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该远离危险男二[系统]》 1. 系统 一小片阳光透过沉重窗幔间的罅隙,不偏不倚照在了少女阖着的右眼上,给昏暗的房间增添了些许光线。 “阿栀!” “阿栀!” “求求了,不要死,不要死!” 撕心裂肺的喊声。 这是谁?谁在叫我? 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抱着她,隐约感觉到一滴眼泪滴落在她的眼旁。 她听见了“唔哩——唔哩——”的救护车声,下一秒,意识就回归了现实。 许晚栀睁开了眼,褐色的瞳孔在阳光的照耀下透出明媚的琥珀色,刺眼的光闪得她想流泪,她抬起手挡住了阳光。 大脑昏昏沉沉的,是一片空白,一晚上的真实与虚幻,造就了杂乱的思绪。 恍如隔世。 她坐起身来捂住心脏,惊悸的心跳得飞快,一次次长吁气,呼吸才平稳下来。 昨夜。 她哼着小曲躺在床上,点开了绿色APP,翻找着睡前要宠幸的小说,“滴”手机振动,收到了一封短信。 [尊敬的603号宿主,神秘彩蛋等你解锁,点击http://4oidy6......立刻领取您的专属剧本,最后一小时,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回T退订。] 还宿主、剧本呢,诈骗短信这么与时俱进的吗。 晚栀自然不信,刚准备退出短信的页面,手机居然自动点开了链接,满屏都炸开了绚丽的烟花,短暂而华丽的场景消散了,屏幕上出现了土得像个诈骗系统的界面——正中一行七彩闪光的大字:[恭喜您,获得专属剧本《棠花之恋》!] 晚栀眼前绽开了炫目的白光,天旋地转之后,她发现渺小的自己站立于一个庞大而空旷的殿堂之中,殿内没有柱子,穹顶极高,勾画着细致华丽的图腾,向正前方望去,目光随着一层层阶梯而上便是无人坐于其上的荆棘宝座。 她原以为其背后是一张硕大的瑰丽玫瑰花窗,定睛一看,花窗上有微微移动的银色光点闪耀,原来是一张运转的星图。 紧接着身旁就出现了一个陌生黑发正太,他自称为系统的人格化存在RE,欢迎她回到灵墟之界。 晚栀好奇这地名怎么听起来像修仙之地。 三观不太正常的RE说,所谓灵墟之界,就是灵魂葬送的废墟。 对系统而言,失败的宿主没有存活的价值,他们的灵魂会被抹杀,成为灵墟之界的肥料,在现实世界里迎来真正的死亡。 被吓到的晚栀不想成为宿主,却被告知一个残忍的事实,她本就是宿主,生活了十几年的世界是虚假的,只是一本小说。 晚栀是一个被系统从现实世界随机选出的大冤种,被赋予宿主编号603,以灵魂投胎的方式穿书进入《棠花之恋》这本小说之中,玩一场以生命为代价的攻略游戏。 任务是,在她十九岁之前,攻略男主至好感度100。 RE轻轻用书脊敲了下她的额头,书的内容便如汨汨清泉涌入她的脑海。 《棠花之恋》的文名听起来小清新,实则就是一篇古早风格的玛丽苏小说。 校园部分讲述的是步入高中校园的小白花女主棠韶颜与三位校园风云人物温柔多金的学生会会长谢澜、张扬痞帅的体育生江执和清冷阴郁的学霸同桌沈骁之间的感情纠葛。 小说的男主是谢澜。 晚栀认得谢澜,他是南城谢家的二少爷,是她的青梅竹马,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幼儿园的时候一次春游,落单的她掉入水中被一个男孩所救,她醒来便在医院里,不见男孩的踪迹。直到她家的别墅旁搬来了新邻居,许晚栀认出救了新邻居家的儿子便是救了自己的男孩,两家从此交好。 而在小说里“许晚栀”便是推动男女主感情线的恶毒女配工具人,痴恋谢澜的“她”以谢澜的未婚妻自称,见谢澜爱上了女主便心生羡慕嫉妒恨,屡次用卑鄙手段迫害女主。 前半本以校园为主,后半部则转入了狗血而精彩豪门环节。 沈骁的真实身份是谢家十三年前“死去”的大少爷,回归了谢家,和谢澜争夺谢家继承人之位和女主的爱,但没有主角光环的他必然走向失败。 晚栀素来偏爱美强惨的少年,但她对沈骁有着复杂的情绪,因为“许晚栀”的结局是众叛亲离,死在了沈骁的手中。 “她”丧心病狂地绑架了女主,若不是男主及时赶到,差点害死了女主,一无所有的沈骁为了给女主报仇杀死了“她”。 虽然小说中的“她”是自作自受,但是“自己”被别人杀死还是令晚栀心怵。 她忍不住地吐槽着小说中的“自己”何苦呢,拿着完美的牌局开局,何必为了没有回应的感情在一个歪脖子树上吊死,还伤害到了无辜的女孩子。 而且“她”的台词太尴尬了,类似于“我是谢少的未婚妻,你这个小贱人离他远点,别想着整日勾引男人”,晚栀的脚趾都忍不住蜷缩。 RE:“你只有一次攻略机会,失败了就回不了现实世界,灵魂会成为系统的肥料。” 晚栀苦着脸,我怎么就碰上了一个草菅人命的系统! RE特别提了一句:“我建议你远离沈骁,沈骁的性格过于偏激,可能会动手杀人。” 晚栀疑惑:“以我的作风,又不会伤害女主,他怎么会杀我?” RE摇摇头解释道,这其实是她第二次进行攻略,第一次都攻略到好感度76了,争夺家产失败的沈骁为了报复男主,杀死了她。 攻略任务失败的她本该迎来死亡,恰好碰上系统的主人心情好,给了她了一次重新开局的机会。 晚栀瑟瑟发抖地拼命点头:听懂了,远离阴郁少年,保命要紧。 回忆想到这里,刚睡醒的晚栀不禁结合起醒来之前的那小段梦境,没猜错的话,是自己上一世死亡之时的记忆碎片。 喊自己“阿栀”的人是谁呢? 悲痛到破音,应该是好感度到76的男主谢澜了吧! 胃中的饥饿感,牵带着隐隐的疼痛,让她无法再继续思考,便想下楼吃点东西,刚推开门,没走几步,就望见了爬楼梯爬到楼梯口的亲哥许晨霄,看着她头发凌乱的模样,笑着朝她挥挥手,打招呼:“哈喽,爱睡懒觉的妹妹,下午好。” 晚栀一脸懵:“下、下午好?现在是下午?” “一觉睡到下午两点十分,我没记错的话,你三点有舞蹈课吧。” “糟了糟了,要迟到了!”晚栀匆匆忙忙回房间换衣服。 *** 舞房的更衣室里,许晚栀晃悠悠脱下藕粉色的纱衣,换上一身常服,走出了隔间。更衣室里有一面半身镜,她对着镜子,捋了捋从挽着的发髻上滑落在肩头的一小缕长发。 镜子中的少女有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白皙细腻的皮肤透出淡淡的粉,杏眼灵动清透,左眼下有一颗小小的红泪痣,鼻梁秀挺,朱唇皓齿。 不施粉黛,清秀可人。 指尖擦过泪痣,她今日醒来后便发现自己眼旁多了这一颗红痣。 就像一个无声的契约。 她的眼下有浅浅的阴影,昨晚离奇的经历影响了她的睡眠,困意泛上心头,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哈——好累啊!” 凌胧换好衣服,推开木门走了出来,就看到少女捂着嘴打哈欠,眼角泛红。 “晚晚,你今天看起来心不在焉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心思敏感的凌胧察觉到了她今天不在状态,走神跳错了好几次舞步,关切道。 两人一同朝舞房外走去。 “我做了一个梦。” “噩梦?” “额......”晚栀迟疑了一下,“差不多吧。” 可怕多了,但她也无法解释。 好好地活了十几年,突然冒出一个系统告诉她,她不属于这个世界,不过是一个玩家,参与一场以生命为赌注的游戏。 太不可思议了,说出来会被认为是精神错乱吧! 她只说了一小部分:“我梦到我死了。” “不要害怕,梦境一般有其他的含义。”凌胧担心她乱想,拿出手机搜索完读给她听,“梦到自己死了,预示财运运势极佳,不错嘛!” 走出了舞房,高挺的路灯洒下橘黄色的光晕,宽马路上时不时疾驰而过几辆汽车。 “喂,陈叔。”晚栀接到了司机的电话,“堵车,要迟十分钟是吧,好的。” 她挂了电话,凌胧提议道:“那正好,我们去对面便利店买点吃的吧,让食物治愈一切烦恼。” “好主意,正好不白站着。”晚栀注意到凌胧摸了摸肚子,皎然一笑,“你是不是自己饿了?” “哪有?”凌胧否决完,下一秒肚子应时地叫了一声“咕噜”,红晕攀上了她脸颊,“不要拆穿我嘛!” “走啦,我今天跳错被Cici老师罚练了不少,我也急需补充一些能量。” 过了斑马路,走到了便利店门口,玻璃感应门自动开了,清脆的入店铃声响起。 晚栀走进店里,并排走着的凌胧在门口愣了一瞬,慢了两步,随即快步走到她身边。 晚栀在门旁弯腰提起篮子,问道:“怎么了?” 凌胧帮她拎起篮子的另一个把手,遗憾道:“唉,今天那帅哥不在。” 晚栀好奇道:“哪个?” “就是我上周跟你提到的收银员小哥。” 晚栀隐约有点印象,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让我想想。” 凌胧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太阳穴:“你别贵人多忘事了。” 她回忆起之前的聊天记录,恍然道:“噢,他啊。” 耶:[晚晚,我在便利店里看到了一个帅哥!!!] 白栀子:[长啥样,有照片不?] 耶:[没有,我当时脑袋空空,压根没有想起拍下来,现在我都出店了,也不好折返回去。那收银员小哥戴着口罩,我没有看到他的全脸,光是气质就令人着迷。] 白栀子:[我倒是好奇了,在此之前,我可没听过你夸除了你偶像以外的人帅。] 耶:[如果下次有机会见到,你就明白了。] 两人挑选着货架上的零食,同拎着一个篮子,一人拎着一个把手,随意摇晃着,一栏一栏货架转过。 晚栀很喜欢甜食,但她小时候吃糖吃多了,生了蛀牙,母亲何韵华便从此管控她的糖食摄入量。 她自然不会错过买甜食的机会。 篮子里已经有了王冠饼干、柠檬糖、草莓味百奇等等,晚栀又将一袋水果冻干放进了篮子里, “诶呀,我忘了看保质期了。”凌胧从篮子里取出一瓶酸奶,看了瓶底,没有发现日期,便将目光转向了瓶顶,在手中转了转瓶子,在瓶盖的侧边发现了日期,微微皱眉,“今天就过期啊,我还打算明早配面包喝呢。” “晚晚,你先拎着篮子,我到保鲜柜那换一瓶。”凌胧将自己手中的把手递给了晚栀,晚栀点点头,接过了把手,将篮子挂在了小臂上。 倏忽一声“咔嚓”,晚栀循声望去,距离她三米远疑似是仓库的门开了一个小缝,一秒钟后, 一个高挑清矍的身影推门而出,是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年轻人,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但从可见之处看,是个帅哥。他身着一件纯色的短袖黑T,显露出流畅而有线条感的手臂曲线,背着个休闲款的背包,清清爽爽的一身。 他便是凌胧口中的那位收银员小哥了吧,看样子他换完班准备离开了。 货架间的过道狭窄,靠近的时候,两人同时侧过身体避让,却不料出了点差错,年轻人的背包带子勾住了篮子,晚栀来不及反应,篮子被背包带子一带,就从她的小臂上滑落,“哐当”摔在了浅褐色的木板地面上,零食乱七八糟地撒落了一地。 2. 邂逅 “抱歉。”音色清润通透,尾音偏低。 他停下了脚步,蹲下身,捡着撒落在地板上的零食。 晚栀愣了一瞬,也蹲下身捡了起来,两个人距离很近,借此机会,她的目光悄悄飘到了他的脸上,近距离观察他的容貌。 他微微垂首,没有察觉到她的目光,额前细碎的黑发些微遮眉,剑眉星目,鼻梁英挺,特别是那双桃花眼,淡漠而无多余的杂色,有一种冷冷的孤俊之感。 晚栀瞅着他的脸,只有少许余光在零食上,一不留神,没有注意到他已经伸手,也朝着同一个零食伸出手去。 她的距离更近,即使慢了一拍,还是和他同时抓住了一袋嫩黄色包装的柠檬糖。她的食指触及了温柔的指尖,心头像是有电流滑过,心虚的晚栀猛地将手抽了回来。 两人的手相碰,一点就离。 他抬眼望向她,眸光微深,眼底夹杂着一丝好奇的打量,晚栀倏地把目光挪开,垂下了眼帘,扭过身,伸出收回来就握着个拳放在心口前的手,在身后捡起一盒百奇,装作是在专心捡零食,生怕暴露自己一直在盯着他的事实。 他拿起柠檬糖,看了一眼包装,便将它放进了篮子里,晚栀正好回过头来,被他的那双手指纤长、骨节分明的手吸引了目光,手背上的筋微微凸起,指节带着淡淡的粉。 好漂亮的手。 一同捡完了零食,晚栀提起了篮子,双手攥着把手,他朝她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晚栀刚松了一口气,就望见了在旁边一栏货架正在探头探脑的凌胧。 凌胧见年轻人稍微走远了点,忙走进了晚栀的这条过道里,接过了一条把手,将换过的酸奶放进了篮子中。 晚栀问:“是他吗?” 凌胧点点头,怕他没走远,压低声音道:“对啊,怎么样,帅吧?” 晚栀朝她扬扬眉,调侃道:“看起来是个帅哥,要不要帮你要个微信?” 凌胧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脸,企图掩盖涨红的脸:“我很专一的好吗?我只喜欢我偶像——” “嗯嗯,我去了。”晚栀坏笑着说道,刚迈出了一步,就被凌胧拽住了胳膊。 就在这时,靠近门口处传来了说话声。 一个女声:“谢谢你和我调班,真是麻烦到你了。” 年轻人的声音:“没事。” 晚栀和凌胧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同在货架旁探出脑袋。 他在收银台旁停下了脚步,站在收银台后,身着印着便利店店名的工作服、看上去十九二十岁的收银员姐姐脸颊上浮起了羞涩的红晕:“能不能加个微信啊?” 他摇摇头,声音淡淡:“不好意思,我很少用聊天软件。” 拒绝得委婉又利落。 晚栀在凌胧耳边低咕:“哎呀,我幸好没去,不然就要被拒绝了。” 手机振动,晚栀从连衣服侧边的口袋里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叔的短信,已经到了。 凌胧也看见了短信:“陈叔到了吧,我没什么要买的了。” “我也没有了,那我们去结账吧。”她们一起晃呀晃呀地提着篮子,走向了收银台。 结完账,闺蜜二人走出了便利店。凌胧指向对面:“你快走吧,这边停不了多久,我看到对面你家的车了。” 晚栀朝她摆摆手:“注意安全,再见。” 凌胧的家在附近,她走回去。 “拜拜。” *** 晚栀家住在一栋法式独栋别墅里。 她在院子里绕了半圈,拉开了玻璃侧门,就看见许晨霄躺在柔软的深灰色沙发上,蓬松的头发些许凌乱,一副慵懒的模样,脑袋下垫着一个靠枕,抱着手机,指尖快速地敲动,像是在打字。 而他是猫咪的靠枕,一只长毛白猫趴在他身上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似乎是嗅到了晚栀的气息,它睁开了双眼,一蓝一黄的异瞳,比烧制而成的琉璃珠还要清透明丽,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摆动着的毛茸茸尾巴扫过了许晨霄的脸,突然的猫毛袭击,让平躺着的许晨霄呛到了,连连咳嗽,有些恼意道:“旺财!” 旺财跳到了胡桃木茶几上,晲了他一眼,小腿灵巧地绕过玻璃杯,找了个空位继续趴着。 与此同时,许晨霄也注意到了门口探出了一个熟悉的脑袋,许晚栀握着门把手在东张西望,奇怪道:“怎么不进来?” 晚栀没有动,而是压低声音:“妈在家吗?” “你怎么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该不会——”许晨霄透过玻璃门督见了晚栀提着的袋子上的便利店标志,便已心知肚明。 他随手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径直找晚栀走去,将门敞开到最大:“别站着了,进来吧。” 晚栀察觉到他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却已经迟了,手上的袋子被他轻易地夺走。 “唉!”她想从他手中夺回,但两人的身高差距很大,他将袋子往头上一举,纵使她怎么垫脚也够不着。 他扒拉了几下袋子,一副说教的口气:“又吃甜食,没收。”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许晨霄双腿岔开坐在沙发上撕开一袋饼干,咬牙道:“你脸皮真厚,还好意思和我抢吃的,你自己不能买去。” “脸皮厚是优点,谢谢夸奖。”他笑眯眯地说着不要脸的话,突然扬声,“妈,晚晚又买甜——” 晚栀瞪大了双眼,上前捂住他的嘴:“你你,你给我住嘴,都给你。”可说完又有点舍不得,便从袋子里抽出一袋柠檬糖,塞进了装着纱衣和舞鞋而近乎满当当的斜挎包里:“把这袋糖留给我就行了。” 她转身准备离开,正好电视屏幕上冒出了一个白色骷髅头,一人一鬼大眼瞪小眼,她猛然冷抽一口气,差点叫出声,一看屏幕边缘的小字,果然是一部惊悚片。 她转过身在茶几上找到遥控器,果断按了红色关机键,恐怖的画面刷的一下被漆黑的屏幕所替代:“下次看惊悚片别在客厅看,去楼下的电影房。” 许晨霄刚想说“别关,我看着呢”,就想起自家妹妹怕鬼,略表歉意道:“不好意思,我记住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佳肴香气,晚栀朝着厨房走去,望见了戴姨忙碌的身影:“戴姨,好饿啊,啥时候吃晚饭啊?” “快了快了,等下先生和太太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啊,他们没有回来?”晚栀快步跑回客厅,叉腰瞪着四仰八叉地平躺在沙发上的许晨霄,“你骗我!无耻。”她骂起人也没有什么攻击力,才说一两句就泄了气,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 她想着现在闲来无事,还不如好好思考如何开展攻略计划。 按照小说,谢澜见了女主几面后便对她另眼相待,虽然不是一见钟情,但也算得上初见就有了好感,那么她得抓紧时间进行攻略,赶在他与女主相见之前,尽可能地提高他对自己的好感度。 谢澜与女主的初遇是一件乌龙,在开学那一天,作为生活委的女主早到校去后勤室领取白板笔的路上不料迷了路,走到了学生会的会议室,背对着她的谢澜在查看文件,把她当做了学生会成员,让她整理文件。 女主懵逼地帮忙整理了一会儿,看到时间快要上课了,开口询问自己能不能走了,谢澜回过头来,发现自己搞错了工作对象,为表歉意,给她带路去了后勤室,再送她回到了班上。 晚栀寻思着,若是能避免两人的相遇就好了,可是这样如何才能做到? 她抱着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往下翻找了很多条,才找到了谢澜,上一次与他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七月上旬,当时录取通知发布,谢澜祝贺她考上了明华中学。 她和谢澜是青梅竹马,两家还是邻居的时候,两人经常在一起玩,比较熟络,后来两家都搬了家,他们也上了不同的小学初中,接触少了,也就逐渐疏远起来。 两人如今在网上的交流也不过于过节发发祝福之类的,她若是突然用日常的话题去找他聊天会很突兀的。 她琢磨着,以家长为切入点或许是一个好选择。搬家后,两家偶尔还会聚餐或是到对方家做客,因为晚栀初三冲刺中考,两家已经好久没有聚餐过了。 待会吃晚饭的时候跟父母提一下吧。 晚栀想得入神,太阳穴在隐隐作痛,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按压着太阳穴,连手机屏熄屏了都没注意到。 纵使知道了真相,她还是难以接受自己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世界是创造出来的虚假世界,她不拥有现实世界的记忆,只拥有着作为宿主投胎到这个世界的记忆。 她昨晚问过一个严肃的问题:“那我不就改变了女主的命运?” RE带着标准的微笑,说着冷酷无情的话语:“小说世界里的人都是虚假的,你无须为这点小事内疚,你的命比起千千万万的虚假之人更重要。” 可她无法把小说世界里的人看做虚假的,把一切人际关系当做一场闯关或是一场游戏。 就像面前的哥哥,虽然有着很多的缺点,懒惰又喜欢捉弄她,但他有着自己的思维与情感,有着自己的行为准则,和自己这位来自真实世界的活生生的人之间有什么区别吗?怎么能把他们当做虚假的、捏造出来的存在呢? 她不会为了攻略任务去伤害这个虚假世界里的无辜之人,这是她要坚守的原则。 至于女主棠韶颜,晚栀还想不出自己应该如何面对她。执行攻略任务,会改变她的命运,自己的存在就是对不起她的。 “哥。” 许晨霄听见晚栀的声音,头也不抬地继续打字,轻轻地摁了一声。 晚栀小心地试探,心中充盈着复杂的情绪,脸上不带一丝笑意:“哥,我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 他打字的手顿了一下,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挪开,探寻的目光望着晚栀:“你表情这么严肃,是有什么难解的问题吗?” 她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出了口:“哥,你说如果这个世界是假的怎么办?周围的一切,包括你都是假的,怎么办?” 许晨霄愕然得半张开唇望着她,满眼写的都是不可思议:“许晚栀,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什么?你哥我一个大活人,你说我是假的?” 晚栀见他拿起身后的靠枕就要往她身上砸,连忙喊道:“我错了!” 许晨霄没有听进这句求饶,晚栀躲闪不及,被靠枕砸中了,靠枕是柔软的,砸到身上也没有什么疼痛感,但她可不会因此善罢甘休,抡起靠枕就砸了回去。 旺财生怕被这场枕头大战误伤,从茶几上跳到地板上,跑出了客厅。 热血上头奋战的两人没有注意到大门那的说话声和旺财的喵喵声,其中一个飞起的靠枕正正巧巧地砸到了走进客厅的母亲何韵华的脸上。 两人匆忙站起身,连连道:“妈,我错了。” 何韵华望着躺在地面上的靠枕,无语道:“许晨霄,许晚栀,你们两个多大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说,谁先开始的。” 晚栀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隐隐遮住了双眼,食指果断一指:“哥先砸我的。” “许晨霄,你妹说的对吗?” 是自己先砸的,许晨霄无可反驳:“对。” 何韵华也没有呵斥,只是说:“我今天心情好,吃饭去吧。” 兄妹两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3. 幻梦 “说来确实很久没有和他家聚过了,韵儿,我们下周请谢望楚他家到家里做客吧,正好前段时间我在拍卖会上拍到了一瓶好酒。”在饭桌上一提议,父亲许颂年爽快地同意了,去找谢父打电话确定时间了。 晚栀吃完晚饭,乐呵呵地上了楼,脚步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身后传来许晨霄的声音:“为什么突然想和谢家那小子见面?总觉得你不怀好意啊。” 晚栀:你好聪明啊...... 不善说谎的她只得编造临时理由,略有些结巴:“额、我,不就要上明华高中了吗,正好有些问题想问问谢澜哥哥。” 他像是信服了,点点头:“原来如此,我这么不靠谱吗,怎么不来问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晚栀逃也似的溜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带上了锁,这才松了一口气。 站在楼梯口的许晨霄望着紧闭的房门半响:“少找些蹩脚理由,骗不过我。” 晚栀感到疲惫,拿起床头折叠好的睡裙,准备去浴室泡个热水澡,一个小玩意从睡裙的口袋滑落,险些落在地面,被及时弯腰的她揽在手中。 仅仅两个小拇指指节宽的它躺在晚栀的手心上,冷冰冰的。 这是RE在灵墟之界交予她的,一个中心通空、类似铜镀金材质的圆形小物件,有一个小豁口,隐约可以望见里面包裹着的清透玉色。 一声警报【提示,电量1%】后,RE匆匆忙忙将此物塞在她手中:“这是好感度灵髓,我给你配备了一个智能系统客服,以后有问题可以去问它。” 而如今躺在晚栀手心的灵髓,外层的金属已经被全部剥离,完完整整地显露出清透的玉质,这中空的圆玉,就像一块平安扣。 她想琢磨琢磨这小玩意,轻轻敲了一下,就见灵髓流光溢彩,脑海中响起了系统的机械声音【已激活好感程序】,眼前出现了一张简陋的虚拟屏幕,“攻略对象”下是一张谢澜的证件照,标注着姓名谢澜和好感度10。 屏幕的右上方是一个小图标,图标下有一行小字“系统客服”,晚栀伸手点了一下图标,就听见脑海里响起:【603号,有什么问题?】 她对着屏幕挥了挥灵髓:“这个怎么使用?” 【灵髓是好感度程序的一个媒介,敲击就可以打开只有你能看得到的虚拟屏幕,查看信息;让它接触皮肤,就能实时向你汇报好感度变化。】 晚栀点点头:“明白了。” 找根绳子系在灵髓上,把它当做项链平日里戴着就行了。 *** 从悬崖上坠落,刺耳的尖叫声。 料峭的冬风刮得脸生疼,他的脸上露出了满足的微笑:“阿栀,我来陪你了。” 隐约听见一声机械的声音,但他已经无法听清它在说什么。 世界都变成了白色,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他处于一个不存在时间的空间之内。 眼前出现了一个漂浮着的唱片机,他伸出手将唱针拨到黑胶上。 优雅清澈的钢琴乐曲如同微风拂过的潺潺溪流从缓缓转动的黑胶上流淌而出,音符在眼前构造出的梦幻之境越来越清晰。 是夏日燥热的午后,敞开的窗户给陌生黯淡的阁楼里照进了一片明媚耀目的日光,侧边的木质墙壁上挂着一幅金裱框的油画,画上是一池朦胧梦幻的睡莲。 但他的目光完全被站在窗边的少女吸引,她身着清新的浅绿碎花裙,细细的吊带在肩头打了结,展露出白皙如凝脂的薄背,黑褐发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浅浅金光,双马尾编发用蕾丝蝴蝶结扎起,没有遮住天鹅颈右侧粉色胎记,像一片小小的花瓣,及膝的裙摆下是修长笔直的小腿,白色凉拖上的系带挽住了脚腕骨。 你是谁? 他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警觉地想要后退,却看着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她走去。 踩在木板地面上发出细小的噶扎声,察觉到了脚步声的少女回过头来,清丽的俏脸上眉眼弯弯,眼里含笑,清甜的嗓音唤着他的表字:“筠清。” 背脊僵住了,湛黑沉着的眼瞳在一瞬间收缩到了极致。 那一声像是穿透了肉身,直接触及到了他的灵魂,心头泛上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好像曾被她唤过无数次。 他静静地望着她,再也挪不开了眼。 直到黑胶停止了旋转,音乐结束了,眼前的场景破碎成了无数的碎片,他妄图伸手抓住,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碎片堕入漫无边际的漆黑。 夜深人静,少年睁开了眼,就着窗帘缝隙透进的微弱光芒,望着伸出的空空如也的手心,嗤笑一声,像是在自嘲:“Reverie。” 他感受到自己的心脏跳得极快,盖着凉被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了一身薄汗,抬头一看,空调定时关机了。 已经四点多了吗? 他一脚踢开被子,坐起身来开了灯,单手按揉着两个阵痛的太阳穴,思索着诡异的梦境,感觉自己像是忘记了很多的事情。 那个叫“阿栀”的女孩对他而言很重要,但他记不得了。 大脑重归清明,就在今天傍晚,他见过这张脸。 他坐到了床边,穿上了拖鞋,走到书桌旁,按了空调开机键,拉开木椅坐了上去。 十秒钟后,空调外机“嗡嗡”地响起来,空调的风口吐出了清凉的冷风,一点点地除却他体表的燥意,却缓解不了他怦怦直跳的心脏。 他从笔筒里抽出一支自动铅笔,拿出一张白纸,将脑海中的画面勾画在了朴素的白纸上。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血来潮做着看起来没有意义的事情,专心到都没有察觉沈如韫起夜上厕所。 “小筠?”沈如韫敲了敲门缝里透出灯光的房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沈骁手中的笔尖一颤,画歪了一笔,解释道:“睡了一觉醒了,想起有点事。阿公,你先去睡吧。” “那你早点睡啊。”沈如韫叮嘱完,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笔一画将少女的面容勾绘而出,天边微亮的时候,终于大功告成了。 他端详了一阵摊在桌面上只画出了八分像却没有画出多少神韵的画,修改了几次,终究还是不太满意,随手将画夹进了桌上的一本书中。 这是沈骁第一次梦到她。 *** 白驹过隙,很快就到了下周五。 许颂年请了淮扬菜大厨到家里做晚宴,晚栀便在二楼的茶水间里做烘焙,用牛排刀从香草荚里刮出黑色的香草籽,加入打好的饼干面糊中。 晚栀回忆小说内容,书写了一份谢澜的信息表,包括身高、喜恶、人物关系表等。 女主送谢澜亲手制作的布丁的剧情中提到过一句,他很喜欢布丁中加的香草籽。 晚栀便准备依葫芦画瓢,制作一份包含香草籽的甜点,送给来做客的谢澜和他的家人。 通过模具压成可爱图案的饼干送进了烤箱中,晚栀也不会在一旁白等,而是用鲜果自制了一杯简单的橙子汽水,拿了本《傲慢与偏见》,边喝边看。 晚栀正看得入迷,手上握着小巧的翡翠银勺压了压漂在汽水上的橙子薄片,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晚栀。”熟悉的清润嗓音唤了她的名字,也将沉浸在故事里的晚栀拉回了现实。 晚栀的手倏地一抖,勺子撞击到了杯底,浅橘色的汽水溅出了几滴落在白色桌面,透明水晶杯发出了悦耳的清脆声响。 晚栀合上了书,笑意盈盈地回头:“谢澜哥哥,你怎么来了?” 她今天是认真打扮过的,衬肤色的蓝色刺绣连衣裙微微收腰,荷叶边的裙摆及膝,将柔顺的长发捋出两缕编出细麻花辫用蓝色飘带扎在头后,简单打了个底,涂了西柚色的口红,清雅而带着几分小俏皮。 灵髓已经挂在了从玉佛项链取下的黑绳上,但着上这条连衣裙会露出锁骨,戴上太过显目突兀,她便没有戴在脖颈上。 面前站着的少年长身如玉,有着一双清澈温柔的褐眼,鼻梁挺拔,戴着优雅的金丝眼镜,身着定制的Charvet黑灰色衬衫和修长的黑色西裤,展现出优越的身材比例。 晚栀许久未见他,今日一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长相真不愧是男主,养眼。 他微微一笑,脸颊上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许夫人让我上楼找你,快要开饭了。” “那就先下楼吧。”晚栀站起身来,余光这才注意到自己身上穿着的印着夸张搞笑的卡通图案的明黄色围裙上沾着凝固的面粉,白皙脸蛋上明媚的笑意僵住了。 糟了,我怎么没脱掉这条围裙啊,我现在的样子不会很邋遢滑稽吧! 她匆忙脱掉了围裙,就听见了烤箱烤好的提示声,朝着烤箱走去:“烤箱好了,能不能等一下,我看看成品。” “没想到你还会做烘焙。”谢澜看上去有些兴趣,跟了上去。 晚栀摇摇头,手握上了烤箱的拉杆:“我也不太会,跟着攻略做的。好久没有见过你了,做了点饼干给你当小礼物。” “居然是给我做的?真是有心了。” 谢澜望着面前的少女神情微绷,低声念叨:“要成功,要成功——”然后一把拉开了拉杆。 谢澜及时阻住晚栀伸去触碰烤盘的手,从旁边拿起手套递给她:“小心烫,戴手套。” 晚栀很不满意自己的表现,怎么在接连犯蠢啊! 谢澜变成了自己的攻略对象后,她便无法以平常心对待这位竹马哥哥了,变化的心理造就了相处时候的不习惯,像是一场被监控着的实时考试,不敢懈怠,可越是紧张越是容易犯错。 她还是没有调节好心态。 晚栀戴上手套抽出烤盘,望见了烤得焦黑的饼干,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脸上泛起沮丧:“还是失败了.......” “不好意思啊,我还说做给你当小礼物的。”她遗憾的目光转向谢澜,两人的目光相触,谢澜安慰道:“没事晚栀,心意我领了。”纤长的手指在烤盘上挑选出唯一半幸存者——一块半焦的黄油饼干,掰下未焦的部分,张开薄唇,送入口中,慢慢咀嚼着。 晚栀睁大了眼,期待着他的评价。 他的唇角勾起了笑意,语气带着几分惊讶:“加入了香草籽?” 晚栀暗暗窃喜,一口就能尝出来加了香草籽,看来从剧本里获取的信息是有效的。 “嗯嗯,口味怎么样?” 他赞誉道:“很好吃。” “那太好了!” 看来也没白忙活一场,说不定讨他喜欢,就加了好感度呢。 “那我们下楼吧。”晚栀转过身,目光停住了,疑惑道,“什么时候这里多了一个袋子?” 身旁的少年认领道:“我放的,这是我上周去英国游玩给你带的伴手礼。” “谢谢!”晚栀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也会收到礼物,圆润的杏眼亮晶晶的,“我能现在打开吗?” “当然。” 晚栀从纸袋子里抽出一个白色盒子,拆开盒子,里面躺着一只可爱的粉色巴塞罗熊玩偶,挼了挼小熊的头,柔软的质地:“哇,好可爱,我很喜欢。” 她从小喜欢玩偶,有一个柜子专门摆放玩偶。 他提示道:“还有一个小礼物,在玩偶上。” 晚栀细致观察,这才注意到,玩偶的脖子上一条银色链子,她拨动链子,将项链调到正面,是一个设计款的粉色玉髓项链,设计得精巧而美丽,很合她的审美:“好漂亮。” 真不愧是男主,这挑礼物的审美真不错。 “是英国的一个小众设计师品牌的,我觉得你戴上会——”谢澜望着她说着,笑容如春日和煦的暖风,却被突然出现的许晨霄打断了话语。 许晨霄用着兴师问罪的语气道:“谢澜,让你上来叫我妹,怎么墨迹这么久啊。” “这哪来的?”他看清了晚栀手中的礼物,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最后停留在了谢澜身上,“这里没有别人,所以是你送的?” 晚栀怔住了,看哥哥的反应,谢澜没有送他伴手礼吗? 谢澜承认得直接:“是啊。” 许晨霄眯起眼睛:“为什么突然送我妹礼物啊?咋不送我呢?” 谢澜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我在英国旅游的时候不问过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你说买一些摆设还不如在游戏里送你武器。” 旁观的晚栀忍不住插上一嘴:“合着哥是你在健忘——唔”她被许晨霄捂住了嘴,以一种胁迫的姿势被压着肩膀拉走了,听见他在耳边咬牙低语:“许晚栀,少给我胳膊往外拐。” 晚栀看着他有些恼怒的神情,咽下了那句气人的话“哥,你在恼羞成怒吗?”,狡辩道:“哪有,我明明是在帮理不帮亲。” 4. 秘辛 坐在母亲和哥哥中间的晚栀从霁红釉瓷碗中舀了一勺菊花豆腐送入口中,观察着餐桌上的他人。 谢望楚和许颂年拿着勃艮第杯品着89年的罗曼康帝,从生意上的事情谈到了天南海北,谢澜和许晨霄时不时说上两句校园里的事,大多都是她没有听过的名字,不过“陆行止”这名字她认得,是陆家的一位哥哥。 小时候见过一面,当时的他似乎心情不好,自带隔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一个人坐在花园的角落里,不和别的孩子交流。 小晚栀好心地上前递给他一颗柠檬糖,在她的认知里,不开心的时候吃糖就会心情好点,结果陆行止冷着脸,推开她的手,凶巴巴地回了句:“滚。” 柠檬糖掉落在了地面上,沾上了灰尘,小晚栀委屈地捡了起来,眼泪水哗啦哗啦地淌下来,躲在一处高高茂密的灌木丛后哭了一场。 因为这事件,晚栀对陆行止的印象很不好。 身旁的两位母亲何韵华和顾淑娴看上去聊得很和谐,偶尔捂着嘴低声笑着,晚栀听到了“凌九夕”的名字,便不作声色地往妈妈那靠了点。 凌九夕是凌胧的妈妈,也是妈妈的好朋友。 初中的时候,晚栀和凌胧是同桌。她两的母亲是在开家长会的时候相识的,志趣相投,相谈甚欢,成了朋友后,时常约着一起出去看歌舞剧、练瑜伽、上一些业余爱好课等等。 仔细一听,晚栀便发现谈话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句句话中藏着冷箭。 顾淑娴微笑着说:“听闻凌九夕的女儿有意愿去当练习生,你也多劝劝她,何必让女儿去当一个戏子,赚钱是赚钱,一个大家闺秀在舞台上扭着跳舞,多不光彩啊。” 晚栀想不到这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谢夫人竟说出如此恶毒的话,忍不住想开口反驳,但何韵华先开了口。 “都什么年头,思想还这么狭隘?人家小姑娘的梦想,外人就不要指手画脚了,有什么法律规定大家闺秀一定要做什么吗?”自己朋友的女儿被阴阳,何韵华自然咽不下这口气,锐利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她的脸,但脸上却是婉婉的笑容,“而且顾三小姐,你配说光彩不光彩吗?” 她在“三”这个字上故意咬了重音,一语双关,一箭穿心。 顾淑娴的微笑僵在了脸上,虚伪的面具破碎了,暴露出狰狞的丑相,她好不容易才压住心底的愤恨,修补好残缺的面具。 谢澜的母亲是北城顾家的三小姐顾淑娴。 小说中没有明说,但按照时间线,也可以直接推断得谢望楚是在婚内出轨的,顾淑娴是小三上位,而男主谢澜本是私生子。 谢望楚的原配方杏即沈骁之母在沈骁五岁的时候,夜晚开车落入江中,溺水身亡。谢澜与沈骁同岁大,原配死后的两年内,谢望楚就和顾三小姐结婚了。 看多了豪门小说的晚栀不禁开始大开脑洞,方杏是真的意外身亡,还是有幕后凶手呢? 在看《棠花之恋》之前,晚栀是不太了解这些豪门秘辛的,更何况谢澜他们家是发生这件事之后两年多才从北城来的南城。 晚栀素来瞧不起这种不道德的事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几句这对狗男女。 纵使沈骁是上一世杀了她的凶手,晚栀凭良心觉得《棠花之恋》这本书对沈骁很不公平。 代入沈骁的视角,这世界对他太残忍了。他本拥有着的一切,在一天之内全被毁掉了。年幼的他侥幸捡回一条命,隐姓埋名,蛰伏着直到长大,企图拿回属于自己的财产,却还落得一个一无所有的结局。 这样的成长经历造就了男二性格中的阴郁和危险因子,他不黑化才是见了鬼呢! RE,你创造出这样的小说,真是作孽啊!小说世界虐他,最后悲惨的还是我。 要不要和他打好关系,到时候让他留自己一命?算了,算了,她真的不想和杀自己的人打交道,她怕死。 晚栀下定了主意,对待这位危险男二能躲则躲,争取在剧情走到豪门环节之前,就攻略男主成功。 实在不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到时候先逃远点,远离纷争。 晚栀回过神来,目光停留在了顾淑娴的脸上。 说句实话,顾淑娴长得确实很美,给人一种媚骨天成的极艳之感,就是妆容画得很清淡,像是瑰丽的琉璃碗配上了白开水,很不协调。 晚栀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这种明目张胆的观察,被察觉到是难免的事情。 “小晚,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啊。”顾淑娴为了调节尴尬凝固的气氛,调侃道,“是我长得好看吗?” 晚栀本身心头就有些气,自然不会顺着话夸她,微微皱眉,装作在认真观摩,顿了两秒,其实是在思考如何回答:“阿姨的眼线好像歪了。” “真的吗?”顾淑娴诧异地抚上自己的眼尾,看着女孩子不像是在说谎的神情,在佣人的带路下匆忙去了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对称的眼线,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顾淑娴握住了拳,压在了水池边缘上,低声骂道:“这小丫头。” 何韵华自然知道晚栀是在胡说,猜测到女儿是听到了顾淑娴说凌胧的坏话,伸手温柔地抚摸了她的头。 *** 漆黑苍穹上的亏凹月给大地洒落了朦胧月色,镀上了一层薄银,清爽的夏日晚风造就了诗意的婆娑树影,也吹拂起少女发后的蓝色飘带。 晚栀坐在摇晃的秋千椅上,双腿随着秋千的晃动打着节奏,和一旁坐在太阳伞下的方桌旁的谢澜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玻璃门开着个小缝,凉飕飕的冷气从屋内钻了出来,没一会儿许晨霄推开了门,将一副UNO牌甩在了方桌上:“玩不?” 三个闲着无聊的少年人凑到方桌旁打起了牌,吃饱喝足的晚栀因消化有了困意而兴致恹恹的,许晨霄见她眼皮耷拉着,便起了个主意:“光玩牌也没意思,要不我们带些赌注?” 晚栀一怔,谢澜也是诧异:“许晨霄,你这是要在你妹面前当一个坏榜样啊。” 许晨霄嘴一撇,推了一把谢澜:“你想歪去哪了?我的意思是说,赢者可以对点数最多的输者提一个必须完成的要求,我这主意怎么样?” 晚栀可不会错过给谢澜提愿望的机会,困意除却了,眼皮也不耷拉了,积极地举手道:“我同意!” 谢澜瞧着晚栀这迅速振作起来的精神劲,觉得好笑,正巧视线碰见了问询他主意的热切眼神,笑着摊手道:“看来我也没有拒绝的机会。” 晚栀知道按照面前两位的人品不至于做出耍赖事,但还是多了一嘴:“那大家愿赌服输,不许耍赖哦。” 第一局。 赢者:许晨霄,输者:许晚栀。 许晨霄略微思考:“接下来的一周打扫我房间的卫生。” 明明家里请了佣人啊,但晚栀转念一想,这要求还挺简单的:“好。” 第二局。 赢者:许晨霄,输者:许晚栀。 晚栀望着许晨霄贱兮兮的笑,心中直道不好。 “你给我做接下来一周的早饭。” “你明知道我起不来,你就是在故意为难我!” “愿赌服输,不许耍赖。”他模仿着晚栀的语气,重复着她说过的话,“这可是你自己说的话啊,许晚栀。” “我亲爱的哥哥。”晚栀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按照本人的厨艺水平,你就等着吃烤成碳的三明治吧。” 第三局。 赢者:谢澜,输者:许晨霄。 许晨霄无可奈何地将手中的牌摊在了桌面上,挠了挠头,担忧地瞥了他一眼:“谢澜,你提要求要注意分寸。” “我当然会注意分寸。”谢澜单手撑着下颚,琢磨了一会开口,“开学第一天,你早点去学校把我的工作做了,具体细节后续会发给你。” 许晨霄松了一口气:“那还好,我还以为你要——”他说了一半就被谢澜使了眼色,停止了话头。 他不去工作,那是不是就不会遇见女主了? 晚栀沉浸在困难解除的喜悦中,压根没有注意到面前两人之间的风云涌动。 第四局。 赢者:许晚栀,输者:谢澜。 “输家是我。”谢澜的指尖在一张万能牌上点了点,“晚栀,你提个要求吧。” 晚栀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自己今天一局都赢不了呢! 她刚想开口,就见许晨霄挪到她的长凳上在她的耳畔窃窃私语:“你让他开学和陆行止打一架。” “他们关系不好吗?”晚栀悄声疑问。 “谁知道呢?”许晨霄耸耸肩,对着她挤眉弄眼,“反正说了就有好戏看。” 谢澜看着兄妹两的互动,轻笑一声:“晚栀,你哥是不是起了什么坏点子?” 晚栀老实地承认:“听起来像。” 老实说,按她的性子也想听从他哥的提议,看一场好戏,多有乐子啊。但若谢澜和陆行止真是死对头,谢澜很有可能会降低对她这位提出要求者的好感度。 每一分好感度都关系到能否成功完成攻略任务,她不想冒这个风险。 “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你。”食指按在唇沟,晚栀装作在思索,试图不刻意地引出自己的要求,“让我想想,我有什么需要的。对了,我是个路痴,容易迷路,你能不能在开学那天早点去学校,带我认认学校里的路?” 谢澜垂着目听着她的话,微动的神色隐在了长密的睫毛之下,待她说完便立即爽快地回复了:“当然同意。明华中学里建筑多,新生挺容易迷路的。” 欧耶!占用了谢澜的那段时间,他就会彻底错过书中描写的与女主的那段初遇了吧! 晚栀在心中喜悦着,就听到了身旁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妹妹,还帮我出气。”许晨霄对于诡计没有得逞的遗憾消散了,乐呵道,“一圈绕回来,谢澜你还是要早去学校。” 等送客回去,晚栀小跑着回了房间,拖鞋踩在木板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望着屏幕上好感度旁的数字12。 好感度增加了2诶。 她握着灵髓的手放在了心前,心满意足地倚在了门上。 5. 报到偶遇 八月下旬,临近处暑。 南城作为火炉城市,夏意未退,毒辣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普照在大地,嘈杂的蝉鸣声仿佛在竭力吐槽着末夏的难捱。 新高一生需要提前军训,报到时间也就提前了一周。 报道当天的一大早,“叮叮叮”闹铃响了,床上的被子揉成一团,却不见人的踪影。 晚栀嘴里塞着个牙刷从浴室里走出,哼着小曲,按掉了闹铃。破天荒的,好睡懒觉的她醒得比闹铃还要早,兴许是浅层意识里的兴奋导致的吧。 她对着镜子简单地扎了一个高马尾,换上一身清爽的衣裳,提着装着几份暑假作业的藏青色书包,走出了房间,正巧碰见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晃晃悠悠往楼梯走的许晨霄。 他听见了开门声,回过头,含着困意的眼上下打量着她:“哈——早啊。你看起来精神不错,蛮漂亮的。” “你这毒舌的嘴居然还会夸我。”晚栀有点意外,本身就舒畅的心情增添了几分愉悦,赶了两步走到他身旁,问出了疑问,“哥,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这兄妹两虽然不是双胞胎,许晨霄比晚栀大了一岁,但他们的生活习惯却有不少相似之处,比如都喜欢熬夜睡懒觉。 “和爸妈一起送你报到啊。”许晨霄从晚栀的手上接过书包,书包很轻,但像是装了什么。他在手上掂量了几下,包里的纸张和本子碰撞出“哗哗”的细碎响声,抬起眼,微微意外而疑惑地望着她,“你报到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背个包,带几张纸和一支笔,不就够了?” “暑假作业啊,和录取通知书一个快件发来的。” “那个?老师不收的,不用写。” “可是学校论坛里的帖子说要写的啊......” 许晨霄眼中的困意褪去,冷嗤一声:“哼,不知道哪个无聊的家伙在捉弄新生呢。你怎么不问问我?你哥不就是一个靠谱的解答机器吗。” 晚栀叉起腰,秀眉一拧:“可是你这解答机器不靠谱啊。我问了你来着,你当时戴着头戴式耳机在电脑上打游戏,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才去论坛上搜的。” 许晨霄自认理亏,尴尬地抓了抓了蓬松的黑发:“下楼吃饭吧。” *** 新生报到,对于新生来说是未来三年高中生涯的起始点,对于家长来说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明华中学的大门口堵得车水马龙,不少家长站在门口关切地目视着自家孩子走进校园。 雕刻着“明华中学”金字的迎门石旁不停地有新生去拍照留影,“咔嚓咔嚓”的相机声不绝于耳。 晚栀也曾在这迎门石旁合过影,那时候她还是初三的学生,爸爸出差去了申城,她跟随妈妈一起在开放日的时候,参观过哥哥的学校,被这所科技与传统完美结合的学校震撼,环境美得像个公园。 参观完了校园,何韵华突然提议:“晚晚,要不要在门口留个影?” “妈,我又不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留什么影啊?” “你喜欢这个学校吗?” 晚栀向来很有自知之明:“喜欢啊,但以我的排名又上不了。” 何韵华鼓励道:“离中考还有半年呢,说这么绝对干什么。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瓜,说不定到时候真的考上呢!” “也是。”晚栀被妈妈一吹捧,略微沮丧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那拍下吧。” “茄子。”她粲然一笑,露出皎洁的大门牙,对着镜头比了一个耶。 没想到何韵华一语成谶,在晚栀的努力下,以及免费老师许晨霄和一对一数学家教的帮助下,她在最后半年的复习中进步飞快,最后以高于分数线5分的分数进入了南城最好的省重点——明华中学。 “拜拜。”晚栀朝着家人摆摆手,从家长的人墙中挤过,踏入了新生的人流之中。 步入了校园,不用查看指示牌,晚栀就找到了被人团簇拥着的贴着分班表的白板,立于高一教学楼旁不远处的一棵高挺青葱的梧桐树下。 梧桐树的枝干粗大,繁茂的树叶遮挡了大半炽热的阳光,晚栀素来不喜拥挤,原想着在一旁等会儿,等人少的时候再上前查看,可等了五分钟,分班表前围着的人只多不少。 晚栀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剩十五分钟,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没一会儿,细嫩的肌肤上就浮现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但她也挤到了最里层。她踮起脚尖,目光从一列列名字上划过,嘴里不出声地念叨着:“3班不是......” 晚栀想赶快离开这拥挤的人团中央,注意力全放在白板上贴着的分班表上,猝不及防,她的板鞋被身侧的人踩了一脚,正好踩中了她的左大拇指,踮着脚的她没稳住身体往后倒去。 她的瞳孔猛地一缩,糟了。 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肩,稳住她的身体,她靠在了身后那人的身上,低低的一声“小心”,他的嗓音清冽,如隙石间的溪水,令她空白的大脑缓过神来。 晚栀下意识地望向触碰之处,扶在了背包带处的手指被藏青色衬得白净,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身后穿着白衬衫的人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见她站稳了,便把手收了回去。 她微微仰头,日光透过罅隙在他的脸上洒了一层灿亮,墨瞳流光微转,是一双极美的眼。 心蓦地漏了一拍,她愣了神,结巴道:“谢、谢。” 他很高,因为贴着近,扭着脖子的角度问题,她还未看清那人的全部面貌,身旁害得她差点摔跤的罪魁祸首就开了口,转移了她的注意:“同学,不好意思。” 这罪魁祸首个子和她相仿,男生女相,长得清秀,睫毛纤长,柔顺的黑发刚刚过耳,双手合十地在向她表示歉意,满眼都是真诚。 “前面不看的话不要挡着喂!”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晚栀忙摇摇头:“无事。” 余光往身后一瞟,身后不再是白色的衬衫,那人不见了。 被人催促了,她也不好意思磨蹭,思绪在找这位陌生人与继续查找班级之间果断选择了第二者,半分钟不到,便在八班的那张名单上看到了“21号许晚栀”,遗憾的是,八班没有她认识的同学,她转身从侧边挤了出去,离开了树的荫蔽,左顾右盼,却不见那人踪影。 跑得真快啊。 她攥了攥自己的背包带,琢磨道:“总感觉这人有点眼熟啊。” “嗡”手机振动了一下,晚栀看了眼手机,是凌胧发来的一条消息。 耶:[宝!!!我为什么会和董司童同班啊!] 白栀子:[怎么是那家伙?你也太惨了吧。] 凌胧也是今天报到,她就读于南城排行第二的重高建中。 许晚栀与凌胧在初中时候是同桌,在南城中学的初中部就读,而董司童是当时学校里恶名昭彰的恶霸,脾气蛮横暴躁,欺负同学、挑衅老师,被学校下了留校察看的处分后,他便休了学,跟着不着调的混混们混社会,再后来,就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 耶:[可是他看起来好文静啊......] 晚栀也不知是董司童考上了建康中学还是“文静”这个词用到他身上更令人错愕。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如此堕落的一个人,走上了人生的转折之路? 手机屏上的时间催促着她赶紧找到教室,晚栀回了一个三个问号的表情包便按了锁屏键,走向了高一的教学楼。 一层有四个教室,她走到了一个楼梯口,注意到旁边的教室的门牌写着“高一(4)班”,爬到了第二层,果然正上方便是八班。 在后门停住了脚步,教室里近乎坐满了人,但讲台上还未见老师的踪影。 晚栀预料的是,不熟的新同学们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拘谨地相互问着“你叫什么名字”“你是什么初中?”,偶有相识的同学在一起谈论着初中的趣事,但教室里嘈杂的欢声笑语用事实向她证明,你想错了。尤其是教室最后的男生堆已经打成了一片,勾肩搭背,眉飞色舞地谈笑风生,宛若相识已久的好哥们。 晚栀从后门走进了教室,她虽然不是个社恐,但也无法在全是陌生人的新环境中从容自若,她只想赶紧找个座位坐下来。 她的目光在教室里搜索着空位,最后两排的男生群中还有两个空位,但她果断排除了这个选项,搜索着其他的选择项。 转过身同斜后桌聊天的梁嘉和正巧抬头,望见了刚步入教室几步,抓着背包带在左顾右盼的少女,杏脸桃腮,柳眉星眼,清新而灵动,身着的薄荷绿Polo衫扎进黑色裙裤,露出修长笔直的腿。 梁嘉和失了神地望着她,都没有听到斜后桌的话,语文学科瘸腿的他脑袋里只有一个词:人面桃花。 “喂,梁嘉和,我说话你怎么没回我?”蒋敬文拍了他胳膊一把。 他敷衍地嗯嗯两声,才回过神来:“嗯?你刚刚说什么?” “你在看谁啊?”见他愣愣的模样,蒋敬文朝着他的目光而去,就望见了晚栀,发出了爆笑,“怪不得呢,看美女看入神喽!” 蒋敬文素来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朝着晚栀招手,大声喊道:“呦,美女,坐这吧!” 他这一声不仅吸引了最后两排所有男生的注意力,前几排也有不少人回头去看她。 晚栀一脸懵逼地接受了注目礼,尴尬得恨不得当场钻个地洞逃走。 “是啊,过来吧。”周围也在起哄,还有人吹起了口哨,发声发了一半,就被梁嘉和捂上了嘴,出言制止:“你们几个收敛点,别把人家新同学吓到了。” 他挥手指向教室最靠右靠窗的一组:“新同学,那还有个座。” “谢谢。”晚栀朝着他点了点头,逃也似的朝那个空座小跑着去。 蒋敬文嘴角挂着坏笑:“想不到,你这家伙还这么绅士啊!” “啧。”梁嘉和挠了挠头顶,气恼自己给那个女生带来了一场麻烦。 6. 冰山美人 晚栀在空位旁停下了脚步,望向里座的女生。 她右手撑着下颚望着窗外,披着的长发黑色如瀑,耳朵上戴着一个银蓝色的蓝牙耳机,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也不知是在望着云卷云舒,还是望着枝桠上的葱翠树叶,或者只是在放空大脑发呆。 晚栀好像明白为什么她身边的座位会没有人了,空气中像是有一道看不见的屏障让她与四周隔绝开来,格格不入。 晚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她伸手取下了右耳的蓝牙耳机,望向了晚栀,等待着倾听。 这个女生长得很美,巴掌大的瓜子脸上,一双微微上扬的狐狸眼一下子就勾住了晚栀的目光,兴许是美人衬景,窗外的景致都像是增添了一层滤镜,晚栀很想用手机拍下这个场景。 晚栀宛然微笑着,礼貌地试探道:“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她点点头,声音冷冷的:“嗯,可以。” 哇哦,我的同桌是冰山大美人! 晚栀利落地抽出了椅子,坐在了椅子上,将书包放进了抽屉。 一直在和同桌窃窃私语的前桌听到了说话声,好奇地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诧异地同时开口。 “是你!” “怎么是你?” 竟然是刚刚踩了她的男生。 他的同桌也回过头来,是一个戴着圆框眼镜、圆方脸的男生,看起来有一种数学很好的气质,饶有兴趣开口:“朱昊晨,你认识她?” 朱昊晨跟他解释道:“刚刚认识的,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看分班表时,我差点害得摔跤的那个女生。”对着他说完,就把目光转了回去,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后桌二位,你们好,我叫朱昊晨。” 林峰接着道:“我是他初中的好朋友,林峰。” “哇,和初中好朋友分一个班,好幸运。”晚栀不禁有点羡慕,若是自己与凌胧高中也是一个班,会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侧过身自我介绍道,“我叫许晚栀。” 身侧的女生也开口:“秦时月。” 就在此时,教室后面传来了此起彼伏的“老师来了!”“老师来了!”的预警,教室的分贝倏地像激流勇进从高处驶下的小艇,急速落了下去。 晚栀低声道:“好好听的名字,听起来就有古诗韵味。” 秦时月微微抿嘴,压制着即将上扬的嘴角:“你的名字也好听,很甜美。” 朱昊晨闻声望向窗外,见两个老师一边聊着一边并排走着,其中一个抱着本子的男老师踏进了八班的教室。他唰的一下转了回去,抱臂坐好。 林峰看着他的样子,噗嗤一笑,和晚栀对视,眼中是复杂的笑意,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下一秒他的胳膊就被身旁的人拽了一下,只得忍着将话憋进了肚子,也转身回去了,徒留下后桌被勾起好奇心的二位疑惑地面面相觑。 男老师看上去很年轻,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额头窄,颧骨高,太阳穴微微凹陷,岁月没在他的脸上留下什么沟壑,但他极高的发际线很难不引人注意。 他走到讲台上,摊开了笔记本夹着八班名单的一页,那一页上写着今日的计划,将手机静音放在了本子的右侧,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还有三分钟才到8点,神情略带思虑地转了转手表,琢磨着自己怎么消磨掉这最后的两分钟。 讲台下的学生们见他没有开口说话,开始继续短暂暂停的聊天。 白板右上方的显示器时钟从07:58跳到了07:59,“当——当——当——”的铃声突兀地响起,是预备铃声。 等铃声停止,男老师如释重负地将双手撑在讲台上,“吭”地清了声嗓子,对着台下的学生们露出了标准化的微笑:“同学们,大家好,欢迎来到高一(8)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也是你们的物理老师,我叫张摩,张力的张,摩尔的摩。” 晚栀咬着唇,心想这自我介绍就很物理老师。 他伸手从讲台上的笔架里挑出一支黑色的白板笔,转身要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近乎干涸的笔尖落在白板上只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远一点,压根看不清写的是什么。 他把笔架里的每支笔都试了下,无论是甩笔,还是写字的时候用劲把笔尖往里摁,企图挤出深处的墨,皆是无济于事,最后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上个班级留下来的笔似乎没墨了啊,等后面任命了班委,生活委去后勤室领一下。” “我去年从南城师范大学物理学专业硕士毕业,毕业后就职于明华中学高中部。这是我第一次当班主任,若有不足,请多多包涵。” 说完他攥着笔盖的手心已经出了层冷汗。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他脸上是僵硬的笑,心中却在呐喊着:喂喂,能不能给我点反应啊!这样我很尴尬的啊! 朱昊晨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窘迫,出口喊道:“张老师好!” 张摩心中松了一口气,记住了这第一个出来解围的男生的样貌。 紧接着有不少同学们也跟着喊:“张老师好!” 后排几男生起哄道:“老张好!” “我还不老呢。”张摩当了快二十年的学生,也有过自己的学生时代,听到这个称呼也不生气,“老张”比起乱七八糟的绰号好多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毫不介意地开着自己的玩笑:“不过我这发际线也够年迈了,你们叫我老张也行哈。” 误打误撞,三言两语就拉近了和学生们之间的距离。 晚栀撑着下颚,觉得这有点紧张的新班主任一副和蔼可亲、很好相处的模样,不禁心生愉悦。 她六年级时候的班主任严苛而控制欲强,整天大道理挂在嘴边,实则自己做事不讲理,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张摩垂眼瞟了下笔记本上的内容,继续开口道:“大家都是新同学,轮流上台自我介绍一下吧,增进一下相互的了解?” 他扫了眼台下,见没有人提出异议,取下挂在笔记本硬皮封面上的黑笔,将对折的名单打开:“那从第一组开始吧,我也正好在名单上画勾,看看今天人到没到齐。” 张摩把讲台后的凳子搬到晚栀那一组的最前方,坐着等待倾听学生们的自我介绍。 “张老师,自我介绍要说什么内容啊?”第一个走上讲台的女生问道。 “姓名、爱好、母校啥的都行,只要跟自己相关的都行。” “同学们好,我的名字叫陈紫涵,事实证明,‘zihan’真是一个极易重名的名,是吧,子寒同学?”陈紫涵是一个长着可爱圆圆脸的女生,自来卷的褐发上夹着两个小花花发夹。 她今天看到名单的时候,心中微微失落,可是转念一想,又感到庆幸。 不错了,至少两人不是一个姓氏。初中的时候,她班上有两个陈zihan,同学们为了区分,就一个叫“小zihan”,一个叫“大zihan”,而没有另一个受欢迎的她就被叫了三年“小zihan”。 她这句开玩笑的自嘲,逗乐了不少同学们,他们东张西望地回头寻找:“还有个子寒在哪呢?” 教室后排的莫子寒笑得将脸埋进了自己的臂弯。 陈紫涵摸着下巴:“至于爱好么,我也没什么特长,爱看帅哥美女算么?” “算!” “我也爱!” “谁不爱呢!” 陈紫涵的欢脱发言给自我介绍开了一个好头,后续同学的发言,有正经的,也不乏胆大跳脱的。 晚栀注意到张摩听着的时候,会在名单上打钩,记录上几笔,但时不时会被同学们的发言逗得闷笑,笔都在颤抖。 自我介绍靠近尾声,终于轮到了晚栀附近。 “大家好,我叫林峰,平时喜欢数独和魔方,我的母校是本校初中部。” 果然和猜测的一样,他对数字类的感兴趣。 林峰推了推眼镜,继续说他喜欢玩的几个电脑游戏名,问班上有没有同好,有六七个男生举手。 晚栀觉得有个游戏名耳熟,好像暑假的时候许晨霄打过。 “同学们好,我叫GG Bond。”朱晨浩一本正经,结果蹦出了这样一句。他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错愕的神情凝固在了清秀的脸上。 林峰此时在端着水杯喝水,听闻直接喷了出去,幸好头转得快,是对着墙面喷的,不然前座的女生就要遭殃了。 晚栀“噗嗤”笑出声,连一旁的秦时月也轻咳了一声。 不知后面是谁嘴快道:“GG Bond同学,你好啊。” 朱昊晨见过很多大场面,闹出的这点乌龙可不会难倒他:“GG Bond是我初中时候的绰号,刚刚说顺嘴了,我的名字叫朱昊晨,昊天的昊,晨星的晨。” 他用无cd的废话技能说了一通长篇大论,企图以话痨属性掩饰自己刚刚的失误。 朱昊晨走下讲台即将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林峰拍了他胳膊一把,路过前桌的晚栀正巧听见他们压低的声音。 “你的人设这么快就崩塌了,我高估你了。” “不,我的人设才还没树立起来呢,塌什么塌!” 晚栀走上了讲台,也无暇思虑他们说着的令人听不懂的奇怪话语。 “大家好,我是在初夏栀子花开时节的一个夜晚出生的,所以父母给我取名许晚栀,我的爱好是跳古典舞,不过我最喜欢的事情还是睡懒觉,我的母校是南城中学。” “我叫秦时月,喜欢绘画,母校石中。” 不愧是冰山美人的自我介绍,言简意赅,一个字不多说。 7. 军训 等报到的流程走得差不多了,楼上传来了推椅子的刺耳噪音。 张摩瞧了眼手表,再低头看了下摊开的笔记本,每条计划都已经完成了:“看时间差不多了,大家就放了吧,明天早上军训集合别迟到。” 张摩讲话的时候,秦时月的手机响过一次,她果断摁断了电话,调了静音。 老师一宣布下课,她便戴上了耳机,回拨了电话,语气冷漠而不友善:“喂,我在报到,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晚栀站起身,让她出去,挥了挥手,朝她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拜拜”。 秦时月拧起的长眉舒缓,嘴角微微朝上牵动:“同桌,明天见。” 随着大幅度的转身,黑发潇洒地扬起,像是有风来过,不知道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稍稍缓和的神情重归冷若冰霜,她快步朝着门外走去,握住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指节都是充血的红。 朱昊晨从书包里取出作业,对着林峰晃晃:“唉,想不到不收暑假作业,白写喽!” 林峰道:“反正我没写。” “我知道你没写,不要重复一次,扎我的心。”他一脸懊丧地转头问,“许晚栀,你写了没?” 许晚栀一脸无奈:“被论坛骗了,我写了。” “太好了,这下我心里舒坦多了。” 将抽屉里的教科书摆放整齐的手顿住了,晚栀心中默默吐槽,你这是什么心理...... “不过论坛也没骗你,我暑假加上的那个学姐说,如果分班分到一班二班,班主任大概率会收。”朱昊晨是倒坐在椅子上的,林峰从缝隙挤不出去,插着腰盯着他半响,他也没有反应,依旧在专心地和晚栀说话。 晚栀刚想提醒他一句,林峰便伸出一根手指推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被这样一推,竟然险些栽倒到地上:“诶诶,你这是要谋杀亲同桌!” “哇,一指禅啊。”在后方观戏的晚栀感慨道。 “起来让路——”林峰扭头对她解释,“别信他,我用的力不大,他在演。” 朱昊晨站起身来:“别戳穿我啊。” 晚栀注意到教室里的同学们已经基本上走尽了,这才短短两分钟不到。 新教材已经全部发放下来了,暑假的时候家里就已经买了一套预习用,她嫌背去背回不方便,就准备把书放在抽屉里,等一周后开学,直接在封面上贴上姓名贴就好了。总不可能有人会偷课本吧! 晚栀背上书包,用腿将椅子往前推,直到椅背与桌沿相接,她突然灵光一闪,对着抱着手机的朱昊晨道:“班长,班长。” 班主任今天选了班委,班长这一职务有三个人竞选,朱昊晨出口成章,竞选发言说得有板有眼,最后在票选中成功当选了班长,其余的两个候选人便担任了副班长的职务。 宣传委和团支书是热门的竞选职务。 朱昊晨似乎没有熟悉自己的新身份,还低着头在手机上鼓弄着什么。 她只得喊了他的原名:“朱昊晨。” 这下他才听见是在叫自己:“嗯,有什么事情?” 晚栀也不抱太多希望,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你之前有没有看清站在我身后扶我的那个人?” 他坦然点头:“我那角度,当然看清了啊。” 晚栀听了欣喜道:“他长什么样子啊?” 他回想着,目光不自觉地往上飘,停滞在了天花板上:“一个嘴巴,一个鼻子,两只眼睛......” 晚栀心中嘀咕:还有两个耳朵,两道眉毛。 朱昊晨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尴尬地挠了挠头:“额,外貌这种东西,我很难凭空描述,反正给我的第一眼印象是帅,帅得鲜明大气,除非睁眼说瞎话,没有人能反驳的程度。” 他回想着当时的画面,高挑俊朗的少年望着她的时候,眼底的错愕转瞬即逝,像枯木逢春一般,眸色清亮了起来,冷峻的眉骨都柔和了几分。 “你们不认识吗,我看他的眼神,像是认识你。” “我感觉有点眼熟,但没看清整张脸,就不见他踪影了。” “在我和你说话的瞬间,他便走出人群,往校门口走了。” 那个人转身太快了,步伐像是有几分仓皇,朱昊晨便多留意了几眼。 晚栀纳闷道:“为啥往校门口走,他不报到吗?” “谁知道呢,真是奇怪的人。” *** 翌日便是军训,明华中学军训是在南城郊外的一处军训基地。 阴沉沉的天令原本睡眼朦胧的晚栀更加困倦,她上了车,调整了椅背的角度,便熟熟地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丝毫没有受到吵闹声的影响。 坐在她身旁的秦时月拉开了窗帘,神色平和地望着路过的风景,过了一会,大巴驶入了长长的隧道,车窗外是单调不变的白色、暗蓝色的隧道墙面,等驶出隧道,太阳已经破乌云而出,阳光透过车窗照射到了座位上。 秦时月侧头,不知何时,靠在椅背的少女的身体滑低了三分之一,微微蜷缩,双臂紧紧地抱着个藏青色背包,就像在抱一个玩偶。 照进来的阳光正好照在了她的脸蛋上,白皙的肌肤如羊脂玉带着一丝清透感,似乎受到阳光的干扰,熟睡的她眼皮动了动,如蝶翼般的眼睫毛颤抖着,脸上显露出了不太舒服的神色,见状秦时月伸手拉上了深蓝、粗糙的窗帘,静静地望了会儿她的睡颜,后仰着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晚栀隐约听见了班长朱昊晨的喊声“同学们,到了,睡觉的醒醒啊”,紧接着她就被身侧的人轻轻推了推,睁开了眼睛,是秦时月。 晚栀道了声谢,话语未落,就捂嘴打了一个哈欠,车上的同学们已经开始下车,她背上了背包,和秦时月一前一后地下了车。 她们俩被分配在了一个宿舍。 6班、8班、9班的大巴车差不多时间到达了军训基地,在人流高峰期上楼可不是件容易事。 晚栀两手提着的行李箱里塞着空调被、床垫和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肩上还背着个包,在挤挤攘攘的楼梯道里步履艰难。 两人气喘吁吁地将行李搬上了四楼,脚步都一踉一跄了,按门牌找到了403室。 门半敞开着,里面传来絮絮说话声,已经有人先到了。 晚栀推开半掩着的门,宿舍是八人间,上床下床,环境简朴,床铺上是军绿色的床单和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整体看上去还算整洁,就是涂着灰漆的铁杆子上有部分深红色锈迹,应该有一些年岁了。 宿舍里已经到了五个人了,晚栀没有过目不忘的天赋,经过昨天简单的自我介绍环节,她现在能将脸和名字对起来的人也就十个不到。 现在这宿舍里,除了秦时月,她也就记得昨天第一个发言的陈紫涵。 一个坐在行李箱上染了褐色头发、发根长出了几厘米黑发的女生转过身来,笑容肆意,朝她摆摆手:“哈喽~我对你有点印象,你叫许晚栀是吧。” 晚栀揉了揉太阳穴,在脑海里寻找着这张脸对应的名字:“你是不是喜欢跳爵士舞的那个孙,孙——” “孙若妍,我们一个初中的,我16班的。”孙若妍潇洒地朝她打了一个响指,“记住喽,别再忘了。” 孙若妍性格活泼开朗,是个自来熟,大方地从口袋里掏出两袋鸭胗分给了新来的两位舍友。 舍长是班主任提前根据名单定好的,她们宿舍的舍长便是学习委陈紫涵。 陈紫涵伸出食指,点了下人数:“我们宿舍的人到齐了啊,那我们商讨一下,床位分配的问题吧!” 晚栀纳闷道:“不是才七个人吗?” 陈紫涵解释道:“辛怡因为身体原因没有来军训,我们宿舍只有七个人。” “哦哦,原来如此。” 晚栀注意到上床的楼梯是竖直而上的、很陡,大家都不太乐意睡上铺,僵持不下,氛围有些紧张,最后还是黑白配和石头剪刀布解决了问题,晚栀、秦时月和乔萍睡在上铺。 知道自己睡相不好的晚栀垫脚摸了摸床边的小护栏,有些担忧地想着,晚上应该不会滚下来吧。 过了一会儿,喇叭便开始依次喊班级到楼下集合,去领军训服,报尺码领完衣裳,大家回宿舍试大小,尺码如有不合适,再去更换。 衣服很宽大,尤其是裤腰出奇的宽,晚栀庆幸自己查军训攻略的时候,根据清单带了几根腰带。 秦时月拿着裤子,微微蹙眉。 晚栀问道:“怎么啦?是尺码不对,还是裤腰太宽了?” “裤腰太宽了,我真就应该带根腰带的。” 晚栀从背包里又抽出一根:“喏,我带了好几根呢!” 秦时月眉眼舒缓:“谢谢你了。” 站在宿舍最里边的床旁的孙若妍喊道:“许晚栀,你还有吗,也借我一根呗!” 晚栀点点头:“好诶。” “扔过来,就行了。” 结果晚栀没控制好力度,抛出的腰带甩到了陈紫涵的胳膊。 她冷抽一声,语气有点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晚栀连忙上前,查看她的胳膊,留下了浅浅的一道红痕,内疚道:“抱歉,抱歉!我有药膏,要不要涂一下?” 陈紫涵瘪了下嘴:“不打紧,你下次小心点。” 8. 午夜八卦 当天下午就开始训练,吃完晚饭,去大澡堂洗了个澡,换上自己的衣裳,继续开始晚训。 晚训解散,403室的女孩们拖着疲惫的身体,结伴回宿舍。 “好累啊,怎么才第一天训练量就这么大,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 “饿死我了,我晚饭的东西全都消化掉了,刚刚训练的时候,肚子还叫了一声。” 正巧路过小卖部,看着小小的店铺里人头攒动,出来的人手中大多是泡面、薯片和辣条。 晚栀好奇道:“怎么这么多人买泡面啊,十分钟后不就查寝了吗?” “休息时间的时候,我听到别的宿舍的在聊说晚上吃泡面。” 孙若妍打起了精神,积极提议道:“我们要不等查寝后吃泡面吧,反正我们那离热水间近。” 陈紫涵有些犹豫:“查寝完没几分钟就熄灯了啊,黑漆麻乌怎么吃啊?” “打个手电筒呗。” “好主意诶!” “我也想吃!”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啊......”陈紫涵的嘀咕声埋没在了女孩们七嘴八舌中,没有人听见。 孙若妍道:“同意的举手。” 五个人齐刷刷地举手,秦时月吃不吃无所谓,看到晚栀举手,也跟着举了手,最后只剩下一个陈紫涵。 她看上去有些迟疑,但终究是缓缓举起了手:“算了,我也吃吧,大晚上看着你们六个吃,怕是要馋死我。” *** “嘘,外面有人,关掉手电筒。” 离手电筒近的晚栀伸手摁掉了开关,403室内端着泡面桶的女生们停下了叉子,屏声息气,不做声。 走路声越来越小,直到完全听不见,这短暂的半分钟,体感是极其漫长的。 大家松了一口气,手电筒打开了,漆黑到抬手不见五指的宿舍内又恢复了部分光亮,就着手电筒的光,可以看到,孙若妍盘着腿坐在横过来的行李箱上,其余的女生都坐在下床。 她们讨论好了,一会儿下床的四位去把吃完的泡面桶扔到楼梯口的大垃圾桶处。 晚栀和秦时月吃完了便爬着“陡峭”的楼梯上了床,头靠头躺下来,晚栀伸手掖了掖靠近小栏杆位置的被角。 孙若妍吃得慢条斯理,她喜欢吃饭的时候看些下饭的电视机或是聊些八卦,果断挑起了话题:“你们觉得我们班谁长得帅啊?” 吃饱喝足后,困意和倦意都被驱散了,女孩们积极地参与到了讨论之中。 “没有,我们班上没有比我初中时候的班草长得好看的。” “朱昊晨长得不错,清秀,缺点就是矮了点,还没有我高。” 陈紫涵冷哼一声:“呵,朱昊晨那家伙。”看上去对他很不满。 晚栀好奇道:“他怎么了?” “对哦,我差点忘了,他是许晚栀你的前桌。”陈紫涵想起来教室的座位,“既然如此,我就不说了。” 晚栀的好奇心被吊起来了:“讲嘛,讲嘛,我昨天才认识他的,对他也不怎么了解。” 陈紫涵有些迟疑:“那你们不要把我说他的话讲出去哦。” “当然,当然。”孙若妍吃了一口面,催促道,“别吊我们胃口了。” “真不想和他打交道,怎么说呢,因为我是学习委,和他私下聊过工作,他给我一种刻意巴结老师的感觉,像是会打小报告的人。” 乔萍感叹:“他居然是这样的人吗?” 晚栀抬起头来,和秦时月迷茫地对视。 怎么感觉和我认识的朱昊晨不太一样啊? 她脑海中灵光一闪,该不会是前桌二人口中的“人设”的缘故? 孙若妍端起泡面盒,喝了一口汤,略微含糊道:“诶,你们之前有没有刷论坛?听说我们上一届帅哥贼多。” 晚栀只刷过一次新生论坛,搜索暑假作业要不要写,便没有再登上去看过。 乔萍的声音愉悦:“那当然,暑假的时候我天天在新生论坛里混,还加了好几个学姐学长的q/q。” “有哪些啊,我熟悉一下名字?” 上一届的......会不会出现谢澜和许晨霄的名字呢? 想到这晚栀不禁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 乔萍回答得最快:“论坛里提到名字最多的不就是F4么?” 晚栀撑起一只胳膊肘,身体往外侧,疑问道:“什么F4?听起来好中二。” “就是论坛里大家对上一届四位颜值高的学长的无恶意戏称啦!” “最受欢迎的毋庸置疑是谢家少爷谢澜了吧,既多金又温柔,能力和成绩也是顶尖的,待人友善没有架子,简直是女孩们完美的梦中情人呐!” “听说他还是这学年的准学生会会长呢!” “我看了他的照片,戴着副金丝眼镜,好斯文败类~”乔萍捂着脸,犯起了花痴。 “根据个人审美,我觉得许晨霄更帅,长着张标志的花美男脸,却性情懒散,不争不抢,仿佛对万事皆无兴趣,像只慵懒猫猫。” 晚栀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喂喂,不要用这种诡异的比喻来形容我哥诶! 可她转念一想,哥确实和家里的那只懒货旺财有几分相似,特别是他和它一齐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的时候。 “许晨霄?”听到了这个名字,秦时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呢喃道,“晚栀,晨霄。晚上的栀子花,早晨的凌霄花。” 两个女孩都是半撑起身,头对着头,靠得很近,细小的自言自语声钻进了晚栀的耳朵里。 晚栀没有想到秦时月会将“霄”字对应上了凌霄花,条件反射地抬起头,对上了微弱光亮中秦时月探询的目光。 她开了口:“你们两个——”是亲戚吗? 没说完,她就被晚栀捂住了嘴。 晚栀终究是没有抵抗住冰山美人的近距离真挚注视,叹了口气,凑近她的耳边,用着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好吧我说,你别说出去就行。” “我哥,亲的。” 和猜想的差不多,秦时月点点头:“放心,我会保密的。” 在交流秘密中,两人不知不觉错过了一部分的八卦讨论。 等她们重新加入讨论,宿舍里已经聊回了高一年级。 “唉,也不知道我们这届的级草会是谁?今天也没看到什么帅的。” “等开学了,估计论坛里就会讨论出来了。” 孙若妍随口一说:“说不定是沈骁呢。” “沈骁”这名字猝不及防地出现,如同晴天霹雳,令毫无防备的晚栀深吸一口气,口水呛进了气管,连连咳嗽着:“咳咳——”打断了宿舍的聊天。 “没事吧?”秦时月伸手帮她捶了捶背。 坐在行李箱上的孙若妍抬起头来,关切道:“怎么了,许晚栀?” 她又咳了一声,才顺了气,解释道:“没事,只是呛到了。” 宿舍里的聊天这才继续下去。 “谁啊?哪个班的?” 孙若妍道:“他是上一届的中考状元,因事休学了,说不定今年回来呢,至于哪个班,他休学的时候是在一班,应该没有变化。” 晚栀心想,看来要离一班远点。 陈紫涵恍然:“上一届的中考状元啊,怪不得,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我咋没在论坛里看到这名字啊?” “我也。” “我搜不到啊?” “什么搜不到?”孙若妍朝着乔萍的床位望去,督见了被子里不寻常的光亮,惊诧道,“乔萍,你没交手机!” “声音小点啊,我交了。”乔萍熄了手机屏,把头探出了被子,“不过交的是模型机。” “还是你聪明,早知道我也买一个模型机了。”孙若妍遗憾道,“新生论坛里没有谈到他吗?我借了我上一届的姐妹的账号进了主论坛区看的帖子。” 明华中学的论坛分成两个区域,一个是不用账号就可以发帖评论的新生论坛区,只在每年的7月8月开放,另一个就是必须要认证学号的才能注册账号进入的主论坛区,在主论坛区发言可以选择实名或是匿名。 “长什么样?描述一下呗。” “不知道啊,他上了一周就休学了,论坛里只有一张他打完篮球时候的照片,还特别糊,五官都看不清。”孙若妍回忆道,“不过见过沈骁的人说,沈骁与谢澜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冷得多。” 晚栀听到这样的评价一点也不意外,同父异母的兄弟,长得没几分相似才奇怪了。 乔萍感慨道:“帅哥都是相似的,这句话有点道理啊。” 就在这时候,遥遥的,传来“唔哩——唔哩——”的鸣笛声,在屋外的寂静夜晚里显得格外突兀,由远及近,声音越来越大。 女孩子们止住了谈话,紧张地面面相觑,屋内安静得针落有声。 附近的宿舍里都响起了叽叽喳喳的说话声,403室内也开始谈论起来。 “这是什么声音?” “卧槽,发生什么事情了?” “这是火警,救护车还是警车?” “是救护车。”晚栀果断道。 她不可能认错的,做过那场诡秘的梦后,专门去搜了救护车的声音。 为什么会突然来了救护车,是谁突发疾病了吗? 直到第二天一大早集合报数的时候,才得知了答案。 “女生21,一人请假,男生23,少一人。”教官问道,“班长来说下,谁没到。” “就是班长不在。”体育委梁嘉和站了出来解释道,“教官,朱昊晨同学昨晚突发急性肠胃炎被送去医院了。” “是昨天救护车那个?” “对。” 晚栀很想关心一下自己前桌的情况,但手机被收上去了,没有联系的办法,只能作罢。 9. 男三体育生 烈阳高照,晴空万里。 太阳像是有颗叛逆的心,存心和军训的学生们作对,在毫无荫蔽的操场洒下炽热耀目的光芒。 晚栀班上的队列是背对着太阳的,暴露在阳光下刺痛的脖颈、晒到发烫的头发和环绕在周身无风闷热的空气无时无刻地告诉着学生们太阳的冷酷无情。 好不容易捱到了休息时间,教官带着八班的队伍到树荫下休憩,学生们东倒西歪地坐在了地上。 晚栀用着手给自己扇着微乎其微的风,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蓝瓶的防晒霜补防晒。 她补防晒很勤快,因为皮肤细嫩偏敏感。小时候和家人去夏威夷度假,没注意防晒,晒伤到脱皮,火辣辣的刺痛让她从此长了记性。 秦时月抱着腿坐着,头侧着趴在膝盖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在微微颤动着。 晚栀感觉她的状态不太对劲,关切道:“秦时月,你怎么了?” 她半睁开对着晚栀的一只眼,牵动嘴角,无力地笑了笑:“无事,可能我平时运动少,再加上早饭吃得不多,有些体力不足,休息一会就行了。” “那你好好休息,如有什么不舒服,跟我说哦。”晚栀刚说完,就听见了身后传来孙若妍的祈雨声:“老天爷诶,您行行好,下下雨吧。” 一回头就望见,孙若妍双手合十,对着面前的用石子在地面上画出的浅浅“八卦”痕迹,真挚祈求着老天爷大发慈悲。 晚栀对玄学了解不多,对东玄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许老爷子的一位忘年交——长相帅气的宋叔叔,她只在老宅见过他几次。 不过这位宋叔叔可不乐意听她叫“宋叔叔”,用冰糖葫芦诱惑她:“叫我宋哥哥,我就给你买冰糖葫芦。” 他曾抱着小小的她逛庙会,给她买草莓冰糖葫芦,打气球打一个中一个,套圈也是套一个准一个,两人抱着战利品满载而归。 宋叔叔喜欢钻研风水,戴着的手链上挂着一枚清代的山鬼花钱,其中一面刻着八卦,她因此记住了。 晚栀向孙若妍指出了明显的错误:“额,这应该是巽卦——” 孙若妍毫不在意:“问题不大,画着玩的,反正我只是在给自己心理安慰。” 休憩时间,光阴如电。 同学们没精打采地回归到了操场上,迎接阳光的热情拥抱。 八班分配的任务是学习打军体拳,晚栀初中军训的时候学过,隐约有肌肉记忆。 汗水从额角沿着颧骨从侧脸淌下,晚栀眨了眨即将眯成缝的眼睛,察觉到了站在自己右侧的秦时月的状态不好,小脸苍白无力,呼吸声局促,打军体拳的每一步都轻飘飘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晕倒。 晚栀的预感没有错。 下一秒,秦时月感到自己的脑壳一热,视野里的操场和同学们被一片眩目的白光取代,腿一软,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报告,教官,有人晕倒了。”是晚栀的声音,明明是在身边,却像是相隔了很远。 细碎的玻璃纸声,硬硬的东西蹭上了她的唇缝。 “张嘴,糖。” 她听从晚栀的话张开了嘴,一块圆圆的糖塞进了嘴,酸甜的柠檬糖在口中晕开,眼前的白光很快消散了,回归了一片清明。 秦时月睁开了眼,回答了教官的关切问询:“我没事,就是体质不太行,有些吃不住。” “这位同学,你扶她到那边休息。” “好的。”晚栀匆忙将摆放在地面上的防晒霜、藿香正气水、小瓶驱蚊水和零星几个柠檬糖塞回军训服的口袋里,抬眸语气柔和道,“你走得动吗?” “可以的。”秦时月点点头,目光停在了晚栀鼓起的口袋上,明明装了这么多东西,却鼓起得不明显,“你口袋里装了好多东西。” “口袋深,就多带点喽,说不定就用得上。” 晚栀扶着她的步子走的很缓慢,教官指的位置是在一片树荫下,透过操场的铁丝围网,可以看到那块地聚集了十几个因身体不适而请假的学生。 “39!”“40!”“41!”...... 晚栀好奇地循着数数声望去,望见4班的队列中间分出了一条道,靠近中间的列坐在地面上,离得远点的列站着。 “那个班在干什么?中间好像有人在演示动作,可为什么周围的学生在数数?” 秦时月的状态已经好了些,脸色不再苍白,有了点血气:“我也想知道,要不靠近点瞧瞧?” 晚栀牵着她往4班的位置走去,距离十米远,她终于看清了学生们脸上洋溢着的激动神色,他们大声数着数,眼神紧紧地箍在中间那条道上做俯卧撑的少年身上。 少年脱了上身的军训服,穿着件轻薄的黑色背心,展露出臂膀的健壮肌肉和肩宽腰窄的优越身材,一滴滴的汗水滴落在了绿色塑胶地上,他却依旧稳健地下降身体再用力撑起,肩膀到脚踝始终保持在一条直线。 这是多么强的核心力量! “63!”“64!”“65!”...... 收束在腰带处的背心衣角随着一次次的俯卧撑,一点一点地滑出,从晚栀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紧绷的腹肌。 晚栀不禁脸上发烫,挪开了视线,停留在他剃着刺头的后脑勺上。 “75!成功!”学生们发出了爆笑,旁边站着的教官轻笑一声,也鼓起掌来,在一片鼓掌声中,少年站起身,用手背擦过额上的汗珠,英朗的脸通红,不知是累的还是之前晒的,接过一瓶拧开的矿泉水,仰头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清水从嘴角淌落,沾湿了背心。 小麦色的脸上嘴角一扬,露出了嚣张的笑容,对着教官道:“我完成了赌注。” 教官抱着臂,笑着道:“好,全体同学原地休息半小时。” “好耶!”4班同学欢呼着,还有人吹起了口哨。 少年步履轻松地走到空着的位置上,看上去没有耗尽全力,从旁边同学的手中接过外套,递外套的男生揽上了他肩膀:“哥们,你牛逼啊!” “滚一边去,热。”少年开玩笑地骂道,推开那个男生的手。 “想不到你这么厉害,我就只能做十个。” “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细胳膊细腿的。” “你说我细胳膊细腿?吴耀天,你敢不敢和我打一架!看我不打你打个狗吃屎!” 围着他的男生们吵闹地拌起了嘴,这架势都要打起来了,被少年拉开了。 少年施力按着两人的肩膀,嗤笑道:“你两精力这么多,要不也去做俯卧撑?” “不。”这话得到了两人的火速拒绝。 晚栀正要拉着秦时月走,一个熟悉的名字钻进了她的耳朵,“江执,有人找你!”,紧接着是男生的起哄声,回头望去,一个女孩子站在少年身前,两人有着很萌的身高差。 江执靠在铁丝网上休息,扬扬眉:“找我什么事?” 女孩子低着头,斜着目光往后看,扭捏着半天,憋出轻轻的一句:“多亏了你,我们才能休息半小时,谢谢你。” 江执撇了一眼在后面无声地给她加油鼓劲的女孩子们,伸出手指在距离她的下颚一厘米处停住,远看像是在挑着她的下巴,很混地闷笑一声:“那你要怎么谢我?” 女孩子被这流里流气的举动吓得后退一步,满脸通红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扭头朝着朋友们跑去。 两人的说话声只有附近的人才能听见,隔得远的晚栀和秦时月自然听不见,只能看到他在调戏女孩子。 “原来他是江执。”晚栀喃喃道。 他是书中那位张扬痞帅的体育生男三,怪不得能做这么多俯卧撑。 “你认识他?”秦时月好奇道。 晚栀摇头,只说了一点他的信息:“不认识,但听过这个名字,是位体育特长生。” 刚刚带头起哄的吴耀天注意到了十几米远处有两个漂亮的女生盯着江执在嘀嘀咕咕,指着她俩大声喊道:“江执,有别班的女生在看你!” 秦时月反应得及时,拉着晚栀别过头去,往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晚栀也不知道这位炮灰同学是什么反应,没有回头地撂下了一句解释:“没有,不要误会了,我们只是路过!” 不过,咋感觉自己像是在欲盖弥彰? 接下来江执的回应就让她两眼一黑:“哦~我明白了。” 明白你个大头鬼!晚栀忍着没有回他一句。 走出了操场,朝着目的地前行,远远地就听见了站着的一个男生说:“天黑了,请闭眼。” 暑假和初中同学聚会玩过几场,晚栀一听这台词便知道是在玩狼人杀。 待她们走近了,一局游戏哄笑声中收了尾。 站着当主持人的男生最先注意到了两个女生的到来:“狼人杀,你们玩吗?” 他一开口,四周人的目光都停在了两人身上。 晚栀摆摆手:“我是扶她来的,等下还要回去。” 秦时月摇头:“我不会。” 主持人是个性子开朗的社牛:“不会的话没事,你旁观两局,就懂规则了。” 几个人应和道:“是啊是啊,我们还可以给你讲解。” 一个女生推了推旁边人的肩膀,往右指,坐在石阶上的学生们依次挪了座,露出一块空位。她拍了拍空位:“同学,你过来坐吧。” 秦时月有些局促地点了头:“好。” 晚栀拍了下她的肩膀,留下轻快的一句:“祝你玩得开心。” 10. 混混 为期一周的军训结束了,班主任张摩也把按规定收上去的手机发放了下来。 晚栀拉着行李箱和秦时月一起有说有笑地出了校门,远远的,就瞧见了停在路边的靓丽粉车和倚在车上摆弄着手机的许晨霄。 偏头和晚栀说话的秦时月注意到了身旁的少女咬住了下唇,面容逐渐扭曲,随着她的目光望去,就望见了车的那一抹亮色和车旁同样亮眼的少年。 他漫不经心地单手划着手机,头发蓬松微微带有凌乱感,却不杂乱,有着和身侧的女孩一样的温柔杏眼,身着条纹短T恤和宽松牛仔裤,一身休闲打扮。 出众的样貌和显目的车吸引了不少路过学生的目光,少年却目不旁视地站在那里,丝毫不受到被注目着的影响。 秦时月稍稍愣神:“那是你哥?” 晚栀点头承认道:“是啊,就是那个来接我,却那玩手机,都不抬头一下——”嘀咕着的时候,恰巧许晨霄抬起头来,目光一下就锁定了人群中的晚栀,两人的目光相触,晚栀心虚地止住了话语。 许晨霄的视线短暂地扫过妹妹身侧的陌生女孩。 心倏然一跳,秦时月匆遽道:“额,我看到我的家人了,我先走喽。” 晚栀摆摆手:“拜拜,咱们网上聊。” 陈叔打开了后备箱,将晚栀的行李横着抬进了后备箱,许晨霄从晚栀的肩上取下重背包,一手提着掂了掂,另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他微微低头,凑近她的脸,仔细端详着,一句话不语,眉眼之间凝聚着严肃。 晚栀不由得纳闷了:“你干什么这样盯着我,我脸上是长痘了,还是晒黑了?” “都不是。许晚栀,你是怎么做到军训结束肤色都没有丝毫变化的?”搭在肩上的手抬起,捏了捏晚栀的脸颊肉,许晨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我当时军训晒得都要褪层皮下来了,过了一整个冬天才泛回肤色。” “住手,疼。” 你这是在捏我,还是在掐我啊! “去年你军训回家,我还以为出现在家门口的是个铜人呢!” 车停在距离校门口十米远的位置,纵使出校的学生已经分流了,路过这车旁的学生依旧不少,在他们好奇的注视下,晚栀果断推开他的手:“先上车。” 两人上了后座,晚栀向前座的司机问道:“陈叔,你今天怎么开了这么亮眼的车过来?” “少爷担心你找不到车,便把这辆车的车钥匙借给我了。” 晚栀的目光转向许晨霄:“咱妈把钥匙借你了?” “怎么可能?我顺来的。”许晨霄的食指上甩着一个LV粉色logo的钥匙扣,车钥匙便是从上面取下来的。 “虽然知道你是出于好心,但是太高调了,刚刚很多人都在看你诶!” “嗯?没注意到,因为你哥长得帅吗?”许晨霄毫不在乎地哼了一声,“更何况,管别人怎么看我干啥?” “因为我不想跟你这个校园知名人物扯上联系。”晚栀说出了内心深处的想法,察觉到自己的话太伤人了,说话的音调越来越低。 车里的音乐响了,低低的一声“太麻烦了”湮没在了前奏里,却没有躲过许晨霄灵敏的耳朵。 许晨霄默默不语,侧头将视线转向了窗外,前方是红灯,车减速停下,窗外划过的景象由模糊逐渐清晰,路中央的白色栏杆,另一侧反向驶过的形形色色的车辆。 在晚栀看不到的神情的角度,他脸上所有的笑意褪去,褐色的瞳孔蒙上一层冷意,艰难地扯开嘴唇:“好,应你意。” “在学校里我们会是陌生人。” 车内只剩下潺潺的忧伤乐曲,没有人再开口说话。 不知是今天车里的通风效果不好,还是烦躁不定的心理作用,晚栀感觉到了呼吸的烦闷,她摁了一下车窗扶手处的按钮,车窗下降了两厘米,透进来了清新而带着燥热的新鲜空气,与开着空调的车内空气交融在一起。 无辜的深受其害者自然明白自己做的是好选择。 车内的气氛实在压抑,晚栀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右上角标着红色数字的聊天软件,看到了班群里一个黑白二次元少年头像的账号刚刚发了一个表格在统计校服的尺寸。 他的群昵称是朱昊晨,晚栀点开了他的个人主页,看到个人签名的那一瞬间,就感觉两眼一黑。 “我愿坐听风雨,只为等你;我愿生而为棋,任你起局。”(注:此句引用自百度) 这是什么土味情话?合着这苦情的小子是恋上谁了? 白栀子:[哈喽,你身体怎么样了?] 无殇:[挂了两天水,已经没事了。后桌还是你关心我,第一个来询问我的身体状况。] 无殇:[果然不能乱吃啊......] 他发了一个暴风哭泣的表情包。 白栀子:[所以你那天吃了什么?(好奇脸)] 无殇:[泡面。] 白栀子:[就这个吗,好像还好。] 无殇:[辣条,冰淇淋,鸡腿,果冻......好像还白嫖了点舍友的零食?] 白栀子:[我无话可说......] 无殇:[俺知道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 晚栀给他讲述了一些军训里的趣事,朱昊晨说话逗比而且开得起玩笑,两人侃侃而谈。 许晨宵收回了望着窗外的视线,看着一旁聊得欢快的妹妹,心中郁闷,但也明白是自己自找的,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学生会群里有关团建的消息。 学生会会长易雨山:[经过投票讨论,团建最终定在8月31日傍晚6点,地点由谢澜提供。] 谢澜:[地图:南城市XX区......] *** 军训回来,还有四天便要开学了。 明华中学从高一开始每周六都要补课,而建康中学是每周日补课,晚栀和凌胧开学便不打算继续上古典舞私教课了,将最后一节课约在了8月的最后一天。 晚栀换上了青色的纱衣,斜挎包里的手机振动了三声,拿出手机一看,是秦时月的消息。 Flipped:[女生宿舍一共六层,我们班宿舍居然就被分配在六楼。] Flipped:[我带了这么多行李,我怎样才能全搬上去啊!] 她附了一张照片,照片上起码有十个行李堆叠在一起,看起来就是一个庞大的工作量。 白栀子:[居然在六楼......] 白栀子:[这重量你一个人搬肯定成问题。你家长在不在?我记得班主任说开学前一天家长是可以进女生宿舍帮忙搬东西的。] 对面没有很快回复。 隔间外传来了凌胧的声音:“晚晚,换好了吗?Cici老师到了。” “好啦,好啦。”她按上了锁屏,将手机塞回了斜挎包里,打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 最后一节的舞蹈课两人跳得酣畅淋漓,课结束了,与Cici老师告别的两人手拉着手走出了舞房。 迎面吹来夏末傍晚的风,解下簪子导致微卷的黑发被吹得扬起,凌胧将遮脸的碎发挽到耳后,快一步上前,转身站在晚栀的面前。 天还未全黑,天边还有着紫色霞光,但路灯已经亮了,在昏黄的灯光下,她眼尾扬起的明眸上像是附了层薄薄的水雾:“晚晚,我好舍不得你啊,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马路上一辆跑车疾驰而过,留下刺耳的引擎声。 晚栀叹了口气,上前紧紧地抱住了闺蜜,埋进了她的肩头,声音里蕴含着难以抑制的忧伤:“凌胧,我也舍不得你。” 晚栀不喜欢离别,也受不了与亲密的朋友少见。 “以后咱们网上多聊聊,周末或假期有时间约着一起玩。” 凌胧的声音忽的抬高,用着威胁的口气:“咱们两个的火花可不能断,记住了没?” 晚栀用力地点头:“记住了!” 这时候,凌胧的手机铃声响了,晚栀松开了拥抱。 凌胧接完了电话:“今晚我爷爷生日,我爸开车来接我,我先走了。” 晚栀的目光在四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自家的车,但是看到了凌胧家的车。 凌胧打开车门要上车的时候,双手做一个喇叭的手势,朝她喊道:“晚晚,拜拜~” 晚栀踮起脚尖来回一百八十度地朝她摆手,看着灰色的车驶离了视野。 “怎么陈叔还没有来?”晚栀听到手机“叮”的一声,低头一看,是陈叔发来的短信,说堵车要迟上几分钟。 她解开了锁屏,手机停留在与秦时月的聊天页面,在晚栀回复的十几分钟后,秦时月回了一条。 Flipped:[刚刚有个好心的学长帮我拎上去了。] 白栀子:[那就好。] 她抬起头来,视线跨过沥青的宽马路,望向了对面一排灯火通明的门面房。 要不要去对面的便利店消磨这短暂的等待时间? 可就在这时,她督见了距离便利店十几米远处有三个人,一个高瘦,一个矮胖,而站在他俩中间的是一个健壮的寸头,隐约可以看到他的胳膊上是黑色的,像是纹了花臂。 他们站在一家闭店的商店门口,时不时地探头往前望去,看起来鬼鬼祟祟的,很难不被他们吸引注意力。 倏忽一瞬,他们像是发现了目标,矮个子和高个子同时指向前方,而寸头摆摆手示意。 晚栀朝着他们看的方向望去,在目光所及之内,唯一的变数便是刚刚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高挑的年轻人,从走路姿势和体型可以判断出他是上次遇见的那位帅气的收银小哥。 在年轻人走出一段距离了后,那三人便跟上前去,谨慎地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看样子是在跟踪他。 晚栀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在害怕和不能坐视不管之间短暂地迟疑了一秒,便小跑着穿过马路,正好穿插在了年轻人与跟踪者的距离之间。 她离跟踪者只有五六米远,听见了他们的说话声。 “大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给他个教训瞧瞧,吓唬吓唬他。” 11. 等到你了 “喂,陈叔。” 晚栀装作在打电话,拿着手机贴在左耳,头稍稍往后侧,余光一扫而过后面三人,督见了寸头身着宽大的上衣和破洞牛仔裤,花臂上有着一条长而狰狞的暗红疤痕,纵使已经愈合了,缝合的针线印迹还未褪去。 “嗯嗯,我知道了。”晚栀用打电话掩饰着自己,目光上移,只见他粗眉压眼,一双戾气的上三白眼逮住了她的目光。 恶狠狠的一瞪,晚栀被吓得攥紧了手机,勉强稳住了心神,她感受到了身后的目光似利刀在剐着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威胁着她少管闲事,她的后颈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的神色渐凝,我到底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一辆开得飞快的蓝白色公交车从路边驶过,晚栀抬头望去,看到了公交车顶端的显示屏上显示着的红色数字“13”。 是13路,前方几十米就是它的公交站台! 晚栀灵机一闪,想出来了一个解决方案,不过时间紧张,没有时间再去思索方案的可行度。她不假思索地开始执行计划,“加快油门”,踏着迅捷的步子朝着前方跑去,扯着嗓子喊道:“我天,我要赶不上车了!” 三位跟踪者看着前方十五六岁年纪的少女的粗劣表演,有的天真地以为她是要赶不上车了,还有的以为她是被吓跑了,“赶不上车”不过是个逃离的借口,都不由得发出了“哈哈哈哈哈”的笑声。 戴着口罩的年轻人听见了晚栀刻意的喊声,回头望去。 寸头最先反应过来,压着嗓子对着身旁二位手下骂道:“不好,要被他发现了!找个地方藏下——” 可走在人行道上,哪有什么地方可以藏呢? 下一秒更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本该从年轻人身侧跑过的少女倏地伸手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腕,不容置疑地令道:“跑!” 微凉的手掌握上他的手腕,拉着他往着前方跑去,单麻花辫随着跑动的步子,轻快地一跳一跳,晚栀回眸望向他,白皙的脸蛋因疾跑泛上了一层浅粉,额角垂下的碎发被晚风拂乱,就算微微遮眼也挡不住她那双杏眼中盈着的温柔坚毅,跑着步而说话带着喘息:“有人在跟踪你!我们往车上跑!” 现实的场景与梦境重叠在一起,一分不离。 沈骁失神了一瞬,就算在梦中曾经历过,在脑海中排演过数次,当他真实亲临于场景之中,就算再怎么擅长掩饰,也无法掩藏胸膛中的真实跳动。 他的心跳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快,就像在永恒无尽的冬日里寻得了一朵来自夏日的花。 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个弧度,沈骁压抑住着声音中的欣悦,平稳道:“好。” 等到你了,许晚栀。 晚栀本以为年轻人的脸上会露出诧异之色,却见他丝毫没有怀疑地听信了她的话语,加快了步伐,与她齐平。 “草?”寸头被这突发意外惊得愣怔,使唤着身旁不争气的小弟,“这坏事的,快他妈跟上,别让他们跑了!” 听到了寸头的喊声和步伐沉重的跑步声,微微侧头,点漆般的黑眸冷冰冰地扫过身后,带着一丝愠怒与不屑,估摸着以这个速度赶上车要来不及了,沈骁翻转手,转而扣住晚栀的手腕,从齐平转化为前驱,拉着晚栀向前跑去。 最后一位要下车的乘客下了车,车门即将关上了,沈骁喊道:“师傅等下!” 司机将刚关上的后门重新打开了,两人一齐从后门跑上了车,门关上了,停站的公交车启动了。 透过透明的车窗,可以望见三位混混差了些距离,没有赶上。 目标的猎物从手头溜走了,寸头气得面目狰狞,恼怒地分别捶了小弟一拳。 晚栀单手撑在后门旁的扶手栏杆上,“呼~”地舒了一口长气,刚刚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了。 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晚栀准备拿手机的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腕还在被他握着,目光停在了被握住的手腕处。她的小臂是单骨,微突的手腕骨很纤细,光是拇指和食指就能握住。 沈骁松开了她的手腕,晚栀匆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了电话:“喂,陈叔。” 他往前门走去,晚栀也跟了上去,看着他停在了投币箱旁边,将黑色背包单肩斜背着,拉开背包前袋的拉链,取出几枚零钱。 晚栀一边持着手机应付着陈叔“不不,我不在那边了”,一边思索着自己的斜挎包里有没有带现金。 沈骁投了四个硬币,直接把她的车票钱付了。 晚栀胡乱地编造着不太可信的借口:“我刚刚走神一不小心坐上公交了,你到——”说到一半顿住了话语,下一站是啥? 她扶着栏杆抬起头,左右寻找着哪里贴着公交车路线图。 身旁的年轻人开了口,音色清冷而尾音略沉,及时解答了她的疑问:“下一站是五台山北。” 真体贴。 晚栀赞许地朝他点点头,对着手机那头的陈叔道:“你到五台山北的站台接我吧。” 结束了电话,晚栀询问他:“你等下怎么走?” “我坐13路可以到家。” 晚栀有些意外:“那太巧了,我还想着若是你不方便回家,让司机送你回去呢。” 听到了这话,沈骁后悔说出了刚刚的回答。 两人往后走了几步,走到了公交车的中部,车上没有几个乘客,基本坐在后面几排。 晚栀倚在一根栏杆上,旁边的窗户半敞开着,吹来了舒适的晚风,她伸手取下了滑到后脑勺的蓝色星星发夹,将遮眼的碎发夹了上去。 窗外,天边的紫霞还未被黑夜吞噬,晚栀感受到了自己在被一束目光注视着,抬眸望向目光的来源——身旁那位个子比她高上一个一个头的年轻人。 他穿着简单朴素的白T黑裤,单手拉着吊环拉手,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周身萦绕着清冷淡漠的气质,就像孤寂的冷雪。 他的大部分情绪都掩藏在了口罩之后,晚栀无法从他那双压抑着复杂情绪的眼睛里判断出他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片刻,他终于开了口:“你为什么会救我?” 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问题,晚栀稍稍愣神,有些不解,双手叉腰道:“喂喂,救你还需要理由吗?坐视不管,可不是我的处事作风。那个领头的混混凶神恶煞的,我是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他们欺负的。” 她说到“凶神恶煞”的时候不自觉地眉心一蹙,长而卷的睫毛轻轻颤动着。 一字不差,神情一致,连断句和咬字都一模一样。 自从第一次梦到那位名叫“阿栀”的神秘少女之后,陷入睡眠状态的沈骁有时会梦到一些时间线在未来的片段,梦醒后,他会将梦到的片段记录下来。 梦境片段不连贯,但从琐碎的细节判断出片段时间,可以发现片段是按照时间排列下去的,每段梦境他都可以获取一些有用的信息。他若是不在现实里做出改变,现实就会和梦境一样发展下去。 他梦见了那个女孩,她像一阵温柔的风拉着他从危险逃离,梦到了在学校里再一次遇见她。 他获取的梦境片段还不多,但梦境中发生的一切真实到好像是他曾亲身经历过的。这无法用常理来解释,他不知道梦境是在另一个平行时空发生的,还是他重新回到了16岁。 他只知道,在那个故事的最后,她已经逝去而他从悬崖上坠落。 真是糟糕的结局。 报到那日,他知道自己的分班,本不用去学校的,多此一举不过就是想要等待她的出现。 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凭直觉,他认定了她是“阿栀”,纵使她的眼尾多了一颗小巧的红泪痣。 理智告诉他,感觉不可靠。 前几天店长告诉过他,有人在打听你的消息,你最近小心点,而开学前一日,他在最后一次打工结束后,一出店门,就发现了跟踪他的三个混混。 多次在脑海中排演过,他早已想出了更好的解决办法,但他选择假装不知道,不过是想试探一下,她是否真的会像梦中一样牵住他的手,拉着他逃离,说出一样善意的回答。 为了获得一个确切的答案。 是她。 他忘却的重要之人。 “谢谢。”他定定地望着她,郑重地道了谢,掩在口罩后的嘴角噙着一分笑意。 “不用谢啦。”晚栀莞尔一笑,随意地摆了摆手,随即想到了问题的关键,“不过你认识那些人吗,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啊?” 沈骁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说不定他们是被某个人使派来的。”晚栀用拇指和食指磨搓着下颚,琢磨道,“那你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他思索了一下,否决道:“没有。” 得到了坚定的答案,晚栀也是纳闷了:“那就奇怪了。” 就在这时,公交车碰上了红灯,倏的一个急刹车,倚在拉杆上的晚栀来不及伸手扶住栏杆,就因着惯性,身体失去了重心,往后倒去。 瞳孔猛地收缩,她吓得闭上了眼,但疼痛没有袭来。 她被揽入了怀中,两人贴的很近,他的臂膀温暖,身上有淡淡的清香,就像雪后清冽的竹香。 她睁开了眼,微微仰头望向他。 晚栀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这么近的距离,仿佛可以听见他的心跳。 红晕攀上了她的脸庞,就算有清爽的晚风吹过,她依旧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 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角度,她见过的。 晚栀鬼迷心窍地伸出了手,停在了他的耳旁,沈骁明白了她的意图,目光瞥过靠近的手一秒,转而停在了她因欣喜而睁大的杏眼上,没有阻止她的行为。 在他的默许下,她的小拇指勾上了口罩的带子,蹭过他温热的耳垂,口罩落下,露出了少年人清俊出众的面容。 他的耳垂肉眼可见地变红了,晚栀却没有注意到,她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脸上,心中感叹着:哇,多好看的一张脸。 他看上去十六七岁的年纪,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他的鼻梁高挺,唇形优雅,轮廓棱角分明、清晰冷峻,剑眉之下的一双眼尾微扬的桃花眼,柔和了一点外貌的攻击性。 不知望了多久,晚栀怔怔地开了口:“我想起你了,你是上次扶我的人。你也是明华的吗? 沈骁承认了:“是。” 司机师傅看着后面二位抱在一起的年轻男女,心中感慨着学生时代感情的美好,嘴上催促道:“还有要下车的吗?马上要关门了!” 晚栀这才注意到公交车到站了,身子一颤,想从他的怀中挣脱,连连道:“有有!” 沈骁松开抱着她的手,晚栀有些仓促地跑下了车,脚下都差点一绊,调整了一下表情,言笑盈盈地回头朝他摆摆手:“拜拜,学校里见。” 望着她跑向一辆私家车的轻快身影,沈骁轻笑一声,记住了车牌。 没想到上一次报到见过的一面,就让事情有了不一样的发展。 *** 回到了家,哥哥晚上有事要和学生会的成员聚在一起讨论,不在家。晚栀和父母吃完了晚饭,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吹着凉爽的空调,她在脖子下垫了一只软软的抱枕,趴在床上津津有味地看着少女漫画,小腿时不时交替上抬腿。 她将自己这种开学前一晚还在休闲的行为,美其名曰为学习攻略经验。 她翻了一页,看见了漫画书上,女主差点摔倒的时候,男主抱住了女主,女主的脸蛋都染上了羞涩的红。 晚栀仿佛可以看见满页纸的粉红泡泡,可一联想起自己傍晚时的经历,就不禁脸红心跳。 她长大后就没有和异性有过拥抱的近距离肢体接触,他还是自己的校友,以后大概率还会见面,这也太尴尬了。 都怪急刹车!她将自己的头埋进了被子里。 晚栀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收拾书包,下了床,走到了书桌前,从笔架里挑出各色的笔,握成一把在桌面上跺跺整齐,放进了崭新的胡萝卜笔袋里。 她一边收拾书包,一边走神。 经过刚刚短暂的学习攻略经验,她可以总结出来一个关键点——要主动。 可对于她这种不善感情的母胎solo,主动属实是个大困难。 晚栀从床上取回了手机,手机屏还停留在和谢澜聊天的页面,上一次聊天还是两周前,她将他送的粉色玉髓项链戴在了脖子上,拍了一张照片发给他,夸赞他的审美。 按照当时的约定,明早两人要提早去学校逛校园,结果到现在还没有约定明早相见的时间,谢澜该不会忘记了吧? 她还在思索着用什么措辞去提醒他,就看到了他的id下方出现了一行小字“正在输入中”,震惊得差点抛下了手中的手机。 谢澜:[晚栀,在吗?] 白栀子:[在,怎么啦?] 谢澜:[我来履行承诺,明早几点见?] 晚栀松了一口气,好歹他还是靠谱的,没有忘。 白栀子:[学校大致多久能逛完啊?] 谢澜:[7点早自习开始,逛校园最好预留20分钟。] 白栀子:[那就6点半在校门口集合?] 十几秒没有回复,对面突然发来了一个语音通话,晚栀匆忙清了清嗓子,点了接通,却听见了自家哥哥洋乎洋乎的一声“喂”。 晚栀怔住了:“哥,怎么是你?你拿了谢澜哥哥的手机?” 许晨霄像是和旁边的人说了什么,但被骤然升调的鬼哭狼嚎的歌声盖了过去。 “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晚栀皱眉地发问,“你不是跟妈说今晚学生会有事需要聚在一起讨论的吗,你这是说谎了?” “我也没有说谎,确实有事需要聚在一起,今晚是学生会团建。”许晨霄理直气壮,“我若是直白说,妈怎会允许我在开学前一晚出去玩呢?” “许晨霄,把我的手机还过来。”是谢澜无奈的声音。 “呵,我看你和一个女生头像的人聊天,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了呢,结果定睛一看,原来是在和我妹聊天。”许晨霄用着审问的语气,听起来很不留情面,“说,你是不是在打我妹的主意?” 拿着电话的晚栀身体一颤,手机差点从手上滑落。 喂喂,哥哥你在说什么啊! “你听我说——” “你什么都不要说,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许晨霄打断了他的话。 许晨霄虽然喜欢开玩笑,但很少会蛮横不讲理,晚栀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状态的不对劲,像是有些醉了,于是匆匆在电话里喊道:“哥,你不记得上次玩牌的赌注了吗?明早他要带我逛校园,教我认路。”企图让他清醒点。 “你既然听不进去,就别怪我不客气。”谢澜语气温和地说着强硬的话,只听见手腕骨“噶扎”,紧接着许晨霄闷哼一声,电话那头的人已经换成了谢澜:“你哥喝多了,不要在意他说的胡话。” 果然和她猜想的一样,是喝多了。 晚栀也不希望谢澜因为哥哥的酒后胡话以后对她心生芥蒂,试图挽救:“没事没事,他的信口胡来,你也不要介意。” “自然不会。”他顿了顿,“晚栀,要不明早我家车接你去学校吧?正好顺路。” 晚栀心想多了一段相处时间,何乐而不为呢,因此答应得爽快:“那好啊。” “谢澜!”响亮的齐声喊了他,有男有女。 “什么事?” “秋晓宁她有话对你说,能不能过来下!” “你们呀。”一个女孩子柔柔的娇羞声。 不知是谁,切换了一首情歌还调高了音量,伴着吵闹的起哄声震得晚栀耳朵发痛,她仿佛可以预见接下来的事情了,尴尬道:“额,有人叫你的话,先挂了吧,一会回我消息就行。” “等下,我在打电话。”他却没有挂电话,而是对着拿着音响遥控器的人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把音响的声音调小,起哄的人群识趣地安静了一点。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说句话还是来得及说的,那明早6点十分来接你。早点睡,不要迟到哦。” 晚栀只想快点挂电话,语气轻快,听起来清婉而活泼:“明早见,提前跟你说句晚安。” “晚安。”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无声,谢澜看了眼手机,电话已经挂断了,这逃也似的挂断,惹得他轻笑一声。 晚栀看着对话框里出现的“晚安”二字,陷入了沉思,不知不觉把扎好的头发挠得一团乱。 秋晓宁这名字她在书中看到过,是高二年级的级花,外表美心灵也美的清纯美人,多次帮助女主远离“许晚栀”的魔爪。可这位美人遇人不淑,被脚踏两只船的渣男池浩风绿了,还被倒打一耙。 书中只是一笔带过这件事,看样子秋晓宁现在还是单身的,还没有和渣男在一起,晚栀打算以后有机会给她提个醒。 晚栀忍不住心疼这位命犯情劫的学姐,她今晚真的表白的话,只有失败一个结果。 她推开门,走到了茶水间,切生姜,煮醒酒汤,盖上锅盖等清水煮沸的时候,发了条信息给许晨霄。 [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别被妈逮到了。还有茶水间的保温杯里有醒酒汤。] *** 在市中心附近的一处新中式别墅内。 许晨霄持着威士忌酒杯仰头,冰凉的酒液沾上了紧闭的薄唇,望着不远处围在一起的热闹人群,一只臂膀架在沙发背上,右脚腕翘在左大腿上,以一副散漫的坐姿旁观着一场闹剧。 精心打扮过的秋晓宁红着眼睛、捂着脸从人群之中跑出,而旋涡中心的谢澜面色平和地应对着怒声斥责他的陆依依。 许晨霄深知陆依依那蛮不讲理的纠缠劲,朝着谢澜扬扬酒杯,招呼他过来。 谢澜走到他身前,端起杯沿上插着一片香橙的甜酒杯,两杯轻碰,清透的响声:“多谢解围。” “说实话,摆脱陆依依的纠缠,打电话给她哥才是最优解。” 谢澜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那我就庆幸你没有选择这对你而言的最优解。” 12. 利用 陆依依狠狠地瞪了一眼害得自己姐妹哭的罪魁祸首,正巧许晨霄抬起了眼,她来不及收回的表情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的视线只是督了她一瞬就转开了,那漫不经心、仿佛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眼神,令暗恋他许久未果的陆依依呼吸一滞,心神微乱,她突然想起自己应该去安慰秋晓宁,匆匆跑出了客厅。 许晨霄的视线回到了谢澜手中杯子的那片香橙片上:“秋晓宁可是咱们年级的级花,你居然都拒绝了。” 谢澜不解他为什么要问这种废话,毫无感情地轻笑一声:“她是级花与我拒绝她,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必然关联吗?” “我只是有点诧异,像你这么八面玲珑的人,拒绝未来的下属拒绝得如此干脆果断,不给任何台阶下,不像你的行事风格啊。” “她在这么多人面前向我表白,就得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谢澜将酒杯放在了茶几上,余光扫视四周,察觉到附近没有他人,脸上的温和已经完全褪去,“而且我不希望因为拒绝得不彻底造就了不应该出现的误会和谣言。” 许晨霄抓住了关键,饶有兴趣地发问:“哦?你怕别人误会,难不成你是对某个妹子心生爱慕之情?” 谢澜否认,没有带一丝犹豫:“怎么会?” “也是,像你这种极端利己主义者,水仙的概率都比爱上别人的概率大。若是有一天,从你口里说出‘喜欢’二字,怕是在利用哪位无辜的女孩子吧!” 许晨霄的话一针见血,谢澜瞥了眼许晨霄因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他在清醒的时候是不会说出这种大胆的发言的,他只会在一旁观戏,不干扰别人的做法也不发表看法,看似闲懒什么都不关心,实则心里清明得很。 这种聪明人,成为“朋友”是件好事。 站着的谢澜从高处俯视着他略感困倦的眼,缓缓道:“我们是一类人。” “不一样。” “只不过这个‘己’的范围不一样大。” “好吧,我无法反驳。”许晨霄被说服了,不打算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这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他伸出空着的手去够滑到沙发缝处的手机,握起手机的那一瞬间,手腕骨处的强烈酸痛令他骂出声,“你他妈,抢手机的时候下手怎么这么狠?我现在手腕还使不上力。” 看着他的滑稽表情,谢澜的脸上没有一丝的内疚,而是带有嘲讽意味的笑容:“让你长点记性,以后少喝点酒,尽说浑话。” 然而抱着手机查看信息的许晨霄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拿着手机举到谢澜的面前:“看看看。” 谢澜看完了整条信息:“她在给你煮醒酒汤,这有什么问题吗?” 许晨霄一副炫耀的神情:“我在向你炫耀我妹妹有多好!” 谢澜忍住没有翻他一个白眼,他喝多了的脑回路真的和平常差异很大。 许晨霄酒量一般,平日里也很有自知之明地喝点低度数酒,两人去酒窖拿果酒的时候,许晨霄瞧中了一瓶麦卡伦25,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倔,知道了度数还要喝,谢澜便任他拿去了,毕竟还欠他一个人情。 谢澜趁着他脑子不清醒,提出了一个疑问:“你整天妹妹长妹妹短的,池浩风上次还私下问我,‘许晨霄那小子是不是恋妹’。我倒是好奇了,晚栀若是有一天早恋了,你会不会强行拆散他们?” 许晨霄开明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不会啊,我尊重她的选择,她喜欢上一个人,肯定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有吸引她的闪光点。但我的妹夫必须经过本人的严苛考核,若是被我发现他是个为了利益骗感情的凤凰男,桀桀桀——”许晨霄发出了电视剧中反派的经典邪笑。 已经被扣上“喜欢别人就是为了利用她”的帽子的谢澜抬起头来望着挑空式客厅上方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亮也照不亮他深不见底的晦暗眼眸。 你连不太清醒的时候都这么关心许晚栀,是因为内疚吗? 啧,真是麻烦。 你以后若是干扰我的任务,别怪我下狠手。 *** 圆锯齿状的拒霜叶间,含苞待放的木芙蓉被清早的阳光照得姝艳欲滴。 “谢澜哥哥,早上好啊!”精神看上去不错的晚栀小跑到汽车前和谢澜打招呼,没有调节好书包带的长度,藏青色的书包随着跑的步子一颠一颠。 “你好。”谢澜下了车,微笑着朝她打招呼,接着望见带着黑眼袋的许晨霄拖着步子出现在了视野里,“你怎么也在?” “哦,难不成你就接我妹一个?我不也要早去学校完成你的工作啊。”许晨霄挑起右眉,手拍上他的肩膀,收紧用力地掐了他一把,“合着你还重色轻友啊,呸,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算什么色啊。” 晚栀反驳道:“哥,我还乳臭未干啊,都虚16岁了,那我还说你是老当益壮呢!” 身着私服的晚栀站在两位穿着校服的少年旁显得很突兀,明华中学的高一新生的校服还没有发,第一周得穿私服上学。 明华中学三个年级的校服版型都是一致的,但主体配色不同,高三是绿色,高二是红色,晚栀这届分配的是蓝色。夏季校服是一件类似Polo衫的长T配上一条五分裤,通过领口和袖边的颜色可以区分对方的年级,而面前两位穿的是夏季上衣配上秋季长裤。 才是九月初,校园里的梧桐叶和银杏叶还苍翠着,连树叶的边缘都没有染上黄色,走在路上,偶尔有微风吹过,拂下几片树叶。 来学校的路上运气好,一路通顺,没有吃一个红绿灯,到校的时候比估计的还早了五分钟,正好六点二十五。 这个时候,校园的路上人烟稀少,喇叭里放着跑操的音乐“一、二、三、四!”,谢澜解释道住校生起床要晨跑十五分钟,跑完了再去吃早饭。 晚栀疑惑道:“不吃早饭就去跑步,不胃疼吗?不过吃完早饭再去跑步的话,容易胃下垂。那学校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给住校生多安排一次跑操。” 谢澜带着晚栀逐步认了教学楼、食堂、实验楼、体育馆等的路,三栋主教学楼和实验楼的楼体之间有衔接之处,可以便捷地在楼间穿梭。 除了教学楼外每栋楼的功能都不少,晚栀走着走着,小腿就开始泛酸:“好累啊。” “明华中学很大,每处逛完不容易。”谢澜体谅道,“重要点的地方都带着你认过路了,把这栋楼逛完,我就送你回班上。” 晚栀积极地点头:“好!” “等下,我给你个东西。”谢澜从书包的一本书中取出了一张折叠着的纸,摊开是一张打印的地图。 晚栀从他的手中接过地图的时候,满脑袋都是昨天看漫画时候总结出来的“要主动”,心血来潮,故意使了个小计,要接过纸的时候,温热的指尖捻上他微冷的拇指,却装作吃了一惊,猛地将手收回了一下。 目光停在刚刚触及到的小片肌肤,从晚栀的角度看,拇指旁边这反着的打印的地图上有用着黑笔写出的细细注解。 她的脑海中响起了机械的声音。 【好感度+1】 晚栀心头一惊,这小计居然奏效了?喜悦的情绪很快就盖过了惊讶,走了神的她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表情失了控,接过地图,笑得诡异。 直到对面的谢澜开了口,温和的嗓音让她回了神:“晚栀,你怎么了?” 晚栀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咧着的嘴,极快地调整了表情,笑得灿烂,满眼是真挚的笑意:“没有没有,就是很惊喜,谢谢你啊,谢澜哥哥。” 谢谢你的地图和好感度。 谢澜带着晚栀在实验楼里转了一圈,实验楼上有三层生物、物理、化学实验室,顶层第五层装修成了办公室,给学生会各个部办公,第四层的教室里大多是装着多余或废弃的课桌座椅,不做使用,只有最里面的教室还在使用着。 谢澜指着最里面的教室道:“那是我们学生会的会议室,你哥在里面。” 灰色的窗帘拉紧了,透过窗帘缝隙可以注意到这会议室里开着灯。 谢澜走到门前拧门把手,却发现门从里面反锁了:“这门怎么锁上了?” 他喊了一声许晨霄的名字,却没有回应,拿出手机拨打了许晨霄的电话,三秒内就接听了:“我在门口,开下门。” 门锁“咔嚓”一响,戴着半只蓝牙耳机的许晨霄从里头打开了门:“啥事啊?” “带晚栀认路,顺带看下工作的进程。你怎么把门锁上了?” 晚栀跟在他身后走进了会议室里,地面上铺着木地板,中央是6张白色折叠桌拼接而成的中空的大长方形桌,桌边摆放着十几张黑色的人体工学椅,一面文件柜的对面墙上是张LED屏幕。 “嫌烦就锁上了呗,刚刚有个新生找后勤室迷路了,我给她指了路。”许晨霄坐下继续忙手头的工作,“我可没有这个耐心再去应付迷路的新生了,手头工作都要做不完了。” 晚栀试探道:“那个新生是男生还是女生啊?” “女的。” 这位迷路的新生大差不差就是女主了,看来这小说蛮可靠的。 “是不是很漂亮?” 许晨霄头也不抬道:“没在意。” “切,怪得不你母胎单身到现在。”晚栀鄙夷道,小说中写到棠韶颜可是“花容月貌,人比花娇”的美人儿,“你但凡能开窍点,说不定就能邂逅爱情呢。” “什么爱情爱情的?”许晨霄冷下脸,给她的太阳穴敲了个板栗,“高中就好好学习,别满脑子想着早恋,敢早恋的话,信不信我打断那人的腿。” 晚栀吃痛,捂着太阳穴,连连点头:“嗻——” 她在心里嘟囔着,这是她的错吗?她本身可对谈恋爱不感兴趣,若是不为了活命,她才不会想这些事呢。明明是系统的锅! 旁观的谢澜只觉得好笑,许晨霄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13. 地中海 羊毛卷短发的中年女老师扶了扶深红框眼镜,拿着黄色的大三角板重重地拍在了讲台上,讲台发出了沉闷的响声:“没有做预习作业的人拿着书滚到后面去站着!” 这嘹亮的一声吼让教室里一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下转着的老旧风扇持之以恒地发出噪音,晚栀低着头,暗暗庆幸着自己在大课间的时候想起了早上漫步校园时和谢澜的对话,心生不安,抄了秦时月的预习作业。 他道:“宁燕是一位教学经验丰富又工作负责的老师,学校往往把一班分给她教。她上一届教的是高三,曾经给我们班带过一周课。不要担心,她虽然脾气算不上好,但是对努力的人态度还是不错的,她很乐于解答学生问她的数学问题。” 看来谢澜口中的这句“脾气算不上好”还是太收敛了。 宁燕一排一排地检查过去,查到了朱昊晨,宁燕毫不留情道:“站到后面去,我在那边检查的时候,看到你偷偷补了。” 朱昊晨生无可恋地朝晚栀摇摇头,加入了教室最后的“队伍”之中,嫌自己丢人,特地挤进了后一排中。 检查完毕,教室最后已经站了快有两排人。 “班长是哪个?举个手。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宁燕环视一周,没有看到举手的人,又问道,“班长在哪,我怎么没有看到举手的人?” 班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提醒声:“老师,班长在后面。” 朱昊晨被前一排的高个子挡在了身后,踮着脚颤颤巍巍地举起手:“老师,我在这。” “班长不应该以身作则吗,你还带头不写作业!”宁燕不客气道,“课代表记下名字。” 他苦着脸低下了头,恨不得像只鸵鸟把头埋到沙子里去。 8班选了两个数学课代表,一个是许晚栀,另一个是林峰。林峰回过头来,拿着张打印好的名单,示意晚栀他来记。 晚栀感激地点点头,她还不认全班上的同学。 第一节课讲的是集合,预习后就比较简单,宁燕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些学生的心不在焉,用指着投影屏幕的教学棒敲了敲白板:“第二组倒数第二排上课还在窃窃私语,到外面去站着。” 晚栀刚想和秦时月嘀咕两句,吓得把头缩了回来,偏过头向后望去,梁嘉和和他的同桌两人垂头丧气地走到了教室外,倚着墙站得笔直。 “你们班座位表排了吗?”宁燕在讲台附近转了一圈,没有看到贴着的座位表,得到了学生回答的“没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我待会给你们班主任提个建议去,喜欢上课聊天的同桌不要坐在一起。自己不学习,就不要打扰别的同学学习。” 晚栀一节课都没敢和同桌讲话,生怕被逮住,两人顶多有几次视线接触。 这节课全班都心惊胆战,晚栀不知宁老师平时就这样严苛还只是第一节课给同学们一个下马威。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晚栀和林峰对视一眼,在走廊里赶上宁燕的脚步,问询今天的课后作业。 宁燕看着两个课代表拘谨的模样,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淡淡的笑容,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们俩是不是被吓到了?开学第一天就这么多人不做作业,态度也太不端正了,得让大家长个记性,快速调整好高中学习的态度。” 宁燕向他俩交代了数学课代表以后的工作,她私下看上去挺好相处的,晚栀紧绷的心逐渐松懈下来。 回到了班上,朱昊晨正踩在他的座椅上拉伸着腿,伸展的胳膊一不小心打在了侧身路过的晚栀身上。 晚栀嘶了一声,捂着自己发酸的胳膊肘。 朱昊晨停下了压腿,转过身来道歉道:“对不起哈!” 晚栀道了声没事,提出了困扰她半节课的问题:“朱昊晨,我们班这座位不会还要排吧?” 他点头:“下节自习课,老张会来排的。” 晚栀的脸上流露出了沮丧的神色:“啊,可我还挺喜欢现在的同桌,不想换座位。” “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朱昊晨朝她眨眨眼,“老张和我商讨过调座位的方式,会很尊重学生选择的,待会上课你就能知道了。” 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 张摩简述了排座位的要求,同性和同性同桌,以一对同桌为一个整体,像国际象棋棋盘的黑方块与白方块一样,一桌男生一桌女生交错排列。 “想要当同桌的同学到我这里来登记,两个人一起来。” 老张的话音刚落,三四个男生还有两个女生像是赛跑一样冲上了讲台,为争第一桌登记相互推搡着,朱昊晨朝着林峰招手让他走快点,林峰鄙夷地督了他一眼,不争不抢地晃悠悠走上了讲台。 “哟,这么积极啊,我连笔都没有拿出来呢。”老张调侃道,“排好队,一桌一桌来。” 没想到朱昊晨直接送上了一支黑笔:“老师,我带笔了。” 教室里安静了一秒,不知道谁先“噗嗤”出声,让其他在抿着嘴的同学们忍不住了,发出细碎的憋笑声,晚栀也明白了笑点,以轻咳掩饰着嘴角的笑意。 “带笔”的同音词在南城话中是骂人的,出自古语“君子佩玉,小人带璧”。 在一片憋笑声中,蒋敬文直接猖狂地笑着:“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昊晨也反应了过来,他向来是开得起玩笑的,没觉得被冒犯,还乐呵呵地笑话自己。 晚栀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吸引了秦时月的注意力:“秦时月,我们继续做同桌吧?” 秦时月不带一丝迟疑地同意了:“好。” 晚栀朝着她伸出了手:“你好,新同桌。” 秦时月望着面前笑得甜美的女孩,弯起的眼睛像月牙儿,微微愣神,回应着唇边绽出一抹笑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认真道:“请多多指教。” 两人一同前去找老张登记了名字。 临近下课的时候,老张站在讲台上道:“我中午的时候会排好座位,贴在白板旁边,若有异议,请在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前来我的办公室410找我。”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一分钟下课,你们去吃饭吧,第一天肯定要排队,步子轻点。陈紫涵,还有什么事情?” 陈紫涵放下了举起的手,站起身询问道:“老师,没发饭卡,我们怎么吃饭?” “卧c——错了!”前桌的朱昊晨浑身一颤,骂了半句脏话就灵活地改了嘴,俯下身到从抽屉里拿出两叠饭卡,“我错了老师,我忘发了!” 在一片抱怨和噤声中,他羞愧得满脸通红。 “我不两节课前就给你了吗?你怎么现在还没有发?”老张虽然好脾气,但也对他这种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很不满意,语气带着指责,“旁边的同学赶紧帮忙分发一下。大家待会吃饭不用急着充钱,可以直接去刷卡,学费余下的50块已经存进卡里了。” 拿到卡的晚栀想着反正已经迟了要排队,没有必要再匆忙跑去食堂,还不如慢悠悠地晃过去。 中午时间,正值阳光灿烂,去食堂的一路也没有树枝遮阴,晚栀抬起手,给眼睛遮住部分刺眼的光。 路上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已经吃完饭的绿色校服的高三学生出了食堂,往教学楼走去。 身后传来熟悉的招呼声,晚栀和秦时月转身往后望去,就见朱昊晨和林峰两人奔跑着,从两人身边经过。 望见了食堂门口站着两个人,他们的袖子上用回别针别着红色的执勤袖章,林峰猝然停下了脚步:“朱昊晨,不要跑了,前面有查打冲锋的!” 朱昊晨不仅没有停下脚步,还加快了跑步速度,朝着食堂门口冲去。 他潇洒地回头朝他们招手:“别怕啊,学姐跟我说,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怎么查的——” “打冲锋的那个高一学生,给我站住!”这嘹亮一吼吓得晚栀、秦时月和林峰都呆呆地愣在了原地。 这声吼出自食堂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中年男性,灰色短衫的下摆扎进了黑色西裤里,更加凸显了他满腹经纶的大肚腩。 中年男性伸出食指在空气中指指点点,朱昊晨手足无措地停在了原地,低着头,企图将自己的脸掩藏在垂下的黑发里。 执勤的学生走到他身旁,一个在问他问题,另一个在本子上记录着。 晚栀问:“这人是谁?” 秦时月摇头:“不知道。” 林峰看着中年男性两边有头发中间秃的发型,反应了过来:“草,是地中海,咱们年级的教导主任啊!” 三个人小心翼翼地从“危险”区域旁走过,晚栀与低着头瞥着眼睛的朱昊晨目光相接,晚栀朝着他做了一个口型:“你自求多福。” 因为来得晚了,食堂的自选菜不少都见底了,凉了口感也不好,三人随便吃了点,便回了教室。 一到教室,就望见了苦着脸的朱昊晨没精打采地坐在座位上:“我的职务被撤了。” 晚栀疑惑:“为什么?因为你打冲锋被抓了吗?” “正常情况打冲锋不会被抓的,但我运气背,正好碰上了不好说话的教导主任,给我们班级扣了一分。这个月咱们班的流动红旗没望了,都怪我。” “所以班主任撤了你的职务?” 他一脸苦恼:“不仅因为这个,再加上数学老师给他打了小报告,还有我忘了发饭卡,老张说我可能不太适合这个职务。我今天怎么这么水逆啊,难不成我真的和班长这个职务八字不合?你们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被撤职最快的班长,我觉得我都要破吉尼斯纪录了。” 晚栀原来想安慰他几句,却见林峰无可奈何地摇头:“看来命运都不想助你树立好班长人设,你还是老老实实当个搞笑男吧,别为难自己了。” 14. 小红帽 结束了大课间的跑操,解散了队伍的学生们主要分流成三路,一路回教学楼,一路往食堂走去,还有一路停留在操场上,趁着这个时间打篮球。 明华中学的食堂在大课间会提供课间餐,主要是一些小吃,学生在跑操结束后可以自行去购买。 秦时月没吃早饭,打算去食堂买个面包垫垫肚子,晚栀托她帮忙带一份多加甜辣酱的关东煮。 两人在操场的出口道了别,晚栀回到了八班,拿起桌上的黄色便签纸,上面是宁燕的字迹,书写着当天的数学作业。白板的最左侧用吸铁石划分出的一块是作业区域,晚栀持着便签纸将作业抄写在了这个位置。 下一节课是音乐课,音乐教室在距离教学楼最遥远的艺术楼里,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地走光了,只剩下了晚栀一人。 她从自己和同桌的抽屉里抽出两本音乐书,独自一人往艺术楼走去。 艺术楼是一栋很有设计感的似L型建筑,传言这栋楼是南城谢家捐的,请了法国著名建筑师马丁·罗素设计的。 很少有班级会在上午上音乐课,地理老师每周二下午有事,于是和善解人意的音乐老师到教务处改了课表。 晚栀推开玻璃门,步入了楼中,走廊里空荡荡的,连顶灯都没有开,肉眼可及之内没有看到活的生物,或许是心理作用,她感觉这走廊里有些阴冷,伸手摸了摸自己起了层鸡皮疙瘩的手臂。 她胆子不算大,怕鬼又怕黑。 转悠一下,在楼梯口找到了灯的开关,走廊一路的水晶小吊灯亮起了,光线清透而柔美,仅仅是光的到来,瞬间就让看似死板简约的装修转变得精巧与灵动。 晚栀记不起音乐教室是在哪层了,在楼梯口也没有找到汇总着每一层功能的指示牌,只好一层一层地去寻找。 一想到热乎乎的关东煮到嘴就要凉了,她不禁唉声叹气着:“早知道带上谢澜标注过的地图了。我的海带,我的萝卜,我的鱼饼,我的甜不辣,要凉了啊!” 她逛过了第一层,走楼梯到了第二层,沿着走廊走到了顶头,转了个弯就拐到了另一段走廊。 明亮的阳光穿过树桠间,透过干净的落地窗,在红棕色的大方块砖地板上投射出明暗的光影,其中一束光恰巧照在了一个水晶壁灯上,在白色的墙壁上折射出细碎夺目的光点,就像闪耀的星星碎片,有的碎片还泛着七彩色。 这个水晶壁灯在晚栀前方十多米远处,而在它的侧边有一扇开着一个小门缝的木质拱形双开门,她定睛一瞧,这门里开着灯,光线偏黄。 是这吗?可又纳闷,这四周静悄悄的,明明开着灯,怎么这么安静? 晚栀朝着那个门走去,拉开了掩着的门,只见门内没有人,有一个稍高于地面的表演舞台,背景是暗红色的幕布,台下有十几张灯芯绒的折叠椅,在舞台的左侧是一块宽敞的储藏空间,有些话剧的器材,民国风格的木桌木椅、夕阳沙发等,还有一整排的衣架,挂满了各色各式的服装,走到衣架前翻了翻,有长马褂、骑士服、红斗篷等,看上去是表演服饰,但做工粗糙,还落了灰层。 晚栀知道自己找错了,刚准备转身离开,却听见了门外传来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一个陌生女孩发出了惊呼:“我滴个乖乖,快看这张照片!” 另一个女孩不耐烦地冲着她指责:“别这么大惊小怪,我耳朵都要被震聋了,我在忙着涂护甲油呢,你都害得我涂歪了!” 第一个女生受到了这种无礼的指责,却讨好地向她道歉:“不好意思,依依姐。晓宁,晓宁,你快看。” “我来看看。”第三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晚栀认了出来,是秋晓宁。 那所谓的“依依姐”便是陆依依了吧,陆行止同父异母的妹妹,陆家认下的私生女,在小说中描写过她,性情蛮横骄纵不讲理,最开始是一个小团体中众星捧月的公主,后来追随在了家境更优越的“许晚栀”身边,和她一同迫害女主,而秋晓宁多次帮助女主,最终与陆依依决裂了。 也不知陆行止的脾气有没有改进,若是他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不近人情,那这两人在一块怕是要闹个天翻地覆。 晚栀迟疑了一下,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静止不动。 正是因为这次的迟疑,让她错过了最好的离开机会。 “怎么会?”秋晓宁也诧异得声线提高了点,“依依,快看,这照片和许晨霄有关。” 许晨霄,他怎么了?自己怎么好像听到了了不起的八卦? 晚栀只感觉自己陷入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境地。 她想捂住自己的耳朵,但也知道这样做就是在掩耳盗铃。 “好,我看——我累个去!”陆依依一看到照片就暴跳如雷地吼叫,“啊啊啊啊啊,谢澜不是信誓旦旦地说许晨霄是单身吗,这女的谁啊?为什么捏她脸啊!” “依依,生气对身体不好,先平静一下。咦,这帖子怎么这么快就被删了?”秋晓宁安抚她道,“不是说许晨霄有个妹妹吗?说不定是他妹妹。” 陆依依立即否决道:“你看这张照片侧对镜头的女生有一个显著特征,就是眼角有个红泪痣。可我见过他妹妹的证件照,她没有痣。” 晚栀:啥???红泪痣?吃瓜怎么吃到自己头上了?确实我拍证件照的时候是没有红泪痣的,这痣长了没有多久。 经过她们对话中的只言片语,晚栀明白了估计是军训结束,许晨霄带豪车去装B的时候,自己被拍下来了,然后被陆依依误认为了情敌。 喂喂,许晨霄你个祸害!我明明就是想低调一下,好好学习,认真执行任务,就不要给我找其他的麻烦了好吗...... 她一想起初中时候自己被当作情书的传话筒就太阳穴疼,所以自己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她又听见了脚步声,是个男生,还哼着流行乐曲的调子。 陆依依喊住了他:“学弟,你现在忙吗?” 他说话轻快:“有啊,怎么了?” 陆依依用着指使的语气,压根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打扫一下这个房间,扫帚在门边。” 他没有想到居然碰见了一位这么跋扈的学姐:“哈?你这语气怎么感觉是在使唤我啊。” 秋晓宁给她找补,语气温和地劝道:“学弟,如果能帮忙打扫的话真是非常感谢,耽误你的时间了。” 就像打了个巴掌又给了颗甜枣,路过的男生同意了:“好。” 晚栀的目光在四周扫视,目光停留在了拖地的红斗篷上。 就是你了! 有些洁癖的她也顾不上灰尘了,钻进了挂在衣架上的红斗篷里,身体缩成一个小团,用斗篷的长摆遮住运动鞋。 “嘎啦”一声,门推开了,晚栀的头埋在斗篷里,背对着光亮,只能凭借他的脚步声来判断他的位置。 她们还在门外聊天,没有再继续之前的话题,而是在说某某大牌出了什么秋季新品。 “扫把呢?噢,找到了。”男生找到了扫把便开始扫地,嘴上却没有停歇过从“喜羊羊,美羊羊,懒羊羊......”哼到了“为了心中的梦,浴血奋战像一阵狂风,黑夜会释放光明......” 晚栀闭上了眼睛,听着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祈祷着这位同学不要发现躲藏的自己。 他“咦?”了一声,轻声嘀咕道:“怎么看上去这里有个人啊?” 晚栀索性在他发现自己之前,提前自爆,请求他帮自己瞒一把。 怕现在的斗篷无脸人形象吓到他,她伸手整了下斗篷,让自己的脸能露出来,转过头去。 贺昱平在进入这排练室的时候便发现了这位自以为自己躲藏得好的偷听者,便故意慢悠悠地打扫,看他(她)能忍耐到什么时候。 戴着小红帽斗篷的偷听者转过身来,一双水灵漂亮的杏眼带着真挚的祈望静静地望着他,她伸出食指竖在嫣红的唇前轻轻地“嘘”,紧接着胡乱地摆手,一字一顿地做口型“不要说”。 他望着她怔住了,瞪大了眼睛,晚栀以为他会拒绝自己的请求,神情已经沮丧下去了,他反应过来,大幅度地点头,朝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眨了眨右眼,也做口型:“明白了。” 晚栀这才松了一口气,双手抚在心前,感激地朝他点点头。 “打扫好了没,这么磨叽。” 门外突然高起的说话声让晚栀吓得把脑袋缩了回去,贺昱平看她的样子不禁想起了打洞的土拨鼠,差点笑出声,面对陆依依的过分言辞也没有生气:“快了,快了,还有五分钟就行了。” “还有这么久?”陆依依不耐烦道,过了两秒,是金属的摩擦声,“钥匙插门上了,你待会打扫好了,记住把门锁了,然后把钥匙送到高二国际2班。” 贺昱平终于忍不住怼回去了:“这位学姐,不能因为我脾气好,你就任意使唤我吧?我是你的学弟,又不是你的仆人。” 陆依依自爆大名:“我可是陆依依。” 恰巧贺昱平对上一届的风云人物不了解:“陆依依是谁,我没听过,和我有关系吗?” “依依,别生气。”感到气氛变得剑拔弩张,秋晓宁出来调停,先安抚了陆依依,在她耳边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紧接着平复学弟的情绪,“学弟,麻烦帮个忙送个钥匙,我会给你小礼物作为报酬的。” “好。”其实贺昱平本不想继续帮忙的,但这里还有一个躲藏的小红帽。 帮她们做事,正好一举两得,不仅能得到小礼物,还可以让躲藏的她不被发现。 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晚栀从红斗篷里钻出来了,一边掸着身上的灰尘,一边向他道谢,并提出了疑问:“她最开始的时候对你态度就那么差,你为什么还帮她做事啊? 贺昱平挠了挠头:“可能因为我不太会拒绝别人的要求吧,不过是举手之劳,反正我在家里也经常被我妈拉去店里帮忙打扫卫生。不过你为什么在这里偷听啊? 晚栀匆忙撇清自己:“我明明是被迫偷听,迷路走到了排练室里,结果就听到她们在门口聊八卦,我也就只能躲起来了。” “哦,明白了。”他点了点头,看上去直接相信了她的说法,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有五分钟上课,所以小红帽,你原本打算去哪里的啊?” 晚栀心系自己的关东煮而忽略了他口中的称呼:“居然只有五分钟了,完蛋了,我的课间餐要凉透了!我想去音乐教室,但不记得在几楼了。” 贺昱平向她指了路,她把藏在表演服装中的两本音乐书带上,便向他道了别。 15. 书中的画 几分钟前的风纪部办公室内。 坐在灰色人体工学椅上的风纪部部长纪源伸出握着手机的手,在许晨霄眼前晃了晃显示着帖子已删除的页面:“帖子我帮你删了。” 许晨霄的神色终于舒缓了些:“多谢。”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你口中说出谢谢二字。”纪源有点意外地扬扬眉,“我好奇的是,你明明可以直接用实名在帖子下解释,为什么要费这周折来找我?” 许晨霄说着模拟两可的话语:“这帖子若是被她知道,怕是要怨我了。” 纪源多谋善断,轻轻哦了一声:“让我猜猜,是不是你的妹妹被你的追求者伤害过?” 猜测太过精准,许晨宵有些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早就知道。”纪源坦然道,“初一那年,南城中学转走了三位学生,她们有两次处分,第一次翻墙去网吧,第二次校园暴力,在第二次处分后没几天,她们就转学走了。而那次许家对学校施了压,我说的没错吧?” 许晨霄压抑住心头的苦楚,承认道:“你的猜测大差不差。” 那件事很久远了,但只要他一回想,便历历在目。 当时他初一,晚栀六年级。 家里为了他们上学买了两套双学区,南城中学初中部和南城小学,小学部和初中部在一个校区,虽然间隔得远,但走上十五分钟就能到。 晚栀和许晨霄的上下学是陈叔接送,恰好那天,许颂年和何韵华在意大利参加商业伙伴的酒会,而陈叔的母亲突然住院,陈叔来不及去接他俩。 何韵华原想安排让助理安排另一个司机去接,许颂年觉得他都十几岁了,也应该有点担当,发短信让他直接打车带妹妹回家。 他从小就玩心重,想着父母不在家,自己不上陈叔的车,陈叔也拿他没办法。 放学后,他便没有开手机,大摇大摆地和朋友们到游戏厅拿着几百块现金疯玩了一阵,直到天黑了,吃饱喝足回了家,到家了才发现妹妹不在家。 他彻底慌了神,一打开手机,就发现了电话里十几个未接电话,都来自妹妹,最后一个是5.45,他放学后的十五分钟。 他回拨给妹妹,皆是关机、关机、关机...... 他看到了父亲的短信,猜想她会不会是还在学校等自己但她手机没电了,刚想打车回学校,就接到了母亲的电话,只听见电话那头在哽咽着。 许颂年安慰了她两句,接过了电话,劈头盖脸骂了他一顿,问他滚去哪里了。 他这才知道,就在自己在外面疯玩的时间,妹妹被人锁到了厕所里,因惊恐而昏厥了,身上有拳头的淤青和指甲的划痕。 父母在赶着乘飞机回南城,他先去了医院,父亲的助理已经赶到了医院,告诉他妹妹醒了,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心理医生做心理疏导。 幸运的是,她受到了惊吓,但没有后遗症,见到了他,便委屈地哭了。 从她口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晚栀收到了父亲的短信,在教室里写作业到初一下课,到初中部来找他却迷了路,恰好碰见了三个女生,问询她们初一(5)班往哪里走。 她们问她来找谁,她老实说了许晨霄,为首的女生便笑着说,跟我们来吧。 她们把她带到了一栋楼里,楼里没有人,晚栀察觉到不对,想离开的时候,便被为首的薅住了头发。 她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一顿,试图挣脱,可一人之力难敌得过三人,最终被锁在了厕所里,手机被拿走了,她试图喊人,喊到嗓子都哑了,也没有人回应。 天黑了,她孤身一人挤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狭小空间内,最终失去了意识。 他去了学校,知道了地点是在初中部的一栋废弃教学楼,学校调监控查出来了三个女生的名字,是学校里有过处分的三个太妹,他对她们有些印象,为首的对他有意思,近日越演越烈,他一直懒得理睬。 妹妹的这场无妄之灾是终究因为自己。 “你知道的话,不要说出去,可好?” “许晨霄,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那是你妹妹的隐私。”纪源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李锦华老师昨日向我透露,她挑选的下一任风纪部部长是你。” “等换任的时候,我的删帖权能便会交予到你手中。” 许晨霄颔首。 论坛的删帖权掌握在学生会会长,风纪部部长和广播站站长三人手中。 学生会会长是由两周后的竞选选拔而出,接近百分之百的概率是谢澜。 风纪部是独立于学生会,直接隶属于的德育处的部门,风纪部部长由德育处主任任命,按照纪源说的,下一任便是自己。 广播站站长直接是由上一任站长传职的,也就是已经就任的陆行止。 许晨霄眸色微深,陆行止最近存在感太低了,他隐隐有预感,陆行止憋着个大招要对谢澜动手了。 *** 贺昱平看了眼时间,便知道自己来不及去送钥匙了,索性下节课间再去送,便小跑着回到了高一教学楼,玩着钥匙、哼着小曲、踏着带节奏的步子回到高一(1)班,刚踏进教室,一只纸飞机划过一条优美弧线正巧戳中了他的额头。 他持着因为撞击而尖头凹陷的纸飞机,环顾四周,脸上依旧带着愉悦的笑意,丝毫没有被影响心情:“谁的?” “我的,我的,抱歉啊,兄弟。”杨游道歉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揽住了他的肩膀,“呦,贺昱平,你心情不错啊!碰到什么好事啦?” 贺昱平指着自己的脸:“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嘛?” “还不明显吗,你的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听到他的描述,贺昱平想到恐怖片中的裂口女,伸手捂住了杨游的嘴:“少乱用夸张。” “我啊,刚刚碰到了一个小红帽。” “什么小红帽,你不要打哑语啊!” 他摇摇头,懒得解释,身体托着沉重的杨游往后排自己的座位走去:“解释了你也听不懂,反正就是碰到了一个有着仙女美貌的女孩子。” 这简洁明了的话语吸引了四周男生的注意力,纷纷凑上前。 “叫什么呀?哪个班的?” “诶诶,快讲,我也要听!” “我们年级的吗?” “看看你们听到美女就不争气的样子。”抱着本子在后排收作业的陈紫浛调侃道,“看沈骁多么淡定,连头不抬。” “说来沈骁这张俊脸,不仅斩女还斩男,想来女朋友也是非常漂亮的。” “他怎么可能有女朋友?我跟沈哥都多少年的交情了。”贺昱平撑不住力了,一把推开揽着他肩膀而将力压在他身上的杨游,满嘴跑火车,“沈哥素来不近女色,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个性冷淡。” 陈紫浛掩嘴一笑:“你当着他的面,这么编排他好吗?” 1班是单人单坐,不存在同桌。 贺昱平有些心虚地往自己的斜前桌望去,见沈骁持笔在作业本上写了一个选项,看上去丝毫没有走神,这才开口:“反正他在写作业,听不见的。” 黑笔在手中转了一圈,透明的笔尾停在了作业本上,沈骁神色未变地开了口:“贺昱平,我在写作业,不是聋了。” 预备铃声打响了,同学们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贺昱平转头望向白板最右侧竖排的当日课表,下节课是“英”,完蛋了,没有写预习作业,但他能屈能伸:“沈哥,我错了。” 也不带任何停顿,也不带任何歉意,他紧接着道:“能借我抄个英语预习作业不?” “可以。”沈骁从抽屉中抽出英语书转身递给了他。 这个预习作业沈骁去年上学的时候就写过了。 贺昱平一边留神着窗外英语老师有没有驾到,一边翻开书,匆忙抄了起来,写完还忍不住夸赞了龙飞凤舞到自己都要认不得的“花体字”。 贺昱平的余光望见了窗外年轻时髦的英语老师,刚准备把英语书还给沈骁,可就在他把沈骁的书合上的那一瞬间,隐约感受到了书中夹着什么。 是尺子吗? 贺昱平不假思索地把沈骁的书翻开到了夹着东西的那一页,却发现不是尺子,而是一小幅画,窥探了朋友的隐私,他下意识地想要把书合起来,可是那幅画已经印入了他的脑海,一个少女站在阁楼的窗边,对着画之后的人回眸一笑。 画的笔触看起来没有系统地学过美术,但是画得很细致认真,以至于贺昱平认出了这个少女。 不就是小红帽吗???? 沈哥认识小红帽?可为什么会画她? 少女身边有两个小字“阿栀”,认得沈骁字迹的贺昱平能直接确定那是他写的。 这么亲昵的昵称...... 贺昱平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并坚定地认为自己想的是对的。 沈哥该不会暗恋小红帽吧? 英语老师已经走到了讲台上,贺昱平快速合上了书,打算把这件事咽进自己的肚子中,趁着老师不注意,他将书扔到了沈骁的桌上,却不料书砸在了桌角,画从书中滑出,落在了沈骁的作业本上。 沈骁垂眼望着这幅画,贺昱平心虚道:“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的反应太过做贼心虚的,沈骁侧头瞥了他一眼,便将画夹进了自己的厚记事本中。 贺昱平伸着脖子,压低声音:“沈哥,我不会把你暗恋——” 听到了“暗恋”一词,沈骁打断道:“你误会了。” 贺昱平认为沈骁没有否决而是说是误会,便是承认了,于是大幅度地点头:“我懂了,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骁没有继续理会贺昱平,他不会出去乱说,那他怎么认为的也就不重要了。 望着笔记本因夹着画有一条缝隙,沈骁微微愣神。 自己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 好奇,还是? 爆料帖 高一新生的校服终于在周四发下来了,一套礼服,两套夏季,两套冬季。 回到家里,晚栀依次换上试大小,她最喜欢的便是那套英伦风的礼服,白衬衫,蓝条纹领花,有着刺绣校徽的藏青西服外套,及膝的格子裙。 她换上这套礼服,再从衣帽间里选了一双全新的厚底系带小皮鞋搭配,小跑着下楼:“妈,学校这礼服真好看!” 何韵华放下手中盛着安神茶的清三代斗彩茶杯,面带微笑地打量了女儿的全身,赞誉道:“我女儿真漂亮。” 许晨霄在一旁泼凉水:“你又不是国旗队的,这礼服对你而言就是摆设,十有八九用不上。” 何韵华摇头:“许晨霄,你说话这么扫兴,没有继承你爸半点的嘴甜。” “爸不嘴甜怎么可能追得上有江南歌舞剧院的前首席舞者呢?” 何韵华满意道:“这话就挺好听的。” 晚栀试完了所有的新校服,发现长裤的裤腿短了,穿上身若是坐在板凳上,脚踝就会露出来, 周五校服厂商回到学校,她准备明日去学校里换个尺码。 晚栀和朱昊晨大课间一结束就跑回教室,拿上需要更换的校服,朝着目的地跑去,可还是晚了一步,队伍已经排了二十多米长。 为了消磨排队的无聊时间,朱昊晨转过身背对着队伍和她聊天,晚栀注意到他的双瞳唰的一下有了神采,目若朗星,举起手朝着一个方向摆手:“学姐!” 朱昊晨是个话痨,口中时不时就会提到“学姐”,整日学姐长学姐短,也说不腻。 晚栀想知道他口中的学姐究竟长什么样,回头望去,就见楼梯口站着一位清纯温婉的美人,柔顺的青丝及腰,双瞳剪水,柳叶眉弯弯。她的身体过分纤细,就算套着个秋季校服外套、穿着长裤,也能感受到她的骨感,我见犹怜。 朱昊晨用手势招呼她过来,待她走近了,问道:“学姐来这里,是要处理校服事务的吗?” 她点点头,还未开口回答,朱昊晨就热切道:“后面队伍太长了,学姐你就站我们这吧。” 晚栀望着身后已经排了二十多米的队伍,心中觉得插队不是件好事,但看着身旁积极献殷勤的朱昊晨,便不打算发表看法。 她淡淡一笑道:“学弟,真是多谢你了。” 晚栀认出了声音,她怎么想不到自己居然这么快又碰见了秋晓宁学姐,下意识地打招呼:“学姐好。” 秋晓宁其实已经认出了晚栀的脸,目光扫过她眼角的痣,便知道昨日的照片只是一场误会。秋晓宁觉得比起直言认得她,假装不认识她、两人相互自我介绍一下是更好的选择:“学弟,这位是?” 朱昊晨秒回答:“她是我的同班同学,许晚栀。” “你好许晚栀,我是高二国际2班的秋晓宁。” “你好呀,秋学姐!”晚栀额前的碎发长长了,微微遮眼,说话的时候她伸手将碎发拂到耳后,可因长度不够,又滑落下来,再次遮住了眼。 秋晓宁察觉到了这点,善解人意地从外套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可爱的小袋子,拆开是一个银月牙发夹:“就当是一个小小的见面礼了。” “谢谢学姐啦~”晚栀笑得眉眼弯弯,就像这发夹一样。 她往前一步,捋起晚栀的碎发用月牙儿夹上,晚栀嗅到了她身上的清香,像是蓝风铃前调。 看着面前白皙脸蛋上浮起的浅红,秋晓宁忍不住调侃道:“学妹的脸皮好薄,都脸红了。” 晚栀忙伸手遮住自己脸,朱昊晨插嘴道:“许晚栀的皮肤吹弹可破,不像我脸皮比城墙还厚。” 晚栀的目光飘向了一旁的朱昊晨,从他“厚脸皮”的脸上读出了:“朱昊晨,你这期待的眼神,该不会也是想要见面礼吧!” 被戳穿了自己的小心思,朱昊晨尴尬地挠了挠头。 秋晓宁轻笑一声:“你若是留长发了,我就送你,怎么样?” 看着面前刚见面就一唱一和的女孩们,朱昊晨火速地摇头:“算了算了。” 结束了排队,晚栀和朱昊晨登记了更换的尺码,秋晓宁订购了一套新校服,三人便在楼梯口告别了。 秋晓宁望着晚栀远去的身影,心想着,学妹的身上有一种很干净的磁场,与她相处会感到轻松舒适,心都柔和了。 她觉得若是有人对她心生恶念,甚至伤害了她,那真是罪孽深重。 走出了点距离,朱昊晨问道:“晚栀,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做到什么?” 朱昊晨一脸羡慕:“学姐才刚刚见你,就主动送你见面礼,还主动要你的联系方式。” “因为我天生丽质,秀外慧中?”晚栀自夸完,自己都感到羞耻了,连忙转移话题反问道,“你该不会是暗恋学姐吧?你刚刚眼睛都要长到学姐身上去了。” 朱昊晨连忙摇头:“不不不,秋学姐可是我女神,我哪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晚栀不相信地“哦”了一声。 *** 晚栀高估了自己的作业效率,也低估了第一周的作业量,各科作业堆积在周日的晚上,熬到了半夜才写完。 听着国旗下讲话,若不是有老张在周围巡视,晚栀的眼皮都要合上了,等到了队伍解散,打着哈欠的她和秦时月手挽着手朝着教学楼走去。 在教学楼楼下的公告栏旁围着一圈的学生,晚栀好奇道:“这是什么呀?” 秦时月拥有着好视力,隔着人群,将公告栏上最上面一栏的标题读给她听:“学生会竞选海报。” 像是被冷水浸透了大脑,晚栀一下子就清醒了。 学生会竞选居然这么快就要开始了吗?这说明故事的主线即将开始发展了。 好不容易站到了前排,晚栀看着公告栏上贴着的一张张A4海报,风格各异,有像素风、拼贴风、极简风等等,颜色也是五彩缤纷,让她看得眼花缭乱,而谢澜的那张竞选海报是最吸睛的,简约的杂志风,一张身着西装的帅气艺术照,配上竞选文字和获得奖项。 除了竞选学生会会长的谢澜外,晚栀认得的还有竞选宣传部部长的陆依依和竞选宣传部副部长的秋晓宁。 一张海报上踢着足球的混血少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这不池浩风吗?她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无论是在晚栀的记忆中,还是在小说的描述中,池浩风都不是个正面人物。 学生会最基本的竞选条件是道德品行优秀,一个滥情还会偷偷去混夜店的花花公子去竞选体育部部长,开什么玩笑? 是啊,选票是由高一新生和高二老生一齐投出的,高一新生又不了解他,只要他长得好,演讲词说得好,才艺表演得好,这体育部部长的位置就非他莫属了。 想到这里,晚栀不禁期待危险男二同学的第一次搞事了。 在小说中,在暗处蛰伏的沈骁射出了第一支虚声恫吓的暗箭。 她不知道细节,只知道他在论坛里发了一个爆料贴,爆料了部分竞选者的恶事,导致了几位竞选者在竞选前夕被踢出了局。 纵使她已提前获知未来,但她无法阻止,也不会去阻止他,甚至有点期待。 虽然他做此事的本意不善、出于私心,但造就的成果是有错者受到惩罚,有舆论上的,也有校规上的,她为什么要阻止他呢? 因为只是窥豹一斑,晚栀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好不容易捱到了周六晚上。 她用自己的学号在论坛注册了账号,登入了主论坛区,课桌上摊开着数学作业本,她却没有心思去写,每写一道题,就停下来刷新一次论坛,等待着爆料贴的出现。 终于在晚上九点整,刷到了一个标题为“惊!想不到学生会竞选者竟然是这样的人!”的新帖子。 晚栀承认这标题起得很成功,一瞬间就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点进去,楼主是一个昵称为“Cynical”的匿名账号,主楼里只有一张照片,没有其他多余的文字。 照片拍的是一张活页纸,纸上用标准的正楷字书写着: 第一条是“谢澜吉他10级考了两次才过”。 第二条用黑笔胡乱地杠去了,隐约露出了一个言字旁。 第三条是“陆行止在广播站不干活,是通过私人交情成为广播站站长的”。 第四条是“陆依依的天鹅杯舞蹈比赛一等奖第一名是花钱买通裁判买来的”。 第五条是“池浩风会在二教的天台上抽烟”。 ...... 晚栀不理解第二条为什么会被划去,像是故意露出言字旁的。盯着这行认真看的话会发现,写的笔和划杠的笔,一个是0.38,一个0.5。 晚栀猜测这张纸是沈骁写的,但这个博主不是他,这个博主可能和许晨霄熟悉,所以拿到这张纸后把他的那一行划去了。 或者只是想把舆论引向许晨霄? 她想不明白,直接复制了帖子的编号,发给了谢澜和许晨霄,发完便回到了帖子,刷新一下界面,查看评论。 1L 雪梨气泡水:来得早,前排吃瓜 2L 可爱不加冰:???我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3L 185清纯男高:我艹,楼主,这真的假的? 4L 摸鱼小能手:3L,这一看就是假的,除了陆行止和许晨霄外,其他被爆料的都是最有可能当选的竞选者。楼主,你该不会是哪位嫉妒成魔的竞选者吧? 5L 靠冰美式续命:认同4L,谢澜那条顶多说明他不擅长这个乐器呗,他已经够全能了,得知了这点,反而让我觉得他更真实了呢!更喜欢他了! 6L 狗熊岭在逃翠花:而且楼主怎么会知道他们这么细的隐私,该不会是编的吧? 7L AAA石锅拌饭:我不知道别的是否真实,但我知道池浩风真的会去二教顶楼抽烟(中午12点-12点半) 8L Cynical[楼主]:全部保真 ...... 晚栀津津有味地看着他们的谈论,直到翻到了一条。 23L 许晨霄*:楼主,我那一条写的是什么? 24L 雪梨气泡水:捉捉 25L 靠冰美式续命:楼上是真的吗? 26L 无殇:有星号,是实名 看到了朱昊晨的评论,她也打算匿名评论一下,可是刚点进输入框,页面就跳转回了主论坛区,屏幕中间有着一行字:[帖子已被管理员删除]。 发酵 池浩风用着带着气泡音的低音炮假装深情:“嫣嫣,我们不适合,分手吧。” 对面发来一个怒吼的语音:“池浩风,你在搞什么鬼,嫣嫣是谁,我是悦悦!” 然后火速撤回了,短短十秒后,对面又发来了一个语音,冷冰冰的,不带任何留恋:“改天吧,我今天刚甩一个,你先拿个号排队。” 池浩风“嘶”地咬了咬后槽牙。 谢澜嗤笑着:“池浩风,收敛点。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 许晨霄幸灾乐祸:“迟早翻到阴沟里去。” “叮。”许晨霄的手机响了声,谢澜的手机也振动了一下。 谢澜点开了q\\q,是晚栀发来的消息“论坛:xxxxxxxx,急”。 他将帖子编号粘贴在了主论坛区的搜索框里,点击搜索,页面上弹出了一个帖子,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渐沉。 许晨霄坐在桌子上,池浩风倚在桌旁,两个大高个抢着一个手机屏看。 许晨霄乐呵道:“我去,这是谁发的啊?编也不编得真点,谢澜的母亲可是著名的吉他演奏家!” 谢澜沉默了一秒:“说的是真的。” “哈?” “说我的也是真的。”池浩风也承认,下一秒,他就擎住了许晨霄握着手机的手,指节使劲,青筋突出,“许晨霄,你坦白从宽,为什么就你的那一行被划掉了。” 手关节因挤压“噶扎”作响,许晨霄吃痛得骂出声:“你给我滚开,又不是我干的,我哪知道?” 谢澜命道:“池浩风,松开,应该和他没有什么关系。始作俑者这么做,只有两个可能性,一他不想让许晨霄的那一条公之于众,二他不知道有关许晨霄的实质性黑料,借此把舆论风向引向许晨霄。” 池浩风只听谢澜的话,刚松开了许晨霄的手,许晨霄就一脚把他踹下了桌子:“我直接实名问问这博主。” 谢澜望着屏幕上的“向宇*[楼主]”,指尖在屏幕上从左滑到右截了屏。 他记得这个名叫向宇的人,是秘书部的。 他心中冷笑,为什么要帮那个人做事?既然做了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面对屏幕上的[您是否要删除此帖?],他果断点击了确定。 “诶,这帖子被删了?是易雨山,纪源还是陆行止干的?” *** 周日的清晨,老城南。 颀长玉立的少年穿着件白衫,外面套了件浅蓝短袖衬衫,左手提着一袋油条和一袋豆浆,走过斑马路,停步于路口旁的一个报刊亭前。 他伸手将一枚一元硬币压在报纸的一角:“来一份《参考消息》。” 报刊亭的主人在弯着身忙活着什么,没有抬头:“一元,自己拿吧。” 沈骁拿了一份报纸就准备离去,被身后的人喊住了:“小沈?” 他回头望去,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阿公的朋友老李,他手上提着几袋肉和蔬菜:“李爷爷好。” “老沈的腿这段时候恢复得怎么样了?” “恢复得不错,可以骑脚踏车了。” “小沈帮我个忙,跟老沈转告一下吧,等他恢复好了,有空约着去爬山。” “好。” 沈骁和老李聊了几句,便道了别。 他出门的时候,沈如韫还没有醒,昨晚睡前将手机开了飞行模式,他担心沈如韫醒来后发现他不在家、电话也不通会着急,于是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取消了飞行模式。 “叮叮叮......”一连串的手机提示音。 他将手机开了静音,点进了提示音的来源,班级群。 随意地翻了翻群里的内容,他一怔,这谈论的是些什么? 直到翻到了一个论坛的截图,看着活页纸上用正楷字书写的内容,他的双眉微微一皱,眸色微深。 短暂思索片刻。 这些爆料受到影响最大的会是池浩风、冯笑和陆依依,抽烟的证据好查,池浩风、冯笑大概率会因为违反校规被处分,而陆依依作为一位舞蹈艺术生,花钱买奖的指控是极其严重的,若是被证实为真,会成为她未来职业生涯上的污点。 谢澜成为学生会会长是板上钉钉的事,这位幕后者的意图是,将谢澜的部分追随者踢出竞选者行列,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学生会。 视谢澜为敌又痛恨陆依依的人,是谁? 沈骁将班群设置为消息免打扰,按了一下手机的电源键,手机熄屏了。 他对这些兴趣不大,也无意卷入这些无聊的勾心斗角之中。 阳光洒落的巷子是有烟火气的,他在巷子间穿梭,回到了家,沈如韫刚起在刷牙,从卫生间探出头来:“小筠,周末起这么早啊,平日里学习辛苦,周末多睡会懒觉啊!” “生物钟醒得早,也不想躺着,索性出去买早饭。”沈骁将报纸放在了餐桌上,走到厨房间,把提前在电饭煲煮好的稀饭盛了一碗出来,再用碟子装上几样小菜,一起端上了桌。 沈如韫喜欢用油条蘸稀饭吃,他更喜欢豆浆泡油条的搭配。 沈如韫看着报纸,时不时夹上小菜,喝一口稀饭,沈骁慢慢地喝豆浆,无言也温馨。 沈骁吃完了早餐,放下了筷子:“阿公,下周三早上给你约了医生去做复查。” 沈如韫有些疑惑地抬头:“一个月前不才去复查过吗,医生说我的腿恢复得不错,三个月后再去复杂。” “不是检查腿,是做一下胃镜,距离上一次检查已经快一年了。” 沈如韫恍然:“对对,我差点都忘了,还是小筠记性好。” *** 自从原帖子被删后,又有几个讨论帖被删了,这倒是激起了学生们的逆反心,学生们想着在哪里聊都是聊,在学校的表白墙上、在各班的班级聊天群里、在学生们的私下对话框中,相关的话题被津津乐道,就连周一到了学校,在课间里都时不时能听到谈论的声音。 下午的时候,听到了池浩风被举报的小道消息,好奇的四人组派遣了“耳听八方”的社牛达人、八卦小能手朱昊晨出去打听消息的真实性。 回来的朱昊晨一脸神秘,左手右手分别竖起了一根食指:“有一个八卦,有一个坏消息,你们要先听哪个?” 晚栀不打算做选择:“先说池浩风的。” 朱昊晨点点头,开始娓娓道来:“池浩风性情乖戾,过去一年得罪了不少人,在校内抽烟是违反校规的,看不惯他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把柄,今天一早就跑去德育处举报他在校内抽烟。德育处其实在周末已经注意到了这场舆论风波,在二教的顶楼找到了烟灰和废弃的烟头,根据学生爆料的时间‘中午12点到12点半’,调了上周的天台口监控,查到了池浩风拿着烟盒。爆料帖里还爆料了竞选秘书部副部长的冯笑抽烟,但监控里没有查到冯笑抽烟的直接证据,却恰巧查到他违反了另一条校规,在校内玩手机。因为违反校规,学校对他们下了处分,两人失去了竞选资格。” 池浩风被踢出了局,这可是个好消息。 晚栀继续问道:“还有什么坏消息吗?” “德育处主任李锦华老师勃然大怒,命风纪部这两周严查校纪校规,尤其是严查在校内玩手机的情况。” 林峰评论道:“看来这位发帖人彻底没有胆子公布自己的身份了,这下子他不仅得罪了一群富家少爷小姐,还得罪了广大无辜的吃瓜学生。” 秦时月沉着道:“假设别的爆料都是真的,这发帖人知道这么多隐蔽信息,身份怕是不简单,说不定他为了撇清自己的嫌疑,还把自己伪装成了受害者。” “确实。”朱昊晨转头望向了四人组中的唯一走读生晚栀,“其实这个坏消息对我们住宿生而言影响不大,我们的手机都被舍管收上去了,手机型号都和家长确认过,所以需要注意的是你们走读生。” 晚栀每天到了学校就会把手机关机,这点对她也没有什么影响。 朱昊晨注意到晚栀听完这个消息后若有所思地点头,眉心蹙了蹙,以为她是在为这个坏消息而忧愁,其实晚栀是在沉思着小说中的剧情。 这段剧情也是按照书中发展,几位竞选者在竞选前被踢出了局,那接下来的剧情就是,男女主的再次相遇。 在竞选的前一天中午,也就是明天中午,谢澜会在艺术楼排练自己的竞选节目,从楼下路过的女主被琴声吸引,循着琴声找到了在音乐教室内弹奏吉他的他。 最后一个音结束,他停止了弹奏,抬眸望见了门后探出半个脑袋的女孩,可爱纯洁得像个天使,就在这一瞬间,他心动了。 就在两人洽谈甚欢之际,窗帘拉开了,坐在飘窗上看书的沈骁拽拽地说了声“吵”,便走出了教室。 晚栀思索着自己明天得赶在女主到来之前,先找到谢澜,不然他动心了,任务难度就难上加难。她又很快否决了这个想法,飘窗上还坐着个沈骁,还是得想办法让谢澜换一个时间排练或者换一个地点排练。 在她忧心忡忡之际,有人喊了她的名字,抬头望去是孙若妍,她拿着灌满水的粉色水杯站在教室门口,朝着晚栀招招手,招呼她过去。 晚栀走到她身边:“孙若妍,怎么啦?” 她神情微妙,低声道:“有位学长来找你。” “谁?” 孙若妍笑而不答,伸手握住了晚栀的手腕:“你去了就知道了。” 晚栀满头雾水地被孙若妍牵着带到了实验楼的楼梯口,实验楼与教学楼是相连接的,附近人流稀少,在没有实验课的时候鲜少有人路过。 晚栀望着空空如也的楼梯口,奇怪道:“没有人啊?” 孙若妍调皮地朝她眨眨右眼,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去吧,他在上一段楼梯等你。” 飞来一球 晚栀怀着期待的心情快步跑上了楼梯,温和如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晚栀,别跑楼梯,小心摔跤。” 晚栀侧头从楼梯井往上望去,只见黑发柔顺、眉目温润的少年缓缓从上一层走下,看着她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她漂亮的杏眼好奇地睁大了:“谢澜哥哥?你怎么会来找我?” 两人在楼梯平台停下了脚步。 “我来问问,你明天中午可有空?” 明天中午?她的脑海里冒出了一个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想,但又觉得太离谱否决了。 她笑着点头:“有啊,怎么啦?” 暖暖的阳光从斜斜地从半开的窗户口照进暗淡的楼梯平台,在他的半边脸上洒落了一层淡淡的金光,他垂着眉眼望着她,语声温柔道:“明天中午我会在艺术楼排练竞选节目,我想请你作为我的第一位观众。” 笑容因惊讶凝结在了清秀的脸上,猜想居然是真的??? 这多出来的3好感度居然让剧情有了这么大的转变?谢澜你是闷骚还是慢热啊! 谢澜似乎误解了她迟钝的表情:“看你的表情,好像不太乐意。” 晚栀举起自己手,积极道:“我很乐意!” 她又补充道:“不过中午的时候会不会影响到别人的午休啊?” 谢澜扶了扶金丝眼镜:“按照艺术楼到教学楼之间的距离来说是影响不到的,不过保险起见,我们可以选择有隔音效果的排练室,我找宣传部借个钥匙就行了。” 排练室应该就是上次她误入的教室了,确实是个好主意。 晚栀满意地点点头。 谢澜抬手看了眼劳力士手表:“还有一分钟就要打预备铃了,快回去吧。” 晚栀朝着他摆手“拜拜!”,小跑着下了楼。 谢澜侧过身逆着光,望着她消失在二楼楼梯口的身影,搭在扶手之上的手就像在握着一个代表权利的权杖,整张脸隐在了晦暗之中。 “RE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上了,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 下一节是体育课,八班的学生们陆陆续续下了楼,晚栀刚想拉秦时月下楼,就见坐在第二组的孙若妍站起身一脸八卦地朝她走来。 晚栀心道不好,但也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好绞尽脑汁地思索接下来的糊弄话语。 座位附近只剩下她们这一桌了,孙若妍用眼神询问晚栀,秦时月可以听吗? 虽然只和秦时月相处了几周,但晚栀信得过她,所以点了点头。 “许晚栀,上节课间谢澜为什么来找你呀?” 晚栀支支吾吾:“额,恰好认识,他找我帮个忙。” 孙若妍听到这个回答也不意外:“也是,谢澜和许晨霄关系甚好,你和他熟也不奇怪。” “你怎么知道许晨霄是——?” “我和你一个初中的,我知道你是许家的千金小姐。”孙若妍注意到了晚栀的吃惊,善解人意道,“不过看你的表情,似乎不太乐意被别人知道这点,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体育课结束了两圈慢跑、热身活动和课间操教学后,体育老师便安排八班的学生们自由活动,前提是不要回教室。操场上的学生有的在锻炼身体,如打篮球、踢足球、打羽毛球等,有的在篮球场旁边停歇,还有的在操场上散步。 晚栀和秦时月晃晃悠悠地在外侧跑道绕着操场散步,避免挡了在内侧跑道跑步的学生,随意地闲聊着学校的生活。 初秋的时节,下午的阳光仍是炽热的,鞋子踩在被红色的塑胶跑道上,仍能感受到大地散发出恼人的热。 不远处的L型高雅建筑,一扇扇的透明窗户反射着橘黄刺眼的阳光,脆弱的双眼感到刺痛,晚栀伸出右手遮住自己的眼,中指和无名指微微分开,左眼透过指间的缝隙,目光锁定在了第四层。 上周音乐课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音乐教室的窗户对着操场,从上往下俯视,视野宽阔,风景甚好。 按照小说中的内容,明天中午的时候沈骁便会坐在其中的一扇窗户之后看书。 晚栀不得不承认,这飘窗的位置是安静放松心情的好地方,被打扰到会生气是难免的。 他在听见琴声的时候不离开,是觉得琴声不打扰他看书,还是不想和谢澜碰面? 若是第二种情况,他为什么会在男女主交谈甚欢之时露面? 晚栀好像明白了,他是不是因为吃情敌的醋了,所以才嫌“吵”? 她晃晃脑袋结束了一阵乱七八糟的头脑风暴,秦时月注意到晚栀自从上节课间被孙若妍喊走后,也就是被学长谢澜找后,一会儿心情愉悦、眼里含笑,一会儿又神情凝重、沉默寡言。 秦时月有些担忧地询问:“晚栀,你是不是碰到什么事情了?” 晚栀知道,总将一切都堆积在心中,身心会疲倦的,适当地倾诉是个好选择,只要不泄露系统和任务就行,而秦时月是个很有分寸的倾听者。 “谢澜是小时候我家隔壁的邻居哥哥。” “所以你们是青梅竹马?” “嗯,他邀请我明天中午去看他排练竞选节目。” 秦时月愣住了:“该不会就你一个吧?” 见晚栀点着头嗯了一声,她犹豫片刻才说出了自己的猜想:“晚栀,谢澜该不会是暗恋你吧?” 晚栀果断摇头:“怎么可能?”才13的好感度,顶多算得上友情好感度。他若是暗恋我,还需要我艰难地攻略他吗? 秦时月有些疑惑:“那他为什么就邀请你一人啊?难不成你很擅长音乐,想找你参谋参谋?” “主要是我是个音痴,听不出好坏。”晚栀最开始被邀请是很开心的,可后面细想起来又觉得奇怪。 算了,不多想了,说不定就是谢澜想找一个观众,恰巧想到了最近重新和他有联系的我呢。 “那他的动机是什么呢?我还是感觉他暗恋你的可能性大点。”秦时月开玩笑道,“说句实话,我挺磕幼驯染的。” “喂喂,不要乱磕啊!”晚栀赧然地涨红了脸蛋。 秦时月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软软的手感:“那你对他什么感觉啊?” 晚栀迟疑了:“我对他......” 谢澜对我而说是小时候的玩伴、救命恩人,直到我遇见了系统,他就成为了我的攻略对象。 我必须攻略他,至于我的感情么,在任务面前,无足轻重。 其实我很厌恶自己被迫去做一件事情,但为了活命,我别无选择。 在晚栀走神之际,从地上弹起的一个篮球正朝着她飞来,听到身后的呼喊声“小心!”,已经迟了。 她来不及躲开,身边的秦时月也来不及反应。 被砸中了。 疼。 好疼。 晚栀捂住被砸到的额角,猛烈的刺痛让她腿软得蹲坐在靠近篮球场的塑胶跑道上。 她双眼紧闭着,听见了篮球在地面上弹跳了小两下又滚走了的声音。 “你打球没长眼啊!”一声尖锐而霸气的怒吼。 不同于往常冷冷的音色,晚栀还是瞬间就认出了她的声音,是秦时月。 晚栀微微睁开了离伤口远的右眼,看着素来平和的同桌冲着罪魁祸首怒目圆睁,而这穿着白色篮球服的罪魁祸首,她也认出来了,是江执。 周围的学生也围了上来询问她的受伤情况,晚栀松开了捂着额角的手,望见了自己手心的血,不知是谁倒吸了一口气:“嘶,血!” 孙若妍还有几个八班女生帮着秦时月一起扶起了晚栀,准备带着她去医务室,江执手足无措地凑上前来:“同学,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务室吧!” 秦时月冷哼一声:“这能叫没事吗?”察觉到他在跟着,又回头怒斥:“姓江的,你别跟着!” 旁观者感慨了一句:“我靠,没看过秦时月对谁这么凶过!” 在最里头的球场打篮球的八班同学也注意到了这场骚动,凑上前来:“你小子,敢伤我们班的人?” 到医务室,医生简单清理了一下伤口,晚栀对着镜子撩起额角的碎发,可以望见靠近头皮有一小块紫色的淤青和擦伤,若是将长碎发自然下垂,便能掩盖住。 回到了班上,其他同学纷纷问询她的状况,晚栀一一解释完,回到了座位上。 晚栀眉眼弯弯:“秦时月,想不到你这么护我。” 秦时月轻笑一声:“我可从来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让你受伤了,我干嘛对他好脾气?” 听着她的话,晚栀感觉自己的心头有暖流涌过。 朱昊晨回过头来,敲了敲晚栀的桌子,伸手指向窗外:“许晚栀,外面那个不就是打球伤到你的人吗?” 晚栀朝着窗外望去,望见了走廊里江执在和梁嘉和说着什么,梁嘉和的表情不太情愿。 “要不要我过去偷听?”朱昊晨刚站起身时,外面的二人就停止了交谈,梁嘉和朝着她的座位走来,有些无奈:“许晚栀,江执让我叫你下节课课间到实验楼后的围墙处等他。江执就是打球伤到你的人,他要向你道歉。” “道歉的话,他刚刚直接道歉不就好了?为什么要约到那么偏的地方?”虽然只见过江执两面,但秦时月已经对他有了深深的偏见,警觉道,“晚栀,别去。谁知道他有没有不怀好意呢?” 梁嘉和也很为难,刚刚那家伙硬生生把这个任务塞给他了,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为了增加说服力,他直接透露了点内容:“他说要向你赔礼道歉。” 晚栀点点头:“我知道了。” 按照书中描述的,江执是个坦诚之人,她倒是不害怕他有什么坏心思。 地理课的下课铃打响了,晚栀站起身。 秦时月不放心道:“要不要我跟你过去?” “放心,不用啦。” 晚栀走到了目的地,却迟迟没有等到他的踪影,心里嘀咕着,怎么这人还迟到呢? 黑铁栅栏的顶端是锋利的尖刺,而栅栏间的石柱上嵌着碎玻璃,这是学校的保护措施。 她在实验楼后的围墙旁缓缓转悠着消磨时间,目光停在了一个顶端有磨损而只剩下小小一块碎玻璃的石柱上,心道:这里适合爬墙。 她继续往前走去,就听见沉闷的一声“咚”,循声望去,一个平头的少年稳稳地蹲在高高的石柱上,避开了那块小小的碎玻璃,他晃晃手中的奶茶对她打招呼:“哈喽。” 他穿着露出一段大腿的白色篮球裤,强有力的大腿肌肉紧绷着,利落而迅捷地几步踏着墙跳了下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奶茶,用餐巾纸将溢出来的少量奶茶擦掉:“洒了一点点,问题不大。” 他伸出手将奶茶递给晚栀,不好意思地挠头,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赔礼道歉,是我之前没长眼,伤到你了。”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晚栀接过奶茶,指了指旁边的铁栅栏,善意地提醒道,“你其实可以直接从旁边栅栏递给我,再翻墙进来的。” 琴房 江执心中暗骂自己居然犯了这种蠢事。 晚栀去除吸管的纸包装,把吸管戳进奶茶:“你翻墙出去是专门为了买这个的吗?” “是啊,我哥们说女孩子挺多喜欢喝奶茶的,推荐我买奶茶作为赔礼。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和糖分,就按照店员推荐的点了。” 晚栀看了眼标签“波霸奶茶、3分糖、热”,心中赞誉道:看来他的情商挺高。 “正好我喜欢喝三分糖的奶茶,多谢了。”晚栀晃了晃手中的奶茶,目光瞥了一眼石柱上还剩下的一片碎玻璃,“不过我建议你以后还是不要爬墙了,我知道你的身手好,但这碎玻璃太危险了,容不得你失误。” 结果她的好意相劝对面的平头少年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注意力全在晚栀说得不标准的词上:“是nai不是lai,许晚栀,你该不会nl不分?” “……我分得清,就是嘴上容易说错。”晚栀在语速快的时候容易说错nl,但她拼音能拼对。 江执的下一句话就让晚栀两眼一黑:“要不你读一下,‘刘奶奶喝牛奶’?” 为什么让我说绕口令啊,你这人怎么情商忽高忽低的!怪不得只能当个炮灰男三! “我不想和你说话了!”晚栀有些气恼,想转身就走了。 江执看见面前女孩子抿着嘴,嘴里像是含着气,让鹅蛋脸的两颊圆润了些,情不自禁地感慨道:“你生气好可爱。” 晚栀:???你这人好奇怪? “消消气嘛,刚刚是在逗你。”江执觉得这女孩子有趣,就忍不住想逗逗她,结果差点玩脱了,忙转移她的注意力,“说来我想问你好久了,军训时候,你是不是偷看我?”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晚栀否决三连:“没有,不是,你记错了。” 江执目光如炬地打量着她:“就是你,你这么漂亮,我不可能记错。” 看来上次还是被看到正脸了啊,再假装路过的不是自己就好像在欲盖弥彰。 当然晚栀不会认同“偷看”这个说法:“好吧,是我路过。不过你别自恋,我只是好奇为什么你们班在数数,所以凑近了瞧瞧,我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的。” 依旧自恋的江执想要她夸自己俯卧撑做得厉害:“看完我的表现,你对我印象怎么样?” 晚栀毫不客气地直言道:“调戏良家女孩的坏男孩。” 江执:.....自己真是个混账东西。 “那边两个高一的,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骤然响起的粗犷而响亮的声音在实验楼和空旷的四周发出回声。 晚栀循声望去,瞧见了站在实验楼门口气势汹汹的中年男性。油光锃亮的头顶心提醒了晚栀,他是教导主任地中海。 地中海拧起了浓眉:“一对孤男寡女在学校的偏僻角落谈笑风生,开学才两周,你们就开始早恋了?” 晚栀:好家伙,这误会大了。 江执噗嗤笑出了声:“老师你可别误会,我是在向她道歉。” 地中海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为了增加可信度,晚栀撩起自己的额前碎发,露出了伤口:“体育课他打篮球砸伤我了。” 新鲜的伤口上有着涂过药膏的痕迹。 地中海哑口无言,知道自己搞了一个乌龙,可又不愿意丢面子向学生承认自己的错,锐利的目光把两人从头扫到脚,试图找茬。 “这奶茶哪来的?你翻墙出去给她买了奶茶道歉的吧!” 晚栀心中一慌,不愧是教导主任,火眼金睛。 “全主任,您真是高估了我的身手了,我可没有胆子翻墙进来,失了手怕就要半身不遂了。” “这奶茶是朋友从南门送给我的。”晚栀接上了他的话继续解释,说完又想起最近学校严查手机,补充了一句,“我昨天跟朋友说好的时间。” 在两人的一唱一和下,地中海信服了,叮嘱了几句,让他们赶紧回教室,好好学习,便离开了。 见地中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江执惴惴不安的心终于放下了,手随意地搭在晚栀的肩上:“多谢圆谎哈,但凡地中海去查了监控,我就要背上处分了。” 你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 晚栀不喜欢和不熟的异性有肢体接触,推开肩头热得发烫的手,抵触道:“男女授受不亲,手拿一边去。” 江执怕她不悦,忙松开了手:“行行行,我错了。” *** 周二中午,艺术楼四楼的琴房,这是他寻得一个午休的好地方。 浅蓝色的窗帘后,背靠在白墙上的少年休闲地曲腿坐在铺着大理石的飘窗上闭目养神,戴着的白色有线耳机连接着MP3,耳机中流淌着舒缓温柔的纯音乐。 午后的阳光正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冰凉的大理石都有了舒适的温度。 一曲结束,音乐切换到了下一首,是德彪西的古典钢琴曲《reverie》。 他不禁回忆起那场梦。 梦中。 他就坐在现在的位置,在读从图书馆借来的《传习录》。 走廊里传来了越来越近的聊天声,琴房的门被推开了。 他准备换个房间,却认出了她的声音,她亲切地喊着那个人“谢澜哥哥”。 另一个人是谢澜? 哦,原来他们认识。 他迟疑了一瞬,选择不暴露藏在窗帘后的自己。 琴声开始了,拥有着绝对音感的他听出了四个音的错误。 琴声结束了,她夸赞着他的琴技,两人开始交谈。 他试图继续阅读手中的书籍,却一个字也无法读进心里,指尖在那行字上划过一遍又一遍。 “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 字从脑海里滑过就消失不见,外面两人的说话内容却一个一个字清晰地钻进了他的耳朵。 直到谢澜说:“晚栀,我出去上个厕所。” 随着门的一开一关,琴房内陷入了一片寂静。 他合上了书,伸手拉开了浅蓝色的窗帘,一脚踩在地面上,一脚踩在飘窗上,心头有着一股莫名的躁意,音色冷淡道:“吵。” “不好意思!”他抬眸望去,女孩子脸上的愕然转作了歉疚之色,有些局促地双手握紧道,“我不知道这里有人。” 他不该让她露出愧疚的神色,这跟她没有关系,是他任性了。 “没有说你。”黑目中的冷意散去,语气柔和了些,伸手指向摆放在桌面上的吉他,“说的是它。” 他站起身,目光停在琴谱架上的那一页琴谱上,留下一句“第五行第一小节第四个音弹错了”,便走出了房间。 回忆到此结束,他睁开了眼,嗤笑一声,不解梦境中自己的反应,不理性还带着几分任性。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微弱的琴声。 不是从这个房间,而是从楼下传来。 *** 悦耳的午休铃声打响了,晚栀放下了手中的笔,随着要回宿舍午休的住宿生的人流走下了楼梯,朝着偏僻的艺术楼走去。 踏进了艺术楼中,走廊一路的水晶小吊灯已经点亮,谢澜背着黑棕色的琴盒站在一楼的楼梯口,听见了脚步声,回头见是她,朝她打了招呼。他怀里抱着一份琴谱,眼尖的晚栀注意到封面上有一行小字“Remance De Amor”,《爱的罗曼史》,她曾听谢澜的母亲顾淑娴在聚会上用小提琴演奏过。 按照昨晚在聊天软件上的聊天,两人会直接在排练室相聚,所以晚栀有些惊讶:“谢澜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他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担心你走丢了,便在这里等你。” 晚栀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路痴属性,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耳垂:“其实我上次在艺术楼里迷了路,误打误撞就走到了排练室里,所以我对这次的目的地印象深刻。” 两人走上了楼梯,穿过光影交叠的走廊,晚栀一直注意着他的步伐速度,尽量和他保持步履齐平,生怕自己走慢了。 到达了那扇木质拱形双开门前,谢澜从口袋里取出钥匙,拧开门锁,走到排练室内,按下了门旁的灯开关,昏暗的屋内一瞬间就亮堂起来。 晚栀也跟着进入了房间,这里和她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完全一致的布局,连椅子的位置都没有变动。 为了起到更好的隔音效果,她拉动门把手关上了门,可一松开手,门又敞开了一道小缝。 重复尝试了三次,都是一个结果。 她只好回头对谢澜道:“门好像坏了,关不严实。” “上次已经报过修了,门还没有修好吗?”谢澜走上前来,也试了一次,门依旧关不上,无奈道,“只有锁上才能关紧,没事,我们不用管它。” 谢澜走到了一张桌前,伸出一根食指抹过桌子,见手指上有一层黑色的灰尘,晚栀及时地给他递上了一张餐巾纸,他谢着接过,将桌子擦干净后才将琴盒放置于其上。 琴盒一打开,晚栀立即被这华丽精美的吉他吸引了注意力,一片片泛着幽蓝色光芒的珍珠贝母镶嵌在琴头、指板、黑色护板、琴桥等处勾勒出藤蔓、鹰的形状。 谢澜拿起琴,露出了玫瑰木背侧板上大片镶嵌着的精美灯表图案和马丁肖像。 晚栀忍不住称赞道:“哇,这吉他好漂亮,是什么吉他啊?” 他答道:“是马丁D-100。” 晚栀对吉他没有什么了解,只知道这琴一定物美价贵。 谢澜将琴谱架和一张折叠椅搬到了舞台上,她也随便找了一张折叠椅坐下。 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工作,谢澜开始弹奏起吉他。 坐在舒适的灯芯绒椅子上的观众晚栀在明亮的灯光照耀下,在抒情浪漫的琴声陶冶中,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 即将陷入睡眠状态的她浑身一颤,吓得惊醒了,忙心虚地抬头望向前方台上的谢澜,见他在专心弹奏着,没有注意到她刚刚的表现,这才舒了一口气。 平日里因为不困,晚栀会选择在午休时间赶家庭作业,但今天是个特殊情况。 她不由得在心中怪起那杯奶茶,让一向快速进入睡眠状态的她昨晚失眠了,睁眼到天亮。 她强忍着困意,努力睁大着自己的眼睛,两手相握,悄悄地用大拇指掐另一只手的手心,美妙的乐曲在此时的她心中就成了煎熬。 强撑到在最后一个音结束的时候,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突兀的“嘎吱”声,掩着的门被推开了。 故意 晚栀心头一慌,以为是循声找来的女主,回头望去,修长的手指点在门背上,半敞的木质门后是一张熟悉的脸。 清透的窗户后苍翠的枝桠摇曳,下午这面窗背光,没有明丽的阳光,走廊被水晶灯的珑玲光芒照得亮堂。俊朗的少年眉眼清冷,目光扫过整个排练室,扫过晚栀的脸时在她的额角处停滞了一瞬,乌黑的眼眸中泛起了一缕涟漪,被眼中映着的灯光所掩盖。 这是晚栀第一次见到他穿校服,她觉得蓝白色的校服很适合他,让他身上那种淡漠却带着韧劲的独特气质更为突出。 “你是?” “是你!” 晚栀和谢澜同时开了口,一句疑问,一句惊讶。 “你好,又见面了。”沈骁先没有搭理谢澜的疑问,定定地注视着她,语气带着几分关切,“你的额角受伤了?” “诶?”晚栀没有料到掩藏在碎发下的伤口居然被眼尖的他注意到了,“是的,不过不要紧,小伤。” “晚栀,你受伤了?”谢澜放下了持着的吉他,快步朝她走来,走到她座位旁边停下了脚步,一手撑在折叠椅的靠背上,微微俯下身,薄眼镜片后那双的褐眼温煦地直视着她的眼,语气轻柔,轻到只有她才能听见,“让我看看伤口。” 距离好近,近到可以数清他低垂的睫毛。 晚栀有些局促,试图推辞:“只是有些擦伤,过几天疤就消了——” 谢澜用两根手指挑起了晚栀的碎发,小拇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眉尾,突然的肌肤接触让她下意识地去伸手阻拦。 “不用看啦!”她的语气有些急,因为不想让攻略对象觉得自己语气不善,刻意压制了音量,却导致清甜的嗓音带了点柔,远远地听起来就像是在撒娇。 不料她这一抬手,她的手指居然插进了他的指缝间,两人的手乌龙地交缠在一起,就像是在 十指相扣。 沈骁静静地望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手,神色平静得就像波澜不惊的湖面,点在门背上的右手不自觉地指节弯曲,指关节怼在门板上。 晚栀唰地一下把手收回,将身体往后退,靠在了椅背上,拉长了两人间的距离。 但谢澜依旧保持着一手撑在椅背上,微俯下身的姿势,回头望向站在门口淡然望着他们的沈骁:“这位学弟,你来这里有何事?” “恰巧路过听闻有琴声,没想到是学长在排练明天的竞选节目。”沈骁顿了一下,违心道,“弹得不错。” 谢澜扬唇笑了,眼底却闪过一丝隐晦的阴谲:“谢谢夸奖,是我母亲教得好。” 晚栀惊讶道:“你母亲居然会吉他!以前去你家做客,你们家有一面小提琴柜,我还以为你母亲会的是小提琴。” “她是很有名的吉他演奏家,不过我父亲更欣赏小提琴这个乐器,她后来也学习了小提琴。” 晚栀明白了:“原来如此。” 等他们的对话结束,沈骁开口:“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他望向晚栀:“同学,期待与你的下一次见面。” 晚栀摇着手和他告别:“拜拜!” 沈骁用双手握住了两个门把手将门拉上,但门出了点小问题,刚关上又开了一条小缝。 他抬头望向窗外湛蓝无云的晴空,回想起脑海中的一段很久之前的记忆。 琴房内,母亲耐心地教他拉小提琴,而那个男人站在门口双眼含笑地望着他们。 多么温馨。 他的嘴抿成一条直线,黑眸蒙上了一层冷意。 谢望楚,你假惺惺地在怀念着什么? 真是可笑,想感动自己吗? 在隔着一道门的排练室内。 “晚栀,你认识刚刚那个同学吗?” 晚栀点点头:“在校外有过几面之缘的一个,额,朋友?不过还不太熟悉,算不上朋友,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谢澜假装担心道:“我觉得这人不简单,我怕他靠近你不怀好意。” “这你就误会了,是我主动靠近他的。”晚栀没有因为这句挑拨对他产生怀疑,他开学前一天还在打工,家境怕是不太好。 “别担心啦,我可有七窍玲珑心,不会傻傻地被人骗的。” 等到午休结束铃打响了,两人离开了排练室,在教学楼前告别。 晚栀回到八班教室,发现朱昊晨、林峰和秦时月三人已经从宿舍回来了,前桌两人回过头在和秦时月说着什么。 晚栀走近听清了他们的话语。 “帮我带杯奶茶。” “也帮我带杯,多谢!” 秦时月比了一个OK的手势,抬头望见了晚栀,拍拍她的椅子:“你回来了。” 晚栀一坐下,两个女孩子就将头凑在一起,低声交流起来。 秦时月好奇道:“刚刚怎么样?” “看他表演了一遍,然后就聊了聊天,还遇见了一个认识的人。不过我昨天喝奶茶喝失眠了,听琴的时候一直犯困,差点睡着。” 整体来说还算顺利,但是一分好感度都没加。谢澜你是不是个木头! 秦时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询问道:“我明天上午要去看医生,你有没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带的?” 晚栀忙问:“你身体怎么了?” 秦时月摆摆手:“没多大事,内分泌失调,喝中药调理身体。朱昊晨和林峰让我帮忙带奶茶,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周一才喝了奶茶,她这周也不想再喝奶茶了。 晚栀灵机一动:“能不能帮我带束花?” 不好意思了,女主你的剧情我借鉴一下。 原书中,女主听见琴声寻找到了排练节目的男主,女主家里是开花店的,因为欣赏他的琴技,她准备了一束鲜花,在男主竞选结束后到后台送给了他。 “给谁?”秦时月敏锐地抓住了重点,“我记得明天下午是学生会竞选,你该不会是要送给谢澜?” 晚栀感慨道:“你好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 “都要给他献花了,你还说自己不是暗恋他。” 晚栀也没法解释,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秦时月以为她是默认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承认,也不打算为难她:“你想送什么花?” 晚栀眉心微皱地思索着:“还没有想好。” 秦时月忍不住调侃:“要不送束红玫瑰?” “不不,这也太明目张胆了!”晚栀疯狂摇头,“要送委婉点的,但我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送什么花。” “明白了,要不我明天去花店直接问店员有什么含蓄点的花?” 晚栀真的觉得拥有这样一位善解人意的同桌是一件超级幸运的事情:“好主意,多谢你了,月月。” 秦时月装作严肃:“别叫我月月,怪肉麻的。”可嘴角又忍不住上扬。 *** 离开医院差不多是午饭的时间,沈骁和沈如韫便在医院附近的一家快餐店解决午餐。 沈如韫端起碗喝了一口紫菜汤:“小筠,待会吃完饭我们去花店买一束花吧,下午我想去看看素云。” 陈素云是沈如韫红颜早逝的妻子,夫妻感情深厚,沈如韫时不时就会带上一束她最爱的紫色小苍兰,在墓碑前一待就是一下午。 沈骁放下了筷子:“我吃完了,我去买吧,正好让你少走点路。” 快餐店对面是一家花店,这条路的车流量大,等了一百多秒红灯,他走过了斑马路。 抬手掀开花店的透明门帘,花店不大,大约十平米,店内只有一位店员。 他道:“你好,拿一束紫色小苍兰。” 店员一边忙着用黑纱打包一大束红玫瑰,一边和他协商了花枝的数量、包装的工艺和价格等。 配送员进了店,取走了刚打包好的玫瑰花束,透过镜子,沈骁注意到了跟在配送员身后进店的女生穿着明华中学的高一校服。 这个女生,沈骁对她有点印象,一段梦境中她与许晚栀一同出现过,两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店员见她许久未语,左顾右盼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开口询问:“您需要什么花吗?” “店长,我想要买一束花。”她略微停顿,“能含蓄委婉地表达暗恋的花。送给一个男生,有什么推荐吗?” 店员调侃:“送给你的心上人吗?” 她摇头:“不是,帮朋友带一束。” 店员拿着白色包装纸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伸手指向了角落里装在长方形花瓶中的蓝色花朵:“蓝色郁金香怎么样?” 她走上前细看:“可以。” 店员将花束装在印着简约logo的纸袋子中:“花包装好了,欢迎下次光临。” 他付了钱,接过了纸袋子,走出了花店。 沈骁回家换了身校服,背上书包,在下午的课开始前赶到了学校。 周三下午的第三到五节课是学生会竞选,班级按顺序排队去大礼堂。 沈骁上了个厕所,错过了一班的队伍,顺着人流往大礼堂走去。 他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提着个纸袋子东张西望,以为没有人注意到她,将袋子往一处灌木丛里塞。 他认得袋子上的logo,是那家花店,隐约可以望见那袋子里的蓝色。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那束蓝色郁金香会出现在许晚栀手中。 竞选 晚栀鬼鬼祟祟地在滚木从里藏完了花,小跑地赶上八班的队伍,挽上了秦时月的胳膊。 “藏好了?” “嗯嗯。” 大礼堂的座位是按班级分配区域的,但因为大礼堂空间很大、座位众多,难免有学生会找不到自己的班级,等学生们基本坐下来已经是十五分钟后了。 红色的帷幔拉开了,两位仪表堂堂、身着正装的主持人走上了台,他们是上一届学生会会长易雨山和副会长杭晴子。 他们拿着话筒说完了开场白,便开门见山,让竞选者上台,最先竞选的职务是宣传部部长。 第一位上场的是陆依依,她身着一袭华丽的手工定制红黑tutu裙,嗓音清晰明亮,落落大方地对着大屏幕上播放的ppt进行自我介绍。 她的才艺表演是芭蕾,跳的是《堂吉诃德》一幕kitri变奏,伴着快节奏的音乐,弹跳灵巧而有力,红色的裙摆随着舞姿像鲜花一样绽开。 跳着芭蕾的她,整个人都洋溢着自信、热情和对舞蹈的热爱,性子中的娇蛮都仿佛被磨平了。 一曲舞毕,在一片热烈的鼓掌声中,她朝着台下微微鞠躬。 一旁的乔萍嘀咕道:“她跳得这么棒,上次那个爆料帖是污蔑她的吧!” 孙若妍的胳膊肘撑在小桌板上:“我和她跳的舞种不同,但也能看出她的舞蹈功底很棒,是多年苦练出来的。不过那爆料帖的内容是真是假谁知道呢?” 晚栀默然不语,她知道买奖不是污蔑,是事实。 母亲多年的老朋友Cici老师因为她的侄女进了决赛,作为观众在线下观看了那场比赛,也亲眼见证了评委的不公。那位本该排名第一的清贫女孩天赋卓越、功底扎实、身材比例近乎完美,舞蹈表演比起陆依依这位“天才芭蕾少女”还要略胜一筹。 望着舞台上昂首的傲气学姐,晚栀很是不解,她怎能容得自己做如此无耻之事? 这不仅破坏了比赛的公正,剥夺了原本第一名的荣誉,也是在玷污她的努力与热爱。 后一个竞选的职务是宣传部副部长,秋晓宁唱了一首《爱在西元前》,温温柔柔的声线,咬音标准,悦耳动听。 唱歌只会跑调的音痴晚栀不禁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孙若妍感叹:“喔,感觉我的心都要听化了。” 乔萍嘀咕:“好听是好听,就是夹得过头了。” 晚栀拥护道:“这哪里夹了,我见过秋学姐,她原本的声音就这么好听。” 低着头写作业的秦时月下意识地应和了一声“对”,虽然她没有见过秋晓宁。 看着看着,晚栀就明白为什么学生会竞选会将宣传部放在第一个出场了。 宣传部的竞选者们多才多艺、各显神通,而其他部门的竞选就出了不少凑数的才艺,也闹出了一些搞笑又尴尬场景,比如一位体育部副部长的竞选者说自己的特长是打水漂,但场地受限,所以在台上表演了颠羽毛球;还有一位竞选秘书部部长的竞选者表演魔术的时候,扑克牌从他的袖子里掉了出来,一直有窃窃私语声的大礼堂内,安静了一瞬,紧接着爆发出了震耳的笑声。 学生会会长的竞选是压轴。 主持人易雨山举着话筒:“下一位竞选者是谢澜。” 温文尔雅、容颜如玉的谢澜走上了台,他身着微微收腰的定制西装,还未开口,便赢得一片欢迎的响亮掌声和少许尖叫。 乔萍捂住了惊讶得长大的嘴:“哇,谢澜这么帅!比照片上还要帅!果然金丝眼镜和西装绝配。” 孙若妍开玩笑道:“里面那件衬衫不穿更配哦。” 晚栀和秦时月都忍不住笑出声。 结束了自我介绍,谢澜开始表演弹奏《爱的罗曼史》,优雅的琴声从他灵巧的指间缓缓流出,让观众陶醉在抒情又浪漫的乐曲之中。 乔萍望着台上的他失了神:“好听,我男神居然能弹奏得这么好听!” 晚栀觉得乔萍怕是对谢澜整个人都带上了完美滤镜,好听是好听,但这反应也太夸张了。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鼓掌声中,谢澜鞠了一躬,目光扫过了观众席,找到了许晚栀,朝她微微一笑。 乔萍惊讶道:“我没看错吧,他刚刚居然笑了?朝着我们这一片笑了?” 孙若妍愣了一下,目光望向了一旁的晚栀。 秦时月用胳膊肘戳了戳晚栀,在她耳边低语:“他在对着你笑。” 目光锁定在班主任张摩身上,蓄势待发准备离开大礼堂的晚栀一脸懵逼:“啥?” 她望向舞台,谢澜已经退场了。 为了方便中途进出,晚栀特意坐在了靠近过道的位置,而过道另一边的第一个座位坐的就是张摩。 趁着下一个竞选者还没有上台,晚栀弯下身从快步从横道走到了过道,对着张摩道:“老张,我去上个厕所。” “去去。”张摩点头。 *** “下一位竞选者是谢澜。” 比起别的班级,一班就安静多了,不少同学都埋头在小桌板上写作业。 贺昱平挠了挠头发:“谢澜这名字好耳熟,总感觉在哪里听过。” 杨游道:“就那个贼有名的学长,上周和咱们打过篮球。” 贺昱平恍然:“哦哦,这样一说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我觉得有点装的。” 杨游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你小声点吧,他迷妹可多了。” “哦。”可贺昱平依旧没有停下嘴中的话语,望着台上的谢澜,若有所思地嘀咕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长得有些熟悉,跟哪个人长得有点像——” “遮去眼睛。”杨游打断了他的话,朝着一旁低头写作业的沈骁扬扬下巴,“跟这位有点像,但细看又觉得差别大,两人的气质完全不同,沈骁的五官带着锐气,更为棱角分明;而谢澜的五官线条更为柔和,给人亲近感。” “啊对对对!”贺昱平这下才反应过来,知道沈骁是被领养的他脑补了一堆狗血豪门剧情,“沈哥,你们该不会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吧!” 黑笔在一处题干下划了一条横线,沈骁在括号里写了一个D,否决道:“不是。” 杨游忍不住吐槽:“贺昱平,你这小脑袋瓜真该敲敲了,狗血小说看多了吧!” 等到谢澜开始演奏小提琴,礼堂里很安静,窃窃私语不断的贺昱平和杨游才闭上了嘴。 沈骁特意留心了一段弹奏,手中的笔停了,低语道:“错了。” 贺昱平没有听清:“沈哥,你说啥?” “题算错了。” 随着获取的梦境碎片增多,沈骁越来越偏向于时间回溯这个猜想,梦境中想起的是回溯前,也就相当于上一世发生的。 梦境长度忽长忽短,但都是他会留心注意的事情。他对上次的爆料帖那事兴趣不大,所以还无法确定是上一世发生了但自己没有梦到,还是上一世压根没有发生。 上一世,他指出了一个音的错误,竞选上谢澜就改正了这个错误。 这一世,他没有指出这个音的错误,竞选上谢澜就弹错了这个音。 是他让这件事产生了变数。 弹琴地点从琴房改为了排练室,许晚栀额角的受伤,这两件事情的改变,变数出于谁,是她还是他,或者是还在隐藏着的人? 是否他们中也有和他一样在逐渐想起记忆的人呢? 演奏结束了,在一片鼓掌声中,谢澜走下了台。 沈骁也停止了思绪,抬起头恰巧督见了前些排一个熟悉的身影弯着腰快速地到了过道,对着老师说了些什么,便小跑着跑出了礼堂。 他好像知道她接下来要干什么了。 *** 晚栀站在后台的门口左顾右盼,将手中提着的从灌木丛中拉出的白色纸袋子藏在身后。 刚播报完下一个竞选者的易雨山,嫌后台闷热,想去透透风,走出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往里面观望、神情有点紧张的高一女生,以为她是想来搭讪哪位竞选者的,语气不善地阻拦道:“非工作人员和竞选者,不能进后台。” 杭晴子跟在他身后走出了门,手搭在他的肩上:“雨山,对女孩子友善点。学妹,你来找谁?” 晚栀试探道:“请问,谢澜在不在?”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易雨山和杭晴子对视了一眼。 站在后台门口附近的前风纪部部长纪源,瞧见了许晨霄的妹妹,以为她是来找许晨霄的,刚想着出去帮她解围,却不料她来找的是谢澜,匆匆把在脱西服外套的谢澜捞了过来。 易雨山:“他不见陌生人。” 杭晴子:“你找谢澜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 晚栀见二位不给进,便准备离去,却不料谢澜出现得及时:“她不是陌生人,她是我朋友。” “你朋友,那没事了,我还以为是——”易雨山说了一半就被杭晴子拉走了。 “快走啦,马上又要上台主持了。” 谢澜穿着系着蓝色领带的白色衬衫,胳膊上挂着件西服外套,余光已经督见了她藏在身后的花,但依旧语气带着好奇地询问:“晚栀,你怎么来了?” “当当当~”晚栀眨眨眼,像变魔术般拿出了一束优雅沉稳、低调奢华的蓝色郁金香,“你今天的表演很棒,送你一束花!” 温柔的褐眼中闪过惊喜的神色,他接过了花束,轻轻揉了揉女孩的发顶:“谢谢。” 涨啊!涨啊!涨啊! 晚栀微微低头,脸上笑得灿烂,心里却在哀嚎。 怎么这样好感度没涨?看来借鉴女主的剧情不起作用啊! 呜呜呜,花白买了,钱白费了。 沈骁刚走出了大礼堂,这一幕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脸上洋溢着灿烂笑意的少女将那一束隐晦表达暗恋的花递给了谢澜。 谢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顶。 梦境中,许晚栀和谢澜走得很近,而如今他提前获知了答案,她暗恋的人是谢澜。 明明已经猜到了,可为什么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底涌起了一种陌生的酸涩之感。 他自嘲地轻笑一声。 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招新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了,宁燕没有讲完题目,拖堂了两分钟。 晚栀原想着今天中午吃老卤面的,不禁有些沮丧:“唉,今天吃不到面条了。” 食堂一楼的面条窗口很受学生欢迎,去晚了就会排长队。 时节还未到,路边银杏树的树叶只有叶边泛了黄,晚栀和秦时月手挽着手朝着食堂走去,远远地就望见了食堂门口一个个显目的蓝色摆摊伞和周围围着的穿着高一校服的学生们。 晚栀看不出个名堂:“这是在干什么?” 秦时月凭借着极好的视力看清了一个易拉宝上的字:“是学生组织招新。” 晚栀有些惊讶:“昨天才竞选完,今天居然就招新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今早你不在教室的时候,我听朱昊晨说,因为学校下周三前要拿到学生组织的成员名单,所以学生组织提前准备好了招新所需的材料,这两天便开始宣传招新。” 晚栀嫌人多,准备吃完午饭再去凑凑热闹。 位于偏僻角落有一个小小的招新摊位,没有遮阳伞,一张桌子后坐着一位学长和一位学姐,桌面上空空荡荡的,只有一小沓申请表。 “看看学生会的准备,遮阳伞、海报、小糖果、部门宣传资料,而我们这什么都没有。”瘫坐在椅子上的学长望着学生会各部门招新摊位前的热闹场景羡慕得眼睛都要眼红了,拿起申请表在手中掂量了两下,再在桌面上跺整齐,忍不住抱怨道,“只有我们两个和黑白打印的报名表。姓陆的不管事,可李婷怎么回事?她不是一向很可靠的吗?” “干嘛怪李婷?李婷能将一切的事情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所以很明显啊,她是遵循了站长的意思,一切从简。” “......草。”他嘴里含糊地骂了句脏话,“好无聊啊,一想到姓陆的无所作为就来气,就应该让他来坐庄,压榨一下他那张脸的价值,好歹能起点作用。” 学姐摇头:“得了吧,让站长来的话,他那张冷酷无情的嘴能把所有的新生得罪,我们广播站今年休想招得到一个新人。” “唉。”学长无精打采地垂头叹气,余光注意到有两个高一新生朝着他们走来,倏地打起了精神,直起身,对着身侧的学姐道,“终于来人了,咱们上!” 晚栀吃完饭从食堂走出来,看着一个个摊位前只多不少的围绕者,便知道自己失策了。 她注意到有个角落里的摊位冷冷清清的,周围没有徘徊的新生,指着摊位对秦时月道:“我们去那里看看。” “好。” 那个摊位有些简陋,连海报都没有,看不出是哪个部门在招新,只有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学长和望着天空发呆的学姐。 她们一走近,那位学长就坐直了身,用胳膊肘戳了戳学姐,望着她们一脸灿烂的笑容:“欢迎欢迎!” 晚栀好奇道:“你们这里是哪个学生组织的?” “我们是广播站招新的。”他站起来,拿起手边的纸准备发给她们,突然反应过来这不是海报,只能硬着头皮发。 晚栀摇摇手,没有接:“我不会播音腔。” “不会播音腔不要紧,我们这里还有的职务。”他指着报名表上的职务选项,“除了播音组外,还有编辑组和后勤组。” 听他讲解完了各组的工作任务后,晚栀觉得工作轻松,但没有什么吸引力,刚想说个谢谢就离去。 招新不顺的学长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心想着反正站长和副站长不在,索性豁出去了,抛出了最吸引人的工作福利(偷懒福利)。 他压低声音,故作神秘:“悄悄告诉你们,广播站有两间独立的办公室和一间会议室,一间办公室是站长和副站长的,还有一间是其他成员可以使用的,每个办公室内有两台可以联网的电脑,除了工作找资料外也可以随意使用,办公室内没有监控,可以在里面玩手机,还能以工作为借口在中午前的那节自习课提前去食堂吃饭。” “噗嗤,你平时没少钻空子吧!”一旁许久未说话的学姐笑了,没有半分指责,顺带着还补充了一句,“中午的时候还可以到办公室或会议室里午休。” 秦时月对所有的学生组织都不感兴趣,但晚栀被这一席话说得心动了。 她一直嫌班上午休的时候不够安静,安静中的细碎讲话声是最难让人静下心的,趁着午休时间赶作业也效率不高。 在小说中,女主加入了学生会的秘书部,在工作中与男主有了很多接触机会,两人的感情逐渐升温。 晚栀已经尽可能推迟男女主的相遇了,但这次她没有办法改变女主的意愿也不愿以向谢澜诋毁女主的方式来阻止女主去秘书部。 对于晚栀自己来说,选择学生会可以和谢澜有更多相处的机会,但她对学生会的工作兴趣不大,还不如选择可以让她自己可以快乐摸鱼的广播站呢! 晚栀接过了报名表,和学姐、学长简单交流过后,便打算到别的招新摊位转转,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去数学老师办公室拿作业清单,便匆匆和秦时月告别,去了办公室。 宁燕将写着作业的便签纸递给她,指着一旁的一摞作业本:“许晚栀,能不能帮忙去一班喊一下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拿作业?你方便的话,直接帮忙拿过去也行。” 晚栀想着反正也要跑一趟一班,索性就把作业本带过去了,免得他们班的数学课代表再跑一趟。 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臂力,抱着这摞作业本肩膀有些吃力。 下了办公楼的电梯,她督见了谢澜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在朝着实验楼走去,他们应该是去学生会办公室。 她想绕远和谢澜打声招呼,但用眼神度量了一下两人之间遥遥的两百米,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晚栀感受到肩臂肌肉越发酸疼,加快了走路的步伐,小跑着朝着一班教室跑去,避开了走廊里手挽着手的三个女生,却不料她们斜后方有一个拿着水杯往饮水机走去的男生。 拿着厚重作业本的身体比起往常笨拙了很多,她来不及躲避,直直地往他身上撞去。 “小心。”他侧过身,抓住她的手臂,扶稳了她的身体,但她手中作业本还是“噼里啪啦”散落了一地。 “不好意思!”晚栀嘴中道着歉,微微仰头望去,是一张认识的脸,惊讶道,“是你?居然这么快又见面了。” “看来我们有缘分。”沈骁语气淡淡,见她站稳,松开了扶着她的手。 走廊上人来人往,怕有人踩到作业本,他蹲下身,将水杯放在地面上,伸手捡作业本。 晚栀也忙蹲下身,捡了起来。 她不禁想起了两人的初遇,便利店里散落一地的零食。 他伸出左手,指尖触及到了作业本,一串橄榄石的竹节手串垂落到手腕处,衬得白净手背上的青筋愈加脉络分明。 这手真好看,好想摸一摸。 明明只是想想,她却付诸行动了。 等她回过神来,本该捡作业本的手距离他的手背只有两厘米了。 沈骁停住了悬在空中的手,抬起眼探询地望向她。 晚栀躲闪着眼神,以明媚的笑容掩饰尴尬,指尖上挑,滑过一颗苍翠的竹节,心虚道:“你这手链看起来不错,哪里买的?” 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似乎是识破了她窘迫的掩饰,轻笑一声:“路边摊随便买的。” 晚栀也不知道为啥面对他就容易鬼迷心窍。 这也太尴尬了!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发烫,怕是羞红了,低下了头,认真捡作业本。 两人很快将作业本在地面上垒成一摞,晚栀拉伸了一下胳膊,舒了一口气。 他道:“这是我们班的作业,我拿回去吧。” “那多谢了——你居然是一班的,厉害啊!”一班经过分班考试选拔出的佼佼者中的佼佼者。 对了,上次军训的时候孙若妍是不是提过沈骁是一班的? 晚栀很想问他沈骁是不是你们班的,但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和眼前人还不算很熟,若是他告诉沈骁有个别班女生在打听他的消息,那就糟糕了。 “嗯,我们一个数学老师。”他站起身,注意到了一旁的花坛边有一张印着小小黑字的白纸,走近了拿起一看,是广播站的报名表。 低垂的睫毛在眼睑沉下一片阴影,他的眸色微动:“这是你的吗?” 晚栀一看,从他的手中接过:“是是!” 他试探道:“你对广播站感兴趣?” 晚栀坦然道:“那可是一个适合钻空子偷懒的好地方,我也向你推荐一下!”她将学长、学姐的话简略复述了一遍。 沈骁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不错。” 就在这时,午自习的预备铃打响了。 沈骁抱起了那摞作业本,晚栀匆匆和他告别,跑上了楼梯。 *** 学生组织的申请在周一下午放学前结束。 周一那天,午休结束铃打响了,沈骁拿着报名表朝着明远楼走去。 广播站位于明远楼的顶层,明远楼是明华中学的国际班教学楼。 这是沈骁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在梦中他来过这里很多次。 沈骁看着标牌上写的“广播站办公室1”,用食指关节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女生的声音。 门推开了,办公室内有两张办公桌,右侧的办公桌后坐着一位身穿红色校服的高二女生,她坐姿标准,笔在活页本上写得飞快。 她是广播站副站长李婷。 她抬起头来,对着来者露出了标准的微笑,指着左侧那张的办公桌,“来交报名表吗?放那就好了。” “嗯。” 沈骁走到那张办公桌旁停住了脚步,桌上空荡荡的,只有正中间摆放着一些填写好的报名表。 他往下翻动了几张,看到了填写着“许晚栀”名字的报名表,将自己的报名表放在了后面一张。 沈骁离开了办公室,下楼梯的时候和一个人擦肩而过,没有看清他的脸,那个人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但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戾气很重。 广播站办公室1的门推开了。 李婷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标准的笑容,转而惊讶道:“陆站长,你怎么来了?” “我过来看看招新的成果。”陆行止走到左侧的办公桌后,拉开椅子,坐了上去。 他毫无表情地翻看着报名表,将纸翻得哗哗作响。 李婷也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紧张地握紧手中的黑笔。 直到翻到一张报名表,陆行止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嘴角饶有兴趣地勾起:“呵,这不许晨霄的妹妹么,她不去学生会,却来广播站,有趣。” 他将许晚栀的报名表放到另一侧,当他看到下一张的时候,目光瞬间就被那张证件照吸引,嘴角的冷笑敛去了。 怎么会? 陆行止定定地望着那张证件照,不知不觉地张开了嘴,伸出颤抖的手遮住沈骁的脸,只露出他的那双桃花眼。 太像了,太像她了。 李婷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失魂落魄的神情。 陆行止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这人倒是长了双漂亮眼睛。” 他将沈骁的报名表放在了许晚栀的那张上:“这两个人收下,其余的你自行裁决。” 李婷道:“是。” 他又望了那双眼睛许久,拍下了这张报名表,编辑了一条彩信发送了出去:[调查一下这个人。] 变卦 将近7点,吃完了晚饭,许晨霄坐在长沙发上拿着根逗猫棒逗旺财,晚栀盘着腿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悠闲地滑动屏幕,玩消消乐。 “许晚栀,你怎么不报个学生组织玩玩?比如风纪部就不错。” “让我当你的手下,你想得美哦!”晚栀没有抬头地回应着,手机里的游戏响了两声good,“我报名了广播站。” 许晨霄没有信,呲牙乐呵着:“你跑去报了广播站?你在开玩笑吧!” “没开玩笑啊,我周末和妈妈出去逛街的时候顺带拍了一份新的证件照,就是为了填报名表。” 手中的逗猫棒悬在了空中,他脸上的笑意唰的一下褪去了,连声音都不再懒散,带上了几分命令的意味:“不行,我不许。” 晚栀对他异常严肃的反应感到奇怪:“可我报名表都交了。” 他的语气加重:“那你面试不许去。” “就去,我不听。”晚栀捂上了自己的耳朵,跑上了楼梯,朝他做了个鬼脸。许晨霄这人时不时会无理取闹,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回到卧室,她从书包里掏出英语书,整理了一下桌面,准备开始背诵U2的Reading。 手机铃声倏地响了起来,晚栀拿起摆放在桌面的手机一瞧,发现是谢澜打来的电话。 他为什么会突然打电话给我? 她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小说剧情,也没想出个名堂,于是点了免听,好奇道:“喂,谢澜哥哥,找我什么事啊?” 却听见他问:“晚栀,听说你报名了广播站?” 晚栀怔住了。 我不过就是想去广播站摸个鱼,怎么男主也“大驾光临”,专门打个电话来问候此事? “我哥跟你打小报告了?” 他承认道:“是,他让我来劝劝你。” “他让你来劝劝我,你怎么就来劝我了啊。”晚栀小小的叛逆心都被激起来了,语气有些不耐烦地嗔怪道,“你们怎么一个两个的都——” 脑海中响起的机械声打断了她的话:【好感度-1】 晚栀的头“啪”的一声砸在了书上。 行行,我错了。 他关切道:“什么声音,你是不是撞到什么了?有没有事?” “没、没事。”晚栀抬起了埋在英语书里的脑袋,趴在了抱臂的小臂上,刻意地放缓语速,声音甜美道,“谢澜哥哥,可不可以告诉我原因啊?” “晚栀,你可知广播站站长是陆行止?我与你哥哥交好,但跟他关系不好,他为人冷酷无情、心狠手辣,我怕你去广播站后,他会对你不利。” 广播站站长居然是陆行止?这原著中只字未提的人,却在她这个女配的视角中一次又一次地被提及。 晚栀不禁纳闷,心狠手辣的陆行止与谢澜关系不好,但书中为何从未提到他对谢澜做出了什么不利的事情? 她的想法是,既然他的存在不足以写进故事主线,那也不足以改变她去广播站摸鱼的决心。 “这你就不用担心啦,上次那个帖子不是说他在广播站里不管事吗?他若是敢欺负我,我直接离职呗。不用再劝我了,再怎么劝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晚栀还没等对方反应,就火速地抛出了一个问题,她想知道答案很久了:“你性格这么好,也不得罪人,你是怎么和陆行止交恶的?” “说句实话,我也不知道,他对我的敌意像是毫无缘由就产生了的。”谢澜叹了一口气,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我和他第一次相遇是在我爷爷70岁的寿宴上,那年我十五岁,他与我的堂兄交谈甚欢,堂兄瞧见了我,用着我可以听见的声音问他:‘这是我的堂弟谢澜,你们都是南城的,之前见过没?’,陆行止从头到脚打量我一遍,回复了一句:‘没见过,也不想认识。’,我深刻地记得他那时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恨意。” 因为小时候那段好心被当作驴肝肺的记忆,晚栀知道姓陆的那家伙对待别人的脾气不友好,但是他也不至于无理由地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强烈的恨意啊!一定有什么缘由。 “或许是你们小时候见过,但你当时不知道他的姓名?”晚栀又想到一个不太有信服力的玄学解释,“或者是因为你们之间的磁场不合?” “也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高中进入明华后,他便一直明着暗着地针对我。”谢澜语气平和,没有恼意,但晚栀却听出了话中蕴蓄的委屈,像谢澜这种襟怀坦白之人,面对谲诈的手段,也真是有苦说不出,忙安慰他道:“别因为这种人坏心情,他若是针对你,你也不要仁慈,反击回去。” “好,我会的。”他的话中带着真挚的冀求,“晚栀,你能不能别去广播站,我不想他有机会能轻易接触到你,我真的怕他对你动手。” 电话对面停顿了两秒,一声吸气声,他听起来有些犹豫地开了口:“我想你来学生会,这样我就可以多见到你。” 晚栀捂住了自己的嘴,我天,他是在说情话吗? 她又立即否认这个观点。哪有这么心平气和、一分好感度不涨地说情话的,他说的是“友情”的话吧! 好歹两人也是多年的朋友,他都这么直白地希望我去学生会了,若是我再拒绝,就太悖他的面子了,搞不好又降好感度了。 晚栀知道加入学生会能有不少增加好感度的机会,但依旧有些迟疑:“学生会的部门我只对宣传部感兴趣,但宣传部的部长是陆依依......” “看来你信息挺广的。”谢澜见她开始动摇,轻笑一声,“不用担心,我只要跟她声招呼,她不会来烦你的。她虽性情娇蛮,但是个护短之人,容不得任何人去欺负自己人。” 晚栀信得过他的话,也不再疑虑了,在心中和摸鱼职务依依不舍地告了别:“有你的话做担保,那我就去吧。” 她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不过报名表怎么办,今天不就截止了吗?” “因为时间紧迫,去年就有不少学生来不及交报名表,临时在面试前提交的。今年学生会也会放宽点,报名表只要在面试前提交就行了。你哥那里有多余的空白报名表,你明天中午拿着填好的报名表直接去实验楼四楼的会议室面试就好了。” 谢澜向她简述了一遍面试流程,宣传部的面试分三部分,一是一分钟自我介绍,二是三分钟以内的才艺表演(可以用U盘自带音乐),三是与面试官进行一些问答。 结束了长达十分钟的电话,晚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虽然谢澜表示以她的古典舞水平随便表演一段舞蹈就行了,不用忧虑,肯定能通过,但一个晚上写完作业的情况下,还要挑选音乐和练习舞蹈动作,属实有些匆忙。 为了完成攻略任务,真是折磨人啊! 噫吁嚱,危乎悲哉! 晚栀趴在书上哀嚎一声,忙拿起了英语书快速背诵起来。 *** 周二中午的二楼食堂。 贺昱平低头凑近了浇盖着酱汁和大块鸡肉的咖喱饭,嗅了嗅,咽了一口口水,感叹道:“好香啊!这食堂的新品看起来真不错。” “闻得都饿死我了。”杨游转身看沈骁拿筷子走到哪里了,却见一个端着自选餐盘的高二男生,从他们的桌旁路过。 杨游眼尖地认出这人是曾经住在一个小区里的玩伴,两年前他家突然卖掉了房子,搬走了,两人便从此未见。 杨游欣喜地喊住他:“呦,这不是向宇吗?好久不见。” 向宇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曾经的朋友认出来。一想到小区里那群八卦的大爷大妈肯定会到处说闲话,说他父亲赌博欠了债,只得卖房子去抵债,他握住铁餐盘的手就不自觉地收紧,指关节都发白了,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你是不是认错了?” “我认错,这怎么可能?几年了你看起来还是老样子。”杨游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一个空座位道,“你一个人吗,这边还有个空座位,你坐吗?” “不用了吧——” “都多少年老朋友了,你怎么还对我拘谨呢!坐坐,咱们叙叙旧。” 向宇一心想逃脱杨游的热情邀请,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有用的借口:“一会儿秘书部招新,我吃完饭就得走,不好意思,今天没有时间和你叙旧了。” “你学生会的啊,厉害呀!”杨游感慨道,“若不是我不会才艺,我也去报名试一试了,听闻宣传部的美女贼多。” 向宇叨咕着,语气带有几分不屑:“学生会没有什么好去的,不过是那群富家少爷小姐们在过家家罢了。” 杨游的耳朵因为长期戴耳机听高分贝快节奏的音乐,听力有些下降:“你说啥?” 而贺昱平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面前的美味午饭,心里想着:我要吃掉你,我要吃掉你!自然也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唯独拿着三双筷子回到餐桌边的沈骁听见了他的话,督了他一眼,将筷子递给两人。 “谢了,沈骁。” “多谢,沈哥。”贺昱平接过筷子,模仿着日漫,说了一句,“我开动了!” 向宇慌了神,这个男生很明显是听见了自己的嘀咕声,尽管他看上去并没有把这话放心上,匆匆道:“没什么,我先走了。” 告别后,杨游不顾贺昱平的阻拦,伸筷子从他的盘子上抢了一块肉:“我待会都想去实验楼五楼去凑凑热闹了,你们两个有没有报名啊?” 贺昱平忙着大快朵颐,连头都懒得抬:“我没报。” 沈骁道:“我报了广播站。” 贺昱平有些意外地抬起了头:“我还以为沈哥你对这些不感兴趣呢!那我以后是不是就能从广播里听见你的声音了?我要点歌!” 沈骁摇头:“我不会播音,报的是后勤部,而且还没面试,八字没一撇呢。” 贺昱平越想越感到奇怪,总觉得莫名其妙跑去报名一份打杂的工作不太符合他的行事作风,莫非是他为了什么人? 眼前浮现过那幅夹在书中的铅笔画,拥有着跳跃的发散思维的贺昱平想到一个可能性,但旁边坐着个不知情的杨游,他只得先压制这份强烈的八卦心。 心中藏着事,他无法再专心吃午餐,囫囵吞枣地吃了几口。 直到杨游去打汤,餐桌上只剩下两个人,贺昱平终于等到了开口的机会:“沈哥,我总觉得你去报名广播站是居心叵测啊,呸,是有别的意图。”他边问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沈骁的神情,却不料一时嘴滑,错用了贬义词,忙改了口。 沈骁知道这位友人的思维跳跃,有些好奇他想歪去哪里了:“你倒说说我有什么意图?” 他直抒己见道:“你是不是为了见小红帽才去广播站的啊?” 筷子停在了空中,两根豇豆从筷子上滑落在白饭上,沈骁没有料到他居然歪打正着想到了正确的答案。被人戳穿了心思,沈骁扬了扬眉,没有半点生气,坦然地点头:“聪明。” 贺昱平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骁的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盈着浅浅的笑意,他似乎因为这个提问而心情不错。 心中窃喜:我想的没错,沈哥肯定暗恋小红帽!他上次是在嘴硬不承认罢了! 试探 午自习铃还未打响,明远楼里闹嚷嚷的。 前往顶楼的楼梯上,五六位学生围成一圈闲聊着,他们聊到了搞笑话题,爆发出了响亮的欢笑声。 楼梯被挡住了一些,沈骁微微侧身路过他们,被一位眼尖的女生注意到了,指着他低声和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他们瞬间停下了说话,目光全凝聚在了沈骁身上,几秒钟后又开始窃窃私语。 “要不要上前问一问他是哪个班的?” “你去。” “我不敢。” 又是一片笑声。 其中一个人拿出了手机要拍他,沈骁察觉到了手机镜头,侧开了头。 他对镜头很敏感,他不喜欢照相。 走到了顶层,广播站会议室附近排列了一行椅子,已经来了三四位同学。 沈骁随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下,会议室的门缝里透出光亮,里面看样子已经来人了。 他不禁回想起一段梦境。或许是精神与梦境结合得更好了,现在的他在梦境中能感知上一世自己的感受与想法。 时间发生在今天中午。 在回教学楼的路上,他恰好遇见了许晚栀和她的朋友。 许晚栀在摆手告别:“我去喽,拜拜!” 她的朋友祝福她道:“晚栀,祝你面试顺利!” 沈骁看着她往明远楼的方向走去。 明远楼?她要去广播站面试。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动了去报名广播站的念头,但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是一时兴起,太草率了。 回到了教室,他却有些心神不宁,终究还是走去了明远楼。 走上了顶层,他一眼就望见了坐在最右侧的少女背靠在走廊外墙上闭目养神,清爽的秋风拂动着她的碎发。 他挪开了目光,走到一个身着红色校服的学长面前,低声道:“学长,请问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欢迎欢迎,当然可以。”学长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走进了一旁的办公室里,出来后,把一张报名表和一支黑笔递给他,“没有证件照的话,就不用贴了,你把内容填了就行。” 沈骁填好了报名表,走到会议室门□□给了学长,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男生。 他望了一眼门内,会议室中只坐着一个李婷。 晚栀听闻学长报了下一位面试者的名字,睁开了眼,望见了站在她椅子前几步的沈骁,伸手拉了他的校服衣摆。 她眉眼弯弯,笑容明媚:“是你,你也要来面试的吗?” 看着她的笑容,沈骁的嘴角也不禁微微扬起:“嗯。” 她愉悦地拍一下掌:“太好了,有个熟人!” 这段梦境在此就结束了。 他从梦境中得知许晚栀要去广播站,但这一世有一些意外的事情发生了,让他不敢确定她是否还是这个选择。 沈骁昨天去灌水的时候,望见了抱着厚重的作业本在小跑着的许晚栀,想上前帮她一下,却不料间接导致了她手中的作业本洒落了一地,却也幸运地获知了她确实要去广播站的信息。 会议室的门被打开了,里面走出一位高二男生,沈骁对他印象,他是招新摊位上的学长,也是之前的梦境中碰到的那位。 “时间也差不多了,就提前开始吧!报到名字的人进会议室。”他看着手中的名单,读出了名字,“第一个,奚西,人到了吗?” “到了。”坐在最左侧的女生站起身,走进了会议室,关上了门。 学长在沈骁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今天刮了什么风,把站长都吹来了。” 沈骁心中微动,这又与梦中有一处出入。 今天的面试官应该只有李婷,陆行止为什么会来? 梦境的进度已经到了两周后,沈骁依旧从未见过这位站长,广播站所有的工作都是由副站长李婷代为管理。因为陆行止不露面也不做实事,不少成员吐槽他为挂名站长。 沈骁对他不了解,通过论坛里的搜索,知道了陆行止是南城陆家的大少爷,性情古怪,脾气不好,睚眦必报,别人都不敢惹他。因为他的成绩一直保持在年级榜前三十,只要他不影响别人学习,老师也不管束他,上课听不听随他。他还有个小一岁的妹妹叫陆依依。 论坛里有他的照片,他长相文雅,但眉眼间戾气重,一双三白眼,发尾偏长,但未到狼尾的长度,最显著的特征是一颗鼻尖痣。 秋日的风清清爽爽,沈骁的背脊微微后靠,靠在走廊的外墙上,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能感受到贴在外墙上的瓷砖微凉。 他时不时侧头往楼梯口望,却没有望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午自习的铃声打响了,像是宣告了一个答案。 她不来了吗? 好像有一种愉悦的情绪被抽走了,他有些沮丧地将视线收回。 可他的心平静不下来,心中存着期盼,期盼她只是迟到了。 身旁的学长将胳膊肘压在大腿上,撑着下巴,又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唉,希望他的嘴收敛点,别吓到高一的了。” 话语刚落,会议室的门就打开了,奚西走了出来,神色看起来不太好。 学长心中暗骂不好,忙站起身,手势示意她走到一旁,低声询问她:“你怎么看起来垂头丧气的,站长没为难你吧?” “不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刚刚读得不好而有些气馁。”奚西忙否认,“你说的站长是那个男生吗,他没有对我说话,全程是李婷学姐问我问题的。” “哦哦。”学长这才放心了。 李婷没有等到下一位面试者,便走出了会议室,询问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没有人进来?” “哦哦,不好意思。”学长忙拿起名单,读了下一个名字,“下一个,沈骁,在吗?” 沈骁愣了一下。 自己居然排这么前? 他对这个职务的兴趣是来源于许晚栀,她若不来,他也不想去面试了。但自己的排序太前了,也不知道她后面会不会来。 学长又问了一遍:“沈骁,在不在?” 李婷的目光环视一周,停在了沈骁的脸上:“沈骁,进来吧。” 绝了他离开的选项。 沈骁感到有些不对劲,不禁有些警觉,但还站起身,跟随李婷走进了会议室,望见了坐在长桌顶头的少年。 他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一双下三白凝瞩不转地盯着沈骁,嘴角流露出乖张的笑容,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 沈骁不喜欢被这样打量着,眉心微蹙,冷漠地督了他一眼,就从容地坐上了一张椅子,语气淡淡道:“面试开始吧。” 他敢确定,这个人是冲着他来的。 对面那双桃花眼,漂亮却冷冰冰的,令人看不出任何情绪,陆行止不禁嗤笑了出声,对李婷摆摆手:“李婷,你先出去。” “是。”李婷点头,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带上了门。 “你好,我是陆行止,我是广播站的站长。”陆行止手中的笔划过申请表上画钩的选项,“沈骁同学,你申请的是后勤部。后勤部不需要会播音腔,那我们来聊一聊。” 沈骁颔首。 陆行止不打算再说些周旋的话,坦然道:“你的眼睛很像一位故人。她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温柔美丽的女人。” 沈骁垂着眼,指尖点了两下桌面,表面上看上去波澜不惊,心中却是有些愕然。 他知道自己的眼睛长得像母亲,但是陆行止认得他母亲的可能性也太小了。 陆行止一边观察着他一边继续说道:“那年我五岁,同家人去参加北城谢家掌门人的60岁寿宴,落单的我被别人诬陷打碎了一个名贵的花瓶,连我的父亲都信了这诬陷,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我的母亲也在辱骂我,只有她站出来帮我说话。”在众人的指责之中,哭泣的他望见了身着白色礼服的方杏温柔微笑地朝他缓缓走来,仿佛天使降临。 哦,原来是那个小男孩。 沈骁想起来了,他那从小就心机重的堂哥打破了一个花瓶嫁祸给一个小男孩,亲眼撞破此事的他就告诉了母亲方杏,然后母亲就在保全了伯伯家颜面的情况下,努力维护了那个小男孩的尊严。 陆行止的声音微微颤抖,蕴含着难以掩饰的愤怒与悲伤:“可惜她已经香消玉殒。” 沈骁的指尖又点了一下桌面。他轻吸一口气,安稳了一下心中的情绪,沉闷道:“那很遗憾。” 马木琴声响起,陆行止拿出手机:“不好意思,我先接个电话。” 他接通了电话,不知道对面说了些什么,他饶有兴趣道:“你说许晨霄的妹妹去了宣传部?她申请表都交过来了,怎么临时改主意呢?” 沈骁无声地叹气一声,她不来了。 陆行止又补充了一句:“怕是姓谢的混蛋在她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吧。” 沈骁知道“姓谢的混蛋”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潜台词是,我知道你是谁,因为你母亲的缘故,我视谢澜为敌。 下一句就是,我希望你加入我的阵营。 陆行止挂断了对话:“你去过北城吗?” “没有。” 沈骁谨记着母亲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回去,好好活着。” *** 与此同时,在实验楼四楼的会议室内,陆依依坐在黑色人体工学椅上翻看着报名表,秋晓宁在用笔记本的蓝牙连接音响。 门突然被推开了。 陆依依不耐烦道:“别急啊,还没到时间,怎么就进来啊!付子云,不是让你在外面管理的吗?你在玩忽职守吗?” 门外一个男生探头进来,一脸无可奈何地道歉道:“依依姐,我错了,可——” 来者沉闷带着磁性的笑声打断了他的话:“你好呀,小秋秋,小依依。” 陆依依猛地抬起头,望见了倚在门上的池浩风,手中的钢笔重重地敲在白色桌面上,双眉一拧,喝道:“池浩风,你来干什么!”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来旁观啊。” 她从座位上站起来,伸手指着门,毫不留情地赶他走:“滚,你又不是我们宣传部的,谁准你来这旁观的!” “陆依依,你怎么整天说话夹枪带炮的?”池浩风笑着拉上了门,在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就变了脸,俊美的混血脸上面无表情,那双深蓝色眼瞳嘲弄地打量着她,“这地方你家的?我凭什么不能来啊,陆家小公主。” “你——”陆依依知道他在嘲讽她。 在南城年龄相近的富家子弟的圈子里,不少人鄙夷她的身份,看不惯她刁蛮的性子,恶意讥讽她为“有着一身公主病的私生子”,池浩风就在故意借此话骂她。 她气得浑身颤抖,抵在椅子上的腿发软,身旁的秋晓宁在桌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一圈一圈磨搓着她的手背。 在安抚下,陆依依又逐渐鼓起了气势,言辞嚣张地骂道:“就算你有谢澜撑腰,我也不会容着你无法无天。你今天来这儿的目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滥情脏黄瓜,休想打我们宣传部未来成员的主意!滚出去——” 池浩风冷笑着朝她走近,在她的椅子旁停下了脚步,眉压眼的他凶相毕露,陆依依昂首瞪着他,却被他掐住了下巴。 池浩风不屑地嗤笑:“你个陆家的私生子也配得上跟我叫板。” 秋晓宁站了起来,想要帮忙,却被陆依依使了个眼色,让她不要掺和此事。 陆依依想扒开他的手,力气比不过他,只得报复地用新做的指甲在他的手腕上留下红色的掐痕,嘴上不甘示弱地叫嚣着:“呵,你们大家吹捧的谢澜,不也是个私生子!” 他有些惊异于她的口无遮拦:“你有本事把这话当面说给他听。” 陆依依知道自己失言,陆行止那个定时炸弹恨她入骨,他若不是忌讳父亲,早就对她动手了。她现在万万不可得罪谢澜了。上次为了秋晓宁与他争执,若不是许晨霄及时把谢澜招呼走,怒火上头的她以这张嘴,肯定要得罪他了。 “他的母亲小三上位了成为了谢夫人,但你的母亲依旧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三。众人皆知谢家‘独子’谢澜,又有多少人知道谢家还有一位死去的大少爷呢?这就是区别。” 陆依依被这段话堵得哑口无言,她气自己的母亲被侮辱,又气他说的是实话,伸手要甩他一个巴掌,却被他握住了手腕。 他使的劲很大,拇指抵在她的尺骨茎突处,陆依依感到手腕刺痛发麻,疼得五官乱飞。 秋晓宁不再听从朋友的话,上前企图拉开他的手:“依依!池浩风,你放手!” 池浩风望着眼前冰肌玉骨,清纯恬静如百合的秋晓宁,起了色心:“小秋秋,你怕什么,我都没把她搞脱臼。你亲我一下,我今天就放过她。” “你——”秋晓宁恼火他提出的无耻要求,又心疼自己的朋友,急得美丽的双目有了几分哭意,眼睑都红了。 看着自己的闺蜜被调戏,陆依依的双眼都要气得冒火,趁他不注意奋力挣脱了他的束缚,又一巴掌要甩在他的脸上:“滚你丫的!” 在距离自己的脸还有两厘米处,池浩风握住了陆依依的手掌,目光却没有离开秋晓宁的脸蛋:“开个玩笑,你怎么眼睛都委屈得红了,别当真啊。” 面试 在课间的闲聊中,晚栀得知了孙若妍也报名了宣传部。午饭时间,孙若妍要补个妆容,晚栀便帮她从食堂的面包房带了一个三明治回来。 晚栀提着塑料袋里回到了班上,望见了拿着个化妆镜正在涂烈焰红唇的孙若妍,她画了个蓝色烟熏眼影,霸气又俏皮。 “哇,好漂亮。” 在晚栀的直白夸赞下,大大咧咧的孙若妍也感到不好意思了,脸上浮起红晕。 晚栀将三明治放在她的桌上,坐在了她的前桌座位上:“奥尔良鸡肉的卖完了,我就买了培根的。” “培根的也好,我快饿死了。”孙若妍果断放下手中的口红,拆开了塑料包装,也不顾着刚涂的口红会不会蹭掉,大口大口地咬着三明治。 晚栀借着她的化妆镜挽了一个简单的丸子头,从书包外侧口袋里翻找出了一个变色唇膏当口红凑数。她剪辑完音乐已是凌晨,早上又险些睡过了头,时间太匆忙了,她连舞鞋都忘了带,更别说化妆了。 她两人结伴前往了实验楼四楼,到的时候已经临近午自习打铃,会议室的门口排了一条五六米的长队。 晚栀走上前询问一位在维持秩序的学长:“请问报名表是交给你吗?” 付子云摇头:“不用交给我,临时报名的人太多了不好统计。你们拿着报名表到队伍后面排队,轮到面试的时候,直接将报名表交给里面的依依姐,额,就是我们宣传部的站长。”他询问了孙若妍的姓名,把她之前交上去的报名表发还了她。 晚栀好奇地观察着前方的队伍,队伍中女孩子偏多,不乏长相姣好的。有几位准备得很充足,穿了件舞服,在外面套了一件校服外套。 每个人的时间在五分钟以内,晚栀站得都腿麻了,来回晃了晃腿,趁着这个时间,做了一套简单的拉伸动作。 排到晚栀的时候,都要临近午休结束了。 手握上门把手,晚栀一想到接下来的未知处境,不禁感到惴惴不安,做了一个深呼吸,推开了门。 然而那份紧张在她认出了正对着门坐在拐角处的人时就荡然无存了。 他倒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撑在椅背上,及耳的黑卷发下是一张五官立体的混血脸,幽深的深蓝瞳像寂静却藏着暗礁的海,脖子上戴着一条十字架项链。他上身没有穿校服,穿的是一件潮牌T恤。 这不是池浩风还能是谁?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池浩风看见了这不怎么施粉黛却令人眼前一亮的来者,打起了兴趣,不再懒散地趴在椅背上,坐直了身。 原想着朝她眨眨眼,却见这美人望着他的眼神可算不上友好。 他忽地想起这位来者的身份了。 我去,这不是许晨霄他妹,许晚栀吗? 他在心中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调戏她。他可不敢从许晨霄这个妹控手中抢人,更别说这段时间谢澜很明显对她产生了兴趣,朋友妻不可欺。 晚栀随即挪开了目光,企图掩饰自己眼中的鄙夷,转头望见了坐在白色会议桌之后的两位学姐。秋晓宁望见是她,停住了在笔记本的键盘上打字的手,朝她莞尔一笑。而陆依依拿着一支钢笔在一张申请表上做批注,没有抬头:“把报名表交给我。” 晚栀走上前将报名表递给她,陆依依没有直接接过,手中的钢笔在一张报名表上停顿了两秒,画了一个大大的叉,这才接过报名表。 “才艺表演三分钟以内,如果需要音频——”陆依依的嘴上熟练地说着流程,但当她看清报名表上的名字时截断了话语。她倏地抬起头来,以一种的惊讶又好奇的目光悠悠打量着晚栀脸上的每一寸。 那颗红泪痣提醒了陆依依上次的照片乌龙,她在心中为自己喜欢一个男的喜欢到险些昏了头而自愧恼怒,又庆幸自己没有做出什么丢人事就得知了真相。 她心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了铿锵气足的自我介绍:“许晚栀,你好。我是宣传部部长,陆依依。” 看着她紧锁的眉心和友善微笑的嘴,满头雾水的晚栀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得到了秋晓宁及时的眼神示意,晚栀握住了她伸出的手,也客气道:“你好,你好。” 晚栀将U盘插在笔记本上,将剪辑好的音乐放入播放列表。她走到了窗前的宽敞空地上,对秋晓宁点了点头,典雅悠扬的伴奏从蓝牙音箱中流淌而出。 晚栀穿着运动鞋跳古典舞不习惯,起先慢了两拍,但多年的舞蹈功底和深入脑海的舞姿记忆让她很快就调整好了状态。 随着清亮的竹箫声,少女就像一只舞姿灵动的飞燕在窗前翩翩起舞,轻步曼舞,绰约多姿。纵使她没有穿纱衣,也能感受到她一颦一笑、一步一摇间的仙气。 她最后以一个上步立转接大掖步,踏着最后几个音,结束了舞蹈。 午后明媚的阳光从窗户照进屋内,在少女的身上洒了一层璀璨的金光,在地板上映出一个曼妙的影子。 一舞既终。 秋晓宁捂住了自己嘴,池浩风不顾脖子的不适,长时间地扭过头,都忘了调整椅子的方位,两人都被这短短两分半钟的舞蹈表演震撼了,看呆了神。 而在舞蹈方面见多识广的陆依依发出了爽朗嘹亮的笑声打破了会议室内的宁静,望着晚栀露出了欣赏的神色,鼓起了掌:“跳得真不错,看起来继承了你母亲的不少天赋。” 晚栀道:“谢谢夸奖。” 陆依依想起了昨晚谢澜突然在q\\q上找她,告诉她许晚栀要来报名宣传部,并告诫她许晨霄最讨厌别人烦她妹妹,上次那个帖子就是他找人删掉的。 谢澜这人的话很靠谱,陆依依立即打消了从他妹妹那里入手的主意,质问道:“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在面试上给她放水吗?” 他的回答却让陆依依有些意外,但她想起许晚栀的母亲是曾经江南歌舞剧院的首席舞者后,就不觉得意外了。 陆依依手中的钢笔盖轻敲了一下桌面,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响声:“谢澜说以你的水平,肯定能通过我的考核。亲眼一见,此话非虚。” 晚栀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禁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 “毕竟我对于艺术方面素来公平公正,最瞧不起找关系做手脚的人,就算他让我放水,我也不会同意的。” 晚栀震惊得瞪大了双眼,来不及掩饰自己的表情。 你这是在骂你自己吗?之前在芭蕾舞比赛上作假赢得比赛的不是你吗?还是说另有隐情? 陆依依一瞬间就明白了晚栀诧异的缘由,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利剑戳入了她内心最脆弱之处。整颗心脏里都充盈着恼意与惭愧,她能感到无数的双手在拉着她坠入无底的深渊。 她变了神色,眼神渐沉,咬着牙:“许晚栀,你跟我来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话,让晚栀怔在了原地,无所适从。 秋晓宁拉住了站起身的陆依依的胳膊,语气温柔地问询着,却得到了模拟两可的回答。一直缄默的池浩风知道自己朋友的妹妹还是要护着的,也忙开口问询:“陆依依,你要干什么?” 陆依依气笑了:“你们一个两个表现得这么紧张,当我要吃掉她似的。放心,我只是要和她好好聊聊。” 她说了一句便推开了门:“晓宁帮我继续面试下一位。” 晚栀没有从现在的她身上感到任何的敌意,也大致能猜到她找自己私聊的内容,忙跟了上去。 付子云见陆依依鼓着气走出会议室,默默离远了点,不敢上前惹她。 孙若妍靠在门边的墙上等待,看见晚栀走了出来,问道:“你面试完了?” 晚栀道:“嗯嗯,轮到你了,你进去吧,我一会来找你。” “好。” 陆依依走得很快,晚栀不过和孙若妍讲了两句话的工夫,她就不见人影了。 一旁的付子云热心地提示晚栀走一旁的楼梯,晚栀忙小跑着跑到楼梯口,就看见陆依依从上层楼梯探头下来,不耐烦道:“怎么走这么慢。” 晚栀在心里嘀咕着,依依姐,你真该好好改改脾气,要不是我脾气好,换作别人碰见你这个态度,都要和你吵起来了。 她快步赶上陆依依,两人走到了五楼。 别的部门的面试是在五层的相应办公室进行的,因为宣传部的面试特殊,要考核才艺表演或是过往的绘画作品,谢澜给她们分配了会议室。 五楼的面试基本都结束了,只有风纪部办公室的门前还有两人在排队。 陆依依拿着钥匙开了宣传部办公室的门,企图调节两人之间生硬的气氛,硬邦邦地说了一句:“请进。” 晚栀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办公室,这是她第一次进学生会的办公室,比起广播站的办公室,明显要宽敞许多,大约一个教室的大小。 陆依依打开了吸顶灯的开关,整个房间瞬间就亮堂起来。 办公室内铺着巧克力色胡桃木的地板,正中央是一张白蜡木长桌,桌旁摆着几张折叠办公椅,左侧右侧分别有四张有挡板的转角书桌,宽敞的落地窗前装着木百叶窗帘和一层哑白的纱帘。 晚栀的个子比陆依依高,站着的时候,陆依依跟晚栀说话要微微仰头,便拍拍长桌,让晚栀坐下。 晚栀拉出椅子坐下,双手在桌下握在一起,看着陆依依难以启齿的模样,先开了口:“我早有听闻爆料帖中爆料你的那件事——” 陆依依打断了她的话,语速极快地将真相说了出来:“那场比赛我不如那个女孩,我输得心服口服,我已经接受了我是第二名的结局。可,可最后裁判公布的评选结果是我得了第一名,我望向父亲,他一脸欣慰又虚假的微笑,那时候我才知道父亲口中送我的礼物是买通裁判,送我“白天鹅杯”的第一名!” 她愤恨得双目带了血丝,咬着牙,声音带了哭腔:“这太无耻了,这不是我的意愿!输了就是输了,我根本不会做这种玷污公平与艺术的事情!但我没有办法去违抗我父亲的意愿,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个、是个不受宠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女!我又有什么办法去改变呢!我唯一引以自豪的就是芭蕾舞,这件事却让我从此为此蒙羞!这是耻辱!” 陆依依一股脑地说完了,泪水也再也压制不住,大颗大颗地掉落在桌面上,一只手缓缓地抚摸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慰她。 强烈的痛苦随着泪水被带走了,陆依依渐渐了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身边的女孩一言不发,平静得出奇。 女孩垂着目望着桌面,眼中的情绪都掩在了卷长的睫毛下,不冷不热地开了口:“那个本该拿第一名的女孩是什么反应?” 陆依依回忆着当时的场景:“领完了奖我追上了她,想向她道歉,却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也不想听我说,推开我,跑得没影了。” 晚栀抬眼望向她,那双杏眼就像夜晚的月色,清明又透澈,柔和却带着压迫感:“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但最终的受益者是你。那场比赛的第一名对你而言只是未来出国的履历上的镀金,但对那个贫家女孩来说却是关于报送的至关重要的一次机会。她怎么可能原谅你呢?” 听到这里,陆依依已经目瞪口呆地张开了嘴,心中的愧疚更甚。 她缓缓道:“我知道你没有勇气去反抗你父亲的所作所为,因为那会毁了你的舞蹈生涯。那你是否有对那位受害者做出什么补偿?” 陆依依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在晚栀带着审视的目光下,也不敢说谎,坦白道:“我没有。” 晚栀早就知道了答案:“我知道你没有。我的母亲惜才,将她推荐给了一位名师。” 陆依依彻底沉默了,低着个头,攥紧了手心。 晚栀站起了身:“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回去找我的朋友了,再见。” 陆依依拽住了她的胳膊:“你觉得我会因此记恨你吗?” “以你这种敢爱敢恨的性格——。”晚栀故意顿了一下,转折了一下,“你不会。” “噗嗤。”陆依依带着泪痕的脸终于笑了,“我觉得你这人还挺有意思。” 晚栀走出了办公室,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好像明白了,陆依依性格中的嚣张娇蛮是在掩饰她内心深处的自卑。 她走下了楼梯,走到会议室门口,恰好这时门打开了,孙若妍走了出来,回头对着里面二位摆手:“学姐,学长再见!” 然后晚栀就督见了池浩风对着孙若妍眨了下右眼,抛了一个飞吻。 晚栀:这个家伙,该不会把他的花花心思动到我的朋友身上了吧...... 晚栀注意到孙若妍的脸蛋肉眼可见地红了,心中暗骂不好,也不顾她的意愿,拽着她的胳膊就跑。 二见混混 才跑出了十多米,两人的腿就绊到了一起,晚栀一手撑墙,另一只手扶住了孙若妍。 孙若妍稳住了身体后,好奇地询问:“许晚栀,发生什么事了,突然拉着我走?” 晚栀回头瞟了一眼空空荡荡的走廊,担心这个距离说话会被会议室里的人听见,便道:“不是什么要紧事,一会儿跟你说。” 还没走几步,孙若妍便捂住嘴,压低了声音,兴趣盎然地聊起了池浩风:“许晚栀,刚刚里面那个学长好帅啊,简直长在我的审美点上了。他是不是之前竞选体育部部长的那个,池浩风?” 看着眼前女孩的双眼之中流露着兴奋之色,晚栀感到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心中鄙夷着池浩风无耻的撩妹行为:“对,就是那个被处分的。” “还好,还好,抽烟不算我的雷点。”孙若妍心大,没有察觉到晚栀对他的鄙夷,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他刚刚看我跳舞看得很认真,还夸赞了我,对我抛媚眼。他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许晚栀,我们之间有没有可能性啊?” “他看起来确实对你有意思。”晚栀伸手揉捻着太阳穴,泼冷水道,“但是,你先冷静冷静,他是个大渣男。” 对孙若妍来说,“渣男”是一个大雷点,她清醒了点:“啥?真的假的。” 为了让孙若妍信服,晚栀还搬出了许晨霄:“他是我哥朋友,他对待感情很花心,会脚踏两只船。千万要远离这种男的!” 孙若妍上头得快,下头得也快:“我去,他居然是这种人,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回想一下,他的行为确实有些轻浮。多谢提醒,我差点就被那张帅脸迷惑了。” 晚栀松了一口气,庆幸孙若妍头脑清醒,听得进别人的劝告:“池浩风那家伙——” 倏地身后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池浩风那家伙怎么了?” 是池浩风的声音。 说坏话被人逮着了,晚栀吓得颤栗了一下,感到凉意从被他触碰的肩头流淌至指尖。 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在说我的坏话吗,许家小妹妹?” 她攥住了出冷汗的手,调整了一下表情,一脸假笑地回头:“怎么可能。我要说的是,我很惊讶地看到你出现在宣传部的面试。” “哦,原来如此。”池浩风眯着个眼睛,看起来信不过她的说辞,晚栀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很显然池浩风的目标是孙若妍。 他并没有继续追问晚栀之前说了什么,而是转过头望向孙若妍,那双深蓝色眼瞳凝视着她,一副深情种种的模样:“孙学妹,给个联系方式呗?以后你在学校里碰到问题可以来问我。” 晚栀在心中嗤笑,呵,还在这装知心学长呢。 池浩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手机,滑动了几下,将手机递给了孙若妍,屏幕上是申请好友的界面。 晚栀原以为孙若妍会拒绝,却见她笑着点头:“谢谢,学长。” 即将要接过手机的时候,孙若妍停住了手,开玩笑道:“你就不怕我举报你在学校玩手机?” 池浩风朝她挑挑眉梢,暧昧道:“我知道你不忍心的。” 孙若妍是个拎得清的人,不至于在这种事情上犯傻,做事肯定有自己的打算。晚栀也就在一旁默默地当着个不说话的路人甲,靠在柱子上玩着指甲,旁观着两人交谈甚欢。 直到悠扬的午休结束铃声打响,两人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晚栀站直了身子,拉着孙若妍想问问她的想法,却见池浩风折返了回来,嘴角含笑地带着凑到孙若妍耳边低语了一句什么,小拇指还轻轻挑了一下她的耳垂。 看着池浩风消失在了视野之中,孙若妍忍不住骂出了声:“我靠,这登徒子!”她用力磨搓着自己被触碰到的耳垂,耳垂都被磨得通红。 孙若妍挽上了晚栀的胳膊,胸有成竹道:“放心吧,得知他是渣男后,我对他的长相都没有滤镜了,我不会闲得没事干给自己找烂桃花的。这人话语轻浮,举止无礼,既然想骗我感情,那我就要逗他玩玩。” 当天晚上接近十一点,晚栀的手机“叮叮叮”响个不停,打开一看是孙若妍发来的一连串聊天记录截图。 聊天记录中,池浩风装了一会儿知心学长后,就耐不住性子,露出了马脚,开始说起了惹人误会的暧昧话语,而孙若妍一直在那假装欲迎还拒。池浩风企图将话题引向男女关系上时,孙若妍却开始装傻,装作听不懂他的暗示。 在数次交锋之后,池浩风的耐心逐渐被磨没了,他直接挑明了自己的企图。 孙若妍只回了两句无情的话并配上了一张照片。 [对我而言,高考是最重要的,我不想早恋,我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学长,我也劝劝你,好好学习,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晚栀定睛一看照片,就乐呵地笑出了声,她竟然拍的是语文书上的课文《劝学》! 白栀子:[哈哈哈哈哈,池浩风怕是要握着手机气急败坏了。不愧是你,干得漂亮。点赞.jpg] *** 过了几日,便是九月的最后一天。 学生们期盼着即将迎来的国庆七天假期,下午的课堂上,窃窃私语声连续不断,老师最开始还管上几句“吵什么吵”“上课不要交头接耳”,后来也懒得管了。 陆依依给晚栀分配了一个任务,让她将新成员们关于校艺术节的策划案初稿收齐,在今天放学前交到宣传部办公室。 晚栀下午课间跑了两趟,宣传部办公室的门都是锁上的,怀着疑问的心情,她偷偷用手机发消息给陆依依。 白栀子:[依依学姐,我要交策划案,但办公室的门锁上了,请问钥匙在谁那里?] 晚栀熄了手机屏,准备先回教室,却不料短短十秒钟,陆依依就回了消息。 一一:[你怎么不早点?两把钥匙分别在我和秋晓宁手中,但我们国际班今天下午有活动,已经提前放学了。] 白栀子:[那我放完假再交给你,还是?] 一一:[高二国庆假期比高一短,你直接把收好的策划案放到高二国际二班门前的柜子里,找个什么东西压一下。] 白栀子:[好的。] 最后一节课结束了,朱昊晨提着个书包就飞也似的欢呼着跑出了教室,林峰站在课桌旁抱着个臂,像看猴子一样,盯着他很快消失在了教室门口的身影。 晚栀和秦时月约着放学后去新街口吃晚饭,晚栀让秦时月在教室里等会儿,她送完策划案就回来。 教室里已经没有老师了,晚栀从书包外侧口袋取出手机,朝着秦时月挥挥:“有事手机联系。” 很不幸,晚栀在校园里迷路了,但她又幸运地迷路到了明远楼下。 明远楼下有一棵树叶繁茂的大桂花树,粗壮的树干上是岁月留下的痕迹,翠色之间有了星星点点的金色。金桂开得不多,但迷人的桂香已经浓郁得扑鼻而来。 晚栀站在桂花树下,闭上眼睛,深呼吸嗅了几下,才离去。 这是她第一次来明远楼。 明远楼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只能听见自己细碎的脚步声。 晚栀有些恐惧无人的教学楼,不禁加快了步伐,走到二层,找到了高二国际二班的教室,将一沓策划案放到柜子里,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白板擦,用它的背面压着纸张。 她转身准备离去,就望见明丽的金橘光芒从遮挡着太阳的云层的罅隙之中透出,像水彩一点一点地晕染在澄澈的蓝天上,又像油画那般笔触厚重、色彩丰富。 想不到,在校园偏僻角落里的明远楼,居然能欣赏到这样的夕阳美景。 晚栀忘却了恐惧,趴在走廊的外墙上欣赏着落日之景,直到一声尖锐沙哑的“救命!”撕裂了美好。 晚栀心头一跳,瞳孔猛地收缩,循声望去,在视野的角落之处,督见了一高瘦、一矮胖的身影。 她觉得这两人有点眼熟。 “啪”清脆的一巴掌声,在寂静的偏僻之处显得格外响亮,甚至还带了点回声。 “你多叫一声,我就打你打得更狠!”一人恶狠狠地恐吓着。 晚栀被吓得缩回了脑袋,双手扒在外墙上,只冒出半个脑袋。 先闻声,再见人。 一个健壮的花臂寸头踏入了她的视野范围之中,他手里提着个红白色的麻袋,不,是穿着高二校服的学生! 晚栀认了出来,这不是上次碰见的混混吗? 我的天哪,他们怎么会出现在学校里! 挨打 寸头将衣领攥得更紧,男生的喉咙受到了窒息的束缚,他扑腾着悬空的腿,猛烈咳嗽着,声音沙哑带着恳求:“放我下来。” 寸头冷哼一声,松开了手。 男生摔倒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放弃了与这几人硬碰硬,装作无力起不了身,试图周旋拖延时间,等待有人路过:“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们了?” 寸头抱着臂,斜睨着男生,一言不发,似乎这个问题不值得他回答,而他的跟班识趣地你一言我一语。 “你这人话多得欠揍。” “揍你还需要理由吗?” 按照晚栀的性子,她不可能无所作为地旁观这场暴力事件的发生。 她匆忙拿出了手机,发消息让秦时月通知门卫或者报警,但对面没有立即回消息,她又点了几下“戳一戳”。 晚栀又探出半个脑袋,估摸着自己在二楼观察太过显目,若是混混往这儿的方向看,迟早被发现,还不如躲到一楼的花坛后,一边观察,一边想办法,伺机而动。 她的目光锁定了桂花树后的那段花坛,那是躲藏的最佳位置。 趁着男生与混混们在语言上周旋之际,晚栀弯着身子、轻手软脚地从明远楼二楼的楼梯疾步到了一楼,其中一个混混突然环顾一周,吓得她止住了步子,蹲下身躲在楼梯旁的花坛后——也是他们的视觉盲区。 那位混混伸手按压后颈,脖子左扭扭、右扭扭,原来只是在拉伸颈椎。 晚栀松了口气,看着最佳躲藏位置虽然距离自己只有十米远,但有超过一半的距离都暴露在毫无遮掩之下。 因风险性太大,她选择了放弃前行,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接下来的解决办法。 现在这个时间点,学校里的学生应该都走得差不多,明远楼又相对偏僻,国际班的学生有活动早就放学了,教室的门都锁上了,附近有人路过的可能性很低。 当年被欺负后,父母让她练了一年的散打,按照她现在的水平打过一个同龄男生不成问题,若是健壮点的,使巧劲可以应付。 但从三个混混手中救出一个疑似受伤到走路都成问题的男生属实是件大难事。 晚栀还想到了一个解决方法。 跳出去,大喝一声:“我已经报警了,不许动他!”在男生受到更多的伤害前,吓走这几位混混。 晚栀觉得两者相比之下,后者的可行性高多了。 在要冲出去前的那一瞬,她督见寸头的后腰上别着一把短刀,心头猛地一颤。 她错了,她低估了他们的危险性。 晚栀的目光透过花坛的冬青球和月季叶间的缝隙,停滞在寸头花臂上的刀疤痕上。 混社会的他们平日里少不了打架,带危险武器的打架,说不定看守所也没少进。他们若是被惹急了,可能化身为不计后果的亡命徒。 她不敢冒这个风险去赌,他们是会被吓走,还是会气急败坏地动手。 她有勇气,却不是勇者,她惜命。 晚栀点开手机,却看到秦时月还没有回应,忙复制了消息,发给了父母、哥哥、谢澜......双手合握手机,在心中祈祷着有人能快点看到自己的消息。 秋风习习,拂动枝头,树叶哗哗作响。 明明之前还觉得迷人的桂香,此刻却浓郁到令她的头发昏。 她捻了捻手,手心出了层冷汗,是自己太紧张了。 男生趁着混混们放松了警惕,忍着身上的疼痛用双手撑着地面想快速起身逃跑,却不料寸头早就知道他在装动弹不得,将计就计,一直在配合着他的表演,等待着作为“猎物”的他做出反抗。 男生刚站起身,寸头的嘴角就勾起了恶劣的笑容,紧接着蓄力的一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狠狠地、不留情面地将他踹翻在地面。 蹲在花坛后的晚栀看着男生抱着自己的膝盖,痛到面目狰狞,在地面上翻来覆去的模样,听着他的呻\吟声,她的心都好似被一只手攥住了。 她无法忍受自己无动于衷,但又无奈于自己不够强大。 如果自己是武林高手,能一打三就好了! 晚栀突然想起了一个重点,这附近是监控盲区吗? 她扫视四周,只看到走廊的尽头有一个监控,显然是拍不到这欺人场景的,她也不知是否有相机隐藏在树木之中。 为了确保,她打开了手机相机,要将证据拍摄下来。 心中一切复杂的情绪让泪点不高的晚栀眼前浮上了一层水雾,隔着薄薄的水雾,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自己受欺负挨打时的场景,也是在夕阳之时。 绝望、无助、疼痛。 她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咬牙心想着,不管什么三七二十一了,拍完就冲出去,就赌这群混混不敢动刀子。 可越是心急越是容易出乱子,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手机镜头怎么也对不了焦。 “你tm再喊,信不信我打死你!”寸头的耐心已经被磨没了,倏地一声大吼,好似撕破了天际,吓得男生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什么声音也不敢发出。 晚栀也被吓得一战栗,冷汗浸湿了掌心,手指像失了螺纹似的,拿不住手机。 自己的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手机从手中滑落。 心漏了一拍。 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抓住了落空的手机。 她只庆幸了短短的一瞬,就不禁后背发凉。 那只手的主人在她的身后,可身后什么时候冒出个人来了!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早就放学的明远楼里,身后的该不会是鬼吧! 下意识的生理反应让她倒吸一口冷气,“嗬——”出了轻声,身后之人忙伸出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 他的手很温暖,没用什么力气地覆在她的脸上。 他的动作像是轻轻地箍住了她,两人贴得很近,晚栀嗅到了一缕雪后青竹的冷香。 黑发擦过她的耳畔,带来几分痒意。 他凑近低语,音色清冷如碎玉:“别怕,是我。” 晚栀认出来了。 是他。 也不知是觉得他在自己身边很可靠,还是冷香有静心之效,晚栀紧张的心被安抚了,心中松了一口气,甚至有几分喜悦,终于不是自己孤身一人承担了,多了一个可以帮忙的聪明人。 晚栀侧头望见了那张熟悉的少年俊脸,他的神色镇定,湛黑的眼眸对上了她的眼,朝她微微点头。 像是在告诉她,不用怕。 竹节手链随着动作滑落到了左手腕,沈骁单手持着晚栀的手机,找好角度,用食指点击了拍摄键。 寸头大喊完就意识到自己闹出的动静太大,但被跟班提醒“老大,声音喊得太大了”后,他觉得自己被驳了面子,心头恼火,便俯下了身,想把气往“猎物”身上撒。 他的手点上了男生的脖子,而这一幕被相机记录了下来。 晚栀刚想询问接下来怎么办为好,就听见沈骁轻声道:“你在这里别出去。” 那片温热离开了她的脸,手机被放回到了她的手中。 “那你——”怎么办?会不会有危险? 晚栀猜到了沈骁接下来的意图,一想到他之前被这几个混混们跟踪,就想阻止他的行动。 她往后伸手想要拽住他的衣摆,却被轻易躲开,抓了一个空。 沈骁拍了拍她的肩膀,让她宽心:“不用担心,我有分寸。” 手机上方开始快速地弹出消息,她未点开也知道是有人看到了她发出的消息。 有了这个担保,晚栀点了点头,准备安安静静地蹲在花坛后旁观。 “看你这怂样,还取个和西楚霸王同音的名字,配吗?我呸!”寸头看着男生连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久不见。” 一声清亮的招呼瞬刻就吸引了几人的注意力。 从走廊里走出了一个少年,身姿如松,清俊出众,周身萦绕着落雪般的冷淡气质。 突然冒出一个人,这个人的脸还认识,两个跟班混混发出了惊呼。 “卧槽,怎么有人!” “怎么是你!” 瘫倒在冰冷地面上的男生望见了来者,黯淡的眸中燃起了一小团希望的火焰,纵使自己的脖子还被抓着,嘴角也压抑不住地抽动了两下。 作为三人中的老大,寸头是最先冷静下来的。那个人说过,沈骁很聪明,与他交手要谨慎。 寸头松开了掐住男生脖子的手,站直了身子,将拳头捏得嘎嘎作响,痞气地扬右眉,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沈骁朝着他们缓缓走来,不紧不慢道:“我记得你们曾跟踪过我,如今我自己送上门来,你们却不欢迎?” 寸头做了一个挥手的手势,毫不客气道:“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揍。” “揍我?”沈骁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屑地一笑,但他没有继续挑衅之言,语气平静地陈述着,“我只是来告知你们一下,我已经报警了。” 在对方的不经意间,沈骁已踱步至七步之内,余光悄然扫过寸头后腰上的短刀。 若是他们狗急跳墙地想动手,先除了这把凶器。 结果这三混混一听到报警,就乱了阵脚。 寸头喝道:“还愣着什么,警察要来了,快跑!” “跑跑跑!” 他们果断抛下了男生,仓皇逃窜,只丢下了一句恐吓:“你等着瞧,看我以后不收拾你!” 两跟班的腿绊到了一起,险些跌个狗啃泥,他们狼狈的身影倒显得这句话很滑稽。 沈骁:?这三混混怎么比我想的还要怂。 男生无力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最后这话是对你说的,还是对我说的?” “或许是我吧。”沈骁垂目望向男生,朝他伸出了一只手,“你起得来吗?” 男生还未回答,就见一个长相清甜的女孩从花坛后冲了出来,杏眼中满是关切:“你怎么样?哪里受伤了!” “居然还有一人,看来今天我的运气不错。”男生的语气有些庆幸又带了点自嘲,“本以为自己就要挨上一顿狠打了。” 夕阳 男生握住沈骁的手想站起身,膝盖的酸痛让他的腿一软,又蹲坐在地面上:“能扶我起来吗,我的膝盖受了点伤。” 话音未落,晚栀已经蹲下身,搀扶起男生的左臂:“我们把你送去医务室看看吧?” 沈骁看着晚栀微微吃力的模样,将男生的右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将大部分的力压在自己的身上。 “那就多谢了。” 晚栀关切道:“同学,你认得那些混混吗?他们为什么打你呀?” “我哪知道?我都不认得他们。”男生耸了耸肩膀,“放学后我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短信,让我到明远楼的桂花树下等待,半路上他们三个突然出现要打我。” “你不认得他们?”晚栀蹙了蹙眉,一次两次都是如此,莫非混混们背后有一位隐藏着的幕后主使? 她又问道:“那你最近得罪过什么人吗?” 男生咬了咬下唇的嘴皮,装作在垂眸沉思,眼中闪过了晦涩不明的光:“......应该没有吧。” 这些小表情没有逃过沉默不语的沈骁的眼。他心中起了疑念:哦,真的? 往前走了几步,男生回过头望向混混们离去的方向,不甘心道:“就让他们这么跑了吗?” 沈骁疑惑:“那我把他们追回来?”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你们就不报个警啥的吗?我就白白挨了顿打?”男生没有把他之前吓走混混们的话当真。 晚栀看他话语间逐渐情绪激烈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别激动,放轻松,我找人报过警了。” 沈骁道:“我也通知过门卫了,他们会拦着的。” 晚栀纳闷道:“你什么时候通知门卫的?我都没看到你拿手机出来。” 沈骁答道:“我之前在广播站,听到了声响,便用广播站的播音设备连接了门卫室,让他们报警并派人来明远楼。” “原来你的话不是在唬那些混混啊。”晚栀此刻恍然大悟,话语中不经意间带了些嗔怪,“我以为这栋楼里没有人,结果身后突然冒出来一只手,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闹鬼了呢!” 沈骁看着她像是气鼓鼓的脸颊,忙歉意道:“抱歉,吓到你了。” “干嘛道歉啊,你该不会以为我生气了吧?”晚栀侧头望向他,皎然一笑。 夹在两人之间的男生听着两人的一递一声,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电灯泡,头微微往后仰,不想挡着两人的眼神交流。 “我要还夸你呢,这么短的时间,就反应迅速地采取应对措施,不愧是一班大学霸。” 沈骁觉得自己愧对夸赞,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他其实失策了。 在一段梦境中,有人提到了:“你们听说了吗,有个高二男生在明远楼下被打骨折了,保安深夜巡逻才发现他。” 他走出了班级,仅听到了这一句。 沈骁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自己在梦中提前获知了他人的蹇运,总不能对此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具体时间,只能大致确定事件发生在九月的最后一周或国庆后的第一周。 广播站的钥匙由广播站的成员轮流保管,值周的人需要在放学后锁门,沈骁便跟其他成员换了值周时间。 终于在九月的最后一天等到了他们。 他本以为这是场校园暴力,从顶楼往下望去,却发现打人者是校外人士,还是曾跟踪过他的三位混混。 学生忌惮校规,通过广播就足以吓走他们,后续交由学校查处,但混混不同,他不知他们的行为是为了报复还是受人指使,他无法揣测对方的道德底线,无法确定对方听见了广播是否会被逼急了动凶。 为了确保男生的安全,他只得临时改了计划,先通知了门卫室,准备下楼去会会他们。 当年贺昱平跟一群混混因篮球场地起了矛盾,被单方面挨揍,他为了救朋友和混混们有过交手。 他心中大致有数,以他的身手,打过这三人不成问题。 沈骁走出了广播站,观察了一下楼下的形势,督见了一个身影倏然从楼梯口冒出,弯着腰,小跑了几步,就停下了脚步,蹲在了楼梯旁的花坛后。 他认出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那一刻慌了神。 许晚栀,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看着她好似在等待时机,又好似在犹豫斟酌,沈骁心中念着“别出去!”,快步下了楼。 幸好,后续很顺利。 沈骁转而夸赞她道:“沉着冷静地收集证据,在不暴露自己的前提下,让别人帮忙报警,你做得比我好多了。” 晚栀听了眉眼弯弯,心中美滋滋。 男生听着身边二位开始相互吹捧,内心默默念叨着:停停停! 结果真的灵验了,身后传来了一声带点喘息的叫喊打断了他俩的交谈。 “诶诶,前面的孩子们,等一下!”。 三人循声回头望去,见三位保安匆匆跑来,其中两人手中持着黑色橡胶棍,还有一人手上还拿着对讲机。 男生嘀咕道:“终于来了。” 目光扫过他们衣服上的胸徽,沈骁陈述了情况并提出了疑问:“这位是受害者,膝盖受伤了,我们送他去医务室。混混往你们来的方向跑了,你们有抓到他们吗?” 跑在最前面的保安回答道:“没有,我们在路上没有碰到他们。” “受伤了啊,那我送他去医务室。”紧跟在他身后的那位保安加快步子上前,将橡胶棍别在腰间,走到三人面前,护着男生的膝盖将他抱起。 跑在最后的保安放下了对讲机,眉心微皱:“南门和北门也没有。” 晚栀疑问道:“莫非还在学校里?你们有没有调监控?” 保安答道:“监控室里有人实时看着,那几个混混似乎很熟悉学校里的监控,从监控盲区走的。” “熟悉监控盲区?”沈骁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不禁对于那位幕后者的猜疑更甚。 他望向围墙,看着栅栏间的石柱上的碎玻璃,琢磨道:“我之前还在想他们是怎么混进学校的,若是用厚泡沫板垫在碎玻璃上,翻墙也不是一件难事了。” 晚栀眼前闪过稳稳地蹲在石柱上的江执踏墙而下的身影:“我想起来了!学校有个地方,身手好点的人就可以翻墙,在实验楼那块——” 对讲机的指示灯闪烁着绿光,保安面露诧异之色地听完了对方传来的讯息,按了通话按钮回道:“好,我们立即过去。” 他放下了对讲机:“那几个混混还真是从实验楼那边的围墙翻出去了。” 晚栀无奈地牵扯嘴角:“果然。” “你们先去医务室吧,一会儿警察和校领导会到那里,可能会询问你们见证人一些问题。” 晚栀和沈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好。” 保安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又转头望向自己的同事:“贺队让我们去北门,警车到了。” 两位保安匆匆离去,两人朝着相反的方向往医务室走去。 沈骁探询地望向她,语气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那里可以翻墙的?莫非你翻过?” 晚栀一脸无辜地摇着双手:“怎么可能,你高估我了,我才没有这个身手呢!我是看到江执翻过。” “江执。”沈骁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是杨游在校篮球队里结识的朋友,课间时常到一班玩,他试探地问道,“你朋友?” 晚栀不假思索地摇头:“算不上,还没我跟你熟。” 沈骁听到了这个答案,心里莫名地舒坦了些。 落日西沉,天际被染得耀眼的橘,一点点地晕染开,和渐暗的蓝交融在一起。 傍晚的微风吹落了少许落叶,晚栀踩到了一片,在校园寂静的角落里,清脆地“咔嚓”一响。 之前出了冷汗,现在被微凉的风一吹,她感到了凉意。 两人的身上都只穿了单薄的夏季校服。 晚栀将手插进校裤口袋,想要暖暖手心,却摸到了温热又光滑的存在,是自己的手机。她匆忙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我差点忘了。” “怎么了?”沈骁注意到她止步不前,也停下了脚步。 “我先回一下消息,我怕太久没回复,家人和朋友会着急。”晚栀解开了锁屏,看着聊天几面上超过六十条的未读信息,忍不住“嘶”了一声。 沈骁道:“那我去楼上锁个门。” 晚栀看着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楼梯口,又低下头,先点开了屏幕最顶上的和秦时月的聊天记录,二十多条,一条一条地往下翻。 蹲久了也站久了,她感到腿部和脚底酸痛,便走到花坛旁的两层阶梯旁,也不顾着校裤会不会脏,直接坐在阶梯上歇息。 最新的几条消息为: [我去找了南门的门卫,门卫说他们已经知道了。] [他们提到混混跑了,但有一人受伤了。] [你有没有事?这么久没有回我,我好担心。] 看到这里,晚栀的心头一暖。 [我在跑来明远楼的路上。] 这是最后一条消息,时间为三分钟前。 晚栀忙向她报了平安,简述了一下情况。对方没有立即回复,怕是在奔跑,看不到消息。 身后的楼梯口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他这么快就锁好门了? 她回头望去,身姿颀长的少年单肩背着书包,快步跑下楼梯。他的书包看起来很轻,像是没放几本书。 他额前的碎发,随着步子的幅度,微微凌乱遮眼。察觉到了晚栀的视线,他伸手向后捋了一下头发。 晚栀朝他挥挥手机:“我的同桌在来明远楼的路上,等她到了,我们再去医务室吧?” 她说这句话的嗓音不大,沈骁没有听清,走近了,微微俯下身:“嗯?你刚刚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我说——”晚栀重复着话,抬眼正好对上了少年的眼。 目光温和的桃花眼,少了攻击性,像浸润了水的黑宝石,黑宝石里映着美丽的夕阳。 这仰视的角度,让她想起了公交车上摘下他口罩的那一幕,蓦然红了脸,最后的问句都磕绊了两下。 他的眸光潋潋,嘴角有了浅浅笑意。 晚栀慌乱地别开了脸,企图掩盖自己的脸红:“你怎么站着不来坐?” 她往后伸手拽他的衣摆,想拉他坐下,却意外抓住了他温热的手腕,触及了几颗清凉的竹节珠子。 她的手顿住了,握住他手腕的力松了下,心中默默吐槽自己真是慌手忙脚出乱子! 他问:“怎么了?”用平静的语调掩盖了心头的错愕。 “你坐这儿。”晚栀硬着头皮,大拇指腹和食指腹使力,轻轻地拉着他的手腕,示意他坐在自己右侧旁的空阶梯处。 一示意完,就匆忙想收回手,却反手被他握住了。 “你的手很凉。冷吗?” 沈骁往前走了一步,离她更近了。 他的音色清冷,手却很温暖,包裹着她微凉的手。 心跳漏了一拍,大脑空白了一瞬。 晚栀老实地说了实话:“有点。” 她回了神,短暂地思索了要不要把手抽回去,最终还是准备装木头,不动。 “我没带外套,我可以把我的手——”沈骁说到一半,又斟酌了一下措辞,语气淡淡地征求她的意见,“借你暖手。” 这话扰乱了晚栀的心头,未褪去浅浅红晕的脸颊更红了。 心头的慌乱,在扭头瞥见了他微红的耳尖时,化作了一种打了平局的欣幸之感。 她认真端详的身后少年的俊脸,他的神色平和,特别是那双幽黑的眼眸,像平静而深不见底的渊,掩藏住内部所有涌动的暗流。 他的神情好像他刚刚说的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唯有那微红的耳尖暴露出了破绽。 晚栀不禁心生挑逗他的念头,想要波动他藏着的情绪。 她不太喜欢和异性有肢体接触,但他好像有点特殊,至少她不排斥他。反正自己手冷,有个免费暖手宝何乐而不为呢? 右手的五指关节弯曲,好似即将要挣扎着摆脱。 见她有拒绝之意,沈骁随即松开了手。 他的眼前不禁浮现了少女笑容明媚地将那束代表暗恋的花递给了谢澜的场景。 她现在暗恋的人是谢澜...... 他的心头苦涩,自己真是昏了头。 晚栀却将手机放在拱起的膝盖上,以双手作网,像是在玩游戏似的,逮住了他的手,歪头狡黠一笑:“免费暖手宝,休想逃。” 沈骁一愣,错愕后,一丝雀跃爬上心头。 那双眼眸亮了起来,像是有落花飘入渊中,泛起了点点涟漪。 始终直视着他的晚栀,自然注意到了这点波动。 她的嘴角有了压抑不住的笑意,纯真又调皮,像是玩游戏得逞了。 沈骁默不作声,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心中的欣喜与不解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在他直坦的注视下,也不知怎么的,晚栀的心更乱了。 她收回了左手,拿起了手机,用着欢快的语气道:“帮我把右手焐热哦,我给爸妈打个电话。” 夕阳在少女白皙的脸上洒上一层橘金色的光芒,偏褐的长发由浅蓝色丝带扎起,她的杏眼专注地望着手机,大拇指时不时点下屏幕。 他拢住她如柔荑般的手,微微颔首:“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