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藏春光》 第1章 重逢 深秋遂过,初冬随即而至。南方的冬日干燥湿冷,一连几天阴雨连绵,让人提不起劲来。 纪瑜安身着白色的风衣走在雨中。她一手扶着伞柄,另一只手握着斜挎着的包带,还不时哼上几句耳机里播放着的随机歌单。 等纪瑜安走到一座院子前,她停下来将耳机收好扔回包里再上前去敲门。 没多久,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来开的门。 “是小纪吧?”老太太眉目慈祥地招呼纪瑜安进来,还想上手替她收伞。 “是的,是秦老太太吧?”纪瑜安小心地把伞收好靠在门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水汽才跨过门槛走进去。 “你喊我外婆就行,外边冷吧,快进来喝茶。” 秦老太太是言川大学返聘的历史教授,对古字画研究颇为感兴趣。不仅如此,老太太还是纪瑜安师姐的外婆,所以前几天师姐委托她替外婆修复两幅古画时,她没有拒绝。今天则是她们约定好来外婆家取古画的日子。 纪瑜安跟着秦奶奶走进这个偌大的院子,径直走向偏厅的书房里。书桌上那两幅古画已整齐摆放好,她刚想凑过去看个仔细,却被秦奶奶拦了拦。 “你这孩子着什么急,先过来喝口热茶。”说罢,她就把纪瑜安拉到一旁的茶桌前坐下。 纪瑜安盛情难却,只得先把这热茶喝下,发现喝下热茶后果然身体暖和不少,手指也不再泛白微微有些潮红了。 “外婆,您这茶真好喝。” “这个茶叶是我朋友自己种的,跟外面的不一样。”秦奶奶闻言有些得意地笑着。 纪瑜安见茶喝得差不多了,便从包里拿出放大镜准备工作。她仔细辨认着画中的纹路和痕迹,看得出这两幅画已然历史久远。 “看画中场景,像是宋代的画。”纪瑜安轻抚画纸,喃喃自语道。 “是呀,就是宋代的。我那朋友本也是小心爱护着,但前阵子他们家要移居国外也不好带走,所以这两幅画就送给了我。小纪呀,破损的地方你看好处理吗?” “这幅画破损程度很轻,修复应该不太难。”纪瑜安说完又用手指了指旁边那幅像是被泼了茶渍的画,上面有大片的痕迹。“但这幅我可能得回去看看,面积有些大,这是茶渍吗?” 秦奶奶戴着老花镜凑近看了看,点着头。“好像是他家孙女喝奶茶的时候不小心弄撒了,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这样啊,没关系我拿回去先修复。” “好呀,你慢慢来,我知道你们这活最是精细。” 纪瑜安正想收拾桌上的两幅画,被秦奶奶拉着非要再喝几杯茶。 秦奶奶跟她外婆很像,她外婆也爱在冬日里煮茶,逼她喝上几壶。她看着秦奶奶娴熟的煮茶动作,听屋外的雨淅淅沥沥下着,有一瞬间想应景睡去。 纪瑜安趁着秦奶奶低头忙活,环顾着四周。书房内的装饰复古简朴,几排棕褐色的陈旧书架摆放有序,侧面还贴心地附上了检索信息。 “有喜欢的书可以拿去看看,不过那边的古籍比较多。”秦奶奶给纪瑜安倒着茶,见她看向书架当她是好奇。 纪瑜安将刚倒好的茶小口饮尽后,没有犹豫很快就起身扎进了那几排书架里。 “谢谢外婆,那我过去看看。” “现在对古籍感兴趣的孩子可少见,有想读的就借去,什么时候还都行。”秦奶奶起身走过来倚在书架边,看她小心翼翼地翻看着。“你这么年轻,怎么会想到做文物修复的工作?” 纪瑜安扣上古籍,目光转向秦奶奶。“我外公以前是做这个,也算是从小耳濡目染,长大后自然而然也做了这行。” 秦奶奶一脸慈爱,眼神逐渐柔和。“小纪,有空呀可以过来吃饭。我们家就那一个贴心女孩,还成天出差。其他都是男孩子,也爱往外面跑,不交个女朋友回来的。咦小纪,你有男朋友了吗?” 纪瑜安一惊,忙摆着手。“外婆,我突然想上洗手间,我先去一趟。” “我带你去呀。”秦奶奶就要抓着纪瑜安的手往外走,被纪瑜安挡住。 “您告诉我方向就行,外面还在下雨怕地滑不好走。” 秦奶奶见状,拉着纪瑜安到门口给她指了大致的方向,并叮嘱她小心些走路。 纪瑜安应了一声,就朝院里走去。这院子比外面看起来还大些,她穿过一片连廊,走进一个小偏厅后找到了洗手间。 她上完洗手间出来,听耳边的雨声似乎比刚刚更大声了。她洗完手抽着一旁的纸巾擦拭水珠时,从镜子里看见几步之遥的小亭子里,有个人正笔挺地坐着。 纪瑜安转过身看向那人的方向,思考着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以示礼貌。她思考片刻还是决定不过去,就自己悄悄离开。天色比刚刚暗了许多,她在小偏厅绕了两圈也没走出去,又回到了那个小亭子边。 这下她只得向那人求救了。 “您好,抱歉打扰您。”纪瑜安走到那人身后,看他白色的毛衣一尘不染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都没等到那人的回答。她只能往前走,绕过凳子来到那人的侧面,她有些惊讶。那人分明正闭着眼睛睡觉,难怪没有回应。她又陷入了是叫醒对方还是等对方自然醒来的循环里。 纪瑜安犹豫着,踱步到那人面前,再看向他的正脸时,她不禁晃了晃神。就在这时,他突然睁开了眼,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对上了他疑惑的目光里。错愕间,她下意识只想往后退,他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迅速伸手把她拉向了他这边。 她被那股外力扯得失去重心,朝他的方向直直扑去,最后她的手死死撑在了他身后的椅子边缘,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到她能轻而易举感受到他规律的呼吸。 “你再退就要淋湿了。”谢靳言顺势扶着纪瑜安的腰,以免她站不稳。 “不好意思,我迷路了。”纪瑜安盯着谢靳言喉结上下动着,也跟着吞了吞口水。 谢靳言似笑非笑地眯了眯眼,眸子里因刚睡醒还停留着些水汽。 “原来是迷路了,等着人来领呢。” 第2章 我认识你 纪瑜安刚想从谢靳言身上爬起来,就听见一道略带窃喜的声音响起。 “谢靳言,你对人家姑娘做什么?” 两人同时看向声音的方向,秦奶奶也偏头打趣地盯着他们。 纪瑜安有些窘迫,这下动作敏捷快速站了起来,站定后又整理了一下衣摆。 谢靳言看着她的动作,仿佛更加欲盖弥彰,就觉得有些好笑。 “外婆,我什么也没做。” “臭小子。”秦奶奶上前作势打了谢靳言一下,又笑眯眯对纪瑜安说着:“这是我外孙,谢靳言。小纪,我看你太久没回去就来找你,洗手间不在这边呀,你怎么在这里?” “她迷路了,喊我带路呢。”谢靳言一脸无辜地看向纪瑜安,但眼底的笑意显而易见。 纪瑜安撇撇嘴,原来真是走错了路。难怪她觉得洗手间为什么这么远,她是误打误撞走进了谢靳言住的院子,还上了他的洗手间。 “没事,刚刚也怪我该带你去的,害你走了这么远。”秦奶奶的目光流转在两人之间,拉着纪瑜安的手带她从一个小门走了出来。“我这外孙小时候鬼主意多,所以出口也不太显眼,天一暗下来就容易找不到,好多客人来了都会迷路。” 纪瑜安在心里疯狂点头,但面上不显。“没关系,也是我自己不识路,下次我就知道了。” “下次?”谢靳言跟在纪瑜安身侧,小声重复着,又凑近了些用他们才能听见的分贝说着:“下次还需要我领你吗?” 纪瑜安佯装没听见,脑海里不断浮现刚刚自己扑倒谢靳言的场景,真是社死尴尬到了极点。想到这,她的脚步就快了几分,扔下慢悠悠的谢靳言。 谢靳言看着纪瑜安的背影,眼神暗了几分也跟了上去。 三人回到刚刚的书房里,纪瑜安发现那两幅画已经被秦奶奶叫人收拾打包好了,而旁边还有一个袋子,里面装了几本古籍,都是她刚刚打开翻阅过的。 “外婆,这些书您短时间不需要用到吗?” “你就放心拿回去看吧,什么时候看完什么时候再来借新的。” 谢靳言瞥了一眼,顿时啧啧两声。“外婆,您这些宝贝舍得借给人家看啦?平时我想看,您都不情不愿的。” “臭小子,你闭嘴。你那是想看吗,你小时候可就想撕了这些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秦奶奶见纪瑜安欲言又止,又轻拍着纪瑜安的手。“别听他胡说,等你的书看完了就叫他给你送新的。还有这画修复好了,你也不用亲自送来,给他打电话让他去取。” “不用不用,不用麻烦——” “一点也不麻烦。”秦奶奶打断着纪瑜安的话,示意谢靳言过来。“小纪你留下他的联系方式,有事你就给他打电话,光有联系方式好像不够,还是把微信加一下吧,还可以留言。” 纪瑜安抓着袋子的手指紧了紧,出声拒绝着。“不用的,我到时候跟师姐说就好了。” “她常年在外地,哪能那么及时呀。你别怕,如果这臭小子不愿意你跟我说,我来教训他。” 谢靳言见纪瑜安犹豫,主动上前一步掏出手机,打开了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递向纪瑜安。“纪小姐,家里大小事都听我外婆的,你有事联系我就行,不麻烦的。” 纪瑜安看着他递过来的二维码,再看着秦奶奶期待的眼神,无奈之下只能也拿出手机扫了他的二维码,两人就这么加上了微信。 “还有电话呢。”秦奶奶在一旁提醒着谢靳言。 “那我记一下你的号码?”谢靳言点开拨号键,等待着纪瑜安报号码。 纪瑜安没有停留,果断报了自己的号码。 秦奶奶盯着纪瑜安的手机应声响起后,满意地点着头,笑得合不拢嘴。 “小纪留下吃晚饭吧?” “不用了,外婆。家里给我做了饭,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秦奶奶有些失望,但又推了推谢靳言。 “没事,下次来吃饭吧。这雨太大了,小纪让谢靳言送你回去吧。” 纪瑜安闻言,面露难色想拒绝,那边谢靳言已经从纪瑜安手里抢过那两个袋子和卷轴,走到了门边。 “这些东西不轻,我送你吧。” 纪瑜安跟上去,看着面前只穿着那件白色毛衣的谢靳言,不由得开口:“你穿得太少了吧,嗯外面很冷。” 谢靳言咧了咧嘴,半侧头回应着她。“没事,车上有外套。你在门口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纪瑜安站在门口,拿起靠在门边的那把伞,看他小跑离去的背影,跟年少时穿着球衣的背影不断重合着。 “男孩子皮糙肉厚不怕的,你不要淋到就好。小纪,下次再来找外婆玩,外婆做的桂花糕你今天都没吃上。” “好的外婆,我有空就过来看您。” 黑色的轿车缓缓在院门前停下,纪瑜安正想走过去,就看见驾驶座的门被打开了。谢靳言撑开一把黑色的大伞朝她走来,金色的细框眼镜上有些许雾气,但并不影响她看见那副眼镜背后他清亮的双眼。 “下雨你们慢点开车啊,小纪下次再来。” 纪瑜安走进谢靳言的伞下,与他保持着一拳距离。雨随着暗沉的天色逐渐变大,纪瑜安有些烦躁,忽地被谢靳言拉过来,她顺着他的眼神,看见前面有个小水坑。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以拳微搂着她,接受着他绅士的举动。 纪瑜安在副驾驶里坐定,目光跟着谢靳言绕过车前后收回。车内有若隐若现的茶香,她的视线放在后视镜上挂着的车载香。 “我表姐给我的,感兴趣的话下次我帮你问问她。” 纪瑜安哦了一声,淡淡移开目光看向窗外。 “地址。” “崇和路。” 车内霎时间陷入一片沉默。 窗外的雨滴滴答答敲在玻璃窗上,雨势也渐渐变小起来。 纪瑜安玩着自己的包链,听着谢靳言音响里放着的英文歌,低沉的嗓音在这个安静的车厢里回荡着。在等红绿灯的空隙里,她的余光瞥到谢靳言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方向盘。 车子很快驶进崇和路。 “就在前面停就好了,再往前开不好掉头了。” “好。” 见雨停了,谢靳言也干脆地应声把车靠边停下。 “今天谢谢你,谢先生。” 纪瑜安道完谢就想拉开车门,听到咔嚓一声,是车门落锁的声音。她有些疑惑,试图拉着门把手,事实证明她并没有听错。 谢靳言向她倾身而来,她不由得整个人绷紧了身体。他停在他们之间,一手扶着她的安全带,一手摁下解开键。 “你不解开安全带是要背着我的车回家吗?” “抱歉,我忘记了。” 纪瑜安不自然地将安全带顺回原位,转头示意他开锁。 驾驶座那人轻笑出声。 “纪瑜安,我们以前应该是认识的对吧?” 第3章 天之骄子 纪瑜安的手指紧紧攥住了自己的风衣口袋,一时间有些语塞,只是怔怔地望着那边侧身等待她回答的谢靳言。 “看来你不记得我了,言川中学高三5班谢靳言,我们还一起帮主任整理过试卷。”谢靳言假意懊恼地抚头。“原来哪怕是年级第一都没能让你想起我啊。” 纪瑜安没想到忽然就变成了高中同学相认现场,抿了抿唇才开口:“我记得你的,年级第一。” “果然要考到年级第一才能让你记住我。”谢靳言摇了摇头,言语间尽是懒散,亦如少年时撑着头睡不醒听课的模样。 纪瑜安转过头面向车门的方向,懒得再理他。 “怎么还生上气了,真是不禁逗。”谢靳言看着她拒绝交流的背影,不禁莞尔。 咔嚓一声,门锁终是打开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一阵熄火声。 纪瑜安听到那边门被推开又关上,车后门也拉开。她也打开副驾驶的门下了车,谢靳言此时身穿灰色大衣拎着东西走到她跟前。 “给我吧,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纪瑜安伸手想接过谢靳言手里的东西,可他往回缩了缩。 谢靳言对上纪瑜安略微有些焦躁的目光,忍住了继续调侃她的念头。“我送你回去,没把你安全送到家,家里老太太不会放过我的。” 纪瑜安拗不过谢靳言,只得往前走。谢靳言跟在她身侧,两人并肩走着,一路无言。 谢靳言并不在意,只是有些探究地打量着周围,似乎对纪瑜安住的周边感到新奇。 纪瑜安踢着路边的小石子,那石子踢远了,她才意识到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此刻谢靳言就在她的旁边。她努力压住心底奇怪的感觉,冷风徐来令她不由吸了吸鼻子。 “回去喝热水,晚上泡泡脚,别冻感冒了。”谢靳言察觉到了身边人的异样,侧头叮嘱着她。 纪瑜安只是点点头,没继续接话。 两人顺着方向拐进一条小路,路灯忽明忽暗,还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 谢靳言微微皱眉,看纪瑜安埋头却不太专心的样子,忍不住抬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纪瑜安。” 纪瑜安听到谢靳言叫她的全名,一时间有些失神。 “小心台阶。” 纪瑜安顺着他的话往下看,果然一步之遥是好几级长楼梯。她正想道谢,忽地视线下移看见他的手仍然拽住她的手臂。 谢靳言忽略着纪瑜安的目光,拽着她手的手指多了几分力,率先走在前面,但也照顾着她的步伐。 纪瑜安被他拉着一级一级台阶往上走,感觉着自己心底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情绪,无处安放。在迈到最后一级台阶后,她抬手给谢靳言指了方向,就顺势用了力挣脱开他的手。 “这离言川中学不是很近,你平时怎么去上学?”谢靳言看这条路有路灯,心里舒了一口气。 “骑车去。” 纪瑜安沿着这条路走了一阵,在一个老旧的居民楼前停下,抬眼去看谢靳言。 谢靳言毫无预兆地撞进纪瑜安的眼里,一瞬间有些愣住。在路灯的照射下,纪瑜安整个人被柔和的暖光包裹着,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手里的袋子。 “谢靳言,我到家了。” 谢靳言被她的声音唤得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就把东西递给她。“下次我会送你到家门口,这里也好掉头的。” 纪瑜安接过那些东西,想着目送他离开她再上楼,就听见那边响起一道不确定的声音。 “小安?” 谢靳言和纪瑜安闻声一起看过去,是纪瑜安的外婆从外面回来。 纪瑜安眼尖一下子就看到,她外婆手里提着的糖炒栗子,三步两步冲了过来。“您怎么又买糖炒栗子?跟您说了现在不能吃这些了。” “我给你买的,你冬天就爱吃这些。”纪外婆笑脸盈盈地回答着,眼睛一直放在谢靳言身上。 “您别以为我不知道,您说是给我买的,夜里起夜就去偷吃。” “去,你这孩子净瞎说。”纪外婆盯着也跟上来的谢靳言,笑着问道:“这位是?” “外婆您好,我是谢靳言,还是——” “他是秦奶奶的外孙,老太太看下雨了让他送送我。”纪瑜安掐断了谢靳言的话尾。 谢靳言勾着唇,补充着:“我也是她的高中同学。” “原来是老同学呀,还真是有缘,这么多年了还能见上面。”纪外婆看着两人的样子,一副了然的模样。“小谢,外婆正巧做得多,要不要上去吃点再走?” 谢靳言瞥了一眼不情愿的纪瑜安,眼底满是笑意。“外婆我一会儿还有事,下次一定上去尝尝您的手艺。” “是呀外婆,他挺忙的。”纪瑜安扶着纪外婆,转身就冲身后挥了挥手。“我不送你啦,今天谢谢你,再见!” “你这孩子着急什么,小谢还没走呢。” “哎哟外婆我饿了嘛。” “就你馋,今天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 从明天起,或许能有好天气了吧。 谢靳言心里想着,目送她们走上楼梯,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才离开。 晚饭席间,纪外婆一直向纪瑜安打听着谢靳言。纪瑜安解释着她们的相遇源于她走错洗手间,不是那种缘分。 “照你说的他家这么大,你就偏偏走错进了他的院子,这还不是代表你们有缘呀?更何况你们还是高中同学,不是亲上加亲?” “外婆,这成语可不兴这么用呀。”纪瑜安低头扒饭,只要嘴里嚼着食物,长辈的催婚就刀枪不入。 “那要不去相亲?前两天隔壁阿姨还问我呢,说想给你介绍对象。” “再说吧外婆,我去洗碗您歇着吧。” 纪瑜安一听火速把已经吃饱的纪外婆搀扶着出了饭厅,就拿起碗筷扎进厨房里装死。她洗着碗,脑海里响起里谢靳言提到的主任。 高三那年他们确实一起帮主任整理过考试试卷,但不只有他们俩,还有很多人。她没想过谢靳言会记得她,明明高中时他们根本没怎么说过话。 少年时期的谢靳言,就是所谓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长相好,甚至运动也不错,这也收获了很多女孩的青睐。但他就是每天懒散至极的样子,仗着成绩好上课睡觉,放学就悠哉去打球,也没有见过他和哪个女孩走得近,他似乎从不知道那些少女心事。 多年过去,纪瑜安还是一眼认出了谢靳言。如今的他鼻翼上架着当年没有的细框眼镜,利落的黑短发显得整个人干净儒雅,他的身材也比以前健壮不少,早已没有了当年的学生气。 纪瑜安用毛巾擦着手,发现桌上的手机亮了亮。她点开看,是一个微信名是12234的人发来的消息,他的头像是黑色背景下的月亮。 【今晚的糖醋里脊好吃吗?】 第4章 梦见你 纪瑜安微微眯眼,很快想起来这个12234是一个半小时前加上的谢靳言。她盯着谢靳言的对话框看了一会儿,没想到他会拿一串数字当微信名。 糖醋里脊的秘密被发现了。她抱着手机靠在桌子边,敲着字。 【想吃自己做吧。】 【外婆邀请了我,下次我就得来。】那头回复得极快,像是蹲在手机旁等着她回微信。 纪瑜安点开谢靳言的朋友圈,那一行‘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的字样格外显眼,她便失去了深究的欲望。 大概是见她没回复,谢靳言又发来了微信。 【记得泡脚,避免着凉。】 纪瑜安看着这八个字,稍稍失神。高中时她对他的大部分的了解,除了是老师最喜欢的优等生以外,就是宿舍女孩们的夜间讨论会。 那时候大家都在猜测,谢靳言喜欢的类型,以及谁能一举拿下这朵高岭之花。但毕竟还是高中,大家也不敢把喜欢摆上台面,都是暗戳戳地表明心意,追逐学神的脚步。 而谢靳言对于那时的纪瑜安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她羡慕他想睡就睡的随性,也羡慕他一副厌世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所有她不敢奢望的自由他都有,他耀眼得让人嫉妒。 传闻高考结束后,谢靳言就出了国,校友群很快也没有了他的消息。纪瑜安后来仔细分析了自己的心态,得出自己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喜欢谢靳言的结论。她只是向往着他身上她不曾拥有的东西,这些也许她一辈子都无法企及。 晚上纪瑜安睡得极不安稳,一夜多梦。梦中反反复复都是谢靳言。他一直摇晃着她的肩膀,问她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了,为什么不跟他承认其实她一直记得他。她被逼问着努力挣扎,把谢靳言推倒在地,看见他露出她从未见过的颓废,跟她说也许是他们都不够勇敢。 画面一转变成了医院,她穿着病号服虚弱地躺在床上,谢靳言穿着白大褂要来掐死她。 纪瑜安就在她快要被掐死的时候,一下子惊醒着坐起来,嘴里还有节奏地喘着大气,背上的冷汗浸湿了她的睡衣。她努力恢复着正常频率的呼吸,逐渐缓过了劲清醒过来。天微亮,一改前几日的阴雨天,今天终于放了晴,阳光越过薄纱透进来,映在地板上。 她闭上眼静默了几分钟后重新睁开,摸起床头的手机看时间,刚过七点。微信有一条未读,依旧来自谢靳言,是一个晚安的表情包。她盯着屏幕,才发现昨晚他让她泡脚她都忘了回复。 这应该是不回复消息的报应吧,惩罚就是一晚上梦见谢靳言还险些被他掐死。 【没着凉,感谢关心。】纪瑜安秉着礼貌的态度,还是觉得应该解释一下昨晚没回消息的原因,又继续往下打字。【抱歉,昨晚睡得早没来得及回复。】 她想起身着白大褂的谢靳言,没忍住加了一个猫咪殴打的表情包。 可能是时间尚早,所以那边没有再秒回。 纪瑜安既然醒了果断就起了床,纪外婆不在家给她留了纸条让她自己解决。她拿着纸条笑了笑,洗漱完突然就想喝豆浆,直接就骑着她的旧单车出门。 指针指向七点二十,正好是学生们准备上学的时间。纪瑜安就着熙熙攘攘的声音,骑着车就一路晃到了言川中学旁的豆浆店。九年前的纪瑜安结束了高考,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在这家豆浆店里,做出影响一生的决定。 在这一生里,人总是会做很多选择,并不是每次做选择都是在充满仪式感下的场合,也许大多时候都是在已经记不清的平凡瞬间。 纪瑜安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她起了大早过来喝豆浆,决定了自己去言川大学念考古系。后来她也同样来到这家豆浆店,敲定自己出国念文物修复。 店里来吃早餐的学生陆续多了起来,她就站在一旁喝完豆浆,付完款后离开了豆浆店。 纪瑜安刚坐上自行车座,手机屏幕适时亮起。 两条都是来自谢靳言的微信。 她点开对话框,先是一个早安的表情包,然后是一句话。 【为什么打我?】 纪瑜安看着信息感到有点发懵。 【我什么时候打你了?】 那边正在输入中,很快也发来微信。 【表情包那也是打了,平白无故地被你打一顿。】 纪瑜安不禁笑出了声,大抵是昨晚莫名其妙的梦使然,手指比脑子还快输入着文字。 【你昨晚在梦里还要掐死我,比起你我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刚发出去她就觉得不对,急忙按了撤回。可那边谢靳言反应比她快多了,她刚撤回,他的消息就出现了。 【你昨晚梦见我了?】 她想狡辩一下说自己发错了,然而那边没给她任何机会。 【你撤回的话我都看见了,看来你昨晚因为我掐你没睡好。或者给个机会让我赔罪?】 纪瑜安想象着他说这话时那副慵懒的模样,那天走错院子的社死感又涌上她的心头。也许是社死感和昨晚梦中莫名情绪的交叉驱使下,她对成年后的谢靳言又有了好奇,区别于年少时的暗中观察,她对他多了几分面对面的探究欲。 她侧头看了一眼豆浆店,鬼使神差地在对话框里敲着:【豆浆喝吗?】 【喝的。】那头回复着,紧接着又是一个没问题的表情包。 在外面待了一瞬,纪瑜安清醒了不少。她没回复就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然后漫无目的骑车晃荡。 言川市变化挺大,矮旧的小平房已经变成了全新的住宅区,还新建了很多社区公园和大型购物中心,跟她离开时截然不同。 纪瑜安在言川大学读完了四年考古系,就去国外又念了两年研究生,回国后没多久就去了大学实习过的地方,也就是她师姐所在的公司。入职后因为公司项目的原因,她长期在外跟项目修复壁画,两年都没有回来。 上个月底,纪瑜安忽然就接到了医生的电话,医生告诉她纪外婆今年体检的报告不是太好,已经确诊糖尿病了,而且因为纪外婆酷爱甜食,发现的时候血糖升得很厉害。她这才火急火燎结束那边的壁画项目,跟公司申请留在言川市工作。公司看她本身也有修复古字画的技能,就同意她以后不再跟项目回来工作。 她回来后纪外婆倒是听话多了,血糖也慢慢趋于平稳。因为纪外婆的病,她想着赚更多的钱治病,也想改善外婆清贫的生活,于是周末就在外面兼职接活。没想到因此碰上了秦奶奶,也再次遇到了谢靳言。 纪瑜安没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亮起一条微信。 【其实,小笼包也不错。】 第5章 是第一次 纪瑜安不知不觉就骑到了家附近的路上,正巧路边的花店开了,老板娘正打理着新进的花。她一下子刹住了车,视线紧紧锁在刚摆进冰箱的郁金香上。 “你好,我想买十支橘色的郁金香。” “好嘞。”老板娘放下整理的活,就麻利地给她挑选着未完全开花的郁金香,又拿出粉嫩的包装纸小心包好。“小姑娘,给你包得好看些。” 纪瑜安笑着道谢,付好款后就接过那束包得精致的郁金香。她小心地把花束放在车前的篮子里,发现上面极少有灰尘,都是纪外婆定时清洁的功劳。哪怕她不在外婆身边,但只要是她的东西,外婆总能保证都是干干净净的。 距离她家还有一个红绿灯,她趁停下的间隙抚了抚篮子里花束的褶皱处,再拿起了手机,和谢靳言的聊天记录里对话还维持在二十分钟前,多了一条关于小笼包的微信。 纪瑜安点进谢靳言的界面,看着那串数字微信名,就把他的备注改成了谢靳言。她又按下对话框想着如何回复时,绿灯亮了起来。她再次把手机扔回篮里,没发现对话框始终没关闭,而那头看见的界面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快到家时,纪瑜安把车停下,把篮子里的花束捧在左手,右手推着自行车。再抬头时,她隐约看见她家那栋楼的大树下,有个人静静地站在那里。她没在意,时不时侧头凑近去闻郁金香,心情大好。 谢靳言在树下等了十几分钟,一直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他本想如果纪瑜安再打不出想说的话来,他就要一通电话拨过去了,但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回来了。 他眼见纪瑜安顶着丸子头捧着花走来,她身着一席碎花裙,外面随意套着卫衣外套,阳光洒在她身上显得灵气且令人心动。 纪瑜安推着车走到她家楼下,才发现树下那人竟是谢靳言。他冲她挥了挥手里的早餐,眼底仿佛还闪过一丝委屈。她仔细辨认着那个包装袋,却发现他手中的早餐就是刚刚她离开的那家豆浆店的,里面有豆浆和小笼包。 “你怎么来了?”她停在原地,没反应过来这光天化日下的大变活人。 “你在微信上说喝豆浆,我就买来了。”谢靳言顿了顿,扬了唇角。“如果我没理解错,那是邀约对吧?” “不是的。” “我当真了。” 纪瑜安微微一怔,在心里暗叫不好,视线下移看那袋早餐的份量还不小。 谢靳言大概明白了她的意思,但理解到另一个方向。“也买了外婆的,你送上去给她?” “外婆出去了不在家,我也吃过了。”纪瑜安硬着头皮往前推车走到了他的面前。“要不你拿回去吃吧。” 谢靳言也不计较,眉眼随着她的靠近亮了几分,又瞥了一眼她手里抱着的郁金香。 “或许你能看在花的份上,再吃上一点?” 纪瑜安隔着自行车仰头去看谢靳言,他正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她的手指一下攥紧了车把手,低头盯着他手里的小笼包,忽地又泄了大半的力。 谢靳言对纪瑜安的沉默毫无怨言,就继续安静地站着也不催促她。 最终她败下阵来,推着车往楼里走去,发现后面那人没跟上来。她偏头看身后的谢靳言还站在原地,似乎仍在等她开口给个回应。 “只是看在花和小笼包的份上,跟我上来吧。”纪瑜安不自在地转过身,就要弯腰去搬自行车。 谢靳言得到了她的邀请,大步走到她身边单手就架起了自行车,然后乖巧地等在她旁边。 纪瑜安瞬间语塞却也懒得再争,很快走上三楼拿出钥匙开门。 谢靳言没有马上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了下来。 纪瑜安进门后飞快地把房间门都关上,见他这么规矩心里多了一丝感激。“快请进吧。” “这车放在哪?” “你放阳台就好。” 谢靳言把自行车轻轻放下,在纪瑜安接过他手里的早餐去装盘的时候,才得空四处看看。纪家虽然只有两房,但处处都是温暖的生活痕迹,就连纪瑜安高中时作文竞赛的奖状,也被完整地贴在墙上。他的目光落在电视柜旁,置物柜里放了好几张合照,他的眸色顿时深了几分。 “快来吃早餐吧。” 谢靳言走到餐桌坐下,一边喝着豆浆,一边看纪瑜安剪去郁金香底部多余的花枝。 “你剪完也来吃点吧?” 纪瑜安手上的动作快了些,把剪好的郁金香放进盛好水的花瓶里。 “谢靳言。”她把花瓶摆在桌边,坐在谢靳言的对面。“你是特意回学校旁边的豆浆店买来的早餐?” “对的。” 纪瑜安高中时就有耳闻,谢靳言出身于书香门第。他的外公和外婆是国内知名的老教授,分别在汉语言和历史学有所建树。他爷爷经营的谢氏集团早年靠纺织品发家,其旗下业务涵盖针织、家纺、服饰等多个方面,甚至还涉及到国际贸易和房产物业,是言川市的龙头企业。 谢靳言一直站在云端,纪瑜安从那时就知道。以前校区装修,学校就让学生们都走读,她见过每天来接送谢靳言的车都价值不菲,而她骑着自己破旧的自行车,到后门穿越人群离开。 从昨天的院子就能看出,那些传闻的真实性。可他这样的男人,却因为她的一句话专程跑大老远过来,他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为什么呢?” 谢靳言插吸管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继续着动作,才把豆浆推到纪瑜安的碗边。 “扰了你美梦,怕影响外婆古画的修复进度。” 纪瑜安摸着豆浆外壁,还能感受到些许暖意。 她抬头去看谢靳言,对方面不改色地吃着小笼包。 “外婆的古画我没有耽误的,你可以放心。” “我没有催你的意思。”谢靳言闻言,挑了挑眉缓缓说着:“那你为什么会梦见我?” 纪瑜安哑言,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默默低着头咬着吸管,有一下没一下吸着豆浆。 “纪瑜安。” 纪瑜安下意识循声看过去,对上他情绪不明的眼神里。 “别管为什么梦见我了,这顿算是我们的第一次。” 纪瑜安顺着谢靳言的话尾问了下去。 “什么第一次?” 谢靳言的声音很轻,却句句打在纪瑜安的心上。 “一起吃早餐。” 第6章 外套是新的 言川大学百年校庆,纪瑜安的邮箱里早早就躺着邀请她回校的邮件。她挑了个工作日回去,避开了拥挤的周末。 纪瑜安大四那年,学校开始整体翻新。阔别四年,现在的教学楼和行政楼中间修了宽大的天桥,原本空余的草地改造成了网球场,露天游泳池也加上了棚顶。她感叹着学校果然一年比一年好看,并不会随着谁的离开而有所改变。就算改变,也只会是时间的沉淀。 纪瑜安在广场旁的校友帐篷处,领了周边纪念品和活动册子。可能是百年难得,言川大学这次的校庆活动时间线拉得很长,基本每天都有活动预热,而今天下午刚好有一场话剧演出。她在心里默算着时间,打算吃过午饭后就能看这场话剧。 她抬头去看,不远处天上云的形状的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猫。她心下一动,拿手机拍了下来,发在了朋友圈。她握着手机的思绪不断飘远,直到几对情侣的谈笑声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拉了回来。 年少时的感情总热切地充满希望,真挚得让人以为一切都会有个圆满的结局。 她的脚步快了几分,从他们身边路过,他们的笑声逐渐被学校广播里的音乐覆盖。 纪瑜安到食堂的时候,已经过了要排队的点。她点了自己喜欢的糖醋里脊和一份青菜,正要拿以前的校卡刷卡时,被窗口内的阿姨眼尖看见。 “同学,你这个以前的校卡不能用了哦,现在统一改版了。” 纪瑜安想着这顿饭是吃不成了,她抱歉地侧头直视着窗口里的阿姨。“阿姨对不起,那这个菜——” “阿姨,再要一份蒸蛋,我来刷。”一道声音在纪瑜安身侧响起,她的后半句噎在嘴里。 窗口的阿姨又替她打了一份蒸蛋,递了出来。 纪瑜安感觉到身边有人凑近了她,没等她反应过来,就替她刷了卡,又从阿姨那里接过餐盘。 她忙直起身看向旁边,那人两只手都拿着餐盘,对她说了句跟上,就往前走去。她只能快步跟上,看着对方先放下她的餐盘,然后走到另一边放下自己的。 “谢谢你啊。”纪瑜安走过去跟他道谢。当他抬头与她对视时,这个人竟是好几天没有联系的谢靳言,她瞬间愣在原地。 面前这个戴着金色细框眼镜的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他黑色衬衫的第一颗扣子没有扣上,任领口随意敞开。她的目光顺着那一排透明的纽扣,落在桌面托盘边那骨骼分明的手指间。 “很久没回来了?校卡早改版了。”谢靳言勾着唇,示意她坐下。 纪瑜安在心里深吸一口气,在自己餐盘前坐下。“那个钱我转回给你,刚刚谢谢你。” “不客气,只是一顿饭。” 纪瑜安的耳边赫然响起几天前谢靳言对她说的话,按着他那天的话,这顿又算是他们的第二次了。 “你怎么也在言川大学?” “我在这里工作。”纪瑜安顺着谢靳言的视线,看见他放上桌的工作证。 建筑系,谢靳言。 纪瑜安点着头继续吃饭,想到什么又随口说着:“但能在同一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又遇到,真巧啊。” “是挺凑巧。”谢靳言拿着筷子停下进食。“但我看见你的朋友圈了,猜你可能在这里。” 纪瑜安闻言一时间没留意,那小截里脊肉直接滑进喉咙里,硬生生吞了下去。 她吓得咳嗽了起来,脸咳得微微泛红,就看见那边推过来一碗满满的汤。 “喝点汤吧,别呛着。” 喝了汤果然好多了。她再抬头,对面的谢靳言正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就好像刚刚害她噎住的人不是他。 纪瑜安撇了撇嘴,低头认真吃起饭,不再搭理他。 谢靳言没再出言逗她,也埋头吃着饭。 纪瑜安一直期盼着对面的人快吃完离开。对面终是放下了筷子,她偷偷舒了口气,等待着谢靳言与她道别。 但等了半天,对面依旧屹立不动的架势。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目光,谢靳言的视线准确捕捉到了她。“吃饱了?” 纪瑜安点了点头,拿起托盘就起身走到收餐处。她洗完手一转头看见谢靳言站在不远处,正犹豫着要不要走向他时,他已经向她走来。 谢靳言扫了眼她手里的纪念品袋子,嘴角微弯。“下午是要留下逛学校吗?” 纪瑜安轻轻嗯了一声,抬腿向食堂外走去。 她感受着谢靳言跟在她的右侧,大衣还不时贴近了她的毛衣。 纪瑜安藏在那侧毛衣下的手指,悄悄抠着那个破开的小洞,抠了一会儿忽然用力抓紧了。 经过篮球场时,谢靳言抬手打掉了朝这边飞来的篮球。她侧头去看谢靳言,那人自然地接上了她的视线。 纪瑜安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伴随着冷风吹过,应景地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你穿少了吧,需要外套吗?” “不用了,你穿吧。” 纪瑜安摆着手,见他加快了步伐在黑色的车前停下。 谢靳言打开后座车门后,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灰色大衣,又快步走回到纪瑜安身边,把大衣递给了她。 “车上有外套,但不是新的所以不好意思给你。我身上的是今天新拿出来的,不脏。” 纪瑜安有些怔住,看他眉眼温和等待着她的回答,视线再下移,落在他拿着大衣有些泛白的手指。 周围不断吹来冷风,谢靳言只穿着衬衫。 纪瑜安犹豫了片刻,还是接过了他的大衣,就把斜挎着的包拿了下来,扔进纪念品袋子里,扔在地上。 谢靳言弯腰捡起了袋子,拿在手上。 “放地上就好了。” “没事我拿着吧,地上脏。” 谢靳言的大衣不算很长,所以纪瑜安穿上正好到膝盖下方的位置。可能是他刚刚脱下的,大衣穿上后果然暖和不少,她仿佛还闻到了一丝竹子的香气。 纪瑜安穿好后,谢靳言才回去把车内的褐色大衣拿出来穿上。 他的内搭衬衫的领口因穿衣的动作而变得稍稍凌乱。 “你的扣子。” “什么?”他没听清楚,向她凑近了些。 “” 纪瑜安懒得再解释,缓缓靠近他伸手将他衬衫那颗散开的纽扣系紧。忽地她感到对方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逐渐炙热,她的手指也不由有些颤动,但还是继续把领子的褶皱抚平,顺带着整理了大衣领口,随之与他对视。 谢靳言俯身,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纪瑜安感到一阵压迫,往后退了一大步,退到树下。 “纪瑜安,肩膀那里有毛毛虫。” 她侧头看着肩膀的毛毛虫,弯下身子捡起一片树叶小心地引导着毛毛虫爬到树叶上,又把树叶放在了树底下。 谢靳言看着纪瑜安的一系列动作,有些讶异。 “你竟然不怕。” “小时候在农村待过一段时间,这些习以为常了。” 纪瑜安摇着头,一下子站了起来。 “我说你——”纪瑜安对上谢靳言隐晦难明的眼神里。“好像又跟我印象里不太一样。” 第7章 我背你 当纪瑜安独自坐进演播厅里时,她的脑子还不断地重复着他的眼神,连同他的话都让她疑惑不已。 直到演播厅的灯光慢慢暗下来,她才得以短暂忘记那些片段。 话剧作品讲述的是民国背景下,研究所里女性物理学家们的故事,极少有作品将女性与科学放在一起,不免让纪瑜安有些期待。 随着台上的演员缓缓出现,话剧正式拉开帷幕,果不其然是以女性的视角展开故事。 “世人的偏见或许分男女,但微子与粒子却不会。” 民国时期的人或事,十有八九都是悲剧。在这个时代轨迹上,女性柔软却也坚定,在这部话剧里,令她看见了女性强大的力量。 话剧高潮时,纪瑜安的眼眶逐渐湿润,因台上这份女性间的友谊而触动。 她的手机亮了几次,她低头时眼底的泪正好砸在屏幕上。 她也不在意,胡乱反扣着手机在大衣上蹭了蹭,瞬间又想起她此刻穿着的是谢靳言的大衣,又把手机用力擦了几下。 台上的演出仍在继续,她重新回到话剧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直到话剧末尾,台上的她们翩翩起舞,诉说着女性间的惺惺相惜。 曲终人散,这场话剧随之落幕。 纪瑜安被突如其来的强光晃得睁不开眼,用手挡了挡。等她适应了才缓缓睁开了眼,拿起手机点开微信。 一条来自谢靳言。 【上次我看了话剧感觉挺不错的,推荐你看。】 纪瑜安扫了一眼就退出了他的聊天框,就看见上面来自师姐陈思滢的微信。 【瑜安,家里的事处理好了吗?给你派个活,原来项目组的胡姐要休产假了,你去替她。这是一个古城改造项目的壁画修复,等下我把资料传给你看看。】 纪瑜安微微蹙眉,担心项目会需要离开言川市,坐在原地敲着文字回复。 【师姐,这个项目如果要离开言川的话,我能不接吗?】 【没有,这个项目就在言川的,是改造城西那一片的元山古城。项目的承接方是界朗文旅,结束以后,报酬丰厚哦。】 界朗文旅集团是国内大型文旅建筑设计集团,总部就在言川市。 【本来我还犹豫胡姐休产假期间能派谁去顶,不过现在你正好回来,让你去接手我还是比较放心的。】 随后那头就把项目资料传了过来,文件名是元山古城保护修复与特色文化街区改造项目。右上角界朗文旅四个大字格外清晰,她稍稍放下心来。 上个月项目就正式启动了,其中以古街、寺庙、中心公园、工业区厂房作为重点改造区域。改造后的元山古城将以“文化野蛮生长”为定位,在历史文脉的保护与活化基础上,极大融合古城的旧和城市之新,希望能为言川带来新生的创意活力和人文新时代。 纪瑜安所在的壁画修复组,会被分成几个小组各自负责几条古街和寺庙墙面的文物修复,并且需要与古旧建筑修复组打配合完成最终的修复工作。 她的目光停在言川城市建筑研究院旁的合作单位里,言川大学的字样上。她努力甩掉脑海中那张不合时宜的脸。 【好的师姐,我接下了。】 那边回得很快,把地址定位也发了来。 【项目组办公室在这里。】 纪瑜安抬眼看了看时间,才刚过三点半。 【好,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现在也行,那你直接过去,找老李就行。】 纪瑜安拿好东西就起身离开演播厅,她穿过长长的连廊走到一栋教学楼里,准备下楼梯却隐隐觉得周围的声音不太对劲。 前面的走廊空无一人。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往楼梯的方向走去。快到最后一间教室的时候,突然教室后门冲出来两个推搡的人。他们没看到外面路过的纪瑜安,一下子没控制力道撞倒了她。 纪瑜安被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还没缓过来就感觉一道身影快步走到她身边,急切地弯下腰询问她的情况。 她眉头紧蹙,努力看清了面前的人,只感觉脑子轰的一声。她的视线越过面前的人,看到他身后教室后门贴着建筑系教室5的字样。 “撞到哪里了?”谢靳言扶着纪瑜安的身体,仔细确认着她的情况。 推搡的两个男生在不小心撞倒人后,就意识到事情不妙了。此时的两人像做错事的孩子,立在谢靳言身后,不敢说话。 纪瑜安摇了摇头,刚刚一瞬间是感觉屁股很疼,现在缓过劲来屁股是好点了,但后腰处传来一阵阵轻微的抽痛感。 “我的腰有点痛。”她轻抚着后腰,不敢使劲。 “老师对不起,我们刚刚没注意到您。”两个男生见纪瑜安后腰有情况,连忙冲她道歉。 谢靳言一听是不好细查的位置,慢慢把纪瑜安扶了起来,然后把她的包拿了过来,不加思考地直接挂在脖子上。 “你干什么?”纪瑜安一脸莫名看着他的动作,只见他转身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上来,我背你去校医院看看。” “你快起来,我自己能走。”纪瑜安伸手想把谢靳言拽起来,岂料他抓住她的手,直接借力让她缠住他的脖子,瞬间她身体腾空趴在他的背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喂!”纪瑜安的身体忽然悬空,下意识抱紧谢靳言的脖子。 谢靳言扫了一眼旁边两个看戏的男生,他们立刻机灵地直摆手表示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对不起谢教授,我们现在马上走。”说罢,两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瑜安一脸无语,盯着谢靳言的后脑勺,感受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节奏,报复性地勒了勒他的脖子。 “怎么了?需要调整位置吗?”谢靳言的声音自下至上,传入纪瑜安的耳畔。 “你能放我下来吗?”纪瑜安泄了力,跟他打着商量。 谢靳言将她身子抬高了点。“校医院说你没事的话,我就把你放下来。” “谢教授好。”去校医院的路上,迎面走来一群刚下实验课的建筑系学生。一群人的八卦雷达不停扫射,虽然表面上是跟谢靳言打招呼,但全都好奇地观察着纪瑜安。 纪瑜安索性直接当鸵鸟,整个人埋在谢靳言的脖颈里装死。 谢靳言对路过的学生们点了点头,猛然察觉到背后的人贴紧了他,她的气息一下又一下打在他的颈间。他不自在地抿了抿唇,背着她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 “纪瑜安。” “嗯?”装死的纪瑜安应了一声。 “他们走远了。” 纪瑜安一下子直了身体,离谢靳言远了些。 “不用不好意思。”谢靳言的声音低沉且带着隐忍。“你现在是病人,背着也不丢人。” 第8章 元山古城 校医院的值班医生在隔间为纪瑜安确认了一下后腰的情况,继而放下她的衣服拉开了帘子,在电脑上敲起医嘱。 “小姑娘没事啊,后腰是有轻微拉伤,有些肿了,但没有骨折的。我给你开点药膏,你每天擦一下,应该问题不太大。” “好的,谢谢医生。”纪瑜安伸手想去接医生的单子,被谢靳言抢先一步,她才发现到她的包还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显得滑稽极了。 “小伙子,给女朋友擦药的时候稍微轻一点,她这情况不用大力推的。” “好的,谢谢医生。” 纪瑜安想跟医生否认,却被谢靳言扶起走出了校医室。 “你在这坐着等我,我去给你缴费取药。” 纪瑜安乖乖坐下,想要拿回自己的包时,他已经拿着单子走了。 她盯着谢靳言挺拔的身姿,与那天亭子里的背影一模一样,再与年少时穿着校服外套的背影不断重叠。 纪瑜安记得有一次期末考,也仅此一次,谢靳言的座位正好安排在了她的前面。那时候是个夏天,她正巧坐在后门边的那个位置。考第一场的时候,在后排监考的男老师爱走动,怕影响同学,男老师就在后门走进走出的,皮鞋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就只影响了她。 在她快不能专心做题时,坐她前面的谢靳言懒洋洋地举起了手。 “老师,后门能关上吗?” 男老师早就听说了谢靳言的大名,生怕吵到学神就把后门关上了。大概是没地方走了,男老师最后在教室后面的中间坐了下来,她也终于可以恢复耐心继续做题。 为了表达她隐蔽的感谢,她趁下午考试前半小时提前到了教室,偷偷放了一瓶水在谢靳言的桌子上,还把包装纸撕开,以防老师怀疑作弊。她刚放下水要回到她的座位,不料谢靳言就从后门走了进来。她慌乱之下差点把脚给扭了,被谢靳言抓住手臂才站稳。 她那时道了谢,但谢靳言反应非常平淡。 可能是她的错觉,考试间隙她不时抬头看前面,都感觉谢靳言的耳根连至脖子隐约有些泛红。 在接下来的所有考试里,当老师说最后一排同学收试卷时,谢靳言都抢过她的试卷自己往前收试卷交给老师。 所以她那时就很好奇,现实中的谢靳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她都不该有其他的好奇心。 “这药膏一日两次,先涂一周。”谢靳言的声音打破了纪瑜安的回忆。 纪瑜安顺着抓着药膏的手看向谢靳言,起身从他手里拿过药膏。谢靳言想扶她,被她推开。 “我自己能走,没有那么疼了。正巧碰到你,你的大衣还给你。”她趁他还没反应,脱下了那件灰色大衣直接塞进他的怀里。 “你把包还给我吧,谢谢。” “好。”谢靳言也不强迫,左手臂夹住灰色大衣,右手把包从脖子处取下来递回给她。“那我送你回去?” 纪瑜安往后退了一步,再抬头时脸色淡淡。“不用了,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谢靳言盯着纪瑜安看了一瞬,点了点头。“那你注意安全。” “好的,再见。” 纪瑜安头也不回地转身,打车离开了这里。 她想了想在微信上把药膏的钱转回给谢靳言。 等纪瑜安到元山古城时,已是下午四点半。她看着定位给的位置,眼前是一个废旧集装箱搭建的临时办公室。 她走了进去,发现办公室里有一个男人敲着电脑,还有一个孕妇坐在另一侧整理着资料。 “你是小纪吧?刚刚思滢给我打电话了,你叫我胡姐就行。”未等纪瑜安询问,胡姐率先发现了她,还热情地冲她挥着手。“我快整理完我手头的资料了,既然你来了,一会我跟你交接,哈哈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用来咯。” 纪瑜安忙走过去,顺势坐在了胡姐旁的小凳子上。 “胡姐好,我是纪瑜安。” 胡姐笑嘻嘻的应着,但手里整理的活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坐在前面的老李,就是壁画修复组的负责人,在忙着提交报告呢。剩下的同事去现场了,办公室就只有我们俩。” 纪瑜安环顾四周,斜对角置物架里的每一格都整齐摆放着大家的包,架子旁还有几个折叠睡床。 胡姐注意到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我的睡床留给你,你就不用再买啦。” 纪瑜安笑着道谢,目光回到了胡姐整理的资料上。 “这些资料我简单跟你说一下,大概就是这样”胡姐贴心地为她准备了标签,并按便签顺序整理的资料。 纪瑜安从包里拿出本子,按照胡姐说的一一记录下来。 老李提交完报告后,发现了纪瑜安。他凑过来盯着在本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的纪瑜安,心里浮起一阵满意。他本对顶替胡姐的人选十分担忧,是陈思滢打了包票他才同意的。 “听说你是季先生的徒弟?” 老李见纪瑜安乖巧地点头,心底的赏识又多了几分。 季先生的师父是被誉为“文物修复界泰斗”的大国工匠,而他也完美地继承了他师父的衣钵,成为国内外顶尖的壁画修复专家。 纪瑜安大三那年,因实习的专业方向感到无比纠结时,经她小姨的引荐认识了季先生。季先生看她意外的合眼缘,并收她为徒。机缘巧合下,当时的她也坚定了壁画修复这个方向。后来,季先生身体抱恙,她竟成了他的关门弟子。 正因如此,纪瑜安回国后就义无反顾在师父身边跟项目,一连两年都没有回来言川。直到外婆生病,她不得不回来照顾外婆。 季先生对纪瑜安这一举动表示理解,告诫她不管是哪个方向的文物修复,潜下心来深耕其实人在哪里都可以。这条被纪瑜安当成准则,影响了她往后一生。 “听说你还去国外留过学?见识过不少好东西吧?”胡姐也好奇地加入了询问队伍。 “对,去国外待了两年,专业方向是壁画和博物馆文物修复。” “我们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呀!”老李有些激动地拍了拍纪瑜安的肩膀。“你都不知道,我们言川壁画修复组留下的大多都是没什么经验的新人,像我和小胡这样的老人太少了。” 这话不假,院校培养出来的学生远远无法满足文物修复的需求。干这行的人多半需要沉得下心、坐得稳冷板凳,要几十年如一日对待这项重复且枯燥的事业。大多数人都耐不住前期的寂寞,纷纷转行。有些履历的壁画修复师都跟着项目走遍大江南北,留守在一个地方的基本都是新人。 纪瑜安的到来,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场及时雨。 “小纪呀,好好干!我们都很相信你呀!” 此时,一道满是嘲讽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那可不一定!我倒要看看这个女娃娃是不是这么有能耐,担得起季先生关门弟子的称号!” 第9章 你好纪师傅 门外站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正直直地向纪瑜安靠近。他的表情犀利严肃,眼底的不信任毫不掩饰。 “阿刘呀,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小纪——” 阿刘不客气地打断着老李的话,眼睛如鹰一般打量着纪瑜安。 “老李,你又给我塞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娃娃,嫌我带一个实习生还不够累?” 老李对纪瑜安歉意一笑,就一个箭步上前拽着阿刘到角落压低了声音。 “你给我小点声,把小纪吓跑了我拿你是问!小胡要休产假,本来人手就不够,你叽叽喳喳的还嫌不够乱呀!” 阿刘一听满脸的不情愿,右脸的疤痕随着说话的频率稍稍抖动。 “那你也不能随便就丢个女娃娃过来啊,她那样子能干活吗?还季先生的关门弟子,一开始我就怀疑,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我更加不信了。” 纪瑜安看着两个大男人站在墙角说着清晰无比的悄悄话,不禁觉得有趣。 胡姐见她面色如常,像是对阿刘的话毫不在意。 “小纪,那个是阿刘。他是个壁画痴,干这行快二十年了,对每个项目都很较真。不过你别担心,他没有恶意的。” 胡姐从箱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纪瑜安。 纪瑜安笑着摇头,接过那瓶水。她从国外回来到师父身边时,也曾这样被老师傅嫌弃。现代科技与古朴技艺之间的碰撞,是文化交融的必然趋势,只要对文物保护有帮助,她一点也不介意刘师傅的质疑。 那边老李似乎劝服了阿刘,阿刘再看向纪瑜安的眼神里少了几分不情愿,但依旧不相信她。 “小纪是吧,你有一个月的试用期,希望你能让我看到季先生弟子该有的水准。” “你别听他胡说!小纪,刚刚小胡跟你说了那些项目吧?阿刘的小组就是阿刘、小胡还有一个实习生,现在还有你,这几个月负责西边两条古街,另一个小组是负责东边的。不过后期你们都需要去完成寺庙的修复,所以时间紧任务重!” 老李捏了捏阿刘的手臂,满脸笑意打着圆场。 “你!明天九点,别迟到!” 阿刘轻哼出声,拿起自己的包大步朝外走。 “你别介意,他这人就这样。这几天实习生请假了,过几天就能见到她了。”老李转头去看电脑上的时间。“小纪你今天先回去,明天过来我再带你熟悉就好了,明天见。” “好的,那明天见。” 纪瑜安看老李和胡姐都在埋头收拾东西,也不好再留下来,就应着离开了。 元山古城和纪瑜安家是一西一东,路程需要两个小时。等纪瑜安回到崇和路时,天已经黑透了。 纪瑜安沿着崇和路慢悠悠晃着,记起前不久她与谢靳言并肩走在这条路上。她盯着地面那道斜长的影子,这几次与谢靳言见面的片段一下子冲了出来,如电影般在她脑海中放映。 她的脚步停在长台阶前,被无意识的光晃得有些失神。长阶梯两边的路灯坏了大半年,本该忽明忽暗的,现在却一路明亮。她的心莫名随着这一路的亮光温暖起来。 冬日的夜灯与暖阳一样能抚慰人心,仿佛也没那么冷了。 纪瑜安到家的时候,外婆已经睡下。桌上放着保温壶,里面是外婆给她留的萝卜排骨汤。她拍着外面留在衣服上的灰尘,思索了一下还是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居家服才悄悄推开了外婆的房门。外婆睡相极好,她小心地替外婆掖了被角。 从外婆的房间出来后,她把保温壶扭开连汤带渣全数喝尽。她想现在的生活就很好,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还能陪在外婆身边。 纪瑜安对着镜子给后腰上的淤青涂药膏,过了半天痛感减轻了不少。 谢靳言和她的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她转钱过去的那条,他没有收。 纪瑜安把手机锁了屏,轻轻关上了灯。 第二天纪瑜安起了个大早,八点五十就站在办公室外了。 八点五十二分,阿刘拎着包子出现。 “嗯,还挺准时。”阿刘拿钥匙开着办公室的门,想起了什么,给纪瑜安扔了一串东西过来。 纪瑜安飞快伸手接住,发现手里是一把钥匙。 “办公室的钥匙,下次来了就进去,别像个保安一样杵在外面。” “谢谢刘师傅。” 两人进办公室没多久,老李也推门进来。 “外面可冻了,你们上脚手架的时候记得小心点!”老李把手提袋子甩在桌上,看见了纪瑜安。“小纪也到这么早呀,那我带你去熟悉环境吧。” 纪瑜安应声放下了自己的包,飞速扎起自己的头发走到老李身边。 “熟悉完就回来,西街还一堆活呢。”阿刘拿着手里的包子狼吞虎咽起来。 “吃你的,第一天就吓唬人家。”老李瞪了阿刘一眼,带着纪瑜安走出办公室。 办公室外面连着工业区厂房,这片厂房主要是文创和艺术类用途,改造后将进驻文创品牌、美术馆等艺术中心,目前都用绿布围了起来。再往前走,是一片中心公园,因为改造项目的启动,中心公园暂不对外开放,但临时弄了很多集装箱当办公室。 “那是古旧建筑修复组的办公室,那边几个是界朗文旅派驻人员的办公室。公园旁边是寺庙,但我们得先完成古街修复才会动寺庙。” 老李带着纪瑜安走到古街,四条古街呈十字排布。改造后的古街将涵盖文化和商业两大功能,还会增加剧院元素,强化元山古城人文艺术的内涵与丰富生活功能的属性。 “这个项目我认为是非常有历史意义的,所以阿刘非常用心,对工作也吹毛求疵,不是针对你的,希望你不要介意。另外,关于那个实习生——” 老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了下去。 “因为她是甲方高层的孩子,所以没办法推掉。如果可以的话,你也带带她。她这个月被阿刘吓得不轻,吵着要换组,但东街的人员配备是老班子,不好再做调整。你们年龄相仿,看看你来了她能不能消停会儿吧。” 纪瑜安默默记下,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老李刚想转身就看见前面墙边站着两个人,笑着打起了招呼。 “杜工,你们吃早餐了吗?没有的话我那有多的!” “哟?平时贼抠的老李今天居然这么大方?” 杜工哈哈大笑地走过来跟老李吵着嘴,对纪瑜安善意一笑。 纪瑜安也回以微笑,目光不经意地瞥着杜工身后跟着的头顶安全帽的男人。 “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组新来的小纪。小纪,这位是杜工,是古旧建筑修复组的负责人,旁边那位是谢工。” 纪瑜安还没来得及收回自己的目光,对方就抬起了头。 “你好,纪师傅。” 谢靳言狭长的双眼略带笑意,朝她伸出了手。 第10章 拿饮料来还 纪瑜安伸出手,与谢靳言的手交握了几秒后松开。 “你好,谢工。” 杜工按捺不住地上前跟老李勾肩搭背的,带着老李往前走。 “让新人自己熟悉去吧,你说的早餐在哪呢?正好逛饿了。” “你这个老杜,真是逮着机会不会跟我客气。办公室里放着呢,早给你准备好了!” 纪瑜安低着头跟在他们身后,一语不发。 谢靳言走在她的身侧,见她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也就沉默着配合。 四个人穿过那片集装箱,回到了修复组办公室。阿刘正巧吃完早餐,看着一行人回来,先是跟杜工和谢靳言打了个招呼,然后目光落在了纪瑜安身上。 趁着老李给杜工和谢靳言分享早餐的间隙,阿刘走到纪瑜安面前。 “吃了吗?没吃的话我们这可不负责准备新人的早餐。” 纪瑜安察觉到谢靳言的眼神飘了过来,微微侧身躲在阿刘的身体后,令阿刘遮住自己的身影。 “我吃过了,您放心。” 阿刘看纪瑜安真不像面上那样看起来娇滴滴,是干脆利落的样子。他的态度逐渐缓和,但也冷着脸不肯放下姿态。 “既然吃过了,那就去干活,希望你别像实习生那样每天都要我给擦屁股。毕竟你还有个季先生关门弟子的称号!”说着,阿刘哼了一声,率先往外走去,也没给纪瑜安把门,门就砰的一声在纪瑜安面前用力关上。 “这个阿刘!小纪,你别往心里去哈,回头我说他!让他多少绅士一点真是的!” 纪瑜安冲老李笑了笑,推开门快步跟上阿刘。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西街,阿刘带着纪瑜安到侧面的小的集装箱内拿着工具。 “这些东西用完都要放回来的,每天下班前都要清点自己的工具,这里的钥匙下午下班回那边办公室给你。还有什么问题赶紧问,这几天欠下很多活都等着我去干!” “刘师傅,那我现在负责哪块区域?” 阿刘似乎有些迟疑,语气也不耐烦。 “你不需要准备吗?上次那个实习生来,磨磨唧唧了几天才开始干活,你们这些小姑娘我真的是怕了你们了!” 纪瑜安沉默了一下,还是耐着性子笑了笑。 “我不知道该如何让您相信我,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修复工作的,您与其担惊受怕向我抱怨,不如直接告诉我工作内容,我就上手干活。您也说了,这几天欠下了很多活等着要干呢。” “行。”阿刘也不跟纪瑜安废话,走到一片斑驳着大片印渍的古墙边。“别觉得我欺负你,这一块原本就是胡姐的活,现在落你头上了,你能不能顺利完成?” 纪瑜安上前看了看墙面的裂痕和印渍下若隐若现的壁画,心下了然。 “您忙吧,这一块交给我就行。” 阿刘扬了扬下巴,就走到西墙的另一边干活去了。 纪瑜安整理着自己的工具,细心地擦了擦上面的灰尘,把工具包斜跨背在自己身上。自从她知道外婆的病情后,她就再没有拿起这些工具,爬上属于壁画修复人的脚手架,没想到回到言川,还有机会做壁画修复。 她记得她的第一个项目也跟旧城改造有关,那是文化街区的壁画修复。那时候跟在师傅旁边修复,一晃也这么多年过去了。 纪瑜安没有让自己陷入回忆,而是仔细观察着古墙的材质和分析结构,原有的壁画许多地方颜料层已经脱落,还有很多虫鼠活动留下的痕迹。但即使这样,壁画里当年大宅院生活的场景仍栩栩如生。 临近十二点,阿刘端着盒饭走过来,见纪瑜安原本散落的头发已经变成清爽的丸子头,侧脸还不小心沾上些尘渍。 “下来吃饭吧。” “好的,您先放下面吧,我一会儿下来吃。” 原本专心刮着腻子的纪瑜安转过头来,回应着阿刘,却越过阿刘看见他身后的谢靳言。 “行,那我给你放那边上了。”阿刘放好盒饭,又对谢靳言笑说:“小谢,我们去那里边吃边聊。” 谢靳言收回放在纪瑜安身上的目光,跟着阿刘到不远处的树下坐下。 纪瑜安把这一处腻子刮干净,她才慢慢跳下脚手架,找到自己的盒饭,随意在一个纸箱上坐下吃饭。 “你的侧脸脏了。”纪瑜安正低头吃着饭,就听见声音自上而下传进她的耳畔里。 她的手下意识抚摸着左脸,却什么也没擦到。 “需要帮忙吗?” 谢靳言递了一张湿纸巾过来,同时询问着。 “没关系,你告诉我在哪个位置,我自己擦就好。” 纪瑜安接过湿纸巾,看向谢靳言的眼底略带疑惑。 “这里。”谢靳言隔空指着纪瑜安右脸和脖子相接的地方。 纪瑜安顺着谢靳言说的方向擦着,果然擦到了那处污渍。 “没了吧?” “还有一点点。”谢靳言望着纪瑜安那一处靠近耳朵下方的地方,伸手轻轻抓着她的手腕处,带着她的手抵达污渍处。“这里还有。” 纪瑜安随着谢靳言手上的动作,隐约感觉湿纸巾拂过耳垂带着一丝痒痒的触感。她不由得往后缩了缩,挣脱开谢靳言的手,就着他说的位置终于把污渍全部擦个干净。 “谢谢。” 谢靳言摆摆手,毫不在意地在她旁边的纸箱也坐了下来。 “今天第一天来这里还习惯吗?” 纪瑜安本在扒拉着盒饭里的西红柿炒鸡蛋的动作停顿下来,又因为他的提问不自觉紧握了筷子。 “挺好的,谢谢。” 两人一瞬间有些沉默,等纪瑜安吃完鸡蛋时依然如此。 “你怎么在这里?”纪瑜安吃完最后一口饭,还是开口问他。 “这是学校的项目,没课的时候就会来参与修缮工作。”谢靳言时不时玩着手中的水瓶。 纪瑜安想起那时看到言川大学的字样,脑海中浮现出的脸没想到真就这么巧合,他会出现在这里。 “那天的钱”纪瑜安放下自己的盒饭,装进了袋子里。“你为什么不收?” “学校老师去校医院可以刷卡,比外面看病也便宜很多,你的钱给多了。” “那你告诉我是多少钱,我转回给你。”纪瑜安感受到谢靳言飘来的眼神,不得不向他解释。“我不习惯欠别人的。” 谢靳言漫不经心地点着头,继续把玩着手里的水瓶。 “没事,也就是一星期的饮料钱,不碍事的。” 纪瑜安刚想出言追问,那边他忽然就笑了。 “你如果非要还,不如就给我买一星期的饮料吧。” 第11章 更甜的饮料 接下来的每天,纪瑜安都会帮谢靳言买饮料。 每当到中午吃饭时,她就给谢靳言发微信让他来找她。她一给饮料就离他大老远吃饭,绝不挨近他。 到了第三天,谢靳言首先坐不住了,直接顶着安全帽手上捏着手套走了过来。 “我说纪师傅,给我饮料用得着整得这么偷偷摸摸的吗?” 纪瑜安飞速递了饮料给他,正想溜之大吉,被谢靳言伸手拉住了纪瑜安工作的围裙。 “你快撒手。” 她小声惊呼,忙环顾四周确认有没有认识的人。好在午休期间,大家各自回到办公室去休息。 “纪瑜安,不是你说不喜欢欠别人的吗?” 谢靳言看她一系列动作,心下觉得好玩,面上佯装严肃。 “我是这样说的,但你又不愿意收下我转回给你的钱,非要买饮料。”纪瑜安停下动作,瞪了他一眼。“而且我问你要喝什么,你都跟我说随便。” “你买什么我就喝什么。” 纪瑜安一开始还想着他可能的喜好,后来发现他真一点也不在意她买的究竟是什么饮料,她就索性买一样的,也不再去问谢靳言。反正对她来说,这几天她也在给组里的人买水,买一瓶也是买,三瓶也是,没有区别。 谢靳言扭开手里的饮料瓶,仰着头就开始喝起来。 纪瑜安正想抬脚离开,那头老李吃饱来散步消食,正巧看见她们两人站在那里,就热情地朝她们打着招呼。 “小谢和小纪,你们俩吃饭了吗?小纪别太着急,这活得慢慢来的,中午还是要适当午休一下,保持充足的精神状态才能更好工作呀。” 纪瑜安来了这几天已经发现,老李在壁画修复组内充当的是大家长的角色,不仅是项目负责人,还是爸爸一样的存在。他会时刻提醒大家注意安全,还会在清晨在群里叮嘱大家带伞,会唠唠叨叨的交代很多,也会照顾到每一个人。 “我知道的,谢谢李师傅。” 老李不太赞同的冲纪瑜安摇摇头。“不行哦,叫我李师傅还是太见外了,叫我李叔吧。” 纪瑜安见老李不像是开玩笑,一脸认真的模样,也笑了笑。 “您非要我把您叫老,那我只能喊您李叔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以后这么喊我就对了,别跟李叔太客气。”老李晃悠过来,见谢靳言手里拿着的饮料瓶,眼睛一亮。“小谢呀,今天小纪给我们买的饮料和你手里这瓶一模一样呢,真巧呀。” “一模一样?”谢靳言闻言,看向纪瑜安的眼神略带审视。 老李一脸欣慰地看着纪瑜安,又对谢靳言炫耀着。“小纪这两天说辛苦我们带她尽快熟悉团队,都给我们每人买了饮料呢。今天给我们买的就是你手里的这瓶,连口味都一样的。” 谢靳言目光下移,落在自己手里的饮料瓶上,转而又抬头微笑起来。 “那确实挺巧的。不过这个口味可能不太适合我,明天我应该就会喝不一样的了。” 他说着不一样三个字仿佛在强调着什么,说着还不时拿眼瞥着纪瑜安。 老李困惑地迈着步子往前走,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不好喝吗,我怎么觉得挺甜的很好喝呀” 纪瑜安见老李去别处消食,再看谢靳言盯着她的眼神,心里暗叫不好。 “谢工,那我回去午休了,再见。” “纪瑜安。” 她的步子刚迈出去,身后的谢靳言的叫住了她。 “明天,我不要一模一样的了。” 纪瑜安回过头,看谢靳言站在原地等待她的回答。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谢靳言微微抿唇,仿佛在分析她的这句提问隐含的所有含义。 “反正就是,跟他们不一样的。” 纪瑜安语塞,她原先给修复组的同事们买饮料是觉得自己作为新人进团队,需要一些表示,但也就打算买这三天的。谁知今天老李正巧路过,让谢靳言发现她买饮料时全都买了一样的,令她有种被当场抓包的奇怪滋味。 “明天不会是一样的了。” 谢靳言对这个回答似乎还有些不满意,他忍了忍,终于还是点着头。 纪瑜安往前走了几步,再回头谢靳言仍然在原地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谢靳言。”她咬着下唇,出声询问他。“所以你明天想喝什么?” 话音刚落,冷风吹过,地上被吹起的灰尘不禁让她眨了几下眼,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起风了快回去午休吧。”谢靳言朝她挥着手,示意她回去。“纪瑜安,明天我想喝更甜的。” 下午干活的时候,纪瑜安就在想什么是更甜的饮料。 隔天午休,谢靳言还在满心期待着纪瑜安给他发微信喊他去取饮料时,他没等到纪瑜安的微信,等到的是一个外卖电话。 “我没有点外卖。”谢靳言接到电话就感到非常奇怪,可外卖员说他确实点了外卖。 等谢靳言一脸懵拿到外卖时,他看到了外卖单上的备注。外卖是一杯珍珠奶茶,是全糖的,备注上还写着:我就爱喝甜的,给我做甜一点也没关系,谢谢! 杜工和老李刚睡醒准备出去干活,发现谢靳言竟然自己点了外卖。两个中年男人还八卦地凑上去想看看他点的什么外卖,当他们读完外卖单的备注后,不约而同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小谢,难怪昨天说到饮料,你还觉得不合你的口味,原来你爱喝非常甜的呀。但年轻人总喝太甜的对身体也不好的,你别嫌我啰嗦啊,甜的始终要少喝。” 老李又开启了他絮絮叨叨的模式。 杜工却不这么想,他脸上探究八卦的神态毫不掩饰。 “小谢呀,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呀?这是女朋友给你点的吧。” 纪瑜安在公园的洗手间刚解决好,正好路过办公室片区,被眼尖的谢靳言一眼认出。她也很快发现他们这边的情况,正想偷偷溜走。 “现在还不是呢。”谢靳言的嘴角勾了勾,不着痕迹地朝纪瑜安晃着手里的奶茶。“我还需要努力。” “谁说的,人家女孩子主动给你点了这么甜的奶茶,说明肯定有戏。你是男人,必须得比女孩子主动的呀!”杜工像是发现了大八卦,激动地拍了拍谢靳言的肩膀。 “是呀,追女孩子必须得男人来的,她给你点了奶茶你得回一些东西给人家的,礼尚往来,想追人家我们得有诚意。” 纪瑜安一听就觉得再不离开这里,说不定谢靳言会叫住她让她当场社死,她的脚步不觉地加快了几分。 谢靳言余光瞥见她的意图,嘴角的笑更加上扬。 “那我是需要好好想想,该回什么礼给她了。” 第12章 回礼误会 终于熬到了周末,谢靳言都没有任何动作,纪瑜安想他那天对杜工说的话也许只是玩笑话。 她醒得极早,想着不如就此起来陪陪外婆。她起身打开房门,发现外婆已不在家,大抵是出门晨练或是买菜去了。 她洗漱完毕,把桌上外婆留给她的蒸饺吃尽后,顺手就把碗也洗了。 纪瑜安趁着周末修复着秦奶奶的古画,但两小时后外婆依旧还未回来,她伸了个懒腰就摊开了瑜伽垫,换上健身服在上面做着拉伸。 时钟指向十一点时,门缓缓被打开,还伴随着一阵笑声。 纪瑜安在瑜伽垫上倒立着,就这么倒着看穿着大衣笑得一脸温和的谢靳言,跟在她外婆后面走了进来。 “小安,你快起来。多亏遇到了小谢,不然我的菜买多了就拎不上来了。” “没有的,外婆。这些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纪瑜安一下子翻下来,盯着谢靳言手里提着的菜。她脑子里瞬间响起了他那天跟谢工说的话。 “那我是需要好好想想,该回什么礼给她了。” 她的脸色迅速暗了下来,拿起放在一边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就搭在了肩膀上。 “感谢谢教授,麻烦您帮我外婆拿东西上来了。” 她的语气客气且疏离,谢靳言的眉头紧蹙,被纪外婆招呼着过去。 “是呀辛苦小谢了,小谢上回你送小安回来,外婆还没谢谢你呢。今天你听外婆的留下吃饭,外婆给你们做糖醋里脊。或者你喜欢吃什么?外婆都给你做。” 纪瑜安想出言阻止,谢靳言此刻像是看不出她的不情愿,笑着点头径直跟着纪外婆走进了厨房。 “如果不麻烦外婆的话,我是非常想尝尝外婆的手艺呢。” “你这孩子,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听外婆的就留下吃饭了!” 纪瑜安跟过来,倚在门边看谢靳言听着纪外婆的指挥将菜放进冰箱里。她抿了抿下唇,心里不舒服,直接退出厨房进了厕所洗澡。 她不知道谢靳言这样做是不是故意的,但她猜不准他的动机。 那时候纪瑜安想着点奶茶给他,包括写上那样的备注,确实都是她故意而为之。一来她不想再给他发微信这样单独拿饮料给他,也怕遇到同事们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二来她也不想跟谢靳言有过多的牵扯,她很清楚谢靳言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她捉摸不透的内心。 她们的重逢,在他眼里似乎自然至极,可在她这里多少觉得十分别扭。重逢后他的举动,都令她不解。她们的叙旧不该维持这么久,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没有那么熟络,那些也本应该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回忆才对。 然而现在这一切都按照着谢靳言给的剧本,她被牵着鼻子走。她没办法搞清楚谢靳言的想法,却眼睁睁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靠近。 洗完澡的纪瑜安走出来,发现谢靳言依旧在厨房里,给外婆打着下手。他拿刀的姿势看起来格外娴熟,刀法干脆利落,看起来是会常年做饭的人。 “小谢,你这刀工真不错。没想到你还会做饭,我以为男人都不进厨房呢。”纪外婆一边在旁边处理着鱼,一边观察着谢靳言切肉的动作,不由开口赞叹。 “外婆,现在没有过去的说法了,我们家都是男人做饭的。” “是吗?那你妈妈不会做饭吗?” 谢靳言闻言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 “我妈妈会做饭,但我爸爸从不让她进厨房。” “那你妈妈真的很幸福呢。” 纪外婆听闻感到惊奇感慨着,随即发现在门边暗中观察的纪瑜安。 “小安,你看小谢的刀工动作一看就是很会做饭的人。你有时候也可以学一学的呀,毕竟你以后总要嫁人的,做饭这个必须得——” “外婆。”纪瑜安假装掏着耳朵,无奈地上前扳过纪外婆转身跟她絮叨的身子。“您呀,总是这么操心我,我要一辈子陪在您身边呢。” “胡说什么!女孩子总要嫁人的,外婆老了,我能陪你多久呢?别犯傻!” 谢靳言一听,他的动作幅度小了很多。 “外婆,您让她嫁给会做饭的男人,您也可以放心的。” 纪外婆觉得很有道理,就顺着谢靳言的话茬继续往下说。 “小安,小谢说得有道理,实在不行你找个会做饭的男朋友吧,这样我心里也能放心。” 纪瑜安看着谢靳言微俯身切菜的背影,眼神冷了几分,面上却是笑着的。 “外婆,您说得对。我确实不小了,是该找个男朋友了。” 纪外婆心下一喜,正要说点什么,纪瑜安很快又接着自己的话。 “您上次说的许家的男孩子,好像很不错的,他在国外生活过自己好像也会做饭。” 纪瑜安清楚地看见谢靳言切肉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她的嘴角的笑加了好几分。 纪外婆打量着纪瑜安和谢靳言,心里明白了几分。 “好呀小安,你能想通就好了。那外婆到时候帮你约一下许家男孩,两个人见面聊一聊也好的。咦,你们年轻人不是喜欢玩微信吗?要不我去问问,你们加微信先熟悉一下?” 纪瑜安感受着从谢靳言身上散发出来略带冷冽的气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而对外婆笑着说好呀。 这个话题很快揭过,纪外婆动作迅速,三菜一汤不到二十分钟就盛上桌了。纪瑜安先陪外婆坐下,眼见谢靳言在她对面坐下,她别过了头。 纪外婆一直招呼着谢靳言吃菜,还往他碗里夹着。 “外婆,我慢慢吃,一定把您做的菜吃完。” 纪外婆一脸慈爱地看着谢靳言,试探性地开口。 “小谢,你有没有女朋友呀?” “我没有呢。”谢靳言摇着头,目光跟着纪瑜安夹菜的筷子又转向纪外婆。“之前工作太忙了,一直就没有谈女朋友。” “没有谈吗,你的条件那么好,应该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谢靳言这回停下了进食的动作,认真地对上纪外婆期待且八卦的眼神。 “别人的想法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心里知道的是,我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纪瑜安全程埋着头吃饭,也不搭话,任由外婆和谢靳言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饭后,纪瑜安在厨房洗着碗,谢靳言以不好白吃白喝的理由留在厨房帮她擦碗。 “你吃得挺少的,刚刚看你好像没吃多少。”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谢靳言,他擦碗的动作细致小心,却时不时瞟着纪瑜安。 “嗯,我吃饱了。” 纪瑜安头都没抬,低头专心洗着碗,语气平常地像是想尽快结束话题。 “你要去相亲?” 谢靳言忍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 纪瑜安一听,冷哼着笑了,把洗碗布甩在了洗手盆里,转头看似乎有所隐忍的谢靳言。 “谢靳言,我要不要去相亲,关你什么事呢?” 第13章 相亲风波 那天他们两人不欢而散,在工作中遇到也只是淡淡打了招呼后,没再往下聊过。 纪瑜安后来在纪外婆口中得知,原来周末谢靳言不是故意来她们家的,他是在这附近参加一个论坛,离开时被纪外婆认出来了。他看纪外婆手上东西太多了,才帮忙拎东西来的。 她还以为谢靳言说的回礼是这个,所以那天的她对他的态度很差,毫无待客之道。她努力把谢靳言从脑子里赶出去,外婆也真的让许家男孩许致恒加了她的微信。 那天纪瑜安本着礼貌,还是通过了许致恒的微信。她想表达自己没有那个意思时,对方很快发来一张截图。 那是对方母亲威胁他必须相亲否则以死相逼的聊天记录。 【抱歉,我是被母亲逼迫不得不加您。我是许致恒,目前没有谈恋爱的想法,如果您这边有的话,很抱歉。】 纪瑜安见状,忙回复对方。【您好,我是纪瑜安。我也是被长辈催促才不得不加微信,本来想跟您说清楚,没想到您这边也这样想。】 【既然如此真是太好了,您看方便的话约时间吃个便饭,到时候拍个照片证明我们见过,应付一下双方长辈,您看可以吗?】 纪瑜安想起外婆每天着急催促的语气,还是答应了。【可以,看您时间吧。】 没想到这一顿饭来得这么快,她趁着午休点开微信看,是许致恒给她发来了微信。 【纪小姐打扰了,不知道您这边是否方便?我母亲一直在催我,所以不知道您可以帮忙应付一下吗?如果不方便也没关系。】 纪瑜安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早点吃完这顿饭,双方都好交差。【今天晚上就可以的,如果你这边方便的话。】 那边很快正在输入中,就回复了。【那今天晚上我去哪接您?】 【不用总是您了,大家都是同龄人。】纪瑜安抱着手机敲着手机按键。【我在元山古城这边,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附近,我自己过去就可以。】 【好的,我的工作地也在那边,那今晚直接约对面那家家常菜?】 纪瑜安回复了个ok的表情,那头也回了个谢谢的表情包,她就没再继续了。 下班时,她还是体面地迅速化了个淡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离开办公室。 纪瑜安一面走一面低头看手机,微信果然有许致恒的微信,对方到了还表示她不用着急。等她到餐馆时,一眼就认出了许致恒。 当时外婆有给她看过照片,现实的许致恒与照片并无二样。许致恒的头发比照片长了些,白皙的侧脸棱角分明,有种白面书生的感觉。他此时正低着头翻阅着资料,与网上惯有的地中海相亲对象截然不同。 “你好,我是纪瑜安。”纪瑜安在许致恒对面坐下,看对方闻声抬眼。 “你好,纪小姐。”许致恒抬头冲纪瑜安笑了笑,又抬手示意服务员可以上菜。“我想着你刚下班应该饿了,所以擅自先点了些菜,不知道你的口味,但我点了些中规中矩的招牌菜。你可以先看看合不合胃口,不喜欢可以重新加菜。” “没关系,我不挑食。”纪瑜安看着陆续上来的四菜一汤,确实也有些饿了。 “你介意我把你拍进去吗?不拍脸,就是证明我是跟你一起吃的饭。”许致恒拿出手机得到纪瑜安颔首,他才把镜头稍微抬了些将她一起拍进去。 许致恒把原图发了,放下手机一脸抱歉地看着纪瑜安。“很抱歉拉你当挡箭牌,之前我妈有给我找别的相亲对象,我也是这样表达的,但对方觉得我很不尊重。没想到你没有因此误解我,如果后续需要我可以随时微信我,我是搞建筑的。” 纪瑜安拿着筷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身侧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致恒,这么巧。” 许致恒循着声音抬眼去看,谢靳言面带微笑站在桌子旁边。 “阿言,你怎么也在这?”许致恒起身跟纪瑜安介绍着谢靳言。“纪小姐,这位是我的朋友谢靳言。阿言,这位是纪小姐。” “你在相亲?”谢靳言轻轻挑眉,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但他的笑意却不及眼底。 纪瑜安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提问是面向谁的,索性当鸵鸟不说话,假装不认识。 “对呀,你也知道家里老母亲太难缠了,不过我和纪小姐达成了共识。对了,你吃了吗?” 谢靳言慢条斯理地坐在了许致恒和纪瑜安身侧的位置,还十分绅士地询问着纪瑜安。“不好意思纪小姐,你不介意我坐下跟你们一起吧?” 纪瑜安抓着筷子的手不断收紧,抬起头也回以笑容。“不介意。” 三个人先是一言不发吃起了饭,期间谢靳言和许致恒有些交谈,也有问到纪瑜安菜色的问题,她都只是回答,没有往下接话。 “纪小姐,你有喜欢的菜我们可以再加。” “不用了,这些已经够了,你们想吃的话可以加的。” 谢靳言眼神淡淡,没有说话。 许致恒以为纪瑜安进食不喜交谈,也就没有再向她搭话。 纪瑜安吃得少,很快就吃饱了。她正想拿放在她右边的纸巾擦嘴时,不料谢靳言的手也伸过来想拿纸巾,她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谢靳言手指动了动,把纸巾推了过来。 纪瑜安静默了许久,才伸手去拿纸巾。 “失陪,我去趟洗手间。” 许致恒没留意到他们的举动,起身离开。 纪瑜安低头看着手机,过了一会儿听见谢靳言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纪瑜安,这就是那天你口中的许家男孩?” 她听着谢靳言说的话,顿时想起来那天他在她家,当她说关他什么事时,他看着她的眼神。 她竟在谢靳言的眼神里读到了一闪而过的难过,隐晦的复杂到她没办法一一解读,然而她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对,既然他是你的朋友,那说明他确实是挺好的。” 纪瑜安心里别扭,就想着至少在气势上,她还是不能输。 谢靳言闻言,恢复了他刚来时的那个不及眼底的笑意。“是吗?原来你喜欢的是他这种类型呀?为了见相亲对象,还用心化了妆。” 纪瑜安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回复谢靳言。 “怎么?是又要说不关我事了吗?” 谢靳言见她依旧低头不语,就轻轻抽走了她的手机息了屏。 “谢教授这样做,不太合适吧。”纪瑜安此刻感觉有些烦躁,抬头去看谢靳言,那天的眼神仿佛又在他的眼底出现。 “纪瑜安,我只是想得到你的回答。” 纪瑜安深吸一口气,徐徐开口。 “谢靳言,你为什么总出现在我的身边?” 第14章 一见钟情 许致恒回来后敏锐地发现谢靳言和纪瑜安之间的不对劲,他感受着两边都不好得罪的气息,只想快速结束这场饭局。 “纪小姐,我送你回去吧。谢谢你今晚赏脸吃饭,愿意帮忙。” “不用了,我们也不顺路,就不麻烦了。” 许致恒点着头,在他电话响起来时,忙向纪瑜安解释着:“不好意思,我一会儿有急事现在要先走了。” 他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那头好像极不耐地催促着这边接电话。 “没关系,你忙吧。” 许致恒跟谢靳言打了招呼,又向纪瑜安投以致歉的目光,就接起电话匆匆离开了。 纪瑜安正准备离开,谢靳言率先开口。 “我送你吧?” “不用了,谢谢。”纪瑜安径直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谢靳言也提步跟在她的身旁。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纪瑜安走到公交站,她才转头去看跟着她的谢靳言。 “你跟着我干什么?” “你又不肯让我送你,我只能用实际行动表达晚上你自己回去我不放心,要送你回家只能跟着你。” 谢靳言一脸无辜地与纪瑜安对视,他的话令她找不到辩驳的词。 “我不想麻烦你送我。” 纪瑜安不理他,又往车站前方走了好几步。 “纪瑜安。”谢靳言在她身后轻声叫住她。“你不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吗?” 纪瑜安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去看几步之遥的谢靳言,那人正笔直地站在原地。夜幕中,路灯打在他的发梢,散着一丝金色的光。 “我想知道。” 纪瑜安眼见谢靳言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在她面前停下,他的眸底也尽是认真。 “既然都是相亲,为什么不找个熟人?熟人比陌生人好商量多了,也不会讨价还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瑜安稍稍皱眉,像是没反应过来谢靳言说这话的用意。 谢靳言忽然勾起唇角,指了指自己。 “纪小姐觉得我怎么样?本人非常注重贞洁,对黄赌毒没兴趣,无任何不良嗜好,做饭洗碗搞卫生也是一把好手,目前在言川大学建筑系任职。家庭情况和房产信息——” 纪瑜安见他越说越离谱,忙打断他。 “停!我对你的家庭情况和房产信息没兴趣。谢靳言,你到底想干嘛?” 谢靳言毫无波澜的眼底因她叫他的名字,变得深不见底。 纪瑜安暗觉不妙,想往后躲,被谢靳言抓住强行站回原地。 “你不是好奇那个问题的答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纪瑜安眼见谢靳言倾身而来,心底一阵慌乱。 “纪瑜安,我对你一见钟情。”谢靳言停下动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我不介意你现在对我不感兴趣,但希望你能给我个日久生情的机会。” 纪瑜安整个人愣在原地,她没办法马上做出反应。 以前也不乏追求她的男人,但她每次都能直截了当地拒绝他们,不给他们任何希望,连朋友都做不了。但谢靳言现在所说的,她却不能够当下就给出判断。 此刻,那个高中时耀眼的散发着少年气的男孩,和眼前戴着细框眼镜的成熟男人,她甚至有些分不清楚,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 谢靳言没往前,仍旧站在原地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纪瑜安的神情。 “请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逼你马上跟我在一起。只是我不喜欢弯弯绕绕,想直接点让你知道我的心意,也希望你能有机会更了解我。” 纪瑜安藏在外套下的手紧握着拳,强迫自己站定与谢靳言对视,冷哼了一声。“谢教授,这个事可能需要分先来后到,人不少您未必拿得上号。” “这样啊。”谢靳言稍微低头轻笑出声。 纪瑜安看着他的眼镜因动作往下滑了几分,他伸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骨骼分明的手指在她面前拿起又放下。 “或许纪小姐能看在我诚意的份上,让我插个队。” 纪瑜安一时间感到无处可逃,她的余光瞥见公交车正缓缓向站台驶来。 “先不跟你说了,我要上车回去,再见!”话音刚落,随着公交车在站前停下,她动作极快冲上了车。 谢靳言唇角的笑意又增加了几分,跟着纪瑜安上了车,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非要这么执着送我回去是吗?” “我都没有得到你的回复,你让我今晚怎么睡得着?” 谢靳言的语气间有些委屈,就像纪瑜安对他始乱终弃了那样。 纪瑜安哑然了一瞬,低声开口回答他。 “你不是说不会逼我马上跟你在一起吗?” “我说的回复不是那个意思。”谢靳言随着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多,惯性往纪瑜安那侧倾斜,让她能清楚地听见他的话。“我只是至少想了解清楚,你目前对我基本的感觉,避免我努力的方向会出错。” “还插队,哪有违规拿号的啊。”纪瑜安听清了谢靳言说的,小声指控着他。“你这都不只是违规拿号了,你甚至想要作弊。” 谢靳言闻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些都全凭你的心情,不知道纪小姐今晚能不能让我先作这个弊呢?” 纪瑜安抓着包包的链子,从车窗上看见身旁紧紧盯着她的谢靳言,手指攥着的力道又紧了好几分。 跟谢靳言重逢后,她时常感到疑惑。明明高中时她与谢靳言未曾有过交集,可真正与谢靳言相处以后,她会不自觉回忆起当年的自己。那个畏手畏脚的她,渴望自由的她,无力改变的她。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年记忆中那位遥不可及的天之骄子会有一天告诉她,他对她一见钟情,希望能有进一步的发展。 纪瑜安不是那种第一眼就很亮眼的美女,也不是固有黑长直的印象。她属于非常耐看的女人,看起来无害且温和。回国前她一直留着深棕色短发,一开始为了方便考古和做实验,后来就习惯了。这几年她开始留锁骨发,但超过锁骨就会去剪头发。并且她对谈恋爱结婚生子这种事也没兴趣,就这么一直单着,所以纪外婆很着急,希望她能好好打扮自己,谈个恋爱有个伴。 但如果这个对象变成是谢靳言,她一下子很难去想象,应该说她的人生里从未有过这个选项。 谢靳言跟着纪瑜安下车,往纪瑜安家的方向走着,再次从那个长阶梯那里走上去。 纪瑜安忽然觉得此时就像重逢那天,她们并肩回家的场景。 谢靳言打量着长阶梯两侧的路灯,才完全放心下来。 “回家的路灯还是亮着好,黑灯瞎火的不安全。” 纪瑜安的脚步在这瞬间停下,福至心灵。 “是你,路灯是因为你才修好变亮的。” “是我。”谢靳言因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转头对上她澄澈的眼眸。“所以,这是能算作加分项吗?” 第15章 厕所的女人 一连两周,纪瑜安都在元山古城里埋头修复。她要负责的部分逐渐有了进展,阿刘对她的态度缓和了不少,也没有再继续为难她。 他们口中提到的实习生蒋瑜,也终于在本周的最后一天回到岗位上,如他们描述的一般,小姑娘穿着行动不便的裙子化着浓妆,一副娇小姐的样子。 阿刘对蒋瑜持眼不见为净的态度,下午在看纪瑜安工作内容时,没控制住跟她吐槽了起来。 “我一开始以为你跟蒋瑜是一类人,这些项目只不过是为了帮你们镀金的。看你们都细胳膊细腿的样子,你们来的时候我真怕连脚手架上都站不稳。但经过这一个多月的观察,我发现你做事情挺踏实的,看你扛东西干活都不在话下,就算脸脏了也不抱怨。” 阿刘调着手中的颜料,还跟纪瑜安抱怨着。 “刘师傅,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纪瑜安站在脚手架上,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 阿刘的话题显然没有就停下,像是打开话匣子似的不停往外吐着。 “蒋瑜刚来的时候,就抱怨过这活太脏了。第一次上脚手架那天自己不小心弄倒东西,搞得自己一身脏,哭个不停。老李因为这事还把我训了一顿,以为我欺负人家。” 纪瑜安看着几米开外整理着资料的蒋瑜,忽然也理解为什么阿刘一开始对她的加入十分不满。但她一向对评论他人毫无兴趣,没有附和阿刘,轻巧地转开了话题。 “刘师傅,你上次说我这个地方是需要怎么处理吗?” “哦是呀,这里是这样” 阿刘果然被带跑,没再继续蒋瑜这个话题。 对纪瑜安来说,项目内的伙伴永远只是同事。一开始入行时的她,在外婆的告诫下,一直和善待人,甚至单纯地觉得聊得来的人,慢慢地也许能比普通同事要好一些。但随着后来项目不停变化交替,原来那批人早已各奔东西不知所踪。她才意识到,社会上的伙伴和学生时代的同学本质上有极大的不同。自那开始,她对所有的人际关系就分得相当清楚了。 但纪瑜安不去主动攀谈,不代表蒋瑜对她毫无兴趣。 “听说你是季先生的关门弟子?这么拼命比下班时间晚两小时才回去?” 在纪瑜安做完今天的活准备放工具时,蒋瑜跟着她进了集装箱内。 纪瑜安转过身,看蒋瑜略显审视的目光紧紧盯着自己。 “有事吗?” 蒋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地眼神迅速转换,变成和善的目光。 “我只是听闻纪姐姐是季先生的关门弟子,还挺好奇的。百闻不如一见,今天是让我见到你了。对了,你应该不介意我叫你纪姐姐吧?” “你直接叫我名字吧,纪瑜安。” 纪瑜安把工具清点完毕放回标有她名字的工具箱里,才听到蒋瑜的回复。 “听说你26了吧,我才21岁呢,还是实习生,直呼你其名感觉也不太好吧?而且难得来了个跟我年龄差距没那么大的,不像他们一个个四五十的,完全没有共同话题。” 蒋瑜语气间的嫌弃毫不掩饰,像是真把纪瑜安当成朋友一般不加避讳。 纪瑜安走出集装箱,蒋瑜依旧紧随其后。 “纪姐姐,等会儿有安排吗?我请你吃饭呀!我是真的很高兴组里有年轻人来,我不用只盯着那个阿刘一个人的脸了。” 纪瑜安在蒋瑜喋喋不休时停下了脚步,侧头去看极力邀请她吃饭的蒋瑜。 “蒋瑜,下次吧。我今天还有事,要先回去了。” 蒋瑜撇了撇嘴,一脸不高兴,但也没有继续缠着纪瑜安。 “那好吧,下次一定要一起去吃饭。”蒋瑜想起来什么,又笑出了声。“不对哦,明天见。” “好明天见,你开车注意安全。”纪瑜安也微微勾起唇角,目送蒋瑜驱车离开。 虽然明天是周六,但元山古城项目组的一部分人将到岑阳,跟那边古城修复项目组做进行为期一周的交流学习。壁画修复组去四个人,纪瑜安就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什么她想趁着周末出发前,多完成一些不至于落下进度。 她回到办公室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正要离开时,老李和杜工从外面走了进来。 “咦小纪,你还没回去呀?今天这么晚吗?” “我正准备走呢,你们也这么晚?” 老李放下手中的资料,摇着头对纪瑜安笑着。 “周末不是要去岑阳吗,我们俩就去把项目资料准备了一下,好两地做交流。你别忘了明天准时到高铁站,早上八点半的高铁哦。” 杜工把自己组的资料装进了公文包里,见老李对着纪瑜安叨叨个不停,啧了一声。 “老李呀,让人小纪快回去休息,明天一早还得赶高铁呢。” 老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纪瑜安看了看,忙把资料也装进自己的袋子里。 “对对对,小纪你快回去吧,下次别再那么晚了。这里毕竟是古城区,你一个女孩子的——” “小纪,你回去注意安全哦。”杜工受不了了,一边拉着老李往外走,一边回头叮嘱纪瑜安。“我说你爱唠叨的性子啥时候改,人家被你这么长篇大论的不更晚回去吗?” “我忍不住呀,总是操心这操心那的。” 纪瑜安在原地听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才关灯锁门。 言川的冬夜黑得极快,纪瑜安想到去年的冬夜她在跟一个长期项目,待在她师父的身边。去年也是这个时间点,但在遥远的疆北,晚上八点天还是大亮着的。 今年的冬至终是能赶上在外婆身边过了。纪瑜安收回放在古街上的目光,转身上了一辆出租车,目的地是言川大学附近的市场。 她现在白天在元山古城修复壁画,晚上和周末的时间都在修复着秦奶奶的两幅古画。其中一幅古画受损面积小,修复已快要接近尾声。但另一幅被泼了大面积奶茶,上面的茶渍需要特殊处理,她之前跑了好几个市场都没找到材料,想着去岑阳之前去言川大学附近的市场碰碰运气。 等她从言川大学附近的市场出来,才发现时间都已经九点了。她随便在学校对面的汤粉店点了一份汤粉,吃饱以后突然有些想上厕所,又走进了旁边那家大的餐馆里,终于在走廊的尽头发现了洗手间。 纪瑜安在上完后洗着手,正巧进来两个浓妆嬉笑着的女人。她没在意仍然低头洗着手,耳边却不时传来那两个女人的对话。 “我看谢教授好像快喝醉了,付总真的很会劝酒呀。” “就是,不过谢教授能和我们付氏合作是不是意味着我能经常见到谢教授啊?” 第16章 意外的拥抱 “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说我领口低点能不能勾引到他?” “去你的,谢靳言是什么人,而且现在就流行禁欲风明白吗?” 两个女人整理完自己的妆容就出去了,调笑声慢慢减弱。 纪瑜安在这一刻有了想窥探谢靳言的冲动,她想她应该是被那两个女人的话影响了。然后她推开洗手间的门寻找声音的方向,发现那两个女人进了厕所斜对门的包厢里。 她缓缓提步走过去,在那间包厢门口停下了脚步。在她踌躇的片刻,里面突然响起一阵喧闹声。 “谢教授,要不要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有人会来接我。” “那我这周让他们再细化一下方案,到时来我公司详聊?” “好的付总,我等您消息。” 里面的声音越来越近,纪瑜安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包厢的门就在那一瞬间打开,她一慌没站稳就直直撞进了谢靳言的怀里。 谢靳言打开门就莫名其妙被撞个满怀,一低头发现竟是不知所措试图装鸵鸟的纪瑜安。他反应极快地扶住纪瑜安的肩膀顺势把她抱在怀里,高大的身子挡住她。 纪瑜安紧紧抓住他的大衣下摆,感受着从他身上不断传递过来的温度。 谢靳言一面跟包厢里的人道别,一面抱紧纪瑜安往前走,以至于包厢内的所有人都没有看见谢靳言怀里的女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两人终是走进了餐厅的电梯里,谢靳言才放开了她。纪瑜安偷偷侧头看谢靳言,一旁的谢靳言脸色极差,嘴角紧抿面无表情,眼睛一直盯着下降的楼层,左手把玩着车钥匙,就是没搭理她。 电梯直降到-2层,门一打开谢靳言大步往前走去。纪瑜安一个人在后面拖着脚步走得极慢,想着能不能找个什么借口遁走,前方谢靳言的声音就传来了:“车在这里。” 她只得加快脚步跟上他,停在他的车前。 “我喝酒了。”谢靳言打开了副驾驶的门,自顾自坐了上去。“麻烦你开一下车,送送我。” 纪瑜安懊恼着刚刚自己没直接走掉,只得屈服于谢靳言,拉开驾驶座的门然后重重关上。“如果我不在这里,你怎么回去?” “代驾。” 纪瑜安心里不舒服,系上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了下去,把车开出停车场。最后在江边停下,就不肯再开了。 “怎么不走了?” “不怎么想走。”纪瑜安的声音平淡。“平白无故受了气。” “我没有对你发脾气的意思。”谢靳言忍了忍,才开口。“你为什么出现在我包厢门口?” “我上洗手间路过的。”纪瑜安扭头去看窗外。 谢靳言忽地笑了,夜幕里有股背脊发凉的感觉萦绕在纪瑜安身边。“你就这么凑巧,上完洗手间正好路过到了我的包厢门口?” 纪瑜安顿时语塞,找不到话来反驳他。她咬了咬嘴唇,撇嘴不说话。 “如果不是我,你撞到的是其他人的怀里怎么办?”谢靳言转头看过去,只看到纪瑜安毫无波澜的侧脸,以为她真的不在意,他内心那阵无名火又冒了起来。 “不会,我知道是你在那里。”纪瑜安依旧没有把身子转过来,回答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的右手紧紧抓着方向盘,手上慢慢有了汗意。 谢靳言凑近了些,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知道是你在里面。”纪瑜安手指攥紧,将手上的汗渐渐拢进手心,忽然有了勇气转头就对谢靳言说道,却没发现两个人的距离那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均匀地打在她的脸侧。 “纪瑜安。那天你跑了,这回主动来找我?”谢靳言语毕,车内陷入一阵寂静。他没想放过纪瑜安,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直勾勾盯着她。 那天?纪瑜安想起来当他说能算作加分项时,她三下两下跳上楼梯就跑了。 当时谢靳言都来不及逮她,她的速度快到连她自己都吃惊。 “那天我忽然想到还有急事,你懂吧?就是很急的那种。”纪瑜安的音量因为他的靠近逐渐降低。 “有多急?”谢靳言轻声说着,没继续往前倾。“急到楼梯噌一下就上了?” 纪瑜安一下就听出了谢靳言语气间压抑着的轻快,还有那双眼的眼底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我现在帮谢教授叫个代驾吧,不用客气。”纪瑜安作势拿出手机,被谢靳言伸手按住。 “别,你可真是一句玩笑都开不得。” 纪瑜安握着手机把手从谢靳言手底抽了出来。她看着一脸无辜的谢靳言,不再理他直接把车启动,飞驰而去。 谢靳言一连好几天都在言川大学,那天后他都来不及在纪瑜安面前多晃悠。他侧头去看纪瑜安,才发现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裙子后面的蝴蝶结衬托着纤细的腰身,端庄且大方。她的皮肤本就白皙,虽只是淡妆却在黑夜下显得更加明艳。 一直以来他都还没问她,她对于未来伴侣的想法。想到这他的心底又升起一股躁意,久久无法消散。 “地址。” “什么?” “你家地址啊,不然我这车往哪开。”纪瑜安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瞟了一眼看起来不太爽的谢靳言。“还是你喝了酒也回秦奶奶那里?” “不回那边。开你家去,我自己打车回家。” 纪瑜安有些好笑,在红灯面前停下。 “谢教授这么喜欢往我家开呀?” 谢靳言闷闷地没接茬,只是淡淡地开口:“送了我你还要打车回去的,不如把你送回家我再自己打车,这么晚了。” “报地址。” 谢靳言沉默着,像是跟纪瑜安做着无声的对抗。绿灯亮起,纪瑜安只能专心开车。她不知道为什么谢靳言兴致低了下去,她想也许他是真的喝醉了,亦或者他很疲惫。 纪瑜安也懒得继续问,干脆保持沉默直接开车绕着路。在原地转大圈直到第三圈,谢靳言才察觉到不对劲。 “你在原地绕圈子。” 纪瑜安没有任何回复,依旧在绕圈子这件事上乐此不疲。 到第五圈,谢靳言输了。 “时代新城。” “好的,谢教授。”纪瑜安才发觉没想到人前斯文儒雅的谢靳言,背地里是个别扭到极点的人。他还真是颠覆了她以往的认知,她不禁对成年后的谢靳言产生更多的探究欲。 谢靳言摘下眼镜,无奈地捏了捏鼻翼,觉得自己一定是喝上头了,才在纪瑜安面前败下阵来。 但在往后的相当长一段时光内,谢靳言充分认识到自己并不是喝上头才会认输,而是在纪瑜安面前他永远也不可能赢。 不到十分钟,车子很快驶进时代新城的停车场里。 “车位在那边。”谢靳言指着路,纪瑜安照着方向开。 纪瑜安很快把车停好,准备下车时见副驾驶的谢靳言一脸欲言又止不下车的模样。 “谢教授,你今晚是要睡车里吗?” 第17章 借酒无辜 谢靳言对纪瑜安的误会感到哑言,尝试着跟她解释自己不下车的原因。 “要不你把车开回去,我到时候去取就行。”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纪瑜安熄了火,就推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关上的那瞬间与谢靳言对视,她把车钥匙抛了过去。谢靳言反应极快,一把接住。 “谢靳言,你没醉,所以别借着酒意装无辜。”纪瑜安见他接下自己的车钥匙,则淡然转头向前走去。 谢靳言在这瞬间没有再出言反驳她,迅速跟了过来,快步追上了她。 “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呢?你回去吧。”纪瑜安走到电梯前等待着电梯数从30楼往下降。 “那要上去坐坐吗?”谢靳言将手放进了大衣的口袋里,也看着下降的数字。 “不了。” 纪瑜安直到电梯下到-1层,才淡淡开口。她走进电梯里,按下了1的数字。 谢靳言紧跟其后站在纪瑜安身后,伸手按了2。 “这里2楼才是出去的楼层,我送你。” 纪瑜安没接话,保持着目视前方的动作。电梯缓缓在1层打开门,开门停顿的时间里两人都没有去按关门键,直到电梯门自动关上上升。 “谢靳言,你回家吧。” 在电梯门即将在2层打开的刹那间,她突然伸手按了关门键,闪身出了电梯。 “纪瑜安,你又要跑?”谢靳言始料不及,就要去按开门键,可他又看清了纪瑜安异常平淡的眼神,他刚伸出去的手指停了下来。“那你回去注意安全。” 电梯门在两人之间慢慢关上,纪瑜安收回放在电梯上的目光,朝单元门外走去。 今晚的相遇本就是意外,再深入的空间探索对她来说为时过早。她的窥探之心,或许是那晚的月色太过动人,亦或许是谢靳言的话令她有了撕开表面的他的念头,但都不代表她对他就感兴趣。 纪瑜安认真思考过,即使这一路都是谢靳言主动靠近她,希望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但这些都没有影响她对谢靳言的认知,她如今对谢靳言的感觉跟当年的她毫无区别,或者说她没想到多年过去,谢靳言依旧那么随性。 那是无论哪个阶段的她,都无法拥有的。 纪瑜安回到家纪外婆在客厅坐着看戏曲节目的回放,本还在咿咿呀呀学着唱几句,见纪瑜安推门进来就起身要给她热汤。 “外婆我自己来吧,您继续看。” 纪瑜安回房间放下自己的包,将手洗净后来到厨房时,纪外婆已经在帮她热菜了。 “外婆不累,难得你一直在。” 纪瑜安在外三年,纪外婆虽嘴上表示支持和理解,但心里还是很希望自己的外孙女能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她看着拿勺子搅拌着汤的纪外婆,本想伸手帮忙的手停了下来。纪外婆的想法她一直很清楚,如果让老人家做这些能让她们内心得到满足的话,她愿意一直当外婆的小女孩,一辈子都不长大。 “你快尝尝我新学的汤,煲了两个多小时呢。” 纪外婆舀了一大碗汤给她,献宝似的让她品尝。 纪瑜安是早产儿,自小就体弱,家里人想了很多办法煲汤药给她补身体。即使现在的她已不是小时候的身体了,但纪外婆对为她煲汤这件事乐此不疲。她的口味淡,纪外婆煲的汤大多以鲜美清香为主,一直以来都极符合她的饮食习惯。 “真好喝,真想把外婆的汤带到岑阳去。” 纪外婆见纪瑜安是真喜欢喝也放心下来,转而又跟她开始念叨。 “我上次听小谢打电话,也听到他提到岑阳,他是跟你在一起吗?” 纪瑜安微微怔住,她刚刚倒是没想到去问谢靳言,她不知道这次岑阳之行会不会有他。 “我不知道呀。”她舀着汤,脑海里还映着刚刚谢靳言想追她却没有出电梯的画面。 纪外婆偷偷咧嘴笑着,等到纪瑜安察觉时,她已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安,你再仔细想想刚刚我问你的问题。” 纪瑜安困惑地眨了眨眼,猛然意识到纪外婆在开她的玩笑。 “外婆,你别想太多。我和谢靳言是高中同学,现在也算是在一个项目里工作的同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你急什么?”纪外婆眼底含笑,满脸的打趣。“你是这么想,人家小谢也这么想吗?我看小谢盯着你的眼神,可不像同学同事那么简单,更像是——” “打住啊外婆,我觉得还是得以工作为主。” 纪瑜安加快了喝汤的速度,将碗底的汤一口饮尽后,就溜进厨房里企图结束话题,就能回到房间收拾行李。 纪外婆看着纪瑜安逃离的背影,嘴里只能嘟嘟囔囔说着:“你这孩子,每次遇到什么事第一反应就是先逃避。可这个世界上,真的所有事都能让你一逃再逃吗?” 纪瑜安拿着抹布擦碗的手指因外婆的话而有些迟疑,很快她便恢复过来继续擦碗。 等她收拾完行李洗漱完毕后,她看见微信上有三条未读消息,都是来自谢靳言。 【今天谢谢你送我,你到家了吗?】 【岑阳比言川还冷,记得多带厚衣服。】 【已经睡了吗?】 三条微信间隔几十分钟,最后一条微信已经是半小时之前了。 纪瑜安把包裹着湿发的浴巾扯了下来,浴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到她肩膀处。她想了很久,还是回复了谢靳言的微信。 【已到家,谢谢。】 纪瑜安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时间已过一点。那头没有秒回,大概早已入睡。她放下手机,把头发吹干。 屏幕就在这时又亮了起来。 【晚安。】 来自谢靳言。 纪瑜安没再回复。 进入十二月的言川气温骤降,清晨还时不时下着小雨。 纪外婆硬是让纪瑜安穿上四件衣服,两件打底,一件毛衣再加一件厚大衣。 “外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能自己感知温度。” 纪瑜安为纪外婆的操心感到哭笑不得,但也老老实实穿上了纪外婆安排她穿的衣服。 “你从小身子骨弱你不知道吗?听外婆的,热可以脱,但冷了去哪找衣服穿呢?” “外婆说什么都是对的。” 她一边吃着纪外婆做的红豆粥,一边附和着纪外婆的话。纪外婆见她听话,仍絮絮叨叨地交代着去岑阳注意安全等诸如此类的话语。 “小安,你如果有男朋友的话,外婆就不会对你这么念叨了。” 纪瑜安每当听到这类话都充耳不闻,但她忽然就想起昨晚她意外撞进谢靳言的怀里。那瞬间空气仿佛凝滞了一般,她清楚地听见了来自谢靳言的心跳声。 她没发现放在房间桌上的手机,亮着一条微信。 【下雨了,来接你吗?】 第18章 面包好吃吗 纪外婆的唠叨令纪瑜安晚出门了十分钟,但好在周末早晨路上不堵车,她到高铁站还是提前了二十分钟。 老李带领的修复组四人分别是他自己、纪瑜安、蒋瑜,以及负责另一个古街修复组的代表方宇鑫。除蒋瑜自己过去以外,老李和方宇鑫已提前很久到达高铁站。 “你吃早餐了吗?我这有多的。”方宇鑫虽然跟纪瑜安不同组,但上下班见到也都会打招呼,两人并不陌生。 “我在家吃过了,你留着路上吃吧。” 老李听见了从那头座位往这边走,指着方宇鑫说道:“他买的那面包真挺好吃的,小纪你要不也来一块?而且这高铁要坐四个多小时,现在还早呢。” “我这个是独立包装的,很方便携带。”方宇鑫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包面包,递给了纪瑜安时,压低了声音。“你不喜欢太甜的,这个刚好。” 当老李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没听见最后一句话,只看见方宇鑫把面包递给纪瑜安。 “小纪别愣着了,这是小方给同事们带的,快拿着吃吧。”老李直接从方宇鑫手里拿过面包就塞进纪瑜安的手里。 “谢谢方师傅。”纪瑜安看着殷勤的方宇鑫,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同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老李见状,颇是欣慰。“等到了岑阳以后,记得先不要出站,留意微信群,我会在群里告诉你们在哪集合。” “好的。”方宇鑫一面应着老李,一面又因为纪瑜安收下面包而感到开心。“一会儿高铁上饿了可以吃。” 纪瑜安虽不善交际,但对方的目的她还是非常敏锐地有了感知。 她只是浅浅地轻点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早上出门急,纪瑜安一直没时间看手机。她正想拿起手机看看消息,就被老李喊着该检票进站了。 “我帮你拖行李箱吧。”一旁的方宇鑫拿好自己的行李箱,飞速撇了一眼纪瑜安,就上前想替她拖行李箱。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没事,我拖两个也很轻松。” 纪瑜安后退一步想拒绝方宇鑫,但他非常热情地想再上前去带她的行李箱。 这时正巧检票人流涌来,挤在她与方宇鑫之间穿行。 方宇鑫见纪瑜安被挤得越来越远,只得口型对着她说晚点见。 纪瑜安对这种情况自然乐见其成,转向人群后排队等待检票入站。排队的人虽然很多,但检票速度也极快,她很快找到自己靠窗的座位坐下才想起来,刚刚她还没看手机的消息。 她打开微信发现那条未读微信,是谢靳言发来的。 【下雨了,来接你吗?】 纪瑜安微微蹙眉,思索着怎么回复他,忽然感觉身边的座位陷了下去,一个挺拔的身影坐了下来。她没去理会,双眼仍紧盯着屏幕。 “怎么?还没想好怎么回吗?” 声音由她的右侧传来,她偏头去看身侧,谢靳言那张脸撞进她的视线里。 纪瑜安瞬间怔住,手指还攥紧了她的手机。 “不用回了,接下来的话可以面对面说。”谢靳言的声音再次传进她的耳畔里。 “抱歉,早上出门急,现在才看手机。”纪瑜安锁了屏放下自己的手机,转向了窗外。 谢靳言看着纪瑜安的侧脸,心里那阵不爽更加明显。 “没关系,虽然我没吃早餐就在你家门口等你,但我也不饿的。”谢靳言边说边观察纪瑜安的表情,添油加醋地继续补充:“反正也才四个多小时,我能顶住。” 纪瑜安本想无视他说的话,但她没及时看见消息害人在外等她,连早餐都没吃似乎是不太妥当。她突然想起刚刚方宇鑫给她的面包,正巧有了解决的渠道。 “吃吧,先顶一顶。”她从包里掏出刚刚硬塞在她手里的面包,递给了谢靳言。 “真好啊,谢谢。”大抵是错觉,她竟觉得谢靳言说这话时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不客气。”纪瑜安看谢靳言撕开面包的包装袋,慢条斯理地吃着,又觉得有些好奇。“这面包好吃吗?” 谢靳言将顶上的包装袋整条撕开,又把面包往上顶了顶,递向纪瑜安一侧。 “你想要尝尝?” 纪瑜安的眼前出现了一个角是完整的面包,另一侧已均匀地被谢靳言尽数咬过。她再偏头去看谢靳言,对方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还极有礼貌似地邀请她共食。 “不太想。” 谢靳言收回面包,自顾自又咬了起来。“你自己的面包,没尝过味道吗?” “不是我的。”纪瑜安下意识回答着他,见他眼神没看过来,才徐徐说着:“同事给的,我没吃过。” 谢靳言闻言,三下两下快速吃净面包,顺手把面包的包装袋折成小块放进小垃圾袋内。 “那不用尝了,都不怎么好吃。” 都? 纪瑜安察觉谢靳言的言语间似乎另有所指,再侧头去看发现他一直认真地盯着她看。 “为什么都不怎么好吃?” “我看见了。”谢靳言直截了当地与纪瑜安对视。“这面包是他给你的。” “是吗?”纪瑜安的目光从微微疑惑转为平静。“你看见了还问我。” 两人顿时陷入沉默,却丝毫没有影响高铁上的其他人。 高铁很快到下一个站,这时上来一个老大爷,拿着票一边往前走一边左右张望着,寻找着位置。他最后在谢靳言面前停下,见谢靳言坐在这里心下不满。 “我说小伙子,你怎么坐了我的位置?你妈妈没教你不能随意占座吗?” 许是老大爷拎着很重的行李,只想坐下好好休息,没想到上车后自己的座位被人占了,心底的火气蹭得就上来了。 谢靳言先是一愣,很快反应过来时周围人已开始有些指指点点。 “这小伙子应该是想跟女朋友坐在一起吧。” “想跟女朋友坐一起也不能占别人的座位吧,一开始就该买连坐的票才对!” “看人老大爷气的,这年轻人真不懂事!” 看着老大爷怒气冲冲的样子,谢靳言礼貌地起了身。在他起身做出让座的姿势时,纪瑜安以为谢靳言是真的占了老大爷的座位。 “大爷,您说这是您的座位,可以给我看看你手中的票吗?”谢靳言轻声地询问着老大爷,还将老大爷一只手上的大袋子提在手上,方便对方把票递给他看。 老大爷怕谢靳言不信,忙把高铁票凑到谢靳言眼前。 “我就是9d呀,这里写得清清楚楚。” 谢靳言定睛看着票,周围人对他的议论声更加起劲。 “人家大爷都把票递给他了,他还不让座。” “现在的人真的太过分了,简直不尊重老人。” 老大爷看谢靳言盯着自己的票许久,也不愿意离开座位,当下就更加生气了。 “我说你怎么回事,谈恋爱下了高铁不能谈吗?非要占着我的座位,欺负我这个老人家?” 第19章 相信我 眼见大家对谢靳言的指责声渐渐加重,纪瑜安做不到完全坐视不管。她刚准备站起来,却看见谢靳言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弧度。 “大爷您先别急,您仔细看看这票上写的10号车厢,我们这个是11号车厢呢。” 谢靳言伸手在高铁票上车厢一栏处指了指,老大爷将信将疑也凑近了看自己的高铁票,随后又抬头看着前面车厢提示屏,才发现这里真的是11号车厢,他自己的票上写着的10号车厢9d。 “哎呀,不好意思呀小伙子。是我看错了车厢,误会你了。”看清车厢号的老大爷立即红了脸,向谢靳言致歉,还想接过原本谢靳言替他拿着的大袋子。 “大爷,没事的。”谢靳言顺着老大爷的动作顺势搀扶着他,扶着他往10号车厢的方向走。“您拿着那么多东西,着急也是正常的。我扶您过去,您慢点就行。” 老大爷连连点头,在走之前还不忘对纪瑜安说着:“小姑娘,你男朋友是好孩子,是大爷误会你们了。” 周围人的议论声在这一瞬间改了口。 “原来都是一场误会呀,这小伙子没占人座。” “是呀,还是个好孩子,主动扶着老人家过去呢。” “我就说嘛,这年头没有这么坏的人的。” 纪瑜安看着谢靳言搀扶老大爷的背影,耳边充斥着那些对谢靳言的评论声,心里隐隐感到一阵不舒服。 他人在事情发生后,永远会先入为主。无论事情的本身是怎么样的,但没有人会在意背后的本质。 最重要的不是真正发生了什么,而是你觉得究竟发生了什么。 在谢靳言回来之前,纪瑜安都一直在发呆放空。 谢靳言安顿好老大爷再回来时,刚刚议论他的人都对他表示赞许。他一一笑着点头,目光落在盯着窗外的纪瑜安。 早晨的露雨刚过,逐渐阴转多云,偶尔会有间歇阳光。而此刻,这道间歇阳光就打在了纪瑜安白皙修长的脖子上。她似乎还没意识到他已经回来,看向外面的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谢靳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没想打扰纪瑜安。纪瑜安霎时被谢靳言的动作拉回了意识,转头去看一脸平常的谢靳言。 “你刚刚有怀疑过我真的占了老大爷的座位吗?”谢靳言与纪瑜安对视着,尝试在她眼里先读出答案。 “没有。” 纪瑜安在刚才放空的时候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得出的结论就是她一直相信谢靳言是有分寸之人。哪怕他随性,但他不至于为了所谓的谈恋爱做出这样的事情。 “没想到你第一反应是相信我,看来我不算很失败。”谢靳言的唇角扬起了比不久前更大的弧度,毫不掩饰向她表达着他的愉悦。 “所以你坐在我旁边真是巧合?”纪瑜安紧接着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真是巧合。”谢靳言摆着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我看到你坐在我旁边,我想可能就是我这人比较幸运吧。” 纪瑜安在心里暗自撇嘴,面上丝毫不显。“我没怀疑你什么。” “还有两个多小时,你可以睡一会儿。”谢靳言抬手看了看左手腕戴着的手表,细声地偏头朝纪瑜安说着。 纪瑜安点了点头,不再搭理谢靳言,偏头靠在座位里再次放空,直至慢慢闭上了双眼。 昨晚的她睡得晚,她本来也打算在高铁上补觉。 恍惚间,纪瑜安好像进入了一个白色的虚幻的世界。 那里依山傍水,她见到了很多奇形怪状的小动物。还有那些小动物身后,坐着的穿着一席白色连衣裙的女人,却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你又想起来那些事了吗?”那个女人的声音缥缈却又无比熟悉。“别人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你不用管我的。” “我没想去回忆。”纪瑜安尝试往前走,但那些小动物挡住了她的去路,还对她龇牙咧嘴不让她再往前走半步。“你告诉我,我如何才能彻底忘记?你的事我又怎么能完全不管呢?” 女人似乎是因她的发问而感到荒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安安,那些事可能一辈子都会围绕着你,所有都是你的经历,你摆脱不掉的。既然摆脱不掉,又何必一直想着如何彻底忘记呢?” 画面一转,虚幻的白色变成了无止境的漆黑,那个女人的身影若隐若现,但又离纪瑜安极近。 “我的人生里只有黑白,你感受到了吗安安?”纪瑜安感觉到有人抚摸着她的脸,轻柔且温暖。“但我希望你的世界是五彩缤纷的,你能明白吗?” 纪瑜安在这一刻感到彷徨和迷茫。她伸手想去抓住那只抚摸她的手,可怎么用力还是触碰不到。 “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让我的世界变得你想要的缤纷?” 那个女人仿佛在思考她的问题,随即缓缓给出了她的解答。 “过去的经历摆脱不掉,那就不要放弃未来的可能性。” 纪瑜安还想出声询问,那道身影却离她愈来愈远。 “安安,你不是我,不要背负我的过往。” 画面再次转向一个晴朗的白天,那是在医院外面。 纪瑜安看着年少的她,正推着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年轻女人。年少时的她满脸惆怅地盯着那个轮椅上的女人,倒是女人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意。 “安安你看今年的桂花开得真好。” 年少的她像是在生气,固执得不肯说一句话。 女人见状,伸手拉住她的手。 “安安,不要生气了。我向你道歉可以吗?” 她把头摆向另一边,依旧不肯开口说一句话。 女人不由得叹着气,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她的手。 “你呀,这倔脾气真的像极了你爸爸。” 她听到女人说这话,一把挣脱开了女人的手,大声冲女人吼着:“我才不要像他!你以后不许这么说,再说我就一辈子都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女人做出投降的姿势,嘴里的小声嘟囔却准确地传入了纪瑜安的耳朵里。“可我还能有多久呢,还能有一辈子吗” “你在听对吧?安安。” 纪瑜安怔住,年少的她只听到了前半句,而这后半句女人就好像是说给现在的她听的。 “好好照顾外婆。安安,我很想你。” 所有的画面顷刻间化为虚有,纪瑜安在这一刻猛然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纪瑜安逐渐从梦里缓过劲来,才意识到她靠在了谢靳言的肩膀处。随着她起来的动作,谢靳言也随之醒来。 “睡醒了?应该快到了。” 纪瑜安对上谢靳言睡眼惺忪的眼神,一滴泪顺着她眼角滑落。 谢靳言看着那道滑落的泪痕,霎时清醒。 “怎么哭了?做噩梦了吗?” 第20章 洋葱过敏 纪瑜安呆了一会儿,低头从自己包里拿出了纸巾,擦拭着自己脸上的眼泪。 谢靳言没有打扰她,任由她自己平复心情。 列车播报着前方到站是岑阳站,缓缓在岑阳站前停下。大家纷纷收拾着行李,到门边排着队准备下车。 谢靳言帮纪瑜安拿下了行李箱,眼神询问着是否可以离开。 “我没事。我自己来吧,谢谢。” 纪瑜安起身从谢靳言手上接过自己的箱子,两人并肩向外走去。 “你们在哪集合?”谢靳言在扶梯上掏出手机,确认着古建筑修缮组集合的位置。 纪瑜安也拿出手机看群,果然有条老李发的图片。她将手机屏幕翻转过来,给谢靳言看。 “这里。” 谢靳言看着纪瑜安微信里的图片,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机,也翻转着屏幕面向纪瑜安。 “看来,我们是同一个终点。” 纪瑜安没附和谢靳言的话,示意他赶紧带路。 等他们到达目的地时,大部队都到齐了。 纪瑜安很自然地往壁画修复组走去,却意外发现古建筑修缮组里的许致恒。对方看见她显然也是一怔,趁老李和杜工联系车辆时,主动走过来跟她打招呼。 “这么巧,你是壁画修复组的?”许致恒在看见纪瑜安就觉得非常讶异了,没想到她还是和谢靳言同行而来。“我们居然在一个项目组里。” 纪瑜安点着头,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你,挺巧的。” 方宇鑫一早就盯着纪瑜安的身影了,他没想到她才来一个多月就相继认识谢靳言和许致恒。他不着痕迹地也凑上前,假意跟许致恒打招呼。 “许工跟小纪这么快就认识啦?” “对,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许致恒感慨之余,无意间瞥见谢靳言因方宇鑫的靠近,眼神变得深沉起来。他不禁在谢靳言、纪瑜安和方宇鑫三人身上打转,迅速品出了其中滋味。 “一面之缘,我还以为你们是熟识呢。”方宇鑫显然感觉自己松了口气,看向纪瑜安的目光又变得炽热起来。 “我们不熟的。”许致恒退后一步,只想撇清关系,转向谢靳言。“倒是你们俩,怎么一起过来的?” 方宇鑫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刚他没看错,纪瑜安旁边的人真的是谢靳言。 “我们?”谢靳言轻笑出声,对着纪瑜安的方向又凑近了些。“我们刚刚坐一起。” 方宇鑫一听,目光紧盯纪瑜安,像是等待着她的回答,哪知纪瑜安根本没有看他。 “她刚刚还给我吃了面包。”谢靳言狭长的双眼锁住方宇鑫,见他因为这句话失了神。 “我给你的面包吗?”方宇鑫有些难以置信地低声追问着纪瑜安。 纪瑜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方宇鑫,谢靳言率先给出了答案。 “是我没吃早餐,她把仅有的面包给了我。方师傅不介意吧?” 方宇鑫忍了忍,回以难看的笑容。 “当然不介意,毕竟谢工没有吃早餐。” 许致恒兴致极高,左看一下右看一眼生怕错过双方的表情。 “你们快过来,车要到了。”老李和谢工大老远的冲他们挥着手。 纪瑜安一刻也不停留,拉起行李箱就提步离开。 因为交流团一行人不多,当地项目组派了个中巴来接他们。 纪瑜安正想把行李箱放进中巴下的架子里,方宇鑫就抢了过来,当着谢靳言的面要替她放行李箱。 “我帮你放,你上去坐吧。” “谢谢。”纪瑜安不想过多纠缠,道谢之后径直上车。 一旁的谢靳言因纪瑜安的没不拒绝,眼神变得幽深起来。 许致恒早就找靠窗的位置坐下,正事不关己地玩着手机,就听到声音自上而下传来。 “我能坐这里吗?” 许致恒循声抬起头,发现纪瑜安站在他面前细声问他。他透过车窗看外面放行李箱的谢靳言和方宇鑫,心下了然。 “你坐里面吧,走山路靠窗舒服一点。”他站起身为纪瑜安让了靠窗的位置,等她进去坐定后他挨着她坐在了外面。 “谢谢。”纪瑜安感激地看着许致恒。 “不客气。山路还有一个多小时,你可以休息一下。” 方宇鑫上来时发现纪瑜安坐在许致恒旁边,又看了一眼身后的谢靳言,顿时有些拿不准。 谢靳言的目光落在看向窗外的纪瑜安,很快收回了自己视线找地方坐下。 “好了,我来强调一下接下来的安排。这一周时间,壁画修复组和古建筑修缮组都会一起行动,所以大家记好人数,互相帮助。这次交流学习,我们要带着问题学习,最好能借鉴到这里的成功经验,把技术带回去,更好地为元山古城项目服务。我现在把资料发给大家,可以在车上看看。”杜工将手上的资料逐一发下,人手一份。 大概是刚刚在高铁上纪瑜安做了莫名其妙的梦,她还是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但这次没有做梦,睡得不错。 中巴在一家古朴的客栈前停下,岑阳研究院的工作人员已经在客栈门口等待。老李和杜工首先起来下车,与等候多时的工作人员交谈。剩余的人也紧随其后,下车拿上了自己的行李。 “老李,真的早就盼着你来啦!老杜也是,咱们都多久没见面了,要不是有这次的交流学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面呢!”岑阳研究院的岑院长是老李和老杜多年的朋友,这次的岑阳之行都令双方激动不已。 双方寒暄过后,就是安排房间让大家先稍作休息。现在是旅游淡季,客栈剩下不少空房间,加上项目经费富裕,所以安排的都是单人房。 岑阳本来就是文化古市,还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这里的客栈自然也是古色古香。客栈沿河而立,纪瑜安的房间外刚好就是河景。正巧这周是岑阳其中一个少数民族的传统节日,河边早有不少铺位做着准备工作,灯饰也已高高挂起。 午饭岑阳研究院也直接安排在了这家客栈里,随行的除了院长、副院长,还有壁画修复和古建筑修缮的组长。 因为蒋瑜有事耽搁,她最快也是明天才能来跟大家汇合。于是元山古城项目组内,现在只有纪瑜安一个女孩。大家也都照顾这个在场唯一的女孩,给她准备的是可口的果汁,其余人都要尝尝当地的甜酒。 “今天先不交流,你们难得来一趟,必须先带你们感受一下我们岑阳的风光。”岑院长拉着老李和杜工不停地叙旧。 纪瑜安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吃着菜。 方宇鑫虽然跟纪瑜安不同组,但他经常会跟纪瑜安打照面。壁画修复组内本就是有资历的人偏多,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年轻且文静的女孩,专业相符则有共同话题,他自然想把握机会。 纪瑜安本埋头吃菜,碗里突然多了一块洋葱肉饼。 “你吃得太少了,该多吃一点的。”方宇鑫见她疑惑,特意体贴地向她解释。 纪瑜安盯着肉饼上密密麻麻的洋葱,抿了抿唇。 谢靳言看着方宇鑫殷勤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夹了一块鱼饼放在自己碗里。 “她洋葱过敏,吃不了。” 第21章 请你自重 谢靳言话音刚落,一圈年轻人都陷入沉默中。而始作俑者慢慢将鱼饼放进嘴里,吃得起劲。 上次谢靳言去她家,在给纪外婆打下手时,有提过拌豆腐上可以加一些洋葱提鲜。 “我们小安对洋葱过敏呢。”纪外婆那时腌肉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一开始我们不知道,给小安吃了洋葱牛肉,结果小安不仅马上出了红疹子,还上吐下泻的,当时把我们都吓坏了。” 从那开始,谢靳言就开始注意在纪瑜安的碗里有没有洋葱。 方宇鑫此刻觉得尴尬至极,他本想体现自己关心体贴的一面,没想到竟弄巧成拙。他小心地去看纪瑜安的反应,却发现她对他温柔的一笑。 “谢谢你的好意,但我洋葱过敏可能吃不了这一块肉饼。” 方宇鑫顺着她的笑,拿起筷子正想将刚刚他夹过去的洋葱肉饼夹回自己碗里时,就听见他旁边的副院长温婉的声音。 “小纪同志,我很喜欢吃洋葱肉饼,你不介意我替你多吃一块吧?” “您不介意的话真是太好了。”纪瑜安先是一愣,很快双手夹着那块洋葱肉饼到副院长的碗里,并投以感激的目光。 方宇鑫的筷子停在半空中,僵硬着看副院长的碗自他眼前递过,那块洋葱肉饼平稳落进了副院长碗里。 副院长作为在场的第二个女性,一直密切关注着纪瑜安和这圈来自言川的年轻人。她看见方才谢靳言和方宇鑫暗戳戳的对白,以及为难的纪瑜安,当下就对他们的关系有了基本的判断。 “抱歉,我去个洗手间。”纪瑜安的突然起身,并没有引起岑院长等领导的注意。 谢靳言仍盯着碗里的鱼饼,随着纪瑜安转身去洗手间的动作,他不自觉地拿筷子点了点那块鱼饼。 “失陪。” 方宇鑫见纪瑜安起身离开房间,他也紧随纪瑜安其后。 许致恒喝着汤,饶有兴趣地观看表演。他的眼神从方宇鑫关上房间门后,又放在了谢靳言身上。 谢靳言面上不显,但作为多年好友的许致恒,知道此时的谢靳言非常烦躁。他收起自己玩味的眼神,不禁出言提醒着谢靳言。 “他们出去了,你不去看看吗?” 谢靳言拿筷子的手指顿了顿,瞬间夹起那半块鱼饼。“吃饭。” 许致恒在心里摇头,索性也专心吃饭不管其他了。 纪瑜安上了洗手间出来洗手,镜子中倒映着她身后方宇鑫的脸。她顿时感觉心里的躁意再度升起,低头专注洗着手。 方宇鑫焦灼地等待着纪瑜安,既想上前叫住她向她解释,又生怕打扰她洗手,进退两难。 “方师傅,怎么了?”纪瑜安关上水龙头,转过头看一脸纠结的方宇鑫。 “刚刚,不好意思。”方宇鑫意识到纪瑜安已站定在自己面前,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我不知道你对洋葱过敏。” “你不用道歉,你事先也不知道,不怪你的。” 纪瑜安说着就想提步往前走,回到包房内。忽地感觉到有人拉住了她,她视线下移看着方宇鑫有些圆乎的手指握着她的小臂。 方宇鑫似乎也觉得自己的举动不太妥当,但鼓着勇气没有松开,偷偷留心纪瑜安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觉得很抱歉,下次我一定事先了解清楚!哦不对,没有下次了。” 纪瑜安听完,就对着方宇鑫露出了微笑,令他不禁向她的方向缓缓倾斜。正当他快要靠近她时,被她一把甩开了手。 方宇鑫有些难以置信地盯着纪瑜安,她眼底的厌倦毫不保留地展现在他面前。 “方师傅,希望你自重一些,我们只是同事。” “同事?”方宇鑫默默跟着念叨着,脑子不受控制地因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丢脸而非常气愤。“只是同事你刚刚对我笑?不就是一个洋葱肉饼,至于吗?以后我记得就是了。”说着他就要再度上前拉住纪瑜安。 纪瑜安一直抱着能好好相处的,作为普通同事也很不错。以往不乏追求者,但都无比绅士,见她拒绝也不会动手动脚,保持着彼此的分寸。但方宇鑫很明显不是,他的目的性极强,想要得到的东西不会轻易放弃,面上的友善都只是他前期的伪装。 但她不是毫无脾气的人,她知道这时候只能靠她自己解决,否则后患无穷。 就在方宇鑫再次要伸手碰到她的时候,纪瑜安扬起了手掌,直接落在了方宇鑫的右脸。 方宇鑫被纪瑜安突如其来的巴掌弄得反应不过来,懵在了原地。 “不要再靠近我。”纪瑜安没有多作停留,快步离开回到包房内。 推开包房门的那瞬间,纪瑜安就撞进谢靳言毫无波澜的眼神里,随即回到他身边坐下。两人虽没有任何交流,可当她看见他的那一刻,她的心却安心了很多。 下一秒,方宇鑫脸色不善地也回到了包房里,还略微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纪瑜安,在纪瑜安身边的位置坐下。 纪瑜安因方宇鑫的动作下意识往谢靳言的方向凑近了些,佯装夹不到鱼饼轻声要谢靳言帮忙。 “你帮我夹一块鱼饼可以吗?”纪瑜安见领导们劝酒劝得起劲,谢靳言听不见她说话,又不着痕迹地往他这边再次靠近。 谢靳言的目光越过纪瑜安,落在方宇鑫身上,看见方宇鑫右脸上有淡淡的红晕,勾出手掌的轮廓。 方宇鑫仍恨恨地时不时瞥着纪瑜安,正巧对上谢靳言冰冷且警告的视线里,才收回自己的眼神。 谢靳言伸筷子替纪瑜安夹了一块鱼饼,放进她的碗里。“鱼饼挺好吃的。” “我出去前看见你吃了。”纪瑜安没挪动自己的位置,顺势要与谢靳言聊天。 连纪瑜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当她遇到事情的时候,她下意识里觉得谢靳言是可靠的,即使他也表达过自己的喜欢,但不是令她接受不了的分寸之外。 “晚上有灯火节的活动,你们几个年轻人可以去玩一玩哦,难得来一趟。”副院长从外面回来适时插话,眼睛对向纪瑜安。“大概是晚上七点半开始,小纪同志应该会喜欢的。” “好呀,我晚上一定去看一看。” 纪瑜安在客栈里就留意到那些准备好的摊位,不用副院长说她晚上都是想下来走走看看的。她没来过岑阳,但听纪外婆说她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在岑阳住过一段时间,所以她对岑阳这个城市还是有许多的好奇。 “你去吗?”纪瑜安侧头有些好奇地去问谢靳言。 谢靳言闻言,狭长的双眼饱含笑意。 “既然纪师傅对我发出了邀请,我怎么能错过这么好的月色?” 第22章 十指相扣 待一行人吃饱喝足后,领导们要去岑阳大学重温时光,饭局就此结束。 “你们年轻人要不要也去看看?来都来了,正巧岑阳大学也在校庆,有很多活动。”岑院长见到旧同学非常高兴,一时心血来潮也冲着年轻人们发出邀请。 “谢谢岑院长,我就不去了,下午想回客栈休息一下养足精神。” 方宇鑫满心只想着趁饭局结束后,就凑上前与纪瑜安有进一步交流,但谢靳言和许致恒左右夹着纪瑜安,令他不好直接上前,只能先婉拒领导们。 “那小纪同志要去看看吗?校庆活动里应该会有你喜欢的哦。”副院长紧随其后,询问着纪瑜安的意愿。 纪瑜安见副院长和蔼地看向自己,也回以灿烂的微笑。 “好的,我也跟着领导们去长长见识。” “那感情好呀,难得过来岑阳,自然要到处走走。” “纪师傅,可以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想跟你说。”方宇鑫见纪瑜安要一起去心里着急,只能选择当着大家的面把纪瑜安叫到自己身边。 纪瑜安停下脚步,眼见方宇鑫异常固执地站在几步之外等她。 “刚刚我喝了酒可能有点误会,我现在好多了想跟你解释清楚。大家同事一场,不要带着误会在工作上才比较好呢,你说对吧” 谢靳言因纪瑜安的停顿也停了下来,看她紧皱眉头纠结的模样,他心下一紧只想帮她解决麻烦。 正当他要开口时,纪瑜安上前一步。他的话止于嘴边,静静地看着纪瑜安下一步的动作。 “既然是误会,那就由它过去吧。”纪瑜安只是上前一步,没有走向方宇鑫。“方师傅,没什么的话我跟着他们去岑阳大学了。” 方宇鑫很想凑上前把纪瑜安拉到角落里,好好说一通。但他明显感觉到谢靳言身上的寒意不断朝他散发而来,他是有些怵谢靳言的。 “那以后再说吧。”方宇鑫方才拒绝了领导,现在又跟去明显不合适。他又觉得元山古城的项目还要持续很久,虽然他们所在的组不同,可他不信他一次都逮不着她。 “岑阳大学离这里不远,我们步行过去大家没意见吧?”岑院长指着岑阳大学的方向,低声问道。 “我怕你走不动而已,我可是没问题的。”杜工闻言嗤笑出声。 “得了吧,谁不知道我们仨是我身体最好。”老李也不甘示弱,抢先走在他们的前面。 许致恒见状,打着哈欠摆了摆手。“我可是回客栈了,你们去玩吧。” 谢靳言紧盯着纪瑜安的动作,谁知纪瑜安的目光也飘了过来。 “谢教授,你去不去呀?” 谢靳言心底的笑意和暖意不断升起,因纪瑜安的提问心情大好。 “纪师傅,这边请。”谢靳言做出了古代小二的姿势,惹得纪瑜安忍不住发笑。 副院长走到他们身边,笑脸盈盈地看着他们。 “阿言,好久不见。” “姑姑,不是说好不暴露的吗?”谢靳言有些不满地指控着副院长。 纪瑜安没反应过来这场突如其来的认亲,目光呆滞。 “你好呀,小纪同志,我是谢靳言的姑姑。”副院长有些亲昵地握着纪瑜安的手,又转头冲谢靳言撇着嘴。“你既然来了岑阳,到时候找时间来我家吃饭,姑父也很挂念你。” “知道了姑姑,说好的这次岑阳之行要保持距离,你怎么自报家门的。” 副院长瞬间换上戏谑的眼神,打量着纪瑜安和谢靳言。“还不是我觉得小纪同志那么优秀,这个保持距离我忍不住呀。不过我一会儿院里有个会,你们去逛吧。” “知道了姑姑。”谢靳言一直偷偷瞥着纪瑜安的反应,生怕她因他姑姑的热情而感到苦恼或者不适。 纪瑜安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微笑,礼貌且得体。 随着副院长的离开,谢靳言和纪瑜安并肩往岑阳大学的方向走去。领导们早已不知所踪,比赛着看谁先到。他们两个年轻人反而兴致缺缺,一路无言。 纪瑜安停在红绿灯的斑马线前,发着呆。 岑阳大学附近有岑阳最大的购物中心,还有一条出名的美食街。恰逢赶上周末,又是下午两点,是这个片区人流量最大的时候。 纪瑜安的周围布满了等待穿行斑马线的人流,谢靳言怕她被挤散,思索了很久,最终决定伸手拉住她包包的链条。 纪瑜安本在放空,却感觉自己的包包上莫名多了几分重量,就疑惑地低头去看。谢靳言清晰分明的手指正抓着她包包的链条,力道不太大,但仍感觉到他的存在。 “干什么?”纪瑜安因人流太多不得不靠近了些,问着谢靳言。 “人那么多,你丢了怎么办?” 谢靳言一脸无辜地看着纪瑜安,连同声音都显得被冤枉了。 “那你拉着包包链条像什么样子?这里那么多人呢。”纪瑜安接受了他的理由,可不能接受他拉住她包包链子的行为,就好像她还是小朋友需要别人无时无刻盯着那样。 谢靳言的喉咙因纪瑜安眼底的控诉而上下摆动,他不禁往前倾了几分。 这时绿灯亮了,过马路的大部队开始移动。 谢靳言因自己前倾的动作而险些没有站稳,是纪瑜安反应极快拉住了他的手臂。 他们几乎是被人流推着往前走,纪瑜安差点就没有抓住谢靳言的手臂。 此刻的谢靳言没有了半分犹豫,顺着纪瑜安抓着自己的手的方向飞速往上一缩,在她就要放开他的瞬间,他牵住了纪瑜安的手。 纪瑜安被人群挤着丝毫没感觉到她们之间的状态发生了变化,任由谢靳言牵着她跟随人流的方向往前走。他们一直走到岑阳大学门前,人群才逐渐往购物中心和美食街散去。 “没想到这一片周末那么多人。”纪瑜安松了口气,就要晃悠着进入岑阳大学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不对劲。 她低头去看,果然她的手正紧紧地被谢靳言牵着,两人十指相扣。 纪瑜安把两人牵着的手抬了起来,举到谢靳言面前。“你这是越界了吧?这么明目张胆地犯规是吗?” “如果我不拉住你,你都被人流冲散了。你怎么还判断我越界犯规呢?我认为得上诉。” 谢靳言依旧是那副无辜的模样,而纪瑜安分明感觉两人交握的地方,他的力道大了几分。 “谢靳言!”纪瑜安瞪着他,非常不满意他的狡辩。 “纪瑜安。”谢靳言拉下他们十指相扣的手,认真地面向纪瑜安。“其实你也没那么抗拒我的靠近,对吧?” 第23章 靠近 一开始说是跟领导们去学校看看,可在纪瑜安和谢靳言进入岑阳大学时,领导们早已不知所踪。 午后的岑阳的阳光不知何时被云层遮挡,很快乌云密布就下起了毛毛细雨,纪瑜安和谢靳言不得不快步走进教学楼旁边的亭子里躲雨。 “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伞。”还没等纪瑜安给出反应,谢靳言已提步向着一个方向走去,像是对岑阳大学轻车熟路。 纪瑜安留在亭子里,看着逐渐变大的雨势,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她与谢靳言重逢的那天。在他家院子里的亭子,同样也是下着雨。 自她回到言川后,谢靳言就好像无时无刻都会出现在她的生活中。回来没多久的她接到的修复项目,是他的外婆。她的母校也是他任职的学校,如今他更是与她参与着同一个项目。 于公于私,谢靳言在往后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纪瑜安借着雨声,开始思索着谢靳言和方宇鑫的区别。他们两人的意思都很明确,即使她没有经历过感情的事情,对感情迟钝但多少都能感觉到,他们的真正目的。 方宇鑫她是非常本能的抗拒,与之前向她表白的那些人并无二致,甚至做法会比以前的人更令她难以接受,完全拒绝进一步靠近。 那么谢靳言呢? 谢靳言于她而言,高中时期的光环非常大。她现在不抗拒他的一部分原因都来源于高中时代,她对他的观察和好奇,以及他的真诚。 他的话热切且直白,直球地让她招架不住,亦或者说因她的新奇她也想进一步了解他。 可谢靳言究竟为什么对她一见钟情,这是她想不明白的问题。 纪瑜安陷入沉思的时候,谢靳言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缓缓朝她走来。 “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只买一把伞?”谢靳言回到亭子,把雨伞收了起来,见她似乎有些疑惑,打趣地问她。 纪瑜安的眼底因水汽而有些潮湿,她突然对着谢靳言扬起了嘴角,她脸上的笑意结合那阵湿漉漉的双眼,显得温婉动人。 谢靳言本是打趣她的人,不料自己对着纪瑜安愣了神。 “走吧,听说今天有展览。”纪瑜安走到亭子边的阶梯处,谢靳言仍怔在了原地。“还愣着干什么?伞在你那里呢。” 谢靳言暗自嘲讽自己像个毛头小子,不谙世事。刚才的纪瑜安,与当年穿着礼服裙子的女孩忽然就在他脑海里重合了。 他永远记得那个初秋,纪瑜安随风飘扬的裙摆不停地摇曳着他的心。 谢靳言猛然清醒,走到纪瑜安身边站定后撑开了伞。 纪瑜安跟着谢靳言的步伐,两人并肩撑着一把伞走在雨中。谢靳言仍与纪瑜安保持着一定的绅士的距离,伞本来就不大,她细心地发现谢靳言有一半的肩膀在伞外。 她忽然伸手扶住伞柄,正巧落在谢靳言的手上。 谢靳言被出乎意料的暖意惊到,下意识抓紧了伞柄。 纪瑜安将伞柄往谢靳言的方向倾斜了些,而她自己也朝着谢靳言那边靠近,随即她的肩膀已经紧紧挨着谢靳言的手臂。 “雨大了,淋湿了就会着凉的。”纪瑜安没有侧头去看谢靳言,目视前方避开着地上的小水坑。 谢靳言因为纪瑜安的主动靠近,内心不住地觉得温暖。 连纪瑜安自己都没有发现,此时的她其实心跳极快。 两人很快找到了展览的场馆位置,岑阳大学这次的校庆展览,涵盖了这五十年来优秀艺术作品。前人的作品依旧被岑阳大学保存得当,她不由地看入了迷。 越靠后,艺术风格则越现代,她突然在一堆作品里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那是她母亲的名字。 雕塑作品:《无限》。 纪瑜安知道母亲怀她的时候在岑阳待过一段时间,但不知道原来母亲的母校竟是岑阳大学。 她突然俯在玻璃罩前看着作品,谢靳言也凑近盯着。她正专心欣赏着母亲的作品,根本没意识要躲开,两人挨得很近欣赏着这个作品。 “你认识这个艺术家?” 纪瑜安有些意外地侧头去看谢靳言,讶异他竟称作者为艺术家。 谢靳言接收到了纪瑜安的困惑,不以为然地笑了。 “人人都是艺术家,更何况能让你驻足许久观看的作品,她还不能称之为艺术家吗?” 纪瑜安重新欣赏着母亲的作品,并拿出手机拍下了照片。 谢靳言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几步也拿出手机拍下了作品,以及重新侧头的纪瑜安。 “为什么拍我?” 纪瑜安余光察觉到他的动静,一偏头就发现他在偷拍她。 “没拍你,拍作品呢。” “你干嘛拍作品?” 谢靳言眉眼含笑,屏幕面向着她,还冲她挥着手机。 “因为是你喜欢的作品。” 纪瑜安的心跳好似漏了半拍,目光跟随着他走到她眼前。 “想记录下来,不想错过你的任何喜好。” 谢靳言突然伸手拉住纪瑜安大衣的左侧,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他抬高衣摆,没有直接触碰到她,而是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条浅色围巾后,就把衣服恢复原状,又上前一小步微微俯身。 纪瑜安看他越来越近的距离,只想要往后退,被他用围巾勾住脖子被迫在原地站定。他见她已经站稳,则又轻柔地把围巾围在她的颈间。 “外面还下着雨,你身体弱小心些好,别惹上感冒了。” 纪瑜安摸着在脖子上缠着的围巾,觉得空气里充斥着谢靳言的味道,他身上那股竹子的清香因他的凑近更加明显,很是耐闻。 “你可以告诉我的。”不用直接上手。她偷偷把头埋了埋,鼻子藏进围巾里,任由竹香在她的鼻腔内四溢。 “我跟你说了还不如我直接行动,少说多做才是硬道理,这是外婆教的。”谢靳言看展馆里人多了起来,就迅速低头在她耳边低语。“而且如果你再多冷几分钟,就有更大的风险可能生病,那可不行。” 可他说的也不算少。纪瑜安在心里指控着他,猛地感觉哪里不对,抬头看他装作正经实则胡说八道的模样,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外婆分明是她的外婆。 “谢靳言,你搞清楚那可是我的外婆。” “对呀,是你外婆呀。”谢靳言继续附耳,被纪瑜安一把推开。“那外婆允许我喊她外婆的。” “你别说了。”纪瑜安懒得搭理他,说下去她也辩驳不过他,就自顾自地接着参观着作品。 谢靳言也见好就收,没再出声打扰她。 二十分钟后,纪瑜安和谢靳言离开了展馆,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外面的天色比刚刚亮堂了不少,雨也停了。但因为还是没有太阳光,她围着围巾也不热。 纪瑜安逛着逛着,莫名的就感觉到肚子隐约叫了一声。她忙偏头去看,谢靳言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她有些尴尬,正想着开口说些什么缓解气氛,谢靳言先她一步咧了咧嘴。 “陪领导吃饭我都得假装矜持不能大快朵颐。”谢靳言手指着小吃街的方向。“不如纪师傅陪我再去吃点?” 第24章 月亮 纪瑜安闻言,就知道谢靳言是为了照顾她,才这样说的。她中午的那顿饭确实受到了方宇鑫的影响,令她没有吃饱喝足,所以现在虽不到五点但还是感觉到饿了。 她往谢靳言指的方向走了几步,轻咳了两声,又回头冲身后的谢靳言说着:“那一起吧,我也有点饿了。” 谢靳言马上快步跟上纪瑜安,一刻也不拖延。他带着纪瑜安越过一个又一个摊位,最终在一个私房菜门前停下。 “这家私房菜真的很好吃,我以前来岑阳我就经常过来吃。” “难怪你刚刚对岑阳大学的路那么熟。” 谢靳言一听不禁勾起嘴角。“言川大学总爱跟岑阳大学搞交流,所以我总会过来。” 纪瑜安恍然大悟,难怪谢靳言对岑阳的私房菜都如此熟络。 私房菜馆很小,但因为私房菜不仅有主食也有小吃,所以还不到饭点人也特别多。他们到的时候,只有外面小角落有个位置。 “要换地方吗?坐在外面会有点冷。” “没关系,就坐这吧。”纪瑜安摇了摇头。 两人坐定后,谢靳言率先在菜牌上勾勾画画。 “我点了三个招牌,如果一会不够可以再加。” “这里真特别,都是手写的。” “对的,据说是几十年保留下来的习惯了。” 纪瑜安点着头,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着茶。 菜上得极快,两荤一素,且都是纪瑜安爱吃的。她顾不上那么多,大快朵颐了一番。 谢靳言叫了两碗炖汤,一人一碗。 纪瑜安喝完炖汤后,就觉得真吃饱喝足了。 “这也有桂花糕,你要尝尝吗?” 谢靳言看她是真饿了,也怕她没吃饱。 “不用,我的肚子装不下了。”纪瑜安摆了摆手,见谢靳言在包抄剩余的菜,就主动拿勺子替他舀着菜,放进他的碗里。 “不是都说女生有两个胃吗?一个用来吃饭,一个用来吃甜品。” “桂花糕严格意义上算饭,不算甜品。” 谢靳言被她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那什么是甜品?” “比如杨枝甘露。”纪瑜安一本正经地糊弄着他。 谢靳言却信了,赞同地附和着。 “那下次去吃杨枝甘露。” 纪瑜安捂着嘴不再说话。 “你捂嘴干嘛?”谢靳言看她的动作有些纳闷。 纪瑜安松开了一丝空隙,但仍捂着嘴。“你休想再从我嘴里找到下次见面的理由。” 谢靳言闻言,看她一脸识破真相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失笑。 “糟糕,被你发现了。” 等到桌上的菜一扫而空,天已经黑了。冬日的天黑得极快,纪瑜安想起晚上的灯火节拿起单子要去买单。 “干什么?”谢靳言碗里的汤还有大半,抬头就看见纪瑜安拿起了那个单子。 “晚上有那个灯火节,我想去看看。” “想看也不是你买单的理由。”谢靳言伸手按下那个单子。 “你别抢,你已经买了好几次了。” “你可以在下次的时候再买单。” 纪瑜安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 “你这次不给我买,就不会有下一次。” 谢靳言立刻把手抽开,一副老板您请的模样。 纪瑜安冷哼一声,起身到收银处结账。她因这一天与谢靳言的相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不停地挠着,轻柔也有些痒。那边谢靳言的背影挺拔,与那天亭子里的背影一模一样,再与年少时穿着校服外套的背影不断重叠。 谢靳言在校三年都是优秀学生代表,是一众师生眼中一等一的乖学生,打架与他根本毫无关系。 当年她曾在学校美术老师那里学过一阵子画画,不仅是她还有另一个女生与她一起。 美术老师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却偶尔会在教授她画画时有一些出格的举动。比如他的手指会时不时轻柔地拂过她的手臂,或是手掌在她肩膀的位置磨蹭。 纪瑜安当下就表示不适,多次逃离后干脆不再继续上课。美术老师大概看她没便宜好占,也不再把关注点放在她身上。 她一开始以为美术老师只是对她这样。可没想到对跟她一起学画画的女生也是如此。 那次纪瑜安路过画室,亲眼目睹美术老师想把手伸向那个女生的肩膀之下。她本也感到害怕,可不知怎么地就鼓足了勇气冲了进去,一把推开想更进一步的美术老师。 那时时间已七点,学校学生早走了大半,更何况是不起眼的画室。 美术老师看着纪瑜安的到来,非但没觉得自己的好事被撞破,反而来了兴致。在纪瑜安去搀扶那个女生的时候,美术老师奸笑着关上了画室的门。 她当时真以为一切都完了。那个女生紧紧地抱着她,两人蜷缩着不知道该怎么办。 眼见美术老师就要扑过来,画室的门就在这一瞬间被砸开。 破门而入的是穿着白色校服的谢靳言,他手上拿着一把已经变形的椅子,他的衣角也因为那把椅子而弄得脏兮兮的。 美术老师被突然冲进来的谢靳言懵在原地,当下就想爬起来离开。 谢靳言上来就把那个椅子一下子砸在美术老师身上,他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但纪瑜安看见当他转向她们这个方向时,眼底的厌恶一闪而过。 那个女生没有做片刻停留,拉着纪瑜安就往外冲去。 纪瑜安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谢靳言,发现他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第二天美术老师就离职,毫无原因。纪瑜安知道,那是谢靳言干的。 这件事她对谁都没有提过,似乎变成了她与谢靳言之间的秘密。 纪瑜安其实也很想知道当年的谢靳言到底认不认识她,他是否还记得这件事? 谢靳言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买完了吗?” 谢靳言的轻声提醒,把纪瑜安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 “买完了,走吧。” 现在走在她身侧的男人,不是18岁的谢靳言,而是27岁的谢靳言。 纪瑜安不禁感到恍若隔世。 “谢靳言。”纪瑜安忽然叫住了谢靳言,他应声停下脚步。“你18岁时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谢靳言愣了愣,似是在思考她的意图,但见她面色如常,不像在开玩笑逗他。 “18岁许的愿望啊。” 谢靳言绕到纪瑜安面前站定,牢牢与她对视。 “我想,可能就快要实现了。” 纪瑜安仿佛在这一刻看见了他的微信头像。 他黑色眼眸里的那个月亮,是她。 第25章 别那样看我 岑阳聚集着不少少数民族,各式各样民族的节日层出不穷,纪瑜安和谢靳言这次恰巧赶上的就是灯火节。因客栈的老板本身就是少数民族的,于是灯火节活动索性与客栈联合,在客栈周围布场,今年还增添了民族戏曲表演,以亭子为演出舞台,在外摆设椅子做露天演出。 主办方本以为白天下雨,晚上的戏曲表演会取消,没想到到傍晚时天忽然大好,虽然没有出太阳,但微光在云层里争相照射,像是在迫切地诉说着希望看到演出的模样。 纪瑜安和谢靳言步行回到客栈附近时,灯火节已经开始了。不到八点,铺位前已人头攒动。 “听说今晚有戏曲演出,要去看看吗?”谢靳言见人已经多得有些挤不进去,看向几十米之外亭子下方的人寥寥无几。 “你也爱听戏曲?” “家里人爱听,我也算有些了解。” 现在能看戏曲的年轻人少之又少,大部分来看的都是戏曲爱好者或是老一辈怀旧的人。相比这头街道的人流涌动,那边想要观看演出的人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谢靳言的外公外婆都是戏曲爱好者,没事就会跟自己的老朋友们一块去听戏,所以他也算耳濡目染。 纪瑜安想起谢靳言家那座古朴却庞大的院子,他本出生就不是普通世家,有这样复古的见闻与爱好也很正常。 她看着那边亭子下的座位空落落地摆放在那里,当下就提步往亭子那边走去。只有前两排坐满了,观众都是老一辈的人。她和谢靳言在第三排中间坐下,等待着表演开始。 不远处有幢古老的钟楼,是两百年前外来者建造的,岑阳一直当作文化景点,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此时钟楼徐徐敲响,整个片区响起了隆隆的鸣钟声,提示着人们时间已到八点,台上的戏剧表演也拉开了帷幕。 少数民族的戏剧与传统戏剧还是有一定的区别,融入了许多少数民族特色的脸谱和传统故事。今天演出的内容就是女性自立自强,即使受到封建势力的压迫,也互相帮助最终收获友情、自我和爱情的故事。 戏剧到达高潮时,纪瑜安的眼眶逐渐湿润,因台上这份女性觉醒和追逐目标的韧性而触动。 纪瑜安忽然感觉到小臂被什么东西压住,她一低头眼底的那一滴泪就落了下来,打在了压在她小臂的谢靳言手上。她忙用另一只手抹去了谢靳言手背上的泪,又看他递了一张纸巾过来,她刚想继续去擦他手背上的水渍,被他的话打断动作。 “擦你的眼泪就好,不用管我。” 纪瑜安擦净了眼角的潮湿,感受着他轻缓地拍在她小臂上安抚的力道。 亭子里的演出仍在继续,她陷在了戏剧故事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谢靳言依然在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小臂,安抚着她的情绪。 纪瑜安被自己复杂的心情牵引着,看了一眼目视前方看演出的谢靳言。她的视线放回到亭子里,轻轻挣脱开了谢靳言的手。 谢靳言看了看认真的纪瑜安,想她应该是有些倦了,他就要收回自己的手。 在他的手即将抽回时,纪瑜安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指,随着她的力道两人的手下落到她的腿旁,他也顺势牵住了她的手。 纪瑜安继续看着戏剧,沉浸在剧情里。她丝毫没注意到,两人的手指自然地交缠着,已从刚刚的牵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直到演出结束,亭子里的演员谢幕,纪瑜安仍在独自平复着心情。 她母亲以前曾对她说过,岑阳有个民族的戏曲与很多地方或是民族的戏曲不同,以自强的女性作为主角进行创作,对母亲的影响颇深,可行为上没有做到如戏曲女性那般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安安,妈妈一直希望你有机会到岑阳去看看。我没有做到的事,我想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您为什么总想着让我去做到您想要我做的。”纪瑜安听着记忆的她反复问着她母亲。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呀。安安,去看看妈妈没见过的世界,去做那件妈妈一直想做却做不了的事。” 可纪瑜安知道,她永远不是她母亲,永远没办法做到母亲希望她成为的人,也做不到母亲让她完成的事情。 纪瑜安明明是第一次来岑阳,可却觉得这里好像盛满了很多回忆,令她不由自主地总想起她的母亲。仅仅是刚到岑阳的这一天,她好像已经走过了很多她母亲曾走过的路,看过母亲说的戏曲,顺着母亲的回忆经历了一遍。 谢靳言坐在原地,眼见周围人缓缓退场,他身边的座位空空如也。 等纪瑜安从回忆中渐渐清醒时,低下头才发现两人的手此刻还十指相扣。她猛然看向谢靳言,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交缠的手指间多了几分力道。 “喂。”纪瑜安小声喊他,神色间尽是不自然。“松开。” 谢靳言见状,起了逗她的坏心。“不是我弄的,你自己松开。” 纪瑜安尝试着挣脱开,但她的手劲显然没有身旁这个男人的力气大。她摇了摇两人交缠的手,示意他快点。 “快松手,手指要麻了。” 谢靳言瞬间松开了手,她的手被力度反向甩了回来,被谢靳言眼疾手快一把扶住。 纪瑜安甩开谢靳言的手,揉着自己的手指,恶狠狠地瞪着他。 “你瞪我做什么?”谢靳言一脸委屈地控诉着。“是你先强行抓着我的手。” 那是当时气氛烘托下的纪瑜安,不是现在的她。 纪瑜安假装听不见,不再理会他,大步离开这里朝桥那头走去,边走边解开脖子上的围巾。 “我错了,是我的错。”谢靳言看她的动作,觉得自己怕是逗狠了,忙追上去按住她的手。 “我热呀。”纪瑜安解围巾的手被摁住,她皱着眉再次瞪着谢靳言,然后扭捏地说着:“哭热了。” “抱歉,我以为你生我气了。” 谢靳言忙替她解开了围巾,胡乱地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纪瑜安被他一气呵成的动作弄得有些懵,他塞进口袋里的分明是她的围巾。 “你把围巾还给我。”纪瑜安站在原地,指着他口袋露出一个角的围巾。“那是我的。” “抱歉,我是看你没有口袋,而且手上拿着东西也不好逛。”谢靳言的语气间尽是真诚,生怕纪瑜安误会他想私吞她的围巾。“回去我就还你,我保证。” 谢靳言一向都是如此,无辜的真诚,让人无法抗拒。 纪瑜安越过谢靳言的双眼,看向他身后的天空隐约有了月亮的轮廓。她再定睛与谢靳言对视,他眼底的认真溢于言表。 “谢靳言。”纪瑜安朝着谢靳言的方向靠近了几分,见他的目光趋向深沉。“你想要的月色出来了。” 谢靳言俯身,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纪瑜安蓦然感觉到眼前一黑,是谢靳言抬手挡住了她的双眼。 在黑暗中,听觉被无限放大。 “我说你——”纪瑜安感觉着他指尖有些潮湿的温度,在暗沉中听见他的声音。“别那样看着我。” 第26章 为什么记得我 纪瑜安在夜色中听见自己明显变快的心跳声,往后退了一步。 遮挡住她视线的手掌仍停在原地,谢靳言紧盯着她的双眼里仿佛被星辰月色填满,闪烁着难以言喻的亮光。 “还这么看着我。嗯?”谢靳言再度倾身而来,不断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的声音低醇似酒,谆谆善诱又无比低沉。 “这么看着你又如何?”纪瑜安咬着下唇,逼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 谢靳言倏忽弯了眼角,眉眼之间的笑意愈发加深。 “那我也只能乖乖受着了,不然能怎么办呢?” 纪瑜安撇着嘴,努力压抑着自己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跳。 “懒得理你,我要去放灯火了。” 谢靳言看纪瑜安早已泛红的耳根,恬静白皙的侧脸在微弱灯光下清冷淡雅。他大步跟在纪瑜安身后,看她的衣摆随着寒风轻轻摇曳。 戏曲表演后,桥边连同铺位的人流少了很多。纪瑜安和谢靳言得以在这时候到处逛逛,感受灯火节的韵味。 客栈周围一大圈摊位,式样繁杂琳琅满目,不仅有许多的民族手工艺术品以外,还有特色小吃。她们眼前的摊位就摆着各种风味的腌制小黄鱼,小黄鱼外皮金黄酥脆撒着各式各样的调料粉,在小灯的照射下显得格外诱人。 谢靳言见纪瑜安的眼神紧盯着小黄鱼,就上前向摊位老板娘询问小黄鱼怎么卖。 老板娘一眼就认出他们是外地人,也十分豪爽地推荐着自己的小黄鱼。“我们每个价位都有,看你们外地人应该没吃过吧?今天灯火节那么喜庆的日子,你们如果买了十条我就送你们两条吧!” 谢靳言每种口味都要了两根,凑足了十条。老板娘也信守承诺,多送了他们两条小黄鱼。 谢靳言接过老板娘递给他的餐盒,转身看纪瑜安站在他身侧,看向他的目光不住地放空。 “呐,尝尝吧?” 纪瑜安刚刚是被后面烧烤摊的烟熏得有些睁不开眼,听到了谢靳言的声音才回过了神,点着头径直往烧烤摊的反方向走去。 谢靳言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她的步伐向前迈去。 “怎么了?现在不想吃?” 纪瑜安走了十几米感觉烧烤摊似乎远离了自己,油烟味也没有那么重了。 “不是的,刚刚那些烧烤摊的烟有些熏眼睛。我想吃的,谢谢。” 谢靳言闻言放下心来,小心地打开餐盒。餐盒是定制的,每个味道都有独立的小隔层,右侧还贴心地准备了竹签,干净且美观。 纪瑜安拿起竹签,轻轻叉起了孜然味的小黄鱼。果然是外焦里嫩,内里小黄鱼的清香被外表金黄色的酥脆包裹着,搭配上孜然味提味,令她食欲大开。她有吃了一块香辣味的,也别有一番风味。 谢靳言静静地端着食盒,等着纪瑜安吃着一个又一个。 纪瑜安注意到谢靳言一直没有去吃小黄鱼,才发现他一手替她拿着食盒,一手拿着雨伞,根本腾不出手。她盯着食盒里的竹签纠结了一瞬,最终还是拿起新的竹签叉起一块孜然味的小黄鱼,伸向谢靳言的嘴边。 谢靳言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小黄鱼,微微失神。 “吃。”纪瑜安又把小黄鱼朝谢靳言嘴边的方向递了递,示意他快吃下别磨蹭。 谢靳言眸底的星辰似乎更胜刚刚,稍稍低头吃下了她递来的小黄鱼。 纪瑜安想着尽快吃完小黄鱼,谢靳言就不用一直拿着食盒。她就一人一根,这么喂着谢靳言,直到食盒见底。 “可以丢了。”纪瑜安心满意足地看着空了的食盒,谢靳言乌黑深邃的眸子盯着她的笑脸,听话地将食盒拿去扔了。 纪瑜安吃完小黄鱼是真吃不下了,两人越过了小吃摊,向河边走去准备放灯火。她们途中还经过了猜灯谜的铺位,纪瑜安想着她玩猜灯谜已经是高中时候的事情了。 “猜灯谜要玩吗?”谢靳言忽然在猜灯谜的铺位前停下,转头问着纪瑜安的意愿。 “我不是很感兴趣。”纪瑜安摇着头,指着墙上悬挂的那些灯笼。“我都知道答案的,你信吗?” 谢靳言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些灯笼下随风摇摆的灯谜卡,目光又中再次转向了她。 “我信啊。毕竟在高中的时候,我们年级的灯谜卡不都是你写的吗?” 纪瑜安不由地怔在原地,她的思绪又飘回到高中时她在年级主任办公室写着灯谜卡的场景,可她记得自己没有一次撞见过谢靳言。 “你怎么知道?” “年级第三的字,很难认吗?” 纪瑜安原本乱跳的心突然在这一刻沉静下来,她猛然想起谢靳言与她重逢那天对她说的话。 “果然要考到年级第一才能让你记住我。” 原来谢靳言记得她,是因为她是年级第三。 当谢靳言告诉她,他对她一见钟情的时候,她心里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尤其是他以高中同学的身份来接近她。而此刻他的意思是因为她是年级第三,所以记得她也认得她的字。 纪瑜安被自己莫名失落的情绪惊到,觉得自己失望的心情出现的并不合理。她努力甩开自己心里奇怪的感觉,自顾自地朝河边的方向走去。 谢靳言很快察觉到纪瑜安的不对劲,是从他说年级第三的字开始,那么她的不对劲就来源于他。 纪瑜安笔直地走向河边的店铺,买了两个水灯。 “这里有纸笔,可以把你的愿望写在纸上,装进这个密封袋里放进水灯这个格子里。愿你心想事成。”店家十分热情地向纪瑜安介绍着。 纪瑜安将其中一个水灯递给了谢靳言,自己则拿起笔在纸上思索着自己的愿望。 谢靳言指节分明的手指出现在纪瑜安面前,按在了她握着笔的手。 “你是有点不高兴吗?看你兴致缺缺的样子。” 纪瑜安盯着他按着自己的手,心里那股失落无端的愈发被放大。 “我没有不高兴,我在思考愿望。” 谢靳言见她没有继续交谈的意思,只好放开她的手让她写愿望。他的情绪也被纪瑜安牵动着,只想问个究竟。他想了想,在纸上写着:就一个,她。写完后,他便小心将纸折好塞进密封袋里,放进水灯的格子里。 纪瑜安没有什么自己的愿望,只希望外婆健康平安。 两人缓缓到河边放下了自己愿望的水灯,眼见水灯顺水而下,逐渐飘远。 “你的不高兴是因为我吗?”谢靳言再次提出了刚刚纪瑜安拒绝回答的问题。 纪瑜安低着头,令谢靳言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当谢靳言以为自己得不到她的回答时,却听见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谢靳言,你为什么会记得高中时候的我?” 第27章 年级第三 岑阳的天气时常反复,上半夜明明万里无云,可下一秒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 雨点落在没有遮蔽的窗台上,滴答滴答作响。纪瑜安瘫在床上发呆,床上放着一本摊开的杂志,角落散着自己脱下的毛衣。 纪瑜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现在是6点30分。昨晚的她躺下已是凌晨,可一直失眠到现在。她睡不着想看杂志积攒睡意,却连杂志也看不下去。 她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昨晚在河边和谢靳言放灯火的场景,她问他为什么会记得高中时候的她。 谢靳言似乎也是被她突然的发问弄得有些愣神,盯着她的双眼透着一丝茫然。 纪瑜安没有问他为什么对自己一见钟情,她在当下那瞬间,在他说完她是年级第三时,她忽然迫切地想要知道,谢靳言为什么会记得她。 高中时候的她平平无奇。那时的她为了省事能多帮外公外婆做一些家务,特意一直留着短发,方便搭理也简单利落。相比较年级里有很多身材高挑、长相出众的女孩子,她只是非常普通且平凡的女生。 如果说谢靳言是对成绩好的女孩子有印象,那么当时年级第二就是大多数男生的梦中女神。不仅成绩名列前茅,一直是学校各大节目的御用主持人,身材还因常年练舞显得非常火辣。别说是大众女神,更是一众女孩想要成为的那样耀眼的人。 谢靳言为什么会在重逢那天就表示自己应该认识他,这是她比一见钟情更希望了解的答案。 月色撩人,谢靳言盯着她看的眼神逐渐迷离,像是有千言万语在等着与她诉说。 “我不是告诉你我们一起帮主任整理东西嘛?更何况眼熟也很正常吧。”谢靳言向她凑近了几分,语气间散漫和放松的气息朝她袭来。 纪瑜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她有些蹙眉,撇了撇嘴。 忽地她有些任性且固执地看向谢靳言。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谢靳言闻言,眸色微微一深。他轻笑着,眉目之间的笑意溢于言表。 “你想听什么?要不要问得具体些便于我的理解?”谢靳言倾身而来,声音低沉且富有磁性。“这样我才能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看看能不能符合你心里为我预设的答案。” 纪瑜安感受着他鼻翼间的呼吸正徐徐向她扑来,她的眼底渐渐升起丝丝水雾,就着波光粼粼的河面,自微弱的河灯照射上来,显得她楚楚可怜。 “那你告诉我真实的想法,为什么会记得我?当时年级第二可是大众女神。” 谢靳言此刻就明白了,刚刚纪瑜安的不对劲。她以为自己是因为年级第三才被他记得,所以不高兴。 “年级第二?那关我什么事?”谢靳言嗤之以鼻,伸手拂去纪瑜安眼角因水汽而凝结的泪。“对方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 纪瑜安却当谢靳言说这话是在哄骗她,她当年明明看见年级第二跟他关系不错,总是撞见他们一起聊天和学习。他现在却说他自己并不记得对方的模样和名字。 她瞬间感到有些生气,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 谢靳言见她突然起身,忙也站起了身子用眼神询问着她。 两人目光相撞,她眼底的气愤和委屈毫不掩饰地撞进谢靳言的心里。 “怎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相信吗?” 纪瑜安咬着下唇点头,一脸被欺骗的模样。 “我以前都看见了,你们关系密切,经常一起聊天学习。” 她话音刚落,周围就陷入了一片寂静。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把真实的想法说了出来,是多么的不妥当。 纪瑜安站直身子,抬脚就朝客栈的方向走去。 她还没走几步,刚刚路过树下时,就感觉到一股力量将她紧紧抓住,逼她转过身去。她被迫直直地回过神,与谢靳言对视。 “你干什么?”她瞪着谢靳言,可戏谑和笑意填满了他的眸子。 “你不是说,你不记得我吗?”谢靳言抓着纪瑜安的手臂,语气间的似笑非笑令她心下一紧。“一开始你说因为年级第一想起我,我也诸多委屈的。现在照你这么说,其实你一直是记得我的,并且还有留意过我。纪瑜安,我这样理解没错吧?” 纪瑜安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什么东西紧紧攥住了她,压着她的心。那种感觉像是自己心头的秘密被当事人发现,窘迫的她想马上逃离这个地方,躲开谢靳言的逼问。 谢靳言却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放缓了自己的语气,轻声地诱哄着她。 “如果你不愿意说,我不会逼问你。但我们该公平点交换同一个问题的答案,我们为什么记得高中时候的对方,这一点不过分吧?” 纪瑜安被尴尬的气息包裹着,脑子不停地思索着他的提议。可她猛然意识到不对劲,控诉性地摇着头。 “是我先问你的,这个不能作为等价交换的问题。” “糟糕,被发现了。”谢靳言轻笑出声,握着纪瑜安手臂的手指轻柔地磨着她。“那你觉得什么问题可以让我得到我想知道的答案呢?” 纪瑜安咬着牙,愣是一句话都不说,只要她不接茬,他就永远也别想抓住她的把柄。 谢靳言似乎识破了纪瑜安的计策,唇角勾起了漂亮的弧度。 “纪瑜安,我记得你不是因为你是年级第三。是因为你就是你,我一直都记得你,没有任何其他的原因。” 谢靳言的话语一字一字打在纪瑜安的心里,可当所有的话连接起来,她却读不懂他的真实意图。 “那为什么是我?” 纪瑜安的目光疑惑,好奇地希望他能再深入问题。 “我以为你会更好奇,我为什么对你一见钟情。”谢靳言的声音醇厚得像春酒,令她陷入他的语调里。 “你为什么对我一见钟情?”纪瑜安重复谢靳言的话。 “因为你找厕所进错了我的院子那天——”谢靳言向纪瑜安不断靠近着,盯着她微微有些扑闪的睫毛。“真的很好看。” 纪瑜安的心狂跳不止,她咽了咽自己的口水,佯装镇定。 “纪瑜安,过程真的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我就是对你念念不忘。” 纪瑜安因他出乎意料的表白,脸上的红晕挥之不去。 他们的距离愈发接近,就好像下一秒谢靳言就情难自己想要拥抱她一般。 “纪姐姐,谢工,这么巧呀。” 两人被突然夹进来的声音惊到,循声看了过去。他们站着的树下几米开外,蒋瑜站在那里笑脸盈盈望着他们,还时不时拿眼瞟着谢靳言放在纪瑜安手臂上的手。 “原来你们还是旧识呀?真是出人意料呢。” 第28章 我来接你 纪瑜安记得蒋瑜那时候的眼神,虽然表面上看是笑脸盈盈,实际上笑意却不及眼底,满脸的探究性令她难以忘记。 她记得自己下意识挣脱开谢靳言,径直逃离了现场回到客栈。 她不知道自己跟谢靳言的拉拉扯扯该如何向其他人解释,连她自己好像也逐渐分不清她对谢靳言的感觉是怎么样。 昨天发生的事情都让她觉得好像谢靳言在,她会安心一些,没有那么抗拒。 明明岑阳之行之前,她还能信誓旦旦地认为这一切只是谢靳言高中时期的光环驱使,她现在不抗拒他是因为高中时代的一切,无论是她对他的观察和好奇,还是对他拥有品质的向往。 可昨天过后,她没办法忽略自己的心跳,没办法控制自己在方宇鑫后见到他莫名的心安,没办法忘记那两次的十指相扣。 但更令她困扰的是,她竟忽然不知道如何面对谢靳言。 纪瑜安直接起身洗漱,照镜子时发现她眼眶下因彻夜未眠而出现的黑眼圈。她洗漱完毕后回到小桌子前,化了个淡妆。 今天早上答应了师父的朋友,也就是岑阳大学文物修复系的燕教授。对方听说她会来岑阳交流学习,就邀请她有空的时候为新入学的大一学生做个简单的交流会。 她们和岑阳研究院的交流从下午开始,所以她索性就跟燕教授约了早上的时间。 岑阳大学文物修复系会在大一下学期时选择专业区分,燕教授希望纪瑜安可以站在壁画修复和古画修复的角度,给学生们提供好的建议,如果可以上一节有意思的课程就更好了。 纪瑜安在客栈简单吃了一碗面,就叫了车前往岑阳大学。 她到岑阳大学的时候,燕教授已经等候多时了。 “小纪,你能来真的是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我的那些学生们,都很向往你这种比较多元的修复生涯。” “燕教授,您过奖了。我也只是坚持我自己的理想,做着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呢。” 燕教授把纪瑜安带到了一个小礼堂,里面坐着二十几个人。 文物修复专业本就是非常冷门的专业,选的人少自然出到社会的劳动力就少。 “同学们下午好,我是一名非常普通的文物修复师,我叫纪瑜安。在开始前,我想先考一考大家,燕教授给你们讲的上一节的内容是什么呢?” 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举起手,纪瑜安示意她来回答。 “燕教授上节课给我们看了半节课纪录片,后半节课讲的是国外油画修复的发展历程。” “好,那么请你描述一下国外油画修复的发展历程。” “油画修复最早可追溯到14世纪甚至更早,但当时人们对于修复方法和修复材料的认识都相当有限。直到20世纪初期,还有很多较大的博物馆依然使用普通的水和肥皂来清洁油画,或是将油画浸入亚麻油中清洗画面,这些实验性质的修复都对画作造成不可逆的损伤。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修复人员开始借助一系列检测设备,来对构成油画材料的物质和化学结构进行深入分析,并发明创造出一些专门用于油画修复的设备和工具。科技的发展解决了油画修复中的技术问题。但是修复应该秉持怎样的标准与尺度等理念问题,则主要依赖于1963年现代科学修复基础理论奠基人切萨莱·布兰迪的著作《修复理论》,现今全球公认的修复三原则——可逆性、兼容性、可辨识性皆出自布兰迪的著作,且一些具有国际影响力的修复宪章和文件都将其作为重点理论参考。” “这位同学回答得非常好,请坐下。”纪瑜安点了点头,又继续对下面提问。“大家为什么选择学习文物修复专业呢?” 底下学生们安静了一会儿,开始七嘴八舌回答。 “让文物有一天得以重见天日。” “便于现在的人研究历史,了解过去。” “保护文物,让后世也能目睹它的美。” 纪瑜安等大家都讨论完了,才开口:“大家说的都没错。修复在拉丁语中,原意是寻找,指寻找原来的一部分,即恢复历史的功能性。面对文物时,我们必须要思考它要传达给未来的意义,只有这样,我们在进行修复这一行为时,才会对文物的原始意思进行再认识,即通过它的美学价值和历史价值寻找它缺失的原样。文物修复种类繁多,大家很快也涉及到方向的选择,希望大家到下学期都能好好思考清楚,未来才能对症下药,帮助你的文物患者。” “纪老师,你是因为喜欢才坚持吗?” 纪瑜安闻言,没有一丝迟疑。 “是的,我希望大家是秉热爱之心而来,才能坐得住这板凳。相信大家经过一年多的学习,已经发现这个专业没有看上去那么好玩,很多时候一坐就是一天一周一月一年,修复进程可能都不及十分之一。学修复,除了学技术,也是修心、静心和悟心的过程,这个你们往后慢慢体会。下面,我来给你们讲讲我选择这个专业的故事,然后就是提问环节。” 纪瑜安给底下的学生讲述着自己外公以前参与修复工作的故事,她喜欢并从事这个行业受她外公的影响颇深。而第二个人就是她上了大学后,影响她的人就是她的师父。她把她的故事拆分为好几个阶段,底下的同学们都听得入迷。 到提问环节时,燕教授提醒着大家:“你们别看纪老师相当年轻,她不仅是壁画修复的能人,古画修复也是非常厉害的。你们有问题赶紧问,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大家生怕自己的疑问没有办法被解答,立刻一个个举着手等待着纪瑜安喊自己提问。话筒被传向每个人,几乎每个人都有疑问且都得到了纪瑜安的回复。 “同学们,你们还年轻,还有无限的机会和选择,可以决定自己真正的方向。但请记住一点,无论最终选择的哪一条道路,都请大家义无反顾地走下去。那些文物需要你们,需要你们带着崭新的想法帮助它们。请你们不要后悔自己选择的这个专业,因为未来终有一天,你们会发现,这个职业带给你们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大家纷纷点头,好像对这个专业都有了自己重新的认识和思考。 纪瑜安余光瞥到,小礼堂深色的窗户外,有一道身影笔直地站在那里,那抹灰色的大衣撞进她的眼里。 她有些失神,对上那双满是笑意的双眼。她的视线下移,看见那人的嘴唇似乎动了动。 她分明看到—— 我来接你。 第29章 正在追求 交流会快要结束时,纪瑜安就见外面那抹灰色的身影自后向前,透过一扇又一扇的窗户,径直走到小礼堂的前门。 燕教授顺着纪瑜安的视线看去,双眼倏忽一亮,惊喜万分地对着推门进来的那人招呼着。 “阿言,你怎么来岑阳了?也不告诉我一声,你姑姑可想你了。” 纪瑜安刚还很疑惑谢靳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跟着她来到这里。她看见他的口型,明明就是—— 我来接你。 但此时的谢靳言的目光并不在她身上,他的态度疏离,像是与她毫不相识一般。他朝着燕教授的方向莞尔一笑,谦虚礼貌令人挑不出一丝毛病。 “姑父,听姑姑说您在学校,所以我来看看您。您这个交流会是结束了吗?” 燕教授因谢靳言的到来,整个人眉眼间尽是柔和,神采奕奕地冲底下的学生们介绍着:“这是言川大学建筑系的副教授谢教授,也是我的侄子。谢教授不仅在建筑设计领域有所建树,还一直从事古建筑修缮方面的工作,你们有问题也可以请教他的。” 底下的学生们异常激动起来,因为言川大学与岑阳大学时常有所交流,古建筑修缮也算是古物修复的其中一个类别,他们中有不少人也对此非常感兴趣。 “原来今天还有轮到我发言的时候呢?”谢靳言脱下了灰色大衣,内衬的黑色衬衫贴身且平整,修饰着他挺拔的身躯。“我什么也没准备,但如果你们有问题可以问,我会尽我所能为你们解答。” 有个男学生早已跃跃欲试,一听谢靳言说的话就举起了自己的手。 “谢教授,我一直有听说过您。您为什么选择了建筑设计却又同时从事古建筑修缮呢?” 谢靳言没想到第一个问题就是问理想,他想了想以现在的大一学生来说,也算非常正常。 “其实我一开始没有像你们这样的理想,坦白地讲我选择建筑系只是因为家里的安排,也是为了离家里人更近一些。” 纪瑜安闻言有些愣神,她一直以为读建筑是谢靳言的选择,没料到这竟是家里的安排。她在高中时就有所耳闻,谢靳言的父母常年不在他的身边。据说他的父亲是外交官,母亲是国外大学知名的教授。 “但后来坚持建筑设计真的是因为热爱了,包括再后来接触到古建筑修缮,都给我未来的生活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实同学们,你们现在还那么年轻,真的不急于去定下未来的方向,目标感强是好事,但很多事情都会在预料之外。你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去认识世界的参差,才能更好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去确认自己真正想要从事的事业。” 一个女学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举手提问着:“谢教授,可以请教您一个私人问题吗?如果您的女朋友不同意您从事的行业您会怎么做?” 谢靳言本仔细聆听着女学生的提问,当提问结束时他有些怔住,也感到好笑。 “看来你可能正在面临这个问题是吗?”谢靳言点点头,示意自己听见问题了。“如果是我,可能还是以自己为主哦。对于我来说,爱情是锦上添花的事情。我不会为了我的伴侣放弃我原本热爱的或是我坚定选择的事业,反过来也是一样,我也不会强迫她去放弃自己的坚持。” “这样不会很自私吗?”女学生握着话筒紧接着追问着谢靳言。“我的意思是,现在的人不都希望彼此为感情付出吗?如果不愿意为了对方舍弃一些东西那就是不爱对方。” 谢靳言闻言只是轻轻一笑,眼底并没有因为女学生提问中可能的不妥而有所不悦。 “我希望大家明确一点,无论是自己的专业、自己的喜好或是未来的选择,都是以自我为主。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能够在一起亦或者到结婚的那一步,都是彼此足够契合才能够走到那一步。这些不是依靠所谓的个人的牺牲,这些不是为感情付出,这叫自我感动。” 整个小礼堂沉默了一瞬,忽然有个男学生起着哄。 “谢教授,您的爱情观这么新颖,是已婚人士还是有女朋友谈恋爱许久呀?” 此时全场的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似的,屏着呼吸等待着谢靳言的回答。 燕教授更是紧紧盯着谢靳言,生怕错过他的任何表情。 谢靳言已经27岁了,平时父母不在身边,也没有过分关心他究竟有没有女朋友。倒是岑阳副院长,也就是燕教授的妻子,谢靳言的姑姑非常操心,总是隔三岔五给谢靳言打电话让他谈恋爱。每每谢靳言到岑阳大学交流项目时,他来家里吃饭妻子就一直催促。所以谢靳言有没有女朋友或是什么时候结婚这件事,他们已经当成头等大事来处理了。 纪瑜安也在默默沉寂中等着谢靳言的回答,她的心跳得飞快,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手中的文件袋。 她看见谢靳言不着痕迹地隔着众人与她眼神交汇,很快又若无其事转回目光回到底下学生身上。 “让大家失望了,我没有女朋友。”谢靳言的声音低沉,随着空气丝丝传入纪瑜安的耳畔里。“但我正在追求,当着你们的面许个愿吧。” 底下的学生轰的一声都哇哇地乱叫起来,燕教授也像是听到了一个大八卦,在心里默念着回去一定要跟自己妻子分享这个喜讯。 只有纪瑜安的脸控制不住地泛红,她想起那天她问他18岁时许的愿望实现了吗? 他说—— 我想,可能就快要实现了。 她觉得自己似乎又看见了不一样的谢靳言。 他究竟还有多少面没有被她发现呢?她对他的好奇和探究欲已经愈发加重,她已经不确定自己这样的想法是否正确了。 交流会很快结束,一众学生都邀请纪瑜安和谢靳言下次再来给他们做讲座,他们一定尽地主之谊请他们吃特色小吃。 燕教授知道纪瑜安下午还要到岑阳研究院学习,时间紧迫但他也热情地邀请她留在岑阳大学的食堂吃个便饭。 “噢对了,忘了介绍。这是言川大学副教授谢靳言,也是我侄子。阿言,这位是纪瑜安,小纪。是国内目前新生代的文物修复师。” 谢靳言这回没有朝她伸手佯装不认识,而是轻拍燕教授的肩膀。 “姑父,她是我的同事,我们是一起从言川来,参加岑阳研究院的交流探讨会的。” 燕教授这下来了兴趣,想不到他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但我们也不吃饭了,一会儿得回客栈跟项目组集合呢。” 燕教授看着谢靳言偷瞥纪瑜安的模样,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对劲,探究性地打量着纪瑜安和谢靳言。 “不对,你刚刚说正在追求的对象,该不会是人家小纪吧?” 第30章 别扭 谢靳言愣了愣,没料到自己姑父竟问得如此直白。他忙给燕教授使眼色,示意他公众场合注意点影响。 “姑父,这个点您还不回家吃饭呢?今天可是周末,没猜错姑姑肯定炖汤了。” 燕教授见他扯开话题,拿妻子压他,只得瞪着谢靳言。 “行,你们年轻人自己玩去吧!我呀,回去喝我老婆炖的汤去了。”燕教授这边瞪着谢靳言,转向纪瑜安时又满脸笑容。“小纪,我这个侄子从小就皮,如果有得罪的地方你多担待哈。这次非常谢谢你愿意来为我的学生们作交流会,这期间如果你有空的话,欢迎你来我家吃饭。” “不客气的,燕教授,也谢谢您。” 纪瑜安也笑着点点头,忽略燕教授对谢靳言的挤眉弄眼。 “好的,那我就先回去了。”燕教授转头看着谢靳言的眼神里满是嫌弃。“小子,这几天我要在家里看见你。” “遵命,燕教授。燕教授回去注意安全。”谢靳言挑着眉,暗示燕教授快点回家别在这里乱说话。 “行了小子,别催。小纪再见。” “燕教授您慢走。” 纪瑜安看着燕教授逐渐远去的背影,也自顾自提步离开小礼堂,没有搭理谢靳言。 谢靳言有些不明所以,紧跟在纪瑜安身后。 “纪瑜安——” 谢靳言的话还没说完,因纪瑜安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忙急急刹住。 “谢靳言,你不该在燕教授面前这样做的。”纪瑜安转身盯着谢靳言,一脸认真不似在开玩笑。 “怎么做?”谢靳言也收起了自己有些玩世不恭的模样,转而严肃了起来。“可以表达得清楚些吗?” “我们现在只是普通的同事关系,没有确认别的什么关系。你不能老是在别人面前有诸多暗示,我们之间明明不是那样,而且你也说过不会逼我。”纪瑜安的声音清冷,没有半分温度。 谢靳言知道自己可能操之过急了,但很多时候他没办法控制自己真实的反应。他的双眼只想紧紧黏在纪瑜安身上,还让他管什么别人怎么看,别人的想法关他屁事。但她在意,他只能听她的,往后尽量收敛。 “好,如果你觉得这样困扰,我跟你道歉,对不起。但我也想表示的是,很多时候我也很难能控制自己不去看你,但我答应你尽量收敛,在我们没有进一步进展之前,我会充分尊重你的想法,你别生我气可以吗?” 纪瑜安面对这样的谢靳言总是生不起气来,他的态度总是真诚地令她挑不出什么可以拒绝他的点。他总是当下就能给她反馈,又不像是想拿捏她,只是在摆出自己真实的姿态。 谢靳言有别于她身边谈过恋爱朋友的男朋友,她竟分不清这是谢靳言原本的模样,还是为了追求她而哄骗她的。可她又不清楚,自己有什么能被谢靳言哄骗的。 谢靳言见纪瑜安一言不发,便试探性地询问着:“要不这里吃点再回去?” 项目组与岑阳研究院的交流研讨会在下午两点,现在十一点多,他们可以在附近吃点再慢悠悠地走回客栈与大部队汇合。 纪瑜安依旧沉默,往岑阳大学的校门口走去。 谢靳言不好再说什么,心里有些沮丧。重逢以来,他一直捉摸不透纪瑜安心里的想法,即使他很努力表达着真实的自己,但在纪瑜安眼里自己仍像是一个骗子。她油盐不进,让他不知该从何下手,与她相处。 “吃什么?”纪瑜安再度停下脚步,侧头去看面无表情的谢靳言。“这里你熟。” 谢靳言被纪瑜安意料之外的提问有些晃神,反应过来后忙向校门右侧指路。 “那边有小吃街,看你想吃什么?” 纪瑜安低头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想起来谢靳言说的他们的第一次。第一次吃早餐。 “想喝豆浆。” 谢靳言也在脑海中飞速寻找着豆浆店的位置,径直走在纪瑜安前面带路。纪瑜安跟在谢靳言的身后,看他随风摆动的大衣下摆。 “谢靳言,你为什么后来喜欢建筑设计了?” 在两人等待红绿灯的间隙,纪瑜安忽然又好奇地询问。 谢靳言偏头去看乖乖等他回复的纪瑜安,顿时感觉有些可爱。 “你这个问题就跟昨晚的问题那样刁钻,我永远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喜欢,无论是对事物还是对人。” 昨晚。 纪瑜安想起蒋瑜看着她们的眼神,心里又是一阵不舒服。她承认自己别扭至极,既想深入了解谢靳言,却又极其在意他人的看法,不想让他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她不信命,更不信爱情,所以也做不到毫无保留去爱一个人。 纪瑜安陷入沉默,任由谢靳言带着她走进豆浆店。中午喝豆浆的人很少,店里的位置基本随她们挑选。 纪瑜安点了豆浆和肠粉,两样东西上得极快。肠粉包裹着店里特制的酱汁,吃起来口感鲜嫩爽滑,肠粉里夹着牛肉和虾仁,多重味蕾刺激着纪瑜安的唇舌。 谢靳言见纪瑜安吃得心满意足,心下一喜。 “我就想着这家店会符合你的口味。” 纪瑜安淡淡的点点头,低头继续吃着肠粉,一瞬间两人都不再说话。 纪瑜安许久没有吃到肠粉,再喝到豆浆时,当下就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要浮上来。她轻轻抬头去看谢靳言,嘴唇动了动,似是有几分犹豫。 过了很久,她终于出声:“下次我带你去言川的豆浆店吧?” “好啊。”谢靳言抬眼跟她对视,微弯的眼角笑意盈盈。 纪瑜安低头把豆浆一饮而尽后,又把筷子放下说:“我吃饱了。” 谢靳言见她真的吃饱后点点头,擦了擦嘴准备起身。 纪瑜安越过谢靳言看见门外走进来一个女生,穿着一席毛衣连衣裙,顶着高靴子走了进来。她的目光也直勾勾地放在了纪瑜安身上,对着纪瑜安扬起了灿烂的笑容。 “又遇到你了呀,纪姐姐。”蒋瑜大步流星朝纪瑜安走来,谢靳言背对着门口所以他并没有发现蒋瑜的到来。“你对面坐着的是你男朋友吗?” 蒋瑜踩着靴子走来,踩在地板上发出蹬蹬蹬的声响。她走到谢靳言和纪瑜安面前,面向谢靳言正要伸出自己的手,在她看清纪瑜安对面坐着的是谢靳言时,她的笑容凝滞在嘴角。 “谢工,居然是你?” 蒋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再次在两人身上打转。 “你们两个背着项目组在谈恋爱吗?” 第31章 那就是你 谢靳言表情平淡,抬眼去看蒋瑜,眼底似冬日的寒冰,浑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昨晚灯火节他就注意到,蒋瑜的到来不像是凑巧,更像是早已知晓他们在那里,专程来偶遇的。而此刻也是一样,蒋瑜的出身他在项目组略有耳闻,虽然不是同一个组内,但平时聚餐或是同事间会面,都多少听到过关于蒋瑜的事情。 这样的大小姐,会走进这样简陋不起眼的豆浆店吗?还选在他与纪瑜安都在的时候,说是完全的巧合,他是没办法相信的。 “有事?”谢靳言一向如此,对值得的人或是长辈礼让三分谦谦有礼,但碰上他不想交往的人,他都懒得拿正眼去看,更别说是好的态度了,怜香惜玉对他谢靳言来说,非常多余。 蒋瑜一听谢靳言这语气,脸上的笑意僵在嘴角。她很快又调整了心情,面向纪瑜安扬起崭新的灿烂的笑容。 “纪姐姐,这么巧不如我直接坐在这里跟你们一起吃吧?” “我觉得不合适。” 谢靳言似笑非笑地紧盯着蒋瑜,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无不提醒着蒋瑜没事就走,别打扰他们。 蒋瑜像是被谢靳言欺负了一般,瞬间换了一副楚楚可怜的面孔,对着纪瑜安委屈巴巴的略带哭腔。 “谢工没必要这么凶吧,纪姐姐还一句话都没说呢。纪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一起吃饭吗?” 纪瑜安此时心里也有些烦倦,她与蒋瑜完全不熟,可蒋瑜却三番四次出现在她面前,没有界限地撞见她和谢靳言,还想探听着她的私事。她本就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尤其是年轻人可能较多的地方。她以前的项目组,同事们大多都是年长有较多资历的修复师,她反倒觉得轻松得多。 “蒋瑜,我们已经吃饱准备走了。”纪瑜安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碟子,委婉地拒绝着蒋瑜。“下午还要集合到岑阳研究院开研讨会,你快吃点吧,别迟到了。”说着,她起身为蒋瑜让座位。 “纪姐姐”蒋瑜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为自己让座位却不邀请她坐下的纪瑜安,她想不到纪瑜安也是这样油盐不进,丝毫不理会她的暗示。但她迅速转变了理解的表情,懂事地点着头:“那好吧,纪姐姐吃饱就先回去吧,我们一起吃饭只能晚上了。” 对面的谢靳言见纪瑜安起身的动作,他也紧跟着拿起大衣站了起来。他敏锐地观察到,蒋瑜变脸的速度何其之快,令他觉得对方的接近未免太过刻意,毫无原因。 “那我们就先走了,晚点见。”纪瑜安只想离开这里,蒋瑜的两次撞见都让她觉得她该重新审视自己和谢靳言的单独相处,以及自己的心态。 “你的包太重了,我来拿吧。” 纪瑜安下意识用的我们,使谢靳言心情大好。他伸手从纪瑜安手里接过她的包,动作娴熟得好似曾经做过无数次那样。 蒋瑜的目光落在谢靳言拿过包包的手上,逐渐变得复杂起来。 纪瑜安快步走出豆浆店,完全不理会他们两人的表情。她心里很清楚,刚刚的她就算当场拒绝,谢靳言也会为她拿这个包的。加之蒋瑜的一系列表情,都让她只想逃离。 谢靳言跟在纪瑜安身后亦步亦趋,手里抓紧了纪瑜安的包,整个人散发着愉悦的气息。 纪瑜安突然顿住脚步,偏头去看身后的谢靳言,见他脸上的笑意无处遁形,心里就觉得不高兴。 “我说我们——”纪瑜安对上谢靳言柔和的目光,一字一字朝外吐着自己的想法。“保持距离吧。” 谢靳言嘴角的弧度瞬时僵硬,眸底的温柔转瞬即逝,转而盈满不解。 “什么意思?” 纪瑜安低着头,不去看谢靳言。 “我只是觉得,这两天太超过了。” 谢靳言往前走了一步,靠近着纪瑜安,纪瑜安下意识也退了一步,他只得在原地站定。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前面有些抗拒的纪瑜安,在脑中思索着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意图才不会吓到对方。 “那你希望是以什么样的方式?你告诉我,我可以改。” 纪瑜安咬着唇,半晌不说话。 两人就在原地僵持,谁也不先开口,都在等待对方的回复。 还是谢靳言率先败下阵来,压低了自己的声音,诱哄性地问她:“你得告诉我你的想法,我才能知道怎么调整呀。你明明就不抗拒我,证明你对我是不排斥的,你现在让我跟你保持距离,我怎么做得到呢?” 纪瑜安停止咬下唇的动作,那阵紧紧攥住她的心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我不想别人误会。” 谢靳言闻言,眉凝郁结,整个人不断透着丝丝烦躁。 “蒋瑜?”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耐着性子接着哄道:“我们的事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纪瑜安,你这样真的很不公平,总是因为别人而判断我在你心里的位置,因为别人想要远离我,要跟我保持距离。” 纪瑜安没有回答他,而是提步往前走去。 十二月初的岑阳寒风刺骨,阵阵凛冽的寒气朝她们袭来。 她们一前一后,谢靳言这一路都不与纪瑜安并肩,暗自气馁。 正当她们即将在下一个转角到达客栈时,纪瑜安停下了前进的步伐。 “谢靳言。”纪瑜安轻声叫着谢靳言的名字,谢靳言与她对视看着她眼中的他自己。“我说的保持距离不是你完全没机会——” “那就是我机会还很大吗?”谢靳言没有错过任何一个机会,见缝插针地就证明自己在她心里的位置。 “别打岔。”纪瑜安眼神制止着谢靳言,谢靳言立即听话地闭上了嘴。“第一,在我们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前,我确实不希望别人对我们有所误会,我们现在的确只是同事。第二,我现在也没办法确认我对你的感觉,但如你所说,我确实不排除你在我的身边,就目前而言是这样的。” 谢靳言因纪瑜安出乎意料的直白而微微愣住。他印象中的纪瑜安,不曾这么直白地将她心中所想告诉任何人,这样坦白真诚的纪瑜安,令他更加无法放弃继续靠近她。 “我等你,只要你说你不抗拒我,你允许我继续待在你身边,多久我都会等你。我也会在他们面前适当跟你保持距离,但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我真的不一定能控制我自己。” 纪瑜安沉默了一瞬,缓缓抬起头看向谢靳言。 “谢靳言,我从来没想过谈恋爱的。” 谢靳言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与她对视的眼里满是慎重。 “我知道,这些都不妨碍我想要跟你在一起。” 纪瑜安抿了抿唇,再次问出了昨晚的问题。 “为什么是我?” “纪瑜安,因为我就只有一个愿望。” 谢靳言的眼里因这个问题盈满亮光,一眨不眨地锁住纪瑜安的目光。 “那就是你。” 第32章 普通同事 元山古城项目组与岑阳研究院的研讨会如期进行,壁画修复组和古建筑修缮组就岑阳古城项目做简单的研讨会。接下来为期三天各组将深入到项目中,分别对各自领域的项目成果进行学习和交流。 等大家坐定后,蒋瑜才姗姗来迟。她径直走到纪瑜安身边的空位坐下,就展开自己的笑脸面向纪瑜安,岂料纪瑜安根本没有看她。 蒋瑜的笑意没崩,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向纪瑜安搭话。 “纪姐姐,这趟交流学习我能一直坐你旁边吗?我不想和其他人一起坐。” 纪瑜安循声看去,蒋瑜一脸纯真地盯着她,目光无辜且天真。 “可以的。”纪瑜安想着刚刚进入会议室前,方宇鑫紧盯着她的脸,心里就感到不舒服。有蒋瑜在她身边,也许也能避免她与方宇鑫有所接触。 整场研讨会是以岑阳古城项目作为主要内容,由岑阳研究院各项目组长进行汇报总结,以下也是由这些组带着大家完成接下来的学习和参观。 纪瑜安在会时听到一些之前没用过的修复技术或者仪器,还是会在本子上记录下来。 蒋瑜见纪瑜安会一一记下,她也拿出本子开始在上面涂涂画画。最后她实在坐不住了,就想找纪瑜安聊天。 “纪姐姐,你记这些有用吗?我们那能用上吗?”蒋瑜的语气轻浮,满是不在意。 蒋瑜见纪瑜安低头继续写着,又开口说着:“这些是什么?要不你教教我,毕竟是季先生的得意门生,我这么追求上进,你不教我可说不过去吧。” 纪瑜安本不想搭理她,但蒋瑜一直穷追不舍地追问,她只得耐着性子轻声说着:“晚点再说吧,我先听一会儿。” “切,这有什么好听的”蒋瑜的嘟嘟囔囔传入纪瑜安的耳朵里,她没有理会蒋瑜的牢骚,继续认真地关注着岑阳研究院的同事们介绍工作。 古城项目与她之前接触到的项目还是有一定的区分,虽有共通之处,但年代、质地、土壤和背后的文化都需要考虑到,所以岑阳古城项目反而是能帮助她快速上手,并找到适合元山古城壁画修复的方式。 至于蒋瑜接近她的是什么目的,她无从得知也不感兴趣。 研讨会又分别作了以“壁画与建筑表面的预防性保护”、“揭取壁画的保护与修复”、“壁画霉菌、起甲、脱落病害治理关键技术”、“古代墓葬材料特性研究”、“建筑壁画表面微形貌与褪色现象研究”等方面的主题报告,揭示了古建筑修缮与壁画修复在项目工作中密不可分的关系,二者缺一不可。 整场研讨会下来,双方还就各自项目阐述了共同之处和差异化修复,在一定程度上加强了双方对各自项目的认识,也对元山古城项目组的理论技术有了一定的提升。 研讨会结束后,方宇鑫趁纪瑜安收拾东西的时候拦下了她。 “纪师傅,方便私下聊一聊吗?” 方宇鑫昨天在客栈等了纪瑜安一天,好不容易看她回来却发现她身边站着谢靳言和蒋瑜。早上本想还没到研讨会,他能提前找她,可敲了半天他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房间里。研讨会结束,她休想再找理由避开他。 纪瑜安看方宇鑫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架势,无奈地在心里叹气。看来她为了自保打的那巴掌,终究要被方宇鑫讨回来是吗? 谢靳言早早就看到方宇鑫上前来纠缠纪瑜安,就想上前去制止方宇鑫,又想起客栈前他答应过纪瑜安的事情。要在她想清楚她对他的感觉前,与她保持距离。如果现在他去帮她,势必会引起大家的误会,那她就会更不高兴。 “就在这说吧。”纪瑜安温和地看向方宇鑫,可方宇鑫只想把她拉到没人的地方问个清楚。 “还是私下交流吧,有些话不是很方便让别人听见的。”方宇鑫作势去拿纪瑜安的包,却被眼疾手快的纪瑜安一把抢过。 蒋瑜在旁边早已看戏许久,见时机成熟忙伸手抢回纪瑜安的包并出言阻止方宇鑫。 “我说方宇鑫你这人怎么回事,纪姐姐都说了有话在这里说,你非要强迫着人家要私底下说。你该不会是变态吧?”蒋瑜脸上的表情夸张至极声音响亮,引得领导们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小蒋,怎么了吗?”老李见是修复组的人发出的声音,快步走来问着蒋瑜。 方宇鑫的神态随着老李的到来变得极其难看,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蒋瑜,又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瑜安,随即满脸堆笑地对着老李。 “没事,我本来想跟纪师傅探讨一下,但纪师傅好像有些事不太愿意。” 老李的目光落在了纪瑜安身上,纪瑜安脸色平常,就好像方宇鑫说的那人并不是她一样。 “胡说八道,方宇鑫强迫纪姐姐要私下聊聊,纪姐姐想直接在这里聊,他不愿意还要去抢纪姐姐的包。” “不愿意交流学习就算了。” 方宇鑫的脸霎时涨红了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领导朝这边走来,他恨恨地又看了纪瑜安一眼,夺门而去。 老李看着方宇鑫远去的背影,又关切地问起了纪瑜安。“没事吧?” “没事的,您先忙。” 老李确认只是误会后,便再次迎向岑阳研究院的工作人员。 “谢谢你,蒋瑜。”纪瑜安拿起包站起了身,就对着低头玩手机的蒋瑜表达谢意。 “这有什么的,我也只是实话实说。”蒋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目光似是有意无意地放在谢靳言身上。“倒是谢工,你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他怎么不来帮你。” 纪瑜安微微怔住,很快反应过来。 “我们是同事,没有在谈恋爱的。” 蒋瑜环顾四周,看周围没人后就冲纪瑜安挤眉弄眼,示意自己绝不会说出去。 “纪姐姐,你跟我说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你们这两天都在单独相处,你还说自己不是喜欢谢工呀?”蒋瑜见纪瑜安脸略微泛红,当她是不好意思。“不过谢工看起来仪表堂堂,听说他的学生私底下都称他为教授界的斯文败类,而且家世显赫,这么优质的男人,你如果喜欢他倒也是不奇怪的。” 纪瑜安的脸红仅仅只是在冬日室内太闷,憋出的脸红。她的目光因蒋瑜的话变得暗沉下来,依旧耐心地对着蒋瑜解释。 “我不喜欢他,希望你不要乱说。我们是普通的同事,你看见我们独处都只是碰巧。” 蒋瑜的眼神略过纪瑜安,看向纪瑜安的身后。忽然她狡黠一笑,目光回到纪瑜安身上。 “纪姐姐,你确定自己不喜欢谢工吗?这么优秀的男人噢,你确定你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纪瑜安对于这个问题本就是一片空白,没有答案。如今蒋瑜不停地追问着,令她更加混乱。 她未经思考脱口而出自己的答案:“是的,我确定。” 蒋瑜此时确实一副被人不小心撞破的模样,满脸歉意地再次看向纪瑜安的身后。 “哎呀谢工,你怎么走路没有声音的呀?” 纪瑜安闻言,浑身僵硬着回过身。 几步之遥,她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谢靳言。 第33章 持久战 接下来的这几天里,纪瑜安每天都跟着壁画修复组的同事们一起深入岑阳古城项目的实地勘察,进行更直观的了解和学习。 趁着中午午休的间隙,纪瑜安没跟随部队回车上休息,而是在岑阳古城内闲逛。她从小就跟着外公外婆,受着传统文化的熏陶,所以她想趁着大家休息的这段时间,仔细欣赏岑阳古城的壁画。 岑阳本就比言川的历史更为久远,算得上文化古城,加上少数民族文化的加持,壁画文化更为多元,故事性更加丰富。 纪瑜安正盯着一块壁画看得入迷,那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时传来,她不停地被分散着注意力,只得循着声音往源头走去。 寺庙后面,是古建筑修缮组的人在用仪器监测寺庙墙壁的参数。 纪瑜安一眼就看见人群中,操作着仪器的谢靳言。 岑阳今天的天气晴朗,不似前几日乌云密布,阴雨连绵。到了午后,温度甚至飙升至20度,可以单穿一件衣服都不会感到冷。 此时的谢靳言只穿着一件白衬衫,袖口被规则地上折至手肘的位置,露出了健壮有力的小臂。 “小许,你记录一下数据。小谢,可以了。”杜工时不时看看仪器上跳动的数字,又埋头看着报告,指挥着他们。 “其实这些数据我们也有,你们都可以拿去参考的,不用那么辛苦扛着仪器跑来跑去的。”岑阳古建筑修缮组组长也带着自己的两个组员,为杜工他们介绍着。 “没关系的,我们的组员们也需要实地操作得到数据,有利于他们更深入地学习。”杜工摆摆手,示意着对方组长没有关系,他们不辛苦。 纪瑜安不想打扰古建筑修缮组的工作进度,只想默默转身离开。在她即将转身前的那一瞬间,谢靳言收好了仪器,正巧抬起了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着。她顿住了自己的脚步,与谢靳言对视。 但谢靳言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拿着仪器转过身背对着她,去听杜工和许致恒分析着岑阳古城寺庙参数的变化情况。 纪瑜安盯着谢靳言的背影,她一时间觉得谢靳言是假装没有看见她,并且他的态度无不说明,他此刻并不想见到她。 区别于过去谢靳言眼底的柔和与涟漪,纪瑜安很确定,刚刚谢靳言与她对视的眼底里只有平常和疏离。 古建筑修缮组没有人留意到寺庙墙后的她,大家朝着下一个勘测点出发,很快消失在了纪瑜安的视线里。 纪瑜安一个人站在原地,任由阳光直直照射着她。她看着地上的自己,忽然脑中一片空白。 谢靳言信守了承诺,在她没想清楚前,他会与她保持距离。可为什么当他真的这样做了以后,她的心里却没有那种期望中的心安,而是空落落的失落。 纪瑜安在阳光底下站了很久,才离开了原地走回到刚才自己看壁画的地方。她努力集中精神,但墙上的壁画时常失去焦距一般,令她不住地想起谢靳言。 她从小就不信命,更对所谓的爱情嗤之以鼻,甚至这辈子没有结婚生子的打算。对她而言,恋爱和结婚都是非常重大且不可草率的事情,一旦决定了是没办法回头的,所以她宁愿一开始就杜绝这样的可能性。 可谢靳言出现了。她一直没想过,高中毕业后还能再遇见谢靳言。更没想过,他说他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她。 但她能够以什么样的她自己去面对这样热诚的谢靳言呢? 此刻的纪瑜安丝毫没有自己的答案。 “好了,你们俩去休息一下,我先和那边组长聊一下。”那头的杜工见寺庙里的参数测得差不多了,便打发谢靳言和许致恒到一边休息。 谢靳言放下手中的仪器,俯身从纸箱里拿出两瓶矿泉水,起身就朝许致恒扔了一瓶过去。许致恒反应极快,迅速伸手接住了那瓶矿泉水,就拧开了瓶盖。 谢靳言倚在石凳边,也拧开了自己手中的矿泉水,仰着头就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一上午为了监测数据都没有怎么喝过水,早已口干舌燥的。 许致恒喝了大半瓶才觉得喉咙稍微湿润了些,抬头去看一脸烦躁的谢靳言。 “喂,你和纪师傅是怎么回事?” 许致恒将刚刚的两人对望尽收眼底,当下佯装毫无察觉,见此刻没人,忙追问着当事人。 谢靳言听到纪瑜安的名字,就回想起刚刚她与他对视的场景,他心中的躁意无论怎么努力压抑都无法止住。 “能怎么回事,就那样呗。”谢靳言轻描淡写地说道,但许致恒一眼就知道,谢靳言心里的波澜可不如面上那么平常。 “还装?”许致恒的肩膀轻轻撞了一下谢靳言的身体。“你那心思藏都藏不住,还就那样呗?怎么,那时她跟我相亲你就看上人家了?” 谢靳言抿着唇,表情严肃。“我不是在她跟你相亲时看上的,我认识她可比你久多了。” 许致恒和谢靳言是大学时认识的朋友,两人当时在国外是同一个宿舍的,异国他乡的还都是言川的,自然关系亲近了不少。后来两人的兴趣点很相似,许致恒在回国后选择从事建筑设计,而谢靳言就受聘于言川大学建筑系。 许致恒闻言,嗅到了其中的八卦因子。 “我可是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你了,比我久多了,难不成你们青梅竹马?” “她是我高中同学。”谢靳言摇了摇头,握着矿泉水的手因想到纪瑜安不觉地收紧。 “你该不会是高中时就看上人家了吧?不对啊,那上大学时我问你,你说自己没对象呀。” 谢靳言瞥了一眼许致恒,暗示他话太多了。 “她不知道我认识她,高中时我们不同班。” 许致恒惊呼一声,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靠,谢靳言。你是不是在玩一种很新的暗恋?你这是久别重逢,又对人家念念不忘吧?” 谢靳言没否认,只是有些沮丧地看着寺庙的另一边。 “但她要我跟她保持距离。她说她还没理清楚自己对我的感觉,所以我得先远离她。” 许致恒无事一身轻松,这时候有些同情地看着谢靳言。 “兄弟,我感觉她这做法也挺慎重的,毕竟总不能像那些小年轻一样吧,头脑发热为了在一起而在一起,事后发现极其不合适又分开。你们给彼此多些了解,后续不是更加有机会长远发展吗?你再等等吧。” 道理谢靳言都懂,可他昨天在她身后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 是的,我确定。我不喜欢他。 谢靳言也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方式对待纪瑜安,他唯一能做的只有等。 谢靳言收回自己看向远方的目光,悠悠地开着口。 “我这人一向没什么耐心,但唯独对她,我早就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第34章 他的童年 一晃元山古城项目组完成了所有的交流学习,明天就要踏上归途。 岑阳研究院专程在临别前一晚,安排晚饭最后再好好招待一番元山古城项目组的成员们。这次饭局与来之前大为不同,基本上这几天参与到项目交流的成员都来了。纪瑜安的身边坐着岑阳研究院壁画修复组的女同事和蒋瑜,这令她在整个饭局都轻松多了。 方宇鑫自那天起倒没有再来找她,但每每见到她时,他的眼神里都恨恨地盯着她。因那天在会议室的小误会,蒋瑜把这些事对着元山古城项目组的人都说了一遍,所以方宇鑫觉得自己面子丢了,还无缘无故在客栈饭局那天被纪瑜安扇了一巴掌。 纪瑜安尽量避免与方宇鑫独处,总会找蒋瑜一起行动。蒋瑜也乐于助人,知道纪瑜安的困难,时常主动搭话邀请她同行,久而久之,两人倒熟络了起来。 “纪姐姐不尝尝这个甜酒吗?”蒋瑜轻抿了一口岑阳甜酒,顿时感到清甜香醇,丝丝入味引得她想再喝一口。 “我不会喝酒,一杯倒。” 纪瑜安摇了摇头,拿起面前盛满果汁的杯子,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蒋瑜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捧着甜酒一口饮尽。 “那纪姐姐没这个口服了,我替你再喝一杯吧。”说着,蒋瑜又给自己满上了甜酒。 “你少喝些,虽然这是甜酒,但你小心上头呀。” 蒋瑜摆了摆手,表示自己酒量惊人,便自顾自地一口接一口地就着菜喝着酒。 那边的领导们早已不满足甜酒,嘴里纷纷嚷嚷着最后一天了必须得整个白的,于是那头就成了白酒互敬的世界。 纪瑜安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有别于那边喧嚣的世界。她喝着果汁,任果香在她的唇齿间四溢。她的目光落在没有参与敬酒低头喝着汤的谢靳言,他自始至终没有抬眼看过她的方向。 纪瑜安将果汁仰头饮尽,就起身走出了包厢,进了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时,正巧副院长也从厕所隔间里走了出来。今晚的副院长不再是一身黑白职业装,反而穿着一席淡色的连衣裙,显得格外端庄优雅。 “今晚的菜合口味吗?我看你好像没吃多少。”副院长俯身洗着手,不经意地与纪瑜安交谈着。 因为纪瑜安已经知道了副院长与谢靳言的关系,所以不能仅仅只是把副院长当作这次交流组的领导,还是谢靳言的长辈。 “挺好吃的,我平时饭量不是特别大,但我吃得挺饱的。”纪瑜安也低头洗着手,但余光总感觉副院长的视线时不时往这边扫。 “对了,谢谢你愿意去岑阳大学给这些新生分享交流自己的经历,我都听我先生说了。没想到这么巧,你竟然是季先生的弟子。” “不客气的,燕教授已经对我表示过感谢了。” “他谢他的,我谢我的,互不影响。” 副院长洗了手后便拿起纸巾转过身开始擦起手来,纪瑜安不明所以仍低头洗着手,期盼副院长能在擦净手后先离开洗手间。 “小纪同志。”副院长将擦好的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忽然叫纪瑜安。 纪瑜安猛然抬起头,在镜子里与副院长对视着。 “阿言这孩子应该是喜欢你吧。” 纪瑜安怔在原地,傻傻地从镜子里看着副院长。她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副院长,这个问题您可能需要去问谢教授。” 纪瑜安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看厕所隔间的门都是敞开着的,她忽然明白副院长刚刚背过身的意义了。 “小纪同志,可能有些话我现在跟你说不太妥当,但我真的很想替我这个傻侄子拉拉票。”副院长走到纪瑜安身边,一脸慈祥的家长模样。“打谢靳言出生,他的父母因工作性质没有一天是待在他身边的。他小时候是跟着我的母亲,但后来我母亲因病去世,我也嫁到了岑阳,他就跟着外公外婆生活。” 纪瑜安闻言,想不到家世显赫的谢靳言自小是这样长大的。 “而谢靳言的弟弟,在国外出生从小就在父母身边。在他十九岁那年,父母带着弟弟赶在谢靳言填志愿前回来的,为了让他能报考国外的大学。他很懂事,从来没有埋怨过自己的父母,听从了父母的建议待在国外读书,直到去年他才回来。但这些年没有听过他交过女朋友,我和他姑父年年催,他都是说不着急总会有那一天的。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宰相。” 副院长说到这情绪忽然变得激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纪瑜安。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觉得能让他铁树开花有多么的不容易。所以我很想悄悄问你一句,你对我家那个傻小子是什么感觉呢?” 纪瑜安无意探听谢靳言的私事,却不料知道了他的过往。她的表情纠结,微微咬着下唇。 “副院长,很感谢您告诉我这些。但我也很坦白地跟您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对谢靳言究竟是什么感觉。如您所说,谢靳言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副院长一听苗头不对,马上打断纪瑜安掐断了她的话尾。 “小纪同志,你这话说得不对。你说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那不就是你吗?你瞧瞧你,年纪不大却已经是国内新生代的青年壁画修复师,还是师承季先生。再说了,你长得那么漂亮,清清爽爽的在外人面前毫不扭捏,大方得体。你这么优秀,可不能妄自菲薄呀。” 纪瑜安被副院长这一系列的话堵得找不到理由反驳,一瞬间有些为难。 副院长知道自己是助攻,可不能把人小姑娘吓到了,把人推得远远的,那自家傻小子得孤独终老了,那可不行。 “你也不要有心理压力,现在婚恋自由,只是我作为家属替我侄子美言几句。你可千万别被我吓到,就不理他了。” 纪瑜安被副院长的话逗笑,她看得出无论是副院长还是燕教授都对谢靳言是真心的疼爱。 “您放心,我没被吓到,但谈恋爱这件事还是慢慢来吧,慎重些好,您觉得呢?” 副院长见纪瑜安面色如常,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那就好,反正多了解嘛,阿言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值得托付的好孩子。” 副院长拉着纪瑜安走出了洗手间,她一边为谢靳言说着好话,一边留意着纪瑜安。说实话,就她这几天的仔细观察,纪瑜安这个孩子踏实肯干,穿着也十分干净大方,性子看着也慢,确实十分适合谢靳言。 “姑姑,在这说什么呢?” 纪瑜安听见这道声音时,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她下意识冲声音源头看去,谢靳言的目光缓缓从副院长身上落在她的身上。 “你这孩子,我说什么还得跟你打报告呀?” “倒也不用打报告。” 谢靳言直勾勾地盯着纪瑜安,嘴角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但您可不能吓着她。” 第35章 朋友 回程的高铁,纪瑜安旁边坐着的是蒋瑜。蒋瑜专门跟纪瑜安旁边的小姐姐换了座,说是要做纪姐姐的贴身保镖,纪瑜安就由她去了。 纪瑜安经过这几天的相处,觉得蒋瑜不过是有着大小姐做派,内里是个孩童的女孩子。既然蒋瑜愿意粘着她,那就黏着吧。反正她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可以让这个大小姐有利可图的。 高铁途中,纪瑜安一直没睡觉,因来程的她做了噩梦,回程她就强忍着困意不睡。反倒是蒋瑜控制不住自己,上高铁没多久就呼呼大睡起来,还倒在纪瑜安的肩膀上。 纪瑜安摇了摇头,把身子撑高让蒋瑜靠得更舒服些。蒋瑜果然心满意足地朝纪瑜安的肩膀深处埋了埋,继续睡着。 纪瑜安的思绪随着高铁沿途的风景,飘向了来程的那个梦。 梦中的女人,是她的母亲。 算起来,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自己的母亲了。 “安安,那些事可能一辈子都会围绕着你,所有都是你的经历,你摆脱不掉的。既然摆脱不掉,又何必一直想着如何彻底忘记呢?” “过去的经历摆脱不掉,那就不要放弃未来的可能性。” “安安,你不是我,不要背负我的过往。” 妈妈! 纪瑜安倏忽清醒过来,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地沿着脸颊滑落。 蒋瑜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有些懵地看向纪瑜安。 “纪姐姐做噩梦了吗?刚刚感觉你一个蹬了一下。噢噢,就是我以前也有过,睡着睡着腿忽然踩空的那种感觉。” 纪瑜安怔怔地盯着蒋瑜,还不自觉地一下一下喘着粗气。 她还是睡着了,再次看见了妈妈。 纪瑜安努力平缓了呼吸,语气也与平时毫无二致。 “没事了,可能睡懵了。” 蒋瑜哦了一声,表示自己也经常这样。“纪姐姐,没事的。不过马上也要到了,我们这一觉直接睡回了言川。” 出站时,老李还在群里问要不要一起集合回去,方宇鑫回:好的。 纪瑜安拿着手机敲着字: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蒋瑜低头玩手机时也刷到了纪瑜安在群里的回复,随口问着纪瑜安:“纪姐姐,要不你跟我一块走?我家司机在外面等我了。” 纪瑜安看着微信有条消息,那人只有简短的两个字:外面。 她抬起头冲蒋瑜莞尔一笑,温声回应着:“有人来接我了,谢谢你。你回去注意安全。” 蒋瑜有些八卦地朝纪瑜安挑了挑眉,但没再继续问下去。 纪瑜安拖着行李箱一步一步向高铁站外走去,正寻找着什么,随即就听到一声鸣笛声,她往边上走了走,鸣笛声又响了一声。 她终于意识到什么回头看去,温时慢那张笑嘻嘻的脸映入眼帘,还冲她招了招手。 “这么巧,在这大马路上还能遇上你,暗示着我接你回家是吧?”温时慢将车开近了些,问着纪瑜安。 纪瑜安走到后尾箱将自己的行李箱放进去,又打开副驾驶的车门,把自己塞了进去。 “温医生回国的第一天就马不停蹄来接我,可不就是真凑巧嘛。” 因为早产自小纪瑜安就体弱多病,小时候需要喝中药调理身体。而温家世代行医,是出了名的中医世家,温时慢的爷爷和她的外公是非常要好的朋友,所以她从小就经常到温家小住调养。有了上一辈的关系,她和温时慢也成了最好的朋友。 温时慢继承了家族的衣钵,也成为了一名医生。她去国外交流学习两年,今天凌晨刚刚落地回国,中午就赶来接纪瑜安的高铁。 温时慢早就搬出来独居,加上温时慢家离元山古城比较近,纪瑜安就跟纪外婆说她这几天到温时慢家住几天,顺便叙叙旧。纪外婆也是看着温时慢长大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还叮嘱着等她们聚完了,喊温时慢来家里吃饭。 纪瑜安和温时慢先去超市把这几天的食材买了再回到温时慢家里,温时慢就受不了了说自己先洗个澡。她则把菜放回冰箱,只留了今晚需要用到的食材。 恰逢等水煮开的间隙,昨晚的情景毫无预兆地又在纪瑜安脑子里回放。 “倒也不用打报告。” “但您可不能吓着她。” “在副院长面前胡说八道,就是想引人误会。”纪瑜安甩了甩头,试图将谢靳言甩出脑子。 温时慢洗完澡拿着杯子来到厨房,看到纪瑜安在窗边喃喃自语。 “纪师傅这是为情所困?” 纪瑜安虽与温时慢远隔千里,但时常保持联系,彼此的近况大家都很了解。 “别叫我纪师傅,还有你既然知道还问。” 温时慢放下杯子,把纪瑜安的身体转了过来。 “安安,再见到谢靳言是什么感觉?” 纪瑜安沉默了一阵,才缓缓给出答案。 “我不知道,但感觉不太好。” “过去我对他的了解,都很片面和主观,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说的那些话。我现在苦恼的是我没办法确认自己对他的感情。” “那外婆给你介绍的相亲对象呢,加上了吗?”水刚好煮开,温时慢往纪瑜安的杯子里倒满水,也给自己的满上。 “加了,结果对方不仅是谢靳言的朋友,还是跟我一个项目的同事。” “安安,不得不说你的运气真的绝了。我最近听你说完这些,感觉全世界都在为谢靳言助攻。”温时慢洗净了胡萝卜和土豆,开始削皮。 纪瑜安微愣,但很快摇了头。“不管怎么样,我自己得先想清楚吧。反正相亲对象跟我都敷衍家里了,家里不催我压力也没那么大。” “这么说也是,希望外婆别跟我爷爷奶奶提这茬,不然这火得烧到我身上了。” 两人最后吃了咖喱鸡肉饭,饭后是纪瑜安洗的碗,洗完碗她立刻把自己扔到沙发上瘫着。在她意识逐渐模糊快要睡着时,听到一声清晰的微信提示音。 纪瑜安在沙发上磨蹭了好久才起来,找了半天才发现自己回来换鞋时把手机落在玄关置物架上了。 是老李在群里发的微信,给到岑阳去的项目组放一天假。 纪瑜安回复收到后扔下手机,又磨蹭了许久才去洗澡睡觉。 等纪瑜安第二天醒来时,已经是午后了。旁边的温时慢早已不见踪影,只是给她留了微信说医院有事先回去处理。 纪瑜安起来洗漱完毕后,又想起豆浆店。在岑阳时,她说会带谢靳言到言川的豆浆店。她没有犹豫,坐了半小时公交车又来到了这家豆浆店。 下午的点豆浆店里没什么人。 “小姑娘,喝碗豆浆吗?咦,你不是当年过来帮忙的小姑娘吗?”豆浆店的老板是年近八十的老奶奶,尽管过去那么多年,老奶奶依旧热情洋溢地招呼着她进来喝豆浆。 纪瑜安笑着点头,指了指豆浆店到现在还挂在墙上的手写菜单板。“奶奶您这菜单板还挂着呢?” “是呀,我就记得是你写的呀,来的客人都夸字好看呢。”老奶奶笑得眉眼弯弯,拍了拍凳子上的灰尘,拉着纪瑜安进来坐下。 纪瑜安坐着等老奶奶给她打着豆浆,忽然听到老奶奶问她:“小姑娘,当年那个小伙子跟你碰上了吗?” 第36章 豆浆奶奶 “小伙子?”纪瑜安有些疑惑,不知道老奶奶在说什么。 老奶奶打完豆浆慢慢拿着走过来,把豆浆放在纪瑜安面前,也在她旁边坐下。 “当年那个小伙子穿着跟你一样的校服,高高瘦瘦的没有戴眼镜,他呀也总是来我这喝豆浆呢。我想想啊,好像就是十年前吧,他上我这来问我你有没有来过,我说没来,他还很失望的样子。怎么样?后来碰上了吗?” “没有呢,奶奶。我不知道您说的是谁。”纪瑜安摇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遇上那个人。她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那时候就有很多同学来过这家豆浆店,她在的时候还碰上好几个同班的。 老奶奶一脸惋惜地望着纪瑜安,念叨着:“真可惜呀,没想到你们没碰上,这些年偶然想起这事,总想着见着你了一定要告诉你。那时候你们都还那么小,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 纪瑜安埋头喝着豆浆,味道还跟当年一样。她发现最近自己总频繁地回忆起高中时的事,这一切都源于她重新遇到谢靳言。 “奶奶,您后来找到您孙子了吗?” 纪瑜安高三那年,老奶奶只身来到s市,在学校旁边盘下店铺开店,纪瑜安看老奶奶一个人可怜,有空了就会来帮忙,才知道了老奶奶的故事。 老奶奶的老伴早年因为战争去世,一个人把儿子拉扯长大,儿子是警察,后来在抓毒贩时英勇牺牲了。孙子在儿子牺牲后,被儿媳接走说要送他去外面读书,所以早些年还知道在s市读书,后来就没了消息。她因为太想念孙子,就来s市碰运气找儿媳。 儿媳见老奶奶上门,就要把她赶走,她苦苦哀求,儿媳才告诉她孙子的学校,并警告她不要打扰他们的新生活,原来儿媳早已改嫁。 老奶奶来学校附近等了又等,也没等到孙子。再去儿媳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她没办法,只能拿了所有的积蓄到学校旁边开了豆浆店。因为她做豆浆的手艺真的不错,来的学生越来越多,她也就这么支撑下来了。 “找着了,那孩子有一天翻到我以前给他妈妈寄的东西,他就问了他妈妈。他妈妈拗不过他,告诉了他以前骗我的学校,没想到我在这个学校旁边开了店,也就找到我了。”老奶奶提到她孙子的时候,眼里绽放着纪瑜安从未看过的光采。“那孩子像极了他爸爸年轻的时候,现在也去参军了。他说一定会变得比他爸爸还优秀,报效祖国。” “那真是太好了。”纪瑜安听到这话,心里也跟着激动起来。以前听了老奶奶的故事,她心里难过了好久,于是一有空就来陪老奶奶说说话。 “你也是好孩子,如果以前没有你和其他孩子们,奶奶这店早支持不下去了。”老奶奶悄悄抹了抹眼角的泪,看到纪瑜安实在是开心。 “奶奶您别这么说,那些年没您这店我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您这豆浆我后来出去了还一直想着呢。” “孩子,那你现在结婚了吗?对象怎么不带来呢?奶奶请他喝豆浆呀。”老奶奶拉着纪瑜安的手,换上一张八卦的脸。 “还没呢,我还没对象的。”纪瑜安连忙摆手否认。 老奶奶一脸可惜,又开始喃喃道:“当年那个小伙子真的俊,他要能找着你多好。” 还没等纪瑜安回答,老奶奶紧接着说道:“当年他也总来帮忙,但都是挑你不在店里的时候,他说你没来他能来。我问他为什么不跟你一起来,他说你还不认识他,未来有一天会跟你一块来。那孩子一看就喜欢你,我是不会记错的。” 高考结束后,是有一个男孩跟纪瑜安表白过,她也确实在豆浆店里遇到过这个男孩。她记得那个男孩跟她同班,趁着她喝完豆浆离开的时候,拉住她跟她表了白。 “纪瑜安,我喜欢你。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让我们彼此更加了解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喜欢别人。” 那个男孩以为她心里有喜欢的人,没办法再喜欢他。其实是她没办法喜欢别人,她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一份纯真的爱情属于她,也不相信年少时这样热切地承诺。 现在,她甚至连当初对她表白的男孩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 “奶奶,您相信爱情吗?”纪瑜安目视前方,看过往行人来来去去,突然开口问着。 “爱情呀,我是不相信的。在我们那个年代,爱情是不敢奢望的东西,我们只要吃饱穿暖就已经很幸福了。但我相信我的男人,即使时间不长,但他给了我很多关心。不害臊地说,那可能就是你们年轻人口中的爱情吧。”老奶奶回忆起丈夫时,脸上犹如少女般娇羞的神情一闪而过。“孩子,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我遇上了一个男人,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我问他为什么对我一见钟情,他说他无法向我解释他就是对我念念不忘。可我不敢,也不能走向他。” “为什么呢?” “我没办法奋不顾身向他靠近吧,我觉得我做不到。”纪瑜安抚摸着豆浆碗的轮廓,有节奏地描摹着。“我一想到他,就会想到自己胆怯得不想被他人知道的一面。哪怕我现在已经跟过去的种种毫无关系,但只要凑近他,那段记忆就挥之不去。” 老奶奶安抚着纪瑜安,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压力真的太大了,大多都因为好多现实因素不敢谈恋爱,不敢结婚。孩子,遵从自己的内心,尽量不让自己后悔。有时候曾经拥有,或许比从未拥有过更令你得到满足。” “如果拥有过,最后没办法善终,还去招惹是不是太不负责任了?” “你们年轻人就是给自己的枷锁太多。”老奶奶发出啧啧的声音,撇了撇嘴继续说道:“只要你不是去招惹有妇之夫,两个人都单着为什么会有这么多讲究呢?人就这辈子,总在规划未来到头来永远都在失去,倒不如先过好当下,与人舞有人爱,人生一世,岂能浪费?” 纪瑜安惊愕地看向老奶奶,这些年老奶奶的道理变得一套一套的,与当年只顾埋头干活的老人家截然不同。 老奶奶被看得虽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还是很骄傲地扬着头。“这些年学生们一个个接着离开,我也厚着脸皮跟他们要了许多他们不再需要的书,然后也就学了不少新知识。” 纪瑜安内心一下子像是受到了鼓舞,不知是老奶奶积极的变化还是被这氛围所感染,总之她似乎变得想勇敢那么一点点了。 “奶奶,您真的很棒,真替您高兴。” 老奶奶大笑着,拍着纪瑜安的肩膀。“孩子,我也是瞎说的,但希望你心里有个坚定的答案,不被任何外在所影响改变。哎呀,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还对你讲大道理。你要经常来,奶奶请你喝豆浆。” “谢谢奶奶您的豆浆,我下次会经常来的。”纪瑜安看老奶奶转头看时钟的空隙,迅速拍下了奶奶贴在墙上的付款码。 “好呀,下次再来哦。” 纪瑜安走出店面,就把刚刚拍下的付款码找出来,扫了付钱。 这些年,大家都教她谨慎,都在以她们为她好的方式要求她。从未有人告诉她,那些枷锁也许并不一定属于她,或许她只要跳出来,一切就能变得不一样。 可能仅仅只需要勇敢这一步? 第37章 送药偶遇 纪瑜安从豆浆店里出来时,发现温时慢的车停在店外。她向着车走了过去,发现温时慢打着电话,便把自己塞进了副驾驶座等温时慢把电话打完。 “也没想着给我打包点什么?”温时慢挂断电话,看着两手空空的纪瑜安,佯装生气地冷哼了一声。“真没良心呀你,妄我给你当两天司机。” 纪瑜安自然知道温时慢是看见了她的微信,才来豆浆店门口接她的。 “你还没吃吗?我怎么知道你会来接我呀?”纪瑜安抬头去看温时慢开车的方向不是回家的路,心里疑惑。“这方向不是回家啊,要去哪吗?” 温时慢一面看着后视镜,一面打着左转向灯转动着方向盘。“爷爷的病人,我顺道去给送点药。” 纪瑜安点了点头,想起了什么又偏头面向温时慢。 “你还记得当年学校旁边那个开豆浆店的老奶奶吗?她现在变化好大。” 纪瑜安把刚刚的事跟温时慢说了,温时慢第一反应也是十分惊讶。 “纪瑜安,你瞧瞧你,真是活得确实不如人时髦老奶奶。人老奶奶多自由呀,看看你,浑身都是包袱。” 纪瑜安语塞,一瞬间找不到话去辩驳温时慢。 “安安,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当年你分析的那些不喜欢谢靳言的理论是不成立的,是你一厢情愿的自欺欺人。”温时慢飞速看了眼显示屏上的导航,又轻声对纪瑜安说着。“你当年能这么理智地分析自己不喜欢谢靳言,那你为什么能记得你眼中他的每一件事,为什么他的表白会让你那么纠结?曾经的你不会优柔寡断,对待别人的喜欢都是直截了当的拒绝。” “我不知道。”纪瑜安想她还是太过靠近谢靳言了,才会令她在现实和过去来回摇摆,矛盾的不受控制。“我承认我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到现在都记得很多过去的事情。但这又能代表什么呢?我想我对他的感觉,跟你口中的喜欢还是有区别的。” “那会不会是有一种可能是你根本分不清,那种感觉是不是喜欢呢?” 温时慢的话令纪瑜安陷入沉思,她又结合着豆浆店老奶奶的故事,忽然觉得是不是自己真的对过往和生活太过苛刻,没有勇气去面对崭新的未来呢? “那你能分得清是不是喜欢吗?” 在等红绿灯的间隙里,纪瑜安目视前方,声音悠长地向温时慢提问。 温时慢也在这瞬间晃了神,但很快回过神抓紧了手中的方向盘。 “我的喜欢,跟你不同,你不能以我作参考的。更何况,我自己也不能信誓旦旦地跟你说,我能够做到什么事。” “慢慢,其实我们都需要勇气的,不是吗?我们的情况不会一样,但确认我们真实的内心,大家都躲不掉的。” “我在说你和谢靳言,怎么又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 纪瑜安和温时慢的性格一直很相似,对待感情也是习惯性逃避。温时慢心里一直有个人,但纪瑜安知道她也一样,不够勇敢。 “慢慢,我现在这么茫然和纠结的瞬间,你曾经经常出现过是吗?” 车里在纪瑜安说这句话时陷入了沉默,就像是医者无法自医。大家都是劝别人容易,但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往往难以抉择,多数情况甚至连自己最初对待他人的建议都做不到。 温时慢的车子缓缓开进了梧桐路,这条路之所以被称为梧桐路是因为整条街种的都是梧桐树。不仅街道文雅优美,两侧分布着古色古香的院落,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 纪瑜安一个多月前也来过这里。 那是她去秦奶奶家拿古画,秦奶奶的院落就坐落在梧桐路街的右侧入口,更为隐匿的地方。 温时慢的车在道路右侧右拐,径直驶向了梧桐路168号—— 那是秦奶奶的院子。 “这是温爷爷的病人?”纪瑜安没忍住,在温时慢将车子停在院门口时就转头问她。 温时慢的右手伸向后排座位的下方摸索了一番,拎起一袋中药才回过身来。 “对的,秦教授。你要跟我一起进去吗?还是你在车里等我。”温时慢低头数了数袋中中药的数量,确认无误后又问了一嘴纪瑜安。 纪瑜安快速思考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就在车上等你吧。” 温时慢当是纪瑜安不想过多处理人际关系,也就没在意,她拿齐了东西后,顺手将车门关上,就站在院门口按下门铃等待着。 纪瑜安在院门打开的那一刻下意识就想将头往下缩,但开门的人是她未曾见过的系着围裙的中年女人,见温时慢进去了她才松了口气又调整了自己的坐姿。 她没做好准备在秦奶奶家见到谢靳言,或者说她还不知道怎么面对谢靳言。 秦奶奶的古画其实有一幅已经修复好了,但她没送过来,想着等第二幅修复好了再一起送来,这样也避免重复见到谢靳言。 即使她知道谢靳言有自己的居所,不一定常住在这个院子里,但她也想规避掉所有的风险,将可能性尽可能控制在最低的范围内。 纪瑜安低头玩着手机,点开微信,拇指在半空中悬了许久,都没有按下谢靳言的聊天框。 她紧紧盯着那个黑色月亮的头像,最近跟谢靳言经历的事情好似电影一般快速在她的脑海中放映。 正当纪瑜安一直愣神时,那边院子的门被推开。她在一瞬间猛然惊醒,抬起了头。 出来的不是温时慢,是她熟悉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 谢靳言今天正巧回来,借着家里来客人的缘由出来透口气,省得他家秦教授老想给他介绍对象,让他不得安生。 他低着头拿着手机,似乎也在纠结着什么。 纪瑜安努力垂下了身子,希望谢靳言注意不到停在这边的车子,不要发现她。 谢靳言犹豫了很久,踢了踢院子边的小石子,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还是拨通了电话。 纪瑜安想着他打电话可能会走远吧,就放松了自己等待他的离开。 岂料她手中的手机忽然间响了起来。 因为项目期内,大家都会默认把静音关闭,调成响铃模式。纪瑜安经常听不到电话响,所以她有项目时她都会把手机铃声调到最大声,方便自己第一时间接到电话。 谢靳言本在耐心地听着听筒那头规律的滴滴声,却在这瞬间听到了电话铃声。他微微蹙眉,环顾四周没发现家附近有人经过或是有电话遗落。 他往前走了几步,有预感似的向右边转角处看去,斜上坡那里果然停着一辆白色的轿车。 纪瑜安还在车里盯着自己屏幕里谢靳言的来电,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时间跟着直觉抬头去看。 她正巧与谢靳言四目相对,毫无遮掩地撞进他的视线中,隐约可见他微微抿住的薄唇和眼底那抹错愕。 第38章 狼来了 就在这错愕万分之时,纪瑜安的拇指无意识按下了挂断键。 电话铃声戛然而止,世界仿佛在这一瞬间沉寂了下来。 谢靳言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无人接听,抿着唇收起了手机,一步一步朝纪瑜安的车走来。 此刻的纪瑜安瞬间想下车逃跑,可无处可逃。这是谢靳言的家,是他的地盘。她又能往哪逃呢? 她只能静静地坐在原地,等待着这个审判的时刻。 谢靳言走到纪瑜安车前,看她扮鸵鸟状,顿时心头一颤。他敲了敲纪瑜安的车窗,示意她把车窗摇下来。 纪瑜安根本没办法装死,只得伸手慢慢将车窗摇下。 “纪师傅,真巧。能在我家门口遇见你。” 谢靳言的嘴角挂着一丝淡笑,仿佛只是在跟她谈论天气那么平常。 纪瑜安在心里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面上一点也不显心里的紧张。 “谢教授下午好,不知道谢教授刚刚给我打电话是因为什么事呢?”话音刚落,纪瑜安还摇了摇自己的手机。 谢靳言闻言,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放大。 “也没什么,就是家里老人想起还有一些古籍你应该感兴趣的,叫我给你送去。没想到我电话刚拨出去,你就出现在我家门口,我的面前了。” 纪瑜安此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自己知道温时慢是来秦奶奶家送药,她是绝不可能跟来的。只能说是自己时运不济,要在自己毫无头绪的情况下经常遇到谢靳言。 “那我来了正好一并取了,你就不用给我送了。” 纪瑜安想着这样也刚好,省得谢靳言又跑一趟以此来见她。 “不好意思呀,我不知道会今天在这里碰上你。前几天把我外婆交给我的古籍带回了家,现在没在这里。要不麻烦你跟我跑一趟取一下?” 谢靳言脸上的笑意转为了歉意,但纪瑜安一下子看见了谢靳言眼底的漫不经心。 他是故意的,纪瑜安非常确定。 “不用了吧,我——” 纪瑜安的话尾被再次推开院门的动静掐断。 纪瑜安和谢靳言两人同时循声看过去,院门口一前一后走出来两个人,分别是秦奶奶和温时慢。 “小慢,谢谢你每次都专程来送药给我。你工作那么辛苦,不是才交流完回国吗?也不好好休息一下。”秦奶奶拉着温时慢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热络得还想留温时慢在家吃饭。“要不还是先别回去了,留在这吃饭吧。” “奶奶您不用那么客气的,爷爷这边开我给您送很方便的。我真的不吃了,刚刚医院又喊我回去了,这下是真得走了。”温时慢轻轻抚摸着秦奶奶的手,示意秦奶奶快回去。 秦奶奶正要挽留,突然发现自己斜对面好像站着两人,还挺眼熟。她的双眼微眯,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自家外孙和纪瑜安并肩站在那里,霎时间感到惊讶。 “小纪?你怎么来啦?来了怎么不进来坐坐呀!谢靳言你这小子,平时怎么教你的,这就是我们家的待客之道吗?” 温时慢因秦奶奶口中说的谢靳言而微微挑眉,目光落在谢靳言身上打量了一番,确认和高中时的他长相无误后,又转向纪瑜安的方向投去审视的眼神。 纪瑜安百口莫辩,有种被温时慢当场抓住的感觉。 谢靳言倒是面色如常,还有些委屈巴巴地冲秦奶奶撒娇。“外婆,这您可不能赖我。我好说歹说劝她进去喝茶,说我外婆她老人家想她,可人家就是不情愿呀。可能是看不上我吧,要外婆您亲自请,她才给几分薄面。” 纪瑜安只想开口反驳谢靳言,被温时慢抢先一步:“奶奶,她是我朋友,跟我一块儿来的。” 秦奶奶一听,眼睛的亮光挡都挡不住。“小纪居然是小慢的朋友,那真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呀,太巧了。听我的,你们俩今晚都留在这里吃饭。” 温时慢摆了摆手,率先拒绝道:“奶奶,我真的不行。刚刚您也听见了,医院给我打电话催我回去呢。” 秦奶奶略显失望地看了一眼温时慢,转而又向纪瑜安投以期待的目光。 “小慢不能留下陪我,小纪可以吗?小纪一会儿应该没事吧,留下吃饭吧。外婆给你做拿手好菜,还有上回答应你的桂花糕,你留下尝尝!” 纪瑜安面露难色,跟温时慢传递眼神,示意温时慢快点帮她。 “外婆,她今晚不能陪您吃饭哦。”可温时慢还没出言,谢靳言认真地面朝秦奶奶说着。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问人家小纪呢。”秦奶奶不耐烦地冲谢靳言摆手,还是一脸期盼着盯着纪瑜安。 谢靳言似笑非笑地扫过面向温时慢求救的纪瑜安,轻声回答着秦奶奶:“您上回不是让我给她带古籍吗?今天正巧碰到她,让她跟我去取一趟吧。” 秦奶奶不赞同的目光射向谢靳言。“我让你送过去,你倒轻松让人家女孩子去取吗?” 谢靳言一脸无辜,唇角却似有似无地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我是想给她送去的,谁知道今天凑巧就遇上了。但我今天又喝了酒,要不麻烦纪小姐开一下车,我们去一趟把古籍交给你,也好让我外婆放心,你看行吗?” 温时慢饶有兴致地在纪瑜安和谢靳言两人身上打转,她记得谢靳言。她们都是一个高中的,谢靳言当时是年级第一,自然是万众瞩目。只是她也想不到,多年后还能再见到当年年级第一这张脸,更没想到年级第一现在居然对她的朋友一见钟情。现在看来纪瑜安少说了一点,谢靳言看上去目标感很强,估计纪瑜安要想全身而退会非常困难。 秦奶奶转而一想,感觉也有点道理。她看向有些为难的纪瑜安,笑得一脸慈祥。 “小纪,上次你说你喜欢看古籍,我在书房里又找出了几本你肯定喜欢的,要不你跟阿言去拿一下?保证你不虚此行。” 纪瑜安见状,既然老人家开口了,她也是没办法拒绝的。 “奶奶,您起码让她回我车上先拿包呀,不然她都没有钥匙回家呢。”温时慢适时插了句嘴,解救了纪瑜安。 “那是的呀,小纪你先去拿包。阿言,你快去拿车钥匙呀。” 谢靳言有了秦奶奶撑腰显得格外有底气,他看向纪瑜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戏谑。 “那就麻烦纪小姐等我一下,我换身衣服拿上车钥匙就能跟你走了。” “快去快去,小慢你也慢点哦!回去记得帮我给你爷爷奶奶带声好。” 温时慢笑脸盈盈,示意秦奶奶别站着了快回去。“知道啦奶奶,天太冷了您快回去吧。” 纪瑜安跟着温时慢回到车上,抓着自己的包和温时慢副驾驶座的把手不松开。 温时慢看着紧紧拽着把手的纪瑜安,心下觉得好笑。 “您这是壮士一去不复返?” 纪瑜安不停地点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误入狼群!” 温时慢眼见谢靳言身着黑色长衣顶着风向她们走来。 “纪壮士。”温时慢伸手碰了碰副驾驶座的纪瑜安,让她抬头。“您的狼还有三秒到达。” 第39章 同样的借口 “抱歉,温小姐。”谢靳言站在副驾驶这边的窗户处微微俯身,面带微笑。“跟你临时借一个人。” 温时慢回以微笑,一副您请自便的样子。 纪瑜安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温时慢,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跟着谢靳言走向他车子的方向。 “谢教授你可真厉害,同样的借口用两次。” 上次是纪瑜安自己倒霉,撞见了有酒局的谢靳言,不得不成为代驾送他回家。这回在他家门口再次遇上,他以同样喝了酒的理由,让她当司机跟他回去取古籍。 谢靳言自然明白纪瑜安指的是什么,不容置否地笑着。 “如果这招对你有用,那又何尝不可呢。” 纪瑜安坐上驾驶座后,重重把门关上以发泄自己的不满。谢靳言丝毫不在意,面上的笑意不减。 “秦奶奶怎么会忽然要给我古籍呢?”纪瑜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趁着右转的瞬间飞速看了一眼在副驾驶座悠然的谢靳言。“该不会是你——” “确实是我,借外婆家里的古籍,投其所好。”谢靳言慵懒地陷进自己的副驾驶座内,勾着唇别有深意地看着纪瑜安。 “你是怎么跟秦奶奶说的?” “我说我正在追求你——”谢靳言见开着车的纪瑜安神色突然紧张起来,便放低了声音想继续逗她,但她好似非常介意,他也只好实话说。“骗你的,我说我们在一个项目里遇到了。外婆觉得现在年轻人会看古籍非常难得,特意整理给你的。” 纪瑜安这才舒了心,没有造成误会就好。 两人接下来一路无言,而纪瑜安已经轻车熟路把车开到时代新城。车子很快驶进地下停车场,还是那个固定的车位。 纪瑜安停好车却不打算上去,仍然坐在驾驶座一动不动。 “不走吗?”刚解开安全带的谢靳言见状,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你上去拿吧,我在这里等你。” 纪瑜安想的是,谢靳言拿完古籍下楼,她就可以跑了,一秒都不会多待。 “那下车吧,车里多闷。” 纪瑜安思索了一会儿,还是下了车,跟着谢靳言来到电梯间,就停下了脚步。 “真的不上去坐坐吗?”谢靳言接过纪瑜安递来的车钥匙后,将手放进了他长衣的口袋里。 纪瑜安没说话,直到电梯下到-1层,谢靳言再次说着:“家里有咖啡,看你似乎挺疲惫的。” “行。”纪瑜安本想拒绝,但想着以谢靳言的个性,也许怎么样都会把她骗上去。 她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豆浆奶奶说的话,忽然觉得心定了几分。 谢靳言待纪瑜安点头后,飞速按下20层的数字,生怕纪瑜安后悔。 纪瑜安答应了以后,心里却奇怪地松了一口气。可她真的很想了解谢靳言,想知道他真实的样子,区别于他人的描述,还有自己远距离的观察。 进了门的纪瑜安一边脱鞋,一边四处打量着谢靳言的公寓,装饰走的是灰色系风格,倒是干净整洁。她在客厅晃了一圈,除了基本用品以外,没有多余的装饰品,就跟人一样干净,她收回目光。 “手冲?”谢靳言径直走进厨房。 “都可以,我不挑。” “行。” 纪瑜安放下包晃到厨房,背靠着门看谢靳言翻柜子找着什么。 “我需要做什么吗?”纪瑜安盯着他翻出了自己的咖啡豆和研磨器。 谢靳言似是在思考,给出答案。“帮我煮一下水吧,我先洗一下器具。” 纪瑜安应了一声,等他洗好器具才从他边上绕过,拿起水壶拧开水龙头接水。她面前的窗户被风吹开,冷风袭来呼呼地吹,不远处车辆呼啸而过,水冲进壶里的声音,都在这个下午回荡,声音好像都被放大了。她听着谢靳言在她身后弄着器具发出响声,一切仿佛都是错觉。 忽的那阵声响停下了,他似乎是走远了。她一下子放松下来,将水壶装好水后,关上了水龙头。 正当她要转身时,她突然感觉到谢靳言的气息,有规律地打在她的颈间,亦如她无法忽略的心跳声。她僵硬着身体不敢动,看着他的右手自后而来,贴紧了她关上了她面前的窗户。 “开暖气了,外面冷。”谢靳言的声音在她耳畔间响起。 “关上了。”纪瑜安回答着。 谢靳言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走出厨房,声音渐远纪瑜安才转过身。她克制着心里奇怪的感觉,也拿出手机看见微信里,是温时慢的微信,说医院有急事,今晚回不去吃饭了,让她自己解决吧。 纪瑜安没有片刻的思考,手指打字飞速,回了句好的。 “抱歉久等了。” 纪瑜安靠着料理台,看谢靳言准备把咖啡豆放进磨具里手磨。 “今天先喝现磨的咖啡粉吧。” 谢靳言的手顿了顿,把咖啡豆放进机器里磨成粉,温热着器具使温度提升,随即将滤纸放入滤杯中,热水湿润滤纸后倒尽。这头咖啡粉磨好,他把咖啡粉倒入后,举着水壶从中间向外划圈倒下,进行闷煮。 纪瑜安看着滤纸内出现大量泡沫,香气也愈加浓烈。她看着谢靳言侧头观察着咖啡慢慢渗透滴下,神情认真。 “谢靳言,你没喝醉对吧?” “嗯,如果喝醉了的话,我脸上没那么干净。”谢靳言没抬头,仍旧仔细盯着咖啡液下落。 纪瑜安定定地看着谢靳言,他棱角的线条清晰分明,黑长的睫毛轻轻垂下,薄唇微抿。他回来就把长衣脱掉了,白色毛衣被他卷起了袖口,露出修长的手指。 “谢靳言,你为什么对我一见钟情?” 谢靳言把漏完咖啡液的滤纸抽开的动作顿了顿,才扔进垃圾桶里。他抬眉望着纪瑜安,那边纪瑜安没跟他对视,视线紧紧锁在咖啡液上。 “如果你非要追问,大概是因为我们拥有共同的秘密吧。” 她们之间能有什么共同的秘密呢? 纪瑜安狐疑地抬起头,觉得谢靳言是随意找理由搪塞她。 “还是那句话。过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办法向你解释我为什么对你念念不忘。”谢靳言拿出咖啡杯,为她倒着新鲜的咖啡。 纪瑜安接过咖啡杯,感受着咖啡杯传来的一阵温热。她怕烫小口地抿了一口,任咖啡的醇厚在口中四溢。 “很好喝。”这跟她在国外喝的差别不大,看来谢靳言选咖啡豆格外讲究。 “你喜欢就好。” 纪瑜安捏紧了咖啡杯的杯把,装作不经意地问着:“听说谢教授一直在国外深造,才回来不到一年。” 谢靳言眼眸漆黑,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笑意随着浓墨晕开变得明媚。 “纪师傅终于舍得关心我的事了?” 第40章 矛盾至极 谢靳言探究性的目光瞟了过来,纪瑜安忙假装找补着:“这些是那天副院长跟我说的,不是我有意打听。” 她说着后面那话的声音逐渐变小,显得毫无底气。 “我明白的,如果纪师傅有任何的疑问,请你尽管来问我。”谢靳言盯着纪瑜安无处安放的小眼神,眼底隐忍着不明的情绪很快被笑意替代。“我读完博士后留在那边继续完成科研,一年前才回来,一回来就到言川大学任职了。” “高考一毕业就出去了吗?”纪瑜安佯装喝着咖啡,听觉却比任何时候都灵敏。 “对,一直到去年。” 纪瑜安前几天看到老李整理的元山古城项目组的资料,其中有一份包含了所有项目组成员的简介。她看见了谢靳言的资料简介,资料上谢靳言本硕和博士的学校是同一所,巧合的是纪瑜安出国的学校也是这一所。 那瞬间她奇怪地感觉到自己的心抑制不住的悸动,她没想过那几年他们曾在一个国度,甚至同个学校。也许有过无数次的擦肩,而她一次都没发现。 厨房陷入安静,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出声打断。 “你不喝?”纪瑜安发现谢靳言只是在帮她倒着,她才猛然想起他之前在家喝过酒。“抱歉,我刚刚忘记你喝酒了,还上来喝咖啡。” 谢靳言摇了摇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没有咖啡,你也不会上来。” 纪瑜安仰头喝完杯中的咖啡,提步靠近谢靳言,谢靳言站着原地一动不动。她把滤杯所剩的咖啡全部倒入自己的杯中,侧头对谢靳言笑。 “那我替你喝了,免得浪费。” 谢靳言很清楚自己没喝醉,可此刻他觉得自己醉了。她就这么挨着他,喝着他亲手煮的咖啡。他扶着操作台的手指攥紧了几分,死死控制着自己不要俯身离她更近。 纪瑜安还沉浸在刚刚自己的情绪里,没留意谢靳言的动作,只是低着头捧着咖啡杯走出了厨房。 她记得高中时,谢靳言代表学校参加过模型大赛,然而在他家里却一个模型也没见到。她走进客厅在走廊处停下,发现尽头那扇门紧闭。她收回目光,抬脚往前走着。 “你的家跟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我以为一般教授家都是一排一排的大书架,上面放着满满当当的书。” “你的印象也没错,老教授们是这样的。只不过我之前要时常出去考察研究,即使能留在本市,也在学校宿舍住着,方便去实验室盯数据。我不常回来这里,只是家里偶尔会让阿姨来打扫卫生,你看着就还算干净。” 纪瑜安一直以来都知道,谢靳言出身于书香门第,家世显赫。他一直站在云端,而她仍只是一个极其普通的女孩子。 她原本想要勇敢再进一步的心,却在这一刻有了些许退缩之意。 纪瑜安一口饮尽咖啡,微烫的咖啡液越过舌尖进入喉咙,竟有一丝辛辣。她拿着杯子走向谢靳言,在他身边绕开回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将咖啡杯洗净。 “你放着吧,我会洗的。” “没关系,我也洗干净了。” 纪瑜安的声音平淡了很多,谢靳言察觉到有些不对,但她脸色平常又不似有异常。 纪瑜安很快将咖啡杯冲洗好,放置在一旁的沥水架上,转身与谢靳言对上目光。 “感谢谢教授的咖啡,时间也不早了,古籍先给我吧?我要回去了。” 谢靳言看着纪瑜安再次从自己身边溜走,下意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在她不解的眼神下,抿了抿唇才开口。 “你不留下吃饭吗?” 纪瑜安看着不远处墙上的时钟,指针刚刚指向五点。 “谢教授喝了酒还是休息一下吧,饭就算了。”她的视线下移,盯着他拽着她手臂的手指。“就是麻烦你把古籍拿给我,毕竟是秦奶奶专程为我找好的。” 谢靳言松开了手,只得眼睁睁看着纪瑜安去沙发边上拿包,走到玄关处等待着他。 他毫无办法,只能穿过漫长的走廊,打开了那道紧闭的房门。 纪瑜安侧过身,面向大门没有任何窥探他房内的意图。 过了一会儿,谢靳言提着一个大袋子走了出来,来到玄关处轻拍纪瑜安的肩膀。 纪瑜安回过头,目光落在那一大袋的古籍,顺势接过。 “谢谢。” “你把车开回去吧。”谢靳言在玄关处的架子上拿起刚刚放下的车钥匙,就要递给纪瑜安。 纪瑜安穿好鞋站起来,没伸手去接。“不用了,我朋友会来接我。那我就先走了,谢教授留步。”然后她头也没回,打开门没等谢靳言回答啪的一声把门带上了。 从时代新城出来,纪瑜安沿着那条路慢慢走着,这个点的阳光不算很毒却也很晒,她抬手挡住额头,微微眯了眯眼。想起刚刚近乎逃跑的狼狈,她的心不由的越加收紧。 她很清楚,自己因为对谢靳言的好奇和他的表白,不自觉想靠近他。可当她走近他时,她又因为过去对他远距离的观察和认知,使她先入为主只想逃跑。与其说他们之间有着云泥之别,不如说她没办法直视过去的自己。 现在的她,矛盾至极。 纪瑜安的手机适时响起,让她从自己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小安,现在忙吗?”她外婆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 “不忙的,外婆您说。” “上回那个许家男孩怎么样呀?今天媒人托人来问我了。” 纪瑜安早就把许致恒这个相亲对象忘得一干二净,听外婆这样讲一时间还有些失神。 “外婆,我们先了解一下,咱不着急的。” “小安,你26了外婆怎么能不着急呢?许家男孩觉得看对眼了发展一下也挺不错的,听说对方家世背景都很优秀。但如果实在没兴趣也没关系的,或者小谢那边我再问问——” “外婆。”纪瑜安的声音缓了缓。“感情的事还是不要太草率比较好,毕竟妈妈当年——” “你妈妈的事跟你没关系,外婆知道你心里的顾虑,你不会重蹈覆辙的。”外婆直接掐断了纪瑜安的话,语气有些激动。“小安,外婆一定会保护好你。”随即又传到一声轻轻的叹气声。 “外婆,我听您的。”纪瑜安忍了忍,没再反驳外婆,应了下来。 “行,我们也别有压力,外婆也不是催你。”外婆的声音已经恢复如初。 纪瑜安知道她妈妈曾是外婆的命,如今是她。“知道了外婆,您注意身体。我过几天就回去陪您住。” “没事,慢慢回来了,你们俩先聚聚也挺好的。不用着急回来,慢慢家离元山古城也近些。” 纪瑜安见外婆真是打电话来问许致恒的事,也放下心来。 电话那头外婆的声音再次徐徐传来。 “小安,你要记住你永远不是你的妈妈,别再把她的过去背在你身上。” 纪瑜安沉默了很久,对着那边轻轻嗯了一声。 第41章 是你的生日 这几日天气稍微暖和了些,纪瑜安难得起来晨跑。温时慢家附近有一个绿道,连着一个公园,她绕着公园跑了五公里,觉得自己最近的疲惫几乎一扫而空。 她晨跑完买了早餐才回家,等电梯的空隙有一个男人也提着菜过来,拿眼神上下打量着纪瑜安。纪瑜安运动的时候本身穿着就会相对贴身,她被这种眼神扫得有些不舒服。 电梯门打开,两人走进电梯。 “你是新搬进来的吗?以前没见过你呀。”那个男人开始提问。 纪瑜安正想着怎么回答时,缓缓关上的电梯门又重新打开。映入眼帘的是面带倦容的谢靳言,谢靳言扯了扯自己的领带,看见纪瑜安也是一怔,进了电梯按了楼层后背对着纪瑜安。 电梯门重新关上,那个男人不死心地继续提问:“小姐,你住几层呀?我帮你按呀。” 纪瑜安有些急了,上前勾住谢靳言的手臂,问道:“你去哪了,现在才回来?” 谢靳言看着拉住他手臂的手,老老实实回答:“刚从学校回来,盯了几个晚上的数据。” 难怪纪瑜安在元山古城都没怎么见到过谢靳言,原来都在学校里没有过来。 那个男人又扫了扫谢靳言,乖乖闭上了嘴,楼层一到就下电梯了。 纪瑜安看着那个男人离开舒了一口气,好在谢靳言及时出现,不然刚刚电梯里就两个人,她都不敢想。 她松开在谢靳言手臂的手,却不小心碰到谢靳言的手指,然后感觉有些不对劲,忽然抓起谢靳言的手握了握,又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后,重新勾住谢靳言的手臂扶住了他有些无力的身躯。 “谢靳言你是不是发烧了?那么烫!” 谢靳言不说话,就低头看着纪瑜安,这些天在学校都没有见到她。自从那天她从时代新城离开后,他忽然觉得自己非常挫败,不知道该如何才能靠近她。 纪瑜安没得到回应,在刚刚谢靳言按下的楼层把他扶出去,问着:“往哪边走?” 谢靳言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着右边的方向,纪瑜安跟着他手指的方向,找到了他家又指着密码锁:“快开门!” 谢靳言整个人靠着纪瑜安,微微侧头贴着纪瑜安的耳畔说:“是你的生日。” “我生日?”纪瑜安此刻被突如其来的巨大体重弄得没法正常反应,赶紧输入自己的生日开门,把谢靳言慢慢扶进他房间,让他躺在床上。 在纪瑜安转身的时候,谢靳言抓住她的手。“你要走了?” 纪瑜安回头去看谢靳言,谢靳言毫不掩饰地直勾勾盯着她,但脸色因发热而变得微红。她把他的手放回被子里,然后又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药箱在哪?” “你是不是又要走了?”谢靳言固执地抓住她的手,希望从她嘴里得到准确的答案。 “我不走,药箱放哪告诉我。”纪瑜安耐心地把他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 “在电视柜下面第二个抽屉里。” 纪瑜安在药箱里找出退烧药和温度计,先给谢靳言量好温度后,再给他吃下退烧药。 “你先睡一下吧。”纪瑜安帮谢靳言掖好被角,再看他时,他已沉沉睡去,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纪瑜安将房门关好,坐在饭桌前吃起她刚买的早餐。谢靳言这个点才回来,看样子是在学校熬了个通宵,该不会是这几天都是这个生活节奏吧?她突然又对他的职业产生了好奇,高考后至今他都是怎么生活的,工作经常需要这样通宵吗,还经历过什么事情呢? 趁着谢靳言休息的时间里,纪瑜安回到温时慢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舒适的衣服,出来后发现温时慢的冰箱里面也没什么菜了。她出门买了些新鲜的食材和水果,又去药店买了些药才回去。 纪瑜安刚刚忘记问谢靳言,明明他之前家是住在时代新城,为什么他又会在这里出现,跟温时慢还是同一个小区。 她再次站在谢靳言家门前,按密码的瞬间突然就想起刚刚他的那句“是你的生日”。她那时候还没有来得及思索这是这句话的含义。谢靳言是怎么知道她的生日呢?是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是她需要深挖才能得到答案呢? 纪瑜安将菜放进冰箱后,把过期的药品都扔掉,药箱的药又整理了一遍。她轻轻推开谢靳言的房门,发现他还在睡,她看着熟睡的他,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其实高考结束后,她一直有断断续续想起过谢靳言,也曾在国外见过身形与他极其相似的人。可那时候她以为,她们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或许自己真该像温时慢说的那样,思考自己对于喜欢的定义。 谢靳言在一阵香味中醒来,他微微蹙眉反应着这一切,猛然想起睡前电梯里的画面。他从卧室里走出,寻找着纪瑜安的踪迹,最终在厨房发现了她。她穿着他的灰色围裙,一边看着书,一边观察锅中的火候。他的内心忽地不知被什么情绪填满,他的手抓着椅背,不停地收紧。 纪瑜安关火的时候,发现谢靳言就站在自己身后看着她。“你醒啦?你快去洗手,我煮了些肉片粥。”然后拿桌垫垫好将小锅放到饭桌上,慢慢将肉片粥舀到碗里。 谢靳言洗了手回到饭桌时,纪瑜安在厨房里面切水果。他拉开椅子坐下,直直盯着在忙碌的纪瑜安。 纪瑜安一回头撞进谢靳言沉沉的目光里,她把水果放在一旁,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的眼神里有太多她读不懂的东西,她只能开口:“快吃呀,看什么看!” 谢靳言这才低头开始吃粥,肉片软滑细腻,点点葱碎洒在肉片粥上,竟有一丝香甜,他难得吃了三碗。碗才刚刚放下,纪瑜安又将水果盘放在谢靳言面前。“都是你的。” 纪瑜安吃完粥,起身将他的碗一并收拾,拿进厨房里开始洗碗。谢靳言一面吃水果,一面看着纪瑜安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打破这微妙的气氛。吃完水果,谢靳言把水果盘拿进厨房后,还是决定说点什么:“谢谢。” “没事。”纪瑜安低头洗着碗,想起了什么还是问了出来。“你家不是在时代新城吗?” 谢靳言的脸仍然通红,他僵了几秒,认输似的看向纪瑜安。 “是,时代新城离你家比较近。” 纪瑜安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的心忽然颤了颤,像是忽然被一种温热的悸动填满。 “那这里呢?” 谢靳言叉起一块苹果,幽幽地回应着:“这里离学校更近。” 纪瑜安转过身,将自己落进谢靳言深邃的眼眸里。她努力在那双眼眸里寻找着什么,却发现那里似乎有一团迷雾,即将会毫不留情地把她吸进去。 “谢靳言,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呢?” “纪瑜安,我知道你很多事情。” 谢靳言的声音平淡且慵懒,一字一字无比清晰地传入纪瑜安的耳畔里。 “如果你愿意,我都会告诉你。” 第42章 你看见我了吗 话音刚落,此时的谢靳言身着一身白色的居家服,用小腿肚顶着身后的椅子站起身来,准备朝她走来。 纪瑜安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她的记忆突然就回到了高二那年的运动会。谢靳言的班级运动会的班服,就是全白的运动服。 少年时期的谢靳言身着白色的运动服懒散地举着他们班统一定制的帽子,站在班级方阵的最后一排。 那时的纪瑜安是班上相对来说身材较为高挑的女生,加上成绩是年级第三,班主任就选她做方阵的举旗子的人。她本想跟着班级的人穿班服,可大家都觉得不能浪费了她这个门面,于是她不得不听从了大家的意见穿上定制的亮丽的裙子,露出了自己修长白皙的腿。 当时的她从未尝试过这样的打扮,还化上了淡淡的妆。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又扶好了手中的旗杆。在她抬眸的瞬间直直地跌进了正前方谢靳言的目光里,她永远都记得那是她们第一次对视的时刻。 谢靳言那时的眼神里克制却又炽热,她急忙别过脸去假意没有什么都没有发生。她的心轰轰直跳,脸控制不住地泛红,只有她自己才知道那一刻她有多么紧张,握着旗杆的手心不自觉地往外渗着汗。 而此刻的谢靳言,与当年一般的眼神,只是内里的克制比当年收敛了不少,更为外放地烧红了他的双眸。 “纪瑜安,你想知道吗?”谢靳言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她似乎感觉到她周围的空气都变热了起来。 纪瑜安随着他的靠近,不由得往后退着,最后退到操作台前,退不可退。 谢靳言往前一大步,手撑在了纪瑜安身后的操作台边沿。 纪瑜安整个人被谢靳言圈在怀里,属于他的气息一下又一下向纪瑜安压迫着,使她被迫仰头与他对视。 谢靳言的眼神因她的抬眸而被点亮,热切的毫不掩饰。他的脸因发热而不住地红润,眼底不时闪过纠结,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纪瑜安看着他倾身而来,心跳就要跳出自己的身体,盯着他的眼睛鬼使神差地开了口:“那年运动会,你看见我了吗?” “运动会?”谢靳言因她意料之外的问题稍稍晃了神,垂头思索着哪一年的运动会,嘴里还跟着喃喃自语。 他再次抬头看向纪瑜安眼神询问着,她提问的意图。 纪瑜安却十分固执地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迫切需要得到一个答案。 谢靳言在自己的记忆里搜集着那三年运动会的记忆,猛然想起了高二运动会纪瑜安举着旗子站在他的身后,身上还穿着亮白色的短裙,细长光洁的长腿尽收眼底。自那以后,她穿短裙的模样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心里暗暗不爽,总觉得这样的场景让别人看了去。 他的目光霎时间变得深沉起来,看着纪瑜安执着的眼里,忽然勾起了唇角。 “你想我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纪瑜安咬着下唇,暗骂自己为什么任由记忆牵着自己去问他这样的蠢问题。 “你应该不记得了。” “纪瑜安。”谢靳言俯身而来,缩短着他们之间的距离。“那年运动会,你就在我身后,我怎么可能没有看见你。” 纪瑜安因他的回答,脸色连至耳根一片绯红。她的手指攥紧了围裙的一角,感受着那股异样的感觉缓缓从自己的心底升腾起来。 “原来你看见了啊,你竟然知道我在说哪一年的运动会。” 纪瑜安紧紧咬着唇,声音细小透着无措。 谢靳言微微向前偏头听清了纪瑜安的话,又倾身在纪瑜安的右耳边。 “那你那年运动会看见我了吗?” 谢靳言的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脖间,令她不住地发颤。他的声音悠远绵长,诱哄似地在她耳边传来。 “看见了。”纪瑜安跟随着谢靳言的节奏,下意识给出了回答。“我看见你了。” “纪瑜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承认呢?”谢靳言没再往前倾身,停在半空中紧盯纪瑜安的眼眸。“你不是因为我是年级第一而记得我的,对吧?” 纪瑜安咽了咽口水,逼迫自己站定与谢靳言对视。 “谢靳言,你是不是装病呀?” 谢靳言闻言,唇角的笑意愈发加深。 “纪瑜安,你总是觉得我在骗你,明明我那么真诚。” 纪瑜安面颊上的红晕迟迟不退,因谢靳言说的见到她而感到无比悸动。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勇气问出口,也没料到谢靳言竟会准确的记得。她的回忆原来都不仅仅是她的,谢靳言居然都拥有。 纪瑜安忽然想起谢靳言那天说的所谓的共同的秘密,她在这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她心底的勇气好像又慢慢增加了起来。 谢靳言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打破了此时的静谧。 两人如梦初醒,都才意识到谢靳言是一个发着烧的病人。 “你去量一下体温吧。”纪瑜安伸手推了推谢靳言的手臂,别过脸不去看他。 谢靳言知道不能逼太紧,但他能感受到今天的纪瑜安已经朝他迈了一小步,他该满足并继续努力。想到这,他点了点头放开纪瑜安,走出厨房乖乖去量体温。 纪瑜安回过身把手里的碗筷都洗净,收拾了操作台后也走出了厨房。 “还有点低烧,不过应该很快就没事了。” 谢靳言把水银温度计递给了纪瑜安,她接过也仔细看了温度计上379的度数,还是有些担心。 “既然发烧了就好好休息,我也该回去了。” 谢靳言抿了抿唇,又找不到好的理由挽留她,只好再次放她走。 “我下次还能见到你吗?” 纪瑜安走到玄关处穿鞋,闻言觉得一阵好笑。 “元山古城不就能见面吗?” 谢靳言对这个回答非常不满意,忍了忍还是说了出来。 “我是说,在家里。不是工作中的任何场景,是在外面,私底下。” 生病的谢靳言格外的咬文嚼字,跟纪瑜安每个字都要算得清清楚楚。 纪瑜安被这样的他逗笑,心底那阵无法忽视的感觉令她确认了些什么。 “谢靳言。”她抬眼冲他扬起了微笑。“好好养病,别传染给我。” “这要怎么传染给你,我们的距离又没有——” 谢靳言原本嘟嘟囔囔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随即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纪瑜安。 纪瑜安在关上谢靳言家门的那一刻,对谢靳言挑了挑眉。 “谢靳言,你康复以后,我请你去看戏剧。” 第43章 暴雨 言川一连几天天气反常,暴雨不停。元山古城项目不得不被迫停下进度,等待天气的好转。 纪瑜安因天气原因在温时慢家休息了几天,但温时慢就没这么好运气,作为医生的她风雨无阻,基本全年无休。 “你是说谢靳言在这里也有一套房产?”温时慢一边吃着纪瑜安起早为她煮的小米粥,一边讶异地从粥碗抬起头去问纪瑜安。“他之前不是住在时代新城吗?” 纪瑜安对谢靳言名下拥有几处房产并不惊讶,毕竟一直以来他的家境有目共睹。 “他说时代新城离我家近。”纪瑜安伸手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这里回学校方便,他最近都在实验室盯数据。” 温时慢静止了一瞬,突然恍然大悟。 “谢大教授真是居心叵测啊,纪师傅这回是不是要栽啊?”温时慢想着秦奶奶的院子,也回想起高中时的那些传闻,她就觉得谢靳言就算在言川有十个家也没什么好惊奇的了。“不过那天在秦奶奶家看见谢靳言,还真是出乎意料,没想到真能这么巧。” “我也没想到你会去梧桐路送药,对方病人还是秦奶奶。更没想到谢靳言竟然真的在那里。” 温时慢喝完了碗里最后一口粥,想着气氛都烘托至此了,冲纪瑜安挑了挑眉。 “怎么样?被他拐回家去拿古籍,还照顾生病的他,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我不知道,但我肯定你可能马上就要迟到了。”纪瑜安摆了摆手,提醒温时慢看看时钟。 温时慢顺着纪瑜安手指的方向抬眼一看时钟,嘴里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脏话。 “医生可要文雅。”纪瑜安一面对丢下勺子回头找钥匙的温时慢笑,一面撕着自己手里的包子皮。“钥匙给你放包里了,包在玄关。快去上班吧温医生。” “早晨八卦误事啊,晚上再回来逼问你!”温时慢抽了两张纸巾疯狂擦嘴后,扔在桌子上。“麻烦纪师傅帮忙收拾一下,晚上见!” 说着,温时慢就冲到玄关处穿鞋拿包关上了大门,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纪瑜安被温时慢逗笑,默默把早餐吃完后收拾了桌子,洗净了碗筷。 被他拐回家的感觉大概是真实知道了自己与谢靳言之间的差距吧,无论是从家境还是自身而言,她都不如谢靳言。她又是一个极其别扭的人,时常反复纠结不能干脆做出选择。这样的她不适合谢靳言。 可当纪瑜安知道谢靳言一直以来就记得她,从高中开始就记得时,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想再了解他多一点,甚至叫嚣着再靠近他一点。 她一个人的漫长注视,此刻当事人告诉她,他也在看她。 纪瑜安决定当下不再思考谢靳言的事情,她平复着心情,走出了厨房。 在她休息期间,她一直在看秦奶奶给的古籍和修复秦奶奶的古画。古籍被秦奶奶保护得很好,哪怕古籍年代已然非常久远,但能在那上面看见前人修复过的痕迹。 秦奶奶的古画还差一个材料,纪瑜安打算等天气好些的周末再去碰碰运气。虽然材料不好找,但修复的质量会大不相同,也能最大程度保证以后的再修复。 今天的天气稍微有些好转,午后还有间歇性的阳光,老李在群里说如果明天天气更好大家就都按时上班。纪瑜安看了看外面的天空,早已没有前几日那般暗沉,毫无光亮。她在岑阳交流的那一周以及这几天恶劣天气的影响,她负责的区域落下了不少进度,想到这她还是决定到元山古城去看看。 纪瑜安坐了好几站的公交到了元山古城,此时的天色暗了下来,又有了些要下雨的征兆。她用钥匙打开了项目锁上的门,轻轻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元山古城果然空无一人,放眼望去寂寥一片。 纪瑜安趁此机会仔细参观了项目内的其他地方,发现另一条古街的壁画与自己组壁画的风格截然不同。她修复的那个片区更像是大家族和睦故事的映照,而这一片则是以传统故事,如爱情、战争、神话等。 她没想到元山古城的壁画能达到这个多样性,不禁让人感慨前人智慧创作的结晶。 纪瑜安欣赏了其中一条街的壁画后,决定等追上了项目进度后,她就来观看另一条古街的壁画。 她没做任何停留,回到了自己负责的区域,从工具集装箱内将自己的工具包拿了出来,又把脚手架上的水渍擦干净,以免在工作的过程中滑倒。 纪瑜安在岑阳古城项目中学到了同样适用于元山古城壁画的修复技术,她一边调着修复材料,一边回忆着对待龟裂等壁画破损问题的解决办法。她很快按照比例调出了修复材料,用这种方法修复后的壁画,颜色无损伤、无眩光、能尽可能地保持壁画原貌,而药剂也有可逆性,不会影响壁画的再修复。 这些都是前人用无数的方法得出的经验,她在每次学习时都感到受益匪浅并付诸实际的修复行动中。 纪瑜安爬上高高的脚手架,心无旁骛地开始壁画修复工作。 时间飞逝很快指向七点,天色也因黑夜更加昏暗,空空如也的元山古城此刻因只是纪瑜安一个人显得更加沉寂。忽然不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声,雷声不断。 纪瑜安感到不对劲迅速撤下了脚手架,收好了架子后冲回到集装箱内放置自己的工具。 等她整理完毕出来时,天空不停地出现着一道道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都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纪瑜安快步离开这个片区,往元山古城大门走去。 午后的间歇阳光似乎只是假象,此刻的暴雨倾盆而下,像是戏弄着人们。 纪瑜安没带伞,急急冲进旁边敞开的集装箱内躲雨。 这时温时慢打来电话,纪瑜安忙着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珠,没有听到电话。 那头温时慢没在意,过了二十分钟,她想起来了又给纪瑜安打电话,可依旧没人接听。她心下不宁,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温时慢再次拨通了纪瑜安的电话,听着听筒里断断续续嘟嘟的声音,等待着对面能接通电话。 谢靳言受秦奶奶之托,拿了一些东西要交给温时慢,让温时慢到时候转交给温家老爷子。他在医院诊室外等候许久,到了相约的时间才起身走到温时慢的诊室里敲了两声门,推门而入。 里面的温时慢眉头紧蹙,手指放在桌子上急躁地轻点着。 “温医生——”谢靳言一眼就看见温时慢正在打电话,很自觉地收回了自己的声音,提着东西在一旁等着。 就在温时慢的耐心到达临界点时,电话那头忽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声音。 “慢慢” “安安!”温时慢急声对着电话喊着。“你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不在家吗?急死我了。” 谢靳言因温时慢的话迅速抬起了头,紧紧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 “我在元山古城” 电话在一瞬间被挂断。 “安安?安安!” 第44章 我来了 温时慢在这瞬间腾的一声站了起来,顾不上收拾东西就要去请假找纪瑜安,也不管对面站着的等候多时的谢靳言。 她现在心里只有纪瑜安,只想马上奔去找纪瑜安。 但她又在霎时间冷静下来,她今晚需要值班,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谢靳言似乎看出了温时慢的顾虑,先她一步上前,把秦奶奶交代的东西放在她桌子底下。 “温医生,这些东西我先交给你,麻烦你到时候转交给温老爷子。” 谢靳言放下东西后没有片刻犹豫,异常直白地询问着温时慢。“请你告诉我,电话那头是不是纪瑜安?她在哪里?” 温时慢握着电话的手停顿了下来,抬眸去盯着谢靳言,眼睛一眨不眨地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我凭什么相信你?” 温时慢对于谢靳言口中的一见钟情一直是存疑的,她没办法马上就能对谢靳言毫无戒备,还把纪瑜安的位置直接告诉他。但目前温时慢脱不开身,纪瑜安需要人立刻过去到她身边去。 此刻的谢靳言内心心急如焚,脸上的急切毫不掩饰。他与温时慢对视的眼神里满是坚定与认真,一字一字缓缓说着,字字清晰。 “你放心,我会把纪瑜安带回来。” 温时慢看着医院微弱发白的灯光打在谢靳言的脸上,更显他神色中的紧迫晦暗。 “行,我信你一回。她在元山古城,听起来声音非常虚弱。” 温时慢在谢靳言夺门而出的前一秒,补充了一句。 “如果你找到她,请打电话告知我。” 谢靳言点着头,脚下的步伐不停,疾步向外走去。 他回到车上,一刻不停地往元山古城驶去。他在路上想了想,还是拨通了电话。 “谢少爷这么难得给我打电话是想约我今晚小酌吗?没问题,我正巧晚上没安排,就等着谢少爷来约我——” “元山古城。”谢靳言受不了地堵住了对方的嘴。“我现在还不知道她目前什么情况,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得多找点人过来帮忙。” 那头一听,收起了所有的玩世不恭,声音也变得紧张严肃起来。 “她是谁?现在是出了什么事?需要派多少人过去?救护车那些需要吗?” 谢靳言最烦的就是秦皓的碎碎念,秦皓是他表弟,从小到大不仅嘴碎,话还特别密,密得让人插不进嘴。 “秦皓,我他妈要知道她什么情况的话,我现在能不跟你说吗?”谢靳言烦躁地逼出了脏话,他努力冷静下来,平缓着语气。“阿皓,这几天暴雨,元山古城不排除有山体滑坡或者施工地坍塌的可能性,所以你尽量多找点人吧。记得要快,要非常快,我现在已经在往那边赶了。” “行,那我马上找人,你先别着急!”秦皓这下终于不嘴密了,知道谢靳言口中的她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人,他一刻也不耽误撩了电话就去找人去了。 元山古城暴雨不止,像是发了怒似的没有任何停下的迹象。阵阵闪电过后的苍穹昏暗阴沉,没有一丝生机。 纪瑜安在昏迷中醒来,头还是懵的。她尝试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事,但头疼欲裂令她无法快速判断自己刚刚发生的事情。但她知道此时的自己不能睡,睡了很可能就因为失温而醒不过来了。她全身都被雨水浸湿,只感觉到全身发冷犯困。 大约过了很久,纪瑜安才终于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昏迷前经历过什么。 纪瑜安为了避雨躲进了一个集装箱里,本在用纸巾擦拭着自己身上的水渍,但忽然她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她感觉她所处的集装箱顶上被什么用力砸中了。 她暗叫不好,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山体滑坡,有落石砸下来砸中了集装箱。怪她刚刚没有仔细查看,才闯进了一个靠近山边的集装箱里。 纪瑜安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集装箱似乎很坚硬能承受小落石的重量,她期望着这波落石能尽快过去。可她预估失败,集装箱也非常脆弱,随着一个大落石的坠落,彻底堵住了集装箱出去的门。 随着更多落石滚落,纪瑜安被逼到集装箱的墙角,这时她才接到了温时慢给她打的第五通电话。但没等她交代清楚自己的情况,一个落石的下坠令她斜前方集装箱的顶部被砸穿,集装箱顶部破了一个大口子,雨水顺着大口子倾盆而下,她也被掉落的碎石击中了身体,晕了过去。 纪瑜安感受着自己身体的情况,她感觉自己头疼,腿和手臂好像都有疼痛,被雨水浸泡的她仿佛觉得哪哪好像都不舒服。 她努力摸索着周围,想找出手机然后看看能不能给温时慢打电话,但她摸了很久都没有摸到。她想也许在昏迷时,手机和包都被甩出去了,现在靠她这样摸索很难找回来。 纪瑜安后背紧靠着集装箱,双手抱着腿蜷缩着,保持着体温。 她脑海中浮现了很多画面,这些画面都犹如电影一般在她脑中放映着。关于她的母亲,她的外婆,和温时慢一起长大的时光,以及她平凡的这二十六年。 还有谢靳言。 纪瑜安忽然悲伤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要鼓起勇气了,可上天好像并不希望她得到其他东西,就好像这世上所谓的圆满和幸福,从不该属于她那样。 谢靳言此刻在做什么呢? 他会知道自己身处这样的境地吗? 正当纪瑜安快要支撑不住自己,马上就要昏昏欲睡时,她突然感觉到了一道亮光。她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闭上了眼又重新睁开。 那道亮光消失了。 纪瑜安心底刚刚升起的期待顿时销声匿迹,她知道她只能等待温时慢的到来,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就在她的双眼再度要闭上时,她再次看到了那道亮光,还伴随着一阵巨大的声响,像是挖掘机的声音。这些不是纪瑜安的错觉和幻想,她感受着强光照射下的集装箱,应该是温时慢找人来救自己了。 她的心稍微定了定,保护好自己不被二次伤害。她听着外面机器处理的碎石的声音,愈发逼近,而天上倾盆的暴雨已转为大雨,但仍没有停下的迹象。 纪瑜安感觉自己头昏脑涨,但她一直强撑着,等待有人发现她。挖掘机的声音似乎已经到了她所在的集装箱,那阵响声已经在她的耳边。 她努力想发出声音呼救,可她的喉咙发不出一个声音。无论她怎么努力用力嘶哑吼着,最终都只是一个口型,毫无声音发出。 她突然感到非常绝望,即使救援队把碎石清理干净,她发不出声音,救援队就不能第一时间找到她,她已逐渐意识模糊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了。 纪瑜安意识快要涣散时,她猛然感觉到集装箱顶上站着一个人,拿着手电筒在仔细寻找着什么。那道手电筒的光就在下一秒打在了纪瑜安的脸上,她被光晃得睁不开眼。 她适应了亮光后,缓缓睁开双眼努力看清那人。 那人确认了她的身份后,迅速从集装箱的大口子处跳下。 纪瑜安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勉强让焦距正常,看着谢靳言淋着雨踏着碎石朝她走来,她张着根本说不出话的嘴。 “纪瑜安,我来了。” 第45章 不要睡 黑夜中的元山古城仍然下着瓢泼大雨,寒风裹着雨丝从集装箱的大口子里扑入,伴随着空气中弥漫着的潮湿气息,气息里还混杂泥土的芬芳与草木的清香。 谢靳言发梢和眼睛上布满了雨珠,他身穿的灰色大衣此刻早已被雨水浸湿。 纪瑜安从未见过谢靳言如此狼狈的模样,而她也没有这样狼狈地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发不出声音就先算了,你别再用力了,先保持体力。纪瑜安,不要睡。” 谢靳言弯腰搬着纪瑜安身边的碎石,他的手背被碎石划伤,手指也因清理碎石磨得通红,蹭到好几个小口子。但他的动作没有因此有片刻的停留,反而加快了速度更加用力地清理着。 纪瑜安只感到浑身冰冷,四周的刺痛钻心地直冲脑门。她轻轻抬起腿,意识逐渐恢复这下感觉到有东西挤压着自己的腿,让她动弹不得。 谢靳言此刻已经清出一条狭长的道路,他奋力走向纪瑜安时,发现她的腿被两块碎石夹着没办法动。 “在这里等我。”谢靳言轻声安抚着纪瑜安,疾步转过身从那条狭窄的过道走出去,到集装箱的大口子处,大声呼喊着:“秦皓,过来!” 在集装箱顶上守候许久的秦皓在风雨中仔细辨认着自己表哥的声音,确认无误后快步走到那个大口子处。 “怎么样?需要什么工具?” 谢靳言回头判断了一下,又仰起头朝秦皓招手。“她的腿被碎石夹着,石头比较大找两个人来弄开,准备干衣服叫救护车在外面等着。” “知道了!你们四个拿着工具下去!”秦皓冲远处挥手对着对讲机说着,又向谢靳言喊着:“你小心一点啊!” 谢靳言安排妥当后又急急折回去到纪瑜安的身边,脱下了自己的外套包裹着纪瑜安湿透了的身体。 集装箱的大口子很快跳下来四个人,那条狭长的道路只能容下一个人,不方便清理纪瑜安腿上两侧的碎石,所以他们迅速用工具清理着面前的碎石。 “纪瑜安,不要睡,撑一下,我在这里。”谢靳言先是牵着纪瑜安的手,感受着纪瑜安身上的体温在不断失衡,他用双手不停地来回搓着她的两只手,期望能让她暖和。 纪瑜安感受着手上传递来的温度,意外地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暖和了不少。 “谢靳言。” 纪瑜安的声音沙哑无力,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着谢靳言。 谢靳言手上的动作加快,生怕纪瑜安在救护车没到之前就睡了过去。 “我在这里,你别用力说话。他们很快就能清理出道就能处理你腿边的碎石。” 纪瑜安轻轻地点着头,幅度小到谢靳言如果不仔细看都没办法发现。 “你发烧好了吗?就来找我”纪瑜安一字一字说得极慢,谢靳言俯身到纪瑜安嘴边才勉强能听清。 “早就好了,我没事的。”谢靳言扶着纪瑜安的额头,为她把脸上的雨水擦净。“你坚持下去,不要睡。” 纪瑜安的意识渐渐模糊,仿佛回到了那时候因为误食洋葱过敏去了医院,在救护车上她的母亲也不住地叫着让她坚持下去,不要睡。 那时候的她在母亲的怀里,汲取着来自母亲的温暖。 “抱” “什么?”谢靳言凑近到纪瑜安的嘴边,听着她说的话。 “要抱” 谢靳言微微怔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他在心里纠结了一瞬,侧头看闭着眼的纪瑜安,索性什么也不管了,抬手轻轻把纪瑜安揽在怀里。 纪瑜安的后背紧紧贴着谢靳言的胸膛,身上感受着自他身体传递来的温度,整个人瞬间没有那么冷了。 “谢靳言。”纪瑜安闭上的双眼又缓缓睁开,一脸抱歉地向后望去。“本来想明天约你去看戏剧现在不行了。” 谢靳言满心都是纪瑜安,哪里还有什么戏剧的位置。他环着纪瑜安,不停地抚摸着她的额头,来回搓着她的手,以此重复着。 两人都没有理会此时的距离有多么靠近,动作有多么亲昵,都在肆意相互取暖。 那边处理碎石的四人很快清出了一条道,可容纳两人通行的。他们快速又拿着工具到谢靳言和纪瑜安身边,查看着纪瑜安腿边的两块碎石。好在不是整个碎石压在了纪瑜安的腿上,只是两边碎石挤压着她的双腿。 他们很快拿工具钻开一部分碎石,小心地搬开再判断纪瑜安腿与碎石间的距离。 “没事的,很快了。”谢靳言看着他们的动作,轻柔地安抚着纪瑜安,手上重复的动作依旧没有停止。 四人分工,一个负责用工具钻,两个负责搬开,还有一个判断位置和距离。大概二十分钟,他们完整地看清了纪瑜安的腿,小心翼翼地将纪瑜安的双腿抬了出来。 “谢少爷,我们先去拿升降梯子,您在这稍微等一下。” 那四人完成任务后向谢靳言请示后,迅速拿着工具离开了集装箱。 纪瑜安的双腿因失温没了知觉,而被碎石划伤的伤口染红了她的牛仔裤,血渍已经干涸。 “纪瑜安,纪瑜安!”谢靳言见纪瑜安的双眼紧闭,急急低声喊着纪瑜安。 纪瑜安缓缓睁开双眼,看着一脸焦急的谢靳言。她尝试动着自己的腿,发现能够活动了,松了一口气。 “手机”纪瑜安努力抬起了自己的手指。“包也不见了” 谢靳言放开了纪瑜安,让她背靠着集装箱,他则在附近摸索着寻找。清理了碎石后的集装箱明朗了不少,他很快找到了屏幕碎了的手机和散落在旁边的包。他将包直接挂在自己的脖颈处,手机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就返回到纪瑜安身边。 他轻抚纪瑜安的温度,只感觉她的体温似乎比刚刚还低。他扯着他的大衣包裹着纪瑜安,将她打横抱起。 “纪瑜安,我现在带你去医院,救护车在外面了。” 纪瑜安的意识将近临界点,马上就要睡死过去,耳边不停地传来谢靳言与她说话的声音。 “你不要睡,我们马上就出去了。” 谢靳言抱着纪瑜安坐着升降梯,终于离开了集装箱。 外面秦皓早已急得不得了,一直不停地踱步,见谢靳言怀里抱着一个女人,对方还受着伤的模样。 “这边这边,救护车就在这边。”秦皓迎了上来,借力给谢靳言,扶着他一并往救护车的方向走去。“医院那边打过招呼了,去了就有人。” “行,我跟救护车。”谢靳言的眼神落在纪瑜安身上,观察着她的脸色。 救护车后门早就开着,医护推出担架后,谢靳言小心地把纪瑜安放在了担架上,那边医护就把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我开车在后面跟着,你小心点。”秦皓护送谢靳言和纪瑜安上了救护车后,自己也疾步到自己的车上准备跟着。 谢靳言跟着上了救护车,一直抓着纪瑜安的手。 “纪瑜安,不要睡,我陪你。我还等着你约我去看戏剧,我们还说要一起去豆浆店。” 纪瑜安抬眸去看着逐渐焦躁的谢靳言,艰难地露出了浅笑。 “谢靳言你这么吵我怎么睡呀” 第46章 你终于醒了 纪瑜安在一片黑暗中做了好长好长一个梦。 她回到了小时候因体弱多病老跑医院的日子。那段记忆是充斥着福尔马林和消毒水的味道的。后来她去了温家,她记忆中的味道又混杂了很多中药材。 “安安,你一定要把身体养好,你是妈妈的命。” 纪瑜安越过这些记忆的味道,再次看见了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那是她的母亲。 “妈妈!”她扑向自己的母亲,却发现自己变回了五六岁的小女孩。 母亲牵着她的手离开医院,把她送到了温家。她看见了温家老爷子、老太太和温时慢,在门口迎接着她。 “温伯父,伯母,我这孩子就暂住在您这里了。” 温家老太太对她笑得一脸慈祥,伸出手递了一个棒棒糖给她。 “你怎么那么瘦小呀,不要紧,在我们家你会慢慢强壮起来。” 那时候的温时慢整整比她高了一个头,一副大姐姐的模样,上前拉着她的手。 “既然以后你来我家住,那我们就是姐妹啦。我是温时慢,你呢?” 忽然温家院子变成了一团雾气,化为乌有。她站在一片混沌之中,找不到前进的方向。 纪瑜安往前走了许久,在黑暗中看见前方有一道微弱的亮光。她像是预感到了什么,奋力往前跑去,那道亮光越来越亮幻化成强光,她又进入了下一个画面。 “安安,你答应我要快乐平安地长大。”病床上,她母亲吃力地对她笑着。 “我不要,我要妈妈。”那是十四岁的纪瑜安,抱着病床上母亲的手臂哭喊着。 她母亲艰难地抬手去轻抚纪瑜安的脑袋,宠溺地对纪瑜安轻言着:“妈妈坚持不下去了,但你的路还要继续往前走的。你想成为纪瑜安,妈妈同意了,但别恨妈妈。因为妈妈真的没办法去记恨他,你也别怪妈妈,跟着外公外婆好好生活。” “可是你明明说了我是你的命,你还什么都没有看见,为什么就要急着离开我。”病床前的她哭得撕心裂肺,紧紧抓着母亲的手。 她母亲的脸色苍白,双眼忽然紧闭。她吓得马上按铃叫医生,还在嘴里不停地喊着妈妈。 与母亲同个病房的病人和家属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这孩子真可怜这个月她妈妈抢救第三次了吧” “唉,她看起来这么小,怎么受得了呀?” “我看她妈妈也很痛苦,大概是病得太严重了。” 纪瑜安什么也听不到,眼睛死死盯着病床上的母亲。 “病人家属先让一让,我们来看看!”护士将她推开,医生冲了过来对病床上的母亲进行抢救。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喘着气走到纪瑜安身边。 “她目前情况稳定过来了,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你尽快通知其他家属过来吧,你太小了很多事情做不了主。” 窗外雷电交加,暴雨倾盆。树木疯狂摇晃着,横斜的雨丝抽打着病房的窗户,形成一大片水渍,不停地抽刷着,循环往复。 十四岁的纪瑜安脑子一片空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纪瑜安,纪瑜安!”随着一阵猛烈的呼喊声,纪瑜安在一瞬间睁开了自己的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穿着白大褂焦急等待的温时慢。 “纪瑜安!你可算醒了!”温时慢见她醒来,忙用听诊器仔细诊断,确认她都正常后才松了一口气。 纪瑜安咳嗽了两声,才缓缓开口:“慢慢,我睡了多久?” “两天。你也没什么大碍,就是腿和手臂都有轻微受伤,头也有轻微脑震荡,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醒。不过好在,你现在醒了,不然我感觉谢靳言会把外科给砸了。” 纪瑜安闻言,一脸的疑惑。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温时慢重复着纪瑜安的话,冷哼了一声。“谢靳言在这里守了你三天,不肯回去。天天找我哥闹,问他你怎么还不醒,所以我刚刚就尝试用最粗暴的方式唤醒你,没想到还成功了。” 温家是医学世家,温时慢还有个堂哥也做了医生,变成了温时慢的主治医生。 纪瑜安看了看周围,没发现谢靳言的影子。 温时慢一眼就看出了纪瑜安的意图,啧啧了两声。 “他去打饭了,不到五分钟就能回来。你别说,我这几天看着他好像是挺长情的,我都没想到他居然能日夜守着你。纪瑜安,你相信他说的一见钟情吗?” 不信。 纪瑜安在心里默默回答着。 她直觉谢靳言身上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情,所以一见钟情绝对是假的,她敢断定。 “你怎么不让他走?” 温时慢一听,像是听到了什么疯狂的笑话一般。 “我怎么让他走,几个人劝他都没劝动,搞得好像你病死垂危似的。不过也好,我要上班不能全天照顾你,外婆那边我替你瞒着了,他守着你反而我们都省心了。” 纪瑜安忽然想起那天是温时慢给她打的电话,就困惑地说着:“那天不是你给我打电话吗?怎么来的人是谢靳言。” “说到这就很巧。”温时慢为纪瑜安整理了一下被子。“他帮秦奶奶送东西,我们约在医院。那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他刚好进来给我送东西。他一听就追问你在哪里,我说完他就冲出去人都没影了。” 纪瑜安抿着唇,回忆起在集装箱里的一切,还有她意识涣散下对他说要抱。 要抱? 她反应过来,瞬间清醒。 “温时慢,去把门锁上。不行,马上给我转院!不对,我要即刻出院!” “发什么疯?这可是市一院,你要转院能转哪去?出院还不行,晚点等我哥再来检查一下才行。” 纪瑜安一脸绝望地把被子盖在头上,做自闭状。她难以相信当时的自己怎么就提出了那样的要求,也许是对母亲的思念和身上体温不断的流失,才令她失去脑子和判断,对谢靳言那样说。 这下她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谢靳言了。 “闷着干嘛?别憋坏了,快拿下来!” 这时,单人病房的门被推开。纪瑜安听到声响,缩得更厉害了。 一阵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很明显不是谢靳言。 “小纪呀,我和杜工来看看你。”看着病床上一片白的老李吓了一跳,忙转头看向温时慢。“医生,小纪怎么了?她没事吧?” 纪瑜安一听是老李的声音,立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打开了蒙着的被子。 “李叔,杜工,您们俩怎么来了?” 老李见纪瑜安没事心下松了口气,但突然凶巴巴地对着纪瑜安。 “我不是说恶劣天气不许开工吗?你怎么偏偏就不听话,要不是小谢,你的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就是呀,小纪。咱们赶工不是赶在这一瞬间的,都是安全第一的。本来就是古城,非常靠近山,天气恶劣的时候我们都要自觉停工的,你倒好自己往前冲。” 杜工拉着老李示意他冷静,但他也对着纪瑜安唠叨着。 此时清醒的纪瑜安也是一阵后怕,如果当时温时慢没有给她打电话或是她没有接到电话,她可能已经没命了。 “两位领导,我错了,不会有下次了。”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谢靳言拿着饭走了进来。 纪瑜安的目光落在满脸疲惫的谢靳言身上,见他原本黯淡的眼里因她的醒来而霎时间有了亮光。 谢靳言旁若无人地疾步到纪瑜安面前,紧紧盯着她。 “你终于醒了。” 第47章 能先考虑自己吗 老李见到谢靳言后情绪很激动,一把拉过谢靳言的手,使劲地握着。 “小谢,真的很感谢你救小纪。如果不是你,小纪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谢靳言被迫把目光从纪瑜安身上挪开,转向老泪纵横的老李这边,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李叔,您这是干嘛?纪师傅也是我的同事,救她是我分内事。” 老李又拍了拍谢靳言的肩膀,笑得一脸欣慰。 “你能有这种品质真的很优秀呀,老杜还是你会挑人。” 一旁的杜工也上前来拍了拍谢靳言另一边的肩膀,满脸的赞赏有加。 “您两位就别打趣我了,换做是谁都会这么做吧。”谢靳言的视线左移,慢慢放回到在床上装死的纪瑜安身上。“更何况我和纪师傅是高中同学,理应多一分照应。” “你小子,怎么不早告诉我们呐。是高中同学,我俩还像傻子似的给你们介绍。” “我说呢,你可从来没主动去握女同志的手,原来是旧相识呀!” 老李和杜工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哇了一声,忙追问着谢靳言怎么没告诉他们,纪瑜安与他还有这样的渊源。两个人挤眉弄眼地碰了碰谢靳言。 站一边看半天的温时慢,先是看了看只想蒙头逃离的纪瑜安,以及眼底满是急迫的谢靳言。她适时插进了嘴,示意大家在医院不要太激动。 “各位,患者虽然没大碍,但毕竟才刚刚清醒,还是需要多休息的。” 老李和杜工见温时慢作为医生都这样说了,也收回各自的八卦之心。 “不管怎么说,小纪你这么做没有遵守纪律,还害得自己受了伤,实属不应该。其实你这样才会真正耽误进度的,恶劣天气下那都不叫延误,所有人进度都是一样的。”老李走回到纪瑜安床头柜旁,放下了自己和杜工买的水果。 “小纪,老李也是担心你。下回可千万别再这么做了,天气的事我们看见的说的不算,要彻底好转我们才能开展工作。凡事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第一要素,不是每一次都能碰上有人刚好能救你的。” 纪瑜安自知理亏,还是她因担心进度耽搁弄巧成拙了,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她不能想象如果自己真的出了什么事,或是万幸捡回一条命却面临缺胳膊少腿的话,她的外婆该怎么办呢? “我知错了,以前没出过这样的事,没想到会发生山体滑坡这件事,不会有下次了。” 纪瑜安以前参与的壁画项目,多数以建筑或石窟为主,没有尝试过在山边,就没有想到有山体滑坡这样的可能性。那时候也是跟着师父,师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现在她还是有点急切,总担心完成不了进度,才会变成今天这样。回来后的她急躁了很多,这是修复人的大忌。 “老李你也是的,来之前说好不要教训小纪的,而且小纪态度很好,肯定是真的意识到了严重性。小纪你呀,下回真不能这么急功近利了。”杜工帮着劝,又指了指水果。“吃点水果吧,刚醒来可能不一定吃得下很多东西。” 老李心里叹着气,面上极力掩饰着,但还是被纪瑜安敏锐地感知到了。纪瑜安也知道这一次事情大概率会传到师父的耳朵里,还极有可能让他老人家丢脸了,想到这她忽然觉得非常沮丧。 这也许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吧。 老李和杜工眼见纪瑜安的表情越来越委屈,两人也心疼这小姑娘,也收起了严肃的面容,转换成轻松的模样。 “好了,这事翻篇了。我今早去看了你那块负责的地方,确实进度比我和老刘预想都快,你这两天就好好休息吧,看你哪哪都包着纱布的,下次别那么勇了啊!” “老李,你看你,说好不唠叨的,真是没完没了的。小纪呀,我们就先回去了,反正你这些天好好养伤,注意身体。”杜工最受不了的就是老李这股没完没了絮絮叨叨的劲,就想把他拉走。 “李叔,杜工,感谢两位领导来看我。你们说的我都记着呢,会好好吃水果,好好休息,下回一定一切行动听指挥,不再独自行动了!”床上的纪瑜安就差用敬礼来表达自己的歉意和决心了。 “这还差不多!”老李满意地看着纪瑜安,还是觉得没有看错这小姑娘。 谢靳言见老李和杜工也有回去的意思,就主动询问着:“要不我送送您两位?” 杜工点着头看向床上脸色有些苍白的纪瑜安,关怀地说道:“那我和老李先走了,等你完全康复回到工作岗位上呀。” “老杜我看您都快赶上李叔了。”谢靳言在一边小声嘟囔着,惹得杜工眉头一皱。 “这孩子,小心我跟你外公说!” “您可快去说吧。”谢靳言一边轻推着老李和杜工,一边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纪瑜安。 老李和杜工离开病房后,整个单人病房都安静了下来。 纪瑜安裹着被子侧着头,思索着与其让这坏事自己传到师父那里,不如她自己主动点跟师父坦白,承认错误。 师父对她有很大的恩情,不仅收她为徒,手把手地教授她修复技艺,更是在生活方面也对她照顾有加,很多品质都影响着她的一生。而老李的到来也令纪瑜安猛然发现这次除了是安全事故以外,自己对待壁画修复是多么的浮躁。 温时慢一看纪瑜安的神态,以她自小对纪瑜安的了解,就知道此刻的纪瑜安陷入了纠结和迷茫之中。这件事能够影响纪瑜安的,无非就是她的师父。 “你也别太自责,你师父不会怪你的。” 纪瑜安闻言,心里的难过控制不住地不断向外涌着。 温时慢看那表情就受不了,只得轻轻安抚着纪瑜安的情绪。 “你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好好休息争取早日恢复,这样壁画修复的进度就不会耽搁,这样才是你现在真正需要做到的事。” 纪瑜安这人非常别扭,也容易陷入情绪怪圈里。一旦是她认为的事,除非是自己想明白,不然很少有人能够将她拉回来。 “但别人会觉得师父的关门弟子怎么是这个样子”纪瑜安一直没对别人说,其实她心里有多么在意这个名声。她不想让师父后悔,更不想让外人说师父一句闲话,所以凡事都极力做到最好,小心翼翼地待在项目里。 “纪瑜安,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先思考一下你自己?”温时慢在这些天的反复担心中爆发,她最不喜欢的就是纪瑜安处处以别人想法和目光优先,而自己永远排在最后。 “我自己?”纪瑜安被情绪折磨上了头,语气也急切了起来。“我能有什么自己?我每一年许的愿望都是希望外婆和师父健康平安。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盼望。” “那谢靳言呢?”温时慢平复着心情,平静地揭开了纪瑜安极力逃避的人。“经历了这件事,你会考虑他吗?” 门外准备放在门把手开门的手指停顿了下来。 纪瑜安白皙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清亮的眸底一片黯然。 “慢慢,坦白讲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适合他。可我每次看见他,都会忍不住想去靠近。” 第48章 肠粉 温时慢闻言,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一直以来,纪瑜安都没谈过恋爱,能让她坦白至此,说明她自己心里已经渐渐清楚,谢靳言对她是不一样的,区别于普通的高中同学,也不仅仅只是当年认为的羡慕对方身上拥有的品质。 “安安,你被困住的时候,谢靳言比我还着急。他在这里寸步不离守着你,我都看在眼里。如果你是因为两个人不合适,你不喜欢他,所有人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但如果你纠结的点不是从自身出发,而是由背负着很多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个点去考虑,我第一个骂醒你。” “慢慢,你非常了解我的。谢靳言那样的人,为什么要跟我在一起?” 温时慢每次听到纪瑜安有妄自菲薄的话,心里就受不了。 “纪瑜安,我说了抛开那些狗屁,回归到你自身!去认真思考你和谢靳言究竟合不合适,是要进一步发展还是当朋友,亦或者只是普通同事。只有这样,对谢靳言才是公平的。” 纪瑜安只觉得脑子很乱,像浆糊一样空白一片。她在集装箱里等待的那一刻,她真的有种濒死的感觉。可当她看见谢靳言顶着风雨,踏着碎石朝她坚定走来时,她无法忽略自己快要跳出身体的心跳,一抽一抽地提醒着她,她对谢靳言的感觉不再是以往自己认为的那样。 “慢慢,我承认你说的都是对的。但我不一定能做到的。我想睡一会儿,你先去忙吧。” “行,你先休息吧。等你醒了,就让我哥来做个检查看看。” 温时慢也不强求纪瑜安当下就能想出问题的答案,眼下见纪瑜安是真的疲惫了,加上她的头有受过撞击多休息总归是好事。 “慢慢。”纪瑜安在温时慢即将推开病房门准备离开前,叫住了她。 温时慢缓缓回头,看向紧盯窗外的纪瑜安。 “我醒的时候,你给我买份肠粉吧,我想吃。” “好,你放心睡,醒来我就给你买好肠粉送来。” 温时慢走出病房,轻轻把门关上。她想起纪瑜安从小到大,一不开心就会想吃肠粉。 温时慢记得纪瑜安刚来温家的时候,大家都才5岁。她从小就住在爷爷奶奶身边,纪瑜安来的是个怯生生的模样,躲在母亲的身后。后来,每到寒暑假纪瑜安都会来温家调理身体,而她就多了这个稳定的玩伴。 纪瑜安自小就很懂事,母亲给的钱很少,温家老太太心疼总想着给她多补点,但她总说着想吃肠粉。温时慢那时候觉得为什么会有小孩那么喜欢吃肠粉呢,里面也没什么肉。 直到有一次,纪瑜安母亲没来接她,来的是纪外婆。温时慢舍不得纪瑜安,偷偷跟在纪外婆和纪瑜安。 她听见纪外婆问纪瑜安,温家人对她好不好,就忙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 “温爷爷温奶奶对我特别好,我还交到了一个新朋友,叫温时慢。温时慢很大方,会分她的零食给我吃,我以前都没吃过” 温时慢心下一颤,她从未听过纪瑜安这样说过,因为分零食给纪瑜安吃的时候,纪瑜安一开始是不好意思地拒绝,后来才小心翼翼接过来吃。她一直以为是纪家的家教比较严,原来是因为没吃过,所以不奢求。 “温奶奶告诉我,她带你出去吃饭,想让你吃肉的,但你总跟她说想吃肠粉是为什么呢?” 温时慢紧紧盯着纪瑜安的表情,她对着纪外婆扭捏得有些不好意思。 “肠粉便宜很多,肉很贵的,我们在家都不是经常吃我不想麻烦温奶奶,温奶奶是好人。” 温时慢看着纪外婆忽然热泪盈眶地俯身抱住了才只有6岁的纪瑜安。 从那以后,温家人会顺着纪瑜安说去吃肠粉,但都是偷偷找店老板多放些肉夹在肠粉里面。纪瑜安一直以为自己吃的是普通的肠粉,即使是这样,她仍然吃得无比开心。 温时慢希望纪瑜安得到幸福,只考虑自己的幸福。 她刚要转身到妇产科去,就看见了门边的谢靳言。 “她在休息,先别进去了。”温时慢忍了忍,还是善意地提醒着谢靳言。 那天当她在办公室焦急地等待着纪瑜安的消息时,到十一点五十时,谢靳言突然拨通了她的电话,问她在哪里。 “谢靳言,是不是找到纪瑜安了?她在哪里?” 温时慢的话音刚落,她就听见自己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她一手拿着电话等谢靳言的回答,又走到门边去打开了门。 她在一瞬间愣在原地,手里还拿着仍保持着通话的手机。 谢靳言一脸狼狈地站在门口,全身被雨水浸湿,已有了逐渐干涸的痕迹。他放下了自己的手机,一脸严肃地看着温时慢。 “我想你应该会希望第一时间见到她,她在急诊室。” 温时慢跟着谢靳言疾步走到急诊室,纪瑜安还在昏迷。直到纪瑜安醒来,这三天里她看着谢靳言守在这里除了打饭和换洗衣服,没有离开过半步。 她眼见谢靳言抓着她哥哥的手臂,追问为什么明明不严重的纪瑜安就是醒不过来。 谢靳言的神态不像是装出来的,她甚至能看到他抓着她哥手臂时手背用力凸起的青筋。 这些天谢靳言的所作所为,温时慢都看在了眼里。 “我知道,她是需要好好休息。”谢靳言满脸的疲惫难以掩盖,却像是松了口气似的放松了许多。 “纪瑜安的很多情况比较复杂,这些我不会告诉你,等她自己想说了由她来告诉你吧。如果你是真的喜欢她,想跟她长远发展的,需要有异于常人的耐心,给她更多的时间。”温时慢见谢靳言因她的话有些呆滞,又继续说着:“纪瑜安不信爱情,所以她不想谈恋爱结婚。” 谢靳言闻言倒是没什么感觉,无所谓地点着头。 “你不介意?她很可能不会答应你,和你在一起。何必把时间耗在不可能的人身上呢?” 温时慢心下一动,顺势问了出来。 “她不信爱情,我也不信。” 谢靳言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如春风一般温和。 “我只相信她,也相信她是这世上最契合我的人。” 温时慢对着认真的谢靳言有些触动,但依旧对这些存疑。 “你们才真正认识多久,你就相信她是这世上最契合你的人?谢教授该不会真的相信一见钟情这片刻的浪漫,而不去思考后续的问题吧?” 谢靳言对温时慢的质疑充耳不闻,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温医生,很抱歉,我现在无法立即向你解释你对我的质疑。但一见钟情和所谓契合背后的事情,我想纪瑜安才应该是第一个听见的人。” 温时慢微微发怔,思索着谢靳言心里大概有很多事是纪瑜安不知道的。 “她说醒来想吃肠粉,你给她买吧。” 得到谢靳言肯定的回应后,温时慢提步正想离开外科,谢靳言的声音缓缓自她身后响起。 “温医生,我从来都没有开玩笑。我只有一个愿望,就是纪瑜安。” 第49章 深层次的认知 纪瑜安在一阵昏天暗地中醒来。 单人病房里漆黑一片,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缝隙,也透不进一道微光。 纪瑜安时而睁眼,时而闭眼,适应着这大片昏暗。等她完全适应了黑暗,想摸索着开灯时,她看见沙发处窝着一个身形高大的人,腿长出了沙发好几节。 那是昏睡的谢靳言。 纪瑜安悄悄开了床前的小夜灯,微弱暗黄的灯光下,她看清了谢靳言的脸。 谢靳言睡姿极好,一只手臂还枕在他的头下,侧卧着面朝她的方向。他的眉眼冷峭,面部线条干净利落,嘴唇似乎因梦魇而微微抿起。 纪瑜安想起了温时慢对她说的种种,心里的触动随着黑夜的寂静愈发加重。 “傻不傻”纪瑜安翻开被子,起身在凳子上找到了谢靳言的外套,拿起他的大衣就向沙发走去。 她看着谢靳言满是倦意的脸颊,在心里暗自叹着气,为谢靳言盖着大衣。她替谢靳言整理好盖着的大衣,正要收回自己的手时,被一股力量一把抓住。 纪瑜安错愕地盯着抓着她手的那只手,手背上横竖交错着不少划伤的小口子,伤口泛红看着像是有血丝不停地想要往外冒。她顺着那只手往上看,对上谢靳言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几次了?总被睡着的我抓住。”谢靳言的手稍稍用力,纪瑜安被他的力量直直带向了他,撞进了他的怀里。 “谢靳言,你干什么!”纪瑜安被大胆的谢靳言吓得不轻,在他怀里急急挣扎着。 “嘶疼嘶” 声音自纪瑜安头顶响起,她忙停下了挣扎的动作,低头焦急地拿起谢靳言的手仔细检查着,看看哪个伤口有血渗出。她忽然感到不对劲,担心谢靳言还有其他的伤口,又急切地探到他的胸口作势要扯开他衬衫的扣子一探究竟。 “干嘛?还想要扒我的衣服?” 谢靳言的手按住了妄想撕开他衬衫扣子的纪瑜安,顺着纪瑜安的动作将她的手牵在自己手里,十指相扣着。 “我只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别的伤口,你刚刚说疼来着”纪瑜安因他突然的十指相扣变得安分起来,音量还逐渐降低最后变得听不见。 谢靳言用十指相扣的手拽着她往上,她的身体被迫被提起离他距离更近,与他对视。 “纪瑜安,你担心我。”谢靳言一手与纪瑜安牵手,另一只手抱着纪瑜安的身体。 两人的动作非常亲昵,距离近的纪瑜安能感受到谢靳言的气息均匀地打在她的脸侧。 “谢靳言,谁准你跟我那么近的,谁让你抱我的!” 纪瑜安暗叫不好,然而谢靳言的力气之大,让她没办法挣脱开他。她被谢靳言的手臂环抱着,整个人趴在谢靳言的身上,只要现在有人冲进来,就能看到她们这么亲密的举动,她都无法向别人自证自己的清白。 “纪瑜安,在集装箱里是你让我抱你的。你不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人,我的所有第一次都会是你的,希望你对我负责。” 纪瑜安闻言,神色微愣。 “什么所有的第一次,什么对你负责?” 谢靳言一阵轻笑,仰起头与纪瑜安之间只有一指距离。纪瑜安惊恐地看着谢靳言突然放大的脸,只想撑起自己的身体往后仰,被谢靳言环着她身体的手掌死死按住。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一指,近得她只要微低头,她就能亲到谢靳言的嘴唇。她的视线从谢靳言的眼睛下移到他的薄唇处,喉咙不由得上下咽了咽。 “所有的第一次都因你而起,纪瑜安。别再妄想躲开我,直视自己的内心,承认自己对我是有感觉的。” 谢靳言又往上凑了几公分,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我不仅仅只是一个高中同学,项目组的同事,在山体滑坡救了你的人。纪瑜安,我是谢靳言。” 纪瑜安只觉得此刻的距离近到让她根本没办法思考,她只想躲起来,躲到没有人的地方,这样她就能够骗自己,她如鼓点般的心跳是假的,她心底的悸动也只是短暂荷尔蒙冲动之下分泌的,所有的盖棺定论的东西已成为过往。 但谢靳言不愿意让她逃避,他越来越靠近她,不给她丝毫思索的机会,逼着她面对她自己的内心。 谢靳言的眼底漆黑无比,却仿佛蕴含着无限星辰,令她深陷在他的眼里。 “纪瑜安,你告诉我。嗯?”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春风沉醉,旖旎温柔。 “谢靳言,你想跟我在一起吗?”纪瑜安沉溺在谢靳言嘴角的笑意里,身子往下低了些。 谢靳言神色不变,与她十指相扣的手指紧了几分,转而细细轻柔地摩挲着她的手指。 “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不只是跟你在一起。” “一直是多久?”纪瑜安侧头逗着他,佯装疑惑。 谢靳言按住纪瑜安后脑勺的手掌轻抚着她,唇边笑意增加不少。 “如果可以,生生世世我也不介意的。但如果你会厌倦,那这辈子也可以。”谢靳言说这话,言语间竟透着一丝委屈,就好像纪瑜安将他始乱终弃了那样。 “为什么呢?为什么明明你只是对我一见钟情,却要跟我生生世世。”纪瑜安紧紧盯着谢靳言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个表情的出现。 “一见钟情往后就是日久生情。纪瑜安,我看着你比你想象中要久得多。”谢靳言委屈巴巴地指控着纪瑜安。“你别总想着转移话题,你别想通过这些逃开我,你得直视自己对我的感觉,对我才是公平的。” 谢靳言温热的气息迎面洒在她的脸上,伴随着他逼问的架势她的心在这一刻猛然加速,从他轻抚着她后脑勺处传来的酥麻,犹如电流般淌过全身。 “可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你的。”纪瑜安一脸认真地面向谢靳言,如果这个问题她有答案,她何至于那么纠结呢? “要不要更深层次来认知这个问题?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你的困惑。” 谢靳言的声音低了几个度,眼眸也愈发深沉,幻化成一团巨大的漩涡,将纪瑜安险些整个吸进去。 “什么意思?你要怎么做?” 纪瑜安像是受了他的蛊惑,鬼使神差在黑暗中步步紧跟他的节奏,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谢靳言在这瞬间偏头在纪瑜安的侧脸处,他的鼻息凑近了她的耳畔,轻轻低喃着,传入她的耳中勾着颈脖处一丝战栗。 “你可以亲我一下,就能得到答案了。” 纪瑜安在一瞬间直起了身子,侧脸至耳根爆炸泛红,难以置信地看向谢靳言。 “你在说什么——” 倏忽间,纪瑜安的双眼睁大。 她的双唇感受着一股轻柔的温热覆了上来,柔软缱绻而又炽热无比。 谢靳言在她耳边低声呓语,以唇轻拂过她的侧脸和耳骨。 “现在有认知解决困惑了吗?” 第50章 呓语 纪瑜安双颊绯红,呼吸急促地不停喘息。这副模样在谢靳言的眼里,纪瑜安就像是一个含苞待放的鲜嫩花朵,等待着他的采摘。 谢靳言动作轻柔且隐忍,唇齿间尽是薄荷的香气,纪瑜安任由这薄荷的清香旖旎在她嘴里肆意,侵占着她的唇舌,席卷她的整个领地,不余一片。 病房内的温度逐渐升高,四周沉寂得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一个人经过,好似整个空间都只有她们两人靠近时衣服摩擦窸窸窣窣发出的声响。 谢靳言抬眸对上纪瑜安朦胧的目光,他泛着情欲的双眼夹杂着欣喜,犹如一潭春水似风柔和,令纪瑜安愈发沉溺在他的温柔与炽热之中。 “纪瑜安纪瑜安” 纪瑜安快疯了,一边迎合着谢靳言不间断的攻势,一边又从她的耳畔不断传来谢靳言,一遍又一遍叫着她名字的声音。 她只想让谢靳言快点闭嘴,但她根本无暇分神,挤时间出来说一句话。 “不回答我?嗯?” 纪瑜安胡乱地摸索着谢靳言,一用力扯开了他衬衫的扣子。扣子顷刻间散落在地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不停地转动直至彻底停下失去声响。 谢靳言因纪瑜安的动作红了眼,托着纪瑜安将她更拉近自己,与自己的身体更为紧密契合地贴近。 两人的体温不断升高,纪瑜安从未有过这种体验,她急切地探索着,却生涩得毫无章法。 谢靳言也好不到哪去,仍耐着性子哄着纪瑜安,引导着她持续向他靠近再靠近。 “你轻点”纪瑜安在情迷中推了推谢靳言的胸膛,引来当事人的轻笑。 “纪瑜安,你不该留在这里。” 纪瑜安还没反应过来,一时间谢靳言已化为灰雾消失不见了,只留她一个人跌坐在黑暗中。 “谢靳言!” 纪瑜安猛然醒来,嘴里还大口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 她双眼空洞地看向四周,仍然是一片昏天暗地,没有一丝光亮。她不管自己的眼睛有没有适应着黑暗,摸索着就去开床头的小灯。 病房内瞬间有了微弱暗黄的暖光,纪瑜安努力适应着光亮,再环顾四周时,发现不远处窗边站着一个精壮的男人,他背对着自己。 “谢靳言,是你吗?”纪瑜安试探性地朝窗边轻声询问着。 那个背影缓缓转身,是脸色潮红一脸委屈的谢靳言。 “为什么对我始乱终弃?” 纪瑜安刚做了那场梦醒来,脑子本就很懵,他这样说得令她更加一头雾水。 “谢靳言,你在说什么?” 谢靳言的眼底蒙上了深沉和痛苦,一步一步缓缓向床上躺着的纪瑜安走来。 “纪瑜安,永远也别推开我行吗?你明明刚刚都亲了我。” 纪瑜安倏忽觉得刚刚那场不是在做梦,她与谢靳言的亲吻都是那么真实,而此刻站在对面的谢靳言也是此言此行。 “我刚刚亲了你吗?不是你亲我吗?” 纪瑜安小声地质疑着谢靳言,反正不是她主动的她也不需要负什么责任。 谢靳言闻言,情绪更是激动,一眼看穿了纪瑜安想逃跑的心思。 “不管是我主动还是你主动,这件事是双方的。而且在集装箱里,是你要我抱你的。纪瑜安,我们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不可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死心吧。” “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也没说什么呀” 谢靳言不满意似的不依不饶,坐在纪瑜安的床前耍赖。 “我可不管,你必须得给我一个回答,不然我可就要跟你闹了。” 纪瑜安渐渐清醒过来,心里却忽然涌上一阵奇怪的感觉。她总觉得谢靳言不会在没有确认关系时,就对她说如此直白露骨的话,以及对她做超出界限的事情。 “谢靳言,现在的你其实也是梦对吧?”纪瑜安幡然醒悟,平复着呼吸直视着谢靳言。 谢靳言先是一愣,很快又笑出了声。 “纪瑜安,你这么聪明,可惜就是喜欢逃避和装傻。” 霎时间,谢靳言再次化成黑雾不见踪影,留下纪瑜安仍然躺在病床上。 纪瑜安在这一刻醒来。 病房内不再是一片黑暗,窗帘仍是紧闭但隐约透着微弱的光,看起来时间还是白天。 纪瑜安又闭上眼睛躺了许久,还在被子里悄悄掐了掐自己,确定痛感十分真实后,再次睁开了双眼。 “纪小姐这一觉睡得挺长呀。” 在纪瑜安的瞬间,一道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纪瑜安第一次醒来时睁眼,根本没注意到病房里还有人。她循声看过去,不远处椅子上坐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男人。 对方似乎是看懂了她的警惕和不解,忙出言解释着:“纪小姐你别误会。我是秦皓,是谢靳言的表弟。那天元山古城,是我表哥叫我找人去帮忙的,所以救你的现场我就在那里。听说你昏迷了几天才刚刚醒来,我顺路刚好来看看你,也认识一下。” 纪瑜安有些怔住,但很快礼貌上回以招呼。 “你好,秦先生。” 秦皓满肚子的疑问,但又怕吓着床上那位刚醒的纪瑜安。他在心里纠结了半天,还是试探性地问着纪瑜安:“纪小姐,刚刚是做噩梦了吗?我听着你一直嘴里喊着谢靳言的名字。” 纪瑜安被问得一时语塞,已分不清这位是谢靳言的表弟还是专程来拆台的了。 “你怎么在这里?” 这时推门而入的谢靳言拯救了纪瑜安,他手里拎着两份肠粉徐徐走来放在纪瑜安右侧床边的床头柜上。 “我正好路过,来看看纪小姐。” 谢靳言睨了一眼秦皓,毫不留情地说给了逐客令。 “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吧。” 秦皓一听谢靳言当着纪瑜安的面这么不给面子,心里就不服气了起来。 “谢少爷,没您这么做事的啊。您那天要人帮忙的时候可是火急火燎的,这下人救到了,没我事这就撵我走了。我还非就过来看看了!还得跟纪小姐交个朋友,毕竟也有一面之缘。” 谢靳言蹙着眉,将床尾的小桌板拉了起来,拉到纪瑜安面前。 “她还需要静养,得多休息。” 秦皓一听,嘴里的嘟嘟囔囔俶尔停止。 “秦先生,不管怎么说,谢谢你那天找人来帮忙救我。” 纪瑜安见他们兄弟气氛紧张,忙开口向秦皓道谢。要是没有秦皓找人来帮忙,她还不知道要在集装箱里困多久。 秦皓看纪瑜安越看越觉得顺眼,本来吧他是秉着八卦之心,来探一探纪瑜安口风,看看令他家谢大少爷这么紧张,守在病床前三天的女孩子是不是自己嫂嫂。 他到的时候发现纪瑜安在休息,他也就坐旁边等着没打扰。没想到他坐下没多久,纪瑜安就开始说起了梦话,嘴里一直叫着谢靳言的名字。他心想,做梦都喊着名字,可不就是谢靳言女朋友吗?刚编辑微信准备给谢靳言发过去,纪瑜安就醒了。 “没事的,都是自家人,不要客气。”秦皓冲纪瑜安摆了摆手,又看谢靳言神色不太好的样子心情大好,觉得今天有个剑必须要贩。 “纪小姐有男朋友了吗?可有婚配呀?” 第51章 唯一之所求 病房里霎时间安静下来,傍晚的窗户蒙上一层水雾。窗外高大的树枝随风摇曳着,随着落日的余晖逐渐暗淡下来,映在窗玻璃上又隐隐约约透着谢靳言看着纪瑜安的神情。 秦皓左右打量着两人的反应,好像都不太对劲的样子,又顿时觉得自己抖得这个机灵确实不合时宜。 纪瑜安和谢靳言没有眼神交流和肢体接触,却意外地让秦皓觉得两人默契得像一幅画,而他只是那个多余的,无意闯入他们之间空间的人。 “纪小姐,如果这个问题不方便回答也没关系,我算是八卦一下,但没有恶意的。” 纪瑜安抿着唇,看向秦皓的目光平淡,还未出言回答他,站在床侧的谢靳言率先开了口。 “阿皓,外婆让你回家吃饭,你该回去了。” 秦皓知道,谢靳言已经在失去耐心的边缘,在对他下逐客令了。他这个表哥,小时候是所有哥哥里最离经叛道、不守规矩的,可谁也没想到,长大后的谢靳言成为了人民教师,受聘于言川大学成为建筑系副教授。 自小谢靳言对任何事情都毫无耐心、随性自在,看似没有任何事情是能被他在意的,但他心里一直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从未逾越半步。正因如此,长辈们对他的个性表示尊重,没有过多干涉他的成长。而秦皓也最是崇拜这个表哥,所以谢靳言的很多神态和动作,秦皓都知道他目前的心情。 “行,那纪小姐我改日再与你正式见面,希望你早日康复。” 秦皓回想起那天在元山古城的集装箱,谢靳言急躁的架势是如果找不到纪瑜安,他就能把元山古城掀翻了。他知道,谢靳言真的会这么干。即使现在的谢靳言成为了需要守规则的大学教授,但骨子里的个性,秦皓知道这辈子都不会变的,只是谢靳言因什么而有所改变的,秦皓就不得而知了。 “谢谢你来看我,秦先生慢走。”纪瑜安扬起了浅笑,白皙的脸因她的笑意渐渐有了些红晕。 谢靳言送秦皓出了病房门,刚要转身折回病房时,被秦皓抓住了手臂。 “哥,等一等。” 谢靳言因秦皓的动作顿住了动作,转过身与秦皓的视线对视。 “纪瑜安是不是你女朋友?我是说,你应该很明白我说的真正含义吧。” “现在还不是。”谢靳言想到纪瑜安时,眉眼不由得舒展开,变得柔和起来。“但未来会是的。” “你就这么确定未来会是吗?” “嗯,我确定。” 秦皓见谢靳言语气笃定,忍不住焦急地拍着谢靳言的肩膀。 “你前几天又是借人又是借挖掘机的,还都那么着急就要,我底下人不知道,错借了谢家的挖掘机” 谢靳言的双眼微眯,审视的目光直直射向秦皓。 “怎么会借到谢家的头上?” 秦皓吞了吞口水,迎上谢靳言犀利的眼神。 “底下人一听是谢少爷,就在元山古城附近问,5公里外那片开发区是谢家的,都着急要所以就上那借去了。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想到你会在这里我才来医院找你,当面说比较好。” 谢靳言收回在秦皓身上的目光,越过他放在病房对面那张双人椅子上,面色沉沉双唇抿起。 “哥,我知道这事的话,谢家肯定早已经知道了。你在元山古城的动静闹得不小,爷爷应该也知道了。这事是我不对,我没交代清楚,做得不够干净。主要是你从来没有出过这样的事,你那天一说我就着急了——” 秦皓急急地解释着,生怕给谢靳言惹麻烦。他的呼吸急促,恨不得马上原地就把这件事解决了。 “阿皓。”谢靳言安抚性地打断了秦皓的话,转回看向秦皓的眼神温和。“没事的,我来处理吧。” “哥,你跟我说严肃的,你对纪瑜安是认真的吗?”秦皓瞟了一眼纪瑜安病房的门,平复着自己急迫的呼吸。 “是的,我很认真。”谢靳言的声音没有半分犹豫,语气坚定有力。 “有多认真?是谈恋爱还是什么?” 谢靳言仍然毫不犹豫没有丝毫间隙思考,就回答了秦皓的问题。 “我只想跟她在一起。” “可你明明知道谢家是不可能——” 谢靳言再度打断了秦皓的话,掐断了他的话尾。 “谢家是如何与我无关,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也知道自己如今正在做什么。纪瑜安是我唯一之所求,除了她我没有其他任何的念想。” 秦皓在一瞬间意识到谢靳言所有的改变很可能是因为纪瑜安。他未曾见过谢靳言对任何一个人会有这么深的执念,甚至难以想象有一天谢靳言会告诉他,谢靳言的唯一所求竟只是一个人,不是所有的任何其他。 “爷爷那边我会先去说,让他们暂时不烦你。至于谢家,你可能要自己解决了。” 秦皓忍了忍,克制着自己想一探究竟的想法。 纪瑜安还在病房里,谢靳言此时此刻应该最想待在里面那个女孩的身边。 “哥,你进去吧,我先回去了。” “阿皓,你不用担心谢家,我会处理好的。不用觉得抱歉,那天没有你我根本没法救她。” 秦皓见谢靳言平静的眼神,也许谢靳言早就已经有了解决方案,他先回去把自家老爷子哄好才是当务之急,毕竟是自己给谢靳言惹出来的麻烦。 “行,那你自己也记得睡觉。没有哪个女孩子喜欢邋遢的男人。” 秦皓刚说完,人影就不见了。 谢靳言愣了愣,拿出手机调到相机翻转了镜头画面,仔仔细细检查着自己的脸和发型。他的眼睛下无法遮掩的有淡淡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侧头看了看纪瑜安的病房门,又转回来往电梯口走去。 纪瑜安在病房里紧张地等待着,谢靳言折返回来回来后自己要如何跟他相处。梦里的场景挥之不去,她不确定谢靳言有没有听到,亦或是像秦皓那样只是听见她叫唤名字而已。但无论如何,她做了那样的梦都无法立即直视谢靳言。 她僵直了身子坐在床上等,二十分钟了谢靳言愣是没有推门进来。她又拿起手机反复确认着时间,朝门口的方向张望了一下,谢靳言好像并不在病房外。 纪瑜安犹豫了一会儿,就把谢靳言刚刚拖到病床前的桌子又拖得离自己更近了些,将床头柜的肠粉拿了过来,才发现有三份肠粉。她透过透明的塑料盒上看见,三份肠粉里都是一样的夹层,是虾牛肉鸡蛋混着的,竟是她一直以来爱吃的口味。 谢靳言怎么知道她的口味呢? 纪瑜安打开一份肠粉,开始慢慢地吃起来。也许是昏迷了几天,她吃得极慢,吃一口还停下很久才再继续吃下一口。 正当她快要吃完眼前这份肠粉时,病房门缓缓被推开,谢靳言手拿着发胶和漱口水走了进来。 纪瑜安的目光停在他手里的发胶和漱口水,视线上移再看向谢靳言原本有些凌乱的发丝此时规整多了。 谢靳言对着她勾起了一个浅笑,没觉得被她发现是什么丢脸的事,反而大方地摇了摇手里的发胶。 “这回不邋遢了,刚刚是我没注意,是我的问题。” 第52章 试试语气助词 纪瑜安吃肠粉的动作停顿下来,筷子停在半空中,一脸疑惑地看着谢靳言。 “刚刚秦皓说,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喜欢邋遢的男人。这几天是疏于打理,抱歉刚刚也让你看到了。” 谢靳言勾了勾唇,与纪瑜安对视的眉眼间透着几分柔软缱绻。 纪瑜安握着筷子的手指俶尔攥紧,随即缓缓放下。她乌黑的瞳孔里映着谢靳言的盈满笑意的脸,嘴唇动了动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谢靳言也不在意,从床尾拖过那张秦皓坐过的椅子,摆在纪瑜安床边。他伸手摊了摊还放着两盒肠粉的塑料袋,视线回到纪瑜安还剩两口的肠粉上,低声询问道:“要多吃一份吗?慢慢吃也可以的。” 纪瑜安摇了摇头,把两盒肠粉推向谢靳言。 “你都吃掉吧,我吃不下。” 谢靳言点着头,推着椅子坐了下来,就抽出一盒肠粉也开始自顾自吃了起来。 她说着又拿起了筷子,埋头在自己的肠粉前,扒拉了两口忽然抬起头盯着低头吃着肠粉的谢靳言。 “你不邋遢,也没有疏于打理。” 谢靳言闻言,抬眸看向纪瑜安。纪瑜安的目光不在他身上,仍然埋头在她的肠粉里。 “我的意思其实是——” “谢靳言。”纪瑜安吃完了最后两口肠粉,终是鼓起了勇气似的目光与谢靳言的交汇。“那天晚上的我更狼狈,所以刚刚的你不算什么,谢谢你出现来救我。” 纪瑜安的语气礼貌,态度得体地令人感到疏离。 谢靳言自然知道纪瑜安所指的是什么,抿着唇没有任何回复。 病房里的空气在一瞬间凝固,纪瑜安收拾着自己的肠粉盒,谢靳言低着头吃着肠粉。 纪瑜安见谢靳言一言不发,则撑起枕头背靠着病床的床头架上,她背靠着枕头侧身打开床头柜下的柜子门,找着自己的包。 “在找手机吗?” 纪瑜安翻找包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看向谢靳言紧盯着她的眼睛,晦涩难明地翻滚着黑漩涡,那团黑漩涡里似是有亮光燃成了明亮的火焰,像极了在梦里一开始就想吞噬她的谢靳言。 “嗯,我的手机在哪?” 谢靳言停下吃肠粉的动作,放下了筷子。他侧身在床头柜第一格的抽屉里拿出纪瑜安的手机。 “本来屏幕碎了,你这几天昏迷我拿去修好了,昨天给你放回到这里了。” 他说完,就把手里的手机递给了纪瑜安。 纪瑜安接过手机的那一刹那,感受着谢靳言寒气逼人的手指,不禁怔了怔。在她为数不多与他牵手的印象里,谢靳言的手一直都是温暖的,从未像此刻这样令她感到冰冷。 她猛然想起前几天他的高烧,以及那天晚上顶着风雨脱下他的大衣来救她。她握着手机的力道紧了几分,那头的谢靳言已经低下头继续吃着肠粉。 纪瑜安微信里有很多未读信息,但大多数是来自温时慢和谢靳言的,是元山古城那天晚上给她发的。 【纪师傅,晚上吃什么呀?】 【安安,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呀?】 【安安,你到底在哪呀?怎么还不接电话呢?】 她滑出了温时慢的聊天界面,手指停在了谢靳言的未读消息上,也是三条。 【你不是说等我康复请我看戏剧吗?】 【纪瑜安接电话!】 【你撑着,等我来找你。】 纪瑜安的手指在半空中晃了晃,还是忍了下来,继续往下看着微信。 下面主要是壁画修复组的群微信、蒋瑜的、老李的微信。她一一点开,消除了那个未读的标识。 纪瑜安没注意到还有一条微信来自方宇鑫,本想点进去消除未读的,顺手点开了方宇鑫的那条语音。 “纪瑜安,听说你出事了,你没事吧?希望你早日康复呀!而且我觉得我们之间还是有误会,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希望你不要拒绝。我们彻底说清楚,这样也能更好地共事,毕竟都在一个项目组里,期待你的回复!” 方宇鑫的语音就这样外放到整个病房里都听得一清二楚,纪瑜安明显感觉到病房的气压在不断降低,这些低气压都来自她斜对面吃着肠粉的这位谢教授身上。 谢靳言收敛了笑意,眉眼瞬间冷了下去,眸光深深盯着眼前吃尽的肠粉,又伸手打开了第二份肠粉的盖子,浇上了酱汁。 纪瑜安见状,咬着下唇总感觉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她也没让方宇鑫给她发微信问候她的。她又点开了谢靳言的微信页面,小心地发了一个‘暗中观察’的表情包。 谢靳言没听见微信的提示音,侧脸清冷得仿佛他此刻只有吃肠粉这一件天大的事一般。 纪瑜安又连着发了好几个表情包,都是‘悄悄试探’、‘期待搓手手’、‘可可爱爱没有脑袋’这种小猫咪的表情包。 谢靳言终于听到了大衣口袋里微信的提示音,他不耐地抬起了头,看向紧盯着手机屏幕的纪瑜安时,脸更是冷了八个度。他眉峰凝起,只得起身走到不远处沙发上将自己的大衣拿起来,翻找着口袋找出了手机,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在这时候给他发微信—— 纪瑜安。 谢靳言愣在原地,缓缓转过身看向病床上一脸无辜冲他莞尔一笑的纪瑜安。 他再次低下头点开了纪瑜安的微信,发现一连串的表情包。正要抬头对纪瑜安询问时,她的微信紧接着又出现了一条新的。 【你不要生气,我没有跟方宇鑫有私底下的联系。】 谢靳言余光瞥了一眼纪瑜安,那边的纪瑜安依旧抱着手机打着字,他继续低着头等待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 【我刚刚说完谢谢你来救我,你为什么就不理我了?】 紧跟着的是一个委屈巴巴的表情包。 谢靳言的心情在这一刻有了好转,他坐在沙发上陪她玩着面对面微信聊天的游戏。 【我没有生气方宇鑫给你发微信,我知道你不会私下跟他有交集。】 【我没有不理你的,是因为你想跟我撇清关系。】 谢靳言直接把纪瑜安委屈巴巴的那个表情包又转发给她。 此刻的纪瑜安心底满是疑惑,她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想跟谢靳言撇清关系了? 【我没有想跟你撇清关系,你不要胡说八道。】 谢靳言一看,冷哼了一声,也不管纪瑜安有没有听见,手指飞速在手机屏幕上打着字。 【你刚刚道谢的语气那么正式疏远,就好像我跟你连朋友都不算。】 纪瑜安仔细回想起刚刚她道谢的语气,对她而言就是平常的状态,原来这在谢靳言眼里却是一视同仁,没有他的特殊性。 【那要怎么样才不算是正式疏远,跟你是好朋友的语气呢?】 谢靳言思索着,认认真真在屏幕上敲着自己的回复。 【网上说有语气助词显得比较亲近,你要不试试看看,我感受一下?】 谢靳言回答完毕后,忽然感觉到头顶有一片阴影笼罩着,他瞬间抬起了头,纪瑜安不知何时来到他的面前。她的笑容温柔和煦,宛如山谷间的一朵幽兰,一点一点沁入他的心间。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谢靳言的身形微微僵住,喉咙缓慢地上下动了动。 “谢靳言。” 纪瑜安俯身凑近了谢靳言,炙热的呼吸打在谢靳言的鼻翼处,惹得他酥麻发痒。 “我很感谢是你来救了我哦,真的好在有你的出现呀,我们是好朋友的咯。” 纪瑜安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你感受一下,这样可以吗?” 第53章 明明就认识我 病房里的光越来越暗,天空的月亮早已探出云层。窗外月色如银,月影如钩,斜斜地映在窗户上。 谢靳言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镜片后的目光逐渐深沉,没有给纪瑜安任何回答却迅速令她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纪瑜安。” 谢靳言的眼睛一眨不眨,漫不经心地开口叫着纪瑜安的名字。 “看来是挺亲近的啊——” “要抱” 纪瑜安猛然想起那晚在元山古城的集装箱里,她就是这样的语气让谢靳言抱她的,此刻的谢靳言正在模仿着她,原来都在这里等着她呢。 “我先回床了!” 纪瑜安正想起身逃离谢靳言,被谢靳言长臂一拽,直直撞进了他的怀里。她下意识想用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但因谢靳言的力道她只能顺势扶着他的肩膀,单腿跪在他的双腿之间,身子还被他一手抱住,快要失控似的越来越近,就像是她要将谢靳言扑倒那样。 她的脸霎时间变得通红,这个姿势极其亲近令她瞬间想起那场梦。也是一个微弱灯光下的夜晚,在这个沙发上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谢靳言飞速反应着这个姿势两人不仅会极不舒服,也不适合现在的他们,以免纪瑜安日后诟病他。于是他趁纪瑜安还未反应过来,他飞快起身的同时手拽着纪瑜安扶在他肩膀上的手,然后站着将纪瑜安再次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纪瑜安就这么无意识地被谢靳言紧紧环抱着,她忘记挣扎只是静静地待在他的怀里。 谢靳言把手臂移到纪瑜安的腰间轻柔地揽住,另一只手则是轻抚着纪瑜安的后脑勺,一下又一下的,温柔旖旎。 “谢靳言。”纪瑜安把头埋在谢靳言的胸膛里,闷闷地开着口。“你老欺负我。” 谢靳言揽在纪瑜安腰间的手指加重了几分力道,但轻抚着纪瑜安后脑勺的手却愈发缓慢轻柔。 “我怎么可能舍得呀你是我唯一的愿望” 谢靳言的话仿佛是在纪瑜安耳畔边的呓语,惹得纪瑜安的耳骨发痒酥麻,犹如电流一般蔓延整个身体,令她不禁身子发软瘫在谢靳言的怀里。 纪瑜安垂在谢靳言身体两侧的手,在犹豫了许久后,终是轻轻伸起来搭上谢靳言的结实的后背,将他环抱起来。 谢靳言因得到了纪瑜安的回应像是受到了鼓舞,他抱着纪瑜安的动作不住地收紧,像是要把怀里的人狠狠地嵌进自己的身体里,无论在哪里都不想放开的架势。 纪瑜安在彻底黑暗的病房里,脑海中不断回想起那场缱绻的梦。她在这一瞬间只想不管不顾,就跟谢靳言待在一起,就这一个晚上失去理智,让她与谢靳言沉沦下去。 “纪瑜安。”谢靳言微微侧头,附在纪瑜安身边耳语。 “嗯?” 谢靳言的唇不断摩挲着纪瑜安的耳骨,纪瑜安紧紧抓着谢靳言后背上大衣的褶皱,感受着他一下又一下的动作。 “如果能一直停在这个晚上就好了。” 纪瑜安心里也暗暗这么思索着,她在这一刻只想静静待在谢靳言的怀里,做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任性之举。 “就一次——” 谢靳言闻言,眉头不受控制地狠狠蹙起。他揽着纪瑜安腰间的手,轻轻掐了一下纪瑜安的腰。 “谢靳言!”纪瑜安被突如其来腰间上的力道惊到,忍不住惊呼出声。 谢靳言把纪瑜安抱得更紧,声音冷了好几度。 “什么叫就一次?纪瑜安,你别想再丢开我。元山古城那个集装箱里,也是你说要抱我的。” 纪瑜安承受着谢靳言紧紧环抱她的力道,试图推了推谢靳言硬邦邦有力的胸膛。 “你轻点行吗是我说的,我现在不是给你抱回来了吗”纪瑜安的话语明显气势不足,后半句的声音的音量越来越小。 “给我抱回来?”谢靳言似是思考着这话,倏忽间寒意逼人在纪瑜安耳边轻笑出声。“纪瑜安,你没良心的样子跟过去如出一辙,毫无变化。” 纪瑜安却在一瞬间对他口中的过去产生浓厚的疑惑。 “什么过去?” 谢靳言在纪瑜安的头顶冷哼两声,言语间又透着几分委屈。 “我都看见了,毕业的时候你去偷了我的照片。” 纪瑜安在谢靳言话音刚落,双颊就瞬间绯红了起来。 “你别想赖,我看得一清二楚。高考前,你在学校的档案室前那个公告栏里,把我的照片撕走了。” 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但那并不是纪瑜安自己要偷的。 高考前夕有次模考,纪瑜安输给了她的同桌,两人一直约定着谁的成绩差一点点,就满足对方一个小小的愿望。以前大家无非都是请吃零食或请吃饭,但那一次她的同桌即使赢了也兴致缺缺。因为她同桌一直喜欢着谢靳言,那时也流传着年级第二追到了谢靳言的传闻。她同桌就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学习上,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瑜安,你能去帮我偷一张谢靳言的照片吗?马上就高考了,我知道自己跟他不可能,他甚至都不认识我,但我就想跟我的青春做一个好好的告别。” “可我能去哪里偷呢?”纪瑜安一脸为难地看着自己的同桌。 “档案室呀,没人去的。外面公示栏也好久没更换了,那里有一张谢靳言的证件照,很小一张但对我来说完全够了。求你了,瑜安,就帮我这一次,让我了却心愿吧。” 同桌可怜巴巴的模样令她不忍心拒绝,她在心里暗自还觉得同桌起码有个念想,真真切切知道自己喜欢谢靳言,可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样注视着谢靳言。 纪瑜安到最后还是去没人的档案室外的公告栏上,偷走了谢靳言的照片。她拿着照片站在楼梯间里,紧紧盯着手中的照片时,有那么一瞬间她不想把照片送给她的同桌。照片上的谢靳言穿着白色的校服,目光如炬却掩盖不住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少年感,眉眼间的洒脱随性更是令她没办法挪开自己的双眼。 最后她还是把照片交给了她同桌。她只觉得自己不该留着那张证件照,她与谢靳言是两个世界的人,更是没有任何必要在高考后还有牵扯的可能性,本来谢靳言也不认识她。 “瑜安,真的谢谢你完成了我这个心愿。你呢?你有什么心愿我可以帮你实现吗?不过,我也没听说过你有喜欢的男孩子。” 纪瑜安当时摇了摇头,同桌也不知道她的摇头是指没有心愿还是没有喜欢的男孩子。因为连纪瑜安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结果时隔八年,谢靳言竟无比委屈地指控着她,他亲眼目睹她偷走了他的证件照。 “你都看见了还问我?”纪瑜安吞了吞口水,在谢靳言怀里埋着头当鸵鸟。 “我看见是我看见,你承认是你承认。” 谢靳言忽然放开了纪瑜安,一只手仍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撑着她后脑勺的手逼迫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 “纪瑜安,所以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你一开始就在说谎,明明高中就认识我了,还一直在看着我,对吧?” 第54章 分一点喜欢给我 黑暗中的谢靳言,眸光闪烁着冷峻的光芒,他身上清冷的气息不断朝纪瑜安充斥过来。 面对谢靳言直截了当的质问,纪瑜安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想逃离谢靳言的身边。 “如果我告诉你,那张证件照不是我本意偷的,是帮别人撕走的,你能相信吗?” 纪瑜安的眸清似水,泛着迷离的色泽,语气间满是真诚。 谢靳言喉咙收紧发干,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底的酸涩感。 “别人?所以纪瑜安你想告诉我的是,你认识我是因为别人?你说谎也是因为这个所谓的别人?我谢靳言这么久以来,都没有入你的眼吗?” 谢靳言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脸色倏忽间变得苍白起来,缓慢地解开了在纪瑜安身上的禁锢,松开了她。 纪瑜安的睫毛因谢靳言的动作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话刺得她脑中的那根弦摇摇欲坠,险些就要跌落在地。 谢靳言别过脸去,心里的委屈愈发加深。每一个人都告诉他,追求女孩子不能太着急。他不断地克制着自己,不去步步紧逼,一步一步慢慢来,去敲开她心里的门,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不去要求纪瑜安的回馈。可当他发现,曾经他的以为,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时,就好像信念感猝然崩塌了一样。 纪瑜安从来都不曾看过他。 他始终站在黑暗中,默默地注视着她。 而她从未为他有过一丝一毫的停留。 无尽的挫败感令他难过,他的眼眶通红,不再去看纪瑜安。 忽然谢靳言感觉到自己的大衣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他低下头去看,纪瑜安白皙细长的手指正拽着他大衣衣角的位置,时不时用力扯了扯。 谢靳言的视线上移,盯着纪瑜安像是做错事一般埋头抓他衣角的头顶。 “做什么?” 谢靳言沙哑低沉的声音传入纪瑜安的耳畔里,她下意识把谢靳言大衣的衣角抓得更近。 “谢靳言,我确实是认识你的,一开始也确实是因为别人。你在学生时代是年级第一,还是很耀眼的人,被大家认识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嘛” 纪瑜安的声音愈来愈小,手指扯着大衣衣角的力道不断加重。 “纪瑜安。”谢靳言回过身牵住了抓着他大衣衣角的那只手,令纪瑜安与他对视。 “谢靳言,你不能因为过去的事而感到不高兴呀。” 纪瑜安的语气间满是急躁,在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她眸底扑闪着的亮光在谢靳言的眼里,也成了唯一的光源。 “我要的不是被大家所认识,而是你在那时候有没有看过我呢?” 谢靳言循着那道唯一的光源,不停地往前凑近。 纪瑜安的喉咙不自觉地咽了咽,被他牵着的那只手也不住地收紧再收紧。 “纪瑜安,你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要一个过去的答案。” 纪瑜安看着谢靳言眼底的自己,似乎有些无措地希望寻求一个庇护所。他的声音轻盈地拂过她的耳朵,直击她的脑门,在脑中绽开了无数声响。 “我一直都知道你,也看过你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离原地,直直闯入谢靳言的怀里。 “能听到你这样说真好。纪瑜安,别再对我说谎了。” 谢靳言的头紧紧埋在了纪瑜安的颈脖处,还时不时蹭着她。他鼻翼间均匀的呼吸喷洒至她的锁骨处,令刚刚在脑中绽开的声响,霎时间化为绚烂的烟花。 “那你呢?你每次都能看见我,早就认识我了吗?” 纪瑜安问出了她最疑惑的问题。运动会谢靳言也记得她,并与她四目相对。连空无一人的档案室外,她在公告栏上悄悄撕下谢靳言的证件照,也能被他亲眼目睹。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能让他认识她并记得她那么久。 谢靳言轻笑着,靠近着纪瑜安的耳朵。 “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纪瑜安。那你说的不是你本意拿的照片,是怎么回事呢?” 纪瑜安闻言,直接向谢靳言解释了自己偷证件照的动机,一字不落地全说了,但她还是省略了自己中间的心理活动。 谢靳言的脸色因纪瑜安的认真描述越来越黑,他抬起头神情危险地盯着纪瑜安。 “原来纪同学如此乐于助人,为了你的好同桌,连同桌喜欢的男孩子的照片都敢去偷呢。” 纪瑜安不知道为什么谢靳言总对学生时代的事耿耿于怀,她明明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却总被他牵着鼻子问这问那的。 “对呀,又不是我喜欢的男孩子,我为什么不能帮忙?” 纪瑜安起了坏心眼,故意开口说着,眼底的狡黠毫不掩饰。 “你敢说不是喜欢的男孩子?”谢靳言霸道地掐了掐她的腰,语气又飞速转化成委屈。“那就算高中时期不是喜欢的男孩子,现在可以稍微分一点喜欢给我吗?” 纪瑜安撇着嘴,感受着他刚刚掐着自己腰的力道。 “我要说不可以的话你是不是还得掐死我?你这样搞苦肉计,我要下载国家反诈中心app举报谢教授了。” 谢靳言借着黑暗中微弱的月色,不断向纪瑜安靠近。纪瑜安往后躲着,被谢靳言紧紧拽着。 “别动。”他的呼吸略微粗重,灼热的鼻息打在纪瑜安的脸颊上。 眼见谢靳言就快凑上来时,病房外突然传来一道疑惑的声音。 “怎么这么黑?瑜安在休息吗?”病房门倏忽被推开,纪瑜安猛地用力推开了谢靳言。 谢靳言被纪瑜安出乎意料的动作弄得脚下不稳,直直往后坐了下去,正巧坐在沙发边缘的位置。纪瑜安则平息着自己的呼吸迅速转向病房门的方向。 温浔看着黑暗中站着一个人,进门后就摸索着打开了病房里的灯,才发现病房里有两个人,站着的那位双颊绯红,坐着的那位脸色极差,仿佛他撞破了什么好事来得不合时宜。 “温浔哥哥。” 温浔是温时慢的堂哥,纪瑜安在温家住的时候也总能遇上他回温家跟温老爷子和老太太请安,一来二去两人也熟识多了。后来温浔每次回温家,只要是纪瑜安在的时候,他总会带些纪瑜安爱吃的小零嘴过去,渐渐的纪瑜安也将温浔当做自己的哥哥那样看待。 “瑜安,你感觉好些了吗?我帮你看看。”温浔忽略沙发上目光冷冷的谢靳言,走到病床前等着纪瑜安回到病床上。 纪瑜安同样没管沙发上的谢靳言,直直地坐回到病床上接受温浔的检查。 温浔给纪瑜安检查头部和受伤的部位,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昏迷也可能是因为最近休息不够,大脑强制让你放假。你这次是命大,下次可不能再这么糊涂干这种傻事了知道吗?” “知道了,温浔哥哥。” 谢靳言轻咳出声,缓缓起身也走了过来。 “阿浔,辛苦了。” 温浔的目光这才落在谢靳言身上,面上笑脸盈盈的,实际笑意远不及眼底。 “这不是谢教授吗?今天怎么没去拆了我的办公室?” 第55章 我会处理一切 纪瑜安闻言只想装死,自己乖乖背靠着枕头把被子盖好,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希望床边的这两位不要殃及她这个无辜。 温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床上装死的纪瑜安,嘴角若隐若现勾起一个小弧度,似有似无地与纪瑜安告起状来。 “瑜安,你都不知道谢教授这几天的光荣事迹,就差把外科给砸了。外面那些小护士一开始觉得谢教授温文尔雅、气宇轩昂的,当他歇斯底里冲外科办公室喊着‘纪瑜安为什么还不醒,温浔吃干饭的吗’这句话起,小护士们的风向可就变了。瑜安,你猜她们说什么了?” 谢靳言轻咳了两声,面色如常仿佛温浔口中要拆了他办公室砸了外科的并不是他谢靳言。 纪瑜安瞟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谢靳言,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他人模狗样?” 温浔闻言当场就笑出了声,笑意越发扩大,最后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那倒没有,只是说谢靳言每日过来盯着你还不醒来的样子,活像个望妻石。让那些想靠近谢靳言的小护士,只能望而却步了。因为某些人的眼睛可谓是粘在了你的病床上呢。” “都是误会,现在人也醒了,不就是温大医生医术精湛吗?怎么可能是吃干饭的,一定是哪里弄错了,要不然就是外面的人胡说八道。” 谢靳言的眼底示意着温浔息事宁人,有什么事过后再聊。 温浔这才放过了谢靳言,目光转回到纪瑜安身上。 “瑜安,今晚再观察一下,明早没事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知道了,谢谢温浔哥哥。” 纪瑜安拉高了被子,乖巧地对温浔点了点头。 “谢教授出来一下?”温浔侧头看向谢靳言,挑了挑眉。 谢靳言自知这下是躲不开的,便微微仰起头同意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病房,纪瑜安默默地收拾着面前桌子上的肠粉残渣,将垃圾都倒进塑料袋内。她起身拿湿纸巾将桌子擦拭干净后,把桌子又挪回来了原位。 病房内的光照还是太亮了,纪瑜安又走过去把病房的大灯关了,回到床边开了那盏小夜灯。 温浔率先走到楼梯间,谢靳言紧跟其后慢悠悠地晃着进来,关上了楼梯间的门。 温浔比谢靳言年长两岁,是在同一个院子长大的。温浔的外公也是老教授,与谢靳言的外公外婆都是多年的老友,所以孩子之间也时常一起玩,感情都是极好的。 “现在可以说了吧?现在人也醒了,该说说为什么你对瑜安这么在意了吧?” 谢靳言慢条斯理地在楼梯的第四层坐下,抬起头看向站着的温浔。 “我说你那么关心干嘛?你跟人家纪瑜安熟吗就瑜安瑜安的叫她。” 温浔微眯双眼,盯着谢靳言看似不在意的目光底下,藏着隐约的试探。他顿时心里明白了几分,故意咳嗽两声。 “你知道青梅竹马吧?瑜安小时候老去温家住,这一来二去作为哥哥的我不就得照顾她吗?再说了,这青梅竹马是最容易产生——” “温浔。”谢靳言目光冷冷地打断着温浔的话,语气极其不善的有了警告的意味。“谁都可以,纪瑜安不行。你不能喜欢她,知道吗?” 温浔鲜少见到谢靳言对某个人有这样宣示主权的行为,更加确定了自己心中的想法,但他想试探更多,便起了坏心眼想要逗一逗谢靳言。 “阿言,感情这种事不是你我说的算的,这东西身不由己,如果我真是喜欢上了,我不可能放手的。你知道从小到大,我是目标感很强的人,我看上的人不会那么轻易放手的。” 谢靳言的目光瞬间黯淡下来,一副受了委屈却不敢发泄的模样。 “你真喜欢纪瑜安?” 温浔听着谢靳言的言语间尽是落寞,那架势怕是如果他承认说是,谢靳言能马上夺门而去,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你喜欢她,是吧?” “是。” 谢靳言没有片刻的犹豫,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温浔的问题。 “阿言,你放心吧。我只当瑜安是我妹妹,没有别的任何想法。” 温浔见谢靳言松了口气,却在心里叹气。 “你知道她家里的情况——” “阿浔,这点你不用担心。” 谢靳言的回答令温浔立刻意识到,谢靳言知道的可能远比他想象得多得多。他也没多想,只当是纪瑜安已对谢靳言敞开了心扉,两人已经到了谈恋爱的阶段。 “那谢家呢?谢家的烂摊子可不少,你觉得瑜安能面对得了吗?” 谢靳言在同一天被两个人同时提到谢家,还有一大堆烂摊子等着他处理,他心里的烦躁如同烈火一般燃烧,怎么都无法浇灭。 “阿皓今天来,也一直跟我提到谢家。怎么?你们俩要在同一天同一个地方跟我聊谢家吗?” 温浔抿了抿唇,忍了忍,但还是没忍住地继续往下说着:“你闹得动静真的不小,先是元山古城,然后到市一院。这就算了,关键是瑜安不醒你还闹了外科,被不少人看见了。你差点让瑜安也成了众矢之的!不过我已经让医院的人删了照片和视频,但谢家估计很快就要知道了。” 温浔一边说着,一边也在谢靳言旁边坐了下来。 两人因温浔的话而陷入了沉默,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整个楼道里静悄悄的,除了顶上的灯偶尔发出的吱吱呀呀的声音。 “我有时候在想,可能是因为从未反抗过,所以你们都觉得我这次闹得动静太大。” 温浔目视前方,听着谢靳言话里隐隐约约的惆怅,心下一颤。谢靳言自小虽随性和离经叛道,但基本没有忤逆过家里的安排,这一次算是第一次,他越过了家里,明目张胆地做这件事。 还是为了一个女孩子。 要知道就算秦家不干涉谢靳言的婚姻,谢家绝不可能袖手旁观。谢靳言的父亲是谢家的二少爷,他的大伯只有一个女儿,而他则作为谢家的长孙,身上更是担负了谢家给予他的责任。 可这些都是谢靳言不想要,他也不需要。 他的父亲就逃离了谢家,可是没能带走他。 “阿言,或者你有没有考虑过,也许纪瑜安不一定适合你的家庭。” 谢靳言的双眼忽然变得猩红起来,看向温浔的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纪瑜安不适合我的家庭。” 温浔看着谢靳言一张一合的嘴,正想接他的话,他又继续往下说。 “但她一定适合我。” “你怎么就这么笃定纪瑜安一定适合你?” 谢靳言满眼自嘲地看向楼梯口门边的地板,只觉得所有人都在问他这个问题。 “每一个人都在问我这个问题,但我只想说,纪瑜安是我唯一的心愿。我不会也不可能放弃她。如果你们觉得我的动静闹得很大,那接下来会更大的。这也是仅有的一次,我想争取我的心中所想。” 温浔在这一瞬间严肃了起来,他感觉到谢靳言紧绷着自己,随时准备收拾家里的烂摊子。 “有需要就叫我,瑜安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她的秉性我很清楚。如果你真的喜欢她,那就坚持自己的唯一之所愿。” 楼梯间外有一道黑影秉着呼吸站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探听着。 “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一切,让她不会有任何顾忌待在我身边。” 第56章 你不是麻烦 暴雨已过,月明星疏,连半夜拂过的寒风都只是温柔地敲打着病房外的窗户。 寒风徐徐,碧空如洗,朝阳顺着病房窗外横斜树木的缝隙间照入病房内。 纪瑜安这一晚一夜无梦,睡得极安稳。等她第二日自然醒已是早晨八点半。 换班的护士长正巧路过,透过病房门发现纪瑜安醒了,想起前几天在温医生办公室嚷嚷的男人,她还是快步走到温浔的办公室。 “温医生,5号床病人醒了。”护士长见温浔的办公室门没关,一边敲着打开的门一边对着里面更换白大褂的温浔说着。 温浔前一刻才刚到,本就想先去看看纪瑜安。他冲护士长点着头,表示自己穿好衣服就会过去。 “温医生,那个男的还会来闹你吗?那天在你办公室里,我们外面听到声音挺大的……” 温浔系白大褂扣子的手指停顿了一下,转而温和地朝护士长笑了笑。“他是我朋友,所以我们之间相处可能会没个度。抱歉,吓着医院的同事们了。” “那行,温医生我先去忙了。” 护士长见他们是真的没事,便放下心来,转身离开了温浔的办公室。 温浔在胸前放好了自己的笔,又想起了什么。他拿出手机找到谢靳言的聊天框,快速编辑好了文字发送了过去。 【瑜安醒了,没事的话出院来接。】 温浔到纪瑜安病房的时候,纪瑜安下床正在活动身体。 “温浔哥哥,早上好。” 纪瑜安一直把温浔当自己亲哥哥一样,因为从小到大温浔都对她极好,每次看见她都要关心她的身体情况。 这一次也不例外。 温浔深知纪瑜安小时候身体有多差,虽然现在恢复如常但仍有些气虚之类的小病根落了下来。 “瑜安,我先给你做个简单的检查,然后我帮你约了十点半的头部ct,再照一下稳妥些。如果没事的话,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温浔一面为纪瑜安做着简单的检查,一面又嘱咐着她。 “回头我让爷爷对症再开几味中药给你调理身体,那天淋了这么久的雨,都快要脱水了。你身子弱,得好好调理一下。” 纪瑜安哭笑不得的盯着话就没断过的温浔,无论是她外婆还是温家人,总把如今的她当小时候那个体弱多病的她。凡是有个刮风下雨的,都会担心她会不会旧病复发。她在他们眼里,就还是一个瓷娃娃。 “温浔哥哥,你也别太担心了,不用麻烦的。我现在身体好多了,不是过去啦。” 温浔的目光落在纪瑜安温婉笑着的脸庞,二十年前他就觉得纪瑜安懂事的可怕。他大概知道纪瑜安家的事情,也曾听过温时慢偷偷告诉他肠粉的故事,而现在的她依旧懂事地选择不给大家添麻烦。 “纪瑜安,你不是任何人的麻烦。” 纪瑜安闻言微微愣住,温浔认真且严肃的神情令她有些颤抖。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但很危险的念头不要再有了。瑜安,我也不知道你和阿言是到什么阶段了,但他看起来对你挺认真的。我也不是他的说客,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我也希望你慎重考虑自己的感情问题。但绝不是认为自己会麻烦到别人,你永远不是任何人的麻烦。” “行了,大老远听到你絮絮叨叨的。” 病房门被徐徐推开,穿着白大褂的温时慢提着小米粥走了进来。 “温大医生,您话可真密,我刚在外面想了半天什么时候走进来,等了半天你还没说完。” 温浔看着自家亲堂妹这么不给面子,心里也不在意,反而宠溺地对温时慢扬起了微笑。 “就拿了一份给瑜安,也不想着给你哥带一份?” 温时慢翻了个白眼,直接越过温浔走到纪瑜安旁边的床头柜边放下了那碗小米粥,又走到床尾那边将小桌子拖了过来。 “谁不知道你在院子里吃的,每天五点半的早餐。” 纪瑜安见温时慢将小桌子拖了过来,她便从右侧床头柜上把小米粥拿了过来小心地拆开着塑料盒。 温浔的父母一直跟着温浔外公外婆同住,他们家一直有早晨五点半起来吃早餐的习惯。温家是中医世家,温浔的母家萧家也是西医世家,温浔选择外科也是深受自己外公和母亲的影响。 纪瑜安小时候就对温浔家里五点半吃早餐的传统略有耳闻,虽在温家时温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极早起来吃早餐,但不会强迫小辈们早起,所以她去的那些时日是极其轻松愉悦的。 但温浔母家萧家则不然,无论长幼一律都需要遵守这个规矩。温时慢跟纪瑜安描述的时候都是龇牙咧嘴的,因为幼时她有一次去温浔家住过一晚,往后再也不敢去了,犹如军事化管理的家族。 “我给瑜安约了十点半脑部ct,你要没事你就陪她。” 温时慢一听瞬间摇了摇头,抬了抬自己的手表示意时间有冲突。 “我是趁着查完房给安安带份早餐的,一会儿九点半我还得跟主任上台手术,看她一眼我就得回了。” 纪瑜安吃着小米粥的动作顿了顿,忙抬起头对着两兄妹就是一阵摆手。 “你俩都不用管我,我自己能搞定的。” 温浔在这一刻听到自己的手机响了,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低头看着新收到的微信。 “好呀,温大医生上班不关静音。” 温时慢本在打趣着温浔,可当她观察到温浔变幻莫测的表情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得,怕是不用我们操心了,对吧哥?” 温浔跟温时慢交换了个眼神,示意温时慢快点把嘴闭上。 温时慢撇了撇嘴,看着正埋头吃小米粥的纪瑜安,心里也定了定,至少纪瑜安有人照顾着,不用凡事都自己一个人扛着。她看了看手表的时间,又轻拍了一下纪瑜安的肩膀。 “安安,我要回妇产科准备手术了。你照完脑部ct给我发微信,如果我下手术早就打饭过来给你吃,但十一点还没回复你的话你就不要等我了。” 纪瑜安点了点头,又扬起了头。 “好啦,你们都该上班上班去。医院那么多患者又不止我一个需要你们,我自己去照脑部ct,自己去打饭,没事的话下午出院就好啦。” 温时慢赶时间就没在跟纪瑜安废话,转身就推门要走出病房。 这时迎面而来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高挺的男人,温时慢视线上移,认出了戴着细框眼镜一脸斯文的谢靳言。 她没说话,眼神与谢靳言交流了一下,就走出了病房门。 “你来得正好,我一会儿也有台手术,你陪着瑜安去做检查。” “行。” 温浔见等到了谢靳言,心里也放心了下来,与床上吃着最后一口的纪瑜安摆了摆手,也径直走出了病房。 床上的纪瑜安顿时悟出了刚刚温时慢说的不用她们操心的背后含义,眼神微眯直直朝谢靳言射去。 谢靳言慢条斯理地把手中的袋子随意丢在沙发一侧,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纪瑜安,你又落在我手里了。” 第57章 旁人眼中的男朋友 纪瑜安低下头把碗里的小米粥吃干净后,又侧头去看一旁脱下大衣并整理着自己毛衣领口的谢靳言。 “过来。”纪瑜安朝谢靳言招了招手,示意谢靳言到她床边来。 谢靳言整理自己毛衣领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往前凑了几步走到纪瑜安的床前时,纪瑜安已经整理好了自己面前的餐盒,下床站在谢靳言这侧的床边。 “怎么?”谢靳言微微俯身看着双眼紧盯着他的纪瑜安,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纪瑜安已上前伸手拉下他的毛衣领子,仔细替他整理着高领的部分。 “袋子里装着的是什么?”纪瑜安余光瞥了一眼在沙发上随意躺着的纸袋子,一边整理着谢靳言的高领一边问道。 谢靳言盯着纪瑜安微微泛红的耳尖,脸上的温和凝在她的眼底,化成一团团清澈的水雾,一点一点飘进谢靳言的心里。他幽深的眸子里散漫慵懒起来,漫不经心地朝纪瑜安开着口。 “你就那么好奇我的袋子里装了什么?” 纪瑜安眼见谢靳言眼底的戏谑,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偏不让他如愿。她在整理收尾的时候,还假装不经意地掐了掐谢靳言的脖子,佯装自己只是为了毛衣高领整体的整洁。 谢靳言看着转过身去的纪瑜安,眼底的懒散又一点点逐渐柔和了起来。 “既然我为你整理了毛衣领子——” 谢靳言嘴角的笑意仍在嘴角高高挂起时,就听见纪瑜安拿起饭盒的声音,突然就转过了身。他还没看清楚面前人时,纪瑜安手里的饭盒就已经在他的手里了。 “洗个饭盒没问题吧,谢教授?” 纪瑜安向着谢靳言嫣然一笑,就再次背过身将小桌子拖走,摆回了原位。 谢靳言吃了闭门羹,对着纪瑜安的背影,心里泛起一阵宠溺的无奈,攥紧了手里的饭盒走进洗手间去洗饭盒。 纪瑜安没有目睹谢靳言进洗手间,但她的耳朵一直竖着仔细聆听谢靳言的一举一动。 她昨晚睡觉没有做梦,可昨天下午那场梦中梦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在元山古城集装箱里的画面依旧历历在目,谢靳言为她做的一桩桩一件件,她都一一知晓。 梦里的旖旎,谢靳言嘴唇的触感,他粗重的喘息声,无不提醒着她那些就好像真实发生过的,就在这间病房里,在她眼前的这座沙发上。 纪瑜安一向都觉得自己不想谈恋爱,也不是贪图肉欲的人,再加上她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对这些事情做过任何尝试。当梦里出现亲吻画面时,并且亲吻缱绻的对象变成谢靳言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自己应该是完蛋了。 亦或者说她没办法欺骗自己,谢靳言在她心里还只是当年那个穿着白色校服的少年。 纪瑜安一直对着洗手间的方向发呆,直到谢靳言洗好饭盒卷着自己的毛衣衣袖走出来。 谢靳言径直朝纪瑜安走来,他原本是想将饭盒放在窗边晾晒,却在抵达窗边前被纪瑜安率先伸手,轻柔地将他拉高的毛衣衣袖放了下来。 谢靳言刚想说些什么,病房外护士长推门进来。 “5号床病人,预约的脑部ct时间到了,准备好就现在去吧。” 谢靳言迅速把饭盒摆放好晾晒的位置,就拿起沙发上那个纸袋子,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了一件大衣。 “走吧,外面还是有些冷。”谢靳言观察着纪瑜安的表情,见她没有抗拒,他便上前替她穿上了大衣。 “穿好了大衣记得现在就出发了,科室离外科还有段距离的。”护士长嘱咐着纪瑜安,又想起来什么,盯着谢靳言的目光充满了警告。“这位先生,既然你的女朋友醒了,以后不要再去闹温医生了哈。我们医院的医生都挺忙的,也不是只围着一个患者身边转的。所以都跟你们这样不遵守医院规章制度,我们还要不要工作了?” 护士长瞟了一眼纪瑜安病床前的信息,虽然知道谢靳言是温浔的朋友,但作为外科最受欢迎的青年男医生,护士长决定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 “纪小姐,您有空还是劝一劝你的男朋友,毕竟温医生也需要升职晋升,你男朋友这样一闹,不知情的还以为他的医术有什么问题。更何况,那天大家都知道你的情况不是特别严重。” 纪瑜安瞬间脸颊泛红,她一开始总觉得大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当一个毫不相识的外人都这样描述当时的场景时,谢靳言大概是真的干了这件不得了的事情。 “不好意思,给您和同事们添麻烦了。” 护士长见纪瑜安语气间尽是愧疚和真诚,她也息事宁人了,但还是不忘最后补充了一句,缓和了病房内的气氛。 “没关系,你是明白人就好,小年轻气性大很正常的。不过你这些天没醒,你男朋友确实非常担心,看得出你们感情挺好的。” “谢谢护士长您的理解。” 纪瑜安没在意护士长究竟说了什么内容,只是不住地笑着点头,希望护士长能早点离开她病房,不再与她寒暄。 “那你们去吧,我先去忙了。” 病房内霎时间只剩纪瑜安和谢靳言两人,纪瑜安才发现自己身上的大衣竟那么合身,不像是谢靳言尺寸的,反而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那样。 “这件大衣?”纪瑜安低头打量着到她膝盖的大衣,又抬眸看向眼底满是笑意的谢靳言。 “你的。”谢靳言心情颇佳,丝毫没有因护士长的训斥有半分影响。“已经叫人洗过了,是干净的。” 纪瑜安定定地望着谢靳言,乌黑瞳孔内隐约透着不解,眉梢温婉耐看如斯。 谢靳言清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柔和的波光,缓缓在纪瑜安心间荡漾着波澜。 “为什么给我买大衣?” “元山古城那天你的大衣湿透了,我就想着给你换一件,这一件更保暖,你身子骨弱还是穿得暖和些好。” 谢靳言总是这样,他总是默默地为她准备着所有,都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细心稳妥地准备着。她依稀记得自己的手机屏幕在那晚应该是摔出了很大一片的裂缝,昨天她去翻找时谢靳言告诉她手机已经修好了。 此时此刻也一样,衣服湿透了,买一件新的更保暖的给她。 “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不用对我这么好的。” 谢靳言闻言,顿时语塞。 “纪瑜安,我做这些是我自己愿意,你管不着。如果没在一起我都对你不好,那你确实需要仔细考虑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了吧。而且你刚刚就没有在护士长面前否认我是你男朋友,你什么时候才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呢?” 纪瑜安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握紧,攥成了拳头状。 她忽然提步向病房门走去,谢靳言没得到纪瑜安的任何回复,仍停在原地。 谢靳言想纪瑜安此时也许想自己待着,刚刚自己因她的没有解释而暗自窃喜,现在看来自己依旧是自作多情。 “谢教授。” 走到门边的纪瑜安迟迟等不到谢靳言跟上自己的步伐,不禁转过身去看正低头不知道想什么的谢靳言。 “旁人眼中的男朋友不陪我去做脑部ct吗?” 第58章 牵着可以吗 脑部ct的检测结果需要半小时后才能出来,纪瑜安坐在外面的等候区等着结果。她低头看着时间给温时慢发微信,时间刚过十一点。等了十几分钟,温时慢还是没有发来微信。 纪瑜安想着大概是温时慢的手术还没下,不如一会儿她去医院食堂打点什么给她送去。温时慢以前就总因为手术没有按时吃饭,久而久之落下了胃病的毛病。 谢靳言带着纪瑜安的检查报告回来的,报告显示纪瑜安只是有轻微的磕伤,没有其他明显的内伤或发现异物肿块。 “报告显示是没什么大碍,你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或者再检查一下别的,再决定要不要下午出院。” 谢靳言把纪瑜安看完的检查报告收进档案袋子里,嘴里还不停地喋喋不休。 “谢教授,以前都不知道您这么啰嗦呢?” 纪瑜安好笑地看着低着头还不忘叮嘱她的谢靳言,心里涌起一股暖意,是来自谢靳言给她的安定。 两人并肩离开放射科,纪瑜安边走边留意着温时慢有没有给她回复微信,但和温时慢的聊天框一直停留在纪瑜安说自己做完检查的微信上。 纪瑜安正要收起手机抬起头时,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力道拉离了自己原来的位置,她的后背直直撞进了一个坚挺的胸膛间。 她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身后,谢靳言一手拉住她的左手腕,另一手自后环住她的身体。他的目光不在自己身上,反而蹙着眉看向离纪瑜安近在咫尺的侧边。 “不好意思呀,刚刚转角没看路。你女朋友没烫着吧?” 纪瑜安顺着声音看向她的侧边,才发现一个病人正提着没有盖子的热水壶刚在转角处大喇喇地就疾步过来。他的距离与纪瑜安很近,如果没有被谢靳言一把扯到一边,或许她就要被滚烫的热水烫伤了。 那个病人似乎是感觉到谢靳言身上强大的气场,被他眉眼间的冰冷吓到,意识到对面这位不是好惹的主,所以马上讨好似地向谢靳言出言道歉。 “我没事。”纪瑜安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她一向是只要自己没事,就不会去过多追究的人。 但谢靳言可不是这样的人。 如果刚刚这个热水洒在纪瑜安的身上,事情就不是现在说的没事了。 谢靳言的深邃的瞳孔幽幽地泛着冰霜,面对那个病人不断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令靠近的人不自觉感到战栗。许是长期职业病的缘故,在言川大学时虽谢靳言并没有年长学生几岁,但底下的学生都很害怕这位谢教授,都不敢旷课早退,生怕被谢靳言记住并盯死。 “你好,请问热水壶是没有盖子吗?”谢靳言的语气与他散发着的强烈气场截然不同,礼貌且温和。 对面的病人有些发懵,偷偷看了一眼谢靳言怀里的纪瑜安,一脸摸不着头脑似的回答着:“盖子在病房” “哦?”谢靳言闻言,冲那个病人扬起了浅笑,笑意却让那个病人感到阵阵发冷,忍不住有些颤抖。“请问是哪个病房呢?” “大哥,我错了。真不是故意的,下次我一定把盖子带在身上,绝不忘记!还有,我也一定会记得盖紧热水壶,还会记得看路,绝对不会再有这种意外发生!” 那个病人一听谢靳言笑着打听着他的病房,第一直觉就是对方来头不小,怕是想在女朋友面前出风头,忙保证似的嘴里一连串冒出许多个一定和绝不。 纪瑜安躲在谢靳言大衣下的手下意识拉了拉他内衬的口袋,扯了好几下谢靳言才有所察觉,低头看向纪瑜安抬眸盯着他的双眼。 谢靳言在这一瞬间气就消了。 “不要有下次了,你走吧。” 谢靳言忍了忍,脸上的笑意不减,但笑意都不及眼底。 “谢谢!那我不打扰二位,先走一步了。” 那个病人眼见谢靳言肯放过他,连忙转头向纪瑜安道谢,就一溜烟没了影。 纪瑜安见那个病人走得极快,仿佛身后有洪水野兽正在追赶着他似的。 “你又何必再找他的麻烦,他也不是故意的。” 纪瑜安从谢靳言的怀里挣脱出来,可牵着的手谢靳言依旧执拗地紧紧抓着,不肯松手。 “牵着可以吗?万一再遇到这么不小心的,这热水真泼到你身上怎么办?” 谢靳言此时的语气间尽是委屈,似乎刚刚浑身上下散发着冷冽生人勿进气息的不是他那样。 “我不想你受到任何伤害,哪怕是别人不小心的也不可以。只要我在你身边,我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纪瑜安明知谢靳言善用苦肉计,也还是因他的话而心软。他牵着她的手,她就任由他这么牵着。 “你闹出的动静已经很大了,现在再因为路人的不小心再闹出什么,你家里也会追究的。谢靳言,我知道你的所有想法,但我真的没事。” 谢靳言深知纪瑜安此刻没有在跟自己开玩笑,他深吸一口气,轻柔地出声哄着纪瑜安。 “我听你的,都听你的。现在去吃饭吗?” 纪瑜安见谢靳言的态度软化,她也不再揪着刚才的事不放。趁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又拿起手机看了看微信,温时慢依旧没有给她任何回复。 “我们去食堂吃吧,顺便给慢慢打包,她有胃病总是因为手术不按时吃饭。” 这时有医护推着病人路过,纪瑜安为了让路往谢靳言这边凑了凑,她的手臂紧贴着谢靳言的身侧,两人的举止在旁人眼中看起来十分亲昵。 “行,那我们先去食堂吃饭,一会儿给温医生打包。” 纪瑜安和谢靳言到医院食堂的时候,食堂已经人满为患。 “你先占着这个座,我来打饭。”谢靳言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把报告放下以后示意纪瑜安坐下等。 “我来打饭吧,你不知道慢慢爱吃什么,你坐着等我。” 谢靳言其实刚刚听见纪瑜安不让他帮忙,心里很是不得劲。但是一看见纪瑜安自己端着两碟饭菜过来,还额外提着打包的塑料盒,他的气一瞬间就消了。 因为给他打的菜里没有豆芽和芹菜,那是他最讨厌的两种菜。 纪瑜安推了推面前那碗料多的汤到谢靳言跟前,这个汤她已经尽可能多舀了一些料,想着他这几日照顾她可辛苦,多吃点的好。 谢靳言盯着纪瑜安的头顶看了一会儿,伸手将她喝了一小口放在旁边的汤拿起,放到自己面前,又把多的那碗放回纪瑜安面前。“你身体在恢复,需要补充更多,你喝。” 纪瑜安瞬间惊了,那碗汤她喝过了! “谢靳言那碗我喝过了” “没关系,食不言。” 纪瑜安这下终于仔仔细细打量着谢靳言,这厮真的开始认真吃饭,认真喝汤了。人家那么自然,她再扭捏好像也挺没意思的,反正他也喝的是另一边。 待她低头喝汤的时候,翻了翻汤底准备将不喜欢的内脏夹出来时,却不见内脏踪影,她有些奇怪,但在谢靳言碟子旁有了答案,那是被挑出来的内脏。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内脏?” 谢靳言闻言,缓缓抬眸看向纪瑜安。他的声音低沉,略带沙哑,却撩人心弦。 “我一直都知道,高中时我就见过你把内脏都挑出来。” 第59章 相同的气味 严冬腊月,医院食堂外冷风呼啸,寒意刺骨,北风吹动着食堂外的树木,横斜的树枝随风摇曳着,魔影斑斑点点映在食堂的窗户和进门的门槛边。食堂内正值饭点人头涌动,饭菜香气氤氲,病人与家属纷纷进来饱餐一顿,室外的寒意似乎与他们毫不相干。 纪瑜安因谢靳言所言放下了手里的汤碗,她充满疑惑的双眼正紧紧盯着谢靳言一张一合进食的嘴上。 “你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谢靳言的嘴里塞着一块鸡肉,他慢条斯理地咀嚼并吞下。他目光幽幽地抬起头朝纪瑜安望过来,一双漆黑的眼眸若有所思,透着她难以辨认的高深莫测。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不吃芹菜和豆芽呢?” 纪瑜安闻言便是一怔,嘴比脑子快的脱口而出:“我不知道你不吃呀。我刚刚去打饭根本就没看到这些菜,所以就不可能打回来呀。” 谢靳言的眸色暗了几分,好似眼底的亮光随着纪瑜安的坦白瞬间消失了。 “原来只是我一厢情愿” 纪瑜安见状,于心不忍的启声略有哄着谢靳言的意味。 “那我现在知道了呀。” 生怕谢靳言不相信似的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你不吃豆芽和芹菜,已经记得了。” 谢靳言的眸子里霎时间有了璀璨的光芒,看向纪瑜安的眉目间尽是柔和与笑意,俊俏的脸部线条刚毅分明,本是张扬无比的气质却配上他的细框眼镜,将他的锋芒愈发收敛,更显斯文儒雅。 “没关系,我也不求回报,谁让是我先喜欢你的。” 纪瑜安的脸瞬间绯红起来,飞快地瞪了一眼谢靳言后,继续埋头吃着自己餐盘里的饭。 谢靳言看着耳根通红的纪瑜安,心里的悸动不住的外溢,令他抓紧了自己的筷子。似乎唯有如此,他所有的心思才能得到克制。 纪瑜安与谢靳言是面对面吃的饭,食堂的人越来越多,很快他们也不得不被人拼桌。一对情侣也在他们身边坐下,四人就挤在了一张桌子上吃饭。 旁边情侣中的女孩东西比较多,放下餐盘坐下放东西时一个没站稳,不小心往纪瑜安这边挤了挤。 纪瑜安被突如其来的撞击往自己的右侧倾斜着,下意识伸手撑住桌面,她的双腿在这一瞬间被对面的谢靳言牢牢夹住。 “对不起啊,你没事吧?我东西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 纪瑜安恢复了平衡,对着一脸歉意的女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没事。” 四人安静地吃着饭,空气间只有进食发出的咀嚼声和周围人嘈杂的聊天声。 对面的谢靳言面不改色,低着头吃饭。可只有纪瑜安知道,他的双腿仍夹着她的,没有了刚刚为了帮她找到平衡时的力道,但依然是包裹着保护她的姿态。 太亲密了。 纪瑜安的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旁边的女孩东西堆在她们之间,她没有办法挣脱开谢靳言长腿间的禁锢。 她只好眼神示意着谢靳言的腿还在她的两侧,可对面的当事人像是瞎了一般就是一眼也不看她。 她这下确定了,谢靳言是借着刚刚的意外又偷偷靠近她。 纪瑜安只好加快自己吃饭的节奏,吃饱喝足后又仰头把汤一饮而尽。 正当她想起身离开时,旁边的女孩子像是注意她很久了一样,见她吃饱后忙开口询问她:“不好意思,我想问问你身上这件大衣是哪来买的呀?我刚刚第一眼就看见了,但因为你在吃饭没好意思打扰你。可以告诉我吗?” 纪瑜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大衣,分明是谢靳言早上才带来送给她的大衣。她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女孩子,又把目光落在了谢靳言身上寻求帮助。 “你好,这件大衣不是在外面买的。”谢靳言收到了纪瑜安的眼神求救,主动向着那个女孩子解释着。 在那个女孩子愣神的片刻间,谢靳言又紧接着扬起了嘴角。 “这件大衣是自己做的。很抱歉,没帮上忙。” 那个女孩子立即就反应过来了,她左右打量着纪瑜安和谢靳言,对纪瑜安投去了羡慕的眼神。 “小姐姐,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 纪瑜安不予置否,只是朝着那个女孩子淡然一笑。 “你们慢慢吃,我们吃好了,就先走了。” 她话音刚落,就用腿稍稍推了推谢靳言的腿。 谢靳言旖旎的眼神与纪瑜安的双眼隔着桌子交汇着,谢靳言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长腿也随着纪瑜安的动作放开了对她的包围。 纪瑜安把餐盘里的剩菜倒了干净,手里给温时慢打包的塑料袋被谢靳言抽了去,她则转身把手洗干净。 待她回身去寻谢靳言时,视线里就是一张摊开的纸巾。 抓着那张白净纸巾的手指修长,她接过那张纸巾把手上的水渍擦拭干燥后,她手中的纸巾又被抽走,塞进了一支护手霜。 纪瑜安盯着手里的护手霜看了好久,突然心里泛起一阵不舒服的感觉,难以忽视。 “怎么?这个味道的不喜欢?” 谢靳言见纪瑜安把雪松味道的护手霜拿在手上却迟迟不用,以为是护手霜的味道她不太喜欢,又低头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洋甘菊味道的递给了纪瑜安。 纪瑜安见谢靳言竟还备多了一个其它味道的护手霜,当即心里不舒服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没有伸手去接那个洋甘菊味道的护手霜。 “两个味道都不喜欢吗?那你喜欢什么味道的我去买。” 谢靳言又误以为是这两个味道的纪瑜安都不太喜欢,便想着她喜欢的直接告诉他,他就按照她喜欢的买就好。 “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护手霜?” 纪瑜安将手里雪松味道的护手霜攥紧了些,眼底的清冷溢于言表。 谢靳言愣了愣,察觉到纪瑜安的心情欠佳,心下有些慌。 “我看我姐随身携带护手霜的,在元山古城那晚整理你的包时发现你也带着护手霜,而且护手霜用完了。我就想着给你买新的,现在天气这么冷又很干燥,所以我刚刚就拿了护手霜给你。” 谢靳言如实地将自己心中的想法坦露,依然担心纪瑜安误会。 “如果你不喜欢这两个味道,或者你不喜欢我买的护手霜,你就告诉我。你说的,我都会改。” 纪瑜安的心跳因谢靳言的真诚仿佛漏了一拍,她咽了咽自己的口水,扭开了手里的护手霜,凑近了鼻翼间。 淡然的木质香扑鼻而来,犹如置身在雪松林,感受冬日寒风冷冽却又温暖的清香。 她想挤出一点护手霜,却不小心挤了一大团出来。 纪瑜安将自己的手摸了个遍,仍有许多护手霜残留在她的手指间。 谢靳言见她听了他的解释后终于涂上了护手霜,就悄悄松了口气。 “把手给我。” 谢靳言不明所以递了自己的左手过去。 “先把袋子放在这个桌子上。” 谢靳言一步一步照着纪瑜安的指令做着。 纪瑜安见谢靳言木着站在原地,一只手递向她,另一只手垂在他的身侧。她感受着手指间护手霜带来的粘腻,往前走了一小步凑近了谢靳言,伸手将他的双手包在自己的手里。 谢靳言的手比纪瑜安的手大得多,她只能来回均匀地轻搓他的手指,将自己手中的护手霜平分给了谢靳言。 “谢靳言,你是恋爱脑吗?还我说的你都会改。” 谢靳言垂眸看着纪瑜安的一系列操作,在她结束手部按摩动作要收回手后,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指尖。 “如果我是恋爱脑的话,就能跟你拥有相同的气味吗?” 第60章 一起回家 温时慢下手术已经是一点了。她到储物柜更换衣服的时候,打开手机看着纪瑜安发的微信。 【我才刚下手术,你那边怎么样?】 温时慢拿着手机敲着键盘,打下了这段话发送出去。 纪瑜安大概是没有看手机,一直没有回复她。 温时慢饿过了劲,这会儿反而没有太多的感觉。她伸了个懒腰,拒绝了同手术同事的邀约,径直回到了办公室。 她才刚刚踏入办公室的门,坐在靠门边的实习生就冲着她摆了摆手。 “温医生,半小时前您朋友给您打了饭送到您办公室了,我亲眼看见她们进去的。” 温时慢一听就知道一定是纪瑜安和谢靳言,她们的意思就是她俩一直黏在一起没分开过。她放下心来,纪瑜安身边有人陪着估计问题也不太大。 “行,谢谢你啊。” 温时慢回到办公室,就看见两菜一汤整齐地摆放在桌子上,她只需要掀开每个塑料盒的盖子就能吃饭。在她掀开盖子的间隙,纪瑜安就回了微信。 【脑部ct都正常,下午我出院还是回你家,省得我外婆看见伤口担心的。你下午别来了,晚上直接回来家里见吧。】 温时慢嘴里咬着勺子,悠哉地回着微信。 【谢教授会把你送回家吗?】 编辑好了一条,温时慢又如梦初醒。 【这哪是送你回家啊,分明是一起回家嘛。】 此刻的纪瑜安正坐在病床上,等待着护士来给她的额头和腿受伤的位置换药和纱布。谢靳言站在窗边接着电话。 午后的阳光从病房窗外斑驳的树影缝隙射了进来,映在谢靳言的侧脸上,显得明亮而又耀眼。 纪瑜安盯着手机屏幕上的一起回家,又看着光照下发着光的谢靳言,思绪不断地飘回高考前夕,她曾与谢靳言同路过。 那天的谢靳言没有坐家里的私家车,跟她一样也是骑着自行车离开的学校。那是高考前的誓师大会,谢靳言还代表高三年级学生代表上台讲话。 因誓师大会结束后刚好是周末,学校特意让学生们下午就放学,取消了晚自习。纪瑜安离开学校前,就看见谢靳言身穿白色的校服,到车房取车。她当时还有些惊讶,他竟有一天会自己骑车而不是坐车。 下午的阳光虽然没有那么毒辣,但6月份天气炎热,连扑面而来的风都散发着热气,石板路也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焦味。 可纪瑜安意外地随着谢靳言摆动的衣袖而静下心来,他身上淡竹的清香似乎随风飘进了她的鼻翼间。他与别人打招呼时眉眼间的明媚,举手投足尽是少年感的清爽干净。 谢靳言很快就骑车离开,纪瑜安也顺着自己每天走的路骑着车。两人却在一个十字路口相遇,谢靳言的车正巧就在她面前,一并等着红绿灯。 接下来纪瑜安一直骑在谢靳言的身后,她才发现自己与谢靳言竟有一大段是同路的。 后来她在家门口前的路口,与谢靳言分道扬镳。 这段一前一后同路的旅程,也变成了纪瑜安心里的秘密。 纪瑜安在护士叫唤她回过神来,护士见她没事就上手替她小心地揭开了纱布,纱布上的血渍早已干涸。 “没事哈,恢复得不错。伤口也不太大,回去就每天消毒上药就行,一周的慢慢就会好了。” 护士轻柔的动作没令纪瑜安感到半分疼痛,她轻轻点着头,又猛然想起了什么。 “您可以帮忙看看他的手吗?上次也擦伤了不少。” 那边谢靳言已经结束了通话,看着护士给纪瑜安换药就走了过来。 “我没事,都是小伤。” 纪瑜安却执拗地指着谢靳言的手背,朝护士轻声说着:“麻烦您给看看。” 护士处理完纪瑜安身上需要更换的伤口纱布后,笑脸盈盈地应着,让谢靳言伸出手来。 “行了,女朋友让看我就给你看看吧。” 谢靳言手背上的伤口就第一天来温浔注意到,为他消毒过上过药,后来他自己就没注意,就不管不顾了起来。 他手背上伤口的血渍已凝固了,但也自行开始恢复着。 “年轻人这点小伤确实不要紧,我给你消个毒上个药基本也没什么事的。就是你女朋友这几天得换纱布上药的,你这个男朋友得上点心。” 谢靳言落在纪瑜安身上的眼神定定含笑,瞬间应下了护士说的话。 “好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纪瑜安也懒得解释了,毕竟谢靳言前几天这么闹了一回,现在她再去跟众人说自己不是他女朋友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就是便宜了谢靳言,被他占了两天的口头便宜。 “行,那你帮你女朋友办出院吧。” 谢靳言听话地跟着护士走出了病房为纪瑜安办出院手续,而纪瑜安就留在病房里收拾自己的私人物品。 那晚在元山古城她穿着的衣服,早被划破了。温时慢就给她带了一套衣服嘱咐她出院的时候换上。她没想到谢靳言的袋子里也准备了一套换洗的衣服。 她一想到他随身携带的两个不同味道的护手霜,就因他的细心有所触动。 纪瑜安还是换上了温时慢给她带的衣服,谢靳言给她带着的纸袋子她随着自己的包一起拿着。 谢靳言回来时看见纪瑜安已经换好衣服收拾好了东西,就有些愣神。他刚想接过纪瑜安手中的纸袋子时,被她往回缩了缩。 “做什么?”纪瑜安把纸袋子背在了身后,一脸的戒备。“给我的还要拿回去?” 谢靳言哑言,反应过来后忍不住一阵发笑。 “你在想什么?我是替你拿着。给你买的,我拿回去我又穿不了。” 纪瑜安想到谢靳言一系列的细心程度,心里的疑惑压都压不下去。 “你以前真的没谈过恋爱吗?” 谢靳言闻言又是一阵语塞,他思索了半天还是决定问个清楚。 “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困惑?” “随身携带的护手霜,准备好多一套的衣服,还有其他的那些。谢靳言,你现在这些行为,用网上的话来说就是被上一任女朋友调教得很好,才会有这样的自觉和领悟力。” 谢靳言霎时间嗤笑出声。“作为一名教授,有必要提醒你,网络上的东西少看些好。” 纪瑜安咬着下唇,清亮的眸子里充斥着不服气,正要出言反驳着,谢靳言的声音很快再度在她耳畔响起。 “我没有谈过恋爱,如果你非要理解我所谓的自觉和领悟力,我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就是我可能对于这种事就是天赋异禀,尤其是在面对你的时候。但很多东西也不是完全能够靠我自己无师自通,比如护手霜的味道,你要告诉我你究竟喜不喜欢。” 谢靳言不断靠近着纪瑜安,问着她喜不喜欢护手霜味道的架势,就像是在旁敲侧击着,她究竟喜不喜欢他。 “谢靳言,你身为人民教师,更加需要独立。”纪瑜安往后躲了躲,嘴里还振振有词。“恋爱脑不可取,要以事业为主。” 谢靳言嘴角的弧度因纪瑜安的前言不搭后语不断上扬,他轻声地哦了一声,又往前走了一小步。 “可是我就想当个恋爱脑。” 谢靳言一手抓住纪瑜安拿着纸袋子的手腕,语气间透着几分委屈。 “我反悔了,光拥有同样的气味恋爱脑是不会满足的。” “那怎么才可以满足?” 纪瑜安被突然抓住她的谢靳言惊到,低声顺着他的话接下去。 “一起回家。” 第61章 渡劫 十二月的言川,暴雨已过。冬日的暖阳悄悄探出了自己的身躯,但仍抵不过寒风刺骨。 纪瑜安连着休息了三天,才回到了元山古城。温时慢正巧今天轮休,主动提出送纪瑜安去上班。 “你非要早起做什么?难得有轮休,不睡它个一天都对不起自己。”纪瑜安拿着温时慢早起蒸好的包子就要往门外走,嘴里塞一个手里拿两个。 温时慢不甚在意地摆摆手,一只手摸了两个包子,另一只手拿起车钥匙就跟上了纪瑜安的脚步。 “这有什么,送你去了再回来补觉呗。你这才刚好,别瞎吹风的。我看呐,实在不行就让同个小区的某位邻居上班的时候,带你一块去吧。” 纪瑜安正巧吃完两个包子,将手里最后一个包子塞进了自己的嘴里,飞速咀嚼吞了下去。 “我们没有在一起,而且你不如直接报他谢靳言的大名得了。” 温时慢一听,趁着进电梯的功夫就冲纪瑜安无辜地耸了耸肩。 “啊?我说了是谢靳言吗?” 纪瑜安对温时慢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不再看温时慢。 温时慢见好就收,马上收起了自己无辜的样子,转而严肃了起来。 “安安,你现在说实话,经历了元山古城这件事,你心里的想法有任何改变吗?噢对,还有医院他也是寸步不离,虽然不能强行作为加分项,但他确确实实都把这些做了。” 纪瑜安率先出了电梯,径直进入了中转电梯间内。 这个小区因为是超高层为主,为了缓解电梯的运行和载人的压力则设置了中转电梯间。 温时慢不紧不慢地跟在纪瑜安身后,把手里的包子吃个干净后,就朝纪瑜安伸出了手。 纪瑜安看了一眼,就在包里掏出了免洗洗手液。 温时慢嘿嘿了两声,接过免洗洗手液就挤出了一些,还给了纪瑜安。纪瑜安紧接着又摸出了护手霜递给了温时慢。 温时慢一见是新包装,好奇地拿起来看了看又挤了一点在手上闻了闻。 “好闻诶,这是在哪买的?我好像之前在网上刷到过,是个很小众的牌子,国内很低调的调香师的作品。纪瑜安你出息了吗?居然给你搞到手了?” 她涂完了护手霜仔仔细细又把护手霜里里外外看了个遍,忽然发出一阵惊呼。 纪瑜安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摇了摇头。 “谢靳言买的,不是我自己买的。” 温时慢啧啧地笑出了声,把护手霜还给了纪瑜安。 “看来谢靳言确实有点东西喔,这个牌子的东西真不好买,而且都是供不应求,有钱都不一定买得到。” 纪瑜安猛然又想起来谢靳言带到医院来送她的大衣,他说那件大衣是自己做的。他的家世如何她心里大概是有个底的,但如果样样东西都到了她没办法等价交换的地步,她心里就会极其不踏实。 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门缓缓打开,纪瑜安与温时慢相继走了进去。 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刹那,又缓缓打开。 纪瑜安抬眸在电梯门打开的那瞬间与谢靳言略显焦急的目光交汇着,对方见到她时也有片刻的惊愕,但很快一闪而过,长腿一迈走进了电梯。 与谢靳言并行的是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他清隽的眉目间尽是淡漠,下颌轮廓硬绷冷肃,身上深灰色的大衣显得一身矜贵。 他一进门后视线先是落在纪瑜安身上,就发现了在一旁扮鸵鸟状的温时慢,薄唇微翘似乎泛起若有若无的讥笑,随后在电梯最里侧站定。 “去上班吗?”谢靳言径直走到纪瑜安身边,旁若无人地低声询问道。 “嗯。你去哪?”纪瑜安见谢靳言与他人同行,大抵也不是去元山古城的。 “得回一趟梧桐路。”谢靳言才想起来还没给大家做介绍,指了指电梯最里侧的男人又对着纪瑜安笑了笑。“这是我的表兄弟,陈圳川,跟我们一个高中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纪瑜安一听这名字,眼睛亮了几分打量着内侧的陈圳川。 “这是纪瑜安,你知道的。旁边那位是温时慢温医生,温老爷子是她爷爷。” 谢靳言也回身向陈圳川介绍起了纪瑜安和温时慢两人。 陈圳川对纪瑜安点了点头,目光再度落在温时慢身上,扬了扬唇。但那弯起的弧度凉薄的如冬日的冰雪,清远且疏离。 “原来是温医生,早就听闻市一院妇产科的明日之星,久仰。” 温时慢的脸色相比之间就不太好了,素面朝天的她因睡眠不足而有了淡淡的黑眼圈,下巴还长了两颗痘痘。 此时看见陈圳川的温时慢就好像是被撞见了自己不堪的一面,内心无比的绝望。 “你好,陈律师。”她只得摆烂似地随意抬了抬手,表达自己打了招呼。 谢靳言品出了两人之间的不对劲,这个开场白丝毫不像是刚刚认识的两人。他侧头看着纪瑜安,发现纪瑜安正盯着陈圳川,眼睛一眨不眨的,仿佛想窥探陈圳川的内里。 自称恋爱脑的谢靳言扯了扯纪瑜安的包带,纪瑜安才收回了探究陈圳川的目光,有些不满地看向谢靳言,蹙着眉控诉着谢靳言打扰到她了。 “穿够衣服了吗?外面可冷了。”谢靳言替纪瑜安整理着内衬高领毛衣的领子,像极了在医院里她为他整理时的样子。“每天都有按时换药吗?” “慢慢是医生,你还担心这个呀?”纪瑜安拍掉了谢靳言的手,在这个狭窄的电梯间里,还有着另外两个人站在身后,她不想在这种场合和谢靳言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并没有确认关系的时候。 “我不担心温医生的技术,我是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 谢靳言毫不掩饰的关心令纪瑜安感到不自在,她眼神示意着谢靳言闭嘴别再继续往下说了。 此时的温时慢像是被噤声了,一言不发地垂下头。 陈圳川则是玩着自己手里的车钥匙,有一搭没一搭的,却让人觉得他是极有耐心的,设好了圈套就等人走入他的陷阱。 电梯里因谢靳言的沉默陷入一片寂静,电梯的楼层数不停地往下,中途没有一个人突然闯入。直到电梯下到-2层,四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谢靳言与纪瑜安交换了个眼神后,与陈圳川消失在了她们的视线范围内。 温时慢这才松了口气,仿佛什么洪水猛兽终于被送走了似的。 “纪瑜安,以后谢靳言在你还是别喊我了,梧桐路看来也不能去了,居然是表兄弟。” 坐在驾驶座的温时慢心有余悸地不住喘气,环顾四周生怕陈大律师从哪个方向又冒了出来。 “温时慢,让你天天逼我,成天问我对谢靳言的想法有没有改变。就是你日念夜念谢靳言,他今天才会出现,顺带着出现了属于你的惊喜。” 温时慢一脚油门把车驶出了地下车库,闻言就是一阵不服气。 “我要知道谢靳言能把他招来,我绝对不会再提了。” 纪瑜安收回在温时慢身上的眼神,转向车窗外。 “所以在这个十二月,不只是我一个人在渡劫,你我都找不到合适的方案解决我们的困惑。” 第62章 我只信他 元山古城的工作仍然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并没有因为谁的请假或离开而有所耽搁。 八点半的朝阳毫无遮挡地照耀着整个元山古城,古城有一处残垣断壁爬满了枯黄的爬山虎,微风徐过,如同荒野的波浪连绵起伏着,夹着一丝清香随风舞动。 老李看见康复的纪瑜安很是欣喜,还主动分了一个奶黄包给她。纪瑜安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即使拒绝了,依照老李这张喋喋不休的嘴也能把她念死。 阿刘看见纪瑜安,脸上也浮现少有的喜色,虽然他的表情仍是严肃万分,但还是隐约看见眼底拂过一阵笑意。 “安全康复回来就好,下次还是别做这样的傻事了。”阿刘难得地对纪瑜安说了句软话,但还是为了彰显自己组长的人设,又硬生生继续说着:“毕竟你那天抢着做的,这几天的活不也耽误了吗?还得我给你善后,你赶紧回到工作岗位上恢复工作吧。” 纪瑜安面对着阿刘也是满心的歉意,确实也因为她那天的失误导致她手头的修复工作进度落下了好几天。 “不好意思,刘师傅。都是我的问题,希望您不要放在心上,以后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了。” 阿刘往嘴里塞进了一个小包子,囫囵吞枣的嚼了一下就吞了下去,冲纪瑜安摆着手,示意她没事就可以先过去工作了。 纪瑜安点点头,就拿上自己的水瓶到洗手间去洗干净,又回到办公室倒满了热水才离开了办公室,往西街的方向走去。 穿过中心公园,纪瑜安就看见早早等候在那里的方宇鑫。 方宇鑫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在岑阳恶狠狠的表情,是十分平静且充满善意的姿态。 纪瑜安心里只是对方宇鑫的变化感到奇怪,但她不敢放松警惕。她继续往前走去,方宇鑫一见她就急急迎了上来,令她想躲也没地方躲藏。 “纪师傅,你别害怕。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解释一下,顺便消除我们之间的误会。” 方宇鑫似乎眼底充斥着真诚,为了让纪瑜安放心,他故意保持了一些距离来表达自己的善意。 纪瑜安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定。她一手紧紧抓着自己的水瓶,另一只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抚着手机,脸色如常地看向方宇鑫。 “好的,您说吧。” 方宇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忽然上前一大步凑近了纪瑜安,朝她深深鞠了一躬,还是标准的90度。 “对不起,纪师傅!在岑阳是我考虑不周,也是我自作多情误会了你原本的意思,导致我们之前存在了之前那件事,我对此深表歉意。” 纪瑜安见嘴里念叨着的方宇鑫仍保持鞠躬的动作,心下一紧没来由的慌张在她心底横冲直撞。她努力压着心里的不适,没敢往前一步去搀扶方宇鑫。 “你的道歉我接受了,你先起来。” 方宇鑫仍然弯着自己的身体鞠着躬,执拗的非要纪瑜安承诺不追究且以后能跟他好好做同事,不是躲着他的那种相处,他才肯直起身子来。 “纪师傅,除非你答应我的请求,否则我是不会起来的。我一定要直视并承认自己的错误才行,我们也一定要说清楚解开这个误会,不然太影响我们之间的同事情谊了。” 中心公园本就计划在下周举办一个品牌活动,所以这里这周都聚集了很多界朗文旅的工作人员。眼见这周围经过的工作人员越来越多,都看见了方宇鑫鞠躬的场景,纷纷对她指指点点起来。 “她是不是壁画修复组的那个空降兵?听说是顶替怀孕的那位同事。” “他们俩是什么情况啊?在公众场合,该不会是男的求和吧?” “我听那样子是男的道歉,女的不依不饶诶。怎么这样啊,有什么不能关起房门慢慢说吗?非要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生怕别人看不见吗” 众人永远都只会选择自己想看到的画面,为这个世界所有发生的事加上自己希望理解的情节。 世人对可怜之人或弱者总格外地拥有怜悯之心,并主观带入到谁一旦哭喊得最大声,最可怜委屈,谁就是弱势群体,需要帮助的可怜人。 此时此刻的纪瑜安,已成为众矢之的。也许她一直以来都只是无辜的人,但如今在旁观者眼中,她就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在公众场合不让方宇鑫头磕烂誓不罢休的恶毒女人。 “你起来,误会解开了,道歉我也接受。” 方宇鑫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向纪瑜安的眼眶里还闪烁着泪光。 “真的愿意原谅我吗?那谢教授可以不再来找我了吗?” 方宇鑫原本洪亮的声音在提到谢靳言的时候,突然降低了自己的音量,还往前凑了几分,让纪瑜安能听个清楚。 “谢教授?” 纪瑜安的困惑不断加重,但脑海中不知不觉有了答案,方宇鑫这样八成是被谢靳言拉去谈话了,但她不能理解的是,方宇鑫为什么看起来很害怕谢靳言的样子。 方宇鑫一听谢靳言的名字,瞬间受到了惊吓一般,不自觉往后缩了缩。 “谢教授找人到我家来,警告我离你远一点。”方宇鑫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纪瑜安,似乎是不敢继续往下说。 纪瑜安一看方宇鑫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欲言又止只是为了引她往下提问。她勾唇笑了笑,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勇气,让她颇为赞同地点着头。 “他其实说得没错,你是应该离我远一点的。” 方宇鑫的双眼又瞪大了几分,余光瞥见驻足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音量不由得又恢复到原先洪亮的状态。 “我知道你喜欢他,他已经来警告过我了,我会照做的但能不能别再来我家威胁我了,我家里人很害怕的。” 方宇鑫楚楚可怜的样子,令周围人迅速抓到了关键词。大家纷纷又用鄙夷的目光看向纪瑜安,她不仅是个恶毒女人,连新男朋友的做派都像是黑社会的,还上门威胁人家和家人。 “天哪,真的什么人都有啊,还要叫新男朋友找人上门恐吓人家和家里人。” “就是啊,跟黑社会似的。这个女人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么背地里是这样的人呀。” “她还是集团那个壁画修复组的人员,要不要叫她们先内部自查呀员工的生活作风这么乱,工作态度肯定也会特别恶劣!” 这些评论的话语全都尽收纪瑜安的耳底,她又想起高铁上众人议论纷纷之下的谢靳言,对这些不为所动,只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她因回忆里的谢靳言而受到了鼓舞,那些她们没做过的事不该由着方宇鑫污蔑。 方宇鑫听着周围人议论声四起,心下一喜。他就是想要这样的效果,即使是假装弱势,他也不算说谎,谢靳言确实带人来过,只是不是去他家里,而是在元山古城碰见的时候聊过几句。如果纪瑜安跑去跟谢靳言核实,他再一口咬定是自己记错了或者她听错了。 “方宇鑫。” 纪瑜安平淡的声音传入方宇鑫的耳朵里。 “我不相信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只信他。” 第63章 流言蜚语 传言如迅猛野兽般迅速席卷了整个元山古城,一传十十传百,越传越离谱。 方宇鑫鞠躬的照片,他脸上可怜巴巴的表情,纪瑜安淡漠的姿态,都被有心人加以配图传到了界朗文旅大项目组的工作群里。 老李是被别人通知才去看工作群的,他看到照片时脸都气歪了,本来还在与人谈笑风生,顿时乌云密布,笑容顿失。 “壁画修复组空降兵生活作风不检点,教唆现任男友上门威胁恐吓前男友与其家人。这样的害群之马,不该留下祸害整个项目组,应该直接开除!” 发布这条讯息的人如今已是查无此人,谁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工作群里多出一个人却无人发现。 “简直是荒谬至极!”老李盯着标题和一连串的照片,勃然大怒。“现在的人怎么可以仅凭照片就这么武断?!他们就好像是照片里人家肚子的蛔虫,人家说的每一句话外人都能听见似的。这简直就是造谣!无耻!” 杜工看见这些也是眉头紧蹙,虽不是与他直接关系,但这些同事们都是朝夕相处的,也不像是标题说的那样不堪。更何况这些消息对元山古城项目也会有极大的影响,大家都以吃瓜优先,至于其中的真假,无所谓也已经被一锤定音。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澄清。如果事情发酵,他们都会被项目组开除。” 杜工说这话并非不无道理,因为即使在大群领导们在的地方,大家不敢议论,但在各自的小群里早就炸开了锅。 古建筑修缮组有个实习生,是杜工的侄女,与界朗文旅策划部的人玩得还不错,就有加入到对方点外卖奶茶的拼车群里,就收到了很多八卦。 杜工拿着实习生的手机来给老李,两个中年老男人戴着老花镜,挤在实习生手机屏幕里仔细地一条一条读着小群内的吐槽。 【天哪,没想到在项目里就能吃到这个瓜诶。】 【那个女的看起来就是很高冷型的,但这么说也蛮有手段的,哄得前男友现男友都听她的。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着外表人畜无害的,谁知道原来还是个红颜祸水哦?】 【但她那个前男友也不是什么好人吧,这个空降兵没来之前,我看他也有勾搭过策划部的小姐姐吧。但这女的来了以后,好像都没怎么看过男的过来了。】 【没有不看脸的人。那这么说他们俩还挺配的,要不别祸害现男友了,跟前男友两人互相祸害纠缠终身得了。】 两个中年老男人都对这些议论不忍直视,没想到当下的年轻人竟对真相如此不谨慎,只想逞口舌之快过瘾就行,也不需要为自己的言论负责任。 老李从业这么多年,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以往接过来的项目,大多都是知根知底的,有事情也是内部处理消化掉了,但这次的项目不仅仅涉及到他们,还有背后更大的项目组。他本身对网络的力量嗤之以鼻,觉得都是一些小年轻能有什么波澜呢?可现在猛然意识到,人言可畏。 他刚想跟杜工讨论一下,就接到了电话。他神色凝重地听着电话,一旁的杜工仿佛感受到了老李的紧张和急迫。 “对呀,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他们这样针对我组内人员,是不是不太合适呢?啊好的好的,我让他们都低调些。行行行,麻烦了哈,感谢感谢。” 老李把电话挂断后,当场又变了脸色,看向办公室门外的方向。 方宇鑫正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晃荡着过来。他看起来心情极佳,似乎上午那个委屈可怜遭人威胁恐吓的人并不是他本人。 他一进门就对上了老李威严且严肃的眼神,心里不觉一颤。他一直以来都算是老李的徒弟,从他毕业以后就跟着老李学手艺。他深知当老李有这样的表情时,他离遭殃不远了。 上一次这样的情况,是两年前他违规操作擅自将壁画修复的方法简化了,导致壁画有了不可逆的损坏。他有一年多没有接触到新的项目,后来是他哭着喊着求着老李,老李才同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在元山古城这个项目里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方宇鑫迅速换了一张怯懦的脸,走进了办公室,佯装不知发生了何事,与老李和杜工打着招呼。 “你为什么这么做?”老李早就看清方宇鑫刚刚哼着小曲的模样,也清楚地看见了他变脸的全过程。 方宇鑫仍在装傻,毕恭毕敬地对着老李认真回答着:“您是指什么?我不是很清楚您说的是什么——” “方宇鑫。”老李的语气间满是失望与疲惫,看向方宇鑫的眼底是恨铁不成钢。“你为什么故意去演那出戏?别装傻了,在岑阳我就看出来你和小纪不对劲,而且在会后你对着人家拉拉扯扯,你当我真的没看见吗?” “李叔,事情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行,那你来说说是怎么样?” 老李直接打断了方宇鑫的话,不给他任何反驳的机会。 “你也别把我们这些老东西当傻子,我们见过的可比你多得多,你心里那点心思谁不知道?想追人家小纪,因为小纪长得好看,还是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结果现在追爱不成,被人扇了一巴掌,就要眦睚必报,把人家毁了才好。方宇鑫,我猜得对吗?” 办公室里只有老李、杜工和对面哑口无言的方宇鑫,整个办公室忽然就沉寂了下来。 方宇鑫的脸变得煞白,他没想到被纪瑜安扇了一巴掌的事情,老李竟然会知道!他就像是被人在阳光下揭开了自己最阴暗的一面,无处遁形挣脱不了。 杜工跟老李好友多年,很清楚老李的性子,对方宇鑫的事也知道一些。他这回看气氛是真到了冰点,便出来缓和。 “小方,一言一行都会暴露在太阳之下,你不可能去诬陷一个好人。小纪究竟是不是那样的人,或者说她的现男友有没有上门去威胁恐吓你和你的家人,你现在说实话。” 方宇鑫狠狠咬着自己的下唇,心不甘情不愿地摇着头。 “我只是想给纪瑜安一点惩罚,谁让她打了我一巴掌。作为男人,这口气我是真的忍不下去。而且,她以前也没有拒绝我啊,不就是给我错误的暗示让我误以为她也喜欢我吗?” 老李这下确信,自己这些年确确实实看走眼了。能够把所有的事情推到女孩身上,自己撇个干净毫无悔改之心的人,在工作上也会一副模样。两年前那件事仍然会重蹈覆辙,方宇鑫不值得令他再费神去帮。 “别再去招惹小纪,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忠告。”老李不想再跟方宇鑫有更多的废话,只最后再给他提一句醒。 方宇鑫却不这样认为,他私自打听过,纪瑜安的家庭条件并不是很好,就算是季老先生的关门弟子那又如何?季老先生又不只有纪瑜安一个徒弟,管得过来吗?既然上面没人,他就想了这出,就算不会对纪瑜安有实质的指控,但流言蜚语的也会对她的名誉造成影响。 得不到就毁掉。 “李叔,这么多年我什么人您还不知道吗?纪瑜安才跟您相处多久啊,您就这么偏袒她,该不会你们私底下有什么别的交易或者关系吧?” 方宇鑫想到这,就开始口不择言起来。 “方宇鑫!”老李闻言,怒吼一声。“你真不把季老先生放眼里是吗?” “季老先生又如何?说不准跟纪瑜安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64章 谁都别想动 方宇鑫刚说完,办公室最里面的工位就传来一道饶有兴致的声音。 “我就睡了一觉,证据就到手了,我看我下一步就请律师给你发个律师函吧。” 方宇鑫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弄懵了,急迫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老李和杜工也是一怔,他们一直在这办公室里,也没发现有人进来过。 他们三人纷纷向着最里面的工位走去,里面是个女人背对着他们正在折叠床上坐着,俯身穿着鞋。 “阿滢!”老李在陈思滢起身的瞬间认出了她,一阵惊呼。“你怎么回来了?” 陈思滢转过身,巧笑嫣兮的模样令方宇鑫看呆了。他以前从未见过陈思滢,他一直以为那样的高层一定是身材发福的中年老女人,没想到身材竟是这么火辣凹凸有致的年轻女人。 “我不回来,不恰巧在这里倒个时差睡一觉,还真是听不到这么精彩的一出戏,对吧李叔?” 老李一听陈思滢说这话,老脸通红。当时纪瑜安到项目组来,除了因为是季老先生的徒弟以外,还是她陈思滢力荐的人选。这就证明纪瑜安的背后不仅是季老先生,还有陈思滢。 陈思滢虽然年轻,但她如今的位置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公司没有一个人是对这个小姑娘不服气。而且陈思滢背后还有陈家与秦家撑腰,更是无人敢去招惹这位长公主。 所以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季老先生不出面,陈思滢也一定会管。现在看来陈思滢不只是要管,还是不放过的插手。 “阿滢,这些都是误会,之前都是我与李叔他们说笑呢。” 方宇鑫讨好似地离陈思滢近了些,她不施一丝粉黛的脸仍惊艳无比,肤如凝脂,双眼灵动得犹如浩瀚星辰皆在她的眼底。 “阿滢?”陈思滢展眉微笑,可目光却寒凉至极,嘴角慢慢勾出了嘲讽的弧度。“李叔,平时没有给同事们说说我是谁呢?” 老李第一次见陈思滢,就被她强大的气场所折服。明明是比他小得多的年轻人,可是他怎么样都无法压着的人。 陈思滢这样说,无异于在提醒老李没有管教好自己的人。 方宇鑫却没有这样的觉悟,被陈思滢的美貌迷住了双眼,让本就没有很聪明的脑子变成更加笔直的一条线。 “我们都知道你的,阿滢。如果你有什么疑惑,可以直接来问我的,有些情况可能李叔是不太清楚的。” 杜工索性直接装死,他对陈思滢的大名也早有耳闻,而不敢在这个时候瞎出风头。 “叫陈总。”老李幽幽的声音在方宇鑫的身侧响起,充斥着警告的意味。 “陈总。” 方宇鑫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有多逾越,但脑海中的想法越涌越多。如果能搞定陈思滢,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可愁的呢?丢了元山古城这个项目就丢了,但这样他身后可是陈家和秦家,更何况陈思滢还这么人间尤物的 “有什么您都可以来找我的,我都会竭尽所能为您解答。”方宇鑫看向陈思滢的眼神里除了露骨外,又多了几分谄媚和殷勤。 “确实有些需要你来解答一下。”陈思滢慵懒地笑出了声,可声音却是清冷得毫无温度。“听说纪瑜安让现男友去你家威胁恐吓你?” “倒也没有上我家,这些都是那些人胡编乱造的,但确实来警告过我,让我离纪瑜安远一点。” 陈思滢随意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方宇鑫被她坐下后展露的细长的双腿看花了眼,还想往前凑着,被老李挡了挡。 “跟领导汇报工作要有说话的样子,站直了!” 方宇鑫不敢明目张胆地,只得低下头狠狠地瞪了一眼老李的皮鞋,装作毕恭毕敬的模样,就像上午在世人眼中演的那样。 “你前面跟李叔说,你认为纪瑜安喜欢你?” 方宇鑫见陈思滢提到这个,他就来气。本来项目组就他和纪瑜安还有蒋瑜是年轻人,其他人都是结了婚甚至生了孩子的。他对纪瑜安献殷勤,那她每次都接受他的好意不就代表也是对他有意思的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难道连这点暗示都读不懂吗?于是在岑阳的时候,方宇鑫觉得就是个非常好的时机能够一举抱得美人归,谁知半路杀出了个谢靳言,还平白无故的害他挨了一巴掌。 “您说,她这种行为不是渣女吗?哪有人这么践踏别人真心的呀?”方宇鑫老老实实把前因后果向着陈思滢指控了一番,但添油加醋地强加了不少自己的个人情绪。 在方宇鑫眼里,纪瑜安已成了彻头彻尾玩弄他人情感的坏女人。 “那你说说,纪瑜安都是如何接受你的好意?” 陈思滢一听这一桩桩控诉,来了兴趣。她冲方宇鑫微微挑眉,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给她送的水果、奶茶和面包,她都有收下的。而且我还给她送过雨伞,她也收下了,到现在没有还给我呢。还有她外婆做的桂花糕,她也分给我吃了。” 没等陈思滢反应,老李率先跳了出来。 “方宇鑫你还真是胡编乱造。你给小纪送的水果和奶茶,分明是项目组的下午茶,又不是你自己买的,人家为什么不能接受?还有你那面包,人家小纪都不想拿,是我出面塞给她的。你说的那把雨伞,小纪给我用了,是我忘了还给你。至于外婆做的桂花糕,大家都有分到,也不光只是你一个人。” 说到桂花糕,一旁的杜工亮了双眼,纪外婆做的桂花糕软糯可口,他忙澄清似的不住地点着头。 “是呀,小纪也给我吃了呢。” 方宇鑫被老李和杜工接二连三的反驳弄得说不上一句话,脸色极差。 “可是她也对着我笑了啊” 杜工这回也忍不住帮回腔,不满地对方宇鑫说着:“我说你小子,差不多得了。人家就一小姑娘,你非得跟人家过不去。再说了,我天天对你笑,我就是喜欢你呀?你这些都是你的自作多情,你还嘴硬地把所有事情往人家姑娘身上推,你好意思吗你?!” 陈思滢见事情了解得差不多了,从口袋里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冲方宇鑫摇了摇手机。 “感谢你的配合啦。” 她话音刚落,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地看见她按下了录音的结束键。 方宇鑫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懊恼着自己的口无遮掩要害死自己了。 “陈总,这些都是误会,我还可以解释的!” 陈思滢的笑容在这一刻收敛,清冷的眸子像是有寒冰不断向外冒着寒气,令周围人感到一阵战栗。 “谁让你去动纪瑜安的,还自以为是地自导自演。我们也确实许久没有立规矩的,大家都快忘光了吧?” 方宇鑫一听就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要完蛋了。壁画修复的圈子就这么大,就算他离开了元山古城项目,只要陈思滢和老李对外说他一句不是,他也不可能再想留在这一行。 “她是空降兵,还空有头衔的,凭什么?!” 方宇鑫忽然嘶吼起来,不愿意面对接下来这个事实。 “不是她凭什么,是你觉得你凭什么?” 陈思滢见状莞尔一笑,眼中的方宇鑫就像一个跳梁小丑。 “我陈思滢今天说了,纪瑜安就是谁都别想动。” 第65章 有这样笑过吗 时间在一瞬间流逝,橘红色的晚霞缠绕着片缕云朵,映出苍穹大片旖旎,美景一幅胜似无声画。落日的余晖缓缓隐于天际,街道上高楼迭起,灯火通明。归家的打工人们纷纷收拾自己的行囊,离开自己的工位。 陈思滢在厨房里忙碌着,她今天要做最拿手的牛肉火锅,在寒冷的冬日里美食最能抚慰人的心。当她们在外跑项目,只有在难得休息的时候,才能去外面吃上一餐丰盛的,剩余都是很普通的盒饭。可外面的与家里做的味道,总是差之毫厘。后来她知道纪瑜安也喜欢吃牛肉火锅,慢慢地她自己也学会了。 纪瑜安算是她一路看着的师妹,她大四的时候纪瑜安才大一,她们是参加志愿者活动认识的,渐渐熟络后她就经常与纪瑜安保持联系。后来没想到纪瑜安与季老先生还有这样的渊源,她们便更加亲近了。纪瑜安出国留学的学校,也是她提供了一部分建议,回国后更是在同一家公司工作。 这些年的情谊,令没有妹妹的陈思滢早就把纪瑜安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她那边项目的接近尾声,又听老李说起那个雨夜在元山古城发生的事情,就急匆匆赶了回来。她早晨六点到的元山古城,想着先补一觉睡醒再说,没想到就在办公室里睡了大半天,就被方宇鑫和老李的争吵惊醒,还顺手录下来方宇鑫说的所有话。 纪瑜安受了委屈,她陈思滢怎么可能就这样说算就算了。 “弄完了吗?我这边可以先下牛肉丸先煮着了。”陈思滢瞥了一眼在一旁背对着她的纪瑜安,轻声询问着。 纪瑜安拿着小凳子坐在一旁的垃圾桶旁边处理着菜叶子,手上的速度随着陈思滢说的话逐渐加快,三下两下把菜叶子摘干净了。 “可以了,滢姐。我再洗一下泡一会儿就好。”纪瑜安直起身子,拿着摘好的菜叶子走到洗手池边洗着菜,又拿出篮子把青菜放进水里浸泡。 陈思滢拿着牛肉丸和各类牛肉走出厨房,到餐桌上已经煮开水的火锅里加入牛肉丸。 “等牛肉丸煮一下,我们很快就能吃了。菜留在那里泡着吧,都来得及。” 纪瑜安闻言,顺手拿着刚刚陈思滢调好的酱料碟子也走出了厨房,到餐桌前站定面对面摆好了碟子。 “快坐下,我给你拿点饮料。”陈思滢招呼着纪瑜安坐下,转身到储物柜里摸了两瓶白桃果汁放在纪瑜安碟子旁边和自己这边。 纪瑜安的目光落在面前那瓶白桃果汁,心里忍不住泛起一股暖意。陈思滢一直都记得她爱喝桃子味的一切东西,也真心感谢陈思滢这些年是真正把她当作妹妹在看待。 但她给大家添的麻烦太多了。如果没有她在岑阳给方宇鑫的那一巴掌,或是她完完全全无视方宇鑫的示好,连同事的表面功夫都不做的话,这样也许就不会被方宇鑫误会自己是对他有意思的,亦或者就不会发展成早上的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遭人白眼与非议。 “滢姐,其实方宇鑫那件事,你不插手会比较好的。” 纪瑜安与陈思滢相继坐定,等待着牛肉丸的间隙,她抚着手里的白桃果汁率先开了口。 陈思滢在这些年已经摸透了纪瑜安的秉性,知道她本身是一个没什么脾气的姑娘,而且最是害怕给他人添麻烦,一直都在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又极有原则地做好每一件自己的分内事。 “这事不用你管,这是公司层面需要交涉的,不归你这种技术操心。”陈思滢拿着漏勺搅拌着火锅里的牛肉丸,视线都不在纪瑜安身上。 纪瑜安扭开了手里的白桃果汁,仰头喝了一口。 “我不想给你们和公司找麻烦,这件事是我和方宇鑫的问题,也不该牵连到公司和项目——” “瑜安。”陈思滢打断了纪瑜安的话,用漏勺舀了两个牛肉丸放在纪瑜安的碗里。“你了解我的,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麻烦。别说是你,只要是我公司的成员,我都不会置之不顾。” 纪瑜安的眼神紧紧锁在那两颗饱满多汁的牛肉丸上,也知道陈思滢决定的事情就算旁人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不如说说打在方宇鑫脸上的那一巴掌?认识你这么久,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你打别人。我当时听到方宇鑫那样说,就想问个究竟了。”陈思滢明艳的桃花眼里尽是八卦探究之意,却不动声色将话题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纪瑜安就把在岑阳客栈吃饭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陈思滢,丝毫没有任何的添油加醋。 “我现在其实也有点后悔,应该直接跟他保持距离,而不是仍然顾忌着同事关系。那天我也应该直接逃跑,他喝了酒本来也不太清醒,我还打了他一巴掌让他一直记恨着,就造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陈思滢本是津津有味地听着纪瑜安讲故事,但一听到纪瑜安说着后悔打了这一巴掌和后面的言论,却让她的笑容顿时消失。 “纪瑜安,你听好了。你想对着谁笑就对着谁笑,你想跟谁关系好就跟谁关系好,你想拒绝你就拒绝,你想跟谁保持距离就保持距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只要是你想。你打他是为了自保,并不是故意要去打他。他挨这一巴掌是他活该,他自己没有掌握好跟你相处的度,也没有得到你的允许,凭什么想觊觎你?” 这就是受害者理论,可这些分明不是受害者的错。当施暴主体不去反思自身行为时,就不该怪他人反击。 “我也一直在反思,是不是我给过他什么错觉,让他认为我对他有意思?”纪瑜安懊恼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肉丸。 道理大家都明白,但就是落实到每个人的时候,结果都不尽相同。 陈思滢在自己碗里舀了一碗汤,又用汤勺在自己碗里搅拌着。 “这个我问他了,答案真的令人语塞。他说你对他笑,所以他觉得你对他有意思。” 纪瑜安点着头,想起了在岑阳时方宇鑫也这样对她说过。 “所以我就该不顾同事情谊,在发现他对我的情感不对劲时,就连笑也避免。” 陈思滢在一瞬间笑出了声,杏眸微弯闪着不可忽略的光芒。她起身进入厨房,把刚刚纪瑜安浸泡着的菜叶子沥干水后拿起,换了个小篮子。 “你是怎么对方宇鑫笑的?”厨房里传来陈思滢略带戏谑的声音。 “就很普通的微笑呀,我对不熟的人也做不到放很开的。” 陈思滢在厨房里发出一阵轻笑,探出头来看着纪瑜安。 “那你对我笑一个?” 纪瑜安被陈思滢逗笑,摆了摆手。 “滢姐,你就别拿我开玩笑啦。” 当纪瑜安以为方宇鑫的话题就此过去时,从厨房走出来的陈思滢紧接着又继续对她提问。 “那你对谢靳言笑过吗?” 纪瑜安正好抬眸看向陈思滢,闻言就是愣在原处。她没想到陈思滢会这么直白,一回来就问了她与谢靳言的事。 陈思滢再接再厉,心想问这么多还不是为了给自己弟弟做铺垫的,错过这个时机再问就会太刻意,怎么说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 “瑜安,你对谢靳言有像对我这样笑过吗?” 第66章 徐徐图之 晚风轻拂过陈思滢客厅里轻薄的窗纱,引得洁白的窗纱阵阵摆动。陈思滢的大平层依山傍水,站在阳台便可俯瞰言川的夜景。楼外蜿蜒盘旋的山路上的路灯星星点点,远处高楼耸立华灯初上,与屋内餐桌上的暖光形成鲜明的对比。 纪瑜安的脑海中滑过很多与谢靳言的画面,她猛然间发现她何止是对谢靳言像对陈思滢这样笑过,她与他做过许多亲昵的举动,在没有确认关系之前。她想起方宇鑫对她的指控,在心里又开始暗骂自己,是不是也给了谢靳言很多不合时宜的暗示。 但她分得很清楚,她极不喜欢方宇鑫的步步紧逼,却不抗拒谢靳言的徐徐诱之,也没有对谢靳言与她的接触有过多的阻止,甚至做了与他亲密拥吻的梦。 “瑜安,你别因为我是他姐姐你就有所顾虑,今天我只是你的师姐,是站在你这边的。”陈思滢似乎看出了纪瑜安的为难,又在她碗里放了一勺涮好的牛肉。 “滢姐,我自己来呀,你不用总是照顾我。”纪瑜安就在回忆的这个空隙里,碗里就被陈思滢密密麻麻塞满了牛肉丸和牛肉,她忙抬起头冲着陈思滢哭笑不得地说着。 “你别转移话题。”陈思滢夹着涮好的牛肉往嘴里送着,示意纪瑜安速速坦白。“你对谢靳言是什么感觉?” 纪瑜安抿了抿下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滢姐,坦白讲一开始我是拒绝的,因为谢靳言对我而言是两个世界的人。但渐渐的可能也是因为项目交集的原因,还有他真诚的模样,竟让我习惯了身边有谢靳言的存在。” 陈思滢面上一喜,看向纪瑜安的眼神越发满意与深沉,目光满满的都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意味。 “但你也知道,习惯他的存在和真正喜欢他还是有区别的,我始终没办法确认自己对谢靳言的感觉。我也问过我自己,如果没有谢靳言我的生活会怎么样?我想了很久得出的结论是:没有他好像也没关系,只是变回跟以前是一样而已。” 陈思滢又因纪瑜安说的话,喜色与笑意僵在脸上,瞬间切换成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谢靳言这小子,真是漫漫长路慢慢磨呀。” 纪瑜安没有接陈思滢的话,她知道无论陈思滢怎么对她好,拿她当妹妹,但始终就亲疏远近而言,都是偏向谢靳言的。所以当着谢靳言亲属的面,她对谢靳言感觉叙述也变得认真和坦诚起来。 “谢靳言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家境好学历高,自己也十分上进优秀,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而不是一个不想谈恋爱的我。滢姐,你今天这样问也提醒我该重新审视我与谢靳言距离的把握了,避免方宇鑫的事情再现。” 陈思滢一听这话,心里暗叫不好。纪瑜安心里那股倔又上来了,别看纪瑜安文文静静的模样,其实心里固执得要命,跟谢靳言根本就是同一类人,要不谢靳言为什么老觉得纪瑜安是最契合他的人。她本想为弟弟助攻,这下可别越推越远了。 “瑜安,我觉得有些事情我有必要对你坦白了。” 纪瑜安说完后就垂眸在自己碗里,吃着陈思滢为她夹的牛肉丸和牛肉。她除了想消灭碗里的食物外,也不想直视陈思滢的眼神,怕自己被她带跑偏了,无法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进这个项目组,一来是因为确实需要有人顶替胡姐,二来也算是我有私心,因为谢靳言就在这个项目里,确实是想帮一帮我这个傻弟弟,毕竟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应该不会怪我吧?” 纪瑜安一点也不意外,后来温时慢也仔细跟她分析过,陈思滢是谢靳言的表姐,她进项目组也许不是巧合那么简单。只是进这个项目组对她来说只有好处,所以摒弃男女情事,她心底还是很感激陈思滢的。 因为比起任何一个修复,她心底最渴望的还是壁画修复。 “没关系的,滢姐。如果你没有把我调到这个项目组里,我就没办法做壁画修复工作了。” 陈思滢也很清楚,纪瑜安回到言川是为了纪外婆,不然她会继续跟壁画修复项目四处游历的。 “还有一件事,我也想告诉你,希望算是给谢靳言那小子加分吧。” 陈思滢故意停顿了下来,纪瑜安半天没有得到陈思滢的回答,就疑惑地看向对面的陈思滢,只见她刻意卖着关子的模样只得顺着问下去。 “滢姐,你说。” 陈思滢得到当事人的提问,这才满意地接着问题往下说。 “在岑阳的时候,你是不是说不喜欢谢靳言,跟他只是普通同事对吧?” 纪瑜安霎时间想起她与蒋瑜说完后,谢靳言站在她们身后面无表情的样子,还有交流那几天在岑阳古城碰见,他也是避开自己的目光。 “是他告诉你的?” “嗯,他告诉我的。”陈思滢点了点头,清冷如画的眸子里闪着叹息。“那小子大半夜怎么都睡不着,打电话来向我求助。” 纪瑜安想起谢靳言那张矜贵斯文的脸,很难想象他会遇到事情会打电话跟姐姐求助的模样。 “他感觉自己听到你说你不喜欢他的那瞬间,心都要裂开了。我从没见过谢靳言那种落寞的样子,隔着电话都能感觉他声音的沙哑。那小子从小就是不守规矩的,好像没有任何事情能入得了他的眼。但你不一样,你的一举一动都刻在他的心里。我只能告诉他,你比较慢热需要徐徐图之,急于求成在你身上是不可能的。而他第一次告诉我,他喜欢你的时候,是在半年前。半年前我发了我们项目组的合照,你还记得吗,那时候你站在我的旁边。” 纪瑜安的思绪回到半年前,那时候项目结束大家合照,她站在了陈思滢的左侧。 “他微信问我站在我旁边的女孩是谁,我说是你。不到二十分钟,谢靳言就出现在我家门口。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谢靳言的眼底有光,那样目视一切的他,在谈及你的时候,唯一一次有了自己的所求。我就觉得这小子一定是栽了,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得到你的所有消息。那天晚上我被他拉着聊了很久,从你的大一一直聊到读研,再到回国跟项目,那架势就像是把你的前世今生聊个遍才满足。” 纪瑜安抓着自己的筷子,下意识咬着嘴唇。 “他喜欢你的故事,等他自己亲口跟你说吧,但我想告诉你的是,他真的很喜欢你。所以这次项目,我就安排了你过去,也算是为我这个傻弟弟制造点相处的机会吧。还有,你也别觉得什么他很好值得更好的女孩,都是自欺欺人的话。你如果也喜欢他,给自己一个机会也未尝不可。” 陈思滢苦口婆心地劝着纪瑜安,生怕纪瑜安因她之前的八卦远离了谢靳言,她反而帮了倒忙。 “但是滢姐你知道我的,我没想谈恋爱和结婚生子。” 陈思滢没有因为纪瑜安苍白的拒绝有所退缩,反而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我知道呀,所以我只是阐述事实,但没有让你跟谢靳言在一起。不过如果这小子有办法打动你,那就是他的本事了。” 第67章 时尚博主 方宇鑫事件在陈思滢回来后,火速有了解决。他当天就停职并被开除,老李也没有出面保他,任由陈思滢公事公办。而工作群内的界朗文旅的项目负责人也出面,对此次事件作出了道歉与解释,由于疏忽令工作群内混入不知名人士,并公开对项目组同事发布了歪曲事实的言论。 然而那天目睹一切的吃瓜群众,却在小群里活跃着各自的看法。 【空降兵果然是空降兵,总会有自己的解决办法。】 【人家上面有人,还能让我们公司的项目负责人出面道歉澄清,可见后台有多硬了。那个男的被踢走也是自己活该,谁让他得罪空降兵的。】 【我现在就特别好奇她的现男友到底是何方神圣,该不会现男友就是她的后台吧?那上门威胁会不会其实是真的,但霸总说没这回事就得是假的。】 【!霸总?突然有点羡慕是怎么回事,我后面如果有霸总撑腰我也在项目组里横着走呀。】 纪瑜安似乎回归了最初的工作生活,但也变成了大红人,只要经过界朗文旅策划部或是其他工作人员,总会引来她们盯着她探究的目光。虽然大家面上都不提,但都对她多了几分忌惮,也没了往日的亲近,变成同事间有些疏离的状态。 唯独蒋瑜,还是对她一如既往的,似乎方宇鑫事件只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蒋瑜那天下午听说了,还发微信问她需不需要帮忙,事后也有安慰她,希望她别被方宇鑫和外面的流言蜚语影响自己的情绪。 纪瑜安很感激蒋瑜,她没想到蒋瑜竟是无条件相信她且对她亦如当初的人。 阿刘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但本身就对她们这些小姑娘没什么好感的他,自然不会与她熟络到哪里去,但只要不影响项目交流,纪瑜安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纪瑜安也有一周没有见到谢靳言,在陈思滢家的那天听见她接起了电话。 “外公还好吗?行,我处理完公司的事情就回去梧桐路。知道,这次先待一段时间不走了。好,您先照顾好自己,我这两天回去。” 纪瑜安听见梧桐路三个字便下意识竖起了耳朵,今早在电梯间遇到谢靳言,他也说自己要回梧桐路去。 陈思滢似乎是察觉到纪瑜安疑惑的眼神,便向纪瑜安解释了,她家秦老爷子早上浇花不小心滑倒就摔了一跤,但没什么大碍就是要静养几天。 “我早上在电梯间遇到谢靳言了,也听说他回梧桐路去。”纪瑜安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面向陈思滢。“跟他同行的还有一个人,说是谢靳言的表兄弟。” “表兄弟?叫什么?” “陈圳川。” 陈思滢一听这名字就嫣然一笑,乐呵呵地直对纪瑜安摆手。 “陈圳川就是我亲弟弟,我之前一直跟你说我有个弟弟,比你年长一岁,还想介绍给你认识来着。”陈思滢被自己过去的想法逗笑,脑中浮现出谢靳言似笑非笑的表情,又立即摇了摇头。“好在你当时拒绝了我,不然以谢靳言这小子的个性,可能就不只是夜闯我家这么简单了。” 纪瑜安没想到陈圳川和陈思滢有这样的关系,当下就感觉自己不想谈恋爱还是对的,要真的介绍她与陈圳川认识了,可能不只是谢靳言找陈思滢的问题,而是多方会面尴尬的场景了。 纪瑜安依旧做着自己手头上的工作,她自康复以来就在拼命地工作,没有收受到方宇鑫的任何影响,只想快些把自己的进度赶上来。 蒋瑜依旧只是把资料整理就无事可做,她之前有尝试过上脚手架去但这活实在是太脏了,她只想来这里给履历镀金,之后就到国外去继续深造,所以也没想在这里多干些什么。她也没法理解为什么纪瑜安就天天这么兢兢业业的,在这里从早上干到天黑。 “纪姐姐,其实项目大家都一样的,就算你这样日干夜干的也不会有什么区别。”蒋瑜在纪瑜安的脚手架下面,随意地坐着还翘着二郎腿。 “没关系的,你要下班就先去吧,难得明天周末了。”纪瑜安对着坐在下面陪她的蒋瑜说着,手里抹腻子的动作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蒋瑜拿着资料的手指轻轻在资料上点了点,眼底闪过微乎其微的精光。 “纪姐姐,我听界朗文旅策划部的人说,她们集团为了给元山古城改造项目进行实时宣传,特别推出一个叫什么‘古城在地计划’的,就是由系列短视频中记录古城改造变化,还会邀请当地有为青年为视频配音讲解呢。” 纪瑜安在上面忙活着,耳朵还得兼顾蒋瑜跟她说的话,有些令她无法集中精神。 “蒋瑜,要不你等我下去了我们再聊吧?” 蒋瑜见纪瑜安对她说的话题毫无兴趣,佯装没听见纪瑜安想让她先回去的想法,反而更大声地朝着纪瑜安说着:“纪姐姐,你知道她们第一个打算邀请的有为青年是谁吗?是那个时尚博主叶以柠诶!” 叶以柠是国外这两年的新晋时尚博主,据传言她是叶氏集团的掌上千金,高考后就被送出国学习服装设计,学成归国后则凭借分析服装用料和各种探店视频火了起来,因为凭借自身的长相身材优势,以及背后叶氏的资本加持,她现在已成为比较头部的时尚博主,是各大品牌争相邀请的形象大使。 界朗文旅想通过这样的跨界合作,达到全新的宣传效果,从而增加项目关注的受众群体,令更多人了解到元山古城本身是有着什么样的古城文化,以及改造的方向和最终呈现的效果,都会实时向世人展示,也能在这个过程中将热度和关注度一直保持下去。 蒋瑜在下面喋喋不休时,正巧寒风徐过,纪瑜安只听见前半段的时尚博主,并没有听清后面的名字。她手中的浆糊需要更换,就顺着脚手架的梯子慢慢爬了下去。 “纪姐姐,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呀?”蒋瑜见纪瑜安的眼神全然不在她身上,有些不慢地轻轻推了推纪瑜安的肩膀。 “听见了听见了,时尚博主嘛。”纪瑜安根据上面的实际需要,调整着浆糊的比例。 “是叶以柠呀,时尚博主叶以柠,听说是叶氏集团唯一的千金呢。” 纪瑜安调浆糊的动作在这瞬间停顿了半秒,很快又恢复如常,继续低头调整着浆糊的比例。 “我平时也不太关注这些,她很出名吗?” 蒋瑜看纪瑜安来了兴趣的样子,也起劲地嘴里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就怕有哪一点遗漏了没给纪瑜安普及到。 “是叶以柠呀,你平时不刷短视频吗?只要她作为品牌大使或者是介绍过的牌子,都直接售罄诶。而且她还挺照顾贫民窟女孩的,介绍的牌子也不一定每次都是大牌,也有比较亲民小众的品牌,所以好多女孩子都跟着她买变成时尚达人呢。” 纪瑜安放下了手里的浆糊,去一旁的颜料桶里洗着手上的浆糊。 “我还听说叶以柠好像过几天会来这里驻扎一段时间方便项目宣传,不知道见到这样的时尚博主会是什么样的体验呢?” 第68章 需要帮助吗 蒋瑜最后跟纪瑜安八卦完,还是觉得太无聊就先跑了,留下纪瑜安一个人在这一片独自做着壁画修复。昏暗的暮霭逐渐压在整个元山古城间,阿刘正要离开时看见仍站在脚手架上的纪瑜安。 “回去吧,明天就周末了,你这几天也赶上进度了。” 纪瑜安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听到底下传来的声音感到讶异,阿刘正朝她挥着手示意她下来回家。 “好,您先回去吧。”纪瑜安见暮色已深,也不敢做过多的停留,拿着浆糊桶就往下去。 东街的灯都熄灭了,纪瑜安放好自己的工具后锁好了集装箱的门,又将西街的电闸拉上才缓缓朝着元山古城的大门走去。 古城里靠近山的那一侧已被高高的围栏围住,令她不自觉想起那个雨夜自己做过的蠢事,又猛然间想起了师父,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打电话问候他老人家了,也没有好好跟师父反省自己的错事。 在陈思滢家吃火锅的时候,她说本想对师父隐瞒这件事,但还是被师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很是担心纪瑜安。 “季老先生表面没说什么,但确实很担心你。你有空的话还是打个电话给他吧,这种事谁说都是不对的。”陈思滢的话在纪瑜安看见围栏后的残骸集装箱时在她耳边响了起来。 许是夜色给纪瑜安壮了胆,她拿出手机就输入了师父的座机号码,那个她倒背如流的八位数字,停顿了十几秒终是按下了拨打键。 电话那头很久都没人接起,正当她快挂断电话时,那边突然传来一道老太太的声音。 “喂?找哪位?” “师母,我是小安。”纪瑜安听见师母的声音感到恍若隔世,明明只有三个月没见却像是许久不曾联系一般。 “小安?你怎么现在才给我们打电话呀?在言川还好吗?你外婆的身体没事吧?还有我听说呀,你前段时间出事了是吗?伤得严重吗?恢复得怎么样?” 师母接连的提问令纪瑜安的心中不断涌起暖意,正要一一回答师母提出的问题,那边又传来一个老头子的满是威严的声音。 “是谁呀?你这么多问题,人家怎么回答得上呀?” “老头子,是小安的电话呀。” 纪瑜安仿佛隔着电话听筒听见师父缓慢走路的声音,再一晃神电话那头已经变成了师父的声音。 “小安。” “师父!”纪瑜安忙叫着师父,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开始反省自己的错误。 电话那头静默了一会儿,率先开了口。 “刚刚你师母的问题,你好好回答吧。” 纪瑜安握着手机,她在脑子里飞速回忆着师母提的问题,一五一十的回答。 “我在言川挺好的,现在进了元山古城项目。我外婆目前的病情比较稳定,只是因为是长期病所以还是得多观察和调理。师父,我给您打电话就是想跟您反省来着,那天晚上是我太急躁了,我下午的时候看天气不错才以为不下雨了,我就去元山古城想着赶赶进度,没想到就不小心——” 那头的季老先生可不会凭着她的三言两语就被打发过去,冷冷地哼了一声。 “听说是被落石砸伤,如果没有人发现你,你的后果会是什么?” 纪瑜安停在原地,看着面前那片暴雨冲刷过的狼藉,她想如果没有谢靳言的出现,她可能不是被山上可能出现的动物叼走就是脱水失温致死吧。 她这条命,是谢靳言救回来的。 “师父,我错了。” “你错了?以前有我盯着你,我也以为你是最让我省心的,结果你倒好,一离开我们就翅膀硬了?不听话地只求进度,不求安全了?你这样的行为,会害死自己的。”季老先生厉声冲着电话吼道。 纪瑜安的眼眶在一瞬间变得通红,强忍着自己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 “师父,我真的错了,不会有下次的。是我不省心,给您丢脸了。” “你别对孩子那么凶!孩子本来就经历了那么大的事,可能都还没恢复好呢!” 季老太太在旁边守着,见季老先生情绪激动赶紧制止他,生怕他的暴脾气吓到纪瑜安。 季老先生在听闻纪瑜安出事后,整宿没合过眼。陈思滢告诉他,纪瑜安在昏迷的第三天终于醒了,他心里的石头得以放下。他一向都知道,纪瑜安性子很慢,让她做的事可以一整天不挪开自己的屁股,专心致志地只做一件事。这次能让她这么急躁,无非她是为了让他长脸,因为她顶着季老先生关门弟子的称呼。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不要去在意别人对你的称呼,就算是我的关门弟子又如何?修复工作不是谁与谁之间的竞赛,只是你与文物之间的关系。你现在急躁地对待它们,它们的修复效果就会不尽人如意。小安,性子慢是你的优点,应该要坚持下去。” 纪瑜安拼命的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与往日一模一样。 “师父,我记住您说的话了,对不起,让您和师母担心了。” 那头的季老太太没忍住,怕老头子急起来控制不住脾气,就示意让她来接电话。季老先生瞪了自己老婆子一眼,唇语分明说着:你就继续惯着她吧。季老太太轻拍季老先生以示安抚,就从他手里接过了座机的听筒。 “小安,你师父就是着急了,你心里也别委屈,下回咱记着别再犯糊涂就行。你才刚刚出院,还是要静养身体呀,伤得严重吗?听阿滢说你还伤到额头了,要不师母找人给你寄点药膏吧,这样保证不留疤的,你长得那么好看可得好好养着——” 纪瑜安捂着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的哭腔会传到师母的耳里。跟项目的那些日子里,师母也陪在师父的身边,对她也视如己出,在她心里师父师母与纪外婆的分量是一样重的。 “师母,我没事的,我自己有药膏的。” “快来吃饭吧,别一会儿菜凉了。这个点小安应该才结束,让她也快回去吃饭吧。” 季老先生催促着季老太太吃饭的声音传入纪瑜安的耳畔内,她忙轻咳两声就冲着电话里说着:“师母您快去吃饭吧,我也该回去了。” 季老太太应了一声,还是唠叨着:“那你要注意安全呀。还有,多给我们打电话。也不用一天一个,至少一周一个吧!” 纪瑜安被季老太太认真的语气逗笑,掷地有声地对着那头发誓老太太才放过她,挂断了电话。放下的手机的纪瑜安控制不住地蹲了下来,低着头看着沙地。 她刚刚强忍的眼泪就这么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掉落在沙地上,慢慢地越积越多,视线范围内湿了一小片沙地,变成了一个小沙坑。她心里所有的委屈像止不住的河流,顷刻间都宣泄而出。 纪瑜安抬手抹了抹泪,缓慢地站起了身子,因腿麻又弯腰捶了捶自己的小腿,恢复正常后再次站直了身子。 忽然她眼前出现了一张干净的手帕,她顺着手指的方向视线上移看见那张慵懒斯文的脸。 “请问需要帮助吗?或者你想要抱也可以的——” 谢靳言话音刚落,他的怀里就被撞了个满怀。他还愣在原地,怀里响起一道闷闷的声响。 “需要,想要。” 第69章 相拥 元山古城一阵寂静,唯有谢靳言和纪瑜安均匀的呼吸声。夜色渐浓,孤冷的月光潺潺浮动地穿梭在这一大片寂寥的沙地上,朦朦胧胧宛如轻纱笼罩着立于围栏之外的两人,胜似一幅无声的夜月图。 谢靳言感受着怀里的纪瑜安努力埋进他胸膛的力道,喉咙不自觉上下滚动了两下,垂在两侧的手臂试图抬了抬,但隐忍着在心里默数着五个数。 假如这五个数后纪瑜安依旧在他怀里,他会不顾一切把她嵌在自己怀里。 543 怀里的纪瑜安动了动,谢靳言以为她还是要离开自己,便不敢动弹生怕惊到她。 此刻的纪瑜安早已泪流满面,抽噎地动了动,放任自己在谢靳言的怀里释放着自己的委屈。她的眼泪打湿了谢靳言一侧的大衣,她又换了另一边蹭着。 谢靳言等待了很久,怀中的人只是换到另一侧大衣继续埋头,他因纪瑜安下意识的摩挲而感到心下一颤,胸膛间传递而来的酥麻,遍布他的全身直冲他的脑门。 他强忍着自己伸出手的冲动,耐着性子在心里把剩下的数一一数完,极有原则却又像是希望证明着什么。 21 ! 纪瑜安仍埋在他的怀里,就像一直讨不到糖的小朋友,迫切地需要得到别人的安抚。 谢靳言深吸一口气,终是将忍耐拉到了极限,双手抬起狠狠把纪瑜安抱在怀里。随着纪瑜安和他同时调整着舒适的位置,令彼此的距离愈发拉近,他的力道逐渐变大,最后仿佛是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里。 两人在皎洁的月光下紧紧相拥着,一时间周围的树木和山林成为了这一幕的见证。 谢靳言一手抱着纪瑜安,一手轻揉着纪瑜安的后脑勺,努力安抚着她的情绪。 “发型” 纪瑜安的头在谢靳言的怀里动了两下,沙哑的声音自下向上传入谢靳言的耳畔里。 “发型怎么了?” 谢靳言微微低头,仔细辨认着纪瑜安想要表达的内容。 纪瑜安的头在瞬间轻轻抬起,她的眼角闪烁着泪光,眼底的委屈和气恼相互交织,盯着谢靳言就是一顿控诉。 “我头发全乱了,都是你弄的!”纪瑜安的语气间带着浓烈的哭腔,引得谢靳言一阵心疼。 谢靳言刚刚还在揉着纪瑜安后脑勺的手此时停在半空中,犹豫着看着纪瑜安头顶的发丝,轻柔且笨拙地替她整理着发型。 纪瑜安鼻子还一抽一抽的,无辜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靳言。 谢靳言的心跳霎时间像是漏了一拍,为她整理发型的动作也变得缓慢起来,眼神又落回至纪瑜安的眼角,再顺着她的脸庞往下,盯着她鲜嫩红润的嘴唇间。 纪瑜安在自己委屈的情绪发泄出来后,渐渐清醒过来。她空洞的脑子慢慢反应着,猛然意识到谢靳言此时此刻的目光紧紧锁在哪里。 “你干嘛?” 谢靳言眼见那张让他心心念念的嘴唇一张一合,纪瑜安瓷声瓷器的语气像猫的肉垫挠着他的心,他抱着纪瑜安的手臂不由得多了几分力,将她拉近自己。 “纪瑜安” 谢靳言微微俯身,凑近了纪瑜安。 纪瑜安感受着强大气场的压迫感扑面而来,谢靳言的呼吸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急急地伸手用手背挡在了自己的嘴唇前。 谢靳言的眸底因她抬手的遮挡,变得更加深不见底,所有的情绪倏忽间化为黑色的漩涡。 纪瑜安险些被他深不可测的眸子吸了进去,她只想推开谢靳言落荒而逃。 “纪瑜安”谢靳言的嗓音逐渐变得低沉,嘴角却弯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嗯?”纪瑜安躲在手背后的嘴轻声应着。他抱着她的手臂根本无法挣脱开,她只得挂着自己的泪珠乖乖站定。 谢靳言因纪瑜安配合地应了一声轻笑出声,趁纪瑜安没反应过来忽地倾身而来—— 吻在了纪瑜安的手心里。 纪瑜安的双眼一下子瞪大,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逸的脸,与梦里亲吻她嘴唇的脸无限重叠着。 回忆起梦里的旖旎,以及当下的情境,纪瑜安的脸瞬间通红。 谢靳言只是轻柔地在纪瑜安的手心里印下一吻就抽离开,感受着他唇间来自她手心的余温和刚刚柔软的触感,眸底不受控制地卷起了更加深邃的黑漩涡。 “你!”纪瑜安的手心仍留着谢靳言留下的温热感觉,她瞪着眼前与她距离极近的谢靳言,手指随着谢靳言脸上的笑意逐渐握成了拳头面向他。 “抱歉,情不自禁。”谢靳言的呼吸粗重,灼热的鼻息喷洒在纪瑜安的脸侧。 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欲望,将纪瑜安握着拳的手轻轻一个一个手指掰开,又缓缓放下了她的手,从口袋里拿出匆忙之下胡乱塞进去的手帕,替纪瑜安擦着眼角和脸颊的泪痕。 “你师父没怪你吧?” “没有。” 纪瑜安从谢靳言那里抢过了手帕,自己细细地擦了起来。 季老先生虽态度有所缓和,但纪瑜安知道他心里对她多少还是有些失望的,只是有季老太太守在一旁,才没有对她大发雷霆。她忽然觉得自己回来后心态有了很大的转变,从前季老先生盯着的时候,总能耐着性子不急于求成,而现在的她太在意他人口中所谓的关门弟子这四个字的分量。 “修复工作不是谁与谁之间的竞赛,只是你与文物之间的关系。你现在急躁地对待它们,它们的修复效果就会不尽人如意。小安,性子慢是你的优点,应该要坚持下去。” 她的耳边又响起了季老先生在电话里叮嘱的话,心里的不舒服又涌了上来。 “谢靳言,你是不是也怪我那天的考虑不周和急躁。”纪瑜安抬眸看向目光不曾离开她一眼的谢靳言,仿佛在看着他的时候能够获得极大的安定感。 “是。”谢靳言回答得极快,似是早有预料她会向他提出这个困惑。“但我怪的不是你对修复的急躁,老实讲我对这些无所谓。但我非常生气你把自己的安全置之脑后,如果你那天出了什么事,你有想过后果吗?” 当然是一阵后怕。纪瑜安自那件事后,每当夜深人静临睡之际都会懊恼自己那天为什么不多思考一步,差点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倘若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她的外婆也怕是会活不下去。 谢靳言见纪瑜安咬着唇低头沉默,忍不住叹了口气。 “纪瑜安,你不要对我太残忍了。” 纪瑜安闻言,抬眸盯着谢靳言的神色。 “谢靳言,我说了人不能恋爱脑的——” “我只是对你恋爱脑不算过分吧。”谢靳言眸底闪过一丝痛楚,打断了纪瑜安说着的话。“如果你死了,我唯一的愿望也就没了。你说你这样对我来说是不是太残忍了,嗯?” 纪瑜安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浓密的沾着少许泪光的眼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 “谢靳言,不如你趁现在换一个愿望吧,别在我身上继续浪费时间比较好。” 谢靳言感觉自己的心猝然间收紧得发疼,犹如无数把尖刀在他心间切割着,不留任何死角。她根本就不能体会当她躺在床上昏迷的那三天,他的心情究竟是如何。 他面上不显半分,反而嘴硬得摆出了玩世不恭的戏谑。 “不好意思,我这里是不支持七天无理由更换愿望的。” 第70章 两个坏消息 时值十二月中旬,万木凋零。凛冽的寒风从正北方刮来,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吼之声,街道上的行人无一不拉紧自己的外套拉链,抵御这股强劲有力的冷风。屋内一片黑暗,床上的人仍在熟睡着。 纪瑜安在一阵急促的铃声中醒来,她蹙着眉拿被子捂着头翻来覆去想忽略电话声,可打电话的人十分有耐心,一遍一遍地给她打。 她闭着眼睛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了半天,才找到手机接起了电话,那头就开始噼里啪啦的:“纪小姐,您要的材料找到了,因为材料比较少怕您着急,还是赶紧打个电话向您确认还要不要?” 纪瑜安在这一刻猛然清醒过来,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清了清嗓子才缓缓回答着:“好的,我一会儿就过来拿。” “没问题,如果您确认要我就给您留着,因为也有其他人来问的。那个人也挺急的,问我能不能十二点前给他回复。您看您是可以过来一趟吗?如果不着急的话,您等下一批也可以的。” “那我什么时候方便过去呢?” 那边安静了一下,很快给出了答案:“十一点半您这边有时间吗?” 纪瑜安转头看了看另一侧床头柜上的时钟,就对着电话那头说着:“这样吧,我最晚十一点四十到你店里可以吗?因为我过去也需要时间。” “也可以的,那一会儿见。”那头很快被挂断。 时钟显示着十点五十分,纪瑜安必须马上起床洗漱才能赶上十一点四十到卖材料的店里。她没有片刻的耽误,直接起床洗漱换衣服。等她把自己收拾得差不多了,已是十一点十五分了。她在玄关处换着鞋,刚想在手机上叫车就看到温时慢的车钥匙躺在架子上。 纪瑜安拿起温时慢的车钥匙就关上了门,电梯来得极快很快就到了中转电梯间处等候。 她低着头看着手机的时间,又打开导航挑选去材料店最近的路。 忽然纪瑜安的身后传来一阵极有规律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往左边挪了挪给别人腾地方。那人缓缓走到她的右侧站定,她感受到对方的目光似乎落在她的身上。 “纪小姐,早上好。” 纪瑜安听着并不熟悉的声音感到奇怪,侧头顺着声音看过去,右侧站着的那人修长挺拔,薄唇逸出一抹淡笑,却略带几分疏离与淡漠。 “你好,陈先生。”纪瑜安没想到陈圳川会记得她,更没料到会单独碰上他。 电梯在这时候朝着他们缓缓打开了门,陈圳川率先进去按下了开门键,纪瑜安跟在陈圳川身后进了电梯,站在了他右侧的角落里。她看着陈圳川按了负二层,她就没有再上前了。 “上次就在这里遇到纪小姐,纪小姐也住在这个小区吗?” 陈圳川的语气间尽是平常,作为完全不熟络的两人,纪瑜安只能硬着头皮与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不是我,是我的朋友。” 陈圳川的眼眸因纪瑜安的回答而变得深沉,眸底闪过微乎其微的光点。 “朋友是指上次遇到的温医生吗?” 纪瑜安侧头去看陈圳川,他的目光一直停在前方没有看她,她们的话题似乎只是在谈论天气那样稀疏普通。 “陈先生似乎对我的朋友有些了解?那天见你好像也知道很清楚我朋友的职业和头衔。” 陈圳川对纪瑜安的提问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淡然一笑。 “律所每年体检都在市一院,对温医生略有耳闻。” 纪瑜安想起前两天她与温时慢说起,陈圳川是陈思滢的亲弟弟时,温时慢惊恐的表情。陈思滢跟温时慢也很熟悉,因为纪瑜安的关系她们三人一直有一起逛街吃饭的习惯,也就逐渐成为了朋友。 “我的天,陈圳川是滢姐的亲弟弟,那我以前岂不是一直没抄近路?”温时慢当时吃瘪的神情令纪瑜安不住地发笑。 “是啊,现在醒悟还来得及,这条近路我来替你找滢姐?”纪瑜安故意逗着温时慢,只想看看她的反应。 谁知温时慢疯狂摇头,那架势像是见了鬼一样。 “算了吧,我对陈圳川都是过去式了,而且谁还没有过青春时期呀。如今的我清心寡欲,现在的陈圳川我可惹不起,必须得躲得远远的。还有,你必须对滢姐保密,这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 高中时期,温时慢与纪瑜安虽然不同班但仍在同一个学校,而陈圳川跟谢靳言常年也是一起的,她们那时候以为两人只是朋友,没想到竟是表兄弟的关系。纪瑜安一直记得陈圳川,不仅仅在谢靳言旁边见过,重要的是他是温时慢漫长岁月里心里的一个执念。 那时的纪瑜安其实很羡慕温时慢,因为温时慢一向都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也很明确喜欢着陈圳川,可她却不知道自己对谢靳言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晃八年过去,她们四人竟是这样的场合再度重逢。 “纪小姐去哪里?我可以顺便送你。” 陷入回忆的纪瑜安被陈圳川低沉的声音拉回现实,电梯已经到1层,很快就会下到-2层。 “不用了,谢谢。我自己开车就好。”纪瑜安婉拒着陈圳川,无论陈圳川出于什么目的邀请她,她知道自己都不该与他有过多的接触。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陈圳川突然转头面向纪瑜安。 “不好意思,纪小姐,有个问题还是想向你请教。” 纪瑜安走出电梯后的步伐顿了顿,转过身看向刚刚走出电梯的陈圳川。 “请说。” “温医生有男朋友了吗?我前几天无意间撞见她和一个男人一起吃饭。” 纪瑜安盯着陈圳川的脸,对方清隽疏远的模样令她想起谢靳言戴着细框眼镜的脸。 “这种涉及隐私的事恐怕得陈先生自己去问她,但希望陈先生还是先斟酌清楚,毕竟现在没人会做计划以外的事了。” 陈圳川闻言,淡漠的唇角因纪瑜安的话有了个小小的弧度。 “纪小姐,你可能对我不太了解。我从不做计划以外的事,包括对人。我确信的东西,也势必会不顾一切地得到。” 纪瑜安只是淡淡回以一笑,在走出电梯间与陈圳川分开。 她十分确定的是,陈圳川比谢靳言难缠多了。她再次对温时慢表示同情,她招惹的人太不好对付了。 纪瑜安眼见陈圳川走了与她相反的方向,他的背影已完全离开了她的视线后拨通了温时慢的电话。 “纪师傅,有何指教呀?”手机那头的温时慢声音轻快,似乎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纪瑜安决定亲手毁掉温时慢一天的快乐。 “慢慢,我刚刚在电梯里碰到陈圳川了。他问我是不是你住在这里,还问了你有没有男朋友,前几天跟你吃饭的男人是谁。” “啊?”温时慢仿佛是没反应过来,迟疑地询问着:“陈圳川?” “对的。”纪瑜安把她与陈圳川的话毫无保留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温时慢。 那头沉默着,纪瑜安隔着屏幕都感觉到温时慢的好心情已经消失殆尽。 “你觉得我现在再去交流两年避避风头怎么样?” 纪瑜安打开车门坐进驾驶座里,刚要启动汽车,就听见旁边有辆车的启动了引擎。她偏头去看,只见陈圳川摇下了车窗冲她笑了笑,便驱车扬长而去。 “慢慢,我有两个坏的消息你要听吗?” “什么坏消息,还是两个?” 温时慢沮丧的声音自手机那头传来。 “第一,陈圳川的车位就在你的车旁边。” “你说什么?!” 纪瑜安叹着气,声音逐渐变小。 “第二就是我刚刚对你说的话,陈圳川应该全都听见了。” 第71章 书让给你 手机那头一片死寂,纪瑜安沉着目光看早已远去的陈圳川的车。 “慢慢,以陈圳川的脑子很快就会察觉到这个车位是你的。” “温医生,6号床叫,家属挺着急的!” 纪瑜安听着手机那边传来一阵急躁的催促声,温时慢应着护士的声音又转而对纪瑜安说着晚上再议就急急挂断了电话。 她迅速调好了手机的导航就出发去材料店,周末的浦江大道车不是特别多,但河岸两边和公园的人却不少,都是趁着周末出来放风筝、散步的人们。 纪瑜安到材料店的时候,刚好十一点四十。材料店的老板看起来已经等候多时,一见纪瑜安推门而入就上前迎着。 “您可算来了,那边可一直在催我,您再不来可能我都不能给您留下这批材料了。” “不好意思,过来有些堵车。我先看看材料吧,您也好赶在十二点前回复人家。” 纪瑜安略带歉意地看向材料店老板,紧跟在他的身后走向门后材料摆放的地方。 “这就是这批进的,您看这个是您要的材质吗?” 纪瑜安先是伸手轻轻触摸着绫绢,确认着绫绢的厚底和质地,又低头凑近闻了闻,仔细辨认着。凭着她的经验,这个绫绢的质地和厚度与秦奶奶古画的最为接近,也能最大程度保证古画修复的完整性,是难得一遇的上等绫绢。 “是我要的,这个您在哪找到的?我之前跑了好几个市场都没找到。” 说到这个材料店老板颇为得意,他这次去出趟差可是在无意间发现的专门做绫绢的小店,抱着逛逛不吃亏的心态没想到那家的小店的绫绢竟然品相质地样样不差,还与纪瑜安描述的基本一致,他便先买了一些带回来。他才刚回来正要通知纪瑜安,就被路过的客人不经意间发现了他带回来的这批绫绢,当场就想跟他全部买下。 纪瑜安听完后只觉得高手都隐匿在闹市以外,远离喧嚣得以获得心中对传统工艺的极致平静。 “您看您是都要还是怎么样?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再进些绫绢,不过时间上就得久一点,那边的手工艺还是相对而言慢一些。” 纪瑜安赞同地点了点头,低头又数了数绫绢的数量,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都要了,材料店老板带回来的量不大,除了修复好秦奶奶的古画,她也想能留一些绫绢材料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您这一批我都要了,得麻烦您跟后面的客人解释一下了,这批绫绢非常合适,错过可就太可惜了。” 材料店老板一听,笑得合不拢嘴急忙摆着手。 “本来也是您先来预定的,别担心我会跟后面的客人解释。这一批您拿走吧,如果后续还有需要,您可以直接给我打电话,我就给您准备好您来拿就行。” 材料店老板看出纪瑜安是个爽快人,也想长期做她的生意。他顺手在抽屉下方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纪瑜安。 “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您有需要直接联系我就行。” 纪瑜安接过了名片,一下子就明白了材料店老板的用意,她答应又看他整理着绫绢帮她打包好。 这回秦奶奶的古画修复的最后一样缺的绫绢材料就找到了,她想再过一阵子就能把那幅有奶茶渍的古画修复好给秦奶奶送过去了。 她又想起半小时前在中转电梯间遇到陈圳川的场景,她虽然对温时慢客观地一字不落地描述了当时她与陈圳川对话,也没有说到什么对温时慢不当的言论,但所有的话只字不漏地传进当事人的耳朵里,她就尴尬得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有秦奶奶与谢靳言、陈思滢和陈圳川的关系,纪瑜安又感到一阵头大的无力感。 “谢谢。”材料店老板已经打包好她的绫绢材料,她接过袋子向老板道谢。 “欢迎下次光临,别忘了存我的电话,毕竟名片很容易丢失呢。” “再见。” 纪瑜安冲材料店老板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名片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就推开了材料店的门走了出去回到了车上。 回程的途中,纪瑜安才猛然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吃午饭。她趁着红绿灯等待的时候四处张望,看见不远处是一个很大的all,all的旁边还有一个三层集合书店。她来了兴趣,绿灯一亮就开车绕过去,找着停车场的入口。 纪瑜安对all是没有太大感觉,倒是对集合书店有些好奇,回到言川后没有过正儿八经逛书店的机会,这下赶巧了。集合书店的一楼是图书区,靠近窗边是咖啡制作区;二楼是用餐区;三楼则是手工展览空间。 刚好也能把午饭解决掉,她愉快地想着就开始逛图书区。她根据区域分类的标识,很快找到了文学区,然后她开始找书。回来言川前,她把一本很喜欢的诗集弄丢了,现在来碰碰运气。 但她找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好在她看见了一台图书查询的机子,她输入了书名,还有一本!她把编号抄在纸上,对照着开始在那个区域里一本一本地找,但还是没有找到。 纪瑜安走到收银台,询问着正在打扫柜台卫生的店员。 “你好,我想问一下这本诗集放在了哪里?因为我在机子内查询到还有库存的。”她把那张写有编号和书名的纸递了过去。 店员接过那张纸,在电脑里查询着。“是的,我们还有一本库存,要不我带您去找找。” 这时,一个纤细高挑的身影走到了她的身边,说了句:“结账。” 店员抱歉地对纪瑜安说:“请您稍等,我给这位顾客结账后再帮您找找。” 纪瑜安点了点头,好奇地偏头去看那个人。只见那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子正低头看着手中的书,再缓缓把书递给店员。 店员接过书忽然“啊”的一声,满是歉意地看向纪瑜安。 “啊,很抱歉,您要的这本书被这位女士先买下了。” 那个女孩子闻言抬头,抬眼的瞬间跟纪瑜安的眼神交汇着。她靓丽的波浪卷随着动作摆向另一侧,白皙的肌肤被透进来的阳光照耀得泛起红晕,但墨镜之下她的眼神纪瑜安看不清。 “你在找哪本?”女孩忽然开口问道。 纪瑜安愣了一下,指了指最上面那一本回答:“这本诗集。” “那这本我不买了,让给这位小姐吧。”程忆初看见那个女孩将上面那本诗集拿了起来,塞在了她的手里。 “好的,这里一共150元。” 纪瑜安微微怔住,忙说道:“你先来的,还是给你吧。” “没关系的,我也不是非读不可。”那个女孩冲她嫣然一笑后就留下了一个背影。 纪瑜安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只觉得这世上有女孩子相互帮助真是太好了。 过了十五分钟,纪瑜安也逛得差不多了,就到二楼的用餐区用餐。她拿着她的咖喱饭,四处张望找着位置。虽然已经一点了,可用餐区还是人满为患,没什么空位子了。她边走边找,最终目光落在靠窗角落里,坐着的那个戴着墨镜的女孩,分明是把书让给她的那个女孩子。 她对面还有个空位! 纪瑜安纠结了一下,看着周围坐满人的桌子,还是走了过去,走到那个靠窗角落的位置,问:“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那个女孩闻声,抬起头看她,好似对她突然的问候感到疑问。 “因为没有座位了,你这里还有个空位。”纪瑜安解释道,暗暗希望对方不要介意自己的唐突。 “你是想要签名吗?” 第72章 签名 纪瑜安托着她的咖喱饭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对面这个女孩子是什么意思时,对方却当她是不好意思。 “你认出我了是吗?没关系,我给你一个签名吧。”对方说着随手拿起手边干净没用过的餐巾纸,从包里翻了好久没找到笔,索性就拿出自己的口红在餐巾纸上签上了名字。 她见纪瑜安一手拿着咖喱饭托盘,一手拿着刚刚买下的诗集没有多余的空隙接过她的签名。她起身很随意地将自己的签名放在了纪瑜安诗集上,示意纪瑜安可以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上。 “就是别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哦,我最近本来应该在度假的,对外我是不在言川的。” 纪瑜安观察了坐回原位的女孩,再结合对方的身材和长相,猜测对方应该是一个模特,因为她的频繁偶遇,对方误以为她是粉丝便给了签名。 “好的,我不会拍照的,请放心。”纪瑜安见附近穿行的人都在寻找着位置,就直接在那个女孩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两人没有过多的交流,都各自吃着自己碗里的食物看着自己新买的图书。 纪瑜安很满意这里的咖喱饭,口中的奶香与咖喱相互交织在她的口舌间流窜,令她因这顿饱餐而觉得心满意足。纪外婆就总说,食物对人类的馈赠远比我们想象的多得多,对这些食材充满感激食物的味道也会有所不同。 也许是纪外婆这些奇怪的理论,导致纪瑜安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太多的欲望,久而久之她的生活也变得简单而知足。 “你看起来很喜欢这本诗集。” 对面的女孩吃饱有一会儿了,无聊地看着窗外形形色色来去的人,又观察着用餐习惯不一的邻座们,最后她的目光停在了对面的纪瑜安身上。 纪瑜安在对方叫了她两声才意识到是在跟她说话,缓缓抬眸循着声音见对面的女孩在向她搭着话,便淡然一笑。 “这是我很喜欢的一本诗集,我之前有一本的,但那本弄丢了。” 那个女孩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诗集,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厨艺小白一学就会,不自觉也跟着纪瑜安笑了起来。 “看起来那本书还是更适合你,我还是喜欢看轻松些的。” 纪瑜安乌黑的眸子因对方的话盛满了笑意,也因和陌生人短暂的交流觉得一阵轻松。 “那你最喜欢博尔赫斯的哪一首诗呢?”对方见纪瑜安配合地一起聊天,更加把她当作自己的粉丝往前凑近了些。 纪瑜安思索着,印象中这个问题也有一个人这样问过她,但素未谋面只是在网上而已。 “大概是《一个梦》吧。” 对面的女孩子因纪瑜安的回答瞬间摘下了自己的眼镜,露出了一双甜美的明眸,灵动可爱。 纪瑜安看着对面女孩甜美又精致的脸,总感觉眼熟地在哪见过,但又一时间说不上来她究竟是谁。 “哇那你很有品味诶,我男朋友也很喜欢博尔赫斯,也特别喜欢《一个梦》。” 纪瑜安见对面女孩说起男朋友时,眼底那股甜蜜和幸福的模样快要溢出来了,又因为对方说有人与她的品味相近,觉得有些欣喜。 “谢谢,你们也很有品味。祝你们幸福美满。” 对面女孩的嘴角因她的祝福快咧到耳根,满眼的憧憬藏都藏不住。 “对了,你可不能对外说我有男朋友哦,我还不想官宣呢。” “当然。” 纪瑜安心想她连对方是谁都无从得知,怎么会将他人的私事对外宣传。 她把碗里的咖喱饭吃得极为干净后,一边看着书一边摸索着餐盘旁边的餐巾纸准备擦嘴,拿起餐巾纸后才发现那是对面女孩递给她的签名,被她在翻看诗集时随意地放在了一边。 纪瑜安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着对面女孩,发现对方低着头玩着手机根本没察觉她刚刚的所作所为。她松了口气,正要放下手中的餐巾纸换一张擦嘴时,发现那张签名的餐巾纸上签着的名字—— 叶以柠。 她在这一瞬间猛地抬起头,叶以柠还翻开着自己手中的食谱。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觉得叶以柠那么眼熟了,前几天蒋瑜说过的古城在地计划,要弄系列短视频记录古城改造变化,邀请言川的有为青年来进行视频配音讲解,而叶以柠则是第一位受邀的有为青年。 纪瑜安看向叶以柠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黯淡,但一闪而过无人发现。 叶以柠就在这时伸手拿着杯子喝着水,恰巧对上纪瑜安怔怔的眼神,又看着她手里那张签过名的餐巾纸,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下次如果有机会见面的话,给你补上纸质版笔签的。我也是第一次用口红签名,感谢你给了我不一样的体验。” 纪瑜安打量着明艳动人的叶以柠,果然跟蒋瑜口中的描述毫无差别。肤白貌美,娇艳绝丽,听说就是网上的人对叶以柠的评价。 她的心霎时间抽动得收紧了,攥着那张餐巾纸的手指因逐渐加重的力道而微微泛白。她努力压抑着心里那股涌起的无法描述的情感,深呼吸恢复到自己最平常的状态。 叶以柠见纪瑜安只是盯着她看,没有回复她半句,心里只当是小粉丝见到她害羞不善言表而已,从包里又掏出一支全新的口红递向纪瑜安的方向。 “我觉得跟你真的挺有缘的诶,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希望你可以喜欢哦。” 纪瑜安垂眼看着叶以柠推过来的全新的口红,那是品牌的限量版口红,上周她还看见蒋瑜刷手机的时候跟她分享过,说这个品牌的限量版口红根本就买不到。如今这支限量版口红出现在她的面前,还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叶以柠要送给她。 “这是限量版口红,我还是不太适合收下的。谢谢叶小姐。”纪瑜安将那支口红推了回去,无论如何她也不会去妄想不属于她的东西。 叶以柠却对这支口红却无所谓,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收回来的道理。 “没关系呀,我还有很多呢,这个送给你啦,既然是我的粉丝就不要跟我客气啦。” 纪瑜安看着再度被推到她面前的那支口红,忽然感觉那支口红就这样被推来推去,好像根本没有人想要它变得无人问津。 “我不是你的粉丝。”纪瑜安的目光落回到叶以柠身上。“我们只是偶遇,我之前都不认识你,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口红。” 叶以柠的笑容僵在嘴角,她盯着纪瑜安的神色严肃且认真,只得将那支送出去的口红抽了回来扔进自己的包里。 “那好吧,既然你不要的话我就拿回来。至于签名,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纪瑜安看着那支口红被随意地丢回叶以柠的包里,心里那阵难以言喻的感觉不停地涌了上来。 叶以柠对着纪瑜安莞尔一笑后,就戴上了自己的墨镜将书拿了起来。 “无论你是不是我的粉丝,跟你聊天都挺开心的。很高兴认识你,再见。” 第73章 外婆在就是家 纪瑜安吃饱后在书店看了一下午的诗集,再抬头才发现窗外的暮色已浓,便没再做过多的停留,买了一杯饮料就回到了车上。趁着夜色,她一路慢慢地朝家的方向开去。在第三个红绿灯的地方,又想起了那支无人想要的口红。 那样随意地被丢弃,没有人在乎。 她把饮料的吸管放在嘴边,时不时吸着饮料,又咬了咬吸管,到绿灯亮起来,她才放下。她在原地停留了两秒,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后一脚油门在下一个红绿灯掉了头。 车子在夜色中穿行,一个个暖黄的路灯被纪瑜安抛在脑后。隐于天际的月亮似乎是她的指路人,一直朝着月亮的方向开,就会是回家的方向。 驶入崇和路的刹那间,她仿佛已经听见纪外婆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的模样了。 纪瑜安推开门回到家的时候,电视里咿咿啊啊地播放着贵妃醉酒,摇椅上的纪外婆盖着毯子闭上眼睛听着戏,时不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她眼见外婆伸出一根手指随着戏的节奏摇摆着,到高潮时手指直指冲天。 一曲贵妃醉酒结束后,纪外婆才缓缓睁开了自己闭目养神的双眼,发现纪瑜安在她身后的沙发处紧紧地盯着她,顿时吓了一大跳。 “死丫头,回来了也不说一声,想要吓死你外婆?” 纪瑜安见纪外婆终于发现她回来了,嬉皮笑脸地起身走过来蹲在纪外婆的摇椅旁,冲着纪外婆撒娇。 “是您只顾着听戏,都没发现我回来了。” 纪外婆最受不了自己的外孙女撒娇,见纪瑜安的下巴靠着她摇椅的把手上,忍不住轻抚她的脑袋。 “怎么这时候回来?慢慢怎么样?还是一天到晚那么忙吗?你不用急着回来,慢慢家离元山古城近得多,跟她一块儿外婆也放心。” 纪瑜安看着纪外婆满眼的关切,心里莫名涌起了一阵委屈的情绪,在她的心间萦绕着,似乎是要将所有的地方一一攻克,不留一丝余地。 “她还是那么忙,没什么时间休息。”纪瑜安顺着纪外婆轻揉她脑袋的力度,蹭着纪外婆的手指,像猫一样寻求着人类的抚摸。“我回来只是因为,我想您了。” 纪外婆一瞬间敏锐地察觉到纪瑜安的不对劲,虽然她表面笑意盈盈,但作为看着她长大的外婆而言,却一眼就看出了她情绪低迷。 “小安,怎么了吗?”纪外婆的声音不自觉变得轻柔起来,无论孩子长到多大,在长辈的眼里孩子永远都是孩子,是她们最宝贝的存在。 纪瑜安的眼底闪过一丝纠结和痛楚,在纪外婆起身的同时抱住了纪外婆。 纪外婆忽然感觉自己的怀里有了温热的触感,顿时感到出乎意料。纪瑜安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她了,平时都是扶着她或赖在她怀里,但没有像这样忽然将她抱住。 “外婆。”纪瑜安把头埋在纪外婆的肩膀处,蹭了蹭纪外婆又发出压抑着的沉闷的声音。“在岑阳我梦见妈妈了。” 岑阳?纪外婆的脑子里迅速反应着,事实上她并不喜欢这个城市。她的丈夫当时在岑阳接了个活,一干就是两年半,她的宝贝女儿也就选择在岑阳读大学,也正因为这个选择影响了她们这个家庭一辈子。 纪外婆的心因想到纪瑜安的妈妈而抽痛起来,曾经她的女儿是她的所有,是她的命,如今纪瑜安成了她心中唯一的牵挂。 “小安,外婆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会步你妈妈的后尘。” 纪瑜安眼眶湿润,却没让自己的眼泪流下来,她克制住自己恢复至正常的呼吸,待呼吸均匀后她才慢慢张口。 “妈妈说很想我们,也让我好好照顾外婆。” 纪瑜安的声音很轻,整个屋子都变得沉静下来。纪外婆听戏喜欢开摇椅旁的落地灯,那样显得异常有氛围亦极有沉浸感。暖黄色的灯光映在素色的窗帘上,窗帘上被映着的斑驳光点随着窗外吹进来的风摇曳着。 “这样啊,我都很久没有梦见你妈妈了。” 纪外婆悠长的声音自下而上传入纪瑜安的耳畔里,她的声音饱含着思念令纪瑜安心里一阵难过。 纪瑜安的母亲在她初三那年因抑郁症带来的一系列身体问题,久病成疾最终不治身亡。她从初一开始就祈祷着自己的母亲能痊愈,但许了两年的愿望最后都没能实现,上天还是带走了她的母亲。 从那以后,纪瑜安便不再相信所谓的命,也确信许愿并不能给现实带来任何改变。她变得不再对神灵虔诚,甚至很长一段时间痛恨神灵,没有把她的母亲留在人世间,留在她们身边。 她母亲走后,纪外婆和纪外公迅速衰老了起来,但家里还有一个年纪小的她,两位老人不得不强撑精神振作起来。为她母亲看病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所以为了抚养纪瑜安,纪外公接了很多书画修复的活,而纪外婆也给邻居们缝补衣物,补贴着纪瑜安的学费和家里的日常开销。 好在纪瑜安自小就非常懂事,从不会奢求任何不属于她的东西,放学写完作业还会帮着家里干活,减轻了家里很多的负担。 再后来在纪瑜安高考结束后,纪外公也因病去世,家里便只留下纪外婆和纪瑜安两人相依为命。虽日子清贫但祖孙两人过得还算开心,纪瑜安上大学后就开始接活和做兼职,慢慢地也不需要纪外婆再戴着老花镜替人修补衣物了。 “小安,你妈妈留给我的最珍贵的礼物就是你,所以你一定要健康快乐地继续长大,外婆努力再多陪你几年。” 纪外婆安抚地轻轻摩挲着纪瑜安的后背,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外孙女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情绪化,想细问却预感纪瑜安不会说实话。 纪瑜安因纪外婆的动作变得更加粘人,赖在纪外婆的怀里蹭来蹭去,就是不撒手。 “外婆,您必须长命百岁,不能只是多陪我几年。妈妈和外公也不会答应您这么早去见她们的,所以您还是老老实实吃药养病跟我待在一起吧。” 纪瑜安委屈的情绪在纪外婆的安抚和怀里逐渐消失殆尽,她就像是充满了电似的替纪外婆关上了电视。 “怎么把我电视关上了?”纪外婆眼见怀里的大朋友哄好后,转身就去关上了她的电视,顿时不满地控诉着纪瑜安。 纪瑜安指着墙上的古朴的挂钟,示意纪外婆看看时间。 时间刚到十点,纪外婆的脸瞬间暗了几分,到了她该上床睡觉的点了。只要是纪瑜安在家,她都得严格遵守。 以往纪瑜安出去跑项目的时候,纪外婆赶新潮熬夜看电视,结果早上却不能安然睡懒觉,愣是过了五点半六点就睡不着了,久而久之恶性循环,医生则警告纪外婆不准再熬夜了。 纪瑜安则紧盯着纪外婆收拾好自己的毯子,回到房间去。 “我看着您睡下再走,我开着慢慢的车还是得给她送回去,今晚不在这睡了。” 纪外婆想着纪瑜安难得回来,竟只是为了抱抱她而已,心里更是担心纪瑜安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却不肯告诉她。 她看着纪瑜安替她拉高被子的手,一下子抓住。 “小安,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外婆说。别在心里憋着,凡事都有外婆在。外婆会在家等你回来,知道吗?” 纪瑜安朝着纪外婆嫣然一笑,她知道纪外婆永远是她最坚实的后盾。 “外婆,我知道的,有您在的地方就是家。” 第74章 一点都不好 纪瑜安把纪外婆哄睡着后才离开了家,等她驶入温时慢家的地下车库已经十一点了。她将车停好后,还在车上刷了一会儿手机才收拾包和绫绢材料一并拿走。 她想起了什么,猛地转向旁边的车位—— 那里空无一车。 陈圳川没有回来。 纪瑜安松了口气,想着等下回家该如何面对温时慢给予的血雨腥风。她一边手提着包和绫绢材料的袋子,一边下车将车门关好锁车后又吸着手里的饮料。 “咚!” 正要离开时,就听到车尾的方向传来一阵巨响。她咬着吸管的动作顿住,蹙着眉循着声音走到车尾后,看见的是一个男人背对着她蹲在地上揉着脑袋。 那个男人似乎是听见身后的声响,转头看过来,脸上的无措示意他刚刚不是故意的。 “纪瑜安,你回来了。”他说完,还打了一个很响亮的嗝。 纪瑜安走近了些,闻到了浓烈的酒味。 “纪瑜安,这车停在我车位上了。”谢靳言见她没说话,就指着面前车位的方向,又蹭了蹭温时慢那车的后尾箱盖子。 此时的纪瑜安只觉得脑壳嗡嗡,一时间难以动弹。 纪瑜安依旧咬着吸管,在想着是不是自己打开的方式不太对。她闭上眼,很用力地转了转眼睛,希望再睁开眼时发现一切都只是幻觉。 然而,谢靳言不满的声音再度在她耳畔响起:“你站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呀。”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朝谢靳言指着旁边陈圳川的车位:“那才是陈圳川的车位。” “胡说,这是我的车位。”谢靳言起身不服气地扒拉着车的门,就是不撒手。 纪瑜安一脸无语,走到陈圳川的车位停下,说着:“你看清楚,这才是陈圳川的车位。” 谢靳言有些疑惑地看过来,看了一下纪瑜安的脸又看了看自己扒拉着的车,突然摇摇头说:“纪瑜安你快过来,别在人家的车位上瞎晃悠,这里才是我们的车位。” 看着谢靳言一口咬定温时慢的车位是他的时候,纪瑜安一度认为他是故意的装醉。但再看多几下他蹭着车门和说胡话的样子,又好像是真的醉了,毕竟这副样子她从来没有见到过。日常的他,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玩世不恭的模样,怎么会让自己变得这么可爱。 可爱?真是欠了他的。 纪瑜安暗啐了一口,她转身就要走。 那天在元山古城两人谈得并不愉快,纪瑜安让谢靳言不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谢靳言的心里怎么都不好受,于是忍着没有来见纪瑜安,但纪瑜安并没有主动联系他。 那个蹭着车门的酒鬼见纪瑜安离开,忙站了起来,紧跟着她并追上了她。 纪瑜安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小心翼翼的手。 “干什么?” “牵。” 纪瑜安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句:“什么?” “牵。”谢靳言又重复了一遍。 “不牵。”纪瑜安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她心里本就不舒服,再看见发酒疯撒娇的谢靳言又想起那天他死缠烂打的模样。 “不牵走不了。”谢靳言就蹲在了她的脚步,还扒拉着她的腿,推都推不走。 “那你就自己在这里。”纪瑜安努力抬腿想挣脱开谢靳言,但无论怎么用力都甩不掉谢靳言,他的力道不足以弄疼她却也别想摆脱他。 她生气地瞪着谢靳言,那人还一脸坦荡无耻的表情。 僵持之下,纪瑜安只得耐着性子问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牵。”纪瑜安顺着谢靳言的目光往下移,刚刚的手依然没有放下去,正固执地伸在她的面前。 纪瑜安看着那只手,叹了口气认命地牵住了,那头立刻回握,牢牢地攥紧了她的手。 谢靳言心满意足牵到了手,立即弹了起来乖乖站在纪瑜安的身侧。 “回家吗?我帮你拿东西?” 纪瑜安冷哼了一声,喝醉的谢靳言竟这么会审时度势,就把另一侧的包和袋子扔给了他。 谢靳言也不生气,就是傻笑着任由纪瑜安将他牵到了电梯间等着电梯。 纪瑜安回忆着谢靳言家的楼层,飞速在进电梯后按下了他家的楼层。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纪瑜安的手臂紧紧贴着谢靳言的身侧,两人交织的手指间竟渗出一丝汗意。 进了谢靳言家门的纪瑜安却犯了难,看着一旁乖乖站着的谢靳言,就好像这不是他家似的,只好把他带到沙发上坐下。她刚一转身,那只手硬生生把她拉了回去,直冲冲撞进谢靳言的怀里。 她的鼻子!纪瑜安立刻用另一只手去摸自己的鼻子,开始不满地要甩开谢靳言的手。 谢靳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忙扶她坐在他膝盖上,低头去问:“伤到哪了?” 纪瑜安缓了一会儿鼻子上的疼痛,才发现自己是以一个格外亲昵的姿势坐在谢靳言怀里,当即就跳了起来。 “去哪?”谢靳言没有得到上一个问题的回答,又看她这个动作,瞬间就不高兴了。 “把爪子撒开,我去给你倒水。” 谢靳言闻言,只得松开手,但还是不忘提醒她:“那你快点回来。” 纪瑜安在心里默念,不与傻子论长短,更何况还是醉酒的傻子。她先是自己倒了水,慢悠悠地喝完,然后才给谢靳言倒水。她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谢靳言已经把自己的领带拧松,一脸的不耐烦。 “喝水。”纪瑜安把水递给谢靳言后,离谢靳言大概有一米远坐了下来。等谢靳言喝完水了,她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偷偷粘过来了,与她贴坐在一起。 “你为什么这几天不来联系我呀?”谢靳言一边扯领带,一边跟纪瑜安委屈。 “你为什么不来联系我?” “你都叫我不要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那我还在你身边招你烦吗?” 纪瑜安闻言直想笑,看着醉得眼神都迷离的谢靳言,故意质问地问着:“那你现在还出现在我面前,不就是招人烦吗?” “招人烦?”谢靳言似乎在脑子里搜索着这个词的意思,随即变了脸:“不行,我不招你烦。你说什么我都改的,只要你告诉我。” 纪瑜安才懒得理他,跟一个酒鬼怎么都说不清楚的。她目光落在他一直扯不掉的领带上,那里分明打了个结。 “过来。” “什么?”谢靳言不明所以,凑近了一些。 纪瑜安伸手把那个领带结打开,轻轻地把领带解下放在一旁。 谢靳言就一直低头看着她,他的气息均匀地拍打在她的手上,令她只想离他远些。 在她想起身的瞬间,谢靳言再次将她扯进怀里,动作大到把桌沿的杯子撞倒,听到砰的一声。 “宁愿看领带也不愿看我?” “你有什么好看的?”纪瑜安闷闷的声音从谢靳言的怀里传来。 “我想你,纪瑜安。”谢靳言抱着她的力道不由加重了几分。“无论你再说多少遍拒绝的话,再怎么想把我推开,我都还是想留在你的身边。” 纪瑜安此刻内心也很矛盾,对于谢靳言她仍不能很好地处理她们之间的关系。她自己都觉得她好像一边吊着他,一边又接受他的好意。 “今天怎么喝成这样?” “是啊,怎么喝成这样?”谢靳言也跟着重复反问了一句。 “我问你呢。” “你回国后的这几年过得好吗?”谢靳言突然没头没脑的问出这句话。 纪瑜安沉默了一会儿,回他:“好。” “我不好。”谢靳言把头埋进她肩颈间,蹭了蹭。“我不好。一点都不好。” “别乱蹭!”纪瑜安等谢靳言停下蹭她的动作。“哪里不好?” “就是特别不好” 谢靳言的声音慢慢地变小。 “因为没有你” 第75章 雨伞 “没有我什么?” 纪瑜安等了许久,也没听到谢靳言再说什么,反而身体重量压在了她的身上。 “喂,你压着我了。”纪瑜安轻轻推谢靳言,才发现他丝毫没有反应。 这就睡着了?她哭笑不得,不过她想这个酒鬼今晚应该是可以消停了。 纪瑜安尝试把谢靳言扶着进房间,但他睡得很死加之他的重量也不是她能独自撑住的,没有他自己的助力根本动弹不得,只能把他甩在沙发上。谢靳言深陷沙发的柔软之中,还自己调整了一下头的位置。 她只得到卧室去给谢靳言拿来被子盖在身上,就让他睡在自己的沙发上好了。她给他盖好被子,又看了看地上的杯子碎片,认命似的在谢靳言家里找到了扫把开始清理,整理干净后才坐下休息。 她身旁的谢靳言正睡得安静。谢靳言睡相极好,他的短发似乎比上次见他更短了些,头顶的发梢凌乱地伸向各个方向,浓密的睫毛随着双眼不时的颤动扑闪着,客厅里回荡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纪瑜安盯着谢靳言的脸,她没有一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他的睡颜,有些陌生却又忽然间感到平静。他黑色的大衣被她脱去放在一旁,现在身着的灰色毛衣,竟让她与17岁的谢靳言重合了起来。 她想起那一年的雨季,刚好轮到她们班整理体育器械,也恰好轮到了她这个小组。大家整理完器械已接近六点,天色早已暗沉下来。而她只是进去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再出来大家都没了影子。 而那时的天空电闪雷鸣,纪瑜安害怕要下雨便想先冲到自行车棚去,然而刚想冲出去就被迎面而来的玩着篮球的男生撞到,就要往后倒时,她被一股力量狠狠地拽了回去。 “小心点,把人撞了。” 纪瑜安一抬头,拽着她书包的那只手缓缓抽了回去,她顺着手指的方向视线上移,分明是刚打完球头发湿透的谢靳言。 “对不起啊同学,没伤到吧?” 谢靳言旁边的男生一脸歉意地看向她,手里还拿着刚刚险些把她撞倒的篮球。 “没关系。”纪瑜安轻揉着自己的手肘,缓解着刚刚被突然撞到的不适。 那个男生见纪瑜安没事也不跟他计较再次道了歉,就走进器械室放篮球。 纪瑜安站在器械室外的屋檐下,刚刚已经暗沉的天空瞬时刮起了大风,瓢泼大雨紧接着蜂拥而下,雨点飘进屋檐内逼得纪瑜安只能退后避雨。 谢靳言站在距离她两米之外的器械室门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这场预料之中的大雨。 纪瑜安的余光瞥见谢靳言的侧脸,刚打完球的发丝根根分明往下滴着汗珠,硬挺的鼻梁高耸,干净利落的下颔线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抬起,那件灰色t恤衫也透着他的汗水。 但她并未闻到浓烈的汗臭味,却有一丝淡淡的竹香混合着被阳光晒得干燥的地板味道,令她莫名觉得是从谢靳言身上散发而来的。 这一点在放完篮球折身出来的男生身上得到了印证,他走出来后纪瑜安瞬间闻到浓厚的气味,夹杂着一股豌豆和下雨时的潮湿气味。 “走吧靳言,你家司机是在门口等了吗?”那个男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纪瑜安仍停在原地,只是用自己的肩膀撞着谢靳言的身体。 “嗯。”谢靳言的目光直直,却在这一刻与纪瑜安的眼神交汇着。 纪瑜安忙别过脸,目光放在远处因大雨而浸湿的足球场。 “同学。”纪瑜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是那个撞到她的男生走到她面前叫着,她才知道原来是在跟她说话。 “有事吗?”纪瑜安与他对视的目光里满是疑惑。 对方也看出了她的困惑,冲她扬起了一个浅笑。 “同学你是不是没带伞呀?我们两个人可以一起撑,这把伞给你吧,就当是弥补我刚刚没看路不小心撞倒你了。” 纪瑜安怔怔地看着递到她面前来的雨伞,正想开口拒绝但对方却偏不遂她的愿,直接塞进她的怀里就回身走向谢靳言,还不忘回头跟她念叨着:“没事的,别在意。” 她越过那个男生看向他身后的谢靳言,已经撑着一把破旧的雨伞站在台阶的二层处,毫不掩饰的眼神与她再度交汇,眼底里的慵懒散漫直勾勾地传递给她,她不由得攥紧了手里的雨伞又见那个男生迎着雨冲进了谢靳言的伞下。 “你怎么不等我啊,明知道我把伞给人家送过去。” 谢靳言收回了在纪瑜安身上的目光,跟着那个男生的动作转过了身,与他并肩往校门口走去。 纪瑜安盯着谢靳言的背影,那时的她没有一刻不觉得谢靳言会不会其实对她很眼熟,可她没法确定也从未有过交集。她垂下头看着手里白净的雨伞,还是撑开了这把男生强行塞进她怀里的雨伞,才发现撑开后在伞柄的位置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言。 这是谢靳言的雨伞。 如今却出现在她的手里。 纪瑜安握紧了雨伞的伞柄,一步一步走入雨中。 那把伞她想过要还给谢靳言,但她完全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去归还这把伞。谢靳言是众人眼中的焦点,与他有过交集的人都会被注意到,她不想惹麻烦也不想跟受瞩目的同学产生不必要的关系,那伞也就一直摆在她的房间里,再也没有用过也没有归还。 纪瑜安从回忆中苏醒,谢靳言已没有了声响,脸面向着沙发里侧。她忙起身到谢靳言身边,要检查着他的状态。她的手伸向谢靳言的肩膀,试图将他的身体摆正至平躺,沙发上的人却一动不动,毫无动静。 “谢靳言!”纪瑜安见这样的方式行不通,便把手撑到沙发里侧去掰回谢靳言的身体,却因脚下打滑摔在谢靳言的身侧。 “嘶——”纪瑜安正要起身,身下人似乎被她的动静惊了惊,回过身下意识把纪瑜安揽在怀里。 她被出乎意料的怀抱弄得措手不及,撑着手在谢靳言的胸膛却在抬眸的瞬间顿住。 谢靳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纪瑜安,眼底闪过一丝不解,随即又变换为深邃隐晦的涌动着情绪。 “谢靳言,你放开我。” 谢靳言好似在反应怀中人是谁,在听闻纪瑜安的声音后,唇角勾起了无法忽略的弧度。 “你是纪瑜安。” 纪瑜安蹙着眉,闻了闻谢靳言身上的酒气,又看了看谢靳言有些可爱的傻笑。 “谢靳言,你酒醒了吗?”她伸出手指推了推谢靳言的胸膛。 “酒?”谢靳言侧头思索了片刻,摇着头。“我没喝酒呀,今晚梦里的纪瑜安好奇怪。” 纪瑜安大着胆子戳了戳谢靳言的脸,谢靳言也没躲,似是有些好奇她还会做什么。 “今晚梦里的纪瑜安还会动手动脚的。” 纪瑜安又捏了一把谢靳言的下巴,得寸进尺地问道:“那以往梦里的纪瑜安在干什么?” “不理我,站得远远的。”谢靳言的声音沙哑,却充斥着委屈和无奈。“纪瑜安不喜欢我,她就是不肯喜欢我。” 纪瑜安撑在他胸膛的手指松了松,谢靳言顺势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不肯喜欢你?” 谢靳言盯着纪瑜安的双眼,隐晦的目光逐渐变得空洞。 “她说的。陈思滢一点也不靠谱,她说追女孩子不能急躁,我听她的从岑阳回来都照做了,但结果是毫无作用。” 纪瑜安的心被什么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力量抽打,她不受控制地感受到痛楚。 身下的谢靳言目光紧紧锁着她,嘴里还细声嘟囔。 “纪瑜安,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还是不会喜欢我。” 第76章 我会考虑的 清晨的阳光隐约从厚重的窗帘底下透入,阳台门边通风时留下的缝隙不时吹进来冷冽的寒风。屋子里一片寂静,沙发上紧紧盖着被子的人仍在熟睡。 谢靳言在头痛欲裂中醒来,他盯着自己家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待他脑中那种撕裂的感觉慢慢消失后,意识逐渐恢复清醒,他慢慢直起了身子才发现自己原来睡在沙发上,身上盖着的房间里的被子。 厨房这时传来一阵水煮开后跳闸的声音,谢靳言愣了愣以为是来打扫卫生的阿姨。他闭着眼睛把手指放到太阳穴轻轻揉搓,回忆着昨晚的自己在干什么才会让自己睡在沙发上。他好像回到了谢家,陪着大伯去应酬了。 他睁开双眼,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毛衣确定是昨天的着装没有更换。但好在今天是周日,一切都不耽误。厨房的阿姨没有出来,他猜想应该在擦着煤气炉。 谢靳言把被子放在沙发里侧后想下来,发现自己的皮鞋在沙发边整齐地摆着,而皮鞋旁边还放着规整的拖鞋。他蹙眉穿上了拖鞋后弯腰拎起了自己的皮鞋,走到玄关处在鞋柜里放下了自己的皮鞋后又怔住。 总不能是自己喝醉了把皮鞋和拖鞋摆着玩吧,他以往喝醉了都是随地乱脱的,这么整齐实属第一次。如果恰巧碰上阿姨来收拾,阿姨也不可能不把皮鞋帮他放回鞋柜内,而不是这样皮鞋和拖鞋摆在一起。 谢靳言的视线飘向厨房,心里涌起一阵不好的直觉。他的脚步极轻,踱步到厨房门口时,看见里面有个女人正背对着他站在煤气炉前煮着什么东西。 她听见了厨房门边的动静,转过身看着一脸呆滞的谢靳言。 “去洗漱吧,煮了早餐和醒酒汤。” 谢靳言在纪瑜安转头的时候还是茫然地看着她的动作,却在对上她澄澈眸子的那瞬间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他没有喝酒断片的习惯,所以等昨晚那段记忆在他脑海中回放时,他明白刚刚不好的直觉来源于何处了。 纪瑜安却没再理他,回过身继续盯着煤气炉做着早餐。 谢靳言只得将沙发上的被子折好搬回自己的房间里,去厕所洗漱收拾自己。他觉得自己身上因宿醉闻起来臭烘烘的,又立即洗了个热水澡。等他洗完澡出来走到饭厅时,纪瑜安一边看着他的杂志一边喝着他的咖啡,而她的对面,摆着一盘未动过的煎蛋和醒酒汤,他的眸色又沉下了几分。 “喝点醒酒汤会舒服点。”纪瑜安没抬头,依旧看着手里的杂志。 谢靳言坐下吃着早餐,吃到一半看纪瑜安面色如常,还是开口:“昨晚我给你添麻烦了。” 纪瑜安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是的。” “但是昨晚有些话是认真的。”谢靳言破罐子破摔,索性坦诚且认真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毕竟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我知道。”纪瑜安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反应,谢靳言心里没底,想说些什么时,又听她问:“经常喝醉吗?” “没有,只是偶尔。我酒量不是特别好,不会放任自己这样喝的。”谢靳言一面说着一面在心里苦笑,昨晚是不是把她吓到了?本来就不喜欢他,这回该不会罪加一等了吧? “你还记得昨晚自己做了什么吗?” 纪瑜安抬起头看向正咬着煎蛋的谢靳言,才发现他的发丝因沐浴后淌着水珠,顺着刚毅的侧脸往下流,流进他黑色居家服内。 果然!谢靳言心里暗叫不好。 “记得,下次不会这样了。” “谢靳言。”纪瑜安忽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清冷。 谢靳言只觉得心里有什么轰然塌下。 “昨晚你自己撞碎了一个玻璃杯子,不是我弄碎的别赖我。”纪瑜安说完将杂志翻了一页,语气平常到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好的。” 谢靳言在心里直后悔,所以昨晚他抽的什么风作死的应了酒,明明是对方想敬酒灌他,而他却直接让对方喝吐了出去。他心里就是因为纪瑜安的疏远感到不舒服,所以当谢家的司机把自己送回家时,他说停在地下车库自己上去就行。 因为陈圳川早上告诉他,在电梯间遇到了纪瑜安,还在旁边的车位看见了上车的纪瑜安。他就想来陈圳川的车位旁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撞见纪瑜安,他想见她。没想到一等就是很久,他还直接睡死过去,后来就变成那样了。 谢靳言依稀记得,自己昨晚明明睡着了,却又醒过来看见纪瑜安在自己怀里,就闹了她大半天。 他本在懊恼着,顺着脑中的画面回忆起他们最终是如何结束的,猛然间想起纪瑜安与他的后续。 “纪瑜安,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你都还是不会喜欢我。” 他记得自己是这样对纪瑜安说的。 可她是怎么回答他的? “谢靳言,我不是一个被人期待的存在,你不该喜欢我的。” 喝醉后的他似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还傻傻地问她什么是被人期待,还证明着自己不管怎么样都会一直喜欢纪瑜安。 怀里的纪瑜安目光沉沉,眼底似乎有所触动,凑近了他。 “那你还记得那把白色雨伞吗?如果你记得,我会考虑的。” 他当时的回答是什么—— 该死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回答就这样失去意识昏睡了过去。 谢靳言喝着醒酒汤想死的心都有了,他的感情因醉酒而误事,对方的考虑竟是记不记得一把雨伞。 记得啊,能不记得吗? 那个雨季,他的同学将他的伞借给了纪瑜安。他其实一直暗自期待着纪瑜安能够看到伞柄上他的名字,有一天能来还给他,他便能借此机会向她搭话。 但可惜的是,纪瑜安一直没有来,也一直不认得他。为此,他也失望了好一阵。但后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一样的东西留在她那里,感觉也不赖的。 “纪瑜安。”谢靳言将醒酒汤一口饮尽,面向着目光放在他身上的纪瑜安。“我记得那把雨伞,那是我的雨伞。” 纪瑜安没想到谢靳言会提起那把雨伞,更没料到他就算醉酒后也能对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 忽然有种谢靳言在秋后算账的意味。 纪瑜安轻咳着缓解尴尬,见谢靳言的眼神极其认真,正严肃地等待着她的回复。 “你还记得呀” “所以,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 纪瑜安心头一梗,谢靳言果然还是那个直球得可怕的男人,刨根问底直截了当。 “我说什么了?” 她抱着侥幸,心想他总不能一字一句都记得无比清晰吧。 事实上,上天再次向她证明了祈祷是毫无用处的,谢靳言的记忆力就是异于常人。 他重复着纪瑜安说的每一个字,就像是他自己说出来一样,令她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分明不是她喝醉,却被他揪着她的话不放,处于弱势的一方好似霎时间变成了她。 “纪瑜安,你可没有喝醉,别想赖账。” 谢靳言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紧盯着纪瑜安,不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纪瑜安骑虎难下,她是被昨晚醉酒的谢靳言和月色下的回忆冲昏了头,应景之下说出的那些话。她更没想到这位教授竟完全记得,都令她怀疑是不是装醉在诓骗她了。 “那我考虑考虑?” 纪瑜安在谢靳言的眼神威胁下,顿时改了口—— “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请谢教授放心。” 第77章 下周六兑现 纪瑜安回到温时慢家的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半了,温时慢难得在家休息做着瑜伽,眼见纪瑜安回到便立即停下自己的动作,冲到门边对着纪瑜安一顿闻。 “你干什么?”纪瑜安站在玄关鞋柜处换着鞋,对温时慢的一系列操作感到语塞。 温时慢接过纪瑜安手中的包,又朝着她挤眉弄眼,一副探听八卦的模样。 “说吧,昨晚这么晚回来,今天这么早出去现在又回来。” 纪瑜安到厨房拿起杯子给自己倒着水,仰头就把杯里的水一饮而尽。昨晚被谢靳言一闹,她替他收拾都整理到晚上十二点,回到温时慢家也已经十二点半了,加上洗漱她到入睡已经一点多了。温时慢早就在床上睡得香甜,丝毫没有被她吵醒。 早上的纪瑜安是七点自然醒的,醒来后怎么都无法入睡。她一闭眼就想起谢靳言可怜巴 巴指着温时慢的车位说是她们两个的,又委屈地对她说是不是不管他怎么努力,她都不会喜欢他。 满脑子都是谢靳言。 也担心宿醉后的谢靳言脑子坏掉。 纪瑜安索性起床洗漱,毫无愧疚感地按着密码进入谢靳言的家,他可以将她的生日设为他家的密码,她作为当事人大概没有理由对这个表示愧疚吧,毕竟她是来照顾他的。 沙发上的谢靳言睡得很沉,对她的到来一无所知。她替谢靳言摆好了拖鞋,却在摆好他的皮鞋后故意不拿回去,而是摆在一边等他起来自己发现。 后来谢靳言醒了到厨房找到她,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眼底的迷茫和无措。比起那些,她现在才忽然发现,自己好像都没有正式向谢靳言道谢,是他救了她。 昨晚他手背上的伤口也结了痂,但那些伤口都刺进了纪瑜安的心里。 如果她做事思考能更稳妥,能不那么急躁,身边的人或许就能少受一些伤害。 “喂,问你话呢,发什么呆!”温时慢推了推喝完水却眼神空洞的纪瑜安,心底的好奇愈来愈深。 纪瑜安从谢靳言这三个字中回过神来,走出了厨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温时慢紧跟其后,也坐在沙发上挨着纪瑜安。 “昨晚谢靳言喝醉了,我在你的车位那里捡到了他。” 温时慢的双眼倏忽间瞪大,被纪瑜安口中的捡逗笑。 “我的车位?那他喝醉关你什么事呀?需要你早出晚归的嘛?还是说你去照顾他了呀。” 纪瑜安见温时慢满脸的打趣和戏谑,忽地对她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温时慢被突如其来的笑容整懵了还在疑惑着,纪瑜安瞬间给出了答案。 “你猜他为什么出现在你的车位那里呀?” 温时慢唇角的笑意瞬时间僵住,眼底的戏谑也被惊慌替代,侧着头向纪瑜安眼神质问着。 纪瑜安没有任何一刻更了解温时慢的意思了,肯定地点了点头给予了她回复。 温时慢的表情猝然间有了裂缝,是她想吃纪瑜安的瓜,结果莫名其妙她自己的房子塌了。谢靳言为什么出现在她的车位那里,必然是去抓纪瑜安的。那谢靳言怎么知道的呢? 陈圳川! 温时慢心底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总感觉陈圳川会在四面八方冒出来狠狠地抓住她,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动弹不得。 今天是谢靳言出现蹲纪瑜安,等纪瑜安回到纪外婆家去了,被蹲到的那个人岂不就是她了?她一想到陈圳川那张疏离清冷的脸,还有嘴角总似有似无地挂着的讥笑,令她更加确定这尊瘟神她是惹不起的。 “安安,你这样的身体还是不适合挤公交的,我觉得你不如接下来都开我的车去上班吧。至于年轻气壮的我,你不用担心的,我可以自己去上班,甚至住在医院宿舍里。” 纪瑜安见温时慢惊恐的反应,就猜到陈圳川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主儿。也不知道她们俩是上辈子积了什么怨,非要跟这两个表兄弟扯上关系,都不清不楚地纠缠着。 “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渣女,跟谢靳言做过很多界限以外的事情,但因为我想不清楚我对他的感觉和一直犹豫不决,迟迟不给他明确的答复。” 纪瑜安倒在沙发里,感受着沙发带来的柔软触感。 温时慢也把自己丢了进去,深陷进沙发里。 “我也会有这种感觉。但我后来觉得,如果你是很专注地跟一个人暧昧,一个人亲昵,一个人关系稍微地突破界限,其实应该也不犯法吧?毕竟这种东西是双向的,对方也是默许的态度。也不是跟好几个对象去做超越界限的事情,这样应该就不是渣了吧?” 纪瑜安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观点愣了愣,默默地消化着这个新颖的思想。 “但如果对方觉得你是享受这种暧昧的关系,却不想负责任怎么办?毕竟所有的关系都是建立在确定和正向的,谁会希望自己得到的是虚无缥缈无法落地的情感呢?” 温时慢也犯了难,因为她自己也没办法对这样没有确定却又超出界限的关系做出判断,她连自己的感情都处理不好,她有什么资格对别人的关系指手画脚。 客厅忽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寂静。 沙发上的两人似乎都在对自己的感情进行反省,并寻求更明确的方向进行解决。 “所以,中午吃什么啊?” 刚刚起床空腹做着瑜伽的温时慢思考不出结果,只得先回归实际摇了摇身旁的纪瑜安。 “不知道。” 纪瑜安摇着头,她刚吃完早餐对午饭毫无想法。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还是温时慢停止了这种无谓的思考。 “行了纪瑜安,作为新时代女性,我们应该摒弃恋爱脑,不要再去思考男人了。” 纪瑜安似笑非笑地看着信誓旦旦的温时慢,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她过去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温时慢,那你的车是不是可以自己开呢?既然跟陈圳川都这么熟了,我想他也许明早会准时出现在你旁边的车位哦。” “你这个表情跟谢靳言好像啊,救命我又想到陈圳川了,你放过我吧纪师傅。” 温时慢的信念又在这一刻崩塌,被纪瑜安轻拍肩膀安慰。 “好啦,我逗你的,我还会在你家住一阵子。车我会开,你先躲一阵吧。” 温时慢气馁地点点头,她和纪瑜安就像落难姐妹被他们两兄弟折磨着。她冲纪瑜安摆了摆手,起身走进厕所洗漱去了。 纪瑜安因刚刚温时慢的话有了启发,又想起谢靳言在她耳边委屈可怜的样子,就觉得自己对谢靳言好像是有些不公平。 她拿起手机打开了微信的界面,点进了谢靳言的聊天页面。 遇事不决先发表情包吧,她发了个‘暗中观察’的猫咪表情包。 没多久谢靳言就有了回复。 【不用暗中观察,只需要乘坐电梯换一个单元,你就能光明正大地观察。】 纪瑜安隔着手机界面都能想象到他回这条微信时,脸上那副懒散和戏弄的表情。 【昨晚和半小时前不是已经近距离观察过了吗?】 谢靳言像是蹲在手机旁边,几乎是秒回的。 【怎么可能只见一面呢。】 纪瑜安的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握着拳头像是下定了决心瞬间松开了手指,一字一句地敲打着。 【下周末有安排吗?】 【你约我必然是没有安排的。】 纪瑜安忍不住轻笑出声,鼓起勇气向谢靳言发出了邀请。 【那么周六下午两点,言川大剧院见。】 纪瑜安紧接着又发了一条微信。 【说好的请你看戏剧,下周六兑现。】 第78章 再次遇见 周一的早高峰永远是大塞车,半小时只能挪动几十米。温时慢家到元山古城虽然比纪外婆家近得多,但必经的主干道连通了学校和工作园区,所以每到周一的早高峰和周五的晚高峰都会异常堵车。 纪瑜安就在车上堵了小半个小时,好在她预料到会堵车便提早出门了,就算拥堵应该不会迟到。她一边调着蓝牙里的音乐,一边喝着在家里没喝完的小半瓶牛奶。不过有了今天的经历,她想下周一是不会再开车上班了,宁愿挤公交或者地铁都比这么堵车来得好。 她趁着挪动的频率偶尔刷一刷手机,却无意间刷到了时尚博主叶以柠的视频。她不自觉怔住,这还是她第一次刷到叶以柠。视频里的叶以柠身着华丽的礼服,脸上的妆容精致得像个瓷娃娃,皮肤好得令人惊羡,利用着参加活动的间隙为大家介绍自己使用的化妆品。 果然如蒋瑜所说,叶以柠是很有知名度和影响力的时尚博主,昨晚十一点发布的视频,现在已经有十万的点赞数,评论更是上万条,无一例外都是赞美叶以柠的。 纪瑜安的脑海里又浮现出叶以柠想送给她的那支限量版的口红,抬眸看前面的车仍在排着长队,就点开了叶以柠视频的主页,几乎都是介绍服装、彩妆、香水和少数家居好物的分享视频。第三个视频就是叶以柠开箱那支限量版口红套装,她还没有拉进度条就已经在展示页一眼看见叶以柠递给她的色号。 有些人一出生就在罗马,拥有着自由、资本和所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一切。就像是那支别人拼了命都得不到的口红,却被人随意地给予或丢弃。 纪瑜安退出了叶以柠的主页,换了一首轻音乐放下了手机。她把关于叶以柠和口红的事情抛向脑后,发动了车子。 她卡着点到了元山古城,走进办公室的前一刻是8:29。阿刘咬着馒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冷漠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去干活。老李在阿刘关上门的瞬间伸出手,抵住了就要关上的门推了进来。 “今天确实很堵车,小纪你也刚到吗?”老李一面放下自己的包,一面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打开了电脑。 “是的,周一就算是提前出门也只能踩着点到办公室。李叔,我先去西街工作了。” “嗯,去吧。”老李头也没抬,只是抬了抬手。 老李对纪瑜安的态度没什么太大的变化,但方宇鑫离组的这件事多少还是影响了东街的壁画修复进度,但陈思滢答应会在一个月内找到替代方宇鑫的人。他又见陈思滢这样为纪瑜安撑腰,心想再相信纪瑜安一次,也渐渐真正把她当成了同组伙伴,不再是有些客套的照顾。 纪瑜安到西街时,蒋瑜还没来,只有阿刘在不远处属于他负责的区域埋头苦干着。 在她来的路上,原先那批工作人员因活动结束也离开了元山古城,不再有人把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八卦也终有消停的时候。一切好像回到了原点,回到了纪瑜安潜心修复壁画的日常。 但这些都多亏了陈思滢。 因为陈思滢强硬的态度,令其他人对她多少有些忌惮,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她或孤立她 纪瑜安正要去工具房拿工具时,发现自己出来忘了打水,便拿起自己的水杯朝临时饮水机的方向走去。她远远地看见饮水机处有人,就放慢了脚步避免与她们面对面接触。 等她走到饮水机旁,原来在这里打水的人已经走了。她弯着腰接水,却不小心听到了刚刚那两个人的对话。 “周一早上好累,在这里摸会儿鱼,等一下再回去干活。” “我也觉得好累,本来周一就堵车,堵得我在车上困死了。不过也不能停留太久,今天好像会有人来项目组,组长说要我们准时到要去接待。” “谁呀?这个时候来吗?项目工期还不到四分之一诶。” “听说是叶以柠。你忘了吗?那个系列短视频,是实时面向公众宣传的,所以现在这个时候是项目曝光的好时机。叶以柠不就是第一位受邀的有为青年嘛,她来了热度不就起来了。” 纪瑜安本不想偷听他人的对话,想着接完水她就迅速离开。但在听到叶以柠的名字时,接水的动作不受控制地停顿了下来。 “叶以柠诶!知道是她来我都不想摸鱼了,走我们现在就回去!” “哈哈哈,看见美女能不兴奋吗?家境好,身材火辣,长相还甜美精致的,最重要是长得还高,比例又好,天哪这么多优点都在一个人身上,真的太令人嫉妒了!” “别说了,快回去跟漂亮小姐姐贴贴。” 那两人终是走远,声音逐渐变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纪瑜安打开了饮水机的开关,把水杯里的水装满才直起身子。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顺便去上了洗手间,解决完所有的事她才向着西街的方向走去。 她刚回到西街准备到工具房时,又被急匆匆过来的老李叫住。 “哎呀小纪,找你半天。我有个资料整理特别急,下午就得给项目组发过去,你细心一点替我弄好整理成文档发一下。我临时要去开个会,但你别担心资料不多,就大概整理一下文字叙述三页纸这样。” 纪瑜安闻言,只能抱着水瓶又跟着老李回到了办公室。 老李语速极快地跟纪瑜安交代着资料整理的细节,还有文档的格式以及邮件的抬头。 “如果不确定的话可以再微信问我,我这个会来得也很突然还推不掉,得麻烦你帮忙弄一下这份材料了。” 纪瑜安简单看了看资料,之前在外跟项目的时候也做过这类的工作。她点着头,示意老李可以放心去开会。 “没事的李叔,这些交给我吧,您去开会就行。” “那行,年轻人做事我还是放心的。不跟你说了,我得立刻赶过去。”老李说完便像一阵风似的消失在纪瑜安的眼前。 纪瑜安好笑地看着被啪的一声关上的门,目光又回到了手上的资料上,按照老李的指示完成着材料的整理和撰写。待她整理完成后,已经十点半了,她忙对照着老李微信发给她的邮箱,编辑着邮件内容,并把材料以邮件的形式发了出去。 她给老李发了微信表达自己任务完成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就想出去透透气。 冬日的暖阳总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沐浴着阳光的纪瑜安心底泛起一阵平静和愉悦。 忽然办公室外的停车场传来一阵轰鸣声。纪瑜安的眼神探了过去,那是一辆看起来极名贵且张扬的粉色跑车,跑车旁还跟着一辆保姆车。 她心里那阵平静骤然消失,正要转身走回办公室时,跑车的驾驶座上下来一个穿着粉色大衣的女人,腰间的皮带显得腰身盈盈可握,长筒靴的搭配衬托着女人的英气逼人。 纪瑜安的转身停在原地,从跑车上下来的女人已经先一步叫住了她。 “你好?咦,是你呀!” 纪瑜安看见叶以柠摘下墨镜,墨镜后的脸白皙透红,妆容大方,举手投足尽显大家闺秀的风范。她始料不及地看着叶以柠朝她走来,她还无处可躲只能硬着头皮回以微笑。 “你好,叶小姐。” 叶以柠走到纪瑜安面前嫣然一笑,似乎也很诧异会在这里碰见。 “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你是这里的工作人员吗?怎么称呼你呀。” “我姓纪。” 叶以柠恍然大悟,冲纪瑜安伸出了自己纤细的手指。 “纪小姐,你好呀。这回没有把你认错成我的粉丝啦。” 第79章 喜欢就送你 界朗文旅策划部的组长和组员在策划部的办公室没等到叶以柠,担心她会迷路就到停车场来找,恰巧看见叶以柠与纪瑜安谈笑风生的场景,不免都觉得吃惊。 策划部组长忙带着组员们迎上前去,生怕怠慢了这位叶氏的掌上明珠。 “叶小姐,实在不好意思,我们不知道您在停车场这边等候,所以没有提前迎接您,希望您这边不要介意。我们已为您准备好了休息间,也会由我亲自与您讲解项目细节与拍摄流程。” 叶以柠毫不在意地冲策划部组长摆着手,她的目光依旧停在纪瑜安身上。 “这位纪小姐也是你们的工作人员吗?” 策划部组长闻言就是一惊,她远远看来以为两人是熟识,所以有些吃惊,但没想到两人并不认识,看向纪瑜安的眼神又变得不友善起来。 她也听闻了纪瑜安之前与方宇鑫的小道消息,但也知道由陈思滢这层关系替她在集团内摆平了这件事,她就觉得纪瑜安大概是极有手段也有后台的人。如今听叶以柠这样发问,她担心起纪瑜安是不是在哪里惹得叶以柠不痛快了。 “纪师傅是壁画修复组的成员,负责元山古城项目内西街壁画的修复工作,不是我们策划部的同事。” 叶以柠一听反倒有些讶异,在她的印象中做修复工作的大多都是年龄较为年长,资历很深的人,壁画修复这样的体力活也更倾向于身强体壮的男人。纪瑜安看起来瘦小的模样,竟让她对纪瑜安有些刮目相看,也因那天在书店的乌龙事件,她对纪瑜安更加感兴趣。 “原来是纪师傅,居然是做壁画修复工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之前我还把你误以为是我的小粉丝,感觉有了几分亵渎的意味哈哈哈哈。” 叶以柠爽朗的笑声也令在场的人轻松了下来,纷纷陪着笑应和着叶以柠。 但纪瑜安并不感到轻松,她霎时间觉得自己又成了这群人眼中关注的焦点,这种感觉让她非常压抑。大家的笑容也无法感染到她,让她只想敷衍了事快速逃离这里。 “叶小姐不用放在心上,那天的事只是误会。看您接下来应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那我就先失陪了。” “好的,你先忙。有机会我再找你一起喝杯下午茶。” 纪瑜安得体的冲叶以柠扬起一个浅笑,叶以柠也示意纪瑜安可以先行离开去忙自己的。 策划部组长见纪瑜安快步离开,自己也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带着叶以柠朝着为她准备好的休息室方向走去。 纪瑜安回到办公室果然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多了,她还是习惯一个人待着,专注在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上。 老李就在这时给她发来微信。 【邮件发了就好,我这边下午也临时有会,今天还有两份资料要整理撰写成材料给人家发过去的,你下午先别去西街,就把我桌上的资料整理完撰写好材料就行。】 【好的,邮箱您有空时整理给我就行。】 纪瑜安看着老李桌上两沓厚厚的资料,深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都抛出脑外,开始埋头整理着手里的资料。 到十二点时,阿刘走进来拿饭,看着老李座位上低头整理资料的纪瑜安,嗤笑出声。 “看来人有后台就是不一样的,现在手头上的活都不用干了,做着轻松的文职工作,让人好生羡慕啊。” 纪瑜安从那堆资料厚厚的资料中抬起头,看向硬是不看她的弯下腰拿饭的阿刘。 办公室里就只有纪瑜安和阿刘两个人,阿刘说的人很明显就是纪瑜安。 “李叔今天有紧急的会议,这些资料整理都需要撰写成材料给人家发到邮箱去,所以我才在这里整理。” 阿刘本对纪瑜安有所改观的,但在方宇鑫这件事上却还是有诸多看不惯。他的组里原先是胡姐和蒋瑜,蒋瑜是关系户干不了壁画修复实际的活,只能整理工作进度材料,胡姐怀孕也不适宜站在脚手架上,纪瑜安在这时出现了。 一开始因季老先生关门弟子的这个称号,让阿刘对组内新成员非常期待,在见到纪瑜安真人后大失所望,但后来看她干活也利索,任劳任怨地少说多做,他也就不那么排斥了。谁料到纪瑜安卷入了方宇鑫这件事,利用自己的后台陈思滢把方宇鑫踢走了。在他眼里纪瑜安这种行为,跟恃宠而骄的蒋瑜没有任何区别。 他组内有两个这样的人,真是令他绝望极了。今早就看见纪瑜安踩着点到的他,一早上没在西街看见她,回到办公室里发现纪瑜安正轻松地干着整理资料的活,他能不生气吗? 此时的阿刘听不进任何解释,他本就觉得女人是个极麻烦的生物,如今更是退避三舍厌恶至极。 “行,反正你上头有人,我也管不了。”阿刘冷哼一声,拿着饭就推门出去,门被重重摔了回来,仿佛在扇纪瑜安巴掌。 纪瑜安百口莫辩,可她知道自己只能做好该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误解只要他不信,她的解释都无济于事。她起身走到篮子里拿起自己的盒饭,走到自己的桌子上开始吃起来。一想到老李桌上资料的厚重程度,她吃饭的速度又加快了些。 如果早点整理完老李的资料,撰写好材料发出去,她也许能尽快回到西街去完成工作,这样阿刘也不至于对她有那么大的敌意。 纪瑜安吃饱喝足后,拿着盒饭到室外搭建的大垃圾房里进行垃圾分类。 叶以柠与她的助理也恰好出现在这里,正在研究手上的垃圾该如何分类。 “哎呀你快点查呀,好麻烦还要做垃圾分类。” “好的叶小姐,您稍等一下。” 叶以柠的助理手里提着两个饭盒,又拿着手机低头查着垃圾分类的规则。 叶以柠在等待的间隙,看见纪瑜安拎着饭盒走进了垃圾房里。 “诶纪师傅,好巧呀,你也吃饱啦?” 纪瑜安点了点头,将手中盒子里吃不完的剩饭菜倒入厨余垃圾桶里,而那个塑料饭盒丢入了其他垃圾桶内。 叶以柠盯着纪瑜安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水果茶,杯里还有一些水果残渣。 “把盖子打开,水果扔进厨余垃圾内,杯子和吸管扔在其他垃圾里。” 纪瑜安见叶以柠的助理仍在搜索没有得到答案,便出言提醒着叶以柠。 叶以柠听后立即照做,她手里的垃圾也终于扔出去了。 “谢谢你啊纪师傅,多亏你路过不然我还要在这个垃圾房里浪费时间。” “没关系。” 纪瑜安摇着头,走出了垃圾房。叶以柠也紧随其后,从包里拿出香水朝自己身上喷了喷,顿时空气中花果香四溢,直直扑进纪瑜安的鼻腔内。 “太臭了,还是喷点香水醒醒鼻子。这个味道好闻吗?前调是橙子和葡萄柚,中调你一会儿就能闻到是佛手柑和柠檬,尾调就是玫瑰和铃兰,是我最近很推荐的一款花果香香水哦!” 叶以柠熟络地跟纪瑜安聊着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对纪瑜安就是挺有好感的,莫名想要去亲近纪瑜安。 纪瑜安对香水没什么研究,只是能粗略地分清楚每款香水的主调,要她闻出前中后调是不可能的。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着:“挺好闻的。” 叶以柠不在意纪瑜安只是给予她极短的反馈,像是得到了对她品味的肯定一般欣喜。 “哈哈哈上次那支口红你不喜欢,那这款香水你喜欢吗?” 纪瑜安因叶以柠提到口红而微微一怔,紧接着对方的红唇再次张开。 “喜欢的话我送给你呀。” 第80章 盛情难却 纪瑜安从未见过仅有两面之缘的人,每次见面都想送她东西,且每件东西价值都不菲,都不是单纯的一杯咖啡奶茶,或是一顿饭而已。叶以柠想送她的是限量版口红和香水,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对方这么执着于送她东西。 “谢谢叶小姐,但真的不用了。” 叶以柠因纪瑜安的二次拒绝彻底怔住,她也从未遇到过接连拒绝她两次送礼的人。以往别说正儿八经地送礼,哪怕是给别人送小样别人都极为愉悦地收下。她身边都是阿谀奉承笑脸相迎的人,没有过像纪瑜安这样完全坚定地拒绝她的人。 纪瑜安真的是她见过的第一个与众不同的人。 “你是讨厌我吗?” 纪瑜安面对叶以柠突如其来却又十分真诚的疑惑,有些不知所措。 “不,不是的。我只是——” 她稍稍笨拙得有些语无伦次,想要解释自己不接受对方礼物的缘由。 “既然不是讨厌我,就是有点喜欢我了。那你都已经喜欢我了,作为回报我必须要送你礼物才行呀。你不喜欢那支口红,不喜欢这款花果调的香水都没关系,你跟我说你喜欢什么,我都能在能力范围之内给你所喜欢的。” 叶以柠的为人处世一向如此,只要遇到感兴趣的想要亲近的人,就会希望通过礼物来表达自己的喜爱。所以纪瑜安连续两次的拒绝,反而令她对纪瑜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渴望成为朋友更为接近。 或许是叶以柠自小物质条件的优越,她交朋友反而不是那么看重对方的家境或是资源,都是随心所欲地结交她真正想要深交的人。但很可惜的是,她身边的朋友大部分都是冲着她背后的叶氏来的,对她也多是奉承地不说实话,极少能够完全深交获得精神价值层面的探索。 叶以柠很清楚,只要是她举办聚会就能高朋满座,但她的朋友却是寥寥无几。 她父亲也曾教过她,只要是自己喜欢的想要的不惜一切代价都可以得到,只要有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是解决不了的,如果解决不了就说明钱没给到位,能用钱堆出来的便不再是问题。 没人会跟钱过不去吧?她相信纪瑜安也是如此。 此刻的纪瑜安没遇到过如此热情且毫无章法可言的人,叶以柠楚楚可怜的眼底盛满了诚恳和渴望,就如果她拒绝了叶以柠的请求,她便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 “叶小姐,只是垃圾分类而已,这只是举手之劳,不需要你为此而报答亦或是给予我什么。我们现在在一个项目组内,也算半个同事,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纪瑜安往后退了一步,生怕叶以柠会将东西直接塞进她的怀里。她也耐着性子向叶以柠解释着,希望叶以柠可以不再纠结这样她就能快些回去,整理好那些堆积如山的资料。 但叶以柠可不这样想,也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纪瑜安。她早上跟着策划部组长熟悉了项目后,发现自己跟壁画修复和文物修缮基本没有任何交集,连系列短视频也不需要她出镜,她只是了解完项目的后期配音和大号上帮忙宣传即可。 那她根本没什么机会能见到纪瑜安,好不容易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陌生女人令她产生浓厚的兴趣,也不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干净的犹如一张白纸,那她怎么可能就这样放弃这个乐子呢? “那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行,你到底什么是可以的呀?”叶以柠的语气间充斥着撒娇和胡搅蛮缠,还隐约透着一丝委屈。 纪瑜安犯了难,她没料到高高在上的时尚博主、叶氏集团的掌上明珠,私底下竟是爱撒娇的小女孩。长相和声音也有严重的不符,172的纤细的模特身材,却长了一张甜美的脸蛋,声音也与外表大相径庭,是软软的萌妹的声音。 “我都不可以呀” 叶以柠一听纪瑜安的回答,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忽地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的二维码,就递向了纪瑜安。 “那加个微信总可以了吧?” 要知道她叶以柠可不是随随便便加人家微信的,多少人排着队想要她的私人微信她都不愿意,只让助理加上工作号,平时也是助理回复而已。 纪瑜安僵住的脸瞬时有了裂缝,她看着眼巴巴等待着的叶以柠翘首以待,就不忍心开口拒绝她。 “不可以诶我的手机不在我身上” 叶以柠垮着的脸当即就沮丧得快要哭出来,换上了一记恶狠狠的眼神。 “行吧,那你就去把手机拿来跟我加微信。哦不行,你说不定会逃跑,你手机在哪里?我跟着你去找手机,然后我们加微信。” 纪瑜安还是头一回遇到加人微信追着加,不加还不行的人。她只得带着叶以柠回到壁画修复组的办公室,在叶以柠的注视下乖乖在座位上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了微信扫了叶以柠的二维码。 不仅如此,叶以柠还凑近看看纪瑜安的手机,眼见纪瑜安点下添加对方为联络人她才罢休,并迅速拿起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新的朋友那里,按下了同意键。 “叶大小姐,这下可以了吗?”纪瑜安见叶以柠心满意足地盯着手机里的好友,忽然觉得叶以柠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大小姐的做派,虽然不依不饶地非逼着她添加微信,但却怎么都令她讨厌不起来。 反而有些可爱。 “可以了哈哈哈。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故意骗我不想加我微信,才说手机不在身边,没想到你手机真的在办公室里啊。怎么会有人的手机不是随身携带的呀,你真的好奇怪哦。” 添加完微信的叶以柠总觉得现在的纪瑜安已经成为她的朋友了,就开始喋喋不休地对外吐槽着。 纪瑜安不算是个健谈的人,至少对同龄人是这样。所以她只有为数不多的朋友,温时慢则是陪伴她最久也是她最好的朋友。但正因为她的朋友屈指可数,自小到大她都不那么合群,从事的工作与喜好也和年轻的充满活力的这些关键词毫不相关。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今天早上只是知道你姓纪,但不知道名字诶。” 叶以柠要给纪瑜安上备注时,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纪瑜安的名字。 纪瑜安看着垂眸在手机处,等候她回答的叶以柠,攥着手机的手不停地收紧。 “纪瑜安。”叶以柠抬起头看着纪瑜安,纪瑜安又重复了一遍。“我叫纪瑜安。” “纪瑜安?还蛮好听的呀。” 纪瑜安的心颤了颤,声音极轻地问着叶以柠。“你的名字有什么寓意吗?” 叶以柠正敲着键盘打着纪瑜安的名字,不假思索地回答着:“好像没什么寓意,应该是我妈妈怀我的时候特别喜欢吃柠檬吧,就这样起名了。” 纪瑜安沉默了一会儿,再次轻声开口。 “那你父亲对你怎么样?”纪瑜安忽然觉得自己的问题很奇怪,又找补着:“因为听说大家族的家教都比较严厉。” 叶以柠却对纪瑜安的问题虽不以为意,但她发现这个问题好像也是第一回被问到。 “会有严厉的,但毕竟不是男孩,他们对我的期望也没那么高。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然后安安稳稳地嫁出去就好了,不过好在家族指定的人是我喜欢的人,也就不那么难受了。” 纪瑜安点着头,想着如果一定要接受联姻这个命运,联姻的对象是自己喜欢的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叶以柠望着纪瑜安发呆的模样,也对她产生了好奇。 “那你呢?你有喜欢的人了吗?” 第81章 出现的脸 纪瑜安的脑子里霎时间出现了谢靳言的那张斯文矜贵的脸。她被突然出现的谢靳言吓了一跳,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机。 叶以柠却以为纪瑜安是被她的问题吓到,想着纪瑜安这样勤恳在岗位上工作的女孩子大概率对恋爱也毫无兴趣,不免又觉得纪瑜安很特别。 “没有喜欢的人也没关系,以后总会遇到的。”叶以柠还安慰起了纪瑜安,就像是自己身经百战安抚着毫无经验的妹妹。 “你好,打扰了。” 办公室的门在这一刻被敲开,界朗文旅策划部组长在找叶以柠,本想来壁画修复办公室碰碰运气,没想到叶以柠真是在这里,正与纪瑜安聊得开心。 “叶小姐,原来您在这里了,我该带您去看看我们元山古城项目内的具体情况了。” 叶以柠见工作上门,只能先与纪瑜安道别,转身跟策划部组长走出了办公室。 纪瑜安却因为刚刚出现的谢靳言的脸,在脑海中闪过关于谢靳言的很多片段。 在他院子里上错洗手间撞见他时的似笑非笑,他说对她一见钟情时眼底的认真和严肃,在岑阳的点滴中他的温柔旖旎,那晚集装箱他朝她走来时的义无反顾,他醉酒后的委屈可怜,他所有的目光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她想见他。 纪瑜安的心底浮现着这句话,且不停地重复着。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界面,找到了谢靳言的聊天框。 上面还停留着谢靳言跟她说早安,而她因堵车和资料整理忘了回复他。 【今天在言川大学吗?】 纪瑜安思索了很久,还是编辑着这些文字问着谢靳言。 等了几分钟,谢靳言没有任何回复。 她抬眼看了看左上角手机屏幕的时间,13:30。大概还在午休吧,她想。 纪瑜安把手机放下,继续整理着老李办公桌上的资料,并分门别类按照日期整理着。 忽的手机屏幕亮了亮,纪瑜安的余光瞥见手机出现了两条微信新消息。 她的心这一瞬间微微颤了颤,瞬时拿起了手机点开了微信。 是老李。 第一条微信是两个邮箱的地址。 【分别发到上面两个邮箱地址就行,辛苦啦小纪。】 她刻意忽略着心底的失落,给老李回复微信。 【好的,收到。】 纪瑜安总觉得自己再胡思乱想下去工作效率会极低,索性戴上了耳机后便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她听着耳边传来的悠长的轻音乐,心无旁骛地整理着资料,不再去想其他无关紧要的。 待纪瑜安整理完第一份资料后,已经是下午三点。她快速根据她提前在白纸上记录的关键点,在电脑上敲打着材料,确认无误后发送给第一个邮箱里。 紧接着她又开始第二份资料的整理,生怕在下午下班前整理不完耽误发送进度。 一下午下来,她连喝口水和上厕所的功夫都没有,拼命地整理和撰写着材料,在下午五点五十时终于全部整理撰写完毕,她点击邮件发送后才松了口气。 距离下班还有十分钟,她已经没有机会再去西街了。她心想明天来得早些,提前投入到修复工作中去,阿刘也许就不能对她有那么敌意了。 纪瑜安猛然发现自己耳畔边回荡的音乐已经重复了很多遍,才拿起几小时前反扣在桌上的手机,发现自己有三条未读微信。 她极力克制着自己无法忽视的期待的心情,点开了微信。她发现谢靳言在这个下午都没有回复过她微信,这三条微信都是来自中午刚刚添加的叶以柠,最后一条时间是两个小时前。 【纪师傅,你在忙吗?】 【叫纪师傅感觉好有距离感哦,不如我叫你瑜安?】 【好无聊哦,你们上班是不能摸鱼吗?】 纪瑜安又瞬间想起叶以柠有些天真烂漫的语气,不觉地感到奇怪。她不明白叶以柠为什么靠近她,也不理解只是两面之缘的人非要加她的微信还要与她聊天。她本就不爱与人交谈,也只有温时慢和陈思滢两个比较要好的朋友。 叶以柠的出现,令她无所适从。 但秉着礼貌的态度,纪瑜安还是给叶以柠回复了微信。 【抱歉,叶小姐。下午我太忙了,所以现在才回复你。】 那头几乎是秒回,言语间都是对纪瑜安的吐槽。 【别叫叶小姐啦,可以叫我以柠啊。而且你应该跟我差不多大,说话怎么那么闷啊?像个老太太似的,小心翼翼的就很没意思啦。】 纪瑜安盯着叶以柠的吐槽,刹那间不知该如何回复。叶以柠是她身边第一个这样谈吐和行事的人,所有的都与她有截然不同的区别。 她还未回复叶以柠,那边就很快又发来了微信, 【但我觉得你挺特别的,蛮想跟你有进一步的了解,交个朋友吧哈哈哈哈。】 纪瑜安忽然明白自己与叶以柠真正的不同在于何处了,是坦率与勇气。也许是因为叶以柠自身的大方,所以叶以柠的表达都是十分外露且直白的。而她,拧巴别扭地反复,像叶以柠说的小心翼翼。 无论是任何事或人都是如此。 她一反常态地不想拒绝叶以柠,轻轻地在屏幕里打着字。 【好的。】 那头先是回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随后又发来一行文字。 【既然答应了就不要反悔哦,我要约你出来玩的话你也要答应,毕竟现在我们是朋友了。】 纪瑜安心底涌起一丝暖意,叶以柠轻快的语调似乎从手机屏幕内直直地传递到了她这里。让她彻底地对叶以柠改观,不再是有钱人家高高在上的姿态,是随心所欲的洒脱。 她突然有些羡慕叶以柠了。 【静候佳音。】 叶以柠回复了她‘没问题’的表情包,她就没有回复了。 时间直指六点,她今天不想加班,她在得到老李肯定的回复后便关机收拾东西。 阿刘也在这瞬间推开了办公室的门,目光落在她收拾东西的动作上,又回到了他自己的位置上,一言不发地翻着自己的包。 纪瑜安本想跟阿刘打招呼,但对方极为冷漠地拎着拉链还打开的包就离开了办公室,依旧甩了自己的背影面向纪瑜安。 她只好作罢,将老李的桌子上的资料摆在一边,认真擦了擦上面的灰尘后再拿起自己的包打开了办公室的门,并上了锁。 距离冬至还有一周的时间,天空早已暗淡下来,天边的月亮也悄悄探出头来。纪瑜安迎着月光,向着元山古城的大门口的停车场走去。她满脑子不受控制地想着谢靳言,想着谢靳言为什么一直没有回复她的微信。 她一下子站定,觉得自己的想法非常危险。谢靳言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模样,像极了她告诫谢靳言不能恋爱脑的场景,显得自己异常的可笑。 纪瑜安平稳了自己的情绪后才往外走去,正当她思索着车被她停在哪里时,她脚步一顿,往自己车前的方向瞥了过去。 一个男人安静地站在她的车旁,黄昏的冷风对他毫无影响,他笔直地挺立在那里,黑色的大衣随风扬动着,修饰着他修长的身形和矜贵的气场。 “不好意思呀,纪师傅。” 谢靳言对上纪瑜安怔怔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迎上她。 “今天没开车,我可以顺道蹭你的车回家吗?” 第82章 我也想见你 纪瑜安的视线下移,盯着地上昏暗光影中的谢靳言,修长挺拔的身姿慵懒松散。 那是搅乱她心神一个下午的人,没有回复她的微信,却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车附近。 纪瑜安没有理会谢靳言,按下车钥匙的开关键直接上了驾驶座就关上了车门,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不免令站在一旁等待纪瑜安回答的谢靳言傻了眼。 谢靳言刚要上前去敲纪瑜安的车窗,纪瑜安便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谢靳言呆在原地,要去敲窗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忽地一阵鸣笛的声音传入谢靳言的耳畔,他才猛然清醒过来,顺着声响的方向望去,纪瑜安的车在距离他十几米处停着。 谢靳言仍愣在原处,直到纪瑜安摇下车窗。 “谢靳言,你不来我真的要走了。” 谢靳言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纪瑜安车的副驾驶处。此时副驾驶的车窗是打开着的,他因刚刚纪瑜安的动作有些拿不准了。 “我能上来吗?” 纪瑜安侧头去看站在副驾驶车门外拘谨的谢靳言,感到一阵语塞。她刚刚突然间的开车确实是想戏弄一下谢靳言,没想到对方真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如今又小心翼翼地询问着是否能上来,一点也不像是那个随心所欲、无所畏惧的谢靳言。 “我说不能你就不上了吗?” 谢靳言闻言,更加捉摸不透纪瑜安的心思,暗自观察着纪瑜安面无表情的模样,小心地试探着:“那我再争取一下?” 纪瑜安瞪了他一眼,谢靳言还是一脸无辜地盯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快点上来,不然会很堵车。” 谢靳言一听纪瑜安的前半句就果断地拉开车门,长腿一伸地迈了进来关上了副驾驶座的车门。 纪瑜安也随着他上车关门的动作,踩着油门将车开出了元山古城。 车内是纪瑜安手机自动连接的音乐,轻柔且缠绵地唱着爱情。 谢靳言此刻的心情却没办法像音乐里那样,他忐忑地盯着开着车目不斜视的纪瑜安,仔细回忆着自己是否有欠妥的地方刺激到了纪瑜安,让纪瑜安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友善。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纪瑜安低头看着手机微信,硬是没跟谢靳言说一句话。 是温时慢发来的微信,说自己晚上有台手术必须得上,让她自己吃饭吧。 【那你下手术就得吃点东西,不然你的胃受不了的。】 纪瑜安回复完温时慢的微信后,抬眸去看红绿灯的数字还有70秒才会变成绿灯。 副驾驶的谢靳言早已按捺不住自己疑惑的心,盯着在红绿灯前也不与他交流的纪瑜安。 “你是生气了吗——” “没有。” 纪瑜安的回答快速且干脆,没有片刻的犹豫。 “那你为什么不理我?” 不理你? 纪瑜安下午那阵心神不宁的情绪又涌了上来,逐渐上头地想任性一次。 “是你不理我。” 纪瑜安的言语间充斥着满满的委屈,这是谢靳言不曾听过的语气,但也令他异常费解。 “我什么时候不理你呀?倒是你,早上我跟你说早安你没回我。” 纪瑜安看着绿灯亮起,直接踩着油门开出去,谢靳言本是侧着头看向纪瑜安,因惯性往侧边倾斜了几分。这下他更加确定,纪瑜安心情不好,而且她的坏心情也是源于他。 “你的早安我回了。” 纪瑜安一边转动着方向盘,一边平复着心情回答谢靳言。 谢靳言终于意识到纪瑜安情绪坏的缘由了,他急急地向纪瑜安解释着:“我看见你那条微信了,就半小时前看见的,我就马上打车过来了。真的,我不是故意不回复你,我只是觉得当面跟你说,比在微信上会更好。” 纪瑜安仍在沉默,谢靳言解释后还是感到有些慌,又发誓似的继续澄清自己的意图。 “我真的不是晾着你一下午,故意不回复你的。今天一天的课排满了,我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直到半小时前我才有机会看手机。看见你的微信我立刻就打车过来了,真的一刻都没耽误。” 纪瑜安没料到谢靳言没回复竟是因为这个原因,瞬间又觉得自己好像也恋爱脑上头了才会这么在意谢靳言回复的时效性。 “其实你微信跟我说就好了,不用从言川大学专程打车到元山古城来找我的。” 谢靳言却无法赞同纪瑜安的话,他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脱口而出:“但是我想见你。” 车内的空气似乎停滞了几秒,谢靳言暗自懊恼自己不受控制的嘴,索性破罐子破摔的冲纪瑜安说着:“反正我就是要面对面跟你聊天,一秒都不想错过来见你。” 纪瑜安听着谢靳言热切直白的话语,心跳似乎漏了半拍。她直接在前面的路口左转,而回家的路应该是右转—— “纪瑜安,你要去哪里吗?不回家吗?”谢靳言没得到纪瑜安的回复,只得目视前方缓解着冷场的尴尬,却发现纪瑜安行驶的路线不是回家的路。 “去超市吧。”纪瑜安看着后视镜,径直变道到最左侧的车道。 谢靳言没再问下去,乖乖坐着听从纪瑜安的安排。 等到了超市,谢靳言跟着纪瑜安下了车,他推着车而她物色着商品。 纪瑜安按照自己做饭的喜好添置了一些厨房用品和菜品,还有一些日用品和生活用品。 “你怎么要买那么多东西吗?”谢靳言看着不停往购物车放东西的纪瑜安,好奇地问道。 “慢慢的公寓里有很多东西都不齐全,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还是得备齐比较好。” 谢靳言闻言心里泛起一丝雀跃,纪瑜安的意思看来是会在温时慢家长住,那他能见到她的几率又大了很多。 纪瑜安看着购物车里的菜,总觉得晚上的不太够,又回到蔬菜区挑了起来。她面前是一堆芹菜,她没拿起来直接略过。 “你也不吃芹菜吗?”谢靳言见她直接跳过芹菜,瞬间有些疑惑。 纪瑜安正认真地挑着手里的土豆,嘴里随意地回答着:“你不喜欢吃呀,那就不买。” 谢靳言还没反应过来纪瑜安的意思,想着她不需要迁就他的,便推着购物车到她身边去。 “我是不吃,但你喜欢的话就买呀。” 纪瑜安猛地抬起了本在盯着土豆的双眼,谢靳言正巧推着购物车凑近了她,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她险些撞进他的怀里。 谢靳言的身体感受着挨近的纪瑜安,也微微愣了神。 “谢靳言。” 纪瑜安轻柔的呼吸打在谢靳言的下巴,像猫的肉垫轻轻挠了他一样引得他发痒。 “嗯?” 谢靳言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极力克制着自己俯身再凑近纪瑜安的欲望。 “晚上吃咖喱饭。” “嗯” 谢靳言因纪瑜安说的话彻底愣住,不理解纪瑜安说这话背后的含义。 “你是不是傻呀——” 纪瑜安见平时套路她的谢靳言如今像个愣头青般呆怔,不免觉得一阵好笑。 “晚上去你家吃饭,做咖喱饭。” 谢靳言觉得自己的脑海里炸出了一道绚烂的烟花,抓着购物车把手的手指攥得略微泛白。 “怎么忽然间想去我家吃饭?你应该不生气了吧——” 纪瑜安打断着谢靳言的问题,把手里的土豆装进了塑料袋里,又放进了购物车内。 “谢靳言,因为我也想见你。” 第83章 当我还是我 超市里人来人往,无数的人从他们身旁穿行而过。络绎不绝的声音层出不穷,可谢靳言却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只有纪瑜安那句“因为我也想见你”在他的耳边循环播放着。 随着这出乎意料的单曲循环,谢靳言只觉得自己脑海中炸出的烟花一声又一声,一次比一次绚烂,好似就在自己的眼前,根本无法令他忽略。 纪瑜安已经挑好菜品,准备到称量区打称。但称量区人山人海,大家都在排着队等待,她正等着的时候,前面的彪形大汉忽地没站稳,就要朝后倾斜。她一惊正要躲闪,身后的谢靳言把她扯到一边,前面的彪形大汉也扶住自己的购物车定住了自己的身体。 “不好意思啊,没事吧?”彪形大汉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过头,向纪瑜安和谢靳言表达歉意。 “没事。”纪瑜安摇着头向彪形大汉示意没关系。 “人太多了,你小心些。”谢靳言的声音自纪瑜安后上方响起,如今的她有一半的身子在谢靳言的怀里,一侧手臂也被谢靳言拽着。 他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及时扶住了纪瑜安后松开了禁锢她的手指,但半抱着她身体的姿势不变。 纪瑜安很想挣脱开,但前面的彪形大汉因自己险些摔倒则往后挪动了一些位置,使得原先她站着的地方被他占去了大半,后面的阿姨只想跃跃欲试往前挤着,留给纪瑜安和谢靳言的位置并不多。 谢靳言从身后半抱着她的一侧身体,她的右手臂一边贴着谢靳言的宽阔有力的胸膛,虽有些亲昵但不至于完全紧密地与他贴合着,反而有了他的动作两人得以舒适地站着排队。 又不是没抱过。 纪瑜安这样想也就自然地接受了谢靳言,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她竟已经慢慢开始适应谢靳言与她的肢体接触。 菜品称完后,纪瑜安便到货架上找着咖喱块。谢靳言缓步跟着纪瑜安,眸底的笑意因她的认真挑选而愈发加重,唇边的弧度也不断上扬,在这一瞬间对上了纪瑜安回头的眼神。 “你在傻笑。”纪瑜安本在挑选着咖喱口味,正要问问谢靳言更倾向于哪个口味时,一转头就看见黑色大衣包裹着的身姿挺拔的男人,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后了。 “糟糕,被你发现了。”谢靳言丝毫没有被发现后的窘迫,反倒是乐在其中,看向纪瑜安的清亮瞳孔里涌现无限的柔软和细腻。 纪瑜安的脸霎时间变得绯红,几经从脸红至耳根。她一手拿着一个原味和辣味的咖喱块递向谢靳言,眼睛却不再看谢靳言。 “喜欢哪个口味的?” 谢靳言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眸色一深又转向她手中的咖喱块。 “那就是你也可以吃辣的?” 纪瑜安嗯了一声,没等到谢靳言的回答,又拿自己的手肘撞了撞谢靳言的手臂,被谢靳言的手一把抓住。 “既然你可以吃辣的,我们就吃辣的。” 纪瑜安低下头,见他抓住她手肘的一侧正是拿着辣味咖喱块的。 他一定是故意的。 两人到收银台结账时,谢靳言抢着买单。 “这里面还有我和慢慢需要的东西,我到时候转回给你。” 纪瑜安看周围人太多,只得凑近了谢靳言的肩膀对他低声说着。 谢靳言微侧头听着纪瑜安在他身侧的耳语,唇边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不用,就当是我尝一尝纪大厨的手艺。” 纪瑜安刚想去争辩关于结账aa的这个问题,谢靳言已经扫完码把所有的购物袋放进了购物车里。 “勾着我。”谢靳言看着自助收银处不断涌现的人群,下意识抓着纪瑜安的手放进了他撑着购物车的手臂空隙处。 纪瑜安却无法习惯一直跟谢靳言保持这么亲昵的举动,她把手从谢靳言的手臂里抽出来,搭在了购物车把手上的一侧。 两人刚走出去没几步,纪瑜安就因为谢靳言的长腿而跟不上购物车,总想往前倾斜就要摔倒。 “你这样会很危险。”谢靳言眉头紧蹙,看着周围要朝出口蜂拥而至的人群,侧头想要伸手去扶纪瑜安。 纪瑜安瞬时用手抓住了谢靳言的大衣。 “这样可以了吧?不会走丢的。” 谢靳言却因纪瑜安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大衣,抓着购物车把手的手指不自觉握紧,又慢慢泄了力,心底泛起一阵暖意。 到停车场后,谢靳言帮纪瑜安把购物车里的东西都一一塞进后尾箱里,就走到副驾驶座要打开门时,纪瑜安分明坐在那里。 他疑惑地绕过车子,走到驾驶座拉开门坐了进去。 “怎么了?” 事实上是今天的纪瑜安整理了一天的资料,还对着电脑敲了半天的字,眼睛有些疲惫。 “想让你开,今天眼睛有点酸,这里回家很近的,你就累一会儿就行。” 谢靳言莫名地感觉纪瑜安的语气里满是撒娇的意味,只感到口干舌燥的,觉得今天的纪瑜安真奇怪,似乎愿意让他靠近了一般。 “我不累,你休息吧。” 谢靳言还贴心地将车子开得平稳,不让纪瑜安有任何的不适。 纪瑜安趁着夜色鼓起的勇气,偏头去看认真开着车的谢靳言。车外飞驰而过的一盏盏路灯,在谢靳言的脸上变换着昏亮,她竟有一瞬间想伸手上去摸一摸他的下巴。 大概是纪瑜安发呆的目光过于灼热,令谢靳言的余光不住地瞟过来。 “怎么了?有开太快而不舒服吗?” 纪瑜安摇着头别过脸去,看向窗外一言不发。 谢靳言却忽然感觉到一个自作多情的想法冒上心头,纪瑜安在偷看他—— 不对,是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 涌现出这个想法的谢靳言内心一阵愉悦,也不管是不是自己不要脸想太多,就趁着右转的空隙,对着纪瑜安说着:“我不打断你,你接着盯着我看吧。” 纪瑜安先是一怔,回过神来嗔怒似的瞪了谢靳言一眼,正巧被他直勾勾地看见。他眼底的戏谑毫不掩饰地传递给纪瑜安,还因为她的眼神多了几分热切。 “谢靳言,你怎么就知道我是在看你。” 谢靳言看着后视镜,视线不在纪瑜安身上可她总觉得他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不确定你是不是在看我,但我邀请你盯着我看。也许你看着看着就会觉得我长得不错,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心动也说不准呢?” 纪瑜安被谢靳言直白露骨的话语惊红了脸,她发现自从那晚他救下了她,他的所有心思都不再克制,极力表达着自己对她的心意,却也充分尊重给予她空间和时间。 “为什么?” 纪瑜安闷闷的声音传入谢靳言的耳畔,他没来得及追问,她又紧接着问下去。 “谢靳言,你又能喜欢我多久呢?” 谢靳言陷入了沉默,纪瑜安猝然间感到自己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如今已经覆水难收。 她没奢望谢靳言会有什么回答,可他还是思索过后在红绿灯前停下时,认真地侧头盯住她的双眼。 “纪瑜安,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会一直喜欢你。” “什么叫只要你还是你?” 纪瑜安怔怔地对上他的眼神,缓缓问道。 “只要我还拥有这些记忆,我就还是我。” 纪瑜安看着谢靳言漆黑的瞳孔里映着完整的她自己。 “当我还是我,我就没办法不喜欢你。” 第84章 进一步深入 谢靳言家里的装潢还是一如既往的灰色调简约风格,唯一有一点变化的是,纪瑜安发现有了一双她的拖鞋。 谢靳言拿着跟自己一个款式不同颜色的拖鞋到纪瑜安面前时,她不自觉愣在原地。 “上次喝醉我才意识到,你应该要有自己的拖鞋。虽然不知道你下次什么时候来,但我得为你准备好这些。只是没想到,你今天就来了。” 谢靳言见纪瑜安呆怔着一动不动的模样,忽地就觉得她可爱。 在车上的他回答完纪瑜安的问题后,她也是这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不介意给纪瑜安时间,只要他足够努力纪瑜安总有一天会被他打动。 纪瑜安努力克制着自己呼之欲出的猛烈的心跳,平复好了情绪后缓缓走进厨房。 “我来切菜洗菜,你一会儿来煮就行。”谢靳言早已进去戴着围裙,开始给土豆削皮。 纪瑜安环顾四周,发现厨房门边挂钩的位置,多了一条粉色的围裙。那是上次他喝醉时,她不曾见到过的。 谢靳言虽然手里处理着土豆削皮的工作,但还是一直留意着纪瑜安这边的动态,发现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厨房门边那个崭新的围裙上。 “那个也是给你买的,我这个有点大,怕你穿着会被油溅到。” 纪瑜安的视线定定地放在了埋头削土豆皮的谢靳言身上,刚入门时努力压下的悸动如今正疯狂地在她心间肆虐,她心里的触动不住地放大再放大。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给我买的?”纪瑜安走到谢靳言的身边,隔着一米的距离将胡萝卜的包装袋撕开。 谢靳言削皮的动作在纪瑜安说完后瞬间停顿了下来,他抬眸盯着纪瑜安的侧脸,义正言辞道:“不可能不是你,更不可能会是别人。” 纪瑜安打开包装袋的动作也顿住,侧头认真地问着谢靳言:“谢靳言,如果我真的没办法喜欢你,或者我就是不接受你,那你要怎么办?” “怎么办?” 谢靳言嘴里重复着,嘟嘟囔囔地表达着自己落寞的情绪。 “我只能孤独终老呗,不然还能怎么办?我又不能逼着你非要跟我在一起,你也不能强求我去喜欢别人。” 谢靳言说这话时,脸上的不在意和语气间的轻描淡写,仿佛纪瑜安不答应他在一起的请求,就真的会说到做到似的。 纪瑜安却觉得每当聊到这个问题,谢靳言都固执得可怕,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纠结犹豫的原因。她身上本身就有极度不确定性,而谢靳言却也是一条路走到黑的人,令她如何敢轻率地给这样执拗的人自己的答复呢? “你怎么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呀?我没有逼你的意思。”谢靳言看出纪瑜安的不对劲,将削好皮的土豆摆在一边,向她靠近了几分。 纪瑜安忽略谢靳言的靠近,继续把手中的胡萝卜从袋子里抽出后,走到洗手池开始洗胡萝卜。 厨房里只有水龙头徐徐的水声,以及纪瑜安搓洗胡萝卜身上的泥渍的声响。 谢靳言一向都知道,纪瑜安是逃避型人格。她自己不想说的,谁都别想逼她说出来,包括她自己的决定和想法。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等。 等待有一天,纪瑜安心里的花能朝他盛开。 “谢靳言。”纪瑜安关上了水龙头,背对着谢靳言没有转身。“你是不是因为没有谈过恋爱,所以对一见钟情如此偏执?有时候人不能只相信感觉,更多的还是需要权衡利弊的。” “我没有对一见钟情如此偏执。” 谢靳言的喉咙干哑,纪瑜安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靠近她。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分不清楚的人是你。” 纪瑜安没有转身却觉得背后的有道灼热的目光直直黏着她,她紧紧抓着操作台的边沿,努力站定身子。 “我也很想清楚自己的需要,谢靳言,你不该——” 纪瑜安的话还未说完,就感觉她两侧的操作台被背后的人双手撑着,而她被圈在那人的怀里。她下意识猛地转过身,对上谢靳言黯淡无光的双眼,手上要推开他的姿势停顿了下来。 “你别——” 纪瑜安的双眼停在谢靳言一张一合的唇间。 “别那么残忍,一直拒绝我行不行?” 谢靳言极力克制着自己直接把纪瑜安狠狠嵌在怀里的冲动,只是为了防止她逃跑把她圈了起来,两人之间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眼前的人太狠心,无论如何都好像撬不开她的嘴,都无法讨她欢心。 纪瑜安紧紧咬着下唇,看着他极力掩饰的委屈和难过,她的心也在一瞬间软了下来。 “我只是在合理地怀疑。你没有谈过恋爱,那你对第一个女孩子就会有一些不符合常理的想象——” 谢靳言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起来,向前俯身倾了几分。 “你谈过恋爱?” 纪瑜安哑口无言,她感觉自己无论提到什么都会被谢靳言带跑偏,转到他所感兴趣的话题上。 “你从国外回来后的三年里,有过男朋友是吗?所以,你才会说我对第一个女孩子会有不切实际的联想对吧?” 谢靳言深吸着气,但受伤和痛苦难以掩盖。 纪瑜安却猛然想起,他喝醉那天也提到过回来后过得好不好这个话题。 “谢靳言,就算我之前有过男朋友,也跟你无关吧。” 谢靳言闻言,眼底的渴求被一点点消磨掉,转而被极大的失望覆盖。 “确实与我无关。” 谢靳言垂下头,猝然间纪瑜安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从他身上散发的强烈的失落气息中,感知到他有多嘴硬。 “喂。” “嗯。” 纪瑜安叫了一声,谢靳言仍然低头闷闷地应着。 霎时间房间里的灯全都灭了,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 谢靳言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外面,小区漆黑一片,外面吵闹着停电的声音此起彼伏。 “应该是停电了,我最近都没怎么留意物业通知,所以不是很清楚。”谢靳言的目光落在紧盯着他的纪瑜安身上,昏暗中他好像看见纪瑜安眼中有光正向他袭来。 “我骗你的。” 谢靳言愣住,还没反应过来纪瑜安的意有所指。 “我没谈过恋爱,跟你一样。刚刚是骗你的,谢靳言。” 谢靳言又瞬间被狂喜包围着,脸上的笑意不受控制地涌现出。 纪瑜安忽然拽着谢靳言的毛衣,本就在他怀里的她离他更近了。他被迫俯下身,逼近纪瑜安。 “怎么?” 谢靳言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撑在纪瑜安两侧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不是残忍要再次拒绝你,是你的态度令我有些害怕。我不想伤害你,谢靳言你是一个好人,你还救过我——” “你现在不直截了当拒绝我改为给我发好人卡了?” 谢靳言往下凑近了几分,纪瑜安却没有任何躲闪之意。 “但我想见你是真的。” 纪瑜安完全适应了黑暗,看着谢靳言的眸子里清亮无比。 “谢靳言,既然你这么坚持,那我们进一步深入了解对方吧。” 谢靳言的瞳孔倏忽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纪瑜安。 “如果深入了解对方彼此都觉得很合适的话,那就如你所愿吧。” 第85章 能见你就好 谢靳言自周一被纪瑜安默许了靠近后,就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每天即使是学校有课不在元山古城也车接车送,纪瑜安对此没有拒绝准备了自己的饭盒,给谢靳言打包自己亲手做的早餐。 温时慢继那日被纪瑜安补齐了许多日用品,这些天又日日品尝了纪瑜安做的早餐,就感到痛哭流涕。 “安安,你在我家可太好了。我每天早8前都能吃到你做的早餐,你还把我家填满了。真是上哪去找你这么好的女孩子,真是便宜谢靳言了!”温时慢嘴里嚼着纪瑜安做的春卷,又扒拉了一口南瓜粥。 “别乱说,我和谢靳言还只是在深入了解阶段。”纪瑜安佯装瞪了温时慢一眼,手里舀着南瓜粥的动作不带间断的,又把饭盒拧紧放进保温袋里。 “深入了解?”温时慢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捏着春卷的手指对着纪瑜安手中的保温袋。“你们这暧昧都没边了吧?他天天接送你,你给他带早餐的,这可不是单纯的深入了解,就差临门一脚咯!” 纪瑜安作势要轻拍温时慢的手,被温时慢笑着躲开时,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温时慢把剩余的春卷直接塞进嘴里,又打趣着纪瑜安。 “有人急了,真是羡煞旁人。” 纪瑜安拿起手机,一听温时慢略带酸溜溜的语气,冲着温时慢扬起灿烂的微笑。 “听说某位大律师也住在这里,车位还在我们的旁边呢要不要我帮你联系一下,这样就不会羡慕旁人了——” “哈哈哈我忽然觉得这个碗被我吃得有点脏,我去洗碗了再见。” 温时慢腾的一声站了起来,拿着碗筷似逃一般离开了饭厅冲进厨房。 纪瑜安笑着点开了微信里看那条未读微信,是来自谢靳言的。 【我在电梯中转间等你,不着急。】 纪瑜安收拾了一下餐桌上的污渍,就进洗手间整理了一下自己后,走到玄关处准备穿鞋。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飞速到客厅的糖罐里掏了几颗白桃味的糖果塞进了她手里的保温袋里,才急急折回玄关处。 温时慢洗完碗恰好走出来,眼见纪瑜安偷糖的整个过程。那个糖罐里的糖是纪瑜安最爱吃的口味,现在也开始分享给谢靳言了。 希望谢靳言真的是能解开纪瑜安心结的有缘人吧。 温时慢的唇角微抿,冲玄关处正好望过来的纪瑜安摆着手。 “晚上见了,朋友。” 纪瑜安也摆了摆手,关上了温时慢家的门。 周一晚上停电后,纪瑜安因夜晚突如其来的勇气,决定就这样给谢靳言和她自己一个机会。就只是冲着谈恋爱去的而已,至于以后的事,她暂时不想去思考得太多。 她不曾谈过恋爱,但如果谈恋爱的对象是谢靳言,或许她不会很排斥或是能够有不错的体验。 谢靳言早早地就在电梯中转间等着纪瑜安,随着冬至的逼近天气也逐渐变冷了起来。虽然南方极少下雪,但湿冷的也令人感到刺骨。他身着黑色大衣立在电梯一侧,金色的细框眼镜略微有些潮气,修长的脖子围着灰色的围巾,显得斯文矜贵。他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不住轻抚着口袋里的手机,却不拿出来催促,只是乖巧地等待。 纪瑜安刚下电梯,就看见谢靳言的下颔线分明的侧脸。 忽然想咬一口他的下巴。 她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惊了一跳,觉得本不问七情六欲的自己,如今因谢靳言变得有了贪念。不抗拒他的靠近,不拒绝他的牵手,不抵触他的拥抱,甚至在梦里偷偷与他接吻,当事人也全然不知。 谢靳言一直留意着这一边电梯的动态,一眼就看见了从电梯走出的身着白色毛衣和半身裙,手里拿着大衣外套的纪瑜安。他一直没对纪瑜安说过,他觉得白色极为适合她。无论是那件白色连衣裙,还是今天这件简约的白色毛衣,她就像是儿时童话故事里的仙度瑞拉。 他记得他初次见到纪瑜安,她也穿着白色的连衣裙。那时的年少的她,脸上还带有稚嫩和纯真。阳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脸上,可她的脸上不是嫣然明媚的笑容,而是泪眼朦胧得令人止不住的心疼。 纪瑜安。 这是刻在他心底的名字。 现在正笑意盎然地朝他走来。他的心瞬间被欣喜填满。 谢靳言极力克制住伸手去牵纪瑜安手的冲动,还没有确认关系,再等一等。 纪瑜安的脸微微泛红,将手里的保温袋递给了谢靳言。 谢靳言顺势接过纪瑜安手里的保温袋,在交接时无意间触碰到她有些潮湿的手指,任由那阵黏腻的潮湿停留在他的指尖。 “谢谢你每天带一份早餐给我。”谢靳言抓着保温袋的带子,另一只手按下了电梯的按钮。 “也谢谢你送我去元山古城。” “我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不算是我送你去,算我们是同路人。” 谢靳言的话似乎意有所指,纪瑜安假装没听懂,向着电梯门前凑近了几分。 电梯门在这瞬间打开,两人一起走进了电梯里。在门即将关上的刹那间,有人急急地喊了一句“等一下!”,谢靳言又按住了电梯开门键。 进来的是一对夫妻,满脸的感激进来后不停地道谢。 “谢谢啊,要不是你们下一班电梯不知道等多久,一会儿都要迟到了。”男人忙摁下了关门键,又不好意思地冲纪瑜安和谢靳言笑了笑。 “都怪你,总是在出门前磨磨蹭蹭。”女人也对着他们笑着,又转头面对男人低声抱怨道。 纪瑜安本站在电梯中间,这对夫妻挤进来后,她站在了电梯里靠右的角落里,谢靳言跟着过来站在了她的旁边。 “给你。”谢靳言从一边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全新的护手霜。“这是出的新口味,你可以试试,好像叫什么雪山玫瑰。” 纪瑜安接过护手霜,想起温时慢说的小众和重金难求。她握紧了手里的护手霜,想着自己应该也给谢靳言准备礼物作为回礼。 “谢谢。”纪瑜安低声对谢靳言说着,对上谢靳言盛满笑意的眸眼。 她的视线不自觉又往下移,看着他微抿的薄唇之下光洁的肌肤。 还是想咬一口,谢靳言的下巴。 纪瑜安急急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直到电梯到达地下车库都没再看谢靳言一眼。 谢靳言一上车就把自己的围巾和大衣脱了下来,放到后排的座位上。纪瑜安注意到谢靳言的大衣无非就是黑灰两个色调,虽显得十分稳重但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些寡淡。 “你可以尝试一下白色,我觉得你穿白色可能也会很好看。” 谢靳言放下衣服从后探回自己的头,似笑非笑地盯着纪瑜安。 “我不知道我适不适合白色,但你说好看的话就一定会好看。” 纪瑜安的耳根悄悄爬上了红晕,抓着自己的包带紧紧地不撒手。 “你要去试试才知道合不合适,我说得不算。” 谢靳言启动着车子,打开了那天在纪瑜安车里听见的音乐。 “那不如纪师傅周六带我看完戏剧,顺便赏脸陪我去挑一挑衣服?” 纪瑜安别过脸去看着窗外,直到谢靳言的车缓缓驶出了地下车库,她嘴里才回答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有时间逛街呢?戏剧是晚上呢。” 谢靳言轻笑着,一面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一面拿余光偷瞟纪瑜安。 “我听你的安排,那一整天都是属于你的。” 纪瑜安嘴一撇,转头就面向谢靳言纠正着:“你不能这样说,就感觉我们在约会。” 谢靳言轻声哦了一声,在前面的红绿灯踩下了刹车。 “不管是什么意义上的见面,只要是能见你就好。” 第86章 放鸽子 纪瑜安到元山古城后,谢靳言就被杜工紧急叫走了。谢靳言周一到周三学校都有课,今天才有时间到元山古城参与项目修缮。 距离八点半还有十分钟,纪瑜安慢慢从停车场晃回办公室,途中还遇到了许久未见的许致恒。许致恒虽也在元山古城的项目组里工作,但西街到古建筑有一段距离,办公室设立也不在同一块,自然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嗨,好久不见。”许致恒身穿褐色外套立于纪瑜安的身侧,他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更加白皙透红,是女孩子都会羡慕的肤色。 纪瑜安对许致恒有说不上来的放松感,即使两人曾是相亲对象,但对方毫不拖沓的态度清晰明确,也如他一开始在微信里说的那样,两人的相处丝毫没有尴尬。 “好久不见。”纪瑜安也回以笑容,两人短暂地也同了一回路。 “听闻之前你受伤了,现在还好吗?” 果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纪瑜安想着许致恒大概是没有恶意,只是单纯的关心,她也就没有过多的在意。 “没事了,谢谢关心。” 许致恒看着自己曾经的相亲对象,暗暗觉得谢靳言的眼光真好。纪瑜安无疑是一个令人舒服的女孩,不是光鲜亮丽外放张扬的美,却是犹如远观的纯净之花,想要靠近却会思索自己的行为会不会有半分逾越。 没有谢靳言,他或许会与纪瑜安有更多的接触,至少他不排斥。 但现如今,他没有一丝不该有的想法,只当纪瑜安是朋友。 “那我也先去忙了,祝今天顺利。” 纪瑜安点了点头,冲许致恒莞尔一笑。 “也祝你今天顺利。” 许致恒在前面的古建筑区转弯消失,纪瑜安打算放下包就到西街去。 没想到在推门进办公室前,又被一道娇软的声音叫住。 “瑜安,能在一大早见到你真好。” 纪瑜安一回头,就是戴着帽子和墨镜身穿紧身裤的叶以柠。除了周一以外,她都没有再见过叶以柠。但叶以柠总会时不时给她发微信,吐槽着自己的工作内容的繁琐,助理选题的纠结,自己对服装的见解。 她不怎么追星,也不怎么关注网上的热点,所以对叶以柠说的这些话题都一知半解。但叶以柠也不在意,没有对她的不及时反馈有什么苛责,只是一股脑地当她是树洞。 “早上好。” 叶以柠今天的色号是番茄红,与她手里拎着的包颜色相近。 “今天才有空回到这里工作,中午有空的话一起吃饭呀。别吃这里的饭盒,我让人点东西送来。你爱吃什么?” 又是这般盛情难却,纪瑜安正要摇头拒绝,被叶以柠一把按住了头。 纪瑜安的头被叶以柠双手禁锢住动弹不得,愣在原地。 “哈哈哈你好可爱哦!不准拒绝,我们可约好了,到时候等我微信。”叶以柠哈哈大笑起来,爽朗的笑声响彻纪瑜安的耳畔。“不行,我还是亲自来找你吧。你忙起来完全不看微信,要等你吃上饭估计都赶不上热乎的。” 纪瑜安被固定的嘴巴都要张不开,只得眼睛上下眨着表达着自己的意思。 叶以柠笑着放开了纪瑜安,纪瑜安的头才得以自由活动。 “好的,你来找我就好,不耽误你吃饭。” “你说的哦,那我先去了。” 叶以柠得到纪瑜安肯定的回答后,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壁画修复的办公室。 纪瑜安在接连的偶遇才有机会走进办公室把自己的包放下。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她急忙拿着水杯关上办公室的门往西街那边去。 几天没出现的蒋瑜早早地等在那里,她正坐着百无聊赖地等着纪瑜安过去陪她聊天。 “哎呀纪姐姐,你可算来了。我可要无聊死了,你来了正好陪陪我。” 纪瑜安走进工具集装箱里,蒋瑜也跟在纪瑜安身后,嘴里喋喋不休。 “你这几天怎么没来呀?” 蒋瑜被问到痛楚,脸上可怜巴巴地对着纪瑜安一顿吐槽:“我这几天回学校上课去了,然后晚上出去玩稍微晚回家了一点点,我爸就不高兴了,要没收我的卡说除非我好好工作和学习。害得我还得给他写保证书,保证不去玩了好好工作和学习才没没收。” 纪瑜安将工具拿在手里擦拭着,闻言就是一笑。 “那恭喜你,还保住了自己的卡。” 蒋瑜嘟着嘴,又凑近了纪瑜安。“纪姐姐,你见到叶以柠了吗?我听说她周一来过,你们有接触过吗?” 纪瑜安擦拭工具的动作顿了顿,叶以柠刚刚叮嘱她一起吃饭时略带威胁的眼神浮现在她眼前,她不免觉得好笑。 “见到了,就跟你描述的一样。” 蒋瑜表示赞同地一把拍着自己的手掌,又觉得不够似的拍了拍纪瑜安的肩膀。 “纪姐姐,你真的好有眼光。听说叶以柠今天也来了,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跟她合影哈哈哈。” 纪瑜安拿着工具走出了集装箱,边走边对蒋瑜说着:“我觉得你努力工作的样子,更容易获得你女神的青睐呢。” 蒋瑜的双眼因听到叶以柠散发着光芒,摩拳擦掌地准备好好整理手头的材料,势必让叶以柠经过时看见她努力工作的样子,也让她的父亲知道她可不是好吃懒做的大小姐。 “纪姐姐,我觉得你说得好有道理,我听你的,从今天开始就好好整理资料。” 纪瑜安静默了一瞬,还是点着头没有反驳蒋瑜的话。 蒋瑜真就在纪瑜安上了脚手架后,认认真真地在下面整理着资料,那架势便是要将这一年的资料在今天一口气整理完。 纪瑜安叹了口气,却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去干涉任何人的行为。 正午的阳光悄悄爬上人们的正头顶,连地上的影子都变得只剩一个小点。一望无际的天边,晴空万里毫无云朵点缀,却令人心情极好。 纪瑜安没有忘记叶以柠的嘱托,趁时间走到十一点半将工具放回集装箱,便打开微信看叶以柠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出人意料的是,叶以柠没有给她任何的微信。 纪瑜安有些意外,只当叶以柠还在忙碌,她回到办公室去等待也可以。 直到时间走到十二点十分,叶以柠依旧没有发来微信也没有来办公室找她,她感觉有些奇怪。叶以柠不像是会故意爽约的人,如果临时有工作多半会微信发来解释,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毫无讯息。 纪瑜安察觉到不对劲,她走出办公室往策划部集装箱的方向走去,却在路上遇到了神色焦急的蒋瑜,与她是相反的方向。 蒋瑜一见到纪瑜安,就不由分说拉着她。 “你知道吗?刚刚策划部的人跟我说,十点多的时候,叶以柠受伤了!她好像是不小心闯入施工的地方,差点被石头砸到,晕倒送医院去了!” 纪瑜安的神色呆滞,猝然间想起那个夜晚她在集装箱内困住的场景,不由得担心起叶以柠。 “那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 蒋瑜摇着头,只说着自己下午请假了便急匆匆离开了。 纪瑜安的手机就在这瞬间响起,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像是有了感应一般,迅速地接起。 “不好意思呀,我晕得现在才醒过来,我得放你鸽子啦。” 第87章 朋友圈的美食 纪瑜安愣愣地听着那头叶以柠传来的虚弱却略带调侃的声调,微风吹乱了纪瑜安头顶的发丝,她却丝毫没有察觉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隔着屏幕,她似乎都能想象到叶以柠此刻躺在病床上醒来,还要打电话向她解释的场景。 “你没事吧?” “我如果真的有事,根本没办法给你打这通电话啦。放心吧,我就是吓晕的,磕了点小伤,就是有点痛哈哈哈。” 叶以柠轻笑着,声音在咳了两声后恢复如常,似乎十点经历意外的并不是她。 纪瑜安的心才放松下来,虽然她与叶以柠严格意义上只见过三面,但微信上叶以柠的活络和纯真感染了她,令她不自觉地习惯了这个新朋友的存在。所以听到叶以柠受伤,她还是忍不住为叶以柠担心起来。 “那你好好静养,这顿饭等你好了再吃也没问题。” 叶以柠噘着嘴,仿佛对纪瑜安的态度不太满意,冲着纪瑜安撒着娇带着几分指控。 “你这语气好公事公办的安慰呀!我作为你的朋友,你就这么敷衍受伤的我吗?我说我很痛诶!” 纪瑜安静默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视线早已被吹乱的发丝挡住,这才轻轻拨开自己的头发,又试探性地询问着叶以柠:“那你想要我怎么做吗?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叶以柠闻言,暗自觉得纪瑜安这话就像个直男。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需要女朋友一步一个脚印去调教的直男男朋友。 事实也的确如此,纪瑜安从未遇到过类似叶以柠这样性格的女孩子。开朗活泼,落落大方,恰到好处的撒娇,而不矫揉造作,无比真诚地靠近,可爱得令人无法拒绝。 “那你能亲手做顿饭给我吃吗?我前几天看到你朋友圈了,感觉你是很会下厨做料理的女孩子!”叶以柠拉高了自己的被子,冲手机里的纪瑜安撒着娇。 纪瑜安在脑子里搜索着自己为数不多的朋友圈,立即锁定了一条疑似叶以柠描述的朋友圈。那是纪外婆做的一桌好菜,不是她。 “那是我外婆做的。”纪瑜安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犹豫。“不是我做的。” 叶以柠顿时来了兴趣,她刚添加纪瑜安那天就看完了纪瑜安的朋友圈,也就几条基本没有什么内容。唯一一条是一桌的美食种类繁多,在灯光的照射下食物好似都散发着迷人的芳香,尤其是有几道炸物焦香金黄,令她总在夜半时分想起纪瑜安那一桌子美食,馋得她睡不着。 她有尝试过让家里的厨师照着做,但在国外出身的厨师表示很为难。她的母亲也对这些食物不屑一顾,觉得叶以柠对这些油腻的不健康的东西产生兴趣简直是可笑至极,勒令她不许再提出这样的要求,并需要严格按照她母亲为她制定的食谱进行一日三餐,这样才能保证身材的维持和身体健康。 越是这样,叶以柠就对这些所谓油炸不健康的食物充满好奇,迫切希望能够在纪瑜安这里得到尝试。她莫名地对纪瑜安想要亲近也信任,连她自己都说不上这其中的缘由。 “那我等我恢复了,我可以去你家尝尝你外婆做的吗?” 叶以柠话音刚落,那边就沉寂了下来。她意识到了什么,忙急急地向纪瑜安澄清:“我花钱的,你需要什么食材或者任何什么都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就想尝尝你朋友圈发的那些食物,真的看起来特别好吃!” 外婆纪瑜安想到纪外婆,眸色就深沉了好几分。 叶以柠提出要去自己家,品尝纪外婆做的菜。 “等你好了再说吧,不是钱的问题。” 不是钱的问题。 从来都不是。 纪瑜安不理会叶以柠接下来可能出现的喋喋不休,随口说自己该去忙了就挂断了电话。 叶以柠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就被纪瑜安挂断了电话,心里一阵烦闷。她躺在床上,等待着医生过来为她做检查。助理在她床的一侧来回踱步,焦急地看着门外,嘴里还碎碎念着,医生怎么还不来。 “你别晃悠了,晃得我眼睛疼。” 叶以柠烦躁地冲助理摆着手,示意她快点停下自己的动作,一级警告。 “柠姐,你这次真的太不小心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夫人会扒了我的皮的!”助理听话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但脸上的急躁挥之不去,凝重地对床上轻松的叶以柠念叨着。 叶以柠想到自己的母亲心里的烦躁愈发加重,她这回受伤到母亲嘴里她又少不了一顿骂。 医生被催促着疾步赶到了叶以柠的病房,替叶以柠仔细检查着,确实只有摔倒时手臂磕到地上石头的一个划痕,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皮外伤。 “叶小姐,你没什么大碍,可以随时办理出院。但如果还是有些不放心,也可以留院观察一晚,明天再办理出院也可以。” 助理见叶以柠没有其他的伤势不由松了口气,在心里谢天谢地保佑自己的工作没有因此而丢掉。 “谢谢医生。”助理正要送医生出去,却被叶以柠叫住。 “医生,我想问一下送我来的人,现在在什么地方?”叶以柠看见医生的白大褂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那件黑色大衣。 她似乎还能感受到他残留在她身上的体温,温暖地包裹着她的来自他散发而来的温柔气息。 医生因叶以柠的提问而有些讶异怔住,眼底的疑惑随着叶以柠的坚定越来越深。 “叶小姐,我不是很明白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一旁的助理也一脸茫然,是她跟着救护车送叶以柠来医院的。她收到消息赶到现场时,叶以柠已经被抬上救护车,叶以柠身边都是界朗文旅策划部的人,没看见什么其他送叶以柠来的人。 “是啊柠姐,是我跟着救护车一起来的,没有其他送你来的人。” 叶以柠因医生和助理信誓旦旦的异口同声就是一惊,她在昏迷前分明看见救她那人身穿黑色大衣,挡住了险些落在她身上的从高处坠落的石头。 她还看见那人下颔线分明且白皙透红的侧脸,还感受过她的手臂被他手指拽着的力度,紧紧地生怕她有任何意外。 “真的没有,柠姐。这里除了我,没有别人。” 叶以柠脸上的错愕毫不掩饰,一瞬间失望也爬上了她的眸子里。 不! 那绝对不是错觉。 那个侧脸,那件黑色大衣,那个指尖的温度 她叶以柠绝不会认错! 医生见没他什么事了,便离开了叶以柠的病房。 “你把经过告诉我,就是你怎么发现我晕倒了。” 助理见叶以柠一脸严肃,以为自己有什么遗漏的地方,便一五一十与叶以柠描述着:“我也是被策划部的同事忽然叫过去的,说你晕倒了。我到的时候救护车也到了,你被抬上车去,周围都是策划部的人,我就跟着上车来医院了。” 叶以柠的脸色一僵,不死心地又问一嘴:“真的都是策划部的人吗?” 助理点头如捣蒜,十分确信自己没有弄错。 不可能! 叶以柠的思绪又飘回到了九点半她所在的地方 第88章 意外 叶以柠记得很清楚,她在与纪瑜安分开后,就回到了她的休息室里等策划部组长跟她谈论工作。但策划部组长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一直没能到达元山古城,她想着自己去逛逛。 她没怎么来过元山古城,因为这一片对她而言十分偏僻。如果不是工作需要,她想她可能没什么机会走进这里。元山古城保留了许多传统的文化壁画和古建筑,她第一次近距离欣赏这些瑰宝,一时间也看迷了眼。 叶以柠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他便是对这些是真正的热爱。她想更了解他,走进他的世界里去,才接下了这个项目。她忽然明白当初为什么他会去国外,一待就是七年没有回来过。她们的见面屈指可数,多数都是儿时的回忆。 可就算如此,他在她心里的记忆也是美好无瑕的,是那样耀眼的少年,如今成熟稳重的男人。只要她鼓起勇气,只要她更理解他所从事的一切,这样她们就会有共同话题了,这样他也许就能看见她了吧。 叶以柠想到这,更是仔细盯着古建筑的雕花和寺庙的壁画认真地观察,企图用自己的所学感受着这一片的精髓。然而,她觉得美学很玄幻,服装之美与壁画之美有共通之处却又有极大的区别。 她觉得这些传统艺术令人叹为观止,却谈不上一二三。 “算了,伟人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在工作中再慢慢感受吧,不着急。” 叶以柠自己给自己打着气,心里的挫败和气馁瞬间烟飞云散,又恢复成了活力满满的元气女孩。 叶以柠逛了大部分地方,忽然看见前方有一片很是神秘的用布包裹着。她曾在杂志上看到过,许多有艺术设计感的大楼都是这样的,故作神秘地吸引你进去发现他们想要表达的艺术观和艺术盛宴。 她被挑起了兴趣,只想一探究竟。她踩着自己的长筒靴,拨开了面前轻轻掩着的铁门,走进了那个隐秘的空间里。她一路往里深入,可看见的都是一地的碎石,里面似乎空无一人。有两台起重机停在两侧。 叶以柠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继续向前走,穿过那一片树林看见里面有几座废弃的大楼。 “果然!艺术家们都喜欢玩这种把戏!” 她暗自欣喜,觉得自己的聪慧令她识破了艺术家们想要引人深入的心思,也为自己似乎离艺术更近而受到鼓舞。 叶以柠的探究欲让她更加想往前探,想看看废弃楼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她从未独自做过这种事,就好似在做着不为人知的探险游戏。 忽然废弃楼顶传来震耳欲聋的声音,叶以柠抬眸望去似乎是有人在上方用着什么机器,这些更驱使她想要走进这一片废弃的大楼里。 可随着她离废弃大楼的距离越来越近,她逐渐意识到楼顶的人不是在用着什么机器,倒像是在施工,楼顶的声响简直要震破她的耳膜。 叶以柠失去了所有探究的好奇心,只想转身离开这片喧闹的地方。她在转身的瞬间,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看楼顶,却猛地瞪大了双眼—— 几块石头正朝她砸来。 她下意识地只想弯腰抱头。 她也很想快速闪躲,但她的腿像是注入水泥一般千斤重,令她动弹不得。 她害怕地想着自己会不会死,想着自己会不会被石头砸成傻子,想着自己会不会被毁容。 叶以柠无法逃离,她第一次感觉到时间的漫长。 “小心!” 一道焦急的声音传入叶以柠的耳畔里,紧接着她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被带起抽离原地。 石头在她们的旁边狠狠砸下,溅起的尘沙险些要落入她的眼里,但她被那人的黑色大衣包裹着,没有感到一丝疼痛。 她闭着的双眼微微裂开一条缝隙,看见自己正紧紧抓着那人的黑色大衣,视线上移又发现线条分明的下颔线,以及白皙透红的小部分侧脸。 这件黑色大衣她认得。 她隔着屏幕看过无数次,也无数次想伸手抚摸,渴望却又不可及。 “你” 那人似乎想对她说什么,可她后来已渐渐失去意识,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她确定,这一切都不是梦。 那个黑色大衣,那个线条分明的下颔线,那个男人。 都是真实存在的。 是他救了她! “柠姐,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你怎么会突然间过去那边啊?我找了你半天没找到,是有人带你过去的吗?” 叶以柠在助理的呼唤声中如梦初醒,她盯住助理满是困惑的眼神,直觉就是她们都不知道那里发生的所有事。 只有她和他。 这成为了她们之间的秘密。 叶以柠内心被一阵狂喜所填满,她一直以为对方是不在乎他的,哪怕有婚约。但她们却连微信都没有,他也从没来看过她。她母亲总说,只要两方的长辈都在,家族都还在,那么她们的婚约就一定算数,他一定会来娶她的。 可他在她遇到危险时,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救了她。 这样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实他心里是有她的吗? “没有,我刚刚记错了吧。你别跟我妈说,不想让她担心我。” 那就成为她们两人的秘密吧。她心中又泛起了一阵甜蜜的感觉,整个人也变得柔和了下来。 助理却误会了叶以柠的意思,神色讷讷地开着口:“但是,你在上救护车以后我就跟夫人汇报了呢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叶以柠因心中的喜悦也没有怪助理,只是点了点头就让助理去买点东西给她吃。 助理对叶以柠言听计从,也怕叶以柠母亲来后发现叶以柠没吃东西会怪罪她,忙拿起手机夺门而去,争取在叶以柠母亲赶到之前给叶以柠买好东西送回来。 叶以柠在床上扭来扭去,发泄着自己的娇羞心情。随即她又拿起手机,在微信界面新的朋友那里,输入了那个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 她点击申请添加对方为好友。 这些年,她从未这样做过。大概是因他救了她而来的勇气,她想这一次就让她主动吧。她不怕做倒追的那个,只要最后的结局皆大欢喜,她是愿意的。 对方一直没有回复,她时不时拿起手机,却什么也没有等到。 也许在忙吧。 叶以柠把手机反扣在床上,拿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又突然一下子掀开自己头顶的被子,拿起手机点进微信确认—— 毫无音讯。 她只得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迫切寻找纪瑜安聊天。 【纪师傅今天在摸鱼吗?】 出乎意料的是,纪瑜安竟然是秒回的。 【今天可以摸鱼。】 叶以柠想着还是姐妹靠谱,姐妹可以随意贴贴,可以秒回微信,可以畅所欲言。 【你说被喜欢的人救了是种什么样的体验呀?】 她倒没指望纪瑜安给到她什么样的回答,只是此情此景她就是想找个人聊聊天。 【欣喜、无措、纠结。】 叶以柠品了品纪瑜安的回答,发现纪瑜安总结得实在太到位了,忙打着字回复,却发现纪瑜安又发来了一条微信。 【最后是梦想成真。】 第89章 你找到他啦 夜风沁冷,月光笼罩的银丝包裹着在停车场等待着的纪瑜安。她裹紧了自己的外套,抵御着突如其来猛烈的寒风。 还有两天。就到了周六了。 纪瑜安在心里倒数着,脑海中又浮现她们在岑阳看戏曲的时候。谢靳言和她的喜好相似,亦或者说他能够接受她的一切喜好,并愿意与她共同尝试。 她在学生时代时就没想过,谢靳言是这样的人。因自己的好奇驱使她不抗拒谢靳言的一步步靠近,而后的肢体接触,还有印证了一些他在高中时候就认识她的事情。 那些曾经隐秘的只是她一个人秘密的过往,如今却好似变成了两个人共同的回忆。 她不自觉地感到奇妙,一切好像在冥冥之中受到指引,谢靳言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里。 谢靳言的车在纪瑜安面前停下。驾驶座的谢靳言见纪瑜安低着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认真的模样在月色下显得更加恬静。 他静静地等待着,也不催促纪瑜安。 直到纪瑜安猛然意识到眼前的暖光灯抬起头,直直撞进了谢靳言若有所思暗藏笑意的眸子。 她错愕地看着谢靳言,伸手打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你怎么不叫我?” 谢靳言见纪瑜安坐定关好门后,车子才缓缓驶出元山古城的停车场。 “我看你似乎在思考什么,没好意思打扰你。没关系,我们又不着急。” 纪瑜安侧头看漫不经心的谢靳言只是单薄地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她蹙眉在车里找着他的大衣才在后座的角落发现那件黑色的大衣。 “你不冷吗?就穿着一件毛衣。” 谢靳言一只手转动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撑在窗户上轻抚自己的鼻尖。 “没事我不冷,大衣被弄脏了所以就先不穿了。” 纪瑜安在后座看见了那条围巾,她伸手到后座去把围巾摸了过来。 趁前面有红绿灯,谢靳言将车缓慢停下,她把围巾递给了谢靳言。 “不穿大衣好歹戴个围巾吧。晚上的风跟白天的还是有区别,别感冒了。” 谢靳言垂眸看着腿上忽然出现的围巾,心里涌起一阵暖意,看向纪瑜安的眼底满是戏谑。 “纪瑜安,我可不可以把这个理解为,你很关心我?” 纪瑜安的脸霎时间变得绯红,隐于夜色中。 反正她什么意思,谢靳言都会有自己的理解。 “可以。” 纪瑜安直截了当地点着头,反而令谢靳言怔了怔。 “纪师傅,你这么直接主动,倒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纪瑜安看向窗外,天边的夜色与月亮的皎洁融为一体。 而她身旁的谢靳言依旧这样直球。 “你下午说想喝豆浆?” 下午谢靳言趁着喝水的功夫,发微信询问纪瑜安晚上想吃什么。等他再看微信已经是下班的点了,纪瑜安回复他两条微信。 【想喝豆浆。】 【上次在岑阳也说要带你去的。】 谢靳言的眸色因纪瑜安回复的微信变得晦暗,他当即就快步走向停车场。 一刻不停的只想快点见到纪瑜安。 待他看见纪瑜安的那瞬间,他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对呀,说好带你去豆浆店的,应该说跟你一起去才对。” 谢靳言见红绿灯已经倒数五秒了,他飞快地瞟了一眼纪瑜安,在绿灯亮起来的那一刻踩了油门。 “纪瑜安。”谢靳言忽然想起来什么,言语间略带疑惑:“我今天在保温袋里发现了几颗糖。” 纪瑜安没想到话题跳转得如此快,猝不及防地又谈起了早上她赶时间时塞进去的糖。 “好吃吗?” 谢靳言又深深地偷瞥了纪瑜安几眼,都被纪瑜安精准抓住。 “你看我做什么?所以好不好吃?” “好吃。”谢靳言转动着手里的方向盘,声音低沉且极有磁性。“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最喜欢吃的糖。” 纪瑜安微微愣住,没想到谢靳言竟然知道这是她一直以来喜欢吃的糖。这个糖是以往她的母亲买给她吃的,告诉她如果觉得烦闷就吃一颗糖,可以缓解自己的情绪。 她从那时起就变得极爱吃桃子,连吃这个糖的习惯也保留了十二年之久。 “谢靳言,你又是如何得知我爱吃这个糖?”纪瑜安审视的目光紧紧锁在谢靳言身上,她总觉得谢靳言似乎知道她的很多事情。 比起她自己认为的还要多得多。 “大概是我善于观察吧。纪瑜安,我说了我可能天赋异禀,但你好像低估了我对你的观察力和耐心。” 真诚永远是最能令人哑口无言的品质。 纪瑜安干脆就不再理会谢靳言,反正她也说不过他。 “生气啦?”谢靳言迟迟等不到纪瑜安的回答,便迅速看了看目视前方心无旁骛的纪瑜安。“我不逗你了,你别不理我。” 纪瑜安愣是不出声,摆出就是不想跟他说话的架势。 谢靳言看着后视镜,路上的车并不多。 他左手固定着方向盘,右手越过中间的操控台,精确地抓住了纪瑜安随意搭在自己腿上的手。 “谢靳言!” 纪瑜安被谢靳言出乎意料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的瞬间被谢靳言顺势牵住了手,还用巧力禁锢住她却不至于将她弄疼。 “喂,你不请自来是不是有点过分?” 纪瑜安低着头看两人相交织的手,用另一只手戳了戳谢靳言紧紧缠绕着她的手指。 “我得不到你的回应,只能出此下策了。” 谢靳言牵着她手的力道减弱,温柔地轻抚她的手指。 “为什么不高兴呀?我有说错什么吗?” 纪瑜安撇着嘴,找不到可以控诉谢靳言的理由。他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她就是说不过他而烦躁。 “你没说错什么。你就是总是说一些,让人误会的话” 谢靳言握着纪瑜安的手指忽然紧了紧,她来不及惊呼就听见耳畔里传来的他闷闷的声音。 “误会才好,你要是不误会我岂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希望你多多误会,趁早认清我就是喜欢你这个事实。纪瑜安,我说了我对你有的是耐心,不要紧的,慢慢来。” 谢靳言话音刚落,自己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但如果可以把进度条拉快,我也是非常不介意的。” “你想得美!”纪瑜安嗔怒地白了谢靳言一眼。“我还没想好,你休想有更进一步接触。” 谢靳言看纪瑜安似乎是不生他气了,眉眼间也平缓柔和了起来。 “没事,这么久都能等,我不在意再等多一阵子。” 车子很快驶进了她们高中时外面的小道,谢靳言找了个地方停车,才与纪瑜安一并下车向着豆浆店走去。 “总感觉你这样穿是不够的。” 纪瑜安看着穿着单薄毛衣和围着她强迫围上围巾的谢靳言,又觉得外面真冷。 “没事的,我不冷。”谢靳言一脸无奈地看向纪瑜安,想了想又委屈地摆了摆手。“你又不愿意让我挨近你,不然我可能能暖和一些。” 纪瑜安快步向前,跟谢靳言保持距离。 一言不合就想凑近她,她才不让他如愿。 晚上的豆浆店里人很少,豆浆店奶奶看见率先走进店里的纪瑜安,一脸惊喜地说着:“哎呀小姑娘,是你呀。” 她眼见后面跟着一个小伙子,又笑着。“这回带男朋友来啦?” “不是的——” 纪瑜安话还没说完,却被豆浆奶奶接下来的话惊到。 “诶,这不是当年那个小伙子吗?你找到他啦?” 第90章 骗你的 纪瑜安几乎是愣在原地,对豆浆奶奶的话没办法做出当即的反应。 谢靳言却在这时迎了上去,扶住豆浆奶奶伸过来的瘦骨嶙峋的手。 “您记性真好,还记得我呢。” 豆浆奶奶左看看右看看,似乎是很认真地观察谢靳言的脸,又满意地点着头。 “我看看啊,你多了一副眼镜。就是你呀小伙子,奶奶我这么多年对老顾客记得可是清清楚楚的,更何况你也总来帮忙,虽然你都是和小姑娘错开时间来的。我刚刚看见你看小姑娘的眼神,可不就是跟当年一模一样嘛!不会错的,就是你!” 纪瑜安闻言更是一阵错愕,盯着谢靳言盛满笑意的脸更是快要失去反应。 “还是您好,这些年过去了也记得我。” 豆浆奶奶像是见证了什么令她无比兴奋,拍了拍谢靳言的肩膀就拉着纪瑜安到空位上坐下。 “你们俩今天别跟奶奶我客气,必须得我请客啊!你们随便点!” 纪瑜安审视的目光朝对面的谢靳言飘去,谢靳言眼尖地看着店门外有一群学生走了进来。 “奶奶我们不会跑的,店里来人了您先忙,我们先看看。” “那行,你俩先看着,千万别客气啊!” 豆浆奶奶也注意到了这些学生,招呼完纪瑜安和谢靳言又向门边那群学生那边走去。 店里倏忽间变得喧闹起来,纪瑜安的耳边不断传来学生们争论着下午考试的答案,又讨论着年级第一的学霸喜欢什么样的男生,还有明天的体育课是打篮球还是打羽毛球。 “高中时候的你会讨论这些吗?”谢靳言饶有兴趣地听着学生们讨论的话题,面向纪瑜安问道。 “你觉得呢?”纪瑜安冲他白了一眼,眼底的对刚刚豆浆奶奶说的疑惑呼之欲出。 “性别变一变不就有可能了?”谢靳言却不打算放过她,追问着她以前高中时可能谈论的话题。 纪瑜安一下子就感觉到谢靳言的意有所指,她们那时年级第一的学霸分明就是他。 “有啊,当然会讨论。”纪瑜安顺着谢靳言的话说着,他果然更有兴致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 然而纪瑜安却缄口不提,硬是让谢靳言耐不住好奇逼问。 “所以怎么讨论啊?你还没告诉我。” “讨论年级第一究竟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当时还有人下注呢。” 谢靳言的眸色亮了几分,放在桌上的手忽然撑住了自己的下巴。 “那你下的什么注?” 纪瑜安愣是不看他,越过对面的他看向他身后当年自己手写的菜牌。豆浆奶奶十年如一日,坚守着这些吃食,从不改变。 “我没那么无聊,才不会去下注。” 纪瑜安说的也是实话,她对这些下注毫无兴趣,虽然她对谢靳言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感到好奇,但不会去玩这种游戏。 谢靳言见纪瑜安就是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忍了忍但又觉得没必要。 “纪瑜安。” “你想干什么—” 纪瑜安被谢靳言叫了几声,被迫把目光从菜牌上收回来,当落在谢靳言身上时却又怔住。 谢靳言的眼眸里浮动着耀眼的光芒,似是无限的星辰藏于他的眼里,仿佛有一条灼热的几乎亮得刺眼的绳索将她拉扯过来,吸入他眸子里这团迷雾之中,一并燃烧殆尽。 “纪瑜安,如果我知道你们有下注这一说,我会亲自参与的。” 纪瑜安迷糊着,循着他的语气往下问着。 “那你会怎么下注?” 谢靳言的唇角高高扬起,他紧紧盯住纪瑜安呆滞的双眼。 “我会押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三。” 纪瑜安先是思考着谁是年级第三,瞬间反应过来后脸一下子通红了起来,红晕渐渐蔓延缓至耳根往后到脖子。 “谢靳言,你这是犯规。”纪瑜安小声地控诉他。“你总是这样违规操作,而且年级第三也不一定每次都是我啊。” 谢靳言一听,笑得更加露骨。 “大多数情况是你啊,我这里默认的可就是你。” 纪瑜安还想继续反驳谢靳言,却被他抢先一步。 “我一直都在违规操作,但只要是关于你,什么既定的规则在我眼里都不作数。” 真烦。纪瑜安心里想。 谢靳言总真诚得让人难以拒绝。 “豆浆和肠粉。” “好的,你喜欢吃虾和牛肉,我跟豆浆奶奶说。” 谢靳言起身,走到忙碌的豆浆奶奶面前轻声说着他们俩的需求。 纪瑜安在这瞬间,觉得自己的双眼快要挪不开了。 她一直像一个浮舟,在海里自由地漫无目的地飘荡,居无定所也毫无目标。 可现在她有些沉醉在谢靳言的眼眸里了,她是该上岸了吗? 纪瑜安抓着筷子的手指不由地攥紧,迫切地需要得到自己的答案。 豆浆奶奶的速度极快,谢靳言刚坐回来没多久,菜是基本上齐了。她还多送了两份豆浆和一份肠粉给她们俩。 “吃不完的奶奶,您别这么客气。”纪瑜安正想摆手说不用那么客气,却被谢靳言按住了她摆着的手指。 “谢谢奶奶,我们能吃。” 豆浆奶奶一脸热情地放下所有的食物,笑脸盈盈地继续去忙活了。 “哪能吃得完呀?”纪瑜安犯难似的看着眼前摆满桌子的食物。 谢靳言指了指多送的肠粉,纪瑜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那份肠粉里透着虾和牛肉。 “你先吃,你吃不完我吃。” 纪瑜安猛地抬眸看向谢靳言,他似乎坦荡地认为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可在她的眼里,这样分明是格外亲昵的只有情侣才会有的。 她拿起筷子在肠粉中间划了划,肠粉瞬间分成了两半。 “我们一人一半,这样公平些。” 谢靳言笑看纪瑜安的举动,只觉得她真的可爱极了。 两人埋头吃着,刚刚店里讨论着八卦的学生们已经吃饱收拾东西离开了豆浆店。喧闹的豆浆店渐渐变得安静下来,纪瑜安的耳边只有大家进食和豆浆奶奶刷着盘子的声音。 “谢靳言,豆浆奶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纪瑜安停下扒拉肠粉的动作,不受控制地想出声询问。 她那时听豆浆奶奶提起,根本就没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她的哪个同学,或是豆浆奶奶记混了。可当豆浆奶奶在她面前认出谢靳言,并指认他就是当年的人时,她只感觉咯噔两下。 竟然是谢靳言。 “奶奶跟你说了什么?” 谢靳言抽了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着嘴。 “奶奶说,你问她有没有见过我。” “对,我来豆浆店找过你。” 谢靳言坦诚直言,语气平常地似乎在谈论外面有没有下雨。 纪瑜安的心跳像是漏了一拍,觉得有什么东西转瞬即逝,她根本来不及去抓住。 “为什么?” 谢靳言被纪瑜安空洞的眼神逗笑,视线又转到她的嘴角— 那里有个明显的肠粉汁的污渍。 他眸色一深,抽出一张纸缓缓把手伸向纪瑜安。 纪瑜安的双眸睁大,看着近在咫尺的手指攥着纸巾朝她袭来,停在她的嘴角轻柔地擦拭。 “这里沾到汁了。”谢靳言的目光从纪瑜安娇嫩的唇间离开,回到了她的双眼。“我找不到你,只能来豆浆店碰碰运气。” “那是什么时候?”纪瑜安感受着他指尖传递而来的温度,问道。 “高考后。” 纪瑜安的眸子里浮动着微弱的黯淡,深吸一口气后又问着谢靳言:“你找我是想跟我说什么吗?” “没什么的。” 纪瑜安脸上一闪而过的失望被谢靳言精准捕捉到。 “也就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 纪瑜安握着筷子的手指攥得泛白,一脸的难以置信。 “你不是说你是一见钟情吗?” “骗你的。” 谢靳言忽然冲她挑着眉,唇边扬起的笑是戏谑的痞气。 “早就喜欢你了。” 第91章 竭诚为您服务 纪瑜安僵硬着坐在那里,她的耳边不断循环着谢靳言所说的那句“早就喜欢你了”。 她的脑海中仿佛如电影一般播放着她们之间所有相处的片段,包括高中时她对他的暗中观察。 那她所有的偷看,该不会都被当事人看在眼里吧。 “谢靳言,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对吧?”纪瑜安不敢面对现实,妄想这一切只是谢靳言的恶作剧。 “你觉得呢?需要我叫豆浆奶奶来再描述一下我高中时的模样吗?”谢靳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手足无措的纪瑜安,缓缓往后背靠在了椅背处。 他料到纪瑜安会震惊,但没想到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不过事实就是,高中时的他不仅认识纪瑜安,也喜欢着她。 高考后,谢靳言因父母的安排选择去国外读书。因父母的工作性质,他的父亲是驻扎在国外的外交官,母亲是国外大学的教授,他的父母没有一刻是陪在他身边的。他父母曾回来过,但带走了他的弟弟。 也许是父母的愧疚,他们希望谢靳言能利用大学的时间来到他们身边一起生活。他没有拒绝,因时间紧迫,他只能去找纪瑜安,希望能先认识。 但纪瑜安家一连好几天,灯没有开过。他尝试过直接上门敲门,但对面的邻居听见敲门声出来告诉他,这家人这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过。 无奈之下,谢靳言想起了豆浆奶奶,来豆浆店碰碰运气。可依旧是无功而返,他也就只能这样出国去了。 纪瑜安在听完整个故事后,仍然保持着惊愕的状态。高考后,纪外公的病情急剧恶化。医生说外公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倒像是为了看她高考完一直咬牙坚持着。 那时她哭着让纪外公不要离开她,外公依旧是慈祥地握着她的手,说自己没事。 但在成绩出来后,纪瑜安如愿以偿,甚至高处分数线几十分。 纪外公却在这时撒手人寰。 纪瑜安也彻底相信,纪外公是真的为了她而在苦苦撑着,他因病痛折磨得痛苦万分。 再后来,纪外婆带着她为纪外公处理身后事,有空闲时间已经接近八月底要开学了。 她没料到,因为这场变故错过了谢靳言出国前来找她。 谢靳言也没想到当年的事情有这样的隐情,他那时一度以为纪瑜安搬家了,自己也许在出国后没机会再与她见面。 “没有搬家,只是带着外公的骨灰回了老家。”和妈妈葬在一起。后半句纪瑜安没说出来,她还未想好该如何向谢靳言讲述她的家庭情况。 “没关系,无论当年事情背后的真相是什么,现在我们又重新遇见了。还是我赚到了,纪瑜安。”谢靳言揭开话题,语气间的轻松感染了纪瑜安。 纪瑜安被他逗笑,还是对谢靳言说高中时就喜欢她这件事充满了好奇。 “你高中的时候就喜欢我吗?为什么?高中时的我很普通,基本上是毫不起眼的。” 谢靳言却不这样认为,眉眼认真地摇着头。 “我喜欢你没有那么多理由,不过坦白讲,我确实骗了你。我说现在对你一见钟情是假的。但严格意义上也不算是骗,因为那时候的我也算是对你一见钟情。” 纪瑜安撇着嘴,对他这番苍白的解释毫不买单。 “那你倒是说说你现在对我是什么呀。” “你可以理解为蓄谋已久。陈思滢有告诉你吗?你被调进元山古城的这个项目,是因为我贿赂了她。” “拿什么贿赂?” 谢靳言的身子前倾,从靠着椅背到手撑在桌子上,再度托着自己的下巴。 “我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她看起来还挺满意的。” 纪瑜安静默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谢靳言会被学生们私底下称为斯文败类了。 他能够面不改色地说着一些与职业不符的七情六欲,还无辜地推一推为人师表象征的细框眼镜。 她的眼神锁在谢靳言手指托着的下巴。 她感觉自己好像被带坏了,总想上去咬一口。 就很好奇那是什么味道。 好变态! 纪瑜安努力甩掉脑子里不合时宜的想法,抓住了一个重点。 “那你跟我重逢后,为什么不告诉我高中的这些事?我每次问你,你都没有透露过半分。” 谢靳言懒散地用手指轻点桌面,笑得张扬。 “为什么要告诉你呀?这不是我自己的事吗?如果豆浆奶奶没有认出我,或者没有告诉你这些事,我都没打算跟你说的。” 纪瑜安的目光闪了闪,手指微微颤动着。 “可是,我不是当事人吗”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减弱得需要谢靳言很仔细去听才能辨认得出。 谢靳言当下就明白了纪瑜安的意思,他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这些都是小事,并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关系,所以说不说其实问题都不大。 但纪瑜安看起来很介意,认为自己作为当事人有知情的必要。 “纪瑜安。”谢靳言明显感到对面纪瑜安的兴致缺缺,又耐着性子想去哄纪瑜安。“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这是很小的事,当年错过其实也不要紧,对如今我们的关系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可是,我想知道诶。”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没料到你会对这些感兴趣。更何况,我也不认为由我向你讲述过去的事是恰当的行为。我希望你接受我,是因为你也喜欢我,并且想要跟我在一起。而不是因为过去的我提前的付出,令你觉得很加分或是因感动做出错误的决定。” 纪瑜安莫名其妙地被谢靳言绕了进去,明明是她占据道理的上风,现在却觉得他说得好像既真诚又有道理,无法让她有任何反驳他的理由。 “那我不要跟你在一起,现在就拒绝你。” 谢靳言一听顿时一慌,连讲话都语调都有些磕磕巴巴。 “啊?这么突然要不你再考虑一下吧?我还有很多东西没向你展示呢你这样做决定太草率了” 纪瑜安心里只觉得报了仇似的舒坦,脸上一冷冲着谢靳言哼了一声,便起身走到豆浆奶奶身边。 “奶奶,您的手艺还是那么好,我吃得很饱,剩下的豆浆我打包带走,谢谢奶奶!” 豆浆奶奶放下手里的活,对着纪瑜安就是毫不掩饰的笑意。“你喜欢就好呀,喝不完打包带走挺好的,奶奶谢谢你!” 她的眼神又瞥了一眼纪瑜安身后看上去不淡定的谢靳言,压低了声音询问着纪瑜安:“他是不是上次你跟我说的让人纠结的小伙子?” 纪瑜安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豆浆奶奶的笑容霎时间又变浓了些,拍了拍纪瑜安的手。 “小姑娘你听奶奶的,珍惜眼前人。” 谢靳言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珍惜眼前人这五个字,立即赞同地附和着:“奶奶说得对,珍惜眼前人。” 纪瑜安冷冷的眼神飘了过来,谢靳言又当即缄默。 豆浆奶奶打量着两人之间的互动,心里也是真的欣喜。 “你俩下次来,要带孩子来。” 谢靳言这回不顾纪瑜安的冷眼,立刻给予回复。 “奶奶,那我们承您吉言了。” “奶奶,我们先走了,再见!” 纪瑜安见豆浆奶奶对她点着头,她就率先迈开步子推开了豆浆店的门,感受着迎面而来寒气凛冽的冷风。 “纪瑜安,你冷吗?”紧随其后的谢靳言也感受到这股寒风,凑上前去问了问。 “怎么?我冷的话,你要怎么样?” 纪瑜安上下打量着谢靳言单薄的穿着冷哼着。 “难道你还要抱我吗?” 谢靳言闻言,却是当了真。 “只要你愿意,谢工竭诚为您服务。” 第92章 演习无数遍 谢靳言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盯紧了纪瑜安。学校外喧闹的声音仿佛都与他们无关,此刻他的眼里只有她。 纪瑜安感受着冷冽的寒风不断地朝她们袭来拍打,她的手指被风吹得有些麻木。 “所以纪师傅需要谢工为您服务吗?” 谢靳言向前一大步,却仍与纪瑜安保持距离。刚刚在里面的纪瑜安说了拒绝他的话,他可没那么傻,在这时候跟她肢体接触。所以虽然嘴上说着打趣的话,却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行动。 纪瑜安心里复杂,不得不拼命消化着方才在豆浆店里接收到的全部讯息。她没想过谢靳言曾经也在默默注视着她,高考后甚至来找过她。 更在意料之外的是,谢靳言高中时就喜欢她。 纪瑜安直勾勾地看着谢靳言,看他唇角的戏谑,再看他眼底的恳切,以及他瞳孔里倒映着的她。 她看见那个瞳孔里的她无措地张望着,逐渐缩小继而变成穿着校服的纪瑜安。 年少的她偷偷拿了档案室外,谢靳言的证件照,被他目睹全过程。 运动会上她站在他们班后面,与懒散的他的眼神在半空中交汇。 体育器材室外,她拿着刻着言的雨伞,那把雨伞到现在还躺在她房间的床底下。 “谢靳言。” 谢靳言应声往前走了一小步。 “你记得有一场考试我坐在你身后,监考老师一直在我旁边踱步,你——” “我故意的。”谢靳言点着头大方承认着。“我注意到你有发出一些不耐烦的声音,虽然非常细微,但我就是听见了,猜到那个老师应该是影响到你了。” 纪瑜安僵硬着身体,下意识捏了捏豆浆杯壁,杯壁随着她的动作向内挤压。 “那瓶水是我放在你桌子上的。” 谢靳言懒洋洋地继续冲她点头,掀着眸子直想笑。 “我知道啊,我都看见了。但差点被你发现了,只能装作无事发生。” “所以,我真的很好奇,那瓶水又是别人让你给我的,还是你给我的?” “谢靳言!”纪瑜安惊呼道,伸手指着谢靳言。“你为什么都知道?你为什么偷偷隐瞒了我那么多事?” 她在谢靳言面前就像无处遁形的鸟,被他翻来覆去地端详,毫无秘密可言。 “对不起。”谢靳言不管什么缘由,反正先道歉。“你先告诉我好不好?” 纪瑜安缄默了片刻,不情不愿地坦白道:“嗯是我给你的。因为你的一句话,那场考试监考老师再也没有影响我。” “终于解开疑惑了,我那时候真的纠结了很久要不要去问你,因为那是你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给我东西。但又怕你是帮别人放的,我捉摸不透。”谢靳言的唇角漫过愉悦的笑意,眼底的光诱惑着纪瑜安深入的发问。 “还有一次的美术老师是你来了”纪瑜安忍了忍,还是提及了这件事。这也算是他们共同的交集,她只想知道谢靳言还记不记得。 “啊是他啊。”谢靳言一听提起这件事,眼眸的光瞬间消失殆尽,变得有些发狠的深沉。“我承认我不道德,那天那么晚我本来想偷偷送你回家的。但也多亏了我不是个守规矩的人,如果我没有赶到,你知道后果吗纪瑜安?” 谢靳言竟然一一记得,连细节都记得比她还要清楚。 但不对,现在不是谈论当年过错的时候。 “谢靳言,所以你一直都知道我有看过你是吗?”纪瑜安的音调有些发颤,似乎在屏着呼吸等待谢靳言的审判。 那边的谢靳言佯装苦恼地回忆着,故意吊着纪瑜安的胃口,眼见她暗自隐忍的模样又忍不住揭开谜底。 “我一直都不确定,因为我总感觉你有在看我,但你看我的眼神又跟其他女孩子的不一样。我能分得清谁喜欢我,唯独你,我看不清楚。而且我也发现你时常会看别的男孩,所以后来我得出结论是你并不喜欢我。” 纪瑜安认真地听谢靳言分析着,还赞同的一阵附和。 “你分析得很有道理,我确实不喜欢你。” 谢靳言幽暗沉沉的目光朝纪瑜安直直射了过来,纪瑜安无辜地躲了躲。 “你不能怪我,谁知道你当时一门心思就关注我呀。” 谢靳言对此也颇为认可。 “我也没有办法的,那时候就恋爱脑了,现在完全改不掉。” 年级第一告诉她,他那时候就恋爱脑。这放在九年前根本想都不敢想,而他说出来的语气就像是大家打招呼那样平常。 “纪瑜安。”谢靳言轻柔伸手按住纪瑜安还在指着他的手指。“不过我也不会跟你早恋,那时候就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事。当我能告诉你的时候,却又找不到你。所以这不能赖我的,你不能怪我。” “谁要跟你早恋呀” 纪瑜安眼睫微动,嘴里急急辩驳着。她依旧觉得高中时的自己不喜欢谢靳言,怎么分析答案都是一样的。 谢靳言本想逗她,可见她极为认真地说出自己确实不喜欢他,也不想跟自己早恋,又想起岑阳时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他的气场瞬间就变得危险起来。 “那不跟我早恋,现在在合适的年纪光明正大地谈恋爱行不行啊?” 纪瑜安没想到谢靳言会再度得寸进尺地询问她这种问题,她洁净的手指冻得发白,背脊僵硬成一条线。 “不行。” 两人霎时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谢靳言怔怔地站在原地,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细框眼镜后的双眼涌动着晦暗不明的迷雾,不断翻涌着。周围的气息顷刻间降至冰点,比凛冽的寒风还要更冷。 在纪瑜安纠结着该说些什么缓解时,对面谢靳言的气场又瞬间弱了下去。 他垂着眸,纪瑜安再看不清他的表情。他浑身上下散发着可怜巴巴的气息,像是被人丢弃的小猫在马路上没有栖息之处,无家可归,需要有人来领他回家。 “谢靳言,你干什么?” “被拒绝了自己冷静一下可以吗?” 谢靳言头也不抬声音沉闷,夜灯照着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直直地立于纪瑜安影子的身侧。 纪瑜安在心里偷偷叹着气,手指再度被冻僵得发白没了血色,她的脑中倏忽间涌入一个大胆的想法。 “谢靳言。” “嗯?” 面前的谢靳言依旧不肯抬头,完全快要自闭的模样。 “你抬头看看我嘛。” 谢靳言一度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对人一向疏离的纪瑜安竟破天荒地撒起娇来。他迟疑着抬起头,却看刚刚他按下的手指再度伸了过来。 “做什么?” 谢靳言声音沙哑,怪异地盯着纪瑜安的举动。 纪瑜安另一侧的手指抓紧了自己大衣的一侧,仿佛是在给予着自己力量,她清了清嗓子又鼓起勇气。 “不是说谢工会竭诚为我服务吗?” 谢靳言一愣,顺着她的话往下问。 “你需要什么服务?” 这时候又那么木讷,纪瑜安心里懊恼着,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过来。” 谢靳言朝着纪瑜安的方向凑近了一步,没敢再往前逾越,乖乖等待着纪瑜安的指示。 “需要我怎么做?” 纪瑜安酝酿了片刻,再抬头换上了一张可怜委屈的神态,举在半空中的手指摇晃着。 “我冷你说怎么做?” 谢靳言眸色一深,情绪不断地滚动着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把牵住了纪瑜安的手。 纪瑜安刚想说牵手成功,可以回到车上了—— 她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离了原地,直直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里。 谢靳言抚着她的后脑勺,用力抱着纪瑜安,像是要把纪瑜安嵌在怀里。 “纪瑜安,你知道吗?” 谢靳言的言语间尽是克制的隐忍,却令纪瑜安的耳朵止不住地发烫。 “抱你这件事在我心里演习了无数遍。” 第93章 此刻我只想你 冬日的寒风在这一刻竟如春风般温柔地拂过纪瑜安的心,随即却也被谢靳言的话搅乱了自己。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浓重的情绪被瞬间蔓延至整个身体,在心尖处迸发。 纪瑜安的心口烫得她快要呼吸不畅,此起彼伏的,她好似也听到谢靳言的心跳声和他不稳的呼吸频率。 她抓紧了谢靳言的毛衣一角,把头顺着谢靳言的力道埋进了他的怀里。他虽只身着单薄的毛衣,身上却极为暖和,源源不断向她传递而来的来自他身体的温暖。 店铺外人来人往,他们站在树下仿佛是一对缠绵的情人,舍不得放开彼此,不管不顾其他人可能投来的注视的目光。 “纪瑜安,虽然我很舍不得放开你,但我们似乎该回去了。”谢靳言嘶哑的嗓音里透着无限的留恋,温柔旖旎地轻抚她的腰间。 纪瑜安停滞了一会儿,缓缓从谢靳言的怀里探出了头。 谢靳言随着纪瑜安在他怀里窸窸窣窣的动静,也垂下头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 两人在夜色中四目相对,千般情愫流转在他们交汇的眼神里。 谢靳言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刚刚还在轻抚纪瑜安腰间的手指一瞬间托紧了她,令她更为贴紧自己,也忍不住向纪瑜安倾身而来。 纪瑜安眼见谢靳言越来越朝自己逼近,她的心跳扑通扑通地疯狂跳动着。她意识到接下来发生的事可能会极不可控,可她却挪不开步子,甚至想试一试。 她的目光霎时间又盯向了谢靳言的下巴,在月色的笼罩下,他的下巴昏暗地闪着几点银丝,她不自觉地伸手去轻触那些银点。 谢靳言的动作被纪瑜安突如其来点在他下巴的手指顿住,他的眸色刹那间变得幽深晦暗,脸上又闪过一丝疑惑,因纪瑜安的主动感到讶异。 “我能理解为这是你对我的邀请吗?嗯?” 谢靳言再次向纪瑜安凑近,她轻点在他下巴的手指也因他的靠近朝自己的方向袭来。她忙放下自己的手指,又抓紧了他的毛衣下摆。 “我没有你别乱说。” 纪瑜安的言语隐隐透着一股害羞与慌乱,传入谢靳言的耳朵里竟令他觉得可爱无比。 谢靳言俯身停在距离纪瑜安三根手指的距离,他的气息毫不掩饰地打在纪瑜安的脸庞,引得她的睫毛不自觉微微颤动。 纪瑜安抓着他毛衣的手指越来越紧,此刻的她只想紧闭双眼等待着谢靳言的审判。 谢靳言感受到了纪瑜安抓着他毛衣的力度,怀里的她逐渐变得僵硬起来,紧张和慌张简直写满了她的整张脸。 “纪瑜安。”谢靳言的唇角缓缓勾起,笑意涌入他看向纪瑜安的眼眸里。“亲吻你也在我脑海里演习了无数次。” 纪瑜安往后缩了缩头不敢接话,正当她要闭上眼睛时,面前的谢靳言轻笑出声。 “但你没答应跟我在一起,我是不会亲你的。纪瑜安,这点原则我还是有的。” 纪瑜安明显感觉到自己因谢靳言的话而松了口气,连带着攥着他毛衣的手指也放松了些。 谢靳言自然也感受到了,惩罚性地轻轻捏了捏她的腰间。 “但原则归原则,纪瑜安你肯定也很清楚,我这个人不怎么守规则的。别让我等太久,好不好?嗯?”谢靳言头一侧,挨近了纪瑜安的耳朵细声说着。 他的气息轻柔地掠过她,自耳畔处传来的酥麻如电流般淌过她的全身,她只想沉醉在此刻,不愿清醒面对现实。 “知道了”纪瑜安小声地回应着谢靳言,也报复性地掐着他的腰间。“你不能总带威胁的,不然我就一直拒绝你。” 谢靳言闻言,又摆出了可怜巴巴的委屈模样。“纪瑜安,那你也不能总是对我这么残忍呀。明明我们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天色已晚,请您自重。”纪瑜安越听脸越红,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推开了谢靳言的禁锢,径直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谢靳言跟在纪瑜安的身后,看她红至耳根的娇羞模样,见她脚步匆忙暗含惊慌的意味。他眸色一深,上前牵住了纪瑜安的手。 纪瑜安本正常走着路,忽然感到手指间多了好几分力道,下意识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指— 两只手交缠着,自然的无比契合,仿佛已经变成了肌肉记忆。 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得咯噔了一下,又觉得荒谬至极。 夜色太醉人,她才会有这么不符合彼此身份关系的想法。 “谢靳言。”纪瑜安盯着交织的手指,被他带着往前走去。“你今晚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一开始是你冷,把手伸向我的。”谢靳言面不改色地向前走着,牵着她手的力度又增添了两分。 纪瑜安哑口无言,暗自懊恼一定是谢靳言下了蛊,她才会因为他的假装委屈而妥协,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至于你说想要的太多,其实是不准确的。并不是今晚想要的太多,而是一直以来都想要。”谢靳言的手指一用力,纪瑜安瞬间挨近了他。“比如现在,我爆炸想吻你。” 纪瑜安被他直白露骨的话惊到,抬起另一只手的手背遮了遮自己的脸。 “你快点闭嘴。” 谢靳言见人是真的被逗狠了,立即听话地闭上了嘴,乖乖牵着走,不多一句废话。 回程的路上,纪瑜安看向窗外,见路灯一个一个被车子甩在身后。她有太多的东西需要自己默默消化,这些都来源于谢靳言。 “需要我送你到家门口吗?”谢靳言将车驶进小区的地下车库,在自己的车位停好后侧头问着纪瑜安。 “不用,把保温袋给我。”纪瑜安示意谢靳言把早餐的保温袋递给她,又想起了什么认真地对谢靳言说着:“明天早上不跟你一起去,你不用等我了。” 谢靳言的手伸向后座底下摸索着,拿起保温袋递给了纪瑜安。 “碗洗干净了的。为什么不要跟我一起去了?是我今天表现的不如人意吗?我可以改。” “不行,我明天要跟慢慢一起去。” 对这个理由,谢靳言没办法反驳。毕竟温时慢对纪瑜安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朋友,这一点谢靳言毫无疑问。 “好吧,我也不能拒绝这个理由。” “你并不能拒绝。”纪瑜安瞪了谢靳言一眼,走到电梯间时猛然又想起了什么。“陈圳川也在这里住是吗?” “对,我们一起买的。” “他还是单身吗?”纪瑜安紧接着问出最核心的问题。 “嗯。”谢靳言没错过纪瑜安眼底一闪而过的精光,却误会了她的意图。“你忽然问他做什么?你喜欢他?” 他的言语间尽是不管不顾的醋意,充斥着危险警告的意味。 纪瑜安懒得理他,率先走入电梯间按下了楼层。 “是不是呀?”谢靳言穷追不舍,只想要个答案。 纪瑜安被他的坚持弄得毫无办法,只得投降着摇摇头。“怎么可能呀?我才见过他几次而已。” 谢靳言这才放下心来,在电梯中转间时两人分开。 “那周六见吗?” 谢靳言猜到明天下午应该也是不与他一起回来的,所以干脆不问需不需要接她。 纪瑜安的心微微颤了颤,轻轻点着头。 “周六见。” 待纪瑜安独自站在电梯里,平复着所有的情绪时,她手中握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亮。 她点开微信,看着来自谢靳言的一条未读消息。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电梯门在这瞬间打开,她的心止不住地狂跳。 万物与我都是荒诞的静寂—— 此刻我只想你。 第94章 眼下是春天 纪瑜安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那头的谢靳言又发来一条微信。 【晚安,好梦。】 她在电梯门关上的那瞬间走出了电梯,一股脑按下锁屏键不再理会手机。 当她推开家门时,温时慢正斜斜躺在沙发上看着电影。 听见声音的温时慢偏头看了过来,眼见纪瑜安拎着保温袋满脸绯红地走了进来,顿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八卦的雷动疯狂扫动着。 “你不对劲,纪瑜安,你的脸不对劲!” 纪瑜安把保温袋放在餐桌上,包也随手扔在了沙发上。那边温时慢早就上前来拉住了她,把她按在沙发上准备审问她了。 “说吧,想问什么。” 温时慢仔细观察着纪瑜安的脸,给出大胆的假设。 “你和谢靳言是不是在一起了?我就知道!这是有朝一日必定会出现的事情。” 温时慢的手指因激动而在半空中挥舞着,她由衷地为纪瑜安感到高兴,也庆幸纪瑜安终于想通愿意追逐属于自己的自我和幸福。 纪瑜安按住了温时慢焦躁不安的手指,如同摁住了她躁动的心一般。 “我没有跟他在一起。” 温时慢一听,顿时失落的脸都垮了下来,只想开口劝着纪瑜安,又被纪瑜安眼神示意先听她狡辩一下。 “他向我表白了。不对,应该说是过去的他向我表白了,而我今天才知道。” 温时慢本想听一听纪瑜安怎么辩解,却越听越糊涂,完全搞不清楚纪瑜安说的每个字。 “你在说什么呀?什么叫过去的他向你表白了,而你今天才知道?他不是早就跟你说他对你一见钟情吗?” 纪瑜安努力组织着语言,思索着该如何才能理清楚这条时间线。 “谢靳言高中时就认识我,他他还喜欢我。你还记得豆浆奶奶吗?谢靳言因为我也总去店里帮忙,但与我说错开时间去的。高考后,他本想真正认识我跟我表白的没想到我因为外公的事一直没在家,他扑空了只能去豆浆奶奶那里碰运气,没想到这一过去就是八年。” 温时慢听完纪瑜安说的故事后,整个人呆滞着看向纪瑜安,与纪瑜安当时在豆浆店里的反应如出一辙,都是难以置信。 “卧槽纪瑜安你这个故事太魔幻了吧?怎么可能啊?当年谢靳言不可能认识你吧?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什么也没看见呀。” 纪瑜安摇着头,再想起谢靳言与她一一对着当年的事,心里仍然泛起一股悸动。 “可他记得跟我有关的事,基本上是所有的事情。我根本没办法相信,他不认识我。” 纪瑜安将她与谢靳言复述的当年的事,而谢靳言都能全数回答丝毫不差地转述给温时慢。 温时慢这回是不得不信,打量着纪瑜安的目光变得迷离了起来。 “纪瑜安,你老实交代吧!其实当年读高中的时候,你就已经偷偷去认识谢靳言,与他暗度陈仓了是吧?啊!那你们现在叫什么破镜重圆!” 纪瑜安原本陷入她与谢靳言旖旎的思绪中,瞬间被温时慢拉回了现实。 “我如果真的偷偷去认识谢靳言,难道不会被你发现吗?我就你一个这么好的朋友。还破镜重圆那你和陈圳川是什么?我今天可去问谢靳言了,陈圳川就是住在这里的。” 温时慢正八卦的起劲,倏忽间话题转到自己身上,脸色瞬间一黑。 “打住啊,陈圳川可跟我没关系。正说你呢,纪瑜安。别打岔!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就不打算问问他是怎么认识你的?八年了,他居然还喜欢你。你这太小说剧情了吧!” 纪瑜安猛然清醒过来,今天竟然没有问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这明明是很关键重要的问题。 “我记得了!下次一定会问的!”纪瑜安握着拳头,认真地看向温时慢。 “你不要逃避话题,自从知道谢靳言对你一见钟情后,你就一直在避开这些。我也告诉你了安安,所有的事情以自己优先,其次才考虑别的因素。谢靳言不是主动向你描述这些事,就意味着正如他所说,他并不打算以这些作为加分项。其实在我这个外人眼里,还蛮加分的。” 纪瑜安又何尝不知呢。谢靳言说的每一句话,真诚得无不令她触动。他句句不计回报,可又句句轻轻打在她的心间,让她无法忘怀。 经历今晚,她再逃避真就感觉是她故意吊着谢靳言,与他有亲密的肢体接触,却不给实质性的回应,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 “我不抗拒他,我也慢慢地习惯有他在我身边他今天牵了我的手,也拥抱我了。慢慢,我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快得就要冲出我的身体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温时慢也能理解,从未想过谈恋爱的人碰上了心动的人,有犹豫不决和不干脆做出判断也很正常,但总要鼓起勇气去尝试迈出那一步。 这是迟早的事。 “安安,给自己一个机会吧。也给八年前的谢靳言和八年后依然坚定自己选择的谢靳言一个机会。我不当他的说客,但我真的希望你能幸福。是为了自己的幸福快乐,不是为了身边的人。” 纪瑜安此刻在瞬间突如其来有了勇气,她想直视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去靠近谢靳言。她没想过那些她自以为独自观察的时光,对方也在注视着她。 她好像有点喜欢谢靳言了 她忽然有些肯定。 纪瑜安好像真的喜欢上谢靳言了。 她像是被自己重复的想法坚定着,如同谢靳言过了八年也坚定着想要她的唯一心愿。 此刻的她也只想他。 她正热烈地疯狂地在想念着谢靳言。 “你说得对,慢慢。我似乎是不该再继续逃避了,我似乎该为了我自己而去做出努力,不该让谢靳言再次经历八年前的那种失落。” 纪瑜安难以想象,八年前的谢靳言一次次在她家楼下等待甚至上门敲门,都得不到回应的他是怎么样的心情。他大概是以为她搬家了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吧。 她深知那种扑空的感觉,巨大的失落感会一直笼罩在心头,蔓延至心尖变为无措的心慌。 没有人会想要再次尝试。 她不知道谢靳言在被豆浆奶奶认出后,又是怀着怎样的情绪对她轻描淡写地叙述着过往。 “安安,你要相信你自己,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同时也该相信谢靳言,相信他会是令你改变全部想法的人。至少先试一试吧,万一凡事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了呢?” 纪瑜安点了点头,心里的迷雾霎时间烟消云散。 等周六吧。 周六她便好好跟谢靳言谈谈,她将不再逃避地给出确切的答复。 “好,这次我不会再躲避答案了。周六,你等着我周六回来。” 纪瑜安信誓旦旦的冲温时慢保证着,还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温时慢的脸上浮现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默默希望纪瑜安能够说到做到。 纪瑜安拿起手机,点开了谢靳言的聊天框。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一字一顿地回复着。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晚安。】 明月高悬夜空,眼下是春天—— 我想起了你,内心是完整的。 第95章 年少时的我 纪瑜安在这个夜里做了好长的梦,梦里都是有关于谢靳言的点点滴滴。 年少时的青春随性的他,在篮球场上热洒汗水的他,主席台上代表学生发言的他,都毫不受控地冲进了纪瑜安的梦里。 朦胧间她看见穿上黑色球服的谢靳言,正在球场上肆意横行,带着球穿过抵挡着他的人群,一举将球投入篮筐内。 “谢靳言真的好帅啊!多亏他简直力挽狂澜。” “就是啊,要不是陈圳川脚受伤,他和谢靳言就能称霸球场了!” “做人不能贪心,能看见谢靳言已经是超级幸运了,你还想着陈圳川也看见!” “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谢靳言多一点,痞气的懒散一看就很酷。陈圳川虽然也很好看,但感觉他有点冷漠,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就没那么好相处。” “你以为谢靳言好相处呀?多少女生告白被拒,这位谢少爷可一点面子都不会给的,完全不懂怜香惜玉。前段时间听说班花表白不成,谢靳言还一脸若无其事地问她可不可以让一让,校花当场就哭了,好多人都看见了。” “这种长得好看的一般眼光都非常高,我们就当看帅哥那样欣赏吧,剩下的别肖想了也不知道要是怎么样的天仙才能拿下这些帅哥呀。” 纪瑜安站在记分牌旁边当着记分员的角色,而她旁边挤着满眼都是谢靳言的女生们,她们喋喋不休的声音传入纪瑜安的耳畔里。 她只觉得她们吵闹,蹙着眉极力集中注意力看着场上的比分,却依旧会被她们谈论的内容所吸引。 “怎么了?有什么困难吗?”同为记分员的是她们班的班长,是一个很细心懂得照顾人的男生。 他似乎注意到了纪瑜安受到干扰,将这些吵闹的谈论声赶到球场另一侧。 “这边要记分,请保持安静。不然记错了分,你们的男神不一定能赢了。” 那些女生们想着事关男神的比分,自然不能被干扰,也就自觉地小声谈论或是直接离开挤到其他空隙去继续看球赛。 “谢谢。”纪瑜安感激地看着男班长。“刚刚确实影响到我记分了,有点集中不了注意力。” “没关系,我也在看的,两个人一起看就不会出错了。”男班长表示理解,又拧开了一瓶新的矿泉水递向了纪瑜安。 纪瑜安正好感到口渴,也借着喝水的间隙换换心情,她便接过了来自男班长善意的水。 忽然篮球径直朝他们飞来,正好擦过纪瑜安手里的水弹到记分板上,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纪瑜安和男班长的视线同时看过去,那瓶水直接洒在了地上。 而始作俑者一脸无辜地走过来,看了看地上洒了一地的矿泉水,眸底闪过一道幸灾乐祸的精光。 “抱歉,没控制好球不小心砸到你们了。你们没事吧?水洒了,我再给你开一瓶吧。” 谢靳言一边从口袋里拿出湿纸巾撕开了包装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因打球留下的黑色污渍,又弯腰拿起一瓶全新的矿泉水,扭开了瓶盖又扭紧塞进纪瑜安的手里。 男班长见谢靳言这么贴心地注意到水洒了,心里对谢靳言的好感翻倍了不少。 “谢同学,我们没事。你们继续比赛吧。” 纪瑜安的目光则停在她手上的那瓶水上,一时间周围的议论声全部蜂拥而至挤进了她的耳朵里。 “谢靳言亲自给她拧瓶盖诶,我真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这样。” “不是因为他的球不小心弄倒了她的水嘛,这种拧一拧瓶盖也很正常吧。” “并不是啊,一般不都是道歉就好了吗?而且那是谢靳言诶,道完歉顺手递一瓶水给她就好啦,还要帮她拧开瓶盖,真是破天荒了。” “你这么一说好有道理啊,但感觉那个女生没什么反应,不像是你们男神的小迷妹,你们不用太担心啦!” “嘘这可不一定,也有可能是装的哦。” 纪瑜安捏紧了那瓶水,再渴愣是一口都没喝。谢靳言为她拧开瓶盖,她一开始是错愕的,但当那些非议声传进她耳里,她更怕她对谢靳言的默默观察会被发现。 她不想自己的举动暴露在阳光之下,受人非议引人误解。她不喜欢谢靳言,她很确定。所以无论如何那瓶水也就那么躺在她的身旁,硬是一口都没有喝过。 可不知道是不是纪瑜安的错觉,下半场里谢靳言每进一个球都会看向她的方向。起初她觉得可能是在提醒她记分,渐渐地她发现谢靳言的眼神也会落在她身旁的满杯的矿泉水上,再以一种不可言明的目光看向她。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令她背脊发凉,想要迅速逃离这个篮球场。太多隐晦难明的东西藏在他的眼神里,那时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看懂。 比赛过后,纪瑜安收拾着记分牌,准备把记分板推回去时,谢靳言正巧折回来拿自己的衣服,注意到了纪瑜安。 “我帮你。”谢靳言朝她走来,夹着自己的外套。 纪瑜安抓着记分板往她的方向带了带,连声拒绝着:“不用,谢谢你。” 谢靳言的脚步顿住,视线又瞥了眼在纪瑜安口袋里放着的水,眸色一沉。 “下半场一直没喝水?” 纪瑜安因谢靳言突然的提问而有些不知所措,心想他这人真莫名其妙来问她这种问题。 “喝了。” “喝了?”谢靳言不可置信地嗤笑着,骨节分明的手指指向纪瑜安口袋里那瓶满满的矿泉水。“这么满你跟我说喝了?” 这时球场那头有人来了,冲谢靳言挥着手。 “谢靳言,快点!就等你了!大家伙都快饿死了!” “知道!屁事真多!” 谢靳言眼见这时候有人打扰,脸上的不耐烦毫不掩饰,深深地盯着纪瑜安看了几眼才离开。 画面一转— 穿着黑色球服的谢靳言将她扯进了一团漆黑的迷雾之中。 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牢牢固定在自己面前。 “为什么不喝我给你的水?” 纪瑜安呆愣着看向眼底盛满薄怒的谢靳言,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明明看见了那瓶水是满的,你还骗我?” 纪瑜安见谢靳言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慌得只想逃跑。她的裙摆随着初秋的风摇曳着,一点一点飘进谢靳言的心里。 “我不认识你吧”纪瑜安怯生生的低语,不明白素不相识的谢靳言要这样紧紧抓住她。 “我认识你,因为我喜欢你啊,纪瑜安。” 迷雾中穿着黑色球服的少年消失了,纪瑜安却感觉到那边走来一个高大硬挺的男人,而她自己也从穿着校服变为穿着一身毛衣连衣裙。 “怎么办呢?被你发现了我的秘密。”谢靳言似笑非笑地朝她逼近着,不时传来一阵轻笑。 “谢靳言,原来当年你心里的弯弯绕绕这么多!”纪瑜安向他控告着,不由分说地就想往后退。 她被谢靳言一把抓住了手,带向了他的方向撞进了他的怀里。 “不,你说错了。” 他的吻就这样落了下来,浅浅印在了纪瑜安的唇间,只是温柔地贴着她的双唇,没有再继续深入。 画面再一转,是纪瑜安疯狂的闹铃声。她睡眼惺忪地摸索着床头柜的手机,按掉了闹钟,又赖了一下床。 忽然间她猛然清醒过来,从床上一个箭步弹了起来。 现实中被谢靳言影响,做梦也会被他哄骗着亲吻! 她脑海中分明响起梦里的谢靳言对她说—— “纪瑜安,这才是年少时的我想对你做的事情。” 第96章 黑色大衣 纪瑜安在床上平复着自己的心情,莫名其妙地觉得她被占了便宜。虽然在梦里,虽然是虚幻的谢靳言。但他对她的影响实在太重了,重到她得以窥探年少时的他。 那时候的确发生了这件事,一样的篮球场,一样喧闹的女生们,她站在记分板旁边记分,谢靳言则是穿着那件黑色球服在球场上肆意。 前面所有的场景都一模一样,包括男班长贴心地为她拿了新的矿泉水并拧开了瓶盖。而当时那个球,并没有砸到她手里的矿泉水,而是擦过男班长的袖子砸在记分板上。 角度非常刁钻。 纪瑜安当时有被吓到,还安慰着男班长。 谢靳言跑过来,对男班长道歉,表面上平常可眼底一闪而过的不耐烦却记在了纪瑜安的眼里。 那时候的她非常疑惑,可经过了昨晚她彻底明白了。谢靳言当时想要砸的绝不只是男班长的衣袖,还有她手里的那瓶矿泉水。 她在男班长递给她后,就欣然接受地喝下了。 谢靳言在那时就已经认识她了,即使在球场上却也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梦里的不好意思顷刻间化为无限的悸动。 她与谢靳言,共同的回忆。 温时慢倚靠在卧室门边站了好久,她眼见纪瑜安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无措,到懊恼,再到双颊绯红疑似害羞。 “纪师傅再不起床,怕是今天要迟到了。” 纪瑜安的思绪被门边调侃她的温时慢拉了回来,脸上的表情瞬间恢复正常并开始叠起了被子。 “马上起!” 温时慢一看就知道纪瑜安怕是梦见了谢靳言,趁着纪瑜安叠被子的间隙,她飞速戏谑着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是昨晚吃太饱,今早不用吃早餐吗?” 纪瑜安闻言还呆愣了片刻,反应过来后瞬间拿起枕头边的玩偶朝着温时慢砸了过去,门边的温时慢早就在她拿起玩偶的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年少时的谢靳言落下的纯情的一吻,却令纪瑜安感受到了分寸的温暖。 纪瑜安洗漱完毕后,看着温时慢把她的早餐摆好放在桌面上时,立刻向温时慢做了飞吻的动作。 “慢慢,我觉得有你真好!” “是吧,既然有我真好,为什么本周最后一天了,还要我送你去上班?人家免费司机分明兢兢业业恪守岗位,你倒好非要霍霍另一个劳动力。” 温时慢拿着勺子在自己碗里狠狠地戳着燕麦片,越想越气等着纪瑜安。她明明可以不开车上班,这样就不用碰见隔壁车位的瘟神,结果! 算了,谁让纪瑜安是她最好的朋友,只能宠着呗。 “今晚我去你医院等你下班,然后我们一起去吃好吃的总行了吧?我请客!哎呀,主要是我不想每天都见他,周六会跟他一起看戏剧所以今天想着先不要见面了。” 温时慢却来了兴趣,好奇地问着:“明天有戏剧吗?是什么啊?” “黑衣女人。”纪瑜安埋头吃着剥好皮的水煮蛋,就着燕麦片。“就是明天下午。” “我听过科室里有小姑娘提过,据说票特别难买诶。你咋搞到的?” 纪瑜安扒拉了一下碗里的燕麦片,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早就预定了两张票一年前。” “?”温时慢一脸错愕地盯着纪瑜安,努力品尝其中滋味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不对啊,一年前的你根本没有跟谢靳言重逢,你总不可能未卜先知吧?” 温时慢审视的目光粘在了纪瑜安身上,到最后纪瑜安不得不投降,小心翼翼地解释着:“我说实话你别打我。本来我打算带你去看的,但这次我想把票留给谢靳言” 温时慢瞬间恍然大悟,却也没觉得生气。能让纪瑜安短暂地遗忘她这个朋友,选择一个成熟男性一并前往戏剧院观看戏剧,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好吧,这一次你见色忘义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一次!你试试!” 纪瑜安立即点头如捣蒜,保证下次一定是留给温时慢的。 温时慢这才点了点头,满意地收拾碗筷进厨房清洗。 两人在下地下车库时还在电梯里小心地屏着呼吸,带电梯门打开她们往外走向停车位时,才发现旁边属于陈圳川的车位空空如也。 温时慢顿时松了口气,笑脸盈盈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还哼着小曲。 “至于吗你?人家不在,你看起来可开心了。”纪瑜安好笑地看着嘴里曲子换了三四首的温时慢,见她心情似乎是真的很不错。 “你不懂,躲避瘟神只能是这样。这些快乐的时光都是偷来的,是难得可贵的。”温时慢启动了车子,车子平缓地驶出了地下车库。 “陈圳川真有这么可怕吗?” 纪瑜安没有忘记昨晚的梦里,那些女生们也提到了陈圳川。她以前就觉得陈圳川矜贵的皮囊下藏着的是冷漠无比的内心,生人勿近的模样,有一瞬间她会觉得陈圳川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温时慢去招惹这样的男人,她一直无法理解。 “对的,真有这么可怕。你别说了,当事人已经表示很后悔了,我已经想尽办法撤离了。” 纪瑜安颇为赞同地应和着温时慢,毕竟那时候陈圳川在电梯里与她偶遇问的问题,以及明知道偷听是不对的,他也没有遵守自己的职业操守,还向她摇下了车窗,笑着打招呼。 不按常理出牌,不遵守规则。 这不跟谢靳言一模一样吗? 纪瑜安被自己脑中的想法打断,明明在思考着陈圳川的为人,却莫名其妙又会想起谢靳言。只能说两兄弟,还是有相似之处。 “行了,纪妃你退下吧,朕要去医院打工了。晚上请按时来接朕,给朕安排山珍海味。” “好嘞,臣妾遵旨!” 到达元山古城后,纪瑜安和温时慢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地打闹了一下,纪瑜安便马上下了车。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纪瑜安随意地放下了自己的包,拿起水瓶就朝着西街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见策划部的同事们,大抵是有了前面叶以柠的缘故,她们也会跟她打起招呼来。 “早上好呀,纪师傅。叶小姐好些了吗?” 纪瑜安走到饮水区打着水,见状抬起头微笑着看向她们。 “应该没什么大碍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这样啊,我看叶小姐跟你热情地打招呼,以为你们很熟络呢。” 纪瑜安摇了摇头,对面的两个策划部同事也没再理她,聊起天来。 “其实你有看清楚救叶小姐的人吗?我记得我们和组长赶到的时候,救护车旁边是有一个男人的。” “好像是诶,你这么一说我也有点印象。” 纪瑜安继续低头接着水,她们的话就这样全数飘进了她的耳畔内。 “不过那个男的走得好快,我们走过去的时候已经跑了。” “你说他为什么要跑呀?难道是叶小姐的秘密情人?” “啊?秘密情人?在我们元山古城项目组里面吗?那难怪叶小姐会接我们的项目耶!” 纪瑜安打好水,示意她们可以打了。 策划部的同事们看着纪瑜安,想着都是女孩子不如一起八卦。 “纪师傅,你知道叶小姐男朋友是谁吗?”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呢。” 对面的同事有些失望,却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拽着旁边的同事惊呼。 “我想起来了,那个男人穿着黑色大衣,他的影子就这样一闪而过!” 第97章 恋情曝光 纪瑜安的脑海里瞬间冲入了那天谢靳言车后座随意躺着的黑色大衣,她的心莫名其妙被什么东西拉扯了一下,总感觉哪里似乎不太对劲,却又说不上是怎样的感觉。所有的情绪汇在心尖上,几乎快压得她喘不过气。 那边策划部的两个同事还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着,无一例外都传入纪瑜安的耳朵里。 “你这么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呢!那个穿黑色大衣的男人还挺高大的。” “对吧对吧!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总感觉就是救叶小姐的人诶!” “天哪那不就是英雄救美吗?这样的事情竟然被我们撞见了,那你说叶小姐会怎么对待她的这个救命恩人呀?” “我哪里知道呀纪师傅,你觉得叶小姐会怎么样呀?” 她们的目光忽然又落在了纪瑜安身上,似乎是迫不及待地邀请着纪瑜安加入进来,参与女孩子的八卦话题里。 她们都知道叶以柠对纪瑜安好像有些不一样,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如果纪瑜安能一起聊,无形之中会给她们一种奇妙的鼓舞感,也不再是背后说人闲话的既视感,所以她们都想与纪瑜安拉近关系。毕竟什么瓜不是瓜,只要能聊管她纪瑜安有没有雇人上门威胁方宇鑫。 “不好意思,我不是很清楚叶小姐的事情。你们慢慢聊,我先去工作了。” 纪瑜安朝着对面两人得体一笑,就转身朝着西街的方向走。 身后的两人窃窃私语,却不管纪瑜安是否能听到。 “我觉得她好不合群,每次叫她一起玩一起聊天她都直接拒绝我们。” “哎呀人家有后台的,你又何必去计较这些。更何况叶小姐才来几天,昨天也就第二次来吧,跟纪瑜安熟络得像朋友一样。你再去跟她打听,叶小姐的事情她一概不知,就感觉挺有手段的。” “啊?那我们刚刚八卦叶小姐说的话,她会不会跟叶小姐告状出卖我们呀?” “管她的她如果说了我们打死不承认呗,我们不承认她们还能怎么样?这年头,谁又能真正找到证据呀?” 纪瑜安的脚步丝毫没有停顿,捏紧了手中的杯子加快了自己的步伐,疾步到了西街。 西街那边阿刘早早地开始工作了,他见纪瑜安走来,破天荒地朝她走了过来。他的脸僵硬着,还是刻板的模样。 “我的工具,你帮我擦的吗?”他的声音嘶哑着,透着不自然的紧张感。 纪瑜安点了点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阿刘的不自在的脸。 “谁让你擦的不过谢谢了。” 阿刘今早一来,照例去工具房集装箱里拿着工具,却在拿起的瞬间微微愣住。他的工具包上面的灰尘看起来少了大半,他有些愕然地展开了自己的工具包,里面的工具被细致地擦过,污渍与灰尘消失得毫无踪影。 他仔细思索着自己的工具包,他清理的习惯是一月一次,这分明也不是他的手法。不可能是蒋瑜,只能是纪瑜安了。于是他一直在边干活边等纪瑜安过来,余光一看见他便下了脚手架往纪瑜安这边来。 “没事的,刘师傅。我是清理我自己的工具时,顺手帮您也擦了擦。” 纪瑜安之前的项目组里,大家也会这样。如果关系好的,或者是领导,一般有空的时候都会顺手帮着清理。阿刘是她的领导,也算是组内与她‘相依为命’的手艺人,她如若空闲时间多,就帮着清理也没什么。 “嗯早上有点下雨,你穿多些再上脚手架吧。”阿刘梗着脖子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就逃回了他自己的区域工作。 “好的,刘师傅。” 阿刘是面冷心善,纪瑜安一直都知道。所以阿刘有时候对她的误解或者为难,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纪瑜安拿上自己的工具包,爬上脚手架开始干活。 今早有些小雨,这会儿天气还是多云,没有一丝阳光。没有温暖日光的照耀下,纪瑜安果然在上了脚手架后觉得有些发冷,但在专注修复的过程中,她身体感受到的冷随着高强度集中注意力而消失殆尽。眼前的阖家团圆图逐渐在纪瑜安面前展现,她的心也被修复的成果涌起了一阵暖意。 时间缓缓流淌着,指针指向午时十二点。纪瑜安利落地跳下脚手架,那边的蒋瑜在桌子边整理着资料,看见纪瑜安还乐呵呵地冲她打招呼。 “纪姐姐,走呀,一块吃饭吧。” 纪瑜安点点头,走进工具集装箱里放下工具后,才折身走出了集装箱到蒋瑜的身边。 蒋瑜正认真整理着资料,见纪瑜安搞定后,她加快了自己手上整理的速度。 “稍等我一下,我这一堆马上分好类了。” “不着急,慢慢来。”纪瑜安笑着示意蒋瑜不用着急,她会等她。 纪瑜安掏出手机,看见谢靳言给她发来了两条微信。 【中午吃煲仔饭,里面有腊肠还有玉米。】 紧跟着是一张他拍的煲仔饭的图片。 纪瑜安发去一个羡慕的表情包,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敲着字。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那头的谢靳言在外面却回得极快。 【那你吃什么?】 纪瑜安发了个苦笑的表情包。 【这里有什么我吃什么咯。】 那头的谢靳言依旧是秒回的。 【那明天,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纪瑜安的嘴角不自觉上扬着,她似乎能想象到谢靳言说这话时的轻快的语气。 蒋瑜这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资料,不动声色地看着纪瑜安对着手机屏幕扬起的笑意。 “纪姐姐,你笑得这么开心,是不是有男朋友啦?” 纪瑜安的脸一下子因蒋瑜的话变得绯红,眼见着蒋瑜的脸色微变,又瞬间换成了打趣的眼神。 “真的吗?是谁呀?” “别乱说,我没有谈恋爱。”纪瑜安摆了摆手,往办公室的方向与蒋瑜并肩。 蒋瑜的目光微闪,有些扫兴地撇了撇嘴。 “纪姐姐,你最没劲了。总是不跟我说实话,还拿我当外人。” “我可没有。这样吧,如果我真的谈恋爱了我就告诉你,可以吧?” 蒋瑜这才雨过天晴,亲近地挽着纪瑜安的手臂。 “这还差不多呢!走吧,看今天老李头给我们订的什么饭菜。” 她们到办公室时,饭菜只剩下两盒,刚好是她们俩的。 纪瑜安和蒋瑜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纪瑜安埋头静静地吃着,而蒋瑜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吃着饭。 “卧槽?”蒋瑜吃着吃着,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好在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没有其他人受到影响。 “纪姐姐你快看!大新闻!大八卦!” 纪瑜安正低头吃着饭,被蒋瑜推搡着要看她的手机屏幕,有个大新闻。 她只能敷衍地扫了一眼,看着屏幕上醒目的标题,分明写着“时尚博主,叶氏集团的掌上明珠恋情疑似曝光,对象竟是未婚夫?!” 蒋瑜见纪瑜安根本没认真看,就按着她的头让她仔仔细细看清楚。 纪瑜安别无他法,只能接过蒋瑜的手机,认真看起了内容。 这条微博偷拍到了叶以柠与男子拥抱举止亲密,疑似恋情曝光。 与叶以柠拥抱的男子穿着的黑色大衣,却令纪瑜安眼眸一颤。 她的手指往下滑动着,营销号结合言川大学多名学生上课的偷拍照,与学术交流会流出的照片,直接扒出了这名男子的身份。 言川大学建筑系副教授。 谢靳言。 第98章 未婚夫 纪瑜安的身体僵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蒋瑜手机里微博底下的评论。 【天哪,我的女神居然有男朋友!究竟谁能配得上我这么可爱迷人的叶女神呀?】 【看照片这个场景好像在施工现场诶,叶女神之前不是接了个工作在元山古城吗?该不会就在那里吧?工作中遇到的真爱吗?】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他们拥抱的姿势和背后的背景,怎么越看越像是这位男士救了叶女神呀?两个人都有点脏兮兮的。】 【我的天,英雄救美啊?那叶女神这叫什么以身相许?】 【我一直以为叶女神这种家庭都会家族联姻诶以身相许?人家父母能同意吗?】 微博底下的评论瞬间炸了锅,而网友们所有的疑惑都在叶以柠两分钟前发布的一条微博,得到了解答,微博的点赞和关注度瞬间破万。 叶以柠微博内容如下:“很感谢大家对我个人情感与工作的关注度,也很感谢大家对我的认可。因我个人迷路的疏忽,导致我在元山古城项目里误闯了施工重地,险些发生意外。照片确实是真的,他与我一同在元山古城这个项目里,发生意外时是他出现在了我的身边,直接把我抱在怀里救下了我。没错,他是我的未婚夫,我们很幸福。很抱歉是以这样的方式,向大家公开我的感情状况。最后真诚感谢大家对我的关注和祝福,也祝大家有情人终成眷属。” 叶以柠微博下的评论更是如同炸了一般,大片网友表示自己塌房了。 【救命啊,没想到正主这么快就下场澄清了还是未婚夫。】 【而且叶女神的未婚夫还是言川大学建筑系的副教授诶,刚刚那位说家族联姻那个快躲起来,谢靳言的家境可比叶女神还要牛逼啊。】 【楼上那位知道这位副教授真实背景吗?说来听听呀!让我们这些吃瓜群众八卦一下。】 【我们谢教授不仅人长得帅,我们私底下还称他为斯文败类。谢教授可是谢家的长孙,没错就是城中那个谢氏集团。母亲的家族秦家可是书香门第,他的外公外婆还是言川大学返聘的大教授,他舅舅就是秦氏地产的老总,这个家境放在言川简直无敌了好吗??】 【那这么说,这位未婚夫真不是高攀了叶氏诶,这肯定就是家族联姻了。天哪,好羡慕啊!叶以柠自己都是千金大小姐,未婚夫还是家境显赫,地位能力极为出众的大学教授。他们有钱有势还这么努力,这不就是想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被卷死吗?!】 【就是说啊,不过他们郎才女貌的,真是应了那句好男人好女人都会在自己阶层里内部消化了。】 纪瑜安没再继续往下翻着评论,她猝然间明白了为什么自己在早上听见那声黑色大衣的时候,她的心会被莫名其妙拉扯。如今也一样,所有的难以置信和疼痛都集中在一起,蔓延至她的心尖。强烈的情绪笼罩着她,她被压迫得快要喘不上气。 蒋瑜见纪瑜安这样的表情,眼底有一抹微弱的精光一闪而过,从纪瑜安手里拿过自己的手机。 “没想到我的女神叶以柠昨天竟然发生了这么惊心动魄的一幕,好险被她的未婚夫救了,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她的未婚夫居然是谢工!”蒋瑜把盒饭里的鸡块往嘴里送着,说话的间隙还有几声咀嚼的声音。“纪姐姐,我必须跟你道歉。之前在岑阳是我误会你和谢工了,给你和谢工都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扰,真是不好意思!我如果早知道叶女神的未婚夫是谢靳言,我就不瞎八卦你了!” 纪瑜安的表情木讷僵硬,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喋喋不休的蒋瑜。 蒋瑜没打算就这么放过纪瑜安。 “所以纪姐姐,你是一早就知道叶以柠的未婚夫是谢靳言吗?我听策划部那些人说,你认识叶以柠诶,而且看你们关系还很亲近。所以你是因为和叶以柠关系好,所以连带着跟谢靳言这么熟络吗?” “我不是很清楚。你慢慢吃吧,我吃饱了先出去扔垃圾了。”纪瑜安极力在嘴角扯出一个笑脸,但任谁看见都是异常不自然的状态。 蒋瑜这次没有阻拦纪瑜安,而是点着头示意纪瑜安慢点,就低头吃饭和玩手机了。 纪瑜安像逃似的,拿起饭盒就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在垃圾房旁边又看见了早上拉着她聊八卦的策划部的同事。 “诶,纪师傅。你吃饱啦?你有没有看热搜呀?关于叶小姐的热搜都快爆了,稳居第一位呢。” “就是呀,我的天啊,没想到昨天我们都没看错,是真的有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救了叶小姐。这个人居然是那个古建筑修缮组的谢工!” “我看微博上把谢工的家境都扒出来了,看着两人真是郎才女貌,旗鼓相当。还有个词是什么来着噢!势均力敌!” 纪瑜安做着垃圾分类,耳边还传来她们兴奋议论的声音。 “所以纪师傅,你有没有看热搜呀?” “我看了。”纪瑜安扔下垃圾后,便转身笑着看向她们。此时的笑容已经是自然的毫无痕迹,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不过我不是很了解,所以就不过多评论了。” 她将策划部的同事再次甩在身后,飞速离开了垃圾房。 纪瑜安刚刚在垃圾房就已经回想起和叶以柠在这里的第一次见面,她教叶以柠做着垃圾分类。可她没想到,叶以柠竟然是谢靳言的未婚妻。 她一开始就知道,谢靳言这样的家庭不适合自己,她也匹配不上那样显赫的家境。是谢靳言的真诚打动了她,令她因高中时对他的观察驱使着她好奇地向他凑近。她在逐渐了解了谢靳言后,发现了很多他与过去不一样的一面,以及他以往就对她有过关注。 要说完全不感动是假的。 说她的心在面对谢靳言时不会猛烈地跳动,也是在自欺欺人。 但她丝毫没有料到,谢靳言竟是一个有未婚妻的人,而他的未婚妻居然还是叶以柠! 是叶家! 是那个她从小就讨厌乃至愤恨的叶家! 一时间羞耻,欺骗和痛苦一股脑涌上了纪瑜安的脑子里。 纪瑜安站在树下,感受着微风缓缓徐过,感到冰冷异常。她拿出手机看着谢靳言半小时前给她发的微信—— 【那明天,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 纪瑜安点进了备注后谢靳言的微信名,12234。 3月4日分明是叶以柠的生日。 她忽然感到一阵可笑和愤怒。 怪她自己,没有坚信自己的理念,妄自觉得这个世界上还会有真挚的感情存在。 也是她自己起了贪念,才会到了如今这个境地。 但一切都还来得及,可以悬崖勒马。 纪瑜安的手指犹豫了一下,瞬间按下了谢靳言微信界面的右上角,直接删掉了他这个联系人。 从今往后,纪瑜安与谢靳言再也没有纠葛。 温时慢在这时给她发来了微信。 【安安,你晚上几点下班呀?要不要我来接你?】 纪瑜安思索了片刻,打着字。 【现在。我用年假调休。】 只要能逃离,哪里都可以。 第99章 没这个必要 纪瑜安下午果然跟老李请了年假。她这些年积攒的假期都够纪瑜安休假几个月的,老李见她状态确实不好,也就批了。 “小纪,如果太累确实告诉我的,能批的假我会给你批。但过段时间就不行了哦,工程进度该完成到哪一步,自己心里要有数的哈。” “好的我明白的,谢谢李叔。” 老李眼见纪瑜安脸色苍白,眼底似乎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雾气,他霎时间心又软了。 “下周一我再给你放一天假,你好好调整一下自己。也趁这段时间好好休息,我们这行没有好的精力根本做不好这个细致活,所以我希望下周二能看到精神饱满的你。” “好的李叔。” 下周就不会是现在的纪瑜安了,她相信自己能快速调整好自己。 纪瑜安飞速拿着包便走出了办公室,在通往元山古城大门的路上,她刻意不去看那个她曾受过伤的集装箱。她绕开会经过停车场的路,故意走了远路。 她下意识避开所有与谢靳言的回忆交集,极力不去思考关于谢靳言的所有一切。 待她走出元山古城准备打车到市一院找温时慢时,温时慢的电话却火急火燎拨了过来。 “不对呀,纪瑜安。我越想越不对劲,你又不回我微信我只能直接打电话了。纪瑜安,你从来不旷工的,为什么会请年假呢?” “慢慢”纪瑜安的声音略带颤音,正极力克制住自己情绪崩塌的冲动,招手拦下了出租车。“师傅你好,我去市一院。” “你已经在来找我的路上了吗?可是我没那么早下班诶!” 纪瑜安握紧了自己的安全带,正想说些什么时,温时慢那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哇,叶以柠居然公开恋情了!” “何止是公开恋情呀,竟然是未婚夫呢!而且未婚夫还是言川大学建筑系的副教授!” “简直是势均力敌诶,男方那边的家境被人扒出来说比叶以柠还厉害呢!所以真不是什么高攀,又是英雄救美的,好羡慕啊!” 温时慢没等到纪瑜安的回答,却被午休时科室里的小姑娘们的嬉笑声吵到,正要转移地方问清楚纪瑜安时,却听见了‘言川大学建筑系副教授’的字样。 她蹙着眉捏着手机的听筒,走到小姑娘们旁边问着:“你们在说什么?可以给我看看吗?” 小姑娘们乐见温医生跟她们一起八卦,就拿着手机屏幕往温时慢面前凑近着。 “温医生,难得你也来跟我们一起聊天诶!就是叶氏集团的千金大小姐,那个时尚博主叶以柠,她和未婚夫拥抱的照片被人拍到了,好像是共同在什么元山古城的项目里,未婚夫英雄救美,两人就顺势公开了恋情。” 温时慢听见元山古城后脸就是一黑,当她看见照片里拥抱的两人,以及网友们扒出的叶以柠的未婚夫分明是谢靳言,她猝然间明白纪瑜安所有的反常,而她才反应过来,手机那头的纪瑜安还在听着。 她拿下自己的手机看着屏幕,纪瑜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电话挂断了。 纪瑜安那股倔劲上来了,谢靳言这回怕是凉透了。纪瑜安一旦开启逃避的防御模式,就很难再令她改观,她只想听自己希望听见的,也极容易陷入自己的情绪漩涡里,之后再让她走出来只能靠自己。 温时慢叹了口气,想着自己等待纪瑜安过来再思考如何安抚纪瑜安的情绪吧。 纪瑜安那边的出租车堵在了高架桥上,导航播报是前方有事故,请注意避让。她看着窗外,看高架桥下的大道上车来车往,看不远处街道上的行人,自由地充满活力,不像她被困在出租车上,禁锢在原地。 温时慢又发来了两条微信。 【我知道你情绪不太好,你可以先来找我,只是我没那么早下班呢。】 【安安,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纪瑜安深吸了一口气,划出了微信的界面。她点开了微博,果然叶以柠恋情、叶以柠未婚夫两条热搜位居榜首,并且都有爆的趋势。 微博上追着发布的营销号很多,各式各样的标题挤进了纪瑜安的眼帘。 “知名博主与她的教授未婚夫郎才女貌的爱情” “英雄救美上演浪漫戏码?工作中难舍难分!” “世纪联姻的背后是青梅竹马的势均力敌” 谢靳言在学校教课、健身房健身照片的流出,以及个人账号被扒出来后,还有各类生活、健身和时尚博主也来蹭话题的热度。 “你想要拥有同款优质自律的男朋友吗?那还不快点管住嘴,迈开腿呀!” “姐妹们,斩男小心思课堂来咯!看看旁边的叶女神,也许你们之间的距离仅仅只是一瓶香水噢!” “想要和男神制造浪漫的邂逅,适合自己的穿搭非常重要!快你的姐妹进来看自己真正适合穿什么吧!” 这场恋情的曝光让各类营销号抓住了热点,也火速走红起来。 叶以柠的微博已经有了百万的热度,而谢靳言的个人账户始终没有任何的回复。 纪瑜安知道谢靳言今天白天要上课,晚上会有一个应酬。 但以后谢靳言的任何动态,她将不再会知道,也毫不关心。 出租车终于缓缓在市一院门口停下。 “我就不开进去了,因为这个医院要排队进出,您看您就在医院门口下车可以吗?” “没关系的,谢谢。” 纪瑜安扫码付好款后,便拿着包下车走进了医院的大门口。 等她上到温时慢办公室前,突然在电梯里撞见了急急赶来按电梯的温浔。 温浔见到纪瑜安也是一愣,随即走进了电梯按下了楼层。 “温浔哥哥,好巧。” 温浔刚刚按电梯时就发现纪瑜安摁的楼层,心下了明纪瑜安是来找他堂妹温时慢的。 “今天休假吗?来接慢慢下班?” “是的,难得休假。” 楼层在上了一层后停下,缓缓打开了门。两个小护士走了进来,与温浔打着招呼,便旁若无人地小声窃窃私语。 “明天那场戏剧我真的好想看噢,可是我抢不到票。” “我也有刷到,但这个票要提前好久才能买我关注的时候早就售空了。” “但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会到言川呀,明天难得休息!我一直在蹲,就抱着侥幸的心理看看会不会有人突然有事去不了了,就能把票转让出来的” 话音刚落,在电梯角落站着的纪瑜安忽然从温浔身后探出了头,向两个小护士凑近了些。 “你们是想看明天那场《黑色女人》吗?” 两个小护士相视疑惑,其中一个扫了一眼温浔又转回到纪瑜安身上。 “是的,就是明天下午那场” 纪瑜安对着面前的两个小护士扬起了微笑,善意地说着:“我有两张票,你们有时间去的话我可以转让给你们的。” 两个小护士瞬间变得呆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纪瑜安,仿佛没料到自己只是坐了个电梯就愿望成真了。 “真的可以吗?” “对呀你是临时有事去不了还是?因为我们都知道票很难买,蹲了快两周都没有蹲到,你突然跟我们说可以转让,好像在做梦” 纪瑜安嘴角的笑意愈发加深,可眼底有抹落寞一闪而过消失得极快,却还是被温浔精准地捕捉到了。 “真的可以,我明天忽然有事去不了了,票也不能浪费。如果你们真心想看,那转让给你们就是再好不过了。” 两个小护士被突如其来的狂喜席卷至全身,忙掏出手机要跟纪瑜安转账拿票,最后再次向纪瑜安确认了一遍。 “小姐姐,你是真的不去了吗?” “我是真的不去了。” 纪瑜安清冷的声音在电梯里响起,却又压低了些。 “也没有这个必要。” 第100章 只是梦 两个小护士简直觉得天降福星,一口一个谢谢小姐姐,又谢谢温医生。她们可看出来,纪瑜安是温浔的朋友,给纪瑜安转完账如愿拿到戏剧的票后,便喜滋滋地走出了电梯。 “既然要提前这么久买,还这么难买,为什么要转让给别人?”电梯门关上的瞬间,温浔的声音自纪瑜安的右侧传来。“你不是在休假吗?明天为什么不能去看?” “温浔哥哥。”纪瑜安低着头,看着自己在元山古城被泥土和沙尘弄脏的球鞋。“我只是不想去了。” 穿的满是污渍的旧球鞋,和崭新的长筒靴,大家会怎么选择可想而知。 纪瑜安心里也很清楚,她不会自取其辱。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哪里,绝不会有一丝一毫多余的不该有的觊觎。 温浔中午也被八卦的实习生们强行按着吃了瓜,他对于纪瑜安刚刚的举动多少能猜到一些,是与谢靳言有关。 “其实阿言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温浔想要替谢靳言解释着,但他紧紧锁着纪瑜安眼眸的动作忽然顿住。 纪瑜安的眼眶有些泛红,眼底浮起一阵湿漉漉的雾气,惹得温浔的话卡在他的喉咙不上不下的,他也因纪瑜安的神情变得心疼起来。 左右都是朋友,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邻家妹妹,一个是从小到大的玩伴好兄弟,温浔帮哪个也不是,横竖都踩坑。 但现在自然是倾向于纪瑜安的。 “温浔哥哥,所以他有未婚妻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是吗?” 温浔此时只觉得百口莫辩,他竟有一瞬间懊恼自己刚刚非要乘坐这部电梯吗?就那么急急地冲进来,冲进了纪瑜安和谢靳言误会的漩涡里。 “嗯但那些东西都是谢家自己定的,谢靳言并没有——” 纪瑜安眸色一黯,眼里那抹雾气就快化为泪珠,险些掉落下来。 温浔见状,开始语无伦次地想出言哄纪瑜安。 “谢靳言真的从头到尾没提过这个未婚妻!是有一次我去谢家找谢靳言,听见他与他爷爷争吵,隐约间听到了未婚妻这件事。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谢靳言对你是不一样的。” 纪瑜安看着眼前的温浔,对他的话里的每一个字都不相信。他是对她的家境多少有耳闻,但如果他真的知道这段关系里令她难受的,真正背后的原因,他不可能还是这样的说辞。 “没关系的,那是谢靳言和叶以柠的事情,与我无关。”通往温时慢办公室的电梯楼层在这瞬间抵达,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缓步走了出去,又回头对着温浔莞尔一笑。“温浔哥哥,再见。” 温浔眼见强颜欢笑的纪瑜安,再次暗骂自己送上门来的让人心里不舒坦,也成为他们两人之间的炮灰。 “瑜安,你别想太多了。嗯再见!”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刻救了温浔,而纪瑜安嘴角的笑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纪瑜安到温时慢办公室时,她正巧从外面上完洗手间回来。她一见纪瑜安,就冲上来先抱住了纪瑜安。 “纪瑜安!你真的让人太担心了!微信也不回,电话也直接就挂断了,根本不给我任何安慰你的机会!你现在在我面前了,我就狠狠地抱住你,让你感受到姐妹的力量!” 纪瑜安在温时慢的怀里霎时间感受到了一阵心安。 其实她的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只是仅仅过了两个多月而已,谢靳言就算此刻离开她的生活,她也会当过去的发生只是一场梦。 就如同高中时期自己对谢靳言的暗中观察那样,再慢慢的适应只要过一个年就好了。 纪瑜安的外公时常这样安慰纪瑜安:“小安,所有的事情只要过一个年就好了,困难和麻烦都会迎刃而解,但你的快乐则会无限延续。所以不要害怕,我们过一个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现在她也这样安慰自己躁动的情绪吧。 过了一个年一切都会回到原点,一切也都会有好转。 “我没事呀,他们的事情都与我无关。慢慢,你不用太担心我的,所有的问题就会像外公说的那样,过完年就都没事了。” 纪瑜安在温时慢的怀里幽幽说着,语气间看似满是不在意却又令温时慢嗅到一丝逞强的错觉。她心里涌起浓烈的心疼与共情,她的纪瑜安本差一步就能体验不一样的情感。 那是区别于亲人与朋友的情感,是真挚热切想要将对方揉进自己怀里的,是想要将对方折叠成小块塞进自己的口袋里,随时可以拿出来反复欣赏的心情。 那是令人无限悸动忍不住想念的爱情。 可惜纪瑜安的良人不是谢靳言。 “你真的没事吗?纪瑜安你的眼睛都泛红了,你在骗谁呀?而且你们明天还要一起去看戏剧这还怎么去呀?” “慢慢,我把他删了。”纪瑜安极力克制住自己心底翻滚着的不适情绪,一字一顿地对温时慢说着,却也敲在了她自己的心上。“明天的戏剧不会一起去看,因为票我也已经转让了。” 这确实像是纪瑜安会做出来的事情。她会在事情上有诸多犹豫,可一旦她决定好了什么事,她便会不顾一切达到自己的目的,坚定的无人能说服她。 “好,只要能让你开心,我觉得都没问题。” 温时慢轻抚着纪瑜安的后脑勺,忍着自己也想流泪的冲动。 纪瑜安静地躲进温时慢的怀里,觉得还是姐妹的怀抱温暖且真实。 她愿意相信,谢靳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他对她高中时的关注,他高中就喜欢她,去豆浆奶奶那里碰运气,是他唯一的愿望。 纪瑜安相信谢靳言没有欺骗她。 可这些都不能掩饰他谢靳言有未婚妻的事实。 还有他的微信名的那串数字,分明有叶以柠的生日。 这些都不可能是巧合。 更何况叶以柠在微博上发布的消息,也不可能空穴来风,当着所有网友的面说谎。 “可是,就算我愿意相信谢靳言说的那些喜欢我的话,但仍然与叶以柠说的情况有出入。慢慢,如果这件事发生在看完戏剧以后,我想我会陷得更深的趁现在,让自己有一个清醒的认知比较好。谢靳言的家境与我是天差地别的,我不该再有任何奢求。” 温时慢闻言,险些要夺泪而出。 “这些都不是你的错呀,安安!不管他谢靳言说的那些狗屁,但他就是对你说谎啊!你还傻乎乎地相信他吗?他明明有未婚妻,却没有告诉你,还要深情地追求你,好像你是他的唯一执念那样。我之前给他加的分都是假的,我撤回!” 纪瑜安从温时慢的怀里退了出来,也安抚性地轻揉温时慢的头发。 “你不用为我操心的,我已经决定抽离了。无论他们家族联姻也好,还是如他所说的他喜欢我也罢,我对他如今都很明确。” 纪瑜安努力冲温时慢弯了弯唇角。 “我不会喜欢他,也会当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当作是画上了句号的梦。” 第101章 再次邀约 办公室里瞬间寂静下来,静得能够听到纪瑜安和温时慢两人均匀的呼吸声。 “那你甘心吗?虽然只是南柯一梦,可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安安,其实你现在的不开心是因为谢靳言对你有所隐瞒,还是因为他的未婚妻是叶以柠?那个叶家。” 温时慢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纪瑜安的表情,这个禁忌话题她们之间自从纪瑜安的母亲去世后,便再也没有提起过。 纪瑜安心里也很清楚,这两者很明显都有,但只是哪一边的占比会更多而已。 “也许我早就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才会一直这么犹豫不决吧。得知他有未婚妻这件事,似乎是意料之中的,他适合更好的女孩,一开始我就这么想的。只是确实,我没想到是叶以柠,来自我所厌恶的叶家的孩子。” 纪瑜安吞咽了自己的口水,略微艰难地对着温时慢继续说着:“慢慢,你知道吗?我和叶以柠私底下碰到过。她现在跟我在一个项目里,她还说我们是好朋友。可我一直都假装那些事与她无关,我就从未提过只当我们是新认识的朋友。可现在,一切都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在她眼里,我可能就是要抢她未婚夫的人,或者我是第三者,无论我是哪一个,都不是我本意。” “什么第三者啊?!你根本就不知道谢靳言已经有未婚妻了呀!这根本就不是你的错。还有,假装那些事与叶以柠无关,或是跟叶以柠做朋友,这些都是你们自己的选择啊。过往的事情本就与你们两个人都无关好不好?纪瑜安,你到底什么时候才会有清晰的认知,认识到其实你该为了你自己而活着。” 她真的可以吗?有自己的生活,不背负着过去的事情。 纪瑜安曾无数次在心里有个这样的预设。在她遇见谢靳言后,这样的念头尤为明显。 可就当她想朝谢靳言那里迈一小步时,也就是明天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和谢靳言有更进一步的进展时,现实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她不能,她不可以拥有自己的人生,也不能体验爱情。 此时的她开始坚信自己长久以来的决定,不信爱情也不要谈恋爱。 她再也不想跟叶家有任何形式的牵制,所以她也会远离叶以柠。 在叶以柠发现她可能是第三者,要抢走自己的未婚夫之前,她会远离所有的人。只要划清界限,她们都不再能对她有任何误解。 “安安,你自己好好静一静休息一下吧。我要去工作了,你等着我回来。” 温时慢美国过多的停留很快就要出去接诊了,纪瑜安就待在她的办公室里等温时慢。 纪瑜安在温时慢的椅子上小憩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上洗手间。门外那条长走廊的尽头是洗手间,她穿过一间间病房走到洗手间。 在元山古城出事后的她,在外科住的院。但整间医院的装修风格都是一样的,她总会不自觉想起她在这里住院时的场景。只是外科那边的病人不像妇产科,随处可见的孕妈妈或者小宝宝,在走廊碰到不会热络的微笑示意。 纪瑜安在洗手间上完出来,就不太想回到温时慢办公室坐着,还是到处走走吧。她没坐电梯,而是选择走楼梯四处走走,没想到竟绕到了她做脑部ct时,她与谢靳言走过的路。 她清晰地记得,那时候是有人拿着开水没有看路险些撞到她,谢靳言将她揽在怀里。ct室外面,谢靳言替她拿的报告默默陪着她。 纪瑜安索性不在楼里瞎晃悠,还是坐了直升梯下了楼,到室外的小径走走。 下午的言川天色多云黯淡,时不时飘来一阵冷瑟的风,令纪瑜安不由得缩了缩自己的头,迈进了自己的大衣。 她忽然反应了过来,低头看着这件大衣。 这是谢靳言在她出院那天送给她的大衣。 这是他细致观察为她挑选的大衣,还有那些护手霜。 谢靳言也会这样对待叶以柠吗?还是说,这些其实都是叶以柠不喜欢或者挑剩下的呢? 纪瑜安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指倏忽攥紧了好几分,攥得她有些泛白的发疼。另一边口袋里是上次无意间遗留下的护手霜,此时正在她的指尖摩挲着。 她有一阵冲动是将这个护手霜直接扔掉。 就如同将有关谢靳言的一切都全数丢弃。 可她还是忍住了,毕竟这支护手霜才刚拆封没多久,就算她不想要也可以给温时慢。这么难买的小众品牌,她纪瑜安不会意气用事到跟钱过不去。 只是纪瑜安真的不能理解,谢靳言是如何做到一面真诚地向她示好说着一见钟情喜欢暗恋她的话,一面又有叶以柠这个未婚妻,在危急关头能够对叶以柠进行英雄救美的举动。 如若她们的行为没有被恰巧拍下照片并登上热搜,她会在什么时候知道原来谢靳言有未婚妻,并且未婚妻还是叶以柠呢? 那个她最讨厌的叶家。 恨之入骨的叶家! 纪瑜安把手攥着的护手霜撇在一边,不再去触碰。她努力把脑海里这些不合时宜的与她无关的人和事抛之脑后。 此刻是属于她的假期,她该好好利用起来。 纪瑜安在小草坪旁找了一个空的椅子就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点开了旅行软件。她个人从未有过旅行,只有出国的时候在外走了走。一直以来都陪伴在外公外婆身边,毕业后就跟着师父跟项目,一有空也是回到外婆身边,没有什么自己独立的时间。 倒不如趁现在,去哪里都好,反正不在言川,去个三天短途的小旅行。 她没有犹豫,就订好了去海城的机票,在明天早上。 如果温时慢有假,她就马上替温时慢也安排上。 订好机票的纪瑜安,又开始找着酒店。她没去过海城,在海边大概也要选择临海的酒店。 她根据大家的评论和网友的推荐,瞬间锁定了三间度假酒店,就等晚上温时慢看看要不要跟她一起去,再拍板把酒店定下来。 纪瑜安的心情因旅行缓缓变好,逐渐高涨了自己的兴致。她又去搜索海城的攻略,想着怎么丰富自己的第一次旅行。 她不是喜欢去赶景点的人,所以她喜欢自在地睡到自然醒再去慢慢参观。对于景点也是,她更喜欢小众的更富有当地人文特色的,例如美术馆、博物馆或者藏匿在巷子里的小吃店,都会令她对所在的城市有自己的认知和理解。 纪瑜安正查看海城攻略并一一收藏时,却看见了好几条微信。她下意识地有些慌张,却定睛一想,她已经将谢靳言删掉了,这些都不可能是谢靳言的微信。 她才放下心来,点开了微信看究竟是谁给她发微信—— 叶以柠。 纪瑜安心头一紧,慌乱再次蔓延至她的全身,不比刚刚以为是谢靳言的少。 【瑜安,你下午怎么没在元山古城呀?】 【哦你那里的同事说你请年假了。】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本来还想着今晚请你吃饭的,毕竟昨天中午没吃成这顿饭,还是让我耿耿于怀。】 纪瑜安思索着该如何回复叶以柠时,那头喋喋不休地又紧接着发来了微信。 【今晚当是你放我鸽子吧。】 【但下一次,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定要一起吃饭。】 纪瑜安本想要不直接不回复吧,可还是于心不忍。 【回来再看吧,我没那么快呢。】 那头的叶以柠似乎也没想到纪瑜安有空回她,顿时秒回。 【那下一次我去你家吃外婆做的饭,就这么说定了!】 第102章 两个世界 纪瑜安怔怔地看着微信上叶以柠输入的这些话,她都能想象到叶以柠此刻天真烂漫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可爱模样。 她突然深呼吸了一瞬,压下了自己心底有瞬间想要呼喊的冲动,对着手机键盘打着字。 【你为什么对去我家吃饭有这么强的执念?】 叶以柠很明显在摸鱼,在看见她的回复后她的微信名立即也变为对方正在输入中。 【因为我觉得去朋友家吃饭是一件很酷的事情诶,我都没有去过别人家里吃自己亲手做的菜!】 【我家是有厨师做饭,但顿顿其实味道都差不多,因为我妈只爱吃那些西式的简餐,她说比较有营养可以维持身材也健康。我那些朋友也差不多是这样,自己也不会做饭的。瑜安,只有你是与众不同的,我很想亲近你,看见你朋友圈那些菜就很想尝尝,你能满足我这个心愿吗?】 叶以柠也许是坦诚相待,可这些话展露在纪瑜安面前,心里就是一刺。 她知道叶家的资本与境地,也知道奢侈对她们来说只是家常便饭。 而她这里,有且仅有普通二字,和温暖的外婆。只要外婆在,对她来说就是全世界。 可她也不想让外婆再次受到伤害。 【不能。】 既然已经决定要远离谢靳言和叶以柠,纪瑜安不想再给叶以柠错觉,令叶以柠仍然抱着可以跟她做朋友的希望。 【抱歉,我们目前只是同事的关系。来我家吃外婆做的饭,还是超过了这个界限,显得亲昵了。不好意思,你可以去外面尝一尝你感兴趣的菜。】 叶以柠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不明白为什么纪瑜安跟她关系好像生疏了不少,前两天她提过去纪瑜安家吃饭,都没有遭到这样义正严辞的拒绝。 【为什么?我们不是已经是朋友了吗?难道因为昨天我放你鸽子你对我态度就转变这么快?】 【可昨天的意外也不是我想的呀,我根本不是故意的。我本来还想跟你分享我的幸福呢你有看热搜吗?你都对我的事情无动于衷吗?】 纪瑜安见叶以柠突然提到的热搜,还要跟她分享幸福她的心不自觉地被什么东西牵动了一下,那东西的力道越来越大,最后拉扯着她的心往两边扩散,让她险些喘不上气来。 她只能努力克制住自己心里的躁动,一字一顿地对叶以柠尽量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当然不是关于昨天的事情,我不可能因为意外而对你有什么看法。我只是觉得,自己和叶小姐家境悬殊,就朋友而言各方面都不是特别匹配,所以只做个普通的同事对我们都比较好。】 叶以柠没料到纪瑜安骨子里的想法真的复古,瞬间惊了一惊。她仔细回忆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情,都没觉得纪瑜安有什么不妥。但现在的纪瑜安像是换了个人似的,莫名其妙与她保持距离,分明是从昨天她放了鸽子以后。 【你确定你这些都是真实想法吗?只是跟我做普通同事吗?不跟我做好朋友?】 纪瑜安在心底默默叹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叶以柠聊天。她本就没有那么善言,只能尽可能安抚叶以柠的情绪,不再对她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你想要跟我做朋友大概是因为你的朋友基本都是富贵人家,对我存在好奇所以想亲近我,加上之前误以为我是你的粉丝,就会更加有这种想法。但朋友也是讲究缘分的】 纪瑜安的欲言又止令叶以柠心里有些生气,仿佛是她倒贴着死皮赖脸的要与纪瑜安做朋友似的。她敲着字的手指也恶狠狠的,好似现在她正敲着的是纪瑜安一般。 【好啊!既然你要这样,那我们也不要当朋友了,还有什么同事,反正也不是一个组的。我叶以柠的朋友多的是,哪里差你一个啊?笑死!】 纪瑜安看到这条微信时,只觉得心里松了口气,完全没有被放狠话的失落。 她起初允许叶以柠的靠近,除了叶以柠的盛情难却以外,她对叶以柠也有强烈的探究欲。她会好奇自小生在叶家的孩子,会是一个什么样性格的人。 天真烂漫可爱,这是纪瑜安接触叶以柠后得到的关键词。叶以柠似乎没什么心机,被叶家保护得很好,自上而下都是荣华贵气,无法掩饰的娇小姐的气质。 这些都与她纪瑜安截然不同。 这也是她不能理解叶以柠想要与她做朋友的原因。 大抵是新鲜感吧,从未遇到过像她这样平凡普通之人,不是家境优渥大富大贵的孩子,对她抱有好奇也实属正常。 一旦新鲜感过了,她便像玩具一般可被人随意地丢弃在角落,无人问津。就如同那支限量版口红,那个价值不菲的香水,叶以柠说送就送。 纪瑜安想着时机刚刚好,自己没有在和谢靳言的感情中陷得太深,可以及时抽离,也能在与叶以柠的友情萌芽诞生之初,被她狠狠地扼住。 连同她的全部不该有的感情,也会被遏制住。 纪瑜安想再回复叶以柠点什么,却在一个表情包后看到了一个感叹号。她无奈的苦笑,但也可以接受叶以柠把她删掉。 她本就不是叶以柠世界的人,躺在叶以柠朋友圈列表里多少也有些不妥当。只是没想到她的好友列表里会在一天内同时消失两个人,还是热搜上的男女主角。 纪瑜安退出了微信,继续搜索着海城攻略,可她的心情已没有刚刚的期待,兴致早已因叶以柠微信的这段小插曲变得低沉下去。 她放下手机看着不远处小草坪,那里有一个坐着轮椅的女人,女人身边是十几岁的女孩正一脸不高兴地陪在身边。 纪瑜安没想偷听她们的对话,可她们的声音随风全数传进了纪瑜安的耳朵里。 “你怎么总是生气呀?告诉妈妈,今天又是因为什么事?” 女孩哼了一声,愣是不开口,直到女人轻声哄着才不情不愿撇着嘴。 “今天爸爸还是没来看你,借口说自己太忙了,我很不高兴。明明你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了妈妈,我们都不要原谅爸爸。” 女人闻言只是莞尔一笑,没有生气只是附和着女儿说的话。 “好的,我听你的。我们呀,不原谅爸爸,不跟爸爸说话!” 女孩满意地点点头,却一下子又变了脸色。 “那这样爸爸不是很可怜吗?我们两个人都不理他,不跟他说话其实其实爸爸也是为了我们家和妈妈的病在努力赚钱对吧?” 女人又欣慰地抚了抚女孩的头,笑得一脸愉悦。 “对呀,你能这么想真好。爸爸现在很努力,所以妈妈也会努力的。我会努力活下去,陪在你和爸爸身边。” 可纪瑜安的母亲却没有这么努力。 纪瑜安被这样温情的场景刺痛了自己的双眼,她的母亲在得知病情恶化后,反而有了解脱的意味。 当年虽然她只有十四岁,但她母亲眼底的那抹轻松却毫不掩饰的,尽收她的眼底。 妈妈似乎对她也没什么留恋。 只是因为自己可笑的爱情,把自己的一生赔了进去。 那样愚蠢的事情,纪瑜安不会想要轻易尝试,尤其是经历了这些事后她将不再有心动的人了。 陷入回忆里的纪瑜安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手机里有一条新的邮件消息。 【远离谢靳言,不然下一次就不仅仅只是提醒了。】 第103章 不是第三者 纪瑜安在外面吹了许久的冷风,脑子清醒了不少后,才回到温时慢的办公室。 她以前上学时放假都是回家陪外婆,要么就陪外婆出去听听戏曲,要么陪外婆逛逛街,剩余时间都是在家与外婆聊天或睡觉。但跟项目后,她没有怎么回来过,也失去了很多自由支配的独处时光。 突然而来的年假,竟让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玩起。 纪瑜安再次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本只想眯一下,再睁开眼已是下午五点了。她这一睡,一下子过去两个小时,直接将等待温时慢的时间大大缩短了。 她眼见办公室外的人来人往,所有人都有事可做,她似乎也不该这样摆烂。 纪瑜安解锁了手机,却发现有一条消息通知是两个多小时前她还在外面时,她遗漏的邮件提示。 标题就是:【远离谢靳言,不然下一次就不仅仅只是提醒了。】 她眉头紧锁,略显疑惑地点了进去,映入眼帘的分明是周四那天豆浆店外的那棵树下,谢靳言与她紧紧相拥的照片。 邮件正文精确写着纪瑜安现居地址,也就是温时慢家的住宅,还有她出入温时慢小区的照片。 还好没有外婆家的,她心里稍稍放心下来,却也不想连累温时慢。 正文最后还清楚地用红色大字标红:【快点远离谢靳言,不要去勾引别人的未婚夫!否则这些照片和你是第三者的所有信息会曝光在各大平台。你最好识相点,乖乖按照邮件里的要求去做,不然的话我们可不能保证除了公布这些东西,还会做出什么其他举动哦!】 发来这样邮件的人,应该是对她有一定了解的人,并派人跟踪了她。目标就是远离谢靳言,不要插足谢靳言与叶以柠之间的感情。 只要不涉及到纪外婆,所有的事情她都可以自己承担。 纪瑜安在脑海中飞速思考着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温时慢的家大概是不能住了,发邮件的人很清楚地知道温时慢家的地址,难保会做出对温时慢不利的举动,也担心温时慢会有危险。 她开始觉得刚刚自己突发奇想去海城旅行去对的,恰巧可以离开几天,也能让她们的事情有所缓冲。等她回来后,就马上想办法去外面找房子搬家。 外婆家也先不能回去了,直到谢靳言彻底跟她没有联系,躲过这一阵子也许发邮件的人就不会再盯着自己了吧。 那么发邮件的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盯上她的呢?跟踪她又跟了多久她都不敢再往下想。 分析完所有的纪瑜安,此刻回过神来才感觉自己手脚冰冷,身体不住地冒着冷汗。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发白至有些泛疼,却顾不上这些反应,拼命地做着深呼吸。 是谢家还是叶家?还是其他什么人吗? 无论如何,找到房子似乎是当务之急,趁这个机会她在元山古城附近短租半年或直到项目结束,也不为是上上策,这样也能最大限度保护好外婆。 希望发邮件的这些人不要找到外婆,这是纪瑜安最后的底线。 温时慢就在纪瑜安陷入纠结情绪时,身着白大褂走进了办公室。今天的孕妇不是太多,也许是都赶着回家过周末上午的人会更多一些,她下午反而能准时下班。 “今天又是有惊无险的一天呢本社畜宣布现在下班!” 温时慢嘴里喃喃自语着,脱下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 “纪师傅感觉如何?我看你脸上的红印还没消,应该睡得还不错吧?” 温时慢凑近了些,才看见原本怔怔望着她的纪瑜安眼角有一股湿润的水汽,顿时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怎么还哭了的因为谢靳言吗??” 纪瑜安刚刚还担心的心情瞬间被温时慢气笑,她没好气地把自己的手机递到温时慢面前,示意温时慢认真看看,她纪瑜安是为了男人流泪的人吗? 她在温时慢来之前就思考过了,这件事还是如实跟温时慢说比较好,总要从温时慢家搬走也需要理由,不如坦白从宽,这样温时慢也能留个心眼,注意安全。 温时慢看着纪瑜安朝她递过来的手机,疑惑地拿起来看着内容,她的脸色随着她手指滑动的频率变得愈加难看,最后几乎是愤怒地抬起头。 “居然还敢搞跟踪?报警啊,马上报警!” 纪瑜安却摇了摇头,她将邮件滑动到最下面给温时慢看。 “报警对方也可以说是开玩笑,而且发邮件的人并没有对我造成实质性的威胁。他们目的也很清晰,就是我远离谢靳言,这样我就会没事。” 温时慢看着最后内容里的第三者,气得咬牙切齿地指着手机冲纪瑜安吐槽着:“这种形容词真的恰当吗??明明是那个谢靳言隐瞒了自己有未婚妻,现在倒好全部都盖在了你的头上,无论什么反正骂你就对了。怎么的?欺负你家境不如他们所以就能为所欲为吗?” “慢慢,你冷静一点。”纪瑜安上前安抚着温时慢快要爆炸的情绪,仔细与她分析着:“其实他们的目的和我的目的是相同的,这次报警可能下一次他们会有其他的方式来对我。他们没有找到外婆,说明外婆还是安全的。只要我按照邮件说的做,我很快就能恢复平静的生活了。” 温时慢叹着气,心里却觉得纪瑜安分明在通过邮件的事情,坚定自己一定要远离谢靳言的想法。即使被恐吓被威胁,只要跟她纪瑜安的想法一致,只要不触碰外婆这条底线,她都会忍下来。 “那你打算怎么做?” 纪瑜安神情严肃地面向着温时慢,一字一句毫不犹豫地说着:“我先找个房子短租吧,然后从你家搬出去,这样你也不用跟着我提心吊胆的。外婆家我也先不回去了,避免暴露外婆。至于什么谢靳言和叶以柠,反正都已经与我无关了,不用这些人警告,我也会远离的。” 温时慢满脸心疼地看着纪瑜安,觉得纪瑜安的生活似乎一直都很颠沛流离。她从小就知道,纪瑜安生活在农村里,是上初中前才回来言川的。所以纪瑜安小时候来温家里小住,她知道是要坐很久的车才能来到言川,来到温家。 “你明知道我不介意的谁敢来威胁我,我关门放温浔呀!你不住我家,我更加不能时刻注意你,这样你才会更威胁。我不同意,你不能搬出去短租。” 纪瑜安摇着头,想着该如何说服这个与她同样倔强的温时慢。 “那你有周末吗?” 温时慢被突然串台的问题打得始料未及,有些不确定地问着:“啊?” “周末啊,年假!明天去海城旅行去不去呀?” 温时慢这才反应过来,纪瑜安没有开玩笑是在认真邀约与她一同旅行。 “这么突然我们科室请假都是以月为单位的,哪有明天要出去玩今天才来请假的等下我被主任杀掉就拿你是问!” 纪瑜安闻言,缓缓展开了灿烂的笑容,好似听到什么荒谬的事情。 “好吧社畜,那我可得自己去了,不带你啦!” 温时慢没理会纪瑜安轻快的声调,把她一把拽过来盘问道:“你老实讲,你是真的把票转让了,明天不去跟谢靳言一起看戏剧了?去海城是为了躲他?” 纪瑜安轻快的表情因温时慢的提问瞬间消失殆尽,变得淡然沉默。 办公室里静到温时慢以为纪瑜安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时,纪瑜安缓缓开了口。 “我可能也没办法忽略,曾对谢靳言的心动。我既然决定要远离他,我就会想办法做到。” 温时慢看着纪瑜安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我纪瑜安绝不会成为第三者。” 第104章 双重警告 时针直至六时,太阳即将落下,天际的橘红色云霞染红了言川,像是在辽阔天地里描绘着一幅暮色图。隐匿于厚厚云层下的几颗明亮的星星悄悄闪烁着光点,暮霭的绯红逐渐淡去,黑夜随即降临,笼罩着整个言川。 月光在瞬间探出了头,与星星一同交相辉映,为回家的人们照明着方向,抚慰着忙碌且不服帖的心。 纪瑜安和温时慢也没了出去玩的兴致,决定直接开车回家点外卖。 周五的主干道提早一小时就开始堵车,纪瑜安和温时慢在这条路上堵了二十分钟仍然一动不动。 “你趁这个时间看外卖呀,可能我们刚开进地下车库,外卖就到了。” 温时慢留意着前面毫无动静的车辆,拿起手机开始点开了外卖app看起了晚餐。 纪瑜安此时也感觉到肚子好像有要叫的征兆,才猛然想起中午吃饭的她得知了微博热搜时,只想快速逃离蒋瑜对她的不依不饶,也就只吃了半饱而已。 “你说得有点道理,我觉得我现在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温时慢的手指疯狂滑动,被纪瑜安的比喻逗得笑了出声。 “这位同志,我劝你不要这么狂妄,你自己的饭量最好给我心中有数。浪费可耻!” 纪瑜安连连点头表达赞同,马上举起手指摆出发誓的模样。 “本人说的一头牛仅仅只是指我胃口中的一头牛,与实际中的牛并不相同,特此严谨纠正!” 温时慢挪动了车子,往前开了十几米又跟着前面的车踩刹车的节奏也停下了车子。她侧头看仍会与她开玩笑的纪瑜安,这件事似乎对纪瑜安毫无影响,难道真是不喜欢谢靳言? “安安,你真的决定明天去海城旅行吗?” 纪瑜安滑动着外卖的手指顿了顿,应声回复着:“对呀,机票我都订好了。如果你真的去不了,我可就要订酒店了。” 前面似乎是通了,虽然只能缓慢通行,但也终于能正常行驶车子了。 温时慢踩着油门,车子就这么冲了出去。 “我确实去不了,这样临时请假是不可能的,医院也不会给我批假。哎,你下次要约就得提早说呀,不然我们俩总是凑不到一块去旅行!” 纪瑜安偷偷划出了外卖app,把那三间度假酒店选了一家离海城美术馆最近的就订了下来。她的余光偷偷扫了一眼正开着车的温时慢,便快速切换到租房平台看着元山古城附近的房子。 无论怎么样,她也不该在温时慢家长住,尤其是在这种比较敏感的时期,她更加不会连累温时慢。在外面找个房子短租,无疑是上上策了。 但纪瑜安飞速扫了一眼元山古城附近在租的房子,大多都比较偏僻,也是那种老旧的楼房,这对于一个女孩子独居也会比较有风险。 她开始纠结起来,却被同样撇着她的温时慢一举抓住。 “你在纠结吃什么吗?让我看看!” 趁着红绿灯的间隙,温时慢也凑过头来盯着外卖的选择。 纪瑜安始料不及,没来得及切换页面就被凑近的温时慢抓了个现行。 “我说我不同意你搬走呀,纪瑜安!你是不是又拿我说的话当耳边风呀?你自己住太危险了,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对独居的你下手呀?而且你看看你找的都是些什么房子,这么破旧这么老,你死在里面都没人知道呀!” 纪瑜安吞了吞口水,也知道温时慢的担忧,可她很坚定自己的想法,不会拖泥带水被任何人影响。 “慢慢,我就是先看看。如果是这些房子我肯定是不租的,但我要搬走是必然的。你不同意我可就趁你上班的时候跑路,让你也找不到我了。” 温时慢知道纪瑜安的性子,她不轻易决定什么,但一旦她下定决心了便什么都能做得出。 “倒也不用这么绝吧行行行,你非要搬走的话,房子我跟你一起参谋总行了吧。别担心,我还有一个废物哥哥,他肯定有这方面的资源。” 今天在电梯里温浔那张脸就这么冲进了纪瑜安的脑子里,她不禁笑出了声。温浔这样的外科人才被温时慢说为是废物哥哥,果然被宠爱的女孩都有恃无恐。 “不用麻烦温浔哥哥啦,到时候再看看吧。” 纪瑜安这回老老实实地回到外卖平台看着外卖,最终两人点了一份披萨和一些小吃。 温时慢见纪瑜安点完外卖,开车仿佛都有了力气。 “果然下班就得干饭,我现在的心情丝毫没有堵车时的不愉快,满心只想回家干饭!” 温时慢踩着油门的力道重了些,火速开到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你这倒也不用这么急吧。”纪瑜安无奈地看着就差哼小曲的温时慢了,她收拾了自己的包和手机正要下车时,突然发现温时慢那边临近的车位停了车,那里还站着一个男人— 纪瑜安心下一紧,想起那天谢靳言醉酒时也这样蹲在温时慢车位旁。 “慢慢,别晃了!旁边车位有人!” “啊?” 温时慢还没反应过来,偏头看向自己左侧,车窗没摇下来可分明见到陈圳川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纪瑜安,你觉得我们现在开车再跑还来得及吗?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一起搬家!” 左侧倚在车旁等候多时的陈圳川却丝毫不给她们这个机会,弯着唇角上前拍了拍温时慢的车窗。 “到家了,下车吧。” 陈圳川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人,你敢在这时候开车跑了,他同样也飞车在身后紧紧跟随,直到实现他想要的结果。 温时慢见躲不掉了只好认命地下了车,迎上陈圳川面上含笑眼底却一片冰冷的目光。 “干什么?” 陈圳川定定地看了一眼温时慢,就转头向另一侧刚下车的纪瑜安报以更大的弧度微笑。 “纪小姐不知道可否回避一下?我借用温时慢半个小时就好。如果你不放心,这是我的名片,四十分钟内她没有到家,你可以联系我。”陈圳川一边说着,一边面向纪瑜安掏出了自己的名片递了过去。 “陈圳川你有毛病啊”温时慢抗议的语气从陈圳川身侧传来,却被他一把摁下。 纪瑜安接过了名片点了点头,又与温时慢眼神交换了一下。 “那麻烦陈先生稍微谈快一些,我等慢慢回家吃饭。” “当然。”陈圳川礼貌地示意纪瑜安,她便识趣地先走了。 在电梯间等待电梯时,纪瑜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以为是温时慢,可打开一看却是一个不知名号码。 她心里觉得奇怪,还是接起了电话。 “您好。” “纪小姐。” 那头的声音分明使用了变声器,让人无法分辨声音。 纪瑜安只当是诈骗电话,刚想挂断时,那头又传来一阵声音。 “别着急挂电话,纪小姐是想去海城吗?是旅行呢还是永居呀?” 纪瑜安眉头紧蹙,忽然意识到电话那头的很可能是给她发邮件的人。 “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你动作很迅速,让你离开谢靳言你就请了假去海城。乖乖听话,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别妄想成为第三者,我们谢家可不会承认你这样出身的人嫁进来。” 纪瑜安敏感地一下子抓住了关键词,我们谢家。 “我对你们谢家没兴趣,我会远离谢靳言。” 那头嗤笑了一声,还是善意地提醒着纪瑜安。 “邮件和电话只是第一步,如果你没按照我们的意思去做,接下来发生的我们就不敢保证了。” 第105章 真相 谢靳言在一阵头疼欲裂的宿醉中醒来。昨天的他白天要上课,晚上有个应酬,与品牌方小酌几杯。但因为回来时吹了冷风,导致自己头很疼,他回到家便倒头就睡在了沙发上。 他在失去意识前还挑了个早上八点的闹钟,留足了时间可以收拾自己,下午就能与纪瑜安去看戏剧。他记得很清楚,周六只有下午有戏剧演出,在戏剧院看《黑色女人》。 谢靳言按掉了闹钟,努力恢复着清醒。他躺了好一阵子,那阵撕裂的头痛才逐渐缓解。 他拿出手机先是给陈圳川打了电话。 “说。”陈圳川带着清冷且没睡醒的口吻传进谢靳言的耳朵里。 “饿了。” 那头静默了一会儿,顿时咬牙切齿道:“你饿了关我屁事?现在才几点?” 谢靳言揉了揉自己的头,无辜地对电话里的陈圳川说着:“你家上次那个做饭阿姨不错,你让她来做些东西给我吃吧,还有醒酒汤。” 陈圳川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只想一拳打爆自己兄弟的头。昨晚的他与温时慢聊得并不愉快,他回来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好不容易积攒的困意能睡着了,又被谢靳言一下子惊醒过来,变得毫无睡意。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嗤笑出声。 “谢靳言,你还吃得下去?” 谢靳言不明所以,有些愣神。 “我为什么吃不下去?昨晚我应酬都没吃什么,现在我肚子都空的,怎么可能吃不下啊?” 陈圳川再次沉默着,他思索着这回面向谢靳言换了严肃的语气。 “你昨天没看微博吗?” 谢靳言一脸的莫名其妙,总觉得今天的陈圳川不太对劲。 “我没有这个习惯,再说了我哪有时间去看那些无聊的东西。” “那我劝你看一下这个无聊的东西。”陈圳川淡漠的声音徐徐穿过手机传至谢靳言耳里。“不然我觉得你会看不到今晚的日落。” “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你让阿姨过来啊,我快饿死了,搞快点啊!” 陈圳川在谢靳言话音刚落就撩了电话。 谢靳言仍然在沙发上平复着呼吸,但没把陈圳川的话放心上。待他恢复至正常频率后,起身走进浴室冲洗自己隔夜的酒气,还刮了胡子好好的收拾了自己。 正当谢靳言准备查着今天的天气预报思考约会着装时,却莫名手滑点开了微信,他发现纪瑜安一直没有回复他。他点进与纪瑜安的聊天界面,发现聊天还停留在他给纪瑜安发的【那明天,你想吃什么我们就去吃什么。】这句话。 他隐约感到有什么东西在飞速远离了他,他的心没来由得一阵慌乱,怎么抓都无法抓住自己的心安。陈圳川的话再次在他脑中响起,他飞速下载了一个微博,然后点开看热搜,他的视线倏忽间一惊—— 【言川大学建筑系副教授与时尚博主的绝美爱情】 【英雄救美恋情曝光,势均力敌才是当下的爱情观】 【叶以柠恋情疑似公开,未婚夫竟是谢家长孙】 叶以柠? 谢靳言在看见言川大学建筑系副教授字样的时候就已经眉眼紧蹙,再浏览到叶以柠的名字时,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叶以柠叶叶家! 谢靳言终于想起来,叶以柠为什么会跟他扯上关系。 因为叶家。 那是谢靳言爷爷为他家长孙定下的与叶家的联姻,而这个长孙非常不幸就是他谢靳言。 谢靳言一直没有把这门亲事放在心上,甚至在读高中时有一度没回过谢家。对他而言,谢家是冰冷的代名词,是毫无亲情可言的‘家’。所以回国后的他也极少回去谢家,避免与谢家有什么直接接触,他回自己外公家更多。 那联谊的事情又是如何公布的? 他点开了热搜,手指滑动着才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脸色也猝然间变得难看起来。 什么狗屁的英雄救美,那天的他一直在扛东西都没有离开古建筑半步。 谢靳言在心里暗骂着这些营销号制造的八卦新闻分明是空穴来风! 等等!这件黑色大衣好像确实是他的。 黑色大衣?! 周四早上的片段在谢靳言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与纪瑜安一同到元山古城后,被杜工叫走就在停车场分开。到古建筑的区域,杜工让他帮忙整理了一批材料,他就扛着那批材料跟着杜工去了办公室。 许致恒这时候正巧从外面回来,他自己身上褐色的外套刚刚被施工泥土泼到,完全没办法穿了。他吸着鼻子走进办公室,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谢靳言嘲讽了很久。 谢靳言扛着材料又整理着,热得出了汗,刚好将自己黑色的大衣脱了下来。 许致恒看见在谢靳言身旁放着的黑色的大衣,问他能不能把大衣借自己穿一下。 谢靳言没有片刻的犹豫,爽快得同意了还亲手将自己的黑色大衣递给了许致恒,就埋头干活了,连许致恒什么时候离开办公室他都不清楚。 等许致恒再回来时,已是接近饭点了。他的黑色大衣也变得脏兮兮的,许致恒身上也沾满了尘土和污渍。 “不好意思啊兄弟,你的衣服我刚刚路过施工那边不小心又弄脏了。我拿回去洗干净了再还你啊。” 谢靳言从一堆资料中抬起头来,正巧要去车上拿东西。 “没关系,我自己拿回去处理就好,反正也该洗了。你脱下来给我吧,我正好回车上拿点东西,就把脏衣服丢回车上了。” 但许致恒很明显欲言又止的,却在谢靳言满不在乎的神情中放下心来。 “那行,谢谢啊兄弟。下次我请你吃饭,毕竟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 可能也没什么事呢?就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许致恒也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谢靳言自然而然也不知道他的黑色大衣,曾经有过这样的旅程。 谢靳言被叶以柠的澄清弄得脸色铁青,他根本就没有承认这个事情,她叶以柠怎么可以这样在网上这样替他发言呢?他与叶以柠甚至都没有微信,说的话也不超过五句话,怎么就感情很好了? 他感到一阵语塞,直接一个电话又打到了许致恒那里。 那边的许致恒也是一副没睡醒谁敢来吵醒老子的架势。 “许致恒,你最好跟我解释一下微博热搜的事情。” “什么微博热搜,我根本没有那么玩意。” 谢靳言脸色极难看,视线落在衣柜里已被干洗送回来的黑色大衣。 “现在马上去看,不然我就去你家。” 谢靳言话里话外的威胁令许致恒顿时吓醒,立即挂断电话去下载了微博点开了热搜。 ? 许致恒快被这些热搜惊掉下巴—— 他那天穿着谢靳言的黑色大衣,路过施工重地正巧救了谢靳言的未婚妻? 许致恒忙回拨了谢靳言的电话。 “你居然有未婚妻?你的未婚妻居然是那个时尚博主?” 谢靳言闻言顿时黑了脸,如果许致恒在他面前,他会毫不犹豫掐死许致恒。 “她是谢家定下的未婚妻,并非我本意,我也没有承认。我想让你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大衣就借给你短短两个小时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 许致恒嘿嘿了两声,对谢靳言讲着当时他路过施工重地,看见有个女孩误入就过去拉了一半,确实抱了一下,但他没任何想法,纯粹是救人。 “嗯,你救人你做好事,把我拉到了众矢之的。” “那需要我怎么做吗?” 许致恒讨好似的声音传入谢靳言的耳畔间。 “去跟叶家那位大小姐说,救她的是你,不是我。” 谢靳言毫不客气的语调令许致恒身躯一震。 “你马上去说!现在立刻!” 第106章 转让了票 虽然许致恒已经承诺会向叶以柠去澄清,但网上的舆论已经发酵了。当务之急是纪瑜安对这件事是否知情,而她会相信这些空穴来风的事情吗?亦或者说她知情多少呢? 可那件黑色大衣他经常在纪瑜安面前穿过,纪瑜安极有可能认得他的这件衣服。 谢靳言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刚自己没来由的慌张—— 因为纪瑜安。 谢靳言不管微信有多少条未读微信,他点开了自己唯一的置顶纪瑜安,想跟她解释着什么。又怕如果她没有看见这些热搜,他的解释就会像在狡辩—— 不对,无论她有没有看见,他都该好好跟纪瑜安坦白这件事,否则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作为他喜欢的人却被蒙在鼓里,他就真的死路一条了。 他对纪瑜安的心思揣摩得很清楚,纪瑜安不可能容忍这样的欺骗。哪怕他根本没有把这门狗屁联姻放在心上,把这门亲事放在眼里,他是无心之举,但她也会觉得他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渣男,一面说着喜欢她另一边有未婚妻,简直在玩弄感情。 谢靳言觉得自己百口莫辩,慌乱蔓延至全身,引得他整个人暴躁了起来。 他斟酌了万分,还是对着纪瑜安的对话框里输入着文字。 【我们下午几点出发比较合适?我提前准备一下去接你。】 还没等他追加一个表情包,他已经清楚地看见了那个醒目的感叹号。 纪瑜安把他删了。 很明显就是看见了微博的那些热搜。 谢靳言心底的气蹭的一下就冒了起来,他好不容易能让纪瑜安主动约自己,有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更加与纪瑜安拉近距离的机会,可偏偏就在这个节骨眼,出了这件事。 他的气不是对纪瑜安,而是对自己和谢家。如果他一早就将所有的事都告诉纪瑜安,是不是事情会变得没那么糟糕呢? 但这些事情分明非他所愿,他的不循规蹈矩就注定了这些他不想要的不喜欢做的都没人逼得了他。所以连他自己都不曾放在心上的事情,就不会有意识对纪瑜安提起。 可谢靳言心里也很清楚,站在纪瑜安的角度,他这就叫欺骗,就算不是他主观意愿,家族赋予的他也逃脱不开。 谢靳言尝试给纪瑜安打电话,但电话也显示不能接通。 纪瑜安把他的微信删掉了,还把他的联系方式也一并拉黑了。 此刻的谢靳言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瞬间分割成了无数个小块,每一块都因纪瑜安的一举一动而拉扯着,慌乱得令他的指尖不断渗出冷汗。他胡乱将那些汗意擦拭到自己的浴巾上,却越擦越多,仿佛只要纪瑜安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他的不正常将会一直持续下去。 他就像一个漂浮在海中的浮舟,迫切地需要找到停靠的岸边。他的所有不安与不确定,都将只因那一个名字而尘埃落定。 谢靳言的门铃在这一刻响起,他将浴巾随意丢在一旁,便无力地走到门口去开门。 来的人不是做饭的阿姨,而是半小时前被吵醒的怨种兄弟,陈圳川。 陈圳川轻车熟路地进来,换了自己的拖鞋大摇大摆地在谢靳言的沙发上坐下,又盯着面无表情的谢靳言,还点着自己的头。 “嗯,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猜得没错。你确实看不到今天的日落了。” 谢靳言没好气地冷哼着,瞪了瞪空手而来的大爷。 “有屁快放,我要的饭和醒酒汤呢?没有你好意思空手来啊?” 陈圳川见谢靳言真是没心情与他开玩笑,就也收起了自己戏谑嘲讽的语调。 “在路上了,着什么急?下午纪瑜安也不可能再跟你去看那场戏剧的。” 陈圳川的话无疑是给谢靳言重重的一击,令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还粉碎了他的所有侥幸。他本想收拾好自己,就去温时慢家找纪瑜安,他想当面跟纪瑜安解释清楚,所有的事情。 陈圳川这一说,又让谢靳言想起了这场他期盼已久的戏剧。 万一呢?可以生气但票不能浪费吧。 谢靳言自己都知道,这场戏剧的票有多难买。纪瑜安再生气也不可能把这戏剧的票白白浪费的。 “搞快点啊,我吃饱了好去温医生家。你要跟我一起去吗?毕竟是温医生家。” 陈圳川摇了摇头,对谢靳言的想法并不赞同。 “我赌她根本不会在家。虽然我昨晚见到她了——” “你昨晚见到她了?在哪?什么时候?你怎么现在才说啊。” 谢靳言闻言,急急打断了陈圳川并抛出了自己三连问。 陈圳川语塞了片刻,眼见谢靳言焦急的神色就快要溢出来了,只得摆了摆手。 “地下车库,我去抓温时慢的,恰巧碰到了纪瑜安。但纪瑜安看起来对这件事应该知情,所以兄弟你动动脑子,人家会在家等着你上门吗?” 谢靳言的眼神冷了几分,缓缓黯淡了下去。 “我去纪瑜安外婆家。”谢靳言说着就拿着车钥匙,随手拿了一件大衣就要往外走,被陈圳川一把拉住。 “干嘛去?就这样去人家外婆家?怎么说?你确定人家外婆不会把你赶出来?” 谢靳言被陈圳川一拉就觉得自己的冲劲消散了,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这副样子冲动且莽撞。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横七竖八想要乱撞的情绪,盯着陈圳川看了好一会儿。 “行,我去医院找温医生,先跟她解释清楚,再跟她预约见纪瑜安,这总行了吧。” 陈圳川放开了谢靳言,认为这个是当下最妥当的处理办法,虽然他也不是毫无私心,毕竟他又有了一个机会见到温时慢。 打定主意的谢靳言催促着陈圳川让阿姨快些来,陈圳川想着不如直接点外卖,醒酒汤看谢靳言这个模样也是不太需要了,热搜已经使他脑子清醒多了。 谢靳言摇着手表示什么都可以,只要能快点吃完午饭,他就能去医院找温时慢,兴许还不会错过下午的戏剧演出。 陈圳川也就火速跟谢靳言吃完了这顿午饭,他开着车送谢靳言去市一院找温时慢。他一路飙车,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缩短至十分钟。 趁着陈圳川停车的间隙,谢靳言先下车疾步去妇产科找温时慢。他走入楼内时,看着就快要关上的电梯门,忙飞速按了开门键,电梯门才缓缓又重新打开。 温浔的脸就这样撞进了谢靳言的视线里,仅一秒谢靳言就迈进了电梯里,又摁下了关门键。 “你怎么来了?”温浔疑惑地看着一脸急躁的谢靳言。 “我来找你妹。” 温浔没听清,凑近了些再次问道:“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找你妹。”谢靳言顺了顺自己的舌头,又说着:“找温医生。” “你找慢慢干嘛?”这回温浔是听清楚了,可依旧十分困惑谢靳言与自己的堂妹何时有了私下的交流。 “你没看热搜吗?”谢靳言懒得解释,暴躁地看着电梯里缓缓上升的数字。 “看了,我昨天还看见瑜安了。” “怎么全世界都看见纪瑜安了,就我看不见?” 谢靳言一听温浔轻描淡写地说出的话,心里的郁结愈发加深。 “那你看见她在干什么?” “也是在这部电梯里啊,我们科室的两个小护士也在。她们在讨论明天的,噢不对,是今天的戏剧演出吧,然后瑜安也听见了,就在转让——” 温浔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谢靳言充满危险的气息朝他袭来,谢靳言眼底的戾气紧紧锁住了他。 “她在转让什么?” 温浔心想自己是倒了什么霉,这一前一后碰到这两个别扭的人,还都是在同一部电梯里,真是欠了他们俩的! “瑜安转让了自己提前预订的戏剧演出的票,说没必要了。” 第107章 别再来招惹 电梯的门缓缓打开,是两个医护推着病床要进来,温浔自觉地往旁边挪动了自己,却见谢靳言仍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温浔忙伸手拽了拽谢靳言,看他没反应直接用力地将他拉到自己的身旁。 医护顺利地将病床推了进来,电梯里刚刚还在聊天的气氛瞬间降到最低,众人沉默不语。 此时的谢靳言只感到全身冰冷,他被温浔拉到一旁,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子。那是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鞋子是什么时候被擦过的。 回国后他的生活起居基本是他的外婆找人操持,如果他不在院子里住着,会有专人定期上门照顾他的所有生活,包括保证他物品的整洁度。 两个医护又在对应楼层把病床慢慢推了出去,温浔这才盯了盯缄默的谢靳言,发现他正低头不知道看着什么看得认真。 “你低头在看什么?瑜安昨天也莫名其妙一直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在看我的鞋子。” 谢靳言回答着温浔,嗓子里还有些许沙哑的音调,他轻咳了两声,突然顿住。 “纪瑜安也在低头看东西?” 温浔因谢靳言的问题弄得有些晃神,又顺着他的话回应道:“嗯,也是这样在我旁边。” 她在看什么?在这个电梯里能看什么? 她的鞋子。 谢靳言被自己的想法怔住。 对比自己油光锃亮的皮鞋,纪瑜安穿着的是什么鞋子? 他眉眼紧锁,在记忆中找着纪瑜安穿着的鞋子。 她最常穿的是一双旧球鞋,已经有些沾满了污渍却又满是洗刷过的痕迹。 如果纪瑜安当天穿的是裙子,她搭配的是一双踩脚就能穿的单鞋。 谢靳言努力找着印象中的她的鞋子,却发现她的鞋子大多简单的朴素,她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穿着什么样的鞋子。 一开始纪瑜安拒绝与他更进一步发展或是犹豫不决,他多少能猜到一些原因。倒不是他觉得纪瑜安就一定不会喜欢自己,而是她可能考虑更多的是现实因素。 他自己的家境他很清楚,无论他多想摆脱谢家,但背后秦家的实力更加不可小觑。 纪瑜安只有一个外婆,住在老旧小区的楼梯间里。 在外人眼中,这仿佛变成了两个世界有着千里鸿沟的人群。 但谢靳言根本不在乎这些。 他想要的一直以来只有纪瑜安。 家族、名利、社会地位对他而言,都不是他心底的真正渴望。 所以他毫不在意,与纪瑜安接触以来都以他们两人本身的感受为主。 因为在他心里,谈恋爱只是两个人的事情,所有的问题都该回归到他们自身去探讨,而不是所谓的背后的背景。 “你的鞋子有什么好看的?行了楼层到了,对慢慢客气一点,不然别说她不会告诉你瑜安的信息,我都不会跟你透露半分。” 谢靳言抬了抬眼皮当自己听见了,长腿一迈就走出了电梯。 妇产科里的男人,大多都是陪着自己怀孕的妻子而来的男人,极少像这样有独自前来的年轻男人。 “先生,您找哪位?”护士站的护士看见疾步朝自己走来的谢靳言,忙站起身询问道。 “你好,我找温时慢医生,她现在是在接诊还是在办公室里?” 护士抬眼看了墙上的时钟,时间直指十一点五十。 “温医生应该在诊室里,您稍等一下吧。” 谢靳言点着头道了声谢后,就大步往诊室的方向走去。 陈圳川这时也停好车坐电梯上了妇产科,护士站的护士正纳闷着怎么又来了一个奇怪的男人要温声上前询问时,陈圳川指着前面的谢靳言,示意自己与他是一路的。 护士站的护士们刚开始没反应过来,品出其中滋味后瞬间八卦了起来。 “两个男人来找温医生,该不会都是温医生的男朋友上门来对峙的吧?” “你小说还是狗血剧看多了?温医生根本就没有男朋友!每次出去她身边单得都能打苍蝇了” “你不懂,人的运势就是这样的。有时候好几年单身没对象,但桃花运一来挡都挡不住,可能好几个桃花同时找来,挑都要挑花眼呢!” 护士站里的窃窃私语,丝毫不影响谢靳言和陈圳川等在温时慢的诊室外,随着最后一位孕妇缓步走进诊室,他们等待的心又提了起来。 谢教授是因如何向纪瑜安的姐妹组织语言解释微博热搜的事情,毕竟对于他未来的幸福,温时慢也许会很关键。 这边的陈大律师内心也十分焦灼,昨晚的他们不欢而散,他不能保证今天温时慢见到他会不会迁怒于谢靳言。 十二点十分,温时慢的诊室门被推开,里面传来一阵热切的寒暄声。 “哈哈哈温医生,您不用扶我的,我这月份还没那么大。” “你这月份还不大呀?都九个月了。你起码找个家里人一块来呀你老公忙也不是个事!” “他马上就有假期了,当兵很辛苦,我尽量在后方不给他添麻烦!没事的,我每次来都得跟您解释,我家就是旁边小区,我自己呀慢慢走一走也不碍事。倒是耽误您十分钟晚下班了,下回我尽量挂早点的号。” 陈圳川眼见温时慢扶着刚刚他看着走进去的孕妇,她脸上的笑容温暖得让人悸动,那份光彩是面对如今的他时不曾看见的。 “你在说什么呀?你是军人的后盾,我们可是军嫂的后盾。你什么时候来我都有空的!而且你这还是双胞胎,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被搀扶着的孕妇指了指站在一旁的谢靳言和陈圳川,小声地对温时慢耳语:“温医生,这两个人在我进去前就已经等在这里了,应该就是找你的。我先回去啦,你不用送我啦!” 温时慢一听微微皱眉地顺着孕妇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两个等候多时的人分明是昨天与她不欢而散与令她姐妹深陷第三者漩涡的狗男人。 “不认识。没关系,你慢一点,我送你到电梯。” 两个男人眼睁睁看着温时慢搀扶着孕妇一步一步从他们面前走向电梯,却也不敢拦着。 温时慢将孕妇送到电梯处,看着电梯门关上她才转身,眼见那两个男人驻足在她诊室外面一副望妻石的模样。 啊呸! 什么望妻石! “温医生,他们俩都是来找你的!是不是惹了什么情债,人都追到医院来了?” “就是啊,除了外科温医生时常来找你以外,我们可没见你身边转悠过什么男人哦!老实交代,快点!” 温时慢一脸无奈地盯着这些唯恐医院没有八卦的小护士们,摆了摆手。 “去!别瞎打听!惹情债的不是我,可我却要被迫承担这些谁有我惨!” 温时慢一个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边的谢靳言与陈圳川眼尖地看见那个身影后大步踱到温时慢的办公室里。 温时慢料到后面会跟着两个尾巴,索性也不关门由着他们俩紧跟其后。 “温医生”谢靳言率先喊了一声,见温时慢面无表情心里拿不准。 “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时慢做了个嘴巴缝合的姿势,盯着谢靳言依然真诚无辜的模样,心里的火又蹭得一下往上冒。 “你这人怎么回事?本来我还觉得你挺加分的,尤其是寸步不离守在安安病床前那时候。搞了半天你有未婚妻啊?那你还在这装什么深情人设呀?你是想让纪瑜安当第三者吗?” 谢靳言正想解释着,温时慢的目光就落在了陈圳川身上。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真是近朱者赤。” 后半句没说出来,陈圳川脸迅速就黑了。 “今天不是我的问题,你别混为一谈。” 温时慢盯着他们俩就来气,冷哼了一声。 “有什么区别?都有未婚妻女朋友的,就别再来招惹我们。” 第108章 叛逆 陈圳川有那么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跟来医院好像有些对不起兄弟,温时慢很明显因为与他之间的问题迁怒给了谢靳言。 即使谢靳言本身的问题也不小。 谢靳言百口莫辩,总觉得自己快要被谢家和叶家弄得翻不了身,哪怕他根本没与叶以柠谈过恋爱,但两家人都默契地认为这门亲事是水到渠成。 在元山古城那晚,秦皓的人无意间借来的谢家的挖掘机,很快传进他爷爷耳里。 他爷爷派人来接他回谢家,被他拒绝了。 最终他爷爷直接找人撬了时代新城的门锁,坐在家里等谢靳言回来,爷孙俩才见上了一面。这也是为什么谢靳言没再回去过时代新城,而一直留在现在与温时慢同一个小区里。 谢老爷子不怒自威地拄着拐杖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谢靳言当晚回去都不需要按密码锁直接被谢家保镖请回了自己的家。 “爷爷。” 谢老爷子因谢靳言的称谓嘲讽地大笑了几声,脸色突然变得铁青愠怒。 “哟,谢家大少爷还记得我是你爷爷啊?” 谢靳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的变化,仍然是一副稀疏平常的模样。 “您怎么来了?” 谢老爷子再度讽刺地大笑着,盯着谢靳言面无表情的脸。 “我派人三请四请请不来谢家大少爷,只能我亲自来找你了。不然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自己的大孙子?” “有事您吩咐就行,不必亲自跑这一趟。” 谢靳言垂下眸子,摆出恭敬的姿态。 但谢家老爷子很清楚,自己这个大孙子从小就不喜谢家,对他更是只有血缘关系上的尊敬。谢靳言与谢家的关系远不及与秦家的,他每次想到这些都气得牙痒痒。 谢靳言明明是他谢家的长孙,有什么道理跟秦家的关系更亲近呢?秦家是外家,儿媳妇都是嫁进来的,生的女孩亲近就算了,是个男孩就不该被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那个女孩是怎么回事?听说你要了几台谢家的挖掘机去救她?” 谢靳言闻言,眼皮都没有抬起。他知道谢家一定会来问纪瑜安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快。 “拿谢家的挖掘机是底下人不懂事,下次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谢老爷子被谢靳言的避重就轻气得要命,他说的是那些挖掘机的事吗?! “我会跟我自己的孙子计较自己家的挖掘机吗?我是问你那个女孩,叫什么纪瑜安的!你跟她什么关系?” 谢老爷子的传统观念几乎是根深蒂固,他绝不能容忍进谢家大门的女孩子出身不是知根知底大家门户的,外面的女人都休想嫁进来谢家。 “我与她是什么关系,似乎也与谢家无关吧?爷爷您这么着急来打听,是在担心什么?” “胡说!我能担心什么?”谢老爷子手中拄着的拐杖瞬间蹬了蹬客厅的地板,大声呵斥道:“我告诉你啊,收起你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没有我的允许,谁都别想进谢家的门。” 谢靳言一听反而抬眸朝谢家老爷子莞尔一笑,也不装了直接掏了掏自己的耳朵。 “您放心,没有人想要进谢家的门。连我自己都不想再进去,更何况是别人。” 谢靳言这副架势摆明了就是生怕得到谢老爷子的允许似的,毫不在意叛逆的样子彻底激怒了谢老爷子。 “谢靳言!这么多年了,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爷爷放在眼里?你跟你爸一模一样,永远都是不听话的样子,非要娶你妈!你妈也真好意思,直接把我儿子拐到国外去了!” 谢老爷子一直对自己的二儿媳相当不满,本来他就与秦家地产算竞争关系。二儿子也就是谢靳言的父亲不听自己的非要当外交官就算了,还要找自己的对家秦家女儿当妻子,口口声声就是因为爱情。 爱情?这玩意能当饭吃吗?! 谢老爷子勃然大怒,但谢家老二根本不为所动毅然决然娶了秦家女儿,两人携手在婚后生下了谢靳言,就出了国。因为某些公职原因,只能留下谢靳言在谢家给谢老太太照顾着。 他更生气了,谢家老二的爱情结晶竟让他们来守护。一开始他对谢靳言不闻不问,到后来谢家长子只有一胎女儿后,他不得不关注起了这个谢家的长孙谢靳言。 偌大的集团需要继承人,但绝不可能是女孩。 “您对我父母的抱怨还是对他们说吧,毕竟也不是我做的。” 谢老爷子被谢靳言说的话,气得直抚心口。 “行!说点你的事!你不要忘记自己有婚约,我也劝你不要有什么妄想。我决定的事情不可能改变,你得给我乖乖娶叶家女儿。” 谢靳言对谢老爷子的话并不放在眼里,全当耳旁风。 “那是您定下来的婚约,与我何干?联姻根本不是我的本意,您无权决定未来我与谁谈恋爱或者结婚。您管不了我的父亲,更加管不到我身上。” 谢老爷子气的拐杖蹬得震天响,手指着谢靳言险些一口气没顺下来。 “就是管不了你父亲,所以你更加不可以被毁掉!我说了让你别去国外念书待在你父母身边,跟着他们就会学坏,现在果然就是不听话!你是我谢家长孙,我绝不会看你走歪路!” 谢老爷子没等谢靳言再有任何顶嘴,拄着拐杖直起身子就气鼓鼓往门外走去,都没有等来谢靳言上前来扶他。 爷孙俩又是很久没有任何联系,久而久之这些事就被谢靳言置之脑后。 “反正我是不可能告诉纪瑜安去了哪里,你死了这条心吧!”温时慢的话把谢靳言的思绪从回忆里拉回到了现实。 谢靳言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蹙眉问着:“你是说纪瑜安不在言川?” 温时慢一阵语塞,搞了半天谢靳言来找她不是为了问纪瑜安去了哪里吗? “你们来找我是干嘛?” 陈圳川见谢靳言愣在原地,开口替兄弟解释道:“纪小姐把他删了,联系方式也拉黑了。所以想从你这里入手,先跟你解释清楚再看看你能不能——” “不能!”温时慢听懂了他们的意思,疯狂摇着头。“想都不要想,我最讨厌脚踏两条船的人了!” 这话似乎意有所指,陈圳川压抑着自己上前去一把将温时慢推在墙边的冲动。 “我没有脚踏两条船。谢家与叶家的婚约,都是非我本意,也不被我承认。我是真心喜欢纪瑜安,也希望能与她共度余生的!” “共度余生?”温时慢冷冷地哼了几声。“你们不要再来招惹我们了,纪瑜安也不想跟你共度余生。你已经害她背上了第三者的称谓,还要逼着她搬离我家,能别再折磨她了吗?让大家都恢复原来平常的日子吧。” “什么搬离你家?”谢靳言正想凑上前问个清楚,被陈圳川拉住了手臂。“我没有逼她搬走呀,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温时慢见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反正我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你们走吧。” “温医生——” 温时慢手指着陈圳川,示意他快点把谢靳言带走。 “陈圳川你再不走,我胃病要发作了都几点了,我饭还吃不吃了!” 陈圳川闻言,飞速深深地看了温时慢一眼,就将谢靳言拉出了温时慢的办公室。 “好了,打听不到也没办法,我不可能让她胃痛的。” 谢靳言思索了一下,对着陈圳川眯了眯眼。 “得把纪瑜安找出来。” 陈圳川耸了耸肩,摇着头。 “这事你不该找我,我有职业操守。” 谢靳言从陈圳川眼中读到了一丝戏弄,立即心领神会,拿出手机拨通了电话。 秦家二少爷仍在睡觉。 “是谁该吵老子睡觉?老子刚睡下!” “阿皓。” 谢靳言不耐的声音直直传进秦皓的耳里。 “起来干活了。” 第109章 根本不是我 秦皓迷迷糊糊地还没辨认出谢靳言的声音,嘴里念叨着:“干什么鬼活啊?老子要睡觉。” 谢靳言静默了一会儿,将手机递到了陈圳川面前。 “兔崽子还没睡醒。” 陈圳川立即心领意会,对着手机轻咳了两声。 “皓子。” 那边秦皓刚想说你才耗子,你全家都是耗子,又忽然反应过来,会这么叫他的只有他那位堂哥。 陈圳川! 秦皓有一个亲哥哥,还有两个堂哥,如果说谢靳言是不循规蹈矩、随性自由的,那么谢靳言就是腹黑的闷骚。 从小到大,有这位堂哥在他基本都没有什么特别好的待遇,睚眦必报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制的,连他妈妈拿他没辙的时候都会请陈圳川来。 就很该死,他莫名其妙看见陈圳川就有点怵,也许是小时候被欺负得狠了,留下了阴影。 “哥。”秦皓瞬间清醒过来,不情不愿地喊了句。 陈圳川再次将手机递给了谢靳言。 “哎,这时候终于肯清醒了?” 秦皓呆了两秒,霎时间发现这两位堂哥聚在了一起,那倒霉的肯定就是他秦皓了。 “您有事早说不就行了,还要麻烦川哥没必要吧” 谢靳言的唇角略微勾起,没有半句废话。 “起来,帮我找一个人。三小时内找到不对,三小时对秦少爷来说有点久了,以秦少爷的能力两个小时吧。” “?”秦皓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屏幕里谢靳言的名字,气得半天说不出话。 “谁!” “纪瑜安。” 谢靳言说着这三个字时,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声音微微有些发颤。 秦皓却不理解,口直心快道:“纪小姐不在言川吗?有什么好找的啊—” 他的脑海里却瞬间冲进了这两天爆炸性的热搜,嘴角的话也被顿时止住。 “纪小姐跑啦?以后都不回来了?你把人给气跑了!” 谢靳言一听脸都黑了,咬牙切齿道:“所以得麻烦秦少爷帮忙查一下,纪瑜安跑哪去了。” “我凭什么帮你?每次都这样,好事从不带着我,这种事就老喊我去做,让我被爷爷骂,天天给你俩背锅的” 谢靳言眉眼一挑,佯装要将手机递给陈圳川。 “你川哥让我喊你的,他还在我旁边呢—” “哥,哥!两位哥!小的马上办!” 陈圳川总有办法向他妈透露点他的事,然而自己全身而退,美其名曰教育,但他还得感激陈圳川没把事情捅到他爸那里去。 所以他对陈圳川是又爱又恨又怕。 那边秦皓撂了电话,谢靳言看向事不关己的陈圳川,语气间透着一股不认同。 “你对阿皓还是有点太严厉了,他很怕你。我们这是不是对他也不太好?” 陈圳川却不这样觉得,秦皓是他堂弟,他自然也是爱护有加。但爱护不代表不管,秦皓爱玩出了名的,但不能发展为浑。 “对他有个震慑力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然都压不住他秦家真要出个二世祖吗?放心吧,这些事交给他做,他能办妥得不留痕迹。” 谢靳言点了点头,与陈圳川一同走进了下楼的电梯,温时慢也在电梯门关上之前冲了进去。 “!”温时慢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们,脸色瞬时又转为嫌弃。“你们怎么还在这?我以为我在里面挨饿了一会儿你们俩早就走了。” 陈圳川凑近了些温时慢,克制着自己上前拽住她的冲动。 “我请你去外面吃点?这个点医院食堂不一定有好吃的了。就当是我们打扰你当赔罪了,行吗?” 陈圳川的靠近令温时慢下意识往电梯里侧缩了缩,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抗拒。 “不用了,我不想跟你们一起吃饭。我说过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休想从我这里知道纪瑜安的任何线索。” 陈圳川的喉咙上下滚动了两下,艰难地开口:“我以为我带着兄弟来,会看起来比较可靠,你也许不会那么排斥。” 温时慢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只想对着面前的这两人退避三舍。 “陈圳川,就是因为你也来了所以我会觉得更加抗拒。说到底你们两个都不是什么可靠的人,所以麻烦别再有这种错觉,弄得好像有多深情,真当我们傻吗?上那么多回当” “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样,何必混为一谈—” “打住吧,你怎么样也不关我事,我们昨天也聊过了。今天聊不了,下回请早预约吧,医生的档期很满。” 陈圳川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漠清冷的气息,那股生人勿近好似又重新写在了他的脸上。 温时慢垂着眸子,没有半分想要继续交谈的意思。她只希望电梯快点下落,能离开这个令她窒息的电梯里。 电梯里陷入了寂静,只有电梯楼层回荡播报着电梯正在下行的声音。 这边的谢靳言不想加入他们的争吵,此时的他已经心乱如麻,只是迫切地想得到来自纪瑜安的消息。 他烦躁地停在微信界面,忽然对那些未读消息和下方通讯录冒起的数字感到厌倦。 他总会有一些学生来私下加他的微信,他索性就任由那些数字自由发展。今天的他莫名只想将所有的提示消除掉,只为了等那个已经把他删掉的人的微信。 谢靳言把所有未读消息点进去又退出来,丝毫不在意对方说了什么内容。他又点进了最下方的通讯录刚要划出来时,却发现了叶以柠的名字。 他迟疑了半秒,点进了叶以柠对他发来的验证消息。 【靳言哥哥,我是叶以柠,谢谢你救了我,我想当面感谢你可以加个微信详细聊聊吗?】 谢靳言蹙着眉,意识到所有问题的根源在于叶以柠。 是叶以柠一厢情愿地认为救她的人是他谢靳言,被人拍到了照片曝光了出去,她便顺理成章地出来澄清,他们的“恋情”也就这么公开了。 他谢靳言也就自然而然成了叶以柠的未婚夫。 所有的误会都来源于此。 电梯门在这瞬间打开,温时慢率先走出了电梯,没有片刻的停留。 陈圳川眼色一黯,也缓步走了出去,走了几步没见谢靳言跟上,他又回身扯了扯谢靳言,将他拉出了电梯。 谢靳言犹豫了片刻,在跟着陈圳川走到停车场后,突然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上车后的他就同意了叶以柠的添加好友申请,他如果不说清楚,叶以柠怕是会一直误会的。 叶以柠那边几乎是秒回,在她发现谢靳言终于加她微信后,迅速跟谢靳言发来了微信。 【靳言哥哥,下午好呀!】 【你好。】 谢靳言正思索着如何与叶以柠澄清这件事时,叶以柠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靳言哥哥,你最近是比较忙吗?忙碌过后也要注意身体哦!不然累坏了可就得不偿失了呀!】 【还有就是谢谢你那天救了我!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那里,还这么恰巧救了我我真的要好好对你表达谢意才可以!】 【你什么时候有空呀?我想请你吃饭,当面对你表示感谢。】 谢靳言紧紧抿着唇,眉眼间的不耐与冷漠简直快要溢出来了。 【叶小姐,我想你有必要认清楚一个事实。】 叶以柠打字飞快地回复着谢靳言。 【什么事实?】 谢靳言冰冷的语气她隔着屏幕似乎都能察觉到。 【我想你搞错了,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 第110章 别想逃跑 午后的海城无比干燥,温暖的阳光照射下,反映着不同的温度,街道上的人穿衣风格参差不齐。一对情侣穿着卫衣短裤,还有一个彪形大汉索性穿了短袖短裤踩着人字拖,老太太散步则身着薄外套。 纪瑜安穿着短袖,腰间系着防晒外套正在露天的店里吃着下午茶。说是下午茶,事实上这是纪瑜安的午餐。 她在十一点抵达海城,出机场后到酒店收拾东西,一晃就到了下午两点半。 她慢悠悠地走出酒店,随意地踏入了海边的一家轻食店。纯粹是因为看起来很干净,露天的位置也不拥挤吵闹。 纪瑜安准备掏出手机与温时慢报着平安,才发现温时慢在微信上给她发来几条留言。 【安安你到了吗?烦死了,我中午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一出来就撞见俩瘟神。】 【谢靳言在那疯狂跟我解释,询问我你去哪里了。笑死,我怎么可能告诉他啊。】 【更生气的是陈圳川问我,他以为他带着兄弟来,会看起来比较可靠,我没有那么排斥??你在说什么啊?到底是什么会让你有这样的误解!】 【就是因为你们一起来的,所以我才会觉得你们两个人都是多么的不靠谱!都是嘴上说着“这些非我本意”,实质上就是不真诚坦白的狗男人!】 【气得我下午一点才吃上饭,好险没有胃痛。】 纪瑜安看着手机左上角的时间,已经接近三点半了。 她举着手机拍了拍自己面前的轻食,又发给了温时慢。 【慢慢我刚收拾完出来吃点东西,海城有点热,大家穿衣都五花八门的。我看这里似乎是早晚凉快白天很热,现在二十多度,我穿着短袖。】 纪瑜安抬起头,眼见不远处的海边有一群鸟拂岸飞过,白色细软的沙子柔软细腻,海水不停地翻滚着轻轻地拍打着沙子,在阳光直射下显得波光粼粼。 她似乎回国后就没再来过海边。 下次如果可以的话,她想带外婆来看一看。她好似根本没有与外婆一同出去旅行过。 外婆这辈子除了在她年幼时,她们在乡村生活过一段时间后,仿佛就是长在言川一般,外婆的心不曾离开过言川,也从未见外婆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纪瑜安吃着轻食里的薯条,突然感觉有些索然无味起来,她应该去吃海鲜,尝一尝当地的特色。 但本着不浪费的观念与肚子还是饿了,她将面前碟子里的食物一扫而空。 时针刚过三点五十,纪瑜安将嘴边的油渍擦拭干净便起身。她扯下刚刚系在腰间的白色防晒外套穿上,又打开了手机导航准备坐地铁前往海城美术馆。 她有个习惯就是去到一个新的城市,总想着到那里的美术馆和博物馆去看看,了解当地的文化由这些地方入手很有必要,也能顺便看一看展提升个人审美。 纪瑜安走进地铁站,这个点挤地铁的人并不多,空位很多。这是一条地上的线路,穿行至市中心的沿途能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景。 她没有坐着,而是一直倚着不开门一侧的门边,看着地铁窗外的景色,瞬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平静。 这个点的她如果在言川,应该在戏剧院里与谢靳言一同观看着黑色女人。 造化弄人,此刻的她在海城看海。 温时慢在这时候回复了她微信,大概是看诊的间隙忙里偷闲。 【你得去吃海鲜呀,去到海城还吃什么轻食呀!记得给我拍点好看的照片,我望梅止渴也行。】 纪瑜安在地铁里掩嘴笑着,回了个遵命的表情包。 地铁在海上飞速路过,半小时后抵达市区。 海城的美术馆的地标非常显眼,整个美术馆连着博物馆,成为了一片文化艺术中心。美术馆的设计风格是如同海潮的波浪形建筑,而博物馆则是方正的形状意为海纳百川。 纪瑜安先是走进了博物馆,博物馆不需要预约就能进入,也刚好在展览一批古书画,正巧是她一直感兴趣的。这下她能静距离观赏,没有任何时间的限制和人为的打扰,就每一幅都去仔细地看。 她拍着一些喜欢的展品发给温时慢看,因自小长辈们的熏陶,她与温时慢对这些古典文化都颇感兴趣。 【别说我没给你分享呀,就这样先给你小小地浅尝一下。等一会儿我去美术馆,也给你分享一些我喜欢的作品。】 她给温时慢发完微信后又放下了手机,继续观赏着。 纪瑜安在博物馆参观完已经接近四点半,离闭馆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她想着来都来了,不如去把美术馆也看看,如果时间不够看完所有的展品,她明天再来一趟也未尝不可。 走进美术馆的纪瑜安发现这次也正巧有自己感兴趣的画作正在展示,但她没有直接到自己感兴趣的画作面前,而是从入口开始一幅一幅往下看。难得的闲暇时光,何不好好利用起来?她慢慢地往后看,努力感受画家的情绪,努力将感受化作自己的理解。 当她其它的画作看得差不多时,她视线移到自己最感兴趣画的位置,站着一个男人。那个男人背对着她,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行李箱。她被吸引过去,这个男人真奇特,来美术馆看画竟还拖着行李箱。 她缓缓走到自己感兴趣的画面前,出于好奇她还是偷偷侧头去看那个男人,却惊在原地。那个男人正仔细看画,不经意的侧目目光扫到了纪瑜安,他同样愣住。 他们相隔三米不到,却好像恍若隔世。美术馆中来往的赏画者就好似不存在,他们就那么对视了许久。 那个本该在言川的人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这个美术馆,出现在她感兴趣的画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纪瑜安还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看错了,伸手挡了一会,又把手放下。 谢靳言正朝自己走来。她反应过来,脚步立即不自觉往后移,就想逃跑。 她眼见他拖着自己的行李箱,上前一大步将她拉住,低声地问着:“跑什么?” 纪瑜安看见他先是震惊,随即又想起了那些令她不住地想要逃避的现实,对着谢靳言的语气也是淡漠的可怕。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又为什么在这里?”谢靳言抓着她的手,不管不顾就把人往自己怀里带。 “喂!这在美术馆呢!”纪瑜安被谢靳言突如其来的大胆动作吓到,下意识小声惊呼着。 谢靳言放开她,一手揽住她一手拖着行李箱,就往前走。 “我如果松手你就会跑,那我宁愿先让你觉得我是小人,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君子。” 纪瑜安在他怀里不老实地动来动去挣扎着,发现根本无法挣脱开谢靳言的禁锢后,索性摆烂又缩在他的怀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慢慢明明没有告诉你的。” 谢靳言朝着纪瑜安唇角微弯浮起了笑意。 “你觉得凭我的家境要找到你很容易吧?我说过了,我一直都不是什么君子。” 纪瑜安沉默着,撇着嘴别开脸不肯看谢靳言。 谢靳言见状,收起了自己的笑意,转而变为严肃的认真模样。 “纪瑜安,抱住你我才能有后续的解释机会,现在你别想再有机会逃跑。” 第111章 放过我吧 海城的风轻柔地拂过纪瑜安的发梢,不似言川那般寒冷刺骨,却没令她觉得温和。 一切伪装的好心情都随着面前这个死死拽住她不肯放手的谢靳言的到来而被揭下了薄纱,让她不再能够逃避现实,被迫面对她本想逃离的言川的人与事。 谢靳言把纪瑜安拉到了停车场里,将她塞进了一辆黑色的商务车的副驾驶里,自己则快速把手里拖着的行李箱放进后尾箱里就回到了驾驶座。 纪瑜安靠在副驾驶座位上,头倚着车窗,疲惫不断地涌上她的心间。她另一侧手拽着安全带,时而攥紧时而松弛,可始终无法真正的放松。 谢靳言发动着商务车,缓缓驶出了美术馆的停车场。 “晚上想吃什么?” 谢靳言一面留意着路况,一面用余光瞥着纪瑜安。他很清楚此刻的纪瑜安并不想见到自己,他是真的不要脸非要追到海城,在美术馆里死皮赖脸去抱她,就仗着她面皮薄不会当众跟他撕破脸。 他是真的居心叵测,也承认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非君子真小人。 纪瑜安沉默着,不肯与谢靳言说一句话。她一直望着窗外,眼见海城的中心片区与言川并无二致,只是气温差异较大,言川需要穿大衣的温度在海城却可以穿短袖。 谢靳言抿了抿唇,仍然不放弃地逐一询问着。 “海城菜怎么样?你应该没有来过海城。或者直接去吃海鲜吗?我知道有一家大排档的海鲜是真的很不错,又新鲜又实惠。还是想吃清淡一点,砂锅粥也特别不错。” 纪瑜安也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姿势,感受着眼睛突然的干涩,缓慢地闭上了双眼。 谢靳言得不到纪瑜安的任何回应,往方向盘的位置靠近了些偏头去看合上眼睛的纪瑜安。 她摆明了是不想与他交谈,甚至不再希望见到他。 现在的他对于纪瑜安来说,是更甚过洪水猛兽的存在。 纪瑜安紧闭双眼,脑海中莫名地浮现出昨天那个威胁她的邮件与电话。对方很清晰地指出自己是谢家,并对她的行程了如指掌。 她前脚刚订下去海城的机票,对方立即可以得知并电话再次警告她。 谢靳言的突然出现也印证了这一想法。 没有什么事是谢家查不到的,而她犹如一个蝼蚁,可以被轻而易举地踩死,或是被随意拿在手里把玩。 她相信谢靳言即使是离经叛道从不墨守成规的人,但也不至于会这样对待她。但无论如何,她都不在想靠近他们这些有钱有势的人。 纪瑜安对自己的定位十分精准,她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哪怕是谈恋爱,她的另一半也许与她同属相似的阶层,细水长流彼此陪伴。 然而她并没有任何谈恋爱结婚的打算。 直到谢靳言的出现,她想着或许能让她稍微体会与她以往不同的人生,在计划之外出现偏差似乎也不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但结果是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事一旦失去计划性,都将变得无法掌控。 她决定收回自己准备朝谢靳言迈出的脚步,还要尽可能的远离他。 车内陷入了沉默,谢靳言的手放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漫无目的地沿着海城的环岛路开着。 纪瑜安的视线聚焦,看见了与刚刚在地铁上穿行的不尽相同的风景。 太阳缓缓下落至海平面,橘黄色的光芒毫不掩饰地映射在海面上,好似在海上作了一幅星星点点的画卷。 暖色光霎时间消散隐于天际,逐渐幻化为紫粉色的暮霭覆盖着整个天空,月亮透着那层紫纱浮现着银光,一时间各色交相辉映在海天相接之处。 “谢靳言。” 纪瑜安张开了对谢靳言而言尘封已久的嘴,声音微哑清冷。 “嗯?” 连谢靳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发颤,藏着一丝不确定的胆怯。 “没想到这场日落,是你跟我一起看的。” 谢靳言清楚地辨认出了纪瑜安声音里的疏离,仿佛坐在副驾驶座上近在咫尺的她已经渐渐飘远,去到自己再也找不到的地方。 他瞬间想起了陈圳川说的,他能不能看见今天的日落。 他看见了,与纪瑜安一起看的。 秦皓果然极有速度地在他离开医院没多久,就帮他打听到了纪瑜安的消息。 “哥!海城。我的未来嫂子去海城了,是早上的飞机。需要帮你立刻订一张最近的机票吗?你来得及吗?我看最快起飞是两点,我可以让飞机等你一会儿。” 那边的陈圳川一下子就听见了秦皓的大嗓门,踩着油门的力度瞬时加大,车子直接飞驰着往谢靳言家里冲。 “阿皓,你马上帮我订。我回家收拾好东西就赶到机场。” 这回连十分钟都不用,陈圳川就把车开回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你上去收,我在这里等你送你去机场。” 陈圳川短短的一句话被谢靳言的关门声掩盖,谢靳言早就没了影子。 谢靳言一直有外出交流偶尔出差的习惯,所以他临时收拾的功夫特别快,没几分钟就打包好了自己的行李箱,急匆匆下了楼。 陈圳川一直在原地等他,见他上车又是一脚油门踩着急速赶往机场。 时间都来得及,他赶在起飞前二十分钟冲进了机场,顺利登机。 谢靳言落地是四点,秦皓也安排好他与纪瑜安住在同一个酒店,并准备好了车在机场门口等着他。车子的主人是秦皓的朋友,临时有些事需要到美术馆附近,就询问谢靳言能否打车到美术馆这边来拿车。 他也没打算一开始就冲去找纪瑜安,他想纪瑜安也许需要休息,他晚上再去找她可能会比较合适。 谢靳言就同意了,自己打车到美术馆拿了车。他无意间看见美术馆外的大型横幅,上面是目前展览的主题与海报。 他忽然想起这个画家似乎曾被纪瑜安分享过,在她的个人账号里。阴差阳错下,他好似受到了指引,莫名其妙地拖着行李箱走进了美术馆。 谢靳言就这样提前遇见了同来看画的纪瑜安。 他从不相信所谓的法则与算命,但这一刻他却感谢上天刚刚给予他的感应— 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纪瑜安的召唤。 他一直以来都坚定不移地只想走向纪瑜安。 往后他也将一直贯彻执行这一法则。 “纪瑜安,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谢靳言在前面环岛路的右侧拐了弯,驶进了海边栈道旁,找了个没有人与车子的地方缓缓停下了车。 “我专程追来,就是为了跟你解释——” “谢靳言。” 纪瑜安突然叫住了谢靳言,但她的目光却根本没有侧头落在谢靳言身上。 “你为什么非要追来跟我解释?” 谢靳言紧紧地盯着在他身旁却极力想要逃离的纪瑜安,他的心被这样的她牵扯着抽痛。 “因为我喜欢你。” 纪瑜安因他的回答缄默不语。 “纪瑜安,我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希望你能相信我,所有的事情都非我本意。” 忽然谢靳言听到一个小小的啪嗒一声。 极轻。 却在这个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楚。 谢靳言暗叫不好,视线下移发现纪瑜安的包包上面有一颗晶莹的水珠。 紧接着一道带着细微哭腔的声音传入谢靳言的耳里。 “谢靳言,不如你趁现在放过我吧。” 第112章 不作数 纪瑜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可她的话却直直地刺进了谢靳言的心里。她的眼泪,也同样刺痛了他的双眼,令他的眼眸霎时间变得腥红,几乎无法隐忍。 “你的这个要求,我可以不答应吗?” 谢靳言的声音沙哑无比,声音满是无法掩盖的痛楚,只想一股脑将所有的情绪和解释都倒给纪瑜安。 “谢靳言,这只是我的请求,不是要求。”纪瑜安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泪水,却怎么也压不住那阵涌上心头的无法言喻的心情,令她的眼泪更加控制不住的下落。“我不会要求你去做什么,但我真诚地希望,谢靳言你可以就趁现在,放过我。” “如果我说,我做不到呢?” 谢靳言紧接着询问着纪瑜安,言语间都难掩自己的迫切与烦躁。 纪瑜安对这个回答没有感到任何的意外,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缓缓开口。 “那我似乎也没有办法。” 谢靳言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因纪瑜安的动作哽在了喉咙之中。 纪瑜安微微侧头,认真地对上谢靳言有些发红的双眸。 “但是我能做出自己的选择。谢靳言,从今天开始,我们连朋友都不要做了。” 谢靳言眉眼紧蹙,看着纪瑜安的双眼盛满了眼泪。她原本清亮乌黑的眸子,霎时间变得失去了所有的光彩,白皙透红的脸颊清晰可见的泪痕,令他止不住的心疼。 可这些都是因他而起,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纪瑜安,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一下可以吗?就让我跟你解释吧” 纪瑜安没有反对,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头。 “我和叶以柠的婚约是谢家和叶家自己定下的,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我就读书的时候见过叶以柠一回,而且说的话绝对别说五句了,三句都可能没有。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想起过这样的人,从头到尾。还有微博热搜上什么英雄救美,纯粹是胡说八道!我那天的外套借给许致恒了,不信你问他!” 谢靳言的声音急迫地颤动,生怕自己没有解释到位,还有些语无伦次,只希望纪瑜安能够相信他所说的每个字。 纪瑜安低着头没有说话,在谢靳言说到是谢家和叶家在他们没出生前就定下时,她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安静地听完了他的所有解释。 “可是叶以柠的澄清” “操她真的是认错人了,我今早才加上她的微信,我以前根本没有加她,跟她完全都不认识,我怎么会跟她谈恋爱,履行婚约呢?你不信的话给你看我们的聊天记录。”谢靳言在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最后在自己的裤袋里面找到了手机。 他飞速调到与叶以柠的聊天记录,急急的递给了纪瑜安。 纪瑜安没伸手接,她的头往后缩了缩。 “你拿走!我没有看别人隐私的习惯。” 谢靳言急得不得了,见纪瑜安不肯接,只能将聊天记录从头开始,手机屏幕面向纪瑜安朝她展示。 “我给你看呀!在你这里我没有什么隐私,我不在意那些东西,我只想让你相信我。” 纪瑜安直接不愿意看,她把头别了过去,朝向着窗外。 此刻的谢靳言真是百口莫辩,他早上在医院电梯里发现了叶以柠。叶以柠那阵热络令他非常的不舒服,虽说一切都是误会,叶以柠也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源头都来自各自的家族,可他就是没办法忽略自己心底的不耐和厌倦。 他做不到对所有的人保持充足的耐心,更何况是怜香惜玉,完全不是他的风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叶以柠仅凭那件黑色大衣就认为救她的人是他谢靳言,更不理解那篇澄清叶以柠是抱着怎么样的心态去书写的,他们分明连脸熟都谈不上。更别说他再额外给她什么错觉,令她认为他谢靳言是喜欢她的,并十分愿意与她执行那个一纸婚约。 所以他宁愿一开始在澄清之时就摆出自己最真实的态度,毫不拖泥带水地拒绝,干脆利落地保持距离。 他冰冷地把叶以柠推开,这样对叶以柠才是真正的负责。 他谢靳言没办法喜欢除了纪瑜安以外的人,这一点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我想你搞错了,救你的人根本不是我。】 这句话发出,叶以柠那边迟疑了很久。 【靳言哥哥,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呀?我是以柠呀,你那天穿着的黑色大衣,还有你的侧脸,我根本不可能认错的。】 谢靳言一看叶以柠的回复,眉头紧皱。 真的很难想象有人会仅仅凭借一件黑色大衣,还有模糊的侧脸去确认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他十分无奈地向这个他甚至不记得长相的女孩回复着。 【救你的人是我的同事,他刚好借走了我的黑色大衣,才会让你误会了这个人是我。】 【还有就是网上的澄清,我希望你可以删掉你的微博。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希望你以后谨言慎行。】 那边的叶以柠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极快的‘对方正在输入中’。 【可是,我分明看得很清楚。那个侧脸就是你!还有,这些不全是子虚乌有的事情。靳言哥哥你忘了我们是有婚约的吗?】 【谢家和叶家定下来的,你是忘记了吗?我们总有一天会结婚的提早对媒体曝光也不过分吧?】 谢靳言却因叶以柠的话彻底失去了耐心。 【你是听不懂我说话是吗?我对你没有兴趣,也不会管什么谢家和叶家定下来的婚约,这些对我来说从来没有被承认过。你不应该被这些家族的传统和所谓的婚约困住,我也不是一个适合你的如意郎君,所以你把这个婚约忘掉吧,这些都是不作数的。】 【?】 【靳言哥哥,这些怎么可能不作数?婚姻之事媒妁之言,我从小就被许给你,就不可能这么放弃。你可能还不太了解我,我们可以先谈一阵子恋爱,让彼此更加熟悉了解说不定会令你有所改观!】 谢靳言这下是连一丁点的怜惜都消失了,强忍着删掉叶以柠的冲动,一字一顿地打着:【我有喜欢的女孩,我会跟她谈恋爱结婚。所以很抱歉,我真的对你没兴趣,希望你能找到真正适合你喜欢你的男孩子。】 叶以柠很久都没有回复,在谢靳言关上屏幕前,来了回复。 【你喜欢的女孩是谁?】 谢靳言回得飞快,这些话像是深深刻在他的心间。 【她是长在我心尖上的女孩,是我此生唯一之所求。】 第113章 我想亲你 午后的阳光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顷刻间天气转为多云,干燥得没有一丝水汽,也令谢靳言烦躁无比。 那边的叶以柠仍然不死心,接着疯狂打字与谢靳言聊天。 【靳言哥哥,既然你们还没有谈恋爱,为什么就是不能再考虑一下我呢?万一你在跟我相处的过程中,发现其实我才是更适合你的那个人怎么办?靳言哥哥,你也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们有婚约,说明我们是有缘分的,我或许就应该嫁给你的。】 【对不起。】 谢靳言都没有看完叶以柠的这番长篇大论,不由分说地先回复了一句道歉。 【我没办法跟你深入了解,更不能承诺跟你谈恋爱和结婚,你真的不该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不想骗你,我不会把目光放在其他女孩子身上的。所以希望你能尽快找到满心满眼只有你的男人,我们之间的婚约无论谢家和叶家说什么,在我这里都不作数。】 叶以柠仍然在努力地输入中,但谢靳言的回复令她残忍地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因为我除了她,谁都不可以。】 叶以柠的心情瞬间跌入了谷底,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复谢靳言。 谢靳言已然接到了秦皓的电话,收拾行李奔赴有着纪瑜安的地方。 他自认为已经与叶以柠解释得十分清楚并划清了界限,剩下的依然是他与纪瑜安时间的问题。 谢靳言原原本本把与叶以柠微信的经过告诉给纪瑜安听,如果她因为隐私的问题不愿意亲眼看他们的聊天记录,他便一字一句念给她听。 纪瑜安紧紧抓着在腰间禁锢着她的安全带,内心犹如翻江倒海般涌现着复杂多变的情绪。 她深深吸气,努力更换着呼吸来被迫吸收谢靳言希望她听进去的事实。 那件黑色大衣竟变成了整件事情的主角,虽说全都因它而起,但谢家和叶家的婚约却是实实在在的,即使这些非谢靳言的本意。 “纪瑜安,我说的话全都是真的,绝无半句假话。你能相信我吗?” 谢靳言艰难地吞咽着口水,在车厢里的沉默中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把纪瑜安拽下车,对着海城的日落把她再度嵌进自己怀里的冲动。 纪瑜安的脸愈发苍白,侧脸的泪痕毫不掩饰地挂在那里,令谢靳言想伸手轻抚。她长长的睫毛微微翘起,点缀着一颗小小的泪珠。 “能,我信你。”谢靳言分明听见纪瑜安轻柔地嗯了一声,没等他的笑意爬上嘴角时,又听她炸出惊天响雷。“但我们依然不再是朋友。” 谢靳言闻言,只觉浑身冰冷且僵硬。他的手指攥紧了下侧的方向盘把手,用力地使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显凸起。 “即使我与你解释了所有事情与我无关,我对叶家千金毫无兴趣,我对你说的话我的心意都是真的,你也仍然坚持我们不再是朋友吗?” “对。” 纪瑜安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干脆利落地应着。 “你想要解释,我也认真听了。但我想坚持自己的选择,从今往后与你只是项目里的同事。出了项目,希望我们不再有联系对,就是这个意思。” 谢靳言再次感觉到纪瑜安才是真正的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他强忍着喉咙里不时传来的涩疼,轻声向纪瑜安开口。 “纪瑜安,我们本来今天要一起去看戏剧的。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看戏剧,就差那么一点点” 纪瑜安附在睫毛上的泪珠因谢靳言的话语,倏忽间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谢靳言。” 纪瑜安吸了吸鼻子,声音里的哭腔消散了不少,变得清冷疏远。 “没有那么多如果。我们都该看见已经发生了的事情,不是去纠结根本没有发生也不会再发生的假设。” 纪瑜安的这些话无疑是在提醒谢靳言,他们之间的不再可能。 “如果今天我们一起去看戏剧,我们会发生什么?” 纪瑜安对着谢靳言的问句,心底的波澜不断地翻涌,像是被无数根针刺进她的心间,令她喘不上气。 如果今天她们一起去看戏剧,也会一起看日落吧。 一起看言川的日落。 她们会在外面共进晚餐,也许是高档西餐厅里谢靳言为她一一切下的牛排,也有可能是温暖的家常菜里藏在细腻食物里的柔情,还有可能是打包些简单食物到江边就着绚烂的暮霭畅谈。 她想她会迈出靠近谢靳言的那一步。 她会更加允许谢靳言朝她步步紧靠。 她或许会在这个夜晚尝试更了解谢靳言,也认清自己内心深处的需要。 但都止于如果。 变得不再有可能发生。 “我会拒绝你。” 纪瑜安的声音猝然间变得冰冷起来,随着海城这阵紫粉色云霞的消失,夜幕降临的毫无温度。 “谢靳言,我会拒绝你,然后离你远远的。” 所有的所有,就到此为止。 我与你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该起了贪念妄图互相纠缠。 纪瑜安抬起了自己已经恢复至清亮的双眸,不加掩饰的平静直视着谢靳言。 “我请求你,趁现在放过我吧,也认清现实。非你本意,但你是谢家人。” 谢靳言攥着方向盘的手依旧紧握着,可另一侧的手却无意识地重重从窗台砸了下来,摔到了自己的腿上。 “行,现在作为同事吃一顿饭可以吗?” 纪瑜安咬了咬下唇,犹豫了片刻在谢靳言再次询问之前点了头。 “谢靳言,就吃一顿饭。” 吃完这顿饭,她们就不再是这几个月的她们。 谢靳言没说话,只是发动了车子转着方向盘拐出了这条小路。 “我想吃海鲜。” 纪瑜安小声地在前面红绿灯即将亮起时说了一声。 “我听你的。” 谢靳言一脚油门直直地在亮起绿灯的瞬间冲了过去。 “我什么都会听你的。” 纪瑜安充耳不闻,把头转向了窗边。 他的话在她的脑海里回荡着,可她的意识却残忍地在告诉自己,那些过往只是南柯一梦。 如今在这顿饭后,在今晚过后,连同纪瑜安高中时对谢靳言的暗中观察也终于落下了帷幕,该封尘在遥远的过去,她将奔向不再有谢靳言的未来。 谢靳言把车子停在了一家大排档的停车场,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纪瑜安没有与谢靳言并肩,还是选择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直到落座也仍旧相顾无言。 谢靳言递了菜单过来,纪瑜安有些踌躇,可他却已面色日常。 “这是团建,纪师傅吃点什么?” 纪瑜安闻言,接过菜单的手指拽紧了些,微微泛白。 “我想吃虾蟹。” 谢靳言点着头,招手让服务员点菜。 随后两人也没有任何交谈。 纪瑜安甚至觉得自己都不该答应有这顿饭的出现,令她如此煎熬。 她抬眸去看昏暗的海平面,清爽的海风扑面而来,却丝毫没有感到放松。 她整个人紧绷着,说不上来的别扭。 谢靳言点了砂锅粥,还点了虾蟹和鱼。上菜后,他很自然地拿过纪瑜安的碗替她舀着粥。 纪瑜安恍惚间回到了一个月前,两人还在暧昧着一同吃饭,并有着许多肢体接触。 “谢教授,谢谢。” 谢靳言拿着碗的手顿了顿,苦笑着:“你的角色代入也不需要那么快吧?过了今晚才是同事。” 纪瑜安拿起勺子将粥放进嘴里—— “嘶!” 她连忙放下勺子,拿起了旁边的茶就喝下去。 “纪瑜安,小心些!” 谢靳言盯着她看时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忽然勾着唇笑。 “纪瑜安,我来告诉你今天可能会发生什么。” “我的舌头会被烫到。” 纪瑜安一脸幽怨地看着谢靳言。 “是此时此刻。” 谢靳言摇着头,他的声音停顿了半秒,冲进了纪瑜安的耳里。 “我想亲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