，您觉得卢世子这人是他们嘴里说的这般吗？” “当然不是！”猫哥儿皱眉摇头。 穆珝就笑的越发笃定了，“那这些人说的就不是事实了，既然不是事实，七少爷就不该在意，毕竟清者自清。 “而且退一万步说，卢世子对于最近的流言，肯定也有对策，不会任由外人这么污蔑啊。 “你这会儿过去同这些人理论，坏的是自家的生意，也许还会让流言更甚，给卢世子添更多麻烦呢。” 猫哥儿想了想，倒也没坚持，索性应道，“算了，眼不见为净，我还是去买寿礼吧。” “这就对了，”穆珝也是起身，笑道，“郡主在宫里最惦记的就是七少爷，知道您如今这般稳重，也会高兴的。” 猫哥儿被哄的脸色好了很多，又闲话几句，就一起下楼了。 穆珝去后院取点心，猫哥儿同彭掌柜打个招呼就上街了。 没一会儿，在书画铺子里选了两块好墨，出门时候日光一晃的功夫，猫哥儿突然心里一颤，回身问郑七。 “郑七，你说穆护卫方才百般拦着……是不是不想我同卢大哥牵扯太多？” 郑七挠挠后脑勺，嘿嘿笑道，“我也不知道啊，少爷。不过，穆大哥最聪明，行事从来没吃过亏，我们都觉得，听他的话准没错。” 猫哥儿心里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想不出，索性扔到脑后，赶回了书院。 李老三正在食堂院子里，修理两个摇晃的长椅，见侄儿回来了，就笑道，“猫哥儿回来了，饿没饿？要不要先给你做点儿吃的，垫垫肚子？” 猫哥儿掖好长衫，上前搭把手，应道，“不用了，三叔，我在白云间吃了点心，肚子饱着呢。我还碰见了穆护卫，问了问妹妹在宫里如何。” 李老三也惦记侄女啊，赶紧追问。 猫哥儿就简单说了说，末了又把那些学子闲话儿，穆珝劝阻他的话说了。 “三叔，是我多心了吗？”猫哥儿挪了一步，让三叔站在树荫里。 李老三拍拍侄儿的肩膀，也没多解释，就道，“穆护卫少年老成，如今又帮着咱们家做事，遇事肯定比你要考量的周全，多听他的，应该没错。他总不能害你就是了！ “你二叔传信过来，说最近城里不算安静，让你少去呢。” “知道了，三叔。”猫哥儿赶紧应道，“我不是为了买寿礼，也不会进城。以后就暂时不出书院了，我陪着你在这里。” “好小子！”李老三被侄儿哄得憨笑，“你哥哥们都出去做官了，幸好还有你在这里。刚才，外边送来几条大鱼，晚上给你做水煮鱼，辣出一身大汗，解解暑。” 这时候，智敏和修杰，还有郭文浩正好从外边进来，听得这话，性子最是活泼的修杰就上前笑道，“三伯，水煮鱼有没有我们的份儿啊？我也想吃！” 李老三笑的更是开怀，一迭声嚷着，“有，都有！咱们家别的都缺，就是不缺饭菜，你们放开了肚子吃。” 几个小子都是笑起来，纷纷嚷着帮忙。 不过是两个椅子，哪里需要这么多人手。 于是，李老三撵了他们去喝果汁，闲话儿。 四个小子聚在一起，有的俊秀，有的文雅，有的开朗，有的含蓄，各具特色，说笑时候眉目间的神采，简直让烈日都逊色三分…… 新都外，不过十几里处，正行来一队车马。 虽然不过十几辆车，但车上装的满满，车夫和护卫都是风尘仆仆，显见走了很远的路。 很快，他们就行到了城门附近。 有等候进城的闲人，远远见到，忍不住议论。 “这是哪个州府又送贡品来了吗？” “不知道啊，看这样子，车上不少好东西啊。” 说这话的都是心生羡慕的人，但也有人唱反调，撇嘴说道，“就算是好东西，又能怎么样？跟咱们也没关系啊！” “这倒是！”他的友人附和，“好东西进了宫，怕是等不到片刻，就要送到贵妃那里了。” “皇上真是专情，宠了贵妃许久，依旧不见厌烦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皇上宠贵妃可不见得多喜欢，是因为二皇子啊。母以子贵罢了！” “有道理！皇上确实看重二皇子，怪不得最近人人都拼命巴结呢，这是都摸清皇上的心思了。” 众人说话儿都没个分寸，渐渐就从对车队的好奇，转移到朝政和后宫了。 结果，车队却路过城门而不入，转下小路，直奔碎金滩了。 众人惊讶，又把话头儿改了回来。 “哎呀，咱们都猜错了，这是李家的车队啊。” “听说之前送李家的状元郎去赴任了，这是顺利归来了。” “千里之遥，走的这么快吗？” “李家这车队可是在外边走惯的，旁人许是觉得为难，对他们来说极容易。” “就是不知道，这次又带回什么好东西了。” “放心，若是有好东西，过几日李家的铺子里就能买到。” “也是，赶紧进城吧，去白云间吃碗冰淇淋解解暑，简直热死人了。” “别说冰淇淋，来块冰砖也行啊！我这嗓子都要着火了！” 百姓就是这般，什么大事都不过是解闷的闲话儿，他们真正在意的永远是自己的吃喝拉撒。 转眼间，李家的车队过去，闲人们进城，也就结束暂时的交错，分道扬镳了。 碎金滩因为老黑等人归来，热闹了很多。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讳莫如深的病症 二村的老人孩子们都跑出来帮忙卸车，安顿马匹，兴高采烈问问这次出去的见闻。 老黑等人累的厉害，但精神头儿还不错，毕竟是在外边走熟的，没有旁人那般忐忑彷徨。 简单几句话，村长和赵叔等人就赶来了。 听说大少爷安全送到了，车队又带了不少郡主需要的药材和特产。 村长立刻让人去伯爵府报信儿，赵叔也是笑道，“是不是给宫里也送个信儿啊，兴许郡主也能回来看看呢。” “是啊，跟郡主也说一声吧。今年天旱，这田里的碧玉瓜没有往年长得好，还要郡主帮忙看看呢。”刘镖头也是跟着提议。 这般，众人一商量，刘镖头就亲自进了城。 天气热，衙门里的人，能偷懒的都偷懒了，一日差不多也就去半日点个卯罢了。 李老二同样没在衙门，但也没回伯爵府，而是去了城南小院儿，同温先生一起坐在廊檐下，穿着大汗衫和短裤，摇着蒲扇。 温先生的长随温海，煮了凉茶，端来给主子们降降暑。 正这个时候，刘镖头就跟着伯爵府的小厮找了过来。 听说车队回来，李老二和温先生都很高兴。 李老二着急问问儿子的消息，温先生惦记村里的宅子，于是两人就结伴回了碎金滩。 郑禾领命给宫里送信，结果在宫门口碰到了冯公公身边的小太监，倒也省了他的麻烦。 佳音这会儿也在心急，想着回家一趟。 昨晚小狐狸四处乱窜，居然意外发现一件大事，她琢磨着早些说给二伯听听。 说来巧了，瞌睡时候送枕头，老黑他们居然回来了！ 于是，她当即就拾掇一下要出宫。 三公主当然不愿意放人，她如今特别没有安全感，恨不得日夜抓了佳音在身边才好。 无奈，佳音许了她不少好东西，又答应明日中午前就回来。 三公主这才可怜巴巴的答应了，末了，她坚持让佳音坐她的马车，早去早回…… 碎金滩众人眼见公主的双马车驾拐上小路，还惊了一跳。 幸好，佳音很快跳了下来，众人才兴高采烈围上来。 老黑等人带回来的药材送进了郡主府，张神医已经带着药童，一头扎进去，挑拣的不亦乐乎了。 佳音也没管，只拉了老黑等人问询西南的情形。 李老二和温先生、村长等人也是惦记，坐在一边，跟着听个仔细。 老黑已经吃了饭，洗漱换了干净衣衫，这会儿正亢奋，就噼里啪啦说了起来。 “大少爷赴任的凤山县不算大，土地也贫瘠，沙化严重，白日里热的厉害，晚上又冷极了，百姓日子不好过。 “但大少爷一点儿都没犯愁，还没进县城，就在各村镇转悠，最后打算带着百姓们尝试种碧玉瓜。 “当然，这只是初步打算，具体如何，大少爷还要再细细考量。 “不过，大少爷让小人回来送个信儿。家里的碧玉瓜种子，若是能分出来，就多给他一些，最好再支援几个擅长种瓜的人手。 “就算今年赶不上季节了，他也可以先带着百姓整地，组织府兵剿除流匪，明年再开始。” 李老二等人连连点头，佳音也是高兴，应道，“ 大哥真是好想法，这样的气候和沙土，确实适合种碧玉瓜。我这里有不少种子，这几日就多挑拣一些，给大哥备着。” 村长也是笑呵呵接过话头儿，“种瓜的人手，我从村里挑两家，送去跟着大少爷听使唤。” 附近有凑热闹的村人里，立刻就跳出好几个年轻汉子，纷纷嚷着。 “村长，让我去吧！” “我去，我去！我种瓜种的最好了！” “不，不，我带着媳妇一起去，我们俩都会种瓜。” 众人听得都是笑，最后还是村长一声吆喝，算是止住了吵闹。 “都给我老实去干活儿，谁愿意去西南就跟家里爹娘商量明白，然后来我这里报名。 “当然，不见得谁报名都能去西南，我还要再筛选一下。而且咱们村里活计也不少，你们不能都跑了啊！” 年轻汉子们都是挠着后脑勺，笑的憨厚。 他们倒是都想出去闯闯，但家里爹娘那关确实不好过…… 一时众人说笑了半晌，大灶就开始张罗晚饭了。 猪舍那边的大肥猪，又有一头去见了阎王爷，献身给车队和村里人好好打打牙祭。 佳音回了一趟郡主府，趁着张神医高兴，仔细问了问谷青青的病情。 张神医还是一惯的傲娇，手里抓了不少药材，不屑说道，“不过是个宫寒的小毛病，哪个医馆不能治？偏偏送到我这里来，耽误我功夫。” 佳音赶紧拍马屁啊，小嘴抹了蜜一样，哄道，“对于师傅来说是小毛病，随手就解决了。但对外边医馆来说，可是大事。否则谷姐姐也不能吃了那么久的苦药，还一点儿都不见效。 “幸好，这天下还有师傅这样的神医，妙手回春，否则不知道多少人要被那些庸医耽误了。” 张神医的脸色立刻由阴转晴，嗔怪道，“就算是事实，以后也别这么说，小心被人嫉恨。你忙你的去吧，不用担心这事儿。 “谷家那丫头再来两次，我给好好针灸，喝上一个月药就没事了。别说一个孩子，就是十个八个也生的出来。” “谢谢师傅，”佳音放了心，笑道，“这些药材，师傅尽管挑喜欢的，剩下的给我就行了。我去前边看看，趁着杀猪，给师傅做几个好菜。” “这还差不多，算你这丫头孝顺。”张神医毫不客气，又抓了一盒子好药材塞怀里，嘱咐道，“你和你二伯他们忙的那些事，我不愿掺和。但你记着啊，有事多让人回来送信儿，别自己死扛着。 “师傅能治病救人，但杀人更顺手。大不了，一把毒药撒下去，让这天武换个天儿！懂吗？” “懂，懂！”佳音毫不怀疑这老爷子的话，他是那种真敢把天捅破的脾气。 不过说到这里，她还真想起一件事，于是借口摘果子，撵了两个药童去后边，然后她就扯了师傅，小声问了起来。 “师傅，前些日子遇到一件事，请您解惑。您说，世上有没有一种药，让人沾染后，血色会因为遇到另一种药粉而变成蓝色？ “而且沾染的人，暂时瞧着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偶尔会烦躁一些……” 张神医尴尬的咳了咳，抱紧了手里的药材，却没有接茬儿。 “你二伯也问过我这件事了，我懒得再说一遍，你去问他吧。”说着话儿，他就转身走掉了。 佳音莫名其妙，不明白师傅为何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黄蜂尾后针 这时候，有小厮跑来报信儿，“郡主，大少夫人坐车回来了，正找您呢。” “大嫂回来了？”佳音惊喜，赶紧回了老宅。 果然，婉儿正站在门前，同村里的老少妇人们说着闲话儿。 她本就长得端庄稳重模样，这会儿且说且笑，更是亲切，没有半点儿官夫人的架子。 妇人们都是喜欢，一直邀请她到家里去坐坐。 婉儿招架不住这样的热情，幸好小姑子回来了。 接收到嫂子的求救目光，佳音上前笑嘻嘻同婶子大娘们说道，“婶子，大娘们，我奶奶和我娘不在家，城里的府邸可全仗我嫂子打理呢。她就是有心去你们家里做客，也没那个空闲啊。 “所以，这个荣幸就给我好了！今日家里杀猪，咱们先吃个杀猪菜，等过几日我再回来，大娘婶子们给我杀鸡吃啊，就炖去年秋日山上捡的蘑菇！到时候，你们可别舍不得！” “哈哈，怎么会呢！郡主想吃，我把家里的小鸡都杀了，炖一大锅！” “就是，就是，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隔三差五的都要炖一只，可不是原来的穷苦时候了。” “我家还有大鹅呢，炖土豆更好吃，郡主先到我家啊。” 妇人们七嘴八舌说起来，争抢着要佳音先去家里吃饭，一时吵吵嚷嚷热闹极了。 村长老两口正好走到附近，原本还以为吵架呢，结果听说是争抢郡主去家里吃饭，村长就背着手，笑着进门了。 留下吴大娘掺和几句，然后撵了众人去灶间帮忙，这才把婉儿和佳音解救出来。 婉儿和吴大娘去张罗碗筷桌椅等琐事，佳音就去后院看了看各个套间儿。 不得不说，何嬷嬷很是尽职，即便主子们都不在，也每日都带人打扫房间，甚至被褥都隔两日晒一次，满满的阳光味道。 佳音在奶奶房间里多坐了一会儿，想起儿时的快乐，一时想念奶奶和娘亲，有些难过。 她没有放任自己的心情变坏，很快走了出去，然后打赏了何嬷嬷等人。 赏赐不多，一人二两银子，何嬷嬷额外还有一对银簪子。 但这也让何嬷嬷等人高兴坏了，这是主子对她们辛劳的认可。 夜幕降临时候，李家大院儿四角的铁桶里烧起木绊子，墙头也插了火把，照的四周亮如白昼。 村里老少，有一个算一个，统统聚了过来，吃着杀猪菜，说着闲话儿，分外热闹。 男人们免不得还要来一碗烈酒，两口下肚儿，脸上透着红，这话匣子也就都打开了。 当然，老黑等人还是主角，说了不少路上的见闻，也让大伙儿开了眼界。 这一闹，就是月上中天。 待得男人们晃悠着往家走，女人们打扫完“战场”，整个村子才算安静下来。 赵叔带着巡逻队伍，村里村外的溜达，尽心尽责的照管好每一处。 这也是村人可以安心入睡的原因之一。 佳音在院门口站了一会儿，陪着赵叔多说了几句。 老爷子很是高兴，一迭声说着，“幸好当初没有去见阎王爷，否则可是错过如今这好日子了。” 佳音笑着哄他高兴，“人家都说先苦后甜，赵爷爷吃了不少苦，如今这好日子就是该得的。 “过个一年半载，新都这边没什么事了，我带您和村长爷爷他们去海边走走，也看看咱们家在南边的产业。说不定还能去金佛国看看呢！” “哈哈，那可太好了！我这一辈子，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什么都不怕。除了死了之后，要埋在村外，再没旁的愿望了。 “活着时候，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多看一日就是赚一日了！”老爷子豁达，提起生死就像喝水一样简单。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郑禾出来请人。 “郡主，伯爷和温先生喝了醒酒汤，正寻您说话呢。” 佳音赶紧同赵老爷子打个招呼，就去了书房。 李老二和温先生方才没少同村人喝酒，这会儿还有三分醉意。 但趁着佳音回来，有些话还是要说透，否则一点儿差池，在这样的形势下，都可能出了大乱子。 正好佳音也有事要说，她亲手给二伯和温先生倒了茶，低声说道，“二伯，温先生，昨晚有人偷偷夜入皇宫，进了御书房，见了皇伯伯。” “是谁？”李老二皱眉，“皇上要召见谁，为何不在白日？” 佳音应道，“是定北侯。” “定北侯？！”李老二和温先生齐齐嚷出声，末了对视一眼，神色都是严肃起来。 “定北侯一直是太后的人手，尚未迁都时候就是如此。如今这是……”温先生迟疑了一下，又道，“如今这是瞧着太后势微，打算改换门庭了？还是说，他一直是皇上放到太后那边的棋子？” 李老二皱眉思索良久，应道，“无论之前如何，如今他都是皇上阵营的人手了。 “原本我以为皇上只是要清理一下朝堂，把心存二意的人挑出来。但这般看来，皇上怕是想把太后和党羽也一举剪除！” 温先生点头，“肯定如此，就是有些冒险了。”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看样子，皇上的病情比想象中严重，否则不能这样心急，打算一次把所有隐患都清楚。” 佳音本来就有疑惑，眼见话头儿说到这里，就问道，“二伯，皇伯伯到底中了什么毒？很严重吗？” 李老二干咳两声，望向温先生。 结果温先生低头喝茶，显见是不肯应声了。 他无法之下，只能隐晦说道，“据张神医说，皇上中的毒类似于芙蓉膏一类。初始吸食，只会让人焦躁，嗅闻一种清禾草制作的香才能缓解。 “但长久吸食会让人发疯狂躁，陷入臆想醒不过来，也就废掉了。而且，沾染的人……慢慢不再有生育能力。” 佳音眨巴两下眼睛，倒吸一口冷气。 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啊！ 瞧着贵妃温温柔柔的样子，对皇上更是情根深种，哪里想到她居然会下这样的狠手。 不但要皇上疯癫而死，还要断子绝孙！ “这……贵妃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温先生放下茶碗，叹气道，“能为了什么？还不是那把椅子！贵妃再尊贵，也不如皇太后安稳啊。” 李老二也是点头，“二皇子一日没有被封太子，或者说封了太子，也不如登基更让贵妃放心。” 佳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心脏狠狠一缩……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 一次不忠，百世不用！ 李老二见侄女脸色不好，以为她吓到了，赶紧安慰道。 “福妞儿别怕，咱们家不掺和这些，置身事外，不会有麻烦。倒是你，住在宫里要万事小心。不是紧急的消息，也不要往家送了，小心被抓到！” 佳音愣愣点头，勉强收回心思，同样嘱咐道，“二伯，你们一定要记得。无论谁推举二皇子做太子，你们都不要掺和，只跟紧皇伯伯的旨意就行。 “另外，定北侯小人行径，一旦他抱紧了皇伯伯的大腿，怕是要报复咱们家和温先生。家里还是要提前应对，多多防备。” 李老二和温先生都是点头。 温先生更是说道，“早几年，我就防备他在背后使手段，所以一直在收集他的罪证。若是他相安无事还好，若是敢动歪心思，定然不会让他有好下场。 “再说，一次不忠，百世不用。他即便反出太后阵营，改换到皇上门下，这等不忠不义的小人，也不会得皇上重用和信任。” 佳音也知道这么个道理，勉强算是放了心。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佳音就回去睡下了。 第二日早起，她换了粗布衣裙，跟着村长到田里走了走。 今年天旱减产，已经是板上钉钉儿的事了。 谁也左右不了老天爷，无奈只能挑水灌溉了。 幸好，村里人勤快，又在附近雇了不少短工。 牛马车拉着水桶到地头，再由人力挑进田里，把一瓢瓢水浇到瓜秧根儿下，实在辛苦。 佳音嘱咐村长，“工钱不要小气，中午再供给一顿午饭。” 村长赶紧应道，“放心吧，郡主。工钱给的比别处都高一些，午饭也是一荤一素，没亏了嘴。 “今年的天儿不好，各家田里怕是秋日时候没什么着落，就指望赚点儿工钱贴补一下家用呢。咱们也是苦日子出身，怎么可能苛待人家！” 佳音放了心，抬头看看刺眼的阳光，也有些犯愁。 “多少年风调雨顺了，今年怎么就干旱了！” 村长倒是看得开，扯了草帽扇风，笑道，“老天爷这脾气，好一年赖一年都是正常。先前风调雨顺多少年，已经是开恩了，咱们可不敢贪心。 “再说，温泉山谷那边收来的粮食，足够咱们村子吃上三年了，所以不怕，郡主也不用担心。” “好，村长爷爷心里有计较就行。我们家里人暂时不能常住村里，免不得让村里村外的事，就要村长爷爷多费心了。”佳音真心诚意给村长行礼，惹得村长赶紧扶起她。 “郡主说的什么话，这也是我家啊，大伙儿的家！谁对自家的事儿不费心啊？都是应该的！” 村长脸上的皱纹比之前深了很多，脸色也晒得古铜一样，但笑容还是一样灿烂。 佳音也没再客气，嘱咐道，“药坊那边，我让人泡了几坛子药酒，您记得去拿回家。您和赵爷爷他们一人一坛子，每晚喝上一杯，可以解乏去病痛。” “好啊，”村长听得更是高兴，笑道，“这可是好东西，多谢郡主了。” 一老一小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佳音就回去老宅，换了衣衫，准备回城了。 婉儿处置了一些琐事，因为明日村里有户人家娶媳妇儿，央求了她留下做个主客，所以，她不能和小姑子一起回城了。 于是，她就嘱咐道，“妹妹，方才爹和温先生走得急，忘了两箱子东西，都是卢家托付车队带回来的。你要是顺路，能不能给卢世子送去？” 佳音迟疑了一下，家里哥哥们都不在，除了她也真是没人可以帮忙了。 “好啊，嫂子，让人装车上吧，我进城之后拐去卢家门前一趟。” 很快，东西装好，佳音抱了抱胖乎乎的小侄子，就上了车。 新都里，卢家府邸里，大管家卢峰正同世子说话。 “世子，外边那些流言，就这么放任下去吗？要不要我派人处置一下？” 卢综摇头，伸手请大管家坐下。 大管家虽然如今打理着府邸里的杂事，其实算辈分，确实他旁支的远房堂兄。 “六哥不用惦记，此事我自有计较。你只管打理好府里，其余都不必理会。”卢综抬手给管家倒了一杯茶，顺口问道，“家里那边送消息来了吗？” “没有，世子。算着日子，倒是李家的车队快回来了，兴许家里会托付李家捎带书信。” 管家刚应了一句，就有守门的小厮跑来报信儿，“世子爷，康乐郡主派人来禀告，一会儿她会坐着公主的车架过来拜访。” 郡主？！ 卢综猛然站了起来，快步往外走了两步，又赶紧回身喊贴身伺候的小厮给他找新长衫。 结果，小厮把衣衫找来，他又改了主意，“不，不用换了，我这几日被流言缠身，应该落魄一些，穿戴整齐，倒显得假意了。” 说罢，他又嘱咐管家，“赶紧去准备茶点，茶水要味道淡一些的，点心要咱们西南特色的……” 可是，管家却好似没听到一般，反倒撵了长随和小厮。 待得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人，管家才低头行礼说道，“世子，来人是康乐郡主，不是三公主！您不能如此……” 卢综楞在原地，眼里的光亮一点点熄灭。 良久，他才应了一句，“知道了，你退下吧。” 大管家倒退出去，严严实实关上了门，然后守在了门外…… 三公主的车驾是去年时候，皇上赏赐的，双马拉乘不说，车厢装饰的也很是华丽，一走一过，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佳音坐在车里，偶尔停车，听着外边闲人们议论热闹，就打定主意不下马车了。 到达卢家门前，没一会儿，卢综就迎了出来。 佳音开了窗子，朝他挥挥手，小声召唤道，“卢大哥，上前来说话啊！” 卢综扫了一眼远处的闲人，猜到几分，就下了台阶，上前笑道，“郡主妹妹怎么来了？还坐了公主的车驾？” 佳音叹气，无奈耸肩，“别提了，说起来都是故事。” 卢综听得忍不住笑起来，提议道，“进去喝杯茶？” “不了，卢大哥。”佳音指指车后搬箱子的老兵，说道，“送我哥去西南的车队回来了，你们家里给你捎了两箱东西。我哥哥们都不在家，只能我帮忙送来了。” “你家的车队真是厉害！路程那么远，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卢综惊讶，满脸惊喜，顺口夸赞。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 万物有灵 佳音笑眯了大眼睛，得意道，“当然了，我家的车队可是常在外边走动的。” 卢综摆手，示意大管家等人把箱子抬回去。 然后，他看着佳音，问道，“多谢郡主妹妹帮忙跑一趟，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拿一对儿新得的玉马摆件儿做谢礼，你看如何？” 佳音赶紧点头，很是欢喜，但开口却说道，“太好了，我一会儿拿回去给公主，就说你特意寻来给她把玩儿的。否则我耽搁了这么久，公主又要生气呵我痒了！” 卢综迟疑了一下，还是让大管家取了一个锦盒，双手捧着给了佳音。 佳音收了，眉开眼笑道谢，“多谢卢大哥，你可是救了我的命了！” 卢综笑着摇头，应道，“你哥哥们几乎都不在新都，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同家里说，记得来寻我帮忙。” “知道了，卢大哥。你放心，有事需要帮忙，我一定不会客气的。”佳音笑嘻嘻摆手，同卢综告辞。 很快，马车调了头，奔着皇宫方向跑去。 卢综站在门前，半晌没有离开。 到底还是卢峰看不过，上前小声劝道，“世子，是不是开箱子看看家里捎带了什么过来？” 卢综点点头，扭身进了大门…… 三公主不知道多少次跑去门口张望了。 说起来真是奇怪，之前多少年，她都是独自度过，也没觉得如何难熬。 但自从有佳音陪着她，她就再也忍受不了一个人了。 吃饭不香甜，睡觉也惦记，好似什么都变得无趣了。 佳音几乎是一迈进芷兰宫的门槛，三公主就迎了出来。 不等她开口抱怨，佳音就赶紧把装了玉马的盒子塞了过去。 “别唠叨我，我已经是尽快赶回来了。这是卢大哥托我给你带的东西，一边偷着笑去，让我先缓口气，累死我了。” 三公主脸红，瞪了她一眼，赶紧吩咐宫女们，“伺候郡主换衣衫洗漱！” 说罢，她就跑去屋里，偷偷开盒子了。 佳音拾掇利索，重新回到正殿的时候，三公主正托着下巴，望着盒子里的玉马傻笑，那个花痴模样，惹的佳音打趣。 “咳咳，这么漂亮的公主，怎么笑起来和傻子一样。让卢大哥看见了，怕是要悔婚了！” 三公主跺脚，气得作势要掐佳音。 佳音赶紧求饶，然后说起为何去了卢家。 三公主也听说外边的流言了，仔细问了半晌，听说卢综没什么变化，不像如何颓废的模样，也就放了心。 她骄傲的说道，“我就说卢大哥是个心胸开阔的，肯定不会为了流言而自苦。” “对，对，你的卢大哥什么都好。”佳音拿了一块点心，慢慢啃着，又问道，“这两日，宫里还安静吗？” 三公主撇嘴，“安静什么，荣华宫那位得宠，不知道多少人想巴结呢。听说宫门口的马车都排成行了！过些日子还要开什么避暑宴呢！” 佳音笑道，“宫门口确实有马车，但我坐着是你的车驾，倒也没耽搁进宫。可见，荣华宫再厉害，也不如咱们三公主啊。” “你回家喝蜂蜜了，怎么突然这么会哄我高兴！”三公主美滋滋扯了佳音坐身边，同样拿了点心啃着，含糊又道，“荣华宫送了消息过来，要咱们到时候也去赴宴呢。” “不去！”佳音立刻应道，“人多，是非也多，咱们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芷兰宫吧。有那功夫，烤个羊肉串，吃个火锅多好。” “好啊，好啊，真是很久没吃羊肉串了。”三公主立刻响应，“我可不想去看那些人假笑，左右我最近也吃着补药呢，一会儿让彩云过去说一声就得了。” “可惜家里的碧玉瓜还没熟呢，否则吃着火锅，再配几块碧玉瓜，就更幸福了。” 佳音感慨，还是有些担心，“今年太旱了，田里都在挑水灌溉呢。金果儿倒是还好，旱一些，也更甜。但碧玉瓜不成啊，水分不足，个头小，也容易开裂。 “这几日，村长爷爷带着各家老爷子老太太正加紧编筐呢。每个碧玉瓜上都要罩一下，否则太阳这么毒，碧玉瓜该晒坏了。” 三公主没下过地啊，不懂这些说道，却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碧玉瓜也怕晒吗？” “当然了，万物有灵，过冷过热都不舒坦啊。”佳音懒得给她科普，就道，“最近表现好一点儿，过些日子碧玉瓜开园了，带你去田里，想吃哪个就摘哪个！” “哈哈，太好了，我要把你吃穷了！”三公主挑衅。 佳音根本不怕，一脸的不屑，“撑死你也就吃那么三五个！” 众人都是忍不住跟着笑，惹得三公主又是不依不饶，直到佳音开口给她半碗冰激凌，立刻安慰了她受伤的心灵…… 午后，太阳没有那么晒了，彩云去了荣华宫，好声好气请了个病假。 贵妃的大宫女听了，进内殿去禀报。 贵妃陪着皇上午睡，刚刚醒来。 这会儿，皇上读着一本游记，贵妃则翻着各家送来的礼单。 突然听说三公主和佳音要缺席过几日的宴席，贵妃就皱了眉头，有些委屈的问向皇上，“三公主是不是对臣妾有什么误会啊？还有许久才开的酒宴，她这会儿就说不来了。” 皇上不在意的摆手，眼睛都没离开眼前的书本，应道，“爱妃别多心，三公主自小就任性。她明明身体不好，还不想吃药，最近就因为这个跟朕闹脾气呢！ “爱妃只管把酒宴办的热闹一些，兴许到时候她就改主意了。” 贵妃笑了笑，也不纠结这事了，换了个话头儿，“皇上，最近送到臣妾这里的拜帖太多了，臣妾惶恐，真是不知道怎么办好了。” 皇上总算抬头扫了那些拜帖一眼，笑道，“这些人是想在你面前混个脸熟呢，而且她们家里怕是都有女儿同二皇子年岁相仿。” “啊，原来是这样吗？”贵妃满脸惊讶，转而又懊恼嗔怪，“臣妾怎么没想到这些，多亏皇上提醒。” 皇上笑的宠溺，安慰道，“爱妃天性纯然，想不到这些也是正常。估计这次宴会，各家都会带着家里的女儿，到时候你多看看就是了。 “若是有合眼缘儿的，就多留意看看。左右以后是做你儿媳的，总要你喜欢。” 贵妃高高兴兴应下，认真翻检那些帖子。 院子里的树上，两只鸟雀飞累了，临时过来落脚，把一切看在眼里，听在耳里，末了嫌弃的互相撇嘴。 人类真是奇怪，明明他们心里都不高兴，偏偏脸上要笑着。 好可怕！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 有父爱，但不多！ 越临近盛夏，天气越热。 新都的街路上，铺了青石，这会儿也变成了烧热的铁板一般。 但凡鞋底薄一些，走上去都觉得烫脚啊。 于是，没什么大事，所有人都躲了起来。 喜静的去了乡下田庄，有山有水，就算没有多凉快，起码也是心旷神怡。 喜欢热闹的就去茶馆酒楼，屋角放着冰盆，总能凉快几分，再有三五好友或者街坊邻居一起吹吹牛，吐吐槽，心里也就没那么躁得慌了。 当然了，为了养家糊口的穷苦百姓们，还是要顶着烈日奔波…… 刘家府邸里，刘志恒一进了父亲的院子就撵了婆子和丫鬟们，只留了小厮伺候。 然后他直接脱了半湿的外衫，抢了老爹的扇子，疯狂扇起来。 “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刘老爷子眼见儿子的胖脸红的好像猴屁股，一身肥肉挂满了汗珠子，也是心疼，但还是骂道。 “活该，让你平日贪嘴，吃的脑满肠肥，如今知道热了，晚了！” 但话是这么说，他还是让小厮搬了冰盆过来，又亲手给儿子倒凉茶。 刘志恒咕咚咚把凉茶喝干净，示意老爹再倒一杯，然后索性把中衣也脱了，光了膀子。 刘老爷子简直没眼看了，把新茶推过去，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办好了！”刘志恒点头，应道，“所有同那边有关系生意，全都处理利索了。族人也都敲打过了！” 说到这里，他又来了气，恼道，“幸好我过去的及时，否则还真是要惹祸呢。 “六叔公自持家里孙女美貌，憋足了力气要把孙女送进宫呢。 “许是先前我拦了一下，他不高兴了，就私下走了旁人的路子，送了重礼。 “爹，这可要您亲自出面了。我是小辈儿，说不好，还让人家骂我一个不尊长辈。” 刘老爷子皱眉，冷哼道，“这几年，咱们家里把这些人护的太好了，让他们没了分寸。还以为我们家里没他们帮衬不成，哪里知道，没了我们家，他们就是任人宰割的牛马。” 刘志恒生气是生气，但舍不得老爹为这些族人恼火，赶紧劝道，“爹，大不了把他们撵回老家就是了。” 刘老爷子点头，嘱咐道，“你不用管这事了，等我明日出门一趟。” 刘志恒长松一口气，低声抱怨道，“外人都到咱们这样的人家日子好过，哪里知道各有各的苦。宫里有个风吹草动，就要提心吊胆。” 刘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骂道，“这话以后少说，富贵险中求，谁家不是如此。 “这次幸好有李家提点，否则咱家也要同旁人一般，掉进旋涡。到时候想全身而退，简直是做梦。” “是，爹，您放心，我知道了。这是在家里，我不过是随口说两句罢了。在外边，我可是一句也不敢提。”刘志恒赶紧改了话头儿，“要不要把智敏和修杰接回来？” “接，当然要接。这天儿马上就要变了，他们年纪小，万一嘴上不谨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就坏了家里的安排了。” 刘老爷子有些想孙子，直接撵了儿子，“你也别跑这里甩汗珠子了，这就去洛安一趟。” “是。”刘志恒苦了脸，到底穿戴好，顶着烈日又出门了。 洛安书院因为背靠群山，比之城里可是凉爽太多了。 学子们上过课，这会儿正午休，也没人到外边街路上走动，都躲在书院里，寻个树林或者草亭，抱着一杯冰果汁，或者读书或者闲话，悠闲之极。 刘志恒因为要给两个儿子都请假，所以直接去拜会了周院长。 周院长听刘志恒扯了个老太爷身体微恙的借口，自然痛快批了假，末了又请他帮忙。 “刘大人回城之后，可不可以帮老夫寻一寻李伯爷，请他空闲时候来学院喝杯茶？” 刘志恒眼里精光一闪，猜到周院长寻李老二肯定有事，绝对不是喝茶这么简单。 但他也没问出口，只是痛快应下来。 左右他和李家走动亲近，若是有事，李老二肯定也不会瞒着他就是了。 趁着黄昏，日头半落，没有那么热的时候，刘志恒带了两个儿子赶回了城。 几乎是一进城门，他就把儿子撵下车，然后直奔城南小院寻李老二和温先生了。 智敏和修杰眼见老爹拍拍屁股跑了，也不生气，扭头直奔白云间，先来两块水果冰淇淋蛋糕解解暑。 他们在学院都听说了，这水果冰淇淋蛋糕，是白云间这几日推出的新品，又在新都卖疯了，他们可一直惦记着呢，今日终于有机会尝鲜了。 当然，回家晚了也不怕，给爷爷和老娘一人带一个，就能哄得他们眉开眼笑了。 至于老爹……嗯，荷包里的银子不够了，下次再说吧。 刘志恒还不知道他被儿子们嫌弃了，在城南小院吃了饭，说够了闲话儿就回家了。 李老二不知道周院长有什么事，第二日安排了一下，就在白云间拿了两盒子点心，然后去了书院。 周院长没想到李老二来的这么快，很是惊喜。 李老二送上两盒子点心，喝了一口茶，就开门见山问了起来。 “周院长找我过来，不知所为何事啊？可是我那小侄儿淘气，闯了什么祸事？” “不，不！”周院长赶紧摆手，应道，“伯爷误会了，家康这孩子很是不错。虽然功课不如旁人用心，但行事周到，尊师重道，很得先生和同窗们的喜欢。 “特别是他最近在写游记，每日泡在藏书楼里，很少四处走动，哪有机会闯祸啊。” 李老二听得这话，也就放了心。 周院长赶紧吩咐下去，准备酒席，又邀请了彭先生和李老三过来一起喝酒。 彭先生是家欢的岳丈，除了处置不明白后院琐事之外，其余人品和学识都是极好，李老二也没有什么厌烦之处。 李老三更是自家亲兄弟了，就是周院长不邀请，李老二也要去食堂看看呢。 很快，彭先生和李老三都到了，酒席也摆了上来。 彭先生喜欢风雅，花厅四角都摆了冰盆，还有几盆香味清幽的茉莉，布置的很是葱郁凉爽。 在这里吃饭，倒也不觉得如何闷热难耐。 四人脱了外衫，吃菜喝酒，倒也融洽热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周院长借着酒色盖了脸，这才说道，“伯爷，听说皇上要给二皇子择选先生？”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 名利惑人心 李老二手里的筷子一顿，总算明白了周先生今日宴请的目的。 洛安书院清名在外，桃李满天下，按理说周院长不该再有这样的心思才对啊…… “是啊，周院长，我也听说了。不少大儒都有意，但皇上一直没有选定。”李老二不动声色，接了一句。 彭先生在书院任教，多少都知道一些院长的心思，这会儿就帮忙搭了梯子。 “想必，皇上要给二皇子找一个才德兼备的老师，而不只是教授功课吧？所以，才迟迟没有决定。 “在我看来，院长倒是可以去试试。我们洛安这么多年，为朝堂培养出多少官员，高中多少学子。论资格，旁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同院长匹敌。” 果然，周院长见了笑脸，摆手摇头，谦虚道，“彭先生抬举了，老夫憋闷在洛安，多年不在外走动，怕是想法陈旧，无法教授皇子。 “更何况，这皇子也许还要承继天武。万一有个差池，老夫可是天武的罪人了。” 说罢，他望向李老二。 原本以为李老二会顺口奉承几句，然后帮他试探一下皇上的口风就行了。 结果，李老二只端了酒杯，轻啜一口，半点儿没吭声。 再看李老三，他的更是嘴巴像蚌壳一样，夹了一筷子清蒸鱼，慢慢挑着刺，好似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周院长皱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彭先生暗自着急，干笑一声，赶紧帮忙转圜。 “伯爷，郡主如今还住在宫里吗？听说皇上待郡主同自家闺女一样，很是疼爱。” 李老二淡淡一笑，点头应道，“是啊，郡主灵秀聪慧，皇上很是喜爱，三公主也当她是亲姐妹一般。” 彭先生动了动嘴巴，不知道怎么继续说了。 周院长有些尴尬，想了想就放下了酒杯，说道，“李伯爷，我们书院同你们家的缘分很深，这么多年也相处不错。 “说起来，今日这事怪我，我有心做二皇子的先生，想李伯爷帮忙探探口风。但我又怕伯爷不同意，伤了这张老脸，所以才如此…… “若是伯爷觉得，我不配做皇子师，那就不劳烦伯爷了，今日咱们就当小聚闲话儿，如何？” 听他这般坦诚，也不像如何恼羞成怒的样子，李老二就道，“请周院长屏退左右。” 周院长楞了一下，心里石头就提了起来。 他挥手撵了书童和小厮，又让老仆远远守在门口。 李老二这才说道，“周院长德高望重，自然是做得皇子师的。但周院长常年在书院，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来往都是文人，免不得所思所想过于单纯赤诚。 “岂知朝堂之事，如同风云变幻，瞬息间就可能天翻地覆。今日人人都在争夺皇子师，也许明日就人人都弃如敝履！ “周先生若是信我，不如等一等。等尘埃落定，等圣意明朗，再做打算，如何？” 周院长和彭先生听得楞了半晌，末了对视一眼，心里都是翻起滔天巨浪。 李老二这话说的隐晦，细品起来，甚至什么都没说。 但他们不是傻子，听话听音儿，怎么能听不出其中深意。 难道二皇子继承天武，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或者说皇上并不满意二皇子继承天武？ 那皇上打算把天武传给谁，总不能是在外征战的新亭侯吧？ 听说过把皇位给弟弟和侄儿的，可没听说过，传给表哥的啊！ 李老二见他们如此，就改了话头儿，“上次给院长送来的那棵茶花如何？要不要我带回百花园去养护一段儿时日？ “茶花娇气，日照和水分有一点儿不同，都可能凋谢，伺候起来，还是要小心稳妥一些好。” 周院长瞳孔缩了一下，慢慢点头，应道，“是啊，还是小心稳妥一些好。那就劳烦伯爷，一会儿回去时候带着，帮我好好养护一下。” 李老二终于见了笑脸，端起了酒杯，“敬这盛世太平。” “敬盛世太平。”周院长和彭先生也举了酒杯，当然还有沉默憨笑的李老三。 几人默契的换了话头儿，说说书院的淘气学子，说说新都的新鲜事，说说碎金滩的瓜田。 待得散场时候，已经是日头西斜了。 李老二和李老三告辞出了周院长的院子，没走多远，碰巧遇到了在路上溜达的汤先生。 病了一场，老先生头发白得很厉害，但许是被用心照料，脸色看着还不错。 李老二和李老三停下脚步，笑着躬身行礼，寒暄几句就离开了。 汤先生站在原地，望着这兄弟俩的背影，嘴里苦涩。 若说不后悔，那是假的。 他一时贪心，想要掌控了侄孙，重新光耀家族门楣。 哪里想到，侄孙不肯听他安排，还得罪了李家，失去了一个好弟子…… 早起，佳音在蝉鸣声声里睡醒，推开窗子，看看远处蔫巴巴的大树，忍不住叹气。 水灵和水云听到动静，端了水盆进屋，伺候主子洗漱。 趁着水云梳头发的功夫，水灵去挑了一套水蓝色的衣裙，嚷着，“郡主，今天穿这套吧，看着就清爽。” 佳音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水云赶紧从妆盒里找了一些羊脂玉首饰，又在辫子里都编了两串珍珠。 这般打点下来，佳音就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柔美。 佳音在镜子前边转了两圈，很是满意，然后跑去找三公主吃早饭。 天气热，热的人人都没什么胃口。 水云特意早起烙了薄薄的春饼，卷上酸甜的炒土豆丝，一点儿京酱肉丝，配上金黄的小米粥，很是美味。 三公主和佳音足足吃了两三个才停手，三公主满足的嚷着，“佳音，什么时候你出宫回家了，记得把水云给我留下来。呜呜，若是以后吃不到她做的饭，我都觉得人生无趣了。” 彩云在一边伺候，惊了一跳，下意识看向水云，结果发现她脸色都没变一点儿，只是笑的温柔。 果然，佳音一口就回绝了，应道，“别开这个玩笑，水云和水灵都是自小陪我长大的姐妹，不可能留给你！ “再说，就是我脑子抽疯，答应了，我奶奶和我娘回来都能把我打半死！” 三公主倒也没生气，抬手又卷了一张饼，“那我还是趁着有机会，多吃几口吧！” 佳音这才笑了，“你就放心吧，自从来了这里，水云已经教了好几个徒弟了。就算达不到她的手艺，总有几分相像，不会把你饿死的。” 三公主含糊应着，“这还差不多。”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彩云上前给主子又盛了半碗粥，心里对水云和水灵羡慕至极。 她虽然也得公主看重和信任，但到底是奴仆。 康乐郡主却是真心把这两个丫鬟当亲人看待的…… 吃过饭，没多久，就有冯公公手下的小太监跑来报信儿。 “三公主，郡主，冯公公让小人过来禀告几句。方才，慎刑司李公公求见皇上，先前宫门拦阻车驾一事，已经有了结果。 “曲副统领没有参与指使，担负失职之责。几个兵卒因为醉酒，以下犯上，冒犯了公主和郡主。皇上罢了曲副统领的官，几个兵卒发配西南做苦役。” 三公主听得皱眉，恼怒问道，“这就完了？没问出几个兵卒受谁指使？他们怎么可能因为喝了酒，就胆大包天欺辱我这个公主？！” 小太监有些尴尬，讷讷不敢再说话。 佳音想了想，安慰小太监，“公主不是责怪你，不要担心。你先回去吧，替我们多谢冯公公。” 说罢，她扫了水灵一眼。 水灵立刻上前，笑着塞给小太监一个荷包，然后引着他出去了。 三公主神色里满是委屈，沉默了半晌问佳音，“父皇还说他以后会疼我，说不会让我受委屈。 “你看，不还是这个样子！他明知道那几个兵卒不可能因为醉酒就拦下我的车驾，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但他就任凭那些人糊弄!” 佳音只能安慰，“兴许皇伯伯有不得已的苦衷，水至清则无鱼。” 想起穆珝做的那些安排，她又笑了，“不过，你也别生气，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就算有人背后算计我们，他们也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三公主红着眼圈儿抬头，神色很是疑惑，佳音却笑着不肯再说…… 隔了三四天，关于北征军军粮被毁，兵部那边终于有了定论。 几乎半个新都的武将世家都有参与其中。 这让很多人震惊不已，但仔细想想又沉默了。 收复半壁江山这样的天大功劳，人人都不愿新亭侯独自揽下。 不能分一杯羹，那就拖一把后腿。 不得不说，人性就是这么丑恶！ 皇上雷霆震怒，当场就发落了所有涉案人员。 别管是将军，还是兵卒，统统发配到西南去做苦役，吃沙子去了。 三公主听说之后，惊讶之极，拉着佳音追问，“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这些毁了军粮的白眼狼，是不是也有欺负咱俩那些兵卒的幕后主谋？” 佳音正在修剪院子里的花木，手里拿着剪子，这会儿怕伤了她，赶紧放下来，无奈应道，“我又不是先知，怎么可能知道？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罢了！ “不过，恶有恶报，这话还真是有道理。咱们晚上做烤鸭卷饼，庆贺一下？” “当然好了！”三公主心情大好，一口就应下来，吩咐宫人去御膳房要两只鸭子。 佳音索性添了一句，让宫人多要几只。 左右要开炉子烤一次，天气又热，汗流浃背不容易，多烤几只好了。 皇上那里送两只，芷兰宫的宫女太监们也都跟着吃个新鲜。 听说自己也有份儿，所有宫女和太监们都高兴了，乐颠颠帮忙。 结果，日头西斜时候，烤鸭出炉，卢综居然进宫了。 三公主高兴坏了，引着卢综进门，笑着献宝儿，“卢大哥，你来的正好，佳音烤了鸭子，我们要吃烤鸭卷饼呢。” “是吗，那我有口福了！”卢综笑得温和欢喜，手里的描金扇子摇着，很有几分贵公子的骄傲洒脱。 三公主看得脸红，碰巧佳音忙完进屋，也是忍不住惊讶，“卢大哥怎么来了？” 卢综扫了她一眼，答非所问，“这么热的天气，活计让宫人做就好，你怎么还亲自动手了，小心中暑。” 佳音无所谓的摆手，“我自小就爱吃，也喜欢动手做吃食，这对我来说是玩耍，高兴着呢。让旁人动手，那就太无趣了。” 卢综笑着摇头，也不再劝，然后让人送上了一只精致的草编篮子。 “这里有些果干，是我家里捎来的，我吃着味道还好，就送些过来给你们尝个新鲜。” 三公主欢喜，打开一个罐子，拿了一个果干尝尝，又递给佳音一个，佳音赶紧摆手，“我方才被炉子熏的难受，没胃口，你们吃吧。” 三公主就美滋滋的抱了罐子，“那我就独占了。” “当然要独占了，卢大哥原本也是给你带的。”佳音笑道，“你们说话啊，我去包两只烤鸭，卢大哥走的时候带回去吃。” 三公主眉开眼笑，嚷着，“谢谢佳音，你最好了！” 佳音偷偷冲着她做了个鬼脸，惹得她脸红，就笑着出门去了。 卢综低着头喝茶，好似没看见…… 夜幕降临，黑暗笼罩了整个皇宫，各处点了灯笼，影影绰绰间，重重楼阁有种别样的美。 佳音和三公主吃了一只烤鸭，都有些撑得慌，挽着胳膊在院子里走动消食。 三公主突然想起太后，有些好奇，小声趴在佳音耳边说道，“佳音，你说那个老太婆最近怎么偃旗息鼓了？没有找咱俩去挑毛病呢？” 佳音当然知道原因了。 寿康宫对外的密道都被发现了，太后一党的人手也被扒个干净，太后如今就是笼子里的老虎，看着吓人，却不能伤人而已。 但她可不能这么说，三公主不算笨，也愿意听劝，可自小被娇惯，偶尔脾气发作，冲动之下，说不定就会做错说错。 万一坏了皇上的安排，她担不起那个责任。 索性，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了。 “我也不知道啊，许是觉得咱俩不好欺负，不愿意白费心力了。” 佳音敷衍一句，惹得三公主骄傲抬头，“哈哈，算她识相！” 这个时候，就听有人在门口笑道，“这是说谁呢，谁又惹朕的宝贝女儿了！” 三公主回头，惊喜嚷道，“哎呀，父皇，您怎么来了？” 她直奔过去，亲昵的挽了皇上的手臂。 佳音也是笑着上前行礼，站在皇上另一侧。 皇上扫了一眼布置雅致的院子，笑道，“朕惦记你身体如何了，想着吃了几日补药，应该好了很多。没想到，你们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那是当然了，”三公主毫不谦虚的应道，“就是我不成，还有佳音呢。她又会吃又会玩儿，儿臣都恨不得嫁给她了！” 皇上被逗得笑声朗朗，抬手拍拍佳音的后背，很是欣慰。 “福妞儿啊，辛苦你进宫陪着朕这个傻闺女了。” “皇伯伯客气了，公主姐姐待我很好，就是偶尔犯傻，也在我承受范围内。”佳音做了个鬼脸，惹得皇上又是笑起来。 很快，廊檐下加了一把椅子，摆了茶点和果子。 皇上坐在中间，看着满院的鲜花，橘色的灯笼，吹吹微凉的晚风，轻轻叹了一口气……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十章 想做李家女婿不容易 “父皇，可是有什么烦心事，怎么叹气了？” 三公主平日心里多有怨怪，其实对父亲还是百般依赖和关心。 这会儿见父皇叹气，就提起了心，赶紧问询。 皇上拍拍她的头，笑着摇头。 “父皇无事，就是见你们过的高兴，很欣慰。想着你已经定了亲，待得以后出嫁，这宫里就冷清了。” “那我就不嫁了，永远住在宫里，陪着父皇。”三公主顺口就应了一句。 “说什么傻话！”皇上笑骂了一句，拿了两块凉糕，分给两个姑娘。 佳音笑着接过，抬眼间，仔细看了看皇上的脸色，又垂下了眉眼。 不知刘院首用了什么药，好似在加速燃烧皇上的生命力，所以才有了如今这般的好气色，但实际内里已经慢慢开始衰败了…… 三公主许是也担心，开口说道，“父皇，您知道佳音的碎金滩有神医吧，要不要请他给您把把脉啊？” 佳音赶紧点头，同样劝道，“是啊，皇伯伯，我们村里的张神医很厉害，让他给您看看？上次那……就算治好，也要看看是不是落下病根了儿了！” 皇上摆手，一口拒绝了。 “你们不用费心了，朕也知道这个张神医，多年前他就给侯爷治过病，就是如今军中的伤药也是他琢磨出来的。 “但他不擅长……解毒，不要兴师动众折腾他来看诊了。再说，朕如今已经康复，同常人无异。” 三公主还要劝说，皇上却改了话头儿，“下午时候，卢综过来了？怎么样，朕这个女婿选的还不错吧？” 三公主红了脸，平日高傲大气都没影儿了，难得扭捏羞涩起来。 “父皇怎么这样，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皇上笑的更开怀了，“你这么说，就是相处不错，那朕就放心了。这一阵子选个好日子，就让你们成亲。你出嫁了，朕也就净心了。” “选日子？！”三公主惊了一跳，赶紧抗议。 “父皇，我不要这么早出嫁！您不是说要多留我住几年吗？我才多大啊，成亲太早了！” 皇上却是不肯妥协，劝道，“你已经不小了，早点成亲，也早点儿生子。卢综是卢家唯一的嫡子，你若多生几个小子，怕是整个卢家都要把你供起来！到时候，朕就不用担心你日子过不好了。” 三公主噘嘴摇头，鬓发旁边的凤钗衔珠乱撞，叮当有声。 “父皇说话不算数！您眼里只有贵妃和二皇子，嫌弃我这个女了，打算把我早早嫁出去了。” 皇上无奈，求助一般望向佳音。 若是可以，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想多留女儿几年。 但皇家和朝堂，就是天下最凶险之地，就是他这个天下至尊也遭了毒手。 还是让女儿早早脱离这个旋涡吧，他也省一份儿心。 佳音想了想，就道，“成亲早晚都没关系吧，公主姐姐。你又不是嫁去西南，远隔千万里，来回一趟很不容易。 “你出嫁也是在新都，不过是换个住处罢了。若是想回来看皇伯伯，坐车一刻钟就到了。而且出嫁多好啊，更自由了，想去逛街游玩就更容易了。” 三公主眨巴两下眼睛，突然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 就算出嫁，她也是公主，皇上也是她爹，不会有任何改变啊。 这般想着，她还没淌出的眼泪又憋了回去。 “那好吧，我听父皇的。不过，我想回来小住，父皇可不能拦着我。” 皇上笑了，应道，“天下哪有拦着闺女回娘家的父亲啊，皇宫永远都是你的家，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三公主算是彻底放了心，转眼看到佳音，又热心肠的替好姐妹张罗亲事。 “父皇，您不能只管着我啊。佳音也到年纪，该定亲了。您不给佳音选个好夫婿吗？” 皇上顺口应道，“福妞儿啊，不，佳音啊，你也是大姑娘了，对未来夫婿有没有什么想法啊？” 佳音不等应声，院子角落的树上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随后一截树枝落了下来，飞起两只夜鸟。 皇上和三公主忍不住望过去，只看了一眼，倒也没在意。 倒是佳音有些猜测，忍不住肚里好笑。 她笑嘻嘻应道，“多谢皇伯伯，但我家就我一个女孩子，我的夫婿怕是要经过我奶奶，我伯伯和伯娘，我爹娘，我义父，我哥哥们，总共几十口人的考验，他们都满意才成。 “估计谁一听这阵势都吓跑了！左右我年纪小，再等等，起码等我爹和我义父回来再说啊。” 皇上和三公主都被逗的哈哈笑，皇上点头应道，“是这么个道理，你们家的女婿，怕是比我们皇家女婿还要艰难。 “朕就不跟着掺和了，万一选个不合你家心意的，朕也落埋怨。还是你们家里自己选吧，到时候朕给你赐婚，风风光光出嫁就好。” “多谢皇伯伯！”佳音也不害羞，大大方方道谢，然后说道，“皇伯伯，我在灶间做了两碗冰淇淋，应该能吃了。等我去端过来，您尝尝新鲜，也解解暑啊。” “好啊，朕也尝尝你的手艺。之前太忙了，你们送了两次，朕都没吃到，太可惜了。”皇上笑着点头，佳音就带着水灵和水云走了。 一时间，廊檐下就只剩了皇上和三公主这父女俩，还有远远伺候着的易总管。 皇上忍不住叹气，拍拍闺女的胳膊，感慨道，“你啊，若是有佳音一半聪慧，朕也不用惦记你，为你筹谋安排了。” “父皇……”三公主有几分委屈惶恐，又问道，“父皇的龙体是不是……” “放心，”皇上还是不肯说实话，只是安慰道，“父皇心里有数，还能护得住你。你听父皇安排，早早出嫁，其余事情都不要管。 “若是有事不能抉择，就听佳音的，知道吗？ “朕自小看佳音长大，她是个好孩子，李家也是重情义的。你只要对佳音好，又有同住这么久的情分，哪怕以后……她也绝对不会弃你而去。” 三公主听着这话的语气不吉利，就用力摇头，哽咽道，“不，我有父皇。父皇在，我就是公主，不用任何人关照。” 皇上叹气，没有说话。 院子里静悄悄，夜虫都识相的闭了嘴巴…… 佳音在灶间等了一刻钟，才端了冰激凌出去。 皇上吃了大半碗，陪着两个小姑娘说了点儿闲话，才回了御书房。 三公主蔫头耷脑，催着佳音早早去睡了。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我们算不算心有灵犀！ 佳音也没坚持，带了水灵和水云回到偏殿，洗漱更衣。 水灵小声问道，“郡主，不用劝劝公主吗？瞧着公主好像很不高兴，眉头都要打结儿了。” “不用，”佳音摇头，“人总是要长大的，早点儿看清形势，变得谨慎稳重，少惹祸。总比碰的头破血流才清醒，要好很多。” 水云点头，附和道，“郡主说的是，公主已经很享福了，生来金尊玉贵。若是生在农家，一出生就要为填饱肚子发愁，这个年纪若是能订个好人家，没被卖到做奴仆，就已经算是幸运了。” 水灵眨巴两下眼睛，倒是笑了，“这么说，我们还算走运了，虽然做丫鬟，但是郡主的丫鬟，一直吃好的喝好的，犯错了也不会挨骂挨打。 上次我回家，我娘还说我穿戴的贵气，越来越像大家闺秀了，让我好好伺候郡主呢！” 佳音和水云都是听的笑了起来，这丫头真是知足常乐。 说了几句话，佳音嘱咐道，“灶间还有一碗冰激凌，你们去吃了吧。不要贪多，小心肚子疼。” “是，郡主。”水灵和水云齐声应下，就退了出去。 佳音从空间拿出一碗桃子味的冰淇淋，放到桌上。 果然，没有片刻，穆珝就翻了进来。 他熟门熟路的拿起勺子，大口吃了一勺冰激凌送进嘴里，长舒一口气，笑道，“热死我了！真是做梦都想这吃这一口啊！” 佳音瞥了他一眼，拿起妆盒，拾掇零碎的小首饰，笑道，“树上蚊子多，你没被吃掉就不错了。” “嘿嘿，”穆珝笑的心虚，“你发现了？我一时没站住，差点儿掉下来。” 佳音好奇，问道，“我记得义父说，在我身边安排了两个暗卫啊，除了你，另一人呢？” 穆珝不在意的摆摆手，“进宫没多久，我就把人打发了。” 佳音猜着他是怕人家发现半夜爬窗这事，于是笑笑就不问了。 倒是穆珝说道，“一会儿若是无事，我去趟伯爵府。你可有话要捎给伯爷？” “有。”佳音赶紧应道，“皇上今晚过来，要三公主早些出嫁。恐怕这几日朝堂就要有变化，让二伯有个准备，万事以稳妥为主。” 穆珝点头，笑道，“我查到一些东西，也猜测朝堂要有动作了。咱们倒是想到一起去了，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佳音耳根儿有些红，嗔怪道，“谁跟你心有灵犀！赶紧吃，吃完就出宫，我要早些睡。” 穆珝笑的痞气，三两口吃光冰激凌，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东西，放到桌上。 “今天在街上走，见到这个，觉得你会喜欢，就买回来给你把玩儿。” 说罢，他许是怕佳音不收，跳出窗子就走了。 佳音上前，拿起一看，原来是个小儿拳头大的雨花石，难得的是纹路清晰。 无数线条组成了黑色的高山，深绿色的草原，草原上还有一匹简单勾勒出的小马，在努力奔跑着…… 佳音忍不住笑了，穆珝这是知道她属马，特意买来哄她的。 等等！ 佳音心头突然跳的厉害，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之前，卢大哥也要送她一对儿玉马，被她转给了三公主。 难道…… 这一晚，偏殿的灯光良久都没熄灭。 第二日是大朝会，新都里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上朝。 自从开春就很少落雨，导致新都附近旱情严重，减产已经是人人皆知的结果。 但怎么才能保证不绝产，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有官员说要组织百姓挖沟渠，引江水灌溉。 也有官员说要挖井抗旱，更有说要祭祀祈雨的。 总之，众人各抒己见，朝堂上一如往常吵得好像菜市场。 刘志恒职责所在，免不得跟着掺和几句，但也是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 至于，李老二和温先生两个，则低着头数地砖。 当然，他们的双耳打开，什么话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算给予这个朝堂最大的尊重了，尽力了。 半个时辰后，许是吵累了，“交战”几方总算偃旗息鼓，还了朝堂一片清静。 这个时候，年过七十，头发花白的大宗正颤巍巍走了出来，跪倒在地，高声说道，“皇上，老臣有事启奏。” “皇叔，快请起，有话慢慢说。”皇上赶紧抬手，示意易总管去把人扶起来，然后赐了座。 大宗正笑呵呵，很是满意，稳稳当当坐了下来。 在这朝堂上，可以坐着和皇上说话的，也就他一个了，这绝对是个值得骄傲的事。 有了这个底气，他再开口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皇上，虽然您龙体康健，但天武要稳稳当当的传承下去，是不是要早立太子啊？ “若是太子定下来，您带在身边多教导，使得太子像您一般英明神武，天武才能千秋万代，永享盛世太平啊。” 众人谁也没想到，宗正会这般说，都是惊讶的厉害。 就是有偷偷打盹的官员，也睁大了眼睛，偷偷盯着皇位上的皇上，生怕错过了他的一丝神色变化。 皇上先是微微皱眉，继而就舒展开来，轻轻叹气应道，“皇叔说的是，朕最近也在考量此事。但事关天武传承，还是要慎重一些。” 众人听得抓心挠肝，特别是那些已经向二皇子和贵妃递出橄榄枝的官员，恨不得揪着皇上怒吼。 还等什么，就一个儿子，不立二皇子为太子，难道还想着再生几个吗？！ 皇上又转向几个重臣，问道，“几位爱卿怎么说？” 六部尚书都是皇上身边常走动的，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这会儿就齐齐应道，“皇上英明，臣等听从皇上安排。” 皇上眼底闪过一抹满意之色，再次同满朝文武说道，“此事，各位爱卿如何思虑，不妨上折子说给朕听听。下个大朝会再议！” 说罢，他就起了身。 易总管赶紧喊了一声，“退朝！” 众人赶紧跪倒恭送，末了排着队退出去。 立太子，这可是天大的事，不等走出宫门，众人就忍不住议论起来。 有个喜爱养花，平日同李老二走动多的官员，小心翼翼凑到李老二身边，问道，“伯爷，这件事，您怎么看？”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变味儿的推荐 李老二笑的和气，应道，“我一个闲散伯爷，有什么好看的！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当然是听皇上的啊。皇上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啊！” 那官员一愣，哭笑不得，追问道，“伯爷不打算上奏折请立太子？” “我们李家不是世家，朝堂上这些事根本就不懂，兄弟还是别问我了。”李老二摆手，一脸无所谓，“大伙儿都上奏折，我就跟着上。看看再说吧！” 那官员实在无法，也猜到问不出什么，索性就分道扬镳了。 但他放弃了，旁人可是没放弃啊。 毕竟李家太得圣眷了，就算李老二不知道内情，还有一个康乐郡主住在宫里呢。 而且康乐郡主同二皇子的年岁没差太多，万一皇上打算把康乐郡主留给二皇子做个妃子之类呢。 李家那么宠爱康乐郡主，怎么可能没有什么打算。 于是，出宫一路上，陆续有不少人拦住李老二套交情，寒暄不停。 李老二该客气就客气，该装傻就装傻，滑不留手，让谁也没得了好处。 待得出了宫，李老二上了马车，就走的没了影子。 有人不想放弃，追到了百花园。 结果，百花园居然大门紧闭，只开了个小小的侧门。 有人让长随进去问询，长随却沾了满裤腿的泥水。 老曹一脸抱歉的出来回话，“官爷，我们园子昨晚遭了贼，丢了两盆好花，老奴正在重新清点，准备报官！” 这话一出，谁也不好再说进门了。 人家丢东西了，这时候非要进去，万一被赖上，总是好说不好听。 这般，找李老二探听口风这事算是不成了。 于是，各家都是三五好友或者亲朋，凑在了后园凉亭，纷纷商议起来。 就是市井和茶馆酒楼里，也不少喜欢指点江山的闲人，口水纷飞。 有人说皇上虽然龙体安康，年岁也不大，但早立太子，天武根基就越稳妥。 但也有人说，皇上不宜早立太子，可以再等等。 就算不能再生几个皇子出来，总要等北征胜利，天武一统，再议此事也不迟。 更多人是想抱二皇子的大腿，这时候站出来极力支持，趁机得了二皇子的青睐，以后免不得好处多多。 可是，又怕为此得罪了皇上，让皇上生了厌恶之心…… 说到底，所有人都想拿好处，又不想担风险…… 也有人找到刘家，想同刘老太爷商量一下。 结果，刘老太爷几日前就对外宣称病了，连两个孙子都从书院接了回来。 别说待客，刘家大门都不开，拒绝任何人来往。 众人总不能破门而入啊，只能悻悻而归。 刘家院子里，刘老太爷带了刘志恒、李老二和温先生，老少几人都穿着汗衫，一边啃着金果儿，一边摇着蒲扇。 刘志恒埋怨着，“这金果儿好吃是好吃，就是不过瘾。若是有个碧玉瓜，几刀下去，捧着大口啃，那才爽快！” “吃也堵不上你的嘴！”刘老太爷笑骂儿子，“你也就是跟着我沾光儿了，这么金贵的东西，满新都去问问，别说普通百姓，就是皇上都没吃到呢！” 刘志恒嘿嘿笑，被老爹骂了也不生气，悄默默又拿起一个金果儿…… 李老二跟着笑，应道，“金果儿比碧玉瓜要早熟几日，也不用着急，再有三五日，碧玉瓜就差不多开园了。到时候再吃个痛快也来得及！” 刘老太爷应道，“智敏和修杰怕是就跟他爹学的脸皮厚，让他们去碎金滩玩一日，居然打着我病了的旗号，从老村长手里骗回这么多金果儿！” 温先生跟着笑道，“那是老村长惦记您，怕您生病了，嘴里没味道，特意去瓜田挑了几个早熟的金果儿，带回来给您开开胃。两个孩子定然是推辞不了，才带回来。 “您老人家也别怨怪孩子，等秋日天气冷了，有好酒给老村长捎带两坛子，他怕是就高兴坏了。” “这个好，我在酒窖里，还真存了不少好酒。别说两坛子，十坛子都成。”刘老太爷哈哈笑，显然很高兴老村长惦记他。 这时候，又有小厮跑进来禀报。 刘志恒冷笑，说道，“这些人真是让人不耻，自己想攀附二皇子，还非要拉着我们家！真被他们牵扯上，好处不见得有，坏事时候，怕是就要我们家垫背呢。” “罢了，别理他们。” 刘老爷子也是摇头叹气，“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咱家做到仁至义尽了。以后有什么下场，也是他们该得的。” 说罢，他吩咐老仆，“准备酒菜，难得清闲，今日我们好好喝一杯。” 老仆笑呵呵下去了，很快，酒席就送了上来。 四人说说笑笑，吃吃喝喝，难得偷了半日闲。 这般，新都里到处闹哄哄了一日，第二日就有性子急，又怕错过飞黄腾达的人抓紧上了折子。 二皇子被夸的天花乱坠，恨不得天上有地下无，旷古烁今的未来皇帝。 旁人也不愿意落后啊，见有人带头，也是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于是，你夸，我夸，大家夸。 最后甚至都有二皇子立刻登基的意思了…… 芷兰宫里，三公主气得半死，提着裙子满地乱转。 “这些该死的东西，他们把父皇放在哪里了？为了巴结二皇子，简直忘了谁是皇上了！我要是父皇，就把他们统统拍死！” 佳音也没想到，平日那般奸诈的文武群臣，居然会为了巴结未来的帝皇，如此疯狂。 难道他们不知道，卧榻之侧不容他人安睡的道理吗？ 即便这个人是亲儿子，那也心里不舒坦啊。 帝王的权威，任何时候都不容侵犯！ 她想了想，也没有办法多说，只能改了话头儿，“明日，贵妃娘娘的避暑宴是不是就开始了？” 三公主一屁股坐到石墩上，应道，“开就开呗，我是不去！我才不愿意看她得意的嘴脸！如今这么多人巴结她儿子，她不知道多高兴呢。” 佳音还要说话，水灵去从外边走了进来，双手捧上一封信。 “郡主，贾家送了一封信进来。” 佳音疑惑，三公主也是探头看过来，忘了方才的恼怒。 佳音赶紧打开信封，一目三行看过，她忍不住苦笑，“贵妃的避暑宴，咱们怕是真要去看看呢。宝珠接到了帖子，由贾大夫人陪着一起来赴宴。” 三公主翻个白眼，恼道，“贵妃真是生怕无人看到她得意啊，居然下帖子都下到贾家这样的小门户了。” 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贵妃再贵，她也是个妾！ “不对，”佳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狠狠皱了眉头，“帖子是下给宝珠的，或者说贴子是让贾家人带着宝珠进宫。 “贵妃请一个小姑娘做什么？或者说，贵妃请的客人难道都带了家里的小姑娘吗？” 三公主也反应过来了，骂道，“她倒是好算计，什么避暑宴，这是要给二皇子选妃吧？文武百官推举做太子，尚且嫌弃不够，还要联姻添势？她真是把天武当囊中之物了！” 佳音可不管贵妃如何为二皇子筹谋，她是绝对不允许宝珠卷进来。 哪怕是给二皇子做妃子，那也是妾！ 贾家的家世，宝珠绝对没有做妻的可能！ 只要想起天真贪吃的宝珠，也许要一辈子困在宫里，同一群女人勾心斗角，死去活来，她就忍不住暴躁。 “彩云，劳烦你去打听一下，看看明日的来客都有什么人？可是都带了自家女儿？”佳音吩咐了一句。 三公主赶紧附和，“就是啊，彩云，赶紧去打听清楚，越详细越好。” 彩云不敢耽搁，立刻就出门了。 皇上的宠爱和重视，就是宫里的风向标。 先前皇上日日给三公主送补药，更是深夜前来探望，宫里如今可没人敢怠慢三公主。 彩云又是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走到哪里更是人人敬着捧着。 再说，彩云只是想问问明日避暑宴的来客都有哪些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 所以，人人都恨不得主动说个清楚。 彩云派出去几个小荷包，没一会儿就回到芷兰宫禀报了。 “公主，郡主，明日的避暑宴总共请了八十多家，确实家家都带了女儿。女儿年岁也多半在十岁左右，小半是十三四岁的贵女，家族显赫。”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三公主当时就开了嘲讽模式，“贵妃倒是好算计，二皇子的正妻怕是就要从这些家世好，又长几岁的贵女里择选了。其余年岁差不多的，先看看如何，以后再慢慢挑出来做妾！” 佳音也是不高兴，说道，“我不管她如何打算，宝珠绝对不能卷进来。明日咱们过去一趟，找个借口把宝珠带到芷兰宫来。” 三公主点头，问道，“贾家什么想法？不会是真想把宝珠送进来吧？” 佳音摇头，“贾二夫人最疼宝珠，她也不希望宝珠进宫，信中托付我照顾呢。至于贾家其余人的心思，都不重要。 “这世上除了父母，没有多少人真心替儿女打算！” 三公主想起父皇，心里也不是滋味。 父皇的身体显见是出了大问题，不能支撑太久了。 他不但要同朝堂上那些人周旋，还要为她筹谋安排。 这就是父爱，沉默无言，却又伟大！ 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芷兰宫的正殿和偏殿里，宫女们都是忙碌个不停。 平日天气太热，佳音和三公主穿戴都很随意，多半以舒服为主。 但今日要出席宴会，就要隆重装扮一下。 不为了别的，只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们代表的就是皇家的体面。 佳音选了一件天青折枝白玉兰的夏衫，配了素面细褶裙，坠珍珠的绣花鞋，戴了一套粉珍珠的头面儿，添了几分活泼之意。 三公主就张扬多了，大红轻纱裙子，用金线绣了大朵牡丹花，头上戴了赤金九凤冠，简直是全身金光闪闪，贵气逼人。 佳音一见她就忍不住笑道，“你绝对是故意的！” 三公主得意的扶了扶金冠，应道，“对，我就是故意的！她就算是贵妃，那也是妾！ “这九凤冠，只有皇后和我这个嫡出的公主才能佩戴！她就是再受巴结，在我跟前也得低半头！” 佳音上前挽着她的胳膊，笑道，“你知道小时候你欺负我，如今我还愿意和你一起玩，是为了什么吗？” 三公主脸红，尴尬道，“哎呀，说这个做什么？我那时候年纪小，也没人教导，免不得养的蛮横又霸道。我见父皇喜欢你，就干了点儿蠢事儿。你怎么还记仇啊？这都多少年了，还提起来！” 佳音哈哈笑，应道，“我当然知道了，否则也不会原谅你了！虽然你蛮横又霸道，有时候蠢笨的厉害，我都想拿凿子撬开你的脑子看看，里面是不是浆糊。 “但不得不说，你这人爽快，爱恨分明！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总比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闺秀强多了！” “那当然，我最……”三公主听得得意，刚要自夸几句，突然反应过来，跺脚嚷道，“你说我什么？蠢笨的满脑子浆糊？” 佳音赶紧咯咯笑着，提裙子往外跑，惹得三公主追在后边，“死丫头，你等着！今日你不给我做两碗冰激凌，这仇就揭不过去了!” 彩云和水灵水云几个互相对视一眼，也是笑嘻嘻跟了上去…… 当初蛮人攻势凶猛，迁都的突然，自然不能提前大建宫殿。 所以，如今的皇宫只是原本的一座行宫改建而成。 这几年，天武休养生息，国库有了一些丰余。 皇宫陆续改建了一些地方，但底子在这里了，怎么改也不称不上恢弘。 幸好，皇上的后妃少，儿女更少，倒也住得下。 像今日这般的避暑宴，要找个宽敞，风景又好的地方，就只能选择御花园了。 世上从来不缺伶俐人，二皇子如今炙手可热，贵妃也是极得宠。 今日贵妃张罗的宴席，自然是宫里处处的太监宫女都积极帮忙。 原本就姹紫嫣红的御花园，拾掇的更是干净又整齐，一根杂草都没有。 甚至亭台处都用细纱遮蔽，透气又阴凉。 偶尔有清风吹过，细纱飘飘，又多几分飘逸之美。 来客很多，为免宫门前拥挤，很多家世稍低的人家甚至天不亮就出发了。 贾家就是其中之一。 宝珠的父亲官职低，母亲也没有诰命在身，不得不跟着大伯母一起前来赴宴。 贾大夫人的性格稍显刻板，重规矩，不如贾二夫人那般圆滑变通。 所以，宝珠一路上被严格要求，坐得直，不准说话，不准吃喝，甚至不许打瞌睡。 她简直要疯了！ 这会儿，贾大夫人同几个家世差不多的夫人坐在宴席角落闲话儿，宝珠就藏在她们身后，偷偷捂着嘴巴打呵欠，困倦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其余几家的姑娘凑在一起说些衣衫首饰一类，有人偶尔扭头看见宝珠这般，就忍不住嗤笑。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兔子急了也咬人！ “贾姑娘昨晚这是做什么去了，难道没睡觉吗？为何困倦成如此样子？” 说话的是个红衣姑娘，容貌一般，但高抬了下巴，一副喜欢鼻孔看人的模样。 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她家父兄位居六部重臣呢，否则可养不出这么倨傲的德行。 其余几个姑娘闻声看向宝珠，有人兴味盎然，有人漠不关心，有人皱眉低头…… 宝珠不过是偷偷打个呵欠，哪里想到自己碍了人家的眼啊。 她有些懵，眨巴了两下大眼睛，问道，“吴小姐是在说我吗？” 那吴小姐点头，越发阴阳怪气了。 “是啊，我就是好奇，贾姑娘夜里怎么不睡觉呢，好好的姑娘家难道还做些偷鸡摸狗之事不成？” 宝珠总算后知后觉的听出了她的满满恶意，于是恼红了脸，反问道，“我也好奇呢，之前并不认识吴小姐，更谈不上得罪。吴小姐说话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 “开口就是夜里不睡觉，偷鸡摸狗，太难听了。 “你们家没给你找教养嬷嬷吗？你都没学过规矩吗？那你家里怎么放你出来了，不怕丢人吗？” 宝珠的语气不是多冷厉，大多是真的疑惑。 毕竟无冤无仇，这个吴小姐开口就毁她名声，实在太过分了。 吴小姐被一句句问的脸色难看，一时后悔嘴巴快，招惹了宝珠。 原本以为是个好欺负的笨蛋，哪里想到居然句句把她刺了回来。 另个一个绿衣姑娘，许是同吴小姐交好，这会儿赶紧帮腔，“贾姑娘误会了，吴姐姐也不过是好奇问几句，哪里就是咄咄逼人了。 “贾姑娘不愿意同我们闲话就罢了，可不好这么欺负人啊。” 宝珠心里委屈，一万个想念佳音姐姐。 怪不得佳音姐姐不愿意同这些闺秀玩耍，她们实在是太坏了。 阴阳怪气，反咬一口，简直玩的太溜了！ 她这个乖宝宝，真是承受不来啊！ 贾大夫人等人在一边喝茶闲话儿，也是热闹。 先前姑娘们说话，她们没在意。 但这会儿，姑娘们斗起嘴来，就不得不关注了。 贾大夫人虽然不喜欢妯娌把侄女养的太娇，但自家孩子，可没有任谁欺负的道理。 她了解了来龙去脉，就笑道，“我们早起就来宫门前排队，宝珠这孩子没睡饱，免不得精神不济，倒是让吴姑娘误会了。” 吴小姐敢欺负宝珠，却不敢对上贾大夫人。 毕竟新都太小了，各家的姻亲错综复杂。 万一贾大夫人出宫之后，多在相熟的夫人面前提她几句，她恐怕就别想找到好婆家了。 这会儿，她赶紧笑的尴尬又讨好，应道，“是我误会了，同宝珠妹妹玩笑几句，倒是让宝珠妹妹委屈了。” 贾大夫人不置可否的笑笑，然后转向吴家夫人，问道，“你家姑娘的规矩真是好，不知道哪里请的教养嬷嬷？怕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吧？这一张巧嘴，以后嫁到谁家都是谁家的福气，起码能把婆婆哄得每日都乐呵呵。” 好人家的姑娘，都以慎言贞静为要。 夸赞什么巧嘴，就是暗指犯口舌！ 吴夫人当然听出贾大夫人的讽刺，她狠狠瞪了闺女一眼，末了亲手给贾大夫人斟茶，应道，“贾夫人可别这么说，这丫头被宠的无法无天了，等我好好管教她。” 贾大夫人见好就收，笑道，“吴姑娘年纪还小，不定性呢。什么事多教几句，也就明白了。” 其余几位夫人适时加入进来，很快就换了话头儿，说起城里哪家首饰楼来了新师傅，首饰打造的精致非常。 吴姑娘被连消带打，也没了傲气，扯着帕子不敢再说话。 宝珠更是继续躲在大伯娘身后，一个又一个打呵欠。 其余姑娘们互相看看，都低了头数地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候，贵妃终于在一众贵妇的簇拥下出场了。 所有人都是起身行礼，恭敬寒暄。 贵妃心情很好，穿了银红色的绣缠枝杏榴花的宫装，长长的裙摆拖曳在后，头戴点翠的发冠，款款而行，美丽又高贵。 众人的马屁简直不要钱一样，狂拍而上。 别管平日多骄傲、多矜持的贵妇，如今为了女儿的归宿，为了儿子丈夫的前程，都化身成了最热情最巧嘴的鹦哥儿，哄得贵妃笑脸盈盈。 更有妇人扯了自家闺女到贵妃面前，像农人贱卖白菜一般，不遗余力的推销…… 贵女们到底没有练就母亲一般的脸皮，有人窘迫的脸色通红，有人扯了帕子不肯抬头，但更多的是笑的讨好，想要给贵妃留个好印象…… 宝珠依旧站在大伯母身后，看这眼前喧闹，简直是目瞪口呆。 若不是在皇宫里，她都怀疑这些人吃了什么疯人草了…… 好不容易，闹了半晌，贵妃开口要众人入座，场面才算安静下来。 有宫人们陆续上前，换过茶水和点心，避暑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有人许是方才没有给闺女争来露脸的机会，这会儿不甘心，很快起身提议道，“贵妃娘娘，酒席上无人助兴，太过冷清。若是您不嫌弃，让我家小女献上一曲如何？” 贵妃自然不会拒绝，笑的温柔，应道，“好啊，久闻卢家姑娘琴棋书画全都精通，是难得的才女，今日本宫可是有耳福了。” 说话的卢夫人高兴坏了，立刻让女儿去准备。 旁人自然不甘示弱，也纷纷提出要女儿献艺。 不过片刻，酒席就有了二十多个节目助兴。 这时候，突然有守门的太监高声唱喝道，“三公主驾到，康乐郡主驾到！” 众人都是下意识望过去，只见通往不远处的汉白玉石桥上，正行来两个姑娘，后便跟了两队宫人，气势十足。 一个姑娘身形高挑，容貌艳丽，高傲贵气，正是皇上最宠爱的三公主。 另一个姑娘身形稍稍矮了一分，眉眼精致，钟灵毓秀，正是李家和新亭侯的掌上明珠康乐郡主。 宝珠激动的站起来就要跑过去，却被贾大夫人一把扯住了袖子。 宝珠委屈，小声分辨道，“大伯母，佳音姐姐最疼我了，我要过去和她在一起。” 贾大夫人气的咬牙，呵斥道，“你要过去，也要等一下。这么多人呢，你出什么风头？生怕旁人不知道你跟郡主感情好啊！” 宝珠缩了脖子，赶紧老老实实站在大伯母身后，但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就怕佳音忘了她…… 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扯下遮羞布！ 众人赶紧低头行礼，就是贵妃也站了起来，笑道，“先前不是派人说不过来了吗？三公主怎么又有空了？快上座！” 说罢，她吩咐了宫女在身侧安排了两个座位，又道，“按本宫的心思，公主年纪小，正是贪玩的年纪呢，就该多出来走走。” 三公主随意点点头，就坐了下来，根本不接贵妃的话茬儿。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是几句好话就能哄住的。 更何况，那晚她听的清清楚楚，父皇中毒绝对是贵妃下的手。 对一个杀父仇人，谁能有亲近之心？ 贵妃颇有些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特别还是在众人面前，这颜面就有些挂不住。 她心里恼怒，手里紧紧掐了帕子，却硬生生忍了下来。 但弯腰坐下的时候，一眼扫见三公主头上的赤金九凤冠，还是差点儿破了功…… 这死丫头，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来扯她颜面的！ 佳音跟在公主身边，笑盈盈没有说话，只是给贵妃行了礼，然后就坐了下来。 下边众人都是精明的，毕竟傻子也不可能被家里允许进宫啊。 方才贵妃的尴尬，公主的骄傲，她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 有人自以为机会来了，想在贵妃跟前表现一下，但想想三公主的受宠程度，还有蛮狠霸道的臭脾气，又有些打怵。 于是，有人就改了主意，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您到来之前，我们同贵妃娘娘正说献艺一事。公主若是不嫌弃，也请一同欣赏，如何？” 三公主挑眉，右手把玩着左手的珐琅嵌宝石指甲套儿，漫不经心的应道，“是吗？今日你们都带了自家姑娘进宫，不是看中了二皇子吗？ “如今做妻妾都这般不容易了吗，要贤良淑德，还要棋棋书画精通？” 众人都是听得脸红，低了头，不知道怎么回应好。 虽然，她们这次进宫，确实奔着这事而来，但突然被戳破，还真是尴尬。 毕竟谁也不喜欢自家闺女像大白菜一样，任人挑选。 哪里想到，三公主居然毫不避讳，一口就戳破了她们极力保留的遮羞布。 佳音可不想三公主把所有人得罪狠了，这会儿就笑道，“公主是做姐姐的，当然也盼着二皇子有个好姻缘。今日碰巧赶上了，公主就多看看，也帮贵妃娘娘参谋一下。” 三公主冷哼一声，虽然还是有些不情愿，但到底应道，“好吧，那我就看看这新都的贵女都有什么本事！” 贵妃娘娘也不想今日的宴席被搅合了，于是赶紧摆手示意大宫女开始。 第一个表演的，就是那个卢家姑娘。 两个太监帮忙摆了一把古琴，卢家姑娘坐在琴后，起手倒也像模像样，显见平日没少下功夫。 众人身在花团锦簇的花园里，微风拂面，又有琴曲怡情，一时都有些沉浸其中，舒展了眉头，摒弃了不少杂念。 待得一曲完毕，所有人都没有吝惜夸赞之言，欢喜的卢姑娘脸色通红。 就是贵妃都赏赐了她一对儿玉镯子。 卢姑娘跪倒谢恩，高高兴兴退了下去。 第二个上场的姑娘，表演的才艺是画画，而且选的是花开富贵。 不论画工如何，满纸的花朵，人人见了也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佳音喝了半杯茶，瞧着坐在远处的宝珠，脖子抻得堪比某种长寿物种，就忍不住笑了。 她于是低声同三公主说了一声，就提着裙子在人群背后绕了过去。 宝珠几乎是立刻就扑上前，死死抱了佳音的胳膊，红着眼圈，可怜巴巴诉苦。 “呜呜，佳音姐姐，我真是不能活了。天没亮就被折腾起来，饭也不让吃，坐车也不能睡觉！我这会儿又困又饿，呜呜，太可怜了。” 佳音听得哭笑不得，再看宝珠挂着两个黑眼圈，又开始心疼。 这胖丫头好吃好喝好睡，长到如今，当真没吃过这个苦啊。 她看了看四周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就从袖子里拿出一包肉脯塞给宝珠，嘱咐道，“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带你回芷兰宫，给你做好吃的。” “呜呜，佳音姐姐最好了！”宝珠感动的差点儿掉眼泪。 谁能理解孩子啊，肚子叫的像青蛙，时刻呱呱呱，实在太惨了！ 贾大夫人对侄女也是无奈，生怕她在这样的场合出了丑，毕竟吃多了，就要去更衣。 一个女孩子跑太多茅厕，总要惹人笑话。 但肉脯是佳音给的，侄女明显也找到了靠山，腰杆子挺笔直，她也没办法拦着…… 佳音对这位贾大夫人不算特别熟悉，但两家也算通家之好，她也该客气几分。 于是，她坐在贾大夫人身边，说几句家常话，末了安慰她，“大夫人不用担心，宝珠单纯憨厚了一些，但很聪明。而且还有我和公主在呢，不会让她出什么问题。 “更何况，今日为何开的宴会，大夫人定然也清楚。咱们家里既然没有这个心思，就不必宝珠事事要强，事事都尽如人意了。” 大夫人听懂了，心里滋味却复杂。 富贵惑人心。 若是宝珠能做二皇子的妻妾，将来二皇子登基的一日，对贾家来说，自然是受益无穷。 但这只是他们大房的心思，老太爷和老夫人舍不得宝珠进宫，二房更是死活不会答应。 所以，她即便已经到了宫里，心思还是摇摆不定。 佳音看出几分，有些不喜，但看看宝珠，想想热情爽朗的贾二夫人，她又耐着性子添了几句。 “大夫人，我把宝珠当亲妹妹看待，自然不会坑害她。有些事，不到最后，还是不要太快下结论的好。总要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安排也不迟。” 贾大夫人干笑，赶紧应道，“多谢郡主提醒。” “大夫人客气了，过会儿我要带宝珠提早退席，去芷兰宫坐坐。大夫人不必等候，可以先行回家。天黑前，我自会派人送宝珠回去。” 佳音这般说，贾大夫人自然不会拒绝。 佳音也没再说话，就陪着宝珠坐在一起，偷吃，看节目，说悄悄话。 宝珠欢喜坏了，不时笑声咯咯。 三公主坐在上边，百无聊赖的扯了帕子，时不时瞪这两个没良心的丫头一眼。 她们倒是玩的高兴了，把她扔到一边坐冷板凳！ 下边众人当然是时刻注意着上位者的脸色啊。 三公主这般，众人很快就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佳音和宝珠这个吃瓜二人组……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刀子已经递到手上了！ 新都里，很多人都知道康乐郡主和贾家的胖姑娘玩得好。 但也都是听说几句罢了，并没有亲眼见过几次。 今日这般一看，还真是让人新奇。 贾家姑娘贪吃，两腮塞了吃食，鼓鼓好似松鼠。 康乐郡主不但不嫌弃，还在给贾姑娘喂水，用帕子擦嘴。 再看那吃食，也不是席面上摆放的，显见是康乐郡主特意给贾姑娘准备的。 各家夫人们还罢了，毕竟就是两个小姑娘玩的好一些。 但各家姑娘们却心里不是滋味了。 要知道，康乐郡主从到场也没同她们任何人说过话，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施舍过，这会儿反倒围着一个贪吃的傻丫头转悠。 实在是有眼无珠！ 难道她们这些贵女，还不配康乐郡主看一眼吗？ 说到底，康乐郡主也不过是个农家泥腿子出身，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世上，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 其中，小女子更是心思最难揣测！ 于是，不少姑娘就起了嫉妒和恼怒之心。 贵妃温柔笑着喝茶，不时望向表演的姑娘，其实早把一切看在眼里，也起了一点儿心思…… 场上的节目，一个接着一个。 偶尔有姑娘失误，但大半还是不错的。 琴曲谈的好，书画写的好，唱歌也是清脆欢快。 贵妃娘娘不时给些赏赐，让众人也越发积极了。 不过半个多时辰，所有姑娘都表演完了。 贵妃就笑着问三公主，“公主，你看这些姑娘真是不错，美丽大方不说，更是才艺俱佳。” 三公主好动，最不喜欢这些琴棋书画，这么半晌坐下来，无趣差点儿都要睡着了。 这会儿，听了这话，她就不屑应道，“勉强还行吧，她们也不用科考，十几年就学个琴曲书画的，有这个水平，根本不稀奇！” 贵妃好似有些尴尬，扫了一眼下边众人，神色里又带了几分愧疚。 好似因为她说话，连累众人被公主贬低，很是过意不去。 各家妇人们城府深一些，虽然心里不高兴，但也不会说什么。 可姑娘们刚得了赏赐，正是骄傲得意的时候，眼见这般就忍耐不住了。 特别是那个卢家姑娘，方才第一个表演，也得了最好的赏赐，就以为自己入了贵妃的眼，马上要成为人上人了。 再想起方才被宝珠和贾大夫人“逼迫”着服软道歉，这报仇的心思就压也压不住了。 于是，她起身说道，“贵妃娘娘，臣女等才疏学浅，这点儿本事当然入不了公主的眼。 “想必，公主平日一定是常见比我等更优秀的女子吧？比如康乐郡主，或者贾家姑娘？ “今日，有幸康乐郡主和贾家姑娘都在，不如请她们也展示一下才艺，让我等开开眼界，如何？” 其余几个同卢姑娘玩得好的小姐妹，见她带头，也是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贵妃娘娘，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吧。” “郡主的哥哥可是新科状元，身为状元的妹妹，想必也是腹有诗书。” “还有贾姑娘的堂兄也是新科进士，自然也是琴棋书画精通，都胜过我们吧。” 三公主自小被娇宠，出身高贵，自然不会什么察言观色，但好话赖话还分得出。 这几个姑娘如此阴阳怪气，就是恼了她说实话，又不敢对她如何，这邪火就冲着佳音和宝珠撒去了！ 她当时就瞪了眼睛，呵斥道，“你们是哪家的？说的什么鬼话！人家哥哥是新科进士，就必须一样博学多才？那你们家哥哥是进士吗，如果不是，你们一家子都是蠢材呗！” 几个姑娘被噎得厉害，没想到三公主嘴皮子这么溜。 她们想反驳，又不敢，只能把不服气写在了脸上。 贵妃好似也怕了三公主的强势，试探着劝道，“公主别生气，她们也是想见识一下郡主的博学罢了。 “李家出身乡野，到新都落脚也不过十年罢了，底蕴确实浅薄一些。 “先前出了一个状元，已经是得皇上青睐，难能可贵了。郡主就是才学差了一些，旁人也不能说什么。” 佳音本来还不想说话，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眼见这般，她也气笑了。 几家姑娘站起来挑衅，不理会还说的过去。 但贵妃跟着添油加醋，若是她再不反击，那就是默认了。 说不定明日新都里就要到处流传，李家根基浅薄，康乐郡主蠢笨如猪，甚至李家状元都是皇上额外照顾，没有真才实学了！ 她甩了甩袖子，直接站了起来，笑的浅淡。 “怕是要让贵妃娘娘失望了，我们李家确实出身不高，但家教极严，我的兄长们读书也刻苦，如今都在为天武奔波，尽心尽力。这一点，天武人人皆知，不是谁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抹杀的。” 这个“谁”，当然就是指贵妃了。 贵妃脸色有些不好，她不好同三公主吵闹起来，但一个农家出身的郡主，她还不怕。 “郡主误会了，没人说你父兄为国尽忠，哪里不好。不过是觉得你的才学，怕是没有在座各家闺秀好罢了。 “毕竟各家闺秀都是出身名门，自小就有名师教导。你说，是不是？” 佳音扫了一眼那些抬头挺胸的所谓闺秀，眼底鄙夷渐浓。 刀子已经递到她手上了，若是再不见红，怂包俩字就该刻到她头上了！ “贵妃娘娘这话，臣女可是不能认同。谁说名门闺秀就一定才学过人啊？照样有蠢蛋不开窍的，学了十几年，怕是还不如我这个看见书本就瞌睡的！ “若是贵妃娘娘不相信，那不如臣女同在座的闺秀们比试一番，如何？” 这是要……以一敌几十！ 众人都惊呆了，一时没谁敢说话。 她们不明白佳音是当真有信心对抗所有人，还是狂妄到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三公主和宝珠却是当真担心佳音吃亏啊！ 宝珠死死扯了佳音的袖子，急忙劝着，“佳音姐姐，不成，不成啊！她们那么多人！” 三公主也是猛然站起来，嚷道，“不成，佳音！你就一个人，怎么同这么多人比试？再说了，你不高兴，打她们一顿就行了，跟她们比试什么，白费那个力气！” 佳音拍拍宝珠的后背，又给了三公主一个眼神，笑道，“没有办法，既然事情赶到这里了，我就是不成，也只能硬着头皮冲上去了。 “否则可不只是我被嘲笑，就是我家都要跟着丢脸。” 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简直狂妄至极！ 贵妃生怕三公主再闹起来，赶紧应道，“郡主真是好气魄！想必郡主也是胸有成竹，否则怎会如此提议！ “这样吧，在场几十个姑娘都同郡主比试，也太耗费时辰了。不如就选出十个，同郡主比试一番，如何？” 佳音应的干脆，顺势提了一句，“琴棋书画，比试起来太麻烦，输赢也不好评判。不如我们比诗词好了，题目……可以任凭你们出！” 有人听得倒抽冷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以一敌十，已经可以说是狂妄了。 这会儿居然还加上一条，题目任凭对手出，这简直就是狂妄至极！ 但，真的是狂妄吗？ 李家的掌上明珠，新亭侯当亲女儿一般疼爱的义女，就是这么无脑单蠢吗？ 有聪明的妇人已经扯了自家姑娘，悄悄远离了“战场”。 但更多人被气得七窍生烟，也打算好好在贵妃娘娘跟前出个风头，露个脸了！ “贵妃娘娘，臣女愿意同郡主比试。” “臣女也是。” “臣女读书十几载，也想试试。” 眨眼间，就有二十多个姑娘报名。 不等贵妃说话，佳音又开了口，“我很高兴，想同我比试的人这么多。但只是简单的比试，实在无趣。不如我们加些彩头儿吧？ “金银首饰，衣料布匹，我不缺，想必各位姑娘也不缺。 “那咱们就来点儿实际的，我对上你们十人，就是十局。每一局评审过后，输的人要被掌嘴一下。 “我输了，任凭你们的丫鬟或者你们随便打！但你们输了，也要老老实实挨我的丫鬟一巴掌。” 说罢，她点了点水灵，笑道，“喏，就是这个小丫头，瘦瘦小小，力气也不大，你们千万别害怕！” 年轻气盛，这四个字可不只是形容少年郎。 在座的众多姑娘们，简直被佳音左一句有一句的轻蔑不屑，气成了肚皮鼓鼓的蛤蟆！ 也不知道谁带头，她们立刻一起嚷嚷起来。 “好，彩头儿就定下抽嘴巴。” “郡主被抽肿了脸可别哭！” 佳音无所谓的摆摆手，一副不把众人放在眼里的样子，然后扭头嘱咐水灵，“小心手疼，记得一会儿别用太大力气。” 众人听得更是火冒三丈！ 贵妃从头看到尾，甚至可以说这个局面是她一手推动，但这会儿她突然就有些后悔。 李家人一向有些神奇的魔力，否则也不能从泥腿子爬到天武权贵，只用了十年，足够顶得上别人百年积累了。 但她这会儿就是有心反悔，也骑虎难下了。 正这个时候，皇上居然带了七八个重臣赶到了。 原来，方才三公主怕佳音吃亏，紧急撵了彩云去搬救兵。 皇上正同几个重臣在议事，不好打扰。 若是旁人，易总管绝对不会搭理。 但听说佳音要吃亏，他就直接进去禀报了。 幸好，皇上也觉得累了，正要同几个重臣喝茶吃点心，歇息片刻。 易总管就把御花园的事说了一遍。 皇上当即就起了身，哪里都是喝茶吃点心，去去看看热闹也好。 几个重臣的妻女也在客人当中，于是厚着脸皮也跟在后边…… 贵妃见皇上等人过来，也是惊了一跳，赶紧起身相迎。 众人也是跪倒磕头，山呼万岁。 一番折腾之后，皇上坐了主位，三公主和贵妃陪伴两侧，几位重臣也各自得了一只锦凳。 佳音笑着上前行礼，问道，“皇伯伯，您是知道我要大杀四方，特意来给我撑腰的吗？” 皇上听得哭笑不得，应道，“你啊，看着乖巧，其实比谁胆子都大，脾气也倔强。朕这会儿就是说比试停止，你还能停下吗？” “当然不能了！”佳音皱了鼻子，坚持道，“虽然我是小女子，不是君子，但说出的话也没有收回的道理。 “而且方才我们定了彩头儿，十局比试，每局输掉的人要挨一巴掌呢。 “我还担心评判不公平，正好皇伯伯来了。你可是天下共主，没人比您更公正了！” 皇上被捧的高兴，又扫了贵妃和众人一眼，就道，“那好，朕就来做这个评判好了。” 贵妃还罢了，底下的各家贵女们可是兴奋极了。 身为女子，不能读书科考，想要见到皇上的机会可是太少了。 如今只要赢了康乐郡主，想必就能在皇上眼前挂号了，这绝对是好处多多的机会啊。 比之方才，更多人想要加入十人小队。 经过一番激烈的“商议”，最后总算定了名额。 权势这东西，在任何时候都极其好用。 十个名额里，其中八个都是名门贵女，包括那几位重臣的女儿都在其中，最后剩下两个姑娘，才是真正饱读诗书，父兄却只是普通官员的…… 佳音可不管她们出身如何，她今日是打定主意，要打哭几个，立立威！ 义父和爹爹在新都的时候，她低调一些没关系，也没谁敢欺负到眼前。 但如今这些人欺负她没依靠，主动挑衅，她再不强硬一些，那以后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敢对着她乱吠了！ 三公主急坏了，提起裙子就跑到了佳音和宝珠身边，扯了佳音低声问着，“你到底行不行啊？要不要赶紧找几个人，帮你临场作诗啊？” 佳音听得心暖又好笑，左边搂着三公主，右边搂着宝珠，安慰道，“你们就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吃过亏啊！你们就等着看热闹吧，今天的巴掌保证甩飞了！” 三公主和宝珠将信将疑，但也没办法阻拦，只能悬着心等待下去。 易总管也是担心啊，趁着宫女和太监们换新茶和点心的空闲，凑过来问道，“郡主可有把握？那几位姑娘里，确实有几个才学不错的……” 佳音笑着摆手，“放心了，大总管，一会儿您就等着看热闹吧。” 易总管苦笑，赶紧溜回去伺候皇上，心里琢磨着，万一一会儿佳音输了，他一定要帮忙转圜几句。 总不能让自家小姑娘挨巴掌啊！ 很快，比试就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是卢姑娘，一来此事是因为她而起的，二来，她的家世最低，贵女们也想让她打个前阵，试探一下佳音的虚实。 卢姑娘极力压抑着兴奋，看着佳音简直觉得自己赢下一局是板上钉钉子一样准了。 因为今日要出席避暑宴，必定会陪着贵妃赏花，所以她在家早早做了几首诗，以备不时之需。 哪里想到，这就派上用场了！ “郡主，这第一局，我出题为桃花！”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这一巴掌无比响亮！ 卢姑娘飞快出了题目，众人下意识望向不远处的桃花树，倒也都点了头。 以眼前景色为题，中规中矩，不出色也不出错。 太监们迅速摆好了桌椅，笔墨纸砚俱全。 卢姑娘一手扯着袖子，一手提笔就写开了。 到底还是年轻，兴奋得意之下，都忘了要假意思索一会儿了。 佳音看着这样的蠢笨对手，真是忍不住想笑。 她这般不着急，却把宝珠和三公主急疯了。 宝珠一迭声催促着，“佳音姐姐，你快写啊，她都要写完了!” 三公主也是手忙脚乱挽了袖子，然后亲手给佳音研墨。 佳音笑着安慰她们，“着什么急啊，是以诗的好坏评判输赢，又不是谁写的快，谁就赢了。” 对面的卢姑娘听到这话，不屑的瞪了她们一眼。 佳音耸肩，终于提笔开始写了起来。 来到天武之后，因为哥哥们都要启蒙读书，佳音也详细了解过这里的文化传承。 不得不说，古往今来，这个时空也确实出了不少了不得的才子，甚至有些典籍同前世还有重叠之处。 但诗词这一块，许是对统治王朝没什么用处，于是一直不被重视。 自古流传下来的诗词集不算太多，而且人人传颂的经典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佳音有前世的五千年文化，绚烂如同满天星辰的诗词集做后盾，今日注定不会有半点儿为难了。 她脑子里关于桃花的诗词太多了，想了想就随便选了一首简单的，稍微改了两字，契合了今日的地点。 不过四句话，片刻就写好了。 碰巧，对面的卢姑娘也写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卢姑娘又开始彰显她的大家闺秀气度，笑道，“郡主，您先请吧！” 佳音也没客气，高声朗诵道，“人间四月芳菲尽，‘御园’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四月芳菲？ 长恨春归？ 皇上和几位重臣原本也没把小姑娘们的比试放在心里，毕竟写诗作词需要深厚的积累，可不是谁都成的。 小姑娘们只要能写出几句还算顺口的句子，平仄对仗工整就很不错了。 哪里想到，这开局就给了他们意外的惊喜。 “好，好啊！”皇上第一个开口叫好，夸赞道，“佳音什么时候学的作诗，朕居然都不知道。好一个‘长恨春闺无觅处’！” 一个平日爱诗的重臣也是忍不住点头，附和道，“还有‘间家四月芳菲尽’，简直太应景了。整首诗行文流畅，立意深远，喻情极好！” 贵妃心中不愿，但皇上在身边，也只能笑着夸赞，“确实是好诗！” 下边的众人当然更是不敢违心贬低，跟着干笑，点头不停。 佳音笑着望向对面的卢姑娘，“轮到你诵读自己的桃花诗了！” 卢姑娘方才还满脸的得意和笃定，这会儿已经是惨白一片了。 一个泥腿子出身的农家丫头，怎么可能会作诗？ 而且还是如此出色！ 再低头看看，她写下的四句，真是恨不能昏死过去。 但众目睽睽之下，躲也躲不过，她只能硬着头皮读起来。 “姹紫嫣红赏御园，桃色灼灼随人愿……” “咳咳！”听到一半，就有人呛咳起来。 其实，若是平日，作为小姑娘游玩花园，随手写下的诗，卢姑娘的水平不算差，但这是在御前比试啊。 而且先前还是那等的骄傲，恨不得天下最厉害的架势，结果一开口就是这…… 最要命的是，佳音那首“人间四月芳菲尽”，珠玉在前，越发衬得卢姑娘像小丑一样…… 皇上低了头喝茶，不予置评。 贵妃恨得偷偷扯帕子，若是可以，她都想代替卢姑娘了。 这个蠢货，一手毁了开局！ 卢夫人和其余夫人姑娘们也是急的跺脚，卢夫人小声催促着，“读啊，继续读啊！” 卢姑娘有苦说不出，这两句已经够丢脸了，剩下两句更差…… 偏偏佳音对她没有半点儿同情怜悯，笑道，“卢姑娘怎么不读了，是认输了吗？” 卢姑娘被嘲讽，气不过，一把扔了文稿，恼道，“郡主就算赢了，也不必如此咄咄逼人吧？” “卢姑娘是认输了吗？”佳音不理她说什么，依旧追问。 卢姑娘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应了一句。 “是，这一局我输了！但是……” 她还要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佳音却是不耐烦等了，扭头扫了水灵一眼。 下一瞬，水灵立刻窜了出去，直奔卢姑娘眼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啪！”手掌和脸颊的亲密接触，发出清脆的声音，惊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料到，佳音会说打就打！ 卢姑娘楞了足足好半晌，最后“哇”的一声，捂着脸颊痛哭起来！ “呜呜，你居然敢打我！你打我？！” 佳音摊摊手，娇俏的小脸上满是懵懂疑惑，“为什么不能打你？这是比试，你输了，我要拿彩头儿，有什么不对吗？” “你，你！”卢姑娘气疯了，好似想打回去，但又不敢。 这时候，三公主若是不申请出战，简直就对不起她的暴脾气了。 三公主直接撸起了袖子，掐了腰，骂道，“你什么你！愿赌服输不懂吗？有胆子比试，就有胆子承担后果。你是女子就能说话不算数啊！ “你赢了，打人家就行，你输了，人家就不能打你！凭什么啊？ “你当天下是你家的啊？做梦，天下是我家的！” 皇上实在是没眼看了，好好的公主硬是同街头吵架的泼妇没什么区别。 这都是什么时候学的坏毛病呢！ 他赶紧干咳两声，拦阻道，“好了，好了！不过是个比试，输了赢了又有什么大不了。来，开始第二局吧。” 贵妃也是适时跳出来做好人，吩咐宫女，“去找太医要几瓶消肿止痛的药膏来。” 宫女赶紧退了下去。 卢夫人扶着闺女，就是再多愤恨和心疼，也不敢提起。 其余夫人和姑娘们见卢姑娘高高肿起的脸颊，都是心头哆嗦。 方才虽然答应了用掌嘴做彩头儿，但其实她们都没在意。 即便是输了，服个软，道个歉，总能糊弄过去。 毕竟都在新都住着，李家根基也不是如何深厚，康乐郡主哪里就敢真打人啊。 结果，康乐郡主真的甩了巴掌，而且无比响亮！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这闺女是不是小时候抱错了 第二局上场的姑娘姓陈，父亲是户部侍郎，此时也坐在皇上身旁，这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卢家家世低微，康乐郡主才敢打人。 她可是世家女，父母亲还在身边…… 于是，她壮着胆子，琢磨了一会儿说道，“第二局，以泥土为题。” 佳音点点头，半点儿没有迟疑，低头就开始写起来。 陈姑娘看的心慌，也要提笔，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 她的丫鬟赶紧帮忙，好不容易整理好桌面，佳音已经放下了笔，高声诵读道。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园子里静默了一瞬，然后再次喧闹起来。 这次可不是皇上一人激动了，就是没读过书的太监宫女们，也听出这首诗的奥义了。 种田农人辛苦，顶着烈日劳作，一日三餐的粮食，需要所有人珍惜！ “郡主这首诗写的太好了！” “是啊，我也听懂了！”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好简单，但说的太对了！” 许是太认同了，宫女和太监们都是压着嗓子，小声儿议论起来。 皇上更是高兴的拍手，“佳音写的好，简单易懂，却深入人心！天武若是没有农人们辛苦劳作，怎么有这盛世，有所有人的衣食无忧！” 贵妃想附和几句，却实在开不了口，笑的都勉强。 几位重臣也觉得这诗写的好，但他们闺女就在康乐郡主对家阵营啊。 特别是陈侍郎，已经是脑子转的飞快，想要护着闺女躲过这一巴掌了！ 陈姑娘更是脸色死灰一样，她还没动笔呢，怎么就结束了？ 佳音接过水云手里的象牙柄圆扇，悠闲扇了几下，再抬头看看越发酷烈的日头，催促道，“陈姑娘还写吗？若是不写，就尽早认输！总共十局呢，你们都这么磨蹭，要比到什么时候啊!” 陈姑娘几乎要哭出来了，求救一样望向父母。 陈夫人实在忍不住，开口就要替闺女辩解几句，三公主却是不容许，高喝一声。 “外人不许说话！陈姑娘，你就说，到底人不认输？” 陈姑娘吓的一哆嗦，下意识就点了头。 于是，水灵再次出战，下一瞬，巴掌就落到了她的脸上！ 陈姑娘痛哭出声…… 一旁，捂着脸的卢姑娘，终于有了个同病相怜的好伙伴！ 花园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两个姑娘的哭泣声异常清晰…… 这是真打啊！ 其余八个姑娘大气都不敢喘，心里一万个后悔。 偏偏佳音还在催问，“下一个呢，下一个是谁来比试？” 排在第三局的姑娘姓赵，听得这话，干脆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了！ 三公主正爽的恨不能仰天大笑，怎么能任凭对手逃避比试，她当即就要过去拉扯赵姑娘。 “你装什么死啊，赶紧给我起来。有胆子欺负佳音，没胆子承受后果是不是？” 赵姑娘的父亲也是重臣之一，这会儿眼巴巴望向皇上，就差跪倒磕头了。 皇上干咳两声，收起了还想继续看热闹的心思，开口说道，“罢了，不能再打……不对，不能再比试下去了！ “这天气太热了，十局比试下去，怕是都要中暑昏倒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腿软的恨不得坐下缓缓。 特别是那八个姑娘，颜面保住了，脸蛋儿也保住了！ 佳音其实也没想把所有人都打一遍，毕竟树敌太多，对她和对家里都不好。 特别是二伯，还要跟这几位重臣同朝为官呢。 还有北征军在外征战，这些人若是有心使绊子也麻烦。 如今打了两个，狠狠立个威就算达到目的了。 但三公主不同意啊，正是兴头上呢，怎么能说结束就结束了。 她于是闹了起来，“不行，父皇！你不能这么偏帮她们！先前她们合伙对付佳音的时候，您怎么不说一句呢。如今这么轻飘飘就放过她们，女儿不服！” 皇上无奈，只能问道，“那你说，要怎么才能服气？” 三公主一时没主意，望向了佳音。 佳音眨巴两下大眼睛，笑道，“皇伯伯，谁都要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是不是？女子同样不能例外。 “这样吧，其余八个姑娘每人给我一件首饰，算是她们的赔礼吧。如何？” 所有人都是赶紧点头，生怕晚一点，她就改了主意。 甚至已经有姑娘从头上拔簪子了！ 三公主瞪了佳音一眼，恼道，“你就是这样性子软，才被人家一直欺负。” 众人望望猪头一样的卢姑娘和陈姑娘，心里一万头某种马狂奔而过。 这也算性子软？ 那性子硬一些会怎么样，提刀杀人吗？ 三公主嘴上这么说，却也没反对，直接带着彩云和水灵奔去对面。 她也不要那些姑娘主动拔下的首饰，挨个儿身前站一站，专门挑拣好东西往下摘！ 什么八宝璎珞项圈啊，龙凤嵌宝镯子啊，暖玉的玉牌啊！ 总之，她自小就在富贵乡里长大，眼光毒辣的厉害，一圈儿扫荡过去，打劫的姑娘们各个肝儿颤，心疼的眼泪在眼圈儿转着。 末了，她把一堆东西扔到佳音面前，一副得胜凯旋的骄傲模样。 “收着，以后她们再敢欺负你，就把这些破烂首饰拿出来，狠狠丢她们脸上！” 皇上扯了袖子遮脸…… 这闺女是不是小时候抱错了，她亲爹是土匪吧？ “咳咳，那个爱卿们，随朕回去继续议事吧。”皇上赶紧说了一句，领着几个重臣走掉了。 三公主还在得意，回身一看亲爹走了，再看看那些吓得鹌鹑一样的闺秀们，也没了兴致，于是一手挽了佳音，一手扯着宝珠，高高兴兴嚷道，“走，回芷兰宫吃冰激凌去！” 佳音只来得及同贾大夫人点点头，就被扯走了。 至于宝珠能脱离这个避暑宴，还有最爱的冰淇淋，简直乐得一走三窜高儿…… 贵妃望着被搅合稀碎的宴席，真是咬碎了后槽牙！ 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捏几下出出气。 哪里想到直接踢了铁板，折了大脚趾！ 再说佳音和三公主、宝珠说说笑笑，走在路上，叽叽喳喳说起方才，都是时不时大笑出声。 路上偶尔有经过的太监和宫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讶又好奇。 免不得就有人去特意打听了几句，于是惊的更是嘴巴塞鸡蛋！ 平日看着那么和气，出手赏赐也大方的康乐郡主，居然如此厉害！ 掌掴贵女！ 而且还是一次打了两个！ 不，若不是皇上及时拦住，就是十个都打一遍！ 凶残，太凶残了！ 几乎所有人都在反省，先前是不是哪里伺候不好，惹恼过康乐郡主…… 今日两更奉上~~甲流凶猛，宝子们都要注意防护啊！ 第一千零三十章 出大热闹了！ 几乎是一踏进芷兰宫的大门，佳音就被安顿在廊檐下的躺椅上。 宝珠捶腿，三公主殷勤按摩胳膊，完全把佳音当凯旋将军款待了。 佳音笑的不成，配合的指挥两个小姐妹端茶倒水，最后三人笑的倒在一起。 “痛快，简直太痛快了！你们看见了吗？贵妃的脸色简直比锅底还黑!”三公主手舞足蹈，无比痛恨自己不会画画，否则真该把贵妃的模样画下来。 宝珠猛点头，“看见，我看见了！还有对面那些贵夫人，平日都是鼻孔冲天，今天吓得好像缩脖鸡儿！” 佳音扯了两个姐妹一起坐下，嘱咐她们，“咱们不欺负人，但是人家欺负到头上，也绝对不能忍耐，否则以后就有更多人欺负咱们了！” “知道了，你就放心吧！”三公主得意，“有今日这事，怕是多少年也没人敢惹咱们了。” 说罢，她又好奇问道，“我记得你最喜欢做生意赚银子了，什么时候作诗也这么厉害了？” 佳音心虚，就含糊应了一句，“我哪里厉害了，不过是平日胡乱写几句罢了。再说，人家都说了，我是状元的妹妹，怎么可能是草包一个！” “这倒是，”三公主点头，笑道，“幸好之前瞒着了，否则今日她们也不会主动迎战，然后被打歪了嘴巴！” 佳音赶紧换了话头儿，让水灵把方才赢回来的那些首饰都拿了出来，放到三公主和宝珠面前。 “你俩挑几样喜欢的，做个纪念！” 宝珠还要摆手拒绝，三公主却道，“哈哈，必须挑个做纪念。估计等我老了，头发花白，想起今日还要大笑三声呢。” 说着话，她就拿了一个暖玉玉牌。 宝珠见此，想了想也拿了一只赤金龙凤镯儿。 剩下的几样，佳音又让水灵收了起来，然后吩咐她，“我的妆盒子最上层有几只赤金花钗，你和水云、彩云都去挑一支，沾沾喜气。然后，晚上给宫里众人加两个荤菜，我出银子。” “谢谢郡主！”水灵和水云都是眉开眼笑，彩云望向三公主，见她点头，也赶紧笑着谢恩。 其余宫女和太监们听得晚上加餐，也都是高高兴兴。 做奴仆的，唯一的依靠就是主子。 主子腰杆儿硬，他们在外走动也不怕欺负…… 不说芷兰宫里热热闹闹，只说避暑宴坚持了没一会儿，也就草草收尾了。 各家夫人和姑娘们辞别了贵妃，陆续出宫去了。 进宫时候欢欢喜喜，出宫时候，各个蔫头耷脑，甚至还有两家姑娘用披风裹了头脸，哭哭啼啼。 这简直太奇怪了，人人见了都免不得疑惑之极。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众人心里本来存了恼怒怨恨，自然不可能掖着藏着。 于是，各家的马车甚至没有进府门，消息就已经传出去了。 要说八卦小能手，女人们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啊。 特别是那些没有被贵妃邀请的妇人，存了一肚子的酸水，突然听说去赴宴的人如此凄惨，那恨不得要笑声震天啊。 新都最大最好的首饰楼里，一楼多接待一些散客，不过是卖些簪子或者长命锁之类的小东西，二楼就是大客户的聚集地了。 各家的妇人们，只要兜里有银子，就多半愿意聚集在此。 喝茶水，吃点心，歇歇脚，顺道再看看如今流行什么首饰，买上那么一两套。 有闺女的给闺女做嫁妆，没闺女的留着赏儿媳妇。 没闺女、没儿媳的，就往自己身上招呼，势必要做个最华丽的移动首饰架子才罢休。 所以说，女人和龙是同一属性，对亮晶晶的东西，从来都没什么抵抗力…… 今日首饰楼里，刚推出几套翡翠头面儿，都是南边运来的玉石，经过最好的师傅雕琢而成，一套少说也要几百两银子。 首饰楼掌柜也是个会做买卖的，请的都是门第不高，但家底丰厚的当家主母。 这些当家主母大半也都认识，但买起东西来，互相攀比着，也是唇枪舌剑，热闹的厉害。 正这个时候，一位身形富态的夫人派出去买东西的管事嬷嬷，急匆匆跑了回来，上楼就喊了一句，“夫人，出大热闹了。” 众人被惊了一跳，都是放下手里的东西，满眼睛的好奇。 身形富态的夫人狠狠瞪了管事嬷嬷一眼，呵斥道，“乱喊什么！” 说罢，又同众人点头赔罪，“抱歉，我家奴婢不懂规矩……” 有平日同她交好的妇人，赶紧应道，“好了，冯姐姐，你也别拦着了。外边到底出了什么大热闹，让我们也听听啊。” 那富态妇人扫了众人一眼，见她们眼底也是满满的八卦之火，就起了一点儿得意之心，然后吩咐管事嬷嬷，“那你就说说吧。” 管事嬷嬷生怕被责罚，赶紧应道，“回夫人，宫里贵妃娘娘办的避暑宴散席了，听说很多人家的姑娘都是哭着出来的！” 哭着出来的？ 所有人都是下意识挺直了脊背，恨不得直接在脖子上掖一张餐巾，就等着吃瓜呢。 那富态夫人更是着急，催促道，“为什么哭着出来啊？被贵妃娘娘责罚了吗？” “不是，不是！”管事嬷嬷摆手，一脸神秘的应道，“听说是她们在避暑宴上，同康乐郡主比作诗，结果被康乐郡主打了，头脸肿的像猪，丢尽了脸面，这才哭的。” “什么？康乐郡主打人了？！怎么打的！” “酒宴不喝酒赏花，怎么就比赛作诗了？” “到底是谁挨了打？哪家的姑娘？” 旁边众人再也忍耐不住了，纷纷嚷出声。 但那管事嬷嬷也不知道细节啊，她就是在街上听人家说了，赶紧跑回来说个新鲜。 幸好，还有首饰楼掌柜这个精明又靠谱的，早就派伙计出去打探了。 本来，他们这生意就同很多府邸的管事之类相熟，想要听点儿八卦还不难。 于是，不过两刻钟，伙计就回来了。 “各位夫人们，有所不知，今日宫里的避暑宴属实热闹。贵妃邀请了八十多家夫人进宫，那些夫人也都带了自家姑娘。 “酒席上，很多姑娘主动表演才艺助兴。三公主和康乐郡主也去了！ “有人提起李家状元郎，说康乐郡主身为状元郎的妹妹也该博学多才啊。 “于是，郡主提议比试作诗，各家贵女们可以出十人组成一队。”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诡异的认同感 众人都是瞪了眼睛，有人小声说道，“真是太狂妄了！康乐郡主居然想一个人对十个人！” “是啊，只听说康乐郡主做生意是把好手，没听说喜欢读书，才学满腹啊？”旁人也是附和。 那小伙计听在耳朵里，居然隐约有些兴奋，但他就是不说。 有妇人看出几分，就让丫鬟打赏了一个荷包。 小伙计捏着荷包里是银豆子，就眉开眼笑的继续讲开了。 “各位贵人有所不知，这比试还真成了，而且碰巧皇上和几位重臣也来看热闹，皇上就做了评判。康乐郡主提出要设彩头，谁输了就要掌嘴一下！ “结果贵女们都同意了，十个人联手对付郡主一个。这十个人里，其中八个是世家贵女，两个门第稍微差一些。 “比试开始之后，卢家小姐，就是鸿胪寺主事卢大人的嫡女先打了头阵，结果直接就败下阵来，被康乐郡主的丫鬟一巴掌打的脸上，直接就肿了！” “啊！”众人都是听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颊，又生怕耽误小伙计继续说，转而用帕子堵了嘴。 小伙计越说越兴奋，“第二个比试的是吏部陈侍郎的嫡女，结果康乐郡主的诗一读出来，陈小姐就直接认输了，然后也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康乐郡主疯了？好大的胆子，吏部侍郎的嫡女也敢打？！” 一个妇人实在忍耐不住，惊讶喊出声，却立刻被旁人拦了下来，催问道，“十个贵女都输了，都挨打了？！” “没有，没有！”小伙计赶紧摆手，“许是卢小姐和陈小姐输的太可怜了，皇上叫停了比试，让其余八位贵女把身上的首饰拿了一件给康乐郡主，权做她们的赔礼了！” 众人齐齐叹气，脸上满满都是可惜。 十个人是一队，怎么就打了两个？ 康乐郡主就该挨个儿打过去，打个痛快！ 不得不说，看热闹的人，从来不怕事大…… “康乐郡主到底写了诗啊，怎么让贵女们输的这么惨？”有人平日也喜欢读几本书，这会儿就问了出来。 小伙计马上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笑道，“小人就怕记不住，已经抄写下来了，如今外边都在传诵这两首诗呢，写的真是好。” 说罢，他就读了起来。 众多妇人就算识字，大半也是背诵了几本女戒女则，对诗词根本不精通。 但两首诗好就好在通俗易懂啊！ 于是，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倒也没有昧良心，开口贬低。 “好像……还不错，挺好懂的。” “是啊，比那些酸秀才写的要顺耳多了。就是种地这么辛苦吗，要用汗珠子浇庄稼？以后可得给我家的庄户多留点儿粮食？” “我也觉得，写诗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妇人们越说越高兴，突然有种诡异的认同感。 她们身份低微，入不了贵妃娘娘的眼，结果呢，那些去赴宴的高贵人儿，却偏偏也是草包一个，作诗不成，还被打了脸。 爽快，太爽快了！ 解气，太解气了！ “郡主真是厉害，谁都敢打！这脾气我喜欢！” “我也是，就该这样。谁让那些鼻孔长在脑门的贵女输了呢！” 妇人们说的热闹，渐渐就没有顾忌了。 一个妇人笑的明晃晃，幸灾乐祸，“哼，那个卢家姑娘平日可是骄傲着呢。先前我还想娶她当儿媳，可惜人家看不上我们这小门小户！ 如今不过是顶着猪头的草包，我看她怎么高攀豪门！” “就是，说不得她又要回头，求姐姐你们家里迎娶呢。”同妇人交好的姐妹儿，也是跟着奚落。 倒是首饰楼的掌柜，做生意讲究一个和气生财，不想得罪人。 他眼见这话题越来越歪，就赶紧上前笑道，“各位贵人，小店能力有限，暂时也就能打探出来这么多了。具体真假，谁也不敢保证，只图贵人们一个乐呵罢了。” 妇人们也不傻，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于是，妇人们或多或少都买了一些首饰，然后就心满意足的告辞了。 街对面的茶馆楼上包厢里，老少男子们听说这事儿，却同妇人们完全不一样的想法。 不论他们待家里的妻妾如何，起码在外边都要给人留下一个怜香惜玉的好名声啊。 于是，两个被打的闺秀，特别是世家出身的陈小姐，可是得到了他们最大程度的同情。 有人说道，“吟诗作赋本来是风雅之事，怎么能用巴掌做彩头，实在有辱斯文！” “就是啊，而且那么年轻娇弱的女子，要多狠的心啊，居然舍得掌掴！” “还有那两首诗词，写的也不怎么样啊！” “若是我在当场，一定会秉公评判。” “就是，李家本就是泥腿子出身，没有半点儿底蕴，先前出个状元已经是天恩慈悲了。如今一个小女娃随便写两首诗，怎么额能担得起一个好字！” 他们说的热闹，包厢的门就被推开了。 两个中年文士摇着扇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神色带了几分冰冷，嘲讽道，“几位这是在怨怪皇上处事不公了？” 老少男子们扭头一看，有人认出来人，就变了脸色，含糊着应道，“那个……李伯爷，我等不过是闲话儿几句，完全没有对皇上不敬的心思。” 来人正是李老二和温先生，今日下衙早，两人躲懒出来喝个茶，不想就听说侄女在宫里大杀四方了。 他们刚要赶回家，好好打听一下，就听见这些人在背后诋毁。 “哼！”李老二冷笑更甚，“郡主同几位贵女比试作诗，皇上亲自做了评判，也亲口夸赞郡主的诗词好，简单易懂，朗朗上口。各位却在质疑评判结果，当然就是在质疑皇上徇私偏心！” “不，不，李伯爷误会了！” “是啊，我们不知道比试评判的是皇上！” 老少男子们惊得脸色惨白，纷纷辩解。 李老二也不理会他们求饶，说道，“下次再说旁人闲话儿的时候，最好打听清楚，不是所有人都是你们能招惹的。 “再者说，愿赌服输！若是所有输家哭几声就能博取同情，那还比试什么？都对坐一处，互相比着哭好了！ “还有我家长子的状元是经过重重考试，由皇上和六部重臣亲选，自然是真才实学，不是你们随口一句就能质疑诋毁的！ “你们若是想诋毁，那不如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先挤进大考再说！一群井底之蛙，哪来的底气评论鸿鹄的志气！” 说罢，他一摔门就离开了，留下一群老少男子们半晌没说话，脸上的霜色却能刮下二斤……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希望和绝望 李老二和温先生下楼上了马车，温先生抚掌大笑，“伯爷方才骂的真好，听着痛快。” 李老二苦笑，“我不过是骂几句，福妞儿在宫里可是甩巴掌了！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欺负她了？这丫头从来不愿意给家里惹麻烦，今日这般，肯定是气坏了。” 温先生皱眉，“穆珝去了江北，否则倒是可以问问他。” “就是，这小子走的不是时候啊。”李老二也是着急。 温先生劝道，“再等等，郡主肯定会给家里送信儿。而且郡主显见没有吃亏，咱们倒也不必太担心。” “这倒是，”李老二缓了脸色，笑道，“咱家孩子没吃亏就好！” 两人说着话儿，马车就到了伯爵府。 婉儿在家已经急得跳脚了，她每日在家，很少在外走动，原本也不知道宫里的事。 但碰巧今日她娘家母亲同好友喝茶，刚听说这事，立刻就派人送了消息过来。 婉儿想进宫去看看小姑子，又担心这样风口浪尖，哪里处置不对，再给小姑子和家里惹麻烦。 她只能派人去找家欢，让他在酒楼多打听几句消息。 幸好，这个时候李老二和温先生回来了。 婉儿简直遇到了救星，冲到前院打算请长辈们想想办法。 李老二对这个儿媳是一百个满意，儿子不在，儿媳要打理家事，处置人情走动，还要照顾孩子，特别辛苦，但却事事妥帖，从未出错。 这会儿，他赶紧把事情说了一遍，着重强调了佳音没吃亏。 婉儿总算放了心，可以松一口气了。 碰巧，门口小厮跑来禀报。 “伯爷，温先生，大少夫人，贾家的宝珠小姐来访。” 宝珠？！ 几人都是高兴的厉害，婉儿更是亲自去迎了宝珠进来。 要知道方才，宝珠可是佳音的战友啊，没谁比她更清楚事情真相了。 宝珠也没辜负他们的期待，从头到尾说个明白，甚至欢喜的手舞足蹈，恨不得给他们重现一下当时的名场面。 最后，宝珠留下佳音的书信，然后拎着婉儿给准备的两盒子点心，心满意足的回家去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轮流看过信，温先生真是哭笑不得，说道。 “咱家福妞儿还说这是不想给家里惹麻烦，否则她要挨个儿打过去！” 李老二点头，叹了一口气。 “家里最不想的就是这孩子委屈自己，但如今这个形势，这孩子又在宫里长住，怎么可能随着性子过日子呢。她今日这般发发脾气，我倒觉得是好事。” 温先生劝道，“福妞儿是聪明孩子，你也不用太惦记。再有几月，事情就有了定数，到时候就不用这孩子跟着费心了。 家里对她的亲事也没要求，她以后只管哄自己高兴就行。” “这倒是，”李老二笑道，“我们倒是恨不得她不嫁，或者招赘入门才好呢。” 婉儿同样放了心，去了灶间，带着厨娘准备饭菜。 出了这样的事，晚上家欢肯定也是要回来吃饭的。 果然，天色刚刚暗下来，家欢就赶回来了，甚至还有刘志恒也跟来凑热闹。 伯爵府难得热闹起来，惹得圆圆都赖在前院，坐在家欢的怀里，不肯早睡…… 洛安书院这边，因为离得新都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消息免不得慢了一些。 但晚饭时候，也有很多学子知道了。 毕竟是年轻人，平日贪玩好胜，冬日赏雪，夏日赏花，动不动就举办个诗会之类也是常事。 对于宫里避暑宴成了甩巴掌大会这事，学子们不算感兴趣，却对两首新诗议论纷纷。 有人喜欢，满口夸赞。 也有人不喜欢，只说辞藻不够华丽。 但这都是外人，评判好坏，根本就没关系。 猫哥儿和郭文浩、智敏、修杰聚在后街小院，可是欢欢喜喜开了酒坛子，高声庆贺妹子大发神威！ “哈哈，不愧是我妹妹！这天底下，敢欺负我妹妹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出生了！”猫哥儿骄傲的不成，嚷道，“可恨今日我不在宫里，否则定然敲锣打鼓给我妹妹助威。” 智敏和修杰也是拍着桌子叫好，智敏嚷着，“只要想想就觉得痛快，那些狗屁贵女真是瞎了眼睛，居然还想联手欺负福妞儿，哈哈，怕是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郭文浩依旧寡言，却端了酒杯，喝了一口有一口，嘴角的笑就没落下过…… 修杰活泼一些，手舞足蹈说道，“我们学舍里，有个小子居然说郡主妹妹这样凶悍，将来嫁不出去！ “哼，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想娶郡主妹妹的人多了，郡主妹妹也不愁嫁啊。 “大不了，我娶郡主妹妹，哈哈，估计我爹和我爷爷能乐的昏死过去！” 智敏一巴掌拍在弟弟头上，嚷道，“要娶也是我娶啊，哪里轮到到你。可惜，郡主妹妹那么聪明，估计看不上咱们。” 说罢，他望向郭文浩，眼睛一亮，又道，“我倒是觉得浩子很合适，没有长辈族人，郡主妹妹嫁过去就当家，一定不会受委屈。浩子还比咱们读书好，以后肯定能考个状元。” 郭文浩的脸色瞬间红透，耳朵都没放过。 他赶紧摆手，磕磕巴巴应道，“不，不成，我配不上郡主……” 猫哥儿也是赶紧拦阻，“你们别拿我妹妹开玩笑，我妹妹自己有想法，咱们说了不算。再说，我们家里不舍得妹妹外嫁，说不定要招赘呢。” 智敏和修杰耸耸肩，俩人嘿嘿笑着就不再提这话茬儿了。 倒是郭文浩低头喝茶，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了。 他肩负着光耀门楣，振兴家族的重任，根本不可能入赘。 否则九泉之下的爷爷和父母叔伯都要跳出来，找他算账…… 书院里的汤家小院里，汤先生难得要书童给他准备两个菜，倒了一壶酒，自斟自饮起来。 半醉之时，他靠在椅背上，嘀咕了一句，“这么彪悍的女子进了穆家门，有那个不孝子后悔的时候。” 他不知道，不孝子穆珝这会儿已经易容成了一个憨厚的后生模样，穿着灰色的军服，手里握着长刀刀柄，正走在押送军粮的队伍里。 头顶烈日炎炎，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送粮队这百十辆大车和一千人马。 一个中年汉子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抱怨道，“这天气真是太热了，什么时候能下雨啊，痛痛快快洗个澡最好，否则人都要被烤成肉干儿了。”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江湖人不知江湖事 穆珝解开腰上的水袋递了过去，笑道，“吴大哥，喝口水吧。” 吴姓汉子想咧嘴笑一下，却扯到了嘴角干裂的口子，疼的斯斯有声，也顾不得客气了，扭开水袋的铜嘴，小心翼翼喝了两小口，然后就赶紧递给了穆珝。 “谢谢你了，穆兄弟。我这大肚儿汉，今早装的那点儿水，早就喝光了。” 穆珝摆手，擦了擦水袋，系回了腰间。 吴姓汉子许是被清水滋润过了，也来了精神，用胳膊肘拐了穆珝一下，小声玩笑道，“穆兄弟，这水袋不会是哪个姑娘送的吧？” 穆珝笑了，应道，“吴大哥厉害，这都能看出来了？” 吴姓汉子哈哈大笑，得意道，“那是当然了，老子当年也是走过江湖的，眼睛利着呢。 “只不过蛮子打到咱们天武，我护着媳妇孩子和老娘一路到了南边，再也没了雄心壮志。毕竟不能看着老娘和媳妇孩子没个依靠啊。 “否则啊，小子，我如今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侠客了！” 说罢，他还抓着刀鞘挽了几个刀花儿。 旁边走着老兵被他的刀鞘差点儿碰到，忍不住笑骂道，“吴大嘴，你可别忽悠小兄弟了。就你那点儿三脚猫功夫，碰到山匪路霸就是给人家喂刀的货！” 吴大嘴不服气，冷冷哼了一声，“不信你们就等着看，有事时候谁救你们的命！” 说罢，他扭头继续问穆珝，“穆兄弟，你这次怎么跟着来送粮了？家里缺银子娶媳妇儿？” 穆珝点头，笑道，“是啊，吴大哥说对了。我定亲的姑娘是天下最好的，所以这聘礼也要多一些。我跑这一趟，赚点儿银子不说，也能替她看看她爹。她爹在侯爷的麾下听命，她在家很惦记呢。” “嘿嘿，好小子，你这是过来讨好老丈人啊！”吴大嘴哈哈大笑，大力拍着穆珝的肩膀，嚷道，“等到了地方，我跟你去看看你老丈人，好好喝顿酒，保管把你夸成一朵花，让你老丈人恨不得立刻把闺女嫁给你。” 穆珝笑着道谢，“好啊，吴大哥要是能把我老丈人劝服了，那小弟供你一辈子喝酒都行！” “哎呦，口气挺大啊，那这事就说定了！”吴大嘴还想说话，前边队伍却突然热闹起来，他赶紧跑去看了看，回来时候就拎了一桶水，嚷道，“兄弟们快来喝水，前边村口有水井没枯啊！” 前后两车的兵卒都是高兴，纷纷凑上前，用水袋装，用随身带着的竹筒杯子大口喝，纷纷嚷着痛快。 穆珝扫了一眼四周，眼神微微闪动。 前边不远处确实有个小村子，但已经是中午时候了，村里十几家却没有一个烟囱冒烟的，这实在太诡异了。 这时候吴大嘴生怕他抢不到水喝，扯了他的水袋，咕咚咚替他灌了大半下。 穆珝喝了一口，然后借着擦嘴的动作，吐到了衣袖里。 迷魂草，水里有迷魂草的味道。 这东西是江湖上制作蒙汗药的主要材料，洒在水里有苦味，所以一般江湖宵小要算计谁，都会下到烈酒里，用酒的辛辣掩盖苦味。 这桶水的苦味很淡，平常人基本尝不出来，可见药效也被稀释很多，估计兵卒们喝下去会昏厥半个时辰左右，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难道说下药之人，没想要运粮队的性命…… 穆珝假意喝了几口水，就趁着吴大嘴送水桶的功夫，同旁边兵卒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兵卒热的扯了袖子扇风，随口应了一句，“去吧。” 穆珝绕过马车，见无人注意，就钻到了马车之下。 没一会儿，吴大嘴回来，问道，“穆兄弟呢？” 那兵卒还要应声，却突然扶着脑袋摇晃起来。 吴大嘴吓得扶了一把，还想说话，自己也觉得天旋地转起来…… 眨眼间，先前还生龙活虎的车队，噼里啪啦都倒了下来。 有人知道大事不好，想要抽腰刀，却只抽到一半…… 穆珝趴在车下，抠着车板，屏住了呼吸。 果然，没一会儿，车队前边就跑过来三四个兵卒，低声说这话。 “都昏倒了吗？” “都昏了，我亲眼看着，几乎都喝了水。” “那就行，赶紧发信号，让咱家人过来把粮食运走。” 他们商议了几句，就点燃了一个响炮。 响炮直接窜到半空，轰然炸开，方圆十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快，就有马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藏在车底的穆珝听得尤其清楚。 但听着听着他就惊讶的瞪了眼睛。 怎么有两队人马赶来？ 一个从西边过来，二三百人的样子。 另一队却是从北边赶到，都是快马重骑！ 外边等待的十几个叛徒兵卒，眼见两个方向的尘烟滚滚，比穆珝还要惊讶！ 没听说接应他们的人手要分两个方向过来啊！ 片刻后，北边的骑兵当先赶到，旗帜上大大的北征两字，让西边赶来的队伍立刻掉头就跑。 四五个叛徒兵卒，纷纷大骂出口，也是抬脚就要跑。 穆珝再也等不下去，从车底钻出来，一脚踹倒一个，又窜出去勒住一个兵卒的脖子。 北边过来的重骑也分成两路，一路去追西边的队伍，一路直奔车队而来。 李老四一马当先，从车队的前边跑到后边，眼见没有血腥之气，稍稍松了一口气。 方才听到响炮，他就猜到事情不好。 若是再等上一刻钟，等粮车被劫，他当然能抓到更多的人。 但运粮队几百条人命，可是损伤不起。 都是爹娘生养，家里日日惦记着的亲人，能不折损，他绝对不希望折损…… 正这个时候，不远处，居然有运粮的兵卒高声喊道，“四老爷，赶紧帮忙，我抓了两个内奸！他们在村口的井水里下了药！” 李老四还要上前，却被亲兵拦了下来，“将军不可，运粮队都倒下了，只有这小子没中招，怕是有诈。” 李老四笑着摆手，吩咐道，“放心，自家人！帮他把两个内奸绑好，等我审问。” 说罢，他提马上前问道，“穆珝，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应该在新都吗？” 穆珝眼见两个内奸被按住，绑了绳子，才抬手扯掉脸上的易容，应道，“上次军粮被毁，二老爷和温先生他们都怀疑有内奸搞鬼，就让我帮着李勇将军调查一下。 “我猜着这次送粮肯定还会被算计，就跟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猜对了。” 这时候，几个捆绑内奸的兵卒突然惊喊起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身不由己，人死为大！ 穆珝一个跨步就迈了过去，但还是晚了。 两个内奸兵卒已经咬碎了舌头，鲜红的血顺着他们的嘴角流出来，触目惊心。 几个兵卒下意识放了手，一时有些无措。 两个内奸最后扫了穆珝一眼，眼底带了几分复杂…… 李老四皱眉，吩咐几个兵卒，“把他们衣服扒了，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标记。” 几个兵卒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麻利忙了起来。 可惜，两人全身上下都被看个清楚，依旧没有任何标记。 这个时候，方才分出去追击的队伍也回来了，带队的校尉禀告道，“将军，那几百人马跑进了山林，没有追到。但后边的两个内奸抓到了，只是……都咬舌自尽了！” 李老四摆摆手，说道，“罢了，这里抓到的两个也死了。这些人倒是难得的忠心，只不过他们的主子不知道会不会心疼他们为此丢了性命。” 校尉无功而返，有些恼怒，“算他们运气好，否则一定严刑拷打，让他们把背后使坏的狗东西招出来！” 穆珝瞧着这校尉有些面熟，就多看了一眼。 李老四想起，就给他们做了介绍。 “这校尉是贾敦，宝珠的堂哥。” 说罢，他又指了穆珝说道，“这是郡主的护卫穆珝，刚从新都过来。” 贾敦当时就笑开了脸，眼睛都亮了，一迭声说道，“穆兄弟，等一下咱俩好好唠唠。我可出来好几个月了，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 穆珝点头，笑道，“好啊，贾大哥，你们家里好着呢，别惦记。” 贾敦稍稍放了心，乐颠颠跑去帮着兵卒打水，挨个儿泼醒了昏迷的运粮兵卒。 然后，他又带人进村，把被困在院子里的村人们放了出来。 村人们运气也好，都没被害了性命。 李老四嘱咐兵卒给死去的内奸穿上衣衫，挖坑埋葬。 几个亲兵不情不愿，抱怨着，“这样的狗东西，就让他们烂着好了，还埋他们做什么！ “咱们前边打仗，保着整个天武平安，没人感激就算了，居然还要千方百计毁了咱们的口粮，简直是一群白眼狼！” 穆珝不经意添了一句，“还是好好埋了吧，这些人也是身不由己。” 几个亲兵没有再说话，人死为大，他们也不过是抱怨几句罢了，谁也干不出把尸体扔到这里，随便暴晒和野兽祸害…… 李老四眼睛眯了眯，示意穆珝同他走的远了一些，然后低声问道，“你在新都查出背后之人的线索了？你知道这些人受谁指使？” 穆珝摇头又点头，应道，“京都那边抓到几个人，但都是被人当了幌子的傻子罢了，正巧碰到点事儿，我又塞了几个人进去，一同都治罪，送去西南吃沙子了。” 说罢，他就把佳音和三公主在宫门口被拦阻的事说了。 李老四果然大怒，“这些狗东西，趁老子不在，欺负老子的闺女！等我回去一箭一个，把他们都钉在城头上！” 穆珝赶紧笑道，“四老爷放心，已经惩治过了，他们以后终生要服苦役，也算生不如死了。” 李老四勉强压下怒气，又问道，“你小子是个脑子灵活的，说说看，是不是还有别的发现？” 穆珝指了指那两个内奸，声音低的微不可闻，“四老爷，这些人方才以为我们都昏死了，就聚在一起商量了几句，我听出其中有两个是西南樊城的口音。 “我之前学艺的地方，就在樊城旁边，所以我很熟悉，不会听错。” 樊城？ 李老四神色满是疑惑，“这个樊城很耳熟啊，好……”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不可能吧！” 穆珝耸肩，冷笑道，“怎么不可能呢，一切皆有可能！凡事就看是不是有利可图罢了！” 李老四却不赞同，“此事事关重大，我要禀报侯爷，而且对方也没有理由针对我们北征军……” 穆珝也不再多说，就道，“我随您一起去见侯爷，到时候我再说一件事，您就不会这么以为了。” 李老四还要追问，却被一个大嗓门打断了。 “穆兄弟！穆兄弟！”原来是吴大嘴等人被救醒了，吴大嘴还惦记着穆珝这个小兄弟，开始车前车后的扯着嗓子喊。 穆珝同李老四交代一声，就走了过去。 “吴大哥，我在这里呢！” 吴大嘴愣愣看着眼前笑的痞气又灿烂的小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衣裤一样，声音一样，但容貌却完全不同。 穆珝一把扯了他，走到远处，小声说道，“穆大哥，我是侯爷的护卫，这次是易容跟着送粮队，就为了护着送粮队平安。之前为了任务，有所隐瞒，还请吴大哥不要生气。” “我才不生气呢！”吴大嘴一巴掌拍在穆珝肩膀上，笑的呲着一口大白牙。 “你小子真有本事啊，居然是侯爷的护卫！我就说你不一般，没想到这么厉害！方才我还以为你被那些偷粮的家伙杀了，更怕你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穆珝也了解。 毕竟众人昏倒之前，他就找了借口走掉了，被怀疑是内奸也应该。 “哈哈，吴大哥放心，谁是内奸，我也不可能是。先前这一路多亏你照顾了。这样，等你回到新都，有空闲时候你就去仙客来酒楼留个信儿，我一定带着仙客来最好的酒菜去找你，好好喝一顿。” “哈哈，好啊！我知道仙客来，那可是最贵最好吃的酒楼！大哥一定跟你沾光，吃喝个痛快！”吴大嘴好吹牛，本事一般，但也是真的仗义豪爽。 如今小兄弟没有事，还约了以后喝酒，他就欢喜的心里开花了…… 很快，车队拾掇整齐，就重新上路了。 这里离得北征军大营还有三百多里，众人日夜兼程，四日也就赶到了…… 再说新都里，今年因为天旱，粮食肯定减产，城里城外都有些压抑，日子好似都失去了很多活力。 贵女入宫赴宴，哭着出宫一事，算是给新都添了一些笑料，很是热闹了几日。 各方的看法也是褒贬不一。 但康乐郡主不好欺负，这个共识，是人人都刻印在心里了。 家里有女儿的，无不私下好好嘱咐半晌，万一在外遇到了，一定不要招惹康乐郡主。 家里有小子的，更是把心思收了又收，这么厉害的儿媳妇可是不能娶啊，小心新媳妇进门，全家都被人家掐了脖子……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佳音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虽然对名声有些妨碍。 但她也不在乎，让人惧怕，总比让人欺负好。 更何况，她也不愁嫁不出去。 倒是三公主在骄傲得意了一晚之后，终于后知后觉的想起佳音还没订亲了，开始担心好姐妹嫁不出去了。 一早晨起来，她就坐在廊檐下叹气。 “早知道这样，昨天我就直接让彩云开打好了，哪里用你跟人家比试啊。如今怕是在新都，找不到敢娶你的好人家了。” 佳音被她逗得哈哈笑，应道，“你就放心吧，大不了我嫁到泉州去，那里可没人知道我脾气厉害。” “哎呀，这也是个好办法！”三公主居然当真了，听得眉开眼笑，“到时候，我多给你添妆，让你风风光光嫁出去。” 佳音可不想话题一直在嫁人上打转儿，大好的年华，她可没玩够呢。 正要换个话头儿的时候，突然有小太监跑来禀报，“公主，卢世子来了。” 佳音眼色一闪，起身说道，“卢大哥估计是惦记你，跑来慰问了。我可不打扰你们了，正好昨晚没睡好，我去补一觉。” “去吧，去吧，中午让人把饭菜给你送去。”三公主摆摆手，就提着裙子去接人了。 佳音转身回了偏殿，关了小门，嘱咐水灵水云几句，她就进了空间。 之前种下的一茬碧玉瓜已经成熟了，只等这几日碎金滩那边开园，这些碧玉瓜的出处就有了遮掩。 到时候，给刘家、书院、贾家、谷家、侯府，还有宫里这边都要送一些。 小狐狸早就开了一个碧玉瓜，小脑袋几乎伸到瓜瓢里，吃的欢快。 小绿蛇难得凑在一边，也跟着啃几口，差点儿被瓜汁染成了红色。 佳音也分了一块，一边吃一边陪着小狐狸和小蛇闲话儿。 当然，基本都是她在说，但小狐狸也偶尔叽叽两声，小绿蛇吐吐信子，算是很积极的捧场和应和了…… 旁边的正殿里，三公主微微红着脸，吩咐宫女们端上卢综喜欢的茶水和点心。 卢综好似随口问道，“郡主呢，怎么没同公主一起？昨日避暑宴，听说你们又闹了一场？” 三公主提起这个就兴奋，笑道，“卢大哥，你没在场，可能不知道。佳音当时简直太厉害了，那些死丫头嚣张极了，但是被佳音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又被水灵扇的嗷嗷叫。哈哈哈，简直太痛快了。” 卢总也是笑了，应道，“郡主那两首诗，在外边被很多人夸赞，确实不错。” 三公主点头，神色里满满的骄傲，好似作诗的是她一般。 “我也没想到，平日就看佳音烤点心做菜，甚至做生意都拿手，没想到她还会作诗。” 卢综抬手给三公主倒茶，又追问了一句，“郡主呢，出宫了吗？” “没有，许是昨晚没有睡好，方才听说你过来，就回去补觉了。” 三公主不在意的摆手，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只觉比平日都甜…… 卢综低了头，眼帘挡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半晌之后，他才说道，“碎金滩的瓜园应该要开了，等我再来，给你带两个碧玉瓜。” 三公主笑的羞涩，赶紧点头，应道，“好啊，佳音还说要带我去瓜园随便吃呢。但父皇最近拘着我，不让我出宫呢。” 说着话儿，她略略有些沮丧，小声抱怨道，“突然就觉得宫里宫外都乱糟糟，日子好像闹哄哄的。” 卢综喝茶，淡淡劝道，“哪里乱都没关系，公主只管在芷兰宫好好住着就好。” 三公主越发羞涩了，问道，“卢大哥，父皇有意……让我们早点儿成亲，你觉得如何？” 说完，她生怕卢综误会，赶紧又添了一句，“你若是不着急，再等几年也成。就是……就是父皇这么说的，我也没答应呢。” 卢综没有抬头，隔了一会儿应道，“我自然是听皇上的旨意。” 三公主还以为他这话是同意了，于是欢喜的嘴角高高翘着…… 同一时刻，伯爵府里，婉儿也正在招待贾二夫人和刘夫人。 贾二夫人带了不少谢礼，都不贵重，却样样实用。 她拉了婉儿的手，一迭声说着，“大少夫人啊，你见了郡主，可一定帮我好好谢谢她。 “我家宝珠那个傻闺女，走到哪里，我都提着心，就怕受欺负。 “这次进宫不知怎么就惹了卢家那个死丫头的眼，郡主为了护着宝珠，才同人家比试作诗，闹得如今人人闲言碎语。我这心里真是过意不去啊！” 婉儿笑着宽慰她，“二夫人可不要这么说，我这个当嫂子的，不敢说特别了解郡主，但看得可是清清楚楚。郡主是把宝珠姑娘当亲妹妹疼呢！ “郡主其实脾气很好，唯独就是特别护短。她不知道就罢了，但昨日宝珠在眼前，怎么也不会看着宝珠吃亏啊。” 刘夫人也是跟着笑道，“是啊，郡主那孩子最是认亲了。别看平日同我不常见面，但白云间哪次出了新点心，她都会让人早早给我送一盒。 “我啊，真是做梦都羡慕，要是有个这样的亲闺女，我宁愿折寿十年。可惜，没这个福气啊。” “哈哈，你可以找个好儿媳，然后当自己闺女疼啊。”贾二夫人哈哈笑，“要是把郡主娶家里去就更好了。” 刘夫人赶紧摆手，“不成，不成。不是我这个亲娘谦虚，实在是我那两个儿子加一起也配不上郡主啊。” 众人都是笑起来，刘夫人拉了婉儿的手嘱咐道，“新都这些人，整日里没什么事，就愿意说几句闲话儿。 “你若是出去走动，听见人碎嘴，可别放心里。小心把自己气坏了。 “你要是实在气不过，就跟我说，婶子帮你想办法出气。 “谁家没点儿破烂事啊，她们不是愿意说吗，到时候让她们也当把主角。” 婉儿这才明白刘夫人今日过来的本意，她心里真是无比的感激和温暖。 家里如今走动的人家不多，但哪一个都是实打实的可靠。 她没有婆母，祖婆婆和婶子们也不在家，心里偶尔也会忐忑不安，觉得没有依靠，幸好小姑子是个好的，帮衬了很多。 如今又多了一个长辈，可以帮她一把了。 这般想了想，婉儿就道，“婶子，说起来，我还真有一件事要托付您。”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千呼万唤瓜园开 刘夫人好奇，笑道，“什么事，你说说看。” 婉儿应道，“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娘家给我弟弟看了一门亲事，但我出嫁有几年了，很少参与小姑娘们的聚会玩耍，所以也没见过那姑娘。 “我娘身体不好，更没有亲族帮衬，一时就有些为难。 “毕竟添人进口是大事，总要打听清楚对方的为人和品貌才好决定啊。” “啊，这事容易。”刘夫人一口就答应下来，“你把姑娘的家世和名字告诉我，我有不少相熟的夫人，她们家里的姑娘都是十多岁，总有几个认识的。 “到时候，打听出来确切消息，我再让人来说一声，你也抱着孩子到我家走走，别每日憋闷在家里。” 贾二夫人也是说道，“这事加我一个，你们也知道我这人好说好笑，认识人也不少。” 婉儿赶紧同她们道谢，详细说了那姑娘的家世和排行。 她们家里不算什么世家门第，能相看的姑娘家世自然也普通，但普通有普通的好处，通常后宅都比较清静，没什么腌臜事儿。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刘夫人和贾二夫人就要告辞回家。 婉儿留她们吃饭，她们也不肯，婉儿只能让人准备篮子，一人送了一个碧玉瓜。 陶盆大小的碧玉瓜，通体翠绿，隐约散发着甜香，怎么看怎么喜人。 刘夫人惊讶道，“碎金滩的瓜园这就开了吗？” 婉儿笑着点头，“是啊，婶子。这是今早村长派人送来的，我爹和温先生也都知道，准备明日就进宫献瓜，然后就开园，对外售卖了。” 贾二夫人伸手拍拍碧玉瓜，稀罕之极，小声笑道，“那我们岂不是比皇上还早吃到今年的碧玉瓜了。” 刘夫人也是笑，“回去一定跟我家老太爷好好说说，他老人家如今像个小孩子一样，怕是因为这，又要高兴好几日了。” “我家老夫人也是，”贾二夫人更高兴，“她老人家最近常念叨嘴里发苦，估计是天热有火气，若是吃几块碧玉瓜，怕是立刻就好病了。” 婉儿让人再篮子上盖了一块粗布，然后送上了两人的马车。 刘夫人和贾二夫人乘兴而来，欢喜而去。 回家之后，自然不必说，她们都把老人家也哄的眉开眼笑了。 第二日，李老二和温先生带了村长，还有刘镖头，装了满满一车的碧玉瓜和金果儿，招摇过市，送到了皇宫。 新都内外早就习惯李家这个别样的宣告方式了。 于是，碎金滩的瓜园开了，这个消息，几乎瞬间传了开来。 家里小孩子跳着脚的嚷着要吃瓜，家里但凡有一点儿迟疑，孩子就恨不得满地打滚儿。 老头儿和老太太们疼孙子，在这样的酷暑之下，他们也盼着吃块瓜解解渴啊。 所以，各家的顶梁柱们若是不能抢几个碧玉瓜回来，那就是不尊老也不爱幼了。 免不得，他们带了奴仆顶着烈日，匆忙走上了通往碎金滩的路，一路挥汗如雨。 但即便再热，他们脚下也不敢停一步，生怕晚了，就连个瓜秧都买不到了。 若是往年，买不到碎金的好瓜，总能在别处买到。 虽然品质没有碎金滩的好，没那么清甜，没那么水分充足，但也能解解馋。 今年，却是天公不作美啊，开春旱到如今，别处的瓜秧都干枯了，偶尔结几个碧玉瓜也是小的可怜。 只有碎金滩，四个村子加一起几百号人，甚至又雇了几百人，加一起一千多劳动力，硬生生从江岔子挖水渠，引江水到碎金滩附近，又一桶桶挑到田里，一棵棵瓜秧灌溉。 当初那忙碌的景象，还引得城里不少人去看热闹呢。 可以说，碎金滩的碧玉瓜如今是名副其实的稀罕物了。 众人都做好价格翻倍的准备了！ 但到了瓜园却听说，价格只涨了三成，若是用粮食交换，可以优先购买，甚至价格只涨两成。 这涨出来的部分，就是村人和雇工们的辛苦钱了。 粮食自然也是要分给村人和雇工了。 平均下来，一个碧玉瓜就打到了六七两银子。 这般还能吃得起，绝对是有钱人了。 有钱人家里都有囤粮，即便今年颗粒无收也没有关系。 于是，碎金滩的碧玉瓜飞速被摘下，被送上一辆辆马车。 而大批的粮食也陆续送到了碎金滩，又被碎金滩分了出去。 民以食为天。 农人以种田为生，却也是最多遭受饥饿的群体。 特别是今年这样的灾年了，没人比农人更慌了。 但凡还有点儿脑子的人，都没选择银钱，都要了粮食。 关键时刻，粮食能救命，银钱却不成…… 皇宫里，皇上见到一筐筐碧玉瓜和金果儿，也是高兴。 他吩咐易总管直接切开一个碧玉瓜，就那么捧着一大块，吃个痛快。 村长比之前些年，看着苍老很多。 这会儿眼见皇上吃的香甜，他脸上的皱纹都堆到一起了，也更显淳朴。 皇上亲切同他唠家常，问问旱情，问问村人们的吃喝，山上的果子，温泉山谷的生意。 村长也没瞒着，有什么难处就说。 “皇上啊，今年的旱情确实严重，山上的果子怕是连往年一半都没有。温泉山谷的水也少了很多，往年像水桶那么粗的水流，今年就像小孩尿尿……” “咳咳！”易总管突然咳嗽起来，提醒村长这么说话不雅。 村长有些懵，待得明白过来就有些尴尬惶恐。 皇上放下瓜皮，接过湿布巾擦手，然后瞪了易总管一眼，笑骂道，“你这个老奴别多事儿，让村长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朕平日听文武百官打官腔，早就腻歪了。就像村长这般，有什么说什么最好了。” 易总管嘿嘿笑的讨好，“皇上说的是，老奴多事了。” “哼，那今年的碧玉瓜没你的份儿了，馋死你算惩罚了。”皇上玩笑。 易总管却难得没有伏低做小，反倒得意抬了下巴，应道，“皇上不赏赐，老奴也不怕。老奴一会儿就去芷兰宫，郡主和公主一定会可怜老奴，赏两块碧玉瓜！” 皇上哈哈笑，指了易总管无奈摇头，“你们看看，这老奴是找到靠山了，知道那两个丫头肯定不缺碧玉瓜，这就不把朕看在眼里了！” 众人也是笑起来。 刘镖头身形魁梧，天生带了勇武之气，笑起来也爽朗。 皇上注意到他，就多问了几句。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谁的脑袋被驴踢了！ 李老二实话实说，提起刘镖头之前做镖师的经历，在碎金滩负责的活计，以及刘扬跟着家义在泉州海边杀海盗和倭寇。 皇上很是欣慰，没有吝啬夸赞，甚至还赏了刘镖头一把宝刀。 刘镖头欢喜疯了，跪地磕头，抱了宝刀直说要做传家宝，把皇上逗的又笑了一场…… 芷兰宫里，佳音和三公主也在啃碧玉瓜，甚至还榨了汁儿，加了冰块，一口下肚儿，爽的魂儿都要飞了。 三公主吃的是心满意足，末了又红着脸，让彩云派人送了两个碧玉瓜到卢家。 下午时候，佳音安抚好三公主就出了宫，直奔侯府。 空间里的碧玉瓜被她都放到了侯府后院的库房，留着一小半给侯府走礼，一大半换成银钱或者药材等物资。 大管家是个聪明的，而且年年如此，他也习惯了。 所以，他即便有些猜疑，也没问过一个字。 他麻利的忙起来，该送礼就送礼，该联系买家就联系买家。 佳音见得无事，又回了碎金滩。 此时的碎金滩简直是一场小型“抢货”战争。 哪怕天色黑了，也在挑灯夜战。 村里男女老少都出动了，摘瓜的，计数的，装车的，收银子的，称粮食的，各司其职，毫不忙乱。 村里的大灶又重新启动了，妇人们洗菜做饭，保证干活儿的劳力们，一天三顿都能吃得饱饱。 但即便再渴，众人还是坚持喝水，没一个动碧玉瓜的。 实在是舍不得！ 佳音回老宅换了半旧的衣裙，到田里转了一圈儿，就去寻了村长。 “村长爷爷，大伙儿辛苦一年了，不能连碧玉瓜什么味儿都不知道啊。开一些碧玉瓜，给大伙儿解解渴儿吧？” 村长听得肉疼，但佳音开口了，他也不愿反驳。 于是，他就吆喝着，“大伙儿把那些摔碎和磕伤的碧玉瓜挑出来切一切，都分一块吃吧。郡主心疼大伙儿呢！ “但大伙儿吃了碧玉瓜，可得好好干活儿，别对不起这一口一块银子。” 众人都是欢喜，纷纷应和玩笑。 “还是郡主心疼我们，村长比地主老财还狠心！” “哈哈，郡主以后要经常回来，给我们撑腰啊！” 村长气的挥舞着烟袋锅儿，笑骂道，“这个时候，知道跟郡主叫屈了。以后分银子少了，可别找我！家家多得了银子，买酒喝，不香吗？” “哈哈，喝酒当然香了，但吃瓜也爽快啊！” “就是，咱们瓜也吃，酒也喝。” 众人分了碧玉瓜，大口咬下去，都是眉开眼笑。 佳音腰上带了驱蚊的荷包，但夜色里，还是不时有蚊虫撞到她身上，极其猖狂。 水灵和水云恨不得长八只手赶蚊子，生怕主子被叮咬了。 村长和众人见了，赶紧撵人。 村长嚷道，“郡主快回去吧，这里活计不用惦记，大伙儿都做习惯了，不会出了岔子。” 众人也是纷纷嚷着，“是啊，郡主快回去，我们皮糙肉厚，不怕蚊虫。您可不成！” “小姑娘脸皮嫩，被叮一口，怕是七八日都消不下去。” “给郡主戴个帷帽好了。” 佳音也觉得在这里帮不上忙，还让众人惦记，于是就笑道，“那我回去了，大伙儿多挨累吧。等瓜园收尾了，咱们开流水席。到时候，我去找皇伯伯要几十坛子好酒，给大伙儿庆功。” “哈哈，好啊，谢谢郡主，到时候我们也尝尝御酒的滋味。” “哎呀，想想就高兴，浑身力气用不完。快，我还能再摘二亩地的瓜！” 村人们笑哈哈，笑声传出多远。 有些等在地头儿，排队买瓜的各家管事和散客们自然也听到了。 他们忍不住心里都是添了几分羡慕和警醒，碎金滩可不是他们随意可以欺负的存在。 公平买卖，什么都没毛病。 若是谁生点儿占便宜的心思，怕是绝对没有好下场…… 同样的暗夜里，遥远的江北，运粮队日夜兼程，也终于到了北征军大营。 营地四周插着火把，每隔几百米还燃烧着篝火。 虽然在这样的夏夜，点着火，会很热，但也把营地照的亮如白昼，方便一队队兵卒巡逻。 肩负几万人的生死和收复河山的重任，是个莫大的压力，所以，侯爷每晚都是子时才入睡。 这般，倒是赶上李老四和穆珝带着运粮队回来。 李老四偏身跳下马背，正巧侯爷从营长走出来，他就兴奋嚷道，“侯爷，看看我把谁带回来了？” 侯爷眼眸雪亮，偏头扫了一眼，就见到了笑嘻嘻的穆珝，于是问道，“你怎么来了，家里可好？” “侯爷放心，都好着呢。”穆珝赶紧应声。 侯爷点头，刚要吩咐人接手粮食，江澄就赶了过来。 于是，侯爷吩咐道，“把军粮点查清楚，记录在册。明日开始，不必节省了。” “是，侯爷。”江澄拱手应下，却没有立刻离开，笑着望向穆珝，问道，“穆护卫怎么来了？可是京都有事？我们这一走几个月，真是惦记家里啊。” 穆珝笑着摇头，“江将军放心，家里很好，我闲不住，跟着跑一趟玩玩儿。” 江澄眼神闪了闪，明显知道这话有假。 毕竟江南到江北，千里之遥，不说路上辛苦，就是危险也处处存在。 谁脑子被驴踢了，才会跑一趟，就是为了玩玩儿…… 但他也没计较，闲话一两句就赶紧去忙了。 粮食要入库，运粮队也要人吃马嚼，都要好好安排。 穆珝跟着侯爷和李老四进了帐篷，侯爷一个眼神，亲卫就放下了门帘子，把帐篷团团围住。 “侯爷，有没有吃的，赏我一点儿呗。”穆珝笑嘻嘻寻了把椅子坐，神色里满满都是疲惫。 “这一路，可是遭罪了。江南旱的厉害，但不缺人喝的水啊。没想到江北居然更厉害，五六十里路，也找不到一口有水井或者一条小河。” 李老四掀开角落的盒子，取了两个馒头扔给穆珝，“先垫垫肚子，一会儿给你煮干面条吃。” 穆珝捏捏手里的馒头，有些硬，也不知道蒸出来几日了，心里有些酸涩。 堂堂侯爷，一军主将，平日就吃这个果腹吗？ 李老四见他不下嘴，还以为他是嫌弃，就道，“臭小子，你还挑拣上了，有馒头吃就不错了。军粮再不到，全营上下就饿肚子了。” 穆珝犹豫了一下，解开了斜挎的牛皮包，拿出一只油纸包。 “我这里还有一点儿郡主烤的肉脯……”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巧合太多就不是巧合了！ 不等他说完，李老四已经一把抢过了油纸包，直接摊到了侯爷跟前。 两人客气都没说一句，直接吃了起来。 李老四边吃还边欢喜嚷着，“哎呀，是咱家福妞儿的手艺，这个麻辣的味儿就她能做出来，她娘都不成。” 侯爷没有应声，但手下可不慢…… 眨眼间，油纸包就空了，穆珝捧着两个干巴馒头，很是肉疼，又不敢说…… 李老四回头看见，忍不住笑道，“瞧你那个样子，心疼什么。等得胜凯旋回家之后，我让福妞儿做一盆，多还你一些。” 说罢，他舔舔嘴巴还觉得不过瘾，逼问穆珝，“你小子是不是藏私了，包里还有没有？” 穆珝赶紧把包翻出来，空空如也。 “我混在送粮队伍里，不好带太多东西。” 李老四有些可惜，一屁股坐在桌边吐槽道，“福妞儿没有过来，若是她在，肯定就不缺吃的了。 “也不知道这丫头在宫里怎么样？就算皇上和公主对她不错，总不如自己家自在。” 平日让蛮人闻风丧胆的杀神，提起闺女就立刻化身成了唠叨的老父亲。 侯爷自然也是惦记，催问穆珝，“说说新都之事吧，先说郡主如何？” 穆珝不着痕迹扫了李老四一眼，就倒了水，喝个痛快，然后说开了。 比如江南干旱，比如朝堂上那些争吵，比如李老二同世家借粮，比如家仁和礼哥儿上任，比如佳音时常让小狐狸往家送消息…… 李老四和侯爷听得认真，时而皱眉，时而欢喜，末了长松一口气。 李老四甚至得意笑道，“我就说不用惦记家里吧，有我二哥在呢，温先生也是主意多的，福妞儿更聪明，家仁媳妇儿也是个好的，肯定出不了什么错儿。” 侯爷瞪了他一眼，没有反驳。 这个马后炮，平日就他唠叨的厉害！ 李老四嘿嘿笑，摸摸鼻子就去拿了干面条，让亲兵帮忙煮了给穆珝吃。 然后，他转身回了帐篷，想起之前劫道之人，就问道，“穆小子，你说那些劫粮之人出自西南，到底有什么根据？” 穆珝想了想，就压低声音应道，“侯爷，四老爷，这些打劫军粮的人很大可能就是西南之人，而且还是出自军中。” 西南？！ 侯爷皱眉，下意识理了一下袖口，显见这个可能性也是出乎他的意料。 李老四说道，“侯爷，我遇上运粮队的时候，他们已经着了道，被队伍里的几个内奸在井水里洒了药，几百人都放倒了。 “但那些内奸不知是带的药量不足，还是手下留情了，水里的药量很轻微，不至于害命。 “他们放了响炮，有一队人马赶到，要劫了粮队。结果被我带人冲散了！ “那队人马训练有素，令行禁止，确实不像山匪之类的乌合之众。 “穆珝说几个内奸操着西南樊城的口音，可惜他们都咬舌自尽了，此事也无从调查了。 “但咱们北征军同西南那边的戍边军无冤无仇，卢世子同咱们家也走动亲近，就是如今家仁还在西南做官，怎么想也找不出西南针对咱们的缘由啊……” 侯爷眼底黑沉，想了想就问询穆珝，“除了内奸的口音不对，你还有别的证据吗？此事事关重大，必须有铁证才成。” 穆珝挪了凳子，越发凑近李老四和侯爷，压低声音说道，“先前，军粮在江中沉船，我和大勇将军就怀疑是军中有暗鬼。 “因为那些江船只有军中人才能接触，外人根本靠近不了。更何况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船底凿漏？ “但我们没抓到人家手腕子，也只是怀疑。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再次发生，大勇将军借口清查，把码头军营里不可靠的人都清除了。 “其中有一个副将就是西南戍边军出身，平日行事，很是低调谨慎。这次被抓也不是他同凿船之事有嫌疑，而是因为他犯了一个很蠢的错误，就好似故意一般。 “我就猜测这人有问题，他被惩治，发配回西南吃沙子，倒好似借着我们的手帮助他返回家乡了。 “于是，我告诉了伯爷，伯爷已经派人跟上去，一路监视。” 李老四皱眉，应道，“军中各处常有借调，就是西南也有咱们北征军出身的兵将，若以出身定罪，实在是有些站不住脚。” 侯爷没有说话，穆珝却点了头，表示认同。 “四老爷说得对，我也是知道这些，所以，这第二批军粮到了江北，我才赶紧跟着走一趟。 “那些人第一次毁了军粮，家里出力重新筹措，没耽搁几日就继续运送第二批了。若是背后之人不甘心，一定还会出手。 “果然，先前半路上，井水里被洒了药粉，引出了队伍里的内奸。我藏在车底，清楚听见他们是西南樊城口音。 “两次加一起，就算都不能作为证据，但巧合太多就不算是巧合了。” 侯爷神色有些凝重，抬手倒茶，一时没有说话。 卢家镇守西南，兢兢业业多少年，可以说忠心无二，就是卢综这个世子都是主动送到新都读书的。 他也好，皇上也罢，从来没怀疑过卢家有二心。 但如今，就如同穆珝所说，巧合多了就绝对不是巧合了。 这时候，穆珝干咳了两声，又道，“还有一个重要的线索，也许可以说明所有问题背后的原因。或者说毁坏军粮，针对北征军的不是卢家，却是卢家人。” 这话实在古怪，侯爷和李老四都望向穆珝。 穆珝没迟疑，继续说道，“卢综卢世子被点了探花郎，赐婚三公主。最近皇上甚至有意让卢世子和三公主早些完婚。 “但卢世子心里另有其人，他倾心于……郡主！” “什么，不可能！”李老四恼的当时就站了起来，“他和家仁一般大，年长福妞儿十几岁！谁给他的胆子敢惦记福妞儿！” 他是真气疯了，说着话，右手已经按上了腰刀。 若是卢综在眼前，怕是脑袋和脖子立刻就要分家了！ 侯爷也是脸色黑如锅底，拳头紧握。 之前，他不是没考量过卢综，但李家和乐，没有任何勾心斗角，妻妾争宠或者嫡庶不合之事，佳音自然也被养的单纯欢喜。 卢家这样的门第，谁嫁进去，注定都要费心。而且卢家太远了，他和李家都忍不了佳音远嫁。 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瓜之大，一口吃不下！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卢综此人城府太深，外表温和，实际太懂取舍，手段也高明。 不能说这性格不好，但总不如赤诚之人更让他放心。 哪里想到，卢综居然会倾心佳音，还在圣旨赐婚三公主之后，如此纠缠，以至于算计到北征军头上…… “此事还有谁知道？郡主知道吗？”侯爷扯了李老四一把，示意他坐好，才冷冷问了一句。 穆珝想了想，应道，“大少爷应该是知道的，伯爷也知道。至于旁人，我就不清楚了。 “但卢世子偶尔对郡主太过关注，以郡主的聪慧，怕是也很快就猜到了。” “狗东西，谁给他的胆子！吃着碗里的，居然还敢惦记锅里的！等老子敲到他满口牙，让他什么都吃不到!” 李老四气疯了，狠狠捶了两下桌子，又开始惦记闺女。 “别看三公主同福妞儿处的好，但皇家人哪有几个真大方的。若是有一日知道卢家这个狗东西，喜欢福妞儿，不喜欢她，三公主怕是根本不会问原因，把错都怪到福妞儿身上！” 他急的又站了起来，“不成！要让福妞儿赶紧出宫，直接去泉州！躲的越远越好。” 侯爷难得赞同的点头，应道，“等我给福妞儿写封信，让她去泉州住一段。” 不想，穆珝却是摇头，“侯爷，四老爷，此事怕是不成，郡主不会走的。” 李老四立刻应道，“她不走也不成，我快马赶回新都一趟，亲自把她送上船。 “这样的破事，她一个女孩子，只要沾上，别管谁对谁错，闲言碎语都能把她的名声毁了！” 这时候，亲兵在帐篷外禀告了一声，原来是面条煮好了。 穆珝起身，去接了托盘。 两只大陶碗里，盛了满满的面条，撒了肉酱，喷香扑鼻。 穆珝捧了一碗给李老四，劝说道，“四老爷先吃饭吧，还有很多事呢。您也别想着劝郡主去泉州了，郡主肯定不会走的。” 李老四下意识接过了面碗，末了才想起，低声嚷道，“新都还有什么事，不是说新都什么都很好吗？福妞儿是不是放心不下碎金滩？” “再说，再说。”穆珝干笑，低头大口吞着面条。 李老四无法，肚子也确实饿了，就低头同他一起吃起来。 侯爷坐在一边喝茶水，等两人吃完。 两人也没让他多等，风卷残云一般，眨眼间面碗就空了。 李老四一抹嘴巴，催促道，“赶紧说，还有什么事！” 穆珝打个饱嗝，扫了一眼门口，侯爷会意，应道，“放心说吧，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能走到附近。” 穆珝这才放了心，还要开口的时候，李老四添了一句，“长话短说，挑重点！” 穆珝立刻应道，“皇上被贵妃下毒，皇上准许朝中推举太子，镇北侯反水，皇上预备把贵妃和太后一举清除。” 李老四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没合上。 这确实是重点，但也……太重了！ 侯爷手里的茶水也差点儿撒出来，追问道，“皇上中毒之事，还有谁知道？镇北侯反水，太后有察觉吗？” 穆珝不敢再调皮，小声说道，“皇上中毒之事，只有郡主和三公知道。因为贵妃选中的是慢性毒物，皇上有察觉之后，借着三公主夜惊到芷兰宫探望，然后请太医院院首诊脉，才发现龙体有恙。 “但皇上依旧宠爱贵妃和二皇子，甚至朝中提议立太子，皇上都没反对，准许朝臣们上折子推举。 “另外，镇北侯夜里出入御书房同皇上密谈，只有我和郡主知道，郡主传信给伯爷了。伯爷觉得事关重大，怕传递密信不稳妥，才让我走这一趟。” 李老四虽然勇武过人，计谋不足，但也绝对不算蠢笨。 这会儿他立刻提出了质疑，“镇北侯反水，这是必然，那人本来就是势利小人，眼见太后式微，改投皇上阵营是意料之中。 “但贵妃是为了什么要毒害皇上？要知道皇上只有二皇子一个儿子，这天下早晚是二皇子的，只不过晚几年罢了。贵妃到底着急什么，这几年都不肯等？” 穆珝嘴角翘起，眼睛亮晶晶望向侯爷。 侯爷见他如此，就挑眉问道，“这么机密之事，你居然都知道了？” 穆珝干咳两声，笑嘻嘻应道，“碰巧，碰巧发现了一点儿蛛丝马迹。我整日进出宫里，不发现都奇怪了。” 李老四听他们打哑谜，又猜不出，就有些着急。 “你们说的到底是什么？” 侯爷倒也没想瞒着他，毕竟北征军几万字在外，若是他有事，还要李老四接手全军，他多知道一些，也会更多几分谨慎。 于是，他嘱咐道，“事关重大，听过不要同任何人说起。” 李老四赶紧点头，侯爷这才偏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李老四瞬间瞪大了眼睛，若不是眼眶子很尽责，眼珠子怕是都飞出去了…… 瓜太大，一口吃不下！ 穆珝眼见未来老丈人眼睛瞪得像铜铃，真是用足了力气，才憋着没笑出来。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倒也没忘了正事。 “侯爷，郡主说，皇上中毒之事，暂时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最多也就几个月，必有变化。 “所以，先前很多不着急之事，如今对于皇上来说，怕是都迫在眉睫了。 “比如收复失地，一统江山，奠定身前身后名。比如拔除前朝和后宫的祸患，为儿子扫清前路。哪怕原本的至亲之人，若是有一点儿可能会成为儿子以后的阻碍，也不会手下留情…… “请侯爷多多思虑，凡事以自身和北征军的安危为重。” 侯爷沉默良久，轻轻叹气，点了点头。 “回去转告郡主，让她放心。千古功名，我并不看重，谁要都可以拿去。但我至亲之人，我麾下兵将，绝不允许任何人威胁践踏！” “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穆珝原本还有些悬心，听得这话立刻就欢喜应道，“哈哈，原本我都做好带着郡主去浪迹天涯的准备了。如今看来，还是不用担心了。” 李老四当即瞪了眼睛反问道，“好好的家不住，浪迹什么天涯？真到那时候，我手里还有长刀呢，谁敢动，砍谁就是了！” 穆珝嘿嘿笑，赶紧跑路，“我去看看送粮队的兄弟。” 话音不等落地，人已经没了影子…… 幸好，这个时候，突然有鼓声急促响起。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十章 战场上论输赢！ 一个亲兵在帐篷外，高声喊道，“侯爷，有大队蛮人冲营！” 李老四什么也顾不得了，直接背上长弓，手握长刀，翻身上马就带人出去杀敌了。 朝中纷乱，他不熟也不擅长勾心斗角，但杀敌却是手拿把掐！ 复杂的事，交给侯爷这样的聪明人。 杀敌的事，就交给他好了。 正好，先前出门迎接运粮队，前后十来日没有遇到蛮人，他的长刀都已经口渴了，今晚就用蛮人的血来饮刀好了！ 穆珝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也是披挂了铠甲，手握长枪，快马跑在未来岳父身侧，高声说道，“四老爷，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看看咱们今晚谁杀的蛮人多啊！” “好小子，胆子挺大，就是不知道本事如何？”李老四哈哈笑，“走，战场上见真章！” 两人一前一后冲出军营，带领五百先锋军杀入黑夜…… 白日里天空过于晴朗，夜晚也是处处繁星。 这会儿许是也不想看见人间烽火，星星们纷纷闭上了眼睛…… 不过半个时辰，蛮人丢掉了百十人的性命，就退走了。 李老四和穆珝也带了兵卒回营，战死三十五，轻重伤二十多，就是李老四胳膊都被划了一下。 江澄听说，亲自送了伤药到主帐，笑道，“郡主就是细心，这次的粮车里，夹带了五车药材，成品伤药也有二十多斤，足够咱们撑上两月了。” 李老四也不在意这样的小伤口，在水盆里洗过血迹，就要放下衣袖，说道，“伤药留给兄弟们吧，我这点儿小伤不诊治，过个三五日也好利索了。” “那怎么成！”江澄不同意，劝道，“郡主送药，大半是担心你和侯爷。若是知道你们不肯用，郡主一定又恼又急。” 李老四想起出征之前，闺女拉着他一遍又一遍的嘱咐，也是露了笑脸。 穆珝赶紧替他上药，最后用白色棉布带子缠好手臂。 李老四舒了一口气，夸赞道，“我闺女就是厉害，琢磨出的这伤药洒上就不那么热辣辣的疼了。” 穆珝笑道，“四老爷说错了，这是张神医琢磨的药方，郡主的药坊熬制。若是被张神医知道，怕是又要吹胡子瞪眼睛了。” “哈哈，”李老四大笑，“不怕，张老爷子是我闺女的师傅，他的药方就是我闺女的。他就是知道，我给他拎两坛子好酒就摆平了。” 众人也都是笑起来。 没一会儿，李老四和江澄要下去歇息了。 江澄就喊了穆珝，“我那帐篷比较大，今晚和我凑合一宿？” 穆珝摇头，应道，“我住侯爷这里，门口扔个垫子就对付一觉了。万一蛮人再夜袭，我还想再去杀一场呢。” “这小子，人不大，杀性倒是不小！”江澄笑着拍他的肩膀，倒也没再坚持，“那成，你在这里睡吧。明早起来也尝尝我们营里的菜粥！” 说罢，他就和李老四走了。 侯爷绕到帘子后，取了一张狼皮褥子扔给穆珝。 穆珝直接钻进帘子，就把狼皮褥子铺在了床边，躺上去，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在侯爷以为他要睡了的时候，他却突然开了口。 “侯爷，功高盖主可没有好下场，万一那个人……容不下你，你打算怎么办？我觉得带兵杀回江南，让天武换个主人也没什么不好。 “起码不会担心谁一声令下，就把你的至亲之人都咔嚓了。屠刀掌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真正放心，对不对？” 侯爷伸手掀开被褥，躺倒了床上，沉默了好半晌才应道。 “只要北征胜利，收复江北，我就了了心愿。那人想要盖世功勋，想要千古美名，甚至是我的命，尽管拿去好了，无所谓。 “若不是当年的奇遇，我早就死在路上了。这后半辈子的日子都是捡来的，我不贪心。 “至于说李家等至亲之人，我若是不死，他们也许会有危险，但我死了，他们反倒会无比的安全，甚至荣宠不断。 “天武受战火屠戮十几年，我不想因为我一人，再让江南血流成河。一人冤屈或者怨恨，同千万百姓的安宁相比，无足挂齿。” 穆珝听得胸腔里酸涩，“过来之前，我曾和郡主提过这些话，郡主也说您不会同意杀回江南。我还不服气，如今看来，还是郡主了解您。” 侯爷无声笑了，想起远在千里之外的闺女，很是欣慰。 “那丫头太过聪明，什么都瞒不过她。回去之后，你不要说太多，省得她惦记。以后的事，谁也没法预料，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会尽力平安回去。我还想亲自送她出嫁！” 穆珝沉默，知道再劝也没用了。 “侯爷，您是我此生见过的，唯一的英雄。” 侯爷翻了一个身，声音很是平和，应道，“英雄受世人敬仰，但注定是对得起天下人，唯独辜负了家人的期待和惦记。所以，我才选了你做郡主的良人。 “就是因为你特立独行，不被世俗束缚，眼里只有最亲的人，没有大义。作为父亲，把女儿托付给你，才最放心。” 穆珝哽了一下，暂且把这“夸赞”应下来了。 “侯爷放心，任何时候，郡主在我心里都是第一位的。甚至包括您，若是同郡主一起遇到危险，我都会先救郡主。” “永远都要记住你今晚的话，睡吧。” 侯爷再没说话，营帐里安静下来，只有外边偶尔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 无论暗夜里发生了什么，悲欢还是喜乐，太阳都会照旧升起。 新一日来临，穷人为了糊口奔波，富人为了保住富贵绞尽脑汁儿。 又一次大朝会上，以礼部尚书为首的朝臣们再次叩请皇上早立太子。 皇上还是不置可否，微笑问道，“爱卿们的想法，朕也知道了。如今朕的书桌儿上，已经摞了几十本的折子。朕近日就会决断，各位爱卿静心等候吧。” 吏部尚书是个老狐狸，不知为何，瞧着皇上如此，总觉得心里没底。 于是，他果断换了话头儿，说起祭祀祈雨一事，结果礼部尚书依旧不放弃，立刻跟随说道，“还请皇上尽早立下太子，到时候太子主持祈雨仪式，定然能感动上天，降下甘霖。” 皇上依旧笑着，直接起身回了后殿，朝会也就算了。 吏部尚书冷冷扫了礼部尚书一眼，什么都没说，带头往外走。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礼部尚书不服气，低声骂了一句，“哼，老顽固，你怕死不出头，还不容许我们开口说话了？” 他的几个门生官员，聚了过来，纷纷劝着。 “大人不必置气，皇上肯定是要立太子的，只不过早晚的问题。” “就是啊，大人。咱们也是为了天武传承，即便心急一些，也是问心无愧。” 其余朝臣们看在眼里，也都默默走了出去。 闹闹哄哄的推举太子事件，就这么告一段落了。 上了折子的，笃定皇上会采纳，已经提前坐上了升官发财的美梦。 没上折子的，患得患失，一会儿后悔，一会儿又劝自己顺其自然，纠结的吃饭都不香了。 倒是御书房里，皇上揉揉抽痛的太阳穴，端起浓茶喝了一口，然后才拿起手边的名单。 名单足足有三页，第一页的名字都有红色的标记，这些是早早就开始巴结贵妃和二皇子，彻底站队的家族和朝臣。 第二页是最近才开始行动的，俗称的墙头草，跟着风头刮向了二皇子。 第三页只有寥寥七八个朝臣的名字，确实是忠心耿耿，为天武考量，自觉早立太子有利。而且只上了折子，私下并没有接触贵妃和二皇子，为自己和家族谋取好处。 皇上仔细看了一遍，又重新添了几句话，这才说了一句，“来人，这份名单送西陇阁。” 易总管就站在桌案不远处，却垂着头，好似没有听见一般。 这时候，屋角突然冒出一个灰色衣衫的老太监，上前双手接过名单，然后恭敬行了一礼，退回屋角就没了动静。 皇上喝光手里的茶水，想了想，又喊了易总管，“朕这嘴里没什么味道，心里也躁得慌。你去芷兰宫看看，那两个丫头今日烤了什么点心，给我取一盒子回来。” “是，皇上。老奴这就去！说不定，公主和郡主正在开碧玉瓜，老奴还能跟着解解馋！”易总管笑眯眯应声，一副快要淌口水的模样，惹的皇上也笑了。 “行啊，你去芷兰宫吃个饱，也省得每日惦记朕那几个碧玉瓜了。” 易总管笑着退后几步，出了门口，他就变了脸色，带了两个小太监，迅速赶去了芷兰宫。 芝兰宫里，几个小宫女正打水浇花呢，小小的木头水壶，均匀洒出一串串水珠，落在绿叶上、花瓣上，空气里弥漫着浅淡的泥土芬芳，让这样炎热的正午，好像都凉爽了几分。 廊檐下，摆了两把摇椅，三公主和佳音一人占了一把，一边说话一边往嘴里送着冰块镇着的葡萄，分外惬意。 彩云和水灵两个坐在小凳子上，分着彩色丝线，打算编几个络子。 丝线都是方才缠粽子剩下的，也算物尽其用。 之前端午的时候，佳音特意回了碎金滩一趟，带着村里妇人包了不少粽子，分给几村的村人。 至于同各家走礼的粽子礼盒，都出自白云间，很是省心。 而宫里这边，佳音只带了水云包了那么几十个普通粽子应应景儿。 昨日中午时候，三公主见到盘子里的米糕，突然想起就说要吃粽子，特别是豆沙馅儿和蛋黄馅儿的。 这两样做工比较复杂，佳音偷懒，今年根本就没准备。 这几日，佳音也有些烦躁，惦记出远门的穆珝不说，皇上中毒之事就像一把利剑悬在头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来。 人人都在利剑之下，谁也不敢说就不会被伤到。 虽然奶奶和娘亲等人都被送到泉州了，哥哥们也几乎都不在新都了。 但二伯、三伯、家欢哥哥、猫哥儿，还有温先生，甚至是刘家、贾家，也都是亲人啊，伤到哪个，她都舍不得。 这份焦灼，让她吃不香也睡不好。 好像明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的飞鸟，无力反击，又无处躲藏…… 这会儿，三公主要吃粽子，倒也是件好事，忙起来就没空闲多想了。 于是，昨晚泡了江米，准备了食材，今早佳音就带着水云麻利的包了百十个粽子，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绑了，用于区分馅料。 这会儿，灶间里已经传出了清香的味道。 易总管就在这时候，迈进了芷兰宫的门槛。 他忍不住笑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不知道公主和郡主又琢磨什么好吃的了，老奴可是有口福了！” 三公主和佳音都是起身，招呼他到廊檐下一同坐了。 三公主惦记父皇，细细问起父皇的作息和吃用。 易总管有问必答，让三公主放了心。 这时候，水灵跑去灶间，端了几个煮好的粽子出来。 众人洗了手，一起吃粽子。 易总管笑眯眯托着一个咸蛋黄的，一口口吃的满足。 佳音还要给他剥一个，他却摆手，笑道，“老奴年岁大了，不敢吃太多，若是不克化就遭罪了。多谢郡主！这么好吃的粽子，一个就足够了。” 说罢，他扫了一眼周围没有旁人，水灵和彩云都是值得信任的，于是就道，“皇上今日胃口不好，派老奴过来看看，若是公主和郡主烤了什么好点心，就给皇上带回去一盒子。 “哪里想到，郡主包了粽子。那就再赏老奴几个，让老奴交差可好？” 佳音当然立刻应了下来，三公主也是高高兴兴，亲手给父皇装粽子。 趁着这个空挡，易总管又同佳音说起了闲话儿，“郡主，听说您和公主昨晚打牌到很晚？宫里小太监和宫女们，各个都盼着到芷兰宫当差呢，都说芷兰宫吃得好，主子和气，日子也热闹。但女子熬夜对皮肤不好，今晚还是早些睡吧。” 佳音瞳孔一缩，下一瞬已经笑着应道，“好啊，总管。我们昨晚也是闲着无事，才多玩儿一会儿。今晚肯定关门闭户，早早睡觉。” 易总管笑着点头，“郡主聪慧。” 佳音勉强按下狂跳的胸腔，又喊了水灵去取了一个碧玉瓜。 “总管，碧玉瓜解渴，但是寒凉，最好不要多吃。” “哎呀，多谢郡主赏赐。老奴记下了！”易总管欢欢喜喜道谢，又坐了一会儿就带着东西告退了。 三公主有些兴奋，嚷道，“咱们只送了几个粽子，父皇万一不喜欢怎么办？不如出宫去白云间走一趟，多捡一些现成的点心回来？” 佳音赶紧拦着，“快算了吧，你也不看看头顶多大的太阳！这时候出门，回来时候，咱俩怕是晒的比炭都要黑，一两年养不过来。你想成亲时候，做个黑脸新娘就尽管出去！”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翻脸如翻书！ 三公主立刻捂了脸，娇嗔道，“不要，我不能晒黑！” 佳音推了她进屋，“你顾好自己吧，我让水灵走一趟。” 说罢，她给水灵使了个眼色，就回了偏殿。 很快，水灵拎着一个食盒，拿着令牌出了宫…… 佳音午睡起来的时候，水灵已经带了点心回来，而且送去了御书房。 易总管额外得了一盒子，所以，他笑眯眯验了一下毒，见得没问题，就撵了水灵早点儿回芷兰宫。 三公主和佳音也吃了点心，下午又让小太监在院角扎了一个秋千，玩到天色黑透，实在太累才罢手。 吃过晚饭，三公主就困倦的不成，勉强洗漱干净，上床睡了。 倒是佳音抱了三条坐在软塌上，手里拿了一本书，一边撸狐狸一边读书。 水云切了果盘，放到桌子上，小声劝道，“郡主，您也早些睡吧。” 佳音点头，嘱咐道，“今晚要辛苦你和水灵守着芷兰宫的大门，任何人不准出入，听到任何动静不准开门。若是谁轻举妄动，可以先拿下。生死不论！” 水云惊了一跳，问道，“郡主，今晚……” 佳音摆手，示意她不要多说。 “按照我说的做，不要担心。外边什么事都同咱们没关系，保证芷兰宫不乱就行。” “是，郡主。”水云赶紧退了出去。 很快，门扇吱呀的声音传来，脚步声远去，在暗夜里越发清晰…… 御书房里，皇上放下药碗，努力压下嘴里的苦涩，问道，“布置完了吗？” 易总管赶紧弯腰行礼，“回皇上，荣华宫已经被团团围住，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皇上沉默了一瞬，才起了身。 易总管赶紧跟上，挑着灯笼的小太监前后照应，暗夜里像一条移动的长龙，奔着荣华宫而去。 往日此时的荣华宫，因为皇上的留宿而灯火通明，热闹无比。 今日同样如此，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顶盔罩甲的侍卫们，一手握着腰刀，一手举着火把，把荣华宫围得铁桶一般。 特别是贵妃的寝宫，太监和宫女们都被捆绑的结结实实，跪在院子里，脸色死灰一片。 平日因为贵妃得宠，他们有多嚣张，如今就有多惊恐和后悔。 男人的宠爱本就靠不住，更何况这个男人还是帝王。 上午还让人送了新鲜果子过来，只因为贵妃喜欢吃。 结果天色刚刚擦黑，侍卫就冲了进来，冷酷无情的打碎了一切美好…… “呜呜。”有宫女忍不住，小声哭泣起来。 立刻有侍卫上前狠狠踹了一脚，直到宫女死死憋住了眼泪。 其余宫女和太监更是把脑袋缩了起来，恨不得钻到地缝儿里，才觉得安全…… 正殿里，一身水红宫装的贵妃，也是惊的脸色惨白。 她贴身的宫女、嬷嬷，还有太监总管都被捆成了粽子。 她虽然没有被捆起来，但只能坐在椅子上，不能走动一步，否则侍卫的长刀就架到了脖子上。 她隐约有些猜测，心口慌乱的几乎要崩裂开来，但依旧存了几分侥幸。 行事时候，她安排的足够小心谨慎，这些日子皇上也没有觉察，所以今日这般，许是因为朝臣们都推举二皇子为太子，皇上一时恼怒，并不是发现了她的手段…… “放肆，你们好大的胆子！”贵妃给自己宽心了半晌，终于攒足了底气，然后就一巴掌拍到了桌子上，惹的她头上的金凤衔珠钗都在不停摇动。 “你们居然敢闯入荣华宫，不知道这里是本宫的住处吗！等皇上过来，本宫一定请皇上重重治你们的罪！” “不必了，朕已经到了。”皇上在门外应了一句，随后迈进了门槛。 易总管一挥手，侍卫立刻关上了门，屋里留了两人保证皇上的安全，其余都退到了门外。 贵妃红了眼圈儿，委屈的直接扑倒了皇上身前，哽咽哭诉。 “皇上，您终于来了！方才，这些侍卫突然冲进来，不但绑了臣妾的太监宫女，还不准臣妾随便走动。 “呜呜，臣妾到底犯了什么错，让他们这么欺辱？臣妾真是不能活了！” 说这话，皇上已经坐了下来，贵妃上前跪在他腿边，缓缓抬起脸。 美人垂泪，梨花带雨，在烛光的照耀下，越发显得泪珠晶莹剔透。 皇上一时有些晃神，这么多年，明知道她同太后有几分瓜葛，他依旧对她疼宠不断，甚至准许她生下二皇子，不就是因为这份美丽和柔弱吗？ 他原本想着，就算这女子有些私心，总会更珍惜他们之间的情分。 可惜啊，他的二十年寿命，被她糟践的只剩了几个月…… 皇上抬手，轻轻替贵妃整理了一下乱掉的鬓发，下一瞬就狠狠甩了一巴掌。 “啪！” 贵妃猝不及防之下，被打的摔倒在地。 她惊讶的抬起头，捂着脸，嚷道，“皇上，为什么打臣妾？” 皇上一脸冷淡，眼里半点儿温度都没有。 “你自己做下的事，还需要朕提醒你吗？” 说罢，他指了指屋角的香炉，易总管立刻赶了过去，抱了香炉送到贵妃面前。 贵妃下意识缩了脖子，却依旧不肯承认。 “皇上，臣妾这个香炉怎么了，哪里不好吗？这是去年，您亲自赏赐给臣妾的啊！” “是啊，这是南边进贡的炉子，只因为你说喜欢，朕就让人搬到你这里来了。”皇上冷笑，神色到底带了几分悲痛。 “所以，你就用朕赏赐的炉子，给朕下了毒药，是不是？你可真是朕的好爱妃啊！” “不，不，皇上！臣妾冤枉啊！什么毒，臣妾不知道啊！”贵妃好似吓坏了，匍匐上前扯了龙袍的衣角，哭的惊恐又委屈。 “皇上，臣妾每日就在荣华宫，很少同外人说话，一心教导照顾二皇子！臣妾怎么会有二心，损伤皇上龙体？求皇上明察啊！” “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好，朕让你输个心服口服。”皇上扯回了自己的龙袍，心里很是失望。 毕竟是宠爱了这么多年的女人，她若是干脆认罪，还能留一点儿往日的情分。 但她这般百般狡辩，裙子脏了，头发散了，狼狈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面目全非又陌生之极。 “易总管，把东西都找出来，人也押上来。”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最狠不过剜心！ “是，皇上。”易总管赶紧应了，迅速推开内寝的门，在床榻下某个位置按了一下，然后摸出一个小匣子，麻利的送到了皇上手边。 皇上亲自打开，只见匣子里是用油纸包裹的熏香，足足有百十根儿…… 贵妃再也坚持不住，堆坐在地上，脸色死灰。 易总管又开了殿门，冲着一个方向招招手，立刻有两个侍卫拖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嬷嬷走了过来。 老嬷嬷穿戴很是体面，头上还插了金簪，显见平日很得贵妃看重。 但这会儿她被护卫像死狗一样押着，依旧满脸横肉乱颤，眼神凶狠，仿佛一万个不服气。 “皇上，贵妃娘娘对您情根深种，伺候的是尽心尽力，您不能因为谁的诬告就这么对娘娘啊！娘娘肯定是冤枉的!” 皇上气笑了，“对，她伺候朕真的是尽心尽力！” 说罢，他直接把匣子砸到她面前，骂道，“她就是这么伺候的！” 老嬷嬷扫了一眼匣子，立刻就软了骨头，惊恐的望向贵妃，不明白怎么就败露了。 要知道，这件事是她亲自帮着贵妃张罗的，绝对没出过差错啊！ 易总管生怕她们再把皇上气出个好歹来，毕竟刚才过来之前皇上还喝着药呢。 这会儿，他就上前说道，“贵妃娘娘，早在很久之前，荣华宫众人的一切就都在监视之下了。制香的材料从哪里来的，经过谁的手，都是清清楚楚。 “您就别想着辩解推脱，赶紧坦白，求皇上从轻处置吧。” 贵妃沉默，手指狠狠扣着砖缝，耳根儿眼见就红了，不知是恼怒还是焦急。 好半晌，待得她抬起头来，脸色却已经恢复了从容冷静。 她抬手，好好整理了头发，又起身抻平了裙子上的皱褶，然后坐到了皇上对面的椅子上。 “既然皇上都知道了，那臣妾也就不费力气了。” 皇上冷哼，“早就这般，也省了方才狼狈，堂堂贵妃形如市井泼妇，成何体统！” 说罢，他摆摆手，易总管立刻让护卫押着老嬷嬷下去。 老嬷嬷许是还想说话，可是下颚被护卫眼疾手快的卸掉了，只能淌着口水，嗓子里呵呵有声，满脸不甘心的消失在门口。 一时，屋里又只剩了皇上和贵妃，还有易总管三人。 为了防止贵妃还有什么异动，易总管站在了皇上身后。 贵妃许是知道今日死罪难逃，居然意外的放松，摆弄着赤金镶宝石的指甲套，漫不经心问道，“皇上是什么时候发现中毒的？若是臣妾猜的不错，应该是三公主夜惊那次吧？ “臣妾就知道那两个死丫头会坏事，一直都在提防，可惜没有法子除掉她们。 “特别是李家那个丫头，三公主原本蠢笨之极，想要算计太容易了。但李家那丫头进宫之后，硬生生把她教的开窍了！哼，算她好命！” 皇上压着怒气，应道，“说起来，也怪你贪心，药量下的太大，让朕日日到你宫里来，否则朕也发现不了。 “怕是哪一日丧命，都不知道是枕边人下了毒手。只不过，朕平日待你不薄，宠爱有加，天武人人皆知。 “就是二皇子，朕也是疼爱呵护，从来没有冷落。但你为何起了歹心，又如此心急？” “哈哈哈哈！”贵妃居然听得仰头大笑，渐渐有些癫狂的架势。 她抹着笑出的眼泪，嘲讽质问，“是啊，皇上确实对臣妾百般宠爱。但那宠爱是为了什么，是因为臣妾和太后走得近，你想利用臣妾知道太后的动向。 “还有，你还有脸提起二皇子！你既然疼爱他，为什么不肯立他做太子？甚至还要利用他给别人做挡箭牌，做傀儡！” 皇上愣了一下，很是意外，“你居然知道了？” “当然！”贵妃神色里越发怨恨，“我在这宫里多少年了，即便是苟活，也总有一点儿手段。西陇阁突然多了个人大活人，还是皇上不知道和哪个野女人生的野种，我怎么可能不知道！ “倒是皇上好心机，瞒了太后，瞒了朝臣，瞒了天武多少年！所有人都被你骗的团团转！ “谁知道，你的儿子居然已经长大成人，被你教得一般心思深沉！” 皇上半晌没说话，最后叹了气，“怪不得你要如此，原来是知道了西陇阁之事。 “但那孩子不是朕同什么野女人生的，他是……大皇子！” “不可能！”贵妃这次是真惊讶了，“大皇子不是早就死了吗？” 皇帝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和复杂，“当年，太后打压，朝政混乱，朕无法保大皇子平安长大，只能让他诈死，一直长在宫外。 “幸好祖先庇佑，这孩子聪颖，性子坚强，不但读书明理，也洞察世事，是难得的人才。 “如今天武马上河山一统，再有他承继，用不了两年，盛世可期！” “哈哈哈，”贵妃不知想到了什么事，又笑了起来。 皇上被打断了畅想，很是不满，皱眉呵斥道，“你笑什么？待死之人，难道你不害怕吗？” “怕啊，我当然怕死。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笑！”贵妃一脸嘲讽，“天武马上河山一统，那是新亭侯的功劳，千古功绩是他的，百姓感激的也是他！ “盛世可期是大皇子的，他登基之后，定然也是个青史留名的帝王。 “后人提及你，只是被太后打压了多少人的废物，被蛮人撵到江南龟缩多年的怂包！ “哈哈哈，这些跟你可都没有关系，真是不知道你骄傲得意个什么！” 易总管听得倒抽一口冷气，直接跪了下去，脑袋死死埋在膝盖上，真是恨不得把贵妃的嘴巴缝上。 这话可不止是扎心，简直是剜心，是把皇上的尊严千刀万剐，又扔下油锅炸的酥脆啊！ 皇上已经红了眼前，心里努力压制了许久的不甘，在这一刻，统统爆发了！ 这些天，他一直劝解自己，表哥自小扶持他，忠心耿耿，更是十几年征战在外，吃尽辛苦，被万民传颂，成就千古功绩是应该的。 大皇子是他的儿子，是他的继任者，以后成就盛世太平，也是他这个父亲的骄傲，也算他亲手推开了盛世的门！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多少个暗夜，他像野兽一样坐在龙床上无声咆哮。 这些都应该是他的！ 他忍辱负重多年，终于要扬眉吐气，却偏偏被枕边人害的只剩几月寿命。 几乎是唾手可得的愿望，却偏偏只差了一步之遥就等不到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出乎意料的答案 “贱人，放肆！”皇上站起身，狠狠挥起了巴掌，好像要把所有不甘心和愤怒甩出去一般。 贵妃被打的眼冒金星，耳鸣阵阵，嘴角都带了血色，无力躺在地上，却依旧在笑个不停。 这越发惹得皇上恼怒的失去了理智，高声喊着，“把二皇子带过来！” 二皇子自小体弱，入夜就早早睡了，结果方才穿着寝衣被抓了起来，押在旁边的房间。 这会儿，他被侍卫扯着扔进了屋里，摔在母亲身边，好半晌都缓不过神来。 贵妃终于收了笑，开始恐惧起来。 她挣扎爬起，紧紧抱了脸色苍白的儿子，色厉内荏的喊着，“皇上，虎毒不食子啊，他是你亲儿子！” “哼，亲儿子？他也是你亲儿子！今日就送你们母子一起去黄泉，也省得你惦记！”皇上的眼睛已经红到发黑，完全没有半点儿平日的温和模样。 贵妃终于知道怕了，扯了二皇子就往前扑。 “快求求你父皇，不要杀你！” 二皇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被推到在父皇脚边，抬起一双懵懂惶恐的眼睛，哭着问道，“父皇，呜呜，儿臣不知出了什么事……” 皇上原本还想喊人下令，突然喉咙里就哽住了。 这个儿子天生药罐子，他也没少跟着费心，好不容易养到这么大，自然是疼爱的…… 他眼底的血红一点点退下去，末了狠心把二皇子推开，指向贵妃。 “想要活命，就拿出你的手段。否则，朕绝对不会留下无用之人！” “有，有！”贵妃生怕皇上反悔，立刻嚷道，“我手里有名单，都是太后通过我偷偷联络过的官员，其中两个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是谁？”皇上立刻追问了一句，贵妃却不肯应声，反倒说道，“皇上，臣妾自知死罪，但臣妾做着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臣妾没有一丝一毫私心。 “如今，臣妾也愿意帮皇上挖出两个最大的隐患。只求皇上可怜二皇子自幼身体虚弱，寿命不长，饶过他这次。即便把他撵出皇宫也好，但一定留他一命，保他衣食无忧。 “求皇上应允！” 贵妃端正跪好，就开始咣咣磕头。 没两下，她的发饰就彻底掉没了，头发也散了，额头也见了青紫。 二皇子心疼母亲，拼命想要拦阻，但怎么也拦不住，反倒被带累的摔倒在地…… 皇帝到底心头又软了几分，在贵妃额头见血的时候，终于许诺道，“只要你说到做到，朕就保二皇子锦衣玉食一辈子。” “大皇子那里……”贵妃依旧不放心。 皇帝却摆手，神色里带了几分笃定。 “大皇子绝对不会对一个病弱的弟弟动手，到时候朕也会留下密旨。” 贵妃却不肯相信，又开始磕头，几乎要昏死过去。 皇上无法，只能当场写了密旨，甚至让易总管送去御书房盖了玉玺。 贵妃眼见二皇子抱着密旨，终于彻底放了心。 她挣扎上前，紧紧抱了儿子。 从孩子出生一直到如今，所有过往好似电影一般在眼前飞速闪过。 为了这块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几乎是熬尽了心血，就为了他平安喜乐，健康长大。 可惜如今，一切都败了。 她狠狠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是母妃没有用，没能给你挣来皇位。但这样也好，你身体弱，做个富贵人，才能平安到老。 “以后，母妃不能陪着你了。你一定要记得，照顾好自己，逢年过节给母妃上香，报个平安。” “母妃！”二皇子吓的死死扯了贵妃的衣衫，嚎啕大哭，“母妃不要离开儿臣，儿臣害怕，呜呜，儿臣害怕！” 母子俩生离死别一般，哭的易总管越发低了头。 皇上也是沉默良久，这才吩咐易总管，“带二皇子下去，好好安顿。” 易总管赶紧上前搀扶了二皇子起身。 之前伺候二皇子的两个贴身嬷嬷，都是自小跟随的，一个擅长膳食，一个擅长针线。 两人原本被按在院子里，以为肯定没命了。 没想到，这会儿她们突然被召唤，而且得了吩咐。 不是砍头，不是毒酒，居然是伺候二皇子去歇息。 两人狂喜的眼泪纷飞，赶紧接了二皇子，好声好气劝着回了偏殿。 易总管扫了一眼二皇子的背影，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 虽然生在皇家，却有一个肯为了他去死的母亲，硬生生给他谋了一条富贵闲人的路…… 屋子里，此时安静的只有贵妃和皇上两人。 贵妃也没再耽搁，极力想要再给儿子多挣一点儿情分，于是，她立刻说出了两个名字。 皇上惊得瞪了眼睛，脱口而出，“不可能！” 这两个人，一个是他的授业恩师，从他少年时期就扶持他，虽然早早乞了骸骨，在家修养好几年了，但家中儿孙还在朝中做官，一直是他的得力人手。 另一个人则是他很信重的武将，亲自从侍卫一路提拔到统领，就是这人的发妻都是他特意赐婚的，如今守着新都的城门，…… 贵妃顾忌着儿子，但想着即将面临死亡，心里还是有气，于是小心刺了一句。 “皇上不知道吧，您那授业恩师家里四代单传的小孙子被太后下了毒，每月都需要解药，否则就毒发而死了。 “所以，他才答应了太后暗中全力支持二皇子登基，支持太后垂帘听政，他那个做侍郎的儿子也会爬上尚书的位置。 “还有您信重的那个统领，人家有个自小青梅竹马的姑娘，原本已经约定了成亲，结果你硬生生给赐了婚，真爱变成了小妾，日日郁闷成疾。 “他当然会恨你，只等你死了之后，休了御赐的发妻，把小妾扶正，儿女也从庶出变成嫡出！” 皇上阴沉着脸，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好，真是太好了！” 说罢，他起身就走了出去。 贵妃有些慌，跌跌撞撞跟着追到门口，还想喊几句的时候，却被侍卫堵了嘴，绑得结结实实扔到了屋里…… 芷兰宫里，水灵和水云原本想轮流守门，但实在太担心，姐俩索性靠坐在一起，互相监督，保持警醒。 门外的甬路尽头，不时响起纷杂的脚步声，隐约还有哭声和呵斥。 即便水灵胆子大，这会儿也忍不住有些害怕，小声同水云说道，“我想回碎金滩了，还是家里最好。” 水云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我也想回去，就是郡主恐怕更想回去。但咱们在宫里就相当于为家里和侯爷放了一双眼睛在皇上身边。而且就是刘家、贾家、谷家，甚至很多人家都是看着咱们家，跟着行事呢。 “郡主看着是每日在这里吃喝玩乐，清闲自在，其实担负很多东西。咱们别的做不了，但是能陪着郡主，听吩咐，守好门。”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狐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水灵重重点头，“我知道，郡主晚上饭都没吃多少，心里肯定是惦记很多事。” 水云还要说话，却见一道白影子“唰”的一下跑了过去。 两人惊了一跳，待得反应过来，水灵就问道，“三条什么时候出去的？” “不知道啊，别担心，肯定是郡主吩咐的。”水云忍不住笑道，“这个懒蛋，平日躲得不见影子，也就郡主能使唤动它了。” 偏殿里，佳音揉揉三条的头，给它递了两个小鱼干，算是奖励。 三条叽叽叫了半晌，才心满意足的趴在软塌上，吃起了小鱼干。 佳音慢慢在地上走着，眉头皱得死紧。 前世看了那么多的宫斗宅斗剧，她曾以为自己也不算是个小白了，但当真事到临头，眼睁睁看着涉及很多人生死，甚至是国运的大变故在眼前，她还是忍不住发懵。 她真的害怕，若是做错一点儿，也许就成了煽动翅膀的蝴蝶，会在某处形成了大风暴，改变了原本的结局。 最后，实在无法，她把所有知道的消息写了下来，然后塞进了三条的项圈里。 只能劳烦小狐狸再跑一趟，送回家里，让二伯他们去烦恼了。 小狐狸对于继续跑腿儿，很是抵触，这样的夜晚，谁不想窝在软绵绵的被窝里呼呼大睡啊。 但主人拿出了两块鱼饼…… 这鱼饼是泉州那边特产的一种小鱼，粉碎之后加上芝麻花生和面粉一类烤出来的，喷喷香…… 好吧，狐在屋檐下，为鱼饼必须低头！ 于是，水灵和水云听着门外动静小了一些，忍不住打瞌睡的时候，又被窜出去的白影吓的精神了…… 伯爵府的书房里，因为门窗紧闭，很是闷热。 刘志恒抹着脑门儿上的汗珠子，脱得光了膀子，然后抱了冰镇的碧玉瓜大口吃着。 “真是热死人了，再添两个冰盆吧！否则，我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只穿了无袖的褂子，摇晃着扇子，喝着凉茶，倒也没觉得多热。 温先生就道，“你平日饮食清淡一些，瘦下来就不会觉得夏日难熬了。” 李老二也是笑道，“屋里已经加了四个冰盆了，再加就该受凉了。你不是外热，是内热！” 刘志恒啃掉最后一口红色瓜瓤，随手扔了瓜皮，叹气道，“确实，我这心里火烧火燎的，真是害怕啊！好好的日子不过，怎么这么多事儿呢，害得我最近吃饭都不香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都是听得笑起来。 晚饭时候，刘志恒就赶来了，他一口气吃了半盘子红烧肉，两碗米饭，还有一大鱼汤，两个馅饼…… 这还叫吃饭不香？ 若是吃饭香，是不是桌椅和碗筷都要咔嚓咔嚓嚼个干净啊…… 刘志恒被他们笑的有几分尴尬，赶紧转了话头儿。 “我家老爷子就会沉着脸，滋溜溜喝茶，我可受不了。幸好来你们这里，一起等消息了，否则我怕是先被闷死了。” 话音刚刚落地，窗子突然被砰的一下撞开了，吓了众人一跳。 好不容易缓过神一看，才发现小狐狸站在桌子上，神气活现的抬着下巴，露出了脖子上的项圈儿。 “快，快！赶紧看看郡主传了什么消息！”刘志恒激动的直接跳了起来，身上的肥肉颤了三颤。 温先生真是没眼看，但也没心思笑话他，赶紧去取项圈。 只有李老二切了碧玉瓜，割成指甲大小，放到盘子里，推给小狐狸解渴。 小狐狸甩着毛茸茸的尾巴，蹭了蹭李老二的胳膊，然后低头吃起了碧玉瓜。 待得吃完，甚至瓜汁儿都舔干净，小狐狸才发现屋子里好安静。 它抬起小脑袋四处看看，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都皱着眉头，石雕一样，不动不说话。 小狐狸有些着急，它还等着回信，然后回去吃鱼饼呢！ “叽叽！”它用鼻子拱了拱李老二的手臂。 李老二惊醒，拍拍小狐狸的脑袋，然后寻了纸笔，写了几句话。 无非是要侄女照顾好自己，不要惦记家里。有任何凶险，都以自身安危为主。 小狐狸满意的晃了晃项圈，就认命的重新窜进了暗夜之中。 刘志恒趴在窗边，狠狠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狠狠心又关上了窗子，压低了声音说道。 “原本以为明天就会变天，如今看来，还要再抻几日。” “是啊，怕是要有场腥风血雨啊！”李老二也是叹气。 温先生安慰道，“咱们家里是新都知道消息最早最可靠的，如今保全自己，不要掺和进去是最明智的。否则，别的不说，都对不起郡主这份惦记。” “放心吧，我明早回去就和老爷子说。左右老爷子也在‘养病’，继续闭门谢客就是了。谁也别想从我们家打听到一点儿风声！”刘志恒知道温先生这话更多是提醒他，于是赶紧打了保证。 三人没有再多说，沉默对坐，偶尔吃块西瓜。 不想，这个时候，窗外居然响起了雷声。 三人惊喜，赶紧推开窗子，就见天空居然落了雨。 雨滴又大又急，像炒豆子一般，砸在手心。 三人一阵风似的跑进院子，纷纷笑着。 “哎呀，居然下雨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 “田里庄稼有救了！” 可惜，不知是不是老天爷在开玩笑，这阵雨下了不到片刻就停了。 李老二的衣衫刚刚湿透，忍不住懊恼道，“怎么停了，这样不够用啊。” 温先生也是皱眉，“希望城外多下一会儿。” 刘志恒心急，“天亮我就出城去看看，我负责那块试验田做了两季轮种，去年冬的麦子不错，今年晚种的玉米再得不到灌溉，就要绝产了。” 三人说着话儿，抬头望望天空，再不满也没有办法啊。 谁还能薅着老天爷的衣领子质问几句啊？ 府外隐约也有一些动静，显见方才的雷雨，也把很多人惊醒，跑出来欢喜庆贺了。 城外各处的农人更是要敲锣打鼓，或者跪地痛哭了。 可惜，不等眼泪掉地上，雨先停了。 有人气的忍不住大骂，又不敢怨怪老天，只能拿了家里婆娘出气。 “天黑之前，你是不是看天阴，抢着抱柴火了？蠢货，这雨就是被你抢没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活的光鲜，死的窝囊！ 妇人觉得冤枉，也同样为了庄稼干旱心焦，这会儿就尖声反驳道，“我抱柴火的时候，你不是还让我多抱一点儿吗？这会儿你又马后炮，拿老娘撒气呢！” “死婆娘，谁给你的胆子，敢跟老子吼！”汉子摸黑就奔着婆娘去了。 本来。他还想挥巴掌，结果，婆娘的家乡同李家祖地差不多在一个地界，一年大半时间都是冰天雪地。 这婆娘自小就斗天斗地斗风雪，万一出门运气不好，碰到黑熊和野狼，还要再斗个你死我活儿。 这样长大的女子，个顶个儿的厉害，比男人也不差哪里去了。 所以，这个要打婆娘的汉子就惨了。 他的巴掌不等落到婆娘脸上，就被婆娘一爪子挠在了脸上，刚刚疼的嗷一嗓子，又被婆娘一脚踹在裤裆上，当时就团成了虾米，满地打滚了。 “没用的怂蛋，你干不过老天爷，就拿老娘当面团捏了，是不是？以后再敢动老娘一下，老娘就和离，让你打光棍儿喝西北风！”婆娘骂的痛快，唾了一口就回屋睡觉了。 留下男人被全村看了热闹，羞臊的脸色通红。 幸好夜色黑沉，否则真是没脸见人了…… 不说城里城外如何闹哄哄，天亮时候，新一日又开始了。 结果另一个热闹，很快又传遍了所有人的耳朵。 原来，昨晚新都城门值守的常统领，因为见到下雨太过欢喜，站在城头探看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下去…… 摔死了！ 这可太突然了，也太让人不能相信了！ 虽然是个守城门的统领，兴许佩刀都没沾过几次血，但总是身强体壮，武艺高强啊。 怎么还能意外跌落城墙死掉了？！ 有人忍不住阴谋论，但昨晚在常统领身边的都是他的亲信兵卒，并没有任何外人，绝对不会有人对常统领不利啊。 而且也没听说新都最近来了什么盗贼山匪，蛮人更是被北征军撵到边界，几乎要退回草原了…… 说到底，只能算常统领倒霉了。 常家人哭声震天，尤其是小妾和几个庶出子女。 倒是常统领的正妻抱着嫡子，一脸冷漠木然。 常家摆开的灵棚里，所有亲朋好友都来吊唁。 皇上更是派出了冯公公这个副总管，赶来常家宣旨。 常统领的官衔升了一级，赏了二百两银子买香烛纸钱。 常夫人带了满府的人跪倒谢恩。 围观看客都是感慨，甚至有些羡慕。 “常家圣眷正浓厚，常统领死的这么突然，真是可惜了。” “是啊，当初常统领成亲就是皇上亲自赐婚呢，若是不出意外，以后提个三品的将军很容易啊。” “可惜，常统领福薄啊。这满府的妇孺以后可怎么办啊！” 常家老太爷和老夫人死的早，亲族大部分在祖地，没有搬到新都这边。 所以，常家平日并没有什么族亲走动和依靠。 或许这也是皇上更信重常统领的原因…… 没几日，因为天气太热，尸体放不住，常统领被烧成了灰，装进了坛子。 坛子外是上好的楠木棺材，被抬着停在了城外义庄，等待家里决定。 而常夫人也迅速给了所有新都人一个答案。 她决定带满府上下，一起送棺材回祖地下葬，之后定居，种田度日，教导孩子们读书。 有人可惜，有人赞同，更有人说常夫人为夫守节，让人敬佩。 之前同常家有走动的人家，纷纷上门送东西，帮忙卖宅院，联系商队等，尽一份心力，也留个善缘。 谁知道常家的孩子以后会不会考到新都来，皇上若是念着常统领一分，这孩子以后的前程就不会错。 这期间，常家又出了一件事，常统领最宠爱的小妾，原本就体弱多病，如今思念死去的常统领，也跟着去了九泉。 常夫人让人把小妾也烧了，骨灰同样放到常统领的棺木里，然后迅速启程了。 为此，新都众人很是议论了几日，茶余饭后也不愁没有话题了。 只有常家宅院的买家觉得有些晦气，找道士做了一场法式，勉强有个心里安慰…… 这些事传到宫里的时候，三公主正在挽着袖子切碧玉瓜，顺口说道，“这个常夫人胆子真小啊，没了夫婿就不敢在新都住了吗？想要供给孩子读书，难道洛安书院不比她家乡的书院好吗？” 佳音闲着无事，配了一些药草，打算做几个荷包和香囊，挂在床帐外，防蚊虫。 若是有效，再给芷兰宫的太监和宫女们分一分。 毕竟她和三公主被咬了，有药膏可以抹。 但太监和宫女们被咬了，只能忍耐，忍不住就把皮肉抓破了。 当然，佳音也有药膏，可以分给她们，但这般免不得惹别处的太监宫女们嫉妒，时不时就要给芷兰宫众人使点儿绊子。 人性复杂，永远都预料不到，所以，还是要想办法从源头上杜绝。 这会儿，她正往荷包里塞草药，听得三公主这么说，就笑道，“常夫人是个聪明人。” “聪明？哪里聪明了？”三公主不服气，还要争辩几句，水灵已经笑嘻嘻递上一个银勺子，劝道，“公主，你要不要试试舀着吃啊。往年，我家少爷们在家时候，最愿意这么吃，说更解渴。” 果然，三公主感兴趣的接过勺子，挖了一口瓜心，然后幸福的眯起了眼睛，含糊嚷着，“呜呜，太甜了，太爽快了！” 说罢，她还没忘了给佳音塞一口。 佳音也不跟她客气，喊水灵再拿一个勺子，两人就争抢着吃了起来。 其余半个碧玉瓜，自然是给了水灵、水云和彩云。 没一会儿，碧玉瓜只剩了瓜皮，主仆五个也肚子圆溜溜。 三公主仰靠在椅子上，感慨着，“下辈子，我要托生成一个种瓜的农人，天天蹲在瓜田里，想吃哪个就切哪个！” 佳音听了，只是笑却不说话。 她没有说碎金滩的老少村人们，种了几百亩碧玉瓜，却一个也不舍得吃…… “这个常家妇人倒是明智，走的也利落！”御书房里，皇上同样在吃碧玉瓜，也在“夸赞”常夫人。 易总管猜不透皇上心思，到底是要放过常家老少妇孺，还是打算赶尽杀绝。 于是他笑眯眯上前递了湿布巾，劝道，“皇上，碧玉瓜不能吃太多，小心肠胃不舒坦。老奴给您换一杯温茶？”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皇上倒也听劝，扔下了手里的一小块瓜皮。 易总管麻利的倒茶，没听见皇上说再如何处置常家妇孺，心里偷偷松了一口气。 许是老了的关系，这几年他越发心软了，也越来越看不得流血死人。 常统领为了个女人叛主，这是绝对不能原谅的，那小妾被皇上迁怒，一并送去黄泉路，也无可厚非。 但常夫人却太无辜。 好好的女子，一纸赐婚进了常家，结果夫君的心都在一个小妾身上，常年冷落她和嫡子，母子俩活的像隐形人一样。 这次常统领的死，她许是也猜到原因了，这才急着回祖地，保全家族。 如此聪慧坚强的女子，谁听了，都想帮一把。 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听到了易总管的心声，喝了半杯茶，才说道，“罢了，这事就此揭过。倒是常家自此安分度日才好。” 易总管赶紧说道，“皇上宽宏，仁心仁德饶恕常家妇孺。常夫人也是明理女子，必定感恩戴德，教导子女读书奋进，为天武效力。” 皇上显见很喜欢这话，眼角眉梢柔和很多。 但随着他拿起手边另一份名单，眼神又变得冷酷之极…… 许是前晚下了雨，新都的太阳好似都没有先前那么酷烈了。 憋闷在家里的闲人们，也难得出门走走，看看外边的热闹。 白云间对面有家茶楼，上下二层，有大堂有包厢，装点很是雅致舒坦，也是文人墨客们喜欢聚集之地。 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里能吃到白云间新鲜出炉的点心。 毕竟距离如此之近，嗅到甜香就喊了小伙计去买一盘子，保管端到面前的时候，还冒着热气呢。 别说文人怎么能嘴馋，文人也是人啊，绵软的小点心，香浓的奶茶，冰凉的果汁，谁不爱啊！ 这会儿，有几个中年文人凑一起闲话儿，品评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古画，口渴之时，就吩咐书童到对面去买几杯碧玉瓜汁儿。 结果，他们渴的嗓子冒烟，才把满头大汗的小书童盼回来。 小书童的主人很生气，呵斥道，“怎么才回来？这么点儿小事都做不好！” 书童委屈，赶紧赔罪，说明原委。 “老爷，不是小人偷懒，实在是对面白云间的人太多了。铺子里的掌柜伙计都忙飞了！小人是好不容易才挤到前边，买了几杯果汁儿。” 众人听得好奇，都是趴在窗前探看。 果然，白云间门前人来人往，确实热闹之极。 有人就问道，“这是什么日子，怎么白云间生意这么好？” “不知道啊，也不是什么节日啊。”旁人应道。 最后，还是小书童跑出去找人问清楚，然后给一众老爷们解惑。 “听说是蔡太傅过寿辰，明日要摆酒庆贺呢。今日这些客人都是来定点心盒子和生辰蛋糕的！” “哎呀，蔡太傅寿辰？可不是嘛！看我这脑子，居然忘了这样大事！”一个人惊讶嚷道，“当年大考时候，蔡太傅可是我的座师呢。” “还有我，还有我！”另一人也是赶紧接口，“咱们俩是同一届大考。” “走，咱们也去定点心盒子！还要再准备一些别的贺礼！” “一起，一起！” 几人说着话就赶紧喝了果汁儿，然后拿着自己的古画，付了茶钱就匆忙走掉了。 这样的情形，几乎是在城里处处的茶楼饭馆，或者是书画铺子发生。 赈济署院子里，李老二正一边看书，一边喝着凉茶。 郑禾进来添茶，忍不住问道，“伯爷，听说白云间和百花园的生意都极好，门庭若市啊。您要不要去看看？” “不必了，都是多年的生意了，掌柜尽责，几乎不会出错。” 李老二放下书，难得笑道，“安排下去，等这个月的利润银子结算了，照旧拿去买粮食。今年肯定要缺粮，多囤积一些，心里才有底。” “伯爷放心，早就安排下去了。”郑禾问道，“方才大少夫人派人来问，蔡太傅的寿宴，您要不要登门祝贺？需要准备什么寿礼？” 李老二想了想就道，“你亲自回去说一声，让大少夫人不用惦记，我自会安排。另外，再告诉老曹一声，留两盆君子兰，明日你替我送到蔡家，就说我身体不适，改日再登门拜访。” “是，伯爷。”郑禾心里默念一遍，自觉没有什么遗漏就赶紧去忙了。 第二日，蔡家的寿宴很是热闹。 将近七十岁的蔡太傅，一头银发，白眉入鬓，面色红润，瞧着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几分老人的样子，反倒仙风道骨，让人见之忍不住心生尊敬。 他老人家特意换了一套枣红绸缎的寿字纹长袍，笑眯眯接受了子孙们的跪礼拜寿，之后又同众人寒暄。 正是热闹的时候，皇上派人来送寿礼。 这人不是易总管，更不是冯公公，居然是卢综卢世子。 这可是出乎众人意料，也让蔡家人欢喜之极。 要知道，卢综可是三公主未来的夫婿，皇上的半子。 皇上派他跑这一趟，就是对蔡太傅的敬重。 蔡家和众宾客都是跪倒谢恩，然后蔡家人请卢综坐了首席。 很快，酒菜端了上来，众人纷纷敬酒道贺，哄得蔡太傅笑声不断。 卢综自然也敬了酒，不一会儿受不了众人的吵闹，就借口去更衣，离开了位置。 因为来客很多，整个前院摆了足足二十桌儿。 若不是事先搭建了遮掩棚子，怕是来客不等吃饱，就晒成肉干了。 卢综犹豫了一下，就想去找熟人说说话。 结果，绕了一圈儿，被客人们拦着闲话儿半晌，却怎么也没见到李老二和温先生。 这两位虽然同蔡家没有太深的交情，但这样的喜事，总免不得锦上添花，登门道贺，喝个喜酒。 但这两人都没来…… 他立刻喊了长随，仔细吩咐了几句。 长随刚刚离开，又有两个客人迎过来。 “世子爷，下官什么时候有幸喝您的喜酒啊？” “是啊，世子爷的大喜之日，怕是不远了吧？” 卢综笑得温和，应道，“多谢关心，但这要看皇上的旨意。今年北征是最关键的一年，又天旱减产，实在是让皇上费心。 “作为臣子，不能为皇上分忧，已经是愧疚之极，实在是不愿给皇上再添麻烦。若是可以，我倒是想明年春暖花开时候再成亲。”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黄泉路上有伴儿了！ “世子高义！”一个客人赶紧笑着夸赞，“皇上慧眼如炬，挑了世子爷做驸马，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那是，驸马爷才德兼备，实乃天武之幸。”另一人也是赶紧附和。 卢综实在不愿意同他们虚与委蛇，就当真去更了一次衣，出来时候长随也回来了。 主仆两人寻了个偏僻之处，长随才道，“世子，伯爷和温先生都送了贺礼，但人没到场。 “李伯爷据说是昨晚开窗睡觉，吹了风，有些不舒坦。 “温先生是御史，不只是蔡家这里，旁人有喜事，也从不出面。 “至于刘大人，开席之前来了一次，刚坐一会儿，家里就来人报信儿，说是老太爷病情加重，叫了太医，他就赶回去了……” 卢综皱眉，沉吟半晌没有说话。 这三人不在场都有理由，而且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 但他就直觉不好，好像有什么是他忽略了，或者被蒙在鼓里…… 这时候，前院突然吵了起来。 好似很多人在叫嚷，很是惊恐焦急。 卢综赶紧带了长随回到前院。 方才还高朋满座，这会儿桌椅上却一个人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汇聚了在正房门口，翘脚张望。 卢综忍不住扯了一人，问道，“我方才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闹起来？这里出了什么事？” “哎呀，可是出大事了！”被扯住的人眼里明明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神色里却努力要装出悲伤的样子，就显得很诡异。 “蔡太傅方才吃了一个肉丸，许是咽的太急了，居然直接噎的昏死过去了。” 旁人听到这话，也是跟着凑热闹，添了一句。 “偏偏府医喝醉了，这会儿醒不过来。已经有人去宫里请太医了，希望赶得上。” 两人还想给卢综让个位置，卢综却摆手，甚至悄悄退了一步。 他扭头看向空空的院子，想起不在场的李老二等人，突然就觉得明白了什么…… 两刻钟之后，太医终于匆忙赶到了。 甚至皇上也听说了这事，很是惦记，于是派了冯公公跟着太医过来，以便随时回去报信儿。 可惜，蔡太傅运气太差，耽搁时间也是太久了，太医把脉的时候，他已经早就没了呼吸。 原本白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人家，这会儿憋的脸色青紫，眼睛圆瞪，神色里满满都是惊恐和不甘。 这个模样，任谁看了，都忍不住胆寒又惶恐。 死亡来的太突然了，也太不可思议了！ 历经两朝，享尽荣耀的老太傅，就这么走了！ 蔡家人哭声一片，好似天塌一样，失去了主心骨，也确实天塌了。 要知道皇上对蔡家的优待，可全是看在同老太爷的师生情分上啊。 更何况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原因，老太爷绝对不能出问题，却偏偏出了问题…… 众人亲眼看着蔡太傅的儿孙哭的昏死，又免不得起了同情之心，开始劝慰…… 很快，蔡家人再悲痛，也要打起精神，张罗治丧。 喜事秒变惨事！ 随着客人们散去，整个新都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有人惊讶，有人叹息，有人悲痛，但更多人却是忍不住八卦几句。 “最近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惨事呢。常统领才摔死几日啊，这蔡太傅居然也出事了，还是被肉丸噎死的！” “是啊，多少年也没听说过一次，这都连着两次了。” “谁知道了，真是让人心慌。天上不下雨，地上就要瘟人了吗？” “你可别乱说，瘟人是一片一片，这才两个啊。而且这都是意外，凑巧罢了。” “不管，我是觉得心里发毛。改日一定去庙里上香，求个平安符。” “要去一起去，上个香，也求个心安。” 街头巷尾，处处都是这样的对话，当然主角都是市井妇人。 朝中百官还不至于害怕，但怎么想也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特别是年岁大的，真是晚上脱了靴子，不知道明早还能不能穿上。 真是运气不好，摔个跟头也可能没了…… 而这些人里，最害怕的，还有一个。 那就是寿康宫里的太后！ “什么？蔡太傅死了？！”听说这个消息，太后直接摔了手里的茶杯。 打听到消息的老太监也是惊慌的厉害，应道，“是，太后娘娘，消息肯定没有错。老奴听守门的侍卫说了一句，老奴塞了一只翠玉扳指，才算问到这个消息。” “不好，不好！”太后越来越苍老的面孔，变得苍白起来，她急慌慌的满地乱转，“一定是出事了！常统领死了，可以是意外。但蔡太傅也死了，就绝对是出事了！他们被发现了！” 老太监赶紧问道，“太后娘娘，要不要老奴出去一趟？” “不成，密道不能暴露，再等等。”太后努力冷静下来，吩咐道，“皇上以本宫养病的借口封了寿康宫这么久，就是为了逼迫本宫启用密道，本宫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明日就是贵妃来请安的日子，等本宫使唤她去传信儿。” “贵妃……会来吗，朝中如今正在推举太子，眼见二皇子就能一步登天，贵妃怕是……”老太监有些担心。 太后却冷笑打断了她的话头儿，“她不敢不听使唤，之前为本宫做了那么多事，可不是轻易能洗清的。皇上若是知道，任凭再宠爱她，也会要她的命！ “更何况，二皇子体弱，一个人撑不起朝政。有本宫这个前车之鉴在，皇上绝对不会允许贵妃成为另一个本宫，继续干涉朝政。怕是二皇子成为太子的一日，就是贵妃的死期。 “贵妃要活命，只有同本宫合伙儿，推二皇子上位，甚至……除掉皇上！” 老太监深深低了头，不敢应声。 太后也觉得无趣，摆手撵人，“下去吧，等明日贵妃过来请安再说。” 老太监赶紧退了出去，院子里有夜风突然刮过，居然吹得他打了一个哆嗦…… 事情当真会像太后预料的一般顺利吗？ 没人知道答案，但宫外的蔡太傅府上这会儿却是比白日还热闹。 准确说，是哭声更高。 蔡家四代唯一的嫡孙，因为治丧忙乱，失了奴仆照管，就偷偷溜去花园的小湖抓鱼。 被发现时候，他已经溺死飘在湖面…… 上午死了太爷爷，下午死了曾孙，真是黄泉路上有人作伴了！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儿啊，娘跟你去啊！娘不活了！”孩子的母亲趴在孩子的棺材上，哭喊着，死活不肯撒手。 因为事出突然，棺木是临时采买的，单薄又廉价，实在不体面。 这让孩子母亲越发觉得孩子可怜，哭的越发肝肠寸断！ 孩子父亲又痛又恨，见妻子这般，不但不安慰，居然扯起袍角，奔着妻子后背就死命的踹起来。 “没用的东西，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要不是你疏忽，孩子怎么会死，怎么会死！” 上门吊唁的客人们不好劝说，又看不下去，只能找个借口离开。 “蔡家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老太傅舍不得曾孙，一起带走了？ “应该不能吧，蔡家四代人，每代都是一根独苗儿。老太傅不至于让家里断了香火啊。” “小蔡大人还年轻，应该还能生吧？” “哎呀，这你就不知道了，小蔡大人那个……之前出过点儿事，已经不能生了。” “什么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这世间悲喜本来就不相通，蔡家老少的塌天之祸，在旁人嘴里不过是几句闲话儿罢了。 伯爵府里，李老二、温先生和刘志恒凑在一起，喝着小酒，却半晌没人说话。 “皇上真是气坏了，两次出手都是如此狠辣。”刘志恒咧嘴，小声说道，“常家就不说了，蔡家……真是断子绝孙了。” 温先生应道，“蔡家若是聪明，赶紧像常家一样辞官回祖地，也能留条活命。毕竟皇上如今只想那人顺利登基，无暇多顾。” 李老二摇头，“常家没有参与常统领的谋划，甚至常夫人是痛恨常统领的，皇上放老弱妇孺一马，于大局无碍。 “但蔡太傅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就算蔡太傅死了，也总有几分旧情。蔡家有一人活着，就是新皇的潜在威胁。 “而且蔡家也不舍得离开，怕是还等着皇上夺情留用呢。 刘志恒叹气，“上哪说理去呢！蔡家也是倒霉，搅合进这样的烂泥潭了。忠于皇上，太后恼怒，蔡家要断子绝孙。背叛皇上，还是断子绝孙的下场！” 这话说得好笑，但内容实惨，李老二和温先生都不知道应不应该笑了。 到底还是李老二给他们倒了酒，说道，“这世上从来不缺聪明人，虽然皇上处理常家和蔡家，用的手段都很隐蔽，但必定有人会看出端倪。接下去几日，朝堂上要安静一些了。” “对啊，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但也不会等太久，毕竟已经万事俱备了，皇上马上就要推那人出来了。”温先生端起酒杯，同李老二和刘志恒碰在一起。 “明哲保身，这时候更要小心。” “对，小心驶得万年船。” “熬到黎明。” 就如同三人猜测的一般，新都还真不缺聪明人。 常统领出事，还没谁多想。 但蔡家先是天榻，再是断了血脉，就太巧合了。 有些大家族已经敏感的觉察不妙，像巨龟一般迅速收起了四肢和脑袋，藏在坚硬的外壳之下，小心观察形势了。 一夜之间，出入花楼和酒肆的纨绔公子们都被禁足在家读书了。 德高望重的老大人们也陆续请了病假，甚至有的干脆乞骸骨，打算远离朝堂了。 而皇上也一反常态，没有挽留，只是简单问几句就准了…… 这实在太诡异了，让所有人都是浑身寒毛直竖。 满朝上下，所有人都变成了暴风雨前的鸭子，缩着脖子惶恐等待。 可惜佳音没机会到朝堂上看一眼，否则一定会高兴的多吃一碗饭。 她终于不是一个人了！ 这才对嘛，没道理她一个人提心吊胆，大伙儿一起齐齐整整才好…… 洛安书院里，周院长送走了几个先生，眉头也是紧紧皱着。 他们虽然做的是教书育人的差事，外人看来每日大半时候都在风花雪月，读书喝茶，好似很清闲。 但同在一个世界，若是变天，谁也不能幸免啊。 几位先生或多或少听到一些消息，自觉看不透，跑到他这里来讨“宽心丸”。 但说实话，他也想找人多要几颗呢。 毕竟这些年洛安也有不少学子金榜题名，如今都在做官。 这些官员做好了，洛安书院跟着脸上有光。 但是其中一个做了什么十恶不赦之事，被皇上厌弃，洛安也要跟着吃挂落儿啊…… 小厮收拾茶碗和残茶，见主子在屋里走来走去，就小声劝道，“院长，演武场上正在比赛踢球呢。您要不要去散散心？” 比赛踢球？ 周院长索性点点头，抬脚走了出去。 原本的演武场是供给学子们骑马和练剑所用，但读书人对打打杀杀的兴趣实在是不高。 所以，自从前几年李家小子们进了书院，并且带来了两颗球之后，这里就渐渐被改成了球场。 少年人对于玩耍的热情，好似无穷无尽一般。 即便这样的夏日，太阳都能把人晒得融化了，他们依旧光着膀子，穿着半截肥裤子，在球场上穿梭奔跑，一甩头的功夫，汗珠子像雨水一般滴落！ 今日上场的两队，是平日被学子们最推崇的两只队伍。 穿着红色短裤的疾风队，猫哥儿、智敏和修杰都在内，其余队友也都是他们两个学舍的同窗和好友。 另一队穿了绿色短裤，取名风雷队，十二个学子也是各个生龙活虎，瞧着比猫哥儿等人年岁还要大一些。 场地外边几乎聚集了大半的学子，各自为了喜欢的站队助威，几乎喊哑了嗓子。 戒律堂的程先生也被请了过来，帮忙做裁判，外加计分。 为此，他被特意安顿在树荫下的桌子后，面前还有一盘子碧玉瓜和一壶凉茶。 往日时时刻刻绷着脸的程先生，这会儿眼见满场奔跑的小子们，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自己年少时候，居然眼神里也带了几分笑意。 周院长走了过去，掀开长衫，坐到了程先生旁边的蒲团上。 程先生扭头见到，就拱手行礼，“院长来了。” “是啊，过来看看。”周院长感慨，“这些小子们真是抗晒啊，这么热的天气，也不怕中暑。” 程先生应道，“大夫已经在场外候着了，而且食堂那边也送了两桶薄荷水，小子们热不坏。” 周院长还想说话，郭文浩已经从对面端了一杯冰果汁送来。 “院长，您喝杯果汁儿，解解暑。”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五十章 最后一份名单到手了！ 周院长原本同郭老先生就认识，毕竟都是办学院的，郭家的学院在迁都之前也算知名。 对于郭家的遭遇和郭老先生之死，周院长很是同情，平日对郭文浩这个腼腆内向的孩子也多有照拂。 这会儿，他就笑着接了果汁儿，问道，“你们顶着大太阳踢球，约定了什么好彩头儿啊？” 郭文浩眼神亮晶晶，应道，“若是风雷队输了，给疾风队买三日的冷饮。若是疾风输了，就给风雷队两个碧玉瓜。” “哈哈哈，好小子，你们胃口都不小啊！”周院长忍不住笑，应道，“我既然来了，就再给你们加点儿彩头。哪一队赢了，晚上还有一桌酒席，八个菜一坛酒！” “当真？”郭文浩听得欢喜，赶紧弯腰行礼，然后飞快跑去同众人报喜。 球场上的小子们早就见到院长来了，再听说又添了酒席做彩头儿，越发嗷嗷叫着，追着皮球，把两条腿甩的像风火轮一样，一路火花带闪电。 不过两刻钟，场上就分出了胜负，疾风队赢了一个球。 猫哥儿和智敏等人抱在一起，又跳又叫，好似赢了整个天下。 风雷队的小子们也算有风度，没有一个骂骂咧咧的，反倒一边抢着喝水一边复盘，说起方才哪个球丢的冤枉。 周院长让人送了一只银锞子给疾风队，猫哥儿拿在手里，也大方邀请对手。 “兄弟们，院长给的彩头银子不少啊，足够两桌儿酒席了，晚上一起喝点儿？” “好啊！必须不醉不归！” “哈哈，有酒喝了！够仗义！” “必须吃一顿，可累死我了！” 风雷队的小子们喜笑开颜，纷纷高声应喝，高兴之极。 猫哥儿又道，“那我一会儿让郑七去取碧玉瓜放冰水里镇上，晚上一起吃。但你们别忘了，还是要给我们买三天的冰饮！” “哈哈，师弟仗义啊！放心，我们说到做到！”风雷队的学子们欢呼起来，输了比赛，照样有碧玉瓜吃，有酒喝，这一天太完美了！ 二十多个小子们胡乱穿了衣衫，然后同程先生和周院长行了礼，就勾肩搭背的跑去洗澡了。 周围看热闹的学子们也渐渐散了。 当然跑的最快的，还是那些先生家里伺候的婆子和丫鬟们。 方才她们躲在树林后，红着脸，可是大饱了眼福…… 周院长也不急着走，同程先生一起喝果汁，吃碧玉瓜。 良久，望着空了球场，周院长长长叹了一口气。 “明日开始闭院七日，有人问起，就说七日后要考试，不合格的学子清退。” 闭院就是整个学院闭门苦读，除了食堂那边的小门准许采买之人进出，其余任何人，包括周院长都不能进出。 自然，所有学子的家人也不能前来探望。 程先生愣了一下，转而露出了喜色，“院长，这么做就对了。” 周院长也笑了，“先前是我想差了，朝堂凶险，我这个读书读傻的老头子，掺和进去怕是骨头渣子都不剩。 “不如安心守着学院，护一方安宁，看顾着这些小子们平安长大了。” 程先生不善言辞，只能起身，深深行了一礼…… 晚饭时候，食堂的包间里就开了两桌儿酒席，一桌儿十二个小子，坐的有些挤。 但年轻人，最喜欢就是热闹，挤一起才亲近啊。 李老三知道是侄儿们踢球赢了比赛，也跟着高兴。 别说院长给了五两银子，就是不给银子，他也不会吝啬这点儿酒菜啊。 要知道这些小子，不说家里出身如何，就是在学院读书几年，出去之后都是前程似锦。 这都是侄儿们的人脉啊，以后走到哪里都有同窗，定然是事事顺利啊。 特别还是这种一起光着膀子踢球，一起喝酒庆贺胜利，如同兄弟一般的同窗！ 后厨也是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八个菜不但做的色香味俱全，还各个都用大盆盛着上了桌儿，生怕小子们不够吃。 不只如此，李老三还特意送了一只食盒到周家，给院长添了一盘“鲤鱼跃龙门”和一盘金玉满堂，哄得周院长也忍不住喝了两杯小酒…… 不说学院这边如何热闹，再说回寿康宫，太后足足等了两日，贵妃都没有过来请安。 就是再蠢笨之人，怕是也知道出事了。 太后为此几乎砸了屋里所有的瓷器，天黑时候，她再也按捺不住，让老太监顺着密道出了宫。 可惜，她不知道，密道那边已经有侍卫守了多少日了…… 整整一夜，太后守在正殿，一眼都没有合上。 她在赌，赌最后的人手没有被发现，赌她还有一搏之力。 结果，眼见天边亮起鱼肚白，老太监都没有回来…… 她再也坚持不下去，愤怒的疯狂大喊大叫，抓到什么就砸什么！ “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 屋子里的动静，惊得门外守着的太监和宫女们都醒了过来。即便睡眼惺忪，他们下意识的第一个动作，居然是赶紧跪下来。 这是寿康宫里，想要存活下去的保命第一准则！ 这个时候，宫门突然被推开，百十个侍卫手执长刀冲了进来，见人就踹倒，卸掉下巴，绑成了粽子。 就是太后也没能幸免，她几乎是没等缓过神，就已经被反剪了双手。 她恼怒的简直要疯狂，扯着嗓子喊着，“放肆！贱奴住手！哀家要见皇上，让他来，让他来！” 可惜，侍卫们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迅速捆绑结实，堵了嘴巴，扔到内寝的床上就扬长而去…… 而这会儿，刚刚起床，换好干净龙袍的皇上已经拿到了老太监招供出来的最后一份名单。 他难得露了笑脸，志得意满说道，“好，终于把所有隐患都找到了。待朕一个个把他们挖出来，朝堂就再无风波。朕也可以放心……” 易总管低着头，跪着给皇上穿靴子，好似没有听到一般。 若是仔细看过去，才会发现他眼里的复杂。 伺候皇上几十年，加一起都没有这俩月难熬。 命不久矣的皇上就像伤重的野兽，恨不得把所有威胁都统统扼杀，只为了它不在以后，幼崽可以顺利平安长大…… 这个时候，别说谁心存恶意，就是稍微沾边儿都容易尸骨无存。 本以为今日又是腥风血雨的一日，结果皇上却把名单压了下来。然后，他问起易总管，“这几日三公主在做什么？” 第一千零五十一章 伤的尴尬又凶险！ 易总管愣了一下，赶紧应道，“前几日，三公主在整理嫁妆。今日刚刚出宫了，听说是闹着郡主，要去碎金滩的瓜田里吃瓜！” 皇上想起女儿的闹腾，忍不住笑道，“这丫头都要出嫁了，还像孩子一样淘气呢。幸好，还有佳音陪着她，时时看顾，否则朕不知道要跟着她怎么头疼呢。”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也别打扰两个丫头，让她们好好玩吧。一会儿你出宫一趟，把卢综喊来，陪朕用膳，顺道把他们成亲的日子定下来。” 易总管赶紧应声，“老奴提前恭喜皇上，三公主出嫁，过上一年，您就做外公了。” “哈哈，朕倒是这么盼着。三公主若是生个小子，以后朕就不用惦记她了。”皇上被哄得高兴，摆摆手，催着易总管赶紧出宫，然后拿起了钦天监的折子。 先前，钦天监的监正已经测算了几个好日子，最近的一个就在半月后。 他也最中意这个日子，虽然有些赶，但女儿出嫁，他才可以让该死的人排队走向黄泉，包括皇后。 否则，三年守孝，女儿出嫁就耽搁太久了…… 卢家后院儿里，这会儿卢综正在练字，可惜写了多少篇也不能静心，于是他扔了笔，吩咐小厮，“把树上的蝉捉干净，吵的头疼！” 小厮很少见主子如此暴躁，哪里敢耽搁啊，赶紧就要去找长竹竿黏蝉。 这个时候，却有个灰衣人突然出现在屋角，迅速上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卢综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一般，沉默一瞬，扭头就大步走了出去…… 易总管最近很少出宫，这次办差也算是悄悄透口气。 赶去卢家的路上，坐着马车，挑开窗帘看看市井的热闹，他还在盘算着回去时候，要不要拐去白云间，取一点儿新奇点心和吃食给皇上。 一来哄皇上高兴，他们这些伺候的奴才也轻松一些。 二来，他也馋白云间的奶茶和点心了。 说起来，宫里好吃好喝也很多。 他这个大总管，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亏了嘴。 但坐在白云间的二楼，抱着奶茶杯子，看看外边街上，那些摇着扇子的嘚瑟公子哥儿，穿着纱裙的美丽少女，奔跑的孩童，叫卖的小贩儿。 这样的时刻，他会有种错觉，好似他只是个悠闲的富户老爷，而不是身体残缺的奴才…… 卢家向来低调，府邸很大，却只开了一道侧门，守了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厮，这会儿正坐在小凳子上，靠着门框昏昏欲睡。 易总管等人赶到，马蹄声和车轮声都没有吵醒这个小厮。 有小太监扶着易总管下车，另一个则跑去打算让小厮往里通报。 结果，这个时候，院子里却突然吵闹起来，无数人在惊叫。 小厮被惊得跳起来，撒腿就往里跑。 一时侧门大开，完全把易总管等人晾在了门外。 “总管，您看……”小太监不知道是该进还是退，就扭身请示。 易总管听着院里喊着请大夫，就皱了眉头，抬步闯了进去。 卢家的主院子里，两个兵卒正抬了担架，匆匆往屋里走。 担架上，卢综穿着肥大的衣裤，绑着袖子和裤脚，一副干练英武模样。 但这会儿，他却双手捂着腿间，满脸痛苦，额头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卢家的管家卢峰吓的眼睛都红了，没头苍蝇一样吆喝着小厮和侍卫们。 “这是出了什么事？”易总管惊了一跳，赶紧上前问询。 众人就算不认识易总管，也认得出宫里太监的穿戴啊，于是齐齐停下了脚步。 卢峰好似见了救星，当时就跪了下来，哭求道，“易总管救命啊，我们世子爷给马刷毛的时候，马匹受惊，抬蹄子踢到……踢到腿间了。 “求您快帮忙请个太医吧，我们卢家只有世子一个嫡子啊！” 易总管不敢耽搁，赶紧让跟随的小太监拿了他的牌子，回宫去紧急请太医过来。 当然，还要同皇上禀报一声。 卢综白着脸，勉强睁开眼睛，还要拱手见礼，却被易总管赶紧拦住了。 “世子爷，不要客气，赶紧歇着。老奴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马上就会回来。” 卢综点头，缓了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甚至因为众人都在，还要维持体面，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易总管见此，赶紧带着众人退了出去，只剩了卢峰一个就近照顾。 卢综如今是三公主下旨赐婚的驸马，半个皇家人。 听说他伤了，又是易总管派人亲自来请，整个太医院，谁也不敢怠慢啊。 刘医正今日休沐，于是，姓邢的副医政带了三个太医就紧急赶到了卢家。 因为伤到的地方很尴尬也很关键，所以，众人都在外边等待，屋里只留了医患。 但屋里屋外就隔了一道门，动静还是听得清楚。 卢峰和太医们的惊呼，外加卢综的疼痛冷哼，清晰传来，让众人都是提着心。 良久，副医正和太医们都走了出来。 易总管赶紧行礼，小声问道，“各位大人，世子爷的伤势如何？” 副医政和太医们对视一眼，副医政就说道，“总管放心，世子爷虽然伤的重，但救治及时，而且世子爷年轻，恢复也快。想必，两个月后就彻底没事了。” 易总管眼神一闪，长长松了一口气，拱手笑道，“多谢各位大人费心，容许老奴同世子爷说几句话，然后老奴陪各位大人一起回宫。皇上肯定也惦记，肯定要传各位大人多问几句。” 几位太医自然答应下来，纷纷退到外边。 易总管再次进屋辞别，嗅着屋里的药味，再看看脸色惨白的卢综，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安慰了两句。 “世子爷，原本皇上今日政务不多，想着召唤世子爷过去说说话，喝喝茶。哪里想到您居然碰到这样的意外！ “世子爷别惦记，老奴回去一定同皇上好好禀报几句。皇上仁德，又最疼世子爷，定然不会怪罪。” “多谢，那就全赖易总管帮我美言几句了。”卢综挣扎拱手，卢峰极有眼色的赶紧给易总管塞了一个荷包。 易总管笑眯眯又说了两句，就带了太医回宫了。 果然，皇上已经等候多时了，几乎是立刻就喊了邢副医政进去回话。 邢副医政当着皇上的面前，自然要说实话。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五十二章 人为还是意外？ 他斟酌半晌，小声说道，“皇上，世子爷伤的不轻，那里……肿胀的厉害。如今只能吃药调理，擦药消肿。至于会不会耽误传宗接代，还要等俩月后，看看恢复情况再说……” 皇上当时就变了脸色，千挑万选给闺女找了个驸马，难道就这么变成了太监不成！ 副医正一见这般，立刻改了口风。 “当然，世子爷年轻，平日又习武，恢复会很快。应该也不会有任何妨碍！臣会每日都过去，仔细诊治，有任何问题也会随时禀报。” 皇上勉强点头，摆摆手。 副医正如蒙大赦，立刻低头弯腰，倒退着出去了。 易总管硬着头皮上前给皇上倒茶，小心翼翼劝说道，“皇上，事情已经出了，您还是宽宽心。就像副医正说的，世子爷还年轻，兴许很快就好起来了。” 皇上喝了一口茶水，眯着眼睛沉思半晌，问道，“你亲眼看到卢综的伤处了，没有作假？” 易总管楞了一下，赶紧应道，“回皇上，老奴没有亲眼见到世子爷的伤处，但世子爷的裤裆……有马蹄的印记，而且疼的脑门都是汗，脸色惨白，想必……装不出来。” 皇上叹气，摇摇头，“朕只是觉得这事太凑巧了，刚要同他说说成亲日期，他就遭了这样的祸事。” 易总管继续劝道，“皇上，若当真是意外，倒是幸运。毕竟还没成亲……否则，三公主殿下可就……” “这倒是，”皇上喝干茶水，吩咐道，“最近不要让三公主出宫了，特别是卢家，不能让她踏足一步。一切都等卢综伤势痊愈之后再说！” “是，皇上。”易总管赶紧应下，然后退了出去，寻个机灵的小太监，赶紧去碎金滩报信儿。 三公主脾气急，听得这事儿怕是要惹出乱子。 说不得，还是要先同郡主说说，有事的时候也有人拦一拦公主…… 幸好，佳音不在跟前，否则她定然要送上两个大大的“谢”字。 好事儿想不起她，这样的尴尬，她一个小姑娘，居然要掺和进去…… 这会儿，碎金滩的瓜田里，正是热闹的时候呢。 因为全民追捧，瓜田一开园就被疯抢一空。 若不是村长特意留了二亩地，晚种了半个月，怕是三公主也没有坐在瓜窝棚里吃瓜的美事了。 佳音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两个大草帽，自己戴了一个，另一个就扣在了三公主的头上。 水灵笑嘻嘻从窝棚里抱出一个碧玉瓜，碧玉瓜湿漉漉的，已经放在水桶里镇了半晌。 三公主跃跃欲试，坚持拿过长刀，亲手杀了瓜。 鲜红的汁水横流，清香打着旋儿往鼻子里钻，迅速驱散了众人满心的燥热，眼巴巴只盼着赶紧吃上一块。 三公主当然是捧起一块，啃了第一口。 佳音先给老村长送了一块，然后是水灵水云和彩云，最后才是她自己的。 老村长笑眯眯，很是高兴。 水灵和水云即便已经习惯，主子吃用什么都不会忘了她们这份儿，但依旧很感激。 而彩云则是惶恐了。 哪有主子不吃，先给奴婢吃的道理！ 佳音却没想那么多，在她看来，来者是客，要知道众人脚下踩着的可是她的封地，她的瓜园。 一块冰凉清甜的碧玉瓜下肚儿，所有人都是舒坦的长松一口气。 老村长放心不下村人们干活儿，闲话几句就赶紧走了。 那些被摘完了碧玉瓜的瓜秧，这会儿要统统连根儿拔起，重新翻地打垄，然后再抢着种一茬白菜萝卜。 冬日时候，无论是人吃，或者喂猪喂鸡，甚至喂马都是好东西。 农人这俩字，就是辛苦的代名词。 只要不懒，一年四季都有干不完的活计。 三公主吃了个痛快，末了抱着膝盖坐在藤椅上，远远望着村人忙碌，忍不住感慨。 “以往总听说农人，一年只辛苦三季，冬日就能歇息几个月，特别享福。 “今日一见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回事。这三季辛苦，顶上旁人三年苦读了。” 佳音顺手把瓜籽收集起来，应道，“等你当真寒窗苦读三年，又会说天下最辛苦的就是读书了，农人起码还有歇息的时候。 “什么事都是，只有亲身经历了，才知道其中辛苦。” “知道了，老学究。”三公主受教，但嘴巴不饶人，笑嘻嘻冲着佳音做鬼脸，“明明比我小，偏偏每次都教训我，比嬷嬷都唠叨。” “哼，当我愿意说你一样。不知道这天气多热吗，浪费口水就是浪费生命。”佳音毫不客气，当场怼回去，惹得三公主抱了她又开始撒娇。 “不，不，我愿意你天天唠叨我！耳朵起茧子，我都高兴。” 众人都是跟着笑，就是一旁的瓜秧顺着暖风吹拂的方向，都开始手舞足蹈。 这时候，易总管派来的小太监到了，他本想找佳音传话，无奈三公主也在场啊。 犹豫之下，他就想先躲一躲，寻个机会再说。 但瓜地里只有这么一个瓜棚，他除非缩成蚂蚁，否则根本藏不下啊。 三公主眼角扫见一个人影儿，还以为抓到了小偷，兴奋的喊了水灵去抓人。 没一会儿，水灵就领着小太监跑了回来。 佳音瞧着不对劲，赶紧问道，“小公公从哪里来，可是有事？” 倒是彩云认了出来，说道，“这是易总管身边伺候的小川子。” 三公主惊讶，嚷道，“易总管想吃瓜就说一声，怎么还派人来偷啊？” 小川子可不想被师傅打断腿，赶紧跪下澄清。 “公主殿下，郡主，那个……小人是来送信儿的！那个……那个……总管请公主和郡主早些回宫。” “回宫？”三公主第一个不高兴了，问道，“我们才出来两个时辰，怎么就找我们回去？再说出宫时候，我们也告诉易总管了啊。” 小川子想起易总管交代的话，无论如何也在这个场合说不出啊。 他憋的脸色通红，抓耳挠腮，像个皮猴子。 三公主看不明白，天又热，心情焦躁起来就要发火。 佳音及时说道，“易总管喊我们回去，一定是有原因。左右咱们也玩了一会儿，不如公主带人多摘点儿碧玉瓜和金果儿，咱们带回宫去。” 三公主无法，只能带了水灵水云和彩云去摘瓜。 佳音这才问向小太监，“宫里出事了吗？” 第一千零五十三章 怕什么来什么！ 小太监生怕三公主再转回来，也顾不得尴尬了，飞速说道，“皇上本来派了总管去请卢世子进宫，结果总管刚到卢家，就见卢世子被战马踢了……裤裆。 “副医正和太医们去了好几个，都说伤的很严重，需要修养两个月。 “皇上吩咐说最近不让公主出宫了，总管才使唤小人赶紧来请您和公主回宫。” 佳音好半晌没反应过来，待得醒过神，也是红了脸。 这个……卢综不会是废了吧？ 否则皇上不能这么心急叫三公主回去，恐怕就是担心三公主听到消息，不管不顾跑去卢家，那就尴尬了！ 再往严重一些说，万一卢综恢复不了，皇上肯定不能把闺女嫁给一个太监啊…… “咳咳，”佳音干咳两声，嘱咐小太监，“你先去歇息一下，吃个金果儿解解渴，我们摘完瓜就立刻回宫。” “谢郡主！”小太监长长松了一口气，感激之极，“幸好有郡主在，否则小人真是不知道怎么劝回公主。” 佳音苦笑，以三公主对卢综的情根深种，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尝试看看了。 希望回宫一路上，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不过，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众人摘了十几个碧玉瓜和两筐金果儿，三公主过足了瘾，倒也没再吵着多留一会儿。 佳音匆忙嘱咐了老村长几句，就跟着上了马车。 偏偏入城时候，有一辆马车坏在了城门口。 一时，进的进不去，出的出不来，众人被迫聚拢在一起，自然少不了八卦几句，打发一下无聊时光。 “哎，你听说了吗？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北征失败了？” “呸呸！乌鸦嘴，当然不是了！” “那是什么，让你这么惊讶？” “是咱们未来的驸马爷卢世子，听说骑马的时候受伤了。” “什么？！”不等八卦的两个人说完，正巧坐在隔壁马车里的三公主听个清楚，当时就急了，抬手就要推开窗户。 幸好，今日为了去瓜田摘瓜，不愿惊扰太多村人，佳音提议坐了普通的双马拉车，没有出动公主的车架。 否则，旁边八卦的人怕是立刻就知道，她们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讲是非了。 佳音一把扯回了三公主，也是微微皱眉头。 按理说，卢综伤了那么尴尬的地方，应该封口，赶紧让知情人都保密啊。 如今怎么传的人尽皆知了？ 旁边两个八卦之人没有受半点儿影响，依旧在说的热闹。 “卢世子伤的严重吗？不会是胳膊腿摔折断了吧？” “那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很严重，要养上两三月呢。帮忙治伤的是宫里的太医，旁人也不知道详情。” “那肯定是骨折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嘛。” “可能吧，不过也是挺倒霉。卢家可是武将世家，卢世子居然摔下马了，真是丢脸啊。” “就是，不过他自小读书，一路科考，马上功夫差一些也有心可原。” 三公主再也听不下去了，闹了起来。 “佳音，我要去看卢大哥！咱们去一趟卢家！” 佳音挖空心思，努力劝说，“暂时怕是不能去，一来不知道卢世子伤的怎么样，你突然过去，卢家要忙着接待，耽误卢世子养伤。 “二来，皇上找你回宫，怕是有事要说。万一是大事，为此耽搁就不好了。” 三公主有些动摇，水灵趁机帮着劝道，“这些人不是说，宫里的太医给卢世子看诊了吗？公主若是惦记，回去问问太医就知道卢世子伤的重不重了！” 这话可是提醒三公主了，她赶紧催促车夫。 车夫无法，调转马头，多跑了一刻钟，绕到了另一处城门外，顺利进了城。 三公主回了宫，衣裙都来不及换，就火急火燎跑去御书房了。 佳音没有再拦阻，慢悠悠回到芷兰宫，换了衣裙，刚喝了一杯凉茶，三公主就顶着一张红脸，满眼复杂的回来了。 她一见廊檐下悠闲晃着椅子的佳音，就提着裙子跑了过去，抱怨道，“佳音，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怎么不拦着我一些？” 佳音翻个白眼，毫不客气的应道，“我若是没拦着你，你现在都跑去卢家扒人家裤子了！” “哎呀，你胡说什么！”三公主羞囧的跺脚，赶紧去捂佳音的嘴巴。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三公主一屁股坐在佳音身边，搂住了她的胳膊轻轻叹气。 “佳音，你说我跟卢大哥是不是没缘分啊？父皇还说让我们最近成亲呢，结果卢大哥又受伤了……” 佳音眼神闪了闪，这也是她的怀疑之处。 卢综实在是伤的太是时候了，而且还是伤了那么关键之处。 皇上也许会让闺女嫁个瘸腿断手的夫婿，却不会让她嫁个太监…… 若是平日，她也以为这是意外。 毕竟哪个男人也不会拿自己那什么开玩笑，万一失手可没地方后悔去！ 但先前知道了卢综的心思，她又不确定了…… “缘分这东西太玄妙了，谁也说不准。”佳音也是叹气，试探问道，“若是你和卢大哥的亲事不成，你会伤心吗？不吃不喝，要死要活那种？” “当然不会，我可是堂堂公主，怎么可能要死要活？”三公主瞪眼睛，显然这个假设侮辱了她的骄傲。 但随即，她又耷拉了脑袋，“但我也不会嫁人了，天底下也没有比卢大哥更好的人了。” 佳音心头一缩，赶紧岔开话头儿，“不开玩笑了，咱们做个果盘，送去给皇伯伯解解暑吧。我来做造型，你挖果球儿。” “好啊，”三公主也打起精神，应道，“方才我见父皇又瘦了，不知道是不是苦夏？晚上做饭时候，咱们再给父皇做两道他爱吃的菜吧。” “行，皇伯伯喜欢咸鲜口味，再熬一锅红枣小米粥搭配，更养胃。”佳音笑着应了，轻松把公主的心思引开了。 很快，皇上就接到了一个奇怪逗趣的果盘，碧玉瓜皮雕刻成了刺猬模样，刺猬背上开了口子，里面满满都是大珍珠一样的瓜球、葡萄、草莓之类，颜色鲜艳，香甜清新。 真是怎么看都赏心悦目，吃起来也解暑又美味。 易总管和冯公公都在场，两人搭档，差点儿把这个果盘夸出花来，哄得皇上高兴，一挥手又往芷兰宫搬了不少好东西。 可惜，皇上只吃了几个瓜球就扭头吐了。 易总管立刻撵了屋里闲杂人等，亲自伺候皇上漱口。 皇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喊出灰衣人，把果盘送去了西陇阁。 然后，他拿出了所有名单。 原本应该平静几日的世界，因为公主成亲被阻，继续掀起了腥风血雨……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五十四章 女大不中留 晚饭时候，佳音写了菜单，做了几个好菜。 三公主居然也挽起袖子，要炖一碗补汤。 佳音没有办法，只能让水云洗洗切切了食材，扔到砂锅里，三公主添了水，看了一会儿火，蹭了一脸灰，就算“亲自”下厨了。 不必说，这补汤趁着天色没黑，被送出宫，进了卢家大门。 而送到御书房的饭菜，则是佳音的手艺。 不知道皇上知道这事，会不会感慨一句，女大不中留。 因为心里存了事，吃过晚饭，三公主和佳音都无心玩耍，各自早早回了房间歇息。 佳音刚撵了水灵和水云到外间，打算进空间看看的时候，穆珝就满身风尘的赶回来了！ 佳音惊喜坏了。 这几日她就在提心吊胆，虽然知道他武艺高强，人也聪明机警，但来回江北千百里，谁也说不准会碰到什么危险啊。 如今，人回来了，全须全尾，真是比什么都强。 佳音借口晚饭没吃饱，赶紧又去小厨房张罗了一些吃喝，回屋时候，穆珝已经歪在榻上睡着了。 水云端着托盘跟进屋，乍然见到穆珝也是惊了一跳，但还是极有眼色的迅速退了出去，严严实实守了门。 许是嗅到饭菜香味，穆珝很快就醒了过来，胡乱擦抹了一下手脸，他就把筷子抡飞了。 佳音猜的他饿坏了，一句话没问，一直帮他添饭夹菜。 穆珝吃的是盆碗皆空，又咕咚咚喝了半壶凉茶，才算长舒一口气。 “可饿死我了！这一路上，真是一边打马一边给自己画饼充饥，才勉强忍到新都。” 佳音有些心疼，又忍不住惦记江北，问道，“我爹和义父他们好不好，战事如何？他们受伤了吗？吃喝住都如何？” 穆珝听得笑了，应道，“侯爷和四老爷刚见到我，也是问的这几句话。你们不愧是一家人啊！” 佳音嗔怪瞪他一眼，催促道，“赶紧说。” “好，好，吃人家的嘴短，听我给你仔细说。”穆珝歪坐在软塌上，从混进押送粮食队伍开始，一直说到跟随未来老丈人杀了不少蛮人，才不甘不愿赶回来。 佳音听得是眉头紧皱，半晌没有应声。 穆珝干咳一声，问道，“你不相信劫粮食的人来自西南边关？” 佳音叹气，秀气的眉头皱着，青葱一样的细长手指烦躁的扯着辫梢儿。 “我不是不相信，是不愿相信。我大哥正在西南边陲附近做官，卢……卢世子也是同我们家走动多年，一直相处不错。不到证据确凿的时候，其实谁也不愿相信。 “而且，北征事关整个天武的统一，事关所有百姓太平度日。卢世子就算存了什么私心，怎么能牵扯北征军，如此不明事理！” “你果然知道他有私心！”穆珝坐直了身体，笑的幸灾乐祸，“听说皇上让卢世子和三公主成亲，卢世子却突然被马踢成了太监？他倒是对自己下手挺狠啊！” 这下倒是佳音惊讶了，“你不是才回到新都吗，这事都知道了！要知道卢家和皇上都瞒着外边人呢，没谁知道实情！” 穆珝得意，“之前做暗卫，我也认识几个兄弟，虽然不是过命的交情，但打听几句消息，还做得到。 “再说，我一走这么久，好不容易回来，总要问问你在宫里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佳音因为这份关心和看重，添了一丝丝甜蜜和高兴。 她很快岔开了话头儿，问道，“这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暂时谁也不知道。但我被迫夹在中间，若是三公主知道，怕是坏了同她的情义。 “所以，我最近很是为难，不知道是不是要挑破。 “若是挑破，我也没什么实际证据，闹不好还要被说一声自作多情。 “但若是不挑破，万一哪日三公主发现，又会以为我瞒着她，另有所图……” 佳音烦躁的扯了个胡萝卜形状的抱枕，扯着绿色的萝卜缨子，气的两腮鼓鼓，倒好似一个胖兔子，格外可爱。 穆珝见惯了她聪慧冷静，机智沉着，这般模样倒是格外难得。 于是，他忍着没有说话，笑着多看了好几眼。 佳音偶尔抬头，见他眼睛亮的像见了小白兔的大灰狼，怎么会猜不出他的心思，当时就羞恼的红了脸，开始撵人。 “你去歇息吧，有事以后再说。” “别，别啊！”穆珝赶紧收了笑，说起正事，“侯爷和四老爷想让你即刻去泉州，就近照料老夫人她们不说，也能躲开京都是非。” “不成！”佳音当时就坚决摇头，“新都形势一日一个变化，我在宫里也能及时给家里传消息。再说，你去江北这半月，那位……” 佳音虚点了点御书房方向，小声说道，“那位已经开始清理太后一方的势力，又控制了贵妃和二皇子。天武马上就要变天了！ “若不是那位想三公主出嫁之后，再大开杀戒，怕是这宫里早就血流成河了。 “不过，卢世子这一伤，三公主早些出嫁是不可能了，那位怕是马上就要动手了。 “这个时候，稍有不慎，就容易整个家族都折进去。二伯和温先生在外，我在内，互相配合，才更容易安全度过这场大变革。” 穆珝也有些吃惊，他虽然打听了一点儿消息，但确实没来得及问个全面。 “我同侯爷也说了，你怕是不会走。侯爷最后说，让你按照自己想法行事，但安全第一。” 佳音想起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的义父，心里不是滋味。 “我这里再凶险，也没有战场凶险啊。那位折腾完后宫和前朝，怕是就要惦记一统山河的盖世之功了，到时候义父和我爹……”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义却不言自明。 穆珝看不得她这般忧心忡忡，想了想就推开了窗子。 佳音还以为他要走，却不想被他扯着她的手臂就跳了出去。 不等她惊呼，穆珝又抱了她跳上房顶。 “你做什么？！”佳音小心扶着脊瓦，吓得有些腿软。 她小时候虽然学过几日功夫，但懒惰贪玩，又有水灵和水云在身边，于是早早就扔到脑后了。 这会儿，突然飞檐走壁，实在是享受不来啊！ 穆珝扶着她安安稳稳坐好，然后躺倒了她身边，笑嘻嘻说道，“我小时候，我娘身体不好，却每日都笑得很高兴。她只要能下床就会带着我玩，给我做好吃的。她说，活着一天就要好好过一天。 “高兴也是过，恼怒也是过，为什么不高兴一些呢。 “所以，烦心事扔一边，咱们一起晒晒月亮吧。这么好的风景，唉声叹气就太可惜了。” 第一千零五十五章 战斗的号角吹响了 佳音听他主动说起旧事，倒也不忍心扫兴，想了想，索性也躺了下来。 白日里，太阳把瓦片晒的烫手，这个时候依旧留有余温，并不寒凉，躺上去很是舒服。 晚风轻拂柳梢儿，又把清香之气送到两人的鼻端，浸入心脾。 眼前是纯净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只有圆盘一般的浅黄色月亮高高挂着，孤独又骄傲。 吵了一日的蝉鸣，难得也歇息了，换了不知名的夜虫在小声八卦的热闹…… 佳音静静看着，听着，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眼皮却慢慢变得沉重起来…… 水云守在廊檐下，不时抬头听听动静。 好不容易盼着房顶的俩人跳下来，主子居然被抱在人家怀里。 她当时就急了，刚上前就听穆珝轻声说道，“郡主睡着了！” 水云无法，只能把主子接了过去，亲自送回屋里…… 穆珝摸摸鼻子，尴尬笑笑，飞身消失在了暗夜里。 一夜好梦，佳音在鸟鸣里醒来，伸了个懒腰，才想起昨晚睡前的情形，于是赶紧坐了起来。 水灵听到动静，推门进来送温水洗漱。 佳音有些心虚的试探了一句，“昨晚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啊，宫里很安静。倒是彩云方才送信说，三公主要您过去一起吃早饭呢。” 佳音松了一口气，高高兴兴挑了一套象牙色的衫裙，配了粉色珍珠的头面，然后笑着去了隔壁吃饭。 不说芷兰宫里一如既往的欢快平和，只说今日的大朝会，所有人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三魂七魄都散了。 原本以为，今日还会像先前一样，讨论几句天旱之事，最后依旧不了了之。 哪里想到，皇上突然降罪了三个官员。 这三个官员虽然都是四品官，算不得位高权重，但却都是实职，掌管着重要差事。 比如其中一个是兵部器械司的司长…… 三人当然不服气，齐齐跪倒喊冤。 “皇上，虽然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臣为了天武，为皇上尽忠多年，您不能无缘无故就治罪。这般，岂不是寒了所有忠臣之心。” 另一人也是惊慌恼怒附和，“是啊，皇上。臣一直兢兢业业，尽心尽力办差，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就是厌恶了臣，也该让臣死个明白。” 最后一人更是愤慨，“皇上，臣不服！今日若是不给臣一个理由，臣就撞死在这里！” 文武百官虽然觉得三人有些无礼，但心里也是有些兔死狐悲，不愿这个时候助长皇上的气焰，否则皇上岂不是把他们当白菜了，想砍哪个砍哪个！ 于是，所有人都沉默了。 皇上笑吟吟在龙椅上看着众人，甚至开口叫好。 “好，好，朕从来不知道，朝中文武是如此一条心。这倒是我们天武之喜，百姓之喜啊。 “只不过，今日你们怕是力气用错了地方。朕身为一国之君，想要处置谁，自然是证据确凿，否则如何服众！” 说罢，他一挥手，易总管就捧着折子上前，高声宣读起来。 “兵部器械司司长凌常荣，天武八十七年三月，私自运送长刀五百，长枪一千，送往北蛮，得脏银三万两。 “天武八十八年六月，借入库质变，私藏精铁锭十箱共八千斤……” 一桩桩一件件，足足罗列了三十多条，都是三个罪臣从以前到如今的所有罪行。 而且每件罪行，都足够他们抄家灭族！ 三人头上的冷汗像泉水一样冒出来，脸色惨白，脊梁骨再也撑不住，齐齐软倒在地。 不是他们不想辩解，实在是这些罪行罗列的太仔细了。 甚至还在江北，不曾迁都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被调查了。 文武百官也是惊掉了大牙，他们猜测三人屁股不干净，但没想到，他们居然卖国通敌的大罪都做出来了！ 别说心里还存了几分正义的忠臣良将，就是原本想替他们求情的亲友们也默默退后，藏在了人群了，生怕被他们连累…… 皇上把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说道，“如此不忠不义，卖国求荣，简直罪大恶极。 “着令大理寺从严从重审查，尽早判决，全族菜市口砍头，以儆效尤。”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冷气，这说是让大理寺审理，但已经定了砍头的结果，就根本没有查的必要了！ 三个罪臣顿时慌了，早晨出门还穿戴整齐，坐轿上朝呢，眨眼间就回不去家了。 不但成了阶下囚，还是必死的阶下囚。 这无论如何，他们也接受不了啊。 这时候有人“冒死”提醒了他们一句，“你们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赶紧主动说说，皇上也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三人有些懵，也有些迟疑。 幸好有一个及时醒悟，赶紧跪爬出列，高声喊着，“皇上，臣有罪，但臣一切都是听从背后之人指使。否则臣哪有如此胆量，为一己之私，置家国于不顾啊。 “太后，太后让臣这么做的！呜呜，臣是一时糊涂，求皇上开恩啊！” 皇上满脸的惊讶恼怒，大骂道“放肆！太后为朕的母亲，怎么可能指使你们勾连敌国！要知道蛮人进犯，逼迫天武迁都，就是因为有这些兵器撑腰！ “若是太后指使，那可是滔天大罪！即便是朕的母亲，也要被惩治！你们这是诬陷，绝对不可能！” 这世上哪有傻子，特别是能立足朝堂之上多少年的官员，恨不得精明的头发丝都带着玲珑窍儿。 皇上这口气急躁，话里话外却都是要治太后的罪啊。 另外两个官员不再犹豫了，赶紧膝行上前，同样喊冤。 “皇上，臣也冤枉啊！之前在川州府私涨赋税也是听了太后的命令，而且收上来的银钱，也都给了太后，臣手里有证据啊！” “是啊，皇上，您就是给臣一万个胆子，臣也不敢贪墨赈灾的银子啊，都是太后指使的。臣留在京都为官，也是太后答应的！” 一时间，三人为了活命，争抢着说了起来，每一句都是控诉太后。 恨不得把太后说的十恶不赦，而他们就是被迫配合太后的走狗小可怜…… 其余文武官员死死低了头，一万个后悔今日怎么没请病假。 先前的猜测绝对没错，常统领的死，蔡太傅的死，根本不是意外，就是皇上开始清理朝堂而吹响的号角！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五十七章 墙倒众人推 佳音叹气，顺顺三公主额头前炸开的呆毛，“傻姑娘啊，你想多了！咱们不说当年如何，毕竟谁也没亲眼看到。 “只说如今，天武在皇伯伯的治理下，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就是江北都马上要收复了。天下归心，皇伯伯的威望无边，早不是当初刚登基没多久，被太后操控的时候了。 “还有最重要的，你怎么不想想，太后已经多久没叫咱们去请安了？” 三公主眨巴好几下眼睛，突然跳了起来，惊喜嚷道。 “对啊，对啊，她很久没找咱们的茬儿了？她是不是已经被父皇治住了！” 佳音可没法接这个话头儿，提点两句就得了。 她伸个懒腰，说道，“晚饭吃什么？虽然天热，但我还是想炖红烧肉，再配个椒盐大虾，糖醋小排。凉菜就是果仁菠菜，孔雀开屏，好不好？” “好，好！”三公主欢喜点头，“只要你做的都好吃！” 她没了心事，胃口也回来了，一迭声催着佳音下厨，甚至央求着，“佳音，再帮我炖个汤好不好？” “不好！”佳音果断拒绝，“你想送人，就自己动手。我帮忙算什么！万一被外人知道，还以为我觊觎你的卢大哥呢！我可不受这个冤枉啊！ “我未来的夫君必须是个盖世英雄，他要踩着七彩祥云，穿着黄金战甲来娶我！” 佳音假借玩笑，表明了心意。 可惜，三公主根本没有领会，一把揉乱了她的头发，笑得肚子疼。 “小丫头这么早就想成亲了！还说黄金战甲、七彩祥云？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就是你讲那个故事里的猴子！你敢嫁个猴子，怕是你全家都得疯魔！” 佳音翻个白眼，彻底放弃了。 对于三公主这种神经粗大像公路的，以后就直接言传吧，别意会了。 纯粹浪费感情！ 小姐妹俩嘻嘻哈哈去了灶间，黄昏降临时候，晚饭做好了，装着汤的食盒也送去了卢家。 当然，汤水还是水云动手，三公主动嘴，佳音没有掺和一根儿手指头…… 吃饱喝足，又打了一会儿纸牌，照旧是检查门户，没有任何问题，所有人就歇下了。 而佳音又半开了窗户，托着下巴，看着桌子对面的穆珝大口扒拉着白饭配红烧肉。 红纱肉被切成了麻将大小，炖的软烂，夹起一块，肉肉颤抖着滴下油脂的那一瞬，真是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 穆珝吃的心满意足，但还没忘了同佳音八卦。 “我去卢家亲自看过了，那个卢世子真是奸诈，装的滴水不漏，真是看不出他的伤是真是假！等我以后有空闲，非要……” 说到一半，他抬头对上佳音微微眯起的眼睛，瞬间清醒，尴尬笑着解释道，“我就是一时好奇，好奇！而且正事我都办了，去卢家就是顺路！” 佳音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了三公主说的话。 她以后能不能嫁个英雄，不一定。 但是……猴子，恐怕真有可能啊！ 穆珝还不知道他这个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灵魂，已经被打上了逗比猴子的标签。 这会儿，他终于说起了正事，“伯爷说他明日开始要请病假了，坐镇伯爵府，刘家那边也不准备掺和进去。 “只有温先生兴致勃勃，说是朝堂上不能没有家里的眼睛，他要从头跟到尾。” 佳音点头，二伯是个闲职，称病也没人说什么。 刘家那边，刘老太爷已经“病”了很久了，是不是病危一下，人人皆知。 刘志恒是个孝子，伺候在床前也是应该。 只有温先生这个御史，号称朝堂的喉舌，这么热闹的时候，肯定躲不过…… 这般安排最好。 佳音放心了，家里人也觉得很妥当。 但计划从来都没有变化快，或者说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隔了一日的小朝会上，又有人被揭发出来，依旧是被太后指使，做下了何等恶事，列的清清楚楚。 但不同的是，有七八个官员出列，慷慨激昂，口水纷飞的痛斥太后，请求皇上放下母子之情，以正朝纲！ 这都是聪明人，或者说觉得眼前情形有利可图之人。 前日大朝会到如今，太后若是想反击，早就行动了。 之所以这么安静，就是太后已经被卸掉了爪牙，甚至已经被控制住了。 墙倒众人推，第一个冲上去的，虽然还有些危险，但好处也是最大的啊！ 皇上依旧是摇头，句句为太后开托，不肯彻查。 一时，形势又焦灼起来。 有些不愿意冒险站队，或者有些不干净底子，生怕被牵连出来的人家，就忍不住搞起了骚操作…… 因为李老二称病，伯爵府的大门关闭的严严实实，若不是急事，侧门都不肯打开。 但偏偏这天，日上三竿时候，就有人坐马车来访了。 门里守着的小厮听得门扇被拍响，就开了一个门上的小窗口，高声问道，“谁敲门啊，有事吗？” 门外站着一个婆子，笑着顺小窗塞了一个荷包，小声说道，“劳烦这位小哥，禀报一声你们大少夫人，就说我家夫人来访。” 说着话儿，她又递上一张名帖。 小厮不知道来人有什么事，也不敢拦回去，就应了一声，跑去报信儿。 婉儿最近关在后院，闲着无事，除了照管孩子，就是做针线打发空闲。 天气热了，给小姑子缝几套夏裙。 儿子淘气，一日也要几套衣裤替换。 马上家里商队又要出发了，她还想给远在西南的丈夫张罗几件长衫。 就是泉州那边，她也想表表孝心。 虽然婶子和弟妹们都在那边，奶奶必定不缺衣衫鞋袜。 但人家是人家的，她的是她的。 这会儿，丫鬟婆子们也没什么活计，都凑在一起帮忙挑拣布料和绣线。 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多了，八卦自然是离不开的主旋律。 正是说的热闹呢，突然有帖子送进来，婉儿还很疑惑。 待得打开一看，帖子的主人是位姓冯的夫人。 以前在贾家的酒席上，婉儿见过两次，印象里是个能说会道的。 好似是贾家大夫人一个娘家侄子的媳妇儿。 若是平日在外应酬，遇到了寒暄几句还罢了。 如今这个形势，不算太熟悉的这位冯夫人登门，到底有什么事呢？ 婉儿皱了眉头……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五十八章 交浅言深是大忌！ 冯夫人在马车里等了许久，有些烦躁。 虽然家里有冰盆，但她出来时候没舍得放。 今年天旱，热的厉害，缺水更缺冰啊。 往常三车冰的价格，如今只够买一车。 这就怪不得白云间的冰饮卖的那么火爆了！ 提起白云间，她心头更火热了。 若是今日的事情成了，说不定以后白云间就改姓了。 她这个大功臣，若是要个一两成红利……也不算过分吧？ 正是做着美梦，车门终于被打开了，婆子亲手扶着主子下车，小声抱怨道，“夫人，李家大少夫人请您进去呢。让您等了这么久，这位大少夫人真是不懂礼。” 冯夫人也是不太高兴，但还是拦了婆子的话头儿，警告道，“闭嘴，今日给我老实点儿，坏了大事，回去就剥了你的皮！” 婆子立刻缩了脖子，老老实实捧着伴手礼，跟着主子进了伯爵府的侧门。 负责接人的是婉儿身边的晚秋，她是后被买入李家的。 一开始，她只是负责针线，但因为做事心细，少言寡语，于是被婉儿升为大丫鬟，额外又添了个差事，打理主子的衣衫和首饰。 这会儿，春秀去了库房整理，她就被派来接客。 冯夫人客气一句，跟着晚秋一路到了内院，坐到了小花厅里奉茶。 她忍不住仔细打量四周的摆设，眼见处处低调，却处处不凡，忍不住眼里就多了几分火热之色。 很快，婉儿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裙，走了进来。 “冯夫人，今日怎么有空出来走走？天气太热，就是我姑母说要来做客，都一直没来呢。” 这话听着亲热，实际就是质问冯夫人在这样的风口浪尖跑到自家做什么！ 关键是伯爵府闭门谢客，冯夫人还坚持递了帖子，就是仗着贾二夫人的颜面。 但贾二夫人都没登门，一个外人却如此脸皮厚！ 冯夫人没想到婉儿会这么不客气，她自觉被扒了脸皮，很不高兴，但还是强忍着，应道，“天气是很热，但也不能天热就不顾正事了啊。” 冯夫人喝了一口茶水，琢磨了一下说辞，又道，“婉儿啊，虽然你嫁人了，但什么时候也是邢家姑娘啊。我姑母和你姑母是妯娌，论起来，我们也是平辈，你该叫我一声嫂子呢。 “自家人心疼自家人，嫂子知道你嫁到伯爵府来，很是不容易，所以，嫂子这里有件喜事，一听说就立刻想到你了。 “只要你做成了，以后啊，李家怕是人人都感激你，你的日子定然更好过。” 这番话，婉儿听了还没如何，冯夫人倒是把自己说激动了。 她目光灼灼望着婉儿，就等着婉儿欢喜感激的追问了。 婉儿半晌没说话，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交浅言深是交往的大忌。 这位冯夫人难道不知道吗？ 她们不过是在应酬的时候，寒暄过几句，比陌生人好不到哪里去。 如今，这冯夫人上来就口口声声说为了她好，一副功臣的架势了。 出门没带脑子吗？ 她索性也不耐烦绕圈子了，直接问道，“冯夫人今日过来有什么事？贾家大夫人和我姑母都知道你过来吗？” 冯夫人一腔热血都噎在了嗓子里，差点儿憋过去。 她缓了好半晌，索性开门见山说道，“我是来报喜的！邢妹妹，我夫家的妯娌是陈家旁支的姑娘。 “说起陈家，你怕是不知道，那可是吏部侍郎陈大人的本族啊。陈大人的二堂哥家里有个儿子，今年二十四岁，已经考过了秀才，正在准备继续大考。 “这陈小公子长的是风流倜傥，又行事有礼，可是不多见的好男儿。 “先前他一直埋头苦读，如今还没定亲。最近家里有意给他寻个好姻缘，就托到了我跟前。我一下就想起了咱家郡主！ “虽然咱家出身差了一些，但郡主长得漂亮，人也聪明，陈家小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退一万步说，就是不喜欢也不怕，到时候多多给郡主带嫁妆，到了陈家也照样过好日子……” “啪！”她不等说完，婉儿已经狠狠摔了手里的茶碗，万分后悔方才怎么就把这样的蠢货放了进来。 青天白日，做点儿什么不好，居然听了半晌狗吠！ “闭上你的臭嘴，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轮得到你撒野！” 婉儿真是气疯了，小姑子是全家捧在手心的宝儿，别说成亲这么大事，就是小姑子咳嗽一声都是天榻一样！ 这姓冯的蠢货说的好听，什么陈家公子聪慧好学没定亲，比起自家相公和小叔子们，二十几岁才考个秀才，就是蠢货级别的！ 她是怎么有底气跑来吹破天的！ 最重要的是，真心求娶就该有求娶的态度，头放低，话说软，上来就一副施舍恩典的模样。 这是出门踩了狗屎，臭成失心疯了吧！ 冯夫人被骂的惊了一跳，新裙子撒了茶水，更是心疼，她也终于装不下去了。 “邢婉儿，我登门提亲是给你们李家颜面！你做不了主就算了，凭什么跟我大呼小叫啊！怪不得人家都说你们李家泥腿子出身，就是没教养！” 她站起身就要离开，还没忘了放狠话，“我可告诉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连陈家公子都看不上，我倒要看看你们家那个泼妇郡主以后能嫁到哪里去！” 说罢，她扭过身……就惨叫起来！ 原来，婉儿眼疾手快，从后边狠狠扯了她的发髻，并且一脚踹到她腿后。 冯夫人当时就跪了下去！ “我让你胡咧咧！我让你跑来撒野！我让你满嘴乱喷粪！”婉儿是真气的没了理智，自小学的大家闺秀教养和规矩都扔到脑后了。 人家都登堂入室跑来闹事了，她不打回去，简直就不配做人！ 晚秋和几个小丫鬟早就气的牙痒痒了，如今主子都动手了，她们哪里还会看热闹啊！ 于是，大大小小七八个围着冯夫人就挠上了。 冯家的婆子大呼小叫着，要帮着主子，结果立刻被扯到一边，单独教做人了。 “打，给我使劲打！” “让你们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们郡主也是你们能随便编排的！” “陈家给你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跑我们家欺负人！挠死你，让你以后没脸出门！” 大小丫鬟们打的痛快，婉儿看得解气，提起裙子也要添上两脚，结果一扭头就见温先生和公爹站在门外，一脸的惊讶疑惑。 婉儿石化了片刻，赶紧收回脚，尴尬理了理散乱的鬓发…… 第一千零五十九章 姑侄携手，自请下堂！ “咳咳，”李老二干咳两声，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 晚秋几个惊了一跳，迅速退后，露出了血葫芦一样的冯夫人主仆。 不等婉儿应声，冯夫人已经疯狂爬到门槛前，扯着嗓子喊起来。 “李伯爷救命啊，呜呜，你家儿媳要杀人了！我来做客，她要杀了我啊！” 婉儿很是忐忑，虽然今日这事，她占了理，但打人到底不体面啊。 不想，李老二直接喊了身后的郑禾，吩咐道，“先把这两人捆了，堵住嘴， 别耽误自家人说话！” 郑禾立刻上前，三下五除二，就把冯夫人主仆捆成粽子了。 冯夫人本以为是救援到了，哪里想到是敌军同伙？ 她惊得嘴巴大张，倒是方便郑禾塞抹布了。 “呜呜，呜呜，呜呜呜！” 冯夫人疯狂扭动，表达着她的愤怒。 可惜，根本没人理会她！ 李老二转向儿媳，问到，“到底怎么回事？” 婉儿赶紧把方才的事说了一遍，提起冯夫人贬低小姑子，她真是恨不得再踢几脚。 李老二和温先生都是气的变了脸色。 温先生骂道，“下作东西！某些人家这是怕自己被抓了尾巴，想要拉咱们家下水，给他们作护身符保命呢！” 李老二点头，冷冷说道，“他们打错了主意！”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默契的达成了一致决定。 一定要反击，否则怕是今日之事会不断上演。 李家就算不想卷进去，怕是到时候也身不由己了。 “家仁媳妇儿，你许久没去贾家看看你姑姑了吧？正好今日去一趟散散心，亲人就该常走动。以后这天儿越来也不好，就是想去也不容易了。”温先生扫了一眼冯夫人，暗戳戳提议婉儿去告状。 婉儿本就有这个打算，她的姑姑在贾家总受那个长嫂的压制，如今这样现成的打脸机会放到眼前，她当然要交到姑姑手里，替姑姑出出气了！ 但她还是犹豫着看向公爹…… 李老二笑了笑，同样嘱咐道，“好不容易去一趟，多陪你姑姑说说话。另外，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该动手就动手，别有顾虑。 “你奶奶和婶子们都不在家，家仁也外放了，咱家女眷就你一个在外走动，本就没人帮衬，若是不泼辣一些，很容易被欺负。 “我们李家不怕儿媳泼辣，就怕被人欺负，还要抱着贤良名声不放的蠢货！” 说罢，他就和温先生回了前院，留下婉儿沉默半晌，眼圈儿慢慢红了。 她估计是攒了十几辈子的功德，这辈子才能嫁进李家…… “准备马车，咱们去贾家！” 晚秋几个立刻行动起来，收拾东西，带上冯夫人主仆，气势汹汹出门去！ 整个新都都是风声鹤唳，只要没有天榻大事，谁都不会出门，贾家自然也不例外。 贾大老爷和贾二老爷难得凑一起，喝个茶，闲话儿几句。 贾二夫人听说，就让人取了一个碧玉瓜切开，半个送去给老太太，半个送到书房给丈夫和大伯哥解渴儿。 平日贴身伺候贾二夫人的牛婆子就劝道，“夫人，这碧玉瓜可是表小姐特意送来孝敬您的。您啊，分来分去，谁都想到了，就是自己没舍得吃一块。” 贾二夫人摆手笑道，“若是宝珠在家，我肯定不会分出去，毕竟还不够她吃的呢。但宝珠被她姑祖母接去了，这么好的东西就剩下了。 最近老太太最近胃口都差了，老爷和大老爷商量正事，都该多吃点儿。” 牛婆子跟了主子多少年，知道再劝也没有用，只能赶紧去忙碌。 结果这个时候，二门上的粗使婆子居然跑来报信儿。 “夫人，表小姐来了，瞧着脸色不好，而且还带了……冯夫人！” 冯夫人？ 贾二夫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倒是牛婆子提醒道，“这个冯夫人可是大夫人娘家的侄媳妇？” “对，对！”粗使婆子赶紧点头，小声添了一句，“是绑着来的！” 这下，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贾二夫人带着人亲自迎了出去。 这会儿，婉儿已经走到了半路，一见最疼她的姑姑，她当时就哭开了。 “姑姑，我要气死了！大夫人的娘家侄媳妇居然跑到我们家撒野去了，甚至惊动了我公爹和温先生！我真是没脸在婆家了，今日这事处置不好，我就自请下堂！” “这傻孩子，说的什么胡话呢！你婆家把你当宝儿一样，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你夫君还是新科状元，旁人羡慕的眼珠子都发红，你居然还要自请下堂？再这么不着调，我可替你爹娘打你了！” 贾二夫人心疼侄女，一把揽着她，又劝又吓唬。 被绑成粽子的冯夫人眼见她们说半晌，也没人搭救她，气的死命呜咽。 贾二夫人这才好似刚看到她一般，问着侄女，“这是怎么回事？” 婉儿立刻抹了眼泪，简单说了一遍。 贾二夫人当时就黑了脸，骂道，“这还了得！简直是失心疯发作了！” 她扭头就喊了牛婆子，“你去书房，把大老爷和二老爷都喊去老太太的院子，还有大夫人也别落下了。今日若是不好好说道一下，没人给我们姑侄做主，我也自请下堂！” 牛婆子应了一声扭头就走，贾二夫人随后喊人提着冯夫人主仆，直奔主院儿去了。 有其主，必有其仆啊！ 贾二夫人那泼辣的脾气，受她看重的贴身婆子，当然也不是善茬儿。 于是，贾二老爷和哥哥正下棋，厮杀的难分胜负，就听说媳妇儿要自请下堂。 “胡闹！好好的日子，孩子都多大了，提什么下堂！”贾二老爷嘴里骂的厉害，但扔了棋子，就直奔后院，大哥都扔在身后了。 贾老太也知道两个儿媳不算和睦，偶尔平日有些矛盾，她都会和稀泥。 但今日这事，显然是糊弄不过去了。 很快，所有人都到齐了。 贾大夫人一见门外被捆的侄媳妇就急了，“秀芝，你怎么在这里？” 贾二夫人嘴巴从来不输人啊，立刻高声应道，“大嫂，你这个侄媳妇儿可是能耐着呢。别说在我们贾家放肆，方才还跑到伯爵府，都替伯爵府当家做主去了！ “她不仅把冯家的脸面，把你的脸面，甚至把我们全家的脸面都扒个干净！真是不知道谁给她那么大的胆子！” “二弟妹，你不要阴阳怪气，有话说明白！”贾大夫人被刺的有些恼火，也顾不得自己端庄大气的形象了，气急败坏嚷起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六十章 必须给个说法！ “好啊，那我听大嫂子的，必须给你说明白！”贾二夫人有种扬眉吐气的畅快。 她扭头给侄女使了个眼色。 婉儿其实特别想亲口说一说，但到底顾忌身份。 她如今坐在这里不是邢家女儿，是伯爵府长媳。 于是，晚秋被叫出来，绘声绘色重现先前之事。 这丫头关键时刻真是可靠，平日的沉默寡言没变多少，却是言简意赅，字字扎心。 冯夫人如何强硬上门，如何仗着贾家这门姻亲说事，如何贬低李家，贬低郡主，被她说的清清楚楚。 这次，从贾老夫人到贾大老爷、贾二老爷，都是变了脸色，气的紧咬后槽牙。 贾大夫人更是想要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这个娘家侄媳妇儿，平日爱占个小便宜，但嘴甜会哄人，她还算喜欢。 哪里想到，侄媳妇儿是个脑子这么拎不清的，居然闯了这样的祸。 旁人不知道康乐郡主在李家是个什么地位，贾家还能不知道吗？ 若是郡主那么好娶，她们贾家、刘家，甚至不知道多少家早就打破头跑去争一争了。 不就是自觉配不上吗？ 退一万步说，就算陈家有意求娶，那也该找个拿得出手的媒人啊，怎么就找到冯家了。 恐怕就是利用冯家和贾家是姻亲，出面试探李家的反应，就算李家恼怒，也有贾家在中间扛着…… 贾大老爷气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低声骂道，“这些下作东西，真是打的好算盘。这是打量咱们家和伯爵府处的好，拿咱们当挡箭牌呢！” 贾二老爷也说道，“是啊，这是婉儿登门来说清楚了，否则以后李家同咱家生了罅隙，咱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贾二夫人冷笑，扫了平日开口闭口都讲规矩的大嫂一眼，幸灾乐祸说道，“大嫂娘家真是好福气，娶回的儿媳都是一肚子心眼儿。 “你这小侄媳妇儿为了娘家出力，撺掇你另一个蠢货侄媳妇儿出头，顶着咱们家的面子，惹恼了李家，意图把郡主嫁给一个纨绔！真是好算计啊！ “大嫂是不是忘了？郡主的爹是北征军的将军，郡主的义父是北征军的统帅。而你家贾敦，还在北征军听令呢！” 贾敦？ 贾大夫人当时就软到在地，她当真是忘了这个！ 贾老夫人和贾大老爷、贾二老爷也是慌了！ “造孽，造孽啊！”贾老夫人拍着桌子，指了大儿媳大骂，“今日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把这事处置好。真是惹恼了李家，带累了我的孙儿，我就休了你出门！ “你们冯家不是心眼儿多吗，不是会玩手段吗，你就回去跟他们一起玩儿！” 贾大夫人赶紧求饶，“母亲，您消消气。此事儿媳真是不知道啊，儿媳也没想到娘家人会这么放肆！儿媳一定把这事处置好！” 说着话，她又望向贾大老爷，可惜贾大老爷一个字都没说。 幸好，这时候贾旭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平日图清静，住在府里最角落的一个院子，走过来耗费了一些功夫。 一进门，他只扫了一眼，心里就有了数。 于是，他万分庆幸父亲在兵部当值，而母亲回去外祖家伺候生病的外祖母了，都不必蹚这个浑水。 “祖母，这是怎么了？你可要保重身体，咱家都指望您坐镇呢。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总能妥善解决，是不是？” 贾旭上前扶了贾老太太，贾老太太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了孙儿的手，嚷道，“你快听听，简直要气死我了！冯家那些黑心玩意，居然坑害到咱家头上了，敦哥儿要被害死了！” 贾大老爷想起这个侄儿同李家仁相处极好，自觉多了几分希望，就迅速说了几句。 贾旭立刻抓到其中关键，说道，“这事说到底还是陈家行事不地道，冯家被指使，咱们家蒙在鼓里，最后气坏了李家，委屈了郡主妹妹。” 他走上前同婉儿行礼，郑重道歉，“嫂子，今日之事，让你在中间也跟着为难了。我们家一定会给伯爵府交代，请你放心。” 婉儿看了半晌，这会儿暗暗叹气，好戏要散场了。 贾家还有一个聪明人，看样子今天帮姑姑出气，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起身回了一礼，应道，“贾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说起来咱们两家的交情，也不是外人随便使点儿手段就能破坏的。 “再说，还有我姑姑在呢，就是为了我以后能常来看望姑姑，我也会好好劝说婆家，不会迁怒。 “但冯家人……以后最好不要在我们家人面前出现了，否则真是要坏了我们两家情义了。” “好，多谢。”贾旭再次行礼道谢，末了走到家人中间，小声说道，“我陪着大伯母回冯家一趟吧，这事不能轻易算了。如今这个形势，有一点儿闪失，就是灭门之祸。 “冯家行事之前，根本没考量到我们家和大伯母的安危，这样的亲戚，以后还是不要走动了。大伯母以为呢？” 贾大夫人心里都在哆嗦，身为女子，哪有愿意同娘家断亲的。 但眼前恶意不容许她含糊拖拉了，她只能点点头。 很快，贾的马车就出了门。 贾大夫人带了侄儿，载着依旧被捆绑的侄媳妇儿主仆，气势汹汹跑去娘家寻另一个侄媳妇儿算账了！ 婉儿陪着贾老夫人说了几句话，好好安慰了一番，然后就跟着姑姑到了她的院子。 贾二夫人一口气喝了两杯凉茶，笑的拍手。 “我这个大嫂没什么坏心，但平日端着架子太讨厌了。今日可是见她变脸了！任凭她多聪明，架不住娘家人够蠢，一堆拖后腿的！” 婉儿听得哭笑不得，又给姑姑倒茶，小声说道，“姑姑，得饶人处且饶人，今日也是这事来得巧，我才顺势帮你出出气。但想想宝珠，还有姑父，咱们也不能太过了。” “放心，我又不傻!”贾二夫人收了笑，正色问道，“婉儿啊，你公爹他们是不是真生气了？这事确实太伤交情了，等外边风声过了，我一定登门去道歉。” “不用，姑姑别多想。”婉儿笑道，“我公爹极明理，这笔账一定算到陈家和冯家头上了，不会迁怒你们家。 “另外，郡主同宝珠要好的像亲姐妹一样，就是看在宝珠的情面上，郡主也不会在意此事。”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做探子，不是个好活计！ 贾二夫人终于放了心，问道，“说起这个陈家，是不是上次在宫里避暑宴上，作诗输给郡主，被甩了巴掌的那个陈小姐家……” “正是，”婉儿点头，“所以啊，此事的由头很复杂，陈家跑来试探，肯定也想着，万一我们家同意了，她们以后可有机会给家里宝贝闺女报仇了。” “做梦！”贾二夫人撇嘴，“郡主那么好的女孩子，嫁谁也不能嫁个纨绔废物啊。” 姑侄儿俩又说了一会儿话，吃了个午饭，终于把大夫人和贾旭等了回来。 大夫人眼睛红肿，显见同娘家人决裂了。 毕竟相比一个嫁出去的姑娘，冯家更愿意护着两个孙媳妇。 倒也不是冯家不心疼闺女，只是闺女是泼出去的水了，孙媳妇却给冯家开枝散叶…… 不知是不想面对家里人，还是当真伤心了，大夫人回到院子就病倒了。 留下贾旭同众人说了结果，“冯家只惩罚两个孙媳妇儿闭门思过，再逼得急了，冯老爷子就开始怪我们家小题大做。就只能这样了！” 贾老太太气的厉害，恼道，“以后这门亲就算断了，再不许冯家人登门。” 贾大老爷也是点头，“不走动也好，省得家里被拖累。” 婉儿不好再坐下去，有了结果就要回家了。 贾家早就准备好一份厚礼了。 婉儿不收，贾家坚持要给。 最后还是贾二夫人小声劝说侄女，“这些东西都是大夫人替冯家给的，不要白不要。尽管拿着，否则她心里怕是负担更重。” 婉儿这才收了，辞别贾家人回伯爵府了。 两家相隔也不算太远，不过一刻钟，马车就到了自家门前。 婉儿一下车就听到狗叫，还以为走错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都站在前院，笑呵呵看着几个小厮喂狗。 不知何时，家里多了四只大狗，一狗守着一个盆子，正在啃肉骨头，高兴的尾巴差点儿摇成了风扇。 每只大狗都有半人高，七八十斤，纯黑的毛色，眼睛通亮，看着极威风，只是有些瘦弱。 “爹，温先生，这些狗是从哪里来的？” 婉儿有些害怕，靠着墙边，壮着胆子走过了过去。 “方才穆珝回来了，听说有人给福妞儿提亲，他就出去寻了这几只大狗，说是放在前院养着。再有恶客登门，就放狗咬认。”李老二笑着摇头，显见觉得这法子幼稚，但他心里却舒坦。 穆珝这小子对佳音很用心啊，旁人的任何一点儿觊觎都不允许。 婉儿也听得笑了，小声道，“他这是害怕有人把媳妇儿抢走了。” 温先生上前，亲手给一条大狗添了肉骨头，大狗嗅嗅他的手，就继续痛快大吃。 温先生笑道，“这几条狗很聪明啊，通过辨认气味认自家人呢。不知道穆珝从哪里找来的？” “他没来得及多说就同郑禾一起去办差了，只说这几条狗的前主人养不起了，送到咱们家也算它们有个着落，否则就要饿死了。” 李老二应道，“先在咱们府里养一段，以后送两只回村里。赵叔他们夜里巡逻，正好做个好帮手。” “妹妹若是在家，一定能高兴。这些猫猫狗狗也喜欢亲近她！别的不说，三条都快被她宠的成精了！”婉儿有些想小姑子，笑着说了两句就让人给大狗们折腾住处。 可惜，她这次可说错了。 芷兰宫里，佳音正点着小狐狸的脑门儿，万分嫌弃。 “你说我当初养只鹦鹉多好啊，起码有事能说话。怎么就养了你这个吃货！ “你看看，让你打听个消息，你告诉我的是什么？ “黄瓜去见了老地瓜，老地瓜要杀及茄子！ “幸好我还算聪明，记得当初带你认人时候，他们穿的衣衫颜色，否则我还以为是水果蔬菜打架了呢！立刻马上给我学写字！” 三条被数落的缩了脖子，小眼睛红彤彤。 搞情报，真不是个好活计！ 狐生艰难啊！ 它在狐狸里也是顶尖的存在，到哪里不是称王称霸啊。 如今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嫌弃了！ 亏得它每日跑跑颠颠，浪费了那么多睡觉和吃果子的时间，帮忙打探消息，还要被这么批评！ 委屈，委屈大了！ 它掉过头，用屁股对着主子，死活不肯露脸了！ 佳音还是第一次见到小狐狸闹脾气，她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有几分心虚。 是不是对毛孩子太苛责了…… “那个，咳咳，三条小宝贝啊！我刚才是猜不出你的意思，一时有些着急才说话重了一些。” 佳音赶紧抱了小狐狸，细声细气哄劝着。 “你看，咱俩都相依为命多年了。别人不了解我的脾气，你还能不了解吗？我是最喜欢你的，对你最好了。 “空间里多少果子，旁人一个都吃不到。你呢，每日蹲在树上随便吃！还有，你那些肉干、鱼干和鱼饼，都是我亲手做的，是不是？ “你就因为几句话，生我的气，是不是太小气了？不是一个聪明的大气的狐该做的啊！” 小狐狸被哄的顺了毛，渐渐抬起了脑袋，傲娇的叽叽两声。 佳音赶紧再接再厉，“我让你学写字，也是为了你好。你想啊，若是学会了，你就是天下唯一一个会写字的狐！多骄傲，多自豪啊！” 小狐狸眼睛亮晶晶…… 水灵热的一头汗，从外边端了新烤的点心进屋，结果就见三条正抬着右爪，在砚台里沾了墨汁，耐心跟着字帖……描红！ 她惊得脚下一软，差点儿没把手里的托盘摔了。 这年头，竞争已经这么激烈了吗？狐狸都要学写字了？ 那她是不是也得卷起来，否则早晚被淘汰！ 想想主子身边，再也没有她的位置，小丫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佳音没注意水灵偷偷脑补把自己吓坏了，她正皱着眉头叹气。 形势越来越严峻了，若是义父在新都多好，哪里用她这般费心血啊。 皇伯伯今日收拾两个，明日收拾三个，眼见就要把朝堂清理干净了。 马上那人就要走出幕后，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她预料不到，这人当权，对家里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心里就是不踏实…… 不知是冯家太低调，还是陈家怕丢脸，总之，冯夫人替陈家公子到伯爵府提亲一事，居然没传出去。 而那些同样自诩聪明的人，也想到了李家这个好“挡箭牌”。 于是，第二日又有人登门来提亲。 但这次，来人可没有冯夫人的好运气了。 伯爵府门里的小厮问得仔细，待得听说“提亲”二字，昨日刚刚安家落户的四条大黑狗就火速上岗了。 侧门一开，四条大狗就像四只豹子，飞速窜了出去，一边狂吠一边逮谁咬谁！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到底是谁出的手？ 门外之人原本以为，李家最多是不开门，哪里想到门开了，却是恶犬迎客啊。 丫鬟婆子们吓的尖叫，也顾不得主仆有别了，统统挤进车厢里，瑟瑟发抖。 就是车夫都窜上车辕，一直跳脚。 幸好马匹受惊，开始跑路，总算载着众人逃出了李家所在的街路。 李家小厮一敲饭盆，大狗们就乖乖收兵了。 留下街头街尾几个碰巧看了热闹的闲人，恨不得钻进墙缝儿里，生怕自己也成了恶犬的目标。 于是，没有半日，李家蛮横无礼，放恶犬伤人的消息又传了出去。 当然，放狗咬人要有原因啊。 待得听说有人觊觎康乐郡主，打算借着联姻攀上李家保平安，所有人都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李家如此，谁家闺女被如此惦记，谁家都要恼火。 更何况康乐郡主可是李家的宝贝疙瘩，眼珠子，心尖子！ 李家放狗咬人都是轻的！ 有人私下说起，就道，“等着看吧，李家肯定不可能只放狗咬人就是了！” 但也有人不以为然，“人家不过是求亲，不成就罢了，李家还能如何？” 众说纷纭之下，众人都在拭目以待。 而这会儿，芷兰宫里，三公主自觉妹妹被欺负了，也是气的撸胳膊弯袖子！ “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也敢当我妹夫！把他绑来，先让我打一百板子！真是活腻了，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了！” 佳音倒是一点儿都不生气，虽然没有预料到这事，但仔细想想也是正常。 如今新都就是一条大船，狂风暴雨来临，要被颠簸下海的人，自然是想尽一切办法留在船上了。 李家这个坐在船中间，低调又稳当的存在，自然就成了很多人的目标了。 而她是新亭侯义女，三公主好友，还能叫皇上一声皇伯伯，谁娶家里去，都相当于多了一道免死金牌啊。 “行了，你也别着生气了。过几日风头过了，就没这样的荒唐事了。” 她扯了三公主坐下，劝说道，“再说了，这是好事，说明本姑娘美丽无双，人人争抢啊。” 三公主上下打量她好几眼，想开嘲讽模式，又有些昧良心。 不得不说，女大十八变啊。 佳音小时候就是个胖墩儿，可爱的爆炸。 但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美丽少女，眉眼清雅，内蕴锦绣，怎么看怎么招人喜欢。 最重要的是在她身边有种让人舒心安宁的奇特感觉。 若是娶了这样的好姑娘，怕是哪个男子都要做梦笑醒吧…… “罢了，罢了，我也不管了！你这么聪明，我可不跟你费心了，万一长皱纹，就没你漂亮了！” 说罢，她赶紧喊了彩云送镜子，然后不厌其烦的照来照去…… 第二日是小朝会，皇上刚刚在龙椅上坐稳，就有御史出列，狠狠告了一状。 被告之人，包括吏部侍郎在内，足足五六个。 罪名有欺压百姓，抢占民田，甚至是欺男霸女，总之五花八门，应有尽有，而且件件证据确凿。 这些虽然都不至于死罪，但也足够这几人焦头烂额，断了官途了。 皇上很清楚，这几人不在清除的名单上。 但送上门的猎物，还是罪有应得，他自然也不会放过。 惩治过后，空出官位，正好重新安排可靠人手。 于是，陈侍郎等人无论怎么喊冤，最后都被带了下去。 陈侍郎狠狠瞪着温御史，眼珠子都要脱离眼眶了。 温御史无辜的叹气。 他当真准备了折子，还是昨晚同李老二、刘志恒一起敲定的，罪名和证据很齐全。 但谁知道，根本没用他出手，就有“正义之士”先发动围剿了。 别说陈侍郎等人，他更好奇，这是谁的手笔啊！ 宫门外，李家的马车停在最外围，李老二和刘志恒这两个称病请假的，躲在车里一边喝茶，一边等着温先生出来。 期间，有消息传出来，说陈侍郎等人被审查惩治了。 刘志恒还笑着夸赞，“温先生真是厉害，一出手就成了。” 李老二打了个哈欠，应道，“家里的人手忙了一日夜，证据确凿，皇上是一定会秉公惩治的。幸好之前多年累积了不少情报底子，如今派上用场了。” 刘志恒竖起大拇指，真心佩服。 “很多人还经常笑话你们家根基浅呢，但若是知道你们家是整个新都消息最灵通的，恐怕要惊讶的大牙落满地了。扮猪吃虎，高明啊！” 李老二摆手，很是谦虚，“我们家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毕竟突然挤进你们这些豪门权贵之中，没点儿手段，哪日被卖了还要替人家数钱呢！” “这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刘志恒叹气，“我也觉得无趣，等智敏和修杰长起来，我就去你们碎金滩建个院子，好好享福养老去。” “好啊，到时候咱们整日泡温泉，喝着小酒，那可太自在了。” “闲着没事还能戴个草帽，去看看瓜田。” 两人说笑着，很快就等到了散朝。 温先生随着大流人群，一路出了皇宫，刚刚上马车就受到了李老二和刘志恒的热烈吹捧。 “温御史一出手，就是马到功成啊。” “就是，别说小小一个侍郎，就是尚书王侯也是闻风丧胆啊。” 温先生赶紧摆手，苦笑道，“咱们谋划的事没成！” “啊，不可能啊！”刘志恒指了车外，压低声音说道，“陈侍郎那几个人不是都送去大理寺了吗？” 温先生神色越发古怪了，“有人抢在我前头出手了，陈侍郎三个下狱，跟我没关系！” 李老二和刘志恒半晌没说话。 这年头，报仇还有抢着出手的吗？ “会不会是侯爷留下的人手？”刘志恒猜测了一句。 “不可能，”李老二立刻摇头，“侯爷的人手都是穆珝在经管，我这里的一半罪证，都是他张罗来的，不可能多此一举，再另外找人上折子。” “走，先回家再说。”温先生也想不出来，赶紧吩咐郑禾赶车回去，家里说话比外边安全一些。 不说李家人如何惊讶，只说卢家后院，卢综也是紧皱眉头问道，“你确定上折子的人不是伯爵府的？” “不是，世子爷。温御史根本没有说话啊，我们的人也没行动，确实是第三方之人。”卢峰神色古怪，小心问道，“难道还有旁人……不忍看郡主被欺负？” 卢综猜测不出，有些烦躁，还要说话的时候，突然有小厮进来禀报，“世子爷，宫里的太医又来了!” 卢综变了脸色，低骂一声，心里无比的后悔。 当初怎么就脑子发昏，找了这个烂借口拖延成亲。 如今倒好，骑虎难下，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黑着脸躺倒床上，咬牙切齿吩咐了一句，“来吧！” 今日一更，有急事耽误码字了，抱歉了，宝子们，明天就恢复两更！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风雨终于到了！ 卢峰心疼又好笑，极力低头忍着，快步走到屋角的暗门处敲了两下。 很快，一个大夫就走了出来，拿出银针，在卢综身上熟练的扎了下去…… 待得宫里的太医到了，例行探查了一番伤处，也是苦了脸，心里疯狂吐槽。 这卢世子也太倒霉了，被马踢到关键位置就算了，怎么还伤的如此顽固呢。 这都几天了，一点儿不见好，依旧肿胀的像茄子一样。 完犊子了！ 卢家嫡脉算是要绝根儿了。 但他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么说，笑着安慰，“世子爷恢复的还可以，只要安静静养，好好吃药，一定会好起来的。” 卢综好似很受打击，无力摆摆手，嘱咐道，“太医不必每日都来了，我的病，我自己清楚。让我安静养养吧！” 太医干笑，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他也不愿意每天往这里跑啊，还不是皇命难为。 今晚回家可得抱着他如花似玉的小妾，好好洗洗眼睛！ 不说卢综和李家都在琢磨，到底是谁出手教训了陈侍郎等人。 但不得不说效果是极好的，再也没人敢打李家的主意了。 其实若不是被逼急眼了，谁也不会如此。 毕竟先前就有过教训！ 可为了活命，为了风雨里不翻船，无论如何也得试试啊。 哪怕是试试就逝世…… 当晚，佳音就收到了消息。 她正和穆珝坐在屋顶上，吃着小食和果子，赏着没那么圆的月亮。 穆珝说起这个，尚且觉得不解气，叹气道，“如今这个形势不允许，否则再筹备几日，保管让他们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佳音塞了他一把肉脯，心里感动又觉得好笑。 她在宫里，什么都不知道，家里已经打了这么漂亮的一场仗。 还有那四只大狗，切实出了力。 待得下次回家，可要记得给它们张罗一点儿好吃的。 “明天就是大朝会了？” “是啊，”穆珝会意，语气也是有些意味深长，“明天过后，风雨也就可以停了。” 佳音倒没有这么乐观，“不一定，但边走边看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对，享受眼前的美好，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穆珝抻了个懒腰，然后握住了佳音柔软的小手。 佳音轻轻回握，翘着嘴角，也没有说话。 暖风吹过皇宫的各个角落，看了太多算计、阴暗和忐忑，倒是难得在这里吃了一口狗粮，于是悄咪咪在附近转悠，不肯离去…… 东方不等露出鱼肚白，五品以上的京官们就要忙着出门了。 洗漱更衣，换上朝服，逮着空隙还要垫补两口点心，但茶水是不敢喝的。 毕竟上边皇上在说话，文武百官在上折子，谁敢这时候请假跑厕所，怕是司礼太监不咬牙切齿把人拖走，过后也要扬名新都，被挂个屎尿朝官的绰号，丢人丢到姥姥家去…… 日头才刚刚跳出地面一半，皇宫就被陆续赶到的马车塞满了。 文武百官门聚在一起，小声寒暄。 经过了先前几次的弹劾清洗，众人也有些麻木了，猜测着今日又是谁倒霉。 偶尔有人扭头看见李老二走过来，赶紧拱手招呼，“哎呀，伯爷，最近不是身体不适吗，怎么今日过来了？” 李老二笑呵呵还礼，应道，“养了几日，身体好一些。再说，今日是大朝会，无论如何也该过来听听圣训，看看有没有效力之处。” 旁边几人也是笑，附和道，“是啊，伯爷说得对。伯爷如此忠心，圣眷也高，我等羡慕之极啊。” 李老二也不管这话是真心，还是嘲讽，一律当夸赞听了。 有人试探问道，“伯爷可知道今日又是谁倒霉？这几日你没来，怕是不知道，朝堂上都要空一半了，实在是让人心里不舒坦啊。” “哦，是吗？”李老二装作惊讶，应道，“按理说，皇上降罪都是证据确凿，那只能说辜负皇恩的人太多了。至于今日如何，我也不知道。一切听皇上旨意吧！” 说罢，他同远处的刘志恒摆摆手，就笑着同众人告辞，赶了过去。 有人见他走远，忍不住冷哼，“这人不学无术，行事倒是个圆滑的，从来也没在他嘴里套出过有用的消息。” 旁人小声劝道，“罢了，李家也算不错了，只要不招惹他，他就不会主动对谁出手。这样的时候，人人自危，谨慎点儿是应该的。” 远处，李老二汇合了温先生和刘志恒，望着紧闭的宫门，互相对视一眼都是心里沉甸甸…… 很快，宫门被打开，众人鱼贯而行。 待得进了朝会大殿，李老二扫了一眼，确实如同方才那同僚所说，空了不少位置。 幸好今日的朝会，朝臣们很多，倒也不算显眼。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三声鞭响传来，所有人都赶紧跪倒在地。 皇上从后殿走了出来，一声明黄龙袍，明明同往日一般，但不知道为何就是莫名的添了几分威严，甚至是……喜悦。 众人山呼万岁，再起身抬头时候，都有这种感觉。 李老二同温先生迅速对视一眼，就低了头。 不用怀疑了，就是今天！ 果然，朝会一开始就有重臣站出来，苦口婆心劝说皇上为了天武基业，为了天下百姓，必须大义灭亲！ 一连串十几个人说的是慷慨激昂，有理有据，恨不得把皇上逼迫到了死角。 这时候，定北侯居然也站了出来。 人人都以为他要为太后说话，毕竟朝中谁不知道他是太后一手提携啊。 还在江北时候，他是兵权在握，权势逼人。 幸好到了江南，被新亭侯夺了权，他沦落到守城门的地步…… 私下里，不知道多少人觉得解气。 甚至这几日，很多人也在等着他倒霉。 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站出来力挺主子，也算有情有义了！ 结果，定北侯开口就是，“皇上，臣要状告太后勾结蛮人进犯天武！还有，太后同海外之人密谋设立了瑶池，以芙蓉膏毒害天武俊杰，意图掌控朝政，颠覆大统。” 大殿里，死一样的寂静了好一会儿，然后又像油锅里洒了水，轰然炸开了。 “怎么回事？” “定北侯叛变了？” “是我听错了吗？” 人人都惊讶于定北侯的主动叛主，对他所说的罪名倒是没太在意。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皇上的打算又落空了！ 毕竟当初瑶池之事，闹的那么凶，人人都猜测过背后之人势力极大，胆子也大。 而整个新都算一算，胆大无下限又缺钱，想要掌控各家命脉的，除了太后也没旁人了。 勾结蛮人更是迁都时候，人人就都知道，私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咒骂太后，否则到江南十多年，太后也不能慢慢沉寂下去，失了大半的权势，就是因为失去了人心。 之所以一直没有惩治太后，就是因为没有证据罢了。 龙椅上的皇上，眼见众人跑了题，就扫了易总管一眼。 易总管立刻一甩拂尘，喊道，“肃静！” 朝臣们赶紧收了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缩了脖子，继续看“表演”。 “定北侯，你可知道诬陷太后是何等大罪？你这般指控，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信口开河，朕一定不会饶你！” “皇上！”定北侯跪在地上，磕头磕得邦邦响，神色那个决绝啊，让人见之都觉得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皇上，臣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日就是宁可被皇上治罪也要说几句话。 “太后身为一国国母，不但对天武没有寸功，反倒暗中勾结仇敌，毁坏天武根基，致使百姓流离失所，亲人离散。匆忙迁都，更是几乎灭国，实在罪大恶极。 “还有那芙蓉膏，更是差点儿把我们天武的年轻俊杰都扯入地狱，成为魔鬼的走狗。 “皇上念着母子之情，看重孝道，但太后可半点儿没把皇上看在眼里，否则她怎么能让皇上如此伤心，如此为难。” 不得不说，定北侯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平，听得皇上叹气，微微点头。 定北侯又再接再厉，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臣有确凿证据，有太后通敌的书信，还有当初瑶池的大管家都已经掌握在手，只等皇上讯问清楚，一切都会真相大白。求皇上给天下一个交代，也给天武盛世一个机会！” 定北侯说着话，又开始磕头。 朝臣们楞了一瞬，抬头见皇上同样在望着他们，他们终于醒悟过来，需要群演的时候到了！ 于是，所有人齐齐跪倒，高声喊着，“请皇上给天下一个交代，给天武盛世一个机会！” 所有人额头贴在冰凉的地砖上，就是傻子也猜透了。 定北侯掌握的证据，兴许就是皇上给他的。 之前所有铺垫，就为了今日这致命一击呢！ 李老二听不到众人心声，若是听到，一定会让他们把“兴许”俩字撤掉。 因为那些证据也不是皇上给的，是他们家拿到的，是家喜和家安千里迢迢从海外找到的！ 但这天大的功劳，李家不想要，这才交了上去，便宜了定北侯…… 皇上一副震惊过度，又终于狠下心的模样，直接站了起来，说道，“既然事已至此，再不查证，朕将失信于天下人，说不得今日就要做个不孝子了。” 说罢，他命令道，“围住寿康宫，朕要亲自问问太后，到底为何如此！” 结果，这个时候冯公公匆忙从后殿跑了过来，高声喊道，“皇上，出事了！太后……太后她自尽了！” “什么？！” 所有人都是惊了一跳，皇上更是紧皱眉头，看向了易总管。 这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是谁提前动了手，还是太后知道了前朝这边的安排，气恼之下自我了断了？ 易总管立刻带人赶去了寿康宫。 朝堂上，人人都是低头缩了脖子，生怕被波及。 许是易总管把两只腿甩成了风火轮，倒也没让众人等太久，他就赶了回来，带了一封太后绝笔。 皇上赶紧打开，仔细看了一遍，神色很是复杂。 太后在寿康宫里被困了这么久，孤立无援，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而且这几日陆续有朝臣被清算，都是她的人手。 她再猜不到皇上今日对她动手就太蠢了！ 于是，她想办法脱困，写了绝笔，把自己挂在了房梁上。 不但没给皇上报仇的机会，还给自己留个体面的全尸…… 皇上恨得咬牙，他被压迫了半辈子，忍辱负重，怎么可能让罪魁祸首死的这么轻松？ 他想要她受尽折磨和煎熬，气的发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但他的打算……又落空了！ 忍了又忍，他总算平静下来，说道，“太后绝笔，承认了一切罪行，然后畏罪自尽了。” 朝臣轰然一声，又说开了。 太后就像悬在天武头上的一把剑，这十年来，她虽然淡出了朝堂，但谁都知道，她时刻都有搅翻朝政的能力。 即便如今，皇上一次次清理掉很多太后的人手，但中立的那些人，依旧觉得太后不见得就输了。 但如今这样一个人突然就死了！ 悬在天武头上的利剑就这么没有了！ 众人都不知如何反应好了。 轻松？惋惜？不相信？高兴？ 这时候，定北侯居然又高声喊道，“皇上，虽然太后畏罪自杀，但之前帮助太后干涉朝政，沟通敌国的罪臣却不能放过，还是要严查。 “而且臣这里有证据，当时同太后合谋的，还有很重要的一个人，甚至就在后宫！” 这话音落地，无疑是烈火烹油，简直要把整个朝堂都炸掉啊！ 有年迈的老臣已经眼前发黑了，极力支撑着，想要再听几句。 其余文武百官也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他们预料到今日的朝会很精彩，却没想到节奏安排的如此紧凑啊！ 皇上拍了桌子，好似也很生气，质问道，“定北侯，有话说明白！若是你敢诬陷，朕一定重重治你的罪！” 定北侯平日畏畏缩缩，今日却好似吃了什么药，居然抬头挺胸，一脸的正气。 “臣为了天武的基业，为了皇上不受蒙蔽，不敢有半点儿欺瞒。臣所说之人，就是荣华宫贵妃！太后同蛮人的书信联络，都是贵妃帮忙送出宫的！联络那些被清算的朝臣，也大半是通过贵妃接见命妇！ “贵妃深受皇上宠爱，却如此忘恩，不忠不义，请皇上降罪，以儆效尤！” 贵妃是太后的人手？ 贵妃也牵涉了勾结蛮人，结党营私？ 若是真的，贵妃肯定是完了，失宠是小，直接冷宫或者赐死都正常。 那二皇子有个这样的母亲，还能被封太子吗？ 先前摆明车马支持二皇子的朝臣，第一个慌了…… 抱歉，宝子们更新晚了，腰间盘犯了，去打针耽误了，明天争取准时啊！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天上掉下个大皇子！ 而那些一直谨慎观望的臣子，心里却诡异的觉得痛快。 先前百般巴结贵妃，攀附二皇子，如今都傻了吧。 哼，每逢大事需静气，稳妥才是朝堂生存的不二法则。 刘志恒实在忍耐不住，趁乱凑到李老二身边，压着嗓子惊叹，“今日这是……打算一网打尽啊！” 李老二神色有些复杂，小声应道，“等着吧，大事在后边呢。记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要乱说话，一定管好嘴巴！” 刘志恒听得提心吊胆，还想再问，却被李老二推了一把，他只能又回到了自己位置。 不知道是皇上生怕又有变故，还是小妾再受宠，也不必太看重。 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就开口给贵妃定了罪。 不但打入冷宫，而且是任何时候不会赦免。 这反倒让朝臣们惊讶了，甚至有老臣为了朝堂稳固，主动出列求情。 “皇上，还请三思啊。此事需仔细查证，毕竟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 “二皇子是您唯一成长起来的皇子，也许以后要承继天武的江山社稷。他不能有个犯错打入冷宫的母妃，否则史书上记录，会被后人诟病。” 但皇上却异常坚决，无论老臣们如何劝说，他都下了降罪旨意。 有老臣真心为天武考量，差点儿急的犯了病。 “皇上，您就这一个皇子，也是太子的最好人选了，可不能如此啊！” 皇上却是笑了，挺直了脊背，神色里的得意简直要满溢出来。 “谁说朕就这一个皇子，谁说二皇子是最好的人选？” 说罢，他突然站起身，望向后殿入口。 易总管会意，立刻走过去，引着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男子不到二十岁，长得天庭饱满，浓眉大眼，高鼻薄唇，脸型轮廓立体，英武又俊朗。 他穿了一身玄色绣龙袍，头戴金冠，身形高挑，行走间通身的贵气，放肆又张扬…… 这是谁？ 所有人都惊得大张了嘴巴，却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特别是温先生和刘志恒，眼珠子都要蹦出眼眶了，恨不得用了全身力气，才算压下狂跳的心。 两人齐齐望向李老二，却见他也同众人一般惊讶。 但他们太熟悉了，还是轻易看得出李老二表演的痕迹。 这个老狐狸，他一定早就知道了！ 一定！ 李老二张着嘴巴，极力做个好演员。 眼角瞟到两人的神色，心里也是苦笑。 他能说，他也不是特别确定吗？ 就算确定也没胆子说啊！ 皇上捂了多年的大秘密，谁沾边谁死！ 他可不觉得自己脖子是精铁打造的，不怕砍！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说家里的铺子管事，以后会掌管天武江山，人家怕是都以为他疯了！ 龙椅上的皇上，对朝臣们这个反应，满意极了。 隐忍多年，布置了多年，终于在这个时刻扬眉吐气了！ “各位爱卿，这是朕的大皇子！当年并没有意外夭折，而是有得道高僧说他命里有劫难，必须离宫独居，十八岁之后再接回才好。 “这么多年，他虽然长在民间，但朕安排了不少大儒教导，也见识过了民生疾苦。 “朕相信他一定会是最出色的继承人，一定会带领天武走向盛世！ “钦天监已经测算出，半月后就是极好的天时，朕要亲自为大皇子加封太子！希望各位爱卿，以后要像忠心朕一般，继续扶持太子，为天武尽心尽力！” 朝臣们是每一个字都听懂了，但连在一起，还是理解不了。 太后自尽了，贵妃进冷宫了，二皇子上位没希望了！ 大皇子没死，强势回归了！ 大皇子马上要被封太子了！ 这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整个天下和朝堂被皇上玩的贼溜啊！ 所有人的心都像坐了过山车，上上下下，根本平静不下来。 这个时候，李老二给温御史和刘志恒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当先跪倒高喊，“皇上圣明！恭贺太子回宫！” 温御史和刘志恒也是赶紧跪倒，跟着高喊，“皇上圣明，恭喜太子回宫！” 所有人被这两声喊的清醒过来，眼见龙椅前的皇上和太子脸上带笑，他们都是心里暗暗后悔。 怎么就慢了一步，让李老二摘了头功？ 于是，眨眼间，朝堂上跪倒一片，无论真心还是假意，所有人都是装了一脸的惊喜。 “皇上圣明！恭贺太子回宫！” “有如此出色太子，实乃天武之幸啊！” “天武盛世，未来可期！” 定北侯尤其喊得高声，甚至还没忘狠狠剜李老二几眼。 他投靠了皇上，而且成为了皇上砍掉太后和贵妃的利刃。 本以为他功劳最大，以后也定然最得皇上倚重。 哪里想到，最后却被李老二抢了出风头的机会！ 李老二低着头，谦卑又恭敬，好似完全感觉不到众人或明或暗的目光。 但很快，众人也没心思关注他了。 因为皇上挥舞了一早晨的棒子，终于想起给众人一个甜枣了。 “各位爱卿，太子一直在外，时至今日，还没有定亲。朕打算在封太子大典之后，就为太子选妃。 “各位爱卿家里若是有端庄美丽的姑娘，不知可愿意割爱啊！” 众人已经晕头转向一早晨了，突然被这个大馅饼砸清醒了。 不同于巴结二皇子那般，还有风险，需要偷偷摸摸，遮遮掩掩。 如今皇上立了太子，又公开给太子选妃，简直就是给所有人修了一条通天大道。 只要家里姑娘够争气，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以后就是妥妥的皇后啊。 一国之母！ 家里有适龄姑娘的朝臣，乐的差点儿一蹦三尺高。 就是家里没有闺女的，也迅速盘算在族里领养一个，或者干脆在外边买几个貌美的，捡个现成的爹做一做…… “谢皇上厚爱，臣等的荣幸。” “是啊，皇上高瞻远瞩，太子早日成亲，开枝散叶，天武江山社稷肯定更稳固！” 朝堂上，立刻又掀起了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太子站在龙椅一侧，安静听着，脸上挂着两分恰到好处的笑，不多言也不轻信，完美扮演了一个沉稳的储君。 这倒也让一些老臣多了几分好感。 虽然在民间长大，但这个太子瞧着真不差。 很快，皇上宣布散朝，然后留了几个重臣到御书房说话。 除了六部尚书等，还有定北侯和李老二。 定北侯虽然不招人待见，但方才他的战力是人人都看在眼里的。 但李老二夹在其中就有些突兀了。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好事都让李家占了！ 有人就猜测，今日这场大变故，李家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还是皇上就是单纯的信重李家…… 而他们也没疑惑太久，太子伺候皇上落座之后，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冲着李老二拱手说道，“李伯爷最近可好？之前多年，本殿下在外体察民情，全赖伯爷照料了。” 李老二慌忙起身，行了大礼，分外惶恐。 “太子殿下折煞臣了，当初不知道您的身份，有照顾不周之处，还望太子海涵。” 太子亲手扶起他，笑道，“伯爷放心，在碎金滩的年月，是本殿下最轻松最高兴的日子。” 李老二低头，不好接话儿，只是干笑不停。 皇上摆手，笑着招呼太子，“过来坐，你在外边，朕也是不放心。幸好侯爷带了李家到江南，有了碎金滩。如今人人都羡慕碎金滩富庶，说起来，也有你一份辛苦在里面。” 太子点头，笑道，“儿臣借着给郡主打理生意的机会，走南闯北，见识了不少风土人情，也体验了百姓疾苦。 “多亏父皇英明，给我选了碎金滩这样的好地方安顿。” 众人从头听到尾，终于明白怎么回事，再看向李老二的眼神已经开始发红了！ 他们还在绞尽脑汁儿，琢磨着如何同太子亲近一下。 结果李家居然偷偷摸摸，早就下手了。 太子在碎金滩长大，一直为郡主打理生意！ 这已经不能说是从龙之功了，这是把龙自小养在家里了！ 而且这会儿太子没有掖着藏着，大大方方说出来，就是打算念着李家这份情了！ 可以说，就凭这份旧情，以后只要李家不造反，不把马刀架在皇家的脖子上，就能在天武横着走，荣华富贵随便享受！ 定北侯更是拳头都要攥起青筋了！ 什么好事都被李家占全了！ 他实在不甘心！ 他眼珠儿转了转，好似随口玩笑般，说道，“听说郡主做生意极有法子，无论是白云间还是火锅楼、百果园，都是日进斗金。想必太子殿下先前也没少挨累吧？” 这话可是来者不善，李家收留了太子没错，但也把太子当奴仆使唤了。 但凡太子因为年轻，爱惜颜面，就可能因为这句话，心里不舒坦。 而这种不舒坦多了，说不定，他对李家的感激和维护，就会变成痛恨和厌烦。 若是把李家当成他过去的污点，那李家许是就没存在的必要了。 有几个重臣微微皱了眉头，不喜定北侯如此。 但李老二却好似没听到一半，依旧垂着眼帘，笑的温和又谦卑。 太子扫了定北侯一眼，淡淡应道，“定北侯说的不错，郡主生意做好的，要求自然也严格，所以，本殿下还要谢过郡主教了本殿下不少本事。 “另外，郡主还分了本殿下一成红利。即便后来本殿下借口出门游学，辞掉了管事一职，依旧每月都能拿到一千多两的银子，从未少过一文。 “郡主身为女子，却如此重信诺，说起来，也值得很多人学习效仿。 “毕竟人无信而不立，是不是啊，定北侯？” 定北侯脸色憋的通红，心里愤恨的想尖叫。 他只不过说了一句话，试探一下。 太子就如此强势的怼了回来，甚至还敲打他没有资格谈信诺。 这简直是在众人面前，活生生的剥了他的脸皮！ 李老二依旧笑吟吟不说话，其余重臣也没一个愿意给定北侯解围。 一时，屋里的气氛就有几分古怪。 到底还是皇上舍不得定北侯这把刀，开口岔开了话头儿，“过几日的封太子大典，还有之后的选妃，都要众位爱卿辛苦了。” “臣等惶恐，为皇上和太子效力，是臣等的本分。” “是啊，皇上，这等大事记录史册，臣等也是沾了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光儿了。” 众人能爬到今日的地位，能力是最重要的，但嘴巴抹蜜也是必备技能。 不过一会儿，皇上就被哄的笑呵呵了。 其实，众人被留下也没有什么大事商议，不过是把太子曾经是李家管事一事过个明路而已。 这般大大方方说出来，总比以后外边肆意猜测要好很多。 当然，更是为太子以后施恩李家做个铺垫。 说笑一会儿，众人见皇上面露疲惫之色，就一起告退了。 出了御书房，走向宫门的路上。 有人忍不住好奇，扯了李老二探问。 但李老二是早有应对，多听多笑多拱手，唯独说话说的少。 众人也不能把他的嘴掰开啊，更何况还有一个定北侯在一边阴阳怪气。 所以直到出了宫门，众人都是毫无收获，只能眼睁睁看着李老二上了马车。 李老二不等坐稳，就被温先生和刘志恒夹在中间，他狠狠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子，开口就求饶。 “我折腾一上午了，你们可让我喝杯水再说吧。否则明年今日你们就要在我坟前喝酒了。” 温先生和刘志恒赶紧帮忙倒凉茶，扇风，恨不得一时把李老二扔冰窟窿里，赶紧降温冷静，然后给他们解惑。 李老二足足喝了半壶凉茶，才算长长松了一口气。 刘志恒立刻问道，“古力古管事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成太子了！你们家里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没说一声？我方才在朝堂上差点儿跳起来！” 温先生也是说道，“这真是太惊人了，简直像做梦一样！” 李老二苦笑，“我还真不是想瞒着你们，因为这事，之前我也不敢确定，只隐约知道那么一点儿。就是侯爷，都不见得清楚。 “你们想啊，皇上瞒着太后和天下人，养了这么大一个儿子，怎么可能让谁知道！或者说，谁知道谁就离死不远了！” “这倒是！”刘志恒抢过剩下半壶茶水，一口气喝完，还是平静不下来。 “别说先前，如今就是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你家更要把太子的底细藏得严实一点儿，否则让人家知道太子在你家做过奴仆，太子丢脸，你们家里也要倒霉了。” 提起这个，李老二倒是笑了。 “暂时不必担心这个，方才当着重臣们的面前，太子已经提起此事了，还同我行礼道谢呢。定北侯他们差点儿嫉妒的眼珠子冒火！” “当真？！”温先生惊喜坏了，连连夸赞，“太子有如此胸襟，也是天武之福！” 今天又晚了，中午打针，下午家长会，耽误到现在。明天还有一针，可能还会晚，后天就一定正常时间更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太子，恭喜回家！ “哎呀，别管谁的福气了，赶紧跟我回家吧。我家老爷子还等着呢！”刘志恒放了心，也想起自己的危机了。 “方才我一时嘴欠，派人告诉我家老爷子，太子换人了。但其余我家老爷子还不知道呢，这会儿怕是正着急……” 说着话儿，他就吩咐车夫快点儿赶路，直接回了他们刘家大宅。 果然，一进大门就见刘夫人等在门口。 “你们总算回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咱爹派人都要把门槛踩烂了，就盼着你们回来呢！” 不等刘志恒说话，老爷子的贴身长随又来了。 突然见到刘志恒回来，长随好像见了救星，“哎呀，老爷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老太爷吧。老太爷茶也不喝了，满地转了半个时辰了。” 刘志恒提起袍角就跑，生怕晚一会儿被老爹踢了屁股。 温先生和李老二同刘夫人点点头，就往书房去了。 刘夫人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但瞧着几人神色还不错，也是稍稍放了心，张罗着让灶间准备酒席。 日头马上就到头顶了，总要留温先生和李老二吃个饭啊！ 不说刘家这边，刘老太爷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有多惊讶。 只说芷兰宫里，三公主已经跳马猴子一样满地乱蹦了。 “古力？！古管事居然是大皇子？我的长兄？这怎么可能？！” 她扑倒佳音跟前，使劲摇晃佳音的手臂，“古力可是你的管事，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他居然藏得这么深，谁能想到，谁能想到啊！” 佳音虽然早有一些猜测，但当真揭开答案，她也需要消化一下。 最主要是，仔细想想之前有没有得罪过……新太子！ 不过，这事也没困扰她多久，毕竟上个月她还分了人家一千多两银的分红呢！ 任何时候，给钱大方肯定没错！ “公主，求放过！”佳音反手抱了三公主，“再摇晃下去，我的小身板就散架子了。” 三公主赶紧松了手，嘴上却不饶人，“谁让你都不说话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不知道！” 佳音摊手，无奈之极，“我若是知道，还敢把皇子当管事使唤吗？” 三公主眨巴两下眼睛，直接泄了气，“这倒是，父皇真是太厉害了，谁也想不到他居然舍得让皇子去做管事。不过你们家理人厚道，平日对奴仆和管事伙计都极好，从不打骂苛待。 “我父皇许是也看重这一点，才放心把大哥放在碎金滩这么多年吧。” 说着话儿，她又高兴起来。 “以后你们家就厉害了，等大哥封了太子，你们家就可以在新都横着走了。” 佳音倒是没那么乐观，含糊应道，“我们家可不想称王称霸，只要安宁度日就好。” 可惜，三公主听不懂啊。 她笑得一脸好奇，撺掇佳音，“听说太子哥哥住在西陇阁，离我们这里很近，要不要去寻他说说话？” 佳音立刻摇头，“还是别去了，太子殿下刚刚从幕后走到人前，怕是很多事要忙。我们还是不要添乱了！该让你见的时候，皇伯伯一定会派人来喊你的。” 三公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就歇了念头。 结果，太阳将将落山的时候，冯公公就小跑赶来报信儿。 “公主殿下，郡主，皇上和太子殿下一会儿要过来一起吃晚饭。请公主和郡主早做准备！” “什么？父皇和太子哥哥要过来吃饭？！”三公主当时就激动了，高兴嚷道，“父皇还是最疼我，这就带太子哥哥来看我了！” 说罢，她一迭声的喊着彩云给她找新裙子，配首饰。 佳音无法，只能给冯公公塞了个荷包和一盒子点心，然后就去灶间安排菜色。 有皇上平日喜欢吃的家常口味，也有古力之前在李家喜欢吃的菜色。 忙完这些，她才回去换了一身干净凉爽的衣裙。 于是，皇上和太子踩着月色到了芷兰宫的时候，就见门前站了两个姑娘。 那个身形高挑，穿了一身落霞织金衣裙，头上插着凤钗，装扮高贵艳丽的自然是三公主了。 站在她一边的佳音只穿了一套水蓝色的衣裙，配了珍珠腰带，同她简单发髻上插着的珍珠发箍，隐隐辉映，也衬得她眉眼越发灵透，眼眸明亮。 皇上今日心情很好，远远就笑道，“你们两个丫头等在门口做什么，夜风多凉啊？走，进去说话。” 三公主和佳音赶紧行礼，三公主笑着上前扶着皇上的手臂，撒娇应道，“父皇，你是带太子哥哥来同我认亲的吗？” “当然了，他是你的长兄，以后父皇……咳咳，总之，你以后不可任性，有事多听太子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三公主应的不情愿，嘟囔道，“父皇不信任我，先是找了佳音来看着我，如今又让太子哥哥管着我，我好不自由啊！” 众人听得都是笑起来。 这时候，太子上前几步，完全站在明亮的灯笼光影下。 他依旧穿着那件玄色绣龙袍，这会儿被光亮一打，龙纹好似要飞天而去一般。 他展颜一笑，第一句话却是同佳音说的。 “郡主，又见面了。” 佳音暗暗深吸一口气，笑着行礼，应道，“是啊，殿下。恭喜您回家了！” 当初那个沉稳的管事，如今已经成功蜕变为通身贵气的储君。 不，再从久远一些说，当初那个跟在蒋先生身后的瘦弱小男孩儿，已经找回了他该有的命运轨迹。 回家这俩字，太子听了不知何等心情，但皇上却高兴坏了。 “还是福妞儿最贴心！朕的孩子都回了家，都在身边，真是再无所求了。” 佳音笑着上前扶了皇上的另一侧胳膊，笑道，“这么高兴的事，必须庆贺一下啊！我做了皇伯伯喜欢吃的菜，一会儿再给您温一壶好酒。” “好，朕也破例喝几杯。”皇上笑着带了两个丫头往里走。 太子慢悠悠跟在后边，不时打量一下周边的摆设，但目光更多还是落在前边…… 很快，众人净了手，水灵和彩云几个就把饭菜摆了上来。 末了，除了留下易总管照顾，其余人都退到了外边。 佳音的手艺没得说，饭菜一如既往的美味。 皇上吃遍了天下美味，而且最近一直在喝药，口腹之欲差了很多。 他更喜欢的是这种儿女绕膝的幸福合乐。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自以为是的真相！ 如今，太后死了，为了皇家的脸面，也要简单发丧一下，最后寻个地方葬了。 皇后半死不活，吊着最后一口气，见到谁都要疯狂骂个不停。 即便他这个皇帝去了，也看不到任何好脸色。 贵妃被打入了冷宫，二皇子犯了病，太医守了一院子。 数来数去，如今也就在芷兰宫，他才可以松一口气了。 这般想着，他再看佳音又觉得越发顺眼了。 若是没有这丫头进宫，整日管着三公主，怕是三公主依旧是刁蛮任性，时刻闹得人头疼。 那他可是在偌大皇宫里，找个安心之地都难了…… 佳音正剥着虾，突然见皇上给她夹了一筷子菜，还有些意外。 结果再看皇上满脸慈爱，也就明白了几分。 “福妞儿啊，你可有什么心愿？朕赏你一个心想事成！” 皇上喝了几杯酒，这会儿感性之极。 而且对着一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他也兴不起什么算计之心。 所以，这句话，他也说的真心。 佳音心里迅速转了一下，就甜甜笑了。 “皇伯伯，我的愿望简直太多了，一时想挑个最盼望的，还真挑不出。 这样，这个‘心想事成’我先留着，等以后我想好了，再寻皇伯伯去兑换。” “哈哈，机灵的小丫头！”皇上听得笑了，倒也没拒绝，“行，你想好了再说。” 说罢，他望向太子，嘱咐道，“帮朕记着这事，若是朕忘了，你就帮朕履行承诺。” “是，父皇，儿臣记下了。”太子笑着应下了，抬手给三公主和佳音都夹了菜。 三公主自然要抗议，“父皇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什么心愿？” “你啊，心愿无非是吃喝玩乐罢了！”皇上拍了闺女一把，无奈笑着，“倒是朕，如今的愿望就是早些把你嫁出去！换旁人去费心，朕也看个热闹！” “父皇偏心！”三公主不依不饶闹起来，惹的众人都是笑。 一桌简单家常饭，老少四人吃的很满足。 饭后又一起啃了碧玉瓜，难得的和谐欢快。 但宫外的家家户户，这个时候却完全不同。 不知道多少人聚在一起，仔细反刍今日的诸多变故。 实在是信息量太大了，不反刍根本都闹不明白，他们自己经历了什么，以后又要怎么做。 几个官员坐在一起，手边的茶水半晌都没人端起来。 他们都是同族和姻亲故旧，原本最近风声不好，已经很久没聚在一起了。 如今风雨过后，一地狼藉，也遍地机会，他们再也顾不得了，必须紧急磋商。 “咱们这位皇上被太后压了半辈子，不想居然背后还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怪不得他子嗣不多，却从来不着急。原来在外边还养着这么一个大儿子！” 一个官员极力压着嗓子，却怎么都听得出满满的惊讶。 “是啊，”一个中年官员，也是叹气附和，“亏得咱们都小瞧皇上了，以为他之前被太后打压，后来也只会借着新亭侯的支持才勉强稳固朝堂。 “如今看来，帝王的心计，远不是我们可以估量的。早在十几年前，甚至还没有迁都，皇上就已经在布局了。” “先前那些早早冲上去，巴结贵妃和二皇子的人可是倒霉了！”有人幸灾乐祸，“谁能想到，那么受宠的贵妃和二皇子，居然是幌子！” “最是无情帝王家，上一瞬还宠的无法无天，下一瞬就进了冷宫，真是……” “如今大皇子回宫，马上就封太子。怕是第一个就要对那些人动手了，谁让他们先前对二皇子那般巴结。” “也不见得，我瞧着大皇子不像心胸狭窄之人，兴许他反倒要施恩给这些人。毕竟如今稳固朝政，才是重中之重。” “那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守好本分，多做事少说话，看看以后形势如何再说。” 众人七嘴八舌，商量到最后，也就得出了两个字，苟着！ 有人不甘心，小声说道，“封太子之后就是选妃了，咱们总不能再看着吧。家里的姑娘总要送去试试，万一入了皇上和太子的眼，家里就多一分希望。” 众人沉默了半晌，到底都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苟着之外，他们又都打定主意，回家就好好让女儿准备着。 不只是衣衫和首饰要好的，更要嘱咐女儿进宫不可张扬。 上次避暑宴，贵妃就有给二皇子选妃的意思，结果呢，那些姑娘偏偏不长眼睛，欺负到了康乐郡主头上，被康乐郡主几巴掌扇的扬名新都…… 康乐郡主？！ 有人想到这个名字，突然就是心里一哆嗦，赶紧说道。 “坏了，康乐郡主还在宫里呢！” 旁人都是听得楞了。 “康乐郡主在宫里怎么了？她不是一直住在宫里吗？” 那人急了，摆手应道，“康乐郡主最得皇上的喜爱，几乎是看着长大的。太子……太子又曾经做个康乐郡主的管事，两人会不会日久生情？ “李家之前一直对上门提亲之人恶声恶气，动辄放狗撵人，是不是……是不是就等着太子选妃呢！ “是不是就打算让康乐郡主做……太子妃！” 众人头上好似落了无数道晴天霹雳，雷的外焦里嫩，又毫无办法。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有谁提起郡主的亲事，李家都说郡主还小，甚至说要北征结束，等侯爷和李将军回来再说。 “李家真的就是在等着这一日呢！” “奸诈！李家太奸诈了！” “就是，好事都让他们家里占全了，如今居然连太子妃的位置也早就谋算好了。” “我就说，太子那么厉害的人物在李家多年，就算藏的再严实，也不可能半点儿蛛丝马迹都看不出来吧？ “李家定然是早就知道了，暗中撮合太子和郡主呢！” 一时间，所有人都以为猜到了真相，气的是眼睛发红，恨不得诅咒李家一万遍…… 而芷兰宫里，这会儿，皇上也觉得累了，打算回御书房了。 佳音喊了水灵，送上两篮子金果儿，笑道，“皇伯伯，太子殿下归来，有人帮您打理朝政了，公主殿下也有哥哥疼爱了。那明日我就回家住了！ “碎金滩那边，没人坐镇也不成啊。我的药田又要采摘了，还得赶紧制一批伤药，随着第三批军粮送往江北呢。” 皇上原本也没多想，但偶尔瞄到太子，突然就明白了三分。 这一瞬，他心里滋味，真是说不清。 小丫头这是要避嫌呢！ 今日两更奉上，感谢我家吞金兽比较给力，让我早些写完了！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宫里的女人都没有好下场！ 先前二皇子病弱，又是住在贵妃宫里，倒也涉及不到什么闲话。 如今太子归来，年岁相当，又要选妃。 小丫头住在宫里，确实容易惹人误会。 其实以他的心思，想留小丫头做个儿媳，当然是一百个愿意。 但李家身份还是太低，小丫头坐不上太子妃。 毕竟太子妃是要帮助太子巩固权利，迅速掌控朝堂。 李家没这个能力，也没这个想法。 若是让小丫头以后做个贵妃，又有些委屈。 李家肯定也不愿意！ 说来说去，这丫头离宫反倒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佳音，”皇上拿了一个金果儿把玩，好似随口问道，“你也是皇伯伯看着长大的，如今三公主定了亲，太子也开始选妃了。 “你呢，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看中了谁家的儿郎？ “你同皇伯伯说说，若是合适，皇伯伯一定给你做主。” 三公主亮了眼睛，太子爷也抬头看了过来。 若是普通女孩子，这会儿怕是要羞的脸色通红了。 但佳音没有，她认真想了一下，才说道，“皇伯伯，您也知道我们家里有家规，绝不纳妾。 “所以，我以后的夫婿身边也必须只有我一个妻子，而且我们要互相欣赏，真心相爱，才会结为夫妻。 “其余……他的身份地位都不重要，只要人品不错，生活富足就好，甚至他都不需要有功名。 “这样就没有牵挂，我们可以出去走走，看看祖国大好山河，看看不同的世界。累了就回家，陪陪长辈，教导孩子，日子平淡也幸福。” 三公主听惯了佳音这么说，倒也没太大惊奇。 太子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倒是皇上听得笑了，“你这孩子居然如此胸无大志，这样的日子是不是太简单了？你就没想过你以后的夫君要封侯拜相？” “皇伯伯说差了，”佳音笑着摇头，眼睛比暗夜的星星都要明亮。 “皇伯伯励精图治，为朝政费废寝忘食。我义父和我爹，甚至我哥哥们都在奋勇杀敌，保家卫国。为的是什么呢？ “不就是想要我和千万百姓一样，过上这样幸福无忧的日子吗？我若是如愿，那才是喜事，说明这都是皇伯伯和我爹、我义父他们都没有白白辛苦啊！” “哈哈！”皇上听得朗声大笑，抬手揉了一把这丫头的头发，“你这也丫头真是长大了，但一张巧嘴从来没变。说什么都有道理！” 佳音也是笑的灿烂，“您不知道，我这也是偶尔听人家说话，偷偷学来的。 “那日我在白云间，听一个酸秀才劝一个富家公子不要铺张浪费，少买一些点心。 “富家公子就说，他祖上三代吃苦受累，攒了丰厚的家业，为的就是儿孙们日子富足，衣食无忧。 “若是他们依旧要省吃俭用，吃个点心都要忍耐，那祖辈们的努力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我觉得很有道理啊，所以就拿来用了。” 三公主也是乐不可支，抱了佳音得意的不成。 “这么说，以后我还是要继续嚣张跋扈起来啊。否则岂不是对不起父皇和太子哥哥给我撑腰！” 这下，皇上和太子都听得笑了起来。 皇上无奈摇头，玩笑道，“朕这会儿后悔了，不知道行不行？让佳音进宫，到底是把你带好，还是拐带坏了，真是有待考证啊。” “哈哈，晚了！佳音都进宫这么久了，父皇才想起来，我已经被带坏了。”三公主晃着头上的凤钗叮当作响，满脸的快乐又张扬。 皇上看在眼里，又笑了……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皇上就领着太子走了。 水灵和水云、彩云收拾残局，三公主就挽着佳音去院里散步。 这会儿，太监宫女们都在忙着，她们身边没有任何人。 三公主就贴着佳音耳边说道，“佳音，我知道你出宫是为了避嫌，你不想嫁给太子哥哥。” 小姐妹突然变得聪明，倒是让佳音惊喜。 她也悄悄笑着问道，“你居然看出来了？” “哼！”三公主轻轻在佳音胳膊上掐了一下，嗔怪道，“我只是没有你聪明，但也不傻啊。你不喜欢太子哥哥，而且你也不喜欢皇宫，这时候出宫避嫌是最好的决定了。” 说完，她又叹了气，添了一句，“这宫里的女人都没有好结果，你看看看我母后，看看贵妃，甚至是那个死掉的老妖婆……” 佳音拍拍她的手，这时候说什么都不好，只能无声安慰。 两人就这么慢慢走着，一圈又一圈儿…… 不论旁人如何，说起回家，水灵和水云怕是最高兴的两个了。 她们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跑回偏殿，就开始收拾行李。 衣衫首饰，平日常用的小物件，笔墨纸砚，甚至是小炕屏一类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三公主舍不得佳音，散步之后跟来坐会儿。 一见如此，她的脸色就直接苦了下来。 “你们两个小丫头太过分了，你们郡主以后又不是不进宫了。偶尔来寻我小住，或者过来玩的时候午休，都要用到这里呢。你们收拾这么干净，是让你们郡主睡地上吗？” 水灵和水云笑嘻嘻，不好吭声，但手下却没停歇。 虽然皇宫里奢华贵气，堪称天下之最。 可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 一想起回家，身边都是熟悉又自在的人，不用小心翼翼怕犯了什么规矩，她们就忍不住兴奋。 若是可以，她们可不想郡主再来宫里了。 佳音无法，还真怕三公主发脾气闹起来。 于是，她拉着三公主坐在榻上，然后打开了她的百宝箱。 百宝箱里装的不是宝石首饰，而是这几年郑家庄那边的师傅给她做的一些精巧小东西。 比如放到水里会自己跑的小船，扯动绳子就能迅速转动的小风扇等等。 三公主本就有几分小子的淘气脾气，见了这些，立刻就被哄得高兴了。 最后，佳音分了她三件，她就高高兴兴抱着回主殿了。 水灵和水云也收拾的差不多，叽叽喳喳说着明早如何回家，然后睡在了外间。 佳音洗漱干净，想了想就关了窗子。 穆珝这几日尤其忙碌，今日更是天翻地覆，他今晚肯定不会过来说话了。 但佳音也不失落，她还有正事要忙。 听着外边安静下来，她就进了空间，然后召集了两个“小弟”布置任务。 从来都是计划没有变化快。 她原本打算在宫里住到北征结束，做好家里的耳朵和眼睛，打探最实时的情报。 但大皇子回宫，马上封太子，选太子妃。 怎么衡量，她都不好继续住下去了。 第一千零七十章 养狐千日，用狐一时！ 可当真离开皇宫，就算偶尔过来走动，也总不如先前信息迅捷啊。 于是…… “三条啊，小绿啊。养兵千日，用兵一时的道理，你们都懂吧？” 佳音顺了顺小狐狸的大尾巴，又亲昵点点小绿蛇的脑门儿，笑的像个哄骗小红帽的狼外婆。 “如今家里遇到困难了，我很头疼啊。所以呢，今晚要交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 小狐狸叽叽两声，对主人这个模样很是陌生。 以她对主子的了解，怕是它要被坑！ 果然，佳音一把捞了小狐狸到怀里，开始布置任务。 “明日，我要出宫去了。我会把你留给三公主照顾一段时日，你要做好我的眼睛和耳朵，多在宫里到处跑跑，有什么消息要及时回家告诉我，知道吗？” 小狐狸拼命在佳音怀里钻来钻去，疯狂表达它的不满。 它不要做一个被抛弃的狐啊！ 但佳音却异常坚决，死活不心软。 “三条，你是不是太没良心了。你在我的空间里住了这么多年，果子随便吃，我还要时不时给你做鱼干肉脯和鱼饼。你吃的足足长大了一圈儿，如今就要忘恩负义，一点儿小事都不愿意做了吗？” 佳音满脸失望，托着小狐狸到眼前，让它被迫同自己对视。 果然，小狐狸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 然后，它不情不愿的伸出了一只爪子。 佳音立刻笑了，用力点头。 “放心，你只要送消息回家，我就给你五个鱼饼！保管不克扣！” 小狐狸这才满意了，缩在佳音怀里，不再吭声。 小绿蛇歪着脑袋，吐着舌头，还在等候它的任务。 那个乖巧的小模样，让佳音立刻扔了小狐狸，把它捧在了手里。 “小绿啊，要委屈你在皇宫的草丛里生活一段时日了，但你放心，不等天气冷下来，我就接你回去了，保管冻不到你。” 小绿歪着脖子，继续吐舌头。 瞧着它没有反对，但也没怎么听明白的样子，佳音果断放弃了，转而嘱咐小狐狸。 “三条，最近这段看好小绿啊，别让它咬人，也别让它跑丢了。兴许……” 佳音的话没说完，她是真不希望有用到小绿的一日，毕竟小绿出口，必定要带走一条命，而它自己也没法活了。 但世事难料，谁也看不到以后，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 三条对小绿的压制，那是刻在小绿骨子里的，毕竟被关在笼子里十年，天天玩高空大转盘，它已经没有一点儿脾气了。 于是，三条叽叽几声，小绿就乖乖点头了…… 第二日一早，早饭端上桌儿，三公主就挂着两个黑眼圈儿，拼命给佳音夹菜，好似佳音以后再也不过来，再也吃不到芷兰宫的饭菜了。 佳音好笑又心暖，嗔怪道，“别让人以为，咱们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你随时都可以去看我啊。而且有了这个借口，你还能多出宫几次呢。” 三公主撇嘴，“你又骗我，我就是每日出宫，也不能像现在这般，时时刻刻都有你陪着啊。” 佳音冲着窗前招招手，趴在桌子上的小狐狸就立刻跳了过来。 佳音亲了小狐狸一口，然后递给了三公主。 “知道你突然离了我，会很孤单。所以，这一段日子把三条留下，代替我陪着你。” “当真？！”三公主惊喜坏了，一把抱了三条不撒手，生怕佳音反悔。 女孩子天生对毛茸茸的小动物没有抵抗力，更何况小狐狸长了三条尾巴，美丽又充满灵性，谁能不爱呢。 可惜，小狐狸是个傲娇的，平日除了佳音，很少让旁人抱一下。 “哈哈，三条，你以后就跟着本公主住了。你放心，鱼干管够！我可不像你的主人那么小气！” 三公主一口气许了诸多好处，总算让小狐狸欢快起来，冲着她叽叽叫了两声。 佳音嘱咐道，“三条不能吃太咸，一天最多喂五六个鱼干儿。而且它生性淘气，怕是要到处跑跳玩耍，别拘束着它，别怕它跑丢。 只是别让人伤了它就行……” “哎呀，别唠叨了！”三公主不在乎的摆手，“它以后就是我的宝贝了，谁敢伤它，我就打折谁的腿！” 说着话，她又开始撵人，“太阳这么高了，你快回家吧！一会儿我还要抱着三条去逛御花园呢!” 佳音翻个白眼儿，笑骂道，“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想我！” “我有三条了，才不想你呢！”三公主嘴巴硬，气势十足。 佳音瞧着天色确实不早了，这个时候出宫也刚刚好。 于是，她就让水灵和水云张罗起来了。 芷兰宫里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都是舍不得佳音出宫。 不说先前三公主多刁蛮霸道，动辄打骂他们，如今公主变得多平和明理，他们不用再战战兢兢过日子了。 只说佳音来了之后，他们时不时就有点心吃，有加菜解解馋。 偶尔帮忙跑腿儿做事，还有额外的小荷包赏赐。 最重要的是郡主总带着他们玩耍，踢毽子或者踢球，赢了还有彩头。 每次芷兰宫里都热闹的像过年一样…… 以后怕是再难有这样的日子了…… 众人满脸不舍的帮忙装箱子，然后抬着出了芷兰宫。 宫门外停了两辆马车，冯公公笑眯眯等在车边。 一见佳音就笑道，“郡主，老奴来送您一程。这会儿怕是要下朝了，人多着呢。有老奴这张老脸，您也能早点儿出宫。” “好啊，多谢冯公公。您要是能跟我回碎金滩就更好了，我给您摘几篮好果子。” 冯公公笑得更是欢喜，却摆手拒绝道，“这次是不成了，皇上身边忙，老奴走不开。等下次有机会，老奴一定去叨扰郡主。” 两人说着话儿的功夫，箱子也就装上了马车。 佳音扶着水灵的手上了第一辆车，冯公公坐上了车辕。 至于三公主，许是怕哭鼻子，没敢出来…… 若是在江北京都，命妇或者朝臣家眷出入的宫门，同上朝下朝的宫门绝对不会是一个。 但如今是在江南啊，新都小，皇宫也是原本行宫改建，就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 于是，佳音的两辆马车到达宫门口的时候，就毫无意外的遇到了结伴下朝的文武百官们。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你之蜜糖，我之砒霜！ 一群搭着“十一路”的大佬，眼见两辆马车踢踢踏踏走在一边，这心里自然是好奇啊。 于是，有人同冯公公熟悉，就小声问道，“冯公公安好啊，这是皇上差遣你去办差？” 冯公公在御书房的地位，是在易总管之下最得力最有权势的一个。 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最缺少不了的就是一颗聪明的头脑了。 虽然昨晚他没在跟前伺候，但佳音为何要出宫，他总猜得出几分。 为此，他还偷偷叹了几口气呢。 若是佳音能留下，最后做了太子妃，成了这宫里的女主人，他们这些奴仆日子肯定会好过很多啊，兴许老了也能有个好着落。 可惜，人各有志。 而且，相处了这么多年，面对一个从来不曾因为他身体残缺就有任何鄙视嫌弃的善良女孩子，他也舍不得看她困在这个吃人的皇宫里。 要知道，这里的女人最后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慢慢枯萎，要么变成一朵食人花…… 这会儿，他压下心里的翻涌，跳下地，一边陪着朝臣们走路，一边笑道，“是啊，老奴接了个差事。 “郡主有些想家，昨晚说要回去住一段，皇上不放心，吩咐老奴送一趟。” 郡主？ 问话的官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他旁边的同伴们，都是忍不住望向马车，神色里满是复杂和疑惑。 要知道，世上从来都不缺聪明人。 昨晚，不知道多少人家的书房里，都在咒骂李家奸诈，都在猜测康乐郡主对太子妃的位置志在必得。 他们还想着是不是联合一下，阻击李家，把太子妃这块肥肉抢到嘴。 结果，人家主动出宫了！ 这是…… 这是什么情况？ 李家自知抢不过他们，主动退出争夺了？ 还是说，他们想错了，李家根本不屑于争夺？ 一时众人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而冯公公拱拱手，笑着跳上车辕，马车就迅速跑去了前边。 出了宫门，佳音推开车窗同冯公公道谢，塞给他一个鼓溜溜的荷包，就顺当分开了。 今日，李老二没有来上朝，刘志恒忙办差，只有温先生在人群中。 这会儿，他不好上前，就同佳音摆摆手。 佳音会意，直接合上车窗，回了伯爵府。 婉儿没有接到消息，却突然迎回了小姑子，她可是高兴坏了。 再听说小姑子以后不会常住宫里，她更是一迭声的喊着丫鬟婆子们拾掇跨院。 佳音没有拦着嫂子忙碌，只是说道，“嫂子，院子拾掇完就先放着，我要回碎金滩住一段，偶尔进城来落个脚儿就行。 “二伯和哥哥们都在城里，碎金滩不能总这么扔着，容易散了人心。” “好，”婉儿一口就应了下来，笑道，“碎金滩是你的封地，你这个郡主回去当然最好了。其实住城里还是住村里都一样，都是咱家的地方，总比宫里要舒坦。” 姑嫂两个说了半晌话，没一会儿，李老二和温先生，甚至是家欢都赶了回来。 对于佳音出宫，每个人都很高兴。 不得不说，有佳音在宫里，家里得到消息要方便迅捷很多。 但相比这些，他们更惦记佳音的安危。 “回来就好，以后宫里要少去。虽然大皇子回归，但事情还是很纷乱，一个不好就容易惹麻烦缠身。”李老二心疼小侄女，嘱咐道，“回村去住一段，安静一下最好。” 温御史更是听了一肚子的冷嘲热讽，上了多少年朝，也没今早累啊。 他更是举双手赞成，“太子妃的位置就是一块肥肉，不知道多少豺狼虎豹盯着呢。咱家不稀罕就离得远一些，省得无缘无故惹一身腥膻。” 家欢性子憨厚实在，生怕妹妹舍不得宫里的繁华，也是哄劝道，“福妞儿啊，宫里再好，但规矩大，人心太复杂。你自小是咱们家宠大的，养的太单纯善良，不适合那里。你若是觉得碎金滩也无趣，不如去洛安住几日？” 佳音听得笑眯眯，应道，“二哥，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回碎金滩，田里和药坊累了不少杂事呢。若是闲着，我就找小姐妹到郡主府喝茶闲话儿，保管不会无趣。 “还有，大哥和六哥出去赴任也很久了，我一直没机会给他们准备点儿好东西呢，如今有了心思，也得让家里的车队忙起来啊。 否则老黑叔他们怕是骨头都生锈了！” 众人都笑起来。 李老二点头应道，“可不是吗，前日回碎金滩，还被老黑拦住说了半晌呢。若是见到你回去，他们最高兴了。” 很快，婉儿张罗了午饭，一家子也没分桌子，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吃了，算是小聚一下。 吃过午饭，李老二等人各自去忙，佳音也要出发回碎金滩。 结果，贾二夫人、刘夫人，还有邢夫人居然都登门了。 一见佳音，她们都是忍不住拉了佳音说话，夸赞个不停。 “还是郡主最聪明了。” “是啊，那就是是非之地，这时候离远一些是最好的。” “亏得那些人一个个红着眼睛，好像咱家抢了她们的宝贝一样。”婉儿和佳音好奇，让了长辈们坐下歇息，喝茶吃点心，然后仔细问起来。 原来，这一上午，不少人到她们家里做客，话里话外都是打探。 无非是想知道李家有没有意把佳音嫁进皇家，有没有意争夺太子妃的位置！ 刘夫人和贾二夫人还罢了，都是能说会道又不吃亏的脾气。 她们三两句把人打发走了，顺道还能回怼几句。 但邢夫人多年养病，本来就很少在外走动，真是招架不住这些人的攻势啊。 她们原本还想给伯爵府送个消息，问个明白，以后也好帮忙应对。 结果，奴仆们刚出门就听说郡主出宫了。 于是，她们拾掇一下就赶了过来。 佳音很是过意不去，因为她的事，折腾的长辈们如此费心。 特别是邢夫人，虽然养了许久，但身体比照普通人还是要虚弱很多。 “谢谢伯娘婶子们惦记我，我也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太子回宫，我不好再住下去，应该避避嫌。哪里想到外边这些人，心思如此复杂啊。 “以后我就回碎金滩常住，有空闲就多种点儿果子和青菜，好好孝顺伯娘婶子们。” “哎，这就对了！”刘夫人替佳音理了理碎发，满眼的慈爱，“你年纪还小呢，以后就是找夫婿，家里也要好好挑选一下。如今可不着急，这样的烂泥潭更不能跳。” 贾二夫人想起先前之事，倒也没掖着藏着，直接说道，“郡主，之前冯家那些不着调的玩意儿闹出那事，婶子要跟你陪个罪，希望你可放心里! “那一家子啊，以后我们都不会走动了，实在是拎不清。我那大嫂气的如今还躺在床上呢！”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碎金滩的主心骨！ 佳音赶紧应道，“姑姑客气了，不过是个小事，我和我们家都没放心上啊。不过是个外人，而且是被人挑唆的，根本没必要计较。 “您回去也劝劝大夫人，让她不要因为这样小事伤了身体。我们两家的交情可不是随便谁搅合一下，就能生分的。” “好，好啊。”贾二夫人高兴坏了，特别是听着佳音随着婉儿叫她姑姑，这可太亲近了。 佳音问起宝珠，“宝珠出门去亲戚，什么时候回来啊？我可想她了，还等她回来办赏花宴，好好聚一聚呢。” 贾二夫人笑道，“若是先前，她怕是还要在外边多玩几日，但如今你出宫了，估计明日不回来，后日也是早早的。” “哎呀，那我回碎金滩就要烧烤炉了，多烤一些宝珠爱吃的点心才好。”佳音笑得眼睛弯弯。 众人都是笑起来，忍不住羡慕小女娃们之间的友情，真是纯粹又欢快…… 说了一会儿话，刘夫人和贾二夫人都告辞回家了。 倒是邢夫人好不容易来一次，要陪女儿多坐一会儿。 佳音跟着一起出了府，路口分开，她就坐着马车直奔碎金滩了。 婉儿早就让人送了消息回去，老宅众人恨不得都在翘脚盼望呢。 何嬷嬷带着丫头小子们，拾掇完郡主，又拾掇老宅，恨不得院子里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村长也一趟趟往老宅跑，一会儿问问需不需要杀鸡宰羊，一会儿又问问需不需要人手。 那些家里闲着的老人，也是不自觉的总往老宅门口转悠。 甚至还有两个老头儿送了几个精美的草编篮子，说是郡主回来，摘果子的时候可以用一用…… 就这般，佳音的马车一拐下小路，不等走到拦路的木栅，二村众人就先跑了出来。 “郡主回来了，郡主回来了！” 作坊的妇人们甚至来不及摘下围裙，小子们也是又跳又叫。 老兵们搓着手，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只能一直憨笑着。 倒是老黑等人大着嗓门喊着，“郡主，您可回来了！什么时候给我们安排差事啊，这大好的晴天总不能就浪费了！” 佳音跳下马车，也不用水灵撑伞遮阳。 她笑着同众人摆摆手，应道，“大伙儿别着急，我以后在村里长住，有事慢慢商量。今日来不及了，你们把作坊和各处需要处理的事整理一下，我明日过来处置。” “好啊，郡主回来太好了，我们可是有人做主了！”妇人们七嘴八舌吆喝，各个脸上笑开了花儿。 主家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啊！ 没有主子坐镇，他们做什么都畏手畏脚，没有底气。 如今主子回来了，凡事有人撑腰，有人拿主意，他们只要出力干活儿就好了！ 说了几句话，老黑就跳上车辕，亲手接过小厮的马鞭。 佳音重新上了马车，就一路往老宅去了。 二村众人这才慢慢散了，活计还是要做的，只不过这次可是手下有劲儿多了。 佳音开了车前边的小窗，问了问老黑等人最近如何，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老黑倒也敞敞亮亮，应道，“郡主，若是去六少爷那里，很容易。三四日就打个来回了！ “但是大少爷那边，若是要过去，可要多做准备，多带人手。听说南边旱的更厉害，怕是道上不太平，为了活命很多人都容易走歪路。” “好，那老黑叔你们准备一下。两三日后，先去一趟我六哥那边。正好你们回来，我也把送大哥那里的东西张罗好了，到时候再说去西南。”佳音应道，“最好打听一下有没有顺路的商队，总能多几分底气。” “好，郡主放心，明日我就去城里找找看。”老黑痛快应了。 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马车就进了村口。 早就等在大树下的村长和赵叔等人都围了上来，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亲近。 天气热，其实佳音也吃不进什么东西。 但村长和赵叔等老人家一片疼爱之心，已经把猪舍里最肥的大猪扯了出来，就等着送去给阎王爷报道了。 佳音只能笑道，“我也好久没陪大伙儿吃个大锅饭了，不如多炖一些，村里老少都分一碗，吃个热闹好了。否则这么热的天，肉都放不住就可惜了。” 村长立刻应道，“好啊，听郡主的。等我让人把景里正他们都喊来。他们也是隔三差五过来看看，就怕郡主不管村里了！” 佳音倒是有些后悔，最近确实只顾城里，忽略村里这边了。 她于是说道，“既然如此，索性更热闹一些。再宰杀几只羊，给大伙儿熬个羊汤补补身体！ 待得卸下行李，马车再回城里一趟，拉几十坛子酒。能把二伯和温先生接回来更好，一次喝个痛快，就当犒劳大伙儿最近辛苦了。” 不等村长应声，一边笑着听热闹的汉子们就欢呼起来。 其实各家日子好过，平日想喝酒也能随时倒一碗解解乏。 但这和主家赏的酒，完全不一样！ 自己喝酒自在，主家赏酒却是骄傲！ 很快，消息就传遍了村里村外。 老少妇人们迅速组织起来，重新点燃了大灶。 去地里摘青菜的，杀鸡宰羊的，淘洗猪下水的，分肉切菜的。 人人都在忙碌，欢声笑语不断。 何嬷嬷还张罗着，想让主子歇个午觉呢，看这样子也泡汤了。 待得佳音回了郡主府转一圈，索性，何嬷嬷也带着丫头小子们加入了整治饭菜的队伍。 日头落到西山头的时候，马车从城里转了回来。 一车装酒，一车装了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外加猫哥儿、智敏、修杰和郭文浩，塞得满满当当。 原来书院那边解封了，猫哥儿这个消息灵通的，又听说古力管事成了太子，那恨不得心里揣了兔子一样，痒痒的一刻也等不得。 吃过午饭，他就请假要回伯爵府。 智敏修杰和郭文浩当然要跟着。 正好，村里这边又吃大锅饭，他们就跟着回来凑热闹了。 眼见往日冷冷清清的老宅，说热闹就人来人往的下不去脚了，村人们很是感慨。 恨不得把这一刻永远保留下来才好。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恶霸的标配！ 村长回家取了点儿东西，回来时候见李家院子外都是人。 大伙儿就是帮不上什么忙，也愿意蹲在墙根晒的满头大汗。 他忍不住吆喝道，“怎么都围在这里，小心晒昏头了！” 村里人笑得憨厚，应道，“村长，俺们就是想凑个热闹，难得老宅回来这么多人。” 村长笑呵呵摆手，给大伙儿吃宽心丸。 “你们就放心吧，郡主以后回来常住了。你们想啊，郡主在的地方，还能冷清吗？伯爷，温先生，七少爷，三老爷他们肯定也要常回来啊！” “这倒是！”大伙儿听得高兴，总算放了心，笑的也就更踏实了。 夜幕降临的时候，太阳落了山，被炙烤了一日的大地终于凉了下来。 晚风悄悄带来的一丝清凉，让调皮小子们脱了褂子，四处飞跑，不时被蚊子咬的嗷嗷直叫。 但这也不耽搁他们玩闹，窜到这里喝口汤，跑到那里抓个馒头，偶尔厚着脸皮蹭到酒桌旁，还能蹭个鸡腿解解馋。 村里村外的老少爷们儿坐了足足七八桌子，酒坛子拍开泥封，不等吃菜就先来一碗润润嗓子。 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等人在碎金滩一向没什么官架子，同老人们唠唠家常，说说田间地头的琐事，分外的亲切和气。 二进院子里，额外又多放了三张桌子。 佳音陪着吴大娘、小翠儿等老少妇人们，也在边吃边说闲话儿，东家长西家短，根本不担心缺话题。 佳音趁着这个机会，把过去一段时日欠的人情补了一下。 比如家里添了孩子的，送一把长命百岁锁，两匹细布。 比如家里娶了儿媳或者嫁了女儿的，也补两匹好料子，一对儿银镯子之类。 东西不算贵重，难得的是心意。 凡是得了礼物的妇人，都眉开眼笑，高兴的不成。 没得到礼物的，也热情邀请着，“郡主，我家儿子秋日之后娶媳妇儿，到时候郡主一定要喝杯喜酒啊。” “那是当然了，到时候伯娘提醒我一声，我让白云间做一批喜饼，帮着家里添点儿喜气。”佳音应的痛快，没有半点儿不耐烦。 众人忍不住感慨。 “我还担心郡主在宫里住久了，就不喜欢咱们村里了。人家都说皇宫就像天宫一样，特别漂亮，墙上都镶金子的！” “是啊，我也听说了。他们说皇宫的路都是白玉的！这也太糟蹋好东西了，那么好的玉打镯子多好，怎么就踩到脚下去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个不停，也听的佳音笑个不停。 其实，这世间再繁华之处，也不如自家让人心安啊。 不过，她可不会在这个时候讲什么大道理，坏了气氛。 大伙儿也不过是好奇，说几句热闹一下罢了…… 一夜热闹过后，晨起时候，院里免不得一片狼藉。 佳音起的早，吃了早饭从后院出来，就见何嬷嬷带了丫头小子们在忙碌。 何嬷嬷生怕主子嫌弃，赶紧上前笑道，“郡主，大少夫人之前送来两只大狗，瞧着威风极了。您还没见过吧？ “不如这会儿牵着它们出去走走，吹吹风？等太阳上来，外边晒得慌，就是想走也不成了。” “好啊！”佳音应了，水灵就立刻跑去前院儿牵了两只大狗。 大狗被家里喂了一段时日，早就褪去了消瘦的模样，养的是毛皮光滑，像上好的缎子一样。 许是天性机灵，它们居然非常清楚明白谁是它们以后好吃好喝的来源。 几乎是刚被牵到佳音身前，它们就把尾巴摇的飞快，大脑袋努力往佳音裙子上蹭个不停。 佳音一时手边没有什么好吃的，就借着挎包遮掩，从空间取了几个小鱼饼出来。 两只大狗眼睛瞬间亮了，舌头卷了鱼饼之后，尾巴就摇的越发厉害了…… 佳音撸了半晌毛孩子，然后就牵着它们，开始做个纨绔恶霸巡视地盘去了。 可惜，不能欺男霸女，着实浪费了这排场和架势了。 昨晚还在推杯换盏，勾肩搭背，大着舌头畅享美好生活的村里人们，这会儿早就下田干活儿了。 天上一直不下雨，最近越发热的不成样子。 于是，大伙儿就改成天色不亮起床，一直干到日上三竿。 即便这样，村里汉子有一个算一个，脊背还是被晒得一层层爆皮。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是一点儿都不假。 村长远远见到佳音牵着两只大狗，就笑呵呵从田里出来，招呼道，“大黑二黑就是通人性，知道谁是主子呢。这才刚见面，就能护着主子出来走动了。” 佳音拍拍两只狗头，笑道，“大黑二黑是村长爷爷给它们取的名字吗？真是贴切啊！家里正在拾掇院子，何嬷嬷就撵我出来走走。” 村长点头，犹豫了一下，又看看四周并没有外人，他才小声问道，“郡主啊，我昨晚听说……那个……古小子居然是个大人物？他以后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会不会对咱们碎金滩……” 佳音明白老人家的顾虑，赶紧安慰道，“村长爷爷放心，不会有事的。 “古管事是蒋先生从外边带来的碎金滩，这么多年，咱们就算没有额外照顾，起码也没有任何亏待，所以不用担心，我们问心无愧就好。 “另外，古管事如今身份不同，很多人怕是都想动心思攀附，但没有门路和头绪，也许就会把主意打到咱们这里。 “所以，村长爷爷要帮我约束好村里人，无论是对外人还是私下都不要说起。小心谨慎，日子才安稳。” “好，好！”村长一迭声应着，“郡主放心，我也是惦记这个，才想着问一声。我一定嘱咐村里人都闭紧嘴巴，不会给村里惹祸。 “古管事是个好小子，但人家如今身份不一样了，咱们肯定不能给人家添堵啊。” 他越发压低了声音，带了几分感慨和忐忑，又道，“就是路边乞丐做了地主，还不愿人家提起过往呢，更何况这可是一国太子，以后要做皇帝的人，咱们更不能揭人家的短儿。 “想起当初古管事刚到咱们碎金滩，瘦的像个豆芽，谁能想到这孩子居然是……” 佳音配合着他的模样，也是压着嗓子细声细气提醒道，“村长爷爷，不是说不提人家过往吗？你怎么自己说开了……” “哎呀，我忘了！”村长吓得跳脚，抬手重重拍了自己的脑袋，“真是老了，说着说着就忘了！”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狐仗人势 佳音被老爷子逗的哈哈笑了起来，然后赶紧给老爷子吃颗定心丸。 “村长爷爷也不必这样紧张，昨晚蒋先生可是说了，他以后不会离开碎金滩，要在咱们这里养老呢。 “天地君亲师，蒋先生可是太子殿下的先生，有教导学识和照顾长大的恩情。只要他在碎金滩，太子就不会对碎金滩不好。 “说不定，太子殿下念着咱们这里是他半个家，还会对咱们更好呢。” 村长眨巴两下眼睛，总算见了笑脸。 “是这么个道理！读书人都尊师重道啊！有蒋先生在，咱们碎金滩就肯定没事。” 他说着话儿就往家跑了，“蒋先生昨晚说我藏的那坛子酒好喝，还剩半坛子呢，我这就给他抱过去。” 佳音没有拦着，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老人家年岁不小了，但这腿脚依旧特别利落！ 不说佳音如何在村里哄老人家，只说她们口中的主角太子殿下，这会儿也刚吃过饭，准备去御书房看看。 刚拐过西陇阁旁边的甬道，就见几个宫女太监正到处翻找，不时喊着，“三条，三条！” 太子挑眉，立刻停了脚步，问道，“三条不见了吗？” 几个宫女和太监没想到会遇到太子，都吓得赶紧跪在路边。 冯公公昨晚刚被调到西陇阁，负责平日伺候太子的饮食起居。 他见此，立刻上前呵斥道，“太子殿下问话，你们还不赶紧说清楚。” 其中一个小太监机灵一些，赶紧膝行上前几步，恭敬应道，“回太子殿下，郡主出宫的时候把小狐狸留给公主殿下作伴儿，但昨晚小狐狸还睡在芷兰宫，今早就不见了影子。 “公主殿下生怕小狐狸跑丢了，嘱咐奴才们出来找一找。没想到挡了太子殿下的路，还请太子殿下恕罪。” 太子殿下点点头，四下看看，就吩咐道，“冯公公留下几个人，帮忙一起找。” 冯公公楞了一下，应道，“是，殿下放心，老奴这就跟着一起找。只要找到，就去回禀您一声。” 太子满意的扫了他一眼，抬脚继续往御书房去了。 冯公公长松一口气，心里有些得意。 平日总羡慕易总管，哪里想到他的运气如此逆天，被皇上派来伺候太子。 这以后，太子登上了那个位置，是不是他也同易总管一般了。 太子瞧着不苟言笑，威严贵气，其实也不算难相处。 这不，他隐约已经摸清一些太子的脾气了，未来绝对可期啊！ 这般想着，他就美滋滋的带着人抓紧找狐狸。 结果，他们这边找了半晌没有踪影，倒是太子刚拐到御书房一侧的甬路，就听到前边吵闹。 他下意识走上前，就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叽叽叫着，跳来跳去。 正是芷兰宫上下遍寻不到的小狐狸! “三条!”太子下意识喊了一声。 小狐狸瞬间扭过头，许是终于见到熟人了，它飞奔上前，直接窜进太子怀里，委屈的呲着牙，叫个不停。 “好了，好了！”太子殿下抬手撸着它炸开的毛发，稳稳搂在怀里，温和安慰着，“别叫，小心叫坏嗓子。是不是受欺负了？我给你出气!” 小狐狸好似听不懂，又叫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安静下来。 太子轻轻拍拍它的头，这才望向对面那个一脸尴尬的定北侯。 “侯爷真是好雅兴啊，一早晨进宫就为了欺负一个小狐狸吗？” 定北侯好像被人掐了脖子，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 他本来想着早点儿进宫，在皇上和太子跟前刷个脸，最好拿点儿差事，显显他的本事和忠心。 哪里想到刚走到这里，就见这只小狐狸大摇大摆路过。 若是旁的猫猫狗狗，他也不会在意。 但这只小狐狸，他却是认识的。 当年新亭侯特意带兵进山，猎了一只三条尾巴的小狐狸回来，就为了给他最疼爱的义女玩耍。 因为这事儿，他还给皇上上过折子，说这狐狸三条尾巴，是个妖邪之物。 可皇上根本没理会，反倒是新亭侯知道之后，狠狠摆了他一道，让他差点儿连守城门的差事都丢了。 再想想最近这些时日，他改了阵营，背叛了太后，连累子孙都要跟着背负百十年的骂名，就为了谋个活命。 结果，李家什么都不用做，就成了太子的恩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他越想越生气，一时没忍住，就在小狐狸走过身边的时候，飞起一脚…… “那个……太子殿下，臣刚巧路过，也不知道这小畜生到底为了什么，发疯一样扑上来要咬臣……” 定北侯扫了一眼小狐狸，笃定它不会说话，于是底气更足，扯开袖子亮了手臂上的抓痕给太子看。 “您看，这小畜生的爪子太锋利了！若是以后再发疯，咬了您或者皇上该如何是好？不如把这小畜生交给臣处置了吧！” 小狐狸许是看不得他得意，背毛又炸开了，恨不得立刻窜出去，再把他挠个脸上开花。 太子却紧紧搂着它，然后冷笑望向定北侯。 “侯爷这话说得真是有趣，这小狐狸是郡主养了多年，之前本殿下也没少接触，一直很温和听话啊。 “为何它见了侯爷就突然发疯了？难道不是侯爷做了什么伤害它的事？” 这会儿，冯公公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 他眼珠儿一转就赶紧上前，大惊小怪嚷着，“哎呀，三条，你怎么在这里？三公主一直在找你呢！你这尾巴是怎么了，怎么都是灰？这是被谁踢了吗？ “你认一认，老奴这就禀告公主去给你出气！ “郡主离宫的时候，什么都不担心，就怕你受委屈啊！这怎么才一天，你就被打了，让公主怎么同郡主交代啊！” 定北侯听到暗自咬牙，明明就是个畜生，打了就打了，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撑腰！ 他还想辩解几句，就见太子召唤了不远处的小太监。 “你是给定北侯引路的吧？说说看，定北侯到底做了什么，惹了三条发怒啊。” 小太监偷偷瞄了定北侯一眼，犹豫要不要说实话。 冯公公抬脚就给了小太监一下，骂道，“狗奴才，你这是看谁的眼色呢？难道这里还有人比太子更尊贵吗，你是不是忘了主子是谁？” 小太监吓得缩了脖子，刚要说话，定北侯已经“噗通”一下跪了下来。 今日两更奉上，周末忍不住浪了一下，更新晚了~~ 第一千七十五章 不动声色上个眼药儿！ “太子殿下，臣有错！” 定北侯跪的毫不犹豫，认错也干脆。 “臣方才路过这里，一时看这小狐狸不顺眼就踢了它一脚，惹得它发怒。臣不该无故挑衅，臣有罪。请太子殿下责罚，臣诚心领罚！” 太子挑眉，淡淡笑道，“定北侯方才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畜生无礼吗，怎么这么快就认错了？不知道的人，怕是还以为本殿下以势压侯爷了呢。” “不，不，殿下，都是臣的错。臣心胸狭隘，迁怒小狐狸了。”定北侯暗暗咬牙，神色却谦恭，“臣愿意在这里跪一个时辰，反省错误。” 太子摸摸小狐狸，倒也没有赶尽杀绝，应道，“那好，既然侯爷心里过意不去，那就跪一会儿吧。这里通风，也是个凉快的好地方。” 说罢，他抱着小狐狸就往御书房走了。 冯公公瞪了定北侯一眼，一挥手带了小太监们赶紧跟了上去。 眨眼间，方才还喧闹的甬道上，只剩了跪着的定北侯。 他悄悄松开紧握的拳头，眼底满满都是恨意。 原本以为他就算是走狗，也是个对皇家有用的走狗。 今日才知道，他甚至连走狗都不如！ 一个毫无用处的小狐狸，居然能把他这个侯爷逼迫得跪甬路！ 偶尔有朝臣请见皇上，从这里路过，突然见到定北侯罚跪，都是惊了一跳。 他们自然不好问到定北侯跟前，只能侧面同小太监和宫女打听。 而小太监和宫女们回答的出奇一致。 定北侯冒犯冲撞了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介意，但定北侯主动罚跪…… 听说之人都是忍不住皱眉，心里暗骂定北侯拍马屁真是一把好手。 为了引起太子注意，表现自己的恭敬和忠心，真是脸皮都不要了。 堂堂侯爷，罚跪这事居然都干出来了！ 定北侯本来还盘算着博取一些同情分的，哪里想到目的没达到，还被人嘲笑了。 当然这是后话了。 太子殿下一路抱着小狐狸走去御书房，路上人人见到都要多看几眼。 太子身形高挑，浓眉大眼，英俊贵气，又喜欢穿玄色绣龙袍，这会儿却抱了一个通身雪白的小狐狸，强烈的反差，真是有种说不出的美好和谐。 就是皇上一抬头，见儿子这个样子都楞了一下。 待得他看清儿子怀里的小狐狸模样，就笑道，“太子怎么抱着三条？这小狐狸没同佳音一起出宫吗？” 太子行礼，然后随意坐在书案边，笑道，“据说郡主出宫时候，把小狐狸留给三公主作伴儿了。可这小家伙到处跑，方才被定北侯踢了一脚，气得到处乱窜。正好儿臣路过见到，就把它抱了过来。” 皇上皱眉，应道，“定北侯？他一个侯爷，同一只狐狸计较什么？” 太子在果盘里拿了一颗桃子给小狐狸，随口应道，“打狐看主人！他不是同狐狸计较，估计是看李家不顺眼吧！” “哼！”皇上冷笑，“忘恩负义的东西！他能活着是因为献上了太后的罪证，但那些罪证可是李家找到的。李家没多说一句，他倒是吃饱饭想砸碗了！” 太子扯了帕子给小狐狸擦抹嘴上的桃子汁水，夸赞道，“父皇，定北侯真是人中豪杰，能屈能伸。方才见儿臣生气，他居然主动要求在甬路上罚跪，也不怕丢脸。” 果然，皇上更恼怒了，骂道，“那叫什么能屈能伸？不过都是给外人看的，逼迫咱们父子施恩呢。 “否则，旁人就会说咱们父子刻薄寡恩，毕竟之前揭开太后的罪行，他有功。若是苛待他这个‘功臣’，会寒了所有人的心。” 说罢，他吩咐易总管，“你去看看，赏定北侯一把宝刀，一匹宝马，让他回府去吧。” 易总管立刻笑了，应道，“皇上放心，老奴一定把赏赐送得热热闹闹，让所有人都知道您对定北侯的看重。” 皇上摆手，笑骂道，“还是你个老奴最聪明，去吧。” 易总管麻利退了下去，出门时候，他到底没忍住悄悄扫了一眼太子。 太子正低着头，一脸虚心好学的模样，仔细听着皇上为他讲解定北侯的龌龊用心。 太子真的不知道吗？ 不见得吧…… 但他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否则怎么能让皇上明着赏了定北侯，实际心里却不耻厌恶呢。 以后，定北侯就算再受皇上“看重”，也不用担心了。 太子根本就是断了定北侯手握重权的希望！ 易总管越发把头低了下去，直到下了台阶才敢直起腰。 这位未来的帝王，恐怕比皇上还要心思深沉啊。 幸好，以他伺候皇上多年的苦劳，等皇上驾崩，他还能求个出宫养老，不必再掺和这些勾心斗角了。 只不过…… 冯公公从外边进来，迎面见易总管满脸同情的望着他，还真是一头雾水。 他试探着问道，“总管，我刚从芷兰宫过来，已经禀告公主，小狐狸在御书房了。您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易总管摆手，嘱咐道，“我去办差，你好好伺候着主子们，我很快就回来。” 冯公公赶紧应了，易总管就走了。 冯公公眼珠转了转，怎么想也没个头绪，就老老实实站到了门口，随时等着主子们吩咐。 屋子里，小狐狸吃饱了桃子，就寻个桌子角落，蜷了身体打盹儿。 皇上取出一份名单，推给太子。 “看看吧，这是你以后的妃嫔。” 太子正顺着小狐狸的大尾巴，听到这话手下就是一顿，但还是打开了名单。 结果，入目都是某尚书之女，某国公之孙女…… 他沉默了半晌，问道，“父皇，儿臣还没选妃，这名单是……” “傻小子！”皇上不在意的笑道，“选妃不过是个说辞罢了，以后你是一国之主，你的妃嫔怎么能随便选择？ “这些都是内定的人选，对你以后接管朝政有帮助，即便不喜欢，你也要客气礼待一些。 “至于选妃时候，挑拣门第低的女子，选两个你看着顺眼的，平日解闷儿就好了。” 许是没有听见太子应声，皇上皱了眉头，训斥道，“即便你是平常人家的儿郎，娶妻也总要门当户对，更何况你是太子！你的亲事就是国事，不可任性！”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手下轻轻松开了小狐狸的尾巴…… 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再也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皇上还以为儿子听懂了，也没再继续说。 倒是太子主动换了话头儿，拿起一份兵部折子问道，“父皇，第三批军粮该送往江北了吗？” 皇上正倒茶，望着杯子里浮沉的茶叶，沉默了半晌，这才应道，“天旱，各地都缺粮，一时筹措不上，估计要多等半月了。” 太子皱眉，应道，“如今各家都盯着儿臣选妃，要不要递出一些消息，让他们主动分担一下军粮的压力？ “说起这些世家，贪图享乐第一，当真用到他们的时候，各个都装聋作哑。上次暂借军粮，非要李家做保才肯点头，实在可恨。 好似夺回江北，一统江山，只是我们皇家之事，同他们无关一般。” 皇上也不喜世家，但他考量的要比眼前远很多。 于是，他含糊应道，“你刚回宫，还没有在朝堂站稳，暂时不能逼迫世家太过。再等等吧！” 太子还想再说，但聪明的发现父皇脸色不好，于是就闭了嘴。 倒是一边打盹的小狐狸，耳朵竖的高高…… 日头一点点升高，大地又开启了炙烤模式。 鞋子薄一点儿的人，走在路上都要跳跃前进。 阳光落在碎金滩各处的碎石上，反射着耀眼的光，倒是名副其实了。 最勤快的农人，这会儿也都无奈的躲在家里歇晌了。 房前屋后铺一块草席，光着膀子，摇着扇子，对抗着无情的盛夏。 倒是有几个淘气小子不怕死，背着家里人跑去几乎干涸的小河边，想要玩会儿水，结果被老娘发现，大呼小叫着吆喝回去，免不得挨了一顿胖揍！ 李家老宅里，因为种了不少树，比别处多几分清凉。 后院的套间开着窗子，窗前是树荫，偶尔有风吹过，就会带来一丝丝清凉。 佳音和婉儿对坐在桌子前，正商量着列单子。 明日一早，老黑就要带队出发了。 暂时先去一趟庆明县，给礼哥儿送一些吃用之物过去。 一趟三百里，来回六百里。 幸好还算是新都范围，道路好走，安全也有保证。 佳音检查过点心盒子，就把数字和类别写了上去。 这些点心都是她亲手做的，耐放又美味。 一半给哥哥解馋，一半装了体面的礼盒，预备给哥哥送礼或者赏赐下属。 婉儿在清点衣衫用物，也不是个简单活计。 虽然大半人手都跟着奶奶她们去了泉州，但侯府的针线娘子很得力，新衣衫鞋袜，包括笔套扇套等小物件儿是每月都能缝出不少。 如今按照人头，规整分配一下。 佳音额外派人在新都买了最近新出的诗集游记，还有新纸、香墨等等，又凑了好几口箱子。 至于她从空间偷偷摘出来的金果儿和碧玉瓜，已经由水灵带人在装篓子了。 待得明日再装了多多硝石，路上一边制冰一边降温，总能坚持到庆明县。 只不过要送去西南的大哥那里，那就不成了。 因为路途实在是太远了！ 婉儿见小姑子一手算盘，一手账册，偶尔还要执笔抄写，忙而有序，她就忍不住高兴。 小姑子回家真好，以后可不再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了！ 正这个时候，何嬷嬷从外边走了进来，禀告道，“大少夫人，郡主，吴大娘她们带了东西来拜访。” 婉儿抬头看了看外边的日头，疑惑问道，“这么晒的日头，她们怎么过来了？” 佳音倒是猜到几分，笑道，“方才从郡主府回来，我遇到村长了，说了几句车队要出发。估计吴奶奶她们是过来送东西的，想凑个热闹呢。” 婉儿赶紧应道，“何嬷嬷，灶间水桶里镇了一个碧玉瓜，你让人捞出来切一切待客。” 何嬷嬷应声就下去了。 婉儿和佳音整理了一下衣裙，去了前院。 前院西南角种了一棵大树，树下有井，又挨着耳房，是个难得的凉爽之地。 平日里，小丫鬟们没有活计，都愿意凑在这里做针线说闲话儿。 这会儿，几个小板凳都被让了出来，坐了吴大娘等几个村里的老太太。 眼见佳音和婉儿过来，吴大娘几个赶紧起身迎接，却被佳音和婉儿扶着又坐了下来。 “大娘，都是自家人，可不许这么客套。”婉儿笑的温和，嗔怪几个老太太，“家里有事就打发孩子来说一声，何苦自己跑一趟。这么热的天，万一头晕还要吃药。” 吴大娘笑得舒心，拍了拍婉儿的手，应道，“我们都是苦日子过出来的，哪里就怕这点儿日头了。更何况，张神医早早就准备了丸药，各家都发了一些。万一觉得难受，吃一颗就好了。” “是啊，如今的日子可是太幸福了。”其余几个老太太也是感慨。 “年轻时候，顶着太阳，晒得整个人脱一层皮，不也照旧在田里干活儿。如今真是娇贵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开了，立刻就热闹很多。 很快，何嬷嬷就带着小丫头端了碧玉瓜上来。 吴大娘心疼的直摆手，“这么金贵的东西，怎么就切了？如今市面上，一个碧玉瓜都卖到七八两银子了！” 另一个老太太也是嚷道，“是啊，这可够三匹好棉布了！” 佳音忍不住笑，拿了碧玉瓜，一人给他们手里塞了一块。 “吴奶奶，你们别心疼了，赶紧解解渴吧。这话外人说也就说了，但咱们可是种瓜的！ “而且一种就是百十亩呢，咱们吃一个怎么了，就当田里少结一个了！” 众人都是笑起来，又不能再推辞，只能小口吃起来，分外珍惜。 一块瓜下肚儿，众人都凉爽很多，也说什么不肯吃第二块了。 佳音无法，让人把剩下的半个碧玉瓜送上了山。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郭文远都没回书院，早起就扎进果园里的草亭子了，美其名曰赏景画画，但谁知道淘气什么呢。 吴大娘把自己带来的篮子打开来，露出几双鞋子，大小不一，但缝的相当仔细精致。 “郡主啊，我给老夫人缝了两双鞋子，另外几双是蕙娘和孩子的。能不能帮我捎带去泉州啊？” “当然能了，”佳音一口就应下来，笑道，“就是辛苦吴奶奶这么热的天气还要动针线了。” “哎呀，自家人，这都是应该的。”吴大娘摆手，应道，“我也没别的本事，就是想你奶奶和蕙娘母子三个了。给她们做点儿针线，我也高兴。” 有了她开头，其余几个老太太也是纷纷跟着递上篮子。 这个送的是家里晒的蘑菇，那个是家里腌渍的咸鸭蛋。 总之，都不是贵重东西，但心意满满。 佳音也想念奶奶和家人，听着老太太们问询，还要耐心的解释，心里滋味一时有些难言。 好不容易送走老太太们，又继续把单子列好，东西分装好，天色也就暗淡下来了。 温先生他们都没回来，倒是晒成黑炭的穆珝到了门前。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抱了一根龙大腿！ 守门的小丫头许久没见穆珝，他又变了模样，这会儿就拦着门问道，“你是谁？到我们府里有什么事吗？” 穆珝简直哭笑不得，刚要说话的时候，郑七从外边回来，离得很远就高声吆喝道。 “穆大哥，是你回来了吗？” 穆珝回头，笑的露出一口白牙，“是啊，刚到门前就被拦住了。” 郑七上前，仔细看了他两眼，忍不住笑的前仰后合。 “穆大哥，你这是办什么差事去了，这也太黑了。别说旁人，就是我都认不出了。” 穆珝拍了他的后脑勺，“别胡乱打听，赶紧带我去见郡主。” 郑七赶紧同小丫头说了一声，然后引着穆珝进了院子。 婉儿从灶间出来，见到穆珝也是高兴。 她是知道穆珝这一段儿为了家里忙碌，而且他也是侯爷给小姑子定的未来夫婿。 无论这亲事成不成，穆珝为了自家忙碌，总要感激几分，多照顾几分。 于是，她同穆珝招呼道，“穆护卫，同郡主说完话，记得留下吃饭，我让灶间给你做几个爱吃的菜。” 穆珝也没客气，拱手行礼，笑道，“多谢大少夫人，若是有肉和馒头就最好了。我饿了几日，肚子恨不能塞下一头牛！” 婉儿赶紧回身去吩咐水云加菜。 家里原本有厨娘，但远不及水云的手艺。 水云回来之后，厨娘就成了根本，每天快快活活跟着学本事呢。 穆珝进了后院的角门，就见佳音听到消息迎了出来。 两人直接坐在树下的石桌儿旁，说起了话。 “这几天你都去哪里了，很辛苦？”佳音扫了一眼黑炭头一样的穆珝，想笑又觉得不厚道。 穆珝倒是不觉得，眼见佳音忍着笑，他反而后悔没晒得更黑一些了。 “新都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总要及时传出去。江北那边的消息，我送了一程，西南和东南那边的，也是我安排的人手。另外，我暗中还盯了几个府邸。总之没受什么苦，但吃住肯定没那么舒坦。” 这时候，水灵从屋里碰了一个盘子出来。 佳音拿了小刀儿，打算削个金果儿给穆珝解渴儿。 他直接拿了过去，张嘴就是一大口，含糊应道，“我又不是小姑娘，不用那么讲究，小心割了手。” 说着话，他想起什么，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塞给佳音。 “路上遇见的，瞧着很漂亮，买给你玩儿。” 佳音打开盒子，见得里边是一对金镶玉的镯子，通透的冰种，镯子口垂着细细的金链，挂着两个小小的玉兔子，真是分外精致又可爱。 “呀，真是可爱！”佳音立刻取出来，套在了手腕上。 白嫩纤长的手腕，衬着金玉，又添了几分柔美。 水灵忍不住夸赞道，“这镯子真好看，好巧的心思，一定是老师傅琢磨的。” 穆珝继续啃着金果儿，嘴角翘着怎么也落不下来。 其实这是他早就淘换玉料，找老师傅单独定制的，图样都是他画的。 这么好的东西，哪是街边随便就能遇到的。 但无论怎么来的，都是为了这一刻，心爱姑娘的欢喜…… 佳音看穆珝吃得香，担心他饿坏了，就让水灵去灶间看看，早点儿开饭。 结果，水灵刚走，小狐狸就从墙头窜了下来。 佳音惊喜坏了，赶紧抱了它温柔顺毛。 “三条，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饿不饿？累不累？” 穆珝手里掐了半个瓜蒂，突然就觉得不甜了。 都是从外边归来，甚至他更累更远，但怎么就没有小狐狸这待遇？ 小狐狸许是猜到了他的心思，越发得意的往主子怀里钻，甩着大尾巴。 佳音一边喂给小狐狸果子，一边问道，“这才两日不见，三条怎么好像胖了？是不是三公主喂你吃太多肉了？” 小狐狸转悠着黑豆一样的眼珠儿，果断装傻。 它绝对不能承认，最近抱了一根龙大腿…… 幸好佳音没有纠结这点儿小变化，轻声问起，“是不是宫里有事了，你特意跑回来？” 小狐狸立刻叽叽叫开了，偶尔还手舞足蹈在桌子跳来跳去。 佳音越听眉头皱的越深，神色说不出是失望还是愤怒。 穆珝眼见这些，觉得很是诡异，但他却一声没吭，更不敢打断。 直到小狐狸叫完，佳音才抱了它，又问道，“知道那人要拖多久吗？” 小狐狸伸出爪子，在佳音手心画了一个圈儿，然后又划去一半。 佳音点头，从挎包里给小狐狸拿了几个鱼饼。 小狐狸欢快吃起来，大尾巴差点儿摇飞了。 穆珝实在忍耐不住，干咳一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佳音应道，“第三批军粮又不能准时送到江北了，起码要拖延半个月。” 穆珝也是脸色难看，问道，“那人到底怎么想的？前边战场，瞬息万变，缺了粮食，难道要兵将们饿着肚子杀蛮人吗？ “各地的粮食早就征集了，就算为难一些，也不至于拖延半个月这么久啊。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朝堂上尚且没人动手，倒是他这般狠心。不是说他待侯爷如同亲兄长一般吗？” 佳音冷哼，“最是无情帝王家！历史上为了上位，诛杀亲兄弟的帝王还少吗？再说了，我义父只是他的表兄弟！而且，半个月后也不见得能起运军粮，恐怕还有变故。” “还有什么变故？”穆珝有些烦躁，他是在北征军中留过的，吃过军中的饭菜。 兵将们即便不出去杀敌，也要训练，体力消耗极大，但一日只有两餐，每人不过吃的大半饱。 以前，偶尔先锋军还能去山里打猎，或者从蛮人那里抢些粮食，还能补充一些。 但今年的气候太差，江北山林枯了很多，野物也不好活。 田地里更不用说了，蛮人驱使一些奴隶，种了不多的庄稼，又大半旱死了。以至于抢粮，以战养战这事也不能做了。 否则蛮人饿肚子，怕是奴隶们就要被扔进锅里了。 要知道，这些奴隶，原本就是运气不好被抓到的天武百姓！ “半个月后，是太子登基。太子登基后，还要选妃。”佳音应道，“前后总要一个月，太子才会在朝堂站稳脚跟。到时候，再怎么安排，想必那人也没想清楚呢。 “是把一统江山的美名留给自己，还是送给儿子当垫脚石，这是个难题！ “但总归这个天大的功劳，要他们父子两个分享，轮不到……外人！” 第一千七十八章 赢在了起跑线上！ 穆珝结结实实消化了半晌，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实在不愿相信佳音说的是真的。 但不得不承认，以眼前所有的线索来看，龙椅上那位还真可能是这个心思…… 佳音撸着小狐狸的背毛，又添了一句。 “我从来不想把人想的那么坏，但现实往往最愿意打脸。所以，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以免到时候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穆珝轻轻点头…… 夜色越来越暗了，天光完全隐藏在地平线下。 幸好，前院的饭菜香气，不时随着调皮的晚风飘过来，围着安静寂寥的世界，添了几分最平凡也最动人心弦的烟火气。 “郡主，穆护卫，开饭了！” 水灵从前院蹦跳跑来，眼睛亮晶晶嚷着，“水云炖了肉，简直香死人了。” 佳音和穆珝都听得笑了，就是小狐狸都跳到桌子上，叽叽叫个不停，努力为自己争取福利。 佳音敲了一下它的头，许诺道，“放心，缺不了你的那一份儿。” 穆珝到底忍不住，问道，“这狐狸能听懂你说话？” 佳音惊奇的扫了他一眼，笑道，“据说好的猎狗都能顶得上五岁孩子，那长了三条尾巴的小狐狸，可以简单听懂几句话也不算稀奇吧？” 不稀奇吗？ 就算狐狸再聪明，但听懂人语，还会用爪子画图，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穆珝眨巴两下眼睛，到底把质疑咽了回去。 罢了，他喜欢的姑娘就是过分聪明的，养了一只过分聪明的狐狸，好似也说得通……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还有郭文浩，又在外边乱窜了一天，各个饿的前胸贴后背。 这会儿，众人团团围坐一起，他们一边吃，一边狂拍马屁。 “大嫂真是太好了，怎么知道我们饿死了，做了这么多好好吃的！” “就是，大哥真有福气，娶了大嫂，我们都跟着享福了。” “大嫂，大嫂，这个糖醋小排正好吃，下次我再过来，还要吃这个。” 婉儿被哄的脸红又好笑，赶紧应道，“饭菜都是水云做的，菜单是妹妹拟的，你们要谢也该谢妹妹啊。” 佳音正剥虾壳，随口玩笑道，“哎呀，没办法，家庭没地位，社会没温暖啊。我累个半死，哥哥们都没放在眼里。下次我还是不要费心了，人家不领情啊！” “谁敢不领情？！”猫哥儿第一个瞪了眼睛，狗腿一样给妹妹夹了一根鸡腿，张牙舞爪嚷着，“谁敢不领情，我就敲断他的腿！” “就是，就是，郡主妹妹的手多金贵啊，外边都说是点石成金呢。谁敢不珍惜，哼，我先揍他一顿。”智敏也赶紧附和。 修杰更是及时跟上，“郡主妹妹辛苦了，我那里有两块雕花的好墨，明日就给妹妹送来。” 郭文浩半红了脸，也想掺和一下，无奈嘴巴不给力啊。 倒是佳音被哄的哈哈笑，挨个给哥哥们夹了菜。 “自家人，说着玩的！过几日我闲着无事，去洛安小住几日，到时候天天给你们做好吃的！” “当真？” “太好了！” “到时候和先生们申请，咱们也院外住几日。” 猫哥儿几个欢喜坏了，纷纷计划着，到时候再找两坛子好酒，趁机会好好放纵一下…… 第二日早晨，天色不等亮起来，猫哥儿几个就不情不愿的赶回学院去了。 其实，相比于其余学子，他们能得这两日假，跑回碎金滩偷偷懒，已经是很不错了。 毕竟学院里，大半学子都要寒窗苦读，争分夺秒，就盼着有一日出人头地，光耀门楣呢。 而猫哥是李家最小的孙儿，上边有亲爹和伯伯，身边有六个哥哥，唯一的妹妹还是郡主。 他就是一辈子躺在家里的余荫下，也必定吃穿不愁啊。 智敏和修杰更是世家出身，恨不得刚启蒙那一日，家里就给安排好宽敞平坦的通天之路了。 就是郭文浩孤身一人，但也有过世祖父留下的人脉，远远胜过很多人了。 他们几个人的身份，放在现代也是妥妥的某二代啊，赢在了起跑线上，当然不需要努力了…… 佳音好不容易送了哥哥们，穆珝也又去忙碌了，她一时闲着无事，就在村里村外转悠开了。 药田，药坊，二村的作坊，猪舍鸡舍等，各处汇总的问题，趁着这次统统解决了。 至于老黑的车队，四更天就出发去庆明县，这会儿都已经远在七八十里之外了。 想着六哥接到家里的东西，一定很高兴。 佳音忍不住也露了笑脸。 出门在外，谁不盼着家里送温暖呢。 好不容易回到老宅的时候，也日上三竿了。 婉儿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翻着库房的账册，见小姑子进来，就道，“妹妹，谷家那边送了好几次东西了。你如今回家来，要不要找谷家小姐她们聚一聚啊？” 佳音得了嫂子提醒，也是笑道，“嫂子不说，我还真忘了。” 正这时，大门口就有马车到了。 很快又小丫头引了个老嬷嬷进来，婉儿一眼认出来这是贾二夫人身边伺候的，就问道，“嬷嬷怎么来了，可是姑姑有事吩咐？” 那老嬷嬷笑呵呵行礼，应道，“大少夫人安好，郡主安好，不是我们二夫人有事，是宝珠姑娘回来了，闹着要来找郡主玩耍呢。 “可外边太热了，我们二夫人拘着她不让出来。宝珠姑娘就闹着老奴来问问，郡主什么时候办赏花会？” 婉儿忍不住听得笑起来，“宝珠真是……不知道的人，怕是都以为她和郡主是亲姐妹呢！真是恨不得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她才高兴。” 老嬷嬷也是笑道，“所以啊，老奴求郡主一定告知宴席的确切日子，否则老奴回去怕是要被宝珠姑娘念得耳朵起茧子了。” 佳音赶紧应道，“嬷嬷别急，我正同嫂子商量呢。赏花宴就定在明日好了！ “一会儿嬷嬷回去，再给宝珠带一盒子小食和点心回去，保管她能安静一日。” 老嬷嬷惊喜，起身又是行礼。 婉儿拉她问了几句，比如贾二夫人最近吃睡如何。 待得话完家常，点心盒子也准备好了，老嬷嬷就回贾家了。 佳音要了纸笔，想了想就给自己交好的小姐们写帖子。 最近为了一些事糟心之极，就像明知道列车向山崖下滑去，还无力阻止一般。 佳音真是吃睡不香，心里时刻都有石头压的沉甸甸。 这个时候，集合了小姐妹们聚聚，放松一下，也是好事。 于是，午后，各家睡醒的姑娘们就接到郡主府的帖子。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谷青青已经把身体调理好了，甚至比之前还要健康很多。 她早就想好好谢谢佳音了，只看了一眼帖子，她就忙了起来，准备了不少东西。 梅兰和许曦被家里管教很严格，碍于佳音先前掌掴贵女之事，其实她们家里不太愿意她们到碎金滩做客。 但梅兰和许曦苦苦哀求，到底让家里心软，允许她们最后出来玩耍一次。 毕竟她们在娘家的时间也不多了，嫁人之后更没有自在的时候了。 但即便如此，梅兰家里还是让她带上两个庶妹，美其名曰作伴儿，其实就是耳目，回家之后要把梅兰的言行仔细禀告的…… 第二日早起吃过饭，佳音就把她的马车派了出去。 倒不是她嫌弃各家的马车寒酸，实在是心疼小姐妹们。 她的马车是家里特意打造的，宽敞舒适不说，行走更安稳。 车厢里铺了羊绒毯子，放了柔软的玩偶和抱枕。 最主要底板下边的暗格里，还放了冰盆，很是凉爽。 水灵坐在车辕上，指挥车夫先去接了许曦，然后是梅兰姐妹三个，最后是宝珠。 小姐妹们提前凑在一起，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花，笑不完的小事儿。 宝珠贪吃，人也可爱热情，年岁同梅兰两个庶妹差不多，很快同她们也熟悉起来。 两个庶妹原本还有些忐忑，但谁能拒绝一个娇憨真诚的新伙伴呢，没一会儿就同宝珠叽叽喳喳讨论起什么点心好吃了。 至于三公主，自有她的公主车驾，比宝珠等人还早一刻到了碎金滩的郡主府。 不同于老宅那边时常有李家长辈和村人出入，郡主府就是独立于村落之外的世外桃源。 虽然这个季节，果园的花海已经落了。但面对翠绿的果林还是让人心旷神怡，只觉整个人都清爽很多。 佳音引着众人进府，宝珠闹着要去二楼的露台，生怕闷在屋里。 佳音敲了她一下，就让水云等人迅速换了待客之处。 二楼露台很宽敞，架了葡萄藤遮荫凉，有原木的桌子，精致的雕花躺椅。 墙边还有池子，养了睡莲和锦鲤，池子底下铺了一层白色的碎石，间或有几颗纹路奇特的雨花石。 一切都跟华贵沾不上边儿，却处处透着温馨和舒坦。 许曦几个也不客气，各自寻了喜欢的椅子坐了。 梅兰忍不住感慨，“还是郡主会享福，这么好的地方，多热的夏日都不怕了。” “就是，”许曦也是玩笑，“郡主今日不给我们琢磨一些好吃的，都弥补不了我们这颗嫉妒的心。” 三公主赶紧帮腔，“别管作什么，我要双份儿。佳音出宫几日，我都饿瘦了！” 众人瞧着她的双下巴，都是脸色古怪。 三公主脸红，凶巴巴嚷道，“看什么看，我这是昨晚喝水喝多了，浮肿！” 这拙劣的借口，惹得众人哈哈笑。 梅兰的两个庶妹原本还有几分拘谨，见此也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宝珠一手一个拉着她们去池子边喂鱼，顺道挑拣好看的雨花石。 “佳音姐姐，这雨花石太好看了，能不能送我们几个啊？” 宝珠找到一个星星图案的雨花石，爱不释手，开口讨要。 但她也不是不懂事的，添了一句，“我前日从姑奶奶那边回来，带了一套木雕阁楼，门窗都可以拆下来那种，可好玩了。我拿那个跟你换，好不好？” 佳音正挽了袖子切果子，打算给小姐妹们做水果捞。 听得这话，她就应道，“这雨花石，是我七哥从外地特意给我带回来，是他一颗一颗挑选过的。 “我平日也很宝贝呢，放在这池子里养着，偏偏被你这个恶霸看中了。 “这样，一人送你们一颗，不能更多了！” “哈哈，佳音姐姐最好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宝珠高兴坏了，跑上前抱着佳音耍赖撒娇，“我回去也找个鱼缸，把石头放进去，养上锦鲤。” 梅兰的两个庶妹有些尴尬，不知是不是要把手里的雨花石放下。 倒是梅兰笑道，“郡主是个大方的，她说送你们就是真心送呢，你们只管收着。 “回去之后，有空闲的时候，你们给郡主绣个荷包或者手帕就好了。” 两个小姑娘有了主心骨，这才高高兴兴道谢。 佳音把水果捞做好，小姐妹们一人分了一碗，冰冰凉凉，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们都幸福的眯了眼睛。 提起针线，谷青青让丫鬟送了一个包裹上来。 包裹里是她亲手给佳音缝的一套衣裙，肩膀和裙摆上绣了大片的海棠，热烈又鲜艳，美丽至极。 “郡主，谢谢你在我艰难时候伸出援手，为我指明一条活路。这是我亲手给郡主缝的衣裙，聊表谢意。以后郡主就是我的亲姐妹，但凡郡主有事吩咐，我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佳音握了她的手，眼里都是惊喜，问道，“谷姐姐这是心愿达成了？” 谷青青点头，微微红着脸应道，“应该错不了了，但暂时月份还浅。” 佳音连连恭喜，嘱咐道，“再过些日子，谷姐姐一定来一趟，我请师傅给你好好诊一下脉。” “多谢郡主。”谷青青摸摸尚且平坦的小腹，感慨万分，“这是我给自己孕育的血脉，我必定爱他疼他，也盼着他是我一辈子的依靠。” “谷姐姐放心，这一定是个好孩子，聪明健康，明理孝顺。” “借妹妹吉言！” 她们两个说的热闹，倒是梅兰和许曦几个半晌才明白，忍不住也是笑着说恭喜。 因为这个小插曲，中午的烧烤被撤换了，临时改成了炒菜。 水云额外还给谷青青炖了个滋补汤，谷青青喝的一口不剩。 吃过饭，小姐妹们又跑去玻璃花房玩耍。 冬日采光的玻璃顶，如今被铺了一层厚厚的草帘子，四周也打开了，过堂风带走闷热，很是清凉。 许曦几个熟悉之极，但梅家两个庶女却是第一次过来。 宝珠自告奋勇替她们介绍那些芒果树、香蕉树和荔枝树等新奇东西。 当然，顺手摘几个果子，解解馋也是免不得。 佳音也不拦她们，让水灵把冰桶里埋着的荔枝拿了出来，吃的三公主不时吸气喊着冰牙，却还是嘴巴不停。 日头偏西时候，三公主居然第一个提出告辞。 第一千零八十章 谁还记得征战的将士啊！ 佳音送她到门口，她才扭扭捏捏问道，“佳音，那个……你师父看诊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给卢大哥看看？” 佳音愣了一下，就应道，“当然可以了，卢大哥是我大哥的好友，如今又是你未来的夫婿，从哪边说来，我们家里都该帮忙的。 “但公主，卢大哥那人很有主见，伤的又很重，他是不是愿意外人给他诊治呢？ “我觉得你还是要问清楚，他确实需要，再让人来说一声。否则好心办了坏事，也影响你们感情。” “那是当然，”三公主高兴坏了，一迭声应道，“我这就去看卢大哥，仔细问问他。 “说起来还要谢你喊我出来玩儿，否则我要出宫可不容易了。父皇和太子哥哥都不愿意我出来呢！”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儿，三公主就兴冲冲走了。 水灵望着远去的马车，问道，“郡主，要我去同张神医打个招呼吗？” “不用，”佳音摇头，应道，“卢世子会说服三公主，不会请张神医出诊的。” 说罢，她就回了后院。 许曦和梅兰几个难得出来一次，直到黄昏才恋恋不舍的告辞。 佳音给她们带了不少点心和果子，就是梅兰的两个庶妹都单独得了一份儿。 两个小姑娘意外又激动，连连道谢。 要知道，她们和嫡姐一起回去，只带了一份儿东西，那是绝对要留在主院的，别想捞到一丁点。 但这般一人一份儿，大夫人为了梅家颜面，担心以后传到郡主耳朵里被笑话，一定会允许她们自己留下。 这样，她们的姨娘和兄弟姐妹就可以一起尝尝这些难得的果子和点心了…… 佳音送走所有小姐妹，就回了老宅。 因为郑禾提前送了消息回来，灶间也在煎炒烹炸。 李老二和温先生带了穆珝一起下了马车，洗漱干净之后就开饭了。 佳音和嫂子说一声，就凑到书房和长辈们一起吃，顺道说说话儿。 六部衙门为了封太子大典和选妃，所有人忙的都是脚不沾地。 即便李老二这样的闲职，还有温先生这样的“朝堂喉舌”都没幸免。 但两人都是帮忙打零儿，算不得主官，只要出力，不用动脑。 佳音给长辈倒了酒，想了想，给穆珝也倒了一杯果汁儿。 穆珝笑的灿烂，惹得佳音有些脸红，偷偷瞪了他一眼。 李老二看在眼里，也跟着笑了，说道，“给珝哥儿也换酒吧，这些时日在外奔波，真是辛苦他了。今晚没什么事，喝几杯酒解解乏。” 温先生也是点头，“是啊，多亏侯爷留下了珝哥儿，各处消息联系迅捷通畅很多。” 佳音无法，只能另外取了酒杯，把酒水分了穆珝一壶。 李老二举杯，同温先生和穆珝碰了一下，一口饮尽，末了叹气。 “也不知道江北那边什么样了，从来都说平安无事。但离家那么远，又要同蛮人征战，怎么可能事事都好啊。” “再等等，等侯爷的决定吧。咱们家里筹措的粮食，已经偷偷运去江北大半了。即便朝廷的第三批军粮耽搁了，咱们也能及时贴补北征军。总不能让兵将们饿着肚子打仗！” 说起这个，温先生脸色也是不好。 但朝堂形势如此，人人都盯着太子和选妃使劲，都想在这样政权更迭的时候，多咬一口肉。 有几个人还记得在外征战的将士啊！ 佳音眼底也是黯淡，她勉强撑起笑脸，给众人夹菜，劝道，“义父心里定然有打算，凡事尽力就好，看谋算也看天意。” 李老二回神儿，心疼侄女才十几岁就这般费心，于是赶紧应和道，“是啊，是啊，尽人事听天命。不管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咱们今晚要吃饱喝足了。” 众人笑起来，都是捡着城里的新鲜事说说，饭桌儿又热闹起来…… 这个时刻，江北的征北军大营里，也是放饭的时候。 兵卒们脱下了铠甲，扯开了衣衫，一人端着一个大陶碗，凑在一起说笑吃喝。 远处点燃的篝火，照亮了他们的笑脸，分外灿烂。 而主帐里，早就吃过饭的众将却聚在一起，对着一张官文皱眉。 有个性情粗豪的副将，第一个沉不住气，嚷道，“兵部这是什么意思啊？老子累死累活，脑袋掖在裤腰上，好不容易杀到这里。 就差临门一脚，就能把蛮人撵到边关了。居然让咱们原地待命，在找决战的时机？到底怎么想的？” “就是，咱们离得新都可是一千多里呢！真是咱们觉得时机成熟，送到新都请示，时机也错过了啊。新都觉得时机正好，但命令传到咱们这里，黄花菜都凉了！” 另一个将军也是烦躁的厉害，一拳头砸在腿上，恼道，“这仗打的真是憋屈！以前出征，朝廷也没这样管过咱们啊！” 旁边一个瞧着带了几分书卷气的武将拦了同伴一把，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个多月，朝廷对北征军的掌控越来越厉害。 往常出征，从头到尾都是侯爷做主，顶多是粮草和军械需要补充的时候，才会来往官文。 但如今，这七八日功夫就接了两封官文了。 这就像一个壮汉，同旁人打架的时候，总有人在旁边胡乱指挥。 以至于壮汉束手束脚，肯定要慢慢处于劣势啊！ 但打架不利，顶多是挨几拳头几脚罢了。 可他们是出征，一个决定就事关万人生死！ 帐篷里一时陷入了沉默，众人都望向主位的侯爷。 侯爷正在看着舆图，如今北征军已经推到了原来的京都以北七百里。 再有三百里，就可以把蛮人彻底撵出边关。 到时候重新修葺边关，严格把守，缓个三五年，天武就彻底胜利了。 蛮人再无大举犯关的实力，天武也就彻底爬起来了。 可这个时候，若是听从朝廷的命令，止步不前，今年北征怕是又要功亏一篑。 待得明年重新谋划决战，不知道还要出多少变故，就是粮草军械这些损耗，朝廷也负担不起了。 眼见今年是旱灾，起码军粮就是一大难题。 各方面综合一起，一鼓作气杀到边关，彻底决战，都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这个时候，李老四从外边走了进来，禀告道，“侯爷，有件急事需要您定夺。” 侯爷会意，同众人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两人进了旁边的小帐篷，李老四立刻拿出了一个铜管，“侯爷，家里来消息了。” 侯爷赶紧打开，李老四实在忍不住凑过去扫两眼，结果看的是倒抽一口气。 “这……这怎么可能？！”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侯爷利落的扯碎了纸条，又在灯烛上烧成灰，才应道，“既然官文里没有说，这件事暂时不要公布，除了你我，不可透露给任何人。” “是……侯爷。”李老四还是有些晃神儿，低声嚷道，“古力？蒋先生？那个……古力不是乞儿被蒋先生收留吗？而且他还给福妞儿做管事，天南海北的管着那些分店……” 侯爷也是心焦，在帐篷里转圈慢走。 这么大的事情发生，偏偏他不在新都，家里人万一应对不好，在外人看来天大的福气，也许就是破家灭门的祸患。 但事已至此，担心也没用，他不能立刻赶回去。 只能盼着太子是个爱惜羽毛的，起码为了一个好名声，也不会轻易动李家。 而李家也最好把谨慎贯彻到底，置身事外，才可保平安。 怕就怕，太子受封之后，选妃也结束，那位对北征之事，有了“另外”的打算。 到时候，李家知道了消息，来不及同他商议，又为了护着北征军做出什么事，惹怒那位，就功亏一篑了。 “如今那人的心思都在平衡朝堂和扶持太子上，之后半个月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必须速战速决！” 侯爷神色里添了三分冷厉，满身杀气弥漫，“让叶山传信给家里，再支援一批粮草，助我们一举杀到边关！” “好，我这就去找叶山。穆珝那小子是个能耐的，有了上次粮草被毁，他和家里就开始暗地里留后手了。”李老四兴奋应声，话里话外对穆珝很是满意。 侯爷想起穆珝，就想起闺女，神色也缓和下来，应道，“你原本不是对穆珝不满意吗，如今看他顺眼了？” 李老四干咳两声，嘴硬道，“谁对他满意了，福妞儿是天下最好的闺女，哪个小子也配不上她。只不过，穆珝这小子相比来说还不错，起码有血性有本事，是个得用的。” 侯爷也不同他斗嘴，掀开帘子出了帐篷，就要回隔壁。 不想，江澄正迎面走来，问道，“侯爷，可是家里有事？” 侯爷摇头，没有多说。 江澄就道，“大伙儿还在议论，都有些恼怒。侯爷还是劝劝吧，难保谁同新都那边有联系，传到……那位耳朵里，容易惹祸。” 侯爷拍拍他的肩头，“知道了，进来说话。” 江澄低头，同侯爷一起进了主帐，李老四却扭身却走进了黑夜里。 果然，众将还在闲话儿，句句都是对朝廷不满。 身在新都的皇上和臣子们，只知道醉生梦死，偶尔一拍脑袋做出的决定，就要求他们执行。 根本不关心这决定是不是适合眼前的形势，会不会带累北征军大败，战死无数。 实在可恨！ 眼见侯爷回来，有人着急，还要劝说侯爷几句。 结果，侯爷开口就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本侯会另外上折子给皇上说明战况，至于目前……全力出击，速战速决！争取半月内把蛮人彻底撵出边关，彻底夺回天武山河！” 众将愣了一下，转而都是兴奋起来，齐齐应和，“是，侯爷。” 倒是江澄迟疑了一下，问道，“侯爷，第三批粮草还没送到，要不要等几日？” 这话提醒了众将，也是纷纷皱了眉头。 如今虽然说是夏日，马匹吃草好解决，但几万兵卒不能也吃草和树叶子果腹啊。 更何况，天气旱的太严重了，这般下去，怕是青草和树叶子都不容易找了。 侯爷却及时送了众人一把宽心丸，“放心，本侯自有安排，不会让兵卒们饿肚子打仗。都下去准备吧，明日拔营，迅速向北推进！” 众人再次齐声应下，没一个人质疑侯爷从哪里补给粮草。 在北征军中，侯爷的话一直都比圣旨更可信！ 夜色暗沉，像无形的巨兽虎视眈眈的盯着人间，让人忍不住压抑又忌惮。 碎金滩里，老少爷们儿却睡得很好。 因为主子回来了，大伙儿有了主心骨，这几日干活儿都格外卖力气。 若是往年，这般干旱，怕是人人都愁的恨不得上天入地。 毕竟，民以食为天，粮食绝产就是要命的大事。 但如今他们可是一点儿也不用犯愁。 温泉山谷从开始迎客，就用粮食代替银子收门票。 虽然一日也不多，只有几百斤粮食的进项。 但架不住天长日久啊，粮食就越存越多。 而穷苦的过往，让所有人都养成了谨慎和节俭的习惯。 村里每年都是到了开春才卖前年的陈粮，留着去年和今年收的粮食做底气。 今年开春就瞧着不好，所以，村长做主，陈粮一直也没卖。 为此村里多修了两个小粮仓，可依旧装不下。 幸好郡主想了办法，把存粮放到了可靠之处。 所以，干旱让人心烦，却在碎金滩众人的接受范围内。 天心最慈，今年干旱，明年肯定会好起来啊。 用村长的话说，别自己吓唬自己，先把眼前的日子过好了。 这一段，村里男女老少只要有空闲就去挑水，哪怕一日挑一担，也能保证山上两颗果树喝饱了。 晨起，山间薄薄的晨雾散去，隐约露出比别处青翠很多的果园，村人们看在眼里，都会露出骄傲的笑。 佳音吃了饭，刚到前院就被大黑和二黑缠住了。 这两个忠诚的卫士，昨晚跟着赵叔他们巡夜，没少出力。 佳音偷偷喂了它们几个鱼饼，宠溺的拍拍它们的大头，嘱咐道，“不许被三条发现啊，小心它挠你们。这可是它最爱吃的小零食了！” 大黑和二黑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疯狂的摇尾巴。 正好婉儿过来，见此就忍不住笑道，“不知道穆护卫在哪里寻来的好狗，真是懂事又听话，认人也特别快，从来不咬咱们村里人，但是外人却分辨的极准确。” 说罢，她就吩咐丫鬟去灶间给大黑和二黑取食物。 佳音抬头看看太阳，问嫂子，“老黑叔他们再有两日就回来了，然后又该去大哥那里。 “嫂子，咱们今日进城去逛逛吧，给我大哥添点儿玉佩和簪子之类，有新书再多买一些，我大哥喜欢。就是送给友人或者学子，也是极好的。 “毕竟西南太荒凉了，这些东西远不如咱们新都更多更全。” 婉儿回来几日，也把琐事处置差不多了，听得小姑子约逛街也是高兴，立刻就答应了。 “好啊，老黑叔他们再出发的时候，船队也要南行了，琳琅和珊瑚都怀了身孕，我也给孩子选点儿长命锁和项圈儿之类。” 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口碑就是硬道理！ “哎呀，嫂子不说，我都忘了。那咱们去首饰楼好好走走，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式样。若是没有合心意的也不怕，等我画了图样，请师傅打制也好。” 佳音也是兴致勃勃应声，又喊了水灵去外院张罗车马。 姑嫂两个回去换了出门的衣裙，天气太热，佳音也没戴帷帽。 何嬷嬷要留下看家，却被佳音拉着一起上了车。 “嬷嬷已经看家这么久了，总在村里，应该很无趣。这次就跟我们去逛逛好了！” 何嬷嬷还要推辞，毕竟她也跟着走了，老宅就剩几个小丫头了，当真有事都没人出面处置。 但婉儿也开口邀请，“嬷嬷别担心家里，不过是一上午的空闲，天塌不了啊。再说，还有村长他们在呢，一会儿嘱咐几句，有事自然派人进城寻我们了。” 何嬷嬷这才应了，笑道，“那好，老奴就给大少夫人和郡主去掌掌眼。送给孩子的东西说道多！” “这就对了，”佳音坐在何嬷嬷身边，笑道，“嬷嬷一会儿给自己也选一对儿镯子，算我谢你的。我和嫂子平日不在家里，老宅和郡主府都指望你操劳了！” “这是老奴应该的，可担不起郡主说谢啊！”何嬷嬷有些惶恐，但心里却是高兴。 主子们不在家，她确实要费心一些，但这不是奴仆的本分嘛。 平日吃穿不愁，没人打骂，主子和气，说出去谁不羡慕啊。 佳音却不让她推辞，又转向水灵水云和嫂子的丫鬟春秀，“你们也是，一会儿有喜欢的，尽管挑出来。今日我付账，奖励你们。” 水灵活泼，立刻欢呼起来。 “郡主我要个银镯子，等我回家时候，拿给我娘。” 水云也笑着行礼道谢，没有推辞。 跟着一个大方的主子，她也习惯时不时得些好东西了。 只有春秀望向主子，有些迟疑。 婉儿拍拍她的手，笑道，“郡主赏赐，你就接着。郡主可是家里银钱最多的，一会儿只管挑喜欢的，别同她客气。”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热热闹闹讨论着街里哪家首饰楼最好。 这般，一路马车进了城，又拐到了商街。 原本以为这么热的天气，不会有太多人逛街。 没想到，整条街都是人来人往，马车都难于同行。 众人只能早早下了马车，步行进去。 “这是什么好日子，这么多人出门？”婉儿脚下踩着青石地板，只觉薄底儿绣花鞋都要被烫穿了。 倒是佳音突然想到了原因，应道，“过些日子，太子要选妃，估计很多人都来给家里姑娘张罗衣衫首饰吧。” “对啊，真是把这事忘了，那首饰楼和绣庄的人恐怕更多。”婉儿皱眉，有些想打退堂鼓。 倒是佳音笑道，“嫂子别担心，咱们可以要个包厢慢慢选。再说，脚底板儿都要烫熟了，不去花点儿银子，就白出来受罪了。” 婉儿也是笑了，“那快走，一会儿别说脚底板，人都熟了。” 姑嫂两个嘻嘻哈哈，没一会儿就进了首饰楼。 果然，首饰楼里确实人满为患。 平日三四个小伙计，今日都改成了七八个，还有些招待不过来。 老掌柜是个眼尖的，远远看见门口站着的姑嫂二人，就费力穿过人群挤了过来。 “郡主，大少夫人，真是怠慢了，怠慢了！”老掌柜行礼问好，很是客气，“小店今日客人太多，一时没瞧见您二位到了，还望见谅。” 佳音摆手，应道，“掌柜的，我们要看看孩子的长命锁和项圈儿，还有男子的簪子和玉佩一类。帮我们找个清净地方吧！” 掌柜心里一喜，也松了一口气。 这店里乌泱泱的人，几乎都是买女子钗环的，若是康乐郡主也要插一脚，还真是有些为难。 没想到，康乐郡主是要给孩子和男子买东西，这可是店里冷门，完全不冲突啊。 他立刻前边引路，把佳音等人送到了后院。 这首饰楼的格局是典型的前铺后院，铺子两层，宽敞气派，后边的院子就小了很多。 但平日有自家东家或者友人一类来访，不好在前边，就要引到后边来。 所以，东厢房两间屋子都拾掇出来，布置的清雅干净，做了待客的茶室。 这会儿，佳音等人被让进来的就是北边那间。 掌柜的吆喝着粗使婆子上茶水点心，甚至还端了两盆冰块。 屋里很快凉爽下来，让众人长舒一口气。 佳音瞧着掌柜的总往外边张望，猜到他惦记前边的生意，就笑道，“掌柜的，你把我们需要的东西多多准备一些，拿过来让我们挑挑。然后你就去前边忙吧，不必特意招呼。” 婉儿也是说道，“是啊，掌柜的，别怠慢了前边的客人。我们选选东西，也借你的宝地歇歇脚儿。” “哎，不敢当，不敢当。”掌柜的满面笑容，弯腰拱手道谢，“多谢郡主和大少夫人体谅，今日确实太忙了。 “这样，老朽这就让人送东西过来。您二位有任何吩咐，只管去寻老朽，老朽必定随叫随到。” 客气了两句，老掌柜就去前边了。 水灵瞧着桌上的点心一般，也没什么果子，就蹭到主子身边，笑嘻嘻说道，“郡主，这里离咱家铺子很近，我去取些果汁儿给您和大少夫人解渴，好不好？” 水云瞪她一眼，嗔怪道，“你想喝果汁儿就说，怎么打起主子的幌子了！” 众人都是笑，水灵脸红，扯了主子的袖子撒娇。 佳音就道，“去吧，想吃冰淇淋也拿几份过来。这天气太热了，正是吃冷饮的好时候。” “好咧！我马上就回来！”水灵欢喜的蹦起来就跑，出门时候还没忘冲着水云挤眼睛。 众人被她逗的又是笑了一场。 这时候，有小伙计端了几层托盘走进来，其中一半放了长命锁和项圈儿之类，另一半就是各色玉佩和簪子，甚至还有扇坠子等小物件儿。 不得不说，口碑就是硬道理。 这首饰铺子生意好，完全是靠本事。 所有的物件儿，都制作的极精致，品质也不错。 佳音想起答应何嬷嬷和水云几个的首饰，就让小伙计再取一些普通钗环过来。 众人围着托盘，拿起这个说好，拿起那个也不错，正是挑拣的热闹，外边又来了一伙儿客人，被引着坐进了隔壁的房间。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冤家路窄！ “哎呀，天气真是太热了！” “就是，掌柜的赶紧给我们上果饮！还有冰盆，怎么才两个，这也太少了，再添两个！” “这茶水真难喝，没有雨前的龙井吗？” “还有这点心，怎么是长白糕，换成蝴蝶酥！” 客人好似都是年轻女子，一进门就开始挑剔，使唤的掌柜和伙计团团转。 从点心茶水到冰盆和摆设，简直就没有让她们满意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回了自家呢，这么讲究！ 何嬷嬷怕主子们觉得吵闹，几步上前，关了半扇门。 正好小伙计端了两盘子的银首饰过来，何嬷嬷就要让他进门。 结果站在隔壁门前的丫鬟却呵斥小伙计，“你是不是眼瞎啊！我们小姐在这边！” 小伙计尴尬，赶紧应道，“姑娘息怒，这首饰是北间的客人先安排的。您伺候的贵人还没发话，我们也不敢随意送货啊。” 那丫鬟还要说什么，何嬷嬷已经探身出来，冷冷扫了她一眼。 何嬷嬷在李家，那绝对是主子之下，所有奴仆之上。 就是水灵和水云都是她手把手教的规矩，其余所有丫鬟小厮没一个不敬服她的！ 她若是板着脸孔，李家的奴仆都要后背一凉。 可以说，她们犯错了，主子那边也许不会计较，但何嬷嬷绝对会让他们记住这个教训…… 原本嚣张的丫鬟嘴巴都张开了，却被何嬷嬷瞪的硬生生把话头憋了回去。 小伙计趁着这个机会，一步迈进了北间。 何嬷嬷再次扫了一眼那丫鬟，扭头跟了进去。 这样的蠢货丫鬟，若是放在李家，分分钟让她知道祸从口出…… 婉儿和佳音正拿了一块羊脂玉佩把玩，俩人都看中了。 这玉佩玉质温润，足有小儿巴掌大小，一面雕刻着竹石图，一面还有一首诗。 整体看上去，清爽又文雅，若是系在腰带上，绝对会给主人添光增彩。 “嫂子别跟我抢，这玉佩我买了，送给大哥，大哥一定高兴。” 佳音直接把玉佩抓在手里，笑嘻嘻跟嫂子撒娇。 婉儿自然不会同小姑子争抢，笑道，“好，好，这个让给你。我给你大哥买根玉簪好了！ “我还给你大哥缝了一套石青色绣暗纹的锦缎长衫，何嬷嬷做了两双玄色缎子的软底靴子呢，正好配成一套！” 说着话儿，她就又挑起了簪子。 佳音还要看看别的东西，隔壁的说话声却越来越大，清清楚楚传了过来。 “表姐，表姐，你看看这个红宝头面儿简直太贵气了！你就戴这个去择选，保管能选上太子妃！”一个声音尖利的小姑娘兴奋嚷着。 “是不错，放一旁，一会儿带走。”另一个声音有些熟悉的姑娘应道，“再帮我挑挑耳坠子，上次那个死丫头带了一对儿粉色珍珠掐的葫芦坠子，我要买一副比她更大更好的。” “表姐是说那个什么康乐郡主吗？”声音尖利的小姑娘语气很是不屑，“她怎么能跟表姐比呢，一个泥腿子养出的土丫头罢了！若不是有几分拍马屁的本事，哄的三公主晕头转向，谁愿意搭理她啊！” “哼，”声音熟悉的姑娘，好似不愿意多说，只简单应了一句，“她那人就是会装乖巧，骗的旁人都以为她好，其实心黑着呢。” 但声音尖利的姑娘显然不是个聪明的，立刻接口说道，“就是，很多人说康乐郡主心善，行事周全，长得好，要我说啊，那些人都是瞎了眼！ “她若是那么好，上次避暑宴怎么会让丫鬟扇表姐的脸！哼，她……” “好了！”声音熟悉的姑娘一口呵断了表妹的话，烦躁嚷道，“都是以前的事了，翻出来说什么！等我做了太子妃，就让康乐郡主每日进宫给我磕头，我一定要报那次打脸的仇！” 北间里，因为这表姐妹二人的话安静了半晌。 佳音也猜出了立志做太子妃的这位，正是当初诗词比赛失利的陈家小姐。 她同嫂子挑挑眉，耸了一下肩。 她这体质应该是招祸类型，走到哪里都能碰到“仇人”！ 婉儿皱眉，很是不喜隔壁姑娘这么编排自家妹妹。 她起身就要往隔壁去，不想却有人比她更迅速杀入战场。 水灵乐颠颠拎着食盒跑回来，额头上蒙了一层汗珠子都没在意。 食盒里放着冰淇淋和各色点心，都是从白云间取来的。 只要想着一会儿入口的丝滑香甜冰凉，她就半点儿不觉得热了。 结果，刚进首饰铺子后院，就听见有人在大放厥词。 什么叫做了太子妃，要每日罚小姐跪着？！ 她三两步就冲了过去，一见屋里居然是熟人，她更是火冒三丈！ “姓陈的！上次是不是没打掉你的后槽牙，你就改不了嘴贱的毛病！早知道你还敢骂我们家郡主，我当初就该扇掉你的脑袋！” 陈小姐扭头一见门口的水灵，惊得直接跳了起来，脸色通红，想骂回去又有些害怕。 倒是她那个表妹，自以为到了表现的时候。 毕竟她家世低，没有选妃的资格，就指望表姐进宫，拉拔她一下呢。 她直接冲到门口，冲着水灵骂起来，“你是个什么东西，谁家的奴仆？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表姐说话！” “当然是我了！”佳音提着裙子，这时候已经走到了水灵身后。 水灵赶紧让开位置，屋里众人也看清了她身后的主子。 难得出来逛街，佳音难得打扮了一下。 今日换了一身红色的大袖外裳，配了金色罗裙，里面衬了玉色的纱衣，映得她脸色莹白，两脸微微泛红，气色极好。 一头黑色长发，上半部分简单盘了一下，插了一根金打花叶的嵌珍珠的大红宝，下半部分编了辫子，中间点缀着粉白的珍珠，垂在肩头。 原本十几岁的少女，青春靓丽，钟灵毓秀，这般装扮略显成熟了一些。 但这个时候，配上这个突然出场，却格外添了三分威严贵气。 陈小姐彻底白了脸，说坏话被人家正主抓到了！ 她下意识捂住了右脸，那是上次被打肿的地方！ “陈小姐，人家都说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显见，你不是那种会吸取教训的人啊！ “就算你嫉恨我，也该在家里偷偷骂几句啊，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放厥词，难道不怕人家听了，发现是你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 佳音扭头示意众人看向前边。 这首饰楼的后院本来就小，离得前堂很近，今日客人又着实太多了。 方才水灵那般吵了一通，已经引得不少客人偷偷摸摸往这边张望了。 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我家嫂子战斗力爆表！ 陈小姐脸色青青白白，恨不得时光倒退回去，把表妹的嘴巴缝上才好。 但这会儿事情已经出了，她后悔也不成了。 上次回家，父亲就已经把她狠狠骂了一顿，禁足了很久。 若不是因为选妃，她还没机会踏出家门一步呢！ “康乐郡主，我们背后议论是非，确实是我们不对。但你这奴仆也太没规矩了，上来就骂人，这就是你们李家的教养吗！ “还是说李家已经猖狂到，一个奴婢都比我这个官家女高贵的地步了！” 不得不说，陈小姐确实有长进了，一开口还真为自己挣几分理。 佳音刚要反驳，婉儿已经站到了她身边。 “陈小姐，既然要比身份，那我妹妹是有封号和封地的郡主，不是比你尊贵多了？你不是照样随意开口辱骂？ “论起没教养，陈家的教养恐怕也不多！ “毕竟我们家奴仆没教养也有心可原，但一位侍郎之女没教养，就太可笑了。陈家有银子给闺女置办首饰，难道没有银钱请教养嬷嬷吗？ “还有方才陈小姐口口声声说你要做太子妃了！若是我没记错，选妃还没开始吧？难道你们陈家操控了皇上和太子，提前内定了？” 操控皇家？ “不，我没说！”陈小姐被吓得嘴唇都哆嗦了，她再愚蠢也知道这罪名不能担，否则别说她，就是陈家都要前程尽毁。 婉儿可不管她如何，笑的越发嘲讽。 “陈小姐应该去医馆看一看，多大的姑娘了，自己说了什么话都不记得，怕是病症不小啊。 “要知道选妃的基本条件就是身体康健，陈小姐这般，就是进宫也要担一个欺君之罪！” 陈小姐气的跺脚，这李家的儿媳妇居然比郡主更狠，眨眼间已经给她扣了两个罪名了。 再说下去，她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于是，她忍着恼怒和害怕，高声招呼表妹和丫鬟们。 “我们走，不同这些野蛮人计较！” 说罢，她第一个落荒而逃。 她那个表妹不甘愿的瞪了佳音等人一眼，也跟着丫鬟们匆忙跑了。 佳音抱了嫂子的胳膊，崇拜的眼睛冒星星。 “嫂子，你简直太厉害了！战斗力爆表啊！” “傻妹妹，又说什么怪话！”婉儿听不懂“爆表”是什么意思，但也被小姑子哄得笑起来。 “你在外边时候，我够不上就罢了。如今在身边在眼前，若是再让你被人欺负了，以后我怎么有脸见奶奶和婶子啊！” 婉儿拍拍妹妹的手，回身看向尴尬的掌柜和伙计，笑道，“掌柜的，实在对不住，给您添麻烦了。 “这样，我们已经挑选完了，您给算一下帐，我们不还价，算是今日搅了你一桩生意的赔礼。” “哎呀，不敢，不敢！”老掌柜赶紧行礼作揖，“大少夫人客气了，都是老朽没有招待好，让您和郡主受惊了。 “这样，老朽做主给您打九折，聊表诚意。以后还请大少夫人和郡主多多照顾老朽的生意!” 就这样，买卖双方，都是以和为贵，事情也就顺利的解决了。 很快，佳音和大嫂付了账，何嬷嬷等人拿了东西离开了铺子。 看热闹的人原本还期待事情搞大，倒是让他们失望了。 水灵担心盒子里的冰淇淋融化了，已经飞奔着提前赶去了白云间。 佳音和婉儿等人脚下也不慢，原因无它，正午的阳光太热了。 水云扫了一眼何嬷嬷的冷脸，替妹妹抹了一把汗，贪吃的傻丫头只能自求多福了。 虽然方才是为主子出头，但她也是自作主张。 说不得，回家之后，她要被何嬷嬷骂一顿了…… 水灵完全没意识到刚才有错，这会儿冲进白云间后院，就嚷着，“热死了，热死了！小姐和大少夫人过来了，彭掌柜赶紧准备屋子啊！” 彭掌柜本来就胖，夏日难过，铺子里生意又好的不得了。 这会儿他简直是挂了满身的汗珠子，听得主子过来，他飞快喊着小伙计拾掇了后院待客的房间，上多多的冰盆，重新准备冰淇淋和点心。 佳音和婉儿等人刚进屋，迎面一股冷气，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婉儿扯了帕子擦抹额头，皱眉叹气，“妹妹，这天儿……怕是不会下雨了，今年难道要彻底绝产吗？” 佳音也是心里躁得慌，应道，“我也不知道啊，若是一直旱还好，就怕夏后又开始下雨，发洪水，到时候就真是大祸临头了。” 彭掌柜笑眯眯上前，捧着装了酸梅汤的茶壶，亲自倒了两杯，劝道，“大少夫人，郡主，老天爷的事，咱们凡人可是管不到，只能看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您们尝尝咱们铺子新推出的冰镇酸梅汤，卖的特别火爆，供不应求呢。” 佳音和婉儿端起，尝了一口，都是忍不住夸赞道。 婉儿应道，“确实不错啊，酸甜凉爽，最主要还祛暑。” 佳音问了价格，也是点头，“物美价廉。” 说罢，她想起一事，又嘱咐道，“每日批发出去的冰棍，就算再忙也不能断了。一来赈济署的人有个营生，二来也让满城百姓解解暑。” “郡主放心，大伙儿晚上加班加点的忙，就为了多做一些冰棍儿。其实冰棍儿不挣钱，但就是盼着穷苦乡亲们也能凉快一下。毕竟不是谁都有银子到咱们店里，买冰淇淋和果饮的。” 彭掌柜是个有良心的，主子大方，他自然也愿意多出力。 佳音听得笑了，嘱咐道，“这就好，人手不够就多招几个，让大伙儿也多歇歇。只不过，新招的人手一定要调查清楚，谨慎加入。 “咱们做的是吃食生意，万一有人心里存了恶意，动点儿手脚，咱们招牌就砸了。” “是，郡主放心，我也惦记这事，加着一万个小心呢。”彭掌柜神色里添了几分得意，应道，“原本郡主不来，我也要去见郡主，请示一下。 “若是碎金滩有合适的小子或者姑娘，能送来五个学手艺最好了。 “若是没有，我就打算让铺子的伙计回家喊着弟弟妹妹或者侄儿之类，这样也算知根知底，总比外人放心。” “好办法，”佳音夸赞了一句，应道，“那我今日回去问问村长，明日让人来给你回信儿。” “是，郡主。” 又说了几句话，彭掌柜就退了出去。 剩下佳音和婉儿等人吃吃喝喝，解解暑，也歇好了，就继续去各个铺子走走了。 倒是皇宫里，这会儿，太子殿下正在御花园里赏花乘凉，冯公公翘脚等在花园门口，好不容易盼着出宫买东西的小太监回来，就低声骂道，“兔崽子，怎么才回来，主子都渴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给太子点赞一万次！ 小太监并不害怕，反倒笑嘻嘻趴在冯公公耳边说了几句话。 冯公公听得皱眉，忍不住问道，“你说的话当真？是不是添油加醋了？” “哎呀，总管，奴才哪敢啊。这可是事关咱们殿下呢，奴才无论如何也不能扯谎啊！”小太监抱屈，惹得冯公公瞪他，然后拎着食盒就往里边走。 食盒底下铺了一层冰块，一边走一边滴着水，但拿到凉亭里，一打开盖子，冷气也是仆面而来，惹得所有人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太子正喝着茶，见此就放下茶杯，问道，“去了这么久，可是遇到事了？” 冯公公飞快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最后才是一壶带着冰碴的碧玉瓜汁儿。 他陪着笑，应道，“太子殿下英明，出宫的小太监确实碰到了一点儿事。 “这小子收了一个小宫女的好处，拐去首饰楼帮忙捎点儿东西回来，碰巧看了个热闹。 “说是康乐郡主和她大嫂也在首饰楼买首饰，结果同吏部陈侍郎府上的小姐坐了隔壁雅间，不知怎么的，陈小姐就同郡主吵起来了。 “陈小姐出言不逊，说等她坐上太子妃的位置，要郡主每日进宫给她磕头呢！” 太子端起酸梅汤的手就是一顿，冷笑道，“她当真这么说？” “应该错不了，小太监不敢欺骗老奴。再说，当时可有不少客人在场，也做不得假啊。”冯公公最喜欢的就是康乐郡主了，这会儿忍不住暗戳戳替郡主鸣不平。 “陈家小姐实在是……哎呀，郡主那么好的人，连公主都说她聪慧善良，恨不得每日同她黏在一起。倒是这位陈小姐处处针对郡主！ “怪不得郡主要出宫，否则还不知道被陈小姐这样的人怎么编排呢！ 老奴想起郡主，就觉得可惜。要知道，郡主在宫里的时候，每日都做冰点和冷饮，哪用特意派人跑出去买啊。” 太子垂着眼帘，慢慢喝着碧玉瓜汁儿，没有应声。 这时候，皇上批完奏折，也过来乘凉。 太子亲手给他倒了碧玉瓜汁儿，又捡了一块豆沙馅儿的凉糕。 皇上很享受儿子的孝顺，扯了他坐下，喝了一口碧玉瓜汁儿，赞道，“这碧玉瓜汁儿不是御膳房的味道，可是从外边买的？” 太子笑道，“是啊，父皇。小太监跑去白云间提回来的，总共两壶，分了一壶送去芷兰宫给三妹妹了。 “儿臣做主没有分父皇，这东西太凉了，伤脾胃。不想，父皇有口福，到底还是喝到了。” 皇上哈哈笑的爽朗，神色里带了几分得意。 “好啊，你们兄妹处得好，朕这个父皇不喝这碧玉瓜汁儿也没关系。” 太子陪着皇上说了几句话，就开门见山说道，“父皇，名单上的人选，有一个儿臣要撤下来。” 皇上愣了一下，才想明白是哪个名单。 于是，他就问道，“你要撤掉哪一个？特别不合你心意吗？” 太子点头，应道，“吏部陈侍郎的嫡女，就是上次在贵妃避暑宴上出风头不成，反被三公主和郡主打脸那个。 “听说她今日在外边扬言，等她进宫做了太子妃，要三公主和郡主每日给她磕头赔罪呢。” “放肆！”皇上当时就瞪了眼睛，呵斥道，“一个区区侍郎之女，谁给她的胆子如此口出妄言！ “莫说太子妃，就是她通过择选，也不过是个侍妾罢了，侧妃都轮不上！” 太子点头，也是满脸不喜。 “这样的品性，就算儿臣能忍让。但公主可是个直性子！到时候她当真欺负到公主面前，公主还以为是儿臣这个当哥哥的背后授意，那可坏了我们兄妹的情分！” 太子这话可是戳了皇上的肺管子，他自幼同兄弟们为了皇位明枪暗箭，拼的你死我活，根本谈不上什么手足之情。 如今自己当了爹，儿女也不多，皇位也没成为儿女之间的仇恨根源。 特别是这些日子，眼见太子有什么好吃食，好玩物，都愿意送到芷兰宫一份，他真是格外的高兴。 有一日他走了，总可以放心了。 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就冒出个死丫头如此大言不惭！ “传令吏部陈侍郎，让他换个女儿参选。再敢让他那个没教养的女儿在外胡说，他这个侍郎也不用做了，整日留在家里教女好了！”易总管赶紧上前应声，然后亲自带人去衙门寻陈侍郎了。 太子低头，喝了一口碧玉瓜汁儿，掩下了眼底的一抹嘲讽。 父皇心里，权势永远最重要。 今日这般，也只是让陈家换个女儿，而不是把陈家排除在外。 为的就是舍不得陈家这份势力罢了…… 冯公公站在亭子外，谦卑的低着头，心里已经给太子点了一万个赞。 不愧是太子，三两句就把三公主扯了进来，不但给郡主报了仇，还剔除了一个惹祸精进宫！ 不说皇宫里如何，只说陈侍郎府上，陈小姐正抱了母亲抹眼泪，撒娇跺脚。 “呜呜，娘，你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那个什么康乐郡主实在太过分了！ “上次在避暑宴，她打了女儿一巴掌，女儿被旁人嘲笑了多少天，真是不想活了。如今好不容易要进宫选妃，她又欺负到我眼前！ “我算什么贵女啊，一个泥腿子都能随便打我，随便欺负我！呜呜，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陈夫人就生了一儿一女，儿子在六岁时候挪到前院，由丈夫教导，她就插不去手了，顶多一日见上一面。 偶尔学业忙起来，几日见不到也是正常。 只有这个小女儿，出生之后就陪在她身边，虽然养的骄纵一些，蠢笨一些，但到底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她多几分疼爱也是应该。 这会儿，闺女哭的这么可怜，她当然是舍不得，于是抱了闺女哄着，“好了，好了，先别哭，跟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小姐给一边的表妹使了个眼色，表妹赶紧接过了话头儿。 路上，两人在马车里已经商量的妥妥当当了。 错处当然是康乐君主的，她们就是无辜被欺负的那一方。 于是，小表妹是添油加醋操作了一番，事情就成了，康乐郡主故意挑衅，抢夺她们看中的珠宝首饰不成，又故意当众羞辱。 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作死的下场 陈夫人气的脸色黑透，忍不住骂道，“这李家实在欺人太甚了！ 只一个康乐郡主那般刁蛮恶毒就罢了，怎么她那个嫂子也如此不明是非！ “不成，这事不能这么算了，我今晚就同你父亲说说，让他找李家人问个清楚，是不是想同我们陈家结仇啊！ “上一次在避暑宴上，算你学艺不精，愿赌服输。但这一次，只不过一个铺子里碰到，怎么还要欺负你？她当我们陈家是平头百姓吗，任凭她搓圆捏扁！” 陈小姐扯了帕子抹眼泪，继续火上添油，“娘，您也不是不知道，这个李家的死丫头特别会拍马屁，她要是在三公主或者太子殿下跟前说我的坏话，怎么办啊？我会不会被刷下来啦？” “哼！”陈夫人眼里厉色更甚，骂道，“这天下不姓李！岂能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去选妃，事关家里的前程，等你爹回来，他肯定会想办法！ “你爹是侍郎！还没沦落到被一个泥腿子欺负的地步！” 陈小姐同小表妹对视一眼，神色都是有些雀跃。 只要家里肯出手，别说小小的康乐郡主，就是李家怕是都要完蛋！ 正这个时候，院门口突然热闹起来。 众人往外一看，就见一身官服的陈侍郎正大步走进来，眉头紧皱，满额的汗珠子。 “哎呀，老爷，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陈夫人赶紧迎上前。 陈小姐也是撒娇嚷着，“爹，你可回来了，我今日被欺负……” 可惜，不等她说完，陈侍郎的巴掌已经甩了下来。 “啪！啪！” 陈侍郎左右开弓，来回两巴掌打的陈小姐摔倒在地，懵的不知今夕是何夕。 陈夫人惊了一跳，尖声喊着，“老爷，你怎么打女儿？马上就要选妃了，女儿伤了脸怎么见人啊！” 说着话，她扑上前费力的把女儿扶了起来。 结果，陈侍郎气疯了，见妻子这么维护女儿，居然又抬脚照着妻子的后背就是狠狠一下子。 陈夫人吃痛，同闺女摔在一起，惊怒的简直忘了说话。 成亲二十多年，她还是第一次挨打！ “陈志民，你疯了！你要杀妻灭女，另娶她人吗？你别忘了，我娘家也不是小门小户！” 陈夫人挣扎起来，就要往陈侍郎身上扑。 女人的天赋技能，九阴白骨爪，就要往陈侍郎手脸上招呼。 陈侍郎微微有些后悔，方才不该连妻子一起打。 但他实在是气头上！ “好了，别闹了！你也不看看你的好女儿闯了什么祸！” 他两把扯开发疯的陈夫人，然后一掀开官服坐了下来，气的鼻子直喷热气。 陈小姐这会儿已经爬了起来，再看爹爹这般，早就吓的双腿发软。 她藏在陈夫人身后，心虚的一句话也不敢说。 陈夫人抬头看看屋里的丫鬟婆子都跑光了，没人看见她被打，也就理理头发，忍着怒气坐了下来。 “今日我倒是要听听，你为什么进门就发疯？你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我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陈侍郎冷哼，“方才我在衙门忙着，易总管突然来传话。皇上亲口吩咐把你的好女儿从选妃名单上撤下来了！” 陈夫人又惊又急，陈小姐甚至哭了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可是吏部侍郎，难道你的嫡女都没有资格参加选妃？”陈夫人恨得咬牙，“太子妃是不是内定了？” 陈大人扫了一眼罪魁祸首的女儿，恼怒道，“我求了易总管半晌，他才简单说了几句。 “都是你教养的好女儿，在首饰楼里大放厥词，说以后进宫做了太子妃，要三公主和郡主整日给她磕头，报当初作诗打脸的仇呢！ “结果，不但被康乐郡主当场撞破，甚至还传到了皇上和太子耳朵里。皇上龙颜大怒，直接抹掉了她参选的资格！” “呜呜，我没说，我没说！”陈小姐跺脚大哭，委屈的不成，“我只是骂了康乐郡主，我没骂三公主，我……我就是随口一说，出出气罢了。” 陈侍郎真想再给她两巴掌，但事情已经这样，他也懒得再动怒。 “如今这般，你骂没骂三公主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不能进宫参选了。” “老爷，老爷！女儿是你唯一的嫡女，你可不能不管啊！要不要进宫去求求皇上，或者……或者咱们找李家赔罪！” 陈夫人也顾不得方才被打了，赶紧求丈夫想办法。 陈侍郎心里叹气，冷冷说道，“不必了，皇上对我们家到底没有太怪罪，除了撤掉了女儿参选资格之外，还让我们家另外再送一个女孩儿参选。 “我决定让二弟家的嫡女进宫，那孩子容貌好，自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最主要是稳重大方。进宫之后，即便不会给家里增添光彩，起码也不会给家里惹祸。” “什么？！”陈夫人母女几乎是齐齐喊出口，都是疯狂摇头。 “不成，不成！爹爹！”陈小姐跑过去抱了爹爹的大腿，“我才是你的亲女儿，我要进宫，呜呜，不能送堂妹！” 陈侍郎不耐烦再看她们闹下去，甩开女儿就站了起来，呵斥道，“要不是你在外言行无状，次次给家里丢脸，也不会有这个下场。 以后跟着嬷嬷好好学规矩，我会给你相看一个好婆家！” 说罢，他抬腿就往外走，眼角偶尔看见畏畏缩缩躲在墙角的小丫头，就高声喊了一个嬷嬷，“把表小姐送回去，再也不准她登门！” 嬷嬷赶紧跪下磕头，一直到陈侍郎出了院子都没敢起来。 陈夫人母女抱头哭成一团，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倒是表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半晌，趁着她们不注意，把手腕上的一对儿金镯子撸下来，塞进了怀里。 这是早晨要出门时候，表姐怕她丢脸，借给她戴的。 她一定要留下，回家之后卖掉，起码够她半副嫁妆了。 她可不是嫡女，一直都没人疼没人爱，只能自己为自己打算…… 好不容易上街一次，佳音陪着嫂子从白云间出来，又去了百果园和火锅楼。 火锅楼早早就改了烧烤，但天气炎热，生意有些惨淡。 幸好百果园一如既往，甚至生意更上一层楼。 毕竟各色果子放到冷水里镇一镇，是消暑的神器。 最后，婉儿回伯爵府去处置琐事，佳音就拐去了仙客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姑姑比娘亲！ 这两年，仙客来培养出的好厨子越来越多，甚至冷盘和热菜，红案和白案等等都分开来，后厨虽然很忙，但忙而不乱，各司其职。 所以，家欢一日里很少上灶，只要掌控全局就成了。 佳音从后门进院子的时候，眼见哥哥穿了一套蓝色的衣裤，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样子，就更高兴了。 家欢拉着妹妹进屋，也是欢喜，一迭声喊着小厮上茶水点心。 兄妹俩说了几句体己话，佳音帮忙解决点儿小问题，然后就去伯爵府汇合了嫂子，一起回了碎金滩。 林嬷嬷抱了圆圆，在村口同村人说说话，吹吹风，也等着主子们回来。 圆圆真是没辜负他的名字，从出生一直就是圆滚滚。 这么热的时候，免不得就比别的孩子多遭罪。 好在家里没那么多规矩，早早就给他换了无袖小褂子和半截短裤，怎么凉快怎么穿。 但这般，他藕节一样的胳膊和腿就露了出来，白白嫩嫩，更是可爱，恨不得谁看见都想捏一把。 尤其是老人家们，最喜欢的就是孩子了。 这样的白胖的娃娃，简直是天上下凡的小仙童啊！ 这个老太太过来比划一下，要给圆圆缝一件小褂，那个量量小脚丫，要给圆圆做双鞋子。 以至于大树下，热闹的厉害，处处都是欢声笑语。 婉儿和佳音一下车，见此都是笑了，赶紧同村人们点头打招呼，说几句闲话儿。 婉儿还要接过儿子，可惜儿子去伸手奔向姑姑。 “姑姑抱，抱！” 奶声奶气的小娃娃，谁能扛得住啊。 佳音赶紧抱了小侄子，大大亲了他一口。 “姑姑带点心回来了，都是我们圆圆喜欢吃的。姑姑好不好？” “好！”圆圆抱了姑姑的脖子，小嘴叭叭亲了好几下。 佳音心里瞬间融化了一汪蜜，乐颠颠抱了小侄子，就往院子里走。 婉儿这个被抛弃的娘，忍不住笑骂，“这个臭小子，见了姑姑比见了我这个娘还亲。” 众人听得哈哈笑。 林嬷嬷之前一直管着老宅这边的琐事，但开春时候她生了一场病，即便有张神医帮忙调理，依旧躺了一个月，断断续续到如今才算痊愈。 何嬷嬷这个老姐妹心疼她，所以一人守着老宅和郡主府。 这几日，林嬷嬷实在是养好了，张神医也点了头，这才慢慢又接手了老宅的管事。 这会儿，她笑着应声，“郡主之前在宫里，很少回来，小少爷肯定想得慌。如今郡主回来了，小少爷多黏姑姑玩耍也正常。大少夫人，您也要忙了，马上月底了，该发粮食了。” 这倒是提醒婉儿了，她扭身见村人都看着她，赶紧说道，“今日我理理账册，明日就开仓。” 村人立刻应道，“不着急，大少夫人，我们家里还都有粮食吃呢，不差这几日。” “那可不成，该是哪日发粮就是哪日，规矩不能坏。”婉儿笑道，“大伙儿回家扫扫米缸，明日咱们就发新粮，有谁想调换的，提早报上来就行。” “好，辛苦大少夫人了。”村人们纷纷应声，也不闲话儿了，赶紧回家忙活。 村里不种地，粮食都指望温泉山谷那边收上来。 每月一次，家家户户按照人头到粮仓领粮食，粗粮或者细粮，米面和小米之类，几乎都有。 但各家情况不一样，比如有坐月子的妇人，村里会多给小米。 有老人孩子生病，也能多领一些细粮。 凡事有定例，特殊情况也可以商量。 多少年下来，村里几百口子人，从来没有因为这事闹出什么麻烦。 反倒因为大伙儿吃一仓粮食，越发团结和亲近了。 当然，有人日子好过，又喜欢吃，觉得村里发的细粮不够，也可以额外到城里买一些。 婉儿送了村里人，然后同林嬷嬷往院里走，随口说道，“嬷嬷照管家里辛苦了，方才在城里，大伙儿选首饰，我请何嬷嬷给你也捎带了一根银簪子，嬷嬷记得去何嬷嬷那里取回来。” “大少夫人，老奴这么不中用，可担不得您赏赐。”林嬷嬷有些惶恐和内疚。 她病了这么久，放在旁人家里早就被撵出门自生自灭了。 结果在主家这里，不但给她治病，居然还赏首饰！ “嬷嬷拿着吧，不要客气。”婉儿拍拍她的手背，嘱咐道，“过几日，我还要回去城里。郡主年岁小，免不得要你和何嬷嬷多劳心劳力了。” “大少夫人放心，老奴一定看顾好老宅，一定伺候好郡主。” 林嬷嬷弯腰低头，郑重应了下来…… 第二日早起，刚吃过饭，老黑就带了商队，风尘仆仆的赶回了碎金滩。 礼哥儿也是惦记家里，虽然他同家里的书信就没断过，对新都的状况很熟悉，但总不如亲眼所见啊。 这次车队给他送了不少吃喝用物，只有他想不到的，没有收不到的。 他就知道，必定是妹妹亲自张罗的。 果然，看了书信，印证了他的猜测。 知道妹妹以后不用进宫了，他也是放心很多，然后就满城的搜集好东西，连同之前攒下的，一并送了回来。 以至于，老黑他们出发时候装了几辆车，回来时候负载一点儿都没减少…… 家里众人都惦记礼哥儿，听说车队回来，晚上时候几乎都跑回来凑热闹。 别说守着城里生意的家欢，就是李老三和猫哥都从洛安赶回来了，当然他们明早还要赶回去。 礼哥儿给家里众人都准备了礼物，从小饰品到新书，字画或者是摆件儿，样样俱全。 他所在的县城还有一个老师傅，打制锡罐子极好，闪闪亮亮又密封不透气。 这次，他也给家里送了几十个回来。 佳音简直爱不释手，这样的好东西，无论是放药粉，还是放茶叶之类都太合适了。 当晚，家里多做了几个好菜，请了蒋先生和张神医，还有老村长和刘镖头、赵叔等人一起聚聚，好一个热闹。 张神医那个脾气，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肯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直接吩咐佳音和婉儿，从不客气。 倒是蒋先生，虽然一直笑呵呵，好似同原本一般模样，但深色多少都带了几分尴尬和忐忑。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有把好刀的重要性！ 毕竟他是皇家暗卫这事，瞒骗了众人十几年，而且还把皇子当乞儿带进了碎金滩。 这是藏得好，没被任何人发现，平平安安过了十几年。 若是运气不好，露馅了，岂不是带累整个碎金滩都要血流成河了…… 所以，大皇子回宫，被皇上许诺封太子的时候，蒋先生虽然依旧留在碎金滩，每日给孩子们上课，没什么改变。 其实，他心里还是很过意不去。 幸好，村里人经历了两日的好奇期，许是见他也没多长出三头六臂，还是那个孩子王蒋先生，也就恢复了往日的亲近和尊敬。 这会儿，李家众人该吃饭就吃饭，该喝酒就喝酒，谁也没额外关照他，更没对他另眼相待。 这反倒让他渐渐放下了心事，彻底轻松下来。 他已经习惯了在碎金滩生活，习惯了这里的安宁喜乐，甚至养育皇子长大的功劳，都被他换了后半生在这里定居的自由。 若是村人们对他埋怨和排斥，他住不得这里，岂不是要四处流浪去了。 幸好，幸好…… 院子里，微微的凉风一阵阵吹过，本该是夜晚主角的虫子们，被屋里众人的说笑抢了风头，一声都没开。 天上的月孤单单挂着，星星都偷懒，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同样的时刻，江北某一处，叶山正缓缓抽出腰侧的长刀，冷冷望向对面的五六个黑衣人。 他冷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拦我去路？” 领头的黑衣人沉默了半晌，应了一句，“各为其主，听命行事而已，何必问这么多。” 另一个黑衣人也是猖狂嘲笑道，“你马上就是个死人了，知道这么多也没用，难道还要阎王爷替你传信吗？” 叶山瞳孔微微一缩，突然上前，狠狠挥出一刀。 那个猖狂的黑衣人许是对自己的本事很自信，居然横刀拦了一下。 结果，他手里的长刀被咔嚓一声砍断。 他惊得眼睛都要瞪飞了，根本不能相信，还想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叶山的长刀直接砍掉了他半个身子！ 鲜血喷涌，两半尸体倒地，简直迅速的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叶山迅速撤回，甩去刀上的血迹，心里的底气又足了两分。 当年小姐还年幼，突然拿出不少怪东西，要打制兵器的时候，他也怀疑过，以为是小孩子胡闹。 但出乎意料的，那些怪东西打制出来的兵器简直无与伦比的好。 任何时候，对上天武的任何刀剑，就从来没有输过。 硬碰硬，永远是对方的刀剑被斩断。 这样的神器，不知道让大伙儿多少次死里逃生。 所有得到武器的人，除了像李家几位少爷那般不常用的，其余都像命一样看重，恨不得睡觉都抱在怀里。 他也是随身带着，从来不撒手。 说不得，这一次，又要靠这个“老伙计”杀出重围了。 “想好了吗？若是想好了，就回答我，谁派你们来的！”叶山试探了一句，“谁说明白，我可以饶他不死。” 几个黑衣人迟疑了一瞬，还是没有说话，齐齐冲了上来。 叶山只能放弃打探，直接投入了战斗。 不得不说几个黑衣人都是好手，配合也默契。 叶山能护住自己，却一时也没什么机会反击。 这般拖延下去，人数相差悬殊，他肯定要吃亏，于是他狠狠心，拼着后背被划了一下，从怀里摸出一个圆球狠狠摔在地上。 圆球碎裂的瞬间，立刻有大量的白烟冒出来。 几个黑衣人猝不及防之下，赶紧用手臂堵住口鼻。 叶山趁机挥出两刀，砍倒了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赶紧撤了出去，却发现叶山根本不受影响。 那领头的黑衣人狠狠骂了一句，“草，上当了！” 白烟根本就是无毒的，障眼法而已。 叶山飞快往嘴里扔了一粒解毒丸，后背伤的不深，也要防备对方刀口抹了毒药。 三个黑衣人恼羞成怒，再次冲了上来。 这一次，双方都没有留手，招招都是往死里招呼。 到底叶山仗着艺高一筹，站到了最后。 但砍倒最后一个黑衣人，他身上也多了四五处伤口。 不等他缓一口气，远处却突然传来马蹄声声…… 叶山当时就变了脸色，扭头跳上战马就甩起了鞭子。 江北的骑兵，除了北征军和蛮人，还有另外一队，就是当初想要抢夺军粮的神秘队伍。 这会儿，蛮人被赶到边关附近了，北征军也全面压制，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附近。 那么围拢过来的人马，肯定是隐藏起来的抢粮队！ 轰隆隆！ 一骑在先，百骑人马在后，在这样的月色下，展开了追逐战。 叶山不时回头看去，眉头越皱越深。 这些人一定是冲着他来的，不是巧合，否则不会咬的这么紧。 这么下去，他一定会被追上，要么血战到底，要么抓了活口。 他不怕死，不怕俘虏，就是主子交代的任务怎么办！ 就在这时，突然路边的大树上跳下一个黑影，稳稳落在他身后。 叶山惊得回手就要把人推下去，却听来人喊了一句，“山叔，是我！” “穆珝，你怎么在这里？”叶山又惊又喜，转而却恼怒起来，“后边敌人太多了，你赶紧下马藏起来！” 穆珝却不肯，笑道，“山叔，你只管往前跑，其余交给我！” 说着话，他直接扭过身，同叶山背靠背，然后扯了腰带把两人捆在一起。 待得保证自己掉不下去，穆珝直接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袋子，抓了一把圆球甩了出去。 后边的马队在狂奔，根本没有机会停下来。 所以，圆球炸开，迎面散开的白雾，让前边的几十兵马统统中招了。 马匹流泪，马上的骑士也咳嗽不止，下意识就扯了马缰绳躲避。 这么一耽搁，后边依旧在加速的同伴就被挡了去路，于是不可避免的撞到了一起。 穆珝扯下腰上的长弓，借着夜色又是嗖嗖射了好几箭，直接让几个骑士栽倒马下。 而趁着这个机会，叶山已经打马跑出了很远，马队想再追上，肯定不成了！ 夜色下的追逐战，变成了一骑独行。 一直跑了半刻钟，确定后边再也没有人追踪，两人一马才停了下来，找了个隐蔽的山坳落脚儿。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穆珝一解开腰带捆绑，立刻跳下马背，躺倒地上，长松一口气。 叶山栓了马，也是坐在旁边喘粗气。 他拍了穆珝一下，笑道，“谢了，穆护卫，这次多亏你了，否则真是要被那些人抓去了。 当初侯爷救下你，你还是个半大小子，没想到几年功夫，你居然如此出息！ 怪不得侯爷总说你是天生行军打仗的好料子，可惜你志不在此！”穆珝翘了二郎腿，随手扯了一根草叼着，却从挎包里摸了一个油纸包塞给叶山。 “山叔这话说得，还不准我们小子长本事了？你先垫垫肚子，这是家里带出来的烧饼，还是梅姨烤的呢。” 叶山也几个月没见到妻子，听得这话赶紧打开油纸包，大大咬了一口，然后幸福的眯起了眼睛。 “小子，别以为贿赂我一个烧饼，我就不追究了。”叶山几口吃完烧饼，噎的喝了一口水顺了顺，继续批判。 “你还有多少雾球，分我一半。可怜我还在小心翼翼，不到危险时候根本不敢用一颗，你倒好，一把一把往外甩。” 穆珝得意，他有心爱的姑娘私下贴补啊。 他吐了草梗，打开那个袋子，一共还剩了十几颗。 “这东西本来就不好做，郡主也没什么存货，而且大半都送到你们北征军了，其余剩下几个才给了我。 “只不过，郡主说我这个是二代产品，里面换了石灰粉。若是风向不好，容易坑了自己人，所以，没放毒药粉。 “你用的时候，小心一些，石灰入眼容易瞎，万一沾染了，记得用素油擦洗。” “知道了。”叶山毫不客气，一把抓过所有雾球，塞到自己怀里，这才说起正事。 “侯爷要发起全面进攻了，打算半个月把蛮人撵出边关，彻底收复江北。但朝廷却下官文要转攻为守，军粮也在拖延运送。 “侯爷决定甩开朝廷，速战速决。这般，军粮就要家里这边想办法了。不知伯爷和温先生之前准备的如何了？如今可能助侯爷一臂之力？” “当然能了！”穆珝眼睛亮的怕人，夜色里越发清楚。 “家里一直在暗地里储备军粮，特别是上次军粮被毁之后。伯爷和温先生他们不好出面，一直都是我带人偷偷把粮食运到江北，就藏在一个山谷里，由三百老兵看管。那三百老兵也是侯爷出征前留下给我的，很可靠。” 叶山听得欢喜，顺口猜测道，“你说的山谷，不会是碎金滩众人心心念念的那个碎石山谷吧？就是暂存过郭家藏书那个？” “哈哈哈，猜对了，山叔。就是那里！” 穆珝一个鱼跃跳起，说道，“走吧，山叔，咱们摸回去看看。虽然说那些人不见得能给咱们留下什么线索，但总要看一眼才放心。若是没什么事，我带你去山谷，商量一下，怎么把粮食运走。” 叶山拧开腰侧的水袋，喝了几口水，叹气道，“那队人马对咱们没太多杀心，否则方才一场箭雨，咱们不死也得受伤。 “不过，江北多这么一支人马，始终都是麻烦，还是要想办法除掉才好。” 穆珝点头，“等粮食运走了，不耽误北征军的大事，我倒出空闲就专门去寻这些人，只不过抓到这些人也不好处置。 “杀了可惜，不杀又不成，真是头疼！” “走吧，大雁还没抓住，是蒸着吃还是煮着吃，到时候再琢磨吧。” 叶山解开马缰绳，翻身上马。 穆珝随后跳了上去，两人一马就这么悄悄又摸回了方才的拼杀之处。 果然，别说被石灰毁了眼睛的兵卒和马匹，就是先前被叶山砍倒的几个黑衣人尸体都没了踪影。 除了淡淡的血腥之气被夜风一吹四处飘散，其余都好似这里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一般…… 穆珝四处转了好半晌，叶山也没闲着，最后两人一碰头。 “最开始截杀我那几个黑衣人应该是……新都那位的人，他这是打定主意要拖着北征军，等新都那边的事结束再让北征军同蛮人决战了。”叶山脸色不好，心里恼怒，为自家主子不值。 平日一口一个表哥叫着，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和主子自小互相扶持求活命的艰难。 结果呢，关键时刻，他为了自己的打算，不是照样把表哥的安危扔到一边。 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贪心之处，以至于主子为天武辛苦大半生，最后连个好着落都没有…… 穆珝也是叹气，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这些人确实来自宫里，招数都有暗卫们常用的痕迹。看马蹄痕迹，他们的尸体应该是被那队人马带走了。只不过不知道，那队人马是什么用意！ “那位之前一直有些犹豫，没有下定决心，郡主在宫里看得最清楚，她就是担心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吃睡都不香。 “如今那人已经派手下开始拦截侯爷和家里联系了，恐怕真是下了决心了。” 叶山冷哼，“我回去之后一定要详细禀明侯爷，让侯爷早做准备。那位本来就决定要忘恩负义了，侯爷又不听命令，提前决战，怕是那位更有借口对侯爷不利了。” 穆珝歪头想了想，倒是笑了。 “山叔，你说暗卫要断北征军同家里的联系，那队人马要毁军粮。 既然他们都是北征军的敌人，我们要不要布置一下，把那几个死掉的暗卫彻底嫁祸给那队人马？” 叶山也是听得眼睛一亮，问道，“你有办法？” “当然了，宫里暗卫办差，通常都有后手。一旦办差的人超过四个时辰不复命，就会有人跟进查看。 “那队人马不少，留下踪迹更明显，咱们争取找到他们，最好再搞两套衣衫和马匹。 “等跟进的暗卫到这里的时候，咱们操着西南口音，把他们引到那队人马那里……” “好主意！”叶山忍不住叫好，重重拍了穆珝一巴掌，“你小子脑子太活络了，这般让他们狗咬狗，不用咱们出手，就能把江北这队搅局的人马解决了。” 穆珝也是笑，眼底却是满满的冷意。 江北这队搅局的人马根本不算什么，新都那个觊觎他心爱姑娘的伪君子才是他的终极目标。 西南口音的人马被发现，宫里那位若是不怀疑他看中的驸马就怪了。 更何况，他这位驸马在成亲前还病的如此蹊跷…… 第一千零九十章 有了新人忘旧人 同样的夜色下，佳音已经进入了梦乡，根本不知道她的醋缸男友，已经搞了一件大事。 早起时候，跳出地平线的大太阳，依旧是明晃晃，让所有人都忍不住叹气。 老黑等人许是憋在碎金滩太久了，像渴望自由的狼群，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来。 几乎是刚吃过饭，老黑就到了老宅，问询什么时候出发去西南。 佳音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让人去卢家问问。 毕竟以往家里车队去西南，都会帮卢综捎带一些东西。 这次突然不帮忙，容易让人起疑。 但若是同以往一样，她心里又不舒坦。 毕竟被人觊觎和算计，还有毁军粮之事，都突破她的底线了。 她权衡再三，就同老黑说道，“老黑叔，我这里还有一点儿小事没有处置完。你们先等一日，明早再出发吧。” 老黑立刻应了下来，“是，郡主。正好我们也好好准备一下行李用物，毕竟去西南的路途遥远。而且约好的商队也是明日中午才一起出发！” “老黑叔，你们这次最好多加一辆车，路上专门储水。要防备百里内没有水源的情况！毕竟旱了这么久，各处的情形怕是都同以前不一样了。” 佳音多嘱咐了几句，又道，“这次我六哥送回的锡罐也多带几个，遇到好茶叶，采买一些回来。还有，记得多带一些丸药和伤药，可以直接去药坊取，就说我吩咐的。” 老黑很是感激，赶紧起身应下。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老黑就告辞回去了。 佳音回去换了一套华丽些的衣裙，又让水灵去郡主府的暖房摘了一些水蜜桃。 出门时候，婉儿正好领着圆圆从前边进来，就问道，“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佳音就道，“嫂子，我正要去找你呢。我要进宫去看看三公主，你打算回伯爵府吗，咱们一起啊？” 婉儿犹豫了一下，应道，“好啊，村里这边也发完粮食了，没什么大事，我真该回去了。我娘家弟弟在相看姑娘呢，我总惦记去问问如何了。” “那嫂子直接回去好了，就是在娘家住一晚也没关系，伯爵府就在那里也跑不掉，有什么事临时赶回去也来得及。” 佳音是恨不得一辈子在家当老闺女的性子，特别恋家，对于嫂子回娘家，自然也是一百个支持。 她立刻喊了水灵再跑一趟郡主府，很快就拎回一篮子桃子、一篮子杏子。 水蜜桃粉红水润，甜香诱人。 杏子金黄圆润，饱满漂亮。 众人看的都是喜欢，圆圆更是忍不住暗戳戳的想要拿两个。 结果，佳音眼尖发现，赶紧抱了他劝说，“圆圆，桃子和杏子都有绒毛，不清洗不能随便摸，否则身上会痒。 “你好好跟着你娘去姥姥家，到时候陪着姥姥和舅舅一起吃，好不好？” “好。”圆圆害羞的红了脸，抱着姑姑又叭叭亲了两口。 佳音笑得灿烂，抱了小侄儿当先走了出去，“走了，圆圆回姥姥家了！” 婉儿赶紧跟了上去，嚷着，“妹妹放下圆圆吧，这小子太沉了，你别累得胳膊酸。” 春秀和晚秋几个早就麻利的拾掇了行李，放上了马车。 林嬷嬷留下守老宅，何嬷嬷守着郡主府。 所以，姑嫂两个走的放心，没有什么需要牵肠挂肚。 车轮滚滚，马蹄哒哒，佳音的大马车宽敞，多坐几个人也不觉得拥挤。 路上没什么人，春秀就半开了窗子透气。 佳音远远看着远处的树上好似有红色悬挂，就问道，“那是什么？” 水云望了一眼，应道，“郡主，那是附近村人为了秋雨，系的红绸带。” 佳音皱眉，婉儿揽着儿子也是叹气，小声说道，“最近朝廷内外都在为了封太子和选妃忙碌，几乎没人关注旱情。再这般下去，今年若是粮食绝产，秋日之后就要有难民了。 “如今起码还有野菜之类对付垫个肚子呢，到时候落雪了，就是彻底没吃的了。” 佳音点头，“村里的粮仓太扎眼了，以后若是真有难民过来，怕是给村里惹麻烦。 “不如下个月再发粮食的时候，各家发俩月的，其余我想办法藏起来。” 婉儿听得担心，赶紧应道，“好，下个月我就安排。” 这般说着话儿，马车就进了城。 佳音送嫂子和侄儿到了邢家门前，才调转马车去了皇宫。 三公主突然听说佳音来了，赶紧让彩云到宫门口接人。 一路上，彩云可是高兴坏了。 “郡主，您出宫这几日，我们公主可是无趣坏了，饭也吃的少了，硬生生瘦了一圈儿。” 佳音忍不住笑了，应道，“你确定她是想我想的？不是因为厨子没有水云手艺好？” 彩云跟着笑，小声说道，“都有，都有！但我们公主确实特别想郡主呢！” 通往芷兰宫的甬路很长，幸好路旁有树荫，否则众人不等进门就被晒的大汗淋漓了。 走到一半的时候，小狐狸不知从哪里得了消息，突然就从路边窜了出来。 佳音弯腰接了小狐狸，被它撞的后退了一步，忍不住嗔怪道，“三条，你这几日又跑到哪里偷吃了？怎么胖了这么多？” 三条叽叽叫了几声，把脑袋藏在主子臂弯里，装死到底。 佳音拿它没办法，只能抱着继续往前走。 偶尔路边草丛里，有绿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佳音自然看在眼里，趁着进门的时候，彩云也不注意，她从空间里摸出一个鸡蛋抛了过去。 绿色影子飞起，鸡蛋被迅速吞掉…… “佳音，你个没良心的，呜呜！你是不是有了新人忘旧人？出宫多少日了，怎么才想起我来！” 三公主不知又看了什么流行小话本，把被抛弃的怨女架势，学的是维妙维翘。 这会儿，她扯了帕子抹眼角，一副控诉负心汉的模样。 佳音大大翻她一个白眼，笑骂道，“你别跟我说，前日还到我郡主府大吃特吃的人是你的替身？” 三公主立刻扔了帕子，笑的讨好，赶紧拉了佳音坐下，“哎呀，人家跟你开个玩笑嘛！谁让你把我自己留在宫里了，我简直要闲的发霉了。”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这不是来看你了嘛。”佳音指了指那篮子水蜜桃，“刚熟透的桃子，这就赶紧给你送来了。 “另外，我家的车队要去西南给我大哥送东西，明日就出发。 “我想派人去卢世子府上问问，他有没有东西捎带回家。你若是有话或者有东西给卢世子，一起派人过去啊。”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九十一章 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不，不，派人过去说不清楚。”三公主两眼都在放光，一迭声的喊着彩云给她准备衣裙，然后说道，“闲着无事，我们一起过去问问多好，顺道也能看看卢大哥。” 佳音皱眉，她进宫就是为了让彩云去卢家走一趟，可不是为了带三公主出宫。 于是，她劝说道，“这么热的天，一动一身汗，还是不要出去了。让人跑一趟吧！” 三公主却死活不肯，抱了佳音的胳膊撒娇，“你就陪我走一趟吧，你不知道前日我看见卢大哥，他的脸色惨白，特别可怜。 “我正好给他再送一些补品过去，还有这桃子新鲜，我也想分他一半……” 佳音无法，只能点了头。 待得三公主进屋换衣衫，厅里只剩了自己人，佳音小声同小狐狸交流了半晌，然后又嘱咐水灵几句。 水灵赶紧出宫了，三条也随后跑的没了影子。 很快，三公主打扮的美丽又高贵，就兴匆匆挽着佳音出宫了。 许是不愿太兴师动众，三公主没要公主车驾，而是蹭了佳音的马车。 佳音劝了两次，三公主都不肯改主意。 实在是每次她的公主车驾到了卢家门前，都会被很多人围观。 卢家众人，包括卢综待她都特别恭敬和客气。 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想像平常朋友一样登门，同卢大哥说说话，吃吃点心和果子。 她说说烦恼，卢大哥劝她几句，再话个家常。 所以，今日佳音的马车，她是蹭定了。 佳音无法，幸好路上水灵及时出现。 “郡主，铺子那边出了一点儿问题，急着找您拿主意呢。” 佳音立刻应道，“怎么回事，彭掌柜不在铺子吗？” “彭掌柜有急事出去了，正好这会儿不在铺子里。”水灵一脸急色，催促道，“郡主，咱们快些过去吧。” 佳音立刻起身，嘱咐三公主，“你去看卢大哥吧，帮我问问，他有没有东西要捎带回西南就行。 “等你出来，就去白云间找我，咱们喝个果汁儿，吃几块点心，你再回宫。” 说罢，她就带着水云跳下了马车。 三公主还想挽留，水灵却拍了拉车的枣红一巴掌，枣红马立刻抬起蹄子跑远了。 佳音长松了一口气，神色说不上是无奈还是庆幸。 水云寡言，但这会儿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郡主，这么下去怕是不成啊，是不是早些同公主说开……” 佳音苦笑，“说什么呢？说她喜欢的人喜欢我，说她喜欢的人千方百计谋算，不知道要怎么逼迫我出嫁吗？” 水云沉默，倒是水灵后知后觉的跳了起来，嚷道，“郡主，你是说卢世子……” 水云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水灵憋的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了。 这般怪模样，倒是让佳音笑了，勉强拾掇了坏心情，说道，“水云松手，再捂下去，水灵就没命了。” 说罢，她撑开手里的油纸伞，遮住了刺眼的太阳，慢慢往商街走了过去。 水灵和水云跟在后边，水灵跳马猴子一样扯了水云，就想知道卢世子到底怎么回事。 其实佳音没有同水云说过什么，但水云心细，发现一些端倪也不难。 比如大少爷离开之前，那次小聚会。 比如卢世子不再来碎金滩，比如郡主想尽办法避开卢世子…… 她本不想说，但水灵性子跳脱，万一私下去打探，给主子惹麻烦呢。 于是，她就斟酌着点了几句。 水灵倒也不笨，前后一串联，她就彻底恼了！ “啊呸！亏得大少爷拿他当知己好友，他居然觊觎咱们小姐。他怎么不想想，他比咱们小姐老了多少岁，简直是恬不知耻！ “怪不得之前总往咱们家跑，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怪不得要他和三公主成亲，他就病了！原来……原来，气死我了！ “咱们郡主和三公主这么要好，他又勾得三公主动心，这不是坑咱们郡主吗？万一三公主知道了，怕是要原地发疯！到时候，还不是怨怪咱们郡主！” 水灵可是气疯了，虽然极力压着嗓子，却越发咬牙切齿，真是恨不得把卢世子活活吃了！ 水云扫了前边一眼，画了水墨山水的油纸伞下，少女轻移莲步，背影带了一抹轻愁，惹的她也忍不住叹气。 “总之，这件事你知道就好，牵涉太多，不要擅自做主。一切听郡主的，知道吗？” “知道了。”水灵不情不愿的应声。 水云不放心，又嘱咐道，“郡主聪慧，肯定能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而且郡主一直在避嫌，不得不同卢世子打交道的时候，都是请三公主出面，想必真有揭开那一日，三公主应该也能理解小姐的苦心吧？ “说到底，咱们郡主待宝珠姑娘只算妹妹，谷姑娘她们也不常联系，只有三公主算是咱们郡主的知心朋友。 “两人不打不相识，又一起吃住这么久，相处的像姐妹一般。 “若是可以，我真是不希望郡主和公主闹掰了，到时候怕是两人都伤心。” 不说水云和水灵在这里犯愁，只说郡主的马车到了卢家门前，正巧卢峰要出门，迎面就遇到了。 卢峰赶紧让人去内院报信儿，然后快步上前迎接。 待得彩云扶着三公主下车，卢峰惊的差点没了半条命，还想要人再去后院改口信，已经来不及了。 三公主见他脸色惨白，也不上前见礼，就皱了眉头。 “卢管家，你是晒晕头了吗？” 三公主这语气可不好，卢峰激灵灵醒过神来，赶紧跪倒磕头。 三公主不理他，领着彩云直接往里走。 她心里还琢磨着，是不是劝卢大哥换个管家，毕竟如今这个瞧着有些傻呆呆的。 结果，迎面就见卢综从后院走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月白的长衫，腰缠玉带，墨发竖着银冠，别样的俊朗帅气。 三公主惊喜，笑着嚷道，“卢大哥，你这是痊愈了？！” 卢综脚下一顿，下意识望向三公主空空的身后，脸上的喜色瞬间褪了下去。 三公主等不到他说话，就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后。 那么一瞬间，她突然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正巧，卢峰这会儿也赶了过来，隐晦禀告道，“世子，公主殿下坐了郡主的马车过来，奴才这就安排人手照顾马匹……” 第一千零九十二章 你们都当我是傻子！ 若是往日，三公主也听不懂，但这一刻她却无比的清楚。 眼前这个她心怡之人，迅速康复不是因为她，欢喜出迎不是因为她。 甚至往前回溯一下，也许从一开始，他的任何欢喜和亲近，都不是因为她！ 这个认知，让她像被人当头浇了一桶冰水，透心凉。 而且那冰碴子像刀片一样锋利，划得她体无完肤，血色淋漓！ 她扭头就走，一刻都不想停留！ “公主……”卢综刚调整好脸色，见此就觉得大事不妙，还要拦阻的时候，三公主已经提着裙子奔跑起来。 彩云也是拼命追了上去。 很快，主仆两个就出了府门，重新上了马车。 “走，赶紧走！”三公主带着哭腔，嘶声喊起来。 赶车的老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主子把马车借给三公主使用，他就要听三公主的命令。 于是，马车迅速调头，飞快消失在街口！ 白云间里，一如既往的生意爆火。 因为天气炎热，前一段时日铺子里推出了凉糕。 糯米蒸熟捣烂，做成外皮，包上豆沙、桂花蜜等馅料，咬上一口，冰凉凉，粘糯糯，甜丝丝，真是再合胃口不过了。 彭掌柜也是个合格的生意人，特意打制了精美的礼盒，八种馅料的凉糕，并排摆上两层，瞧着真是分外的赏心悦目。 价格也不贵，五百文钱一盒。 但凡进店的客人，谁也不差这么点儿钱，几乎是人手两盒走出去。 无论是同朋友小聚时候，做个点心盘子。 还是去拜访亲朋，做个伴手礼，都是极体面了。 佳音这个身份，不好在前边转悠，就直接去了后院。 正好陈喜在琢磨新品，他想把蛋糕和冰淇淋结合一下，可惜总是保证不了冰淇淋的完整，总是蛋糕成型了，冰淇淋也化成一滩水。 若是送进冰窖里冷冻一下，外边的蛋糕又硬的像渣子，口感极差。 突然见东家过来，陈喜可是高兴怀里，赶紧弯腰请教。 佳音想起前世吃过的糯米滋，就说道，“陈师傅，你试试用凉糕的外皮，包上冰淇淋。就是冻结实也不怕，稍微融化一些，外皮依旧软糯，里面的冰淇淋也正合适吃。” 陈喜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欢喜的恨不得原地蹦几下。 “哎呀，哎呀，我怎么没想起来呢！这法子好，这法子好！” 说罢，他就一溜烟的跑去寻材料做实验去了。 彭掌柜拿了几本账册刚要进门，差点儿被陈喜撞个跟头，气的他笑骂。 “这个陈疯子，肯定又犯病了！” 但嘴上这么说，进屋见了东家，他依旧给陈喜这个老伙伴找补几句。 “东家，陈喜就是这么痴迷的脾气，您别同他一般见识。上次他做点心到一半，我有事寻他说话，硬是把我骂跑了。” 佳音自然不会怪罪，白云间有今日的红火，有这么多新品推出来，大半都是陈喜的功劳。 “彭掌柜别担心，咱们铺子正需要陈师傅这么疯呢。外边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铺子，就等着经常推出新品呢。” 佳音请彭掌柜坐下，亲手给他倒了一杯酸梅汤。 这也是铺子里新推出的，酸甜适口，冰凉解暑。 彭掌柜起身又道谢，这才坐下说话。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毕竟铺子已经开了多少年了，早有一套成熟的经营模式。 很快，彭掌柜就去忙了。 佳音喝着酸梅汤，翻看着账册。 水灵和水云闲不住，一个去寻些喜欢的点心吃，一个去烤间帮忙。 就在这个时候，前边却突然乱了起来。 后院众人都是从屋子里探头出来，就见三公主提着裙子跑进来，暴怒的老虎一般，高声喊着，“李佳音，李佳音！你给我出来！” 彩云等几个宫女跟在后边，想要拦阻三公主又不敢，急得直跺脚。 而前堂很多客人，自觉有热闹可看，已经把通往后院的小门堵死了。 彭掌柜当机立断，直接冲上去，劝说客人回去前边。 有客人不愿放过热闹，彭掌柜就冷了脸，说道，“这位贵客，你确定不怕掉脑袋？那可是公主！有什么事，你能担得起？” 那客人立刻缩了脖子，灰溜溜走掉了。 彭掌柜立刻关了门，然后吆喝所有师傅和伙计，“都留在屋子里，不许随便走动。” 片刻间，院子就安静下来了。 而这会儿，三公主已经冲进了厢房。 “李佳音，你说！卢大哥是不是喜欢你？你说，你说清楚！” 三公主脸色涨红，伸手指了佳音的鼻子，整个人好似随时要炸裂开来。 从出生起，就是金尊玉贵的公主，人人顺从恭敬，所有想要的，都会有人拱手奉上。 如今，她第一次钟情的郎君，第一次倾心相待的男子，居然同她的好姐妹有情，这简直是重重一巴掌打在她脸上，也打碎了过往所有的美好！ 她接受不了！ 佳音愣愣望着三公主，心里没有惶恐，没有惊慌，更多的居然是轻松。 就像头上悬着一把利剑，日夜惦记。 如今利剑落下了，受不受伤已经没关系了，起码不用再提心吊胆了。 “三公主请坐，这事……我们可以慢慢说。” 许是佳音这么平静，又刺激了三公主，她越发暴跳如雷。 “你知道！你肯定知道他喜欢你！你为什么不说，只有我一个是傻子！你们都当我是傻子，耍得我团团转，是不是！” 她头上的凤钗经不住剧烈的摇晃，吧嗒一下掉在地上。 可惜，往日宠爱它的主人，如今一眼都没看它…… 佳音一直没有开口，静静看着地上的凤钗，直到三公主累的气喘吁吁，再也发不出脾气。 佳音抬手倒了一杯酸梅汤，推到对面的位置，这才说道，“坐下吧，先喝口酸梅汤。” 说罢，她蹲身捡起了那凤钗，然后冲着门口的水灵、水云和彩云等人摆摆手。 水灵等人迟疑着，到底还是退了下去。 佳音给自己也倒了一杯酸梅汤，喝了一口，慢慢说了起来。 “这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怎么告诉你。毕竟告诉你之后，我们的交情很可能就毁了，即便这件事，我没有什么错，你也许也会怨恨我，就像方才一般暴跳如雷。 “但事到如今，我们就是以后再也不见，成了仇敌，我也要把事情说清楚。”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九十三章 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服！ 她放下杯子，看向三公主，“我自小在哥哥们身边长大，对于哥哥们的朋友，或者交好亲朋家里的小子们，我都是当哥哥看待的，没有任何例外，包括卢世子和贾旭贾公子。 “特别是卢世子，他同我大哥一般年纪，足足大了我十多岁。我根本没想过，会同他有任何超越兄妹之外的关系。 “所以，自从发现卢世子的心思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根本没给他任何可以误会的地方。 “你仔细想想，一定也记得，卢世子就是到了芷兰宫，我都是找借口躲起来的。 “就是今日这般，实在避不开，我也是想办法让你派人去卢家传信。 “我为的是什么？从来都是不想你误会，不想因为一个男人，毁了我们的姐妹情。” 佳音叹气，想想这段时日，真是挖空心思想求一个圆满，可惜还是这么个结果。 她也红了眼圈儿，咬咬牙，继续说道。 “我真的尽力了，旁人的心思如何，我控制不了，但我绝对不会觊觎姐妹的男人，哪怕世上只有一个男人了，也绝对不会！ “我们相处这么久，你总该知道我是什么脾气！明知道你喜欢卢世子，我怎么会搅合进去！” 三公主低着头，没有吭声，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佳音有些沮丧，活了两辈子，她也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糟心事。 说句难听的，如今再怎么解释，都像泥巴甩进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委屈，抬手拿起凤钗，轻轻插在三公主的发髻上。 “我的话说完了，你若是还觉得我有错，不能理解，那我们从此就……” 不等她说完，三公主却突然跳起来，狠狠把她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不！不行！你不能说断交的话，呜呜，我只有你一个好姐妹！你不能抛下我! “卢大哥不喜欢我，你再走了，我就是一个人了！你们都坏，你们都欺负我！” 三公主哭的是眼泪鼻涕一把，恨不得变成一条绳子，把佳音捆起来，生怕她跑了一般。 佳音被勒得喘不上气，懵的半晌没反应过来。 不是要绝交了吗？ 这是什么神转折啊！ 好在三公主哭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总算把脸色憋红的佳音，从她的“胸”器里放出来。 呼！ 佳音“死里逃生”，大大喘了好几口气，骂道，“你是不是嘴上说舍不得我，实际却要杀了我报仇啊！你想闷死我啊！” 三公主缩了脖子，小声抽泣哽咽，“我就是怕你跑了，怕你不跟我做姐妹了。” 佳音划拉了一把乱掉的头发，忍不住吐槽，“对，把我闷死了，我家人把你杀了，咱俩做一对女鬼姐妹！” “噗嗤!”三公主想想两个女鬼手拉手，飘到这里，飘到那里，忍不住笑出声来。 佳音翻个白眼，从腰侧挎包里，翻出一把梳子，扯了三公主坐下来，然后帮她整理发髻。 “赶紧，我先帮你梳头发，否则人家还以为你跑来找茬，反倒被我打了呢！” 三公主想起方才的冲动，心虚又委屈。 “我也是突然发现……气的厉害了，我知道你不是……但就是生气！生气卢大哥，不，卢世子不喜欢我。明明我这么漂亮，我还是公主呢！” 说着说着，三公主又委屈的厉害。 “最主要是他不喜欢我，他可以说啊！明明答应了赐婚，马上也要成亲了，他又暗地里喜欢你！ “还有，你那么聪明，肯定早就知道他的心思，但你也没告诉我！ 我就以为你也喜欢卢世子，却因为我不敢说。你们是互相喜欢，我却变成了那个强抢人家姻缘的坏人！” 佳音用木梳敲了她的头，骂道，“你还怪我不说，我敢说吗？ “就你方才那个样子，幸好实在我的铺子里，若是在宫里，这会儿人怕是闹的皇上和太子，甚至传扬的整个新都都知道了！” “疼，疼！我都说我太生气了！”三公主抱着脑袋求饶。 佳音麻利的把她的发髻整理好，又把梳子塞到三公主手里，“你也帮我梳一下！” 三公主接过梳子，开始笨手笨脚尝试做个梳妆丫头。 佳音不时被她扯了头发，疼的抽冷气，但还没忘了继续往开了说。 “皇伯伯疼爱你，把你赐婚给卢世子，肯定是想你后半辈有个好归宿。但他也有其余的考量，毕竟卢家镇守西南呢。 “你如今知道了卢世子的心思，就要好好想想，以后怎么办。 你是当今日之事没发生，继续同他相处，以后嫁过去呢。还是去求皇伯伯把赐婚收回，重新选驸马。 “这事关系太大，你不要着急，慢慢想，不差这几日，一定慎重。 “当然，你无论怎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三公主轻轻点头，眼里有些迷茫，手里把玩着佳音的头发，低声叹气，“我知道了。” 末了，她又问道，“那你呢？” 佳音不知她问到是哪方面，就斟酌着回答道，“我不喜欢勾心斗角，大家族不适合我。我想找个无父无母，又同我知心知意的人嫁了。当然，这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不着急。 “至于卢世子……我肯定不会再见，不会有任何瓜葛。我们家同他，也是维持表面和气，暂时不想撕破脸就罢了。” 三公主放下梳子，神色轻松不少。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要想想。我先回宫，过后有事让人给你送信。” 佳音点头，“好，还是坐我的马车吧，不把你平安送回去，我也不放心。” 两人解开了心结，虽然问题还没有结果，却都觉得轻松很多。 佳音开了门，三公主走了出去。 彩云等人立刻上前，伺候着主子离开了。 佳音站在门前，久久没有说话。 直到水灵磨磨蹭蹭上前，小声问道，“郡主，三公主不生气了？” “不生气了，她性子直，有事说开就好了。”佳音晃晃头，放松了一下肩颈，笑道，“等马车回来，咱们也回家吧。” “不……不，郡主还不成！”水灵神色很是古怪，好似极力在忍耐什么，脸上红的诡异。 佳音看的疑惑，问道，“还有旁的事要处置吗？” 水灵往头上指了指，小声提醒道，“郡主，你的头……” 第一千零九十四章 人人都是两幅面孔！ 佳音下意识摸了摸头发，然后扭头跳回屋子就咣当关了门。 水灵再也忍不住，捂着嘴，无声大笑，笑的肚子疼。 水云从后边过来，嗔怪的伸手拍了她两记，但嘴角也是压不住！ 屋子里，佳音从空间挪了一块镜子出来，待得看清楚自己的模样，气的高声骂道，“赵松柏，你个死丫头，你等着！” 她知道三公主不会梳头发，但想着只是顺一顺凌乱的发髻，重新把首饰插好，应该不算难。 哪里想到，这个坏心眼的家伙居然下黑手！ 什么整理发型！ 她居然绑了三个朝天辫，稻秧一样，东倒西歪插在头上，像个疯婆子！ 偏偏她不知道，方才还站在门前说话，院里的丫鬟和伙计都看个清楚…… 真是没脸见人了！ 重赏万两求方法，怎么才能抹去所有人方才的记忆！ 哒哒走在路上的马车里，三公主打了两个打喷嚏，然后笑的倒在软垫上，得意的不成。 彩云也是憋笑的脸色通红，小声说道，“公主，您也不怕郡主以后找您算账！方才……方才可是太丢脸了！” 三公主揉揉酸疼的脸蛋，娇嗔应道，“谁让她惹我伤心！，虽然不是她的错，但我还不能嫉妒一下了。哼，那么多人喜欢她，再看看我……” 说到这里，她又叹了气，脸上的笑也收了起来。 毕竟喜欢了那么久的人，闹成如今这般，怎么能不伤心遗憾呢。 若是真同佳音说的一般，卢世子也许真有另外一副面孔，不像她看到或者喜欢的那般美好。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奇怪。 宫里宫外，有谁不是两幅面孔呢。 就是开个铺子的商贾，对外和气热情，兴许对内还苛待伙计、压榨工钱呢。 更何况那是镇守西南的卢家，唯一的嫡子，独自在新都多年，肩负着卢家的所有人脉维护，甚至还要向西南传递朝廷动向。 一个温和无害的读书人，怎么可能胜任？ 三公主轻轻叹气，没有再说话。 彩云跟着主子一路从卢家出来，再到白云间，在院子里也隐约听到几句，自然猜到大半。 她这会儿根本不敢劝，也不知道怎么劝，最后只能跟着主子一起沉默…… 很快，马车就到了皇宫门前。 主仆几个下了车，径直进了门。 宫里宫外，耳目最多的地方就是皇宫门口了。 三公主重新梳理了头发，也整理了衣裙，但痛哭过后的眼睛却依旧红肿。 不出意外，不到半个时辰，三公主在宫外哭着回来，就传得人人皆知了。 御书房里，皇上放下奏折，揉揉太阳穴，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三公主在外边受委屈了？” 易总管有些为难，因为他也不清楚啊，毕竟跟着公主的几个宫女都是芷兰宫的，他也不好特意跑去打听啊。 于是，他就实话实说道，“皇上，老奴也不知道详情。但三公主是同郡主一起出宫的，先去了卢家看望卢世子，很快就出来了，然后去了白云间寻郡主。 “按理说，郡主聪慧懂事，不会欺负公主啊！许是哪里误会了，或者是外人惹公主生气了吧。” 皇上点头，“佳音那丫头比三公主小，却极懂事。三公主同她一起，朕也放心。这么说……就是卢综惹三公主生气了？哼！” 皇上冷冷哼了一声，很是不满。 “三公主赐婚给他为妻，还委屈了他不成？上次他突然病了，朕还没倒出空闲好好调查明白，他倒是胆大，又欺负朕的公主了。” 易总管不好说别的，就道，“皇上也不要多虑，小儿女们总是心思细腻，一点儿小事都要放心里，难过许久。说不定过几日，都不必劝说，人家就好了。” 这话也有道理，皇上想了想，就丢开了手。 实在是需要忙的事太多了，能分给女儿这么一点儿空闲，关心一下，已经是一个将死帝王难得的温情了…… 西陇阁里，太子也在忙着看奏折。 不只要看如今的，更要看之前多年的，甚至一些旧卷宗，也要过一遍，做到心里有数。 虽然之前，他养在民间，得以平安健康长大，也读了书，学了本事，但到底不在宫里，缺失了很多积累。 如今只能努力补上，除了勤奋一些，没别的办法。 桌面上，大堆的卷宗和奏折上，趴了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许是无趣，小狐狸的三条大尾巴，不时扫来扫去。 太子偶尔抬头看见，就忍不住笑了。 他日渐威严尊贵的脸庞，因为这一笑，隐约带了几分原本的淳朴平和。 “三条，谢谢你陪我看折子。坚持一下，一会儿忙完，让灶间给你准备最爱的小炸鱼，好不好？” 三条窜到太子怀里，欢喜的叽叽叫个不停。 太子被它的大尾巴扫到脖子，有些痒痒，就笑得越发欢喜了。 “你家主子知道你这么贪吃吗？一盘炸鱼就把你收买了，连芷兰宫都不回了！” 三条缩了脖子，大尾巴像被子一样，盖在自己身上，把装傻进行到底。 太子笑声朗朗，手下却越发轻柔，顺着小狐狸的白毛。 冯公公带着小太监走到门外，听得里面动静，就小声禀告道，“太子殿下，老奴送补汤来了。” “进来吧。”太子殿下在里面应了一句，冯公公赶紧打发了小太监，亲自端了补汤，走了进去。 伺候太子也有一段时日了，他已经摸清一些太子的习惯了。 太子喜静，讨厌人多嘈杂。 只要细心伺候，不多嘴多舌，就算犯点儿小错，他也不会怪罪。 总体来说，是个好伺候的主子。 冯公公弓着腰，小心把补汤放到桌子上，笑道，“太子殿下，皇上担心您太累，伤了身体，特意吩咐灶间给您炖了补身汤。” 太子点头，应道，“好，放下吧。” 小狐狸听到动静，从太子臂弯里钻出来，探头到汤盅旁边，翕动两下鼻子，就麻利的缩了回去。 狐脸上满满都是嫌弃。 冯公公瞧着太子神色很好，很是喜爱小狐狸，就凑趣说道，“三条真是聪明，不怪郡主平日那么疼它。听说它吃的鱼干都是从泉州那边特意运回来的呢！” “是吗？”太子打开盅子，一口喝完补汤，吩咐道，“可怜三条在西陇阁，就没有鱼干吃了。不过，让灶间炸一盘酥鱼吧，它也喜欢。” “好嘞，殿下放心，老奴亲自去看着厨子炸鱼。” 冯公公应着，就要退下去。 三条不知道是嘴巴急，还是有些趴的腻烦了，跳下桌子就要跟着去灶间。 这个时候，却有易总管身边的小太监紧急来禀告，“太子殿下，皇上有召，请您随奴才赶紧过去一趟。”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九十五章 死的不是时候！ 太子起身，皱眉问道，“出了什么事？” 小太监也有意在太子跟前露个脸，就小声说道，“皇上在坤宁宫。” 坤宁宫？ 太子迟疑了一下，才算想起来。 坤宁宫是皇后的住处，只不过因为皇后长期卧病，所以一直闭宫，倒是渐渐被人忘在脑后了。 皇上和皇后是宫里人人皆知的感情不和，这样的时候，皇上突然赶过去，难道…… 太子疾步出了门，冯公公和小太监赶紧跟了上去。 不想，小狐狸许是不高兴被扔下，居然也蹦蹦跳跳追在后边。 坤宁宫里，这会儿安静的简直是落针可闻。 宫里负责伺候的太监和宫女们，统统缩着头跪在角落，大气都不敢喘。 若是仔细看过去，就能发现，他们居然都在发抖，显见是惊恐之极。 皇上站在寝殿门口，神色有些复杂，分不清是惋惜，怀念还是解脱。 易总管躬身站在一边，小声劝着，“皇上……节哀。” 皇上叹气，没有说话。 到底是结发夫妻，虽然之前太多矛盾和恼怒，但两人也有甜蜜的过往，又一起孕育了孩子。 如今，这人说走就走了，让他一时有些不能相信。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机太不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赶到了。 “父皇，可是母后的病情恶化了？” 太子没有做出一副焦急伤心的模样，毕竟他只在朝堂亮相那一日，过来给皇后行过过礼，实在算不得亲近熟悉。 但他这一声母后，也喊得很自然，做足了小辈应有的姿态。 果然，皇上很是满意，缓和了脸色，然后侧身示意太子看一眼屋里。 屋子里，已经撤掉了彩色的幔帐和摆设儿，显得有些空荡荡。 雕刻着牡丹和凤凰的紫檀木床上，躺着身形枯瘦的皇后，一身凤袍，戴着华丽的凤冠，双手交叠在小腹之上，好似在安睡…… 太子变了脸色，小声问道，“父皇，母后这是……” 皇上点头，应道，“对，皇后过世了。还有三日就是你的封太子大典了，她这个时候走了，实在是时机不好。” 太子也觉得时机不好，毕竟要发丧，最少要折腾半月。 这般，封太子大典要推迟，选妃也要推迟，他开始接手朝政等等，都要推迟…… 但有些话，不能从他嘴里说出来。 于是，他保持了沉默，神色里带了几分为难和迷茫。 果然，皇上舍不得儿子犯愁，立刻说道，“事有轻重缓急，如今一切都要给你的封太子大典让路。 “你该如何就如何，这里……这里先瞒着，等选妃之后，再发丧。” 太子好似有些惊讶，问道，“父皇，天气这么热……而且入土为安，怎么能为了我的事委屈母后……” 皇上摆手，应道，“你不要太多顾虑，形势如此，只能这般安排。 若是你心里觉得有愧，以后就对三公主多照顾一些。 “三公主是皇后唯一的血脉，想必皇后在天有灵，也能更放心一些。” 太子赶紧低头行礼，“父皇放心，三公主是我妹妹，即便没有今日之事，我也会多照顾她。 “先前在外，儿臣只有自己一个，很是孤单，最羡慕的就是李家兄弟姐妹间亲近又和睦。如今儿臣也有了妹妹，自然是要娇宠着。” 皇上听得很是欣慰，也没再多说。 易总管和冯公公都是能干的，得了命令，几乎是不到一个时辰，就把坤宁宫内都安排好了。 虽然不能昭告天下，但皇后到底是一国之母，而且人死为大，不好委屈。 所以，坤宁宫内挂了白，皇后也被放到寿材里。 大量的冰块把寿材塞了大半空间，可以说只给皇后留了一个平躺的位置。 即便如此，合上一大半的棺材板上，还是埋了不少冰块。 这般，为的就是尸体保持低温，不会腐坏。 所有太监和宫女原本以为自己会被赐死陪葬，没想到皇上考量着封太子，要选太子妃，不好杀生，他们就意外的被赦免了。 这简直是从死到生的巨大惊喜。 所有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拼命找活儿干，生怕自己没了用处，最后还要被送去陪葬…… 芷兰宫里，三公主没什么胃口，蔫巴巴趴在窗前，望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呆。 她生来就是公主，自然是骄傲之极。 让她以后同一个不爱她的男子度过一生，她是不愿意的。 但毕竟动过情，若是实话告诉父皇，眼见曾经倾心爱过的人被惩罚，她又有些舍不得。 这般，真是左右为难。 这时候，彩云从外边匆忙走进来，开口就要说话。 三公主不耐烦的摆摆手，恼怒道，“我都说了，没胃口，不想吃饭！不要再来劝了，烦不烦啊！” 彩云赶紧跪了下来，焦急说道，“公主，不是这个……是坤宁宫那边有些不对劲啊！奴婢去给皇后娘娘送桃子，但是守门的太监，不准奴婢进去。而且，皇上和太子好像都在……” “什么？”三公主猛然坐了起来，惊恐问道，“你是说，你没见到母后。而且父皇和太子哥哥都在？” “是，公主。”彩云硬着头皮说道，“奴婢猜着应该是出事了，但具体什么事，奴婢不知道。” 三公主脸色惨白，起身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母后常年卧病在床，父皇从来不肯去看一眼。 如今父皇不但过去了，太子也在，那还能有什么事？ 恐怕母是不好了…… 坤宁宫里守门的太监，敢拦着彩云，却不敢拦着三公主。 甚至他刚做个样子，要上前行礼说话，就被三公主一把推到了旁边。 “滚开！” 大门里，满眼的白，满耳的沉寂，让三公主当时就痛哭出声。 她一跑一摔，散了发髻，乱了衣裙，好不容易爬到棺材旁边，眼见躺在冰块上的母后，再也坚持不住，直接昏厥过去…… 皇上本来在廊檐下交代坤宁宫的大太监一些琐事，听得动静，正好见到女儿昏厥。 幸好，太子离得不远，一把抱了妹妹。 皇上急了，上前呵斥道，“三公主怎么来了？” 太子叹气，应道，“父皇，母后毕竟是公主妹妹的生母，许是心有灵犀才发现了。” 皇上也是无法，示意易总管等人上前伺候。 易总管赶紧给三公主喂了一粒醒神丹，又掐了人中。 很快，三公主就醒了过来。 第一千零九十六章 死人为了活人让路！ 她两眼茫然看过众人，才想起方才之事，于是趴在棺材上，放声大哭。 “母后，母后，呜呜！” 此时，暮色已经笼罩了大地，四周一片昏暗。 失去母亲的女孩子，哀泣声声，让人听得心里都跟着泛酸。 皇上叹气，上前拍拍女儿的后背，劝慰道。 “好了，别哭了。你母后病了这么久，已经油灯枯尽，如今也算解脱了。朕会给她一个体面的葬礼，不会缺了皇后的尊荣。只是……” “只是什么？”三公主抬起头，红着眼睛望向父皇，突然心里就有种让她不寒而栗的猜测。 皇上有些不敢面对女儿的目光，扭头干咳两声，说道，“马上就是封太子大典了，还有择选太子妃，这事关整个天武的稳定和传承。这个时候，若是发丧，就打乱太多安排了。 “所以，要委屈你母后多在这里停放几日，对外保密。等封太子大典和择选太子妃之后，再给你母后好好出殡。 “你母后是皇后，是一国之母，一定会理解朕的做法，毕竟大事为重……” 三公主没有说话，两行眼泪，隐隐带着血丝，从她眼中静静滑落。 “父皇，母后嫁给您二十年，为您生儿育女，即便有错，总是你的发妻！ “你就算不喜爱她，怨怪她，但她已经死了。难道让她入土为安，都不配吗？！ “一定要把她放在这里腐烂发臭，一定要等到合适的日子再让她‘死’才行吗？” 三公主没有歇斯底里的哭骂，就当真如同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一字一句问出来，也彻底刺痛了皇上的心，揭了他的脸皮。 他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或者说根本回答不了。 最后，他只能选择逃避。 “朕知道你伤心太过，没了规矩。朕不会同你计较，但这话不要说了。你除了是你母后的女儿，还是天武的公主，为了天武，你和你母后注定都要有所牺牲。 “朕先回去了，你若是愿意，就留在这里守着吧。” 说罢，他一甩袖子就回御书房了。 三公主没有行礼，也没有追问，慢慢扭过身，抱着棺材继续流眼泪。 太子沉默了半晌，上前蹲身说道，“别太伤心了，母后在天有灵，总是希望你照顾好自己。” 三公主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带了怨气反驳道，“你娘死了，你会不伤心吗？” 太子垂了眼帘，轻声应道，“我生母过世的早，我连半点儿印象都没有。而且我如今就是想祭拜，都不知道她的尸骨在哪里。” 三公主被噎了一下，到底心里的善良不准许她再说什么。 太子倒是没同她计较，拍拍她的肩膀，说道，“我让人去接郡主进宫陪你，你……节哀。” 说罢，他也起身出了宫门，结果一拐弯的时候，小狐狸就从旁边院墙跳了下来，落在了他怀里。 太子笑的无奈，一边顺着它光滑的颈毛一边说道，“你主人马上就要进宫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忘了西陇阁的小炸鱼，记得时常来看看我啊。” 小狐狸立刻抬起了脖子，四处张望，一副偷懒被抓到的心虚模样。 太子更是笑得嘴角翘着，抱着小狐狸继续往回走。 冯公公带着小太监跟在几步远之外，不敢说也不敢多听。 马上都要到西陇阁了，太子终于发话了。 “冯公公，去碎金滩请郡主进宫陪伴公主。记得把事情说清楚，不要让郡主受惊。郡主聪慧，知道轻重，不用怕她泄密。” “是，太子殿下放心，老奴这就去办。” 冯公公不敢耽搁，赶紧准备车马就麻利出宫了。 佳音因为解决了一件心头大事，很是轻松。 即便被三公主坑得出了个小丑，也依旧心情大好，回去碎金滩的马车上，几乎是一路都在哼着歌。 水灵和水云难得见主子模样，也是跟着高兴。 水云笑道，“郡主，落了太阳之后，凉快很多。我做几个好菜，您要不要喝一杯葡萄酒啊？” 佳音点头，欣然应下。 “好啊，正好去年酿的多，开一坛子尝尝味道如何。记得准备冰块，先醒一会儿酒。” 水灵跟着凑热闹，馋兮兮央求，“小姐，也赏我们一杯好不好？” 佳音敲她一记，玩笑道，“行啊，只要你别喝醉了，又到处撒酒疯就行。” 水灵脸红，扭着身子抗议。 去年中秋，她贪心多喝几杯，结果一时哈皮过头了，上房，爬树，折腾的厉害，最后还是被打昏扔回房间，才让家里消停下来…… 说着话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村里，远远就听得村里很是热闹。 到了村口，佳音跳下马车，问询了两句，原来是村里有个老爷子过寿。 老爷子家里也没特意张罗，就是做点儿好菜，请村长和赵叔等人去喝酒，权当老兄弟们一起聚聚。 这么多年，村里日子好过，老人家们吃得好穿的暖和，不少享福。 但是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 陆陆续续，当年一起翻山越岭逃命的老人家走了四五个。 所以，剩下的这些，也就越发珍惜一起相聚的时光了。 他们都盼着多看看子孙们出息，多看看碎金滩的好日子。 佳音不好去跟老爷子们凑热闹，毕竟她身份在这里，过去只会让大伙儿觉得拘束，不自在。 所以，她直接开了库房，取了两坛子好酒，两块适合老人家做衣衫的料子，又加了两盒子点心，两篮子果子，赶紧让水灵带人送去了。 倒不是她舍不得送葡萄酒，实在是老爷子们就喜欢辣嗓子的烈酒，嫌弃葡萄酒酸溜溜不够劲儿！ 不必说，得了主家的寿礼，让老爷子们的相聚更热闹了。 过寿的老人也让儿子到老宅来道谢，回送了一盘子寿字饼。 佳音吃了一块，然后装起来，打算明日让人送去给圆圆。 这种寿字饼，其实就是普通的小酥饼，用糖和芝麻做馅儿。 但因为是老人过寿所用，就有了小孩子吃了就会长命百岁的寓意。 这样的好东西，佳音自然不能忘了小侄儿！ 夜幕降临之后，晚风彻底凉爽下来。 后院的小石桌儿上，摆了水云精心准备的好菜，水灵笑嘻嘻从碎冰盆子里捧出白玉雕琢的葡萄酒壶。 结果，刚刚倒好三杯紫红色的酒液，前边院门就被拍响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九十七章 鬼啊，有鬼啊！ 夜色越来越深，天地一片寂静。 往日喧闹的夜虫，好似都在坤宁宫销声匿迹了。 三公主跪在母后的棺木前，麻木的往铜盆里续纸钱。 她不知道，这些纸钱对母后是不是真的有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奈何桥和阎王殿。 她只知道，从此以后，她没有母亲了。 其实自小她就隐约知道，相对于她这个女儿，母后更看重的是父皇。 父皇在哪个妃嫔那里过夜，父皇又抱了二皇子，父皇收了哪个宫女在书房伺候，都会让母后大发雷霆。 甚至她偶尔生病发热，母亲都欢喜大过心疼。 因为这样，父皇就会过来探望她，然后留在坤宁宫…… 但年幼的她，不懂如何表达被忽视的委屈，就会发脾气，会打骂宫女太监。 只有她犯错了，惹祸了，母后才会把目注意放到她身上…… 直到她慢慢长大，明了事理，才知道母后多么不明事理。 她也有意疏远了母后。 可如今，母后过世了，孤零零躺在棺材里。 所有的埋怨和不满，突然就没了，只剩了遗憾和迷茫…… 佳音换了一身月白的衣裙，匆忙赶到坤宁宫，一进门见到孤零零的三公主，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无论任何时候，都笑得张扬灿烂的姑娘，这一刻像个被抛弃的小兽，孤单又可怜。 “公主，我来了！” 佳音上前，紧紧把她抱了怀里。 三公主眼神还有些茫然，扭头看见泪流满面的佳音，她好半晌才醒过神来，轻轻苦笑。 “佳音，你不该来啊。这宫里就是地狱，坤宁宫更是牢房！谁沾谁倒霉！ “不，说错了，我才是那个瘟神。娘死了，爹无情，未婚夫也不喜欢我，我活着真是失败，没有一点儿用处。” “别这么说，”佳音心里疼的像刀割一样，“生老病死，谁都躲不过，也拦不住。坏事只是碰巧赶到一起了，同你没有关系。 “你是天武三公主，漂亮泼辣，高贵大气，人人都羡慕还来不及，怎么会是瘟神。 “一切都会过去，很快，很快就会好起来。” “会吗？”三公主没有动，就那么靠在佳音怀里，原本青春明媚的脸上一片死灰。 佳音无法，狠狠心从荷包里摸出一张帕子，轻轻替三公主擦了擦脸。 三公主还想说话，却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很快沉沉睡了过去。 彩云已经哭的眼睛红肿，眼见主子这般，赶紧膝行上前。 佳音示意她轻声，然后低声吩咐道，“有没有合适的房间，收拾一下，让三公主睡一觉，否则她这样伤心太过，容易憋闷出病来。” 彩云扫了一眼四周，问道，“就安置在这里吗？” “嗯，”佳音点头，“这个时候，公主怕是不想离开坤宁宫。”当然，就是想离开，恐怕也不容易。 这句话，佳音留在心里没有说。 皇上明摆着要秘不发丧，让死人给活人让路，此事就要严格保密，坤宁宫，只能进不能出了！ 彩云立刻带着宫女们去打扫偏殿，好在这里原本就是三公主幼年生活之处。 虽然搬走很久了，但基本的床榻和桌椅等物都在，寻到总管太监要了被褥等细软，就能住人了。 水灵力气大，背着三公主，放到了床榻上。 彩云伺候着主子脱了鞋子，擦了手脸，又喂了温水，这才放了心。 佳音坐在外间，简单问问前事，就安慰彩云和宫女们。 “你们不要担心，三公主太累了，又伤心过度，这个时候好好睡一会儿是好事。 “你们该守灵就守灵，该歇息就歇息，明早起来再听公主安排。” 彩云等人赶紧应下，虽然神色里还是带了几分惶恐，却比方才好多了。 要知道，三公主不耐烦庶务，先前佳音住在芷兰宫的时候，几乎大事小情都是她在安排，三公主根本不管。 相比起三公主这个正经主子，宫女和太监们反倒更习惯听佳音吩咐。 这个时候，她又是紧急赶来，自然就成了所有人的主心骨。 佳音要回身去看了看三公主，院子里却有一道白影闪过，惹得胆小的太监惊叫起来。 “啊，有鬼！” 众人被这一嗓子吓得要发疯，无头苍蝇一样乱跑，毕竟正殿里还躺着一副装了尸体的棺材呢，人人都以为诈尸了！ 佳音皱眉，刚要开口呵斥，小狐狸三条就跳进了她怀里。 佳音长长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拍了一把这个惹祸精的脑袋，“下次不要这么神出鬼没，再敢吓人，就把你做成狐皮围脖！” 小狐狸感受到主人的怒气，缩了脖子，不敢吭声。 佳音无法，转向院里众人，呵斥道，“方才是谁在乱喊，掌嘴二十，回屋反省！再敢胡乱说话，打扰逝者安宁，严惩不饶！” 那个胆小的太监立刻被扯了出来，不等求饶就被噼里啪啦打了二十个耳光，然后又哭咧咧被扯了下去。 剩下所有人都是小心谨慎了很多，努力做事，谁也不敢轻易再开口。 佳音抱了小狐狸坐在门前，让众人能随时看见她，有事也时刻可以禀告。 众人见此，自然也是万分安心。 于是，皇后棺椁前的铜盆里，一直没断了烧纸钱，各处香烛和白灯笼也一直亮着。 需要给棺椁降温的冰块，更是一个时辰就替换一次，没有任何怠慢。 佳音手下撸着小狐狸，心里滋味也是复杂。 她和三公主相处的好，但皇后……却实在谈不上半点儿情分，甚至可以说恩怨很深。 没想到，皇后就这么死了，死后的尊严，居然还要她出力维护。 不得不说，世事无常…… 西陇阁里，太子依旧在整理奏折，冯公公躬身站在门口，偷偷扯了袖子挡住脸，打了个哈欠。 他想了想，殷勤的上前又给主子添了一座烛台，小心劝道，“殿下，已经夜半了，该歇息了。” 太子抬头，扫了一眼门口，问道，“还没消息吗？” 冯公公惊了一跳，脑子里疯狂转动，好不容易想明白，就赶紧应道，“殿下稍等，老奴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赶紧撤退，出了门就疯狂往坤宁宫赶去。 真是百密一疏啊！ 他方才把郡主接来，以为三公主有郡主陪着就成了，哪里想到太子殿下还惦记着后续呢。 失误，失误了！ 第一千零九十八章 痛苦是成长的最好催化剂！ 他怎么就没留个小太监，听听坤宁宫的消息，再回来禀报呢! 幸好西陇阁离得坤宁宫也不算太远，两刻钟足够跑一个来回了。 于是，太子手边的奏折又多了七八本的时候，冯公公满头大汗的回来了。 “禀告殿下，三公主哭累了，已经睡下了。郡主亲自坐镇，安排坤宁宫的人手给皇后守灵烧纸呢！ “听说有小太监不懂规矩，乱喊了几声，还被郡主掌嘴了。这会儿人人听命行事，丧事处置的井井有条。” 太子抬手端起茶碗，抿了一口，掩住了翘起的嘴角，末了应道，“知道了，歇下吧。” 冯公公长松一口气，赶紧喊了小太监们上前，伺候主子洗漱更衣。 待得忙完，留了小太监守夜，冯公公才退出门。 夜风一吹，他后背湿透的衣衫，让他打了个冷颤。 伴君如伴虎啊。 平日总瞧着易总管风光，如今才知道风光背后是多么凶险。 他这时候后悔还来得及吗？ 他还是想做个副总管，有好处拿，又不用顶在前边，随时掉脑袋…… 夜色一点点变得浓郁，又一点点变得稀薄，最后被东边天空的鱼肚白彻底赶走，还了天地一片生机。 三公主从沉睡里醒来，望着陌生的床帐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她慢慢扭过头，眼见趴在桌边熟睡的身影，眼泪就哗哗淌了出来。 她倾心爱过的那个人，欺骗她敷衍她，私下里却是死心塌地喜欢她的朋友。 这事儿，她怎么可能不伤心不生气，自然也不是几句话就能彻底解开心结的。 但她舍不得，舍不得唯一的一个朋友。 所以，她选择了原谅。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做了正取的选择。 在她最绝望最伤心的时候，还有一个人暗夜奔赴，为她而来。 眼泪沉默无声的流着，模糊了眼前的影子…… 三公主哭了许久，心里也是越来越通透。 她慢慢起身，抹掉眼泪，赤脚走到门前。 院子里，守了一夜的太监宫女们依着廊柱，睡得东倒西歪。 正殿里，棺材外的冰块融化，有水滴一点点落下，形成一个小水泡，又慢慢溢出来，穿过门槛，滑下台阶，好像长长的泪痕。 棺材前的铜盆里，火焰已经熄灭了，只剩了半盆纸灰在随着晨风飘散，清冷又孤单…… 一国皇后过世，没有任何哀荣，没有诰命夫人们哭灵，没有百官祭拜，没有诵经超度。 只有她这个没用的女儿，只会哭的女儿，仰人鼻息活命的女儿，无权无势的女儿！ 若是她有权势，父皇不会对她的话半点儿不在意，她的母亲不会这样凄惨的等待腐烂，她喜欢的人不会随意敷衍欺骗她…… 佳音小憩了一会儿，揉着酸疼的脖子醒来时，被门前的身影惊了一跳。 她赶紧拖着麻木的双腿走了过去，问道，“公主，你什么时候醒的？饿不饿，我让水云给你……” 不想，三公主却扭头冲着她笑了，然后轻轻握了她的手。 “佳音，别担心，我没事！甚至可以说……我很好，好的不得了！” 佳音被她笑的心里发毛，下意识抱了她，“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三公主回抱她，把头耷在她肩头，声音很轻很软。 “佳音，若是我说，我要嫁给卢综，你觉得怎么样？” 佳音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三公主在想什么，但她还是应道，“若是只从家世背景考量，他确实是个成亲的好人选。 卢家人都不在京都，没人打扰你们婚后的日子。而且卢世子是唯一的嫡子，你生的孩子也会是卢家嫡脉。但……” “不用说了，这些就够了。”三公主松开佳音，同她并肩站在门口，笑的空洞。 “这些就足够了，都是我想要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那不重要。 “这天下有几对夫妻是因为相互喜欢才成亲的呢，都是互相利用而已。既然别人可以，我凭什么不成？” 佳音听得心里发慌，她清楚知道三公主好似一夜就成长转变很多，但这成长和转变，好似并不让人高兴…… 这会儿，水云端了托盘过来。 托盘上是新熬的小米粥，一盘素馅儿饺子，两碟开胃小菜。 她瞧着主子脸色不好，就道，“郡主，您陪着公主吃早饭吧。” 佳音要说话，三公主却抢了先，“东西放到屋里吧，但你们主子不吃了，这就带你们回去。” 佳音立刻反对，“不成，我家里无事，在这里多陪你几日。” “不用了，”三公主摇头，“你这么聪明，不会猜不到父皇的打算吧？我母后的丧事怕是要十几日后才开始，或许我父皇有旁的安排，还要拖更久。 “我这个当女儿的，跟着熬下去就行了，你就不要一起遭罪了。更何况我母后活着时候，对你也不好。你不计前嫌，替我守了她一夜的安宁，我已经很感激了。 “至于以后……让我自己走吧！” 佳音紧紧握了她的手，心里的不安越发重了…… 太阳终于冲破云层，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坤宁宫上下也彻底醒了过来。 守门的太监不等揉去眼角的眼屎，就见三公主亲自送了康乐郡主到门前，他惶恐的就要上前阻拦。 “公主，皇上有令，只许进不许出……” 三公主瞪了眼睛，神色冷厉之极，呵斥道，“放肆！本公主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奴才插手了！” “奴才不敢！”太监赶紧跪倒磕头，三公主示意彩云几个推开大门，然后狠狠推了佳音一把，示意她快走。 佳音无法，带了水灵和水云迈出门去，大门立刻就合上了。 佳音下意识上前一步，本能的想把三公主扯出来。 坤宁宫已经不是坤宁宫了，是三公主埋葬了自己的地狱！ 三公主站在门里，笑着同她摇头，直到门缝闭合，完全挡住了她苍白的脸颊…… 水云和水灵不知三公主为何撵主子出宫，但是三公主不会害主子，而且闷在里面，守着一个死人，也实在算不得什么好事，能远离当然要远离！ 两人几乎是一路扯着主子，飞快奔往宫门，趁着朝堂上正讨论封太子热闹，直接出了宫！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零九十九章 千头万绪 伯爵府里，李家人正聚了一屋子。 李老二昨晚同温先生住在了城南小院，结果温先生去上朝，他就接到家里的消息，知道侄女昨晚被紧急接进了皇宫。 他立刻赶回伯爵府，问询儿媳可知道详情。 碰巧家欢也回伯爵府取东西，听说这事也是跟着惦记。 婉儿见公爹和小叔子都是神色不好，就劝道。 “爹，欢哥儿，妹妹是个聪慧的，定然也知道家里惦记呢，说不得很快就会让人送消息回来。再说，三公主把妹妹当亲妹妹一样，若是有事也能看护一二。 “咱们暂时不要自乱阵脚，看看情况再说。” 李老二和家欢自然明白，但宫里就是是非之地，好不容易远离了，如今佳音又被召进去，还是暗夜紧急召唤，他们怎么可能不担心。 正这个时候，前院突然热闹起来，守二门的丫鬟一溜烟跑进来，嚷道，“郡主回来了！” “当真？”众人都是惊喜，赶紧迎到门口。 果然，佳音一身素服走在前边，头发微微有些乱，眼圈儿有些红，神色里没了往日的欢快，眉眼间都是愁意。 水灵和水云跟在她身后，也是一脸的惶然。 众人的心高高提起，再也放不下了。 婉儿抢上前几步，一把扶了小姑子就快步进了屋。 李老二随后，家欢更是直接吩咐春秀，“闲人退下，守好门。” 春秀立刻撵了小丫鬟和婆子们，关了屋门。 佳音被安顿在椅子上，手里捧了一杯温茶，一口气喝干，才算缓过神来。 她再抬头看向满脸担心的家人们，苦笑着开口说道，“皇后昨日过世了，皇上为了封太子和选妃不被耽搁，决定秘不发丧。三公主崩溃了，我被接去照顾公主。但公主不愿我跟着封在坤宁宫，硬是把我送出来了。” 众人听得倒抽一口冷气，震惊的不知说什么好。 一国皇后，这么热的天气，过世之后居然不能安葬？！ 秘不发丧，要秘到什么时候？！ 听说过活人给死人让路，毕竟死者为大。 但什么时候，死人也要给活人让路了！ “疯了，真是疯了！”李老二低声骂了一句，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是谁疯了。 即便是吴翠花那样的人，过世的时候，李家也给了她该有的尊严。 而且下葬之后，每逢年节，家里都有去祭拜供奉，从来不缺。 所有的恩怨，因为死亡的来临都会消散。 可是，一国之母居然还不如一个农妇。 死了不能宣告消息，不能入土为安，只能藏在院子里等待腐烂，守灵的只有年幼的女儿和奴婢们，实在是…… 婉儿叹气，小声应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真是一点儿都没错。这般，真不如做个平常百姓了。” 家欢心疼妹子，上下打量了好几眼，生怕她吓到了。 他上前拍拍妹子的肩膀，安慰道，“妹妹吓到了吧？别怕，那些人已经疯了，什么事都能干出来。以后尽量不要进宫了，小心什么时候再被连累了，知道吗？ “你可是咱们家里的宝儿，你若是有个不好，别说我们，就是泉州那边的奶奶和婶子，还有征战在外的四叔和侯爷都承受不了。” 佳音点头，抱抱哥哥的腰，低声应道，“我知道了，哥。我就是心疼三公主，她没比我大几岁啊，就要经历这些，实在太可怜了。” 众人都是跟着叹气，之前对三公主，其实他们都没什么好感。 但这么久过去，眼见三公主对佳音是真心真意，当妹子一样疼着，护着，他们也是感激和高兴。 若是能帮忙，他们自然也愿意伸出援手。 可惜，这事儿涉及太多，别说帮忙，甚至全家都要装作不知道。 一家人又说了几句闲话儿，李老二嘱咐道，“此事，我会和温先生、刘家都说一声，你们一定记得不要露出消息，小心谨慎为重。 如今，那位已经同原本大大不同了，所有心思都在封太子和选妃上，谁敢坏了他的安排，就是没顶之灾。” 众人都是点头，纷纷应下。 李老二这才起身，打算出门。 不想刚推开门，穆珝就从前院进来了，一身风尘仆仆，嘴唇都干渴的裂了口子。 众人惊喜，赶紧迎了他进门。 就是佳音也顾不得伤心了，赶紧给穆珝倒了一杯凉茶。 穆珝仔细打量她几眼，一口喝干杯里的茶水，又抱了茶壶狂灌个干净，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李老二难得心急，问道，“珝哥儿，怎么样？江北战事如何？侯爷和老四可有消息传回来？” 穆珝拖着酸疼的腿，坐到了佳音旁边，这才说道，“江北的事比较复杂，多耽搁了两日，否则我早回来了。 “我原本是惦记江北存着的粮食和药品，打算抽空去看看，结果碰到山叔被追杀。第一波人手应该是那里那人派去的，想断了侯爷和家里的联系。” 他指了指皇宫的方向，众人猜到了，都是皱眉。 “为什么那人要断了侯爷和家里的联系？他是对我们家里开始忌惮了吗？” 李老二直指核心，这个问题很关键，若是那人对他们家里忌惮，家里就要赶紧应对起来，省得措手不及，落入被动局面。 穆珝摇头，“不是我们家里的问题，是那位的心思变了，他恐怕是要等新都这边的大事都完成了，对北征军还有旁的安排，所以他不但卡着军粮，又连下官文让北征军暂缓进攻。 “但侯爷认为决战的时机到了，也想尽早赶走蛮人，回归新都。所以侯爷派山叔回来联系家里，想动用江北山谷那批粮食和药品。结果，山叔就遭到了拦截。 “山叔拼着受伤，把那些人手都杀了，但先前那队抢粮的人马也出现了。幸好我帮了一半，否则山叔就危险了。” 佳音想象当时必定万分凶险，心里越发烦躁，应道，“老黑叔他们刚走没多久，要不要把他们追回来，带人到江北，把这队人马全都杀了！否则，关键时刻，有这些人搅局，恐怕要坏了大事。” 李老二也是惦记，附和道，“恐怕老黑等人不够，二村再调集几十人，最好去侯府找大管家，借几十护卫，凑一起总有二三百，应该够应付了。” 穆珝却是笑了，神色里带了几分得意。 “侯爷，郡主，不必如此麻烦，我和山叔已经把那些人解决了，顺道还给他们主子找了点儿麻烦。” 第一千一百章 礼轻情意重 说罢，他就把两人如何引着黑衣人同抢粮队发生拼杀，抢粮队死伤大半，黑衣人“刚巧”剩一个回新都跟主子报信儿，都说个清清楚楚。 众人听得像坐过山车一样，跟着提心吊胆。 “你小子真是……”李老二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不知是该夸赞还是该批评了。 这件事自然是做的漂亮，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以后江北没了抢粮队在暗中窥探捣乱，自然是方便很多。 而且黑衣人回去告状，还能让抢粮队背后的主子被忌惮被教训，实在是一举两得。 但此事风险太大，一个操作不好，就容易腹背受敌。 “叶山也是，你年岁小，喜欢冒险就罢了，他怎么也跟着胡闹？下次可不要这样了，一切以安全为重。” 李老二到底憋出两句，又问道，“存粮和药品送去北征军了？” “送去了，山叔亲自押运。可惜之前藏到江北的粮食还是不多，只够北征军半月消耗。 “幸好侯爷已经发起决战了，不出意外的话，半个月也就结束战事了。”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神色缓和很多。 李老二再次起身，“我去找温先生，还有刘家那边，都要通个消息。 “虽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毕竟战机不等人。但还是要防备有人借着此事兴风作浪！” 家欢也跟着起身，说道，“我也回酒楼去了，酒楼里若是听到什么消息，我会让人随时传回来。” 这般说着，爷俩儿就出了门。 婉儿扫了一眼穆珝和小姑子，就扯了个借口，“我去看看圆圆。” 说罢，她也让了出去，给了小情侣一点儿自由空间。 家里长辈都不在，她这个做嫂子的，恨不得化身老母鸡，把小姑子护的密不透风。 之前小姑子在宫里，她没有办法，只能提心吊胆。 但如今小姑子回家了，她恨不得事无巨细都把小姑子照顾的周周全全。 前日在白云间，三公主和小姑子因为那个卢世子差点儿闹翻，她也了解个七八分。 原本以为事情过了，两个小姐妹解开心结就好了。 哪里想到皇后又过世了，而且下场这么凄惨。 三公主经历这一连串的打击，实在是可怜。 以小姑子的善良，即便不是她的错，怕是依旧会内疚的厉害。 她这个做嫂子的，不好劝，也劝不了。 幸好，穆珝回来了。 还是把这个重任交给未来妹夫吧！ 穆珝起身送嫂子出门，见她使了个眼色，就猜到一些。 待得屋里没人，他就从怀里拿出一个草编笼子。 笼子只有小孩拳头大小，金色的草梗劈成细条编成小宝塔形状，实在是精巧又可爱。 “这次出去，没有机会给你买礼物。这个蝈蝈笼子是路过一个村子时候，用一个馒头，同一个淘气小子换的。你先拿着玩儿，等我有空就去抓一只蝈蝈，放里面唱歌。” 佳音接了草编笼子，很是喜爱。 不只是因为笼子精致，更是因为这份时刻被惦记的心意。 “真好看，手工太巧了！” 她夸赞了两句，又道，“不用抓蝈蝈了，晚上会很吵。等我装些香料，晚上挂在床帐边。” “好啊，给你的礼物，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穆珝趁机握了佳音的手，问道，“这几日在家，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说说看，我回来了，给你报仇出气！” 佳音心里一酸，神色立刻就落寞下来。 她翻着蝈蝈笼子，低声说道，“没人欺负我，就是最近事情太多了，有些无能为力，有些心烦。” 穆珝看的心疼，想了想就道，“跟我走，咱们出去转转。” 说罢，他就喊了水灵准备了几样东西。 佳音有些迟疑，劝道，“你刚回来，太累了，等吃过饭再说吧。” 穆珝却是坚持，很快，两人就牵着马出了伯爵府，连水灵和水云都没带。 这会儿接近正午，正是最热的时候。 城门口除了几个蔫巴巴老兵，再没什么车马。 两人顺利出了城，穆珝翻身跳上马背，把佳音搂在怀里，一甩马鞭，骏马就乌溜溜嘶鸣一声，抬起蹄子狂奔起来。 迎面吹过的风，掀开了佳音带着的帷帽，吹得佳音眯着眼睛，却多了几分凉爽之意。 她忍不住伸开双臂，好似在逆风飞翔一般。 压在心里的那些烦躁和不安，也随着风飞走了大半！ 穆珝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扯着马缰绳，也是笑的神采飞扬。 盛夏的日阳下，尘土飞扬的乡间小路上，一骑两人，飞驰而过，自在又轻狂！ 跑了半个时辰，两人来到一座山脚下，穆珝栓了马，放马儿自在吃草。 他把身后的背篓换到前边，然后不容佳音拒绝就背着她上了山。 这座山不高，草木却意外的繁茂，幸好林间有小路，一直通到山顶。 山顶还算平坦，朝南位置有两块巨石，一块直立，一块平躺。 直立的巨石阴影正好洒在平躺的伙伴之上，就造就了一个绝佳的乘凉观景之处。 佳音看的惊奇，跳上平躺的巨石，兴奋的走了一圈儿，真是比家里的大炕也差不哪里去了。 穆珝从背篓里，拿出了几个桃子、金果，还有一包子点心，甚至是一只烧鸡，还有一壶水。 他招呼佳音坐下来，“咱们吃点儿东西，这可是野餐的绝好之处。” 佳音兴奋的凑上前，选了一个金果儿。 穆珝从后腰抽出匕首，飞快削好。 佳音接过去，大大咬了一口，真是香甜凉爽，再望向山下的村庄和农田，还有远处的山峦，心情豁然开朗。 好似所有郁闷之气，都这样的美景美食里彻底消散了。 “穆大哥，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个好地方啊？” “有一段时日了，原本就打算带你来玩，结果一直没有空闲。”穆珝许是饿的狠了，拆了烧鸡，给佳音留了两个大腿，然后就大口吃起来，幸福的眯了眼睛。 佳音有些心疼他四处奔波，刚到家又要顾及她的心情，一刻都没歇息，带她出来散心。 “抱歉，让你受苦费心了。等回家给你多做好吃的！” 穆珝听得更是笑，应道，“你跟我说什么客套话，受苦费心不都是为了我们家。” 佳音也笑了，“对，为了我们家。” 两人欢快的分吃，最后吃饱了，就平躺在巨石上乘凉吹风，说闲话儿。 有些事，佳音不好同家里人说，但对穆珝却没有隐瞒。 从发现卢综的心思，到隐瞒三公主，到事情被揭穿，最后是皇后过世，三公主的转变。 她所有的恼怒，为难，愧疚和担忧都统统说了个痛快。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零一章 双喜临门 穆珝开始还附和几句，后面就慢慢没了声音。 佳音全都说完了，身边却只剩了山风的呼啸。 她扭头一看，穆珝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佳音第一次有机会，仔细打量他的睡颜。 眉色如墨一样深，长长的睫毛甚至能盖住整个眼下，高挺的鼻梁，薄厚适中的唇角没了往日时刻挂着的笑，多了几分疲惫，让人心疼。 不到二十岁的少年，因为突然家庭的巨大变故，恨不得瞬间成长，一路筹谋报仇，学艺，吃了太多常人吃不了的苦。 他却依旧保持着乐观和豁达，对世界降临的灾难，永远是那么的倔强和勇敢面对。 好似没什么能让他为难，没什么能让他妥协和退缩！ 两人从陌生到熟悉，他一点点在她心里把信任堆积起来，最后磊成了一座可靠的大山…… 不说佳音和穆珝一起沐浴着山风，散散心。 只说坤宁宫里，临近中午时候，又迎来了圣驾。 皇上刚下了朝，处置了一点儿政事，就来给皇后上香了。 三公主一身素服，戴了孝，跪在铜盆前烧纸。 火光烤的她脸色发红，但却怎么看怎么憔悴。 到底是亲闺女，皇上看的心疼，上过香就劝道，“不要伤心，你母后病了太多时日，再这样下去也是受罪，如今也算解脱了。 “你要照顾好自己，若是你也病倒，朕会担心，你母后在天之灵也不安宁。” 三公主沉默，半晌后却跪着扭过身，给皇上磕了三个头。 “父皇，儿臣有一事相求。” 皇上皱眉，下意识扫了一眼皇后的棺椁，勉强耐着性子说道，“不要说了，你母后不能立刻下葬。明日就是封太子，再有三五日选妃也结束了，到时候一定给你母后风光大葬。” 不料三公主却是摇头，说道，“不，父皇，儿臣不是求母后尽早下葬。儿臣是想尽快完婚，尽快同卢世子成亲！” 皇上听得惊讶，带了几分恼怒问道，“你为何急着完婚？难道是同卢综做下什么错事？！” 说到最后，他已经变了脸色。 如今朝廷内外，实在是千头万绪，诸事烦扰，若是女儿再添丑事，简直是火上浇油了！ “父皇多虑了，儿臣是一国公主，怎么会做那般丑事！” 三公主皱眉，为了父皇的误会恼怒，但她想要如愿，只能忍耐。 “母后活着的时候，最惦记的就是儿臣的婚事。若是等母后发丧，儿臣要守孝三年，到时候，儿臣就已经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而且三年，恐怕会有太多事情发生，儿臣不想拿终身的幸福去赌。 “所以，儿臣请父皇恩准，尽早出嫁，最好同太子哥哥选妃差不多的时日。这般，也算我们皇家双喜临门，取个好兆头。” 皇上瞧着女儿不像撒谎的样子，暗自松了一口气，应道。 “你的公主府早就建好了，倒是可以随时成亲。但卢综也许并不如你以为的那么好，此事还是要谨慎一些。” 三公主苦笑，抬手又往铜盆里扔了一把纸钱，淡淡应道，“父皇，这世上哪有什么十全十美呢，就是您和母后，外人不是也都说相敬如宾。实际呢，母后不是还停在这里，死了都不能入土为安。 “儿臣嫁给谁都一样，只要儿臣还是公主，无论驸马真性情如何，在儿臣跟前都要装出个温文尔雅。这就足够了！ “再说卢家，独占西南已经多年，如今是尾大不掉之势。儿臣早些嫁过去，早些生下卢家嫡系长孙。 “到时候就可以帮着太子哥哥，更好的掌控西南，掌控卢家。说不得十几年后，太子哥哥就可以不费一点功夫，顺利收回卢家的兵权了。” 皇上听得动心，先前卢综病的蹊跷，显见是不愿意成亲。 难道卢家当真有二心，不愿娶皇家公主，不愿被掌控？ 帝王本就多疑，而这疑心一起，就怎么也按不下去了。 “朕会考虑，你先好好守灵吧。” 皇上扔下一句，就扭身就走掉了。 三公主听着大门关闭的吱呀声，嘴角翘起一抹冷笑，眼底都是嘲讽…… 易总管因为要处置皇上吩咐的差事，就没有跟着去坤宁宫。 结果，皇上沉着脸从外边进来，他心里就是一咯噔。 他赶紧倒了皇上喜爱的酸梅汤，小心翼翼送上，眼见皇上脸色缓和了，这才试探问道。 “皇上，三公主是不是伤心太过？要不要送个太医过去？” 皇上摇头，抬手示意其余人都出去，然后问询易总管。 “三公主和卢世子每次见面，你可有……” 他才问倒一半，墙角就发出一声短促的声音，好似吹奏笛子，又好似是风声钻进了窗棂。 易总管立刻退到帐幔后，低了头，尽量做个聋哑透明人。 这个时候，一个灰衣老太监悄然出现在屋里，上前几步，把一个铜管放到书案上。 皇上三两下拆开铜管，拿出一张字条，他只看了几眼就狠狠皱起了眉头。 “宣太子过来！” “是，皇上。”易总管赶紧出去，亲自到西陇阁请人。 太子赶到的时候，皇上正背着手在地上转悠，见得儿子过来就摆摆手。 易总管亲自关了门，守在门边。 皇上第一句话就是，“卢家没有表面上这般老实，朕被骗了。江北出现了卢家的人手，几百之数，截杀了朕派出的暗卫，意图不明。” 太子愣了一下，应道，“父皇息怒，卢家毕竟是兵权在握，有些暗地里的人手也不出奇。只不过，如今这样的关键时刻，卢家的人手在江北，定然是有些安排，还是要查明才行。” 说罢，他想了想又道，“卢世子如今称病，他和公主妹妹的亲事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否则倒是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安插一些人手进卢家。” 皇上皱眉，转而叹气。 “说来倒是巧了，你妹妹方才求朕，说她要尽早同卢综成亲。还说同你选妃一起，也算双喜临门。” 太子挑眉，有些意外。 他倒也不是怀疑三公主提早打听到了江北的消息，毕竟是养在深宫的公主，没有这个实力和本事。 只不过，先前卢综可是“伤”了关键之处。 难道三公主不怕卢综以后不能人道？ 她对卢综已经如此情根深种了？ 第一千一百零二章 从地狱到人间！ 说起来也奇怪，平日都是一起玩儿的小姐妹。 佳音就是聪慧冷静，偏偏三公主就是莽撞冲动，半点儿不同…… 皇上见儿子半晌没说话，也不知道他是走神儿了，还以为他不好对妹妹的婚事发表意见。 “罢了，原本朕还想仔细调查一下卢家，再做决定。但如今你妹妹坚决要嫁，正好也要用到她带些人手过去，索性就让她出嫁算了。 “就算卢家有什么心思，卢综做了驸马，也要收敛一些。等你妹妹再生了卢家的长孙，别说卢综心思如何，就是卢家全族都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父皇深谋远虑，儿臣远远不如。”太子顺口捧了一句，又道，“不论怎么说，匆忙出嫁，还是委屈妹妹了。父皇多给妹妹带些嫁妆吧，也要让礼部那边好好安排，风风光光送妹妹出嫁。” “这是自然。”皇上心情有些复杂，“朕只有你们这两个儿女， 若不是朕的身体……何至于要你们如此委屈。” 太子低头，好似也在为父亲的身体担忧，实际眼底却一点儿悲伤的痕迹都没有。 身在皇家，哪有什么真情呢，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 口口声声疼爱子女的父亲，该利用子女的时候，也是从来不手软啊！ 新都的午后，就是街边的柳树都没什么精神。 偶尔有风吹过，枝条被吹动，也毫无抵抗之意，随便晃晃腰身，表示自己还活着就罢了。 卢家书房里，卢综黑着脸，狠狠砸了手里的茶碗，气的声音都在颤抖。 “蠢货！一群蠢货！下令让他们拦截北征军的消息，谁让他们去截杀宫里的人手了！” 卢峰也是皱眉，心里焦躁的厉害。 他压低了嗓子，劝着主子。 “世子，咱家的人手不至于违抗命令，许是哪里出了差错。而且，皇上对新亭侯一向信任有加，谁也想不到，皇上也会派人手拦截北征军的送信人。咱们的人手一时搞错，倒也有心可原。 “而且如今不是追究这事的时候，还是想想怎么应对吧？ “咱家在江北的人手留下痕迹太多，皇上要想查他们的出处，简直太容易了。” 卢综沉默不说话，这一瞬，他突然有些后悔。 不该背着家里，调动人手到江北。 但他实在是不甘心…… 正这个时候，前院突然有人跑来禀告。 “世子爷，宫里来人了，带着圣旨。” 卢峰当时就白了脸。 完了，皇上定然是要降罪了！ 卢综也是怔愣着，不知如何应对。 擅自调动兵马，截杀皇家暗卫，搅乱江北局势，甚至加上损毁军粮…… 每一桩，每一件，追究起来都是抄家下狱的大罪！ 但不容他们想法应对，易总管已经带人走进了院子。 夏日炎热，书房的门窗都开着。 易总管只一眼就见到了卢综主仆，于是高声说道，“世子爷，老奴给您道喜了。” 道喜？！ 卢综和卢峰对视一眼，好似瞬间从地狱回到了人间，却不知为何逃出生天。 卢峰赶紧抢出去，热情招呼易总管。 卢综随后，也是勉强笑着拱手行礼，“天气如此热，劳烦总管跑一趟了。只是不知，何喜之有？” 易总管笑眯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拿出了怀里的圣旨，玩笑道，“容许老奴卖个关子，世子爷赶紧准备香案，接了圣旨自然就知道了。” 卢综只能点头，卢峰恨不得八只手，没一会儿就把东西准备好了。 院子里所有人，别管是主子还是奴仆，统统跪倒接旨。 卢总管扫了一眼地上黑压压的人头，这才展开圣旨，诵读起来…… 不过短短十几句话，大部分在夸赞卢家的功勋，小半在夸赞卢综一表人才，最后才是关键。 五日后成亲，迎娶三公主！ 易总管的话音落下，卢综半晌没有抬头。 卢峰是最清楚主子心思的，这会儿心里滋味也是复杂之极。 于公来说，卢家没有自立为王的心思，世子娶三公主，做个驸马，荣华富贵不愁，也是家里和皇家之间最好的纽带。 但于私来说，他陪着世子在京都多年，把世子的孤单和渴望都看在眼里，也疼在心上。 自然盼着世子能得偿所愿，娶个自己喜欢的姑娘，和和美美到老。 所以，世子调动家里暗中的人手，毁军粮，装病躲避成亲，他都没拦着，甚至还帮着安排。 可惜，一切的挣扎，在绝对的权威面前都是徒劳。 如今一张圣旨，前功尽弃，世子还是要娶三公主…… 相比于他们方才担心的抄家灭门，这简直是绝境逢生，但又好似让人高兴不起来。 易总管干咳两声，皮笑肉不笑的提醒道，“怎么？世子爷是欢喜傻了，忘了接旨？还是不想……” “不，不！”卢峰第一个反应过来，赶紧搀扶着主子起身，笑道，“总管玩笑了，我们世子爷当然是高兴傻了。毕竟先前世子爷身体有恙，一直在吃药，本以为没有这个荣幸了，哪里想到皇上如此器重。” 这会儿，卢综也醒过神了，无论是心中怎么想，他都只能恭敬接下圣旨。 “多谢总管，还请总管进屋奉茶。” 易总管摆手，笑道，“世子爷客气了，皇上也是惦记世子爷的身体。不过世子如今都能起身走动了，比之先前应该是有起色了。 待老奴回去同皇上说说，皇上定然也高兴。” 说罢，他朝着身后一招手，立刻有一个太医带着两个小太监上前。 “这是皇上特意吩咐，给世子爷准备的太医和小太监，这几日就负责伺候世子爷，继续给世子调理补养身体。皇上还盼着世子爷和公主成亲之后，早早让他老人家抱外孙呢！” 那太医是个生面孔，瞧着很是严肃，这会儿也不会客套，只是统卢综拱手行礼就退到一旁了。 倒是两个小太监特别机灵，跪倒磕头。 “奴才小葵子，擅长配衣束发，世子爷有吩咐，尽管使唤奴才。” “奴才小桂子，擅长煮茶，以后一定尽心伺候世子爷。” 卢峰瞧着主子不说话，就赶紧笑道。 “二位小公公请起，以后一起伺候世子爷，咱们互相多多关照。” 易总管也不理会卢综的脸色有多难看，再次行礼告辞。 “世子爷，皇上身边离不开老奴太久，老奴这就回去复命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零三章 皇上对女儿也恨嫁！ 卢峰也是赶紧接过话头儿，“是啊，总管慢走。以后有机会，一定留下好好喝杯茶。” 说罢，他就送了易总管出门，然后不着痕迹塞了个荷包过去。 另有管事极有眼色，赶紧请了太医和两个小太监去安置。 留下卢综扭身回了书房，刚关上门，里边就传来一声巨响！ 卢峰匆忙送了易总管，回头又去看了看太医和两个小太监，再回到书房，已经是一地狼藉。 他很是头疼的叹了气。 这么多年世子爷都很少发脾气，稳重又温和，喜怒不形于色。 但最近这大半年，世子好似把先前所有缺失的叛逆和暴烈，统统攒到一起发作了。 “世子爷息怒，如今府里有三个皇家的耳目了，您可不能再这般发脾气了。若是消息传到皇上跟前，怕是皇上要以为您不满意这门亲事了。” “我自然是不满意!”卢综眼睛血红，好似癫狂的狮子。 “我刚出生没多久就被送到京都，一直自己长大，读书游学算是出去走走，然后又换了个新都，继续画地为牢。 “我从来没有抱怨，没有怨恨，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娶个喜欢的姑娘，相依相伴一辈子。这也不成吗？ “凭什么不成？凭什么不能让我如愿？” 卢峰低了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卢综砸了所有的东西，到底无力的坐了下来。 卢峰这才上前劝道，“世子爷，事情已经如此，只能先收敛锋芒，看看以后如何再行事了。 “先前您装病推迟了成亲，皇上恐怕已经起疑了，否则这次不会直接派了人手过来，以照顾之名，行监视之实。 “还请您以大局为重，先把三公主娶了再说。其余之事，以后可以慢慢想办法。” 卢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反对。 卢峰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五日后成亲，实在是太赶了。 虽然迎娶的地点在公主府，但作为男方，需要准备的东西还是很多很繁琐。 幸好之前，他就背着世子开始准备了。 本以为，万一世子抗争不过，依旧需要娶三公主，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没想到，这个“万一”来的如此迅速…… 皇上的圣旨，一直是新都众人，甚至整个天下都关注的重中之重。 易总管前脚带人进了卢家，后脚所有人就都知道了，卢世子和三公主五日后成亲的喜讯。 礼部里，大小官员已经因为封太子和选妃，忙的焦头烂额了。 有人甚至已经五六日没有回家，吃睡都在衙门，熬的是眼下青灰，脸颊瘦削。 好不容易，等到午饭时候，打了一份饭菜，捏了两个馒头，大伙儿凑一起寻个树荫，吃吃饭，说说闲话儿，算是歇息一会儿。 结果，又传来了这样的“噩耗”。 “哎呀，真是没法活了！”一个郎中扔了手里的馒头，满脸的生无可恋。 其余人也是垂着头，把手里的馒头捏出十八个形状撒撒气。 “就是，这样的‘喜事’就不能一桩桩轮着来吗？这么一口气都摞一起，简直要人命了。” “我们衙门就这么几个人，都长出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啊。” “到底是为了什么啊，为什么就都挤在一起？那可是太子和公主啊，难道也愁娶恨嫁吗？” 一个侍郎也是心里烦躁，刚刚走出来透透气，听到手下人这么说，他赶紧开口拦了一下，生怕他们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给衙门惹麻烦。 “都少说两句吧，事情都赶一起也不见得是坏事。忙过这段，就可以歇息很久了。皇上仁德，说不定到时候体恤咱们辛苦，还有赏赐发下来。” 众人苦笑，他们宁可不要赏赐，也不想这么当牛做马啊。 但这话，他们可不敢说，只能苦笑着把所有抱怨混着饭菜吞了下去…… 衙门里，虽然不满，到底嘴上还有些分寸。 但市井就不成了，百姓们的想象力丰富，也没那么多顾忌。 先前封太子和选妃赶在一起，那还说的过去。 毕竟太子一直养在民间，皇上子嗣又单薄，如今终于有个成年的儿子回到身边，皇上想抬一抬儿子的身份，帮忙稳固朝堂。 甚至盼着儿子尽早成亲，开枝散叶，这都是可以理解。 但三公主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之前，早早就赐婚了卢世子，定下了好事。 等到封太子和选妃之后，安安静静，选个好日子出嫁，不好吗？ 何苦跟着凑热闹，好似同太子抢风头一般。 有那还算厚道的，说起这事就道，“小姑娘都任性，说不定三公主是同太子争宠呢，生怕皇上只疼爱太子，忘了她这个女儿。” “这倒也有可能，我家闺女也总是这样。我哪怕给她哥哥买点纸笔，也必定要给她带盒子点心，否则就能噘嘴气一日。” 旁人附和，还提起自家闺女，嘴上抱怨，脸上却带了笑。 但也有人自以为聪明的，挤眉弄眼笑着说道，“也不见得啊，我可听说三公主对卢世子很满意，之前不但帮着卢世子摘了探花，又在卢世子生病之后，经常去探病，出入卢家。 “说不定，呵呵，说不定已经是有了‘喜’事，才着急办喜事呢。” 这前后两个喜事，代表的可不是一个意思。 众人都是聪明人，自然立刻就猜到了，于是纷纷惊的瞪眼睛。 毕竟是皇家之事，谁也不敢说的清楚明白。 但互相对视间，无数八卦已经无声交流千百次了。 于是，三公主珠胎暗结，所以急着出嫁的消息不胫而走，并且迅速被所有人接受。 “哎，她三婶子，你听说了吗？那位是怀了身孕，才急着出嫁呢。” “听说了，听说了。原本我还奇怪呢，那样金枝玉叶，也不是嫁不出去，急什么呢。但这么一想就怪不得了！” “要说啊，这女孩子没有娘教导就是不成。那位病重多少时日了，自然顾不上闺女，也就免不得闹出这样的丑事了。” “就是，就是。我家春杏平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是去庙里上香，我都陪在一边，就怕小姑娘家年纪小，不懂规矩，坏了名声呢。” “哎呀，春杏可是个好闺女。说起来我娘家侄子考取了秀才，长的也是一表人才。要不要我安排一下，让两个孩子见见……” 第一千一百零四章 自以为是的真相 相对于百姓们的八卦闲话儿，各个世家和高官的后宅里，相聚在一起的亲朋和同党们，关注点儿却上升到了一定高度。 “不对劲，此事太蹊跷了。”一个年轻官员望了一眼几个长辈，小声说道，“我总觉得皇上太心急了，就算为了稳固朝政，想着尽早扶太子上位，还说的过去。 “但匆忙给太子选妃，就有些太匆忙了，好似生怕太子压不住，努力给太子找帮手一般。 “如今三公主居然也急着出嫁就更奇怪了，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皇上急着安置子女……” 其余人也是沉着脸，跟着点头。 “是啊，自从贵妃和太后被降罪之后，皇上就越来越急。不只是太子和三公主的亲事，就是朝政也是安排的越来越多，甚至几年后的事都要立刻定下来。”一个中年人附和了几句。 年轻人好似得了鼓励，越发大胆了，开口又道，“我怀疑，皇上的龙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闭嘴！”在座年岁最长的老爷子开口呵斥，拦阻了孙儿的出言不逊。 “这话在外边一句都不要说，小心给家里惹来灭门之祸。” 年轻官员赶紧低头认错，却依旧坚持自己的观点。 “祖父，我猜测的事起码有八成把握，否则皇上为什么这么心急？你们仔细想想，皇上这一段儿的所有安排，是不是像在交代后事？” 众人沉默，他们自然也有几分猜测，但事关重大，不好随意开口。 到底还是老爷子说道，“此事不要生张，还要查探一下消息再说。” 众人都是赶紧应下，没有再提一个字。 但凡一个家族延续百年以上，基本都有些暗地里的人手，帮忙处置一些不好拿到桌面上的事。 打探消息，简直是其中最简单，也最常见的了。 即便这个目标是皇宫，天下最尊贵之处。 但再尊贵繁华之处，也是给人住的，有人就有不同心思，也就不要想着保守什么秘密了。 更何况，如今皇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皇上龙体欠安，才让太子和三公主如此着急定终身。 这个问题，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心头问号。 众人各显神通，目标一致，结果也就没什么悬念，很快被打探清楚了。 皇后过世了！ 五个字，在各个知情人的家里又引起了一场小震动。 怪不得封太子和选妃如此匆忙，三公主也要紧急出嫁。 原来是皇后过世了，按照礼制，太子和三公主都要守孝三年啊。 就算太子和三公主愿意守孝，皇上也不愿意。 所以，秘不发丧，紧急娶儿媳嫁闺女，也就顺理成章了。 众人都是松了一口气，慢慢也就不理会了。 当然有些聪明的诰命夫人知道了消息，已经在做准备了。 什么提神醒脑的香囊啊，解暑的药丸啊，浸泡了姜汁的“催泪神器”啊。 毕竟，皇后过世只是秘不发丧，不是一直不发丧。 待得太子选妃和三公主出嫁后，宫里定然就会张罗起来。 否则，皇后的尸体怕是都要臭了。 到时候皇家颜面放哪里？ 那些酸腐文人猜到内情，怕是要用笔把皇上这个罪魁祸首定在耻辱柱上…… 外界纷纷扰扰，完全不影响皇宫里的生活。 皇上在忙政事，太子在学习。 而三公主也出了坤宁宫，带了几个嬷嬷，最后一次整理嫁妆，装订成册，预备出嫁了。 许是心怀愧疚，皇上又让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可以说内库都搬空了一半。 三公主半点儿不客气，统统收下来。 加者之前皇后攒下的，按礼制该准备的，多年“打劫”存下的，可以说三公主的嫁妆是历朝历代公主里最丰厚的一份。 负责整理造册的嬷嬷们，已经从最开始的惊讶变得麻木了。 人家姑娘出嫁时候，有一盒子宝石打制头面首饰就很高兴了。 但放在三公主这里，宝石都是按照箱子算的。 各种头面首饰更是超过了二百套之数，怕是一辈子走到头，还没有戴完。 水灵拎着食盒，随着小太监走进芷兰宫的时候，三公主正坐在窗前看书，那平静冷淡的模样，完全不像一个新嫁娘。 水灵心里滋味复杂，上前行礼，说道，“公主，我们郡主惦记您苦夏，怕您胃口不好，所以亲手熬了百合粥，蒸了水晶蔬菜饺，还拌了您爱吃的小凉菜。 “奴婢都拎来了，您多少吃一些，奴婢回去也好同郡主交差。” 她本来以为三公主不会吃，哪里想到三公主居然笑了，示意彩云等人摆桌子。 然后，她就一口粥一口菜的吃起来，期间还问了问碎金滩的琐事。 水灵忍着惊讶，一一应了。 待得三公主吃完，送来的饭菜也少了一半。 彩云可是高兴坏了，恨不得郡主每日都送吃食过来才好。 三公主随手从桌案上的首饰盒子里，拿了一对儿赤金镯子就赏给了水灵。 “辛苦你跑一趟了，回去告诉你们郡主，不用惦记我，我一切都好。等我出嫁前一日，请她进宫来添妆，到时候好好聚聚。” 水灵赶紧恭敬应下，但那镯子太贵重了，她有些不敢收。 彩云见此，上前把镯子塞给水灵，然后扯了她出门。 院子里，不少太监和宫女在抬箱子，洒扫清理，忙的厉害。 但人人都下意识放慢了手脚，轻易不敢发出声响。 以至于偌大的芷兰宫，安静的厉害，也压抑的厉害。 这哪里像要办喜事的样子啊！ 水灵和彩云握着手一路出了门，水灵就压低了嗓子问道，“彩云姐姐，公主怎么瞧着有些不对劲呢？” 彩云苦了脸，趴在她耳边说道，“主子的心思，我不好猜测。但这个样子，我也担心死了。 “水灵妹妹，郡主向来聪慧，想必能知道公主的心思。求你回去同郡主说说，看看郡主能不能帮忙劝说几句。 “就算郡主劝不了，能不能劳烦郡主每日都给我们主子送点儿吃食进来。小厨房的饭菜，公主只是沾沾筷子，我都快愁死了！” 水灵赶紧点头，“彩云姐姐放心，我回去就同郡主说。” 彩云又送水灵走了一段路，就返身回去了。 水灵匆忙回到碎金滩，见到主子就说开了，最后试探着问道，“郡主，我瞧着三公主都觉得心里难受，你要不要去劝劝？” 佳音却摇头，眼睛望向窗外的天空，那里一丝云彩都没有。 “谁也劝不了，这是她自己选定的路！”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零五章 公主是个活招牌！ 水灵红了眼圈儿，坐在主子身边，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 “郡主，长大真不好！我们小时候可没有这些事，老夫人和四夫人也都在家，每天跟着您吃吃喝喝，到处玩耍。” 佳音叹气，也是苦笑。 “是啊，长大的烦恼太多了，但没人能阻止。小时候我们被家里护着，什么都不必费心。但长大了，我们就要扛起责任，护着家里，护着老人孩子，自然就累一些。” “若是能一直不长大就好了。”水灵有些沮丧。 佳音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别说傻话，这几日要辛苦你多进宫，给三公主送饭了。这个时候，我们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好，郡主放心，别的不成，跑腿儿我还能胜任。”水灵赶紧应下，然后又把那对金镯子掏了出来。 “郡主，这镯子太贵重了。我瞧着这款式，好像是成亲用的啊，三公主居然赏赐给我了！” 佳音接到手里，仔细看了看，心里更沉重。 这确实是龙凤镯，寓意龙凤呈祥，百年好合。 三公主居然毫不在意，随手就赏下来。 可见，先前她有多盼望成亲，如今就有多嫌弃…… “拿着吧，别为这点儿小事惹公主不快了。”佳音摆摆手。 水灵把镯子收了起来，应道，“那我和水云一人一只，她做饭，我送饭，得了赏赐自然要平分。” 说罢，她就蹦蹦跳跳去灶间了。 黄昏时候，李老二和温先生都从城里回来了。 众人边吃边说话，晚饭桌儿自然也热闹了几分。 李老二瞧着小侄女脸色还不错，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试探着劝道。 “福妞儿啊，三公主要出嫁了，你打算送些什么添妆啊？用不用二伯帮忙啊？” 温先生也是附和，“是啊，婚期确实比较急。外人不知道实情，各种流言满天飞，委屈三公主了。你同三公主交好，这个时候多安慰一下。” 爱屋及乌，佳音自然清楚长辈们关心三公主，其实是因为她。 她就笑着应道，“二伯，温先生，你们放心吧。我打算送三公主一套首饰，还特意打制了一张金玉卡，以后拿着这张卡到白云间总店和所有分店都可以随便吃。 “正好我大哥去了西南的时候，我也让人过去开了一间分店。三公主无论是在新都还是婆家，都不怕没点心吃了。” 众人听得都是笑，李老二应道，“你这丫头，真是天生的生意人。给三公主添妆，都没忘了捞银子。若是三公主以后到西南，频繁进出白云间，外人见了，怕是生意更要火爆了。” 佳音笑的狡黠，“哎呀，点心都送她免费吃了，她帮忙做个活招牌也是应该啊。吃人家的嘴短嘛，这道理多简单！” 众人笑得更高声了，一时也没什么担心了。 吃过饭，趁着城门还没关闭，李老二和温先生又匆忙回城了。 原因无它，明日是封太子大典啊。 虽然礼部已经请奏皇上，删减了很多不必要的环节，把三天压缩到了一天，但必要的程序，还是从五更天一直排到小半夜，足足一日，纯纯体力活儿。 佳音赶紧把准备好的东西，都交给了郑禾。 李老二和温先生匆忙回城，拐去刘家一趟，就抓紧歇息了。 第二日凌晨，天地依旧黑沉沉的时候，整个新都就都忙碌起来。 所有五品以上的官员，无论是虚职，还是实职，统统焚香沐浴更衣，然后换了崭新干净的官服，麻利赶到宫门前。 太阳一点点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宫门已经打开了，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黑压压跪满了文武百官。 太子换了一身明黄色的龙袍，除了龙爪少一些，其余同皇上的龙袍一般无二。 众人由礼部尚书带着，一遍遍山呼千岁，跪倒磕头，起身行礼，折腾到麻木。 待得太子捧着祭文，拜祭完天地，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太子是回去更衣、吃饭、暂歇，准备继续拜祭列祖列宗了。 广场上，文武百官却没有这个待遇，只能原地坐下来，稍稍喘口气。 可是，天上的太阳好似把所有热情都攒到了一起，比之往日可是暴烈太多了，烤的整个大地都像火炉一样。 有官员偷偷从袖子里拿了小点心，塞到嘴里，暂时顶顶饿。 为了避免去茅房，他们昨晚就没敢喝水，早晨更是没敢吃饭。 这会儿，饿的前胸贴后背，渴的更是嗓子冒烟啊。 有人噎的抻着脖子，猛力敲打几下胸口，才算没让自己成为第一个噎死的天武官员。 李老二和温先生、还有刘志恒排在不同的位置，但离得不远。 这会儿，他们也在偷吃。 他们带的点心是佳音特制的，一个个只有枣子大小，外边是糯米皮，中间包着酸甜的果酱，开胃又好吃。 若是不喜欢，还有小块的肉脯，微微的咸甜口，含在嘴里慢慢磨牙，又香又顶饿。 偶尔渴的厉害，稍稍低头，咬住领口的一个软管，还能喝上一口冰凉的酸梅汤，真是让人瞬间精神很多。 三人偶尔对视一眼，都是无比的庆幸。 昨晚，他们还觉得小侄女的安排太麻烦。 这会儿，可真是以此救命了…… 刘老太爷和一群老友们被安排在院墙附近，稍稍能借到一点儿阴凉。 这原本是礼部照顾他们年岁大，特意为之。 可惜，这点儿照顾也不顶用啊。 刘老爷子刚吃了两块点心，旁边的老伙伴就倒下了，眼睛紧闭，面色潮红，显见是中暑了。 众人惊了一跳，还想喊太医救命的时候，太子已经出来了，马上又要开始祭拜了。 关键时刻，刘老爷子挪了过去，飞快从袖子里取了一个小瓷瓶，倒了解暑药丸塞进老友的嘴里，然后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软皮水袋。 另一侧跪着的老头儿见此，也是赶紧上前帮忙。 两人一个掰嘴，一个灌水，难得的默契。 待得太子读完祭文，又开始三叩九拜的时候，昏迷的老友终于醒了过来。 他心有余悸的同众人道谢，众人赶紧指了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轻轻摇头，安慰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先把今日坚持过去再说。” 被救的老友悄悄拱手，吧嗒两下嘴巴，回味一下方才的味道，才惊讶问道，“刘兄，你居然带了酸梅汤？” 第一千一百零六章 扶摇直上九万里！ 酸梅汤？！ 周围几个听热闹的老爷子，立刻觉得嘴里泛酸，口水疯狂分泌，然后眼巴巴望向刘老太爷。 刘老太爷无奈，只能把软皮水袋拿出来，隐约带了几分得意说道，“这是家里孩子准备的，白云间的酸梅汤冻成冰块，放怀里很凉快，这会儿融化了，喝着正好。” 众人赶紧点头，纷纷夸赞应和。 “刘兄好福气。” “对，对，我们羡慕坏了。” 刘老爷子这才把水袋递出去，众人也不客气，一人一大口，水袋就空了。 但冰凉酸甜的酸梅汤，就像甘霖，瞬间滋润了他们差点儿干裂的身体。 “好喝，味道真是不错！” “怪不得家里孩子总往白云间跑，这酸梅汤太正宗了。” “若是再来一大壶就好了。” 众人有了精神，也有力气悄悄说闲话儿。 不知是不是他们的愿望被热辣的夏风，传到了皇上和太子耳朵里。 还是皇上和太子担心，这样的大喜日子倒下几个老臣，添了晦气。 总之，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过来传话儿，老臣们可以去偏殿歇息了。 “谢皇上体恤，谢太子照顾！” 老头儿们可是高兴坏了，纷纷道谢，然后在年轻官员的羡慕目光里去了偏殿。 不远处，刘志恒看着老爹走的痛快，完全不担心这个儿子，就忍不住抱怨。 “我爹真是不疼我了，但凡这会儿他装一下头晕，我也能跟着过去歇会儿啊！” 李老二翻个白眼，小声玩笑一句，“你爹许是觉得，你身上这么 多肉，就是烤肉干，也能比旁人多坚持俩时辰，完全不必担心!” 旁边几个官员正偷听，忍不住笑得呛咳。 平日他们同李老二也没什么机会结识，今日才知道这人如此幽默。 但传言李家同刘家走得近，通家之好，倒也是真的。 否则李老二不会这般玩笑，刘志恒都只是哼哼两下，完全不恼…… 就这般，众人从天亮一直折磨到天黑，中间有幸休息了半个时辰，吃个午饭，其余时候都在不停地跪拜。 待得最后，太子跟随皇上，亮相在金銮殿上，安座龙椅之侧，所有人都是长松一口气，也终于有机会正视这位未来的帝王。 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太子，俊朗沉稳，威严大气，完全没有因为长于民间就如何畏缩怯懦。 身形挺拔，贵气天成，好似刚刚升起的旭日，即将给天武带来新生和希望。 特别是同一旁垂垂老矣的皇上相比，这份锐气更是明显之极。 这一刻，所有人都觉得这一日的辛苦没有白白忍受。 若是为了这样的帝王，他们心甘情愿。 而感慨最深的，全场除了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就没有旁人了。 可以说，他们三个是看着太子长大的。 原本跟在蒋先生身边的小孩子，村里人人都觉得他勤快懂事罢了。 后来，佳音身边缺人手打理生意，这孩子又做了管事，南北奔波，掌管着白云间所有分店，还有新都这边的火锅楼，水果铺子和点心铺子。 那时候，他们还觉得佳音慧眼识珠，找了个好帮手。 哪里想到，突然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小书童、小管事，就变成了皇子，成了天武未来的帝王！ 偶尔，他们想起都会怀疑这是一场梦…… 太子许是感受到了他们的注释，扭过头，冲着他们微微点头。 三人赶紧低下头，恭敬行礼…… 碎金滩里，佳音抬手推开窗子，坐在软塌上吹着夜风，摇着扇子。 “这会儿，二伯应该从宫里出来了吧？” 水灵抱了一个果子啃着，含糊硬着，“差不多了吧，封个太子，又不是皇上登基，还不让人睡觉了！” 水云正好拾掇了针线盒，听得这话就用手里的线轴敲了一下她的头，嗔怪道，“告诉你多少次了，嘴上说话小心一些！让旁人听见，怕是又要传言咱家大不敬了！” “哎呀，疼！”水灵捂了脑袋撒娇，躲到主子身边，心虚应道，“这不是在家吗，在外边的话，我才不说呢。” 水云抬手抢了她的半个果子，开始撵人，“赶紧去洗漱，天天就知道吃，小心烂牙，可没人管你了。” “不吃就不吃！真凶，小心以后嫁不出去！早知道，金镯子也不分你了！”水灵嘟嘟囔囔下去了，惹得佳音和水云都是笑。 水云小声劝道，“郡主，太子毕竟是咱们碎金滩长大的，无论如何也会关照伯爷几分。您别惦记！明日宝珠姑娘还要来玩呢，您也早点儿睡吧。” 佳音点头，“知道了，你们也睡吧。” 水云这才退了出去，留下佳音无趣就进了空间。 这几日，她闲着无事就开始清点空间里的存货儿。 特别是那些整治好的食物，还有一点点存下的药品。 潜意识里，她总有种危机感。 而只有面对这些存货的时候，心里的压力才能小一些…… “佳音姐姐，我来了！你家最可爱的宝珠来了！” 第二日刚刚吃过早饭，佳音就听到门外有了动静，不一会儿宝珠就提着裙子，一边笑一边跑了进来。 佳音赶紧迎了出去，立刻被宝珠抱了个满怀！ “佳音姐姐，我想死你了！” 宝珠从来都是这样热情，仿佛她的世界没有任何烦恼。 就连佳音都忍不住羡慕，但又忍不住想要给她更多宠爱。 “我也想你了，宝珠！我给你准备了爱吃的点心和果子，还有冰淇淋和酸梅汤，管饱儿！” “呜呜，我就知道，佳音姐姐对我最好了！我娘天天看着我，不让我多吃一口，我都要热死了！” “你娘是为了你好，否则让你敞开吃，你能把冰淇淋当三餐了！” 小姐妹俩转到后院，借着屋檐的荫凉，一边吃喝一边闲话儿。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些吃喝穿戴之类，但就是叽叽喳喳说的热闹。 林嬷嬷悄悄在角门看了一眼，很是高兴。 她赶紧给何嬷嬷送给消息，见家里的马车要进城，又派了小丫头去给大少夫人说一声。 这两日，郡主心情不好，家里众人都看在眼里，但谁也没办法。 没想到，宝珠姑娘来一趟，一起吃吃喝喝，郡主就好了。 果然，小姑娘还是需要朋友啊！ 结果，自家的马车不等离开，又有客人登门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零七章 一半安静，一半亢奋！ 原来是梅兰和许曦都派了丫鬟来问询，三公主成亲，她们也想给添妆。 另外，谷青青已经回了婆家，不方便过来，但也惦记此事呢。 两个丫鬟见宝珠也在，都是笑了。 “姑娘们都想到一起去了，我们小姐就说，郡主和公主感情最好，一定知道公主喜欢什么，催着我们赶紧来问问呢。” “是啊，我们姑娘也是这么说的。” 佳音示意她们喝酸梅汤解渴，说几句闲话。 待得她们消了汗，就道，“公主身份尊贵，说实话，她什么东西都不缺。我们就是搜刮空了私房钱，买了什么贵重首饰之类，在公主那里估计也是普通。 “所以，添妆这事儿，量力而为就行。而且相比于贵重的首饰等物，可能亲手绣的帕子啊，字画啊，许是更得公主喜爱。” 两个丫鬟听得有些迟疑，这话确实有道理，但她们主子也不能当真就拿一副字画或者帕子去添妆啊。 佳音见此，就喊水灵把她准备的盒子拿了出来。 盒子里是一套首饰，没有镶嵌什么贵重的宝石，只是赤金打制，但手工极精巧，款式特别漂亮。 从发簪、发钗到耳坠子、镯子之类，足足八样，样样都是让人惊叹。 女人哪有不喜欢美的，特别是首饰，简直是心头最爱。 宝珠和两个丫鬟都是忍不住凑到跟前，一迭声夸赞起来。 “这个发钗太好看了，这是凤凰吗，羽毛都这么逼真！” “这个镯子是用金丝编的？简直太巧了!” 但她们还知道分寸，再喜欢都没有动手摸一下。 佳音等她们看清楚了，就收了盒子，说道，“这是我闲暇无事的时候，同老师傅学了一点儿手艺，然后亲手打制的。 “别说款式还成，就是粗陋一些，想必公主也会欢喜我这份心意。所以，你们回去同你们姑娘说，不要太多顾虑，我们同公主在闺中相交一场是缘分，这时候送上一份真心的祝福就好了。” 两个丫鬟赶紧点头，行礼应下。 “多谢郡主指点。” 又说了几句闲话，她们就要告辞了。 佳音嘱咐道，“你们跟着水灵去我的暖房看看，有什么果子成熟了，摘两篮子带回去，给梅姐姐和许姐姐吃个新鲜。” 两个丫鬟欢喜道谢，心里万分庆幸，方才过来的时候，主子也送了亲手烤制的点心，还有两本新游记。 否则这会儿，空手来满手回去，就太丢人了。 送了两个丫鬟出去，宝珠就笑嘻嘻抱了佳音的胳膊。 “佳音姐姐，嘿嘿，你亲手打制的首饰太好看了，嘿嘿……” 佳音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思呢，忍不住笑道，“放心，你成亲的时候，我也一定亲手打制一套添妆。” “呜呜，那要什么时候啊？”宝珠的胖脸苦得皱成了一个包子，撒娇闹人。 “佳音姐姐提前给我打一套吧，否则我要等得变成老太太了。” 佳音被她闹得没有办法，只能妥协。 “过几日我有空闲，先给你编一对儿金丝镯子，其余等你出嫁时候再说。” “呜呜，佳音姐姐最好了！”宝珠欢喜坏了，抱了佳音一顿摇晃，差点儿摇散了佳音的头发，结果不必说，又挨了两个爆栗子才算老实了。 这一整日，宝珠都同佳音黏在一起，吃吃喝喝，午睡溜达，最后还跑去郡主府后的暖房搜刮了一通。 直到日头偏西，她才依依不舍的上了马车。 水灵要去二村作坊传话儿，搭了一会儿贾家的马车。 宝珠趴在车门边，小声嘱咐她，“水灵，水灵，下次佳音姐姐再不高兴，你就让人去喊我。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我来闹她一日，她就把心烦忘了。” 水灵忍不住笑得眯了眼睛，忙不迭的伸出大拇指，夸赞道。 “宝珠姑娘真是厉害，你是怎么知道我们郡主不高兴的？这几日，我和水云都愁死了。你今日过来，我们郡主确实好多了。” 宝珠骄傲的抬了双下巴，得意应道，“那是当然了，我可是跟佳音姐姐一起长大的。” 说罢，她想起了三公主又道，“公主姐姐要嫁人了，城里到处都在说闲话，气死人了，我真想把那些人的嘴巴都缝上！ “佳音姐姐和公主姐姐那么好，一定更生气！ “我娘说嫁人之后就不是孩子了，不能随便哭和笑了。 “你说，为什么女孩子一定要嫁人呢，不能一辈子在家吗？” 水灵也是苦着脸，应道，“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想跟主子一辈子在碎金滩。哪里也没有家里好啊！” 贾家的老嬷嬷坐在车尾，左耳朵右耳出，聪明的一声都没说。 当然，她就是想说，也满心无奈。 男婚女嫁，自古都是如此。 男人娶妻娶错了，还能纳几个小妾，甚至是平妻。 但女子嫁人嫁错了，就是一辈子的苦海…… 许是皇上害怕把臣子们折腾的都躺倒了，也许是礼部自己心疼给自己，所以封太子第二日没有朝会，选妃也安排在了第三日。 于是，几乎所有老臣都请了假，六部衙门也空了一半。 倒是各个医馆的大夫们忙的是不可开交，出了这门又进那门，脚底下都磨出血泡了。 为此，张神医也特意进了一趟城，给刘老太爷诊脉，开了一张养身方子。 如今侯爷不在，老爷子可是几家人的定海神针。 朝堂有个风吹草动，全靠他分析时势，指点方向呢。 但老少爷们儿都偃旗息鼓了，各家的女人却亢奋的好似打了鸡血。 她们一遍又一遍把新衣裙和首饰拿出来，要自家闺女试穿，力求把姑娘最好的一面展现出去。 若是被太子看重，可就带着全家飞黄腾达了。 当然，谁也不傻。 皇上为太子选妃，明摆着是为了太子借势，尽快站稳脚跟。 所以，姑娘家里的权势越高，中选的机会越大。 家里官职小一些的，恐怕大部分都是陪跑而已。 但世事无常，太子年少，万一一见钟情，看中了谁家姑娘呢…… 就这般，新都诡异的陷入了一半亢奋，一半安静的状态。 而所有绣庄和首饰楼，也在做着最后的突击。 赶紧把最后的货交付出去，就可以喘口气了。 日头西斜时候，眼见一切都要划上完满的句号，城门处却突然像开了锅的沸水，哗然起来。 第一千一百零八章 退伍可退的背锅侠！ “捷报！江北捷报！北征军大胜，杀敌三千，即将挺近边关！” 三名传令兵骑着快马，举着北征军的军旗，风尘仆仆从官路上跑到城门口，高声喊了三遍，然后才奔进城。 城门口安静了半晌，就突然炸开了。 “北征军大捷！” “咱们打胜了！” “蛮子被杀光了吗？” “呜呜，是不是要把蛮子打出去了！” “爹啊，您在天有灵啊，您听见了吗，北征军为您报仇了！呜呜，儿子没本事啊，儿子对不起您！” 无论是富贵还是贫穷，无论是坐在车马里，还是挑着担子走在路上，所有人都是欢声雷动。 有人欢喜的蹦跳呼喊，有人跪地大哭。 仇恨从来不会因为时间推移，就被遗忘。 当初蛮人突然犯关，匆忙迁都，谁家没几个亲人死在路上呢。 蛮人这两个字，被多少人在无声的夜里，翻来调过去的嚼碎了，狠狠咽下！ 如今，马上就要彻底报仇雪恨了！ “呜呜，我要给侯爷立生祠！我要每日给侯爷磕头上香！” “侯爷威武！侯爷威武！” “北征军威武！” 其实，封太子也好，选妃也罢，更高兴的都是世家权贵。 对于百姓们来说，谁坐天下不重要，谁能让他们安心种地，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就拥护谁。 所以，大捷的消息，更让他们喜悦！ 传令兵一路跑进城，处处都是欢呼，处处都是奔走相告。 直到宫门前，有小太监飞跑进去禀告。 三名传令兵则被收了马匹和长刀，跟随侍卫慢一步往里走。 御书房里，皇上正和太子，还有礼部尚书等几位重臣说话，商量着明日选妃。 几位重臣家里都有姑娘要进宫，所以对此事很是重视。 这会儿，他们也高兴在皇上和太子跟前露露脸，争取给自家姑娘搭一把更高的梯子。 就在这个时候，小太监连跑带颠的赶来报信了。 “皇上大喜啊！北征军大捷，杀敌三千，即将挺近边关！” 屋里众人都是一愣，半晌没人说话。 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心思，当初给北征军下官文，延缓决战，这件事只有少数人知道，并没有宣扬出去。 但在场几个重臣，都是知情人。 如今突然听到捷报，显见是新亭侯不听号令，不但没有延缓进攻，甚至是加速了决战…… 这般，捷报本来是喜事，如今却还真不能说恭喜了。 果然，皇上脸色有些不好，倒是太子眼睛好似亮了那么一瞬。 报信儿的小太监不算太机灵，还以为众人没有听清，又高声说了一遍，结果被易总管提着领子扔了出去。 小太监被摔的有些懵，还以为易总管嫉妒他抢了报信儿的头功，哪里知道易总管是救了他一命啊。 屋子里，太子已经开了口，“父皇，江北大捷，天武河山马上就要全都收复回来了，这是喜事！” 他在“喜事”两字上，咬的重了一些。 皇上抬头看了一眼几位重臣，知道儿子是在提醒他。 他于是忍下心里的烦躁和不满，干咳两声说道，“是啊，这是喜事。” 几位重臣听皇上定了调子，都是偷偷松了一口气，赶紧附和。 “是啊，恭喜皇上，江山一统指日可待了。” “此乃天武之幸！” 一时间，屋里都是赞美之声。 很快，三位传令兵也到了。 三人单膝跪在地上，虽然满脸疲惫和狼狈，但脊背都挺的笔直，神色里的坚毅，让人忍不住心生敬意。 “禀告皇上，三日前，侯爷亲自带领先锋军出战，攻破蛮人霸占 城池，追击三百里，杀敌三千。我等快马加鞭，特此赶来报喜！” 无论心思如何，这会儿皇上都是笑着说道，“好，辛苦北征将士了！你们先下去歇息，过会儿另有赏赐。” 不想，开口说话的传令兵却不肯听命，再次说道。 “皇上，若是有令传给侯爷，还请皇上尽管交给我等。我等要赶紧折返江北，战况激烈，多一人就多一把刀砍杀蛮人！” 皇上和几位重臣都是听得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太子却笑着夸赞道，“好，正是因为北征军都是如此勇武之人，才能把蛮人撵出去，收复河山！父皇，这该重赏！” 他的声音很高，神色激动，完美诠释了一个热血少年的模样。 皇上不好说什么，就道，“好，你们先下去吃饭喝水，半个时辰之后，你们就可以回返江北。” 三个兵卒这才磕头退下，易总管送他们出去，还被拉着央求。 “总管，能不能多给我们准备一些面饼，我们路上吃不完，还能匀给军中兄弟。军粮迟迟送不到江北，兄弟们都要饿着肚子杀蛮人了。” “是啊，总管，我们不怕沉，能不能多给我们准备一些。” “没有白面饼，就是包谷饼子也成。” 易总管听得心酸，赶紧应着。 “好，好，几位壮士随老奴来，你们先吃饱喝好，白面饼肯定给你们多准备。” 说着话，他们总算离开了。 御书房里，皇上勉强撑起的脸色又不好了。 礼部尚书试探说了一句，“侯爷这是派人回来报喜，还是催军粮的啊？” 兵部尚书最是清楚皇上心思，而且官文是通过他发下去的，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背锅侠了。 这会儿，他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今年眼看着旱灾，还没解决。粮食筹措起来，实在是困难啊。 “只能委屈侯爷和北征军了，幸好战事很顺利，想必在蛮人那里也能缴获一些。否则侯爷就明着催要军粮了！” 众人都是点头，皇上得了台阶。 很快，君臣商量几句，嘉奖的圣旨也新鲜出炉了。 夸赞的话一堆，就是没什么实质性的奖赏。 太子在一边，一句话都没说。 若是仔细端详他的眼睛，才会发现眼底有一些不同…… 本来就该供给的军粮，因为打了胜仗，反倒要无限期拖后了。 难道说，北征军要打败仗，被蛮人再杀到金沙江边，才有资格吃饱饭吗？ 天色黑透之前，三名传令兵背着大大的包裹，再次快马奔出了城门。 不必说，城门内外的百姓又吃了一惊，过后却越发对北征军敬重了。 没有北征军这般争分夺秒，舍生忘死，哪有胜利的喜讯和如今的安宁啊！ 碎金滩里，李老二和温先生吃过饭都没有歇息，一直在喝茶等着院里的动静。 佳音也陪在一边，不时张望窗外……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零九章 扮猪吃虎成功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闲不住，就喊小厮取了棋盘，打算杀两盘。 但温先生自小读书，下棋是平常的游戏，自然是熟悉又精通。 李老二半路出家，哪里是温先生的对手。 于是，被杀个片甲不留的时候，李老二索性扔了棋子，直接拉小侄女上阵。 “福妞儿，你来跟温先生下一盘儿，二伯歇歇脑子。这东西太费心思了，我俩眼睛都快变成一个白一个黑了。” “好啊，二伯等着，我给您报仇！”佳音笑着给二伯和温先生倒了茶，然后坐到了温先生对面。 温先生有些轻敌，虽然明知道佳音很聪明，但一个小姑娘，也没见她平日多喜欢下棋，肯定也不会多厉害。 可惜，没多久，他就皱了眉头，打起十二分精神对待了。 佳音偷笑，扮猪吃虎成功了。 前世，小学时候有门兴趣课就是围棋，她表现出的天赋让授课的老教师很是欣喜，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要拉着她特训一个小时。 后来，她还参加了不少围棋比赛，拿过一些奖。 可惜，她那对儿不负责的父母，还有祖父母都不觉得下棋能谋生。 所以，高中时候就让她断了围棋之路。 她自小听话，倒也没有太多抵触，当真慢慢放弃了围棋。 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偶尔和大哥下过几盘，最多的就是陪着义父琢磨棋谱，倒也捡回七八分。 如今，前后两世的技巧和累积加在一起，要对付温先生，自然是轻松之极。 温先生被杀的是手忙脚乱，左支右挡。 佳音却笑吟吟，还有心思给自己剥了一个香蕉垫垫肚子。 李老二坐在一边，骄傲的那是恨不得安个尾巴，就能轮成风扇。 他是臭棋篓子，但他侄女厉害啊！ 四舍五入，也可以说他厉害了！ 滋溜，滋溜！ 这搬想着，他一口口喝着凉茶，好似比往日美味太多了。 温先生瞪了他一眼，继续皱眉琢磨着反击。 佳音同二伯吐吐舌头，然后悄悄开始手下留情。 李老二越发心情舒畅了，望着从小从到大的小侄女，那是一千一万个满意。 原本白胖的小丫头，如今已经长成了美丽的少女。 一身水蓝色的衣裙，没绣什么繁复的花纹，看着清清爽爽。 手上一对儿白玉镯子，耳上一对儿银丁香，也很简单。 黑色的头发，上半部分梳成两个发髻，下半部分编了辫子，插了两朵花钗，还有几分精致。 刘海齐着柳叶眉，衬得大眼弯弯，略略有些肥嘟嘟的脸颊，真是怎么看怎么灵秀可爱。 一想起这么好的小侄女，以后要嫁人，李老二的好心情一点点溜掉了。 穆珝那小子就算对小侄女千万个好，那也总不如家里啊。 不过，他父母双亡，居无定所，性情桀骜不受世俗拘束…… 嗯，好似也不错，起码比那些臭规矩一堆的大家族要好得多！ 佳音不知道她就下了一盘棋的功夫，二伯给自己加了那么多的内心戏…… 温先生扔下一枚棋子，叹气道，“罢了，我输了。江山代有人才出，没想到我居然输在了一个小女娃手里。” “哈哈哈，你也有今日，让你平日总是杀我杀得毫不留情，今日也知道什么滋味了吧！”李老二得意坏了，恨不得把小侄女供起来。 温先生不肯示弱，冷哼道，“你得意什么，郡主也是我侄女！我当伯伯的输给侄女不丢人！” “对，不丢人，不丢人！”李老二附和着，嘴角却翘的高高。 佳音在一边捡着棋子，也是跟着笑。 这一段儿，新都形势多变，家里人都免不得心头压抑。 这般笑闹几句，也是难得。 这个时候，穆珝终于从墙外翻进来，刚走进书房就听到说笑声，于是笑道，“我回来了！” 果然，佳音立刻趴在窗框上望出来，惊喜招呼道。 “快进来，饿不饿？先吃点儿东西再说话。” 说罢，她赶紧招呼门前的水灵去灶间取饭菜。 今日，捷报进城，穆珝是一定会回来的。 所以，晚饭时候，她早就做了准备。 穆珝也不客气，进屋同温先生和李老二行礼，然后就去洗了手脸。 正好，一大碗鸡丝麻酱凉面也端了上来，配了一盘果仁菠菜和一盘酱肉。 穆珝奔波几日，累的厉害。 他一口气吃光了凉面和小菜，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郡主的手艺真是太好了，这么热的天气，就该吃凉面。” 佳音顺手收了空碗，也是心情大好，应道，“等以后给你做冷面，那个更解暑。” 李老二干咳两声，打断他们的话头，问道，“江北的战事如何？今日捷报只说杀敌多少，没说战损。蛮人凶猛，不可能不反抗啊！” 穆珝点头，神色里带了三分晦暗，应道，“北征军战死三百多，伤了八百多。 “幸好侯爷亲自带领先锋军，冲杀在前，士气大振。蛮人也知道大势已去，生了退意。 “士气此长彼消，这一战自然大胜。不出十日，北征军一定会夺回边关，彻底锁死国门。” 战死三百多，就意味着三百多家庭没了亲人，甚至是顶梁柱。 众人都是心头沉重，但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哪有征战不死人的，这般三百换三千，实在是少见的大胜了。 “义父和我爹可有受伤？”佳音惦记亲人，追问一句。 穆珝赶紧摇头，“没有，我仔细问过了，咱家人都没事。但是侯爷的意思是，伤兵要送回来修养。他不放心兵部的安排，怕是要先安置在碎金滩。” “大约几日，这些伤兵能到江南？”李老二立刻问道。 “重伤员不少，不能走太快，估计总要半个月。”穆珝估摸了一个日期。 李老二松了一口气，应道，“完全来得及，在二村建排房，先安顿伤兵，后期有家里孩子成亲住不下的，也可以分过去，浪费不了。” 佳音也是说道，“伤药这方面，我来负责。衣食住行可以交给小翠婶子！” 又说了几句琐事，众人就散了。 穆珝还想和佳音多说几句话，但江南江北的奔波，实在太累，佳音舍不得，推了他去歇息。 穆珝沾到枕头就睡着了，佳音吩咐了小厮们多照料，就回了后院。 接收伤兵，说起来简单，但实际安排却也有不少事情。 左右睡不着，佳音索性撵了水灵水云去睡，然后进了空间，仔仔细细列个计划…… 第一千一百一十章 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皇宫里，这会儿各处也都熄灭了烛火，无论主子们还是太监宫女们都歇息了。 御书房后殿，皇上换了寝袍却没有睡，慢慢在地上走动。 “皇上，早些歇息吧，明日太子选妃，您还要跟着费心呢。” 易总管躬身伺候着，小心劝说。 皇上却摆摆手，说起了另外之事。 “你跟朕身边也有三十年了吧？” “是啊，皇上，老奴那时候还是个小太监呢，因为瘦弱常被欺辱。还是皇上心善，把老奴带在身边伺候，老奴才得以活命。” 易总管不知皇上为何问起这事，只能捡着好听的话说。 不想皇上叹了气，应道，“那时候，别说你一个奴才了。朕即便是皇子，也是活的战战兢兢。幸好有表哥陪着，虽然苦了一些，到底慢慢好起来了。” 易总管眼神一闪，陪笑着说道，“老奴记得，您登基那日，侯爷还抱着您哭了呢。那可是老奴第一次看见侯爷掉眼泪，平日他都是冷着一张脸，护在您身边。” “是啊，表哥也没比朕大多少，但为了护着朕，总冷着脸，这般旁人就会顾忌一些。 “后来朕登了基，又被太后打压，表哥又接管了暗卫，多少次生死挣扎，帮了朕很多，总算让朕同太后平起平坐…… “再后来，朕成亲生子，表哥却一直孑然一身，幸好认了福妞儿做义女，否则一辈子都不知道为人父母是什么滋味……” 皇上难得打开了话匣子，居然吩咐要了酒菜，自斟自酌。 易总管陪在一边，做好一个捧哏的角色。 不时附和一两句，跟着叹气两三声。 直到夜半，皇上喝得半醉，才放下酒壶。 “有时候，朕倒是怀念小时候，虽然苦一些，但也单纯很多。没有什么不得已，没有什么两难……” 说罢，他摆摆手，“你下去歇息吧，朕也睡了。” 易总管赶紧行礼，然后后退着出去，严严实实合上了门扇。 天上的月牙儿，孤单单挂着，好似弯弯的眼睛正嘲笑着人间的肮脏，人类的自私虚伪…… 相对于封太子，今日的选妃居然更热闹三分。 虽然只有一百多姑娘参选，但送行的亲朋，还有随身伺候的丫鬟婆子，加一起却有一千多人，把宫门围拢的是水泄不通。 女人多了，就免不得话多，话多就免不得吵闹。 偶尔有参选姑娘的父兄跟来，被吵的脑袋都大了一圈儿，几乎是逃命一般退出了“战斗圈儿”。 幸好，天空刚刚放亮，宫门就开了。 方才还闹哄哄的门前立刻就安静了。 姑娘们一个个盛装打扮，袅袅婷婷走着，毫不吝啬展现出她们端庄温婉的美好一面，然后排队进了宫。 太后犯了大错，已经魂归地府了。 贵妃在冷宫里数蚂蚁。 皇后虽然“活着”，但实际已经死了。 偌大的皇宫，如今连个女主人都没有。 所以，礼部众人在薅掉了大半头发之后，就想出一个展示才艺的主意。 主场依旧放在御花园，皇上和太子在不远处的水阁上，三公主则被请来坐镇待客。 各家闺秀原本还有些担心，毕竟三公主实在不好相处，说话处事半点儿不会顾忌她们的颜面。 但转过念头一想，她们如今可不是来赴宴做客，是来选妃的。 以后说不得谁就是三公主的嫂子了！ 三公主再尊贵，也马上要出嫁了。 一个出嫁女，再嚣张也没胆子为难娘家嫂子吧，毕竟她以后还要指望娘家撑腰呢！ 这般想着，闺秀们就都底气十足，恢复了她们世家贵女的高傲模样。 但她们注定要再一次失望了。 三公主没了娘，守孝几日，满心的戾气。 这会儿满眼的花枝招展，金光闪烁，怎么可能给她们好脸色！ 于是，众多闺秀们报上来的才艺单子，被她拿在手里，随口就改的面目全非了。 擅长弹琴的，改了跳舞。 擅长跳舞的，改成画画。 擅长画画的，改成绣花。 总之，谁也别想称心如意，统统展现一下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闺秀们都懵了，不明白今日出门是不是没看好吉凶。 有聪明的，保持了沉默，静观其变。 有娇气的，已经红了眼圈儿。 当然也有胆大耿直的，开口就反对。 “公主殿下，小女不擅长弹琴，小女要跳舞。为此小女特意缝制了舞衣，练习了许久，您不能说改就改了啊！” 三公主却是满不在乎，一边悠闲吃着果子，一边应道，“你们既然来选妃，难道不该做好周全的准备？你擅长舞蹈，本公主就一定要看你跳舞？ “再说了，你们的教养嬷嬷没教过你们吗？人与人相处要长久，不能看光鲜的外在，要看真实的内里。谁知道你们跳舞跳的千好万好，是不是内心狠毒自私啊？ “万一太子哥哥被你们的舞姿吸引，娶回来才发现你们是个连字都不会写，针线都不会拿的废物，怎么办？” “你……”那贵女被气的咬牙，想说什么又不敢。 毕竟再说下去，她就成了极力想要掩盖短处的心机女了。 “出头鸟”撞了墙，其余人自然不会傻的前仆后继去找不自在。 一时间，所有人都接受了临时改规则的事实。 第一个出场的贵女，画了两只鸭子，说是鸳鸯戏水。 第二个出场的贵女，跳舞时候闪了腰！ 第三个出场的贵女，被针尖扎烂了手指头，才绣出一片红色的树叶…… 三公主可是找到乐子了，一边吃喝一边看着众人出丑，偶尔还会拍手大笑几声。 贵女们初始还盼着对面水阁里，皇上或者太子拦一拦三公主，给她们做主呢。 结果，水阁里始终没有任何命令传出来。 渐渐，她们也麻木了。 丢脸就丢脸吧，左右也不是一个人。 所有人都丢脸，那就不叫丢脸了！ 在一个姑娘跳舞踢飞了鞋子，鞋子又镶嵌到另一个姑娘发髻里的时候，三公主几乎是拍着桌子，笑的差点儿滚到在地。 而对面的水阁也终于有了一点儿动静。 太子闷咳着，茶水从鼻子喷出来的滋味太不好受了。 但他还是笑得停不下！ 皇上也是扯了袖子挡了脸，肩膀抖个不停。 易总管忙着给太子递帕子，擦抹桌子，小声问道，“皇上，太子殿下，真不用拦一拦公主吗？”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一团乱也一团欢喜！ 太子赶紧摆手，“不用，三妹妹这般择选才好，本殿下多看看这些贵女真实的一面，以后才好相处。” 皇上干咳两声，喝了一口茶水，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开口。 这般虽然不成体统，但是闺女伤心了几日，难得笑一笑。 这些贵女出了丑，也算她们尽忠了。 左右太子妃和侧妃、美人、侍妾的名额都定了下来，今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一场选妃，从日上三竿一直选到正午。 三公主笑的肚子疼，名门闺秀们从一开始的愤怒、羞恼，到麻木，甚至最后跟着一起笑一起疯，真可以说是一团乱，也一团欢喜。 宫门外，各家父母亲人等得脖子都要抻长了二尺。 有担心闺女发挥失常的，有惦记贵女能不能引起太子注意的。 结果，好不容易宫门打开，各家姑娘从里面出来，各个都是神色古怪。 众人猜测不出，就着急忙慌扯了闺女上马车，然后飞速往家里赶。 “到底如何啊，姑娘？太子有跟你说话吗？除了才艺，让你们做诗词了吗？” “是啊，是啊，之前给你写的那几首，你没忘了吧？” 马车里，家里人忍不住就追问不停。 结果，闺秀哭笑不得，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到底还是家里老娘有办法，给姑娘灌了半壶酸梅汤，冰冷酸甜，分外提神。 闺秀彻底冷静下来，这才说开了。 “呜呜，娘。我们根本没见到皇上和太子，是三公主招待我们喝茶吃点心！她还让我们表演才艺！” “三公主？” 家里人都是皱眉，三公主的脾气可不好，同新都的各家闺秀也处的不好，难道她为难自家闺女了？ “表演才艺怎么了，你不是准备了飞天舞吗？即便不能拔个头筹，起码也该排在前三吧？” 闺秀彻底哭了，扯着帕子嚷道，“三公主说要看看我们的另一面，她根本没按照我们报上去的才艺点名，全都打乱了！我被要求画画！ “我画了一副竹石图，三公主说竹子像鸡爪子，她们也都嘲笑我！” 听得这话，家里人都是黑了脸。 自己人知道自家事，自家闺女长得好，平日喜欢衣衫和首饰，最爱的就是跳舞。 但唯独有个小缺点，就是沾染书本和笔墨就困的厉害，根本学不进去。 所以，这画画哪里是要展现另一面，明明就是揭短儿呢！ “不成，我要去见皇上！选妃这样的大事，怎能让三公主如此儿戏玩闹！”闺秀的父亲说着就要进宫抗议。 结果，闺秀却赶紧拦了父亲。 “爹，你不要去。不只是我出丑啊，其余人比我还不如。有人要画画，结果被换成跳舞，鞋子都踢飞出去了，直接嵌到了旁人的发髻上。还有一个写字，墨汁洒到裙子上的！还有……” 闺秀越说越兴奋，完全没了方才的沮丧。 果然，自己闹笑话是羞耻，旁人闹笑话才是真的笑话！ 同样，这样的情形，在很多马车里发生，然后被带着散到新都各个角落。 于是，三公主胡闹，闺秀们丢脸，很快就被所有人知道了。 规矩严谨的私下里骂一声不成体统，性子促狭的跳脚嚷着为何不在现场，没有机会选妃的姑娘则是幸灾乐祸。 总之，新都再次热闹起来，处处都是笑声。 佳音这会儿闲着无事，在家里正琢磨酸甜大冷面。 之前答应了穆珝不说，天气也是太热了，家里人胃口不好，换个花样儿也能多吃一点儿。 但天武的工艺不成，没有冷面啊。 佳音只能尝试用米粉代替，做的柔韧一些，倒也勉强能用。 大灶里闷煮的酱牛肉已经好了，水云麻利的盛出来，用纱布捆成一卷一卷，待得凉透，才能切成片。 其余，青瓜丝、西红柿片、熟芝麻、香菜和煮鸡蛋都容易张罗。 辣白菜和桔梗等小菜，家里也是常备的。 最后，前世夏日里最受欢迎的朝鲜大冷面，新鲜出来，立刻俘虏了主仆三个的心。 水云吃的眼睛亮晶晶，水灵端着碗都手舞足蹈。 佳音也是吃了大半碗，有些遗憾米粉的口感比冷面还是差了一些。 但能做到如此，已经很不错了。 于是，她立刻分配起来。 三公主那里要送各一份，但不能带酱牛肉。 伯爵府送一份，刘家也不能落下。 甚至洛安那边，三伯和七哥也好几日没回来了，送一份过去，顺便问问近况如何。 还有仙客来那里，给二哥尝尝之后，若是可以，就在酒楼推出去，多少都能赚一笔。 主要是操作简单，调好汤汁，切好配菜，码放到碗里就成了，省时省力之极。 很快，家里的小厮都被发动起来，一人背着一个新柳条筐，一起坐了马车出发了。 当然，送进宫里那份儿，依旧要水灵亲自跑一趟。 毕竟是入口的吃食，谨慎是第一位的。 水灵几乎是日日都进宫，宫门口的侍卫和太监都熟悉了。 更何况，彩云早早就派了小宫女等在门里了。 “水灵姐姐，你可来了。公主殿下为太子选妃，热的厉害，没什么胃口，就惦记郡主给她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呢。” 水灵从挎包里摸出一包琥珀核桃仁，塞给小宫女，笑道，“放心，今日可有好吃的，保管公主满意。这是我从家里带的琥珀核桃仁，你悄悄藏着，饿肚子的时候吃几块，又香又甜。” “谢谢水灵姐姐！”小宫女高兴坏了，转而又有点儿沮丧，“姐姐，你们和郡主走了以后，宫里好冷清啊。公主殿下都不说话，吃饭也少了，我们恨不得走路都扛着腿，咳嗽都不敢。我们都盼着郡主进宫呢，你们在的时候，芷兰宫多热闹啊。” 水灵心里叹气，她要怎么跟小宫女解释呢。 碎金滩比宫里好一万倍！ 在碎金滩，不用说话小心翼翼，不用做事前思后想。 大伙儿和和气气，有活计一起做，有肉一起吃。 吃饭吃的痛快，睡觉睡得踏实。 皇宫就像一个泥潭，谁进来谁都觉得要窒息。 谁愿意放弃碎金滩，跑到宫里受罪呢。 但她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只是劝道，“三公主也要出嫁了，你们都要跟着出宫吧？到时候出了宫就自由了，等我找你去逛街啊。” “真的?”小宫女立刻又高兴起来，宫墙外的世界，太令她向往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芷兰宫。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三公主上午戏弄了一众贵女，这会儿又见到水灵来送饭，心情更好。 “水灵，你送什么好吃的过来了？” 水灵赶紧行礼，应道，“公主稍等，今日是我们郡主琢磨的新吃食，保管您满意。我先借用一下灶间，一刻钟就好。” 说罢，她就跟着小宫女去了灶间，彩云也跑去帮忙。 不一会儿，米粉煮好，各种配菜切好，就端上了三公主的饭桌儿。 水灵挽了袖子，现在青花瓷碗里，挑了半下白生生的米粉，然后在米粉上摆了一把翠绿的青瓜丝，两片红红的西红柿，两半煮熟的鸡蛋，一筷子的辣白菜，中间是一点儿香菜碎。 这般颜色丰富，让人见了就忍不住吞口水。 彩云上前准备帮忙，“需要拌一拌吗？” “不，不，等一下。”水灵赶紧拦了她，然后又打开一个木箱子。 箱子底下铺了碎冰，镇着一个白瓷坛外壁都析出了冰冷的水珠。 水灵抱了坛子，顺着青花碗的边缘，倒了半碗的汤水。 浅浅的褐色，带了一些半融化的碎冰，隐隐有白色的雾气升起，让众人下意识深吸了一口冷气。 水灵麻利的捏了一点儿熟芝麻撒了上去，然后把青花碗推到三公主跟前，献宝儿一样笑道。 “公主，快尝尝，我们郡主特意琢磨的冷面。酸酸甜甜，好吃极了！” 三公主眼睛都在发光，刚刚拿起看筷子，门口却热闹起来。 众人被打断，都有些不高兴，扭头看去。 居然是太子带了冯公公走了进来，他扫了一眼众人，笑道，“三妹妹刚刚吃饭吗？” 三公主赶紧起身，让他坐到了桌旁，说道，“太子哥哥怎么来了，不是该陪着父皇用膳吗？” 太子笑着示意冯公公递上一个雕花精美的盒子，打开来，露出里面一套红宝首饰。 “今日选妃，劳烦妹妹费心了。这是我之前让人打制的一套首饰，想着你能喜欢，就送来做个谢礼。” 三公主干咳一声，有些心虚。 选妃半日，她哪里费心出力了，倒是把人家未来的媳妇戏耍了一遍…… 她把盒子放到一旁，还要解释几句，就见太子望着桌上的冷面碗，好似很好奇。 她就说道，“太子哥哥要不要留下尝尝这冷面？是佳音特意琢磨的消暑吃食，我还没吃，不知道味道如何。” “好啊。”太子一口就答应下来，笑道，“郡主做美事极有天分，只看仙客来和火锅楼的生意就知道了。 “我进宫之后，就没机会品尝了。今日倒是托妹妹的福，又可以解馋了。” 三公主听得高兴，兴奋的催着水灵再做一碗。 佳音一向大方，送东西都会富余很多。 之前在芷兰宫里，烤点心或者新吃食都会多准备，让小太监和小宫女们也跟着吃个新鲜。 这次送冷面，虽然不至于满宫都照顾到，但也有个三四人份。 起码三公主吃完，彩云等几个得用的大宫女也能尝尝。 不想，倒是便宜太子了。 兄妹俩也没什么顾忌，捧了青花碗，都是先喝了一口汤。 凉爽、酸甜，夹在着一点芝麻香气，在口腔、舌尖直到喉咙，慢慢滑下去。 这一瞬间，夏日的炎热，烦躁，心底的压抑，好似都突然不见了。 兄妹俩下意识对视一眼，眼底都是满满的惊艳。 再挑起一筷子米粉，送进嘴里，爽滑劲道！ “佳音太厉害了，这冷面太适合夏日吃了！”三公主激动的边吃边夸赞。 太子也是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水灵骄傲极了，忍不住显摆，“我们郡主说，没有什么特制面，只能用米粉，不算太劲道呢。否则还会更好吃！” 三公主一口气吃了半碗，招呼水灵添汤，嘱咐道，“回去帮我跟你们郡主说，明天我还要吃这个！” 说罢，她眼见太子望过来，瞬间会意，迟疑了一下，又道，“还有太子哥哥，也要一份。” 太子笑了，立刻应道，“听说郡主喜欢搜集笔墨纸砚，正好我昨日得了一套不错的，一会儿带回去，算是我的谢礼。” 冯公公听得这话，赶紧扭头就跑，回去西陇阁取东西了。 于是，水灵出宫的时候，碗盘皆空，却多了一套文房四宝和一只雕花盒子。 没错，太子送三公主那套首饰，也被三公主借花献佛，做了谢礼。 水灵上了马车，悄悄看看盒子里的红宝首饰，又看看文房四宝，总觉得有点儿奇怪。 虽然秘不发丧，但三公主在守孝啊，太子怎么能送她红宝首饰呢。 幸好，三公主转送给自家郡主了，否则可是失礼了…… 雕花盒子里，红宝赤金的步摇和簪子、镯子们凑在也一起安静躺着，忍不住吐槽。 有没有可能，我们原本就不是给三公主的呢…… 刘家书房里，刘志恒抹着脑门儿上的汗珠子，把手里蒲扇摇的飞快。 他忍着烦躁，小声同老爹抱怨。 “爹，我怎么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呢！这日子简直太难熬了。侯爷什么时候能把蛮人彻底撵出边关，早些回朝啊。我怕再耽搁下去，新都这边事情都处置好，那位就该……” 刘老太爷瞪了儿子一眼，手里的墨色山水折扇，慢慢晃着。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了，至于结果，谁也预料不到。 “若是当真时局对我们不利，那也只能迎难而上，唉声叹气没有任何用处。” 刘志恒也知道这道理，但就是心里惦记啊。 这时候，管家带了一个小厮进来，笑道，“老太爷，老爷，碎金滩的郡主派人送食盒来了。” 李家小厮也是上前行礼，笑道，“刘老太爷安好，刘大人安好，我们郡主说天气太热了，今日特意做了解暑的冷面，吩咐小人送一些过来。” 刘志恒惊喜，立刻跳起来，亲自接了食盒，打开一看，就道，“瞧着好似不少，去请夫人过来一起吃。” 立刻有书童跑去了后院。 李家的小厮在家里也是吃过的，更学了怎么加配菜。 于是，刘夫人从后院过来的时候，三碗冷面已经做好了。 刘老太爷动了筷子，刘志恒就麻利的捧起了大碗，然后欢喜的竖起了大拇指。 刘夫人嗔怪瞪了他一眼，手里筷子却没有停！ 刘老太爷吃了几口，也是满心舒爽，忍不住嫌弃儿子。 “你整日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看郡主，如此心静沉稳。你呀，真是万分之一都不如。”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果然不出所料！ 刘志恒吃的头不抬，眼不睁，任凭老爹数落也不搭腔。 气的刘老太爷也不理他了，抱着自己的面碗，慢慢品尝。 刘志恒吃过一碗，有些意犹未尽，就道，“夫人，让家里厨娘去碎金滩，同郡主学学这冷面做法吧。以后想吃，随时都能吃，那就好了。” 刘夫人瞪了他一眼，扯了帕子擦嘴，嗔怪道。 “郡主的想法奇妙，做出的吃食也味道好。特别是这样解暑的面，估计要放到仙客来售卖。 “你是多厚的脸皮啊，还要派人到碎金滩去学，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了。再忍忍吧，过几日，想吃随时去仙客来就行了。” 说罢，她就把自己剩下那半碗推了过去。 刘志恒也不嫌弃，嘿嘿笑着都吃光了。 不出刘夫人的预料，仙客来后院里，家欢只吃了几口就知道这冷面绝对担得起菜单上的新主角。 他当即就问起了起来，家里的小厮也痛快，噼里啪啦说的清楚。 “郡主说，若是二少爷吃着不错，她明日就派水云过来。这冷面简单易学，一看就会。” 家欢听得高兴，赏了小厮一把铜钱，嘱咐他回去带个话，明日让水云来做师傅。 酒楼的厨子都是签了死契的，也不怕学会之后泄露方子。 若是顺利，明日午饭时候就可以顺利推出了。 可以预见，生意定然又要火爆一段时日了。 小厮得了赏钱，也没急着离开，反倒勤快的帮忙做些小活儿。 家欢奇怪，就道，“不着急回碎金滩吗？” 小厮笑嘻嘻，应道，“我们一起出来的兄弟，坐着马车去洛安了。等他回来接了我，再一起回碎金滩。” 家欢想起书院里的父亲和猫哥儿，也是惦记，琢磨着过几日抽空去看看，也就继续忙碌了。 入伏以来，天气越来越热。 书院里，无论是学子还是先生，要穿戴整齐坐在学舍里读书，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 在陆续中暑了三四个老先生，五六个学子之后，周院长做主改了作息。 上午的课程从天亮开始，巳时中结束。 下午则是从黄昏开始上课，二更结束。 这般，白日里最酷热的时候，就被躲了过去。 学子们要么午睡，补补精神，要么选个山脚下的树荫或者草亭之类读书，自在很多。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郭文浩几个，自然凑在李家小院里。 因为没有外人，唯一的丫鬟还在食堂的茶水间，他们就自在了。 干脆衣衫都不穿了，光着膀子，套了个半截短裤，就撒欢了。 东南角长了两棵树，树下正好挨着耳房门前，最是荫凉。 几人干脆在这里铺了凉席，摊成大字形，谈天说地。 所以，突然有人敲门到时候，几人都是惊了一跳，慌忙套了褂子去开门。 幸好，门外是李老三。 他提着两个大大的食盒，招呼小子们。 “快来帮忙，可累死我了。你妹妹给你们送好吃的了！” 这句话可是比圣旨都好用，小子们嗷嗷叫着冲上来，瞬间就把食盒抢了过去。 李老三也不着急，洗了手，又脱了外衣，回身见几个小子对着面碗不知怎么下手就笑了。 “这是你妹妹做的冷面，来，我教你们怎么吃。” 猫哥儿摸摸冒冷气的坛子，眼睛都在放光儿。 “三叔，小侄儿饿死了，快快帮忙。” 智敏和修杰也是笑嘻嘻凑上前，倒是郭文浩安静在一边帮忙递碗碟。 李老三麻利的给小子们一人张罗了一碗，最后才是自己的。 很快，爷几个就吃了个透心凉，惊喜坏了。 李老三呼出一口凉气，笑道，“福妞儿说，若是我愿意，可以在食堂卖冷面。 “但食堂人手不足，做饭菜都有些应付不过来，实在挤不出这个空闲。 “你们要不要把这个生意接下来，我把两个雅间借给你们。” “当真？”几个小子异口同声嚷起来，“哈哈，我们接，当然接了！” 猫哥儿没什么考试压力，家里有两个哥哥做官了，多他不多，少他也没什么影响。 智敏和修杰则是听爷爷安排，今年形势不好，低调为主。 郭文浩更自由，没有长辈族人束缚，只听温先生的话，慢慢累积学识，等待机会来了，争取一飞冲天。 这般加一起，他们趁着今年酷热，做点儿小生意，给自己赚点零用银子，也权当打发无聊时光了…… 当橘红色的晚霞洒满碎金滩的时候，佳音不但得了宫里的贵重谢礼，刘家的一箱纱帐和各色扇子，还迎回了二伯、温先生和猫哥儿。 不必说，晚饭的菜色，众人一致要求吃冷面。 这样的天气，冰凉酸甜的面条，解暑又顶饿，谁不喜欢呢。 第二日，温先生和李老二去上差了。 水云去仙客来做师傅，猫哥儿也拿了方子和妹妹塞给他的启动银子，喜滋滋回了洛安小镇。 宫里那边，有水云直接从仙客来取冷面送去。 佳音就带了水灵在药田和制药作坊忙了一日。 碎金滩的特等伤药因为疗效好，在整个天武都有名。 但别说各个药铺，就是宫里都没有，基本都供给了北征军。 偶尔有在外流通的，也是李家送给贾家、邢家这样的交好人家，然后又被转送出去的。 数量极少，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了。 倒也不是佳音放着银子，不想赚回来。 实在是这高效伤药太难得了，药田只不过是个幌子，其实真正的药材都来自于空间。 空间自成一个小世界，一向都是神秘的。 这几年，因为救人无数，空间的能量好似积累到一定程度了。 佳音有预感，等这次北征彻底胜利的时候，空间就会迎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说佳音忙碌，也不说仙客来和洛安书院陆续推出了冷面，受到了全城的追捧。 只说，在各家闺秀的盼望下，入宫名单终于下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那些身份低微的闺秀落选，还是伤心了一场。 太子妃是吏部尚书的女儿，两个侧妃则出自勋爵之家，其中一个就是定北侯的庶女。 其余美人四人，也都是重臣之后。 就算六个侍妾，背后站着的势力也都不容小觑。 太子说没有媳妇，就一个没有。 一说有，一日之内迎进宫十三个…… 未免夜长梦多，旨意下达第二日，十三个姑娘就都进宫了。 原本空闲的宫殿，被迅速分了下去，变得热闹起来。 今日单更，肚子疼，花花请个假，明天继续双更。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更何况是后宫，十三女争夺太子的注意，那简直就是修罗场。 但凡太子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会被这些侧妃和美人侍妾们占领。 短短一日，太子就遇到了两个崴脚的，三个头晕中暑的。 就是晚上出去乘凉，随便走走，都有两个在月下跳舞的…… 后来还是皇上瞧着太子眼圈青黑，不是因为初次做新郎累的，反倒是因为被女人们缠的心烦。 于是，他果断又给太子派了个老太监，专门负责安排太子的作息。 当然，包括每晚哪个女子伺候枕席。 若是谁得了太子的喜爱，白日里愿意召来红袖添香，也是允许的。 这就看各自本事了！ 一时间，尊贵的天武太子沦落成了传宗接代的工具人。 也是让天武所有男子都羡慕的工具人。 只不过，太子许是不觉得多快乐吧。 毕竟，他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偶尔还要跑到芷兰宫躲躲清闲。 几家欢乐几家愁。 进宫的闺秀们为了她们家族和前程，努力想要同太子建立美好的感情，但那些落选的姑娘也不能就这么孤独终老啊。 虽然，落选这名头不好听，到底有几分丢脸。 但能进入择选名单，也足以证明她们的家世和身份多优秀了。 所以，新都里悄然又刮起一阵定亲风。 那些被家里宠爱的，被家里重视的姑娘，大半都留了退路。 也就是，她们几乎都有相看好，却一直没有定亲的人家。 如今，顺理成章，定亲下聘，干脆又利落就完成了人生大事。 可是也有例外，那就是自作自受搞坏了名声，却自认为命运多舛的，打算绝地逆袭的。 比如，陈侍郎家里的姑娘…… 刘夫人今日出门赴宴，喝杯喜酒。 她有个相识多年的手帕交，高嫁之后，多年媳妇熬成婆，如今终于做了当家主母。 而且家里的女儿还进宫做了美人！ 这等喜事，即便因为皇家要低调，家里也要摆酒庆贺一下。 只不过，请来的客人都是走动频繁的亲朋。 刘夫人当然为好友高兴，旁人就罢了，她因为郡主的关系，也经常去百果园和白云间，见过太子几次。 虽然那时候太子还是古管事，但一看就是个稳重聪明的，最重要是长得好，是长辈眼里最喜欢的类型，沉稳俊朗。 这会儿，她正拉着好友王夫人的手，小声说着以前见到太子的琐事。 女人心细，看人多半是从小处看，但不得不说，也更准确。 王夫人是个疼女儿的，这几日惦记的吃睡不香。 若不是为了家族，女儿也是个心气高的，她真是不想女儿进宫啊。 如今听好友一点点给她说个清楚，她心里的石头终于可以落地一半了。 只要太子品行好，姑娘不作妖，熬上一年半载得个孩子，那就是站稳脚跟了，起码后半辈子不用愁了。 这般想着，她越发高兴有刘夫人这个朋友，央求道，“若兰，听说太子对李家极亲厚，以后若是李家有什么宴请，你一定要带上我。 “我也去凑个热闹，同郡主说说话。万一我家珠儿在宫里有事，起码求郡主搭把手也好开口啊。” 刘夫人倒是没有大包大揽，只是笑道，“好啊，你想凑个热闹，跟着我一起去就好。你也别惦记珠儿，她可聪明着呢，说不得以后你要跟着沾光，到时候也别忘了我啊。” “当然不会了。”王夫人被哄的眉开眼笑，话里话外当然更高兴了。 两人选的是个小花厅，暂时坐一会儿，偷个懒也说说体己话。 哪里想到，还是有人发现，并且参与了进来。 眼见自顾自进门坐下的陈侍郎夫人，两人都有些不喜。 但王夫人是主家，不好撵人，就招呼陈夫人喝茶。 刘夫人借口更衣，就要退出去。 可陈夫人却拦了她，一定要一起说说话。 刘夫人猜到她有事，就半推半就又坐了下来。 结果没几句话，陈夫人就开口夸赞自家闺女。 “我家月华啊，那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知书达理，又端庄稳重，最适合做长媳了。若是谁家娶了过去，当真是天大的福气。” 刘夫人听得差点儿喷了茶水，先不说这端庄稳重如何，只说这知书达理，能按到任何姑娘身上，也按不到陈姑娘这里啊。 毕竟当初在避暑宴上，陈姑娘因为作诗输给郡主，可是挨了一个大耳刮子呢。 这是整个新都，人人皆知的事啊。 王夫人也是干笑，不知道怎么附和好。 事实可以夸大，但不可以无中生有啊！ 陈夫人见两人都不说话，就有些不高兴。 她盯着王夫人，示意王夫人帮腔搭个桥儿。 王夫人莫名其妙，心里也有些恼怒。 这陈夫人若是当真有事同刘夫人说，需要她做个中间人，那也要事先知会一声啊。 这会儿，她就是把眼皮眨废了，谁能猜到是什么事啊？ 毕竟谁也不是天生自带读心术！ 陈夫人等了半天，不见王夫人帮腔，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自己开口了。 “说起来，刘夫人的长子也到了年纪，该定亲了吧？不知道可有合意的人选？” 刘夫人心头一跳，总算知道陈夫人打什么主意了。 她当时就恼了，恨不得把手里的茶水兜头泼过去。 智敏是她的长子，以后是要撑起家门的，娶媳妇儿自然也要千挑万选。 女方可以不漂亮，可以家世一般，但绝对要品行好，有担当，孝顺又明理的。 显见，陈家姑娘是一样都不占啊。 况且，他们这样的人家，就算有意结亲，也要通过相熟之人递消息，两家都同意，再找身份贵重的媒人走个过场。 讲究的就是一个体面和规矩。 不想，陈夫人居然当面就这么问出来！ 亲娘亲自推销亲闺女，破落户都干不出这事啊！ “劳烦陈夫人费心了，我们家儿子还小，暂时两三年内没有结亲的想法。至于以后，看缘分吧。” 这话已经拒绝的很明显了，但陈夫人显见不愿意罢手啊。 她开口就带了责怪之意，劝道，“刘夫人这话就不对了，年纪小没关系，可以先定亲，过几年再成亲啊。这么耽搁下去，好姑娘可都被定完了。 “就像我家月华，这几日不知道多少人登门来问询呢。但我啊，都看不上那些人家。倒是觉得你们家的长子很不错！”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一家有女百家嫌 如此露骨的暗示，王夫人都跟着脸红。 刘夫人想的更多一些，陈夫人这样子，显见是个不讲理的。 今日若是说不明白，万一她出去就宣扬两家有意结亲。 就算最后撕扯明白了，自家也绝对要跟着没脸。 所以，她当即就站了起来，高声说道。 “陈夫人，你家女儿如何好，是你家的事，你自管骄傲，自管满城挑选女婿去！ “但我们家儿子就不劳烦你惦记了，我说两三年内不结亲就是不结亲！ “还望陈夫人以后不要随便惦记旁人家的儿子，若是惹出什么误会，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罢，她同王夫人点点头就回去前边宴客厅了。 因为天气炎热，前来赴宴的各家夫人们坐不住，偶尔都会结伴出来走走。 这番吵闹，自然就被听到了。 于是，王夫人劝着陈夫人也出现在宴客厅的时候，众人那目光都带着浓浓的八卦意味。 陈夫人只是自大骄傲，又不傻。 她当然再也坐不下去，借口家里有事，早早离开了。 不必说，陈家和刘家的仇是结下了。 吃过酒席，刘夫人回家，立刻就把此事说了个清楚。 刘志恒气的跳脚，“陈家那个姑娘，当初被郡主收拾了一顿，已经丢没了脸面，后来又在首饰楼大言不惭，作的自己掉出了选妃名单。 “这样的蠢货，谁家敢娶啊，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们陈家当我们刘家都是傻子啊，居然敢肖想我们家小子！” 刘老太爷也是不高兴，智敏和修杰都是在他眼前长大，自然是疼爱更多一些。 他这段儿时日刚好看中了老友家的小孙女，还指望形势好转之后，就尝试让两个孩子多接触一下呢。 结果，陈家居然厚着脸皮贴上来了。 “哼，陈家怕是还觉得我们家不识抬举呢！别理他们，这事先记下。 “如今形势不好，但凡有点儿脑子的，都不会轻易惹事。 “等以后，一切安稳下来，陈家就算不会如何，我们家也要给他们家找点儿苦头，让他们长个教训。” 刘志恒和刘夫人都是应了下来，暂且揭过去不提了。 但陈夫人不成啊，自己宝贝闺女被嫌弃了，对她来说简直是天大的耻辱。 她回家之后，也找了丈夫哭诉，指望丈夫为她和女儿做主。 但陈侍郎正关注着侄女能不能得到太子宠爱，早早为皇家开枝散叶，为家族争光呢。 哪有空闲理会一个没用的女儿，还有喋喋不休的老妻啊。 有这空闲，他还不如抱着小妾，听小妾恭维几句了。 于是，陈夫人在外边惹气，在家里赌气，差点儿没一命呜呼了。 待得她好不容易爬起来，就开始四处给闺女张罗亲事，发誓一定要闺女高嫁。 但这年头，名声对于一个姑娘来说，实在太重要了。 毕竟谁也不能跑人家姑娘的院子蹲几日，好好了解一下，都是道听途说，口口相传罢了。 陈姑娘的“光辉”事迹，又是新都流传最广的，百姓家中瘫痪的老娘都听过这热闹。 所以，好人家根本没把陈姑娘列入备选名单。 倒是一些商贾或者没落家族，想借着陈侍郎的势力，给自家行方便。 陈夫人找了一圈儿，就惹了一肚子气，最后终于认命了。 她带了闺女回了外地娘家小住，在附近寻了个家中人口简单的举人……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热热闹闹的选妃之后，就是三公主出嫁了。 早就建好的公主府，坐落在皇宫隔壁两条街之外，也是豪门云集之地，甚至卢家离得公主府只隔了七八户。 这几日，礼部官员带了不少工匠，对公主府又彻底检查了一次，力图修整的更加华丽大气，整齐干净。 冯公公更是恨不得跑断了腿，一次次把三公主平日习惯的用物送过来，再布置成她喜欢的模样。 至于嫁妆，要等出嫁时候，一起跟着迎亲队伍再搬进来。 卢家也没少来人，同样送一些世子爷常用之物。 但比起公主，这些东西就少太多了。 不知道是世子爷平日节俭，还是没有常住公主府的打算…… 成亲前一日，佳音带了水灵和水云又进了宫，给三公主添妆。 谷青青和梅兰、许曦几个不方便，都把礼物委托给了佳音。 至于宝珠，贾二夫人生怕闺女口无遮拦，进宫惹祸，强硬拦了下来。 不过短短几日功夫，三公主比之先前瘦了一圈儿，佳音看的心疼，想劝又没法劝，一时就红了眼圈。 倒是三公主想开很多，反而抱了抱佳音，安慰道，“你哭什么，我又没事。明天我就出嫁了，逃出这个吃人的牢笼了。 “以后，我有自己的公主府，还有那么多嫁妆，待得生个孩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到时候我们约着一起逛街，一起玩耍，多自在啊！” 佳音点头，努力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然后笑着一一把添妆的礼物拿了出来。 许曦和梅兰、谷青青等人很听劝，都是亲手准备的东西。 有双面绣的一套圆扇，有坠满米粒珍珠的鸳鸯鞋子，更有绣了百子千孙的纱帐。 这都需要费功夫的，显见几人都用十二分的心意。 三公主很高兴，看看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 当然，最得公主喜欢的还是佳音的那套首饰和金玉牌子。 她玩笑道，“还是你最了解我了，以后有了这牌子，白云间的掌柜可是要头疼了，我每日都让人去取新出炉的点心。” “随便吃，这点儿银子我还出得起，谁不知道我外号叫小财神啊！”佳音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豪模样，惹得三公主又是笑。 说了一会儿话，三公主就让人准备了茶点，然后带了佳音去花园吹风赏花。 结果，两人刚走到花园，就同太子碰上了。 太子很是惊喜，笑道，“我批折子头疼，出来走走，不想同两位妹妹遇上了。” 三公主和佳音自然不会撵人，邀请他一起坐坐。 天气还是那般炎热，但坐在水阁上，清风吹着水汽也有几分凉爽，很是惬意。 三人熟悉，说起话来也什么顾忌，一时很是高兴。 但这时，却有不速之客闯了进来，打破了这份轻松。 一个穿了水红色衣裙的明艳女子，带了两个宫女，一路袅袅婷婷走过来，不时停下摘朵花或者扑个蝴蝶，尽情展现着她姣好的身段和“天真活泼”。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打脸不手软！ 三公主当时就冷了脸，恼道，“好不容易轻松一会儿，还有不长眼的跑来捣乱！” 太子扫了低头喝茶的佳音一眼，脸色尴尬又恼怒。 父皇如今已经没几个妃嫔了，就是有也到了一定年纪。 但凡宫里碰到的年轻女子，几乎都是他的妻妾。 不必说，这就是打听清楚他的行踪，跟过来找机会争宠的。 水红衣裙的女子不知道她已经被看穿，这会儿还戏精附体的继续表演呢。 只见她玩得高兴，“偶尔”一扭头，好似突然发现了众人一般，神色里三分惊慌七分害羞，然后就快步走了过来，一边行礼一边娇声说道。 “太子殿下，公主殿下安好，佩佩一时贪玩，扰了各位雅兴，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三公主最讨厌这种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开口就怼了起来。 “我们三人带了这么多宫女太监，加一起十几口子，你直直走过来，居然没看到？ “你那眼珠子是摆设儿啊！你跑来争宠就大大方方的，非要做出这幅样子，当我们是傻子吗？” “公主息怒，妾确实没有看见。”红衣女子被骂的脸色涨红，赶紧跪了下来，但一双桃花眼却委委屈屈瞟向太子。 可惜，太子一直在低头喝茶，根本没有接收到她的求救信号。 至于佳音，更是低头把玩着荷包，完全把自己当透明人，更不可能开口了。 三公主明日就要成亲，虽然嘴上百般说着讨厌这座皇宫牢笼，但对未来的生活忐忑不安，让她多少对成长之地还有几分眷恋。 她本想和闺蜜好好看看风景，说说话，缓解一下紧张。 结果，突然遇到太子，她忍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长，但太子也算对她照顾有加。 可这个心机女算老几啊，根本不配占用她出嫁前的最后时光啊！ 她索性“恶劣”到底了！ “这个什么佩佩，你说你是误入这里的，是不是？”三公主拿起果汁喝了一口，继续问道。 “那我问问你，你是从哪里进来的？偌大的御花园，居然还有什么缺漏不成？ “那本公主可要好好问问守园子的太监总管了，小心以后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随便出入这里。” 红衣女子听得三公主把她比作阿猫阿狗，恨得咬牙。 要不是为了太子，她才不会跑来找这个羞辱呢。 但她可不敢说，只能含糊应道，“妾是从园门进来的，当时没有人，妾就……” “彩云，过去问问，方才我们过来时候，明明吩咐守园子太监了，拦下闲杂人等！他不但没做到，居然还玩忽职守，真是放肆！” 三公主一挥手，彩云立刻就奔去了园门，然后在红衣女子惊慌的目光里，揪着守门的太监又回来了。 守门太监可是吓坏了，到了跟前，噗通就跪倒在地。 “公主殿下，奴才有错。奴才一直守在门口，付侧妃过来时候，奴才清楚说过您和太子、郡主都在，不能打扰。但是…… “但是付侧妃的宫女强硬塞了奴才一锭银子就进去了！都是奴才贪心，都是奴才的错，求公主恕罪。” 三公主扫了太子一眼，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就更不客气了。 “来人，把这个贪心的奴才拉下去，打上二十板子。眼里只有银子，没有主子的东西，让他好好长个记性！” 立刻有太监上前，把人拉走了。 许是为了讨好主子，太监把行刑地点就选在了不远处。 被打太监也没堵嘴，于是众人清清楚楚听着惨叫声。 付佩佩脸色惨白，一副弱柳扶风，马上要晕厥过去的可怜模样。 三公主翻个白眼，开始同她算账。 “付侧妃，你还想怎么狡辩？你明明就是知道我们在此，故意跑来捣乱。偏偏还要装作不知道的模样，你这属于知错犯错啊！ 你说说，要领什么罚！” 付佩佩眼泪噼里啪啦的掉，心里恨死了三公主。 明明要出嫁了，还在宫里作威作福。 等她以后得了宠，生了皇孙，一定要报今日之仇！ 她膝行两步，突然上前抱了太子的小腿，哭的哽咽难言。 “呜呜，太子，妾进宫几日了，不曾见到太子天颜，妾一时心急就闯了进来。 “呜呜，妾知道错了，求太子殿下原谅妾一次，好不好？” 她仰着头，泪珠从脸颊落下，倒是又添了几分楚楚动人。 可惜，太子心硬如铁，收腿躲开她的拉扯，淡淡说道，“已经有人安排你们的作息，只要耐心等待，总会有机会同本殿下相见。 “若是旁人都同你一般没有规矩，擅自行事，本殿下岂不是日日都被打扰？ “退下吧，闭门思过一月，好好反省今日之错。” 付佩佩当时就急了，十三女入宫，都是恨不得争分夺秒吸引太子的注意，为了早些生下皇孙。 她若是被关上一个月，怕是出来时候，已经被甩到千里开外了。 “不，不，太子殿下息怒，饶了妾这一次吧。” 付佩佩还想去抱太子的腿，却被冯总管拦了下来。 她情急之下，居然改了方向，直接扑向了佳音。 “康乐郡主，您帮妾求求情吧！妾……妾认识温夫人，温夫人是妾的母亲！” 佳音正端着茶杯，猝不及防被扑了一下，茶水直接撒了半裙子。 幸好是夏日，茶水只算温热，否则她可要被烫伤了。 她皱眉，刚要说话的时候，付佩佩已经被太子一脚踹倒在地！ “放肆！”太子暴怒，迅速扫了一眼佳音的湿裙子，脸色更是不好，冷声道，“拖下去，掌嘴二十，禁足半年！” “不，殿下，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爹是定北侯！”付佩佩急疯了，自称都换了，赶紧把亲爹的名头抬了出来。 佳音原本还纳闷呢，怎么想温夫人都不可能有这么大的女儿啊。 但听到定北侯三个字，她也恍然大悟了。 这付佩佩是定北侯那个渣男的女儿，说不得温夫人还是定北侯夫人的时候，做过这个付佩佩的主母啊。 她顿时没了兴趣，龙生龙，凤生凤，渣男的女儿会钻营！ 这个付佩佩今日跑来争宠就不奇怪了。 当然，这个下场也是该得的。 只是，可惜她这个看热闹的人被无辜殃及，毁了一条好裙子。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隐藏的“大杀器” 这裙子用料是海云纱，一种很浅淡的蓝色，沾染了茶水的褐，肯定会褪色，以后都不能穿出来见客了。 就是她想勤俭，对付穿几次，家里都不能同意。 否则外人见了，怕是以为她从李家的掌心宝，沦落到小可怜了呢…… 很快，付佩佩就被半拖半扶着下去了。 太子努力收拾好心情，同三公主和佳音拱手道歉。 “对不住了，两位妹妹，突然出了这样的事，让你们见笑了。” 佳音笑着摇头，“太子殿下客气了，哪里都有这种不请自来的恶客，不过是意外而已。” 三公主也是摆手，大大咧咧应道，“太子哥哥放心，我们不会因为这个蠢货生你的气。明日我就出嫁了，这些人再惹祸，也同我们无关了。 “就是你，以后怕是要被这些莺莺燕燕当肥肉一样，时时刻刻琢磨啃一口了。” 太子脸色古怪，好半晌无奈叹气，应了一句，“三妹妹，你可以不必说的这么明白，我这个太子还是要留点颜面……” 三公主和佳音都忍不住捂嘴笑起来，花枝乱颤。 堂堂太子，天武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也同唐僧一般，逃脱不了被无数女妖精觊觎的命运…… 又说了几句话，佳音和三公主就回了芷兰宫。 三公主比佳音的身形要高挑一些，想找条裙子给佳音替换有些难。 幸好，之前佳音在这里住了几个月，还留了一些衣物，不至于让她出不了宫。 送了两个妹妹，太子坐在水阁里又坐了半晌。 冯公公带人守在门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喘。 外人都觉得太子沉稳温和，以后一定是个仁厚的君主。 但谁都没仔细想过，一个在民间长大的皇子，一回宫就得了皇上的信重，顺利在朝堂站稳脚跟，封了太子，纳了十三妃嫔。 这怎么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聪明在表面上的是蠢材，不动声色的成功才是高手。 果然，太子出了水阁就去了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改奏折，见儿子过来就笑道，“这是去哪里了，外边正热，小心中暑。” 太子上前坐下，亲手倒了凉茶给父皇，应道，“佳音进宫给三妹妹送添妆礼，三妹妹带她去水阁乘凉，我正好在附近，就去凑了个热闹。” “哦，那丫头来了？”皇上放下笔，眼底闪过一抹复杂，问道，“她可说什么时候出宫？午膳时候多添两个菜，召她们过来一起用膳吧。” 太子摇头，带了几分懊恼应道，“郡主妹妹怕是已经出宫了，都怪儿臣照顾不周，出了一点儿小事。” 说罢，他就把方才之事说了一下。 皇上皱眉，冷哼道，“这个定北侯，当年闹出停妻再娶之事，就被骂了许久的无情无义。如今他教导的女儿居然也如此厚颜无耻，没有半点儿女子的矜持规矩。” 太子揉揉太阳穴，好似有些烦躁。 “父皇，这般下去，后宫怕是要乱起来。儿臣实在没有空闲应付这些争风吃醋，不如想个办法，给她们找点儿事做吧。” 皇上心疼儿子，立刻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太子微微一笑…… 待得吃过午膳，太子出了御书房，皇上的口谕也传了下去。 宫里各处用度太过奢靡，提倡节俭。 所以，以后各处的用度减免一半，而且宫女太监也要放一批出宫。 另外，天旱成灾，为祈雨各宫妃嫔亲手抄经书一百零八册。 各宫接到口谕，众妃嫔表面上恭敬应下，私下却几乎要咬碎银牙。 她们进宫是为了享受荣华富贵的，这才几日啊，吃穿用度就减免了一半。 而且还要抄写经书，虽然可以偷偷让宫女代笔，但一百多册里，总要自己写上十几册做个样子啊。 吃不好，穿不好，还要做苦工，这比庵堂里的尼姑没好多少啊！ 有人悄悄安慰自己，咬咬牙坚持一下，十几日抄写完经书，还是可以找机会去寻太子“偶遇”的。 可惜，她们不知道，坤宁宫里还用冰块镇着一个“大杀器”呢。 抄写完经书就是最短为期一年的守孝…… 别说争宠，就是如今每晚轮班的伺寝都要停下…… 佳音出了宫，不好到处走动，就让水灵四处送了消息，约了许曦和梅兰、宝珠，明日在仙客来楼上的包厢相聚。 三公主出嫁的队伍会路过仙客来旁边的侧街，她们不能送嫁，就在此目送好姐妹步入婚姻殿堂，为人妇，为人妻吧。 梅兰等人当然答应下来了，家里即便看管的严格，也愿意她们同三公主走的近一些，这也能抬她们的身价。 就算以后嫁了，偶尔同三公主走动，也能让她们的婆家忌惮，不敢怠慢她们…… 第二日，天色不亮，禁卫军就封锁了宫门到公主府的沿途路段，清扫干净，确保没有一点儿灰尘，然后铺上了大红的毡毯。 百姓们早早吃了饭，就跑出来凑热闹，占据了有利地形，只等一会儿抢个喜钱和喜饼之类，沾沾喜气。 辰时中，卢府的大门打开，一身红袍的卢综走了出来，翻身上了白色的高头大马。 马头上系着大红锦缎扎起的花球，一直缠绕到马鞍上。 卢综本就长得不错，身份高贵，气质温文尔雅，被大红衬得更添了几分喜气。 只不过，若是离得近，仔细打量，轻易就能发现他眼下的青黑。 远处看热闹的百姓们，忍不住高声起哄。 立刻有卢家的管事和小厮，抬着筐子上前，一把把扔出喜钱和喜饼之类，惹得众人一边争抢，一边嚷着。 “恭祝驸马和公主百年好合！” “早生贵子！” 可惜，卢综只是拱拱手就罢了，一句话都没有说。 贾旭和几个同窗也都是一身簇新的袍子从府里跟出来，眼见如此，贾旭就赶紧上了马，扯了缰绳走到好友身边，小声劝道，“卢兄，今日是大喜之日，一切以正事为要！” 卢综沉默了半晌，慢慢点了头。 卢峰生怕耽搁下去，再有什么变故，也上前说道，“世子爷，吉时耽误不得，赶紧出发吧。” 卢综深吸一口气，扯了缰绳，带着迎亲队伍走向了皇宫。 芷兰宫里，三公主刚上完妆，嬷嬷和宫女们都是满脸喜色的恭维。 “公主今日太漂亮了，全天武再没有比公主更漂亮的新娘子了！” 可惜，三公主只淡淡扫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脸上没有半点儿喜色。 反倒是，她缩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捏了一个小瓷瓶……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大棒加甜枣！ 很快，就有小太监跑进来喊着，“公主殿下，吉时快到了，卢世子来迎亲了！” 三公主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道，“走吧，去给父皇行礼。” 皇上和太子已经在正殿坐了好一会儿了。 别管女儿自小惹了多少祸，怎么鲁莽蠢笨，但到底是亲生的。 今日出阁，嫁为人妇，还是在这样仓促的情形之下，皇上心里多少都有些愧意。 这会儿，眼见女儿一身大红织金的嫁衣，被两个嬷嬷掺扶着从门外进来，皇上微微红了眼圈儿，但很快就干咳两声，把激动之色压了回去。 倒是太子笑道，“父皇，三妹妹今日真是漂亮，贵气大方！” 说罢，他又对三公主说道，“三妹妹放心出嫁，以后无论受了任何委屈、任何辛苦，都尽管回宫来。哥哥给你做主！当然，闲着无事也要常回来走走，父皇和我都会惦记你。” 这话可说到皇上心里了，他命不久矣，以后天武终究是儿子的。 儿子若是对女儿多照顾一些，他自然也更放心。 “看见你们兄妹相处如此亲近，朕真是高兴。” 这时候，卢综已经从外边进来了，后边跟着礼部的司仪官。 卢综直接跪倒磕头，恭敬之极。 皇上眼底冷色一闪，即便今日成亲，他也忘不了这小子先前装病之事。 但到底是闺女出嫁，他再多不满也不好发作。 “卢综，朕今日就把掌上明珠交给你了。希望你们小夫妻以后相敬如宾，互相扶持。 “公主自小被朕娇惯，脾气或许有些骄纵，但她也明理善良。凡事你多同她解释几句，多包容几分，日子自然会和顺。” “是，谨遵皇上教诲。”卢综跪得笔直，应的也干脆。 太子眼见父亲挥完了“棒子”，赶紧接力喂“甜枣”。 “妹夫请起，以后都是自家人了。但凡有空闲，多陪着三妹妹回宫来走走。也不必觉得拘束，当自己家就好。” 卢综许是第一次成亲紧张，再次行礼，却没有说太多话。 这般，简单几句，吉时就到了。 司仪官引着三公主和卢综一起跪倒，拜别了皇上。 太子上前蹲身，三公主利落的跳上他的背，直到芷兰宫外，才上了花轿。 迎亲队伍好似瞬间被激活，立刻热闹起来。 依仗、鼓乐、花轿，最后才是一抬抬嫁妆，有些大件物品甚至动用了马车。 皇上和太子站在门前望着，皇上忍不住叹了气。 “委屈这孩子了，如此仓促简陋就嫁了。” 太子不好劝，总不能说坤宁宫那位等不得了吧。 天气太热，即便每日用大批量冰块镇着，那位的尸体也开始变质了。 最近负责守灵的太监和宫女，已经禀报过多少次了。 再坚持两日，等三公主回门，就是极限了…… 迎亲队伍一路出宫，走在街路上，不时有百姓起哄，喊着喜话儿。 而跟在花轿亲后的宫女和太监们也没让他们失望，总有铜钱之类撒出去。 这般，花轿到了商街附近，后边的嫁妆队伍还有一半没出皇宫呢。 看热闹的众人都是忍不住咋舌，羡慕又嫉妒的红了眼珠子。 “皇上是把整个内库都给公主做嫁妆了吗？” “就算没有，也差不多了吧。” “皇上本来子嗣就少，公主是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当然更宠爱一些。再说公主出嫁，不但有皇上赏赐，还有皇后那一份呢。 皇后这么多年攒了多少好东西，不给唯一的女儿，还能给谁啊。” “有道理。” 众人议论着，羡慕着，花轿也到了仙客来附近。 楼上包厢里，佳音和宝珠、许曦、梅兰已经等待多时了。 宝珠心急的都要把身子探出窗外了，佳音怕她掉下去，用力扯着她的衣衫。 “公主姐姐，公主姐姐！”宝珠高声喊着，可惜很快淹没在鼓乐声声里。 宝珠有些沮丧，“公主姐姐根本听不到啊，咱们要不要到卢家门前去啊。” 不等众人说话，花轿的窗子居然被推开一半。 宝珠立刻疯了，越发努力的挥手和高喊！ “公主姐姐要幸福啊！公主姐姐最厉害了！” 佳音也是激动，更多是担忧，同样抻长了脖子一直张望。 梅兰和许曦跳着脚的挥手…… 花轿里，三公主一手掀着盖头，一手握着窗扇，已经红了眼圈儿。 跟在花轿外的老嬷嬷急的厉害，小声劝着，“公主，您这个时候可不能被外人看见啊！赶紧关上窗子吧！” 三公主却是根本不听，直到花轿拐过街角，再也看不见仙客来的窗户，她才收回手，放下盖头，藏好了她所有情绪。 彩云一直跟在主子身边，比旁人知道太多内情了。 这会儿，她忍着心疼，上前小心劝着主子，“公主，郡主她们都盼着您好呢。咱们马上要到了，是不是饿了？一会儿奴婢先给公主准备一些吃的垫垫肚子。” 三公主没有应声，彩云赶紧合上了小窗儿。 前边，卢综骑在高头大马上，握着缰绳的手背青筋暴起，神色却淡漠冰冷。 方才，他同样也看到了窗子里的人。 可那人一眼都没看他，一眼都没有！ 很快，队伍到了公主府门前，鞭炮轰鸣里，三公主下了花轿。 卢综拿了一朵大红绸缎花球，一头放到三公主手里，一头自己握着，两人慢慢走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因为三公主早有要求，事事低调。 所以，百官和诰命妇人们都不在邀请行列，只有百十个宗亲来观礼，但也放了十几桌儿酒席。 新人拜过天地，公主进了洞房，卢综就留下招呼客人们，闲话儿几句，入席上菜。 贾旭几个跟着接亲，这会儿还要帮忙挡酒。 但卢综却很少用到他们，几乎是杯到酒干，喝的痛快。 眼见他这般，宗亲们倒是欢喜。 本来外界还说这驸马是个滑不溜手的，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传言不可信啊。 只看酒品，驸马是难得的实在人。 贾旭跟在一边，心里急得不成，生怕好友把自己灌死了。 幸好，众人还有些分寸，几轮之后就不再敬酒了。 但这般也闹到了日头西斜，客人们散去，卢综又让人重新上了酒席，招待贾旭等几个好友，感谢他们今日辛劳。 贾旭看出他是逃避进洞房，又不好揭穿，只能叹气，索性喝个痛快，其余…… 愿意怎样就怎样吧！ 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轻信女人的代价 直到，夜色降临，洞房里的大红龙凤烛点亮，醉醺醺的新郎官才被扶了回来。 宫里跟来的嬷嬷们张罗着，给新郎官灌了一碗解酒汤，然后就被三公主挥手撵了下去。 嬷嬷们还有些迟疑，毕竟还要新郎官掀盖头，喝交杯酒，这些规矩还没完成呢。 但她们可不敢违逆公主的命令，不说公主原本脾气就不好，只说以后她们也要在公主府谋生，指望公主的赏赐过日子了。 很快，屋子里就剩了一个彩云。 三公主一把掀开盖头，指挥彩云帮她卸掉凤冠，换上宽大凉爽的睡裙，然后洗了脸。 待得拾掇妥当，彩云又去灶间取了热饭热菜。 三公主也不理会趴在桌边的卢综，一口气吃个大半饱，这才撵了彩云。 “你下去吧。” 彩云眼里满满都是担忧，又找不到留下的理由，只能说道，“公主，您有吩咐就喊一声，奴婢就在门外。” 三公主点头，彩云才慢慢退了出去。 三公主打开酒壶看了看，然后抬手倒了两杯，末了敲敲桌子说道，“驸马，该醒了，我们谈谈。” 卢综眉头轻轻皱了一下，慢慢睁开眼睛。 果然，他眼底清澈，并没有多少醉意。 三公主微微一笑，说道，“先前所有事，过去了就不再争论。如今我们结为夫妻，就说说如何相处吧。 “我没有别的要求，以后人前维持个体面，不让我父皇费心就成。 另外，我要出门或者做什么事，驸马也不能拦着。 “同样，你做什么，我也不拦着。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些，你能做到吧？” 卢综仔细打量她的神色，心里微微有一丝愧疚。 无情无爱，却依旧同她成亲了。 对女子来说，确实委屈了。 更何况她身为公主，比任何女子还要骄傲…… “公主，我……”他想解释几句。 但三公主却摆了手，冷淡应道，“其余就别说了，心知肚明就好。以后相敬如宾，给彼此留点儿颜面吧。” 说完，她推了一杯酒到卢综面前，“把交杯酒喝了，算咱们定个契约。” 卢综心里叹气，点点头，端起了酒杯。 两人手臂交缠，一口喝干杯中酒。 三公主扔下酒杯，就上了拔步床，招呼道，“今晚先睡一起吧，嬷嬷们还在外边守着呢。” 卢综点点头，简单洗漱之后，脱下外衣，也睡到了床边。 两人成亲后的生活起居，会有嬷嬷记录下来，定期送到宫里。 虽然如今皇后已经没了，应该没人会特意关注。 但万一皇上问询几句，若是知道他们夫妻从新婚夜就不在一起，定然会恼怒。 对他来说，如今低调才是王道。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容不得一点儿变故和闪失…… 只不过，不知道这样的夜晚，碎金滩那边如何，那个姑娘对他有没有一点儿留恋和遗憾…… 这般胡思乱想着，不知道是不是先前喝下的酒起了后劲儿，他的小腹里有火在燃烧一般，以至于口干舌燥，很快意识都变得模糊起来。 三公主听着身侧的动静，慢慢坐起身，一点点脱下了睡裙…… 夜虫在窗外吱吱叫个不停，让佳音有些烦躁。 她推开了窗子，趴在窗沿上，往草丛里扔了一个果核。 果然，夜虫立刻就安静了。 傍晚时候跑回来玩耍的小狐狸，这会儿正趴在桌子上，听到动静，探头看看，又打个哈欠继续圈着尾巴睡着了。 人类就是麻烦，动不动就烦恼。 还是做个狐最开心了，没事时候想想明日怎么从主人手里多骗几个小鱼饼就更欢快了！ 水灵和水云就住在隔壁，这会儿也悄悄听听隔壁动静，然后继续做针线。 水灵耐不住性子，压低了嗓子问水云，“要不要劝劝主子？” 水云翻她一个白眼，应道，“怎么劝，你能劝明白吗？” 水灵咧嘴，有些泄气。 “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主子不高兴啊。” 水云叹气，用针尖划划头皮，小声说道，“主子聪明着呢，什么都懂。就是因为太懂了，所以才心里难受。” 水灵眨巴两下眼睛，好似听懂了，但又没全懂。 水云也不指望她开窍，放下针线，催着她拾掇床铺，然后睡下了。 千里之外的江北边关附近，北征军大队人马因为连续的追击和征战，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人困马乏。 暂时落脚的营地里，处处烧着篝火，兵卒们抓紧时间拿出干粮，就着水袋里的冷水吃下去，赶紧垫垫肚子。 临时支起来的帐篷里，一众将军们正在商议战事。 有人说道，“侯爷，一连推进几日了，兵将们太过疲倦，这么下去，万一同蛮人的大队对上，容易吃亏。还是修整一两日再继续吧。” 但也有人嚷道，“不成啊，侯爷，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咱们马上就好看见边关了，趁着士气高昂，直接把蛮人赶出关外才好！毕竟咱们的粮草也不多了，速战速决吧！” 一时间众人分成两派，各有支持，都为了自己的意见争吵起来。 李老四前日伤了胳膊，这会儿吊在胸前，听得有些懊恼，然后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安静！听侯爷怎么说！” 他的嗓门大，杀敌也是全军最勇武的一个，威望比众人高太多，众人也服气。 这会儿，大伙儿抬头看看凝神研究堪舆图的侯爷，都是有些讪讪的闭了嘴。 江澄笑着帮忙缓和气氛，应道，“不管是歇息还是继续进攻，我就一个愿望。下次出战，能不能带我一个！天天在后边忙着做饭喂马，我都要忘了自己是战将了！” 众人都是哈哈笑起来，纷纷应道。 “那可不成，我还没杀够蛮人呢。” “等把蛮人撵出边关，就轮到你出战了！” 江澄翻个白眼，表达对同袍们的不满，然后转向李老四，“你这胳膊还没好呢，在后边养两天，换我跟侯爷出去。” 李老四刚要拒绝，他又道，“就一次，下次我就不去了。否则回去新都，人家一问，我跟着侯爷走了一趟江北，居然一个蛮人没杀，实在太丢脸了。” 其余将军听到，又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看看再说，若是遇上蛮人大队，还是我跟着侯爷吧，太凶险了。”李老四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江澄也不挑，笑着应了下来。 说来也巧，这时候，营地大门处突然响起了战鼓。 这是蛮人偷袭的讯号！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来自背后的刀子！ 众人立刻站了起来，铠甲的叶子互相撞击，哗啦啦一片。 亲卫也掀开帐篷，高声禀报，“侯爷，蛮人夜袭被发现。带头之人好似是额木勒克！” 额木勒克？ 所有人都激动了，纷纷请战。 “侯爷，末将请战！” “侯爷，让我去吧，我一定把这小子抓活的！” “侯爷，我和这小子交过手，让我去吧！” 北征军和蛮人战斗了这么多年，死伤无数，蛮人也同样不好过。 更何况天武退居江南，照样是人口众多，底气深厚。 但蛮人原本人数就不占优啊！ 蛮人的汗王五个王子，杀到如今只剩额木勒克这个最小的儿子了。 可以说，只要活捉了额木勒克，蛮人是一定会投降的。 毕竟汗王不想断子绝孙啊！ 就是李老四都动了心，一把扯了布带子，活动一下胳膊，嚷着，“侯爷，我带先锋军去，说不定一鼓作气就打到边关了。” 侯爷却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激动，然后说道，“这次，本侯带先锋营亲自迎战，正好打探一下蛮人剩下的力量。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一早就直接推进到边关！” 众人不敢反驳，只能又争起副将的差事，想要在战场上给侯爷掠阵护卫。 最后，魏二牛和江澄胜出，高高兴兴跟随侯爷出战了。 说起来慢，其实也不过是片刻，千人兵马就冲出了营地。 额木勒克这个五王子很得老汉王的喜爱，他进中原没有几年，一直看哥哥们被北征军打的节节后退，背地里可是没少瞧不起，没少骂废物。 可惜，他要上战场，施展一下威风，大半时候都被老汗王拦着。 如今，哥哥们死完了，他终于逮到机会了。 于是，趁着北征军刚刚扎营，他就张罗了八百铁骑来偷营。 但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若是论个人勇武，北征军里怕是寻不到几个比他厉害的。 但论起行军作战，他就是土鸡瓦狗，不值得一提。 北征军暂时扎营，看着忙乱，其实外围早就放了十几个小队，方圆十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 所以，几乎额木勒克带人刚到，北征军就发现了。 十几个小队，总共三四百人迅速集结，绊住了敌人，坚持不过片刻，侯爷就带了先锋军赶到了。 额木勒克被挫了锐气，恨的嗷嗷直叫，身侧的护卫要护着他退回大营，他也不肯。 这么挣扎的时候，北征军的帅旗就到了。 额木勒克立刻亮了眼睛，今日出师不利，回去肯定要被嘲笑，但若是杀了新亭侯，那就足够他吐气扬眉了。 于是，他带了护卫当即就冲了过去。 魏二牛也是猛将啊，哪里会怕这个，同样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侯爷带人压上去，不时吩咐旁边的护卫以鼓声指挥先锋军把蛮人队伍围拢在中间。 蛮人铁骑见得不好，就要突围，但额木勒克却还在疯了一样往前冲呢。 他们若是自己跑回去，扔了王子，肯定会被汗王砍头。 但若是留下，怕是就要死在北征军刀下。 一时，他们本来就蠢笨的脑子更是选不明白了，只能拼命挥舞着马刀。 魏二牛和额木勒克拼杀了二十几个回合，渐渐就有些落了下风。 吃粮食长大的人，在气力方面，还真是拼不过吃牛羊肉长大的！ 侯爷扫了一眼，提着战刀上前接过了额木勒克的一记力劈。 魏二牛长松一口气，暗自庆幸，方才真是托大了，差点儿就去见了阎王爷。 要知道，家里媳妇和儿子还等着他呢。 马上就要胜利在望了，阴沟翻船可太倒霉了。 这般想着，他重新提起刀，扯了马缰绳，在一边给侯爷掠阵。 额木勒克气的哇哇叫，他再是勇武，但也经不住车轮战啊。 终于他生出了退意，找到一个机会，调转马头就要逃跑。 侯爷改握为托举，眼见就要把手里的战刀甩出去，斜刺里却突然射过来一把匕首！ 雪亮的寒光在暗夜里尤其显眼！ 侯爷身体前倾，听着风声不对，想要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幸好魏二牛直接扑了过来，撞的侯爷身体歪了一下。 匕首避开侯爷的后背，扎到了肩膀之上，噗嗤一下，刀锋尽入！ “侯爷！”魏二牛和几个亲卫看在眼里，发疯一样涌上前。 侯爷脸色惨白，忍着巨痛，勉强没有栽倒马下。 “封锁消息，速速退回营地！” 只来得及说了两句，伤口处的痛里又掺杂了麻木。 侯爷再也坚持不住，昏死过去。 众人死死忍着，才没喊出口。 魏二牛直接跳上侯爷的马背，把侯爷揽在怀里，往营地疯跑。 江澄也想跟上去，却不能放着先锋军不管。 于是，他迅速整队，打扫战场。 至于逃跑的额木勒克，谁也顾不上理会了。 李老四先前拍桌子震开了伤口，正寻军医，重新上药包扎呢。 军医也是老熟人了，先前还跟着张神医学过艺，甚至每次过年的时候都会到碎金滩给张神医拜年送礼。 这会儿，军医就忍不住唠叨。 “四将军，就算家里送来的伤药好用，你也不能这么浪费啊。昨天刚包好的伤，今日就又挣开了。你再这样，我回去可找郡主和张神医告状了。” 李老四有些慌神，笑的讨好，“孙大夫，你同张神医说没关系，但可别告诉我闺女啊。这丫头可厉害着呢，让她知道了，怕是以后我立刻就要退伍回家了！” 军医忍不住也是笑，“那你都注意一些啊，自己的胳膊居然这么糟蹋。” “好，好，我错了，孙大夫！”李老四赶紧拍着胸膛保证，“以后绝对不会了，我肯定老老实实。” 军医收了东西，感慨道，“可惜家里这些伤药太难得，否则推广出去，不知道多少人受益呢。” 李老四穿了衣衫，应道，“等北征结束了，用不了这么多伤药，我就让闺女开家药铺，到时候谁有用处，自然就能买到了。” “这倒是！”军医叹气，“北征这么多年，终于要结束了，我……” 不等他说完，帐篷外突然马蹄声声，李老四正想出去看看，门帘就被打开了。 魏二牛抱着侯爷跌跌撞撞跑了进来，“孙大夫救命！侯爷受伤了！” 孙大夫脚下一软，惊得差点儿摔倒，还是李老四接过侯爷，直接放到了床铺上。 孙大夫稳了稳心神，迅速检查了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匕首上有毒！” 第一千一百二十一章 这事不简单！ 有毒？！ 魏二牛和李老四都惊得厉害，怪不得侯爷昏厥了。 要知道先前侯爷也有受伤比这严重的时候，为了稳定军心，侯爷都是一直坚持回到营帐包扎，众人才会发现啊。 “怎么办？”孙大夫扎着手，难得没了主意。 “这匕首能拔出来，但要出不少血。偏偏这毒药好像就是活血的，兴许匕首拔出来，血也流干了，侯爷怕是活不成！还是要先解毒，再拔匕首才成！” “家里送来的药里，不是有解毒丸吗？”魏二牛急了，恨不得飞回家里把张神医背过来。 “不成，家里送来的解毒丸，只能解普通的毒。侯爷中的这种太生僻了，说实话若不是我当初在太医院供职几年，我也认不出……” 孙大夫说到一半，突然警醒过来，立刻闭了嘴。 魏二牛不明所以，催促道，“孙大夫，怎么不说了？宫里有人也中这毒了吗，怎么治好的？你快说啊！” 孙大夫求救一般望向李老四，李老四脸色铁青，倒是猜到了大半。 他极力压抑着愤怒，低声说道，“方才这几句话，你们都要忘了，一定记着，不要说出去。任何人都不能说！” 说罢，他扭头就出去了，不大一会儿就扯了他随身的马甲走了进来。 这马甲是出征时候，闺女特意给他缝制的，若不是养伤，他是日日穿在身上。 方才一时急懵了，倒是忘了这件救命的宝贝。 他三两下翻开马甲，扯开左下角一个最隐蔽的位置，里面露出两个拇指大小的白色圆球。 圆球非玉非瓷，却很硬，用力捏开一个，才露出一颗褐色小药丸。 “快给侯爷吃下去！” 孙大夫接到手里，低头嗅嗅，一股清灵之气直冲脑门儿。 好东西！ 他忍着激动，赶紧把药丸化成水，然后翻过侯爷，喂了下去。 众人一动也不敢动，死死盯着侯爷的左后肩。 这时候，帐篷外已经吵闹起来。 几个将军许是听到了消息，在门外闹着亲卫要进来，却被拦着。 李老四眼睛微微眯起，忍不住冷笑。 方才侯爷明明下了封口令，但这会儿还是露了消息。 显然，侯爷受伤这事不简单！ “二牛，你出去看看。让所有人都闭嘴，谁敢嚷起来或者闯进来，直接拿下！一切都等侯爷好起来再说！” “是！”魏二牛心里正是被火拱的难受呢，侯爷若不是为了帮他，对战额木勒克，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若是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没脸活下去了。 他几步窜到门前，就掀开了帘子。 帐篷外，几个副将偏将都是一脸焦急的翘脚张望。 “侯爷到底怎么样了，伤到哪里了？” “是啊，放我们进去看看，也好安心啊！” “真是急死人了！” 江澄在后边扯着众人，压着声音劝说，“你们都小声一些，侯爷下封口令了。我方才就在附近，侯爷伤的不严重，你们别着急！” 正好，魏二牛从帐篷里出来，江澄大大松了一口气，赶紧问道，“魏将军，侯爷的伤是不是不严重？大伙儿都惦记呢！” 魏二牛生性憨直，但军中多年，很得侯爷信任，自然长进太多了。 他直接点头，同众人说道，“侯爷伤了肩膀，不严重，处置了伤口正歇息呢。孙大夫怕侯爷太疼，给侯爷吃了药，估计要睡上两个时辰。 “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别一点儿小事吵的好像天塌了，万一动摇军心，侯爷醒来收拾你们，我可不帮忙讲情！” 众人想不到魏二牛会撒谎，而且是如此自然，就以为侯爷当真伤的不重。 于是，他们都放了心，嘱咐几句就纷纷去忙了。 方才兵卒们多少都听了几句，还是要赶紧去安抚一下。 江澄抹了一把脑门儿上的汗珠子，同魏二牛站在一起，小声说道，“幸好你出来了，否则我都要拦不住了。侯爷可是大军的主心骨，万一有个好歹，天就真是塌了。” 说罢，他就要扭身去掀帐篷帘子，却被魏二牛一把拦住了。 “侯爷睡着了，江大哥别进去了。孙大夫说人多，口气杂，容易影响侯爷养伤呢。我都被撵出来了！” 魏二牛揽着江澄的肩膀往后营走，“我和你去看看，给侯爷熬点儿粥汤之类。等侯爷睡醒，还能垫垫肚子。” “对啊，我只顾着急，把这事忘了！”江澄赶紧应道，“白日里，斥候营抓了一只山鸡，正好熬汤。等侯爷醒了，煮一碗鸡汤面，味道好还顶饿。” 两人说这话就走了，留下帐篷里，孙大夫和李老四心里石头也终于可以放下了，因为侯爷伤口周围的青黑慢慢褪去了大半。 孙大夫准备好手术的刀具和羊肠线，又用酒精消毒，这才同李老四说道，“四将军，一会儿听到我命令，你就用最快的速度把匕首拔出来，绝对不要犹豫。” 李老四重重点头，双手扶上了刀把儿。 孙大夫打开一瓶子最好的止血粉，倒在帕子上，垫在肩膀前边的刀尖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喊了一声。 李老四立刻用力，匕首瞬间拔出。 青黑色的血液喷涌而出，很快又换成了鲜红之色。 孙大夫立刻在刀口撒了止血粉，然后捂上了干净的棉布条，努力按压。 很快，鲜血就把棉布条湿透，待得又压上一块，终于慢慢止住了。 “好了，好了！命保住一大半了！”孙大夫高兴坏了，这真是他大夫生涯里，考验最大的一次了。 万一救不回来，他就是整个北征军，不，是整个天武的罪人！ 他飞快的穿针引线，刀口被缝合，出血就更少了。 待得撒了伤药，缠上棉布条，伤口就算处理好了。 李老四腿一软，差点儿跪坐在床前。 “孙大夫，侯爷的伤养好，会不会留下什么麻烦？” 孙大夫犹豫了一下，应道，“除了变天时候，刀口痒痛，怕是再提刀的也会发酸，用不上太多力气了。 “但这已经是最好的状况了，但凡刀子往下或者往中间一点儿，就要伤到五脏六腑了。到时候即便救活，侯爷也会常年卧床……” 李老四脸色极差，眼见北征成功在即，怎么就出了这样的意外。 “孙大夫，能不能唤醒侯爷，全军都等着侯爷下令安排呢。让侯爷说几句话再睡也成！” 孙大夫点头，这个简单，两根银针扎下去，侯爷就睁了眼睛……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二十二章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许是失血过多，侯爷的眼神半晌才聚焦，还想坐起来，却被孙大夫赶紧拦住了。 “侯爷哎，祖宗！您可饶了我这把老骨头吧，方才真是三魂七魄都吓丢了！能把您救回来，我已经拼老命了！求您别折腾了，好好躺着，伤口再出血，大罗金仙下凡也不成了。” 李老四也是单膝跪在床沿，小声劝道，“侯爷，您肩膀中的匕首抹了毒，不致死，但是活血。方才只血水就装四盆，这会儿还没敢往外倒呢。” 侯爷皱眉，缓了两口气，哑着嗓子问道，“外边怎么样了？” “营地里没事，只是让额木勒克跑了。”李老四扫了一眼门口，冷着脸又添了一句。 “侯爷，匕首上的毒来自宫里，孙大夫见过。” 侯爷瞳孔一缩，没力气说话，却牢牢望向孙大夫。 孙大夫头皮都要炸裂了，心里叫苦不迭啊。 他就是个军医，可没什么权势，眼见就要卷入一个大漩涡，怎么能不害怕？ 李老四看出他的顾虑，劝道，“孙大夫，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瞒着了！知道什么，你就说什么。 “你也别怕，北征无论成功与否，只要你开口，任何时候我们家里都能把你送走，远离北地和新都，去江南水乡或者海外都成。 保证你平安无事，衣食无忧。” 若是旁人，孙大夫定然要瞒到底，但李老四开口，他就动摇了。 整个天武，谁人不知道李家人最是重信诺啊，可以是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典型代表。 为了李家冒险，李家定然会护他周全。 他又没有媳妇孩子，去南边走走，换个地方也没什么不好。 这般想着，他就开了口。 “我当初年轻气盛，在民间也闯出偌大名头，后来被纳入太医院，很是风光一阵。 “后来，有个皇亲家里的长孙媳难产，恰逢太医院只有我值班，就跟着去看了看。 “结果这个长孙媳妇儿产后血崩死了，我看出有异常，琢磨了很久，又查了诸多陈年脉案，才明白产妇被下了活血的毒药。而且，宫里也曾有很多妃嫔是因此而死。 “我一时蠢笨，找到这家说了产妇的死因，却被撵了出去，紧接着太医院也把我除名了。 “我不服气啊，到处打听了一些消息。原来那产妇出身商贾，嫁妆丰厚却没权势。她被害死，不但嫁妆留下，肥了婆家，她丈夫还能再娶一个书香门第的新妇…… “我怕被灭口，隐姓埋名做了军医，藏在军中。若不是今日又见了这毒药，这些往事，我真是打算烂到肚子里了。” 李老四把拳头捏的嘎巴响，低声骂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老话说的真是没错！最狼心狗肺的，往往是最信任的人。蛮人还没被彻底赶出边关呢，皇上就等不及下手了！” 孙大夫听得心惊肉跳，赶紧拾掇了东西，“我去给侯爷熬药！”说罢，他就麻利的逃出了帐篷。 侯爷神色里免不得有几分失望，但更多却是冷然。 “军中有皇上的人手，这一刀是从我身后甩过来的。” 李老四一愣，末了直接跳了起来！ 是啊，刀尖在肩膀前，刀把儿在肩膀后！ 这是有人在侯爷同额木勒克拼斗的时候，下了黑手！ 北征将近十年，他一向认为北征军中是铁板一样，水泼不进！ 所有人都可以把后背相互交付，不必担心任何背叛。 但今日这事，就像狠狠一巴掌，把他彻底打醒了…… “该死的！我一定要把这人找出来，碎尸万段！” 李老四咬着后槽牙，这一刻，对叛徒的仇恨，比对皇上还要深刻！ “你暗中调查，不要惊动任何人，这时候稳定军心最重要。”侯爷一口气说的多了，疼的额头有些冒汗。 他缓了一会儿，又道，“找叶山，给家里送信儿，南迁！皇上既然动手，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另外，军中修整三日，三日后我恢复一些就继续推进，只不过你要代我上阵了。” “这是应该的！”李老四赶紧应下来，眼里满满都是担忧。 “家里那边我会尽快传消息，你不用惦记。皇上既然是找人暗算，就还是想留下一层脸皮。家里那边，应该不会太过危险。 “而且我二哥和温先生，还有刘家老爷子也不会坐以待毙。还有福妞儿……说起来，今日多亏了这丫头。 “当初，出征的时候，她在我这里存了两颗救命药丸，不许我告诉你。就怕军中有人遇险，你会送出去。 “方才，普通解毒丸不管用，我就动用了这救命丸。没想到，迅速解毒，否则今日真是凶险了!” 李老四一脸后怕，想起闺女又备觉骄傲。 北征这么大的事，马上就要彻底收复失地的关键时刻，谁也没想到，北征军最大的底气和依靠，不是皇上和朝堂，居然是一个小丫头！ 除了第一次，其余所有军粮和伤药，几乎都是小丫头的手笔。 没人问她，那么多粮食，那么好的伤药从哪里来。 就是能问，也不必问。 这丫头在拼尽她所有的力气，支援他们。 为了天武百姓，还在其次。 她从来最担心最惦记的，就是亲爹和侯爷，是这些她熟悉亲近的人！ 侯爷眼底也是满满的欣慰和感慨，“为了咱们两人，让福妞儿这孩子费心了。” 李老四摆手，嘱咐道，“侯爷别想太多，赶紧好起来，把蛮人撵出边关，咱们就胜利了。 “到时候，这兵权谁要就给谁！当谁稀罕一样，整日拼死拼活，劳心劳力！ “咱们在前边提着脑袋杀敌，后边没人帮忙，反倒处处扯后腿，暗箭伤人！ “早知道这般，还北征做什么，就让蛮人杀到江南去，砍死那些缩头乌龟好了！” 他骂的痛快，再看侯爷已经闭了眼睛。 他只能把恼怒收了起来，今日之事，论起来最伤心的还是侯爷…… 李老四不敢离开，一直等到孙大夫熬药回来，魏二牛也端了鸡汤面进来，他才匆忙去找叶山，也把修整三日的军令传下去…… 京都外，碎金滩里，夜色如旧，家家户户都在安睡。 偶尔巡逻队的老少爷们肚子饿，拿出家里带的包子，然后在村口架了火堆烤一烤，低声说几句闲话儿，倒是热闹。 佳音睡得迷糊，却突然惊醒过来，然后翻来覆去就再也睡不着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三章 惊喜交加 外间的水灵和水云睡的正香，佳音不想惊动她们，想了想就进了空间，喝杯水，去果园和菜园转转，才勉强让狂跳的心安定下来。 仔细盘算一下，新都这里还算平安，泉州更是天高皇帝远，唯一能出问题的就是……江北了！ 但这个时空，通信实在太不方便了。 想要确认消息，一个来回怎么也要七八日。 她再一次恨自己没脑子，怎么就没养鹰或者鸽子呢。 天上飞的，总比地上跑的要方便快捷啊。 但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只能盼着北征一切顺利，亲人都平安了…… 早起时候，水灵瞧着主子眼眶下有些发暗，还以为是惦记三公主。 于是，她就试探着问道，“郡主，咱们今日闲着无事，要不要烤些点心啊？ “到时候，我给公主送一盒子过去，顺带看看公主府是什么样子。说起来，咱们还都没去过呢。” 水云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可别出馊主意了，天气这么热，许是点心没烤好，人就晕倒了。” 水灵嘿嘿傻笑，不承认自己也是嘴馋了。 佳音昨晚在空间里收了不少的荔枝，就道，“烤点心确实太辛苦了，我用冰镇了一些荔枝，等午后往外送一送。特别是洛安那边，哥哥们都爱吃，多送一些，顺带看看他们的冷面生意如何了!” 水灵只是闲不住，出门去哪里可没有要求。 她立刻应道，“好啊，我替郡主走一趟洛安，保管打听的清清楚楚。” 佳音吃了一碗粥，半个椒盐花卷和一点儿小菜，眼见水灵和水云吃的香甜，她又添了半个花卷。 水云看的高兴，越发催着水灵多吃一些。 饭后，佳音换了一套粗布衣裙，想去药田走走。 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远处马蹄声声传来。 一匹快马眨眼到了附近，马上的亲卫飞身跳下，正好单膝跪在佳音面前。 佳音认出，这是李大勇身边的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知是不是码头军营出了大事。 那亲卫狠狠喘了一口气，高声说道，“郡主，老夫人和四夫人从泉州回来了！船只刚到军营码头，李将军特意派小人来禀告一声。” 什么？！ 佳音惊喜之极，转而又皱了眉头，心里大石头高高悬着。 当初送奶奶和娘去南边，是怕新都有变故，所以保证家人平安。 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她们怎么回来了？ 是惦记家里，还是被迫…… 她越想越担心，三两步下了台阶，翻身直接上了马背，扯了缰绳就要跑去码头。 “郡主！”那亲卫和听到动静赶来的村长等人都是惊了一跳。 佳音来不及打招呼，一鞭子甩下来，战马就迅速跑掉了。 幸好，水灵的轻身功夫不错，助跑了一段，也翻身上了马背。 众人勉强松了一口气，赶紧问询那亲卫。 “出了什么事？” 亲卫赶紧又说了一遍，众人也是神色复杂。 还是村长稳的住，嚷道，“把家里马匹牵来，赶紧进城给伯爷、温先生，还有洛安那边都送个信儿。” 众人赶紧应声。 亲卫被拉进院子歇息，报信儿的事，家里小厮就能胜任。 很快，又有两匹马跑出村子。 佳音和水灵同乘坐一骑，一路狂跑，几十里也就两刻钟而已。 军营码头里，李老太和陶红英正同李大勇坐着说话。 在船上飘了一路，突然下地，脚底下就像踩了棉花。 李老太毕竟年岁大了，脸色有些不好，陶红英还算不错。 李大勇张罗着，让亲卫赶紧取碎冰和酸梅粉，冲泡了一壶酸梅汤。 “大娘，嫂子，你们先喝两口酸梅汤解解暑。这还是郡主惦记我守在这里，吃不到家里的好东西，特意琢磨的新鲜东西呢，酸酸甜甜，特别好喝。” 李老太听得这话，支撑着喝了半杯，精神好了很多。 “福妞儿这孩子，就是聪明。我还惦记她在家受委屈受苦，看样子是白操心了。” 陶红英嗔怪道，“我就说娘不用惦记吧，这丫头就是被扔到荒漠里，也能吃好喝好。” 李大勇又给两人续杯，然后问道，“大娘，嫂子，你们这般突然回来，是南边有什么事了吗？” 不等陶红英应声，门外已经有了动静。 李大勇三两步走到门前，刚一张望，佳音已经带着水灵快步走了过来。 李大勇笑了，招呼道，“郡主快来！” 佳音提着裙子，干脆跑了起来。 陶红英听说闺女到了，迎到门前，一把抱住闺女就红了眼圈儿。 “哎呀，臭丫头，这么热的天，你跑来干什么！我跟你奶奶歇歇就坐车回家了！” 佳音死死抱了娘亲，想说什么又哽咽发不出声音，眼泪成双成对的往下掉。 李老太也是挣扎着起身，一迭声喊着，“福妞儿哎，快来，奶奶看看！奶奶想死你了！” 佳音赶紧放开娘亲，跪倒在奶奶膝前，“奶奶！” “哎，奶奶的孙女哎，别哭，奶奶回来了，回来了！”李老太劝着孙女，但手下却搂着孙女，眼泪也是哗哗淌。 李大勇见此，轻轻关了门，然后扯着水灵守在了不远处。 屋子里，老少三口哭了一会儿，都是抹了眼泪，好好说话。 李老太和陶红英一左一右把佳音夹在中间，这个摸摸手，那个拍拍背，心疼的厉害。 “我们不在家，你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在宫里受委屈了？ 你二伯呢，看我不打断他的腿！让他照顾好你，他是怎么照顾的？”李老太气的数落儿子。 佳音赶紧给二伯求情，“奶，不怪二伯，天气太热，我有些胃口不好。再说二伯每日太忙了，自己都瘦的厉害呢！” 陶红英也是说道，“娘，不怕，咱们这不是回来了嘛。以后我顿顿给福妞儿做好吃的，保管几日就养胖了。” 佳音逮到机会，赶紧问道，“奶奶，娘，是不是南边出事儿了？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这时候回来，时机太不好了！” 李老太瞪眼，嗔怪道，“什么时机好不好的，要不是你大伯拦着，我早就想回来了！你们但凡写信就说这边什么都好，这是合伙骗我这个老婆子呢！ “我和你娘一商量，无论如何也要回来。你一个小姑娘，万一受了委屈，真是连个撑腰的长辈都没有。”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二百二十四章 多子多孙的烦恼 陶红英帮腔补充，“是啊，南边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就是我和你奶奶扛不住想你，趁着这次家里船队回来，瞒着你大伯就上了船。 “你大伯怎么说，我们都没下去。你奶奶还装了病，才算让你大伯放人！” 佳音稍稍放了心，只要不是被宫里那人召回来的就行。 “娘，我哥哥们呢，就你和奶奶一起回来的吗？路上一起都顺利吗？” 陶红英应道，“安哥儿借口回来述职，送我们回来的。他那个外事司和番国定了一些贸易协议，要拿回来让朝廷讨论，下个正式官文呢。” 佳音欢喜，真是许久没见亲哥哥了。 她就道，“娘，我去看看五哥，你们先歇着，一会儿咱们就回家。” “好。”陶红英应了，李老太也重新躺下了。 虽然她们没问新都这边如何，但瞧着佳音这模样，也能猜到，应该没有太凶险之事发生。 至于以后，她们回来了，有什么好和不好，一起承担就是了。 家安穿了一身石青色的细棉长衫，站在码头旁同李大勇说话。 烈日晒得他脑门儿上都是汗珠子，脸色也是古铜一般的暗色，但这却丝毫不会破坏他通身的上位者气度。 这么久，在泉州从无到有，一手打造了外事司的分部，让他已经彻底成长了。 “哥！”佳音提着裙子快步上前。 家安扭头，立刻笑开了脸，伸出手臂紧紧抱了妹妹。 记忆里，妹妹一直是白白胖胖，可可爱爱。 这会儿，家安眼见妹妹小脸儿瘦了，心疼的不成，越发后悔回来晚了。 “福妞儿，是不是受苦了？哥回来了，以后就好了。” 佳音努力把眼泪咽回去，同哥哥撒娇，“哥，家里有吃有喝的，二伯和嫂子对我也好，我哪能受苦啊。我就是长个子了，所以看着瘦了。” 家安揉揉她的头发，应道，“这倒是，高了有两寸啊！” 说罢，他扯了袖子给妹妹遮着了太阳，然后吆喝小厮郑五，“你看着搬货，我先回趟碎金滩，明日再去衙门。” “是，少爷放心，这里有我们呢。”郑五高声应和，脸上也是笑开了花。 无论走到哪里，碎金滩都是众人最喜欢也最挂念的地方。 如今从南边回来，甚至没踏上碎金滩的地界呢，他就已经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佳音也是笑着招呼道，“忙完就回碎金滩，你们回来，村长爷爷是一定要杀猪的。记得早些回家吃杀猪菜！” 郑五等人更高兴了，干起活儿来，脚下带风。 兄妹俩和李大勇回了营房，李老二和温先生也赶来了。 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热闹。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谁也没多问，只是辞别李大勇，一起回村去了。 可惜，李大勇要守着军营，不能跟着回村团聚。 但晚饭时候，村里快马送了半扇猪肉，还有一桶杀猪菜过来。 他也跟着吃个过瘾，算是隔空凑个热闹。 当然这是后话了！ 马车轮子骨碌碌，车厢里众人话着家常。 李老太望着车窗外的田地，忍不住皱眉叹气。 “今年是怎么了，南北都这么旱呢，可是不让老百姓活命了。” 陶红英也是说道，“是啊，我们回来走的水路，也遇到了三四伙水贼，都是日子过不下去，为了求活命走歪路的。 “若不是咱家的人手多半是退伍的老兵伤兵，一个照面就让水贼们怕了。这船货啊，说不定真是要保不住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仔细问了几句，温先生就道，“先前隐约有些消息，说各地人心浮动。但朝中为了封太子和选妃，也无暇顾及。 这么说来，南边怕是还真有可能乱起来。” 李老二点头，“礼哥儿就职的地方近，来回书信也没说什么。家仁离得远，他那处地方历来就贫瘠困难，怕是…… “等我赶紧写封信去问问，提醒一下，让他早做准备。” 李老太担心孙子，难得插嘴说道，“二村老兵能不能分出一些，去给家仁搭把手儿。实在不成，去问问侯府大管家。” 佳音抱了奶奶的胳膊，安慰道，“奶奶，你别担心。大哥赴任的时候，带的人手最多。而且之前老黑叔他们车队也赶去了，如今怕是都快要抵达了。” “呦，老黑他们去了！”李老太惊喜，立刻就放心了。 “这可是太好了，老黑他们这么多年在外行走，手头功夫可厉害着呢。有他们在，就不用担心你大哥了。” 这般说着话儿，马车很快就拐到土路，到了二村附近。 新村和二村的老少乡亲们，得了消息，早就在桥头翘脚张望了。 就是婉儿抱了孩子，从城里回来，都停在了这里。 李老太等人的马车刚刚能看到一个影子，村里人就欢呼起来。 “老夫人回来了！” “四夫人，四夫人！你们可回来了！” 李老太和陶红英听到动静，也是从车窗探出身子，高兴的冲着众人挥手。 好不容易马车到了近前，村长一个箭步上前，就打开了车门。 李老太也不用搀扶，直接跳了下去。 “乡亲们啊，可是太想你们了。大伙儿好不好啊？最近怎么样？” “老夫人，我们也想你啊！你不在村里，我们过日子都心里没底儿啊！”吴大娘扯了李老太的手，说出了大伙儿的心声。 众人跟着用力点头，七嘴八舌应和。 “是啊，是啊。老夫人这次回来，还要再去泉州吗？” “是啊，老夫人，南边是不是更热，在家过个夏吧。” 李老太听的心酸，赶紧摆手同众人说道。 “大伙儿放心，我这次回来就不打算走了。南边的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我当然要回来养老了。 “我们都别惦记，等我缓缓，咱们好好拉家常的日子在后边呢。 “我这把老骨头，不扛折腾了，这会儿脚底下像踩了棉花！” “太好了，太好了，老夫人不走了！”众人都是乐开了花儿。 吴大娘等几个年岁大的老太太，更是围着老太太，一直往村里走。 这个说说村里变化，那个说说自家儿孙成亲了，真是恨不得一瞬间把李老太离开这段时日的信息差补全了。 陶红英身边也是如此，村里的妇人们比老太太们只能说的更多，不会少一句。 以至于，婉儿抱着孩子根本都挤不到前边。 第一千一百二十五章 李老太被带坏了 倒是佳音接过小侄子，伴着嫂子说道，“嫂子，走，咱们先回家。晚上怕是村里要吃大锅饭了！” 婉儿也是哭笑不得，应道，“我还想和奶奶、四婶说说话呢，可惜挤不上去啊。方才已经开仓放了一百斤白米出来，村里肯定是要热闹一下了。” 家安同村长和赵叔等老人家说了几句，也是上前接了小侄子逗着，陪着嫂子和妹妹，多问了几句兄弟们的事。 从桥头到新村，说远不远，说近不近，也有将近二里路。 但众人说说笑笑，待得到李家宅院门前，都是有些意犹未尽，没说痛快啊。 到底还是村长开始撵人，他挥舞着烟袋锅儿，嚷着，“让老夫人和四夫人先歇歇，咱们赶紧忙起来。该杀猪杀猪，该杀鸡杀鸡，饭菜做好，就好好热闹一下。” 众人都是欢快应声，纷纷忙起来。 虽然这两年，村里添了不少人口，几乎翻山越岭一起搏命的乡亲只占一半了。 但一些老传统却一点儿都没改变，比如这个喜庆时刻必吃大锅饭。 老少爷们凑一起，喝着酒吹着牛，说说当年，各个都是神勇无敌。 妇人孩子们也坐一处，显摆一下自己的银镯子，家里新添的大胖孙子。 他们不是想让人羡慕嫉妒，实在是感激。 感激当初咬牙千里逃荒，感激李家带他们开辟了碎金滩这处新家园。 每每大灶上烧了火，肥猪的惨叫声声，香气飘出多远，就是村里最幸福的时候。 平日谁家有个吵嘴磕绊，有个斤斤计较，这个时候，互相喝碗酒，说两句软话也就过去了。 李家是所有人的主心骨和领头羊，这事实从来没有改变过。 今日迎接回归，当然要热闹上加热闹，彻底欢快起来啊！ 李老太和陶红英婆媳两个，一直都是最受村里老少妇人的喜爱和拥护。 倒也不是村里人不喜欢婉儿或者文娟，甚至赵玉茹。 实在是赵玉茹话少，性子也温和，不是八卦的好对象。 婉儿和文娟更是闺秀，自小读书写字，同村里众人总有那么一点儿隔阂，敬重有余，亲近不足。 不像陶红英脾气爽利，说话干脆，村里妇人敢跟着她拍着大腿哈哈笑，说起八卦来，有什么倒什么。 但对上婉儿和文娟，话到嘴边都要组织的文雅一些才敢出口…… 进了自家后院，村人留在前边，李老太才长松一口气，笑道，“村里人实在太热情了，还是家里热闹啊。” 婉儿这才有机会上前行礼，应道，“几乎日日听村里人说想奶奶，如今您回来了，大伙儿可是高兴了。” 李老太拉着长孙媳妇儿看了又看，然后拍了她的手说道，“婉儿啊，这段时日可是让你挨累了。我们不在家，你要照顾伯爵府和村里，还要看顾你妹妹，伺候孩子，太辛苦了。 “如今我和你婶子回来了，你也好好歇歇。等奶奶缓几日，就带你去首饰楼买大金镯子，实心儿的！”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忍不住望向佳音。 实心金镯子这东西，要说起来，还是佳音的最爱。 这么多年下来，真是把老太太都“带坏”了，要奖励孙媳妇，第一个就想起实心金镯子了。 婉儿也是笑，心里暖的厉害。 人家婆媳都是勾心斗角，恨不得打成乌眼鸡。 但在李家，她只是尽了媳妇的本分，祖婆婆却心疼她辛苦，开口就要奖励。 这是何等的幸福！ 有这样的婆家，怕是天下的媳妇累死都愿意。 “奶奶，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我还想着，您和四婶回来，看看哪里是我处置不对的，然后好好教教我呢。 “但不急于一时，您好好养身体，等过些日子，您若是真觉得我确实该赏，那我绝对不推辞。一定挑个最沉的大金镯子！” 李老太被逗得哈哈笑，接过圆圆颠了颠，应道，“只看圆圆被养的这么好，就该再给你买一对儿！” 佳音瞧着奶奶神色有些疲惫，就张罗着找衣物，开了温泉屋子。 刘嬷嬷等人在一边等了半晌，终于有用武之地了。 她们催着常嬷嬷和夏青几个去歇息，然后接手了伺候主子的活计。 很快，李老太洗了澡，又换了干净凉爽的衣衫，就倒在炕上睡着了。 至于陶红英，她根本闲不住，换了干净衣裙之后，就同婉儿去前边了。 佳音坐在炕边，守着奶奶，一下又一下打扇子，一如她小时候，奶奶照顾她那般模样。 水灵和水云等人看着，也悄悄退了出去…… 天气太过炎热，新都内外的人，无论是忙于生计，还是富贵闲暇，只要条件允许就统统改了习惯。 在落日的时候，不但不回家，反倒走出了家门。 兜里没有银子的，就蹲在街边树荫下，同邻居说说闲话儿。 兜里有银子的，就约上三五好友，聚一起吃点儿好的。 而最近城中最火的吃食，就是仙客来的冷面了。 其实，冷面没什么技术含量，相比于很多吃食算简单的。 就这几日，城里很多酒楼饭馆也都跟风，一样卖起了冷面。 但不服气不成，仙客来就是一家独大，占了八成的客源和收益。 同样是米粉加了酸甜的汤汁，几片卤肉和一小把新鲜配菜，但仙客来出品就是味道更好。 冷面条更劲道，卤肉更香，辣白菜更开胃。 而且酸甜的汤头都带着冰碴，一口下去，五脏六腑都在叫嚣着凉爽。 这会儿，太阳不等落山呢，仙客来已经是人满为患，一座难求了。 刘志恒最近在新都的时候居多，同僚们免不得就多分担一些差事，在田里蹲的久了，各个晒得黑泥鳅一样。 今日好不容易同僚们都回来了，刘志恒麻利的带人来吃顿大餐，算是补偿和谢礼。 几人一进门，都被眼前的热闹惊了一跳。 特别是几个同僚，眼睛瞪的铜铃一样。 他们才两月不在新都，难道变化这么大吗？ 家家户户都不做晚饭了，齐齐聚到仙客来了？ 刘志恒看在眼里，心里与有荣焉。 他就笑道，“最近这里推出了一个新吃食，叫冷面，可火爆了。我今日特意带你们来尝尝，一会儿保管你们喜欢。” 说罢，他就喊了小伙计。 小伙计忙的头昏脑涨，过来一看是熟人，就赶紧笑着行礼，然后引着他们到了后院的待客间。 因为前边无论是大堂，还是楼上包厢，都已经被占满了。 刘志恒点了菜，不见家欢过来，就问了一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二十六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小伙计笑呵呵应道，“刘大人不知道呢，我们老夫人和四夫人从南边回来了。我们二少爷高兴，当时就赶回碎金滩去了。” “哎呀，婶子回来了！”刘志恒立刻站了起来，欢喜之极。 末了，他同几个同僚拱手，“你们先吃，我也要去趟碎金滩。今日失陪，改日我再请一顿。” 说罢，他也不管同僚们怎么想，急匆匆就跑了。 几个同僚面面相觑，末了都是笑起来。 “刘大人真是像外人说的一样，同李伯爷家里处的极好。这听说李家老夫人回来，就这么跑了！”一个同僚开口打趣。 另一人也是应道，“是啊，不过倒是便宜咱们了。今日吃一顿不算，过后还有一顿。我可想好了，下一顿就吃烤肉去。在外边这俩月，我就馋这一口呢。” “哈哈哈，好主意，就这么定了！”其余几人都是附和。 一时小伙计去张罗饭菜，因为他们是刘志恒带来的，先送来一壶酸梅汤。 众人分着喝了，心里是无比的熨帖。 他们不是做样子，对于刘志恒突然跑掉，确实没什么不高兴的。 先不说刘志恒这人出身世家，却对他们这些寒门爬上来的下属同僚，从来不端架子，吃用方面也是尽力照顾周到。 就说李家吧，高产粮食就是他们无偿献给朝廷的。 可以说，他们今日有这份差事，都是托李家的福气。 偏偏，李家人从来没想着，要他们如何承情。 这点儿，让人怎么能不佩服不敬重。 很快，小伙计就端上了饭菜，还在桌子下边摆了个大大的冰盆。 这般，前堂里人声鼎沸，拥挤吵闹，他们坐在凉爽的后院里，一边闲话儿说笑，一边吃着酸甜凉爽的冷面，别提多自在了…… 刘志恒顾不上同僚们，一路坐车出城，结果没有多远就遇见了李老三和猫哥儿，还有智敏、修杰和郭文浩。 李老三赶紧同刘志恒招呼，猫哥儿也笑嘻嘻趴在窗子上行礼，倒是智敏和修杰吓的缩了脖子，偷偷祈祷老爹没有看见他们。 可惜，这会儿老天爷许是也歇息了，没有听见他们的盼望。 刘志恒撵了自家的马车，跳上了李家的马车，然后就见到了两个儿子钻在锦垫下，顾头不顾腚。 他气得直接笑了，一人给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平日读书不上心，凑热闹的时候居然比你爹跑得都快。” 智敏和修杰躲不过，嘿嘿傻笑着凑到老爹跟前讨好。 修杰嘴巴巧，第一个开口说道，“爹，我们也想李奶奶和四婶儿了，听说消息就一起来看看。” 智敏也是帮腔，“是啊，爹。实在是天气太热了，学院那边最近也没学什么新课。我们跟来凑个热闹，不会耽误读书的。” 刘志恒又拍了儿子几下，末了说道，“臭小子，偷懒就说偷懒，还给我找理由。哼，回来都回来了，我还能把你们再撵走啊。天马上都黑了！一会儿给我老老实实的，不许胡闹！知道吗？” “知道了，爹放心。” 智敏和修杰赶紧点头，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 郭文浩在一边笑着看热闹，这会儿才同刘志恒行礼。 刘志恒喜欢他安静温和，忍不住在腰里摸了一把，找出个翠玉的平安扣递了过去。 “文浩啊，我听温先生说，前几日你的文章又得学院先生夸赞了。真是好样的！平日，我家这两个淘气小子不努力，可要拜托你多督促了。” 长者赐，不可辞。 郭文浩也没推辞，接了平安扣，笑道，“刘伯伯放心，我一定好好照看哥哥们。” “哎，真是好孩子。”刘志恒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末了又回身瞪了不成器的儿子们一眼。 智敏和修杰老老实实凑到郭文浩身边，小声抱怨。 “总算混过去了，我爹真是越来越唠叨了。” “就是，拍的我后背好疼，等我回家找娘告状去。” 郭文浩手里捏着平安扣，脸上笑着，心里却是叹气。 这两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兄弟啊，若是他爹活着，他宁愿日日挨打。 可惜…… 猫哥儿瞧着平日没心没肺的模样，实际却很细心。 这会儿，他就扯了郭文浩的袖子说道，“我四婶儿回来了，咱们可有口福了。还有我妹妹的暖房里，荔枝应该能吃了，等咱们去讨一些，解解馋。” 郭文浩立刻笑了，应道，“好啊，就是郡主辛苦种的果子，咱们不好白吃啊。我家管事前几日得了一块田黄石，刻印章最好。 等我改日给郡主送来做谢礼？” “好啊，哈哈哈！既然你给了谢礼，我们可不用费心了，跟着吃就成了！”猫哥儿捏捏挎包，笑着应声。 其实，他也发现妹妹没什么好印章了，前日刚刚和同窗换了一对儿鸡血石。 哪里想到，郭文浩也淘换到了田黄石。 而且，郭文浩还是个心思敏感又内向的性格，这般，他就不好拿出来了。 还是等回家之后，找个机会，偷偷给妹妹吧。 刘志恒在前边和李老三说话，也是热闹又亲近，不时哈哈笑几声。 幸好路上无人，否则看见刘志恒这般，怕是要惊讶了。 以刘家的门第，想要巴结上前的人自然多得多。 但刘志恒这人滑不溜手的，同谁都笑呵呵，但从来不走心。 谁能想到，他偏偏就同李家这群泥腿子处的像亲人一般了…… 若是刘志恒知道，一定要怼的这些人满脸开花儿。 谁也不是傻子，好坏怎么能分不清？ 外人要结交他，是因为要从他这里谋好处。 但李家却是时时刻刻给他送“好处”！ 无论是当年高产粮食试种，送了他一个官位。 还是这么年，李家吃个果子都没忘了给他们家一份。 这份情义，他怎么可能不珍惜！ 一路说说笑笑，归心似箭，马车很快就到了村里。 离得老远，欢声笑语就传进耳里了，香味更是惹人吞口水。 猫哥儿和智敏几个跳下车，欢呼着跑进院子。 李老三也是顾不上同村人说话，快步跟了进去。 李老太睡了一个多时辰，这会儿也缓过精神了，正坐在堂屋里同村长等人说话。 突然听见小子们跑进来，她也高兴坏了，一把扯了要磕头的猫哥儿，好好抱了抱这个老孙子。 然后，她又把智敏修杰和郭文浩好好打量了半晌，念叨着这个长高了，那个瘦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七章 想媳妇不丢人！ 几个小子红着脸凑在老太太身边，有些害羞，但谁也舍不得这份亲近。 特别是郭文浩，老太太的唠叨就是甘霖，一点点滋润着他因为孤单而干涸的心田。 李老三随后进来，也是给老娘磕头，瞧着老娘脸色红润，就是白发多了一些，他这心里也是酸涩，问了又问路上的琐事。 李老太都应了，然后说起赵玉茹，“我和老四媳妇儿回来了，但南边还有不少事呢，老老小小十几口，也不能不留人照应啊。 “所以，玉茹就主动留下来了。她给你带了信，这会儿来不及翻找，等晚上拿给你。 “你放心，玉茹好着呢，比之在这里的时候，还爽快麻利很多。” 李老三有些脸红，惦记媳妇儿这事儿是正常的，但老娘这么一交代，倒好似他离开媳妇儿不成了。 特别还是当着小子们的面前…… 他干咳两声，应道，“娘，我知道了。我这每天忙的厉害，也顾不上惦记这么多。” 说完，他扯个借口就出去了，留下猫哥儿几个也是挤眉弄眼，跟着嘿嘿笑。 李老太拍了孙子一把，嘱咐几个小子。 “你们别觉得男人疼媳妇儿是坏毛病！其实仔细想想，往后推算几十年，父母长辈都会故去，孩子们都会长大成亲，也有自己妻儿过日子了。 “你们身边一直陪着的，一起吃苦受罪或者享福的，可只有你们媳妇儿。 “所以，别学那些不成器的人，三妻四妾划拉一屋子女子，天天斗的死去活来，多糟心啊。对自己媳妇儿好点儿，才一辈子平安喜乐。” 几个小子都是点头，脸色当然也更红了。 终于轮到刘志恒上前行礼，少不了又是一番热闹。 佳音从外边端了一盘子冰镇荔枝进来，见哥哥们都回来了，就笑道，“我正愁没人摘荔枝，正好哥哥在呢。一会儿吃过饭，哥哥们出出力，多摘一些，明早回书院带上两筐。 “顺道给周院长和彭先生也送一些，否则你们这三天两头的跑回家来，怕是要罚你们抄书了。” 猫哥儿顿时眉开眼笑，顺着话头儿就道，“妹妹，既然荔枝都给了，也别差其他好东西了。 “上次你给我那半盒子茶叶，不小心被院长尝到了，一直念叨我很久了。 “这次我也是借口回来取茶叶，才能把智敏修杰和文浩都带回来。 “妹妹一定可怜可怜我们，多赏哥哥二两茶叶吧。否则回去之后，我们可真要抄书抄到胡子二尺长!” 他是打躬作揖，带着智敏和修杰也是耍宝儿，央求不停。 就是郭文浩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村长和赵叔，还有温先生、李老二等人都是看的好笑。 村长更是夸赞，“咱们家孩子就是好，读了多少书都没什么酸气，真是活泛又机灵！” “是啊，可不像外边那些读书人，一个个鼻孔长在头顶儿。”赵叔也是点头，怎么看都是自家小子惹人喜爱。 李老太瞧着孙女笑的眼睛弯弯，就知道这茶叶不会让孙女为难。于是她就帮腔，“福妞儿有茶叶就给你哥哥带一点儿吧，否则抄书到胡子二尺长，怕是都没空闲娶媳妇了！” 众人又是哈哈笑，猫哥儿也不害臊，抱了奶奶，好话不要钱一样疯狂吹捧。 佳音当然不会舍不得了。 前几年，老黑叔等人从南边带回来几棵茶水，被她种在苗圃边缘，如今产出的茶叶，吸收了空间的灵气，比之外边可好太多了。 即便她临时学的炒茶手法很差，但成品茶叶冲泡出来却清冽怡人，回甘绵长，一杯下肚是提神又爽利。 别说周院长识货，喜欢的不成，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等人也是推崇备至。 这会儿，借着猫哥儿讨要，温先生和李老二、刘志恒也是眼巴巴望着小侄女。 佳音好笑，赶紧爽快应了，给周院长二两，温先生和二伯等人却是半斤，包括并不在场的刘老太爷。 众人都是满意之极，于是猫哥儿等人跑去摘荔枝，长辈们继续说笑。 很快，饭菜也准备好了。 李家院里点了火把照明，众人陆续落座，凑得满满登登。 其余坐不下的村人，就在院外放了桌椅。 其实，很多时候，团聚就是图个热闹欢喜，并不在意吃了什么。但今日杀猪宰羊，菜色特别丰盛，这欢喜就更盛三分。 众人吃着喝着，说着笑着。 村里人说说碎金滩的干旱，温泉水量减少，附近几村的新鲜事。 南边回来的人则说说泉州的红毛番人，房子那么大的海船等等。 一时间，晚风在院里院外跑动，到处听八卦，忙的不亦乐乎…… 好不容易等到夜深，喝醉酒的老少爷们回家了，妇人们也扯了困倦的孩子散了。 李家院子才算安静下来。 刘志恒和小子们自然有李老二和李老三等人招呼。 佳音就伺候奶奶和老娘回后院歇息，然后闹着和她们一起睡。 李老太对孙女那是有求必应，脑子里从来没有拒绝俩字。 陶红英也有话问闺女，于是欣然答应。 老少三人洗了澡，去了一身潮乎乎的汗，然后穿着冰凉的睡裙，一边晾头发，一边说体己话。 陶红英这人爽利，但心却不粗。 特别是对心肝儿一样的闺女，尤其的在意。 先前在灶间忙碌，婉儿跟着一起张罗，眼见猫哥儿等人回来，她就随口说了一句。 若是家仁和礼哥儿在家，卢综和贾旭等人也必定要过来，那才真是热闹了。 结果，婉儿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下意识往院子里看了好几眼。 当时，院子里除了村人，只有佳音在嘱咐水灵回郡主府取果子。 这半晚上，她脑子里就在不停转悠。 卢综和贾旭许是同闺女有点儿什么瓜葛看，但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于是，她一边拿着梳子给闺女顺头发，一边试探着问道，“福妞儿啊，听说三公主和卢世子成亲了？是不是有些太着急了？三公主年岁也不大啊，还有贾公子，还没定亲吗？” 李老太不知儿媳心思，笑着插话儿道，“三公主年岁还好，但卢世子可是不小了。他同咱家家仁差不多，早就该成亲了！看看咱家家仁，儿子都满地跑了！”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二十八章 坦白从宽 佳音不知道怎么应声，毕竟说到卢综就要提起三公主，提起三公主就要拐到皇上、太子，拐到皇上和太子，就要说北征军…… 实在是千头万绪啊! 她犹豫了一下，索性从头开始说起吧。 北征军出征，大哥和六哥赴任，进宫陪伴公主. 军粮被毁，贵妃给皇上下毒，太子回宫. 皇后病逝却秘不发丧，封太子大典，选妃闹剧，三公主出嫁…… 李老太和陶红英听下来，简直是目瞪口呆。 要知道，家里给她们的书信一直都说事事顺利。 她们也知道，家里定然是报喜不报忧了，但也没想到，这“忧”实在是太忧了！ 李老太第一个抓住了重点，追问道，“福妞儿，你二伯给你大伯写信，是不是把这事儿都说了？只瞒着我和你娘几个，是不是？” 佳音点头，开口为大伯和二伯说情。 “泉州离得新都太远了，其实消息传到你们那里的时候，已经都过去许久，彻底解决了。大伯和二伯也是不想你们跟着白白担心！ “而且大半的事情，咱们家里也是旁观，没必要掺和，也掺和不起。 “就是我在宫里，大半时候就同公主一起吃住玩耍，从来不敢多说一句话。 “只不过，我力所能及的，打探到消息就告诉二伯和温先生一声，免不得家里人不明所以被卷进去罢了。” 李老太叹气，拍拍孙女的后背，很是心疼。 别看小孙女说的轻松，其实宫里那地方，历来都是吃人不吐骨头，危险着呢。 小孙女不但要保自己安全，护着三公主，还要给家里打探消息，怎么可能容易又轻松呢。 孩子不说，是孩子懂事，但她们可不能就这么相信了。 倒是陶红英不好糊弄，另起话头儿问道，“方才在灶间闲话儿，我提起卢世子和贾公子，你大嫂神色不对。他们是不是同咱们家有什么事啊？还是他们……惹到你了？” 佳音咬了嘴唇，真是为难了。 陶红英太清楚自己闺女的习惯了，立刻就急了。 “福妞儿，他们当真惹到你了？怎么欺负你了，还是让你受委屈了？” 李老太也是催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卢世子和贾家小子不是和你大哥处的极好吗？是不是有些误会啊。” 真是一团乱麻！ 佳音努力压下复杂的情绪，一点点给老娘和奶奶解释。 “大哥走后，卢世子和贾公子对我和咱们家都很照顾，特别是卢世子。后来三公主心怡卢世子，皇上下旨赐婚，我还替他们高兴。 “偶尔跟着三公主一起，和卢世子见个面，说两句闲话。或者家里有果子成熟，给各家分送的时候，也带卢世子一份儿。 “但是时日久了，我突然就觉察出卢世子……对我有不一样的心思！” 不一样的心思？！ 李老太和陶红英当时就变了脸色，李老太冲口就骂道，“他疯了？他多大年岁不知道吗？你才几岁啊！” “他都接受赐婚了，还敢对你起心思？当我们李家人都死光了，敢这么欺负你！”陶红英气疯了，回身就找家伙事儿，恨不得立刻去把卢综砍成八块。 佳音赶紧拦着老娘和奶奶，安抚道，“你们先别急，听我说完啊！” 李老太和陶红英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臂，好似有妖魔鬼怪跑来抓人一般。 佳音哭笑不得，但还是继续说道。 “我自从发现了他的心思，就再也没见他。毕竟，万一我猜错了，岂不是尴尬。 “但后来，第一批军粮被毁，穆大哥调查出军营码头有内鬼，而且还有西南戍边军的背景。 “二伯和温先生想尽办法，补运军粮到江北，结果运送过程中，又有不明身份的人马截杀。 “幸好，穆大哥扮成护卫在队伍里，我爹也是带人及时接应，才没让那队人马得逞。 “穆大哥清楚听到那队人马里有西南口音，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卢世子在背后谋算，只不过没有证据。 “二伯和温先生们也知道卢世子在打我的主意，之后再没让卢世子登过咱们的门儿，应该也交代哥哥们多防备了。” 佳音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心里畅快了一些，索性也一点儿别瞒着了。 她又接着说了下去，“后来皇上让卢世子和三公主成亲，卢世子装病，说是伤了……腿中间，怕以后不能人道，婚期就拖了下来。 三公主经常去探望，有一次借用我的马车，被卢世子误以为是我登门…… “三公主识破了他的心思，也伤心了，同我吵了一架。幸好我们把话说开了，没有伤了情分。但她回宫没几日，皇后又过世了。皇上为了大局，选择秘不发丧…… “总之，三公主主动提的尽快成亲，我瞧着她要做傻事，但拦不住。” 佳音倒在奶奶怀里，心力憔悴，低声问道，“奶奶，我什么都没做错，但是对三公主就是愧疚，就是觉得对不住她。还有咱们家和北征军，也因为我，惹得卢世子设计陷害……” “傻丫头！这些跟你么有关系啊，都是别人的错，你埋怨自己做什么！”李老太心疼的眼泪都淌出来了。 这一刻，她是无比庆幸坚持赶回来了。 否则这些话，孙女要跟谁去说啊。闷在心里该有多难受！ 陶红英也是心疼的满地转转，最后实在气不过，点了闺女的脑门骂道。 “你缺心眼啊！这跟你有什么关心，你有什么可伤心的？ “卢家那个畜生藏了这么久的歪心思，他若是大大方方到咱们家提亲，咱们家答不答应，都不算他有错。 “但他答应了赐婚，转过头还惦记你，就该天打雷劈！ “还有三公主，她既然知道卢家畜生不喜欢她，她也要嫁，就是衡量谋算好了，嫁进卢家对她最有利！这是她自己选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别说公主，就是平常人家的姑娘，哪有几个是因为两情相悦才嫁人的，几乎都是因为门当户对，因为要吃饱穿暖。 “你看看谁家媳妇儿，因为丈夫不喜欢就要死要活了！不照样过日子吗？你替人家心疼什么，愧疚什么？多管闲事！ “再说北征军马上就要收复江北了，天大的功劳，不知道多少人眼红，想着偷偷下绊子呢！ “难道那个卢家小畜生不动手，旁人就都消停了？没有他，还有旁人呢！ “你爹就算笨一些，还有侯爷在，累死那个卢家小畜生，北征军也少不了一根汗毛！” 佳音有些懵，但心里闷了许久的郁气却好像气球，被老娘连打带骂的戳破了。 第一千一百二十九章 两口不起眼儿的箱子 李老太见孙女脑门儿都红了，赶紧抱了孙女，一下下轻轻拍着安慰。 “你娘脾气急了一些，但说话却有道理。你这孩子，看着是个聪明的，其实最愿意钻牛角尖儿。谁被你放心里了，就恨不得护的周周全全。万一有个不好，你就觉得是自己的错！ “可不许这么想啊，你还是个孩子呢，只有旁人照顾你的，哪里需要你劳心劳力啊。 “就算需要你劳心劳力，以后也不准了。我和你娘回来了！我们也处置不了，还有你伯伯和哥哥们呢！ “有事让他们去拼去杀去想办法，李家男人又不是废物！不能护着你平安无忧，要他们有什么用，白吃那么多饭了！” 李老太说着话，又恨不得把儿孙都拉出来打一顿。 谁让他们没照顾好，让孙女吃苦了！ “对，你就老实家里住着，以后什么都不用你惦记！” 陶红英帮腔儿，想了想又同婆婆说道，“娘，还是不成啊，若是卢家那小畜生不要脸皮了，把这事传扬出去，还是咱家福妞儿坏名声，太吃亏了。不如让福妞儿跟着船队，搬去泉州吧……” 佳音一听这话就急了，“娘，如今形势不好，正是关键时候，我不能走！” 陶红英却瞪了眼睛，恼道，“你一个小丫头，留下有什么用。听话，赶紧去泉州住一段，等你爹和侯爷北征结束，你再回来也成。” 佳音不知怎么同老娘解释，正心急的时候，窗外突然窜进一个白色的影子，惊得陶红英一把扯了老太太和闺女塞到了身后！ 佳音赶紧说道，“娘，别担心，是三条！” 三条？ 李老太和陶红英仔细看去，蹲在桌子上，甩着大尾巴的可不就是家里养的小狐狸嘛！ 陶红英忍不住上前，拍了小狐狸一把，嗔怪道，“这是去哪里淘气了，大半夜跑回来，吓死个人！” 李老太倒是招手，笑着唤小狐狸，“三条过来，船队又给你带小鱼干回来了！等明日码头送货，你就能吃过瘾了。” 小狐狸立刻窜到老太太怀里，叽叽叫着撒娇，大尾巴蹭着老太太的下巴，惹得老太太笑起来。 陶红英也扯了一块粗布帕子，给小狐狸擦了爪子，末了随口问道，“三条好像胖了很多啊？最近谁在照顾它，是不是给它吃太多肉了？” 佳音听得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原本她出宫时候，是把三条留给三公主养着，陪着解解闷儿。 但三公主出嫁了，这几日是谁在照顾小狐狸？ 瞧着它也不像吃睡不好，受了苦楚的模样！ 小狐狸的眼珠子转了又转，赶紧跳出来老太太的怀抱，然后蹲坐在佳音身前，叽叽叫着，两只前爪比比划划。 佳音听了半晌，小声猜测着，“你是说，坤宁宫的黑色方盒子被挪出去了？” “叽！”小狐狸点头，越发叫的欢快了。 佳音皱眉，又问了几句，小狐狸手舞足蹈回应着。 李老太和陶红英眼见一狐一人这般交流，都是惊的不敢吭声。 虽然早就知道自家闺女有些神奇本事，小狐狸也不普通，但…… 佳音顺顺小狐狸的背毛，给它取了两个小鱼饼，然后说道，“你若是不觉得累，就早些回去。这几日宫里人很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小狐狸抱着小鱼饼，欢快啃上了。 佳音抬头见老娘和奶奶神色里都是惊讶，就斟酌着解释了几句。 “奶奶，娘，小狐狸本就聪明，跟着我时日久了，就能简单沟通几句。我先前留在宫里，就是依靠它打探到不少消息。 “如今三公主出嫁，太子回宫，我不好再留在宫里。但宫里那位怕是时日不多了，行事也狠辣又古怪，我担心他对义父和北征军不利。小狐狸替我时刻监控着宫里的动静呢，有事就回来报信儿。 “所以，我暂时不能离开新都，起码也要等到义父和我爹平安归来再说。” 李老太和陶红英对视一样，都叹了气。 佳音也不敢再留下，生怕老娘和奶奶坚持把她送走，于是飞快说道，“明日三公主回门之后，晚上，宫里就会传出皇后的死讯，到时候奶奶和我要每日进宫去哭灵。 “娘倒是不用，但家里、伯爵府和村里都要照管一下，小心犯了忌讳，被人家抓了把柄。 “我先回房准备一些东西，这个天气容易中暑。” 说罢，她抱了小狐狸就回房间了，然后麻利的躲进了空间。 小狐狸高兴坏了，立刻跑去吃果子，巡视地盘了。 佳音寻了个冰淇淋，几口吃光，才算缓过神。 其实说准备东西，倒也不算借口。 一国皇后过世，最少要停灵七日，所有三品以上的官眷和诰命也要哭七日。 像她这样年纪轻的，都会觉得很难熬。 更何况是年纪大的，怕是一日都坚持不下来。 佳音可不想奶奶刚回来，就跟着遭罪受苦。 但李家也算处在风口浪尖，也不能请假。 说不得就要想些办法，尽力自保了。 上次封太子时候，二伯等人用的那个带吸管的水袋就不错。 郑家庄出品，必属精品。 她这里还剩了五六个，足够用了。 还有提神醒脑和祛暑的药丸，久跪时候保护膝盖的棉垫子，顶饿又方便的吃食…… 家安难得回来，被猫哥儿、智敏、修杰和郭文浩拉着，借住在了叶家的厢房大炕上。 侯爷许久不在家，平日只有冬梅看守院子，实在是冷清。 如今，几个小子来借住，她倒是很高兴。 不但准备了凉茶，甚至还有果盘、点心和瓜子花生等小食。 小子们方才偷偷喝了一点儿酒，这会儿微醺，正是兴头上，于是谢过了梅姨，就凑在一起边吃边说，不时笑声朗朗传出多远。 院子外边，巡逻的村人和老兵们偶尔听到，都觉得心里无比的踏实。 直到夜深，院里院外和村里村外才算安静下来…… 第二日一早，因为没有朝会，李老二和温先生、刘志恒都难得留下吃个早饭。 饭后，猫哥儿几个不情不愿的带了几筐冰镇荔枝，随着李老三回去洛安了。 李老三也不舍得走，但老娘是回来常住，学院那边再有半月就放假了，倒也不必纠结于这一时的相聚。 而且几个小子都是活泼性子，不能这么放他们自己赶路。 最主要是非常时期，万一有人算计谋害，他在一边也能照应一些。 家欢惦记酒楼，也回城里去了。 毕竟离得近，他晚上还可以回来陪奶奶吃饭闲话儿。 这时候，郑五亲自带人押送着四辆马车回来了。 家安给佳音使了个眼色，佳音会意，起身同哥哥一起去了门口。 两口不起眼儿的木箱子，混在一堆海货里，被抬去了郡主府。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章 举家进城 佳音神色有些激动，隐晦问道，“哥，那东西琢磨出来了？没伤到人吧？” 家安摇头，笑道，“放心，喜哥他们出海后，在大伯安排的岛上停了半个月，琢磨成了这东西，喜哥他们就继续回金佛国了。 “一直到如今，除了我去取箱子，岛上的人谁也没下来，绝对不会泄密。” 佳音悄悄松了一口气，眼见村人见到热闹过来帮忙，也就没再多说。 每次船队从泉州回来，都要捎带不少的海货，海米和海带、干虾仁、海鲜酱一类，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但村上每家都能分一些吃个新鲜。 当然，谁家有孩子之前跟着去了泉州，也会让船队帮忙送口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自然就好很多，家里人补补身体，或者用来走礼，都足够体面了。 陶红英拿着册子从院里出来，指挥着众人，很快就把东西分好了。 村人们高高兴兴抱着自家那一份儿回去了。 轮到贾家和邢家等，陶红英就要人送一趟。 佳音惦记宫里的消息，就道，“娘，不如咱们陪着奶奶进城住吧。万一有什么事，城里总比村里方便走动。” 陶红英也想了起来，应道，“这倒也是，那你去问问奶奶。若是她老人家愿意走动，咱们就赶紧进城。一会儿太阳升起来，怕是更热。” 佳音提着裙子回了堂屋，果然一说起来，老太太立刻应道，“那就走吧，喊着你嫂子一声，伯爵府事事都要她安排呢。早准备总比晚准备好，省得措手不及。” 事情就这般定了下来，日上三竿时候，李家套了两辆马车，拉着李老太、陶红英、佳音和婉儿母子，还有常嬷嬷和夏青、水灵等人进了城。 至于刘嬷嬷和林嬷嬷还是留守郡主府和老宅，有事也方便随时往城里送信儿。 即便车里放了两个冰盆，但一路进城，众人还是热的厉害。 路过白云间的时候，佳音吩咐水灵跳下去，取一些新点心和酸梅汤、冰淇淋之类。 到了伯爵府，众人直接到后院，换了衣衫，擦洗头脸，才觉得好一些。 结果没有等到水灵回来，倒是贾老夫人和贾二夫人带着宝珠到了。 李老太明理又善谈，在哪里都同老姐妹们处得好。 不说泉州那边的唐老夫人，就说贾老夫人也是百般惦记她。 如今终于重逢，贾老夫人抓了李老太激动的说个不停。 “老妹子，你可回来了，我都以为你要在泉州养老了！你不在家，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这次可别走了，多住一段儿吧。” 李老太哈哈笑，应道，“老姐姐放心，这里是我家啊，我能走到哪里去！之前也是家里小子们在泉州娶亲，我才过去坐镇了几月，否则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不爱折腾呢。” “好，好，就该这样。”唐老太高兴坏了，“过几日去我家，我家新收了个厨子，做的一手扬州菜，你一定要尝尝。” “好啊。”李老太笑眯眯应了。 这老姐俩唠的热乎，贾二夫人也是抓了陶红英说的热闹。 两人都是嘴巴利落的，又有婉儿这层关系在，比外人亲近多了，自然更没有顾忌了。 佳音也被宝珠抱着胳膊，叽叽喳喳说着她前天去的一个赏花宴。 她年岁渐渐大了，到了相看的时候，贾二夫人最近就有意多带她出去走走。 这般，外人才能知道贾家有个待嫁的闺女。 女子如花，盛开的时日极短，玩不起酒香不怕巷子深那套。 幸好，宝珠虽然平日贪吃一些，但心性纯良，礼数也周全，很得各家夫人的喜欢，拉着她没少说话。 贾二夫人自然高兴了，但宝珠却尴尬的脚指头抠了大半日的地板。 佳音听得好笑，还要装作同情，哄着小丫头，也是有趣极了。 倒是婉儿明明在自家，却哪里也插不进去，只能哭笑不得的准备茶水点心。 没一会儿，邢夫人和刘夫人居然也赶了过来。 一见面，免不得又是一番热闹。 刘夫人因为温夫人的关系，同李家开始走动。 但这么多年下来，两家早就是亲人了。 自家孩子受李家多少照顾，丈夫和公爹偶尔说起也透露过，李家没少带着自家避坑。 就是一年四季，一家的果子和菜蔬，鸡鸭鱼和猪肉，别管便宜还是昂贵，旁人买不买得到，他们刘家就从来没缺过。 李家隔三差五就会送来，什么新鲜吃什么，什么稀缺吃什么。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怎么可能不感激不亲近！ 先前过来，只有婉儿这一个侄媳妇在，闲话儿相聚总觉得空落落的。 如今李老太和陶红英，就好似一下子都补全了。 她早晨接到消息，匆忙过来，甚至都没忘了准备半车东西。 从吃喝到穿戴用，真是按照孝顺婆婆的标准安排的。 邢夫人比刘夫人的心，没有差一分，反而更迫切。 她闺女不但在李家被厚待疼爱，被委以重任，甚至就是她的身体都是李家给调理好的，这相当于救命之恩啊。 如今家里孩子读书，丈夫在朝堂，也都托了李家的关照呢。 她自己带了一堆东西过来，还吩咐了嬷嬷又去街上采买了不少，陆续送到。 李老太被刘夫人和邢夫人如此热情，惊了一跳，末了听她们说起如何感激，她也就不推辞了。 “好，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客气多了，就是拿你们当外人呢。 你们这份心意，我收了。但同样，我这次也从南边给你们拿了不少好东西，你们也别客气，走的时候都给我拉回去。” “哈哈，老夫人放心，我们赶了大马车过来，就是盼着这个呢！”刘夫人玩笑，“若是不够，老夫人再说一声，我家马车还有好几辆呢！” “不成，不成，一辆就够了。”李老太赶紧摆手，“我可不能做赔本买卖。” 众人都是哈哈笑，一时更热闹了。 这时候，水灵顶着一脑门儿的汗珠子回来了，带了冰淇淋和酸梅汤等吃食。 众人分了分，一边吃一边继续说闲话儿。 宝珠抱着她最爱的桃子口味冰淇淋，小声问佳音，“佳音姐姐，今天是公主姐姐回门呢。也不知道她过的怎么样？ “明日，是不是我们就可以找她出来吃点心了？咱们要不要去白云间聚聚？” 第一千一百三十一章 太医不是个好职业 佳音忍不住望向门外，想了想，应道，“等晚上我让人去公主府问问，若是三公主愿意出来，再告诉你一声。” “好啊！”宝珠赶紧点头，越发压低了声音耳语，“成亲那日，我看着卢世子的脸色不好。他是不是不喜欢公主姐姐啊，还是她们吵架了？” 佳音拍拍她的头，心里叹气。 宝珠心思纯良，眼睛也干净，反倒更能看出一些事的本质。 佳音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嘱咐道，“这话以后不要说，和任何人都不要说。” 宝珠赶紧点头，认真保证，“我都没和我娘说，只敢问问你。” 正好贾二夫人担心闺女吃多了冰淇淋肚子疼，转过来想嘱咐几句，听得这话就笑道，“你们小姐妹俩说什么呢，还要瞒着我？” 宝珠缩了脖子，佳音就道，“没什么，我早晨从家里多带了一些荔枝出来，正要带宝珠去取一些呢。” 闺女贪吃，贾二夫人也没怀疑，就道，“荔枝太金贵了，郡主给宝珠一点儿吃个新鲜就成了。这丫头太贪嘴，别糟蹋了好东西。” 佳音点头，然后同众人说了一声，就牵着宝珠的手出去了。 众人望着小姐妹俩的背影，都是高兴。 贾二夫人就道，“我家宝珠真是有福，认识了郡主这样的好姐妹。很多时候我说话，她都不听，但郡主说一句，她就记得清清楚楚。” “郡主年岁也不大，懂什么大道理啊。你不怕她把宝珠教坏就行！”陶红英笑着应道，末了又同众人道谢。 “这一段时日，我们不在家，倒是劳烦各位照看郡主了。” 众人赶紧摆手，不肯居功。 刘夫人说道，“郡主最是聪慧明理，很多时候我们还仰仗她关照呢，可是不敢说照看了郡主。” “是啊，最开始我们也担心郡主受委屈，后来发现，郡主可是厉害着呢，同三公主相处的好，就是皇上也经常夸赞。”贾二夫人也是感慨，“就是碰到有人为难，她也回击的毫不犹豫，顺手还护着我们家宝珠了！” “是吗？这话从何说起，这孩子没同我们交代啊。”李老太惊讶，赶紧追问。 众人就把贵妃避暑宴，佳音做诗打脸闺秀的事说了。 不必说，屋子里又是笑声阵阵…… 皇宫里，今日因为三公主回门，也同样热闹。 日上三竿时候，三公主和卢世子坐了公主的车驾到了宫门前。 早有小太监疯跑进去报信儿。 三公主就同卢世子慢慢往御书房走，冯公公领着一个小太监，跟在后边伺候。 待得到了御书房，小夫妻俩齐齐跪倒磕头，惹得皇上很是感慨，亲手搀扶他们起身，然后细细打量闺女的气色。 三公主倒是同没出嫁前一般模样，只不过略略有些憔悴。 皇上以为是突然换到公主府去住，闺女认床没睡好罢了。 但再打量女婿，他就惊了一跳。 原本文雅清俊的探花郎，好像被暴风雨摧残过，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神思恍惚，三魂七魄跑丢了一半…… 皇上立刻联想到自己的遭遇，猜测女儿和女婿是不是年轻不更事，被人下了毒手。 于是，他开口第一句，居然是，“召太医！” 三公主望向父皇，关切问道，“父皇，您是哪里不舒坦吗？” 皇上摆手，随口应道，“不是，公主回门时候请个平安脉是规矩。” 三公主眼神一闪，没说什么。 倒是卢综神色有些激动。 这时候，太子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免不得一番见礼寒暄。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也看出卢综的模样不对劲。 幸好，太医很快就到了。 望闻问切之后，太医心里偷偷吐槽好几句，但同皇上回禀时候却说道，“皇上，公主安康，不过是睡眠不好，臣开一副安神的药膳，吃个三两次就好。至于驸马……也是同样如此，一起吃药膳就好。” 皇上和太子对视一眼，都没有多说，示意太医退下。 三公主笑道，“父皇不要担心，儿臣好着呢。只是一时吃住不习惯罢了，过些时日就好了。” 皇上立刻应道，“即便你出嫁了，皇宫依旧是你家。使唤习惯的厨子，用惯的物件，只要你喜欢就统统搬走。太子也不是吝啬的兄长，不会同你计较这么多。” 太子也是笑道，“是啊，妹妹。若是这些东西也不喜爱，你尽管说，哥哥让人给你淘换更好的。” 三公主赶紧道谢，“多谢父皇和太子哥哥，我吃用都好着呢。就是突然出宫不习惯呢，过一段就好了。再说，还有驸马呢！这几日驸马对我处处照顾，很是周到。” 皇上点头，一脸欣慰。 “朕倒是没看错，驸马比你大几岁，也更稳重。” 卢综僵着脸，努力挤出一抹笑，应道，“这是臣应当之事。” 这般，一家四口略带几分尴尬的聊了几句，就开了午膳。 午膳桌上基本都是三公主喜欢的菜色，倒也算融洽。 待得撤了桌子，三公主提出去坤宁宫行礼。 皇上倒也没拦着，毕竟晚上就要公布皇后死讯，如今驸马提早知道片刻，于大事无碍。 小夫妻俩出了门，先前被带下去的太医就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可是不能糊弄了。 皇上问道，“说实话，公主和驸马身体如何？朕瞧着他们脸色不对！” 太医扫了一眼太子，硬着头皮说道，“皇上放心，公主确实没什么大碍。就是驸马……驸马是纵欲过度，耗费精血太过，臣开一副药方，吃上半月。嗯，再节制一些就会很快康复。” 皇上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哪里还好再问啊。 毕竟是闺女和女婿的床第之间的私事。 太子也是迅速引开了话头儿，自请了一个平安脉。 坤宁宫里，三公主跪在灵前一张张烧着纸，神色不悲不喜。 卢综跪在一边冷笑，低声嘲讽道，“世人都说公主耿直蛮横，最是没有心机。其实却不知，公主还是最心狠的一个。 “放着过世的母亲，不发丧不守孝，反倒先着急把自己嫁出去。甚至还夜夜……就为了早些生子，巩固权势，真是好算计！” 公主眼神都没赏他一个，淡淡应道，“世子不是也同样如此，外人都说世子风光霁月，实际呢，不也是个只会耍隐私手段，想占便宜还不愿付出代价的小人！”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二章 来吧，互相伤害啊！ 卢综缩在袖子里的双手紧握，却分外无力，这让他越发烦躁愤怒。 三公主半点儿不可怜他，又扔给他一句，“我们一个心狠不孝，一个表里不一，倒也是绝配。所以互相折磨一辈子，别想着祸害旁人了。” 旁人？ 卢综瞳孔缩了缩，没有再说一个字。 待得她们从坤宁宫中出来，三公主打发冯公公到御书房说一声，就打算出宫了。 结果两人走到甬路拐角，却碰到了太子。 太子抱了雪白的小狐狸，正拿了帕子帮它擦掉背上的水珠，完全不顾及脏了衣衫。 见得三公主夫妻过来，他就笑道，“父皇在忙着，让我来送送你们。以后还是要常回来，父皇嘴上不说，心里惦记的厉害。” 三公主神色添了一点儿温暖之意，应道，“好，太子哥哥。我到底搬出去了，以后还要辛苦你多多照顾父皇了。” 说着话儿，她就接过了小狐狸，伸手逗弄了两下，笑道，“三条这是跑哪里去玩了，蹭的一身水。怪不得它不愿意跟我出宫，原来是找到你这个依靠了。” 她掂了掂三条，点了它的脑门嗔怪，“贪吃的小狐狸，再胖下去，你就和猪一样了。” 三条缩了脑袋装死，最近听太多人说它胖了，狐已经麻了，不差三公主这一个! 三公主无奈，一边走一边撸着狐狸毛，偶尔同太子说几句话。 到了宫门口，小狐狸主动跳到了太子怀里，抬起了脖子。 太子熟练的替它揉揉脖下，亲昵之极。 小狐狸舒服的摔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完全不觉得把一国太子当做奴仆，有哪里不对！ 倒是卢综实在忍耐不住，问了一句。 “这小狐狸不是郡主的吗，怎么养在太子这里？” 太子淡淡一笑，应道，“养在我这里，还是养在郡主那里，有什么分别吗？” 卢综瞬间脸色沉到了底儿。 三公主心里痛快，毫不犹豫又添了一刀，“驸马，该回公主府了！” 卢综狠狠闭了眼睛。 驸马！ 公主府！ 堂堂男儿，做了女子附庸！ 他不再是世子，不再是探花郎，只是……公主的丈夫而已！ 炎炎夏日，这些他逃避的认知，突然就像重锤把他砸下了寒狱！三公主冷笑，不再理会他，同彩云等人点点头。 彩云等人立刻上前，簇拥着驸马往前走，一直上了马车。 卢峰被隔绝在公主府之外三日了，这会儿特意守在宫门前，就想见自家主子一面，结果不等上前，就被挎刀侍卫格挡起来。 直到马车走远，他也没同主子说上一句话。 他若是敢冲上去，那些侍卫就能毫不犹豫的拔刀砍了他！ 这五百侍卫是皇上亲自择选，送来护卫三公主的。 不会给任何人颜面，只听命于三公主。 即便是太子，也不能命令。 这是皇家给女儿的底气和威严！ 日头西斜时候，在李家做客的众人才意犹未尽的提出告辞。 贾老夫人有些精神不济了，但依旧抓着李老太的手念叨着，“老妹妹，咱们可说好了，过几日再聚。你不能不来，我还没和你说够呢。” “放心，我还惦记尝尝你喜爱的淮扬菜呢，肯定去寻你。”李老太笑呵呵，扶着贾老夫人往外走。 陶红英陪着贾二夫人和刘夫人、邢夫人，眼见周围没什么外人，就压低了声音提醒道，“回去之后，闲着无事就拾掇一下家里，今晚或者明日宫里就有消息了，怕是要安静一阵子。” 宫里消息？ 安静一阵子？ 刘夫人和贾二夫人几乎立刻就猜到了原因，倒是邢夫人不常在外走动，消息闭塞，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婉儿上前挽着母亲，低声解释了几句。 邢夫人变了脸色，赶紧点头。 佳音带了水灵和水云几个，正在分装回礼。 家里船队从南边带回来的瑶柱、干鲍、花胶等等，还有鲜活的海鱼和虾蟹，以及冰镇的整筐荔枝、桃子、碧玉瓜和金果之类。 刘夫人等看的咋舌，都觉得自家送来的东西太轻薄了。 不说这些干货儿和海鲜多珍贵，只说果子吧，这碧玉瓜和金果可是碎金滩专门给自家人留出来的，市面上根本没有了。 那些碗口大的水蜜桃，怕是各家管事坚持要买，也得踏破铁鞋才能寻到。 最难得的就是荔枝了，年年都是快马从南边运来，一颗价比千金，非六部重臣都不知道什么滋味。 若不是郡主这里种了，她们怕是荔枝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这一筐荔枝搬到车上，她们回去可舍不得自己都吃了，必定要送出去大半，用于走礼。 说不得，又能替家里巩固或者开拓一些人脉…… 即便心里再感激，众人也没推辞。 一来，她们确实需要，二来，也不想辜负了李家的心意。 但她们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压箱底儿好东西拿了出来，趁着天色没有黑透，送到了李家。 当然不是金银宝物，而是上好的轻纱料子，清凉又美丽，专门说明是给佳音做裙子的。 果然，李家也痛快收了，婉儿甚至打算连夜给小姑子做几条裙子出来。 李老二和温先生、家欢、家安等人回来的时候，几家的奴仆刚刚离开。 院子里，饭菜的香气缭绕，显然陶红英刚刚张罗好晚饭。 一家人团团围坐，一边吃饭一边说说闲话儿，待得饭桌儿撤去，撵了婆子丫鬟们去吃饭，院里都是自己人了。 众人才坐在屋檐下，一边吃荔枝，一边说起正事。 李老二问道，“安哥儿，你进宫送荔枝，皇上神色如何？” 家安去衙门的时候，就带了两筐荔枝先进了宫，完全不给旁人抓李家把柄的机会。 这样的时候，不得不谨慎，流言有时候比刀子都锋利。 万一有人说李家不敬，有荔枝送给亲朋，却不进贡给皇上，难道亲朋比皇上都重要吗？ 即便最后说明白，也免不得一场麻烦。 家安点头，低声应道，“二伯放心，皇上神色倒是不错。许是等着三公主进宫，皇上没同我多说，只让我先同上官商量写好折子，然后大朝会时候再上奏。” 宝子们，今天一更啊，过节陪陪孩子，写不出来了。 第一千一百三十三章 翻脸就在一瞬间！ 李老二微微放了心，暂时看皇上好似还没有什么旁的心思，起码对他们家一如既往。 温先生昨日也拿到了夫人的书信，对妻儿的现状很满意，也不惦记。 反而，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你大伯最近忙的怎么样了，先前商量好的事都办妥当了吗？” 家安赶紧说道，“先生放心，我和喜哥一直在帮着大伯筹备，三哥和刘扬哥也都参与了。 “安全之地已经已经准备好了，人手可靠，甚至海船的痕迹，我借着外事司的差事也都抹平了，任何人都不会起疑。毕竟海上多风浪，损失几条船，在泉州那边是平常之事。” 众人都是听得松了一口气。 退路这东西，就像老太太压箱底的首饰，不见得时时刻刻戴着，却必须要有。 李老太迟疑了一下，问道，“老二啊，新都这边已经这么危险了吗？我今日听她们说闲话儿，好似变化并不大啊。” 李老二不想吓到老娘，但不说清楚，万一有事，老人不知实情反而误事。 于是，他就斟酌着说了大半，着重于形势严峻下，对自家的影响和未来也许会发生的事。 李老太和陶红英越听脸色也不好。 特别是李老太，先前听孙女说起的时候，她还高兴呢。 太子居然在碎金滩长大，这份情义足以保证自家在皇位更替中安然无恙。 但这会儿她却突然发觉，也许等不到太子登基，李家和碎金滩就要有灭顶之灾。 她忍不住低声说道，“应该不会吧，皇上和侯爷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义。不过是军功而已，根本不必抢，侯爷也不会在乎啊。再说，侯爷说了多少次，北征结束之后，他要解甲归田、云游天下……” 说到最后，老太太声音几乎听不见。 也不知是要劝众人，还是要说服自己。 陶红英拍拍婆婆的手，开口安慰，眼里却带了几分冷意。 “娘，咱们普通老百姓在意的是吃饱穿暖，但那人在那个位置，又是被太后打压了半辈子，肯定是更看重颜面，盼着青史留名呢。 “他怎么可能放弃收复河山这样的荣耀，然后被人骂个几百年的废物啊。 “就是可怜了侯爷，一心为天武安宁，为江山一统，征战十年，最后还要落个这样的下场。” 李老太心慌，不愿意相信这些，望向孙女想寻求一些支持。 “福妞儿，你看呢……” 佳音叹气，心里滋味不好受。 她也想骗奶奶，想让奶奶安心，但事实却不是想瞒就能瞒下来的，谁也保不准就有露馅儿的一日。 “奶，若是我猜的不错。那人其实也不见得要义父死，只是如今马上就要把蛮人撵出边关了。那人想拖住北征的脚步，等他把新都这边的事都安排好，再找个办法让义父暂时离开战场。 “这样，换上任何一个将军指挥最后的决战，史书上都会写那人英明神武，在位期间虽然被迫迁都，但最终夺回失地，河山一统。 “只不过，那人想的挺好，时事却瞬息万变，恐怕……” 她不等说完，院子外边却突然有些动静，但很快又消失了。 众人看过去的时候，一个人影从院墙外翻了进来。 众人还没认出来，佳音已经喊道，“穆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说罢，她就奔了过去。 穆珝一身风尘，灰头土脸，嘴唇干裂，狼狈的像个逃荒乞丐一般。 他点头示意佳音安心，然后哑着嗓子说了一个字，“水……” 这时候，家安也赶了过来，兄妹俩一起扶着穆珝到了廊檐下。 穆珝的双腿都在哆嗦，这明显是日夜骑马赶路的模样。 李老二飞快倒了酸梅汤给穆珝，追问道，“可是江北出事了？” 穆珝点头又摇头，直接抱了装酸梅汤的白瓷壶喝个痛快。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忍不住站了起来，满心的忐忑。 李老太和陶红英死死握着手，生怕听到李老四伤损的消息。 穆珝放下瓷壶，开口就道，“侯爷被刺杀，但没有大碍。北征军扎营三日，暂缓决战！侯爷传信儿，速速南迁。” 刺杀？ 南迁？！ 所有人都瞬间变了脸色，虽然早有猜测，但当真这一日来临，还是茫然不知所措。 “侯爷怎么被刺杀了，伤到了哪里？” “老四呢，老四怎么样？” “到底怎么回事？” 佳音心里也是哆嗦个不停，一想到义父和爹爹有危险，她恨不得直接飞到江北去。 她极力劝着自己冷静，然后从挎包里取了几个温热的包子塞给穆珝。 这个时候，也没人顾得上琢磨她挎包里怎么装了包子了。 穆珝感激的望了她一眼，然后两口噎下一个包子，这才迅速说道，“我没见到侯爷，是大山叔给我传信。蛮人五王子带人夜袭，四老爷伤了胳膊，没有出战。 “侯爷带了江澄将军和魏二牛迎战，蛮人五皇子不敌，侯爷正要乘胜追击，后边却射来一把匕首。幸好魏二牛反应快，帮了一把，匕首扎到了侯爷肩膀上。 “匕首上带了活血的毒，四老爷动用了救命药丸，才保着侯爷拔下匕首，暂时性命无忧。侯爷亲自下令，扎营三日，然后继续征战，一鼓作气把蛮人撵出边关。” 众人听得是心里像过山车一样，上上下下。 还是佳音抓到了关键之处，问道，“匕首从后边偷袭？是自己人行刺？” 穆珝又噎了一个包子，点头应道，“不只如此，匕首上的毒被军医认了出来。军医曾在太医院供职，那活血的毒药出自……” 穆珝指了指皇宫方向，没有继续说，但人人都清楚了。 院子里死一般的安静，空气好似都凝固了。 就是暖风走到墙头，都麻利的绕路跑掉了。 “啪！”李老二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砸个粉碎。 “到底还是高看那人了！最是无情帝王家！什么自小一起相依为命的情分，什么仁厚重义，都没有他的身前身后名重要！ “侯爷在外征战十年，生死置之度外，为了收复他丢失的江山，他居然在这样的时候，背刺一刀！简直是畜生！猪狗不如！” 温先生也是脸色奇差，虽然明知道期望一个帝王有良心，就像期盼猫不吃鱼一样，但这十多年，皇上对侯爷确实不差，甚至爱屋及乌，对他们这些侯爷亲近的人也是额外关照几分。 哪里想到，翻脸也就在一瞬间！ 第一千一百三十四章 紧急方案 倒是李老太，事到临头，反而出奇的冷静下来了。 “老二，温先生，刺杀是不是偷偷行事，不想外人知道？那是不是说那位也不想让外人骂他忘恩负义、狼心狗肺？是不是他还不想直接扯破脸皮？” 这话倒是提醒李老二了，他和温先生对视一眼，说道，“娘说的对，那人既然看重名利，不到最后是不会坏了名声的。所以侯爷是被刺杀，不是被直接召回新都！” 陶红英忍不住问道，“那咱们家里……还要立刻南迁吗？” 李老二应道，“是，起码老人孩子要赶紧送走。” 佳音第一个应道，“我不能走，宫里消息只有我能打探出来，而且我还留了后手，关键时刻要保着我爹和义父平安无事。 “另外，太多人盯着我了，我若是走了，立刻就会被发现。南迁最好是不动声色，旁人警觉的时候，咱们已经撤退完了。” 李老太急了，嚷道，“不成，福妞儿这次必须走。我留下来，有事我出面，总能瞒上几日。” 陶红英也是争抢，“不成，娘和福妞儿都走，我留下。” 一时间，老少几口争讲起来，都要留下，把撤退的机会留给别人。 穆珝自然是不愿佳音有一点儿危险，他开口劝道，“消息传递到我手里，路上又用了一日夜，说不定如今侯爷已经开始决战了。 “一旦蛮人被撵出边关，彻底收复江北，那位肯定赶回恼羞成怒。侯爷和四老爷在江北，又没卸了兵权，那位暂时没办法，泄恨的目标肯定会换成我们家。 “所以，侯爷才传信要家里人都南迁。因为谁留下都阻挡不了形势发展，只能白白送了性命。 “若是被下狱囚禁，反倒成了逼迫侯爷和四老爷的把柄。” 这话说的有道理，众人一时又沉默了。 全家老少全都迁走，一个不剩，显见不现实。 必定要有人留下，遮掩一段时日，善后也是断后。 放到旁人家里，谁也不想留下。 但放到李家是谁也不想走，都想留下！ 李老二背着手在廊檐下走了两圈儿，刚要开口，远处突然响起清越的钟声。 一声又一声，在暗夜里传出多远。 整个新都内外，瞬间安静下来，虫鸣都消失无踪。 李老二扭头看向众人，苦笑道，“不用争抢了，怕是家里大半人都要留下了。” 佳音也是脸色难看之极，原本下午也没有消息传出来，她还以为宫里明早才会报丧。 哪里想到，江北的消息前脚儿送过来，后脚儿宫里就敲钟了。 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只大手蛮横的打乱了所有安排，让局面更加混乱起来了。 她想了想，说道，“我和奶奶要进宫哭灵，娘不用去。村里这边封了道口，只进不出，再暗中把老人孩子等送上船，先去泉州。等过几日被发现，船也走远了，江北那边也该有结果了。” 李老二和温先生都是点头。 李老太是一万个想把孙女送走，但就像孙女说的，有些事离不开她，如今进宫哭灵更是在人前，根本不能走了。 无法之下，她只能说道，“红英带着村里的老人孩子们，赶紧走。婉儿母子也要走！都别争抢，留下帮不上忙，反而要拖后腿！” 陶红英开口就要反对，婉儿也不愿同意。 家欢也是抢着说，“我也不走，我常在酒楼，突然不见肯定惹人怀疑。我留下给家里帮忙！” 但李老二却下了定论，“听娘的吧，我和温先生、家安都有官位在身，走不了。娘和福妞儿更不成！ “如今村里老少只能交给弟妹和家仁媳妇儿了，只有你们平安了，我们才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欢哥儿必须随船离开，一来皇后过世，酒楼肯定要关门。二来，猫哥儿性子太跳脱，倒是你稳重，路上多帮你婶子和嫂子照管老弱妇孺。” 家欢没了借口，再是不愿，也只能点头。 李老二这才继续说道，“之前备下的三只船，一直藏在百里外的江岔子，由郑丰带人守着呢。就是等着这一日，带着家里人迅速转移。 “如今，两只船送老少们赶紧南迁，剩下一条还能随时接应剩下的人。咱们赶紧分一下任务，立刻行动。趁着皇后发丧，人人都更关注宫里的时候，时机正合适！” 佳音立刻取了纸笔，李老二就写开了。 村里那边要通知村长，各家老少能转移的都要转移，对外封村，实在瞒不住的时候就说，孩子们被先生带着去游学了。 而蒋先生是一定要随船走的，这般，万一宫里知道了，他就是孩子们的护身符。 可以说，太子是他一手养大的。 如今要用这份情义，保下一群无关紧要的孩子，应该也不难。 刘家和贾家、邢家那边，也都要送消息。 若是他们三家也想送孩子避险，那就一起走。 若是觉得不需要，那就帮忙遮掩几分，起码别因为不知情坏了事儿。 侯府那边，也要通知大管家一声，说明原委，做好准备。 最好寻个合理的借口，遣散一些无关之人，省得事到临头殃及无辜。 洛安那边，要赶紧通知李老三一声，食堂里都是村中人手，猫哥儿最好也随船南下。 温先生想起郭文浩，说道，“别忘了帮我传消息给文浩，让他一起去泉州。这孩子……是我的弟子，肯定要受连累。” 李老二劝道，“别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做了你弟子，受了你们夫妻不少照顾。如今就算有些凶险要南下，必定也不会埋怨。那孩子是个明理的！” 温先生点头，又道，“记得先通知刘家，万一刘老太爷有意让智敏和修杰一起南下呢。”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李老二赶紧添了一笔。 还有军营码头那边，也要告知李大勇，侯爷被刺杀一事，让他做到心里有数。 也许危急时刻，还要他保驾护航，确保老弱妇孺迅速转移。 郑家庄那边顶着皇上母族旧仆的名头，但这么多年一直在为侯爷和佳音效力，谁也保不准会不会被清算，也要告知一声，做好应对准备。 至于是不是南迁，全看郑家的意愿。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五章 这一夜，无人安睡！ 佳音没有命令或者强迫的想法，毕竟故土难离，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远走他乡。 不说郑家庄，就是想起碎金滩的老少，佳音都忍不住头疼。 劝说他们离开，肯定是个艰难无比的差事…… 众人群策群力，很快就把所有安排清楚了，然后迅速分配下去。 这般的夜晚，城门关闭，想要出城不容易。 幸好，家里小厮都是有些本事的，老兵也有十几个，把信安全送达还不算为难。 穆珝吃饱喝足，虽然不能歇息，但神色已经好了很多。 他洗了一把脸，主动提出回碎金滩送信儿。 佳音却拦了他，问道，“有办法带我走一趟吗，只你自己，我怕说服不了村长爷爷。” 众人也都望过来，显然都觉得佳音说的对。 穆珝笑的痞气，应道，“当然有办法了，放心，我肯定能轻轻松松带你出去。” 佳音瞪了他一眼，回房间换了一身利落的衣裤，又戴了帷帽，掩藏的严严实实，就同穆珝出发了。 当然，水灵和水云也跟着一起走了。 她们带了佳音的书信，到碎金滩取了马匹，要两人换乘赶回郑家庄…… 新都内外，因为皇后的过世，家家都有些忙乱。 家里鲜艳的物件要换下来，准备素服等等。 马上有嫁娶的人家更是头疼，因为一月内不能喜宴饮酒，日期必定要推迟了…… 这般，伯爵府里溜出几个人影，四处分散开来，就像小水滴融入了大海，没有半点儿声息。 刘家府邸里，因为刘夫人提早得了消息，做了一些准备。 所以，突然听到钟声，众人还不算慌乱。 前院的奴仆和后院婆子丫鬟们，各司其职，麻利的替换物件，挂灵幡，准备素食和素服。 刘夫人安排完一切，心里还是不踏实，索性去了前边书房。 果然，刘老太爷和刘志恒都没睡，正喝茶闲话儿呢。 刘夫人就道，“爹，明日一早就要进宫吧？上次郡主给的水囊放哪里了，我让人再装上冻好的酸梅汤啊。还有点心也准备一些，您别忘了带上。” 刘老太爷很高兴儿媳这份孝心和周到，笑着点头应道，“好，一会儿让人把水囊拿给你。” 刘志恒赶紧插话儿，“夫人，还有我呢，一定给我多准备一些，否则我若是热昏被抬出去，可就丢人了。” 刘老太爷嫌弃儿子，瞪了他一眼骂道，“以后减减你那一身肥肉膘，除了添乱，没有半点儿用处！” 刘志恒也不生气，玩笑道，“爹放心，我这一身膘，夏日是热了一些，但冬日也是扛冻啊。” 刘老太爷和刘夫人都是听得笑了。 这就是提前得到消息的好处了，即便事情再大，心里有准备就不慌。 这个时候，刘志恒的贴身长随突然进来了，小声说道，“老太爷，老爷夫人，李伯爷派郑禾来送信儿。” 郑禾？ 刘家三口都是惊异，郑禾是李老二身边最信重的人手，这般暗夜上门，说不得就是有大事了。 “赶紧请进来！”刘老太爷点了头。 刘志恒亲自等在门边，迎了郑禾就问道，“怎么这么晚过来，出什么事了？” 郑禾拱手行礼，回身看了一眼门口。 刘志恒立刻嘱咐长随守门，一时屋里只有自己人，郑禾才压低声音把事情说了一遍。 刘家三口听得是神色巨变，一时无言。 郑禾催促道，“老太爷，我们伯爷和温先生的意思是，如今那位恐怕还没下定决心撕破脸，所以才派人暗杀，而不是明旨召回侯爷。 “但以后会怎么发展却不好说，万一更严重，总要有些防备。 我要再赶往书院，通知三老爷和村人一声。另外七少爷要连夜登船，帮助四夫人一起，带着村里老少赶往泉州。” 这是要让猫哥儿去泉州了！ 刘老太爷立刻吩咐儿媳，“你去收拾东西，带着智敏和修杰随船南下。若是有人问起，家里会说你们去探亲了。” 刘夫人当时就反对，“不成啊，爹，我今日出门还有不少人看到，突然离开，容易惹人怀疑，万一带累的李家那边安排都被发现就不好了。 “再说，宫中皇后法发丧，就算我不用哭灵，家里家外也离不开我。 “还是让智敏和修杰坐船南下吧，有李家安排，定然不会有事。” 刘老太爷望向儿子，见刘志恒也是点头。 他就叹了气，“那好，我给智敏修杰写信，你们多准备一些金银之物。” 刘夫人立刻就奔去了后院，刘志恒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一刻钟后，郑禾背了一个小包裹，出了刘家就直奔城外了。 同样，邢家院子里，邢老爷和邢夫人也听得呆住了。 慌乱之后，两人简单商量了几句，就飞快给儿子邢宁拾掇行李。 家里长女是李家长孙媳妇儿，平日走动也多，万一李家出事，邢家肯定逃不掉被一起治罪。 送走邢宁这个唯一的小子，就是送走邢家的希望。 剩下老两口，无论是下狱还是砍头都不怕了。 再说儿子到了南边，还有婉儿这个亲姐姐在呢，也不用惦记。 邢宁泪洒当场，一万个不愿意离开。 “娘，我不走。我已经长大了，而且有功名在身，万一有事也能给爹帮忙了。” “傻孩子！”邢夫人忍着泪，拉了儿子苦口婆心的劝说。 “在皇权面前，别说你那个功名，就是你爹这个官都不成。甚至李家和侯爷那样的，不也照样要躲避锋芒吗？ “而且如今事态还不严重，让你去泉州也是提早准备。兴许什么事都没有，你就当去南边见见世面，游学一段时日了。等新都这边风平浪静了，你再回来，娘还等着考状元呢。” 邢宁还要说话，邢夫人已经捂着胸口咳嗽起来，邢宁不敢让老娘着急，只能闭了嘴。 “好儿子，娘只有你和你姐姐两个孩子。你这一去，也是帮娘照看你姐和外甥啊。为了让娘放心，你就多辛苦了。” 邢宁立刻说道，“娘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姐姐和小外甥。” 邢老爷也上前拍拍儿子的肩膀，“幸好，你的亲事还没定下来，否则就耽误人家姑娘了。 “到了南边之后，若是……一切听你姐姐的，你的亲事不必门当户对，只要你喜欢，你姐姐也同意就成，懂吗？” 邢宁哽咽，跪倒给爹娘磕头。 第一千一百三十七章 这是个难题！ 智敏和修杰在屋里收拾东西，见郭文浩进来，神色没有多少悲伤，反倒带了几份轻松。 修杰就忍不住问道，“文浩，你很想离开家吗？” 郭文浩摇头，应道，“不，我不想离开。但我高兴，我也是有人管的孩子。” 修杰还是不明白，智敏却了然，扯了弟弟一把，催促道，“赶紧拾掇，不能拿太多东西，路上不方便。” 很快，几人都拾掇好了。 李老三挨个拍了拍小子们的肩膀，仔细嘱咐了几遍，就把他们交给了郑禾，直接去找郑丰。 而他则拐去食堂，汇合了村人们一起回碎金滩。 洛安小镇因为依靠洛安书院而建，住的也多半是学子的家人和奴仆。 方才新都里丧钟敲响，学院里也传出提前放假的消息，各家就都着急了。 有忙着把学子接出去的，也有准备套车，天亮赶路回家的。 这般，李家的车马出了小镇，也不显得如何扎眼…… 再说佳音跟着穆珝，从城北一处稍显破败的墙角翻了出去，一路到碎金滩，也不过用了半个时辰。 二村桥头的卡口，有两个负责把守的老兵，突然见到郡主暗夜归来，真是惊了一跳。 佳音也没多说，只吩咐他们让各家的当家人到老宅说话。 老兵们不敢怠慢，赶紧分头去通知。 佳音到了村口，赵叔正和巡逻的村人们坐在大树下闲话儿。 天气热，谁也吃下东西了，倒是一人抱了一个葫芦，一口口喝水。 村长在家里也是睡不着，背着手过来凑热闹。 结果他坐下没有片刻，佳音和穆珝就回来了。 “这……这是……”村长一时有些懵，不知道说些什么。 佳音让穆珝去敲门，又让巡逻村人，同样去请各家的当家人过来说话。 赵叔等人都变了脸色，突然就想起了多年前那次搬迁…… 很快，李家的前院儿点起了火把，照的各处亮如白昼。 陆续有村人赶到，很快挤满了院子。 许是猜到有大事，所有人神色惶然，却没人敢开口喧哗。 佳音路上一直在想，既不能引起大伙儿恐慌，又不至于不重视，这南迁的说法实在是个难题。 但再难也要说啊！ 这会儿人到齐了，她就是说道，“各位乡亲，北征马上就要结束了，如今正是关键时候，想必大家都知道吧？ “但是有些恶人嫉妒侯爷和我爹的功劳，一直在暗地里谋算，想要抢功不成，如今把心思打到我们村头上了。 “我们村从北地搬迁至此，一直勤恳本分，日子也算平安红火，但论起权势却依旧位卑言轻，而且多年来，人口越来越多。一着不慎，就容易被恶人抓到把柄，威胁迫害。 “所以，我们家里商量了一下，趁着这次船队回来，打算送乡亲们南下住一段时日，也看看南边不同的风景。少则两三月，多则半年，北征成功了，新都这边形势好起来，船队还会送大伙儿回来。 “当然，大伙儿方才也听到丧钟了，皇后过世了。这个时候出门，容易被人说不敬，所以大伙儿来去要谨慎一些。 “这就连夜拾掇行李，只带金银细软就好，争取天亮之前都上船启程。” 院子里，一时死一般的安静，众人听得清楚，但脑子就是反应不过来。 明明住的好好的，日子富庶又自在，怎么突然间就要南下了。 就算有人要谋算侯爷和四老爷，抢夺军功，预备从他们身上找把柄，那也不至于威胁到全村吧？ 这可是老少几百口子啊！ 住了十几年的家园，怎么能说扔下就扔下？ 村长和赵叔、刘镖头等人知道的内情更多，自然也猜到更多。 形势一定是很危急，否则郡主不会连夜赶回来，催促大伙儿转移！ 村长试探问道，“郡主，一定要走吗？全村都走吗？这么突然人去村空，会不会更惹人怀疑？” 赵叔也是附和，“是啊，郡主。田里还要挑水浇水呢，二村还有作坊呢，不能说扔下都扔下啊。” 两人的话好似按下了什么开关，村里人纷纷嚷起来。 “郡主，我家儿子还有半月就成亲了，这……也没办法说走就走啊！” “还有我家，闺女再有一月出嫁，嫁妆都准备齐全了，总不能改日子啊。” “孩子们读书怎么办，停课几月吗？” “山上的果子，扔下几日的话，野草就长的腰那么高了。” “作坊那边的生意，这可怎么办啊？” 佳音极力忍着烦躁，说道，“果园、田地和生意都是身外物，如今保平安最重要。其余所有，我们能在碎金滩建起来，在泉州也同样能！ “嫁娶之类，能推迟日期就推迟，不能推迟就退婚。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闲话少说，各家孩子必须南下！至于其余人，留谁在村里看家，我同村长爷爷商量过后再定。” 众人难得见佳音如此严厉，一时都闭了嘴，不敢再说。 但他们齐齐望向村长，盼着他拿个主意。 村长想了想，请佳音进了屋。 佳音瞒着谁也不好瞒着村长，于是把江北之事说个清楚。 村长恨得咬牙，烟袋锅都要捏断了。 但这个时候，可没功夫大骂出气了。 他想了想说道，“郡主，我知道你想护着村里人，最好都南下保平安。但这事的内情如今也不能说的人人皆知，所以更不好安排。 可大伙儿在碎金滩住了这么久，这已经是故乡了，怎么舍得随便就离开。 “年轻人也许还好，像我和老赵他们这个年纪的，怕是都不愿再折腾了。 “左右村子也不能当真扔下，空空荡荡，总要对外人遮掩一二。 “不如我去说一声，有谁想留下，你也别拦着了。当然，孩子是一定要走的。” 佳音也知道这是最好结果了，只能点头。 于是，村长当先走出去，高声同众人说道。 “这次确实很凶险，若是留下，怕是有性命之忧。所以但凡能挪动的，都赶紧听安排，带孩子南下。 “大老爷在泉州多年，也买了庄园田地，做了生意，到了那边肯定不会让大伙儿没了着落。 “但若是有不怕死的，实在不愿意挪动了，那就陪我这个老头子看家吧。当然，过后真是有危险了，你们也别抱怨，这是你们决定的。 “赶紧回去和家里商量一下，也给孩子拾掇行李。半个时辰后，村口集合！” 第一千一百三十八章 碎金滩的骨气！ 村人们没想到村长和郡主商量半天，居然也这么说，终于不报什么希望了。 虽然他们还是有些糊涂，但多年养成的习惯，已经让他们对村长和李家信赖之极。 这个时候，听话是唯一的选择。 于是，众人纷纷扭头往家跑。 但赵叔几个不但没走，反而找地方坐了下来。 佳音叹气，不必说，他们是打定主意留下看家了。 她硬着头皮打算劝一劝，赵叔却提前摆了手，笑道，“郡主别说了，天气热，你喝点儿水，别在我们身上浪费功夫了。 “我们这条老命，其实当初逃荒时候就该交代在山脚下了，但大伙儿看得起，费了大力气把我们带到了碎金滩。 “这么多年，我们是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没少享福啊。 “按理说早就该去见阎王爷了，硬生生多占了这十多年的便宜，我们知足了。 “这次有事，大伙儿南下，我们可不想再拖后腿了。我们就留下看家，给大伙儿守着碎金滩。 “真是有谁觉得我们这条老命值得砍一刀，我们也不害怕。总归有咱们村这些后生小子，以后给我们报仇呢，是不是？” “就是，这些小子平日就知道疯玩儿，真是有点儿家仇催着，他们还能早点儿懂事。”魏叔也是笑呵呵，仿佛自己祭刀给小子们铺路是件高兴事。 村长忍不住瞪眼睛，笑骂道，“好话不会说啊，吓唬郡主做什么！你们想留下就留下，没人稀罕。各家都忙着呢，你们该去巡逻就去巡逻，小心有人跑来钻空子。” 赵叔带头站了起来，玩笑道，“看看，我们就是劳碌命，坐一会儿都不成。走吧，咱们去巡逻！” 说罢，几个老爷子就喊上大黑二黑出门了。 佳音望着他们脚步蹒跚的背影，鼻子酸的厉害。 一直安静看着这一切的穆珝上前，半侧身挡了她，然后轻轻握了她的手。 这滋味没人比他更懂，毕竟他也经历过亲人的生死离别…… 他轻声劝着，“你已经尽力了，别自责。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佳音默默反握了他的手，“走，跟我去请蒋先生。” “不，你留下歇歇，我去就可以了。”穆珝不舍得佳音走动，安顿她坐下，转身出了门。 村长喊了一个识字的小厮，取了纸笔，摆了桌子，打算把去留的人都记录下来。 很快，陆陆续续有拾掇好行李的村人开始重新聚集过来。 不出佳音预料，各家几乎送走的都是孩子和年轻的小夫妻，所有长辈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打算留下来。 故土难离，这四个字不是白说的。 当年从江北一路南下，吃过多少辛苦，搏过多少次命，这些老人家就有多珍惜如今的生活，多舍不得碎金滩这片承载了他们所有希望的家园。 他们就像大树一样，生长多年，已经没有力气拔起所有树根，再次挪移了。 倒是孩子们和小年轻夫妻，还没有彻底扎根，到了南边可以重新开始，甚至还会有更好的发展。 村长也是叹气，再次劝说道，“村里用不到这么多人留下啊，你们别惦记家里，该走就跟着走啊。毕竟孩子们再懂事，到南边也需要长辈们教导呢。” 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笑的憨厚，开口应道，“村长，我们想好了。村里的果园马上要采摘了，田里也一时都离不开挑水浇灌呢，实在是舍不得。 “孩子们虽然小，但他们到了南边，还有大老爷照管呢，我们放心。” 另一个老太太也是接口说道，“其实就是在村里，孩子们读书和穿戴也都是主家费心惦记，我们也没管过多少。” 一个妇人搂着儿子，附和道，“再说老夫人和四夫人、郡主不是都不能走吗？我们留下来，总能搭把手啊。真是有事的时候，拼命挡一挡也需要人呢，是不是？” 说罢，她狠心推了儿子一把，示意儿子同伙伴们站到一起。 全村四十几个小子丫头，连同三十多个年轻小夫妻，总共八十口左右，齐齐肿着眼睛，显见很是不舍，但这会儿却没一个哭出声的。 村长强忍了哽咽，连连点头。 “好，好样的！这才是咱们碎金滩的人，有骨气！” 这个时候，二村那边的人也都过来了。 同样，背着行李的都是孩子。 所有老兵、伤兵、老人家，甚至是年轻妇人们都留了下来。 不等村长和佳音劝说，小翠做了代表，站出来说道，“我们家里的男人还在北边征战呢，无论如何我们都要等他们回来。离家几个月，脑袋挂腰带上搏命，怎么能让他们进门连碗热饭菜都没有！我们不走！” 老人家们也是点头，“是啊，我们就不信，朝廷里那些官都是狼心狗肺！我们的儿子为了天武在杀蛮人，朝廷不管我们是不是吃饱穿暖就算了，还要砍了我们的脑袋！那我们就是做鬼，也支持我们儿子返身杀回江南！” 老兵和伤兵们听得热血沸腾，都是哈哈大笑。 “对啊，大叔说得对，到时候我们也提刀上阵，说不定还能里应外合，直接拿下新都呢。” “别看老子没了一只手，对上守城门那些软蛋，一个杀十个都不成问题！” 这般笑闹了几句，到底是一个老兵说了句正经话。 “当初托侯爷的福气，托主家心善，收留我们落脚儿在碎金滩安居乐业，碎金滩就是我们的家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不能离开。 “更何况，如今侯爷不在，我们更要守好碎金滩了。否则以后我们哪有脸面见侯爷！在战场上都没有逃跑过，如今反倒丢人现眼了？不成，不成！ “孩子们尽管离开，不要惦记家里，有我们这些老杀才在呢！” 众人纷纷跟着点头。 院子里，一时间空气都好似凝固了。 所有人心里有悲壮，有感激，更有众志成城的勇气！ 唯独没有恐惧和退缩！ “那大伙儿也放心，有我在，孩子们也定然会平安无事！”蒋先生高声应了一句，由穆珝陪着，大步从院外走了进来。 众人立刻喧闹起来，纷纷行礼，想要说几句拜托的话，却又好似说什么都不能表达他们的心情。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三十九章 环环相扣 蒋先生示意众人冷静，又亲手扶起行大礼的村长，然后说道，“大伙儿都知道，太子是跟着我长大的，我多少还有几分颜面。这一路，我会护着孩子们南下。不敢说定然保孩子们平安，但我能说，谁敢伤害孩子们，必然要先跨过我的尸体！” “蒋先生……” “多谢蒋先生，以后孩子们就要劳烦您看顾了。” “蒋先生一定保重，以后让小子给您养老。” 村人们再也忍不住，都是红了眼圈，喊着小子们给蒋先生磕头。 佳音也是上前，神色里带了几分愧疚。 这一次，为了孩子们顺利撤离，她实在无法，先斩后奏逼迫蒋先生出面保驾护航。 其实，蒋先生完全可以留下来，凭借养育太子的功劳，荣华富贵一辈子。 “蒋先生，对不住了，我……” 蒋先生没有让佳音说完，笑着应道，“郡主不必如此，这些孩子也是我的学生，我护着他们是应该的。再说，我早就想去南边开开眼界了，如今正是好机会。 “若是郡主一定觉得对不住我，那就给我一些金银吧。我是个穷酸，到了南边，见到那么多好吃的，只能咽口水，可就太惨了。” 其实，身为太子的半个养父，怎么可能缺了银钱。 蒋先生这么说，只不过是想众人轻松一些罢了。 但佳音还是从挎包摸出一把银票，统统塞了过去。 蒋先生也大大方方收了，然后同村人说道，“你们看，我连辛苦费都收了，你们就不要客气了。赶紧跟孩子话别，我们要启程了。” 村人得了提醒，赶紧抓了孩子嘱咐起来。 这时候，李老三带了食堂的人手终于赶回来了，免不得又是一阵寒暄。 路上，李老三已经同众人简单说了几句。 所以，村长问询众人的时候，吴三婶子第一个说道，“我们都打算留下，所以才直接回来了。” 大柱媳妇也是应道，“是啊，村长，我们不折腾了。孩子们都撤走就成了！我们留下来帮不上旁的，做个大锅饭还算拿手呢。” 村长叹气，也没有再劝了。 佳音惦记哥哥们，同三伯问了几句，听说他们同郑禾走了，就放了心。 没一会儿，车马都准备好了。 刘镖头上前说道，“郡主，我跟村长商量好了。这次，我随船护送南下。家里这边，要郡主多费心了。” 佳音点头，应道，“好，刘扬哥成亲这么久，伯伯早该过去看看了。” 这时候，村长吆喝着孩子们上车，其余年轻小夫妻则骑马。 众人惦记路上有危险，又怕动静太大惹人注目，最后只选了十个老兵，护着车队。 佳音和穆珝同乘一匹马，前边领路。 暗夜里，留守的村人们齐齐站在村口大树下，望着车马远走，没人敢高声告别，只有默默流泪。 就是流泪也要迅速擦掉，生怕不吉利。 车厢里，马背上，所有人也都是泪眼朦胧。 离别是如此的猝不及防，又如此伤怀。 但就如同蒲公英，不知哪场秋风起，就要送孩子们离开，去远方重新扎根，茁壮成长…… 因为天旱许久，原本水量丰沛的金沙江，几乎缩减了大半。 江水最深的江岔子，也就勉强藏下了三条大船。 接到消息的时候，郑丰就带着两条大船悄悄启程，赶赴军营码头东边十几里的一处小码头了。 码头是平日附近村人打渔，暂时停靠之处。 如今倒是方便李家撤离人手了。 郑三江年后就搬到了这里，假做打渔为生，实际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刻。 这会儿，他躲在渔村附近的树林里，静静等待。 军营里，几乎所有兵卒都睡了。 李大勇却一身铠甲披挂，手下扶着腰刀，走出了房间。 他的亲卫上前问道，“将军，怎么还没歇息？可是有事吩咐？” 李大勇点头，问道，“今晚，东侧的江岸是谁在巡守？” 亲卫想了想，应道，“回将军，是徐宏副将。” “走，带上一百兄弟，同我去换防。”李大勇压着嗓子嘱咐道，“尽量不要惊动外人。” 亲卫有些疑惑，但还是遵命行事。 很快，他们一行人就出了军营，往东边去了。 副将徐宏是寒门出身，没什么骄傲的脾气，平日同营中众人相处也好。 他正打着呵欠，在江边放水，突然见李大勇过来，还惊了一跳，顺口玩笑道。 “将军怎么来了，我们可认真巡守呢，一点儿没偷懒啊？” 李大勇笑了，抬手塞了他一块玉佩，说道，“明日不是你小儿子的周岁生辰吗？但宫里有事，怕是不能摆酒庆贺了吧？这是我给孩子的生辰礼，再替你值守半晚，你回家去看看吧。” “哎呀，这怎么成呢！”徐宏感动坏了，连连推辞。 他常年在军营，同家里人分隔，苦不堪言。 去年他就做主把妻儿挪到了码头西侧的一个村子，偶尔有机会就回去看看。 这次小儿子生辰，妻子念叨许久了，他原本打算明日请假回去给孩子庆贺，但皇后突然过世，显见计划是泡汤了。 没想到，主将居然记得，不但给了生辰礼，还帮他挪出半晚的空闲。 李大勇拍了他的肩膀，推了一把，“别客气了，我左右也睡不着，正好四处走走。你就放心回去吧，早饭前赶紧回来，别耽误正事就行。” “哎，哎，多谢将军。”徐宏不好再推辞，就欢欢喜喜带了几个亲卫骑马回家了。 李大勇带人迅速接替了巡守，把之前的兵卒撵回营地歇息了。 暗夜依旧静悄悄，只有江水在流淌。 李大勇望向东边，沉默站立，神色很是复杂。 他一直担心的时刻，还是来了。 这也是他片刻不敢离开营地的原因。 幸好，侯爷没有性命之忧，家里也有撤离的机会…… 时间一点点过去，郑三江最先等来的是郑禾带了猫哥儿几个，把人交给他，郑禾就又返城去了侯府。 侯府大管家安排了三十个护卫，正好帮忙接家欢和邢宁、还有陶红英、婉儿母子出城。 虽然酒楼和几个铺子都要关门，但家欢还是要叮嘱一下，才能放心离开啊。 陶红英更是，刚到家没两日就要回返，太多事要安排了。 婉儿也把伯爵府的琐事交代了一下…… 第三波赶到的，就是村里的车马了。 穆珝放下佳音，也返身去迎郑家庄的人…… 第一千一百四十章 无声的离别 就这么蚂蚁搬家一般，所有要离开的人在一点点聚集。 不出所料，郑家庄其余人都不愿南下，只让水灵和水云带过来二十多个孩子，还有两对年轻夫妻。 佳音安慰了几句，又去看侯府大管家派来的三十护卫。 这三十护卫，各个都是彪悍，绝对的好手。 有他们一起南下，谁都能放心几分。 佳音心里酸涩，不必说，这些人手都是义父出征前，特意做的安排。 只是不知道，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一定是预料到了这一日，但又不想这一日真的到来…… 树林不大，装了二百多号人加车马，可以说很拥挤了。 但众人谁也没有喧哗，就是马嘴都戴着嚼子。 若是有人碰巧路过，见到这个架势，怕是都要吓出个好歹。 陶红英一直握着闺女的手，耳语了一句又一句，恨不得把一辈子的话都嘱咐到了。 佳音忍不住抱了老娘，紧紧不愿撒手。 陶红英的眼泪也迅速浸透了女儿的肩头…… 直到，两艘大船在小码头出现。 郑禾前去确认过后，发出了行动的信号。 陶红英迅速抹干眼泪，开始麻利的指挥起来。 小孩子们先上船，然后是女子们，最后才是壮年。 猫哥儿和智敏、修杰、文浩走到佳音身前，想说什么，最后全都化作了一个紧紧的拥抱，包括智敏、修杰和文浩。 这一瞬间，他们心里突然很是后悔。 若是他们再刻苦一些，哪怕多学学武义，或者早些考了功名，是不是今日就不必如此灰溜溜的撤离。 反倒是年幼的妹妹都能留在新都，同家里共抵风雨…… 佳音猜到他们心思，轻声安慰着，“不要多想，日子长着呢，以后还有机会。” 几人重重点头，扭身大步上了船。 家欢拍拍穆珝的肩膀，穆珝本以为他要嘱咐自己照顾好郡主。 没想到，家欢却说道，“注意安全，别仗着武义好就犯险。你如今也是我们李家人了。若是你有事，不只我妹妹，我们都会伤心。” 穆珝楞了一下，然后就笑开了。 “二哥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更会照顾好郡主的。” 家欢点头，再次抱抱妹妹，也上了船。 佳音心里算了算，再次望向远处。 “还有谁没来吗？”穆珝疑惑。 佳音刚要说话，就有人影迅速靠近。 冬梅身后背着昏迷的吴大娘，终于出现了。 她累的喘了好几口气，才说道，“郡主，我没来迟吧？” 佳音长松一口气，赶紧说，“没有。” 之前，村长想把老伴儿也送到南边，但吴大娘不同意，死活儿不走。 无法之下，村长就偷偷拜托佳音，想了这么一个办法。 趁着车马都离开了，吴大娘失了防备，把她迷晕，然后让冬梅单独送了过来。 “辛苦你了，梅姨。把吴大娘送上船，交给我娘照料吧。” 冬梅应声，三两下跳上了甲板。 陶红英方才已经听说了，早就等着了，这会儿接了人，还没忘了同闺女摆了几下手。 佳音也是用力挥挥手臂，即便娘亲看不到，她也努力笑的灿烂…… 两艘大船划开江水，一如来的时候，再次静悄悄离开了。 众人静静望着，直到再也看不到一点儿影子。 佳音深吸一口气，嘱咐老兵们，“你们回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以后一切听村长调遣，有事随时禀报。” 老兵们纷纷行礼，带了车马走了。 郑三江还要继续潜伏，拱拱手，也同郑禾郑丰走了。 留下穆珝和佳音带了水灵、水云要回城，冬梅也跟了上来。 “郡主，村里无事，反倒是您和老夫人要进宫。这一段儿让我跟在您身边伺候吧！” 佳音刚要说话，穆珝就劝道，“我这就要去忙了，梅姨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佳音只能点了头，众人骑马到了城外，穆珝带走了马匹。 佳音趴在梅姨背上，和水灵水云再次偷偷进了城。 伯爵府里，李老太和李老二、温先生等人都没睡。 眼见佳音回来，就赶紧围了上来。 “怎么样，都平安撤走了吗？” 佳音点头，仔细把撤走的名单说了一遍，当然留下的人也念叨过了。 李老太叹气，“我就知道村里人大半不会走。” 佳音不想奶奶跟着费心，就道，“奶奶，你放心。别说事情还没到最坏的情况，就是当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我把碎金滩的地契和铺子、人手直接交给三公主或者太子，他们必定能保所有人平安。 “一来，村里人本就没什么大罪，二来，碎金滩和所有生意都是聚宝盆，谁也舍不得打破了，是不是？” 李老太楞了一下，转而苦笑着拍了孙女。 “这可都是你的聚宝盆，怎么就舍得……” “奶奶，钱财都是身外物。只要咱们家人都好好的，我随时随地都能再做起几十个赚钱的买卖，置办下更大更好的庄园。”佳音笑嘻嘻抱了奶奶的胳膊，赶紧转移话头儿。 “马上就要天亮了，咱俩还要进宫去跪拜呢。趁着这会儿，您去睡会儿，我让水云准备点东西。无论在哪里，咱们也要吃好喝好，能不受苦就不受苦。” 李老太熬了一宿，确实有些坚持不住了，被扶着进屋小睡，自然有常嬷嬷等人伺候。 佳音嘱咐水云几句，又同二伯和温先生复盘了一下，确认没什么遗漏才算彻底安心。 无论这一夜如何漫长，天色到底还是一点点亮了起来。 不说各家忙着换衣衫进宫，只说公主府里，一只素手拨开了床帐，喊了一声，“彩云，进来伺候。” 内寝的门扇立刻被推开，彩云端了水盆进门，麻利的伺候主子穿衣洗漱，一眼都没敢瞟向床上的凌乱。 直到三公主换好白色的孝服，床上的人才急了，有气无力骂道，“公主，你不能这么折辱我！我是堂堂王府世子，不时你豢养的宠物，而且我也要进宫守灵！” 三公主头都没回，慢条斯理整了整袖子，淡淡应道，“本公主哪里折辱驸马了？不过是体恤你大病未愈，留你在府里多修养罢了。 再说，回门时候，你不是给母后上过香了吗？ “放心，一会儿我会同父皇和太子哥哥说明的，他们定然不会降罪。”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一章 皇家人都是双标狗！ 说罢，她就走了出去。 屋门再次关上了，挡住了微弱的晨光。 门外，三公主再次吩咐侍卫们，“驸马体弱，需要静养，不准任何人探视，扰了驸马清静。” “是，公主。”侍卫们轰然应下。 三公主扶着彩云的手，施施然走了出去，好似根本没听见屋里传来的碎裂声…… 皇宫内外，昨晚已经褪去了各种彩色，换成了素白的天地。 新都内，五品以上的官员统统穿了孝服，低头列队，等在门外。 虽然早就知道皇后过世，如今尸体怕是都臭了，但这会儿人人都是戏精上身，纷纷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偶尔有道行高深的官员，惊讶里还带了几分悲痛，红着眼眶，让人忍不住偷偷想要为他这份敬业，鼓掌叫好。 而三品以上的命妇们则排在官员们后边不远处，同样一身麻布孝服，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都是用木簪简单挽着。 加上各家的马车，伺候随行人手，皇宫门口聚了足有八九百人。 即便是傻子，这时候也知道不能出头。 于是，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静默之极。 很快，易总管亲自出来，引着众人进去吊唁哭灵。 朝臣们跪在汉白玉广场上，命妇们则到了坤宁宫。 平日干净平整的汉白玉，在这样的天气里，简直就是火炉一般，把所有朝臣的膝盖当肉烤了。 当然，磕头时候，还要捎带个红额头！ 免不得，众人就开始羡慕在坤宁宫的命妇们。 其实命妇们这会儿也是苦不堪言啊！ 这么热的天气，除非冻在冰里，否则怎么也保证不了尸体的完好。 拖了这么时日，碎冰用了多少车，简直不计其数，但皇后依旧一点点腐烂，变得面目全非了。 跪在院子里的命妇们，不但要行礼跪拜，承受着太阳的暴晒，更要经受“毒气”的侵袭，简直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佳音陪着奶奶跪在前排，更是受苦。 但幸好，她们准备充分。 早晨离开家的时候，佳音给自己和奶奶都扎了两针，暂时封闭了嗅觉。 就是怀里也藏了冰冻的酸梅汤，腰上拴着的素面荷包也装了去除秽气的药材。 但百密一疏，腐烂的气味辣眼睛啊！ 祖孙俩不必用沾满姜汁儿的帕子抹眼角，眼睛就已经红彤彤了…… 佳音算着时辰，应该上午过去大半了，于是小声安慰奶奶。 “奶奶，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要歇息了。” 李老太无力摆摆手，偷偷挪动了一下双腿，让膝盖活活血。 “别担心，我还撑得住。别说话，小心被人抓了不敬的把柄。” 佳音点头，心里忍不住吐槽。 皇家人从来都是最大的双标者。 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放任皇后的尸体在这里腐烂，秘不发丧，没人觉得如此做，对死者如何不敬。 但哭灵的朝臣和命妇们，若是有一点儿嫌弃和疏忽，那就是罪该万死！ 又跪了一会儿，佳音假意腿麻，歪了一下身子，趁此机会，她从袖子里偷渡了一块薄荷糖，飞快塞到了奶奶嘴里。 凉爽甜蜜的味道，让李老太瞬间精神很多，嗔怪望向孙女时候，眼底忍不住有了笑意。 佳音悄悄吐吐舌头，还要给自己也塞一块的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小声干呕起来。 她轻轻扭头望过去，原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比自家奶奶年岁还大。 许是太热了，腐臭的味道也太浓烈，老妇人有些撑不住，又不敢一直干呕，就越发可怜狼狈了。 佳音迟疑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心软，轻轻丢了一粒薄荷糖过去。 薄荷糖落在老妇人的裙摆上，惊了她一跳。 佳音轻咳一声，老妇人会意，立刻不着痕迹的捡起薄荷糖，含在嘴里。 没一会儿，老妇人的干呕就停了。 李老太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闭了嘴，没有怨怪孙女多事……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李老太近前，小声说道，“李老夫人，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体恤您老人家年纪大了，特意请您到偏殿诵经，为皇后娘娘祈福。” 说罢，他又笑着给佳音行礼，添了一句，“郡主也请一起到偏殿，就近照顾老夫人。” 佳音心里一喜，但抬头看向众人望来的目光，又有些迟疑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样的时候，大伙儿都在晒着，唯独她们祖孙可以去歇息，实在太扎眼，惹人嫉恨了。 当然，人人都知道，太子在碎金滩长大，公主也同她情如姐妹，但这可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李老太也没有起身，显然也是顾忌这一点。 小太监见此，赶紧又挪到旁边的白发老妇人身前，说道，“镇国公夫人，太子也请您到偏殿一起祈福。” 不等镇国公夫人应声，他又赶去了别处。 片刻间，几乎院子里年岁大的命妇都得了额外照顾。 什么嫉妒眼红啊，自然也统统不存在了。 老妇人们陆续起身，跟着小太监去了偏殿。 佳音扶着奶奶走在最后，进门之前又被拦了下来，引到了不远处的耳房。 太子和三公主正在对坐喝茶，同样穿着孝服，但两人神色里却没没什么悲伤之色。 眼见李家祖孙，两人都站了起来，迎了几步。 李老太赶紧扯了佳音要跪倒行礼，却被三公主一把扶了起来。 “老夫人不必如此拘礼，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受苦，才把你们请进来。若是再跪来跪去，就白折腾了。” 太子也是说道，“是啊，老夫人快坐。” 李老太也实在没力气推辞了，坐下缓了半晌，喝了半杯凉茶才好过很多。 佳音见屋里除了彩云，连冯公公都不在，就更不客气了。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凉茶，又扯了三公主的扇子用力挥了好半晌，才问道，“太子殿下不用去前边吗？还有公主，命妇来吊唁哭灵，你也不用出面吗？” 三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悲痛，嘴角挂着嘲讽，应道。 “人都死了多少天了，如今才想起来哭。有什么好哭的，我母后死了就算解脱了，早早投胎到一个平常富贵人家享福才好呢。” 太子尴尬，毕竟秘不发丧是皇上的决定，但终归是他得益最多。 佳音赶紧换了话头儿，问道，“不是说抄经吗？来，准备纸笔。午膳前，我先抄一本出来！” 第一千一百四十二章 什么锅配什么盖！ 彩云赶紧去取纸笔，太子也说道，“我去前边看看，你们这里有什么事，随时让人去传信儿。” 李老太和佳音赶紧起身行礼，太子又拦了一下，笑道，“老夫人不要客气，当初在碎金滩没少得您照顾，如今您进宫了，我回报几分也是应该。 “当然，若是老夫人依旧觉得过意不去，那山上的果子熟了之后，送我两筐，好不好？ “进宫之后，我也常惦记村里的吃食。总觉得山珍海味都没有大锅饭香，什么果子也没有咱们山上的果子甜。” “好，好！”李老太被哄得眉开眼笑，应道，“太子放心，果子熟了就立刻送来，太子随便吃，管够儿！”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太子才出去了。 太子妃和侧妃、美人们跪得东倒西歪，听到脚步声，忍不住望了过去，眼里都是惊讶。 太子虽然温和，很少发脾气，但也很少露笑脸。 她们绞尽脑汁，都摸不到太子的脾气和喜好。 但这会儿是因为什么，太子居然笑的这么高兴…… 佳音净了手，安静抄写经书。 虽然有些费神，但比在外边跪着可轻松多了。 反倒是三公主望着门口发呆，脸上渐渐褪去了方才的无所谓模样，神色里多了几分茫然和哀伤。 李老太心里叹气，凑上前小心握了她的手，低声劝道，“公主啊，人死了，其实就是一了百了，所有一切的好坏或者爱恨都结束了。咱们还活着的人，要学着心疼自己，学着想开一些啊！” 三公主低了头，眼圈儿慢慢红了。 她反手握住了李老太的手，哽咽应道，“老夫人，人家都以为我这个公主，金尊玉贵。其实，我就是个爹不亲娘不疼的可怜孩子。 “父皇心里都是江山社稷，是权势是朝政。 “母后呢，心心念念想生个皇子，偶尔分出一点儿心思也给了娘家。我这个公主，若不是刁蛮一些，经常闯祸，想见他们一面都难。 “我一直特别羡慕佳音，一直盼着是你们家的孩子就好了。不管穷富，一大家子人会凑一起吃饭说笑，有事一起商量，热闹又亲近。 “不像我母后，已经多少年没陪我吃过一次饭了。可是，如今她死了，我心里为什么这么空呢……” 李老太静静听着她诉说，没有打断。 心病就是心伤捂的久了，腐烂化脓了，最后要了性命。 这般把伤口扒开，晾一晾，反倒有利于恢复…… 佳音手下不停笔，耳里听着三公主轻声说着，说那些委屈，那些过往，那些后悔，那些遗憾…… 屋外，众人又开始上午的最后一次叩拜了。 有人许是坚持不住，抽冷气的，惊呼的，赔罪的，倒是渐渐热闹起来。 很快，午膳时候到了，众人终于可以歇歇了。 就连嗅着腐臭之气，吃着清汤寡水的两菜一饭，都没人抱怨一句。 佳音趁着走动的时候，在门窗下撒了一些药粉，屋里的味道更轻了，可以忽略不计了。 彩云提着食盒，特意从芷兰宫取了饭菜过来。 三公主说了很多，心里的郁气宣泄出来，气色明显好转。 她陪着佳音和李老太吃饭，饭后还分了一个果盘儿。 彩云扶着李老太到屋后的小隔间里午歇，佳音担心二伯惦记，就借口更衣，想寻个小太监去送信儿。 结果，刚出门，就见一个年轻妇人在外边走动，很是犹豫的模样。 许是年轻妇人也没想到佳音会出来，惊了一跳，但转而就上前行礼。 “郡主安好。” 佳音瞧着她有些眼熟，仔细想了想，就赶紧回了一礼，“世子夫人安好。” 年轻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也是皇后的堂妹，闺名吴碧莲。 当初，她未出嫁时候，也闹出过不少事情。幸好，后来终于醒悟，嫁入镇国公府。 镇国公世子也同样没少惹祸，但成亲后，居然收心好好过日子了。 小夫妻俩在新都是有名的恩爱，也让人不得不承认姻缘天定。 什么锅配什么盖，别管好不好看，合适就成！ 佳音瞧着吴碧莲欲言又止，就问道，“世子夫人是来找公主的吗，可需要我通报一声？” “不，不。”吴碧莲赶紧摆手，说道，“郡主误会了，我不是来找公主的。我……我是来同郡主道谢的！ “方才我家婆母身体不适，多亏郡主给了一粒薄荷糖，才没有出丑。多谢郡主援手，待得以后，我和世子定然登门道谢。” “哦，这倒不必。”佳音摇头，应道，“举手之劳而已，当不得这般。天气热，世子夫人回去找个大夫，给老夫人开个醒神药方，缝两个荷包，或者做些生津止渴的糖，老夫人肯定会舒服一些。” 吴碧莲连连点头，问道，“郡主，那薄荷糖在白云间有卖吗？我婆母念念不忘……” 佳音瞬间懂了，把装糖的荷包摘下来，递了过去。 “我这里还有几块，世子夫人都拿去吧。另外，白云间有卖薄荷糖，可以派家仆去买就是了。” 吴碧莲大喜，红着脸接过荷包又行礼道谢。 这个时候，三公主听到动静走了出来，免不得又是一番行礼。 按照辈分，吴碧莲是三公主的堂姨母。 但这两年皇后病着，吴家人发配，吴碧莲嫁进镇国公府，就再也没有进宫走动。 自然，三公主同她也谈不上什么亲近。 简单说了几句话，吴碧莲就告辞了。 三公主好奇问询，佳音就把薄荷糖一事说了。 三公主忍不住说道，“你就是烂好人，到哪里都会照顾旁人几分。” “力所能及而已，我总不能看着人家老太太难受吧，比我奶奶年岁还大呢。”佳音抱了三公主的胳膊，笑着应声。 她抬了下巴示意三公主望向吴碧莲的背影。 “这才是个聪明人呢，镇国公世子当初多纨绔，如今生生变成了好丈夫。你看，女子嫁什么人不重要，想清楚要过什么日子才重要，是不是？” 三公主知道佳音在劝她，于是避开了话头儿，玩笑道，“你一个小姑娘别总把这些话挂嘴边，小心旁人听见就嫁不出去了！” 这时候，远处有个小太监在门口探头探脑，被侍卫抓住问了几句，然后就放了过来。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三章 东西不在小，好用就行！ “公主殿下，郡主，这个小太监说是李伯爷派来的，想见郡主。”护卫开口说了一句，小太监就赶紧跪倒磕头，神色很是惶恐。 “公主殿下，小人不是故意闯宫。实在是李伯爷惦记李老夫人，吩咐小人过来问询一下。” 三公主摆摆手，然后又同佳音点点头就进屋了。 佳音谢过侍卫，然后问了小太监几句。 听说二伯和温先生等人都不错，没有什么中暑模样，她也放了心。 然后，她喊了彩云上前，给了她五个小瓶子。 “彩云，帮我个忙，随着这个小公公走一趟，把这些给我二伯。” 彩云赶紧笑着应了…… 李老二等人晒了大半上午，好不容易歇一会儿，也是累惨了。 各个吃了一口饭，就像脱水的咸鱼一样，瘫在椅子上不肯起来，完全顾忌不到什么形象了。 彩云和小太监从外边进了偏殿，顺着墙边走到李老二身边时候，李老二正昏昏欲睡，见到两人立刻清醒了。 彩云行礼，小声说道，“伯爷，奴婢是三公主身边的大宫女彩云，郡主嘱托奴婢走一趟，给伯爷送点东西。” 说罢，她就把几个小瓶子拿了出来。 李老二接过，仔细看了看，这才问起老娘和侄女的情况。 彩云也没瞒着，说的仔细。 李老二长长松了一口气，笑道，“多亏了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格外照料。” 彩云见很多官员望过来，就赶紧告辞了。 李老二打赏了小太监，看着他出去，就打开了小瓶子。 温先生凑过来，嗅到一股清灵的味道就笑了，“薄荷糖？快给我一颗！这天气，真是热的走路都能睡着。” 李老二塞给他一瓶子，又去隔壁寻家安、刘志恒和刘老太爷，待得回来时候，温先生已经捧着一个空瓶子欲哭无泪了。 不等李老二问询，又有官员围上来…… 好不容易熬到日头落山，哭灵的官员和命妇们陆续出了宫。 宫门口等了一日的车马和奴仆也热闹起来。 想起这样的日子还有六天，人人都很绝望，但又不敢表现出一分。 伯爵府里，常嬷嬷已经带人准备好了饭菜，也放好了洗澡水。 众人麻利的洗澡，换了干净衣衫，终于脱离了浑身汗臭的窘迫。 待得饭菜端上来，众人一边吃一边说起今日之事。 李老二喝着莲子羹，笑着同侄女说道，“福妞儿啊，明天给我们多带一些薄荷糖。今日送过来那些都被旁人抢光了，我和温先生就吃到两颗。” 家安也是神色无奈又骄傲，附和道，“我也是啊，就是不认识的人，也为了一颗糖同我寒暄了半晌。还不如直接给他一颗，让我省一些口水了。” 佳音笑着给奶奶拌凉皮，随口应道，“咱家铺子里有啊，让他们都去铺子买，生意肯定还能更红火啊。” “你是不是热傻了？”家安好笑，提醒道，“咱家铺子不是关门了吗？” “哎呀，”佳音惊了一跳，应道，“我真是忘了！方才在宫里还说让镇国公世子夫人去铺子里买呢。” 李老太拍拍孙女的手，安慰道，“这是小事，都这么晚了，镇国公府上想去买也不成了。明日多带一些送人就行了！” 佳音点头，这时候形势紧张，确实不好让人送去。明日见面，再给一瓶最好了。 倒也不是她如何想交好镇国公一家，只是不愿言而无信罢了。 虽然没有胃口，但众人还是努力吃了大半饱。 吃过饭，郑禾也回来了，带了船队的消息。 “伯爷，咱家的船顺风顺水，中午时候就走到二百里外了，这个时候怕是也更远了。” 众人听着，都是放了心，又坚持说了几句话就散去歇息了。 好似刚刚闭上眼睛，东边天空就隐约泛白了，新一日就开始了。 家家户户，不知道多少人在抱怨在偷偷骂娘，但还是要一刻不差的赶往皇宫…… 比之昨日，今日三公主做主，才跪了一轮，她就把李老太和佳音请到了偏殿，继续“抄经”。 小狐狸也终于良心发现，还记得它有主人了，不知从哪里钻过来凑热闹。 但天气太热了，再抱了一个毛绒绒的小火炉，人人都扛不住啊。 于是，备受欢迎的小狐狸，第一次失宠了。 中午太子过来的时候，它果断跳到太子怀里，继续抱龙大腿了。 太子也不嫌弃，喂了它吃果子，同众人说几句话就离开了。 门外的太子妃等人见到，立刻都起了心思…… 不说宫里众人如何辛苦，只说碎金滩里，因为孩子们都离开了，真是冷清了很多。 村外半枯竭的小河里，再没了小子们光着膀子捞鱼、打水仗。 山脚下也没了孩子们背着筐子割草。 就是果园里也不用担心孩子们祸害青果子了！ 吃饭时候，再没有妇人扯着脖子高声吆喝兔崽子…… 众人都有些不适应，时不时聚在村口大树下，望着小路，不知在盼着什么，想念什么…… 若是往日，村长肯定要劝几句，但这时候也没空闲了。 他坐了车，同赵叔一起去各村转悠了一圈儿。 几村的里正当然都是热情接待，最后凑在大槐树的景里正家里杀鸡炖肉，对坐喝酒。 趁着三分醉意，村长就说道，“老兄弟几个，我们今日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我们村里要封村一个月，没有必要就是不进不出了。你们都同村人打个招呼，不要过去走动了。” 景里正等人都是听的惊讶，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怎么突然要封村？” 村长摆手，笑道，“这不是皇后过世了吗，主家都在城里哭灵，村里没个做主的，索性就封村了。若是平日还怕耽误孩子们读书，如今城里城外学堂都停课一月，就是蒋先生都进城去玩了，倒是不用惦记了。” 景里正等人点头，这理由听着倒是挺合理。 村长又道，“说起来，开年之后这城里城外的事情就没断过，实在是兆头不好。 “我这右眼皮天天跳，就没停过。总觉得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大事。” 景里正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应道，“老哥，咱俩真是一样啊。我也是，这心里就觉得不落底儿。活了多少年，日子再艰难，好像都没有如今这么急慌慌的。” 宝子们，今天开始要单更一段了，花花努力构建后续更精彩的情节呢。抱抱，加油！ 第一千一百四十四章 卢府有贵客登门！ 另两个里正也都跟着点头，扯了村长的袖子玩笑一样央求。 “老哥，主家最信任你，这碎金滩几乎都托付给你了，主家就没跟你透漏过一些消息吗？” “是啊，老哥跟我们说几句吧。” 村长依旧含含糊糊，“没什么大事，咱们老百姓什么时候都是老实过日子，怕什么。” 倒是赵叔脾气不好，冲口嚷了一句。 “你们有什么好问的，这事多明显啊。太后死了，贵妃进冷宫了，太子选完妃了，公主出嫁了，宫里还剩下谁了？” 景里正等人楞了一下，转而就变了脸色。 宫里剩下谁没出事了？ 当然是皇上了！ 几人都是抽了一口冷气，死死闭了嘴，再也不敢问了。 村长瞪了赵叔一眼，拼命往回找补。 “哎呀，老赵喝多了，就会胡说八道。天武国泰民安，日子好着呢。” “是，是，国泰民安。” “对，对，咱们就是普通老百姓，任何时候都是出力种田过日子。” 景里正等人也是赶紧附和，又吆喝着到倒酒，说起家长里短。 日头西斜时候，村长和老赵才醉醺醺的上了车，同众人告辞。 待得马车走远，景里正三个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下，就都匆忙赶回各自的村子了。 别管真假，别管城里有什么变化，跟紧新村的脚步就肯定没错。 于是，很快三个村子的乡亲都收到了消息，封村！ 不许进，也不许出。 全村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老实在村里蹲着。 实在闲着无事，就去挑水，挑一桶水就活几棵庄稼呢。 挑水累了就睡，自然也没有旁的心思了…… 村长和老赵躺在马车上，什么都不管，任凭拉车的老马把他们拉回家去。 老赵看着天边的落日，忍不住小声问道，“老哥，咱家的船应该走出很远了吧？” “是啊，估摸有二百多里了。”村长苦笑，“我家老婆子怕是在骂我呢！” 老赵哈哈笑，应道，“嫂子平时瞧着脾气好，那是不同你计较。这次她怕是真生气了，你等着以后见面挨收拾吧！” 村长叹气，“以后要是能见面，她怎么收拾，我都认了。” 南下的两只大船，此时正停留在一个小县城的码头上，等待家里的货船过来汇合。 南下的关卡不少，两只船没有货，只有几百老少妇孺，实在太扎眼了。 但家里的几只货船一起随行，把人手都分散开来，就合情合理了。 因为众人走得急，家里货船要装货，就落后了一日，明日中午才能赶来汇合。 家安和猫哥儿、智敏、修杰、郭文浩都没闲着，帮着侯府护卫负责两条船的巡守，防备外人的窥探，或者有小娃娃不懂事跑下船。 家欢接手了后仓，负责采买和众人一日三餐。 刘镖头带人坐小船，飘在外边，等着接应家里的货船。 蒋先生则带着学童们继续读书，他教学也不死板，从不照本宣科。 像这个时候，他会指了船外的县城，给孩子们讲解县城的历史，出过什么人物，有什么特产…… 而船后的荫凉之处，陶红英和婉儿等妇人在做针线，说闲话儿。 吴大娘始终脸色不好，她明明和老头子商量好要留在村里，老头子也答应了，哪里想到他居然骗了她！ 陶红英听着吴大娘喘气又粗了几分，赶紧同侄媳妇递眼色。 婉儿会意，就扯了手里的针线问吴大娘，“大娘，您看看，我给圆圆绣的这个肚兜，怎么这只鸟越绣越像一只鸭子呢？” 吴大娘擅长刺绣，也喜欢刺绣，低头一看，立刻应道，“你这绣线的配色不对，而且边缘绣的多了。” 说罢，她就接过来，帮忙改了一下。 婉儿在旁边笑着夸赞，“大娘真是厉害！先前我就极羡慕蕙娘婶子，她家龙凤胎的衣裤多半都是大娘缝制的，简直是件件精致。 “只不过，蕙娘婶子带孩子去泉州也有许久了，两个孩子如今肯定长了不少，原来的衣裤怕是穿不下了。” 陶红英立刻接口说道，“这有什么关系，再有几日咱们就到了。有大娘守在身边，两个孩子还能缺了新衣衫啊。 “蕙娘几乎每日都说想大娘呢，突然见到大娘到了，不知道要多欢喜。” 果然，吴大娘想起干女儿和外孙外孙女，神色好了很多。 “南边水土养人，两个孩子怕是长了不少吧？也不知道记不记得我这个姥娘了？” 陶红英赶紧说道，“那肯定记得啊，小孩子最聪明了。谁对他好，他们就跟谁亲。要知道他们可是大娘自小养大的，怎么可能忘！” 其余妇人也说起一些养孩子的趣事，慢慢的气氛就热闹起来。 陶红英悄悄松了一口气，低头做起了针线。 她本就不擅长，心里又惦记家里，越发把手里的半条裙子缝的乱七八糟了。 还是婉儿默默把针线接了过去，然后把儿子放到了婶娘的怀里…… 世事无常，没人能知道下一瞬会如何。 无非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做到自己能做的，从容面对那些做不到的…… 同一片天空下，不同的人都在奔忙。 西南边关，城池中间有座最大最气派的府邸。 府邸里住着世代镇守边关的卢家老少，卢老将军异姓封王，足可以说明军功赫赫，忠心不疑。 即便年纪已经将近五十，他依旧每日披挂整齐，带人巡守边防，兢兢业业，从不肯偷懒。 这也是整个西南边关，百姓对他倍加推崇和信赖的原因。 可以说，在这里，有人对朝廷不敬，但绝对不会有人对卢老将军不敬！ 日头西斜时候，卢老将军打马到了门前，偏身跳下马，把马鞭和缰绳扔给亲卫，就高声问道，“贵客在哪里？” 刚刚迎出来的管家立刻说道，“回将军，贵客已经请到书房，由沈军师陪着喝茶呢。” 老将军点点头，立刻大步去了后院，洗掉一身风沙，又换了轻便的家常衣衫，才去了书房。 守在门前的亲卫见到主子过来，赶紧推开门。 老将军大步进去，就见屋里坐着两人，一个是他最信重的军师，也是他平生挚友，另一人则是个年轻公子。 这公子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身月白色银丝暗纹团花长袍子，乌发用羊脂玉的簪子束起，衬得他略显瘦削的脸庞多了几分柔和。 若不是肤色晒得有些黑，这般走出去，绝对担得起“公子如玉”四个字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五章 讲个故事给将军听听！ 不等军师介绍，卢老将军就哈哈笑着说道，“这就是家仁吧？一直听我儿提起你，倒是拖到今日才第一次见面。” 李家仁赶紧起身行了晚辈礼，“王爷安好，贸然前来，还望王爷恕罪。” 卢老将军一把扶了他起来，豪爽应道，“家仁不要如此，你同我儿是至交好友，这半年更是没少替他捎带东西和书信，我谢你还来不及。” 说罢，他重新请家仁坐下，又亲手给他倒茶。 家仁起身行礼道谢，待得坐下，才笑道，“我来到西南也有半年了，一直想过来拜访王爷，但无奈分身乏术，只能拖到如今了。 不知王爷身体可好？” “好，好着呢。”卢老将军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水，说道，“叫我将军，这个王爷的封号是皇上恩德。其实我就是个打打杀杀的大老粗，挂王爷的名头，怕是新都那些人又要说闲话儿了。” “将军客气了，您这王爷的封号是实打实的军功累积，新都那些只知道遛鸟赏花的富贵王爷，一百个加一起也不如您一人！” 家仁这话可不是客气，他来了西南这段时日，了解了边关之外，外族的猖狂，戍边军的辛苦付出，倒是真心的感激和敬佩。 人老成精。 卢老将军和沈军师自然看的出，家仁这话是发自真心还是谄媚。 于是，两人对他越发喜爱了。 卢老将军甚至怨怪儿子，“我家那小子真是该打，认识你这样青年俊才，居然都没家里说说。否则我那几个女儿，随便你挑选一个。我们卢家是不是多一个好女婿了！” 家仁笑道，“多谢将军看重，但我家中已经有了贤妻，长子也出生了。只能辜负将军的厚爱了！” 沈军师也笑道，“李大人莫怪，我们将军就是这个脾气，见到好男儿就想拐到军中效力。今日见您这般一表人才，居然又想拐回来做女婿了！” 卢老将军也不生气，哈哈笑得爽朗。 没一会儿，后院的酒席就送了过来。 家仁这次过来，不是因为公务，只是私人拜访。 所以，卢老将军也没少人作陪，甚至他的庶子都没喊过来，只有沈军师在座。 三人吃了半饱，就开始推杯换盏。 卢家久居西南，虽然新都中有人手，也是消息传递不断，但这会儿卢老将军还是多问了几句新都之事。 毕竟，天武人人皆知，李家是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极得圣眷。 他们知道的消息，定然更多。 家仁只说了说新都的一些新鲜事，关于朝堂一句都没说。 卢老将军趁着倒酒时候，同军师对视一眼。 军师就笑道，“李大人，我们世子多次写信回来，说起你和你们家中都是赞不绝口。我们将军一直想回报几分，却没有机会。 “今日正好李大人过来，不知赴任这半年，李大人可有什么难处？若是有，大人尽管说，我们能帮一定帮。” 家仁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心思转动。 试探了这么久，对卢老将军倒是多了几分信任。 这般，他倒是可以把话说清楚一些。 家仁放下酒杯，笑道，“多谢老将军，多谢军师。我那个小县城虽然贫瘠，问题不少，但我还能胜任。 “倒是我之前听了一个故事，觉得很有趣，想说给老将军和军师听听。” 卢老将军和许军师都是诧异，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故事。 但两人还是点了头，倒了酒，做好倾听的姿势。 家仁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神奇的故事，只不过故事里的某个人太过荒唐罢了。 “说有一个城池，城主还算明理仁厚，百姓安居。而保护城池不受周边山匪侵扰的是两个武将世家赵家和钱家，都是战功赫赫，受百姓称颂。 “两家的孩子有幸相遇，一起读书一起游玩，犹如异姓兄弟一般。 其中赵家小子生的多，只有一个女孩子，于是被所有家人兄弟疼爱。 “偶尔一起玩耍的时候，这女孩子也跟着哥哥们进出，所以同钱家的小子都熟悉……” 卢老将军听着耳熟，望向沈军师，沈军师却皱了眉头。 家仁好似没发现他们的神色，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渐渐，这些少年少女都长大了，读书考功名，各有各的成就。 “这个时候，城主要给女儿招女婿，就看中了钱家的小子。钱家自然愿意，钱家的小子也同意了，于是定亲。 “赵家小子也替钱家小子高兴，但无意间，赵家小子却发现钱家小子居然对他家的妹妹生了爱慕之心，而且表现越来越明显。 “偏偏赵家的女儿和城主女儿是相处极好的小姐妹，而且同钱家小子相差了十几岁！ “于是，赵家小子提醒钱家小子注意言行，免得惹出祸患，害了自己，也害了赵家。 “钱家小子答应的很好，明面上总约城主女儿玩耍，实际却只是为了见赵家姑娘一面。赵家姑娘聪明，很快也发现了，于是避而不见。” 沈军师已经彻底变了脸色，卢老将军也总算猜到几分，恼怒的开口就要说话，却被军师一把扯住了袖子。 李家仁笑了笑，自己倒了一杯酒，继续说道。 “后来，城主想要定日子成亲，钱家的小子却装病拖延。没有多久，赵家的城防就屡屡被人破坏，甚至军粮都被毁了。赵家查处一些蛛丝马迹，背后动手之人就是钱家小子。 “只是赵家不知道钱家小子到底打了什么主意，难道是想逼迫赵家把姑娘嫁给他做妾吗？不说城主姑娘愿不愿意，就是赵家也是宁死不愿意受此屈辱啊。 “赵家为了城池安宁，没有揭穿此事。但恰逢山匪又开始进犯，赵家要全力对敌，一点疏忽都可能导致无谓牺牲，甚至是城池沦陷。 “这个时候，赵家所求不过是想钱家小子收了自私和荒唐，以大局为重，这不算过分的奢求吧？” 卢老将军和沈军师已经是不知说什么好了。 家仁也没指望他们说什么，冷笑道，“按理说，钱家小子最开始就说明喜欢赵家姑娘，即便两人相差十几岁，赵家也会好好拒绝，不会伤了颜面。 “毕竟，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人之常情。 “但钱家小子可恶就在于，他不想被城主嫌恶，答应娶城主姑娘，还在暗中觊觎赵家姑娘！ “这钱家小子是不是应该被严格教导，如此放任下去，怕是要搅合的城池不宁？ “最无辜的就是赵家，为城池舍命守护多年，不但要忍受欺辱，甚至最后还要被城主嫉恨，何其不公！”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六章 自家的孩子自家抽！ 家仁没有如何高声，却字字好似钉子，直接敲进了卢老将军和沈军师的心里，也让两人羞愧又恼怒的低了头。 屋子里，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家仁又笑了，“对不住了，老将军。我一时酒醉，说的多了一些。 “对了，我们家中商队刚刚赶到，这次许是世子爷因为成亲有些忙乱，没有给将军准备东西。 “但我家妹妹给我送了不少新都那边的好酒和点心，我分了一些，借花献佛给老将军尝尝，还请将军别嫌弃。” 冯军师赶紧笑着应道，“多谢李大人，我们这里荒僻，酒水和点心还真是不如新都的美味。” 家仁笑的与有荣焉，说道，“不是我夸赞，新都的点心论起来就是我妹妹的铺子白云间做的最好。 “我那妹妹被家里宠着长大，女红针线一般，但这做吃食的手艺，却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侯爷带着北征军在外，送信回来还惦记我妹妹烤的点心呢。 “说起来我们家和侯爷都是一般心思，把我妹妹许给谁都不放心。先前皇上还要赐婚，被侯爷硬生生推了，就怕委屈了我妹妹。 “我妹妹也懂事，平日偶尔受点儿委屈从不肯说，否则侯爷知道，怕是都要到带着十万大军立刻杀回来！” 沈军师神色很是尴尬，干巴巴应了一句，“那是，郡主真有福气。” 家仁见好就收，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行礼告辞。 “叨扰了老将军和军师这么半晌，我也该告辞了。改日有空闲，定然再来看望老将军！” 沈军师赶紧起身相送，卢老将军也沉默抱拳。 家仁一路出了卢家，带了人连夜赶回凤山县去了。 沈军师眼见门前没了人影，才赶紧返身回去书房，卢老将军已经把桌子拍的震天响了，气的大骂。 “逆子，真是气死我了！我还当他在新都辛苦，给他派了那么多人手，银钱也随他取用，没想到他居然用来做这样的卑劣之事！” 沈军师想劝，也不知道说什么。 按理说，此事没有亲口问问世子，总不能下定论。 但世子之前一直写信说李家如何好，李家仁更是新科状元外放在附近做县令，无论从哪方面说，李家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污蔑世子啊。 若是当真如同李家仁所说，那世子的祸事可闯的太大了！ 就算身处荒僻的西南，他也听说过康乐郡主的大名啊。 前年侯府的商队在这里四下寻人买宝石，就是奉新亭侯的命令给康乐郡主准备生辰礼。 那架势简直是穷搜天下，就为了换女儿一个高兴啊。 如今自家世子这般觊觎逼迫，就算新亭侯如今在北征的关键时刻，无暇顾及，那得胜凯旋之后，也绝对不会放过罪魁祸首啊！ 沈军师越想越愁，一时间少有的束手无策了。 卢老将军发了一通脾气，也冷静下来，说道，“军师，要辛苦你走一趟新都了。” 沈军师有些迟疑，应道，“将军，关外的战事虽然不大，但也连续不断。我这个时候离开，恐怕您一人太辛苦了。不如给世子去信，规劝一二……” 卢老将军却摇头，“不成，那个逆子看着乖巧聪慧，但当真钻了牛角尖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 “李家仁说话不好听，但句句都没错。此事当真被皇家知道，不但我们卢家要被治罪，李家也无辜受牵连。 “康乐郡主更是无辜，若是闹出来，对于以后的婚事有妨碍。我们卢家世代忠良，行事坦荡，还做不出坑害一个女子之事。 “更何况，北征结束，新亭侯回归，我也怕那个逆子扛不住人家的教训。不如我们先出手管教，还能给那逆子留几分颜面！” 说罢，他去墙上摘了一把金鞭下来，递给军师。 “带着这把金鞭去新都，见面先替我抽那逆子二十鞭，然后再训他。告诉他，公主一旦怀了身孕就让他速速回来，否则有性命之忧。” “性命之忧？”军师惊讶，反驳道，“将军怕是多虑了吧，公主怀了身孕，皇家该高兴才是……” 将军却摇头，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你把皇家看的太简单了，这天下没有事能瞒过皇家的耳目。世子自以为做的隐蔽，但毁军粮，给北征军下绊子，是多大的事啊，怎么可能不露出一点儿痕迹？ “新亭侯能知道，李家能知道，那天下人就都能知道。 “还有，不要低估了女子的心智。公主是世子的枕边人，早早晚晚都会发现世子的心思。公主若是用情不深还罢了，若是……” 老将军叹了一口气，“若是用情深重，恨就越深。一旦公主怀了身孕，这孩子肩负皇家和卢家的血脉，以后就能接管我手里的兵权。 “世子这个背叛了发妻，践踏了公主尊严的驸马，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军师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能添了一句，“将军也别太担心，万一公主发现不了，或者生了女孩……” 老将军却摆手，“生男生女，对于皇家都不是问题。即便真生了女儿，随便在外边抱一个小子，就说是公主生的，我们卢家难道还敢滴血验亲不成！” 军师哑口无言…… 远在新都的公主府里，这个时刻，寝宫的大床上人影摇动。 三公主不知道她的公爹已经把她的想法猜透了。 当然，就是知道她也不怕。 皇家出身，就是有嚣张的资本。 更何况这件事，是卢家不义在先！ 再说家仁带人走一趟边关，实在也是不容易。 老黑叔的商队日夜兼程赶到凤山县，他看了家里书信，知道妹妹受了委屈，恨不得飞回新都，剁了卢综解恨。 他外放离京的时候，明明同卢综说过，此事烂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要露出半点儿痕迹。 卢综答应的明明白白，最终却依旧毁了承诺，做出了这样让人不耻的行径。 但他没有翅膀，回不了新都，就只能赶到边关，请卢家出手。 若是卢家不肯管教，那也别怪他出手狠辣了。 他都不用如何，只是给张神医写封信，张神医都不会等过一晚就能无声无息要了卢综的命。 此事闹得如此地步，一定是妹妹心软，没敢把这件事告诉张神医！ 老黑担心路上不安全，这次带了十几个兄弟也跟着大少爷出来了。 这会儿骑在马上，他瞧着大少爷脸色不好，也不敢说话。 眼见离得凤山县城还有十几里了，却远远瞧着火光冲天！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七章 怕什么，来什么！ “大人，好像县城有情况！有人攻城！”老黑第一个抽出腰刀，护在了家仁身边。 家仁也是皱了眉头，迅速下令，“派人去查探，问问县城出了什么事？什么人在攻城？” 老黑手下的老兵立刻分出四五个，分散开跑向了县城。 老黑等人护着家仁又走了七八里路，这时候老兵们马上带着一个狼狈的城防兵赶了回来。 后边还有两个绑起来的，横在马背上。 “大人，我们趁乱，在攻城的人中抓了两个‘舌头’，还接应到了报信兵。” 那城防兵认出了家仁，卒滚下马就跪倒哭开了，“县令大人，大人！今晚城门将要关闭的时候，有一队人闹事，我们城防刚要去处置的时候，他们去突然抽出腰刀开始砍人。 “我们统领带了兄弟们，拼死关上了城门。但这些人疯了一样，抱了木头冲撞城门，我们又从墙头倒滚油，点火。 “这才算勉强算是杀退了他们，统领派了我们小队出来寻您报信儿，求边关派援兵。结果，路上被发现，我们小队……只剩我一个了！” 许是想起了自己同队的兄弟，这个年岁不大的兵卒哭的更厉害了。 老黑看不惯他这模样，踢了他一脚，骂道，“哭什么哭，怂包样子。兄弟战死了，就拿起刀砍回去报仇啊，哭又什么用！用眼泪淹死仇人啊！” 小兵抹了眼泪，哽咽不敢再哭。 家仁仔细问了一下来了多少人，战力如何，心里有些猜测。 果然，两个‘舌头’被押了上来。 两人都是面黄肌瘦，衣不蔽体，腰刀架在脖子上，他们都抖得像筛糠一样，腿间尿骚味渐渐漫开来。 “大人饶命，呜呜，大人饶命！我们家里还有妻儿，我们没有杀人！” “呜呜，大人饶命，我家老娘要饿死了，我就是出来讨点吃的！” 家仁冷冷打断他们，说道，“你们是附近村镇的百姓？为什么要攻击县城？领头的人是谁？” “对，对！大人！”一个人赶紧应道，“我家住青山村啊，家里实在没什么吃的了，水井也干了，山上草叶子都被抢光了。老娘和孩子饿的嗷嗷叫，我就想这出来找点儿吃的。 “有个叫弥陀教的堂主在讲道，说天上神仙震怒，今年都不会下雨了，庄稼绝产，我们都要饿死，只有跟着他们才有活路。 “然后我跟着他们吃了两顿包饭，就被带来这里了！” 另一个人也生怕被抢了坦白从宽的机会，赶紧附和。 “我们根本没拿刀，我们就是找了根木棍子，在后边喊了几声。堂主说县城里有太平仓，仓里有数不尽的粮食，只要破了城，他就开仓，给我们分粮食！” 家仁听得心惊，灾荒年最怕的不是粮食减产，而是有人煽动暴乱。 不必说，这事让他碰上了。 赴任这半年，他几乎大半功夫都放在城外了。 所有村镇都走过，亲自看过了解过。 发种子，挖蓄水池，加强城防兵的训练，太平仓的粮食也是看守的一粒都不少。 如今看来，这些努力全都无济于事。 天灾依旧不可抗拒，太平仓也成了暴徒的目标！ “这个弥陀教总共有多少人？”家仁又问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两个百姓都是摇头，其中一个应道，“不知道啊，大人。这个堂主带了三十多人，都有刀。他们没说老巢在哪里，就说过几日会有什么大人物过来，所以堂主才着急立功！” 家仁看向几个老兵，“他们方才确实在后边，没有伤人？” “是，”一个老兵应道，“抓起来特别容易，一脚就踹倒了。” 家仁示意老黑给两人松绑，说道，“你们回去告诉自己村里人，尽快带家眷到县城，可保你们饿不死。我只等三日，三日过后，不进城就按照暴徒同伙看待，再也不能进县城。” 两个百姓都惊喜之极，他们没想到就这么容易被放了，还有进县城谋生的机会。 “多谢大人，呜呜，多谢大人！” 两人赶紧磕头，然后就互相搀扶着跑掉了。 老黑上前问道，“大人，您可是有安排？” 家仁点头，“老黑叔，此事还要你们帮忙，就是有些凶险。” “大人尽管说，我们这次过来就是郡主不放心，特意来探望您的。如今遇到这事，我们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否则回去哪有脸见郡主啊。”老黑说的豪爽。 另外几个老兵也是点头。 “是啊，大人，我们本身就是戍边军，蛮人杀了无数，可不怕这几个山匪暴徒。” “大人下令吧。” 家仁深深行了一礼，谢过他们，然后就安排了起来…… 凤山县城城头，县丞和县尉，外加城防统领等几人都聚在一起，望着城门下乌泱泱的人头，忍不住心底生寒。 今日同每日也没什么区别啊，不过是县令大人出城不在家而已。 但县令大人日日在外，很少坐衙，大伙儿也习惯了。 半年来，他们对这位新县令的脾气已经熟悉了。 只要他们各司其职，不私下使绊子，县令大人也不会干涉他们的差事。 甚至，县令大人家里从新都送了好东西过来，也会分他们一份儿。 结果，关城门时候，他们没等回县令大人，反倒迎来了山匪暴徒。 城门里，那一排盖了白色麻布的尸体，足有三十几个了，都是方才战死的兵卒和被波及的百姓。 下边还有这么多山匪暴徒，热油都没泼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进攻，伤亡肯定还会继续增加。 这个时候，他们也没了主心骨，真是盼红了眼睛，恨不得县令大人从天而降！ 突然，有兵卒领了李家的管事登上城楼，找了过来。 “各位大人，我们大人已经回来了。但这会儿他在这伙儿暴徒的背后，并且已经打探清楚暴徒的底细了。” 李家管事嘴边利落，几句话说的众人都是惊喜之极，转而又是犯愁。 “大人身处险地，要不要城防营派人接应保护？”县尉倒是没忘了职责，开口问了一句。 李家管事应道，“县尉大人放心，我们大人很安全。大人定了个里应外合，擒贼擒王的计策，要各位大人配合。还望各位大人为了凤山的安危，全力以赴。”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八章 凤山县令在此！ “好，大人深陷险地，尚且不害怕。我们这些人如何能后退！”县丞和县尉都高声附和。 城防营统领更是抽出了腰刀，以表决心。 其实也不是他们当真就这般热血忠勇，实在是外边人数太多了。 这么耗下去，万一城门被攻破，他们的家眷可都在城里呢。 而且，这次暴民攻城是一定要报去朝廷的。 这是他们扬名立万，建功立业的绝好机会。 谁也不愿意一辈子就蹲在这个位置上，毫无寸进啊！ 如今县令承担了大部分的风险，若是再不敢赌一下，就真是缩脖乌龟一样让人耻笑了！ 这般，城楼上隐秘又迅速的安排了起来。 果然，没有半个时辰，城门外的暴民又开始攻城了。 三十几个弥勒教的教民，带着百十个被洗脑的新人，冲在了前边。 剩下的百姓跟在后边，呐喊助威，虚张声势。 城上的兵卒这一次没有倒滚油，而是改成了落石。 其实可以射箭，但晚上根本看不清，也是知道大半是普通百姓，不忍下手。 弥勒教也不都是软蛋，当真有几个本事了得。 他们临时砍树绑了梯子，架到半截城墙上，就要借力跳上城墙。 这个时候，暴民身后却突然窜出一支十几人的队伍，如同虎入羊群一般杀了进来。 几乎是眨眼间就扎到了前边，抬刀砍倒七八个弥勒教教民。 不等弥勒教教民明白过来，城门也轰然被打开。 城防营兵卒、县尉和李家商队的人手同样冲了出来，立刻把弥勒教教民包了饺子。 优劣扭转，弥勒教教民也慌了，高声驱使百姓们。 “大伙儿冲啊，城里都是粮食，要活命就给我冲！” 结果，比他更响亮的铜盆声，突然在四面八方响了起来，暗夜里传的人人震耳欲聋。 李家仁站在一辆临时找来的马车顶上，高声同百姓们喊道。 “乡亲们，我是凤山县令！我知道你们今晚是被煽动，被蛊惑，只想给家里老少抢点粮食。 “我现在告诉你们，你们不用抢了，我明日就开太平仓放粮赈灾！“你们只要放下棍棒，不要助纣为虐，今日之罪就绝不追查！ “不要帮着匪徒同朝廷作对，同天武作对！你们对面的人也是凤山乡亲，也有爹娘亲人。我们该一起面对天灾，而不是在这里拼命！” 几百百姓本就是老实本分之人，不是为活命也不会如此。 说实话，他们站脚助威也腿软，底气不足。 这会儿，人群里有人立刻扔了棍棒，高声应和道。 “李大人是好官，他说放粮就一定会放粮。我可不打了，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呢！” 说着话，这人就退出队伍，跑去了一边。 其余人没主意，见有带头的就一窝蜂似的跟着扔了棍棒都跑了。 弥勒教教民可是气坏了，但他们被包了饺子，根本无暇顾及啊。 李家仁依旧站在车顶喊着，“乡亲们，你们都是我凤山县的子民，我是县令，我不会害你们！赶紧扔下武器，既往不咎。 “明日开仓，你们害怕被弥勒教报复，可以带着家里人进城躲避！我保你们平安！不要心存侥幸，赶紧退后，退后！小心误伤！” 百姓们越来越多退开，一时间只剩了百十人还在顽抗。 李家仁冲着城门口一挥手，更多的兵卒涌出来，进行最后的围杀。 眼见胜利在望，城门内外都是松了一口气。 突然，一个高大的百姓却从人群里冲了出来，飞身扑倒了马车顶。 两个老兵守在马车下，提刀就砍了上去，却被来人轻松躲过。 眼见这人的长刀就要落在李家仁身上，城楼上的县丞吓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李家仁一直就在等这人出现呢。 毕竟观察了这么久，那个所谓的堂主根本没有露面。 不是怕死跑掉了，就是躲在百姓中，暗中控制攻城呢。 这会儿，他不慌不忙却从身后抽出一把刀，运起全身力气挥了出去。 当啷一声，来人的刀从中间断开，砸在了车顶。 李家仁的长刀去势不改，直接砍掉了来人一条手臂。 来人惨叫一声，掉下马车，被老兵按住，直接挑断脚筋绑了起来。 李家仁身上满是鲜血，横刀站在车顶，高声喊着，“弥勒教堂主被擒，凤山必胜！” 城门内外好似被人定格了一般，谁也没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县令，居然是如此勇武！ 但这也只是一瞬间，很快，城内外所有人都是疯狂跟着呼喊起来，“凤山威武，凤山威武！” 特别是那些城防营的兵卒，眼睛里的光火热。 身临险境不惧，手刃贼人，浴血奋战！ 如此的父母官，谁能不喜欢、不敬佩呢！ 就是那些退下的百姓也忍不住跟着喊个不停。 他们怎么就鬼迷心窍了，跟着这些什么和尚教跑来闹事。 有这样的父母官，怎么会饿死百姓？ 很快，弥勒教的教民等人都被拿下了。 死的死，抓的抓，整个攻城战，凤山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李家仁被簇拥着进了城门，迎接他的是满城的百姓。 有人磕头，有人献上家里最好的吃喝，热闹的好似白昼一般。 就是平日那些骄傲的富户和世家分支小族，也低下了头，纷纷上前行礼。 李家仁一一应了，却没有停留太久。 城外的百姓要安置，还要商议开仓之事，更要送信给边关卢家，提醒他们做防范。 当然，最重要的是给朝廷上八百里奏折。 天灾人祸都加在一起，朝廷必须有个应对。 否则星星之火，燎原之时，就不是轻易能扑灭的…… 日上三竿，边关小镇里，最懒的懒汉也出门干活糊口了。 这时候，王府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惹的前院吵闹起来。 很快，王府大管家带了一个传令兵跑到书房报信儿。 “将军，将军！新都皇后娘娘薨了！”管家走的呼哧带喘，进院子就喊了起来。 虽然新都早就有消息传来，知道皇后早就死了，不过是秘不发丧罢了。 但这消息只有卢老将军和军师知道，旁人都瞒着呢。 这会儿被大管家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惊慌起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四十九章 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特别是听到动静，赶来查看的将军夫人，扭头就回去，带着嬷嬷丫鬟们张罗起来。 手握兵权，看着威风，其实行事从来都要小心再小心，否则就要被扣着不敬，意图谋反的帽子。 这个时候，怕是整个西南都看着王府呢，必须做的尽善尽美。 家里换成素白不说，还要准备丧服，甚至是祭拜之物。 即便不能去宫里哭灵，在自己家也要长跪！ 军师本来今日要进京，听得这话，同卢老将军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皇后薨了，三公主孝期里总不能怀孕吧，那可是大不孝。 这般，就算世子真有危险，也不必紧急去救援了，起码能拖大半年。 两人喊了传令兵上前，仔细讯问一些细节。 传令兵也没瞒着，把知道的消息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拿了打赏就退下了。 卢老将军和军师算着日子，八百里加急送到这里，皇后已经是哭灵第三日了。 军师就道，“将军，我还是迟一段再去新都吧。皇后薨了，新都各处都要安生过日子，恐怕也不至于闹出大乱子。” 老将军却摇头，“你还是去一趟，我心里不托底儿。” 军师还要说话，院门外又吵闹起来，让他和老将军都皱了眉头。 这日子是不是犯了什么说道，怎么大门还关不上了！ 忙的焦头烂额的大管家再次出现了，后边跟着的不是传令兵，倒是个青衣小帽的管事。 大管家迈进门槛就说道，“将军，凤山县令李大人派人来报信儿！” 说罢，他侧身站到一边，隐约堵在来人和将军中间。 这倒是个忠心之人。 不是没有完全信任来客，防备自家主子受到伤害呢。 青衣小帽的管事笑了，露出一口白牙，瞧着很是年轻。 他出示了一块玉佩，正是昨日李家仁前来拜访时候，戴在腰间的。 这般算是证明了他的身份，然后才说道，“卢老将军安好，我们大人昨晚赶回凤山，却遇到了弥勒教胁迫百姓暴乱，攻击县城，意图抢粮。我们大人特意派我来送信，请老将军多加防备，怕是大乱将至。” 什么？！ 卢老将军和军师都惊了一跳。 卢老将军赶紧问道，“李大人可有受伤，凤山县如今怎么样？” 青衣小帽的管事笑着应道，“多谢将军关心，我们大人自幼学过一点儿防身的本事，碰巧身边带着的人手也是本家的商队，商队人手都是侯爷给郡主挑选的老兵，以一挡十的好手。 “所以，我们大人并没受伤。甚至同城防营里应外合，彻底粉碎了弥勒教的轨迹，我们大人还亲手砍掉弥勒教堂主的胳膊！” 显然，这管事昨晚是亲眼所见，这会儿说起来依旧兴奋的眼睛发亮。 他双手捧了一封书信，又道，“这是我们大人的手书，具体情况都在其中，请老将军过目。” 大管家赶紧接过书信，捧到了将军面前。 将军打开，同军师一起看过，都是半晌没说话。 本以为，经过昨日拜访，他们对李家仁就已经高看一眼了。 没想到，这个年轻小子，上任半年的小县令，还是如此勇武，如此心胸！ 弥勒教之事，他们是一点儿消息都不知道。 若是李家仁不提醒，没有防范，边关大门被打开，那整个天武就危险了，卢家更要全部洗干净脖子等死！ 卢老将军叹气，虽然儿子闯祸，他嘴上骂着，其实心里还是有几分不服气。 如今，这点儿不服气也彻底散了。 不如人，就是不如人啊！ “这位小兄弟，回去之后代替我谢谢你们大人。它日，我定亲自登门道谢。” “老将军客气了！”青衣管事行礼，也没多做停留，扭头就要走。 大管家也瞧出人家是来帮忙的，这会儿就赶紧说道，“兄弟，留下来吃碗素面吧，回去的路程还不短呢。” 管事却不肯，应道，“我们大人在收拢附近百姓，城里城外忙的厉害，我要回去帮忙。多谢大管家好意，来日有机会再尝贵府厨娘的手艺吧。” 军师听着他们说话，出了院门，“将军，这般我可真是不能立刻进京了。” 老将军点头，“事出突然，一切以边关安危为主。” 两人凑在一起，开始商议应对之策。 然后，卢老将军又去了军营，聚将议事…… 不说西南大乱将至，只说新都这边，李老太和佳音日日进宫，通常都是跪一会儿做个样子，就进偏殿去了。 佳音抄经，和三公主一起吃果子，李老太歇息。 偶尔太子还会抱着小狐狸过来，说说话。 所以，祖孙俩都没受什么苦。 托她们的福，其余上了年纪的命妇也得了优待。 虽然依旧要跪着，却是在偏殿里，有冰盆，有茶水。 但那些年轻命妇们却是倒霉了。 这样的天气，穿着孝服一层又一层，还要不时用帕子抹眼睛，制造出悲伤的模样。 除了中午能歇息半个时辰，一跪就是一整天啊。 几乎每天都有命妇被抬下去，中暑！ 有个幸运的，居然查出怀孕了，被三公主赦免回家静养。 一时，不知道多少人嫉妒的暗自咬牙啊！ 同样，这也是太子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跪在广场的文武百官中，年岁大的老臣也换了地方，不必暴晒。 刘老太爷就在其中，李老二和温先生也被小太监叫走，美其名曰抽调人手，帮着礼部安排出殡事宜。 只有刘志恒，他这个管着庄稼地的，被留了下来，晒的一日比一日黑…… 遥远的江北边关，戍边军大营里。 魏二牛正亲手帮着侯爷披挂铠甲，他很是自责，先前若不是为了救他，侯爷也不会受伤。 虽然家里的伤药是天下第一的好用，养了这么几日，侯爷的伤口就结痂了。 但先前失血太多，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补上的。 侯爷脸色苍白，怎么瞧都有几分虚弱。 他忍不住想劝几句，不等开口，李老四和江澄就走了进来。 江澄一见侯爷这般，就急了。 “侯爷，您才刚好一点儿，这就要出征吗？不成啊！” 侯爷摆手，应道，“战时不等人，速战速决，彻底收复江北之后，有很多功夫养伤。”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章 谣言猛于虎 江澄连连摇头，“侯爷，再多养两日吧。再急也不差这点儿功夫啊！而且蛮人已经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只要我们推进过去，定然就会崩溃，彻底退回草原……” 李老四拍了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笑道，“你就放心吧，别唠叨了。侯爷出征也是压阵，我带着先锋营，怎么会让侯爷累到？ 好好等我们回来，今日就是试探，晚上还要聚将议事呢。” 江澄这才不说什么了，叹着气，上前帮魏二牛搭把手儿…… 很快，李老四带了先锋营两千人先冲出了营地。 侯爷一身金色铠甲，高坐马背之上，腰侧挂着宝刀，带着两千兵卒随后压上，帮先锋营掠阵。 满营兵将看在眼里，都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世上原本就没有能够保守住的秘密！ 虽然下了封口令，但先前侯爷中箭太多人看到了。 无论怎么防范，大营里还是慢慢传开了。 人言可畏就在于，一件事经过不同人的嘴巴都会添加上自己的理解和想法，慢慢就变了样子。 最后，一只猫被传成一头老虎都算好的。 有时候，一只猫可能就变成男人宠妾灭妻，妻子最后改嫁给老虎帮地痞头子，然后男人被砍成肉泥了！ 也许夸张了一些，但却绝不是没有发生过。 这几日，营地里暂时停战，兵将们除了训练就是巡逻，没有别的事，脑袋瓜就得到了发挥空间了。 有人说将军被砍掉了一只胳膊，有人说侯爷根本没受伤，这是在迷惑敌人，当然也有人说……侯爷战死了！ 如今，侯爷好模好样的出征了，一切谣言瞬间粉碎！ 天武的战神还在，北征军的定海神针没倒！ 这可是比什么都重要！ 于是，巡逻的兵卒抬头挺胸，越发神气了，训练的兵卒也越发刻苦了。 就是伙夫营里做饭的大厨都多舀了两瓢包谷面倒进锅里了！ 李老四一向是勇武无敌，在北征军中，风头早就盖过侯爷了。 先锋军最愿意跟着他出来作战，不为了别的，就是痛快啊。 无论遇到多少蛮人，就是砍瓜切菜一样啊！ 说来也是蛮人五王子倒霉，上次若不是侯爷受伤，他如今都已经被挂在杆子上风干了。 这几日被老汉王拘在身边，他过了那阵惊恐，就又耐不住性子出来找死了。 李老四带人又逼近边关五十里，甚至已经遥遥在望边关的墙头了，就遇到了五王子带了五百蛮人。 倒也不是五王子不想多带人手，实在是这么多年同天武的对战，本来就少到可怜的草原臣民已经死光了。 否则这几日，他们怎么会任凭北征军休战呢，早就打上门了。 草原深处的援兵要调来，起码要半月功夫！ 李老四可是高兴坏了，搂草打兔子，运气太好了。 一声令下，先锋军就杀了过去。 五王子也不是真缺心眼儿，明显他这边人少吃亏啊，于是掉头就跑。 先锋军像猫追耗子一般，左右拦截，跟在后边杀了一茬又一茬，最后五王子带了十几人到底跑掉了。 贾敦气的甩了马鞭，嚷道，“又让这小子跑了！” 另一个同他交好的校尉翻个白眼，骂道，“蠢货！这小子是将军故意放走的！” “啊！”贾敦想不明白，“为什么啊，怎么不杀了他？” 李老四甩着缰绳，轻轻抽了他一下，笑道，“若是你所有儿孙都被敌人杀光了，你是不是要豁出去了，拼命报仇？ 若是你剩了一个孙子在身边，对面大兵压境，你是不是就想着，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退一步保全血脉最重要？” 贾敦眨巴两下眼睛，好似明白了。 小校尉看不过，给他解惑。 “咱们北征了这么多年，马上就要把蛮人撵出边关了，胜利在望。 侯爷和将军都不想有太多伤亡，所以给汗王留一个王子，他有顾忌才会退回草原。而不是压上所有人马，同咱们拼个你死我活！” 贾敦不服气，反驳道，“不可能，压上所有兵力都战死了，以后草原怎么办？汗王肯定不会这么干！” “汗王一家子都死绝了，还管什么草原不草原啊。兴许下辈子还托生成咱们天武人呢！”李老四接了一句，惹的周围亲兵们都是笑。 待得战场打扫完，侯爷也带队赶到了。 周围的地形早就勘察完了，侯爷做到了心里有数，这会儿就说道，“怎么样，有什么新发现了吗？” 李老四把五王子逃走的事说了，末了扯出一个蛮人尸体上扯下的干粮袋子，又道，“侯爷，蛮人也没吃的了！这些人是跟着五王子的，比普通的兵卒和奴隶吃的都要好，但也只是草籽粉，肉干都没有！” 侯爷仔细看过之后，也是点了头。 “这十几年，我们天武虽然退居江南，但有高产粮食，国力不但没有衰退，反倒休养生息，强盛很多。 “倒是蛮人霸占了江北，不会种庄稼产粮，人手也大半涌来享乐，草原倒是没人放牛羊了。 “此涨彼消，有如今之事倒也不奇怪。 “回去吧，晚上议事，争取一鼓作气把蛮人撵出关外一百里。尽可能的消灭更多蛮人，让他们没有二十年恢复不了元气，也保天武二十年平安！” 李老四应道，“希望如此，就是……” 旁边人多，他不好说的太明白，但还是问道，“就是那人没找出来，始终是个隐患。要不要再等等……” “不能等了，时机稍纵即逝。”侯爷摆手，望向远方边关的目光深邃又执着。 “那人针对的是我，即便当真有事，也只我一人而已。同北征十年，收复河山在即相比，我一人安危根本不足挂齿！” 李老四还想劝，到底把话咽了回去。 侯爷待他像亲兄弟一般，信重之极。 但侯爷决定什么事，一旦说出来就绝对不会改变了。 这个时候，他忍不住想起闺女。 若是闺女在这里，一定会让侯爷改主意。 可惜…… 众人刚刚回到营地，叶山就带来了新都的消息。 皇后薨了！ 李老四当时就叹气了，没有任何劝说侯爷的理由了。 宫里那位既然已经把皇后死讯放了出来，就是说明，他要做的事都做完了。 皇后出殡之后，首当其冲的绝对是北征军了。 无论是使阴招暗杀，还是明着夺权抢功，都是麻烦之极。 如今，一不做二不休，立刻把蛮人撵出边关，结束北征才是最好的应对之策！ “咚！咚！咚！”沉闷的聚将鼓响起，主帐里灯火通明！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天灾之后，必有人祸！ 夏日的清晨总是来得很早，忙碌了一日的人们，好似躺下没有多久，天边就露出了鱼肚白。 碎金滩里，巡逻队已经回去补觉了。 村长背着手，从家里出来，到李家门口摸摸两只大狗，问了问林嬷嬷等人，知道李家老宅没什么事，这才开始一日的巡视。 村里各家因为送走了孩子和年轻人，安静的厉害，初始谁也不习惯，但几日下来也好多了，起码没耽误活计。 大槐树等几个村子，果然被吓唬住了，村人也很是安生。 平日被里正管着，除了做农活儿，不但没来过新村二村，甚至是城里都不去了。 生怕在这样的时候，惹到麻烦，一家老小都倒霉。 田里的瓜秧早就清理赶紧改了，补种的白菜萝卜之类长的不错，远远望去一片新绿，让人看了就心情大好。 还有山上的果园，更是郁郁葱葱，在周围有些泛黄的山林衬托下，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儿的扎眼。 这都是村里人日夜不停辛劳的成果！ 村外的小河，如今更是只有手腕粗的涓涓细流，随时都要断流。当然有天热的原因，但也是大半河水都被村人挑去田里和山上灌溉了。 最近，担心河水彻底断流，下游村子没有喝的，大伙儿又开始从村里挑水。 当初打井时候，村里花了大价钱，打的深井，但如今也干枯了大半，只剩那么三四口还有水。 真是不知道哪日井水也要彻底都枯竭了…… 村长心里是喜忧参半。 活了大半辈子，他太懂趋利避害了。 若是大伙儿都种田，人家遭灾一半，你家田里丰收，那人家只有羡慕你的份儿，甚至巴结你，追问怎么种的庄稼。 但人家绝产了，颗粒无收，眼见家里老少就要饿死，你家田里却满是金灿灿的稻谷…… 那就是明晃晃的拉仇恨了，只等着被抢就是了！ 眼前这满山的青翠，满地的新绿，就是那人家绝产时候，自家丰收的稻谷…… 好是真好，但也真是危险啊！ 村长叹气，恨不得这日子跑的像耗子一样嗖嗖的！ 赶紧再过一月，果子卖了，秋菜和花生红薯土豆玉米都收了，也就安心了。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日上三竿时候，外边实在太热了，村人陆续都回家乘凉，等着太阳落一落再继续干活儿呢。 有不愿意睡觉的老少，坐在村口大树下，一边摇晃着蒲扇和草帽，一边闲话儿。 “也不知道娃子们走到哪里了？应该快到了吧？”一个汉子惦记孩子，小声问了一句。 旁边的村人忍不住拍了他一把，笑骂道，“你可行了，这话一天都要问上多好次，真是比娘们还碎嘴。 有主家呢，这些小子去南边就是去享福了，怕是已经看见的大海和大船了，正高兴着呢，根本想不起你这个爹。” 汉子也不生气，呵呵笑着应道，“那就好，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去看看，倒是小子们先饱眼福了。” 另一个老爷子也是说道，“我孙子还说，要出海打渔呢，到时候给我带房子那么大的鱼回来。” 众人都是听得哈哈笑，纷纷应和。 “我闺女也说了，给我带馒头那么大的珍珠。” “我儿子说，给我找珊瑚磨簪子！” 说起孩子，大树下分外热闹。 正这个时候，二村突然有老兵快马跑来，远远吆喝着。 “村长，有人在桥头闹事！十几人呢！” 这还了得！ 村长立刻吆喝了村人，呼啦啦二十多号老少就赶去了二村。 桥头立着木栅栏，木栅栏里是二村人在把守，栅栏外则是十几个陌生人。 原本村长等人还以为是哪家不开眼，跑来捣乱。 但一见这些陌生人就皱了眉头。 十几口子，有老有少，各个衣衫褴褛，半大孩子甚至只用破布遮着屁股，其余都是光裸的，晒得黑黝黝。 再看神色，面黄肌瘦，嘴唇干裂，瘦骨嶙峋…… 这真是，比他们当初从北地逃荒过来的时候，还要惨啊！ 这样的人，应该不至于对自家不利吧！ 几个守门的老兵也为难，见到村长，赶紧就把事情说了一遍。 “村长，这些人一个时辰前走到咱们这里，说是太渴了，要讨碗水喝。我们瞧着太可怜了，就给打了一桶水。 “但他们喝完，又说饿，要田里的青菜垫肚子。我们又……又给扒了十几个生土豆，他们吃完就不走了！ “他们闹着要留下做工，就是卖身为奴都行。我们说了村里不收外人，可是他们不听，死赖在这里不离开。” 村长等人听完，长长松了一口气，都是忍不住瞪那个报信儿老兵。 让他一咋呼，大伙儿还以为有人打上门来了。 但眼前这明显是一群逃荒的百姓啊！ 老兵摸摸鼻子，很是觉得无辜。 他一时着急，没说清楚，大伙儿就都跑来了…… 这会儿，那十几人也知道这地方主食的人来了，都是聚到栅栏前，扑通通跪了一溜儿。 一个老汉哭咧咧，扯着干哑的嗓子就求开了。 “各位贵人啊，可怜可怜我们这些苦命人吧！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我们才抛家舍业跑出来找条路啊！ “我们这一路上顿顿吃草和树叶，才走到这里。 “求贵人们可怜，收下我们吧。我们愿意当牛做马，只求活命啊！” 一个妇人瘦的眼睛都凹陷下去了，这会儿也推了两个七八岁大的孩子往前，急切恳求着，“贵人们不要我们也成，收下这两个孩子吧。他们吃的少，扫地喂鸡喂猪，甚至是下田都成。求贵人开恩，求贵人救命啊！” 两个孩子都是大头小细脖子，被老娘推出来，还有些懵懂。 这会儿，他们扭身抱着妇人扯开嗓子哭。 “娘，不要扔下我们！呜呜，我们不走，不走！” 妇人生怕孩子们被嫌弃，抬手就打，急得恨不得昏死过去。 他们全家从南边一路逃过来，就数眼前这个村子看着最富庶了。 家家户户的房子都是崭新干净不说，村里人穿戴也好。 田里绿油油，山上也翠绿，好似根本不缺水。 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心善。 他们一路讨饭到谁家都是被打骂驱赶，只有在这里得了干净的水和吃食啊！ 这里能活命！ 妇人不算聪明，但为了儿子活命，却难道通透了一次。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被所有人忽视的结果 她抬手狠狠打着儿子，死命扯着他们往前推，疯狂喊着，“让你们听话就听话！你们要活下去，懂不懂？这里能活命！跟着娘，你们就要饿死了！” 两个小子哭的更凶了，一时间桥头闹的厉害。 村长等人死死皱了眉头，心里不是滋味，毕竟有过同样经历，谁都知道多苦痛。 但他们不能因为可怜，就答应收留下这一家子。 一来，碎金滩如今也是风雨飘摇，不知以后如何。 也许随时都要覆灭，否则也不能把孩子们都送走。 二来，这些人是南边逃过来的，后边肯定还有不少人。若是传出去碎金滩收留难民，恐怕立刻就都涌过来了。 碎金滩养十几口容易，但养几千甚至上万口人，就是开玩笑呢！ 老赵扯了村长一把，几人退后商量起来。 “老哥，这事不小啊，咱们不能做主，还是要去问问主家。” “我也这么觉得，马上难民就要赶到新都这里了，家里也要早做准备。毕竟咱们这里太扎眼了，明晃晃的，怕是有点算计的都要奔来。” 村长也是这么琢磨的，于是就道，“你们找两辆车，我带人进城，让他们自谋生路，咱们绝对不能收留。然后，把人手都调动起来，巡逻严密一些，保护好碎金滩。 “我这就去伯爵府，白日肯定见不到主家了，但晚上肯定成。明早我就送信儿回来。” 众人都是点头，赶紧行动起来。 很快，两辆马车就准备好了。 这一家子难民听说碎金滩不收留他们，哭的厉害，还要再求的时候，村长就说话了。 “乡亲们啊，不是我们狠心，实在是我们这里是贵人的封地，贵人不在，我们都是奴仆也不敢擅自做主收留你们。 “我这就送你们进新都，新都住着的都是贵人，你们想活命不难，万一有哪个贵人家里缺奴仆，也就落脚儿了。” 说罢，他就示意小翠等人上前。 小翠等妇人已经找了一些旧衣衫，还包了一些家里的剩饼子、馒头一类，装了筐子。 这家子人本就为了活命，眼见这般，就不再坚持了。 哪里活命都是活命！ 而且新都住着的可不只有贵人，还有皇上！ 他们是天武的百姓，活不下去找皇上没错！ 两辆马车就这样一前一后踏上了小路，奔去新都了。 碎金滩的马车同别人家的马车没什么不同，但马车前高挂的木牌子上，一面刻着碎金滩，一面刻着李字，就足以让众人分辨了。 守城门的兵卒也许打仗不成，但眼力却是顶尖儿的。 一见李家马车，检查都没检查就立刻让了路。 甚至有那愿意说笑的兵卒，还同村长招呼，“大叔，这是山上果子熟了，又进宫进贡吗？” 村长摆手，也是笑呵呵，“不是啊，家里有点儿小事，我闲着无事就走一趟。果子还要一个月才能熟啊！到时候给你们带一筐，跟着吃个新鲜。” 兵卒自然眉开眼笑应了，末了还同村长说了说城里哪条路戒严。 待得马车进城，一路拐来拐来寻个安静巷子，把那一家子难民卸了下来。 “兄弟啊，这是城南，住的最多的就是富贵人家，你们就在这里讨个生活吧。” 村长大叔同这一家人摆摆手，就带了马车走掉了。 一家子难民别说追马车，连回礼都没心思了。 因为眼前的繁华，简直让他们像掉进米缸的老鼠，欢喜懵了。 青石铺就得小巷子，两侧的青砖灰瓦小院，整整齐齐。 甚至院墙边上，还有翠绿的柳树，树下几个穿着褂子的顽童，手里捏着点心，正好奇的打量他们…… 别说这样的灾年，就是好年头，这一家子所在的县城也没有这样的安宁富足啊。 真是掉进福窝了，抛家舍业逃荒，真是逃对了。 在这里，他们一定能活下去！ 不说这些难民如何挨家挨户讨要吃食用物，企图找个落脚的地方。 只说村长到了伯爵府，果然，主家一个人都不在。 老夫人和郡主，伯爷和温先生、家安，统统都在宫里哭灵呢。 幸好，伯爷怕府里有事，没人传信儿把郑禾留下了。 郑禾接了村长就猜着出事了，于是赶紧追问，“村长爷爷，可是有事？需要我去给伯爷报信儿吗？” 村长摆手，把方才之事说了，末了又道，“小禾啊，我也不知道伯爷在宫里如何，这事儿按理说不着急，但也不能拖太久。” 郑禾常跟在伯爷身边，比村长对时事更敏锐一些。 他赶紧说道，“不成，村长爷爷。这事还是要尽快告诉伯爷，家里肯定要有安排。最近这形势特别不好，可能一点儿小事就惹得世道乱了。” 说罢，他就起身，“我这就去想办法给伯爷传消息，您老人家歇着，晚上不能走。万一伯爷问起，还要说几句。” “好，好，你去忙，我在家等着。”村长赶紧摆手，目送郑禾匆匆出门了。 李老二是吃午饭的时候，才接到了家里的消息。 送信儿的小太监是跟着冯公公的，是冯公公的干儿子之一。 当初，芷兰宫被封，他也在其中。 那段时日，佳音琢磨了不少好吃的，从冯公公到他们这些小太监都没少沾光儿。 而且三公主有佳音陪伴，也从不发脾气，谁也不怕被打骂。 偶尔主子心情好，一大群人还会玩游戏。 可以说，小太监进宫多少年，那几日是最高兴最幸福的。 所以，即便佳音做这一切没想着求回报，但小太监还是很乐意给李家行个方便。 他奉太子的命令送一个病倒的老臣出宫，碰到要捎信进宫的郑禾，就主动帮了个忙。 难民进城了！ 突然看到郑禾送来的纸条上，写了这五个字，也是懵了一瞬，但转而也不觉得惊奇了。 之前，他就让人留意过各地的民情。 但最近新都实在是发生太多事，实在顾及不到了。 没想到，难民就这么“杀”到了。 按理说，从春日到现在，几月功夫不下雨，各地肯定要颗粒无收，绝产和难民，简直是傻子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但皇帝在忙着“垂死挣扎”，忙着安排后事，根本没心思理会这些。 满朝文武在巴结新太子，想方设法把闺女送进宫，给家里谋权势。 今日两更奉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一棒子敲碎美好假象！ 就是新都百姓都没太觉得焦虑，因为他们在天子脚下，哪里有事，他们也不会有事啊。 灾年，顶多是家里的水井枯了，那就去邻居家打水。 邻居家的水井也枯了，那就去街尾的共用深水井…… 恐怕马上要到来的难民潮，就是那个沉甸甸的棒子，一下子把新都上下都敲醒！ 再也不能沉醉在盛世太平，国泰民安的假象里！ 温先生本来出去寻几个同僚闲话儿，想听听最近有没有什么新鲜事。 回来时候，他瞧着李老二脸色不对，就凑过去问了几句。 待得听说，他第一句就是，“也许这还是件好事！乱起来，那人就没心思琢磨北边的事了！” 李老二点头，应道，“就是碎金滩麻烦了，本来就扎眼，万一有人坏心引导一下，难民就成了一把拆家的好刀！” “幸好咱家先得了消息，赶紧安排起来。”温先生嘱咐道，“家里的事，还是要郡主出面。她想的更周到！” 李老二轻车熟路找了先前传信儿的小太监。 佳音再次见到苦着脸的小太监，倒也很快认了出来，笑着问道，“小公公，可是我家二伯又麻烦你传信了？” 小太监听得这话就红了脸，毕竟拿了人家的谢礼，还这般不情愿，太不地道。 他赶紧从袖子里拿了纸条，双手捧了上去。 佳音展开，只看了一眼就收了笑，立刻说道，“小公公稍等，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宫门口。” 说罢，她也不等小太监说话就去找了纸笔，奋笔疾书，写了满满一篇字，折好给了小太监。 小太监听了嘱咐，就麻利的溜着墙边跑掉了。 正好老太太从内殿出来，见得这般就问道，“怎么了?” 佳音没说实话，勉强笑着应道，“没事，奶奶。二伯惦记你，让人来问问。” 李老太太高兴儿子孝顺，嘴上却说道，“他就是多余担心，我有你在身边，还有公主照料，哪会有什么事。” 佳音赶紧岔开了话头儿，偶尔望向外边的炎炎烈日，眼神晦暗…… 好不容易熬到出宫时候，佳音扶着奶奶坐上自家马车的时候，李老二和温先生、家安已经等待一会儿了。 李老太拿起蒲扇扇了几下，小声说道，“从坤宁宫到门口，这才几步路啊，就热一身汗。我也是老了，不顶用了。” 李老二赶紧接过扇子，替老娘扇着，哄道，“娘可不老，身体好着呢。这几日都抬出去多少人了，娘还是精神这么旺！” “那是托了三公主和太子的福，真是没少照顾我。”李老太忍不住感慨，“太子就罢了，到底在咱们碎金滩长大。但公主瞧着脾气厉害，其实善良又心细，也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这会儿功夫，马车已经开始走动了，佳音从茶壶里倒了凉茶给众人。 老太太看看儿子孙子和温先生都在，这才醒过神来，问道，“你们怎么都挤到一个马车上了？” 李老二没办法，低声说道，“娘，天灾不断，南边的流民到新都外了，咱们家那片地方太扎眼了，怕是要一起回去想想办法。” 佳音见奶奶变了脸色，赶紧说道，“奶奶，我已经安排完了。等回家说说，哪里有不妥当，再商量一下。” “好，好！”李老太抓了孙女的手，神色复杂。 李家就是逃荒出身，太知道逃荒滋味了。 没想到过了十几年好日子，如今又要面临逃荒。 只不过，这次是人家逃荒，他们则要守住自己的地盘不被牵连和祸害…… 马车很快到了伯爵府门外，春秀听到消息接了出来。 婉儿抱着孩子走得急，带了晚秋伺候，春秀就留了下来，守着伯爵府，倒也尽职尽责。 众人刚进屋，洗漱的温水，还有垫肚子的点心就都送了上来。 村长本来闲不住，跑去伯爵府的小花园看那些种下的青菜，这会儿也回来了。 众人团团围坐，说起安排。 佳音就道，“虽然暂时只见了十几个流民，但旱灾严重，想必很快就有大批流民汇聚。人多了，纷争就多，流民为了活命，偷盗抢掠都不会顾忌。所以，我之前让人给刘家、贾家、邢家都送信了。 “还有书院那边，小镇如今没什么人，书院也空了。万一被流民起意霸占，祸害了藏书，惊吓了先生和家眷们就不好了。 “二伯，还请你出面送信给周院长吧。若是院长觉得必要，还可以从大勇叔那边调人手，帮忙护卫书院。 “我也让人给大勇叔送信了，他已经在挑选人手了。北征军的伤员送回了一千多人，想要挑出二三百得用的，很容易。 “不管书院需不需要，咱们碎金滩都要添人手，加强防护。劳烦村长爷爷，到时候安排一下这些人手的吃住。” 村长赶紧应道，“郡主放心，村里走了不少人，空出不少住处。至于吃，最近我就准备开大锅饭了！大伙儿一起吃，有事也方便安排。” 李老二也是应道，“一会儿我就写信，让郑禾跑一趟。” 温先生皱眉，喝一口茶说道，“这些都好说，就是碎金滩……” 众人都明白，他说的是满山的果子，满地的青菜庄稼太扎眼了。 流民若是来了，根本不可能放过。 李老太很是舍不得，但还是说道，“还是都处理了吧，能卖的卖掉。不能卖的，就拿出来送给灾民，算是咱们家为这天灾尽尽心力。 “想想当初，咱们一路逃命，谁能帮咱们一把，那是多好的事啊。 将心比心，苦命人帮帮苦命人！” 李老二赶紧说道，“娘放心，能帮肯定要帮。咱家是防备有人坏良心，煽动流民对咱家不利。” 村长也是点头，应道，“我也怕这个，赶紧来讨个主意。大伙儿如今日子过得好，能帮一把肯定都愿意。就怕有人不知足，把接济当做应当应分的，最后再仗势冲进碎金滩祸害一通，咱们就是好心反倒被欺负了。” 佳音眼见话头儿歪了，又开口摆正。 “山上的桃子应该有八分熟了，摘下来送进城卖掉。铺子不能开门，但掌柜们认识不少采买管事，分一分也就差不多了，其余走人情礼。 “至于那些没熟的果子，榨汁加蜂蜜冻冰棍，或者干脆卖果汁儿、熬果酱，能卖出多少是多少。 “田里的庄稼能收就收了，青菜自家留够，再送去码头军营一部分，剩下的看情况救济灾民。 “这样安排，行不行？”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提前抢收忙！ 众人都是点头，仔细想想也没有什么遗漏就一起吃饭了。 当晚，佳音又进了空间，把所有存下的东西都彻底清点了一下。 特别是粮食等吃用之物，然后心里才踏实很多。 估计上上辈子她是个仓鼠，囤东西的习惯好似刻在骨子里了。 别说这么多年，她存下的那些金银首饰和好物件，粮食、药材和果子，就是当初从俊阳县逃荒出来之前，收进空间的酱缸，如今还在墙根排排站呢，一直没被抛弃过…… 幸好空间没有老鼠，否则真是要欢快的打滚了，这样杂七杂八又满登登的大仓库，简直是天堂啊！ 第二日一早，村长就急匆匆赶回碎金滩了。 水云也去找了彭川和陈喜等人，郑禾更是昨晚就赶去洛安书院了。 村人们差点儿抻断了脖子，好不容易盼着村长回来，立刻就围了上去。 村长一句没解释，直接发布命令。 “山上的果子赶紧采摘，城里安排好了，要送一大半过去。田里的庄稼能收的都收了，还有……” 一条条命令发下去，村人们问清楚听明白就一轰声的散去了。 所有老少，但凡能挪动腿的，全都忙碌起来。 也顾不得什么热不热了，午歇更是别提了，赶紧抢东西入库最重要。 就是有挪不动腿的，当真干不了重活，也齐聚大灶堂，帮忙烧水做饭，做好后勤工作。 村长特意去寻了一趟景里正，他也没多说，只有五个字，流民要来了！ 景里正就汗毛倒竖，跳脚儿的开始喊着村里人拾掇田里东西。 另外两个村子的里正闻讯赶来，很快也像屁股后边有狼撵一样跑掉了。 当然，三个里正都知道事关重大，不好乱说。 所以，村里人无论再问，他们都只有怒骂回应。 “让你们收拾就赶紧收拾，我还能故意害你们啊！你们不收拾也行，到时候后悔，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还有，万一给村里惹了祸事，你们就给我滚出去，村里不留不听话的人!” 话都说的这么狠了，谁还敢拖拉啊。 于是，碎金滩忙的是热火朝天，一个闲人都没有。 同样，贾家、邢家和刘家也在努力收拢外边的庄子和产业。 刘家是百年世家，家业自然不少。 贾家虽然儿孙不算如何出息，但同样也没有败家子，所以存下的家财也很可观。 倒是邢家家底薄，城外只有一个小庄子。 得了消息，三家第一件事就是把外边的粮食都运回来！ 猪羊鸡鸭等宰杀，腊好风干。 活鱼捞一半放到小花园的湖里，另一半也杀了，做腊鱼。 青菜能卖的卖，不能卖的送到城里晒菜干。 总之，想尽一切办法收拢吃用，准备度过难关。 邢家和刘家还罢了，对李家的任何消息都深信不疑。 但贾家这边，当家的是贾大夫人，先前和李家闹得不愉快，她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 接了消息，她就百般推脱，找了很多借口。 不是说家里人手不够，就是这时候收拢庄子出产会有很多遭损。 贾二夫人当时就火了，同大嫂好个吵架，甚至提出分家。 最后还是贾老夫人把大儿媳骂了一顿，自然也把分家的话压了下去。 贾二夫人临时“挂帅”，大展身手，带着家里所有管事和奴仆，低调又紧急的处置产业。 最让人意外的是宝珠，平日贪吃贪玩的丫头，突然间就好似长大了。 她抱了算盘和账册，带了丫鬟，跟在母亲身边，不论是写算，还是记账，都能胜任，而且处置的妥妥当当。 这收获了全家的夸赞，更是让贾二夫人骄傲坏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贾二夫人抬着下巴，轻蔑的扫了大嫂一眼，笑道，“平日宝珠同郡主多玩一会儿，谁还要说几句话酸话，好似郡主怎么带坏了咱家孩子。其实，郡主教了宝珠不少本事呢！ “只不过宝珠偷懒，平日也没机会施展，如今可不就添光添彩了。” 贾大夫人气得厉害，但想想在北征军中的儿子，也就忍了下去，然后默默盼着流民不来…… 她不知道，多少人同她一般想呢。 可惜，世事很少如人意啊！ 佳音和李老太在宫里又“哭”了一天的灵，出宫时候，第一件事就是问询等在外边的水灵。 “城外如何？” 水灵晒得小脸通红，她今日基本都在城外来着，赶在主子出宫之前刚跑回来。 这会儿，她可太有发言权了。 “郡主，您真是猜的太准了。城外确实来流民了，一日功夫就有几百人了。我骑马往南边跑了几十里，路上还有不少呢。 “城门口的兵卒拦着这些流民，不让进城。流民就在城门外搭了帐篷，到处乞讨呢。” 佳音皱眉，轻轻叹气。 这才是刚开始啊，几百流民聚一起，不敢同守门兵卒如何叫嚣，只能哭求和妥协。 但流民凑了一千，两千，甚至一万两万，就不会如此模样了！ 李老太也是惦记，问着水灵，“碎金滩那边怎么样？” “村长带人马不停蹄的摘果子，收田产呢。听说今晚要熬夜干活儿，最迟明日，怎么也处置完了。” 水灵从袖子里摸出两个半熟的果子，捧给主子，笑嘻嘻又道，“这是山上的果子，特别解渴。” 李老太和佳音赶紧摆手，半红半绿的果子，怎么看怎么不好吃啊。 果然，水灵见主子不吃，就送到自己嘴边，咔嚓咬了小半，然后就酸的眉毛眼睛都皱在一起了。 李老太和佳音齐齐跟着牙酸，口水疯狂分泌…… 伯爵府里，李大勇难得回来一次，好不容易等到李家众人回来，就赶紧说道，“我在营里调了二百伤兵，都是有战力的。五十人派去了洛安，交给了周院长，剩下一百五已经到碎金滩了。 “我瞧着城外的架势不好，以后不要轻易出城。就算要出城，一定要多带人手。” 李老二拉着他坐下喝茶。 李老太也是嘘寒问暖，一会儿摸摸衣衫，一会儿打量是不是瘦了，完全把李大勇当孩子了。 李大勇觉得好笑，心里又暖，陪着老太太说了半晌的话。 待得问明白家里确实没有旁的事了，他就着急要回码头。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抄作业都赶不上时候！ 李老太舍不得，挽留道，“大勇啊，吃顿饭再回去吧。我让福妞儿下厨做你爱吃的菜!” 李大勇却不肯，应道，“大娘，这次实在是没功夫了。侯爷不在，护卫码头的责任重大，我丝毫不敢大意。只是那二百伤兵，都是从江北战场退回来的，不容易，劳烦咱们家里多照顾一二了。” “说的什么傻话！”李老太瞪他，骂道，“你这孩子，怎么外道了呢！你也说是一家人，那怎么还用这样客气。 “这些伤兵都是同侯爷和老四一起杀蛮人的，别说到了碎金滩是为了保护大伙儿安全，就是养老常住，也是应该的。 “你就放心吧，肯定不会亏待他们！” 李大勇抬手轻轻给了自己一巴掌，笑着哄老太太，“都是我嘴笨，说错了。大娘别跟我一样的，罚我下次回来给您老人家买烧鸡吃。” 众人都是跟着笑起来，倒是李老太拍着他的手背嘱咐，“烧鸡不重要，你们啊，都是平平安安的就成。 “如今家里没人跟你在军营，你一个人肯定很累，但也坚持一下。马上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同蕙娘和孩子团聚，日子就剩下享福了！” “好，大娘，我也盼着那个时候呢。”李大勇重重点头，应了下来。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就起身告辞，再晚城门就要关了。 佳音正好从灶间赶过来，身后的水灵提了两个篮子，见得这样，佳音就笑道。 “大勇叔，我就猜你不能留下吃饭。所以，临时炸了一些肉丸子，烙了几十个馅饼。你都提回去，随便熬点粥，就是一顿晚饭了。” 李大勇半点儿没客气，笑着亲手接过去，嘱咐道，“有事一定让人去告诉我一声。” 说罢，他就带人走了。 码头防务重要，一时一刻都不能离人，若不是太惦记家里，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送了李大勇，众人一边说着琐事，一边吃了晚饭。 而城外碎金滩依旧在忙的热火朝天，处处火把，照的内外通明。 山上和田里的出产，被迅速收回。 同样，刘家、贾家和邢家的庄园也是如此。 这般动静可不小，自然有相邻的庄园发现了，很是惊疑。 待得打探清楚，这些人又觉得疯了。 虽然天旱的厉害，但哪个庄园都有些后手，比如几口深井。 所以，庄园里的庄稼和菜蔬等减产，却还剩四五分。 但这个时候都没成熟呢，收割回去岂不是可惜了，他们可舍不得…… 于是，各处庄头们都没着急，打算着第二日报给主家，问问什么情况…… 可惜，他们不知道，时机这个东西稍纵即逝，最怕的就是等待。 这样，有人忙碌，有人看热闹的暗夜，也有人在路上飞奔或者拖家带口的坚持前行。 待得太阳再一次跳出地平线的时候，守城门的兵卒望着下边增长了三四倍的流民，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差点儿掉了手里的腰刀…… 消息被迅速传了进去，轮值的统领打着哈欠上前看一眼，也是吓得瞬间清醒。 这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拖家带口，神色麻木又绝望的流民，是什么时候霸占了城门外大半空地的？ 城墙下那些用树枝和破木板、油毡搭起的破棚子，是什么时候搭起来的！ 必须立刻上报了！ 统领暗暗骂着自己倒霉，偏偏赶着这日轮值，早知道如此，就是寻个借口请几日假也能躲过去啊…… 因为皇后过世，还没有出殡，大小朝会都停了，但朝政不能耽误啊。 所以，御书房就是成了临时的朝堂，时不时就聚集了六部重臣议事。 而皇上死了老婆，却依旧强忍“悲痛”处理政事，被嘴巧的朝臣们没少拍龙屁！ 这会儿，易总管带了皇上口谕又在哭灵的朝臣里，点了五六个到御书房议事。 其余朝臣们眼见同僚奉旨去“偷懒”，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 而成功逃走的朝臣心里也得意，可惜没一会儿就后悔了。 他们进了御书房，不等屁股坐热，城防的消息就报了上来。 难民迅速增多，已经达到了三千人之数，恐生事端！ 无论是皇上和太子，还是优越感满满的朝臣们都被惊的半晌没有说话。 当然，就是想说也不知道说什么。 其实这结果，可以算预料之中，但一直没有发生，人人又蒙着头骗自己，偷得几日清闲。 如今突然惊爆了，还真有些接受不了！ 皇上第一个发了火，“什么时候聚了这么多人？怎么没早点儿报上来？！” 城防的统领立刻应道，“皇上，事发突然，昨日才有零星几个流民，臣等拦着没让进城，怕扰了皇后娘娘的丧礼。 “没想到，一夜功夫，人数暴增！如今都聚集在城门口，若是有人挑唆几句，极容易引起暴乱，还请皇上示下，到底如何处置。” 皇上心浮气躁，还想喝骂几句，却被太子劝了下来。 “父皇息怒，您龙体要紧。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有解决的法子。” 其余朝臣们也是纷纷点头，说道。 “太子殿下说的对，皇上息怒。天灾如此，人力不可抵挡啊。” “是啊，皇上。如今之计，只能赶紧安排流民，免得闹出乱子。” “还有，南边各州府是如何照管百姓的，如此多的流民非一日形成，为何各州府都没有奏折报上来！” 皇上揉揉胀痛的太阳穴，还要说话的时候，易总管已经快步走进来了。 “皇上，西南的紧急奏报到了！” 西南？ 众人都是一惊，难道是西南边关的外敌也开始进犯了？！ 太子瞧着皇上没说话，就道，“呈上来！” 易总管赶紧把手里的奏折捧过头顶，太子还要转递给皇上，皇上却是摆摆手。 说他逃避现实也好，胆怯也罢，总之，一国之主也有厌烦疲惫的时候，真是不想再看到任何坏消息了。 更何况先前未能彻底清除的余毒，依旧在慢慢损伤他的身体，最近精力越来越差了…… 太子会意，拆开奏折迅速读完，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这下，皇上和朝臣们都是好奇和担心了。 太子稳重，很少喜怒形于色，这般变了脸色，可见事情绝对不小。 rg。rg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坏事一件连着一件！ 果然，太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父皇，这是西南边关附近凤山县县令李家仁的加急奏折。凤山附近突然出现了一个弥勒教，挑唆引诱百姓冲击县城，打着开太平仓放粮的旗号，想要霸占劫掠城池。 “凤山县令带领城防营击退了暴民，活捉了弥勒教一个堂主，询问得到消息，弥勒教大批教众会随着流民一路赶到新都来。 凤山县令建议早早拦截，覆灭弥勒教，否则声势越发壮大，就不好处置了……” 暴民？ 弥勒教？ 皇上和朝臣们都是惊得厉害，皇上 立刻拿过奏折。 旁边一个朝臣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小声说了一句，“凤山县令实在失职，为何不拦阻弥勒教，反而放任他们进京？” 太子淡淡扫了这人一眼，应道，“一个县城的城防营不过五百之数，如何在护住百姓和城池的同时，再拦下几万暴民和教徒？这位大人若是有好办法，可以给凤山县令去信，指点一二。” 那朝臣立刻缩了脖子，不敢再吭声。 很快，皇上和几位重臣都看过了奏折。 皇上想了想说道，“凤山县令及时打开太平仓，安抚民心，聚集百姓进城，避免百姓被弥勒教裹挟生乱，这应对法子很不错。 “但治标不治本，如此放任下去，弥勒教就算到不了新都，也必定给各地造成极大损失。 “各位爱卿，可有好主意？” 几个重臣互相对视一眼，脑子里都是空空。 但他们不说话，皇上又要恼怒。 无法之下，众人只能捡着稳妥的说起来。 “皇上，按理说一群乌合之众，不足为据。但人数众多又恰逢天灾，定然要妥善处置，否则真容易乱了天武社稷。” “是啊，皇上，各州府城防营怕是力有不逮，还是要多派兵将拦截。” “如今北征军还在江北，深入千里之外，想要调遣不容易。” “江边码头也只有万人之数，若是调走，万一蛮人反攻，岂不是威胁新都安全。” “而且，新都离得西南千里之遥，就算调兵遣将送去，也要半月了。那时候弥勒教恐怕人数更多，尾大不掉……”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都有道理，但却没什么用。 皇上越听脸色越不好，朝臣们也慢慢住了嘴，可怜兮兮望向太子。 太子心里鄙夷，却依旧开口劝慰。 “父皇，此事牵连甚大，不是一时一刻就能决定的。还是先用午膳，慢慢再想法子吧。” “是啊，皇上龙体要紧。” “皇上龙体要紧。” 朝臣们也是纷纷应和，一副实心实意为皇上着想的模样。 皇上起身，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去了后殿。 太子同众人笑笑，然后追随而去。 剩下朝臣们都是长松一口气，末了聚在一起就偷偷说开了。 “南边几州府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没有拦截一下，放任流民跑到新都外了？” “是啊，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根本不给咱们准备的功夫。” “还能是因为什么，互相推诿啊！都想着下一个州府会有人管这些流民，结果推来推去，谁也没管！最后就都跑到新都了！” “这些该死的东西，真是坑死人了！” “别说了，还是赶紧派人去城外看看吧。否则下午皇上问起，咱们又不知如何应对了。” 几人简单商量一下，就纷纷安排自家人手和奴仆出去打探了。 其实外边，这会儿也乱成一团了。 半日功夫，城外的流民又多了一倍，而且路上稀稀拉拉，像蚂蚁搬家一般，还不知有多少人陆续在往新都这边赶呢。 各州州府和县城、乡镇可以不管他们，但皇上是天子，是天武的当家人，绝对不能看着子民饿死！ 这是所有流民的心声，也是支持他们徒步百里千里的信念！ 如今到达终点了，流民们哪里肯轻易离开。 不让进城门，他们就学着前辈们的样子，聚在城墙下搭棚户。 左右是夏日，又没有雨，随便搭个遮阳之处，一家老小可以容身就成。 至于吃饭，当然首选是乞讨。 但凡进出城门的，无论是坐马车的贵人，还是挑担子走路的百姓，甚至是挎着腰刀巡逻的兵卒都是他们乞讨的对象。 在饥饿和死亡面前，什么呵斥、鄙夷，甚至是踢打都不算什么！ 很快，城外就越来越热闹了，不时有哭喊和喝骂响起。 城里人也是好奇，不时到城门口看看，然后跑回去说个新鲜。 “你们知道吗，城外聚了足足五六千人了，城门口都被堵住，不好出去了！” “当然了，我还亲眼去看了。那些流民太惨了，衣衫都遮不住皮肉，晒得只剩一张皮包骨了。” “听说他们走了快一千里呢！真是吓人啊，这比当初咱们迁都时候，走的还远呢！” “好好的日子，怎么就突然这样了！那些人饿得大脑袋小细脖儿，可怜极了，真是造孽啊！” “我原本还想蒸点儿窝头拿出去给这些人分分，但我家隔壁送菜的小子说，他的担子被硬生生抢走一半，人都差点儿进不来。我也害怕了，算了算了，还是看朝廷怎么办吧。” “是啊，有朝廷呢，就是朝廷不成，还有那些大户人家施粥，轮不到咱们费心。” 说着话儿，两个半大小子用独轮车推了木桶走到附近叫卖。 “凉爽甜蜜的果汁儿哎！带着冰碴的！一碗下肚保证半月不中暑啊！两文钱一碗，便宜又实惠！” 众人说的口干舌燥，听得这话哪里还忍得住啊，于是喊了独轮车过来，你一碗我一碗都解个热。 而两个半大小子确实也没夸大撒谎，一碗酸甜凉爽的果汁，喝的所有人都是透心凉！ 于是，第二碗赶紧安排上，还有端着回家送给妻儿的。 一时间，小小的独轮车旁生意红红火火。 而这样独轮车，在新都城里几乎能找出一百多辆。 赈济署的所有老少，还有李家名下所有生意的伙计，就是独轮车主…… 不提百姓们说的热闹，只说各个大户人家这会儿也是急的火上房了。 昨日，刘家和贾家等人家忙着往回拾掇东西，动静不小，当然也被众人看在眼。 一部分疑惑看不明白，一部分人猜到但是舍不得东西，更有一部分人觉得这几家胆小如鼠。 结果，他们今日全都后悔了。 就算流民还没开始抢东西，但庄园外围满红眼睛“饿狼”也真是吓人啊。 几乎各家立刻就决定抢收了！ 今日两更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天塌大家死，谁也别好过 明晃晃的派车运粮食进城，肯定是不成了。 但把庄园里的鸡鸭鱼等物收起来，田里的青菜割了，还能做到。 于是，所有庄户都忙了起来。 流民原本还在观望，指望这些大户人家开恩，施舍他们一些吃食。 不必多好，能垫垫肚子，不饿死就成。 结果，这会儿眼见鸡鸭鹅不见了，翠绿青菜也要没影子了，流民们就忍不住了。 初始，只是几个耐不住饿的小子，顺着庄子菜地的边缘走动，捡起来几片半枯的叶子。 可是这个庄子的庄户不知是被晒的昏了头，还是自觉高人一等，上前就抢回了菜叶子，骂道。 “哪里来的小崽子！赶紧滚，别脏了我们的地！” 流民赶紧把小子扯了回去，陪着笑脸恳求。 “这位大哥，可怜可怜我们，让我们捡几个菜叶垫垫肚子，求个活命吧！我们保证不碰好菜，保证不捣乱！” 可惜，庄户也是个缺德的，直接把菜叶子扔到脚下，死命的碾了又碾，骂道，“赶紧滚！少跟老子磨磨唧唧！臭烘烘的熏死老子了，别脏了老子的地！还要菜叶子，就是菜根儿老子都不给，饿死你们这些贱东西！ “好好在家呆着多好，非要跑来新都，害得老子顶着大日头还要干活儿！不给你们几脚就不错了！” 流民都被骂的脸色不好，想发火儿又不敢。 但几个半大小子实在太饿了，趁着这庄户骂人的功夫，偷偷扯了两个菜叶子就要跑。 庄户眼睛也尖，立刻发现，手里的扁担就重重挥了过去！ 半大小子饿的腿软，根本跑不快，一下被打倒在地，头上就冒了血。 半大小子的娘亲扑上去，扯开嗓子就哭嚎起来。 “打死人了，打死人了！二蛋，二蛋，娘的二蛋啊！救命啊！” 若是庄户这个时候服个软，就算不找大夫，赔点儿吃喝就完事了。 但偏偏他装十三厉害，还没过瘾头。 这会儿就算心里有些虚，他依旧骂骂咧咧。 “怎么想讹人啊！不就是流点儿血嘛，也没死人！赶紧滚，别想吓唬老子！” 这话可是太丧良心了！ 孩子爹终于怒了，一巴掌就扇了过去。 “我打死你个嘴贱的！我儿子被你打伤了，你不赔礼还骂人！我们是流民，我们是讨饭活着，但我们也是人，不是你家儿孙！” 孩子爹是真气狠了，说着话又把庄户一脚踹倒了。 庄户没想到流民敢打他，半晌没反应过来。 他可是坐地户，天子脚下，主子还是贵人，居然被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流民打了！ 他当时就想跳起来，打回去。 但半大小子的娘还憋了满肚子的气呢，疼孩子的母亲比母老虎也差不多了。 她直接扑上去，压着庄户就伸手了，几把下去，庄户的脸就成了血葫芦。 庄户疼的惨叫，嗷嗷喊着，“快来人啊，流民杀人了，流民抢东西了！快叫人来，快报官，抓他们上墙头吊死！” 不远处干活儿的其余庄户本来见他和流民纠缠半晌，就好奇猜测出了什么事！ 一听说抢东西了，打人了，众人下意识就拎着镐头和镰刀等物冲了上来。 半大小子的爹娘也不是傻子，立刻吆喝同伴们。 “这些人狼心狗肺，都不想我们活命啊！几个菜叶子就要了我儿子的命！咱们跟他们拼了！不是不让抢菜吗，咱们就抢了！” “对，都要饿死了，还管什么抢不抢的！” “反正都要死了，先吃个饱儿再说！” “抢他娘的！” 其余流民看的也是生气，当然更是饿的暴躁又绝望。 借着这个事，所有人都爆发了。 一瞬间，几百人就蜂拥进了菜地。 别管萝卜还是白菜，上手就拔。 有人直接塞进嘴里，有人夹在腋下，有人兜在裙子里。 庄户们吓傻了，反应过来之后就冲上前拦阻。 “放下，都给我放下！” “来人啊，流民抢东西了，报衙门，赶紧报衙门！” 很快，两方就冲突在一起，打成了一团。 流民本来人数就多，又为了活命。 而庄户保护的不过是主家的东西，怎么可能拼命？ 结果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待得庄子主人听到消息赶到，整个庄子的田地已经被祸害的差不多了。 比起被流民抢走的青菜等物，被踩碎踩烂的更多！ 就是埋在地下的土豆和红薯一时挖不出太多，秧子也被拔的像秃毛鸡一样！ 而庄户们不是鼻青脸肿，就是胳膊腿不能动了，统统带伤！ 这还了得，流民暴动了！ 庄子主人赶紧让人拾掇庄子，加强防护，然后赶回城里报官去了！ 同样，其余庄子也都遭了殃。 毕竟抢一家也是抢，抢十家也不过是多动动手罢了。 流民们忍饥挨饿了多少日，好不容易到了新都，却被拦在门外！ 每日挨打受骂，被歧视被驱赶，谁都咽不下这口气啊！ 都是天武子民，凭什么你们绫罗绸缎，吃喝不愁。 我们就像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 朝廷不是不管吗，皇上不是不发话吗，那就抢他的，夺他的！ 天塌大家死，谁也别好过！ 几千，甚至马上过万的流民，化身蝗虫都涌入了新都外的田地。 但凡能吃的，都不放过！ 有人拦阻，就打一架！ 越来越多的人跑去府衙告状，城外的局势也越来越混乱了。 其中受遭损最大的，就是定北侯付家的庄子了。 虽然之前和离时候，温夫人拿回了她的嫁妆，定北侯损失惨重，没剩下多少产业，甚至需要娶焦家女儿，暗中贴补家用。 但这么多年，定北侯没少筹谋，又攒下了不少家底儿。 城外的庄子里，数他家的最大，田地最多。 而且他勾结皇商，垄断了皇宫的青菜供给。 别小看一颗菜，普通人家买到手顶多几文钱，但换到皇家就是最少一两银。 谁让皇家尊贵呢，青菜便宜了，怎么配得上贵人！ 定北侯的庄子上住了三百多人，任务就是照管三十亩青菜，浇水捉虫起垄，精细之极。 不想，突然流民暴动，把庄子踏平了。 什么贵人吃的青菜，如今统统进了流民的嘴里！ 定北侯气的是暴跳如雷啊，甚至等不及晚上，就假装中暑出了皇宫，赶往庄子。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太子那明晃晃的偏爱！ 庄头儿怕主家责罚，开口就推卸责任。 “侯爷，不是奴才不尽心，实在是几千流民，奴才拦阻不下啊。而且还有小人作祟，故意坑害咱们庄子的。 “碎金滩那边，大张旗鼓给流民发青菜呢，流民们嫉恨我们家不发，就冲了庄子！都怪李家出风头，带累了我们家，实在太可恶了！” 定北侯自然生气啊，但也没有全信这话，狠狠踹了几脚庄头儿，到底不愿意看满地狼藉，扭头就走了。 路上，他还是调转马匹，绕很远“路过”了一下碎金滩。 结果，出城拐到碎金滩的路口，居然有流民在排队！ 原来，碎金滩众人因为下手快，把该收的田产都收回去了，剩下一些没长成的青菜等扔在田里，人人都觉得可惜。 于是，村长亲自进城去请示。 正好李老二惦记家里，今天请了假。 但皇后还没发丧，不好在外走动张扬，所以他留在了伯爵府，没有回碎金滩。 突然见村长来商量，他问了几句，知道村里已经留了足够自家吃用一年的田产，就立刻答应把多余的舍出去。 于是，村长满心欢喜的回去，组织村里人烧了大灶台。 所有多余的土豆和完好的菜叶切碎加汤水炖一炖，或者加了少量的玉米面蒸成窝头。 最后，送到路口舍给流民，一人一碗菜，一个窝头。 不算丰盛，但却足够流民们垫垫肚子了。 流民们不用争抢，不用挨骂挨打就能领到吃食，自然是感激之极。 再听说舍吃食的主家正是献上玉米和土豆的功臣，大半人都跪下磕头。 之前十年，他们因为玉米和土豆，都能吃饱穿暖。 即便如今又濒临饿死边缘，但也不能忘了这份恩情。 碎金滩众人发窝头和端菜，顺口告诉众人，庄子里的田地已经没有出产了，能送来的都送来的。 流民们都是点头，毕竟远远看着，碎金滩确实光秃秃。 当然也有人不信邪，却不得不规规矩矩。 因为，码头军营送来的兵卒们，分成十队，每队十五人，都是带着腰刀时刻不停的在碎金滩内外巡逻。 加上村人组成的四个小队，还有几条大狗，把碎金滩护的密不透风…… 定北侯在远处看了几眼，听得流民们对李家感激之极，他是又嫉妒又生气。 生气李家没有早些提醒，以至于他的庄子损失惨重。 更嫉妒李家用几片菜叶子就得了流民的感激，声名上了一层楼。 进城的一路，他都在盘算如何出出气。 于是，他打着禀报城外形势的借口，又进了宫。 皇上和太子正听着朝臣们继续废话，很是不耐烦。 皇上质问道，“你们到底能不能拿出有用的处置法子了！” 太子也是忍着脾气，问道，“如此多的流民，路上陆续还有很多在赶来，最后不知要汇聚几万人。 “若是吃住安排不了，就是新都最大的安全隐患，一旦乱起来，想要控制就难了。而且后边还有弥勒教虎视眈眈，随时都会煽动流民暴乱！ “各位大人，这个时候还请同心协力，畅所欲言！” 朝臣们心里也苦啊，他们不是不想尽心想办法，是实在没办法啊。 那可是几千上万人，谁能动动嘴皮子就把他们安置好啊。 而且，一千个人一千个法子，若是他们说了，最后不管用，甚至然让局势更恶化，他们没有功劳还成了罪人。 谁出头谁就是傻子！ 这个时候，定北侯从城外回来，求见的消息一递进来，人人都抬了头，想听听他怎么说。 皇上和太子也是如此，所以，定北侯走进来的时候，简直是万众期待，让他惊讶又激动。 他还要跪倒行大礼，却被皇上摆手拦了下来，问道，“城外如何，流民聚集多少了？可有闹出什么乱子？” 定北侯赶紧应道，“皇上，臣本来有些不舒坦，请假回去打算看看大夫。但城外庄子报信儿说流民冲击庄子，臣就赶紧赶了过去。 “结果，那些流民实在不成样子，几百人冲进臣的庄子，把庄稼和菜蔬等都祸害了，还打伤了庄户，实在是嚣张凶恶之极啊。 “法不责众，臣也没有办法，返回城里时候，臣特意看了一下，城外流民马上就要突破一万了，发展实在迅速！ “再不处置，早晚要闹出大祸。就是如今，城外也有些乱了，流民们到处抢夺劫掠，惹得附近百姓怨声载道。不知道下一步，是不是这些流民就要冲击城门了！” 众人都是听得脸色不好，皇上和太子是犯愁安置，其余朝臣们则是担心他们家里的产业，毕竟谁在城外都置办了庄子和田地啊！ 估计家里也急疯了，只不过他们一直在同皇上议事，出不去，家里消息也送不进来…… 定北侯望着众人的脸色，心里高兴，感觉时机成熟了，于是又开口给李家“上眼药”。 他装作迟疑的模样，说道，“不过，也有例外。” 例外？ 什么例外？ 果然，众人都望向他，盼着他带来一点儿好消息。 定北侯忍着激动，说道，“臣回来时候，路过碎金滩。发现碎金滩田里的出产收拾的很干净，显见是下手拾掇的早，没给流民劫掠的机会。 “只不过，李伯爷一家许是太忙了，没有告诉大伙儿一声。 “如今大伙儿都遭了损失，对流民都是深恶痛绝，但李家又拿出粮食和青菜，救济流民，收拢人心了。 “城外流民都说李家仁义，恨不得把李家当祖宗敬着呢！” 朝臣们都是听得皱眉，下意识怨怪李家没有给他们传个消息，实在太自私…… 皇上沉默不语，倒是太子及时开口，应道，“从流民出现到如今也有两日了，我们在城里自然不知，但碎金滩在城外，对形势肯定看的更清楚。 “而且碎金滩村人当年从北地逃荒过来，吃了很多辛苦，对这样的事比旁人多几分警觉，也不算出奇。如今，他们施舍吃食给流民，恐怕也是想到当初的艰难了，没什么别的心思。侯爷倒是不必如此夸张！” 这话可是明晃晃的偏心和维护了，众人就是心里有所不满，也不敢再说一句。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世子成了阶下囚！ 定北侯不服，气的脸色通红。 算起来，他还是太子的半个岳父呢。 太子居然当着这么多人对面，偏袒碎金滩，嘲讽他夸大事实！ 他还要开口说话，太子却同皇上说道，“父皇，儿臣倒是觉得碎金滩的法子不错，做了个好的表率。 “流民越聚越多，不如让人统一照管，统一安置。然后号召城里各家捐粮捐物，哪怕一日一餐，也能帮助流民度过这个难关。 “另外，下令西南出兵消灭弥勒教。若是顺利，半个月后就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到时候，再传令各地开太平仓给流民供给吃食，还有发放良种。这般，还能赶上第二次播种……” 太子侃侃而谈，有理有据，不得不说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皇上听得是连连点头，眼里都是赞赏和骄傲。 但重臣却嘴里发苦，因为他们不但庄子遭损了，还要捐粮捐物，这真是顿刀子割肉，疼上加疼啊！ 他们当然不敢怨太子，就只能偷偷用眼刀子猛割定北侯这个罪魁祸首。 进宫说说流民人数，说说自家庄子遭损就好了，非要带上李家做什么。 眼药没上成功，反倒拉着他们一起跳坑了！ 定北侯被众人剜的汗毛倒竖，如坐针毡啊。 他明明打算挺好的，但怎么就没按照他设想的发展呢…… 对，李家，都怪李家！ 李家就是他的克星，只要碰到李家，就绝对不会顺利！ 不说京都这边，如何焦头烂额的安置流民，如何盼着皇后丧礼早些结束。 只说西南边关，紧急调整巡守，防备外敌跑来添乱，还要加紧打探弥勒教的根底，也是忙的厉害。 幸好卢老将军勇武、威望高，军师智谋百出，众守将也是尽心竭力，一时倒也没出什么乱子。 但这一晚，卢老将军和军师刚刚巡营回到将军府，下了马，不等进门就有人冲到跟前，高声喊着，“王爷救命！” 卢老将军等人吓了一跳，亲卫也警觉的举起了手里的长刀，示意来人不要冒然靠近。 来人急得厉害，见此也是一把扯下斗笠，勉强压了嗓子喊道，“王爷，奴才是卢峰啊！” 卢峰？ 卢老将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军师认出来人，小声提醒道，“将军，是跟着世子在新都的大管家卢峰！” 卢老将军立刻变了脸色，这是儿子身边伺候的，突然抛下儿子跑回来，定然是出了大事！ “赶紧进来说话！” 几人麻利的进了府门，直接到了书房。 卢峰一身的风沙，衣衫脏污，嘴唇干裂，显见是一路快马加鞭赶回来，顾不上吃住了。 军师抬手倒茶水，卢老将军就忍不住追问，“卢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可是世子有事，他在新都如何？” 卢峰嘴巴动了动，到底膝盖一软，噗通跪了下来，“王爷，都是奴才不好，没有照顾好世子爷。世子爷……被软禁了，请王爷救救世子爷啊！” 软禁？！ 卢老将军变了脸色，但还是扶了卢峰起来，“慢慢说。” 军师也是劝道，“是啊，已经到家了，什么事都好说，别着急。” 说着话儿，他递上了茶水。 卢峰咕咚咚几口喝干，就道，“将军，军师，世子自从和公主成了亲，住进公主府就一直没有出来过。 “奴才每次去问，想见世子一面，公主都说世子身体不好，要静养。 “有两次我想冲进去，结果公主让侍卫硬生生扔了出来。 “我实在担心世子爷，就花了很多银子买通了公主府的小厮，听说世子爷被软禁在卧房，公主不许他在外走动，日日……那个日日合房!” 这话实在是不好说，卢峰也是看着屋里没人，才敢出口。 卢老将军和军师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军师忍不住追问道，“不对啊，皇后娘娘之前就算秘不发丧，但在公主成亲时候，实际已经过世了，公主怎么还会日日……如此是大不孝啊！” 卢峰恨得咬牙，“何止如此啊，军师！就是这两日宫里在发丧，百官和命妇进宫哭灵，公主白日里在宫里，晚上回公主府，也没……也没放过世子！奴才也不知道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直是丧心病狂！” 军师想到一种可能，抬头望向卢老将军。 卢老将军脸色黑的厉害，点头应道，“咱们先前猜对了。” 军师懊恼的下意识嚷了一句，“公主何至于如此！” 但说完，他也叹气了，原因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显而易见！ 卢峰有些惊疑不定，偷偷望着卢老将军。 卢老将军冷哼一声，呵斥他道，“你也不用替世子瞒着了！李家状元郎前几日来了一趟，我们已经知道世子犯下的大错了！” 卢峰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万分沮丧。 “奴才也不知道世子爷是怎么了，就像中了邪一样，奴才怎么劝都不听！ “原本先前世子爷中了探花郎，人人都高兴，就世子爷不高兴。紧接着皇上赐婚，世子爷也答应了，让奴才准备成亲用物。 “但转过头，世子爷又不想娶公主了，为此还装病骗了皇上，幸好没被发现……” 即便是在王府书房，自家地盘，卢峰还是谨慎的压低了声音。 “后来，皇上催得急，世子爷不敢抗旨，到底还是成亲了。但成亲后，就再也没出公主府。奴才实在担心就赶回来了！ “王爷，您想想办法吧，世子爷被软禁，不知道多气恼呢！万一病了，如何是好！” 以他的想法，说完这些，王爷定然要派人去新都。 但半晌，他都没听到动静，一抬头就见王爷冷冷盯着他。 “卢峰，你只说世子被软禁，但没说他为什么被公主厌恶至此，更没说他动用家里人手，闯了什么大祸！” 卢峰惊的一个哆嗦，直接趴在地上，再也不敢隐瞒了。 “王爷，奴才是怕您恼怒伤了身体，奴才……不，世子爷不想违抗圣旨，给家里惹麻烦，又实在喜欢郡主，所以……” “所以，”卢老将军接过话头，“他想娶了公主之后，再把郡主纳进门。李家和侯爷把郡主视为掌上明珠，肯定不会同意郡主做妾，他就动了暗中人手给北征军找麻烦，想要逼迫侯爷和李家同意，是不是？ “结果，北征军没受影响，李家和侯爷倒是察觉他在背后动手脚了。而且公主也发现他的心思，最后，他成了阶下囚！”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功劳越大，风险越大！ 卢峰越听，趴的越低，恨不得钻进地缝儿里。 老将军说的一点儿不错，世子爷就是这么打算这么做，也是这么个结果。 但他还没放弃给主子求情，“王爷，世子这么多年一直战战兢兢过日子，生怕犯一点儿错，给家里惹麻烦。就这一次，年轻气盛，没有考虑周全。世子以后一定会改……” “啪！”卢老将军已经抓起茶壶狠狠砸了出去，恼怒大吼，“他还想改，拿什么改！他的小命都要没了！去跟阎王爷悔改吗？” 卢峰惊恐抬头，有些不能相信。 虽然世子心仪郡主，但如今已经是驸马了。只要以后对公主好一些，把公主哄转了心思，不再惦记郡主，应该就没事了吧。 怎么就不能悔改了，怎么就要没命了！ 军师安抚了老将军，这会儿又给卢峰解释了几句。 “公主是皇上嫡女，尊贵之极，又同康乐郡主交好。世子欺瞒在先，是大不敬。心仪女子更是公主好友，这怕是公主最恼怒之处。 “皇上赐婚，本意是为了笼络我们卢家，安守西南。世子就是那个纽带，但若是公主怀孕，生了孩子。这孩子融合了皇家和卢家的血脉，就是继承兵权的最好人选。 “那时候，世子就没用了，也就……必死无疑！” 卢峰听得脸色惨白，哆嗦着嘴唇半晌才说了一句，“怪不得，怪不得公主不顾孝期，也要同世子爷圆房。奴才原本还以为，小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没想到公主是为了……要世子的命！” 卢老将军背手在地上走来走去，即便再痛恨儿子不懂事，也终究 不能看着他年纪轻轻，死于非命。 军师迅速想了想，建议道，“将军，李家和侯爷行事不算凶狠，又有之前多年相识的情分，若是世子不再挑衅，必定不会落井下石。 “如今，只要让三公主息怒，或者让皇上答应饶世子一命，此事也就过去了。” 卢老将军点头，应道，“还是要劳烦你走一趟新都了，无论如何要把那个混小子的命保下。我带人立刻清剿弥勒教，到时候在皇上面前，也有几分底气。” “是，将军放心，我这拾掇行李出发。倒是将军，一切小心。” 军师嘱咐几句，低头行礼。 老将军拍拍他的肩膀，多年老友，倒也不必多说。 卢峰跪在地上，眼见老将军重新戴上头盔，遮住了半白的头发，心里滋味不好受。 儿女都是债！ 谁能想到，让家里省心了二十年的世子，第一次犯错就是如此大错…… 话说新都这边，当晚各家就都知道了捐粮舍粥之事。 待得打听明白原委，所有人家都恨定北侯恨得咬牙切齿。 没那个本事上眼药就别逞能啊，如今拉着所有人一起吃亏，可真是蠢到家了！ 但无论再怎么骂，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动手脚，反倒要积极响应。 因为皇上弄死了太后，关了贵妃，扶太子上位，嫁了公主，又死了皇后。 一连串的事情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万一是杀鸡骇猴，这时候跳出来被抓了典型，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于是，第二日一早，各家捐的粮食和菜蔬等就立刻到位了。 李老二被临时授命，掌管赈济城外灾民。 原因很简单，他一直在打理城里的赈济署啊。 这几年，赈济署的老人孩子们日子是越过越好，不缺吃穿，甚至孩子们还能启蒙读书，偶尔做点儿小生意，给自己赚个零用。 最重要的是，整个新都都跟着受益。 街头巷尾没有一个乞丐不说，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冬日没有积雪，夏日没有积水，秋日没有落叶，春日没有柳絮。 绝对做到了人尽其用！ 当然，这些都是小事，但真正的聪明人却知道要做到这般很不容易。 这也是李老二没有任何功名，就身居伯爵之位，在朝堂上站稳脚跟的原因。 如今城外流民很多，同样要安排吃住，维持秩序，最后再寻个出路。 这差事，李老二最熟悉，也非他莫属啊。 李老二被召到御书房的时候，心里有点儿准备，毕竟碎金滩舍粥的时候，他就猜测到了。 但当真听皇上亲口任命，他依旧做了诚惶诚恐的模样。 “皇上，臣之前只是带着赈济署的老弱妇孺谋个生路，实在算不得什么本事。如今这么多流民，臣实在是担心……” “爱卿不必谦虚，此事非你莫属。朕信得过你！你尽管把这些流民当做赈济署的老弱妇孺一般安排就是，只要保证他们不闹事，待得弥勒教被剿灭，南边安生了，送他们返乡就算成功了。到时候，朕记你一大功！” 其余重臣也怕接下这个烫手山芋，纷纷开口劝说。 “是啊，李伯爷，此事非你莫属。” “李伯爷行事谨慎周全，安抚流民正合适。” “李伯爷，这可是为皇上分忧的好机会，你不可推迟啊。” 李老二心里冷笑，脸上依旧犹豫不决。 好半晌，他才应道，“皇上，臣不过是闲散伯爵，出力安排流民的吃住，这倒是能胜任。但在流民心里，最敬重信任的还是皇上和太子啊！ “不如这样，请太子辛苦一些，偶尔出城见见流民，安抚一下民心。您觉得如何？” 皇上听得满意，立刻应了下来。 “太子是一国储君，如此天灾人祸，正该如此。爱卿尽管放手施为，有事同太子商议就好。” 太子也是笑道，“以后就辛苦李大人了。” 李老二连连行礼，紧接着又提出几个具体困难，都是对安置留民大有帮助的。 皇上和太子当即就下了命令，也更加满意了。 身为上位者，最喜欢的就是务实的臣子了。 可以能力不足，但只要接了差事，就全心全意去做，自然让人最放心。 几位重臣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些气恼，毕竟忙了两日，最后，皇上和太子的好感度都被李老二刷走了。 更多是后悔，他们若是把差事接了，是不是也会如此出风头。 但转念想想，他们又打了退堂鼓。 功劳越大，风险越大…… 随后，皇上又召集了所有御史，都别在新都里浪费俸禄了，统统出新都，南下几州去做巡查使。 路上的流民不断，总不能让他们最后都汇集到新都外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一章 活命有希望了！ 各州府开太平仓，放粮就地赈济流民。 各州的府尹之前推诿，放任流民之罪，暂时压下不提，给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再装糊涂，不管不顾，那就最后一起算总账。 不知是巧合还是无意，温先生被派去了最远的一个州府，几乎要接近凤山县了。 李老二来不及同温先生多说，当即出宫就开始召集人手，忙碌起来。 毕竟将近一万流民，如同嗷嗷待哺的孩子，正饿的眼珠子发红呢。 多耽搁一会儿，就多一分暴乱的凶险。 幸好，李家什么都缺，就不缺同百姓打交道的经验…… 碎金滩里，村长正和老爷子们在树下闲话儿。 先前忙了差不多两日，实在是累的狠了，恨不得倒在地头就能睡觉。 但这会儿，田里空空，山上空空，什么活计都没有了，又人人都不适应，总觉得手脚好似没地方放了，屁股底下长钉子一般坐不住啊！ 于是，村里的汉子们纷纷找来，一边同老爷子们闲话儿，一边要求加入巡逻队。 “村长叔，把我们编进巡逻队，白天晚上都行。这般闲着，骨头都好像要生锈了。” “是啊，村长叔，实在不成问问主家，城里有没有活计，调我们去帮忙也行啊。” “我都恨不得把婆娘的活计抢了，每日挑水做饭，真是没意思啊。” 村长笑着磕打两下烟袋锅儿，笑骂众人。 “你们啊，就是贱皮子，一辈子干活儿的命！先前那么累，谁也不说话。如今让你们歇歇，你们反倒叽叽歪歪了！” 赵叔几个哈哈笑，跟着应道。 “这才是好汉子呢，正经过日子人。” “是啊，大伙儿这股心气儿最好了！咱们就是靠着这股心气才白手起家，走到今天的！” “就是，如今谁不羡慕咱们碎金滩的日子啊，其实都是吃苦出力干出来的！” 汉子们听得得意，憨笑着摸后脑勺。 淳朴，勤劳，是他们最好的品质。 村长重新续了一点儿旱烟丝，说道，“明日我进城一趟，再问几句，看看伯爷和郡主有没有什么安排。 “咱们在村里觉得日子太平，其实城里事情多着人，伯爷和郡主为了护住大伙，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呢。 “咱们啊，能帮忙就使劲帮忙，帮不上就老实呆着，别给主家惹麻烦。知道吗？” “知道，大叔。”汉子们赶紧应声。 村长点头，又压低声音嘱咐道，“巡逻队的差事，你们就别抢了。这一百多伤兵小兄弟，刚来咱们碎金滩，就怕被嫌弃。他们有点儿差事，才觉得在这里吃饭有底气。知道吗？” “知道，知道！” 汉子们赶紧应声，略略心虚的嘿嘿傻笑。 他们只顾着自己高兴了，忘了那些伤兵兄弟了。 村里不差这点儿米粮，其实白养着一百多伤兵都行。 但人家和他们一样要强，不愿意闲着白吃饭。 他们不巡逻还可以干别的活计，但伤兵兄弟们的巡逻就是他们对村里的诚意了。 正这个时候，有快马跑下了岔路，直奔村头而来。 赵叔眼神儿好，探头一看就说道，“好像是小禾，是不是伯爷有吩咐啊？” 众人都跟着站了起来。 很快，郑禾就到了近前，飞身下马。 他一见众人脸色不好，赶紧说道，“大伙儿别担心，伯爷有差事要大伙儿帮忙，不是坏事。” 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心里大石头也落地了。 村长拉了郑禾问道，“伯爷有什么差事，赶紧说说。” 郑禾就道，“咱们家给流民送炖菜和饼子，被皇上和朝中那些大官知道了。皇上下令要城里那些人家捐粮捐菜，要咱们伯爷负责赈济城外那些流民，就是管吃管喝，看着他们别闹事。 “那可是将近一万多人，伯爷身边人手不够，又信不到旁人，就让我回来寻村长爷爷帮忙。” “救济流民？” 村长和众人都是惊讶，转而又欢喜起来。 “早该如此了，那些流民都是南边活不下去的，才找到新都来，实在太可怜了！” “是啊，我昨天给他们舀炖菜的时候，就恨不得菜盆没有底儿。吃的那么少，人那么多，真是焦心啊！如今皇上发话了，真是太好了！” “朝廷出粮食就好，咱们去给伯爷帮忙，出力干活儿那是没得说！” 众人都是纷纷应声，替流民高兴。 村长立刻同赵叔几个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那一百五十个老兵不动，都留下照管村子。 其余村人留下三分之一看家，打理琐事。 三分之二的人，也都是手脚利落的壮劳力，则一起去城外帮忙。 不到半个时辰，村里人就带好东西出发了。 城门外，停留了两三日的流民，有些抢到了吃食，看着状况还好。 但那些老弱妇孺，没吃没喝，又被暴晒就彻底扛不住了。 毕竟他们是凭借着，到新都这个天子脚下就能得救的信念才走到这里。 如今一看，依旧没有活命的希望，很多人就倒下了。 亲人痛苦，旁人兔死狐悲，新都百姓冷眼旁观。 这个时候，李老二就带了赈济署的人赶到了。 赈济署的老人孩子们，第一件事就是敲响了手里的铜盆和勺子，到处吆喝。 “皇上有旨，马上搭设粥棚，熬粥赈济百姓。大伙儿很快就有吃的了，一定坚持住！不要着急，不要闹事，马上就好起来了！”“马上就有吃的了！马上就不用饿肚子了！” “大伙儿都准备好，一会儿就开始给大伙儿登记名字和来处，然后就能领饭菜填饱肚子了！” “都打起精神来，不要吵闹，等着安排，大伙儿都能活命！” 赈济署的老人孩子们喊的话不同，但意思都一样。 流民们初始还不相信，待得蜂拥到城门口，眼见有马车开始运送锅碗瓢盆，还有鼓鼓的粮食袋子。 他们就忍不住欢呼起来，更有人抱了家里人痛哭！ 活命有希望了！ 赈济署的孩子们放下铜盆和勺子，又放了桌椅，挽起袖子又变身成了小先生。 而老人家们则抬了七八个大筐，筐里都是黑色的签子。 但凡上前登记了名字和来处，还有家里几口人的流民，都会发下签子。 这就是他和他们一家以后领取救济菜粥的凭证了！ 流民们把所有桌椅都围拢的水泄不通，恨不得早一点儿登记，就早一点儿拿到食物。 小子们喊破了嗓子，也不能让流民们好好排队。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二章 拳头就是道理！ 幸好，李老二拿了太子的令牌，到码头军营又调了二百伤兵回来。 伤兵们抽出腰刀，雪亮的刀锋在日头下，差点儿闪瞎眼睛，也让人分外胆寒。 于是，队伍立刻成形，再没人拥挤和吵闹，甚至是打架了。 不得不说，任何时候，拳头大就是道理！ 太子换了普通的衣衫，又做了一个管事的模样，这会儿混在人群中四处走动。 冯公公热的一头汗，悄悄跟在身后，想要上前劝太子歇歇，又怕暴露了主子的身份。 幸好，李老二寻了过来，请太子到临时搭成的棚子里说话。 “殿下，今日太过忙乱，您还是回宫吧。待得明日一切都安排妥当，您再过来安抚一下百姓就好。” 太子撤了半步，半隐在李老二身后，应道，“伯爷放心，没人知道我出宫，安全无虞。 “这般给流民登记造册，最好不过了，方便安排后续还乡事宜。只不过，这一万人吃住可算不得小事，只靠赈济署的人手怕是不够啊。” 李老二笑道，“太子放心，我已经找到帮手了，而且绝对可靠。” 太子还要问询，远处已经有大队人马过来了。 碎金滩的二百多口村人，赶着马车，拉着铁锅和陶盆、木桶之类，迅速赶到了。 老村长走的累了，脸色通红，第一个奔着李老二来了，结果一见他身后的太子就更激动了。 李老二怕他喊破太子身份，就抢先招呼道，“村长大叔，这是把村里人都带来了？” 村长摆手，笑道，“放心吧，伯爷，家里留人看家了。我是怕人手不够，找老景他们多要了几十人。老景说了，家里都没活计。若是不够，尽管回去再喊一声。” 李老二点头，嘱咐道，“那村长叔辛苦你们了，赶紧把棚子搭起来，点火烧水熬粥。这些百姓都饿了许久，先让他们吃饱肚子，一切才好安排。” “好，伯爷放心，交给我张罗就成。”村长也知道不好同太子说话了，悄悄点点头，就赶紧去吆喝村里人卸车干活儿了。 众人迅速卸车，选定了十个地方就开始搭建棚子。 人多好干活儿，也不是什么大工程。 不过是挖坑埋柱子，钉檩子，搭上厚厚的草帘子做房顶。 然后迅速码青砖，架上大铁锅。 马车卸掉东西，已经又拉着水桶去打水了。 待得拉回清水，哗啦啦倒进锅里，点燃柴火，青烟就冒了出来。 不远处在登记的流民们，眼珠子几乎都要把棚子望穿了。 任何承诺在他们来说，都不值得相信。 只有这冒着烟的灶台，才是活命的希望！ 是天下最实惠的东西！ 不过一个时辰，流民没登记完，玉米面粥已经熬好了。 金黄色的大锅粥，加了切碎的青菜，甚至撒了葱花和盐。 谈不上多好吃，香味却是飘出多远。 流民的肚子早就嗷嗷叫起来，彻底造反了。 李老二见此，就让赈济署的老人们又敲着铜盆吆喝。 “这是第一顿饭，不用签子就可以先吃！但若是有人闹事，就立刻撵出去，以后饿死也别想吃到一口！” 流民们立刻蜂拥到粥棚前，麻利的排队，就是有些推搡也压着嗓子骂几句，不敢高声。 很快，菜粥就发了下去。 流民们端着碗，不等走出几步就吸溜起来，烫的龇牙咧嘴也不肯停下…… 太子忍不住看的叹气，低声同李老二说，“都说天武如今是太平盛世，国富民强，可现实却如此不堪一击。 “不过是一年旱灾，百姓就闹到这般窘迫的地步。还有那些州府官员，拿着高昂的俸禄，歌功颂德是把好手，当真为百姓做实事的时候却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这话可算不得文雅，显然太子是气到了。 若是在皇上和朝臣面前，李老二肯定不会应声。 但面对自小在碎金滩长大的太子，也算半个自家人。 他就道，“太子倒也不必灰心，江南半壁江山要养天武所有百姓，很是不容易，特别是年年北征，军粮也消耗不少。所以，天武看着富庶，其实底子还是空。 “等北征结束，收复河山，江南和江北都种上粮食，只用一年就能缓过元气了。 “至于那些不尽责的官员，皇上仁厚，不愿意苛责。太子可以慢慢看着，有一日您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处置。” 太子愣了愣，转而就笑了，郑重点了点头。 末了，他想起一事说道，“对了，伯爷不用担心家仁，凤山虽然被弥勒教攻打，但家仁应对及时，没有损失。 “而且弥勒教有意奔着新都而来，无暇顾及凤山。马上，父皇也会下令西南边关调遣人马清剿弥勒教，事情很快就会平息。” 李老二自然知道儿子没事，毕竟到新都送奏折的传令兵，也到了伯爵府一趟。 但太子这般说，还是要领情。 他刚要道谢，郑禾就寻来了，原来是新一批粮食送到了…… 佳音和奶奶从宫里“哭灵”出来，才知道二伯接了这么大一个差事，而温先生明日一早也要出京都。 李老太惊了一跳，问道，“怎么这个时候出京？不是说弥勒教闹得凶吗，会不会有危险？” 温先生赶紧应道，“婶子放心，弥勒教刚开始蛊惑百姓，还没有多少教众，不成气候。再者说，我去的州府在凤山附近，正好去看看家仁。 “他第一次做官就是一方百姓父母，又遇到灾年，怕是心里正没底呢，我去给他壮壮胆儿。” 有人给孙儿撑腰，李老太当然高兴了。 但她还是说道，“瑾柔不在家，你的衣衫用物可带够了？还有路上别缺了人手保护，万一有那山匪不开眼拦路怎么办！赶紧再去找大勇，要几个老兵跟你一起出门吧。” 佳音也是说道，“我去给先生整理一些常备药，至于护卫人手，大勇叔那边再送人也不熟悉，不如从二村选几个。 “先生别推辞，出门在外，万事以安全为重。师姑和孩子还在泉州等先生团聚呢！” 温先生不好再推辞，只能点了头。 很快，李老太和佳音就又张罗了一包衣衫用物，二村的十个老兵也赶在城门关闭前进来了。 李老二留在城外，直接住了草棚子，方便有事随时处置。 正好，第二日一早，他给温先生送了行。 十里亭里，因为所有御史都要南下，亲朋都来送行，挤得这里水泄不通。 如今外边弥勒教作乱，四处都是流民，新都是人人皆知。 这个时候出京，几乎同找死无异。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三章 度日如年 有妇人舍不得，总要哭着嘱咐几句，一时间到好似生离死别一般。 李老二和温先生直接坐在马车里，刘志恒来不了，他们就以茶代酒分别了。 温先生很是担心，小声说道，“雨生，我这次南下，怕是短时间回不来。新都这边只剩了你，我实在放心不下。 “估计北边的事，宫里那位肯定会插手，侯爷怕是危险。你切记，关键时刻不要硬碰硬，平安带着家里老少离开最重要。 “另外，看好福妞儿！这孩子瞧着乖巧懂事，其实心里太有主张了。我怕她会一意孤行，不但于事无补，还要一意孤行把自己搭进去！” 李老二苦笑，应道，“我也知道这些，但如今局势实在复杂，我想得头疼也没有万全的法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希望结果不会太让人失望！ “你放心南下吧，局势也已经如此，你在不在新都都没有太大影响。万一，万一真是最坏的结果到来了，你就和家仁到泉州汇合。 一定不要回来，家仁就拜托给你了。” 温先生叹气，想说什么，到底又咽了回去。 两人喝了茶，互相拱拱手，一切都在不言中了。 马车踢踢踏踏走远了，留下李老二站在路边，良久没有回去…… 再是不舍，分别总要来临。 十里长亭里，其余御史也陆续辞别家人，踏上了前路。 众多流民远远看着，自然好奇，于是偷偷找碎金滩的村人问询。 谁也不傻，特别是千方百计求活命的流民，更会察言观色。 他们知道碎金滩村人都是流民出身，对他们也和气，于是说话没藏着掖着，问的爽快。 “大哥，那些大官儿是要去做什么啊？家里人哭的这么厉害，但瞧着也不像流放啊！” 碎金滩的村人刚拉回一车水，正要喘口气歇歇，听得这话就笑道，“不是流放，这些赶路出远门的老爷都是御史！皇上和太子派他们去南边当差呢，监督各州府开太平仓放粮食，赈济受灾的百姓呢。” 开仓放粮？ 流民们听得都是激动了，神色里三分高兴七分懊恼。 “先前怎么不开仓放粮呢，我们但凡有口吃的，也不至于走到这里来！” “是啊，我家山上的树叶子都吃光了，实在饿的不成才跑出来求个活命。早这样，是不是就不用扔下家里的房子和田地了！” 也有人呜呜哭了起来，“我爹六十多了，实在走不动。他撵了我们出来逃荒，自己在家……怕是早就饿死了。” “我娘也是，呜呜，怕给我们添麻烦，自己在仓房吊死了。” 碎金滩的村人只好安慰道，“离得太远，新都这里也是大事小事不断，皇上根本不知道各地乡亲如此艰难。 “如今知道，就赶紧让我们伯爷过来搭棚子舍粥了。如今各地再把太平仓打开，留下的那些乡亲也有救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大伙儿别伤心，过了这个坎儿，以后都会好起来。” 这话说得有道理，流民也就收了眼泪。 有人机灵，还没忘拍拍马屁。 “是该谢皇上赏赐，吃了两顿饱饭，我这身上有力气多了。” “是啊，不但给吃的，还有大夫治病。我家妞妞昨日蔫巴巴，喝了一碗药汤，今日就活蹦乱跳了。” “听说咱们返乡时候，还给种子和干粮呢。” “我也听说了，皇上简直太好了！” “都怪那个什么该死的弥勒教，没有他们捣乱，咱们是不是马上就能回家了。” “就是，别让我碰到这些混蛋，否则我拿扁担抽死他们。” 不得不说，人心易变。 几句话的功夫，流民们就从抱怨变成了对弥勒教的同仇敌忾！ 碎金滩众人和赈济署老少，有意无意游走在流民中间，不时引导着舆论。 让流民对朝廷多几分感激，多给皇上歌功颂德。 虽然皇上不见得能听到，但总不能让流民吃着赈济粮，还要骂着皇上吧…… 坤宁宫里，佳音简直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 按理说，一国皇后过世，七日哭灵实在算不得多了。 但赶到这个时候，形势太过诡异，变化太过迅速，这七日显得尤其漫长，尤其难熬。 伯爵府和老宅、郡主府都只有嬷嬷们在打理，村里是村长和赵叔在支撑。 如今温先生也办差去了，朝堂只剩二伯一个在坚持。 她和奶奶每日被困在宫里，除了担心，什么也做不了。 还有……穆珝，之前去了江北一直就没回来。 不知道是遇到了危险，还是留在了军营？ 北地还有没有人暗地里给北征军找麻烦？ 这个时候，蛮人有没有被赶出边关…… 同一片天空下，南北的差异却相当巨大。 佳音在新都度日如年，北征军却争分夺秒在奋力拼杀！ 高大雄伟的边关城墙下，李老四一刀砍死一个蛮人，随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扭头看看一寸寸被夺回的土地，忍不住兴奋的高声呼喊。 “兄弟们，给我杀啊！马上就要把蛮子撵出去了！边关要夺回来了！” 侯爷也同样是满身血色，手里长刀不时砍向惊慌的蛮人兵卒，偶尔望向青黑色的城墙，他的眼里火热一片。 就是这一片城墙，历时十几年，终于要再度回到天武的怀抱！ 南北一统，收复河山，终于不再是一句空话！ “把蛮人赶尽杀绝，冲啊！”他一马当先，奔着逃跑的老汗王和五王子就追了过去。 李老四赶紧跟上，抬手替侯爷砍掉一支流箭！ 两人互为臂膀，一时间追的蛮人更是鬼哭狼嚎，屁滚尿流！ 最后的两千蛮人，这一刻只记得逃命，再没有了霸占江北的威风和嚣张！ 就在老汗王和五王子拼命奔跑的时候，旁边一棵不起眼的小树上却突然跳下一个人影，一刀就奔着汗王的脑袋劈了下去。 五王子正好见到，一把扯过老汗王，那雪亮的刀光就只带走一条手臂。 老汗王惨叫一声，血流喷溅，但依然没有掉下马背。 随后，几百蛮人兵卒围上前，拼死护着老汗王和五王子跑掉了。 那人影气恼，抬手收割了几个蛮人兵卒的头颅，但想追上去却难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四章 有国才有家！ 李老四和侯爷打马跑出城关，见得如此，身后的前卫们不想放弃，还要追上去。 侯爷却拦了下来，“穷寇莫追，再让他们多活几日！” 众人扯了马缰绳，立在原地。 望着蛮人如同丧家犬一般，钻进草原，所有人都沉默了。 边关夺回来了！ 天武完整了，河山一统了！ 北征十几年，终于在今日胜利了！ 不知是谁第一个哭了起来。 许是想起死去的兄弟，许是想起远方的父母亲人，许是想起十几年不散的仇恨！ 渐渐哭声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是泪流满面。 就是李老四都红了眼圈儿，谁不知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享福啊！ 谁不想伺候在父母身前尽孝啊！ 但国家，国家！ 有国才有家！ 为了千万百姓安居，为了满目疮痍的土地不再遭受欺凌，他们抛头颅洒热血，整整奋战了十几年！ 从春暖花开，一直到大雪纷飞。 从铠甲热的烫手，到冻得脱不下。 从青涩懵懂的少年，到颚下胡须一把！ 北征，两个字，何其简单！ 但对所有北征军来说，却是血肉身躯铸就丰碑和信仰！ 侯爷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情绪，然后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战刀！ “北征军威武！天武威武！” 所有人也都哗楞楞抽出腰刀，举过头顶，拼命呼喊起来。 北征军威武！ 天武威武！ 按理说，天武应该在北征之前，也高于北征。 但这一刻没有人计较这个，也不觉得哪里错了。 没有北征军，天武的河山依旧破碎。 没有北征军，天武说不定江南都保不住！ 巨大的声浪冲破云霄，传出多远。 整个边关没有一个天武百姓，却有万千亡魂在应和！ 这一刻，等得太久了…… 傍晚时候，北征军已经把大营挪到了边关，迅速把守各处隘口，安排巡逻。 后勤营也忙着烧火做饭，处处篝火。 依旧带着兴奋余温的兵卒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回家之后要如何。 有要娶亲的，有要开铺子的，还有要盖新房子的！ 江澄让人临时打扫了一个空置房间，里屋作为侯爷的住处，外间还可以议事。 他拖着伤腿，带着亲兵们忙来忙去，很快就热得一头汗。 李老四和穆珝从外边进来，见得如此，李老四就说道，“江大哥，不是让你歇息吗？你又忙什么？小心伤口腐烂化脓！” 江澄满不在乎的摆摆手，笑骂道，“这么忙的时候，我哪里闲得住啊！再说我就是腿上割个口子，又不是砍掉一条腿！ “再说了，我拼上这条腿救你，可不是想你把我当小孩儿管的！该忙就忙你的去，这里，我马上就安排好了。” 李老四无法，只能掏出一瓶伤药递给他。 “这是我闺女给的伤药，你记得换上，保管明日就好了。” 江澄倒是没再推辞，眉开眼笑的接了过去，应道，“郡主琢磨的伤药，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就是你这小抠儿，轻易不拿出来！我可得好好放起来！” “哎呀，是让你用的，不是让你放起来的!”李老四作势去抢，惹的江澄赶紧塞到了怀里。 众人都是看的哈哈笑。 边关夺回来了，北征胜利是板上钉钉儿一般了，所有人都是放松下来。 就是将军们都会打闹几下，玩笑几句了。 江澄抹了一把汗珠子，看向笑眯眯的穆珝，夸赞道，“穆护卫什么时候来的？听说你大发神威，从天而降，差点儿把老汗王劈成两半了？简直太厉害了！” 穆珝拱手行礼，笑道，“我就是从树上跳下，抽冷子砍了一刀。可惜被躲了过去，否则啊，还真能把老汗王留下。” “哈哈，这就不错了。我在北征军多少年，还没见到汗王模样呢，你都要把人活劈了，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江澄拍拍穆珝的肩膀，又开始叹气，“可惜，军粮没有多少了，米面更是一粒都找不到。否则给你做碗面条庆功，多好！” “谢谢江将军，等回家再吃也不迟。”穆珝应着。 侯爷在屋里听到动静，也走了出来。 江澄立刻示意亲卫们，“你们去忙吧，顺带把外边烧好的水拎进来。” 亲卫们应声，很快送了热水进来。 江澄拿出一点儿茶叶冲泡，笑道，“咱们可真是要回家了，就是茶叶都喝完了。” 众人坐下，一人捧了一杯，慢慢喝着。 穆珝虽然到北地有几日了，但一直在暗中。 这会儿，都是亲近之人，他就问了一句。 “侯爷，郡主惦记您中的冷箭，不知道伤口好利索了吗？” 听得自家漂亮聪慧的义女，侯爷眼神里也带了笑，点头应道，“好多了，虽然不能太吃力，但也算无碍了。” 穆珝追问，“那很快就可以回江南了？” 李老四和江澄也是望着侯爷，神色里带了盼望。 谁不想回家呢！ 尤其是这样心愿得偿，大功铸成的时候，必须衣锦还乡啊！ 但侯爷却摇了头，“暂时还不成，还要再等等。蛮人在草原深处又召集了几千援兵，正赶往边关这里。 “还要想办法把他们都歼灭，甚至老汗王和五王子也要留下，否则我们撤走了，边关这里还是要战火不断。 “万一不敌，江北还要重新陷入蛮人的铁蹄之下。必须斩草除根，不给蛮人反扑的机会。 “若是成功留下老汉王父子，援兵又尽数歼灭，草原想要恢复元气，再互相征战选出新汗王，起码需要二十年，天武也就太平二十年！” 众人听得忍不住点头，李老四更是拍手叫好，“侯爷说的对，必须杀个彻底！” 江澄追问道，“蛮人如今已经在边关外，侯爷打算如何歼灭援兵，斩杀老汗王父子呢？” 说罢，他又添了一句，“军粮不多了，要不要先向江南催粮食，再从长计议？” 李老四立刻反对，“不成！朝廷那帮人靠不住，就算他们痛快给军粮了，运送到这里也要大半月。时机不等人！” 侯爷点头，“还是要速战速决！追踪监视老汗王父子的下落，用他们钓出援兵，再以逸待劳，一战歼灭。” “这个差事交给我吧，侯爷。”穆珝主动请缨，“追踪，我最在行了，保管完成任务。” 第一千一百六十五章 画下一个完美句号 说罢，他又怕侯爷不同意，就笑道，“郡主担心，才让我来帮忙。若是回去被她知道我什么都没做，怕是以后，我再也吃不到她做的菜了！” 众人都是听得笑起来。 小儿女相处还不错，做长辈的也跟着高兴。 侯爷想了想，就点了头。 “好，注意安全。” 穆珝也不留下吃饭，又简单说了几句就悄无声息出发了。 江澄忍不住说道，“年轻真好啊，无所畏惧！好像只要活着，只要有手有脚，就什么都不怕。” 李老四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小子遇到侯爷之前，自己在北地活了很久，不但没饿到冻到，甚至还杀了不少蛮人。 他可厉害着呢！” 江澄点头，应道，“侯爷好眼光，随手一捡都是宝贝！” 侯爷展开了堪舆图，嘱咐两人，“敲鼓聚将吧！” 江澄应着就要出去，却被李老四拦着。 “你腿不好，别到处跑了，我去！” 很快，鼓声就响了起来，众将领赶到临时议事处。 因为重新拿回了边关，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 毕竟马上就可以回家了，老婆孩子热炕头，没什么比这个更安心了。 侯爷也没绕弯子，直接把如今面临的困难和进退两种选择都说了，让众人讨论选择。 其实，穆珝都出去追踪老汗王了，自然是要继续作战，保证天武二十年安宁了。 但这个议事还是要开，即便就是做个样子，也要人人都参与进来，自然也会为了结果一起努力！ 直到夜色降临，所有将领达成了一致意见。 战！ 左右也打到这里了，把老汗王和五王子弄死，把蛮人彻底赶回草原，保边关平安，才是为北征十年华画上一个完美句号。 至于粮草缺乏，那就回身把北地所有蛮人据点再搜刮一遍，大伙儿减少一下饭量，撑个七八日没问题。 待得彻底胜利，回京再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将领们三三两两出了门，说笑着继续去忙碌了。 江澄也走了出来，抬头看看星空灿烂，一时有些发楞。 李老四随后出来，见他如此就拍拍他的肩膀，问道，“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江澄淡淡一笑，“偶尔会有些迷茫，不知道回新都之后，还要做什么。” “那还用想啊！”李老四哈哈笑，“当然是娶媳妇生孩子了！咱俩年岁差不多，你看我儿子和我闺女都多大了！你抓紧成亲吧，否则就耽误一代人了。” 江澄翻他一个白眼，反驳道，“你就会和我显摆，老子才不缺儿子呢，老子有三个，各个都聪明又长得好！” “对，对！你不只有三个儿子，还有四个女儿，都是梦里和仙女生的！”李老四笑哈哈，根本不相信。 两人说笑几句，江澄就去后勤营了。 伙夫营正为了粮食发愁，剩下的存粮只够大伙儿吃两日了。 眼见江澄过来，就纷纷围上前问询。 江澄摆手，把议事的决定说了一下，然后安慰道，“放心，有侯爷在呢，侯爷已经安排好了。你们只管好好干活儿就行了！” 众人听得放心，说笑几句就散了。 有个不起眼的兵卒，好像被门槛绊了一脚，江澄顺手扶了一下，“小心点儿，小兄弟！” 兵卒很是感激，一迭声道谢，“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老伙夫兵回身，见得如此，就道，“多谢将军，这小子干活儿挺好，就是整天迷迷糊糊的。他没碰到您的伤腿吧？” “没有，没有！”江澄摆手，“年轻时候都这样，好像总也睡不醒。等老了，想睡又该睡不着了！” “可不是吗，我如今就这样！”老兵也是笑哈哈说几句，就扯着小兵走了。 留下江澄握着拳头，咳了咳，然后去安静的后营清点粮食了…… 当太阳跳出地面，重新把青石路面晒得热辣起来，新的一天也就开始了。 城门外的流民营地，在众人的努力下，已经有了一点儿整洁的样子。 虽然还是搭建棚子临时落脚，流民依旧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但一日两顿有粥喝，清水也是一车一车拉过来，又规范了拉撒之地。 这里终于像个人住的样子了！ 甚至昨天下午还有城里的富贵人家赶了马车在此走一圈儿，然后捐了不少东西。 这可是好兆头！ 李老二甚至都琢磨着，要太子偶尔露个脸，再把消息放出去。 那些还想让闺女进宫的人家，定然会扑过来寻机会。 只要人来了，为了在太子跟前表现，肯定要出血救济流民啊…… 当然，暂时他只是想想，还不敢和太子说。 毕竟太子可不是原来的管事了，一国储君不是随便开玩笑的！ 佳音昨晚翻来覆去睡不着，担心泉州，担心北地，又惦记新都这边，早起时候就顶了一对熊猫眼。 李老太自然心疼极了，说什么也不让孙女跟着进宫了。 “如今哭灵也到了最后，三公主也是真心实意待你，肯定不会因为这一日缺席如何怪罪。你就在家歇一日，我去同公主请假！” 佳音不放心奶奶自己进宫，摇头不肯。 “奶奶，我没什么事，就是昨晚有些失眠睡不着。我进宫，偷偷在后殿睡是一样的。” 李老太却坚持不肯，“你给我老实在家，那宫里人来人往的，你怎么能睡得着。听奶奶的，不差这一日。 你就算实在不愿意歇着，那就回村去看看，我这心里也惦记。” 佳音这才不说话了，毕竟她也惦记村里，还有城外的流民，二伯接手照管，也不知道如何了。 待得送老太太出门，佳音也换了一套男子衣衫，简单装扮一下，扮成小富人家的公子，这才出了城。 朝中如今顾不得琐事，所以家安一直没有机会“述职”，就跟在二伯后边帮忙。 几乎是佳音一下马车，他就发现了。 于是，他赶紧迎上前，小声问道，“妹妹，你怎么来了？有事只管让人来说一声，这里太乱了，你赶紧回去吧！” 佳音无奈，懊恼撒娇。 “奶奶撵我，不带我进宫。到这里，哥哥又嫌弃我！我真是成了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了！” “怎么会呢！”家安笑的无奈，“傻丫头，都是为了你好。这里什么人都有，太乱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六章 医者仁心 “有哥哥在，我才不怕呢。坏人敢近身，我哥保管打的他满地找牙！”佳音小小拍个马屁，然后站在了哥哥身侧。 家安好笑又无奈，只能带了她往里走。 佳音仔细看看流民们的面色，吃用穿戴，住的棚子，忍不住感慨，“咱家当初逃荒过来的时候，也是如此仓惶。不过村里人的心气足，看着神色比他们好很多。” 家安惊讶，顺口问了一句，“你那时候才多大啊，居然就记事了吗？倒是我和你四哥，正是淘气时候，把逃荒当玩耍了，如今还历历在目。偶尔想起来，还想去住过的那个山谷看看呢。” 佳音笑嘻嘻，应道，“我这么聪明，当然记事早啊。我记得刚到碎金滩的时候，你和四哥被大白鹅撵得到处跑，还把我放到石板上差点儿烤熟了……” 家安脸红，赶紧拦着妹妹揭他老底。 “哎呀，妹妹，嘴下留情！我大小也是个官儿了，小心被旁人听去，就真没脸在外走动了！” 佳音笑的捂嘴，难得看到自家哥哥这个窘迫模样。 明明小时候，淘气的不成，但出海一趟又做了官，哥哥就往成熟稳重方向发展了。 虽然这是好事，但乐趣可少太多了。 李老二正带人统计粮食和用物，陆续有人跑来做好事，捐献粮食和财务，记录清楚很重要。 毕竟他是奉命赈济流民，吃苦受累不怕，就怕有人扣个贪墨的名头。 到时候若是没有证据，可就是出力不讨好了。 幸好家里不缺写算的人手，村里孩子们不在，酒楼和铺子的伙计管事却个个都是好下属。 整理，记录，入账，每次进出多少都清清楚楚。 恨不得耗子来一趟，偷走几粒米都要过过目。 眼见侄子和侄女过来，李老二就嘱咐管事几句，然后上前说话，顺道灌几口凉茶。 佳音顺势帮忙出主意，“二伯，虽然如今赈济流民的粮食用物不缺，流民保下了性命。但我瞧着人人都有些无精打采，要不要派一些人在流民中多闲话儿几句。 “比如跟他们说说朝廷政策，说说返乡之后如何。甚至给他们安排一些活计也好，总之要他们忙起来，有事做，有盼头儿才行啊。 “当初咱们村子从北到南，路上遇到多少困难，大伙儿都没放弃。就是村长爷爷他们总给大伙儿说到江南如何好，然后人人都有事要忙。 “所有人都把自己负责的活计做好，凑一起就是事事周全，最后终于走出了大山。” 李老二听得眼睛一亮，夸赞道，“还是咱家福妞儿聪明，这两日只顾着忙了，倒是忘了这事儿。 “这样，你们跟我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看看怎么安排。我还要去跟太子禀报，不能咱家几句话就决定了。” 一家三口进了棚子，摆开纸笔，各抒己见，很快就写了个简单的方案。 李老二进宫去寻太子，家安带着管事们继续打理库存，佳音就去寻张神医。 张神医这老爷子，从来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别看他嘴上骂骂咧咧，下个刀子割个口子，从来不犹豫。 其实，他是最心善的一个。 不说村里老少几百口子，日常治疗个大病小病，或者家里人在外走人情，有个请托，老爷子从来没有拒绝过。 就是这次，城外流民聚集，城里的医馆药坊和大夫们都不敢出来。 又是老爷子第一个赶到，给流民们熬降暑药汤，遇到病的厉害的，也是及时救治。 医者仁心，这四个字，老爷子真是名副其实…… 佳音一路问询，找到老爷子的时候，老爷子正给两个孩子看诊。 孩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染了痢疾，幸好不严重。 老爷子气得一直数落孩子爹娘，“告诉你们多少遍了，大灶上发粥，不要再到处捡东西吃！ “天气这么热，万一东西腐坏就会坏肚子！一个传染俩，两个传染三，最后整个营地都要跟着倒霉！ “你们想死去撞墙，坑了一万人跟着去见阎王爷，阎王爷都要骂娘！” 孩子爹娘低着头，不敢说话。 生活已经困苦至此，谁还有心思时时刻刻照管孩子啊。 孩子吃不饱，跑出去随便抓点儿什么就吃坏了…… 老爷子叹气，显见也知道骂是没用了，于是他摆摆手，喊了药童熬药。 佳音赶紧上前，扶着老爷子的手臂，笑着哄人。 “我还担心您老人家热坏了呢，但听听您这声音洪亮，我就觉得带来的酸梅汤多余了。” 张神医见到笑嘻嘻的佳音，难得见了笑脸，应道，“你怎么来了！留你奶奶自己在宫里能成吗？” “没事的，三公主会帮忙照顾奶奶的。”佳音扶着老爷子，小声说道。 一老一少进了问诊的棚子坐下，佳音就把手里的篮子揭开，露出里面用冰镇着的大肚儿瓷壶，还有杯子。 老爷子一口气喝了两杯，才缓过一口气，问道，“说吧，你来寻我有什么事？” 佳音扫了一眼，见周围没人，就低声把打算说了。 老爷子听得皱眉，神色有些犹豫，指了指外边的流民。 佳音会意，说道，“我二伯方才已经进宫见太子了，估计很快就会有城里的大夫被指派过来接手。甚至药材都会自带，您老人家就放心吧！” 老爷子点头，彻底放了心。 但他嘴上依旧不饶人，冷哼道，“一见你这个丫头就没好事，见不得我闲着。一把老骨头了，还得赶远路。” 佳音赶紧讨好，许了一堆“好处”。 比如好菜好酒，当然还有好药材。 老爷子被哄得眉开眼笑，这才算是彻底应了下来。 佳音了却一桩心事，又去找哥哥，想着打个招呼就去宫里接奶奶。 家安放下活计，送妹妹上马车。 佳音心疼哥哥看着又瘦了，就说道，“哥，以后让家里给你送饭吧。差事重要，也不能熬坏了身体。一会儿，我回家换衣衫，给你做两个菜送来。” 家安刚要拒绝，路上却有辆马车疯跑过来，直奔佳音的马车。 两个老兵在附近分水，跳上前，眼疾手快扯住了缰绳。 马车刚好停在佳音和家安身前，车门一开，直接滚下一个人来。 家安下意识一伸手，抱了个满怀！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六十七章 天生反骨 佳音担心哥哥遇到危险，急忙上前一步，右手已经缩到袖子里，捏了匕首。 结果，哥哥怀里的人居然是个满脸惊恐懵懂的姑娘。 姑娘也就十五六的模样，皮肤白皙，圆脸大眼睛，小鼻子小嘴，很是美丽灵动。 她穿了一身月白的襦裙，耳上是简单的银丁香，头发乌溜溜编着两条大辫子，朴素又利落。 这可不是什么刺客模样！ 佳音悄悄收了手里的匕首。 果然马车里随后跳下的还是女子，而且还是熟人。 谷青青头发有些散乱，在丫鬟的搀扶下，下了车。 她第一件事就是扯过家安怀里的姑娘，气的低声喝骂道，“跟你说了多少遍了，让你老实一些，你偏偏不听。好好的赶路，你扯什么马尾巴！你想害死我们啊！” 圆脸姑娘心虚的缩了脖子，小声辩解道，“我也不是故意的……马尾巴甩进来，我顺手就揪了一根儿。哪里想到它就疯跑起来！” 谷青青抬手就拍了她一把，恨得更是咬牙。 “马尾巴甩进来，你就要揪一把！那马掉进来，你是不是也要尝尝？” 圆脸姑娘不服气，皱着小鼻子反驳，“姐，我就是好奇，我又不是傻！谁想尝尝马粪味道啊！” 谷青青翻个白眼，差点儿噎死过去。 佳音扫了一眼，哥哥好似抱了人家姑娘有些尴尬，耳朵还带了一些红晕。 她就赶紧上前说道，“谷姐姐，这么乱的时候，你怎么出城来了？” 谷青青扭头看见佳音，她欢喜的赶紧扯了佳音的手，应道，“听说城外在赈济流民，我们家里就想捐点儿粮食用物。 “正好我回来做客，惦记着见见你，就主动揽了这差事。没想到，你还真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不等佳音应声，圆脸姑娘已经满脸好奇的挪到了谷青青身边，偷偷打量佳音。 佳音好笑，问道，“谷姐姐，这是谁家姑娘？真是好容貌！” 谷青青想起方才，气得骂道，“她除了长得好，别的都不好。特别是脑子，简直空空如也！天天闯祸，自小就把家规抄烂了！ 先前被家里送到外祖那边，以为能养养性子，没想到反倒更调皮了！” 圆脸姑娘有些脸红，扯了姐姐的袖子，央求道，“姐，你就是说也别在郡主跟前说啊！” 谷青青无奈，只能同佳音又道，“这丫头叫桐屿，是我妹妹。她自小看不惯各家闺秀，先前就是作弄闺秀被家里送走的。许是听说你在避暑宴上的壮举了，对你佩服的不成。 “方才我要过来，她恨不得满地打滚，求了我带她过来，一定要看看你呢。” 佳音听得笑了，对圆脸姑娘笑道，“桐屿姐姐安好，今日这里忙乱，等过些日子闲下来，我下帖子请你和谷姐姐到我的郡主府做客。到时候，摘好吃的果子给你！” “好啊，好啊！”桐屿姑娘用力点头，脸上的兴奋真是掩也掩不住。 谷青青这会儿也看到一边的家安了，赶紧带着妹妹行礼。 想起方才妹妹掉下来，被家安抱在怀里，谷青青更是尴尬。 “五公子，方才真是多亏您援手。我这妹妹……实在是得罪了！” 家安是官身，但称呼大人太见外了，倒是随着佳音家里的排行，叫一声公子更合适。 家安拱手回礼，应道，“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客气。” 说罢，他不好多留，同妹妹说一声就去忙了。 桐屿翘脚张望他的背影，被谷青青扯了回来，狠狠瞪了一眼。 “你又淘气什么？” “没有啊！”桐屿难得有些害羞，小声应道，“我就是瞧着五公子那么瘦，但是力气真大，方才一下就把我接住了。我还以为要摔的一头包呢！” 谷青青已经无力骂人了！ 谷家最重规矩，尤其是对女子。 她和姐妹们自小跟着姑姑，都学的贞静柔和，只有这个妹妹天生反骨，自小就像脑子少根弦。 抄写了多少遍家规，打了多少次手板，都改不了这个跳脱冒失的毛病。 或者说，这个妹妹根本没把规矩放在眼里…… 佳音不可能当真看着好友被气死，也喜欢桐屿姑娘这份活泼自在。 她四处看看，流民太多，棚子里也不干净。 于是，她引了她们上了自己的马车。 进去之前，她从空间拿了酸梅汤和一盘果子。 凉爽酸甜的酸梅汤入口，三人都是长舒一口气。 谷青青忍不住叹气，“在家时候，我想着流民会很可怜。没想到，亲眼所见，还真是让人不忍直视。这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雨！” 佳音点头，应道，“这时候，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我二伯和哥哥最近都住在这里，想必很快就能把流民都安顿妥当了。” 谷青青神色里添了几分敬佩，说道，“方才我祖父还说，你们家中从来不争抢权势，反倒是做了很多实事。别的不说，只赈济署前后变化，就是很多人做不到的。 “所以，祖父听说你家领了安顿流民的差事，就赶紧张罗了五百担粮食，一会儿就让人送来。” 佳音赶紧应道，“我替二伯和流民谢谢谷老先生的仁心厚意，如今粮食还真是不足。有了这五百担粮食，起码活命几百人！” 说罢，她拉了谷青青的手，问起她的身体。 谷青青有些脸红，但还是一一应了，又让佳音把了脉。 之前张神医出手，帮忙调理了身体，自然是千好万好。 佳音从暗格里取出纸笔，又写了两个温补的药膳方子。 谷青青高高兴兴收好，然后拉着佳音说起许曦等人的近况。 原本常相聚的好姐妹，如今成亲的成亲，被圈在家里的圈在家里，总之，再也找不到当初的自在和快乐了。 那些一起打牌一起吃果子一起八卦的日子，统统都成了记忆里最闪光的宝物。 两人都是有些唏嘘。 佳音就道，“以后有机会，咱们还是可以再聚的，等我多琢磨几样好吃的，到时候给你们尝尝。” “好啊！”谷青青一口应了下来，真心夸赞。 “这么多年，好东西也吃了不少。但还是你家的点心和果子最好吃！” 两人说的热闹高兴，结果一回身才发现，桐屿趴在车窗上，正努力张望，身子都要探出车窗外了。 谷青青气的一巴掌就拍了过去，“下次再也不带你出来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六十八章 没有对比，就没有优秀！ 桐屿吓了一跳，立刻想把身子缩回来，结果脑袋撞的咣当一声，疼的龇牙咧嘴。 谷青青已经无力吐槽了，早知道妹妹这么“活泼”，打死她也不会带出来。 何苦丢人现眼呢！ 佳音其实很喜欢桐屿这个活泼样子，毕竟在天武看了太多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这么真性情的太少了。 但她可不能这么说，只能劝着谷青青。 “谷姐姐别生气，桐屿姐姐许是知道我们处得好，不见外，才随意自在了一些。” 谷青青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幸好是在你这里，否则传出孟浪的名声，以后她还怎么嫁人！” 桐屿缩着脖子，不敢说话，但眼珠子还是忍不住望向窗外。 佳音好奇，借着倒茶的机会也看了两眼。 原来是有几个流民闹事，家安正带了兵卒在处置。 难得看家安绷着脸，端着官架子，流民还不服气，被他狠狠瞪了几眼才老实下来。 佳音皱眉，想着还要提醒二伯和哥哥两句。 乱世用重典！ 菩萨心肠，也必须有金刚手段！ 一万多流民，若是一味的怀柔安抚，总会乱起来。 这般大棒加胡萝卜，才是最好的管理法子…… 又坐了一会儿，谷家的粮车就到了。 正好，李老二陪着太子也过来了。 听说谷家捐粮五百担，太子特意见了谷青青和桐屿姐妹俩。 桐屿很是兴奋，回家几日，总听说太子如何俊美，文武双全。 如今终于见到活的了！ 倒是谷青青担心多过兴奋，自然是怕妹妹在太子面前失礼，给家里惹祸。 更怕……更怕妹妹入了太子的眼！ 家里人不是看不上太子，是妹妹这脾气若是进宫，不过三月就要连累家里被抄家灭族了！ 幸好，太子只是赞了谷家仁义，又让姐妹俩给谷老先生带好。 谷青青欢喜，很快带了妹妹就告辞回家报信儿了。 得了太子，也是下一任帝王的夸赞，谷家可保二十年无忧。 结果，谷家的马车刚走，贾家的马车又到了。 贾二夫人带了宝珠，也是赶来捐粮捐物。 但不同的是，她们是听说佳音在城外，特意想要见一面。 宝珠像个小炮弹，跳下车就抱了佳音的胳膊。 “佳音姐姐，好几日没见你，想死我了！” 不等佳音说话，她又看见了一旁的太子，顺口就添了一句，“咦，古管事也在啊！” 贾二夫人落后闺女几步，听到这话，吓的差点儿昏死过去。 那可是太子啊，天下第二尊贵的人，怎么愿意听人提起自己先前做管事的过往！ 不想太子居然不介意，反倒笑道，“宝珠姑娘，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直爽。” 宝珠也反应过来，方才嘴巴太快了。 这会儿，她有些脸红，蹭到佳音身后站了，小声道歉，“太子殿下勿怪，我一时没想太多……” 贾二夫人也是赶上来，赶紧行礼道歉。 佳音看出太子当真没有生气，就帮忙改了话头儿，问道，“二夫人怎么带着宝珠来了？” 贾二夫人赶紧说道，“我听说伯爷接了照管流民的差事，正好家里也有些余粮，就想着送过来。即便帮不上大忙，也是尽一尽心力。” “好一个尽尽心力！”太子点头，应道，“若是新都中，人人都如同贾夫人这般，何愁流民不安，何愁天武不宁。” “太子殿下谬赞了，小妇人不懂天下大事，实在是看不得百姓受苦。”贾二夫人听得激动，但还是把姿态放得很低。 太子也没再多说，只是嘱咐佳音，“郡主替本殿下多留意，什么时候宝珠姑娘成亲，本殿下也要送一份添妆礼。” 贾二夫人欢喜坏了，什么镇定都不翼而飞了。 她直接跪倒磕头谢恩。 闺女就是她的心头肉，成亲时候，怕是太子都登基了。 那就是皇上赏赐添妆礼啊！ 闺女就是嫁到户部尚书家里做儿媳，也不怕被欺负了。 那腰杆儿必定是挺的笔直，谁也不敢小看！ 宝珠懵懂，但也知道太子要给她撑腰，于是一同跟着行礼。 太子点点头，就随着李老二去四处走动了。 贾二夫人起身，拉了佳音的手，半晌都说不出话。 佳音太理解她作为母亲的苦心和欢喜了。 倒是宝珠在一旁嘟囔，“太子还不如立刻赏赐一些好东西了，我连定亲都八字没一撇呢，谁知道什么时候能成亲啊！” 贾二夫人气的抬手就给了闺女一记爆栗子，自然因为心疼，打的不重。 “你个傻丫头，要气死我啊！你成亲时候，太子送添妆礼和这时候给赏赐能一样吗？” 宝珠抱了脑袋，缩在后边，再一次拿佳音当了挡箭牌。 佳音无奈，以前还觉得自己不省心，这时候突然就很骄傲是怎么回事！ 相比于谷家的桐屿和宝珠，她真是无比的懂事和乖巧了…… 这里流民过万，虽然有兵卒保护，但依旧不算安全。 有些流民许是吃饱了，终于有空闲心思了，居然盯着女子们看个不停。 那眼睛好像带了钩子，恨不得把女子衣衫扒光。 于是，贾二夫人和宝珠回城的时候，家安也撵了妹妹一起回去。 佳音乖乖听话，毕竟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当然，她不知道，在她和贾家的马车离开之后，那几个目光不善的流民就被派去取水了。 这可是个好差事，因为城外很少有水井还算水量丰沛了。 取水需要跟随马车进城，从共用的深井里，一桶桶拎出来，再灌进大水箱里，拉回流民营地。 城里贵人多，随便遇到一个发了善心，扔快碎银子，都够流民吃几日好饭菜了。 于是，为了几十个名额，几乎日日都要打破头。 可惜，事情总有例外。 几个流民兴高采烈跟在马车后边，不知道怎么就被随车老兵隔了几步远。 他们又贪看市井繁华，待得回过神来的时候，马车已经走远了。 几人吓坏了，赶紧四处疯找啊。 这个时候，不知哪里钻出来一个贵公子，一身绸缎衣衫，手里还摇着一把描金扇子。 就那么好巧不巧的，一个流民就同富贵公子撞到了一起，然后把描金扇子踩到了脚下。 “哎呀，我的扇子！这可是我请名家题字的扇子！”富贵公子当时就嚷了起来，痛心疾首，好似失去了家传重宝一般。 他身后的小厮和护卫们，立刻把几个流民围拢到了中间。 “往哪里跑！你们闯了大祸，还想跑！” “对，跟我们去衙门，必须治罪！”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佳音用力点头，眼圈儿也红了。 “奶奶，没错，没错！我爹和我义父打胜仗了！把江北从蛮子手里抢回来了！等以后有机会，咱们也能回老家看看了。” “这不重要，你爹和侯爷他们平安回来就好！”李老太抹了一把眼泪，“盼了十几年啊，终于赢了，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马车外，百姓们已经越来越兴奋，开始奔走相告了。 整个新都的人好似都涌了出来，不管是不是亲朋，认不认识，都一起欢快呼喊，分享喜悦！ 再说报喜的马队一路进宫，消息很快就送到了御书房。 皇上和几个重臣都在，突然听到捷报，重臣们也是忍不住站了起来，欢喜之极。 年年北征，对天武来说实在是个大考验和大负担。 但又不能不北征，因为进攻是最好的防御！ 江南如此安稳，都是北征的功劳！ 如今，江山一统，北地边关被夺回，把蛮人撵到天武之外，简直是彻底绝了心头大患啊。 “天下太平，盛世安宁，指日可待！” “太好了！太好了！北征终于胜利了！” 重臣们纷纷嚷起来，还有人要掀开袍子跪倒，山呼万岁，恭喜贺喜。 结果，皇上的神色却有几分古怪。 按理说，这是件大喜事啊。 但皇上神色却平淡，没有一点儿高兴模样，就像北征胜利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不，仔细看，皇上眼里甚至隐约带了一丝恼怒…… 恼怒？！ 重臣们好似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所有热情和惊喜都瞬间熄灭了。 他们若是傻子，也坐不到如今这个位置。 之前皇上对北征军如何，他们也都猜到一些。 如今北征军获得了彻底胜利，江山一统，对全天下来说都是喜事。 但唯独对皇上来说，不是…… 因为功劳是新亭侯的，是北征军的，唯独不是皇上这个天武至尊的！ 重臣们都是低眉顺眼，不敢再多开口。 倒是皇上，缓了半晌，慢慢说道，“如此大捷，是大喜之事！北征军粮草不足，蛮人凶猛，居然还能取得如此大胜，实在不容易。” 重臣们都是点头，虚虚应着。 果然，皇上下一句就是，“之前要求新亭侯暂缓决战，是为稳妥起见，没想到他还是抗命进攻了。这是胜利了，若是有一点儿差池，如今听到的恐怕就是北征大败的消息了！” 众人把头又低了三分。 幸好这个时候，太子匆忙赶了回来。 他只扫了众人一眼，就上前同皇上说道，“父皇，您昨晚就没有歇息好，明日还要送母后最后一程呢。不如早些歇息吧！什么事也没您的龙体重要！” 许是高兴儿子的关心，皇上脸色好了一些，同众人摆摆手。 重臣们如蒙大赦，赶紧退了出去。 太子扶着皇上到了后殿歇息，但皇上也没留他多说话，直接寻个借口，指使太子去处置了。 太子刚出了门口，皇上就直接砸了手边的玉石镇纸！ “表哥，朕都要死了，你还要同我争这些虚名吗？ “你不是忠心耿耿吗，为什么就不能让我一下！ “我就想带着一统山河的功绩去九泉，去同列祖列宗交代，你为什么就不肯成全我！” 焦急、愤怒、不甘，统统化作了暴戾，摧毁了书桌上所有物件！ 直到屋里死一样的寂静，良久，一个灰衣人从墙角走了出来，跪倒在地中间。 “带所有人手去北地，去……” 窗外，暮色中的风依旧热熏熏，树上的知了也扯了嗓子一直在唱，拼命的唱，好似在为谁鸣不平，为谁高声嘲讽！ 太子站在转角，抱了小狐狸，顺着它光滑的背毛。 小狐狸舒服的眯着眼睛，不时打个哈欠。 太子好笑，敲敲它的头，问道，“你主人知道你这么懒吗？一日恨不得时时刻刻都在睡觉！” 小狐狸不服气的叽叽一声，抗议着什么。 可惜太子听不懂，倒是易总管闻声赶了过来。 “太子殿下，老奴准备个房间，您去坐一会儿吧？” “不用，父皇吩咐了差事，这就要去忙了。”太子笑的温和，嘱咐道，“父皇方才许是不小心碰翻了桌子，劳烦易总管去收拾一番了。” 易总管低头，赶紧应下。 太子这才抱了小狐狸走掉了…… 易总管站在原地，好半晌才回了御书房。 皇上已经冷静下来，站在窗前，看着外边的火烧云，不知想些什么。 易总管带了小太监们，飞快打扫了残局，又换上新物件。 书房里立刻恢复了整洁模样，好似方才根本没有经历“狂风骤雨”。 就在易总管打算给皇上捧一杯茶的时候，皇上突然问道，“北征马上结束了，侯爷回来，你说他第一件事会做什么呢？” 易总管头皮发麻，但屋里没有旁人，他想装死都装不了。 于是，他只能应道，“回皇上，侯爷当然会进宫见您，交回兵权啊。先前这么多年，每次都是如此啊。” 皇上不置可否，应道，“是吗？那第二件事呢！” 易总管真恨不得自己是哑巴，他绞尽脑汁儿又道，“老奴猜测，应该是回家好好歇息吧。毕竟北征几个月，吃睡不好……” 皇上也不知道对这答案满不满意，沉默半晌居然改了话头儿。 “太子的那个侧妃也关许久了吧？” 易总管楞了一下，才想起太子的侧妃是哪位，赶紧应道，“回皇上，当时侧妃冒犯了公主，太子很是生气。所以，一直在闭门思过，没有出来……” “说起来，天下父母哪有不疼儿女的，就是朕对三公主也是百般疼爱，定北侯怕是也吃睡不香，惦记犯错的女儿呢。传个消息给他，有空闲时候进宫一趟，朕准许他探望侧妃。” 皇上吩咐了几句，就摆了手，好似当真是有感而发。 易总管摸不准皇上的心思，只能听令行事。 他倒退出去，当即就让小太监去寻定北侯传信儿了。 碰巧，今晚定北侯在班房值守，怎么想也不懂皇上心意如何。 但皇上开恩，准许他去探望女儿总不是坏事啊。 那个脑子蠢笨的女儿，他早就想训斥几句了。 费劲心里把她塞到太子身边，可不是为了让她被冷落被圈禁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要去跟皇上赔罪，没有生养一个好女儿。 皇上到底心意如何，到时候就知道了……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皇上也会将心比心？ 守灵七日，所有官员和诰命们几乎都去了大半条命。 可以说，皇后差点儿以一己之力，带走了半个朝堂。 但没人敢说半个不字，甚至神色都不敢有一点儿不虔诚。 终于盼到最后这一天，就是三公主都长长出了一口气。 皇上也露了面儿，送了发妻最后一程。 眼见巨大的棺木被送出宫门，运到百里外的皇家寺庙暂停，等皇上百年之后，一起下葬。 所有人都觉得脊背上一松，苦差事结束了。 当然，新都里依旧要禁止一切宴饮和婚嫁。 佳音本想和奶奶一起回家，但瞧着三公主脸色不好，就决定留下陪她一会儿。 李老太倒也没什么不放心。 若是先前，她还担心三公主欺负孙女，但这一段时日，她可看的清楚。 三公主这孩子身份尊贵，但自小缺少关爱，如今同佳音相处的好，就拿佳音当亲姐妹了，很是维护照顾。 就是她这个当奶奶的，都被爱屋及乌，受益良多…… 佳音和三公主回了芷兰宫，倒也没做什么，就是说说闲话儿，吃点心喝茶。 但就是这么平淡放松，让三公主缓过了心里最后一口郁气。 对母亲，无论是埋怨、心疼还是不平，终究人已经过世了，一切痕迹都会消失…… 小狐狸不知道在哪里寻了过来，跳上桌子，摇晃这大尾巴。 佳音欢喜，抱着逗弄了一会儿，就被三公主抢了过去。 毛绒绒的小兽，从来都是慰藉心灵和寂寞的神器。 就是三公主，拿着一块鱼饼引着小狐狸跳脚的时候，都笑的咯咯有声。 眼见日头偏西，两人要出宫了。 三公主拐去坤宁宫，想要带几件皇后的旧物做个念想。 佳音闲着无事，就站在门外的树荫下乘凉。 碰巧，易总管过来给三公主送东西，见到佳音就赶紧上前行礼。 “郡主安好，您还没出宫呢？这日头还是有些晒，郡主怎么没进去？” 佳音笑的大眼弯弯，应道，“多谢总管惦记，公主在拾掇东西，我也帮不上忙，就出来站会儿。倒是总管过来送东西？怎么不派个小太监跑腿儿？” 易总管没有应声，把东西交给小太监送进去，然后站到了佳音身侧，说道，“皇上惦记公主，赏赐了一些珠宝哄公主高兴呢！老奴怕那些小子毛手毛脚摔了好东西，这才亲自跑一趟。” 佳音点头，让了两步，让易总管站在树荫里。 易总管眼底有光一闪，不动声色看了看周围，又道，“皇后过世，皇上特别担心公主，幸好有郡主陪着公主。 “昨晚，皇上甚至还让新亭侯探望了进宫的女儿，想必也是将心比心吧。” 最后这句实在有些突兀，听得佳音愣了一下，转而就笑着应道，“是啊，天下哪有不疼儿女的父母呢。” 易总管心里一松，就改了话头儿，说起城外流民之类。 待得小太监领了赏出来，他就离开了。 佳音吹着暖风，神色慢慢冷了下来。 定北侯昨晚进宫一事，小狐狸已经同她说过了。 但具体为何，小狐狸没有打探出来。 御书房可不像太子的西陇阁，任凭小狐狸出入。 她虽然疑惑，却也没有觉得如何急迫，毕竟边关已经被夺回，北征马上就要结束了。 皇上想要拦阻，也已经没了办法。 唯一需要惦记的，就是义父回来之后，会被算总账。 但到时候，义父把兵权及时交上去，放船顺水南下隐退，也不至于太难。 可易总管也提醒她，定北侯进宫之事，那就说明原因不简单…… 三公主带了人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见佳音脸色不好，就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太热了？” 佳音赶紧拾掇了心情，应道，“是啊，热的头晕。” “走，赶紧回家。”三公主挽了她的手臂，就一同往外走。 结果，到了皇宫门口，眼见要上马车了，却突然有人上前。 “公主殿下请留步，小人有礼了。” 三公主和佳音齐齐扭头，就见一个中年文士在行礼，一身青色衣衫，玉簪束发，神色恭谨又不谦卑，温和有礼。 三公主皱眉问道，“你是何人？” 中年文士应道，“小人是西南边关卢府的管事，姓文名云海。” 文云海？ 佳音脑子黄钻了一圈儿，对这名字没有印象。 但三公主却是想到了，应道，“原来是王爷的左膀右臂，文军师！” 卢家的人？！ 佳音挑眉，倒也不意外。 儿子闯了大祸，又被变相圈禁，卢家怎么会袖手旁观。 这么晚才派人过来，真是沉得住气。 以三公主的心思，怕是再有俩月，卢综、“完成任务”就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文军师低头再次行礼，低声说道，“公主殿下，小人这次过来是奉老将军之命。还请公主海涵，容许小人多说几句。” 三公主皱眉，想想她的打算，倒是不能当真同卢家断绝关系。 于是，她就点了头，“好，上车说吧。” 佳音立刻说道，“公主，我先回伯爵府了，不耽误你们谈话，有事让人给我传信儿就好。” 三公主见她要避嫌，心里滋味有些复杂，但还是嘱咐道。 “你先回去也好，若是有事，你也记得让人同我说一声。” 佳音笑着点头，然后同文军师浅浅行了一礼，这才上了自家马车。 马车踢踢踏踏走远，文军师才不着痕迹的收回目光。 他倒是有些理解世子为何如此冒失，如此偏激了。 这样钟灵毓秀的姑娘，好似集天地间一切美好之处，他见了都喜欢，更别提正值青春的少年了。 天长日久相处，很难不动心啊。 但他再看向一旁贵气美艳的公主，更是忍不住叹气。 世子这福气真是很厚，只是有些……太厚了！ 公主的车驾很宽敞，足够招待客人了。 车夫小心把车驾赶到宫墙之下，丫鬟婆子们远远守着，只留了彩云在车里伺候。 三公主端茶喝了一口，就开门见山问道，“军师千里迢迢赶来，不知所为何事？甚至来不及到公主府拜访，而是找到这里来？” 文军师赶紧赔罪，姿态放的很低。 就在三公主以为，他会为卢综求情的时候，他却掏出了一个扁平的小木匣子。 今日更新奉上~ rg rg。rg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以退为进 三公主面色疑惑，示意彩云接过了小匣子。 文军师就道，“公主殿下，您和世子成亲，老将军很是高兴。原本他想到京都，亲眼看着公主和世子喜结良缘。可惜，西南边关时刻遭受外族骚扰，只能作罢。 “这次小人过来，老将军嘱咐小人带了一些礼物，一定要小人亲手交给公主。 “老将军说，公主是世子的夫人，是卢家的儿媳，以后生了小少爷更是要掌管西南边军的，这世间什么重宝都不足以感谢公主下嫁。 “以后请公主多多照顾世子爷，卢家必定记着公主的恩情！” 说着话，文军师又跪倒行礼。 这姿态放的不可谓不低啊！ 三公主一时有些懵，她猜测过卢家会着急，会恼怒，会心疼。 但唯独没想到，卢家一字不提世子被囚禁，上来就送厚礼啊。 而且一口一个感谢，完全没有一点儿怨恨和担心…… 她想了想，就应道，“军师请起，回去之后替本宫多谢老将军如此厚爱，请他……不必惦记新都这边。” 文军师眼底发亮，立刻又是行礼，末了也没提起探望世子爷，只是叫了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管事到车门前，给公主磕头。 又说几句闲话儿，他就告辞了。 车门关上，三公主半晌没有说话。 倒是彩云忍不住，小声问道，“公主，卢家这是什么意思？怎么不担心世子爷呢？” 三公主摆手，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放了一万两银子的银票，还有七八张铺子的契书，看看地址都是商街的好位置。 车外的中年管事，就是平日打理这些铺子的。 可以说，新都这边的家底，卢家是彻底交给她了。 若是佳音在旁边，一定会为卢家的做法鼓掌叫好。 这一招以退为进，实在是厉害。 因为公主的脾气就是吃软不吃硬！ 果然，三公主合上盖匣，心里微微有些犹豫。 卢老将军这个公爹，待她这个不曾见面的儿媳，出手如此大方，而且还许诺，将来西南边军的军权一定会交到她儿子的手里，可谓是仁至义尽了。 对她没有一点怠慢和亏欠！ 卢综有一千一万个不对，看在老将军的情面上，也该留情几分…… 皇宫御书房里，皇上也正眉开眼笑，听着文军师说起西南之事。 文军师事无巨细，禀报的清清楚楚。 末了他又说道，“皇上，老将军担忧弥勒教势大，最后会惊扰到新都这边，让您费心。所以，老将军想讨个旨意，出兵剿灭弥勒教，为您和朝廷分忧。” 皇上点头，应道，“好，卢爱卿忠心耿耿，朕一直知道，否则也不会放心把天武西南交给他。而卢爱卿也没让朕失望！ “如今天武面临天灾，百姓流离失所，又是卢爱卿站出来分忧，朕心甚慰！ “此事，准了！明日就让兵部下官文！” 文军师赶紧跪地磕头，应道，“谢皇上信任！卢老将军一直惦记进京当面给您请安，可惜防务繁重。就是先前世子同三公主成亲，老将军也是不能到场，很少遗憾。 “说起来，世子在外也有十几年了，老将军怕是都忘了世子的模样了。 “但此事也不急，公主福泽深厚，一定会早早生下麒麟儿，到时候还请皇上准许他们一家三口回趟西南，老将军定然会欢喜之极。” 皇上没有犹豫，当时就应道，“这是应当的，到时候朕多派些人护卫他们回去。” 文军师闪过一抹喜色，赶紧磕头，好话不要钱一样撒出来。 皇上去了弥勒教的心头大患，也是龙心大悦，赏了不少东西。 待得文军师退出御书房的时候，也是易总管亲自送行。 卢峰等在皇宫外，脖子都要抻长了。 好不容易见到文军师出来，带了很多赏赐，他心头就是一松，赶紧迎上去问询，“文先生，怎么样？皇上可是答应放世子出来了？” 文军师瞪了他一眼，直到上了马车，身边无人，他才说道，“此事不能直接同皇上说，只要我们守好西南，又剿灭了弥勒教，世子爷就会平安无恙。 “因为皇上不可能寒了功臣之心！ “反倒是此时明说，皇上知道内情，世子爷才必死无疑。” 卢峰有些急，追问道，“那世子爷还要被关在公主府……” 文军师摆手，“放心，世子爷顶多是少了自由，于性命无忧。这般也好，如今局势变化太快，世子爷若是再牵涉其中，怕是王府都要被牵连！” 卢峰泄了气，还想说什么却又不敢。 文军师也不管他，闭目养神。 而这一刻，公主府里，三公主正同卢综对坐喝茶。 卢综瘦了很多，眉眼间满是焦躁，再没了往日的温和沉稳模样。 “你每日关着我，到底要到什么时候？这般，比杀了我还难受！我到底是你的驸马，你不能如此霸道跋扈！” 三公主垂着眼帘，慢悠悠喝了半杯茶水，末了抬头看着卢综无能狂怒，忍不住笑得嘲讽。 “事情是你做下的，如今承担后果了，你却这个模样。卢家出来的世子，就是如此懦弱无能吗？” 听到她提起卢家，卢综变了脸色。 他被关了这么久，卢峰肯定会着急，是不是已经联系到家里了，或者说家里来人了？ 他激动的直接站了起来，嚷道，“我们家里谁来了？是不是我父王到了！” 三公主却不应声，反问道，“若是你父亲到了，你打算怎么说？你不会以为你做下的事，你父王会夸赞你吧？” 卢综顿时泄了气，低了头。 公主见他这个样子，心里的羡慕和不甘也越发强烈了。 “你有个好父亲，可惜你是个不孝子！” 她起身走了出去，嘱咐护卫，“以后每日准许他在院里走动，但不能出门！” 卢综追出来，正好听到这句，就嚷道，“公主，是不是我父王来了？他许诺你什么了？请你不要为难他！” 公主根本就没理会，冷笑着出了门。 这个时候装孝顺儿子了，给家里惹祸的时候想什么了！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第二日，文军师拿到官文就回返了西南。 毕竟，军中已经开始剿灭弥勒教了，边关还有外地在骚扰，两处费心，卢老将军稍有失误就会功亏一篑。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阴谋诡计的味道 卢峰站在十里长亭送行，恨不得大哭一场。 世子爷被囚禁，家里也不打算救人，他这个总管要怎么办。 军师恼怒他没有拦阻世子犯错，更没有及时通知家里，也没安慰几句。 这个时候，公主却派人来送东西，多半是干粮，还有一些药材。 不说这些东西贵贱，却让军师欢喜之极，更是放心赶路了。 公主还想着尽卢家儿媳的本分，那世子爷就可保性命无忧！ 新都里众人，一大半在欢喜北征胜利，小半在庆幸皇后出殡了，苦差结束了。 这般加一起，新都倒是难得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嗅觉没那么敏感的官员，还以为万事大吉了。 但也有些人老成精的，反倒越发约束家里的子弟，谨言慎行。 暴风雨前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 果然，出殡后的第二日，难得的大朝会。 君臣们凑一起，把最近大小事情都拿了出来，打算集中处置一下。 从早晨一直开到中午，所有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 就在谁都以为朝会要结束的时候，有个礼部官员却跳了出来。 “皇上，天灾已经持续两月多了，再不落雨，百姓慌乱，怕是要动摇国本。臣请祭祀求雨！” 祭祀求雨？ 所有人都是听得皱眉，毕竟皇后刚出殡，谁也不想再暴晒磕头了。 而且，磕头若是有用还成。但大部分时候，都是无用功啊，无非是劳民伤财！ 不过，这话谁也不敢说，万一被扣个居心叵测的帽子，就真说不清了。 左右上边有皇上和太子呢，再不济还有六部尚书，轮不到他们这些小官儿开口…… 果然，皇上问询六部重臣，“几位爱卿，以为如何？” 六部尚书当然要和稀泥，各个都是含糊应声。 “皇上，祈雨自然是好的，但怎么祈是个问题。” “是啊，这不是小事，要谨慎一些。” “不如让臣等回去想想，总要稳妥为上。” 皇上倒也没有追问，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 这般，朝会总算散了。 百官们一边抹着汗珠子，一边往宫外走。 有人扯了李老二探口气，“伯爷，以为祈雨如何啊？” 李老二笑道，“我是泥腿子出身，对祈雨半点儿不熟啊。不管是不是祈雨，都要仰赖各位大人张罗了。 “不过，城外流民越来越多，日久恐怕生乱。若是天上落雨，百姓心安，当然是好事一件啊。” 说罢，他就拱手行礼，然后匆忙赶往城外了。 无论是皇上还是朝堂，轻飘飘一句话就把万千流民交给他了。 岂不知，流民要吃喝拉撒，要安抚民心，是多大一个工程，需要付出多少心力！ 幸好，他只是离开一上午，城外虽然依旧人满为患，却也井井有条。 草棚里的大灶上，已经煮好了粥，流民们排队领取，然后找了个角落蹲着，慢慢吃着。 城里人家陆续派马车过来捐粮捐物，末了尽可能停留，晒得马匹暴躁刨地也不肯走。 目的当然是所有人心知肚明！ 昨日，太子亲口嘉奖了谷家和贾家，消息早就传出来了。 有心想做太子岳父的人家，忍不住都跑来想碰碰运气！ 李老二四处看了看，同捐粮捐物的人家寒暄几句，把礼数做足。 等他终于坐下来喝粥的时候，家里的小管事就凑到跟前，笑嘻嘻问道，“伯爷，皇上要张罗祈雨了吗？” 李老二应道，“你消息挺灵通啊？” 管事也不怕主子气恼，依旧笑着。 “伯爷说笑了，这城里城外哪有秘密啊！再说这是大事，大伙儿听到都高兴呢！万一下了雨，这些流民就能赶回家乡了。” 李老二吸溜一口粥，眉头却微微皱着。 “这事还没定论，说不得会不会实现呢。你们注意一些，万一流民有什么不好的苗头，及时报给我！” “知道了，伯爷！”管事赶紧应了。 这般又过了一下午，黄昏时候，李老二和侄儿家安碰了一下头儿，定了家安晚上在这里值守，预防突然情况。 李老二就要上车回伯爵府了。 老娘从南边回来之后，一直在忙，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点儿空闲，正该陪她老人家好好吃个饭，说说话呢。 家安站在车边，嘱咐道，“二伯，回去帮我同福妞儿说一声，让她不要送饭菜过来了。天气太热，她总下厨该中暑了。 我一个大男人，吃点儿什么都饿不到！” 李老二刚要应声，中午闲话儿的那个管事却匆忙跑了过来。 “伯爷，中午时候您不是要我多听听流民的闲话儿吗？我方才听到几句，好似有些不对劲！” 李老二侧身招呼管事和家安上车，车上有冰盆，比下边要凉爽。 管事一身是汗，冷热对冲就大大打了个喷嚏。 他顾不得赔罪，就道，“伯爷，五少爷，不知道哪里传来的说法，有一些流民已经开始传出来了。 “说是天上不落雨，是因为北征多年，死了太多人，有伤天和。必须献祭一个福运加身的童女，才能让上天开恩，重新落雨活万物！” 福运加身的童女？！ 李老二和家安对视一眼，神色里都是满满的惊怒！ 这说法实在太熟悉了！ 当初皇后的娘家被人蒙骗，不是也要找福女的心头血喝下，才能孕育皇子吗？ 难道这又是冲着佳音来的？！ 管事迟疑了一下，又道，“小人听着话头儿不对，赶紧来报信儿。是不是有人又要惹事啊？要不要告诉郡主一声？” 李老二摆手，嘱咐他，“此事还要调查一下，暂时先不要声张。今晚你们所有人都多留意，最好查查这说法是从谁嘴里流传出来的。” “是，伯爷。”管事领了任务就走掉了。 家安立刻说道，“二伯，你回家给妹妹提个醒儿，这里有我呢。若是有事，一定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李老二应下，等家安下了车，就快马加鞭进城了。 但他没有回伯爵府，而是去了赈济署。 赈济署的老少大半都在街面上讨饭吃，若是有风声，绝对逃不过他们的耳朵。 果然，郑禾带人问了一圈儿，还真有几个小子听到了类似的话。 李老二脸色黑透。 要知道祈雨是在朝堂上提出来得，中午散朝，黄昏时候就有流言了。 这速度堪称神奇，说没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傻子都不信！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李家的禁忌！ 眼见夜幕降临，伯爵府里的晚饭都准备好了。 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大门口静悄悄的。 李老太有些急，坐在屋檐下摇着蒲扇，忍不住叹气。 人老了，就喜欢儿孙绕膝，家里热热闹闹。 但如今这日子富贵了，怎么到处冷清清呢！ 佳音方才亲手炒了两个菜，自觉一身油烟味就去洗个澡，换套清爽的衣裙。 刚转回主院，就见奶奶满脸落寞，她赶紧上前笑道，“哎呀，俺家奶奶这是寂寞了？身边没有孩子闯祸闹您，您反倒不适应了？” 李老太笑着嗔怪孙女，应道，“傻丫头，说的什么胡话。我是看着这时候了，你二伯和你五哥怎么还不回来吃饭呢？” 佳音抱了奶奶的手臂撒娇，“奶奶还说最疼我，其实也是重男轻女呢。没有二伯和哥哥们在身边，奶奶都惦记的吃不下饭呢！” 李老太气的拍了孙女一把，哭笑不得。 “少跟我打马虎眼，咱们家最重女轻男，整个天武谁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但孙女胡搅蛮缠一通，老太太心情确实好了很多。 佳音趁机劝着奶奶，“奶奶，再有一个月，义父和我爹他们回来了，咱们全家就都去泉州那边定居。新都这边，旁人愿意怎么吵就怎么吵，咱们家不掺和了。 “说起来，你们都坐着大船去海上玩儿过，就剩下我了。别说出海，大海船都没见到，太可怜了!” “好，好！”李老太摸摸孙女的头发，笑道，“到时候让你三哥带你出海，他手下很多兵啊。杀的海盗和倭寇到处跑，特别威风！” 正说话的时候，李老二终于回来了。 李老太笑的更欢喜了，赶紧张罗吃饭。 往日围坐满满的桌子，如今只有孤零零老少三口，确实让人看不下去。 但李老二和佳音努力哄着老太太，说些新鲜事或者玩笑，一顿饭吃下来倒也热热闹闹。 但李老太做了一辈子大家长，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待得饭桌儿撤下，李老二扯了个借口对佳音说道，“福妞儿，今日到城外捐献的人很多，账目有些乱。你一会儿到书房帮二伯看看？” 佳音会意，立刻应下，“好啊，二伯，我一会儿就去！” 不想李老太却摆手，说道，“你们俩也别打马虎眼了，有事就当我的面前说。如今家里就咱们这几口人，还要互相瞒着，没意思。” 李老二干笑，很是心虚。 “娘，那个……确实有点儿小事。我想着，以后调查明白了，再跟您说呢！没想到您先看出来了……” 李老太冷哼，应道，“你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在我身边这么多年，我能看不出你心里有事？赶紧说，别让我惦记。” 佳音也是好奇，二伯有什么事要说。 她麻利的切了两个桃子，不等送到嘴里，就听李老二说道，“朝堂上今日说要祈雨，但没有具体章程。结果傍晚时候，城外流民里就开始传说，必须天生福运的童女献祭，才能祈雨成功。” “咣当！”李老太手里的酸梅汤碗已经砸在了地上。 福女，这俩字绝对是李家的禁忌。 之前，为了这个，连皇后的娘家都被李家拉下马了。 不想，过了这么久，皇后的尸体都腐烂了，居然还有人敢拿这俩字说事儿。 李老二怕老娘气坏了，赶紧添了几句。 “娘，您别担心！这只是流民间的传说，还没闹开来。而且咱们家知道的这么早，有个应对，也不怕谁在背后捣鬼，是不是？ “退一万步说，江宁侯一家算计福妞儿都没成功，旁人更不会了！” 李老太使劲喘了几口气，骂道，“咱们家是不是一直太好说话了，做了太多好事，反倒让人觉得咱家好欺负了！怎么一次两次都跑来算计福妞儿？当我们家人死光了吗？” 佳音赶紧给老太太抚胸口，笑着劝道，“奶奶，二伯都说了，暂时只是有个苗头，具体如何还不知道呢。怎么也要等调查清楚，知道原委，您再生气也不迟啊！” “是啊，娘，您别担心，我已经让人调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李老二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有些没底。 朝堂风云变幻不说，如今皇上对李家对侯爷的态度也是模糊不清。 当真是有人背后使手段，想要查出来，恐怕不容易。 倒是佳音想起一事，说道，“二伯，你若是让人调查，尽力往定北侯身上靠一靠。太子侧妃是定北侯的女儿，皇上发话让定北侯进宫探望。 “按理说，这没什么不对劲。毕竟皇上从那件事之后，许是自觉时日无多，对儿女都很好。但今日碰到易总管，他也同我提起这件事了。恐怕，定北侯进宫没有那么简单。” 李老二当时就眯了眼睛，仔细想想，自家在新都一直与人为善，但也有几个交恶的人家，这定北侯就是其中之最了。 若说定北侯在背后动手脚，倒也不是不可能。 但定北侯是见过皇上之后才对李家动的手？ 他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 显然，李老太也琢磨明白这点了。 一时间，她心里的滋味真是无法形容。 那个喜欢吃汤面，平易近人的皇上，终究还是变了吗？ 或者说，他原本就是如此自私无情，以前都是伪装和表象…… 晚风慢悠悠吹过院子，被三个沉默的人惊了一跳，赶紧靠着墙边溜走了。 夜色越来夜深沉，整个新都都恢复了宁静。 但宁静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发酵，就没人知道了。 第二日一早，原本老太太想去城外看看，再回村里住一日。 但惦记昨晚的事，她也没了心思，守在家里做做针线打发空闲，可惜又一连扎了几次手。 佳音处置了一些家务琐事，见奶奶这般就要哄劝她出门走走。 可惜，老太太根本不上当。 “外边天气热，家里铺子关了，城外流民也混乱，咱们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吧。” 佳音无法，还想让小丫头和小厮们在院里踢踢毽子，哄奶奶看个热闹也好。 但这时候，刘夫人却突然上门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贾二夫人神助攻！ 佳音瞧着她脸色不好，互相行礼落座之后，就问道，“伯娘可是听到什么流言了？” 刘夫人楞了一下，苦笑道，“你这丫头实在太聪明了！我还当你不知道，惦记你害怕，赶紧来报信儿呢。没想到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知道一些，但毕竟是昨日的消息了。”佳音给刘夫人倒了凉茶，苦笑道，“伯娘今日又听到什么了，很棘手吗？” 李老太也拉了刘夫人的手，催促道，“赶紧说说，是不是又有人盯上俺家福妞儿了？” 刘夫人点头，应道，“我家的管事早起出去采买，听到有人说郡主福气厚，有遇难成祥的本事。碎金滩原本就是个荒地，成了郡主封地之后都成了聚宝盆。 “如今天下大旱，碎金滩也是满眼翠绿，都是郡主在庇佑。若是郡主肯献祭，一定会天降甘霖……” “放屁！”李老太气疯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然后抄起做鞋的改锥，捏的手背青筋暴起，但又不知道找谁报仇去！ “碎金滩是我们村老少一起改造好的，跟福妞儿有什么关系！还有，今年从开春到如今，村里人人都挑水灌溉，果蔬和庄稼才没旱死！他们眼瞎吗，看不见吗？” 刘夫人叹气，劝慰道，“婶子，这些事不是没人知道。但知道又能怎么样！ “如今旱的厉害，粮食绝产，流民围城。人人都害怕，就想找个由头出出气呢。特别是碎金滩，满眼葱绿确实扎眼，所以就被盯上了。 “但您也别太担心，这种献祭之事，自古就从无好结果。但凡脑子清醒一些的人，都不会同意。无非是愚昧的百姓跟着叫嚷几声罢了。” 李老太叹气，若是不严重，刘夫人怎么能亲自登门提醒。 这么说，也是不想她跟着担心啊。 “不成，福妞儿赶紧去泉州，不能再留下了。”李老太很是坚决，根本不给孙女商量的余地。 “先前是皇后过世，耽搁下来了。如今趁着祈雨之事没定下来了，赶紧离开。到时候就算当真献祭，也寻不到你的影子了。” 佳音昨晚就已经想过很久了，离开确实能保平安，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跑到哪里都是麻烦。 而且，她走了，留下奶奶和二伯，还有碎金滩老少，甚至是没有回归的义父和爹爹，也许都会被连累。 只有直面问题，解决问题才是根本。 说不得，暂时她只要拖一拖。 “奶奶，二伯那里正调查呢，等有了确切消息，咱们再决定也不迟。” “你啊……”李老太心疼极了，眼圈儿都在泛红。 之前十几年，日子舒心又轻松，怎么这一年就好像打翻了什么东西一样，哪里都不对劲呢。 刘夫人也跟着劝，正说着话儿的时候，邢夫人也来拜访。 众人重新见礼，落座，不用邢夫人说话，众人就猜的她的来意了，于是脸色更加不好。 好似流言发酵的速度，远比她们估算的更快。 邢夫人原本还想委婉一些，提醒一下李家众人。 结果见这个架势，她也知道事情比她想的更严重。 李老太不想众人跟着惦记，苦中作乐劝众人。 “我们家这么多年，没少得罪人，这个时候绝对不缺落井下石的。但你们这般跑来，我倒是觉得，雪中送炭的更多！” 众人都是跟着笑，纷纷劝道。 “婶子别担心，这事还没有结论呢。” “就是，郡主天生聪慧，肯定会遇难成祥。” “再说，北征军马上就要回来了，就是谁想动手脚，也要顾忌一下侯爷和四将军手里的刀啊。” 这般说了一会儿，天色也就到正午了。 佳音张罗着准备午饭，但众人却不肯留下。 正是拉扯的时候，贾二夫人就风风火火的赶到了。 原来她早晨时候也听家里婆子说了流言，但比起刘夫人和邢夫人，她更彪悍。 她直接带着家里的婆子和小厮们出了后门，把那些街头巷尾议论的闲人都抓了起来。 倒也不用打骂，稍微一吓唬，就问出闲话儿的源头了。 原来是一个二赖子，平日就知道喝酒胡混那种，周围邻居都烦他。 他倒也很知趣，从来不往众人身边凑。 但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居然撵着邻居们说祈雨的八卦。 这个福女献祭的话也是他宣扬的! 贾二夫人也算果决，当时扯个丢东西的借口，就把这个二赖子抓了，如今就堵了嘴，捆在门外马车里呢。 众人都没想到她动作这么迅速，把她狠狠夸赞了几句，惹得她脸上笑开了花。 佳音直接让家里管事接手，把二赖子送去了赈济署。 有二伯带人调查，这二赖子说不定是个突破口儿呢。 吃过午饭，邢夫人等人都回去了。 李老太盼了无数次，总算在黄昏时候把李老二、家安都盼了回来，后边还跟了一个刘志恒。 吃过饭，众人在一起把话说开。 不出意料，这福女献祭祈雨的留言，确实是有地痞之类故意散开的。 有人出了银子雇佣他们，才如此迅速把流言传开。 而这背后之人是一个小铺子的掌柜，但掌柜同定北侯夫人有些关系。 掌柜的妻子是焦家一个远房表亲！ 这个时候，别说是巧合，只要沾边儿就成。 因为李家又没想打官司告状，只想弄明白到底是不是宫里那位下定决心了，不顾往日情分了！ 结果……让所有人心凉！ 李老二坚持说道，“福妞儿还是赶紧拾掇一下，尽快离开新都。” 刘志恒也是说道，“是啊，婶子也一起走吧。这新都真是住不得了！宫里那位就像马上病死的老虎，见谁都想咬上一口，完全没了理智。” 佳音却是反对，“不成，我还不能走！” “必须走！”家安急了，难得对妹妹大声说话一次。 “你若是出事了，以后家里谁也别想好好活了！必须走，我立刻就去通知郑丰，船只就等在江岔子里呢。” 佳音赶紧抱了哥哥的手臂，拉扯他坐下，耐心劝着，“哥，你听我说啊。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你必须走！”家安一想起妹妹要被献祭，就恨得咬牙切齿。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做皇帝就要六亲不认！ 这一日，他越调查，越是怒火滔天！ 他们李家为天武找来了高产粮食，保百姓十几年吃饱饭。 哥哥们为了天武，无论在外当官，还是在外杀倭寇，都是忠心耿耿。 就是他也是历经生死，从海外归来，带了八国朝拜！ 如今他爹更是浴血奋战，刚把蛮人撵出边关！ 就算卸磨杀驴，是不是也要遮掩一下？ 宫里那人居然把主意打到李家最宝贝的姑娘头上了！ 早知如此，谁管蛮人是不是杀到江南！ 谁管百姓是不是能吃饱饭！ 全家搬去海外，闲着无事看个笑话不好吗！ 佳音给哥哥倒了一杯凉茶，看着他喝了几口，这才低声说道，“我 不是说大话，实在是有不能离开新都的原因。” 说罢，她开门看了看水灵和水云，还有守在门边的郑禾，比了个手势。 三个人立刻就上房的上房，守窗的守窗，看门的看门，把书房左右护卫的铁桶一般。 众人都是提着心，猜着她如此，必定是有大事。 果然，佳音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声说道，“宫里那位把我推到风口浪尖，其实不是为了祈雨。我琢磨了很久，猜着他是要利用我的安危，搅乱义父和我爹的计划，逼迫他们早早回来。” 众人都是变了脸色，仔细想想，那位的心思也许真是这样。 李老太第一个应道，“那赶紧给你爹他们送消息啊！让他们小心，不要上当中了圈套！” 还是李老二清醒，摆手拦阻。 “不，不但不能送消息，反倒要拦截送往边关的消息！” 刘志恒点头，“侯爷他们虽然拿回了边关，但要保证天武二十年安宁，最后这一战才是关键。 “若是听说郡主有事，侯爷他们定然要折返。到时候，就让那位如意了！ “那位只想着青史留名，真是什么都不顾了。若是不把蛮人彻底消灭，说不得明年就要战火重启。” 李老太气的扯了衣角，什么都管不得了。 “不成，什么都没有福妞儿重要。管他旁人死不死呢！当皇上的都不管，我们一个老百姓操什么心！ “给老四和侯爷传消息，让他们赶紧回来，咱们立刻南下，出海！家喜可说了，海外有很多大岛，和咱们陆地没什么两样。到时候让侯爷当皇上，侯爷什么都懂！” 众人听得好笑又心疼，佳音更是抱了奶奶的胳膊摇晃，“还是奶奶最疼我了！” 李老太摸了摸孙女的头发，心里滋味复杂。 “谁想到最后，最后是这样！早知道当初咱们再往南走一些，直接去海外落脚，也就没有这些糟心事了。” “奶奶不能这么想啊，”佳音劝着老太太，“在新都这十几年，咱们家过得也很舒心啊。哥哥们读书成才了，也结交了不少亲朋，都很难得，是不是？无论在哪里，都有好人坏人啊！ “如今遇到事了，咱们好好解决。以后就是离开这里，远走海外，起码想起来的时候也不后悔不亏心啊。” 老太太叹气，搂了孙女，“你这孩子就是太心善了，永远记着人家的好，怎么可能不被欺负？” “奶奶放心，您孙女可不是好欺负的。”佳音坐直了身体，望向众人说道，“彻底消灭蛮人是我爹和我义父的心愿，更是我们天武所有百姓盼望之事。如今不能因为我就虎头蛇尾，无疾而终。 九十九拜都拜完了，不能差这最后一哆嗦！ “而且我有预感，我爹和我义父他们还会有场劫难，而这个劫难也许就是我义父脱身的最好机会。 “为此，我做了不少准备，有八成把握保他们平安无事。所以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走，就算走，也是去江北，而不是泉州。” 李老太听得头晕，她再精明，到底年岁大了，脑子不好用了。 “这话是怎么说？不是有人算计你吗，怎么又拐到你爹和你义父那边去了？他们身边有几万兵呢，又把蛮人撵出边关了，怎么会有危险？” 佳音也不准备再瞒着，就道，“奶奶，之前义父出战的时候，被身后射来的冷箭伤了，幸好我之前准备了救命药丸，一直给我爹带着，才算保了义父平安无事。 “义父和我爹想找出军中的内奸，但战事紧急，内奸藏的太深，一直没逮到这个人。 “如今，只剩最后一战，这内奸肯定会再动手。义父也有意利用这次机会，彻底脱身。” 李老太听得张口结舌，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李老二不想吓到老娘，就道，“娘，你别多惦记，顶多再有半月，一切都有结果了。你老人家只要帮我们坐镇伯爵府，我们心里有底。” 李老太摆手，“我一个老太太，就是立刻去见阎王爷也不怕。但北边怎么办啊，老四和侯爷那边……” 佳音立刻说道，“以前是宫里那位封锁北边送回来的消息，如今轮到我们封锁新都送往北边的消息了！ “一定不能让我爹和义父分心，把最后关键一战打完，咱们家里就可以放心南下了。 “这个时候，咱们帮不上我爹和义父，也绝对不能拖他们后腿!” 李老二和刘志恒、家安都是点头。 李老二起身，说道，“我去一趟侯府同大管家说一声，让他配合出一部分人手。” 刘志恒也跟着起身，“我也回去了，同我爹说一声，也调二十个人手。” 说着话，两人就出了门。 郑禾立刻跟上，结果到了大门口，李老二就额外吩咐郑禾，“去找郑丰，让他把船开到军营码头附近，我会和大勇通个消息。他会帮忙遮掩，一旦新都这边形恶化，立刻把老太太和郡主送走。” 郑禾领命，立刻就走了。 剩下刘志恒叹气，“好好的日子，真是说变就变。那位原本待郡主也像女儿一般疼爱，如今怎么就……” 李老二冷笑，“为了所谓的江山社稷，为了权柄，他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扔到外边十几年，女儿也是为了联姻出嫁，更何况一个没有血缘的臣女呢。 “再说，他之前疼爱郡主，多半也是做给侯爷看的。如今侯爷都成了他的眼中钉，郡主自然也就可以随便利用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同皇帝讨债！ 刘志恒脊背发冷，“最是无情帝王家！幸好把小子们都送走了。” 两人没有再多说，分头忙碌起来了。 佳音哄着奶奶早早睡了，就进了空间。 如今只有在这里，望着满眼的物资，她才能有点儿安全感。 特别是南边运回的几个箱子，被她摸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东西，一旦拿出去，定然是地动山摇，震惊天下。 所以，她要一直守着，不到关键时候，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使用。 比之高产粮食，这东西出现，更会让掌权者疯狂…… 第二日小朝会，原本李老二不应该参加，但偏偏他就站在了队列之中。 有官员疑惑，就问道，“伯爷今日怎么也来了？城外不忙吗？” 李老二笑的无害，应道，“城外确实忙碌，毕竟过万的流民需要安置呢，我也是焦头烂额。但没有办法，还有一件要事，需要皇上定夺。” 旁人不好再问，也就闭了嘴。 待得上朝，皇上果然看到了李老二，但他没有同往日一般亲切问询，只当看不到一般。 但李老二可不想白走一趟，于是，重要的政事处置完了，他就上前一步，跪倒说道，“皇上，臣有本启奏。” 皇上皱眉，扫了太子一眼。 太子赶紧应声，“李伯爷，可是城外流民有变？” “回太子殿下，城外流民都好，是臣一家不太好。”李老二苦着脸，继续说道，“当初北征军的第一批军粮被毁，一时筹集不到，是我们家担保，同新都各家借了粮食，才得以迅速补齐，没让北征军的将士们饿着肚子杀蛮人。 “但如今北征胜利了，人家也上门讨债要粮食了！ “皇上和太子殿下也知道我们家里只有一块碎金滩，还不产粮食，如今就是砸骨头卖血也还不上啊。 “所以，臣只能赶紧禀明，请皇上和太子定夺。” 这哪里是定夺，明明就是催债和邀功来了。 皇上脸色不好，大小官员们却是更疑惑了。 按照李家以往的行事风格，经常主动为天武分忧，为皇上分忧，而且从来不肯贪功。 就是人人夸赞，也要谦虚几句。 今日这是怎么了？ 居然主动讨债，讨到皇上眼前了！ 好似生怕所有人忘了他们一家作保为朝廷在外借粮了！ 但再疑惑，所有人也不敢表现在脸上。 这个时候装哑巴是最明智的保命法！ 太子的目光在诚惶诚恐的李老二和皇上之间扫了一圈儿，开口解围。 “李伯爷，当初你们一家挺身而出，为朝廷、为北征军解了危难，父皇和本殿下都是记着的。只不过朝政纷乱，前后太后弄权，后有皇后娘娘过世，一时顾不得罢了。 “你暂且退下，待本殿下同六部重臣商讨过后，再行处置。” 李老二赶紧谢恩，然后静静退了下去。 大殿里一时安静无声，毕竟皇上冷着脸，谁也不敢再开口了。 太子同易总管点点头，易总管会意，立刻喊道，“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众人赶紧齐齐跪倒，送了皇上和太子离开。 众人顶着太阳，慢悠悠往外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所有人都离得李老二很远。 李老二好似没有察觉到一般，到了宫门口，同众人拱拱手就上马车离开了。 众人心里滋味很复杂，到底有一个沉不住气的，说道，“这个李老二到底抽了什么风，这个时候居然讨债讨到皇上面前了！” 但也有人说句公道话，“讨债也是应该啊！先前确实为北征军借了粮食，也为朝廷解了围啊！如今人家要还粮食，找朝廷也是应该。 “毕竟北征军是朝廷的北征军，北征是为了天武的安危，又不是为了李家！” 不说众人如何议论纷纷，各执一词。 只说御书房里，皇上已经黑着脸喝了两杯茶了。 太子试探着劝说道，“父皇，当初那批军粮确实已经拖欠很久了。正好如今太平仓开放，要不要把这批粮食还了？” 皇上重重放下茶杯，应道，“北征军如今姓夜，没一个忠于朕的！如今收复山河的功劳人家拿着，军粮却要朕来处置！哼，真是好算盘！” 太子低垂的眼帘里，闪过一抹暗色，有心想说什么，到底忍耐了下去。 许是也察觉出自己这话有失公允，皇上直接换了话头儿。 “你汇同礼部，商量一下祈雨之事。” 祈雨？ 太子抬起头，迟疑问道，“父皇，外边传说的流言不可信。您不会……” 皇上摆手，不肯正面回应，只是说道，“你们先查查典籍再说，尽量不要劳民伤财，但要隆重一些。至于其余……以后再商量。” 太子无法，只能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易总管守在门外，眼见太子脸色不好的走出来，很是惊讶。 虽然太子在民间长大，但城府极深，喜怒从来不肯表露在脸上。 今日这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太子甚至都没同易总管打招呼，一直走到西陇阁才算停了脚步。 冯公公一路跟随，小跑的满头汗珠子，不等他擦抹一把，太子就吩咐道，“去端碗冰淇淋过来。” “哎，是，是！”冯公公赶紧马不停蹄，又去了御膳房。 很快，放了桃子果酱的冰淇淋就放到了太子的桌案上。 太子舀了一勺子，刚吃下去就皱了眉头。 冯公公试探问道，“殿下，是口味不对吗？” 太子扔了勺子，说道，“什么都不对！桃子酱太甜了，冰激凌不够绵密，简直连白云间一半都及不上！” 冯公公缩了脖子，不敢说话。 因为皇上和太子喜欢，御厨是特意琢磨许久这个冰淇淋做法，自认同白云间差不多啊。 而且路上他还偷偷吃了一个，才赶回来。 他真是没尝出来，哪里不一样啊！ 太子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冰淇淋融化了一半，才把冯公公撵了出去。 冯公公端着冰淇淋碗出了门，长松一口气，然后把冰淇淋赏给小太监，就琢磨起来。 可惜，他琢磨的头疼，也没想明白太子到底是怎么了。 这时候他就羡慕起易总管来，人家跟在皇上身边都是如鱼得水，到他这里，伺候个年轻太子都如此艰难！ 果然，货比货要扔，人比人得死！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佳音姐姐，赶紧逃吧！ 不说宫里如何，只说礼部官员进宫一趟，领了查找典籍，琢磨祈雨的差事之后，新都内外的流言就更甚了。 几乎是人人都听说了，福女祭天、大雨必至的说法。 有人相信，有人不相信，有人看热闹，总之诸多嘴脸统统展现了出来。 李老二和佳音有志一同的封锁了消息，不想老太太跟着心急。 但老太太被“捂”了耳朵，外边的人却不成啊。 这日早起，佳音陪着奶奶吃过饭，刚要找个借口溜出去看看。 结果，宝珠就哭咧咧的跑了进来。 “佳音姐姐，呜呜，佳音姐姐！” 佳音被抱得紧紧，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喘口气，就赶紧扯了宝珠寻个僻静房间说话，生怕惊到奶奶。 宝珠也知道自己冒失了，进屋看看没有人，才又抱着佳音哭起来。 “佳音姐姐，呜呜，你赶紧逃走吧！外边那些人太坏了，他们要烧死你祈雨呢！ “呜呜，他们都是白眼狼！吃着你们家找来的粮食，还要害死你！怎么老天爷不打雷把他们劈死呢！ “呜呜，还有我娘也瞒着我，什么都不告诉我！要不是我今天偷偷溜去花园，听见小丫鬟她们说话，我还不知道呢。不知道有人要害你！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我姑奶家，她家的庄园在山里，谁也找不到！” 这丫头真是着急了，说话颠三倒四，还夹杂着抽噎。 不只如此，她还扯了佳音，立刻就要去逃命！ 佳音被她闹的哭笑不得，心里又酸酸暖暖。 直到宝珠哭够了，彻底冷静下来了。 佳音才接过水灵端进来的酸梅汤，喂宝珠喝了半碗。 “宝珠，你别担心，这些都是流言。朝廷要祈雨是真的，但谁也没说要把我烧死祭天啊！ “你想啊，我大小是个郡主，怎么能被烧死！否则写到史书上，后人不把天武官员和皇上骂死了！” 宝珠肚里凉爽了，理智也回归了几分。 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应道，“是哦，我忘了你是郡主了！” 但转而她又担心起来，压低声音催促道，“不行啊，佳音姐姐。万一那些人真想杀了你祭天祈雨，明面不好说，背后偷偷动手呢？ “不行，不行，你还是要赶紧走！最好谁也找不到！” 说着话儿，她把自己挎着的鼓囊囊的绣花包摘了下来，噼里啪啦倒了满桌子。 实心的金镯子、金簪子、金元宝、银锞子，甚至是小额的银票，简直是应有尽有，珠光宝气满眼。 “佳音姐姐，这都是我攒下的好东西，你都带着。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做生意开铺子！” 宝珠把东西统统推到佳音跟前，没有半点儿舍不得的意思。 佳音仔细看了看，见这些很多东西都是年节时候长辈赏赐小辈儿的，就知道宝珠是把压箱底儿的私房钱都拿来了。 她真是满心的感动，伸手紧紧抱了宝珠，好一会儿她才扯了宝珠坐下说道。 “宝珠，这些东西我收下了。一旦我真觉得危险了，我就会立刻离开。像你说的，找个好地方做生意开铺子去。到时候有了好东西，让人悄悄给你送回来。” “嗯！”宝珠终于露了笑脸，重重点了头，嘱咐道，“特别是好吃的，佳音姐姐多给我送一些。” 这话说完，别说佳音，就是守在门口的水灵都忍不住跟着笑了。 这般，原本的伤感氛围，倒是一扫而空。 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儿，宝珠就要回去了。 “佳音姐姐，我回去了。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娘说外边乱，没有她陪着都不让我出门呢！” 佳音立刻让水灵去张罗，把家里新烤的点心和果子给宝珠多装一些。 宝珠抱了佳音的胳膊，笑的小脸红扑扑。 临出门时候，她还是担心，小声说道，“佳音姐姐，我娘以前总说让我嫁到好门第的人家，我不愿意。我觉得那些人家规矩大，不自在。 “但现在我很后悔，若是我嫁到了六部尚书家，或者皇亲国家里，是不是就能保护你了。 “自小，你就把我当亲妹妹疼爱，如今我都帮不上忙，我心里难受。 “佳音姐姐，你再等我几年，等我有钱有势了，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佳音怕这丫头想歪了，赶紧拦阻道，“傻丫头，你可别乱想。成亲嫁人关系着你后半辈子怎么活，不能随便就决定。万一嫁个坏人，你可是半辈子都不好过。 “就像你不喜欢吃肥肉，若是后半辈子要天天吃，你是不是很痛苦？嫁人就是如此，要找适合你，你也喜欢的人家托付终身才行。 “至于我，还有我爹、我义父、我伯伯、我哥哥们呢！他们怎么也能护我平安！ “真轮到你嫁了有权有势的人家再回身保护我的那一日，我可能早在哪里自由自在生活了。实在是不用如此，懂吗？” 宝珠下意识点点头，再眨巴两下眼睛，总觉得自己被嫌弃了…… 待得送走宝珠，老太太也听到消息了，可惜赶到的时候，只见了满桌子的金银珠宝。 幸好孙女很快就回来了，她就抓了孙女问道，“宝珠不是来了吗？可是有事？” 佳音避重就轻的同奶奶说了几句，“奶奶，真是别提了。宝珠听家里丫鬟说了几句，害怕我被抓去献祭了。特意把攒了几年的私房金银给我送来了，要我赶紧逃走呢。她还说要嫁个有钱有势的夫君，以后保护我。” 老太太也是听得哭笑不得，应道，“这孩子真是长不大，一直这么单纯。但也好，这么多年你也没白疼她。不说旁的，咱家那些好果子，就她吃的最多。” 佳音点头，笑道，“方才走的时候，又拎了两篮子。” 老太太突然想起公主，按理说宝珠都听说了，跑来催孙女逃跑。公主不可能不知道啊，怎么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其实，老太太不知道，公主这会儿在宫里正闹着呢。 御书房外，易总管苦笑着抹汗珠子，拦着三公主。 “公主殿下，皇上确实龙体不适，正在歇息呢。您还是先回去，过几日再来吧。” “不，我就要见父皇！再等几日，我妹妹就要被烧死了，那个什么狗屁祈雨，到底是谁提出来的，本公主要砍了他的脑袋！ “父皇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样的话也能相信！让我进去，我要见父皇！” 三公主提着裙子，直接就要往里冲。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兴师问罪 “父皇，你别在里边装病！你到底要怎么样！ 佳音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不会真要杀了她求什么雨吧？ “父皇，你不能这么干！太没良心了，佳音种的果子，烤的点心，你吃了多少！ “她比我这个亲闺女都孝顺，你不能这么对她！” 三公主奋力拍门，高声叫嚷着。 易总管吓的几乎要昏死过去，拼命恳求着。 “公主，你消消气，您不能这么喊啊。皇上龙体不适，可不能再生气了。您看在老奴的薄面上，改日再来吧。老奴求您了！” 说着话儿，易总管就跪了下来。 周围的小太监和小宫女们当然也不敢站着，统统跪了一片。 三公主气的提着裙子就给了易总管一脚，“你这个老奴才最没良心！佳音对你多好，从来没把你当奴才！ “送到宫里的东西，无论吃喝还是用的，从来没忘了你这一份儿！你就这么看着她被欺负，你简直没良心！” 易总管苦笑，一个头磕地上，不敢抬起也不敢辩驳。 正是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太子终于匆匆赶到了。 “皇妹，不可如此！” 太子也是紧急走来，一脑门儿的汗珠子。 他拉了三公主，压低声音劝道，“你这般闹，只能让父皇更生气。跟我去西陇阁，慢慢再说。” 三公主不肯离开，却被强硬带走了。 易总管抹了汗珠子，揉揉酸疼的膝盖，然后绕道后殿，进了皇上歇息的房间。 皇上一脸颓败，坐在桌边喝茶。 易总管赶紧上前，小声说道，“皇上，公主被太子请去喝茶了。太子很有兄长风范，也得公主敬爱，一定会好好劝说公主。” 皇上放下茶杯，叹气道。 “枉费朕对三公主如此疼爱，在她心里，朕还不如一个小丫头重要。” 易总管心里吐槽，脚上的泡是自己走的，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但他可不敢这么说，只能勉强笑着继续劝说。 “三公主真性情，天真又纯良。她怕是认为您是天下至尊，富有四海呢，所以关注少了一些。倒是郡主同她吃睡了半年，感情深厚。而且郡主待公主也是一心一意，公主自然是一般回报。 “这些日子外边流言纷纷，您龙体不适，顾不上这些小事儿，公主免不得就误会了。” 皇上脸色好了一些，但也没再说什么。 待得找个借口退下，易总管站在柱子后，悄悄叹气…… 西陇阁里，冯公公小心翼翼端上两碗冰淇淋。 这可是御膳房的大厨又琢磨了无数遍之后的成果，希望主子能入口。 结果，三公主只吃了一口，就扔了勺子。 “御膳房是怎么当差的！这么难吃的冰淇淋也敢端上来？可惜了这些食材，连白云间一半的味道都赶不上。” 冯公公吓个半死，赶紧跪倒在地。 太子殿下挥挥手，吩咐道，“拾掇下去吧，榨两杯清爽的果汁儿上来。记得公主那杯少放冰块，女孩子不能贪凉！” 听得哥哥这么周到，三公主也不好再发脾气，皱着眉头说道，“太子哥哥，我不是同你生气，是……” 太子点头，笑道，“我当然知道，你不必多说。冰淇淋还是白云间的最好吃，果子清甜，口感细腻，御膳房做的就是不成。上次吃了几口，我也嫌弃。” 三公主找到了同盟，脸色更好了。 很快，生怕被降罪的御膳房送了果汁。 兄妹俩撵了伺候的人，凑在窗户边，一边看着外边的小湖，一边喝着果汁。 三公主想起外边流言，就把冰块咬得咯吱咯吱响。 “太子哥哥，你说父皇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祈雨就祈雨，为什么要烧死佳音呢！简直气死人了！ “这算什么祈雨啊，这明明就是妖术！我去找父皇，他还装病。” 太子轻轻叹气，低声说道，“皇妹，父皇最近龙体确实有些不好，恐怕也是没力气同你解释。 “而且说起来，祈雨之事是我和礼部在负责，确实没有献祭的打算，都是外边百姓愚昧传说的闲话儿！” “当真？”三公主高兴的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扯了太子的袖子求证。 “当真是不用献祭，当真不会害死佳音？” “当然了！”太子好笑，“郡主不只是同你相处的好，我也是在碎金滩长大，算是半个碎金滩人。怎么可能看着郡主被献祭？ 就是有人提议，我也要拦回去啊！” “对，对！”三公主用力点头，终于笑开了脸。 “太子哥哥，有你真是太好了！昨晚我惦记的都没睡着，又不敢去找佳音，就怕她哭呢。 “幸好，还有你在！等我一会儿就去伯爵府，告诉佳音一声，省得她害怕。” 太子想起佳音那个灵透的性情，笑着没有说话。 那样的女子，除了她的家人受伤害，怕是任何时候泰山当面崩塌都不会变脸色吧！ 兄妹两个正说着话，小狐狸就叽叽叫着跳上了桌子。 太子一把抱了它，笑着逗弄。 “你又跑哪里去玩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狐狸在桌子下边趴了好半晌了，但它可不能说，只是骄傲的抬着下巴，大尾巴扫了扫桌上的果盘。 三公主赶紧把它抢了过去，放在腿上，争抢投喂。 一时间，小狐狸被两个天之骄子伺候的服服帖帖，舒坦之极。 窗外有清风吹进来，带着湖水的潮湿，气氛极好。 三公主许是缓了焦躁，找回了几分清醒和理智。 她悄声问太子，“太子哥哥，父皇和侯爷闹罅隙了吗？当真不能挽回了吗？” 太子没有应声，也不知道怎么应声。 半晌，他才问道，“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三公主叹气，“之前北征，父皇对侯爷是有求必应，事事惦记。如今，父皇恨不得侯爷战死在外。 “就说佳音，若是侯爷在京都，若是侯爷没有同父皇生出罅隙，父皇怎么会让佳音陷进流言之中。我不聪明，但我也知道有些事情变了。” 她手下撸了几把小狐狸的顺滑皮毛，又说道，“我不管父皇有什么打算，也不管什么朝政大事。我就知道佳音进宫之后，和我一起对抗太后那个老巫婆，一起吃饭一起睡。我犯错了，她会训我。我做对了，她会夸我。 “她比我年纪小，但我和她学了很多，她是真心待我的！ “所以，谁想欺负她，我不答应。就是父皇也不行！”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两手准备 太子不想她说出什么过激的话，就道，“你放心，父皇向来贤明，此事定然不会像你担心的一般。你尽管安心过日子，有了什么消息，我一定让人去同你说一声。” 三公主也知道她这般吵闹，没有任何用处。 如今太子担保，她也就闭了嘴。 当然，心里免不得还要盘算再想法子护着好姐妹。 至于父皇这里，只能寄望于父皇良心发现了。 但皇帝有良心吗？ 她不愿想，也不敢想。 又逗弄了一会儿小狐狸，三公主就出宫了。 冯公公生怕耽搁了太子处置公务，还要把小狐狸抱下去，却被太子拦住了。 小狐狸就趴在桌子上，陪着太子，偶尔小眼睛扫扫那些翻开的奏折，或者听听太子的话…… 码头军营里，李大勇刚刚脱下铠甲，浑身已经被汗水湿透。 亲兵赶紧拿来干爽衣衫，小声劝说道，“将军，这么热的天气，容易中暑啊。您就把巡营的差事交给旁人吧，或者晚上时候去走一圈儿就成了。” 李大勇一口气喝了半壶冷水，这才麻利的换衣衫，应道，“不成，侯爷把营地交给我，我自然要好好守着。虽说蛮人被侯爷撵出北地了，但说不定又漏网之鱼存在，万一跑来江南惹下什么乱子就坏事了。 “我倒是不怕被责罚，实在是侯爷带着兄弟们拼死作战呢。不能让人给他们的功绩上抹黑！” 亲兵也知道这个道理，不过是心疼主将罢了。 李大勇是半路入营，而且之前还是个纨绔公子，为此在营地里没少被人嘲笑和鄙视。 但他硬生生凭借一口气，练了一身本事，打的全营心服口服，成了侯爷的左膀右臂。 如今，侯爷出征，码头军营在他的打理下，井井有条，纪律严明。 当然，这些背后付出的辛苦，也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李大勇原本还要去后勤营看看，突然想起一事，吩咐道。 “传令下去，最近新都形势复杂，所有兵将不准出营。” 亲兵不等应声，就有一个偏将找了过来。 “将军，末将刚从城里探家回来，听说了一件事。好似朝廷要祈雨，但有百姓传说要康乐郡主献祭，天上才能落雨……” 李大勇当时就急了！ “仔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祈雨就祈雨，祭祀天地，大伙儿磕头就行了，同郡主有什么关系！” 那偏将也知道事情轻重，不说远在江北的侯爷把郡主当亲女儿，就是眼前的将军也算李家半个儿子呢！ 他赶紧把事情仔细说了一遍，各处流言如何渲染，都没有落下。 末了他迟疑着添了一句，“将军，听说这流言才传了两日就如此人人皆知了。” 李大勇会意，知道他是暗指有人在背后动手脚。 他立刻吩咐道，“你们守好营地，我回一趟碎金滩。” 这个时候，却突然有亲卫赶来报信儿。 “将军，李伯爷到营地门口了。” 李大勇神色惊喜，立刻去接了李老二进来。 偏将等人赶紧行礼，李老二笑道，“你们守在这里辛苦了！这次过来还想给你们带点儿好吃食，无奈天气太热了。 “幸好家里前几日把山上果子摘了，七分熟酸中带甜，倒也勉强能解渴。我让人装了两车，分下去给兄弟们解解渴吧。” “多谢伯爷！”偏将道谢，笑着应道，“兄弟们最盼望的就是咱们家里来人，哪次都有好吃的。” 又说了几句闲话儿，他就极有眼色的借口安排分果子下去了。 亲兵立刻守了门外，李大勇才同李老二说起来。 “二哥，家里到底是怎么了？有人欺负到郡主头上了，怎么没派人告诉我一声！” 李老二摆手，示意他别着急。 末了，他压低了嗓音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楚。 李大勇恨的眼珠子通红，“这个定北侯最不是东西了，上阵杀敌不成，背后捅刀子倒是顺手之极。 “还有那个该死的东西，侯爷和四哥在外边拼命给他打江山，他居然算计到郡主头上，实在是让人寒心！” 李老二想起这么多年的来往，也是心里滋味复杂。 “罢了，不说这些了，还是想想对策吧。我找了侯府大管家和刘家，聚集了人手，全力拦截消息，绝对不会让老四和侯爷分心。 只要他们赢了最后一战，咱们家人就撤往南边。 “那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利权柄，只要我们家和侯爷都不贪恋，再有太子在中间斡旋，想必结果也不至于太难看。” 李大勇点头，应道，“到时候我也一起南下，若不是为了家里，为了天武百姓，谁愿意在这里受苦啊。外人眼红的权柄，我还真不稀罕。” 李老二拍拍他的肩膀，“你是咱们家人，大伙儿都走了，你当然是一起南下了。” 李大勇笑了，“不知道蕙娘和两个孩子如何了，孩子怕是都不认识我这个爹爹了。” “等你过去了，带孩子玩几日就好了。”李老二低声嘱咐道，“暂时看，那位把福妞儿推出来就是为了逼迫侯爷和老四。但凡事有个万一，还是要做两手准备。 “我让郑丰把船开过来，一旦事情有变，咱们家里就紧急撤离。说不得这条船要你照看一二了！” “二哥放心，这事不难。”李大勇一口就应了下来。 他兢兢业业照管着营地，防备江北蛮人渗透偷袭是次要的，主要就是为家里守好退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李老二也没多留，就悄悄回了新都。 到家时候，暮色刚刚暗下来，饭桌儿已经摆上了。 佳音亲自下厨做了四个菜，足够一家三口吃了。 老太太免不得问起外边的事，伯侄俩联手把老太太哄的高高兴兴，多吃了半碗饭。 饭后，水灵又领着家里小子丫鬟们在院子里跳绳，赢的人得了一盒子点心，热热闹闹，把家里的沉闷之气彻底一扫而光。 终于回到房间歇息时候，夜色已经深了。 佳音正同水灵和水云说话，小狐狸就从窗外跳了进来。 主仆三人都是惊喜，赶紧张罗着给小狐狸洗去身上的尘土。 好不容易，小狐狸满身干爽香喷喷，被佳音抱在怀里的时候，它委屈的叽叽叫着。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一章 忘记端谁的饭碗了！ 佳音好笑，点着它的小脑袋数落。 “别跑这里撒娇抱怨，你可不是吃亏的脾气，在宫里被好吃好喝伺候着，哪里就委屈了。” 小狐狸心虚，把头插在主子臂弯里继续赖赖叽叽，大尾巴摇啊摇，摇的人心软。 水灵跑去张罗了果子，帮小狐狸撑腰。 “郡主，小狐狸从宫里跑回来也很辛苦啊。您没看呢，脚上的毛都脏了。您快给它点儿好吃的吧！” 小狐狸用大尾巴扫扫水灵手臂，算是感谢，笑得水灵多摸了两把。 佳音好笑，撵了水灵和水云去歇息，然后带着小狐狸进了空间。 小狐狸好似进了米缸的老鼠，瞬间跑的没了影子。 甜美多汁儿的葡萄啊！ 香香的桃子啊，香蕉啊！ 它终于又回来了！ 佳音也不拦着，照旧去整理存货儿，又写了一会儿字，小狐狸就带着圆滚滚的肚子回来了。 佳音揉揉它的头，开始问询宫里的事情。 小狐狸唧唧叫着，偶尔手舞足蹈比划着，甚至还会画几个字。 佳音听着，猜着，脸色变幻。 最后嘱咐小狐狸，“下次回来，把小绿带回来吧。不用它留在宫里了！而且还要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 小狐狸兴奋的在桌子上跳来跳去，大尾巴差点儿把笔筒甩到地上…… “什么时辰了？” 西陇阁里，太子揉揉酸疼的手腕，头也不抬的问询冯公公。 冯公公正靠在柱子上偷偷打瞌睡，突然听到问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应道，“回殿下，已经子时初了，该歇着了。明日您还要早朝呢！” 太子点头，起身问道，“三条呢，看到跑去哪里了吗？” 冯公公为难，应道，“这个……殿下，小狐狸不知道跑去哪里了，老奴让人找了半晌都没有找到。” 结果他话音刚落地，小狐狸就从外边窜了进来。 太子欢喜，伸手抱了它说道，“去哪里淘气了，半晚没见到了。小心有人把你捉去，剥皮做手筒。” 小狐狸抗议的伸着脖子唧唧叫，太子的目光落在它的项圈上，抬手帮忙正一正，然后就抱了它去洗漱…… 早朝依旧同往日一般，六部官员们为了一些琐事争吵不停。 各个都好似为国为民，恨不得鞠躬尽瘁的模样。 其实，不过是做个样子罢了。 当真需要他们尽心的大事，他们早就避之不及了。 但若是一定要说今日早朝哪里不一样，那就是皇上缺席。 龙椅上空荡荡，只有太子坐在旁边，代替皇上理政。 原本众人以为皇上龙体不适是假消息，如今倒是不得不信了。 但看看太子和六部重臣的神色，好似也没什么担忧。 这实在是让人迷惑啊…… 后来，还是礼部官员出列，禀报了一下祈雨之事，众人才品出几分滋味。 毕竟外边关于康乐郡主献祭，才能祈雨成功的消息，传的满天飞。 隐约已经成了板上钉钉儿一般，好似康乐郡主不死，天武就不能脱离旱灾。 皇上如今怕是也为难，所以才称病…… 又是看似忙碌，但实际屁事没谈成的一个小朝会，就这么结束了。 众人出宫，坐了马车回家。 偶尔某个路口拥堵，有马车被迫停了下来。 车里的两个官员忍不住开了车窗通气，窗外两个小贩凑一起闲话儿，吵得是口水纷飞。 一个小贩挺着胸脯，理直气壮嚷着，“祈雨是为了整个天武啊，所有人死活都指望这一次了。康乐郡主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自然是受百姓供养，如今要她出力怎么了？难道不应该吗？” 另一个小贩也不示弱，骂道，“你是才搬来新都没多久吗？你不知道，康乐郡主从封郡主开始，就没要过朝廷一文钱的俸禄吗，甚至碎金是她的封地，每年还一样上交税银呢！人家可没占朝廷一点儿便宜！ “而且，李家这么多年为皇上排忧解难，为老百姓谋福利，干了多少好事啊。不说别的，你吃的饼子还是人家找回的玉米种子呢！ 还有，人家康乐郡主的义父是新亭侯，爹是将军，如今都在北边啥蛮人呢！ “你站在这里大言不惭，动动嘴皮子就要把人家闺女送去弄死祈雨，你怎么那么厚的脸皮呢！” 第一个小贩自觉理亏，但还是梗着脖子嚷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我都是听城外那些流民说的。” “哼！”明理的小贩冷笑道，“城外那些都是白眼狼！他们也不想想，他们流落过来的时候，城门都进不去。朝廷没一个愿意接手他们的，还是李伯爷站出来，到处讨要粮食才保了他们活命。 如今他们吃饱了，就要人家闺女的命了，简直狼心狗肺！” 第一个小贩不敢说话了，没过一会儿就挑着担子跑掉了。 车里两个官员对视一眼，半晌，其中一个才说道，“百姓也不全是愚昧之人。” 另一个叹气，小声应道，“最近暑热太严重，我自小体弱，有些撑不住。明日开始打算休假一段时日……” 同伴会意，犹豫了一下也是说道，“我最近也是头晕目眩……” 两人没把话说完，却都明白对方的无奈。 朝堂的形势越来越复杂，皇上的态度也越来越诡异。 他们不愿意夹在中间，万一有一日要在良心和利益之中做选择，那可就真痛苦了…… 新都外，家安背着手站在草棚前，听着小厮禀报见闻，脸色黑的堪比墨汁。 小厮也是气愤，说完忍不住又添了一句。 “五少爷，这些流民简直就是白眼狼儿！他们居然把旱灾和逃荒怪到郡主头上了！好似郡主早死，他们就不必受这个苦了！简直是疯了！一定要给他们一些教训才行，他们就是饱饭吃多了，忘记端谁的饭碗了！” 家安深吸一口气，冷声说道，“对，他们就是饱饭吃多了，忘了端谁的饭碗了！” 说着话，他上了马车直接进城。 伯爵府里，李老二正同刘志恒说话，刘志恒太胖，比旁人更怕热，脸上汗珠子几乎要淌成河了。 幸好，李家不缺冰，坐一会儿他总算舒坦了。 “伯爷，我爹让我给你带个话儿，说那位如今做事无所顾忌，不能再这么放任下去了，咱们家要适当反击才成。 “那位自小被太后打压，被侯爷保护周全，所以看着强势，其实性格有些欺软怕硬。咱们家适当强势一些，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只要那位怕了，犹豫了，拖延一段时日，侯爷带着大军回来，他再不甘心也只能认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二章 撂挑子了! 这话可是说到李老二心里了，他应道，“我这两日也想到这一点了，但突破口不好找。给那位的压力小了，不起作用。过犹不及又容易坏事……” 刚说到一半，家安就气冲冲从门外进来了。 李老二和刘志恒都是奇怪，李老二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 家安把事情一口气说完，压低声音又道，“二伯，这些流民不能再管了！平日可怜他们居无定所，远离家乡，从不曾亏待他们。 没想到，如今叫嚣最厉害的就是他们！ “我们李家不差这点儿功绩，但他们缺了我李家却是不成。 “索性，找个机会把这差事扔了，给这些流民一点儿教训，也给宫里和朝廷上那些人添点儿堵！ “省得他们太闲了，所有心思都用来算计我们家了！” 李老二和刘志恒对视一眼，都是笑了。 李老二扯了侄儿坐下，说道，“方才我同你刘伯伯说起此事，还有些犯愁，不想你倒是送了个好借口回来。 “我立刻写个病假折子，送到衙门去。你也一起请假，左右朝廷上，如今也没人关心泉州外事司如何，都在争权夺利或者明哲保身上了。” 家安点头，忙不迭应下来。 “早该如此了，出力不讨好的差事，人人还当我们家占了便宜。看看以后谁接手，有谁头疼的时候！” 当即，李老二就喊人准备了笔墨纸砚。 李老二如今官职挂靠在户部，家安在吏部。 折子写好，郑禾接过去就笑嘻嘻出发了。 刘志恒也是说道，“家里有了对策就成，我先回去同我家老爷子说说，省得他老人家惦记。” “好，”李老二笑道，“等事情过了，我找福妞儿打劫两坛子好酒，陪他老人家好好喝一杯。如今，我‘病’着，就不送你了！” 刘志恒笑骂一句，也不在意，摆摆手就晃着宽厚的膀子告辞了。 天气炎热，树上的知了都偷懒了，不再扯着脖子唱个不停了。 户部衙门门口的柳树无精打采的垂着枝条，下边靠着两个同样无精打采的小吏。 郑禾下马车的时候，两人看过来，都是笑着打招呼。 “哎呦，郑小哥儿怎么来了？今日没看见伯爷过来啊！” “是啊，郑小哥儿是看我们太辛苦，给我们送解暑吃食了？” 两人半玩笑半盼望，毕竟平日各个官员家里就数李家最大方了。 但凡李伯爷来上差，家里送些解暑之物，众人都能跟着沾点儿光。 不想，郑禾却是摆手，“二位兄弟对不住了，下次一定给你们带点儿好东西。我这次有急事，我们伯爷病了，派我来告假呢。” “哎呦，这怎么回事啊？严不严重啊？”小吏满脸惊讶，关心问询。 郑禾摇头，应道，“天气太热，我们伯爷整日在城外照看流民，可不就倒下了嘛！” 说了几句闲话儿，他就匆匆进门了。 户部是个大衙门，人来人往，请假这类小事还不至于尚书或者侍郎之类的重臣亲自处置。 所以，郑禾把请假折子交给一个专门负责考勤的郎中就走了。 他赶到吏部衙门，也同样如此操作。 不同的是，因为人面儿不熟悉，进门时候塞了小吏一角银子…… 这般，李老二和家安撂挑子，不再管流民，这么大的事就轻易办成了！ 新都城外，各个茅草棚子里正忙的热火朝天，大铁锅里咕嘟嘟熬着粥。 流民们拿着陶碗，凑在一起闲话儿，不是抻着脖子往草棚里望遗几眼。 村长只穿了一个粗布褂子，头上戴着草帽，脖子上挂了布巾，不时扯起来擦擦汗珠子。 偶尔有村人过来问事，他就吆喝几句。 喊得嗓子都要干哑了，他刚要找地方喝两口水的时候，郑五就带了几个小厮赶到了。 “村长爷爷，伯爷有吩咐。” 郑五扶着老村长的胳膊，寻个清静地方仔细说了半晌。 老村长激动的拍大腿，压着嗓子骂道，“就该这样，大伙儿都要气死了。要不是主家没有命令，我们早就想回家，不伺候这些白眼狼了！” 说罢，他是一刻也等不得，扭头就去找村里人。 “大伙儿把手里活计都放下，把咱们家里带来的东西都赶紧拾掇好，咱们回家去！” 回家？ 所有村人都是疑惑，有人就问道，“村长大叔，这里不管了？咱们回家不再来了？” 村长重重点头，挥舞着烟袋锅儿，吆喝道，“原本这差事是伯爷的，咱们过来就是帮忙，没拿一文工钱还倒贴不少好东西。 “如今伯爷和五少爷都累病了，也没见谁感激啊。所以，咱们也不干了！回家，有力气往咱们的田里使去，谁也不伺候了！” 村人听得眼睛放亮，都是明白了。 “好，回家，赶紧回家！” “是啊，我早就想家了。离得这么近，居然都没空闲回去看一眼。” “就是，咱们又不拿工钱，跑这里挨什么累呢！” 说着话儿，众人轰然散开就开始折腾了。 装水的木桶，装木桶的马车，锅碗瓢盆，桌椅板凳，甚至是煮粥的锅都端下来。 至于锅里半熟的粥，倒在棚子拆下的油毡上！ 总之，但凡村里带来的，别管是用着还是闲着，统统带走！ 那几百伤兵不知道怎么回事，上前问询。 村长直接把他们一起带回村子去了。 左右不缺他们一口吃的，多些人手守护家园更好…… 流民们初始不知道怎么回事，待得发现碎金滩众人和兵卒们要撤退，才总算反应过来。 有人高声问着，“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不熬粥了，我们还没吃饭呢！” 碎金滩的汉子嘴巴也不差，当时就怼了回去。 “我们又不是你们爹娘，管你们吃没吃饭呢！你们不是厉害吗，开口闭口指点江山吗，那就自己管自己肚子吧！” 流民们眼见临时营地，迅速变得空荡荡，都急的厉害了。 他们凑在一起，堵住了马车的去路，有些人甚至还想把东西抢下来！ “不行，你们不能走！你们走了，我们怎么办？” “是啊，你们不是那个姓李的大官儿找来的吗？你们听朝廷的命令照顾我们，你们不能就这么把我们扔下不管了！” “对，对！你们敢走，我们就去告衙门！”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三章 害人终害己 可惜，碎金滩众人根本不怕啊。 “你们愿意去哪里告，就去哪里！我们又不是朝廷的人，不是衙门的人！不过是看在我们伯爷接了差事，我们跟来帮把手。如今我们伯爷被气的病倒了，谁还惯着你们啊！” “就是，一群白眼儿狼！吃人饭，不拉人屎！” “早知道你们这样，我们那些粮食和青菜就是喂猪，也不给你们吃啊！” 碎金滩老少的嘴巴也不是摆设，手里干活儿，骂的是一句也没落下。 有流民还算理智，高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谁把伯爷气病了？我们根本没跟伯爷说过话！” 村长吆喝着村人，上车的上车，护卫的护卫，然后扭头冷笑应了一句。 “你们这几日嘴里议论的，要献祭祈雨的康乐郡主，只有十几岁！那是我们伯爷的侄女，是我们李家的掌上明珠，是碎金滩的主人！” 说罢，他一挥烟袋杆儿，车队就出发回家了。 流民们好半晌没说话，互相看看，都有些傻了。 “他张婶子，你昨天说那个要烧死祈雨的什么郡主，是这些人的主子？”一个妇人问向旁边的临时邻居。 临时邻居可吓坏了，赶紧摆手。 “没有，没有，我就说着玩的！而且我也是听张大栓说的，他说早点儿下雨就能早点回家了！” “不，不，我也是听旁人说的。”那个叫张大栓的汉子也不肯承认，同样往外推。 这般推来推去，人人都说过却也人人都是听旁人说的。 只不过到底源头是谁也不重要了！ 人被得罪光了，他们没人管了！ 有流民聪明，拿了碗偷偷去盛那些半熟的粥。 结果，被人见到了，也跟着去抢。 方才还吵成一团的流民，立刻又抢的疯狂了。 只有小半粥汤进了肚子，大半都在争抢中祸害掉了。 有人饿着肚子，一时脑子糊涂又去抢那些装袋子的粮食…… 户部分配过来的几个小吏，原本平日只在棚子里喝着凉茶，看着旁人干活儿就能把工钱拿了。 如今李家众人撤了，只剩了他们，不等反应过来，流民又变成了暴民！ 简直没法活了！ 他们拦也拦不住，更是不敢拦，生怕小命不保。 无法之下，他们只能赶紧跑回去报信儿。 户部的郎中不紧不慢喝着茶水，突然听跑回来的小吏报信，才知道耽误了大事。 他立刻寻出李老二的请假折子跑去寻侍郎了，侍郎又找到尚书…… 于是，半下午时候，太子和几位重臣正在议事，李老二直接撂挑子的消息送了进来！ 不等众人说话，城防的消息也来了。 原来是流民中抢了粮食的人跑掉了，没抢到的人怕以后挨饿，就闹着要进城，已经把城门口围拢的水泄不通了。 城里的出不去，城外的进不来。 城防轮值的统领怕出事，不敢担责任，也报了上来。 这下，几位重臣都皱了眉头，不高兴了。 “李伯爷怎么突然病了，闹得城外一团乱？” “是啊，就算病了，也不至于把人手都撤走啊。” 太子低头喝茶不说话，心思转了几圈儿就猜到李家这般做的目的了。 他眼底闪过一抹亮色，但抬头时候，却做了皱眉模样。 待得几位重臣说完，太子才迟疑着，带了几分无奈说道，“原本那些人手就是碎金滩的村民而已，不过是听李伯爷的命令行事，并不是衙门安排的。 “如今李伯爷生病，他们都跟着回去伺候，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事出突然，一时间流民无人照管才生了乱子。” 几位重臣听得这话，对视一眼，心里滋味都有些复杂。 太子在碎金滩长大，迁就碎金滩，多维护几分也是应该。 这说明太子重情重义，以后登基，对他们来说是好事。 但此时此刻，这重情重义放这里可就让人无奈了。 最后，几位重臣商量了一下，派了户部一个侍郎去探病。 当然，探病是假，让李老二和李家重新接手流民才是真。 侍郎本来还有几分不愿意，平日就看不上李老二的出身，如今屈尊降贵去“求”李老二，他怎么可能高兴。 然后…… “什么，李伯爷病的厉害，不见客？”侍郎坐在马车里，热的头昏脑涨，听得伯爵府的小厮这么说，简直要气的头顶冒烟。 伯爵府的小厮笑嘻嘻应道，“是啊，大人，我们伯爷确实病的厉害，眼睛都睁不开，确实没法见客。” 侍郎恨不得骂人，但想了想还是一甩车窗，调头回去了…… 太子和几位重臣听侍郎说的唾沫纷飞，骂的李家好似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几位重臣都是头疼，李老二当真是装病，彻底撂挑子了。 他们就算知道这是假的，也不能把人家从床上扯起来，逼着他继续照管流民啊！ 倒是太子听完侍郎的喋喋不休，直接说了一句。 “既然侍郎大人说照管流民不过是小事，李伯爷不该如此不负责任，那以后，侍郎大人就把流民接过去吧。” 侍郎当时就愣住了，嘴巴张的能塞进一个鸡蛋，后悔懵了。 这么个烫手山芋，怎么落到他头上了？ 他还想说什么，太子却又添了一句，“你放心，先前户部怎么拨钱粮，以后还会怎么拨，不会少一粒米一文钱。” 侍郎嘴里塞的鸡蛋，立刻变成了苦胆。 他就是户部侍郎，户部拨付多少钱粮，他当然最清楚了。 城外那一两万流民的吃用，根本就不够！ 这几日，李老二想尽办法从城里各家“化缘”，甚至连太子都利用上了，才勉强喂饱流民的嘴。 如今轮到他了，他要怎么办…… 不说倒霉的侍郎害人终害己，只说新都码头因为在新都城之外，并没有宵禁的限制，所以，即便夜幕降临，码头上依旧热闹。 小贩在努力兜售剩下的鱼虾，盼望出现一个买主，给他今日的生意划个完美记号。 也有热情的酒馆小二，在吆喝着招揽生意，“新进的杏花村啊，好酒的老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几个顽童穿着半截裤子，光着膀子，晒得黑泥鳅一样在街道上跑来跑去，偶尔有路人被撞到，忍不住笑骂几句。 顽童们也不当回事，继续嬉闹。 其中一个抬头望着码头远处，突然喊道，“哎呀，好大的船！” 众人闻声望去，暗沉的暮色里，一条大海船像远古里走出的巨兽，带着狰狞之色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四章 绝好的机会！ 那船头和两侧船舷上，高高竖着的巨大弓弩，像野兽的獠牙森冷又残酷！ 好似随时都能发射，把一切敌人钉死在地上！ 所有人从惊奇到恐慌，只用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快跑！是坏人！” “是不是海盗？我看见了，船上有独眼龙！” “快跑，报告衙门去！”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码头，人头攒动，突然间就跑个精光。 反倒是所有酒馆茶楼和店铺里，小巷口里，藏了无数的人影儿。 这就是想看热闹又怕伤到自己的天武人！ 大海船上，一个带着皮套眼罩的独眼龙大汉，穿着一个粗布坎肩，露着胸毛，扯着嗓子喊向身后。 “将军，咱们到了！就是新都这些人胆子太小，老子一露头，他们就跑光了！” 说罢，他还得意的哈哈大笑起来，越发显得……不像个好人！ 船舱里有人高声应道，“不是人家胆子小，是你长的太吓人！” 独眼龙大汉拍拍自己的胸毛，不服气的抗议。 “将军就是嫉妒我长的高壮威武！小翠儿可说了，她最喜欢我这样的汉子！” 旁边守着弓弩的一群汉子，也是个顶个的粗豪，这会儿听得哈哈大笑，嘲讽的完全不留情面。 “小翠是花满楼的，谁给银子就说喜欢谁！也就你这个傻子当真！” “就是，你有能耐娶个大家闺秀，让人家喜欢你试试！” “哼！”独眼龙大汉不屑的撇嘴，完全不在意，“你们就是嫉妒！小翠儿才不是爱钱的女人！再说了，那些娇滴滴的大家闺秀，我可消受不起，说句话都要吓的掉眼泪，还是算了吧！” 这般说笑着，大汉们完全没有初到京都的敬畏和陌生，传出去的笑声也让码头上的人影听了更疑惑。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瞧着像海盗，但却不忙着下船打劫！ 但若是说像海军吧，又好似没有半点儿规矩！ 幸好，码头离得城防营很近，没过一会儿，城防营的兵将就过来了。 许是当真怕有海盗入侵，足足有三百人，统统带着佩刀，占据了码头的有力位置。 带队之人是个副统领，武将世家出身，也算有几分本事。 这会儿，他就站在码头上吆喝。 “船上是什么人，出来回话！” 不一会儿，当真有两人出现在船头两侧。 一个身材魁梧，英俊硬朗。 一个身形圆润，精明笑面虎。 兵卒们不认识，但副统领却看的打了个冷颤，下意识挺直脊背，站的规规矩矩。 李家义！ 那个身形魁梧的，是李家义！ 当初因为妹妹被欺负，千里奔袭而回，给妹妹报仇出气的李家义！ 再想想如今满大街的传言，处境危险的康乐郡主。 副统领脸色惨白，完了，李家义这次回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李……李将军，您……您怎么回来了？可有军令？” 船头之人正是李家义和刘扬！ 听得这话，两人都是冷笑。 李家义握住船头的兽首，眼底都是愤怒和嘲讽。 “难为这位统领居然认识我！我以为新都所有人都忘了呢，忘了我的刀是如何锋利！否则怎么会再一次欺负到我妹妹头上！” 副统领听得尴尬又害怕，不知如何接口。 倒是刘扬一如既往的扮演起老好人的角色，笑着插话儿道，“这位统领不要介意，李将军就是喜欢玩笑。 “统领不要紧张，我们这次回来不是公事，就是闲着无事，回来探亲罢了。 “这海船是我们家的，船上的人也是自家人手。只不过这船先前总在海上飘荡，免不得需要有些自保手段，比如这些弓弩。 “还有这些人手经常杀海盗，或者干脆就是海盗投诚而来，所以看着彪悍了一些。 “只要没人招惹我们，这些弓弩和这些人手绝对会老老实实，半点儿不伤人！” 自保？ 彪悍？ 不招惹，不伤人？ 副统领听得嘴巴发苦，心里疯狂吐槽。 这明摆着就是为了讨公道，或者说震慑而来，谁能不担心，谁能不在意？ 但他可不敢说，胡乱寒暄几句，留下兵卒远远守着，就飞快去报信儿了。 于是，原本李老二撂挑子，流民还在暴动没有解决，太子和重臣们又听说李家义带着海盗船气势汹汹赶回的消息…… 重臣们都是人精，默契的提议把此事禀报给皇上。 太子还在犹豫的时候，皇上就出现了。 帝王怎么可能全心全意信赖旁人，即便这个人是他儿子。 这两日，表面看来，朝政交给了太子，实际太子和重臣们的一举一动，皇上都了如指掌。 这会儿，李家接连不断的“威胁”，他就坐不住了。 “李家到底要做什么，想要造反不成？！”皇上直接拍了桌子，也说了重话，让所有重臣都低了头。 太子赶紧倒茶送上，劝道，“父皇，儿臣让人简单调查了一下。李家这几日倾尽所有人力物力照管流民，但流民们却流言纷纷，要郡主献命祈雨，如此良心狗肺，才气的李伯爷病倒，放下了差事。 “至于李家义带海船回来，就停在码头，船上没有一人下船，想必也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皇上冷哼，根本听不进去，骂道，“他敢如此，就是在威胁朕！他们李家都在笃定朕不能降罪！” 太子见此，也不能说什么了，否则怕是连他都要被怪罪。 几个重臣更是恨不得自己不在场，不愿卷进李家和皇上之间，或者说，不愿卷进新亭侯和皇上的较量之中！ 这个时候，定北侯听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 这几日，他在暗中调动人手，把流言传的满天飞，正是得意呢。 方才突然听到李家义带着一船海盗回来，给康乐郡主撑腰，他高兴的原地跳了起来。 好机会，绝好的机会！ 若是操作的好，不但能把李家连根铲除，甚至还能给自己捞点儿实权！ 他一进屋，就噗通跪倒在地，高声喊着。 “皇上，李家实在太大逆不道了！城外流民过万，李雨生说扔下就扔下了，半点儿不把新都的安危，不把您的安危放在心里！ “如今李家义更是亲自带暴徒跑回来，意图胁迫您，此乃重罪，罪不可赦！ “臣请命，立刻调集兵将，抓捕李家义和暴徒，保新都安宁！”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五章 当堂杀人！ “好！”皇上扫了一眼太子和重臣们，有他们做对比，倒是显得定北侯忠心了。 他当即就下了密旨，交给定北侯去江边军营调兵三千，一切事宜准许定北侯便宜行事。 定北侯差点儿高兴疯了，最后这一句话足够他运作，把江北大营的兵权都要过来！ 到时候，就算新亭侯打败了蛮人，凯旋归来，但是作为老窝儿的江北大营已经成了他的地盘。 只要想想新亭侯的脸色，他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 让这些人看不起他，最后还不是输给了他！ 带着万般得意和期待，定北侯带了十几个亲兵，护着传旨大太监和两个小太监，快马加鞭赶去了码头营地。 但往往事与愿违，想的越美好，现实越残酷！ 码头军营里，兵将们喂马的喂马，巡逻的巡逻，训练的训练，井然有序。 突然见宫里来传旨，立刻有兵卒报信儿进去。 李大勇亲自接到营门前，一见定北侯就知道事情不好。 果然，进了主帐，定北侯就端着架子坐到了主位，一副当家做主的模样。 李大勇眼神闪了闪，就冷着脸说道，“侯爷，那是我们侯爷的位置，请您到旁边客位就坐。” 定北侯正得意，听得这话脸色也是不好，应道，“马上这就是我的位置了！” “那也是马上，不是现在！侯爷请起身！”李大勇强硬，半点儿不服软。 定北侯气的想掀开桌子，但看看太监手里的圣旨，他又觉得忍一忍，等事情落定再收拾李大勇。 于是，他起身离开了主位。 第一回合，算是李大勇胜了。 听到消息赶到的几个将领，看在眼里，心里觉得解气，但更多还是担心。 如今怕是新都的孩童都知道，宫里那位和侯爷闹掰了，那位已经不信任侯爷，甚至北征军把蛮人撵出边关这么大的事，都不提不念。 今日这般突然派定北侯这个对头过来，显见不是好事啊。 果然，太监展开圣旨，众人跪倒接旨，听了几句就都变了脸色。 调集几千人抓捕匪徒倒是没什么，但匪徒为什么是李家义？ 还有那句，一切事宜准许定北侯便宜行事？ 难道，码头大营以后就归定北侯说了算了！ 定北侯见众人这般，恨不得仰天大笑。 让这些杀才平日得意，一个个自诩战功赫赫，最后不还是要落到他手上！ 那太监见李大勇不说话，就低声催促道，“李将军，接旨吧！” 李大勇还是没说话，定北侯沉不住气了，骂道，“李大勇，你想抗旨不成？” 李大勇慢慢起身，却沉着脸应道。 “这圣旨，我们不接！” “放肆！”那太监和定北侯几乎是齐声喊了起来。 传旨太监脸色惊恐，定北侯却更兴奋了。 李大勇半点儿惧怕的意思都没有，依旧稳稳当当说道。 “码头大营一直归新亭侯掌管，我们只听新亭侯调令！就算朝廷有所调遣，也该先通知我们侯爷，再由我们侯爷下令出兵才行。” 传旨太监还想争取一下，劝道，“李将军，你也知道侯爷在北地边关，根本不可能下令啊。就算要通知他，再传令回来，起码也过了五六日了。而暴徒就在新都外的码头呢，实在来不及啊！” 李大勇却冷冷摇头，“抱歉，这位公公，让你白跑一趟了。我们只听侯爷调遣！”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半块兵符，放到了桌子上，说道，“这兵符，另外半块在侯爷那里。什么时候兵符完整合在一起，我才能出兵。 “还有，这圣旨是真是假，我们也不会鉴别。万一是某些人私下篡改，动心陷害，到时候扣我们一个私下出兵，意图谋反，我们岂不是说理都没地方了！” 太监哑口无言，毕竟他第一次遇到质疑圣旨真假！ 但定北侯却不干了，李大勇这是明摆着怀疑他从中作梗啊。 他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兵符，这是心心念念多少年的东西，如此近在咫尺，却依旧拿不到。 他心里忍不住有些焦躁，右手直接搭上了佩刀。 李大勇不知想到了什么，走到桌子后边，侧身挡住众人，翻找了半晌，最后却说道，“侯爷并没有额外留下什么书信，所以，我们只能依照命令行事了。” 说罢，他居然上前拍拍定北侯的肩膀，好似很熟悉一般，劝说道，“侯爷，不是我看不上你！你做了半辈子缩头乌龟，半点儿本事没有。我们营里兵将可都是老虎，就算你费劲心机把兵权抢到手也驾驭不了。 “最后，还不是被所有人嘲笑，再滚回新都做看门狗！” 他且说且笑，但这话可太扎心，太侮辱人了。 定北侯听得眼珠子都红了，后槽牙咬的咯咯响，不知怎么眼前闪过的，都是那些曾经嘲笑他的嘴脸。 他深深呼吸想要冷静下来。 偏偏李大勇又让开了身子，那兵符好像在发光，无时无刻不再诱惑他…… 他脑子一热，往前一扑就把兵符抢到了手里。 众人都是惊了一跳，不等说话，李大勇已经厉声高喝，“大胆定北侯，居然敢抢夺兵符！该死！” 雪亮的长刀，几乎随着话音一起落了下来。 骨碌碌！ 定北侯的人头瞬间滚了出去，脖腔的鲜血喷出二尺远，溅的整个桌面都是鲜红！ 足足好几息，所有人都像被施了魔法一样，定在原地。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就人头落地了？ 这可是定北侯啊，再没本事，再不得圣眷，也是堂堂侯爷！ 就这么死了？ 死了！ 那个传旨太监胆子小，机械一样嘎吱吱扭动脖子，想要说什么，却根本发不出声音。 幸好李大勇好心，在定北侯衣衫上擦抹干净刀上的血迹，淡淡笑着同他说道。 “这位公公，你回去见了皇上，可一定要实话实说啊。定北侯发疯抢夺兵符，这是必死的大罪！我怕酿成大乱，痛下杀手，为国除害！” 太监喉咙里响了两声，一翻白眼昏死过去！ 这时候，几个将领总算回过神了，高声喊着。 “将军，怎么能杀人？” “是不是要找大夫，这怎么办啊？” 所有人都慌了，不知如何是好！ 而外边的定北侯亲兵也听着不对劲，趴门口一看都是急了。 “侯爷，侯爷！” 但比他们动作更快的，却是李大勇的亲兵，三五下就把这几个外来的打倒在地，捆绑起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这就是造反！ 碰巧，太监被将军们掐人中掐醒了，一见亲兵们的下场，真是还想再晕死过去。 但李大勇却拦住了他，“行了，这位公公，别再晕了。你是伺候皇上的，也没抢兵符，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但你可记着，回去要实话实说啊，否则我这脾气，说不定要找你理论。” 太监差点儿都要尿裤子了，脑袋点的飞快。 李大勇摆摆手，亲兵们让开了门口，太监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带着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的小太监们就往营地门口冲。 他也算敬业，手里的圣旨始终没丢下…… 几个偏将副将看看尸首分离的定北侯，看看门外被绑的定北侯亲兵，脸色惨白的像纸一样。 “将军，你可闯了大祸了！侯爷不在，这可怎么办啊？” “是啊，将军。赶紧派人进城去找李伯爷和郡主，看看他们有没有办法替您遮掩一下！” “不，不，您还是赶紧带人北上，见到侯爷一切都好说。” 不得不说，几个偏将副将是真心为李大勇考量，把能想到的办法都说了。 但李大勇却不在乎，招呼亲兵们把定北侯的尸体装箱子，然后连同定北侯的亲兵一起，扔到了营门外。 只等定北侯家里或者朝廷来人，再把这些活人和死人带走。 “各位，我知道你们是为了我好。但我杀定北侯，不是一时兴起，我早就想杀他了！他抢兵符，给了我一个好借口，我自然不能错过！” 早就想杀了？ 几个偏将副将都是听得咧嘴。 李大勇不等他们发问，一屁股坐到桌子旁边，甚至还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慢慢喝着慢慢说。 “你们应该都知道城里流言处处，要把郡主杀了献祭祈雨吧？就是定北侯这个畜生在后边撺掇的，而他的主子是谁，想必你们也能猜到！” 几个偏将副将没有应声，脸色却说明了一切。 天底下能使唤动一个侯爷做走狗的，只有宫里那位了。 李大勇冷哼，“侯爷和四将军带着兄弟们在外边拼死拼活了十几年，特别是今年同蛮人决一死战，如此关键时刻，朝廷给了几粒军粮？ “都是我们李家求爷爷告奶奶同人家借来的，才保证兄弟们不用饿着肚子同蛮人拼命！ “就是这般，那人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在算计要弄死我们李家的闺女！实在是欺人太甚！ “如今还要我们派兵去剿灭我们李家的儿郎，真是做梦！当我们李家是泥捏的吗，任凭他打杀！” 几个偏将副将听得心里叹气，这些事他们如何不知道，私下里也没少骂人。 但骂归骂，他们也没想过“造反”啊！ 方才，抗旨不尊，诛杀侯爵，说到哪里也不会轻易揭过啊。 他们都是有家有口有族人，万一被牵连…… 刚想到这里，李大勇一声令下，十几个亲兵就涌了进来。 “对不住了，几位兄弟。今日这事是我决定的，结果自然也是我一力承担。要劳烦你们在屋里关几日了！ “这般，就是以后朝廷怪罪下来，你们也不至于太艰难。这也算全了咱们兄弟一场，全了你们跟着侯爷几年的情义。” 几个副将和偏将急了，他们是害怕，但也不能这么躲起来，一切都推给李大勇啊。 可惜，李大勇根本不听他们的话，直接让亲兵动起来。 待得屋里终于清净下来，李大勇才写了一封信，让他们快马送到伯爵府…… 再说那太监惊魂未定，一路提心吊胆跑回宫里，进门就痛哭起来。 前一刻还在他身边叫嚣的人，眨眼间就人头落地了，眼睛睁的老大，谁不害怕啊！ 而皇上和太子看看皱巴巴的圣旨，看看哭的半死不活，身上还沾了血迹的太监，也是半晌不能相信。 “你是说，定北侯怎么了？被杀了？！” 太监拼命磕头，“杀了，真杀了。奴才亲眼看见脑袋滚出多远！定北侯抢兵符，兵符握在手里，脑袋就飞了！飞了！” 易总管见这个平日还算孝敬的小徒弟有些疯癫了，赶紧掏出一个鼻烟壶，上前给他嗅了嗅。 那太监激灵灵打了个哆嗦，清醒很多，终于能把事情重新说一遍，仔细清楚，从头到尾…… “啪！”皇上当即就砸了茶壶，高声喝骂，“放肆！该死的狗奴才，居然敢抗旨不尊！造反了，这就是造反了！” 太子赶紧上前帮忙拍背，又让易总管撵了所有伺候的宫人。 “父皇息怒，龙体重要！什么事都能解决，但您可不能气坏自己，儿臣离不开您啊！” 皇上迁怒，开口就要骂，但太子又添了一句。 “儿臣才回宫没多久，还没孝顺父皇呢，父皇可不能气出好歹，儿臣舍不得！” 别管这话是真是假，这份依赖和亲近，当真让皇上好受很多，但他嘴上却不饶人。 “你是怕朕死了，没人给你撑腰吧。” 太子苦笑，扮演好一个被父亲冤枉还不能辩解的好儿子。 但这么一打岔，皇上又恢复了几分。 太子慢慢伺候皇上喝茶，说道，“父皇，确实有主将不在，兵符不合，不能出兵的规矩。 “而且定北侯也是个废物，身为军侯，怎么能动手抢夺兵符呢。如今被杀了，都没办法给他讨说法。 “父皇，您别生气，马上新亭侯就要收兵回来了，到时候父皇让新亭侯惩罚这群兵痞好了。然后您再把兵权收回来，这样也省的您沾手，让那些愚昧的百姓误会您鸟尽弓藏！” 新亭侯回来？ 皇上想起自己的安排，眼里有冷光闪过，最后一点儿怒气居然没了。 马上北边的消息怕是就要回来了，到时候直接收了兵权，那些人没了主心骨，还不是任凭发落！ 太子把父皇的神色看在眼里，却垂下眼帘，好似半点儿不知，然后带着满满的愧疚，恳求道。 “父皇，当初在碎金滩的时候，有两次碰到难事，是李家义给儿臣解围。儿臣总惦记还他一个人情…… “若是，他在船上不下来，对新都安危没妨碍，您能否看在儿臣的颜面上，放过他一次。 “儿臣会对外说，儿臣吩咐他在南边寻了一些宝物，为父皇的千秋寿辰做准备……”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七章 这辈子别想翻身了！ “你呀！”皇上瞪了儿子一眼，好似怨怪儿子心软重情义，其实却对儿子更放心了。 “好，这一次就准许你安排吧。但李家再有什么出格之事，朕绝对不会再容情开恩。” “谢父皇！”太子赶紧跪倒磕头，然后又让易总管又喊了御医来把脉开药…… 传旨太监像丧家犬一样从码头跑回来，谁也不是瞎子，自然都看见了，也满心好奇。 待得打听到原因，整个新都震惊的，地皮都颤了三颤！ 李大勇抗旨不尊，只听新亭侯号令？ 定北侯夺权不成，强抢兵符被杀？！ 好像哪个字都能听明白，但合一起就不行了！ 难道新都变天了吗？ 北征军要造反？ 几乎所有人家，立刻开始小心谨慎起来。 相看儿媳的，等一等。 纨绔儿子赶紧喊回来！ 生意随时准备关门！ 金银细软和小辈儿孩子送到外地避一避！ 谁知道新都什么时候就乱起来了啊！ 幸好，间隔不过一两个时辰，宫里的官方消息就传出来了。 原来是皇上传旨给码头营地，定北侯胆大包天，狐假虎威，想要趁机抢夺兵符，掌控北征军。 北征军将领李大勇，当场斩杀定北侯，把事态控制了下来。 另外，李家义也不是带了海盗船回来闹事，人家是奉了太子的命令在南边给皇上找了重宝，为皇上的圣寿做准备。 综合起来，就是李家义师出有名，而定北侯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不管信不信，倒是都暂时安心了。 唯独定北侯府上不成啊！ 没了顶梁柱，定北侯夫人简直天榻了一般，哭的昏死过去。 年纪轻轻嫁了个爹一般年纪的丈夫，就为了荣华富贵。 如今人死了，荣华富贵也飞了，自己还成了寡妇。 定北侯的众多妾室和儿女们也慌了。 平日醉生梦死，锦衣玉食，没有一个成才的。 这样的关键时刻，也没有一个能担事的！ 最后，还是年纪最大的庶子带了府上的护卫和管事，赶车到码头军营门口，哭哭啼啼把定北侯的尸首，还有那几个护卫都带回了新都。 原本新都众人还以为定北侯府上要喊冤，要找李家报仇。 没想到，定北侯的儿女如此不成器，各个都是怂包！ 别说报仇，连句狠话都不敢说！ 很快，定北侯的灵棚支了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来吊唁！ 于是，定北侯府的哭声更高了。 当晚，宫里的太监登门了，定北侯夫人还以为是皇上替他们撑腰了。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出来，哭嚎喊冤。 “呜呜，我们侯爷一定是被陷害的！皇上要给我们侯爷做主了，呜呜，皇上圣明！” 传旨太监怜悯的扫了她一眼，然后打开了圣旨。 贬为庶民？ 发配西南？ 圣旨读完，整个定北侯府都绝望了。 皇上不是为定北侯做主，反倒把他们一家子撵出了新都，眼不见为净了！ 定北侯夫人想想西南的贫瘠穷困，终年风沙，再也坚持不住，彻底昏死过去…… 这辈子是别想翻身了！ 伯爵府里，李老二和刘志恒、家安，还有佳音聚在一起，也正讨论这件事。 李老二忍不住感慨，“当初侯爷把码头军营托付给大勇，我还担心。毕竟大勇是读书人出身，聪明有余，狠辣不足。 “没想到，大勇居然这般果决，杀了定北侯不说，连圣旨都不接！实在是……实在是……” 他找了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形容好了。 倒是刘志恒满脸的佩服，应道，“大勇兄弟真是霸气，等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和他好好喝一场。” 家安也是应道，“是啊，定北侯在背后算计咱们家，咱家一直顾忌着宫里那位，不好动手。没想到居然死在大勇叔手里了！” 佳音心里感动，若是平日，大勇叔一定不会杀了新亭侯，这次一来是新亭侯主动送上门，二来也是为她出气，才痛下杀手。 这般被家里人疼爱和保护，她如何会不高兴！ “两个码头如今都在咱们家手里，宫里那位怕是要气疯了，之所以主动扯了借口遮掩，定然是在等，等北边的消息。” 佳音眼里有冷色闪过，“若是义父和我爹出了事，对我们家来说就是釜底抽薪。到时候，那位就肯定会动手了。” 众人都是点头，忍不住惦记边关的战事。 这时候，家义和刘扬居然回来了。 众人都是高兴，李老太也赶过来，院子里一下就热闹很多。 原本，两人在船上不下来是不想激化矛盾，彻底同宫里那位撕破脸。 但如今，人家主动扯了借口，他们也就不客气了。 回家看看，吃顿饭！ 佳音立刻张罗饭菜，所有丫鬟婆子都忙碌起来，连同船上几百人手都送了吃食过去…… 遥远的江北边关，穆珝快马赶回军营，第一件事就是冲进帅帐，一口气喝干壶里的凉水。 “呼！真是渴死我了！”穆珝一把抹去嘴边的水珠子。 在外几日，吃睡不好，他憔悴了很多，但眼神却亮的像天上星子。 李老四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量过后，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穆珝笑的痞气，应道，“又不是正面交战，不过是打探个消息。论起逃跑，可没人比我更厉害。” 江澄从外边进来，招呼道，“我就猜着穆护卫今晚要回来，已经让后营准备吃喝了，一会儿就送来。” 穆珝道谢，然后走去侯爷身边。 侯爷正在看舆图，穆珝伸手指了一处，说道，“侯爷，探查明白了。蛮人的援兵都聚集在这里，只有两千多人。而且是刚过来的，人困马乏，若是进攻，今晚就是最好的时机。” 李老四和江澄都凑到桌前，看向那个位置。 江澄皱眉，说道，“侯爷，这个位置太过开阔，想要悄悄摸过去，显见是不成了。” 侯爷点头，手指划向一旁的小山群，“绕路五十里，从这个山谷通过，悄悄绕到蛮人的临时营地后边。到时候以爆竹为号，前后夹击，彻底围剿！” 李老四拍手，兴奋的一直点头。 “这法子好，出其不意，前后夹击，保管一个蛮人都别想跑掉。” 穆珝也是点头，看向侯爷的眼里都是钦佩。 侯爷仔细考量一下，自觉没什么遗漏，就道，“这次我领三千先锋军绕道，老四留在边关。”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八章 满满的血腥味道！ 李老四当时就急了，“不成，侯爷。先锋军一向是受我掌管的。再说，您是主帅，自然要坐镇边关了！” 侯爷皱眉，争取道，“绕路偷袭是此次决战的关键，我不领兵不放心。” 李老四死活儿不同意，“不成，还是我领兵。我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两人第一次有了分歧，谁也说服不了谁。 这时候，江澄无奈笑着提议道，“侯爷，四将军，不如你们一起带兵绕道好了。边关这里交给我，不就是个见号令出兵吗，我肯定能胜任！若是出了一点岔子，我提头来见！ “再说，马上就要胜利凯旋了，我挂着将军的名号，居然一次都没领兵上过战场，说出去实在丢脸啊。你们就当我抢功了，把差事分我一点儿！” 还说到这般地步，好似真不好拒绝了。 李老四和侯爷对视一眼，迟疑了一下，两人都点了头。 至此，绕路山谷，包围夹击的战术算是定了下来。 为了保密，侯爷没有再告诉任何人，只是带着亲兵在边关各处走了走，检查了一下防卫。 先锋人三千人吃饱喝足，马匹喂好，天色刚刚黑下来，就在侯爷和李老四的带领下，离开了边关。 穆珝带了几个斥候小队早早出发，前边探路去了。 江澄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去的队伍，神色有些莫名。 有偏将走过来，说道，“将军，负责巡守的兄弟们都嘱咐好了，不会有人透露侯爷出兵了。” 江澄点头，低声应道，“这次出兵极机密，事关最后一战的胜败。一定不能泄露消息，怎么也要瞒一日，小心坏了侯爷的安排。” 副将实在好奇，问道，“侯爷这次亲自带了先锋营，不知道如何安排？想必一定能把蛮人都杀光，以后可就省心了。” 江澄瞪了眼睛，呵斥道，“少打听不该知道的，等战事开始，努力挥刀就是了。” 说罢，他就下了城楼，留下的副将也不在意，笑呵呵送了几步…… 再说先锋军裹了马蹄子，悄悄绕行小山。 抵达山谷的时候，已经是夜半了。 侯爷下令，所有人原地歇息，准备过了山谷就要急行军，争取早早绕到蛮人身后，立刻打响包围战。 晚上一刻钟，就有被蛮人发现，毁了计划的风险。 穆珝带人已经在山谷两侧的山头上转了一圈儿，确定没有危险就赶了回来。 “侯爷，山上没有问题，可以放心通过。” 侯爷把手里的水袋和干粮塞给穆珝，然后望着山谷的目光依旧深沉。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最后一战，他太过紧张了。 为何总觉得黑漆漆的山谷，像巨兽的大嘴，就等着吞噬掉他的队伍。 李老四被干粮噎了一下，咕咚咚喝了几口水，总算缓过来，低声骂道，“赶紧打完这一战，咱们就回家了！真不是人过的日子，我做梦都想家里的饭菜！” 穆珝也是笑道，“是啊，郡主又琢磨了新吃食叫冷面，酸甜的汤汁儿，加上爽滑的面条，配上酱肉片、青瓜丝、辣白菜，还有大把的芝麻，简直是好吃又开胃，消暑神器。 “仙客来的门槛差点儿被食客们踩掉了，都是赶来吃冷面的。别家酒楼也跟着模仿，可惜味道比咱家差远了。” 众人都是听的笑起来，就是侯爷都翘了嘴角。 说起做吃食，天下也许很多人比自家本事好，但论起新奇二字，却是谁都拍马难及…… 歇了两刻钟，众人起身准备通过山谷。 临出发时候，侯爷下了命令，“分成前后两队，老四带人先通过。你们过了，我带后队再进山谷。” 李老四想说这般太麻烦，但兵卒都在旁边，他不好反驳，就带着一半人手先走了。 山谷不长，不过五六里路罢了。 短短两刻钟，前队的尾巴就要出山谷了。 侯爷见得确实没问题，就带了后队迅速冲进山谷。 可走到一半的时候，原本安静的两侧小山却突然亮起了无数火把。 北征军的战马受惊，都是打着喷嚏，焦躁之极。 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山上又滚下无数大小石头，轰隆隆闷响带着雷霆之势砸了下来。 “敌袭！敌袭！”所有人都喊了起来！ 侯爷抽出战刀，高声下了命令。 “爬上左侧山头！不要逃跑，不要乱了阵脚！” 先锋军身经百战，兵卒也不是胆小鬼，不过是突然遇到袭击，乱了那么一会儿。 听到主帅下了命令，所有人都往左侧小山上冲去。 大小石头滚落，免不得砸到马匹或者是兵卒。 但比之在山谷被集中砸成肉泥，还是要安全一些。 陆续有兵卒被砸了下去，战马也在嘶鸣。 但是敌人在山上，只有爬上去，才能扭转败局！ 侯爷一马当先，冲上山顶的时候，果然有几百蛮人在推石头，见北征军上来，同样扯出腰刀哇哇叫着冲了上来。 一时间两方混战在一起！ 李老四原本带了一半先锋军已经过了山谷，正打算前边探路，听到动静，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本该安静的山谷，眨眼间就已经是血火拼杀之地。 “侯爷！” 李老四惊得目眦欲裂，调转马头就带人去救援。 他到底在军中多年，还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 他带了一半先锋军，直接上了山坡，只有解决了山顶的敌人，才能救下半山坡的大半兵卒！ 暗夜里，喊叫声，马嘶声，刀枪相撞声，混合在一起，满满都是血腥味道！ 天光微微放亮的时候，战斗终于到了尾声。 小山顶上剩下的都是北征军，偷袭的蛮人几乎都被杀死。 当然，北征军的损失也不小。 战马起码有一半死掉，就是活着的，也有不少断腿哀鸣的。 三千北征军，战死五百，伤了七八百，几乎战力跌了一半！ 这还是分成前后两队进入山谷，若是一起通过，怕是如今三四百完好之数都剩不下！ 就是侯爷，大腿上都被长枪扎了一个窟窿。 李老四心疼坏了，后悔带了前队，把危险留给了侯爷。 穆珝更是脸色铁青，他明明已经带人查探过了，山顶没有埋伏，为何蛮人突然出现？ 难道蛮人早就知道了消息，埋伏在山后，只等他查探之后，再摸了上来？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八十九章 圣旨到！ 这小山是个荒山，没有任何草木，只有取之不尽的石头，倒是一个天然的埋伏之地！ “侯爷，要不要联系边关增援，先退回去……” 以李老四的心思，恨不得立刻去寻蛮人报仇，但形势不容人，这时候稳妥为上。 有亲兵在给侯爷清理伤口，上药，侯爷好似半点儿不知道疼，望向山下突然说道，“来不及了！立刻收敛兄弟们的尸体，收拢伤马死马，准备死守！” 李老四和穆珝听得有些懵，但扭头望向远处，都是猛然变了脸色。 足足上万的蛮人骑着战马，风一样从草原上奔驰而来，迅速围拢了小山！ 原本定好的前后夹击包围战，刚出边关就被人家包了饺子！ 穆珝更是不能相信，“我明明查探了很多次，蛮人援兵都是两千人！这是从哪里出来的？！” 半晌都没有人应声，因为隐约可以猜测到的真相，太过骇人，谁都不愿相信！ 到底还是侯爷开了口，“蛮人必定是很早以前就得了消息，故意隐藏了援兵人数。只放出两千人迷惑我们。而这两千人也足够在此埋伏，剩下大队人马最后出现，这是他们必赢，而我们必死的困局。” “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穆珝恨得咬牙，右手握着刀柄，随时都要找人报仇。 李老四神色复杂，望向远处模糊的巍峨边关，“还用问吗，绕道山谷赶赴蛮人背后，前后夹击。这个安排，只有你、我、侯爷和江澄知道。如今我们三个都在这里，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叛徒！” 穆珝不等应声，一个受伤的校尉却嚷了起来，“不可能！江将军跟着侯爷多年，我们整个军营的吃喝拉撒都是他在费心，从不曾出错。 “之前我受过伤，伤药不够了，是江将军把家里带来的好药，都给我用了。 “我不相信，这么好的将军……不可能！” 其余，很多兵卒也是一脸怀疑和惊讶。 李老四扯了衣襟，擦去刀上的血迹，应道，“他是不是叛徒，很好分辨。我们在此遇袭，打的这么热闹，他不派人增援，可以说天色太暗，怕中了蛮人圈套。 “但马上就彻底天亮了，到了我们约好前后夹击的时辰，没有爆竹为号，反倒是蛮人围攻这里，就是傻子都知道我们有危险。 “到时候看他会如何，若是还不出兵，你们就别报希望了。 “他就是叛徒！里通外国，出卖我们行军路线，帮助蛮人隐藏援兵的叛徒！” 就算还有人想说话，听得这话也闭了嘴。 是啊，事实是最好的证明！ 所有人分配了任务，掩埋兄弟尸体的，处理马匹的，巡逻值守的，救治伤员的，尽皆忙碌起来。 但不管忙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是不自觉的望向边关。 没有人发现，穆珝悄悄隐藏了身形，消失在山顶。 山下的蛮人越聚越多，而边关却像酣睡的巨兽，没有任何动静…… 直到，蛮人预备攻打上山了，所有人的悲愤也爆发了！ “江澄，狗贼！” “十几年的兄弟，出生入死，居然出卖我们！这个狗贼，等老子回去一定剁碎了他！” “老子没死在蛮人手里，居然要死在自己人手里了！真是他妈的笑话！” 不说众人痛恨咒骂，只说边关里，众多将领也是吵闹的厉害。 “先锋军怎么在山谷遇袭了？” “是啊，侯爷制定了什么计划，江将军呢，快给我们说说！必须赶紧增援先锋军！” “昨晚就该出兵，动静那么大，怎么可能不出事！” 面对众人的责难、埋怨和焦急，坐在主位的江澄一直没说话。 直到众人觉得不对劲，齐齐望向他，他才起身慢慢让到一边。 这时候，屏风后边慢悠悠转出一个老太监，带了两个大内侍卫。 这是宫里来人了？!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不知道什么时候新都来人了，而且进了军营！ 江澄却恭敬行礼，老太监慢条斯理拿出圣旨，高声喊道，“北征军全体将士接旨！” 所有人迟疑了一下，都跪了下来。 江澄同样跪倒，嘴角翘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穆珝潜进边关军营，见兵卒们都是神色怪异，窃窃私语，就猜的事情有变。 果然，他找到了一个最相熟的将领，不等说话就被偷偷扯进了营帐。 “穆护卫，侯爷怎么样，我们急死了？是不是遇袭了？伤亡如何？” 穆珝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将领气的跺脚，“我就说江澄那小子不是个好玩意儿！方才我们都要去救侯爷，他却迎出了新都来的太监，皇上下了密旨。 “整个北征军都归江澄节制，要我们守好边关，不准任何人出关。“这明摆着是要我们看着侯爷被蛮人欺负呢！我们正要一处商量一下，看看如何行事！” 穆珝想了想就道，“如今圣旨下了，你们出兵就是抗旨。代价实在太大了！你们先等等，我回去禀告侯爷一声。 “若是侯爷有安排，我再过来传信儿。若是没有安排，你们就先按兵不动，等待时机。” “好，我先去告诉大伙儿侯爷平安无事。”将领应了。 两人迅速分开，各自行动。 不过一个时辰，穆珝就回了孤山。 一万多蛮人把孤山围的像铁桶一般，但只能拦得住普通兵卒，却拦不住他。 李老四早就发现穆珝不见了，终于盼到他回来，就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问道，“边关如何？” 穆珝不忍心，但还是摇头。 “江澄带着宫里来的太监，拿了圣旨，接管了边关，任何人不许出关。” 李老四眼里的光彻底灭了。 当年他们全村人走出大山，在码头外被蛮人追杀，幸亏侯爷及时救援，但也有江澄的帮助。 之后，江澄更是一直跟在侯爷身边，他和李大勇入伍，也没少得江澄照顾。 而碎金滩每次给他们送东西，也没少过江澄那一份儿。 可以说，江澄只是不姓李，其余都同李家人没什么分别！ 任何人都可以背叛，只有江澄不可以。 但如今事实在眼前，到底是为什么呢！ 李老四想不明白，抱起身边的大石头就朝着山下砸了下去！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章 相信我，等着我！ 倒是侯爷神色冷静，这个叛徒没有找出来的时候，看谁都带了几分怀疑，如今虽然伤心，却踏实很多。 他缓了一下，问道，“其余将领怎么说？” 穆珝应道，“他们原本要抗旨，带兵出关救援。但被我拦住了，毕竟抗旨就一定会被扣上造反的帽子，他们在新都有亲族……” 侯爷点头，“你做得对，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让他们掺和进来。江澄背叛，圣旨夺权，都是针对我而来。 “我本以为，皇上再是忌讳我功高盖主，总会以天武安危为重。待我打完这最后一战，彻底灭了蛮人铁骑，保天武二十年安宁，他才会动手。 “没想到，他连几日都不想等。也连累三千先锋军兄弟跟着我陷入险境了！” “不，侯爷别这么说！”其余兵卒听到了，纷纷嚷起来。 “我们就是侯爷的兵，是战无不胜的北征军！任何时候，我们都愿意跟着侯爷拼杀到底！” “再说山下不过万人，又不是十万，我们不怕！几个冲杀，就能冲破围困了！” “就是，不过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而已！” 如此士气，侯爷和众人自然高兴。 山下蛮人不知如何打算，一直在按兵不动，这倒是给了众人商量对策的空闲。 李老四看着兵卒们忙碌，叹气说道，“原本还想着，最后一战了，全歼了蛮人，就带着兄弟们回江南，让他们同亲人团聚。 如今，这般凶险，怕是……” 侯爷也是紧皱眉头，如何在不动用边关内北征军的前提下，又要尽可能的保全身边的兵卒，成功冲破蛮人围困，实在太困难了。 李老四满地转悠，到底说道，“侯爷，还是联系边关那边出兵吧。到时候，若是朝廷给他们扣个抗旨不尊的帽子，咱们就带他们南下。说不定到了海外，还能自建一国呢！” 穆珝听得兴奋，应道，“我也这般想呢，若是找个金佛国那般地方，直接做国王都不难。” 侯爷站却起身望向边关，摇头道，“不成，兵卒们都有父母亲人，他们跟我们离开，父母亲族必然遭殃。而且故土难离，若非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远走他乡。” 李老四烦躁的踢着石头，反驳道，“侯爷，这也不成，那也不成，到底要去哪里找援兵？索性不如直接杀下去算了，否则这样的孤山，困守几日，就是蛮人不攻打，咱们也渴死饿死了！” 侯爷缠紧了伤腿上白布带子，提起战刀，说道，“我先带亲卫去找找蛮人围困的薄弱之处，争取天黑之后，咱们冲杀出去。” “不成，你这腿还伤着呢！要去也是我去！”李老四拦了侯爷，抬脚就要走。 不想穆珝却跳上大石，遥望江南，然后跳下来，说道，“侯爷，咱们有援兵！” 说罢，他从怀里小心拿出一个油纸缝成的信封，交给了侯爷。 “我出来的时候，郡主给了我这个。要我在绝境的时候，送给你们。我猜着，时机应该到了。郡主一定有办法救我们！” 侯爷打开信封，里面只有一张信纸，写了一句话。 “相信我，等着我！” 李老四心急，凑过来扫了一眼，心里滋味有些复杂。 闺女有些神奇的本事，他是知道的。 但两千多先锋军，还有小半受伤，被万数敌人围困，没有任何援兵。 就算闺女是神仙下凡，恐怕也没有办法把这么多人都救出去啊！ 穆珝却不管他们如何，扭身就跑，扔下一句话。 “四日，等我四日！我保管把郡主带来！” 李老四下意识就起身去拦，“回来，你先回来！” 可穆珝已经跑到半山腰了，甚至被蛮人发现，嗷嗷叫着提刀拦截。 穆珝日夜惦记着回家，惦记着早就俘获了他所有心思的姑娘，怎么可能被蛮人拦住。 只一个照面，他就打倒了一个蛮人，三两下绕出包围圈，甚至还顺手抢了两匹战马！ 骑一匹，备一匹！ 山顶上，侯爷和李老四等人眼见穆珝的身影一点点消失，都是不知说什么好。 “胡闹！”李老四气的大骂，“这么危险的地方，让福妞儿来做什么！穆珝这小子太不稳重了，以后绝对不能让福妞儿嫁他！” 可惜，穆珝根本听不到这威胁了。 不说，侯爷和李老四如何整军，坚守孤山。 只说新都这边，虽然皇家主动扯了“遮羞布”，把李家的胆大包天遮掩了过去，但各家各户还是感受到了空气里紧张之意。 以男婚女嫁为目的的互相试探依旧在等待，纨绔子弟依旧在被圈禁。 街道上出来进去的行人都下意识踮起脚尖，不敢高声。 整个新都好似一个地震前的宁静，不知什么时候，或许只是因为某人扔了个果核，都会立刻山崩地裂，天翻地覆！ 外人都是如此，伯爵府和碎金滩两处自然是风头浪尖，更紧张和谨慎。 伯爵府里的奴仆，全是买断了生死契书的，没有亲人，只有主子。 所有荣辱，自然也是绑在了主家身上。 所以，根本不必问，南下时候都带走就是了。 但碎金滩却不成，倒不是村人们不够忠心，不够团结，实在是年岁大的老人太多了。 自从翻山越岭来到新家园，亲手开荒，建房子，凿温泉，种瓜果，他们已经在这里重新扎根了。 对于他们来说，泉州很好，但要他们再拔一次根，却没有力气了。 村长拿着人名册子，聚集了所有剩下的老少，挨个儿问询是走是留。 一个老头儿拉着村长的胳膊，叹气说道，“老哥啊，我们知道郡主和伯爷都是好心好意，不想我们留下被人家欺负。” “但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实在是不想再挪动了。而且我们就是去了南边，除了拖累孩子们也没有别的用处。索性不如就留下，替主家看着碎金滩好了。” “是啊，老哥。我们真是不想走了，就留在这里看家了。风水轮流转，说不定什么时候主家还要回来呢！”另一个老太太也是说道。 “到时候，总不能让主家看着满山遍地的荒草吧！我们守着这里，干点儿粗活儿，等死的那日，也葬在这里，这才能安心。” 另外几个老人家也是点头，显然都是一样打算。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救命恩狐！ 倒是赵叔几个玩笑一样劝说这些老伙伴们。 “你们这么懒，可别后悔。我们可是要去南边的，还没看见房子那么大的海鱼呢！我这心里惦记是回事，就算见了阎王爷都不甘心。” “就是，我要出海去看看那些黄毛子住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 “四少爷说海外有一种葡萄酿的酒很出名，我还想去尝尝呢，肯定没有郡主酿的好喝！” 被他们这么一说，本来有些伤心的别离，倒是变得热闹起来…… 村长悄悄叹气，在人名册子上写写画画。 这时候，林嬷嬷等丫鬟婆子也过来了。 林嬷嬷带头说道，“村长啊，劳烦您同郡主和老夫人说说，我们也不想南下了。我们替主子守着老宅和郡主府，保管每日打扫的干干净净，等着主子们早日归来。” 这倒是出乎村长的意料，毕竟几个小丫鬟年岁都不大啊。 他想了想就应道，“等我问问郡主和老夫人的意思，她们怕是不愿你们留在这里苦守。” 林嬷嬷笑着应了。 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伯爵府里点了满院子的灯笼。 李老太、李老二带了家义、家安和佳音兄妹三个，团团围坐。 李老太瞧着桌上儿有道红烧肉炖豆角，就嘱咐道，“刘扬在船上回不来，家义一会儿记得给他带一盘回去，那孩子就爱吃这道菜。” “知道了，奶奶。”家义大口吃的香甜，含糊应道，“妹妹早就记得呢，多炖了一份儿在锅里。” 佳音顺口添了一句，“我让白云间做了不少冰品，估计这会儿也送到船上了。” 白云间没有开业，但陈喜等人闲不住，每日都在琢磨新品，前店后院更是打扫的干干净净。 这般有点儿差事，他们简直高兴坏了，甩开膀子忙了一日，一定要南边来的兄弟尝尝他们的手艺！ 李老二问道，“这些铺子的人手，有多少跟着南下？” 佳音应道，“为了保密，只问了陈喜和彭掌柜等大师傅管事们，同我猜测的一般，大伙儿都要留下守着家里生意。陈喜说的更是坚决，他不想众人忘了白云间的名号！” 众人都是忍不住叹气。 虽然李家同宫里那人闹掰了，不得不南撤，但这些奴仆却是个顶个儿的忠心。 他们不是考量以后的前程和安危，这般想要留下，纯粹是为了主家守住产业。 正说着话儿，村长终于赶回来了。 众人赶紧请他入座，村长也不客气，吃饱喝足，就掏出册子给了佳音。 佳音仔细问询过后，也是皱眉，留下的人出乎意料的多。 碎金滩落脚儿十几年，已经是众人离不开的家了。 她想了想，只能说道，“还是尊重大伙儿的意愿吧，我会拜托公主和太子多照顾。” 待得撤掉饭桌儿，家义回了海船上，众人各自散了。 因为随时要南下，平日的重要用物总要提前拾掇一下。 佳音洗了澡，坐在窗前拿了象牙梳子，一点点打理长发。 夜风比白日多了一丝丝清凉，天上一颗星星都没有，金黄色的圆月好似伸手就能摘到 佳音难得调皮，伸手试了试，结果月亮没摘下来，倒是小狐狸突然跳进了她的怀里。 “三条！”佳音惊喜，原本还打算明日找找小狐狸呢，没想到它自己回来了。 小狐狸嘴里叼着小绿蛇，这会儿吧嗒吐在桌上，小绿蛇被迫坐了高速列车，眼珠儿还在画着蚊香圈儿呢。 小狐狸翕动着小鼻子，嗅着主子身上的香气，高兴的叽叽叫着。 佳音关了窗扇，直接抱了小狐狸，捞起小绿蛇进了空间。 熟悉的环境，让小狐狸更兴奋了。 至于小绿蛇直接就疯了！ 呜呜，比起在宫里的草丛里流浪，这里简直就是天堂啊！ 虽然之前大半时候都在饿肚子，但不用担心被抓走活剥，不用躲躲藏藏啊！ 佳音也不管这两个小家伙儿，放它们先自由活动一会儿。 她进了屋子，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离开和留下的名单已经确定，是时候做安排了。 碎金滩的乡亲和田地果园，包括老宅和郡主府等，都交给三公主照管，出产也归她所有，算是辛苦费。 城里的伯爵府也在其中，家里不缺人手打理，公主只偶尔去走动一圈儿就成。 白云间一直是公主的最爱，自然也要留给她。 剩下的火锅楼、果蔬铺子、仙客来，甚至是百花园、酱菜铺子都托付给太子。 一来这些生意，他这个曾经的大管事都熟悉。 二来，这些生意利润太惹人眼红，只有他这个未来的帝王护着，才没人敢觊觎。 还有侯府那边，大管家是要跟着南下的，他一辈子伺候侯爷，侯爷在哪里，他就会在哪里。 侯府的产业在新都的不多，这一段时日都卖掉变现了。 其余大半产业都在外地，原本是为了方便搜集各处的情报，如今看来真是明智之举…… 写完信，整理好几个铺子的契书，各自装好盒子，佳音也算完成一件大事了。 这时候小狐狸和小绿蛇玩够了，吃饱了，也找了过来。 小绿蛇偷吃了鸡蛋，撑得盘在桌子上，懒洋洋的不肯抬头。 倒是小狐狸没忘了自己的差事，开始叽叽叫着汇报。 佳音一边抚着它松软的背毛，一边仔细听着，偶尔嘱咐几句，直到小狐狸一直点头…… 夜半时候，整个皇宫里昏暗一片，只有少数地方在亮着灯。 太子的西陇阁就是一处，冯公公扯了袖子偷偷打个哈欠，再看看翻看奏折的太子，想起未来的日子有几分沮丧。 太子还没登基就如此勤奋，若是将来成为帝王，怕是更要励精图治，他这个贴身太监总管，岂不是要夜夜站着睡觉…… 人人都以为的美差，人人都羡慕的香饽饽，其实是个苦差事啊！ 他正为自己前途无“亮”担忧，旁边窗子就窜进一道白影，惊的他一下子就清醒了。 倒是太子放下笔，笑着招呼小狐狸，抱在怀里逗弄好一会儿。 小狐狸跑了很远的路，累的打哈欠，太子立刻就吩咐要歇息了。 冯公公感激涕零，差点儿把小狐狸当祖宗供起来，日日叩拜。 这就是救命的恩狐啊！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关键时刻终于到了！ 日升月落，波澜不惊。 这日早起小朝会，照旧是为了一堆琐事吵来吵去，文武百官努力刷刷脸，争取在太子跟前留个好印象。 伯爵府里，李老太心浮气躁，强忍着要做点儿针线，还扎了手。 佳音看在眼里，就提议道，“奶奶，许久没回碎金滩了，咱们去老宅走走吧？” 李老太迟疑了一下，问道，“这时候出城能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腿长在咱们身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佳音笑着扶了奶奶的胳膊，“而且我那温室里的葡萄估计能吃了，咱们去摘一些回来。” “成，那咱们就溜达一圈儿去！”老太太兴匆匆换了衣衫，祖孙二人就出发了。 府里赶车和押车的都是退伍伤兵，水灵和水云跟车伺候，也就差不多了。 但考量到城外的流民，又多添四个老兵骑马，护在一边。 李老二带了家安，忙着安排赈济署的老少，只嘱咐几句，也没拦着。 马车一路出了城门，入眼就是流民们的临时营地，脏乱的简直看不下去。 同几日前的规矩干净相比，那就是天壤之别。 倒不是新接手的侍郎不尽心，实在是人手不够，粮食用物补给也不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流民们整日抱怨，不敢挑事，但随便尿个尿、拉个屎之类的，小小捣个乱还是能做到。 于是，好好的营地就成了这个污糟模样。 李老太看着叹气，毕竟这里是自己儿子和村人们一起辛苦努力过的地方，可惜了。 但佳音却不觉得如何，人永远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些流民受着李家的照料和庇护，却还暗戳戳盼着她送命祈雨的时候，就该想到今日的结果。 很快，马车就到了碎金滩。 因为二村里各家的男人们都在江北征战，就是一小部分没出征，也在码头军营呢。 所以，二村这边不在南撤的名单中，甚至除了小翠儿这样绝对可靠的，其余人都不知道李家的打算。 但李家也不会对他们不管不顾，碎金滩托付给三公主之后，三公主自会庇佑各家，保他们继续安宁度日。 二村有妇人们远远见到主家回来人了，赶紧上前行礼，说了几句闲话儿。 马车再往前就到了新村，村口坐着编筐的老人家们可是高兴坏了。 李老太下了车，也没回老宅，就同他们坐一起说开了。 佳音打个招呼，让水云送上点心小食盒子，然后就带这水灵去了郡主府。 暖房里的葡萄果然好了，八分甜二分酸，吃着正合适。 佳音放水灵在这里摘两筐，又去了药坊和药田。 伤药的方子已经放到交给太子的盒子里了，这里出产的伤药虽然没有空间的效果好，但放到市面上也绝对是数一数二了。 以后，每年的伤药卖了银钱，估计会有四千两左右，用于安顿此次北征军的伤兵，保证他们后半生衣食无忧。 当然，朝廷肯定也会有安排。 但没了侯爷撑腰和照管，户部和兵部还不知道要怎么克扣呢。 最后到了兵卒手里的抚恤，也许都不够填饱肚子…… 既然李家要走，甚至是带着侯爷一起走个彻底。 那佳音就努力做到极致，尽善尽美，不让所有对李家和侯爷付出忠心之人，没了着落…… 四处走了一圈儿，佳音回到老宅的时候，老太太已经让人张罗了饭菜，带着一众老人家准备吃喝了。 村长和赵叔等人也都在其中，而且小声比谁都响亮。 特别是准备留下的村人们，更是围在一边，盼着多听听多看看。 仿佛这样，他们心里就更多了几分安定。 老太太不好多说，见孙女回来就道，“这几日为了家里琐事，郡主可是累坏了。你们放心，先前怎么过日子，以后还是怎么过日子。只会更好，不会更坏！” 众人隐约听出主家对他们以后有安排，笑的就更踏实了。 吃过饭，众人慢慢散去了，老太太和佳音就要回城里了。 佳音给了村长一篮子葡萄，嘱咐道，“村长爷爷，最近劳烦您多费心。万一有些突然情况，以大伙儿安危为主，其余都是身外物。” “郡主放心，我心里有数！”村长点头，还要再说几句，路口却扬起尘烟，一匹战马疯跑而来。 马上骑士看得出很是狼狈，风尘仆仆，脊背却挺得笔直！ 佳音下意识扭过头去，眼里的光亮得怕人！ 穆珝极力扯了缰绳，停在马车前，偏身跳下的时候，差点儿摔倒。 但这并不耽搁他靠着马鞍，笑的痞气，“郡主，想不想同我去浪迹天涯啊？” 佳音心头跳的打鼓一般，甚至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心脏直接跳出来。 准备了几年，她惦记和盼望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一切都到了见分晓的关键时候！ 老太太和村长都意识到了什么，凑了过来。 佳音深深吸了一口气，迅速从随身的挎包里拿出两个匣子和一封信，直接塞给了水灵。 “进城去找伯爷，他看过信之后，就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水灵赶紧应声，不等离开，佳音又推了水云一把。 “一起去牵马，你回郑家庄，告诉大伙儿趁着天黑，速速到码头，子时前必须汇合，否则过时不候。” “是，郡主。”水云迅速同水灵去老宅牵马，然后双双跑的没了影子。 佳音这才转向老太太，“奶奶，你留在这里，天黑之后同大伙儿一起去码头。” 说罢，她又嘱咐村长，“村长爷爷，这里就交给你了。” “郡主放心，我就是死，也不会在这样的时候出错！”村长激动的手都在哆嗦，扭头就去忙碌了。 整个碎金滩要外松内紧，许进不许出，直到夜幕降临…… 佳音握了奶奶的手，想说什么，老太太已经掉了眼泪，紧紧抱了孙女。 “福妞儿，奶奶知道……奶奶知道你要去做什么！奶奶害怕，奶奶舍不得你冒险，但奶奶知道你一定会去，拦不住！ “奶奶不求你别的，只求你一定要平平安安的。你是奶奶的命啊，你若是有事，奶奶绝对活不了！ “任何时候都要记着奶奶这句话，就是为了奶奶，你也要平安回来，好不好？” 佳音鼻子发酸，轻轻拍着老太太的后背，安慰道，“奶奶，别人不知道就算了，您还不知道孙女的本事吗？ “任何时候，孙女都会平安无事，谁也伤不到我。万一外边有什么坏消息，你不要放心里，只管安心等着我回来。 “甚至我还会带着我义父、我爹回来，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团聚！” 今日更新奉上~~ rg。rg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李家就是头铁！ 老太太哽咽嘱咐，“奶奶老了，帮不上忙。但奶奶绝对不拖你后腿，奶奶会一直等你回来！” 佳音悄悄抹去眼泪，亲了亲老太太的脸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向了穆珝。 穆珝翻身上马，一伸手扯了佳音坐在他身后。 他抖了抖缰绳，强打精神，日夜不停跑了一千多里，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但他依旧脊背绷直，恭恭敬敬给老太太行了礼。 “奶奶，我以性命担保，一定会保护郡主平安！请您放心！” 李老太重重点头，“去吧，孩子，去做你们要做的事，奶奶等你们回家！” 穆珝调转马头，尘烟重新扬起，遮住了两人一骑，迅速跑的没了影子！ 李老太仔细抹干净眼泪，轻轻整理好衣裙和散乱的鬓发，然后一回身，望向院门口垂头站着的嬷嬷和丫鬟们。 “跟我忙起来，协助各家拾掇东西，准备车马。有任何问题，及时回禀！” “是，老夫人。”嬷嬷和丫鬟们都是应声。 整个碎金滩，外人看着如同往日一般，巡逻的巡逻，干活儿的干活儿，烟囱冒烟儿的冒烟儿。 但只有自己人知道，各家已经行动起来，只等日落！ 郑家庄里，从水云骑马赶回来开始，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被通了电源，迅速运转起来。 先前孩子已经被送走了，这个时候怕是都到了泉州。 平日用顺手的各种工具，还有打制出来的成品物件也陆续送到码头营地藏了起来。 如今只剩了老少爷们儿们，金银细软装包裹，最重要是防身的刀剑拿上，就可以出发了！ 因为庄里经常有车队来往，进进出出根本不会引起外人的注意。 于是，谁也不知情的时候，郑家庄直接就成了空城一座…… 伯爵府里，李老二见到满头大汗的水灵，接过书信和匣子的时候，手都有些哆嗦。 这一阵子，他做的所有安排，侄女都知道。 同样侄女对铺子和碎金滩的托付，他也清楚。 如今，东西送到他这里，就是那个所有人都在等待的时刻到了！ 他撕开信，仔细看了三遍，确定没有遗漏就烧成了灰。 然后他撵了水灵回碎金滩，就喊了郑禾等亲信小厮分配任务。 邢大人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小病，借口身体不好，顺利辞了官。 夫妻俩早有打算，儿子和闺女如今都在泉州，他们自然也要过去团聚。 就算没有李家这边的关系，改朝换代也都是历史上最血腥混乱的时候，能够避开最好。 过个十年八载，儿子读书有成再回来也是顺理成章。 若是儿子不出息，那在温暖繁华的泉州定居养老，也是老来福气。 这一段时日，李家时不时就会打发丫鬟来送点心和冰品，顺带传递几句消息，所以两人心里都有数。 这会儿，一听李家说晚上出发，夫妻俩紧张了一瞬，心里也就慢慢踏实了。 家里的藏书已经托付了商队送走了，银钱细软早就交给儿子闺女带走了，奴仆下人都安排好了，铺子有信赖的管事，如今能拾掇的不过是随身用物罢了。 夫妻俩都没用奴仆帮忙，简单拾掇一下，放上马车，借口出去走走就带着两个常年伺候的老仆人出城了。 刘家这边，因为智敏和修杰已经去了泉州，没了后顾之忧，刘老太爷和刘志恒夫妻都心里有底。 即便有人因为他们家里同碎金滩走得近，说话阴阳怪气几句，他们也从来不担忧。 新都是刘家的祖地，亲朋友人、学生等等像盘根错节的大树，不是随便一点儿风头就能吹倒的。 如今李家要南撤了，刘老爷子只吩咐儿媳拾掇行李，吩咐道，“你去南边住一年半载的，照看好智敏和修杰。这两个小子经历这些事，许是能沉稳一些。 “若是有好人家的姑娘，就给他们定下来。算是咱们家也在南边留一支血脉，毕竟没谁知道百年后会如何，留条后路错不了。” “是，父亲。”刘夫人起身郑重应下，还想嘱咐丈夫几句，但见丈夫笑呵呵的样子，她也不担心了。 丈夫有试种高产粮的功绩，就算皇上想迁怒，也不至于要打要杀，顶多是闭门思过，查查有没有贪墨。 而这些，家里足以应对…… 再说李老二给各家都通了消息，仔细检查一下，没有任何纰漏，才换了衣衫，坐车进宫。 他第一次没有求见皇上，而是太子。 通传的小太监惊讶的看了他好几眼，到底捏着银子跑进去了。 虽然太子监国有几日了，皇上称病，但偌大的皇宫，甚至是整个天武，说了算的还是皇上啊。 就是有谁带着正事找太子，那也要先给皇上磕头啊。 而李家直接找的就是太子！ 李家不愧是李家，头铁！ 先是扔了流民，惹得文武百官日日头疼，然后就是海船“霸占”了新都码头，紧接着就杀了定北侯，抗旨不尊！ 如今更是无视了皇上…… 太子突然听到李老二求见，也是疑惑，转而打发冯公公亲自去接人。 李老二进了西陇阁就行礼，很是恭敬。 说了几句闲话，他就拿出一张单子，笑道，“太子殿下，听说宫里御厨做的冰淇淋味道不正，不合您胃口。臣方才去了一趟白云间，吩咐大厨陈喜亲手写了一张方子。 “以后御厨按照这个方子琢磨，肯定味道就不会差了。” 太子心头一跳，笑道，“这可是白云间的秘方，伯爷怎么想着送来了。万一流传出去，岂不是坏了生意？” “太子殿下说笑了，不过是个吃食，殿下喜欢，我们家里自然要献上来。” 说罢，他四处看了看，问道，“殿下可看见三条了，郡主惦记这个贪玩的小狐狸，嘱咐臣进宫时候帮她看两眼呢。” 太子眼底亮了亮，应道，“方才还看见三条睡在屋檐下。” 说罢，他就吩咐冯公公去找。 不一会儿，冯公公就抱着打哈欠的三条回来了。 三条的小眼睛扫了扫屋里两人，立刻就精神了。 它几步窜到李老二腿上，叽叽叫了几声，声音有些急。 李老二玩笑一般，同时扯了扯它的两只小耳朵，嗔怪道，“你这一日可是太享福了，家都不想回了，是不是？ “郡主担心你呢，让你晚上少去捉老鼠，太脏了。有那时间，多回家看看。” 小狐狸又叽叽叫了两声，蹭了蹭李老二的手臂。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一只小狐狸的功劳！ 家安一身黑色夜行衣，站在码头上，低声点名。 “碎金滩的人到齐了吗？” “到齐了！”村长上前交了木签字，然后招呼村人们迅速上了大船。 郑五守着跳板，一个个帮着村人们上了船，然后同主子说道，“五爷，一个不差！” 家安又开始点下一个，“刘家伯母？邢家伯伯、伯娘？” 刘夫人带了两个嬷嬷，还有邢家夫妻带了一对儿老仆上前。 家安一个个安抚过了，也让他们上了船…… 这般，足足小半个时辰，码头上冷清了，船上却隐约热闹起来。 李老二同李大勇走过来，问询道，“人都齐了吗？” 家安摇头，“还有郑家庄的人没到呢！” 话音不等落地，水灵就火急火燎跑了过来，压着嗓子喊着，“我们家的车队已经在十里路外了，马上就到。” 众人听得都是送了一口气。 果然，不到两刻钟，郑家庄的车队就到了。 这些年，郑家庄虽然只送了孩子们到主家当差，但碎金滩也好，新都里，甚至是泉州也罢，处处都有郑家庄的影子。 他们琢磨改进的各种小物件，使得太多人受益。 这会儿，他们乘坐的马车也比旁人更轻便、更省力。 而且下车之后，所有人拿了行李，居然三五下把马车也卸的七零八落，打算一起扛上船，带去南边继续用…… 郑家庄的庄主身形魁梧，行事稳重。 他带头给主家行礼，被李老二一把托了起来。 “郑庄主不要客气，都是自家人。辛苦你们赶了这么远的路，闲话不多说，赶紧上船吧。” 郑庄主立刻交了木签子，报了人数，然后站在跳板旁，帮着家安一个个送庄户们上船。 水云一身风尘仆仆，有些狼狈。 虽然明知道小姐不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四处张望几眼。 倒是水灵难得沉稳一次，小声安慰她，“不用担心，郡主厉害着呢，肯定很快就去南边和咱们汇合了。” 水云点点头，不再说话。 李大勇的手一直握在长刀上，警惕突发状况。 李老二扯了他一把，说道，“走，上船。” 李大勇愣了一下，赶紧摆手，“不成，伯爷，军营里一摊子事儿呢，我不能走！我要等侯爷和四哥回来！” “别犯傻，这时候了，留下就是死！”李老二低声说道，“福妞儿已经和穆珝赶去江北了，他们一定会带着侯爷和老四去泉州。 你等在这里，不但等不到他们，兴许还会搭上性命。” 李大勇依旧不同意，指了指皇宫方向说道，“我守着这里，抓着兵权，那位就是知道咱家走了，也没办法追击。” 李老二冷冷一笑，夜幕下分外森冷。 “放心，那位很快就会自顾不暇了。” 李大勇疑惑。 李老二就趴在他耳边说了几个字。 李大勇瞪了眼睛，差点儿没原地蹦起来。 好半晌，他才带了几分兴奋，大大喘了几口气，回身去寻亲兵。 能被他带到这里来的，都是绝对信得过的属下。 这会儿，选出几个有家有口的，带着兵符回去军营，等待被接管。 其余孑然一身的，他挨个问询过后，就一起上了船…… 夜色越来越深，码头上除了江水，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大船上，所有人都在等，即便他们不知道等什么。 同样，整个新都也在等。 倒是城门外的流民们闹累了，也回去破窝棚睡下了。 皇宫里，大半宫殿都熄灭了灯，包括御书房里。 易总管困倦的厉害，站在廊柱后打呵欠。 有小太监上前讨好，“总管，小的去给您端碗酸梅汤，解解渴啊？” 易总管刚要说话，小太监就惊的叫了一声。 虽然短促，但还是在这样安静的夜里很明显，有侍卫过来问询，被易总管三两句打发走了。 易总管瞪了小太监一眼，说道，“走，一起去喝碗酸梅汤醒醒神，省得你一惊一乍的。” 小太监后背冒冷汗，方才若是被侍卫拖走，他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老老实实跟在总管身后，拐过屋角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疑惑，扭头又看了一眼。 方才，他明明看见一道白影跳进了御书房的窗子…… 安静的寝殿内，皇上正睡的香甜。 墙角的香薰炉子里，袅袅青烟飘起，是最利于睡眠的净心香。 最近半年皇上最喜欢这个味道，特别是被贵妃算计之后，几乎是嗅不到香味就睡不着。 小小的白狐狸轻巧跳上放置香炉的高脚凳，四处扭头看看，然后两只小爪子搭上了脖子上的项圈儿。 它正要用力的时候，门扇却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小狐狸吓的背毛都竖了起来，极力想要把脑袋藏到香炉之后。 脚步声却一点点靠近，一双手轻轻抚摸小狐狸。 “别怕，是我。” 小狐狸抬起头，好似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一般，委屈的叽叽两声。 太子轻笑，两只手小心掰开它的项圈，然后在香炉口敲了几下。 一些黑色粉末无声无息落下，随着净心香一起燃烧，渐渐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门扇再次被打开，太子用袖子笼着小狐狸走了出去，待到无人之处，太子才把小狐狸放了下来。 “回去吧，去找你的主人！别让她担心……”太子最后揉揉小狐狸的脑袋，有些舍不得。 小狐狸叽叽叫着，小眼睛里都是困惑。 它原地转了几圈儿，突然跳起，一口咬断了太子腰上玉佩的带子，然后叼着玉佩就跑没了影子。 太子沉默了半晌，好笑的叹气。 “小家伙，最后还要给你主子讨点儿好处吗？” 可惜，无人听见，自然也无人回答，只有夜风吹过，又带着好奇跑远了…… 码头边，等候多时的大船上，众人慢慢有些焦躁。 就是李老太都走到船边往暗夜里张望，李老二劝说道，“娘，这里风大，还是回船舱吧。” 李老太摇头，低声说道，“没事，我再等等。福妞儿就这么一个小狐狸，平日疼的厉害，说什么也得带走。” 李老二没有说话，相比于小狐狸本身，它担负的任务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若是成功，整个天武都要天翻地覆。 而没人知道，这是一只小狐狸的功劳！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人挪活，树挪死！ 又等了好一会儿，终于有马匹跑了过来。 留守碎金滩的郑禾，带了雪白的小狐狸赶到了。 郑禾跳下马，抱着小狐狸上船。 李老二一把把小狐狸抢了过去。 项圈不在了！ 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转而望向新都，眼底又是满满的复杂。 小狐狸瞧着他不说话，有些着急了，用力扯了他的衣襟。 李老二低头，小狐狸就把嘴里的玉佩吐到了他的手心。 李老二借着光亮，仔细看个清楚是，惊讶问道，“这是太子的玉佩？” 小狐狸点头，然后跳下了他的怀抱，甩甩大尾巴，嗖的一下又跳下了船。 众人忍不住惊呼，李老太更是伸手召唤。 “三条，赶紧回来！” 可惜小狐狸看看众人，扭头就跑进了夜色里。 李老太还要人去追，李老二却把他们拦了下来。 “不用追了，三条是回宫里找太子去了。” 李老太心急，“找太子？那福妞儿怎么办，见不到三条该伤心了。” 李老二迟疑了一下，安慰道，“娘别担心，许是福妞儿嘱咐过三条什么。太子那人不错，若是福妞儿想把三条讨回去，应该也不难。” 李老太无法，到底不能在这样的时候，为了一只小狐狸，把所有人的安危放到一旁。 大船一点点离开码头，像一只沉默的巨兽，慢慢藏进黑夜里。 不过二十几里水路，大船就来到了新都码头。 家义和刘扬已经带着三百多人手，等候多时了。 两只大船汇合在一处，一前一后远去。 所有人不自觉的都走出了船舱，远远望着新都的影子。 这一走，没人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没人知道会经历什么。 但人挪活，树挪死。 每一次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皇宫里，易总管喝了酸梅汤回来，问了问侍卫和值夜的小太监，听说太子殿下来探望了一趟，刚刚离开。 易总管就轻声夸赞，“太子殿下仁孝，实乃天下为人子者表率。” 小太监和护卫都是点头。 皇上若是有一日过世，这天下就是太子的。 一个仁孝的帝王，不只是整个天下的福分，更是他们这些奴才的福分…… 一夜无话，天边刚刚亮起的时候，易总管就轻轻开门走进了寝殿。 今日是大朝会，皇上无论如何都要去露个面。 更何况昨晚城门外的流民闹的厉害，估计朝臣们也要上奏。 可是，寝殿里一片静悄悄。 易总管尝试叫了两声，皇上还是没有回应。 他就示意身后的两个小太监等等，然后过去掀开了龙床的纱帐…… “啊，快来人啊！皇上，皇上没有气息了！” 一声叫喊，彻底划开了皇宫的陈曦，也揭示了天武新天地的来临！ 很快，整个御书房就被封了起来。 太子匆忙赶到，带了昨晚留宿的御医们统统进了屋子。 御医们轮换把脉，最后脸色都是雪白。 不必说，皇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但是死因……他们拿不准。 可以说皇上老死的，也可以说皇上是因为余毒复发，让本就因为贪凉坏肚子虚弱的龙体，直接耗尽了生机。 前者，他们没责任，但是难以服众。 后者，他们有些责任，但人人都会理解。 最后，御医们齐齐跪倒在地，恳求太子拿主意。 太子哭的两眼通红，握着皇上的手，百般不舍得。 好半晌，他才说道，“父皇对自己的龙体很清楚，否则也不能这么急着让孤接手朝政。只是没想到，他的龙体已经破败的这么厉害，一场小病就驾鹤西游了。不怪各位，孤知道你们尽力了。” 所有御医都放下了心，结结实实磕头。 很快，前朝那边也知道消息了，赶来上大朝会的文武百官都赶了过来，齐齐跪在了外边。 只有六部重臣进了屋子，太子已经换了孝衣，眼睛红肿却极力坚持。 六部重臣昨晚几乎都没怎么睡，早有心理准备。 这会儿确认了皇上过世，那就直接跪倒。 吏部尚书带头说道，“皇上节哀，先皇已逝，天武不能无主。还请皇上登基，掌管天下。” 其余众人紧接着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屋外的群臣听见，也是跟着高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志恒跪在人群中，木偶一样，别人磕头就磕头，别人喊口号就喊口号。 他的脑子里满满都是震惊！ 昨晚李家突然就要南撤，难道不只是因为北征军出事了？ 难道真是提前知道皇上过世，这个时候是最好的时机？ 还是说，皇上过世就是李家的手笔！ 最后一个可能让他惊出一身汗，牙齿死死咬着，就怕不小心喊了出来…… 很快，丧钟响了起来，整个新都，整个天武都喧闹起来。 如同皇后过世时候一般，家家户户挂白，所有朝臣和命妇们都准备进宫哭灵。 太子被老臣们劝了好半晌，这才肯回去西陇阁换上龙袍，但龙袍外还是要罩一层白麻孝服。 冯公公等人想要伺候，却被太子留在了门外。 身边再无一人，太子慢慢卸掉了脸上的悲伤，待得看见桌子上趴着的一团雪白，他的嘴角就狠狠扬了起来。 小狐狸累的厉害，一连跑了几十里路，爪子都脏的不成样子了。 突然被人抱在怀里，它抬头看了一眼，叽叽叫了两声又睡了过去。 太子扯了湿布巾，轻轻替它擦抹着爪子。 安静的屋子里，有轻轻的叹气声。 “谢谢你，小东西，让朕没有做个孤家寡人！” 上一次跪皇后的汉白玉广场上，这一次又是人满为患。 朝臣们心里叫苦，却不敢表现出一分。 好不容易在皇后的葬礼上逃了半条命，如今怕是又要交代在这里了。 有吏部官员在点名，但怎么点都没见到李老二和李家安。 于是，他就找到了刘志恒。 “刘大人，李伯爷怎么还没到？要不要派人去知会一声！缺席皇上葬礼，这可是大罪啊！” 刘志恒赶紧摆手，“我昨日才从田里回来，也没见过李伯爷啊。你还是派人去看看吧！” 官员没有办法，只能报上去，指望上官拿主意。 这个时候，三公主红着眼睛赶到了。 “父皇，父皇！” 即便再多的矛盾和不满，到底是血脉亲人。 太子听到动静出来，接了三公主进屋，低声劝慰。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天降甘霖赐福！ “妹妹别哭，你也知道父皇龙体早就出了问题，支持到如今，已经不容易了。如今过世，再也不用忍耐病痛了。” 太子神色没有特别悲伤，但眼圈儿泛红，声音沉稳有力，却格外让人安心。 三公主哭了一会儿，就缓了下来。 “太子哥哥，不，皇兄……”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太子叹气，浅浅一笑，主动说道，“你放心，无论朕是太子，还是皇上，都是你的兄长。 “国不可一日无主，朕会先执掌朝政，主持父皇的丧礼，然后登基。你若是能帮朕打理一下丧礼的琐事，就更好了。” 三公主当然要应下了。 死去的是自己的爹，就是没有哥哥的嘱咐，也要如此。 两兄妹对坐，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都有几分尴尬。 身份的改变，到底是同以前不一样了。 幸好，彩云跟在一边，她悄悄碰了碰主子，递上了一个匣子。 三公主被提醒，立刻激动起来。 “太子哥哥，不，皇兄！佳音他们走了，李家都走了！” 她把盒子塞过去，继续说道，“方才我在府里，突然听说白云间的陈师傅求见。结果没说几句话，他就给了我两个匣子，说是佳音留给我们的。 “我那个里边装了书信，还有一些地契之类。她把碎金滩和伯爵府、郡主府、白云间都托付给我了。这个匣子是你的，快看看里面装了什么。” 太子神色惊讶，眼底却没什么波动。 很快，匣子就被打开了。 火锅楼，果子铺，百花园，甚至是酱菜铺子等等的契书，还有伤药的方子都尽在其中。 当然，最显眼的位置还是一封书信。 太子瞧着上边熟悉的字迹，半晌没有说话。 那个聪明灵秀的姑娘，把所有他熟悉的铺子和人手都托付给他。 铺子的收益是他的收益，但药田、药坊的收益用来安置北征的伤兵。 好似没有她想不到的事，惦记不到的人。 唯独，她没想到同他好好道别…… 而且父皇已经死了，她们一家还是撤去了泉州，是不信他吗？ “皇兄……”三公主心里忐忑，生怕太子怪罪，难得小心翼翼帮忙解释，“先前父皇那般态度，估计李家是担心佳音的安危，这才趁乱去南边了。皇兄，你看……” 太子慢慢收了书信和匣子，应道，“朕知道了，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去祭拜父皇吧。” 三公主瞧着太子的脸色不像如何恼怒的模样，稍稍松了一口气，去换孝衣了。 太子独自坐了一会儿，正要出去，小狐狸却跑了进来，钻到了他怀里。 太子忍不住好笑，“小东西，你也怕我找你主子的麻烦，是不是？我若是想留她，她也走不了啊。”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叽叽叫了两声…… 很快，祭拜准备好了，灵棚也搭建成了。 太子在前，文武百官在手，所有人都准备磕头祭拜，却突然吹来一股冷风。 如此闷热的白日，这实在是反常，惹得所有人都是忍不住抬头望向天空。 原本蔚蓝的天空，居然从边缘飘来几块云朵，马上就要把日头遮住了。 甚至，还有更多的云朵，慢慢汇聚。 这是……要下雨了吗？ 所有人都震惊的仰着脖子，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惊到了天上的云，惊跑了来之不易的雨。 就是皇宫之外，所有百姓也都不自觉跪倒下来，隐约盼望着。 许是过了一刻钟，也许是只有短短几个呼吸，凉风里开始带了一丝湿润，紧接着就有雨点儿噼里啪啦砸了下来。 所有人扬起的头脸，陆续被打湿，但没一个人遮掩。 雨越下越大，渐渐天地间一片银白。 干渴了半年多的田野山林，疯狂的吸取这来之不易的甘霖。 而所有人也终于欢喜成狂！ “啊，啊，下雨了！下雨了！” “呜呜，老天爷开恩，下雨了，下雨了！” 城门外的流民已经疯狂了，在雨里打滚，沾染了满身污泥都不肯起来。 城里的百姓也是奔走相告，生怕有一人不知道这样的喜讯。 皇宫里，文武百官也是手舞足蹈，有老臣甚至大哭出声。 什么时候都不缺聪明人，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再看看已经入棺的先皇。 难道干旱是上天对先皇的责罚，如今先皇死了，风雨就立刻来了！ 但这话可不能说！ 就算是死了，那也是帝王。 不过，不能质疑先皇，夸赞新皇却能做到啊。 于是，一个年轻官员高声喊道，“新皇即将登基，天降甘霖赐福！我天武盛世来临，千秋万代!” 所有文武听得一愣，转而后悔，被这小子抢了风头。 但他们可都不慢，赶紧跟着喊了起来。 “新皇登基，天降甘霖！盛世来临，千秋万代！” 太子背着手站在雨里，身姿挺拔，一时傲视天地，帝王威严尽显…… 这个时刻，一百多里外，通往泉州的运河上，两艘大船正一前一后，乘风破浪前行。 但凡见到的人都忍不住多看头船两眼，因为实在是太威猛了。 相对来比，后船就低调安静很多。 突然袭来的风雨，惹得两船的所有人都走了出来。 “下雨了？真是太好了！” “是啊，这次可没人喊着要祈雨了！” “老天爷开恩，终于给百姓一条活路了。” 众人都在欢喜议论，李老二同家安站在船边，心里却在惦记。 满打满算，佳音和穆珝北上已经一日夜了，也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这风雨能不能赶上，降降暑气是好事，但也耽搁赶路啊…… 佳音两手扯着缰绳，控制着马匹避让路边的树，风一样跑过。 自从出了碎金滩，除了方便一下，她和穆珝是一刻钟都没停下过。 两人轮流控马，一人休息一人赶路。 就像这会儿，巴掌宽的布带子把穆珝绑在她身后，这般就保证了穆珝睡着也不会掉下去。 跑着跑着，穆珝就醒了过来，动了动僵硬的身体，说道，“咱们方便一下，休息一刻钟吧。” 佳音的双腿已经麻木的没有知觉了，即便心里火烧一般着急，也只能停了下来。 枣红马许是累的厉害，刚卸下佳音和穆珝，就扑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佳音想也不想，一挥手就把它收进了空间，然后又换了另一匹黄骠马出来。 穆珝方便回来，见到黄骠马，还有地上铺着的毯子和各色吃食，即便这一日夜已经见到好几次了，他还是忍不住惊奇。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我家媳妇是个小仙女！ 就是那么一个小小的斜挎包，能拿出卤肉，拿出馒头，拿出包子，甚至菜粥和冰淇淋。 这些他都勉强理解，但……一路上换了四匹马，也是从挎包里拿出来的吗？！ 佳音见他嘴巴张着，一副有话马上就要从嗓子里冒出来的样子，也是忍不住被逗笑了。 她一边抓了包子大口吃着，一边玩笑。 “你知道了我最大的秘密，可要好好保守啊！否则我要灭口！” 穆珝眨巴了两下眼睛，同样坐下，大口吃喝，含糊应道，“你当我傻啊，我媳妇儿是个小仙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告诉旁人干什么，等着他们跟我抢啊！” 佳音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脸色红了红，嗔怪瞪他，“谁说要嫁给你了，等去了泉州，我们家人凑全了，等着你的考验多了。” “我才不怕，你们家里最疼你，你让我知道最大的秘密就是认定我了，他们肯定不会反对。”穆珝的所有聪明才智，这一刻都用来哄媳妇了。 “再说了，我没有爹娘族人，不用守任何规矩，大不了我入赘，我也做李家人。你们家里不用嫁闺女，保管立刻同意咱们成亲！” 说罢，他嘿嘿笑着，顺手操起一壶酸梅汤咕咚咚喝个干净，笃定媳妇跑不掉了，得意极了。 佳音看不得他这样，抓了个包子堵了他的嘴。 吃过饭，两人继续上马，照样用布带子捆成一体，这次轮到佳音打盹休息了…… 这一跑就跑到了天黑，佳音要换过来，穆珝却不肯。 “这一段路，你不熟悉，而且已经接近战场了，容易碰到蛮人的斥候。我再坚持一会儿，就要到孤山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他的话音不等落地，就遇到了一队蛮人铁骑。 穆珝立刻抽出了腰刀，佳音从空间取出盾牌，护住了自己背后。 穆珝趁着蛮人反应不及，几刀劈过去，两个蛮人摔下马背。 黄骠马硬是踩着血路跑了过去！ 剩余的蛮人哇哇叫着追杀而来。 佳音收了盾牌，手臂上的弓弩一按就是十几箭发了出去。 又有两个蛮人中箭，掉下马背！ 最后只剩了那么五六个，终于觉得这两人不好欺负，停下了脚步。 穆珝忍不住大笑，两人从来没有打过配合，却如此默契！ 佳音有些可惜，若是蛮人还要追上来，她再撒一把药粉，也许还能再送两个去见阎王爷！ 虽然小小获胜了一把，但两人也越发小心了。 寻了个安静地方，佳音收了马匹，两人改为走路。 佳音没有功夫，不过十里八里路就累的不成。 穆珝直接弯腰，把她背起来，飞一般跑向孤山。 那里灯火星星点点，已经隐约能看见一个轮廓了…… 孤山顶，篝火一处处，偶尔晚风吹过，满满都是血腥气息。 侯爷正坐在大石头上擦拭战刀，黄昏时候，蛮人又进攻了一轮。 许是知道边关不会发援兵，孤山上没粮没水，蛮人这两人的攻势越发厉害。 兵卒们坐在火堆旁，互相帮忙包扎伤处。 伤药早就就没有了，只能用布条勒一勒。 止疼是别想了，不流血已经不错了。 有没受伤的，以刀当签子，插了马肉在烤着。有个六七分熟，就赶紧分发下去，也管不得是不是还带着血丝了。 李老四一条手臂渗着血迹，四处走动，吆喝着。 “大罗，手臂怎么样，止血了吗？” “四将军放心，好着呢。不耽误明早儿杀蛮人！”被点名的汉子高声应和，笑的爽朗。 其实他受伤的手臂垂在一边，动一动都钻心的疼。 “行，坚持一下，明日家里援兵一定会到。大伙养养精神，咱们到时候杀光山下那些狗娘养的！”李老四给大伙儿鼓劲儿，“等咱们班师回朝，我们家仙客来知道吧？带你们去好好吃喝个三天三夜！” “哈哈，这话我们可记住了。将军不能赖账！”兵卒们哈哈笑，都是七嘴八舌应声，生怕李老四反悔一般。 这么一闹，营地里的惨烈倒换成了热闹。 李老四说笑几句，然后一屁股坐到了侯爷身边，脸上才敢露出几分仇色。 “侯爷，伤马已经吃光了，再杀就要杀好马了。而且烤肉吃还能垫垫肚子，但只靠马血，根本不够兄弟们解渴的。” 侯爷掀开衣襟，把相对干净的内衫扯了一条，然后飞速帮李老四把手臂上的血口子缠起来，问道。 “受伤的兄弟怎么样？” 李老四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其余轻伤都在扛着，重伤的已经把最后一点儿伤药用了。这么热的天气，今晚肯定要烧起来，明早有几个能活着……谁也不知道！” 侯爷望向遥远的夜空，眼里的冰冷好似要结成寒霜。 那个人要他的命，他没有什么怨怪。 帝王无情而已！ 但那人为了要他的命，带累了这多兵卒落难，他不能原谅！ “叶山呢？” “叶山？”李老四想了想应道，“方才还在附近找草药呢，估计也快回来了。” 李老四知道侯爷在新都留了后手儿，这是对那人起了杀意，他有些兴奋，小声说道。 “侯爷早该如此，就算杀不了那人报仇，也不能让他安生过日子。最好让太子赶紧登基，那孩子我熟悉，是个不错的，起码比那个忘恩负义的狗贼强百倍。” 这个时候，叶山突然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侯爷，四老爷，救兵到了！郡主到了！” 侯爷和李老四都是猛然站了起来，死死盯着叶山身后。 穆珝衣衫刮的像乞丐一样，一手提着腰刀，一手牵着满脸疲惫的佳音，两人就那么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被篝火照的满身金光，如同天神降临。 “福妞儿……福妞儿！你当真来了！”李老四嗷嗷叫着，扑上前一把就抱了闺女，眼泪哗哗就流了下来。 几月不见的闺女，奔赴千里赶来这样的危险之地。 他是高兴又担心，不知道怎么好了，只有眼泪能表达他心头的复杂。 佳音同样用力抱了爹爹，眼见他活蹦乱跳，悬着一路的心才落了下来。 “爹，我来了，来救你们了!” “嗯，嗯！”李老四用力点头，转而又觉得不对劲。 他一个大男人，沦落到让闺女来救命，实在不算光彩。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我来接你们回家！ 佳音却不管他，奔去同样紧紧抱了侯爷。 “义父，我来了！来接你们回家！” 侯爷同样红了眼睛，紧紧抱了狼狈的小丫头，哽咽难言。 平日里总是干净美丽的小丫头，这会儿头发散了，衣裙脏的不成样子，显见路上没少吃苦，却笑的依旧如此灿烂。 “好，义父一生都在打胜仗，唯一一次输了，你就来了！你是义父的救星，小时候是，现在也是！” 侯爷低下头，两滴泪落在闺女肩头的尘土里。 这一刻，没有沮丧，只有欢喜，被义无反顾救赎的欢喜！ 佳音轻轻拍着义父的后背，像安慰受伤的孩子。 直到，一声咕噜噜打破了这份安静。 佳音望向神色尴尬的爹爹，忍不住笑了，说道。 “爹，我给你们带好吃的了，你让人跟着穆大哥去取啊！” “哈哈，我就知道我闺女来了，肯定就少不了我的好吃喝！”李老四哈哈笑，赶紧亲自喊人帮忙。 穆珝跟在一边，神色有些古怪。 李老四还以为他介意闺女抱了他们，于是冷哼说道，“臭小子，别小心眼儿啊！别说福妞儿还没嫁给你，就是嫁了，她也永远是我们的闺女，我们的掌心宝！” 穆珝也不说话，直到领着李老四拐过一块大石头…… 佳音嗅到义父身上有血腥味，就扶了他靠近篝火，借着光亮迅速拆开那些脏污的布条。 果然，腿上的伤口已经发炎化脓了。 前胸后背和手臂上也横七竖八，多道伤口，只不过没有腿上那么严重罢了。 “义父，你怎么添了这么多伤？为什么不固守呢？” 佳音心疼坏了，忍不住埋怨。 正好魏二牛听到消息，赶了过来。 他赶紧应道，“不怪侯爷，那些蛮人疯了一样，一日三四次的攻打。侯爷怕大伙儿伤亡，哪里打的厉害就去哪里。 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侯爷摆手，示意他少说几句。 佳音心里叹气，有些后悔方才语气重了。 义父话不多，其实最是重情重义，否则也不会被宫里那位压榨这么多年。 他怕是愧疚这么多兵卒因为他被算计，所以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兵卒送命。 他一直记得自己的承诺，带出多少人，就送回多少人，不让任何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她赶紧从挎包里拿出各色药品和刀具要动手，突然想起什么，又从挎包里摸出两个肉包子，塞给义父。 “义父赶紧吃，一会儿要割腐肉。肚里没东西，怕你昏过去。” 侯爷扫了魏二牛一眼，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一个。 魏二牛馋的咽口水，但还是扯个借口就跑掉了。 佳音赶紧说道，“义父先吃，我带了很多过来。” 侯爷这才大口吃了起来。 若是外人见了，一定会惊奇。 毕竟战功盖世的军侯，居然这般听一个小姑娘命令。 但自家人最是清楚，整个李家、甚至是碎金滩，这个小姑娘才是真正的主心骨！ 她就是有种神奇的魅力，可以力挽狂澜，可以让所有人安心。 就如同这个时候，她低着头，麻利割着腐肉，上药止血包扎，嘴里说着新都里的大事小事。 任何一句让旁人听了都要炸裂，可她却好似在说家常。 “所以……”侯爷沉默了一瞬，低声问道，“这个时候，那人已经没了？” 佳音点头，认真的把手里的棉布条扎了个蝴蝶结，自认为满意之极。 “对啊，我自认为都谋算到了，计划很缜密，那人应该躲不过。就算躲过也不怕，当真要他死，以后总能找到机会。” 说罢，她抬起头，劝慰道，“义父，那人先前对您也好，对我们家也罢，都算不错。但您忠心耿耿，为他在外征战十几年，足够还他的情分了。 “我们家也是，实心实意的尽到子民的责任了。 “如今这个结局，是他步步紧逼，是他当先毁了这份真情意，所以…… “您不要怨怪我反击，我不能容许任何人伤害我的家人！” 侯爷第一次见到闺女神色这般坚定冷酷，他忍不住苦笑，揉揉闺女的头发。 “傻丫头，义父永远不会怨怪你。对那个人，我从无亏欠。这次决定血战到底，也是为了天武，为了百姓，不是为了那个人。 “他有今日，是他咎由自取。只希望太子是个好的，不要毁了我们拼死夺回的大好河山。” “放心吧，义父，我瞧着太子也是好的。”佳音笑嘻嘻，应道，“咱们爷俩儿就算眼光不好，识人不明，总不至于一个两个都错了吧！” 侯爷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这个时候，不远处突然喧闹起来，好似有无数人在压着嗓子欢呼。 侯爷看过去，就见李老四等人抬着很多大桶和柳条筐，疾步跑了回来。 “侯爷，是干粮和果子，还有伤药！真是有救了！” 李老四高兴的手舞足蹈，恨不得原地蹦几下。 虽然他知道闺女有些神奇本事，但这孤山上等待救援的不是几个人，是几千人啊！ 一人一口水都要几十桶，闺女要怎么救？ 但方才拐过大石头，见到这些筐子篓子和木桶，他惊得头皮发麻，也心里满胀！ 老娘一直都说闺女是家里的小仙女！ 他以为是老太太娇惯孩子，哪里想到居然是真的！ 这一片空地，他方才也是走过的，明明什么都没有，如今却是摆满了希望！ 侯爷也是支撑着瘸腿，上前查看。 筐子和篓子里都是馒头、包子、馅饼，甚至是煮好的饺子，篓子里是酱肉、烧鸡和各色果子，百十个木桶里，则是一半装了炖菜，一半装了清水…… 篝火的橘黄色光亮，照在这些吃食上，让所有人都觉得不真实。 那雪白的馒头包子，水灵灵的饺子，红扑扑的苹果，粉嫩嫩的桃子，还有油亮亮的烧鸡，香喷喷的豆角炖红烧肉…… 别说在蛮人围困的孤山，就是坐在新都的茶馆里，也不见得能吃到这么好的东西！ “这是不是在做梦啊？” 不知什么时候，众多兵卒已经嗅着香味围了过来，齐齐盯着地上的吃食，目瞪口呆。 有人甚至小声说道，“我是不是要死了？我娘说过，人要死了就想什么有什么！” 李老四听得哭笑不得，一巴掌拍到小兵肩头，嚷道，“你小子说什么胡话，现在就是你想死都死不了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章 双管齐下！ 那兵卒被拍的肩膀发麻，却没半点儿恼怒，反倒欢喜疯了。 “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我们有包子吃了，有烧鸡吃了！” 李老四看向侯爷，侯爷看向微笑的义女，然后一挥手吩咐道，“拿下去，分一分，都吃饱喝足了，等待命令，随时反攻！” “是，侯爷！”所有兵卒都是赶紧应下，蜂拥上前，抬起筐篓和木桶就走。 李老四想起他们还没吃呢，刚要抢一些回来，就被闺女扯了袖子。 “爹，咱们也吃饭吧，我带了你爱吃的排骨！” 佳音笑着让开了身形，篝火旁不知何时多了一块毡毯，上边摆满了饭菜。 雪白的米饭，各色菜肴，鸡鱼肉蛋样样俱全，样样都是李老四梦里馋的淌口水的好吃食！ 甚至还有两个切开的碧玉瓜！ 他也顾不得惊讶了，三两步窜上前，抱着一半碧玉瓜，就抡起了勺子。 “呜呜，简直太好吃了，太解渴了！” 侯爷没有说话，但也毫不客气的抱了另一半碧玉瓜，大口吃起来。 倒是穆珝专门盯着肉，下手飞快，以至于李老四看得心急，扔了碧玉瓜又赶紧去同未来女婿抢排骨…… 一顿饭吃完，毡毯上杯盘狼藉，几人也是肚子圆滚滚，好似怀胎四五月一般。 佳音顺手收了碗盘，又拿出一壶酸梅汤，众人捧着冒冷气的杯子，一口一口喝着，就是侯爷都觉得方才那兵卒说的没错，这真就是像做梦一样！ 上一刻，他们烤马肉都要节省着吃，马尿都要互相谦让着喝。 下一瞬，就突然间从地狱升到天堂，如此富足…… 李老四可没有那么多想法，听说家里人都已经南撤了，他有些心急，说道，“大伙儿已经吃饱喝足，天亮时候趁着蛮人困倦，咱们一鼓作气冲杀下去！” 侯爷却摇头，反驳道，“这样太冒险了，伤亡太大。还是要想个办法，稳妥一些。” 说罢，他问佳音，“你可带了毒药或者M药，我想办法下进蛮人的水源中，削弱他们的战斗力，咱们的战损就会低很多。” 佳音想了想，从荷包里掏出两个小瓶子，说道，“爹和义父的想法都好，只要能减少我们的战损，什么手段都是应该。” 说着话，她把手里的小瓶子塞给了穆珝。 “该下药就下药，该反攻就反攻！双管齐下！” 穆珝低头看看手里的小瓶子，无声吐槽。 为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是他的？ 佳音把他神色看在眼里，冷哼一声。 穆珝立刻嘿嘿笑起来，“郡主放心，保管完成任务。” 李老四和侯爷在一边看着小儿女们互动，都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路上，没有旁人，佳音已经习惯同穆珝说笑打闹。 突然想起长辈在旁边，她就有些脸红。 她赶紧又拿出两口箱子，说道，“我这里还有秘密武器，爹和义父要不要看看？” 两口箱子都漆成了黑色，黄铜包角，只简单放在那里，就像蹲在暗夜里的野兽，危险又神秘…… 天边隐约露出鱼肚白的时候，新的一天马上就要拉开帷幕了。 调皮的北风根本不知疲倦，飘飘悠悠到处逛着。 飞到孤山顶上的时候，它着实吓了一跳。 这样的清晨，睡懒觉最是舒坦，但这里却人人瞪着大眼珠子，手里擦抹腰刀和弓箭，各个都是望着山下杀气腾腾！ 这几日先锋军可被蛮人欺负坏了，占据着地利，打的他们像瓮中之鳖，憋屈死了。 幸好，报仇的时刻终于来了！ 侯爷手提战刀，站的笔直，根本看不出他身上大伤小伤十几处。 李老四兴奋的张望着山下，好不容易盼回了穆珝和几个亲兵，就问道，“怎么样？成了吗？” “当然了！”穆珝笑的痞气，“时辰掐的刚刚好，药粉洒在水源里，蛮人有小半人睡前都喝了，这会儿正好发作。我是看着一个毒发，惹得其余蛮人大呼小叫，才回来的！” 李老四重重拍了他的肩膀，哈哈笑着夸赞，“好小子，够狠够厉害！” 穆珝疼的龇牙咧嘴，“快乐”的接下了未来岳父的肯定！ 侯爷回身望向佳音，她已经换了一身利落衣裤，头发扎起，打扮的像个少年郎。 见到义父看过来，佳音笑着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侯爷点头，转向穆珝，“保护好郡主，其余不用你惦记。” 说罢，他再次转向身后无数看着他的兵卒，抽出了雪亮的战刀！ “将士们！成败在此一举了！山下的蛮人是草原的最后一批人马，只要杀光他们，我们天武的父老乡亲就能安享二十年太平，我们就能胜利回归，抬头挺胸去见我们的爹娘亲人！冲下去，杀光他们！” “冲下去，杀光他们！”所有兵卒都举起腰刀，极力压着嗓子高喊。 吃饱喝足，又睡了两个时辰，人人都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恨不得长了翅膀，立刻飞下去。 征战十年，最后被围困孤山，简直就是所有人的耻辱。 如今，一雪前耻的机会到了！ “魏二牛，带突击队出发！” 侯爷下了第一道命令，魏二牛立刻带了他的小队十几人出发了，他们的腰上挂了十几个黑乎乎的圆球，手里居然握着火把，很是古怪…… 直到，山下突然响起轰隆隆一声巨响，蛮人营地瞬间炸开了锅，战马嘶鸣，蛮人惊惧叫喊，都被北风清清楚楚送了过来。 侯爷高举战刀，高声喊道，“天降炸雷，痛劈蛮人，助我天武，百战百胜！杀啊！” 他脚下一磕战马，就率先冲了下去。 这个时候，山下的雷鸣越发密集了，轰隆隆不断。 兵将们又惊又喜，兴奋的眼珠子通红，疯了一样跟着冲了下去！ 山脚下的蛮人们，本以为山上的先锋军没水没粮食，还伤了大半，无论如何也不会主动进攻，自投罗网。 但偏偏不可能的事就是发生了！ 身边睡得好好的兄弟，突然就变成了僵硬的尸体，不等他们找出原因，营地中间就炸开了花。 无数人被炸的头破血流，战马疯狂逃窜。 先锋军好像从天而降，一刀刀收割他们的头颅！ 难道是上天抛弃了他们吗？ “汗王，快走啊！” 老汗王正睡得香甜，突然被惊醒，不等问询就有侍卫扯了他送上马背。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碾压式的胜利！ 老汗王还有些懵，又有炸雷落在附近，马匹受惊，根本找不到方向，居然奔着孤山跑去了。 正巧侯爷带人冲杀而来，一刀砍过去，老汗王的头颅就冲天飞起，鲜红的血像喷泉一样。 五王子追在后边，本想救父亲，却目睹了父亲被杀。 他还想调转马头逃命，又被魏二牛捡漏，同样都是一刀，也送了他去追他爹了。 魏二牛哈哈大笑，伸手抓起五王子和老汗王的人头，直接拴在腰带上，又去追杀剩下的蛮人了！ 李老四也不遑多让，手下长刀砍瓜切菜一样，疯狂给阎王爷送差事！ 侯爷更是一刀收两条人命，都是正常。 其余先锋军见了，越发士气高涨，嗷嗷叫着，四处追杀逃跑的蛮人！ 梁军对战，最重要的就是气势! 一边是睡梦中被打的措手不及，毒死一小半，炸死一小半，又捎带上了两个头领，剩下的根本提不起反抗之心啊。 一边是吃饱喝足，满心报仇雪恨，又有天雷相助，简直是如虎添翼啊。 高下立见! 不过一刻钟，蛮人营地就被踏平了，篝火被踢的到处都是，引燃了旁边干枯的灌木丛，以至于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远处的边关里，无数将士关注孤山已经许久了。 每日都有将士请求出战，但江澄举着圣旨，就是不肯应允。 一句敌情未明，不知道气的多少将士吐血。 这一刻，眼见孤山这边浓烟滚滚，喊杀声不断，北征军的将士们再也忍耐不住了。 有人指了江澄的鼻子大骂，“江澄，侯爷平日待你如何亲厚，你居然这么忘恩负义！侯爷把北征军交给你，你就是这么回报侯爷的吗？见死不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江澄脸色青黑，望着孤山方向，依旧不肯松口，不肯开城门放援兵。 直到孤山方向的动静小了，作战应该到了尾声，他眼里才露出一抹恶意。 但不等他装个样子，给自己找补几句，那将军已经暴怒了，干脆抽出刀，高声喊着，“兄弟们，跟我冲啊，去救侯爷啊！” 立刻有万千兵卒回应，“老子拼了，杀出关去，救侯爷！” 边关的大门几乎立刻被打开，战马奔腾而出，跑向孤山！ 孤山脚下，战斗已经接近尾声了。 偶尔有幸运的蛮人逃窜出去，后边跟了几十个先锋军砍杀，很快就会倒在马背下，被马蹄踩成肉泥一般…… 魏二牛的马匹踩在尸体上，不小心折了马腿，他懊恼的跳下来，正要寻一匹新马，却被人扯进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帐篷。 他惊了一跳，待得看清来人的脸就放下了腰刀，问道，“叶山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叶山示意他低声，然后趴在他耳朵边，细细说了一番话。 魏二牛听得眼睛渐渐瞪圆，急的跳脚。 “不成，我要跟着侯爷！” 叶山使劲扯了他一把，低声呵斥道，“这是命令！你的妻儿还在碎金滩等着你回去团聚呢！再说，以后风头过了，你想去寻侯爷也不是不成。这时候把侯爷的吩咐做好，否则以后看你有什么脸面去见侯爷！” 魏二牛呼呼喘了半天粗气，最后只能妥协，不甘心的骂道，“都怪那个该死的东西！之前要笼络咱们侯爷为他征战，出生入死，对咱们侯爷那个亲厚啊！ “如今蛮人撵走了，边关夺回来了，就把咱们侯爷当眼中钉了！侯爷走了也好，再也不用见那个忘恩负义的狗东西了！” 这次叶山没有拦着魏二牛，因为这话也是他心里所想！ 轰隆隆的马蹄声敲在地面上，好像春日雷鸣。 大批的北征军赶到的时候，先锋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了。 伤重的赶紧包扎，伤轻的就到处捡蛮人的刀和弓箭，还有收拢受惊的好战马！ 突然见到援兵，见到同生共死多少年的兄弟，先锋军又高兴又生气。 高兴是他们终于来了，生气是他们来的太晚了。 援军也是有些傻眼，他们想象中的大败根本不存在，反倒是蛮人全都被屠戮一空，败的彻底！ “这……你们这是借了天兵天将吗？”援军惊异又高兴，随口玩笑一句。 不想，先锋军却是人人点头。 “我们就是得了天兵天将帮忙，天上降下雷霆，劈死了大半蛮人！哈哈哈，简直太神奇了！” “就是，就是！我眼看着一个炸雷落下，炸死三个蛮人！” “最爽的就是那些炸半死的蛮人，直接一刀割了他们的脑袋，老子还算帮了他们大忙呢！”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得意又热闹。 后来还是一个援兵将领问道，“侯爷呢？我们是闯关出来的，江澄那个狗贼拦了我们好几天！这事必须告诉侯爷！” 所有人听得这话，都是四处张望。 结果，战场上硝烟处处，乱七八糟，就是没有侯爷的身影，甚至李老四也找不到了。 这个时候，魏二牛红着眼睛说道，“方才见侯爷和四将军在灌木那边呢，怎么没影子了，不会被害了吧？”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都是慌了。 因为灌木早就烧没了，光秃秃一片…… “侯爷，侯爷！” “四将军，斯将军！” 所有人都慌了，立刻散开找寻。 可惜，荒山上下找遍了，就是蛮人的尸体堆都翻找了两次，依旧不见侯爷和李老四的影子！ “呜呜，侯爷是不是战死了？尸骨都烧了？” “不可能！侯爷，侯爷！” 兵将们嘴上说的硬，却各个红了眼圈儿，有人甚至放声大哭。 魏二牛也跟着哭，原因却同旁人不一样…… 百十里外的一处山脚树林里，侯爷和李老四，还有穆珝、佳音正坐着歇息。 李老四照旧抱了半个碧玉瓜在解渴，他偶尔望向穆珝，见他用勺子挖了碧玉瓜心，笑着递给自家闺女，微微垂下了眼帘。 这一次，闺女为了他们，不惜暴露了最大的秘密，显露了神奇的本事。 他和侯爷自然是不会同任何人说起，毕竟多一个人知道，闺女就多一分危险。 但穆珝这小子，却是个外人，谁知道他会不会贪心想要抢夺或者谋算啊。 暂时看，这小子倒也没这个意思。 但还是不能放松警惕，要长期考验和观察才能放心……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二章 怂人借口多！ 穆珝吐出两颗黑色的碧玉瓜籽，小心收集了起来。 一来，他们在逃亡路上，不好留下这样明显的痕迹。 二来，这瓜籽实在太黑太饱满了，留起来，到了泉州找个合适地方种下去！ 只不过，吃着吃着，怎么后背有些凉？ 难道是要下雨了？ 佳音吃了几口碧玉瓜加一碗冷面就放下了筷子，她刚要给爹爹和义父换药包扎，却突然翕动两下鼻子。 她眼睛就是一亮，然后迅速拿出几颗药丸，让众人分吃了。 众人也没多问，吃了药丸就继续吃喝休息。 李老四舒坦的躺在草地上，忍不住感慨，“这才是人不过的日子呢，每天三饱一个倒儿，无忧无虑活到老。 以后，老子天天都要这样，绝对不折腾了。” 穆珝手脚麻利的拾掇瓜皮，顺口揭未来岳父的老底。 “方才不是还说要去带人去海外，抢占几个海盗做皇帝吗？” “臭小子，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李老四扯了一个瓜皮扔过去，穆珝笑嘻嘻接了，根本不生气。 他自从一夜间没了父母亲人，就最是盼望这样同长辈玩闹的时刻。 女婿就是半个儿！ 他是打定主意以后把岳父当亲爹了！ 所以，岳父怎么骂他，他都觉得高兴! 李老四拿他这个痞气样子也没办法，臭小子长得不是最好，性情不是最好，但脸皮绝对够厚，否则也不能缠磨的家里都满意，福妞儿也动了心！ 罢了，罢了！ 这样的女婿陪着闺女，日子肯定轻松愉快。 至于其余，随便吧，闺女那么聪明，肯定不吃亏！ 李老四翘着二郎腿，没一会儿把闺女婚后早点儿生外孙都盘算好了！ 侯爷也是吃饱喝足，略略有些怔忡的扯个草棍儿，捏在手里晃悠。 可以说大半生都在为了天武，为了百姓征战，如今所有事都做完了，一时还真有些迷茫。 佳音看出义父的异常，就笑着说道，“义父，我四哥说金佛国风景极好，处处都是寺庙，果子也多。等咱们到泉州安顿一段，就去金佛国看看我哥嫂和小侄子啊！” 侯爷回神，笑着点头，“好啊，其实那些海外番国，我都想走走。” “这个容易，咱们家组个船队，不怕缺人手。只要吆喝一声，别人不知道，我哥哥们怕是就抢破头了！”佳音把所有吃食残渣都拢在一起，并没有收起来。 正这个时候，突然有人高声说道。 “郡主怕是要失望了，你们哪里也去不了了！” 众人一惊，侯爷和李老四立刻拿起了长刀，穆珝更是把佳音扯到了身后。 而他们面前的树林，也呼啦啦钻出二十多人，停在了两丈开外。 除了江澄，其余都是灰色衣衫，手拿弓箭，一脸冷漠。 穆珝好奇，问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灰衣卫吧？皇上真正的帮手，比暗卫那些蠢货可是厉害多了！” 灰衣人们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倒是江澄上前几步，冷笑道，“穆护卫就是把我们夸上天也没用，今日你们必须死！” 穆珝翻个白眼儿，回骂道，“你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我就是夸也是夸这些灰衣卫，跟你没关系。你一个躲在后营，除了喂马就是做饭的怂包，我就是夸你，你不脸红啊！” 不得不说这话太恶毒了，精准扎透了江澄的心窝子。 他当时就暴怒嚷了起来，“放屁！我也是堂堂七尺汉子，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死在我手里的蛮人也是百十数！ “都是你们，是你们生生把我关在后营，只让我喂马做饭，管着那些琐碎小事！ “否则我不会比你们差哪里去！夺回半壁河山，也有我的功劳！” 侯爷皱眉，起身应道，“在你心里，我一直是任人唯亲，故意打压你不成？” “难道不是吗？”江澄脸色都青了，指着李老四质问侯爷。 “我是最开始跟着你，拥护你的！但李老四一来，你立刻就把我甩到一边。 “他一个新入营地的，一年就同我一般品级了。还有那个李大勇，不过是个背叛家门的逆子，居然也爬到了我头上！ “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而且我是听皇命行事，要你们死也是皇上的命令，与我无干。 “要怪就怪你们不服皇命，自大骄傲，才有今日杀身之祸！” 李老四气的提刀就要杀过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是你说还没成亲，以后要生两个孩子！ “我们才次次冲杀在前，把你留在后营，就为了把活命机会给你！ 到你嘴里，反倒成了打压你！你良心被狗吃了吗？” 穆珝也是在旁边“补刀”，“哎呀，算了，人家就是想给自己找个借口，不就是背叛了咱们，另外投靠了宫里那位，想要谋个荣华富贵吗？ “生怕传出去，名声不好听，他才一口一个咱们不对！ “怂包就是怂包，你还指望他能硬气一回啊，别做梦了！” 江澄恨的眼睛都红了，骂不过，就要动手。 “给我拉弓，射死这些人！” 灰衣人们听令，就举起了弓箭。 佳音皱皱眉头，开口呵断。 “慢着，我有话说！” 灰衣人们迟疑了一下，江澄冷笑问道，“怎么，郡主还想把你哄骗皇上那一套，用到我身上？那公主可是打错主意了！ “我不可能背叛皇上，而且我在新都置了宅院，皇上给我赏赐了妻妾，膝下有两儿一女！” 这般说着，他很是得意。 佳音却轻轻摇头，看着他的眼里满是同情和怜悯。 “江将军，你的一切荣华富贵，都是建立在皇上的许诺上。但是你想没想过，若是皇上不在了，你这条走狗会什么下场？” 皇上不在了？！ 江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就是灰衣人们也都梗起了脖子！ “你胡说什么？！皇上好好的，你是在咒他死？！” 江澄有些慌乱，虽然不知道孤山反攻胜利的内情，但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佳音，肯定同这事有关系。 难道她在京都听说了什么？ 佳音也没让他猜测许久，淡淡笑着说道，“边关偏远，怕是再有一日才能接到消息。皇上过世了，如今新都里正在治丧！ “天武即将换新的皇帝，是我们碎金滩长大的太子，不是你那个效忠的皇上！你若是杀了我们，不但拿不到赏赐，反倒会被新皇帝诛灭九族！”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可能！”江澄几乎要吓疯了，一万个不愿相信！ 但新都确实一直没有消息，即便他已经把边关的情况禀告了上去…… 灰衣人们也是方寸大乱，他们是直接归皇帝调遣的。 这么多年，皇帝把暗卫交给了新亭侯，他们依旧被留下，已经是心腹中的心腹！ 若是皇帝过世，新皇帝会不会信任他们？ 就算信任，他们也不敢笃定，万一新皇以后一点点分化他们，除掉他们…… 江澄到底不算太蠢，慌乱了那么一会儿就反应了过来。 他吆喝着黑衣人们，“不论皇上是不是活着，今日都必须杀了他们！否则死的就是我们！” 灰衣人们醒过神来，还要用力拉弓，却突然发觉手臂无力！ 甚至弓箭都噼里啪啦掉到了地上！ 江澄也是腿软，噗通跪倒在地，若不是支着腰刀，他就五体投地了…… “你们……你们下毒！” 佳音难得调皮的拍手，应道，“可别胡乱冤枉我们啊，毒不是我们下的！” 话音刚刚落地，上风口的大树上跳下一个白胡子老头儿，衣衫有些脏污，脸色也憔悴，但眼睛却亮的厉害，正是张神医。 老头儿大步走过来，瞪了佳音一眼，怨怪道，“臭丫头，看你给我安排的好活计！老大一把年纪，还要跑到江北来受罪！” 佳音嘿嘿笑，赶紧给穆珝使个眼色。 穆珝会意，同样笑嘻嘻上前，帮助佳音扶着老爷子坐到树荫下。 穆珝玩笑，“老爷子，您这制药的本事可是退步了！一个简单的软筋散，居然要这么久才发作。我们差点儿就被射的满身窟窿了。” 老爷子干咳两声，掩了心虚，嘴硬埋怨道，“还不是福妞儿，藏私的厉害。她手里那么多好药材，就是舍不得给我。哼，我要是有那些好药材，眨眼间就把他们都放倒了。” “好，好！都是我的错！”佳音从筐子里往外掏东西，饭菜和果子、点心齐全。 老爷子立刻把所有忘到脑后了，抓起东西就开吃。 原本他过来是防备侯爷和李老四被人家算计陷害，受了重伤，好及时救治。 哪里想到，他们脱身的如此顺利。 幸好，江澄带人追杀而来，终于给了他大展身手的机会，否则就白跑一趟了。 另一边，李老四和侯爷提着刀，一一结果了那些灰衣人。 他们没有孽杀，就是一刀抹了脖子，看在同是天武人的情面上，给了他们一个痛快。 最后，轮到江澄的时候，他已经吓尿了，痛哭流涕啊。 “呜呜，侯爷饶命啊！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我没想害死你们！我就是想把你们抓回去，同皇上交差！ “呜呜，我的妻妾儿女都被皇上捏在手里，我不敢不听命啊！ 侯爷饶命，我再也不敢！” 侯爷和李老四看他这个模样，心里失望占了大半。 铁骨铮铮的北征军，就算一个普通兵卒，也是宁死不弯的好汉！ 但江澄身为将军，却是如此不堪！ 江澄见他们沉默，还以为他们心软了，于是哭的越发厉害了。 “侯爷，我真是再也不敢了！都是皇上命令我这么做，我也是被逼迫的！ “我知道很多皇上发下的密令，我全都说，一个字部落，求侯爷看在我跟您多年的情分上，饶我一命吧！” 侯爷听不下去了，冷声应道，“你若是算计我一个，无论是刺杀还是下毒，我都会饶你一命。 “但你错就错在，不该同蛮人勾结，孤山设伏，害死了几百先锋军！他们也有妻儿父母！ “若是饶了你，他们在天英魂要如何安抚？只有你亲自去同他们谢罪了！” 江澄还要辩解，侯爷的战刀已经落下，人头滚出多远，彻底了结了这段恩怨。 李老四怕侯爷心里不好受，安慰道，“这样的人，不值得为他伤心。猪狗不如，死了干净！” 侯爷叹气，“我其实对他有过怀疑，但十几年的生死追随，我不愿相信。没想到会酿成如此大祸，带累了那么多兵卒……” 李老四却摇头，“侯爷，兄弟们跟着你出来征战，就有人头落地的准备。毕竟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再说，您没有必胜把握都不肯出兵，只要出兵就冲杀在前，无非就是想多护着兄弟们一些，少死几个人，甚至不死。 “我们都懂！侯爷大可不必为此自责！” 佳音听到这些话，也上前把新都那边的安排说了说。 除了朝廷必定会给的抚恤，无论战死还是受伤的兵卒，还有额外的补贴，足够保他们一辈子衣食无忧。 侯爷抬手揉揉闺女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但脸色却好了很多。 众人合力挖了个大坑，把江澄和灰衣人葬了。 这时候，张神医也吃饱喝足了，一边剔牙一边问道，“咱们下一步去哪里啊？是不是去泉州？” 佳音随手收了东西，应道，“是啊，家里人肯定惦记我们呢，总要去汇合，报个平安。 “还有，也不知道船队路上接没接到我六哥！我大哥应该同温先生一起，倒是不用太惦记。” 李老四倒是不担心，“别看礼哥儿平日斯文安静，其实聪明着呢，一路科考做官，简直顺利的不成。这小子真是小子里最享福的一个！ “倒是你大哥，满脑子的教条，万一舍不得百姓，不肯离开，那温先生可就要费口舌了。” 侯爷却反驳道，“不至于，家仁懂得趋利避害，也明事理。这是整个家族的决定，他不会意气用事。” “走吧，走吧！”张神医跳起来，拍拍衣衫上的灰尘，吆喝道，“怎么想都没用，到泉州看看就知道了。” 佳音张望了一下，应道，“大山叔还没回来呢，等他一下。”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不等落地，叶山就出现了。 “侯爷，我送信到边关了，江澄不在，只有一个太监在耀武扬威。得了您的命令，太监立刻被抓了，只能送回新都给太子。倒是江澄下落不明，要不要我再查查？” 侯爷摇头，李老四用刀尖点点不远处的新坟头，冷笑应道，“不用查了，已经去找阎王爷报道了。 “幸好方才有张老爷子出手，否则我们这会儿怕是都挂彩了。这家伙儿带了二十多灰衣卫过来，想要踩着我们垫脚，谋个荣华富贵呢。”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四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佳音生怕义父心里不好受，赶紧开口，“咱们先回江南，但这一次不要坐船南下了。出了这些事，怕是水路要被严格盘查。咱们走陆路吧！ “这么多年，爹和义父都在北边，从来没去南边走走，趁着这个机会，也看看江南风光。” “好主意！”李老四第一个响应，侯爷也是笑着点头。 他们征战十几年，为的就是保家卫国。 如今看看天武百姓如何安居乐业，也是他们给自己最好的褒奖。 张神医是无所谓，只要有吃有喝，最后能到家就行。 对，他早就把李家当成自己家了…… 最后，还是叶山要辛苦一下了。 毕竟新都的刘家和贾家，还等着他报平安呢！ 新都里，因为下过了雨，热辣蒸人的天气终于缓和了很多，就是城外流民都好似去掉了蔫巴巴的样子。 当然，皇上还在治丧，就是高兴，谁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私下说说悄悄话，还是可以的。 “你们听说了吗？人家说太子是真龙呢，先皇过世，他要登基，天上就下雨了。” “我也听说了，还有人说先皇做了孽，这才让咱们跟着遭殃了。” “哎呀，这话可不能说，小心惹祸。我就是惦记，朝廷什么时候能给咱们发了粮食和银钱，让咱们回家去啊。” “这个不用担心，新皇登基总要大赦，肯定不会亏待了咱们。” “嘿嘿，说不定回家之后，我还能再娶个婆娘呢。” 城外如此，城里百姓同样不肯闭嘴，就是宫里跪灵的文武百官们，也是心里默默盘算。 不知是天气凉爽的原因，还是改朝换代，脑子里都是为家族谋福利的关系，这次没有一个老大人倒下，各个精神百倍。 先死了皇后，又死了皇帝。 之前小心翼翼的太子妃嫔们，终于挪走头上大山，统统当家做主了。 太子妃带了侧妃和美人们，还有各家诰命夫人，严格遵守礼仪，一板一眼的跪灵，生怕旁人说她不懂规矩，不孝顺。 三公主跟着折腾了一日，实在嫌烦，但碍于太子哥哥又不能说，索性让人拾掇了芷兰宫，借口抄经书，光明正大去偷懒了。 彩云怕外人议论，小声劝了几句。 三公主不耐烦摆手，应道，“人都死了，多哭一会儿，多跪一会儿，也不能活过来啊！再说父皇一直都知道我不听话，这次也不会计较。” 说罢，她就依靠在躺椅上，望着天空出神。 母后死了，父皇死了，就是佳音都走了，日子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彩云瞧着主子这般，很是心疼，但也没有办法。 幸好，没一会儿，宫外就有白云间的点心盒子送进来。 彩云仔细问了跑腿儿的小太监几句，然后笑着给公主摆盘儿，说道，“公主，这是白云间送来的，都是陈师傅新琢磨的点心。您快尝尝！” 果然，三公主立刻来了兴致，挨个尝过去，一直说好。 最后，她甚至还得意的哼了一声，“谁让佳音跑得快，这新点心都吃不到。等我去信好好馋一馋她！” 彩云忍不住跟着笑，芷兰宫里的气氛终于轻松一些了，其余小宫女小太监也敢松口气了。 但几家欢喜几家愁啊，他们是舒坦了，冯公公却是恨不得上吊。 太子在大殿里跪灵，他伺候在身边，按理说也不错，闷热了一些，可熬过几日就好了。 偏偏太子妃不知道抽了什么疯，方才带人过来给太子送“冰酪”。 太子说不热，不用她过来。 太子妃居然哭了，一直说心疼太子，说着说着，还要拉扯太子的手！ 太子气的把人统统撵走了！ 就是他这个太监总管都吃了挂落！ 太子妃实在太着急了，只要安静等着，皇后的位置就能落到头上，何苦跑来折腾一趟，惹太子厌烦。 万一扣个灵前失仪的名头，别说后位，怕是皇宫都留不下来了…… 冯公公靠在廊柱上，心里偷偷吐槽。 正好易总管走过来，他赶紧拦了一下，“总管，太子正在气头儿上呢，您是不是一会儿再过来。” 易总管摆手，笑道，“多谢，但这会儿时机正好，我一定要见见太子。” 说着话，他敲敲门就进去了，留下冯公公提心吊胆，翘脚往屋里张望。 不一会儿，易总管就出来了，满脸是笑。 冯公公好奇，易总管不等他发问，就道，“先皇发丧之后，我就要去碎金滩郡主府当差了。这么多年，吃了郡主很多果子，如今郡主不在，我正好替郡主打理一下暖房！” 冯公公惊讶的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满眼都是羡慕。 身为无根的内侍，若不是跟随主子出门，可以说一辈子都要关在这个高墙之内，出去传个旨都是意外之喜了。 没想到，易总管居然有出宫荣养的机会，而且落脚地还是碎金滩！ 这简直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易总管神色里难得添了几分得意，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一定记得，碰到那真正的好人，要帮扶一把。给自己多积德，老了才有个好着落！” 冯公公用力点头，他也想有一日飞出皇宫，做个普通人。 不必多富，自由自在就好！ 屋子里，太子歪坐在地上，毫无形象，手里有一张没一张烧着黄纸。 小狐狸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了蹭他手臂。 太子立刻笑了，抱起小狐狸，又从袖子里拿出两个小鱼干。 小狐狸惊喜，立刻吃起来，叽叽叫个不停。 太子勾勾小狐狸的下巴，轻轻叹气。 “小东西，你真是享福啊。可见，投胎也是需要运气的。你运气逆天了，我运气却最差。 “我刚记事的时候，就跟野狗抢馊饭吃，被野狗咬的伤疤，如今还在腿上呢。我那时候就想有个好人家把我买去当奴仆就成！ 哪里想到，我居然是皇子，一国之主的儿子！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我也不相信啊，但偏偏还没错！一个乞丐都能随时暴打一顿的小崽子，居然是皇子！ “只因为我这个爹太怂了，护不住自己妻儿，所以，妻子被害死了，儿子扔到宫外了。还美其名曰，保护儿子不受伤害！留条血脉，以图大事！” 太子哈哈大笑，有些疯癫，但眼角却红了。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五章 抢了皇上的钱匣子！ 小狐狸有些害怕，两只小爪子捂了眼睛。 太子赶紧收了笑，轻轻摸摸小狐狸，安慰道，“别怕，我就是想起小时候的苦了。可惜，如今说起来，人人怕是都要说我矫情了。 毕竟我马上就要做皇帝了！ “皇帝啊，整个天武都归我掌控了，人人见我都要下跪。 “但是，三条，我有时候就想，若我是个普通百姓，就在李家做个受倚重的管事，甚至……娶个心仪的姑娘成亲，生几个孩子，做个好丈夫好父亲，日子是不是更幸福啊？” 小狐狸歪着脑袋，小眼睛里有些莫名的情绪，最后轻轻蹭蹭他的手，算是无声的安慰。 太子苦笑，紧紧抱了它。 “罢了，事已至此，我就做个皇帝好了，起码要比棺材里面那个强的多吧。” 小狐狸立刻叽叽叫了几声，抬起了小下巴，很少骄傲的样子…… 日升月落，两日一晃儿而过，跪灵已经过了一半，众人都觉得轻松很多。 其实，按照礼制，皇上驾崩远比这要复杂麻烦的多。 但太子一句国事为重，朝堂内外确实琐事纷纷，文武百官也就默默听命了。 毕竟别的不说，城外万千流民还没安置呢。 这一日黄昏，十几个骑士带了一身的硝烟，八百里加急跑进了新都，带来了一个足够炸裂的消息。 新亭侯夺回边关，但带领先锋军出关夹击蛮人时候被出卖，蛮人设伏，围困孤山四日，危在旦夕。 关键时刻，有天雷相助，先锋军奋起反击，全歼草原蛮人三千余。 草原汗王和五皇子被杀，二十年内再无余力进犯！ 但新亭侯和李四将军失踪，下落不明！ 所有在宫里跪灵的文武百官都是激动了！ 一直喊着江山一统，没想到真有完成的一天！ 二十年太平啊，只要新皇不是草包，天武足够休养生息，开创一个盛世！ 更何况，如今新皇眼见比先皇要英明睿智的多！ 北征军和新亭侯绝对是天武最大的功臣！ 有老臣狂喜的伏地痛哭，有聪明人立刻盘算着，被夺回的江北需要多少官员去打理，家族可以获得多少好处。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惦记失踪的新亭侯和李四将军！ 到底为什么失踪？ 是被人奸计害死，还是战死尸骨无存，或者急流勇退脱身？ 联想起暗夜撤离的李家人，所有人更觉得头疼！ 李家是知道侯爷是知道侯爷急流勇退，所以撤走了。 还是，李家得了侯爷要死战的消息，怕失了靠山，在新都艰难求活，才退到泉州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表面为北征彻底胜利高兴，心思却乱成了麻团！ 倒是太子出乎意料的冷静，一连串的旨意发了下去。 确定暂时戍守边关的将领，筹集粮草运送，嘉奖北征军上下，抚恤战死兵将，安排伤兵养伤…… 每一道旨意都是恰到好处，没有一分错处，好似思量许久的结果。 这也让朝臣们因为他年轻，生出的一点儿轻视之心彻底消失了。 但圣旨是好的，可因为大旱，新都缺粮啊！ 想要筹措几万人的吃用，实在不是简单的事，户部和兵部都愁的焦头烂额。 这个时候，刘老爷子带着刘志恒进宫了。 两人拿出了足够北征军吃两月的粮食，解了燃眉之急。 而这粮食却是李家撤走时候特意留下的，言明是要偿还先前在各个世家大族借走的粮食。 如今刘家老太爷审时度势，禀告了太子。 太子当即就召见了这几家，提出粮食暂借给北征军，然后隐晦许诺几家可以送女儿进宫，或者家族中人可以到江北做官。 几个家族是欣喜若狂，立刻就应了下来。 粮食是紧缺，但过了今年，田里还可以长出来。 但入宫和入仕的机会，却不是随时能有的！ 就在所有人跪地谢恩的时候，刘老爷子同太子对视一眼，都是笑的舒心。 李家留下的粮食，一开始就是为了北征军。 只不过太子要扔出一些好处交换就是了，对于世族来说天大的好处，在太子这里，不过是后宫多几个女人，或者江北有人去治理罢了。 女人好不好，是他说了算。 官员好不好，也有政绩做考核！ 朝堂上忙的厉害，新都里很多人也没闲着。 先前这么多年，李家的几处生意简直是太好了，日进斗金，惹得所有人都眼红的程度。 如今李家撤了，这生意就成了嘴边的大肥肉，谁都想一口吞下。 还有碎金滩这个聚宝盆，谁都想搂在怀里，做梦都在赚钱！ 于是，有人开始蠢蠢欲动，伸出了小爪子。 这一日，关门闭户的白云间突然被府衙差役敲开了门，硬说是他们勾结不良商贾，买了劣质面粉，打算做了点心卖给食客。 陈喜等人自然不服，结果就是后厨被砸的乱七八糟。 消息传出去，很多人都是扼腕，猜测是谁下手这么早，后悔失了先招。 但第二日他们就一万个庆幸了! 因为三公主以雷霆之势，查出了差役们的幕后驱使者，直接带了一百侍卫冲进这个小家族的府邸，从里到外统统砸个粉碎，更是剁了家主的一条手臂！ 而新皇对公主如此蛮横残暴，不但不制止，反而下旨把这个小家族直接发配到边关去服苦役了。 有老臣硬着头皮，替小家族求情，最后才知道，白云间等铺子和生意，甚至是碎金滩，如今都是三公主和新皇的产业！ 那小家族欺负的不是李家人，而是皇家奴仆！ 发配去边关已经是新皇开恩了，否则全族砍头，谁也说不出什么！ 毕竟没听说，谁敢“抢夺”皇上钱匣子的！ 小家族被押解出京的时候，哭声震天，但新都内外却安静异常。 小家族是鸡，所有人都是被吓懵的猴儿！ 碎金滩的老少也站在路旁，静静看着，他们没有嘲笑，没有咒骂，每个人的脊背却挺的笔直！ 他们一辈子最正确的选择就是跟了李家，无论何时，李家都不曾抛弃他们！ 甚至李家一个都不在这里，他们却依旧被保护在强大的羽翼之下。 待最后一个苦囚离开视线，所有人都回了碎金滩，该干活儿就干活，该吃饭就吃饭。 果园里，因为下了雨，已经有野草长出来了，要尽早拔掉，小心费了地力，耽搁明年结果子。 田里的白菜萝卜也该间苗了，不能贪心，留苗多，反而长不大。 还有猪舍的肥猪，二百斤以上的有七八头了，杀上五头，找人好好整治成腊肉，送去南边，也让大伙儿别忘了家里的味道……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六章 满新都都得了红眼病！ 经此一事，新都里立刻安静很多。 很多人背后都在说李家奸诈，杀人不沾血。 但若是不伸手觊觎，又怎么会被剁！ 而且远远不止如此，皇上不知是不是觉得亏了李家，毕竟白拿了人家的不少生意，于是，一份圣旨又下到了泉州。 原本是外事司的家安依旧是原职，家仁和家礼两个也做了泉州附近的县令，根本没提他们擅离职守之事。 就是一直在外巡查的御史温先生，都换了个虚职，以后领着俸禄游山玩水，偶尔送个折子进京，说说南边的风土人情就行。 至于李老二和佳音，一字没提，却没人怀疑他们被撸了爵位。 李家几兄弟都有个官身，这爷俩儿肯定也是保留了爵位啊！ 整个新都，因为这道旨意全都成了红眼病患者。 圣眷如此，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羡慕吗，羡慕！ 嫉妒吗，嫉妒！ 但羡慕嫉妒都没用，毕竟谁也不能跑到十几年前，收留还是乞儿的太子！ 不过，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说起，却是对太子称赞不停。 君主就是百姓的天，一个如此重情重义的君主是黎民的幸运！ 七八日后，已经抵达泉州，安顿下来的李家人就接到了这道圣旨。 不得不说，太子考虑周祥。 圣旨先送到了海澜军，送到了唐老将军眼前。 再由唐老将军通知李家人，生怕李家人误会。 李老二和家义代表李家人，接了圣旨，自然是高兴。 他们不是留恋权势，相比荣华富贵，家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的。 但像家仁兄弟几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学成文武艺，可以继续卖于帝王家，惠及百姓是最好的结果了。 不过，这高兴还是有限。 因为“消失”在孤山的几个人，还是没有出现…… 虽然相信佳音的本事，穆珝也是机敏勇武，还有张神医帮忙。 但一万里还有个一呢，谁也不敢拍着胸口打包票啊! 那可是战场，几千人拼杀之处，刀剑无眼…… 李老太努力每顿饭都吃很多，然后就去家门口坐着，但依旧肉眼可见的迅速消瘦下来。 所有人自动分成几队，迎出去二百里，把守了所有北边通往泉州的道路…… 而这一日午后，一辆马车急匆匆走在路上，车辕上一个黑大汉子咬着鸡腿，不时甩一下鞭子。 车厢里，隐约有些酒味飘散出来，伴随着少年少女的争吵和娇嗔。 少年抱怨，“哎呀，不对，我就说应该放这里，你偏不听，输了吧！” 少女耍赖，“不管，不管！说好的，我下棋，你顶缸！赶紧抬头，让义父谈你几个脑瓜崩！” 还有中年人的低笑声，不时说一句，拉拉偏架。 不一会儿，马车就到了一个小镇口，黑大汉提议，“要不要下去喝一碗凉茶，歇一歇啊？” 但马车里的人不等应声，路边茶棚里已经窜出一个人，高声喊着，“四叔，四叔！” 黑大汉回身一看，惊喜回应。 “哎呀，家仁，你怎么在这里？黑了瘦了，是不是受苦了？” 不必说，黑大汉就是李老四了，马车里拉着半醉的张神医，还有合伙下棋大战侯爷的佳音和穆珝。 马车们一开，众人纷纷跳下去。 家仁只扫了一眼，眼泪就掉下来了。 一个都不少，也没谁缺胳膊少腿儿！ “好，好，都回来了！” 佳音心疼的奔上前，拉了大哥的胳膊。 往日的儒雅公子，这时候晒得黑瘦，衣衫上都是灰土，头发也凌乱，显见在外时日不短了。 “大哥，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没多久，才大半月。家里人担心，我们就分了几路出来迎一迎你们。”家仁说罢，仔细打量妹妹，越发哽咽。 “都是大哥没用，让你一个小丫头思虑那么多，护着全家南撤，又跑去江北救人……” “哥，”佳音可不准哥哥自责，赶紧笑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能者多劳嘛！如今家里都好，我就没白挨累。” 家仁抬头揉揉妹妹的头，然后抹了眼泪，转身给长辈们行礼。 跟随家仁一起过来的老黑等人，也是满脸激动的上前行礼。 他们当初去西南，本意是给大少爷送东西，顺道书信往来。 哪里想到，不但碰到了弥勒教作乱，又护着大少爷撤退到泉州。 说实话，幸好西南戍边军出手，早早解决了弥勒教，县城百姓平安无事，否则大少爷还不愿走呢。 他差点儿都要把大少爷打昏，劫上马车了…… 穆珝机警，瞧着茶棚里还有旁人张望这边，就劝道，“先上车赶路吧，这里人多眼杂。” 众人应声，迅速上车，很快消失在外人的视线里。 走出十几里，留下足够的人手护送，老黑等人就散开，纷纷去各处送信了。 幸好李家人丁兴旺，不缺小子，加上智敏修杰和刘扬，几乎是两人领一队，全都撒出来了！ 穆珝为了娶媳妇儿，真是挖空了心思。 他特意抢了一匹马，当先跑去泉州报信儿了。 于是日夜兼程的众人到家的时候，家里的老老少少，有一个算一个都等在大门口了。 佳音跳下马车，就被奶奶紧紧抱在怀里。 “福妞儿，福妞儿，你终于回来了！奶奶以为……呜呜，傻丫头，再也别去冒险了，奶奶怕啊！” 佳音被奶奶的骨头硌的心疼疯了，极力忍着眼泪安慰老人家。 “奶奶，你孙女厉害着呢！我说会平安回来，就平安回来了吧！以后你就是往外赶我，我都不走了，就一直陪着奶奶！” 说着话儿，她的眼泪还是淌了满脸。 陶红英扯了丈夫的手，上下打量，见他没有缺胳膊少腿，傻笑的露出一口大白牙，她也没心情心疼了，转身也抱住了闺女。 “死丫头，以后再敢往外跑，就打折你的腿！” “好，好，我都是娘生的，娘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佳音抹了眼泪，笑嘻嘻哄着奶奶和娘亲。 李震生和李老二、李老三等人拍拍李老四的肩膀，又仔细打量侯爷，都是劫后余生般，完全放了心！ 什么都是假的，家人平安活着才是真的！ 正是热闹的时候，张神医打着哈欠下了车，嚷道，“哎呀，我这个老不死的，没人喜欢啊。回来半晌了，谁也不搭理！” “哈哈，张叔说什么呢，您老可是我们的保护神。” “就是，张叔不在，我们喝酒都没滋味！” 众人赶紧哄着老爷子，勉强让老爷子傲娇的哼了一声。 还是佳音哄“老小孩”多年，经验丰富。 她拔高了声音，夸赞道，“我们这次能平安回来，全是张爷爷的功劳！没有张爷爷，我们怕是都过奈何桥了！走，进屋，做几个好菜，给张爷爷倒酒，让他老人家好好讲讲！” “是嘛，是嘛？老爷子简直太厉害了！” “这可得好好谢谢张叔，我就说张叔的医毒都是天下第一！” 众人顺着梯子往上爬，终于哄着老爷子得意的抬着下巴，嘴角高高翘起。 说着话，众人一起进了院子，大门一关，就是满满的欢声笑语！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七章 天定的姻缘 海风微微吹拂，送来阵阵大海的味道。 有海鸥在海边低低飞过，寻找倒霉的小鱼，填饱自己的肚子。 也有淘气的孩子在海边玩耍，偶尔在栈桥边小船上出没。 这是一处距离泉州不远的一处小岛，几年前就被李家买了下来，修建整理了这么久，如今已经是个世外桃源模样了。 岛上绿树成荫，郁郁葱葱，繁花处处，中间的小山头上甚至还有一道瀑布落下，远远瞧着极凉爽。 有果园分布在山头两侧，这个时节，正是桃子成熟的季节。 桃树低低矮矮，粉红的桃子沉甸甸，恨不能躺在树下，伸手就能摘到，吃个痛快！ 若是有熟悉的人，仔细打量就会发现，这处小岛隐约同碎金滩有六七分相似。 这会儿，栈桥边刚刚停靠了一条大船，李家老少正顺着跳板下船。 三年时间，足以让佳音长成一个越发亭亭玉立大姑娘了。 今日她换了一条海蓝色的羽纱长裙，腰上系着深蓝色的腰带，坠着一串串小米珠，越发显得她身形高挑，纤腰不堪一握了。 乌黑的头发被她随意挽起，只插了一根珍珠步摇，剩下一半散在肩头，被海风调皮的吹起。 李老太脚下刚落地，就嗔怪孙女，“臭丫头，还说住三日就回去，拖来拖去都半个月了。” 佳音抱了老太太的圆润的胳膊，被数落也无比开心。 这几年，儿孙都在身边，心宽体胖，奶奶身体极好，这就是全家的福气。 “哎呀，奶奶，我义父这棵铁树终于开花了，我当闺女的自然要多帮忙一下了。否则义母不满意，反悔不嫁了，我去哪里给义父再找个好媳妇啊！” “傻丫头，胡说什么！”李老太瞪孙女一眼，手下却紧紧牵着孙女。 “你义父和义母啊，就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天定的姻缘！” “是啊，”随后跟来的陶红英也是笑道，“当初刚到这里，就遇到了素凝，简直这姻缘就一直在等侯爷呢。” 李老太催促道，“赶紧走，后日成亲，这吃食用物都要张罗起来。怕是大管家早就急坏了，就缺咱们帮手呢。” 众人说说笑笑，赶紧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兜兜转转走到海岛中间，绕过树林，就到了一处坐北朝南的小山坳。 山坳里，并排三座院子，中间最大，有前后五进，左右两座小一些，都是三进。 远远瞧着，就好似一个山字，互相依托，也互相依靠。 不必说，中间大宅子是李家的，因为人多，宅子小了住不下。 左侧的是侯爷的，右侧是温家的。 一如当初在碎金滩时候一般，怎么看怎么亲切。 这会儿，李家和侯爷的宅子大门都是开着，众人进进出出，各个都是喜笑开颜，只有温家静悄悄。 佳音下了马车，眼见娘亲站在门前，就问了一句，“娘，我义母呢？” 陶红英笑道，“在温先生家的偏院儿呢，她说要守规矩，成亲前三日不见面。” 众人都是跟着笑，新娘子害羞都正常。 佳音打个招呼，就去灶间装了一盒子刚烤的点心去了隔壁。 温家人口少，正院还住不完呢，所以偏院和前院大半时候也是大伙儿的客房。 佳音一路顺顺当当到了偏院门口，就见窗下做了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子，浅浅的樱粉色衣裙，衬得她脸色都蒙了一层淡淡的羞涩，偶尔素手抻起手里的针线，温柔又利落。 一头黑发只用羊脂玉簪挽着，倒是耳畔的珍珠坠子轻轻晃着，荡出浅浅的幸福弧度。 许是感受到了别样的目光，女子慢慢扭过头，露出银月一般的脸庞，微微丰润的脖颈和肩头，浅浅一笑间，温柔的让人心颤。 佳音心里叹气，也就是这般美好的女子，才配得上义父半生戎马风霜吧！ 温柔乡，从来都是英雄最好的归宿。 “郡主，发什么呆呢，赶紧进来！” 于素凝笑得弯了眉眼，抬手轻轻招呼着。 佳音赶紧走了进去。 当初他们从北地回来，一家团聚都很高兴。 张神医是个闲不住的脾气，没几日就留了书信，跑出去四处游玩了。 她也惦记制作火药的小岛，悄悄出海了。 结果，偏偏这个时候就出事了。 侯爷突然恢复普通人的身份，有些无所适从，于是闲着无事在泉州城外的山林里走动，却意外中了毒。 其实也算不得毒，只是一种会诱发寒症的药粉，平常人嗅到，顶多会打个冷颤，身体不适一些。 但侯爷在江北征战十几年，根底已经坏了，积压下不少病症，就像埋了一个雷，被这药粉突然引爆了！ 侯爷不但浑身冻得冰人一般，又昏迷不醒了三日。 待得家里人觉得不对，找到他的时候，他身边伺候着一个女子，就是于素凝了。 于素凝也没有隐瞒，直说自己下毒把侯爷毒倒了。 李家人即便瞧着她不像恶人，又是尽心照顾侯爷，但依旧把她带回去关了起来。 佳音紧急从海岛赶回，施针，药浴，外加喝药，足足治了七八日才让侯爷大好，但以后还是要注意避寒，长期静养。 这时候，于素凝也被放了出来，她的来历更是打听的清清楚楚。 说起来，于素凝是个可怜人。 父亲开了个药房，医德高尚，尽人皆知。 偏偏她母亲得了怪病，父亲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把人留下。 母亲死后两年，父亲也郁郁而终。 族人为了谋夺药房，放出流言说于素凝命硬克六亲。 没多久，于素凝定亲的婆家也来退亲了。 于素凝索性把药房卖掉，散了钱财，在山里盖了小院子，带着一对儿老仆隐居，一晃就是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 单身的女子，身边总是多是非，也总有人想要沾点儿便宜。 最近老仆人在外的儿子出了事，赶去处置，留于素凝一人在院子，为了安全，她就洒了药粉，指望驱散那些心怀不轨的登徒子。 没想到，登徒子没怎么样，倒是把侯爷放倒了！ 人命关天，又是她惹下的祸患，于是，她顾不得什么名节，亲自照顾了侯爷三日三夜。 这三日三夜，免不得要擦身，要喂药喂水…… 李家人都犯愁了！ 人家不是故意害了侯爷，也主动弥补照顾了。 人家姑娘为此名节有污，传出去怕是更不好活了！ 这要怎么处置啊…… 今日更新奉上~~ 第一千二百零八章 迟到的奖励到账了！ 最后还是侯爷恢复很多，了解了事情始末，说道，“她伤我本是无意，但她名节有损却是因为救我。我不能因此让她多灾多难的一生再添波折！ “若是她不嫌弃我隐姓埋名，就同我做个伴儿也好。若她嫌弃，我想请老太太认下她做义女，为她找个好婆家，我出嫁妆。” 老太太等人，听得都是惊喜。 侯爷行事光明磊落，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他不想给人家姑娘再添麻烦是意料之中。 但他起意把姑娘留在身边，一辈子作伴儿，这就太难得了。 老太太试探道，“这姑娘长的是个有福气的面相，性情也温柔，难得的是有主见。若是作伴儿过日子，想必定然夫妻和顺……” 侯爷没有说话，但耳尖儿却红了。 老太太立刻喊众人出门，然后偷偷问询佳音。 佳音听说义父有这个心思，也是高兴坏了。 旁人不能说，但奶奶可不好瞒着。 于是，她悄悄趴奶奶耳边说个明白。 义父发病时候，满身冰霜，能够保命，大半可能是被扒光放到浴盆里泡热水了，或者干脆有人以怀暖身了！ 不必说，无论哪种方法，于姑娘都牺牲太大了。 偏偏这姑娘懂医术，却不是如何精通，也没想到佳音会看出来，更不知道侯爷那三日里，身体不能动，但意识却清醒！ 李老太高兴的拍大腿，当即就给全家人明示暗示，总之以撮合侯爷和于姑娘为最高任务。 特别是侯府大管家，当晚就跪倒在地，给夜家列祖列宗上香，磕了无数个头！ 而于姑娘被李老太握着手，仔仔细细说了半晚之后，剩下半晚都用来流眼泪了。 命运多舛的不公，父母亲人早逝的悲伤，独自生活的惊恐，好似都在这一晚找到了出口。 那个俊逸勇武的人，因为她受苦，却没有怨怪她。 那个人说，尊重她的选择，她若是愿意，一辈子就有依靠了…… 日升月落，时光如同白驹过隙。 侯爷搬来这个海岛养病，于姑娘跟来照顾，一晃儿就是许久。 岛上都是自家人，安静又美丽。 没有任何外人的闲言碎语，没有任何恼怒悲伤，只有处处流淌美好的日子。 一个历经磨难，完成家国大义，回归隐居的英雄。 一个被是世间伤透了心，渴望依靠和港湾的温柔女子。 两人在日复一日的衣食住行中，在喝茶下棋闲话中，越靠越近…… 终于，喜结连理了！ “郡主？”于素凝见佳音又出了神儿，无奈笑着轻轻拍了她的手，“这是心里有事吗？怎么一直发呆？” 佳音回神儿，干咳两声，打趣道。 “我哪有什么事，帮着义父赶紧把义母娶回家，就是最大的事了。 这会儿，家里人基本都到了，很是吵闹。我怕义母饿了肚子，给您送盘子点心。别人还罢了，义母饿坏了，义父该心疼了。” 她说着话，做了可怜模样，又道，“哎，以前义父最疼我，以后怕是不会了。义父疼义母不说，再生了小弟弟和妹妹，我啊，肯定就排不上号了。” “趁我不在，又在偷偷嘀咕什么呢！”侯爷带了穆珝从外边走进来，正好听到一句话尾巴，于是笑着抬手，敲敲佳音的头。 佳音捂着自己脑门儿，吐吐舌头抗议，“义父就是偏心，怎么不敲义母。这是有了媳妇儿，忘了闺女了。” 于素凝脸红，嗔怪瞪了侯爷，问道，“不是说好成亲前三日，不能见面吗？” 侯爷掀开长衫坐下，抬手倒了一杯温茶，推到她面前，应道，“我们成亲，自己欢喜就好，守旁人的规矩做什么。” 于素凝越发脸红，小声问道，“昨晚下了雨，你膝头又凉痛了吗？我缝了两个麻布袋子，听说把粗盐炒热，敷在膝头最好用。等闲下来，你试试看。” “好。”侯爷笑着应了。 穆珝靠在门边，笑的古怪。 时光同样没有亏待他，让他褪去了先前痞里痞气的样子，身形越发高壮，皮肤晒成古铜色，因为负责了两条船，分担了家里一些事务，让他显得稳重很多。 但偶尔眉眼流转间，依旧会露出几分亦正亦邪的气韵，让人猜到他本性肯定不会这么老实就是了。 佳音扯了扯他的袖子，两人悄悄退出了房间，把世界让给了幸福的新人。 海风依旧不知疲倦的吹着，海浪拍打着礁石，落下白色浪花破碎，惊的海鸥四处纷飞，叫声处处。 佳音和穆珝在海边先走，佳音脱了鞋子，脚丫踩在细软的沙滩上，分外舒服。 穆珝倒退着走，对着守了几年的姑娘碎碎念。 “侯爷都成亲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把亲事提上日程啊？大哥他们总说要考验我，可我每次通过，他们又会有新主意，这么下去，我怕是胡子一把都还在打光棍儿！” 佳音想起哥哥们每次聚在一起，绞尽脑汁儿为难穆珝的样子，也是忍不住笑。 少女的笑灿烂明媚，同圈在后宅的木偶闺秀完全不一样，是那般肆意张扬。 穆珝就是看上一万次，心头也依旧咚咚跳个不停。 他突然就大胆一次，凑上前，一口亲在了少女的额头…… 佳音吓了一跳，刚要说话，不远处已经传来一声大喝！ “臭小子，敢欺负我妹妹！”原来是家义和刘扬找过来，看个正着。 穆珝扭头就跑，家义和刘扬一直追在后边。 佳音拎着鞋子，笑的直不起腰。 突然，她觉得脑海某处好似破了个气泡一般，她下意识把心神沉入空间，然后就笑的更灿烂了！ 千里奔袭，救援孤山，她也算江山一统的功臣了。 时隔这么久，奖励终于“到账”了！ 空间里，所有土地都变成了苗圃一般的黑黝黝颜色，那些被灰色雾气遮挡的山林也露了出来…… 不必说，以后又有得忙了，要重新规划她的小世界了。 只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带人进去？ 若是可以，把亲近之人送进去，帮她打理小世界，她就可以继续摸鱼偷懒了…… 几步爬上一块高耸的礁石，佳音望着碧海蓝天，张开了双臂！ 海风好似托着她飞了起来，天地间任凭她自由翱翔！ 她不知道，上天把她送来这里是意外，还是有何用意。 但她努力了，也得到了如今这样的幸福！ 谁也说不清，以后还会遇到什么事，多少喜悲，但她依旧会坚定走下去，勇敢去迎接一切！ 海风越发大了，远处的穆珝和家义刘扬望着礁石上，衣袂纷飞的少女，有那么一瞬，他们甚至以为她会随风飞走了。 “福妞儿！” “郡主！” “郡主妹妹！” 三人齐齐惊呼出来，飞跑过去。 穆珝伸出手，站在礁石下，颤着声音招呼道，“郡主，该回家了，奶奶还等着你吃饭呢！” 佳音扭头见他们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手扶着穆珝的胳膊，一手提着裙子，利落跳下礁石。 “好啊，回家吃饭！” 三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穆珝更是紧紧牵着佳音的手，丝毫不敢松开。 家义和刘扬见了，各自扭头装作没看到。 走出多远，穆珝又回头忘了那礁石一眼。 明日就带人过来，把这礁石凿碎运走！ 谁也不能抢走他心爱的姑娘，石头不成，老天也不成！ 许是感受到他的懊恼，海浪越发用力拍打着礁石，一时间浪花朵朵，冲上天空又翩翩落下，美轮美奂…… 今日更新奉上，明日还有番外！ 番外 新都篇 新皇登基十年，被蛮人霸占过的江北也渐渐恢复了元气。 大批的百姓返回了家园，或者干脆就是江南贫困者，跑去江北寻找发家的机缘。 十年耕耘，十年辛勤，终于让这片千疮百孔的土地，重新生机勃勃。 有朝臣提出迁都回去，但新皇一口否决了。 从地利来说，新都有金沙江天险，水路方便，也是天然防线。 从习惯上来说，人人都更喜欢江南的气候和美景了。 于是，最后迁都换成了修建新皇宫。 江北京都换成了行宫，以后天武的整治文化经济中心依旧是新都。 国库丰足，各处太平仓的粮食也是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所以，百姓们在农闲时候被征召做工，吃的好，还有工钱拿，倒也没什么抵触和怨言。 当然，这也是新皇派了无数巡查官，就是百姓工匠里也有暗探的原因。 官吏们根本不敢贪墨，不敢苛待百姓，否则……最开始不信邪的那几人如今还在旗杆子上吹风呢！ 杀鸡骇猴，这手段粗暴，但永远最管用。 皇宫里，宫女太监们各司其职，尽心尽力。 但因为初夏，天气有些热了，偶尔差事忙完，寻个地方打个瞌睡还是免不得的。 西陇阁里，新皇正翻看奏折，一身雪白的小狐狸趴在桌案一侧，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 冯公公苦着脸，端了茶水进来，小心翼翼说道，“皇上，那个……皇后娘娘派人来说，大皇子有些咳嗽，请皇上过去看看。” “有病找太医，朕去看了有什么用？”新皇眼睛都没抬一下，冷笑道，“传朕口谕，大皇子既然体弱，歇息一月，不必去上书房了。皇后需要尽心照顾，宫权暂时交给贵妃！” 冯公公赶紧应下，想着皇后听到消息该如何后悔。 本意是拿孩子争宠，没想到儿子不能读书了，她的宫权也被夺了。 这女子啊，就是容易被情爱迷了眼，即便是皇后，也看不清皇上的心从来就不在他们身上吗？ 正这时候，副总管带了小太监送来一个箱子，几句话的功夫，冯公公就欢欢喜喜又进了门。 “皇上，三公主殿下给您送了一只箱子，说是泉州过来的新鲜玩意儿！” 新皇立刻放下笔，眼里有惊喜之色，“是吗，献上来！” 箱子很快被打开，里面居然是一块大大的地毯，织了海阔天空的花色。 蔚蓝色的底子是海面，青黑色的礁石，白色的浪花，海鸥掠过海面，远处还有半轮旭日正跳出海面，照的附近金黄一片！ “哎呀，这地毯真是太漂亮了，寓意也好。大小正合适铺在这里！” 冯公公察言观色，立刻就张罗着小太监们把地毯铺在桌案前的空地上。 然后，他就带着小太监迅速退了出去。 屋里只有一人一狐，新皇脱了鞋袜慢慢踩在地毯上，当真好似踩在洁白的沙滩。 小狐狸兴奋的翻滚跑跳，这里蹭蹭，那里嗅嗅，也是高兴极了。 新皇坐了下来，揽着小狐狸，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半晌，他慢慢笑了，揉着小狐狸的脑袋，笑问道，“她曾说过，朕会是个好皇帝。如今，朕算是做到了吧？” “叽叽！”小狐狸躲开魔爪，抗议的叫着，惹的新皇哈哈笑起来，爽朗中带了一丝丝隐藏极好的遗憾…… 公主府里，三公主正带着儿子在满地的箱子中，挑挑拣拣，准确的说，是争争抢抢。 “娘，那个匕首是我的！郡主姨母说，那个是海外寻回来的！特意给我的生辰礼物！”九岁的小子平日喜武不喜文，让他比同龄孩子看着要壮很多，对刀枪等物也是格外喜爱。 幸好眉眼间同三公主有五分相，否则三公主一度以为这儿子是抱错了。 她挽着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把匕首直接插到腰带上，绝不相让。 “臭小子，我是你娘，拿个匕首玩会儿怎么了？小气！过几日就还你！你把那个嵌宝八音盒给我放下，小心摔了，那是你姨母给我的！” 母子俩争争抢抢很是热闹，已经成亲生子，做了嬷嬷的彩云跟在一边，笑的合不拢嘴，提议道。 “公主，您不是要去西南吗，不如绕道泉州，去看看郡主吧。” 三公主娘俩儿都是一愣，转而齐齐兴奋起来。 “娘，去泉州！” “去，一定去。一会儿就让人去问问李家船队什么时候走，咱们微服出门，好好玩一圈儿。” 当初生了儿子，卢综就被老将军接回了西南，借口病弱，再没出现在人前。 但这几年，老将军从来不曾忘记儿媳和孙子，车队按月来往送东西。 听说孙儿是习武的奇才，他更是送了最好的人手过来，骑马射箭，研习兵法，样样不落。 就是三公主这般倔强的脾气，都生生被老将军感动了。 十年过去，也该送儿子去西南见见祖父了，为以后接管戍边军做准备…… 相隔不远的贾家院子里，宝珠抱了个软萌萌的胖丫头，正跟母亲贾二夫人说话。 七年前，贾老太太身子不成了，家里怕耽误宝珠成亲，就把日子提前，早三个月嫁给了刘家的修杰。 其实两家结缘，倒也不算刻意。 新皇登基之后，没有对李家等人动手的意思，所以智敏和修杰玩了几月就被薅回来读书科考了。 宝珠惦记佳音，总跟着母亲到刘家走动。 刘夫人就看中宝珠有福气，智敏的媳妇儿要娶个世家女，以后做当家主母，但修杰这个小儿子没那么重的责任，只要娶个性情好的，夫妻和睦就成。 于是，带着这个心思，两家走动勤快，宝珠和修杰也多接触一些，两个有着共同喜好的吃货，还真是慢慢生出一些感情。 两家欢欢喜喜定了亲，倒是让很多人暗地里说贾家高攀了。 如今，宝珠生的长子已经五岁了，去年又生了胖丫头，儿女双全，凑了一个“好”字。 这会儿，宝珠把闺女塞给母亲，转悠着翻看箱子里的东西，高兴的不成。 “哎呀，这个是麻辣小银鱼！一定是佳音姐姐亲手给我做的！还有这个蟹酱，这个烤鱼片！都是我爱吃的！” 贾二夫人笑的宠溺，“郡主太知道你们夫妻俩的脾气了，大半都是吃食，倒是用物没有多少。” 宝珠打开一罐子麻辣小银鱼，麻利的送到嘴里，见闺女眼巴巴看着，又给她塞了一根儿，结果辣的小丫头当时就哭了起来。 贾二夫人气的举手就要给外孙女报仇，宝珠跳起来就跑，手里的罐子居然都没放下！ 修杰从外边进来，将近三十岁的年纪，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一身青色锦缎长衫，银冠束发，早没了当初的淘气张扬的模样。 他刚下衙，回家不见妻儿，于是换了件衣衫就过来了。 眼见媳妇儿又惹恼了丈母娘，他就赶紧护了媳妇儿。 宝珠笑嘻嘻，给丈夫嘴里也塞了一根小银鱼。 即便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她这调皮无忧的模样，倒是一如当初。 修杰好不容易哄好丈母娘，抱了闺女，牵着媳妇儿刚出门就小声说道，“我得了个差事，去南边巡查，前后要三个月。要不要带你出去？你可以先去泉州小住一月，等我忙完去接你！” “哇哦！”宝珠狂喜，压低了声音欢呼一声，扯了丈夫和孩子赶紧上车，车门关上，她就大大亲了丈夫一口！ 胖闺女在一边看着，有样学样，也亲了爹爹一口。 修杰两侧脸颊都被糊了口水，却半点儿不嫌弃。 一家三口凑一起，笑的都像傻子一样！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二 郭文浩篇 七月，炎炎夏日里最热的一段时日。 天地间，万事万物都热的蔫巴巴，缺了几分精气神儿一般。 新都外，郭家庄子里，穿着月白色长衫的郭文浩正抱了一岁的小女儿在树荫下走动。 小女儿胖胖呼呼，玉雪可爱，尤其是一双大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微微弯着，像月牙一般，让人跟着无端欢喜。 郭夫人带着婆子从外边进来，见父女这样亲近也是忍不住笑了，嗔怪道，“老爷，这么热，不要抱着娇娇了！这孩子就像个小火炉，我都抱不住！” “无妨！”郭文浩摆手，笑的温和嘱咐道，“你忙你的，我好不容易休沐一日，多陪陪孩子。” 他本就是书香门第出身，新皇登基没两年中了探花郎，进了翰林院编书，如今越发是儒雅温润，举手投足间满满的风流写意。 即便做了多年夫妻，郭夫人还是忍不住看的脸红，赶紧进了屋子。 她是周家女儿，因为堂伯做了书院院长，所以家里一直盘算着，请堂伯在书院里，为她找个好夫婿。 堂伯也应承下来了，为此她努力读书写字，不但做到琴棋书画精通，甚至还练就了一手好绣工，平日没少给堂伯和伯娘做衣衫鞋袜。 在李家没有离开新都的时候，李家的小子因为不纳妾，被所有未曾出嫁的女子青睐。 她也偷偷盘算过，李家哪个小子同她年岁相当。 结果，李家一夜之间就撤到南边去了，让她失望焦急了很久。 后来，先皇过世，新皇登基，到处都乱哄哄的。 还是堂伯告诉她再等等，还有更好的人选。 她只能耐心等候，最后终于等来了这门好亲事。 丈夫是当朝探花郎，文采斐然，人品出众，而且父母亲长还都过世了！ 进门就当家，这简直是所有女子梦里都梦不到的好亲事。 她甚至不怕外人说闲话，定亲和成亲只隔了两月就嫁过来了。 家里担心郭家没有底子，给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郭家也确实同她猜测的一样，没多少银钱。 但新婚一个月后，泉州那边就送来了很多贺礼。 其中有一张铺子的契书，还有一封信。 然后，家里管事就去城里掌管了铺子，专门卖海外的新奇物件儿，样样都贵的厉害，但客人却踏破了门槛。 家里只拿两成利润做辛苦钱，可就是这两成利润也丰厚的吓人。 几年间，城里买了院子，买了铺子，庄子也扩大，又买断了周围一百亩的良田…… 原本周家还有几个姐妹，经常私下酸溜溜说几句闲话儿，笑话他嫁个穷婆家，如今都红了眼睛！ 周夫人回过神，一边翻检桌上的账册，一边望向窗外，结果却没了丈夫和女儿的影子！ “老爷和小姐呢？”她问向旁边的丫鬟。 丫鬟应道，“方才少爷从外边进来，喊着热呢。老爷就带着小姐和少爷出去了，前院备了马车，听说是去碎金滩摘碧玉瓜了。” 丫鬟脸上带着笑，心里庆幸，主子都是和善的。 若是老爷从碎金滩带了碧玉瓜回来，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一定会分上两块。 这样热的天气，一想到冰凉清甜的碧玉瓜，谁都忍不住高兴！ 但她没有看到，当家主母眼里的笑淡了几分…… 碎金滩的瓜园，绝对是夏日里最热闹的地方。 家家户户的马车恨不得一日跑三次，就为了买几个又大又绿的碧玉瓜回去。 为此，新都通往碎金滩的小路都加宽了好多，就为了来往通常。 老村长和赵叔等人去了南边，村里管事的换成了六十多岁的王大叔，一个笑面老头儿，热情厚道，见谁都能说几句。 郭文浩带着五岁的儿子，还有一岁多的闺女刚下马车，王大叔就哈哈笑着迎上前。 “郭公子来了，哎呀，小少爷和小小姐也来了！” 这一声郭公子让郭文浩好似瞬间回到了以前，他跟着李家兄弟一起进进出出村里，那个轻松又自在的时光。 他带着孩子们行礼，“王叔，孩子们闹着要吃碧玉瓜呢。我带了两坛子酒，不知道能不能换一个碧玉瓜啊？” “当然能换了！”王叔笑声朗朗，“您可是我们李家半个自家人，别说还给我带酒了，就是空手天天来吃都成啊。” “走！”王叔一把扛起胖小子放到肩头，招呼道，“我那窝棚里，大早晨就用井水镇了一个碧玉瓜，正好切了给你们解解渴。” 一行人穿过瓜地，到了窝棚里。 王大叔利落的从角落的大木桶里，抱出一个水淋淋的碧玉瓜，惹的孩子们都是欢呼拍手。 王大叔更欢喜了，手里拿着三尺长刀，直接劈开碧玉瓜，露出里面鲜红的瓜瓤！ 再三五下，碧玉瓜被分成小块，两个孩子分了最大最红的部分，就迫不及待的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又有人来买瓜，村里乡亲招呼不过来，王大叔赶紧去帮忙了。 郭文浩掀开长衫，坐在茅草编制的草席上，吹着凉风，慢慢吃着瓜，心里的浮躁突然就没有了。 最近，朝堂上又开始分派人手到江北。 他觉得，是时候回去了！ 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回到郭家的祖地，回到父母亲人饮恨亡故的伤心地。 曾经他孱弱无能，曾经他彷徨无依，但如今他已经成长的足够强大，可以去承担家族复兴的重任了。 郭家的列祖列宗一定都在天上看着他，等着他呢！ 只不过…… 他放眼望向远处，半隐在树林后的郡主府，还有远处的村庄，忙碌的村人，宁静美好的一切，心里微微叹气。 他曾经想过很多次，想过娶那个心仪的姑娘回家，同她一辈子生活在这片土地。 但他背负着沉重的家族复兴，他不想拉着她一起承担。 她的家人也不会同意，不愿她辛苦。 所以，想想也终究是想想而已…… 上次同泉州那边写信，听说她和丈夫去爬了老君崖，那个天武最高也风景最秀美的山峰，甚至住了一个月之久。 没有家族的重担，没有世俗的负累，只有自由自在，只有随心所欲的生活！ 他羡慕，也替她高兴。 有些缘分，在他的世界悄悄经过，又远走了。 他不怨，只是遗憾…… 希望来生，来生有那么一个机会，他们自小就相遇，互相陪伴成长，然后白头偕老。 他呵护她所有美好和天真，他光明正大拥有和参与她所有的喜怒哀乐……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三 老有所依篇 夕阳西下，海岛上处处炊烟，家家户户都在吆喝孩子，经管家畜，迎接黑夜的降临。 村庄掩映在果树林之后，农田一块块像用尺子画好的格子，整齐之极，就是田埂上都不见一根杂草。 一群淘气小子，在沙滩上光着脚踢羊皮球，不是大呼小叫着欢呼或者抱怨。 对于老娘站在村口的呼喊，人人都当做听不见，只盼着多玩一会儿，多疯一会儿。 直到，其中一个的老娘实在忍不住，抄着饭铲子杀了过来，于是，淘气小子们这才一窝蜂似的散开了，哈哈笑着抱头鼠窜。 不远处的栈桥边，停了一艘大渔船，赵叔和魏叔几个正往下送东西，见得这般，赵叔就吆喝道，“三旺媳妇儿，又撵孩子呢？小子淘气才聪明呢，让他们多玩一会儿，不打紧。” 魏叔也是笑着附和，“是啊，你看咱们主家三少爷，小时候数他最能惹祸，你看如今，海澜军里除了唐老将军，就是他最厉害了！ “这周围的海盗听到他的大名都是顶风跑十里！倭寇更是缩在老家，生怕三少爷带兵打过去，把他们亡国了。实在太威风了！” 三旺媳妇儿上前搭把手，把老爷子们扶下船，大咧咧应道，“老爷子们教训的对，就是这些小子们太淘气了。说好放学回家写字，结果呢，字没看见一个，反倒踢球踢到这个时候！” 赵叔立刻变了脸，也改了口风。 “不写字？这可不成，必须打一顿！好好的日子，有吃有喝有书读，居然还不珍惜！” 魏叔几个也是说道，“就是，这群凑小子是刚上岛时候生的吧，没吃过苦！等我跟主家提一提，把他们送回北边一趟，让他们知道一下人间疾苦。” 三旺媳妇儿赶紧问道，“魏叔，北边又打仗了？” 魏叔摆手，含糊说道，“我也是前些时候回泉州那边，随便听了几句。这次不是草原，是东北那边的什么族。应该威胁不大！” 这个时候，跑回村子的孩子们居然又跑了回来，跳脚儿嚷着。 “太爷爷们，回去喝酒，回去喝酒啊！” “还有红烧肉，炖大鱼!” 老爷子几个有些懵，三旺媳妇儿却笑道，“哎呀，老爷子们，我方才忘了说了。今日大伙儿给你们过寿，酒席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们回来开吃呢！” 赵叔和魏叔几个这才想起来，也露出了笑脸。 他们几个老家伙岁数越来越大了，每年都有村里人给过寿辰。 去年时候，他们就做主把寿辰改成一天，省得一年折腾村里人好几次。 结果，这一改，大伙儿还记着，他们倒是忘了。 众人赶紧七手八脚拾掇了渔获，栓好渔船，就往村里去了。 刚到村口，就有村人纷纷上前迎接，簇拥着老爷子们去洗澡，换了喜庆的枣红对襟衫子。 老村长背着手，捏着烟袋锅子，也穿着新衣衫，站在门口招呼老兄弟几个，玩笑道，“哎呀，你看看你们，老了老了居然还像大姑娘上轿子，喜气一把。不知道的，还以为几个红包成精了呢！” 村人们都是哈哈大笑，纷纷请老爷子们上座。 家安和猫哥儿也在村人之中，给老爷子们行礼，送了礼盒。 家欢更是亲手捧着一个双层大蛋糕，放到了桌子中间。 老爷子们忍不住唠叨。 赵叔说道，“泉州那边肯定很忙，你们还特意跑来一趟做什么！”“是啊，是啊，年年都过寿，也不差这一次！”魏叔也是点头。 他们如今就是养老，打个鱼，照看一下庄稼田地就是活儿了，实在帮不上主家什么，怎么好意思再给主家拖后腿，耽搁主家的正事。 家安笑道，“赵爷爷，魏爷爷，我们也是有事过来，顺道讨杯喜酒。 “如今家里人忙的厉害，大半不在家，我奶奶又不小心染了风寒，否则都要过来凑个热闹的。 “您几位老人家自小看着我们长大，我们没有如何孝顺，如今过来祝个寿，沾沾喜气是应该的。” 猫哥儿也是笑嘻嘻，说道，“福妞儿在外边赶不回来，送信回来说寿礼在路上，要晚几天就到。” 老爷子们无法，嘴里埋怨，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时众人落座，酒杯端起来，就更热闹了。 吃到一半，各家孩子们上前磕头，一人得了个小红封就蹦跳着，好像得了什么宝贝一般。 有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喝的半醉，居然也跟着跪了下来。 “赵爷爷，魏爷爷，当年我还小，跟着全村一起翻山越岭逃荒求活命。在山脚下的时候，你们为了不拖累大伙儿，准备…… “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记得你们吊在树上，记得我爹娘让我跪下发誓，给你们养老！ “我是个没出息没本事的，这么多年一直跟着村里人到处干活儿。但我没丧了良心，我做到了！我孝顺爷爷们了，我真给爷爷们养老了！ “爷爷们穿过我媳妇儿做的衣衫和鞋子，吃过我买的烧鸡，喝过我买的酒！ “爷爷们，幸好咱们一起熬过来了！咱们过好日子了，是不是？过上好日子了！” 七尺汉子边说边哭，听得所有人都跟着心酸。 有当年一起长大的淘气小子，想起那场秋风，挂在树上悠荡的老爷子们，也是忍不住抹眼泪。 那一幕，是他们，也是全村人抹不掉的噩梦。 陆续有汉子起身，都跪了下来，统统给老爷子们磕头。 “赵爷爷，魏爷爷，你们一定要长命百岁！” “对，爷爷们要过好日子，让我们好好孝顺！” “爷爷们，咱们再也不用寻死了，咱们享福了！” 赵叔和魏叔几个，还有老村长都是泪流满面。 想起当年，心里五味杂陈啊。 他们都是残缺之身，活到李家到村里落脚，已经不错了。 没想到又活到全村逃荒，活到翻山越岭，活到碎金滩，最后又到了这世外桃源！ 恐怕天下退伍伤兵加一起，都没有他们享福！ 幸好，他们坚持下来了，也幸好遇到了这些没有血缘的亲人！ “都起来，喝酒，咱们喝酒。” “对，为好日子庆贺一下！” “享福，太享福了，我没有成家生子，但却有这么多儿孙给我养老！知足，太知足了！” 赵叔和魏叔几个亲手扶了大伙儿起来。 层层叠叠的酒碗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 而所有的颠沛流离，也终于找到了幸福的终点！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四 科技改变未来 “哎呀，哎呀，真骑走了！太好了，成功了!” “成功了，成功了！两个轮子跑的居然这么快！” “不用牛马，只靠双腿就行，太神奇了！以后可不用走路了！” 隶属于李家众多岛屿中，安保级别最高的雷霆岛旁边，还有个大很多的岛屿，住了郑家庄老老少少几百口。 这会儿，因为实验的又一次成功，岛上彻底沸腾了！ 这个岛屿取名叫未来岛！ 初始落脚儿的时候，对于郡主赏赐的这个名字，所有人都觉得拗口。 但是郡主说了，科技改变未来。 他们每日最喜欢研究的东西，在旁人眼里是奇技淫巧，上不得大雅之堂，但郡主却说，这些东西叫科技。 而科技会在多年后，让整个天武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所有人都会为科技惊叹，为改变心惊！ 其实，郑家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只是喜欢。 但郡主对他们期望这么高，他们突然就觉得可以试试! 努力试试！ 离开郑家庄，撤退到东南沿海这边来，外人许是觉得背井离乡，有很多苦楚和不舍。 就是主家也极力补偿，想给他们更好的环境，更好的支援。 其实他们完全没有一点儿不高兴！ 先前在郑家庄，在皇帝和世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想做点儿新奇东西，都是小心翼翼，缩手缩脚！ 如今，远离了尘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 更加省力轻便的犁杖，解决了百姓种地难的问题。 减震的马车，让出行的百姓更方便舒适。 省力的洗衣机，让大户人家的丫鬟婆子冬日不再手指红肿的像萝卜了…… 历经十年，科技岛的大名在天武人人皆知。 即便不知道科技岛在哪里，但街头巷口的老人孩子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每次有新东西推出，都会引起整个国度的风靡。 而这一次，两个轮子的脚踏自行车，又成功了！ 几个三十多岁的工匠，带了一群半大小子，围着两轮的自行车，高兴的又擦又抹，不舍得蒙一点儿尘土。 有工匠说道，“之前郡主让船队出海找橡胶，我还没当回事。如今才知道，这东西太好用了。密封效果比软木好一万倍，没想到做成轮子，减震又轻便！” “就是，就是！这轮胎放到马车上，肯定也更好用！咱们要不要试试？”另一个同伴有些跃跃欲试。 结果这个提议，立刻被捋着胡子的大师傅否决了。 “咱们琢磨东西，最重要的就是脚踏实地！这两轮脚踏车，比之郡主画出的模样，大了不只一圈儿，看着就笨重。还是想办法精进一下！ “另外，除却两轮车，还有三轮车也要赶紧琢磨。郡主说三轮车不但能搭人，运送东西更是方便。” 其余工匠被泼了冷水，也不气馁，笑呵呵应声。 “知道了，大师傅。两轮车的雏形有了，想要精进也不难。” “是啊，我来琢磨三轮车好了。正好，再有几日就是主家老夫人的生辰了！到时候献上去一辆，请主家老夫人坐着咱们琢磨的三轮车，在泉州街头看看热闹多好！” “哈哈，老夫人若是坐三轮车上街，那就不是看热闹，而是被当成热闹看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的热闹，末了到一旁拧开自来水龙头喝口水，洗洗手，就散去了。 这自来水是山上泉水引进管子，输送下来，如今也是到了各家各户，实在是方便。 结果众人没走两步呢，旁边的雷霆岛就传来一声巨响，岛上冒了一股黑烟。 众人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听了半晌没有求援的钟声，才算松了一口气。 “三叔他们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呢，整日里吓人一跳。” “我听说是放到船上的大炮，上次主家少爷们出海差点儿吃了倭寇的亏，打算把倭寇的老窝炸成平地呢！” 众人小声议论了几句，又被大师傅吆喝。 “自家人说几句就行了，记得不要到处宣扬。雷霆岛的东西都是主家和咱们安身立命的手段。万一被有心人知道了，就是大麻烦！” “放心，师傅，我们心里有数！” “就是，宁死不当叛徒！” “嘴巴不严的，都被送到泉州去了。我们可不想离开家！” “我去找炉子打轴承了！” “我也去，脚踏车的管子还是太厚了，若是更薄一些，还能更承重就好了！” 众人生怕再被训，扯了个借口就脚底抹油了。 大师傅背着手，笑骂，“这群笨蛋家伙，也就主家不嫌弃，还当宝儿一样供养着！” 旁边的半大小子凑热闹，问道，“大师傅，前日郡主从外边又送了什么图纸过来？听说能在天上飞，是吗？” 不等大师傅应声，学堂里就下课了。 一群八九岁的臭小子一窝蜂似的跑过来，眼见实验结束了，都很失望。 于是，臭小子们围了大师傅假哭闹人。 “呜呜，爷爷，我们还没看见脚踏车！” “两个轮子的车，怎么跑，我要看，我要看！” 大师傅对徒弟们，那是说骂就骂，碰到生气时候，抬脚就踹。 但对这些郑家庄未来的希望，他却从来不缺耐心和喜爱。 要知道，他也是从这样的年纪，就跟在父亲后边看着，慢慢从兴趣到上手儿，一直到如今挑了大梁啊。 “好，好，你们别闹，我让人把两轮车推回来，你们都试试！” 大师傅好声好气安慰孩子们，又撵了半大小子去推车。 很快，两轮车又被推了回来。 臭小子们的个头儿还没有车座子高，被架上去，双脚勾不到脚踏板，急得抓耳挠腮。 最后还是一个小子胆子大，伸腿从大梁下边掏了过去，歪歪扭扭绕着晒谷场骑了好几圈儿，惹的其他小伙伴跟着又跑又跳，好像发现了新大陆。 大师傅受了启发，喊着半大小子，“郡主说过，小孩子和女子的银子最好赚！ “赶紧帮我记一下，脚踏车优先琢磨小车，适合小孩子骑的，后边加辅助轮，好学又不容易摔倒的！说不定，一辆小脚踏车赚的银子就够给船队装一门火炮了！” 半大小子赶紧记下来，迅速送了出去。 不过半个月，一百辆精致又新奇，大小不一的脚踏车就送到了泉州，直接在各家少爷小姐间掀起了一股骑车热。 各家自然买得起马匹，但马匹不可控啊，骑上去太危险，而且马匹要拉要尿，也让优雅高贵的少爷小姐们尴尬。 骑车多好啊，想走就走，想停就停，不用喂草，不用喂料，不臭也不脏，只要上街就是全城最靓的仔仔。 于是，小小的脚踏车迅速被炒到爆炸，一辆足足卖了二百两，还是有价无市。 虽然不是像大师傅盼望的那般，一辆脚踏车顶得上一台火炮，但也差不了多少啊！ 就在这样的时候，第二批脚踏车已经装船运往新都了…… 新都的富贵人家更多，都准备好荷包，准备被“新科技”再次打劫吧！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五 英雄流血，不流泪！ 每年七月十五，中元节，传说中鬼门开的日子。 家家户户都提前准备好纸钱和元宝，烧给先祖，盼着祖先在另一个世界富足，也保佑他们这些在世的亲人平安喜乐。 几乎太阳一落山，大街上就没有人影了。 甚至白日里，孩子们就被父母拘在家里，不让出来了。 即便是新都里，天子脚下，龙气升腾之地也是如此。 但还是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商街最好的酒楼—仙客来。 十年前，天武边关打完最后一场仗，草原蛮骑被杀个精光，北征军彻底完成了他们的使命，开始慢慢退出世人的目光。 但也从那个时候开始，仙客来有了个不成文的规矩。 就是每月十五不营业，但后厨的灶火却不熄灭。 北征军的伤兵在这一日会来领取补助，一人二百文，不多，但却足够一个人吃饱喝足。 而且还有大夫坐诊，看病吃药或者药膏药酒之类，都是免费。 其中五月还有两套夏衫，九月有袄裤和棉靴子。 领完钱和东西，还可以找个桌子坐下，随便吃喝。 这吃喝甚至不只限制伤兵，凡是北征军出身，不管曾经是将军还是兵卒，如今是不是依旧在军中，都可以坐下来聚一聚。 这个补助和伤药、衣裤的来源也是众说纷纭。 有人说是朝廷给的，有人说是失踪的侯爷特意给伤兵们留下的，也有人说是李家的生意利润。 但新皇也好，李家也罢，从来没人解释一句，也就一直这么含糊着。 伤兵们领取的时候，各个都是抬头挺胸，从不觉得是施舍。 他们有的人没了手脚，有人没了耳朵，有人瞎了眼睛，有人甚至架着双拐走路。 这是他们为天武征战，留下的永久伤痛。 而天武保他们一生衣食无忧，保他们活的有尊严！ 一年又一年过去，有人成亲生子了，有人寻到了营生，有人干脆就在家里种地。 不论做什么，但凡他们日子过得去了，就不再领补助了。 可是每月十五来仙客来喝酒，却成了习惯和欢喜之事。 这一日，日头还不等爬到半空，仙客来就已经座无虚席了。 老兵们端着茶碗，一边吹着当年战场上的英勇彪悍，一边说起如今的兵卒多是怂包，唾沫横飞，也热闹非凡。 “老子当年，一刀下去砍死两个蛮人！那是人头乱飞，血喷的像泉水一样！”一个没了耳朵的老兵，吹嘘的尤其厉害。 可惜，坐在他身边的老兄弟，各个都知道他的底细。 有人就毫不留情的揭穿，“哈哈，孙三哥你可别吹了，一刀俩人头，那是侯爷的本事！他那把战刀又长又利，最容易做到。咱们的腰刀，能砍掉一个蛮人的头，不卡骨头就不错了！” “就是，就是！当年咱们那刀可不怎么样，哪像如今这些小子的腰刀，锋利又结实，我看着都羡慕的眼珠子发红！”旁人也是附和。 孙老三不服气，还要再嚷嚷的时候，却有一人进了门。 众人扭头望过去，却是哈哈笑起来，纷纷起身。 “魏统领，你终于舍得出门了！” “二牛，哈哈，你小子不忙着在家抱孙子了！” “难得啊，稀客啊，跑来跟我们吹牛了！” 魏二牛当年可是侯爷的侍卫统领，论彪悍勇武，也是绝对数前三。 但这些年，他留在新村，带着大伙儿护着碎金滩，每日吃饱喝足，又不用拼命，免不得就发福了。 别的不说，就他那个肚子比怀胎五月的妇人还要大！ 他这会儿穿了一套薄缎子衣衫，戴着员外帽子，像个富商，笑的也是人畜无害。 他一边同老兄弟们作揖，一边玩笑道，“你们就欺负我如今脾气好，不过是上月得了孙子，在家偷懒一日，耽搁了陪你们喝酒，就这么损我，真是没良心！早知道你们这样，门外那车碧玉瓜，我就不带来了！” 众人立刻兴奋起来，纷纷嚷着。 “哈哈，你居然带碧玉瓜了！” “就是，早说啊！早说就不搭理你了，吃瓜多痛快啊！” 说这话，门口的十几个人就跑出去，一人抱了两个碧玉瓜进来。 小伙计们也是笑嘻嘻从后厨拿了刀，挨个桌子帮忙开碧玉瓜。 不一会儿，众人就抱着碧玉瓜吃的痛快了。 魏二牛也捞了一大块，一边啃一边数落老兄弟们。 “也就你们吧，享福享的没边儿了！往前数三十年，没一个从战场回来，拖着半废的胳膊腿儿，还能过的这么人模狗样！ “就这碧玉瓜，二两银子一个啊，主家特意嘱咐，要我拉一车过来，足足百两银子！一路上我都心疼的直抽抽，差点儿就直接吆喝卖掉了！” 众人哈哈大笑，同他斗嘴。 “所以说你就是个侍卫头子，做不了主家，因为你不大气啊！主家惦记我们，我们高兴！你嫉妒也不行！” “就是，就是！我们村里人都说，早知道跟着侯……跟着主家去打仗，就一辈子不愁吃穿，他死活也把儿子塞进北征军了！” 也有人瞧着楼上楼下都是自己人，小声问道，“主家最近身体如何，在哪里住呢！有没有需要我们帮忙的？” 其余人听得这话，都是眼巴巴望着魏二牛。 魏二牛当然知道他们指的主家是侯爷，于是笑着摆手，“都放心，主家好着呢。听说前一阵子，跟着郡主出门了，去游山玩水了。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你们就放心吧，咱们主家到哪里也不会被欺负!” 这倒是，除非谁嫌命长了！ 众人都是点头，重新笑着吃起来。 很快，日头爬上头顶，酒菜就端了上来。 魏二牛看了看账册，对老兄弟们的状况有个了解。 比如多少人领了补助，多少人犯了腿疼之类的老毛病。 最后，他胡乱吃了一口，就打算回家抱孙子了。 “兄弟们，吃饱喝足，早点儿回家啊。今日中元节，别贪黑。小心有不干净的跟你们回家！” 他嘱咐了几句，就起身了。 众人纷纷不屑的撇嘴，摆手撵人。 “你赶紧回去吧，别说这丢人的话！” “就是，老子手下死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就是有鬼魂，见到老子也吓跑了！” “哈哈，这话不错！” 魏二牛摇头，骂了几句杀才就赶紧撤退了。 留下一众老兵好似打了胜仗，哈哈大笑，然后齐齐举起了酒杯。 “来，兄弟们，敬这太平盛世，敬咱们主家平安自在，敬咱们的过往，敬北征军天下无敌！” “干杯！干杯！” “干杯!” 百十人齐齐碰杯，辛辣的烈酒下肚儿，往昔的辉煌在脑海里，没有模糊，反而更清晰了！ 英雄迟暮，有遗憾，但不悲伤。 这世间没有辜负他们的卧雪饮冰，铁骨铮铮。 他们流过血，终究没有流泪！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六 正少年时 新都的八月，已经慢慢褪去了盛夏的炙热，早晚开始有些凉爽之意了。 特别是远在新都二十里外的洛安小镇，山林掩映，绿水环绕，更多了几分清新舒适。 随着一阵钟声敲响，被困在课桌儿后整整一上午的学子们，都好似打了鸡血，从昏昏欲睡里醒来，一窝蜂似的跑向食堂院子。 今日套餐有红烧肉，若是去晚了，抢不到，可是要足足遗憾半月有余了。 但学子们进门第一件事不是取餐盘，而是先抢一杯带着碎冰的果饮或者奶茶，然后才去觅食。 冰凉，甜蜜，喝一口透心凉，所有焦躁和困倦就都不见了。 这才是面对美食，彻底打开胃口的正确方式！ 食堂四周依旧放着大桶的冰块，散发出丝丝缕缕的凉意，比之课舍可是舒坦太多了。 学子们也没什么儒雅样子了，纷纷脱了长衫，只穿着褂子，一口饭一口肉，一口奶茶果饮，好不自在啊。 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无比感谢当年的师兄们。 新皇刚登基那时候，李家在学院休假的时候撤出了新都，自然学院的食堂也无人打理了。 师兄们赶回上课，才知道这一噩耗。 从来都是从简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没了食堂的美味饭菜，没了日夜想念的奶茶和果饮。 师兄们还要每日去学院外的街道上寻吃的，不但难吃，还贵的离谱。 仅仅三日，师兄们就爆发了，齐齐去找院长请命。 不是大伙儿贪图口腹之欲，实在是吃饱了才能读书啊！ 最后，还是院长出面找了郭文浩郭师兄，郭师兄又去仙客来找了两个厨子掌勺，书院出了七八个小厮和婆子，其余一切流程都按照原来样子。 这才勉强把食堂又撑了起来，师兄们总算有饭吃了。 后来，郭师兄又重新开了水吧，售卖果饮和奶茶，味道同原来一模一样。 没有人问制冰的方子和奶茶的方子，是从哪里来的…… 总之，学院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就是球场上没了几个特别活跃的身影，任谁赢了比赛也没有碧玉瓜做彩头儿了…… 众人吃着饭，有学子边吃边从怀里掏出一本游记，得意洋洋翻看起来。 很快，旁边的同窗就发现了，高声嚷道。 “哎呀，这是七师兄最新刻印的游记？！还是海外版？” 一句话简直把食堂炸翻了，所有学子都是抻头看了过来，七嘴八舌掺和起来。 “不可能啊，我昨日还让人去书店问了，七师兄根本没出新书？” “我也是啊，天天让人去问！这小子从哪里得到的！” “骗人，肯定是骗人！” 手里握着游记的学子哪里肯背着骗子的锅啊，赶紧争讲起来。 “我才没骗人！这就是七师兄的新书！我家人从泉州回来，特意给我带的，估计咱们新都的书铺，还要几日才能售卖呢！” 不等他的话音落地，手里的书就“嗖”的一下被抢走了！ “我看看，我看看！” “不，先给我看看！” 一时间，一本书被无数人争抢，在无数只手里传递。 这些年，虽然朝廷没有追究李家的意思，但谁也摸不清宫里那位的心思，是不是随时就变了。 所以，书院里习惯以大师兄二师兄，一直到七师兄，称呼李家七兄弟。 大师兄和六师兄被推崇，自然是因为文采超绝。 二师兄是因为厨艺难得。 三师兄最厉害，杀了无数倭寇海盗。 四师兄和五师兄更是个传奇，小小年纪就远航海外，带回八国朝圣。 但最让他们喜欢的就是七师兄了！ 好像天下所有美好或者奇特险峻之地，都有七师兄的足迹。 他又用最朴实有趣的文字把这些地方记录下来！ 只要读了他的游记，就好像跟着他走遍了天下一样。 正是热闹的时候，门口突然有人笑道，“七公子，你这名头是越发的大了！在书院，比我这糟老头子还管用啊！” 学子们听到动静，回身一看都赶紧起身，整理衣衫，齐齐行礼。 “院长好！” 方才说话的正是周院长，老爷子头发也花白了，但一如既往的儒雅清正。 他笑着同学子们摆摆手，然后指了旁边的年轻公子说道，“你们还等什么呢，这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七公子！你们方才抢破头的那本游记，就是他写的！ “如今本人在眼前，你们与其看书，还不如多请教本人了！” 食堂里安静了一瞬，转而又闹开了。 “七公子，真是七公子？” “啊，和我想到一般模样！” “七公子，七公子！海外真有四季如春的岛屿吗？真有随时可以藏进海里的幽灵岛吗？” 学子们七嘴八舌，问的直接，问的欢快。 站在周院长旁边的年轻公子，一身宝蓝色长衫，玉簪束发，手里拿了一把玉骨扇子，很是洒脱自在的模样。 不必说，这正是猫哥儿了。 见到这些师弟，如此年轻有活力，让他好似回到了读书时代。 他收了扇子，同师弟们见礼，然后笑道，“师弟们好，我比各位早进书院十年左右，各位不嫌弃我没功名在身的话，称呼我一声师兄就好。 “我刚从海外周游回来不过四个月，写好这本游记，又刻板刊印，最后马不停蹄赶来，就是猜着师弟们许是有诸多问题，今日趁着这个机会，咱们可以好好聊聊。 “另外，我刚才同院长说起，我们家里船队再有半月会回泉州，若是各位师弟有意，可以跟着去游学两月。 “泉州多海船，常年在海上行走，师弟们想出海，亲眼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极容易的！” “师兄说的，当真？！”立刻有学子嚷了起来。 其余生怕被落下，也跟着喊起来，“我要报名，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要去亲眼看看壮阔如同天空的大海！” “我也是，我要看看比房子还大的海鱼！” “海鱼算什么，我想去看看女王当政的金佛！” 猫哥儿潇洒的展开扇子，笑眯眯加入进去。 “我的游记里，从来不讲谎话，所有记载都是真的。就说那比房子大的鲸鱼好了，不但真的存在，而且前一段时日，泉州沿海还有渔民被鲸鱼误吞入肚子，最后又吐了出来，差点儿丢了性命！ “还有，鲸鱼只是体型比较大，其实海里还有一种更聪明的鱼类，叫海豚。可以给大海里迷失方向的渔船指引方向……” 宽敞的食堂里，学子们把猫哥儿围在中间，听得是如痴如醉，偶尔提出问题，又会惹起一场热闹…… 被众人忘在脑后的周院长，无奈摇头，真是哭笑不得。 这群傻小子啊，不知道这次会被李家“骗”走几个！ 李家几乎开发了泉州到金佛沿途的所有大海岛，人多了，事多了，需要的人手自然也多。 这次，猫哥儿这小子借口给他过寿，其实就是来“骗”人的！ 不过，他就是知道，也不准备拦着。 就像方才学子们说的，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年轻人多出去走走，总没有坏处！ 至于李家能留下几个，是李家的本事，也未尝不是学子们的出路！ 毕竟不是所有学子都适合科考做官啊！ 作为师长，他盼着所有学子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 周院长扭身走了出去。 食堂里，所有人已经沉浸在了海外那个瑰丽世界的幻想之中…… 今日更新奉上~~~ 番外七 路在脚下，未来在前方！（完结） 老君崖，是天武最奇骏也最险要的一处高山。 山高几百丈，站在山脚仰头，都不见得能看到山顶。 而且一面林木密布，猛兽横行，一面陡峭如同镜面，飞鸟难渡。 据说有人曾经攀爬而上，传出消息，山崖顶上是个一亩大小的平地。 好似天上的神仙想要在此落脚儿，特意用刀剑削平了一般。 但是不是真的有神仙，谁也不知道。 只不过，如今山顶却真的住了人！ 一栋精致小巧的二层小木楼，特别随意的安在了山顶中间。 门前放了两把摇椅，摇椅中间还有一张小木桌儿，桌上的茶壶古朴，壶嘴冒着袅袅水汽。 一身青布长衫的侯爷从屋里出来，坐在一把摇椅上，笑着端起了茶壶倒了两杯茶水。 岁月匆匆，平淡幸福的日子就是最好的良药，轻易治愈了一切伤痛。 侯爷的眉眼间没了带兵时候的冷厉和严肃，举手投足间都是豁达平和。 他嗅着茶香，望着远处的云海，不知想起什么，嘴角含笑。 佳音从楼上下来，见此就上前坐了，问道，“义父是想家了，想义母了吗？” 侯爷摇头，应道，“倒是没有，先前传信，你义母过的很好，我不惦记。就是坐在这里，一览众山小，突然想起两个词，沧海桑田和白驹过隙！” 佳音忍不住笑了，端起另一杯茶喝着，应道，“时间过得最快了，不说别人，就说我吧。当初第一次见到义父的时候，我还不到两岁呢，如今一晃儿，已经二十多了。 “二十年，于我们来说，诸多悲欢喜乐，但于天地间来说，可能只是一瞬而已。” 侯爷点头，轻轻叹气。 “许是老了，越来越信命理一说。当年病的几乎死掉，无意间到了你们家。谁能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丫头，一锭银子一顿药，就那么把我救活了！ “就是如今想想，都觉得神奇。旁人说你是福星，其实，在义父来说，你是救命恩人，更是幸运之星。” 佳音笑嘻嘻摇了摇头，一如小时候般调皮。 “义父也是开明，当初居然没觉得我是妖怪，那么认真同一个两岁小孩子做交易！” “傻丫头，命都要没了，我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侯爷笑着给闺女又倒了一杯茶，又道，“如今，我最遗憾的，就是不能到你那个神奇的小世界去看看。” 佳音摊手，也是无奈。 空间再一次进阶之后，当真准许她以外的人进去了。 只不过还是有限制，一是不能超过五个人，二是必须是她的血脉亲人。 也就是说，奶奶爹娘和哥哥们，甚至大伯二伯三伯都可以，唯独义父和穆珝等人不成。 佳音猜测这是一种保护机制，也有血脉传承之意…… 抬头再看看略有些“哀怨”的义父，她赶紧把空间里的奶奶和爹娘“请”了出来。 李老太手里拎着半只鞋底儿，显见在做针线。 陶红英则抄着铲子，铲子上还挂着一片菜叶子…… 李老四更“惨”，满头的沫子，幸好还穿着衣裤！ 三人同佳音和侯爷大眼瞪小眼儿半天，陶红英就发作了。 “臭丫头，你都多大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你想我们出来，就不会进去接一趟吗？你爹方才在洗澡呢，差点儿就光着出来丢人了！” 她挥舞着手里的铲子，作势就要敲打闺女。 佳音嘿嘿傻笑，抱着脑袋就钻到了义父身后！ 李老太赶紧拦着，嚷道，“算了，算了，这孩子平日取东西习惯了，许是没想太多。下次注意，下次注意！” 李老四胡噜一把脑门上的沫子，山风吹的他大大打了个喷嚏。 “闺女，快把爹送回去！” 佳音赶紧一挥手，李老四不见了。 陶红英气的咬牙，到底还是扶着老太太说道，“赶紧把我们也送进去，我锅里还炒着菜呢，一会儿糊了！” 李老太也是附和，“是啊，乖妞儿，奶奶的鞋底还没纳完！” 佳音无奈，她把奶奶和爹娘送进空间，就是为了带他们出来走走，看看风景，省却路途上的辛苦。 结果这三人在空间里彻底安家，不愿意出来了。 老爹整天围着田地和果园、山林转悠，种完一茬就立刻接下一茬。 奶奶更是彻底承包了菜园子和鸡鸭猪羊，就是为了安全，又被关进笼子的小绿蛇，都有了一日一个鸡蛋的好待遇！ 娘亲不必说，空间里所有能吃的，都逃不过她的大铁锅！ 煎炒烹炸，样样都是喷喷香！ 至于做太多，能不能吃得了？ 这根本不在她考量范围，吃不了就存着！ 闺女这宝贝世界可神奇着呢，存东西一万年也不会腐坏！ 不得不说，对于小院空间的摸索，这老少三个可是比佳音清楚多了…… 佳音无法，赶紧说道，“一会儿，我就要把房子收进去了。我们要继续出发了，你们有没有……” “没有！你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没意见！”陶红英挥舞了一下铲子，很是豪气，但很快她又改口了。 “你奶奶舍不得用你存下的那些好料子做鞋，记得路过城镇停一下，我们去逛逛布庄！” “知道了！”佳音乖乖应了，然后赶紧把奶奶和娘亲收进空间。 再回身看看侯爷，侯爷已经笑的茶水都要洒了。 天下人都在传康乐郡主是天上福女下凡，有雷霆护身，随便一个主意就能让人发家致富。 但谁知道，他们眼里加载了无数光环的福女，对上老娘的饭铲子也要老老实实，半点儿不敢反抗！ 佳音扯扯胸前的璎珞，也是忍不住笑了。 这时候，穿了一身浅青色衣裤的穆珝从外边回来了。 许是当年家里突然变故，对他有很大影响。 随着李家撤到泉州之后，他居然来了个二次成长，如今身高直追家义，而且愈发魁梧了。 五年前，好不容易同佳音成了亲，他又被侯爷每天带在身边。 侯爷也不要求他起早贪黑习武，反倒把君子之道，一点点讲给他听。 耳濡目染，天长日久，穆珝的一身痞气，还有行事的无所顾忌，居然收敛很多，越来越有端方君子的模样了。 这让李家众人越发满意，越发心疼他。 只有佳音知道，枕边人只是学会了如何成为一个人人喜欢的样子。 但私下，同她在一起，依旧是放浪不羁，自在随心。 幸好，这也是她喜欢的。 这个世界，最爱她的人很多，但最懂她，最支持她那些离经叛道想法的人，却是她的夫君。 就比如，成亲这么久，年过二十，依旧不想生孩子这件事，家里人甚至都悄悄劝过她。 她的夫君却不曾说过一句，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 其余，都不重要…… 但，她悄悄摸摸肚子，微微翘了嘴角。 有些惊喜，应该已经悄悄来临了！ “想什么呢？”穆珝上前握了媳妇的手，然后转向侯爷说道，“义父，我在悬边栓好绳子了，足够通到崖底了。咱们下山，终于不用辛苦了！” 想起先前爬上老君崖的过程，穆珝还有些心悸。 不是多累，实在是背上还有媳妇呢。 一会儿担心树枝刮了她，一会儿担心有虫蛇吓到…… 侯爷笑着起身，最后望了一眼云海笼罩下的山林，应道，“那就走吧，下一站的风景更好。” 穆珝和佳音也笑了，佳音挥手收了二层小楼，然后轻巧跳上了穆珝的背。 三人走去断崖边，顺着手臂粗的绳子顺了下去…… 人生就如同这旅程，没人知道何处是终点。 但每一步都要留下踏踏实实的脚印，然后奔向更美好的未来…… （撒花！完结了，感谢宝子们一路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