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御猫》 第一章 家父贾恩侯 大夏京城,临近中秋的天气正是秋高气爽。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大地的时候,小小的贾琮已经穿上一身劲装,穿过东跨院大门,把东跨院正房的门拍的啪啪作响。 “爹,起床,太阳都晒屁股了!赶紧起床……” 啪啪啪…… “小兔崽子,扰人清梦,看老子今天不打得你屁股开花!” 嘎吱一声,早就穿好衣服的贾赦一把拉开房门,拎起贾琮的衣领就将其提了起来,横放在腿上就往屁股上假装用力拍打了两下。 这样的游戏父子俩已经进行了整整三年多,算是一种特殊的彩衣娱亲的方式了。 等玩够了的贾赦,拎着贾琮来到东跨院旁边园子里的一处练武场上,随后便开始了今日的武学功课。 虽说贾琮自小就药浴不断,打熬身体,可贾赦依旧是遵循着当年贾代善给他制定的练武规矩,暂时只授基础,绝不揠苗助长。 “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不许再问!今日马步加两刻钟! 这个问题贾琮已经问过好多次了,自他三岁时觉醒了前世的记忆,得知自己重生在这个似是而非的红楼世界后,第一反应就是想着逃离。 红楼贾家,一个注定了嫡支抄家流放的家族,他一個小小的庶子能怎么办?什么十二钗,什么木石情缘,哪有抄家流放这等大恐怖让贾琮绝望。 前世浑浑噩噩过了十九年,刚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就过于激动来到了一片朦胧之中。一觉三年,终于在一场大病过后,贾琮两世的记忆彻底融合了,他立刻就从彷徨无措、劫后余生、暗暗欣喜变成了惊惧、焦虑、浑身发凉。 封建王朝,一介稚童,一个可有可无的庶子,如何能在短短十余年间改变抄家流放的命运。 好在贾琮的心够大,性格也够倔强。短短一个晚上,他便在脑海里制定出了第一个五年计划。 那就是改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自己今生的便宜老爹,荣国府名义上的当家人,贾赦贾恩侯。 要说贾琮的性子倔强是一点都没说错,自想清楚之后,他便每日去贾赦房里磕头请安,别人叫他大老爷,他就是一口一个爹,要多亲切有多亲切,要多孺慕有多孺慕。 刚开始贾赦几乎是无视这个庶子的,毕竟赦老爷再不济也是国公嫡长子,太上皇赐字恩侯的人,正妻死了娶继室,莺莺燕燕一大堆,说不定哪天又会给他上下几个庶子来。 可他也架不住时时刻刻有个小尾巴跟着呀,这俗话说亲近亲近,离的近了自然也就亲了。 某日荣国府设宴请客,喝的有些多的贾赦来到小花园处醒醒酒,却见往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尾巴正躲在假山后舔舐着伤口。 一问之下,原来是王子腾之侄言语中嘲讽贾赦是个马棚将军,贾琮不忿之下,掏出玩具弹弓与其打了起来。 四岁多的贾琮怎么可能打得过已经十二三的王仁,结果可想而知。要不是王仁自知理亏,贾琮又是贾赦之子,以他的暴虐阴狠性子,说不定贾琮最差也得断胳膊短腿的。 等贾赦弄清了事情的经过后,他没有去找王子腾理论,也没找王仁的麻烦,而是一巴掌扇在了自己的脸上,抱起还在舔舐伤口的贾琮回了东跨院。 从此,贾琮便隔一段日子问上一次:“爹,明明你这么厉害,为什么还要窝在家里当马棚将军?” 而贾赦从来不跟贾琮解释这个问题,只是不断的把存起来的金银拿出去换成各种打熬身体所用的药材,尽数用在了贾琮的身上。 一晃五年过去了,八岁的贾琮比同龄的小孩更加强壮,眼睛里永远闪耀着自信的光芒。 哪怕从未蒙面的姑姑贾敏依旧病逝扬州,姑父林如海如命运早定一般,将花仙子林黛玉送来了荣国府,贾琮仍然心怀自信,他肯定可以改变命运,因为他已经改变了贾赦贾恩侯。 荣国府的规矩很多,可这些规矩却可笑的加在了荣国府大大小小的主子身上。 贾琮在结束晨练后,简单的洗漱一下,紧跟在贾赦的身后前往荣禧堂给祖母请安。 名义上贾赦是荣国府的承爵之人,但实际上整个荣国府,甚至是整个宁荣两府,皆掌握在荣禧堂老太太的手里。 按照常人的想法,既然贾母掌权,贾琮最先应该抱的大腿应该是贾母的,可贾琮知道,只要破石头贾宝玉在,他就是做的再孝顺再出色,也不可能入得了贾母的眼。 啪! 贾赦一巴掌拍在正往荣禧堂西侧的抱厦眺望的贾琮后脑勺上,轻声提醒道:“规矩些,等一会请安结束你再去找你姐姐玩。” “爹,再打就真傻了!” 这时鸳鸯已经看到了父子二人,连忙往里面禀报:“老太太,大老爷和琮三爷来了!” 正当父子二人要进去时,贾政竟从里面迎了出来,他未理会给他请安的贾琮,而是面露喜色的跟贾赦说道:“大哥,方才宫里的夏公公来了,今秋的铁网山围猎,伴驾名单中有咱们家……” 荣禧堂内的气氛不似往日那么轻松,虽然以前贾赦也经常和贾母吵、和贾政吵,可从未见过他会如此的坚决。 “我说了,这一次我亲自去,我要带三儿见见世面!” 贾母把桌子拍得啪啪响,怒斥贾赦烂泥扶不上墙,什么宝玉如能在御前露脸,定能获得二圣喜爱云云。 贾政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和反对,没想到自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事,竟然被自己的废物长兄卡在了将军印上。 贾琮躲在贾赦身后,抱着贾赦的大腿看着不像母子的三人,他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爹今日会这么勇敢而坚持,甚至说出了要么分家,要么把将军印还给他。 一等将军,这是贾赦在贾代善病逝后承袭的爵位。爵同正一品武官,可参加五军都督府会议,可在大朝时站在武将队列中除了超品公侯伯之外的最前列。 不过贾赦自新皇登基后除了正旦大朝外,无诏从不踏进紫禁城一步。这将军印也被贾母以贾赦荒唐不知理事为由,死死把控在自己手中。 可今日,贾赦为了铁网山围猎的名额,不惜以分家为威胁,逼迫贾母交回将军印。因为只有拿着将军印,他才能带着儿子去礼部报备参加此次皇家围猎。 第二章 铁网山打虎 分家,分家! 贾母慌了,贾政也慌了。因为分了家,二房就得搬出去,搬出去的二房还能借着荣国府的势逍遥吗? “混账东西,老婆子还没死呢,难道你要背着大不孝的罪名流放九边吗?” 世人遵循着礼制,父母在而不分家,像贾赦这种情况,弄不好礼部会直接送他一顶大不孝的帽子。 《大夏律》,大不孝者,重则斩首,轻则流放。 贾琮偷偷摇了摇贾赦的手臂,想要劝上一劝,他害怕贾母一气之下,真把贾赦告到顺天府去。 好在贾母这人最好颜面,家丑不可外扬,而且今日的贾赦变化之大,让她有些心惊。 虽说参加皇家围猎有可能给贾宝玉带来巨大的好处,可相比这些,保持荣国府的现状才是最重要的。 在贾赦的坚持与威胁下,他终于拿回了一等将军金印,哪怕只是暂时的。 父子二人在贾母的怒斥声中离开了荣禧堂正堂,贾赦摸了摸熟悉而又陌生的将军印后,跟贾琮说道:“去找你姐姐玩吧,为父出去一趟。” …… 二姐姐迎春,是贾琮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贾琮记忆刚融合那会,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前世的灯红酒绿,车水马龙,而是迎春抹着眼泪给病重的自己喂着白米粥。 那碗普普通通的白米粥混着迎春的眼泪灌进了贾琮的肚子里,同时也让他彻底的接受了重生的现实。 不为别的,就为了这个守了自己一日一夜的姐姐,他也要想尽一切办法,改变既定的命运。 迎春的待遇随着贾琮的待遇水涨船高,虽然还在小抱厦住着,可屋子里的陈设、身上穿的衣服、佩戴的首饰都是贾赦掏的钱。 贾赦对于庶女可以说从不关心,但贾琮却用稚嫩的语言驳斥了他想法:“一个好汉三个帮,我姐姐将来若是嫁得好,说不定还能帮上我呢,难道爹爹打算将来让儿子一個人去拼命吗?” “姐姐在做什么?” 迎春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弟弟贾琮,正趴在桌子边上眼巴巴看着她手里的披风。 她柔声说道:“这寒秋即至,你林姐姐身子骨弱,我想绣个披风给她御寒。” “爱哭鬼有老太太宠着,什么东西没有?老太太前些日子才给了她一件白狐毛制成的披风,姐姐何必费这神?” 若说整个贾家,贾琮与林黛玉算是天生的冤家,见面就吵,贾琮叫黛玉爱哭鬼,黛玉叫贾琮讨厌鬼。不过他们两人的关系其实很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给对方留着。 贾琮当然不是因为什么儿女私情的原因,毕竟黛玉现在不过九岁多点,他自己更是小娃娃一个。更多的是一种怜爱,这个苦命的女孩,他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迎春弹了弹贾琮的脑门,笑着说道:“让林妹妹听见,又要和你吵上一架了。你们俩啊,还真是天生的冤家对头。” “我已经听到了,讨厌鬼就是讨厌鬼,竟然敢偷偷说我坏话。二姐姐,今日你可不能护着他,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顿!” 立秋刚过,向来体弱的黛玉就病倒了。今日刚刚有了点精神,想来迎春这串个门,一进来就听到贾琮叫她爱哭鬼。 冤家相聚,这要是不吵一架都对不起好不容易来的精神。贾琮嗖的一下就往院子里跑去,黛玉想都没想,提着裙摆就追了上去,同时还指挥几个丫鬟在院子里围追堵截,最后终于轻轻扭着贾琮的耳朵出了一口气。 在签订了数条不平等条约之后,贾琮才“逃离”了小抱厦,等目送他离开的迎春与黛玉再也看不到贾琮的身影后,黛玉突然叹气道:“其实琮三弟一直在让着我。” 迎春笑了笑说:“我知道啊!” …… 时间一晃就是三日,八月初一,圣驾出京,一年一度的皇家围猎终于拉开了帷幕。 铁网山上四处都是嗷嗷叫的少年在追逐着猎物,那些飞驰而过的身影让贾琮很是羡慕。 “大宝啊,跑起来,咱们也去猎只老虎回来!” “啊……嗯……啊……嗯!” “那伱倒是跑起来啊!” 贾琮无奈的拍了拍身下慢悠悠散步的驴子,对方甩了甩脑袋叫了两声,依旧不紧不慢的踱步前行。 人烟散尽,前方的密林外只剩下一人一驴慢慢靠近,贾琮抄起弓箭,费尽力气才拉了个半圆。 “算了,还是用弹弓更加合适!” 他自语一声,将弓箭重新放回马鞍边,从怀中掏出一把弹弓来,硬木与牛筋制成的弹弓,配上特质的石弹,百发百中弹无虚发,比长弓好用多了。 方才被大量勋贵子弟惊走的动物们早就没了踪影,贾琮连只麻雀都没看到,只好选择了一处僻静之处慢慢往里走着。 八岁的贾琮胆子不小,因为他知道自家老爹早就安排了家里的亲卫在不远处跟着,要不然他也不会赶走那个烦人的小厮,前往有猛虎出没的密林中去。 打虎只是说说而已,他的目的是猎上几只貂或者狐狸,给二姐姐迎春制作冬衣罢了。总不能爱哭鬼林黛玉有的,二姐姐没有吧。 当然,要是有多余的,就再送爱哭鬼一份吧,琮三爷大方着呢! 铁网山是皇家猎场,密林广布而且不允许猎人农户进入,里面的野生动物极多。 往内前行大概有三四里路程,贾琮就已经看到了一只白狐拖着长尾巴飞驰在草木之间。 “哪里走!” 嗖! 一颗石弹飞过,啪的一声打在了白狐的脑袋上,白狐瞬间毙命。百发百中弹弓术可是贾琮最拿手的技艺,别问怎么做到的,唯手熟尔! 贾琮下了战驴,轻声哼着曲儿来到白狐毙命的地方,捡起白狐刚想离开,便听到草木丛外传来阵阵打斗声。 拨开草丛,不远处有十几黑衣人正在围攻山崖处的红袍男子,贾琮认出了这位中年男子,当今大夏皇帝刘恒。 圣驾出京,贾赦作为一等将军,荣国府在伴驾队伍的位置还是挺靠前的,贾琮曾远远看到过二圣的天颜。 此时大太监夏守忠正死命护在刘恒跟前,左肩上中了一支箭都没能让他后退。四名龙禁卫不到三十息时间就死了一个重伤一个,如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奴婢拖住他们,陛下快走!” 第三章 功高莫过救驾 夏守忠举起手中的长剑就冲了上去,想着拼死一搏给刘恒争取逃命的时间。可惜这群黑衣人是有备而来,方才更是用一只猛虎勾引刘恒脱离了大部队来到这个绝地。 夏守忠本就不善刀剑,眼看对方长刀距离面门只有一掌距离,啪的一声,对方的手竟然一松,长刀落地,自己的剑则是狠狠扎进了对方的胸膛。 荣宁两府再不济也是自己今世之家,这几年贾琮努力的想要改变家族的衰落,可面对惶惶大势,幼童期的自己能改变的只有老爹贾赦。 想要改变宁荣两府的结局,要么造反成功,要么依靠皇帝建功立业,使得皇家离不开贾家的支持。 第一个办法在贾琮摸清大夏的历史和当今的王朝实力后默默的从心中抹去。 开国不到百年,大夏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这个时候造反,不说朝廷的兵马能横推一切威胁,就是历经战乱的老百姓都不会答应。 那么就只能想办法让老爹贾赦获得皇帝的重用,使得荣国府再如祖父贾代善在时那样,成为大夏武勋之首。 不过先太子一案之后,贾赦自暴自弃加上新帝的不信任,这条路贾琮至今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此时此地的这群黑衣刺客倒是给了贾琮一個机会,功高莫过救驾,只要贾琮想办法救下刘恒,以刘恒的性格绝对会对荣国府产生亲近之感。 啪啪啪…… 石弹弹无虚发,弹弹不离黑衣人持刀之手,骤然吃痛之下,有六七人的刀剑掉落在地上。 仅剩的两名龙禁卫趁机斩杀三人,贾琮再次装弹射击,这次瞄准了其中似乎是领头之人的眼睛,因为此人已经看向了自己所藏身的地方。 啪的一声,对方捂住了眼睛怒吼:“在那里!” “槽糕!” 贾琮一看有两名黑衣人冲了过来,连忙打出一枚石弹,也不管有没有打中,转身就跑。 他边跑边大声喊道:“救命啊!有人要杀我!” 皇家的禁伐令给贾琮争取了逃命的时间,灌木丛生的密林中,身材矮小的贾琮如鱼得水,远远拉开了与黑衣人的距离。 刚刚回到战驴身旁,他就看到四名极其眼熟的身影从自己身旁飞过。等他跨上战驴来到刚才藏身的地方时,追杀自己的两名黑衣人刚刚倒下。 “三叔、四叔、七叔、九叔,有人刺王杀驾,咱们赶紧去救驾吧!” 贾家的亲卫都是贾代善在世时培养出来的高手,合击之术更是历经过战火的洗礼。 在贾琮的请求下,贾三等人持刀就冲了出去,杀向了正在围攻刘恒的黑衣人。 加上两名龙禁卫,六比十三,硬是清出了一圈安全地带。不过一名躲在暗处的黑衣刺客还是瞅准了时机,一脚踹飞了夏守忠,持刀冲到了刘恒跟前。 “去死吧狗皇帝!圣教弟兄的仇,今日就要报……” 噗! 话音未落,这个黑衣人就吐血横飞,狠狠砸落山崖之下。 “得儿啊呃!” 刘恒只听见一声刺耳的驴叫,眼前突然出现一张驴脸,正兴奋的吐着唾沫啊啊叫着,方才踹飞黑衣刺客的后蹄都还没有收回。 “干得好大宝,今晚给你加餐!” 贾琮一拍战驴脑袋,飞身下驴半跪行礼:“荣国府贾琮护驾来迟,让陛下受惊,罪该万死!” 刘恒要多吃惊就有多吃惊,刺杀是一惊,被驴救是一惊,面前的小孩让他又是一惊。 还没等刘恒反应过来,贾琮已经起身护在了他的身前,举起弹弓就是一发石弹。 “嘿!又中了!” 贾三一刀就劈死了被石弹打中眼睛的刺客,立刻又迎向了另一人。 刘恒就这么看着贾琮一颗又一颗的石弹飞出,弹无虚发,不是刺客拿刀的手就是眼睛,甚至还有两次打在了对方的下体处,让他不由胯下一凉。 “哈,又中了!可惜没有老虎让我来一发。” 战局很快逆转,同时龙禁卫大部已经赶到了这里。剩下的黑衣刺客眼见不敌,立刻准备远遁。 “追!” 刘恒冷漠的看了一眼跪在地方瑟瑟发抖的龙禁卫指挥同知蔡辉,想要一脚踹死他却忍了下来。 终究是贵妃家的人,能力差是差了点,至少够忠心不是。 他下令龙禁卫追击剩下的四个刺客后,把目光放在了假装准备事了拂衣去的贾琮身上。 “贾琮!” “啊,陛下您叫我?” 贾琮将弹弓别在腰带上,乖巧的来到刘恒跟前,仰头一个笑脸。 刘恒瞬时觉得这个笑脸融化了他心中的寒冰,这么可爱的娃娃,将来肯定是个忠心的臣子。别问忠心跟可爱有什么关系,朕就是个颜值党,谁让贾家人长得好看呢! “你与贾恩侯是什么关系?” “陛下,您说的正是我爹。” 刘恒点了点头,随后打量了一下护卫在贾琮身后的四名荣国府亲卫,挥手说道:“你们回去吧,告诉贾恩侯一声,贾琮救驾有功,朕要回营赏赐,晚膳前朕会让人送他回去。” 贾三等人自是不敢违逆圣命,躬身称诺随后退了下去。 经历过一场刺杀的刘恒似乎对方才的凶险丝毫不放在心上,与旁边骑驴同行的贾琮闲聊着。 “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敢孤身涉险前来救驾?” “我不小了,今年都八岁了,八岁就是大人了!” 贾琮似乎对自己的年龄怨气极深,哪怕说自己年纪小的是皇帝也连声辩驳:“再说我身为陛下子民,忠君之臣,岂能因为危险而后退?我是要做忠臣良将之人,哪怕今日战死也要保陛下平安,要不然将来别人说起荣国府贾琮是个逃兵,岂不是丢尽了荣国府的脸。” 刘恒看着驴背上的贾琮挺直腰杆拍着胸膛说着自己理解的忠君之道,突然觉得一点都不好笑,反而心中充满了对朝中某些人的鄙夷。 “这些话都是谁教给你的?” 贾琮摸了摸后脑勺,腼腆的笑了笑:“我爹教的,他说荣国府的男儿要学先祖一样,忠于陛下,为陛下效死!” 刘恒想起贾赦那张讨人厌的脸心中就是一阵腻歪,冷哼一声驳斥道:“哼!这话你觉得朕会信吗?他贾恩侯连大朝会都不来,伱跟朕说他会忠于朕?” “难道不是陛下您不让我爹上朝吗?”贾琮假装惊讶,伪装的无懈可击。 “朕什么时候说过这话?打朕继位之后,你们贾家一个跑去了城外修道,一个缩在家里不出门,朕有机会说这话吗?” 说起此事,刘恒也是怨气丛生。贾家一门两公,属于京城武勋中势力最大的家族,同时也是他原本想要拉拢的。 可惜自他自己继位之后,数次让人传话,但贾家两府一点回应都没有,反而把荣国府贾政的长女送到了龙首宫甄太妃处。 这不是在打自己的脸这是做什么? “可我爹说,是您让人传了话,说我爹不堪重用,让他躺在先祖的功劳簿上混吃等死吧!要不然您也不会让我二叔掌家,把我爹赶到马棚旁边住着了。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府的赦大老爷与臭烘烘的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 老爹,你可别怪我说你坏话,能不能让让皇帝陛下产生共情怜悯之心,就看今日这一招了。 第四章 朕与贾赦谁更惨? 与马棚为邻,人称马棚将军,不受其母待见,堂堂国公嫡长子,屈居侧院,诸事做不了主…… 那可是贾赦贾恩侯啊,先荣国公贾代善曾经抱着在宫中四处炫耀的宝贝儿子,如今竟然过的如此凄惨。 刘恒不由想起了自己,自己与贾赦相比,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当今大夏皇帝刘恒,太上皇刘济第四子。敬懿太妃杨氏所生,杨氏体弱多病,于刘恒六岁时苍然病逝,上皇将其交由无子的昭仪曹氏抚养。 曹氏好道,性格恬静淡泊,不喜后宫争斗,时上皇在位,皇后早逝,淑妃甄氏宠冠六宫,风头一时无两。 所幸曹氏居于偏殿,精心抚养四皇子刘恒,并无他想。未想三十年后,太子兵谏未果,自刎宫门之前。储位空缺,诸子夺嫡,上皇重病之时,突然一纸诏书将始终默默无闻的皇四子刘恒扶上皇位。 依制,刘恒登基之后奏请上皇,曹氏便一跃成为慈宁宫之主,大夏皇太后。而原本宠冠六宫的淑妃甄氏,只得了个太妃的称号。 九五之尊,天下共主。坐在龙椅上的刘恒非但没有丝毫的欢喜,反而极其惶恐不安。 特别是太上皇身体好转之后,他就立马发现自己根本就是个提线木偶,甚至比提线木偶都要艰难。 三品以上文武封赐、京营十二卫的兵马调动,就是他的后宫都牢牢地掌握在龙首宫中。 他这个皇帝当的没滋没味,还得时刻提防着几個兄弟的觊觎。特别是甄氏所生的十四皇子刘忭,那才是自己老爹真正的心头肉。 刘恒至今能想起登基那日太上皇召集诸子时说的话:“皇帝性情孤僻多疑,喜怒不定,实不堪为皇位之选。主少国疑,如今唯有你痴长几岁,不得不推尔继位……” 什么叫性格孤僻多疑、喜怒不定?这也怨我? 唯有我痴长几岁?大哥不是你逼死的?二哥三哥是比我大,一个圈禁一个被杀,还不是你非要挑起夺嫡之争的缘故! 什么狗屁皇位,谁愿意坐谁坐。我都出宫开府十年了,逍遥皇子不比提线木偶快活? 刘恒越想越气,面上的表情一会青一会紫,贾琮偷偷瞧了瞧,知道此时当一个不说话的乖宝宝是最好的选择。 哼! 随着刘恒的这声冷哼,秋日的风似乎都夹带着冷意。他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贾琮,想起了曾经在东宫见过的贾赦。 那时候的贾赦意气风发、恣意飞扬,就是他这个不怎么受宠的皇子都羡慕不已。 再对比贾琮刚才所讲与探子传回来的消息,刘恒不免有些感叹时移世易,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前方突然传来的万岁之声,惊醒了想着心事的刘恒。 原来他们已经回到了行辕大门处,伴驾的文武皆已恭候在大门两侧,包括随扈的内阁两位大学士、六部五寺的主副官员、五军都督府的诸位将军、京中贵戚府邸的伴驾人员,纷纷躬身拜下。 “朕有些乏了,诸卿退下吧。” 皇帝这会哪里愿意搭理这群三心二意的官员,摆摆手就带着贾琮往大帐走去。 诸臣正想着赶紧应付完皇帝回到自己的帐中享受秋猎的逍遥,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童稚的喊道:“爹,爹,我陪陛下吃顿饭再回去找你啊……” 毛驴上的贾琮很是兴奋的给自己老爹摇着手臂,完全不顾忌群臣的惊讶与贾赦的无奈。 未等贾赦反应过来,骑在马上的刘恒就将他从毛驴上提溜到身前,往其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巴掌,呵斥道:“安静点!” 随后刘恒就催动战马缓缓前行,留下满脸惊讶的众臣和忐忑不安的贾赦。 “恭喜啊恩侯兄,看来你家小子今日是得了圣眷啊!” “是极是极,恩侯兄是不是该请我等去翠景楼好好喝上一杯?” 京中勋贵圈子绕来绕去都是熟人,这群围在贾赦周围拱手相贺的人不管人后怎么嘲笑马棚将军,可人前绝对会兄弟相称。 特别是贾赦极其厌恶的都太尉统制县伯府王家的当家人王子腾,这会也混在人群之中,一脸真诚的向贾赦表示恭贺。 为了儿子的将来,贾赦是强忍着心中的厌恶勉强应付完这群人后,慢慢走回荣国府的大帐。 他看着堆放在大帐中的火炉和备好的鹿肉,微微叹息:“唉,早知道就顺了老太太的心意,让宝玉来了。三儿要是惹恼了倔老四可怎么办才好?” …… 刘恒一回大帐就喊来了自己的亲信,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皇太后的娘家侄儿,刘恒的便宜表兄。 万余禁军的保护之下,堂堂皇帝,在皇家猎场被人刺杀,这其中要是没鬼,谁会信? 在刘恒安排曹久功去调查此事的时候,贾琮好奇的打量着皇帝的大帐。这儿戳一戳,那儿摸一摸,顺手端起果盘,大剌剌盘坐在竹榻上就吃起了点心,丝毫没有拿自己当外人。 嗝! 正说着事的刘恒突然听到一阵打嗝声,顺着曹久功惊讶的目光转身看去,只见贾琮正憋红了脸,拍着自己的胸脯四下找水。 他不禁哑然失笑,停下手头的正事,将面前的茶水递给贾琮。 吨吨吨贾琮一口气将杯中茶水喝完,将噎在喉咙的点心用力咽了下去,咧嘴笑道:“多谢陛下救命之恩,噎死我了。” “你这小子……” 刘恒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跟曹久功说道:“去吧,先去查一查,禁军中肯定有他们的人,此事不要声张,暗中调查即可。” 腾腾腾…… 贾琮快速从竹榻上下来,跑到皇帝面前,仰头说道:“我知道是什么人,是白莲教!” “朕知道是白莲教,朕让他查的是谁把白莲教放进来的……” 刘恒捏了捏贾琮圆嘟嘟的小脸,话说半句后笑出声来:“跟伱这个小孩子说这些有什么用,久功,你下去安排吧。” 曹久功躬身称诺,随后退出了皇帐。 此时帐中只剩刘恒、贾琮以及一个小内侍。刘恒大马横刀的端坐在椅子上,隔着桌案打量着面前的小人儿。 这孩子长得漂亮,略带婴儿肥的小圆脸,配上炯炯有神闪闪发亮的眼睛,皮肤白皙,化个妆说是个小姑娘都有人信。 贾琏他见过,也是个俊秀之人,就是那双桃花眼不招自己喜欢。像贾琮这样的孩子,刘恒觉得看着就合自己眼缘,亲切! “说说看,今日你救驾有功,想要什么赏赐?” 第五章 我要给陛下站岗 随着刘恒的询问,贾琮噌的一声就跪在了地方,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陛下,您封我个爵位吧,只要能大过我爹的官就行!” 噗,一旁的小太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刘恒扶额轻斥:“胡说八道,难道让朕给你封个王侯不成?” 咚咚咚又是三声响头,一张花一样的小脸就露了出来,只见贾琮无比嚣张的说道:“多谢陛下,这下我爹就没办法再揍我了,我比他的官要大,哈哈哈……” 果然是個孩子! 旁边的小太监重新给皇帝沏了一壶茶,刘恒一边品着清茶,一边静静的看着贾琮的表演。 贾琮在脑海中幻想着自己身着蟒袍玉带,以往拎着自己衣领打自己屁股的贾赦恭敬的向自己行礼…… 那嚣张的小模样惹的刘恒都不忍直视,见其陷入遐想不能自拔,轻咳两声打断道:“行了,天还没黑,别做白日梦了!” 噶! “君无戏言,您刚刚明明说封我王侯爵位的!” 贾琮满是怨念,他委屈巴巴的用湿漉漉的大眼睛看向面前的至尊。 刘恒忍住笑给贾琮解释道:“你一介稚童,朕若是封你个王侯朝中还不吵翻了天?等你再长大些,为朕立下大功,朕就把荣国公的爵位敕封予你。” “那是我爹的心愿,再说,我二哥才是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我可不想弄出个兄弟……嗯那个洗墙什么的,您要是真想赏我,就赐我一身飞鱼服穿穿,还有雁翎刀,帅!” 贾琮羡慕的往帐外看了看,帐外站着两名身着飞鱼服,手持雁翎刀的龙禁卫,威风凛凛,霸气外露。 刚刚吵着要王侯爵位不过是耍宝卖乖,讨一身官衣护体才是正经。虽说他现在有贾赦护着,可荣国府的烂事太多,只要管家的是老太太和二房,贾琮总是觉得腰杆不够硬,睡着不踏实。 “只是因为飞鱼服穿着好看?”刘恒上下打量了一下贾琮,荣国府贾赦的亲儿子穿着怎么可能普通,锦衣金冠,玉带系身。 配上他的俊秀小模样,谁见了不夸一声小金童。 听到刘恒的问话,贾琮脸上露出了一丝落寞。他直接往地上一坐,双手一摊,模仿着大人的模样:“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我家老太太眼里只有宝二哥,我要是能当个官,也好在老太太面前露露脸,说不定还能得声赞哩。” 这句话半真半假,老太太眼里只有贾宝玉是真,贾琮想用这身飞鱼服去讨老太太的喜欢与称赞当然是假。 他这次伴驾秋猎,估计在老太太眼里是抢走了贾宝玉的机缘。等他真的穿着一身飞鱼服回家出现在荣禧堂,那还不把老太太气晕回去?夸赞?怕是会迎来一顿呵斥与咒骂吧。 说到底,贾琮要这身官衣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为了争取更大的话语权。他现在还做不到成为一个下棋的人,只能想办法让自己成为一颗有用的棋子。 贾琮内心中真正的想法刘恒当然不知道,他从贾琮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落寞、一丝悲凉以及刘恒自己主动脑补的他对亲情的渴望。 这孩子比自己还要惨啊! 既然如此,那朕就成全了这个好孩子! “小夏子,传旨,贾琮救驾有功,授武德将军、骁骑尉、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赐飞鱼服、雁翎刀一把,金百两……” 武德将军是正五品武散阶,骁骑尉是正五品武勋,至于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不过是给贾琮多一个拿俸禄的闲差罢了。 京中在龙禁卫挂职的武勋子弟不少,就像贾琏当初成婚时,就托了关系在龙禁卫挂了闲职。 刘恒原本是打算给贾琮撑撑腰,这才金口玉言赐下五品的散官闲职。可贾琮多机灵啊,立刻打蛇随棍上,扑腾趴在地上就是咚咚咚…… “臣贾琮叩谢陛下隆恩,臣定当像先祖一样,尽忠效死,护陛下平安!” 嗯? 朕需要一个八岁小儿保护? 刘恒都被贾琮这番表现给弄懵了,他正要阻止贾琮继续表忠心,却见贾琮噌的一声就起身,昂首阔步走到帐外,踮起脚拍了拍值守的龙禁卫。 “兄弟,让个地方,我要给陛下站岗!” …… 胡闹归胡闹,贾琮的表现的确暖心。 刘恒将贾琮拎回皇帐,让内侍送来饭菜,君臣二人乐呵呵的吃了一顿午膳。 皇帝饮酒,贾琮喝奶,御膳自有过人之处,贾琮呼噜呼噜一顿猛吃,把皇帝都给看饿了。 贾琮不时插科打诨,将午膳的气氛搞得很是不错,就连这段日子胃口不怎么好的刘恒都多吃了一碗饭。 等贾琮偷偷喝完了半壶酒后,皇帝无奈让人将喝得迷迷糊糊的贾琮送回了荣国府的驻地帐篷。 担忧儿子整整一个多时辰的贾赦见贾琮醉眼朦胧,嘴里还模模糊糊的说什么不许打屁股之类的梦话,不禁给气笑了。 让小厮送来热水之后,贾赦给他擦拭手脸,塞进被窝,自己则是静静的坐在竹榻边上发愣。 皇帐中的事早就有人给他偷偷传来了消息,包括贾琮的表现、皇帝的态度,贾赦是一清二楚。 皇帝的想法他当然猜不透,但儿子今日稍显反常的表现让贾赦眼中发酸。 自家人知晓自家事,贾琮求的那身飞鱼服哪里是为了讨老太太喜欢啊,那是为了给他这个当爹长脸。 毕竟自己是忤逆了亲母,以分家威胁亲母与二房拿回这次的伴驾名额。若是白白浪费了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回家后少不得被人埋怨。 “爹,渴!” 贾琮模模糊糊的喊了一声,惊醒了差点抹眼泪的贾赦。听到儿子渴了,贾赦连忙应了一声,从旁边的火炉上取下水壶,试了试温度,倒了一杯喂给迷迷糊糊的贾琮喝。 …… 皇帐之中,刘恒听完了面前探子汇报的最新情报,挥手让其退下。 刘恒呵呵一声,嘲讽道:“大伴,看来贾恩侯还是那个贾恩侯,什么昏聩无知、混账不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啧啧,有些人啊,怕是早就忘了当年父皇为何会给贾赦赐字恩侯了!” 包扎好伤口的夏守忠躬身附和:“世上俗人多嫉妒,皇爷如此英明神武,不也被人传成了刻薄寡恩、猜忌多疑吗?贾将军当年少年意气,自然少不了被庸人嫉妒,加上这几年贾家每况日下,荣国夫人又偏疼二房。传的多了,贾将军的纨绔名声就是想摘都摘不了。” “可惜了,贾恩侯的能力可不是王子腾能比的,若是能为朕所用……” 听到皇帝的感慨,夏守忠谏言说道:“奴婢觉得,贾琮不错,皇爷不妨从贾琮身上试一试……” 第六章 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铁网山围猎是要持续好几天的,此时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一大早晨曦初露,夏守忠就服侍皇帝刘恒从床榻上起来,净手洗脸,掀开营帐的帘子走了出来。 御驾行辕营地的布局与京城基本一致,皇帐位于营地中央靠北之地,往南左手边乃文臣营帐,右手边便是武将驻扎之地。 远处已经有好动的各家子弟骑着马儿奔驰,隐隐约约有战马的嘶鸣声与儿郎们的欢笑。 刘恒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他跟身侧的夏守忠说道:“传贾琮来,陪朕说说话。” 夏守忠躬身应道:“皇爷,您看那不就是么……” 刘恒顺着夏守忠的视线转身看去,只见皇帐外原本该站着大汉将军的地方,一个小小的小将军正披甲执锐,靠着皇帐的门柱打着盹。 贾琮天还未亮就起来了,穿上早前特制的明光铠,腰挂长刀就来到了皇帐外挤走了原本值守的大汉将军。 “本官乃是龙禁卫千户,保护陛下就是本官的使命!” 负责圣驾安全的龙禁卫校尉在听到贾琮的理由后,自然不会相信一个八岁的小娃娃比自己的官还要大,只好跑去指挥使曹久功那里汇报。 令这名龙禁卫校尉吃惊的是,贾琮还真是正五品的龙禁卫千户,而最让他崩溃的是,指挥使曹久功在听完汇报后,竟然笑呵呵说让他给贾琮腾地方…… …… 明月虽已西沉,看起来却更圆了。 一轮圆月,仿佛就挂在太和殿的飞檐下,人却已在飞檐上。 人很多,却没有人声。 忽然间,一声龙吟,剑气冲霄。 叶孤城剑已出鞘。剑在月光下看来,仿佛也是苍白的。 苍白的月,苍白的剑,苍白的脸。 叶孤城凝视着剑锋,道:“请。” 他没有去看西门吹雪,连一眼都没有看,竟然没有去看西门吹雪手里的剑,也没有去看西门吹雪的眼睛。 这是剑法的大忌。高手相争,正如大军决战,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所以对方每一个轻微的动作,每一個眼神、每一个表情,甚至连每一根肌肉的跳动,也都应该观察得仔仔细细,连一点都不能错过。 因为每一点都可能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因素。 叶孤城身经百战,号称无敌,怎么会不明白这道理? 这种错误,本来是他绝不会犯的。 西门吹雪目光锐利如剑锋,不但看到了他的手、他的脸,仿佛还看到了他的心。 叶孤城又说了一遍:“请。” 西门吹雪忽然道:“现在不能。” 叶孤城道:“不能?” 西门吹雪道:“不能出手。” 叶孤城道:“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紫禁城!” 只见一道人影从天而落,飞鱼服、雁翎刀,却是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大夏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琮贾三爷! 贾琮稳稳立于太和殿的琉璃瓦上,睥睨的看向针锋相对却又心心相惜的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双臂抱在身前,冷哼一声:“夜闯紫禁城,惊扰圣驾,该当何罪?” “朝廷鹰犬!西门兄,看来你我今日一战又要延后了,先除了这朝廷鹰犬再说!” “好!” 剑气一纵三千里,太和殿上的琉璃瓦纷纷溅起,飞向不远处的贾琮。 正当贾琮眯起眼睛,右手搭在雁翎刀的刀柄上,准备施展斩天拔刀术时,脑袋一痛。 他抬头一看,目及之处,竟是一张大脸:“呀,陛下何故在此?快快回宫,待臣先抓了刺客先!” 贾琮的反应把刘恒给看乐了,只见贾琮一脸的迷糊模样,嘴角还挂着一串亮晶晶的口水。 “口水擦一擦,然后跟朕讲讲刺客在哪。” “啊?唔……” 贾琮揉了揉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哪有什么决战紫禁之巅,哪有什么铁胆神侯、龙禁卫指挥使贾三爷,原来是做梦了! 嘿嘿嘿! 想到自己跑来给皇帝站岗,摸鱼做梦竟然给皇帝老爷抓了个正着,贾琮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口水,抬手摸向后脑勺,在头盔上挠了挠,嘿嘿一笑。 “那啥,臣……那个臣刚刚不小心给睡着了!” 刘恒伸手敲了敲贾琮的头盔,邦邦响。 然后拍了拍那身小小的明光铠,笑道:“这身明光铠倒是挺适合你的,有点小将军的模样。” “可不是嘛,今早天还没亮,小贾将军就来了。奴婢当时还以为是天上掉下个小神将,给皇爷当门神来了……” 夏守忠将贾琮天还没亮就跑来皇帐前,非要给刘恒站岗放哨的事说了一遍,逗趣之下,引得刘恒开怀大笑。 值守御前要八岁稚童有什么用? 当然有用,刘恒要的就是臣子的忠心!贾琮只有八岁,可能连长刀都舞不动,可他把自己赐下的闲差当正事,天还没亮就跑来当值,哪怕做梦都在想着尽忠职守。 这样的臣子虽然现在是个稚童,可稚童终有长大的一天,朕要的就是这样忠心的臣子! 刘恒越想越觉得贾琮是个好孩子,欣慰的捏了捏他的小圆脸,笑说:“回去休息吧,朕这里无事。” 贾琮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臣现在是龙禁卫,就该为陛下效死。白拿钱不干事,那是在丢贾家男儿的脸!” “你爹可不这么想……”刘恒双手一背,呵呵一笑。 贾琮被刘恒的话给噎着了,不知道该怎么辩驳。人家皇帝老爷说的是真事啊,自己表忠心表着表着把自己老爹给坑进去了。 刘恒看到贾琮被自己一句话噎得小脸涨红,哈哈一笑:“行了,朕说着玩的。走,陪朕用早膳!” “臣今早吃过饭来的,不饿。陛下安心用膳,臣替陛下站岗。” 贾琮小胸脯一挺,瞪大的双眼,目视前方,一副认真的小模样,逗得皇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他弯腰拍了拍贾琮的肩膀,乐呵呵说:“那行,小贾将军就替朕值守御前,朕安心去用早膳。” 贾琮啪的小手握拳,抬手横在胸前,用童稚而又有力的声音应道:“陛下放心,有臣在,定不会让歹人惊扰陛下!” …… 虽说圣驾出京围猎,可国朝的政务并未停滞。 随着太阳升起,伴驾的内阁、都督府、六部五寺等各级官员陆陆续续来到皇帐议事。 凡是来到皇帐的文武百官,都会被站在皇帐外的小贾琮吸引住目光。 这些目光中,夹杂着好奇、好笑也有羡慕。 特别是有几家与荣国府有来往的人还来到贾琮跟前,弯腰捏捏脸或是拍拍肩膀。 贾琮总是一本正经的躲着这些人的手:“大人莫闹,末将正在执勤,哨兵神圣不可侵犯!” 候在皇帐外的群臣不由哈哈大笑,这孩子太可乐了。 好在议事的时间很快就到了,群臣入了皇帐后,贾琮终于不用再经受他们的魔掌侵犯。 正当贾琮回味早上那个美梦时,皇帐中突然响起清脆的摔杯之声。不知是脑子发懵还是条件反射,贾琮想都没想握紧刀柄就冲了进去。 “护驾!护驾!贼子安敢惊扰圣驾……” 贾琮一边喊着一边闷头就往皇帐里面冲,可惜身上的明光铠有些厚重,皇帐中又铺着地毯。 一个不小心,贾琮左脚踩右脚被自己给绊倒了,不但刀没拔出来,还把自己摔得不轻。 帐中君臣皆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好半天后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第七章 朕好难啊! 皇帐中原本的气氛不是很好,因为就在圣驾出京没多久,江南就送来了六百里加急。 扬州巡盐御史府今秋收缴的盐税在运河上被水匪给劫了,而且还极其打脸的将押运税银的漕丁尽数斩杀,扔到运河岸边向朝廷示威。 驻节淮安府的漕运总督裴维生在收到消息后,联合金陵、扬州、淮安、徐州四府想方设法四处查探,整整十余天,连水匪的影子都没找到。 眼看押送税银入京的时间已经临近,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多次派人催促,裴维生知道拖不下去了,只能与林如海一道上奏,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两百万两白银不翼而飞,数百漕丁尽数被杀,而至今贼人的影子都没摸到,刘恒能不生气吗? 当刘恒恼怒负责监察天下的龙禁卫,这么多天了连半点线索都查不到时,顺手就把手边的茶盏砸向了龙禁卫指挥使曹久功。 曹久功是自己人,刘恒也不可能真砸,茶盏劲直飞向一旁的桌子,就是这声茶盏碎裂的声音引得贾琮冲了进来…… 皇帐中的文武百官还是很感激贾琮的,哪怕面前的天子如今还没有多大的权力,可面对怒火中烧的君王,做臣子的也不好受啊。 看到趴在地上蹬着小短腿的贾琮逗乐了皇帝,众臣一边陪笑的同时,心中也给贾琮暗暗记上一功。 这一下摔得挺狠,特别是额头和压在身下的右手臂被头盔铠甲磕得生疼,加上身上厚重的明光铠,贾琮蹬了半天小短腿都没站起来。 还是曹久功看不过眼了,上前伸手一拎,将贾琮拎起来放在了地上。 “曹嘟嘟,有人要刺杀陛下……” 自早晨曹久功见过贾琮后,他就一直觉得贾琮对他的称呼哪里有些不对劲。不过麾下将士的确都称呼他为曹都督,可能是贾琮人小,咬字不太清楚的原因。 曹久功将贾琮的头盔提了提,解放了贾琮被头盔压制的双眼。 呃…… 贾琮这才发现自己闹了好大的笑话,而且是当着十余名朝中重臣的面。 “行了,你出去玩吧,朕还忙着呢。” 刘恒都不知道自己是该怒还是该笑,若是别人,估计这会已经因为君前失仪被拖下去杖责了。 可贾琮才八岁,他还是个孩子啊!更何况还是个忠心的孩子,朕怎么舍得打哩! 贾琮红着脸躬身抱拳,掩面而去。刘恒笑了笑摇摇头,吩咐夏守忠:“去御医那要些药膏,给贾小三送去抹一抹。” 帐中众臣纷纷拍起了马屁,皆言陛下仁慈云云。 此时站在皇帐外面的贾琮摸了摸自己的小圆脸,开始反思起来。他突然惊讶的发现,随着两份记忆的融合,他的性格中不仅仅有着前世的成熟,同时也兼具了今生的稚嫩。 而且更多的时候,心中充满了猫儿一样的好奇心,时常性的犯傻,还会无意间露出本不该存在的童真与童趣。 按道理,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十八……不对,前世加上今生,他的心理年龄应该已经二十六了。 想不通啊!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的贾琮低头看向自己胖乎乎的双手,又捏了捏自己的圆脸,不由苦笑一声。 “小贾将军还在想方才的事?” 柔和的声音将贾琮唤醒,回过神来的贾琮抬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只见夏守忠伸手递来一个药瓶子:“这是陛下让我去御医那要来的,专治跌打损伤。小贾将军回去后让贾将军给你涂上,明日就不疼了。” 贾琮这次是真红了眼,不是疼的,是感动的。 对于皇帝刘恒,原本在贾琮的心里就是用来逆天改命的工具人,可这两天接触下来,贾琮都觉得自己原本的想法有些太不道德了。 爹啊,皇帝老爷对我太好了,我都不好意思利用他了! 贾琮将药瓶子塞到胸甲下放好,拱手向夏守忠致谢:“陛下真是太好太暖心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他老人家。当然,我也要谢公公不辞劳苦替我取来药膏,改日请公公吃京城最好吃的红豆糕……” 夏守忠眯起眼睛笑了,宫中拍他马屁、恭维他、送他金银宝物的人不知有多少,可他这会觉得没有东西能胜过贾琮说的红豆糕。 太监也是人啊,人就有七情六欲。像贾琮这样的孩子说的真诚之语,夏守忠觉得窝心的很。 “忠心跟着陛下,替陛下办事就好。” 夏守忠伸手拍了拍贾琮的头盔,笑说一句就回了皇帐。 正好皇帝与众臣商议好了税银丢失一事,帐中文武大多都退了出去,唯留下曹久功一人。 曹久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躬身奏禀:“陛下,臣以为这群水匪身份怕是不简单,说不定就是江南某家大族的人,甚至与京城的那几位也有关系。陛下让江南那帮子人去查,恐怕……” “朕知道!” 刘恒摆摆手示意让曹久功坐下说话,他说道:“江南盐税首重扬州,两淮、两浙盐课糜烂,如今唯有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每年正常将盐税送入京城。余者大多是将大部分直接送至龙首宫,然后寻机贪墨。此次扬州盐税被劫,不用说朕也能想到,这是有人想要对扬州巡盐御史府动手了,可惜了林如海这個大才,他的命怕是不保了。” 每年光是送进京城的盐税就有两百多万两白银,扬州盐课之富,谁不动心? 曹久功沉默片刻,叹息道:“可惜林如海是上皇的人,臣之前多次派人送去口信,皆未得到他的回应。陛下,要不然就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咱们静观其变。” 按道理林如海与江南那帮人都是太上皇的人,曹久功这么说也是没有什么错的。 可刘恒却是摇了摇头:“林如海是父皇钦点探花、亲自提拔培养的不假,可林如海为人并非只向着父皇。除每年送去龙首宫五十万盐课余钱之外,其余盐税皆是按制送往户部。若是林如海真被那群人害了,下一任的扬州巡盐御史又会是谁的人?每年的两百万两白银又会送到谁的府上去?” 唉! 皇帝在叹气,曹久功、夏守忠也在叹气。太上皇死死把着朝中军政大权,又有觊觎龙椅的宗室子搅风搅雨,难啊! 第八章 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 皇帐中的临时早朝结束后,内阁伴驾的两位大学士带着奏折去了太上皇刘济那里。 贾琮都有些心疼皇帝了,他刚刚真是白白生气了,今日这事说到底最后拿主意的还是太上皇,刘恒不过是个可怜的傀儡罢了。 那些臣子一大早跑来觐见汇报,估计只是为了全一全刘恒这位天子的颜面,对外彰显一下他们这些臣子大义在身、忠君爱国的伟大德操…… 唉,可怜呐! 贾琮喃喃自语:“怪不得老爹不来上朝,上朝也没啥用啊……” “什么没用?” 只见刘恒带着曹久功和夏守忠走了出来,听到贾琮在自言自语,好奇问了一句。 贾琮摊手回道:“陛下,我应该是想明白我爹为什么不上朝了,就是说出来怕您生气……” 这下子刘恒更加好奇了,大度的许诺:“说吧,朕绝对不会生气。” 贾琮探过身子,往上皇大帐方向看了看,又环顾了一下左右,这才小声说道:“朝中大事您又拿不了主意,我爹就是上朝了也没用啊,圣人他老人家又不会让我爹去带兵打仗!” 他还是个孩子,朕不生气,不生气……不生气个屁呀! 这小兔崽子说话太扎心了! 朕也想亲政,可朕能怎么办?朕现在手头上能用的人都没几個,手里的钱更是少的可怜。 贾小三说的话是不中听,可他说的却是真正的大实话。 刘恒斜视看了一眼守在上皇大帐前的文武百官,冷哼一声道:“走了,陪朕去散散心!” …… 啪! 贾琮收好弹弓,小跑过去后,从灌木丛中拎起一只野兔,石弹威力不小,又正好打在了野兔的脑袋上,可爱的大兔子走的很安详,一丝痛苦都没有。 他拎着野兔哼着歌往火堆旁走:“小野兔、灰又灰,两只耳朵竖起来,割完静脉割动脉,一动不动真可爱……” “曹嘟嘟,这肥兔子就交给嘟嘟了,剥皮洗干净,一会给咱们做烤肉吃……” 贾琮将野兔塞到曹久功手中,仰头一脸的期待,还舔了舔嘴唇。 曹久功是谁?太后的亲侄儿,三朝贵戚老曹家的嫡子,哪里干过这等庖厨之事。 “贾小三,你为什么不自己去?” 贾琮立马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是小孩子,小孩子怎么能做如此残忍之事?小兔兔这么可爱,我怎么下得去手?” 曹久功就这么拎着兔子耳朵,懵逼的看着振振有辞的贾琮,内心无比的震撼:能“无齿”的说出这种话,不愧是贾恩侯的种。 小兔兔的确很可爱,吃起来真香! 庖厨之事最终是夏守忠亲自做的,像曹久功这等公子哥,哪里做得来这些事。 贾琮把带在身上的调料拿了出来,仿照前世烧烤用料制成的调料,瞬间征服了刘恒三人。要不是曹久功亲自去猎了一只野兔野鸡,估计肉都不够四人吃的。 贾琮抱着一根兔腿啃着正香,嘴里还不清不楚的念叨着:“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嗯,真香!” …… 围猎要持续三天,最后一天时,皇帝将会按照少年们猎回来的猎物进行评比赏赐。 原本贾琮也是参与围猎的少年郎之一,可惜他太年少了,又破坏了某些人刺王杀驾的计划,无论是刘恒还是贾赦,都不会放他一个人出去浪。 贾琮的飞鱼服是围猎活动的最后一天送来的,贾赦送夏守忠出帐篷,只听夏守忠说:“贾将军,有些事您心里应该有个数。扬州那边怕不是很好,陛下的意思是,林如海不错!” “唉!” 贾赦微微一叹,向北拱手:“臣明白了,请陛下放心,臣这就去信江南,将陛下之意转达予他。” 果然都是明白人! 夏守忠拱手告辞,贾赦顺手将一个荷包塞到他的手中。大太监眯起眼睛一笑,荷包就进了他的袖子。 “贾将军果然是公忠体国之人,咱家就等着江南的好消息了。” 等夏守忠的背影已经看不清时,帐中突然传出一阵急切的吆喝:“爹,爹,快来帮我,我穿不上了……” 贾赦抬头看了看高空中飞过的一队大雁,心中微叹一声,也不知道南方的天气好不好,妹夫竟与自己如此的生分了,一个口信都没有带来。 哐当! 帐篷中响声大作,贾赦已经顾不上长吁短叹了,连忙进帐篷查看。 只见自家崽儿将飞鱼服穿了半截,也不知是哪里没弄好,腰带绊到了双腿,一个不留神就跌下了床…… 无奈的贾赦只要将其抱了起来,放在床榻上重新为其穿衣系带,不一会,一名威风凛凛的龙禁卫千户就出现在他的面前。 “爹,俊不俊?” “俊!” “那当然,我爹可是贾恩侯,贾恩侯的儿子怎么可能长得不俊?” “哈哈哈……” 父子俩互夸一番,帐篷中的传出阵阵大笑。 许久之后,贾赦给儿子正了正衣冠,表情凝重的问道:“臭小子,你真的准备这么做?万一圣人那边选了其他人上位怎么办?” 随着贾赦的开口,从帐外吹进了一阵萧瑟的秋风。 贾琮坐直的身子,小脸上也满是郑重。此时的他,比往常都要严肃,要不是脸上还带着稚嫩之气,没有人会将他当个孩子。 “爹,皇位只能是当今陛下的,哪怕太上皇想换个皇帝,咱们也不能让他换,要不然咱们家真就里抄家灭族不远了!” “的确如此,至少倔老四不会做那狡兔死走狗烹的事,老十四就不一样了,看似礼贤下士,其实他才是真正刻薄寡恩之人。” 贾赦到底是在东宫混了十几年的人,对上皇诸子的了解可比贾琮这个小娃娃深的多。 上皇诸子中,先太子刘恂性格宽和、礼贤下士、文武兼备,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可惜被太子妃之父蓝景隆裹挟兵谏,自刎于宫门之前。 二皇子刘怡善兵事却性格暴躁,被三皇子刘悕挑拨,起兵造反不成,圈禁在皇陵之中。后来太上皇查出背后挑拨之人是平时不怎么受宠的刘悕之后,一杯毒酒赐死王府之中。 余下老五老六尽数死在刘怡起兵之日,十三皇子、如今的忠顺亲王刘恪,京城最大的纨绔,好玩乐不喜案牍之事,乐子人一个,不提也罢。 唯有甄氏所生十四皇子、当今忠信亲王刘忭,野心勃勃,与先太子庶长子刘烨一样,觊觎皇位已久,在朝中煽风点火,没少给皇帝找麻烦。 第九章 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 搅入夺嫡之争,不进则退。而这个退,极有可能就是坠入万丈深渊。当年太子爷自刎宫前,宁荣两府自此沉寂数年,几乎掉出了京城的武勋圈子。 宁荣两府已经失败过一次了,若是再失败一次,怕就不是沉寂这么简单了,弄不好就是抄家灭门的塌天大祸。 贾赦犹豫了,特别是膝下有了贾琮这样贴心的崽儿,他不想冒险。 被老爹搓摸脑袋瓜的贾琮似乎是察觉到了父亲的心思,仰脸说道:“爹,咱家没的选,历代宁荣两府的当家人都是京营节度使,也就这几年才换成了王家叔父。咱家在京营的影响力太大了,不管是谁要再进一步,都会打咱家的主意,大姐姐可还在宫里呢!” 轰! 贾赦只觉脑中一声惊雷,原本浑浑噩噩的脑海中瞬间变得清明起来。 是啊,贾家一门两公,四王八公十二侯中,贾家在京营、九边的影响力比任何一家都要强,不管是谁上位,都不会放弃贾家这块肥肉的。 那年太子爷骤然薨逝,老龙渐渐年迈,新君帝位不稳,诸子夺嫡,朝中局势复杂。贾家两府的当家人因是东宫旧臣,不得不主动隐退,就是历代任职的京营节度使都交给了王子腾…… “爹,说句实话您可别生气,您当年把京营节度使的位子给交了出去,就彻底成了没牙的老虎,现在就是条野狗都能向咱家呲牙了!” 贾琮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变成了一个乖宝宝,揣手坐在床榻上,一晃一晃的甩着小短腿玩。 “没牙的老虎……” 此时的贾赦似乎变得焦躁起来,相比于堂兄贾敬,贾赦对于朝中局势的把握要差上很多。 不过到底是贾代善亲自培养的接班人,在贾琮这个假孩子的逐步引导提醒之下,当年的东宫伴读贾恩侯好像又回来了。 …… “爹,要不要把林姐姐的事给姑父说一说?” “你先别捣乱,林丫头在家里好好的,有什么好说的?” 贾赦虽说还没有彻底想清楚该如何去解贾家的危机,可他知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妹夫林如海从漩涡里拉出来。 相比于什么开国勋贵四王八公、金陵四大家族、贾家老亲,贾赦更加信任林如海这個妹夫。 被儿子今日这么一提醒,贾赦今日有些回过味了。 当年父亲病逝,自己自囚在家,堂兄贾敬去了城外修道。王子腾借口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为维持四大家族的荣耀,从贾家借走了父亲贾代善培养的两百亲兵,并让贾赦去信九边,将贾家在九边的人脉近半交到了王子腾的手上。 此后一年间,王子腾在大同捷报频传,不但从一个杂牌将军混到了正二品的骠骑将军,更是在一年后调回京城,从贾家手中接过了京营节度使的职位,连王家先祖的都太尉统制县伯爵位都重新敕封了回来。 反而跟随王子腾征战沙场的贾家亲兵死伤殆尽,两百人出京,回来的仅仅只有二三十个伤残老卒。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贾赦对于王子腾可以说是恨之入骨。虽说儿子贾琏娶了王家女,可贾赦每次见到王子腾时,都是冷冰冰的态度。 你王子腾现如今威风赫赫,可你是踩着我贾家人的血上位的。两百亲兵,近半人脉最后换来的竟然只是空口白话的所为照应,我呸! 贾赦心中暗骂一阵,继续给林如海写起了信。 “爹啊,老太太明显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这么大的事您难道不给姑父说一说?” 贾琮抱着贾赦的腿就往进挤,直到钻进贾赦的怀里,看向桌案上的书信。 贾赦将笔放下后,在贾琮脑袋瓜上轻轻拍了一下:“怎么?难道你想让林丫头给你当媳妇?也不是不可以,我这就给你姑父提一提……” “什么跟什么呀……” 贾琮小脸一红,连忙解释道:“我是说,二婶可不喜欢林姐姐,而且我好几次发现二婶看向林姐姐的眼神,极其可怕,就像……就像……唉,我形容不来,反正好可怕!还有,林姐姐自来到咱们家,身体愈发不好了,每次那个王太医过来都只会说什么调养便可之类的废话,我看王太医根本就不会给人看病……” 在这一点上,贾琮可没胡说。 王氏虽然隐藏的很好,可贾琮好几次都看到王氏那一闪而逝,恨不得吃了林黛玉的眼神。 王氏? 贾赦有些听不懂自家崽儿说的话了,疑惑的问道:“前些日子我还听伱二婶说给林丫头配了不少人参养荣丸吗?怎么?这些药丸子没用?” “我也不大懂,不过听环老三跟我说,他曾无意间听到二婶让周妈妈偷偷把姑父送来府上的上等好参,换成了快要失了药性的劣参……” 啪! 这下贾赦是真怒了! 他一巴掌狠狠拍在了桌上,砚中的墨汁都溅在了白纸上。 贾赦是重男轻女的封建大家长没错,可不代表他真就愿意看到有人如此磋磨自己的外甥女。 而且王氏这是在掘自己家的根基,外甥女是妹夫唯一的骨血,若是死在荣国府,他这张老脸往哪放?荣国府和林家今后还怎么相处? 别忘了林如海的官职,从三品的亚中大夫、钦命扬州巡盐御史,清贵中的清贵,更别提林如海在朝中的那些同年好友…… 王氏,果然是蠢妇一个! “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贾赦焦躁的起身在帐篷中来回踱步,这事还真不好处理。家中大权被老太太死死把在手中,他也没法去查找实证,仅凭稚童之言,谁又会相信呢? “爹,要不咱们送林姐姐回江南吧,我听二姐姐说,六月姑母祭日,林姐姐都是偷偷躲在无人处,匆匆给姑母烧了纸钱,老太太不喜这些事情,林姐姐连公开祭奠自己母亲都不敢。” 贾琮想起三年前黛玉来京时的情景,再一次往贾赦仅存的理智上压了最后一块石头:“爹啊,姑母病逝,咱们家不但没给姑母茹素服麻,就是林姐姐那三年,都因为老太太不喜之故没有守孝。二婶当家,咱们家的规矩之乱都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了。昨日儿子碰到礼部张侍郎,只因为我跟他行礼问安,他说我是荣国府最后的知礼之人,儿子当时脸上烫的很!” 第十章 气急败坏打屁股 《大夏律》有云:居父母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若忘哀作乐,徒三年、杂戏徒一年。 居期亲之丧,丧制未终,释服从吉,杖一百。 父母之丧,法合二十七月,二十五月内是正丧,若释服求仕,即当不孝,合徒三年。 其二十五月外,二十七月内,是禫制未除,此中求仕为‘冒哀’合徒一年。 居父母丧,生子,徒一年。 居父母及夫丧而嫁娶者,徒三年,居期丧而嫁娶者杖一百。 父母之丧,解官居服,而有心贪荣任,诈言余丧不解者,徒二年半。 听着儿子说起外甥女来京后的经历,贾赦突然冷汗直流。妹妹贾敏病逝后,阖府上下竟无一人想到要给妹妹居丧守孝之事。 就连外甥女也是跟着老太太华服在身,宴乐无停一日。张桓这厮敢说自家礼制全无,还真他妈的是礼制全无啊! “完了,这让我如何跟妹夫交待啊?” 哪怕是秋日天凉,贾赦额头的汗擦都擦不及。 他向来不管内宅之事,加上府中也没有人提过,导致黛玉三年来竟没给贾敏守过一天的孝。光是这一点,就已经把外甥女的名声给毁了,林家诗礼之家,妹夫知道后还不把自己活活撕了? “爹,这事瞒不住的,那位张侍郎就是姑父的同乡……” 贾琮小声提醒了一句,贾赦更急了:“那怎么办?总不能如实跟你姑父说吧?咱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咱家哪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这事早就传遍京城了!” 贾琮话音刚落,就被老爹拎起来啪啪啪的揍了一顿,这明显是气急败坏了。 不过揍了儿子一顿的贾赦明显镇定了下来,他神色黯淡的坐在桌案前许久没有说话,最终在长叹一声后开始动笔写起信来…… …… 皇帐外的贾琮正哭丧着脸蹲在地上戳着蚂蚁窝,突然阳光被一个黑影给遮住了。 贾琮耷拉着眼皮瞅了瞅,叹气后继续戳着蚂蚁窝。 “怎么?听说你爹又揍了你一顿?” “他明显是气急败坏拿我撒气!” 贾琮起身摸了摸屁股,委屈的说道:“曹嘟嘟,你说陛下咋就不给我封个比我爹大的官呢?这样他就不能揍我了。” 曹久功被这孩子气的话逗的笑道:“你爹是一等将军,爵同正一品武官,再往上就是超品的爵位了,你一个八岁稚童,何德何能给伱封個超品的爵位?行了,跟我说说,你爹是因为何事揍你的?” 真当我是小孩子?想套我的话? 贾琮面上不漏,心中却已经明白曹久功这是想从他这打探消息。不过他正打算想个办法,把自己和老爹贾赦从荣国府的事情中摘出来,所以就假装什么都不懂,将整件事九真一假的讲了一遍。 “嘟嘟,你说我这是不是无妄之灾?我好无辜啊,这年月真话都不能说?唉!” 曹久功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贾琮的问题,他也为贾赦感到头疼,有这么个儿子,也不知道是贾恩侯的幸运还是不幸? 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认了,那就是贾赦这个人,他可以尝试为皇帝争取过来。 荣国府二房与王子腾牵扯太深,王子腾又是忠于太上皇的人,不管贾政是不是真的端方正直、谦恭厚道,只要有王子腾在,那就不能冒险去拉拢。 倒是贾赦这个人,可以小小谋划一番! 想到此处,曹久功的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他弯腰将贾琮衣服上沾染的尘土拍干净,笑眯眯说道:“说真话是对的,但你说真话的时机不对。走,跟我去见陛下,有一个重大的任务要交给咱们小贾千户去办!” …… 哒哒哒哒…… 铁网山的围猎一直持续了整整十天,圣驾于八月十三启程回京。 圣驾行经之处,黄土铺道,臣民退避,在一群高头大马中间,骑着驴儿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最引人瞩目。 特别是入城之后,京城的百姓纷纷都在议论,这个假装严肃的小胖墩是谁家的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已经是五品的千户官了。 “贾小三!” 贾琮正想着该如何完成皇帝交给他的任务时,突然听到御辇中皇帝在喊他。 于是他催动驴儿靠近御辇:“陛下喊我?” 刘恒挑起帘子,隔窗说道:“若是你爹真有意去趟江南,你记得提前跟朕说一声。” 贾琮点了点头,江南之行已经不可避免。种种缘故之下,只要呆在京城,贾赦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唯有寻机出京,去江南走一遭,才能破开如今的局面。 “陛下,我有件事想求陛下援手……” “说!”刘恒好奇的看向面露纠结的小贾琮。 只听贾琮小声说道:“我爹打算中秋之后就带林姐姐……就是我的表姐一起去江南,林姐姐自小体弱多病,我实在放心不下,想求陛下派一位御医随行……” “呵,没想到咱们的小贾千户还是个怜香惜玉之人!” 刘恒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是这样。他逗趣道:“怎么,你打算顺道去跟林如海提亲?要不要朕帮帮你?” “不是不是,陛下可不能污我清白!”贾琮连连摇头,再三否认,涨红的小脸烫的能煎肉吃。 护卫一旁的曹久功也插话道:“陛下说的不错,亲上加亲的事,多好啊。贾琮啊,要不要我来当个中人,替你跟林御史提亲?” “不可不可,曹嘟嘟你也来逗我,我还是个孩子啊!” 贾琮被逗的整个人都在发红,惹得君臣哈哈大笑。不过刘恒到底是同意了回宫后指一御医去荣国府,先替林黛玉诊诊脉。 圣驾回宫,曹久功安排完龙禁卫的布防之事后,携贾琮出了宫门。贾琮远远就看到了守在宫外的父亲贾赦,兴奋的挥手大喊:“爹,爹,我在这!” 曹久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扬,与贾琮一起走向了贾家的马车。 只见曹久功拱手问好:“恩侯兄,在宫门处见你一次还真是不容易!” 贾赦的嘴角抽了抽,曹久功话中有话,他不是没听出来。不过贾赦脸皮已经练出来了,假装没有听出其中的含义,回礼应道:“我一个闲散之人,自然不比曹大都督。这紫禁城呀,我还是少来为好。” “可依我看,恩侯兄以后怕是要经常来了。” 曹久功意有所指,不过他也没有继续往下说,反而拍了拍贾琮的小脑袋笑说:“恩侯兄记得请我喝酒,你家这孩子可没少给我找麻烦。” 这次贾赦倒是极其郑重的向曹久功拱手一拜,真诚谢道:“这是自然,到时还请曹兄莫要嫌弃家中酒浊。” “哈哈……恩侯兄说笑了,荣国府的酒怎么会是浊酒呢?” 曹久功大笑数声,引得周围的人纷纷好奇的看了过来,其中就有刚刚出宫的王子腾。 曹久功扫视四周,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拱手向贾赦告辞:“恩侯兄海涵,我还得去趟大都督府,就先走了。” “曹兄且去忙,告辞!” “嘟嘟慢走!” 贾琮也拱拱手,父子俩目送曹久功离开。 正当贾琮被贾赦抱上马车后,身边却有人略带探究的问道:“恩侯兄与曹都督很熟?” 第十一章 琮三爷回府 原本已经钻进车厢的贾琮探出小脑袋,眨巴了两下眼睛瘪了瘪嘴:“王叔父好!” 来人正是贾琮二嫂王熙凤的亲叔叔,王家家主王子腾。 贾赦是个直性子,自从两年前王子腾脚踩贾家亲兵的血肉登上京营节度使的高位后,他就再也没给过王子腾好脸色。 这次也是一样,只见贾赦冷哼一声,回呛道:“熟与不熟,与王县伯有什么关系?” 被贾赦呛了一声,王子腾却依然表现得风光霁月。 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贾琮的脑袋,露出一脸的慈笑说:“琮哥儿有出息了,有空多来叔父家玩……” 贾琮还未回应,贾赦却有些急躁的打断王子腾的话:“去做什么?给你王县伯当登云之梯吗?” “恩侯兄何苦如此?你我两家世代交好……” 王子腾的话才说到一半,贾赦就冷冷甩袖转身,将冒出头看热闹的贾琮塞进马车。 他嘲讽道:“世代交好啊,世代交好就要被你如此算计?老七,还不赶车走?等王大伯爷给你打赏吗?” 车夫贾七当即一甩马鞭,马车慢慢前行,王子腾看着渐渐远去的贾家马车,脸上露出一丝厉色,眼神逐渐阴沉起来…… …… “大老爷回府了!” 若是以前,贾赦懒得从荣国府的正门走。东跨院有个临街的小门,进入更加方便。 但今日不一样,他的乖儿子在铁网山挣下了好大的脸面,满京城就没有人不羡慕的。 贾赦先一步下了马车,贾琏已经带着下人们迎了上来。 “儿子给父亲大人请安,伴驾十数日,父亲大人辛苦了。” 贾琏迎上来后立马行礼请安,礼仪做的很足。可惜贾赦这是冷冰冰的嗯了一声,反问道:“以前不是叫大老爷吗?怎么今日倒是换了个称呼?别扭!” 按说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是贾赦,可满府之人皆称呼贾政为老爷,而贾赦这個承爵人只得了个可笑的大老爷之称。 贾琏苦笑一声,正要解释,却见父亲已经转身去抱站在车辕上的小胖墩。 一身飞鱼服、腰挂雁翎刀的贾琮一脸憨笑,伸出小胖手冲贾琏喊道:“二哥二哥,你看我这身衣服好看不?” 能不好看吗?这可是飞鱼服啊! 飞鱼类蟒,亦有二角。所谓飞鱼纹,是作蟒形而加鱼鳍鱼尾为稍异飞鱼类蟒,非真作飞鱼形。 龙禁卫堂上官所穿制服,虽说皆称飞鱼服,那不过是对飞鱼纹样的衣服的统称。贾琮身上这就不一样了,御赐飞鱼服,龙首鱼纹,近似蟒袍。非圣眷在身不可得,贾琏也只在朝中寥寥几人身上见过。 想到自己才是嫡子,如今身上却只有一个从五品的散官,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与埋怨,为何伴驾围猎不带我去呢? 不过贾琏的性格偏软,加上对贾赦这个父亲比较惧怕,面上也没有露出来什么,反而笑说:“英武逼人,琮哥儿真是有大出息了!” 随后他又向贾赦说道:“父亲,老太太说,请父亲回来后去荣禧堂一趟。” “我陪爹去!”贾琮不等自己老爹回应,当即就兴冲冲说道:“正好御医也快到了,林姐姐肯定也在荣禧堂。” 经过儿子的提醒,贾赦也想到了自己定好的计划。他点了点,抬脚跨进了荣国府大门。 走到半道上,贾赦突然停下脚步,将身后与贾琮说闲话的贾琏叫到身前。 “琏儿,你让伱媳妇这几天准备五万两银票,再备些珍贵药材,中秋后你随我去江南一趟!” “啊……” 贾琏当场就瞪大了那双桃花眼,先不提五万两银票,光是贾赦要带自己去江南这件事就够他震惊的了。 未等贾琏回神,贾赦就继续往前走去。 贾琮轻轻拉了拉贾琏的袖子,仰头说道:“爹打算带林姐姐回扬州一趟,一来是慰藉林姐姐思亲之情,二来是打算请姑父给二哥你谋个正经差事。” “我?” 这下贾琏的心中就更加震惊了! 见贾琮极其郑重的给他点头,心中突然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男人几乎没有人不想干出一番事业的,当然贾宝玉除外。 每日里处理着荣国府的杂事,贾琏早就厌烦了。可惜二叔也好,老太太也罢,从来没人操心过自己。 “还不赶紧过来!” 前方贾赦不耐烦的喊了一声,兄弟俩连忙跟上。贾琏欲言又止,再三张口都没能憋出一句话。 临近荣禧堂时,贾赦悠悠说道:“你也是二十岁的人了,为父能为你做的就是给你想办法谋个机会,能不能做出成绩就要靠你自己了。” …… 此时的荣禧堂中坐满了人,不但贾母与邢夫人、王夫人在,就连迎春等姑娘家也尽数坐在里面陪老太太说话。 不过似乎大家今日都有些心不在焉,特别是贾母与王夫人明显心情不怎么好,哪怕王熙凤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把气氛搞得像往日那样其乐融融。 “大老爷、琏二爷与琮三爷到了!” 鸳鸯掀起帘子禀报了一声,贾母面露不悦,冷冷说道:“既然到了还不进来,是想让老婆子亲自出去请不成?” “儿子可不敢劳烦母亲出来,总要给儿子时间正衣冠后大礼参拜才行不是?” 说话间贾赦领着二子大步走进屋子,扫视了一圈屋子里的人后做足了礼仪,跪下磕头道:“儿子伴驾围猎,十日未归,劳烦母亲惦念,是儿子不孝!” 呵,这话贾琮一个字都不相信! 贾赦就是死在外面,估计老太太都还心疼二儿子贾政要服丧茹素,一年不得安省吧。 不过他还是乖巧的和贾琏一同跪在贾赦身后,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老太太正想继续呵斥几句,却一眼看到了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突然好一阵烦闷。 这飞鱼服应该穿在我的宝玉身上的! 荣禧堂中突然好一阵的寂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不敢说话。 贾赦冷眼看了看一直把目光放在贾琮身上的贾母,缓缓起身,冷笑道:“看来母亲是太想儿子了,竟然忘了让儿子起身!” 他丝毫没有顾忌贾母脸上露出的愤怒,将贾琮拎了起来,抚平因为下跪磕头弄皱的飞鱼服,自豪的说道:“三儿得了圣眷,不但得了正五品的武德将军、骁骑尉,还兼领正五品龙禁卫千户。这身飞鱼服就是陛下御赐的,满朝文武能穿飞鱼服的不出二十人!” 一旁的黛玉捂嘴惊呼:“那将来琮哥儿将来入仕最低都是正五品的实职,出京便是一府同知或是卫所千户?爹爹当年考了个一甲探花入仕时都才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琮哥儿真是有了大出息啊!” 哈哈哈…… 贾赦向黛玉露出了赞许的目光,这外甥女真是会说话! 他笑了笑说:“还是林丫头懂得多,等这次去了扬州,舅舅就跟你爹说,将来让你给舅舅我当儿媳妇!” 第十二章 谁害了林妹妹? 让黛玉给他做儿媳妇? 贾赦看似荒唐的一句话,让整个荣禧堂内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自打黛玉来了荣国府中,阖府上下没人看不出贾母的意思。要不是当年小贾琮嘟囔的那句男女七岁不同席,估计就是这会黛玉还同贾宝玉一起住在荣禧堂暖阁里。 当然,贾母的这点小算计邢夫人知道,王夫人知道,贾赦自然也能看出来。不就是打算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吗?可惜啊,我贾赦今日就要横插一脚。 外甥女虽说身子骨不大好,可其他方面的确是儿媳的好人选。等将来三儿入仕之时,武有我这个当爹的,文有如海这個探花郎出身的老丈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许给宝玉?就宝玉那样子,如海能看得上? 贾赦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简直就是天赐姻缘,正要再说几句,却听老太太大怒道:“浑说些什么,犯浑犯到家里来了。玉儿才多大?你就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这会屋子里的人也都被老太太的怒喝声惊醒过来,黛玉几乎是整个人都泛成了红色,羞的把自己藏在迎春的后面,双手搅着自己的手绢。 贾琮也被自己老爹的骚操作给整懵了,他目瞪口呆的仰头看向一脸得意的贾赦,想要说些什么,却憋不出一个字来。 只见贾赦呵呵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难道母亲不是打算让外甥女嫁到咱们家吗?要不然当年为何死活要把外甥女接到咱家在养?难道林家还少了教养之人?姑苏林家,列侯之家,书香门第,不比咱们家这粗鲁武人强?” 这话几乎是把贾母逼到了墙角,她自然是无法回答,只能气急败坏的拍着桌子大骂:“那也不能嫁给区区庶子!” 说实话,贾母这声区区庶子对于贾琮来说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反倒是一旁坐着的迎春、探春眼中一暗。 不过此时他当然不会白白让自家姐姐受了这个委屈,于是他小声嘟囔道:“陛下不也是庶子嘛……” 说是小声其实声音也不小,整个荣禧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贾母原本正要拿起桌上的茶盏砸向贾赦,听到贾琮的嘟囔后,手一抖,茶盏就掉到了地上。 啪! 茶盏摔碎响起刺耳的声音,贾母涨红着脸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她指着贾琮想要训斥,却不知道如何说。 “你……你……你……” 迎春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跑过去与鸳鸯一同帮贾母顺气,贾赦也反应过来了,一把拽过贾琮就往屁股上招呼…… 等贾琮抹着眼泪出了荣禧堂后,贾赦才长舒一口气,警告道:“以后不许再气着老太太,但凡今日老太太被你气晕过去,你就得担上大不孝的罪名!” “爹,儿子知道了。”贾琮也是没想到老太太连这点都受不住,一脸的委屈。 贾赦看了看日头,距离暮色降临还有好大一会,父子二人被老太太赶出荣禧堂,原本的计划只能推迟,回了东跨院。 …… 贾琮的屁股旧伤未去又来新伤,好在夏守忠之前给他的药对于跌打之伤效果很好,上完药后他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这可不是贾赦不心疼儿子,他若是不先一步揍一顿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这会儿子还不知道要受怎样的磋磨呢。贾家的家法可不是说着玩的,贾宝玉那么受宠,大棒子下去都要去掉半条命。 正当贾琮趴在床上哼哼的时候,贾琏急匆匆跑来说道:“琮哥儿,宫里来了御医,说是要给表妹诊脉……” “哎呦!” 一听御医来了,贾琮就翻身起来准备下床,不料衣裤碰到了屁股上的伤,惨叫一声。 最后贾琮还是慢慢挪动到了荣禧堂外,鸳鸯看到贾琮来了,嘴角不由抽了抽。 估计是有御医在,这御医又是贾琮求了皇帝才来的,贾母也不好这个时候与贾琮生气,便任由贾琮挪进屋子,站在贾赦身后。 “老夫人其他都好,就是火气有些旺盛,容老夫拟个方子败败火就行。” 贾母闻言往贾琮这瞅了一眼,不过她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老御医道了声谢。 却见御医笑说:“老夫人也不必谢我,您有个孝顺的孙儿,在陛下那说老夫人每日操心儿孙,担心您劳累过度,这才有老夫出宫一行。” 孝顺孙儿?贾母差点没稳住心神。好在她风风雨雨数十年,什么样的事都经历过,强行将怒火压下。 “李御医说笑了,老婆子这几个儿孙,皆是顽劣。唯有我那宝……” “母亲,李老还要忙着去周相家中,还是先让李老给外甥女把把脉吧!” 贾赦出声打断了贾母的话,要不然贾家今天怕是又要让人笑话了。 李御医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乐呵呵说道:“这也是巧,周相从铁网山回来就病倒了,陛下下旨让老夫去周相家中探望,却是时间紧迫。” 听到李御医如此说,贾母也不好再说其他,只能让人去叫了黛玉过来。 李御医在黛玉进了屋子后就眉头一皱,林家这姑娘竟如此孱弱,进门不到十息就咳了数声。 “林氏女拜见李御医!咳,咳……” “不必多礼,容老夫先把把脉。” 李御医搭手诊脉,同时仔细观察了黛玉的面相,同时还询问了不少黛玉日常的饭食用药情况。 诊脉的时间极长,完全超过了一般大夫诊脉的时间。而且他的眼中露出一丝愤怒和担忧,不过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唯有始终观察他的贾琮看到了。 “天生体弱,后天弥补不是不可,可哪有近十年不变方子的道理?” 李御医长叹一声说道:“林姑娘今后还是不要再吃人参养荣丸了,要知虚不受补,更何况是人参养荣丸这等大补之药,再吃下去,怕是要出大问题!” “什么?怎么可能?这人参养荣丸老婆子自己也在吃的!” 贾母惊诧间起身追问:“难道是我给玉儿配这人参养荣丸吃害了她?” 第十三章 风波现 贾母的声音中带有疑惑、惶恐、不悦,贾琮甚至从她的眼神中看出了一道他根本无法理解的惋惜。 而王夫人将手中的佛珠转的飞快,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嘴中说着自责的话,什么她这个当舅母的没有照顾上外甥女之类的。 老太太上前将黛玉抱着不停哭嚎,加上王夫人的絮叨,几个小丫头也被屋子里的气氛感染的哭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荣禧堂都乱糟糟的。 贾赦被闹得头疼,正要说话,却见李御医给他使了個颜色,摇摇头目视门外。 随后只见李御医安慰贾母:“老太太不必自责,这人参养荣丸自古便是调养补药的佳品,如此名贵的药老太太能给外孙数年不停的拿来补身体,可见慈爱之心。只是碰巧林姑娘身体特殊,并不适合用此药罢了。好在现在改药方还来得及,待老夫去开个药方,此后每半月老夫来一次,给林姑娘诊脉调方,最多年余便可痊愈。” 正抱着外孙女哭嚎的贾母一听李御医如此说,当即就停了下来,用手绢摸着眼泪问道:“真的?” “真的,老夫从不说谎!” 李御医的名声老太太还是早有耳闻的,太后娘娘与皇帝陛下的专用御医,医术自然是没的说。 只见李御医拱手说道:“时间也不早了,老夫还得去周相家中,今日就先到此处,容老夫与贾将军商量商量,拟个方子,从今日起林姑娘就按老夫的方子用药吧。” “好好好,那就劳烦李御医了。” 老太太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轻松,一旁数着佛珠的王夫人静默不语,邢夫人则是毫不关心的态度,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鞋子。 这时黛玉起身,走到李御医身前,行了个万福礼,吴音软语的道了声谢。 李御医家中也有个差不多大的小孙女,心中暗叹好好的姑娘身体被人祸害成这个样子,真是该死啊。 他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黛玉:“临近冬日,换季时最易引起咳疾,若是咳得狠了,就将它放在鼻尖闻一闻。” “李老医者仁心,外甥女收下便是。” 贾赦见黛玉茫然无措不知该不该收,便出言说了这么一句。黛玉只好依言收好,再次福身拜谢。 等李御医出了荣禧堂后,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与贾赦对视一眼后,贾赦便心领神会带着李御医去了东跨院书房中。 亲兵守好了整个东跨院,贾赦这才问道:“李老不妨直言,我那外甥女到底如何?” 李御医并未直接回答,反而问道:“先容老夫问一句,林姑娘所用的人参养荣丸是从何而来?” “乃我弟媳王氏托太医院王太医制成送入府中,一份供家母所用,一份供外甥女所用。” “不可能,老夫人的药丸子是正常的,按道理就是虚不受补也不可能出现中毒之迹象……” “什么?中毒?” 哗啦,贾琮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他蹭蹭蹭就跑出了屋子,直直往黛玉小院飞奔而去。 不一会儿,他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小胖手里抓着两个小药丸子:“李爷爷快看看,这是我让雪雁偷偷给我拿的,林姐姐一直就吃的这个。” 李御医将药丸子拿起,嗅了嗅又用小刀刮下一层粉末,舔了舔后脸色微变,端起桌上的茶水漱了漱口,这才说道:“好狠毒的心思!” “李老?” “李爷爷……” “夹竹桃!这药丸子内多添了一味药夹竹桃!” 贾琮在听到夹竹桃三个字后大惊失色,这夹竹桃简直就是他前世所看的宫斗剧中最常见的宫斗圣物,沾之必死的毒药。 只听李御医面色凝重的给两人解释道:“夹竹桃是药也是毒,适量使用,可祛痰、镇痛、祛瘀,亦可治疗心疾。但添进这人参养荣丸中,长期服用,林姑娘绝对活不到及笄那天!” 贾琮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心中的自责使他不知该如何表达。原本只是以为王氏贪财把好参给换了,却没想到竟然有人在药中下毒。 倒是贾赦还算镇定,强忍怒气询问解毒之法。 李御医将桌上的两个药丸子收入药箱,开始提笔写了一份药方。他安抚贾赦父子:“好在下毒之人并未想到林姑娘患有心疾,这毒其实也是良药,无意间也算是缓解了林姑娘的心疾。至于这体内剩余之毒,便以我这方子去解。当然,短时间内是无法痊愈的,至少需要年余方有效果,慢慢熬吧。” 贾赦起身向李御医拜谢,地上的贾琮也爬了起来,珍重的拜下说道:“多谢李爷爷妙手回春!” 弄清了黛玉身体的情况,李御医也放下了刚才的凝重,他摸了摸贾琮的脑袋笑说:“果然是个好孩子,怪不得讨陛下喜爱。放心吧,有老夫在,小丫头不会有事的。” …… 黛玉的人参养荣丸是一直是王夫人负责的,下毒与她有没有关系这是荣国府自己的事,李御医没有提及。 不过太医院的那个王太医涉及其中,他就得回去跟皇帝禀报一声了。 贾赦父子送了李御医离开后,父子二人皆是心事重重。这件事很是麻烦,王夫人有元春和贾宝玉这双儿女,背后又有王子腾这个靠山,老太太哪怕知道这件事后,估计也会强行将此事压下。 毕竟在老太太的眼中,贾赦这个大儿子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浪荡子,荣国府的将来和她的荣耀,最终要靠宫中的元春和她的宝贝凤凰蛋。 她是很疼爱外孙女,可前提是外孙女能带给她足够的利益,比如三节两寿礼物不断送进荣国府的女婿林如海,比如林家世代积累的百万家财……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 荣国府的花园小径婉转曲折,贾琮仰头看了看一脸平静无波的老爹,心中不免忐忑起来。 这几年贾琮也算是摸清了老爹的脾气,越是平静,将来掀起的风浪越大。可这个时候大房的能力还不足以与老太太、王家直接翻脸,若是骤然发难,说不定倒霉的只会是他们父子。 正道贾琮准备开口劝说一二时,前行的贾赦突然开口说道:“三儿,中秋后咱们就出京吧,这荣国府让为父觉得恶心……” …… 圣驾回京,本就不怎么平静的京城变得更加纷纷扰扰。 虽说行辕每日也有小朝会,可很多军政大事说到底要好好商议后才能做出最终决定。 皇帝在铁网山皇家猎场遇刺,以及荣国府贾琮救驾有功的事慢慢传开,京中各家府邸第一次将目光转向了贾赦的这个庶子身上。 琏二爷最近很是风光,圣驾还未回京时,消息灵通的人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了行辕的情况。 像是四王八公等与贾家亲近的家族,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向贾琏发出了邀请,王熙凤因为丈夫最近常常夜不归宿很是生气。 “没想到琮哥儿撞了大运得了陛下喜爱,连我这个当哥哥的都沾了光,今日北静王还说,改日让我带了琮哥儿去他家赴宴。咱家这几年什么时候有这么风光过?” 贾琏明显是喝多了酒,王熙凤虽然生气丈夫今日又是满身酒气的回家,可就像贾琏说的,今日邀他去的是北静王水溶,郡王灌酒,他能不喝吗? 平儿拨亮了烛台,屋子里稍微明亮了些。 两人忙前忙后给贾琏擦了手脸,褪下衣物鞋袜,将其塞进被子里。 “去煮些醒酒汤吧……” 平儿闻言退出房去,嘎吱一声闭上了房门。 贾琏缓了缓睁开眼睛,似乎是醉了又似乎没醉。他平静的说道:“凤儿,父亲要替我寻个正经差事!” “嗯?” 正收拾床铺的王熙凤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给惊住了,她停下手中的活,直直望着贾琏,疑惑问道:“我二叔不是说过,如今朝中正乱,让你先等等吗?将来他肯定会在军中给你寻个差事的。” “等?等我而立之年还是年过不惑?” 贾琏似乎比往日要更加强硬,直接向妻子发泄了多年来的不满。他自嘲一声:“凤儿,我都二十了,你我幼时青梅竹马,成亲那日我许了你凤冠霞帔、诰命在身。可至今我这身上就一个五品散阶,给你连个诰命都没挣到,是我无能吗?不,我贾琏是堂堂荣国府未来的承爵人,如今却一直干着管家仆人的事。难道要我等到七老八十了,才能给你挣下一身诰命来?” 若是以往,贾琏敢这么跟自己呛声,王熙凤肯定已经炸了。可这几日府中接二连三的发生巨变,让王熙凤对往昔的一些事产生的怀疑。 比如一直被自家二叔和姑妈说起的大老爷似乎与传言不太一样,比如那个没事跟自己讨零花的小叔子贾琮成了御前红人,比如今日荣禧堂姑妈在看到李御医时的反常表现…… 王熙凤多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些事情出的反常之处。 加上贾琏方才说的那句话,让她想起了成亲那日的情形。满堂诰命,唯有作为新娘子的她,连个七品孺人都不是,向来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可能忍受得了? 第十四章 亲兄弟 若说给自己丈夫寻个差事找个前程的事要是自己二叔王子腾所提,王熙凤肯定不会如此的犹豫。 可惜正如贾琏所言,王子腾当年从荣国府“借走”了大量的资源,一路青云直上,却一直以各种原因推脱,这才导致贾琏堂堂国公府的未来家主,至今呆在家中当着处理杂事的管家。 有时候吧,事儿不能多琢磨,琢磨多了就会品出不太对劲的味儿。 王熙凤人精似的人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心惊。 “咚咚咚咚……” 天不怕地不怕的她被外面的敲门声吓了一跳,差点打翻放在一旁的水盆。 “二哥、凤姐姐,我能进来吗?” 天色已暗,除了贾琮这个猴子,没什么大事,荣国府不会有人都这会了还跑来打搅他们两口子。 被打断思绪的王熙凤也没有生气,贾琏也披上衣服坐了起来。不说这几年小贾琮跟他们夫妻俩亲切,就是人家身上的飞鱼服也足够两人重视了。 王熙凤与贾琏对视一眼,随后让小红去开门。 “三爷这是……” 小红刚刚开口,贾琮就气喘吁吁的说道:“快帮我接着,要掉了……” 只见贾琮带着他的小丫鬟吉祥、如意一人抱着一大摞的东西,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下来。 小红连忙上前接着,等几人将带来的东西都摆在桌上、椅子上时,贾琏夫妇尽是纳罕不已。 七八個锦盒,各色锦缎数匹,各类皮毛数张,金银玉器摆件若干,甚至还有两柄镶嵌了宝石的宝剑宝刀…… “琮哥儿,你这是把哪家宝库给打劫了?” 王熙凤协助王夫人管家有三四年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每一件是便宜的,这加起来没个几万十几万两银子是下不来的。她打开桌上的锦盒一一看了过来,尽是上等辽东参。 贾琮摸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端起桌上的茶水就吨吨吨一顿猛灌。等缓了缓气息这才回道:“这些都是我在铁网山收到的礼物,人参什么的,除了给老太太孝敬外,剩下的凤姐姐拿去补身子吧。金银玉器二哥挑一挑,改日得了差事,怕是要走走礼顺通一下。其他的绸缎皮毛,凤姐姐看着给几个姐姐做些衣裳,算是我的心意……” 王熙凤凤眼一挑,有些不敢相信。小贾琮这几年不时就跑来跟自己磨牙要零花,她想着到底是自家爷们的亲兄弟,又得了公爹喜欢,就顺手给了几个银豆子。没想到向来没几个钱的贾琮竟然如此大方,一出手就扔给她几万十几万的珍宝。 “这可是数万甚至十几万银子的东西,琮哥儿就这么给我了?” “啊?二哥不是要出去当官了嘛,总要有几样拿得出手的东西同上级、同僚拉好关系。就府里每月给的那点钱,够干什么。” 贾琮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往高椅上一坐,小短腿一晃一晃的说道:“再说了,我和二哥是亲兄弟,等二哥当大官了,也好照应我啊。还有凤姐姐,这人参可是我专门给你留的,凤姐姐拿这些补补身子,好给我生个小侄子玩……” 被贾琮的话说的有些脸红的王熙凤抬手轻轻在贾琮脑门弹了一下,喜笑颜开的说道:“浑说什么,生小侄子就是为了玩?没大没小,编排起我了。” “生小孩不就是为了玩嘛……” 贾琮捂住脑门躲到一边,拿起一柄宝刀递给了下床查看桌上东西的贾琏。 “二哥,宝刀配英雄,爹说你的刀法不错,今后你出门就挂上。这可是宫中宝库里的好东西,陛下让我自己挑两件,我一眼就觉得这柄宝刀跟你相配的很。” 贾琏怔怔的接过宝刀,迟迟没有回应。 原来父亲大人还记得我的刀法不错! 他摸着宝刀,刀鞘上镶嵌的宝石在烛火的照射下映出绚烂的色彩。 荣国府是开国武勋,贾琏作为继承人自然自幼习文练武。他的骑射刀枪技艺都是贾代善当年留下的亲兵教授,直到王子腾将几位师傅带去了九边才停了下来…… 今日要不是贾琮这么一提,他都快忘记自己也是身怀武艺的将门之子了。 嗡! 贾琮自顾自的抽出剩下的那柄宝剑,剑光微寒,弹了一下剑刃嗡嗡作响。 “嘿,这柄剑也很不错,就留给我的大侄子,将来二哥可要好好教他练武,荣国府的继承人,可不能跟宝二哥一样手无缚鸡之力!” 也不知贾琮的这句话是不是戳中了贾琏的痛点,回过神来的贾琏没好气的抓住贾琮的双肩,捏着他圆嘟嘟的脸蛋蹂躏了起来。 “没大没小,要是叫老太太知道你编排宝玉,定然让伱屁股开花!” 贾琮挣扎的逃脱了贾琏的魔掌,躲王熙凤身后撇嘴说道:“我又没说错,凤姐姐你以后可不敢学老太太,棍棒底下出孝子,万不可溺爱我的大侄子。将来大侄子是要做荣国府的继承人,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上不了战场的人可当不了国公府的继承人! 这句话如同黄钟大吕,在贾琏与王熙凤的脑中重重敲响。 夫妻二人默默地对视一眼,两人的眼中皆是惊骇。 这时贾琮打了一个哈欠,似乎是累了。从桌上顺了一个橘子揣在手中,跟两人告辞说:“好了,东西送到了,我就回去睡了。二哥、凤姐姐,你们也早点睡,明日还有的忙呢。” 贾琏点了点头,王熙凤亲自笑盈盈将贾琮送出了房门。临出门时贾琮示意王熙凤低头,他在其耳边说道:“凤姐姐可督促二哥勤加练武,我听说江南闹倭,万一二哥要在江南任职,免不了要上阵杀敌……” …… 王熙凤回到房中时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的,而且脸色煞白。 贾琏还以为是出了什么要紧事,刚开口询问就见王熙凤扑到了他的怀里死死抱住他。 “爷,要不咱们给公爹说说,还是不要什么差事了……” “凤儿,到底是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王熙凤想起贾琮所说的话,颤抖着回道:“琮哥儿说江南倭寇闹得厉害,万一姑父给你在江南寻了差事,闹不好你是要上战场的。若是你有个不妥,我可怎么活啊!” 弄清了始末的贾琏突然朗声一笑,他将妻子往自己怀里拉了拉,抚摸着秀背自信的笑道:“你也太看不起爷了,爷当年跟着几位师傅勤学苦练,为的就是将来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可惜啊……算了,这些事就不说了。” 想到王子腾后来送回荣国府的那一百多个坛子,贾琏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有些事他一直不提,并不代表他忘了,也许这次江南之行就是一个机会! 第十五章 明明是我先来的 即临中秋,像贾家这样的高门大族自然少不了宴饮。 加上荣国府的琮三爷如今简在帝心得了圣宠,贾母就是再讨厌贾琮,也得为了阖府颜面广撒请帖,邀了四王八公十二侯以及与贾家亲近的各大家族。 不知是昨夜贾琏折腾的太久,还是贾琮临回去前说的那些话,让王熙凤整整一天都是魂不守舍的。 “凤姐姐今天是怎么了?” 黛玉放下手中的锦缎,捣了捣迎春的腰,小声说道:“打凤姐姐过来,都已经走神好几次了。” 不止黛玉,迎春与探春也发现了王熙凤的异常,只有年纪最小的惜春还懵懵懂懂,正在床榻上跟贾琮早前送他的大兔子布偶较劲。 “宝二爷来了!” 随着紫鹃的声音,门廊的珠帘被人掀开,穿的红彤彤的贾宝玉捧着一盆秋菊快步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步快跑追赶宝玉的袭人。 “二爷慢点,奴婢都快跟不上了……” 许是想着事入神的王熙凤不喜被人打断了她的思路,这时极其罕见的发了火。 当然,她也不好跟贾宝玉发怒,毕竟他是老太太的凤凰蛋,磕一下碰一下都会闹得满府不得安宁。 于是王熙凤凤目一瞪,冲着袭人骂道:“你是死人吗?让主子捧着这么重的花盆在前面走着,你倒好,跟大家小姐似的闲庭信步。老太太把你放在宝玉屋里是让你去伺候宝玉的,不是让你去当副小姐的!” 满屋子的人都被王熙凤突如其来的怒火吓蒙了,特别是贾宝玉,他从未见过凤姐姐在自己面前发过火,这凤目如同泛起火焰,使得凤姐姐更加妖艳动人…… 当然,也挺吓人的。 袭人好半天才从惊恐中反应过来,连忙跪在了地上求饶。 这梨花带雨的求饶自然是让贾宝玉心疼的不行,连忙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好姐姐,这都是我自己要搬的。今日冯家大哥送来了几盆花,我看这盆秋菊开的真艳,便想着端来给林妹妹赏玩。袭人只是拗不过我,没想到惹了好姐姐生气。再说凤姐姐今日这火发的好邪性,我也没招惹你啊。” 正当贾宝玉想要再说几句好话求情时,门外又传来紫鹃的声音:“琮三爷,琏二奶奶正发火呢……” “哟,还有人敢惹我嫂嫂,待我去揍他一顿,给我嫂嫂出出气!” 不得不说人与人的亲近,很大程度上是要靠苦心经营的。王熙凤此时就觉得亲小叔子要比堂小叔子更加暖心,她没有理会贾宝玉的说辞,顺口就向刚刚进屋的贾琮问道:“那嫂嫂今日要是没理,伱会帮谁?” 贾琮咧嘴一笑:“当然是嫂嫂啊,谁叫你是我的亲二嫂呢,琮三爷向来帮亲不帮理!” 瞧瞧,这就是差距! 贾琮这几年经常往贾琏院子跑,蹭吃蹭喝还蹭零花钱,不知不觉间王熙凤就默认了贾琮跟他们夫妻俩是一家人。 用贾琮的理论来说,感情要靠培养,关系要靠经营。只要我够不要脸,就是一块冰,我也能给他融化了。 随着贾琮的这句帮亲不帮理,方才还凤目冒火的王熙凤笑颜如嫣,从荷包里拿出一个小金豆子就熟练地递向贾琮。 不过她瞬间又想起昨夜贾琮扔给她一屋子的珍品,略微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把手收回去。 可没想到贾琮却一脸欣喜的双手接过,还像唱戏似的躬身长拜:“谢凤姐姐赏!还是凤姐姐懂我,这金豆子够我买好多零嘴了。” 这一下王熙凤就更加高兴,心中暗想这小叔子真是太暖心了! “你这小猴子,宫里给你赐下那么多金子,还不够你花?跑我这讨零花来了。” 王熙凤伸手往贾琮额头戳了戳,贾琮嘿嘿一笑,耍宝道:“那些金子我要留着娶媳妇,嫂嫂有钱,指头缝松一松就够我花好久了。我知道凤姐姐疼我,肯定会给我的……” 话说一半,贾琮就看到黛玉旁边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点心,眼睛一亮就扑了过去:“哇,有藕粉桂花糖糕,肯定是王嬷嬷做的。” 啊呜…… 贾琮一手一个,直接坐在床榻边就吃了起来,吃的快了些差点噎住,还是迎春操心给他倒了茶水顺顺,这才咽了下去。 王嬷嬷是黛玉的奶嬷嬷,像藕粉桂花糖糕这种江南点心她会做好多种,每回制作,黛玉都会往贾琮院里送一份。 果然,黛玉捂嘴笑道:“又没有人跟你抢,你吃这么急干什么?” 贾琮腾出右手往床榻中央一指:“谁说没有,你看四妹妹!” 众人顺着贾琮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刚刚还在跟布偶较劲的小惜春正虎视眈眈的往贾琮这爬。 兄妹二人为了点心发生大战不是一次两次了,相比已经八岁的贾琮,刚刚五岁的小惜春每次都是以战败而告终。 两人再次因为点心开战,贾琮伸手摁住小惜春的脑门,惜春使出吃奶的劲挥动双臂却连贾琮衣角都够不着,气的小脸通红。 眼见小丫头又要使出绝招掉泪珠子了,贾琮连忙将其抱起放在椅子上,递给她一块点心开始哄娃模式。 计谋得逞的小惜春露出小虎牙,双手捧着点心露出开心的笑容,开始啃起了点心。 姐妹们被方才两人的大战逗得发笑,探春与黛玉还学起了贾琮与惜春方才的动作,屋子里其乐融融。 不过贾宝玉却不开心了,他看了一眼桌上开得正艳的秋菊,再看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袭人,突然愤懑起来。 又是琮老三,姐姐妹妹们竟然因为琮老三笑的这么开心,唯有我孤零零的站在这里没人理会,明明是我先来的! “啪!” 贾宝玉一把将桌子上的花盆推到了地上,花盆破碎发出最大的声响将众人吓了一跳,特别是只有五岁的小惜春被吓的脸色煞白,一边打嗝一边哇哇大哭起来。 王熙凤连忙上前抱起惜春,一边帮其顺气一边哄着。其余姐妹尽是呆呆的看着地上的花盆碎片以及秋菊的残枝花瓣,唯有贾琮怒从心起,冲上去就一脚踹了过去。 这一脚踹的实实在在,直接将贾宝玉踹倒在地。 贾琮做事最喜欢的就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审判别人,他指着被吓哭的惜春怒斥贾宝玉:“你想害死四妹妹吗?她正吃东西呢,要是被你吓的噎住,一口气上不来,你就等着被二叔打死吧!” 第十六章 冲突 宁荣两府,至今揍过贾宝玉的只有其父贾政一人。 从礼教的方面来说,贾琏可以教训贾宝玉,贾琮不行,因为贾宝玉是他的堂兄,居长。 不过贾琮这次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小惜春被贾宝玉的突然发疯吓得脸色发白,王熙凤到现在都哄不住。 “二爷……” 凄厉的叫喊声把想要继续发火的贾琮给吓了一跳,只见跪在地上的袭人突然尖叫一声,猛扑过来推了一把正要上前补上一脚的贾琮。 骤然的变故让贾琮失去了平衡,要不是这几年勤学苦练,跌倒的瞬间后脑勺就要撞在碎裂的瓷盆上了。 贾琮好险才用手撑住了倒下的身子,手掌被地上的瓷片扎的生疼,抬手间屋子里的众女纷纷惊呼。 “琮哥儿……” “血……哇哇哇哇……” 担忧惊叫的,看到鲜血被吓哭的,屋子里瞬间乱糟糟吵得贾琮脑仁疼。 而袭人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反而一脸的无辜,扑到被踹倒在地的贾宝玉身上,费力扶起瘫坐在地的宝玉,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她还指着贾琮骂道:“琮三爷,你竟敢打二爷,老祖宗一定会惩罚你的……” 说实话贾琮对于贾宝玉没有多大的恶感,甚至有点欣赏这个傻乎乎的堂兄。 性子软、无脑、略有自私这些都不算什么,京中公子哥中贾宝玉绝对算是个乖宝宝了,而且性子天生的仁善,就是有些过于风光霁月了些。 可贾家现在是什么境地?用危如累卵来形容丝毫不为过。贾珠耗尽了心血去拼科举英年早逝,他身为二房仅剩的嫡子竟然天天混在女子堆中,惯得他身边的丫鬟个個成了副小姐。 这些副小姐如今心高气傲,都敢在贾琮这个主子面前叫嚣了。可惜贾琮不是贾宝玉,他才不会惯得这些副小姐不知天高地厚。 看来琮三爷低调的久了,有些人忘了在这府中谁才是真正的主子! “好啊好啊,小小的丫鬟也敢在爷面前叫嚣了!” 贾琮脸上稚气未褪,眼中的厉色却也十分吓人。他抬脚上前,走到贾宝玉与袭人跟前。 “拿老太太来压我?袭人,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爷姓贾,爷的父亲才是荣国府真正的承爵人,大夏的一等将军。更何况爷是陛下亲封的武德将军,正五品的武官。” 贾琮抬起留着鲜血的手掌,冷笑一声:“以下犯上,恭喜你袭人,顺天府的大牢应该会很欢迎你这种不知上下尊卑的人的!” …… 谁都不会想到原本玩的正开心,竟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贾宝玉近乎是逃一般跑去了荣禧堂,更别提袭人了。 贾琮手上的血似乎成了她的噩梦,与传说中的顺天府大牢组成了一个萦绕在她脑海中的梦魇,时时刻刻在折磨着她。 迎春小心翼翼的帮贾琮清理着手掌上的伤口,眼眶红红的,黛玉、探春也围在旁边,就连哭的双眼红肿的小惜春也举着咬了一口的点心,要喂给贾琮吃。 而王熙凤已经先一步去了荣禧堂,省的有人恶人先告状。她无法违逆老太太,可她能把这边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的讲出来。 至于老太太会不会听进去,王熙凤连一丝的奢望都没有。不过以贾琮现在的身份,老太太也得顾及那件似龙似蟒的飞鱼服! 黛玉皱着眉头,始终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贾琮被迎春硬拉着受伤的手,小心翼翼的用清水冲洗,他龇牙咧嘴扮鬼脸,逗得小惜春噗嗤笑了起来。 不过黛玉还是能从贾琮的眼睛里看出他心底的愤怒,这种愤怒肯定不是因为袭人的以下犯上。 她了解贾琮,在一定程度上,贾琮比宝玉更加崇尚平等,至少贾琮从来不会因为身份区别对待别人,无论男女。 “鸳鸯姐姐……”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屋子里的迎春等人俱是浑身一颤,唯有贾琮一点都没有在乎,反而转移她们的注意力:“二姐姐,系的太紧了,勒得我手疼。” “哦、哦……” 迎春只好解开白纱,打算重新给贾琮上药包扎。 鸳鸯进门后一眼就看到了贾琮手掌的伤口,竟然伤的这么严重,琏二奶奶果然没有撒谎,反倒是袭人…… “有事?” 贾琮可没有喊他人姐姐的习惯,抬眼看了一眼鸳鸯,平淡的说出这两个字。 鸳鸯浑身一个激灵,想起了这位爷现在官职比二老爷都要高,俯身行了个万福礼,盈盈拜下:“奴婢给三爷请安,老太太请三爷去荣禧堂一趟。”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等我包扎好伤口就过去。” 贾琮的回答让鸳鸯有些为难,因为老太太的原话是让贾琮立刻过去。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贾琮跟府里的其他几位爷不一样,年纪虽小,但主意之正仅次于东跨院的大老爷。 而且这伤口她也看到了,上了药都止不住血,三爷竟然吭都不吭一下,任由二姑娘上药包扎。要是宝二爷,怕早就哭哭啼啼闹得阖府不得安宁了。 贾琮见鸳鸯迟迟没有回去,便冷哼一声:“怎么?伱也要违逆爷的命令?” “奴婢不敢!” 鸳鸯连忙下拜应道:“奴婢只是看三爷伤的不轻,想着要不要禀报老太太请了大夫过来。” 贾琮点了点头:“不必,这点小伤,何必劳师动众。你回去禀告老太太,就说我收拾好了就过来,请她老人家少待。” 鸳鸯再次福身:“诺。” 等鸳鸯退下后,原本一脸正经装大人的贾琮嘿嘿一笑,逗几个姐姐妹妹说:“你们看我学的像不像?” “像谁?”探春疑惑的问道。 “像我爹啊,鸳鸯都被我吓住了!” 贾琮的话音刚落,黛玉等人纷纷捂嘴笑了起来,沉寂的气氛终于有所缓解了。 迎春掏出手绢给贾琮细细的擦去额头的汗水,柔声说道:“一会去了荣禧堂,可不敢跟老祖宗顶嘴,要不然吃亏的肯定是你。” “姐姐放心,我还是知道轻重的。” 黛玉戳了戳贾琮的脑门说道:“一会我陪你去……” “还有我还有我……” “我们都去,老祖宗总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偏袒宝玉吧。” 迎春、探春、惜春皆是开口要去帮贾琮求情,贾琮也没有拒绝。 不过临去之前,他还要回去一趟。 有时候借势压人的感觉还真是爽,不知道老太太看到他一身飞鱼服、腰挂御赐雁翎刀站在她面前,她还能不能不分青红皂白的惩罚自己给凤凰蛋出气呢? 第十七章 老太太的烦躁 贾宝玉今日真的是被贾琮的凶狠给吓着了。 宁荣两府除了贾政之外,宝二爷还真没怕过谁,没想到方才贾琮的凶狠彻彻底底将宝二爷给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王熙凤来到荣禧堂的时候,袭人正添油加醋的在老太太面前告状,宝二爷则是趴在老太太的怀里扭来扭去,一个劲的哭诉自己被踹的好疼。 “唉哟我的乖孙,快让我瞧瞧,踹到哪儿了?” 贾母在听到袭人形容贾琮飞起一脚将宝玉踹飞了出去,连忙呼天喊地的喊来丫鬟,让她去找大夫。 倒是王熙凤看完了宝玉与袭人的表演,幽幽说道:“不过兄弟俩发生了点争执,琮哥儿怎么可能真的下狠手?倒是袭人这丫头,把琮哥儿狠推了一把,手掌都被地上的瓷片划了好大的口子,血流不止,这会估计还在想办法伤药止血呢。” 这时鸳鸯也回来了,一进门就感觉荣禧堂中气氛有些不对劲。贾宝玉没在扭了,袭人也不敢张口了,就是老太太也用极其不满的眼神看着王熙凤。 “哼,你倒是当的好嫂子,尽替你那好弟弟说话。你也别忘了,宝玉也是你的亲兄弟!” 老太太有些恼怒,训斥了王熙凤两句,随后转头询问鸳鸯:“那孽障人呢?怎么没来?” “回老太太的话,三爷手上的伤口极深,二姑娘正给三爷上药,奴婢见伤口处的血止不住,便想禀了老太太请个大夫过来。可三爷说这点小伤不宜闹得府中不安宁,说一会包扎好伤口就会过来。” 鸳鸯的回答佐证了王熙凤的话,老太太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斥责之语,反倒是有些不满的看向搅着手绢一脸不安的袭人。 她素来标榜公正,鸳鸯是她的心腹大丫鬟,她自然相信鸳鸯不会骗她。那么说谎的就只有袭人了,老太太都有些后悔方才的冲动决定了。 不过贾宝玉是她的心肝凤凰蛋,贾琮也确实是先踹了宝玉一脚,当弟弟的打哥哥,这还了得? 想到此处,贾母冷哼一声:“他倒是乖觉,还知道会闹得阖府不得安宁,那为何要打宝玉?” “那是因为孙儿怕宝二哥惹出大麻烦,惹怒了二叔可就遭了!” 话音未落,门帘被人掀开。阳光顺着门廊照进屋子里,贾琮身上的锦衣似乎在发光,金丝银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让屋里的众人眼睛微眯才能看清楚来人的身影。 好一个俊俏少年郎,只见贾琮飞鱼服在身,腰挂宝刀,金冠玉带,配上他俊秀的容颜,让站在最前的鸳鸯有些恍神。 贾琮进门口先是向老太太恭恭敬敬的下拜磕头,做足了礼仪,任谁都说不出個不对。 然后他起身便将当时的情况完完整整的讲述了一遍,他一脸的郑重向老太太解释道:“四妹妹才多大,宝二哥突然发火,吓得四妹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您说说,四妹妹要是有个万一,二叔能饶得了宝二哥?敬大伯把四妹妹放在咱们家教养,那是相信老太太,若是出事,这不是打老太太您的脸?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您说是吧!” 宁荣两府密不可分,但也不是真的密不可分。 这句话才是贾琮真正的杀招! 老太太坐镇贾家靠的是什么?是她德高望重?不,靠的是她身上的超品国公夫人的诰命和她的辈分。 宁荣两府传承至今,传到贾赦这一辈虽说没出五服可也传了三代了。自贾代化贾代善相继过世,能够维系两府关系除了两府历代相亲的原因外,更多是合则两利的缘故。 当年她为何要把失了亲母的惜春抱到荣国府来?还不是为了借此维系两府的关系,巩固自己这个老祖宗的地位。 若是真如贾琮所说因为宝玉的缘故让惜春有个万一,怕是真就有了大麻烦! 不过只要关系到贾宝玉,老太太往日的精明要打上好几个折扣,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只见老太太一拍桌子,冲着贾琮训斥起来:“那你也不能打宝玉啊,他是你的哥哥,伱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孙儿的确有些鲁莽,这不包扎好伤口就来给宝二哥陪不是了么?” 贾琮不慌不忙,拱手向宝玉长拜:“方才是我的不对,急切之下冲动了,还请宝二哥原谅。若是宝二哥不解气,大可踹回来。” 拱手之下,贾琮手上包裹的白纱自然让屋子里的人看的真真切切,隐隐渗出的血迹极其清晰。 老太太眼睛一缩,心道鸳鸯果然没有骗我,这孽障的伤…… 她想到长子对这个孽障的溺爱程度,不由头疼起来。而且贾琮的飞鱼服、雁翎刀也让老太太想到了后日的宴请,八月十六荣国府设宴,感念皇恩浩荡,同时也是贾家彰显富贵的机会。 这孽障别的不说,的确是当今皇帝眼中的红人,极受恩宠。 在老太太失神思索的同时,贾宝玉偷摸看了一眼躬身向自己赔罪的贾琮。 方才贾琮的解释他听了个半懂,后面什么分分合合的弄不明白,但关于小惜春的那段听明白了。 冷静下来的贾宝玉还是很通人情的,他猛然想起吓得脸色煞白的惜春,呀了一声就从老太太怀里钻了出来。 “我去看看四妹妹!” 贾宝玉懊恼的说道:“都怪我,我也不知是怎么了,那会竟胡乱发起了脾气。琮三弟,四妹妹没事吧?林妹妹她们是不是在怪我了?” “四妹妹已经没事了,原本她们也要过来,我以为老太太要打我板子,怕吓着四妹妹她们,就没让她们过来……” 贾琮话还没说完,便见贾宝玉脸一红,喃喃说道:“哪里会打你板子,这事本就是我的不对……对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还是请个大夫来瞧瞧吧。” “不碍事,宝二哥不必担心。”贾琮心想这宝二爷的情绪果然是善变的很,这会倒是让人厌恶不起来。 一旁的老太太抿着嘴就这么看着贾琮与贾宝玉一问一答,心中竟然烦躁了起来。 人家俩兄弟和好如初了,反倒是把老太太架了起来。她方才是怒火冲天的叫鸳鸯去喊贾琮过来,准备好好教训这孽障一顿,现在倒好,宝玉不但不占理,他底下的丫鬟还有了以下犯上、搬弄口舌之罪。 她看着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心中暗想,若是这身飞鱼服穿在宝玉的身上多好,她也就不用顾忌什么宫中的颜面,也就不必顾忌后日的宴请了。 第二十章 敢抢小爷的姑娘 四王八公十二侯,整个京城除了寥寥几家宗亲府邸,的确没人敢招惹,就是朝中几位重臣的子弟也会给些面子。 或许是王仁的话真的有用吧,不一会王仁的小厮就将一名少女引进了雅间。 这女子一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 粉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引人无限遐想。 她抱着一把琵琶,眉头微皱,似乎很不情愿。不过进来后还是款款行了个万福礼:“奴家如是,拜见三位公子。” 如是姑娘,京城现在最火的歌姬之一。卖艺不卖身,据说曾经有人豪掷十万两白银都没能让他如愿进入如是姑娘的闺房。 王仁也不会想到倚红楼真的会因为自己的威胁让如是姑娘过来,毕竟能在京城开了这么大规模的青楼,它的背后没有人谁会相信。 不过这厮本就是不善思考的人,见目的已经达到,自然喜滋滋以为他王仁大爷的面子够大,今日算是在霍湫的面前卖了好了。 如是姑娘让霍湫之看的一眼就浴火难忍,如此冰清玉洁的美人,今日必须拿下! 一旁的贾珍更是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早就听闻如是姑娘是一等一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如是姑娘的冰冷与楚楚可怜毫不违和的集中在一人身上,让珍大爷的征服欲油然而生。 当然,此时才刚刚开始,三人都暂时压制了欲望,假装正经的让如是弹奏一曲,算是开胃菜。 琵琶弹奏起来,如是姑娘婉转悠扬的歌声让三人迷醉。他们已经在畅想着待会该如何与美人深入交流,不料门外一声短暂的吵闹后,嘭的一声,雅间的人就给人踹开。 啪的一声,一颗石弹好巧不巧就打在了临窗而坐的霍湫身上。 “好哇,原来是你们抢走了小爷的姑娘!” 霍湫只觉脑瓜子嗡嗡作响,捂着流血的额头好半天反应不过来。一旁的贾珍与王仁满脸的不敢相信,因为站在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八岁的贾琮。 贾琮的弹弓已经练得出神入化了,石弹威力不小,霍湫的额头鲜血直流,使得他眼前一片模糊,只看到门口隐隐有个挨個的人影,愤怒之下就招呼护卫过来,发誓要把对方扔进南池喂鱼。 “且慢……” 贾珍慢字刚刚说出口,霍家的护卫就已经抓住了贾琮让他扔到了霍湫跟前,未等贾珍反应过来,霍湫就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 贾琮头偏了偏,霍湫的巴掌只挨到了他的发梢,顺势往后一倒就躺在了地上。 “唉哟,你竟敢打我?哇哇哇哇……二哥,有人打我!哇哇哇哇……” “谁敢打我弟弟!” 嘭! 阻拦在雅间门口的霍家护卫飞了进来,狠狠砸在了霍湫面前的矮桌上,上面摆放的酒菜等等飞溅四处,一片狼藉。 懵逼了的霍湫等人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一脸杀气的贾琏手持仪刀大步走了进来。 他飞奔至贾琮跟前,俯身去查看在地上哭嚎的贾琮,一脸的关切:“琮哥儿,你怎么了?伤到哪了?哪里疼?” “哇哇哇哇……二哥,就是他打的我,我头疼,我胸口疼,疼的厉害!哇哇哇哇……” 贾琮一指还在发愣的霍湫,随后便是扑倒贾琏的怀里哇哇大哭,鼻涕眼泪一个劲往他衣服上抹。 这姜汁真他喵的辣人眼睛! 魔音贯耳,贾珍只觉得脑仁疼的厉害。霍湫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方才明显没打到贾琮,这厮为何会如此无耻? 至于王仁,在看清贾琮的身影后就觉得牙花子疼。为啥?数年前他打了贾琮一顿,荣国府的确没有找他麻烦,可那日回去后,叔父王子腾就狠狠揍了他一顿,并带着他亲自上门向贾赦赔罪。 “琏二弟,湫兄弟方才并未打琮哥儿……” 贾珍似乎是发现了贾琏的杀意愈发浓郁,连忙上前打算打个圆场。可惜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连贾琏转头看向他,眼神冰冷,表情冷淡。 “原来珍大哥也在?既然珍大哥在此,为何任由他人欺负自家兄弟?你说霍湫没打琮哥儿,那就在说琮哥儿撒谎了?” 哇哇哇哇…… 贾琏一说这话,怀里的贾琮哭的更大声了。他边哭边哽咽的说着:“珍……珍大哥都不帮我,看着别人把我像泥巴一样乱扔,还打我耳光……哇哇哇哇……” 嗯? 贾珍都快抓狂了,他不是真的不想帮,是没来得及啊。 方才电光火石一般的场景,他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贾琮就躺在地上打滚哀嚎了,他能怎么办? 贾琏拍了拍还在哭诉的贾琮,另一只手举着仪刀一指霍湫:“霍湫,你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动我弟弟,今日爷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贾琏,谁打伱弟弟了?他自己突然冲进来,还打伤了我的额头……” 霍湫额头鲜血淋漓,看起来很是吓人。他正要解释一二,却见贾琏放下贾琮后突然暴起,用刀背狠狠砸向自己。 “贾琏,你疯了不成!” 咔的一声,霍湫抬起的胳膊发出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随后就是一声哀嚎,把满屋子的人都吓了一跳。 霍家的护卫正要冲上来救援,却被贾家的护卫给拖住了。贾琏像是爆发了一般,用刀背狠狠砸在了霍湫的胳膊、后背、双腿处,打的霍湫四处躲避。 躲到贾珍身后时,贾珍的肩膀处挨了一下,躲到王仁身后时,王仁的脸上挨了一下。 直到无处可逃时,霍湫差点跪地求饶。他是真打不过贾琏,与贾琏这个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不同,南安王府对他算是放任自流,散养着的。 贾珍眼神阴狠的看了一眼暴怒中的贾琏,以及蹲在墙角摸着眼泪的贾琮,冷冷说了一句:“琏二弟,够了!你真想和南安王府决裂吗?” “南安王府?呵呵!” 贾琏连头都没回,拎起霍湫的衣襟,将他抵在窗边:“我更怕回家被我爹逮住狠揍!” 在众人的目光中,贾琏往上一提,就将霍湫挂在了窗沿处。只听撕拉一身,霍湫的衣裳根本就禁不住重物的撕扯,随着一声惨叫,扑腾一声霍湫就掉进了楼下的湖水之中。 “哟,这是有人跳湖殉情了?” 隔着窗台,贾琏往下一看。只见一身锦衣提着鸟笼子瞎逛的忠顺王兴致勃勃的看了一眼在水中扑腾的霍湫,随后抬头看向贾琏。 他眨巴了一下双眼:“哦,原来是你啊。贾琏,要不要爷帮你把这人摁住淹死在湖里算了?” 第二十三章 诈 贾琮目前抱住的最强大腿是谁?那自然非当今皇帝刘恒莫属了。 霍澜看着小胖手中握着的金令,那闪着金光的龙首似乎都在咧着龙嘴嘲笑他。 “见令如见陛下,霍澜,你还在等什么?” 嘎吱嘎吱,贾琮能听见霍澜咬牙切齿的声音,脸上更是一阵青一阵白,阴柔的面容上现在满是憎恨。 贾琮起身站到了椅子上,弥补了身高上的差距后,平视霍澜,冷冷说道:“陛下钦赐金令在此,霍澜,见君不拜,想造反吗?” 跪还是不跪?或者趁现在无人,将贾家这俩兄弟直接宰了? 这个念头一出现在脑中,霍澜眼中的阴狠就更加明显了。正当他心底的冲动即将付诸行动时,耳边传来了令他极其讨厌的声音。 只见贾琏起身走到了贾琮身边,把手中的长刀往桌上一拍:“想杀人灭口?来,刀给你,你试试看!” 门口的两名荣国府护卫这时将手搭在腰间的长刀上,脸上尽是嘲讽。 忠顺王刘恪才刚从倚红楼离开不久,这会半个东市的人都已经知道,南安王府的霍湫与荣国府的贾琮争风吃醋打了起来。 如果贾琏与贾琮今日死在这里,信不信贾赦会带人冲去南安王府把霍家满门斩尽杀绝? 霍澜终于还是强忍着杀意,不甘不愿的跪在了地上:“臣恭请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贾琮手持金令,小圆脸上满是严肃:“圣躬安!霍澜,陛下有问……” 霍澜心中一凛,却只能恭敬的拜服在地,丝毫不敢违逆圣令:“臣恭聆圣谕!” “陛下问,霍澜,尔真食人心否?” “回陛下,此为以讹传讹,臣从未有过食人心之事。” “那南安王府每年扔出化人场的那些女子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不过贱奴犯了家法,臣按家法惩治罢了。” 霍澜的回答虽然令贾琮很是气愤,不过他也知道这年月亲贵打死几个丫头最多也只是罚银了事,连顺天府大堂都不用去。 不过他今日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激怒霍家,顺便试试能不能诈出些有用的信息。 只见贾琮继续发问:“太祖有言,万民皆为天子臣民,就算是奴仆犯了错,那也该有大夏律惩处,什么时候南安王府的家法能越过大夏律随意定人生死了?” 诛心之问! 霍澜无法分辨这是不是皇帝问的,但在金令的威胁下,只能屈辱的跪着,磕头请罪:“臣知罪!” 这时贾琏啪啪拍手,戏谑的说了一句:“知罪是知罪,怕是不会改吧。呵,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太了解了……” 贾琮止住了他的嘲讽,皱眉说道:“霍澜,我再问你,南安王府从延绥镇往瓦剌送出去的东西是从哪来的?是不是兵部?” 咯噔! 霍澜的警惕性瞬间提到最高,他抬头看了一眼贾琮,冷冷回道:“不过是些丝绸茶叶,与兵部有什么关系。” “那为何要威逼延绥镇总兵为你家的生意放行?” 哗,霍澜一下子站起身来,阴狠的看了一眼贾琮,甩袖转身,他已经察觉出了不妥,再呆下去定会言多必失。 至于那枚金令,南安王府愿意给皇帝面子金令才算御赐金令! 霍家,是太上皇的臣子,不一定是他刘恒的臣子,皇帝又不是换不了! 正当他要离开时,贾琏的声音再次传来:“霍澜,伱霍家的事我贾家掺和不起,是整個贾家,宁荣贾家!明白了吗?” 哼! 霍澜甩袖而去,贾琮趴在窗沿看着远去的霍家众人,跟贾琏说道:“二哥,这霍澜太沉得住气了,事儿没挑起来。而且这人很谨慎,说话滴水不漏。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那批生铁军械,应该就是兵部出来的。” 贾琏上前拍了拍贾琮的肩膀,将他从栏杆上薅下来,微微一笑:“无妨,陛下的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蛇不动陛下那边也没有办法按图索骥、顺藤摸瓜,咱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剩下的就看曹都督那边了。” …… 啪! “混账!” 华灯初上的荣禧堂并没有往日的和谐气氛,虽说来人很齐,却满是风雨。 原本慈眉善目的贾母这会满脸的怒气,拍打着桌子训斥着堂中站着的贾琏与贾琮:“南安王府是什么人家?先不说霍家与我贾家世代相亲,就说咱们家如今的状况,还要靠霍家提携,你们今日如此作为,是打算让咱们家自绝前程吗?” 王夫人接下话茬,满是抱怨的说道:“就是啊,我才刚与南安王府的罗侧妃说好了,让她帮忙给元姐儿在宫中疏通疏通,这下倒好,你们把人家儿子给打了,我还有什么脸面跟人提这事!” “罗侧妃?南安王府何时有个罗侧妃了?” 从进了荣禧堂后就一直没有说话的贾赦突然睁开眼睛,冷漠的看向王夫人,讥讽道:“堂堂五品宜人,正室夫人,跟一姬妾来往,也不怕丢了贾家人的脸!” “大伯,那罗侧……罗夫人是南安王爷的宠妾,与宫中安贵人是堂姐妹,若是安贵人能为元姐儿说句话……” 说话间,王夫人掏出手帕捂住脸嘤嘤哭了起来,嘴中还念叨着:“我可怜的元姐儿啊,为了咱们贾家舍了公府大姑娘的富贵,跑去那冰冷的紫禁城搏命……” “是我让元姐儿进宫了吗?贾家需要用女人换取富贵吗?当日你们非要元姐儿小选进宫,我是不是阻拦过?可你们听没听?” 贾赦似乎被王夫人的话激起了怒火,猛地起身怒斥道:“我是不是说过宫中不是个好去处?可你们满心想着元姐儿在宫里搏出个前程,给你们带来荣华富贵。老二……” “大哥,元姐儿进宫又不是我让她去的。”贾政突然听到自己给点名,连忙红着脸摇头。 贾赦呵呵一笑,满脸的讥讽之色:“是,你是没说,可你默许了王子腾的建议,阖府上下就你最无耻,当了婊子还想着立牌坊……” “嘭!” “够了!” 贾母将手边的茶杯狠狠砸到了大儿子的脚下,茶水四溅,染湿了贾赦的鞋子。 她看着闭上了嘴巴却依旧满脸讥讽的大儿子,满心觉得这讥讽是冲她来的。 “老大,你这是在怪我?元姐儿进宫是我同意了的。怎么,你自己没出息,眼见贾家连个出人头地的都没有,不走宫里的路子,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贾家落败不成?” “是啊,儿子没出息,那老太太就等着您的二儿子大孙女给您带来荣耀吧。” 贾赦呵呵一声,扫视一圈,冷冷说道:“你们怎么想我不管,但谁敢拿我儿子作伐,那就别怪我鱼死网破。霍家也好,王家也罢,谁敢碰我儿子,我便让他鸡犬不留!” 第二十四章 打脸?打脸! 贾赦知道贾母是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王氏的添油加醋是什么打算。 不过他一点都不在乎,而且丝毫不担心老太太能拿他怎么样。用孝道来压?呵呵,他堂堂荣国府的承爵人都被你们逼到马棚边上去住了,你去顺天府告个大不孝试试?看看顺天府的人信还是不信。 哐哐哐,老太太将桌子拍的哐哐响,怒火似乎都快要把整个人给点着了。 “小小年纪就往那种肮脏的地方跑,还跟王府的人搞那争风吃醋的戏码,难道不该教训?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今日我便请了家法,好好教教他什么是规矩!” 贾母似乎忍耐到了极限,今日势必要用家法来杀杀大房威风,叫嚣着要请了家法,不料她身边的嬷嬷刚刚往前一步,便见贾赦往腰间一摸,一柄寒光慑人的软剑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看谁敢!” 贾赦大喝一声,将剑柄一抖,剑影一闪而过,距离最近的盆栽应声而落,枝叶散落在地,荣禧堂中一片惊呼之后,变得安静异常。 这一下贾琮的双眼瞪得圆圆的,眼珠子紧紧跟随老爹的手滴溜溜的转圈。 太帅了!这剑太帅了! 贾母被大儿子的行为彻底激怒,这些年来,整个贾家两府还从未有人敢在她的面前如此放肆。 “逆子!” 软剑在屋子里的烛火下闪烁着清冷至极的寒光,贾母在愤怒之中,也有些畏惧。可惜她高坐久了,众人这些年的恭维与忍让让她有些失去了应有的判断力。 她似乎忘记了贾赦少年时的勇武果敢,忘记了荣国府到底是因为谁而在。 正当贾赦母子二人对峙之时,贾琮默默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迈着小短腿来到贾赦身旁,往上一举:“老太太,今日孙儿去那倚红楼乃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您若是因为此时动用家法,恐怕不太妥当吧。” 祥云卧龙,的确是代表皇帝的金令。 贾母的眼睛一缩,紧紧抿着嘴巴愤恨的盯着面前的孙子。当然,或许在老太太眼里,贾琮也许不是她的孙子,而是来讨债的孽障。 自从这孽障大病一场之后,阖府上下都被搅的鸡犬不宁。 “老太太或许不知,今日孙儿若是不打那霍湫一顿,改日咱们家说不得得去岭南或是西北走上一趟了。” 贾母迟迟没有说话,王夫人正要开口时,贾琏出声将她的话给噎了回去。 只见贾琏看了一眼王夫人,冷笑道:“珍大哥伙同霍湫、王仁,经延绥镇往瓦剌走私生铁军械,还去信西北威胁延绥镇总兵余西平,余西平老太太应该很熟悉吧,您说说忠顺王爷会怎么做?陛下会怎么做?” 能不熟悉吗?余西平是贾代善亲自带出来的将领,昔年没少来荣国府拜访。 贾珍也好,霍湫也罢,就是加上王仁他们也没办法威胁一镇总兵,可他们三個人背后的宁国府、南安王府以及统制县伯府却使得余西平不能不顾忌。 九边重镇的将领,几乎都是四王八公一系的开国武勋带出来的人。哪怕他余家出了个忠顺王妃,可在四王八公十二侯如此庞大的势力下,有时候余西平也不得不考虑考虑,值不值当为这点事情闹出不必要的冲突。 要不是这次走私的物品中有大量的制式军械,余西平也许还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其过去了。 可没想到贾珍或许是玩女人玩的脑子坏掉了,竟然在走私受阻的时候写了一份信,怒斥余西平背恩忘义,威胁其速速放他的人过关……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余西平,一纸密信就将发生的事情送到了忠顺王刘恪的手中。 这事传到刘恪这儿,自然也就会传到皇帝刘恒耳中,一来二去,刘恒便打算借此机会,敲打敲打不听话的开国一脉,顺便试探一下,看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群开国武勋之间,有没有可能搅搅浑水。 贾母在转瞬间就已经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当然,在她的心中,只要太上皇还活着,荣国府就不会有事,四王八公是太上皇的人,皇帝根本拿他们没有办法。 当然,贾琏说的也有些道理,得罪忠顺王,得罪皇帝的确是个昏招,君就是君,臣就是臣,该有的敬畏之心还是要有的。 而且余西平是贾代善一手带出来的人,是贾家在九边中最重要的故旧助力,怎么可能抹了他的面子,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嘛。 这个贾珍,太不懂事了! 虽说贾母也通明白了这件事的对错,可她看着面前明显齐心的父子三人,心中不免有些烦躁。 而且她刚刚发了这么大的火,若是就这么虎头蛇尾的糊弄过去,岂不是很没面子? 她怒目圆睁,冷哼一声:“既然你们父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为什么不来禀报于我?如今弄成这个样子,今后咱们还如何与南安王府来往?老大,明日你便带着琏儿……还有这孽障去南安王府登门赔罪,想来南安王爷睿智,只要说清了情况,不会怪罪的。” 听到贾母的这个决定,王夫人心中暗爽,心道你们父子不是很能吗?到头来还不是要把脸扔在地上让别人使劲的踩。 却不想贾琮在听到贾母的话后,一脸的不敢相信,侧身扬起小脸看向贾赦,疑惑的问道:“爹,那霍湫打了我,咱们竟然还要去跟人赔罪!咱们家就这么不要脸面了吗?” “母亲啊母亲,您还真是儿子的好娘亲。连三儿都知道这么做是在打儿子的脸,打咱们荣国府的脸,您还打算让儿子去登门赔罪。您当真以为这件事只是简单的后辈冲突吗?” 贾赦啪啪往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掷地有声的说道:“今后贾家不会和霍家有半点往来,这件事儿子还就做这个主了。不管是荣国府还是宁国府,只要他姓贾,谁敢跟霍家在往来,儿子就请了祖宗家法,打断他的狗腿送去金陵老家看守祖坟!” 只见贾赦举起软剑,剑光直指一旁始终不敢说话的贾政:“老二,我不管你媳妇跟那个什么狗屁侧妃有什么计划,她若是敢再和霍家勾三搭四,我就先砍了伱的狗腿!” “逆子,你敢!” 贾母的怒骂刚刚出口,贾赦便一剑挥下,当着所有人的面砍在了贾政身旁的桌子上。 只听咔嚓一声,桌角应声而落。 “到时候母亲可以试试,看儿子敢不敢!” 第二十六章 入宫遇算计 皇帝刘恒是个极为勤政的君王,哪怕朝堂上他能做主的事情不多,大多数的折子在勤政殿只是单纯的让他看一眼,但刘恒还是会一一将其认真看上一遍,再送去龙首宫让太上皇进行批阅。 “皇爷,小贾千户这会被甄娘娘的人带到龙首宫方向去了。” 夏守忠的禀报让刘恒的手中的笔顿了顿,随后嗤笑道:“果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把后宫阴私用到前朝身上了,真当父皇糊涂了不成。” “那小贾千户这边,要不奴婢去一趟吧?” 夏守忠还是挺喜欢贾琮这孩子的,赤子之心,来往起来总能让他这个在宫里与人争斗了三十多年的人倍感轻松。 刘恒摇了摇头,怅然说道:“不必了,就让他自己闯吧,朕也想看看,这猢狲能不能顶得住甄氏、甄家的压力。到底是代善公的孙子,父皇不会拿他怎么样的。” 夏守忠心中一凛,称诺一声不在言语。只是默默暗想,希望贾琮能从耍惯了后宫阴私手段的甄氏手中顺利逃脱。 …… 京城的秋日冷暖变化极大,前几日还秋风萧瑟,今日却又艳阳高照,穿着齐整的贾琮在费力拎着大食盒走了好久的路之后,不但额头满是汗水,就连脊背都湿透了。 哐啷! 不远处有一座大殿,金顶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贾琮将大食盒往地上重重一放,一屁股就坐在了大殿前的广场中央。 引路的太监在听到动静后回头一看,早就憋满胸腔的火气就上来了。 “贾千户,这是在宫里,不是荣国府。君前失仪,该当何罪?” 贾琮连眼皮都懒得抬,从食盒里直接取出一个酒壶,拔了塞子就喝了起来。 这是他求了黛玉制作的米酒,原本是想请皇帝品鉴品鉴,想不到这会挽救了他的口渴。 吨吨吨! 米酒度数极低,酸甜可口,太舒服了! 贾琮是舒服了,可这引路的太监快要疯了。他也渴啊,也想喝上一口酸甜的米酒。可惜自家主子还等着他,将贾琮引到前面的大殿中去呢。 “大胆!宫中饮酒,贾千户是真不把宫里的规矩放在眼里?” “嗝!” 贾琮一口气将酒壶中的米酒喝了個精光,解渴的同时也让他有些微微醉意。 米酒度数不高,可架不住他酒量差啊。 只见贾琮将酒壶直接砸向面前斥责他的太监,用略带童稚的怒声骂道:“聒噪!小爷我堂堂陛下亲封的龙禁卫千户,岂是你一个小小阉人能指手画脚的?滚!去叫你背后的主子出来,引着小爷在在宫里兜圈子,到底意欲何为?” 这引路的太监也没想到贾琮会直接动手,仓促间被酒壶砸了个正着。 铜制的酒壶可不轻,贾琮的胡乱一扔,正好砸在了他的鼻梁处,这酸爽…… 被砸中的太监连忙捂住鼻梁,眼泪鼻涕混着血水就流了下来。手帕袖子都用上了也没擦干净脸上的鲜血,嘴里呜噜呜噜的说了什么贾琮听都听不懂。 “人话都不会说了?” 贾琮冷笑一声:“小爷我今日还就不走了,就坐在这等,总会有人从此地经过,我倒要看看,这里是不是去勤政殿的路!” 这太监一看情况不妙,忍着鼻梁的酸痛威逼利诱好一阵,依旧没能把贾琮叫动。 直接上手想要拉他起来,哪知贾琮顺势躺在了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 这下子引路的太监更慌了,早知道会这样,他拿什么大充什么大尾巴狼,好好当个奴才提着食盒引路多好啊! 一跺脚,引路的太监急匆匆向前方的大殿跑了过去,没人打搅的贾琮眯着眼看了眼天空挂着的太阳后,竟然迷迷糊糊的泛起了醉意。 这阳光有点晃眼啊,真困啊! 呼呼呼呼…… 当甄氏坐着软轿过来的时候,贾琮已经醉酒睡了过去。听着贾琮的呼噜声,甄氏眉头紧锁。 千般算计,这人睡着了怎么办? 再三推搡叫喊之下,贾琮翻了个身继续呼噜呼噜。 甄氏高坐软轿之上,轻声斥道:“袁德禄,你是怎么搞的?怎么让人醉成这样?” 只见那名引路的太监,也就是袁德禄跪地解释:“娘娘,奴婢也没想到这人如此无赖,更是数次辱骂奴婢,还拿酒壶砸了奴婢……” “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先起来。” 甄氏揉着眉心烦躁的问道:“那贾元春可还在打扫奉先殿?” 袁德禄闻言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谄媚的回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已经遵照娘娘的旨意,将今日其他打扫奉先殿的人都暂时支开了。贾元春昨日刚受了惩戒,这会还要打扫整座奉先殿……只要贾琮看到自家堂姐在宫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回去后肯定会跟贾家的人说,到时候不信荣国夫人不来找娘娘求情……” 说着说着袁德禄突然想到了脚边打着呼噜的贾琮,脸上的谄媚也不见了踪影,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能闭上嘴巴,偷偷瞅了一眼脸色铁青,满面不愉的甄氏。 贾元春越来越不听话了,当年甄家花了好大的力气与王子腾做了交易,把贾元春送进来宫就是为了将贾家捏在手里。 没想到这个贾元春竟然如此机警,数次谋算都被其一一化解。 这次无意间听到贾琮在宫外等候召见,仓促间甄氏就打算让心腹设计好一切,让贾琮亲眼看到堂堂荣国府大姑娘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不管贾元春会不会向这个小堂弟求救,只要贾琮回家,肯定会把这件事告诉荣国府的人。 到时候贾家的那位老太太得知此事之后,肯定会再次向甄家低头。毕竟贾家在宫里除了自己,可没有其他能帮上忙的人了。 可现在这小崽子醉成这样,自己的计划还怎么实施下去? “娘娘,不妨这样……” 袁德禄一心想着替主子分忧,突然灵机一顿,小声说道:“奉先殿可是皇家祭拜祖先的圣地,醉酒之人闯进殿中便是大不敬之罪。到时候娘娘只需露个面……不管是为了救她自己,还是救她这个小堂弟,贾元春都不得不从!娘娘只要捏住这个把柄,不但贾元春得乖乖听话,就是荣国府也得乖乖的听从娘娘的安排!” …… 呵!算计小爷? 贾琮的确喝得有些多了,可他没有醉倒不省人事的地步。 在这死太监踢了他两脚的时候,他就醒了过来。 只不过正当贾琮想要睁开眼睛起身的时候,耳边出来了一位妇人的说话声。 贾元春,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让他的警惕性瞬间拔到了最高。 既然你们以为小爷睡得不省人事,那就不省人事吧。 等到他听完了死太监的计划之后,脑中已经飞快的转着该如何破局了。 直接诈尸醒来?不行,方才微微睁眼时,他已经看到了甄氏身边的那几位健仆,皆是孔武有力的健壮嬷嬷,明显是练过了。 这里已经是后宫之地,自己一个外臣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甄氏早就算计好的,灭口连理由都不用找。 怎么办呢?他可不想成为甄氏拿捏贾家与贾元春的工具人! 第二十八章 告御状 当!当!当!…… 红檀制成的撞木又大又沉,加上挂的又高,贾琮每一次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气,最后搬来一张椅子,直接骑在了撞木上荡秋千,玩的不亦乐乎。 至于那两名守在殿外的内侍,这会已经跪在地上求贾琮下来了。他们不是没想过强行将这小爷带下来,可贾琮只是抬出了一个人,就吓得两人再不敢上前一步。 忠顺亲王刘恪的赫赫威名,在宫里讨生活的人,谁不怕? 袁德禄将贾元春押去了甄氏那里,匆匆赶回来后冲进偏殿,殿中的场景让他差点窒息。 踢了跪在地上的两名内侍一脚,怒骂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把他看住吗?” 其中一名内侍委屈的回道:“袁公公,小的也没办法啊。贾千户手里有忠顺王爷的玉牌……” 嘶!怎么又牵扯到这位爷了? 袁德禄一阵头疼,看着坐在撞木上晃悠的贾琮,他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 奉先殿不远便是甄氏居住的延禧宫,元春被带到此处后,便被甄氏叫到了跟前。 虽说中途出了点岔子,可在甄氏的眼中,贾元春也好,贾琮也罢,只要他们想要活命,就必须答应自己给出的条件。 可令甄氏没有想到的是,看似柔弱的贾元春始终紧闭嘴巴,无论她如何威逼利诱,就是死活不开口。 其实元春的心中不是没有过动摇,可每当她想要答应了甄氏开出的条件时,耳边的钟声都会让她想起小堂弟的那句话:“切记,什么都不要应承,否则咱们姐弟俩将会永无宁日!” 是啊,答应了不过是晚死一段时日,还不如拼上一次。至少,小堂弟身上的飞鱼服代表着简在帝心。 既然小堂弟有这个信心,她这个当姐姐的也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眼见时间一息息的流逝,甄氏已经有些按耐不住内心的怒火想要动手了,此时门外的宫女突然出声禀报:“娘娘,太后娘娘身边的何公公来了!” 甄氏眼中露出一丝不屑,当今太后不过是因为抚育了皇帝才受封皇太后,可她从未得到过太上皇的宠爱。 甚至后宫大权也基本上被自己这個宠冠六宫的太妃掌握在手中,太后又如何?还不是只能乖乖呆在慈宁宫内翻她的经书。 “奴婢何芒,拜见太妃娘娘!” 何芒年纪不大,二十来岁的样子,进来后向甄氏拜了拜,顺势瞅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贾元春。 甄氏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慵懒的坐在椅子上,缓缓开口:“什么事啊?” 何芒似乎也不在意甄氏的态度,依旧笑容满面,恭敬的回道:“回娘娘,太后娘娘今日同燕国长公主殿下说起了荣国夫人,便想着请贾女史去一趟慈宁宫,有些事想问问贾女史。” 若只是太后,甄氏说不得随便找个借口就应付过去了。可牵扯到了燕国公主刘楹,这就不得不让她忌惮。 没办法,太上皇很宠这个小女儿,甚至比她的儿子忠顺王刘忭还要受宠。 她端起茶盏掩饰自己的犹豫不决,淡淡的说道:“你先回慈宁宫吧,待本宫处理完这里的事,自会让人送贾元春去拜见太后娘娘……” 甄氏想要施展拖字诀,不料何芒躬身道:“娘娘,长公主殿下说让贾女史即刻过去,殿下见一见贾女史后,还要去给圣人请安,陪圣人用午膳。” 这时门外有一宫女进来,在甄氏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后,让她脸色微变。 随后假装镇静,摆手道:“既然如此,你便带她过去吧!” 元春虽然心有诧异,又担心还在撞击大钟的堂弟,可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史,自然只能恭敬的给甄氏行礼退出延禧宫正殿。 当何芒带着元春走出延禧宫的宫门后,小声在其耳边说道:“贾女史安心,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这才让咱家来了这边……” …… 贾琮是被戴权领着人捉下来的,不过临出奉先殿前,贾琮死活抱着供奉在大殿中的贾代善灵位不撒手。 戴权也没有强逼着他放下,甚至还给他讲起了当年送贾代善灵位入奉先殿供奉祭祀的往事。 龙首宫规模极大,并不比太和殿、中和殿以及保和殿差。其中龙首宫的正殿皇极殿更是气势恢宏,屋顶是重檐庑殿顶,其檐角脊饰走兽九件。 上檐为单翘三昂九跴斗栱,下檐为单翘重昂七跴斗栱。前檐的尽间和梢间安装四抹菱花窗,龟背锦琉璃槛墙。其上镌刻云龙,金碧辉煌,十分壮丽。 “宣贾琮觐见!” 贾琮还没欣赏完龙首宫的景色,就见戴权再次走出大殿,高声宣召。 他在心中腹诽了一阵太上皇的奢靡生活,面上却尽是恭敬,走进皇极殿的大门后毫不犹豫的跪在地上。 “臣龙禁卫千户贾琮,拜见圣人,恭祝圣人万寿无疆!” 咚咚咚就是三拜九叩,磕头的声音在寂静的皇极殿中分外响亮。 “抬起头来!” 大殿中响起一声极具威严的声音,不用想贾琮能知道这位就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祖父贾代善效忠一生的君主,大夏太上皇刘济。 他抬起头,看向御阶上端坐高位的老人,明黄龙袍昭示着他的身份与地位。 估计是站的远了些,这位头发斑白的老圣人眼神不大好,片刻后再次开口:“走近些!” 贾琮闻言起身恭敬的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御阶前。 “再近些!” 贾琮忍不住开口道:“圣人老爷,再近臣就得上御阶了!” 刘济不由笑道:“你那祖父曾经也说过同样的话,上来吧,这又不是大朝会,没那么多的规矩。” 好吧,你是太上皇你说了算。 贾琮拜了拜,小心翼翼的登上御阶,来到桌案前。 隔着满是奏折的桌案,刘济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子。果然是贾代善的孙子,胆色不小,竟然敢跟朕对视! “伱不像你的祖父,倒是与你那个混账父亲长得极像。” 贾琮张了张嘴,面带不服。 刘济倒是不以为意,丝毫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笑道:“不服气?是不服朕说你爹是个混账?难道朕说的不对?” “您是长辈,又是帝王,您说是就是吧。” 贾琮小小的叹气一声,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模样,让一旁的戴权都为之提起了心。 太上皇这些年喜怒不定,他这个跟了一辈子的老人都有些把握不住主子的心思了,也不知道这贾家的小子哪里来的胆子,敢跟太上皇这么说话。 不过刘济却没有生气的迹象,反而觉得贾琮有些意思。他乐呵呵的一指贾琮胸前塞着的灵位,开口问道:“听说你把代善的灵位都抱出来了,是打算借此求饶让朕饶过你的过错?” 却见贾琮从胸前掏出贾代善的灵位来,高高举起后跪下。他一脸的悲痛与无奈,凄凉的说道:“请圣人为先荣国公的血脉做主,甄太妃太欺负人了!” 求饶?琮三爷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可能只是求饶? 当然是要告御状,甄氏宠冠六宫又怎样,戎马一生的太上皇从不缺女人。 死去的袍泽兄弟贾代善,才是他心里的那颗朱砂痣! 第二十九章 赌对了! 太平兴国二十六年夏,太宗皇帝崩于巡视江南的途中。 时诸子夺嫡,京城染血。随驾金陵的内阁大学士施培国联合开国武勋,推举年仅十二岁的皇子刘济于金陵登基称帝。 施培国辅政期间,大权在握,虽说为新皇平定诸王叛乱,但同时也隐隐有了王莽之心。 幸有四王八公十二侯为代表的开国武勋抱团与其对抗,于刘济登基五年后的昭武四年,趁施培国养病之时夺回传国玉玺,帮助刘济收回大权,亲政视事。 在兴国二十六年至昭武五年这六年时间内,时刻处于危机状态下的刘济,有几个人始终陪在他的身边保护着他。 一个是现如今地位尊崇的奉圣夫人甄家老祖宗,当年是刘济的奶嬷嬷,诸子夺嫡时多次保护了年幼的刘济。 另一个就是武勋出身的几名勋贵子弟,他们作为皇子伴读,一直是刘济身边最强力的护卫。 其中贾代善最为重要,不但替刘济挡过刀挨过箭,更是用一生践行了忠君之道。刘济亲政后南征北战,亲征大漠时贾代善陪在身边,南下平叛时还是贾代善跟在身边。 名义上是臣子,实际上贾代善可以说是刘济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哪怕贾代善死后,贾赦事涉先太子兵谏谋反,都只是降爵闲置,荣国府大门上御赐的国公府牌匾都没摘,甚至宁国府都沾了贾代善的光。 要知道先太子兵谏之后,涉案的东宫属臣只有贾赦与贾敬活了下来。造反之罪,最轻都是抄家流放。 贾代善病逝时,刘济悲痛欲绝,辍朝三日,亲迎贾代善的灵位入奉先殿祭祀,并在自己还未建好的皇陵边上为贾代善立衣冠冢。 甄氏宠冠六宫?一個宠妃罢了,在戎马一生的刘济心中,一个女人而已,能和异父异母的亲兄弟贾代善比吗? 贾琮为什么敢在宫里这么胡闹? 一是他记得原著中太上皇活着的时候,贾家虽然有些落败,但始终安稳如一,甚至年节时太上皇经常会赐下恩赏,可见荣国府在太上皇心里有着别样的感情。 第二便是自己如今简在帝心,老爷子对皇帝儿子就是有再大的不满,该给的颜面还是会给的。 加上戴权入奉先殿捉他的时候,隐隐说过几句饱含深意的话,甚至在他抱着祖父大人的灵位出来后,还长叹短嘘的说起了迎灵入祀的往事。 这明显是赌对了! 有大夏王朝最粗的两条大腿抱着,甄氏算什么?求饶?不可能,小爷今天必须往大了闹,闹得甄氏今后不敢再算计自己为止! “圣人老爷,我是先荣国的亲孙子啊,甄娘娘竟然如此的欺负我,祖父大人早早去了,父亲无权无势,祖母又不喜欢我,您是我现在唯一的依靠了,求圣人老爷为我做主啊!” 悲戚的哭声瞬间在皇极殿中传开,刘济也好,戴权也罢,都被贾琮的嚎啕大哭给吓了一跳。 刘济这几年喜怒不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身边的老伙计逐渐离去,孤寂感与危机感越来越大。 很多时候晚上从噩梦惊醒时,都会无意识的喊一声嬷嬷或者代善等等老伙计的名字。要是有这些人在,他哪里会担心父衰子强?十个倔老四都打不过一个贾代善! 面对故友血脉如此悲戚的哀求,刘济心里隐藏多年的感情瞬间喷发。这孩子苦啊,根据底下人的调查,早年备受欺负,好不容易有了点出息,还被史氏瞧不上眼,被二房叔叔一家打压…… 如今竟然在自己的底盘、在老友灵位前被自己的女子欺负……他真想说句脏话! 贾琮三分真七分假的哭诉,眼泪哗哗的流。抱着贾代善的灵位匍匐在地,哭声震天的响。 他没有注意到刘济的脸上从感怀逐渐到愤怒的神情变化,可戴权看到了。 戴权小声在刘济耳边说道:“圣人,老奴去接小贾千户时,甄娘娘身边的袁德禄正带着人堵在奉先殿,那些人手里还拿着刀剑呢。” “你是说他们拿着刀剑进了奉先殿?” 刘济龙目冒火,在得到确认后啪的一拍桌案:“他们想干什么?杀人灭口还是打算把朕也抹了脖子?” 趴在地上痛哭的贾琮感觉头顶出现了一只大手,揉搓着他的脑袋。 正要抬头时,耳边出现一声长叹:“罢了,罢了,朕替你做这个主了。” “圣人老爷……我……呜呜……我……” “起来吧,代善的孙子,总是哭鼻子不好。大伴,让人去送些热水过来,给这小子洗漱洗漱,这样子朕看着难受。” 贾琮心中暗喜,他果然是赌对了! 进入暮年的太上皇,在防备儿孙的同时,其实也是感情最脆弱的时候。自己这个异父异母亲兄弟的孙子,一定可以成为太上皇的感情慰藉。 等洗漱完之后,贾琮又变回了白白胖胖讨人喜欢的乖宝宝,让刘济看着只觉这孩子真漂亮,是个乖孙子。 “朕知道你的心思,朕也知道甄氏的心思。” 刘济看了看乖宝宝状态的贾琮,叹息一声说道:“跟你说多了你也理解不了,甄家朕还有用,所以朕只能先委屈你一阵了……” “圣人老爷……”贾琮小嘴一瘪,又打算哇哇哭。 刘济抬手制止,继续说道:“放心,朕会给伱出了这口气,只是甄氏暂时不能动,她今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贾琮跪下就是咚咚咚,口呼万岁:“多谢圣人老爷给我做主,您真是万民生佛,如煌煌大日,光辉洒满人间!至于甄娘娘,圣人老爷既然说暂时不宜动,那就不动,一切以圣人老爷的大事为重。” 见贾琮如此乖巧,刘济老怀大慰。想到自己那几个不省心的儿孙,对贾琮的表现是更加满意了。 但凡那几个不省心的东西能有贾琮一半的乖巧,他也就不必如此发愁了。 刘济将贾琮拉起来,摸摸头领着他来到了殿外。 只见袁德禄等之前堵门的太监、仆妇皆已跪在皇极殿外。戴权上前跟刘济禀报:“圣人,贾元春被太后娘娘叫去了慈宁宫。老奴传了圣人旨意,将甄娘娘禁足延禧宫,不过甄娘娘说她想来皇极殿向圣人请罪……” 刘济的眼中露出一丝怒火,不过很快又变回了古井无波。他淡淡的说道:“不必了,甄氏无德,即日起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去跟老四说,让他自己琢磨琢磨,挑个合适的人选,协助他母后打理六宫之事。” 第三十章 血腥的处置 哐、啪、哗啦…… 延禧宫中的各种珍贵瓷器成为了甄氏发泄怒火的对象,当然,倒霉的还有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太监。 方才戴权宣读的圣人口谕,第一次让甄氏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来自宠幸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枕边人。 她将正殿中的摆件纷纷扫落在地,冷眼看着跪在瓷器碎片上的宫女太监心中充斥着焦虑与不安。 暴躁状态下的甄氏没有了往日的妩媚动人,反而让这群宫人战战兢兢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哪怕她们的膝盖被瓷器的碎片扎的生疼,血流不止,依旧不敢挪动一下。 这时一名年轻的宫人匆匆进来,在甄氏的耳边小声说道:“奴婢已经把消息传到王爷那里了,有王爷在,圣人一定不会过多苛责娘娘的。” 甄氏听闻这个消息,心中的不安少了几分。她抬脚想要往外走去,可一想到那封禁足的口谕,怒火再次涌上心头。 许是甄氏还有一丝理智,想起了被戴权带走的那批宫人,她冷声吩咐道身旁的小太监:“袁震,去看看你干爹他们怎么样了!” 袁震躬身称诺,转身刚刚离开正殿的大门,脸色立马发生的变化。 因为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六宫都太监夏守忠。 “你们干什么?这里是延禧宫,容不得你们放肆!” 守门的太监横在路中间,挡住了夏守忠已经他带来的几名内侍。 却见夏守忠从袖中掏出一道明黄圣旨,高高举起:“圣旨,请甄娘娘出来吧。”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圣旨?”袁震震惊的看着那卷明黄圣旨,喃喃自语着。 还是甄氏先一步走了出来,冷冰冰的盯着夏守忠。 她咬牙问道:“什么时候皇帝管起延禧宫的事了?问过圣人没有?” 夏守忠微微躬身,往前一步:“这天下姓刘,陛下身为天子,圣人他老人家钦点的继承人,自然能管延禧宫的事。娘娘还是先接旨吧!” 虽说夏守忠的态度很恭敬,可他口中的语气却不容置疑。甄氏轻咬嘴唇,迟迟没有动静,往东边的天空看了许久,可惜天空中除了几只飞鸟之外,再无其他。 夏守忠再次举了举手中的圣旨,高声宣道:“圣旨下,太妃甄氏接旨!” “你念吧!”甄氏似乎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低沉的说出了这三个字。木头人一般,语气中不含任何的情绪。 “娘娘恕罪,按制,后宫除太后娘娘外,其余妃嫔,必须跪接陛下旨意,娘娘您也不例外!” 夏守忠的话语落下,延禧宫瞬间鸦雀无声。 这二十年来,除了皇极殿中的至尊,没有人敢在甄太妃面前如此大胆。 当今皇帝登基以来,也从来没有过问过延禧宫一句,更别提破天荒的往延禧宫中宣过圣旨了。 袁震还想为自己的主子争论一二,可嘴巴张张合合,却想不到半句能辩驳的话。 因为这大夏的规矩就是如此,天子下诏,后宫中除了慈宁宫的皇太后,六宫中的妃嫔,皆无例外,必须跪下接旨。 甄氏呵呵一笑,嘲讽的看向夏守忠:“看来本宫今日逃不过这等屈辱了,那就如了你主子的愿。” 她缓缓跪下,冷漠的说道:“妾身甄氏,恭请圣安!” 夏守忠像是没有听出甄氏的嘲讽,脸上的恭敬一扫而光,随之出现的是无比的郑重。 “诏曰:太妃甄氏,德行有亏,骄纵无礼,驭下不严,致六宫不宁。今奏禀上皇、太后,夺尔协理六宫之权,禁足三月,罚俸一年,以示惩戒。钦此!” 随着圣旨的宣读,甄氏对于什么罪行什么惩戒充耳不闻,只是小声念叨着今奏禀上皇…… 夏守忠将圣旨前递,脸上再次带着恭敬:“娘娘,接旨吧!” 甄氏机械的抬起双手,应声道:“妾身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袁震扶了甄氏起来,他能感觉到甄氏的身躯在微微颤抖。夏守忠躬身道:“娘娘,圣旨已传,奴婢就先告退了。对了,太后娘娘让奴婢给娘娘带個话,她老人家极喜欢贾元春贾女史,就先将贾女史留在身边了,让奴婢将贾女史身边的抱琴姑娘也带过去。” 甄氏双眼无神的看着手中的圣旨,丝毫没有理会夏守忠的话,反而转身往殿内走去,袁震回头看了夏守忠一眼,正好瞧见夏守忠冷冰冰盯着他的眼神,浑身一个激灵。 他连忙说道:“夏公公稍待,容奴婢先伺候娘娘歇下,再将抱琴给公公带来……” 等袁震将夏守忠与抱琴送出延禧宫的大门时,一名宫女才匆匆跑到他的身边耳语道:“娘娘晕过去了,这可怎么办啊!” …… 贾琮已经很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了,可惜身边的大汉将军牢牢将他的双手给拉住了。 惨叫声如同魔咒一般,一次次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眼前的血红色与血腥的味道,更是让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双腿开始打颤,刚想闭上眼睛就会被戴权的厉喝制止。 “贾千户,圣人说了,除非你一直看着杖责结束,才能赦免伱擅闯奉先殿以及贾女史私见外臣之罪!” 这是杖责吗?杖一百的责罚那不就是杖毙吗? 贾琮不是没有见过血,铁网山救驾的时候,他甚至帮着打杀了好几个刺客。 可眼前这一棒棒打死在自己眼前的太监与仆妇,不是拿着刀要他命的敌人。哪怕这袁德禄等人其实也算是自己的敌人,可他宁愿对方拿着刀剑与自己对拼被自己杀死,也不愿眼睁睁看着对方被这么一棒棒打死。 九个人,四名仆妇嬷嬷,五名太监,包括那个被贾琮咒骂过的袁德禄在内,陆陆续续被杖毙在他的眼前。 终于,皇极殿前的石板被血染红,血腥味直冲贾琮的鼻腔。当大汉将军放开他的双手时,贾琮再也忍不住了,跑到一旁呕吐起来。 “拖下去,洗地!” 龙首宫的宫人效率极高,短短一刻钟时间,皇极殿前的石板变得干净如始,唯有血腥味儿还没散尽,随着秋风慢慢散开。 戴权来到趴在石栏上不停干呕的贾琮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小声说道:“圣人他老人家这是在教你明白一件事,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有些事做了,就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 第三十一章 碰瓷 “圣人他老人家愿意给你的,才是真正属于你的……” 戴权的这句话一直在贾琮的脑中回响,这其中的深意或许是自己所猜到的,又或许还饱含着什么意思。 贾琮不愿意多想,也不敢多想。盘卧在紫禁城最高处的老人,怕是早就已经摸清了自己的想法。 甚至一直半眯着眼睛看着皇帝以及那些帝党官员,在他的忍耐范围内反复横跳,四处折腾。 勤政殿、义忠亲王府、忠信王府、四王八公十二侯等等这些充斥着权力斗争的地方,估计都在太上皇的眼皮子底下。至于今日为何会突然让戴权跟他说这些,也许是一种恶趣味的逗自己玩,也许是打算借自己的口给皇帝一些警告。 或者纯粹是自己打搅了他的清净,想要吓吓自己,小小的惩戒一下。 贾琮已经没有精力去琢磨这些了,秋风带来的血腥味时时刻刻在提醒他刚刚因为自己死了九个人。 呕…… “戴公公,圣人让奴婢送贾千户去慈宁宫,太后娘娘想要见一见贾千户。” 小太监是个新面孔,不过戴权很快就让贾琮知道了这个长相秀气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只见戴权点了点头,跟这小太监吩咐道:“张远,你去取碗茶水过来,让贾千户压压胸中的恶心。” “诺。” 张远很快就端来了一碗温热的茶水,贾琮一饮而尽。 戴权抬手帮贾琮整理了一家衣袍官帽,温和的交代道:“太后娘娘性子和雅柔和,早年与你祖母有些来往,倒也不必担忧什么。去吧,皇爷应该也在慈宁宫,你那堂姐就是皇爷请了太后娘娘才从延禧宫把人要了过去。” 贾琮拱手拜下,向戴权致谢。 今日能安然度过危机,戴权是帮了大忙的,不管他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牢记对方的帮助。 …… 龙首宫往慈宁宫要经过漫长的一段距离,小太监张远似乎是個新人,性格腼腆,一路上都是贾琮问一句他简短的回上一句,多余一句话都不会说。 哒哒哒哒…… 两人的交谈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打断,贾琮诧异的抬头看去,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今日得罪的甄氏之子,忠信亲王刘忭。 “还真是冤家路窄!” 贾琮心中暗道一声晦气,不过他还是与张远一道避到路边。 这宫中除了特许是不允许乘轿骑马的,刘忭能带着几名侍卫宫人骑马横行,可见其受宠的程度。 哒哒的马蹄声突然停在了贾琮跟前,刘忭脸上满是阴郁之色,抬起马鞭就冲贾琮甩了过来,电光火石间,贾琮就是想躲都来不及了。 他闭上了眼睛准备承受这一击,啪的一声响之后,贾琮却没有感觉到疼痛。 “大胆,王爷要打人,你一个小小内侍也敢阻拦!” 听到呵斥声的贾琮睁开眼睛,原本站在他身侧的张远正挡在自己前面,肩膀上的衣服已经被抽烂了,血痕极其明显。 刘忭抬起马鞭就要抽第二下时,张远咬着牙说道:“王爷,奴婢奉圣人口谕,送贾千户去慈宁宫见太后娘娘!” “啪!” 鞭子又一次甩了下来,再次抽在了张远的身上,这一次比上一次更狠,直接将张远打的蜷缩了一下身子。 “贱奴尔,敢拿父皇压我?” 刘忭根本没有理会张远的话,甩完第二鞭后就打算再次动手。 他是谁?上皇爱子,原本有机会登上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会受一奴婢威胁。原本今日正美滋滋在王府醉卧美人膝,却听到自己的母妃被贾家庶子欺辱,这还了得?当即就打算入宫好好教训教训贾家的这个庶子。 “好一个忠信王,就是不知道圣人老爷知道伱在这里堵我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贾琮伸手就握住了刘忭挥下的鞭子,手心一阵刺痛后,他强忍着疼痛使劲一拉,就夺过了刘忭的马鞭。 随后他扶起张远,冷冷仰头看向刘忭:“是不是想打我?你大可以试试。不过有件事还是提醒一句的好,你今日敢动我,今后忠信王殿下最好不要出宫!” “呵,小小稚童也敢威胁本王。怎么,难道你还想刺王杀驾不成?” 听到贾琮的威胁后,刘忭根本没把他的威胁当做一回事,反而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侍卫宫人也纷纷跟着自家主子嘲笑贾琮的不自量力。 不过贾琮接下来的话将刘忭的嘲笑击的粉碎:“我是没办法,可家父姓贾,圣人赐字恩侯!不知王爷还记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疯起来满京城无人不怵!” 嗝! 原本哈哈大笑的刘忭仿佛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公鸡,骤然瞪大的眼睛,张着嘴巴却没有再发出一丝声音。 身后的一名内侍还大言不惭,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家主子的尴尬。 “贾恩侯?马棚将军啊,难道他还敢冲到王府来找殿下麻烦不成。你这小儿当真可笑……” “闭嘴!” “殿下让你闭嘴,听到没有……” “本王让你闭嘴!” 刘忭有些恼羞成怒,他冲那内侍怒斥一声,随后狠狠瞪着还没自己坐骑高的贾琮,似乎在思考该放些什么狠话挽回一下自己的面子。 贾赦啊,这个曾经耀眼的国公之子,几乎是每一个皇族子弟嫉妒的对象。 太上皇一生只给两个人赐字,一位是那位自刎宫前的皇太子,另一位便是贾赦贾恩侯。 先太子活着的时候贾赦备受圣恩信重,无人愿意得罪这位未来的国公爷。等先太子死了之后更无人敢惹贾赦,因为这人疯了,疯起来连太上皇都骂。 造反、大不敬的罪名都挂在头上好几年了,也没见太上皇下旨处置。打一个亲王算什么,就是真去把王府砸了,最多继续窝在家里玩女人,还能怎么去处置他?难道拿根绳子去勒死? 君不见,短短四五年,被贾赦在秦楼楚馆揍过的皇亲国戚有多少个了,他的年俸都被罚到十年后了,谁见过他有过收敛? 刘忭被贾琮的话给架到了半空,上下不得。 贾琮将马鞭扔了过去,往前一步讥讽的说道:“来,王爷给我一鞭,让我试试王爷的马鞭打在身上疼不疼?” 刘忭下意识的接过鞭子,愤怒的指着贾琮:“你……真当本王不敢打你?” “王爷大可一试,只要王爷手中的马鞭碰我一下,今日我便躺在王爷马前不走了。到时候我爹发疯时,还请王爷躲在宫中别出去,荣国府可担不起刺王杀驾的罪名!” 贾琮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往前探身,逼得刘忭慌忙后退。马缰骤然勒紧,吃痛的白马嘶鸣一声,竟然抬起了马蹄,贾琮诡异的一笑,肩膀往前一递,与抬起的马蹄轻轻挨了一下。 随后众人就见到贾琮躺在了地上开始打滚,口中还唉哟唉哟的喊起痛来。 第三十三章 太后的乖宝宝 刘恪围着打着响鼻的白马转了一圈,啧啧有声。 “贾小三,这马不错,前年西域给父皇进贡了几匹宝马,这就是其中之一。老十四别的优点没有,好东西那是真不缺。” 贾琮灰头土脸的,正被夏守忠拿着手帕使劲擦脸,闷声闷气的回道:“王爷要是唔唔……要是喜欢就唔唔唔……就……带回去骑吧。” “算了,我又不缺马骑。再说我要是牵回去了,老十四还不得气炸了。” 刘恪哈哈一笑,看似洒脱,但贾琮还是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落寞。 折扇啪的一声打开,刘恪潇洒的扇了扇,一指沾满了尘土的飞鱼服:“行了,别擦了,先去慈宁宫那边,给重新找一身衣服。折腾这么久,都快成泥猴子了。” 夏守忠的手帕从贾琮脸上离开,露出一张还算干净的小胖脸,他与刘恪看着被擦的通红的贾琮,两人几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 慈宁宫在乾清宫的西侧,与龙首宫东西呼应。进了慈宁宫的宫门,院内绿树成荫,花团锦簇。 叮…… 钟罄之声响起,一位身着素雅的老太太慈祥的打量着面前的小胖子,招手道:“往前站站……” 贾琮来了慈宁宫,不但被宫女们拉着擦洗干净,还给换了身新衣裳。不过这次可不是飞鱼服,反而是一身绣着各种飞鸟鱼虫的华服。 刚刚被宫女嬷嬷搓洗了好一阵的贾琮整个人都是红彤彤的,此时金冠玉带锦衣在身,看起来喜庆至极。 曹太后看了看贾琮,又瞅了瞅供奉在神龛上的长生大帝神像,怎么看就觉得面前这孩子像极了长生大帝身边的彩衣童子。 “你们看看,这像不像帝君身边执花篮的彩衣童子?” 老太太满眼的喜爱,眼角的皱纹似乎都带着笑意,一指神龛中帝君座下手持花篮的小童子,乐呵呵询问陪坐一旁的刘恒、刘恪兄弟俩。 像是像,可他是男孩子啊,那彩衣童子扎着双髻,明显是女孩…… 好吧,天上的事谁说的清呢。李狗蛋……哪吒不也是女相男身?您老人家年纪大,您说了算吧。 贾琮卖乖站在曹太后跟前,任由老太太捏捏小胖脸,摸摸小脑袋,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长得好看走哪都会讨人喜欢。 等老太太稀罕够了,皇太后这才问起了贾琮与刘忭的冲突。这下子倒是让贾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今日可是真碰瓷,说起来受了委屈的还真是那位忠信王。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瞒不了多久,与其给这对至尊母子留下不好的印象,还不如实话实说,反正他是小孩子,小孩子调皮不是很正常吗? 当贾琮一脸害羞的将事情的经过完完整整的讲了一遍后,曹太后面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贾琮,捏了捏他的小胖脸,笑道:“真是个机灵的孩子,刘忭自幼被圣人宠坏了,你这么一闹,不但让他吃了个哑巴亏,也算是给你争取了一段安省日子。” 就连刘恒也觉得是这個理,贾琮今日若是认了怂,以刘忭的性子怕是不会轻饶了这个“欺负”了他母妃的人。 不把贾琮打个半死这件事绝对不会这么轻易了了,说不定贾琮从此将会永无宁日。 当然,这件事恐怕已经不会轻易了结了,因为他已经让人把消息传去荣国府了。 “贾琮啊……” 刘恒突然叹息一声:“这件事上朕也帮不了你,老十四向来是睚眦必报,明着拿你没法子,暗地里怕是有不少阴招等着你,伱今后一定要注意,出门的时候多带些人。” 皇帝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曹太后却眉头一皱,不满的说道:“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我知道你不好办,这事就交给我了……桂枝!” 一名二十来岁的女史款款走来,行礼拜道:“奴婢在。” “你现在就去皇极殿,跟圣人说,甄氏既然教不好儿子,那就把儿子扔进宗正寺去,别留在外面给皇家丢人。堂堂皇家亲王,竟然欺负一个孩子……” “母后,您这……父皇……唉!” 曹太后看出了刘恒的担忧,不过她笑了笑解释道:“放心,我这一辈子在宫里不争不抢,万事都是先顺着你父皇的心意,受的委屈你父皇其实都看在眼里的。今日就任性一回,甄氏这些年嚣张跋扈,也该学一学规矩了。” …… 女史桂枝奉命去了皇极殿,曹太后一点担心都没有,反而拉着贾琮玩起了扮花童的游戏。 生无可恋的贾琮成了曹太后的大号手办,一会扎个麻花辫,一会点个红眉心,慈宁宫的宫人都跑来看热闹,贾琮羞的整个人都能冒热气了。 好在午膳的时间到了,这才让贾琮得到了解脱。 今日折腾了不少时间,贾琮早就饿的肚子咕咕响,端起碗来就是埋头猛吃,米饭添了两次才抱着肚子瘫在了椅子上。 “唔……” 温热的手帕糊在脸上,满脸米粒的花脸猫重新变回了白白净净的乖宝宝。 “咦,大姐姐?” 原来给贾琮擦脸的不是别人,正是被曹太后从延禧宫要过来的元春。 曹太后笑道:“你们姐弟俩去外面转转吧,一会圣人那边应该就有消息了,到时候你再出宫不迟。” 元春自是感激的拜谢圣恩,牵着贾琮往殿外走去。 待姐弟俩离开大殿时,曹太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长叹一声跟刘恒兄弟俩说道:“真是造化弄人,没想到贾代善的子孙竟然沦落到这种境地,实在是太讽刺了。” “这也怪不得别人,贾家的那位老太太一心要给自己的孙子挣个大前程,别说舍个孙女送进宫来伺候人,就是把贾恩侯给舍弃了,只要能给那个含玉而生的孙子换来前程,她都乐意的很。”一说起贾母与贾宝玉,刘恒把嘲讽值拉的满满的。 就连一旁坐着的刘恪也幽幽补充了一句:“已经舍弃了,贾恩侯背着的那些坏名声,有一半就出自荣国夫人的手。要我说贾恩侯也是迂腐至极,愚孝成他这样的,满京城绝对是独一份。” 刘恒问道:“母后打算如何安置这位贾女史?是打算让她出宫吗?” 只见曹太后若有所思的看了这兄弟二人,半饷才回了一句:“送她出宫还不一定会有什么好结果,不如你们兄弟俩谁纳了去?” 第三十五章 贾恩侯怒砸亲王府 忠信王刘忭快被贾赦逼疯了! 他刚被太上皇收拾了一顿,回到王府还没喘口气就听到门子来报,贾赦这个混不吝带着一帮杀痞正在砸他家的大门。 朱红色的王府大门在刘忭刚刚越过影壁时轰然倒塌,将青石板铺成的地面砸的碎石飞溅。 啪! 好巧不巧一块碎石飞来正好砸在了刘忭额头,骤然的疼痛差点让他跳脚大骂。 一眼望去大门外除了拎着长棍的贾赦与二十多名荣国府亲兵外,满满当当围满了看热闹的京城百姓。 “哟,这不是咱们的‘贤王’殿下嘛,听说‘贤王’殿下今日在宫中替下官教训了一下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这不,下官来帮王爷收拾一下院子!” 贾赦阴阳怪气的冲着刘忭就是一顿怼,手里的长棍一指就下令道:“还等什么?听说咱们的‘贤王’殿下嫌弃自己的王府不够宽敞,你们就帮王爷清理一下杂物——统统给老子砸了,除了王府后宅,今日老子不想看到忠信王府有一块好地方!” “狂妄!贾恩侯,这里是亲王府,你竟敢如此放肆,是想造反吗?” 刘忭惊恐的发现他身边的护卫都在往后躲,除了王府的长史、自己的堂舅甄应道上前呵斥贾赦外,其余之人哪怕刀剑在手也不敢上前一步。 甄应道与贾赦也算是老相识了,自来京城求官后,没少去荣禧堂拜见老太太。 他还记得初来京城时,贾赦除了玩女人就是玩女人,甄应道从未将如此纨绔不堪的人放在眼里。 可今日贾赦的表现让他有些吃惊,有些难以抉择该如何应对。 只见贾赦冷笑着看着他,手中的长棍一甩就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骤然发难之下,甄应道毫无悬念的被贾赦一棍子砸在了肩膀上。啪的一声应声跪下,钻心的疼痛让甄应道这个读书人忍不住惨叫起来。 贾赦冷哼一声从甄应道身边略过,顺口还啐其一口:“呸!狗一样的东西,也敢在老子面前狺狺狂吠。说我贾恩侯造反,你去问问圣人他老人家信吗?” 嚣张要有本钱,贾家历代为国战死、救驾而死的牌位都把宗祠摆满了。你可以把任何罪名按在荣国府家主贾恩侯的身上,但造反这个罪名,是对贾赦最大的侮辱。 要真的造反,早在先太子自刎宫门前他就会带着大军杀进皇宫,哪还有甄家什么事? 贾赦一步步来到呆滞的刘忭跟前,讥讽的问道:“王爷,听说你在宫里欺负我儿子了,我这個当爹的来报个仇,不过分吧?” “你……伱……你,你别过来!” 刘忭一步三退,惊恐的看着舔着嘴唇冷笑的贾赦。 这厮果然还是那个混不吝的贾恩侯,疯起来除了坐在皇极殿的太上皇,没人能阻止。 啪! 贾赦毫不留情面的就一拳砸在了刘忭的胸口,使他一口气憋在胸口死活喘不出来。 憋得满脸通红的刘忭佝偻着身子如同一只大虾,要不是身后侍卫搀扶住,这会估计已经躺在地上了。 “王爷,这一拳就当是给你欺负我儿子的警告,今后但凡我儿子受了什么委屈,我会统统算到王爷的头上。” 贾赦一脚踹飞冲上来的王府侍卫,长棍一指还想冲上来的其他人,冷漠的说道:“没错,不管是谁欺负了我儿子,我都会认为是王爷在背后指使。我敢砸一次王府,就敢砸第二次、第三次。” 轰隆! 似乎是天意在应和贾赦的警告,忠信王府奢华的正堂轰然倒塌,贾赦嘴角一抽,心中暗道这群杀才竟然拆的这么熟练,该不会真听了自己曾经的醉话? “这荣国府既然不属于我了,那就拆了吧!” 嘶…… “爹!” 贾琮紧赶慢赶终于赶到了忠信王府,入眼间哪里还有什么威严奢华的王府,简直就是一群哈士奇进了家具城的场景,四处皆是残垣断壁。 好吧,这说法有点夸张,但忠信王府的前院的确被拆的差不多了。王府大门就在贾琮的脚下,面前的影壁已经碎成了八块,正前方的王府正堂梁柱都没了,瓦片四散。 至于曾经不可一世的忠信王刘忭,正佝偻着身子阴狠的看着他们爷俩。 贾赦一听乖儿子来了,立马收起了狠辣的一面。招手叫贾琮过来:“怎么样?宫里的御膳好吃不?” “我都没吃饱,爹,我想去吃东来福的烤鸭!” 一步三跳的贾琮跑向贾赦,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贾赦接住儿子,顺脚就踢了甄应道一下:“狗一样的东西,跪在这里干什么?差点绊倒了我儿子!” “贾赦,别太过了。打也打了,砸也砸了,你还想怎么样?” 被连接打脸的刘忭缓过劲了,慢慢站直了身子,阴郁的看着面前的父子俩。 他扫视了一圈砸完王府回到贾赦身后的二十多名荣国府家将,暗恨王子腾没用,竟然没能把荣国府的这群杀才都坑死在战场上。 贾赦牵着儿子的手呵呵一笑:“看来王爷对我今日的帮忙很满意,那我也就不多留了,改日王爷若是还嫌王府不够宽敞,大可派人来荣国府找我。告辞!” 刘忭被气的浑身发抖,可他半点狠话都不敢说。 这口气他不忍也得忍,因为太上皇今日在皇极殿说过,荣国府代表着忠心耿耿的九边重镇十八位大将…… 十八位大将啊,这庞大的军方势力,他刘忭一定要想办法拿到手! …… 东来福是京城最大的酒楼,贾琮这几年可没少跟着老爹来蹭吃蹭喝。 这家酒楼的幕后老板是太上皇的亲兄弟冀王刘泓,年岁只比贾赦大七岁,也是老纨绔之一。 与贾赦一样,刘泓喜好金石字画,两人兴趣相投,当年没少在宫里一同祸祸太上皇的珍藏。 哪怕贾赦沉寂这些年,刘泓也时不时邀请贾赦去他家鉴赏新得的珍品,要不就拉着贾赦去古玩市场四处淘宝。 这也是贾赦这几年难得的轻松时刻,每一次心烦了就跑来东来福大吃一顿,而且从来不给钱。 三楼雅间的贾赦父子俩一人抱着一个鸭腿凶狠的啃着,等酒足饭饱后,双双抱着圆鼓鼓的肚子打嗝的两人才说起了正事。 贾琮犹豫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爹啊,你该不会是圣人老爷的亲儿子吧?” 第三十八章 诸美为夫子 贾琏今日被罚跪有一个时辰不止,膝盖处的淤血自然要早早拔除。好在荣国府的亲兵对这些跌打外伤很是精通,贾七出手不一会他就能行走自如了。 东跨院贾赦外书房内,父子二人相向而坐,第一次被父亲如此关心,贾琏紧张的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是为父不好,这些年忽视了你,你怪我是应该的……” “父亲,儿子不敢……”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贾赦抬手阻止了贾琏的慌张,感慨万千的说道:“我与你敬大伯事涉太子之事,一人缩在家中,一人躲到城外,一来是为了消除圣人的怒气,二来也是为了降低那些人的戒心。原本是想着宁荣两府从此沉寂些,那些人也不会赶尽杀绝,可没想到……唉!” “父亲,那些人是谁?” 贾琏是真的听不懂,他不傻,可这些年从来没人给他讲过这些。 贾赦悠悠说道:“要是你弟弟,他就不会问这个问题。倒也正常,说到底是为父没能教过你。知道为父今日为何要摆明了人马去砸忠信王府吗?” “父亲您说过,是给三弟报仇!”贾琏更加疑惑了,父亲大人不是已经说过这个事了吗? 只见贾赦满脸的讥讽,冷笑道:“占便宜的是伱弟弟,报什么仇?为父这是在告诉刘忭和甄家,我贾恩侯又回来了。今后想要算计荣国府的,先掂量掂量能不能禁得住我手里的刀!” 嘶! 贾琏深吸一口凉气,这会的父亲大人完全没了往昔印象中的玩世不恭与碌碌无为,言语之间霸气外露,让贾琏第一次看到了荣国府当家人的气势。 “当然,不止是刘忭和甄家,你那媳妇的亲二叔王子腾,南安郡王府霍家,还有那位‘贤王’北静王水溶,没一個好东西。今后跟他们打交道,你要防着点!” 贾赦已经打定了主意教导两个儿子,自然不会厚此薄彼。有些事还是要早早给这傻儿子说清楚,要不然将来被人卖了还再替别人数钱。 既然说到王子腾了,贾琏就问出了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父亲,王家与老太太以及二叔他们是不是有过什么交易?大姐姐进宫之事是不是就是其中一环?儿子今后该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王家人?毕竟那是凤儿的娘家。” “宝玉出生时,王氏那蠢妇弄出了个含玉而生的戏码,老太太也许是礼佛迷了心智,一心以为宝玉会给她带来天大的福气。后来你祖父病逝,太子又出了事情,你爹我眼看着没了前程。后来的事你也清楚,咱们大房失了宠,呵……老太太把心思全放在二房身上了,王子腾借此跟她做了交易……” 贾赦回想起这几年的变迁,心中有着无限感慨。 若是他还是当年的贾恩侯,别说王子腾,就是老太太也不敢轻易拿孝道来压他。 他长叹道:“至于具体的交易待为父今后慢慢跟你细说,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给你寻个差事。有了差事,老太太也不好借故折腾你,摆脱了那些杂事,你也能真正当一回琏二爷。你去跟你媳妇说清楚,若她还拿自己当王家女,那就和离吧。你的身边站着的只能是贾家妇,明白吗?” …… 黛玉歪头看了看贾琮刚刚写出的一行字,犹豫半天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琮哥儿,你写的字太丑了。这手字连童子试都过不了的!” 说来也是可怜,贾琮不招老太太待见,王熙凤想了想便带着三春和黛玉直接来了东跨院找贾琮玩。 要不然荣禧堂小花园正值花团锦簇之时,在那凉亭中说话玩耍岂不更妙? 石桌上趴着的贾琮咬着笔杆,看着纸上弯弯扭扭的一行大字: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好吧,这字的确太丑了! 此时围观的人中,他的字连惜春都比不过。 咯咯咯…… 惜春的小脸上露出了两个笑窝,小嘴一张就说了一个字:丑! 迎春将一瓣橘子塞进惜春的嘴中,酸的惜春立马将小脸皱成了一团。短暂的酸涩之后,甜滋滋的橘子让她胃口大开,往迎春的怀里一钻,就开始扒拉二姐姐给她剥橘子吃。 要说这学问之道,贾家的男子除了早逝的贾珠外,贾琏、贾琮、贾环以及凤凰蛋贾宝玉,加一起都比不过几个姑娘。 元春自不多说,满京城找不到几个能比得上的。迎春善棋、探春善数,就连年幼的惜春都已经展现出了画道天赋。 更别提出身书香门第的大嫂嫂李纨,以及有个探花郎父亲的黛玉了。 天爷啊,难道文曲星把天赋都给了这群姑娘? “要不让你林姐姐教你吧,她的学问在咱们家可是数一数二的。”迎春偷偷给贾琮眨了眨眼睛,提议道。 哇,好主意!有个人教应该会容易一些。 贾琮可不认为自己在读书上有什么天赋,前世虽然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可桌上这套四书五经,刚刚只翻了几页整个人就像中毒了一样昏昏沉沉。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的书,靠自己去学,那还是把书给宝玉比较好。死道友不死贫道,坑坑宝二哥哥挺好的。 贾琮小手往胸前的衣服里一伸,掏啊掏,在众人的疑惑中掏出一沓银票来。 财神爷……不对,冀王叔祖这根金腿真是香啊! 贾琮把银票掏出来后,分成好几份,包括一旁看热闹的王熙凤在内,一人给了几张。 “凤姐姐帮我把这个交给珠大嫂嫂,就说我想借珠大哥哥留下的书籍用用,用完后就还回去,这些银子就当学费了!” 其实有了颜太师的注解书籍,贾珠留下的那些书本用处真不大。可贾琮了解李纨母子的情况,二房有了凤凰蛋,他们母子的生活过得也挺拮据的。 读书可是个极其耗钱的事儿,真当所谓的寒门贵子是寒门? 王熙凤接过贾琮递过来的银票,眼神中满是惊奇与感叹。这几张银票加起来有快一千两了,要知道李纨与贾兰的月钱才二十两,这还是老太太可怜他们母子专门从荣禧堂拨了十两补上的。 不过她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贾琮的脑袋应道:“好,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当然,冀王刘泓财大气粗,给贾琮的银票是他打算去东市淘宝所用。几千两银子而已,亲哥哥太上皇每次赐给他的东西没十万也有八万两了。 贾琮还真不缺银子使,变着法的给姐姐妹妹添家底。王熙凤与三春、黛玉一人六七百两,要是用她们的月钱来攒,还不知道要攒到什么时候去。 看着面前拿着银票发呆的几人,贾琮笑嘻嘻往后一站,学着儒生作揖长拜:“学生拜见诸位夫子,今后还请诸位夫子多多费心了!” 第四十章 离京前的觐见 扬州这个词,在黛玉的心里有着绝对特殊的含义。 林家本贯姑苏,列侯之后。袭封三世因功恩赐,林如海之父又袭爵一代,自林如海时科举入仕,三试连捷,得中昭武三十六年一甲探花郎,授翰林院编修。 三年后散馆,入都察院任御史,又三年出京外任。为官十余年,林如海官运亨通,昭武四十九年圣旨北来,晋兰台寺大夫、扬州知府林如海为从三品亚中大夫、扬州巡盐御史。 自昔年贾敏嫁入林家后,一直跟随林如海宦游江南各地,直到其任职扬州知府时才算安定下来,黛玉也就出生在扬州府城。 从记忆中寻找,对于黛玉来说,扬州比姑苏老家更像故乡,扬州巡盐御史府的便是她的家,真正的家。 大舅舅贾赦说出要带她回家的时候,黛玉眼中的泪水就吧嗒吧嗒的往下落,一旁的迎春、探春都掏出手绢替她擦着。 就连小小年纪的惜春都把自己手里的果子递给了姐姐,只有贾宝玉突然暴躁的尖叫道:“大伯,你不能带林妹妹走,林妹妹就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宝玉啊,你林妹妹的家在扬州,难道你不想让她回家与父亲团聚吗?” 要是别人,贾赦还真就直接怼回去了。可他也知道自己这个侄儿心地善良,并无坏心,不过是不大懂事罢了。 他有些气闷的是老太太和贾政夫妇,好好的孩子教得诸事不懂,至今弄不懂人情世故,甚至弄出了一个含玉而生的糟心事,真是糟蹋了宝玉这孩子的天资。 或许是贾赦的话起了些作用,宝玉在短暂的急躁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不舍的看了看还在抹眼泪的黛玉,又瞅了瞅老神在在的贾赦,最后喃喃自语:“好好地怎么突然就要分别呢……” 贾母很是不满的看了一眼大儿子,沉声说道:“京城距扬州千里,路途遥远,玉儿身子骨打小就不好,这一次就算了吧。如海已在扬州任上八年,也许明年就能进京任职,不差这一时半会。” 她是真不想放了黛玉回去,万一回去女婿得知了一些事情,一气之下把外孙女接回家中怎么办?她还想着将两個玉儿凑成一对呢。 而且有黛玉在家中住着,女婿每年送来的孝敬明显多了一番……唉,这孽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还没等贾宝玉刚刚燃起的希望露出嫩芽,就被贾赦接下来的话给掐死了。 “铁网山围猎时,御前的夏公公跟儿子说,妹夫怕是还要在扬州巡盐御史的任上再干一任,现如今朝廷可没什么好的人选接替妹夫。毕竟不是谁都能每年往京城送来两三百万两盐税银子!” 三年又三年,林如海都快成了江南盐课的常青树了! 太上皇不想换人,皇帝就更不想换人了。林如海硬生生靠着非凡的才能,让两位至尊都舍不得让这位财神爷挪地方。 贾宝玉的希望之苗刚刚长出嫩芽就被大伯给掐掉了,又心疼林妹妹思乡之情,说不出阻拦的话,越来越觉得自己委屈,扑到老太太怀里哇哇大哭。 这一哭倒是把黛玉给吓住了,往迎春身边躲了躲,惜春则是直接躲在了探春的怀里,四姐妹套娃一般,贴在一起惊讶的看着哭声震天的宝玉。 老太太抱着宝贝孙子拍着其后背柔声哄着,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悠悠喝茶的贾赦。另一边的王夫人则是低头数着手中的佛珠,贾政万事不管,压根不愿意参与这件事的商讨。 邢夫人向来嘴拙,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突然就冒出了一句话:“宝哥儿要是舍不得与外甥女分别,那就一同去江南便是……” “你闭嘴!” 在老太太呵斥邢夫人的同时,王夫人手中的佛串突然散开洒落一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荣禧堂中的众人瞬间鸦雀无声,唯有贾宝玉抬起头来希冀的问道:“祖母,我真的能跟林妹妹去江南吗?” …… 贾琮死死抱着荣禧堂外的廊柱不撒手,屋子里震天的哭声太吸引人了! 当然贾琮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想看热闹,作为弟弟,他有责任有义务去安慰伤心的堂哥。 “行了,赶紧走吧,一会被老太太知道又要觉得咱们不安好心!” 贾赦实在忍受不了魔音贯耳的哭闹声,一把捏住贾琮命运的后脖颈就往东跨院走。 黛玉上前行了个万福礼道:“玉儿多谢大舅舅,要不是大舅舅今日提起,我怕很难有机会回到家中去。” 唉,果然是如海与敏妹妹的闺女,年不过九岁,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伸手将其扶起,柔声说道:“回去收拾一下,待舅舅去请了旨意,便带你回家。” 黛玉远远目送拎着贾琮远去的大舅舅,用手绢抹去眼角的泪水,眉眼弯弯的笑了起来。 …… 贾赦乃是公府武勋,出京不但要去五军都督府报备,这一次更是要去宫中请旨。 一大早他就将两个儿子叫了起来,父子三人用过早饭就乘车去了宫门前候着。 当小朝结束之后,夏守忠亲自出宫来接。 不过当刘恒与贾琮还没说几句话,戴权就奉命前来,说是太上皇闲来无事,想找贾代善的小孙子聊聊天。刘恒面无表情的摆摆手,任由贾琮被戴权给带走了。 等戴权离开后,刘恒有些气恼的说道:“看吧,这勤政殿啊,毫无秘密可言!” “君臣父子,陛下认为该有什么秘密瞒着圣人他老人家吗?” 贾赦平静的反问了一句,原本还在气恼的刘恒心头一震。想了想后突然大笑一声:“这倒是,朕又何须瞒着父皇呢?” 勤政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起来,刘恒让夏守忠搬来一把椅子,兴致勃勃的与贾赦说起了往事。 “恩侯啊,朕与你已经有数年没有好好坐下说过话了。” 贾赦打量了一下桌案上满满当当的奏折,以及明显清瘦许多的刘恒,感慨道:“陛下成了天子,自然不比臣这个无用之人有闲暇,不过臣还是觉得当年马球场上的四爷更加英武些。” 这句话让刘恒瞬间陷入了回忆,面色复杂的过了许久,刘恒一声长叹:“是啊,朕也觉得那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第四十一章 望之不似人君 刘济不知道从哪弄来一只嗷嗷叫的大猫撸着,惬意的躺在皇极殿外晒太阳。 摇椅悠悠然一晃一晃,怀里的大猫不停的嗷呜嗷呜的叫着,看的贾琮很是眼热。 没错,就是那种贾琮一个滑产都喂不饱的大猫,不过这会大猫还小,贾琮觉得他一个滑产过去应该可以把对方放倒。 听到脚步声的刘济微微睁了睁眼睛,看到了探头探脑的贾琮。 贾琮走过去恭敬地磕头拜下:“请圣人安,愿圣人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刘济招手让贾琮走到跟前,出奇的问了一句:“贾琮啊,你觉得朕的这只猫怎么样?” 这是猫吗?纹身的猫?爪子这么大! 贾琮挠了挠后脑勺,咧嘴回道:“也只有这样威武霸气的猫,才能配得上圣人老爷的雄姿!” “哈哈哈哈……” 刘济哈哈大笑,不但惊住了怀中的小老虎,更是惊飞了停留在皇极殿琉璃瓦上的飞鸟。 皇极殿前一片寂静,唯有刘济这位太上皇在畅快的哈哈大笑。 “咳咳……小滑头,尽捡朕爱听的话说。” 刘济笑了许久,直到一阵秋风止住了他的笑声。锐利的眼神看向恭敬站在他面前的贾琮,突然的问道:“朕老了,所以你们贾家是不是打算另投新主了?” 这个问题差点把贾琮的心脏吓得跳出来,他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叩头回道:“臣能问圣人老爷一個问题吗?” “哦?你说。” 说实话刘济也没打算为难一个孩子,他纯粹是闲来无事,听闻贾赦竟然带着两个儿子入宫觐见,把贾琮叫来解闷的。 当然,这其中也有间接警告贾赦和自己那个倔儿子的意思。 得了刘济恩准之后,贾琮的小脸上挂起郑重:“圣人老爷传位陛下至今已有四年,可还有废立之意?” 此问一出,别说在一旁伺候的戴权,就是刘济怀里的小老虎都没有再嗷呜嗷呜叫了。 远处值守的大汉将军似乎都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喘气声大了被太上皇注意到。 刘济坐直了身子,双目紧紧盯着贾琮的眼睛。 突然,他呵呵一笑:“你倒是大胆,朕就破例回你一句,朕并无废立之意。” “那臣也回圣人,贾家忠于圣人,忠于陛下!” 听到贾琮的回答,刘济不以为意,再次逼问:“那朕若是打算废了老四,改立十四呢?” 贾琮心中一凝,咬了咬嘴唇,直视刘济的眼睛回道:“那臣会在圣人下旨废立之前逃走!” 呵呵! 刘济玩味的看着眼前的小儿,好奇的问道:“就这么看不上十四?他不也是朕的儿子?” “望之不似人君!” 都到这份上了,贾琮哪里还管老爷子会不会生气。反正自家与刘忭水火不容,还不如跟刘忭这狗东西死磕到底! 反正太上皇这会应该没有废立之心,贾家还是安全的。堂堂太上皇逼问我一个小孩子,那我这个小孩子就是说了什么惹您生气的话,您也别怪我。 谁叫我是小孩子呢?人家还是个孩子啊! 整座京城可以说牢牢掌握在刘济的手中,任何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双眼。刘忭干过的蠢事他自然知道,与贾家的矛盾他也清楚。 不过贾琮敢当着他的面这么贬低自己的儿子,还是让刘济有些恼羞成怒。 只见刘济冷哼一声,将小老虎放在地上,伸手就往贾琮脑门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就这么看不上朕的儿子?起来吧,跟朕说说你爹带伱去江南,打算做什么?” 冷哼过后,刘济的语气明显柔和了许多。贾琮一听便知道这一关安稳的度过去了。 他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跟在已经走进皇极殿的刘济身后,一五一十的开始解释此次南下的原因。 “具体的臣也不是很清楚,先是陛下收到了江南来的折子,好像是盐税银子丢失之事。后来陛下派了夏公公找我爹,说是让我爹去找一下臣的姑父,也就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如海。至于其他的,那是臣的私事了……” “给你向林如海提亲?” “嗯?” 贾琮被刘济突然起来的话说的小脸通红,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好。好在刘济的恶趣味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就说起了正事。 “那朕也给你一个任务,办得好了方才的大不敬之罪一笔勾销,办不好的话你就等着挨板子吧!” 贾琮差点歪倒在地,您老人家这就不对了。说实话也有错?难道老实人就合该被欺负? 一脸委屈的贾琮没能换来刘济的怜悯,反倒是兴致勃勃的给贾琮派起了任务。 “第一件事,到了金陵,代朕去甄家探望一下奉圣夫人,将朕的信交给她。第二件事,告诉林如海,好好办差,不必顾虑太多……” 这两件事都好办,其中有没有什么深意贾琮也不打算深思,只需如实带到就是了。倒是刘济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吓到了他。 “第三件事,持朕旨意,将金陵织造李洵杀了,李家其余人等尽数流放岭南,家产充公,押解入京。” 这句话杀气腾腾,让贾琮脊背都被汗水浸湿了。 “圣人,臣才八岁……” “怕了?那行,朕派别人去,你去趴在殿前等板子吧!” 刘济一指大开的殿门,哂笑道:“代善的孙子竟然如此懦弱,杀人都不敢?” 激将法对我无用! 扑通,贾琮直接跪下:“臣领旨!” 刘济呵呵一笑:“这才对嘛,贾代善的孙子怎么能不敢见血。” 戴权取来一个锦盒,递给了贾琮。 这其中自然便是方才刘济口中处置李家的圣旨,贾琮领旨后起身问道:“臣请问,这李洵何罪?” 只见刘济双眼微眯,冷冷说道:“朕喝的茶还没李家下人喝的尊贵;朕用的瓷碗,还没李家喂狗的碗精美;朕的儿子收到的孝敬,竟然比朕收到的还要多,你说说,这样的臣子还是朕的臣子吗?” …… 贾琮被内侍送去了勤政殿,刘济又坐回殿前的摇椅上撸猫晒太阳。 戴权小声问道:“圣人,您为何要让贾琮一个孩子去办这趟差事?万一中途出了岔子耽误了您的大事可怎么办?不如老奴让手底下的人去,保证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意外。” 刘济微微一笑:“你这老货倒还担心起这小子来了,放心吧,有贾赦在,他一定会把这差事办好的。老十四和甄家也该好好敲打敲打了,朕还没死呢,就敢往朕这里伸手!朕要告诉他们,老虎虽老,可他依旧是皇者,天下的皇!” 第四十二章 南下 没人知道贾赦破天荒的入宫觐见真正的原因是什么,也没人知道刘恒与贾赦秘密商议了一个多时辰到底说了什么,只是从那日起,京中勋亲之家多有请帖送去荣国府中。 可惜他们的请帖大多由贾琏出面一一回复,贾赦从未出面赴宴,始终宅在东跨院从未出门。直到八月二十二这天,从荣国府出来一支庞大的车队,浩浩荡荡出了永定门往通州而去。 朝阳初升时,官道上已经聚集了大量的商客南来北往。车队刚出永定门不久,负责护卫车队安全的贾十一就发现了正前方有一队人马安安静静的等候。 “末将羽林郎副千户牛犇,拜见贾将军!” 三千羽林郎,大夏最强战力! 入眼的两百羽林郎是太上皇刘济特意调拨的,假借护送给奉圣夫人的赏赐之物,实际上是去协助贾琮处理那件棘手之事的。 而且临行前太上皇将牛犇特意叫到跟前面授机宜,让他随时关注运河上的水匪,暗中查一查这群水匪的真实身份。连他的银子都敢抢,真是活腻味了。 贾赦看了一眼牛犇以及他麾下的人马后,摆摆手说:“跟上吧,一切听贾十一的指挥。” 牛犇倒也没有摆什么官架子,荣国府的这些亲兵,几乎每一位身上都是带着战功的。羽林郎是上皇亲兵不假,可弄打仗还真不一定能胜过老公爷身边的这群家将。 贾琮趴在车窗边上,掀开帘子往外看去,两百羽林郎令行禁止,好不威风。 他瘪瘪嘴说道:“爹,圣人怎么会派了羽林郎过来?不就一个织造李家嘛,何必如此劳师动众。” “你可千万别小看了织造府,金陵、杭州、苏州三大织造,明面上是为宫中督造、采办绸缎等各种御用物品,实际上皆是皇家安插在江南的暗探。这三家无论是钱财还是人脉,可以说不比金陵甄家差。” 贾赦伸手在小儿子的脑袋瓜上敲了敲,笑呵呵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圣人为何要你一个孩子去办这趟差事?” “孩儿有过猜测,圣人给了我三個差事,第一个是告诫林姑父,第二个是探望甄家的奉圣夫人,第三便是诛杀李洵,查抄李家……” 这事一串起来贾琮就明白了:“嘶!爹,这李家不会是掺和进了夺嫡之争?而且李洵已经偷偷站了队,这才让圣人如此动怒!” 贾赦满意的点了点头:“还算不傻!要是为父猜的不错,李洵应该已经投了忠信王刘忭,金陵府都快姓甄了,圣人能不动怒吗?” …… 此次南下诸事皆是贾琏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包括租赁客船等等,可以说办得是面面俱到,妥妥当当。 那日在宫中之时,贾琮抱着皇帝刘恒的大腿磨了许久才将御医李时迁李老请了出来,跟随他们一同南下。 七艘客船缓缓驶出通州码头,原本还担心黛玉身体的贾琮先一步倒在了床上。 “呕!” 面色苍白的贾琮一个劲的干呕着,哪怕运河上此时风平浪静,可他仍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没想到琮三爷竟然会出现晕船的现象,实在是太丢人了! “李老,你就没有研制出什么治疗晕船的药吗?呕!” 贾琮拉住把完脉准备离开的李时迁,哀求道:“快救救我啊,我感觉快不行了。李老,医者仁心,您可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老夫又不晕船,为何要研制这等无用之药?” 李时迁拿出一个小瓷瓶,打开后往贾琮鼻尖一怼,一股清凉之感涌上心头,瞬间就让晕船晕的快死的贾琮活了过来。 他一把抱住小瓷瓶,嘿嘿说道:“多谢李老,有了这小瓷瓶,我就能扛过这十几天时间了。” “行了,老夫先回去了,有事小贾千户再让人来叫我。林姑娘,秋寒露重,这河上寒气更重一些,老夫再去给你配些驱寒之药,一会你让丫鬟过来取。” 一旁看热闹的黛玉福身向李时迁拜下:“劳烦李御医了!” 李时迁抚着长须笑了笑说:“应有之事罢了,当不得姑娘道谢。” 等李时迁离开后,黛玉拿着一本书走到贾琮床边,捂嘴笑道:“琮哥儿,既然伱已经不晕船了,那咱们就开始今天的课业吧!” 原本恢复了精神的贾琮,在听到课业这两个字后,瞬间脸色煞白,惊恐的看着黛玉。 “林姐姐,你确定不是老天爷派来折磨我的?” 咚! 只一句话,黛玉就被贾琮气的咬牙切齿,伸手就往贾琮脑门上敲了一下。 “尽作怪!我既收了你的束脩,自然要好好教导。要不然别说三五年,就是七八年后,你都读不通四书五经。” 黛玉将学问之事看的很神圣,贾琮见其神情郑重,便也收了玩世不恭的样子,坐直了身子认真的听起了讲学。 …… 或许是即将回家的喜悦让黛玉心情大好,这十余日的旅途中,她始终健健康康,比不时出现晕船症状的贾琮还要精神。 九月初八,船队已经抵达距离扬州不过两日路程的淮安府。突逢大雨,此时行船已经不怎么安全。夜幕降临,将码头边最大的客栈包下后,贾琏招呼着众人上岸休息。 连续在水上飘了十余天的众人几乎都已经十分疲惫,安顿好儿子、外甥女的贾赦刚刚回到自己房间打算睡下,外面却响起了敲门声。 “将主,牛千户有急事求见!” 贾赦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什么事?” 贾十一带了羽林郎副千户牛犇走了进来,只见牛犇一脸的凝重,拱手禀道:“斥候来报,运河对岸出现数百水匪,他们的目标很可能就是码头上的人。” “数百是多少?立刻让人去查,查清楚他们的具体人数和目的。” 牛犇立刻称诺退下,去打探具体的情况。贾十一犹豫了片刻劝道:“将主,要不您跟小爷他们先去城中避一避,待属下等人处理好这边的事后,咱们再出发。” 区区水匪竟然敢打他的主意,贾赦才不会忍。他的手指在桌案上敲击着,突然猛地睁眼说道:“十一,我记得在通州的时候,你曾说你在码头上看到王家的人了是不是?” 贾十一点头应道:“当时只是一晃而过,属下也没有看得真切,不过那道身影像极了王子胜。将主是在怀疑,王家人在打咱们的主意?” 第四十四章 厮杀中的故事 大雨倾盆,运河上波涛汹涌,一艘看似普普通通的客船在随着波浪起起伏伏。 此时的甄应筎不见了方才的狠辣之色,反而一袭青衣品着茶看着船舱外的风雨飘摇。 “四老爷,小人已经确认过了,贾赦此次南下带了四名家臣、五十名护卫,另外有两百禁军负责运送圣人给老祖宗的赏赐。” 一名探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船头,敲了敲舱门进来禀报完打探到的最新消息。 甄应筎在听到两百禁军时眉头一皱:“是哪一卫的禁军?” 探子抱拳回道:“这个小人也打探不出来,不过小人有看到领头之人,腰间挂着一个龙首铜牌。” 龙首铜牌四个字一出来,原本风度翩翩的甄四老爷立马脸色大变。 “糟糕,中计了!” 甄应筎一把推开船舱的大门,风雨瞬间呼啸涌入。他已经顾不上被雨水打乱的发髻,被浪花浸透的衣袍,冲着撑船的人大喊:“快让人去通知老六他们,快撤,赶紧撤!” 撑船的人一脸的诧异,这兄弟们都杀上去了,估计一個时辰不到就能将薛家变卖徐州产业获得的金银,统统运到寨子里去。这会撤退?四老爷这是疯了? “轰隆!” 远处星星点点的亮光突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照亮了雨夜中的码头。 甄应筎面如死灰,长叹道:“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没想到啊,太上皇竟然会来这么一手!” …… 巨大的爆炸声惊醒了熟睡中的贾琮,屋外骤然亮起的光芒映红了整片天空,客栈中的人无不是惊惧的看着不远处的青石道上火光四射,任凭雨水冲击丝毫不见熄灭。 贾琮快速的穿好衣服,拿起雁翎刀,腰间挂上弹弓就冲出了屋子。只见客栈中丝毫没有受到外面的厮喊声的影响,贾家的护卫正眼如鹰隼的盯着四方。 咚咚咚! “林姐姐,可起了吗?” 嘎吱,房门瞬间被人打开,王嬷嬷正与紫鹃、雪雁陪着被惊醒的黛玉。 黛玉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方才外面巨大的爆燃声震天动地,黛玉猛地被惊醒,到这会都还心有余悸,面色苍白。 “琮哥儿,你就在这陪着表妹,我去前面给父亲帮忙!” 估计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身甲胄的贾琏探头往屋子里看了看,嘱咐了贾琮两句后就匆匆离去。 贾琮这才想到外面的大动静肯定和他老爹脱不了干系,毕竟猛火油这种禁物,也就上四营才会有。 羽林郎作为天下第一卫,随身携带猛火油并不意外,意外的是外面那些挨烧的人都是干什么的?怎么好巧不巧就踏进羽林郎的陷阱中去了? 贾琮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往外偷偷看去。 只见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彻底化作了火海,大约有一二百的人拿着刀剑在大火中扭来扭去。 “真是残忍啊,我再也不吃烤肉了!” 贾琮干呕了一声,顺便吐槽了一句。黛玉的好奇心被他勾起,非要挤过来看看外面的情况,吓得贾琮死死堵在窗前,一个劲摇头。 “你可千万别看,要不然绝对要好几天吃不下一口饭去。王嬷嬷,快帮我拦着点啊……” 正当姐弟二人争抢窗前的位置时,外面突然爆起喊杀之声。虽说黛玉从未遇到过此等骇人之事,可她还是能假装镇定的坐在桌前煮起了茶。 贾琮并未戳破黛玉借半夜煮茶来掩饰她内心的恐慌,说到底不过是个小姑娘罢了,柔柔弱弱的,真不知道自己心中那个倒拔垂杨柳的林黛玉还能不能出现呢? “林姐姐,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黛玉手中的茶盏精准的递到了贾琮跟前,贾琮端起来就打算猛的一口灌下去。 “烫的,茶要品!” 听到黛玉的阻止,贾琮嘿嘿一笑,吹了吹就灌了一口。 “茶嘛,不就是用来解渴的吗?” 贾琮什么德行黛玉一清二楚,撇了撇嘴重新给其倒了一杯。 只听贾琮悠悠然说道:“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外面的厮杀声根本没有影响到屋子里听故事的黛玉,对于小姑娘来说,美猴王的故事可比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更有吸引力。 贾琮也不是什么过目不忘的天才,能把《西游记》记个大概已经很了不起了。 加上时代背景的关系,许多地方与这片天地有着天壤之别,这就让黛玉抓到了好几个矛盾的地方。 “这大唐是哪里?” “虚构的!” “那你说的长安城了,不就是如今的西安府么?” “我都说了是虚构的啊!” “你的眼神不对!” “姐姐,你是我的亲姐姐,我只是讲个故事,不是做策论!” “那好,伱跟我好好说说,这个唐王李世民是不是隋末在太原起兵的唐国公李渊二子李世民?他不是被李建成杀了吗?那唐王应该是李建成才对!” 贾琮才讲到唐王地府一游,就已经被黛玉给逼疯了。 说来这也不怪贾琮,谁能想到这一世的小天地中,李建成在玄武门杀了李世民,后来因为李元吉的造反导致大唐仅仅维系了百年不到就轰然倒塌。 后来依旧是百年乱世,自大乾一统中原,重开科举,罢世家,遵儒道,闯下四百年赫赫皇朝。 后来蒙元崛起,趁着大乾新主年幼,内政纷乱之际攻入中原,造成了近百年的异族腥膻。 直到大夏太祖于微末起兵,带着四王八公十二侯这群杀才南征北讨,历经十余年风风雨雨,终于赶跑了异族,将东至辽东、西至河西走廊、南至大海、北至大漠的花花世界重新纳入汉家江山。 当然,这还只是朝廷能直接管理到的地方,西域三十六国、半岛上的高丽、倭国、琉球等等诸多藩国还没统计在内。 贾琮悲愤的心道:怪我喽?历史老师也不会想到时间长河在唐初拐了个弯吧! 他曾经在摸清当今的历史脉络后,曾经有想过当一个文抄公,借那些绝世诗词为自己镀一层少年天才的金身。 可惜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当他抄了骆宾王的《咏鹅》时,就当场给黛玉给缉拿归案了。 历史长河的确拐了个弯,可其中的璀璨之星依旧绽放出了属于他们自己的光芒。 比如初唐四杰之一的骆宾王、人称苏仙的吃货达人苏东坡都曾留下优美的诗词。 贾琮这个伪文艺少年,实在不知道曾经在教材上出现的诗词,是不是已经被前人传扬开来了。 越想越气,人家穿越都是什么系统金手指、什么爸爸一大堆。他倒好,想当个文抄公还得先好好学习,仔细摸清哪些诗词别人没做过。 要不然被人当场戳穿文抄,岂不是太丢穿越者的脸了。 第四十五章 饥渴难耐 好好一部《西游记》,愣是被黛玉找出了无数的问题来。 屋外的厮杀声看起来对桌前的姐弟二人造成多大的影响,王嬷嬷与两个丫鬟还不时探头看向门外,唯有贾琮看到了黛玉藏在袖子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手绢。 他学着说书人的模样,一节节将西游的故事讲出,特别是讲到乱蟠桃大圣偷丹,反天宫诸神捉怪这一章节时,王嬷嬷慌张的关上屋门,小声说道:“姑娘、三爷,有贼人杀到客栈里来了!” 黛玉闻信眼中露出一丝惊慌,抬眉刚想说句话,却见贾琮一把抄起特制的雁翎刀,拨了一下掉落额前的一缕头发,耍怪道:“林姐姐安心,有我在,绝不会让你伤到你!” 扑哧! 原本还在惊慌的黛玉被贾琮这么一逗,那种恐慌之感立减三分,不禁笑出声来。 哐啷…… 楼外的厮杀还未停歇,客栈内的打斗也越发的激烈。 贾琮透过门缝往外瞧,正好看到贾琏带着一对母女向自己这边走来,他连忙打开门:“二哥,二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淮安府的兵马会过来吗?” 贾琏没有急着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这对母女迎进屋内,关上门跟黛玉等人介绍道:“表妹,这位是金陵薛家主母、你凤嫂嫂的姑妈,这位是薛家妹妹。” 随后又将还趴在门缝往外瞧的贾琮拽回来,给薛家母女介绍道:“姑妈,这是我三弟贾琮,这位是侄儿姑姑的女儿,姓林,姑父大人如今宦游扬州,此次南下便是送她回去探望姑父大人。” 这关系有点乱啊! 贾琮的脑袋瓜怎么明显转不动了,薛夫人是王熙凤的亲姑妈,同时又是元春、宝玉的亲姨妈,那他该如何称呼? “哐啷!” 正当贾琮理不清这复杂的关系时,屋外一声巨响传来。贾琏明显紧张了起来,握着刀柄的手青筋骤显。 “琮哥儿,你在这里保护好姑妈她们,莫要出去胡闹。” 贾琏已经来不及多做解释了,郑重的按住贾琮的脑袋嘱咐道:“我在二楼楼梯处留了几个人,千万别乱跑……” 他是真怕这小子又胡闹跑出去,因为淮安府的人没有及时出现,导致原本的计划出现了漏洞,防线岌岌可危,人手不明不足。 不得已贾琏才将妇孺集中起来进行保护,生怕他爹的宝贝小儿子和林家的独苗苗遇到危险。 至于说薛蟠?大胖小子这会正乖乖呆在贾赦的屋子角落瑟瑟发抖呢。 屋子里多了外人,加上楼外楼内都充斥着厮杀之声,贾琮哪里还有心思再跟黛玉讲什么石猴的故事,一直趴在门缝往外瞧。 可惜战局应该还在一楼,外面除了几名持刀的护卫外,只有几盏灯笼在散发着微光。 黛玉自六岁进京后,三年来除了偶尔陪老太太出府上香之外,甚少见外人。 此时有两个陌生人坐在跟前,难免有些局促。数次用眼神向贾琮求助,不料这会贾琮正忙着观察外面的战局。 黛玉眉头一皱,将手里的手绢扭成了麻花,大有贾琮就如此手绢,林姐姐怒扭琮三爷! “林姑娘,尊父便是扬州巡盐御史林大人吧?你母亲我认得,儿时我也常去荣国府拜访,一晃二十年过去了。” 薛夫人温声细语,与其侄女王熙凤几乎是两個性子的人,倒有些像典型的江南女子。 黛玉抬眼看去,薛夫人虽说面带忧色,可依旧是温柔的看向自己,不由心生好感,软软应道:“姑妈也认识我娘亲?” “傻孩子,我娘家与你舅家可是世代的老亲,我姐姐便是伱的二舅母,儿时没少同你母亲来往……” 薛夫人性子温和柔顺,简短了说了一两件儿时之事,立马就与黛玉拉近了关系。 当薛夫人说道她还有个儿子被送去了贾赦那时,黛玉冲着门缝边上的贾琮喊道:“琮哥儿……” “嗯?在我爹那啊,那就没事。我爹一个打十个贼人都不在话下,更别提临出京前冀王叔祖将他的亲兵借给我爹!” 贾琮见守在门缝这也看不到什么具体的情况,只好回到桌前摆弄起自己手中的雁翎刀来。 “放心,有我在,我会保护你们的!” 唰! 雁翎刀猛地拔出,在灯火的照耀下寒光一闪,贾琮轻轻一弹刀刃,叮一声脆响,随后便是嗡嗡的回声。 “我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咚! 贾琮的作怪还未彻底完成就被黛玉一个脑瓜崩终结了,只见黛玉一副长姐如母的模样,面带歉意给薛夫人和宝钗解释道:“琮哥儿自小这样,他这是在逗我们开心呢。” 看着抱头躲避的贾琮,薛夫人摇头说道:“琮哥儿是个好孩子,不像我那孽障,见天的惹祸气我。” “一看姑妈就是个慈母,您肯定舍不得揍薛家兄长。我跟您说,这教导孩子说白了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您看我,我爹三五天不揍我一顿,我浑身不舒服……” 贾琮一副老父母的模样,竟然跟薛夫人探讨起了育儿经,逼得黛玉使出了绝招:“琮哥儿,今天的课业你写完了?” 薛夫人原本还有些不知该如何回应贾琮这看似荒唐的话,突然想起了姐姐王夫人曾经写给她的信。 信中对老太太过于溺爱贾宝玉的行为多有抱怨,同时又对贾政动辄棍棒加身的教子手段有些拿不准,便想跟自己讨个主意。 说实在了,薛夫人不是没想过好好教导薛蟠成才,可丈夫早早病逝,她又心疼薛家长房这唯一的男嗣,实在狠不下心来。 “林姐姐,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是不是被人换了魂儿,三姐姐附体了?” 府中几个姐妹,除了三姐姐探春经常劝自己和贾环好好读书外,二姐姐迎春永远是温柔可亲的照顾自己,从不说一句重话。 黛玉以前也不是这样啊,除了没事被自己捉弄咬牙切齿外,也没见会动不动用家庭作业胁迫自己啊? 特别是宝二爷一听见读书就头疼,荣国府的兄弟姐妹在一起时,能不提读书这事就绝对不多说一个字。 贾琮说完这话就跑到门边,因为他已经看到黛玉握紧的秀拳,嘿嘿一笑:“林老师,今日就先饶过学生吧,三更半夜的,咱们还是说点别的事儿好一些!” 第四十六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贾赦也不会想到,两百羽林郎,加上自己本身带来的五十多名亲兵,硬是被这群水匪堵在了客栈大楼内。 原本定好的计划是诱敌深入,再由悄悄埋伏在外围的淮安府兵马从后面包抄,前后夹击之下便可将这数百水匪一网打尽。 如若不然,他怎么可能会让小小水匪打到自己跟前来? “贾十一!” “末将在!” 贾赦搓着手中的官凭印绶,面带寒霜:“去传令,既然无法做到围歼,那就让羽林郎放手去杀吧。明日一早,进淮安城,我倒要看看,淮安知府有什么胆子敢误了本将军的大事!” 随着贾十一的传令,原本看似岌岌可危摇摇欲坠的羽林郎突然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猛地暴起杀向面前的贼人。 短短数十息的时间,不但清空了客栈内的贼人,就连客栈四周的水匪也被杀得溃不成军。 官军与贼寇最大的不同便是协同与军心,近六百水匪在短短数十息的时间内就丢下了近两百具尸体,加上之前猛火油的功劳,只有一百六十余人逃了出去,远远消失在雨幕之中。 羽林郎副千户牛犇舔了舔嘴唇,收刀入鞘,叹息一声:“可惜了,原本可尽全功的!” 一旁的贾琏抹去脸上的雨水,龇牙说道:“没办法,此地地势开阔,易攻难守,除非有淮安府的兵马作为支援,否则贼人想要逃跑,咱们根本就没办法拦住。” “哟,琏二爷也懂兵法?” 说话归说话,你这阴阳怪气的语气是做什么? 贾琏没好气的撇了一眼牛犇,转身往客栈内走去:“我姓贾,荣国府的贾!” …… 不管是羽林郎还是贾赦带来的护卫,没有战死一人,仅用百余人受伤就换来了阵斩四百的战绩。 当然,这也和双方的装备、战斗意志有着很大的关系。在收到斥候的禀报后,羽林郎和贾赦的护卫全部换上战甲,大夏最精锐的一群杀才面对这群皮甲都没几副的水匪,要不是打算全歼,早就杀得他们溃不成军了。 可惜了…… 贾赦听完了牛犇的禀报后,心中暗叹淮安府真不是个东西,竟敢在军武之事上耍人玩,明日不把他吊在衙门口抽一顿,他怎么咽的下这口气! “割了首级扔到淮安府城门口去,告诉淮安府,准备好悬赏的银子,咱们可不是来给他们剿匪的!” 呵! 沿运河各州府大多皆有悬赏,一个水匪的脑袋多则上千少则百两银子,这四百颗脑袋,大差不差也有数万两赏银到手了。 至于说淮安府不给?说贾赦带着的都是官军?呸,老子又不是奉旨来剿匪的,水匪在你淮安府治下抢劫御赐之物,本将军还没参你一本,还想赖本将军的银子?找死! 真当“纨绔不堪”的赦大老爷名声是白来的? 外面的厮杀声逐渐消失,除了风雨之声外,唯有空气中隐隐传来的血腥味证明了方才的战斗。 王嬷嬷点燃熏香,稍微驱走了血腥味,在贾琏前来接走了薛家母女之后,贾琮也跟黛玉嘱咐了几句后,将手中的雁翎刀塞给了她:“若是害怕,就抱着它睡。这可是御赐的宝刀,邪祟不敢侵!” 邪祟敢不敢侵黛玉并不在乎,不过雁翎刀的刀身上还带有贾琮的体温,倒是暖了她的心,在王嬷嬷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 “娘!妹妹!” 薛蟠今日真的是被吓着了,贾赦的屋子门窗皆未闭,耳边的惨叫声与噗嗤噗嗤刀剑入肉的声响,让他不用眼睛看就可以想象到那个画面。 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的薛大爷也没见过这等阵势,特别是贾琏在他心中的形象,由一名风流倜傥的绝世佳公子变成了杀气腾腾长刀染血的冷酷将军。 那位名叫牛犇的将军也说了,光是贾琏的刀下,就有十几条水匪的性命!这也太恐怖了,还是金陵府的秦淮河边好玩! 紧紧拉着薛夫人手的薛蟠颤抖着讲完了自己在贾赦房间的见闻,诉说着自己的恐惧,今夜迟迟没有说过几個字的宝钗终于开了口。 “哥哥,赦公还有一子,比我还小三岁,方才都未说半个怕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今夜可是死了好几百人,运河上都飘满了尸体,他一个小孩怎么可能不怕?” 薛大爷都这么怕了,什么人竟然比他还厉害! 只见薛夫人伸手将儿子的手握住,长叹道:“蟠儿,你也是十五岁的人了,也该长大当事了。你看看你姐夫琏哥儿,今日可以说保护了咱们娘仨。万一将来咱们遇了难,娘和伱妹妹不靠你还能靠了谁去?” 这话已经算是推心置腹了,可惜薛蟠这直脑筋的人根本抓不住重点,一个劲问妹妹说的是谁?可是真的? 薛夫人无奈摇头,只能将贾琮和黛玉的身份说了出来。 得知贾琮年仅八岁就身着飞鱼服腰挂雁翎刀,薛蟠不由有些畅想自己也能有那么一身打扮。 若是薛大爷穿着这一身去秦淮河边,那些姑娘们还不得争相跑来邀请入闺阁? 薛家母女自是不知道此时的薛蟠在想些什么,见其陷入沉思还以为有所感悟,也没有打扰,只是一边小声说些闲话一边收拾屋子。 “娘,这林家妹妹身子骨看起来不怎么好,咱们要不要备些好的药材送过去?” 突然听到女儿这么说,薛夫人停下手中的活,犹豫问道:“送药材?合适吗?” “林家五世列侯,家财不比咱们家差。倒是这好药难寻,我见林家妹妹方才数次掩咳,又那么消瘦,明显身体不好,咱们送些好药过去,也算送对了礼,不显得咱们家粗俗。” 薛宝钗方才可是仔细打量了一下黛玉的情况,明显是体弱多病之人。 加上她自小熟记江南各家人物,自然知道姑苏林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先不提今日的救命之恩,光是能与林家结交这一点就足够薛家送上几盒好药材了。 薛夫人仔细一想,也是这么个理,便点头应下,随口嘱咐宝钗再多挑些好东西,送给贾赦等人报恩云云。 等到母女二人商议完,薛蟠还沉浸于自己的美梦中不能自拔。宝钗想起沉熟稳重的贾琏与鞘中利剑一般的贾琮,再瞅瞅自己的兄长,最后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哥哥憨是憨了点,可终究对自己很好,自己就多替哥哥操心点吧! ?月票??推荐票? 第四十七章 筑京观? 一夜风雨净污秽,大梦醒时,朝阳暖人心。 昨夜风声雨声厮杀声声声入耳,哪怕是战斗结束之后,整座客栈中能睡着的人也没有几个。 留下必要的守卫人员后,牛犇亲自带着一百五十人割下四百多颗水匪的头颅连夜堆在了淮安府城门前面。 因为夜雨无月的缘故,城头的守卫根本看不清底下这队人马到底在干什么,牛犇也懒得跟城里的这群人解释,直接用箭射上去一封裹在油布里的书信。 “本将及麾下羽林郎将士辛苦半宿,为尔淮安府斩杀水匪四百四十七人,明日午前,淮安府须备好悬赏之银及犒军之物,否则严惩不贷!——荣国府一等神威将军贾!” 书信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了淮安府衙,知府崔玄烨一看书信就瘫在了椅子上,好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直到身旁的狗头师爷在其耳边嘀咕了两句,崔玄烨的双眼终于有了一丝生气:“快,快去请王三爷!” 淮安府衙一夜灯火通明,包括同知席旭阳、通判陈永书、推官王洛与崔玄烨、王子胜以及师爷鲁岩续六人一夜未眠,终于在黎明之前将整件事情统一了口径。 王子胜出面与贾赦解释,就说他路过淮安府时发现一千多匪寇顺着运河南下,心忧淮安百姓安危,入城报信。 崔玄烨虽说有心去帮贾赦,却须顾忌城中百姓安危,不得不派出数人去往码头报信,不料被贼人所害…… 至于后来为何匪寇没有前来淮安府侵扰,恐是雨夜路滑、或是贼人有更好的目标吧。 反正江淮河流密布,几乎皆与运河相连,这么大的地方,我给你去哪里找匪寇去? …… 朝阳初升,贾琏好不容易把贾琮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 “二哥,你就让我再睡一会,一小会也行!我实在不忍心离开我的被子!” 贾琮被贾琏揪着后脖颈,怀里还夹着被角,死命往被子里挣扎。可惜贾琏早就识破了他的讨巧卖乖,拿起一旁浸湿的手帕就往其脸上一糊…… 嘶! “二哥,你太过分了!小心我回京后跟凤姐姐说你和莲儿姑娘的事!” “威胁我?呵呵!” 贾琏冷笑一声,用手帕在贾琮脸上一阵揉搓,终于将他的睡意搓的一干二净。 彻底清醒了的贾琮张牙舞爪冲贾琏冲了过去,可惜被贾琏一只大手摁在头顶镇压,任由他风车拳从一二三四打到了八二三四,愣是没碰到贾琏一片衣角。 被玩坏了的贾琮气鼓鼓坐在了床上生闷气,贾琏摆摆手说道:“赶紧穿好衣服,父亲让你今日打头阵去收银子!” 有银子收那琮三爷我就不生气了! 贾琮乖巧的快速穿戴起来,不一会儿,威武俊秀、霸气侧漏的小千户官就出现在了贾赦的屋子内。 “贾琮、牛犇何在?” “末将在!” 稚嫩的回应略显兴奋,成熟的回应稳如老狗。 只见贾赦将一块令牌递给贾琮,命道:“你二人领五十人即可前往淮安府城,令淮安府知府崔玄烨亲自带领府中上下官吏,将城门口的水匪首级筑京观,并召集城中士绅百姓,宣扬我军神威,以示朝廷威严,以警四方百姓。” 筑京观? 天爷啊,父亲大人这是要把崔玄烨往死里整啊! 贾琏原本想着崔玄烨坑了自己老爹,不知道会如何收场,没想到自家老爹会来这么一手。 交给贾琮的令牌是皇帝临出京前交给他的,见令如面圣,令出如圣旨,可先斩后奏。 若是封疆大吏或许还需要押送京城再做处置,可一个小小的四品知府,拿什么去硬扛天子御令。 筑京观就得做好被言官弹劾的准备,不筑京观就得做好进诏狱赴死的准备。 至于说,筑京观是贾赦用天子御逼我干的! 呵呵,伱崔玄烨不是老吹什么文死谏吗?那你倒是扛住啊,死在诏狱我等圣人门徒给你刻碑立传,把贾赦这个武夫往死里骂! 京观这种东西,我等圣人门徒怎么可以允许他再次出现在江南这等文华繁盛之地? 虽说这的确挺提气的,可贾琏有些犹豫想要劝上一劝,正要开口时,两声应诺就堵住了他喉咙里的话。 虽说事不算大,但此时的确是定军中之事,无关乎生死存亡之大事,当以主帅之意为准。 “贾琏何在?” “末将在!” “留守码头,整船备发,午后时接应去往淮安府城之人,咱们连夜出发,顺河南下,一路不得停,直抵扬州。” “末将领命!” …… 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一件小事! 贾赦原本是打算自己亲自去会一会这胆大包天的崔玄烨的,可他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让小儿子去胡闹一场试一试淮安府这潭水的深浅。 崔玄烨一個小小的淮安知府,竟然敢拿剿匪大事当儿戏,定然是背后有人在搞鬼。 如今江南局势诡异非常,他一个过江龙,最好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省得被这群地头蛇惦记上。 至少得等他和妹夫林如海接头之后再说! 贾琮身着华贵非常的飞鱼服,骑着战驴大宝,在五十多名玄甲在身的羽林郎护卫之下快速往府城赶去。 黛玉站在窗前不自觉抚摸着抱在胸前的雁翎刀,呐呐自语:“这个琮哥儿,连跟我来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刀都没带!” …… “牛哥,这小胖子是谁?” 大宝今日特别兴奋,不停朝着身旁一匹棕色马儿吐唾沫,其主人多次想要抬手推开驴头,都在看到贾琮身上的飞鱼服后偃旗息鼓。 另一边的牛犇扫了一眼有些畏惧的马主人后,咧嘴笑道:“琮三爷,这位说起来还是您家的亲戚,金陵薛家当代家主薛蟠。赦公说了,薛公后人,怎么能被小小的厮杀声吓尿了裤子,让三爷您带着去见见昨夜我等的战功,涨涨世面!” “哦?原来是薛家大哥,这当然是我家亲戚了,我那二嫂嫂可是薛大哥母亲的亲侄女,我那二婶也是薛姑母的亲姐姐,不管从哪算,薛大哥都是我家的正经亲戚啊!” 贾琮看着面露涨红之色的薛蟠,露出一双小虎牙,嘿嘿一笑:“薛大哥放心,一会小弟我亲自带薛大哥去京观前瞧上一瞧……” ?月票??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