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被迫觅王侯》
第一章 救人
兴武初年九月初,朝廷下令将河东路的百姓向洮州、岷州搬迁。
搬迁路上,一行人途经原州时遭遇了祸事,连续下了几天大雨,山体突然塌陷砸向人群。
危险来临之前的一瞬间,赵学礼十四岁的长女赵洛泱就像是提前预知了什么似的,先一步拦住祖母和母亲,推开了父亲、弟弟,因此她不小心被石头砸中,一直昏迷不醒。
三天了,赵家人找了些草药为赵洛泱敷伤口,能用的法子都用了,可赵洛泱却没有半点的起色。
平日里请郎中都难,更何况在这种地方,同行的人开始议论,赵家大姐儿肯定是不成了,开始有人劝说赵家人,不要再为了赵洛泱的伤耽搁,不如早点启程。
搬迁的队伍不止他们一个,等别人都到了洮州、岷州,先入了户籍,分了土地,他们也只能挑选别人剩下的。
“一个个都是没心肝的,”赵家老太太杨氏掐着腰骂,“要不是我孙女拦住车马,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要被埋在那下面,没图你们报恩情,怎么?耽搁几日就不乐意了?分的地再好,能买活命?”
这是真的,当时一切发生的太快,若非赵洛泱喊了一声,后面有几户人也走了过去,这一下子不知道要有多少人遭殃。
这下没有人敢在杨老太面前说道了,杨老太那张嘴比谁都厉害,真让她盯上了,必然讨不得好。
杨老太看着赵洛泱,不禁叹了口气:“都怪我,我若是早点发现那老畜生坏了心肝,也不会落得这个结果。”
赵洛泱的母亲罗氏,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低声劝说:“娘别这么说,谁也没成想会是这样。”
杨老太骂的是自己的夫婿,也就是赵家老太爷。
赵老太爷是个读书人,战乱时家里人都死了,他逃到了乡里被杨老太一家搭救,赵老太爷除了读书一无是处,不过好在本分肯学,帮着杨家人忙里忙外,将杨老太两位高堂哄得高兴,干脆就将女儿嫁给了他。
两个人成婚之后,杨老太为赵老太爷生了四个儿子,取名:学文、学礼、学景、学义,这文绉绉的名字,在乡里也是头一份,有段日子让杨老太一想起来就脸上有光。
不过随着战乱平息,日子踏实下来,赵老太爷的本性也渐渐暴露,开始不愿意做地里的活计,在城中找了户人家做起了西席之后,更是看不上杨老太和家里几个不争气的儿子,这次朝廷迁户,赵老太爷在城里早就打听到了消息,却没有告诉杨老太,而是偷偷地将家中的几亩地变卖,带着读书好的大儿子赵学文一家先一步动身离开了,走之前说是要去南方寻亲戚,过些日子就回来。
还是赵洛泱发现了压在席子下的休书,杨老太才回过味儿来,哪里是什么去寻亲戚,分明就是抛妻弃子。
粗妻不要了,读书不好,眼看没有出息的三个儿子也不要了。
杨老太受了打击,差点因此一蹶不振,想要休妻也没什么,可她是没想到赵老太爷会这样没良心,走的时候几乎是断了他们的后路。
这次迁民,赵老太爷提前去衙门为杨老太和三个儿子家都登记造册,领了迁民凭证和川资。
赵老太爷离开的时候,将变卖土地的银钱和川资全都带走了,这是要将他们逼上绝路。
杨老太等人没有了银钱,连大牲口也买不起,全靠几个儿子、儿媳背着家当前行,路上如何艰辛可想而知。
杨老太恨得厉害,一日夫妻百日恩,三个孩子都是他的骨肉,他却这样赶尽杀绝,还有她那大儿,居然连老娘和三个兄弟都不顾。
越想越气,杨老太大病一场,多亏有赵洛泱身边陪伴,望着一脸担忧的小孙女,杨老太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也想了明白,她得活着,等着那老畜生入坟茔子的那天。
杨老太用她那粗糙的手,揉搓着孙女的手,心里盼着孙女快快好起来。
“老二媳妇,”杨老太叫罗氏,“咱们丫头是不是开口说话了?”
罗氏一滴眼泪掉落下来,她点了点头:“娘,是真的。”如果不是洛泱说话,她们也不会停下。
不过还没来得及欣喜,就突然有了这样的变故,大家忙着照顾受伤的洛泱,现在还没仔细想想这件事。
杨老太道:“咱们丫头定会好起来,救了这么多人,菩萨得送她一场大造化。”
赵洛泱生下来就不会说话,郎中都说是先天有缺,赵学礼和罗氏心疼的不得了,对女儿格外的偏爱,赵洛泱虽然不言语,但喜欢摆弄家中的书册,还偷偷地听赵老太爷给几个儿子讲学。
杨老太常思量,说不得四个儿子还不如她的小孙女,当然这话说出去没人相信。
正胡乱想着,席子上躺着的赵洛泱忽然皱起了眉头。
“洛丫头。”杨老太瞧在眼里,顿时一阵激动,不由地低声呼喊。
赵洛泱张开嘴不知在说些什么,杨老太附耳过去才听清楚,赵洛泱说的是:“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山那边还在下雨。”
杨老太心中欣喜,不过赵洛泱接下来的话杨老太和罗氏就听不明白了,只听赵洛泱接着道:“他说……凹形陡坡,大雨,水渗入坡体……孔……隙水压力……崩塌……是真的,快避开……会崩塌……”
杨老太和罗氏听不太懂赵洛泱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崩塌两个字倒是让人明白的很。
“没事了,没事了,”罗氏忙低声安抚女儿,“放心,大家都避开了。”
杨老太擦了擦眼角:“洛丫头快醒来,看看我和你娘。”
听到了杨老太和罗氏的声音,赵洛泱真的有了反应,她的嘴唇动了两下,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赵洛泱刚刚醒来,目光带着几分茫然,眼前的景致愈发的清晰,让她的眼眸也逐渐变得明澈。
雨已经停了,林中微风轻柔地吹拂在她脸上,之前的危险过后,一切又恢复了平常。
但只有赵洛泱知晓,一切都不一样了,至少对她来说不同了。
其实这发生在她身上的变化已经有半个月,来得很突然,像是一场梦一样。
就在半个月前,她的脑海中多了些东西,而这东西说能治好她先天不足的病症,她开始不信,但确实慢慢见效了。
时玖,赵洛泱在脑海中喊了一声,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即出现在她脑海里,之前山坡会塌陷的事,也是时玖提醒她的。
时玖那冷淡刻板的声音响起:“宿主在山坡崩塌时救人,增加魅力值十五点。”
第二章 奖励
赵洛泱只想着救人,根本没想到这个举动系统会给什么奖励,这算是意外之喜,这也是赵洛泱有了系统之后,第一次获得魅力值。
赵洛泱在脑海中,继续与时玖交流:“15点怎么来的?”
时玖道:“你之前的救人之举,除你家中人之外,有十五个人真心感谢你、夸赞过你。”
所以魅力值是真心真意的感谢和夸赞,不过为何不算家中人?难不成是怕家人对她偏心?这个系统还真是想的周全。
自然还有一些因为她的举动而逃过一劫的人,并不觉得感谢,那就不能计入魅力值。
赵洛泱接着问:“15点能换什么?”
时玖道:“眼下能换书籍、文献。”
赵洛泱现在好像无暇看书:“能换吃的、用的东西吗?哪怕差一点也可以,糙米什么的都可以。”
问出这些问题,便于了解这个系统,眼下他们最需要的也是这些物什,时玖不喜欢主动说话,她只能一点点的询问。
时玖道:“魅力值兑换的东西只能在脑海中观看,想要兑换实物,需要用财富值。”
赵洛泱看了一眼浮现在脑海中的一行字。
财富值:3.3元,魅力值:15
时玖教过她如何看系统的数值,但对于这个奇怪的叫做数字的东西,赵洛泱还是不怎么了解,比如现在的财富值3.3,3她能理解,后面跟着.3,那是多少?“元”又是什么东西?
至于这3.3是怎么来的,赵洛泱忍不住要去摸自己腰间的荷包,里面有十个铜板,是祖母塞给她的,放到她手里的时候还热乎乎的,不用想都知道祖母将它们放在胸口保护着。
铜板交给她之后,系统的财富值就从0元变成了3.3元。
要知道一文钱已经可以买七个蒸枣了,两文钱就能买一小块粗饴糖,祖母咳嗽向铃医买一贴药也才花了一文钱。
十文钱不多,但也不至于太少,可是在系统里,竟然只是3.3元。
赵洛泱正盯着那3.3元看,之前时玖说过财富值的兑换区还没有打开,需要等待,她一直都在盼着看到兑换区……
赵洛泱正想到这里,眼前忽然一黑,财富值3.3不见了。
赵洛泱顿时一惊:“这是怎么了?”
时玖道:“这是为打开兑换区做准备。”
看来财富值和魅力值是相辅相成的,之前没有魅力值,财富值兑换区也不肯打开。
赵洛泱忽然很是好奇,不知道到底能兑换到什么物什。
时玖提醒道:“3.3元,兑换不了什么东西,宿主还是想方设法提高财富值。”
赵洛泱点点头。
时玖道:“虽然系统设置了四个阶段,你处于最简单的任务中,但以你目前的情形来说,也没有任何把握能够完成。”
第一阶段的任务是要帮助整个赵家摆脱贫困,且她个人的魅力值达到一千以上。如果完不成任务,系统就会脱离她寻找下一个宿主。
赵洛泱自然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毕竟她先天不足,还需要系统来医治。
用时玖的话说,她的病是因为脑神经受损,这个世上没有什么良药,只有系统能让她痊愈。
摆脱贫困是吃饱穿暖?这个不提,单说一千魅力值,听起来就已经不少了,更何况魅力值有了之后,还会花掉,然后再重新累积。
时玖说话一向直截了当,加上声音没有半点的情绪起伏,听起来十分冰冷。不过赵洛泱知晓,所谓“系统”并不算是个人,自然也就没有人该有的感情,如此一来一切也就能够理解了。
反过来,如果将时玖当成一个人的话……
那这个人异常的疏离、冷漠,很难相处。
这些日子赵洛泱已经逐渐适应了时玖的存在,只要将时玖当做一个物什,又或者会说人话的东西,总之不要想他是个人就好了。
赵洛泱不再说话,等待系统更新完成。
时玖也归于沉寂,默默地审视着系统的各种数据。
最初,系统通过评估,给予了新手宿主唯一一次导引。
母亲罗氏的妹妹嫁给了一个小商贾,这次刚好要去京城,罗二娘喜欢这个外甥女,想要带洛泱去京城治病,赵学礼和罗氏都点了头,准备筹些银钱让洛泱上京。
赵洛泱的病已经大好,相貌也不错,这次去京城是个机会,可以认识更多的女眷,在系统的帮助下,能得到女眷的夸赞,更快得到提升,赵洛泱的处境所有改变,也就能反过来再帮助赵家人。
时玖将这些告诉了赵洛泱,不过赵洛泱却不肯走,甚至还从时玖的言语中,猜出家中会有变故,于是在杨老太屋子里找到了赵老太爷的休书,见到了休书,她决定与家里人一起搬迁。
既然赵洛泱与系统预计的轨迹有了偏离,接下来又会怎么样?时玖也看不出,不过赵洛泱总算获得了魅力值,顺利地彻底激活了系统。
原本宿主如何选择,不是系统该考虑的问题,可时玖还隐瞒了一些内情没有告诉赵洛泱。
赵洛泱完成系统任务,事关他的生死。
时玖低头向自己身上看去,一行红色的字正浮现在上面,这行字只有时玖自己能瞧见。
耳边传来刺耳的声音:【!】警告,生命值偏低!
红色的字体过后,闪烁出数据。
生命值:5%
当生命值为零的时候,他就会立即消失,而提高生命值的方法,就是帮助赵洛泱完成任务。
在迁民之前,他就知道被困在系统之中,本不想屈服于系统的安排,但眼看着生命值不停地下落,一度跌到了1%,他才不得不开口与赵洛泱说话,当获得赵洛泱的些许信任后,他的生命值涨至5%。
时玖没有告诉赵洛泱,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系统,而是一个人,但是他为何会在这里?他又是谁?他不得而知。
他不想被困在这里,却只能通过赵洛泱才能获得更多的生命值,当生命值达到100%的时候他才能从这里脱离。
而这一切都要依靠赵洛泱。
“洛丫头还觉得哪里不舒坦?”杨老太的话打断了赵洛泱的思量。
“阿奶,”赵洛泱张开嘴喊了一声,“我没事了。”
说着赵洛泱又伸手握住了罗氏的手:“娘。”
赵洛泱这一开口说话,让杨老太和罗氏都红了眼睛,脸上却是欣喜的笑容。
杨老太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额头:“热病也消了,等弄些好的吃食仔细养养就能彻底好了。”
平日里说养还容易,现在这种情形,别说好吃食了,能吃饱都不容易,杨老太心里下了决定,就让几个儿天天去林子里给丫头套野食。
“爹和阿弟呢?”洛泱话音刚落,就看到两个人影快速走过来。
出去采药的赵学礼对上赵洛泱的视线,不禁有些激动:“洛泱醒了。”
八岁的赵元让更是哭着扑了过来:“阿姐。”阿姐这么躺了好几日,真的吓坏了他,他还以为阿姐与路上见到的那些人一样,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赵洛泱看着爹爹和弟弟手中的草药,知晓全家都在为她奔忙,不由地心里一暖。
赵学礼道:“醒来就能好。”
经历了这样的波折,一家人还能如此,算是上天护佑,更何况洛泱还能开口说话了,这对赵学礼和罗氏是想都不敢想的喜事。
不过短暂的欢喜过后,赵学礼担忧地查看着女儿的伤势,然后道:“洛泱的伤不好再赶路。”
杨老太倒是不在意:“那就迟几天再走。”
赵学礼应了一声,不过却担忧地皱了皱眉头。
罗氏发现了赵学礼的异样,低声询问道:“怎么了?”
赵元让略有些紧张地道:“山下不远有死人,死了不止一个……与我们同行的官吏已经去查看了。”
赵元让虽然才有八岁,却聪明伶俐,将方才见闻说了个清楚。
赵洛泱心中思量,眼下他们停留在一处林子里,弄吃食并不难,饿死的可能性不大,那么人是怎么死的?误食了有毒的果子?还是得了什么病?
第三章 掌控
赵洛泱这边思量,那边罗氏已经在问。
赵学礼道:“我和元让急着回来,也没看太清楚,学景、学义去打听消息了。”
杨老太听着又死了人,心里一沉,这么慌慌忙忙的赶路,屁股后面跟只耗子都得饿死,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
杨老太看向罗氏:“让老三和老四媳妇带娃娃们过来。”一家人聚在一起放心些。
前些日子,老三的媳妇陶氏发现自己可能有了身孕。
赵洛泱受伤之后,葛氏怕两个孩子添乱,再加上陶氏也需要照顾,两个人带着孩子就去了不远处歇着。
许是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罗氏走到半路就看到了迎过来陶氏和葛氏。
“是不是洛丫醒了?”赵三媳妇陶氏立即道。
罗氏点头。
陶氏和葛氏都满脸喜色,这个侄女儿虽然平日不会说话,但并不像外面人说的痴傻,至少平日里决计不会给她们添麻烦,反而会帮衬着做些事,最近侄女越来越好了,这次还救下了全家。
赵洛泱感觉到额头一凉,赵元让将找来的草药捣烂敷在赵洛泱伤口上。
“阿姐好点没有?”赵元让清亮的眼睛盯着赵洛泱看。
赵洛泱点头:“敷上了草药很舒坦。”
赵元让低声道:“药方是阿爹从宋太爷那里拿来的。”
赵洛泱知道宋太爷,宋家是这次迁民中的大户,这家人原来在城里有大宅子,听说是宋太爷的儿子下了狱,才落得如今的光景,宋家人并不张扬,但宋太爷却抠门得很,无论谁上前借物件儿,宋太爷一概不给,也不知道阿爹如何肯让宋太爷帮忙。
赵元让待还要说,陶氏和葛氏身边的两个孩子走上前来。
陶氏的长子赵元吉道:“阿姐会说话了?以后都能说?”
赵洛泱道:“能。”
赵元吉比赵元让小一岁,稚嫩的脸上也满是喜气。
葛氏看了看抱着她腿的赵元宝,元宝胆子小,平日里只会缠着她,葛氏怒其不争,用脚踢了踢赵元宝,赵元宝却依旧不肯上前。
葛氏心里叹息,她这儿子只怕将来不会有什么出息。
大家正说着话,赵学景、赵学义兄弟两个回来了。
赵学景走得快,后面的赵学义肩膀上扛着几根木头,累得满头大汗。
看到赵洛泱,两个人先上来关切,然后说到外面的情形。
赵学景道:“我跟人打听了,都说这几天太热,中了暑邪,但我瞧着不是那么一回事,刚刚遇到丁大哥,丁大哥本要赶路进城买粮,就发现去城中的路上,倒下的不是一个两个,丁大哥远远看着就没敢上前。”
丁茂生与赵家同处一个村子,平日里两家来往就不少,这次路上更是互相帮衬,走动得十分亲近。
杨老太道:“一下子死那么多人,难不成真是时疫?”
赵学礼道:“豫小王爷战死之后,西北就乱了套,衙门里不少人手都被调走了,若不是这样,山匪也不敢那般猖狂,不管是不是时疫,都肯定指望不上衙门,这话不能往外说,但咱们心里得有个数。”
豫小王爷听说今年才十九岁,别看年纪不大,却已是威名赫赫,战功立下不少,但也有些不太好的传言,说他太早染了杀气,动辄发怒杀人,入京面圣时,与工部侍郎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当场杀了侍郎父子,因此被皇帝责罚。
赵家人会知晓这些,都是赵老太爷给城中的员外公子做西席,这话都是出自员外的嘴。
杨老太看向老四赵学义:“你呢?只有你三哥说,你问到什么了?”
赵学义露出尴尬的神情。
杨老太接着数落:“打听消息去,你扛几根木头回来做什么?”
赵学义憨憨一笑:“儿这不是想着,万一洛丫头一时半刻不能好转,我做个物什,将她背去城里看病。”就这样边想边找木头,连打听的事抛在了脑后。
不过,赵学义倒是想起一桩不太寻常的事:“刚刚在林子里,我好像看到了黄衙役,本来想上去说两句话,谁知道黄衙役匆匆忙忙走了,对了,黄衙役脸上好像还蒙着一块布巾。”
这么热的天,谁愿意往脸上糊那些东西?
赵家全家人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赵家三兄弟互相看了一眼,赵学礼和赵学景再次抬脚向外走去,这次他们出去得掏出点实情来。
陶氏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在这样的地方,吃食都不够,更别提用药了,真的传上时疫哪里还能有活路。
陶氏这边吓得不得了,赵学义“叮叮咣咣”开始折腾起木头来,用的都是他从家里拿出来的那些石头磨的家什。
杨老太看着生气,正要吆喝,却被赵洛泱拉住手:“阿奶,让四叔做吧,咱们一家老老小小,指不定谁就能用上。”
杨老太好不容易才盼到小孙女能开口说话,眼下不管赵洛泱说什么,她都肯听,更何况她还觉得小孙女说的有道理,也就不再去管。
赵洛泱开始盘算接下来的事,最坏的结果就是真的遇到了时疫。
“阿奶,”赵洛泱低声道,“咱们还有多少口粮?”
杨老太摸了摸身下的包裹,粮食都在这里呢,她走到哪里拎到哪里,有些粗粮,有些糠皮、菜干,还有在家里就烙好的大饼,除此之外,还有几个儿子打的两只野鸡和他们在林子里挖的野菜和蘑菇。
杨老太不自夸,她操持吃食是谁也比不上的,谁叫一睁开眼睛,就要填饱十一个人的肚子呢?在家时准备了些吃食,这一路上,她也没少挖了野菜。
即能挖野菜又不耽搁赶路,下手必须稳、准、狠,就算雁过都得拔毛,跟在杨老太屁股后的,基本没什么收获。
至于银钱,出发之前大伙儿买了些物什,路上花费了一些,昨儿杨老太拿出一些给了老三,让老三向同行人换了些黍米,全家还剩下不到三贯钱,这钱大部分在她这里,一少部分给了三个儿子、儿媳带着。
至于儿媳们有多少娘家带来的银钱,杨老太也不去思量,出来之前,儿媳们私底下已经贴补了不少,不到走投无路,不能去抠她们。
现在看着东西是不少,但是有出无进的话,很快也就吃完了,银钱更是,路上半点不抗花。
赵洛泱看了看两只套来的野鸡,两只鸡只是伤了腿,全都活着。
杨老太道:“想吃东西了?让你四叔宰来给你吃。”
罗真娘也走过来照看女儿。
赵洛泱摇摇头看向杨老太和罗真娘:“阿奶、娘,如果真的是时疫,咱们走得越快越好,这鸡得立即宰了,生火烤成肉干,路上可没那么多时间干这些。”
杨老太心中也在盘算这些,她是不会指望衙署的,那些衙役遇到事比谁跑的都快,小孙女说的没错,不能光等着两个儿子打听消息,她们也得做点准备。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你说给我治伤的药是爹从宋太爷那里打听来的?”
宋太爷说不得通些医理,能看得更明白些。
赵元让点头,不等阿姐开口,他已经明白了:“我悄悄过去,看看宋太爷在干些什么。”
剩下的人也不能闲着,罗真娘和葛氏带着几个孩子去打水,将带的水囊都装满。
赵洛泱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杨老太拦下:“身子还没好呢,就在这歇着!”
赵洛泱被强行按下,帮着四叔去生火,杨老太亲自去宰野鸡,陶氏紧跟着去帮忙。
赵洛泱一边忙着手里的事,一边思量。
“时玖,”赵洛泱道,“你觉得现在是什么情形?”
时玖听到赵洛泱的声音却没有立即现身,刚刚赵家人的谈话他都听到了,心中忽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警告!】生命值-1
【警告!】生命值-1
赵洛泱再次喊了一声:“时玖?”
时玖继续不回应,而是看着身前的字发生了变化。
【警告!】生命值-2
【警告!】生命值-2
【警告!】生命值-2
时玖亲眼目睹着赵洛泱对他的掌控,只是不及时回应她,就要掉生命值,而且越掉越多。
第四章 兑换
时玖目光幽深,那一行行的字。
赵洛泱叫他一次不应,生命值持续-1,叫两次不应,生命值持续-2,如果叫第三次……
时玖赶在赵洛泱再次开口之前淡淡地“嗯”声。
生命值没有继续下降。
红字一闪,时玖身上出现了一行字:生命值4.2%
时玖胸口一沉,生命值下降,会带给他一瞬间的虚弱,好在是一点一点的掉,不是百分数、百分数为单位的掉,否则现在他已经没有命在。
他不过就是不应声,却要用命来换。
这就是眼下他与赵洛泱的地位差距。
结果很是让人恼恨,不过时玖不是没有收获,现在他算是对生命值弄得清清楚楚了。
之前生命值是5%,现在减8点,变成了4.2%,也就是说,他的生命值有1000点,想要完成生命值100%,还需要958点,当然这是在不继续扣的情况下。
赵洛泱接着道:“时玖,我刚刚与你说的话,你可听到了?”
【宿主信任度下降,生命值-1】
本来垂着眼睛的时玖,突然抬起头,目光幽深似海。
现在需要959点了。
即便心中有再多虎落平阳的不甘,但毕竟时玖不是个莽夫,他心中自有谋算,绝不会自寻死路,更不能被赵洛泱发现,她只需调动一些情绪就能杀死他,否则往后更会被她挟制。
所以片刻之后,时玖已经调整好情绪,仿佛没有任何事发生。
“听到了,”时玖再次开口,用毫无波澜的语调道,“我会寻找相关资料。”
见时玖恢复了正常,赵洛泱也就继续道:“我在祖父的藏书中看到过,前朝时也是九月,京西路,天气向热,先是大雨,继而大疫,多致死亡。”
时玖片刻之后道:“湿热的天气会滋生细菌,水患中淹死的动物或人的尸体,不能及时清理,进一步对水源造成污染,喝了这样的水,人就会生病。就算没有时疫,大雨过后水质浑浊,也应该烧开了之后再饮用。”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时玖说的有些话,她并不能完全明白,比如什么是细菌、污染,但她能猜到七七八八。
之前山坡崩塌时,时玖也说了类似这样的话。
赵洛泱接着道:“你还知不知晓别的?”
如果时玖知道,她不需要花费任何代价去交换,眼下魅力值太低,她不得不打时玖的主意。
时玖摇摇头:“我能看到的只是资料库的一部分目录和介绍,这些内容是提供给系统做简单了解的,你若是想要知晓详细的内容,只能拿魅力值去兑换书籍和文献。”
果然不能一直白拿,赵洛泱略微有些失望。
赵洛泱想到自己15的魅力值。
时玖手一挥,赵洛泱脑海中出现了许多书本。
赵洛泱一一看过去,书籍和文献下面标注的价格是几十、上百魅力值不等。
她的魅力值能不能兑换出一本书?
既然有了魅力值,不妨试一试。
那么她现在要兑换什么书来看?
她不通医理,没看过药石之类的书,就算真的有时疫,她短时间也不可能通过几本书想出解决的法子。
但魅力值不够,只能捡最重要的事去做。
赵洛泱道:“有没有教人如何在外活下来的书?书里能让人知晓如何避开危险……若是能教人如何避免生病就更好了,总之就是在外赶路的人,能顺顺利利地到达想去的地方。”
时玖不得不承认,赵洛泱还算聪明,知晓眼下最需要的是什么,若不是因为先天不足大多数时间都在家中,或许会更加有见识。
时玖寻找片刻,将一本书递到赵洛泱面前:“这是一本简易版的野外生存手册,基本满足你的要求,阅读这本书需12点魅力值。”
赵洛泱翻开目录看了一眼,还真的有野外生存手册这样的书籍,而且上面写着,徒步者必备。
赵洛泱有些怔愣,她本没有报任何期望,毕竟这样的书她从来没有听说过。
赵洛泱不禁道:“这书是因为我需要,所以系统专门写给我的吗?”
“据我所知,不是这样,”时玖道,“系统里带的所有东西,都是创造系统的那个世界原本就拥有的。”
所以书库的那么多书,都是属于时玖那个世界,赵洛泱再次对那个世界产生了好奇和向往。
要知道想看一本书有多难,就因为他们家中有些书册,就被附近村中的人羡慕,她这样简简单单地就将一本书兑换到手了,这事若告诉旁人,定会让人羡慕死。
时玖再次问:“兑换吗?”
赵洛泱毫不犹豫:“兑换。”
眼看着魅力值瞬间从15点变成了3点,赵洛泱并不觉得心疼,反而心中十分期盼能仔细翻看那本书。
她一直羡慕能够上族学的孩子,她虽然没有西席,但这个系统不就是一个专属于她的西席吗?
更何况这个西席独一无二,教她的东西,至少在他们这里是独一份。
时玖提醒赵洛泱:“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阅读,从你翻开第一页开始计时,一刻钟之后这本书将会消失。”
居然不能一直翻看。
赵洛泱应声,若非时玖提醒,说不得这次兑换的书籍就要浪费了。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值上升,生命值+1】
突然加了3点生命值,时玖颇为意外,果然帮助赵洛泱,获得赵洛泱的好感,是加生命值的不二之选。
还需要956点,时玖心里立即浮起一个数字。
“财富值兑换区也打开了。”
赵洛泱听着时玖的声音随即发现了眼前一变,兑换区的物品被摆在上面。
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看到兑换区之后,她还是忍不住惊诧。
兑换区琳琅满目,多亏这是在脑海中查看,否则赵洛泱现在应该是一副怔愣的模样。
她暂时将精神从脑海深处拔出来,缓缓神才又看过去,兑换区的那些东西没有消失,赵洛泱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拿,在手稍稍抬起来的片刻,她就意识到,她是拿不到的。
可这些东西明明就像摆在她眼前一般,她伸手就能取到。
若她有足够的财富值,哪里还会怕什么搬迁?只要从系统里取就好,根本不必忍饥挨饿。
赵洛泱吞咽一口,先从认识的东西看起。
大米:2.8元/斤;面粉:5.4/斤;馒头:1元;大饼:2元;鸡蛋:0.4元/个;咸鸭蛋:4元/个;猪肉:18元/斤
此外还有赵洛泱不认识的,压缩饼干1元/块;老面包6元/个;矿泉水2元/瓶;火腿肠:2元/根;榨菜:1元/包;水果糖:0.25元/块;士力架:5元/条
赵洛泱目光掠过吃的,发现兑换区还有别的物什。
第五章 富有
兑换区中,还有一些东西是让赵洛泱更加陌生的。
如果说之前那些是吃的,那么这些就是用的。
防雨布:9.5元;急救包:16元;生理盐水:3元/500ml
除此之外,其他区域暂时是灰色的,应该是还没有开启。
没见过的太多,恨不得每个都拿出来看看,可惜……赵洛泱立即看向财富值:3.3元。
赵洛泱下意识吞咽一口,从搬迁开始大家都省着口粮,他们一家四口,三叔一家三口,四叔一家三口,再加上阿奶,大大小小十一个人,每天要吃两顿,就算爹和两个叔叔总会设法去捕些野物,也仅仅是贴补一点点,更何况他们要紧着她和三个弟弟吃。
阿奶现在又黑又瘦,眼见眼窝都陷下去了,爹爹、娘和叔叔、婶婶也好不到哪里去,三婶肚子里可能还有了娃娃,疲惫再加上吃不饱,大家走得越来越慢,有点风吹草动就有可能会生病。
如果她能拿到这些吃食,大家每天都能吃饱,精神会好许多,脚程也能更快些。
可是不能……
她的财富值只有3.3元。
赵洛泱心里叹了口气,不过转念想想,总算有些希望,这财富值是从她拥有的银钱来的,她的银钱转化成财富值也没有消失,也就是说,财富值应该是白给的。
既然这样,她还怕兑换不出东西?
半晌她才又跟时玖说话:“时玖,你认识那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的吗?”
赵洛泱查看的时候,时玖也看了兑换区的东西:“我的资料库里事先输入了这些东西的用途,这都是系统的世界里的普通商品。”
时玖将赵洛泱不认识的物品做了讲解,赵洛泱将目光落在急救包上,里面有包扎用的东西,还有一些治伤的药物,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时玖接着道:“有一件事需要注意,兑换来的物品,有些东西不属于你这个世代,不得让除你之外的第二人知晓,否则将会面临危险。”
赵洛泱明白时玖的意思,她解释不清楚来路的东西,必然会被人怀疑,一旦被发现她能凭空变出东西,说不定有人会想要将她整个人剖开看看。
时玖接着道:“如果宿主出现严重失误,兑换区将会永久关闭。”
所以除了兑换之外,她还得想方设法遮掩这些,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否则不但有危险而且亏大了。
赵洛泱应声:“我一定小心。”
时玖道:“可要兑换?”
“换。”赵洛泱道。
赵洛泱避开人,向偏僻处走过去,在与时玖说了要兑换什么之后,不多一会儿,她手心里凭空多了什么,摸起来很硬,有点像阿奶烙了几天的大饼,赵洛泱紧紧地捏着,如同做贼般凑在鼻端闻了闻。
是一股很香的味道。
赵洛泱再摸摸自己的荷包,十文钱还在,没有因为兑换了东西就消失,她欣喜的不禁弯起了嘴唇,果然与她想的一样,财富值是系统通过她赚来的银钱转化的,动用财富值,她身上的银钱却不会少。
按捺住欣喜,赵洛泱仔细看手中的压缩饼干。
这就是来自系统的那个世界的吃食,真的很不一样,至少与她见过的都不同。
时玖介绍压缩饼干的用途时说,压缩饼干方便长期储存、增加饱腹感且耐饿,她觉得很适合他们现在的情形,而且它是1元/块,是少数她能买得起的东西。
饱腹……那就是能吃饱的意思,这么一块小小的东西,真的能吃饱?
就算有时玖的介绍,赵洛泱还是半信半疑,不过抛开能吃饱这桩事……
闻起来是真的香,比她吃过最好的点心都要馋人。
赵洛泱的肚子登时叫了两声。
赵洛泱没有去尝压缩饼干,而是小心翼翼地将它放进贴身的布包中。
东西一定要放好,可是她一小半的财富值换的,尤其珍贵。
兑换压缩饼干,还有一个原因,她要换这里没有的物什,然后试一试能不能在不被发现的情形下拿给家里人吃,并且不会收到系统的警告。
罗真娘和葛氏带着元吉、元宝将水打了回来,赵洛泱才回过神来,她整理好衣裙,快步走向罗真娘。
“娘,”赵洛泱道,“打来的水不能直接用,咱们得烧好了再灌起来。”
罗真娘不明就里,在家中他们也经常直接喝井里打出的水。
赵洛泱道:“我在祖父的书里看过,有人喝了没烧的水就患了时疫,以防万一,从现在开始,我们只能喝烧过的水。”
女儿经常偷偷去公爹那里寻书看,罗真娘倒是知晓,她们打水的时候也发现,因为下雨发水的关系,水很浑浊。
这么一想,眼下这样的情形,还是小心点为好。
葛氏也道:“听洛丫的吧,之前洛丫在山坡下拦着咱们,也是看了书上写的,依我看……那些考秀才什么的,有啥用处?一张嘴就说那些让人听不明白的鬼话,多少年反反复复也考不上,还是洛丫学的好。”
做了决定,罗真娘立即张罗着与弟媳一起烧水。
看着女儿,罗真娘道:“这里有我和你三婶,你去歇一歇。”罗真娘最担忧的是女儿,真的要赶路,女儿的身子恐怕撑不住。
赵洛泱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读兑换出来的书,听到这话也就没有拒绝,走到了树荫处,躺在铺好的席子上。
赵洛泱很放心,她知晓娘会照看她,除非急事不会喊她起身。
“时玖,”赵洛泱道,“现在将书帮我拿出来吧!”
赵洛泱将书打开之前,想起一桩事,再次唤时玖:“我看书的时候,你也能瞧见吗?”
时玖道:“你读书的时候,应当是对我有屏蔽。”
赵洛泱有些失望,这么一来真的是她能记住多少,就是多少了,就连时玖都不能帮忙。
赵洛泱深深吸一口气:“我准备好了。”
时玖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赵洛泱,赵洛泱装作歇息的样子,紧紧闭着眼睛,脑海中却在快速地翻看这书籍,与他料想的一样,他的确看不到书的内容,只能看到赵洛泱不停翻动的手。
一刻钟很快就过去了。
赵洛泱还有十几页没看完,不过系统显然不会给她延长时间,赵洛泱眼看着那本书从眼前消失。
没了。
想到自己没翻完的那些书页,就像丢了许多银钱似的。
下次她应该更快些,赵洛泱叹口气,回想书上所写……
其实这书并不难懂,甚至比祖父那些书看起来更容易些,就算没读过书的人,听一遍也能明白几分。
不过其中也有一些东西是赵洛泱弄不懂的,虽然大部分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但也拖慢了她的读书进度。
这本书不仅教了如何辨别方向、避开危险,还有常见疾病、伤病的处置方法,甚至有如何制作简单的武器,书页上甚至还画着简单的图,以便更好的读懂。
书不像誊抄下来的,像书局刻印的,只不过比书局印的更加清楚,那字迹也规整无比,这样的书至少也要卖150文。
却也是花银钱也买不到了。
只花了12魅力值!
时玖真的为她找了一本好书。
赵洛泱一直静谧着不说话,时玖却突然收到提示。
【获得宿主信任,生命值+1】
【获得宿主信任,生命值+1】
【+1】
【+1】
【+1】
……
生命值不停增加,累积增加到了5,才停下来。
看着一行行【+1】,时玖竟然有种意外的感觉,想不到这小小的+1,也会牵扯他的情绪。
毕竟自从他耐心解答系统问题将生命值从1%加到5%之后,这是第一次如此频繁加点。
赵洛泱这是在书中找到了她想看的内容?否则怎么会一直给他加生命值?
还需要951点。
时玖正想着要如何向赵洛泱询问,透过赵洛泱看到赵元让跑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赵洛泱睁开眼睛,然后看到了满头大汗的赵元让。
罗真娘正要提醒元让不要打扰他阿姐,发现赵洛泱已经坐起来。
赵元让立即靠过去,姐弟两个悄摸说话。
“姐,”赵元让道,“宋太爷正在整理物什,看样子随时都能动身。”
赵元让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惋惜的神情:“我想要打听消息,宋太爷却不肯说。如果我们有鸡蛋就好了。”
听到这里,赵洛泱脸上露出略微惊讶的神情:“为何要有鸡蛋?”
赵元让道:“宋太爷爱吃鸡蛋,上次遇到山匪,宋太爷奔逃的时候,鸡蛋都丢了,这次爹给阿姐求药,刚好三叔、四叔找到了野鸡窝,爹就拿了三个野鸡蛋,与宋太爷换了药方。
如果我们有鸡蛋,说不得会从宋太爷那里听到些什么。
可惜,我们没有。”
赵洛泱安静片刻道:“是吗?”
鸡蛋,她有啊!而且不止能兑换一个!
第六章 卖鸡蛋
赵元让皱着眉头想主意,宋太爷丢了鸡蛋,但是还有别的吃食,宋家的大饼看起来比他们手里的还好。
寻常吃的是不能打动宋太爷的。
要么多拿些大饼去试试,可自家也要口粮啊。
除非再掏一个野鸡窝?那是多不容易的事?要不然他去爬树找找鸟蛋?
“阿姐,”赵元让道,“爹说,这个时节按理说野鸡都不下蛋了,咱们也是捡着了……”
他的意思是,这事应该不能成。
赵元让话没说完,赵洛泱道:“我晕厥的时候,可有人碰过我带的包袱?”
“没有,”赵元让没想到阿姐问这个,想一想道,“阿姐的包袱就放在那里,谁也没打开过。”
赵洛泱一向不喜欢有人碰她的物什,赵家人都知晓,这次出来的时候,罗真娘特意准备了包袱皮,让赵洛泱收拾自己的东西。
赵洛泱晕厥之后,大家只忙着照顾赵洛泱,谁也不会有心情去查看她的包袱。
赵洛泱道:“那样的话,我们就有鸡蛋。”
赵元让就像是听到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他睁大的眼睛,半晌才忽闪忽闪地眨动。
赵元让道:“真的?”
赵洛泱点头:“我在包袱里藏了几个鸡蛋,备着路上用,若是没人碰,那鸡蛋定然没坏。我去拿下东西,我们一起去宋太爷那里一趟。”
上次遇到山匪,最先发现端倪的是宋太爷,这点赵家人看得清清楚楚,否则这次爹也不会去问宋太爷要药方。
别看宋家出了事,但毕竟家里出过当官的子辈,说不得宋太爷有些门路,实在打听不出消息,就算换不成,赵洛泱还能将鸡蛋卖给宋太爷。
一个鸡蛋0.4元,一文钱能换成0.33元,两文钱她就能赚0.26元,这还只是财富值,实际上她还白得两文钱呢!跑了这么远,能吃到鸡蛋,要宋太爷两文钱也不贵。
眼看着赵洛泱和赵元让要离开,杨老太和罗真娘都忍不住开口问:“你们两个要做什么去?”
赵洛泱道:“去找宋太爷道谢。”
杨老太怎么不知道赵洛泱的心思,开口道:“那老头抠搜的不行,心眼子太多,算计的又厉害,放个屁都得拿来热被窝,咱们家里又没有好东西换给他,去了也是无用。”
赵元让想说这可不一定,阿姐手里有鸡蛋。
两个人非要走,罗真娘也只得嘱咐:“快去快回,一会儿你们爹就回来了。”
罗真娘说完依旧不放心,想要跟着一同去,赵元让道:“娘放心吧,宋太爷就在前面,几步就走到了,有我照看阿姐,不会有什么事。”
罗真娘这才答应。
路上,赵洛泱脑海中唤时玖。
“时玖,”赵洛泱道,“我的15点魅力值,能看出都是谁给的吗?”
她记得山坡崩塌的时,宋太爷就在她后面。
时玖道:“可以查看魅力值记录。”
时玖说着已经将魅力值记录打开。
赵洛泱看了一眼,果然有丁茂生一家六人的,还有村中谢寡妇,村西的牛家三口,还有吴铁匠。
吴家这次搬迁一共有五口人,但是只有吴铁匠一个人有魅力值。
赵洛泱没计较这些,继续往下看,然后就是与阿奶走动多的孙婆婆和孙儿,最后一个宋济和宋二。
这个该是宋太爷和宋家那老家人。
还真的有。
赵洛泱心里踏实了些,不是因为给她涨了魅力值,她就觉得宋太爷是好人,但也能看出些东西。
能够真心感谢别人并不容易。
赵洛泱好像发现了系统的另一个用处,除了兑换东西之外,还能借由魅力值探究真心。
……
“老爷,赵家那孩子又来了。”
宋太爷抬头看过去,果然发现了两道身影,赵家那孩子不但去而复返,还又带来了一个。
宋太爷转过头,躺在铺好的席子上,闭上眼睛假寐。
一行人开始搬迁时,听说宋太爷儿子做过官,做官的就算被罚,应该也还有些家底,所以有人开始与宋太爷攀谈。
宋太爷的脾气委实不好,眼睛一翻,鲜会理人,若是还有人靠上来,他还会尖酸刻薄地出言将人赶走。
时间久了,大家又发现宋太爷表面上穿的不错,其实袍子下面的衣服也是打着补丁的,宋太爷只是撑脸面,真不见得有多少银钱。
这么一来,也就没什么人惦记着这老头了。
“我来向宋阿爷道谢。”
宋太爷听到赵家小丫头说话,人却是一动不动。
宋家老仆有心招待赵家姐弟,奈何宋太爷就是不搭腔。
“我家老太爷许是累了,”宋二道,“等一会儿老太爷醒了,我转告给他。”
宋家老仆说着话,赵洛泱却瞧见宋太爷的手臂动了动。
这是明摆着连装都懒得装,一般人看到这一幕也就掉头就走了。
赵洛泱却跟宋二说起话来:“阿爷,你们知晓那边死了几个人吗?”
宋二一怔,下意识去看宋太爷。
宋太爷依旧没动静。
宋二道:“听说了,衙差不是去查看了吗?”
赵洛泱点头道:“死的人有些多,您也得防着点,水最好烧滚了再喝。”
宋二倒是没成想赵家两个孩子来说这些。
“是谁跟你说的,水要烧滚了再喝?”
宋太爷的声音传来,说着话,宋太爷转了个身看赵洛泱和赵元让,人依旧没起身。
赵洛泱道:“我家阿爷有本书上写的。”
宋太爷道:“小孩子家家懂得还不少,你看的是讲医理的书?”
赵洛泱摇头:“我也不知晓,都是些手抄的散书。”
穷苦人家,能有几本手抄书已经是不错,没有书名,更没有来历,也就没法查证。
赵元让一脸骄傲:“我阿姐可厉害,看的书多,要不然也不能提前发现山坡会崩塌。”
这一点宋太爷倒是亲眼所见。
宋太爷道:“你们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赵洛泱应声:“之前我受伤,多亏了您帮忙,知晓您通医理,于是让阿弟过来看看这边的情形,您若是有所准备,我们也跟着学起来。”
赵元让显然没料到阿姐会实话实说,宋太爷会不会一生气将他们赶走。
“不过,没看出什么来,”赵洛泱话锋一转,“也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就想着提醒您一声。”
赵洛泱看着仿佛有些失望,宋太爷突然被刺了一下,这丫头好像小看他了,以为他看不出那些人是得了时疫?
他用得着一个小丫头提醒?
她以为他们面临的只是一个时疫?将来被人卖了都不知晓。
宋太爷挥挥手:“一个小丫头,看了几本书,就以为自己懂得多了?快走,别在这里扰我睡觉。”
赵洛泱没走,反而将手伸进随身的小布包里:“我们知的不多,所以来求您讲一讲,若是您愿意讲,我就将鸡蛋卖给您,只收您两文钱。”
听到“鸡蛋”两个字,宋太爷再次睁开了眼睛,他讶异地看过去,只见赵洛泱伸出手,手掌心里真的托着一个鸡蛋。
宋太爷惊讶:“我给你讲讲,你才能卖我鸡蛋?还需要两文钱?你可知道……”
宋太爷想说,你可知道,当年我给人做教习,别人奉上多少束脩?就算这次儿子下了狱,也有人送消息给他,不过就是会被夺官,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这丫头,不但不给他束脩,还要让他花银钱才能买她的鸡蛋。
真是好大的胆色,好精的算计。
赵家丫头以为这样他还会点头答应?
第七章 说服
宋太爷吹胡子瞪眼睛,话虽然没说完,赵洛泱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但是系统才能兑换出鸡蛋,现在不管是谁想要东西,不给她银钱都是不行的。
于是赵洛泱面色不改,耐心地道:“太爷,您有的我没有,我才愿意将鸡蛋卖给您。这鸡蛋在集市上,贵的时候要三文钱一个,更别提在这样的地方了,往前走还不知道要遇到什么。
要让我卖,我是绝对不想卖的,但若是能向您求教一番……”
说到这里,赵洛泱面露不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道:“两文钱,也卖得。”
所以他这个人其实只是赵丫头卖鸡蛋的添头?宋太爷忽然觉得赵家丫头从前一直不能说话,恐怕是老天对她的爱护,要不然就她这张嘴,这般气人……少不了要挨打。
宋太爷以为赵家丫头话说完了,就要开口回绝。
谁知道赵洛泱又补了一句:“您教了我们也不亏,我们也会投桃报李,一个好汉三个帮,艰难的时候,身边总要有人扶持,我家里爹和叔叔年轻力壮,我们不会拖累您的……”
“一个好汉三个帮”是系统兑换的那本书里面写的,赵洛泱以前没听过,却觉得十分贴切。
那本书里特意写,在野外结伴同行会更加安全,因为谁也无法预料会发生什么事。
宋太爷从未遇到这么牙尖嘴利的丫头,将一切说的顺理成章,明明算的那么清楚,还是委屈巴巴的模样。
旁边的宋二已经露出不忍的神情,不禁向他使眼色,显然想要让他提点提点赵家小丫头。
宋太爷怒其不争地瞪过去。
有些人看起来弱小可怜,其实未必如此,就像眼前这赵丫头。
宋太爷道:“一个好汉三个帮?你从书里看的?”
赵洛泱摇摇头,大言不惭,反正没人能揭发她:“我自己想的。”
宋太爷嫌弃着道:“狗屁不通,不知道天高地厚。”
听起来也是训斥赵洛泱的话。
时玖透过赵洛泱看着这一切,宋太爷明显知晓什么,可惜防备心太重,赵洛泱好话、坏话说尽,却没能打动宋太爷。
眼下真的是时疫,宋太爷也不至于如此谨慎,显然其中另有内情。
就算没有卖成鸡蛋,赵洛泱这一趟也没有白走。
时玖正想着,忽然之间感觉到数据波动了一下。
一行数字缓缓出现。
【魅力值+1】
时玖不禁意外,他将魅力值记录打开一看,魅力值来源于眼前一脸嫌弃的宋太爷。
说着厌弃的话,心中却赞赏赵洛泱?若非有系统探知,谁又能知晓真相?
停顿了片刻,时玖提醒赵洛泱:“宋太爷给你加了1点魅力值。”
赵洛泱虽然心中期盼能说服宋太爷,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
好不容易才按捺住将要浮起的笑意,赵洛泱继续道:“宋太爷,您真的不要鸡蛋?这鸡蛋可好吃了,看起来也比寻常的要大。您仔细看看,我奶说,我家鸡下的蛋好,补身子。”
赵洛泱再次将鸡蛋掏出来。
宋太爷听不下去了。这叫话吗?就她家鸡下的蛋好?别人家的鸡都下坏蛋?
还有,哪个鸡蛋不能补身子?理由都编得这样敷衍。
不过,倒是让宋太爷想到了鸡蛋的香味儿,剥了皮,软软嫩嫩,一口咬下去……
宋太爷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他沉着脸道:“既然这么好,你不自己留着?”
赵洛泱摇摇头:“我家里大大小小十一口,就算鸡蛋能救命,拿来给谁吃的是?但几句提点和劝告,说不得就能帮我们全家顺顺利利到达洮州。”
宋太爷听着心里一阵舒坦,算这丫头有些眼光,很多时候救人的不是粮食,而是敏锐的目光,能够洞察秋毫。
宋太爷已经好些年没见过这样聪慧的小辈了,赵家一家人也还算不错,若是就看着他们被算计……
【魅力值+1】
这次不用时玖告知,赵洛泱从脑海中看到了跳动的数值。
比起刚才,赵洛泱心里更加欢喜,没想到只是说了两句话,就加了2点魅力值。
宋太爷也不再赶赵家姐弟离开,而是看向赵洛泱道:“你们既然猜到了时疫,可做了什么准备?”
赵洛泱道:“我父亲和三叔去打听消息了,阿奶带着婶娘在做吃食,我娘也将水都烧好,灌满了所有的水囊,随时都能离开这里。”
宋太爷捋了捋胡须:“想的也算周全。”
赵洛泱听到夸赞,不由地去看魅力值,可惜没有波动,看来不是随便一句夸赞都能拿到魅力值的。
宋太爷接着道:“既然都准备好了,还想要问我什么?”
赵洛泱道:“您懂得医术,一定去看了那些病死的人,这时疫厉害吗?可有法子防一防?”
宋太爷摇头:“时疫不是那么好医治的,不似你的伤,只要找些止血的药材就好,想要防,就要早些动身,离那些病患远一些。”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看到宋太爷目光中带着些许的郑重。
宋太爷道:“既然你问到了我,我也不妨再多说两句,咱们一起搬迁的有七八十人,虽说差不多都来自一个地方,但毕竟人心隔肚皮,遇事最好有个思量,不要轻易相信旁人。”
赵洛泱将宋太爷的话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宋太爷的话意有所指。
赵洛泱想要打探更多的消息,不过看宋太爷的样子,即便她问出口,宋太爷也不会回答。
不过他们这些搬迁的人,有些人的身份不同,可以稍加试探。
赵洛泱道:“那跟随我们一同搬迁的官爷能信吗?”
显然宋太爷没有料到赵洛泱会这样问,整个人怔愣了片刻,虽然立即粉饰太平,却还是被赵洛泱捕捉到了异样。
官爷不能信,而且八成问题出在官爷身上。
宋太爷佯装不耐烦:“我如何知晓?我就是告诉你们,人心叵测。之前遭遇山匪,那些山匪显然有备而来,说不得有人通风报信,眼下时疫乱成一团,到时候忙着赶路,别让有心人钻了空子。”
赵洛泱一副受教的模样:“多谢宋太爷指点,我回去悄悄与家里人说,绝对不会将这话传出去。”
宋太爷瞪着赵洛泱,他指点什么了?可是就算现在不承认,也是来不及了。
宋太爷不禁挥了挥手,要撵走赵家姐弟。
赵洛泱拉着赵元让,两个人一起向宋太爷施礼,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就与方才不同了。
凭白亲近了许多。
看着规规矩矩行礼的赵洛泱,宋太爷恍惚有种教学生的感觉,曾几何时他也有得意门生,身边听教,端茶送水。
不过下一刻……
“太爷,”赵洛泱道,“鸡蛋您还买吗?”
原来绕了一圈,她还没忘记要将鸡蛋卖给他,他的那番提醒还不能值一个鸡蛋?
他没这样的学生。
宋太爷道:“启程好些日子了,你的鸡蛋没臭?”
赵洛泱摇头:“没有,不信您尝尝。”
想要尝,就得买下来。宋太爷看着那鸡蛋,虽然心里不快,还是缓缓地从腰间的布袋中掏出了两文钱。
赵洛泱反反复复看了两遍,一文也没多。
“太爷,”赵洛泱利落地将两文钱收起来,接着道,“若是我再找到鸡蛋,您还要不要买?”
宋太爷下意识点头,赵家丫头从哪里再去弄鸡蛋来?
赵洛泱道:“还是这样卖给您?”
宋太爷应声,有人为三斗米折腰,他今日算是为了鸡蛋丢了脸面。
这下话说完了吧?宋太爷就要挥手将赵家姐弟撵走,却发现赵家丫头将手又伸进了随身带着的布包,不多一会儿又掏出了一个鸡蛋。
“宋太爷,”赵洛泱道,“两文钱。”
第八章 小狐狸 感谢盟主蝶豆花
宋太爷没想到赵家丫头还能掏出一个鸡蛋,接着他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既然之前说了,她有他就买,现在就不能反悔。
宋太爷收下鸡蛋,数出两枚钱。
钱给了,宋太爷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赵家丫头的手,赵家丫头就跟耍把戏似的又掏出了一个鸡蛋。
宋太爷的胡子都飞起来。
当赵洛泱第四次掏出鸡蛋时,宋太爷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要破口大骂。
他就知道这丫头是骗人的,说什么不舍得吃,不能救全家,她那兜里藏的可不是一个鸡蛋。
转眼的功夫,他就买了四个蛋,花了八文钱。
搬迁路上还能换到银钱,这丫头定是头一份。
他又教人又花钱,也是头一份。
赵洛泱再次将手伸进布包的时候,她感觉宋太爷眼睛里要喷出火。
宋太爷人挺好的,到现在为止是给她魅力值最多的人,不能气坏了他,这次赵洛泱再将手伸出来时,手心里什么都没有。
宋太爷的脸色没有因此变好,反而一下子将脊背挺的笔直,他将手里的两枚钱放到地上,就跟赌坊里红了眼睛的人一样,大声道:“拿出来。”
好像赵洛泱没有鸡蛋,宋太爷就要跟她急似的。
一老一少对着使劲儿。
赵洛泱道:“没了。”
宋太爷眼睛都没眨一下,再次掏出一文钱:“拿出来。”
赵洛泱摇摇头,老老实实地道:“真的没了。”
宋太爷狠了狠心又拿出一文钱,看看,终于还是把这丫头掏空了吧?不是挺厉害的吗?一个一个鸡蛋往出掏,还以为他下一刻就买不起了?
宋太爷脸上渐渐有了笑容,那丫头威风了好久,现在风水轮流转……
没有鸡蛋了吧?他还有钱。
宋太爷又将一文钱放下。
赵洛泱抿紧了嘴唇。
宋太爷觉得这丫头有趣极了,不过就是只小狐狸,还想与他这只成了精的老狐狸斗,今天老狐狸就好好教教小狐狸。
宋太爷完全忘记了,之前几个鸡蛋也是自己花银钱买下的,这一刻就好似捡了多大的便宜。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的手,宋太爷又掏出一文钱。
六文。
赵洛泱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宋太爷笑容愈发肆无忌惮,旁边的宋二已经看不下去,他家老太爷也太……连一个小娃娃也要欺压。
赵洛泱是真的愁,钱给的真多啊,不用她说,宋太爷就一个个地往出拿,现在她有点不好意思拿了。
周围一片静谧。
赵元让从阿姐向宋太爷卖鸡蛋开始就不说话,一直在旁边看着,他总觉得这一幕会永远地留在他的记忆里。
宋太爷不但告诉了阿姐消息,还一个个地从阿姐手里买鸡蛋。
虽然最后……鸡蛋没了,这六文钱拿不走,心里略微有些不甘,不过想想那些收获,也是不少了。
人贵在知足,赵元让伸出手就要去劝慰阿姐,不过阿姐先一步伸手去抓放在地上的六文钱。
见好就收,宋太爷也不想将这丫头气坏了,伸手就要将六文钱拿回来,却没想到一只小手先他一步将那六文钱捂住。
怎么?想要抢?
宋太爷正要开口说话,却瞧见了赵洛泱伸出另一只手来,掌心里放着一个鸡蛋。
宋太爷的嘴缓缓张开,仿佛见了鬼似的,花白的胡子在风中飘扬。
赵洛泱不给宋太爷后悔的机会,她放下鸡蛋躬身行礼:“太爷,您买了鸡蛋,那有事我随时来向您求教。”
宋太爷怔怔地愣在那里。
她拿走了六文钱,而且还不忘了提醒他,卖鸡蛋不止要钱,还得要他的“提点”。
栽了。
他这次是真的栽了,一心想挫挫赵家丫头,却反而中了她的计,如果让他家先祖知晓,要骂他无能子孙。
想当年太祖起兵,他们宋家可是赠了一半家财,可见他们宋家老祖宗善于识人,可他却没能看透一个小姑娘。
他宋家祖上个个人精,怎么到他这里没落至此。
宋太爷盘腿而坐,衣服里兜着鸡蛋,被小姑娘挫之后,他居然就这样思量起了家里的事。
当年一个老道曾说,宋家应该赠全部家财,可保子孙六代安稳,没想到只给出去一半,如此一来剩余的家财,子孙不但守不住,还要受一次波折,现在这话就应验在了他身上。
他也想过一展抱负,悉心训教了几个学生,他们一猛子扎进去,连个水花都没翻出来,一个死了,两个随波逐流,吃的肚满肠肥,现在连自己的儿子也栽了个大跟头。
儿子还有些不甘,可他却心灰意冷了,借着这次搬迁,他就想远离纷扰,去一个安安静静的地方养老,远离那些是非。
可今日情绪起起伏伏,他忽然又思量起这些来,想这些的空档儿,眼前又浮起赵家丫头,反反复复数两文钱的模样。
两文钱有甚好数的?还不是嫌他给的少?
丫头看着老老实实,其实心里不知都在盘算些什么。
他居然就这样轻易被激起了好胜之心,结果……又被赵家丫头骗走了四文钱。
颜面扫地啊。
宋太爷想到这里,居然笑起来,这丫头有意思,跟她斗嘴有意思,跟她较劲也有意思,说不得这一路不会寂寞了。
宋太爷刚要将鸡蛋收起,一个人快步走过来。
张义将脸上的布巾取下,看向宋太爷,也注意到了宋太爷怀里的鸡蛋。
“这……”张义面色一变,“您让老家人进城了?”
宋太爷身子不好,不能过多吃粗食,本来宋家带了不少鸡蛋,可惜都在闹山匪的时候丢了,宋家老家人这次想要进城去买,却发现城里可能在闹时疫。
张义以为宋太爷通医理,应该不会让老家人冒险,没想到……
“没有,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宋太爷有些羞于提及赵家丫头的事,岔开话题道,“查出端倪来了?”
张义道:“在西北方向,我看到了脚印,有人一路跟着我们。”
宋太爷道:“是那些山匪吗?”
张义摇摇头:“不能确定,但人数不少,盯着黄衙役的人看到,昨日黄衙役偷偷往西北去了。”
宋太爷微微皱起眉头,不过脸上并没有多少诧异的神情,这次山匪来得太快,对他们也太过了解,事情出了之后,他立即就想到可能有人里应外合,于是与张义商量。
张义默不作声地查下去,结果在黄衙役身上发现了端倪。
张义是户房的典隶,要从河东路陪搬迁的百姓一起走到洮州,一路上尽职尽责。
黄衙役却不一样,私底下四处盘剥银钱,人也鬼鬼祟祟,虽然没有抓到黄衙役与山匪来往,但张义认定就是黄衙役在捣鬼。
宋太爷道:“黄衙役只是路过辖区的衙差,我们离开庆州,黄衙役就会与下个辖区的衙差换班,所以他们想再动手,定会在我们走出庆州之前。”
张义皱了皱眉:“眼下又闹时疫,恐怕很快我们就要动身赶路,岂不是给了黄衙役机会?”
说到这里,张义略有些迟疑:“他们就不怕搬迁的百姓死伤太多,将来他们也会被责罚?”
宋太爷见识过许许多多的手段,捋着胡须道:“想要脱罪,有的是法子,我随便就能给你想出一个。眼下闹时疫,他们顾及不暇,就算山匪杀了人,他们也只需要围杀了山匪,或许还能因此立下大功。”
张义睁大眼睛。
宋太爷道:“你不是说,朝廷命各地剿匪,庆州怎可放任山匪横行?这次不正是立功的好机会?”
张义如同醍醐灌顶,一切都清明了,片刻之后,他攥紧拳头:“不管他们在打什么注意,休想在我眼皮底下得逞。”
“你打算怎么办?”宋太爷微微抬起眼睛,“你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典吏,又不能调动人手,就算告到衙署去,庆州衙署会相信你还是黄衙役?被黄衙役发现端倪,反咬一口,定你个勾结贼人的罪名。”
张义面色沉重:“您的意思,我们就算提前察觉,也还是走不脱?”
宋太爷望着眼前的鸡蛋:“之前我是觉得你势孤力薄,如今看来……说不得能有五、六成机会。”
黄衙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您说清楚。”
宋太爷道:“靠你一个人不行,如果搬迁的百姓中有人能帮忙,那就不一样了。”
……
赵洛泱、赵元让姐弟快步往回走,不过刚走几步就被宋二拦住,宋二塞了个布包给赵洛泱。
宋家老家人一脸慈祥:“若是路上饿了,没有吃的,就来寻我。”
赵洛泱本要拒绝,心里一闪,又将东西收下了,不知道别人送给她的东西能不能算财富值?
赵洛泱和赵元让向宋二道谢。
赵元让恨不得立即见到阿奶和爹、娘他们,好将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家中人。
赵洛泱也存了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她还关切系统里的数值变化。
姐弟俩这样想着,跑得更快了。
第9章 惊诧
回去的路上,赵洛泱在脑海里叫时玖。
时玖立即出现。
赵洛泱道:“时玖,我的财富值涨了多少?”
刚刚她卖出了五个鸡蛋,前四个都是两文钱,最后一个六文钱,一共获得十四文钱,一文钱0.33财富值,应该得4.62元财富值
之前的财富值买了一块压缩饼干和五个鸡蛋,还剩下0.3元。
这么一算……
时玖道:“财富值4.92元。”
赵洛泱欣喜,赚了好多,不止财富值赚了,她手里又多了十四文钱,对了,还有2点魅力值。
时玖道:“你从宋太爷那里走的时候,又加了1点魅力值,来自侍奉宋太爷的老家人。”
又有1点魅力值。
这么看来不是非得救人姓名才有魅力值,只要真心的感谢和夸赞系统就能认可。
赵洛泱道:“宋家人还给了我一些东西,这能不能算入财富值?”
方才发生的事时玖都知晓,他也又仔细去查看了关于财富值的规则,时玖道:“算,不过到底能算多少,要看系统的评估。”
不知道系统会如何算?宋家人又送给了她什么东西。
布包很轻,赵洛泱猜测里面应该是吃食或者药材,眼下能用得上的就是这两样。
赵洛泱思量的功夫,赵元让已经看到了罗真娘。
罗真娘担忧一双儿女,正在往这边张望。
“娘。”
不等罗真娘说话,赵元让快步跑了过去,附在罗真娘耳边轻声道:“娘,阿姐打听到了消息。”除了打听到消息,还卖了鸡蛋。
后半句赵元让没有说,阿姐带鸡蛋出来的事,家里人都不知晓,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得看阿姐的意思。
看着一脸兴奋和欢喜的儿子,罗真娘惊讶地看向女儿:“宋太爷与你们说话了?”
赵洛泱应了一声,向周围看看,不远处有人在走动。
罗真娘明白了女儿的意思,这里不方便说话,也就没再追问。
赵洛泱道:“爹和三叔回来了吗?”
罗真娘点头:“回来了,这不,你爹见到你们没在,就让我去寻你们。”
赵洛泱挽起罗真娘的手:“那我们回去再说。”
赵学礼和赵学景带回了确切消息,他们冒险拦住了城里出来的人,打听到城中确实在闹时疫,眼下城中药铺治百病的“解毒丸”从十文卖到了一贯。
之前衙署还能安抚住百姓,随着病患增多,城里乱成一团,用不了多久,大家就都该知晓了。
赵学礼道:“我猜今天定会启程,最晚也是晌午过后就要走一段,还不知道在哪里留宿。”
发生这种事,也顾不得许多了,离得远些也就更加安全。
杨老太道:“那你去相熟的人家都知会一声,提前有些准备,到时候别慌了神。”
赵学礼道:“丁大哥那边我和三弟已经说了,还有几家一会儿就过去。”
赵学礼准备嘱咐嘱咐家里,就出去帮忙,村中有几户人家,一路上都是互相扶持,关键时刻自然不能只顾着自己,换句话说,有危难的时候,大家还得往一处使劲儿,才能渡过难关。
“阿奶、爹。”
听到赵元让的声音,几个人下意识都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罗真娘带着两个孩子走了回来。
杨老太眼尖,发现自家孙女手里多了一个布包,这俩孩子不是去了宋太爷那里,这布包是怎么来的?
不等杨老太细琢磨,一家人重新聚在了一起。
赵洛泱看看周围没有旁人,扬起手里的布包道:“这是宋太爷家里人给的,宋太爷还与我和阿弟说了许多话。”
宋太爷有多不好说话,赵学礼是领教过的,而且谁不知晓,宋太爷最为抠门儿,怎么还能给女儿东西?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赵洛泱将布包打开,往外取布包里的物什。
赵洛泱先是掏出一个圆圆的油纸包,打开之后,里面放着两个炊饼。
看到这炊饼,杨老太微微睁大了眼睛,炊饼有巴掌那么大,没有掺野菜更没有糠皮,虽然没有平日里吃的那么好,但在这样的时候,是极好的吃食了。
宋太爷平日里连掉在胡子上的饼渣,都得放水里涮一涮再喝了,多大的恩惠啊?让他肯舍两个饼?
炊饼已经够让杨老太震惊一会儿的了,可……小孙女手里的布包中还有东西。
赵洛泱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又掏出个巴掌大的油纸包,这油纸包打开,里面放着几块饴糖。
这下连赵学礼都忍不住要开口询问:“真的是宋太爷给的?”
赵元让的目光仿佛都被那甜甜的饴糖黏住了,听到这话,不由地将嘴里的口水吞下:“是真的,侍奉宋太爷的老家人给我们的。”
布包里还有别的东西,赵洛泱拿出来,就闻到了草药的味道,那是一小包药材。
就像赵洛泱之前预料的那样,果然是吃食和药材。
“宋太爷现在还……”杨老太想说,宋太爷现在还活着?那般抠门儿的人,除非闭上眼睛,否则能眼睁睁地看着被人拿走这么多东西?
但话不能这么说,杨老太改口道:“他没事?”
这俩孩子该不会将宋太爷打晕了,抢了这些吧?要么就是宋太爷突然之间脑子坏了。
赵洛泱道:“没事,宋太爷康健着呢!”
说这话,赵洛泱又在众人的目光下,掏出了那十四文钱。
罗真娘望着那些铁钱,忍不住问道:“洛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和阿弟陪着宋太爷说了几句话,”赵洛泱道,“还将我从家里带出来的鸡蛋卖给了宋太爷。”
鸡蛋?杨老太道:“你什么时候带的?”
“离开家的时候,”赵洛泱道,“用平日攒下的银钱,向村里人买的,也是怕路上有用处,就放在我随身拿的包裹里。”
赵元让一副终于明白过来的模样,他就说阿奶每天要将家中鸡蛋反反复复数几遍,阿姐怎么能在阿奶的眼皮底下藏鸡蛋,原来是阿姐买来的。
杨老太去看罗真娘,罗真娘摇头,她也不知晓有这回事,杨老太怀疑孙女买的是对门儿高家的蛋,孙女病没好,也不远走,能将鸡蛋卖给孙女的,也就只有高家那精明的小媳妇。
赵学礼想想前几日为了求药方,他们到处掏鸟窝,一家人急得团团转,原来女儿的小包袱里就有鸡蛋,早知道将那些鸡蛋拿出来换给宋太爷不就好了?
罗真娘喃喃地道:“你这是卖了多少个鸡蛋啊?”
赵洛泱道:“五个。”
杨老太心中啧啧称奇,洛丫头靠着五个鸡蛋,换回来这么多东西和银钱?
赵家几个大人一时半刻缓不过神。
最重要的事还在后面,赵洛泱道:“宋太爷还与我们说了一些事。”
赵洛泱的表情忽然严肃下来。
赵学礼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谨慎地看了看周围,赵学礼才问道:“宋太爷说了什么?”
赵洛泱压低声音:“宋太爷确定城中在闹时疫,还提醒我们身边的人不可信,要想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就要有所防备。”
宋太爷不会无缘无故说这样的话。
赵洛泱这次开口,带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宋太爷是察觉到山匪的事另有内情,怀疑有人与山匪勾结。
与山匪勾结的人,很有可能是衙差。”
赵学礼怔怔地看着女儿,女儿去了趟宋家,比他们兄弟两个打听到的还多,尤其是宋太爷说的那些话,比之前的东西和银钱都要重要。
女儿带回的消息,乍听过去让人不敢相信,但仔细想想就知道宋太爷没必要诬陷衙差,衙差与山匪勾结,再加上时疫……不就是前有狼后有虎吗?想到这里,赵学礼身上的汗毛根根竖立。
事情紧急,眼见就要动身了,却又没有确切的目标,他们不能束手待毙。
赵学礼正在思量,赵洛泱道:“爹,女儿觉得,一来我们肯定要时刻防备着,二来宋太爷那边也会有别的主意,但凡我们发现任何问题,都该立即去告诉宋太爷。”
他们在明处,别人在暗处,但只要动手,暗处的人就得走出来。
赵学礼点点头,眼下不能想出一个好法子,却也不能浪费功夫。
赵学礼道:“我去找丁大哥他们。”防备山匪,光靠他一家不行,虽然不能将宋太爷说的话告诉旁人,但先让提高警惕总是没错。
赵学礼赶着走,赵学景也跟了过去,留下赵学义留下帮忙自家。
杨老太正要再仔细问问孙女,就听孙女先开口:“阿奶、娘,宋家给的银钱和东西我收进包袱里了,到时候有需要我再拿出来。”
这些东西先不能给人,至少算清楚财富值之前,必须在她手里。
她还没仔细看呢!杨老太本已经张开了嘴,声音却哑在了嗓子里,眼睁睁地看着小孙女三两下将东西都扫回布包。
赵洛泱急于算财富值,接下来无论要做什么,系统都会帮忙大忙,前提是她有足够的魅力值和财富值能兑换。
第十章 教你
杨老太有不少细节想要问赵洛泱,比如怎么向高家媳妇买的鸡蛋,多少钱买的,有没有被骗到?
高家小媳妇居然能在她眼皮底下卖孙女鸡蛋。
聪明是吧?厉害是吧?她记住了,等下次见面,她得好好问问,绕开她去找小孙女是什么意思?觉得小孙女好糊弄?
不过眼下却也顾不得那些了,反正小孙女聪明,转手卖的时候也不能吃亏。
既然没吃亏,这事日后再算。她还要收拾东西。至少将贵重的物什都藏起来,真的遇到山匪,还得想着如何脱身。
杨老太想着卷了卷袖儿,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模样。
罗真娘将赵洛泱撵去歇着,带上赵元让去帮杨老太,两个弟媳一直看着孩子还不知晓内情呢,她也得将洛泱说的那些透露给弟媳。
赵洛泱抱着从宋家拿回的布包,坐回到树下的席子上。
身边没有了旁人,她立即让时玖打开了财富值。
财富值果然有波动。
财富值:18.48元。
赵洛泱登时一惊,她知道药材可能会估算的财富值多一些,却也没想到能有这么多。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药材7.96元,两个炊饼3.96元,五块粗饴糖1.64元,再加上原有的4.92元,一共就是18.48元。”
这次的收入果然药材占了大部分。
系统评估这些东西,看起来也很公平,宋家给的两个炊饼,饼虽然一个巴掌那么的,但十分厚重,应当用了一些白面,白面可比米贵,最便宜的就是粗饴糖,算起来一块一文钱,集市上就是这样卖的。
真的一点都不多给啊!她还得感谢系统没有折旧,城里的当铺给的银钱更少。
18.48元,能在系统中兑换一些东西了。
时玖道:“要兑换吗?”
赵洛泱道:“先不换,前面有危险,财富值先留着,说不定到时候有大用。”兑换区的物什,是赵洛泱的依仗。
时玖沉默地看了看赵洛泱此次的收获,尤其是那涨了3点的魅力值,这都是与宋太爷说话得来的。
赵洛泱的魅力值就像他的生命值一样,赵洛泱能那么赚魅力值,那他是不是也该与赵洛泱多说说话。
想到这里,时玖不情愿地皱了皱眉头,不过还是干巴巴地开口道:“你有什么思量?”
时玖的声音忽然传来,赵洛泱略感意外,她还以为时玖不会主动与她提及这些。
赵洛泱道:“我在想,宋太爷到底知晓多少?只是怀疑衙差,还是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时玖道:“宋太爷眼下应该没什么把握能够赢过山匪和衙差。”
赵洛泱有些好奇:“你是如何猜到的?”
时玖道:“若是有把握,就该在启程之前解决了衙差,免得在赶路的时候,留下更多祸患。
不过,宋太爷让你们小心,而不是让你们有机会逃命,至少宋太爷觉得山匪那些人不一定就能得手,可见他觉得找准时机,还是能一搏。
护着你们前行的人,除了衙差之外,还有户房的典隶,户房典隶与那些衙差不同,现在看来户房典隶应当没有与衙差勾结,否则你们就没有什么逃脱的机会。”
赵洛泱道:“既然张典隶已经发现了,为何不……”
赵洛泱话没说完,忽然听到时玖的一声轻笑,她确定这声笑应该是带有情绪的。
赵洛泱是她多心了?时玖不是人,自然不该有人的情绪。
时玖本想为了生命值,教教赵洛泱,却不自主地带动了情绪,甚至在赵洛泱提出疑问的时候,他忍不住想要嘲讽一句:天真。
为了生命值,他只能收敛自己的脾气。
时玖声音重新变得淡然:“你想说为何不知会衙署?这里闹山匪不是一日两日之事,黄衙役那些人也不会是现在才与山匪勾结,当地衙署知晓多少?
就算衙署之前没有察觉,现在知晓了,你猜县令会相信外来的张典隶还是自己衙门的黄衙役?”
赵洛泱道:“既然有疑惑,难道不肯查吗?”
时玖望着赵洛泱:“查,对县令有什么好处?就算县令真的不知此事,也免不了失职之罪。不查,主动权反而在衙门手中,县令可以带兵剿杀山匪,也可以将通匪罪名压在张典隶身上。
还可以说搬迁的百姓中有人不愿意前往洮州,干脆做了山匪。这样一来县令不但可以置身事外,说不得还能因此升官。
当然,我也不是说着世上就没有好官,不过,能养出这样的手下,想必也不是什么清明之人。”
赵洛泱忽然发现时玖懂的比她想象的要更多,而且也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她。
赵洛泱不禁带了请教的心思:“那这件事要怎么办才行?”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生命值+2】
【生命值+2】
……
一行行字闪过,生命值加了五次才停下,总数加了10点。
果然是个好法子,但是也用掉了他许多耐心。
还需要941点。
时玖继续道:“如果有足够的武力,你们可以先一步动手,制住衙差和山匪。别看你们人不少,但一多半是老弱妇孺,有些壮年,到了危急时刻,许多人都要顾着自己,一击不成就会胡乱逃命,到时候只能任由山匪摆布。”
所以硬碰硬是不行的。
时玖接着道:“要么有足够的官职,向相熟、信任的人借些人手,压当地县令一头,让他们不能耍手段,只能出兵镇压山匪,捉拿衙差。”
赵洛泱道:“张典隶若是能办到,宋太爷就不用那般小心,也不会给我许多物什,让我帮他打探消息。”
是,宋太爷虽然没说,但赵洛泱知道,消息不是白白给的,她也要有所回报,否则不会有第二次提点。
武的不行,文的也不行。
赵洛泱静等时玖的下文。
时玖道:“那就只能用些手段坑死他们。但想要坑人并不容易,你先要明白一套规矩,你们手中无权无兵,最终还得让衙署出面,而衙署即便想要操控结果,也只能暗中行事,一旦一切展露于人前,他们不敢公然诬陷无辜的人,更不敢杀戮百姓。
所以你们要做的是利用衙署,而不是依靠衙署。”
赵洛泱觉得今天时玖教她的,正在一点点地改变她的认知。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
时玖看着一串串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数字,生命值不断上升的喜悦,压制住了他心底的不快。
是不快。
他不喜欢这样耐心地教一个人,好在赵洛泱不笨,而且给的回报也不少。
生命值最终又加了10点。
时玖正想着,赵洛泱的声音传来:“时玖你刚刚笑,是觉得我很笨?”
时玖没有应声。
赵洛泱接着道:“其实下次不用遮遮掩掩,你可以说出来,我不在意,我们之间什么话都能摆在明面上说。”
时玖正要说话。
【生命值-1】
时玖皱眉,不是不在意吗?
难道他说的不对?
心里这样想,时玖开口道:“这也不怪你,若你家里人被山匪所杀,你明知衙差与山匪勾结,衙署中的官员可能也知晓此事,最终却只能草草结案,不能为家人伸冤,下一次再遇见类似的事,你就不会……”
【生命值-1】
【生命值-1】
【生命值-1】
时玖的话戛然而止,他又哪点说错了?
第十一章 气死鱼
没有任何的原因,突然减了他的生命值,而且一直往下掉。
时玖目光一深,他哪里说的不对?
【生命值-1】
【生命值-1】
一口气减了5点。
时玖长长地吸一口气,胸口发闷。
沉默片刻之后,赵洛泱终于道:“时玖你是不是人?”
时玖下意识地觉得赵洛泱是在骂他,不过将自己带入系统之后,她这句话就比较容易理解了。
赵洛泱有些疑惑,时玖不是系统吗?怎么给她的感觉,就像是面前站着一个人,正言辞锋利的敲打她。
时玖深吸一口气,脑子恢复了清明,赵洛泱这是起了疑心。
面对赵洛泱的问话……他不能翻脸,还要好好作答。
权衡之下,时玖道:“我是AI,协作宿主完成任务,我的存在是为了让系统看起来更加人性化、智能化,所以有些行为让你觉得贴近人类。”
这是早就输入系统库中的标准答案。
“是吗?”赵洛泱对于时玖那个世界的话,依旧不太理解,时玖之所以看起来带着情绪,是所谓的人性化?
时玖盯着自己身上的数值,生命值没有继续往下减,警报算是解除了,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他承认自己不是人的基础上。
赵洛泱道:“所有的系统都是这样?还是只有你?你的人性化设置能随我的喜好更改吗?”
她更喜欢慈眉善目一些的老先生。
时玖看着赵洛泱,这是在说他不讨喜?
他好心帮她,她却又掉他的生命值,又骂他不是人,眼下还动了换系统的心思?
时玖闭上眼睛,疏导自己的怒气。
他现在就像一条砧板上的鱼,眼下的情形显然对鱼不利。
所以只能听之任之。
时玖道:“其余系统我不知道,但一个人只能配备一个系统,至于我,是从一开始就设定好的,不能更改。”
所以的确是强制配送,赵洛泱应了一声,难掩失望,只能放弃。
赵洛泱道:“我阿奶说过,人的心眼儿,都是吃亏之后才长出来,你是为何知晓那么多?”
时玖道:“系统库中预先输入不少书籍,看过太多类似的故事。”
赵洛泱道:“有空的时候,也多给我讲讲这样的故事吧!”
这次时玖好像停顿了一下才回答,很简短的一个字:“好。”
赵洛泱将精神从脑海深处退出来。
时玖看着眼前的数据,胸口一阵激荡,他居然想要主动帮助赵洛泱,以此来加生命值。
最后的结果呢?
她不但不感谢,还想换系统。
行,下次……绝不会有下次。
时玖正想到这里,身上一行字闪过。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0】
紧接着显示:生命值10.3%
虚幻的身体中仿佛有一股暖流淌过,驱散了一些虚弱,整个人仿佛都畅快起来。
这是时玖生命值不停跌落之后,第一次恢复10%以上,这种感觉让他觉得难得的舒服,整个人出现一瞬间的放松。
还需要897点。
生命值的增加,发生在他身上的变化,让时玖那刚刚被挫的不快散去了大半,总之这次的收获比失去的要多。
而这些,偏偏只能通过赵洛泱才能拿到。
或许可以继续?
……
赵洛泱才回过神,就瞧见杨老太提着一个大大的布包,快步向她走过来。
“阿奶。”赵洛泱从杨老太手里接过东西,一掂量,很沉,阿奶该不是将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搜罗到一起了吧?
不过全家最值钱的东西,也就一些铁钱和吃食。
“将这个绑在腰上。”
杨老太递过一个长长的布袋子,袋子上面都是碎布打的补丁,针脚有些不太齐整,显然是匆忙中缝好的。
“奶,”赵洛泱道,“这是什么东西?”
杨老太一动,布袋里发出响动:“银钱,三百文。”
赵洛泱不禁怔愣,阿奶要将银钱都给她?那她的财富值……
“不是给你的,”杨老太道,“让你管着,不准乱花。”
有了这句话,赵洛泱预感以系统的缜密,这些银钱不算给她的,应该不能变成财富值。
“奶……”
仿佛知晓小孙女要说什么,杨老太道:“照你说的,那前面还不得遇到危险?所以这钱啊,都得分开了放,以防慌乱中走散了。”
给小孙女绑上钱袋子,杨老太又塞了几个大饼到赵洛泱怀里:“这你也拿着。”
这平日里都是贵重的东西,被杨老太东藏西藏,现在一股脑都拿出来。
“剩下的,我得给你娘、婶子和三个弟弟都分一些,你爹他们就算了,五大憨粗的,只要能护住你们,自然也就有银钱和吃食,若是连你们都护不住,那是他们没本事,”杨老太说到这里叮嘱赵洛泱,“真的遇到危险,若是你爹他们撑不住了,你就跑,跑得越远越好,我也会告诉你娘她们,别都傻乎乎地站在那儿,能跑一个是一个。”
赵洛泱往包袱里看,果然还有六个装钱的布袋:“奶,那你呢?”
杨老太瞪眼:“我老胳膊老腿儿了,能跑动就不错了,还让我背这些沉的东西?”
“阿奶,”赵洛泱心里一沉,“您这是想要将自己豁出去了?反正贵重的东西都在我们身上,关键时刻就得护好我们是不?”
杨老太被说中了心事,却还佯装镇定地白了小孙女一眼:“都说你是家里最聪明的,怎么也糊涂起来了?那些山匪要我一个老太婆做什么?就算煮来吃,都咬不动。”
“那也不一定,”赵洛泱道,“您身上的衣服还值钱呢!”
要说他们这些搬迁的百姓有啥好抢的?他们虽然没有银钱,但都是带着全部家当,光说身上的衣衫,虽然打了补丁,但也能买百文,要走远路,家家户户都备了麻鞋,一双麻鞋就卖10文。
更别说还有不少妇孺,卖给人伢子能赚不少银钱。
上次山匪前来,差点将谢寡妇和三岁的女儿都掳走,多亏有父亲和丁叔上前帮忙,这才将人抢回来。
杨老太想到自己身上的衣裳,作孽啊,就算她能舍得了命,真被人扒了衣服,这脸要往哪儿放?
“所以,奶,您还得跑,”赵洛泱道,“真变成赤条条的在那里……”
杨老太顺着孙女的话往下想,不禁打了个哆嗦。
“奶,”赵洛泱道,“山匪两条腿,我们也两条腿,凭啥输给他们,就算打不过,最后跑也能跑得了。”
杨老太望着孙女,怎么孙女的话听着那么有道理呢?她之前还想着遇到山匪,她就豁出去了跟山匪拼命,用她这条命换孩子们跑,怎么算都值得,而且少了她拖累,孩子们也能轻松些。
可现在被孙女一搅和,她那些思量突然就都消散了大半。
杨老太感慨道:“你这不能说话的病应该早点治好。”
赵洛泱不明就里。
杨老太提起包袱准备走:“说不得咱家那头病死的猪仔,能被你说活喽。”
杨老太一转身,赵洛泱忙去看自己的财富值,她与时玖终于有了些默契,时玖不用她吩咐就将财富值打开了。
财富值:18.48元
果然没有任何变化。
赵洛泱失望地从脑海深处退出来,自然也就不知道时玖目光深邃地看着她,他就知道,她会立即看财富值。
对于一个捡块石头都要看财富值涨没涨的人,如果东西过手就能涨财富值,她能将眼睛能看到的所有东西都摸一遍。
“走了。”
赵洛泱看到她爹和三叔跑回来,大声喊着:“黄衙役让所有人背好东西,继续赶路。”
好在东西都收拾完了,就是还没吃东西。
杨老太一句路上吃,赵家众人就背上物什,向前走去。
赵洛泱趁着众人不注意,一把拉住赵元让,然后将裹着一点压缩饼干的炊饼塞进赵元让微张的嘴里。
第十二章 真香
赵元让没想到阿姐会在这时候给他塞吃的,他不由地一怔,转头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道:“宋太爷给的炊饼,吃点,天热又饿着肚子,一会儿就要没力气。”
宋家给的炊饼比他们自己的好,阿姐都没吃,就塞给了他。
赵元让含着饼,脸腮鼓出一个大包:“阿姐,你也吃。”
赵洛泱点点头,从怀里又掏出一块,也塞入口中。
这下赵元让能安静地嚼饼了。
炊饼很硬,不过里面掺了白面,比他们平日里吃的饼要好吃多了,赵元让觉得这就已经很好了,可……片刻之后,他发现炊饼里有脆生生,香呼呼的东西。
是什么?
肉?
赵元让吃过最香的就是肉,除了肉他想不到别的,宋家的炊饼里面居然舍得放肉,而且这肉的味道,跟他吃过的都不一样。
他从来没尝过这样的味道,当然赵元让归咎为自己没见识,因为他的肉着实不多,宋家这肉中还舍得放盐,走了这么多天,家里的粗盐都是省着吃,嘴里一直没什么味道。
现在不同了,因为吃到了好东西,整个人都跟着精神起来。
赵元让恨不得立即吐出来瞧一瞧,到底那是什么东西,可惜身体先脑子一步做出选择,忍不住咽了一口。
瘦得瘪瘪的肚子,迫不及待地将这香喷喷的吃食完全吞掉了。
“阿姐,”赵元让吃了好东西,眼睛仿佛都亮了许多,他有些脏脏的小脸上透着一抹红,“宋家给的炊饼……里面有肉。”
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么好的炊饼,宋太爷怎么会喜欢吃鸡蛋呢?如果让他天天吃这炊饼,他一定不会馋别的吃食。
赵洛泱道:“好吃吗?”
赵元让立即点头:“香,还有一股……说不上的味道,反正就是好吃。”炊饼已经咽了下去,嘴里却还有那股香味儿,勾得口水又涌出来。
赵洛泱又要塞了一块给赵元让,不过这次赵元让闭上了嘴,说啥也不肯再吃了。
“我不吃了,”赵元让肚子咕噜噜地叫,却还是道,“给奶和爹、娘他们留着吧!”
赵洛泱扯过赵元让:“快吃,这会儿我就是给奶和爹、娘,他们也舍不得张嘴,等晚些时候,我拿着和糠饼一起泡了水,再拿给他们。”
到时候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也就能糊里糊涂地吃了。
赵元让道:“还是留着……”
“留什么?”赵洛泱道,“真的闹了山匪,被山匪抢走了怎么办?还不如先吃了,长了力气,到时候才有用处。”
阿姐说的很有道理,赵元让无法反驳,于是又被赵洛泱塞了满嘴。
赵洛泱道:“我去给元吉和元宝。”
赵元让点头,嘴里仔细尝着这炊饼的味道,真不知道宋家人是用什么做的。
赵洛泱低声嘱咐赵元让:“别人问起就说是寻常的炊饼,也不要去问宋家人。”
赵元让明白了,宋家饼里放肉的事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被人盯上?宋家好心给他们吃食,他们不能反而害了宋太爷。
“不说,”赵元让道,“无论谁问,就是寻常的野菜饼。”
赵洛泱放心地走开,不一会儿功夫,赵元让看到赵元吉的嘴也鼓起来,兄弟两个目光相接,眼睛要冒出火光来。
真好吃啊。
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三个弟弟心里更加佩服阿姐,没有阿姐,他们哪里能吃上这些?
赵洛泱在琢磨,1元财富值兑换的压缩饼干,是真的很好吃,香甜里带着咸,怪不得阿弟会觉得是肉。
就冲它这咸味儿就值,一家人许久没吃过这么有咸味儿的东西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一斤粗盐涨到了五六十文,这么贵的东西,哪里能多买,所以只能省着吃。
赵洛泱算了一笔账,压缩饼干怎么做的她不知道,至少应该比白面还要好,再加上放进去的盐,算下来,1元的价钱真的合算。
若是再扛饿,简直就是最好的吃食了。
她夹在炊饼中,喂给几个弟弟吃,没收到系统的警告,可见将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这样分给家人吃是可行的,只要家里人不怀疑,就会相安无事。
下一步,她会试着给阿奶他们。
陶氏和葛氏也瞧见赵洛泱喂两个孩子吃的,能猜出给的是宋家的炊饼,这炊饼可是宋家人给侄女儿的,侄女这样分给元吉和元宝,让她们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葛氏戳了戳元宝,示意他不要再吃了。
那边陶氏也道:“好了,留着点给你阿姐,你阿姐的伤还没好。”
元吉不肯吃了,元宝虽然不说话,但也十分听话,他知道好东西来之不易。
大家都不舍得吃,这样一来,炊饼就掰了一小半,压缩饼干也才吃了半块。
元宝喝了几口水,忽然打了个饱嗝。
赵洛泱看着元宝笑,元宝当然不可能是吃饱了,顶多是喝了太多水,不过一块压缩饼干全都下肚说不得真的能饱。
赵洛泱暂时将炊饼和压缩饼干收好,留意向周围看去。
突然要赶路,很多人措手不及,大多落在了他们后面。
黄衙差等人就在不远处的山坡上向下张望。
对他们没有怀疑的话,会当他们关切百姓,现在知晓他们可能与山匪勾结,那么现在他们看的是什么?该收入囊中的财物?
一条条人命对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
这样的人,就该让他们自食恶果。
用杨老太的话说:“那些混账,早晚心肺让狼掏了。”
不过,她们不能等着这些人遭报应,而是要送他们一程。
赵洛泱心中一动,也许她应该从这些人身上找到财富值。
前面不远处,丁茂生走到赵学礼身边,低声道:“这样赶路,用不了两天大家就要没了精神,到时候山匪再拿着棍棒冲出来,谁能对付他们?”
之前遭遇山匪时,死去的三个百姓,就是被山匪乱棍打死的,那些人心狠手辣,上来就要人命。
赵学礼点点头,所以得尽快想出对策,否则可就危险了。
“二哥,”赵学景这时候走过来,“娘让你过去看看,谢家嫂子的湘姐儿不好了。”
谢寡妇的男人被抓了兵丁,死在了战场了,她男人走的时候,她还大着肚子,几个月后生下的女儿湘姐儿,这些年谢寡妇又要谋生计又要照顾娃娃,日子委实过的艰难。
杨老太可怜谢寡妇,经常会伸手帮忙,这一来二去,走动的就多些。刚才杨老太也是惦记着这母女,就走过去瞧了瞧,这一看可不得了,被谢寡妇背着的湘姐儿已经昏睡不醒了。
杨老太埋怨谢寡妇:“都啥时候了,孩子这样了咋不说?”
谢寡妇眼睛红肿:“您家姐儿还不好,我哪里还能添乱。湘姐儿这几日就吃不进东西……今天更是连口水都没沾。”
杨老太就要将湘儿从谢寡妇背上接下来,谢寡妇立即阻止:“您别上手,万一是时疫可怎么得了?我离大家远些,也是怕……”
杨老太道:“那些患了病的人,听说都有热症,湘姐儿有吗?”
谢寡妇摇摇头。
杨老太道:“那就不是,三岁的娃娃吃不进那些粗食,要我看就是饿的,你莫要给耽搁了。”
谢寡妇哪里敢耽搁,她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
“我这里还有些别的吃食,”杨老太道,“用水泡软了喂来试试。”
杨老太从谢寡妇背上将湘姐儿抱下来,这一抱,杨老太心里叹口气,孩子都瘦剩一把骨头了,能不得病?
她正要仔细看,一只手先一步伸上前,落在湘姐儿额头上,紧接着就是赵洛泱的声音:“奶,我看看湘姐儿怎么了。”
杨老太偏头去看小孙女,能耐她了,连病都会看了不成?
不过杨老太立即又想到宋家给的那些药材,难不成宋太爷告诉过小孙女那些药如何用?
第十三章 暴涨
谢寡妇母女和赵家人这么一停下,不少人向这边张望,眼下人心惶惶,湘姐儿再不能好起来,说不得真的要被人怀疑是传上了疫症。
赵洛泱问谢寡妇:“湘姐儿有没有说哪里不舒坦?”
谢寡妇道:“昨儿,她跟着我去采野菜,大约是晒着了,出了许多汗,回来我煮了野菜,她也不肯吃,只是要水喝,喝了好多水,还是嚷嚷着渴,晚一点就指着头说疼。
今天我一直想要喂她些吃食,可她就是不张嘴,直说要吐。”
赵洛泱看了系统给她的那本书,这样的天气在外行走最容易出现的几个问题,脱水、中暑、低钠血症。
脱水好理解,中暑就是他们说的暑邪,低钠血症是因为没有吃足够的盐,为什么不吃盐还会生病,赵洛泱不太理解,但是湘姐儿的情况像是后面这种。
赵洛泱喊着湘姐儿,半晌湘姐儿终于眉头皱起,嘴一瘪就要哭。
赵洛泱见状反而松口气,湘姐儿还能叫得醒,这是好事。
“湘姐儿最近吃过咸的饭食吗?”赵洛泱看向谢寡妇。
谢寡妇不知赵洛泱为何问这个,不过还是道:“我做的大饼里倒是放了一些盐,可她每次都吃很少。”
现在看来湘姐儿这样有很多种可能,最好的一种,则是书上写的低钠血症。平日里吃的盐不多,大量出汗之后,出现头疼、恶心、昏睡的症状。
低钠血症只要没变成重度就好治,只要吃盐就会好转,当然最好是服用生理盐水,见效更快。
系统可以兑换出生理盐水。
赵洛泱果断下决定,给湘姐儿服用盐水,若是没有好转,再去想别的法子。
“奶,”赵洛泱看向杨老太,“咱们还有一小块饴糖,湘姐儿吃不下东西,吃点糖试试看呢?”
说喝盐水能有用,大家不一定信,还不如说吃糖,湘姐儿现在也需要补糖。
孙女好多年不会说话,他们祖孙早有一套外人看不懂的交流方式,不用挤眉弄眼,杨老太就知道孙女是啥意思。
小孙女是提醒她宋太爷给她了不少块饴糖。
吃饴糖能不能行,杨老太也不好说,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
糖是好东西。
杨老太道:“那就试试看吧!”
谢寡妇是没有这些吃食的,她们母女领了川资才凑够路上用的,倒是买了几块饴糖,早就都喂给湘姐儿吃了,哪里还有剩下的。
“这……”谢寡妇心里感激,却又觉得对不住赵家,平日里就被赵家照顾,现在凭啥还拿人家东西?
“别跟我说那些,”杨老太道,“家里有才能匀给你,如果我们都不够用,也不会拿出来了。”
杨老太说到这里看向赵洛泱:“饴糖也不是我买的,是我这小孙女自己带的,她要拿出来给湘姐儿吃,我也做不得主。”
赵洛泱觉得阿奶就是懂她,这么一来,谢婶子不就要感谢她了?那她不就有了魅力值?
日后无论去哪里,她都得带着阿奶,这样不用她提醒,阿奶就能帮她的忙。
“我去拿水化糖,”赵洛泱道,“弄成糖水才好喝。”
赵洛泱跑去拿水囊,其实是要背着人兑换生理盐水,赵洛泱边走边叫时玖。
时玖出现之后,并没有立即与她说兑换的事,而是沉着声音道:“停一下,往西南方向看一眼。”
赵洛泱下意识地环看四周。
“对,就是那里。”
时玖再次开口,她将目光定在了不远处的山坳下,那里有一片小林子,赵洛泱没瞧见有什么蹊跷。
时玖声音低沉:“刚刚可能有人藏匿在那里。”
那小林子正对着谢寡妇她们停留的地方。
赵洛泱不留痕迹地挪开目光,在脑海中与时玖交谈:“你……瞧见了?”
“你唤我那一刻,我向那边看了一眼,”时玖道,“正好看到树冠在晃动,那力道不会是飞鸟,要么是人,要么是体型稍大点的野兽,你多加小心。”
时玖从摇摆的树冠就能看出这些?
赵洛泱看着父亲、三叔几个的身影往谢寡妇和阿奶那边而去,若那边有人藏匿,那就是被父亲他们惊动了。
赵洛泱略有些紧张:“如果是人的话,那是山匪?”
时玖道:“不知晓。”
眼下他能瞧出的就是这些,当然若不是他被困在这里,他还能趁着旁人不注意,追过去印证自己的猜测。
赵洛泱发现时玖比她想的要敏锐,不知系统都是这样,还是就时玖如此。
赵洛泱意识到一个问题:“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能瞧见周围的情形?”
“不行,”时玖道,“只有你唤我才可以。”
赵洛泱松了口气,无论是谁都不愿意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即便它“不是人”。
“时玖,你很厉害。”赵洛泱由衷地称赞了一句。
【受到宿主夸赞,生命值+5】
时玖望着一行字从身上一闪而过,生命值第一次这样增加。
夸赞一句话竟然就涨了5点。
这生命值的来源真是交待的明明白白,如果生命值如此增长,他倒是不反感。
“时玖,”赵洛泱道,“帮我兑换一下生理盐水。”
平日里她很在意财富值,兑换一块压缩饼干还得思量半晌,眼下为了救人倒是痛快。
时玖道:“你最好寻一个物什,能够将生理盐水的瓶子打开,而且需要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这与鸡蛋不同,它不属于这里,不能被人发现,你将它拿到人前要费一番功夫。”
赵洛泱感觉到时玖的心情应该不错,这次讲解的尤其细致。
片刻之后,赵洛泱握着一袋生理盐水,装盐水的袋子有点像水囊,却与他们的水囊很不一样,袋子就好像不存在似的,里装的东西能够清清楚楚地瞧见,她有点舍不得将袋子割开。
“阿姐,快了吗?”
望风的赵元让低声提醒。
“快了。”赵洛泱道。
又过了一会儿,赵洛泱将盐水装入水囊中,小心翼翼把原本放盐水的袋子叠好塞入腰间的布袋里,这才整理好衣衫走出来。
赵元让低声道:“饴糖拿好了?”
赵洛泱点点头,她跟阿弟说,饴糖被她贴身藏着,不免要解开衣襟才能取出,再者她腰上还绑着钱袋子,不能被人发现,所以让元让和元吉帮她望风。
赵元吉道:“阿姐一定要将东西放好。”想想阿姐手里的炊饼,赵元吉不禁吞咽一口,那么好的东西,一定要藏妥当。
这一来一去花了些功夫,好在赵洛泱回来的时候,湘姐儿比方才更清醒了些。
杨老太和谢寡妇又是扇风,又是用水给湘姐儿擦拭,至少让湘姐儿能喝下糖水。
赵洛泱先将加了饴糖的水囊递到湘姐儿嘴边。
甭管大人、孩子就没有不喜欢饴糖的,两口糖水下肚,湘姐儿喝水的劲头儿大了许多,赵洛泱趁机将水囊拿开,递过另一个。
这次是盐水。
湘姐儿没注意吞了两口,又咸又苦,差点就吐出来,赵洛泱早有准备,伸手拢住湘姐儿的下颌:“快喝,喝了才能好。”
谢寡妇不知到底是什么情形,不由地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道:“这是泡了葛根的水。”
谢寡妇惊诧,没想到赵家将药材都给湘姐儿用了,眼下的药材有多难得她是知晓的,这次动身的时候,村子里还有人四处买药材备着,她听说有人买葛根,说这药能够去热病,又能防风寒。
可这药多贵啊?
谢寡妇想着鼻子一酸,眼泪就淌下来。
她也顾不得别的,伸手拉住了杨老太,哽咽着道:“大娘,您一家是好人,您别管我们了……快走吧……走得越快越好。”
谢寡妇握着杨老太的手,五指收缩,用得力气非比寻常:“信我一句话,这里要出事,你们什么也别理会,只管一直赶路,这样才能离开。”
谢寡妇说话的时候,赵洛泱脑海中忽然传来【叮】【叮】【叮】一连串的声响。
【魅力值+1】
【魅力值+1】
【魅力值+1】
……
第十四章 听我的
赵洛泱自从有了系统之后,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形,涨魅力值,系统居然还会发出声音来提醒。
之前在宋太爷那里也涨了3点魅力值,但都是悄悄摸摸涨的,这次如此大的阵仗,是因为魅力值一直在持续地增加。
此时赵洛泱已经看到了脑海中的系统。
【魅力值+1】
【+1】
【+1】
魅力值的数值不停地跳动,从6一直跳到了15。
之前她剩下了5点魅力值,这一眨眼的功夫,竟然就涨了10点。
真的是一眨眼,谢寡妇说了那些话之后,杨老太都没来得及回应,赵洛泱的魅力值已经涨完了。
时玖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快速地增长魅力值,他看了看激动的谢寡妇,沉默了片刻道:“看来越是真心感激,魅力值增加的越多。”
赵洛泱的魅力值和他的生命值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赵洛泱的魅力值涨了之后,除非要兑换东西,否则不会掉,他的则不同,随着赵洛泱而波动。
系统就是通过这样的方法,达到控制他的目的。
赵洛泱向时玖道:“谢寡妇那里可能有些问题。”
等到时玖回应,赵洛泱就立即将意识从脑海深处拔出来,这样的时候,她不能晃神儿太久。
没有人察觉到赵洛泱的异样,因为谢寡妇的话,已经让杨老太十分惊诧。
杨老太没有立即追问谢寡妇,而是拍了拍谢寡妇有些颤抖的手:“有什么话慢慢说,别吓着了孩子。”
谢寡妇这才发现湘姐儿仰着脸在看她,虽然还是没有精神,但目光中多多少少透着几分惧怕。
谢寡妇抿住有些干裂的嘴唇,伸手摸了摸湘姐儿的头:“好些了吗?”
湘姐儿想要点头,但一动立即又是天旋地转。
赵洛泱忙阻止道:“让湘姐儿歇一会儿吧!”
湘姐儿被安置在草席上。
杨老太将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俩打发走了,身边的人越少,谢寡妇越好开口。
“说吧,”杨老太看着湘姐儿安静了,示意谢寡妇走到一旁低声道,“遇到啥事了?”
谢寡妇泪水又涌出来。
杨老太仔细瞧着谢寡妇,之前洛丫头受伤,她没心思管旁的事,刚刚有担忧湘姐儿,也没正经去看眼前的人,现在这么一端详,谢寡妇眼睛通红,眼窝发青,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谢寡妇道:“大娘,我见到湘姐儿她爹了。”
杨老太一家人在的村子,姓杨的有很多,湘姐儿她爹就是一个,小名老五。
谢寡妇说看到了杨老五,总不能是见鬼了。
杨老太道:“什么时候?”
谢寡妇既然要说了,也不迟疑:“闹山匪的那天,我被山匪掳走的时候,我看到山匪堆里,有一个人很像湘姐儿她爹,后来赵家两位大哥来救我们母女……这件事我一直没说,因为我自己也不敢确定。”
“直到您家洛姐儿受伤那天晚上,湘姐儿她爹来寻我们了。”
杨老太算是听了明白:“你的意思是,杨老五没有死在战场上,而是投靠了山匪?”
谢寡妇点头:“湘姐儿她爹说,他们也是没有法子,想要求一条活路,被逼无奈才上了山。”
杨老太知道谢寡妇为什么带着女儿搬迁,因为谢寡妇托人打听消息,说杨老五就是死在西北。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谢寡妇心里不甘,干脆借着搬迁往西北去。
杨老五死了这么多年,早就成了一把骨头,谢寡妇明白到头来肯定是一无所获,可没想到夫妻真的有再见面的一日。
才相认的时候,谢寡妇也不能接受,埋怨杨老五着实不该这样做。
杨老五说了自己的难处,谢寡妇见到了那些山匪杀人,态度始终没有松动,最后还是杨老五道:“难道你还想让我死了?”
杨老太听到这里皱起眉头:“你是不是指望着,湘姐儿她爹与那些山匪不一样?他手上没有沾血?”
谢寡妇被说中了心事,怔怔地看着杨老太。
杨老太哼了一声:“经过了我家老头子的事,我算是活明白了,找这些理由,无非就是自欺欺人。”
“那些山匪杀人不眨眼,你家老五真的在山匪群里混日子,活不到现在。一群狗混在一起吃食,你指望其中有一条没张嘴?”
谢寡妇的眼泪砸在了手背上,杨老太也一下子就将话都说明白了。
杨老太接着道:“那些山匪一直跟着我们?”
谢寡妇摇摇头:“湘姐儿他爹没说,但我瞧他一直跟着,就有些害怕。我想过他是不是想暗中随着我到洮州,可他从战场上逃回来,被衙署发现就活不成了,我问他,他又说要找机会带我们走。”
“大娘,我听说他做了山匪,不敢相信他,却也不敢告诉旁人,我怎么做都不对,真是要被逼死了。”
杨老太瞪圆了眼睛:“你死什么?死的该是老五和那些山匪,我告诉你,老五不可能跟你去洮州,他跟着你,不一定是为了你们母女。”
谢寡妇应声:“我也看出了些,湘姐儿病了,他也没有多着急,更没说要去找药来。他是湘姐儿的爹,却远远比不上您一家人,无论怎么样,我都不能害了你们。”
杨老太也听得心里突突直跳,她目光向周围看去,先是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俩儿子,又瞧见如溪流般搬迁的人群。
还有……不知道啥时候凑过来的小孙女。
从前她说话从不背着小孙女,反正小孙女说不出来话,久而久之也就觉得寻常了,就连谢寡妇也没觉得有啥不对的。
好嘛,小孙女显然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大大方方地偷听,与她对视的时候,目光都没有躲开,反而示意有话要说。
看到小孙女,想起宋家,杨老太觉得,还得让小孙女去找那抠搜的宋老头。
杨老太还没说话,赵洛泱开口道:“谢婶儿,咱们说话的时候,前面不远的小树林子里,好像藏着一个人,不过我也不敢确定,就瞧见了一个影儿,那是不是杨五叔?”
谢寡妇没瞧见不敢确定:“可能是。”
赵洛泱道:“杨五叔也许会怀疑婶子将他的事与我们说了,到时候他问婶子,婶子怎么应对?”
杨老太道:“是啊,你要咋说?”
谢寡妇那干裂的嘴唇仿佛要渗出血来:“我不能说实话,他盯着搬迁的人,要是没安好心,一看被揭穿了,还不得让山匪动手?”
赵洛泱点头:“那些山匪这会儿激怒不得,我们都没准备好,山匪来了,不知要死多少人,得先稳住他们,不然我给婶子出出主意?”
杨老太信自家孙女,在旁边道:“洛丫头读书多,不如听听她的。”
第十五章 气死我
谢寡妇在村里就经常向杨老太讨主意,眼下遇到难事,早就六神无主,杨老太说话,她就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杨老太则是另一个思量,洛丫头在宋太爷那里听到了关于山匪的消息,或许能派上用场。
赵洛泱和谢寡妇嘀嘀咕咕了一阵,然后道:“这一会儿婶子身边有人,五叔也不能过来,我先去打听消息,若是可以,我们就这样行事。”
谢寡妇看着赵洛泱应声:“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要说之前谢寡妇还只是听杨老太的意思,现在却觉得赵洛泱是送到她手心里的救命稻草,赵洛泱将一切说的清清楚楚,换了她想上一辈子也想不明白。
赵洛泱道:“那我先过去,婶子看护好湘姐儿,湘姐儿能好转的话,一会儿我再将药喂给她。”
谢寡妇看着赵洛泱的背影,半晌喃喃地道:“大娘,洛泱的病完全好了?”
“以前就没病,”杨老太道,“只是不爱说话,我早就与你们说过,这次因为要救人才开了口,这往后也就好了。”
杨老太是说过这些,不过谁信啊?都以为杨老太护着自家的孩子,可现在事实摆在这里,由不得她不信。
谢寡妇与杨老太一起去看湘姐儿,湘姐儿没有睡着,精神看起来好了一些。
“这药,”杨老太道,“也是洛丫头弄到的。”
谢寡妇又是一怔。
杨老太道:“别看我孙女年纪小,可比谁都聪明着呢。”
才离开不久的赵洛泱正在与时玖说话,冷不防的魅力值又跳动了2点。
赵洛泱转头向杨老太的所在看了看,她奶又给她拉魅力值了,果然是亲祖孙。想到从前她奶在人前人后也一定这样维护她,赵洛泱心里就暖暖的。
赵洛泱道:“时玖,系统规定亲人不能算魅力值是对的。”
时玖看着赵洛泱。
赵洛泱道:“否则,我们立即就能完成任务。”在她奶和爸妈心里,她一定特别厉害,无时无刻都在夸赞她。
通过赵洛泱这句话,时玖也想到了前因后果。其实之前他看到系统的这条细则的时候,并没有多在意。
现在从杨老太身上,时玖也能看出些端倪。
时玖道:“从前杨老太和家里人就对你很好?”
赵洛泱道:“奶、爹、娘最疼我,有好吃的先想到我,爹从城里买了点心回来,孝敬阿爷、阿奶,阿奶私底下总会藏起来一些,偷偷地喂给我和弟弟们,我吃的最多,阿奶说,弟弟他们吃了没用,我吃了身子好,病好得快。”
“我爹、娘也是一样,我这病是因为逆生,当时爹与稳婆说要保住娘的性命,所以爹和娘一直觉得亏欠我,总觉得我是因为他们,才会变成这样,他们在我身上用的心思尤其多,我一个不会说话的孩子,爹不厌其烦地教我识字、读书,家里有好布,娘想着先给我做衣裳。
其实很多时候,我庆幸我有这样的病症。”
“为何?”时玖道。
赵洛泱笑:“我虽然生了病,但娘好好的。即便不如常人,家里人却都护着我,难道不好吗?”
时玖明白了,如果赵洛泱顺利降生,那么罗真娘就可能有性命之忧。
所以宁愿一家人都在一起。
“也不是所有人都对你好吧?”时玖道。
“阿爷和大伯一家对我不好,那也没什么,”赵洛泱道,“一家那么多人,少一个两个不碍事,谁也没法让所有人都喜欢。”
赵洛泱说话的时候,眼睛清澈,笑容挂在嘴角上,当然这一点时玖看不到,不过却仿佛又能感受到赵洛泱此时的心情。
如同清晨的朝阳,温暖又明亮。
提起家里人,时玖不禁想到自己,他不记得自己是谁,自然也不知道家里人如何,想及这些时,他的内心一片平静,不起半点的波澜。
这就是他心底深处对家人的感觉?
时玖没法感同身受,却明白了赵洛泱为何没有上京,非要与赵家人一起搬迁。系统给出的选择是权衡利弊的结果,但赵洛泱显然没去思量这些,她想的只有家人。
这是好,还是不好?
系统选赵洛泱来做任务,是看中了赵洛泱这一点,还是……选错了人?如果换做是他,他会果断地选择上京,因为在他心里只有利、弊二字,这一点他与系统倒是不谋而合。
“宋太爷就在前面。”
赵洛泱的声音打断了时玖的思量。
不远处的宋太爷正从宋二手里接过剥好的鸡蛋,抬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下意识地将整个鸡蛋塞入嘴中。
宋二忙道:“您慢点吃,没人会来抢。”
那可不一定,宋太爷翻了个白眼,不知是被噎着了,还是被赵家丫头气的,他总觉得赵家那丫头,一肚子主意,保不齐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不得还想将鸡蛋再骗回去。
不过赵家丫头送来的鸡蛋真好吃,他还以为这一路定要捂坏了,煮了两个却都是好好的,就像是刚从鸡窝里拿出来似的。
而且几个鸡蛋个头都是一样大,看起来甚是喜人。
赵洛泱到的时候,宋太爷正捧着水囊喝水。
赵洛泱笑道:“太爷,您吃鸡蛋了?”
嘴里的水差点从鼻子里出来,宋太爷咳嗽一声,这丫头的鼻子怎么那么灵?
宋太爷打定主意不去理睬赵家丫头,经过上次的事,他总觉得自己一开口就要吃亏。
“宋太爷,”赵洛泱走上前压低声音,“我们瞧见山匪了。”
宋太爷心中一惊:“在哪里?”
赵洛泱将谢寡妇的事说给宋太爷听。
湘姐儿的爹冒着危险,一路盯着搬迁的百姓。说他这么做,是牵挂妻女,可他却没有因为湘姐儿的病着急。
如此一来,最大的可能就是前来探听消息,便于了解这边的情形,让山匪偷袭的更加顺利。
赵洛泱道:“那些山匪与衙差勾结,从衙差那里什么不能打听到?还让人暗中盯着,可见,山匪也不完全信任衙差。”
宋太爷眼睛中一闪异样,没想到赵家丫头这么快就想明白了。
赵洛泱接着道:“咱们搬迁的人不少,能抵抗山匪的却不多,就算事先有所准备,恐怕也不是山匪的对手。当地衙差与山匪勾结,衙门办事也恐有偏颇,想要顺顺利利离开这里委实不容易。”
宋太爷这次脸上难掩讶异,他心中思量的还不就是这些,现在却被赵家丫头轻易说出来。
宋太爷咳嗽一声,装作毫不在意:“说这些有什么用?看透了,想不到法子,还等于白搭。”
赵洛泱道:“既然山匪与衙差之间也有猜疑,若能让他们争斗起来,我们说不定就能趁机离开。”
宋太爷早就想过这些,却想听听赵家丫头怎么说,于是道:“如何能让他们争斗起来?”
赵洛泱道:“如果让山匪以为衙差故意设下陷阱,想要在这里清剿他们,他们会不会先向衙差下手?”
宋太爷只觉得喘不过气,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没比一个小娃娃强到哪里去,他想到的,这娃娃也想了个八九不离十。
宋太爷挥挥手:“既然想明白了,你就去做,来找我作甚?”
还以为赵家丫头要规规矩矩地向他请教,叫他一声“先生”,谁知道她没有半点求问的意思,这不是“干气猴”吗?
赵洛泱道:“衙差设计以搬迁百姓为诱饵剿杀山匪,但衙差人数不多,恐怕无法达到这个结果,百姓之中必须有人接应衙差,这样才能坑死山匪。
咱们这些人里,谁能与衙差联手?帮衙差出这个主意?”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
宋太爷胡子一翘一翘,他慢慢伸出手,用食指指尖点向了自己:“您是说我?我给衙差出了主意,让他用百姓做诱饵抓山匪?我就那么黑心肝?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第十六章 很主动
赵洛泱瞧着宋太爷那略微激动的神情,开口哄着安抚。
“宋太爷,”赵洛泱道,“您不是黑心肝,您这是要救人!咱们这主意是假的,是骗山匪的,您忘了?”
宋太爷对上赵洛泱恳切的目光,这一瞬间他好像一下子被说服了。
这话没错,本来就是假的,他要救人,怎么会黑心肝?
赵洛泱接着道:“咱们这些人里,也就您最聪明了,换个旁人,山匪绝不会上当,就算您有些委屈,也是为了大家伙儿,到时候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感激您。”
宋太爷微微皱起眉头,这话有道理,但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什么地方呢?在赵家丫头清澈、赤诚的目光之下,他有些想不出头绪了。
赵洛泱道:“那我们就这样定了,我回去就去谢婶说,其余的还要靠您。”
宋太爷皱起眉头,这么大的事,这丫头说定就定了?问题是后面半句话,其余的还要靠他。
这是认定了他有法子?
宋太爷冷冰冰地道:“我没法子。”
赵洛泱就像是没有听到:“太爷,我不能耽搁太长时间,久了那些人就会怀疑。”
宋太爷“哼”了一声,想要多拿会儿乔的功夫都没有。
赵洛泱说完向宋太爷行了礼:“宋太爷也要小心。”
宋太爷看着赵家丫头规规矩矩地向他弯腰,心情没能好一点:“不要自说自话。”
赵洛泱却是一笑:“丫头知道了。”
宋太爷攥手,她知道什么了?这丫头三两句话将他绑上了一辆大车,还一副早就将他看透了的模样,不管他嘴上怎么说,她都毫不在意。
赵洛泱前脚一走,宋太爷立即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了,这个主意是骗山匪的没错,但现在谁也不知道啊?所以至少他在山匪心里还是个黑心肠,否则山匪不会上当。
委实气人。
气死他了。
正当宋太爷七窍生烟时,宋二上前来:“太爷,您也是,赵家小姐匆匆忙忙地来去,您就不能说几句好话?”
这一路,宋二眼看着太爷消沉下去,人没了盼头,也就散了精气神儿,他都怕太爷挨不到洮州,直到赵家小姐来卖鸡蛋,太爷明显振作了不少。
宋二还指望赵家小姐能多跑几次呢,这样太爷心情也能好一些。
宋太爷板着脸,明明是那丫头捡了大便宜,怎么看在别人眼中还是他欺负她了?
赵家丫头哪里像会吃亏的?她能这样顺顺利利离开,他都觉得是老天庇佑。
正思量着,就瞧见那个刚刚离开的身影,又折了回来。
宋太爷一个没忍住先警惕地开口:“又回来做什么?”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太爷,我总觉得空口说不行,最好有些东西,让那些山匪看了更容易相信。”
赵洛泱虽然没说是什么东西,但宋太爷已经猜到了大概,面色变得铁青。
赵洛泱道:“得让他们知道,您有这个能耐为黄衙差等人谋好处。”
宋太爷目光灼灼,要将赵洛泱脸上烧个窟窿出来:“你想要什么?”
赵洛泱真金不怕火炼,半点没退缩:“眼下不好弄来的物什,有官府的路子才能有的东西,也不用太贵重,只要一点点就好。”
宋太爷的脸顿时黑了:“没有。”
他伸手仿佛赶蚊虫一样:“快走。”
拿走了他十四文钱,现在果然又来惦记他别的东西,他能给吗?他宋家还剩下多少家底?这次搬迁他可是拿定主意,绝对不会给出半文。
就算这丫头直接跪下来拜师也不行。
……
谢寡妇一直向赵洛泱离开的方向张望,现在她整个人都仿佛飘在云端,一切都那么不真实,不过怀里的湘姐儿脸色却好多了,这一会儿没再闹着喊头疼。
“回来了。”谢寡妇先发现了赵洛泱的身影,然后赵元让几个就迎了过去。
几个孩子跑过来时,赵洛泱手里紧紧地攥着衣襟下摆,杨老太定睛看过去,只见孙女衣服里不知兜着什么东西。
这……
杨老太神情都不自然了,宋太爷又给孙女东西了?
赵洛泱将衣服缓缓打开,里面是几把稻米。
“婶子,”赵洛泱抬起头看了看天,“再有一个多时辰天就黑了,大家也就会停下来歇息,你就将这煮给湘姐儿吃。湘姐儿得早点好起来,明日还要继续赶路。”
谢寡妇怔怔地看着那些稻米,嘴唇发颤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这是脱了壳的米,在村子里她们也舍不得吃的。
“宋太爷给的,”赵洛泱道,“等将来有机会,再报答宋太爷就是,人在还怕会还不上这些吗?”
这哪里是稻米啊,这是人情。谢寡妇心中对宋太爷满是感激,不过想想这些日子又不是没人去宋家借吃食,但宋太爷一律不答应,所以这还是因为洛姐儿。
赵洛泱始终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虽然她没有将精神全都投入系统之中,但这样一心二用的情形下,就像是给时玖开了一扇窗,时玖可以通过那扇窗与她说话,帮她注意周围的情形。
时玖道:“魅力值+1点。”
赵洛泱的魅力值加的倒是越来越容易了,不过能看出来她也是真的想要救下湘姐儿。
时玖说完去看赵洛泱的财富值。
财富值:13.58元。
之前在财富值是18.48元,兑换了一瓶盐水花了3元,刚刚从宋太爷那里软磨硬泡要到了几把稻米,系统算做0.9元,赵洛泱怕宋太爷给的稻米不够用,还跟系统又兑换了一斤稻米。
时玖知晓赵洛泱的意思,她这是趁机要将稻米算作全是宋太爷给的,这样稻米就算有了来路。
赵洛泱将兑换的大米和宋太爷给的稻米混在一起,自己拿起来了一部分,剩下的送来给湘姐儿。
谢寡妇小心翼翼地接下稻米,还想要给杨老太一些,被杨老太拒绝后,她红着眼睛收好。
“婶子,”赵洛泱低声道,“一会儿记得要将稻米拿给杨五叔看,这样杨五叔更容易相信你说的话。”
谢寡妇点头。
杨老太安抚谢寡妇:“为了湘姐儿和大家伙儿,你也要稳住喽,别露出马脚,你得想着,老五做了山匪,你这般做是替他消孽债。”
谢寡妇的目光坚定起来。
赵洛泱又喂了湘姐儿些盐水,然后众人一起赶路。
赵家人走在一起,杨老太扫了一眼小孙女背上,怎么她觉得小孙女背上的包袱更大了些呢?
“奶,”赵洛泱低声道,“为了能让山匪相信,宋太爷给了我不少稻米。”
杨老太惊诧:“不止给湘姐儿的那些?”
“不止,”赵洛泱脸上满是笑容,“除了稻米还有别的,这些东西我们得找了机会吃了,最好要让山匪瞧见。”
杨老太看着赵洛泱,宋家到底给了多少东西?小孙女的语气突然就财大气粗起来?
赵洛泱自然不能说,宋太爷就拿出些稻米给她,但那是去壳的好稻米。宋太爷身子不好,宋家才准备了这些东西。
好稻米不是人人都能买来的。
眼下大家都在赶路,其余的东西不顶事,吃的最为贵重,宋家能给别人这样的稻米,可见宋太爷的能耐。
这样一联想,宋太爷帮黄衙差谋利也不是什么难事,黄衙差手中有了功劳,再被宋太爷这么一推,必定可以升迁。
杨老太背着手仔细琢磨小孙女说的话,帮着演这么一出,谁能不乐意?又能骗山匪,又能吃着好东西。
赵学礼偶尔向身后看一眼,一开始老娘和女儿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话说完了之后,老娘好像就被说的愣住了般,眼睛都有些发直。赵学礼不禁担忧,女儿可别是将他老娘说傻了吧?
赵洛泱没功夫去体会老爹的情绪,她还脑海里与时玖说话。
时玖道:“你现在有足够的魅力值,我建议兑换一张舆图。有了舆图,就能了解周围地形,不管对付山匪,还是设法逃脱,都有极大的益处。”
“这次兑换,你得记得更仔细,也好将舆图画下来给我看。”
赵洛泱笑着应声,时玖现在是愈发主动了。
不过舆图应该不好画吧?她从未看过,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懂。
第十七章 骗人
系统兑换的书籍和资料都是有阅读时间限制的,赵洛泱从不曾看过舆图,生怕一下子眼花缭乱,浪费了魅力值。
赵洛泱将担忧说给时玖。
时玖道:“兑换之前,我给你讲一讲舆图要如何看,一张舆图你不可能全都看下来,只需要记住重要的地势,尤其是附近适合与山匪周旋之处。”
赵洛泱一边跟在杨老太和罗真娘身边赶路,一边仔细地听着。
时玖讲的很慢,时间紧迫他不指望赵洛泱能准确地衡量距离,但至少能判定方向,这样才能主动把控重要的道口。
另一边,宋太爷正与张义说话。
张义诧异道:“这都是赵家姑娘发现的?”
宋太爷能说什么?事实摆在那里,他想不认同都不行:“是她,也是她说要离间衙差和山匪。”
张义沉默,这不是与宋太爷的思量不谋而合了?
张义道:“您之前说搬迁的人中会有帮手,说的就是赵家姑娘?”
宋太爷捋着胡须:“不管是我还是你出面,都不免引起山匪怀疑,现在有赵家人帮忙就方便许多,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丫头有多少心思。”
尤其那丫头看起来一副忠厚、单纯的模样,其实心眼最多的就是那丫头,他都栽在那丫头的手里了,那些山匪又算得了什么?
张义道:“如果山匪起了疑心,真的去查看,就会发现黄衙差他们真的暗地里集结了人手,现在远远地跟在搬迁百姓后面。”
这是张义才查明的,就像宋太爷推测的那样,黄衙差这些人,不但要从百姓身上获利,还要黑吃黑杀了山匪去邀功。
张义看向宋太爷:“那我们……”
宋太爷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不管能不能成都不能犹豫了,你立刻就让人动身前去衙署,就说黄衙役为了保护百姓,与山匪交手身受重伤,请衙署立即出兵搭救,围杀那些山匪。”
张义一怔,黄衙役没有剿匪更不曾被重伤,这样送信去衙门……
片刻之后张义就明白了,他们去衙门送消息,到衙门赶来营救,中间要耽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肯定会有变数。
搬迁百姓陷入山匪之手,衙差又有伤亡,知县总不能坐视不理,也没有时间再派人前来与黄衙役核实,只能先赶来看情形。
知县到来之后,发现事情并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却也为时已晚。他们还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与山匪联手对付百姓不成?
所以,根本不用去猜测知县是否与黄衙差同流合污,只要能借衙署的人手除掉山匪就好。
宋太爷道:“一步步的来,先骗衙署护住百姓,再定黄衙差那些人的罪名。抓了山匪之后,自然能审出实情,即便不能如愿将他们全都送入大牢,我们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结果就是搬迁百姓们都平安。
张义的神情愈发激动:“还是太爷厉害。”
宋太爷刚刚被赵家丫头骗了稻米,心里别提多难受了,现在被张义一夸,倒是舒坦了不少。
可惜啊,那丫头不在这里,否则只会更加敬服他,如此缜密的谋算和安排,也只有他能做到。
宋太爷道:“稳妥起见,还得让人去庆阳知府衙门送信。”
狗急跳墙杀人灭口的事,他也不是没见过,万一那个县令要杀死所有人一了百了呢?
事不宜迟,张义不再耽搁,忙去安排。
送走了张义,宋太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费了这么多精神,刚刚那鸡蛋算是白吃了,想到怀里还剩的鸡蛋,要么再吃一个?
下次那丫头再来,他非得让她心甘情愿地送他鸡蛋不可,问题是……那丫头手里到底还有没有鸡蛋了。
宋太爷看向宋二:“你来,我们俩打个赌怎么样?”
宋二不知晓宋太爷要赌什么,低声劝说:“还是别了,您忘了?您是逢赌必输。”
这次他还真不信了。
“赌,”宋太爷道,“我就赌赵家那丫头手里没鸡蛋了。”
……
天暗下来。
湘姐儿又喝了一次药水,总算有了些精神,她将脑袋靠在谢寡妇肩膀上,舔着嘴唇道:“那药可咸了。”
这么难得的药,谢寡妇自然不可能去尝,不过不都说药是苦的吗?
谢寡妇道:“咸点怕啥?这么好的东西,别人捞不着,都让你给喝了。”
湘姐儿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你可得记着老太太、洛姐儿他们的好,”谢寡妇道,“将来得报答他们。”
湘姐儿在谢寡妇脖子旁点头:“娘放心,我不能忘。”
谢寡妇走得慢,天擦黑,最前面的人已经停下,她们母女还得追赶,眼看着就要跟上大伙儿,谢寡妇先将湘姐儿放在路边的石头上,准备歇歇脚儿,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后传来鸟叫声。
谢寡妇转过头去看,就瞧见杨老五向她招手。
嘱咐湘姐儿不要乱走,谢寡妇急忙去寻杨老五。
“赵家人怎么来了?”杨老五问谢寡妇,他见到谢寡妇与杨老太坐在一起说话,恐怕谢寡妇将他的事告诉赵家人。
谢寡妇眼睛一红:“湘姐儿的病越来越重,要不是杨大娘帮忙,现在只怕不成事了。”
杨老五正要再问些别的,谢寡妇显然有更急的事要说,她慌张地向周围看了看:“你快走吧!离这里远远的,也千万别再与那些山匪来往,衙门就要清剿那些山匪了。”
杨老五脸色顿时一变,他怔愣地盯着谢寡妇,只见她脸上满是惧怕,不由地开口:“这话谁告诉你的?”
谢寡妇抿了抿嘴唇:“我听到赵家大哥与杨大娘说的,说衙差的人守在这里不远,只等着山匪过来向我们抢夺财物,到时候就能将他们都抓个正着。”
杨老五惊讶道:“赵家人是乱说的吧?衙差的事他们咋能知道?”
谢寡妇能感觉到杨老五探听的心思,不禁一阵失望,洛姐儿说了,杨老五若不是山匪派来的盯着他们的,只会想着如何避开,绝不会为山匪思量。
现在他打听的这么仔细,还不是准备回去向山匪报信?
谢寡妇道:“我们这里有个宋太爷,儿子在朝廷做官,赵家人在帮宋太爷跑腿。他们给湘姐儿的药就是从宋太爷那里拿的,要不湘姐儿能好?”
谢寡妇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布袋,将布袋打开,露出里面的稻米。
谢寡妇抓了几颗稻米放在杨老五手心:“你看看,宋家给的稻米,是不是跟集市上买的不一样?宋家是有来头的。”
天虽然暗了,手心里的稻米还是能看得清楚。
褪了壳的米粮,又圆又白。
杨老五捏了一颗放进嘴里,立即嚼出了米香,这是去年的新米。
手指收拢,杨老五眼睛里冒出几分杀气,衙差真的在算计他们?
谢寡妇这边还在不停催促着:“快走吧,等这事过去了,你再来寻我们。”
杨老五没有再说话,转身向远处走去,不过他可不会像谢寡妇说的那般去逃命,他要去赵家那边探听些消息。
……
赵家那边。
众人停下赶路,赵洛泱就帮着四叔架起了火,烧水的小口壶里正煮着稻米,不一会儿功夫就冒出了香气。
赵元让、赵元吉、赵元宝都凑了过来。
第十八章 吃饱
几个孩子盯着一个小口壶看。
“阿姐,”赵元让先把口水咽下去,才能说话,“你这是放了多少稻米啊?”
阿姐不就是做做样子吗?咋还真的煮上了。
赵洛泱转过头看看三个弟弟:“够咱们吃的了。”
赵元让想说,那得多少啊,不过他整个人都被浸在米香里,嘴也好像被香气黏住了,一时没有张开嘴,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那阿奶他们呢?”
杨老太摸黑去寻野菜了,想着回来煮一锅热菜汤,就着汤水也好吃糠皮饼。却不知道她转身一走,小孙女就开始煮稻米。
赵洛泱搅和着锅里的粥:“等阿奶他们忙完,我再煮一锅。”
赵元吉垂着头,颇有些舍不得:“这么好的米,要不,咱们还是别吃了吧!”
话刚说完赵洛泱就听到“咕噜噜”“咕噜噜”的响声,从背后和她肚子里响起。
赵元宝的肚子叫的最大声,他不好意思地用两条手臂遮住了肚皮。
赵元让和赵元吉觉得自己更饿了。
粥煮好了,赵洛泱开始用木勺给大家盛。
热腾腾的稻米粥,熏着几个赵元让、赵元吉、赵元宝的眼睛,馋得他们不停地吞咽,可就像是被香傻了似的,一个个就这样捧着碗,谁也没有去吃。
“快吃,”赵洛泱道,“别招来人。”
三个弟弟还是没动。
赵元让先回过神来,他将自己的碗往前递了递:“阿姐,你先吃。”
赵洛泱没有接赵元让的,而是又拿过一只木碗,给自己盛了一碗,然后吹散了热气,就着碗边喝了一口。
赵元让像是已经尝到了香甜的味道。
赵洛泱再次催促:“快点吃完,我还要用这壶。”
赵元让瞧着阿姐安心地吃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阿姐的一举一动让他莫名的踏实,就像是他们一家人坐在了米堆里,从现在开始稻米管够了吃。
用书里的话说,那叫财大气粗。
拿着这么香的稻米粥,身边又有人在吃了,谁还能忍得住?赵元让也低下头顺着碗边吸溜了一口,稠稠的米粥入了口,又软又甜,比他想象的还要好吃。
今天他吃了多少好东西?夹着肉的炊饼、眼前的稻米粥,让他都忘记了,这是在搬迁的路上。
“阿姐,”赵元让将米粥吞下,“你说,这稻米粥怎么比平日里煮的还好吃呢?这米好像不太一样。”
赵元吉咬着软软的米粒,稍用些力气,一抿米粒就化开了,他也跟着点头:“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稻米。阿姐,这是宋太爷给的?”
赵洛泱“嗯”了一声,不止是宋太爷的稻米,还有系统换的,她有仔细看过,系统买来的稻米比宋太爷给的更圆更白更小粒,这锅粥如此香甜,应该是因为系统那些稻米。
时玖说过,财富值兑换出来的商品都是出自系统的那个时代,看看这个米价,再对比一下碗里的稻米,那个时代日子一定过得很好,至少比他们要好许多。因为2.8元财富值能兑换一斤米,2.8元差不多是9文钱,9文钱可买不到一斤这样的稻米。
半晌几个孩子才将一碗粥吃下去,赵元宝放下碗就要跑,却被赵洛泱一把拎回来,她指了指赵元宝鼓起的脸颊:“将嘴里的粥咽下去,你不用你给四婶留,一会儿我煮一大锅,大家都能吃着。”
元宝不爱说话,但赵洛泱却能猜中他的想法,赵元宝这是想要将嘴里的稻米粥吐出来给他娘。
赵元宝不肯咽,赵洛泱吓唬道:“你不听话,下次我煮东西都没你的份儿,也不给四婶。”
这话一出,赵元宝的脸颊终于瘪了下去。
虽然是四个孩子,但毕竟许久没有吃饱了,肚子里又没有油水,转眼一锅粥就全都下了肚。
重新抓了稻米将粥煮上。
赵元让只见阿姐拿着一根棍子在烧灭的柴灰里扒拉着,不多一会儿扒拉出四个圆圆的东西。
赵元让正要问是什么时,赵洛泱已经塞了一个在他手心里。
这是……
赵元吉不禁道:“鸡蛋?”
赵洛泱道:“一人一个,吃完了。”
这下三个弟弟这次是真的被惊着了。
阿姐在地上刨着刨着就弄出了鸡蛋。
人人都有。
赵元吉揉了揉眼睛,赵元宝目光都要将鸡蛋皮瞪碎了。
赵洛泱低声道:“今晚或者明日我们得赶路,不吃饱了就没力气,不是我吓唬你们,到时候万一丢失了,这辈子可能都回不了家。”
赵元吉稍大一点,隐约从阿姐话中感觉到了危险。
赵元让今天跟着阿姐跑,早就看出了点什么,这会儿也就不再迟疑,全都听阿姐的。
不过这鸡蛋是哪里来的,是阿姐自己带的,还是宋太爷将买去的又还了回来?赵元让也弄不准。
赵洛泱将鸡蛋皮凑在一起,自己兜着蛋皮在路边刨了个坑埋了,这才放下心。
等到赵洛泱去而复返。
赵元吉才舒服地长吁一口气,颇有感慨地道:“阿姐,宋家真的是不一样啊?怪不得从前阿爷总说要科举,我也得好好读书。”
赵元吉话音刚落,赵洛泱就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扯了扯,然后听到赵元宝的声音:“阿姐,鸡蛋好吃。”
赵元让则是看着自己阿姐,宋太爷厉害又怎么样?阿姐才去了两次,宋太爷就送了阿姐那么多东西和银钱,他要做阿姐这样的人。
今晚这稻米粥和鸡蛋,影响着赵家的几个孩子。
赵洛泱看着燃烧的火堆,她微微松口气,刚刚的鸡蛋皮是给杨老五埋的,方便杨老五过去查看。
所以埋的不能太近,当然也不能太远。走远了,万一杨老五起了坏心抓她,那就得不偿失了。
好在她有时玖,时玖帮她查看着周围的情形。
时玖很是敏锐,若是有人靠过来,他立即就能示警,她只需往前跑几步,就能出现在众人眼皮底下。
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谢婶子那边应该很顺利。”
时玖“嗯”了一声:“若是与你猜测的有出入,她就会急着来寻你。”
虽然一切都有了准备,但赵洛泱不免仍旧紧张,相比较而言,时玖和往常一样淡然。
到底是系统,不会被情绪影响。
时玖道:“抓紧时间,你还要寻个地方看舆图,我看这附近有山地,若是山匪来了,可能要去那边。”
赵洛泱应声,趁着没人主意,麻利地从布包里拿出压缩饼干丢进粥锅中。
之前她又兑换了四个鸡蛋和两块压缩饼干,借着这次机会,让大家吃个饱,这样对付山匪才有力气。
没有多兑鸡蛋,她是怕鸡蛋太多了,不好讲来路,所以只给家里几个小的吃。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你们去看看四叔那边用不用帮忙。”
赵元吉留下给锅底添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赵元吉和赵元宝总觉得这锅新粥闻起来的味道与他们刚才吃的不太一样。
天更黑了,木叶在风中沙沙作响。
杨老五看着赵家燃起的火堆,刚刚他躲的远,就看到赵家姐儿偷偷摸摸走到林子边忙乎了一阵,现在靠过来,在地上摸索了一阵,感觉到一处松软的土,挖开往里面一摸,摸出了几块碎的鸡蛋皮。
赵家哪里来的鸡蛋?杨老五想到谢氏说的那些话,看来都是真的,他得立即回去告诉大当家。
“人走了。”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时玖的声音,她紧张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时玖感觉到了赵洛泱的紧张,到底还是一个十几岁的女眷,到底见过的不多,难免会如此,不过赵洛泱已经比他估计的要好许多。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
杨老太和罗真娘洗了野菜回来。
陶氏、葛氏找了个平整、干爽的地方铺了草席,一家人晚上就要睡在这里。
赵学礼、赵学景与丁茂生和牛家人商量晚上聚在一块,他们也好轮流值夜。
赵学义那边叮叮咣咣的不知在做些什么。
杨老太放下野菜走过去看:“你又在做啥?”
赵学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洛姐儿让我做点物什。”
杨老太看过去,一根木头上结结实实地绑着一块石头。
杨老太道:“这是……”
赵学义一笑:“有人来了,就用它打过去,我试了试还挺好用。”
提起赵洛泱,杨老太这才想起来,立即问向旁边帮忙绑麻绳的赵元让:“你阿姐他们呢?”
赵元让笑道:“阿姐在做饭食,应该快好了。”
提起饭食,杨老太还真闻到了一股香甜的味道,随着风缓缓地飘过来,小孙女该不会真的将宋家给的稻米给煮了吧?
第十九章 准备好
杨老太找到赵洛泱的时候,赵洛泱正往罐子里瞧,小口壶太小,这次她换了家里最大的瓦罐。
“阿奶,”赵洛泱瞧见杨老太,“刚好饭做好了,我去叫爹、娘和叔、婶他们。”
不等杨老太说话,赵洛泱已经跑开。
“奶,快吃吧,”赵元吉道,“这稻米粥可香了,刚才阿姐煮了一锅,我们都吃饱了。”
杨老太面露惊诧:“你们吃完了?”那眼前这些都是给他们的?小孙女煮两回得用多少稻米?
这下赵元宝也跟着点头:“好吃。”
是真的好吃,除了稻米,他们还吃了鸡蛋,到现在肚子也饱饱的,但这话他们没敢跟奶说,怕奶心疼鸡蛋。
赵学礼、罗真娘等人陆续走了过来。
一家人站在一起,都看向冒着热气的瓦罐。
“这是洛丫头做的,”杨老太虽然心疼,嘴上还是道,“你们瞧瞧,洛丫头不但带着几个弟弟吃完了,还给我们弄了这么多吃食。”
陶氏的肚子先响起来,她眼下是双身子的人,赶路累的紧,饿的也快,尤其闻到了香气,只觉得更加难耐。
杨老太上前盛了一勺。
勺子拿出来,里面是稠的不能再稠的稻米粥,就算立根筷子都不会倒。
罗真娘知晓宋太爷给了女儿稻米,却不知道有这么多。
杨老太看似镇定,稳如泰山,却是因为她怕手一抖将稻米粥洒出来。
这哪里是粥啊,这样子分明就是稻米饭,里面不知道还加了些什么,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里面还放了宋太爷给的炊饼,”赵洛泱道,“如果不够吃,再把奶采来的野菜放点进去。”
杨老太捂紧了手中的布包,放了这么多东西还要祸祸野菜?
“够吃了,”杨老太道,“吃半罐,剩下的添了水再煮,又是一罐。”
赵洛泱道:“掺水进去,米又不能多出来,到了肚子里还不是一样,反而费火。如果不够吃的话,还有稻米,我再煮。”
杨老太的心立即提了起来,她伸手阻止:“不用添水,就这么吃。”
杨老太将勺子递给罗真娘,小孙女跟宋太爷说了几次话之后,说话的本事见长,她都快应对不了了。
赵家大人们开始吃饭,几个孩子蹲在旁边看着笑。
葛氏将自己碗里的喂给旁边的赵元宝,赵元宝躲开道:“吃饱了。”
这稻米粥一吃,大家就都说不出话了,家里年景好的时候,他们又不是没吃过这种好稻米,但这次的就是不一样。
罗真娘看向赵洛泱:“你们吃的也是这种?”
赵洛泱点头,但那锅里面没放压缩饼干。
“怎么还是咸的呢?”赵学礼也凑过来,“你还放了肉?”
这次赵洛泱还没开口,赵元让就替她解释了:“是炊饼里面夹了肉,放了好多好多,阿姐给我干嚼了一块,特别的香。”
赵学礼用嘴抿了抿,仔细感觉一下,还真就是肉。
吃到好东西,整个人都妥帖不少,身上的疲惫也跟着消散了。
“这可许久没吃过饱饭了,”赵学景看向赵学礼,“还多亏了洛姐儿。”
赵学义憨笑着:“可比咱弄的野味儿还香呢,野鸡肉不敢放盐巴,这肉有咸味儿。”
杨老太没听到这话,她还在琢磨宋家的炊饼是啥子做的,放进锅里就这么化没了?
这明明有肉味儿,怎么就见不到肉渣呢?这就是富贵人家的吃法?可真败家。
赵洛泱瞧着大家吃得香,有点后悔没兑换几个鸡蛋打在锅里,到时候一混,不一定能吃的出来。
不过这是第一次将系统的东西给全家人吃,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还算是圆满。
赵学景惦记着陶氏肚子里的孩子,将自己的粥往陶氏碗里放,陶氏忙躲避:“够了,这么稠,吃不了太多。”
“奶,”赵洛泱凑到杨老太身边,“把饼拿出来再分分吧,大家这两日得吃饱,要不然山匪来了,跑不快。”
杨老太皱起眉头。
赵洛泱接着道:“不然,我这里还有宋家给的炊饼,我都拿出来……”
赵洛泱作势要去解包裹,果然被杨老太伸手按住。
看着奶一脸的舍不得,赵洛泱道:“眼下啥最重要?您怀里的糠皮饼能对付山匪?身强力壮才行,您看看爹和两个叔叔,瘦得一阵风都要吹跑了,还能保护咱们?”
赵洛泱话刚说完,就瞧见她奶翻了个白眼。
一阵风就能吹跑喽?纸糊的?
赵洛泱不在意这些接着道:“还有,大家脚上的鞋也不行,跑几步就得坏,得穿好的。”
“再就是您。”
杨老太瞪着孙女,可惜她的小孙女根本不怕。
赵洛泱接着道:“您不能总想着省着,湘姐儿不就是这样病的?不能饿得太厉害,该喝水的时候也不能忍,您一下午一口水都没舍得喝,这毛病得改。”
杨老太道:“我喝了,那是你没看着。”
赵洛泱道:“大家都去解手了,我没瞧见您去。”其实她阿奶去采野菜时,有没有解手她也不知道。
杨老太注意力都在“解手”上:“你还盯着我……去没去解手?”
野外摄入水多少很重要,摄入量低于人体需求量,会有很多不好的后果,比如会得暑邪,还会让人反应迟钝。
这都是那书上写的。
“阿奶,”赵洛泱道,“你看人家宋太爷一直不忘了喝水,如果总渴着,人会变傻,到时候万一您将我们都忘了咋办?”
“胡说,”杨老太道,“你也别全信那老头说的话,从前村口的焦家媳妇,胡三太奶上身,三天三夜没吃没喝,人不是还好好的?”看事儿后,要了她三文钱,一文也没少要。
赵洛泱也没法与她奶争辩,到底是该信系统的,还是该信胡三太奶。
现在她好像是系统上身,也没有立场质疑焦家媳妇和胡三太奶。万一胡三太奶和时玖是一样的呢?
赵洛泱想起时玖脑子一动,时玖那边立即有所感应,他知道赵洛泱在思量他,却不清楚在思量些什么。
不管怎么样,赵洛泱说服了杨老太,杨老太将糠皮饼拿出来,吩咐赵学景:“咱们有了洛丫头煮的饭食,把我做的糠皮饼给丁家和牛家拿点去。”
赵学礼和赵学景与丁家、牛家商量好了,今晚他们会聚在一起谢谢,现在这两家就在不远处。
赵学景道:“除了丁家和牛家,我们也找了吴铁匠,只不过他还没回话。”
吴铁匠家里五口人,山坡塌陷那桩事之后,只有吴铁匠一个人给了赵洛泱魅力值。
杨老太挥挥手:“吴铁匠在家中做不得主,他们不乐意,也不要强求。”
说到底这件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万一被山匪发现蹊跷,大家就都危险了。
赵家三兄弟吃完了饭,就聚在一起思量如何应对,丁茂盛家有六口,能够抵抗山匪的也就是丁茂盛和他的长子,丁家小儿子十二岁,还是个半大小子,也就只能给他娘搭把手。
牛铁匠一家三口,牛铁匠有力气,他儿子十四岁,刚好能帮忙。
赵学礼嘱咐赵学义,关键时刻让四弟护着三家妇孺先走,若是山匪追上来,他们六个人能够抵挡一阵。
至于剩下搬迁的人,他们管不了那么多。他们与宋太爷一起离间山匪和衙差已经是为大家伙儿争取了时间和机会,能不能把握住,还看个人。
“爹,”赵洛泱道,“别忘了宋太爷,他身边就一个老家人,这次山匪知晓宋家有好东西,说不得会盯着他们。”
赵学礼点头,这的确是个事儿。
趁着父亲和两个叔叔说话,赵洛泱挪到一边的小火堆旁,然后向赵元让招招手:“我得想点事,一会儿还要去寻宋太爷,你帮我看着点,不要让别人过来。”
赵元让应声,阿姐办的都是大事,是要多费些心思。
赵洛泱捡了一根木棍,将火堆前的土挖松又抹平,方便木棍在上面书写。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准备好了?”
赵洛泱道:“开始兑换吧!”
第二十章 选择
赵洛泱这几日的魅力值涨了不少,眼下有19点。
“兑换舆图需要16点魅力值。”
时玖的声音响起,赵洛泱不禁有些惊讶,兑换一张舆图竟然比之前的书还要多,之前兑换书册只花了12点魅力值。
赵洛泱道:“如果没有赚到这么多魅力值,岂不是现在就换不成了?”
时玖道:“不能兑换地图,就得不到系统的帮助,只能另想法子。”
所以她得无时无刻惦记着拿更多的魅力值。
赵洛泱眼前出现了兑换舆图的界面。
时玖道:“按照系统的设定,越是重要的东西需要的魅力值和财富值越多,这么看这份舆图比你之前兑换的生存手册要重要。”
时玖筛选了一张舆图,赵洛泱看去,上面标注:历史图册第八册,大晋庆阳县地图。
历史图册?那么系统所出的世界是后世?第八册是对她这个时代的标注吗?
“时玖,”赵洛泱道,“这图册一共有多少册?”
这样就可以知道她与系统的世界相差多远。
时玖道:“如今兑换库中显示的只有前八册。”
也就是说,看不到超过这个时代的图册,可能是因为舆图上能透露出的消息太多,系统不允许她探知。
由此可以看出来,系统虽然能给予她不少的帮助,但不想她做出大的改变,至少不能超越后世。
想到系统可能知晓她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小到集市的物品价钱,大到……朝廷、皇帝,赵洛泱就有些兴奋,若是能用好了系统,将来她能做的事,可不止是让全家富足那么简单。
但要如何用系统,系统对她的容忍度有多高,还得慢慢试探。
赵洛泱收回自己的思量,她深吸一口气道:“好了,兑换吧!”
魅力值减少,一张舆图出现在赵洛泱眼前。
时玖道:“现在你有一刻钟,先找到我们如今停留的地点。”
赵洛泱忙在舆图上寻找,每次系统兑换的东西都会超过她的认知,这次的舆图也不例外。舆图比之前那本册子更加精致,上面的颜色鲜艳、真切,山脉、道路画的尤其清楚。
怪不得系统不准这样的物什实实在在出现在她手中,因为这个时代做不出这样的舆图,无论是谁看到这些东西,都要万分震惊,会立即察觉他们来路不同寻常。
“抓紧时间。”时玖提醒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被震撼到了,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定下心神,她开始在舆图上寻找。
但舆图画的太细,有太多她没见过的东西,一下子展现在她面前,让她一时不知该从何下手。
“别慌,先辨别方向。”时玖的声音传来,仿佛能够察觉到她如今的情形似的。
时玖系统中有一些关于地图的数据,但并不是针对某一個地方的详尽地图,所以需要赵洛泱自己用魅力值兑换。
想到系统中地图的精致和复杂,可能对于赵洛泱来说的确是困难了些,尤其是在一刻钟之内看完,还要画下来给他。
这一路赵洛泱一直做的不错,这时候他也应该尽可能地给她帮助,毕竟对他也有好处,算是彼此双赢的局面。
想到这里,时玖又开口道:“虽然我说要抓紧时间,但只需要了解我们附近的地形,一刻钟还是够用的,你也不用太着急。”
时玖尽可能的口气轻缓,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了前所未有的耐心,虽然听在别人耳朵里,可能并不觉得有什么差别,但时玖的态度还是让赵洛泱的略感踏实。
时玖道:“看过方向之后,再去找明显的标记物,我们在庆阳县城西北十五里左右,北边靠山……”
赵洛泱看着舆图,耳边是时玖的指引,很快她就大约估计出了他们的所在。
“应该在这里。”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说着话,手里捏着的木棍也开始在地上画起来。
赵洛泱适应的速度比时玖想的要快,而且不用他提醒,她就知道以她猜测的所在地为中心,一圈圈向外画舆图。
就算她预估的所在地,与地图有些差距,如此一来也能被囊括其中。
时玖没有再开口说话,一个动手画,一个仔细看,很快一刻钟过去了,赵洛泱眼前的舆图消失,她才长出一口气问时玖:“怎么样?我可画对了?”
“对了,”时玖道,“我们就在你最初画的那片山林中。”
赵洛泱伸手指过去。
时玖道:“偏南,两里左右是个三岔路口。”
这次赵洛泱终于彻底放心,时玖对这些仿佛格外的敏感,她相信时玖没有看错。
【宿主信任度上升,生命值+2】
【生命值+2】
……
时玖收到生命值增加的提示,这次生命值增加了10点。
看来一同经历困难,有助于彼此了解,自然也会增加信任。
虽然时玖对这种感觉很是陌生,仿佛他就该单独行事,而非与一个人彼此依靠。
不过这结果却符合系统对他的要求,短短一天,他增加了几十点生命值。
现在就连他身体的虚影都似是凝实一些。
时玖道:“西南方向有山地,应该往西南方向走,若是山匪紧追不舍,还可以在那里对付他们。”
眼下算是有了法子应对,不过她的话不要说搬迁的人,恐怕说服家人都很困难,她得寻个人替她说。
赵洛泱道:“我去将宋太爷接过来。”
“等等,”时玖阻拦道,“兑换区更新了。”
时玖打开兑换区,赵洛泱一眼就看到生理盐水后又有了物品,这次的物品与之前的相比,更加不一样。
高硬度战术刀:69元
折叠多功能水果刀:17.8元
戒指刀:49元
手术刀:8.9元
看着这些商品,赵洛泱陷入深思,兑换区两次更新,都是在她动用了魅力值之后,而这些商品的种类,是不是也与她魅力值兑换的内容有关?
这些新出来的商品,不用时玖再讲解,赵洛泱也知道都是些什么。
不管是战术刀,还是手术刀,都散发着冰冷的寒光,不过若是将它们握在手中,自然会增加一份底气。
她迅速看了一眼财富值。
财富值:9.98元
能兑换的只有手术刀,手术刀眼看着不如69元的战术刀,但介绍上面写着很锋利。
赵洛泱果断道:“兑换手术刀。”
时玖有些意外:“我以为你不会兑换。”这次赵洛泱思量的时间还格外短暂。
赵洛泱道:“原本我是想要攒够财富值兑换急救包,不过……我觉得与其想着为日后做准备,倒不如为眼下多增加几分把握。”
不等时玖说话,赵洛泱问道:“如果是你来兑换,伱会怎么选择?”
时玖道:“手术刀。”
赵洛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看来我们的选择一样。”
赵洛泱站起身,将眼前的舆图胡乱抹去,走开了几步,片刻之后她手掌心多了一件东西,冰冷而锋利的手术刀。
赵洛泱将手术刀收起,叫上赵元让,转身去寻宋太爷。
听着赵洛泱若无其事地与赵元让说话,时玖第一次对赵洛泱起了好奇之心,在系统的帮助下,赵洛泱将来到底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那兑换来的手术刀,不知会怎么用处。
……
十里之外。
杨老五气喘吁吁地一路奔袭,终于见到了大当家。
杨老五将打听到的消息,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大当家立即皱起眉头:“姓黄的居然敢算计我们?”
杨老五点头。
旁边的三当家道:“等天亮,我带着兄弟们去查看。”
“还等什么天亮,”大当家露出阴狠的笑容,“现在就动手,宰了那些衙差,再去抢那些搬迁的人。”
第二十一章 指路
大当家说了话,身边人纷纷应和。
“将这些人都宰了,拿着东西我们往西去。”
“对,西边乱得很,凭咱们兄弟,到了那里依旧占山为王。”
“就是……”
大当家伸手示意,众人立即噤声。
大当家道:“衙署对我们有了剿灭之心,这里自然不能再停留,势必要杀出一条血路,与弟兄们说清楚,谁若是敢退缩,便不是我的兄弟,别怪我心狠手辣。”
三当家带着人去寨子集结人手。
大当家伸手拍了拍杨老五:“等这事过了,我就在寨子里也给你摆把椅子。”
杨老五受宠若惊:“多谢大当家。”
大当家道:“一会儿跟兄弟们说一声,遇到你女人、孩子,手下有点数。”
“大当家不必为此费心,”杨老五道,“那都是以前的事了,这次也是为了探听消息,我才会去寻她们。”
大当家脸上笑意更深,向杨老五挥手:“你这样一心一意为山寨,我必然不会亏待你。”
等众人离开,大当家才偏过头咳嗽一声,黄衙差敢暗中向他下手,定是察觉了他受了重伤。
大当家长长吸一口气,前些日子他去西边探听消息时,遇到了武卫军的人,被那人辨认出了逃兵的身份,因此被追杀。
那武卫军曾在豫小王爷麾下,虽然豫小王爷没了,武卫军那些傻子,依旧守着豫小王爷的军规,遇到他们这些逃兵一律格杀勿论。
他没想到逃离军营三年,竟然还会被认出来,更没料到给银钱买命,那武卫军却半点不动心。
也不看看武卫军现在都沦落成什么模样,没有了军备供给,被丢在边疆,还不如隶卒,真是一群傻子。
从前被武卫军盯上,他可能会惶惶不可终日,可现在那个统领几十万大军的豫小王爷都死了,他还怕什么武卫军?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得亲自去抓那宋太爷,宋太爷儿子是官身,当地衙署不能不顾宋太爷性命,这可是个护身符。
……
宋太爷此时正在与张义说话。
张义的人一路跟着杨老五发现了山匪就在十里之外。
“等山匪与黄衙役那些人开始争斗的时候,就让搬迁的百姓离开,”宋太爷道,“你是典隶,你的话,大家伙儿会听,说好了让妇孺先行,男子留下抵挡山匪。一切都安排妥当了,至于最后是什么结果,还要看天意。”
山匪会不会转头来拦百姓,百姓们又肯不肯听典隶的话,这一晚太长了,谁知道天亮的时候到底如何?
张义点头:“我问心无愧,不管是什么结果……都能承担。”
说到这里,张义转头看过去,瞧见了走过来的赵家人。
宋太爷也发现了赵家丫头,这次来的可不止是赵家姐弟,还有两个大人,想来是他们的父亲和叔叔。
赵家来的正合适。张义道:“现在就将消息告诉赵家人吧,请他们一起帮忙。”
宋太爷没有作声,他就不说,急死那丫头,她不是厉害吗?让她猜去吧!才思量到这里,就听到赵洛泱的声音。
“张典隶大人,”赵洛泱上前压低声音询问,“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这嘴甜的,还叫什么“大人”。宋太爷心里一堵,这丫头居然绕过了他直接去与张义说话。
赵学礼和赵学景也上前与张义见礼。
张义道:“我正要与大家说,山匪那边有了动静,我们也该动身了,伱们有相熟的人,可以告知他们一些实情,让他们有些防备。”
这会儿该用的计策都用完了,山匪还敢来,就要硬碰硬。
张义道:“我们现在需要聚集一些人。”
张义带来的人手不多,眼下就要依靠百姓一起渡过难关,赵家人先知晓此事,张义想到赵洛泱的聪明,她的父亲和叔叔自然差不到哪里去,于是顺理成章地与赵学礼商议。
搬迁人中,凑二十几個壮年男子是没问题的。
张义道:“到时候要分头行事,寻几个会识方向的在前面带路,年轻力壮的在后面护着,山匪真的追上来,就要与山匪拼命。”
那些山匪他们都见识过,大多数手上都沾了血,人命对他们来说早就算不得什么。
张义和赵学礼、赵学景说话,赵洛泱和赵元让凑到了宋太爷跟前儿。
宋太爷不吱声,就好像没看到人似的。
“太爷,”赵洛泱道,“我四叔去周围探路了,说西南那边是一片山,得翻过那座山,才有官路,您说咱们往西南走,还是往西走?往西走的路平坦一些,是不是走得更快?”
宋太爷眉毛一扬,看看,这丫头也有不懂的地方吧?她还真以为自己成精了?看在她求问的份儿上,他就说两句话,让她明白明白。
“路是平坦,山匪追的也省力,”宋太爷道,“等被追上了,你们准备要怎么办?真以为能打得过那些山匪?”
赵洛泱就像是说错了话,整个人看着恹恹的:“那山路难行……”
宋太爷道:“山匪大部分人手都被牵制,剩下的那些,就算进山中搜人,也是力不从心,再说……往西南是宁州,到了宁州就出了黄衙役等人的管辖之地。”
出了管辖之地,就不怕官匪勾结,免得黄衙差和府衙的人回过神来,再设法翻天。
宋太爷习惯性地寻他的小棍子,只想用小棍子戳戳赵家丫头的小脑袋,问问她听懂没有?
赵洛泱果然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宋太爷精神也为之一震,不知为什么,教了这丫头,他总会有种莫名的欢喜,就像是做成了一件大事似的。
赵洛泱转头去看张义:“张典隶大人,那咱们就听宋太爷的,往西南山中去?”
张义自然信宋太爷的话,跟着点了点头。
赵洛泱起身一把拉住了赵学礼:“爹爹,宋太爷腿脚不好,我们照应着太爷一起走吧!”
“不用,”宋太爷道,“我的腿脚好,用不着旁人帮忙。”
在场的人却谁也没听这话。
赵学礼安排赵元让去寻四叔来帮忙。
宋二一边道谢一边整理行礼。
宋太爷正欲拿乔,赵洛泱低声道:“太爷,我四叔做了个物件儿,若是您不方便走,就将您放在上面背起来。”
宋二听得眼睛一热,没想到赵家小姐有这样的思量,到了紧要关头也不会丢下老太爷。
宋太爷心中一凉,狐疑地看向赵洛泱,他怎么觉得赵家丫头的话有些不善?将那话仔细一咂摸,出现在他脑海中的就是,他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
“太爷,”赵洛泱道,“咱们得一起走,还要给大家指路呢。”
没错,她得绑着宋太爷为大家指路。
宋太爷没有太多时间思量赵家丫头到底存了多少坏心思,张义才将话传下去,周围就已经开始慌乱起来,孩子的哭啼声随即响起。
第二十二章 感谢
杨老太已经将东西收拾妥当,他们早就知晓今晚会出事,只拿出了些物什做饭,其他包袱根本就没打开,旁人就没有他们家这样轻松了。
眼看都要歇着了,突然说山匪要来,得连夜赶路。那些之前没有半点准备的人家,一下子乱成一团。
孩子们哭闹,大人顾不得去哄,这样一来气氛更添了几分紧张。
杨老太叹口气,这事不能提前告知,否则山匪不会上当,要不是小孙女在宋太爷那里听到消息,他们也是这样。
“大娘,您家都收拾好了啊?”
杨老太听到声音,站头瞧见了吴铁匠家的。
吴铁匠的妻室乔氏快步走上前,一双眼睛在周围扫来扫去。
“大娘,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乔氏道,“怎么突然就说有了山匪?”
杨老太早就知道乔氏的性情,表面上倒是一脸笑容,心里指不定都想些什么。
“之前赵家两位大哥来我家,说今晚要聚在一起歇着,”乔氏道,“这么好的事,我们哪里会不愿意,就是家中老老小小,麻烦事太多,就怕拖累您家。”
乔氏说到这里,就像是想到什么:“之前山坡塌下来,我们都说多亏了洛姐儿,要不然就得被埋进去。”
“是吗?”乔氏不提洛丫头,杨老太也准备就这样过去了,现在火气一下子烧起来。
杨老太道:“不是觉得我们家招了瘟神,差点连累了你?”
乔氏的笑脸顿时僵在脸上:“大娘这是哪里的话。”
杨老太接着道:“现在看四处乱糟糟,想让我家过去搭把手?”
“呸,想甚美事,”杨老太啐了一口,“看到便宜就来,发现别人有难处就躲,你以为我是傻还是瞎了眼?咋就想不开去帮你?”
乔氏没想到杨老太会破口大骂,登时火气上涨就想还嘴。
“别暗地里打我们家的主意,要不然……”杨老太撸起袖子,“别看我老太太年纪大,也能把你抓花喽。”
乔氏看赵家没事了,就想着来找赵家几个媳妇去她那边帮忙,谁知道一开口就被杨老太指着鼻子骂。
“哎呦,都是乡邻,”乔氏道,“不帮一把就算了,还这样……真是没心肝。”
罗真娘自家老太太吃亏,早就迎了上去,见状冷着脸看乔氏:“这马上就要动身了,收拾好的先走,可没有人等你。”
乔氏想想自家那些乱七八糟的物什,既然讨不到好处,她也只能靠自己,哪里还有时间再与杨老太纠缠。
乔氏跺脚:“怪不得赵老太爷走了,以后……”话没说完,恐怕杨老太真追上来打她,慌张地往前跑去。
杨老太瞪圆了眼睛:“那是他与伱一样没眼珠,以后也让你们看不了笑话,下次再来求,看我不将你打出去。”
罗真娘和陶氏、葛氏急忙上前拍抚杨老太后背:“娘,咱可不能生气。”
杨老太道:“不生气,这种人就得将他们骂走,免得他们贴上来,娘告诉你们,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要离这些人远着点,要不然一准儿坑死你。”
几个媳妇都跟着点头。
“奶。”
赵元让的声音传来,几个人转头看过去,看到了拿着火把的赵学礼和赵学景,然后是跟在后面的赵洛泱,赵洛泱身后还有宋太爷和宋二。
大家站在一起,杨老太往宋太爷那边瞄了瞄,那抠门儿的老头子居然到他们这边来了。不过这老头儿脾气还是那么差,站在边上,眼睛就差往天上看了,一副不搭理人的模样。
那么厉害,咋还给她孙女那么多东西?还不是觉得她孙女帮了大忙?
赵学礼道:“我去看看丁家和牛家,如果都准备好了,我们就动身。”
赵学礼话音刚落,就听到嘈杂的脚步声,显然有人先走了。
这些人听说有山匪,也顾不得收拾妥当,立即动身逃命,哪里会听张典隶的安排。
杨老太摇摇头:“这么慌里慌张的,哪儿能走得远。”
吃食和水都不备好,走一走就没力气了。
杨老太想起这個,就要夸她家洛丫头,事先煮了饭食,大家都吃饱喝足,走上一夜也不是难事儿。
片刻之后,丁家六口、牛家三口和谢寡妇母女都赶过来。
众人又点了几根火把,赵学义将做好的棍子递给两个哥哥和丁家父子、牛家父子。
丁茂生看着棍子上绑着的石块,这东西打起人来,可比棍子要厉害多了。他们家这一路可受了不少赵家的恩惠。
杨老太道:“这都是我家洛姐儿想的,做的时候就算好了,给你们一人一个。”
丁茂生由衷道:“还是洛姐儿聪明。”
那是,杨老太心底赞成。她恨不得将这些年大家对小孙女的数落,全都找补回来。
丁茂生的媳妇田氏在身后找到赵洛泱,向赵洛泱一笑。
赵洛泱也报以笑容,此时此刻她脑海中,来自宋二、丁家、牛家、谢寡妇的魅力值在“噌噌噌”地往上涨。
【魅力值+1】
【魅力值+1】
……
赵洛泱正琢磨着,这魅力值到底能涨多少,一个人影快步走过来,魅力值的增加也在这时候停止。
来人道:“张典隶让我告诉你们,山匪与黄衙差他们打起来了。”
山匪和衙差交手,就是他们动身的时候。
“快走。”杨老太喊一声,一行人背好包袱,抬脚向西南走去。
除了他们之外,陆陆续续也有其他搬迁的百姓加进来,大家一言不发地赶路。
赵学礼这边寻了不少的壮年男子,安排他们从旁边护卫老弱妇孺。
大家都瞧见张典隶让人知会赵学礼,赵学礼又带了几分文气,仿佛是读过书的人,加上之前山坡塌陷,也是他们家先发现,一来二去,大家对赵学礼的话也多了信任,自然而然地听赵学礼的安排。
黑夜里不好寻方向,好在赵洛泱有时玖。
赵洛泱握着火把走在前面,方便时玖看清楚周围的情形。
“走左边那条路,”时玖道,“这里才下过雨,右边路上都是黄泥,脚陷进去了拔不出来。”
赵洛泱立即告诉身边的四叔。
赵学义快走几步,拦住要往右走的人。
走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有人惊呼一声:“我们之前落脚的林子,好像着火了。”
黑夜里,火光尤其的显眼。
赵洛泱踏上一块石头向下张望,是那片林子,只不过离他们之前歇息的地方还有些距离。
脑海中,时玖道:“是山匪和衙差,他们斗成这样,很快就能分出结果,万一山匪脱身就会追过来。”
赵洛泱听到这话,没有迟疑,立即招呼众人继续前行:“快走吧!衙差若是不敌,山匪就会来寻我们。”
一路疾走到现在,宋太爷明显有些不支,整个人喘着粗气,杨老太情形还好,不用罗真娘他们搀扶,就能走在前面。
宋二欲背上宋太爷,可惜他身上的包袱太多,已经压得他直不起腰。
宋太爷咬牙推开宋二,迈步向前,就算腿脚再沉,他也得……
宋太爷才想到这里,身体忽然一轻,仿佛被人一下子拎了起来。
“宋太爷,”赵学义道,“我背着您!”
宋太爷没等反抗,人被按在了木椅上,紧接着赵学义将木椅背起来:“这本来是给我家洛丫头做的,宋太爷您也没比我家丫头重到哪里去。”
宋太爷怎么能受这个,急着开口:“不用,我……”
杨老太道:“我这儿子有一把子力气,您在他背上歇一歇再走。”
他们得念着宋太爷的好,没有宋太爷,他们哪里先一步逃脱,人得知恩情。
宋太爷不再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太爷,”赵洛泱快走几步赶上前,“咱们接着带路吧!”
众人继续走,大约过去半个时辰,就瞧见路边有人坐下来,是那些先一步离开的那些人,他们走得太匆忙,没有任何准备,已然累得脱力,提不起步子继续前行。
第二十三章 危险
“快,山匪追来了。”
随着山脚下的喊声一起来的,还有惨呼、惊叫声,就好像响彻在耳边似的,头顶的月色仿佛都为之一暗。
停顿了片刻,终于有人先反应过来。
那原本在路边求水的人,忽然起身推倒了不远处的一个老人,抢走了她怀中的水囊,奋力地向前跑去。
山匪来了,落在后面的人就要遭殃,这时候谁还能顾得上谁?
那人跑了之后,人群中又有人紧随其后。
这些人在奔逃时,早就想明白了,如果山匪不追过来,自然要大家聚在一起。但如果山匪赶了过来,那就得自己先逃,这队伍里老弱妇孺太多,定会成为拖累。
有人带了头先走,有人虽然没动作,却也在迟疑。
山匪还没上来,就已经乱了。
“不是说衙差在对付山匪吗?山匪为何这么快就上来了?”
“是不是在骗我们?”
有人挑头,看向赵家人和赵学义背上的宋太爷,带着大家一起奔逃的人是赵学礼和宋太爷他们,顺顺利利的时候都还好,现在有了点风吹草动,就要找出一个罪魁祸首。
“现在赵学礼他们去哪儿了?”
“是啊,他们是不是先走了?”
“慌什么?”在嘈杂的声音中,杨老太的大嗓门终于有了用处,“赵学礼不在,他老娘和妻儿都在呢,他还会丢下我们跑了不成?”
杨老太这句话,让那些人暂时闭上了嘴。
宋太爷看了杨老太一眼,这干瘪、瘦小的老太太,关键时刻还能有些用处,怪不得能养出那样聪明的孙女。
赵洛泱也道:“我爹爹和叔叔们一直跟在最后,就是怕山匪追上来。山匪就算追来了,也才到山脚下,现在我们自己先乱了,一会儿要怎么对付那些凶徒?”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虽然没有更多人质疑,但之前开口的那些人已经抬步向前走去,显然是不准备与众人一起前行了。
“不用管他们,无非就是想要找理由离开,”宋太爷看向赵洛泱,“大难临头各自飞,恐怕被别人连累,一个人跑是容易些,不过要求着别遇见山匪,否则也只有死路一条,狼总会盯着离群的羊。”
赵洛泱转头看向众人:“我爹和叔叔他们肯定会尽全力阻拦山匪,刚刚山脚下喊叫的声音,是搬迁的百姓,还是山匪,我们都不得而知。也许追来的山匪人手不足,故意扰乱我们,就是为了让我们分头赶路,正好他们就能趁机害人。”
“我爹离开的时候说过,山下发现山匪就会让人来知会,我们还是一边赶路,一边等他们送来消息。”
赵洛泱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大家纷纷点头。
宋太爷道:“话都说清楚了,愿意随我们走的,就继续赶路,不愿意走的也不强求。”
奔逃的队伍少了些人,不过也没有了质疑之声,大家闷头前行。
赵洛泱先去看看她奶,她奶依旧精神很好,迈得步子比她还大。
赵洛泱又去看娘和婶婶还有几個弟弟,大家都能跟得上,赵元让、元吉和元宝还帮着家里背包袱。
她家里人情形不错,都要归功于之前吃的一顿饱饭。丁家和牛家与他们相比虽然差一些,但也还能坚持。
不过队伍中有些人显然体力不支,渐渐停下来。
停下来的那些人是真的走不动了,好在身边的人肯帮忙,大家扶老携幼,一个也没丢下。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交谈:“我们肯定会遇到山匪吧?就算衙署的人赶过来,八成我们也会被山匪追上。”
时玖一直注意着周围的情形,比对着赵洛泱画给他的舆图,听到这话应了一声:“以我的预估,你们会被追上。”
“我想也是,”赵洛泱道,“我们兑换舆图的时候,财富区出现的都是刀,如果魅力值兑换和财富区是有关联的,那么就说明这个地方很不太平,连系统都认定不太平,这里的山匪只怕没那么好对付。”
时玖有些意外,没想到赵洛泱是这样思量出来的。一个小丫头没出过远门,自然就没有经验应对眼下的情形,但她根据系统的反应做出了猜测,而且说的还很有道理。
在不知不觉中,赵洛泱对系统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许再这样下去,系统真的会完完全全成为她手中的一个工具。
那些系统不愿意透露的秘密,她也能通过别的方式知晓。
也许换了其他系统会害怕这样的宿主,担忧之后会不会遇到麻烦。
但时玖却不一样,他反而觉得很有意思,他被困在这里,若是在时时刻刻面对一个蠢笨之人,他宁愿选择生命值跌成0。
时玖道:“那些山匪,有可能大部分都是逃兵。”逃兵经历过战事,自然比寻常流寇更厉害。
赵洛泱道:“所以我们不能这样一直逃下去,得想法子对付那些山匪。”
时玖道:“山匪应对衙差定然损失不小,之所以现在还对你们紧追不舍,因为他们觉得搬迁的百姓无力反抗,随手就能抢夺了财物。经过了这次的事,山匪不能再在此处逗留,抢了你们的粮食和钱财,才是准备在路上用处。”
“这样的时候,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要想山匪会对你们手下留情,除非他们觉得留下来对他们不利。”
赵洛泱明白这个道理,没有人会不害怕,即便是那些凶悍的山匪,但如果面对的是一只躺在地上的羊,没谁会退缩。
时玖道:“再往前一里处,有个山涧,哪里适合伏击,等伱父亲和叔叔们过来,便让他们在那里埋伏。搬迁的百姓做饵,山匪奔着百姓而去,不会注意到你父亲他们的藏身之处,到时候你父亲他们突然动手,即便人数少于山匪,但抢占了先机,也能压制住山匪。”
赵洛泱应声:“好。”心中却在思量,她和时玖都看了舆图,她却没能瞧出些什么,时玖却能这样熟练地安排,好像这些是他常做的事。
赵洛泱来不及多想,就听到身边四叔道:“有人上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山匪,赵学义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是我。”
人还没到,赵学礼的声音先响起。
赵学义松了口气。
赵洛泱顺着声音迎过去,瞧见了赵学礼和丁茂生的身影。
“怎么样了?”
见到儿子,杨老太忙问过去。
赵学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山匪追过来了。”
真的是山匪。
赵学礼接着道:“不过他们现在人手不多,暂时追不上来。”
罗真娘也上前道:“你们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这是大家关切的事。
“有人受伤,”赵学礼道,“不过大家放心,都是轻伤。”
庄稼汉子必定敌不过那些悍匪。
赵学礼心里又多说了一句,现在都是轻伤,等后面山匪越来越多,也许就要拼命了。
“爹,”赵洛泱拉住赵学礼的手,“我有话与您说。”
第二十四章 引人
赵学礼满心焦灼地在想法子对付山匪,换做旁人叫他,他只会让人先等等,可自己的女儿就不一样了。
这些年只要女儿有事,他从来都会放下手头的活计,立即过去护着,这都成习惯了,所以身体先与意识做出反应,止住了话,跟着女儿往旁边走去。
“爹,那些山匪会追过来吧?”
赵学礼看着女儿,他们开始遇到三个山匪,轻易就将他们拦住了,后来又来了三个,大家开始吃力。
这一会儿功夫怕是有十个上下了。
那些人跟衙差刚刚交过手,一個个都杀红了眼睛,而且每个人手中都握着刀,如果不是四弟提前给大家做了趁手的利器,他们中肯定会有人丧命山匪之手。
赵学礼不会骗女儿,这是他们父女俩这些年的习惯,虽然女儿之前生病,他也觉得没什么话不能与女儿说,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有甚好隐瞒的?
赵学礼点头:“上来的时候,我还想着如何与大家说这件事,山匪越聚越多,我们就算拼命也只能撑一时。”
赵洛泱道:“既然拦不住,那不如不拦了。”
赵学礼一怔,心中随即一热,女儿这是担忧自己,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没事,不用担心,一会儿你们只管快些跑,到了宁州,说不得就能遇到戍守的官兵。”
他们这些人死在山匪手中,也得给家中老小争取一些时间。
赵学礼不太习惯面对这样别离的场面,正要迎接来自胸口那汹涌的情绪,却被赵洛泱的声音打断了。
赵洛泱道:“您都说拦不住了,山匪杀了你们,就会来抓我们,大家都是早早晚晚死在一起,所以您就算豁出性命也没用。”
赵学礼喉头一梗,竟然说不出话来,因为女儿说的一点都没错。
赵洛泱道:“我有一个法子,说不得大家都不用死,至少比现在更容易活下来。”
赵学礼静下心仔细听过去。
赵洛泱指了指不远处:“那里有个山涧……”
随着赵洛泱说出时玖的计策,赵学礼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女儿不可能想出这个主意,是谁告诉女儿的?他下意识在人群中寻找宋太爷。
除了宋太爷之外,没人有这样的本事。
赵学礼压低声音:“是宋……”
赵洛泱伸手示意赵学礼噤声:“刚刚大家听到山脚下有动静,许多人质疑宋太爷,有些人已经先走了。”
赵学礼之前没有发现,现在被女儿这样一说,他向四周看看,人真的少了一些。
因为这样,所以宋太爷不能随随便便拿主意了?
赵洛泱接着道:“您知晓山脚下到底是什么情形,您过去与宋太爷一起将这个法子告诉大家,大家更容易接受。”
除了埋伏之外,还需要他们引诱山匪,难免会有危险,必须要知会众人,可是……真的能行?
赵学礼略微有些迟疑。
“爹,”赵洛泱道,“所有人当中,只有宋太爷和您读书最多,谁还能想出更好的主意?这样的时候,您也不用瞻前顾后,要果断下决定,要不然……错过了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赵学礼读书不少,可遇到事的时候,也会想得太多,眼下这样的情形,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好,”赵学礼道,“我现在就去找宋太爷。”
拿定主意,赵学礼向宋太爷走去。
宋太爷正看着黑暗中的山顶,脸上是若有所思的情形,突然瞧见赵学礼走了过来,他微微皱眉,紧接着他看见了跟在赵学礼身后的赵小狐狸。
宋太爷下意识地觉得,赵小狐狸做了什么事,而且与他有关。
“太爷,”赵学礼道,“我们挡不住山匪,确实要另想法子,与其等着山匪杀上来,不如趁着现在还有机会,放手一搏。”
赵学礼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身边不少搬迁的百姓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学礼目光炯炯,示意宋太爷继续说下去,宋太爷一头雾水,赵学礼说的没错,但这话没说完,就想要他的夸赞?
赵学礼停顿了太久,宋太爷提醒道:“继续说。”
赵学礼心中异样,宋太爷怎么像是一副不知晓的模样。不过很快赵学礼就想了明白,宋太爷性子古怪,被大家冤枉了一次,现在有了怨气,不愿意出谋划策。
看来需要经他的口说出。
不能再耽搁功夫,赵学礼看向宋太爷和身边的众人:“那些山匪手上染血,这次又提了利器前来,就是准备要杀人,我们不能就这样眼见亲人命丧山匪之手,可惜大家平日里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凶徒,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那可怎么办啊?”已经有人忍不住出声。
赵学礼道:“现在我们想到一个法子,或许能一试。”他的手往前一指,我们躲在那里等着伏击山匪。
“不过需要大家做饵,引着山匪追逐,这样我们才能趁其不备下手。”
宋太爷年纪大了眼神儿本就不好,居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山涧,再一想赵学礼的法子……他忍不住要开口赞叹,这是个好法子,他们离得这么近,都没有在意那山涧,那些山匪自然也不会发现。
只要赵学礼等人假意抵挡不过,纷纷逃走,山匪就会前来抓他们这些老弱妇孺,根本不会发现赵学礼等人就躲在山涧处。
宋太爷眼前一亮,这是好兵法啊!没想到赵学礼还有这样的本事。
杨老太一直在旁边仔细听着,看大家乱糟糟地各自说着,忍不住开口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办啊?还有别的路可走吗?”
杨老太看着身边几个妇人:“难道要等到山匪将你们男人都杀了,将女儿抢走?咱们宁可死也不能走这条路啊!”
众人打了个寒噤。
杨老太接着道:“还是那句话,不愿意的,可以现在自己走,不要耽搁了大伙儿的事,剩下的都得一条心。自家男人、儿子能舍出命护着咱们,咱们还怕去引山匪?再说,就算不引山匪,山匪也会前来。”
赵学礼点头:“我立即下山与大家说,你们先往山涧那边走。”
赵学礼也不再耽搁,转身就去安排,临走之前他不忘记向宋太爷一揖:“都是宋太爷提醒我的,宋太爷为了大家也是费尽心思。”
宋太爷一脸讶异,他做什么了?赵学礼啥意思?赵洛泱将方才有人质疑他的事与她爹说了?
赵学礼是可怜他?
他可能命中与赵家人犯冲,屡屡在赵家人面前丢脸。
先是输给了赵家丫头,又被赵学义拎鸡崽儿一样,提来提去,现在还被赵学礼可怜……
要强了一辈子,现在憋屈!
“太爷,”赵洛泱不管宋太爷现在的心情如何,“咱们赶过去吧,在山涧那边给我爹他们准备些石块。”
经过了之前那些人的出走,剩下的百姓早就定了心神,决定要跟着宋太爷和赵学礼他们,方才赵学礼和杨老太的话更是戳中了他们心里,现在他们也不再迟疑,跟在赵学义身后,一行人向前走。
“就在这里。”赵洛泱听到时玖的提醒,立即停下了脚步,脚底下就是山涧,周围有树木遮挡,埋伏在这里很难会被察觉。
赵元让道:“将捡来的石块都堆放在这里吗?”
赵洛泱点头,所有人都放下包袱忙碌起来。他们对付不了山匪,捡石块却不是难事,只要想想捡来的石头,都是要砸向山匪的,大家就有用不完的力气。
忙活儿了一会儿,就听到山腰上有动静。
“快走……快逃啊!”
众人知晓,那是赵学礼他们报信了。
“拿起火把,”宋太爷终于说话,“下山涧,沿着那里往前去。”
要将山匪引入山涧中。
第二十五章 被埋伏了
宋太爷发了话,大家立即丢下手中的石头,纷纷向山涧处走去,宋太爷刚要起身,就感觉到腋下一紧,然后就被人轻易提了起来。
又提……
宋太爷胸口一闷,他不要面子的吗?
这还不算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提来提去,他好像有点习惯了,自己走路怎么能比得上被人背着舒服。
这可要不得。
宋太爷还没缓过神,就听到赵洛泱道:“太爷,抓好了椅子,别掉下来。”
真当他是不懂事的小娃娃?如果被人背着都会掉下来,那还是死了算了。
赵学义也真的力气大,一点不含糊,将宋太爷放在椅子上,下一刻就背起了木椅,快步追上众人,他得为众人带路,若是谁体力不支,他还能接应一把,二哥、三哥都带着人对付山匪,他得照顾好这些人。
众人埋头前行,这一刻心中也没有别的思量,就是要快些离开。赵元让、赵元吉这些孩子们开始照应年长的人,大家没有其他言语,只能听到赶路的脚步声。
火把在黑暗中尤其显眼,山林也遮掩不住火光,山匪击退了那些阻拦他们的汉子,就顺着火光摸上了山。
赵洛泱向身后看去,身后一片黑暗,她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却知晓山匪离他们很近了。
“来了。”
时玖的声音响起,赵洛泱即便有所准备,手就还是下意识地捏紧。
不过赵洛泱没忘记与时玖早就商量好的应对之策。
“四叔。”赵洛泱喊了一声。
领路的赵学义立即明白过来,山匪进入了山涧,他们得赶紧从这离开,赵学义带着人调转方向。
赵学义道:“快,继续往山上爬,无论后面发生什么事都别回头。”
山匪不是老弱妇孺能够对付的,不管赵学礼他们能不能击退山匪,他们都要继续往前走,否则就是白白送命。
众人知晓赵学义这话的意思,心里早就被各种情绪填满,不知是该惧怕山匪,还是担心留下后面对付山匪的家人。
这一刻什么都顾不得了,因为身边还有其他亲人,不能让她们落入山匪手中。
整个搬迁队伍离开山涧向山上爬去,赵学义也走过来照看自己的老娘和妻儿、嫂嫂,因为一切来得太快,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一个问题:为何示警的是他的侄女儿洛姐儿,而不是他们安排在整个队伍后面的两個汉子?
赵学义本就憨厚,竟然没有多去思量,就算有人问起他,他也会觉得,说不得是那两个汉子告诉的洛姐儿。
“洛丫头,”杨老太道,“快过来。”
赵洛泱应声却没上前,而是拉住赵元让和赵元吉:“去帮奶和婶婶。”
奶年纪大了,三婶有了身孕都需要人照顾。
他们引来了山匪,算是完成了该做的事,接下来只要能顺利逃脱,这计策就算成功了,接下来……能不能摆脱山匪,还得看爹爹他们。
“都不要想别的,”杨老太在前面道,“只有我们跑的远,学礼他们才能放心。”
是啊,只有他们走了,留下的那些人才能放心与山匪斗。
奔逃的路上,气氛中带着慌乱和恐惧,这一刻格外的难熬,让所有人都觉得已经豁出了半条命。
当众人彻底离开山涧时,就听到身后传来石头砸落的声音,紧接着是呼喝声,惊呼声。
赵洛泱顺着声音看过去,是爹爹他们动手了。
这动静还是惊住了所有人。
看样子摸上来的山匪不少,留下的汉子到底能不能应付?
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都想甚呢?别停下!”杨老太道,“他们在为咱们豁命,知道不?咱们能做的就是跑,不管是谁,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得跑。”
身后喊叫声那么大,想到自家儿子、汉子、爹留在那里与山匪对上了,谁能不担心?
罗真娘手心里都是冷汗,但她知道娘说的是对的。
“快走吧!”大家互相劝着,鼓足了劲儿继续前行。
赵洛泱下意识地与时玖说话:“我爹他们能赢吗?”
时玖一如既往的平静:“有机会,不过也要看来了多少山匪。”
赵洛泱想到那些准备好的石块,可惜时间不够,否则他们该留下更多。
赵学义带着半大小子落在后面,恐怕会有山匪脱身追上来,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赵学义早就回去帮二哥他们了。
为了不让山匪找到他们的所在,众人早就熄灭了手里的火把,所有人都在黑暗中摸索着赶路,前路就算再难走,他们都得跨过去。
……
山涧那边。
三当家感觉到滚热的血顺着脸颊淌落下来,他却来不及去擦,因为有更多的石块向他飞来。
他以为那些阻拦他们的人已经四散逃走了,却没料到那些人会突然出现在头顶。
不对,是他们不知不觉走入了山涧中。
当他听到水声,意识到不远处有水流过时,还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伏击。
那些不过就是搬迁的村民而已,他们一路追赶的时候,遇到了几个落单的人,顺手就杀死了。不说这些村民无用,也差不多,只要他想,来多少他就能杀多少。
就是因为这样想着,才会疏忽大意,着了这些人的道儿。
当石头向他们飞来的那一刻,三当家才恍然大悟,那些阻拦他们的汉子逃走是故意的,他们这是踏入了别人的圈套。
赵学礼听着山匪惨呼的声音,今晚他第一次露出一抹笑容,宋太爷的法子管用了,而且宋太爷他们离开之前还帮忙准备了石头。
山匪是难对付,但是他们居高临下,手中又握着这么多石头,一定会砸的那些人寸步难行。
三当家大声喊叫:“上去,杀了他们,一个都不留,将他们全给我宰了。”
山匪们被石块砸得鲜血淋漓,一个个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一时没有找到离开山涧的途径,只是笨拙地向上爬着,然而山涧两旁的泥土又湿又滑,不但爬不上去反而因此滑倒。
庄稼汉子抡圆了膀子,将所有力气都贯在石头上。
有山匪被砸中晕厥当场。
三当家身上又挨了几石头,心中又焦灼又愤怒,偷袭了黄衙差那些人之后,他就与大哥、二哥分头行事,二哥留下收拾剩下的衙差,他带着大部分手下人追搬迁的百姓,大哥则是防着武卫军和衙署援军前来。
现在他只能求着大哥早些脱身,来帮他们。
……
赶路的人群继续往前。
赵学义刚停下来,准备仔细听听山涧那边的动静,就听到有人惊呼一声。
“死……死人,这里有死人。”
没等赵学义赶过去,离得稍近一些的赵洛泱先一步上前。
借着月光,赵洛泱看了清楚,真的是死人。
这张脸,赵洛泱也熟悉,是带头质疑父亲和宋太爷,带着家人先一步离开的那人。
是谁杀了他?难道周围还有山匪?
第二十六章 提醒
“别看了,吓人。”
赵洛泱正思量着,手臂一紧,被罗真娘扯了回来,护在了身后。
死人是可怕,更可怕的是杀了他的人还在附近,大家本来就在惊慌中逃命,看到这一幕更是慌了心神。
“这里……还……还有。”
旁边不远处,又有两具尸身。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好像随时有人会突然冲出来杀人。
“快走。”
赵学义伸手探了探,发现那尸身还是热的,也就是说,人可能刚刚死。
显然有山匪从另外一条路上绕了过来,大约是听到山涧那边有动静,所以才会离开,要不然他们一准儿就碰见了。
不过这里离山涧也不远,那些人可能还会折回来。
赵学义这么一说,大家就回过神来,这时候哪里还能去想那些死人,逃命要紧。
老老小小互相搀扶着往前跑,赵学义和几个男子警惕地看着周围。
赵洛泱被娘拉着手,杨老太拽着赵元让,赵元吉、赵元宝与陶氏和葛氏在一起。
“奶,把东西丢了吧,如果没事,我爹他们会捡回来。”
如果山匪是图钱财,可能拿走就不再追了。
杨老太没有动。
赵洛泱喘着粗气道:“我这里有银钱,宋太爷给的,还有稻米、鸡蛋和肉。”
杨老太脑子没有平日里那么清醒,但她看过小孙女的包袱,虽然是鼓囊了不少,但也装不下那么多东西。
当她傻呢?也为那是神仙的袋子?永远能掏出东西?
赵洛泱接着道:“还有炊饼,你们吃的那种炊饼,吃一路都够用。”
胡说。杨老太也顾不得去拆穿小孙女的谎话,她是背不动了,那些东西沉的就像一座山似的,三个媳妇和孙女、孙儿也拿了不少……
“奶,你不丢包袱,我就丢我的了。”
杨老太将银钱都分开给了大家,小孙女的银钱可能在包袱里。
杨老太狠狠心,咬咬牙,将身上最重的那个包袱卸下来扔进了草丛中,身上果然轻松了许多。
“沉的都丢了。”
杨老太这样说,早就背不动东西的陶氏也卸下了一個包袱。
赵家这样一丢东西,也开始有人学着这样做。
这些东西是很重要,没有它们可能走不到地方,但眼下可能就要没命了,抓着这些有什么用?
只要能活下来,丢了这些物什也值得。
然而大家还是想的太好了,才跑了不远,黑暗中突然冲出了几条人影。
赵学义放下背上的宋太爷,握着棍子就冲了上去。
山匪追过来了。
“娘,”罗真娘去搀扶杨老太,“我们快走。”
杨老太扭头去找儿子,但几个影子缠斗在一起,早就分不清谁是谁了。
葛氏怔怔地愣在那里,一时不知是担忧还是害怕更多,眼泪簌簌地往下掉,直到她拉着的赵元宝要奔着赵学义追过去,葛氏才回过神。学义那边危险,但她还得照顾娘和元宝。
葛氏一把将赵元宝扯回来,拉扯着儿子拼命地跟上大家的脚步,
陶氏受了惊吓,肚子里就像是踹了快石头,沉甸甸的疼,男人们都走了,他们还不知道能不能逃出去。
这次人群四散着逃窜,当真是谁也顾不得谁。
陶氏走了几步,额头上都是冷汗,觉得自己就要坚持不住了,脚下正踉跄的功夫,手臂被人握住。
陶氏一看是罗真娘。
这种时候能够帮衬的只有一家人。
陶氏鼻子发酸,满心亏欠,她这双身子来的不是时候,拖累了大家,如果这孩子能活下来,她就给他起名元生。
生的不容易。
陶氏道:“二嫂,你别管我,去搀扶娘。”
罗真娘道:“娘那边有元让和洛泱呢。”
陶氏被罗真娘和元吉帮衬着,身上登时轻了许多,至少能迈开步了。
这样慌不择路地跑,走到了一条格外难行的路上,但是翻过这个小坡,就能往山下走,到了山底下,不远处就该有宁州的驿站,驿站里一般都会有兵卒把守。
杨老太腿脚毕竟不好,被孙子、孙女拖着拽着才爬上了山坡。
虽然费点劲儿,但方向是对的,不知道多少人走岔了道。
“阿姐领的路是对的。”
赵元让喘着粗气,他是亲眼看着阿姐走在最前面的,很多人没有与他们一道,但阿姐却没有半点的犹豫,一直带着他们往前走。
罗真娘扶着陶氏,觉得陶氏的手臂已经开始发抖,但现在不是歇息的时候。
罗真娘道:“咱们再撑一会儿,下山就好了。”
下山也不好走,哪里是撑一会儿的事,但罗真娘现在也只能这样劝三弟妹。
赵洛泱顾不得与大家说话,她一直在听时玖说话。
她早就分不清方向了,如果让她走这段路,只会一直往山上爬,但他们之前躲避山匪,离开了主路,很多岔路看着向上,不知不觉却会下山,有些路则会指向走不动的山崖。
还好她有时玖。
“沿着这条路往下走就行了。”
时玖的话让赵洛泱松了口气。
“谢谢。”
时玖再次收到了赵洛泱的感谢,不出意外,生命值开始增加。
给赵家人带路的时候,他的生命值就不停地跳动,不过他的精神都放在辨别方向,帮助赵家人脱险上,没有注意到底涨了多少。
他应该感觉不到紧张,毕竟他只是个系统,即便赵家人和赵洛泱被山匪杀了,他可能还会存在,但是刚刚……时玖却没有去想这些。
刚思量到这里,时玖看到了不远处木叶一动,然后一个男子走了出来。
“有人。”
赵洛泱的声音响起,宋二还没回过神,就感觉到脖子一痛,立即陷入黑暗中。
紧接着宋太爷就被人握住了肩膀。
在杨老太的惊呼中,宋太爷整个人被拖拽起来,那人也不多做耽搁,抓住宋太爷就要往一边走去。
宋太爷挣扎了几下,被那人捏住了脖颈,脖子上一紧,眼前一阵阵发黑,身上也就没有了力气。
杨老太下意识地想要往前追,却被身边的赵洛泱一把拉住。
她听时玖说了,来的人肯定是山匪,她看那人手中提着刀,她奶哪里能抵挡。
这人为什么来抓宋太爷?
赵洛泱没有功夫去思量,就在这时又有一个人上来,那是握着棍子的赵学义。
那人和宋太爷还没有走远,赵学义二话不说就追上去。
“你四叔不一定是对手。”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时玖的声音。
时玖接着道:“但那人受伤了……右腿和肚腹之间伤势不轻,但别人未必能看得出来。”
赵洛泱脑海中立即冒出一个念头,她得去提醒四叔,心中这样想着,赵洛泱悄悄拿出了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手术刀。
第二十七章 第一次合作
赵洛泱隐约能猜到,宋太爷会被抓走,可能与他们这次算计黄衙役和山匪有关。
山匪相信了黄衙役之所以会这样做,都是宋太爷给出的主意,于是前来抓宋太爷,想要将宋太爷当做护身符,或是从宋太爷身上取得更多的财物。
没有宋太爷,他们可能就被山匪和衙差无声无息地害了,无论怎么看,她都不能不管宋太爷。
她得找个借口离开。
赵洛泱一把抓住赵元让,压低声音:“你去看看宋二爷爷怎么样了,我去前面看看能不能来几个人帮忙。”
赵洛泱指了指前面,往宁州去的方向,与抓走宋太爷那人的去处刚好相反。
赵元让下意识地摇头,谁知道前面会不会有山匪啊,阿姐自己出去会很危险。
赵洛泱道:“我能识路。”
这话赵元让没法反驳。
赵洛泱手下又紧了紧:“我回来之前,你们带着宋二爷爷尽量往前走,你不小了,要照顾好奶和娘她们。”
这时候赵洛泱只能骗弟弟来帮她遮掩,否则她怕自己追过去了,奶和娘发现都得跟着。到时候阿弟再将她的去向说了,奶和娘要寻她,就会带着大家往宁州走,走得越快越远,大家越安全。
匆忙之中,赵洛泱只能说这两句,趁着大家去看宋二,赵洛泱往前跑去,等到足够远,大家看不见了,这才调转方向,让时玖给她指路。
赵洛泱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跑,恐怕找不到宋太爷和四叔他们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听到不远处传来了动静。
时玖道:“就在那里了。”
赵洛泱应声,放轻脚步,慢慢地拨开挡在前面的木叶,向黑暗中的人影靠近。
时玖静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向赵洛泱说出那人可能受伤的时候,没想过赵洛泱会立即下决定跟上来。
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女子,在这种时候,心里更多的应该是惧怕,没想到赵洛泱却不假思索地要前去帮忙。
或许这就是系统选上她的原因,不是巧合,更不是运气好,是系统通过计算、分析的结果。
时玖没思量太久,因为赵洛泱已经走的足够近,能够看到赵学义和那人打斗的情形。
赵学义没习过武,但仗着身材高大、魁梧,还在与那人缠斗。
宋太爷被丢在地上,一动不动,八成是被那人打晕了。
“是山匪,”时玖道,“之前山匪来袭的时候,我虽然没看到那些人的脸,却对这個人的身形有些熟悉。”
与她的猜测的一样,真的是那些凶徒。
赵洛泱紧紧地攥着手,每当赵学义被压制的时候,她都格外的紧张,那山匪手中还握着利器,随时都可能刺中四叔。
时玖接着道:“如果山匪没有受伤,你四叔已然被杀了。”
赵洛泱道:“现在呢?”
时玖道:“有机会。”
赵洛泱来的路上做了几个打算,如果能有机会告诉四叔那人受了伤,那是最好。如果没有机会,她就设法帮助四叔。
赵洛泱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宋太爷身上,她如果趁机去抢宋太爷,那山匪应该会设法摆脱四叔,来抓他们。
到时候四叔能不能趁机伤到那山匪?
可惜她没有力气,只能让山匪分神,其余的怕是帮不了忙。
赵洛泱紧紧地盯着赵学义和那山匪,脑子里不停地转着,希望想出一个好法子。
“时玖,”赵洛泱道,“如果是你,你能对付那山匪吧?”
时玖没有任何迟疑:“能。”仿佛这是顺理成章的事。
赵洛泱深深地吸一口气:“怎么对付?”
时玖不禁一晃神,他刚刚好似……不小心将自己当成了一个人,而赵洛泱问的是,作为系统的他能不能对付眼前的山匪。
时玖望着山匪的身影,片刻之后道:“我只能告诉伱什么时机对付他最为合适,真正动手的人是你。”
赵洛泱手中的手术刀被她握得滚烫,其实她向时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所猜测,毕竟时玖只能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想要真真实实地伤到山匪,只能她来做。
时玖接着道:“我告诉你的是对付山匪的方法和时机,当然这是以你现在的自身条件为基础,经过缜密的计算,得出的结果。但即便是这样,你也不一定会成功,哪怕你有半点的迟疑和恐惧,都会导致失败。”
“我劝你还是谨慎思量,一旦失败了,你有很大可能会被山匪所杀。”
赵洛泱道:“只要我相信你,按照你说的去做,就能从山匪手中逃脱?”
“是杀了山匪,”时玖道,“这样的凶徒,只有他死了,你们才能脱身。”
岂不是,她要将性命交到时玖手中?
黑暗中传来赵学义的闷哼声,显然是在山匪手中吃了亏。
赵洛泱道:“好,我听你的。”
“我要提醒你,”时玖平静地道,“你死了,我可能不会消失,按照系统的规则,也许会寻找下一任宿主,继续设法完成任务,所以对我们俩来说,若是失败,所要承担的结果不一样,你真的相信我?”
时玖不知晓自己为何要提醒赵洛泱,也许他觉得这样才公平。
赵洛泱道:“但你也有可能会就此消失,这么看来,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死或者不死,都是一样的冒险。
不等时玖再说话,赵洛泱果断道:“时玖,告诉我,该怎么做?”
……
此时此刻,与赵学义缠斗在一起的正是山匪的大当家。
大当家瞪圆了眼睛,想要用手中的力气结果了面前这个汉子,要不是他被武卫军所伤,这汉子岂能挡住他的去路?
老二、老三都是蠢货,居然都被缠住了,没有人能上来帮他。
再耽搁下去,衙署的援军可能会来,武卫军也会找到他,那他真的可能会死在这里。
从军中逃走之后,大当家还是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形。
他得活着,心中这样思量着,大当家咬着牙用尽了力气,将手中的利器挪向面前人的脖颈之处。
可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蹿出,那人径直奔向宋太爷,伸手拉起了宋太爷的胳膊,竭力向一旁拖去。
有人过来了。
大当家一晃神,被赵学义趁机掰开了手腕。
锋利的匕首掉在地上。
大当家眼看宋太爷被拖走,他顾不得别的,一头撞向眼前的赵学义,赵学义吃痛被撞开来,大当家这时候扑向了宋太爷。
大当家看清楚拉扯宋太爷的人,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那少女看到他前来,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紧接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大当家恼怒到了几点,他居然会被两个村民缠住,其中一个还是女眷,他恨不得一掌将眼前的女子拍死。
然而之前拦住他的汉子也追了上来。
“放开,放开我阿爷。”
少女喊叫着,趁着汉子阻拦他,也伸出手向他身上击打。
然而一个女子能有多少力气?
大当家本想要一脚将那女子踹开,就在这慌乱的时候,他腿上一疼,那女子伸手抠住了他的伤口。
第二十八章 杀人
大当家的冷汗一瞬间顺着额头淌下来,他伸手就要去拉扯腿上的女子,身前的汉子也抓住了机会,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四叔,”赵洛泱道,“打他的肚子。”
大当家一怔,他肚子和腿上有伤,这个女娃为什么知晓?难道她看出来了?不可能,他明明掩饰的很好,要么就是有人告诉她?
会是谁?武卫军的人?他们在附近吗?
只是微微恍神,没能挡住赵学义的拳头。
赵学义不知道侄女儿这话是怎么来的,但是出于对侄女的信任,他那偌大的拳头下一刻就落在了大当家的肚腹上。
一股热血顺着伤口涌出来,大当家眼前顿时一花,整个人向后踉跄了几步,挣扎中,他甩脱了腿上的赵洛泱。
赵学义见状忙向前跨两步,想要彻底制住大当家。
赵洛泱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四成。”
现在她和四叔有四成可能赢了大当家。
还有一成就对半了。
大当家再度受伤,不过他到底是满手染血的人,性命攸关的时刻激起了他的凶性,恨不得立即就将眼前两个人杀死。
可是伤痛毕竟妨碍他的行动,那汉子知晓他肚腹有伤之后,更是不管不顾地往他肚子上打,弄得大当家只能手忙脚乱地阻挡。
腿上又是一疼,大当家忍不住喊出声,那女子又扑了过来。
额头上青筋浮动,大当家开始发狂,他腿上的伤很重,都已经伤到了筋骨,否则他会一個人也不带来这里抓人?老二、老三都不可信,他是怕两个人趁着他重伤杀了他,成为下一任大当家。
可就是这样的决定,也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找死。”大当家决定暂时放弃那汉子,一手向那女子拍去,他先杀了一个,再专心对付另一个。
可大当家拼着被赵学义所伤,手向赵洛泱落下时,却扑了个空。
大当家睁大了眼睛,那女子居然先一步避开了,然后大当家肚腹上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拳。
赵洛泱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下来,时玖让她躲开时,她未加思索忙向后退去,人还没站稳,就瞧见大当家的手落在她之前所在之处。
这一下子肯定用了不小的力气,真的落在她身上,她就算不死也得被打断了骨头。
赵洛泱还没平静下来,时玖的声音又传来:“五成,再来两下,他不能解决你,就会设法先解决你四叔,到时无论你做什么,他都暂且不会理睬,因为你对他没有太大威胁。”
赵洛泱没有停顿,又去设法帮四叔纠缠大当家。
一次,两次,三次。
大当家愈发不敢相信,已经三次没打中那女子,邪了门儿了,难不成那女子知晓他在想些什么?
还是那女子会拳脚功夫?如果她真的会,早就与这汉子一起将他拿下了。
明明知晓事情不对,但现在这时候大当家也没有精神去想了,就算那女子躲的快,但手上的力气委实小,他可以先杀了这汉子,再去解决那女子。
大当家下定决心,专心对付眼前的人。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一次次地开口。
“六成。”
“七成。”
“动手。”
大当家不顾身上疼痛,一把将眼前的汉子摔翻在地,然后他身形一动压在汉子身上,伸出手掐住了汉子的喉咙。
手不停地用力,那汉子剧烈地挣扎,大当家竭力支撑,这次一定要杀死这汉子,感觉到汉子的力气愈发小了,大当家露出狰狞的笑容,不过也在这时候,那女子又跑了过来。
“放开我四叔。”
大当家露出凶狠的笑容,那女子居然胆大地去拉扯他,好像还准备来掐他的脖子。
大当家没有躲避,他会被一个女子掐死?
笑话!等他解决了这个人,就去杀那女子,不,他不杀她,他要将她抓回去好好折磨,让她生不如死,玩够了,再卖去窑子里,那一身细肉都会……
大当家刚想到这里,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热,他的目光凝滞了。
温热的东西不停地从他脖颈上喷出来,喷在他的脸上,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衫,大当家怔怔地望着那女子,他试图想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明明没有瞧见女子手里有任何利器,却为何……
大当家张开嘴,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响动,鲜血淹没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赵学义在这一瞬间,也怔愣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山匪脖颈上喷出了鲜血。
是谁杀了山匪?
他茫然地向周围看去,只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洛姐儿。
片刻之后,赵学义终于回过神,他一把将山匪推开,站起身去拉赵洛泱。
赵学义道:“洛姐儿,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
赵洛泱摇摇头。
“没事,没事,”赵学义看出侄女的害怕,一把抱住侄女安慰,“没事,都过去了。”
赵洛泱颤声道:“他死了吗?”
赵学义看着地上渐渐没有了动静的山匪:“死……死了,洛姐儿……这到底是咋回事?”
赵洛泱道:“我……我也不知道。”她知道,现在她手上还染了山匪的血,那血滚烫的灼着她,她心跳得很快。
她杀人了。
就在时玖叫她动手的时候,她摸过去,用手术刀割在山匪脖颈上。
那是时玖告诉她的地方,手术刀可以割开那里,而且他必死无疑。
她没有多想,可她用力将手术刀挥过去的时候,鲜血就溅了出来。
那手术刀比她想象的更加锋利。
也真的将那山匪杀了。
但她救下了四叔和宋太爷,还有她自己的性命。
赵洛泱想起阿奶的话,有些人不是人,是畜生。
时玖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不杀他,他会杀更多人。”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心情渐渐平静了几分,她拉扯赵学义的衣襟:“四叔,快去看看宋太爷。”
赵学义恐怕侄女有事,只顾得来照看侄女,早就将宋太爷忘到脑后了,被赵洛泱这样一提醒,他才转身去找宋太爷。
哎呦,这一看可不得了。
可能是刚刚他与山匪缠斗时,踢到了宋太爷,宋太爷本来是仰面躺在地上,现在倒扣在地上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气。
赵学义将宋太爷翻过来,赵洛泱走过去,用力去掐宋太爷鼻子下面,这是她奶教她的法子。
好半晌,宋太爷嗓子“咕噜”一声,人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没事。”赵学义大喜。
赵洛泱忙叫到:“太爷,伱没事吧?你差点被山匪杀了,多亏我和四叔救了你。”
赵洛泱心里对四叔有亏欠,可现在……危险过去了,她还得积攒魅力值。
宋太爷只觉得头晕目眩,脑子还没清明,但也能隐约想起都发生了些什么。黑暗里突然出来一个人将他抓走,然后有人追上来,他想要挣脱那人,却被打晕了。
完喽,宋太爷心里叫丧,他这身老骨头哪里都疼,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也好,反正他年纪大了,也值了。
“太爷,您听到没有?”
赵洛泱再次说话,生怕宋太爷又晕厥过去。
宋太爷咬着牙:“听到了。”
听到了,这丫头……是不是就算他要死了,也不准备让他安生?
【魅力值+5】
【魅力值+5】
……
赵洛泱脑海中忽然传来“叮”“叮”的声音,就像之前她帮湘姐儿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是5点、5点的上涨。
这么多?
转眼之间魅力值加了20点。
赵洛泱心里欢喜,也松了口气,宋太爷这该是没事了吧?至少精神恢复了,否则哪有余力给她加魅力值?
除了魅力值之外……
赵洛泱想到了她所剩无几的财富值。
赵洛泱看向躺在地上的山匪,山匪身上会不会有物件儿?
但那是死人,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恐惧,但想想这次没有魅力值和财富值,他们一家也很难脱逃。
她必须得补充财富值,这样想着,赵洛泱起身向那山匪的尸身走去。
第二十九章 好多钱
时玖知道赵洛泱对地上那具尸身还是有几分惧怕的,但她仗着胆子上前,是因为她知晓了,想要护着自己和身边的人,能依靠的只有她自己。
“时玖。”
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
时玖应了一声,赵洛泱这是想要他帮忙壮胆?刚要开口告诉她,切中了右侧脖颈,地上的山匪必然死透了,一具尸身而已,不可能再对她有任何伤害。
然而……
赵洛泱道:“我的财富值有多少了?”
之前又买鸡蛋又买大米和压缩饼干,剩下了9.98元,后来兑换了手术刀花掉8.9元。
时玖道:“还剩1.08元。”
贫困,驱散了她心头的一些恐惧。
赵洛泱接着道:“那我只能兑换一个鸡蛋了?”
时玖“嗯”了一声,所以她现在心心念念的是鸡蛋。
她就算忘了自己姓什么,也不会忘记兑换鸡蛋需要花多少财富值。
“宋太爷一会儿如果要俩鸡蛋,我就拿不出来了,”赵洛泱道,“这样肯定不行。”
到了现在,时玖也看出来了,赵洛泱是以这种方式激励自己。
时玖忽然觉得,他好像能够理解。
这就该是赵洛泱能做的事。
“1.08元。”赵洛泱无声地念叨着,给自己壮胆,伸出手摸向山匪腰间。
终于她捏到了一个钱袋子。
另一只手进去帮忙,窸窸窣窣一阵折腾,她才将钱袋子取了出来,钱袋子鼓囊囊的,里面装了一些物什。
不知不觉中,天色这时候开始微微发亮,大当家那张灰白的脸孔显得更加渗人。
赵洛泱道:“时玖,有没有人要过来?”
时玖道:“周围暂时没有动静。”
赵洛泱舒了一口气,忙将钱袋子打开查看,不是她着急看有多少银钱,而是她要确定钱袋子里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有些东西可以拿走,有些东西则是不能。
这山匪作恶多端,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没少从那些人身上搜罗财物,银钱也就算了,没有特殊的标记的话,谁也弄不清楚本来属于谁,但物件儿不同,如果这样的物件儿出现在她身上,就算她能说清楚,也要给自己招来麻烦。
钱袋子一倒,里面有几十文钱,还有几块……银子。
赵洛泱眼睛一亮。
这几块银子,至少也有七八两,一两银子现在能换八百多文钱,就算系统算八百文,那她也发财了啊!
看来这山匪有些来头,至少不是匪寨中的小喽啰,这么一想又觉得有些少了。
山匪窝里定然有更多银钱……
毕竟无论谁出门偷袭衙差,也不会携带太多财物,就算带出来了,动手之前也会先妥善藏好。
赵洛泱心里想着,翻看着手中的钱袋子,这钱袋子就是市集上卖的那种粗布做的,再常见不过。
既然这样,她就能将整个钱袋子拿走。
将钱袋子塞入怀里,赵洛泱继续在山匪身上翻找,又在腰间找到一個搭膊,搭膊里似是有书信类的物件儿。
一个山匪身上带着书信,那书信定然很重要。
赵洛泱拿出来,仔细看了看,是一封路引。
山匪离开此地,身上居然有路引,就算这次山匪的事压不住,他还能用这封路引混出城去。
这是当地衙署开具的路引,通过这路引做明证,可以钉死了衙署勾结山匪的罪名。
好东西。
赵洛泱思量片刻,又从怀里将山匪的钱袋子掏出来,拿出三块银子,十几文钱丢到搭膊里。
山匪的事是要对簿公堂的,所以她也不能留下什么漏洞,这搭膊里至少应该有些银钱……
不过三块银子好像有些多了,再掏出一块应该也能说得过去。
时玖眼看着赵洛泱又从搭膊里拿出一块银子,时玖仿佛能瞧见赵洛泱略微挣扎的目光。
她是连一文钱也不舍得放回去。
赵洛泱果断将搭膊放回去,生怕自己会后悔似的,目光又落在山匪脖颈的伤口上。
伤口是用手术刀割出来的,会不会被人发现?
“原本他手上有一把匕首,”时玖道,“去找一找。”
被时玖这样一提醒,赵洛泱想起这桩事,刚刚虽然很黑,她还是隐约瞧见了山匪手里握着利器。
她起身去山匪与四叔纠缠的地方寻找,在草丛里发现了那柄匕首,匕首被打磨得很锋利。
时玖道:“将这匕首沾上血,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混乱中用它杀了山匪,虽然匕首与手术刀有区别,但这里的人毕竟没见过手术刀,不会起什么疑心。”
赵洛泱将匕首沾上血,丢在了山匪尸身旁边。
现在一切都处理好了。
“洛姐儿。”
赵洛泱转过头,瞧见赵学义扶着宋太爷走过来。
乍一看到宋太爷,赵洛泱吓了一跳,宋太爷发髻散乱,眼睛淤青,脸上还有些别的伤口,看起来别提多凄惨了。
赵洛泱想想刚刚自己不管不顾拖拽宋太爷……希望宋太爷这身伤与她无关。
宋太爷也顾不得别的,眼睛一直盯着被杀的山匪,看向赵学义:“快在他身上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现在不知那些山匪会不会追上来,尸身咱们带不走,如果有要紧的物什,还要交去衙门里。”
赵学义缓缓将手松开,宋太爷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身子,他去看蹲在尸体旁不知做什么的赵家丫头。
“洛姐儿,”赵学义先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看着这么个死人,小侄女儿就不害怕吗?
赵洛泱抬起脸,眼睛中满是恐惧:“怕……我也怕他……没死……突然起来……”
原来是担心山匪没死。
赵学义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头,他就觉得,洛姐儿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至于刚才杀山匪,是看他要死在山匪手中,这才不管不顾地冲上来。
赵学义从山匪怀里找到了那搭膊,没有查看直接交到宋太爷手中,宋太爷则翻看了拿纸路引,然后深深地吸一口气。
宋太爷看向赵学义和赵洛泱:“你们放心,衙署问起来,我亲手写份文书,将一切说得清清楚楚,杀了山匪,衙署也会给奖赏。”
真的查证了山匪与官吏勾结,这份奖赏还少不了。
赵学义点点头,正要上前搀扶宋太爷,就听到山下似是又有了动静,他尚未做出反应,小侄女先一步跑过来,搀住宋太爷另一条胳膊就往旁边扯。
赵洛泱道:“四叔,宋太爷,来人了,快藏起来。”
三个人刚在木林中藏住身形,随着急促的脚步声渐近,一个颤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大人,我瞧见大当家往这边走了,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
这人话音刚落,两个身影出现在赵洛泱目光中。
其中一个身材魁梧,穿着一身皮甲,显然是衙门里的人,不过这两个人面容都很陌生,赵洛泱并不识得。
当时玖瞧见那人时,有种奇怪的感觉兜头袭来,这个人让他觉得十分熟悉,一时半刻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时玖不禁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章 武卫军
时玖不说话,赵洛泱自然也察觉不到他的异样,更何况现在她的精神都放在过来的两个男子身上。
两个人走进了,赵洛泱才看清楚,身材魁梧的男子,推搡着另一个男子往前走,那男子個子稍矮,身上有伤,被绑缚住了双手。
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一起的。
走了几步之后,两个人发现了地上打斗的痕迹,魁梧男子干脆拎住矮个男子的衣襟,扯着他一起,加快了脚步。
拨开了挡在面前的草木,两个人就瞧见了倒在地上那山匪的尸身。
矮个男子先是一怔,然后下意识地道:“大当家的……大当家的……被……被人杀了。”
惊骇之中,矮个男子下意识地就要逃走,却被魁梧的男子一脚踹在腿上,矮个男子登时倒地哀嚎起来。
魁梧男子冷声道:“再逃,我立即就斩杀了你。”
矮个男子缩在地上不敢动,低声央求道:“大人,您放了小人吧!都是大当家逼我们入山为匪的。”
魁梧男子道:“逃兵本就当斩,更何况你又做了山匪。”
矮个男子道:“小人不想做逃兵,但武卫军走了之后,军中乱成一团,我们败仗连连,再这样下去定会死在战场上。如果大人在,武卫军在,小人定不会逃。”
“您就看在当年小人曾随大人一同杀敌的份儿上,放了小人吧!”
魁梧男子不理,而是去查看大当家的尸身。
赵洛泱看到这儿,转头看向宋太爷,老少俩人无声对视,眼睛里都是一个意思,那魁梧男子不像是坏人。
聂双垂头查看,大当家身上伤不少,但会让他丧命的伤在脖颈上。
右侧脖颈被利器割开,血都淌光了。
是山匪窝里斗?还是那些搬迁的百姓中有人拳脚功夫了得?
聂双又往大当家怀中摸,尸身还没冷,杀了大当家的人应该还没走远。
想到这里,一个轻微的响动落入他的耳朵。
“谁?”聂双站起身向草丛处看去,脚下也不耽搁,几步就跨了过去。
赵洛泱只觉得片刻功夫,那魁梧男子就站在了她面前。
聂双看到了躲在草丛中的三个人,都是百姓的打扮,他们之中的汉子衣襟上染了鲜血,当下心中有了估量。
大当家的死与眼前这三人有关。
聂双开口道:“吾乃武卫军都头聂双,一路抓捕山匪到此,你们是什么人?”
宋太爷回应:“我们是搬迁去洮州的百姓,路上遇到山匪,连夜奔逃。不想在前面被山匪追到,我被这山匪抓了,赵家老四和这丫头是来救我的。”
聂双听到这里,忽然扭头向身后看去,那矮个儿男子想要趁着几人说话溜走,聂双转身奔向那男子。
片刻后,赵洛泱看到聂双提着男子回来,那男子脸色发白,右腿耷拉着,显然被折断了,再看向那武卫军的聂双……
聂双脸上似是更添了几分威武,他就静默地站在那里,让人心里忍不住生出惧怕之意。
赵洛泱惦记着她爹,想要问山涧那边的情形,但聂双显然没在意一个十几岁的女子,一直看着赵学义和宋太爷二人。
赵学义道:“聂大人,我二哥他们都在山涧那边拦着山匪,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聂双道:“县衙和卫所的人到了,很快就会将山匪全都拿下。”
赵学义这才松了口气,希望二哥他们都没事。
聂双问道:“那山匪是你杀的?”
赵学义正要应声,就听到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是我……是我……不小心……”
聂双讶异地转头,看到了头发乱蓬蓬,脸上满是泥垢的少女,少女衣裙和脸颊上也有溅上去的鲜血,此时一双眼睛通红,显然是被吓坏了。
赵学义阻止赵洛泱:“我杀的,我不杀他,他就要杀了我们。”
“不是我四叔,是我,那山匪……掐我四叔的脖子……我从地上摸到了匕首……我只是想要他放开四叔……”
少女眼睛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水,在她脏兮兮的脸上留下两条沟壑,别提多可怜了。
聂双心中跟着一酸,眼下这世道,可怜的是百姓,收回思量,他又不得不惊诧,这少女说的应该是真的,他刚才在那山匪尸身旁瞧见了染血的利器,他如何也想不到这么个女子竟然能杀了山匪。
或许那山匪也是这样思量,只顾得对付那汉子,所以被少女刺了个正着。
不过……
聂双有疑惑:“你怎么知晓刺他的脖颈?”
赵洛泱摇头:“我……我没想……是他刚好转过头……我一慌,就把手里的匕首挥了过去……”
巧合?
或许吧!
不过聂双脑海中响起一个人清冷的声音:“这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豫小王爷曾说过这样的话。
小王爷总说,不要轻易信任旁人,不过眼前这几个百姓,身上伤痕累累,那少女瘦弱、单薄,这其中不像还有什么内情。
再说,他们能将山匪杀了脱身,已是难得之事。
“不用害怕,”聂双道,“你们杀了山匪有功无过,衙门的人来得晚,伱们能够自救已是不易。”
聂双其实能早一步找到山匪,可惜现在武卫军处处被辖制,他入城之后,去衙署办文书,足足浪费了两个时辰。
“大人,”宋太爷上前走了两步,“您说您出自武卫军,可有腰牌为证?”
聂双目光微凝,从腰间取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
宋太爷仔仔细细地将腰牌看了两遍,这才将腰牌还给聂双。
“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宋太爷说着就要弯腰下跪,然而手臂一紧却被聂双拉了起来。
聂双道:“不用这样,有什么事你只管与我说,我若能做到,定会全力以赴。”
宋太爷从怀中取出了搭膊:“这搭膊是从山匪身上搜到的,里面有县衙出具给他的路引,小老儿本想将这东西送去衙署,现在遇到了大人。武卫军威名在外,交给大人再好不过。”
听到“武卫军威名在外”这几个字,聂双心底一片哀伤,那是曾经的武卫军,豫小王爷出事之后,现在的武卫军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们也不能给小王爷丢脸。
聂双找到路引展开查看,宋太爷将他们发现黄衙差可能勾结山匪之事说了。
聂双听着不禁为这些搬迁的百姓捏了一把汗,如果不是事先察觉,随行的典隶有所安排,这些人焉有命在?
“这座山有几处断崖,还有几条岔路,难得你们能走到这里,”聂双道,“你们放心,既然证据落入我手中,我定会禀告衙门,让衙门还百姓一个公道。”
宋太爷躬身向聂双行礼。
说话的功夫,就听得又有脚步声传来。
赵学义有些紧张,聂双握住腰间的长刀,先一步去查看情形,不消片刻功夫,赵洛泱就瞧见了走在前面的赵学礼。
“爹。”
赵洛泱跑过去。
赵学礼、赵学景在山涧处与山匪纠缠,多多少少都受了伤。
过来的路上,赵学礼还思量,见到娘和妻女前,得去将脸洗一洗,免得吓着她们,没想到会在这里瞧见四弟和洛泱。
更让他没料到的是,四弟和洛泱身上的血迹比他自多不少。
这是咋了?发生什么事了?
赵学礼发现闺女身上没伤,紧张地问道:“你奶、你娘和婶婶、弟弟他们呢?”
赵洛泱摇头:“她们都没事,已经往前跑了。”
往前跑了?
赵学礼松了口气,不过又忍不住从心底埋怨老娘和罗真娘几个,这是多大心啊?把洛泱丢下了。
赵学义与赵学礼和赵学景去说话,赵洛泱在脑海中唤了一声:“时玖。”
时玖却没有回应。
“时玖?”赵洛泱又喊了一声。
过了好半晌,赵洛泱脑海中才出现了时玖的虚影儿。
时玖的影子太虚,赵洛泱自然看不到他的脸孔和神情,但她莫名觉得,这会儿的时玖和从前似是有了些变化。
时玖道:“系统的财富值算好了,你要不要看看?”
第三十一章 新功能
在时玖看来,赵洛泱最在意的是财富值,她找他十有八次都是看数值涨没涨。
他会在这时候提及这些,是想要转移赵洛泱的注意力。
因为此时他情绪不太平稳。
见到聂双的时候,时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幕幕的回忆,多数是在战场上的情形,一杆长枪,长枪挥出,眼前的将领落马,白色的枪缨顿时被鲜血染红。
他仿佛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味儿。
跨在马上,手持长枪的人似是他。
“武卫军儿郎,随本王杀敌。”
“杀敌。”
“杀敌。”
“杀敌。”
震天的呼喊声随即响起。
直到现在,时玖仿佛还能听到那振奋人心的叫喊声。
武卫军。
多么熟悉的名字。
恍惚中,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在哪里,想要上前拉住聂双说话,询问聂双:你是谁?我又是谁?
时玖觉得被尘封起来的记忆已经开始松动,而他之所以会想起这些跟他的生命值上涨和遇到熟悉的人有关。
这次他的生命值上涨了很多。
就在赵洛泱握着手术刀要去杀山匪的时候,他的生命值就拼命地跳动。
赵洛泱与山匪生死相搏的那一刻,他与赵洛泱一样心神专注,一样倾尽全力,那时候,他忘记了赵洛泱是宿主,好像握着手术刀的人就是他自己。
而赵洛泱应该也一样,对他没有防备,只有信任。
赵洛泱顺利杀了山匪,而他的生命值也足足长了50点。
50点这么多,显然赢得了系统,这也是系统想要看到的,希望他与赵洛泱彼此信任,一同渡过难关?
现在他的生命值有152点,15.2%,还需要848点就能达到100%。
生命值凝实,身体不再那么虚弱,时玖除了感觉到舒畅之外,脑子仿佛更加清醒了。正因为这样,看到聂双之后,他才会想起那些过往。
“时玖,你好像不太一样了。”
赵洛泱的声音响起,时玖回过神,他有些讶异,赵洛泱竟然没有立即去看财富值。
时玖淡然道:“哪里不一样?”
赵洛泱望着眼前的虚影,时玖面容的轮廓似是清楚了不少:“您看起来不那么模糊了。”
最初的时玖,好像只是一团影子。
赵洛泱道:“是因为系统的数值上涨,你就跟着有了变化吗?”除此之外,赵洛泱想不到别的原因。
赵洛泱看不到生命值,倒是猜的八九不离十。
时玖道:“我也不知晓,应该有这样的原因。”
赵洛泱好奇起来:“那等到系统数值继续增加,我会不会就能看清楚你的脸?”时玖是系统,但既然他被造出来的时候,加入了“人性化”的设置,应该会有和人一样的外貌。
她还挺期待的,到时候每次想起时玖,就不再是一团影子了。
说完这些,赵洛泱道:“时玖,打开财富值。”
财富值还是要看的,有了财富值,她就会觉得踏实许多。
时玖将财富区打开,财富值顿时映入赵洛泱眼帘。
财富值:2181.39元
真的发财了!
赵洛泱心里抑制不住的欣喜。
一两银子,系统至少按照八百文以上兑换的。
不得不说,系统还算比较公平。
最开始的时候,她不过才3.3元而已。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2181.39元,能兑换两千多块压缩饼干,五千多个鸡蛋,她长这么大都没见过五千多个鸡蛋,不过系统到底有没有那么多鸡蛋就不好说了。
而且,她也不会都兑换成鸡蛋。
除了财富值涨了之外,兑换区也有了些变化,多增加了几样商品。
风干牛肉干:112元/半斤
奶酪疙瘩:72元/斤
混合坚果:42元/斤
功能饮料:4元/瓶
防水防沙护腿套:31.8元
防潮垫:71元
运动腰包:33元
防雨保暖冲锋衣:435元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兑换区突然多了这些商品,应该是因为她的财富值上涨,给出的商品也是真的贵。
一件衣服居然需要434元。
赵洛泱摇摇头,她是怎么也不会兑换的。不过她又有些好奇,什么样的衣服可以防雨?像他们穿的蓑衣?
不过哪有做的这么好看的蓑衣。
这些东西……赵洛泱全都没见过,如果能拿到手中看一看,最好再尝一尝就好了。市集上很多东西都是能拿来看的,这一点系统做的不太好。
那腰包……
赵洛泱觉得自己很需要,她贴身带的东西着实太多,若是能将这腰包外面缝上一层布,绑在腰上,这样就算不小心被人发现,一时半刻也不会看出有啥问题。
等安定下来,她再仔细查看这些商品。
不过退出之前,赵洛泱还是让时玖查看了魅力值。
魅力值之前也仅仅剩下了3点,她帮了湘姐儿,救下宋太爷之后,魅力值肯定有不小的波动。
魅力值:84点。
赵洛泱第二次惊讶,不对啊,按她算的,应该是34点。
谢寡妇给了11点,宋太爷给了20点,多余的50点是哪里来的?
赵洛泱道:“时玖,打开明细让我看看。”
明细打开,赵洛泱的目光落在最后一条记录上。
【杀死武卫军逃兵,+50点】
杀武卫军逃兵竟然会给她50点魅力值,这是赵洛泱绝对没想到的。
魅力值兑换区也增加了新的一页。
兑换区:人物卡,魅力值累积达到200点时开启。
人物卡是什么?
赵洛泱想问时玖,不过按照她的经验,系统没有正式开启新的区域时,时玖也不会知道。
赵洛泱立即问时玖:“累积魅力值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花掉的魅力值也算?”
时玖道:“是,之前你花掉了12点和16点魅力值兑换书籍和地图,这些魅力值虽然花掉了,也算你累积所得。”
也就是说,魅力值累积到了200点,魅力值区会打开新的功能。
赵洛泱道:“伱知不知道人物卡是什么?”
时玖道:“不知道。只有等新的功能区彻底激活之后,我才能被允许读到相关的内容。”
赵洛泱不禁想笑:“这是防着你会对我徇私吗?系统这样做有点……多此一举。”在她看来时玖格外遵守系统各种规定,绝不会对她有一点点的偏私。
时玖没有反驳。
赵洛泱道:“你若是做父母官,这世上应该不会有冤案。”
“你说的是铁面无私?”时玖道,“还是怪我不肯告诉你更多?”
时玖好像对她的话有些不满,又或者是想与她据理力争。
“没有,”赵洛泱道,“我得感谢你。”
是吗?
时玖往身上看去,感谢我,怎么不见生命值?
赵洛泱现在没时间去想系统的变化,眼前的事还没解决,她不能“失神”太久。
反正魅力值新的功能还没打开,要等到魅力值满200点。
到现在为止,她的魅力值累积有112点了,200点……也不太远。
眼下这桩事还没完呢,或许她的魅力值还会上涨。
赵洛泱向四周看看,没有人注意到他,父亲、叔叔和宋太爷都在与那位聂双大人说话。
赵洛泱也与时玖道:“那武卫军应该很厉害,宋太爷不会随便夸人。”
时玖应声。
赵洛泱道:“系统里有没有武卫军的记载?”
时玖道:“没有。”
以系统对她这里的了解,一定知道武卫军的信息,只不过是不想透露给她罢了。不知道杀山匪增加50点魅力值,是因为她山匪作恶多端,还是因为山匪是武卫军逃兵?
看来她得多向宋太爷打听打听武卫军,或许能在武卫军那里得到更多魅力值。
“洛姐儿。”
赵学礼的声音响起。
赵洛泱抬头看去,发现四叔已经将宋太爷背起来。
“我们往前走吧,”赵学礼道,“不知道你奶她们现在怎么样?”
赵洛泱点头,奶和娘找不到她,现在一准儿着急了。
第三十二章 团聚
赵学礼等人就要往前走,聂双也没阻拦,只是开口嘱咐道:“这山中恐怕还有没有抓住的山匪,你们要小心。”
赵学礼应声:“我们在前面等着大人。”
这件事之后,他们还得去衙门做文书,所以后面他们还得听衙署安排。
回去的路上,赵洛泱一边带路一边问赵学礼:“爹,您与那位大人都说了些什么?”她指的是,她在脑海中看魅力值的时候。
赵学礼道:“今晚不少人受伤,我也是请聂大人帮忙与衙署说说,给大家治一治。”
伤不治好,再往前走,那不是要人命吗?
赵洛泱道:“除了治伤,咱还能要点别的吗?今晚好多人丢了东西,大家都损失不少。”
如果衙署能给补偿那当然好,最好都给她,让她帮忙分发下去,她就能白白蹭了财富值。
当然后面……有些不可能。
赵学礼摇头道:“不知晓,不过有些东西还是能捡回来的,至于捡不回来的……等再见到聂大人时,我们尽量说说。”
赵洛泱接着道:“爹,我们赶路的时候,看到有人被山匪杀了,你们带去的人有没有事?”
赵学礼皱起眉头:“有两个伤得不轻,眼下有衙门的人在照应。”
“唉,”赵学义背上的宋太爷叹了口气,“已是最好的结果,之前我还担忧不能将衙署勾结山匪的事查清楚,现在武卫军来了,就不用怕了。”
赵洛泱本就想要打听武卫军,听到宋太爷说这话,忙问道:“武卫军很厉害吗?”
这次不用宋太爷开口,赵学礼道:“打仗很厉害,咱们城里说书先生口中的大将军王、万胜军那些事,其实就是豫王爷和武卫军。”
赵洛泱不怎么出门,但她爹将听到的故事都与她讲过,原来爹说的“万胜军”就是这武卫军,那位骁勇善战的大将军王就是豫王爷,怪不得宋太爷会这般放心。
也许她杀了那山匪,得到那么多魅力值奖励,就是因为山匪是武卫军的逃兵。
系统这是偏向武卫军?不想武卫军因此人蒙羞?
宋太爷静谧了半晌又道:“可惜武卫军原本的统帅,豫王爷战死了,要不然武卫军早就上了战场,岂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豫王爷战死,赵洛泱也听说过,这么大的事,早就在坊间流传了,不过大家也只是说说罢了,毕竟一位王爷离他们太过遥远。
赵洛泱凑到宋太爷身边:“太爷,您说豫王爷战死了,那武卫军现在归谁统领啊?他们不上战场了吗?”
宋太爷眉毛一扬:“我哪里知晓?”
宋太爷嘴上这样说,心中却在叹息,武卫军恐怕会被打散,填充到各处卫所。
从前他也只是听到些传言,在这里看到武卫军都头,就觉得这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朝廷让武卫军的一个都头来追逃兵,这不是杀鸡偏用牛刀吗?可见如何打压武卫军。
当年他还让学生投奔武卫军,儿子也有心拜访豫王府,现在看看,一切都成空了。
豫王爷战死之后,豫太妃膝下再无子嗣,皇上欲从宗亲中选聪慧子弟过继给豫太妃,将来承继豫王位。
这是要牢牢地将豫王府攥在手心里了。
宋太爷想到这里,又看向赵学礼:“武卫军抓捕逃兵在职责之内,定会将今日的事查个清清楚楚,等安稳了,衙署就会有人来问你们今晚的经过,你们只要实话实说,武卫军也好,府衙也好,在这件事上,谁也不会为难搬迁的百姓。”
赵学礼应声,再看看宋太爷:“等追上前面的人,还得看看太爷身上的伤。”
宋太爷挥挥手看似十分淡然:“没事,都是皮外伤。”
将手臂收回来,宋太爷不禁咬了咬牙,他这手臂怎么了?为何这般疼?生像是被人用力扯过,骨头都要断了。
好不容易忍下来疼痛,宋太爷就发现赵家丫头正盯着他瞧,好似将他心中想什么都瞧了個清楚。
这丫头又在打什么主意?
赵洛泱道:“太爷,您受了不少伤,之后得好好补补。”
这话说的没错,但宋太爷总觉得,这丫头是想要卖鸡蛋给他呢?
赵洛泱没有对宋太爷步步紧逼,反正来日方长。
跑了一晚上,赵洛泱有些走不动了,赵学礼见状将女儿驮在背上前行。
约莫追了半个多时辰,众人终于瞧见了远处还在逃命的人群。
赵学礼吩咐赵学景:“你先去找娘他们。”
“好。”赵学景应声,二哥和四弟身上背着人,而他轻手利脚走得更快。
他得早点将消息送给大家,山匪被抓住了,大家就可以歇歇,不用这样奔逃。
搬迁人群中的杨老太,一直不见小孙女,满心焦急,不停地问身边的孙儿:“你姐真是那么说的?她往前走了?”
“真的,”赵元让道,“一字不差。”往前走一直不见阿姐,他早就后悔了,应该拦着阿姐,不该放阿姐走的。
杨老太不知说什么才好,怎么转眼的功夫,孙女就没影儿了呢?等她找到小孙女,非得好好教训一顿,下次看她再胡来。
“奶,”赵元让忽然拉住杨老太,“三叔回来了。”
杨老太停下脚,就听得自己儿子的喊叫声:“衙门来人了,将山匪都抓住了。”
众人听得这话都松了口气。
“婶子,”牛家媳妇看向杨老太,“过来的是您家三儿?”
杨老太激动地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牛家媳妇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大家都停下来,纷纷有人瘫倒在地。
赵元吉将陶氏搀扶到旁边坐下,就跑去迎自己的爹。
跟着赵学景一起回来的还有别的村民,人群中有人发现自己的儿子回来了,有人瞧见了自家汉子。
本来静谧无声赶路的人群中,传出了哭声。
这是高兴的。
经过了昨晚的事,奔逃的路上几经波折,他们都不敢想,一家人还能好好地聚在一起。
老天保佑。
不知道如何感激,有人跪下来磕头。
有喜就有悲,有些人没有发现自家人归来,一直往赵学景等人身后张望。
知晓大家的心思,赵学景道:“我们先回来报信,大家都在后面。”
“赵家兄弟,伱瞧见我家汉子没?”
“我儿子怎么样了?”
“有没有人受伤?”
一堆人围着众人问,杨老太挤上前,见到赵学景她顾不得别的,立即道:“三儿,你快去前面寻洛姐儿,洛姐儿走丢了。”
赵学景听到杨老太的话,忙道:“娘别急,二哥背着洛姐儿呢,一会儿就能追过来。”
杨老太不禁一怔,什么?她没听错吧?
杨老太道:“你说洛姐儿在哪里呢?”
赵学景往身后指了指:“四弟、洛姐儿和宋太爷都在后面,大哥和我脱身之后遇到了他们。”
好呀,她这是被小孙女骗了。杨老太明白过来,洛丫头哪里是去了前面,分明见到宋太爷被抓,就追了过去,
杨老太找到罗真娘:“你看看,你平日里不管教洛丫头,将洛丫头胆子养得这么大,今天敢去追山匪,明日还不得上天?”
罗真娘道:“娘说的对,都是媳妇的错,媳妇这性子太软,以后娘多帮忙管管!”
平日里就杨老太宠得最厉害,就怕她刚要开口训两句,就被杨老太护了过去。
杨老太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好,我来管。”
赵学景就像没听到似的,他垂下头压低声音:“那山匪……还是洛姐儿杀的,要不是洛姐儿,四弟和宋太爷恐怕就要被山匪害了。”
“啥?”杨老太和罗真娘都傻了眼。
赵学景点头:“是真的。”
安静了半晌,杨老太忽然伸出手,一把掐在赵学景脸上。
赵学景疼得叫出声:“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慢点,慢点……”
“疼吗?”杨老太道。
“疼……疼……”
杨老太眨了一下眼睛:“你没做梦啊?将刚才的话再说一遍,你说洛丫头怎么了?”
赵洛泱见到她奶时,她奶的手还在三叔脸上。
奶这是给三叔看伤呢?不过三叔的神情好似不太对。
赵洛泱从赵学礼背上下来,冲着杨老太快步跑过去,伸开手将杨老太抱了个正着:“奶,我可想你了,方才我迷路了,还以为找不到你们了。”
杨老太的心登时软的一塌糊涂,小孙女造的满头都是草叶子,脸上抹得像只花猫,这可怜劲儿,合该招人疼。
“奶,”赵洛泱接着道,“我包袱没丢,钱也没丢。”
第三十三章 团结
杨老太看着小孙女,小孙女人没事,东西也没丢,一切都安好,好像没什么可责骂的。
“你去哪里了?”罗真娘瞥了一眼,看到赵学礼、赵学景等人都没事,这才踏踏实实地教训女儿。
罗真娘声音中带着几分埋怨,“怎么胆子那么大?这样的时候还到处乱跑?”
赵洛泱在杨老太怀中,侧脸看着她娘,脸上是委屈巴巴的模样。
罗真娘找不到女儿,被吓丢了魂儿,一门心思要好好教训一下女儿,让她再也不敢乱来,于是拉着脸道:“看我做什么?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我管不了你,还有你奶呢,你奶说了,以后她来管你。”
罗真娘说着看向杨老太,心里默念,您老刚才咋说的?现在不发威还在等啥呢?
“我是想去前面找人,”赵洛泱道,“谁知道往前的路不知怎么拐就折回去了。”
瞧瞧这骗人的话,谁会信啊?罗真娘心里想着又去看杨老太,目光闪烁,无声地控诉,这就是您孙女?这还了得?这么大的事,随随便便就想哄骗过去。
赵洛泱又唤了一声:“奶,您还不信孙女儿的吗?”
罗真娘刚想要张口戳穿赵洛泱。
“好了,”杨老太看向罗真娘,“洛姐儿也不是故意的,她也没要乱跑,这不是迷路了吗?你不迷路吗?要不是我拦着,伱早就跑丢了。”
罗真娘一怔,愣愣地看着杨老太,咱咋说的?您不是要管教吗?咋又护着去了?这可跟之前说的不一样。
她算是看出来了,娘说狠话,只能背着她孙女儿说。
“奶,娘,你们受伤没?”赵洛泱说着又去看赵元让、陶氏、葛氏和元吉、元宝。
杨老太道:“好着呢。”就是快要跑断气了。
赵学礼低声道:“这次还多亏了洛姐儿,要不然学义一准儿要受伤。”刚刚老娘和媳妇儿面色不善,他也不敢插嘴,眼下看这火不大可能烧起来了,他忙替女儿说话。
赵家三兄弟都回来了,正是喜气的时候,谁还舍得骂赵洛泱。这一晚上,洛姐儿出了不少的力,没有洛姐儿这些人也不能脱身。
赵家这边说着话,宋二也瞧见了赵学义背上的宋太爷。
“太爷。”宋二上前忙将宋太爷扶下来。
这主仆才分开了不久,但现在相见却好像隔了沧海桑田,宋太爷满身是伤,宋二面色也不太好看。
宋太爷拉着老家人的手:“你没事吧?”他被抓走的时候,看到宋二被山匪劈了一掌。
“没事,”宋二红着眼睛,“就是被打得晕厥了,多亏了赵家女眷照应,我才缓过来。”
宋二心里感激赵家人,他们主仆二人,可都是赵家人救回来的,这恩情得还一辈子。
“太爷,您受苦了。”宋二去看宋太爷身上的伤。
宋太爷道:“都是小伤,磕磕碰碰,没甚大碍。”
说完这话,宋太爷忙向杨老太道谢:“亏了您家里援手,否则我早就被山匪抓走了。”
宋太爷这话,勾起了大伙儿的心思。
“是啊,都是赵家带着我们往前跑,否则我们哪里能逃得出来?”
宋太爷点点头:“赵家四郎救下我,还将山匪制住,交给了官府。”他没说赵洛泱和赵学义将山匪杀了,杀人这事落在大家耳朵里,难免有人起别的心思,尤其洛泱是个女娃娃。
赵洛泱知晓宋太爷维护之心,不过想想自己的魅力值……
她得想法子涨涨她的魅力值。
她可不是居功,被人夸赞几句,旁人是无所谓,她这里可是有大用处的。
团聚的欢喜劲儿过去一些,赵学礼才仔细看向周围,明显少了许多人。
丁家和牛家人都在这里,但有些熟悉的脸孔却不见了踪影。
丁茂生的媳妇儿田氏,正给丁家父子看伤口,虽说爷俩都在山匪手中吃了亏,好在性命无忧。
丁茂生坐在地上,回想昨晚的惊心动魄:“也就是有赵家兄弟事先带大家做了准备,要不软那些山匪冲上来,谁也跑不了。”
想想那些畜生会将手伸到他们妻女身上,他们就觉得万幸,万幸听了赵家兄弟的话。
丁茂生琢磨着,这往后啊,有事还得跟赵家兄弟商量,这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更何况赵家的白眼狼走了之后,剩下都能靠得住。
丁茂生说话,丁家人也跟着应声,纷纷向赵学礼道谢。
田氏道:“俺们这些人也是借了洛姐儿的光,昨晚黑黢黢的,都看不到路,洛姐儿走在最前面,硬是把俺们带了出去。”
不远处的赵洛泱突然收到了魅力值。
【魅力值+1】
【魅力值+1】
……
赵洛泱自己看明细,都是来自周围女眷的。
在田氏的带领下,这一波赵洛泱收到了13点魅力值。
赵洛泱心中欢喜,田婶子也是厉害,快比得上她奶和宋太爷了,她现在最喜欢的就是魅力值和财富值,尤其现在魅力值要打开新功能,她恨不得立即累积到200点。
“这得少了一半的人,”赵学景算了算人数,“不过有些可能是迷路了。”
迷路的还好说,有些人是丧命在了山匪手中。
正说着,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哭声,众人看过去,只见一个妇人从林子里跑出来,妇人衣衫凌乱,边跑边哭,见到这么多人在,想要开口求助,却一时精神激动说不出话。
大家发现,这妇人是先离开的那拨人,那拨人肯定遇到了围堵过来的山匪,杨老太他们曾在半路上看到了不少尸身。
虽说那些人先是埋怨宋太爷和赵学礼,之后又丢下大家逃命,但毕竟是一条性命。
杨老太看不过去,尤其这妇人看着就是被欺负了,衣不蔽体的,不能让她这样。
杨老太道:“过去几个人,一起帮帮忙。”
赵洛泱让奶歇着,与罗真娘一起上前查看,人群中又走出几個女眷,大家将那妇人围住了。
有的给妇人整理衣衫,有的低声询问。
“救救我的孩子,”妇人不管自己身上的衣衫,盯着众人道,“我的孩子被山匪抢走了。”
妇人向身后指着:“他们往那边去了,不对……是哪边……是……”她一路过来,早就辨别不出方向,现在让大家去找,去哪里找啊?
有妇人低声问:“你家汉子呢?”他们是瞧见妇人和孩子跟着汉子走的。
“他……”妇人愣了片刻忽然哭起来,“他被山匪杀了,被杀了……好几个人都被杀了……呜呜呜……我说不要走,他不肯听,如果不走……就都不会死了。”
妇人哭得撕心裂肺。
赵学礼道:“我们去周围找找人,或许有迷路走不出大山的,再看看大家丢掉的东西能不能寻回来。”
赵学礼这样说了,人群中纷纷有人站出来要与赵学礼一同去。
这次大家心比之前齐了不少,片刻之后,赵学礼就凑了十个人,就这还是拦着七八个半大小子的结果,否则去的人会更多。
丁家父子受了伤,赵学礼安排他们留下守着大伙儿,大家凑在一起,天又亮了,心里也踏实了不少。
这会儿大家都得抓紧时间歇息。
赵洛泱催着她奶和她娘、婶子们喝水,然后就跑去看四叔的伤。
赵学义身上伤不少,好在没有伤筋动骨,折腾了一夜之后,他也确实疲惫了,就靠在树上歇着。
赵洛泱走到一旁也准备休息一下。
罗真娘已经整理出一处空地,让杨老太和几个孩子躺下。
“歇一歇,”罗真娘看着女儿,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这一晚上……唉,你啊……真不叫人省心。”
她想问女儿杀了山匪的事,不过看着女儿一脸疲惫,还是等女儿歇一歇再说。
不一会儿功夫,赵洛泱发现身边的赵元让、元吉和元宝都睡着了。
她奶和母亲、婶婶在另一边。
趁着大家不注意,赵洛泱兑换了一条士力架,小心翼翼地掰开,趁着赵元让睡得熟,她将一块士力架塞进了弟弟微张的嘴里。
第三十四章 轻松
赵元让从小就野得很,天天出去跑,不累狠了绝不回家。
所以,好多时候,吃着吃着饭,他就打瞌睡。
就算睡得再香,只要喊他一声:“让哥儿,吃饭了。”他准会下意识地嚼两口,将嘴里的东西吃进去。
赵元让一晚上没睡了,躺下昏昏沉沉地睡得正香,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吃饭。
他迷迷糊糊中,就像是回到了家里似的,阿娘揪了块炊饼塞进他嘴里。
不过那炊饼味道不太一样。
细绵、香甜的味道在嘴里扩散开来。
赵元让清醒了几分,他忽然睁开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半晌才意识到,他没有在家里,而是在搬迁的路上。
可刚刚那是……
赵元让舔了舔嘴唇,甜。
是梦里的味道。
不过没能好好体味,一抿就没了。
赵元让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然后向身边看去,元吉睡得正香,阿姐……也睡着了。
所以刚刚他是真是在做梦?
是不是人累极了,就能做美梦?
还是因为有阿姐在旁边,阿姐总能带给他好福气。
下次就算不能挨着阿姐睡,也得离阿姐近点。
赵洛泱听到赵元让又躺下,片刻之后身后传来赵元让匀称的呼吸声。
赵洛泱将嘴里的士力架咽下去,这东西吃起来有些怪,不过是真的甜,嘴里始终有一股股香甜的味道。
系统那个世界都吃些什么东西?怎么一样比一样好吃?
自己吃这么好的东西,可惜却不能给奶他们,这士力架与压缩饼干的味道太不同了,她没办法遮掩。
手握这么多财富值,却只能兑换稻米和压缩饼干这些给大家。
她竟然连稻米和压缩饼干都嫌弃了,这要让她奶知道了,一准儿得打她。
赵洛泱看着兑换区的商品,忍不住道,“这些财富值,算是不少了,按照系统的说法,这叫四位数?”
“四位数也算不少了。”
时玖显然理解不了赵洛泱此时的雀跃,不过才小赚了一笔,就这样高兴?
时玖提醒道:“这次财富值波动,兑换区解锁了许多商品,这些商品价钱都不太便宜,每当用魅力值兑换书籍的时候,兑换区都会增加许多商品,或许下次出现的商品会很贵。”
“即便眼下的财富值够用,你别忘记要完成系统第一阶段的任务,1000魅力值还差很远。”
时玖这盆凉水泼的倒是恰到好处。
赵洛泱道:“我知道了,谢谢提醒。”
时玖刚要回应赵洛泱,不用客气,却收到了生命值波动的消息。
【生命值-1】
时玖皱眉,赵洛泱明明在感谢他,为什么他反倒掉了生命值?
“时玖,”赵洛泱道,“虽然完成任务很重要,但也不用时时刻刻那么紧张,否则不就成了驴嘴前吊萝卜?那就只能累死驴了。”
“时不时也得歇口气儿。”
她倒是想得开。
时不时也得歇口气儿吗?从前从没有人与他说过这样的话。
时玖脑海中一闪,一幕幕情景仿佛浮现在眼前。
面容苍白的妇人躺在床上,拉着他的手。
“母亲没用,护不住你,你是唯一的嫡子,以后豫王府都要靠你了。”
时玖只觉得脑子如针刺般疼痛,眼前的一切也跟着扭曲、模糊起来,他好像就要知道自己是谁了。
突然的安静,让赵洛泱略微感觉到了异样,她下意识地去看时玖,时玖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是怎么了?
赵洛泱刚要怀疑,这时候系统有了波动。
兑换区的页面重新刷新了。
不过商品还是那些商品,与之前不同的是:商品价格后面多了一行字。
大米:2.8元/斤或生命值1点
面粉:5.4/斤或生命值2点
馒头:1元或生命值1点
大饼:2元或生命值1点
……
生命值?
难道时玖会异样是因为系统刷新的缘故?
赵洛泱问时玖:“你没事吧?”
“没事,”时玖这时候恢复了平静,目光落在兑换区上,“我只是感觉到了系统有动静。”
赵洛泱没有怀疑:“兑换商品那里出现了生命值,我这里除了魅力值和财富值,还有生命值?”
系统每次有新的功能,时玖都会收到相关细则解说,将细则看了一遍,他能确定只有他有生命值,赵洛泱没有,而且生命值只有他才能动用,宿主目前只能看到无法操作。
简单来说,他可以动用自己的生命值帮赵洛泱兑换商品。
时玖心中一笑,他绝不会这样做,他的目的是凑够足够的生命值从这里离开,怎么可能本末倒置?
时玖声音平静:“目前没有看到。”
赵洛泱思量,系统取名都很直白,生命值,顾名思义攸关性命。
动用生命值兑换商品,不像财富值那么精准。
大米2.8元,用生命值1点。
馒头1元,用生命值也是1点。
防雨保暖冲锋衣435元则是生命值40点。
不知道这生命值是如何算的,看起来兑换越贵的东西,用生命值换会更划算,但前提是……生命值到底有多少,一下子将兑换没了,那丢的可就是一条命。
系统一向公平,会这样设定就有它的道理。
生命与财富不一样,财富再多也只是银钱罢了,生命则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用命去兑换商品?”赵洛泱得出结论,“看起来不太划算,应该不会有人轻易这么去做,尤其还不知道生命值到底有多少。”
时玖道:“是不划算。”他积攒生命值是为了离开这里,而且失去生命值,会让他逐渐虚弱,用这个为代价兑换商品,他决计不会这样做。
赵洛泱在系统里又仔细找了一遍,确实没有看到有生命值这样的东西,而且在她看来生命值是这几个字是灰色的,灰色在系统里,是动用不了的意思。
赵洛泱道:“时玖,我现在应该是动用不了生命值吧?”
时玖道:“不能。”
赵洛泱也不是個钻牛角尖的人:“也许功能还没有开全,那就看看再说吧!”
这件事对赵洛泱没什么,却让时玖感觉到了危急,随着他生命值上涨,他记起来的事越来越多,系统仿佛能想出别的法子,来限制他。
比如这个生命值。
现在赵洛泱动用不了他的生命值,万一将来可以了呢?所以他得尽快拿到足够生命值离开,或者想个别的法子反过来约束赵洛泱才行。
一阵脚步声响起。
赵洛泱听到杨老太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她坐起身看过去,只见父亲和三叔背了个人回来。
“是张典隶,”赵学礼道,“抓捕山匪时受了伤,快……让宋太爷给看看。”
宋二搀扶起宋太爷,赵洛泱也麻利地去帮忙。
时玖想到赵洛泱刚刚说“累死驴”那番话,有了事,她跑得可比驴还快。
赵学礼将张典隶放在树荫下。
张典隶整条右臂都被鲜血浸透了,不过他脸上带着笑容,等到宋太爷走上前,他爽朗地大笑:“那些山匪都抓住了,哈哈哈,终于出了一口气,能够告慰那些死去的人了。”
“别笑了,”宋太爷道,“我看看你伤得如何?”
“没事,”张典隶坦然道,“能治就治,不能治也无妨,我一条命换七个,值了。”
朝廷的援军来之前,张典隶抓住了七个山匪,包括二当家。
搬迁百姓被杀了,就像一块石头压在张典隶心头,他憋着一股劲儿,就是要为那些死去的人讨还公道。
现在实现了,他也就轻松了。
“换什么?”宋太爷道,“伱死了,这些人怎么办?”
宋太爷嘴里说着,将张典隶衣袖撕开,看到了翻卷起来的皮肉,暗暗心惊。
天气热,又没有药,这种伤轻易就能要了人命。
宋太爷吩咐宋二:“将我的药箱拿来。”
说完又看向赵洛泱:“赵家丫头过来帮忙。”
第三十五章 急救包
赵洛泱抱着药箱站在旁边,递过自己的水囊让宋太爷给张典隶清理伤口。
水囊打开,往伤口上一浇。
本来还豪情万丈的张典隶,一抽气,差点就叫出声。
哎呦妈呀,这是啥水啊?
张典隶怔怔地看着宋太爷,直瞪眼睛。
宋太爷手底下忙着,没有察觉,赵洛泱看出张典隶的意思:“这是烧滚过的水,我带了一路的。”
张典隶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扭曲的脸,或许是他的伤太重,不过被寻常水一冲,差点就丢了脸面。
张典隶道:“谢谢赵家姑娘。”
赵洛泱道:“大人都是为了救我们。”
说这话,赵洛泱顺便让时玖看了一眼魅力值,没有增长,看来张典隶是疼的厉害,都忘记真心感谢她了。
她的水囊中是湘姐儿喝剩的生理盐水,那本书册上写着呢,生理盐水可是好东西,哪里受了伤,最好用生理盐水冲洗。
可惜赵洛泱没有机会多补充点生理盐水,水囊里的不够多,她又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再变一瓶出来。
所以到了后面只能用别的水来凑。
赵洛泱问宋太爷:“明日还要这样用水冲洗伤口吗?”
“要,”宋太爷道,“伤口很难愈合,每日都要这样上药。”
“好。”赵洛泱记下了,明日多弄点生理盐水,多冲一会儿。
鲜血顺着张典隶手背淌下来,很快就在地上汇聚成水洼。
宋太爷吩咐赵洛泱拿出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多放,否则药粉会被血冲走了。”
赵家丫头也是干净利落,主要是半点不心疼,一瓶药就这么用光了。
宋太爷心中有些满意,他就知道赵家这丫头胆子大,否则也不能动手杀了山匪。
“这药是好的,止血、止痛又不作脓,”宋太爷道,“可是你这伤太重了,尽快去城里寻个郎中,也不要赶路了,找个地方歇息一阵子,等将伤养好再说。”
张典隶道:“您不就是最好的郎中?若是太爷都看不好,我也不用再寻别人,当年我抓重犯受伤也是太爷帮我治好的,我只信太爷。”
宋太爷道:“这能一样吗?我就带了三瓶药粉,不够你一个人祸祸的。”
张典隶也不去争辩:“城里还是要去,要将黄衙差那些人送上公堂。”
张典隶嘴唇干裂,整個人十分的疲惫,但眼睛中却闪烁着光彩。
赵学礼拿水让张典隶喝了一些。
宋太爷这边已经将张典隶的手臂仔仔细细包裹起来。
这条刀伤几乎划开了整个上臂,即便有止血药,鲜血也很快渗透了裹伤的布条,宋太爷皱了皱眉头。
张典隶的伤比他想的还要重,用了这么多药粉,竟然还能将血止住。
赵洛泱看到宋太爷眉头紧锁的模样,知晓张典隶的情形不太好。
跟随他们一路前行的官吏,只有张典隶是真心真意为他们着想,赵洛泱自然不想张典隶出事。
或许她能想法子帮帮忙。
赵洛泱想到了兑换区里的急救包,眼下她有不少财富值,可以兑换急救包试试看。
宋太爷收起了药箱,这才接着跟张典隶说话:“黄衙差那些人抓到了?人没死?”
张典隶摇头:“没死。”
他就是看黄衙差被山匪围攻,就要死在山匪手中了,这才带着人冲了过去,一来杀山匪,二来也是活捉黄衙差。
宋太爷也不问别的,嘱咐张典隶好好歇着。
赵学礼和赵学景准备接着去寻人,最好找到那位武卫军的聂双,让衙差将张典隶抬下山。
不过就像张典隶说的那样,附近正在闹时疫,眼下这么多人还不知该不该进城去。
赵学礼就要走,却被罗真娘拦下。
罗真娘嘱咐赵学礼小心:“那山匪真的是咱们洛姐儿杀的?”
赵学礼点点头。
罗真娘倒抽一口凉气:“你说,她咋那么大的胆子,这可怎么好?一个姑娘家,唉……天天这样还不得让人担心死了?”
赵学礼点头:“等有空,得让老四教洛姐儿些拳脚,这样也能放心些。”
罗真娘傻了眼:“你还嫌她闹腾的不够?”这一个个是不是都疯了?
赵学礼道:“经过昨晚的事,我也想明白了,要不是洛姐儿胆子大,能都好好的回来吗?别遇到事行,遇到了,没点本事咋自保?”
赵学礼在前面对付山匪的时候,心里想着自家人,真是干着急也没辙。
罗真娘挥挥手:“行吧,你们说的都对。”她就怕自家女儿,自保的本事有了,别的本事也跟着“蹭蹭”往上涨。
骗山匪,山涧埋伏,杀山匪,哪个没有她?
罗真娘又叹口气,从前盼着女儿病快点好,也就能像别的孩子一样走出家门,可现在……她觉得这件事,也不是那么美好。
赵学礼让赵学义做个物什,一会儿也好抬着张典隶下山,他与赵学景接着去寻人,等到大家聚在一起,再一同往前面的宁州去。
这是他们与宋太爷商量的结果。
他们不能返回庆阳县,谁知道庆阳县衙还有多少官员与这桩事有关?
最好这案子能先经其他州、县的手。
赵洛泱大大方方地听完爹和张典隶、宋太爷说话,这才找个地方去兑换物品。
杨老太叮嘱一句:“别再到处乱跑。”
赵洛泱拉起赵元让:“孙女知道,让阿弟跟着我。”
姐弟俩远离人群,赵元让看着阿姐捂着包袱,知晓阿姐要做什么了。
赵元让道:“阿姐要往出拿东西?”宋太爷给了阿姐太多好东西,不能让旁人知道,每次拿东西都像做贼一样,得专门有人看着。
赵洛泱点点头:“宋太爷让我看看这些东西里面,有没有张大人能用的。”
原来是宋太爷让阿姐做的事,赵元让道:“我去将元吉一起叫过来。”
有俩人帮她看着,赵洛泱也就轻松许多。
时玖道:“你不会说话的时候,有没有骗过人?”
赵洛泱没有思量,径直道:“伱要说像这种的……那是骗过。”
骗人也不一定是坏事,有时候也是让家里人放心。
时玖道:“那还真的厉害。”都说一张嘴骗死人不偿命,她没有嘴也能做到。
“时玖,”赵洛泱道,“你在想些什么?说出来听听。”
要不是受制于人,时玖真会说……
眼下,他还是沉默的好:“我在想你是不是准备兑换急救包?”
赵洛泱沉默片刻:“时玖,我觉得你也在骗人。”
时玖没有接话,好在赵洛泱也有急事要做,没有紧抓着不放。
赵洛泱道:“急救包里面有没有张典隶能用的药?”
时玖将急救包的介绍点开。
时玖道:“里面有清创消毒的棉棒、自粘性伤口敷料、压脉带、骨夹板和药盒。”
赵洛泱仔细听了一遍,清创她听懂了,伤口敷料,大概也能明白,压脉带着实想不出是什么。
药盒里面会有什么呢?止血的药?
时玖问道:“兑换吗?”
“兑换。”
赵洛泱觉得这里的东西他们用得着。
一个四四方方包袱样的东西出现在赵洛泱手中,包袱上面还画着红色的两条杠,像个木架子。
赵洛泱瞧了半晌不知道要如何打开。
时玖道:“看见右边有个东西吗?捏住它拉动,这是个拉链包。”
赵洛泱眼看着包被她拉开,她忍不住又将拉链往相反的方向拉了一遍,包又合上了。
如此往复,特别有意思,好像能玩一辈子似的。
赵洛泱脑海中只有两个字:神奇。
包里面放的东西,都是治病用的,看起来与宋太爷药箱,要说一样吧,那是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所有的物什赵洛泱都不认识,可她又不能耽搁太久……
她找到了一个像药盒的东西。
时玖看到了药盒上的说明和药品明细,他在系统库中寻找着,想要弄清楚这些药品的效用。
片刻之后,时玖道:“药盒里面的消炎药,张典隶能用得上。”
消炎药?
赵洛泱从药盒中拿出了时玖提到的药片,药片白白的,就像是炊饼上掉的渣,这东西怎么看都不像是药,真的有用处?
她该怎么拿给张典隶呢?找机会趁乱,塞过去?
第三十六章 偷吃
赵洛泱拿出药,将急救包妥善放好。
她这包袱是越来越大了,等趁着旁人不注意的时候,得处理一些东西。
比如装生理盐水的瓶子。
赵洛泱问时玖:“这药什么味道?”
时玖系统库里只有药物的用法。
时玖道:“不知道。”
“对了,你是系统,肯定没吃过。”赵洛泱小心翼翼地攥着药盒,那些药看着比她的脸还白,说不定没有任何味道,这样的话就能化进水里。
稳妥起见,还是尝尝吧,毕竟系统那个世界的东西,有时候跟她知晓的完全不同。
找了一块布,将药片包裹起来,赵洛泱拿起石头砸过去。
转眼后,那药片就变成了碎末。
“既然是治病的药,吃一点应该没事。”
再说,它看着也不难吃,赵洛泱嘟囔着,伸出手沾了些药粉,送进了嘴里。
很快赵洛泱皱起眉头。
苦,比嚼黄连还苦。
看着白白净净的,怎会是这样的味道?
时玖听到赵洛泱没了声音,知晓她定是吃了亏,不禁觉得好笑。
就算是运气再好的人,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莫非她觉得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都会很好吃?
下一次看她还会尝吗?
“时玖,”赵洛泱道,“兑换六块糖……算了还是十四块吧!”
“十四块糖,3.5元。”
赵洛泱在脑海中算着账。
时玖听得清清楚楚,到了这种时候,难为她还记得抠这些。
兑换出来之后,赵洛泱自己先吃了一块水果糖。
甜味儿很快遮盖了苦,她不禁赞叹,糖可真好吃啊,比市集上买的粗饴糖多了一股清香。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将糖砸碎了,和药一起掺进水里,应该就不会那么苦了。”
到时候就让张典隶将这水喝下去。
想好了,赵洛泱接着拿起石头“叮叮咣咣”敲起糖来。
糖可比药难弄碎多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听到声音,赵元吉忍不住想要回头看,却被赵元让一把按住了头:“阿姐说过,不能看。”
赵元让用余光瞧了一眼,阿姐不知道在砸啥,反正没有危险。
“你说阿姐会拿出什么?”赵元吉说着又想起那炊饼和稻米粥的味道,想到这个,他忍不住吞咽。
赵元让也跟着往下咽口水:“是给张大人找东西,不是给我们的。”
“我知道,”赵元吉急忙道,都怪那些吃食太香了,他总会想起来。
两个人没有再说话,各自去回想炊饼的美味。
直到脚步声传来,兄弟俩才转过头去,瞧见阿姐背着包袱走了出来,手中还提着两只水囊。
赵洛泱这次兑换了一個急救包,两瓶矿泉水,十四块水果糖,包袱里之所以有空水囊,是因为她早就算计好了,准备兑换矿泉水,如今刚好派上用场。
所以凡事还得早点打算。
兑换的水果糖她自己吃了一块,两个水囊中,分别放了两块,给张典隶的那个掺了碾碎的药末,另一个她准备给三个弟弟。
这样她手里还剩九块糖,要哄着奶和娘他们吃一些。
“水囊里放了粗饴糖,”赵洛泱交给赵元让,“你将元宝叫过来,三个人一起喝。”
听到这话,赵元让和赵元吉的眼睛登时亮起,脸上是收敛不住的笑容,这是饴糖啊,平日里都吃不着,现在却能喝糖水。
“不过,”赵洛泱道,“得等到张典隶先喝完,你们才能喝,若是他不喝,你们就在旁边等着。”
这是为了避免张典隶不好意思喝糖水,几只眼睛一起盯着他,不怕他不肯。
赵元让点头:“知道了。”就又要问他阿姐吃没吃。
赵洛泱张了张嘴:“我的在这里呢,奶他们也有。”
姐弟三个相视一笑,快步往回走去。
杨老太看着小孙女和两个孙子去而复返,三个人高高兴兴,边走边说话,生像是捡了钱似的。
杨老太纳闷儿,这是干啥了?咋一下子又生龙活虎了呢?
赵洛泱直奔着张典隶而去。
张典隶靠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满是冷汗,宋二等拿着布巾给张典隶擦拭。
张典隶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整个人昏昏沉沉,忽然听到耳边传来声音:“张大人,您喝点水吧!太爷说了,您的伤得多喝水。”
张典隶睁开眼睛,看到了赵家那小姑娘。
张典隶其实已经喝过了,但不好拒绝赵家人的好意,于是拿起水囊凑在嘴边,喝了一大口。
这水到了嘴里,张典隶尝到味道,冷不防岔了气儿,差点从鼻子里窜出来。
竟然甜苦甜苦的。
张典隶将水囊拿开,下意识地看向赵洛泱。
“是粗饴糖冲的水,”赵洛泱道,“糖不好,可能吃起来不太甜。”
说到甜,赵元让和赵元吉、赵元宝一起舔了舔嘴唇。
粗饴糖也不是这个味儿啊?但被赵家小姑娘这么一说,张典隶倒不好意思询问了,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问题?一个小丫头总不会害他。
“别给我了,”张典隶就要将水囊还回来,“还是给……”
赵洛泱道:“我们这里还有,让我三个弟弟陪着您一起喝,再说我们都没受伤,现在大人最需要,等大人好起来,还得陪着我们往前走呢!”
八双眼睛落在张典隶身上。
张典隶心里一酸,不知说什么才好,饴糖多难得啊,他怎么能不识好歹?更何况孩子们还陪着他一起喝……
至于那苦味儿,比起赵家人的心意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个堂堂典隶,刚刚击退了山匪,他总不能告诉大家,他其实又怕疼又怕苦,那成什么了?哪里还有半点豪迈?
“这时候难得能吃到饴糖,”宋太爷道,“你伤的重,快吃吧!”
连宋太爷都说了,张典隶一口气将水囊中的全都饮下,喝到最后居然感觉那苦味儿竟然还呛嗓子。
赵洛泱看了一眼赵元让。
赵元让起身,趁着宋太爷在看张典隶,他利落地将阿姐递给他的糖塞进了宋太爷的嘴里,紧接着又将另一块给了宋二。
宋太爷一不留神,糖进了嘴。
尚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宋太爷听到赵洛泱道:“太爷,饴糖是我从市集上,两文钱一块买的,好吃吗?”
宋太爷差点要将糖吐出来。
“两文钱?”宋太爷心里“呸”了一口,骗谁呢?明明都是卖一文钱一块。
赵洛泱接着道:“这个给您,不收银钱。”
宋太爷翻了个白眼,既然不收钱,为啥还告诉他两文钱买的?
“是吗?”宋太爷拿定主意,这次要让赵家丫头竹篮打水,他就是不给,赵家丫头能怎么样?他得让这小狐狸着着急。
等到小狐狸急够了,他再给也不迟。
这么想着,宋太爷觉得嘴里的糖,真甜!
“这是十文钱。”宋二冷不防也被塞了饴糖,急忙从钱袋子里掏出银钱,递给赵洛泱。
糖就算吐出来,赵家人也不能要了,虽然眼下吃食比钱重要的多,但也只能给银钱。
宋二道:“赵家小姐必须得收了,要不然我家太爷心里难安。”
宋太爷从美梦中回过神,瞪向宋二,宋二就没看出来?赵家丫头都是故意的?
几个人推推搡搡,这次赵洛泱却真的没收下。
宋太爷翘着胡子,顿觉嘴巴不甜了,他猜错了?
等到赵洛泱带着三个弟弟离开,宋二才叹口气埋怨:“太爷,您看看您!赵家人对您有救命之恩,您却心疼那点银钱,看看人家赵家小姐,比您心胸大多了。”
那丫头真的不要钱?
宋二继续数落宋太爷:“这银钱和人情您都得还,要不然连老奴都看不过去。”
宋太爷心里大喊大叫,他还教了那丫头医术呢?怎么倒成了他忘恩负义,那丫头有情有义。
亏了,亏了!
他的钱没了,脸面也丢了。
……
“奶,您得吃东西。”
那边赵洛泱劝说大家吃饴糖了:“如果不是吃饱了,昨天能跑得那么快?”
罗真娘点头:“洛姐儿说的是,刚才我去瞧了,一家人都齐齐整整的没多少,刚刚找到了七八个人,剩下的……也不知能不能回来。”
啥能比命重要啊?
不过罗真娘是没弄明白,女儿这饴糖是从哪里来的?圆圆的一个个,看着还带颜色,她从前可没在市集上看到过。
现在这糖,一人发了一颗。
罗真娘正琢磨呢,就听到一个声音:“哎呦,可算找到伱们了,我都以为要死在外面了。”
“杨大娘,真娘。”
吴铁匠媳妇田氏拉着孩子往这边跑过来。
经过了一晚上,吴铁匠一家都造的不成人样儿了。
罗真娘心中一颤,立即道:“快吃,快吃,都将饴糖吃了。”说着她也将自己那块塞进嘴里。
第三十七章 有银子
乔氏快步走过来,就看到赵家人往嘴里塞东西。
乔氏抿了抿嘴不禁眼馋,这些人遇到山匪时丢了很多包袱,怎么赵家人还有吃的?而且现在赵家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似的,该干啥还干啥。
罗真娘防备着乔氏,赵洛泱倒是觉得吴铁匠一家来的正是时候。
赵洛泱压低声音在她奶耳边说了句话。
杨老太一眨不眨地看着孙女:“你说甚?”
赵洛泱低声道:“奶吃了糖,我就告诉您一个大秘密,我还谁都没说呢。”
杨老太道:“你可别唬你奶。”
赵洛泱露出一个笑容。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饴糖她如果不吃,她小孙女肯定没完没了。
杨老太只得吃饴糖,一边吃一边觉得可惜,这么好的东西,砸碎了,每天吃一点不香吗?
他们留下给孩子们不好吗?
到底是小娃娃,不会过日子,兜里有点东西,恨不得立即都嘚瑟干净。
杨老太正琢磨着,就感觉到小孙女的手摸了过来,然后往她手心里塞了个东西。
杨老太狐疑地摸了摸,又偏开身偷偷一瞧。
我的妈呀!好像是块碎银子。
足足有一两重。
银子哪里来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杨老太惊得眼睛发直。
赵洛泱就像没这回事似的,继续道:“咱们一家人折腾了一宿,都没力气了,您把装着糠皮饼的包袱都扔了,现在又不能生火造饭,难不成让大家饿着?虽说饴糖算不得什么,但也能管管用不是?”
“万一生病了,可不是一颗饴糖能解决的,哪头轻,哪头重啊?”
杨老太被堵得说不出话,那有糠皮饼的包袱还不是小孙女让她扔的?
她还是亲奶不?小孙女直往她胸口捅刀子,但再大的刀子,究竟比不上手里的那块银子。
银子哪里来的?小孙女为啥一点都不在意?
这一块银子,可比得上他们半個家当了。
眼下不是开口问的时候,杨老太胸口就像揣了只兔子,好不容易才平静下来。她得装作没事人一样,不能让人发现喽。
赵家祖孙两个嘀嘀咕咕,乔氏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不过赵家人好像没有伸手帮忙的意思?
“杨大娘。”乔氏又喊了一声。
杨老太仿佛现在才看到乔氏,她把嘴里的饴糖裹得“咂咂”有声。
乔氏又累又渴,见状竟然忍不住吞咽了一口。
杨老太上下打量了一下乔氏:“你们不是先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杨老太这话,让周围不少人都听到了,乔氏能清楚的感觉到,那些人看她的时候带着嫌弃。
“我们没先走,”乔氏捏了捏女儿的手,“我家玉姑肚子疼走不动,这一耽搁……就没追上大家。”
杨老太道:“孩子现在没事了?”
吴玉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乔氏忙掐女儿的手。
杨老太看不惯这个:“别没事折腾孩子,你们到底为啥走,谁还不明白?”
吴家为啥走?杨老太可都清楚。
山匪追上来的时候,吴铁匠想与学礼他们一同去拦山匪,却被乔氏拽住,那时候杨老太就确定乔氏想溜,果然后面就不见他们人影了。
乔氏一向见了好处就上,发现危险就躲。
如今打量吴家几个人的模样,看来这一路,他们没落好。
乔氏心里也是悔,早知道赵家这些人都没事,他们何苦跑呢?
他们一家人离开之后,一直往山上爬,谁知道黑黢黢的路那么难走,走错了好两次,一家人筋疲力尽,只能原路返回,结果又遇到了山匪。
吴铁匠有把力气,带着大儿子抵抗山匪,好在衙差来得及时,否则他们一家人性命难保。
即便这样,好多家当都没了,烧水造饭的瓦罐碎了,他们带的吃食也掉落山中许多,不知道她男人和儿子能捡回多少。
吴铁匠的娘,张老太在旁边抹眼泪,她看向乔氏:“下次说啥也得跟紧了,我早就说你杨大娘命好,遇到啥都会逢凶化吉,伱偏不听。”
“都是媳妇的错。”乔氏眼睛通红,发狠了去捏女儿的手。
玉姑疼得哭起来:“奶、娘,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吴家人这么一哭闹,罗真娘有点不忍心了,乔氏心疼儿子,不会拿儿子撒气,倒是豁得出女儿。
罗真娘刚想说话,却被杨老太一眼盯了回去。
有些人能帮,有些人不能帮,你伸了手之后,就贴着不肯放了,若不是在这种地方,她还能为吴玉姑说两句话,现在可不行。
杨老太道:“她的孩子,她愿意掐,她就掐呗!她不心疼,别人更不心疼。”
乔氏听到杨老太这么说,知晓这条路行不通,也就不再一味装可怜,而是松开女儿,扶着张老太在旁边坐下。
乔氏是想赵家人去帮帮自己男人,将他们丢的包袱找回来,最好再给他们一些水和吃食,他们一家人可是受了罪,没想到杨老太压根儿不给她机会。
乔氏拿定主意,要不来东西他们也不走,就一直跟着赵家人。
吴二牛看到赵元让、赵元吉和赵元宝捧着个水囊在喝,登时舔了舔嘴唇,小步挪过去,想要讨一口,谁知道赵家三个兄弟瞧见他之后就跑开了。
乔氏心中愤恨,没想到乡里乡亲的连口水也不给,给点吃的,给口水,他们还能赖上了不成?
乔氏咬着嘴唇,越这样,我们越不走,死也死在他们面前。
罗真娘叹口气,陶氏走过来轻声跟杨老太说:“恐怕就得一直跟着咱。”
乔氏与陶氏都是一个村子的,算起来还沾着点亲。
“让他们跟,”杨老太道,“有本事他们就自己走到洮州,反正谁也不准帮他们。现在你忍不下心,万一再遇到山匪,她能将你家孩子扔出去挡山匪,你信不?”
陶氏点点头,娘这么说了,她也不敢去帮乔氏。
杨老太还惦记着那一两银子,一把将小孙女拉到旁边去问:“这是银子?哪里来的?”
赵洛泱笑着道:“打山匪得的。”
杨老太不信,又要追问。
赵洛泱压低声音:“人多耳杂,别让人听了去,放心吧,没人管咱要。孙女的意思是,等到了前面,进城一趟,咱们得买点东西带着。”
杨老太皱起眉头,合着刚把银钱给我,就要让我花钱?
赵洛泱道:“这边有时疫,咱不能停留太久,这次大家虽然躲过了山匪,多多少少都有损失,有些人还受了伤,只怕往前走会有些麻烦,您得跟大伙儿说说,早些做打算。”
杨老太也看到了,跑到这里,大伙儿是把力气都用光了。
赵洛泱道:“咱们几家凑银钱买大牲口,赶车走吧?”
“啥?”杨老太怔在那里,“买啥?”
小孙女是不是做梦了?一头驴可是要四十贯啊。
赵洛泱拉着她奶的手:“您别急,也不是买不着,咱们不是还杀山匪立功了吗?说不定衙门会给些奖励,凑吧凑吧差不多!”
赵洛泱觉得想方设法也得把驴弄到手,三婶怀着身孕,明显已经走不动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
杨老太想说上哪里凑,小孙女又伸过手来,然后杨老太手心里摸到了熟悉的物什。
又是一块银子。
第三十八章 凑钱
杨老太感觉自己彻底僵住了,就这样盯着小孙女看,连喘气儿都忘了。
眼前这个是小孙女没错。
她手里的也的确是块银子。
可,这到底是咋回事啊?小孙女手里咋还有银子?
杨老太觉得这种事儿,在她梦里都不会出现。
赵洛泱在她奶愣神儿的时候,叫了一声时玖,让时玖看了看她的财富值。
财富值:2154.89元
没有因为她给出银子而改变。
也就是说,通过她获得的财富,即便她将银钱给出去,财富还是存在的。
试了两次都是如此,赵洛泱彻底放下心。
“奶。”
她奶这次半晌都没缓过来,赵洛泱不得不开口提醒:“快收起来,人都看着呢。”
杨老太激灵一下,将银子攥得更紧了,即便她吃的盐再多,眼下也不能再平静。
“还有没?”杨老太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却还是问出口。
已经两块银子了啊,怎么可能还有第三块。
这次赵洛泱没有回应,反问一句:“奶,你凑钱买驴不?”
杨老太只觉得一记惊雷在头顶炸开,她又倒吸一口凉气。
小孙女啥意思她还听不出来吗?这是还有啊,只要她答应买驴,小孙女还能拿出来。
她不是不想买,搬迁的时候,看人家都用大牲口拉家什,她心里别提多羡慕了,因此将那老畜生反反复复骂了一遍又一遍。
她没想着要买,那是因为那些大牲口,几十上百贯,哪里能买得起呦。
搬家的时候都买不起,谁能成想半路上,还能琢磨这事儿?
不过小孙女说的没错,她心里为老三媳妇发愁,老三媳妇肚子里现在可是揣了个小的啊。
放在往常,哪家不想要添丁进口呢?
可现在她不想,她不能让这小的要了老三媳妇的命。
但这不由她啊!
“搬迁的时候,不知路上是什么情形,谁也不会想着几家人凑钱买牲口,可现在不同了,大家虽然逃过了山匪,有些人身子也支撑不住了,”赵洛泱道,“四十贯一头驴,如果有五六家一起凑银子,是不是每家拿出几贯就行了?”
杨老太道:“一个驴车,哪里能坐得下那么多人?”
赵洛泱道:“谁说大家整天都得在上面坐着了?换腾着坐不就行了?每天能在驴车上坐一個时辰,是不是能轻松些?”
杨老太仔细一想,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吗?哪止轻松些啊。
能歇一个时辰,那可真救命了。
杨老太向周围看了看,找到一旁歇息的老三媳妇陶氏,陶氏脸色不好看,嘴唇都没颜色了。
丁茂生的媳妇田氏和小女儿看着都不太好,歇下来之后一直没说话。
还有几个村中的乡邻,家中的老小看着都有些发蔫。
这些人里,会不会有人走着走着就坚持不下去了。
“那就试试?”杨老太道,“多找几家去问问,说不得真的可以凑到银钱。”
这事谁也说不准,不知道走到这里,大家手中还有多少银钱,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四十贯能不能买一头驴。
“大家手中有川资,”赵洛泱道,“比咱家强。”
本来从前赵家的日子过得很好,被赵老太爷这么一顿祸祸,真的比不上手中握着川资的人家。
“这件事得早点定,”赵洛泱接着道,“这次庆阳衙署被牵扯其中,武卫军的聂大人应该会将人贩押去宁州,到时候宋太爷、父亲、三叔、四叔和我难免也要去趟衙署,正好是进城的好机会。”
杨老太挺了挺身板,这件事得去办,万一能成呢?她是不是被小孙女给说晕乎了?加上小孙女给的银子,整个赵家也就能拿出七八贯钱,现在居然打算买驴?
“奶。”赵洛泱再次伸手,将两块银子塞到杨老太手里。
好嘛,现在有十贯了。
杨老太盯着小孙女。
赵洛泱道:“这次真没了。”
杨老太早就觉得小孙女不该有了,可小孙女拿出一块又一块,现在小孙女说没了,杨老太却有些不相信。
真的没了?
杨老太沉默片刻道:“你得告诉奶,这银钱哪里来的?”
赵洛泱实话实说:“从山匪身上拿的,就是那个要杀我四叔的山匪。”
这么说,小孙女没撒谎,真的是打山匪得的。杨老太不知说什么好,该说这银子烫手呢,还是说小孙女胆子太大。
“奶,在山匪和家里人之间选,您选谁?”赵洛泱道,“反正人都杀了,不如再多加利用一下,这也是那些山匪活该,我们死在山匪手里,是我们没本事,但我们没死,山匪死了,他就得将我们顺顺当当送到洮州。”
“现在衙门不可信,押送的衙差不可信,可信的只有咱们自己。”
杨老太长长地舒一口气,然后她点点头:“我孙女,有思量。”
没再多说别的,杨老太转身去寻人商量买驴的事去了。
“你跟你奶嘀咕什么呢?”罗真娘迎着赵洛泱走过来。
赵洛泱道:“我劝奶,买头驴。”
如果不是银钱差的太多,应该买骡子,可惜骡子需要一百贯。
罗真娘张大了嘴:“你奶没打你?”
赵洛泱摇头:“奶去找人凑钱去了。”
罗真娘不禁有些恍惚,娘说要自己教洛姐儿,这就是教的结果?是不是弄反了?
“娘,您跟四婶也有事做,”赵洛泱道,“一会儿衙差会带人去宁州府衙问话,咱们这么多人不可能都去,您挨家问问,大家都缺些什么,去衙署的人顺路将物什买了带回来,买吃食和小物什的就跟伱说一声,想要买大牲口,就去找我奶。”
罗真娘这下相信女儿和她奶是在商量买牲口的事。
若是真能买来牲口,那还说什么了?三弟妹就快撑不住了。
罗真娘想了想,她手里还有些银钱,看看最后差多少,大家一起凑。
罗真娘琢磨着去寻葛氏,她没察觉自己也没质疑女儿的话。
……
宋太爷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就听宋二在旁边道:“太爷,这次进城,咱们也去买头骡子吧!”
宋家原来是有骡车的,山匪第一次来袭时,将宋家的骡车牵走了,这不一直没找到机会买。
宋太爷道:“你说也买头骡子?还有谁要买?”
宋二向人群中看了看:“赵家那位老太太正四处问呢,准备几家人凑着买牲口,让那些走不动的人轮流去车上歇着。”
宋太爷一琢磨,是个好主意,尤其是现在,大家被山匪打的七零八落,赵家人若是能站出来想法子,将这些人顺利带到洮州,这些人会真心敬服赵家人。
这是谁想的主意呢?
宋太爷正要去寻赵家丫头,就看到赵洛泱快步走过来。
“太爷,一会儿我们要去衙署,您准备买些什么?若是东西太多,我们可以帮您背。”
宋太爷看着赵洛泱笑眯眯的眼睛,这丫头是去城里买东西?
他咋觉得这丫头是准备要去赚一笔呢?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笑得越欢,心里鬼主意越多。
第三十九章 唱大戏
宋太爷看着赵洛泱,他不准备戳穿这个小狐狸。
看着小狐狸跳来跳去也很有意思,说不得那天还能在他面前摔一嘴泥,到了那时他就能将她拎起来,好好拍打拍打。
不过有些话还得提醒。
宋太爷道:“虽然我们要去衙署说清楚山匪的事,但也不会耽搁太久。”
这一点赵洛泱知晓吧?
去一趟城中就能赚到银钱?在熟悉的地方都很难,更别提现在他们是在搬迁的路上。眼下时间又不充裕,只怕还没摸透城中的情形就要走了。
赵洛泱点头:“我让奶和娘去问大家都需要些什么了,尽可能快些将东西买齐带回来。”
这丫头很有底气啊!
宋太爷有些好奇,赵家丫头难不成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做?
但这样丫头显然不会跟他说实话。
他不跟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学生一般见识。
宋太爷压低声音:“你们要凑钱买牲口?”
赵洛泱点头。
“能齐心协力自然是好,”宋太爷道,“到了洮州,日子也不会多好过,若是大家能心往一处使,倒是好事。”
不过人群中,肯定也会有别的心思。
“还要记得丑话说到前头,”宋太爷道,“听说你们要凑钱买牲口,搬迁人中有了大车,难免会被人惦记着,尤其是那些没花银钱,又想蹭车的人,真的让他们占了便宜,买了牲口的人家就亏了。”
“将这桩事说明白,想拿银钱的人,心中才没顾虑。”
赵洛泱也想到了这些,她望着宋太爷,一老一少目光闪烁,赵洛泱突然读懂了宋太爷的意思,宋太爷要帮她解决这个麻烦。
宋太爷清了清嗓子,忽然故意板起脸来,冷声道:“想让我凑钱买驴车?买完了若是有人想蹭车怎么办?到时候我不答应,就会有人骂我见死不救、黑心肠,这些事我可见得多了。”
“你個小丫头快走,莫要害我。”
宋太爷挥挥手,像对付蚊虫一样,驱赶着赵洛泱。
宋太爷的声音很大,周围歇着的人都听到了。
宋二开始没仔细听宋太爷和赵家小姐说话,所以不知晓前因后果,宋太爷突然翻脸将他吓了一跳。
宋二瞧见宋太爷脸色不善,神情中透着不耐烦,忙走过去劝说:“太爷,您这是做什么?您怎么能这样?赵家小姐还救过您。”
宋太爷瞪眼:“救过我,我就得听她的?”
宋太爷态度强硬,宋二不敢再劝说,恐怕因此激出更多不堪入耳的话,只得向赵洛泱赔罪。
宋二道:“赵家小姐,对不住了,我家太爷脾气就是这样,他没什么坏心。”
赵洛泱自然知晓宋太爷是在帮她,她站起身向宋太爷和宋二施礼。
宋太爷冷哼一声:“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还要凑钱买牲口,真是痴心妄想,我劝你趁早断了这个念头,别想帮忙却惹得一身腥。我会在城中买牲口,看在你救过我的份儿上,赵家人若是有需要,直管来我车上坐。”
说完这些,宋太爷又是挥手送客。
宋太爷的脾性不好,是众所周知的,瞧瞧这架势,连救命恩人的面子也不给。
杨老太几个人正在一起嘀咕,听到宋太爷的话,全都抬起头。
杨老太面上显然不悦:“我那小孙女是个心肠好的,最后倒要落埋怨。”
丁茂生媳妇田氏道:“宋太爷说这话可不应该,洛姐儿还不是为了大家伙儿,又不是赵家一家的事。”
杨老太心里琢磨着,宋家老头子暗地里又是鸡蛋又是米粮的给洛丫头,洛丫头又救了宋老头子的命,他还能真的翻脸了?
八成是跟洛丫头唱大戏呐。
宋家老头子嘴毒,心眼儿小,还是有用处的,以后坏话都让他来说。
杨老太叹了口气:“不过,话不好听,仔细想起来也有几分道理。”
杨老太看着面前几个老太太和小媳妇,这些人都是家中能做得主的,听说要凑钱买驴,都动了心。
谁家的情形谁清楚,这几家里有亲人走不动了,今天买了驴,将来说不得就救了家里人一命。
可大家心里还是有顾虑,这么多人呢,他们能大大方方地坐车?
杨老太道:“现在让大家拿银钱出来,拿的那是钱吗?那是命。谁不知道有时候银钱能换命?买了驴,家里大人、孩子就得省着口粮,所以咱们先说好了,凑钱买驴的人家自己用车,没凑钱的也不要来求。”
“不是我们狠心,要不是家里有人撑不住了,谁也不想走这条路,要说难,谁不难?你不能拿着银钱买了口粮,再去蹭别人的车。银钱怎么用,大家自己想好了,不买代步的牲口,别人坐车的时候就别眼红,更别埋怨。”
“就拿我家说,我家被老畜生卷了家当,连川资都没拿到,比谁家都穷,但我那三媳妇走不了了,我们得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凑着买驴车,家里大人、孩子半路上八成要饿肚子,我琢磨着,饿着点没事,饿不死就行。等到了洮州,我们家也没银钱置办家当,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众人纷纷点头。
想要留着银钱到洮州的,想要买吃食的,都有自己的利处,所以也别盯着别人的驴车。
“再有,”杨老太接着道,“上次我家孩子们带路,就有不少人说三道四,这次大家凑钱买畜生,也都得心甘情愿,路上畜生万一生病死了,损失了银钱,不要让我们家来赔,家里人顺顺利利走到洮州,没有任何损失,我们也不需要大家感谢。”
田氏立即道:“畜生死了又不怪您,谁有闲言碎语,我们一人一口吐沫埋汰死他。”
旁边的曹老太道:“我大儿在庄子上给人养过牲口,买了驴车,让他多上心,不过真的遇到灾祸,牲口死也是一夜之间的事,谁都得认。”
“对,别说牲口,这一路死了多少人呢!”
话说开了,大家心里更有了底。
田氏看向杨老太道:“我家能凑八贯钱,能坐上驴车不?”
“还有我家,”曹老太道,“也能凑八贯。”
牛家媳妇道:“我家也能。”
众人正说着话,不知道什么时候,吴铁匠媳妇乔氏也挤过来,出八贯就能坐上驴车,这么好的事,她哪里能落下。
“我家,”乔氏道,“还有我家。”
不过大家只是看了一眼乔氏,谁都没说话,显然没有人愿意与她一同买驴。
“大娘,”谢寡妇道,“我也有银钱,能为我家湘姐儿买个地儿不?”
乔氏一算,不加她,五家人,一辆驴车八成到手了。
杨老太也没想到如此顺利,小孙女的主意还真管用。
杨老太这边凑成了驴车,搬迁人群也跟着热闹起来,开始有人聚在一起商量一同买牲口的事。
乔氏咬咬牙,只能去其余人那边,看看有没有机会。
赵洛泱正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两个人都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赵洛泱道:“驴车买成了。”
这在时玖意料之中,不过他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且宋太爷那样的人,为了帮赵洛泱,还不怕落下坏名声。
时玖道:“接下来伱准备要做什么?”
赵洛泱往山下看:“山下有村子,我想和四叔先过去,说不得村子里有东西能收,我们可以顺利背去城中。”
赵洛泱说着向赵学义走去。
衙门出来那么多人,就算有落网的山匪,现在也逃命去了,八成不会有问题,她和四叔先走一步,就在山下村子口等爹他们。
赵洛泱与赵学义将话说了,旁边的赵元让道:“阿姐,我也跟你们去。”
赵洛泱看到聂双带着人走过来,聂双来了,这附近肯定不会有事,现在正是机会离开。
“叫上元吉一起,”赵洛泱道,“我们去收东西。”
赵元让道:“姐,咱收啥?”
赵洛泱对系统里现在能兑换的物品如数家珍。
赵洛泱道:“鸡蛋、面粉。”
这些东西收上来,她做些手脚就能赚钱。
第四十章 啥都能换
三个孩子收拾好东西,一人背了一个空竹篓,在一旁等着赵学义。
赵学义去向聂双打听了消息,走回来。
赵洛泱立即问过去:“四叔,怎么样?”
赵学义道:“那位武卫军聂大人说了,一会儿是要带着我们去宁州衙署。聂大人身边就有宁州的衙差,我也问了衙差,山下没有时疫,我们去山下村子里收东西,应该没啥问题。”
庆阳那边也是才发现时疫,还没有蔓延到宁州。
赵元吉忍不住道:“那咱走吗?”
赵学义看向赵洛泱,赵洛泱点点头。
“走,”赵学义道,“反正一会儿我们都要去衙署,就在山脚下等聂大人他们。”
赵学义得知娘要买驴车,算一算家中也就不剩什么银钱了,能赚点也好为以后做打算,从前他就经常将村中的物什背出去卖,多多少少也能贴补家用。
拿定了主意,几个人就向前走去。
走出一段路之后,赵洛泱将腰上绑着的一個包袱拿下来,递给了赵学义:“四叔,这些银钱是奶给我的,一会儿收东西用。”
反正这些银钱不算她的财富值,她拿着也是没用。
赵学义望着鼓囊囊的包袱,耳朵就是一疼,仿佛老娘正在旁边揪着他,这次带着三个孩子先下山,也没敢知会老娘,老娘知晓了,肯定要动气。
现在他又要私自动家里的银钱……
“四叔,”赵洛泱在旁边怂恿,“眼下咱们最缺的就是银钱,咱们现在动了银钱没错,却能赚回来更多,钱多了,奶还能生气?”
是这个道理。
不过……万一赚不到呢?
算了,三个孩子,六只眼睛瞧着他,他还能退缩不成?
赵学义果断将包袱绑在自己身上。
几个人走得很快,一会儿功夫就瞧见了山脚下的村落。
村头有七八个人聚在一起,听到了动静,正纷纷向他们看过来。
有陌生的脸孔出现,村民们登时戒备起来,将孩子往身后塞去。
赵学义要上前说话,却被赵洛泱拦住:“我们毕竟是生人,四叔身材高大,难免让人戒备,不如我先过去。”
赵学义听着有道理,憨憨地嘱咐赵洛泱:“可要小心着些,万一发现不对头,就喊我一声。”
赵洛泱应声,整了整背篓,快步走向村民。
村民们瞧见过来的是女娃娃,微微放下了心。
赵洛泱眼睛也没闲着,视线从村民脸上扫过,这些村民中间有一个与她奶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
“时玖,”赵洛泱在脑海中道,“那老太太在村子里应该有些威望。”
时玖知晓赵洛泱指的是谁:“这一会儿功夫,这里的村民都有意无意看了看她。”
看来她思量的没错。赵洛泱得到了时玖的肯定,当下也不含糊直奔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老太太而去。
“阿奶,”赵洛泱脸上带着一抹腼腆的笑容,声音清脆好听,“我们要往洮州去,从这里经过,想要跟您讨个水喝。”
时玖虽然瞧不见赵洛泱的表情,单听她说话的声音,就让人难生防备之心。
不过,没有人知晓,这小姑娘亲手杀过山匪,过来的时候将手术刀包起来绑在了手臂上。
时玖忽然想看看赵洛泱的相貌如何,是不是看起来特别的柔弱、良善。
果然,赵洛泱这样一挑头,村民就像打开了话匣子。
被赵洛泱喊“阿奶”的老太太先开口:“你们是往洮州搬迁的人?”
赵洛泱点头:“是。”
一个身材略微壮硕的小媳妇跟着道:“听说昨晚有山匪来?”
提及山匪,赵洛泱眼睛里一闪惧怕:“有,我们就是一路逃命到山中的,幸好衙门的人来得快,否则我们只怕就要落在山匪手里。”
小媳妇道:“我就说昨晚山上有动静,可将我们吓坏了,眼下村子里没有男丁,山匪若是闯进来……”
小媳妇话说到这里,身边的老太太清了清嗓子。
小媳妇这才想起来,不能与外乡人说太多实话,于是讪讪地岔开话题:“你们能没事,也是造化好,那些山匪杀人不眨眼,我们村中有人就死在山匪手里。”
赵洛泱早就注意到了村中男丁少了些,这样的情形,要么是被强召入军,要么是去衙门带去做了役夫。
赵洛泱道:“我们一行人中,也有人被山匪害了,受伤的更是不在少数,许多人在奔逃的时候都丢了身上的包袱。”
大家听着赵洛泱的话,再看看赵洛泱等人狼狈的模样,不禁心中唏嘘。
在外赶路,到底不比在家里。
老太太看向不远处的赵学礼和赵元让、赵元吉:“那是你什么人?”
赵洛泱道:“我四叔,和两个弟弟。”
老太太道:“你们都是来讨水的?”
赵洛泱摇摇头:“我们还想看看村子里有什么东西能收,一会儿我们要到城中衙门里作文书,若是能顺路带些东西卖去市集,也能赚些银钱,这一路大家损失不小,能赚一些,也好买些吃食路上用。”
赵洛泱话音一转,接着道:“没有东西卖也行,村中有没有人想要写书信的?我可以代笔,一封信函,只需要十五文,若是没银钱,给鸡蛋或者米粮也行,再不不穿的衣服、粗粮,只要我们能用得上的,都能当做银钱换给我。”
听到赵洛泱说可以代笔,小媳妇眼睛就是一亮:“真的?你识字?”市集上找个人写书信,需要十八九文,还得一路走进城去,眼下在家门口就能写,她自然动心。
赵洛泱道:“我祖父考中了秀才,我小时候祖父、父亲教我读书、写字,本来我们一家在村中日子过的也算不错,可惜不久前祖父没了,家里又要搬迁,才成了如今的模样。”
赵洛泱说着解开自己的包袱,拿出里面的物什,有一小块墨、一支用旧的毛笔,还有一些纸张。
这些是她的宝贝,离开家的时候被她妥善地放在包袱里。
看到赵洛泱拿出这些东西,刚刚还半信半疑的村民们,现在倒是觉得这话没假了,不会写字的人咋会背着笔墨?
最先跟赵洛泱说话的老太太道:“你真会写书信,先帮我写两封,若是写的好,我就付伱银钱。”
“拿东西换也行?”旁边有妇人又开口,“我拿自己做的草鞋换行吗?”
赵洛泱痛快地道:“行。”反正给物什,系统也能算成银钱,而且她让娘去问了,经过了一晚上,他们一行人缺不少东西,草鞋、吃食都在其中。
代写书信价钱不低,很多人不舍得,但用旧衣服什么的来换,至少心里会舒坦些。
最重要的是,现在这些东西先经她的手,不耽误她涨财富值。
涨了财富值,可以兑换东西来卖,顺利的话,今天能通过系统弄出不少银钱。
赵洛泱看向不远处的四叔和小弟们。
“让我叔叔和弟弟们也过来行吗?”赵洛泱道,“我叔叔还是好木匠,村子里需要修什么,他都能行。”
“谁家有什么重的东西,想要卖去城中,倒不如卖给我们,就是要便宜些,让我们赚个腿脚钱。”
众人都去看钱老太,钱老太的儿子是这里的里正,平日里谁想讨主意都会与钱老太商量。
钱老太点点头,然后转头去看身边的人:“搬个物什来,就让丫头在这里给大家写书信。”
大家对会读书、写字的人,一向会高看几眼,即便是个小姑娘。
赵学义看着侄女儿很快就与村民们说上了话。
他这侄女儿可真厉害。
片刻之后,他就看到侄女跟他招手,显然是让他们过去。
这就行了?
好快!
赵洛泱那边已经开始磨墨,她也没忘记与脑海中的时玖交谈:“时玖,一会儿咱们多打听打听,从这往西南,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好走的,再问问城里哪儿卖牲口,哪里卖粮食,有没有大酒楼。”
替人写书信能得知许多消息,如此一来也省得他们再去城中四处打听,不是一举多得吗?
“万一我有不会写的字,”赵洛泱一点都不脸红,“时玖,你就告诉我。”她早就发现了,时玖懂得比她可多。
她带着一个现成的先生,还怕什么代写书信?
时玖不知该说些什么,赵洛泱用他用的愈发顺手了。
赵洛泱提笔开始写书信,赵学义这边也有人唤他帮忙修物什。
看着一群人围着侄女儿,赵学义咋舌,家里学到爹那些学问的人,可能不是大哥,而是小侄女。
一会儿等二哥他们过来了,瞧见这场面肯定会吓一跳。
第四十一章 熟悉
赵洛泱给村民们写了两封信函,就弄清楚为何村中男丁少了。
这钱家村的壮年男子都被府衙急招修筑城墙去了。
最先与她说话的钱老太,是村中里正的娘,怪不得所有人都向钱老太讨主意。
钱家村里正是个心思活络的,与衙署关系不错,虽然是修筑城墙,但每个人每日会给八十多文的工钱。
再有俩月,钱家村的人也该回来了。
几封信写下去,赵洛泱带的纸用完了,钱老太立即让人从她家中取来。
不用她的纸,还是要给十五文钱,赵洛泱自然是赚了。
每次写完一封信,赵洛泱都会念一遍,等到村民满意了,才将信函递过去。
钱老太始终坐在赵洛泱身边,听了几封信之后,她点了点头,这小丫头果然是识字的,看来之前小姑娘说的话也没假。
没有了防备心,钱老太就觉得这伙搬迁的人,当真是不容易。
尤其她眼前这小丫头,衣衫破旧,发髻凌乱,脸也不怎么干净,远远看去与流民差不多。
“等写完了书信,就到我家来,”钱老太道,“他们知晓我家在哪里,我家有些东西,你们可以卖去城里。”
赵洛泱急忙向钱老太道谢。
钱老太挥挥手道:“都是庄户人家,哪有恁多礼数,看着你,我就想起那刚出嫁的孙女,她也懂得识字。”
“阿姐,一共写了十封信,”赵元让眼睛中是压制不住的欣喜,“有九十文钱,还有两件旧衣裳,三双草鞋和两碗粗粮。”
旧衣裳是补丁摞补丁,但布匹本来就贵,这些抵十五文绰绰有余,而且他家中无论是奶还是娘和婶子针线都好,将衣服拆了缝缝补补,就能给弟弟们做裤子。
赵元让眼睛亮光,这次没白来。
比卖给宋太爷鸡蛋赚的还多呢,就算爹他们能把昨晚扔掉的包袱全都拿回来,他们家也是缺这些的,他平日里赶路都不敢迈的步子太大,为啥?裤裆已经漏风了,娘给补了又补,可布都糟烂了,说不得啥时候一下子就咧开了嘴。
往前还有那么多路,几条裤子能穿到地方?谁也不知道。
所以赵家人的布料都用在大人身上,大人裤裆开了寒碜,孩子嘛,就那样吧!
大人这么想,孩子们不乐意。
谁愿意光着?被蚊虫咬不说,他们也要脸。现在有了旧布,至少毁两条裤子。
赵洛泱让赵元让收拾笔墨,自己则去了钱老太家中。
钱老太已经坐在院子里等她了。
地上放着几个竹筐。
“米和面粉,”钱老太道,“都是今年才下来的,你拿去城里卖吧!城中每斗新米能卖到七十四五文,我算你七十文,这里有一石,让你四叔来背。”
“面粉精贵,磨起来又麻烦,我家里得的不多,不过若是在城中遇到好买家,能卖八十几文一斤,这里大约有十斤,”钱老太思量片刻道,“就算你一斤八十文。”
赵洛泱走过去看,赵老太家的面粉看起来的确不一样,粉看起来又白又细,从前赵老太爷生过一场大病,病愈之后,想起小时候吃的面条,吩咐杨老太去买好面。
杨老太买了面,回来就说:“有钱人家都吃这個,听说还有更好的咧。这一斤面能换一斗米了。”
钱老太家的面,看起来比当年杨老太买来的更好,肯定能卖高价。
不知道系统里的面粉,能不能比上钱老太家的面?
钱老太道:“伱去市集上,有人问的话,你就说纯麦子磨的,懂的人自然会买,不懂的人也不用理会。”
赵洛泱道:“城中的面粉价钱都一样吗?从前我家里吃的都是杂面,而且很粗,没见过这样的。”
“自然不一样,”钱老太道,“有些磨得更细些,那就更贵了,能卖到一百文一斤,要说麦子也不贵,但想要磨成这样太费事,不是有钱的人家不会买来。不过太有钱的人家也不会买,人家信不过咱,都买来让下人磨。”
赵洛泱向钱老太道:“多谢阿奶了。”
这声“阿奶”叫得人舒坦,钱老太笑道:“能不能卖出钱来,就看你们自己了,我也没亏。不过……若你们银钱不够,就留个人在这儿,等去市集将东西卖了,再送银钱过来。”
赵洛泱将众人要凑钱买牲口的事说了:“我爹手里应该有银钱,一会儿他们下山,我就去跟爹要来。”
其实她身上的银钱够用,一石米七百文,十斤面不过就是八百文,她身上还有银子呢。
之所以将奶放在她这里的钱都给四叔,那是因为她知道,只有用她自己的银钱做本钱,赚来的银钱系统才会认可。
奶的钱在她腰上被捂的滚热,系统也没算做是她的,来的路上她还试探了,将自己的银钱给出去,再拿回来,系统也不会涨财富值,也就是说,她赚的银钱,只能被算一次。
这就是时玖说的,不能作弊。
至少不能这样明着作弊。
钱老太道:“你们要买牲口,别直接去西市,我告诉你一处皮毛铺子,那里的掌柜姓王,与我儿有几分交情,你去寻他,他识得那些养牲畜的人家,让他帮你挑两头好驴子,你们这样的打扮,一看都是外乡人,到了西市必然要受骗。”
赵洛泱心中欢喜,笑容也更深了。
钱老太端详了一会儿道:“可怜的丫头,打扮打扮定也水灵。”她都有想将这丫头留在钱家村的心思,就凭这丫头的聪明,谁娶了不发家?
她家没般配的小子,是她家没福气。
“你们往洮州去的路上,多带些水,”钱老太道,“别看刚下过雨,但这个地方说不准,我在这活了一辈子,大雨后大旱是常见之事,没有水,人可活不了,牲口也得趴下。”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阿奶,我记住了。”
钱老太指了指东屋:“屋中有盆,打点水洗一洗,一会儿要出去卖粮食,这样可不行。”
赵洛泱也不客气,与赵元让将盆抬出来打满了水。
对着水盆一看,怪不得钱老太会这样说,她造的都没人样了。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刚好也看过去,水盆中有一个人影儿,发髻凌乱,脸上满是脏污,但一双眼睛格外清澈。
脸颊略微显得消瘦,嘴唇上扬,微微一抿就能露出圆圆的小酒窝,让她看起来似是在笑。
赵洛泱的相貌果然生得很讨喜,让人不由地心生亲近。
就连他也有一瞬间的失神,时玖脑海中有什么东西突然闪过。
这张脸他看着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他从前和赵洛泱认识吗?还是在不经意的时候,曾瞧见过她的模样?
又或者是他弄错了?他从前见过相似的样貌,毕竟这张脸也没那么特别。
用了好几盆水,赵洛泱才将脸洗干净。
真的太脏了。
若是脸皮薄的,说不得要不好意思,显然赵洛泱不会这般,做一个“傻子”多年,早就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在等赵元让的时候,赵洛泱已经在与钱老太说话。
赵洛泱道:“我们过来听到有时疫,您也得小心着些,我们从城里回来才会动身,您缺些什么,我也能给您捎回来。”
钱老太笑道:“我这里不缺什么,你去问问村中其他人家。”
钱老太都将家中的米、面卖给了外乡人,钱家村其他人也就放下心,纷纷拿出自家准备卖的东西。
赵洛泱用自己带的银钱换了钱老太家的面,又买了些鸡蛋。
这些东西她能拿得动,然后她匀了一些让赵元让帮她背,反正大头在她这里,就算系统不算小弟背的那些,她也能赚到银钱。
赵学义和赵洛泱分头收东西,赵元吉则站在村头,等待赵学礼他们。
所以赵学义和聂双等人下了山,就瞧见了不停向他挥手的赵元吉。
“二伯,”赵元吉道,“我们在这里。”
赵学礼看着一脸兴奋的赵元吉,又瞧向那些冲他们微笑的村民,四弟和洛姐儿他们又干啥了?
第四十一章 真不少
赵学礼快步走向赵元吉,聂双也向村子里看去,之前赵家人跟他打听山下村子的事,他就猜到了,赵家人可能想要去村中买些东西。
“等等他们,”聂双看向衙差,“都不容易。”
“聂大人,”衙差道,“要不然我去跟村里人说一声,若是搬迁百姓想要买东西,让他们尽量少要些银钱。”免得让人觉得他们宁州的人趁火打劫。
衙差话音刚落,就瞧见钱家村不少村民迎了出来,村民手里有不少筐篓,里面都装满了东西。
这是……
衙差也蒙了。
啥情况啊!东西已经买了,还一下子买这么多?
聂双也有些诧异。
更加吃惊的是赵学礼,看着村民们一筐筐东西往出送,赵学礼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这些是给谁的?
该不会都是给他们的吧?
别告诉他,这些都是四弟和洛泱买的,这得花多少银子?再看村民们一个个脸上满是笑容的模样。
赵学礼更加没底了。
卖你东西的人,冲着你笑,脸上写满了,希望你再来的模样,这给人的感觉就是……买贵了。
赵学礼心里思量着,立即问赵元吉:“这些是……”
赵元吉还没说话,旁边的村民搭话:“都是你们买的呀!”
赵元吉得意地点头:“二伯,咱们买了好多东西呢,我阿姐厉害吧?”
因为太过高兴,赵元吉没有发现二伯额头上正往下淌的冷汗,还笑着跟钱家村的人道:“这是我阿姐的爹爹。”
村民们纷纷道:“是洛姐儿的阿爹啊?”
“洛姐儿真不错。”
“你们要去洮州?这一路上多累啊?要不然将洛姐儿留在我们钱家村吧!”
“留谁家?你家?不嫌脸红。”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
赵学礼觉得这说法有些古怪,一向不是说,谁谁是谁谁的儿子、女儿吗?这次却倒过来了。
而且……他们还知晓了女儿的名字,还一句句那么热络,就像是认识了许久一样。
从前赵学礼喜欢听旁人夸赞女儿,可今天他怀里就像是揣了只兔子,欢喜中还有一点点的慌。
“这些东西……”赵学礼仔细看过去,有稻米、粗粮、还有鸡蛋,其中一只筐里,竟然是两只秃了屁股的老母鸡。
这种老母鸡煮汤最补身子。
赵学礼好像有些明白了,这么多东西不是要买回去用的,恐怕是要拿去卖的,悄悄地松了口气,但接着又紧张起来,四弟和洛姐儿又不知这边集市是什么价儿,会不会买贵了?
这些村民看着不像坏人,不过刚刚经过了山匪的事,赵学礼有些过于警惕。
正想着,赵学义的声音传来:“二哥,伱们来了?那正好,我们也买好东西了,不过带的银钱不太够,你还得拿四贯四十三文。”
赵学礼不知晓两个人之前花了多少,但不到五贯钱,却比他预估的要少许多。
“你们有银钱?”赵学礼看着四弟,四弟常年兜里也就有几十文,这次闹山匪,老娘也没有给他们兄弟分钱。
赵学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是咱娘给洛姐儿的。”
赵学礼张开了嘴,他知道娘将很多银钱都放在了洛姐儿身上,但那是怕大家被山匪追得走散了!他们居然将这钱花了。
四弟跟洛姐儿在一块,俩人的胆子都变大了。
上次俩人一起杀了山匪,这次俩人偷摸跑出来花钱,下次不知道又要干些什么?是不是不该让他们俩一起出门了?
赵学礼有心问问,东西都是花多少银钱买的,可惜眼前物什太多,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钱老太太。”
衙差匆匆赶过来,一眼就瞧见了被赵洛泱搀扶着的钱老太。
武卫军的聂大人还在旁边,衙差恐怕搬迁的百姓在这里吃了亏,那他真的没法向聂大人交待,于是忙上前打听情形。
衙差走到钱老太面前,就迫不及待地开口:“这些都是卖给外乡人的?”
钱老太道:“都是,刚好村子里人手不足,没法背去城里,就都卖给了他们。”
衙差目光闪烁:“他们都是搬迁的百姓,刚刚又遇到了山匪,一個个都不容易……不知道……”
钱老太听到这里,明白了些什么,立即沉下脸,不过还没开口,身边的赵洛泱已经道:“阿奶他们都是低价卖给我们的,知晓我们这一路艰难,为我们凑了不少银钱。”
这……
说实话,衙差不知该不该相信,毕竟话出自一个小姑娘,这么多村民想要糊弄一个小姑娘,那不是很容易的事吗?
“不信?”钱老太冷哼一声,看向赵洛泱,“丫头,若是卖不了那么多银钱,你就给阿奶背回来,阿奶将你花的银钱退给你,这些东西也白送你了。”
“阿奶,”赵洛泱笑道,“等去了集市上,若是遇到了好东西,我买些回来给您。”
这一老一小亲昵的就像是一家人。
衙差顿时觉得自己的话多余了。
不远处的赵学礼暗地里庆幸,还好他没贸然去问价儿,否则现在不自在的人,就不是衙差而是他了。
“爹。”赵洛泱亲亲热热地叫了赵学礼一声。
赵学礼忙上前向钱老太行礼。
钱老太笑着点头:“你养了个好闺女,定要好好带着,将来自有你一家人的好处。”
赵学礼应声。
钱老太道:“天色不早了,你们快走吧,这么多东西还得去集市上卖一阵子呢。”
赵学礼拿出剩下的银钱,赵洛泱和赵元让一笔笔付给村民们。
村民们又帮忙将东西都整理好。
等在一旁没有进村的赵学景和丁茂生这些人,见到这样的情形,也纷纷上前。
多亏这次跟着去衙署的人不少,否则光靠赵家人,还真的背不动。
离开了钱家村,憋了一路的赵学礼终于忍不住道:“你们知晓这里的米价?”
“稻米,七十文一斗收的,”赵洛泱道,“钱阿奶不会骗我们。”
七十文一斗。
听到这里,衙差也松了口气:“那还真的不贵,背到城中至少能卖七十四文。”
赵学义憨憨地笑着:“光稻米我们就收了十几石,洛姐儿还帮村民们写信函,也赚了几十文。”
赵学礼再看看众人背的竹篓,这么多东西,最少也赚了几贯钱,就这么容易?他怎么觉得不太真实。
这次就连聂双也颇感诧异,他看向赵洛泱:“你还识字?”
赵洛泱颔首:“会一些,也不是很多,好在村民们信函用到的字都常见。”
说完话,赵洛泱又感谢聂双身边的衙差,衙差向钱老太问话,是怕他们吃亏,也是出于好心。
衙差笑着道:“钱老太太平日可不好说话,能低价将东西卖给你们,那是小姑娘入了她的眼,赚钱也是你们自己的本事,等进城了,我带你们去粮食铺子,让掌柜的将这些米收下。”
大家轻松地说话,只有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透过赵洛泱,注意着聂双。
聂双无声地叹息:“都是因为匪患,希望这次能一举将附近的山匪清剿干净。”
衙差躬身:“藏在山中的悍匪不止这一窝,我们衙署清剿多次,可惜跑了许多人,这次大人前来,还要依仗大人帮忙。”
“从前不能清剿干净,是有人通风报信,”聂双淡淡地道,“希望这次不会了。”
聂双眼眸中一闪寒光,其余衙署若是还有通匪之人,也会被他一个个地揪出来。
想到这里,聂双自嘲一笑:“豫王爷不在了,我们屡屡吃败仗,希望能做点好事,也算弥补我等心中对百姓的愧疚。”
听到“败仗”两个字,时玖情绪一阵波动。
武卫军……真的没落了?
这才过去多久?
时玖似是一下子记起了许多,只不过那些画面细碎地留在脑海中,让他一时半刻整理不清楚。
武卫军,他的武卫军。
豫王府,豫小王爷萧煜。
“王爷。”
“煜哥儿。”
时玖脑子里顿时一阵剧烈的疼痛,而背着竹筐的赵洛泱也仿佛有所感觉,眼前突然发黑。
第四十三章 脱离
赵洛泱脚下一个踉跄,走在她旁边的聂双先反应过来,伸手立即托住了赵洛泱身后的竹筐。
“阿姐。”
“洛姐儿。”
赵学礼这时上前,一把扶住了女儿。
此时,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耳边不停响起各种声音。
不是有人在与他说话,而是他那被藏匿在深处的记忆,正在一点点的松动,一点点地浮现在他面前。
“萧煜,从现在开始,你会进入系统之中,生命值达到100%之后,你可以选择脱离系统。”
“现在给自己取一个代号吧,方便宿主称呼你。”
“代号?”
“嗯,可以用你喜欢的,或者你觉得比较有意义的称呼。”
比较有意义的。
“就叫十九吧!”
“十九?”
“不像个名字,那改成这两个字‘时玖’。”
“能不能问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可能因为那一天很重要。”
萧煜,时玖。
越来越多的记忆,如同流沙一样不停地洒在时玖身上。
很沉,很重。
似是扯着他一直往下去。
很难受,时玖几乎喘息不得。
这一刻明明只有瞬间,他却觉得好似过去了许久许久,直到又一个清晰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王爷……您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不管发生什么事,老奴等人都会一直守着您。”
时玖想要睁开眼睛看一看,可无论如何挣扎都没有力气。
他全身好像被死死地禁锢住了。
“王爷,您能听到老奴说话吗?”
“王爷……”
是有人在唤他。
思维在涣散,仿佛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远,他又要被拉扯开。
就在这一刻,时玖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
一個模糊的人影映入眼帘。
“陈妈妈。”
“聂双。”
就是这两个名字,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眼前的一切都离他远去。
……
一处宁静的庄院之中。
陈妈妈讶异地望着眼前的人,她忽然转头看向旁边的怀光。
“你听到没有,方才王爷说话了,王爷认出我来了。”陈妈妈眼睛中闪烁着泪光。
怀光没等陈妈妈说完话,就起身疾步上前,试探着呼喊:“王爷。”
消瘦的青年终于有了动静,他微微仰起了脸,虽然长长的眉毛中依旧显得英气,面容透着几分冷峻,眼眸中却没有了让人看不透的幽深。
现在的王爷看起来毫无生气,如同一个精雕细琢出来的傀儡。
怀光本来满心期盼,一瞬间化为乌有。
陈妈妈焦急起来:“刚刚……真的……我没听错,王爷真的唤我了,你有没有听到?”似是还喊了聂双。
怀光道:“听到了。”
王爷重伤之后,好不容易才保住一条性命,可再醒来就变得这样痴痴傻傻,他和陈妈妈想了许多法子,也请了不少的名医,王爷的病却都没有好转。
可就在方才,那声“陈妈妈”、“聂双”,分明就是王爷平日说话的语气。
陈妈妈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王爷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也许今天只是唤她一声,明日就会与她说上一句话。
怀光道:“王爷爱干净,我给王爷换身衣服吧!”
这会儿陈妈妈才注意到,片刻的功夫王爷额头上满是冷汗,这似是更能佐证,方才王爷清醒了片刻。
“好,”陈妈妈红着眼睛道,“我去灶房做饭,王爷一会儿也该饿了。”
“还是叫公子吧,”怀光道,“免得被人听到。”
陈妈妈点头。
小小的偏僻庄子上,谁也不知道藏匿着那位已经“战死”的豫小王爷。
“公子,”怀光望着萧煜,“您一定能从这里走出去。”
至于王爷为何会喊“聂双”?怀光一时想不明白。
聂双眼下应该在武卫军中吧?朝廷将武卫军拆开,准备打散在各处军营中,原来武卫军中领兵的都头、副将等人,都会受到打压。
如果他记得没错,聂双就是一个都头,按理说王爷不该喊聂双的名字。
现在问王爷,自然问不出缘由,他还是让怀恩仔细去查一查。
……
时玖再次清醒时,身处让他熟悉的空间中。
那是系统的空间。
一切都好像是个梦,但时玖知道那不是梦,他短暂地从这里走了出去,他往身上看了看。
生命值:15.1%。
生命值没有减。
而他只能出去片刻的原因,应该是他的生命值太低,而刚刚因为变故来得太突然,时玖没有丝毫准备,所以只能喊出陈妈妈和聂双的名字。
有了这次的经验,下次有了准备,或许他能做得更多,即便眼下不能脱离系统,他也能通过身边人,做出一点安排。
时玖想到这里,又去看赵洛泱。
赵洛泱似是受到了他的影响,好在这一刻格外的短暂,赵洛泱眼下已经回过神来。
“爹。”赵洛泱看向一脸担忧的赵学礼。
“洛姐儿,”赵学礼道,“是不是哪里不舒坦?”
赵洛泱摇摇头:“可能方才被晃了眼睛。”
这话赵学礼自然不信,女儿奔逃了一夜,又没得歇息,来到村子里收东西,身子恐怕是受不住了。
“让你四叔将你送回去,”赵学礼看向聂双,“聂大人,小女能不能不去衙署做文书?”
聂双略微迟疑,山匪死在赵学义和赵洛泱手中,赵洛泱该去衙署,但若是赵洛泱无法支撑,他也不能不管不顾。
聂双还没说话,赵洛泱却先开口道:“不行,爹,我要去集市,我收来的东西,我还得卖出去。”
声音清脆,正气十足,哪有半点虚弱的样子。
赵学礼也不知该高兴还是担忧:“爹帮你卖。”
赵洛泱道:“不行。”爹又没系统,能赚到多少钱?一切都准备好了,不能前功尽弃。
“你这孩子,”赵学礼道,“还信不过你爹?”
赵洛泱没回答,但眼睛中透着一股的倔强。做爹这么多年,赵学礼自然了解女儿,洛姐儿一旦拿定主意,很难会改变。
赵学礼道:“真的没事了?”
赵洛泱点头。
赵元让递来水囊:“阿姐喝点水。”阿姐方才的样子可将他们都吓坏了。
经过了这一茬,赵学礼坚决地将赵洛泱身上的背篓抗在了肩上。
赵洛泱不能暗地里吐气,希望系统会给她结算财富值。
“时玖,”赵洛泱在脑海中喊出时玖,“刚刚伱没事吧?”
时玖道:“没事,应该是你太过劳累,一会儿趁着没人主意,兑换些东西来吃。”
时玖要庆幸,系统没有加入“不能撒谎”的程序,否则他的所思所想会在赵洛泱面前,无所遁形。
这算是系统的百密一疏吧!
难不成系统还认为,他会心甘情愿地向赵洛泱毫无保留的坦诚?他与赵洛泱在某些地方的确互助互利,但同时也是背道而驰。
他还没完全想起来为何进入系统,但已经知晓如何才能出去,甚至怎么做能设法获得暂时脱离系统的机会。
赵洛泱兑换了饴糖,趁着旁人不注意塞入嘴中。
剩下的路走得格外顺畅。
宁县城中十分热闹,赵元让、赵元吉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从搬迁开始,他们好久没进城了。
“那边就是集市,”衙差向赵洛泱道,“从衙署出来之后,我就带你们去集市上卖这些东西。”
赵洛泱点头,不过鸡蛋和面粉她必须自己卖,否则别人会发现,她带来的东西会越卖越多。
“时玖,”赵洛泱道,“一会儿我找个地方,你帮我兑换一斤面粉。”
她得看看系统兑换出来的面粉是什么样的。
第四十四章 掺“假”
赵洛泱不愁没有时间捣鼓面粉和鸡蛋,系统兑换东西的时候很隐蔽,而且他们有太多事需要做。
要去衙门写文书,还要帮搬迁的百姓买东西。
天黑之前,他们得赶回去,所以肯定有分头行事的时候。
“宋二爷,”赵洛泱看向人群中的宋二,“您要买的东西多不多?一会儿我们帮您一起买来。”
宋二有些惭愧,他们着实不该给别人添那么多麻烦。
太爷昨天被山匪掳走受了些伤,眼下不得走动,只能与张典隶一起让人抬下山。
这样一来已是耽搁了大家的事,还得让赵家人一起帮衬着。
“您也不用客气,”赵洛泱道,“反正我们也是要去集市的。”
宋二要买的东西的确不少,除了买些吃的、用的之外,还得买牲口、给太爷抓药,他们家连煮饭的陶罐都碎了,这些都要换新的。
赵洛泱道:“咱们一起买,说不得还能少花银钱。”
眼见就到了衙门,宋二也就不再客套:“那就麻烦赵家小姐了。”
赵洛泱弯起嘴角,露出小小的酒窝:“宋二爷爷不用这般客套,您也叫我洛姐儿,洛丫头就好。”
宋二不能像太爷一样称呼赵家小姐,他笑笑揭过这茬道:“我们得买些鸡蛋、米和面粉,我看钱家村给的就很好,赵家小姐留给我一些,就按你们去集市上卖的价钱算。”
“好。”赵洛泱痛快地应了。
这不第一笔生意就做成了吗?等回去之后,她再从系统兑换鸡蛋出来,宋太爷想买多少就有多少。
“我瞧着太爷身子不太好,”赵洛泱道,“若是能遇到好的稻米,我帮您问问价儿。”
那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宋二道:“我也想着买些好稻米,我家太爷前些年落下了病,经常会腹痛,平日在家都要小心将养,如今在外面……唉……就怕病得厉害了。”
赵洛泱道:“宋太爷自己通晓药理,再说大家伙儿在一起,总能互相帮衬,咱们定会顺顺利利到洮州。”
先留下这么个话茬,她就能时不时拿出稻米来给宋太爷,长期的买卖也有了。
她也不是抠门儿,就怕往后遇到啥事需要宋太爷帮忙出主意,宋太爷万一让她拿东西换,她也得有物什哄宋太爷。
宋二点点头,每次跟赵家小姐说话,都觉得心里舒坦。
一行人到了衙署,宁县主簿和县尉立即来迎。
衙差将一干山匪押去大牢,主簿上前与聂双说话,赵学礼等人则等待着文吏前来问询。
赵洛泱见之前帮她在钱家村说话的衙差要离开,快走几步上前道:“大人,有件事还想劳烦您。”
丁衙差路上被赵家女郎连连道谢,心里委实受用,于是痛快地道:“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说来就是。”
赵洛泱道:“我们一会儿要去集市上买卖东西,米粮有大人为我们指路,但还有一些零碎的物什,不能全都劳烦大人,可我们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不知会遇到什么事,若是有了麻烦,我们能不能报大人的名讳?”
别小看衙差,平日里巡街、管事都要靠他们,城中的商贾、小贩多多少少都要给衙差些颜面。
不说能用衙差的名头赚钱,至少不会吃亏。
“自然可以,”丁衙差笑道,“你去买卖物什,告诉他们不要亏了你,否则丁大鹏要找他们的算账。”
“哦,对了,”丁衙差道,“他们问你与丁某是什么关系,你就说是我的侄女。”
赵洛泱欣喜地向丁衙差行礼,赵元让和赵元吉也跟着躬身。
丁衙差挥挥手:“一会儿见到伱父亲,我叫他一声大哥,这侄女、侄儿我就算认下了。”
说完这些,丁衙差爽朗一笑:“眼下朝廷迁民,你们不易,但你们都是读过书的,等熬过这一阵儿,自然就好了,说不得你叔我,日后还得受你们照拂呢。”
丁衙差能帮的不多,希望赵家人能顺顺利利到洮州,至于日后怎么样,他就是这么一说,也算给赵家人一个安慰。
说完这些,丁衙差去找文吏,先给赵学义和赵洛泱等人录文书,这件事重要的是张典隶、宋太爷和赵学礼等人,赵学义和赵洛泱只要说清楚如何杀了山匪,救下宋太爷就好。
衙署事先让人准备了屋子,赵洛泱在屋子里等候传唤。
赵洛泱坐下杌子上,将精神集中在脑海中。
时玖道:“一会儿见了文吏,不用将事情说得太清楚,你毕竟年纪小,受了惊吓,有些细节自然记不得了。”
赵洛泱应声。
时玖接着道:“向你问不出什么来,衙署就会着重去问宋太爷和你四叔,你也就能更快脱身。”
到衙署做文书她是头一遭,赵洛泱还没来得及思量这些,好在时玖先替她想周全了。
有系统的帮忙,果然做任何事都事半功倍。
文吏先将赵洛泱带去做了文书,听到赵洛泱杀了山匪时,文吏脸上闪过一丝诧异,赵洛泱照时玖说的,将过程草草带过,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赵学礼和赵学义等人还不见踪迹。
衙差为他们准备了一间屋子,让他们在这里等候传唤,也能暂作休息。
屋子里刚好有个隔间儿,是平日书隶伏案的地方。
赵洛泱叫来赵元让和赵元吉帮她守着,自己搬来了竹篓,里面放着装面粉的陶罐,陶罐没有放满,刚好能将兑换的面粉一起装进去。
“时玖,兑换一斤面粉看看。”
片刻之后,赵洛泱手中出现了一袋面粉。
先吸引赵洛泱的是装面粉的物什,滑溜溜,还是透亮儿的,能一下子看清楚里面面粉的模样。
这是什么东西?可真稀奇得很,不过这东西一看就不属于这里,不能拿来卖。
能卖的只有面粉,赵洛泱这样想着,仔细看起面粉来。
这面粉显然比钱老太给她的更白更细,这样的面粉才5.4元一斤?要知道按照系统兑换的规则,十八文钱就能换成5.4元。
钱老太给她的面粉都能卖八十多文一斤,如此精细的面粉,自然价儿更高。
赵洛泱心头一阵乱跳。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系统的物什与现实的差距这般大,何止是一本万利啊,都快是无本万利了。
系统是不会胡乱定价的,能看出有一定之规。
时玖说过,这些东西在系统的世界十分常见,那有没有可能系统兑换页面上标注的价钱,其实就是系统世界物品本来的价钱呢?
赵洛泱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系统的世界,粮食都如此便宜吗?”
时玖道:“系统的世界‘元’是用的最多的货币单位,所以……你想的应该没错。”
赵洛泱沉默了片刻,接着道:“时玖,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无法和我一样感同身受。如果一斤这样的面,在我们这里卖十八文钱,你知道会如何吗?”
时玖的心仿佛被触碰了一下。
赵洛泱道:“那有太多人就不用被饿死了。”
赵洛泱小心翼翼地将面粉倒出来,掺入钱老太给她的面粉之中。
赵洛泱道:“或许有一天,我们这里的人也都能吃饱饭,即便米粮不能向系统世界里卖的那般便宜。”
这一瞬间,赵洛泱好像有点明白系统让她完成的都是什么任务了。
系统给的东西,不止是让她从中获利的,而是在向她展示一個遥远的世界,打破她的认知,开阔她的眼界。
也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完成任务。
不过……
赵洛泱收回思绪。
米粮价儿差距那么大,她根本不用做别的,只要倒腾米粮就能发财了啊?
系统应该不会这么好吧?留下这么大的漏洞,她怀疑兑换的东西都是有数量限制的,有些东西,说不得兑着兑着就没了。
现在她管不了那么多,能兑就先兑着。
赵洛泱道:“时玖,再兑换三斤面粉。”
时玖眼看着赵洛泱打开面粉袋子:“你要将系统兑换出来的面粉都掺进去?”
赵洛泱应声:“系统兑换的面粉着实太白太细,我是没见过,不知道达官显贵家里能不能有这样的面粉?”
“这种面粉卖出去定然引起旁人的注意,我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这个,只想闷声发大财。”
而且算起来她也不一定亏,钱老太的面掺了系统的面粉,明显白、细了许多,可不止能卖八十多文。
就这么定了!
每次背出去一些卖了,然后再回来掺。
其余面粉就放在衙署里,这样一来她掺面粉方便,也免得被人盯上。
赵洛泱掺好两瓦罐面粉,这才将赵元让和赵元吉叫起来。
姐弟三个背上面粉和鸡蛋,向衙署外走去。
经过衙署门口,赵洛泱向守门的衙差行礼:“大人,我们背来一些东西要去集市上买,但我们姐弟背不了太多,可能要多走两趟,给大人添麻烦了。”
“没事,”衙差笑着道,“你们只管去就是。”
出入衙署都需要衙差查验,的确是要多费些心,但是这些孩子能跑几趟?三四次就差不多,衙差不会在意。
赵洛泱再次行礼:“那我们去了。”
反正她事先报备了,可不带反悔的。
第四十五章 质疑
赵学礼和两个弟弟都忙着,谁也没空照看姐弟仨,自然不知晓就在他们做文书的时候,三个人胆大地跑了出去。
赵洛泱一路过来记了路,昨晚她已经体会到认识路的好处,不能时时刻刻都依靠系统,系统帮她打开了一个新世界,剩下的需要她自己去领会。
将系统的本事变成自己的才踏实。
出了衙署往西就是集市,丁衙差说的米铺子也在那边,除了米铺子,还有钱老太告诉她的皮毛铺子。
只不过一個在西市头,一个在西市尾。
赵洛泱决定要先去皮毛铺子,钱家村的人都不错,特别是钱老太,钱老太能让她去找王掌柜,可见王掌柜十分可靠。
挑牲口也不是个容易事,事先与王掌柜说好,请王掌柜帮忙先去寻牲口,等到爹他们从衙署出来,牲口就有了着落,她也能趁着这个空儿,带着两个弟弟倒腾鸡蛋和面粉。
“让你二弟拉着点三弟,”时玖道,“他快跑丢了。”
时玖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赵洛泱回过神向身后看去,只见赵元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边的小摊,蒸笼上放着一个个蒸好的米糕。
米香的味道随着蒸腾的白雾四处飘散,赵元吉的鼻子不停地耸动,下意识往那摊子走去。
赵洛泱只顾得盘算买卖东西,忘了这茬,她一把拉住四处看的元让:“去将元吉叫回来。”
赵元让这才回过神,他本来是要帮阿姐的,却刚来就被繁闹的集市吸引了目光。
“谢谢。”赵洛泱感谢时玖,相处久了,她发现时玖的仔细。
不出意外的,时玖收到了生命值上涨的提示。
【生命值+2】
每次她的夸赞,都会涨至少2点生命值。
赵元让和赵元吉垂着头走过来,两个人一起道歉:“对不起,阿姐……”
赵洛泱道:“等赚到了银钱,我会分给你们一些,到时候那你们可以在这里买东西。”
赵元让和赵元吉眼睛中闪过一抹亮光,赵元吉下意识又向米糕摊子看了一眼,不用真的吃到嘴,想一想就知足了。
“好了,”赵洛泱道,“我们走吧!”
三个人很快穿过了西街,在街尾找到了钱老太说的皮毛铺子,这铺子很明显,门口摆着一只石猴。
石猴身上还晾着一块皮子。
铺子里站着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听到脚步声,中年人转过头,看到了三个孩子走进来。
“你们是来……”王掌柜看到三个人身后的竹筐,“卖东西?”
赵洛泱摇头:“是钱家村的钱阿奶让我们来的,阿奶说,王家铺子的掌柜能帮我们的忙。”
听到赵洛泱提起钱老太,王掌柜立即走过来:“原来是钱大娘让你们来寻我。”
他边说边寻了几个杌子让赵洛泱等人坐下。
王掌柜道:“钱家的事就是我的事,说吧,有什么地方我能帮上忙。”
王掌柜边说边打量两个孩子,最大的姑娘也就十四五岁,看着面生的很,其余两个孩子衣服又脏又破,脚上的鞋磨的厉害,好似走了很远的路,显然他们是外乡人。
赵洛泱将他们遇山匪,需要买牲口的事说了,刚好印证了王掌柜的猜测。
“我爹和叔叔们还在衙署,”赵洛泱道,“我与阿弟们来卖些东西,再寻一下买牲口的门路。”
王掌柜点点头:“西市上有不少好牲口,但你们要的都是能走远路的,这就要仔细挑选,我认识几个卖牲口的人家,现在就可以帮伱们去瞅瞅。”
王掌柜痛快地答应了,赵洛泱忙带着两个弟弟感谢。
“还有一桩事,”赵洛泱道,“我要带着阿弟去卖鸡蛋和面粉,不知这城中哪个酒楼需要精面,还请王叔指点指点。”
要将面粉卖去酒楼?
王掌柜道:“是大娘给你们的?”
赵洛泱点头:“阿奶给了我们面粉,方才我们又得了些,想要放在一起卖。”
听到又得了些面粉,赵元让和赵元吉面面相觑,谁给阿姐的?那位丁衙差?还是宋太爷?
他们一直跟着阿姐,却半点都不知晓。
王掌柜琢磨片刻道:“等我关了门,我就领你们去德润庄,那处酒楼擅做面食,这半年来,是我们这里生意最好的。”
王掌柜道:“如果德润庄不收,还有同一条上的泰兴楼,这两家不要的话,你只能去东边的小酒楼问问,再就是米粮铺子,就算都没卖出去,你们也别急,我可以带你去西市借个摊子卖,城中不少人家还是吃面的。”
“今年因为战事,好的面粉是真的贵,从前好的面粉卖过四十文一斤,眼下早就八九十文了。钱大娘家中磨的面粉好,不过送进大酒楼还是差了点。往常这样的面粉他们肯定不收,现在倒是能试试,毕竟今年的好面难寻。”
赵洛泱道:“您说德润庄这半年生意最好?那从前呢?”
王掌柜笑道:“从前自然是泰兴楼了,泰兴楼是我们这里的老酒楼,生意一直都红火,去年南方的商贾来这里开了德润庄,做的糕点,样式多、口味也好,许多大户人家都喜欢,泰兴楼就被比了下去。”
赵洛泱思量片刻道:“王叔,我们去泰兴楼吧!”
王掌柜一怔:“泰兴楼生意不如从前,恐怕用不了那么多的面粉。”
王掌柜觉得德润庄生意好,手里没有了面粉用,说不得能用差一点的凑合一下,泰兴楼……未必能行。
赵洛泱却有信心,这面粉八成能卖给泰兴楼,一个老酒楼生意大不如从前,酒楼的掌柜自然不会甘心,定要想法子重新振作。
她对系统兑换出来的面粉有信心,即便和钱家村里买来的掺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好面粉才能做出好的吃食。
泰兴楼肯定有自己的算计,好一点的面粉也能锦上添花,就算能帮上一点点的忙,泰兴楼也会收下,至少不能让给德润庄。
赵洛泱向王掌柜道:“我们是生面孔,还得劳烦您去说一声,我去向酒楼的掌柜谈价钱。”
王掌柜想一想答应下来,他能看出这小姑娘是个有主意的,她好像笃定能将面粉卖去酒楼似的。
好吧,他只是帮忙,又不能替人家做决定,再说他还得去挑选牲畜,也只能将这三个孩子领到这里。
“这城中虽然安定,但也要注意着些,”王掌柜嘱咐赵洛泱,“小心被人伢子盯上。”
赵洛泱应声。
几个人到了泰兴楼,王掌柜先进门去寻掌柜,他与这家酒楼的掌柜说过几句话,也算混个脸熟,至少能帮几个孩子打开局面,
不一会儿功夫,王掌柜和泰兴楼的周掌柜走了出来。
周掌柜道:“就是这三个孩子卖面粉?”从前能往泰兴楼里送面粉的,都是衣着光鲜的商贾。
眼前这三个孩子,那姑娘还好,两个小子简直就像流民,若非王桂与他提前说明这些人的来历,伙计可能都不会放三个人进门。
周掌柜这样想着,心中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儿,泰兴楼现在真是没落了。
“掌柜的,”赵洛泱上前笑着道,“您先看看面粉吧,王叔说您这里是大酒楼,我们才将面粉背过来,我爹嘱咐过,好东西只能给懂行的人瞧。”
听这小姑娘的意思,家中有厉害的长辈。开酒楼多年,周掌柜也知晓,不能以貌取人,既然人都来了,干脆就看一眼,也算是给了王桂面子。
周掌柜道:“那就跟我从后门进去吧!”
赵洛泱等人跟在周掌柜身后,一路往酒楼后门去。
脑海中,时玖道:“一会儿就拿出一点让他们看,若他们想仔细验,可以先向你买一斤。”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要遮着掩着,不能随随便便给出去。
赵洛泱选泰兴楼时,时玖没有意外,因为他也觉得泰兴楼最为合适,而且下意识地觉得赵洛泱不会选错。
因为她很聪明,总能找出最关键的之处,果断下决定,所差的就是一点点的经验,而这一点他会帮她补足。
走进酒楼,周掌柜便道:“来吧,我来瞧瞧。”
赵洛泱却没有将背上装面粉的陶罐取出来,而是向四周看看:“就在这儿看?您能看清吗?”
周掌柜有些惊讶,他做了十来年掌柜,却被一个小姑娘质疑了?
第四十六章 一笔大生意
周掌柜心里自然不太高兴,可当瞧着眼前的小姑娘时,不知怎么回事,他又气不起来了。
赵家姑娘年纪那么小,看起来还那么瘦弱,仰着脸看着他时,眼睛中只有单纯的赤诚。
谁能责怪这样一个孩子呢?
她无非就是宝贝自家的东西罢了。
“泰兴楼买面粉从来都是经我的手,”周掌柜道,“面粉好不好,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赵洛泱道:“掌柜的不要生气,我只是觉得这里有点暗,怕看不清我家面粉的好处。”
周掌柜道:“我看面粉,不需要灯。”
说完这话,周掌柜忽然想起来,他居然忘记问,这面粉是从哪里来的。
不过,既然要看了,这个问题也就不重要。
赵洛泱听到这话,抿了抿嘴唇,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才将身后背着的筐篓解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取出了陶罐。
赵元让瞧着阿姐这般模样,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伸手护住了身后的筐篓,他之前就知道这些面粉很贵重,现在……在阿姐一串动作下,只觉得这面粉好像比他的命都重要。
赵洛泱看向周掌柜:“劳烦掌柜的拿个物什,我将面粉盛出来些。”
小姑娘的要求一個接一个。
周掌柜本已经挽起袖子,准备直接打开陶罐去看,现在又不得不停手。
“我爹说,这是吃的东西,一定得小心,飞进去一个沙粒都不行,更不能弄脏了,尤其……”赵洛泱道,“这些是给贵人吃的。”
小姑娘说的让人无法反驳。
周掌柜吩咐一旁的伙计:“去取家什来。”
片刻之后,伙计递过一个干净的竹碗,赵洛泱这才将陶罐打开,从中取出了一些面粉,然后递给了周掌柜。
周掌柜仔细地看着碗中的面粉,用手捻了捻。
赵洛泱这是第一次将系统里兑换出来的东西,拿给旁人查看,要知道这些东西不属于这个世界,懂行的人会不会察觉其中的差异?
虽然赵洛泱事先将两种面粉掺和在了一起,但也不能确定能瞒得住周掌柜。
屋子里一时静谧无声,就连旁边的王掌柜也跟着有些好奇。周掌柜说,他一眼就能辨出好坏,这可不止是一眼了,难道这面粉真的有什么不一样?
终于等到周掌柜抬起头,王掌柜下意识就要询问,却听到周掌柜急急地道:“掌灯,多拿几盏过来。”
伙计应声。
周掌柜眼睛中满是惊诧,伙计送来灯时,他的眼睛依旧没有从面粉上挪开。
这面粉不一样,太细腻了。
周掌柜心里清楚地知晓这一点,到底怎么不一样,还得看得更清楚。
周掌柜此时早就忘记了,赵家小姑娘嫌弃这里太暗的时候,他还说自己不需要灯。
“不亮。”
三盏灯摆在那里,周掌柜依旧不满意,他拿着面碗疾步走出酒楼门,站在了阳光之下。
这次终于能看仔细了。
面粉不止是细腻,而且比往常他们用的更白,周掌柜将手指捏出的一点面粉放入嘴中。
小麦的香味儿在口齿间散开。
是面粉没错,没有掺别的东西,他确定这样的面粉可以收。
周掌柜转身向赵洛泱道:“这面粉是从哪里来的?”
赵洛泱径直开口:“一些是家里磨的,一些是从钱家村收来的。”
周掌柜再次意外,他手里的面粉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那他要如何问起?但他知道钱家村应该磨不出这般细腻的面。
“你家里磨的?”周掌柜道,“怎么磨?”
赵洛泱摇头:“我爹说,不可告诉任何人,将来我们全家都要靠它度日,您一定要问,我们全家都只能说不知晓。”
赵洛泱说完看向赵元让,赵元让下意识地点头,阿姐说的没错,他们确实不知晓。
脑海中的时玖忍不住一笑,赵家全家自然都说不出面粉的来历,所以即便说了真话也是假话,假话反而成了真话。
这系统还真的很适合赵洛泱,放在别人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露出马脚,而赵洛泱却遮掩的毫无破绽。
时玖忽然涌出一个念头,好似源于他从前的认知。
她本来就是这样,张嘴就撒谎,没有半句真话。
想到这些时,时玖胸口隐隐有一股怒气,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微微皱起眉头,自己这思量从何而来?
周掌柜还没说话,赵洛泱接着道:“您这泰兴楼做的吃食,定有不少做法,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周掌柜下意识地认同。
是啊,谁还没有点秘密,尤其是这些东西。
搬迁的人,要背井离乡,这个更成了他们安身立命的依靠。
周掌柜想要泰兴楼一直用这样的面粉,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不能买到磨面粉的方子,委实有些可惜,但也仅仅是可惜而已,因为京兆府这样的大地方,就能买到差不多的面粉,只不过路途远一些。
周掌柜道:“你要卖多少?”
赵洛泱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掌柜的,您能给多少钱?”
看来赵家姑娘是怕他给的价钱太低。
这小姑娘还有几分心思,只不过太容易就表露在人前,显得十分稚嫩。
“你家面粉若都是这般模样,”周掌柜沉吟片刻,“一斤可以给你九十五文。”
九十五文?赵元让知道阿姐从钱家村买的面粉是一斤八十文。
这样一来,凭白一斤就赚十五文?
阿姐向钱家村买了多少面粉?阿姐买面粉的时候,一直都自己背着,没有让别人帮忙,后来半路上头晕,爹才接了过去,所以实情赵元让根本不清楚。
就算只有十斤,他们也赚了一百五十文啊。
赵元让觉得不对,左手倒右手就这么赚钱?阿姐说掺了自家面粉进去,难不成他们家真的有好面粉?
方才阿姐不像是在骗人,可他怎么从来没听爹说过呢?
赵洛泱没有立即回话,而是伸手算了算,半晌她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不行,可能不能卖,九十五文的话,我们买不起牲口。”
这煞有其事的模样……时玖不知该说些什么,周围这些人不上当才怪。
“你说什么?”周掌柜话说出来,立即明白了,这几个孩子卖面粉是准备凑银钱买牲口。
这就是为什么王掌柜也在这里。
眼下牲口价钱贵,马和骡子都要一百贯以上,最便宜的驴子也得四十五贯左右。搬迁这些人显然手头银钱不足,这才舍得卖面粉。
这么好的面粉,不知道背了多远的路。
“掌柜的还能多给吗?”赵洛泱道,“至少得一百二十文一斤,我们才能够。”
一百二十文?
这也有些高吧?这次连王掌柜都忍不住看了一眼赵洛泱,他怕这么要价,泰兴楼干脆不肯收了。
赵洛泱却没有多想,卖东西的人,谁不想卖的贵些?说高点怎么了?万一泰兴楼另有别的打算,觉得多花点银钱也可以呢。
叫价贵点还能商量,便宜了,后悔都来不及。
泰兴楼的确有别的打算。
最近他们刚刚做出了新的糕点,想送到城中富贵人家中,可是今年尚好的面粉不好买,他们的伙计前去京兆府买面还没回来。
如果能现在买下一些好面粉,就能早几天将糕点做好。他们与德润庄之争,自然越早动作越好。
用新的糕点打开了局面,好面粉也买到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周掌柜见到面粉时才会这样动容。
可一百二十文的确有些高了。
“要不,一百一十文?一百零八,不……不行,一百零九不能再少了。”
赵洛泱一边说,一边去看周掌柜。
“掌柜的,我不多要,”赵洛泱道,“就一百零九吧!”
看来一百零九文,是最低的价钱了。周掌柜看了看赵洛泱,小姑娘眼圈都有些发红,他身边的两个弟弟,手臂似是都微微发抖,怔怔地望着自己阿姐的嘴,恐怕阿姐说的太低。
一百零九,他能接受。
偌大的泰兴楼不缺这个钱,再说,这件事顺利的话,泰兴楼得利岂止是这些银钱能比的?
“就一百一十文一斤吧,”周掌柜道,“你们有多少,我要多少。”
第四十七章 傻了
从泰兴楼里出来,赵家兄弟紧紧地跟在赵洛泱身后,就像两条小尾巴。
小尾巴太过震惊,现在不会说话,于是只能听着赵洛泱和王掌柜交谈。
王掌柜笑着道:“是你们的面粉好,泰兴楼的周掌柜可是个挑剔的人,我之前还担心这面粉卖不出去。”
怪不得赵家姑娘那么有信心,原来是信任自家的手艺。
赵洛泱道:“要不是王叔跟着,我们可能要折腾许久才能见到周掌柜。”
说完这话,赵洛泱用只有王掌柜能听得到的声音道:“而且这次的面粉大部分都是钱阿奶给我的。”
王掌柜有些意外,没想到赵家姑娘与他说了实话。不过为啥钱家村的面粉会变得这么好,显然有赵家的面粉在其中。
这算是个秘密了,不能让外人知晓。
所以王掌柜也不去问,赵家姑娘到底是怎么弄的。
不过就这么两句简简单单的话,让王掌柜觉得,虽然赵家人与泰兴楼做成了生意,但还是与他更熟络些,将他当成了自家人。
王掌柜道:“你们出门在外不容易,这次卖些银钱,路上也能宽裕些。”
赵洛泱郑重地向王掌柜施礼。
“好了,”王掌柜道,“快去忙那你们的吧,我也该去西市帮你们挑牲口了。”
这次回去衙门取面有泰兴楼的伙计跟着,所以王掌柜对赵家姐弟就少了担心,转身就去做自己的事。
一路上,赵洛泱与泰兴楼的伙计说话,打听有没有哪家酒楼收鸡蛋,免得他们再去集市上叫卖。
伙计道:“我们酒楼用不了那么多,但附近有几个小酒楼都是咱们认识的,一会儿我带你们去跑一趟问问。”
赵洛泱心里踏实了不少,面粉卖了,鸡蛋的去处也有了着落,时间充裕的话,她还能再干点别的。
时玖注意着赵洛泱身后的赵家两兄弟,泰兴楼的伙计可能只会觉得赵家兄弟话不多,但时玖知道,赵元让和赵元吉两個人的情绪正在波涛汹涌地翻滚着。
到了衙署门口,赵洛泱向伙计道:“劳烦你在这里等一等,我们回去取面粉。”
伙计立即应声。
衙署不是随便就能进的,在泰兴楼时,赵洛泱就告诉周掌柜,他们因为抓了山匪,在衙署里做文书,他们带的面粉都放在了衙署。
衙署无疑是最合适的地方,不用害怕会被旁人惦记。
守门的衙差看到赵洛泱,脸上满是笑容:“背出去的东西卖完了?”
赵洛泱点头:“卖了。”
衙差笑着问:“方才丁头儿与我们说了,若是有东西卖不出去,一会儿他办完差事,帮伱们一起卖。”
“稻米我给丁叔留着呢,”赵洛泱道,“等丁叔来领我们去米铺子。”
几个人说完话进了衙署大门。
衙差目光向周围瞄了一眼,瞧见了个熟悉的面孔,是泰兴楼的伙计,他刚好认识。
“你来这里做什么?”衙差不禁问道。
伙计道:“赵家小姐要将面粉卖给我们酒楼,掌柜让我过来帮忙。”
泰兴楼?衙差有些诧异,赵家带来的东西居然卖给了大酒楼,没想到这几个孩子做成了大事。
赵洛泱继续兑换面粉,然后与钱家村的面粉掺和在一起。
两个弟弟守着门,她亲力亲为,一点点地弄着,并不嫌麻烦。
这可都是钱啊!
“时玖,”赵洛泱道,“系统里有没有磨出这样面粉的资料?”
刚卖了鸡蛋,就开始惦记下蛋的鸡了。
时玖道:“应该有,但不知道在这里能不能用。”
系统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是有很大差距的,就像系统的生理盐水,系统给的药片,就算赵洛泱知道这些东西怎么来的,也未必做得出来。
“等到了洮州,可以兑换资料出来看看。”赵洛泱道。
每次看过系统里的资料和书籍后,总会有些收获,这些东西才是系统真正的宝库。
时玖道:“你准备掺进去多少?”
赵洛泱一路上已经想好了:“一共掺进去二十斤。”虽然周掌柜说有多少面粉他都收,但她不能露出马脚。
掺进去二十斤已经不少了,加钱家村的一共三十斤。凭白弄出许多面粉,也许能说说谎能糊弄过去,但面粉太好了,会让泰兴楼掌柜怀疑。
东西得好,才会让人想买,但不能好得超乎寻常,否则就会被人惦记。
二十斤面粉,花财富值108元,能卖两贯二百文,十斤钱家村的面粉,能赚三百文。
加起来,两贯五百文就到手了。
赚到的这些银钱,系统如果兑换成财富值,能多加750元。
如此一倒腾,财富值也会多642元。
财富值快突破3000大关了。
赵洛泱将账算的明明白白。她怎么想的,自然也没有避讳时玖,所以时玖听得清清楚楚。
时玖道:“你学过筹算?”
赵洛泱道:“嗯,学的不多。”
赵洛泱说的话,时玖现在不太能全信,尤其这么快就能将账目理得清清楚楚,要么是她自谦,要么是她真的有天分。
赵洛泱道:“时玖,你好像不信我说的话。”
时玖是系统,赵洛泱应该很难察觉他的情绪,可好多次,她都能察觉到他在思量些什么。
要知道,从前就算是他身边的人,也很少能猜透他心中所想。
“我奶买过算筹给我,”赵洛泱道,“不过那会儿也用不着什么,以后得多算一算。”
她还嫌自己算的慢?
时玖道:“你现在筹算的很好。”
赵洛泱道:“现在买卖的东西太少,以后若是多起来,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时玖,你肯定会筹算,”赵洛泱道,“有空你教教我,我们俩也能比一比,看谁算的更快。”
时玖无言,他不会无聊地与赵洛泱做这种事。
将三个陶罐重新装满了面粉,赵洛泱才让赵元让、赵元吉进屋来搬。
终于有机会与阿姐单独说话了。
赵元吉忍不住急着道:“阿姐,咱们家做的面粉能卖这么贵?那以后到了洮州也不用怕挨饿了。”
赵洛泱一时没听明白,她静静地看着一脸激动的赵元吉,她这个弟弟是不是傻了。
赵洛泱道:“哪有什么做面粉的方子?”
没有?
赵元吉睁大了眼睛,简直不可置信。
赵洛泱无奈,家里有没有方子他们不知晓?有的话岂会这样穷?
“阿姐的面粉不是从家中背出来的吗?二伯会磨面粉,是不是阿爷教的?”赵元吉道,“我都听到了,阿姐就是这样与掌柜说的。”
“那都是骗人的。”
赵洛泱无奈,以后不能让三弟单独出去,他这么憨,定会被人伢子拐走。
赵洛泱道:“面粉是从钱家村来的,你们又不是不知晓?快点,背上面粉走吧!还要跑好几趟呢。”
家里都是小陶罐,得装好多次,不能一下子拿出去,因为跑的次数越多,她越好做手脚。
没错,虽然有酒楼伙计帮忙,赵洛泱还是准备亲力亲为,这样随时都能浑水摸鱼。
赵元吉脑海中一片混乱,都是骗人的?他们将酒楼掌柜骗了?他转过头,两个人无声地对视。
赵元让猜到阿姐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可阿姐说的实在是太真了,能将骗人的话,说成这样的,阿姐是第一个。
赵洛泱提醒两个弟弟:“走路小心些,别将东西摔了。”
赵元吉木然地点头,半晌才向赵元让喃喃道:“二哥,你说……阿姐那些骗人的话,听起来咋那么真呢?比真的都真。”
赵元让镇定地道:“也就你相信,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假的,那么说话都是为了帮阿姐,好让掌柜的相信咱。”
是他傻吗?赵元吉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只有他这么傻?
……
赵学礼做完文书出来时,没有看到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三个,他心里一动,难不成仨孩子跑出去了?
这样想着,赵学礼就往衙署门口走去。
正要问守门的衙差有没有见到三个孩子。
衙差就先开口:“赵家爷们儿,你们家的孩子真厉害,卖了好多东西,这来来回回跑了有五趟了。”
啥?赵学礼惊诧,跑了五趟了?都卖了啥?
赵学礼正要再开口,就看到赵洛泱带着赵元让、赵元吉脚步轻盈地走了过来。
第四十八章 不满意
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来来回回背东西,开始是面粉,然后是鸡蛋,几趟下来,三个人跑得满头大汗。
不过赵元让、赵元吉脸上没有疲倦,反而都是喜气,他们亲眼看着周掌柜给了银钱,加起来好大的一堆,好像比他们之前的家底儿还多呢。
泰兴楼的掌柜也很满意,让伙计给了他们三块米糕,本来他们想留着,阿姐却盯着他们都吃了。
“吃饱了,好有力气干活,赚了银钱再给家里人买。”这是阿姐说的。
卖了面粉之后,阿姐又带着他们四处卖鸡蛋。
赵元让从卖鸡蛋开始,就觉得自己脑子不好用了。
钱家村的鸡蛋,是他跟着四叔、阿姐一户户收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钱家村一共收了三大筐鸡蛋,可他们一趟趟卖出去的,总觉得比三筐要多。
赵元让之所以不敢确定,那是因为卖鸡蛋的时候,他们姐弟分开了。
阿姐让他们跟着泰兴楼的伙计,四处去小酒楼送鸡蛋。阿姐自己则在集市上叫卖,阿姐卖出去多少鸡蛋,他是不知晓的,但很快赵元让就不去想这些了,不管怎么样,他们确定没卖亏,没卖亏就是赚钱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欢欢喜喜,赵洛泱却觉得自己亏了,之前在路上把鸡蛋卖给宋太爷,最少卖过两文钱,最多卖过六文钱,从钱家村收蛋才一文钱一个,集市上卖鸡蛋也是一文钱一个,不过钱家村多给了他们三十個蛋。
他们大概收了不到三百个蛋,这么一算,一个蛋不值一文钱,而她从系统里兑换鸡蛋出来,一个蛋却要0.4元,比一文钱要多。
她混进去三百个蛋,换出来不过三百文罢了。
如果卖给宋太爷,那就是六百文,当然宋太爷吃不了那么多鸡蛋,要不是需要钱,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兑鸡蛋的。
唉,真亏。
花了120元财富值,才得了三百文。
要知道她这次倒腾面粉,财富值不降反升,多了642元呢。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一起看着她的财富值明细。
财富值:2567.89元
这次财富值的波动,兑换面粉花了108元,兑换鸡蛋花了120元,将所有面粉卖掉之后,财富值增加了642元,但是鸡蛋卖掉之后没有涨财富值,因为从系统兑换出来的鸡蛋,卖出去没赚钱,好在亏钱的生意,系统也不会倒扣钱。
她手里有近四贯银钱,陈家村买面粉花了八百文,鸡蛋花了二百九十四文,本钱是一贯零九十四个铜钱。
整体算起来自然不亏,银钱赚了近三贯,财富值涨了522元。
但是赵洛泱发现自己不知足了。
三贯能做什么?一头驴就得四十五贯,比抢一个山匪大当家还少。
赵洛泱一直不说话,时玖能感觉到赵洛泱此时此刻心情低落,毕竟他藏在她脑海中,她的心思,八成瞒不过他。
“觉得赚的少?”
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在脑海中应声:“前前后后快一个时辰了,才赚了三贯钱。”
时玖静谧了片刻道:“你将这话在你奶面前说一说。”
赵洛泱本来低落的情绪,竟然因为时玖的话,略微高涨,时玖也会跟她说笑了。
时玖道:“从前你只有3.3元财富值,做人不能忘本。”
赵洛泱还嘴道:“你说的不对,不能忘本的话,一开始我的财富值只有0元。”
时玖无言以对,赵洛泱这张嘴,死的能说活,活的能让她气死,在集市上卖鸡蛋,有意将系统兑换出来的鸡蛋单放,系统的鸡蛋比钱家村买来的要大些,放在一堆,整齐又好看。
大蛋、小蛋都一个价钱,但买十个以下鸡蛋的,都给小蛋。从十个开始,会给大蛋,十个蛋给七个小蛋三个大蛋,二十个鸡蛋,给十二个小蛋,八个大蛋,总之买的越多越划算。
所以没用多久,赵洛泱的鸡蛋就卖空了。
时玖知晓赵洛泱的心思,系统兑换来的鸡蛋价钱不占优势,只能帮赵洛泱将财富值变成银钱,那就快点兑换好,也免得浪费时间。
从卖面粉到卖鸡蛋,赵洛泱可以说花样百出,不是聪明伶俐的人,绝想不到这么多法子。
她不当商贾屈才了,还得是狡猾的商贾。
赵洛泱道:“兑换区里,能拿出来卖的东西太少了,面粉是赚钱,但不能可着它卖,否则就要有危险,鸡蛋太亏了,而且又便宜,上百个也不过几百文。这两样都不能卖了,得另想个别的法子。”
赵洛泱脑子不停地动着,忽然想起一件事。
时玖道:“你想动用魅力值?”
几乎在她想出来的时候,时玖的声音传来,她和时玖是越来越默契了。
赵洛泱道:“兑换区的物品与用魅力值兑换的资料和书籍有关。这么一想,我想要财富值兑换区出现什么,就用魅力值兑换相关的书籍就好了,这么做应该有很大的机会能成功。”
时玖道:“你可想好了要兑换什么书?”
兑换什么呢?什么书,能带来新的物品,让她能将物品卖出去,得到更多的银钱?赵洛泱摇摇头,她还没想好。
不过……她又不是一个人。
赵洛泱道:“时玖,伱知晓的不少,你帮我一起想想。”
时玖看向赵洛泱,她说话的态度与平日里不一样,像是一心向他求教,与她每次面对宋太爷时差不多。
只不过与他说话时,多了几分信任和亲近。
不知不觉中,他与赵洛泱不再那么生疏了。
这是好事!
时玖想到这里,略觉得轻松了些,不过很快心中就开始示警,赵洛泱的话,可不能轻易相信,更不能放松警惕。
时玖半天不说话,赵洛泱不知时玖在想些什么,难不成是不愿意帮忙?时玖有时候很主动,有时候又让人觉得心不甘情不愿。
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这一点系统做的不太好。
赵洛泱一晃神。
时玖有种不好的预感,赵洛泱的一举一动都与他的生命值有关。
时玖立即道:“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可以帮忙。”
就该这样。
赵洛泱笑着:“谢谢了。”
【生命值+1】
时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生气,方才居然有种从悬崖上挣扎出来的感觉。
“你父亲在衙署门口,”时玖道,“他正在看你。”
赵洛泱抬起头,果然瞧见了不远处的赵学礼。
赵学礼看到女儿的脸色,心里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女儿不那么高兴,是不是没有赚到银钱?
赚钱哪有那么容易的,看来他得安抚、安抚女儿,让她别难过,只要没赔太多就行,毕竟他们这次抵抗山匪有功,衙门给了奖赏。
赵学礼想到这个就忍不住欣喜,杀了山匪大当家,帮衙门一起抓住了山匪三当家等人,衙门准备给他们三十两银子,当然银子里包括给伤者的抚恤。
昨天抵抗山匪的有十几户人,他是领头的那个,再加上大当家是四弟和洛泱杀的,这么算算,他们家差不多能拿到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可不少了,告诉洛姐儿,洛姐儿肯定欢喜坏了。
三两银子,三贯钱。
三贯钱啊!
“怎么了这是?”赵学礼有了底气,径直看向赵洛泱,“没赚到钱?”
赵洛泱摇头:“赚到了,只不过赚的……不多。”
赵学礼道:“没事,咱们家有钱了,朝廷给了我们奖赏,一共……”
赵学礼话没说完,就看到女儿废力地解下了藏在腰间的钱袋子,钱袋子是缠在腰上的,这么一动,里面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赵学礼脑子里下意识地给出回应。
很多钱。
这是很多钱。
第四十九章 嫌弃
赵学礼还在愣着,赵洛泱已经将钱袋子递过去。
“爹,”赵洛泱道,“我们去寻了钱阿奶说的王掌柜,王掌柜人好,已经帮咱去物色牲口去了。”
赵学礼瞪着眼睛,不知说些啥。
赵洛泱接着道:“爹带的银钱若是不够,这里有三贯钱。”
她拿了些本钱,给爹凑了三贯,其余的还得在她手里周转用。
“三贯?”赵学礼终于发出声音,“这是卖了从钱家村收来的东西?”
赵元让道:“阿姐就卖了面和鸡蛋。”
赵学礼心里倒吸一口凉气,身为人父的面子撑着他才没有变脸:“那……这里有你阿奶给的银钱?”
赵洛泱道:“阿奶放在我这里的银钱都给四叔了,四叔拿去收了稻米啥的,现在稻米还在衙署里呢!我卖的面和鸡蛋,都是用我自己的银钱。”
赵元让跟着一笑,从前家里脑子最好用的是他爹,可现在他爹也不行了。阿姐说过一遍的话,还能忘?他就不会忘!看来以后还得跟着阿姐。
赵学礼确实有些迷糊,稻米还在衙署里,这里也没有她奶给的银钱,也就是说这三贯都是洛姐儿自己赚来的。
咋赚的?告诉告诉他呗?
他们将剩下的东西卖了,也赚不到三贯吧?别说三贯,赚一贯都难。赵学礼突然发现自己好似很没用。
不能在女儿、儿子、侄儿面前丢脸,抱着这个信念,赵学礼强撑着道:“跑了那么多趟,也累了吧?快进去歇一歇。”
他得快点吧女儿打发走了。
“爹,”赵洛泱却想起一件事,“您说朝廷给了我们奖赏?给了多少?”
六只眼睛盯着他,赵学礼嘴里发苦,唉,还是没躲过去啊!之前他还兴致勃勃地要向孩子们报喜,现在这话却说不出口了。
“没多少,”赵学礼敷衍道,“等回去再说。”
“没多少是多少啊?”赵元让觉得他爹是挺痛快的一个人,现在咋那么费劲儿,“咱们能分到多少?”
三个娃围着,显然他不说就不会放他走。
赵学礼道:“三十两。”
三十两?赵元让和赵元吉惊住了,不过显然没能唬住赵洛泱,赵学礼心里叹息,他这個女儿,不好糊弄。
“是所有人给三十两?”赵洛泱道,“是因为我们杀了大当家,帮衙差抓了山匪吗?”
赵学礼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杀大当家的银钱给的多吧?我在衙门外看到有缉拿令,抓到上面的人给赏钱呢!”
赵学礼心里苦涩,是啊,杀大当家给的多。向大当家动手的是洛姐儿。
所以他家分的三贯银子,多一半是因为洛姐儿。
赵洛泱接着道:“不过……将这个算上,咱家也就能分三贯吧?大当家的死不能全记在我和四叔身上,那些阻拦山匪的乡亲也出了力。”
赵学礼立即从儿子和侄儿眼睛中看出失望的神情。
才三贯,赵学礼现在也觉得真少。
赵洛泱仰着头:“爹,那我们家拿了银钱,会分给我吗?我觉得应该给我。”
给了她会涨财富值。
赵学礼张开嘴,差点说:给你这么多银钱作甚?
不过手里还提着沉甸甸的银钱,这话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别说那些银子了,他手里这些也都是洛姐儿的。
赵学礼道:“回去算好了,就分给你。”
赵洛泱眼睛晶晶亮:“那朝廷会有文书褒奖吗?说我们杀了山匪救了大家之类的?会不会念给大家听?”
说不定这样她就能拿到一波魅力值。
赵学礼显然没思量这些,他听说给银子时,心里就乐翻了,哪里还会想这个。给了利,还得要名?有好几颗心才能这样面面俱到吧?
赵学礼道:“知县大人没说。”
赵洛泱有些失望,看来以后这些事,她得跟着爹去做,免得爹想不起来。不知道这次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赵学礼方才在衙署里,口齿伶俐地讲述了一切,刚觉得自己读过书就是不一样,可现在……
好像被女儿嫌弃了似的。
“爹,”赵洛泱道,“城里的米粮铺子我都问了价钱,收粮食一斤七十三文,不过应该是听咱们是外乡人,故意压了价钱,等一会儿您还是让丁叔带着去,能卖到七十四文。”
看,女儿多能干,能卖的已经变成了银钱,没卖的也安排的明明白白。
“等卖了这些米粮,我就带爹去寻王掌柜,”赵洛泱道,“买完了牲口,咱们还得买些路上吃的、用的,下次进城就不知道啥时候了。”
赵学礼点点头,是得赶紧去办。
而且要办的好点,想方设法多卖些银钱,要不然在女儿面前,他只有脸红的份儿。
“那,爹,我先去屋子里歇歇。”赵洛泱说完带着赵元让和赵元吉跑了。
她爹现在,被三贯钱迷了眼,一会儿说不得就回过神来,要问她买面粉的本钱哪里来的,到底是怎么赚的银钱。
赵学礼看着女儿的背影,想要开口喊住女儿,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会儿功夫,赵学景和赵学义也走了过来。
赵学景道:“二哥,朝廷给的银钱,咱们能分到不少吧?”
“能有多少?”赵学礼满不在意,不过就是三贯钱罢了,像谁没见过银钱似的。
赵学景不禁一怔,怎么大哥还嫌弃起来了?
赵学礼将手中的钱袋子丢给赵学景:“看你那点出息,三贯钱能买牲口?咱们还有那么多东西要卖呢,把目光放长远点。”
赵学景下意识地应声。
接过钱袋子之后,他才发现这钱袋子真沉。
“这钱?”
“咱们家的。”
说完这话,赵学礼也不管两个弟弟有多惊讶,继续道:“一会儿得跟衙署说,我们不要银子,要都换成铜钱,这样分给大家也方便。”
一两银子有时候才能兑八百多文钱,真给银子,那不是亏了吗?之前觉得钱多,不要跟衙署计较,现在不行了,一文都得争。
……
赵洛泱回到屋子里,将水囊递给俩弟弟。
“姐,”赵元让道,“咱们真不出去了?就在这儿等着了?其实我们……也不太累。”
赵元吉也跟着点头,他们不累,还能走,主要看着赚钱太舒坦了。
“歇会儿再出去,”赵洛泱道,“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卖。”
赵元让和赵元吉忙应声,然后互相看了一眼,他们都觉得,还有时间呢,阿姐不会就这么拘在这里。
赵洛泱坐在杌子上,说是歇息,其实在与时玖说话。
时玖道:“想好兑什么书了?”
赵洛泱道:“咱们上街卖东西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铺子来往的人多?”
时玖道:“药铺。无论什么时候药铺的人都不会少,更何况不远处又在闹时疫。你是准备兑换药材的书?”
赵洛泱道:“兑换药材的书,药材出现在财富值兑换区的几率应该会很大。”不过药材的书应该也有不少,兑换哪一本也很重要。
时玖道:“可以一试。”
赵洛泱刚想要时玖将药材的书调出来,就听到时玖道:“有一本《北方野外中药材识别》,看书名应该适合。”
赵洛泱欣喜地看着时玖:“时玖,伱真是厉害!可惜你是个系统,否则我要买些东西好好犒劳犒劳你。”
【生命值+2】
【生命值+2】
时玖看着系统的提示,他不需要赵洛泱买什么东西,只要她给他涨生命值。
这也算公平交易。
时玖道:“现在要看那本书吗?”
赵洛泱应声:“嗯。”他们得抓紧时间。
时玖将书籍找出来。
赵洛泱只见书籍上标注:《北方野外中药知识》魅力值:20点/生命值:5点,阅读时间:30分钟。
赵洛泱目光落在生命值上,魅力值兑换区的书籍,也能用生命值来换,所以生命值到底是什么?
时玖道:“书中带插图,你看起来也会容易些。”
赵洛泱的思量被打断,她点点头,花了20点魅力值兑换了书籍。
书籍到了面前,赵洛泱没要求阅读,而是问时玖:“财富值兑换区有变化吗?”
时玖查看了一下道:“没有。”
赵洛泱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现在没动静,有可能需要学习书籍之后,兑换区才会更新。
赵洛泱果断道:“现在就阅读。”
第五十章 新商品
赵洛泱静下心,向打开的书籍上看去。
兑换书籍花的魅力值越多,证明这本书内容越好,这本书用了20点魅力值,果然比之前的地图看着要更精美。
这颜色鲜艳的药材图到底是怎么画上去的?至少现在赵洛泱想不出来。
不管财富值兑换区会不会有变化,能看到这样的书,对她来说已经是千金难求的了。
书上将药材种种写得都很详尽,不像是她在祖父屋里看到的药理书,那些书晦涩难懂,若没有人指点,很难看明白。
这书就像是在那些药理和药材书上做了一次又一次的完善,然后以最易懂的方式书写出来,供人查看。
赵洛泱平复情绪,深吸一口气,摒除心中杂念,再次仔细查看这本书。
经过了两次兑换书籍,赵洛泱也算有了些经验,先看这书的厚度,至少上百页,她肯定是读不完的。
所以她要挑选关键的去阅读,先快速将书通看一遍,然后再有重点的去记忆。
赵洛泱开始看书,时玖则看着停留在脑海深处的赵洛泱。
赵洛泱很快就进入了阅读的状态,这次完全不用他在旁边提醒。
没料到她这么快就适应了系统,用系统的各种规则谋求最大的利益,而且在人前滴水不漏,让人看不出半点玄机,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怀疑。
赵洛泱聪明,防备心也很重,在看书之前又让两个弟弟给她把风,还说自己累了,至少要睡两刻,不是着急的事,千万别来叫醒她。
她的两个弟弟,坐在她旁边,两双眼睛瞪得晶亮,兢兢业业地守在她身边。
她总能轻易地取得别人的信任,不了解内情的人,大约无法想象,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一步。
赵洛泱若非相信他只是個系统,绝不会在他面前这般不设防,让他看透她内心的思量。
不过她也不是对他完全信任,从他缓慢增长的生命值上,就能看出端倪。
一个足不出户的女孩子,哪来的这么多心眼儿?
时玖着实想不明白,难道真的有人天生就如此?
随着遇到聂双,自己暂时脱离系统,他脑海中的一些记忆,开始一点点松动,就像是一缕缕烟尘,缓缓抽离,让他在迷雾中窥见自己的真容。
时玖想起来一些小时候的事,但大多数都是面对一个空荡荡的屋子,窗外阴云密布,偶尔吹进来的风,都似是带着热浪和潮气,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的桌边摆满了书册,身边还有沉着脸的先生。
“娘说今天来看我,她还没来吗?”
“府里的管事妈妈说了,王妃今日有事,不能前来,世子还是好好读书,这样王妃才能欢喜。”
“书读得好,阿娘就会欢喜?”
“会的。”
眼前情景一晃,又是那屋子里。
他读了好多书,但阿娘也没有欣喜,反而训斥他:“你要多用功,外面的人都瞧着呢,你得好好的给阿娘争口气,阿娘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阿娘是真的依靠他吗?
时玖一笑,胸膛里的那颗心忽然就冷了下来。
两刻钟很快就过去了。
赵洛泱看着眼前的书册消失,每次都怅然若失,10个魅力值,她至少放弃了一半的内容没有去熟记。
魅力值来之不易,她损失不小。
“财富值兑换区有更新了。”
时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还是那样平静的语调,可是赵洛泱就是能从细枝末节中感觉到时玖此时多了些疏离,不是故意远离她,而是……与所有事都格格不入,更像一个冰冷的系统。
赵洛泱没有故意去提及,与其去问时玖,倒不如暗中慢慢体会。
时玖打开了财富值兑换区。
赵洛泱的目光立即被吸引过去,然后她就在兑换区最后看到了更新的商品。
野生茯苓:90元/斤或生命值6点
野生白术:115元/斤或生命值8点
野生天麻:280元/斤或生命值13点
野生甘草:290元/斤或生命值13点
野生当归:620元/斤或生命值21点
野生黄芪:650元/斤或生命值21点
野生党参A级:880元/斤或生命值30点
赵洛泱欣喜,果然有药材了。
现在确定魅力值兑换出来的书籍,会影响到财富区的商品,以后就能大胆地利用这一点。
有了药材,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去药铺打听价钱,看看卖哪种药材最划算。
药材跟鸡蛋不一样,不能兑换很多,而且价钱不便宜,万一弄不好,要损失许多财富值。
赵洛泱向时玖道:“先兑换一斤白术。”
她要看看系统里的药材是什么模样,新鲜的还是晒好的,之所以选白术,因为她听祖父说过白术这药能治时疫。
祖父经常去城中,听到的消息多,八成都是真的。
这样思量的话,无论怎么样,白术都能卖得出去。
赵洛泱起身准备好筐篓,方便系统直接将药材兑换进去。
赵元让、赵元吉见到阿姐醒来了,忙看过去。
赵元让道:“阿姐睡好了。”
赵元吉道:“我们现在要出去了吗?方才二伯和我爹他们已经将稻米背走了。”他着急啊,二伯他们都去赚钱了,他们可不能闲着。
从前觉得自己干不了什么,现在不一样了,阿姐会说话之后,比谁都厉害,能带着他们赚大钱。
到时候去奶和娘面前说说,谁不得夸他们一句?
俩弟弟比她还着急,赵洛泱笑道:“咱们收拾收拾也走。”
赵元让道:“这次咱卖啥?”他方才一直算来着,能卖的东西不多了,除了米、面、鸡蛋,收来的旧衣服、草鞋也不值钱,再有就是糙米和沉米,这些东西应该带回去路上吃。
阿姐又把银钱都给了爹,也不能买东西来卖。
赵元让操碎了心,总觉得他们不会再有啥收获了。
“我们去药铺,”赵洛泱道,“我手里还有些药材能卖。”
赵元让惊讶,赵元吉先喊出声:“阿姐什么时候买的药材?”
赵洛泱用手在嘴唇上比了比,让两个弟弟噤声。
赵元让拉了一把赵元吉,三弟忘了宋家给的炊饼和饴糖?阿姐这一路给了他们许多吃食,都是从哪里来的?
“走吧,”赵洛泱道,“先去问价儿,价儿不好,我也不能做主卖,更别提赚钱了。”
果然是他想的那样,赵元让点头:“我们都知晓了,那咱们问什么药材的价钱?”
赵洛泱寻了一块布,将系统兑换来的白术仔细包好,这一切都在筐篓里完成,就算是两个弟弟也瞧不见。
一切做好之后,赵洛泱将背篓放在前面抱起来:“我先拿一些去问价儿,价钱合适了,再回来取剩下的。”
赵元让、赵元吉点头,就像之前一样跟在了赵洛泱身后。
“又出去?”守门的衙差还以为赵家大人脱身之后,姐弟仨就留在衙署歇着了。
赵洛泱笑道:“外面热闹,我们再去瞧瞧。”
衙差点头:“早点回来,若是找不到路,就请个人带你回来,城中的百姓都知晓衙署怎么走。”
一回生二回熟,赵洛泱很快找到了市集上的药铺。
“来买药?”伙计看着赵洛泱三人的打扮问了一句,“没让你家大人来?”
赵洛泱摇头:“不买药,我们……是从外面来的,大人让我们看看这里的药材怎么卖。听衙署的丁大人说,城里药材很贵,你们这里白术多少钱?”
伙计听到有人来买白术,立即摇头:“白术可贵了,伱很难能买到。”被说他们药铺白术没了,就这城里的药铺统共也没剩多少。
赵洛泱看了一眼赵元吉。
赵元吉道:“我们不是要买……”
话还没说完,就被赵元让伸手捂住了嘴。
三个孩子冒冒失失,不过就是这样说错了话,才引起了柜里的管事注意,管事上上下下打量了姐弟三人。
通常这样的人来药铺都不是为了买药,而是……为了卖药。
他们很像那些上山采药的村民。
想到这里药铺管事走了过来,他挥手让伙计下去,自己看向赵洛泱:“你们有白术?”
第五十一章 我说了算
赵洛泱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搂紧了怀中的筐篓。
药铺管事看在眼里,这姑娘筐篓中定然装着东西,很有可能是白术,否则这样年纪的孩子,怎么能叫出“白术”这味药材?
“你们的药贵吗?”赵洛泱道。
“看什么药,”药铺管事道,“眼下治百病的解毒丸就很贵,外面要一贯五百文钱。”
赵洛泱听到这话,立即皱起了眉头,她看向管事,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这么贵?哪来的这么多银钱。”
药铺管事点点头:“外面有时疫,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蔓延过来,我们《广仁堂》是城中最大的药铺,我们的药是最好的,其他药铺的解毒丸虽然便宜些,但药效不如我们。”
赵洛泱道:“那咳嗽药呢?我奶吃的咳嗽药,在我们村里只要一文钱。”
药铺管事眼睛中一闪轻笑:“我们这里的咳嗽药,可不止一文,最低也要两百文。”
一文的咳嗽药能卖到两百文?赵元让心里倒抽一口凉气,他们离家之前,奶还买了两贴药,如果奶知道现在咳嗽药这么贵,还能舍得吃?
“那,”赵洛泱接着问,“保胎药呢?”
旁边的伙计已经有些不耐烦,眼下药铺生意正好,他不知道管事为何要将功夫花在这小姑娘身上。
药铺管事看了看赵洛泱手里的筐篓:“保胎药好的要两贯一付。”
“两贯一付的保胎药,”赵洛泱说到这里看着药铺管事,“就是吃了之后,大人、孩子都会平安对吗?”
药铺管事露出一抹笑容,他好像知晓这小姑娘到底想要什么了。
药铺管事道:“我们家的保胎药是祖传的药方,吃下三付,胎气就会平稳,不过最好还是用七付,这样生产时也会顺利些。”
三付保胎药,算起来就是六贯钱。
赵元让和赵元吉互相看看,他们知晓阿姐为何要来药铺了,赵元吉眼睛有些发红,阿姐是想给他娘抓些保胎药。
赵元吉之前听说了,家中凑钱买牲口,也是为了他娘。
娘能坐上驴车,再吃上保胎药……那娘和肚子里的娃娃都会没事。
赵元吉之前不敢想这些,现在心里却好像有一团火在烧,这样的时候,还得依靠家里人,阿姐为全家人都想周全了,就冲这个,以后不管阿姐让他做啥,他都会去做。
药铺管事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若是没有银钱,可以用东西来换。”
赵洛泱道:“用什么换?”
药铺管事看了看身后偌大的药柜:“我们这里是药铺,自然要用药材,若是有白术,一斤就能换一付保胎药。”
药铺管事说完话,亲眼看到小姑娘目光闪烁,不过最后还是搂紧了筐篓:“我们想想再说!”
这姑娘是真的有白术。
药铺管事笑容更深了些:“你要想好,我们这里的保胎药也不多了,双身子的人可等不得。”
赵洛泱点头,带着赵元让和赵元吉走出药铺。
几个人远离了药铺。
赵元吉一把拉住赵洛泱:“阿姐,别换了,这里的保胎药太贵。”
大家已经给娘凑驴车了,还能将所有银钱都花在这里?虽然他心中愿意的不得了,但全家那么多人呢,他不能只顾着自家人,都给他们用了,若是别人有事的时候咋办?
他们跑了那么久才赚了一点点银钱,不够给娘抓两付药的,这钱还得给大家买些吃的用的。
赵元吉想到这些,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娘在这里,也不会要的,咱不能要,吃不起。”
赵洛泱点点头:“确实不能在这里买。”
不要说一付药两贯太贵,而且药铺都没提要把脉,连脉象都不看就保证能有用?她刚刚还看过药材的书,是不是照上面说的,将能保胎的药抓来,随便煮给三婶吃也能行?
药是要买的,来之前赵洛泱就算计好了,先要卖了面粉,再帮三婶买药。
但药不能这么买,有可能不但吃了没用,还会要人命。
“他们刚才说,一斤白术能换一付药,”赵洛泱看向赵元让和赵元吉,“一付保胎药两贯钱。”
赵元让先明白过来:“一斤白术至少值两贯。”
赵洛泱点点头,从系统中兑换野生白术,一斤需要115元,换算成银钱就是三百八十多文。
两贯就是两千文。
这样一换,一斤就能赚一千六百多文。
她发现了比面粉更赚钱的生意。
不过,药材了不能像卖面粉一样,一卖就卖几十斤,搬迁的人会携带药材很寻常,路上遇到也会采一些。
但几十斤未免太多了些。
赵洛泱正思量着,耳边传来声音。
“快点去《广仁堂》买白术吧,《济民堂》的白术没有了。”
“《广仁堂》的药哪里能买得起,之前说要一两白术就要三百文,《济民堂》只要八十文就能买到。”
“三百文?现在五百文了,再不买一两就要卖一贯,别想那么多了,还是保命要紧。”
“《济民堂》的白术真的卖光了?”
“《济民堂》的韩郎中说了,药铺里剩下的那些不能卖,还要留给病患用。”
几个人一边说话,一边向广仁堂走去。
赵元吉刚松开他阿姐的手,赵元让就扯上了赵洛泱的衣袖。
赵元让道:“怪不得刚刚那管事说,一斤白术能当两贯钱用,他们卖的更贵。”一转手就能赚一贯啊,后面说不得还能加价儿。
赵洛泱又回头看了一眼《广仁堂》。
脑海中时玖的声音响起:“《广仁堂》的伙计就在你们身后不远。”
《广仁堂》会让人跟上来,赵洛泱一点都不惊讶,《广仁堂》的管事觉得她手中有白术,而现在白术是最赚钱的买卖,她能确定《广仁堂》的白术价钱会卖的越来越贵。
时玖接着道:“如果你想将药材卖個高价,现在看来卖给《广仁堂》最划算。一斤卖三贯,或许他们也会答应。”
以赵洛泱这张嘴,用些手段,让《广仁堂》心甘情愿花三贯一斤买,不是不可能。
赵洛泱道:“这么想确实是,我只需要卖七八斤,就能赚半头驴的钱。财富值也会增加许多,20点魅力值换的也算值得。”
既能赚了银钱,又能离完成系统任务更近一步,听起来十分划算。
“走吧!”赵洛泱看向赵元让和赵元吉。
两个弟弟没有二话,自然跟着赵洛泱前行。
不过脑海深处时玖道:“你要去哪里?”
赵洛泱道:“去《济民堂》看看。”
时玖有些意外:“你不准备将药材卖给《广仁堂》?”
“要卖,”赵洛泱道,“钱自然要赚,但不能是《广仁堂》给的卖法。”
保胎药要买,银钱要赚,但都得按照她的思量来。
时玖看着集市的人群,如果不是时疫,白术不会卖这么贵,赵洛泱自然也不能赚这般多。
一开始赵洛泱兑换白术时,他觉得很自然,做买卖就要赚钱,要不然她也不会一趟趟掺面粉去卖。
出乎他意料的事,知晓白术会赚许多银钱之后,赵洛泱没有立即回到《广仁堂》,她反而另有思量。
她好似不像他想的那么视财如命。
“到了。”
三个人找到了《济民堂》。
现在的《济民堂》里也有不少人来往,不过显然比不上《广仁堂》。
两个药铺比起来,《济民堂》看着寒酸许多,大小也不到《广仁堂》的一半,药铺牌匾老旧。
药铺里有两个干活的伙计,一老一小忙着帮人抓药。
角落里放了桌椅,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正在给人诊脉。
赵洛泱觉得这可能就是众人议论的韩郎中。
韩郎中提笔写药方,从昨天开始药铺来的人就格外多,一些人是来买白术的,白术熬水能防时疫,大家听到时疫来了,不管什么人家,都要攥些白术心中才踏实。
其实就算白术有用,也得加药材配伍。
他是不想卖,但是来的人多了,他也就不得不卖一些,也算让大家买个心安,不过药铺还剩下一些白术,无论如何都不能卖,要等到真正有用时再拿出来。
时疫万一没有防住,真的来到城中,他还得用白术给人治病。
韩郎中忙碌了许久,总算有功夫抬起头松口气,就在这时,他目光所到之处瞧见了一个小姑娘,小姑娘目光清澈,正定定地望着他。
韩郎中不知这小姑娘来了多久,不禁开口道:“伱……要看病?”
赵洛泱点点头。
韩郎中道:“给谁看症?”
“我三婶,”赵洛泱道,“她可能怀了身孕,我们一路从河东路走到这里,昨天晚上遇到了山匪,三婶跟着我们奔逃时,就觉得肚腹疼痛,眼下已经不能走动了,您能开几付保胎药让我带回去吗?”
韩郎中伸手捋着胡须:“没有看到病患,不能查看脉象,只怕不能开药方。”
他说完这话,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眼睛更亮了几分。
“那您能出诊吗?”
出诊?
韩郎中不是不可以:“你三婶在什么地方?”
“从这里往北的山上,山脚有个钱家村,”赵洛泱道,“离这里有近半个时辰的脚程。”
这么远?
韩郎中有些迟疑,他出诊时走过这么远的路,但现在有些不一样,时疫闹得人心惶惶,药铺病患也有不少。
赵洛泱道:“只要您能去,我手里的白术就卖给您,这样您就能用来给更多人治病。”
第五十二章 答应
韩郎中不太相信,眼前的小姑娘会有白术这样的药材。
“我们奉迁民令要去洮州,”赵洛泱道,“不是这里的人。”
这么说,韩郎中就明白了。
药铺这样的地方,还是能听到许多消息的,确实有搬迁的百姓入城,而且这些百姓还与朝廷一起抓住了山匪。
赵洛泱道:“刚刚我们先去了广仁堂,那边的管事说白术一斤两贯钱。”
赵洛泱说起“广仁堂”,韩郎中下意识地向外看去,就瞧见了药店外一个鬼鬼祟祟窥探的人影,真是广仁堂的伙计。
这事八成是真的了。
韩郎中脸色立即就沉下来,他伸手让徒弟招呼剩下的病患,看向赵洛泱道:“你们跟我去后堂说话。”
赵洛泱带着赵元让、赵元吉顺着侧门,一路跟着韩郎中去了后罩房。
身边没有旁人打扰,韩郎中才看着赵洛泱道:“你真的有白术?”
提起“白术”这味药,韩郎中神情还算平和。
赵洛泱点头。
韩郎中接着道:“广仁堂能给两贯一斤的价钱,我这里……最多只能给一斤一贯,这已是最多的了。”
“这城中,你想要将白术卖出高价,也就只有广仁堂。”
赵洛泱点头:“我知道,但听说广仁堂卖白术的时候,一斤要卖三贯钱。”
“卖三贯?”韩郎中脸上浮起一丝冷笑,“他们两贯收,至少要卖四贯,闹出时疫之后,城中的白术就被收走了,我怀疑都在广仁堂,他们现在一点点地往出卖,是要等着时疫闹得厉害了,将药价再涨起来,那时候只怕一两白术都要一贯钱。”
“那您呢?”赵洛泱看着韩郎中,“您若是现在一斤一贯收,到时候城中有了时疫,您这药怎么卖?”
韩郎中没有迟疑:“最多卖一两八十文。”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我可能不会卖,若是时疫来了,会留作急用。”小姑娘能卖多少白术?最多也就一斤罢了,他还能往外卖吗?
“好,”赵洛泱道,“那我就按一斤八百文卖给您,但您将来若是卖的话,也不能卖得比这贵。”
韩郎中惊诧,这小姑娘不卖广仁堂一斤两贯,却卖给他一斤八百文。
韩郎中道:“那你……这……为什么?”
“我们虽然缺银钱,”赵洛泱道,“但有些银钱能赚,有些却不能赚,无论到啥时候都不能昧了良心,要不然和那些杀人抢钱的山匪有啥两样?”
“这次我们搬迁遇到山匪,死了许多人,还有不少人受伤,但也遇到了武卫军的聂双大人,还有一直跟着我们的典吏,没有这些人护着,我们恐怕也没了性命。我们姐弟虽然没啥见识,但好坏还是能分得清的。”
“药铺是为了救人还是赚钱,我们都明白,所以这药得卖给救人的药铺。”
韩郎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大多数人只会图利,如何能想这么多?这小姑娘不一般。
“你说让我去给你三婶看症?”韩郎中道。
赵洛泱点头:“希望您能帮忙。”
韩郎中道:“伱们何时离开,便让人来知会,我与你们一同前去。”不管这小姑娘能卖多少药材给他,就算一点不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他也会跑这一趟。
赵洛泱嘴角一扬,露出欢喜的神情,旁边的赵元吉更是高兴。之前阿姐说请郎中给阿娘看病,他觉得郎中不可能答应,可现在……
果然没有阿姐做不成的事。
赵洛泱将怀里的背篓拿下来,从中取出那个包的严严实实的布包递给韩郎中。
赵洛泱道:“这里大约有一斤。”
一斤已经不少了,比韩郎中预想的要多。
赵洛泱道:“您打开看看药材怎么样。”
韩郎中将布包一层层揭开,看到了里面的药材,这是晒干了的白术,一根根个头很大,表面是灰棕色,周身没有焦枯、霉变的迹象,闻起来也是淡淡甘苦味儿。
是白术没错,而且是尚好的白术。
韩郎中又惊又喜:“若是往常,你卖一斤八百文不亏,但现在……确实有些低了,我这药铺虽然不大,但也不能占你的便宜,这一斤我给你一贯钱。”
赵洛泱道:“那剩下的呢?”
韩郎中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我还有许多白术,”赵洛泱道,“也是这般成色,您也是一斤一贯钱吗?”
还有许多?韩郎中只觉得整個人都僵住了,好半天才道:“你……还有多少?”
赵洛泱道:“算不准,但比这多多了。您也不用给我们一斤一贯,还是按八百文算,您能给我三婶看症,我们就已经很感激,出诊费……”
“不收了,”韩郎中道,“我还会拿上药材前去,药材也不另收银钱。”
请一位可靠的郎中上门诊治,至少要两三贯,若是治好了病症,酬谢更是不少,即便药材便宜些,赵洛泱觉得自己也赚了,这可是银钱难换的。
赵洛泱重新将筐篓背好:“不过还有件事,需要您帮忙。”
韩郎中道:“说来听听。”
赵洛泱点点头:“其实我还有一些尚好的人参,想要卖给广仁堂,这参不是一般人家能用的,既然只能卖给达官显贵家,卖贵点也是应当。”
韩郎中不知晓这小姑娘准备如何卖参:“你准备让我如何帮忙?”
赵洛泱道:“我向您询个价儿,三根一斤的三十年老参能卖多少钱?”
韩郎中想了想:“还是要看到才能确定,不过三十年老参,在我这儿一斤不少于十贯,在广仁堂……那就不好说了。”
赵洛泱点点头:“广仁堂这样的地方,做生意不实,可能会哄骗我,所以我才想要先问问价钱,以免上当。”
韩郎中道:“你们是从哪里来?”
赵洛泱道:“河东路。”
“那就怪不得了,”韩郎中捋了捋胡须,“河东路有好参,那老参必定不差,若是卖的好,十五、二十贯也是寻常事,咱们这里参价便宜,买到南方能贵一倍不止。”
赵洛泱点点头:“广仁堂若是与我好好说,我便卖给他十贯,若是不能……我就卖给他十五贯。”
这姑娘好大的口气,韩郎中暗自思量,好像一切都会按照她说的进行,广仁堂的管事一向精明,岂可被一个小姑娘牵着鼻子走?这小姑娘可别大意吃了亏。
韩郎中还在为赵洛泱担忧,赵洛泱心里却已经在盘算能赚多少银钱。
十五贯,兑换成财富值是4500元,而她换一斤野生三十年党参才需要880元。
这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不过现在赵洛泱还不能确定,系统里说的党参,是不是人参?
“人参出上党,状类人者善。”这话是他们常听的,很多人就将人参说成党参,上党的人参。
而她家乡河东路所在,本就离上党很近,每年都有不少药商过去收人参。要不是有这个前提,赵洛泱也不敢猜测,人参和系统里的党参就是一个东西。
虽然有疑惑,但赵洛泱还是觉得,先从系统兑换了党参再说。
“一会儿我出去就说您一斤两贯收的白术,”赵洛泱向韩郎中道,“有人问起,您也不要透露实情。”
韩郎中应允,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可要小心,卖人参的时候定要叫上家里大人。”
赵洛泱点头。
几个人说完话离开后堂回到药铺中。
赵洛泱问时玖:“广仁堂的伙计还在吗?”
时玖道:“在,你说话他能听得见。”赵洛泱问起伙计,自然是有话想要伙计传回广仁堂。
“韩先生,”赵洛泱笑着道,“我回衙署将剩余的药材都取来,咱们商量好的银钱,可不能变了。”
韩郎中道:“这白术……唉……两贯确实贵,但老夫既然答应了,就没有反悔的道理,你只管去拿。”
赵洛泱道:“您还答应去给我三婶看症,这话也得作数。”
“放心,”韩郎中道,“作数。”
赵洛泱向韩郎中行礼,然后带着赵元让、赵元吉走出药铺,前往的方向正是衙署。
“不要回头,”赵洛泱嘱咐赵元让和赵元吉,“身后有人跟着咱。”
赵元让不禁心里紧张:“是……是谁?”
赵洛泱道:“给咱送银钱的。”
第五十三章 帮手
听到赵洛泱这样说,赵元让和赵元吉想要转头去看。
赵洛泱接着道:“你们若是回头看,将人吓跑了,咱们可就赚不到钱了。”
这话比啥都管用,两个娃的脖子立即挺得笔直,眼睛仿佛都不敢四处转了,只盯着眼前的路往前走。
赵洛泱心中欢喜,她站在韩郎中那药铺中看了半天,有几个怀了身孕的妇人请韩郎中看脉,可见韩郎中擅长此道。
宋太爷虽通医术,却不懂妇人科,否则早就给三婶看脉了,现在有了韩郎中,往后三婶的用药就有了章程,到时候他们多向韩郎中买几付药,以备不时之需。
三个人脚下不停,身后跟着的广仁堂伙计不禁焦急,管事让他跟着这些人,就是怕这些人将白术卖给别人。
谁知道这些人去了济民堂,与韩郎中说了几句话,就将卖药材的事定下了,伙计越想越后悔,他应该先将消息送给管事的。
心里这样想,伙计也不敢耽搁,确定赵家人奔衙署而去,他也急忙回广仁堂报信。
广仁堂管事问道:“卖了多少银钱?”
伙计道:“我听得清清楚楚,一斤两贯钱,韩玮还答应去给他们家里人看症,商量妥当之后,那姑娘就去了衙署,应该是事先将药存在了那边。”
管事没有说话。
伙计恐怕被责骂,接着道:“韩老头不是说过,绝不会高价卖药,没想到这次也忍不住了。”
管事倒是不意外:“有些话就是说说罢了。”
真的到了这個时候,谁能忍得住?时疫来了,虽说是危险,也是赚钱的好机会。
广仁堂管事道:“韩玮有没有让人跟着那小姑娘?”
“没有,”伙计道,“我一直盯着,没瞧见那边有人来,韩老头那边人手本就不够,手底下的一个徒弟还出诊去了,一定以为这生意跑不了,就放那姐弟三个自己回去了。”
广仁堂管事道:“你去衙署那边盯着,一会儿我会带人前去。”
伙计眼睛一亮:“您是想要半路拦下那些药材?”
“反正还没有卖,”广仁堂管事道,“不就是一斤两贯,我们给个更高的价钱也就是了,至于出诊看症,我们药铺许郎中的徒弟看着老成,跟着跑一趟也就是了。”
管事是不会让许郎中去的,许郎中出诊至少十几贯,他手底下的小徒弟,医术差了点,不过应付那些人绰绰有余,看好看不好,谁又能知晓?那些人反正不会在这里久留。
伙计和管事各自行事。
赵洛泱这边已经回到了衙署,刚好在门口撞见了赵学礼。
赵学礼背着剩下的稻米往外走,看到女儿之后,心里“咯噔”一下,每次洛姐儿出去一趟再回来,就会带来一些让他意想不到的“惊喜”,真的是又惊又喜。
“你们出去卖东西了?”赵学礼一边说一边擦着汗,他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米铺的掌柜,他们的米粮卖了个高价,一斤七十六文。
这么算来一斤就能赚六文钱。
真的不少了,虽然也不完全是他的功劳,丁衙差也帮忙说了许多好话,但……也够让大家欢喜的了。
不过有三贯银子那桩事在前,赵学礼不敢露出笑容,更不能得意,以免在女儿面前丢了脸面,毕竟左手倒右手也才能赚几百文而已。
几百文而已……赵学礼觉得自己也太猖狂了,这是而已吗?这是很多。
赵元让和赵元吉都默契地没说话,他们都得听阿姐的。
赵洛泱道:“还没呢。”现在她就卖了八百文,八百文就跟没赚是一样的,真正要赚钱的还在后面。
赵学礼暗地里松了口气,还好,至少他没给洛姐儿太丢人。
赵学礼道:“这些卖了,我们能赚四百多文。”再算算他带着大家抵抗山匪的功劳,加起来追上女儿一些,至少没被落下太远。
“一会儿你们还要去市集?”赵学礼道,“城里太大,也别乱跑,你哪里知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时玖想要告诉赵学礼,你家女儿不但知道,而且还想要在坏人手里赚钱,可能是之前大当家的死,让她开了窍,觉得在坏人手里赚钱来得更快,否则也不会盯上广仁堂。
赵洛泱点头:“阿爹说的对,我们得小心点,不能再自己往出跑。”
赵学礼欣慰:“伱在衙署等着,一会儿我们卖完稻米,就带着你们一同去市集。”
赵学礼带着人走了,赵元吉憋不住话,低声道:“阿姐,我们不自己出去了?”
赵洛泱道:“你没瞧见吗?外面多可怕,还有人跟着咱。”
赵元让和赵元吉看着阿姐明亮的眼睛,阿姐刚刚不是说,那些人是送银钱来的吗?咋又觉得可怕了?而且阿姐脸上哪有半点惧意,明明很开心。
“我们去看看宋阿爷有没有出来,”赵洛泱道,“这些事我们应付不来,得去寻宋阿爷。”
宋太爷看着张典吏换了药歇下,这才从衙署的厢房里走出来。
这一趟也算是顺利,主要有聂双在,又抓住了黄衙差和杨老五一干人,这些人口供清楚,与山匪勾结的官员也无从狡辩。
唉。世风日下,这些官员……
宋太爷只能心中摇头。
“太爷,”宋二道,“我扶着您也去歇歇吧!”
宋太爷点点头,想的却是赵家丫头去哪里了?他写完文书出来的时候,听衙差议论,赵家丫头带着两个弟弟跑了四五趟卖东西,哪有那么多面粉和鸡蛋可卖?莫不是那丫头每次都卖一点点?
这可不是那丫头的性子。
后来他抓住赵学礼又试探地问一下,赵家丫头赚了不少钱,至少有几贯,否则赵学礼不是那样的神情。
宋太爷总觉得不对,这里面定然有蹊跷,他得找那丫头好好问问。
进门刚坐下来,宋太爷还没吩咐宋二去找人,就瞧见赵洛泱姐弟三个低着头走进屋。
三个人谁也没说话,就像商量好似的,就坐在宋太爷身边。
“怎么了?”宋太爷道,“蔫头耷拉脑的,让人欺负了?”
赵洛泱听到这话抬起脸,眼睛里有几分惧怕:“太爷,这城里不太平,我们本来想出去看看,还有啥法子能赚点银钱,结果就被人盯上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跟着点头。
赵洛泱道:“吓得我们赶紧往回跑。”
宋太爷皱起眉头:“是什么人你们知晓吗?”
赵洛泱点点头:“城内广仁堂药铺的管事,他想要买什么手里的白术高价卖出去,我们自然不能将白术给这样的人,将来让他们这样赚了百姓的银钱,我们岂非是为虎作伥。”
“太爷,您说对不对?”
宋太爷下意识地点头,这话说的没错。
“所以,我们准备把能治时疫的白术卖给济民堂,人参卖给广仁堂,”赵洛泱道,“可我怕广仁堂的管事心肠不好,高价买了人参之后又会反悔,万一到时候将我们抢了,或者要把我们关起来。”
赵洛泱停顿了一会儿:“我们哪有力气反抗?”
宋太爷听到这里伸出手,等等,让他捋一捋,赵家丫头这一番话下来,他听着不是怕广仁堂。
怕广仁堂会有这么多算计?如果广仁堂的管事听到,会不会怒火冲头?还敢继续跟着赵家丫头,想从她手中谋利?
可别说害怕了,这根本不是害怕的样子。
宋太爷还没开口,赵洛泱先看向两个弟弟:“你们先出去等一等,我有话与宋太爷说。”
她只要宋太爷要问些什么,她不能当着弟弟们的面儿说。
赵元让和赵元吉走出屋子。
赵洛泱才向宋太爷道:“太爷有啥话,就与我说吧!”她决定要卖药材之后,就知道这件事早晚让人知晓。
既然瞒不住,她就得找个好出处,所以才来寻宋太爷。
毕竟他们这些人里面,唯一可能拿得出那么多白术和人参的,就只有宋太爷。
宋太爷往常都是偷偷摸摸地帮她遮掩,如今若能正大光明地在人前承认了,她就更加不用束手束脚了,也就能多卖点白术。
宋太爷道:“人参和白术哪里来的?”
第五十四章 背锅 (之前是倒V)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
宋太爷那种不太好的预感又来了。
赵洛泱道:“有人问起,我就说是宋太爷给我的,为了救太爷,我和四叔差点就死在山匪手中,太爷为了感谢我们,就给了这些……”
屁。宋太爷瞪圆了眼睛,胡子跟着乱翘,这丫头居然当着她的面说谎。
赵洛泱很是坦然,撒谎都是在骗人,她当着宋太爷的面说这些,不可能骗了宋太爷,所以也不算撒谎。
既然没撒谎,说的就是真话。
宋太爷不说话,脑海中的时玖也无言,气氛诡异地安静了许久。
宋太爷长长地吸一口气,仿佛这会儿才缓过神儿来:“你……那些药材,你到底哪里来的?”
如果他现在揭穿了她,就好像忘记了救命之恩似的。
这伶牙俐齿的丫头,一上来就堵了他的退路,真的以为他不忍心在人前戳穿她?
赵洛泱道:“这事儿我不告诉奶和爹、娘娘,也得跟您说。”
宋太爷稍稍晃了晃神儿,立即咂摸出味儿来。她是不用告诉她奶和她爹,因为不用赖在她家里人身上。
这丫头是怎么将坑他的话,说得这样顺耳的?
赵洛泱接着道:“阿爷被山匪抓走之后,我一路跟着,看到四叔与那山匪打斗时,山匪将背着的包袱丢在了草丛中。”
“后来下山的时候,我趁着没人注意就将山匪的包袱找了回来,里面也没啥太多东西,就是一点点药材。听说白术能治时疫,想必是山匪怕逃走的路上染上病症,为了以防万一才带着的。”
一点点药材?
她觉得他能信?
不过眼下不是戳穿小狐狸的时候,宋太爷谨慎地向周围看了看:“所以,你拿到的药材其实是山匪的?”
赵洛泱点头。
宋太爷道:“你怎么不将东西交给衙门?”
“为何要给?”赵洛泱道,“要不是衙署的人与山匪勾结,我们岂会死了那么多人?更别提丢了的物什了,就算有十个八个这样的包袱也无法弥补。”
不等宋太爷说话,赵洛泱接着道:“您被打晕的时候,山匪差点就杀了我四叔,如果那时候得手,您、四叔和我,都要死在那里,到了生死关头,还不是得靠自己,阿爷,您说是不是?”
“换了您,您会怎么做?”
宋太爷胡子又是一翘,换做是他,他自然能留就留,因为这一路不知还要发生什么事,自己的命,只能自己救。
赵家丫头显然想到了这一点,才来与他商量。想到这里,宋太爷一凛,就好像被赵家丫头看透了似的。
宋太爷道:“别看,我肯定不会像你这样。”
一老一小四目相对,良久之后,赵洛泱像是认输了似的,长长舒一口气:“您说怎样就是怎样。”
明显不相信的口气。
宋太爷憋气,但有气无处可撒!这丫头都低头了,他还能说啥?
宋太爷道:“你找到的包袱里只有药材?”
赵洛泱眼睛不眨:“只有药材。”
信她才有鬼,肯定有银钱,宋太爷眼睛一转:“山匪怀中搭膊里的碎银子是你放进去的?”
“搭膊里还有碎银子?”赵洛泱道,“那搭膊只有您看了啊,我不知晓。”
“你……”宋太爷气得说不出话,好吧,他反正也没有证据,说出去也没人能相信。
虽然宋太爷说不准赵家丫头都拿了些什么,但她一趟趟往外卖东西,肯定跟那包袱有关。
这一路遇到聂双,进了衙署,居然都没有露出半点马脚,就像是没这回事似的。
之前赵洛泱提都没提包袱,非等到这案子录过文书之后,一切尘埃落定,才将这些告诉他。
现在想向衙署说清楚都晚了,只能当没那包袱的事。
别看是个小姑娘,就冲能沉得住气,将来就可做大事。
所以他要不要帮这丫头呢?有他帮忙遮掩,不会有人怀疑赵家丫头手里哪来的那么多药材。
“太爷,”赵洛泱道,“人参我们拿着也没用,我得卖个好价,用这些银钱置办些物什,这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这次多做准备。”
宋太爷无力与赵洛泱争辩了,事实上,他没法教训她,平日里他教徒弟,不要死读书,要聪明些。
赵家小姑娘够聪明,心眼儿也不赖。
可太对他的心思了。
宋太爷道:“你让我怎么帮你?”
赵洛泱立即看向门外:“一会儿我去与广仁堂的人谈买卖,广仁堂的人可能不怀好意,您找几个人去迎迎我们。”
时玖在旁边听着,这件事看似很容易,但只要宋太爷答应下来,就等于将赵洛泱买卖东西的事过了明路。
明明白白告诉大家,那些药材是宋家给的。
宋家也算大户,就算破落了,家里总还有些家底,拿出些药材也是寻常事。
宋太爷嘴上对赵洛泱百般嫌弃,还是默认要帮忙。
赵洛泱也不耽搁立即去准备药材。
时玖道:“万一宋太爷不答应呢?”
“那就说包袱是我编的,根本没有,”赵洛泱道,“反正也没兑换药材,只卖出去一斤白术。”
但赵洛泱还是觉得宋太爷会答应,宋太爷不是迂腐的人,否则在知晓黄衙役与山匪勾结时,就会设法去寻衙署帮忙,而不是与张典吏设下圈套,靠自己走出困境。
总之,宋太爷知晓衙署不靠谱,如果宋太爷就是个不懂变通的道学先生,她肯定不会试着说服。
赵洛泱正思量着,就听时玖道:“你跟你奶说,你在山匪那里就得了几块银子,同一件事在你奶和宋太爷那里说法不一样。”
赵洛泱道:“反正奶和宋太爷又不会说这个。”
看着赵洛泱笃定的模样,时玖忽然有些期望哪天杨老太和宋太爷凑在一起一核对……到时候他们就知晓,都被赵洛泱骗了。
看赵洛泱要如何解释。
赵洛泱折腾了半天,将药材用布包好,放进三个筐篓中,自己背六斤白术和一斤人参,剩下的分开让赵元让和赵元吉各背两斤。
药材放在一起看起来真不少,就算是宋家也最多带着这些搬迁,绝不会再多了。
赵洛泱不禁失望,如果药材沉一些就好了,那她就能多卖些。
之前兑换了一斤白术,现在兑换十斤白术1150元,一斤党参880元,财富值骤减后还剩下422.89元。
其实还够再兑换三斤白术的。
“可是换出来的白术太多了啊!”赵洛泱在脑海中喃喃地道。
以前舍不得花财富值,现在她发现了,将财富值全都花出去,才能赚回更多。
第五十五章 奸商
赵洛泱道:“再换一斤天麻。”既然是从家带来的草药,也不能只有这两样,换点别的看起来也正常点。
天麻280元一斤。
这样财富值就剩下142.89元。
赵洛泱道:“好了,我不贪心。”
时玖忍不住扬起嘴角,赵洛泱看着财富值142.89元恨不得将立即将它变成0元,哪里是不贪心?
说这话一点没有说服力。
赵洛泱觉得时玖又在暗地里搓磨她。
赵洛泱道:“要是你,你不这样?”
时玖道:“我也会将财富值兑换成0。”不过他不是赵洛泱这样的处境,他可以大大方方全都换成白术。
这本就无从比较。
从根儿上来说,他根本不会想兑换药材,留下一些银钱,兑换成刀刃,更符合他的思维。
他可以用刀刃去做任何想做的事,不必这样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
当然也不会像赵洛泱一样,照顾到身边所有人。
这是他们两个的区别。
时玖想到这里时,脑海中浮现出类似的记忆,鼻端仿佛能闻到血腥的气息,他眉心一跳,一股威严和戾气将他笼罩。
“元让你背这个,元吉这个是你的。”
赵洛泱将弟弟们叫过来,三人背上筐篓。
“这趟走完,我带你们去市集上买东西。”
“真的?”
三个人欢喜的声音,将时玖从记忆中拉扯回来。
看着姐弟几个往前走,阳光洒在脚下,时玖忽然平静了许多,觉得像赵洛泱这样似是也很好。
“又出去了?”衙差笑着道。
三个人应声。
赵洛泱三个人走出去两条街,正要往济民堂去,突然迎过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广仁堂的管事。
“您是那个……管事。”赵洛泱先开口说话。
广仁堂的管事立即露出笑容,目光从姐弟三人背后掠过,现在三个筐篓都是满的,看来这姑娘有不少药材要卖出去。
“姑娘,”管事道,“你还卖白术吗?”
赵洛泱摇摇头:“不卖了,都卖出去了。”
管事觉得这姑娘着实太过耿直,东西还没交呢,怎么就说卖出去了?
管事提醒道:“你们筐篓里装的是白术?”
赵洛泱立即伸手将背后的筐篓护住:“我们卖给别人了,现在就送过去。”
“你们卖了药材就要离开?”管事道,“往洮州还那么远,恐怕需要许多物什,你们都买齐全了?”
赵洛泱摇摇头:“太贵了。”
管事笑道:“药材多卖点银钱,不就有了吗?之前我没跟你说,我们药铺也有郎中能上门看诊,而且我家收白术一斤两贯五百文,若是药材成色好,我还能与掌柜的说,再多给些银钱。”
赵洛泱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
“我们去药铺说吧,”管事道,“这里不是论价儿的地方。”
让管事没想到的是,小姑娘脸上挣扎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摇了摇头道:“不……我们不光卖白术,我们还卖别的。那边药铺给的价钱很高。”
什么药材?管事心中好奇,他可是一斤白术多给五百文,还比不上那药材的价钱?
管事试探着道:“我家收药材比其他药铺都要贵,你有什么都可以卖给我。”
赵洛泱皱起眉头。
管事笑道:“说说何妨?到底卖不卖也是你做主。”
赵洛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
“跟我进药铺吧,”管事道,“我让伙计端些水来给你们,就算歇歇脚儿也好。”
赵洛泱迟疑半晌,这才答应管事:“那我们就去坐一坐,不过很快我们就得走,爹和叔叔一会儿要去那边找我们的。”
卖药材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不能交给三个孩子,一会儿肯定有大人前来。
不过要在大人来之前,将孩子们留住了。
几个人进了门,管事试探着道:“药材要卖不少银钱,你们家大人能放下心?”
“那有啥不放心,”赵元让先道,“这就是阿奶交给我姐做的,在家里我们也是这样,好多事都阿姐做。”
看来这小姑娘是在长辈身边长大的,帮着长辈操持家里的事,十五六岁也是该说亲的年纪,倒也能主事了。
能做主就好,管事彻底放下心来,他看向赵洛泱:“让我看看你家的药材,若是能卖高价,你们回去也会被夸赞。”
赵洛泱没有动,而是问道:“你们收人参吗?河东路出的,上党的人参。”
管事明白了,原来小姑娘要卖的是人参。
“自然收。”
“那三十年的上党人参,给多少银钱?”
管事想了想,微微一笑道:“我们给的价钱不低,十贯钱。”
赵洛泱脸上一闪失望,她摇了摇头:“那我们不卖了。”
管事略感意外,难道韩玮给的价钱更高?
“阿姐,”赵元让干脆起身,“我们快走吧,韩郎中还等着呢!”
赵洛泱也站起身来。
管事笑着道:“别急着走,我只是说个大致的价钱,还得看看药材的成色。韩玮给你们多少银钱?”
赵洛泱摇头不准备说话,旁边的赵元吉却憋不住了:“你们药铺挺大,却小气的很,才十贯,那边比你们多五贯钱,不光这样,出诊的五贯钱也不要了,还会送我们七付保胎药。韩郎中人可好了,说我们路上需要银钱,他能多给,便多给一些。”
赵元吉说着时候,心里有些发虚,阿姐教他说的这个……是不是太不可信?他这一句话,前前后后二十贯钱进去了。
管事微微皱眉。原来韩玮靠这个说服这姐弟,怪不得他每斤白术多五百文,他们却不乐意。
管事很想看看那一斤人参到底如何,韩玮居然能给到十五贯这么高的价钱,难道是头等参?
管事道:“如果成色好,我也能给到十五贯,白术一斤我还多五百文,也会让郎中跟你们去看症。”
赵元让伸出手,像是在一点点地算着,不过很快他将手收回来:“你这里保胎药一付两贯钱,韩郎中会白给我们七付保胎药,七付不就是十八贯吗?还是比你给的划算。”
管事哭笑不得:“韩玮给的保胎药,哪里值一付两贯钱。”不过这么一算,这姐弟手中有大约十斤的白术。
真是不少啊。
十斤白术,一转手就能赚许多,他猜测最贵的时候,可以卖一斤十贯钱。
“都是保胎药,有什么不同?”赵元让道,“我们亲眼看到有双身子的妇人向韩郎中道谢呢。”
管事有些后悔,不该报出一付保胎药两贯的价钱,现在这姐弟抓着不放,他好像怎么也说不明白了。
难不成他还得给七付保胎药?
“让我看看白术和人参的成色,”管事道,“我也给你们七付保胎药。”
这次赵洛泱抬起了头:“真的?”
管事暗地里松口气,这笔生意不好做,但无非就是价钱上的事,总能达成共识。
“不过我不要你们的保胎药,”赵洛泱道,“一付两贯我们吃不起,我们就吃一付一贯的,您给我银钱,我们自己去买。”
“一斤人参二十二贯就好,您答应,我就卖给您。”
一斤人参二十二贯。
旁边的伙计睁大了眼睛,这姑娘可真敢要价。
赵洛泱说着将筐篓搬过来,伸手就要将上面堆着的草叶拨开:“你们要看吗?”
说实话,管事绝不会花二十二贯买一斤人参,即便上好的人参能卖高价,但也要物色到好买家,南方卖的贵,也要算路上运送的价钱,无论怎么算,花二十二贯收,赚不到银钱。
可现在不一样,这姐弟手里除了人参还有白术,白术能赚钱,人参即便亏一些,也算不得什么。
这笔账他算的明白,管事笑的淡然:“将白术和人参都拿出来,我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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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卖参
赵洛泱先掏出了白术,又拿出党参。
系统兑换出来的党参,看起来个头不小、参须完整,根头下环状横纹致密,光是摆在那里,让人脑子里首先想到的就是:很贵。
寻常人不敢询价。
可要说系统里的党参和他们平日里见到的有啥不同,那就是这党参看起来太过齐整,这样好还是不好,赵洛泱也不清楚。
系统的世界离她的认知太过遥远,她没法给出判断。
但她听祖父跟采参的人闲聊时说过,人参生长的地方不同,价钱也不一样,除了上党参,还有百济参,辽东的人参等,上党参又以陵川县的最好。
可见长人参的地方不同,养出的人参肯定也有差别,系统那个时代的地方,水土自然与他们的不同。
这个不同会不会让人参看起来有很大差距?
就跟之前买面粉的掌柜一样,药铺管事仔细看了许久。
人参多有假,截下一段人参,与其他药材粘合在一起,以假乱真的常见,管事不敢怠慢,一点点地查看,看了许久,并不见造假的切口,然后又去看根须,三十年的老参,根须都是慢慢长出来的,这参上面的根须只要不是续接上去的,就算是上等。
过了好半晌,管事终于直起腰来,这参的个头,比他收过的上党人参都要大些,头部的突起的茎痕及芽是明显的“狮子盘头”。
这是好参。
可他总觉得,这颗人参哪里有些不同。
会不会这小姑娘隐瞒了些什么?
隐瞒了什么呢?
假的?
不是。
出自上党,但是长参的地方很特别?
不能确定。
要知道人参长在不同的地方,模样也不甚相同,用药的时候,都要看清楚人参出自哪里。
这是上党参没错,与寻常地方的人参不一样,参味儿也很重,而且存放的特别好,看不出什么毛病。
管事劝慰自己,他的眼睛不会出错,之所以会觉得奇怪,那是因为平日太过小心的缘故,总觉得似这小姑娘那般的人家,拿不出上等的人参。
管事将人参放好,生怕碰断一根参须,这姑娘来自河东路,也是上党旧地,这人参应该是他们家大人采来的。
管事看着赵洛泱道:“你们搬迁之前,为何没有将人参卖了做盘缠?这一路上难免磕磕碰碰,会伤了药材的品相。”
“那我家的人参有伤到吗?”赵洛泱开口问。
管事哑口无言,还真的没有,也不知道这一家人到底是如何保存的,难不成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捧着?
赵洛泱接着道:“上党的人参,在河东路自是卖不到高价的,若是能带着走到洮州,那就不一样了。洮州那边这样的人参必然不常见,价钱自然也就高了。”
“我们家原本指望着,到了洮州之后,用这些人参置办些物什,谁知道半路上遇到山匪,东西都丢了,只能将这些卖了,否则可能都走不到洮州。”
时玖听着赵洛泱扯谎,明明顺口编造的话,却句句都那么有理,让人挑不出错来。
药铺管事最后一丝顾虑也消了,但价钱……
就算是上好的人参,二十二贯也太贵了,但少一些,这些孩子恐怕不会卖。原本用保胎药换会更加便宜,哪知这些孩子以为保胎药很贵,自家用不起,非要折成银子,去别的药铺买保胎药。
管事心中苦笑,他也算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意了,以为这些孩子很好骗,哪知他们一根筋起来,会这样难缠。
偏偏这些人又不能强买,这些人是押送山匪来衙署的,他动用手段的话,定会被衙署盯上。
平日里他虽能跟衙署说得上话,却也不能做得太招摇。
“十八贯,”管事道,“加上三付保胎药,如何?”
管事做最后的挣扎。
赵洛泱摇头:“我不要你家药铺的保胎药。”
“你这姑娘,”伙计忍不住开口,“你可知道,城中达官显贵都来我家抓保胎药,管事能给你,那是看你们不容易。”
赵洛泱诚恳地道:“达官显贵吃的,我们吃不起。”
伙计道:“不用你们花许多银钱,你怎么还不明白?”
“我不要保胎药,人参能卖二十二贯,要保胎药,人参只能卖十八贯,这可差了四贯银钱,四贯银钱能卖许多米粮,”赵洛泱道,“若是人参算二十二贯,再送我七付保胎药,那药我们就用得。”
赵洛泱说完去看管事:“大管事,您说说,二十二贯再给七付保胎药,行吗?”
就算这药铺两贯一付的保胎药是好的,给到她的时候,谁知道会用什么药材?那不都是药铺说了算?所以别说一贯多一付药,就算白给她,她也不敢给三婶吃。
伙计登时脸红耳赤,他什么时候这样说了?这小姑娘年纪不大,一张嘴却厉害得紧,一开口价格就涨一些,人参从十贯涨到二十二贯,现在还要搭七付保胎药。
管事显然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一时也没有接话。
赵洛泱道:“不要的话,也不用为难,做买卖就是要大家都愿意才行。”
她还是很善解人意的。
赵洛泱伸手就要将手里的白术收起来:“下次有机会,我再将药材卖给您。”
药铺管事还没来得及看白术,小姑娘却就要带着弟弟们走了,他不禁皱起眉头埋怨地看向伙计:“多嘴。”坏他的事。
伙计被训斥,不敢再说话。
管事上前几步阻拦道:“人参我看完了,让我再看看白术,你放心,定会给你个好价钱。”
“你买白术的话,我得先问一句,”赵洛泱道,“你也要向韩郎中那样买吗?”
管事不知道韩玮是怎么买,他刚想要问清楚,就听到小姑娘继续道:“我有多少你收多少?”
原来是这个买法?
管事点点头:“是,有多少我就能收多少,想韩玮那样向你买,但一斤白术多加五百文钱。”
赵洛泱道:“本来我是不想卖的,但听说白术能治时疫,我们卖药材也是想要帮上忙。”
伙计忍不住低头翻白眼,明明卖的那么贵,却说要帮忙。
管事笑道:“说的没错,眼下我们药铺缺的不是银钱,而是药材,多了白术将来就能救更多的人。”
赵洛泱拿定主意:“您先让人来称药材,然后……先将卖人参的二十二贯给我,人参钱货两讫,我们再来算白术的。”
管事微微皱眉,他刚刚还了十八贯的价钱,就算小姑娘不答应,他也要还个二十贯,怎么就这样定了?
小姑娘一副一文都不能少的模样,还是让管事有些警惕,这般年纪,家中贫寒的孩子,居然有这样的心性?就不怕生意做不成?若是不卖他,卖给韩玮要少许多银钱。
她就不害怕,也不在意吗?
管事握着手中上好的白术,这白术是真的好,他不能就这样给了韩玮。
“好吧,”管事道,“我先将药材称好,再给你算银钱。”
“要一样一样算,”赵洛泱道,“我筹算不好,会算不明白。”
管事又笑,算不明白?他可是觉得,这小姑娘比谁都清楚。
管事吩咐伙计:“去柜上寻焦师傅,让他来称。”
赵元让心里默默地算着银钱,跟阿姐出来走一遭,真的很长见识,之前卖面粉是几十文、几十文的卖,现在卖药材就成了几十贯……
这变化也太大,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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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翻脸
赵元让有些恍惚,祖父和大伯真的将家中银钱都拿走了?而不是给他们留下了一笔银钱?
赵元让和赵元吉对视一眼,俩人强装镇定,他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能给阿姐丢脸。
“管事,”焦师傅上前道,“人参不足一斤,短了一两。”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淡淡地道:“系统财富区兑换的物品,都是按这里的算法称重,绝不会少半点,这是药铺的人动了手脚。”
赵洛泱自然相信系统:“我兑换的面粉都没问题,掺了那么多趟,卖出去的刚好就是三十斤,可见不会有错。”
“之前还兑换出一斤白术,卖给韩郎中的时候,韩郎中亲自称了,正好一斤重,到他这里就短了一两。”
广仁堂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在系统面前无所遁形。
时玖道:“他们药铺用这样的手段不知道骗了多少人。”
赵洛泱道:“那今日就得看看,到底谁能骗的了谁。”
焦师傅说完话,管事就看向那赵家姑娘,赵家姑娘一怔,然后整个人慌张起来:“我们出来的时候在城中药铺子称过的,一斤多呢,怎么可能还短一两?大管事,我真的没骗你,若是骗你了,这人参我送给你,一文不取。”
“别急,别急,”管事安抚赵洛泱,“可能走的时候,这药材没有晾的太干,一路奔波难免会有损耗。”
赵洛泱望着那些人参:“那我拿回去问问奶和爹再说。”
小姑娘眼圈发红,好像要哭出来了似的。
管事道:“你这样一折腾,哪有时间再来卖药材?”
说完这话,管事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关切、怜悯的神情,看向赵洛泱的筐篓:“你带来的白术有多少?”
赵洛泱道:“十……十斤多。”
管事叹口气:“白术或许也没那么多了,不过……看在你们也不容易的份儿上,白术短上一两、二两我也不扣你的银钱,不过这人参我不能给你二十二两,只能给你二十一两。”
“大管事,”赵洛泱抬起眼睛,“您不会骗我们吧?”
管事一笑:“谭某在这里多年,从来不曾骗过任何人,即便你将药材卖给了我,觉得哪里不对,随时都能找上门。”
伙计也跟着道:“广仁堂可是几十年的老药铺,冲着这牌匾,你就可以安心,我们总不能自砸招牌。”
赵洛泱垂头思量了许久道:“那若是你们骗了我,便要给我银钱补偿,至少……”
赵洛泱伸出手指:“赔我四贯钱。”
这些都是外地人,一会儿就要离开这里,还能回来与他计较少的一两人参不成?管事笑着点点头:“好。”
等到人参入了库,跟他要,他也不会拿出来。
管事吩咐人去取银钱。
“我们不要银子,”赵洛泱道,“我们要铜钱,一会儿家里有人来帮忙背走。”
管事又点头。看来这小姑娘的家人也来了城中,不知这小姑娘的家人到底如何思量的,小姑娘拿着如此贵重的药材,他们也能安心?
管事看向赵洛泱:“现在该称这些白术了。”
赵洛泱抱着筐篓不松手,一直等到广仁堂的伙计们拿来了二十一贯银钱,这才看向赵元让和赵元吉。
赵洛泱道:“你们去数数银钱够不够。”
赵元让点头,他不敢说话,怕一开口就是颤音。
二十一贯。天呐,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多的铜钱,奶知道之后,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赵元让趁着别人不注意,伸手捏了一把大腿。
真疼。
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
片刻之后,赵元吉也跟了过来。
两个人看着箱子里的铜钱,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们在哪里?准备要干啥?
“让哥儿。”
赵洛泱又喊了一声,赵元让才恍然惊醒,一把拉住了身边的赵元吉,然后说了一个字:“数。”
赵元让发现跟在阿姐身边,说的越少越好。
两个人来来回回数了两遍,才能确定这是二十一贯。
等赵元让和赵元吉将箱子抬到她身边,赵洛泱也松开手,让伙计将白术拿走去称。
十斤上好的白术。
就连来称药的焦师傅都看直了眼,管事这是做了一笔大生意,怪不得花那么高的价钱收那些人参。
赵洛泱在脑海中问时玖:“咱们到这里多久了?”
时玖道:“快半个时辰了。”
差不多了!宋太爷那边应该已经照他们商量的行事了。
背篓里的白术都称完了,在焦师傅的掌控下,十斤短了三两。
管事叹了口气:“虽然不足十斤,但照之前说好的,我给你十斤的银钱,一共是二十五贯。”
二十五贯啊,赵洛泱心中感叹,如果将白术就这么卖了,直接就能买头驴了,哪里还用跟别家凑钱?
时玖看不到赵洛泱的表情,却能猜中她的心思:“后悔了?”
“嗯,”赵洛泱道,“不过人参也赚了不少。”
她这种看得见吃不着,心里惦念的感觉,从某种意义上,让时玖愉快了不少。自从成为她的系统之后,都是被她扣生命值,一切都被她主导。
如今总算看着她身不由己。
即便拥有系统,还是不能为所欲为。
伙计又抬来一箱子银钱,赵洛泱还是让两个弟弟去数。
“眼不见,心不烦,”赵洛泱向时玖道,“我看不到,反正也不是我的。”这样就不会心疼了。
时玖道:“所以你让两个弟弟前去?”赵元让和赵元吉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银钱没了,心里该是什么滋味儿?
“他们是男子,”赵洛泱道,“也该多经历一些,将来也好担得起重任。”
“挺好。”时玖不由地称赞赵洛泱。
“什么?”
“你这样想很好,”时玖道,“有句话说,死道友不死贫道。”
赵洛泱不禁觉得好笑,难得时玖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生命值+2】
时玖望着一闪而逝的提示,这样就加了生命值?
他做了些什么?
时玖微微思量,想不出个究竟,却记得提醒赵洛泱:“先对付那管事。”
赵洛泱回过神来,赵元让和赵元吉还没将银钱数清楚,赵洛泱突然从怀里拿出纸笺。
“卖药之前,大管事需得与我签好这个,”赵洛泱道,“我还要拿去衙署,交给丁大人。”
管事没想过还有这一节,登时有些纳闷:“什么?”
“我请衙门里的大人帮忙写的,”赵洛泱道,“上面写了清楚,您买了我这些白术之后,卖出去的时候,一两不得超过八十文。”
管事似是没听明白,怔愣地望着赵洛泱。这话是从何而来?
赵洛泱道:“我卖韩郎中就是这样,您不是说了,照韩郎中的法子买我的白术吗?”
两贯五百文一斤买的白术,卖的时候一两不得超过八十文,那不是赔钱的买卖吗?他怎么可能做赔钱的买卖。
大管事立即板起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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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剧情连贯性,直接将两章一起更了。
大家晚上就不要等了哈。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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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救命 感谢蝶豆花盟主
管事一言不发,伙计们也都用不善的目光盯着赵洛泱姐弟三人,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变了。
“元让、元吉,过来。”赵洛泱喊了一声,两个弟弟不再理会那些银钱,快步走回了阿姐身边。
这是在药铺的后堂,别人的地方,姐弟三人想要走出去,也得看药铺里的人肯不肯答应。
管事看着赵洛泱:“这纸笺我不用看,你与韩玮如何说我也不会管。我买白术,就是一斤两贯五百文,你数好银钱,就回去寻家里大人吧!”
说完话管事挥挥手,方才与这小姑娘好好商量,是看在衙署的颜面上,不等于他就会让这小姑娘牵着鼻子走。
时玖通过赵洛泱看那管事,管事这般威吓,俨然是将赵洛泱当成了不懂事的孩子。
却不知道赵洛泱是有备而来。
管事刚要离开,那身形单薄的小姑娘抬起头,用清亮的眼睛盯着他,脸上哪里有什么惧意:“我家里大人说了,白术要这样卖,大管事不签,我就只能不卖了,你们将药材还给我,银钱我也不会拿。”
管事皱起眉头,方才这小姑娘还因为人参短了一两不知所措,现在却强硬起来。
管事没有说话,而是看一眼焦师傅,焦师傅收到示意,立即带着伙计一起收拾药材,准备将白术抬回库中。
管事淡淡地道:“小孩子不懂事,我也不怪你,我前面还有事,你们早点离开吧!”说完径直向药铺前堂走去。
管事是真没料到还有这样的关节。这事说大不大,不过就是一笔买卖,只要达成共识,也就过去了。他将药材收了,银钱给了,就算做成了生意,他给的银钱又不假,小姑娘家中大人找上门,他也可以说白术已经卖了。
赵洛泱皱起眉头:“我没收你们的银钱,药材也不能给你们。”
阿姐话音落下,赵元让和赵元吉立即上前阻拦伙计,这是阿姐早就与他们说好的。赵元让之前听说四叔和阿姐差点被山匪所害,那时候就后悔自己没能拦住阿姐。
眼下又有人要对付他们姐弟,他不能让这些人欺负了阿姐。
赵元让和赵元吉两个虽然年纪小,用力扑过去,也让两个伙计脚下趔趄。
看起来柔弱的赵洛泱,趁机上前,伸手就去抢筐篓。
药铺里的人没想到姐弟三个会先动手,一时被打的措手不及,竟然将赵洛泱将筐篓牢牢地抱在了怀中。
拿到了药材,赵洛泱撒腿就往外跑去。
“愣着做什么,拦住她。”
管事一声吩咐,伙计立即向赵洛泱肩膀上抓去。
时玖皱起眉头,心里生出几分怒气,这样不管不顾地向一个姑娘下手,这样的人与山匪何异?
可气的是,他被困在系统中……
不过,他与赵洛泱事先有所准备。
山匪是第一次,这是第二次。
时玖淡淡地道:“先解决左边的人。”
时玖的声音传来,赵洛泱抬起手,她虽然慢了一步,被人握住了左肩,但那伙计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到手背上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嘶。”
伙计下意识地将手收了回去,手背上一道深深的血痕。
赵洛泱手一拨,将戒指上弹出的刀片按了回去。49元兑换的戒指刀,很好用。
“右脚。”脑海之中,时玖再次开口。
赵洛泱听到这话,右脚立即后挪,用足了力气狠狠地踩在伙计的脚背上,伙计疼痛之中身体不稳,刚想要将赵洛泱推开,就被冲上来的赵元让撞了个正着。
赶过来的赵元让,一头撞在那伙计的胯上。
伙计痛呼一声,捂住胯部弯下腰,一连向后退了几步,与迎上来的自己人撞作一团。
药铺后堂一片混乱,声音传去了前堂。
药铺管事面色登时变得铁青,事情在往不好的方向发展,眼看就要遏制不住了。
“快走。”
赵洛泱抱紧了筐篓,眼见就要冲出屋子,却被人牢牢挡住去路。
赵洛泱抬起头,是那买药的管事。
此时的管事神情看起来有些扭曲,明明怒气冲头,却还想要说服赵洛泱。他一步步上前,他小看了这姑娘。
小姑娘不但伶牙俐齿,而且还敢动手。
他好像明白了,为何她家里人,敢让她来卖药材。
事情不宜继续闹大,他得设法将药材拿到手,哪怕说几句软话,哄骗这小姑娘。
管事道:“有什么话,慢慢说,不用这样。”
管事没想立即安抚住赵洛泱,不过让他意外的是,赵洛泱听到这话,略微有些失神。
赵洛泱僵立了一瞬。
因为她听到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
【魅力值+1】
等等!
赵洛泱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突然她的魅力值会有增长?虽然并不多,但是在这样的时候委实有些可疑。
并且魅力值不是连续暴涨的情况下,系统给了提示,显然不同寻常。
脑海中的时玖显然也没料到,在赵洛泱还没有开口之前,就熟练地打开了魅力值记录。
查看过之后,时玖道:“魅力值来源于广仁堂药铺管事。”
赵洛泱道:“眼前这个人?”
时玖应声:“现在看来,应该没错。”
他身上怎么还能赚到魅力值?管事自然不会感激她,难道曾真心夸赞她?夸赞她什么?
她的人参好?她会做买卖?
赵洛泱有些拿不准了,难道在杀了山匪之后,她又找到了魅力值另一个获取方法?
也许只要有人觉得她格外出众,系统就会认可,不管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管是对她感谢还是怨恨。
她理解的对吗?
赵洛泱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许多许多机会,比如她可以在山匪没有咽气之前,她可以说些狠话,让山匪动怒一下……
“前堂有声音。”
时玖提醒了一句,赵洛泱立即回过神。
药铺前堂隐约传来动静。
“我那徒弟哪里去了?”
那是……宋太爷的声音。
宋太爷来到了药铺?不是说好了,宋太爷请个衙差前来就行,怎么亲自到了场。
难不成太爷不甘寂寞,特意跑过来看戏?
在药铺管事还没弄清楚情形的时候,赵洛泱扬起脸大喊:“救命。阿爷,我在这里,他们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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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涨没涨
“阿爷,阿爷……救我……”
赵洛泱尖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就像是一根长针,直往他脑子里钻,药铺掌柜皱起眉头。
小姑娘牙尖嘴利,还有一副好嗓子。
管事片刻失神后,立即吩咐伙计:“快,将去前堂的门关起来。”
要出事。
眼下的情形不能让旁人看到,否则他可就说不清楚了。
管事虽然反应迅速,却还是晚了一步。
还没来得及将门合上,被一只手猛地推开,紧接着一个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起开。”
伙计还想要阻拦,感觉到一股大力,人已经踉踉跄跄被推到一旁。
“丁叔,丁叔……”
丁衙差目光一扫,看到了弓着身子,护着筐篓的赵家姑娘。
赵家姑娘眼圈发红,脸上满是见到他的欣喜和恐惧:“丁叔,你来了……我还以为,我们出不去了。”
丁衙差听宋太爷说,赵洛泱带着两个弟弟去药铺,左等右等不见几个孩子,宋太爷有些着急,就让他跟着前去济民堂,谁知道济民堂的韩郎中就没瞧见姐弟三人。
人不能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还是韩郎中想起来,赵洛泱前去卖药的时候,广仁堂的伙计在后面鬼鬼祟祟地跟着。
听说了这件事,几个人没有耽搁,径直就来了广仁堂。
到了广仁堂药铺前堂,宋太爷向人打听,管事和伙计都说没看到姐弟三人,他正准备上前盘问,就听到后堂传来不小的声响。
宋太爷心中疑惑,抓住一个伙计问:“我徒弟哪里去了。”
这话音刚落,就听到了后堂传出赵家姑娘的喊叫。
丁衙差也不管旁人,径直闯到了后堂。
“你们想做什么?”丁衙差一双眼睛瞪圆了如同铜铃,脸庞的胡须仿佛都根根竖立,就这样盯着药铺管事。
管事哪里会想到衙差闯进来,他心中一凛,很快稳住心神:“衙差大人,可能这里有误会。”
管事认识丁衙差,衙署里面最难缠的就是他,有两次买药的村民来找药铺的麻烦,就是丁衙差来办的事,药铺因此还赔了银钱。
丁衙差也不理会管事,大步走到赵洛泱身边:“赵家侄女儿,你们有没有事?”
时玖冷不防看到丁衙差的目光,里面满是关切和爱护,让他心里不禁一缩,委实有些不太适应。
时玖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看过,那感觉当真是奇怪得很,自己一下子变得无比弱小,随时随地都要躲在旁人羽翼之下。
这是赵洛泱,不是他……
时玖将自己从古怪的情绪中拉扯出来,所以在别人眼中,赵洛泱到底有多可怜?他若是不知内情,见到她这样也会帮她吗?
“丁叔,”赵洛泱立即将抱着的筐篓往丁衙差怀里送,“他们要抢我们给病患准备的白术,他们本来答应,会跟韩郎中一样,将白术低价拿给病患用,可……却不肯与我们签文书,我们不肯卖了,他们就来抢。”
“我阿弟,阿弟他们都被药铺的伙计打了……”赵洛泱向赵元让和赵元吉看去。
赵元让本来要往前走,听得这话,脚下一软,在众人还没注意到他的情形下,“摔倒”在地上。
赵元吉站在那里,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看起来像是被吓傻了,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摔晚了,现在站着不是,坐下也不是,所以只能这样硬挺着。
赵元吉暗暗下决心,下次他得早点动作。
管事听到赵洛泱说“他们要抢我们给病患准备的白术……”时,一口气就梗在心窝。
更别提后面还有什么“将白术低价拿给病患用”这样的话。
如果他跟衙署说,他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衙署的人会不会相信?他们没动手之前,或许还能说清楚,现在这样的场景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会相信那小姑娘。
而丁衙差抱着筐篓感慨万千,赵家侄女多相信他啊,之前死死护着的东西,就这样交给了他,光凭这一点,他也得为赵家侄女儿做主。
“谭正,早知道你唯利是图,没想到你会如此不择手段……治疗时疫的药材都要抢,还向三个孩子动手。”
韩郎中扶着宋太爷走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形,韩郎中怒火中烧,他知晓广仁堂不怀好意,但赵家姑娘说,这次拿了药材会有家中长辈跟着,他也就放下心。万万没料到,广仁堂竟敢明目张胆地抢夺。
这些年广仁堂赚了不少黑心钱,也惹过几次官司,不但一点不见收敛,还愈发的猖狂了。
广仁堂管事谭正,面色阴沉:“我并不知晓买这些白术,还有这样的规矩。”
“你的意思,是我的徒儿在诬陷你?”宋太爷向前走两步,“那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要从他们手里抢走药材吗?”
“还有,你们没向这几个孩子动手?除了不肯卖给你药材之外,这几个孩子做了什么,才招来这样的祸事?你若是都能说清楚,我便信了你的话。”
谭正张开嘴,他阻拦姐弟三人的确是为了抢夺药材,但……起因是这姐弟没说明白白术之事。
赵洛泱看向丁衙差:“丁叔,我原本是与韩郎中说好了,要将白术卖给他,谁知道半路被这些人拦下。我本来不想卖的……也是因为他们收人参时给了高价,我才动了心。
我想人参若是能多卖些银钱,也好多筹办些盘缠,可是……那是人参啊,我没有想将白术卖高价的打算,所以我才跟管事说,一定要先签了文书,我才卖白术,丁叔你问问他,我有没有说文书的事?他哪里会不知晓?”
丁衙差一直盯着谭正,在赵洛泱提及文书时,谭正表面平静,目光却略微躲闪,显然对此事一清二楚。
丁衙差冷冷地道:“谭正,你还不肯承认?”
谭正眉头紧锁,思量着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不成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
谭正道:“这姑娘要将白术卖给我们,也是因为我们给的价钱高。”
韩郎中道:“我说要给赵家姑娘一斤一贯钱,赵家姑娘都不肯要,只卖给我一斤八百文,就因为白术能治时疫,你说因为价钱高卖给你?这话从何说起?谁又会相信?”
“等等,”谭正打断韩郎中,“卖给你一斤八百文?她明明说一斤两贯。”
说到这里,谭正目光中一闪厉色,他果然是被算计了。
韩郎中道:“那是怕你听说他们卖的便宜,上前来纠缠。”
“不对,”谭正摇头,“她是在算计我,想要从我手中多拿银钱。”
“荒唐,”韩郎中冷笑道,“照你说的,如果她想卖高价,早就该拿着银钱走了,岂会反悔不肯卖你?明明是你见财起意。”
不对。
不对,谭正脑子里一片混乱,肯定不是这样,这里面有蹊跷,思量到这里,谭正下意识地向赵洛泱看去,却看赵洛泱目光躲闪,一副心虚的模样,显然不敢与他对视。
“人参有问题,”谭正脑子突然清明起来,他看向焦师傅,“去将人参拿来,那些人参有问题,人参是假的。”
宋太爷立即看向赵洛泱,小狐狸真的卖人参了,那些药材他都没见过,不知道真假,万一真的有假,小狐狸可是要跌跟头了。
“我的人参是真的,”赵洛泱抿了抿嘴唇,“是宋太爷给我的上党人参,绝不会有假,若是有假……我就将所有银钱都还给你,可若是真的……你就要向我赔礼。”
赵洛泱这副模样落在谭正眼中,就是在勉强支撑,果然有问题,他发现了关键之处。
焦师傅匆匆忙忙将人参拿过来。
丁衙差生怕被掉包,向赵洛泱招手:“赵家侄女儿,你来看看,是不是你的人参?”
赵洛泱走过去仔细查看。
脑海中的时玖也帮忙一起辨别。
时玖道:“是,就是那些人参没错。”
赵洛泱点点头:“是,是我拿来的,他们称的,差一两不到一斤的上党人参。”
谭正脸色一变,他竟然忘了,这是足有一斤的人参,如果换旁人来查,一定会被发现,他们在称的时候做了手脚。
旁边的焦师傅也恍然想起这一茬,手不禁跟着发颤。
“时玖,”赵洛泱忍不住在脑海中道,“看看我的魅力值涨没涨?”
谭正这个大管事应该在称赞她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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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鱼塘
谭正在广仁堂做管事八年了,他经手的买卖数不清,不说每一笔都赚钱,也差不多就是如此。
整个药铺有三个管事,哪个都及不上他。
可是这一次,他好像栽了。
他被算计了。
谁还没有跌跟头的时候,可是这次面对的是一个小姑娘,而且直到现在谭正都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哪栽的。
是从这姑娘第一次来药铺的时候,他就被盯上了?
还是他拦下这姑娘,要花两贯五百钱买她的白术开始?
这姑娘到底是用假人参骗他,还是让他认为是假人参?这样就能让他亲手将缺斤短两的事揭出来。
他是个聪明人,可现在也被自己种种思量彻底绕晕。
他一时觉得,从一开始这姑娘就布下了陷阱,来骗他的银钱。
一时又觉得一切可能都是巧合。
没有人能这么聪明,一举一动都是有意图的,他不相信。
就像韩玮说的那样,这姑娘真是贪钱的话,为何不肯将白术留下,拿走二十五贯银钱?
谭正头痛欲裂,一个人她不能又骗钱,又不贪财,这不符合常理。
就在谭正恍神的时候,丁衙差安排人去城中寻三个郎中前来,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好查看一下这人参。
“还要让人带着杆秤,”赵洛泱提醒丁衙差,“我们这人参从前在药铺中称过,一斤有余,来到这里,大管事却说短了一两,我之前以为大管事是好人,就那样信了,现在却有些拿不准了。”
谭正攥紧了手,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了,他骤然转头去看赵洛泱,小姑娘也正在瞧他,大大的眼睛通亮,从中看不出半点端倪。
只不过就在他们对视片刻之后,她似是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角,圆圆的酒窝隐约浮动出来。
谭正登时浑身汗毛竖起,他想要大声喊叫:她都知道。
她都知道,从开始就清清楚楚,知道他会如何收药材,也清楚最后要闹到什么地步,在他说人参短了一两时,她故意没有拆穿,就是要等衙门的人前来,这样就有人见证这一切。
这小姑娘居心叵测,可即便他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
眨眼之间,那小姑娘的笑容消失了,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他的妄想。
谭正一颗心不停地慌跳,他现在几乎能确定人参没有问题,或者说不会有人查出问题。
可能从一开始他的算计就被看穿了。
谭正忽然想起师父劝诫他的话:“要诚诚恳恳,本本分分做事,不要动歪心思,尤其我们做的是药材买卖,面对的可是一条条性命。”
“歪心思动的太多了,早晚会被聪慧的人看穿,栽在他们手中。”
是这样的吗?
赵洛泱不是故意要露出笑容,只因为她迟迟没有收到魅力值,她也想试探一下,她的猜测到底对不对。
这种挑衅的笑容着实不太对,可她又害怕大管事想不明白,凭白吞了她的魅力值。
她自己的东西,她得要回来对不对?
所以,她得让他知道,这一切不是巧合,而是她故意算计他。
现在他应该能想明白了。
时玖一直打开着魅力值页面。
所以赵洛泱很快看到了魅力值的闪烁。
【魅力值+2】
【魅力值+2】
【魅力值+2】
【魅力值+2】
……
魅力值居然闪烁了足足十次,加起来一共20点魅力值。
赵洛泱欢喜,大管事很大方啊!
魅力值:98点。
赚回了买药材书籍的钱,不过才比之前多了1点。
仔细想想,赵洛泱不太满意,大管事果然是奸商,还是有点小气。
不知道大管事身上能不能再压榨出来一些魅力值,毕竟这些年他依靠坑蒙拐骗赚了不少昧心钱,她也算是替天行道。
一切即将有眉目。赵洛泱也就不着急了,忙去搬了杌子,去搀扶宋太爷坐下。
“韩先生对不住,”赵洛泱与韩郎中说起话来,“他们说要高价买药材,人参给我二十一贯钱一斤、白术给我两贯五百钱一斤,但白术他们卖的时候绝不会高于一两八十文,我初来乍到,也不清楚这里的做法,还以为他们是好人,于是就心动了。”
谭正耳朵又不聋,赵洛泱说的话他全都能听到,不禁觉得胸口炙闷,几乎喘息不得。
那姑娘又在说假话,几乎没有一句是真的。
【魅力值+2】
赵洛泱心中欢喜,看来谭正大管事比宋阿爷还好劝些,她才说了一句话,就主动给了2点魅力值。
她就当大管事很喜欢听她讲话了,那她就多讲讲。
赵洛泱接着道:“我也没有要多拿银钱的意思,买了白术之后,我就收一斤八百文钱,剩下的都给韩郎中,韩郎中用这个银钱抓些药,舍给那些买不起药的病患。”
【魅力值+2】
【魅力值+2】
【魅力值+2】
……
让赵洛泱没想到的是,她这话说完,魅力值一下子涨了14点。
时玖道:“14点魅力值,谭管事6点,韩郎中4点,丁衙差4点。韩郎中和丁衙差应该是真心夸赞你,至于谭正的魅力值来源,你应当能想到。”
赵洛泱有些感触道:“果然怨恨比赞赏要来得容易些。”
她这话里,好像还有点自傲,被人恨出了魅力值,很值得高兴吗?时玖道:“那也要看伤害有多大。”从谭正给涨了27点魅力值来说,现在谭正应该已经怒火冲头,如果没有外人在这里,谭正想要掐死赵洛泱的心都有了。
赵洛泱道:“看来以后要对提供这种魅力值的人,多加防备。”
一旦魅力值太多,就得找个机会先下手,不能因为魅力值一直养着,容易伤及自己,这个度还要把握好。
“时玖,”赵洛泱道,“你确定这个系统是来帮我的吗?我怎么觉得它不怀好意,引着我四处树敌。”
时玖道:“系统库中,都没有关于这种获得魅力值的方法,是你偶然触发的。”
能涨魅力值自然是好事,管它是怎么来的。赵洛泱笑道:“等完成任务之后,可以将这个法子写入系统之中,如果系统以后还寻宿主,也算给宿主多指一条路。”
时玖道:“喜欢这个法子的人应当不多。”
“为何不喜欢?”赵洛泱有些纳闷,“你喜欢一个人,也未必没事就想起来感激一下,但怨恨一个人,就不一样,可能会动辄就会想起来,心里骂一通。”
“喜欢一个人很难,但恨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怨恨更加事半功倍。不过可惜的是,好像得我面对这个人,离这个人不太远的时候,系统才能计算魅力值,否则就能放长线钓大鱼,魅力值没事就能涨一涨。”
“就像是你在家,挖了个鱼塘,养了很多鱼,有空喂喂鱼食,不知不觉那些鱼就长大了,还会收获很多小鱼。”
时玖看着赵洛泱:“那你何时挖鱼塘?”
赵洛泱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将所有的怨恨她的人都关起来,缺魅力值了就过去转转?好像不太好实现,但人总要时刻怀抱希望。
时玖道:“之前你说,要在山匪身上赚财富值,那会儿也是随便说说吧?”
她的随便说说,也许哪天就会成真。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衙署的人带了三个人进门。
三人都是左近药铺的管事。
丁衙差指了指桌子上放着的人参:“你们去仔细看看,这些人参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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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不放过
药铺管事们不敢怠慢,应了一声,立即围上前去查看人参。
就在这时又有脚步声响起,谭正抬起头就看到了县尉走了进来。
从前谭正就听说过丁衙差与高县尉交好,两个人经常在一起吃酒,果然丁衙差让人请了高县尉。
若说衙差他们还能对付一下,县尉大人到了,所有人只能俯首听命。
众人上前向县尉行礼。
县尉亲手将宋太爷搀扶住:“太爷不必如此。”
说完又去安抚赵洛泱姐弟:“没事就好,发生了什么冤屈,只管向我说,衙署为你们做主。”
赵洛泱道:“多谢县尉大人。”
“大人。”丁衙差上前将事情向高县尉禀告一番,谭正抢夺药材,欺压三个孩子,皆是他们所见。
说完这些,丁衙差看向赵洛泱:“赵家姑娘卖药之前,请衙署文吏帮忙写了书契,大人您看看。”
书契的事,丁衙差事先不知晓,但高县尉一看那字迹,就知道错不了,正是自家书隶所写。
证据皆在,在丁衙差看来已经很清楚了。
他在脑海中勾勒出完整的经过。
赵家姐弟带着药材来药铺询价时,谭正就起了坏心思,想要坑骗赵家姐弟手中的药材,于是让伙计暗中盯着赵家姐弟,等到赵家姐弟取了药材,从衙署里面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前去阻拦。
广仁堂众人,连哄带骗将赵家姐弟带来药铺后堂,他们买了人参之后,还想骗白术,不料赵家姑娘准备了书契,谭管事自然不会留下笔墨证据,赵家姑娘见状就要带着白术离开,于是谭管事吩咐伙计动手抢夺赵家姑娘的药材。
丁衙差为赵家兄妹捏了一把汗,多亏他们及时赶到,否则这三个孩子定会吃亏。
这么好的孩子,还是他刚认下的侄女,差点就在他眼皮底下被人骗了。
他一定得替赵家姐弟出一口恶气。
丁衙差道:“我们赶过来的时候,赵家姑娘正抱着那筐篓,剩下两个孩子都被伙计推倒在地。”
赵元吉听到这话,不禁面皮一紧,低下头来。他错了,是他扯了大家的后腿,如果不是他,丁衙差就不用撒谎了。
谭正诧异地望着丁衙差,这丁衙差话语中明显有所偏袒,赵家人到底给了多少贿赂,让丁衙差才这样替他们说话?
谭正开口道:“县尉大人,事实并非如此。”
丁衙差乜了一眼谭正:“虽然我们都亲眼所见,但这厮就是不肯承认,反说赵家姑娘卖给他的人参是假的,我只能让人请了几家药铺的管事前来辨别药材。”
县尉的目光径直落在那些被丁衙差请来的管事身上。
管事们一直围着桌子上的人参,他们先是各自分别去看,然后又凑在一起商议,对着人参指指点点。
县尉一直沉默着,谭正试探地向前走了一步,他想靠近县尉去说话,谁知县尉手一伸,让谭正止步,显然不愿意与谭正交谈。
县尉道:“等验完人参再说。”
如果人参是假的,谭正自然不着急,就怕人参是真的,到时候他更无法说清楚了。谭正想的明白,可显然县尉不给他机会。
过了好半晌,药铺管事才上前向县尉禀告道:“我等仔细看了,都觉得这是上党的人参,大约有三十多年以上,若大人还不放心,可以请更多人来查看。”
丁衙差听得这话,眼底立即泛起了笑容,他就说这人参差不了。赵家侄女儿为了救人差点搭上一条性命,怎么可能拿假药坑害别人?其实他早就想好了,就算人参是假的,他也得问赵家侄女这人参的来历,说不得她也是被人骗了。
丁衙差吩咐管事:“你们再去称称看,这些人参有多少。”
三个人分别拿出自己的杆秤,逐个儿去称,这次比方才快了许多。
称好之后,三人之中,再次推出一个人来回话:“这些上党人参,整整有一斤。”
丁衙差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不过扫向谭正的时候,目光锐利如刀。
高县尉问道:“称准了?”
管事回话:“称准了。”
丁衙差道:“之前谭管事称这些人参,却说短一两,不足一斤。”
高县尉这才转头去看谭正:“谭管事,你来说说,为何大家都称一斤,而你们称的时候却说短了一两?”
谭正不说话,一步错,步步错,他总不能质疑其他药铺的人看走了眼,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那人参是否真的有问题。
谭正额头上满是冷汗:“也许是我们称错了。”
“称错了?”丁衙差冷声道,“你们偌大的药铺连个药材都能称错?那可是一斤二十二贯的上等人参。”
谭正无话可说。
“谁称的人参,站出来。”高县尉说着目光从药铺伙计等人脸上掠过。
站在人群中的焦师傅下意识地向后躲了躲。
“你,”丁衙差与高县尉总在一处办差,早就有了默契,立即指向焦师傅,“就是你,过来。”
焦师傅抬起头,脸上满是慌张的神情:“大……大人……小人……小人都是听管事的吩咐行事。”
谭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高县尉道:“大人,我是看这几棵人参晾晒的火候不够,怕买到手中之后会短称,于是少算了些,各种行当,都有自己的一些手段,我给的人参价钱不低,也不算是故意欺瞒。”
“这还不算欺瞒?”高县尉声音中带了几分威势,“一斤的人参,你们短了一两,现在被揭穿,却还不承认有错,可见平日里没少做这种勾当。”
高县尉说完看向丁衙差:“去唤衙门中的文吏前来,要彻查药铺的账目。”
高县尉这样一说,谭管事的脸色彻底变了。
“大人,这是怎么了?”
躲在旁边的掌柜本不想出面,听说要查整个药铺的账目,慌忙现身。那个药铺没有秘密?多多少少账目都会有问题,不能因为一件小事扯出整个药铺。
掌柜上前向高县尉行礼,然后看向谭正:“枉我对你如此信任,将药铺生意交在你打理,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这可是搬迁的百姓,还是三个孩子,你连她们都坑骗……广仁堂治病救人几十年攒下的名声,就要毁在你的手中。”
“当着县尉大人,我说一句,就算你一直不肯如实说明,整个广仁堂也会帮着衙署,查个清清楚楚,绝不会帮你做任何遮掩。”
掌柜的意思谭正清楚,今天的事如果牵扯到广仁堂,广仁堂定然饶不了他。
谭正心底一片冰凉,他终于低下头,双腿一弯跪在地上:“禀告县尉大人,都是小人一时鬼迷心窍。小人用高价买参,是要哄骗这姐弟将白术卖与我,可……人参价钱委实太高,于是又想到在称上做手脚。”
“做了这么多,就是要买白术,没想到赵家姑娘又不肯卖了,小人心下一时着急,才要动手将药材抢下,都是小人的错,小人认罪,任凭衙署处置。”
掌柜这时候也忙道:“出了这样的事,也是我的疏忽,听说搬迁的百姓路途遇到山匪,有人受伤,广仁堂愿赠几瓶外伤药和平日里用得上的药材,充当补偿。”
几瓶外伤药和药材算是意外所得,但赵洛泱没忘记之前自己撒的大网。
赵洛泱就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高县尉:“县尉大人,之前谭管事说,我们的人参短一两,原本我是不信的,于是与他说,若他骗我,就要赔我四贯银钱,不知这话作不作数?”
时玖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她又来了!哪怕一文钱,都不能放过是吧?
谭正攥起拳头。
赵洛泱收到了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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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浑水摸鱼
谭正脸色难看,之前赵洛泱随随便便说的一句话,现在也要来兑现?
没有落在契书上的事,他可以拒不承认,可现在不能牵扯到广仁堂,他已经俯首认罪,若是再与赵洛泱争辩,可能又会引出县尉等人的怒气。
四贯钱并不多,但那种被人算计却不能挣扎的憋闷和愤怒就要压制不住。
高县尉没有理会谭正,看向赵洛泱时,目光变得温和起来。
高县尉道:“一会儿去衙门里,我会仔细询问,果然有这样的话,自然要赔给你银子。”
这就行了?能赔?赵元让感觉自己脑子已经麻木了,阿姐简简单单地就又赚了四贯钱?他能不能学着阿姐的样子,也赚这么多?但首先他得找一个像谭管事这样的人。
赵洛泱欢喜地点头,然后看向韩玮:“韩郎中,我的白术是要卖给你的,就照我们之前说的那样,一斤八百文,我一文也不会多要。”
看看人家!这是刚刚遭遇了山匪的搬迁百姓,心里却想着治病救人!这样比较一下,广仁堂这些人,都是黑了心肝的。丁衙差越想越觉得谭正这些人可气,不但可气,而且觉得整个广仁堂丢了宁县人的脸。
丁衙差忍不住一脚踹向了谭正,谭正闷哼一声,却不敢有别的动作。
【魅力值+2】
赵洛泱再次收到了魅力值,刚刚丁衙差做了什么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是丁衙差动的脚,魅力值却能算在她头上。
果然做好人不容易,做坏人只需要发一点点的力,就能让人记恨一辈子。
赵洛泱诚恳地向高县尉和丁衙差行礼:“高大人,丁叔,谢谢你们。”
“这些本该就是我来做,”高县尉道,“是衙署没有看护好,凭白让你受了委屈。”
赵洛泱道:“衙署已经帮了我们许多,我们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若是手里银钱够用,这些白术就该……不卖钱,留给病患用处。”
赵洛泱笑得腼腆:“不过这份恩情我们记着,等将来我们在洮州落了脚,有机会再回到宁县,定会前来感谢。”
“还有韩郎中,您也是好人,一心为病患着想,当得起仁心妙手。”
赵洛泱将大家感谢了一遍,就又去看谭正。
时玖就知道,前面那番话,有真心话,也有铺垫,这不又来薅谭正的魅力值了,不知道谭正能抗住被折腾几次。
赵洛泱道:“我们来到宁县之后,先有衙差帮我们拿下了山匪,后来又有钱家村帮我们凑盘缠,到了县衙大家都纷纷伸手帮忙,所以一开始我对谭管事没有戒备之心。”
“我本来是真的很信任你,想要将药材都卖给你的。”
谭正听到这话胸口一热,仿佛有滚烫的东西涌上来。赵洛泱是在颠倒黑白,难道就没有人怀疑?
不是他从一开始设下了圈套,分明是她在一步步算计他。
她根本没有相信过他说的话。
赵洛泱接着道:“我也不恨你,都说好人有好报,谭管事,希望从今往后你能做个好人。”
谭正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赵洛泱诚恳的目光,以及周围人对赵洛泱的赞许和对他的鄙夷。
谭正耳边一片嗡鸣声,身体里滚烫的东西开始往喉咙里钻。
他今天就不该来,不该去看赵洛泱,更不该听她说话。
他到底遇见了一个什么玩意儿?
谭正想到这里,只觉得嗓子一痒,登时一口热血喷了出来。
【魅力值+2】
【魅力值+2】
【魅力值+2】
……
谭正吐血之前,赵洛泱一直在收魅力值,等到他一口血呕出,魅力值也没了。
这回真的差不多了,赵洛泱准备暂时放过谭正,事实上不放过也不行了,总不能将人气得晕厥,他还得上堂受审呢,审完之后才能向她赔银钱。
只能寄希望于日后,也许还有机会再见面,那时候或许还能再收一波魅力值。
韩玮上前查看谭正的情形,片刻之后向高县尉禀告:“只是急火攻心,没有什么大碍。”
高县尉吩咐衙差:“将广仁堂的人押去衙署。”
宋太爷看了半晌的热闹,这时候也起身道:“我这徒儿有劳大人费心了。”
高县尉有些意外:“这位赵家姑娘,真的是您的徒弟?我还以为……”以为宋太爷是随后一说。
赵洛泱才想起这茬,宋太爷自从来到这里,一直都在喊“我徒弟”,她什么时候拜宋太爷为先生了?
太爷这分明就是浑水摸鱼,她请宋太爷来帮忙,宋太爷反手就送她一份拜师大礼。
宋太爷笑道:“年纪大了,身边的徒弟都不在了,没想到搬迁路上还能收个女弟子。”
高县尉略有些唏嘘,宋太爷虽只是个秀才,但名声在外,没想到会收个姑娘做弟子。
姑娘也只能识识字,又不能考取功名,可惜了宋太爷这一身的学问。
宋太爷道:“别看她是个女娃娃,将来的前程未必会差了。”
也是,高县尉思量,赵家姑娘经过宋太爷指点,或许能嫁个好夫家,不用整日守在田里。
宋太爷知晓高县尉会错了他的意,却也不去解释,谁说女子就不能成大事?他看向赵洛泱:“徒儿过来,将白术卖给韩郎中吧!”
不等赵洛泱说话,宋太爷又去看韩玮:“按照规矩,先签书契。”
韩玮连连应承,在高县尉等人的注视下,韩玮和赵洛泱将书契签好,赵洛泱将白术递给韩玮。
韩玮道:“不急,我还没拿银钱过来。”
“韩先生拿着吧,我们信得过您,”赵洛泱道,“还有一些天麻,您也一并收了,按市价给我就好。”
人就怕比,这么一比,韩玮心里感慨万千,赵家姑娘在谭正面前死死护着这筐篓,却一文钱都没收他的,就将药材给了他,这得是对他多信任!
这孩子也是个有思量的,懂得识人。
时玖道:“韩郎中给你涨了魅力值,一共5点。”
赵洛泱心里欢喜,虽然5点不多,但这是赞赏来的,与记恨可不一样,更让她珍惜。
药材都给了韩郎中,赵洛泱只觉得一身轻松。
高县尉带着衙差押送广仁堂一干人去衙署。
赵洛泱姐弟与宋太爷走在后面。
“徒儿,”宋太爷忽然看向赵洛泱,“我家中的药材你都给卖了,既然卖了许多银钱,是不是也该给师父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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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多少钱?
赵洛泱不想说话,宋太爷果然在这里等着她呢,看她赚钱赚的太容易了,也想分一点?
宋太爷又唤了一声:“徒儿?那些药材不是我的吗?我多了不要,给我一半就好。”
“太爷,”赵洛泱道,“这些药材您给我了,还记得吗?”
不等宋太爷回应,赵洛泱接着道:“给都给了,还能再要回去啊?为了卖这些药,我们姐弟差点就被人害了。”
宋太爷心里翻白眼,赵家丫头这话跟外面人说说也就罢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差点被人害了?那他为什么在这里?她分明从一开始就发现了蹊跷,安排的明明白白。
再说,她能这么顺利,这其中不也有他的功劳?
他带了这么多人来帮忙,不该给他一些?
宋太爷心中暗地里咋舌,这丫头是真会赚钱啊!从谭正手中赚了那么多,还将谭正送去了衙门,这手段,不是格外聪慧的人,如何能用出来?
“您若是一定要,也别是现在,”赵洛泱道,“等到安家落户之后再说,我会奉上一些,权当是给您的束脩行不行?”
宋太爷没在意赵洛泱还称呼他“太爷”而不是“师父。”这个丫头,一会儿“太爷”,一会儿“阿爷”,他早就习惯了。
宋太爷捋了捋胡须:“我被山匪掳走,委实受了不少伤,也不知道能不能补得回来?”
“补得回来,”赵洛泱道,“一天一个鸡蛋,很快就好了。”
宋太爷和赵洛泱说话的声音很低,离他们最近的赵元让和赵元吉本来都听不到,可当赵洛泱提起鸡蛋时,赵元吉的精神就像突然被拨动了一下。
阿姐和宋太爷在说什么?让他们吃上鸡蛋?赵元吉想着,将要溢出来的口水吞了回去。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眼睛发亮:“能一天一个鸡蛋?”
“能,”赵洛泱道,“有时候还能吃点精米,更何况您还有驴车坐了,没事儿就在驴车上打个盹儿,我们走着,您躺着,这一想是不是就觉得特别舒坦?”
宋太爷吹了吹胡子,这丫头是在说,他能买得起牲口,还差她那点银钱?
“唉,银钱难赚啊,”宋太爷叹息,“我老了,只有花出去的没有收回来的,不像你们出去一趟就赚了几十贯。”
“您年纪大了不怕,”赵洛泱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您多收几个徒弟不就好了,现在徒弟虽然不行,您含辛茹苦地将徒弟们养大,等您不能动了,徒弟们定然孝顺您。”
宋太爷狐疑地看着赵洛泱。
赵洛泱一把拉住身边的赵元让和赵元吉:“还愣着做什么,快叫先生啊!”
赵元吉的脑子,还在能吃上鸡蛋这话里转悠呢,突然被阿姐扯了一下,他不知道阿姐是啥意思,但阿姐让说的,他就得说。
“先生。”赵元吉立即开口。
“先生。”赵元让紧随其后。
赵洛泱等两个弟弟唤完,就带着弟弟们一起,郑重地向宋太爷行礼。
宋太爷脸一黑,小狐狸在这里等着他呢。
想要收她为徒是吧?她就把两个弟弟拉过来,要收就姐弟三人一起收。
宋太爷觉得赵家丫头的算计,可不止是想要弟弟们跟着他长些学问,这抠门儿的徒弟,一定在心里盘算,要三个人给他一份束脩。
做梦!他现在就拆穿他:“拜师可以,要三份束脩。”
宋太爷眼睛中隐约透着几分得意。
“好,”赵洛泱痛快地道,“先生放心,等安顿好了,定然奉上。眼下您都收了我们姐弟,就不差我家元宝了,四个人四份束脩。”四份束脩而已,算得了什么?要知道寻个先生有多难?
宋太爷学识怎么样,赵洛泱心中有数,宋太爷若是不厉害,张典吏也不会听他的意思行事。更别说高县尉都对宋太爷那般客气,说起她拜师的事,高县尉言语中还颇多羡慕。
从前没想着做宋太爷的徒弟,眼下她带着两个弟弟认下了师父,等回去之后,在长辈的见证下,得好好向宋太爷磕头。
平日里她与宋太爷拌嘴是拌嘴,但不能废了礼数。
宋太爷这时候才回过味儿来,他好像又上了赵家丫头的当,什么时候他收徒之争一份束脩了?
“先生,”赵洛泱道,“您也累了,回到衙署好好歇一歇,其余的交给我们去做就好了。”
这声先生叫得宋太爷很舒坦,行吧,就这样吧,谁叫他收了个小狐狸做徒弟呢。
不过还是要给自己争一些颜面,宋太爷道:“你三婶肚子里那个,我不收。”
赵洛泱道:“先生说了算。”三婶那个想要读书还有好多年呢,谁知道到时候是什么情形,她不为那么久的事做打算。
赵元让目光晶亮地看着阿姐,所以他们又赚钱又请郎中,现在连先生都有了,阿姐真的很厉害。
“二哥。”旁边的赵元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手肘去碰赵元让。
赵元让转过头去。
赵元吉笑道:“二哥,你猜我刚才想到了什么?”
赵元让哪里知晓。
赵元吉道:“这银钱可真沉。”
兄弟两个不禁笑起来。
搬迁的时候,家里有多少银钱他们不知道,但肯定不多就是了,可这才过了多久,他们居然会觉得背上的银钱沉。
一行人回到衙署,就瞧见了一脸焦急的赵学礼。
“爹。”赵洛泱先开口喊了一声。
赵学礼他们才将钱家村收来的米粮都卖了,回到衙署就准备寻赵洛泱去买牲口,哪知道门口的衙差说:“赵家爷们儿,你家孩子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的头儿已经带着人去寻了。”
赵学礼的心就是一沉,忙问衙差:“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衙差道:“听说到药铺卖药材去了。”
赵学礼就觉得这衙差可能听错了,哪里有什么药材能卖?宋家给的那点药?那点东西,药铺应该不会收吧!
赵学礼打听了消息就要去寻赵洛泱姐弟,还没离开衙署,就瞧见衙差押着一群人向这边走来。
丁衙差远远地就冲他笑,走近了才道:“大哥,你不用担心,侄女儿他们回来了,都好端端的,你放心今天的事,我绝不会让侄女儿吃了亏。”
丁衙差来不及与赵学礼说太多,他还要跟着县尉将这件事禀告给知县大人。
赵学礼一头雾水地站在那里,好在没让他等多久,就瞧见了姐弟仨。
赵学礼上前向宋太爷问了好,这才看着赵洛泱道:“出了什么事?”
“爹,”赵洛泱道,“我先带您去寻王掌柜,您得抓紧时间买牲口,我们一会儿可能会被传上堂。”
“什么?”赵学礼听到“上堂”两个字顿时打了个激灵,“上什么堂?”
赵洛泱道:“方才被丁叔押送进去的管事欠我们银钱,一会儿我们得上堂禀告知县大人,将银钱拿回来。”
赵学礼脑子打结,舌头也有点捋不直:“欠你银钱?”
“是啊,”赵洛泱道,“四贯钱呢!”
说到这里,赵洛泱又改口道:“算上骗我的银钱,一两人参,一贯钱,加起来一共五贯钱。”
赵元让跟着点头,对,阿姐这么一说,他也想起来了,不是四贯钱,是五贯钱。
“元让、元吉,”赵洛泱道,“将你们背着的银钱给爹,让爹和叔去买东西。”
赵元让转过头,赵学礼下意识地帮着儿子将筐篓拿下来。
筐篓很沉,赵学礼差点没拿住。
赵元让道:“这里面是十三贯钱,还有八贯在元吉那里。”
十三贯钱?还有四贯?赵学礼仿佛都不认识眼前的人了,他们是自己的女儿、儿子和侄儿?
赵洛泱看着愣在那里的赵学礼,嘱咐道:“爹,时辰不早了,叫上三叔、四叔咱们走吧!”
赵学礼没有动,而是看向旁边的宋太爷。
嘿,傻了吧!宋太爷乐在看热闹,才不会去替赵洛泱解释,他背着手迈步向衙署走去。
“别忘了,我的束脩,从今日开始算。”
赵学礼脑子更乱了,十三贯加八贯是多少银钱?这他都没算明白,束脩又是怎么回事?谁来跟他仔仔细细说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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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满载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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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快升级了
赵学礼跟着女儿前去寻王掌柜,路上的时候,赵洛泱将事情经过说了。
其实很简单,就是女儿去卖药,遇到了谋财的管事,幸亏宋太爷和丁衙差及时赶到,救下了女儿和侄儿。
但是赵学礼有很多的问题,药材哪里来的?女儿怎么会提前准备书契?宋太爷还收下了他们家三个,哦不,四个孩子做弟子。
赵洛泱道:“韩郎中还没来得及给银子,大约有八贯钱。”
赵学礼脚下踢到颗石子,差点摔了个跟头。
这钱还没完没了了?
赵学礼还想问,赵洛泱先开口道:“爹,您和三叔、四叔卖东西赚了多少银钱?”
赵学礼嘴里发苦,赵学景就当没听到,赵学义平日里本就很少说话,别人说什么他就听着,再说这不是有二哥、三哥在呢吗?
赵学礼不好意思说,赚了七百多文钱,他们三兄弟累出了一身臭汗,不过这七百多文钱,都已经让一起来城中的人满心羡慕。
现在看看,连洛姐儿赚的零头都没有。
这一趟来城里,大人还不如几个孩子,不过唏嘘之外,自然是更加欢喜,自己的女儿有本事,比啥不强?
赵学礼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头顶:“累了吧?这一顿跑也没有好好歇着,等买了牲口,套上了车,你们都坐到车上去。”
赵洛泱点点头。
这下买牲口的银钱不缺了,这本是他们来城中要办的最重要的事,现在想一想……太容易了。
揣着这么多银钱,还怕买不着好牲口?
赵家一家人心里都说不出的高兴。
“到了,”赵洛泱道,“这就是王掌柜的铺子。”
不等赵洛泱说别的,赵元让和赵元吉先一步往铺子里去,王掌柜已经选好牲口回来了,听到动静立即走出来。
赵学礼等人上前见礼。
赵学礼道:“多亏了王兄帮忙,否则我们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哪里去寻门路。”
王掌柜笑道:“出门在外,能伸手的自然要帮一把,就不要与我客气了,我们还去先去看牲口。”
王掌柜关上店门,引着众人往前去,他看中了三头驴,都是能走远路的。
王掌柜道:“不过就是价钱稍稍贵一点。”
赵学礼背着许多银钱,心里不慌:“不知要多少?”
王掌柜道:“得四十二贯,不能再少了。”
四十二贯,比赵洛泱想的还要便宜,看来王掌柜为了给他们省下银钱没少费口舌。
赵学礼也乐开了花,才四十二贯,这么少?全然忘记了,众人一起筹银钱时,那一双双不舍的眼睛。
“先看了牲口再说,”王掌柜道,“看不好牲口,说这些也是无用。”
赵学礼眼见牲口有了眉目:“除了牲口之外,我们还要几辆大车,车不用太好,旧的也行,我家三弟会修补,这样就能省下点银钱。”
“行,”王掌柜道,“先买了牲口,我再带你们去买大车。”
将一切都说好了,赵洛泱也就放下心,她伸手扯了扯爹的袖子,赵学礼转头看过去。
赵洛泱道:“爹,你们与王叔去,我就带着弟弟们回衙署了。”
一会儿审谭正,她必须得在堂上。
特别是细数谭正罪责的时候,谭正每当看到她,就会想到这次为何会栽。
那肯定会有魅力值。
如果当堂有杖责就更好了。
反正无论多少,这次她不能错过,她还等着系统升级,打开人物卡呢!说不定这次靠着谭正,一举就能将魅力值凑够。
赵学礼点点头:“那你就留在衙署,等我们将牲口和车都买好,就去寻你们。”
赵洛泱应声,买了牲口之后,还得买别的呢,到时候就用韩郎中买药材的银钱去置办。
赵元让、赵元吉自然愿意跟着阿姐走,跟着爹和叔叔他们有啥意思?跟着阿姐能赚大钱,还能长见识。
看着几个孩子离开的背影,赵学礼心里叹口气,看看,跟着谁好,孩子们清楚着呢。
赵洛泱这一路,强忍着没有问时玖财富值和魅力值,就怕她听到之后会仔细算计,耽搁太长时间。
误了审谭正,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时玖道:“我可以告诉你现在有多少。”
“别,”赵洛泱道,“等一切安稳了,我再来看。”到时候,说不得数值比她估量的要多,那岂非会让她欢欣?
时玖好笑,眼下赵洛泱一门心思赚钱和魅力值,却还不忘记要给自己安排些小惊喜?
赵洛泱回到衙署找到丁衙差,丁衙差道:“一会儿就会过堂,你也不用害怕,到了堂上,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忘记了的,可以不用说。”
赵洛泱点点头:“劳烦丁叔了。”
丁衙差道:“别在说这话,那就是要与你丁叔生分。”
丁衙差看看左右没人,将赵洛泱交到旁边低声道:“县尉的意思,眼下只责罚谭正,等你们走了之后,再寻个借口去查广仁堂,免得广仁堂恨上你们,暗地里向你们动手。”
赵洛泱惊讶地望着丁衙差。
丁衙差道:“广仁堂高价卖药,暗地里坑害百姓,高县尉早就想要收拾他们,眼下时机到了,下次等你们再来,或许广仁堂这个药铺已经没了。”
赵洛泱自然高兴。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有人来唤他们前去。
就像丁衙差之前说的那样,谭正这次很老实,没有任何争辩,就跪在堂上全都招认了。
眼下认下这罪名对谭正和广仁堂都有好处。
谭正老奸巨猾,看起来是真心悔过,但只有赵洛泱知晓,这个人一点都不老实,直到现在他依旧心怀愤恨。
因为她一直能收到谭正的魅力值奖励。
知县大人判谭正杖刑三十,赔给赵洛泱银钱五贯。
赵洛泱站在不远处听着竹板落在谭正屁股上发出的声响。
【魅力值+2】
【魅力值+2】
……
随着竹板不停地落下,赵洛泱脑海中,时玖开始报魅力值。
一场热闹看下来,赵洛泱又收了12点魅力值。
魅力值:141点
累积魅力值:189点
还有11点魅力值,人物卡就能开启。
赵洛泱欢喜中略觉得有些可惜,谭正就差11点魅力值,硬是不肯给了,看来她还得另想法子,最后的希望就得放在阿奶和搬迁的大伙儿身上。
赵洛泱找到高县尉和丁衙差向他们道谢,拿上了她的五贯银钱。
“走吧,”赵洛泱向赵元让和赵元吉道,“去买东西。”
韩郎中给了九贯五百钱,那是卖白术和天麻的,再加上这五贯,应该能够她买东西的吧?
万一不够,只能再用财富值去换,或者……向爹要点。
不远处,牵着驴的赵学礼不禁打了个喷嚏,洛姐儿他们应该没啥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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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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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回来了
赵学礼他们这次一共买了七头驴,三头最好,另外四头个头稍微小一些,倒也不碍事。
这七头驴可以说是最适合他们的了,性子温顺,能走远路。
他们配了七架车,赵学义“叮叮咣咣”地将大车加固,最后将牲口一套……
一下子就不一样了。
赵学礼兄弟几人互相看看,总觉得自己好像多了点什么?大约是气势吧!
毕竟之前是背着筐篓进的城,现在要赶着驴车在城中转悠了。
王掌柜道:“我听孩子们说,你们还要买粗粮?”
赵学礼笑道:“我们卖米去的铺子,粗粮三十五文一斗,准备过去买两石。”
王掌柜点头:“三十五文不高,你们不亏,这两年不太平就是这么贵,若是从前,粗粮二十文就可以买到。”
王掌柜想说,除了粗粮之外,也应该留些稻米,路上还不知什么情形,但他也不好张这个嘴,说到底他也不知道他们手里还剩多少银钱。
赵学礼倒是没想那么多,能买粗粮就不错了,为了多赚些银钱,他就留了一斗稻米,其余卖了个精光。
“我先陪你们去拉米粮吧!”王掌柜笑着道,“刚好路过,免得你们再跑第二趟。”
赵学礼又向王掌柜道谢,王掌柜道:“你们到了洮州安稳下来,说不得啥时候我还去呢,做买卖的人就是四处跑,这个说不准,那会儿没事了,我们哥俩再好好叙叙。”
赵学礼道:“那是一定的,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就寄信来,告诉王兄我们在哪里落籍。”
两个人说着话就到了米铺子那条街,赵学礼刚从车上跳下来,就听到赵元让的叫喊声:“爹,那是爹没错。”
赵学礼顺着声音看去,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都在,旁边放着几个大箩筐。
赵学礼先行一步。
赵元让迎过来道:“爹,我们问了米铺的掌柜,两石粗粮是你们一早就定好的。”
赵学礼点点头,但这里好像不止有两石粗粮吧!
“还有五斗稻米,”赵洛泱和掌柜一起走过来,“这些稻米,您卖的七十六文一斗,掌柜的看我们不容易,还按七十六文一斗还给我们。”
赵学礼看着赵洛泱:“你将稻米买回来了?”
赵洛泱点点头:“您就留了一斗没卖,我算了算着实不够用,这次不是有谭管事赔的银钱吗?可以多买一些。路上总吃粗粮也不行。”
赵洛泱会在这里买稻米,着实因为系统只能兑换出精米,就算她偷偷放精米,时间久了大家恐怕也不会吃,买五斗做遮掩,平日里还能掺些精米进去。
“爹,咱家得买点稻米,奶和弟弟们路上累,总吃粗粮会肚子胀气,那可不是小病。”
赵学礼知道女儿说的有理。所以,有五斗稻米是白折腾了?赵学礼不知道说啥才好,行吧,都听女儿的吧,不就五斗稻米吗?没多少钱。少赚了三百八十文而已,他的七百多文钱也就少了一半。
“这些豆子你们拿着,”米铺掌柜道,“这是去年的豆子,不过混在粗粮里也能吃。”
米铺掌柜听赵家姑娘说了谭正的事,心里愤慨不已,那广仁堂这些年愈发不像话,卖的药都极贵,这次广仁堂的管事被惩戒了,也算给他们这些人出了一口气,所以他送了些豆子聊表心意。
赵学礼又向掌柜道谢。
众人将粗粮和稻米装上驴车。
赵洛泱那边已经与王掌柜说上话了:“王叔,我想从您那里买些羊皮,不要好的那种,粗一些的即可,我准备给家里人做几双鞋。”
她奶的脚都磨烂了,娘和婶婶、几个弟弟也好不到哪里去。
前路难走,做几双鞋,爹和叔叔他们前面探路也方便。
王掌柜铺子里倒是有这样的皮子:“羊皮有些软,我这里有些碎牛皮,都是看起来不太好的,也不要你银钱,算是送给你们的。”
“那不行,”赵洛泱道,“王叔帮了我们大忙,若是不收银钱,我们也只能去别的地方买了。”
王掌柜只能应承:“那就看看皮子再说。”
赵学礼等到赵洛泱走过来,开口道:“在与王掌柜说些什么?”
“没啥,向王叔问点事,”赵洛泱说完向前指了指,“爹,我在前面布店买了些麻布,一会儿路过的时候,咱们拿上。”
还买了布?
赵学礼道:“买了多少?”
“一匹。”
赵学礼心里冰凉,一匹麻布两三百文。挺好,他们赚的米粮钱全都用光了。
赵学礼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道:“还买别的了吗?”
赵洛泱道:“在前面的铺子,买了些水囊,还有瓦罐,拉上这些东西,再去一趟济民堂,韩郎中在那里等着咱们。”
赵学礼屏住呼吸:“你在药铺买东西了?”
赵洛泱道:“韩郎中跟着咱们一起去给三婶看症。”
赵洛泱瞧着她爹半天没喘气儿,立即补了一句:“我跟韩郎中商量好了,将白术卖给他,他给三婶看病,不要钱。”
看着女儿晶亮的眼睛,赵学礼这才松了口气,他不是怕花钱,女儿能找到郎中去给三弟妹看病,那可是好事。
主要请郎中的银钱没个定数,几十贯的都有,他怕会拿不出那么多。
“爹,您就放心吧,”赵洛泱道,“女儿心里都有数。”
赵学礼心里念叨,你有数,我没数啊!一会儿几贯钱,一会儿几十贯钱,一会儿杀了山匪,一会儿又将药铺管事送上了公堂,他真不知道女儿到底都能做出啥来!
“爹,咱得快点了,”赵洛泱道,“回去的路上我还要去一趟钱家村。”
赵洛泱准备送些白术给钱老太,若是时疫来了,这药也能有些用处。除了钱老太,她还会给王掌柜、丁衙差也都留些白术,也算是感谢他们的帮忙。
她恐怕丁衙差不肯要,特意嘱咐韩郎中,等他们走了之后,再帮忙送过去。
这些事都安排好了,取了买的东西,她就能带着大家回去了。
……
天渐渐暗了。
杨老太一直向路上张望。
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难不成是买牲口不顺利?
“娘,别看了,”罗真娘道,“您一动不动站在这里好久了。”
杨老太没有应承。
“那是不是他们?”罗真娘还想要劝说,却看到官路远处,隐约出现了些影子。
他们已经都从山上下来了,就在山脚下的官路旁等着赵学礼等人,所以官路上有什么动静都能立即发现。
“不是吧!”吴铁匠的媳妇乔氏道,“我瞅着可是好几架车呢,车上应该还放着物什,说不得是城中的人家出行。”
就算赵学礼他们果然买到了牲口,哪里还有银钱买东西?乔氏恨不得去城中那些人一无所获,所以发现了蹊跷立即开口反驳。
“是他们,”杨老太斩钉截铁,“我自个儿的儿子我识得,就是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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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不信
杨老太这样一喊,身边的人纷纷向路上张望。
乔氏微微撇了撇嘴,杨老太多大年纪了?她都看不清楚,杨老太就能认出是赵家兄弟?等到一会儿走近了,还不得臊死这老家伙。
吴铁匠看到媳妇儿等着看戏的模样,不由地咳嗽一声。
“你咳嗽什么?”乔氏白了一眼吴铁匠,一直念叨赵家人好,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见赵家人顾着他。
跟前跟后的围着人家,落得什么好处了?
乔氏想想自家丢的包袱,就一阵阵心疼,包袱里有衣物、吃食还有些银钱,都滚到山崖底下了。
乔氏一阵心疼,冷声地向吴铁匠道:“有那功夫,还不如去山崖底下捡包袱。”
山崖下是啥情况谁也不知道,包袱掉下去的也不止吴铁匠一个,大家也想要试探着去捡,结果下到半山腰就都回来了。
直上直下的陡坡,下面还有一条河,掉下去就上不来了,下山绕过去捡的话,路也不好走,不要说包袱不一定就能找到,这一来一去恐怕一天也回不来。搬迁队伍是不会等他们的,等大伙儿都走了,他们就只能独自前行。
经过了山匪的事,大家发现还是聚在一起更好,这次若不是齐心协力,哪里能活这么多人?
大家这样一想,开始向杨老太讨主意,昨晚将他们带出来的,可不就是赵家兄弟,赵家兄弟去城里了,这儿还有他们的老娘在。
杨老太让大家生火烧水,将水囊都灌好,大家全都照做,让大家不要跑远在这里等,大家也都听她的。
正因为所有人都太给杨老太脸面了,乔氏恨不得杨老太立即就栽个跟头。
“娘,真的是他们,”那行人越来越近,罗真娘也看清楚了,“头一个车前面,那不就是学礼吗?”
杨老太扬起眉毛,脸上尽显得意的神情:“从我肚皮里出来的,我还能认错?”
罗真娘道:“是,娘最厉害。”
确定是赵学礼他们之后,杨老太又觉得奇怪:“驴车上都拉了不少东西,他们买啥了这是?”
说着杨老太看向罗真娘:“你将娘家带来的银钱给他了?”
罗真娘是真的给了,这次赵学礼去城中,她将娘家带来的两支银簪子塞了过去。开始赵学礼不肯要,她劝了几句:“家里人都好好的就行,将来安稳了你再买给我。”
赵学礼心怀愧疚,那是丈人和岳母给的嫁妆,现在老两口不在了,也就只有这些念想,卖在半路上,就再也寻不回来了。
罗真娘道:“物什能比人重要?若是我们都不在了,还要这些做什么?”
赵学礼这才将东西收下。
杨老太看着罗真娘的神情,心里有数了,她那完蛋的儿子是将媳妇的银钱都花光了。
“买这么多做什么?”杨老太嫌弃地道,“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一同去,哪有这样祸祸的?你也是耳根子软,妇人这样没啥好结果,看看我就知晓了,自己得给自己留点,哪天万一他良心坏了呢?”
罗真娘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杨老太又补了一句:“千万不要教坏我孙女,让她将来也跟你一样,夫婿一说话就听之任之。”
“娘,”罗真娘道,“媳妇知道了。”这还是亲妈不是?
婆媳俩人说着话,罗真娘愈发觉得不对劲儿:“后面的驴车上也是满的,哪有那么多银钱,难不成是宋家买的物什?”
“八成是呗,”杨老太道,“之前宋太爷藏着掖着,现在……却买这么多,我看他是有钱烧的。”
杨老太确定那些物什不是他们家买的,她对自己的儿子还是有几分信心的,别说没有银钱买,就算有银钱,也不会这般。
七架驴车到了跟前儿,众人立即围了上去,一起凑钱买驴车的人都笑弯了眼睛,想知道哪头牲口是他们的。
“真厉害,这才出去多久,就把事都办好了?”
“是啊,我看这牲口个个儿都精神的很。”
“咱们凑的银钱够用?”
赵学礼也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个。
赵洛泱姐弟三个跳下车,都走向杨老太。
“奶,”赵洛泱道,“以后咱家就有车坐了,可以轮流在车上歇着。”
杨老太刚要夸赞赵洛泱,赵洛泱想起了三婶,立即转身将韩郎中带过来:“奶,这位是韩先生,先生听说三婶动了胎气,特意跟着我们前来给三婶看症。”
杨老太还没问车上都是啥东西呢,孙女儿又变出一个人来,而且是位郎中。
不得了,她是想都不敢想的,哪个郎中会愿意走这么远来给看脉?
杨老太立即向韩玮行礼:“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多大的福气才能请动先生。”
韩玮道:“您别这样说,我与令郎和您家孙女虽然今日才见到,却相谈甚欢,若是能帮上忙,我自是欢喜。”
韩玮说完边问:“病患在哪里?”
罗真娘上前去搀扶陶氏,陶氏歇了半日,倒是觉得好了许多,现在听说有郎中来给她看症,脸上都是错愕和惊喜。
陶氏鼻子发酸,虽说她一直埋怨肚子里的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就算是半路上掉了,那也是他的命,可谁不愿意自己的亲生骨肉好好地来到这世上?
韩玮坐下给陶氏诊脉。
赵家女眷就围在旁边候着。
杨老太也帮不上忙,就走出来找到赵学礼:“这驴车上的物什都是你买的?”
赵学礼点点头。
杨老太刚要接着问,就听儿子道:“剩下还有四架驴车上的物什,也都是咱们买的。不过有些粮食咱们一家人吃不了,会分给丁大哥和牛大哥他们,若是谁口粮不够了,也能来买,我们多少银钱买的,就多少银钱匀出去。”
其实赵学礼后面的话,杨老太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因为她的全部精神都放在了前面。
“你再说一遍,”杨老太道,“你说多少东西都是我们家的?”
赵学礼道:“加上咱们的,五架驴车,不过装的不算满,毕竟咱们只能用一架车,一会儿大家分分,一架车应该差不多能放下。”
“你等一下,”杨老太忽然伸手指向赵学礼的鼻子,“你出去花了多少银钱?”
赵学礼抿了抿嘴,正思量着如何说,赵洛泱就挤了过来,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杨老太:“奶,这是您放在我这里的银钱,以后您还是自己拿着。”
这些银钱不算她的财富值,放在她这里着实占地方。
赵洛泱接着道:“买的东西没动用您一文钱,您就放心吧!”
沉甸甸的包袱拿在手中,杨老太的心又回到了胸口,没动她的银钱?
杨老太看向赵学礼:“将你媳妇的嫁妆卖了?”
如果儿子敢说是,看她不打死他。
“没有,”赵学礼道,“簪子都好好的拿回来了。”
那是咋回事?咋有这么多?
杨老太想要问,偏偏没有人与她说,她急得心里就像有个小手在挠啊挠,她转头盯上了孙儿赵元吉。
杨老太一把将赵元吉拉到一旁:“快说,这东西哪里来的?”
“我阿姐赚的,”赵元吉向周围瞅瞅压低声音,“这次出去,阿姐赚了几十贯。”
杨老太心一揪,她不信,骗鬼呢?看她像吗?
杨老太道:“车上东西都是咱的?”
赵元吉点头:“这,这,那还有那个都是,有几石米粮、草料、牛皮、药材、盐、鸡蛋还有一匹布、麻鞋,连水囊都买了好多。”
杨老太越听越迷糊,越听越不敢相信,恨不得立即爬上车去看看。
对,得自己去看。
等她听郎中说完三媳妇的病如何,她就自己去看,在此之前,谁说的话她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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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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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人物卡
韩玮将手拿开,陶氏脸上满是担忧。
赵学景忍不住上前道:“先生,怎么样,要不要紧?”
韩玮思量片刻:“确实是喜脉,这一路如此颠簸,真是难为你了。”
陶氏眼睛微微发红,心里说不出的酸涩,这一路她遭了多少罪,旁人无法体会。
“路上本就疲累,又受了惊吓,胎气有些不稳,”韩玮道,“我会开几付保胎药给她,一定要按时用。后面赶路的时候,尽量坐车吧!将我留下的药都吃完,感觉肚腹不疼了,也就算是保住了。”
赵家人听到这话皆是欣喜。
赵学景不停地向韩郎中道谢。
韩玮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配药。”
杨老太伸手拉住陶氏:“听到郎中说的没有?以后就坐在车上养着!”
陶氏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啥也没干,倒要占着驴车。我就坐两天,等好些了就换别人上去。”
罗真娘道:“三弟妹就安心坐着吧,本来这次买驴车就是怕你和娘走不下来,你们坐上去了,我们也能跟着赶路。”
陶氏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肚子里的娃娃也是命好,要不是一家人在一处,哪里会顾得着她。当然最该感谢的是洛姐儿,韩郎中还是洛姐儿请过来的。
大哥、大嫂这些年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着洛姐儿,洛姐儿病好了,给这个家也带来了福报。
韩玮去给陶氏抓药,然后看向赵洛泱:“看看还有谁需要看症,我带来的药材若是够用,就都拿给大家。”
这是个好差事,赵洛泱自然答应,她也就能借着韩郎中的光,收获一些魅力值。
“是我家洛姐儿请来的。”
韩郎中刚给丁茂生的小女儿看上症,就有人来求到杨老太。
杨老太与众人说着:“我也不知怎么回事,走之前也没有吩咐,听韩先生说,是因为我家洛姐儿心善,他才过来帮忙。”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韩郎中前来不是因为赵家兄弟,而是杨老太那小孙女。
在她奶的自夸下,赵洛泱那边也开始收到魅力值。
【魅力值+2】
【魅力值+1】
【魅力值+1】
【魅力值+1】
……
赵洛泱深深地看了看她奶,她奶是真的行,以后去哪里都应该带着奶,如果刚刚有奶在,说不定她的魅力值早就累积到200点了。
时玖道:“眼下给的最多的是丁茂生的媳妇田氏,其余人都是1点魅力值,不过只要他们一会儿过来看症,魅力值应该还会增加,眼下一共增加6点。”
魅力值:147点。
累积魅力值:195点
韩郎中也是好人,给她带来这么多魅力值,她都舍不得让韩郎中走了。
赵洛泱道:“凡是给我涨魅力值的人,日后都能多来往,那些没有给我涨魅力值的,我也会记住,下次有了东西,也不能给他们。”占了便宜都不感谢的人,心地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时玖道:“现在魅力值被你用来试探人心,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都能从中看出端倪。”
赵洛泱道:“只可惜有人嘴上说的是好坏,心里说的是坏话,这个从魅力值上就看不出来,还得自己体会,也是系统做得不到位的地方。”
时玖道:“系统也没想到你会这样用。”
谢寡妇也抱来了湘姐儿,准备请韩先生给湘姐儿把把脉。她算是亲手将杨老五送去了衙署,杨老五做了逃兵又与山匪一起作恶,必然是活不成了,以后就剩下她和湘姐儿相依为命。
等着看症的都是老弱妇孺,连日的奔波,许多人都有些病症在身。
大家商量着要给韩郎中些银钱,再怎么说,不能让韩郎中再搭药材。
那些昨晚没有与众人同行的人,就算想要求医,眼下也不敢上前,只能等着大家都散去了,若是还有功夫,他们在舍着脸皮上前去求。
吴铁匠媳妇乔氏在旁边道:“他们银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抓了山匪,衙署给的奖赏?”
如果是衙署给的奖赏,也不该赵家一家都拿了过去。
没有与众人同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要是这样的话,那些人可真傻,明明被赵家人占了便宜,还千恩万谢。
之前还百般羡慕,眼下这心算是平衡了,他们再怎么样,也不能被人利用。
韩郎中给众人看完了症,也将带来的药材都送了出去,这次准备告辞。
韩郎中道:“希望大家能顺顺利利到达洮州。”
众人纷纷向韩郎中行礼道谢,外伤有宋太爷处置,内症有韩郎中赠药,他们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能搬迁的人中,没有谁比他们更波折也更幸运的了。
杨老太将大家凑的三百文钱交给韩郎中,韩郎中如何肯收。
“拿着吧,”杨老太道,“不抵药材的银钱,就是大家的心意,也算我们结个善缘。”
韩郎中推拒不掉只得将银钱收下。
丁衙差道:“大家帮着衙署拿下了山匪,衙署也给了些奖赏,至于要怎么分发,就交给张典吏和赵学礼了。”
本来应该交给宋太爷,谁知道宋太爷推拒说年纪大了,再说他的命还是赵家姑娘救的。这些事交给年轻人去操心。
除了宋太爷之外,最该帮着张典吏分奖赏的自然就是赵学礼了。
大家哪里还敢盼着有奖赏,听丁衙差这么一说,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笑容。
张典吏身上有伤,也就是在旁边做个见证,这些事还得赵学礼去安排。
丁衙差说完嘱咐赵学礼:“你们往前走,三里外有个驿馆,拿着衙署的帖子去驿馆,在驿馆整顿一夜,明天一早继续往前赶路吧!”
赵学礼抱拳。
丁衙差还有些不舍,嘱咐赵学礼道:“路上多照顾着张典吏。”
张典吏本该留下养伤,却放心不下这些搬迁的百姓,要跟着一同前行,丁衙差也能理解,毕竟这次山匪的事牵扯到衙署,张典吏着实不放心将这些百姓交给旁人。
丁衙差该说的都说完了,也就不再耽搁众人,于是跟韩郎中一起向众人告辞。
丁衙差看着赵洛泱:“侄女将来若是遇到啥难处,给你丁叔写信。”
赵洛泱点点头。
韩玮觉得有些可惜,如果赵家就在这里入籍,他还想将医术传给赵家姑娘。
大家今日才认识,可分开的时候,赵洛泱还是觉得不舍,一直目送到众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叮】
提示音传来,赵洛泱这时候收到了消息。
魅力值:152
魅力值累积:200
人物卡开启。
时玖默契地将魅力值区打开,赵洛泱就看到人物卡上面出现了一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
人物卡:赵景云获得:30点魅力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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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比惨
人物卡:赵景云。
赵洛泱首先想到的是赵家长辈中是否有这个人,仔细回想一番,她确定没有,按照家谱的排序,家中没有人排“景”字辈。
所以这应该是个她不认识的人。
人物卡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魅力值兑换区,本来就能兑换出很多资料,帮助她更好的完成任务,那现在出现的人物卡,应该也是给她助力的,否则就不会用30点魅力值去获得了。
“时玖。”赵洛泱想看看时玖对人物卡了解多少。
时玖道:“在你没有购买人物卡之前,我也看不到人物卡的用法。”
系统就是这样,正经起来一毛不拔,别想不花钱就得到些消息。
30点魅力值啊,好久才能赚到,快要等于一个谭正了,不知道赵景云有没有谭正那么厉害。
毕竟谭正给她赚了那么多魅力值和财富值。
赵洛泱道:“那就兑换看看。”
时玖应声,开始挪用魅力值。
兑换成功,剩余魅力值:122点。
扣除了魅力值之后,本来灰色的人物卡忽然有了颜色。
人物卡下面也出现了数行小字。
赵景云永平三年进士,曾任汝州通判,兴武初年三月运送粮草不利被贬,八月奉命前往洮州任职。
看到洮州两个字,赵洛泱眼睛一亮,他们也是要去洮州入籍,如果早早认识一位洮州的官员,那岂不是会方便许多?
赵洛泱刚想到这里,就瞧见了后面的一段话。
十月二十二日,于上任途中(见地图)遭遇不测。
十月二十二日,赵景云死了?那她拿着这张人物卡有什么用?难不成人物卡还能与死人说话?
不对,赵洛泱意识到现在还没有到十月二十二日,也就是说,赵景云还没死,系统的意思是要她前去营救赵景云吗?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系统对赵景云的遭遇给出了详细的叙述。
赵景云在任职途中遭遇的凶徒,是他妻周氏和亲弟弟合谋用银钱雇来的。
周氏和赵景云本是青梅竹马,赵景云聪明好学,周氏看上他的才华,早早请家中长辈出面与赵景云订了亲。
赵景云也不负家人期望,二十三岁考中了进士,正是新朝刚刚建立之时,赵家人都认为赵景云能一展抱负。
谁知道赵景云为人太过耿直,才去了翰林院就要弹劾上峰收受贿赂,虽然最后朝廷惩治了那官员,也褒奖了赵景云,但赵景云却被那官员的学生和同党排挤,处处被压制,在京中无法立足,只好前往汝州任通判。
做了汝州通判,赵景云依旧刚正不阿,再次处处碰壁,之后豫小王爷战败,朝廷追责,赵景云被牵连其中。
赵洛泱明白了,赵景云八成是被汝州官员合力推出来担责的,战败了必须有人出来受罚,不受待见的赵景云,自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赵景云在官场上不顺,赵家人也开始对他有所怨怼,尤其是周氏。
周氏想要的富贵生活,赵景云不但没能给她,还让她跟着担惊受怕。赵景云被贬去洮州,周氏就更不想去了,洮州年年战乱,不知道啥时候就丢了性命。
赵景云的弟弟赵景言今年也考中了进士,他这个大哥屡屡出事,委实是他仕途上的绊脚石。
赵景言于是起了除掉大哥的心思,周氏与赵景言早就私通,赵景言花言巧语说动了周氏,与他一起加害赵景云。
周氏前去洮州路上写信给赵景云,谎称病倒在半路上,让赵景云前来接应,等待赵景云的是早就埋伏好的刺客。
赵景云被刺伤,慌乱逃跑的时候,从山崖上滚落,虽然摔断了腿,总算是活了下来。
赵景云挣扎着爬出深山,终于被山中猎户所救。
不幸的是,赵景云遇到了前来寻找他的弟弟赵景言,赵景言将赵景云连同猎户一家全都杀死,推到谋财的凶徒身上。
赵洛泱总结了一下,赵景云这个才华横溢,一心报效朝廷的官员,不但在仕途上处处碰壁,媳妇还和弟弟私通,一起买凶杀他。
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被赶来的弟弟补刀。
挺惨啊!
赵洛泱之前觉得人物卡上的人,就算不是贵人,也该出类拔萃,没想到会混的这么惨。
赵洛泱忽然觉得人物卡区域有些……不忍直视。
该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人物,人生过的都很悲惨吧?这是要比惨之后,才能出现在这里吗?又或者赵景云只是个特别的存在?
不过系统的各个区域都是遵循某种固定的运行方式的,人物卡区,很有可能就像她猜测的那样,出现在这里的人,都经历过,或者正在经历悲惨的事。
时玖道:“翻页是使用人物卡的细则。”
赵洛泱应声:“那就看一看。”
时玖操纵系统翻页。
1、捡到活着的赵景云奖励魅力值30点。
2、揭发周氏和赵景言奖励魅力值30点,揭开其他秘密,奖励魅力值40点。
3、帮助赵景云顺利任职,将进入评价系统,奖励10-100点魅力值不等,并可能获得特殊奖励。
4、人物卡获得成功后,人物卡人物提供给宿主的魅力值,都是普通人的两倍。
赵洛泱看明白了,眼下只要捡到活着的赵景云,魅力值就能回本。
十月二十二日,他们应该也能赶到赵景云被加害的地方,否自系统不会给出赵景云的人物卡。
至于系统为何将赵景云种种知晓的那么清楚,也很容易想到,毕竟系统来自后世。
不过也能证明赵景云不是寻常人。
系统不会事无巨细记下所有人的生平。
这样考虑之下,这个人物卡,赵洛泱必需拿到手。
看过细则之后,赵洛泱又在人物卡后面看到了人物的评价。
赵景云:耿直、清廉、憨批、大嘴怪、蹭饭精。
前两个词还好,后面的评价……
赵洛泱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这个系统不太正经。”
“哪里不正经?”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道:“将赵景云后院那点事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就罢了,这评价……就像个幼稚的孩童在背地里腹诽别人,你不觉得吗?”
时玖道:“我觉得还挺中肯的,没有遮掩,让你立即就清楚赵景云是个什么样的人。”
好吧。赵洛泱在脑海中轻笑出声,她也不跟时玖争辩,她觉得今日时玖有意维护系统,就像一只昂起头的大公鸡,谁再敢说不好,他就会凑过来叨一口,难不成赵景云后面那些评价是出自时玖?
赵洛泱又是一笑,她还是给系统和时玖留些颜面吧!
时玖看不到赵洛泱的表情,这声笑已经足以代表一切,她好像认定那评价与他有关了。
时玖对赵景云本没有什么印象,他许多记忆都没有恢复,可当看到“大嘴怪”三个字时,他好像想了起来。
这个赵景云曾为他做事。
聂双让他的记忆复苏了一些,见到赵景云他或许能想到更多。这个人物卡,他得想方设法帮赵洛泱得到。
不过……就算赵景云是他的人,那些评价也决计不是出自他。
……
“洛姐儿。”
杨老太的声音响起,赵洛泱立即回过神,对上了她奶狐疑的目光。
“想啥呢?”杨老太道,“眼睛都直了。”
赵洛泱叹口气:“有些舍不得。”都是她的叔叔,就这样分开了,不知啥时候才能再相见。
杨老太早就按捺不住了:“你那车里都有啥?快给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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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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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好多数字
赵洛泱知道她奶着急,从韩郎中给大家看症的时候,奶的眼神儿就直往车上飘,后来自己都爬上车去翻看了。
赵洛泱道:“您没瞧见?”
“我瞧见什么?”杨老太正色,“那么多东西,我一个个去翻啊?”
赵洛泱腹诽,您怎么没翻?怕是粮食压在上面,翻不太动是真的。现在她算是知道了,她说谎不脸红的本事都是跟她奶学的。
“现在也不是看的时候,”赵洛泱道,“咱得趁着天还没完全黑,赶到驿馆去。”
也是。杨老太只能将好奇心压住。
“要不,”赵洛泱道,“我都跟您念叨念叨?”
杨老太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是拒绝:“你们嘴里没什么真话,说了我要惦记一路,还不如到时候自己看。”
那边赵学礼也让众人一同收拾收拾去驿馆。
到了驿馆也就踏实了,别的事可以慢慢说。
朝廷给了他们奖赏,晚上还能在驿馆过夜,大家都十分欢喜,走起路来都轻快许多。
眼看着一行人跟着赵家兄弟往前去了。
之前没跟着一同逃命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乔氏看了看沉着脸的吴铁匠,知道自家男人是不会去求赵学礼了,想想那些人赶着几架驴车,车上还拉着那么多物什,她就心中发酸。
要知道除了宋太爷之外,这些人可是搬迁人群中最穷的。
昨晚躲避山匪的时候,有车的人家可走了大路,只有这些人跟着赵家兄弟逃入山中。没想到经过了一晚上,赵家家人还真的游说了几家合起来买了驴车,眼下七头牲口往人群中一走……
哎呦真让人眼红。
“咱们也得去,”乔氏向众人道,“咱们也是搬迁的百姓,咱们也被山匪追着跑,身上的包袱还丢了,谁说衙署给的东西就没有咱们的?”
“对,”一个黑瘦的汉子跟着道,“我觉得嫂子说的有理,凭啥没有咱们的?如果赵学礼说没有,他得当着咱们的面说清楚,我们不能就这样走了,那不是正合了他们的心意。”
乔氏道:“就是这个道理,咱们得跟着。”
这话说完,一群十来个人一拍即合,都拿起行礼跟上了赵学礼等人。
吴铁匠不想走,他觉得丢人,有事的时候他们逃了,现在有了好处又想分上一份,他不愿意,可他做不了主。
老娘和孩子都跟着乔氏走,他总不能撇下他们不管。
赵洛泱也发现吴铁匠那些人跟了上来。
时玖道:“这是不甘心。”
赵洛泱点头:“跟着也好,不用驱赶他们,等我们发东西的时候,我过去转转,有改变主意,想与我们同行的,我们也不是不能收下,那些心怀歹意的,留他们在暗处,倒不如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玖道:“说不定还能收到魅力值是吧?”
赵洛泱算是默认了。眼馋就有怨恨,怨恨难免要给魅力值,怨恨多了就设法解决掉。
一切清清楚楚,总比被人暗地里惦记着强。
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赵元宝围着驴车走,杨老太和陶氏坐在车上。
陶氏脸通红,有些不踏实,总觉得自己这样太不像话。
“你就安生坐着吧,”罗真娘道,“别寻思那些没用的,身子养好了最要紧。”
陶氏点点头。
赵洛泱道:“说不得还有事让三婶帮忙做呢!”
“做什么?”陶氏道,“我坐在车上左右也是没事,能做点啥最好。”
三婶针线好,赵洛泱想着能不能让娘和三婶帮着做鞋,她买的那些碎皮子拼在一起也得花些功夫。
赵洛泱道:“不急,您养两天再说。”
杨老太耳朵竖起来,她看向赵洛泱:“你买布了?还是要改那些旧衣服?”
赵洛泱笑而不答。
看孙女那模样,杨老太就确定肯定是买了布,买了多少她不能确定。布得多贵啊,小孙女这趟到底赚了多少银钱?这是都花了,还是留着一些?
唉,孩子就是小,不会打算着过日子,这么贵的东西都买。
杨老太琢磨着,不过那几架车上,最贵的也就是布了吧?
众人说话的功夫,赵元吉忍不住从怀里掏出一块米糕递给赵元宝。
赵元宝睁大了眼睛。
“快拿着,”赵元让提醒,“别让人瞅见。”
话音刚落,赵元吉手里的米糕就不见了,被赵元宝揣进了怀中紧紧地捂着。
“好玩吗?”赵元宝闻着怀中米香味儿,吞咽了几口,这才问赵元让和赵元吉。
平日里不爱说话的四弟,现在也知道问这些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相视一眼,想到今天一天发生的事,那可真是太好玩了。
“我也去,”赵元宝道,“下次。”
赵元让道:“吃的都给你拿回来了,我们一点没多吃。”
赵元宝摇头:“那也去!好玩!”
天黑的时候众人赶到了驿馆,赵学礼上前敲响了驿馆大门,驿馆中的差役看到赵学礼的打扮,又看看外面等着的众人:“你们是赶路的百姓?”
赵学礼应声:“搬迁去洮州的。”
差役道:“这里不是你们住的地方,你们往前走去寻宿头吧!”
赵学礼忙拿出了衙署给的文书递给差役。
差役又看了看赵学礼:“我去拿给驿丞,你们先等着。”
驿馆是不会随便让人进的,尤其是他们这么多人。
正当众人低声谈论,不知能不能顺利进门的时候,门再次打开,驿丞走出来与赵学礼说话:“听说你们遇到了山匪?知县大人让我尽量照应着,驿馆里住处不多,恐怕大家得挤一挤。”
“真行了。”
牛家媳妇一脸激动地看着杨老太:“大娘,学礼兄弟真厉害,您家到底都是读过书的人,就是不一样,到哪儿都能被高看一眼,要不衙署能给咱们这东西?让咱们住在驿馆?”
杨老太并没有夸赞自己儿子的意思:“哪儿行啊?依我看,不如我家洛姐儿。”
牛家媳妇道:“洛姐儿自然更好,这么小的年纪,给大伙儿做成这么大的事。”
驿馆后院的门打开,让众人去后院歇息,后院够大,七架车都能卸下,驴子就栓到棚子里。
赵洛泱走到最后,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乔氏等人,她走到旁边的驿丞跟前道:“驿丞大人,我后面那些人,不是跟我们一起的,他们虽然也是要搬迁去洮州,但昨天遇到山匪的时候,这些人丢下我们先跑了,帮着衙差一起抓山匪的也没有他们。”
驿丞有些惊讶:“那他们……”
赵洛泱道:“衙署也没明确说不让他们跟着,但他们这些人,我们都不熟悉,若是进来驿馆,劳烦大人看着些,莫要弄坏了驿馆的物什。我也没别的意思,驿丞大人让我们来歇着是好事,我们不想给大人留下半点麻烦。”
驿丞点点头:“我知晓了!”小姑娘话说的已经很清楚,有些人品行不端,不知道存着什么心思。
赵洛泱走进驿馆,驿丞吩咐差役:“将门关上吧,里面住满了,不再收人了。”
乔氏等人眼看着驿馆的门在他们面前关上,心里一片冰凉。
人群中有人惊慌地道:“他们关门了,真的不管咱们了。”
直到现在,他们这些人才完全回过味儿来,衙署的奖赏跟他们无关,驿馆他们也进不去。
这些好事都与他们无关了。
赵洛泱进了院子,就看到她娘向她招手:“这屋子是咱家的,晚上你跟着你奶上炕上睡。”
驿馆里最大的屋子腾给了他们,不光是赵家人多,大家也是有意这样做。
这是赵家人应得的,他们能住上驿馆都是因为赵家人,岂能不念着这恩情?
赵洛泱进屋看了看,驿馆后院的屋子简单、干净,大伙儿好久没住过这样的地方了。
往炕上一坐,赵洛泱舒了口气。
家中人都去帮忙卸车了,她也能抽出时间去看她的财富值。
“时玖,”赵洛泱道,“打开财富区看一看。”
赵洛泱心里有了大概的数,她一共兑换了十二斤白术,卖给韩郎中十一斤,共八贯八百文,一斤给了钱老太、王掌柜和丁衙差。
一斤天麻卖了七百文。
一斤人参连卖带骗二十六贯。
这是所有动用财富值的支出。
其实收入就是三十五贯五百文。
之前财富值剩下:27.89元
现在……
财富值:11742.89元
虽然早有准备,赵洛泱看到这一大串数字时,还是眼睛一亮,她仔细数了数,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数。
能买好多东西吧?
财富值兑换区的东西都能买了。
不光是财富值多了,财富区也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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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空间
财富区的变化,首先是财富值后面多了一个箭头,箭头的另一边是魅力值,下面有一行小字。
100元=1魅力值
赵洛泱不由地惊讶,这是财富值能兑换成魅力值了?这也花太多财富值了吧?
她那么多财富值,全都兑换成魅力值,也才是一百多点。
不过想想也对,金钱岂能与真心相比?即便是发自内心的愤恨。
这个功能打开是好事,毕竟只有达到一千魅力值才算完成任务,如果魅力值差不多的时候,可以用财富值来抵。
赵洛泱对自己有信心,将来她的财富值只会越来越多。
这也算是反哺吧?魅力值兑换的东西影响财富值,财富值反过来也能补充魅力值。
系统还是讲道理的。
赵洛泱接着往下看,财富区多了一样商品。
系统存储区域:1立方米:3300元或生命值30点
这是什么?
赵洛泱忙问时玖:“这存储区域是什么意思?”
时玖道:“系统更新之后,有关存储区域的数据也才向我打开。”
“刚刚我读了这部分数据,存储区域就是系统自带的空间,系统里面可供你兑换的物品,都是事先存在那个空间里的,现在系统可以划分出一部分空间供你使用,但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存进空间的,不属于系统世界的东西,无法存入空间中。”
也就是说,她跟系统的世界永远存着一个隔,系统有意维护着这个隔,免得互相之间有太大的影响。
赵洛泱道:“那这个空间有什么用?”
时玖道:“你可以将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存进去,那个空间你和我都可以管理。”
赵洛泱现在还无法自己操纵系统,或许以后她也能试一试。
赵洛泱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暂时寄放在空间中,这样一来就会安全很多,不会轻易被人发现,否则一旦有可能被人察觉,我就要立即销毁手里的东西,也许造成的损失会更大。”
“那可都是用财富值兑换来的!这么一想,也许、可能值得吧!”
时玖道:“你将东西放进去之后,就不用时刻防备着别人,免得被牵扯太多的精力。”
用银钱买安全,当然是后者重要。
赵洛泱继续挣扎:“不过1立方米是多少?怎么会那么贵?”
时玖道:“按照系统世界的计算方法,1立方米,你可以看成一个三尺长、阔的箱子。”
赵洛泱想了想:“3300元只能买这么小?”
“不小了,”时玖道,“系统世界的物价水准,这个价钱算是定得很低了,那个世界的房屋,在大点的城中,一平米都要成千上万元。”
这是系统数据库提供给时玖的,时玖知道的也仅仅是这么多。
赵洛泱本来觉得自己已经很有钱,被时玖这样一说,又觉得那委实算不了什么。
“兑换一立方米空间吧,”赵洛泱道,“我身上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太多了。”
趁着这个机会,都塞回系统中,等找到合适的机会,再将能毁掉的取出来毁掉。
财富值:8393.89元
赵洛泱心疼,财富值一下子就少了那么多。
不过有了这个空间,她就能大胆地往外兑换东西了,之前觉得系统的东西太多,她身上背的包袱就快要藏不住了。
财富兑换区商品也增加了不少。
罗盘仪指北针:208元或生命值12点
麻醉吹针3支装:120元或生命值8点
吹针管(可折叠):228元或生命值12点
徒步药品包(内含针剂):430元或生命值18点
旅行洗护套装:96元或生命值6点
这次更新的商品不多,但赵洛泱觉得都很有用,她对那些一眼看不懂的东西尤其好奇,比如麻醉吹针、吹针管、徒步药品包(内含针剂),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出于好奇,赵洛泱将麻醉吹针商品介绍看了看:兽用注射麻醉针,一针倒,阉牛、阉猪、阉羊必备。
原来这是兽用的,不知道对付坏人好不好使,当然不是为了阉坏人,是为了……
赵洛泱的脸微微有些发烫,阉,她还是知道什么意思的,但也仅限于懵懵懂懂,大致清楚。
时玖有所觉察地看了看赵洛泱,难得她还有脸皮薄的时候。
时玖道:“麻醉的意思,就是消除疼痛,就像中药材曼陀罗,不过这种麻醉剂更厉害,会让牲畜或人短时间内失去知觉。”
这个东西赵洛泱有空需要仔细研究一下,她觉得能用得上。
“时玖,”赵洛泱道,“有没有什么书籍,是可以帮助我认识系统世界那些字的。比如麻醉是啥我就不懂,还有针剂……指北针这些。”
时玖道:“我可以去找找看。”
眼下还有许多事要做,赵洛泱也不能在系统中耽搁太久,她以要换衣服为由,先将屋子里的三个弟弟赶出去,然后将身上携带的那些来自系统世界的东西塞入空间。
赵洛泱深深地吸一口气,从来没有这样轻松过,这下不论谁来查她,都不会看出任何问题。
魅力值:122点
财富值:8393.89元
有了这些数值,赵洛泱心里也踏实,在遇到事的时候,这些都是她能借用到的外力。
赵洛泱道:“时玖,谢谢你,我能这么快攒到这些,少不了你帮忙。”
【生命值+2】
【生命值+2】
……
生命值增加的提示不停地出现在时玖脑海中。
大约是这次的收获委实太多了,赵洛泱一口气给时玖加了18点生命值。
生命值:176点,还需要824点。
眼下他和赵洛泱,很像是互利互助了。
“时玖,”赵洛泱又想起一件事,“你说我用生命值兑换些东西怎么样?”
时玖略微沉默。
赵洛泱没有再给时玖回应的时间,而是果断从脑海深处退了出来,不再与时玖交流。
时玖看着赵洛泱放好包袱,利落地向外走去。
她这是有所察觉了吗?他是该将生命值的事告诉她,还是也保持沉默,反正无论如何赵洛泱需要他的协助……
时玖陷入深思之中。
赵洛泱推开门就瞧见三个弟弟蹲在地上,三个娃目光炯炯地看着四周,显然是在为她守门。
现在不管她说要做什么,三个弟弟都默认为她要整理那个宝贝包袱。
“阿姐。”
赵元让转头看去:“东西都放好了?”
好吧,不掩饰了,反正他们不知道她是将东西放入系统空间中。
赵洛泱点头:“奶和爹、娘他们呢?”
“都在外面商量事,”赵元让道,“张典吏和爹要将衙署的奖赏给大家发下去。”
这事赵洛泱得去听听。
赵学礼、张典吏和宋太爷正坐在屋中说话,桌子上放着三十贯钱。
张典吏脸颊微微有些泛红,精神显然不如白日里的时候,他先沙哑着嗓子开口:“这些奖赏越早分下去越好,免得大家都惦记着。”
可是要怎么分,大家才会都满意?
赵学礼看向宋太爷,正要询问宋太爷的意思,宋太爷的目光却看向门外。
门外传来赵洛泱的声音:“张大人、先生、爹,我能进来吗?”
张典隶和赵学礼还没说话,宋太爷道:“让洛姐儿来吧,她一向聪明,说不得有些思量能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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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猜猜麻醉针会怎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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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分钱
宋太爷如今是洛姐儿和家中几个孩子的西席,赵学礼对宋太爷多了几分尊敬,宋太爷开口,他必然无话说,更何况这是向着他女儿说话。
张典吏早就信任宋太爷,自然也不会反对。
赵学礼将门打开,赵洛泱就快步走进去。
“我找了一只茶吊,驿馆里还有些粗茶,泡好之后,我闻着挺香的,您几位尝一尝。”赵洛泱说着将茶吊放在桌子上,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茶。
做完这些,她又看向张典吏,张典吏的模样明显不如方才,之前他也听韩郎中提及,张典吏受伤不轻,再好的创伤药也不能立即让伤口痊愈,现在看来,还得熬上一阵子。
赵洛泱想到财富区刚出现的徒步药品包,她得兑出来看一看,那药品包需要430元财富值,如果系统不是耍诈的话,里面肯定有更好的药。
宋太爷喝着茶思量,看吧,自己的弟子就是有眼色,用一杯茶就让大家都舒坦。
“张大人、先生、爹,”赵洛泱再次开口,“你们是不是在商量,怎么将朝廷的奖赏分给大家?”
张典吏点头。
宋太爷道:“你有什么好法子?”
赵洛泱应声:“那我就说一说,能不能取用,都看您几位的。”
赵洛泱道:“昨晚上,我们一起走的是十六户人家,正因为大家的相互扶持,才能从山匪手里逃脱,所以大家都是有功劳的,每户该各计一点功劳。站出来抵抗山匪的人,护着大家前行,这些人每人都要计一点功劳。
再有就是打死了山匪或者帮衙差抓住了山匪的人,按军中的说法,以人头算军功,所以每杀死或者活捉一个山匪,都计两点功劳,抓住、杀死山匪头领计四点功劳。”
赵洛泱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向张典吏:“领头的人也该有奖赏,出主意、领头的人担着责任,弄好了也就罢了,弄不好要被人质疑,既然大家是公平分奖赏,这一点该考虑其中。我觉得领头的人得各加三点功劳。”
“将所有的功劳合在一起,再用除之法,除朝廷给的三十贯奖赏,就能算出一点功劳要给多少银钱。以我家为例,我们没分家算一户,那就是一点功劳,我爹、二叔、三叔都出去抵抗山匪了,再加三点功劳,我爹和二叔抓住了三个山匪,也就是六点功劳,我和三叔杀了山匪大当家,计四点功劳,我爹领头再加三点功劳,我家一共是十七点功劳。”
“将算出的一点功劳应给的银钱,乘上我家一共所得的十七点,就是我家该得的奖赏。”
宋太爷捋了捋胡须,思量半晌道:“我觉得这个法子很好,那些老弱妇孺本就无法抵抗山匪,若是奖赏不给他们也不公平,没有他们互相搀扶前行,也不会有这么多人逃出来,更何况这些人都做了山匪的诱饵。”
“抵抗山匪的人,多拿功劳想必大家也没有意见,那些人必定是豁出性命保护大家的,领头的也该多拿,照顾了老幼,自然也得给领头人一个公平,这往后还有不少路要走,就得有个章法,让大家都知道功劳是怎么赚来的。”
宋太爷说完张典吏也点头:“这样甚好。”再看向赵洛泱时,目光中多了几分称赞,怪不得宋太爷收赵家女郎做徒弟,这女郎委实聪明。
这种分配的法子一出,可想而知没有人会反对。
赵学礼不好意思夸赞自个儿女儿,只等着张典吏和宋太爷拿主意。
宋太爷向赵洛泱道:“你将每家每户应该得的功劳点都算出来。”
这是好差事,赵洛泱自然愿意做,能跟大家多说话,就有机会听到别人的夸奖,拿到魅力值。
“好,”赵洛泱立即答应,“我现在就去算,最后再跟押到衙署的山匪数目一合,能合得上就是没算错。”
赵洛泱快步走出去,赵学礼才有机会说话:“我去帮帮忙。”
“不用,”宋太爷道,“洛姐儿能连几十贯的买卖算清楚,想必这也没问题,最后都算完你再瞧就是。”
赵学礼点头,这话说的可真对……毕竟同样的时间内,洛姐儿赚了几十贯,而他只赚了几百文钱。
就像赵洛泱预料的那样,大家听说要算功劳点,都十分欣喜,尤其是谢寡妇这些没有壮力的人家,还以为朝廷的奖赏与他们无关。
这么一看,只要听话、跟着大家一条心、互相扶持,也能有收获。
牛家很高兴,他们一家虽然人少,但父子俩都去阻拦山匪了,他们还合力抓了一个山匪,加起来就有五点功劳点。
丁茂生家比牛家多两点功劳,因为他们多抓了一个山匪。
只要有壮力去阻拦山匪的,都至少有两点功劳。
冯老三抓山匪的时候受了伤,但他一共抓了俩山匪,他们一家四口人,他老爹、老娘加媳妇,一共六点功劳,冯老三觉得身上的伤都不疼了,咧着嘴直笑,以后有这种事他还会冲在前面。
拼命是真的,但这命不白拼。
赵洛泱最后算了一下,所有功劳点加起来一共七十四点。
一点功劳四百零五文铜钱,零四个铁钱。
赵洛泱说完之后,四周静寂无声,众人都感叹居然有这么多银钱拿。
等缓过神来,又是各怀心思。
所有人中,也有壮劳力没有去阻拦山匪,有的是因为自家老小太多,需要照顾,有的是因为一时怯懦,不禁觉得后悔。
在最后的关头,有些人家连半大小子都冲去了山涧,这些人拿功劳点时,连腰板都挺得笔直。
也有人欣喜若狂的,比如那些后来帮助众人去阻拦山匪的半大小子们,他们也为自己的勇气挣到了奖赏。
赵元让看着都羡慕,石家的哥哥才十三岁,也去了山涧阻拦山匪,给家里赚了四百多文钱。
赵学礼站在旁边不言语,以他之前算的,他们家最多就拿三贯,但是被洛姐儿这样一算,他们家能领到近七贯,而且很公平。
除了杀了大当家要给四点功劳,领头给三点功劳之外,大家都一样。
但大当家不值四点吗?衙署悬赏人头给多少银钱?这三十两里有多少是给大当家的。
领头不该给的多些吗?在军中也是要这样算。所以这钱,他家拿的也心安理得。
赵洛泱当然觉得公平,不要说她为了带着大家逃走用自己魅力值兑换了地图,还跟着宋太爷一起设陷阱,当时杨老五离她和弟弟们那么近,一抬手就能将他们抓走。
他们拿的多,因为他们也付出了。
杨老太看着二儿子满脸喜气,知晓他定然算好了,立即问:“我们家能拿多少?”
赵学景低头凑在杨老太耳边:“六贯八百九十多文。”
杨老太觉得喜事是一件连着一件,马车上的东西她还没看完呢,这边说又赚了七贯钱。
杨老太道:“咋那么多?”
这话让赵学义听到了,赵学义憨憨地笑着:“洛姐儿算的。”
赵学义的意思是,洛姐儿算了的,不会有错。
杨老太明白儿子的意思,是啊,孙女算的能错得了?
赵洛泱顺势这时候开口道:“赏钱是算好了,我也打听到一些消息,大家还得商量一下,后面的路该怎么走。”
经过了山匪的事,后面要划出一个章程来,赵洛泱要早点赶到洮州,毕竟还有人在那里等着她去捡呢。
不能误了她的大事,所以在启程前,这些都得安排好。
愿意跟他们走的,她带着,不愿意走的,早点离开,以免拖了大家的后腿,凡事讲在前面,也省的之后有分歧。
最好的结果就是大家一起推举赵家继续领头,当然也就是她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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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说服
如果是之前赵洛泱说这话,大约不会有多少人往心里去,现在可不一样了。
赵洛泱在前面说奖赏怎么分的时候,杨老太也没闲着,抓住机会就告诉大家,功劳点怎么算都是她孙女的主意。
眼下大家都知道了,赵家姑娘读过书,现在还拜了宋太爷为先生,所以不能将她当成寻常姑娘看。
“洛姐儿,”杨老太道,“你打听到了什么?”
这也是大家想问的,杨老太替众人问出来。
赵洛泱道:“我去山下钱家村的时候,见到村子里的钱阿奶,钱阿奶跟我说,往前的路不太好走,可能不好取水,若是再遇到干旱,想顺顺利利走出去可能不太容易。”
赵洛泱话音刚落,众人立即小声议论起来,如果真的没水喝,大家不都得死在路上?这消息来得也太吓人了。
“其实这事也不一定就会发生,”赵洛泱道,“钱阿奶只是提醒一下,至于会不会干旱,谁也料不准。”
“我开始的时候,也没想好是不是要与大家说,没有弄准确的消息,说出来也是让大家白白担忧,可是思量之后,我又觉得这话得说,因为前面是不是取水困难,其实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赵洛泱的话,让人不知不觉中,就听了进去。
赵洛泱道:“因为往前走可能会遇到各种事,就像这次被山匪盯上,没有人能提前想到。”
对,大家纷纷点头,谁能想到这条路上有山匪?早知道的话还不就绕开了?
赵洛泱接着道:“就算前面没有干旱,也许还有别的在等着我们,不做准备的话,大家觉得会是啥结果?”
“就像这次似的,没有提前发现山匪,可能大家都会被山匪害了,所以我觉得不能再埋着头往前走了。”
“咱们不可能每次都期望被衙署救下,换句话说,也不能寄希望在别人身上,到了紧要关头还得靠咱自己。”
赵洛泱的话说的中肯,众人深有感触,这次遇山匪,要不是汉子们靠着山涧阻拦住了山匪,他们也等不到衙差前来。
可不就是靠的自己?
靠的自己死里逃生,靠的自己才拿到朝廷给的银钱。
那些面对过山匪,拿了奖赏的人,对这话深有体会。
赵洛泱接着道:“而且咱们这些人里,老弱妇孺很多,许多人经不得折腾了。”
赵洛泱说完这话,人群中更多的人点头。都是一家子一家子搬迁的,谁家里还没有个老幼?
“我想到一个法子,大家看看可不可行,”赵洛泱道,“每天让三四个人腿脚快的人,先往前走打探消息,沿路做好标记,前方无事的话,每隔两里地放置一个标记,大家看到标记就可以放心地前行。”
“如果前路不通,需要绕路,有人事先探路,也能早些发现,大家也就少了奔波。”
“先走的人,行动快,没有牵绊,而且三四个人在一起,就算遇到危险,也有机会脱身。”
“这样轮流探路,及时传回消息,其余人就能随机应变。”
“当然每天晚上的时候,探路的人将白天打探到的消息汇聚在一起,大家共同商议第二天前行的方向。”
赵洛泱话说到这里,留给大家思量的时间。
探路的人要做的很多,打探消息,放置标记,最好帮大家找到每日落脚的地方。但也会让大家更省力,避开很多危险。
牛道昌先开口道:“我觉得洛姐儿说的很对,可能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探路,但凡事只要去做了,就能越做越好。”
“大家都聚在一起走,不就是图个互相照应吗?探路的人,啥也不用拿,大家帮他担着,他家里的老老小小,大家也帮着照顾,这么多户人呢,每天换着去探路,也不会太累。”
赵洛泱道:“如果咱们没经过山匪,可能这条路行不通,毕竟大家彼此不太熟悉,谁也信不过谁。但现在不一样了,山匪来的时候,大家谁都没丢下谁,这往后的路也能一起闯过来。”
宋太爷胡子一翘,小狐狸最后这话说的。所有人面上都有光,就算之前有人心里胆怯,眼下也被鼓舞了。让人觉得只要互相扶持,没有什么困难蹚不过去。
“我也觉得这法子很好,”张典吏让人搀扶着走过来,“我手下还有三个衙差,每天跟出去一个一同探路。”
张典吏说完停顿了片刻:“谁若是有别的想法,现在就提出来,我们也不勉强让所有人答应。”
众人几乎没有迟疑,这不是明摆的事吗?那些昨晚先逃走的人,现在连驿馆都没进来,就算有些人听不明白这里的道道,但有准备总比没准备要强。
“我们家跟着一起走,要不是宋太爷、赵家兄弟,我们就稀里糊涂死在山匪手里了。”
一个人说了话,其他人也纷纷开口。
“我们也是。”
“出去探路,我和我家大儿都行。”
“也算我一个,我身上这点伤,两三天也就好了。”
“我们家没有人能出去,但我们能做点别的,烧水造饭都行,谁家去了,我能帮忙照看家里老小。”
赵洛泱看火候差不多了,开口道:“那就这么定下了,一会儿我将衙署给的银钱分下去,大家就要分头准备,愿意去探路的人,与我爹说一声。
我们这次还买了些粗粮和稻米,带的粮食不够的,我们也能匀一些给大家,就按照粮店买来的价钱算,想买粮的,就去找我奶。”
杨老太听到孙女儿给自己安排了事做,登时微微皱眉,哎呦她小孙女真向着她奶,驴车上的东西她还没看完,这就要卖出去一些?别说还没在手里焐热呢,看都没看上几眼。
杨老太心里正翻腾着,眼睛一瞥,就看到宋太爷往这边张望,虽然她老眼昏花看不太清楚,却也知道宋太爷这是看笑话呐!
这个老东西!老命都是她儿和她孙女救下的,她还能让他给笑话喽?
杨老太道:“我家里买的米粮虽然不多,但哪家真的有困难,就过来。”
赵洛泱接着道:“明天就要动身,谁家还有啥难处都能说,我们一同商量。”
赵洛泱一下子就将事情安排的明明白白,然后她快步走到张典吏面前,不卑不亢地道:“等张大人的伤好了,还得您来主持大局。”
张典吏笑道:“安排的挺好,不用我来操心了。”
赵洛泱看了一眼宋太爷:“是先生教的好。”
宋太爷胡子又是一动,关键时刻还知道来扯他这面大旗。现在就算有人觉得让一个小姑娘安排这些不妥,可看到赵洛泱欢欢喜喜地与张典吏和他说话,也就只能将这思量憋回去。
他们这些人都认同了,别人又能说些啥?闲话都不能有。
这丫头,宋太爷心里叹息,就这样“揽权”了。而且看看人家安排的事,将分发银钱这么好的事留给了她自己。
干啥用啊?自然是笼络人心,谁见到银钱不高兴?
这是一次次地在人家面前晃,让人家夸赞她。
用得着这样吗?
等到张典吏去歇着,宋太爷提点赵洛泱:“收着点,别笑得太欢实,让人看出你的底细。”不管多高兴,尾巴都得藏住了。
赵洛泱应声。
宋太爷道:“分完银钱你准备去做啥?”
赵洛泱道:“我想去问问驿丞,打听一下周围的情形,看看能不能画个简单的舆图。”
宋太爷盯着赵洛泱,这丫头可别是乐过头了,这样问问就能画出舆图?她以为舆图那么简单呢?真的画出来了,他管她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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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不能走
赵洛泱自己不可能画出舆图,那不是有系统吗?
她边走边兑换舆图来看,然后照大家探路的结果,再一点点画上去。
大家打听的多,她就画的细致些,打探出来的少,就画的粗一些,大方向是肯定不会错的。
“不知天高地厚,”宋太爷挥挥袖子,“你看过多少舆图?就敢说这话?”
赵洛泱道:“先生肯定看过,到时候就向先生请教。”
宋太爷目光不善,这小狐狸可能从一开始就打的这个主意,什么她来画,就是让他做苦工。
“书都没看过几本,就敢说大话,”宋太爷道,“你先去打听消息,晚些时候告诉我,我寻几册书给你瞧。”
“先生,”赵洛泱想起一件事,“您说我爹还有机会考上科举吗?他其实差一点就考中了秀才。”
宋太爷吹胡子瞪眼睛:“不知道。”
咋地?连她爹都得教了?他是卖给了她家不成?
赵洛泱见好就收,其实如果宋太爷不说,她也得去宋太爷跟前儿画舆图,画好了,先生不得称赞几句?
张典吏吩咐身边的衙差帮着赵洛泱一起给众人分银钱。
一户户的人前来领,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
数钱的声音传来,清脆的响声让大家听着精神都为之一振。
“我们这一家,就是被族中扔出来的,只因我家没男丁,”许老太捧着钱,眼睛发红,“没想到搬迁路上,大家没嫌弃,还给我们这些银钱,我和我家三个姑娘,手脚都麻利,以后生火造饭,我们多干点,谁也莫与我们抢。”
众人都是跟着一笑,气氛格外的好。
赵洛泱将钱分好了,嘱咐大家放妥当。
脑海中时玖道:“魅力值一共长了21点,除了你家之外的十五家都给了魅力值,牛道昌、冯老三、丁茂生、许氏、谢寡妇、石平各多给了一点。”
牛叔和丁叔、谢寡妇就不用说了,冯老三是抓山匪受伤的那个,许氏就是刚刚说家中没有男丁的阿奶,石平应该是石家那个半大小子。
这些人赵洛泱都会记下,以后有事多找他们。
赵洛泱应声,所以凡事都有两面性,大家虽然遭遇了磨难,留下的这些人都能齐心协力。
不过也得再往后看看,免得其中有人浑水摸鱼。
赵洛泱与时玖道:“还得兑换一下宁县周围的地图。”
赵洛泱没有再提及生命值的事,好似之前那一出是时玖想的太多。
但时玖知道一定不是,赵洛泱不提,不代表她没有怀疑。
时玖思量间,赵洛泱快步走进屋子。
屋子里只有陶氏躺在炕上歇着,陶氏看到赵洛泱立即招手:“洛姐儿,累了吧?快过来歇一歇。”
赵洛泱点头,脱了鞋上炕。
陶氏很心疼赵洛泱,昨天一晚上没歇着,今天又跟着二哥他们去城中,这单薄的小身子,哪里能受得住这么折腾。
赵洛泱在陶氏身边躺下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时玖已经开始兑换舆图。
刚才加了21点魅力值,兑换舆图再减掉16点,还剩下127点。
赵洛泱专注地看地图。
陶氏听着赵洛泱的呼吸声,这就睡着了?
第二次看舆图,赵洛泱就适应了不少,这次记下来的要比第一次多,再加上大家打听出来的消息,能将舆图画个差不多。
一刻钟很快过去了,赵洛泱睁开眼睛。
“醒了?”陶氏有些意外,这才过了多久?
“嗯,”赵洛泱道,“我想到还有事要做,三婶先躺着,我出去一趟。”
没等陶氏反应过来,赵洛泱已经一溜烟地出了门。
驿馆里面住了这么多人,驿丞和差役有好多事要做,都没有歇下。
这群搬迁的人和他们想的不太一样,虽然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看起来风尘仆仆,有的甚至还带着伤,很是狼狈,但这些人不至于沮丧,甚至还能听到他们的笑声。
跟门外那些人相比,差距很大。
外面那些人刚刚来敲了门,又哭又喊的,好像不让进门,今夜就会死在外面。
半夜里来敲驿馆门的有很多,左右不过说这些话,这里是衙署传递公文的人中途休息的地方,不能随意收留外人。所以时间久了,差役的怜悯之心也就被磨的差不多了。
真的有本事的人,自然会想法子让衙署给出具文书,前来借住。
值房的门被敲响,然后是赵洛泱的声音:“驿丞大人。”
驿丞吩咐差役将门打开。
赵洛泱带着赵元让走进门。
“我们生火煮了些吃食,”赵洛泱说着让赵元让将背篓拿下来,里面有些鸡蛋,“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都是大家的心意。”
驿丞听到这话立即变了脸:“都是搬迁的百姓,唯一值钱的就是果腹之物,我哪里能拿。”
看看灯光下这对姐弟,顶着两张脏兮兮的脸,也不知道吃过东西没有,还想着将鸡蛋送给他。
寻常时候,就算一筐篓鸡蛋驿丞都不会看在眼里,此时此刻对着这两张脸孔,驿丞一阵感动。
千里迢迢赶路到这里,哪里会好过?但有人只会一味求施舍,有人想方设法来感谢,这就是差别。
驿丞将筐篓还给赵洛泱:“快收回去,否则我就要撵人了。”
赵洛泱只好重新将背篓背上:“我们还有些事要麻烦您,明日我们就要动身了,想向您打听打听往西南去的路好不好走。”
驿馆来往的人多,驿丞对周围的官路都很清楚,他看向差役:“再去端一盏灯来。”他就将自己知晓的说与这姐弟俩。
……
赵学礼忙碌着将探路的人记好,这一晚上没少收到夸赞。
“还是读过书好,你这脑子好用,洛姐儿也是随你。”
洛姐儿做了那么多事,大家会这样说赵学礼一点不意外,不过大家目光中透露的神情却在说——你这脑子随了洛姐儿。
到底是爹厉害还是女儿厉害,反正都差不多,赵学礼也不去计较。
“阿姐和二哥在宋太爷屋子里画舆图呢。”
赵学礼听赵元吉这么说,立即往宋太爷那里去,女儿从来没画过舆图,也不知道能不能画成。
可别因为这被先生责骂。
赵学礼是多护女儿的人,想到这个就受不了。
赵元让来开的门,屋子里宋太爷和赵洛泱凑在灯下盯着桌上的纸笺看,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赵学礼离得远,看不清楚,一时也拿不准到底怎么样,正要问赵元让,赵洛泱就打了个哈欠:“先生,我去睡了,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宋太爷这才将目光从纸笺上挪开,看向赵洛泱。
“先生……”
赵洛泱又喊了一声,宋太爷伸出手挥了挥。
赵洛泱行了礼,转身又向她爹打了招呼。
看着女儿困得眼睛发愣,直淌眼泪,赵学礼心疼的不得了,立即撵赵洛泱:“快去歇吧!”
明天一走,指不定啥时候才能找个这样的地方落脚。
赵洛泱点点头,眯着眼睛往外去。
赵学礼这才又去看宋太爷,宋太爷依旧盯着桌上的纸笺不说话,赵学礼好奇之下低头过去看。
那是……
一张刚刚画好的舆图。
赵学礼一怔,下意识地道:“这是舆图?哪里来的。”
屋子里静谧了片刻,宋太爷道:“洛姐儿画的。”
赵学礼更加糊涂了:“她怎么画的?”
“这话你问我?”宋太爷道,“你生的还是我生的?我怎么知道?”他准备好笔墨,就准备亲自下场画了,结果赵洛泱没让他插上手。
赵学礼干巴巴地道:“您不是先生吗?”
宋太爷胡子一翘一翘的,他得承认他看走了眼:“她是我先生。”
宋太爷话音刚落,赵洛泱就揉着眼睛站在门口。
“怎么还不走?”宋太爷没有好气儿。
【魅力值+1】
【魅力值+1】
【魅力值+1】
……
赵洛泱看着脑海中的魅力值,明明困得睁不开眼睛,她的脚却动弹不了,只因为宋太爷一直在给她加魅力值。
走远可就没了。
那是1点魅力值啊,更直接点,那是100元财富值,站在这里啥都不用干,就能赚100元,谁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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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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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坦白
赵洛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回到住处的,大约是站了一刻钟之后,发现宋太爷确实不给魅力值了。
如果能一直给的话,她愿意在宋太爷屋子前打个地铺,弟子给先生守夜,也不是寻常事吗?
哪知先生不给她这个机会。
屋子里灯吹了,赵洛泱还喊了几句:“先生,我走了啊!”
“先生,我真的走了。”
“先生……”
窗子打开,宋太爷丢出一只鞋。
然后是宋二埋怨的声音:“太爷,您为人师,怎么能如此不顾礼数。”
宋太爷再也没声了。
赵洛泱叹口气,她不能不喊,因为方才灯灭的那一刻,宋太爷还给了她1点魅力值。
保不齐做梦还能梦到她画舆图的事呢?
赵洛泱迷迷糊糊地走回屋子,她事先从系统中兑换的旅行洗护套装,本想仔细用一用,结果只来得及用里面的洗脸皂。
驿馆中虽然有灶火,却也不能用来烧水洗澡,所有人都是草草梳洗一下,不过这样也让人觉得浑身清爽。
折腾了半天,赵洛泱才躺在炕上。
杨老太向小孙女那边闻了闻,隐约传来一股花香,这是又买啥好东西了?
不知道到底花了多少银钱,杨老太心疼,不过想到孙女花一样的年纪,买点就买点吧!
经过方才的清点,杨老太对赵洛泱买的东西大约有了个数,稻米、鸡蛋都有,水囊准备了一大堆,还有布匹和牛皮都不便宜。
花这些银钱的时候,小孙女心里就不“突突”?她要嫁人的时候,爹、娘给了些银钱,让她去市集上买些自己喜欢的,她花了一贯买了个根簪子,买的时候欢喜,回来之后想想花掉的银钱,心疼了好几个月。
唉,真是不一样。
“奶,”赵洛泱道,“今晚来不及了,明天早起,我给大家泡炊饼吃。”
杨老太看着闭着眼睛说话的小孙女,瞧瞧这心大的,哪有半点心疼的样子。
杨老太催促道:“赶紧睡吧!”明天一早她就烙野菜饼,看她哪儿还有肚子放炊饼。
赵洛泱就快要梦周公时,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
“赵洛泱。”
赵洛泱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努力将精神留在脑海深处,再晚一会儿,她就真的睡着了。
时玖虚幻的身体出现在赵洛泱面前,他迟疑着道:“你一直问生命值的事,你就只有魅力值和财富值。”
赵洛泱“嗯”了一声。
时玖道:“生命值是我的。”
赵洛泱道:“我猜到了。”
时玖道:“我没有与你说,是因为你可以动用生命值,我的生命值一旦为0,就会判定我任务失败,连同系统会一并被销毁。”
“我能想到,”赵洛泱道,“虽然我不知晓你的生命值到底有什么用处,但可以理解你为何不愿意说,无论是谁都不愿意命门被人握在手中。”
“其实我也一样,虽然系统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但我一样会有所防备。生命值这件事你不说,我也不会强求,但会对你多一点猜疑。”
时玖没想到赵洛泱会这样坦然。
不过……
时玖道:“我若是一直不说,你真的准备不问?”
赵洛泱在被褥间蹭了蹭脸:“差不多吧!也许会忍不住动用生命值兑换试试。”
果然,时玖猜测会是这样的结果。
赵洛泱接着道:“我看兑换空间就很好,那个最划算,1立方米需要3300元或生命值30点,野生党参a级需要880元或生命值30点,都是30点生命值,3300和880差多少?而且党参你不能用,空间你是可以用的,对不对?兑换就是赚到了,赚了2420元呢!你知道2420元我得花多久才能有?”
多久?骗个人的功夫!
时玖看着自己仅有的176点生命值,并不说话,原来她想要动用生命值,你不会试探着先兑些少的,而是一来就要玩最大的。
他选择将生命值的事,告诉她一部分,不知道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你真的有30点生命值?”赵洛泱道,“如果你没有,就不会这么紧张。要不然我们……”
“不行,”时玖立即拒绝,“我……生命值太低,反应力就会下降,也许关键时刻就帮不到你。”
“那不如你告诉我增长生命值的法子?”赵洛泱道,“咱们将生命值涨上去了再用,不就好了吗?”
这或许是个好办法。
时玖迟疑着想要开口,脑海中响起警报:系统不能将生命值增长的方法透露给宿主。
他的意识也一瞬间模糊,半晌时玖才恢复过来:“系统设定,不允许我说。”
“好惨啊时玖,”赵洛泱道,“做个系统,居然要沦落到这样的地步,生命被人掌控,还无法抗争,现在我就算花光你的生命值,你也没有任何办法。”
时玖皱起眉头,如果赵洛泱能瞧见,就会发现他目光中闪烁着危险的神情,不过也仅此而已,变成了时玖的豫小王爷,就是只纸老虎。
时玖道:“如果你不兑换,我就不会那么惨。”
赵洛泱忽然觉得时玖有些讨人喜欢了:“但是真的很划算,大不了用掉之后再慢慢涨。”
时玖再次沉默。
赵洛泱打了个哈欠,你不准备再逗时玖:“既然要一同完成任务,我觉得还是尽量坦诚的好,我也可以许诺,只要你不会有意害我,我不会强行动用你的生命值。”
“就这样?”时玖没想到赵洛泱对于生命值的盘问会这样简单,没有逼问他到底有多少生命值,也没有进一步用生命值作为要挟。
赵洛泱道:“就这样。好了,我要睡了。”
说完这话,赵洛泱的意识开始消散,时玖耳边响起赵洛泱匀称的呼吸声。
这就睡着了?
生命值对她来说唾手可得,她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可她却能为了1点魅力值,闭着眼睛在宋太爷屋外熬着。
很小气却也很大方。
假意也真心。
很贪财却又十分慷慨。
明明满怀戒备,却也愿意去相信别人。
这个人很矛盾,可又是那么的融洽。
“还欠我十贯钱,休想骗我。”赵洛泱忽然嘟囔着说起了梦话。
旁边的杨老太不禁道:“十贯?看给你能的。”
赵洛泱翻了个身,又开口喊了一声:“小哑巴!”
小哑巴。
这个名字,时玖的心莫名地抽了一下,小哑巴这个名字,似是很熟悉,他也认识一个叫“小哑巴”的人?努力想要回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小哑巴是谁?”杨老太琢磨了一会儿,“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孩子?这都多少年了,你还惦记着呐?自己那时候都不会说话,还叫人小哑巴!”
杨老太说完这话,也不再出声。
男人们都睡在地上,老人、孩子和妇人挤在一起,小小的地方躺了这么多人,可大家已经很满足,毕竟这是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
很快屋子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时玖即将沉入系统深处,身上出现了一行字。
【生命值+20】
时玖盯着那行字,直到它慢慢消失。
这是因为他说了生命值的事?那为何会在这时候才加上?她一直都在思量该不该相信他吗?
时玖忽然想脱离赵洛泱,这样就能居高临下地仔细看着她,看看她到底有没有睡着。
生命值:196点。
就在时玖略微思量的片刻,又出现一行小字。
宿主魅力值达到1000点,系统生命值达到250点,将获得一次脱离系统的机会。
------题外话------
时玖:预订脱离系统
教主:好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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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噩梦
第二天早晨等大伙套上车开始前行的时候,赵学景带着一同探路的人都走了一个多时辰了。
赵洛泱向驿丞道谢,驿丞不肯收他们的鸡蛋,他们也没啥可以报答的,只能是走的时候将院子和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大家边赶路边说话。
“这一晚上睡得真好,”葛氏笑着道,“睡到半宿的时候,我迷迷糊糊还以为在家呐。”
旁边的元宝拿起水囊喝了一口,甜水进了肚子,他脸上的笑容都遮掩不住,真甜。阿姐在他们几个的水囊里都放了饴糖,有了这个,就算走再远的路,他都不怕了。
陶氏坐在驴车上,昨天吃了韩郎中开的药,早早就歇下了,今天起来觉得肚子不太疼,腰酸也好了许多,她上了车,就开始挑选赵洛泱买来的碎皮子。一会儿比量好了,她就开始做针线,先给娘、二伯、四弟他们做鞋,然后是自家男人和嫂子、弟妹、几个孩子,她就不用再做了,反正现在走不了多少路,做出来也是浪费。
驴车的另一边坐着杨老太和湘姐儿。
这架驴车是赵家、丁家、牛家和谢寡妇,四家人一起凑钱买的,因为陶氏要坐的多些,赵学礼多出了四贯钱。
大家商量好了,换腾着坐,所以杨老太和湘姐儿先坐上了车。
杨老太向驿丞和差役们挥手。心里却在骂那没心肝的畜生,老畜生还以为他们得死在路上,没想到他们现在是这般光景,不但买了畜生拉车,还带着这么多粮食,兜里还剩下十九贯钱。
今天一早走的时候,赵洛泱就跟赵学礼说,将银钱都给她奶,这钱虽说都是她出的主意才能赚到,但大家都出了力,没有爹、三叔、四叔,她也不能成事,这钱该给她奶,让她奶掌控着给全家花。
再说她兜里还有钱,韩郎中和谭正给她十四贯五百钱,她买东西统共花了四贯多,还剩十贯。
不过昨天他家分的朝廷奖赏,她又要了两贯,毕竟山匪大当家是她杀的,她得拿功劳。她奶乍听到这话竖起了眉毛,换成其他人说,她肯定不同意,而且还会赏个大巴掌。
但小孙女又不一样,杨老太思量片刻也就由着她了。不就两贯吗?看看那驴车上的东西,还有沉甸甸的十九贯钱,两贯钱不叫事,而且那也是小孙女应得的。
所以,在赵洛泱兑换了二十二个鸡蛋,三十块水果糖,两瓶生理盐水,半斤牛肉干之后,财富值加加减减还剩:8859.59元
需要花钱的地方还有许多,她不抠钱不行呀。
比如今天就得兑换徒步药品包,早晨起来她给张典吏喝下加药的糖水,又用生理盐水冲洗了伤口,若是还不见好转,晚上就用好药。
赵洛泱走到罗真娘身边,将一个小包袱塞了过去:“娘,这些银钱您拿着,大家随身都带着点,备着有个用处。”
罗真娘迟疑片刻,还是将包袱接了过来,洛泱才多大,就往家里贴补钱了。
“你爹与你一同出去的,”罗真娘道,“我听他说,他就赚了几百文钱,后来还都拿出去买粮食了,后来买草料啥的,还都是花的你给的银钱,你爹整天说自己这厉害,那有本事的,等动真格的时候,还不得靠女儿?”
罗真娘从来没嫌弃过赵学礼,可这次将爷俩放在一块……这一比,当爹的啥也不是。
赵洛泱道:“爹也没闲着,挺努力赚钱的,我这不是刚好赶上了。”
她爹是真委屈,想要赚钱也得有东西能卖啊?
罗真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没有你,咱家这次要吃大亏。”
罗真娘说着往搬迁一行人后面看,隐隐约约能看到吴铁匠那些人,那一群聚在一起也有二十来人了,一个个垂头丧气,走得艰难。
“娘,这才开始呢,”赵洛泱道,“后面才是真的艰难。”
这一点赵洛泱能预见到。
赶路的途中,赵洛泱兑换了徒步药品包,这次兑换成功后,她选择直接放入了空间中。
空间里的东西,时玖能碰触,之前她丢进去的那些没用的物什,时玖都给摞放的整整齐齐。
她好像不知不觉中又发现了系统的一个用处。
现在她就能边走路,边让时玖取出药品包中的说明书读给她听。
赵洛泱看着时玖手里的一次性注射器:“你说这东西要怎么用?”
时玖照本宣科:“肌肉注射,一般是三角肌和背臀,也就是胳膊和屁股。”
将这么长的针扎在张典吏身上?屁股就算了,胳膊可以试一试。
赵洛泱道:“还有呢?”
“双氧水冲洗,这个比盐水好用,但也更疼。”
赵洛泱想想张典吏那怕苦又怕疼的英雄本色:“那就等张典吏伤重的晕厥过去再说吧!”
坐在宋家驴车上的张典吏也不知道为何,突然打了个冷颤,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预感很快成为现实,就在当晚,张典吏的伤口严重起来,患上了热症。
那天夜里,张典吏做了一个梦,梦见赵家姑娘拿着一根烧着的火炭往他伤口上烫,一边烫,一边咯咯地笑,最后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上按了一把盐,梦中种种好不可怖。
他堂堂七尺男儿,毫无抵抗之力,只能缩在那里瑟瑟发抖。
张典吏觉得他就要死在噩梦中了,不过让他意外的是,第二天天亮之后,他的热症竟然消了,不过当他看到笑出两个酒窝的赵家姑娘时,心底深处的那份恐惧依旧冒出来。
赵洛泱验证了针剂的厉害,一针下去,张典吏就这样好转了。虽然打针的过程有些麻烦,第一次因为太紧张没扎进去,第二次扎的太浅了,她想要再往进送送,结果一晃神将针拔了出来。
好在张典吏已经晕厥,感觉不到这些。
经过这次,赵洛泱对针剂起了很大的兴趣,兑换区的那个麻醉吹针可能比她想的更厉害。
赵洛泱道:“时玖,兑换一下麻醉吹针和吹针管,你先看看这些东西怎么用。”
时玖拿着吹针管,仔细看着说明,这麻醉吹针用好了,能突然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就算拳脚功夫再好的人,可能也会被算计。
这个显然比手术刀和戒指刀都更好。
时玖将用法与赵洛泱说:“这个还需要练习,离得越近越能射中。”
教完赵洛泱,时玖摆弄着吹针管,系统里的东西,很不一般,拿到外面去用……
时玖自问如果是他,可能也会中招,想到这里他皱起眉头,张典吏的惨状就在眼前……
赵洛泱不但不害怕,反而更加跃跃欲试,这麻醉针到她手中,可想而知不会少用了。
将来用顺手了,不知道会不会用在他身上。
……
接下来二十多天,大家走得很顺,探路的人消息打探的好,每次都能及时补上水和粮食。
还避过了生疫症的庄子,还遇到了一小波山匪,不过大家准备充分,汉子们和半大小子都握着棍子,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山匪都吓了一跳,不知道这些搬迁的人,怎么那么奇怪,见到他们不但不害怕,一个个眼睛都发着绿光,好像被抢的变成了他们这些山匪。
就这样,慌乱之中,山匪跑了。
赵学礼自然也不会带着众人追下去,而是护着大家远远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很快到了十月初。
赵洛泱算着时间,照这样赶路,应该能在赵景云遇害之前赶到。
这天大家刚出发了一个时辰,就看到丁茂生急匆匆地回来了,赵学礼见状忙迎了上去。
丁茂生带着石家、牛家小子一起出去探路,按理说到了晚上才能与他们聚齐,丁茂生提前回来,只有一个可能。
前面出事了。
“咱们探路寻水的时候,冲撞到一家的女眷,”丁茂生道,“石家小子与那家人争执起来了,牛家小子去帮忙,俩人都被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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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留言好不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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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变故
丁茂生的话,许多人都听到了。
这些日子大家养成一个习惯,只要有啥事,大家都会看向赵家人。
赵学礼和赵家姑娘,这父女两个总有人能出主意。
至于张典吏那是公门中人,与他们之间少了几分亲近,宋太爷脾气臭,平日里除了张典吏和赵家几个孩子,没啥人与他说话。
赵学礼道:“不是还有衙差跟着吗?”
丁茂生道:“昨天我们在路上看到了不少衙署的人,今天又瞧见了,衙差说要去打听消息,我们就分开了。”
“我原本也是要去看两个孩子咋回事,可我得把消息送回来。”
丁茂生没贸然过去是对的,要不然他们都不知晓发生了什么,这是他们一早定的规矩,不能一个出事,其余人个个往上送,总要有人回来报信。
赵学礼道:“你叫上几个人,我去寻张典吏,我们这就去找两小子。”
石家人和牛家人是肯定要跟着去的,丁茂生又叫了几个壮年男子,冯老三听说出了事,也想跟着去。
赵洛泱道:“冯叔,您忘了,您跟我三叔是一队的,今天要留下看家。”
冯老三听到这话,只好退下来。
他们将一行人中的壮年男子分成了三队,每队人手都差不多,每天必须有一队人留在搬迁队伍中,护着老幼妇孺。
赵洛泱道:“让丁叔和我爹他们先带人过去,我们走在后面,一会儿就能聚在一起。”现在是要将事情弄清楚,最关键的是让张典吏出面。
府衙的人总比他们这些百姓说话有用。
张典吏快步和赵学礼走过来。
张典吏吩咐丁茂生:“你带路,有什么话路上说。”
丁茂生应声。
赵学礼看向赵洛泱:“你们继续往前走,一定照看着点大伙儿。”
赵洛泱点头。
父女两个默契十足,每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是如此安排。
赵学礼等人离开之后,其余人也继续往前行。
“也不知道是啥事,”杨老太道,“离洮州越近,咋还不太平了呢?”
这也是大家不愿意搬迁的原因,洮州这边说是战事停了,许多良田没有人耕种,从前分不到田地的农户,这次过去之后,朝廷会给房子和耕地。
衙署说的好听罢了,有啥是白来的?就算给了地,种子、耕地的物什怎么办?耕地要等到明年,过冬的粮食朝廷也能给?
谁都知道,这不是啥好事。
可能是因为小孙女赚到了银钱,让大家赶路都舒服了些,杨老太就盼着洮州没她想的那么坏。
可现在离洮州刚进一些,好像就有风吹草动了。
“都别慌,”杨老太心里不踏实,却还是得劝大伙儿,“可能张典吏去了,将两个小子带回来就没事了。”
牛道昌的媳妇凑过来道:“大娘,你说,这往后会不会就不太平了?”
“昨天那人劝我们逃走,说到了这边,可能会被直接入军户,您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牛道昌媳妇现在怕自己儿子被抓去入了军营,或者强行被安个军户。
杨老太瞪眼:“别听那些人的,我们离开的时候都是登记造册的,随随便便给改了户籍,没有王法了不成?”
杨老太这话说的干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背井离乡来到这里,还不得任人家左右?真的给打成军户,都不知道要去寻谁给做主。
“婶子别急,”赵洛泱也劝说道,“张典吏手里有咱们的户籍凭证,有张典吏在,不会出什么差错。”
牛道昌的媳妇点点头,被杨老太和洛姐儿这么一说,她也稍稍安稳了一些,但脚下步子却依旧快,恨不得早点能见到儿子。
赵洛泱走到宋太爷驴车旁边。
张典吏的伤好了之后,赵家几个孩子就轮流上车跟着宋太爷读书。
就像赵元宝说的,坐车好,但就是要识字,弄不好还得挨打。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想说什么?”
赵洛泱道:“先生,可能强行征作军户的事是真的。”
宋太爷捋着胡子没有说话。
赵洛泱接着道:“就算不会被强征军户,可能去洮州入籍也有别的说法。否则大家搬迁过来,也就是做农户,何必要闹到逃走的地步?”
宋太爷道:“等张典吏回来,就能听到些消息。”
宋太爷说完看向赵洛泱:“怎么?着急了?急也没有用。”
赵洛泱思量许久道:“如果能认识洮州的官员,入籍的时候会不会好一些?”
白日做梦?还是在提点他?
宋太爷道:“我不识得。”他是真的不识得,若是认识也不会跟着来洮州,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就是心灰意冷之下,想要找个清净之地。
宋太爷话刚说完,就听到赵洛泱叹了口气道:“那我就尽量认识吧!”
尽量认识是什么意思?
宋太爷瞪着赵洛泱,赵洛泱道:“万一路上能遇到一个呢?”
宋太爷嗤之以鼻:“那你最好认识洮州新上任的知县赵景云,那可能是个清廉的官员。”
没有听到赵洛泱说话,宋太爷看过去,发现赵小狐狸用她那双眼睛诧异地望着他,好像认识赵景云是多了不起的事。
赵洛泱道:“先生,您真的与赵大人相熟?”
“说了不认识,”宋太爷道,“我只是听过这个名字。”
走了这么远的路,赵洛泱居然都没发现宋太爷知晓赵景云的事。
“太爷,”赵洛泱道,“其实我还从城里兑了些精米,放在瓦罐里和牛肉干一起煮,一定很好吃。”
宋太爷吃腻了鸡蛋,想起稻米的香气,不由地吞咽了一口。
赵洛泱将手伸入包袱中,再拿出来的时候,手心里果然握着几粒精米,那米粒在阳光下闪着光。
宋太爷还没看清楚,赵洛泱已经将精米放了回去。
逆徒。宋太爷心中愤愤地骂了一句。
宋二乐得看着这对师徒说话,赵家小姐让太爷对以后的日子多了些盼头。
众人闷头赶路,大约走了两刻钟,就瞧见不远处站着许多人。
赵洛泱拉着驴车走在前面,先众人之前看到了站在一旁的石家、牛家的两个小子,两个人手脚都被绳索绑缚住了。
赵洛泱的心一沉,往旁边看去,两个小子不远处,有十几个人也是这样被绑着,一个差役打扮的人,挥动着手中的鞭子,一鞭子抽在其中一人的身上。
那人发出一声惨呼。
“看一看,”差役道,“这就是脱逃的下场,你们领了朝廷的川资,却不去洮州入籍,朝廷有令,但凡脱逃的人,都会入军户。”
------题外话------
这两天可能要多休息了,给身体点恢复的时间。
第七十七章 巧了
(大帝书阁)
牛家媳妇看到儿子被绳子绑着,又听到差役这话,脸色顿时一变,就要上前,却被赵洛泱伸手拉住。
“婶子别急,”赵洛泱道,“你看张典吏那不是在与府衙的人说话吗?您冒失上去,万一被安个罪名,反倒坏事了。”
赵洛泱看牛家、石家两个小子情绪都不太平静,牛家婶子上去了,差役一定会阻拦,牛家小子看到母亲吃了亏,定要挣扎。
这一挣扎,可能就会多一条罪名。
牛家母子两个对视一眼,牛子生目光一动,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立即被差役训斥。
“站好了。”差役边说边伸手捋着手里的长鞭。
牛家媳妇攥起了手,慌张地去寻张典吏。
张典吏和赵学礼等人正在与一个穿着官服的人说话。
赵洛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
“应该是个户曹。”
衙署调动户曹过来处置迁民的事,看起来还算寻常,但即便是这样也不能轻易就给人定罪。
赵洛泱正琢磨着,那户曹大步走过来,到了石家和牛家小子身边,一双眼睛上上下下地将两个小子打量了一番。
然后没有与他们说话,而是转头去问张典吏:“典吏能作保,昨天抢粮食的不是这两个人?”
“能,”张典吏说着看向赵洛泱他们,“我一直跟着这十六户前行,不会有错,这两人提前探路,才会走得比我们快些。”
户曹顺着张典吏的目光瞄向赵洛泱等人,只见这群人看起来是比零散的搬迁百姓强一些,至少他们拉着几架驴车,驴车上看样子应该有口粮。
户曹看了看,突然吩咐差役:“让所有人将包袱打开,搜检他们。”
差役应了一声,纷纷向众人走过来。
张典吏不由地皱起眉头,不过很快他向赵学礼点点头。
眼下让他们查是最快的脱身办法。
赵洛泱上前将她奶从驴车上扶下来,又去搀扶宋太爷。
大家齐整整地站好,然后将身上的带着的大包袱都摆在了车上。
差役开始翻看。
包袱里大多都是旧衣物、鞋子,还有一些硬邦邦的干粮。差役嫌弃地将东西扔在地上,然后看车上拉的东西。
有畜生吃的稻草和粗粮。
差役将木斗打翻,洒出一些粮食,杨老太见状差点没上前拼命,那可都是大伙儿的吃食,这些人居然就这样糟践。
搬迁的人群开始愤愤不平,那些豆、黍落在地上怎么可能捡的起来?
感觉到众人的目光,差役凶狠地瞪过来,将手里的包袱狠狠地丢在地上。
宋太爷一言不发,仿佛看不到似的,不过赵洛泱却能感觉到,先生有些紧张,是紧张马车里的东西,还是紧张他身上的东西?
赵洛泱一早猜到宋太爷在身上藏了物什,否则就不会在光鲜的长袍下,“不小心”露出破烂的衣裳,让人误以为他平日里是故意装作家中富裕。
其实宋太爷是真的还有些银钱,否则一开始的时候她就不会将鸡蛋卖给宋太爷。
“这些书是谁的?”
差役翻到宋太爷马车上的书箱,赵洛泱没等宋二说话,就上前道:“我的。”
那些书她都看过,没有什么出格的书。
户曹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道:“我祖父是秀才,也是村中的西席,书是我祖父留下的。”
户曹看向宋太爷,赵洛泱道:“那不是我祖父,我祖父不在了。”
户曹踱步过去看箱子里的书,差役则将赵家几个人的包袱拿过去查看,还检查了赵学礼、赵学景和赵学义,确定他们身上没有带物什。
赵洛泱早就料到会这样,书册本就贵,读书人又与寻常人不同,搬迁人中发现有读书的,肯定会仔细查验,她身上贵重的东西都在空间里,父亲、叔叔们身上都不带什么银钱,至于几十贯钱,衙差顶多顺手拿走一些,不敢掏太多。
这样就将宋太爷那边遮掩了过去。
户曹不再理会赵家人,在地上的包袱上蹭了蹭官靴上的灰尘,向张典吏道:“你们这些人带的银钱、口粮不少。”
张典吏不满这户曹,却又不得不低头,万一让他们将两个小子带走了,他要去哪里要人?
张典吏道:“这些搬迁百姓帮着衙署抓住了山匪,衙署给的奖赏。”这话他一早就说了,显然户曹没往心里去。
户曹又想了想:“既然张大人作保,那这两个人我就放了,不过若是日后发现这些人中有抢粮之人……”
“户曹大人放心,”张典吏道,“真的如此,其中的罪过,张某一力担下。”
户曹忽然一笑:“张典吏来到这里是否还会回从前的衙署?”
张典吏本是准备回去的,但听到这言语还是道:“本衙知县大人与我提过,洮州衙署缺人手,我若是愿意,也可向衙署申报调职。”
如果张典吏留在洮州,将来他们有可能会再遇到,而且张典吏一直在的话,这件事出了差错,随时都能找上门。
户曹正想着,就听到一个女子声音。
“宋太爷,您这是做什么?”
户曹抬头看去,只见差役站在一老一小面前,三个人似是有了些争执。
这一句话,让所有差役都向三个人看去。
几个本要检查过往行人的差役,都挥挥手让行人走开,转身向这边而来。
“差役大人,”赵洛泱笑着看眼前的人,“这老太爷性子古怪,平日里我们都不与他说话,您千万莫怪。”
说话间,赵洛泱将一个布包递到了差役手中。
差役低头一看布包一角露出来,里面像是一根人参,怪不得他想要搜检这老头,这老头要躲避。
“你……”
宋太爷瞪圆了眼睛看赵洛泱,转头伸手想要去差役手中抢夺。
差役早就利落地将东西收回了怀中。
“你……”宋太爷跺了跺脚,他不敢去骂差役,而是指着赵洛泱,“你这个混账东西……你将我的东西给人……那可是我救命的东西,你还我……”
话还没说完,他眼睛一翻,身体踉跄,幸好宋二上前将人扶住。
差役看那老头一副要断气的模样,料想这人参是他最精贵的东西,也就不再纠缠,向走过来的同僚笑笑,向旁边走去。
【魅力值+2】
【魅力值+2】
时玖道:“收到宋太爷4点魅力值。”
魅力值到手,赵洛泱略微宽慰一些,一根人参,要花290元才能买到,算成银钱那就是近一贯……
好在宋太爷给了她魅力值,按系统的算法,4点魅力值=400元
当然这事不能让宋太爷知晓,赵洛泱低声在“晕厥”的宋太爷耳边讨债:“先生,我卖给谭正三根人参二十六贯,算起来一根九贯钱,您不用给我那么多,只要五贯钱就好,剩下四贯就当是孝敬先生的。”
宋太爷欠她五贯钱,那差役欠她九贯,这九贯银钱她一定会追回来,没有谁能白白拿了她东西,譬如那位谭大管事。
等将来找到了赵大人,她定要上堂诉冤告那差役。
宋太爷这下是真的呼吸不畅了:“做梦。”
“那下次,”赵洛泱道,“再遇到差役,就没人参了。”
宋太爷接着道:“不孝徒。”不过这不孝徒也确实动作快,几在差役来搜他的时候,不孝徒立即上前将人参递过去。
这么贵重的人参,她怎么舍得?
这混账八成猜到他身上藏着银钱。
啥时候猜到的呢?
赵洛泱正要与众人一起将宋太爷“扶”去马车。
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传来。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
赵洛泱吃惊之下立即松开宋太爷,差点将宋太爷闪了个趔趄,幸好赵元让接手过去。
人物卡魅力值哪里来的?
赵洛泱有些茫然,她刚刚做了什么?只是为了保住宋太爷的银钱,给出一根人参,难不成是那差役与人物卡有关?
脑海中时玖已经将魅力值明细打开,看到了是谁提供的8点魅力值。
魅力值:丁荣+8
丁荣是谁?既然是人物卡魅力值,那一定与赵景云有关,她得将丁荣这个人找到,通过他,应该可以摸到人物卡任务。
赵洛泱趁着差役没有离开之前,不禁叫了一声:“丁大人。”
不管是差役还是户曹,下意识地向她看去,脸上都是茫然的神情。
这里可能没有人姓丁。
所以丁荣不在这里。
那她是什么时候遇到的丁荣,又在不知情的时候帮到了他,或者惹了他怨愤。
时玖道:“你在与差役说话的时候,其余差役正在盘问其余过路的人,你这边有响动的时候,差役就放那些人离开了,丁荣会不会混在他们之中?”
“我……看错了,”赵洛泱忙道,“我以为是安县遇到的丁大人。”
户曹不去理会赵洛泱,而是与张典吏道:“张兄也不要怪我查的严,只因为这里的一位员外被人抢了粮食,刚刚员外家的女眷觉得……”
张典吏指了指石家小子:“那人与当日的一个贼人有些相像。”
户曹说有贼人,赵洛泱脑子一动……
所以户曹他们除了抓人做军户之外,确实在找什么人。
对比一下丁荣给她的8点魅力值,户曹要找的该不会是丁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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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找到你了
差役将石家、牛家两个小子放开,还伸手拍了拍石家小子的肩膀,带着几分威吓和警告。
户曹笑着道:“好了,这两个人就交给张大人了,你们也不要多做逗留,早些前行,晚到了搬迁地,也很难顺利入籍。”
张典吏再次皱眉:“迁民令下的时候,只要在今年之内到,不是就可以?”
户曹道:“不过先到的人能分到田地,可以做农户,后到的人,就不好说了,这些日子逃民太多,朝廷也要严办此事。另外,也要提醒你们,不要随便收留不知来历之人。”
上次经过了山匪之乱,有些人走失又寻回来,就跟吴铁匠那些人一样,走在他们后面,张典吏也派了人手过去。
但路上如何都是难料的,最终多少人能走到,多少人能顺利入籍,谁也不知晓。
张典吏向户曹行礼。
户曹又看向赵学礼:“你家兄弟看起来不少。”
赵学礼不知这户曹是什么意思,没有开口说话。
户曹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通常落籍的时候,不准亲兄弟入籍在一处,要逐个儿分开。”
赵学礼身体一僵,户曹什么意思?他和三弟、四弟不能聚在一起?
户曹没有再多说话,吩咐差役带着那些被绳索绑了的百姓往前走去。
那些百姓瞧见石家、牛家小子被放了,不禁挣扎的更加厉害,甚至有的扑上前来,在张典吏面前跪下。
“大人,也救救我们吧,我们没有跑,也没有抢夺粮食,这一路……我们走过来不容易……肚子里连粮食都没有……怎么可能抢……”
那人话没说完,就被差役一鞭子抽倒在地,剩下的差役上来,都是一顿拳打脚踢,那人开始还哀嚎,很快头上见了血,就被差役拖死狗一样带走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只觉得从心底里发寒。
五大三粗的差役对付一个骨瘦如柴的百姓,下手这么凶狠,如果不是有张典吏在,别说石家、牛家两个小子,他们这些人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也会被这样带走。
户曹等人走远了,大家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周围静寂无声。
“还愣着做啥,”杨老太先开口道,“快把东西收拾起来,再将粮食捡一捡,晚了就没了。”
杨老太这么一说,妇人们都回过神来,立即奔着粮食去了,粮食是他们的命,不管之后会怎么样,没了粮食一日都熬不过去。
“这些人咋这么坏,”丁茂生的媳妇田氏道,“我们的粮食本就不多了,他们可劲儿祸祸,我看着……就想冲过来。”
田氏的胆子小,也只能事后说说。
说白了,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子,不是被逼到绝处了,都不会反抗。朝廷下迁民令的时候,要背井离乡,舍弃田产,大家不就忍过来了?
杨老太道:“没出来就对了,否则能这么快将人送走?”
“与丁衙差那些人没法比,”田氏道,“换成高县尉和丁衙差,说不得还会给我们粮食。”
田氏拎起地上一个水囊,水囊里的水都淌了出来,不知道被那个衙差一刀挑穿了。
田氏道:“你说着水囊也惹他们了不成?”
丁茂生道:“你少说两句吧!”
“还不允许我说了?”田氏道,“就是一群黑心肝的。”
而这些黑心肝的人居然是从洮州来的官员,一想到他们要入籍去洮州,大伙儿心里拔凉拔凉的。
牛家和石家将两个小子拉到身边仔细看了看,两个人一人挨了几鞭子,衣服抽坏了,还见了血,好在伤的不算重。
“到底是怎么回事?”牛道昌问俩孩子。
石平道:“我准备去前面找水,哪知道有富户在前面不远处的林子里歇着,我也没看清楚,好似里面有女眷。我就要离开,却被那些富户的下人拦住。”
听到这话,石平的娘立即拉住儿子:“你……没看到啥不该看的?”
石平的脸一下子红了,却斩金截铁地道:“没有,学礼叔教过我们,在外面走,可能会遇到女眷,要远远避开,我咋不知道这个道理?我连他们有几个人都没看清楚。”
杨老太看了一眼石平娘:“好了,让娃自己说。”
石平这才接着道:“我要走,他们不让,我就看到他们拿出一张画像,看看画像又瞧了瞧我,说有些像,然后那些差役就来了。”
“差役将我带到一旁问话,问我是从哪里来,哪个村子的人,我说了,他们却不相信,还用鞭子抽我,多亏后来牛家大哥来了,说我们有典吏跟着,一会儿典吏就会到,否则他们直接就将我带走了。”
石平的娘喃喃地道:“难不成还真是认错人了?画像寻人就是这样,很容易就会弄错。”
虽然石平可能是被认错的,但那些被带走的百姓也都是认错了?
有了这次的事,大家心里都没底,一个个目光就往赵学礼身上看。
杨老太这会儿也发现,小孙女不见了。
刚刚人还在这里,一转眼的功夫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丁荣躲过了差役的查问,正埋头往前走着,他得快点找到大太太和二老爷他们,好将大老爷在这边的事说了。
老爷为了抓住这边的官员,好不容易才找到证据,需要二老爷帮忙,这样就能将那些贪官污吏拿下。
丁荣想想刚才那小小的户曹,居然敢那般折磨百姓,心中立即愤然。怪不得他家老爷在豫王爷过世后,会选择来洮州这样的地方,是想要再为百姓做些事。
等他找到二老爷,将消息传出去,让二老爷接应老爷安排好的人前来,这些人也就笑到头了。
可要怎么才能设法离开,才能见到二老爷呢?
其实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丁荣也不太清楚,为何自己刚动身离开洮州,就会有这么多人前来追查他,难不成大老爷算计的事被人发现了?那大老爷现在可能就会有危险。
丁荣正琢磨着,忽然听到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你们别往前走了,前面还有人查验,不如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吧,我们人多,总能有个照应。”
丁荣心一动,是刚刚那个绊住户曹的女子,要不是他,差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他从心里感激那个女子。
现在这女子又来帮这些搬迁的人,她可真是一个好人。
【叮】
赵洛泱脑海中有了提示:
【人物卡魅力值+2】
赵洛泱心中欢喜。
时玖道:“找到了。”
第七十九章 太单纯
赵洛泱环顾一圈,视线从一个戴着斗笠的佝偻老人身上拂过。
“是他?”赵洛泱问时玖。
时玖道:“是他,老人的脚印不是他这样。”
赵洛泱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早早就出入军营,最先做的就是斥候,自然有辨别的本事。
时玖道:“他驼背,身体前倾,按理说脚后跟后缘的印记就会浅一些,可是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扎实,可见是装出来的。”
赵洛泱边说话边取出随身的水囊,要跟众人分水。
好久没有下雨了,很难能取到喝的水,就算他们事先安排了人手每日先行探查,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及时取到水。
赵洛泱还偷偷摸摸兑换了不少矿泉水掺进去,这样大家才算是度过了难关。
这些单独赶路的搬迁百姓,与赵洛泱他们自然没法相比,他们能支撑到现在已是不易,身上的水和粮食早就不多了。
一个个嘴唇干裂起皮,瘦得两腮塌陷,好像一不留神就会倒在路边再也起不来。
赵洛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心中即便想要帮忙,但也没有随便动恻隐之心,她的能力有限,最多能照顾好自家和同行的十五户,若是见到一个就帮一个,迟早也会将自己拖累死。
之所以现在她会拿水囊出来,自然是因为要钓丁荣。
丁荣可能会给她带来不小的转机和回报,这样她就能更好的照应身边人,所以她也愿意前期付出一些。
没办法,这就是世道,等着被救的人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救人的人也要权衡利弊。
面前的一家人捧出破碗来装水,连连向赵洛泱道谢。
赵洛泱一个个地分过去,慢慢地,极其有耐心地向丁荣靠近。
脑海中,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样子,他没急着走,是将我方才说的话放在心里了。”
时玖道:“可能还有些迟疑。”
赵洛泱道:“那我再加几句,劝劝他。”
这哪是劝人,这是在哄骗人吧!
赵洛泱接着向搬迁的百姓道:“都别急,小心呛着。”
“那些人打人。”有人不禁开口道。
赵洛泱道:“听说前面有富贵人家的家眷,找什么偷盗粮食的人,拿着画像一个个盘查,前面可能还有几个关卡,还好我们这里有典吏大人跟着,如果你们不方便自己走的话,一会儿跟在我们后面。”
这些人她和时玖都看过了,除了丁荣之外,都应该是搬迁的百姓没错,否则她也不会随便说这样的话。
一旁的丁荣,听到赵洛泱的话不禁皱起了眉头,他料想的没错,那些人打着捉拿贼人的幌子,其实是在找他,这样可就麻烦了。
“在想要如何让他开口?”时玖与赵洛泱说话。
赵洛泱应了一声:“其实有办法,就是不知道哪种更合适。”
时玖道:“都说来听听。”
赵洛泱又向丁荣靠近了几步:“要么先稳住他,设法好言相劝。”
“嗯,”时玖道,“还有呢?”
赵洛泱道:“在水里放点麻醉剂,不知道管不管用。”
时玖一时无言。
“怎么?”赵洛泱道,“你觉得都不好?”
赵洛泱一边与时玖交谈,一边将水倒给众人,空了一个水囊又拿起另一个,道谢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这些人若是知晓眼前这个和善的小姑娘,此时此刻在琢磨往水中下药的事,一定都要跑个干净。
“其实两种法子都行,”赵洛泱道,“我想了想,还是先不用麻醉剂。”
时玖道:“强扭的瓜不甜,就算迷倒了丁荣,他若是打定主意闭上嘴什么都不肯说,你也没法子。”
赵洛泱道:“而且这样一来,他也不会感谢我,给我魅力值了,人物卡给的魅力值都很多,最少也有2点,这是别人给不了的,得好好珍惜。”
时玖沉默片刻道:“你会完成任务的。”
为何时玖突然对她这般有信心?
时玖猜到赵洛泱在想些什么:“你赚不到钱和名声,天理难容。”
如果能笑的话,赵洛泱一定笑出声。
终于走到丁荣面前,赵洛泱将水囊递过去:“老伯,你有物什来接水吗?”
丁荣咳嗽几声:“有个水囊,方才差役搜检的时候拿走了,没还给我。”
赵洛泱想了想,将手里的水囊递过去:“这个您拿着吧,没有水囊您走不远的。”
丁荣捏着那水囊,他现在是真的需要这个东西,否则真的有可能走不出这里,他虽然带了银钱,可现在若是给这女郎,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若是不给……又觉得心里不踏实。
大老爷早就说过,搬迁的百姓不容易,路上不知道要经历多少困难,他这一路也确实看到许多人病倒在路边。
这女郎一共就两个水囊,给了他一个,那她还有没有水喝?
丁荣从怀里摸出十几文钱,给多了不合适,他只能少给一些。
“阿爷,不用,”赵洛泱拒绝道,“这钱您留着买粮食,我看您带的包袱不大,这往前还有很远的路。”
丁荣只好将银钱拿回去:“谢谢你……闺女……你是好人……将来必定有好报。”他现在没啥能给这姑娘的,只好记住她,将来有机会定要找上门,报这一水之恩。
赵洛泱好报已经来了。
赵洛泱听着脑海中的动静。
【人物卡魅力值+2】
【人物卡魅力值+2】
【人物卡魅力值+2】
……
真的很难能让人相信,丁荣生得五大憨粗,其实是特别容易感动的人。
这样的人,容易砸在坏人手里,她得多帮帮。
相由心生,赵洛泱再看向丁荣的时候,抿了抿嘴唇,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时玖好像看到丁荣眼睛里,照出了赵洛泱的脸,笑脸的小姑娘,让人觉得亲切,就像自家的后辈一样。
无论谁都会喜欢。
时玖心里油然生出一种滋味儿,他好像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阿爷记住我的话,”赵洛泱道,“就算你们要自己赶路,也等那些富贵人家走了之后,我看他们老少都抓,真的被送去做军户……也就还罢了,就怕他们那样,你们走不到地方。”
丁荣点了点头。
赵洛泱这才道:“等晚些时候,我给你送些饭食。”
只有时玖能听出赵洛泱的言下之意:现在不方便,晚些时候,再来揭穿你的身份。
“他不会走了,”时玖道,“被你吓住了。”
赵洛泱抛出的鱼饵太过诱惑,能跟着所有人一起走,对丁荣来说安全许多,要知道那些人到处搜罗,就连林子和山中都不放过,想要从这边过去,不混在人群中,真的很难。
赵洛泱起身离开。
等她跑回去的时候,发现她奶和她娘正往这边看。
瞧见了她,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杨老太舍不得训斥孙女,却也是真的担心,开口道:“你腿上装轱辘了?咋一眨眼就不见了。”
“没有,”赵洛泱道,“我瞧着前面几个人挺可怜的,匀些水给他们。”
杨老太听到这话没说别的,旁边的罗真娘道:“以后出去与我说一声,你奶看你不见了,还以为被差役抓了,吓了一跳,再找不着你,大家就得抄家伙追过去。”
赵洛泱乖顺地点头,杨老太一下子没了脾气,将自己的水囊递给小孙女:“这个给你。”
“不用,”赵洛泱道,“我还藏着几个水囊呢。”
杨老太早就发现了,小孙女总能没事掏出点水来,也不知道都咋省下来的,要不是每次方便的时候,小孙女都拽着她,她就会怀疑小孙女自己没喝。
“走吧!”赵学礼道,“天亮之前,咱们还得到前面歇着。”
大家整理好行囊,开始继续赶路。
驴车上的宋太爷望着赵洛泱:“你心里琢磨什么呢?刚刚干啥去了?”
赵洛泱道:“真去送水了。”
宋太爷嗤之以鼻,赵小狐狸有自己的算计,她不会随随便便做任何事:“这才消停了没多久,你不要惹出事来。”
赵洛泱道:“先生放心,学生不敢。”
虽然这么想有点不可能,宋太爷还是提点赵洛泱:“别去惹那户曹和差役,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赵洛泱点头。
宋太爷却觉得赵洛泱应承的太敷衍,总觉得这小狐狸心里藏着事,还是件大事,比之前的山匪和谭正都大。
宋太爷再次道:“他们可跟山匪和谭正不一样。”
赵洛泱道:“先生,您想到哪里去了,我能惦记着他们吗?”
宋太爷瞪眼睛,这话听起来是那么回事,仔细想想不得了!麻烦大了!这是一副不将户曹和差役当盘菜的口气。
“告诉你,不听我的话,”宋太爷道,“惹出事来,可别找我,我不帮忙。”
第八十章 真馋
众人在途中耽搁了些功夫,大家走到歇息的地方时,天已经黑了。
男人们卸车、生火,妇人们煮饭,老人和孩子们被带到旁边歇息。
丁荣等人也在不远处停下脚步,看着前面那伙人热火朝天地忙乎着,丁荣不禁感叹,还是那些人厉害。
到了这种时候,就能发现相互扶持的重要。丁荣靠在树上歇息,他没想一直跟着这些搬迁的人,他要等到天黑的时候,趁着户曹那些人松懈的时候离开。
赵洛泱确定丁荣没有要独自离开的意思,也就放下心,起身帮着宋二煮吃食,不一会儿功夫,宋太爷就闻到了肉香,还是牛肉……
他的鼻子最灵,什么肉闻过就知晓。
这肯定是牛肉。
赵家丫头在哪里弄来的牛肉?
宋太爷不由自主地吞咽一口,他有多久没吃牛肉了?自从儿子出事之后,他就没再吃过。
之前赵家丫头提及,他还以为是在骗他,本朝想要买牛肉可不容易,赵家丫头能舍得花银钱去买?再说最近几日也没有进城买东西啊?
赵洛泱走过来,宋太爷立即道:“哪儿来的?”
赵洛泱道:“花大价钱买的,一直没舍得吃,留着孝敬先生。”
宋太爷一脸怀疑,他不信,不过却找不到质疑的理由。
“我不吃,煮好就拿走。”
宋太爷说着挥了挥袖子。
这一挥不要紧,肉香味儿更重了,争先恐后地往他鼻子里钻。
赵洛泱深深地吸一口气,惹得宋太爷也忍不住想要效仿,太香了,根本控制不住,憋一口气,再喘气的时候,却发现香味儿更浓了些。
看着宋太爷的模样,赵洛泱也不说别的,转身去自家帮忙了。
宋太爷看着冒着热气的瓦罐,心里如同有好几只手在抓挠,嘴里的口水更是不受控制。这丫头平白无故会送肉给他吃?肯定是没安好心。
虽然清清楚楚地知晓,吃了这些牛肉,不知道有啥事在等着他,但宋太爷却没法控制自己,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宋太爷叹口气,早晚他得败在这张嘴上。
“阿姐回来了。”
赵家几个孩子也一直在盼着他们阿姐。
每次煮饭,赵洛泱都要在周围转悠转悠,总能往锅里丢些东西,最多的还是压缩饼干和鸡蛋,因为这两样好解释。
不过不一样,打开了牛肉干,半袋给了宋太爷,半袋送进自家的瓦罐中。
杨老太发现小孙女又在火边转悠,立即走过去道:“你干啥,今天放的都是粗粮,没有糠皮。”
没有糠皮,那都是好饭,还往里面放稻米,那就是糟蹋吃食。
赵洛泱道:“方才先生给的肉干,我放进去了。”
杨老太眼睛一跳:“肉干?”
赵洛泱点头:“就是家里猎的野味儿。”她不敢说是牛肉,她奶一定会跳起来。
“阿姐,”赵元吉道,“你放的肉干真香。”
赵元让拉了拉赵元吉,没让他继续说下去,这肉干他看了,就是阿姐平日里偷偷给他们吃的那种。
这肯定是阿姐偷偷买的,不可能是从宋太爷那里拿的。
这肉干可香了,里面的肉一丝丝的,越嚼越香。
阿姐给他们吃的东西,都是很好吃的,除了一个酸酸的奶疙瘩,开始吃的时候着实让人难以下咽,不过习惯了就好了。
赵元让没法将这些与他奶说,他奶听了可不得了,肯定要没收阿姐的包袱。
今天差役检查阿姐包袱的时候,赵元让心里都万分焦急,恐怕掉出东西被人发现,奇怪的是,阿姐包袱里除了随身衣服,没有旁的物什。
赵元让有些好奇,阿姐到底是啥时候将东西都藏起来的,他阿姐的本事可真多。
“奶,我去先生那边吃,”赵洛泱向杨老太道,“先生那边煮的肉干稻米饭。”
杨老太看向宋太爷的方向,宋二正在忙乎着。
杨老太刚想嘱咐一句,赵洛泱已经抬腿跑了。
“真像装了两个轱辘,谁都没她跑的快。”
赵洛泱先去给丁荣等人送了些吃食,没有啥好东西,是车上拉着的糠皮和粗粮,还有晒干的野菜。
东西不多,够他们吃一顿的。
赵洛泱看着丁荣道:“您年纪最大,升的火也不行,不如离我们近一些。”
丁荣刚想要拒绝,这个热络的小姑娘却抬脚将他的火堆踢了,又将还没熄灭的小火苗踏在地上碾了碾。
然后彻底成了一缕青烟。
丁荣:……
他其实刚刚将火烧起来,还没来得及添柴。
“走吧,”赵洛泱道,“我分点火给您。”
喝过人家给的水,又分到了粗粮,若是拒绝人家的好意,有些不识好人心。丁荣只得站起身佝偻着腰跟着赵洛泱前行。
赵洛泱扶着丁荣坐在离他们歇息之地不远处,帮他生了火,瓦罐里也煮上了粗粮,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丁荣。
“让您过来,离我们近一些,是因为我们晚上有人巡视,防着有野兽或者山匪,”赵洛泱道,“您安稳地睡一觉,明天也有力气赶路。”
丁荣点点头再次向赵洛泱道谢。
时玖道:“丁荣人真的不错,每次你帮忙,他都会给魅力值。”
赵洛泱道:“这次给了多少?”
时玖道:“6点。”
赵洛泱重新走回宋太爷身边,开始帮宋二一起盛饭食。
一碗加了肉干的稻米饭。
宋太爷年纪大了,牙口还不错,闻着这香喷喷的稻米味儿和牛肉香,就想一口将这一碗都吞下。
默默地吞咽了几口,宋太爷道:“说吧,想要我做啥?”
“您先吃饭,”赵洛泱道,“这肉可好吃了。”
牛肉干是赵洛泱掰碎了丢进煮的,牛肉的香味儿渗入稻米之中,火光之下,稻米仿佛都闪着光。
宋太爷忍不住尝了一口。
热乎乎的米饭,里面是咸香的牛肉。
宋太爷一口吃下去,就停不下来。这牛肉干跟他们家里晒的那种不一样,那种牛肉干怎么煮都是硬的,这个可不一样,虽然不是特别的烂乎,但大块的咬一口,里面还能尝到肉汁。
这哪里是牛肉,金银都不换。
若是能有一杯酒,那就可以做活神仙了。
宋太爷嘻嘻呼呼地吃着,一碗饭很快就吃没了,赵洛泱又续上了一碗。
等第二碗吃没的时候,赵洛泱舀了些野菜汤。
宋太爷意犹未尽,早就将吃完饭后,要付出多少代价抛诸脑后。
赵洛泱道:“您胃口不好,不能吃太多。”
宋太爷抿了两口汤,舒服地直捋胡须,然后道:“你想听什么?”
“你说的那位赵……大人。”
宋太爷道:“赵景云?”
赵洛泱点头:“对,就是赵景云。”
赵洛泱这句话,声音高了一些,刚好让不远处的丁荣听到了。
丁荣皱起眉头,登时警惕起来,他们在说大老爷,这些人不就是搬迁的百姓吗?怎么会认识他家大老爷?
丁荣望着不远处,那边说话的其中一人就是给他水和吃食的小姑娘。
丁荣趁着没有人注意悄悄地往那边靠了靠,想要听清楚那一老一少在说些什么。
宋太爷皱起眉头:“那么大声做啥?”这丫头平日里不是冒冒失失的人,今晚这是怎么了?
赵洛泱道:“您接着说,您怎么知道的赵大人,是与他相识吗?”
宋太爷道:“不认识。”
赵洛泱有些失望,如果宋太爷说相识,最好关系很不错,说不得丁荣就立即上来表明身份了,至少会对他们少些防备。
“那……”
宋太爷道:“是聂双大人告诉我的,说我们到了洮州后,赵景云大人会帮忙。”
“聂大人说,赵大人是好官,这次来千里迢迢来洮州任职,应该也是想要为搬迁百姓做些事,这个时候,想要寻一个这样的父母官不容易。”
丁荣听着这话,不由地鼻子一酸。他知道,他家大人是好官。
赵洛泱道:“赵大人从前不在这里任职?那他孤身来这里会不会……很艰难?可惜我们帮不上忙。”
宋太爷道:“你想这么帮忙?”
“就像我们与聂双大人一样,”赵洛泱道,“我们不是也用计抓住了山匪,杀了山匪大当家吗?”
------题外话------
今天写的很顺,本想多写点,被家里人骂了,要好好休息。
本来也是头晕眼花,就像坐了长途车一样。
不知道是哪位亲又给我发了推荐包,特别感谢,在这时候对教主的支持和厚爱。
我觉得应该是小蝶,不知道猜错没。
谢谢。
心里感动,我会好好养病,尽量多码字。
第八十一章 捆起来
丁荣睁大了眼睛,他没有听错?这些人认识聂大人,而且帮着聂大人一起抓了山匪,杀了山匪大当家?
这……不是一群普通的百姓啊。
丁荣正怔愣着。
赵洛泱那边接着道:“再说,您教了那么多学生,家里还有子弟入仕途,您也不是寻常人。”
如果宋太爷现在嘴里有口水,他一定呛了出来。
他没听错?
这丫头还知道他教过许多学生、他儿子考上了科举,他不是寻常人啊?
从前怎么不说?
今天一通夸赞来的莫名其妙,宋太爷半点没有适应,就一眨不眨地看着赵洛泱。
他怎么觉得,这是正月初一黄皮子走到鸡窝门口了呢?
宋太爷身上的汗毛,忽然根根竖立。
“先生,”赵洛泱伸手在宋太爷眼前摆了摆,“您怎么了?”
脑海中时玖的声音传来:“你轻点折腾,我看你这个先生身体不太好。”
宋太爷这是猜到了赵洛泱在谋算些什么,却又着实看不透她的心思,这样猜来猜去,不免忧思过甚。
宋太爷半晌才开口道:“你到底……”
赵洛泱不等宋太爷说完道:“我就是想,来到这么个地方,心里不踏实,好不容易能遇到一个好的父母官,若是能有帮上忙的地方,自然要尽全力。”
宋太爷给了赵洛泱一记白眼,这话谁信啊?她以为赵景云在那里等着她去救呢?
“先生,您的脸色不好,”赵洛泱道,“为了长久之计,还是得好好歇歇。”
时玖说的没错,她得顾及着先生的身体,不出所料的话,今天晚上还有大活儿呢!
宋太爷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不禁泄气地挥了挥手:“去吧!不要随随便便来扰我清静。”
他就不信了,小狐狸还真能折腾出什么事来不成?能不能再这样战战兢兢,免得被小狐狸笑话。
该让丁荣听到的话,都传递过去了,赵洛泱起身离开。
时玖道:“你觉得丁荣会找到你主动说吗?”
赵洛泱道:“看他那么谨慎,恐怕不会,不过也是好事。”
时玖大致明白赵洛泱的意思:“丁荣这样小心,至少说明,他知晓赵景云处境危险。按照系统给的提示,现在的赵景言和周氏暗中谋算好了,正欲加害赵景云。不管丁荣为何急着奔走,那他都应该知晓一些真相。”
“如此一来,你就不用绕圈子,抓着丁荣就可以直接参与进去。”
赵洛泱应声:“我也是这样思量的,不过……”
时玖道:“你怕会连累到别人?你奶和父亲他们,甚至是这些搬迁的村民。”
“有些事就要当机立断,放过丁荣,可就没下一次机会了,”赵洛泱道,“看起来赵景云的事与山匪不同,不能直接威胁到大家的性命,但户曹那些人作恶起来,可比山匪更可怕,这次帮到了赵景云,等到了洮州,即便不能受到照顾,至少不至于被那些人加害。”
眼下这把火是烧不到他们身上,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
赵家这边刚刚煮好了饭食。
罗真娘看女儿回来了,就要起身去给女儿盛饭。
赵洛泱道:“娘,我在先生那里吃过了。”方才其实没来得及吃东西,但她能兑换出来的吃食很多,用不着与大家分这些。
罗真娘道:“也吃的这个?”
赵洛泱点头:“我们家煮的也是先生给的。”
杨老太微微皱起眉头,宋家老头儿是越来越大方了,要不是知晓他儿子娶了媳妇,她还真的担忧宋家老头儿居心叵测。
不过,欠了宋家老头儿这么多,她也得记下,一笔笔地还回去,绝对不能让小孙女为难。
“二哥,”赵学景开口道,“那户曹说的是真的吗?”
赵学礼知晓三弟问的是什么:“我去问了张典吏,典吏没听说有这样的说法,不过有些内情要到了入籍地才知道,从前也有这样的做法,是怕一家几个兄弟聚在一起,容易闹事。”
赵家几个兄弟不禁沉默。
本来今天的饭食特别香甜,可现在赵家几个人思量着户曹的话,多多少少影响了吃饭的心情,只有赵学义“呼呼噜噜”吃得兴起。
杨老太不知道说四儿子什么才好。
“行了,想也没用,看看你们四弟,”杨老太道,“眼下又没法子,到时候再说。”
赵学义抬起头,向着杨老太一笑道:“反正咱们不分开。”
话说的容易,想寻一条路有多难?
赵洛泱道:“我觉得四叔说的对,只要想着肯定不分开,总会有法子,本来咱们也没分家,落籍就要落在一处。”
杨老太向着小孙女:“看你们一个个,还不如洛姐儿。快点吃饭,吃完了早些安置,明天一早还得赶路。”
老太太发话,众人没有不应承的。
杨老太看向赵洛泱:“这肉我没尝出到底是什么,不过吃着不像是野味儿。”
杨老太吃的好东西不多,自然分辨不出这是牛肉。
“奶就别管了,”赵洛泱道,“好吃就行,先生那里还有呢!”
一顿饭过后,大家开始寻地方歇下。
没有找到足够的水,洗脸啥的就别想了,不过赵洛泱还是监督所有人漱了口。系统里面书籍上写了,要注意口腔卫生,否则路途上容易生病。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除了守夜的,众人都睡下了。
丁荣在黑暗中忍了一会儿,借着火光查看周围的情形。户曹那些人应该也歇下了,想要离开就得趁着大家熟睡的时候。
丁荣轻手轻脚将包袱收拾好,绑在身上,等到守夜的人走远了,他在原地一滚,滚到了土坡下,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人察觉,这才爬起身向前走去。
他之前看好了,一直往前走,再往西去,等天亮的时候,就能将户曹那些人甩在身后,至于前面还有没有人拦截,到时候再说。
丁荣正要加快脚步,忽然觉得屁股上一疼,好像被什么东西扎或者咬了一口,他下意识地要伸手去碰,黑暗中一根棍子无声无息地向他打过来。
那棍子的力气不大,但打的恰到好处,让他腿一麻就跪下来。
丁荣惊骇之中不禁挣扎,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身体从屁股开始,提不起一点的力气,他想要叫喊都叫不出声,眼前开始变得模糊。
他这是怎么了?
被蛇咬了?还是被人袭击了?
丁荣想不了太多,他的眼皮已经不能控制地落下。
赵洛泱看着一动不动的丁荣,从丁荣屁股上拔下了麻醉针。
这东西还真的好用。
“下次可以瞄准后背。”时玖总觉得赵洛泱一个姑娘,从男人屁股上拿东西,有些奇怪。
赵洛泱道:“说明上不是写,最好瞄准牛、猪的臀部。”
“背臀,”时玖重复一遍,“我觉得只要不是太脆弱的地方,都没问题。”
赵洛泱伸手去拽丁荣的腿,用足了力气没有拽动,看来到了这个地步,就要去找援兵了。
……
赵学礼一直保持警惕,被赵洛泱一推就醒了过来。
“爹,”赵洛泱道,“我抓到了一个人,可能是户曹要找的那个。”
赵学礼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清醒了,但他怎么就听不明白女儿说的话呢?
“你跟我三叔过去吧,”赵洛泱道,“我拖不回来他。”
怎么还需要拖?
赵洛泱道:“他可能冷不丁被我吓了一跳,晕倒了。”
什么?
赵学礼脑子里还是一团乱,但已经起身去叫赵学景,到底怎么回事跟着女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片刻之后,三个人站成一圈低头看着丁荣。
赵洛泱低下头将丁荣脸上的胡须扯了下来:“看看,胡子是假的,佝偻也是假的。”
“人……没事吧?”赵学景都害怕了,毕竟他侄女儿是杀过山匪大当家的。
赵学景说着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番,人还喘气儿,没死,没死就好,就算弄错了,也可以说是误会一场。
赵洛泱道:“我觉得还是将人捆起来,堵上嘴,别等他醒了大喊大叫,再搜一搜他身上都带了些什么。”
赵学景额头上淌下了冷汗,侄女儿怎么对这一套如此熟练?
赵洛泱看到三叔看过来,坦然道:“先生教的,这事儿也得让先生知道。”
第八十二章 耍他玩?
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俩年轻力壮,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丁荣弄了回来。
出点力没什么,关键是这件事有点大。
赵学景一路看了自家二哥好几次,搬迁之前,他们除了在土里刨食儿,城中找些活计,也没干过别的。
现在不是打人,就是杀人,现在还抬人……
感觉越来越不对了啊。
如果不说前因后果,让人听到这话,还以为他们落草为寇了。
啥时候开始,一不小心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好像是认识宋太爷开始。
刚刚洛姐儿不是说了吗?“都是先生教的。”
这宋太爷给他家孩子们做西席,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丁荣躺在地上,赵学礼在旁边的火堆中添了一把柴禾,将丁荣的脸照的更清楚些。
“爹,”赵洛泱道,“您看看,他跟石家哥哥是不是有些像?”
赵洛泱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水囊。
“你……别……”赵学礼话还没说完,女儿手里的水已经泼在了地上那人脸上。
算了。
赵学礼心里叹口气,女儿的手比他的嘴快!
赵洛泱拿起丁荣的衣服在他脸上擦了擦,这下露出了大半真容。
之前他们没觉得,现在一看与石家小子还真有像的地方,至少脸型,眉毛有些相似。
赵学礼道:“难不成这真是户曹要找的那人?”
赵学景摇了摇头。
这样的时候,要不然将人叫醒问一问?
赵学礼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丁荣,丁荣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人还喘气儿,脸上也不见什么异样,就像是睡着了似的,就是怎么也唤不醒。
“爹,”赵洛泱道,“还是将人绑住吧,万一他是装作晕厥呢?趁着我们不注意起来动手……我们不是都要被他算计了?”
女儿说的有道理。
不过这个人已经一动不动了,再绑他,是不是有点多此一举?
赵洛泱道:“还是稳当点儿才好。”
赵学景又上前踢了两脚,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
两兄弟蹲着看了看。
赵学礼道:“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装的,还是绑了吧!”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摇了摇头,如果丁荣此刻能听到赵家人说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给赵洛泱魅力值。
到底是不是装的,最清楚的难道不是她吗?
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样子下次用麻醉针的时候,可以适当将药水弄出来一些,麻醉的时间有些长。”
时玖道:“你准备将丁荣完全束缚住?”
赵洛泱道:“不给他点压力,他也不会说实话,在此之前更不能惊动其他人。”
赵洛泱说着,将丁荣的衣服撕下来一片,塞进了丁荣的嘴巴里。
时玖看着赵洛泱利落的动作,她真的不常出家门?不是从土匪寨中长大的?
赵洛泱麻利地做完这些,看向赵学礼道:“爹,咱们还是将这人带去给先生吧,问问先生该如何处置,这样的大事还得依靠先生。”
赵学礼点了点头。
宋太爷被赵学礼和赵学景叫醒的时候,竟然觉得一点都不意外,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看吧,他就说,吃下去的东西,必须要还。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走到火堆旁,看到地上的人时,宋太爷还是一惊。
“这……怎么了?”宋太爷看向赵洛泱,“杀人了?”
赵学景松了口气,看!不止他一个人有这样的反应吧?
赵洛泱道:“我们哪能做触犯律法之事。”
绑缚别人就不触犯律法了?宋太爷来不及与小狐狸辩驳这个:“他是谁?”
赵洛泱道:“可能是衙署要抓的偷粮人。”
赵洛泱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到地上的丁荣忽然一动。
刚好,丁荣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丁荣觉得自己好像就闭了一下眼睛,可是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身体依旧无力,不但无力且不能挪动分毫,因为他被绳子死死地困住了。
这种农户用的捆猪绳格外结实,将他的皮肉都要勒紧骨头里,他想要说话,嘴巴也被堵住,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响动。
然后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那个给他送吃食的小姑娘。
赵洛泱正向众人讲述经过:“我看他挺可怜,就送了水和吃食过去,后来……发现他脸上的胡须掉了一块,我有点起疑心,晚上的时候就注意着他的动静,瞧见他鬼鬼祟祟地站起来,不知要去哪里。”
“他跑走的时候,腰也不佝偻了,跟白日里见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我想起户曹说,要抓偷粮的人,也害怕他就是贼人,就像转身回来报信,然后就瞧见他被什么东西绊倒摔在了地上。”
丁荣的脑子还不是很清醒,所以他不是被人打到了腿,是自己摔到的?他记得屁股一疼,其余的事都是模糊的,也不敢确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以……都是他露出了马脚,让小姑娘起了疑心。
这要怪谁呢?小姑娘吗?小姑娘是好心。
丁荣想要为自己辩解,这都是误会,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赵洛泱又看向宋太爷:“他可能是因为连日奔波,一时脱力才会如此,本来我不该管,但想起先生说的话,这才去寻爹和叔叔。”
宋太爷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啥?这与他有何关系?他不是才知晓的吗?
宋太爷道:“我说过什么?”他紧紧盯着赵小狐狸,如果她敢说一句假话,他就……
赵洛泱坦然地道:“先生说,别去惹那户曹和差役,这些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宋太爷一噎,这话是他说的没错,但跟这件事有何关系?
赵洛泱道:“这人是户曹和差役要抓的,我们若是不将他交出去,那不就是与户曹那些人作对?”
这话说的竟然让人无可挑剔。
宋太爷觉得自己平日里已经擅长诡辩,寻常人不是对手,没想到要败在他这个便宜弟子的手里。
户曹那些人都如何对待百姓,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户曹抓的人未必就真的是偷了粮食。
宋太爷就着火光,看着地上的人不停地摇头,显然这件事另有内情。
是听这个内情,还是不听?
就这样将人交给户曹那些人,还是一脚踩进这件事里?
宋太爷越想越纠结,越来越恼火,为啥让他来做决定?人不是他发现的,祸不是他惹的,跟他有什么关系?
“先生,”赵洛泱一眨不眨地看着宋太爷,“您说怎么办?我们都听您的。”
这种场面,这种语调,宋太爷太熟悉了,跟当年算计山匪的时候一样。
赵小狐狸想要与他一起算计谁?宋太爷想到了地上躺着的人。
宋太爷沉吟片刻,低下头望着不停挣扎的丁荣:“你是不是偷盗粮食的人?”
丁荣摇头。
宋太爷道:“那衙署的人为何抓你?”
丁荣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
噢,宋太爷明白了,赵小狐狸是想要从这人嘴里掏出实话,但他们该不该知晓?知晓了之后可就被卷了进去,一个不小心就会……
宋太爷还没想明白,一只手伸过去掏出了丁荣嘴里的布团。
——火候到了。
丁荣本不想说实话,但之前他听着一老一小谈论过大老爷,他们又认识聂双大人,他若是闭口不言,定会被这些人当做贼人送给户曹。
所以……
丁荣道:“赵景云,我家大老爷是赵景云,我是赵家的小厮,我知道你认识聂双大人,我也认识,我没有偷粮食,你们相信我,不要将我交给那些人。”
赵什么?赵景云?
宋太爷瞪眼看向赵洛泱,这丫头说过什么来着?她说,她要努力去认识赵景云!
现在,她抓了赵景云的小厮。
怎么可能?
简直是匪夷所思!
眼前这一切不是在耍他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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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怎么办?
宋太爷不说话,剩下赵学礼、赵学景,赵洛泱更是不吱声。
赵学景是完全弄不清楚情形,他根本不知道赵景云是谁。
赵学礼从宋太爷和女儿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再琢磨一下丁荣说的话,这个赵景云与聂大人有关,可能是个官员。
幸好丁荣开口之后,就没准备这样停下来。
“不信你们可以搜检我里衣口袋,里面有大老爷给二老爷的家书,家书上有我家大老爷的私印。”
丁荣话说完,将目光径直落在宋太爷脸上。
宋太爷心里骂了一句。
都看他干啥?娘的,他睡得好好的,被人稀里糊涂叫起来,面对这样一桩大事,他招谁惹谁了?
早知道他就不吃那两碗牛肉饭。
被几双眼睛盯了一会儿,宋太爷转头去看赵洛泱,赵小狐狸一脸受教的模样,他的肺好像一下子被气炸了。
“看我作甚?”宋太爷道,“去拿出来看看。”
到了这地步,还能当做啥也不知道吗?
赵洛泱没有动手,她有爹和叔在,根本用不着她。
赵学礼在丁荣身上摸了半天,终于找到了一个布包,从里面拿出两封信函。
赵洛泱凑过去看,其中一封是写给赵景言的。
宋太爷迟疑片刻,将那封信打开,他也不去看信上的内容,先看到落款,上面盖着私印,果然是赵景云。
宋太爷将信函先折起来,然后看向赵学礼:“去将张典吏叫过来吧!这些事我也做不得主。”
换句话说,他也得借东风。他们这一行人中,唯一能通衙署的也就是张典吏了,无论如何都得让张典吏知晓。
赵学礼应声去寻人。
赵学礼离开之后,丁荣看着宋太爷道:“我家大老爷是新上任的洮州知县,我之前听你们说话,聂大人好似与你们提及了此事。”
宋太爷没有回答丁荣而是道:“你家大人既然是洮州父母官,那户曹为何要带人捉你?”
丁荣迟疑片刻,目光坚定道:“我家大老爷是好官,为的都是百姓。你们若是怕被牵连,就当做没见过我,就算我之后被户曹那些人抓住,我也不会供述出你们。”
宋太爷也沉默下来。
赵洛泱盛了一碗水给宋太爷,让宋太爷润润嗓子。
宋太爷看着赵小狐狸就来气,可偏偏又喉咙冒烟,不由地怨怼赵学景,那么大的人居然没有他侄女儿懂事。
宋太爷喝水的功夫,张典吏被赵学礼请了过来。
在路上赵学礼将发生的事大致与张典吏说了一遍。
张典吏也是惊讶,没想到那么多守夜的人都没能察觉异样,人偏被赵姑娘抓到了。
“也是巧合,”赵学礼为女儿辩解两句,“刚好那人自己摔晕了。”
可真巧!张典吏暗自腹诽,别人咋遇不到呢?赵家人再怎么遮掩,也挡不住让人看到赵家姑娘的聪明。
思量间,张典吏就看到了宋太爷等人。
宋太爷将手里的信函递给张典吏:“信函的内容我没看,我瞧见私印上的名讳是赵景云。”
张典吏凑着火光看过去,先看了看私印,然后又去看这封信函的内容。
赵景云与赵景言提及洮州的乱象,衙署将搬迁来的百姓直接入籍军户,军户耕种的田地,本该上缴朝廷,他们却挪为私用。
不止如此,他们还驱使军户为他们做事,那些军户俨然成了他们自家的仆役。整个洮州的官员沆瀣一气,如同铁板一块,他想要查到证据,上奏朝廷,千难万难。
赵景云想到两个法子,一来他找到了一些证据,还藏起了几个被强征为军户的百姓,需要赵景言前去接应,只要这证据在,就有可能让洮州的情形大白于天下。
二来,赵景云让赵景言前去兴元府求助,请兴元府知府派兵帮忙。
张典吏看完之后,将信函折好。神情复杂地望着地上的丁荣,他知道到了洮州可能会遇到些麻烦,但这才走到半路上,麻烦就已经到了。
是不是有些太早了?让他们该如何应对?
丁荣道:“那些户曹如何对付搬迁的百姓,你们白日里也看到了,应该能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们若是将我交给户曹那些人,我家老爷就会深陷洮州孤立无援,别说为百姓伸冤,性命也难保。”
丁荣说着愈发激动起来:“我家老爷是好官,当年运送粮草路上遇到大雨,别的运粮官都没能将粮食送到,我家老爷先带了一半的粮食赶到了边关,可惜……豫王爷被埋伏,那一仗输了,所有人都被朝廷论罪,否则我家老爷有功无过。”
“即便是这样,朝廷也没有将我家老爷贬到洮州,是我家老爷在运送军粮时,看到了洮州百姓的困苦,这才想来为百姓做些事。”
“你们既然遇到过聂双大人,帮聂双大人擒拿了山匪,就该知晓聂双大人的为人,我家老爷与聂双大人交好多年,脾性相投,由此可见也是错不了的。”
丁荣希望这些人能相信他。
张典吏向丁荣道:“你先别急,有些话可以慢慢说。”
说完张典吏嘱咐赵学礼:“喂他些水,让他歇一歇。”
安排完这些,张典吏看向宋太爷:“太爷,我们去旁边说话。”
丁荣知晓这典吏要去商议他的事,也就不再说什么。
张典吏搀扶着宋太爷走开了些,这才低声问:“太爷如何看这桩事?”
“这丁荣说的八成是真的,”宋太爷道,“户曹抓百姓是我们亲眼所见,再者赵景云的事,聂双大人也与我提过,刚好与丁荣所说一致。”
“丁荣也没必要骗我们,他不知晓会在这里被抓,自然也就不会事先准备好信函,那些信函落在户曹手中,只会是祸端。”
张典吏点头。
对丁荣来说,今晚种种是意想不到的。
“那……”张典吏道,“我们该怎么办?”
宋太爷捋了捋胡须,心中直叹息,不可能将丁荣交给户曹那些人,毕竟赵景云这么做是为了搬迁的百姓。
将丁荣放了,他又觉得丁荣很难将信函传出去。
算来算去,就剩下一条路了。
想方设法帮丁荣一把。
宋太爷怎么觉得,这条路是别人事先安排好的呢?他脑海中浮现出赵洛泱的笑脸。
会不会是赵小狐狸从中捣鬼?
第八十四章 机会
赵洛泱端了水给丁荣喝。
虽然这次没收到丁荣的魅力值,她也没有失望,毕竟丁荣又惊又吓,这一会儿还没缓过神来,只要以后记得还给她就好。
“你没事吧?”赵洛泱道。
丁荣摇摇头。
赵洛泱接着道:“你真的不是盗匪?我们一路上遇到不少山匪,那些山匪凶恶,杀了不少人。”
丁荣能理解这小姑娘的心情了,被山匪伤过的人自然会害怕,说到底这件事也怪不得她。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交谈:“没有魅力值也是好事,没有感谢但也没有怨恨。”
时玖应了一声,赵洛泱这是恐怕以后被丁荣厌恶,再也收不到魅力值。选中赵洛泱做宿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至少赵洛泱会无时无刻地惦记着魅力值。
时玖没忘记,等赵洛泱魅力值达到1000点,他的生命值达到250点时,他有机会脱离这个系统。
赵洛泱拿到赵景云这张人物卡之后,完成所有的评价任务,魅力值将会增加几百点,那么离1000点就应该不远了。
所以赵景云的事对他和赵洛泱都很重要。
“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赵洛泱道,“希望赵大人不会有事。”
丁荣刚要开口说话,嘴里被塞了一样东西。
赵洛泱道:“肉干……我们之前打到的野物,剩下一点点,你吃吧,有力气。”
丁荣鼻子发酸,不管怎么样,至少眼前这小姑娘相信了他的。
【人物卡魅力值+2】
赵洛泱看到魅力值明细刷新。
这块牛肉干算是她与丁荣泯恩仇了。
时玖也觉得很奇怪,丁荣居然半点没有怀疑赵洛泱,不过仔细想想也对,没见过麻醉针的人,绝对想不到有一种药,能让人瞬间被麻痹然后晕厥。
“你放心,”赵洛泱道,“我们也都是好人,若是能帮忙,一定会帮你。”
时玖心里补充了一句:全都是好人,除了你眼前这个笑脸的小姑娘。
赵学礼看着女儿靠近那人,本来还很担心,可几句话过后,他发现那人看着洛姐儿时,眼睛发红,神情中带着几分感激。
这……
洛姐儿不就给了他些水和吃食吗?
赵洛泱和丁荣说话的功夫,宋太爷和张典吏走了过来。
丁荣立即抬起头去看人。
张典吏道:“你准备去哪里寻你家二老爷?”
丁荣道:“二老爷眼下在陇西。我从洮州出来本想直接奔往陇西,可路上一直遇到有人搜检,才不得不绕路。”
如果不是绕路,就不会遇到这些搬迁的百姓。
张典吏皱眉:“这往陇西的路上有不少关卡,你想要顺顺利利将消息送到,恐怕不易。”
如果将信函交给别人,送去给二老爷,丁荣又不放心,更何况二老爷如今还不知道在陇西何处。
就算交给别人,也有可能寻不到人。
张典吏道:“若不然,你跟着我们一起走吧!路上也能帮你遮掩。”
丁荣听到这话,脸上满是欣喜的神情:“大人这话……当真?”不但不会将他交出去,而且帮他一起去寻二老爷?
今晚的事大起大落,丁荣的心被折腾了几次,从惊骇到恐惧,然后又是现在的感激,如果他能选的话,他愿意跳过中间的那些,直接听到最后一句话。
宋太爷道:“将他松开吧!”
赵学礼和赵学景上前解开了绳子,张典吏道:“我会与大家说,你是我相熟之人,与我们一同去洮州。”
大家对张典吏十分信任,即便不知道内情,也不会声张出去。
宋太爷道:“能顺利找到人自然是好的,如果路上出些差错要怎么办?”
丁荣正在思量,旁边的赵洛泱道:“不如将那两封信函放在我们这里,万一这位阿叔被人发现,至少信函不会被人拿走,那些人不知道赵大人的谋划,赵大人总归会少些危险,再者……万一阿叔被人带走了,我们也能想法子去陇西,去找赵家二老爷,再将信送到二老爷手里。”
师徒俩一人一句话,很是默契。
宋太爷望着点头的丁荣,心里叹息,赵家丫头好似天生有一种本事,轻易就会让人信任,也懂得说服别人。
宋太爷从怀里也取出一封信函递给丁荣:“这是聂双写给你家老爷的,信中说我们帮忙抓了山匪,我们中也有人因此受了伤,丢了财物,所以请你家老爷对我们照应一二。”
有了这封信,丁荣对宋太爷等人也更多了信任。
等丁荣将信看完递还给宋太爷的时候,张典吏又开口道:“你如何想?”
丁荣向众人行礼:“那就劳烦大家帮忙,诸位的大恩大德,我铭记于心,等见了老爷,再行报答。”
宋太爷将丁荣扶起来:“赵大人为了搬迁百姓,我们这么做也是应当的。”
张典吏也道:“好了,到我那里去歇着吧,别惊动了其他人。”
丁荣点点头,默默地跟着张典吏离开。
赵洛泱琢磨着,留下丁荣之后,下一步要怎么做……
“丫头,”宋太爷看向赵洛泱,“你跟我过来。”他得问问这小狐狸,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知晓小狐狸不会说实话,但总要试一试。
“先生,”赵洛泱先开口道,“您认识赵大人,还有聂大人给的信函,怎么不早拿出来?”
“要我看,这都是缘分。”
宋太爷瞪了赵洛泱一眼:“没了?”
就这……
这就是解释?
宋太爷道:“丁荣真的是自己晕倒的?不是被你打晕的?”
赵洛泱一脸冤枉:“先生如何能这般思量?如果是我打的,丁荣一早就说了,是摔倒还是被人打了,丁荣岂非自己最清楚?”
“我看他不清楚,”宋太爷道,“也是个傻的。”
不管别的了,到底是不是小狐狸在捣鬼,既然问不出就不问。
宋太爷道:“你知道这桩事多凶险?”
赵洛泱点头:“凶险也是机会,就像山匪那桩事,若不是您提前发现,暗中算计,也就没有我们的今日。”
“赵大人的事也是一样,他一个堂堂知县,才到洮州几日就被人逼到这个地步,可见洮州是个什么地方。那户曹说一家兄弟都得分开的时候,我就觉得有机会就得抗争,连一家几兄弟凑在一起都怕闹事的衙署,可想而知,他们会如何欺压我们。”
“眼下有这样一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若是这样拖下去,总有一日想要反抗都会发现没有了力气。”
“先生,我说的对不?”
宋太爷想要称赞一声:对。
这丫头,比谁都有胆色,也敢下决定。
不过……
“你不是厉害吗?”宋太爷道,“明天开始丁荣就交给你了,看看你是真的有本事,还是只能说大话。”
赵洛泱点头:“天色晚了,先生早些歇着吧,有事明日再说。”
宋太爷翘了翘胡子:“将来我若是累死了,也是因为你。”
赵洛泱忙道:“明日再做稻米饭给先生吃。”
宋太爷不再说话,让宋二搀扶着去歇下了。
赵洛泱翻看魅力值记录,看到了最后宋太爷给了她1点魅力值。
她权当是先生的夸赞了。
打了个哈欠,赵洛泱走回赵家歇息的地方,躺在了罗真娘铺好的褥子上,褥子里面是稻草,睡着隔凉。
天冷了,每天歇着的时候,赵家女眷和孩子就有了这么个铺盖。
“又去干啥了?”罗真娘刚刚醒过来看到赵学礼,听到赵学礼讲了今晚发生的事,不禁觉得后怕,立即埋怨赵洛泱,“多危险?以后莫折腾这样的事,真是要将你娘吓死不成?”
将洛姐儿交给杨老太管教之后,洛姐儿的胆子可是越来越大。
“我就是遇到了,”赵洛泱将脸贴在罗真娘肩膀上,伸手搂了搂她娘,“睡吧,娘,我困了。”
赵洛泱打定主意不说话,罗真娘也无可奈何。
等了一会儿,赵洛泱确定她娘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转了个身刚准备踏踏实实睡觉,就听到脑海中时玖道:“吃东西再睡。”
就在时玖说话的时候,赵洛泱感觉到手里多了个东西,是她事先兑好的士力架,就放在系统的空间中。
时玖取出来,剥掉外皮塞给了她。
赵洛泱在脑海中嘟囔一句:“困。”
“吃。”时玖毫不留情面。
“时玖,”赵洛泱嘴里含着士力架道,“接下来就要揭发周氏和赵景言的事了,你说该怎么做才好?以丁荣对赵景言的信任,除非亲眼所见,否则不会相信赵景言暗算赵景云。”
“如果求助系统的话,得想想兑换什么书合适!有没有讲,要如何揭穿奸情的书籍或资料?可以瞧——一——瞧——”
赵洛泱捏着半块士力架睡着了,时玖将剩下的士力架收回空间。
时玖道:“不漱口,牙会坏。”
赵洛泱是听不到了。
揭穿奸情的书籍?时玖看向了魅力值兑换区,下意识地帮赵洛泱翻找,翻找了一通之后,他忽然意识到一点,他好似越来越习惯现在的处境了。
从开始的抗拒,到不情愿,现在心里好似没有半点的反感。
可能是因为他想早点从这里走出去。
……
另一边。
丁荣躺下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旁边的张义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怎么了?”
丁荣吞吞吐吐:“张大人,我之前好似被蛇咬了,您能不能帮我看看,伤口怎么样,我怕那蛇有毒。”
张义听到这话一惊:“你怎么不早些说。”
早些时候……他惊喜交加,如何还能记得这些?
张义道:“蛇咬在了哪里?”
丁荣不好意思地伸手指了指:“屁……屁股。”
第八十五章 侦探
收留了丁荣,赵学礼心里总是不踏实,半夜里起身两次跟着守夜的人去巡视,临近天亮的时候,才睡了半个多时辰。
赵洛泱倒是睡得香,她醒过来的时候,赵元宝正瞪着圆圆的眼睛看她。
“阿姐,”赵元宝道,“奶说,饭好了,叫你去吃。”
赵洛泱道:“那你咋不喊醒我?”
赵元宝:“阿奶……叫三遍……就会生气,现在……才两遍。”
这一路上,赵元宝说的话逐渐多起来,也比从前流利很多,从前总是躲在葛氏身后,现在也会与赵元让和赵元吉一起跟着赵洛泱跑。
虽然一开始,赵元宝是为了吃阿姐手里的炊饼。
赵洛泱起身,帮着罗真娘一起将铺盖收起来,别看铺盖里面是稻草,却也是赵家最重要的物件儿之一。
天凉了,大家还得靠着它过冬。
赵洛泱准备再过两天,偷偷摸摸地将防潮垫兑出来,压在褥子下,至少能抗冷些。
吃过饭,也收拾妥当,赵洛泱不忘了漱口,又用水洗了把脸。
赵元让和赵元吉也要梳洗,却被杨老太拦住:“赶路的时候讲究个啥?水留着路上用。”
赵元让和赵元吉只好作罢。
赵洛泱看着她奶一笑,她奶还是最向着她。
“你昨晚捡了个人?”杨老太过来低声问。
赵洛泱点点头:“是洮州新上任父母官的仆从。”
瞧瞧,这是越来越厉害了,之前只是捡了山匪的包袱,现在又捡了个活生生的人。
杨老太将筐篓送上驴车:“听说那些人是在抓他?”
赵洛泱点点头。
杨老太道:“路上奶帮你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你就将人藏起来,我在驴车里面留了个地儿,就草料那块,外面瞅不出来啥,里面是空芯儿的,人往里面一钻,寻常找不见。”
赵洛泱还是很佩服她奶的,不管啥事在她奶那里,都能压得下来。要是没这胆色,当年也不会收留她阿爷。
赵洛泱走到杨老太身边:“奶你一点都不怕?”
“怕啥?”杨老太一脸瞧不起你奶的神情,“宋太爷和张典吏都答应了,可见没问题,就算天塌了,也有个高的顶着,顶不住,大不了大家一起撑,最坏不过就是被压趴下。”
大家收拾好了继续前行,杨老太轮到坐上驴车,就让湘姐儿帮忙分线,与陶氏一起缝衣裳。
天冷了,几个娃的裤子也该做了,过几日若是还透风,就得把东西冻坏了。
丁荣走在张典吏等人身边,心里感慨,谁能想到呢?会遇到这么一伙儿人,他躲在这伙人里往前走。
“阿叔,”赵洛泱递给丁荣一个水囊,“喝水。”
丁荣打开盖子尝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觉得舒坦了,这水居然也是甜的。
“放了饴糖,”赵洛泱道,“对身子好。”
时玖看着跳动增加的魅力值,这个丁荣恐怕是跑不掉了,日后赵洛泱定会想方设法将他留在身边。
这样一想,时玖就思量到自己身上。
赵洛泱用系统这般顺手,是不是也觉得他该一直在这里?时玖的记忆开始恢复之后,就在思量一个问题,系统到底为何出现在这里?最终又想达到什么目的?
从系统寄生在赵洛泱这里开始,给了赵洛泱不少的帮助,但明确的导向,是从人物卡人物开始。
系统要赵洛泱救下赵景云,至少现在看来赵景云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所以系统想要这个世界,越来越繁盛?
“时玖,”赵洛泱的声音传来,“昨晚我说要兑换些东西。”
时玖道:“你是说揭穿奸情的书籍或者资料?”
赵洛泱道:“有没有?”
时玖道:“在系统的时代,调查这样的事,多数会找私家侦探。那里的私家侦探,有点像这里专门揭榜拿赏金的人。”
这么一说,赵洛泱就明白了。
时玖道:“关于侦查类的书还是有的,我觉得比较适合你,也容易在财富值兑换区出现相应的商品。”
赵洛泱对时玖的判断还是很信任的,之前她让时玖帮忙找一些书,让她熟悉系统世界的一些字、词的意思,时玖找来了一本《辞典》花了35点魅力值,那本《辞典》每看一刻钟,消失七十页。
虽然她不能仔细地去看,但也从《辞典》上获益不少,这35点魅力值花的还是值得的。
从《辞典》中学到的多了,有助于日后再看其他书籍,如此算一算35点,还是能赚回来的。
时玖找到了一本合适的书籍:“《初级侦探、调查员手册》需要魅力值20点。”
20点不多。
没有犹豫,赵洛泱道:“兑换吧!”
书籍到手。
魅力值:91点
累积魅力值:240点
这么一看,她真花了不少魅力值,不管是钱还是魅力值,微微有些心疼,不过赵洛泱觉得魅力值攒着没用,花出去才有帮助。
时玖道:“这本书时间两刻钟。”
赵洛泱点点头,等到众人停下来休息时,她将书籍打开,快速了这本《手册》。
手册里,关于侦探的部分是教人熟练法律知识,学会信息收集和分析等,调查的部分就更多了,调查最多的就是为了取证。
这手册不厚,但是需要赵洛泱仔细琢磨的东西着实有些多。
如果她没看《辞典》,就算看了这手册,也只能是迷迷糊糊,不知上面写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是系统鞭策她必须要不停地读书吗?
书籍消失,财富值兑换区传来【叮】地响动。
时玖打开了财富值兑换区,几个新商品出现在兑换页面中。
远程操控录音器:423元或生命值14点
挂坠录音笔:245元或生命值12点
远望仪:698元或生命值21点
赵洛泱看着这几样商品,刚刚读过的《手册》中就出现过这样的东西。
尤其是录音器、录音笔,让她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赵洛泱道:“时玖,这可以将声音记下来对吗?”
时玖应声,赵洛泱的模样,恨不得立即将录音器兑换出现,拿在手里仔细查看一番。
赵洛泱目光从录音器和录音笔上掠过。
赵洛泱道:“时玖,有时候我真的觉得,用生命值兑换更划算,你看看两点生命值差一百多元。”
时玖就当没有听到:“我觉得远程操控录音器更好。”
赵洛泱觉得时玖是故意的,她提生命值,他就用财富值来戳她。
她不知道好吗?但是……真心疼。
时玖淡淡地道:“你的财富值够用。”
都知道挤兑她了。赵洛泱道:“你就不怕我动用你的生命值?”
时玖虚幻的身影一直瞧着赵洛泱:“不怕,你是个很守信的人。”
这是在夸她?:,,.
第八十六章 笑话
赵洛泱这段时间兑换了一些大米、压缩饼干、牛肉干和士力架、矿泉水这些东西,财富值少了不少。
但吃的这些东西对于赵洛泱目前的财富值来说,都是小事,别说她家里才那么几口人,就算是让十六户人家路上都吃饱,应该问题也不大。
财富值:8587.59元
赵洛泱看着财富值,又仔细将出现的三个新商品的说明看了几遍。
挂坠录音笔的好处与戒指刀一样,比较容易遮掩,但远程操控录音器,就更加让赵洛泱难以想象。
赵洛泱道:“商品介绍说,录音笔可以远程操控,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玖想了想道:“应该是有一个能开启录音器的机关,拿着它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操控录音器。”
这个录音器看起来很小,可以粘在任何材质的东西上,如果用好了,更加不容易被人察觉。
赵洛泱道:“帮我兑换远程操控录音器。”虽然这东西到了她手里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弄清楚到底怎么用,但她大致知晓这东西能够帮上她的忙。
在找到周氏和赵景言之前,她得将这东西摆弄明白。
周围有人在,兑换出来的东西不能给赵洛泱,时玖先拿在手中查看。
三样物什出现在时玖手心里,一个比铜钱还要小,是录音器,另一个是个黑色的长条状像木块样的物什,是时玖说的机关,也就是遥控器,最后一个模样有些奇怪,有两条长长的线,戴着它可以听到声音。
只要将录音器放在一个人身上,打开录音,再拿回来的时候,就能听到那人背地里都说了些什么。
而且录音器带外放功能。
也就是说,可以将录来的东西以很大的声音放出来。
不会有人想到这世上还有这样的东西,所以赵洛泱可以用它来获取想要的证据。
可惜录音器的事不能让外人知晓,所以就算想将内容放出来,也要找个合适的法子。
“再兑换一个远望仪。”
远望仪就是能通过它看到很远的地方。
这两样东西很贵,加起来花掉1121元财富值。
周氏和赵景言,欠她魅力值20点,财富值1121元,还有在丁荣身上用的那些,也得算到二人身上,这笔账她得从两个人身上讨回来。
一顿猛操作,财富值下降到7466.59元。
果然无论到什么时候,财富值都不抗花。
晚些时候,趁着旁人不注意,赵洛泱将兑换来的物什拿出来摆弄。
时玖已经琢磨了一阵子,指点赵洛泱:“知道开关在哪里吗?对,就在机身侧面,录音器里面有一块电池,电池里的电耗光了,录音器就不能再使用,也就是说,这个录音器是有使用次数和时间的。”
赵洛泱道:“所以必须在人物卡任务上赚回来,否则就亏了。”
时玖不知说些什么,赵洛泱永远不会忘记盘算得失。
赵洛泱摆弄了好久,经过思量之后,当天晚上她将录音器放在她奶身边,然后走到稍远的地方遥控录制。
一刻钟后,赵洛泱走回将录音器拿到手里,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先将录音器和耳机插入黑色的长条中。
长条一亮,上面显示了一行字:录音001
赵洛泱按下中间的按键,开始等待。
心跳如鼓,她不确定真的能听到声音。
片刻之后,她就不再怀疑了,因为她听到她奶的小呼噜声。
为什么?声音是怎么来的?
简直太神奇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正听着,忽然耳边想起来:洛姐儿。
赵洛泱吓了一跳,慌乱地扯下耳机藏在裙裾中,脸上浮起习惯的笑容,抬头向周围看去。
周围空荡荡的一片,没有任何人。
她这才想起来,声音是从耳机中传出的,那是她奶在说梦话。
吓出了一身的汗,被风一吹更加冰凉。
赵洛泱好半晌才回过神,紧接着她就听到脑海中一声抑制不住的轻笑,虽然那笑声及时收了回去,还是被她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时玖在笑她。
时玖看不到赵洛泱的表情,但是能瞧见她的动作,就像是将要被人捉赃般,竟然都忘记了要将东西藏入空间内。
送进裙裾底下可有用?
原来她也不是真的胆大包天。
时玖忽然有些惋惜,居然没有瞧见赵洛泱的神情,从来都是她捉弄别人,现在反被自己手里的物什吓到,一定很有意思。
赵洛泱的声音响起“你在笑话我?”
时玖道:“不是故意的。”
赵洛泱道:“拿你生命值兑换商品。”
时玖没有声音。
赵洛泱跟着笑起来,生命值对于时玖来说,真的跟命一样重要。
赵洛泱道:“算了,不跟你计较。”与时玖说说话,她的紧张情绪缓解了不少。
【生命值-1】
时玖皱眉,他已经许久没被扣过生命值了,他差点忘记了,她即便不动用他的生命值兑换物品,也能按心意增减。
当日赵洛泱发现生命值来源于他的时候,他以为赵洛泱会用他的生命值兑换物品,或者对他信任度下降,减他的生命值。
结果他说出实情后,生命值反倒增加。
但这次明明就是件小事,她却偏偏很在意。
嘴上大度,但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情绪。
从生命值的增减幅度上,可以探知她的情绪。
减少1点生命值,就是心里一点点不愉快。
持续减少,就是怀疑或是有些在意。
大幅度减少的时候,就是她彻底失去信任,动怒的时刻。
赵洛泱自己知不知道,她小心眼儿的模样,一点不输谭正。
赵洛泱将录音器收回空间。
遇到周氏和赵景言后,录音器就能派上用场。
“最迟十日也能赶到陇西,”赵洛泱道,“照这么看,有机会提前救下赵景云。”
赵洛泱边与时玖说话,她手里出现了一块牛肉干。
最近她已经习惯了,在没有人注意的时候,时玖给她手里放吃的,生怕她会忘记吃东西似的。
吃了两块牛肉干,几块酸奶疙瘩,赵洛泱漱漱口这才回去歇着。
临睡之前,赵洛泱与时玖打招呼:“我睡了。”
这是最近熟悉之后,他们才有的交流。
赵洛泱睡着了,时玖也隐在她的脑海之中。
“小王爷,您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一个声音从时玖耳边响起,紧接着一股牵拉感顿时传来。
“王爷,我已经让人寻到聂双了。”
“王爷……”
声音渐渐远去。
一切恢复正常。
时玖皱起眉头,这是……上次短暂离开系统时的感觉。
可能最近,他能够从这里离开,或者有机会向周围人传达些消息。
这次他得把握好机会,时玖陷入思量之中。
接下来有遇到不少次查检,但有张典吏和高县尉出具的文书,他们一路还算顺利。
杨老太发现自从那个丁荣来了之后,她就找不见小孙女儿了。
小孙女儿总会与丁荣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离陇西越来越近,陇西城很大,官路上常常能见到富贵人家的马车,那些人瞧见搬迁的百姓,大多都躲得远远的,仿佛生怕传上病症和穷气。
这些搬迁的人着实太穷了,破衣烂衫,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因为赶路和饥饿都是又黑又瘦,远远看去跟流民没什么两样。
身上的衣裳,背的行礼都是长时间没洗,脸更是脏污一片,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一路走来,赵洛泱他们一行人看起来还算好的,至少他们还有几头瘦驴。
“再有两日就能道陇西城了。”赵洛泱向丁荣道。
丁荣点点头,陇西城就在不远处,他是越来越着急了,想要赶紧打听到二老爷的消息。
“前面五里的地方,就有一处客栈,大老爷和二老爷事先商量好,若是有消息就会送去那里。”
丁荣对赵洛泱开始还有些防备,渐渐的不知不觉中,就将知晓的事都透露给了她。
赵洛泱道:“一会儿到了客栈,你先不要露面。”
丁荣一怔:“为何?”
赵洛泱道:“有人盯着你,就没有人盯着你家二老爷?万一你们的行踪泄露了,岂不是被人一举拿下?”
丁荣皱眉:“那……”
赵洛泱道:“到了前面,我先替你去打听消息。”
第八十七章 主意
丁荣对赵家这个小姑娘满心感激,这小姑娘是他的贵人,就算中间抓了他……
那次说起来,保不齐是救了他。
张典吏在他屁股上找到了一个血眼儿,不像是被蛇咬的,但可能是林子里的毒虫或是什么东西,血眼儿周围开始的时候摸着没有任何知觉,直到第二天才好起来。
可见,他是被咬之后晕厥在林子里的,若是那天晚上赵家小姑娘没有叫人将他带过来,兴许他已经被野兽叼走了。
丁荣思量着,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看着增长的魅力值。
“其实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时玖道,“丁荣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丁荣靠着随便思量,就能给赵洛泱增加几十点魅力值。
赵洛泱道:“应该是感谢我的救命之恩。”
她救湘姐儿的时候,系统也没有给这么多魅力值,丁荣这个人比看起来更加的憨厚。
时玖发现赵洛泱在说这些的时候,半点不心虚。
赵洛泱道:“丁荣若是没发现周氏和赵景言的谋划,就这样撞了上去,结果就只有一个,所以我说,救命之恩没错。”
时玖想要称赞她一句:诡辩。
有人天生就心思敏捷,容易说服别人,当然首先是说服了她自己。
时玖脑海中忽然闪出一段模糊的记忆。
地上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小哑巴。
女娃身边的人气不愤,在旁边写着:你也是。
女娃不急不躁地写:我不是,我只是不愿意说话。
时玖想要将这段记忆回想的更清楚,却等他更努力地去看时,一切都烟消云散了。
小哑巴。赵洛泱曾说过这三个字。
时玖摇了摇头,他不知道为何他会记得这些,那个与女娃身边的人又是谁?与他有什么关系?为何他会记得?
等到丁荣给的魅力值不再增长时,赵洛泱才打断丁荣的思量:“那就这样说好了,有消息我就回来告诉你。”
丁荣迟疑:“如果真的有人盯着,怕是会有危险。”
“怕什么?”赵洛泱道,“我又不认识赵大人,没道理随便抓人,再说我也不会自己去,还有我爹他们呢!到时候就说我们路过要寻个地方住下,好去城中买些东西。”
搬迁的人买粮食,不会引人怀疑。
丁荣点点头。
赵洛泱道:“那我们去寻张典吏和宋先生,与他们仔细说说。”
赵学礼等人先一步去五里外看了看,将消息带回来。
“有五家客栈,三家大一些的,两家小一些,这段时间不少搬迁的人路过,小客栈后院可以让搬迁的人住下,一间房五十文,用水多了另算银钱。”
“大的客栈不让搬迁人住,”赵学礼苦笑一声,“就算咱想住也住不起,最便宜的客房也要二百文一晚,而且最多住俩人。”
说完住处,赵学礼接着道:“这不离洮州也不远了,不少人在这里修整,我听说最早一个多月前就有迁民到了,我们应该算是晚的了。”
一来他们这些人开始没有牲口代步,二来启程的时候就晚了些时日,路上又遇到山匪,能这时候走到已经算是不错了。
赵学礼说到这里,看向丁荣:“这边的官兵也有不少,明显比我们之前遇到的要多,虽然没看到你的悬赏缉捕令,但你也不要露面了。”
宋太爷点头:“没有悬赏缉捕令,说不定是要放你过去再抓,不摆在明面上,可能会更凶险。”
张典吏道:“无论怎么看,稳妥起见你都先不要露面,等我们摸清楚那边的情形再说,最好先找到你家二老爷。”
丁荣点头,听从张典吏等人的安排。
丁荣道:“你们也得多加小心。如果让那些人知晓你们与我有关,就算有典吏在,他们也不会有所顾忌。”
商量好了,丁荣带着一些吃食,躲进了山中。
丁荣往山中去的时候,赵洛泱背对着人,站在树后偷偷摸摸拿出了远望仪,向周围仔细地看了一遍,确定没有人跟着丁荣这才放下心。
这个远望仪比赵洛泱想的要好用,能将很远的地方看得清清楚楚,尤其现在她脑海中还有一个时玖,时玖对周围的动静十分敏感,如果有人躲藏,时玖定然会发现。
时玖道:“没事,只要丁荣不出来,那些人不能无休无止地搜山,他们也知道丁荣即便躲藏也是一时的,真正目的是要替赵景云搬救兵。”
一切安排妥当,赵洛泱也将远望仪收回了空间。
“走吧!”
大伙儿携老扶幼,牵着驴车浩浩荡荡地走在官路上。
天快黑的时候,大家赶到了客栈外,众人好久没见过这么大的客栈了,孩子们都好奇的张望。
赵元让、赵元吉和赵元宝跟着大人们往前面走动,将几个客栈都瞧了一遍,看到赵洛泱走过来,立即上前说话。
“阿姐,”赵元让道,“前面的客栈很大,院子里有不少马车,还有两匹马拉的车呢!不过那客栈不准我们靠近,门口有伙计赶人。”
杨老太盘腿坐在驴车上,听得这话哼一声:“这样的客栈我们住不起,也不过去。”
谢寡妇道:“达官显贵们住的地方,我们可消受不起,只要能有了落脚儿的地方就好了。”
“这个地方,就算小客栈也不会便宜,”杨老太还没去问价儿就已经定论,“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客栈不缺生意。”
走到这里的,要么手里还有些银钱,想要寻个地方休整一番,要么就是两手空空,不敢上前,只能去远处林子中。
他们这十六户,一家客栈可能住不下,还得分开来。
这事让杨老太定,她肯定是舍不得住客栈,但这不得帮丁荣打听消息,而且大家也确实疲累了,住进去能歇一歇,客栈离城中也近,第二天去城里买东西也更方便些。
赵洛泱道:“我跟着爹和三叔过去,看看能不能定下客栈。”
眼看着赵家几个孩子跑开了,牛家媳妇向杨老太道,“您老就放心吧,洛姐儿跟着去问价儿了,不能让咱亏着,本来就是贵也没法子。”
“这倒是。”杨老太在驴车上坐得稳如泰山,要说她两个儿子可能会被人骗,她家洛姐儿那么聪明,绝不会出差错。
不一会儿功夫,杨老太就看到赵元让和赵元吉跑回来报信。
“阿姐说好了,两个客栈,一个客栈住六户,另一个住十户,收咱十四间房的银钱,水随便用,但是烧水得给些柴禾钱。”
杨老太有些惊讶,怎么没就地涨价,反而钱还少了呢?
小孙女怎么与人说的?
第八十八章 住下
赵元让没法与他奶细说,他还得回去听阿姐跟客栈的掌柜讲价。
“阿姐让曹家二叔先过去一趟。”
曹老太的小儿子,听到这话,连问都没问,就放下肩膀上的行礼,快步跟着赵元让走过去。
赵元吉道:“阿姐说,大家先去前面的连升客栈,再分出几户去同来客栈。”
杨老太等人也不含糊,立即跟在赵元吉身后,一路到了连升客栈时,发现客栈门口还挤着许多人,这些人与他们差不多,背着包袱一脸的疲惫。
连升客栈没有房了,他们只能去别家看看。
这些人思量着,看向杨老太等人时,眼睛里满是羡慕。
杨老太愈发的好奇:“这孩子是怎么跟人家说的。”
赵洛泱几个人赶到连升客栈的时候,其实连升客栈正乱成一团。
连升客栈为了搬迁的人能住下,特意将后院收拾出来,不过因为前两日刮了大风,院子里一片狼藉,本来就人手不够,喂牲口的伙计又病倒了,接替的人明日才能来。
住在店里的人嫌弃灶房没有柴和水,又埋怨牲口没有喂好,前些日子因为刮风、下雨,连炕上都是潮的,掌柜正与那人赔礼,周围站了不少的人,伸着头看情形。
准备想要住店的人,听得仔细,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好处,说不得有人不想住了,这里的房钱就能少一些。
就在掌柜焦头烂额的时候,一个小姑娘从人群中挤过来,径直问掌柜:“您这需要照看牲口的人吗?我家哥哥给大户人家喂过牲口,现在每天都要照看七头驴,我哥哥可以过来帮忙。”
掌柜的有些迟疑。
小姑娘指着人群中的中年人道:“我爹和叔叔可以劈柴,家里人也能烧水,我看您这里房间进了水,那也没关系,片刻就能收拾出来。”
住店的人没想到突然冒出一个人说话,不由地皱起眉头,不晓得那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洛泱没有给掌柜的思量的功夫,看向那几个埋怨掌柜的住客道:“您要用柴禾和热水?马上就有。”
赵洛泱这话说了,赵学礼和赵学景也就跟着回过神,走上前去。
赵洛泱接着与掌柜道:“我们也是在投宿的,听说是五十文一间房,您这里剩下多少房我们都要了,也不用您给烧水,院子里有柴禾我们可以自己劈,我们那么多人,可以帮其余住客烧水。”
“我们住进来,别的您就都不用管了。”
赵洛泱说着将手里的包袱送进掌柜手里:“这里是四百文钱,您先拿着,看看您这里有多少房,不够的话我们再填上。”
掌柜一时怔愣在那里,没想到小姑娘不讲价,还主动要帮忙。
“庄户人家,赶路到这里,不在意那些事,只想寻个地方歇一歇,”赵洛泱道,“我们人手多,好干活儿,之前帮衙门抓过山匪,在驿馆住过,走的时候将院子都收拾的干干净净。”
掌柜的迟疑间,赵学景已经找到了柴禾,拎着向灶房烧水去了,轻车熟路的就像是常来一样。
好像所有烦恼一下子都解决了,手里还多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
就这样吧。
有人来住店还能解决这些麻烦事,掌柜的想都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来往的人只觉得住店贵,想方设法地挑毛病,也好少些银钱,可他们不知晓,为了搬迁的人,将后院清理出来也不容易,更何况衙署还要来收银钱。
店里他能做到的也只是这样而已。
掌柜道:“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房,只有八间。”
赵洛泱道:“我瞧见旁边有两间偏厦。”
时玖知道赵洛泱过来之后,一早就瞄上了那两间偏厦,偏厦不可能当客房,客栈自然也不会往出卖,若是里面东西不多,住几个人进去也是没问题的,最重要的是,可以不算银钱。
“那不能住人,”掌柜道,“放的都是杂物。”
“我们进去收拾收拾行吗?”赵洛泱道,“我们人多,家里的大人可以将就将就,我们帮您喂牲口,看着灶房的火,随时都能有热水,走的时候会收拾干净,多准备点草料和柴禾,等我们走了之后,就算您家缺人手,也能照常迎客送客。”
赵洛泱觉得掌柜会答应,刚刚她在旁边看了许久,掌柜一直在赔礼、解释,并不是谭正那种人。
这样的时候,与其讲价钱再去烦掌柜,倒不如帮忙解决眼前的麻烦,更容易获得关照。即便不能谈拢,他们走就是了,也没有任何的损失。
想要先从别人手中获得好处太难,但先表露出善意却很简单。
掌柜想了想道:“你们会喂牲口?”
赵洛泱道:“我们从宁州走的时候买了七头驴,虽然长途跋涉驴瘦了些,但都好好的,因为我们有懂得喂养牲畜的人。”
“生火、烧水更没什么难的,”赵洛泱道,“院子也会帮您收拾出来。”
反正驴车要进院,无论如何也得将院子里的杂物挪开,他们看灶火也是顺手就能做,大家烧水、洗涮本来就要用到很晚,整个后院,除了他们就只有三间房有人住,将那些人用的水一起烧了,不是什么麻烦事。
赵学礼终于找到机会开口道:“偏厦里若是有贵重的物什,我们就不住了。”
“也没什么,”掌柜道,“都是些杂物,你们住可以,走的时候收拾好。”
赵学礼连忙道:“您放心吧,绝不会损坏里面的物什。”
掌柜的又看向赵洛泱:“那是……”
赵学礼道:“我闺女。”
“小姑娘真会说话,”掌柜的露出一抹笑容,“那两间偏厦给你们住了,院子里的十间房你们看着住,我这里水是随便用的,但柴禾要收银钱,牲口也是,一头10文钱。”
掌柜想到这些人还要帮忙烧水,指了指灶房外的一堆:“那些柴禾用完之后,再用的话每捆收你们二十文,我收的也不多,砍柴人送来就是这个价儿。”
赵学礼看着那一大捆柴禾,他们再多花二十文也就差不多了。再瞧瞧外面那些等着住店的人,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同来客栈还有六间房,大家挤挤应该能住下,床上、地上都能睡,实在不行汉子们还能睡在外面。
赵学礼刚想嘱咐洛姐儿歇一歇,等大家安顿好了,他去打听消息,就瞧见洛姐儿已经跟着客栈掌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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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会儿还有,大约一个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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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找人
赵洛泱趁着这个功夫与掌柜说话:“我瞧着外面还有许多人没住下,城里还有不少客栈吧?”
掌柜道:“城里的客栈不收搬迁百姓,这是衙署定的规矩,我们两家客栈的后院,也是因为迁民令才收拾出来的。”
赵洛泱道:“我看前面还有两间大客栈,他们那里……”
“就算他们肯收搬迁的百姓,你们也别想了,”掌柜道,“一间房已经收到三四百文钱了。”
赵洛泱有些好奇:“那些富贵人家为何不进城去住?”
掌柜道:“为了赶路方便,这里就是路口,往北去定西,往西南去岷州,在进城折腾也是麻烦,有不少商贾在这里停留。”
听到商贾,赵洛泱的眼睛一亮:“阿伯,您知道那些商贾都是买卖什么的吗?我们这一路采了些药材,想要卖出去,若是在这里就能找到买家,就不用去城中了。”
“药材?”掌柜道,“你们还有这些?”
赵洛泱道:“也不多,还有一些自己做的鞋底,用打来的兽皮做的,很结实,就是想要换些银钱,买些粮食,这样就能一口气走到洮州。”
掌柜的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想要向那些人兜售物什。
“最近看管的严,”掌柜道,“你们人多住店还好说,若是单独的汉子,还要禀告外面的差役,听说是因为最近闹盗匪,这些人装扮成搬迁的人,四处作恶,外面那些衙差,都是洮州衙署调动过来的,由一位陆押官统领,每日在外面巡视,见到有可疑的人都会抓回去审问。
所以即便你们住进来,也不好四处走动。”
笑容登时从小姑娘脸上消失,不知为何掌柜一下子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这些人不容易。
掌柜想了想道:“我这里的人都买不起这些物什,但我跟前面的兰山客栈的掌柜相熟,我可以让伙计带你过去问问。”
赵洛泱满脸欢喜,兰山客栈就是丁荣说的那一家,赵景言可能会扮成商贾等在那里。人物卡上有赵景云的画像,赵景言与赵景云是兄弟,多多少少有些相像之处,赵洛泱觉得自己应该能将赵景言找出来。
赵洛泱感谢掌柜:“那我明天一早就去试试。”
杨老太等人陆续进了客栈。
虽然拿下了八间房,两个偏厦,但架不住他们人多。
杨老太道:“不能按户分房住,得按人头分,一个屋子能挤下多少人就挤多少,年纪大的和小的住炕上,年轻的住地上。”
杨老太这么一说,牛家媳妇、曹家老太等人纷纷应声。
女眷眼下都归杨老太管,杨老太说什么,她们都会听,就像杨老太说的那样,不愿意的就说出来,不肯当面说的,背地里不要嚼舌根。
嚼舌根这事儿要不得,就像大家逃命躲山匪那次,要不是有人说那些话,至于让所有人乱了心神?
不乱心神,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走,更不会死那些人。
杨老太常常指着跟在他们身后的吴铁匠那些人说道,不像跟那些人一样,就得心往一处使。
要不然散了伙,谁的日子也不好过。
商量好了都定下来,大家就各自做事。
卸车的,烧水的,准备铺盖的,连孩子也伸手帮忙,整个客栈的后院都热闹起来。
也就像赵洛泱事先与掌柜说的那般,他们顺手就将许多事做了。
清理了院子,烧了水,劈了柴禾,喂了牲口。
大家忙得脚底生风,很少说话。
住在其余三间房的人,一开始不在意,后来也伸出头来看,他们怎么觉得这些人都是出自一家呢?
要不能这样亲近?
宋太爷盘腿儿坐在炕上,与张典吏一起说话。
他们住进来之后,差役也来查看,不过很快就走了,因为看不出什么蹊跷。
张典吏道:“这一关算是过了,就等明天去打听消息。”晚上不能行事,太显眼,恐怕会引别人怀疑。
“赵家姑娘想的法子最好,”张典吏称赞,“卖药材和鞋底儿给商贾,这样就能将几家客栈都走一遍。”
宋太爷没有说话,赵洛泱多聪明啊,随随便便就能与客栈的掌柜说上话,还能让掌柜的帮忙引荐。
不过她说要卖药材……她手里到底有多少药材?在宁县的时候居然没有全都拿出来卖了,好像知道还会有用着的时候。
这丫头,心思真让人猜不透。
自从住进来之后,宋太爷就没见到赵洛泱的影儿,不知道她跑哪里去了。
宋太爷看向张典吏:“一会儿见到赵学礼,得提醒他一句,天晚了别让赵家丫头乱跑,陇西这个地方没那么太平。”
赵家丫头做事没准儿,保不齐啥时候就能让人大吃一惊。
此时的赵洛泱,站在房顶上,手里拿着远望仪四处张望。
周围黑漆漆的,但透过远望仪能看到红色的人影走动。
“兰山客栈外面,有一个人出出进进好几次了,”赵洛泱道,“应该不是衙署的人。”
衙署的人,赵洛泱也都从远望仪中瞧见了,他们三四个人一同走动,绕着几个客栈来来回回溜达,很好辨认。
赵洛泱道:“看来明日得小心着些。”
不管是要在客栈里动手脚,还是打探消息,除了衙署的人之外,还得注意这些人。
赵洛泱收回远望仪,从房顶上爬下来。
“慢点。”时玖忍不住提醒。
之前爬山也就罢了,现在开始上树爬墙,就没见过谁家姑娘有这般身手。
“放心。”赵洛泱话刚说完,脚下一滑。
时玖不禁皱起眉头,好在她又稳稳地踩住了。
拍打干净手上的土,今天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就去兰山客栈。
……
兰山客栈中。
赵景言在房中饮茶,房门被敲了三下,然后江顺走了进来。
“二老爷,”江顺道,“今天到了一些搬迁的人,我走了两圈仔细看了,没瞧见丁荣,丁荣会不会不来寻二老爷?”
赵景言道:“不会,只要大哥没有对我起疑心,遇到了危险定然想方设法送消息给我,之前我们定好在这里,丁荣必定千方百计地找过来,我们再等一等。”
江顺应声。
赵景言挥挥手,让江顺退下,然后他像往常一样看了会儿书才睡下。
他得在这里再停留几日,他觉得肯定能见到丁荣,除非丁荣先被抓了,那样的话……倒也省了他的事。
这一晚,赵景言睡得很踏实,早晨起来的时候,似往常一样走出房门,准备去转转。
刚走到院子里,就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您看看,这是上好的甘草,是真的。”
第九十章 不是好人
赵景言要在这里等丁荣,每日客栈住进什么人,什么人离开,他都十分清楚,他能确定客栈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是才住进来的?
赵景言思量着顺着声音往前走了几步,就瞧见了那说话的人。
是一个小姑娘,站在那里显得十分单薄,身上穿得衣服虽然还算干净,却依旧遮掩不住破旧,头发随便梳了个髻,毛躁凌乱,倒是长了一双大大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弯成月牙,嘴角上翘时显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赵景言眼睛一亮,他去风月场所见过不少这样的雏儿,别看现在不起眼,等将来长大了就是能拿出手的货色。
更何况这小姑娘脸上的脏污都没有全洗掉,若是再少了风尘仆仆……至于那单薄骨瘦的模样,还是留着吧!赵景言不由地吞咽了一口,又往那小姑娘身上看去。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时玖冷冷地开口:“赵景言来了。”他经由赵洛泱的眼睛瞥到了赵景言的目光,心底立即涌出几分杀机。
一股莫名的情绪在时玖脑海中涌起,若他是实体,现在已经斩杀了这厮。
赵景言虽然有所遮掩,但那一闪而过的目光,让时玖看着怒气横生,几乎立即确定这人必死。
赵洛泱也瞧见了赵景言,不过没想到的是,时玖在她之前确定了赵景言的身份。
赵洛泱道:“他看起来确实与赵景云有些相像,是不是还要再探听一下。”
时玖道:“不用。”
赵洛泱不知什么原因会让时玖这么肯定。
“我这是赶路时采来的,家里有人懂得药材,都是上好的甘草,”赵洛泱说着看向赵景言,脸上露出热络的神情,像是发现了新的买家,“您也来瞧瞧。”
赵洛泱边说边向赵景言那边跨了半步。
时玖皱眉,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离他远点。
但紧接着赵洛泱在脑海中与他道:“你说将录音器放在他身上哪里合适?衣衫可能会换,他脚上的长靴看起来很干净,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换新的。”
时玖没有回话。
赵洛泱有种感觉,时玖似是很厌恶赵景言。
片刻之后,时玖道:“这人看起来不好对付,你小心着些。”
时玖说话的功夫,赵景言已经向赵洛泱走过来,像其他人一样,伸手去拿赵洛泱手里的甘草,手指有意无意地向赵洛泱手心划过去。
这样的小动作不会被人发现,他也权当是个乐子,毕竟在这里着实有些寂寞。
正当赵景言觉得自己肯定会得手时,那小姑娘脚下没有站稳,踢到腿旁的筐篓,筐篓结结实实撞在赵景言腿上。
筐篓上带着尘土,登时蹭在他衣袍和长靴上。
“对不住,对不住,”赵洛泱吓了一跳,忙将手里的药材放下,伸手去拍打那些脏污。
赵景言本该躲避,这时候他的身份特殊,不能让人看出端倪,虽然被发现了也无所谓,洮州派来的人知晓他暗中与他家大人有来往,不会真的抓他,但做事总要周全些,少些纰漏就多些稳妥。
但这一刻,赵景言又放纵自己没有挪开脚步,这个小姑娘委实对他的胃口,看着她躬身忙碌、侍奉,就有莫大的愉快。
等到赵洛泱将尘土都拍打干净,再次直起身子时。
赵景言喉结浮动,忍不住道:“你自己赶路?家里的大人呢?”
“在外面,”赵洛泱道,“我爹、伯伯、叔叔们都在,我们有几十口人一起,但怕扰了大家歇息,只让我前来。”
赵景言目光微暗,有点可惜了,如果没有旁人跟着,以这女娃不设防的模样,很容易就能将她骗走。
离开大家视线下,他想做什么都可以!这样的孩子,这时候最好,等到身子骨长开也就不美了。
可惜,要不是他还有要事做,即便她家里人在,他也能将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那些搬迁的人,总不能为了找一个姑娘留在这里。
“您还要看甘草吗?”赵洛泱接着道,“不贵,这些卖一贯钱。”
系统兑换出来的甘草,290元一斤,相当于八百多文,她挑出三两卖赵景言一贯钱。
赵景言笑了笑:“我没带那么多银钱,若不然你跟我回去取?”
赵洛泱欢喜,伸手就要去拿筐篓。
时玖开口道:“别去。”
赵洛泱并没有真的想去,在时玖说话的同时,她就又停下来道:“我爹和叔伯说了,不能跟旁人走,您若是想买,回去取银钱,我在这里等着。”
赵景言没有了兴致,就想要离开,却看着小姑娘将甘草从别人手中拿出来道:“对不住了您,那位阿叔买了。”
众人将目光落在赵景言身上,赵洛泱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阿叔,我在这里等您,多久都没事。”
赵景言心里一痒,他就喜欢这种什么也不知晓,蠢笨又呆傻的小姑娘,她们不但心里没有算计,而且十分听话。
不愿意在自己的猎物面前丢脸,即便现在他没功夫去折腾这小姑娘。
赵景言伸手在怀中摸了摸,找到了一两银子,伸手拿给了赵洛泱。
“丫头,”赵景言道,“我没带铜钱,给你这个,你可以去城中换铜钱。”
赵洛泱望着那银子,眼睛愈发亮了。
赵景言还想停留一会儿,却看到门口的江顺,赵景言收回自己的心思,拿了甘草,转身离开。
走了几步,被风一吹,赵景言心里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在外这么多年,这次好像有点亏了。
这甘草不便宜,他连那姑娘一根手指都没碰到,从前这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赵洛泱放在手中的录音器已经没了,牢牢地扣在赵景言靴子内里的缝隙中,人穿脱靴子,顶多会扯两边,录音器小巧,一时半刻赵景言不一定能发现,即使发现了,拿到录音器也没用处。
录音器需要插进她手里的接收器中,才能读取其中的内容。
她顶多损失些银钱,但甘草还能抵一部分。
赵洛泱继续兜售她的鞋底和鞋垫,眼看着赵景言慢慢走远。
……
赵景言走出客栈,江顺上前道:“大太太送来消息说,没见到丁荣,问我们这边有没有动静?大太太昨儿病了,请了郎中过去看症,却不见好转,让您这边快点想想办法。”
赵景言知道周氏是什么病,这女人钦慕富贵,却没有胆子,时间久了,难免会起别的心思。
看来他得去安抚一番,别到了关键时刻,让这女人坏了事。
……
赵洛泱将东西卖了一些,才背着筐篓回到连升客栈。
掌柜看到赵洛泱脸上带着笑容,不禁道:“卖出去了?”
“卖了一些,”赵洛泱道,“我的那份儿药材卖了,不知道爹和叔叔他们怎么样,不过有这些银钱,也能换些米粮了。”
掌柜点点头:“那就好。”
“还得谢谢您。”赵洛泱走到掌柜们面前行礼。
掌柜忙摆手。
两个人说完话,赵洛泱快步走去宋太爷屋子,张典吏已经等在那里,随后赵学礼、赵学景也跟进门。
“怎么样?”张典吏急忙问赵洛泱。
赵洛泱点点头:“找到了。”
几个人听到这话不禁欢喜,不过紧接着赵洛泱道:“不过,那个赵家二老爷,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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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消耗生命值
赵洛泱这话一说,屋子里众人都不禁略有些惊诧。
赵学礼忙道:“他做什么了?”恐怕闺女这次出去受了委屈。
宋太爷也眉头紧皱。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
赵洛泱想了想开口道:“我卖甘草的时候,他就过来了,我仔细看了他的样貌,二十多岁,口音与丁荣很像,相貌也与丁荣说的相似,于是我就与他多说了几句话,进一步确认一下。”
赵洛泱接着道:“可是接下来我觉得就有些不对了。他主动要买我的甘草,可他明明身上有银钱,却要我与他回房间去取。”
听到这里,作为父亲,赵学礼想到了些什么,脸色明显阴沉了些。
赵洛泱道:“我不可能跟着他离开,便拒绝了。然后他又问我,是不是孤身一人前来卖东西的,我说有爹爹和叔叔们跟着,他就很……失望,于是不再与我说话,急着要走开。”
赵学礼感觉“轰”地一下,一股怒气在脑海中爆开了,他眼睛冒火,顾不得别的立即问:“那人还在客栈里?”
赵学礼眼下想要立即找到那人。
他们千方百计找的人居然是个畜生。
居然敢对洛姐儿动心思。
洛姐儿不会凭空说一个人不好,就刚刚那几句话足以让他明白当时的情形。
谁会好端端地问一个女娃娃是不是自己来的,还要骗她去自己客房中,想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有这么多人在,洛姐儿不能将话说的太明白,说不得还有更过分的举动。
“爹。”
赵洛泱看着自己爹和叔叔都急着往外走,叔叔还顺手抄起了立在墙边的棍子。
赵洛泱立即上前拉住赵学礼和赵学景:“爹、三叔,我没吃亏,发现不好,我就立即回来了,在外面我小心着呢,不会上当的。”
赵学礼的情绪哪会一下子缓和下来:“反正也得继续打听消息,这次换我过去。”
他自然不会让那人知晓他是为了洛姐儿找上去的,人多嘴杂,他不想他的闺女被人说道,但这口气得出,他不能让闺女白白受委屈,无论寻个什么借口,他都得教训教训那畜生。
让那畜生明白,有那种脏心思就是不行。
“爹,”赵洛泱急着道,“就算赵大人的弟弟不是好人,我还是相信丁荣说的那些话,赵大人是个好官。既然我们帮了丁荣,就得将事情弄清楚,爹这样贸然找上他,不是一个好法子。”
“我瞧见他鬼鬼祟祟地跟一个人交谈,我觉得这里有隐情,不如盯着他,看他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将一切弄明白之后,再找他不迟。”
赵洛泱说着看向张典吏和宋太爷。
宋太爷也僵着一张脸,平日里别看他总腹诽小狐狸,但从小狐狸嘴里听到那些话,他也将丁荣和赵景云这些事抛到脑后去了。
见到十几岁的小姑娘起歹心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他真的是赵景云的胞弟……宋太爷都开始质疑赵景云的为人到底如何,或许也是金玉在外败絮其中。
如此一来,他们到底是在帮忙,还是助纣为孽?那都难说。
赵洛泱道:“我瞧着就是个搬迁的人,又没有家中大人跟着,那人经过一番乔装打扮,至少觉得我看不出他的身份,于是才那般大胆,换做旁人在那里,他未必会如此。”
有些人就是这样,人前装的人模人样,遇到他觉得可以掌控的人,才会露出真面目。
赵洛泱这话提醒了宋太爷。
就算那人是赵景言,有没有可能赵景云并不了解这个弟弟?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可一个人若是硬要遮掩,也不是不能做到……更何况这种龌龊的心思绝不可能摆在明面上。
这件事很重要,不能贸然下结论。
宋太爷看向旁边的张典吏:“洛姐儿带回了消息,我们倒是可以再查查那人。弄清楚他到底是不是赵景言,无论我们帮不帮忙,也算对丁荣有个交待。”
张典吏跟着颔首。
宋太爷又去安抚赵学礼:“但是,总归不会让他跑了,他是不是赵景言,也得给洛姐儿出口气。不过就像洛姐儿说的那样,得先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别的猫腻儿。”
张典吏道:“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两日,要是这里面真有什么蹊跷也能查明白了。”
赵学礼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头顶,将胸口的怒气一点点压下来。
赵洛泱道:“我记得丁荣说过,赵大人在洮州查那些人,本是没有人知晓的,但他和赵大人却莫名其妙地被人盯上了。”
“当时我们觉得是赵大人在洮州的动作太大,被那些人察觉了。现在想想,会不会还有一种可能……”
“有人故意将赵大人的作为透露给那些人?”
赵大人自己家出了家贼。
如果赵景言品行不端,这可能性不是没有,也许还很大。
张典吏道:“所以无论是什么情形,都得先去查,这次我与你们一同前去。”
赵学礼这才答应:“好,那就听张大人和宋先生的。”
赵洛泱道:“我将那人画下来,还得让人去寻丁荣确定一下他的身份。”
一波人盯着兰山客栈,再寻人去找丁荣。
无论那边有消息送过来,他们心里也就有底儿了。
赵洛泱将赵景言的相貌向她爹和叔叔说了,赵学礼和赵学景背上筐篓,带着甘草和鞋底儿就出去了。
张典吏揣上文书也跟在后面,万一有什么动静,他也好接应赵家兄弟。
赵洛泱又转身去屋子里画赵景言的画像。
时玖看着坐在桌子旁边的赵洛泱。
墨磨好了,纸也摆好了,她还是没有动。
时玖心里油然生出一个念头,赵洛泱不会画人像。
“怎么了?”时玖道。
刚刚那番话不是说的很好吗?安排的也很妥当,将所有人都引到了怀疑赵景言这条路上去。
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怎么在这时候却停住了?
赵洛泱清了清嗓子:“我好像忘记赵景言长什么样儿了。”她有点后悔,应该将这件事交给丁荣去做,要么就是丁荣在的时候,让宋先生画出来。
时玖道:“我记得,你刚才与你父亲和三叔说的那番话,我复述一遍给你听?”
赵洛泱皱眉,脑海中的时玖,好像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赵洛泱提起笔,手摸着那张宣纸,这张纸好多银钱,浪费着实可惜了……
“你只会画一个脑袋,五根棍儿是吧?”时玖的声音再次传来。
他怎么知道?
赵洛泱叹口气:“每个人总有擅长和不擅长的。”真想将笔放下,她怎么忘记了自己画画像不太行呢?尤其这种看不到人,全凭记忆的画像。
但还得硬着头皮往上画。
时玖看到赵洛泱落笔,就知道她肯定不行,想要帮忙却又不能在系统空间里画。
时玖几次试探着想要帮忙。
眼看那笔去了不对的地方,这么画下去就一点都不像了。
“不是这样……”
时玖的手下意识地用力,赵洛泱的笔突然改变了方向……
赵洛泱只感觉一股陌生的力气覆盖过来,紧接着她手里的笔就跟着动了。
“时玖?”赵洛泱问了一句。
“是我,”时玖道,“我好像能操控你的笔,你不要用力,让我再试试。”
赵洛泱卸掉了力气,只是握着笔,片刻之后,那股不输于她的力量再次覆盖过来。
赵洛泱没有出声,眼看着眼前的纸张上,浮现了刚刚那赵景言的模样。
等到那外力彻底消失,赵洛泱放下了毛笔,望着那画像久久不能言语。
时玖感觉到异常的疲惫,只是一幅画像而已仿佛用了他一多半的力气。
【生命值-5】
【生命值-2】
【生命值-2】
【生命值-2】
……
时玖眼看着生命值不停地减少,最终减了他13点生命值。
“时玖,为什么你能这样?”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
时玖道:“我也是第一次发现,在你放松允许的情况下,我可以暂时操控你的手,若是你对抗,我应该无法做到,而且……”
赵洛泱道:“什么?”
“消耗我的生命值,”时玖道,“刚刚消耗了13点。”
赵洛泱脑海中首先闪现的是:系统存储区域:1立方米:3300元或生命值30点
野生甘草:290元/斤或生命值13点
一幅画像居然也要13点。
赵洛泱道:“这花的多多少少有些不值。”
时玖看着自己用生命值换来的画像,所以赵洛泱心里只有这些,难道就不想知晓他到底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时玖不知道为何这一刻不想与赵洛泱说话。
第九十二章 讨喜
时玖之前的生命值还差4点就能凑够200点,现在又往后退了一大步。
这一路她没给他加过生命值,却因为大度地不计较他的耻笑,减了1点生命值,如今为了一幅画少了13点。
很好。
如果他知道帮她画这副画像会掉生命值,他绝不会想要帮忙。
“时玖。”赵洛泱感觉到了时玖的沉默,心里涌出一股的愧疚。
颇有点当着卖主的面,嫌弃货不好,买的亏了的感觉。
“虽然花的生命值多了点,但是你这画得很像。”
【生命值+2】
【生命值+2】
时玖又等了一会儿,生命值一共加了4点。
4点生命值等于一句不走心的夸赞。
时玖道:“我这样的帮忙,应该是系统不允许的,否则不会减我的生命值,日后还是不能动用。”
绝对不能再用第二次。别觉得口子一开,就能随便泄洪,他不能让赵洛泱有这样的想法。
时玖道:“而且,我的生命值剩下的不多,再来两次,可能就要消失。”
赵洛泱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有点可惜……”如果能总是借用时玖,许多事都会更加容易,不过从这往后时玖真的不会主动帮忙吗?
赵洛泱将画像吹干,然后拿去给了丁茂生。
宋太爷向画像上看了几眼,再瞧赵洛泱时,目光中有几分惊诧。
宋太爷道:“如果你画舆图时,能有这样的本事就好了。”
“我不太会画,”赵洛泱道,“可能是被吓着了,对赵景言的印象格外的深,这次动笔的时候才与寻常不同,下次肯定不行了。”
她不可能每次画画像都用时玖,还是要将话讲在前面。
宋太爷微微翘了翘胡子,赵家丫头说的话每次都这样合情合理,但他总是觉得不可信。
“再说,先生,我的舆图哪里画的不好?”赵洛泱向宋太爷道,“对照着我的舆图,一次都没走错过。”
宋太爷将飞起的胡子压下:“是挺好,比沿途留的记号清楚些。”
丁茂生拿到画像送回怀里,不敢耽搁立即向客栈外走去。
他们这些人四处卖东西、买粮食,大家是知晓的,所以背着筐篓走动一下,也不会引人注意。
丁茂生看似去要进城,其实会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折返到另一条路,再去林中寻丁荣。
丁茂生才走一会儿,赵学景带回了消息:“二哥和我找到了那人。”
洛姐儿说的清楚,一身蓝灰色长袍,穿着快靴,光从衣着上就能认出来。赵学景看着这个人就不顺眼,也姓赵,跟他的名字还差不多,做出的事却让人觉得恶心。
如果什么都不顾,他和二哥早就冲上去将人揍了。
赵学景接着道:“那人牵了马准备进城去,张大人的意思让我们跟着。”
“我也去城中,”赵洛泱道,“之前说要进城买粮食,刚好借着这个机会,大家一同前往,更不容易被人盯上。”
宋太爷琢磨了一下道:“让洛姐儿他们一同去,你们去盯人,洛姐儿他们买粮食,不被发现自然好,被发现了洛姐儿他们能帮你们遮掩。”
赵学景应声。
赵洛泱立即起身去做准备,这次进城她不会一个人去,要拉上驴车,多带几个人手。
毕竟他们真得买点粮食。
……
赵景言进城的路上遇到了不少搬迁的百姓,他眼睛一瞄在旁边的驴车上,看到了卖给他甘草的小姑娘。
“阿叔,”小姑娘还向他挥了挥手,然后向旁边的人道,“阿叔就是买了咱们药材的好心人。”
小姑娘身边的妇人们向他露出笑容,开口道谢。
妇人们坐在驴车上手也不闲着,一直在做鞋底,就是小姑娘拿出来卖的那种。
赵景言仔细听了听那些人都在说什么,无非是家长里短,搬迁路上的种种闲话,没有任何可疑。
小姑娘说要进城买粮食,与她早晨卖药材的那些话一致,即便赵景言思量多,也觉得这小姑娘没什么可怀疑的。
“阿叔。”
当驴车赶过来的时候,赵景言与小姑娘四目相对,小姑娘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阿叔,你也是第一次去城里?”
赵景言摇了摇头:“不是。”
小姑娘接着道:“那您知道城中哪里热闹不?去哪里卖东西更好?您若是不麻烦的话,能不能帮忙指个路。”
赵景言迟疑片刻,答应下来:“我去城中也是买东西,我可以带你们一同去西市。”
他也正好从西市脱身,前去见周氏。
小姑娘听到这话十分欢喜,跟车上的人说了一通他的好话,甚至在入城他下马时,小姑娘上前来帮忙,扶了一下他的脚。
赵景言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姑娘,若是能带走,放在身边一两年应该不会觉得腻烦。
赵景言心中这样想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赵洛泱向他的靴子里探了探,确认她的录音器还在。
这录音器从她安好了之后,就是开启的状态,等她取回的时候,定能发现赵景言的许多秘密。
如果赵洛泱猜测的没错,赵景言这次进城会办些要紧的事,这时候录音器不能出差错。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道:“量一下赵景言那匹马前蹄踏出去的距离,赵景言骑的这种马踏出去的步距应该在两尺四到两尺八之间。”
“你父亲他们盯着赵景言,却不能靠得太近,或许会有遗漏,你拿到录音器之后,从里面的马蹄声响能辨别出他大致走了多远,都说了些什么话,遇到什么人。与你父亲他们探查的合在一起,就能将所有事弄得一清二楚。”
赵洛泱应了一声,时玖总是思量的周全,就好像这些事对他来说,做起来十分熟络。
一行人一起到了西市。
远远跟在后面的赵学礼和张典吏互相看了看,没想到如此的轻松,那赵景言始终没有离开洛姐儿的驴车,就这样一起走进了城,甚至还要将洛姐儿送去西市。
事情顺利,但赵学礼的怒火却烧得愈发的旺,远远看去,他可是瞧了个明白,那赵景言果然对洛姐儿心怀歹意。
不过现在他们盯着赵景言,洛姐儿身边还有牛大哥他们跟着,应该不会有问题。
赵景言牵着马很快走入人群中,赵学礼和赵学景忙跟了上去。
……
这一路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赵景言在巷子里兜了两圈,就向城中一处院子走去。
路过一处锦缎铺子,赵景言看了看门口等待的人,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向赵景言点了点头。
“二老爷,”丫鬟喊了一声,“太太在等您呢。”
丫鬟敲开了锦缎铺后面的小门,带着赵景言走了进去。
门关好。
下人忙端来水让赵景言梳洗,赵景言洗了洗手,让下人退下,自己径直向内院走去。
进了内院的门,一个人影就迫不及待地扑了上来。
“你总算来了,我这几日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着,”周氏一脸憔悴,伸手在赵景言肩膀上捶了一下,“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你那死大哥的消息?”:,,.
第九十三章 丑相
赵景言谨慎地向周围看看。
“我把人都打发走了,”周氏道,“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些什么。”
赵景言仍旧不敢多言,揽着周氏走进屋子,关上了门这才开口道:“大哥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不能大意了。”
周氏露出怨怼的神情:“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得等到你大哥没了,你承继家业,娶个高门贵女,将我丢在了旁边。”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晓?”赵景言道,“这些年我将赚来的银钱都给了你,手里没有别的积蓄,去年你弟弟成亲,还是我给填的聘礼,即便我找了高门贵女,晚上还会偷偷地来会你。”
周氏伸手“啪”地一声,将巴掌甩在赵景言脸上,赵景言却不恼怒,反而更为激动:“打吧,别把脸打肿了,我还得出去杀人,赚钱养你,将你变成寡妇,你个小浪蹄子,你哪里病了?几日没治你,你就受不了是吧?”
赵景言说着抽出周氏的腰带,将周氏的手绑个结结实实,又将周氏的袜子扯下来,塞入她嘴中,抓着周氏的头发,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向里屋而去。
赵景言激动,周氏眼睛里也满是火热,折腾的屋子里一片狼藉,过了好一阵子,才算没了动静。
赵景言松开周氏,两个人衣不蔽体地躺在床上。
周氏回味这刚刚的舒坦,想想这些年跟着赵景云过的那些日子,她是不在乎会不会成为寡妇,整日被拘束在赵家,倒不如回娘家去。
她也明白赵景言将来有了银钱,得了官位,不可能会娶她这个寡嫂,那有什么关系?至少会分给她些银钱,不像赵景云,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要不是这次朝廷高抬一手,赵景云说不得就入了大牢,会不会牵连家眷都不知晓。
赵景云这次来洮州,只身一人与洮州官员为难,就是在找死,她得趁着赵景云将她拖下水之前,想方设法保命离开。
她有了银子在手中,招个赘婿,还能偶尔与赵景言私会,日子比跟着赵景云不知道好多少。
赵景言道:“现在可舒坦了?”
周氏“嘤咛”一声道:“我怎么能不急?你也不看看最近城里都是些什么人,听说不少人路上都遇到了时疫,也不知道会不会传过来?”
赵景言伸手刮了一下周氏的鼻子:“没有我,你就准备困在这里吧!整日身边都是这些人,说不得还得卷起袖子与他们一同下地劳作,将来还会为了这些人将命搭进去。”
周氏想一想就觉得恶心:“那些人满身的虱子,不知多少日子没梳洗,远远就闻到臭气熏天。见到我们这些衣着光鲜的,一个个眼睛中放光,我坐在马车里都不敢吃东西,生怕那些人会上来抢夺。”
周氏恨恨地道:“我是真的不明白,赵景云怎么会为了这些人得罪同僚,他是读书将脑袋读坏了。若不是因为他,我怎么会沦落至此?”
说完这话,周氏话音一转:“你还没找到丁荣?洮州那边不是送来消息说,丁荣早就离开了吗?”
“没有,”赵景言道,“我怀疑是因为孙大人手下那个陆押官查的太过,将丁荣吓住了。”
“如果这两日还没有动静,我准备去找路押官,他调开些人,也好让丁荣能顺利寻到我。”
周氏道:“丁荣也是个傻子,他能做成什么事?我让你大哥带着江顺去,他偏不肯听,否则现在内情如何我们早就了如指掌,还用得着如此大费周章?你大哥真的在这里查出什么了?”
赵景言道:“他到了之后,私底下就开始查洮州的官员,洮州县衙的一个主薄,用了六七年时间,私底下弄了一本账目准备上告,孙大人他们查到的时候,那主薄已经自杀了,翻遍了主薄家中,也没找到那本账目,孙大人怀疑,那账目落在了大哥手里。”
“那是洮州官员的来钱路,你想一想,洮州的官员能饶了大哥?也绝不会让大哥将账目带出去。否则许多人头上的官帽不保,为了保住这件事,那些人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别说抓几个人,就算将认识大哥的都杀了,也稀松寻常,只要在洮州地界儿将事情抹平了,就算往上告,也得有真凭实据。”
周氏听着出了一身冷汗,这才真切地知晓赵景云惹出多大的乱子。
赵景言道:“所以咱们谁都不能走,这件事没解决完之前,谁也走不出去。”
感觉到周氏打了个冷颤。
赵景言又安抚周氏:“你也别急,这不是已经有了眉目,解决也就是几日的事。你也得往好处想,若不是有我大哥在这里折腾,孙大人也不会找上我们,事成之后要给千两银子做酬谢,想想这些银钱……”
“等找到丁荣之后,问出我大哥的去处和那些证据藏在哪里,我们便分头行事,你假意去寻我大哥,半路上给我大哥写信函,说你病重,让他来迎,我大哥必然前来,孙大人安排好的人,会在半路上解决掉我大哥。”
“我带着丁荣将那些证据拿到,人杀了,东西毁了,这些事传不出洮州。”
赵景言伸手捏了捏周氏的脸:“我们借他们的手杀了人,还能得银钱。到那时你就是个有钱的寡妇了。”
周氏听着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笑容:“别光说我,你没有好处吗?”
赵景言眼睛中露出几分恨意:“若不是他与豫王走得太近,上一次解试我便能中榜,他死了之后,我家不再受牵连,我自然也能榜上有名,从此平步青云。”
两个人各有所图,才能一拍即合。
赵景言起身穿好衣服,毕竟他还有许多事要做,进城找周氏只是其中之一。
“要走了?”周氏懒懒地起身,帮赵景言整理好衣袍。
赵景言道:“我还得去继续找丁荣,我们的谋划顺利,就不用将你当做质子,骗大哥出来了。”
周氏笑道:“那奴家就等叔叔的好消息了。”
赵景言从小院子里出来时,已经是神清气爽。他翻身上马准备出城,走到城门不远处,就听到身后一阵慌乱。
“快走,就在前面。”
“快去啊!很多地方都有。”
“快去找!”
赵景言转头去看,四面八方的人都向他身后涌去。
城门口一下子乱起来,守城的官兵见状,也忙带着人去查看情形。
赵景言皱起眉头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一个人扶着腰间长剑快步从城门口处现身。
那人冷声吩咐:“不要乱,让人守住各处关卡,以防有人是要趁乱行事。”
赵景言忽然明白过来,难不成丁荣被困在了城中,想要从这里出去,特意用了这样的计策?
赵景言翻身下马,就想要抓一个人问问,刚好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孩子,那小姑娘的家人。
赵景言上前一步,轻轻松松地将赵元让拉住。
赵元让不明就里,挣扎了两下,就听到赵景言道:“前面出了什么事?你们要去做什么?告诉我,我给你十个铜钱去买饴糖。”
赵元让听到十个铜钱,这才停下来,他看着赵景言:“你是买我阿姐甘草的阿叔?”
赵景言点点头。
赵元让道:“你真给我十个铜钱?”
赵景言伸手去怀中掏,掏出十几个直接丢给了赵元让。
赵元让道:“听说前面发现了稻米。”
赵景言道:“稻米?”
赵元让急得眼睛直往前看:“就是稻米,有人洒了稻米在地上,大家都去找了。阿叔,你要去,就快去,要么我就去了。”
赵景言松开手,赵元让立即跑了个无影无踪。
地上有稻米?谁会没事在地上洒稻米。
这是故意引人前去没错了。
是谁想要趁乱行事?真的是丁荣?
赵景言向周围看去,真的是丁荣的话,他要与陆押官说,让陆押官的人配合他找到丁荣。
……
不远处,赵洛泱心疼自己兑换出来的稻米,但也没有办法,她在赵景言身上放了录音器,却不能将录音器拿出来放给大家听。
众人只看到赵景言进了处小院,不知晓他都做了些什么,如果不找一些明面上能看明白的证据,无法说服大家。
于是她兑出稻米,悄悄放在地上,引得人群微乱,如果统领官兵的陆押官在,应该会赶过来。
陆押官与赵景言相识的话,两个人见面总会露出端倪。
赵洛泱眼看着赵景言向城门口走去。
她一把拉住赵学礼:“爹,你看,城门口是不是有个官老爷,你说他们对付赵大人,四处抓丁荣,会不会盯着赵家其他人?”
赵学礼道:“按理说应该会。”
赵洛泱道:“如果赵景言与抓丁荣的人相识的话……那赵景言八成就是家贼了吧?”
赵洛泱话音刚落,赵学礼就明白过来,是啊,这时候盯着赵景言,可能会有更大的收获。
赵洛泱看着乱起来的场面。
时玖道:“看起来应该足够乱了。”
赵洛泱叹口气:“十斤稻米财富值28元,也得记在赵景言身上,得加倍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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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还有秘密
赵景言仔细看了看身边的人,确定丁荣不在其中,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向陆押官。
陆押官看了一眼赵景言。
两个人颇有默契地离开城门口,走到不远处一个小巷子中。
“陆押官。”赵景言躬身行礼。
陆押官早知晓赵景言的事,不敢怠慢道:“您客气了,孙大人有令,让我听您的吩咐。”
“我这样想,”赵景言道,“劳烦您在城中多搜捕一下,总得抓住放稻米的人,城门口就交给我,若是我发现了丁荣,就将他一起带走,还得烦劳您和手下的弟兄,就当没有看出蹊跷。”
他将丁荣顺利带走,才能从丁荣嘴里听到真话。
陆押官露出笑容:“好,一切都听二老爷的。”
赵景言和陆押官密谋好了,等到陆押官带着人离开,他知晓不会有人再盯着这边,才慢慢地从巷子里走出来。
他要在城门口附近等丁荣,但也不能一直藏在这里,或是干等在一旁,到时候即便官兵不来驱赶他,看在别人眼里也会觉得奇怪。
他必须得为自己找个理由。
赵景言思量着向周围看去,几乎是片刻之后,他就瞧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小姑娘站在人群中,眼睛里满是焦急,应该是刚刚哭过,脸上被眼泪冲出一道道沟壑。
现在她正抹着泪,向远处眺望,模样真是可怜至极。
这是出事了?
赵景言觉得时机刚刚好,整理了一下长袍,向那小姑娘走过去。
赵洛泱没有瞧见赵景言,直到他站在自己面前开口说话:“你们还没有走?”
赵洛泱这才恍然惊醒,抬起头来:“阿叔,你怎么在这里?你……没回客栈吗?”
小姑娘声音略带沙哑。
赵景言道:“你们这是出了什么事?”
“我阿弟不见了,
”赵洛泱眼角又沁出了泪水,“我家里人都去找了,现在还没见到他们,阿叔,您过来的时候有没有瞧见我阿弟?”
赵景言自然见过,还从那孩子嘴里打探到了消息,看来那孩子急着去找米粮,没有与家里人说。
“看到了,”赵景言道,“我问他做什么,他有人在前面找到了米粮,我想要喊他回来,他一转眼就跑没影儿了。”
赵洛泱也不跟赵景言接着说话,拉住了旁边的丁茂生媳妇:“婶子,您听到没?我阿弟去了前面,我这去找阿弟……”
丁茂生媳妇差点没反应过来,就要下意识地点头。
不过就在这一刻,脑子里就像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咻”地一下将她脑仁儿都照亮了。
她想起之前洛姐儿与她说过一番话:“婶子,若是一会儿我要去寻我阿弟。您一定得将我拦住,我能去哪里找?如果我再跑丢了怎么办?遇到人伢子怎么办?您说对不对?”
丁茂生媳妇当时觉得洛姐儿说得头头是道,一定不会犯傻,八成用不上她,没想到转脸洛姐儿就将这些都忘了,真要离开。
“不行,”丁茂生媳妇关键时刻轻易就将赵洛泱抓住,“你哪儿都不能去,就在这里等着,你的爹爹、叔叔能将人找到。”
“你再丢了可要咋办?你听婶子的,我们谁也不能再走了,都得这里等。”
可不能将洛姐儿丢了,杨老太和媳妇们在家坐镇,对她千叮咛万嘱咐,让她照应好洛姐儿,若是除了差错,她有啥脸去面对杨老太?
赵洛泱抹了一把脸,脸上神情复杂,半晌才被说服:“那我在附近找一找,婶子盯着我点,别让我不见了。”
赵洛泱虽然安排的妥当,暗中有爹和叔叔,明着有这些婶子,但她也得提醒一下赵景言,不要动歪心思,否则会立即被发现。
丁茂生媳妇点头答应。
赵洛泱眼睛从周围人脸上划过,身边的赵景言也道:“我见过你阿弟,我帮你一起找。”
赵景言你这样说,却在寻找丁荣。
真是渴了有人端茶奉水。多好的机会啊,别人问起,他就说在找小姑娘的弟弟。
人群中有一人被拦下,看背影与石家小子差不多。
赵景言快步走了过去,那些阻拦的官兵被提点过,余光瞥见了赵景言,故意放松警惕。
赵景言走近仔细一瞧,不是丁荣。
这已经是第五个像丁荣的人了。
……
躲在暗中的赵学礼看向身边的张典吏:“那些官兵在暗中帮赵景言。”
张典吏颔首,他也看了明白,如果丁荣真的来了,大约会被官兵故意放过,然后让赵景言救走。
张典吏觉得已经不用再查看,他能肯定,赵景言与那些捉拿丁荣的人勾结在了一起。
赵景云家出了家贼,这个家贼就是他亲弟弟。
今天来的时候,张典吏还有些发愁,不知要从何查起,万一带着大家走了一圈却一无所获,该怎么办?
没想到从开始到现在就这么简单,赵景言也不知道为何就看中了洛姐儿他们,利用洛姐儿做遮掩暗中行事,却不知道刚好被他们看了个清清楚楚。
张典吏想说一声,人算不如天算。可能就该他们帮赵景云一把。
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陆押官带着人走回来,乱子平了,聚在那里找稻米的人也都盘查清楚,都是一些寻常百姓,没什么可疑之人。
至于稻米到底从哪里来的,陆押官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被丢在各处的大约有十斤稻米,所有米铺子今日都没卖过这样的米粮,这些米粮就像是从天而降似的。
查到最后一无所获,陆押官都觉得,真的是什么大户施舍,根本与丁荣无关,回到城门口再瞧见赵景言果然还在,陆押官的心彻底凉了。
白白折腾了一圈,没有任何收获。
赵洛泱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现在从赵景言那里取回录音器,九成九可以成功。”
赵洛泱看了一眼就在她几步之外的赵景言:“赵景言就这些秘密?我记得人物卡上说,揭开其他秘密,奖励魅力值40点,你觉得这40点秘密是什么?”
时玖道:“不知晓,不过很有可能与赵景言有关。”与魅力值和财富值相关的东西,赵洛泱总是记得一字不差,得到了周氏和赵景言勾结的证据,眼下她又开始惦记这40点魅力值。
赵洛泱道:“录音器可以连续录三日,我觉得还能在赵景言身上放一会儿。”
“赵景言或许会离开,”时玖道,“或许会发现录音器,这样等下去,可能发现别的秘密,也有三成可能前功尽弃。”
赵洛泱几乎没有思量:“不急着拿走。这个赵景言有些傻,还会在这里等丁荣,他不会突然离开。再说,万一录音器丢了,我爹和张典吏他们也亲眼看到了赵景言的行径,也不算一无所获。”
时玖没有异议,平心而论,他觉得赵洛泱说的没错,赵景言的确有些傻。
从山匪到赵景言,只要到了赵洛泱这里,多多少少都会沾一点傻病。
赵元让和赵元吉从人群中跑出来,一同回来的还有罗真娘。
众人团聚在一起,商量着出城去。
陆押官也开始示意官兵放人,不过还要注意着丁荣,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赵景言眼看着那小姑娘向他招手,那伙人带着半车粗粮离开,这一刻赵景言又被小姑娘的笑容晃了一下。
小姑娘是真的高兴,就跟有啥喜事似的,她身边两个弟弟一直垂着头,显然被责骂了。
赵景言也不知道自己为啥要在意这些人,可能三番两次的遇到,着实太有缘了。
路上赵洛泱等人没提赵景言的事。uu看书
一直回到客栈中,几个人聚在屋中,张典吏才先开口道:“没错了,那赵景言和抓丁荣那些人私底下有勾结,我们是亲眼所见,丁荣冒然找过来定会上当,赵大人性命难保。”
赵学礼脑子里一直很乱,他很难相信,如此大的秘密,就这样被他们撞破了。
洮州的官员,串通赵景言一起要加害赵景云。
赵景云可是洮州新上任的父母官啊。
一开始遇到丁荣,他以为只是送个信,没想到会变成如今结果。
他们这些人连洮州都没到,就要操心父母官的生死安危了?不,不止是操心,赵大人的一线生机,可能就握在他们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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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男人不做主
张典吏说完话,屋子里静寂了片刻。
宋太爷连胡子都忘记捋了,下意识地搓着他的袖子。
赵学礼脑海中盘算着今日在城中见到的那些官兵,大约有三四十人这么多,他们就算想要帮赵大人,这件事也不能泄露出去,否则没等动手,所有人都会被拿下。
罗真娘看了一眼众人开口道:“我们趁着大家四处找稻米的时候,去打听一下那处院子的情形。”
城里动静不小,好多人出来看热闹,她就与住在那条巷子里的大娘说了几句话。
“大娘说最近来往的人不少,那锦缎铺子后面住的是位夫人。”
“从这里路过的,不知夫家姓什么,那夫人住进院子之后就没再出来,前些日子刮大风,她家儿子、媳妇收拾屋顶,媳妇向院子里望了一眼,说那家夫人二十多岁的年纪,生得可好了,耳朵和脖子上还有两颗红痣。”
“大娘媳妇特意与大娘提及这个,是因为听人家说,耳朵上有红痣富贵。”
也是因为感叹世道不好,大家奔波穷苦,大娘才与罗真娘说这些话。
罗真娘没听进去别的,连红痣的事记住了,不知道这人姓甚名谁,但知晓这些可能会有帮助。
进城一趟,他们收获不小。
赵洛泱道:“我们现在确定了赵景言与人勾结,想要加害赵大人,还知晓他偷偷去见一个女眷。”
“那女眷是谁我们不清楚,但既然与赵景言认识,丁荣就有可能知晓。”
这话说的有道理。
大家纷纷点头。
除了赵洛泱之外,只有时玖知晓,赵洛泱总会在一些细节上,故意将众人引到“正路”上去。不管别人做什么,赵洛泱是那个真正掌局的人。
而且赵洛泱不会因此惶恐,反而做的十分顺手。
丁荣看了画像之后,应该很快会来与众人会合,然后认出与赵景言来往的女眷,正是他家的大太太周氏。
周氏应不应该在这里,丁荣一想就都明白了。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将这件事告诉丁荣之后,不知道系统会不会认为完成了一部分任务,给我一些魅力值做奖励?”
时玖道:“以系统的规则,我觉得你完成所有任务之后,再清算的可能性更大。”所以在这过程中,就别想着她的魅力值了。
“并且,人物卡最重要的任务是救下赵景云,如果赵景云死了,我估计你前面做的努力都会白费。”
这话是真的,赵洛泱想想道:“系统奖励的魅力值不会给,人物卡产生的魅力值应该可以留下。”将魅力值算好,有个打算,以免要用的时候没有,到时候她可就拿不到系统助力了。
两个人说着话,这边屋子里宋太爷也在和张典吏商量应对的法子。
张典吏道:“不能就眼看着赵大人被算计。”
话说到这里,张典吏迟疑了片刻,看向屋子里的众人:“我觉得你们不要掺和进去了,后天你们按时启程去洮州,我与丁荣去给赵大人送信。”
张典吏的意思大家都清楚,张典吏是怕拖累众人,张典吏自己与丁荣离开,就算被抓了,也与搬迁的百姓无关。
不过,大家是一起知道内情的,哪里能这么做?张典吏一个人能做多少事?这不是白白送命去吗?
“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觉得这么做不妥,”杨老太开口道,“大家一起来的,怎么遇到事就分头走了?”
“既然从开始就留下了丁荣,是进还是退就得一起商量着干。”
杨老太看向张典吏:“不是我老婆子乱说,您跟着去了,也不一定将事办成喽,你看看现在,又有人带兵抓人,又有人等着出卖自家人,这样的势头,您就能按的住?跟着丁荣去,无非就是求个心安罢了。既不连累我们,又能让心里过得去,到最后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
“您能过得去了,我们咋办?见死不救,还舍出了您,不是个事。”
杨老太这么一说,宋太爷也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觉得那个缩缩成一团的小老太太,这时候还算有些骨气。
宋太爷清了清嗓子道:“是这个理儿,而且,别说这件事与大家无关,救下赵大人,现在看来只会是好事。往大了说,救下一个父母官,往小了说,有了功劳,将来落籍的时候,衙署都会关照一下,至少能让大家聚在一起,免了分离之苦。”
“人手多了,胜算也大!去调兵需要人手,牵制赵景言也要人手,还得去接应赵大人。只不过大家得想想,冒着危险做这些行不行?十六户人家,不说个个都让知晓,有些人还得知会,多数同意了,就可以去做,这样做成做不成,大家都不怨。”
赵学礼道:“我可以去说。”
“你不行,”杨老太站起身,“还是我去吧!这十六户人,家里都是什么情况,我清楚。小打小闹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事,男人做不得主。”
赵学礼张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可不是么,这十六户人也不知道都咋凑在一起的,女眷在家中说话都有分量。
“让我奶去吧,”赵洛泱道,“女眷都听我奶的。”
不是她不给她爹颜面,而是她爹也不争气啊,一路走下来,她爹身边才多少人,她奶一声令下,所有女眷都得听着。
而且谁家啥样,兜里都有多少粮,心中啥想法,她奶摸得清清楚楚。
杨老太露出一丝笑容,带着罗真娘,两个人挺着腰杆从一干男人身边走开了。
张典吏也不知道说啥,反正他信任杨老太,杨老太确实有这本事,每次大家启程或者休息,第一个说话的肯定是杨老太。
大家都习惯了。
既然大家都信任老娘,赵学礼自然更没话说,他道:“我去接应一下丁荣,还得将丁荣叫过来一同商议好了,才能决定下步往哪儿走。”
宋太爷颔首,嘱咐赵学礼要小心。
“张大人,您写个文书让我爹带着吧,”赵洛泱道,“如果我爹遇到了官兵,就说……我们一同来的人不见了,张大人让我爹帮忙去寻一下。”
“寻的人也好说,就是吴铁匠他们。”
张典吏没想到这个,还是赵家小姑娘脑子转得快,有了这个文书,有了情况赵学礼他们也容易脱身。
这边都安排好了,大家各自去做事。
赵洛泱给宋太爷奉了茶。
宋太爷瞄着赵洛泱:“城里十斤稻米是怎么回事?啥样的稻米?我平日里吃的那种?”
赵洛泱摇头:“不知道,我也没去看,阿弟他们赶过去的时候,稻米都让人抢光了。我觉得应该不是精米,谁没事儿洒精米啊。”
宋太爷不说话,挥挥手让赵洛泱离开了,他也是中了魔,啥事都能想到这小狐狸身上,主要这乱子来的太是时候了,说不是故意的,他都不信。
出了门,赵洛泱先去高处用远望仪看了看赵景言的屋子,屋子里一片漆黑,显然赵景言还没回来。
然后她回到自己屋中,屋子里没有旁人,时玖将牛肉干送到她手里。
单薄的小姑娘,手腕就那么细,风一吹就能折断似的,脑子里想的东西又太多,若是天天还不吃饭,指不定那天就倒下起不来了。
赵洛泱下意识地吃着牛肉干,有时玖在身边帮忙,她是愈发的习惯了。
“时玖,”赵洛泱道,“你说赵景言这时在做些什么?”她关心的是,她的录音器能不能有其他收获。
……
城中。
赵景言刚准备上马离开,陆押官走过来道:“二爷,随我走一趟,有个人要见你。”
第九十六章 关了
赵景言跟着陆押官前行,两个人在城里转了一圈,又从城门口出去,径直奔去了一处庄子。
下了马,赵景言就被带去了一处屋子,在屋中等了两盏茶的功夫,房门才打开。
一个人缓步走进来。
赵景言抬起头,和他预想的没错,正是孙大人。
“孙……”
赵景言话刚说出来,孙大人摆了摆手,盯着赵景言道:“这茶如何?”
赵景言哪里喝出什么茶味儿急忙道:“上好的茶饼。”
孙集新任的洮州知州,孙集曾是京官,后被下放到洮州,三年前就该接任知州一职,结果孙集到了洮州之后,就守边不利,吃了败仗,被上一任知州趁虚而入,孙集在洮州韬光养晦多年,如今终于能任职,也算扬眉吐气。
赵景言为了搭上孙集,委实用了不少的心思,没想到最后一关落在他大哥身上,帮着孙集除掉大哥,他也就能彻底获得孙集的信任。
孙集坐下来淡淡地道:“看来你不懂茶。”
赵景言赔笑道:“孙大人,我不懂,但福记的掌柜清楚得很,每次给您送来的都是好茶。”他用上百斤的茶叶,三番五次送给孙集,是奉了福记的大掌柜之命,看来大掌柜的眼光当真不错,上任知州张庭果然被孙集拿下,洮州落入了孙集手中。
孙集道:“张庭在的时候,你们也送茶叶给他?”
“没有,”赵景言道,“您知晓的,福记东家一开始就觉得洮州始终要孙大人做主,怎么会去理会张庭。”
孙集没有见过福记的东家,但那位东家不止一次帮过他。他们搜罗到张庭贪墨的罪证,让赵景言带过来,才让他一举将张庭拉下了马。
孙集执掌洮州之后,的确需要这样一个人为他采买茶叶,偷偷押送来洮州,这样他才能将茶叶卖出去,换来银钱和马匹。
本来他没想这么快与福记的人来往,刚好赵景云来了洮州,孙集一直在查赵景云,巧了有赵景言帮忙,算是事半功倍。
孙集本来还对赵景言有所怀疑,但他的人亲眼看到了赵景言和赵景云的妻室周氏苟合,他就放下心来。
赵景云不会为了给他下圈套,将自己的妻室都赔进去。赵景言更不可能与赵景云是一条心,否则就不会向自己嫂嫂伸手。
所以,孙集答应愿意见见“福记”的东家。
今年孙集搜罗来不少马匹和香料,但赵景云四处查找他私自与番邦贩卖马匹的证据,这些马留在洮州不是好事。
他已经用自己的渠道分走了一些马匹,现在恐怕被赵景云盯上了,剩下的这些倒可以给“福记”带出去。
孙集派人去打听过,“福记”的东家做锦缎起家,现在私底下想要贩茶,是看上了茶叶的利处。
“福记”买到的马匹和香料都会给富贵人家,他试探了几次,这家人还算机敏,也许赵景言和“福记”将来长期为他做事。
赵景言道:“这次‘福记’来押送货物的是少东家。”
孙集微微挑起眉毛。
赵景言道:“东家想要亲自前来,谁料生了病症,就让少东家前来,我已经知会了少东家,让他本月九日务必到岷县,在岷县三里外以隋已之名住下,到底要不要见他,全凭孙大人做主。”
孙集点点头。
赵景言接着道:“还有件事与孙大人说,‘福记’少东家,其实是个女郎,‘福记’东家儿子尚年幼,如今就是女儿帮忙打理生意。‘福记’少东家见到您的人,也不会提及您的姓氏,只会说是来寻一位马老爷。”
孙集道:“知晓了,到时我自会安排。”
赵景言想说,他可以留下帮忙,但显然孙集更想要他去对付大哥,只能等到大哥那边有了定数,他再回来。这笔生意他可不想错过。
孙集说完这些,就不想再多停留,他抬眼看着赵景言道:“你大哥那边的人还没过来,你也要想想法子。”
“拖得越久越不容易处理。”
赵景言急忙躬身:“我再等两日,还没有动静,就准备出去寻人。”
孙集道:“若是你大哥这边出什么差错,对我,对你……还有你那嫂嫂都不好。”
赵景言一凛,不过很快就露出轻松的笑容:“让孙大人见笑了。”
孙集向前走几步,伸手拍了拍赵景言的肩膀:“年纪小,还能撒了欢儿的玩,不过别忘记要做事。”
赵景言忙道:“您放心吧,事关我的前程,我绝不敢大意。”
孙集大步离开之后,赵景言也被请出了庄子。
骑在马上,赵景言思量孙集说的那些话,事情办成了,他就算递了投名状,从今往后在洮州做事会更加方便。
他帮“福记”做成了生意,能得一大笔银钱,攀上了孙集,官路上也有了人照应,代价就是死一个大哥。
很划算。
大哥活着对他们赵家有弊无利,从前豫王爷在的时候,他还不敢下手,豫王爷死了,他就可以放开手脚。
赵景言被陆押官带回城中,又一路回到兰山客栈。
刚翻身下了马,赵景言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
“阿叔。”
天色已经暗了,赵景言皱眉看过去,就瞧见那卖他甘草的小姑娘,带着两个弟弟站在不远处。
小姑娘手里捧着一只碗,碗里面放着几个鸡蛋。
“阿叔,”赵洛泱一脸笑容上前道,“您总算回来了。”
赵景言不明就里:“你们这是?”
赵洛泱仰着头道:“今天阿叔帮我一起找阿弟,我奶煮了些鸡蛋,让我来感谢阿叔。”
赵洛泱说着将手里的碗塞到赵景言手中。
赵景言自然不会在意这几个鸡蛋,他就要推拒,看到小姑娘蹲下身开始帮他擦拭长靴上的泥土。
赵景言下意识地扬起唇角,真是一个懂事的丫头。
“这鸡蛋我收下了,”赵景言说着从怀里掏出十几枚铜钱递给赵洛泱,“这些你拿着,你们路上不容易。”
赵洛泱急忙拒绝。
赵景言道:“嫌少?”
赵洛泱摇头,十几枚铜钱,不是少,而是太少了。
“不嫌少就拿着。”
赵景言看着小姑娘的眼睛似是微微有些发红,显然是心中感动,他低声道:“我常来这里,你到了洮州入籍之后,说不得我们还能见到,那时你再谢我不迟。”
那会儿,他或许还能做些别的,只希望这丫头在此之前别香消玉殒了,那就着实太可惜。
赵洛泱只好将接下这十几文钱,连连向赵景言道谢,然后走回了连升客栈。
“阿姐,”赵元让吞咽一口道,“为何要将鸡蛋卖给他?”
赵元让觉得阿姐不会将鸡蛋送给坏人,但三个鸡蛋十几文赚的也不多,为何会卖呢?
赵洛泱伸手拍了拍赵元让和赵元吉身上的尘土。
赵洛泱道:“之前你们手里有多少银钱?不要因为现在钱多了,就不肯赚小钱,小钱赚多了才能成大的。”
赵元让和赵元吉认真地点了点头。
赵洛泱数出六文钱,分给赵元让和赵元吉各三文。
赚了八文钱,2.64元财富值,果然是太少了,赵洛泱却不在意,她真正要做的,是拿回她的录音器。
录音器到手,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时玖,”赵洛泱道,“等到天黑大家都睡下了,我们就仔细听听录音器中都录了些什么。”
时玖听着赵洛泱欢快的声音道:“应该会有很大收获。”不过,看赵洛泱这样满心欢喜的模样,她可能完全没想到另一个问题。
录音器里会不会有不能听的东西。
他也是直到现在,仔细思量一下,才意识到的,赵景言去寻周氏,会不会……
时玖微微皱起眉头,希望赵洛泱能够想到。
不过事与愿违,显然赵洛泱没往那上面去思量,等到大家都睡下时,她便拿出了录音器,暗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了嘈杂的声音,先是赵景言的脚步声,然后是他与身边人说话,听了很长一段,到了她们和赵景言一同进城。
赵景言离开市集之后,赵洛泱听得更仔细,显然要紧的地方来了。
赵洛泱向时玖道:“那妇人应该就是周氏。”
话音刚落,耳机里传来周氏打赵景言的声音,然后赵景言道:“打吧,别把脸打肿了,我还得出去杀人,赚钱养你,将你变成寡妇,你个小浪蹄子,你哪里病了?几日没治你,你就受不了是吧?”
气喘吁吁的声音……
赵洛泱意识到了什么,还没反应过来,时玖已经先一步道:“关了,现在立即关了。”
时玖此时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居然带着一些正颜厉色的气势。
第九十七章 哄睡
赵洛泱被时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正要反应,就感觉到自己的手已经向按键上摸去。
耳朵里没有了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赵洛泱看着黑暗的天空,忽然耳朵和脸颊火烧火燎地热起来。她之前全然没想到,录音器还会录下这些。
她脑子里知晓赵景言会与周氏亲热,但她始终觉得可能就像她瞧见父亲和母亲那样,顶多搂搂抱抱,说两句不宜旁人听的话。
但听到之后,才发现,现实与脑子里想的好似不是一回事。
回想起来,从耳机中传出的那些奇怪又陌生的声音……
虽然不清楚到底在做些什么,但……脸更烫了。
赵洛泱坐在客房门口,半晌才开口道:“时玖,是你关掉的?”
片刻后,赵洛泱听到时玖“嗯”了一声。
不知晓为何,可能是时玖的声音是男子,多多少少让赵洛泱现在暂时忘记了,他是个系统这码事。
总之气氛有点奇怪。
她不说话,时玖好似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两个人就像是突然闯进了赵景言和周氏的房间,共同目睹了二人的奸情……虽然被及时制止住。
时玖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恼怒情绪,不知道是怪赵洛泱太鲁莽,还是怪他自己没有早些提醒赵洛泱,毕竟赵洛泱这样一个小姑娘,对那些根本一无所知,想要她自己意识到问题,那是不太可能的。
过了好一阵子,赵洛泱才道:“掉了多少生命值?”
时玖哑然,他完全忘记了生命值的事,没想到赵洛泱却想了起来。
他向自己身上看了看。
【生命值-3】
他只动了一下,居然代价是3点生命值。
他应该懊恼和惋惜,可现在情绪纷杂,让他一时之间竟然不能集中精神想他的生命值。
时玖道:“3点。”
赵洛泱“嗯”了一声:“有点可惜。”
又是一阵沉默。
时玖的精神渐渐从刚刚那件事上转移到了生命值……
他差点忽略了,他还为此掉了生命值。
当然这不是他的本心,冲动之下才忘了要减生命值。
也并不是为了赵洛泱,而是因为他也在旁边,这些东西委实不该听到,污了他的耳朵。
他是为了自己,连带的不想赵洛泱被赵景言影响,赵景言的那些反应和言语,让人恶心。
赵洛泱道:“时玖,那现在怎么办?还听不听?”
还听?他的3点生命值岂非白花了?
时玖情绪翻涌,似是因为生命值而生气:“你还想接着听?”
“不是,”赵洛泱道,“不想听这些,但赵景言说了些什么还是得知晓吧?要不然这……录音器不是白放了?”
她买录音器,卖甘草,帮赵景言拍打尘土,卖鸡蛋,用了这么多心思,不能就白花了?
“要不然,”赵洛泱道,“我不听,让它往前放一放,一会儿……没有那些了,我再听?那应该放出多少合适?”
赵洛泱问时玖,时玖皱了皱眉,居然没能回答出来。
多少时间合适?
他怎么知道?
赵洛泱开始摆弄手中的录音器,她今晚得将录音器中的内容听完,等丁荣来了,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最好。
赵洛泱道:“一刻钟?”
“那……两刻?”
时玖觉得怒气愈发上涨,就快压制不住,他哪里知晓赵景言要多久?
赵洛泱说着就想试探着去拨弄。
时玖开口阻止:“将录音器放进空间里,我来听,将这段大概听过去,我再拿给你。”说话的声音仿佛都带着自暴自弃。
赵洛泱却没听出来,只觉得这也是个好法子。
“你能听吗?”赵洛泱道,“那些东西?”
时玖想说不能,可这本就是他提议的,而且眼下能有第二条路?
好在用不着他说,赵洛泱自己就解释了。
“也对,你是系统,不是人,”赵洛泱道,“听了也没事。”
时玖的声音和形体都是系统虚拟出来的,拟人化设计,赵洛泱安慰自己,所以她不要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
“嗯。”时玖应了一声。
赵洛泱似是从这声音中听出几分沉闷。
赵洛泱将录音器塞回了空间,想了想又嘱咐一句:“你不要拨过去。”
时玖拿录音器的手一顿。
赵洛泱道:“要仔细听听。”
时玖能感觉到自己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万一他们说了什么话,要告诉我,”赵洛泱停顿了一下,“也不用都告诉我,就是与赵景云这桩事有关的。”
时玖没说话,心里憋气,他不让她听那些,她却反过来让他仔细些,是不是最好还得多听两遍?
时玖半晌没有动,赵洛泱道:“快点,已经很晚了。”
时玖将耳机塞进耳朵里,还好他现在的虚体已经凝实了些,否则不知这耳机能不能挂得住,但即便身体凝实的再多,也只是能拿起系统空间里的物什罢了。
打开录音器,时玖又摘掉耳机感觉了一下,除了他,没有人能听到,最重要的是赵洛泱听不到。
再次将耳机放回去,时玖抿住嘴唇,录音器里赵景言和周氏的声音没什么可听的,他可以自动忽略一些细节,但总是不由自主地注意赵洛泱。
怒气过后,听着录音器中的内容,他又开始莫名的变得有些心虚,就像是自己在做什么不好的事。
大约两刻钟之后,时玖将录音器暂停。
“没了?”赵洛泱向时玖确认。
时玖道:“嗯。”
赵洛泱应了一声,声音中有种“学到了什么”的意味儿。
“别以为下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向前拨两刻钟就万事大吉,”时玖道,“以后有这样的东西,还是先拿给我听,毕竟我不是人,不会受到影响。”
赵洛泱的耳朵又有些发烫:“我知道了。”
她总觉得时玖今晚怪怪的。
赵洛泱道:“那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时玖很肯定。
周氏的嘴一直被堵着,赵景言的嘴没闲着,但说的也是不堪入耳的话。
赵洛泱拿回录音器,继续往后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事,今晚的气氛多多少少有些微妙,赵洛泱从未将时玖当成一个人来看待。
无论做什么,她都觉得时玖与系统的数值没什么太大差别。
可今晚,她感觉到了时玖对她的关心,再将之前时不时塞给她吃食的事,放在一起想,时玖有点像人,比从前越来越像人了。
一直听到赵景言去见了“孙大人”。赵洛泱的这种情绪才算消散了。
录音放到最后,赵洛泱才将录音器送回系统空间中,然后蹑手蹑脚地回到屋子里,爬上炕头躺下。
脑海中她还在与时玖交谈。
“赵景言说,洮州的事孙大人做主,这孙大人应该是多大的官职?”
时玖思量片刻道:“在洮州能说得上主事的,应该是知州。”
不知为什么,时玖觉得这个孙大人就该是洮州知州,可能与他的记忆有关。
赵洛泱道:“应该是知州,不过也可能是赵景言夸大其词,不过肯定是洮州能主事的官员,明日可以向张典吏打听打听。”
理由赵洛泱都想好了,为了救赵大人,至少得知晓洮州的情况。
赵洛泱还没见过,知州这么大的官,按理说她应该害怕,但有系统在手里,多多少少有些依仗。
赵洛泱接着道:“赵景言杀赵景云也是为了搭上孙大人,这样一来就能在洮州卖茶。”
时玖道:“洮州离外番近,茶叶、丝绸可以换外番的马匹和香料。无论是马匹还是香料都能卖个高价。”
赵洛泱大致明白了,她脑子里不停地转着,想了许久道:“你说赵景云想要弹劾孙大人,如果能拿到孙大人利用职权,私自向外番买卖马匹、香料的证据,能不能扳倒孙大人?”
时玖道:“守臣私自与外番往来是重罪。”
那就是了。
赵洛泱还想继续思量,时玖的声音传来:“睡吧,等丁荣回来,你就睡不成了。”
赵洛泱道:“我觉得赵景言与周氏私通那些……至少应该让丁荣听见,得想个法子透露给丁荣。”
但是不能让丁荣发现录音器,又得让丁荣觉得是亲自撞破了奸情。
“睡吧,”时玖道,“明日再想。”
赵洛泱委实有些困了,但好些事还没想明白,并不舍得就这样睡,脑子里乱七八糟,都是掺在一起的一条条线。
时玖的声音传来:“睡不着?用不用我跟你说点什么?”
赵洛泱道:“你能说些什么?”
时玖道:“系统输给我的数据,可以数羊。”
赵洛泱还没问数羊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脑海中响起时玖机械的声音:“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四只羊……”
赵洛泱想要反驳一下,你这东西根本没用,却懒得开口,一晃神儿的功夫,就睡着了。
听到匀称的呼吸声,时玖停下来。
一切归于静寂,他也能松口气,刚刚让赵洛泱睡着,他也是想要换得一时的清静。
不过看看自己身上的生命值。
生命值:183点。
攒起来容易,掉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时玖正想着。
赵洛泱翻了个身。
【生命值+2】
【生命值+2】
【生命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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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魅力值大户
生命值不断的跳动。
这次,赵洛泱一口气加了10点生命值。
时玖半晌没回过神,他能确定赵洛泱睡着了,这是梦到了什么?
不管是怎么回事,但睡着的赵洛泱明显比平日里大方许多。
时玖轻声道:“还算有点良心。”
等到生命值提醒消失,时玖开始思量那个孙大人,如果他真的是洮州知州,那就很麻烦了,知州是守臣,可以调动不少兵马,光凭赵景云一封求助的信函,不知能不能一举拿下这个知州。
应该找一个人前来帮忙,这样会更稳妥。
时玖脑海中有人影一闪而过,紧接着就是剧烈的头疼。
只要他回想与自身有关的事,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片刻之后,时玖感觉到一丝虚弱。
但他隐约想到了一个地方,积石军,离洮州近,而且也临外番。
积石军,有他的人手,不过到底是谁……他一时半刻想不清楚,越是去想,脑袋就越疼,疼痛让精神涣散,让他无法集中精神。
看来这是系统故意为之,就是阻拦他那么快恢复记忆,以防他从系统中脱离。
时玖皱起眉头,他有时候觉得,做出这个系统的人,其实是在针对他,系统中所有的规则,都是在帮助赵洛泱,限制他的自由,让他本本分分地做好该做的事。
疼痛感渐渐消失。
时玖看着自己的生命值。
生命值:193点。
快要200点了。他今晚的精神似是不错,想想赵洛泱睡觉之前一直念叨的事,他看向系统空间里的录音器。
想到录音器里赵景言的声音,着实让人觉得恶心,时玖就会想起那日赵景言看赵洛泱的目光。
让赵洛泱再将录音听一遍?
时玖皱眉,伸手拿起了录音器,其实在周氏和赵景言私会的时候,他听到了点别的声音,但是不能确定,只能再听一遍。
……
“该醒了。”
赵洛泱听到时玖的声音,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屋子里没有人了。
外面传来一些细微的动静,天才刚刚有些放亮。
脑海中的时玖道:“大家都出去了,应该是丁荣回来了。”
可能奶和娘觉得她太累了就没吵醒她,不过她哪里能错过丁荣,多亏有时玖帮忙。
赵洛泱立即起身,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向宋太爷屋子里走去。
守在门口的赵学义看到是自家侄女,立即上前敲了敲门,然后将赵洛泱放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都抬起头过去,只见是赵洛泱,又都纷纷放松警惕。
宋太爷心里啧叹,就算换了别人守门,赵小狐狸也是一样畅行无阻。
丁荣看到画像之后,听丁茂生透露了一些消息,心情一落千丈,本来找到二老爷应该高兴,可听到丁茂生说自家二老爷可能品行不端,他不禁下意识要辩驳。
他不相信二老爷会那样,却又觉得搬迁的这些人纯善,根本不可能骗他。
等来到客栈,在宋太爷屋子里又听张典吏叙说在城中的那些事,丁荣就好像被人当头浇了盆冰水,整个人都下意识地颤抖起来。
这还不够,宋太爷提及了那女眷。
“二十多岁的年纪,耳朵和脖子上有两颗红痣,你可认识这样一个女眷?”
丁荣整个人如遭雷击,他瞪大眼睛愣在那里。
因为他已经想到了大太太周氏。
不可能啊,大太太怎么会在陇西?大太太该在成州才对,老爷特地吩咐过的,让大太太待在成州,陇西不安全,不要过来涉险。
难不成,是大太太担忧老爷,所以才……
丁荣本想这样说,可看到屋子里众人的神情,他就张不开嘴了。赵学礼看到二老爷进了小院,下人就从院子里出来了。
叔叔与嫂嫂见面,本就该避嫌,为何要将下人遣走?
丁荣的胸口如同被重物压着,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想方设法来到陇西,是要让二老爷去救老爷的,怎么会是这种结果?
脑海中时玖的声音响起:“你是不是要将录音放给丁荣听?”
赵洛泱道:“得让他听,还有赵景言和孙大人的那番话,也要一并从丁荣的嘴里说出来,让大家有些准备。”
时玖沉默片刻道:“昨天我又听了几遍录音,你将录音器藏在赵景言的靴子里,他与周氏私通的时候,靴子应该被丢在外屋地上。”
“所以除了能听到赵景言和周氏……那些声音之外,还能听到旁边锦缎庄里有人说话。前几日大雨,锦缎庄的布料被雨水泡了,要寻人手清洗、晾晒。”
“锦缎庄离那小院只有一墙之隔,如果丁荣想要去一探究竟,你们可以设法以帮手的名义进入锦缎庄,趁人不注意将丁荣弄进去。赵景言和周氏约定好今日未时初在见面,你让丁荣亲眼瞧见赵景言和周氏,接下来的事就全凭你安排了。”
赵洛泱道:“你是说,我可以打晕丁荣,最好将他关在一个箱子里,让他分不清楚身处何处,然后放出录音,让丁荣以为,听到的是隔壁院子里的动静?”
时玖没有作声,这不是他说的,而是赵洛泱自己领会到的,什么打晕,关在箱子里……都是她立即想出来的。
他只是提供了一个法子。
“这个法子对丁荣最好,”赵洛泱道,“可以保他平安。”
当然受些委屈也是必经之路,无法避免。
赵洛泱与时玖商量好,意识也从脑海深处拔出来,现在她习惯了系统之后,可以一心二用。
虽然与时玖在说话,还能注意到外面发生什么事。
丁荣显然不想相信这个结果,他求助地看向张典吏和宋太爷、赵学礼。
丁荣道:“我不是不相信大家,只是这桩事非同小可……我在赵家多年……从来没发现二老爷是这样的人……”
张典吏没说话,宋太爷也迟疑着没有开口。
赵洛泱道:“想要救下赵大人,我们得齐心协力,但凡有一丁点迟疑都不行,丁叔说的没错,这桩事确实让人不好接受,好多也是我们猜测,不如想法子让丁叔去看一眼。”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
赵洛泱看向丁荣,迎上了丁荣一双发红的眼睛,她脑海中时玖给她报魅力值。
这一瞬间,丁荣给她涨了16点魅力值。
赵洛泱从魅力值上体会到了丁荣的感激之情。
唉,赵洛泱叹了口气,与时玖道:“我们怎么也得帮帮他。”
时玖道:“是帮他,也得拿魅力值。”
赵洛泱接着向众人道:“其实那天去城里,我也打听到一些消息,赵景言去的院子前面是刘记锦缎庄,锦缎庄的布料前些日子被雨水泡了,眼下正招人清洗晾晒,明日我与母亲前去试试,如果能进去干活儿,说不定能设法将丁叔放进去。”
“锦缎庄与那小院只有一墙之隔,想要进那小院就容易多了,也不会轻易就被赵景言发现。我们还可以在锦缎庄接应丁叔。”
赵洛泱这么一说,屋子里的人互相看看,觉得这个法子也许可行。
赵学礼道:“但城门要怎么进出?”
“今天城门口守卫就少了,”赵洛泱道,“他们应该是怕丁叔不敢前来,特意这样做,赵景言就守在城门口,他亲自寻找丁叔,只要瞒过赵景言就成了大半,再者他们觉得丁叔就是一个人,我们人多,他们不会太起疑。也好让丁叔自己看看,是不是我们说的那样,赵景言与那些人有所勾结。”
丁荣就算再信任他们,也还是不敢相信,朝夕相处多年的二老爷会是这样,换了任何人都要亲自去证实。
宋太爷心中思量,丁荣是整件事的关键,现在将一切弄清楚对大家都好,否则万一营救赵大人的路上,丁荣有所疑虑,可能就会让大家陷入危险。
再说,这样帮丁荣混进城中,只是件小事,想要帮赵大人,要做的事会比这更凶险,这件事都做不好,干脆不用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宋太爷想明白之后看向张典吏点点头。
张典吏道:“那我们就试一试。”
宋太爷看向丁荣:“虽然洛姐儿说,我们人多,能骗过赵景言,但你也不能这样进城,我来给你想想法子。”
丁荣含着眼泪向众人道谢。
等大家离开,屋子里剩下宋太爷、宋二、丁荣和赵洛泱。
不用宋太爷吩咐,赵洛泱立即去帮宋二。
宋二取出宋太爷用的银针。
宋太爷看着丁荣道:“你可能得吃点苦头。”
丁荣摇摇头:“太爷只管来吧!”
赵洛泱捧着针匣,眼看着宋太爷几针下去之后,丁荣脸颊被扎过的地方登时青肿了一片。
宋太爷道:“有点毒素,过两日就好了。”
赵洛泱道:“就说丁叔从柴堆上掉了下来,要去城中看郎中。”
丁荣不敢去碰又疼又痒的脸颊,再次向宋太爷和赵洛泱道谢。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不禁摇摇头,这丁荣不管是难过还是高兴都给赵洛泱涨魅力值,多亏赵洛泱做事有自己的一定之规。
否则丁荣这样的人……
“丁叔放心,”赵洛泱道,“我们一定尽力帮忙,你与先生说说话,我出去准备准备。”
【人物卡魅力值+4】
丁荣再次对着赵洛泱红了眼睛。
走出屋门,赵洛泱看向兰山客栈的方向,接下来就要骗赵景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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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他哭了
杨老太看到孙女从宋太爷屋子里跑出来,就开始给大家分配职司。
不用想,肯定是宋太爷吩咐的。
这个老头儿,当着大家的面不说啥,背地里老吩咐洛姐儿做事,不过还行,到现在为止都还算靠谱,否则她也不会答应洛姐儿拜这个先生。
“咋说?”杨老太走上前问。
赵洛泱道:“一会儿让四叔上柴垛上等着。我眼神儿好,去盯着赵景言,等赵景言那边有了动静,就会示意四叔。”
“到时候,四叔从柴垛上扔下个东西,故意弄出响声,然后丁荣趁乱躺在地上,就像是从柴禾堆上掉下来的模样。”
“听到动静后,奶带着几个婶子就拥上去,婶子们趁乱将四叔丢下来的东西拿走,您去查看丁荣的情形,其实是替丁荣做遮掩,万一丁荣哪里露出破绽,您也能及时补救”
“元让、元吉四处喊叫,就说阿叔从柴垛上掉下来了,掌柜的和客栈里其他人也会来瞧,我猜赵景言也会来查看。”
“等人都到齐了,再检查丁荣身上的伤,用驴车将他送去城中找郎中。反正赵景言也要进城,八成会与我们同行。”
如果赵景言不乐意,赵洛泱会央求几句,以赵景言昨天的表现,应当会答应。
杨老太点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到了城门口,让我爹和叔叔他们装作很着急的模样赶路,守门的官兵一定会来问我们情形。但看到赵景言在旁边,料想马车上没有丁荣,再看看丁荣满身是伤的模样,也无心查看更多,就会放行。”
“等进城之后,我爹带着丁荣去药铺正骨、敷药,不用去大药铺,那里的郎中医术好,恐怕看出端倪,去小药铺即可,反正我们这些人没钱,自然要奔价钱低的去,丁荣看了伤之后,我爹和叔叔他们就去市集上买东西。”
“我和我娘去那锦缎庄,求些活计来做,也不要工钱,就要些卖不出去的旧布,丁荣趁乱溜到锦缎庄后门,趁着没人盯着的时候,我就将他放进锦缎庄内藏起来。”
杨老太是听明白了,大家都有活计做。
赵洛泱道:“这件事听起来繁琐,但只要大家做好自己那份儿就好。”
脑海中的时玖看着众人各自去忙碌,赵洛泱之前是一个人骗人,后来拉着弟弟们,眼下所有人都帮她一起骗人了。
等走到洮州,这些人全都被赵洛泱教成了另外一种模样,跟离开家时大相径庭。
赵洛泱爬上树,拿起了远望仪盯着赵景言的屋子。
……
赵景言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一阵喧哗声,然后隐约传来孩童的喊叫。
“爹……快来,阿叔从柴垛上掉下来了……”
赵景言皱起眉头,向喧闹之处走去。
只见人群熙熙攘攘。
“怎么回事?”他问其中一个人。
“这些人帮着掌柜的弄柴禾,一不小心从柴禾堆上掉下来了,摔的头破血流,可能胳膊也断了。”
赵景言与那些搬迁的人见过几面,算是熟悉,推开人群上前去查看,果然瞧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显然磕破了头,脸上满是血污,闭着眼睛,脸和嘴唇也高高地肿起来。
一个妇人正在旁边掉眼泪。
众人七手八脚不知道怎么办好。
“套车,”赵学礼道,“将人送去城中去。”
那妇人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地在怀里翻找,:“银钱……”
“大家凑一凑,”杨老太道,“先将人治好再说,这样上路能赶到洮州?”
妇人这才胡乱擦把泪点了点头。
赵景言眼看着那汉子被抬到车上躺下,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着,确然是摔坏了。
“阿叔。”赵景言听到一个声音,是那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焦急,却不忘记与赵景言打招呼:“阿叔也要去城里?我本来还想着这次进城说不定能遇到阿叔……现在……我们得先走了。”
小姑娘耷拉着肩膀,揉红了鼻子,又是焦急又是担心,惹得赵景言心里又是一动。
赵景言道:“我也要走,与你们同行吧,万一有事还能搭把手。”
马车上的丁荣半张脸藏在驴车中,露出一只晶亮的眼睛看着赵景言,然后他悄悄地捏紧了手。
是二老爷,真的是二老爷。丁荣心跳如鼓,亲眼见到了,他恨不得立即起身揪着二老爷问实情,但他不能,他得忍着证实心中所有的疑惑,不能让大家的苦心白费,更不能连累这些搬迁的百姓。
驴车前行,就如赵洛泱说的那样,赵景言一路跟随。
走在前面的赵学礼不时地向后张望着,瞧着马车中的丁荣,可能是丁荣满脸青紫的模样太吓人,也可能是大家都很投入,他竟然觉得这是真的。
丁荣是搬迁的百姓,而且确实不慎从柴垛上掉了下来。
他连自己似是都骗了。
这真是……
到了城门口,赵学礼一鼓作气地向前,守门的官兵前来查看,瞧见了旁边的赵景言,就用刀鞘拨弄了一下丁荣,看到丁荣满脸是血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挥手让赵学礼等人离开。
驴车通过了城门,丁荣悄悄地松了口气,他侧过头看到了赵洛泱投过来的目光。
“丁叔,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赵洛泱低声道,“我和我娘先去锦缎铺子,你一会儿跟着我爹来寻我们。”
丁荣含泪点头。
【人物卡魅力值+4】
赵洛泱再次收到了魅力值,如果从一开始就遇到丁荣,他们这一路会走得更加轻松,魅力值虽然不能兑换商品,但兑换的书籍和资料是根本,没有魅力值,系统能帮到她的有限。
“娘,”赵洛泱看向罗真娘,“咱们走吧!”
赵学礼带着丁荣去“看伤”,赵洛泱和她娘去锦缎庄寻活计。
锦缎庄正缺人手,虽然不想用搬迁的百姓,但被赵洛泱一番说辞感动,再说这两个人不要银钱,只要一些碎布,用起来也划算。
“你们两个没清洗过布匹,弄坏了也赔不起,”管事道,“你们就在这里收拾后院,将一些杂物放在这屋子里。”
这活儿不太像女眷做的,但这些搬迁的百姓都不计较,管事何乐而不为?眼下人手是真的不够用,因为过两日还有雨,大家要在那之前将院子收拾出来,大不了多给这母女俩一些碎布。
管事背着手走了,赵洛泱和罗真娘还是搬动杂物。
赵洛泱看了看那堆放杂物的屋子:“娘,这里离小院子最近,到时候正好将丁叔藏进来,一会儿我去领丁叔,娘帮我放风。”
锦缎庄的贵重物品都搬去了前院,后院管的相对松懈,赵洛泱趁着门上的管事妈妈方便的时候,打开了后门。
丁荣一闪身快步进屋。
丁荣的“伤”都治好了,脸上也清洗过,嘴里碎布吐了出来,面上看着就不似那般肿胀,至少有了人样。
他跟着赵洛泱躲进空屋里里的箱笼中。
赵洛泱道:“我听着那边的动静,只要赵景言过来,我就来叫丁叔。我没来之前,不管丁叔听到什么,都别动作。”
丁荣点点头。
“丁叔也别急,”赵洛泱道,“那天晚上丁叔就急得晕厥了。”
丁荣不禁尴尬:“眼下应该不会。”
赵洛泱点点头:“丁叔那晚,晕厥的时候,是彻底什么都不知晓了?”
脑海中的时玖也看向丁荣,如果丁荣知道赵洛泱问他这个问题,是为了更好的用麻醉剂,丁荣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摇摇头,丁荣没救了。
丁荣道:“一开始什么都不知晓了,后来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但是身体还是动不了,你们将我从树林里带出来的时候,我是能听到的,但那声音好似离我很远。”
赵洛泱大致知晓了。
通过丁荣的话,她能大致推算出什么时候播放录音。
将箱笼盖好盖子,箱笼上开着气孔,她也不怕丁荣会憋着,而且她还要通过那气孔将麻醉针怼进去。
但……为了避免丁荣听了录音暴怒,她得寻些重物将箱笼压住。
“丁叔别怕,”赵洛泱道,“我堆放一些东西上去,免得锦缎庄管事来查看。”
丁荣敲了敲箱笼以示明白。
赵洛泱开始大胆地搬动东西。
赵洛泱累得气喘吁吁,丁荣发自内心地感激。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再次摇头:“真是将他卖了,他还会帮着你数钱。”
赵洛泱道:“如果丁荣一直这样加,我只要一直搬东西,魅力值也许也能累积到1000点。”
时玖没有反驳,遇到丁荣这样一个憨憨,还真的有可能。
赵洛泱将录音器放好。
接下来,她就该无中生有了。
丁荣在箱笼里躲着,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他认得那是大太太周氏。
声音很小,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
丁荣将耳朵凑进气孔中,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全然没发觉,自己的屁股对着另一个气孔。
“你总算来了,我这几日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着……你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那死人的消息?”
丁荣呼吸开始急促。
死人?指的是谁?
“我把人都打发走了,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些什么。”
丁荣咬紧牙关,终于一道男声响起,那是赵景云:“大哥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不能大意了。”
“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得等到你大哥没了,你承继家业,娶个高门贵女,将我丢在了旁边。”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晓?这些年我将赚来的银钱都给了你,手里没有别的积蓄,去年你弟弟成亲,还是我给添的聘礼,即便我找了高门贵女,晚上还会偷偷地来会你。”
“啪”地一声,巴掌声传来。
“打吧,别把脸打肿了,我还得出去杀人,赚钱养你,将你变成寡妇,你个小浪蹄子,你哪里病了?几日没治你,你就受不了是吧?”
丁荣怒火烧到头顶,激动之中就要从箱笼里出来,这样一抬手,箱笼盖子却纹丝不动,他刚要再用力,忽然觉得屁股上一疼。
熟悉的麻木感传来,然后……丁荣眼睛一翻昏睡过去。
赵洛泱将麻醉针拔出来,送回空间。
赵洛泱与时玖道:“一刻钟之后,我再继续给他播放录音,最好是在他半梦半醒中放完,如果中途他醒过来,我就再给他打一针,反正我们将麻醉针分成两次用,对他应该无碍。”
时玖听着丁荣的呼吸声道:“应该可以。”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赵洛泱跑进跑出,播放录音器中的内容,又给丁荣打了一次针。录音精华的部分全都放给丁荣听过了之后,她将录音器收回空间,然后费力地将杂物都搬开,打开了箱笼。
箱笼里的丁荣,眼睛通红,脸上全是泪水。
7017k 杨老太看到孙女从宋太爷屋子里跑出来,就开始给大家分配职司。
不用想,肯定是宋太爷吩咐的。
这个老头儿,当着大家的面不说啥,背地里老吩咐洛姐儿做事,不过还行,到现在为止都还算靠谱,否则她也不会答应洛姐儿拜这个先生。
“咋说?”杨老太走上前问。
赵洛泱道:“一会儿让四叔上柴垛上等着。我眼神儿好,去盯着赵景言,等赵景言那边有了动静,就会示意四叔。”
“到时候,四叔从柴垛上扔下个东西,故意弄出响声,然后丁荣趁乱躺在地上,就像是从柴禾堆上掉下来的模样。”
“听到动静后,奶带着几个婶子就拥上去,婶子们趁乱将四叔丢下来的东西拿走,您去查看丁荣的情形,其实是替丁荣做遮掩,万一丁荣哪里露出破绽,您也能及时补救”
“元让、元吉四处喊叫,就说阿叔从柴垛上掉下来了,掌柜的和客栈里其他人也会来瞧,我猜赵景言也会来查看。”
“等人都到齐了,再检查丁荣身上的伤,用驴车将他送去城中找郎中。反正赵景言也要进城,八成会与我们同行。”
如果赵景言不乐意,赵洛泱会央求几句,以赵景言昨天的表现,应当会答应。
杨老太点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到了城门口,让我爹和叔叔他们装作很着急的模样赶路,守门的官兵一定会来问我们情形。但看到赵景言在旁边,料想马车上没有丁荣,再看看丁荣满身是伤的模样,也无心查看更多,就会放行。”
“等进城之后,我爹带着丁荣去药铺正骨、敷药,不用去大药铺,那里的郎中医术好,恐怕看出端倪,去小药铺即可,反正我们这些人没钱,自然要奔价钱低的去,丁荣看了伤之后,我爹和叔叔他们就去市集上买东西。”
“我和我娘去那锦缎庄,求些活计来做,也不要工钱,就要些卖不出去的旧布,丁荣趁乱溜到锦缎庄后门,趁着没人盯着的时候,我就将他放进锦缎庄内藏起来。”
杨老太是听明白了,大家都有活计做。
赵洛泱道:“这件事听起来繁琐,但只要大家做好自己那份儿就好。”
脑海中的时玖看着众人各自去忙碌,赵洛泱之前是一个人骗人,后来拉着弟弟们,眼下所有人都帮她一起骗人了。
等走到洮州,这些人全都被赵洛泱教成了另外一种模样,跟离开家时大相径庭。
赵洛泱爬上树,拿起了远望仪盯着赵景言的屋子。
……
赵景言走出来的时候,听到一阵喧哗声,然后隐约传来孩童的喊叫。
“爹……快来,阿叔从柴垛上掉下来了……”
赵景言皱起眉头,向喧闹之处走去。
只见人群熙熙攘攘。
“怎么回事?”他问其中一个人。
“这些人帮着掌柜的弄柴禾,一不小心从柴禾堆上掉下来了,摔的头破血流,可能胳膊也断了。”
赵景言与那些搬迁的人见过几面,算是熟悉,推开人群上前去查看,果然瞧见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显然磕破了头,脸上满是血污,闭着眼睛,脸和嘴唇也高高地肿起来。
一个妇人正在旁边掉眼泪。
众人七手八脚不知道怎么办好。
“套车,”赵学礼道,“将人送去城中去。”
那妇人抬起头,脸上满是焦急地在怀里翻找,:“银钱……”
“大家凑一凑,”杨老太道,“先将人治好再说,这样上路能赶到洮州?”
妇人这才胡乱擦把泪点了点头。
赵景言眼看着那汉子被抬到车上躺下,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垂着,确然是摔坏了。
“阿叔。”赵景言听到一个声音,是那小姑娘。
小姑娘一脸焦急,却不忘记与赵景言打招呼:“阿叔也要去城里?我本来还想着这次进城说不定能遇到阿叔……现在……我们得先走了。”
小姑娘耷拉着肩膀,揉红了鼻子,又是焦急又是担心,惹得赵景言心里又是一动。
赵景言道:“我也要走,与你们同行吧,万一有事还能搭把手。”
马车上的丁荣半张脸藏在驴车中,露出一只晶亮的眼睛看着赵景言,然后他悄悄地捏紧了手。
是二老爷,真的是二老爷。丁荣心跳如鼓,亲眼见到了,他恨不得立即起身揪着二老爷问实情,但他不能,他得忍着证实心中所有的疑惑,不能让大家的苦心白费,更不能连累这些搬迁的百姓。
驴车前行,就如赵洛泱说的那样,赵景言一路跟随。
走在前面的赵学礼不时地向后张望着,瞧着马车中的丁荣,可能是丁荣满脸青紫的模样太吓人,也可能是大家都很投入,他竟然觉得这是真的。
丁荣是搬迁的百姓,而且确实不慎从柴垛上掉了下来。
他连自己似是都骗了。
这真是……
到了城门口,赵学礼一鼓作气地向前,守门的官兵前来查看,瞧见了旁边的赵景言,就用刀鞘拨弄了一下丁荣,看到丁荣满脸是血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挥手让赵学礼等人离开。
驴车通过了城门,丁荣悄悄地松了口气,他侧过头看到了赵洛泱投过来的目光。
“丁叔,再忍忍一会儿就好了,”赵洛泱低声道,“我和我娘先去锦缎铺子,你一会儿跟着我爹来寻我们。”
丁荣含泪点头。
【人物卡魅力值+4】
赵洛泱再次收到了魅力值,如果从一开始就遇到丁荣,他们这一路会走得更加轻松,魅力值虽然不能兑换商品,但兑换的书籍和资料是根本,没有魅力值,系统能帮到她的有限。
“娘,”赵洛泱看向罗真娘,“咱们走吧!”
赵学礼带着丁荣去“看伤”,赵洛泱和她娘去锦缎庄寻活计。
锦缎庄正缺人手,虽然不想用搬迁的百姓,但被赵洛泱一番说辞感动,再说这两个人不要银钱,只要一些碎布,用起来也划算。
“你们两个没清洗过布匹,弄坏了也赔不起,”管事道,“你们就在这里收拾后院,将一些杂物放在这屋子里。”
这活儿不太像女眷做的,但这些搬迁的百姓都不计较,管事何乐而不为?眼下人手是真的不够用,因为过两日还有雨,大家要在那之前将院子收拾出来,大不了多给这母女俩一些碎布。
管事背着手走了,赵洛泱和罗真娘还是搬动杂物。
赵洛泱看了看那堆放杂物的屋子:“娘,这里离小院子最近,到时候正好将丁叔藏进来,一会儿我去领丁叔,娘帮我放风。”
锦缎庄的贵重物品都搬去了前院,后院管的相对松懈,赵洛泱趁着门上的管事妈妈方便的时候,打开了后门。
丁荣一闪身快步进屋。
丁荣的“伤”都治好了,脸上也清洗过,嘴里碎布吐了出来,面上看着就不似那般肿胀,至少有了人样。
他跟着赵洛泱躲进空屋里里的箱笼中。
赵洛泱道:“我听着那边的动静,只要赵景言过来,我就来叫丁叔。我没来之前,不管丁叔听到什么,都别动作。”
丁荣点点头。
“丁叔也别急,”赵洛泱道,“那天晚上丁叔就急得晕厥了。”
丁荣不禁尴尬:“眼下应该不会。”
赵洛泱点点头:“丁叔那晚,晕厥的时候,是彻底什么都不知晓了?”
脑海中的时玖也看向丁荣,如果丁荣知道赵洛泱问他这个问题,是为了更好的用麻醉剂,丁荣绝对一个字都不会说。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摇摇头,丁荣没救了。
丁荣道:“一开始什么都不知晓了,后来能听到外面的动静,但是身体还是动不了,你们将我从树林里带出来的时候,我是能听到的,但那声音好似离我很远。”
赵洛泱大致知晓了。
通过丁荣的话,她能大致推算出什么时候播放录音。
将箱笼盖好盖子,箱笼上开着气孔,她也不怕丁荣会憋着,而且她还要通过那气孔将麻醉针怼进去。
但……为了避免丁荣听了录音暴怒,她得寻些重物将箱笼压住。
“丁叔别怕,”赵洛泱道,“我堆放一些东西上去,免得锦缎庄管事来查看。”
丁荣敲了敲箱笼以示明白。
赵洛泱开始大胆地搬动东西。
赵洛泱累得气喘吁吁,丁荣发自内心地感激。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再次摇头:“真是将他卖了,他还会帮着你数钱。”
赵洛泱道:“如果丁荣一直这样加,我只要一直搬东西,魅力值也许也能累积到1000点。”
时玖没有反驳,遇到丁荣这样一个憨憨,还真的有可能。
赵洛泱将录音器放好。
接下来,她就该无中生有了。
丁荣在箱笼里躲着,忽然一个声音传过来,他认得那是大太太周氏。
声音很小,仿佛从很远的地方发出来。
丁荣将耳朵凑进气孔中,想要听得更清楚些,全然没发觉,自己的屁股对着另一个气孔。
“你总算来了,我这几日担惊受怕,吃不下睡不着……你那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接到那死人的消息?”
丁荣呼吸开始急促。
死人?指的是谁?
“我把人都打发走了,不会有人听到我们说些什么。”
丁荣咬紧牙关,终于一道男声响起,那是赵景云:“大哥现在还好好的,我们不能大意了。”
“谁知道你的话是真是假,说不得等到你大哥没了,你承继家业,娶个高门贵女,将我丢在了旁边。”
“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晓?这些年我将赚来的银钱都给了你,手里没有别的积蓄,去年你弟弟成亲,还是我给添的聘礼,即便我找了高门贵女,晚上还会偷偷地来会你。”
“啪”地一声,巴掌声传来。
“打吧,别把脸打肿了,我还得出去杀人,赚钱养你,将你变成寡妇,你个小浪蹄子,你哪里病了?几日没治你,你就受不了是吧?”
丁荣怒火烧到头顶,激动之中就要从箱笼里出来,这样一抬手,箱笼盖子却纹丝不动,他刚要再用力,忽然觉得屁股上一疼。
熟悉的麻木感传来,然后……丁荣眼睛一翻昏睡过去。
赵洛泱将麻醉针拔出来,送回空间。
赵洛泱与时玖道:“一刻钟之后,我再继续给他播放录音,最好是在他半梦半醒中放完,如果中途他醒过来,我就再给他打一针,反正我们将麻醉针分成两次用,对他应该无碍。”
时玖听着丁荣的呼吸声道:“应该可以。”
接下来的事就容易多了。
赵洛泱跑进跑出,播放录音器中的内容,又给丁荣打了一次针。录音精华的部分全都放给丁荣听过了之后,她将录音器收回空间,然后费力地将杂物都搬开,打开了箱笼。
箱笼里的丁荣,眼睛通红,脸上全是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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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有多难
“阿叔,你这是怎么了?”
赵洛泱怔愣了半晌才问出这话,声音中满是关切。
时玖觉得若是系统真的灵敏,冲这句话,要给赵洛泱涨30点魅力值,现在他能确定,不知道她底细的情形下,她这样的面孔对着他,他也不会有任何怀疑。
赵洛泱心里叹口气,丁荣那样子,简直太可怜了,甚至让她有了一丢丢的愧疚,是不是她吹麻醉针的时候吹的力气太大了?
力气不大,吹不准,她也没法子。
唉,下次,她少打两针吧!
“没事。”丁荣挣扎着,半晌才说出话来。
赵洛泱道:“刚刚我在墙外听到那边有动静,赵景言去了,而且那女眷也说了话,好像说的是:你总算来了……我本想进屋叫阿叔,谁知道锦缎庄的管事来了后院,我一直盯着管事,等管事走了,才敢进屋。”
“丁叔,你现在快过去看看,现在那边没有动静了,赵景言好像走了。”
丁荣看着眼前这个满头大汗的小姑娘,为了老爷这桩事,整个搬迁的百姓都冒着危险在帮他,反观大太太和二老爷,却暗中加害大老爷。
丁荣强忍着才没有再掉眼泪,向赵洛泱点点头:“他走了。”现在他确定这一切不是他在做梦,因为赵家姑娘也听到了。
赵洛泱露出惊讶又失望的神情。仿佛对这个结果很懊恼,其实那录音就是她与时玖一起拼凑的,里面清晰地放到孙大人和赵景言离开。
录音器里没有提到周氏的去向,反正周氏一直在院子里,丁荣大约也默认周氏在旁边听着。
反正丁荣迷迷糊糊中听到这些,也不能找赵景言和周氏去求证,自然录音器的事就不会露馅。
即便露馅,大家又不知道有录音器的存在,丁荣会选择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不会信任赵景言和周氏。
“那……该怎么办?要不然再寻一个机会?”
丁荣没说话,赵洛泱自顾自地呢喃。
“不用了,”丁荣道,“我藏在这里的时候,他们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
赵洛泱随即露出欣喜的神情:“那丁叔有没有确定,赵景言到底是不是……”
“是,”丁荣道,“他们……私底下与那些人来往,想要谋害我家老爷。”
丁荣想到赵景言和周氏做的那些……他就恨得咬牙切齿,特别是两个人苟且的时候,二老爷嘴里“嫂嫂”“嫂嫂”叫个不停,他现在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若不是今日没吃什么东西,眼下他就要吐出来。
即便这样,丁荣从箱笼里出来之后,还是干呕了几声。
“赵家姑娘,谢谢你。”丁荣缓了一口气,悲从心来,没想到家里人靠不住,最后还要依仗的是这些善良的百姓。
也多亏了他们的帮忙。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
时玖道:“丁荣又加了20点魅力值,今天一整日丁荣一共加了56点魅力值。”
魅力值:147点
累积魅力值:296点
赵洛泱看了看魅力值,时玖以为她会很高兴,毕竟从开始到现在,他的生命值没有在一天之内涨56点这么多。
谁知道赵洛泱叹口气道:“可惜财富值没怎么涨。”
这是一个没有财富值的局。
下次,还得为财富值多多努力。
赵洛泱道:“时玖,你会不会觉得我有点不知足。”
时玖沉默了许久,终于还是没忍住:“不是有点,而是很多。”
赵洛泱有些不敢相信,这是时玖的实话:“那可能是你见过的人不多,毕竟你是第一次做系统。”
时玖可以肯定,他见过的人很多,毕竟他做人许久了,赵洛泱连一个系统都要哄骗!
“时玖,你有没有发现,”赵洛泱道,“你没有那么拘谨、古板了。”
时玖想由衷的称赞赵洛泱一句,毕竟这是她好,他也好的事。
时玖道:“可能因为跟你见识了不少。”
“千万莫学坏,”赵洛泱道,“你想更人性化,顶多与我学一学。”
时玖想说,这个话题很矛盾,跟你学,还得不能学坏,想都达成委实不太可能。
赵洛泱让她娘帮忙,顺利地将丁荣送了出去,门外赵学礼立即前来接应。
赵学礼见到丁荣松了口气,立即问道:“怎么?去看了吗?”
丁荣抿住嘴唇,神情颇为沉重:“等回去了,我再仔细与大家说。”
眼下的确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赵学礼将丁荣藏回了驴车上,又买了一些粗粮,粗盐,等到赵洛泱她们回来就一起回城中去。
赵洛泱和罗真娘临近天黑的时候才将锦缎庄的后院清理干净,管事找了许多碎布递给两个人。
“明日还来吗?”管事问母女两个。
赵洛泱摇头道:“我们明天就要接着赶路了。”
有些可惜,锦缎庄的管事叹口气,这两个女眷格外能干活,尤其这小姑娘,别看年纪小,却很踏实,一直没有离开后院,就围着那对方杂物的屋子转,将屋子里的杂物归置的整整齐齐,眼下着实难找这样的帮手。
除了一些碎布,锦缎庄的管事又让人拿了两个炊饼一起递给了罗真娘。
赵洛泱他们出城时也很顺利,城门守卫就那几个人,这两天来来回回他们算是混了个脸熟。
“明日就继续赶路了,”赵学礼还与守卫说话,“这两日劳烦几位照应。”
驴车出了城门,赵洛泱坐上了车,低声安慰丁荣:“丁叔别太难过,这世上哪有事事顺心的?您得想着,知道真相之后,最坏的结果就等于躲开了,您肯定能救下赵大人。”
丁荣又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点点头道:“嗯,一定能。”
众人回到客栈。
赵学义带着大家来卸车,丁荣快步走进了宋太爷屋子。
等到赵学礼、张典吏到了之后,丁荣就讲述了他听到的那些事。
讲的时候,丁荣没有掉眼泪,而是满心的愤怒。
他之前哭是为老爷难过,现在要对付二老爷和大太太他们,就得打起精神,不能再软弱。
丁荣说完赵景言和周氏通奸的事,赵洛泱也刚好进了门。
宋太爷看了一眼自个儿的徒弟,小徒弟像是掐准了时候到的一样。
丁荣开始说孙大人:“这个孙大人,应该就是新任的洮州知州孙集,我跟着老爷一起见过孙集几次,听过孙集的声音。”
案子涉及到了洮州知州,张典吏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些,虽然之前他们就有所猜测,知道实情之后,只觉得肩膀上的重压更甚。
众人都在思量这件事。
洮州知县的妻室与弟弟通奸,要加害知县性命,整件事都是洮州知州亲自谋划的,而且洮州知州还与外番私买战马和香料。
怎么这样一个秘密,让他们这些地里刨食的人知晓了?他们还不能不管。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宋太爷看向赵洛泱,看到小狐狸脸上没有恐惧和担忧,不知为啥他的心绪居然平稳了些。
真是邪了门儿了。
宋太爷道:“也不是全然没有机会,赵大人本就是遣人来求援,有援军在兴元府,如果能搬到救兵,还能与孙集斗一斗。”
“所以兴元府救兵这件事,决不能让孙集、赵景言那些人知晓。”
丁荣点头:“我家老爷与兴元府知府,这些年都是私下里来往,没有旁人知晓,要不是这次到了要紧的时候,老爷也不会让我去寻人,我能确定二老爷不知道,如果能背着所有人找到兴元府知府,让知府大人出兵,也许就能救下我家老爷。”
这是其一。
宋太爷接着道:“还得有人去接应赵大人和那些知晓内情的百姓,保住那些证据。”
必须做好这两件事。
赵学礼想了想道:“这两件事我们可以暗地里去做,但……赵景言他们一直等不到赵大人的消息,会不会四处去搜捕赵大人?”
赵学礼话音刚落。
丁荣道:“这个我想好了,我去给二老爷送假消息。”
众人纷纷看向丁荣。
宋太爷道:“赵景言若是要加害赵大人,等从你嘴里掏出消息之后,就会动手杀了你。”
“我知道,”丁荣道,“我在箱笼里听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想好了,大家都能豁出性命去救我家老爷,我焉能顾忌自己的性命?如果我因此退缩,有什么脸面来央求大家帮忙,再说,无论怎么样都绕不开这件事。”
让丁荣稳住孙集这些人,自然是最好的法子,眼下看来也是唯一的法子。
可是……
赵洛泱道:“未必就要等到赵景言那些人动手杀丁叔,我们也可以找准时机,先向赵景言下手。”
“只要赵景言帮忙稳住了孙集,他就没有用处了,丁叔可以随便找个理由,将赵景言带到一处僻静之处,我们提前埋伏在那里,就能将赵景言拿下。”
这样行吗?丁荣怔愣片刻道:“我家二老爷一向聪明,他只怕不容易上当?”
赵洛泱道:“有多难?”她来来回回反反复复不知道骗了赵景言多少次了。
丁荣心好像漏掉了一拍,是啊,他好像是从二老爷眼皮底下溜进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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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贡献魅力值
想要哄骗住赵景言,对赵洛泱来说并不难。
赵景言一心想要富贵荣华,就像条永远吃不饱的鱼,给个鱼饵,他就会咬钩。
如果他心无杂念,倒是无从下手了。
赵洛泱道:“赵景言为何会愤恨赵大人?”
丁荣摇了摇头,不过又下意识地定住,他隐约知晓一些内情。
“赵景言肯定愤恨赵大人为官这些年,没给他带来什么好处,在赵景言心中,要么是赵大人清正廉洁,要么就是藏着秘密不让他们知道。”
丁荣觉得赵家姑娘的话有道理。
赵洛泱接着道:“先生教我念的那些书上都有类似的故事。”
宋太爷胡子一翘,脑子里在思量是哪段书上写的,他怎么不知道?小狐狸就这样随随便便在人前扯他的大旗,将他当成什么?一尊泥塑?不喘气儿?
【魅力值+1】
时玖看到魅力值有提示,但是没有告知赵洛泱,而是自己翻看了来源,属于宋太爷。
宋太爷终于开始怨念徒弟了?还是表面怨念,心中夸赞?
时玖都怀疑,赵洛泱有意在宋太爷他们身上养魅力值,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一定会溢出来,溢出来的部分就会变成魅力值。
赵洛泱接着道:“心里藏着龌龊的人,觉得人人都是如此。赵景言八成认定赵大人并非真正的廉明,只不过藏匿的深罢了,连他这个亲弟弟也不肯说。”
丁荣点头,赵家姑娘说的太对了,所以二老爷一次次来试探老爷,想要老爷帮他寻个一官半职。
真的觉得老爷清正会开这个口?
“怪不得,”丁荣道,“原来……都是我们没发现。”
赵洛泱道:“眼下赵大人身处险境,从前不能说的话,现在也许就能与赵景言说了。赵景言贪图富贵,丁叔编出一大笔银钱,是赵大人为官多年的积累。赵景言定会想要拿到这些东西,在没有拿到那些财物之前,赵景言不会向丁叔动手。”
“对,”丁荣心中忽然有些激动,“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没错。”
赵洛泱这话说服了丁荣,也让张典吏等人纷纷点头。
还有一个理由赵洛泱没跟众人说。赵景言这个人心里有点问题,他有很强的控制欲,当他觉得能将另一个人掌控在手心里的时候,就会少了戒备。
赵洛泱看着丁荣:“但这个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可能还会有危险。”
“我不怕这个,”丁荣道,“只是担心早早漏了底儿,给你们留的时间不够多,但如果加上这个,就要多些把握。”
外面众人说着话。
时玖在脑海中与赵洛泱道:“你觉得认定赵景言会相信丁荣的话,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赵洛泱道:“我也是乱猜,赵大人与聂双大人相识,聂双出自武卫军,从前统领武卫军的是豫王爷。”
“丁荣说出这些,听在赵景言耳朵里,或许会将那些银钱联想到豫王爷身上。”
“哪个王侯将相手下没有亲信?赵大人看着像是一个。”
时玖道:“像?”
赵洛泱应声:“豫王爷死了,这事儿没法证实,‘像’也就‘是’,只要赵景言相信就好。”
“豫王爷那样的人,对亲信自然不小气,给些银钱做赏赐,合情合理。”
时玖声音平和:“反正在赵景言心里豫王爷也不一定就是好人,拿些金银收买官员这种事,不奇怪。”
“对。”
赵洛泱回应的很干脆。
时玖深吸一口气,他就知道,这算计拐着弯的会落在他身上,所以才会开口问,果然如此。
她可真是厉害,这串连蒙带骗,能利用的全都用上了。
时玖胸口翻腾着一抹情绪,片刻之后,他看向赵洛泱的魅力值。
一行字波动了一下。
【魅力值+1】
时玖的眉心仿佛跟着跳了一下。
魅力值详细记录里写着:未知魅力值+1
时玖能确定,这一点魅力值与他有关,因为这个未知魅力值来的太巧合了。
他能给赵洛泱增加魅力值。
换句话说,他也成为了赵洛泱鱼塘里,众多鱼儿中的一条。
但是从前却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他从前也怨念过赵洛泱,也有过很多情绪,魅力值却没有任何的波动。
时玖仔细地思量之前与现在的不同之处,很快他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之前他产生的情绪来源于系统时玖,系统时玖不能给赵洛泱增加魅力值,
而刚刚他是因为豫王爷产生了情绪,所以这1点魅力值,是豫王爷给的。
还真是分得清清楚楚。
赵洛泱若是注意到这1点未知魅力值,不知晓要如何思量,定要花心思去猜。
想想他能给赵洛泱增加魅力值,又能为她贡献生命值,赵洛泱却可以随意加减他的生命值。
系统在各个方面都是很公平的,除了他与赵洛泱的境遇……
反正他不能将他就是豫王爷的事告诉她,就让她去费心思量吧,她总得为此付出点什么。
赵洛泱无暇去看魅力值,自然不会发现这些,她还在与大家商量如何对付孙集和赵景言。
宋太爷道:“如果下了决定,这件事就不能再拖了,明日就得让丁荣去找赵景言,否则赵景言很可能要离开这里。”
丁荣点头,他听到孙集催促赵景言,如果没有他的消息,赵景言就会出去寻他。
张典吏道:“骗赵景言的话,要说去哪里搬救兵呢?”
丁荣道:“我和老爷之前有过这样的思量,万一我没能见到二老爷,或者见到二老爷之后,我与二老爷一起被孙集抓住,孙集审问我,我就说要去兰州求援,兰州知州与我家二老爷是同榜。”
“这样就能为老爷拖延时间,老爷等不到援军,会搏一搏,试着将那些百姓送出洮州。”
张典吏点点头:“赵大人是好官。”在二弟和忠仆可能会抓的情形下,仍旧想着为百姓搏命,自然是好官无疑。
张典吏道:“兰州知州和孙集他们没来往吗?”
丁荣摇头:“肯定没有,我家老爷说,兰州知州是国舅的人,皇后娘娘的母家人,一向谨慎,不会随意卷入纷争。”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心底冷哼一声,他虽然想不出什么事,却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出来,赞成了丁荣的说法。
随即时玖又想到兰州与积石军相隔不远。
赵洛泱道:“赵景言身边有个小厮,赵景言跟着你去求援军,但孙集急着找到赵大人,赵景言可能会提出让那小厮去寻赵大人,也算是回个话,再一个那小厮回到赵大人身边,是个帮衬。”
丁荣想了想点点头,很有可能会如此,二老爷真的提出这话,他也不好立即拒绝。
赵洛泱道:“还要编一个赵大人藏身之处,最好在深山密林中,这些地方不好寻人,走着走着说不定就走散了。”
宋太爷想起赵小狐狸暗算山匪大当家的事,赵小狐狸这是在设陷阱,准备坑人。
坑人也得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他们先一步选了地方,等于抢了地利,其余的再慢慢想办法。
洮州内,临潭和卓尼之间有座大山。
赵洛泱道:“最好你能画一张简单的舆图,标出赵大人所在,这样会更容易让人相信。”
丁荣哪里懂什么舆图。
赵洛泱道:“我给你想想法子,只要暂时能骗过赵景言就好。”
丁荣点头。
脑海中的时玖道:“你真准备随便画个舆图?”
赵洛泱道:“不,我要花个真的舆图,这样一来我们就知晓到底将孙集手底下那些人引去了哪里,若是有余力可以将他们抓来,将来上堂也是人证。”
“时玖,”赵洛泱说完又道,“帮我兑换洮州、兰州以及兴元府的舆图。”
时玖应声。
大家该说的都说完了,接下来就要筹备相关的事。
谁去兴元府报信,谁去接应赵大人,都得有个合适的人选。
赵洛泱提醒道:“还得找人盯着‘福记’那些人。‘福记’那些人与孙集买卖战马和香料,这是罪证,可能会成为扳倒孙集的关键,既然动手去做了,为了大家日后的安危,孙集必须得伏法。”
张典吏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请救兵这桩事,眼下看来张大人去比较合适,张大人的身份摆在那里,通关容易些,而且一旦被质疑,可以说寻找其余搬迁的百姓,也能说准备回原籍送信。”
张典吏也是这样思量。
赵学景道:“我二哥得留下,熟悉我们的人都知道,大家赶路的事,一直都是二哥张罗,二哥不能走。我带着几个人去洮州寻赵大人。”
去洮州找人无疑最危险,赵学景自然不想他二哥去。
赵学礼也是这样思量,想要赵学景留下,他去洮州。
赵洛泱道:“我觉得谁去迎赵大人,可以先不用定,与其单独带着人去洮州,还不如大家一起走方便。因为路上可能会遇到孙集的人手,上次户曹带着差役如何抓人的,我们都瞧见了,若是被抓了,不但要入了军户,而且我们还不知晓消息,赵大人那边自然也等不到人了。”
宋太爷道:“孙集和赵景言被支开了,赵大人那边暂且安稳,我们太着急,倒容易坏事,就按洛姐儿说的那样办。”
杨老太道:“那现在就知会大人准备好,明天一早立即赶路。”
这次赶路和从前可不一样了,这次不但要赶到洮州,还要去救赵大人。宋太爷思量至此,看向赵洛泱,再想想之前两个人说到了洮州,要认识当地官员种种,心里一时五味杂陈。
这回想不认识都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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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好多新商品
赵洛泱看了时玖兑换出来的舆图,连夜又画下来。
这三幅舆图花了45点魅力值,但赵洛泱一点都没心疼,主要是丁荣给的也多,前路又那么危险,现在不花魅力值等到什么时候用?
她本想将舆图兑换出来之后放入系统空间,这样兴许时玖也能看到,哪知道系统也想到了这个漏洞,魅力值兑换出来的东西,根本不能挪动。
也就是说,这些只能赵洛泱一个人去学。
三张舆图兑换之后,财富值兑换区也有了新商品,而且一下子出现了许多。
定军眉特级:340元二两或生命值13点
定军红茶特级:330元二两或生命值13点
定军红茶:240元半斤或生命值12点
定军毛尖:202元半斤或生命值12点
红茶:98元半斤或生命值6点
绿茶:85元半斤或生命值5点
特级茯砖:423元半斤或生命值18点
茯砖:144元半斤或生命值8点
茶砖:65元半斤或生命值4点
耀州窑双刀刻花青釉香炉(仿):666元或生命值21点
耀州窑青瓷茶点盘(仿):200元或生命值12点
耀州窑青瓷提梁壶(仿):100元或生命值6点
耀州窑青瓷盖碗(仿):90元或生命值6点
耀州窑青瓷斗笠盏(仿):30元或生命值3点
点茶茶具套装(带茶粉):458元或生命值18点
高精准合金弹弓:268元或生命值12点
兽用诱情剂:79元或生命值5点
急救包(兽用):75元或生命值5点
连续注射器:30元或生命值3点
治便秘一泻到底(兽用):10元或生命值2点
赵洛泱看着财富区出现的商品,不禁陷入思量中,半晌她才与时玖道:“魅力值区会影响财富值区,这个我们已经确定了,现在财富值区突然出现这么多商品,我觉得情形可能不太好。”
“至少这个时候,洮州附近会出许多事。红茶、耀州青瓷、兽用药物,这些堆积在一起,至少与外番的买卖有关。”
“我们可能会直接面对孙集。”
眼下的魅力值兑换区东西太庞杂,但整理完之后,就是茶叶、青瓷和兽用药物。
时玖皱起眉头,看着那一排排新加上去的商品,也感觉到了此次的凶险。
时玖道:“这一路你们要更小心。”
赵洛泱也点头,她的财富值眼下看似充足,若是遇到大事,很有可能会不够用处,沿途又要赶路,没有时间再补充财富值,所以现在开始能不兑换的东西,就先不要换。
不过有些也是不可避免的,比如财富值区出现的众多茶叶,她总觉得自己用得上,而现在她却对此一窍不通。
得用魅力值兑换有关茶叶的书籍,还要兑换茶叶做些了解,这些都是费时间的,所以必须提前有所准备。
赵洛泱与时玖道:“好在这些都可以路上在算计,还有时间。”
赵洛泱又在炕上睡了一会儿,天将亮的时候起身梳洗完之后,去了宋太爷屋子,将画好的舆图交给丁荣。
宋太爷凑过去仔细看了看。
那舆图不会让人看出什么问题,看那些指引的路,他甚至觉得这舆图是真的,并不是瞎编造出来的。
按照这舆图,真的能走入山中去,不过他没去过洮州,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测。
宋太爷将一封信函推给丁荣:“这是我帮你仿造的书信。”
宋太爷仿照大老爷的字重写了书信,书信内容中做了小部分修改,将求助的人改成兰州知州,又提醒赵景言,有些事交代给了丁荣,到了关键时刻,丁荣会将这件事告诉赵景言。这件事,自然就是赵洛泱帮忙编造的,赵景云有财物藏匿起来,如果赵景云有个闪失,赵景言可以将财物拿走,回去奉养父母,照顾寡嫂。
丁荣连忙向众人道谢,他将赵景言亲笔书信交给了大家,手里没有凭据恐怕二老爷会猜疑,这下好了,都齐全了,他也多了几分信心。
丁荣心中感激,多亏运气好遇到这些人,他就算提前知晓二老爷和周氏的秘密,也不能做什么改变。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看着丁荣给赵洛泱加的魅力值。
人物卡人物,魅力值加倍,看多了丁荣给的魅力值,赵洛泱或许对其他魅力值就没那么稀罕了。
就像昨天那不知名人提供的1点魅力值,没有带给赵洛泱多少困扰。
这事不能仔细去想,想起来就让人觉得可气。
宋太爷和张典吏又仔细嘱咐了丁荣。
“开始的时候赵景言应该不会起疑心,我们抓紧时间赶路,尽可能早些搬到救兵。万一赵景言这边有了变化,你就设法离开,不要白白搭上性命,他们抓不到你,一时半刻也摸不到头绪。”
丁荣连连点头。
但宋太爷和张典吏知道,这样的劝说没有用处,丁荣这个人虽然不够聪明,但对赵景云忠心耿耿,真的有危险,一定会拼命。
东西都搬上了驴车,老老小小也都背上了包袱,大家又要走了。
赵洛泱趁机找到张典吏,将去兴元府的舆图递过去:“这是先生让我给您的,也是多方打听,比照着书籍记载,画下来的,希望能有用处。”
张典吏本就对宋太爷和赵洛泱师徒十分信任,不疑有他,将舆图放起来道:“你们这一路也是凶险,一定多加小心,我与你父亲和叔叔说了,营救赵大人之事,并非你们能做到,你们到了洮州,就四处搜集一下消息,一切等援兵来了再说。”
赵洛泱点头。
张典吏仍旧不放心,这些搬迁的百姓,毕竟杀过山匪,抓过奸商,如今又揭穿孙集和赵景言的算计,他们跟寻常人不同,他真的有些不放心。
不知道自己搬救兵回来,会是一番什么样的情形。
驴车动了,赵洛泱向连升客栈掌柜告别。
连升客栈的掌柜,本来就因为丁荣从柴垛上摔下来的事心中内疚,都是他让这些搬迁的人帮忙的,最后弄成这样,他委实难安。
谁知道这群人并没有怪他的意思,自己治好了伤,第二天一早就将房里和院中都收拾出来,携老扶幼准备继续赶路了。
这跟住下时与他说的一样,真的不用他半点操心。
为了补偿大家,掌柜拿出客栈一些陈旧的米粮,还有几个破旧的水囊送给了这些人。
这些人虽然穷,但确实不想赚他一点便宜,拿了他的物什,临走的时候还给他的柴垛上添了一捆柴禾。
弄得掌柜有些舍不得让他们走了,甚至写了一封信,若是赵学礼等人到了洮州没有落脚之处,就去寻他的族兄,族兄在洮州有家客栈,定能帮上忙。
赵景言也瞧着搬迁的众人远去,走在驴车旁的小姑娘还向他挥了挥手。
“阿叔,多多保重,”赵洛泱道,“希望在洮州还能再见到阿叔。”
赵洛泱这话是真心的,如果不能看到赵景言,就没法从赵景言身上收魅力值了,要知道这几天她都将赵景言养肥了,养肥的猪怎么能让他跑掉。
小姑娘笑着,脸颊边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赵景言发现此时此刻小姑娘笑得最好看。
赵景言再次进城,又在城门口等了一日,没有任何的收获。
不能再等了,他得出去找丁荣。
拿定了主意,赵景言第二天,天刚亮就离开了兰山客栈,一边走着官路,一边向四周查看,到了晌午时,赵景言正坐在树下休息,就听到木叶沙沙声。
赵景言皱眉看过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丁荣。
“二老爷,”丁荣扑上前,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我总算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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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赶路
丁荣的眼泪是真的,这多亏了赵家姑娘,赵家姑娘教他,若是哭不出来,就想想大老爷的境遇。
还哭不出来,就往自己鼻子上打一拳。
赵家姑娘嘱咐他,这些细节一定要注意。
丁荣鼻子依旧又疼又酸,被赵景言劝了好久,这才觉得好转了些。
但看到赵景言,他是真的恨,恨不得立即就将赵景言揪到旁边杀了,为赵家除害。
丁荣想着,收紧了手,赵景言顿时觉得皮肉疼痛。
“二老爷,”丁荣道,“大老爷有危险了,我回来给你送信,也是被人沿路搜捕,我想要去客栈寻您,却怕被人盯上了,给您带来祸事……”
“别急,”赵景言道,“我们找个地方,有话慢慢说。”
丁荣含泪点了点头。
赵景言动了动被攥疼的胳膊,皮肉肯定破了,丁荣应该是太过激动才会如此,他也不能明面上撂脸子。
大事要紧。
赵景言如此想着,拉着丁荣往树林里走去。
丁荣述说着赵景云的情形,又将赵景云的书信交给赵景言。
赵景言将书信看了两遍,生怕遗漏了什么,然后看向丁荣:“我大哥说有什么重要的事要问你?”
丁荣一脸为难:“老爷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将这件事告诉您,事关重大……这不能说。”
赵景言心里更是好奇,大哥到底藏了什么事?
丁荣道:“老爷说,早些知晓对您没有好处,这也是他为赵家留的最后一条路,若是他真的出了差错,能保住您和赵家,到时候您只管与我一起去取了那些物什,带着赵家远走,您也不要再入仕,那些东西足够供养赵家百年。”
丁荣说完还是觉得自己说的多了,脸上露出懊悔的神情:“二老爷先不要问了,到了紧要关头我会带着您去找东西的。”
赵景言心中一亮,足够供养赵家百年,他想的没错,就是一些财物。
大哥能留下的财物……八成来自豫小王爷。
赵景言暗自冷笑,那会是多少银钱?大哥一声不吭地带来了洮州,不让他们任何人知道,想用这笔银钱来买仕途?
豫小王爷死了之后,朝中的眼睛都盯着那些与豫王府来往的官员,大哥来洮州以为能避过那些耳目,暗自谋划,等大家忘记了豫王府,就能上下打点东山再起?
他就说,没有人当官不为利,大哥不知道拿了豫王府多少好处,多亏他多问几句,否则岂非要错过?
拿到东西之前,他得先留着丁荣。丁荣对他没有任何防备,他随时可以向丁荣动手,孙大人那边,他也可以应付,就说需要丁荣为他引路,找到大哥的同党。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搬救兵,先假意答应丁荣,与丁荣前往兰州,孙大人事先收到了消息,会让人盯着兰州知州,只要兰州知州随便动用兵马,孙大人就能让人阻拦。
当然在此之前,有江顺引路,孙大人已然动手杀了大哥,大哥一死,证据也没了,救兵又有什么用?
到时就是要紧的时候,丁荣必须要带他去拿东西。
“事不宜迟,”赵景言道,“我随你去兰州搬救兵。”
赵景言说着看向江顺:“你去寻大老爷,一定要护住大老爷,再去给大太太送信,让大太太放心,洮州危险,先不要过来。”
江顺点点头。
赵景言有自己的打算,万一洮州有人保大哥,孙大人派去的人也不好动手。
江顺带去大嫂的书信,大哥担忧大嫂,主动要离开,一切就都好办了。两个准备就能万无一失。
丁荣点点头:“都听二老爷的。”
三个人又商议一番,江顺先离开,赵景言带着丁荣前行,翻身上马,赵景言露出一个笑容,他得感谢豫小王爷。
多亏豫小王爷没有传言中的那般刚正,否则那些钱财哪里轮得到他来享用?
……
时玖打了个喷嚏。
赵洛泱坐在驴车上,翘着脚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
赵洛泱道:“系统也会打喷嚏?”
时玖道:“可能是拟人行为。”或者有人在背地里念叨他。
想一想赵洛泱往他脸上抹黑那桩事,他不用思量就是后者。
“那你会打呼噜吗?”赵洛泱道,“我奶那种小呼噜?你是不是也学会了?”
时玖道:“不会。”
杨老太看着小孙女叼着一根草业,在驴车上叔父的翘脚,这一路除了男人们,大家都轮着坐了驴车,小孙女这还是第一次。
杨老太有些心疼,将烙好的野菜饼塞给赵洛泱手心里一块:“快吃,多吃点,整日里跑来跑去,全家就你瘦的最多。”
赵洛泱嘴里还有趁人不注意塞进去的压缩饼干,之前又吃了一些牛肉干,她现在一点都不饿。
偏偏她奶盯着她:“快吃,现在咱家粮食够,不用省着。”
赵洛泱摸了摸鼓起的肚皮,想要跟杨老太说吃饱了,她奶瞪眼:“我每天都盯着呢,昨天、今天你都没拿饼,平日里还分给元让、元吉、元宝他们,你干啥?想要饿死?告诉你,日后你还得赚银钱养家,想要在你奶面前倒下,没门儿。”
赵洛泱掰下一点想要塞给旁边的赵元宝,赵元宝立即捂住了嘴巴,赵元让和赵元吉也往旁边让了让。
“奶,我吃了,真吃了。”
杨老太不听这个,拿定主意,无论小孙女咋说,都得将这个饼吃完。
赵洛泱向罗真娘求助无果,只好将饼往嘴里塞。
脑海中,时玖忍不住道:“好吃吗?”没想到赵洛泱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自从系统能兑换出来东西之后,赵洛泱就不停地试探,今天往锅里加点稻米,明天加点压缩饼干,后天变出点鸡蛋,还煮上了牛肉粥。
要不是怕大家发现,她将猪肉都变出来了。
胆子越来越大。
虽然不算被抓了现行,也是平日不注意漏了馅儿。
赵洛泱强往下咽,但嘴里不示弱:“好吃,你想吃吗?”
时玖道:“我不用吃东西。”如果他能吃的话,赵洛泱肯定会将野菜饼塞给他。
赵洛泱心里叹口气。
时玖接着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赵洛泱咽得快了,不禁噎了一下,赶紧打开水囊吞了几口水。
罗真娘以为赵洛泱是饿极了,心疼得上前拍抚她的后背:“你慢点吃,吃完娘这里还有呢。”从客栈走的时候,大家烙了好多野菜饼,眼下正是吃食多的时候,哪里能让孩子饿着。
赵洛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笑声。
赵家人正关切着驴车上的赵洛泱,赵学礼从前面赶过来道:“一会儿都低着点头,谁也不要说话。”
赵洛泱听着她爹的话,抬起头向远处看去,只见官路上有一行人缓慢地走着,很快就要被他们赶上了。
驴车也慢下来,但还是将那些人追上了,众人低着头用余光扫了一眼,都是被锁起来的百姓。
应该是被府衙抓走的那些想要“逃离”的搬迁百姓。
男丁被绑缚在一起,后面跟着老弱妇孺,这些人脚上的鞋子早就没了,不少人脚底溃烂。
一个个踉踉跄跄,脸颊都凹陷下去,嘴唇干裂,血痕被尘土掩盖住了,一双双眼睛中黯淡无光。
一个孩童求着喝水,立即就被差役踹了一脚。
领头的人看了一眼赵学礼他们,等驴车路过的时候,一个人差役伸手从驴车上抢了一个水囊。
车上的丁茂生媳妇田氏不敢出声,差役还要往车上看,赵学礼已经迎了过去,手上是四五个水囊,还有几个野菜饼,躬身笑着奉给差役。
差役见赵学礼是个懂事的,挥挥手让人将东西收了,然后不再理会赵学礼等人。
赵学礼看了一眼车上的宋太爷,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在客栈落脚时,他们多采买了些东西,做了很多饼子,买了些水囊,就是怕路上会遇到这些事,他们现在只求快点到洮州,宁愿舍点钱财出去。
走远之后,赵洛泱从驴车上下来,上了宋太爷的驴车。
“先生,”赵洛泱道,“那些人好似对年轻的女眷格外照顾,我瞧见了,锁了二十几个,刚才给了水和吃食。”
宋太爷点点头:“也不奇怪,这里靠近边疆,除了买卖物什之外,人也值银钱,年轻女眷卖的价钱最高。”
说完这话,宋太爷冷笑一声:“迁民令,哼,遇到黑心的官员,不知祸害多少人。”
赵元让和赵元吉几个人也听着,不禁有些紧张。
宋太爷接着道:“不过就要到洮州了,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地做这些,抓人也得有个由头,在偏僻的路上动动手脚也就罢了,洮州毕竟有朝廷派来帮忙安置迁民的,闹得太厉害,谁也交代不过去。”
“往前会太平许多。”
赵洛泱点点头。
宋太爷道:“快到岷县了,路上也得多多的打探消息。”
从岷县入洮州的人会有不少。
到了岷县之后,他们就得四处打听那个叫隋已的人。
就像宋太爷说的,接下来两日他们遇到了被抓捕的“逃户”,也被人上前盘查,但都没有强行将他们带走的意思。
“守城的兵马多了,”时玖在脑海中提醒赵洛泱,“你们要更加小心。先不要四处去打听消息。”
时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城门口一阵骚乱。
第一百零四章 叫醒
“怎么了?”
城外所有人都停下脚步,正常众人张望的时候,城门口传来一声惨呼。
赵洛泱从宋太爷的驴车上下来,快步向前跑去,等杨老太爷要叫住小孙女的时候,小孙女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宋太爷望着小狐狸离开的方向,人家听到声音,都下意识地躲避,只有她往出事的地方跑。真是个胆大妄为的。
赵洛泱拨开人群,依稀看清楚了城门口的情形。
一个男子被打倒在地,守城的兵卒上前锁了人。
前面有人小声议论。
“怎么回事?”
“这两日城门口看管的愈发严了,所有过关的人都要拿出衙署的文书,刚刚那人不知从谁身上偷来的文书,想要蒙混过关,结果被查出来了,他还想要跑,被兵卒一下子踹断了腿。”
“怎么查的啊?”
“咱们领川资的时候,不是往文书上按了手印吗?就跟征兵的箕斗册一样,那么一对就能知晓真假。”
“这两天查的尤其紧,说是因为流寇装作迁民进了洮州,加害了当地的父母官。”
洮州的父母官,自然就是赵景云。
眼下还不到岷州,怎么这里就知晓了洮州的事?就算是当地官员被害,衙署也该瞒着,怎么倒弄得人尽皆知?
这是故意提前放出口风,想要坐实这件事,如果赵景云听到了,可能会按捺不住出来与孙集对峙。
赵景云一出来,孙集就收网害人。
赵洛泱又看了一会儿,确定情形与那些人议论的差不多,这才走回到赵学礼身边。
赵洛泱道:“现在看来,这城进去了,可能就不让出来了。”
她看到出城的方向半晌也没走出一个看着像搬迁的百姓,进城之后只能往前走,后退的路被堵上了。
衙署这是怕握着他罪证的那些百姓离开。
赵学礼皱眉,这就不好办了,在路上的时候,没有人管,但走走停停都听自己的,进了这城就得受人管束。
就像羊入虎口一样,只好等着救兵前来。
怎么办?是走还是不走?
赵洛泱看了看宋太爷,从客栈过来的路上,她就看到宋太爷总是坐在驴车上深思,有时候踌躇,有时候气愤,总之别别扭扭。
赵洛泱上前低声道:“先生,您给拿个主意。”说着将早晨煮好的鸡蛋拿出来塞给宋太爷。
她觉得宋太爷肯定有办法,否则就会忧虑而非这般难以抉择。
宋太爷乜了一眼递过来的鸡蛋,胡子都要吹上天了,小狐狸把他当小孩子哄了?以为给个鸡蛋,他就什么都说了?
做梦吧!
“先生,”赵洛泱道,“张典吏不在这,眼下大伙儿能依靠的只有您了,赵大人这事儿弄不好所有人都得折进去,不管怎么着,总得过了这一关再说。”
是这么回事。宋太爷心里应承了一声,立即回过神看向赵洛泱,小狐狸似是看出些什么来。
果然,当宋太爷抬起头的时候,就瞧见赵洛泱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瞧着他。
“先生,是不是有什么难事?如果不方便与大家说,可以告诉徒弟,徒弟替您分忧。”
呸,宋太爷翻了个白眼:“说给你听?那不是都知晓了?”
说完这话,宋太爷就听到磕鸡蛋的声音,赵洛泱正在一点点的剥鸡蛋皮。
他也是纳闷儿,就不知道小狐狸啥时候买的鸡蛋,每次煮给他吃的时候,都是那么的新鲜,就好像才从鸡窝里刨出来似的。
鸡蛋皮簌簌地落下来,剥出一个圆胖子。
算了,反正到头来都要说。
宋太爷咳嗽一声道:“我认识一个人在岷州任通判,七品的官职,他弟弟曾在我门下进学,听说我要来洮州,我那……徒……教过的徒弟曾给我写了封信函,让我有难事时来寻此人。”
宋太爷这话说完,赵洛泱已经明白,宋太爷不说徒弟,而说教过的徒弟,这是不想再认那人为弟子。
怪不得宋太爷不想说出来,宋太爷肯定说过:从此不要再教我先生……永远不要往来……就算饿死也不会寻你……之类的话。
以宋太爷的脾气,现在去上门求人,简直就像要了他的命。
“晚上我给先生煮稻米粥,”赵洛泱凑在宋太爷耳边道,“放很多牛肉干的那种。”
宋太爷差点脱口而出:你不是没有牛肉干了吗?
可如今大家都巴巴地瞧着他,他又不能这样开口,再说,这个节骨眼,他心里堵得慌,哪儿有胃口吃东西。
想到这里,宋太爷肚子忽然咕噜一声,这下来得太是时候,若非脸晒得太黑,定是老脸通红。
赵学礼想了想道:“太爷若是为难……”
宋太爷挥挥手,他之前同意大家去救赵大人时,就想好了,一定会尽全力帮忙打听消息,没想到又要来岷州,这也是天意。
只不过这天意,多多少少有点人为的意思,宋太爷撇了一眼赵洛泱,算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这些做什么?放在从前他不会低着个头,遇到小狐狸之后,被小狐狸拐带的,脸皮都变厚了。
“进城吧!”宋太爷道,“待在这里又有什么法子?还不是得去打听消息?”而且要找赵大人,也得从岷县往西南走,怎么也绕不开。
既然宋太爷下了决定,大家也就不再迟疑,继续往前走去。
赵洛泱边走边向周围看,官路上时不时有官兵巡视,落单的搬迁百姓,不免要受盘问,在周围逗留久了,或者在山林中躲躲藏藏,肯定会被抓捕,拿不出户籍文书的也许被当成流寇抓起来。
赵学礼低声道:“这孙集还真的厉害,之前抓山匪,现在抓流寇,听起来都是为民为国的好官。”
如果他们之前没了解那些,现在看着过关如此之严,那些没有文书的被拦在外面,心里定然会很庆幸。
总算走到地方了,也总算有人为他们做主了。
谁又能知道这里真实的内情,了解孙集的真面目。
赵学景点点头:“幸好。”
就两个字,他们都明白什么意思,幸好见到了丁荣,知晓赵景言那些秘密,否则还是蒙着头过日子,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身上都带着文书,过关很是顺利。
赵洛泱从城门口的官兵面前走过的时候,与脑海中的时玖道:“这些人看起来很厉害,孙集手下有不少兵马吧?”
时玖道:“他是这里的守臣,没有朝廷的文书,也能调动几千人。”
赵洛泱倒吸一口凉气。
时玖道:“不过有人也只是表面的功夫。”就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有那支兵马能敌得过武卫军。
不过以赵洛泱他们这些人的本事,想要对付孙集还是太难了。
他……
时玖才想到这里,脑海中又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王爷,王爷,聂双来了,您唤聂双来做什么?”
……
宁静的庄院之中,怀光看着床上的萧煜。
“王爷,公子……”怀光再次喊着。
萧煜睁着眼睛,但目光呆愣,似是没有任何的生气。
忽然萧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他开始急促地喘息起来。
------题外话------
明天回医院检查,但愿一切顺利。
今天试着活动了一下,还是头晕眼花~
还要慢慢恢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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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洛泱拨开人群,依稀看清楚了城门口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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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洛泱道:“现在看来,这城进去了,可能就不让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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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洛泱上前低声道:“先生,您给拿个主意。”说着将早晨煮好的鸡蛋拿出来塞给宋太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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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赵洛泱道,“张典吏不在这,眼下大伙儿能依靠的只有您了,赵大人这事儿弄不好所有人都得折进去,不管怎么着,总得过了这一关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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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两个字,他们都明白什么意思,幸好见到了丁荣,知晓赵景言那些秘密,否则还是蒙着头过日子,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众人身上都带着文书,过关很是顺利。
赵洛泱从城门口的官兵面前走过的时候,与脑海中的时玖道:“这些人看起来很厉害,孙集手下有不少兵马吧?”
时玖道:“他是这里的守臣,没有朝廷的文书,也能调动几千人。”
赵洛泱倒吸一口凉气。
时玖道:“不过有人也只是表面的功夫。”就算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也没有那支兵马能敌得过武卫军。
不过以赵洛泱他们这些人的本事,想要对付孙集还是太难了。
他……
时玖才想到这里,脑海中又传来一阵阵呼喊声。
“王爷,王爷,聂双来了,您唤聂双来做什么?”
……
宁静的庄院之中,怀光看着床上的萧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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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保护她
怀光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之前王爷迷迷糊糊喊聂双,如今他用聂双的名字试一试,兴许王爷就能回应呢?
可是叫了几次,王爷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聂双到附近已经有两日,怀光没有将王爷还活着的消息说出去,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与聂双见面。
王爷休养的地方,除了几个近卫和亲信之外,没有旁人知晓,外面都以为王爷已经死了,包括王府里的太妃。
若是王爷此时安然无恙,即便多几个人在身边他也不会担忧,可王爷这般模样,万一被人知晓,光凭他们几个很难保王爷周全。
所以怀光只是让聂双一直等着,并没有去与聂双相见。这两日依旧不停地喊叫王爷,只要王爷不醒过来,他宁愿吩咐聂双离开,不会去冒险。
今日王爷好似不一样了。
怀光按着心头的激动,再次道:“王爷,您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怀光……”
萧煜那双呆滞的眼睛中忽然有一丝情绪闪过,就像黑暗中忽然划过的一道光,忽然将一切都照亮了。
怀光睁大了眼睛,几乎忘记了喘息,就这样定定地看着,片刻后他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萧煜:“王爷……王……王爷……”
怀光的话还没说完,眼泪已经无声无息地滑落。
“王爷,”怀光道,“您听到了没有……我是怀光……我是怀光……”
除了这话,怀王一时忘记了提及聂双,更忘了其他。
其他的有什么重要?只要王爷能好起来,让他怎样都行。
“怀……怀光……”
萧煜吃力地发出声音。
怀光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他想要喊陈妈妈,嗓子却不听他使唤,一双眼睛更是牢牢地盯着床上的萧煜。
萧煜皱紧眉头,刚刚在系统之中,他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第一次脱离了系统时,被一股大力牵引……
等他稍稍清醒时,只感觉到身体变得很沉,呼吸吃力,脑子像是要裂开般,耳边的呼唤愈发清晰。
萧煜想起来,叫他的人是怀光,从他小时候回到王府之后,就守在他身边的家将,他的护卫。
“怀……光。”
半晌,萧煜才艰难地说出这两个字,他要向怀光表明,他现在是清醒的,还想再说别的,可张开嘴,发出声音这么简单的事,对现在的他来说,却格外的艰难。
“王爷,”怀光清醒了些,他低声道,“您有什么要吩咐的?”
毕竟跟在王爷身边这么久了,王爷一个目光,他大约就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王爷眼下应该有特别重要的事要吩咐。
萧煜蓄着气力,他能清晰的感觉到,他很快就会回到系统里,留给他的时间和机会不多了。
他之前想好了,要让怀光带着他去寻赵洛泱,他的身体离得近了,也许他会更容易脱离系统,而且让他的人找到赵洛泱,他才能动用自己的力量,影响到赵洛泱,不必似如今这般被动,只能任由系统摆布。
“聂双……”萧煜再次道。
怀光点头:“聂双就在附近,一个时辰之内我就能寻到他。”
“找……”萧煜说到这里微微张着嘴,剧烈的疼痛几乎让他无法继续,那是种被硬生生拉扯的感觉,他似是要被撕碎了。
再回到身体里的情形,比他预估的还要差,他提不起力气,连说完两句完整的话都万分艰难。
“大爷是让我去找聂双?”怀光道。
萧煜的意识开始涣散,太多话来不及说了:“赵洛泱,洮州……”
最后的机会,无法说出监视赵洛泱的话,下一次不知何时才能回到身体里,也许……要等到生命值达到250点。
赵家在洮州即将面临孙集,洮州的情形非同小可,靠一个赵景云恐怕无法应付。
孙集与赵景言的话从萧煜脑海中闪过,然后是赵洛泱那张映在水中的脸庞……
意识在这个身体中彻底消散之际,萧煜望着怀光,终于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保护赵洛泱。”
这话怀光听了清楚,他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床上的萧煜忽然安静了,一双眼睛开始那般望着他,可目光涣散,其中没有了任何的情绪。
陈妈妈推开门快走进来,但已经晚了,屋子里恢复了安静。
陈妈妈看向怀光:“王爷他。”
“王爷醒过来片刻,”怀光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努力恢复镇定,“让我去寻聂双,还提及了洮州,赵……赵落央。”
“什么?”陈妈妈的情绪也是剧烈的波动,从激动变成了失望,她怔怔地看着床上的萧煜半晌,才意识到怀光方才说了些什么,“你说赵什么?”
怀光没法确定:“赵……落央?我没听王爷说过这个名字。”
“洛泱?”陈妈妈喃喃地道,“王爷说的难不成是那孩子?”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经不是个孩子了,应该是个姑娘吧!
怀光道:“妈妈认识王爷说的那人?”
陈妈妈摇摇头:“不能确定是不是,都过去很多年了,王爷一直没说过,王爷说那姑娘怎么了?”
“王爷让保护赵落……家那位姑娘,”怀光道,“还提及了洮州和聂双,难不成聂双也认识赵家姑娘?而且王爷说得很急,不能再耽搁功夫,我要立即找到聂双问问,聂双也许知晓实情。”
王爷醒过来之后,没提及其他,只说了这几个字,由此可见,那位姑娘对王爷来说十分重要。
怀光来不及询问陈妈妈如何认识的那姑娘,嘱咐陈妈妈好好照看王爷之后,就骑马径直去见聂双。
这一路,怀光的情绪始终没有平静下来,这么短的时间内,王爷醒来了两次,王爷的病痊愈的希望就更大了。
努力笑一笑,怀光深深吸一口气。就算王爷不能恢复从前,那也不要紧,有他们从旁护卫,大不了不去问朝中事,让王爷能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也很好。
……
聂双在一处客栈中,正觉得焦躁。
他收到了王爷家将的书信,一路奔袭到这里,却没有任何人来见他。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心中有千万种猜测,却又得不到任何消息,那种滋味儿当真难熬。
聂双正想着,门被敲响了,他才应了一声,房门就被打开,紧接着一个人影闪身进来,然后利落地一个反手,又将房门合上。
在聂双的注视下,怀光抬起了头。
“怀光大人。”聂双惊诧,他听说怀光随王爷一同死在了战场上,没想到还能见到活着的怀光。
怀光没死,王爷有可能还活着。
聂双一颗心仿佛要从喉口撞出来。
“怀……”
聂双还要说话,他心里藏着千言万语。
怀光却伸手阻止道:“我来问你几句话。”
聂双点点头,王爷的事非同小可,怀光大人来试探他也是情理之中。
聂双做好准备回答。
“我问你,”怀光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叫赵洛泱的姑娘?”
聂双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怀光大人会问他这个。
赵洛泱是谁?聂双半晌没回过神来。
赵洛泱……在心中念叨了两遍。
“我……”聂双突然发现,聂双问的奇怪,可他居然真的知晓赵洛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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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愉快
聂双还没有将这件事想明白,却已经在点头。
怀光心里一喜,看来他猜的没错。
“不过,”聂双道,“怀光大人为何会问起赵家姑娘,赵家姑娘……她……”
怀光看向聂双,话说到这里,怀光才回过神来,赵家姑娘,是位姑娘。这是王爷主动提及的第一个年轻的女眷。
这姑娘,很有可能就是陈妈妈嘴里说的那一个。
如果换做王爷康健的时候,怀光此刻就该眼睛放光了。
可现在不是时候。
怀光道:“赵洛泱是谁,你仔细与我说来。”
聂双道:“赵家姑娘就是搬迁去洮州的农户,我们在宁州认识的,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山匪……”
聂双将遇到赵洛泱的经过说了一遍,总觉得这其中没有什么能让怀光在意的。
“都是些寻常的百姓,”聂双道,“怀光大人为何会问起赵家姑娘?”虽然赵家姑娘挺好的,聂双还记得那群人仔细又有胆色,赵家姑娘还动手杀了山匪大当家。
聂双说完那些,怀光更加糊涂了,听起来赵家姑娘似是与王爷没什么关系,他们甚至连武卫军都不熟悉。
可是王爷在这样的时候还惦念着,绝不会这么简单,而且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聂双认识的赵洛泱就是要去洮州,王爷说的聂双,赵洛泱,洮州,全都连在了一起。
所以王爷说的人,就是聂双嘴里的赵洛泱没错。
怀光想了想道:“赵家姑娘他们一行人离开宁州的时候,都还安好?”
聂双点头:“衙署给了奖赏,他们还买了几头牲口,如果不遇到什么大事的话,能顺顺利利走到洮州。”
怀光思量,那王爷为何要人保护赵家姑娘呢?
怀光道:“洮州知州现在是孙集?”他们带着王爷在这里养伤,但外面的情形还是知晓的。
聂双道:“正是。”
怀光琢磨着,王爷曾说过,上任洮州知州贪婪至极,但孙集也并非什么好人,可是洮州不是他们武卫军驻扎之地,王爷还不能明着插手洮州的事。
本来准备腾出手来,日后再行安排,没想到王爷却被人算计。
所以王爷是担心那位赵家姑娘被孙集加害?
赵家姑娘真的只是迁民的话,她的安危能否关系到孙集这个知州?王爷没说的话,怀光觉得不太可能,可王爷说了,这件事就不能按寻常去想。
聂双更是什么都不知晓,只能巴巴地望着怀光。
怀光终于道:“你有没有法子脱身去洮州?”
去洮州?如果是其余地方聂双也许还没有法子,现在武卫军被打散,有些人就要充入各地常备军。
洮州镇守需要人,他可以自请前往。
“能去,”聂双道,“如今管束我们的副将本就盼着我们早些离开,我若是去洮州,他立即就会放人。”
怀光松口气:“那你立即就去洮州,不用做别的,设法保护赵家姑娘。”
怀光大人今天太过奇怪,每句话都让聂双摸不清头绪,为什么突然要他保护赵家姑娘?赵家姑娘会有什么危险?
“怀光大人,”聂双道,“我……这……”
“不用问别的,”怀光道,“如今你手下没有兵马,去了先弄清楚赵家姑娘的处境,小事你自己应该就能应付,一旦出了大事……我会安排下去,给你准备些援军,关键时刻,你可以送信求助。”
聂双实在想不明白,但怀光大人必然有他的道理,他点点头:“我立即就去,不过要不要告诉赵家姑娘,我奉命前来保护她。”
王爷什么都没说清楚,让怀光很是为难,好在他足够了解王爷。一切不明白的时候,就尽可能少透露消息。
“不用说,”怀光道,“你们相识,刚好在洮州遇到,有事伸伸手也理所应当。”
聂双应声,但看向怀光的眼神颇有深意,急于想要知晓一些消息。
怀光道:“这些你自去做好,放心,天没塌下来,武卫军现在暂时被分开了,以后还会聚在一起。”
天没塌下来。聂双听到这几个字,热血登时上涌,一时半刻竟然说不出话,能感觉到的只有欣喜。
“擦擦眼泪,”怀光眼睛也异常的明亮,“不要让人看出端倪。这里里洮州不远,想方设法在三日之内赶到。”
聂双点点头,用手臂一抹才发现自己竟然流泪了:“大人放心,到了洮州知晓情形,我就让人送信回来。”
说完话,聂双向怀光行礼,转身快步走出了屋子,他想要知晓的无非是王爷无恙,其余的管他是什么。
翻身上马,聂双带着两个人疾驰,他要先回去向上峰复命,然后自请前往洮州,不能让上峰看出蹊跷,只当他已经心灰意冷才会离开。
风吹过聂双的脸颊,聂双仍旧不太清醒,他回忆着赵家姑娘的模样,以及那些与赵家一同前行的搬迁百姓。
真是太巧了。他怎么就会与赵家姑娘遇到,而且怎么也没想到赵家姑娘和王爷、怀光相识,相处好几日,他竟然一点没看出来。
聂双再次催马,过去了这么久,他们应该快到洮州了吧?他得尽快找到人。
……
“赵洛泱。”
“赵洛泱。”
赵洛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眼前是拉着驴车的三叔,身边是她奶。
“醒了?”杨老太道。
赵洛泱看向她奶:“奶,我睡着了?”
“之前还与我说话,”杨老太道,“转眼就靠在干草上睡着了。”
她好像不是睡着了,赵洛泱感觉着脑海中的系统,她是忽然晕厥过去的。
“时玖?”而叫醒她的也是时玖。
“我在,”时玖声音清晰,“你刚刚晕厥过去了,好在没有大碍。”
真的是。赵洛泱抿了抿嘴唇。
时玖道:“平日里睡的太少,吃的也不多,身体自然支撑不住。”
赵洛泱活动一下,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不舒坦的地方,她重新将精神放回脑海深处:“系统怎么样?有没有事?”
赵洛泱让时玖打开了魅力值和财富值,巡视了一圈发现没有半点损伤,这才放下心。不过在过程中,时玖没有与她再说话。
难不成是生气了?
赵洛泱道:“时玖,你没事吧?”
好,逛了一圈总算想起他来了,魅力值、财富值之后才轮到他。
时玖道:“没事。”枉他在最后一刻,还嘱咐怀光保护赵洛泱。
赵洛泱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形,我先问你。”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讨好,居然听起来十分的顺耳。
时玖道:“不用,我只是系统。”
赵洛泱道:“对我来说,很重要的系统。”
时玖张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好像赵洛泱这样说,他微微有一点点的愉快。
“都去北边城门,”有差役上前来吩咐,“不要在这里停留。”
赵学礼躬身道:“劳烦大人,我想去买些米粮。”
“这里没有,”差役道,“去北门,朝廷在那里设了救济所。”
赵洛泱看向街边的米铺子,这里明明有米粮却不准他们去买,是不想让他们在城中停留。
所有迁民聚在一起,方便他们管束,但去了救济所,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来城中走动。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
宋太爷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封信函,赵洛泱立即下车迎过去。
“与差役说,我与秦通判相识,请他通融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照顾
赵学礼正与差役说话,看到洛姐儿走了过来。
洛姐儿这次和寻常时候不一样,步幅放得很小,好像还整理了发鬓,虽然看着还是很狼狈,但却又有些不一样。
感觉就像宋太爷平日那般,明明落魄却还有几分……风骨。
“父亲。”
赵学礼听到这个称呼,只觉得怪怪的,洛姐儿几乎都是喊他:爹,鲜有这样的时候。他都忘记答应了,好似喊的根本就不是他。
赵洛泱向赵学礼和差役行了礼。
赵学礼更加不适应,不过是恍了个神儿,女儿看起来就比他更像读书人。
“先生让我前来和这位差爷说话,”赵洛泱说着从怀里拿出书信递给差役,“这是岷州通判秦大人的名帖。”
“秦大人说过,我家先生到了岷州,便可以让差役引路,前去秦宅一叙。”
赵元让和赵元吉也跟了过来。
赵元让听到阿姐的话,心里一动。话还能这么说的吗?先生明明就说与秦大人相识,帮忙通融一下,现在听阿姐这么说,就像是先生与秦大人特别熟悉似的,就该是座上宾。
赵洛泱说完伸手递给差役一样东西,是一两银子。
差役接过银子,愣了片刻,不得不再打量起众人,收起了刚才冰冷的态度,整个人变得客气起来。
差役道:“原来你们认识秦大人,秦大人宅子就在城中。”
差役话还没说完,又有两个差役欲上前驱赶赵学礼一行人,他忙叫了一声阻止:“这些人你们不用管了。”
另两个差役听了,互相看看然后点了点头,立即掉头去管其他人。
差役向赵学礼等人点点头,说话的声音也柔和了:“你们跟我到一旁说话。”
赵学礼笑了一声,一揖道:“那就劳烦您了。”
差役道:“千万别这样客气。”
众人到了一旁,差役才接着说:“最近入城的人太多,还要抓一些流寇,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你们入城时就该知会一声,也免了这样波折。”
赵洛泱道:“秦大人提前嘱咐过,我们到的时候,却瞧见城门管束甚严,不能给秦大人多添麻烦,也是人多眼杂。”
秦大人提前嘱咐过什么,赵洛泱没有说清楚,这些要由差役自行领会,反正她又没真的说出口。
差役果然笑容更深了:“秦大人就是这样,体谅我们这些人。”
趁着热乎劲儿,赵洛泱道:“我们是不是来晚了?听说好多户籍都落下来了。我们动身比别人晚,先生身子不太好,也是考虑再三,才来了这里。”
按理说迁民令下来,过来洮州的都是没有什么本事的农户,当然也有不一样的,也有些人因为各种缘由本就想挪籍到洮州的,差役怀疑这姑娘嘴里的先生就是后者。
“我家先生与别人不同,”赵洛泱道,“不太爱说话,本还不想递名帖,但之前与秦大人说好了,自然不能如此,还望您海涵。”
差役这就更加清楚了,很多有才能的文士,都是这样的脾气,今天看他没落,明日说不得就会成为诸位大人身边最信任之人,他可不能有半点的怠慢。
赵洛泱等了片刻,差役没有说话,她与时玖道:“这人是个不善言谈的。”
时玖道:“话都被你说完了,你让他说什么?”
赵洛泱道:“趁着他不清楚情形,多打听几句,一两银子不能白花。这几天只出不进,得找机会再赚些银钱。”
赵洛泱这番话在时玖的意料之中,谁也别想白拿赵洛泱的银子。
差役道:“衙署准备了几个地方安置迁民,北门有几个赈济处,比较混杂,而且衙署分发的吃食也不好,我带着你们去北门西边的邸店,虽然吃食粗糙点,但是能吃饱。”
差役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认识秦大人的人怎么可能吃不饱?刚刚还给他一两银子呢!
差役忙改口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这么多人里面,人吃马喂,总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赵洛泱道:“那就劳烦您了,我们路上遇到了山匪,丢了许多物什,才会这般狼狈。”
“遇到了山匪?”差役道,“怪不得,你们能好端端地到了这里也是不易。”
赵洛泱道:“山匪委实可恶,光天化日之下,竟敢拦路。我家先生告到了衙署,衙署出兵将那些山匪剿灭了。”
这口气可真大。山匪不拦路,怎么能叫山匪?差役陪着笑,不敢多说,这姑娘一看就没吃过苦,不知晓世道凶险,那位先生也是不简单,竟然能请的动衙署,还将山匪都剿灭了。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的马车、驴车都被毁了,现在这些还是衙署给置办的。”
赵洛泱说完这话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我们是不是不应该去邸店?若是被人发现会不会给秦大人添麻烦。”
差役松了口气,庆幸他没有怠慢这些人。
“不会,”差役道,“表面上看起来都一样,你们安心住就是了。”
赵洛泱点头道谢,这次差役躲开了些没敢受这一礼。
赵洛泱接着道:“进城的迁民要被盘查,我看到商贾倒是不用。我们刚刚想自己去衙署,却被拦了回来。”
差役忙道:“这个您得见谅,因为迁民令,进出城的人委实太多了,不得不分开。迁民在北城门,那些商贾要去东门住下,就算是商贾也得有文书才能在城中行走。”
赵洛泱有些失望:“那一会儿我们也出不来了?”
“我这里还有牌子,”差役从怀里掏出五块木牌,“眼下只剩下这些,你们先拿着,等见到秦大人,再……”
“够了,”赵洛泱道,“先生说过,这些小事如何能劳烦秦大人,您想的已经很周到了。”
也对。差役感激眼前这姑娘,这话递上去,还当是他办事不利。如果这些人在秦大人面前夸一句:“一切都安排的妥当。”他就会被大人称赞,说不得还有晋升的机会。
时玖的声音从赵洛泱脑海中传来:“你这是怕从秦通判那里,拿不到木牌?”
赵洛泱道:“先生脾气不好,只怕与秦通判交情不深,能够让我们留在城中已是不易,不能提太多要求。”
“不给的话,我们就说没有提及此事,给的话,自然更好,是秦大人硬要塞给我们的。”
话说之前,先给自己留个后路,到时候想怎么说都可以。不过时玖不信赵洛泱“不敢提太多要求”,她是能提多少就会提多少。
时玖道:“隋已要进城,应该是以商贾的身份,她不会轻易前去与孙集约好的客栈,会先进城打探消息,你拿到牌子之后是要去东城打探消息?”
赵洛泱道:“城里的人虽然多,但摸个几日总能打探到消息,只要找到人,就都好说了。”
赵学礼看着女儿在前面与差役说话,自己愣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他们走一路就说了一路,即便见不到那秦大人,洛姐儿也将城中摸得七七八八了。
众人到了邸店,差役上前去与管事说话。
这邸店里住下的,都有些本事,要么认识什么人,要么就是有银钱打点过。
杨老太坐在车上,向周围看着,丁茂生的媳妇田氏道:“大娘,洛姐儿她们这是给咱找的什么地方啊?咋看着比连升客栈还好?灶房外还有几口大锅呢,这么大的锅还是第一次见。”
那锅里往外冒着热气,不知道在煮些什么。田氏虽然眼睛发亮,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能给大家丢了脸面。
田氏这些大人还能管住自己,十几户里的孩子们却都挪不开眼睛了,直勾勾地望着那些锅,不停地吞口水。
差役道:“这里有饭食,还有些被褥,我跟管事说一声,给你们多找些东西,不一定够用,但尽量让老人、妇孺睡好。”
大家在城门口看到那些官兵的模样,没想到差役会如此关照,当然不可能看在他们的面子上,必然是赵家人用了什么法子。
嘱咐好了管事,差役看向赵学礼和赵洛泱:“秦大人这些日子常去洮州,我去衙署先帮你们问问,若是大人在城中,我立即过来引路。”
赵洛泱再次感谢差役。
差役离开之后,杨老太带着田氏等人上前。
杨老太道:“我们就住下了?”
赵洛泱点头:“先生与这里衙署的大人能说上话,我又给了些银子,大家放心住着,缺啥就向这里的管事要。”
杨老太一听用了银子,孙女又说只管要东西,恐怕今天这样的好事不常有,得趁热打铁,能要多少要多少。
舍不出脸皮,亏了,可没有人补给他们。
再说,小孙女是花了银子的,他们怎么也得将那些银子找补回来。
拿定主意,杨老太看向田氏:“叫上大家,我们去问问能拿些什么。”这里面肯定有朝廷发下来的赈济,就是留给他们的,他们不要白不要。
田氏应声,立即去张罗,片刻之后,年长的女眷都走到了杨老太身边。
这些老太太一同向邸店的管事走去。
第一百零八章 小哑巴
邸店本来已经快要住满了,突然来了十六户人家,管事也觉得为难,但差役说清楚了,这些人与秦大人有关,他不能怠慢,立即吩咐人去腾屋子。
管事道:“还缺什么?您只管说?”
杨老太道:“我们路上遇到两次山匪,好多人的包袱都丢了,被褥什么的都缺。”
管事应声:“我们这里……新被褥是没了,但有些旧的……虽然旧可都干净。”
杨老太笑道:“那就劳烦您拿一些给我们。”
剩下的不等杨老太说,管事道:“灶房里煮了些饭食,就是掺了不少的粗粮,邸店里就是这些东西,不过你们不想吃的话,可以拿自己的东西去灶房里煮。”
别说掺了粗粮,就算掺糠皮,他们都乐不得,有这就足够了。田氏等人心里琢磨着,嘴却闭得严实,一切都要听杨老太的。
“还有没有别的东西?”杨老太道,“这一路老幼妇孺太多,很多人都快坚持不下去了。”
“有,”管事点头,“还有些肉,不多,但能煮些汤……孩子们……”
管事狠狠心:“一人煮一个鸡蛋。”反正赈济的东西够多,这些日子邸店也收了不少银钱,这点都是小钱。
田氏等人,听着欢喜,还有这好事?有肉汤还能加鸡蛋?想想嘴巴都要笑得咧开,别管多少人能吃到,对他们来说都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迁民令下来的时候,府衙的人就说,路上会有赈济。可是,走了这么多天,哪日吃饭不要银钱?这是真的吃上了衙署赈济的饭食。
那些听到一言半句的孩子们都乐疯了,一个个仰着脏兮兮地小脸,向灶房里张望,因为盯得时间太长,眼睛都有些发红。
要不是大人来驱赶,他们还不知道要守到啥时候。
邸店突然这样热闹,躲在屋子里的人都纷纷开门看情形。看到是身穿粗衣烂衫的农户,众人都皱起了眉头,不晓得这群人是怎么能来邸店的。
又听说要腾屋子,一个个更是皱眉。
赵洛泱走到杨老太身边道:“奶,您多与管事说几句,让大家也热闹些,我也趁机看看邸店里住的都是什么人。”
万一那化名隋已的少东家藏在这里呢?省的她到处去找。
两刻钟之后,赵洛泱将邸店找了个遍,没有一个像赵景言嘴里的“福记”少东家。
“没有,”赵洛泱告诉宋太爷,“至少不在邸店中。”她详细自己的眼光,更信任时玖,如果少东家在这里,逃不过她和时玖的眼睛。
宋太爷点点头:“料想也是不在,这邸店里都是搬迁的百姓,若是其他人混在其中,还是容易被认出来。”
赵洛泱道:“现在看,混在商贾中最有可能,他们本来就是商贾,对那些也熟悉,遇到盘问也不会说错。”
宋太爷没问这邸店是赵小狐狸怎么骗来的,反正有就住着,给吃的就吃一口,就算过后秦大人那边靠不住,也就是被人从邸店撵出去。
总归现在有了个落脚一处,十六户人家个个欢喜,哪怕就过这一夜也行了。
众人正收拾行李,刚才离开的差役又回来道:“秦大人明日能回岷州,明日巳时初我来引你们过去。”
赵洛泱向差役道谢,宋太爷板着脸略微点了点头,颇有些老先生的模样。
赵学礼带着两个兄弟帮大家安顿好。
灶房的饭食煮好了,很少人过来盛饭,倒是便宜了他们十六户,小孩子们吃得满头大汗。
一个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一共三大锅,满满的稻米粗粮饭,馋的人能将舌头吞进去。
没地方一起吃,大家蹲着的,站着的,围了一院子。
“少吃点。”大人们开始拦着孩子。
好久没吃饱了,突然吃撑着要出事。
“明日再吃,”杨老太也与三个孙儿道,“灶房还煮了一锅鸡蛋,每个娃娃都有,一会儿你们帮忙分下去,谁也不准多拿。”
赵元让应承。
杨老太端着碗与田氏和谢寡妇道:“娃娃跟着我们走到这里不容易。”
眼见就到洮州了,总算熬出了头。
大家想想眼睛都有些发红,有了落脚之地,才顾得上照顾老人、孩子。
吃过饭,杨老太嘱咐妇人们:“烧点水,先将孩子们脚上的伤弄一弄,有的都烂成一片了。宋太爷那边拿过来一些药,给孩子都用用。”
现在大家对宋太爷心里满是感激,路上宋太爷拿出不少药材给大家看症,要不然不知道有多少人要被撂在路上。
灶房这边烧着水,剩下的人收拾了东西,十六户人家分好了屋子歇着,男人们弄柴禾,搬东西,妇人们领了被褥铺上。
娃娃站在旁边,等着炕上行李都弄好,迫不及待地躺了上去。
赵元吉躺在炕上翻了几个身,又黑又瘦的脸上露出笑容:“咱们到了洮州能分到这样的屋子就好了。”
陶氏伸手在赵元吉鼻子上点了点:“想得美。”
到了洮州,入籍之后,一切都得自己张罗,就算衙署给了屋子,也肯定漏雨漏风,眼下这个节气还行,能将就着把屋顶修好,大家也没什么期盼,有个差不多的地方就行。
赵洛泱拉着杨老太和罗真娘,让她们坐下歇歇:“一会儿我和爹、三叔就去外面看看,找找衙署的所在,再去东市打听打听消息。”
赵元让道:“也带上我吧,我不容易让人发现。”
罗真娘有意拦着赵洛泱,看了一眼杨老太,杨老太不发话,她也没说什么,这些天走下来,洛姐儿都成了活猴儿,让她闲着是不可能的,而且看样子后面要做的事,还离不开洛姐儿。
赵学礼思量片刻也点头:“好,孩子们去东市打听消息,比我们方便。”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赵元吉:“你们与我一起去,加上我爹和三叔,正好五个人,咱们梳洗干净,换身衣服再出去,免得被人误会成流民。”
几个人收拾的时候,田氏等人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帮忙,大家都惦记着赵大人的事,这有福他们享了,不能重担都压在杨老太一家身上。
听到说先出去打听打听消息,几个人才离开。
赵洛泱换衣服的时候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看看周围没有铜镜啥的,才放心下来。时玖是虽然是系统,但也不能让他瞧见……
时玖也知晓赵洛泱在做什么,一直没有出声,就像是躲避开了一样。
换好衣服,赵洛泱才与时玖道:“还得兑换些药材带着,遇到人有个说辞。”
时玖道:“你知晓如何寻那隋已?”
“女扮男装,”赵洛泱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看脖子这里最可靠对不对?除非她扮的是不到十六七岁的小公子。”
时玖应了一声:“是谁教你的?”
赵洛泱没想瞒着:“小哑巴。”
又是小哑巴。
时玖有了探究之心,问道:“那是谁?”
“我五六岁时,村里住进来的人,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不会说话,”赵洛泱想到了什么,“你说系统里有没有治哑病的法子?”
时玖道:“不知晓,不过不是所有哑病都能治好。”
赵洛泱接着道:“她说他,只是不想说话。小哑巴人很好,那一年多我们常常在一起,她谁也不搭理,倒是愿意跟我四处走动。”
可能是赵洛泱提及“小哑巴”的时候,太过亲昵,时玖下意识地道:“小哑巴是个男子?”
“不是,”赵洛泱道,“与我一样的女娃娃。”
这倒是时玖没想到的,时玖道:“六七岁的女娃娃?她怎么知晓这些?”
“听来的吧,”赵洛泱道,“她跟着祖母四处奔波,受了不少的苦,见识的也多。小哑巴脾气看起来不好,其实人很好,总会留吃食给我,不过心眼儿也小,我常常拿吃的给她,有一次遇到同村的孩子,分了半块饼出去,她就生气了。”
“但很快气儿又消了,又来寻我。”
赵洛泱说完这些,有些失落:“可惜她跟着祖母离开之后再也没回来,之后我们也搬迁离开了,现在想找,也找不见人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开口说话?”
听到赵洛泱如此念叨一个人,不知为何,时玖心里微微有些发酸。
“走吧,”时玖道,“天色不早了,城里不知是什么情形,还得早去早回。”
赵洛泱整理好衣裙走出去,赵学礼几个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一家五个人一人拿一块木牌向外走去。
“木牌拿好了。”赵洛泱嘱咐两个弟弟,我们仨先不要分开,路上有人查看木牌,你们先不要拿出来。
谁也不知道赵元让、赵元吉这样的半大小子需不需要木牌,带上也是图个牢靠,今天下去打探消息,等摸清楚了情形,后面再做别的安排。
几个人出了门,直接往东市走,路上果然遇到有人盘查,拿出木牌之后,差役也就没有多问。
这木牌比赵洛泱想的还要好用。
到了东市,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赵洛泱向赵学礼和赵学景道:“爹,三叔,你们看看这里能不能找些活计做,商贾这么多,应该需要搬运货物。”
赵学礼和赵学景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天黑之前,不管打听到多少消息,我们都来这里碰面,然后一起回去。”
赵学礼道:“你们呢?”
“我们去买些物什,”赵洛泱道,“看看能不能卖去酒楼。”
第一百零九章 生意经
赵学礼不知道洛姐儿还有什么东西能卖,这一路吃的、用的都差不多了,还能卖啥?
“爹放心吧,”赵洛泱道,“我去跟先生商量商量,眼看就是洮州的,又有赵大人这样的事,东西都用在这里也值得,要不然先生也不会拿出名帖。”
“而且,能赚银钱的,我绝不会赔出去。”
赵学礼暗自点头,洛姐儿前面那些话他弄不准,但是后面那句话是真的,他亲身体会过。
赵学礼道:“要不然,我跟着你们。”
“有爹跟着反而不好做事,”赵洛泱道,“爹这样的肯定要引来差役的盘问,被问几次,我们也就没时间打听消息了。”
赵学礼感觉到了女儿话语中的嫌弃,他是担忧女儿,现在倒好似成了拖累。
赵洛泱接着道:“城里巡视的人那么多,人伢子不敢明着抓人,再说还有阿弟跟着我呢,就算敌不过,也可以喊叫几声,引来衙署的人。”
这话有道理,但赵学礼还是不放心。
赵洛泱道:“先生给了我一样物什,到时候可以保命。”
赵洛泱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药材,洒在人身上,那人就会晕厥,这药没多少,不到关键时刻不能用。”
赵学礼盯着那布包,没想到宋太爷还有这样的东西,刚想要仔细查看,已经被赵洛泱收了回去。
赵学礼被唬蒙了,连脑海中的时玖也道:“你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刚刚。”赵洛泱料想到父亲会拦着她,她刚刚随便扯了个布条包了包。
时玖道:“你有没有算过,每天说多少真话,说多少假话?现在假话会不会比真话还要多?”
赵洛泱不用想:“自然真话更多。”
时玖无言。
“不能再耽搁时间了,”赵洛泱向赵学礼道,“明日秦大人回来,若不肯卖先生的面子,我们就得离开,也许就只有这几个时辰能在城里走动。”
赵学礼终于点头:“就按你说的办吧!打听消息是小事,一定要留意身边的人,别出什么岔子。”
几个人往东市去,到了人多的时候就分开来,赵学礼果然在半路被差役拦住,等他再寻赵洛泱等人时,三个孩子已经没影儿了。
“二哥,”赵学景道,“我怎么觉得,到头来,咱们可能还不如洛姐儿他们呢?”
上次赚银钱不如,这次打听消息可能还不如。
赵学礼振奋精神:“走吧,我们去东城门,那里应该能找到活计。”
……
赵洛泱这边买了五斤面粉,又从系统兑换了三斤面粉掺在其中,姐弟三人背着,开始去酒楼里售卖。
卖面粉是小事,主要是打听消息。
赵元让和赵元吉紧紧地跟着阿姐,阿姐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至于阿姐掺和进面粉里的东西是啥,哪里来的,他们也不问,反正先生秘密多,也只跟阿姐说。
赵洛泱姐弟几个走了几处酒楼,终于与一个掌柜说上了话。
掌柜是个识货的,看到赵洛泱带来的东西,就动了买的心思。
“都说商贾愿意吃这些精细的吃食,”赵洛泱道,“我们走了几家都没卖,因为您这里最热闹。”
“我阿爷说过,客似云来,必定兴旺。”
几句吉祥话,将掌柜说得心里舒坦,他打量赵洛泱姐弟几个:“从前怎么没见过你们?”
赵洛泱眼圈立即红了:“从前家里都是将这些卖到京兆府的,那边给的价钱更高,可今年阿爷和大伯出去之后遇到了时疫,没能回来,家里就让我们出来了。”
掌柜叹口气:“今年因为迁民令,路上委实有些乱,过来的商贾也比往年少了些,好在战事停了,也许过阵子就能好起来。”
赵洛泱道:“听说陇西那边商贾是少了,但我看咱们岷州还是挺热闹的,我们出来的时候,家里人就说,岷州是宝地,这边肯定没事。”
掌柜听到这话微微一笑:“那是因为洮州不能落脚,所以都到了这里。”
掌柜说完,让赵洛泱将面粉放下,仔细查看过后,以一斤一百三十文钱收了赵洛泱五斤面粉。
取了银钱给赵洛泱,掌柜的嘱咐道:“你们年纪小,有些事不知晓,卖了东西早些回家吧,别看城里巡视的官兵多,也是人多眼杂。”
赵洛泱接过银钱,思量半晌道:“掌柜的,您说我和两个弟弟,在这条街上扶人上、下马,帮忙提拿行李,能不能赚些银钱?我看城中穿戴好的商贾不少。”
掌柜摇摇头:“寻常时候,你们在酒楼门口扶着客人上下马,我是不管的,现在……我得提醒你们一句,今年与往常不同,有些贵人侍奉不好,你们可能会吃苦头。”
赵洛泱还想问,不过看掌柜的模样,也是不准备说清楚,于是道:“那我们小心着些。”
他们年纪小,不容易让人起疑心,但许多话也不会与他们说。
赵洛泱与时玖道:“听掌柜的这么说,不知有什么蹊跷?”
赵洛泱从客栈出来,向街上看去,来来往往的人有不少,一时之间似是没法下手,但也算有了些头绪,先从来往商贾中打听消息。
赵洛泱将赵元让和赵元吉叫过来:“一会儿帮忙迎客,可能要受点委屈。”
“阿姐没事,不就是当马镫吗?以前咱都见过,”赵元让道,“只要能打听来消息就好。”
赵洛泱嘱咐道:“除了干活儿,还得多张嘴说话,尽量往咱们卖面粉的酒楼揽客。”
赵洛泱的思量很简单,既然这酒楼的掌柜能听到些消息,她带着元让、元吉在这里,也能听到只言片语。
赵洛泱从包袱里拿出两块布巾递给元让和元吉:“我不能露面,这事儿都要靠你们。”
她是个女眷,若是做这样的事,容易招来麻烦,这一点她还是知晓的,不如就混在旁边听些动静。
时玖听着赵洛泱交代两个弟弟,也松了口气,赵洛泱虽然满口没有实话,安排事情倒是仔细,懂得深浅。
掌柜这边刚收了面粉,就听到外面传来孩童的声音道:“‘客云来’酒楼的点心好吃,您去尝一尝。”
掌柜知晓是卖面粉的姐弟在迎客,他转头看去,只见那两个小子,将人从马上扶下来的功夫,还用肩膀上的布巾擦干净那些人的长靴。
这仨孩子,还真是机灵,真的能帮他招揽好客人,就算客人不给赏钱,他也能拿些银钱给他们。
忙了半个时辰,赵元让和赵元吉累得满头大汗,每个人手里也都有了二十几文钱。俩孩子心里乐得不行,就算没打探到消息,还赚银钱了。
天微微有些发暗的时候,“客云来”里走出几个商贾。
趁着赵元吉和赵元让两个人上前帮忙搀扶,赵洛泱也走到旁边,仔细听他们说些什么。
“不知道那‘好头赤’到底会下出来什么样的马驹,若是能买得,一转手就能卖个好价钱。”
“别想了,我们也就是来凑凑热闹,那是朝廷的马,怎么可能卖出去?就是看看‘好头赤’的风采罢了。”
“可惜啊,就算看到,也摸不到,你说……会不会有人能买来这样的神驹?”
“乱说什么?去哪里买?这可是要下狱的。”
两个人一起住了嘴,摇摇晃晃上了马。
赵洛泱脑海中问时玖:“‘好头赤’是什么?”
时玖道:“外番进贡的骏马。”
赵洛泱思量着道:“他们能从这里买这马?”
时玖想都没想:“自然不行,就算是孙集也不敢当众贩卖军马。”
赵洛泱仔细琢磨:“你说,想要将东西卖个高价,是不是先要让人瞧瞧那东西到底有多好?就像系统,再抠搜,也得在财富值兑换区里,将商品介绍写得清清楚楚。”
“如果没有人见过‘好头赤’,或者说没能激起大家对这马的喜爱,也不好卖太高的价钱。”
系统抠搜?时玖想说,是赵洛泱太没良心。不过这生意经却是没错。
“嗯。”时玖应了一声算是应承。
赵洛泱接着道:“你说隋已来了岷州,会不会想去看看那‘好头赤’?”
赵洛泱觉得她能找到隋已了。
第一百一十章 安好
赵洛泱姐弟仨跟着两个商贾,一直找到他们落脚的客栈。
“阿姐,”赵元让道,“咱们是不是该去找爹他们了?”
打听到了消息,按理说应该碰头了,但赵洛泱没忘记一件事。
赵洛泱道:“你们回‘客云来’与掌柜说一声,将客人送去客栈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不明所以。
赵洛泱道:“今日你们忙碌半晌,给酒楼也招揽不少宾客,掌柜的说不得能给些好处。”
消息打听到了,付出的辛苦也不能白费。
赵元让一听,伸手拉住了赵元吉:“快走,一会儿酒楼关门了。”
两个娃娃气喘吁吁跑回酒楼报信,掌柜果然准备好了银钱,一人给了十文,笑着道:“若是这几天还在城中,也可向今日一样过来帮忙。”
赵元让和赵元吉应声道谢,腰间的小钱袋沉甸甸的,每个人大约有三四十文钱,两个人往回走的时候,脚步都是轻飘飘的。
跟着阿姐做事就是好,所以每次他们出门,元宝都会眼巴巴地盯着。
赵洛泱姐弟到了集市口,赵学礼和赵学景已经等着了,看到赵洛泱脸上神情轻松,赵学礼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走,回去说,”赵学礼看看周围道,“天快黑了,巡视的人越来越多,刚刚还带走了一个去问话。”
赵洛泱点点头:“爹,我们从那条路走,有个客栈指给你们看一下,明日一早,您和三叔还得过来。”
赵学礼也不问其他,立即点了点头。
几个人路过了客栈,然后顺利回到了邸店。
罗真娘扶着杨老太已经在院子里向外张望了,看到几个人好端端的回来,登时松了一口气。
“进屋吧!”杨老太道,“好多人都歇下了。”
大家聚在宋太爷屋子里,赵学景和宋二端了几碗水,几个人在外面忙碌了好一阵子,早就口干舌燥,一口气就将水喝了,开始讲各自的收获。
赵学礼道:“我们在东街那儿,遇见了不少商队,多的十几人,少的也有六七个,都是买卖一些杂物的,来去匆匆,看不出什么异样,倒是有几个单独来往的人,身边带一两个随从,不见买卖物什,只是在东城随意走动,我觉得要查得从这些人身上查起。”
赵洛泱看向赵学礼:“爹有没有打听到那些单独来往的商贾来这里做些什么?”
赵学礼摇摇头:“我们也留意去跟了,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要紧的事。”
赵洛泱道:“我们在酒楼里倒是听到了一些消息,两个喝多了的商贾说来岷州要看什么‘好头赤’。”
宋太爷听到“好头赤”登时眼睛一亮:“‘好头赤’?”
赵洛泱从时玖那里知晓“好头赤”是什么,却不好立即说明,好在宋太爷博学,有这样一个什么都懂的先生明里、暗里帮她许多。
遇到难题,只要推在宋太爷身上就好。
宋太爷解释起来:“所谓的‘好头赤’是神驹的一种,从前我也只是看过骏马图,那马看起来甚是矫健,在前朝曾是皇帝的御马。”
“都说这种马颇具灵性,奔跑起来连天上的雄鹰也难敌,千金难买,可到底什么样谁也没亲眼见过。”
赵洛泱道:“真的有这样的马?”
宋太爷捋着胡须:“都是夸大其词罢了,本朝也有些达官显贵养着些好马,看过去的确与寻常马不同,大家心中明白,谁也求不来真正的‘好头赤’,但多多少少与这马沾点关系,就足以让人花大价钱买回去了。”
“现在将‘好头赤’说的那般厉害,招来这么多人觊觎,看来今年良驹的价钱又要大涨,兴许有似‘好头赤’这样的马要脱手。”
宋太爷不说话了,脑子里在不停地思量:“岷州果然有问题。”看来无论怎么样,他都得想方设法在这里住下。
赵洛泱道:“明日爹和叔叔还得盯着我说的那两个人,看他们都去何处,我觉得肯定会有收获。”
赵学礼点点头,所以洛姐儿回来的路上特意将他们带去那客栈,明日元让也能认出那两个人,他们只要跟着那两人就好,不用再没有头绪地乱找了。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去见秦通判时,将你那身旧衣服穿着,在人前藏拙一些。”
赵学礼不明白,宋太爷和洛姐儿明日得去见秦大人,怎么反倒要这么穿?
赵洛泱却清楚得很,在脑海中与时玖道:“看来那秦大人对先生颇有成见,但碍于弟弟是先生的门生,总要帮这个忙。”
要不然以先生的脾性,绝不会让人笑话自己收了个资质平平的弟子。
时玖道:“让你藏拙,也是了解你,别人放松了警惕,你也好暗中行事。”
这一老一少,算是连这个弄明白了。
商议好了,大家各自回去歇着。
罗真娘去炕上铺被褥,今天他们多分了铺盖,大人顾不上,但给老人、孩子铺身下足够了。
葛氏一边帮忙一边道:“还挺顺利的?”
罗真娘点点头:“说是有点眉目。”
葛氏松了口气:“都说来了这里凶险,眼前的日子倒是好过了,后面要是都能这样顺顺利利,我给菩萨磕一百个响头。”
谁说不是呢,走了这一路,担惊受怕,将这个难关度过去,就真的能踏实了。
“我还去店里其他人家那儿说话了,”葛氏道,“他们一户花了五两银子才住进来的,咱们十六户,知道省了多少不?八十两银子!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钱。”
“而且他们家里还死了人,听说我们遇到山匪,却都能好端端的,一个个都羡慕得紧。”
葛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笑着道:“还是咱们洛姐儿有本事,将来咱爹和大伯知晓了,一准儿后悔。”
杨老太道:“那两个畜生提他们作甚?就得自己长本事。”一两银子换了八十两,不是本事是啥?今天晚上大家造那些吃食,得的旧铺盖、衣服也不止一两银子吧!
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梳洗好了,躺在炕上。
赶路以来,孩子们都谁在一起,从杨老太哪里隔开男女,灯都灭了,赵元让和赵元吉那里还能听到铜钱的声音。
两个人握着自己的钱袋子数了好几遍。
“奶,”赵元宝反手拉住了杨老太,“我也……想……”
杨老太不禁笑道:“着啥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罗真娘和葛氏在炕上也睡不着,进城之前他们都准备好要有难处,谁知道还能住在邸店这样的地方。
“奶,”赵洛泱道,“暖和不?”
杨老太道:“这不好,还要啥呢?不过铺盖好是好,总觉得比咱家的草甸子也没好到哪里去。”
地上的赵学礼道:“可不,咱家的草甸子也软和。”
赵洛泱笑笑,天气越来越凉,前几日她兑换了防潮垫塞进草甸子里,晚上就给她奶铺,她奶这是用防潮垫用舒坦了。
杨老太的小呼噜声响起,赵元让和赵元吉也不数银钱了。
赵洛泱闭上眼睛,迷迷糊糊中又想起了小哑巴,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她总会梦到小哑巴,她梦到小哑巴将一块饴糖塞给了她。
脑海中的时玖,听着屋子里的动静,正准备也养养神。
身上的生命值忽然跳了跳。
【生命值+2】
【生命值+2】
……
时玖看着增长的生命值,感觉一下赵洛泱睡得正香甜。难不成她也是个口是心非的人?只会在梦中帮他长生命值?
……
岷县秦家。
秦通判晌午才从洮州回来,进家门换下衣衫,刚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还没来得及问问这两日家中的情形,就有管事进门禀告。
“老爷,衙署那边的人带来了一张您的名帖,说是几个搬迁的百姓,来城里拜见您。”
秦通判有些诧异,他送出去的名帖不多,而且对方还是迁民……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转,秦通判忽然扬眉,想起了弟弟之前送来的家书。
难不成是那位?
秦通判忽然一笑,他还以为以宋太爷那倔脾气绝不会低下头来求人,这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才会上门来?
“将名帖拿给我瞧一瞧,问清楚那人叫什么?如果姓宋,就带过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拖他下水
秦通判想起宋太爷就皱眉。
这个人空有一肚子好学问,脾气差,又不懂得变通,一辈子争强好胜,结果呢?养出的几个弟子,没有一个官途好的。
好不容易有他弟弟做门面,宋太爷却嫌弃他们家没有风骨,还说什么,将来做官也不是什么好官。
这种人,眼高于顶,一身的臭毛病,做了先生还算过得去,多亏没有入仕途,否则整个宋氏一族都要被他连累。
这不,他儿子状元出身,被朝廷委任大理寺评事,如果能稳稳当当做官,将来也能像他一样外放,结果宋状元上任之后,屡屡生事,彻查往年案宗,差点被牵连流放,多亏朝中有上官为他求情,这案子有缓和的迹象,流放才改成了被贬去了崖州,算是保住了家中老小。
不过,这一去八成也就回不来了,否则宋太爷也不会应迁民令。
宋家祖上在前朝就是大户,富足人家,祖上有三位入仕,官至二品的也有,两朝交替的时候,没落了大半,眼下是彻底毁在了宋太爷的手中。
听说宋太爷要来洮州,他那傻弟弟还想要托人情,让宋太爷留下,那老儒生却写了一封信函痛骂弟弟,还说他身居通判之位,无一建树,尸位素餐,未尽职守。
他怎么当官用得着宋太爷指手画脚?
秦通判轻蔑地一笑,宋太爷真的那么倨傲,那么清高,这不是还巴巴地上门来了吗?来做什么?定是日子过不下去了,总不能是上门教他怎么做官吧?
他就看看,这老儒生到底有什么脸面开口说话。
秦通判喝了半盏茶,家里管事也将人引了过来。
“老爷,人到了。”
管事开口禀告,秦通判才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缓缓地抬起头落在宋太爷的身上。
这么一打眼儿,秦通判忍不住心里一笑,果然如他想的那样,宋太爷这是支撑不住了,来他这里讨人情。
宋太爷穿着还算干净,但面容憔悴,眼窝都陷了进去,走路时腰微微弯着,哪里还有读书人的样子?与寻常搬迁百姓无异。
秦通判不说话,等着宋太爷自己低头,宋太爷皱着眉,一副豁不出脸面的模样,委实让他心里舒坦。
“大人。”
一个女眷的声音响起,秦通判这才注意到跟着宋太爷的还有一个女郎。
“见过秦大人。”赵洛泱上前行礼。
“先生和我们要去往洮州,路上遭遇了……些难事,幸好……师兄托人送来您的名帖,于是进城来向大人您求助。”
女郎这话说的不错,不卑不亢,看似很聪慧。可惜这些话一定是宋太爷事先教好的,否则她说话的时候,就不会瞄着宋太爷,几次都差点说不下去。
秦通判道:“你是?”
“哦……我……”赵洛泱被突然这么一问,嘴唇哆嗦着,说不出来,只是看宋太爷。
“看我作甚?”宋太爷皱眉道,“秦大人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
赵洛泱这才抿了抿嘴唇,怯生生地道:“回……回……大人我是先生在路上收的学生。”
秦通判这下更加想笑了,宋太爷收徒挑剔这个挑剔那个,现在不但收了个女弟子,而且一看就是不成才的。
宋太爷鼻子里喷出粗气,快要将胡须吹起来:“见到人,话都不会说了不成?”
赵洛泱忙道:“先生……是……学生错了。”
没等他说两句话,一老一少已经如此露怯,尤其是宋太爷脸面无存,让秦通判心里出了口恶气。
秦通判吩咐管事:“这是二爷的先生,还愣着做什么?将人请去坐下。”
赵洛泱要去搀扶宋太爷,哪知宋太爷袖子一挥躲开了,不过挥手之间,宋太爷脚下踉跄,差点摔在地上。
两个人总算坐下。
秦通判道:“来寻我所为何事?”
宋太爷还想端着不说话,旁边的赵洛泱已经红了眼睛:“秦大人,求您帮帮忙,我们来这里的路上遇到太多事,走散了不少人,我五叔一家也不见了,求您让我们在岷县落落脚,也好寻寻五叔……五叔身上没有公文,万一被查起来恐会被当做流民,不能入籍。”
“我们也没吃的了,虽然洮州很近,但没有银钱……恐怕走到那里也是……艰难。听说一家几个兄弟也不能分在一处,我们没分过家,不能就这样硬生生分开,求大人帮忙想想法子,让我们有一条活路。”
赵洛泱说话的时候,站起身来,整个人越说越激动,眼泪簌簌往下掉。
多亏宋太爷咳嗽一声,否则赵洛泱就要给秦通判跪下了。
秦通判看着宋太爷愈发铁青的脸,只觉得多年的恶气一下子全都出了。
脑海中时玖道:“你五叔?如果我没记错,你父亲他们不是兄弟四人吗?”
赵洛泱道:“我奶还认了一个干儿子。”
时玖道:“什么时候?”
赵洛泱回的干脆:“刚刚。”
宋太爷攥着手,看着小狐狸那些眼泪,忽然想到刚认识小狐狸的时候,被骗走的几文钱。
还真不亏。
就这本事,被骗的倾家竭产也是应该。
宋太爷长长地叹一口气,颇有些怒其不争的模样。
俩人彻底没了脸,他再绷着也是无用,于是干巴巴地道:“我们路上遇到山匪,财物被抢夺一空,我老头子也就罢了,还有走失的几户人家,跟我们一同前来的典吏也去寻走丢的人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们不敢再往前走,秦大人帮帮忙……收留我们几日。”
宋太爷话音刚落,赵洛泱急着道:“我会扫院子、挑水、还能烧火,只要您让我们逗留几日,舍间屋子给先生就行,求求您了,您为我们说句话吧!”
宋太爷眉头皱起:“我不用。”
赵洛泱道:“先生腿脚疼,在外面太冷不得将养,您看在师兄的面子上……”
秦通判道:“先生不是通药石、医理吗?”
宋太爷黑着脸不说话。
赵洛泱道:“没有银钱买药,路上发生的事太多了,我们也不敢上山采药,独自一个人上山可能会被抓,有人被锁了要发入军户。”
赵洛泱提及发入军户,秦通判的眉头明显皱了起来,眼睛中一闪不满,不过很快他又恢复正常。
秦通判道:“被锁的人很多?”
秦通判就是为了这些事去的洮州。
孙集上任洮州知州,迁民是头一桩大事,但是孙集的动作有些大了,尤其是将新上任的赵景云“丢了”之后,到处派兵马追查“山匪”和“逃民”,弄得到处人心惶惶。
他不想惹出事端来,但前提这把火不要烧到他头上。
赵洛泱接着道:“我五叔他们就是这样与我们走散了,还有一夜醒来丢了女眷的……能走到岷县是真的不容易。”
秦通判听着这些话,脑子里在思量,孙集做了这么多事,怪不得赵景云要弹劾他,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最终谁会赢下来。
他看不惯孙集,但赵景云势单力薄,而且他的为官之道,就是少生事,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否则他一个小小的通判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也是宋太爷与他有争执的地方,现在看看宋家,再瞧瞧他自己,可见他是对的。
留下宋太爷?似是也有好处,这女郎的五叔等人可能是被绑了发去做军户,万一孙集那边出了事,他可以向朝廷禀告正在查此事,所以才会收留这些百姓。
若赵景云死了,这件事被孙集平了,他一个小小通判也无能为力,到时候再将宋太爷等人送走,为了弥补他们,可以暗地里为他们说说话,也就罢了。
有了决定,秦通判道:“我让人收拾出来两间房给你们,与你们一同来的人……”
“已经被差爷安排去了邸店,”赵洛泱道,“邸店就很好,能吃饱……大人能让他们住在那里吗?”
秦通判点点头:“可。”
赵洛泱那哭花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秦通判还有其余事要做,不能继续奚落宋太爷,挥挥手让管事将两个人带下去。
管事在院子角落里找了厢房让宋太爷住下,嘱咐赵洛泱去家中管事妈妈院子里歇着。等到管事离开,宋太爷看向赵洛泱:“你瞧见了没有?”
赵洛泱点头:“秦大人知晓。”
孙集的事、赵景云的事,恐怕他都清楚。
宋太爷冷哼一声:“他这是想要袖手旁观。”他从前就说秦家不是什么好东西,家风不正,入仕也是无用之官。
“这次不一定,”赵洛泱压低声音道,“身为通判就得干通判的事。”
宋太爷目光炯炯地望着赵洛泱。
赵洛泱道:“我想了,要对付孙集,咱们自己的本事不够,得拖秦大人一起下水。”
至于怎么拖,这件事赵洛泱大约有个思量。
“您歇着,”赵洛泱向宋太爷道,“秦大人收留了我们,我得去帮忙做点事。”
做事是假,打听消息是真。
“去吧,”宋太爷道,“小心点,别被人抓个正着。”
赵洛泱应声,快步走出了屋子。
刚走不远,宋太爷就听到赵洛泱向管事道谢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远,显然她跟着管事走了。
宋太爷放下心来,这丫头八成不会有事。
……
秦家前院。
秦通判正准备去书房看公文,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
“我爹回来了?在哪里?”
说着话,秦家大爷走进门,见到父亲,他行了个礼,就迫不及待地道开口:“爹,您去洮州查清楚了吗?是不是准备弹劾孙集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纯善
赵洛泱跟着管事走到前院,就隐隐约约听到了喊叫声。
管事一怔,这是大爷回来了,他不知怎么与身边的女郎说这些,好在那女郎眼睛只是盯着干活计的下人,没有问话的意思。
管事松了口气。
赵洛泱也这时候抬起头道:“大管事,我可以帮忙收拾庭院,您看看一会儿要变天,得快些将花送进屋里。”
赵洛泱说完挽起袖子就去搬花。
管事想要阻拦,赵洛泱道:“我家中就是农户,做点小活儿没什么。”
管事要去侍奉老爷、大爷,也无暇与赵洛泱多交谈,只好点点头。
“您靴子上有尘土。”
管事刚要抬脚往前走,赵洛泱赶过来帮他擦了擦靴面,伸手就将录音器按在了上面。
“这下好了,”赵洛泱抬起头一笑,脸颊上显出圆圆的酒窝,“您快去吧!”
时玖道:“在赵景言身上用过之后,再用起来更加熟练了。”
赵洛泱搬着花跟下人一起往内院走:“本来想放在秦通判身上,哪知道无论我们怎么说话,他都不肯过来,我若是扑过去又太过显眼了些。”
她还知道,不是人人都能扑得的。
“最好不要用这法子,接近女眷也就罢了,男子总要避讳些,”时玖道,“尤其是一些年轻的武将,会让人生出戒心。”
赵洛泱知晓时玖是为了她好,于是应声:“知道了。”
既然秦通判身上放不得,也不能留在堂屋中,万一秦通判离开那里去书房说话,录音器就等于白放了。
所以她想到了那位于管事,秦通判许多事不能亲力亲为,都要吩咐身边最信任的管事去做。
放在于管事这里,有时候会更加方便。
前院解决了,她刚好搬花去后院,很快就能将秦家摸个透。
……
秦大爷进门就大声说话,让秦通判不由地皱起眉头。
“去书房。”秦通判黑着脸,先行一步。
秦郜知晓父亲动怒了,不敢再多言语,父子俩在书房坐下,于管事忙端来两盏茶,站在一旁侍奉。
秦郜又急着道:“父亲,您去洮州查的怎么样?是不是被绑走了不少女眷?他们定是要将女眷卖去外番,这是重罪,父亲上一本奏折,将孙集下大狱,为民除害。”
秦通判盯着秦郜:“你觉得弹劾一个知州会这么简单?如果真的上一本奏折就可以,赵景云就不会不见了。”
秦郜一愣,神情变得更加急切:“赵景云是小小的知县,您不一样。”
秦通判冷冷地道:“我有什么不一样?我能调动多少兵马?我就算写奏折,也不一定能送入京中,更何况你可有证据?”
秦郜登时哑然。
秦通判道:“再说,我们与孔家交好,孔副将因为违抗军令被孙集斩杀,无凭无据,孙集只会反告我,为孔家的事报复他。”
如果孔家不出事,过两年孔大小姐就会嫁入秦家,可惜孔副将被杀,孔家太太一病不起,没多久就过世了,孔大小姐失了双亲,知晓孙集为了夺权排除异己,于是寻了机会去刺杀孙集,不料反被擒住。
孙集不知道做了些什么,最终就是孔大小姐自尽身亡,他想要安葬孔大小姐,衙署却连尸身也不让他看,最后还一把火烧了。
他花许多功夫打听消息,听说孔大小姐被关在柴房一整夜,第二天趁人不备投井自尽。
秦郜悲痛不已,认定孙集行了畜生之事,他日日念着孔大小姐,想要寻机会为孔家人报仇。
终于让他等到了赵景云,他还劝说父亲暗中帮赵景云,一举扳倒孙集,哪知道赵景云就不见了。
秦郜道:“那您就不管孔家了吗?就算您不为孔家伸冤,有这层关系在,孙集也不会信任您,只要您有半点异样,定会被孙集动手除掉。”
秦通判面色更加阴沉:“这一点我比你清楚,即便这样也不能轻举妄动,我们不能因为孔家,搭上整个秦家。”
秦郜抿了抿嘴唇:“爹,您真的想对付孙集吗?从前我不明白,孔家出事之后,我才发现爹有些过于懦弱,一心想着自保。就算没有孔家,还有搬迁的百姓,父亲也该为百姓伸冤。”
秦通判道:“还用不着你对我指手画脚。你真的有本事,早就考上科举,谋个一官半职了,整日与那些纨绔厮混,孔大小姐死了,你才清醒了些……现在敢来指责你老子,有能耐你自己去做,亲手将孙集送入大牢。”
秦郜脸一阵青一阵红,他是没本事,这些年都白活了,心里想做点事,却束手无策,可能是依靠父亲习惯了,心里想什么都能被父亲一眼看穿。
“大爷,您错怪老爷了,”于管事道,“老爷怎么会不念着百姓?今日还收留了搬迁的人,这事儿您得容老爷自己思量,您千万不要冲动,被孙集发现蹊跷,可就什么都完了。”
秦通判又是一声冷哼。
秦郜望着父亲:“爹,这都是真的?”
秦通判站起身,沉着脸望着秦郜:“你真觉得比我强,你就自己去找孙集,否则就老老实实待在家中。”
秦郜站起身:“是儿子错了,儿子不该心急。”
秦通判大步向外走去。
于管事又低声劝说秦郜:“大爷,您都听老爷的吧,老爷有自己的谋算。”
秦郜点点头。
于管事接着道:“西院厢房里住了个人,您在家中说话也要谨慎些。”
秦郜再次颔首:“我去看母亲。”
等到秦郜离开于管事松了口气,大爷心性不错,就是人有些愚钝,肚子里也藏不得事,也多亏这样,老爷说几句就能压住。
……
赵洛泱将花帮忙搬好。
她走这几趟,管事妈妈来看了几次,见她心无杂念地干活就离开了。
“这是向她家太太禀告去了,”赵洛泱道,“等我再做几天的活计,应该对我的戒心也会少一些。”
时玖道:“用不了三日。”赵洛泱这样纯良的模样,几天就能将院子里的人都哄骗住。
赵洛泱这边正与时玖说着话,就听到有人道:“大爷。”
赵洛泱立即被管事妈妈拉到旁边站好,恐怕冲撞到主子。
时玖皱眉,秦家下人还怕赵洛泱存什么心思,想要攀上秦家大爷?一个个都是没长眼睛的东西,赵洛泱再不好,也不至于看上秦家。
时玖这样想着,却透过赵洛泱的眼睛,发现她正在瞄那秦家大爷。
时玖道:“在看什么?”
赵洛泱道:“秦家大爷看着倒是憨厚。”
时玖问:“这也是能看出来的?”
赵洛泱道:“他没让下人帮他整理衣袍,而是自己掸了尘土。”再加上之前她听到秦家大爷说的那些话,也许能从秦家大爷身上下手。
“好了,也该回去了,”赵洛泱道,“也许我爹他们打听到了什么,与秦家大爷说话这桩事,还是交给先生去做。反正先生在这里也不能闲着。”
赵洛泱不能一直住在秦家,她得来回跑动传递消息。
心中思量着,她快步走回前院去寻于管事,她得将自己的录音器取回来,读取录音器中的内容,应该就能想出对付秦通判的法子。
取录音器的过程很顺利,赵洛泱没有受到任何怀疑,就踩着轻快的步子回到了宋太爷房中,并将自己听到的只言片语说了。
宋太爷皱眉:“你让我去与秦家子弟说话?”
赵洛泱点点头:“您住在这里,不愁吃不愁喝,总不能就一直闲着,我还得出去走动,要做的事也很多。”
宋太爷胡子一翘,眼睛也瞪得溜圆,听到她说这话,不知晓内情的,还当她才是先生。
赵洛泱道:“我怕我们在这里住不久,早点有眉目了才能放心,再说先生学富五车,我看那秦家大爷也是读书人,先生随意动动心思,就能让秦家大爷起了敬服之心。”
那倒是,宋太爷伸手捋胡须,在家中时,多少人都想要他点拨一二。
赵洛泱看到宋太爷面露得意的神情,知晓火候已经到了:“那就这样,明日我过来,再听先生的好消息。”
宋太爷总觉得自己又上当了,他挥了挥手:“走吧,不要在这碍事。”
赵洛泱向于管事道:“家里还有祖母要侍奉,回去总得帮衬母亲一二,明日我再来看先生,先生就劳烦您了。”
于管事看着一刻不闲着的女郎,也觉得她委实可怜,让人去厨房拿了些炊饼嘱咐赵洛泱拿回去。
赵洛泱立即感谢一番。
走出秦家大门不远,赵洛泱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赵元让。
“阿姐,”赵元让满脸笑容,“爹和三叔都在前面,我们等你一起回邸店。”
与父亲和三叔聚在一起,赵洛泱道:“秦大人答应留我们在这里住些日子。”
赵学礼道:“先生呢?在秦家了?”
赵洛泱颔首:“这样能与我们里应外合。”
赵学礼难掩喜色:“我们也打听到了消息,知晓那些商贾这两日准备去哪里了,走,回到邸店再慢慢说。”
第一百一十三章 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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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m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洪主
万里深海埋藏着千年隐秘,荒虚外神灵窥视人族九州,深山海域间妖魔掀起天灾浩劫。但,大江东去,洗不尽英雄血。武者持刃,护山河万里。仙人驭剑,战九天星河。自六千年前成阳大帝起兵,这天下便是我人族天下,大乾帝国的扬州,一个叫东河县的地方,名为‘云洪’的少年,刚看完了这一期的《九州仙魔》.....————短暂双开,三百多万字的《寒天帝》即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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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下饵
屋子里的人都是农户,也就赵家兄弟跟着父亲读过书,从前见到一个差役都不敢说话,现在却要讨论这些,大家除了沉默说不出别的。
赵学礼半晌道:“那先生准备如何做?”
赵洛泱道:“先生让我回来与大家说,继续查隋已,我想若是能确定隋已的身份,就得设法接近她,秦家大爷那边,先生会想法子,就不用我们管了。”
赵学礼微微松口气,至少秦家那边不用他们费心思。
这还好,有宋太爷在,他们只要按照他老人家的算计做事……虽然听着危险了些,总比束手无策要强。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道:“秦大爷那边你想到了法子?”
赵洛泱道:“我大概有了些主意,但也得看情形随机应变。”
时玖接着道:“你用宋太爷哄骗家中人,就不怕哪天被宋太爷发现?”
“那能怎么样?”赵洛泱道,“这么好的法子,先生会说不是他想的?只要将事情做好,不要给先生丢人就好。”
时玖沉默片刻:“多亏你只哑了十几年。再让你积压些时日,恐怕黑的能说成白的。”
赵洛泱觉得时玖是在奚落她,她好像也习惯了,并不在意。反正时玖嘴上无论怎么说,都会尽力帮她。
如果时玖是个人,也一定是个嘴硬心软的,就跟小哑巴差不多,小哑巴嘴上不会说,但总会生气的跑掉,不过用不了多久,就又会偷偷地来看她。
所以每次只要小哑巴不见了,她总能在离家不远处的角落里找到小哑巴,她冲小哑巴一笑,两个人就又凑在一起。
一直到小哑巴的亲戚要带小哑巴离开,她们两个约在第二天巳时初在小河旁见面,她等了一天没见到小哑巴,回到村子里的时候,就听祖父说人早就走了。
每次赵洛泱想到这里,都觉得很遗憾。
没能见到小哑巴,与小哑巴好好道别,之后更加没收到小哑巴的半点消息。
赵学礼道:“那明日……”
“明日爹带我一起去马场吧,”赵洛泱道,“我去帮那位郎中做事,万一还能见到隋已,我也能帮上忙。”
赵学礼道:“你能做什么?马场那边又脏又乱,一个不小心可能会被马伤到。”
“我不怕,”赵洛泱道,“也不会被伤着,我在祖父那里看过一本书,叫《骨名图》就是讲如何医兽的,先生还教我针灸之法,说不得能用得着。”
这是真的,祖父那里真的有这本书,她那会儿偷出来看,被祖父发现还打了一顿,多亏她奶拦着,这事儿她奶知晓。
杨老太心里又在叹息,瞧瞧,小孙女都跟那老畜生和宋太爷学了些什么?怪不得啥事都想凑过去。
赵学礼了解自家女儿的性子,不让她去,她肯定不答应,与其被她偷偷摸摸找过去,还不如他帮忙。
赵学礼点头。
罗真娘也叹了口气,看吧,以后这个家里,谁也管束不住女儿了。
等丁茂生等人走了,赵家张罗着歇下,赵洛泱梳洗好了躺在炕上。
杨老太上了炕,问小孙女:“在秦家真的没事?”
赵洛泱摇头道:“没事,秦大人对我们有所求,也不会向我们下手,顶多先生遭些白眼,但为了救赵大人,先生不太在意。”
时玖忍不住替赵洛泱将没说完的话补上:“宋太爷不太在意,顶多气得直哼哼。”
杨老太道:“以后去秦家还是小心点,再不许偷听了,被人发现了,你可咋办?我们都不在身边,还不是要被人随意欺负?”
赵洛泱知道,她奶是担心她。
赵洛泱道:“奶放心吧!”
“就是不放心,”罗真娘道,“自从帮你四叔对付了山匪之后,你现在真是啥都敢干,那次能制住山匪也是侥幸知不知道?你一个女孩子能做什么?我听你爹说,你还随身带什么能迷人的药粉?”
“啥?”杨老太听得这话也提起心来,“谁给你的?”
“还能有谁,”罗真娘叹气,“宋太爷呗。”
杨老太瞪圆了眼睛:“那老头儿给你这些作甚?让你去干啥?偷听也是他让的?你可不能事事都听他的。”
赵洛泱听到宋太爷在她奶嘴里都变成了“老头儿”,再这样下去恐会沦落到与祖父一样的下场。
赵洛泱于心不忍,实话实说:“先生没让我做什么,是我想要去偷听的,药粉也是先生担心我,还有……拉秦通判下水的主意其实也是我想的,跟先生无关。”
杨老太盯着小孙女看了半晌,皱了皱眉头道:“你不用替那老头儿遮掩,你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我自个儿的孙女什么样我会不知晓?闭着眼睛我都不会认错。”
罗真娘也点头。
杨老太接着道:“先生是先生,但你自己也得有个思量,不能让人卖了还敬着他,总之那些偷听的事不准再去了。”
赵洛泱只好先点头:“奶就放心吧,明天爹说咋做我就咋做。”
地上准备歇下的赵学礼心里叹口气,他咋说?自从女儿会说话之后,出去的时候就没给过他说话的机会。
杨老太又叮嘱赵学礼:“你听到没有?明天照看好洛姐儿。”
赵学礼知晓这事完不成,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应承:“儿子知晓了。”他娘自己还不是那样,说要管束洛姐儿,然后就是一味的护着。
几个人说话的功夫,里屋已经传来赵学礼的鼾声。
杨老太道:“这么多人,就他睡得最熟。”
睡之前,赵洛泱又去脑海中将财富区能兑换的物品看了看,琢磨着哪个能派上用场。
……
第二天过了晌午,马场外又聚集了不少人。
不远处的茶馆中,一个青年人正细细品着茶,这里的茶不堪入口,茶壶里的茶是她自己带来的。
她有信心,只要孙集尝了她的茶,就能答应与她做生意,她回去也就能向干爹复命。
“听说那‘好头赤’正在下崽。”
“都下了半个时辰了,里面还没有动静。”
“这城里的兽医进去了三四个,不过那些都没用,还要郑益的。”
“为什么大家今年这么关切‘好头赤’的崽子?”
“你不知道吧,听说‘好头赤’肚子里的,是与外番的好马配出来的,外番新培育出来的马种,从前谁也没见过。”
青年人听到这话,微微弯起嘴唇,孙集还真会算计,借着好头赤推外番的好马,经过这次,谁不想要一匹如此的好马?
除此之外,孙集还想要将人都聚集起来,万一她这里不合心意,孙集也好在这些商贾中再觅合适的人做这笔买卖。
青年人慢慢地自斟自饮,神情比茶馆中任何人都要轻松,她化名而来,在这里不会有人知晓她的身份,她可以慢慢地看,慢慢地摸清楚城中的情形,最后再去与孙集见面。
掌控了孙集的心思,这笔买卖才会谈的顺利。
不停地有人向外送着消息。
又过了一个时辰,就听有人道:“快了,这次可快了,多亏了郑益,要不然好头赤和肚子里的马驹儿都得没了。”
“你不知道不止郑益厉害,他那徒弟也是把好手,‘好头赤’疼得癫狂,咬了好几个人,最后还是被他那徒弟安抚了。”
青年知晓那徒弟,十六七岁的年纪,可惜从郑益那里学到的本事并不多,否则她会想方设法将他请过来,为她效命。
“那还是个女郎呢。”
青年不禁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郑益不是就一个男徒弟,哪里来的女郎?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两个女郎
茶馆中十分热闹,众人都在议论,这次“好头赤”能顺利下了小马驹,往后郑益的名声可就传开了,相反的,也能让郑益名声扫地。
“咱们这个马场里,就这匹‘好头赤’最好,要不是没有完全被驯服,就要送去京中了,万一有个差池,可不好弄啊。”
“可不是,所以看着小马驹一时半刻下不来,谁也不敢轻易伸手。”
“到底是艺高人胆大。”
“郑益不就是那脾气?”
青年仔细地听着,不用亲眼去看就能知晓马场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又等了一会儿,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茶馆中的人听到动静全都起身向外走去,青年也混在其中。
“生了,生下来就比寻常马驹儿神气,毛色光亮,马鼻宽大,眼睛隆起,四肢看着很是健壮,这样的马不用行家来看,寻常人一打眼也知道是好马。”
“这是跟西边的马配来的,听说西边养出了好马,那些咱们没见过,不过看这马驹子也知道错不了。”
众人边说边也去马场挤着看热闹,青年却知道这些人根本进不去,只不过就是守在外面议论几句罢了。
青年重新走回去坐下,片刻后一个老家人赶过来禀告:“马场那边聚了不少人,进去的商贾就有十几个。”
这十几个商贾都是能花得起银钱的,孙集会让人着重探查。
青年点点头。
老家人道:“有一个是南方的,手下有个商队,不过这次应该没有带茶叶过来。”
所以孙集这次若是急着将马弄出洮州,就只能选他们,当然他们见孙集的时候不能出错。
“马匹价钱看来错不了,做好这笔买卖父亲会很高兴,”青年叮嘱道,“眼看就能下手了,货物可要看好。”
“您放心,”老家人道,“咱们三年的心血不能就这样付诸东流。”
现在想要往洮州运茶太难了,好在他们这三年里,陆陆续续运进来许多,就妥善藏这附近,万事俱备了。
青年叹口气:“如果能将郑益师徒带走一个就更好了,这马离开洮州,路途中必然会有不适,有个兽医随行,会稳妥许多,以郑益师徒对这边马匹的了解和本事,自然最合适。”
“郑益是不能了,”老家人道,“他徒弟说不得还可以,咱们之前也算是低估了那徒弟,那徒弟帮了郑益不少。”
青年不太满意,那小徒弟真的能行?
“那徒弟很听郑益的话……”想要说服不太容易。
青年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在茶馆中听到的话:“郑益还有个女弟子?”
老家人刚刚就在马场外,打听到一些消息:“好似不是,那女娃只是在马场里收拾马粪的,今天也是凑巧了,那‘好头赤’眼看难产,其余兽医不肯上前,郑益师徒应付不来,那女娃娃就去帮了忙。可能那孩子什么都不懂,反而胆子大。”
青年摇摇头:“什么都不懂的人不敢上前,再说‘好头赤’那样的马,不是什么人都能近身的,说不得那女娃娃有些本事。”
“你去打探消息,多问问清楚,这其中必定有些内情。”
老家人应声,立即下去忙碌。
青年也准备趁着人多的时候离开这里,如此不会太显眼,在事情没做好之前,她得小心着些,不能暴露了行踪。
……
马场中。
郑益刚歇口气,就瞧见刚刚帮忙的女郎端了一盆热水来。
“您净手,”赵洛泱道,“从前我阿爷说过,给牲畜接过产之后,要立即清洗,免得会生病症,尤其是羊、牛、猪,虽然这是马匹,但也要小心着些。”
郑益听到这话,登时抬眼仔细去看那女郎。之前这女郎上前帮忙的时候,他就觉得惊讶,女郎趁着“好头赤”虚弱时上前,果断帮他们牵拉着马匹尾根,没有人吩咐就能这样做,显然是懂得些什么。
现在又打水给他净手,还说了这些……
他能肯定女郎与人学过兽病医治之法。
郑益上前净手,赵洛泱已经去取干净的巾子递过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再加上那张露出两个酒窝的笑脸,登时让人感觉心里异常的妥帖。
郑益道:“你从前见过马匹下崽?”
赵洛泱点点头:“见过。”
脑海中的时玖知晓,她今天才从系统资料中见过,花了12点魅力值,兑换了四份资料,看得十分仔细。
看完之后,还觉得将来做兽医也是个好前程。
郑益道:“有人教过你?”
赵洛泱道:“我阿爷教过,让我熟读《骨名图》。阿爷说人同与禽兽居,学医理的时候,也要学兽病医治。”
郑益更加好奇:“你阿爷呢?叫什么名字?”
赵洛泱低下头:“我阿爷没了,他只是个读书人,不像您懂得多,您不会识得。”
赵洛泱说完又去看旁边的“好头赤”,眼睛里都是羡艳:“刚刚我在旁边看,您可真厉害,若是没有您,这匹马只怕要完了。”
郑益用巾子擦干了手,这才慢慢放下挽起的袖子,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笑容虽浅,却带着几分傲气。
“我若是能学到您的本事就好了,”赵洛泱道,“可惜我阿爷没了,要不然我也能接着与阿爷学,等学成了,也能帮村子里的人看护牲畜。”
鲜有女郎想要学这些。
郑益道:“你不觉得脏?”
赵洛泱摇头:“我们村子里养的母牛,下牛犊时没了,可要了农户的命,我亲耳听到他们嚎啕大哭,若是当时有兽医在,哪里会如此?所以医兽病跟医人是一样的,既然都是医者,哪里会脏呢?”
郑益没再说话,却是点了点头,眼前这女郎甚有灵性,真是难得,他这是第二次动了收徒的心思,只可惜这是个女郎。
郑益的徒弟也上前道:“这些日子你还在马场里干活?”
赵洛泱道:“嗯,帮我爹和叔叔们赚些银钱。”
郑益看到赵学礼走了过来,转头看向他道:“你家这女郎很好。”
赵学礼眼看着赵洛泱上前帮忙,出了一身的汗,要知道在此之前,那匹马已经咬了两个人,他是好不容易才稳住了,没有将洛姐儿一把拽回来。
好在洛姐儿这一趟有惊无险。
“喜欢看医书,我家中倒是有手抄本,”郑益看似没有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让赵学礼震惊,“我可以借给女郎看一看。”
赵学礼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急忙道谢。
郑益又查看了“好头赤”,嘱咐徒弟好好照应,自己背着药箱向外走去。
赵学礼急忙上前搀扶:“我送您回去。”
郑益自然没有拒绝。
几个人走出马场,马场外的人纷纷向郑益道贺,还说一些殷勤之语,郑益一概不理,等周围稍稍安静下来,郑益转头与赵洛泱说话:“你说学过《骨名图》,可都熟记过了?”
赵洛泱应声:“记熟了。”
郑益道:“这是本好书,从前我教徒弟时,路上总会让他背书。”
郑益话音刚落,女郎的声音已经响起:“慢肺黄病者,宿草不消,是困水纳其二脏,生其此患也……”
赵洛泱一路走,一路背。
郑益此间一句话也没说,三个人一直到了郑益家中,取了书籍。赵学礼感谢郑益赠书,留下来帮着烧火造饭。
赵洛泱准备先回邸店去。
离开郑郎中家中,赵洛泱刚走进繁闹的集市,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我听到你背医书,你是郑郎中新收的徒弟吗?”
赵洛泱转过头就看到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女眷。
那女眷穿着布衣,看起来就是农家的打扮,但眉宇中有隐隐有几分英气,看向赵洛泱时神情也十分亲和。
还没回话,赵洛泱已经与时玖道:“是隋已?”看她是女郎,所以也恢复女郎的装扮,来与她说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 收买
赵洛泱之前想着的,要找女扮男装的隋已,但没想过隋已可能就是一副女子的打扮。
这样思量着,她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这女子的喉结,然后在脑海中与时玖道:“不管她是不是隋已,至少不是男子假扮的。”
时玖应了一声,这个女眷从这方面上看,的确没有什么异常。
赵洛泱道:“小心一点好,女扮男装倒是没什么,男扮女装就绝对不能过去,光想想就挺恶心。”
本来是赵洛泱随意一句调侃的话,可不知搭在时玖那条神经上,让时玖心里忽然一突突。
恶心?时玖仔细想想,赵洛泱说的没错啊,他为何觉得怪异,是怪恶心的。
赵洛泱向那女眷一笑摇头道:“不是。”
不等那女眷再开口,赵洛泱向郑益家的方向看了看:“你是来寻郑先生帮忙的吗?若不是非先生不可,就去找别人吧,先生累了,已经在家中睡着了,我爹在给先生煮饭,先生特意交待,有人敲门上门,就这样与来人说。”
郑益腿脚不便,身子也有些单薄,每日早早就要歇下,就因为这样才婉拒了许多上门求医的人。
女眷点点头,目光为之一暗:“我知晓,家中有几头骡子病倒了,之前我哥哥与管事来请先生,先生没能前去。”
赵洛泱见状低声劝说:“这城里有好几个兽医,阿姐不妨再去打听打听,先生因为马场里的马匹已经很辛苦。”
“旁人若是能治,我就不来问先生了,”女眷道,“家中的骡子用了药,但依旧不肯吃草料,看起来越来越瘦。”
女眷眼睛红起来,赵洛泱心一软:“要不然您再去试试?我帮你向先生禀告一声?”
女眷听到这话,露出惊喜的模样。
“不过,不一定能行,”赵洛泱道,“师……兄……不是……先生的徒儿在马场照应,本就没人帮衬先生,要么你家中不远,否则先生恐怕也无法应承。”
赵洛泱仰着脸看着女眷,眉头紧紧地皱起来,显然正在为她想法子。
王真平日里女扮男装在外行走,也算有不少的见识,眼前这女郎身着粗布衣裳,手里宝贝地攥着几本书,一路走过来的时候满脸欢喜,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山歌曲调,像是山野中劳作时唱的。
这样的一个人,委实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而且女郎说话爽利,甚至将郑益的徒儿错唤作师兄,要么是郑益将她收为了徒弟,要么是这女郎很想拜郑益为师。
所以女郎在马场里帮忙,也是想要讨得郑益的欢喜?
这就可以理解,为何女郎问得这般清楚,缘由与在马场时相同,帮郑益做事,就是想要接近郑益,或许哪天郑益就肯答应收徒了,虽然给禽兽治病的女子很少见,但没有什么事是女郎不能做的。
她自己就是个女子。
女子有女子的好处,这不她换下男装,穿上衣裙,就是为了能更好的接近这女郎,这女郎果然对她没有任何的戒备。
王真道:“我家离这有些远,骡子在城外的庄子上。”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那你从前来求过先生吗?如果有……先生说不得能想起来。”
“递过帖子,”王真道,“家兄前来的,我们家姓隋。”
姓隋的商贾,家中有个女子,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赵洛泱觉得应该不会。
但也不能如此的武断,她还得想法子验证。
“在想什么?”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道:“我在想,查来查去太难了,能不能用系统测出这个人的身份?”
时玖明白了赵洛泱的意思:“你想要她给你提供魅力值?”
魅力值增加,系统就会给出来源。
赵洛泱道:“系统增加魅力值,多多少少都能透露些信息,当然除了那1点未知来源的魅力值,我觉得这1点可以忽略不计。”
果然,1点魅力值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时玖忍不住道:“你就不好奇那1点是从何而来?”
“既然系统没说,那就是没到揭晓的时候,我现在猜测也是没用,”赵洛泱道,“不如等到之后再琢磨,更何况1点并不多,对我现在没什么影响。”
时玖不知是要说赵洛泱没良心,还是怪自己给的太少。
赵洛泱显然不愿意将精神放在1点上,于是绕开这个话题道:“好久没收到魅力值了,之前先生就说,他们这些人什么买卖都做,不一定是好人,现在他们向我打听消息,我觉得也是另有图谋,在他们身上下下功夫也没什么。”
这是在为自己骗人找理由了?时玖道:“而且此事关乎赵大人和整个洮州的百姓,做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洛泱忽然夸赞一句:“时玖,我发现你变的会说话了,等人物卡任务做完,你也能涨生命值吧?”
时玖还没从赵洛泱的夸赞中回过神来,听到后面半句话心里又是一动,停顿了片刻才道:“会吧!”希望能直接涨到250,这样他就能离开。
赵洛泱道:“到时候,生命值有了,你也能看看财富区里面的东西有啥能兑换的,我觉得再兑换一个录音器也不错,我帮你录些东西,没事放在空间里,你闲着的时候能拿出来听。”
“是吗?”时玖道,“再兑换一个录音器?只是为了给我解闷儿?”
赵洛泱道:“是啊!”
“不换,”时玖道,“我不闷,也不爱听,更不会借给你用。”
赵洛泱心底叹了口气,时玖是越来越不好骗了。
从脑海深处回过神,赵洛泱看着身边的女眷,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王真见状忙道:“你帮帮我的忙。”说着伸手去拉赵洛泱,将一块银子塞入赵洛泱手心里。
赵洛泱低头一瞧,睁大了眼睛,急忙道:“不行……我不能收……这……父亲说过,在外不能随随便便收银钱。”
赵洛泱说着,手心里掂量两下,这块银子,大约有二两。
赵洛泱心底叹息着将银子送回王真手里。
王真一脸亲和的神情:“好吧,银子你不收,我也不能白白麻烦了你。”
她想了想从怀中布包里抽出一根簪子,这簪子是紫檀木做的,而且是手艺极好的匠人雕刻而成,远比银子值钱多了。
但这女郎不肯收银子,她只能给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物什。
“这个行吗?”王真道,“只是个木簪子,不值什么。我出来寻医,穿戴简单也没有别的,妹妹不要嫌弃才好。”
赵洛泱再次推拒:“不……不行……我不能要。”
嘴里说着不能要,但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那簪子。
王真心中有数,伸手将簪子簪在了赵洛泱发髻上:“我与妹妹也是有缘,不管这事成不成,我都要感谢你。”
她缺一个与郑益来往的机会,即便这次郑益不肯答应与她离开这里,但只要与她熟悉了,她总能说服郑益。
赵洛泱伸手想要摸摸发簪,却又不好意思,脸上多了一抹红霞:“真的不值钱?”
“不值,”王真道,“你问问就知晓了,十几文钱罢了。”
赵洛泱这才没有拒绝,而是道:“其实先生是个心软的人……我只能去试试看,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王真微笑,这些日子郑益师徒油盐不进,总算有个能为她说话的人了。
赵洛泱伸手拉住王真的手,还整理了一下王真翘起的衣角:“你跟我来,就等在先生家门口,哪里也不要去。”
“好。”王真应声。
赵洛泱安置好了王真,这才敲开郑益家的门,闪身走了进去。
王真隐约能听到那女郎说话的声音:“我想起来有件事要与先生说,有人在门外求医,很诚心,一直等在门口,站了好几个时辰了。”
王真微微弯起嘴唇,那女郎还真竭力在帮忙。虽然付出一根簪子很是心疼,但只要这件事办好,也算值得。
王真就这样等了半个多时辰,正当她觉得脚疼,耐心也将被磨没的时候,郑益家的木门再一次打开。
赵洛泱站在门后向她露出笑容。
王真立即迎了上去。
赵洛泱笑着道:“阿姐,先生答应了,不过你们……有没有驴车、骡车来接?”
“有,”王真万分欣喜,“我立即叫家中人赶车过来。”
赵洛泱接着道:“先生还要再歇一会儿才能跟你们走,你们可能等得?”
“能等,”王真眼睛中都是笑意,“让先生只管歇着,我们多久都能等。”
“好,”赵洛泱道,“那我进去守着,等先生醒来再来与阿姐说。”
王真点头。
赵洛泱本来准备关上门,不过又想起来:“阿姐还是在这里等,不要离开,以免先生随时醒过来。我与先生说,阿姐在门口等了一天,诚心诚意,先生这才点头的,阿姐莫要让我‘说了谎’。”
王真答应:“放心,我就等在这里。”
赵洛泱关好了门。
门里面,赵学礼走过来低声道:“洛姐儿,你这是要做什么?先生何时答应要去看诊了?”
赵学礼说完看向主屋。郑益睡得正香,郑家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家人,就在屋子里侍奉。所以洛姐儿刚刚那一套套的话是从哪里来的?
赵洛泱此时正在和时玖一起打开魅力值查看。
魅力值没有增加。
她做到这个份儿上,居然没有收到感激和夸赞?可见门外的不是什么好人。
忙碌了半晌没有半点的夸赞,那她是不是得另想法子?比如从怨恨上下手,会不会更加容易?
第一百一十七章 气急
赵学礼没有听到赵洛泱的回应,正觉得纳闷儿,就要往门外看。
赵洛泱也回过神来,一把拉住了她爹。
“爹,”赵洛泱低声道,“门外的人,可能就是隋已。”
“什么?”赵学礼不禁一怔,“你确定了?”
“还没有,”赵洛泱道,“正想法子试探试探。”
不管这个人是不是隋已,看来都没有那么容易对付,好在她从开始的时候,就有所准备。
赵学礼登时警觉了,他低声道:“那准备要怎么办?”
“还没想好,”赵洛泱道,“我怀疑她的身份,就急着要将人留下,于是才扯了个谎。”
赵学礼有些后悔,早知道跟女儿一同离开,哪成想女儿转一圈之后领来一个人。
赵学礼皱起眉头:“先生一直不起身,你这不是很快就要露馅吗?”
赵洛泱向门外看看:“没事,我先应付着她,也能多与她说说话,设法套出些消息。”
赵学礼想不通女儿到底要怎么办,这种法子旁人也想不出来。
赵学礼道:“我要怎么办?”
赵洛泱压低声音:“这件事爹您不用管,就当做门外没这样一个人,该做饭做饭,该烧火烧火,帮我在先生面前遮掩一下,别让先生看出什么来。”
赵学礼仔细听着女儿说话,等回过神时,父女两个人已经来到了灶台前。
赵洛泱道:“爹,烧火,水快开了。”
赵学礼应了一声,下意识地拿起了柴禾。
“那我去外面探听动静了。”
赵洛泱一溜烟地走了出去,赵学礼看着灶膛里燃烧的火苗,陷入了深思中。
是什么原因,在这样的时候,女儿在外面忙碌,而他躲在灶房里烧火?
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儿?昨晚老娘交待给他的,他果然做不到。
……
门外,王真收到意外之喜,没想到费了几天的功夫,与那女郎说了几句话,就能见到郑益。
功劳自然是她自己,没有她想到从女郎身上下手,也不会有这样的收获。
不过高兴是高兴,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她也有些措手不及,还得嘱咐人去准备。
王真离开郑家所在的巷子,在一个角落里站定,等在附近的护卫立即上前:“大爷。”
王真道:“去跟唐管事说一声,郑益答应上门给牲畜治病了,让他准备个马车过来,一会儿带着郑益去城外西边那处小庄子上。”
护卫欣喜,立即点头:“小的这就去寻管事。”
说完话,护卫接着道:“大爷在这里要多加小心,有事就吩咐张甲。”
王真挥挥手:“去吧!”
等到护卫走远了,王真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不忘记买一个炊饼,重新回到郑家门前,如果有人发现她离开,她就可以说,腹中饥饿,买个炊饼填饱肚子。
郑家门口一片寂静,应该是没有人走出来过,王真略微心安,左右站着无事,她开始小口吃起炊饼来。
一个炊饼下了肚,院子里还没有什么动静,天色没有刚刚那么亮了,一阵冷风吹来,王真不禁觉得有些凉意。
面前的门终于开了,还是那个女郎。
“阿姐,你没等着急吧?”赵洛泱端着碗走出院子,“先生可能累及了,可是刚刚说,让我准备药箱。”
“没有,”王真立即道,“我刚刚去买了个炊饼吃了,你也不要催先生,让先生慢慢来。只是劳烦妹妹你了,本来妹妹也该回去了,却为了我的事奔忙。”
“我心里真是万分感激。”
王真的笑容真切,赵洛泱登时也扬起了嘴唇。
脑海中的时玖道:“没有增加魅力值。”
要么是系统坏了,要么是眼前这个人心是坏的。赵洛泱毫不犹豫地选后者。
赵洛泱道:“阿姐累了一天了,我盛了点水来。”
王真想看看院子里什么情形,奈何赵洛泱门只开了一点点,又用身体挡了个结结实实,她什么都瞧不见。
“院子里晾晒的都是药材,先生不喜旁人进院子,”赵洛泱道,“要不然就请阿姐进去坐了。”
“没关系,”王真接过水,“等一会儿,算不得什么。”
说完话,王真端着水喝了下去,一口水含到嘴里,她差点吐出来,冰凉的水,就像是才从井里打上来的一样。
王真努力将水咽下,果然浑身都凉透了。
女郎居然给她这样的水喝!
“阿姐多喝一点,”赵洛泱道,“我得去照顾先生,顾不得阿姐这边了。”
女郎似是很急切,这样的情形下,王真也不好耽搁,只能将剩下的水喝了,将碗递还给赵洛泱。
赵洛泱取回碗,笑了笑快步走回院子。
眼下不能确定外面人的身份,她自然不会给那人下药,只用了些冷水,她自然也没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得1点魅力值而已。
这么折腾了几次,她愈发觉得门外的人是隋已没错,如果弄错了,她再去赔礼。
赵洛泱跟时玖道:“下次就差不多了。”
照这么看,差不多,外面那人在喝水的时候,神情已经变得不太自然,而且一碗凉水喝起来都这般,可见就算会些拳脚功夫,也就不过尔尔,用不着太过担忧。
天色渐渐暗下来,自从喝下那碗水,王真就觉得格外的难熬。水太凉,她穿的衣裙又单薄。
她本想出来打探一些消息,不料却耽搁这么久。
王真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怨怼,就算不让她进门,那女郎拿出一个杌子让她坐下也好。
这些年她也四处奔走,路上不免吃到苦头,但突然无缘无故地站在这里几个时辰,她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来洮州是与孙集做买卖的,而不是站在这里喝风的。
气恼的情绪愈发重,王真恨不得就这样一走了之,可想想女郎的那些话:“先生已经让准备药箱了。”
眼见就能握在手中的结果,就要这样放弃?
她不甘心。
多少日子没有敲开的门,总算有了希望,她能走吗?
最重要的是,只要今天一走,来日也就没有了机会,彻底别想让郑益师徒为她效命。
虽然这样思量,但她的耐心也渐渐要被磨没了。
终于院子里有了动静,像是饭食做好了。
王真又有了盼头,等到吃过饭之后,应该就会与她一同走了。
但郑益等人吃饭显然有些慢,好久之后才又传来动静。
太慢了,太慢了。
王真等得焦躁,每次守在这里时,明知没有多少希望,她也不会有过多的期盼,可现在不同,也许下一刻郑益就会打开门走出来。
所以等待就变得格外难熬。
“先生,慢点。”
女郎的声音传来,王真立即上前几步,准备的接应郑益,就连说辞都想好了,笑容也挂在了脸上,可惜紧接着院子里又没了动静。
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真也猜不透了,总不能郑益比孙集还难拿下吧?
思量的功夫,护卫去而复返,禀告道:“马车备好了,随时都能走。”
马车都已经来了,但还是没有任何的消息。
王真道:“再等等。”她不好上前敲门,以免惹怒了郑益。
等了这么久,折腾了身边所有的人去安排,她若是就这样抽身,未免损失太多。
等。
天气愈发凉了,护卫拿来了氅衣,王真却不敢穿上,恐怕会让那女郎看着惊诧。
终于忍无可忍时,王真上前敲了敲门,院子里传来郑家仆人的声音:“是谁?”
王真道:“隋家,是请先生看诊的。”
仆人淡淡地道:“我家先生不出诊。”
王真的心登时一沉,怎么回事?女郎不是与郑益商量好了吗?怎么会不出诊?
王真不敢出声,恐怕是自己唐突坏了事,就这样又等了许久,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现在出城恐怕都会被盘问,不知城门口会不会放人。
王真觉得胸口堵了一口气,上不来更下不去。
当王真再也忍耐不住的时候,门再一次打开了。
女郎出现在门口。
王真心里再次涌出了期盼,现在走还不算太晚,她可以……
王真正琢磨着,却发现那女郎垂着眼睛,脸上没了笑容。
“阿姐,”赵洛泱上前行礼,整个人就像是被霜打了一样,说不出的丧气,“对不住……先生……去不了啦!”
“什么?”王真胸口一闷,“为……为何?刚刚先生不是答应了吗?”
“先生没答应,”赵洛泱红着眼睛仿佛要哭出来了,“是我听错了。”
王真惊讶地张开嘴,她听错了?听错什么了?
“你说,先生让你准备药箱?”
赵洛泱点头:“是……先生是这样说了,可……那是先生的梦话,我我误以为先生答应啦!”
等等。
王真只觉得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
“阿姐不要怨先生,都是我没办好事,”赵洛泱走上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王真,“阿姐,你送我的簪子,我也不好还给你,毕竟是阿姐的一番心意,但我没办成事也没脸就这样收下,这是二十文钱,就当阿姐将木簪卖给我了。”
王真依旧一动不动地站着,不敢置信地看着赵洛泱,她一时都忘记了要收敛自己的情绪。
她感觉到女郎拉起了她的手,生怕她不肯收银钱似的,死命地往她手里送,甚至有些激动,手指都在微微打颤。
“阿姐,你家在哪里?要不然我送你回去。”
“我帮阿姐整理一下衣裙。”
王真紧紧地攥起了手,下一刻她就想要将赵洛泱推开,女郎听错了?居然将郑益的梦话当做真的?
不但如此,女郎还真的以为她的簪子只值十几文钱?说不得这女郎还认为给她二十文已经很多了。
这是什么蠢妇?
她送出簪子,站在这里几个时辰,折腾了一大圈……
她居然相信了这蠢妇。
时玖盯着赵洛泱身前的女眷,他生怕那女眷气急之下,不顾一切想要掐死赵洛泱。
赵洛泱怎么会想到这么多气人的法子?
而且……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
而且,时玖看着跳动的魅力值,在心里默默地道,显然很有用处。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也是个大户
人物卡魅力值不停地闪烁,一直加到了16点才停下。
时玖皱眉看着那些增加的魅力值,这怒气还真的不少。
赵洛泱将来会不会为了增加魅力值,弄出太多的怨恨,被人暗中下手除掉?不知为何,心里隐约有些焦躁。
为什么聂双还没有到?
聂双办事果然还是不牢靠。
万一赵洛泱这边有个差错……
时玖的脑子忽然清醒,不知道自己的焦躁从何而来。
片刻之后,时玖明白了,他是担心赵洛泱出事会连累到他。
……
聂双正骑在马上赶路,突然心头一跳,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上次他这样惊骇,还是因为豫小王爷一个不太满意的目光。
真是奇了怪了?为啥他觉得自己要被小王爷怪罪了呢?
心里这样想着,聂双再次催马,马儿放开四蹄跑得更快了些。
……
时玖打开了魅力值明细,看到了上面详细的记录:王真(隋已)+16
“有了,”时玖立即提醒赵洛泱,“她叫王真,化名隋已。”
赵洛泱心里欢喜,却没有表露出来半点,还在“小心翼翼”地向安抚王真:“要不然阿姐明日再来,我……我还会再劝说先生,阿姐不要生气。”
这可怜兮兮地声音,就好像站在风中几个时辰,被人耍了一道的人是她。
时玖听着这动静,如果他小时候有这样的本事,或许在王府的日子也不会那般难熬,他隐约记得曾三番五次逃出王府,不过最后都被抓了回去。
赵洛泱这边说着话,赵学礼从郑家院子里走出来。
“洛姐儿这是怎么了?”
赵洛泱低下头不敢去看赵学礼,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我……这个阿姐要求医,我想帮忙向先生说说,让阿姐等得久了。”
“胡闹,”赵学礼道,“你怎么敢胡乱答应人这些?先生有些咳嗽,根本起不来身,你这不是给先生添麻烦吗?”
赵洛泱被训斥了一通,再抬起头时,眼睛更红了些。
赵学礼见状,别提多心疼了。
是不是他话说得太重了?瞧瞧,这是哭了吧?
虽然这是洛姐儿与他商量好的,他可从来没有跟洛姐儿板过脸,出来的时候,他就当做训斥三弟、四弟,口气才能这般严厉。
当然如果三弟、四弟有洛姐儿这样薄的脸皮,小时候就不会挨那么多揍了。
赵学礼后悔,却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沉着脸道:“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去向先生认错?”
赵洛泱却还不想走。
这段时间她的魅力值有所增加,先是丁荣给了许多,然后他们住进邸店之后,每天她都能收到零星的魅力值。
只不过都是1点1点地往上加,十六户人家,这两日陆陆续续给她涨了15点,并不是说还有人没感谢她,只是有些人将谢意加在了她爹身上。
15点不少了,但跟刚刚王真的比起来……
王真一瞬间就给了16点。
这就像突然打劫了一个人,发了一笔横财。
因为这个人是隋已,所以赵洛泱这魅力值拿的不亏心,甚至还觉得有些少,还能再要一点。
丁荣走了之后,她的魅力值大户就没了,好不容易再次见到加倍的魅力值,哪里能这么快就放过?
赵洛泱再次拉起王真的手。
王真的手指比刚刚还要凉,可能是气大发了。
这才哪到哪儿?“福记”跟孙集勾结贩卖马匹,亏心钱没少赚,总该有还回来的一日。
赵洛泱道:“明日阿姐再来,我再给阿姐端水。”
王真登时想到那碗凉水,这女郎竭力在道歉,但每句话却都像刀子一样插进她心里,她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
【人物卡魅力值+2】
【人物卡魅力值+2】
时玖道:“王真又加了4点魅力值,差不多了。”
差不多了,这种魅力值跟丁荣给的不一样,丁荣是真心实意的道谢,不会有任何危险,王真就不同了。
时玖接着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她不是善类。”
“我知道了,”赵洛泱道,“不过她碍于要留在这里与孙集见面,也不敢节外生枝。”
赵洛泱思量的没错,王真的手攥起又松开,反复几次之后,终于稳住了心绪,她笑着道:“没事,我早就说了,成不成我都会感谢妹妹,这二十文银钱我不能收。”
二十文钱被送回了赵洛泱手中。
赵洛泱惊诧地捧着银钱:“阿姐……你这,我不能拿回来。”
赵洛泱是真的不想要,她想着银钱留在王真手里,王真看看就能想起这码事,也好给她加魅力值。
不过……她也不强求,毕竟王真离她远了,她就收不到魅力值了。
王真自然不知道赵洛泱的心思,只是后悔自己说那发簪不值银钱,现在果然“不值钱”了。
不再理会眼前的女郎,王真果断转身向前走去。
“阿姐。”
赵洛泱边喊着,边伸手拉住了赵学礼:“爹,您别拉着我,我……”
赵学礼回过神来,声音低沉着道:“跟我进去,与先生说清楚。”
门一下子被合上。
那声音仿佛撞在了王真心头,带出了一连串的火光,让她胸膛里的怒气跟着烧起来。她深深地吸一口气。
这里是不能再来了,今晚她已经太过显眼,来多了肯定要引人猜疑。
也是一样的原因,她不能与那女郎有过多纠缠。
王真死死地咬住牙。
等她与孙集做成了买卖,“福记”的商路也会在这里壮大起来,到时候,她再来找这些人算账。
……
门后。
赵洛泱摸着门板,可惜门板撞击的声音不够大。
否则应该可以激起王真的火气。
太可惜了,赵洛泱正这样思量着。
时玖的声音响起:“王真增加魅力值2点。”
今晚一共增加魅力值22点。
她兑换医书花了12点魅力值,一来一去赚了10点魅力值。
当然多的不是这些魅力值而已,她还学到了那么多,又认识了郑先生,将来他们要在洮州落脚,认识的人越多越好。
“爹,”赵洛泱看向赵学礼,“她说了自己姓隋,其实我刚出马场就瞧见她了,只不过那时候她穿的是男子的衣衫。”
“我来来回回与她多说几句话,就是确定一下,我没有看错。”
赵学礼这下算是没明白了,怪不得女儿如此大费周章:“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
赵洛泱道:“之前不敢确定,说了也是没用。”
时玖眼看着赵学礼轻易就被赵洛泱说服了,什么在马场外就见到了,那时候穿的是男子的衣衫。
这其中没有一个字是真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好事
赵洛泱望着赵学礼道:“爹,我觉得应该将这件事告诉郑先生。”
赵学礼迟疑:“有些话我们不能说。”
“我知道,”赵洛泱道,“只要让先生有个警惕就好,一会儿我去说。”
时玖提醒赵洛泱:“你最好记着些,对谁是什么说辞,不要哪天弄混了。”撒的谎太多了,有一天会连自己也弄不清楚。
“不会,”赵洛泱道,“我对每个人说的都是实话,不过就是换了个说话方式,这样也是为了保护系统。”
时玖道:“系统不会给你魅力值,不用试图哄骗系统。”
“试一试,”赵洛泱道,“万一能给呢!”
时玖已经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了,不过他居然有病似的,将魅力值页打开看了一眼。
果然没有。
赵洛泱只是将王真从马场跟到郑益门前的事说了。
赵洛泱将木簪拿出来递给郑益:“她还给我这个,让我说服先生和师兄,无论是谁,只要有一人愿意答应前去给牲畜治病就好。”
“我开始以为她是真心求医,她还塞给我一支簪子,我不肯收,她说这只要十几文钱,当时在外面我没看清楚,进门之后发现这木簪的雕工细致,绝不止十几文钱,这人与我不认不识,为何收买我?肯定是没安好心,所以没来吵先生,而是让她知难而退。”
“方才在门口,我要将簪子还给她,她不肯理会,气冲冲地离开了,我看着暗处有随从跟着她。”
“我看这个人不一般,先生和师兄可要小心,莫要轻易答应她去看诊。”
郑益皱起眉头:“你说她自称姓什么?”
赵洛泱道:“姓隋,南边的口音,生得也像那边的人,二十几岁的年纪,但是眉宇间颇有些英气。听说城外闹山匪,城里还有流寇,如果有人起歹意骗您去城外看诊,趁机将您带走了,到时候官府也只能以为是山匪所为。”
郑益略微思量,然后点点头:“我知晓了。”
赵洛泱不能将赵景云的事透露给郑益,更不能说出王真的目的,但这样说法,却能让郑益感觉到姓“隋”的商贾,心怀不轨。
这就足够了。
郑益将手中的发簪还给赵洛泱,赵洛泱却没有接而是道:“在先生这里吧,万一这人再做出什么事,先生就拿着它去告官,听说这种好的雕刻匠人都有来历,说不得就能知晓这人的身份。就算查不出来历,也算个物证。”
郑益心里一暖有些感动,眼前这女郎着实为他思量不少,而且她聪明、机敏,思量的的确周全。
若是将来真的能走上兽医一途,定会在这条路上有些出息。不,这女郎将来做什么都能有出息。
“那就先存放在我这里些时日,”郑益道,“等你们离开这里的时候,那姓隋的八成也走了,我没用上这簪子,就还给你。你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拿,反正是她愿意给的。”
赵洛泱点了点头。
郑益道:“闹出这么一桩事,我也不放心,你们父女早些回去吧!”
赵学礼和赵洛泱起身向郑益告辞。
郑益道:“你们在城里逗留是因为亲人走散了?”
赵洛泱应声:“是,我们这些人中有人识得这里的官爷,让官爷通融几天,逗留在这里,等着失散的家里人赶过来。”
郑益道:“我给你的书,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都可以来寻我,马场那边的活计我帮忙说说,你们那行人里,有能干活的汉子都可以去,给的工钱不多,但也是个进项。”
赵洛泱十分欣喜,可是转念一想:“但他们没有牌子,在街上会被盘查。”
“不要紧,”郑益道,“明天一早我就找马场管事开封文书,你们拿着文书往来即可。”
赵学礼和赵洛泱急忙感谢郑益。
郑益挥挥手:“本来就是小事,那些也不是什么好活,又脏又臭,你们舍得力气,凭本事领银钱,与我没关系。”
赵学礼和赵洛泱再次躬身。
父女俩走出了郑益家,赵学礼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那化名隋已的人突然冲出来对洛姐儿不利。
走出去很远,赵学景才跟上来。
赵学礼和赵洛泱去了郑益家,赵学景没有跟上来,而是留在郑益家中附近盯着动静。
天黑了,三个人恐怕路上遇到危险,没有说什么,加紧脚步回到了邸店。
关上邸店的大门,赵学礼和赵学景才舒了口气。
三个人回到屋中,叫来丁茂生、牛道昌,再加上杨老太和罗真娘,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
赵学礼和赵洛泱在郑益家遇到的事,赵洛泱简单说了一番,避重就轻,讲个七七八八,着重说那王真的身份。
想方设法跟大家坐实,她就是隋已。
赵学景在外面也看到一些端倪:“怪不得后来,有一辆马车停在巷子口,后来那女郎登上了车。”
“对了,我远远看了一眼,有点像那天求医的隋家人。”
赵学礼也点头:“我觉得也像,尤其洛姐儿提醒我,那人的眉眼,如果眉毛浓一些,那就更像了。”
杨老太道:“忽男忽女的来回变,还是姓隋的商贾,又盯着马场的动静,我看八成就是她。”
众人纷纷点头。
赵洛泱道:“还有,她下功夫请郑益先生师徒,意图也让人起疑。大家想想,她贩卖马匹,是不是要将马匹一路带出洮州?长途跋涉,马匹难免生病,需要一个兽医跟随照应。”
赵洛泱这么一说,众人就将一切连起来了。
杨老太也点头,还真是小孙女说的这样,要不咋说她小孙女厉害呢?别人想不到的,小孙女都想得透透的。
丁茂生忍不住道:“那接下来呢?我们去盯着这人吗?”
赵洛泱摇头:“我们去可能不大行,一日两日我们四处走还行,毕竟手里有牌子,但一直这样,必定要被盯上。再说我们对这里也不熟悉,恐怕没有盯到人,倒暴露了行踪。”
丁茂生道:“那我们就啥也不做了?”
赵洛泱道:“得让熟悉这里的人去做。”
赵学礼看着女儿:“你是说秦家的大爷?”这能行吗?他们谁也不清楚,秦通判不喜欢宋太爷,秦家大爷能听宋太爷的话?
杨老太更是心里起疑,总觉得宋太爷要坏事。
赵洛泱道:“明日我去秦家问问先生,我觉得先生肯定能做好。”
杨老太点头道:“那就看看吧,万一不行再想别的法子,活人不至于让尿憋死,总能走出一条道来。”
“还有好事呢,”赵洛泱笑着道,“郑先生要引荐我们去马场干活儿,一会儿还得让爹和丁叔、牛叔去选人。”
丁茂生和牛道昌面面相觑,这不是出去打听消息了吗?咋还给他们找到了活计呢?他们不但能住在邸店,还能从城中拿些银钱?
赵学礼跟着点头:“是真的,这多亏了洛姐儿,要不是洛姐儿提醒郑先生,郑先生不会这样帮忙。郑先生的意思,让我们十六户能干活的汉子都去马场,现在马场活计多,十几个人过去绝对没问题,依我看,这样赚钱的事,每家每户都至少去一个。”
丁茂生半晌才回过神:“能……能去那么多人?”
住在邸店就已经很好了,他们不敢想能出去,可现在不但能出去了,还能赚到银钱?真的有这样的好事?
第一百二十章 分量
丁茂生和牛道昌一直没能回过神。
赵学礼道:“大家手里的银钱也不多了,到了洮州要安家,我看这边集市上的东西都不便宜,等我们安顿下来,大家都需要买粮食,恐怕会更贵。”
“所以,能赚些就赚些,总要熬过这个冬天。”
这番话说完之后,丁茂生和牛道昌才一脸欣喜地纷纷道:“这是求都求不来的。”
钱多难赚?尤其是现在到处乱糟糟,郑先生能帮他们说话,让他们去马场干活,看起来好像很容易,但多少人想去呢?
赵学礼和赵学景俩兄弟为了打听消息,干了一天活计就给了一顿饭食而已,现在却能有银子。
换句话说,这么多搬迁的人,用谁不是用?为啥能用你?还不是郑先生的面子。
丁茂生看向赵洛泱:“咱们洛姐儿就是厉害。”
“是啊,”牛道昌道,“咱都跟着洛姐儿沾光。”
丁茂生话说出来,赵洛泱立即收到了魅力值。
【魅力值+2】
【魅力值+2】
丁茂生和牛道昌分别给了赵洛泱魅力值。
时玖将魅力值界面关闭,等这事传下去,赵洛泱应该还能收到不少魅力值,之前赵洛泱从村民这里收到魅力值都是1点1点的多,现在增加的时候变成了2点,是不是因为大家对赵洛泱的信任和感激更多了?
从来到岷县,住在邸店又能有马场的活计,都是赵洛泱做成的,情绪叠加起来,给予的魅力值也会增加。
时玖思量着,如果这些人跟在赵洛泱身边时间久了,会不会也跟人物卡魅力值一样,提供给赵洛泱的魅力值会加倍?
如果真是这样,十六户人家最好分在一起,这样方便赵洛泱收魅力值。
时玖忽然发现自己为赵洛泱思量的太多了些。
赵学礼和丁茂生、牛道昌出去挑人,大家听说明日能出去干活赚银钱,一个个脸上都是惊喜的神情。
路上本来都是花钱,他们居然能寻到进项。
杨老太背着手走过去:“是洛姐儿帮了郑先生,才会有这事,大家明日去了,可都要手脚勤快些,不要给郑先生丢了脸面。”
冯老三道:“大娘,您就放心吧,咱们有几分的力气用几分,绝对不会偷懒,要不然哪有脸面见您老,也别跟着在邸店里享福了。”
“没错,”冯老三的老娘走过来,“谁敢偷懒,咱们这些人饶不了他,邸店的门也别想进了,家也别回了,咱们都丢不起这个人。”
大家纷纷应声。
汉子不用说,都得去,半大小子也跃跃欲试。
赵学礼最终挑了十六人,一户一个,不偏不倚,人太多了恐怕也给郑先生添麻烦。
杨老太和女眷们凑在一起说话,无非就是明天要早点起来烧火做饭,让大家吃饱点出去,再带点干粮,万一马场那边饭食不够,也大家也填填肚子。
邸店管事听到动静走出来,看看这群人又在做些什么,听说要去马场干活儿,也是吃惊不小。
没想到他们还能有这样的门路。
这才住几天啊,一个人住进了秦通判家里,一群人又要去马场,要说他们背后没人他都不信。
“真能折腾。”其余的住客不禁叨念着,但脸上也露出羡慕的神情。
他们住在邸店是想要寻门路,落籍落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天天这样等着,银子呼呼花着,心里如何焦躁可想而知。
同住的这十六户人,却一天天欢欢喜喜的在邸店里忙乎,好像一点不担心这些。听说他们也不用花银钱打点,眼下又找到了活计,怎么能不让人眼红。
眼红又有什么用?谁也不敢上前欺负,这伙人一共十六户,汉子和半大小子一堆,就算是妇人也是不好惹的模样。
所以,别去找他们麻烦就对了。
……
赵洛泱这边在看自己的魅力值。
【魅力值+2】
【魅力值+2】
【魅力值+2】
……
魅力值快速地变化着,最后魅力值一共增加了36点。
十六户人家,除了她家之外,人人都有魅力值,有的还给了4点。
魅力值:165点
累积魅力值:371点
魅力值一下子增加了这么多,赵洛泱有些意外,但最让她上心的不是这些魅力值,而是这次增加的魅力值最少都是加2点。
赵洛泱与时玖道:“这次大家好像都很大方,是不是跟系统的规则有关?”
她果然发现了这一点。
时玖道:“我觉得应该是你在他们心目中的分量增加了,或者说大家更加信任你。如果往后这些人家给你的魅力值都是从2点起,那就证明这个猜测没错,那你就要考虑,落籍的时候,最好十六户人都聚在一起。”
赵洛泱点点头,时玖提醒的对。自己种的果树,不能让它长腿跑了。
赵洛泱道:“我也这样想,大家一路上互相帮衬,也肯定不愿意分开,我每天见到大家都习惯了,少了谁都觉得心里不舒坦。”
时玖竟然被气笑了:“我知道你为何不舒坦,这话不用向我解释。”
“时玖你可能对我有所误解,”赵洛泱心里高兴不免与时玖多说几句话,“就像你,若是有一天完成任务离开了,我也会难过。”
她会难过?
时玖一怔,他的心好像被条看不见的丝线突然拽了一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时玖,”赵洛泱道,“你怎么不说话?”
时玖道:“我应该说什么?”
赵洛泱想了想:“你应该说,你也舍不得离开,毕竟作为宿主,我应该还算不错。”
赵洛泱话音落下,脑海中仍旧是一片静寂。
“嗯?”赵洛泱再次询问。
时玖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赵洛泱再次喊:“时玖?”
过了许久之后,时玖终于道:“我是系统,不具备任何情绪,说不出这样的话。不过若是你想听,我可以进行复述。”
时玖以为赵洛泱应该不会再继续说下去,却不料赵洛泱道:“那你说吧!”
自己挖坑埋了自己。时玖微微皱起眉头,不知道为何,这话很难说出口,想起来就觉得有些奇怪。
可能因为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类似的话。
即便是假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惦念
赵洛泱还在催促:“快说。”
时玖深深吸一口气,终于张嘴道:“我也舍不得……”
“好了,”赵洛泱笑道,“不用说了,我是在与你玩笑。听听你这声音,就像是最初与我说话的时候,一板一眼,听起来特别的奇怪。可能真心实意和系统古板复述就是不一样。”
时玖喉咙里的声音被硬生生地压住,到了胸口有种炙闷的感觉。刚刚他在说那番话的时候,有种怪异的感觉似是要呼之欲出,却因为赵洛泱打断,又被硬生生地压了回去。
这样一件小事,他应该毫不在意的。
就像赵洛泱一样,说出来之后,很快就能将话收回去,不留半点痕迹。
本来也算不上什么。
赵洛泱看完魅力值,立即让时玖打开财富值界面。
财富值:11227.59元。
赵洛泱吓了一跳,忙去查看明细。
她之前还卖面粉赚了一些银钱,但这段时间也兑换了不少物什,加加减减下来,财富值也就剩下8300多元。
现在足足多出来近3000财富值,居然都是那根簪子给增加的。
她将簪子放在了郑先生那里,但是没耽误系统计算财富值。
这么说,这根簪子差不多值十贯钱。
怪不得王真拼命给她送财富值,这是亏大发了啊?虽然十两银子对于王真来说算不上什么,但……对她有用啊。
不知道之后还有没有机会从王真他们身上赚到钱,他们可比山匪和谭正给的要多多了。
等到大家落户洮州的时候,肯定要花销不少,如果能赚到,就能帮上大忙。
赵洛泱沉浸在思量中,耳边响起杨老太的声音:“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吃饭。”
赵洛泱这才回过神来。
杨老太心疼孙女在外面奔波,又给留了一个鸡蛋,鸡蛋剥给孙女,鸡蛋皮收起来留着碾碎扔进野菜饼里。
蛋皮也是好东西,杨老太哪里舍得丢掉。
赵洛泱吃过饭,又与赵学礼商量明日都要做些什么,然后才梳洗躺在炕上。
直到闭上眼睛要睡过去时,她才有意识到,时玖似是过于安静了,就在她玩笑之后,他就没再出过声。
“时玖。”赵洛泱试探着与时玖说话。
片刻之后,时玖的虚体浮现出来:“怎么?”
赵洛泱不知说什么好:“没事,早点歇着吧,我们明日一早跟着大家一起先去马场。”
“好。”时玖应了一声。
时玖看起来没有异样,赵洛泱这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睡着了。
赵洛泱均匀的呼吸声传过来,时玖也准备沉寂于赵洛泱脑海深处,却忽然又听到赵洛泱呢喃了一句:“小哑巴!”
又想起了小哑巴?
时玖没来得及多想,杨老太和罗真娘刚好走了过来,将赵洛泱的梦话听了清清楚楚。
罗真娘看向赵洛泱:“小哑巴?洛姐儿还惦记着那孩子呢?”
杨老太道:“咱们洛姐儿心善,当时那孩子突然就走了,这么多年连个消息都没有,洛姐儿肯定担心。”
罗真娘点点头。
杨老太接着道:“提起小哑巴,我倒是想起一桩事。”
时玖听杨家人说到小哑巴,他也仔细地听过去。
杨老太接着道:“你还记得咱们村子里进了狼的事吗?”
“怎么不记得,”罗真娘道,“那年大旱,人饿得不行,狼也下山寻吃食,不知怎么就进了咱们村子,村头的周家孩子当时就被咬死了。我记得那会儿还是夜里,村子里的人都被折腾起来了,里正让学礼他们将老弱妇孺聚在一起,男人们出去打狼。”
杨老太点点头:“那会儿大家都乱着,洛姐儿非要去找小哑巴,生怕小哑巴被狼吃了,后来总算在人群中找到人,洛姐儿一把就将小哑巴拉住了。”
“那会儿洛姐儿才多大啊?小哑巴比她高了快一头,她却将小哑巴往身后藏,就好像她能护着似的。”
罗真娘没看到这些,听起来也有些诧异:“小哑巴不是有家里人吗?”
“有,”杨老太道,“但那会儿,洛姐儿的样子就像是信不过小哑巴家里人似的,生怕小哑巴家人顾不上她,将她喂了狼。”
罗真娘听着也觉得小哑巴怪可怜的,在一起住了两三年,那孩子在她印象里,始终都是又瘦又弱。
杨老太目光微远,就像是回到了那一日。
“为啥我总说咱们洛姐儿不傻呢,”杨老太道,“她不说话,但分得清谁是真心,谁是假意,谁好,谁坏,这就错不了。”
“她那样照顾小哑巴,小哑巴也想着她。有一次咱家那老畜生喝多了,推了洛姐儿一把,多亏小哑巴上前给洛姐儿挡了,那次小哑巴摔伤了,手背上被石子儿划开一道口子。”
这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都不会说话,但她们两个是真的好。
“还有一桩事,”杨老太道,“也是我猜出来的,也不知道到底对不对?”
罗真娘忙道:“什么事?”
杨老太砸了一下嘴:“我总觉得小哑巴的祖母不是亲的。小哑巴很可能是她那祖母向人伢子买来的,又或者有啥别的事儿在里面,反正我看着不对。小哑巴被接走的时候,我到处都没找见他那祖母。”
罗真娘这才想起来:“对啊,亲戚来接,肯定要将祖孙俩一起带走,那她祖母哪里去了?”
她就记得当时小哑巴不愿意走,一直瞧着洛姐儿,后来被人强行抱走了。
杨老太挥挥手:“不想那么多了。我的意思是,你看不明白的,那会儿洛姐儿可能已经感觉到了,要不然也不会护着小哑巴。”
“咱们洛姐儿是个仔细的孩子,眼睛也亮的很,所以我才敢放她去外面。”
说到底还不是要护着自个儿的孙女儿。罗真娘笑着点头:“娘您说的对,都听您的。”
杨老太和罗真娘说完躺下歇着。
时玖半晌没有回过神来,脑海中都是赵洛泱和小哑巴的故事。
“小哑巴。”时玖念叨了一句。
这称呼总是陌生又熟悉。
……
第二天,郑先生早早就打发人将文书送了过来。
赵洛泱跟着她爹一行人一起到了马场。
赵学礼看向女儿道:“你就在外面歇着,不要进去了。”里面的活计毕竟又脏又臭,委实不该让女娃娃留下。
赵洛泱摇头:“不行,我还得带着马粪味儿去秦家呢。”
她都想好如何哄骗秦家大爷了,这些全都少不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郜郎
赵学礼舍不得女儿干这些粗活,但赵洛泱做起来也不含糊。
郑益师徒到了马场的时候,就看到赵洛泱挽着袖子,正弯腰帮大家将马粪送入筐里,那利落劲儿不输一个半大小子,空出手来,还知道指引旁边的人去做事。
郑益感叹,不知道赵家如何养的女儿,现在看来能文能武,而且无论做什么,笑容都挂在脸上,让人一看就觉得心里敞亮。
这些人干的热火朝天,很快就清理出一块地方。
“郑先生,”马上管事走过来笑着道,“您找的这些人真行,舍得力气,来了也没问多少银钱,埋头就是干活。”
郑益道:“我是看这两日几个人做事踏实,昨天他家的女郎都帮了我的忙,要不然也不会那般顺利,这才帮忙求了个情。”
“是该这样,”管事道,“昨日我想给那女郎些银钱,女郎还不肯收呢。”
管事说完这话,目光又放在了赵洛泱身上:“今年,搬迁的百姓不容易,年纪这么小的女郎,就得在外奔波。”
郑益点点头,吩咐徒弟:“去将赵家女郎叫过来,让她净一下手,跟我去看看马。”
徒弟应声。
片刻之后,赵洛泱被喊了过来。
郑益道:“走吧,昨天给你的书可有功夫看?”
赵洛泱回道:“昨晚天黑了,接着灶火看了一会儿,早晨起来又看了一会儿,《疗马集》已经看了小半。”
郑益还没说话,旁边的徒弟已经道:“一晚上就看了一小半?上面的字你都识得?真的吗?”
赵洛泱道:“有几个字看着眼生,已经请教了我爹,其余的看起来都很通畅。”
徒弟听了不禁咋舌:“那你们家都是读书人,怎么会沦落至此。”
赵洛泱沉默了许久才道:“是被自家人坑了,否则也不会如此。不过也就仅此一次罢了,日后绝不会再如此。”
郑益暗地里点了点头,询问徒弟:“幼驹怎么样?”
徒弟立即道:“壮实,吃奶也有劲儿,夜里我给盖了干草,今天看起来又精神不少,师父,这可是好马。”
郑益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却又叹了口气。
赵洛泱道:“先生怎么了?”
郑益道:“这是外番的马配的驹子,外番养的马越来越好,咱们这里却是愈发不行了,别说有多少骑兵,没有马的骑兵管什么用?”
郑益摇了摇头,半晌又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不用管这些,我也只是说说罢了,这些大事,哪里是我们这种人能管得的。”
赵洛泱听着郑益的话,半晌轻轻地道:“或许有一日,我们牧场上也能养出许多强壮的战马。”
郑益又是一笑:“希望吧!”
他见过的已经太多了,不知道自己一身本事还能不能用得上,更不知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那一天。
当年一身意气,现在也不过是磋磨时间罢了。所以他才不会给那些来路不明的商贾家的牲口看症,他听说那些人私底下买卖马匹,对这些人深恶痛绝。
郑益去看小马驹,亲手摸了摸,量了一下马驹的体长,眼睛中满是爱惜的神情。
赵洛泱跟着郑益查看了马场中的马匹,感觉时间也要差不多了,这才找了个借口走开。
“时玖,”赵洛泱道,“你瞧见没有,郑先生也觉得这马好。”
“好是好,”时玖道,“只可惜不能去应该去的地方。这样的马不能去战场,只能成为达官显贵的炫耀之物,养来也是无用。”
赵洛泱觉得时玖每次提及与朝廷有关的事,说的话总是十分透彻。
赵洛泱道:“有孙集这样的人在,怎么可能将战马养起来。”
如果孙集被拿下,那以后马场的情形会不会好一些?
当然,现在思量这些都没用,还得顾着眼前的事。
赵洛泱道:“一会儿就要去秦家了,我们还得做些准备。”
时玖应声:“你要怎么做?”
赵洛泱道:“不知道宋太爷那边怎么样,有没有与秦家大爷说上话。”
时玖道:“既然宋太爷说有法子,应该能做到,不过短短几日,让秦大爷完全信任他,瞒着秦通判,不太容易,毕竟他们是父子。”
赵洛泱自然觉得时玖说的是对的:“所以我才得去帮帮忙。”
说完,她有意停顿了一下:“你说如果先生不行,那谁能说动秦家大爷?让秦家大爷毫不犹豫地帮我们?”
时玖好像明白了些什么:“秦家大爷是要替孔家伸冤,为的是孔大小姐。”
赵洛泱道:“所以,你说……如果孔大小姐亲自找他,他会不会就应承了呢?”
时玖半晌没有言语,因为他没法反驳。
赵洛泱从空间中拿出了录音器,昨日对付王真的时候,她曾将录音器放在王真身上,昨晚让时玖听了一遍,并没有太多的收获,只是知晓王真在城外有处庄子,身边至少有两个护卫。
眼下这录音器又有了新用处。
她想要假扮成孔大小姐,留一番话给秦家大爷。
只要在适当的时候放出来,秦家大爷应该会相信。
时玖道:“你想要录什么?”
赵洛泱已经想好了:“将孙集与隋已买卖马匹的事告诉秦家大爷,让他抓住机会拿下孙集为孔大小姐报仇。”
眼下就是看要怎么录。
赵洛泱道:“我得用孔大小姐的语气说话,你说我叫秦家大爷什么好呢?”
赵洛泱在秦家干活的时候,听说秦家大爷叫秦郜。
所以……
“大郎?”赵洛泱道,“他在家中行一,这样叫没错吧?”
赵洛泱声音故意放得轻柔,跟她平日里说话还真的不太像。带了些女子的柔美和羞怯似的,又有些悲伤夹在其中。
时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也是行一,似是也曾有人这样叫他。
时玖下意识地道:“不太好。”
“那,”赵洛泱琢磨,“叫郜郎吧,应该不会有错。”
时玖眉头微微皱起,这声“郜郎”还真是亲近。
“两个人有婚约,”赵洛泱道,“毕竟与寻常人不同,亲密一些不会有错。”
赵洛泱说完,发现时玖没有应声:“你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他觉得不妥,但想不出原因。
时玖道:“没有。”
赵洛泱欢喜:“那就这样定了,我寻个地方录下来,然后去秦家,找到合适的机会,播放录音。”
赵洛泱下了决定,就立即着手去做,好在马场够大,空旷的地方有不少,适合她做准备。
等到一切妥当之后,赵洛泱离开马场向秦家走去。
一路到了秦通判家中,守门的下人识得赵洛泱,笑着上前,不过立即皱起眉头,上上下下打量赵洛泱:“赵家女郎,你这是去哪儿了?”
赵洛泱道:“去马场干活了,一日给三十文钱。”
秦家下人不留痕迹地向后躲了躲:“你这身上……”
赵洛泱低头闻了闻衣服:“没什么味儿啊,出来的时候我还净了手呢,先生在哪里?我去看看先生。”
秦家下人不好阻拦只得道:“在……厢房院子里。”
赵洛泱抬脚立即向厢房走去,走过之处,下人纷纷避让,都皱眉捂住了口鼻。
赵洛泱也没有理会,径直去了厢房。
宋太爷刚刚用了饭食,正在灯下看秦郜给他带来的书册,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
这轻快的脚步声,不用看就知道,是他的小徒弟过来了。
赵洛泱进了门,清脆地喊了一声:“先生。”
宋太爷捋着胡子,正要点头,忽然眉头皱起:“你去了哪里?”
“马场。”赵洛泱道。
所以带着一身的马粪味儿过来,是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他,还是有别的算计?
“先生,”赵洛泱走近了些。
宋太爷就要挥手赶人。
赵洛泱道:“我们找到隋已了。”
宋太爷眼睛一亮。
赵洛泱点头:“眼下,我们该做下一步了。”
赵洛泱目光落在宋太爷手中的书册上,秦通判应该不会给先生送书,所以……先生可能真的拉拢了秦家大爷。
“先生,”赵洛泱笑着,脸上是两个圆圆的酒窝,“秦家大爷今晚会不会过来?”
宋太爷眉头皱起:“之前来过了,一身的酒气,约莫一会儿就要睡下了。他每日都是如此,因为心里放不下孔家那女娃娃。”
赵洛泱笑容微深,喝醉了好,那可就更方便了。
……
秦郜的屋子里。
秦郜仰头一杯酒又吞了下去,身边的丫鬟想要劝说,却被秦郜道:“下去吧,不用你们在这里侍奉。”
这些人转头就会将他院子里的事告诉母亲,所以他厌烦她们。
“都出去,离开我这里。”
秦郜声音中带着怒气,身边的人都不敢违逆,只得关上门走了出去。
秦郜手中攥着一方帕子,喝得晕晕沉沉,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也就只能借酒消愁。
晕晕沉沉之间,秦郜似是感觉到一阵风吹来,身边的窗子跟着打开了。
紧接着一个声音响起。
“郜郎……”
“郜郎……我是谁你还记得吗?我是婉儿。”
秦郜登时酒醒了几分。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放不下
秦郜揉了揉眼睛,四处查看,那声音却又不见了。
婉儿是孔大小姐的小名,私底下的时候,他喊过一次:婉儿妹妹。
不过,那会儿他怕孔大小姐生气,说完之后,连看都没敢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想着反正以后还有机会……
没想到那次之后孔家就出了事。
「婉儿妹妹……是你吗?」
秦郜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处于梦中,或许就是一个梦吧,只有梦里才能见到平日里见不到的人。
秦郜在屋中寻了一圈,没有找到人,踉踉跄跄推开门向外面走去。
夜风凉,然而他却丝毫也感觉不到似的。
「郜郎。」
声音又响起来,好似在屋中,又好似在院子里,断断续续,虚无缥缈。
秦郜只得又返回去寻觅。
「郜郎,不要找了,我早已被孙集加害,不在人世,如何能现身?能有机会与你说两句话,已是万般不易。」
秦郜心里一疼,得知孔大小姐死讯时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再次传来。
是啊,她已经死了。
即便在梦里,也看不到她了。
「郜郎,你若是想听我说话,就坐下来静静地听着,要么,我就要走了。」
「我听,」秦郜道,「我听……你慢慢说。」
秦郜说完,那声音却不见了,他正焦急的时候,那声音才又响起来。
「看来这世上,能惦念着我的,也只有郜郎你了,我也算没有错付。」
秦郜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婉儿,你……你怎么那么傻,当年……为何不告诉我,要独自一个人去杀那孙集?」
孔大小姐死了之后,秦郜心底一直后悔,但这话在别人面前说不出口,说给别人听也没有用处,现在终于「见到」了孔大小姐,他忍不住询问。
他自然不是怨怼孔大小姐,他是怨恨自己没有本事。
然而孔大小姐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幽幽地叹了口气:「郜郎,我快没时间了。我怨念太重,若不能沉冤得雪,就会化为厉鬼,永不能再投胎为人。」
秦郜愣住了。
那声音接着道:「郜郎,你可愿意帮我吗?」
「愿意,愿意,」秦郜喊着,「我就算拼了性命,也要为你伸冤……可是……」
秦郜脚一软靠着墙跌坐在地上:「可我没有本事,不知该从何下手,那孙集如今是一方守臣,即便我去刺杀他,恐怕也难近他的身。」
秦郜还想说下去。
那声音再度响起:「我死后,一缕魂魄曾跟着孙集,想要寻机会向他索命,然……让他不明不白而死,如何算是真正的伸冤?好在我知晓了他一些秘密,若是能找到证据定能将他送入死牢,等朝廷细数他的罪状,我的案子也能被查清。我的怨念也会跟着消散,这才能再次投胎为人。」
秦郜听到这话,本来悲伤的脸上露出几分期望的神情:「真的?真的能拿下孙集吗?」
那声音道:「郜郎肯帮我吗?」
秦郜道:「你只管告诉我要怎么做?我都听你的,只要能帮你拿下孙集,我什么都不怕。」
那声音道:「郜郎,如果我说,想要做成这件事,需要先瞒着秦伯父,你还愿不愿意?」
秦郜一想就知晓为何孔大小姐让他瞒着父亲,孔大小姐这是怕父亲不肯帮忙。
「自然可以,」秦郜道,「你说什么,我都听。」
声音略有些发颤,仿佛是喜极而泣,这种呜呜咽咽的声音持续了许久。
秦郜不停地劝说:「婉儿妹妹,你别哭,这件事我一定为你做好,你……活着的时候我没能……帮上忙,你死了,我不能让你成为厉鬼。」
秦郜也跟着哽咽起来,孔大小姐往日的模样就浮现在他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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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端端的一个人就这样死了。
死之前也不知被折磨成什么模样,尸身都不敢让人看一眼,他那般珍视的人,就这样轻易地死在别人手中。
父亲总让他忘记此事,他如何能放得下?
那声音接着道:「孙集与外番商贾串通以茶贩卖马匹,若是能将他抓个正着,这罪名足够他下狱。」
秦郜惊诧,不过很快就觉得这是自然的事:「孙集无恶不作,既然能将农户变成军户为他耕田做活,自然也会私贩茶叶和马匹。我之前听说赵景云收集孙集的证据,也曾去寻赵景云,可惜晚了一步,赵景云不见了。」
「孙集一定是趁着赵景云不在,要将马匹卖出去,如果能抓到证据,那……孙集断然无法逃脱。」
那声音接着道:「我知道给孙集运送茶叶的商贾在哪里,他在城外西边有个庄子,这个人化名隋已,女扮男装前来岷县见孙集。」
「我曾跟着那隋已四处走动,她去过马场,还去过城中兽医郑益家中,郜郎只要暗中查问,定能找出那人。」
秦郜忙点头:「我能,我熟悉岷县,我肯定能找到她。」
那声音接着道:「郜郎记得不要打草惊蛇,免得让他们提前察觉,到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郜郎最好再找些帮手,我担忧郜郎,恐怕被孙集算计,若是太过危险,郜郎就不要再继续追查,我会记着郜郎待我之情,此生无以为报,若有来世……再来偿还。」
秦郜听着那声音似是越来越小,着急中坐起来:「别走,婉儿妹妹,你别走,我还有话要与你说。」
「婉儿妹妹……」
「郜郎……」
「若是不能洗刷冤屈,我恐怕再无机会相见,之前没法与你道别,今日也算全了你我的情分。」
「人鬼殊途,你我已然不同,虽有万般不舍,怎奈无法留在郎君身边,只能求郎君善自珍重!」
「郜郎……」
哭声响起,似是有无尽的冤屈和不舍。
最终渐渐散去。
秦郜踉踉跄跄起身,想要追出去,却脚下发软,最终摔在了地上。
……
赵洛泱将遥控器放回空间中,她躲在秦郜小院旁边的屋顶上,用远望仪盯着秦郜的一举一动。
事情应该办成了,接下来就看秦郜会怎么做。
时玖道:「你录的那些,刚好主导秦郜,即便秦郜说的话,与你的对不上,也不打紧。」
赵洛泱道:「反正鬼魂不能停留时间太长,自然要捡紧要的说。」
时玖道:「最后与秦郜道别也算是紧要的?」她那一声声郜郎,喊得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变成了孔大小姐似的。
「自然,」赵洛泱道,「两个人遇见重要,告别也很重要。」
「就像我与小哑巴,最后没能说上话,我始终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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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自己找上门
赵洛泱一边与时玖说话,一边从房顶爬下去,还想向秦郜院子里张望,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
“看着脚下。”
赵洛泱这才将目光收回来,专心致志地爬墙。
从墙头刚好够着一棵树,抓住树枝,踩在枝丫上,一溜烟就跳下来。
时玖松口气,自从杀了山匪大当家,赵洛泱就本事见长,先是上树,而后爬墙,眼下连屋顶都敢蹬。
下次还能干出什么来?
他是不是应该从兑换区换一本《熊孩子惹祸瞬间》拿给她看看,将她的胆子打回去一点。
算了,以她的胆子恐怕吓不住,还是盯着她,随时防备的好。
赵洛泱道:“今天不能将录音器拿回来了,还是等明日找机会再抠下来。”
还好她将录音器塞进了墙缝里,若不是刻意去寻找,根本看不到。
时玖道:“明天秦郜酒醒之后,应该就会开始追查隋已。”
赵洛泱点点头:“希望一切能顺利,等这桩事过后,秦家大爷也该能将孔大小姐放下了。”
赵洛泱往宋太爷院子里去的路上,时玖想了想道:“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小哑巴走了之后,没有再回来找你,这样的人不值得挂念。”
赵洛泱道:“小哑巴应该是想要寻我的,可惜我们搬了一次家,又或者小哑巴有不得已的苦衷。”
时玖道:“我以为你做事谨慎,会对外人抱有戒心。”对他就是这样,经过了许久才信任了他和系统。
赵洛泱摇摇头:“小哑巴又不是外人。”
时玖感觉到喉咙一噎,竟然更加反感这个“小哑巴”。
“是吗?”时玖道,“那这些年她哪里去了?”
赵洛泱叹口气,总觉得时玖对小哑巴有敌意:“小哑巴怎么样,我心里清楚,她走的时候没能来,应该是身不由己。”
“当时小哑巴肯定是跟着家人回去最好。我能看得出来,她家中情形应该不错,前来接走她的管事都骑马、穿靴子,来去衙署的人都没有来多问一句,至少回去之后不用再过苦日子。”
“不过……小哑巴被接走的时候,始终没有见到小哑巴的父母,听说富贵人家规矩大,恐怕会嫌弃小哑巴在乡野长的这几年。”
“人有时候不是吃得好,住得好,就算好。”
“不过仔细想想,不用光着脚,脚底冻得生疮,衣服破烂,填不饱肚子……跟着回去总是好的。”
赵洛泱记忆里,小哑巴就是这样,奶和娘看小哑巴可怜,还给小哑巴做了一双鞋子,她也会留着吃食分给小哑巴,但即便如此,那几年兵荒马乱,大家都没有银钱用,又能好到哪里去?
小哑巴脸颊从来都是塌下去的,嘴唇苍白,头顶上还有一道长长的伤疤,这样的孩子,谁看了都会觉得养不活。
赵洛泱不爱听这样的话,每次她看到小哑巴的眼睛,看到她那清澈的目光,总觉得小哑巴得活下来。
挺好的一个女娃娃,得好好活着。
走了好,不用跟着她那“祖母”,走了至少就能活下来。
赵洛泱想到这里道:“当时奶和爹、娘想着要将下哑巴留着,但人家有亲人来接,就没道理留在我们家中,我们想留也留不住,你说对不对?”
说到底她担忧小哑巴,还是觉得小哑巴会受气,以至于小哑巴走的很长一段日子,每当从奶手里接过野菜饼,她都下意识地掰一半,后来才后知后觉,那个让她惦记着留饼的人,已经离开了。
时玖听着这些话,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下意识地道:“对。”
话说出来,时玖发现已经被赵洛泱带偏了。
“不过,你与小哑巴分开很多年了,不知道她如今变成什么模样,再见到也不要总想着从前的情分,”时玖道,“还是要有些防备。”
赵洛泱都:“知晓了。”
时玖觉得自己提醒的差不多了,至少赵洛泱再见到那小哑巴时,能想起今日他说的那些话。
赵洛泱晚上就歇在了秦家。
这一晚她偷偷溜出去了半晌没有人在意,因为她满身的马粪味儿,秦家下人不愿意与她同住,打发她住在灶房旁的一间屋子里,管事妈妈还叮嘱,让她洗干净了再睡下。
第二天,天刚亮,赵洛泱就去了宋太爷屋中。
师徒两个刚吃过饭,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赵洛泱顺着窗缝一瞧,果然是秦郜。
趁着秦郜还没进屋,赵洛泱立即向宋太爷使了个眼色。
宋太爷微微皱了皱眉头,小狐狸昨天与他说,她想到了法子让秦郜帮忙,不过还得让他一旁煽风点火。
什么煽风点火,就是让他跟着撒谎罢了。
宋太爷撇了赵洛泱一眼,心中老大不情愿,板起脸皱着眉头道:“今天还要去马场?你一个女眷每日弄成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宋太爷的声音很大,院子里的秦郜听了个清清楚楚。
秦郜在宋太爷才住进秦家时,就听到了消息,宋太爷是他二叔的先生,二叔能考上功名得益于宋太爷的教导,他父亲还曾动了让他拜师的心思,奈何宋太爷脾气太大,也就不了了之了。
没想到宋太爷还能来到秦家。
秦郜本琢磨着要不要拜见一下宋太爷,刚好在园子里撞了个正着,当时宋太爷不愿多与他说话,转头就欲离开,哪知道脚下打滑,摔了个结结实实。
在他面前摔倒,他自然不能不管,再说,宋太爷可能是急于躲开他才会如此,他急忙上前搀扶,一路将宋太爷送回厢房。
宋太爷可能受了触动,送了他一本手抄书,那本书册,自然是对科举大有助益的,注解写得密密麻麻。
秦郜心里激动,没想到会因为这样就被宋太爷另眼相待,他想要进一步请教宋太爷,哪知道宋太爷对他不理不睬,只说他:“心性不定。”
他有种心事一下子被人看穿的感觉,愈发觉得宋太爷比任何人都要清明。他茫然无助,四处碰壁,看不到光亮,急于找到人解惑,明知道宋太爷看不上他,他还是忍不住每日来请安,想要打动宋太爷。
尤其是昨天夜里不知见到还是梦到了婉儿,他就更加无法平静,那些话不能与父亲说,不能与家中任何人道出,他想来想去还是到了这里,来寻宋太爷。
虽然那番话也不能与宋太爷知晓,但……他委实没有路可走。
刚走进院子,就听到宋太爷说话,紧接着是一个清澈的声音道:“先生您也没嫌弃徒儿是个女郎,马场里的郑益先生也没嫌弃徒儿,还送了徒儿许多医书,徒儿一并带来给您看看。”
秦郜心头一动。
郑益?这不是昨天婉儿跟他提及过的人吗?
婉儿果然在天有灵,一直在设法帮他,不但告诉了他与孙集买卖的商贾叫什么名字,还将宋太爷这对师徒送到了他面前。
秦郜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快步走向屋子,敲了几下门,没等宋太爷说话,就大步迈了进去。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只狐狸
秦郜的情形委实不太好。
本来就喝醉了,又因为见到「孔大小姐」的「鬼魂」心中难过,一开始是哭着睡着了,半夜酒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院子里转悠,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结果一无所获。
回到屋中时,全然没有了睡意,盯着头顶的幔帐,一直到天亮。脑子里想着孔大小姐,然后是孙集的那些作为。
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温热的眼泪又淌下来。
婉儿妹妹是真的死了。
他清楚地知晓孔大小姐过身了,但没看到尸身,还心存侥幸,想着也许某一日就能再见到她。
经过了昨晚,他惶恐地发现,那些都是他无端的妄想。
秦郜紧急忙忙地走进来,屋子里的宋太爷和赵洛泱都仿佛一惊,片刻之后才回过神。
三个人目光撞在一起,秦郜倒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了。
还是宋太爷先道:「你怎么来了?」
秦郜嘴唇蠕动,一时说不出话,等他回过神时,赵洛泱已经搬来了椅子请他坐下。
秦郜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宋太爷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口气愈发的不好,好像立即就要发脾气。
「先生,」赵洛泱道,「这就是秦家大爷吧?」
宋太爷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赵洛泱向秦郜行礼,然后一双清亮的眼睛就又落在秦郜脸上。
赵洛泱道:「秦家大爷,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知怎么的就让秦郜心里更加酸涩了,他哑着嗓子道:「没……没有……」
赵洛泱却不管那些,转身去给秦郜倒了一杯热茶,送到秦郜面前:「秦家大爷,您有事找先生?喝点水慢慢说。」
秦郜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嘴里发苦。
宋太爷却没有耐心地道:「有什么事快说,别耽搁我训徒弟。」
「先生,」赵洛泱替秦郜说话,「您别急……让秦家大爷缓一缓。」
女郎温和的声音,让秦郜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突然进屋打扰了宋太爷和弟子说话本就不应该,可进门之后,他居然不知晓这话要从何说起。
他正茫然的时候,就听到女郎在宋太爷耳边道:「秦家大爷可能寻您有事,看他的样子很是伤心。」
「伤心」二字落在秦郜耳边,秦郜那如同被眼泪淹没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鼻子也跟着发酸。
「秦家大爷,有什么难事您就与先生商量,先生可厉害呢,我们这一路多亏有先生,否则也走不到这里。」
「先生常说,年纪轻轻,路还很长,遇到什么难题都能走过去,都还来得及。」
秦郜端起了茶,蒸腾的水汽熏着他的眼睛,他的手在发抖。
年纪轻轻……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婉儿妹妹刚刚及笄不久,却已经不在了。
来不及了。
秦郜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在了清澈的茶水里。
这一哭就再也收不住了,他就像个孩子似的,弯腰缩在那里,捧着一杯茶泣不成声。
「你……」宋太爷怒其不争,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却只能跺跺脚,背过身不去看秦郜。
秦郜犹自哭个不停。
赵洛泱将门关好,低声道:「秦大爷,您哭吧,没有人听见,我和先生都不会说出去的。」
之前的确是哭都不敢大声,因为只要他这样,就会被家里人冷眼相待,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哭了好一阵子,胸口的炙闷好像散去了一些,但心里的伤口好像却更大了,得不到安慰,不能愈合。
赵洛泱站在一旁,想着昨天自己假扮孔大小姐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别去,」时玖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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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只狐狸免费:,!
利用,将来出了事,也会被你们推出来顶罪,可能最后大祸临头。」
「你以后也不要来我这里了。」
秦郜听到宋太爷这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如同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
没错,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敢,即便知道孙集做的那些事,也装作没看到。
这样的官……
算什么为国为民的好官?
秦郜声音艰涩:「宋太爷,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怕这件事你知道之后,受了连累。」
宋太爷仔细盯着秦郜,仿佛要将他看透。
「你要背着你爹做什么?」宋太爷道,「难不成是为那些被抓走做军户的百姓伸冤?」
秦郜没想到宋太爷会想到这些,虽然与他的本意不同,但是结果差不多,都是对付孙集。
秦郜道:「我……我……」
宋太爷望着秦郜,忽然翘了翘胡子,脸上的怒气居然消散不少:「没想到秦家还有子弟有些血性。」
「你说说看,你想做什么?我年纪大了,儿子一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如今身边没有什么人,也不怕被牵累,说不定能听听你的想法是否可行?你到底是做件大事,还是凭空妄想。」
赵洛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她听不到,但看秦郜到现在还没出来,想必是将准备对付孙集的事透露一些给先生。
这些话经由「孔大小姐」的嘴说出来,再被秦郜传出,也算有个出处,将来问起来,也是与鬼魂有关,不会有人想到她身上。
【人物卡魅力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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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魅力值的提示音忽然响起。
这么快!
时玖打开魅力值界面查看详细记录:秦郜+8
赵洛泱不由地欢喜。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
赵洛泱欢喜的时候,却不知道聂双已经进了岷州,正在四处寻她的下落。
聂双先去找了城外的小客栈,没有找到赵学礼那十几户人的踪迹,难不成人沦落到连客栈也住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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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只狐狸免费:,!
秦郜的情形委实不太好。
本来就喝醉了,又因为见到「孔大小姐」的「鬼魂」心中难过,一开始是哭着睡着了,半夜酒醒过来的时候,一直在院子里转悠,希望能够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结果一无所获。
回到屋中时,全然没有了睡意,盯着头顶的幔帐,一直到天亮。脑子里想着孔大小姐,然后是孙集的那些作为。
第一缕阳光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温热的眼泪又淌下来。
婉儿妹妹是真的死了。
他清楚地知晓孔大小姐过身了,但没看到尸身,还心存侥幸,想着也许某一日就能再见到她。
经过了昨晚,他惶恐地发现,那些都是他无端的妄想。
秦郜紧急忙忙地走进来,屋子里的宋太爷和赵洛泱都仿佛一惊,片刻之后才回过神。
三个人目光撞在一起,秦郜倒不知道话要从何说起了。
还是宋太爷先道:「你怎么来了?」
秦郜嘴唇蠕动,一时说不出话,等他回过神时,赵洛泱已经搬来了椅子请他坐下。
秦郜茫然地坐在椅子上。
宋太爷微微皱眉:「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口气愈发的不好,好像立即就要发脾气。
「先生,」赵洛泱道,「这就是秦家大爷吧?」
宋太爷从鼻子里应了一声,赵洛泱向秦郜行礼,然后一双清亮的眼睛就又落在秦郜脸上。
赵洛泱道:「秦家大爷,您这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一句简单的问候,不知怎么的就让秦郜心里更加酸涩了,他哑着嗓子道:「没……没有……」
赵洛泱却不管那些,转身去给秦郜倒了一杯热茶,送到秦郜面前:「秦家大爷,您有事找先生?喝点水慢慢说。」
秦郜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嘴里发苦。
宋太爷却没有耐心地道:「有什么事快说,别耽搁我训徒弟。」
「先生,」赵洛泱替秦郜说话,「您别急……让秦家大爷缓一缓。」
女郎温和的声音,让秦郜慢慢地冷静下来,他突然进屋打扰了宋太爷和弟子说话本就不应该,可进门之后,他居然不知晓这话要从何说起。
他正茫然的时候,就听到女郎在宋太爷耳边道:「秦家大爷可能寻您有事,看他的样子很是伤心。」
「伤心」二字落在秦郜耳边,秦郜那如同被眼泪淹没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鼻子也跟着发酸。
「秦家大爷,有什么难事您就与先生商量,先生可厉害呢,我们这一路多亏有先生,否则也走不到这里。」
「先生常说,年纪轻轻,路还很长,遇到什么难题都能走过去,都还来得及。」
秦郜端起了茶,蒸腾的水汽熏着他的眼睛,他的手在发抖。
年纪轻轻……都还来得及?
来得及吗?婉儿妹妹刚刚及笄不久,却已经不在了。
来不及了。
秦郜这会儿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地往下掉,落在了清澈的茶水里。
这一哭就再也收不住了,他就像个孩子似的,弯腰缩在那里,捧着一杯茶泣不成声。
「你……」宋太爷怒其不争,站起身想要说什么,却只能跺跺脚,背过身不去看秦郜。
秦郜犹自哭个不停。
赵洛泱将门关好,低声道:「秦大爷,您哭吧,没有人听见,我和先生都不会说出去的。」
之前的确是哭都不敢大声,因为只要他这样,就会被家里人冷眼相待,就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哭了好一阵子,胸口的炙闷好像散去了一些,但心里的伤口好像却更大了,得不到安慰,不能愈合。
赵洛泱站在一旁,想着昨天自己假扮孔大小姐是不是有点太过了。
「别去,」时玖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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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两只狐狸免费:,!
利用,将来出了事,也会被你们推出来顶罪,可能最后大祸临头。」
「你以后也不要来我这里了。」
秦郜听到宋太爷这话,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如同被人当众甩了一巴掌。
没错,他父亲就是这样的人,什么都不敢,即便知道孙集做的那些事,也装作没看到。
这样的官……
算什么为国为民的好官?
秦郜声音艰涩:「宋太爷,您不要生气,我只是……怕这件事你知道之后,受了连累。」
宋太爷仔细盯着秦郜,仿佛要将他看透。
「你要背着你爹做什么?」宋太爷道,「难不成是为那些被抓走做军户的百姓伸冤?」
秦郜没想到宋太爷会想到这些,虽然与他的本意不同,但是结果差不多,都是对付孙集。
秦郜道:「我……我……」
宋太爷望着秦郜,忽然翘了翘胡子,脸上的怒气居然消散不少:「没想到秦家还有子弟有些血性。」
「你说说看,你想做什么?我年纪大了,儿子一家去了那么远的地方,如今身边没有什么人,也不怕被牵累,说不定能听听你的想法是否可行?你到底是做件大事,还是凭空妄想。」
赵洛泱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屋子里说话的声音她听不到,但看秦郜到现在还没出来,想必是将准备对付孙集的事透露一些给先生。
这些话经由「孔大小姐」的嘴说出来,再被秦郜传出,也算有个出处,将来问起来,也是与鬼魂有关,不会有人想到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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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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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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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洛泱不由地欢喜。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十分顺利。
赵洛泱欢喜的时候,却不知道聂双已经进了岷州,正在四处寻她的下落。
聂双先去找了城外的小客栈,没有找到赵学礼那十几户人的踪迹,难不成人沦落到连客栈也住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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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误会
随着找寻的时间越来越长,聂双的一颗心也跟着往下沉。
这一路上他看到了有搬迁百姓被衙署官兵押解离开,他让人询问之后知晓,这些百姓半路准备逃走,洮州知州下令抓捕这些人,这些人被抓住之后,将会充入军户。
一旦成为军户,就要世代为兵,日后想要除军籍就是千难万难。
聂双在脑海中思量着,那些人该不会做出逃跑的傻事吧?除此之外,他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搬迁的百姓都要走到洮州了,怎么会在这时候出逃呢?
十六户人有典吏跟着,不至于会出这样的差错。
“大人,”下属上前低声道,“听说路上病死的百姓,被送到山中掩埋,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聂双最怕的就是这个。
怀光大人让他来保护赵家小姐,他自然会拼死相护,但就怕他人还没到,那边先出了差错。
“不会,”聂双道,“那么多人呢,不会一下子都出事。”
而且来岷州的路上,他还找到一家客栈,知晓他们曾在那里住下,在那客栈的时候,还是十六户,这才离开多久,不能就出大的变故。
还能去哪里找?
小客栈没有,那些大客栈不会收留搬迁的百姓。
难不成他们没到岷州?
聂双焦急地向周围看着,目光掠过一个又一个身影,当他即将要带着人离开时,忽然一张熟悉的面孔闯入了他的视线。
就像有一道光忽然在黑暗中亮起。
聂双几步上前就将那人一把拉住。
十六户人家的汉子在马场做完事,马场管事立即发了当日的银钱,嘱咐他们明日一早辰时过来。
赵学礼要送郑益先生送回去,丁茂生就带着剩下的人回邸店。众人说着话往回走,走到半路上,丁茂生忽然被人拉住了手臂。
丁茂生下意识地就要挣扎,转头间却对上了一双眼睛。
这是……
丁茂生从惊讶变成了欣喜:“聂……”
“大人”两个字没有说出口,因为聂双比了个“嘘”的手势。
丁茂生差点也捂住了自己的嘴,真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见到聂双。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救赵景云,眼下正是没人能依仗的时候,如果聂双大人来了他们至少有个人能商量。
宋太爷不是说了吗?聂大人认识赵大人,本来聂大人也是想要托赵大人照应他们的。
丁茂生压着心头的激动和欢喜,听着聂双与他说话。
聂双第一句自然是问赵洛泱:“赵家女郎在哪里?她怎么样?”
丁茂生一怔,万万没想到聂大人开始就说这一句。
“您是问洛姐儿?”丁茂生有几分狐疑,悄悄地打量了一下聂双,这位聂大人有二十八九的样子,不知道有没有成亲?要不怎么突然惦记上他们洛姐儿了?
聂双一心挂念着赵洛泱,没有在意丁茂生的神情。
丁茂生清了清嗓子才道:“洛姐儿也在这里啊,她挺好的,劳烦大人挂心。”
聂双胸口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他轻轻地舒了口气,面色缓和了许多。
丁茂生愈发觉得奇怪了,这聂大人对洛姐儿委实太关心了,这件事回去之后他得跟杨老太说,让赵家心里有个数。
要说这聂大人……年纪是大了一点,但人家是武卫军里面的人,好像还有官职,这么一想也使得。
他们这样的农户,要说能寻个这样亲事那是想都不敢想,可……走了一路,丁茂生愈发觉得洛姐儿厉害,聪明又是宋太爷的徒儿,那是一般的女郎能比的?
再说,那是赵家的眼珠子,也不知道杨老太答不答应。
聂双接着问:“你们住在哪里?”
听到了赵洛泱的消息,聂双向周围看去,原来都是十六户人家的汉子,只不过他没与这些人说过话,没有与丁茂生这样熟悉。
丁茂生笑着道:“我们都住在城中的邸店。”
“邸店?”聂双有些诧异,他确实没有往邸店上猜,这些地方需要花许多银钱才能出入,十六户人哪有那么多银钱?
丁茂生点头。
聂双道:“你们花了银钱进去的?”
丁茂生应声:“都靠洛姐儿,我们才住了进去,也没花多少,大约一两银子吧!”
一两银子进了邸店,聂双不敢相信,不过……赵家女郎的聪明他见识过,如今又有怀光大人提点,他更觉得赵家女郎不一般。
既然人不一般,能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稀奇。
聂双劝说着自己,低声道:“走吧,你们带我一起去邸店看看。”
在这里说话毕竟不方便,怀光大人叮嘱他,这次前去保护赵家女郎的事,暂时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他只能先瞒着此事,先向十六户打听打听近况再说。
可能是他之前太过紧张了,总觉得这次的差事不好做,或许并没有那么危险,这些都是搬迁百姓,能弄出多大的事来?
众人路上没有再多言语,一路回到了邸店中。
丁茂生推开邸店大门,聂双就瞧见站在院子里,带着妇人们做针线的杨老太。
大家神情轻松,一边做活,一边说话。
这样的情形让聂双心底更是轻松几分,看这样子也是没出什么事。
“聂大人。”
杨老太发现了聂双,立即让人扶着走上前。
聂双点点头低声道:“上次一别,老太太可好?”
“好着好着呢!”杨老太笑道,“这不一路顺顺当当地到了岷州,这不又住在这里有吃有喝的,他们还在城中马场找到了活计,能赚到一些银钱。”
聂双向周围看看,有人推门出来探看,不过被十六户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看不到这里的情形。
要说这十六户人很轻松吧,也不是这样,他们一个个也很警惕,要不然就不会有意遮掩。
难不成是路上经历了太多,所以才会这般?
杨老太将聂双请进门。
赵学景和赵学义等人进屋一起说话。
聂双看着屋子里的几张面孔,不由地开口道:“怎么不见……赵家二……”
想到那位赵家女郎可能与他家小王爷有关系,聂双就觉得再喊赵学礼“哥”有些不太妥当。
可是贸然喊“二叔”又恐怕太过奇怪。
聂双咳嗽了一声,屋子里的气氛差点就因此变得怪异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哪句话是真的?
屋子里一片静寂。
幸好杨老太接过话道:“聂大人是问学礼?”
丁茂生用胳膊碰了碰身边的赵学景,然后道:“学礼去送郑益先生了。”
杨老太点点头。
聂双接着道:“那宋太爷和赵家姑娘呢?”
看看果然问到洛姐儿了吧?丁茂生向赵学景递了个眼色,赵学景有些茫然,丁茂生三番两次向他示意到底是啥意思?
杨老太已经开口:“宋太爷和洛姐儿在秦通判家中做客。”
聂双道:“岷县的通判?”
杨老太颔首,目光落在聂双脸上:“聂大人是为赵景云大人来的吧?”
聂双有些错愕,差点脱口疑问:“什么?”
不过想想他在这次前来的目的不能明说,也只能胡乱点点头。
“这就对了,”杨老太道,“我们来岷县也是为了赵大人,说起来,要不是聂大人写那封信,我们还不知晓赵大人是新上任的知县,也就不会有现在这桩事。”
聂双一头雾水,赵景云怎么了?这十六户人家定是遇到了什么事,还与他有关系。
聂双没说话,杨老太接着道:“您也听说赵大人不见了?所以才赶过来?”
聂双一直在捉拿逃兵,后来又被怀光叫走,这些日子基本都在赶路,哪里会知晓这些?
杨老太的话一句比一句让他吃惊。
这次聂双忍不住道:“我是准备找赵景云,但不知晓他不见了,你们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屋子里又是一片静谧。
大家互相看看,都有些弄不清楚是什么情形,至少现在与他们想的不太一样,聂双不是为了赵景云的事来的。
那聂双是为啥来到这里呢?
聂双脑子里也一时理不清楚:“等等,你们来到这里是因为赵景云?赵景云不是刚刚上任吗?”
聂双说完,又解释道:“我将逃兵抓回去复命后,向朝廷递了文书,请求前来洮州任职,所以才会日夜兼程至此,在街上遇到了丁茂生,于是就问问你们的下落,我还没到洮州,暂时不知晓洮州那边的情形。”
杨老太等人这才明白,原来是巧了才遇见。
不过丁茂生仍旧有些狐疑,真的是凑巧吗?聂大人见到他分明很欢喜,还急着问这问那。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听到外面传来罗真娘的声音:“洛姐儿回来了。”
丁茂生看过去,果然瞧见聂双往门外看。
宋太爷要与秦郜仔细商量隋已的事,就将赵洛泱撵了回来,赵洛泱知晓宋太爷的意思,秦郜现在信不过旁人,越少人在,秦郜越愿意向宋太爷“吐露实情”。
“洛泱,”罗真娘拉住女儿的手,“聂大人来了。”
他们认识的聂大人也就是聂双。赵洛泱略微惊讶,她是怎么也没算到聂双能找过来。
赵洛泱与时玖道:“如果聂双站在赵景云这边的话,我们就能多几分胜算。”
时玖不能告诉赵洛泱,这都是他安排的。
“聂双认识赵景云,”时玖道,“赵景云的事,应该可以与他说。”
赵洛泱道:“我也这么想,虽然豫王爷不在了,他们这些旧属应当有些交情,从聂大人对付山匪这桩事上看,聂大人是个好官。”
时玖赞成这话,聂双这些人毕竟跟过他,不管他在不在,至少都能公正办事。
赵洛泱思量的时候已经推开门走进屋子。
聂双的目光再次落在赵家女郎脸上,不过这次多了几分探究,赵家女郎……容貌……嗯,看不太出来好坏,毕竟风餐露宿那么久,显得风尘仆仆,看起来不太白净,不过五官倒是很不错。
不过他从来没听说王爷关切哪个女眷,王爷和赵家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他也无从猜测。
端详是端详,不能看得时间太长,聂双内心下意识地警觉,自然而然地收回了目光。
被怀光大人一提点,现在这个赵家女郎,在他心中已经不是之前那个了。
赵洛泱上前行礼:“聂大人。”
聂双下意识地要站起身,不过还是克制住了,他点了点头道:“赵家姑娘。”
赵洛泱回来了,有些事就能说得更清楚。
杨老太将聂双之前的话说了一遍:“也是巧了,聂大人刚好在洮州任职。不过聂大人尚不知晓赵大人的事。”
聂双点点头:“你们说赵景云遇到了事?能否与我仔细说一说?赵景云前来任职父母官,他若是出了事……”
聂双皱眉,难道真的与孙集有关?
赵洛泱道:“我们在路上听到的消息,聂大人过来的时候是否瞧见有百姓被官兵押走?我们这些人也差点被当做了脱逃的百姓,如果不是张典吏在,恐怕也要入军户。”
赵洛泱没说实话,没有透露丁荣的事,只是说张典吏去寻走散的那几户人家,宋太爷带着他们来到这里,是想要通过秦通判打听赵景云大人的消息,因为聂双说赵景云是个好官,可以信任。
聂双仔细地听着,愈发觉得这件事非同小可,赵景云到底有没有失踪只要让人去打听便知,武卫军是没落了,但还有些官员会看在王爷往日的情分上,帮他问消息。
“这件事不是你们能管的,”聂双终于知晓怀光为何让他前来保护赵家姑娘了,这些人真的遇到了麻烦,“眼下主掌洮州的是孙集,孙集乃洮州知州,可以调动兵马,赵景云这真的出了事,八成与他有关。”
“如果让孙集知晓你们打听赵景云的消息,恐怕会对你们下手,秦通判肯让你们住在邸店,恐怕也是目的不纯,如果他站在赵景云这边,早就递了奏折,会有人插手此事,不会放任孙集这样作为。”
赵洛泱点点头。
聂双想了想:“你们尽早离开,去往洮州,你们是搬迁百姓,去洮州反而不会引起注意,我设法找人先安置你们,等到这件事过了之后,再在洮州入户籍。”
“今天这番话,不要与任何人说起,以免引火烧身。”
聂双站起身:“将宋太爷也接回来,秦通判问起来,就说……张典吏送来消息,已经找到了那些失散的人,让你们继续赶路。剩下的我会去安排。记住,只要孙集还在任上,赵景云没有消息,你们就不要与人提及此事,就当什么都不知晓。”
聂双神情郑重,对她的话没有半点怀疑,更没有进一步试探的意思。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看来聂大人可信。”
是真心还是假意,略微一试就能看得差不多。
时玖“嗯”了一声,以示认同。
眼看着聂双就要出去打听消息,赵洛泱将他喊住:“聂大人,其实我没说真话。”
聂双一僵,看向赵洛泱。
只见赵家女郎歉意地一笑道:“对不住,这件事非同小可,不能轻易就告知,现在看来聂大人是真心为我们好。”
聂双僵在那里,所以刚刚他不知不觉中就被骗了?
赵洛泱道:“其实我们遇到了赵大人的小厮,张典吏也不是去寻什么走失的人,而是带着赵大人的求助信,前往兴元府搬救兵了,我们留在这里,也不是被秦通判哄骗,其实准备借秦大人的手对付孙集。”
什么?
这下聂双彻底懵了。
这些人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赵家女郎哪句话才是真的?他不是来帮忙的吗?怎么反倒被哄得云里雾里?
怀光大人让他来护卫赵家女郎,可这一瞬间他怎么觉得赵家女郎根本不用护卫呢?
不,赵家女郎需要护卫。
这么一个胆大包天的女郎,如果有足够的本事,能将天捅出一个窟窿。
第一百二十八章 错觉
聂双是彻底糊涂了,接下来花了半个时辰,他才算从头到尾捋清楚。
原来他与这些搬迁百姓分开之后,发生了这么多事。
聂双松了口气:“这么说,按照你们的思量,接下来就要留在这里等孙集了?”
多亏他这时候赶到了,否则再晚几日,这边就要有动静了。
一旦有个什么闪失,他怎么去见王爷?
众人说话的时候,赵学礼也从郑家回来,再次看到聂双,赵学礼不免欢喜。
“先用饭吧!”杨老太道,“天色不早了,就算要做啥,也得明天再说。”
聂双点点头。
女眷们早就将饭食准备好,虽然掺着粗粮和糠皮,好在够大家填饱肚子,小孩子身上也有了衣服,虽然衣服看着太破旧,但比之前看着好多了。
赵元让、赵元吉和赵元宝几个吃得香,聂双伸手揉了揉赵元让的头,好像现在才能确定眼前这些人就是他在宁州遇见的那些。
“聂大人,喝碗汤。”
杨老太带着葛氏过来,给聂双递了一碗热汤。
聂双急忙双手接过,还向杨老太躬身道谢。
杨老太回到灶房,看着烧柴的罗真娘:“二媳妇,你有没有觉得这次聂大人好像有点不一样?”
罗真娘停下手里的活计,向外面看去:“聂大人这次好像没有之前那般吓人了。”在宁州遇到聂大人时,聂大人板着脸,没跟他们说几句话。
这次不一样,进门之后急着问他们情形,说话的时候也少了疏离多了关切。到底是咋回事,让聂大人有这样的变化?
真的是见面多了熟悉起来了?
葛氏道:“聂大人可是武卫军的,认识聂大人,对咱来说只会是好事吧?”
葛氏的想法很简单,救下赵大人之后,他们也不图别的,还要能让他们不分家,三兄弟和娘都在一处就行。
她算是看明白了,无论到哪里都得靠亲兄弟,尤其洮州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家人聚在一起,外人也不敢欺负。
杨老太没有吱声,这谁知道呢:“连庙里的老道士都说吉凶难测,不过不相信赵大人和聂大人,还能相信那些欺压百姓的人?”
“娘这话说的对,”罗真娘道,“武卫军啥的,咱也不清楚,反正这件事过后,咱们也只是寻个地方好好种地过日子,只要能将眼下的事解决了就行。”
葛氏笑着道:“这几天一歇下来,三嫂的肚子也大了,明年咱们赵家就能顺利添丁进口。”
一开始接到迁民令,老太爷和大伯悄悄地卷钱跑了,大家以为大祸临头,现在可不都闯过来了?
赵洛泱吃完了饭,跟着赵学礼一起与聂双在屋子里说话。
提起赵景言,赵学礼想起一件事,从包袱中找出赵洛泱画的画像,递给了聂双。
聂双接过来仔细端详,然后点了点头:“我去过赵家,见过赵景云的弟弟,就是他没错。”
这画,画得神似。
聂双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总觉得哪里有些熟悉,让他想起当年跟着王爷征战时,王爷也曾随笔画出敌将的画像。
虽然他觉得不可能,王爷不可能在这里。
心里想着,聂双还是下意识地问:“这是谁画的?”
“小女,”赵学礼道,“之前本想将画烧了,又想着兴许还有别的用处,就留了下来。”
聂双又去看赵洛泱:“赵家姑娘是跟谁学的这些?”
“我祖父,”赵洛泱随口道,“但也只是学些皮毛。”
聂双没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不禁有些失望,他还以为从这桩事上,能看出赵家女郎和王爷的关联。
“我会调动人马前去兰州和洮州,寻赵景言与周氏,”聂双道,“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孙集。”
提及这些,聂双微微皱眉,也有试探的意思:“可惜现在武卫军被拆散了,否则调动几百人即可拿下孙集,在洮州搜找一番,一定能找到证据。”
说起武卫军,就等于提及了豫王,可眼前的父女神情却没有任何变化,聂双再次失望。但他还是相信王爷和赵家人之间必定有关联,只是他没有寻到而已。
赵学礼是真的没有多想,赵洛泱却跟脑海中的时玖在说话:“聂大人这次每当提及武卫军,就会往我这边瞧,好像有试探的意思,你可感觉到了?”
时玖道:“没有。可能是因为这次被发配到洮州,心里多少有些失落吧!”
这么解释也有可能。赵洛泱道:“常年在外征战的人,也会这般脆弱。”不过还是说不清为何总看她。
时玖皱着眉头,他也觉得今日的聂双看得有些多了。
当聂双再次看向赵洛泱时,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也向聂双看去。
四目相对。
聂双忽然发现,赵家女郎的目光忽然变得冰冷,薄怒中带着几分威严。
聂双登时一怔,整个人跟着恍惚了几分,身体僵直着,仿佛都忘记了喘息,等他再回过神时,却看到了赵家女郎关切的目光。
赵洛泱道:“聂大人,您怎么了?”
“没……没事,”聂双摆摆手,“可能是这几天日夜兼程的赶路,有些累了。”
一定是太过劳累了,否则无法解释刚刚发生的事,他在赵家女郎身上看到了王爷的影子。
聂双忍不住要伸手捶捶头,他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居然有这种匪夷所思的错觉。
看着面容古怪的聂双,赵洛泱喊时玖:“你刚刚做什么了?”
赵洛泱的感觉就像之前画赵景言时一样,只不过这次时间更短,只有眨眼的功夫,不能自控。
时玖道:“你刚才说聂双奇怪,我想帮你仔细瞧瞧,可能没掌控好。”
时玖说着话,看到系统发来的提示:
【生命值-4】
只是一眼,花了4点生命值。
这代价可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值得。
今日的聂双着实杂念太多,他让聂双前来是要对付孙集,而不是来探究赵洛泱的。
赵学礼道:“我让三弟去准备了,给聂大人腾出一间屋子歇着。”
聂双摆摆手,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哪里还能腾出一间屋子给他:“我跟几个汉子挤一挤就好,大张旗鼓地搬动东西,一来没有必要,我们在军中坐着也能睡一夜,二来,我还有一些事要安排,恐怕也歇不了多久。”
聂双说完振作精神,这次他不敢去看赵洛泱的眼睛了,而是道:“如今不似从前,我们想要调动兵马,捉拿孙集,就必须有证据。”
“隋已这条线不能断,只要找到那些战马和茶叶,就能光明正大地向孙集动手。”
赵洛泱点点头。
聂双接着道:“我调动兵马需要些时日,这段时间不能出差错。”
赵洛泱道:“我会盯住隋已,秦家那边大人也安心。”
赵洛泱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之前她其实还有一个想法,只不过身边没有人帮忙,有些不切实际,现在聂双来了,可就大不一样了。
也许能试着实施。
做好了,不但能让整桩事更加稳妥,而且……她还能用系统赚上一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吃惊
整个邸店都歇下了。
赵洛泱还是睡不着,不时地打开魅力值和财富值区查看。
秦郜给她加了8点魅力值,跟人物卡的其他人相比并不多,因为在秦郜心里,她做的也不过就是安慰了几句,帮忙证实了确有隋已这个人,秦郜真正感谢的应该是先生。
又让老狐狸抢了她的风头。
赵洛泱默默地叹了口气,这就算成先生借她的魅力值吧,等时机成熟了她再让先生还。
时玖道:“觉得秦郜给你的魅力值太少?”
赵洛泱叹了口气:“人物卡加倍的情形下才8点,不过眼下也就只能这样。若是日后特别需要魅力值,大不了我再扮一次孔大小姐,让秦郜感谢我,应该会有用处。”
赵洛泱这是连紧要关头如何获得魅力值都想得明明白白,而且……时玖皱眉,她还当孔大小姐当习惯了?将来还得三番两次去提点秦郜?
她录音的时候故意变了声调,但多几次难保秦郜听不出来。
也许哪天秦郜看到赵洛泱就会倍感亲切。
秦郜的用处,不过就是对付秦通判而已,这件事过去之后,想必也帮不上别的忙,不必再有联系。
赵洛泱应该知道,时时刻刻能帮她的人,只有他。
他可以帮她操作系统,还帮她找来了聂双。
时玖道:“你还有什么顾虑?”
赵洛泱回过神来:“我在想聂大人方才说的那些话。刚刚聂大人也说隋已这条线很重要,不能出什么差错。”
时玖道:“想要找到赵景云不容易,也不知道他到底手握多少孙集的罪证,以农户充军户这种事,本朝的边关守将手里都不干净,也许孙集会设法遮掩,就算最后发现遮掩不得,这一查一告,多少日子就过去了,不可能直接拿下孙集。”
“贩卖战马是通敌卖国之罪,事关重大,附近驻守的兵马都可以插手此事。赵景云在武卫军这么多年了,明白其中的道理。”
赵洛泱顺着时玖的话往下想:“确实,武卫军很厉害,所以……”
时玖听着。
武卫军厉害,那武卫军是谁麾下的兵马?
赵洛泱道:“所以,聂双大人也很厉害。”
时玖无声地哼了一声。
赵洛泱不知晓时玖的心思,继续往下捋:“得在拿下孙集之后,再将赵景云手里的证据递交朝廷,这样才是最万无一失的。”
时玖道:“是这个道理。聂双让盯紧隋已,是要一个发兵的借口,以防孙集狗急跳墙,起兵毁灭证据。”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时玖是个好先生,将这一切给她讲得通透。
时玖道:“你还是不放心隋已?”
赵洛泱应了一声又接着道:“其实比起隋已我更担心一个人。”
时玖道:“秦通判。”
赵洛泱思量:“隋已我们已经防着了,秦通判这个人两边摇摆,如果不能拖他下水,让他无从选择,说不定他就会坏事。”
接下来的日子,赵洛泱得盯着秦通判。
说完话,赵洛泱向下缩了缩脖子,将邸店领来的旧被子盖在身上,虽然被子太单薄了些,但这样的时候能用上这样的,已经让人十分欢喜了。
时玖听着赵洛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与脑海中的时玖道:“时玖,我要睡了,如果你能睡的话,也睡一会儿。”
时玖不会睡觉,自从他进入系统中之后,他似是就不需要休息了。
但是今晚不知为什么,他真的睡了过去。
脑海中各种情景闪过。
迷迷糊糊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好似是他最窘迫、最脆弱的时候,当然也最安心,最值得留恋的日子。
也许是陷入昏睡之中,时玖居然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杨老太的声音。
“行,我不喊你们,让她在这睡一会儿。”
“知道了,等她祖母来找人,再叫醒她。”
时玖睁开眼睛看过去,眼前的情景越来越清楚。
他瞧见一个头上抓了两个鬏鬏的女娃娃走过来,看到他睁开眼睛,女娃娃就轻轻地拍了拍褥子,然后向他做了个闭眼的动作。
这是让他在这里歇着的意思。
等他闭上眼睛之后,女娃娃拿了个小小的木匣子走过来,坐在了炕边,伸手掀开了被子,拉住他的脚,他想将脚抽回来,女娃娃却向他摇了摇头。
脚被人握着,时玖心里说不出是慌张还是不好意思,就这样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直到脚上传来凉凉的感觉,他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很舒坦,他脚上的冻伤,不那么痒了,裂开的伤口也不再火辣辣的疼痛。
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就瞧见她正仔细地往他脚上抹着什么。
他不用问也知道,那是治冻伤的药。
在往后的许多年,每次他想起小时候的事,脚上的冻疮都又疼又痒,但是无论用什么药也都没效用。
疼的厉害了,他就会梦到这桩事。
时玖忽然睁开眼睛,周围一阵安静,他依旧处于系统之中。他方才做了个梦,梦到了些什么。可是现在却散了大半,想不起来了。
只是觉得双脚又痒又疼。
时玖仔细听着屋子里众人呼吸的声音,从中找到赵洛泱的那一个。
赵洛泱睡得很踏实,他这才放下心。
赵洛泱胆子大,心也宽,无论脑子里有没有事,到了她觉得该休息的时候,都能睡得着。
“别梦到小哑巴了,”时玖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还是顾着你自己吧!”
赵洛泱翻了个身,再次睡熟了。
……
赵洛泱第二天照常去了马场,然后才不慌不忙地来到秦家。
刚到秦家门口,秦家下人就知晓那位赵家姑娘来了。
人还没到,味儿已经飘进了门。
赵洛泱径直去了宋太爷屋中,将聂双到了的消息告诉宋太爷。
宋太爷胡子翘起,不住地点头:“没想到我们还能有帮手。”
赵洛泱道:“聂大人一早晨就去联络兵马,让人去兰州抓赵景言,然后再去洮州山里寻赵大人,最后要对付孙集。”
宋太爷点头:“是这个意思。”
赵洛泱接着道:“秦大爷呢?他怎么说?”
宋太爷不知道小狐狸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秦郜一门心思要抓孙集,这不天不亮就出门了,应该是要寻隋已。
宋太爷道:“我嘱咐他,千万不能打草惊蛇,一旦这次走漏了风声,可能再也没机会为孔大小姐伸冤了。”
赵洛泱之前将录音器中说的那些话,告诉了宋太爷,只说是她偷听到的,这次秦郜自己也将孔家的事说了,就是没提及有些线索是孔大小姐的“鬼魂”告诉他的。
宋太爷道:“秦郜别的可以不顾,但为了孔大小姐,一定会小心。”
眼下一切都准备停当,只要等着隋已与孙集见面,就可以动手。
宋太爷想了想道:“既然没什么事要安排了,我打算让你们先离开这里,我留在秦家与聂双暗中联系就好。”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
被徒弟这么一盯,宋太爷皱起眉头:“瞧我做什么?”
“先生,”赵洛泱道,“您老了,腰都弯了,早就扛不动事了,到了关键时刻,还得徒弟帮忙。”
宋太爷先是一怔,然后瞪圆眼睛:“逆徒,这是说的什么话?”
“话不好听,但是理儿是对的,现在让我奶他们走,他们也不肯,”赵洛泱道,“您怕事情被孙集察觉,好扛在自己身上,说我们什么都不知晓?孙集能相信?我们跑多远都没用。眼下只有一条路,齐心协力,将孙集拽倒,让他死透透的,再也没有回击之力。”
宋太爷心窝暖呼呼的,有些话说的再好听没用,小狐狸虽然嘴上嫌弃他老了,其实是不愿意舍弃他。
“不知道尊师重道。”
宋太爷嘴上骂着。
【魅力值+4】
【魅力值+4】
【魅力值+4】
……
赵洛泱收到了久违的魅力值,而且这次就收到20点。
到底还是先生,在她这里永远的大户。
赵洛泱道:“先生,我去给您倒杯茶。”
宋太爷捂住口鼻:“先去洗手,一个姑娘家天天这么臭,成何体统?”
宋太爷在秦家住的日子久了,秦家上下也开始熟悉这对师徒。有他们在,也就没有也差不多,日子好像又恢复到了从前。
秦通判这边确实一身的糟心事,衙署有处置不完的公务,赵景云依旧没有消息,孙集的动作好像越来越大了,居然派了更多兵马前来岷州。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他那儿子好似想开了,不再整日醉醺醺的,早早起来就出去练骑射。
秦通判盼这一天,盼了许久,终于孔大小姐的事要过去了。
秦大太太也整日笑容满面,直夸秦郜的好处:“这不,天不亮又走了,前几日我看与平日里来往的那些人又走动起来了。我从前就说过,如果郜哥儿上点心,就能有出息,他身边的人也多,真的拧成一股绳,能干大事。”
秦通判不做声,但心里也是欢喜。
秦大太太接着道:“老爷,您就等着吧,哪天郜哥儿就会让您吃惊。”
第一百三十章 准备
秦通判自然希望自己儿子能有个好前程。
本来与孔家结亲之后,两家想方设法也能给他谋个差事,哪知道孔家出事。
现在好事变成了坏事。
秦通判叹口气:“你盯着点,让他别再给我惹事。”
秦大太太听出话外弦音,立即追问:“是不是衙署里有什么岔子?”
秦通判皱起眉头:“最近戍守岷州的将领可能会有变动,徐副将腰上的旧伤又严重了,如今躺在家中起不来身。”
徐副将的腰伤犯了好几次,上一次就是洮州知州出事的时候。
这个人只要有事就会藏起来,跟池子里的老王八一模一样。
秦大太太道:“那徐副将不能上衙,是不是还得提拔旁人来领兵?”
“愁的就是这个,”秦通判道,“岷州变动了两个县尉,都是孙集的人,这次徐副将一病……”
秦大太太瞪大了眼睛:“你是说孙集想要掌控岷州的兵马?设法安插自己的人手进岷州?”
秦通判点点头。
秦大太太面色难看起来:“那老爷怎么办?是要投靠孙集,还是……”
“我若是能知道,就不会发愁了,”秦通判道,“眼下也没有个人能商量,那个赵景云委实不争气,既然敢来洮州,就应该做些安排,他以为还是豫王爷在的时候?弄出大事也有人给他善后……”
“哼,豫王爷死了,他就是一只蚂蚁,不知死活地想要趟这条河,下去只有淹死的份儿。”
秦大太太道:“那您是准备投靠孙集了?”
秦通判又不想,因为孙集不是个好东西,将来漏了馅儿,说不定会拿他顶罪,要不然为何孙集盯着岷州?拉他们下水好办事,也是为了日后容易寻替死鬼。
所以,前也不是后也不是。
想到这里秦通判将手里的茶碗往桌子上一丢:“这个破官,不做也罢。”
秦大太太知晓老爷说的是气话,连忙安抚:“您与人商议商议呢?您身边的那些幕僚,说不得谁有好法子。”
提及幕僚,秦通判想到了厢房里住的那个宋太爷。
顶顶聪明的一个人,肚子里的书比谁的都多,可有啥用?不也沦落到这个下场?
身上连件儿像样的衣衫都没有,还收了个女郎做弟子。
说出去了,不怕被人笑话。
真是山穷水尽了。
女弟子就算教的再好能有什么用?不能取功名,不能进贡院,最后还是要嫁人了事,难不成借着女弟子再去攀龙附凤?
秦通判心中烦躁,可还得去衙署解决问题,他站起身叮嘱秦大太太:“你看好家,家里别再出差错。”
秦大太太点了点头:“家中不会有事的,老爷放心。”
除了那个带着马粪味儿的那娃娃,整日里跑来跑去,让人心里不舒坦……好几次在园子里她都差点被那女娃撞到。
好端端一个秦家,都快成养马场了。
秦大太太盼着这件事快点了结,也好将厢房里的两个瘟神送走。
有了秦郜和聂双帮忙,赵洛泱倒是清闲了不少,这段日子,她就从系统里兑换东西往外卖。
掺面粉卖给酒楼,两个弟弟帮她卖鸡蛋,赚的虽然不多,好在不怎么显眼。
在集市走动,又帮着郑益采买药材,赵洛泱准备寻个合适的时候,从系统兑换些药材来卖。
有了上次兑换的经验,人参是最赚钱的,但她总觉得系统里的党参和他们真正的上党人参有所差别。
如果不是遇到谭正那样的药铺管事,她不准备那党参去骗取钱财。但她还可以卖茯苓和甘草。
往来的商队最喜欢买这两样药材。
这样倒腾了好几手,财富值到了13000多,赵洛泱还是觉得不够,眼见就要做大事了,积攒越多才能越安心。
再说要花钱的地方有很多,她只能盼着隋已能晚些去见孙集。
这样她就能多点时间做准备。
“时玖,”赵洛泱道,“咱们的舆图也快画完了,我想想这段日子还要不要兑换些别的。”
现在是她看舆图,画出来大概给时玖看,时玖再帮她慢慢完善,时玖虽然不能亲眼看系统中兑换出的舆图,但被她说一说,就能猜个大概。
她常常想,时玖若是一个人,那得多聪明?
有了舆图,才能猜到孙集会将战马藏在哪里。
“差不多了,”时玖道,“聂双那边大约也快有消息了,你也别整日里跑来跑去,多找时间歇一歇。”
“知晓了。”赵洛泱道。
她跟时玖现在也是无话不说,除了她做私事的时候会在脑海中屏蔽掉时玖,其余时候,都会与时玖共享一切。
赵洛泱道:“时玖,你的生命值有没有涨一些?”
时玖也没隐瞒:“有一点,这段日子涨了8点。”
赵洛泱摇摇头:“这么少?”
怪谁?时玖不知如何说好,有些人不就只能记得自己的魅力值和财富值?偶尔给他涨涨生命值,还是从梦里来的。
赵洛泱道:“可能系统有它的规则,我觉得完成人物卡任务之后,无论是系统还是你,都会有些变化,至少你的影子能稍微清楚一些。”
眼下时玖那团影子模糊的看不清楚面容,或许随着生命值增加,就会更加真实,赵洛泱知晓这些都是系统的“拟人化”设计,但她还挺期望看到时玖的。
“也许吧,”时玖道,“你想看到我?”
赵洛泱道:“想啊。”
时玖心中一动,似是涌出一股情绪:“你可以见到。”
……
京城。
福通寺。
这里停放着豫王的棺椁,高僧每日还会来诵读经文。
皇帝特许豫王一脉入太祖皇陵的西侧,等到陵墓修葺好,豫王就可以下葬。
一阵脚步声传来。
僧人急忙避让,紧接着下人鱼贯而入。
“冯二小姐来了。”
为豫王守棺的下人听到这声音立即变了脸,冯二小姐每隔一天都会来看王爷,可是昨儿刚来的,今天怎么又到了?
这位二小姐是当今太后娘娘母族的掌上明珠,若是豫王爷没有战死,太后娘娘已经给二人指婚。
如今豫王爷虽然没了,冯二小姐也不避嫌,在豫王爷灵堂内主事,福通寺的一切,除了豫王太妃之外,就是冯二小姐过问。
若是谁哪里做的不妥当,定会被冯二小姐责罚。
这样思量着,众人七手八脚一阵忙碌。
等到冯二小姐踏进屋子的时候,屋中香烛袅袅,十几个下人全都齐齐跪在旁边。
镶嵌着珍珠的绣鞋踩在大殿的砖面上,一步步向前走着,下人纷纷屏住呼吸,低下了头。
冯二小姐目光一直盯着那棺椁,一双杏眼通红。
昨晚她又梦到豫王了,刚刚从边疆打仗回来,穿着一身甲胄,头鍪上是雪白的璎珞,就那样骑着战马,向她而来。
她提起裙摆就要跑过去,他的影子突然就消散了。
梦醒之后,冯二小姐才想起来,豫王已经死了。
“开棺。”冯二小姐吩咐一声。
周围的人脸上都是惊诧的神情。
冯二小姐面容冰冷扫向身边的管事:“我的话你没听到?”
管事不敢违逆,伸手一挥,大殿里的人如蒙大赦般,立即起身走了出去。
“二小姐,”旁边的乳娘走上前,“您这是要做什么?豫王尸身入京的时候,您不是已经瞧过了吗?怎么还要看?”
不止瞧过了,身上的伤疤都数过了,太妃知晓的,外面人知晓的,军营中的人知晓的,都一一核对过,没有任何的出入。
所以,即便面容看不清了,却也能证明豫王爷的身份。
冯二小姐看向乳娘:“我觉得他没死,他那样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据为己有
冯二小姐坐在一旁,看着下人打开了豫王的棺木。
这棺木打开了许多次,次次都是在查看豫王的尸身。
人死了,却还不得安生,豫王府的管事面露不忍,却又不敢劝说。
豫王太妃事先吩咐过的,如果冯二小姐来了,这里的事都要听冯二小姐的安排,只因为太妃体谅冯二小姐,知晓她为王爷伤心,王爷已经没了,如果能做点什么安抚冯二小姐,太妃也会觉得欣慰。
太妃这份心是没错,到底还是过了。
管事想起豫小王爷就心疼,才多大啊,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还不能入土为安,如果老王爷在世的话,就算碍着冯家的面子,也肯定不会这样。
想是想,但她也不会去阻止冯二小姐。
主子的事,下人哪里敢过问。
大殿的门关上,有人开始往棺木里看,数着尸身上的痕迹。
冯二小姐坐在后殿,半晌功夫下人又将数好的伤疤如实禀告。
冯二小姐道:“刚刚问出来的那些伤疤也在?”
下人道:“在。”
冯二小姐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她匆匆忙忙赶过来,是从军中问出来些消息,当年豫王征战还伤在了小腹上,有人瞧见过,这件事从前没人提及。
她再次开棺,也是为了这一线希望。
没想到棺中的尸体小腹上确实有伤口,伤口的大小,模样都与军中的人说的一样。
冯二小姐半晌没有说话,伸手端了一盏茶来喝,等到茶喝完了,她才抬起头看乳娘,目光有些涣散:“他真死了?”
乳娘低声道:“恐怕是,太后娘娘不是也让人去查证了吗?若是有什么蹊跷,我们这里就先得到消息了。”
听着这话,好半晌冯二小姐忽然一笑,这一笑就收不回来,眼角都沁出了泪水,等到气息喘匀了,她的眼睛中也露出几分狠厉的神色:“你说,他是不是傻?偏偏要逆着太后娘娘的意思,眼下皇上尚小,朝政都要太后娘娘主持,满朝文武都敬服太后,就他一个豫王府厉害?老豫王在世的时候都不敢如此,他……”
冯二小姐咬牙:“去年我总算劝动了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给我们赐婚,他却不肯答应,那时候接了圣旨,哪里会有今日?我处处为他谋算,他呢?他可看上半分?”
“你说他是不是小时候受伤坏了脑子,一直都没有好?分不清好坏,看不透人心,我都不嫌弃他被弄丢了好几年,养了一身的坏毛病……”
乳娘轻声劝说:“是豫王没有福气。”
冯二小姐古怪地一笑:“我甚至在身边养了几个八九岁的丫头,就是因为他在京中养伤的时候,与府中一个八九岁的丫头说话。
我听说有人就是有那古怪的毛病,喜欢那种稚子,你看看,我连这个都能容忍。可我养的那几个丫头,他看也没看一眼,好像只要是我给的,都是什么要命的毒药,他一点都不肯沾。”
“又或者是我会错了意?他另有别的心思?那是想起了谁?”
冯二小姐是忘不了那一幕,刚刚从病床上爬起来的萧煜,望着一个竖着鬏鬏的丫头在笑。
那笑容是她从未见过的。
那会儿她就认定,这其中不简单,她顺着他的心意试探,可到现在都没弄清楚到底因为什么。
冯二小姐喃喃地道:“现在好了,我放手不管才多久,他就丢了性命。”
说到这里,她笑容忽然消失殆尽,看着前殿的方向,眼睛中都是愤恨和不甘。
“他没了,豫王府也得是我主事,”冯二小姐道,“太后娘娘赐过婚,虽然我们还没成亲,但豫王太妃说了,都任由我去办。”
乳娘不敢劝说,豫王爷的死,到底是伤着二小姐了。二小姐从小到大一切做的妥帖,这次就算失了分寸也算不得什么。
冯二小姐道:“他走了,但他的东西都得留给我。”
萧煜战死之后,太妃曾让人收拾出许多物什,那些东西都进了冯家,其中还有萧煜用过的笔墨。
“您放心,”乳娘道,“那些物什,奴婢都让人好好收着。”
冯二小姐道:“还有武卫军,到现在也不肯投效冯家,他身边的家将怀光、怀正、怀庆这些人到现在也没有下落。”
“这些人要么追着他走了,要么这辈子就藏好别再露面,否则朝廷会以逃兵之罪重办,至于武卫军剩下的那些,都是他亲手带出来的,若是都杀了,未免可惜,先压一阵子,能明白过来的,我会为他们求个好前程,那些转不过弯的,就让他们一条路走到黑。”
这是冯二小姐向太后求到的恩典。她在太后娘娘身边多年,太后见她伤心,于是给了不少的恩典。
乳娘应声。
殿中静谧了片刻,乳娘忍不住道:“‘福记’的人已经去了洮州,您要不要问一下?”
往常这些事都是冯二小姐亲自安排,但自从豫王没了之后,冯二小姐心情始终不好,许多事也就交待给了旁人。
冯二小姐道:“让我二哥去吧!‘福记’掌柜养的几个人都不错,听说这次过去的人是王真,你见过一面。”
乳娘点点头:“人是个伶俐的,倒是一心一意为‘福记’知晓的也不多,是个好人选。”
“那就行了,”冯二小姐道,“安排了那么多年,总算等到了孙集任知州,孙集是什么心思,我们都知晓,‘福记’与他做生意,是急他所急,等他一头扎进来,早晚得为冯家效命。”
冯二小姐说完抬起眼睛,她的目光已经变得平静而镇定:“让人盯着赵景云,只要他不生乱子,也没有人能闹事。”
这个赵景云也是经常与豫王府走动的人,却跟武卫军一样不识抬举。
赵景云调任洮州,就是死路一条,她也是要让跟着豫王的人看看,豫王走了,他们应该依附于谁。
冯二小姐倦了,站起身就往殿外走去。
萧煜的棺椁已被重新整理好,冯二小姐盯着看了许久,这才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的乳娘吩咐道:“好好照应着,冰块按时送进来,不得有半点懈怠。”
下人急忙应声。
踏出大殿,冯二小姐才知外面下起了小雨,她推开下人手中的伞,细细的雨丝落在她脸颊上。
她想起当年遇到萧煜时的情形。
豫王府宴席,萧煜却始终站在一旁,一个字也不肯说。
她一直好奇他在想些什么。
可惜到他死,她也没能探到分毫。
……
这些日子秦家也很太平,赵洛泱赚钱的功夫,还能跟着宋太爷读书。
好似赵景云和孙集的事都用不着他们操心了似的。
“有人来了。”
时玖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
赵洛泱这才站起身向门外看去。
秦郜急匆匆地走进了屋子,不等宋太爷说话,秦郜就开口道:“太爷,可能要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教坏的娃
秦郜跑得急,嗓子里的气儿都没喘匀。额头上也都是淌下来的汗水。
赵洛泱见状忙去给秦郜端了水。
秦郜一口气灌了下去,顾不上讲究,用袖子抹了抹嘴唇就道:“我听到消息了,我父亲要被借去洮州公务半月。说是洮州安置迁民,需要帮手,除了我爹之外,还有戍防的武将也一样得出门。”
宋太爷皱起眉头:“孙集这是要将岷县端空了啊?用的说法也让人无可挑剔,如果不是事先知晓这些,还当是正常公干。”
秦郜点点头:“要不是孔……打听来的,知晓孙集和商贾在岷州见面,谁能想到这上面去?我仔细看了名录,被调走的都是与孙集不怎么往来的。不过即便是这样,大家也会当成,孙集看他们不顺眼,故意叫到自己地盘上折腾一番。”
谁也不会往战马这上面去想。
更不会料到孙集借岷县的地盘,行他的私事。
洮州太显眼了,倒让人忽略了四周的州、县。
秦郜道:“怎么办啊?本来是想要借我爹的压住孙集,我爹如果走了,那可就都完了。”
宋太爷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你爹一定要走吗?这种借调可以遣别人去吧?”
秦郜点头:“那我怕……他会去。”他爹去了洮州就能躲开一些事,而且顺了孙集的意思,不去的话,就算是表明立场,要与孙集对着干了。
秦通判会怎么选?秦郜下意识地就觉得,他爹会走,所以才这样担心。等回过神儿来,秦郜发现,原来他爹在他心里,就是这样一个人。
宋太爷和秦郜都在思量,有一个声音先响起:“那就别让秦大人走。”
秦郜抬起头看着赵家女郎,这段时间下来,他开始明白宋太爷为何会收一个女郎为弟子了,这女郎看着不怎么聪明,但做事都很妥帖,时不时地与宋太爷斗嘴,都能说到宋太爷心坎上。
秦郜挺羡慕赵洛泱,至少能遇到宋太爷这样一个先生无话不谈,更羡慕她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女郎,家里……一无所有,却也敢陪着先生,趟这趟浑水。
不管她是心智没成,不知道有多凶险,还是别的什么,反正这样的事对他来说,格外难得。
秦郜不知晓的是,也有人透过赵洛泱的眼睛在看他,如果他有半点不怀好意,那双眼睛只怕要瞪死他。
赵洛泱接着道:“我不懂这里面的事,但听先生说……”
宋太爷瞪眼,他什么时候说啥了?
赵洛泱不管那眼色接着道:“这样大动干戈是要动手了,那不正是秦大爷求来的时机吗?我想着如果秦通判和那些老爷们,都离开了这里,应该孙大人就会放松警惕,反正岷县就是他说了算了不是吗?”
秦郜下意识地颔首:“是,那我们就彻底没有法子了。”
“可如果秦大人突然又回来了呢?”赵洛泱道,“这不正好打孙大人一个措手不及?”
是这个道理。
秦郜抿了抿嘴唇:“可,我爹不听我的。”
赵洛泱道:“您又不直说。”
宋太爷捋了捋胡子,看看,小狐狸又要教人撒谎了。
他们哪里是来帮忙的,分明就是骗子,骗了一个又一个,现在秦郜也要被拐着一起骗人了。
宋太爷咳嗽一声:“只要能让秦通判回来,回来之后一心对付孙集,这事就成了大半。”
秦郜眼前一亮,没错,就让他爹杀个回马枪,孙集肯定料不到,那时候孙集马准备好了,想要变卦就来不及了。
那么一切就简单了,只要他将他爹弄回来就行了。
可他爹也不是那么好骗的。
赵洛泱皱眉思量了好久,才道:“那秦太太呢?能将秦通判叫回来吗?”
家里如果出事,肯定能。
不过……
秦郜道:“家母也不会听我的,我跟家母说都是为了孙集的事,她更加不肯了。”
赵洛泱一眨不眨地看着秦郜:“你为什么要说实话呢?”
秦郜一下子惊住了,半晌他一副“学到了”的神情,是啊,他为什么要说实话呢?只要想个主意让他娘心甘情愿地将爹喊回来不就行了?
宋太爷叹了口气,得,又教坏一个。
秦郜的脸立即红了,以为宋太爷在叹息他的愚钝,他低下头道:“我会好好想想,怎么才能让我娘开口。”
宋太爷淡淡地道:“不用想了。”小狐狸定然已经想到了好法子。
“我们也不是想要骗人,”赵洛泱道,“若是没这桩事就好了。”
听着赵洛泱愧疚的语气,秦郜有种对不起赵家女郎的感觉,他这样不成事,也多亏了宋太爷和赵家女郎能帮忙。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宋太爷瞥了一眼傻乎乎的秦郜,愈发觉得……自个儿徒弟虽然心思多一点,总比榆木疙瘩要强。
【魅力值+4】
……
赵洛泱看着魅力值明细12点魅力值。
时玖道:“这算是秦家大爷给你的幕僚钱了。”
赵洛泱道:“我也是费不少心血才能想到的。希望等我将主意说出来的时候,秦家大爷能多给点。”
时玖道:“能,至少超过8点。”
赵洛泱与他提及了那个法子,真的闹起来能让秦家天翻地覆,而且刚好让秦通判入局,没有办法推脱。
这样的好法子若是不值8点魅力值,那一定是秦郜有问题,或者系统不公平。
赵洛泱笑道:“你也觉得我的法子好?只要你觉得好,就八成没问题。”
时玖问:“为什么?”
赵洛泱道:“我认识的人,都没有你聪明。”
时玖听得这话微微晃了晃神。等他回过味儿来,生命值增长的提示已经消失了。
【生命值+4】
【生命值+4】
赵洛泱加给他的生命值也开始有了变化,从之前每次增加2点,变成了每次增加4点,可见在她心里,对他更多了信任。
那日后会不会一次增加8点,或者16点?
要让她有多信任,才能换来这样的增长?
他可能是闲来无事,竟然琢磨起这些来。
赵洛泱从秦家出来,立即就钻回了邸店。聂双出去打探消息、调兵,又遣人去寻前去搬救兵的张典吏,走了好些天,这两日应该随时都会回来。
赵洛泱算计的没错,等她走进院子,赵元让就上前来报信儿:“聂大人回来了,就在屋里呢。”
赵洛泱跟着赵元让一起快步走过去。
聂双浑身上下风尘仆仆,但是神情已经没有之前那般焦躁,可表情依旧郑重。因为就算准备的再多,这也是孙集的地盘儿,随时可能出什么差错。
赵洛泱关上门,赵元让和赵元吉熟练地在门外看着,不准旁人靠近。
聂双这才道:“调到兵了,但是得从积石军赶过来。”
听到有兵马前来,赵学礼已经满心激动:“那可太好了。”
可不是太好了,就连聂双也有些不敢相信,他都不知道积石军还有王爷的人,可见这兵马藏得有多深,可这次就用出来了。
王爷这次出了事,兵马对于王爷来说很重要,但怀光一点都没有犹豫。
是为了孙集,自然也与赵家女郎脱不开干系。
聂双让人送消息给怀光大人,得到的回话就是要护好赵家女郎,不管事成与否,赵家女郎不能出差错。
跟着王爷这么多年,但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经历。
赵洛泱道:“孙集就要动手了。”她将秦郜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聂双。
聂双略微沉吟:“这几日我会让人盯着进入岷州和岷州周围的兵马布置。我们的兵马自然是没问题,但孙集也不能小觑,大家还得小心。”
调动了兵马,不等于一切就能顺利,赵洛泱自然知晓这个道理。
说完这些,聂双就准备离开,赵洛泱走上前:“聂大人,我想跟您说两句话。”
聂双自然不敢怠慢,别说眼前这个女郎到底跟王爷什么关系他还不清楚,单看她帮了那么多忙,他也得仔细听着。
赵洛泱道:“您摸清楚孙集那些兵马所在,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聂双惊讶地看着赵洛泱。
赵洛泱道:“我从郑先生那里拿到一些药,可以让孙集的那些马匹出一些差错,这样是不是就能延误战机?”
聂双吞咽了一口,赵家女郎说的没错,如果战马出问题,他们自然能抢到先机,毕竟从积石军过来的援军经过一夜奔袭,已经人累马乏,匆忙对上孙集,多多少少有些吃亏。
聂双道:“你那些药可靠?能让战马倒下?”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毕竟都是好马,就这样害了不好,但可以让他们暂时有些病症。不过,这就需要我去做,换了旁人,恐怕掌握不好药量。”
系统兑换出来的药,怎么能交给别人?
聂双喉咙一梗,所以赵家女郎不但要去看那些兵马,还得在那些人眼皮底下下药?
聂双半晌才道:“你不怕?”
“怕,”赵洛泱道,“但是您说了,这是孙集的地盘,我们不能大意,再说我就做这一件事,身边还有聂大人保护,一定不会出差错。”
赵洛泱顿了顿:“聂大人,您说对不对?”
第一百三十三章 养男人?
聂双知晓赵家女郎说的是对的。
能在孙集兵马上动手脚,那孙集就彻底走不脱了。
不过这桩事真的能行?这件事开始做的时候,他应该将赵家女郎送去一个妥当的地方,可现在却要带着赵家女郎去冒险,聂双拿不定主意。
赵洛泱望着聂双:“聂大人是不相信我的药有用?”
聂双抿了抿嘴唇。
赵洛泱接着道:“要不然您可以寻一匹马让我试试看。”
如果确定要去做的话,肯定得试药,可他现在担忧的不是这个。
“您还有什么顾虑?”赵洛泱从聂双神情中看出了蹊跷,聂双显然有些担忧,到底是担忧什么,她弄不清。
时玖没法与聂双说话,但他知道,赵洛泱势在必得,就算聂双不带她去,她也会想方设法摸过去。
“不能我去下药?”聂双道,“那样的地方,你一个女郎太危险。”
原来聂大人是担心她的安危。
赵洛泱才清楚,时玖却是一早就知道,聂双这趟本来就是他派的,但现在心里总觉得奇怪,若是站在那里的不是聂双,而是他该有多好?
好在哪里,他没有去细想。
或许如果是他在,根本不需要这样小心翼翼,既然有了实证,用不上别人冒险,他就能直接拿下孙集。
“不会,”赵洛泱道,“反正先生得在秦家,我们十六户也不能离开岷县,这事不成,将来也不得安生,如果聂大人不带我,我只能自己去打听。”
时玖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她不但想去,而且知道怎么劝说最有用处。
“那……好吧,”聂双道,“我去安排。”
别的女郎说这些,他不会相信,赵家女郎不一样,她连山匪都敢杀,秦家也能闯,既然想法子向郎中寻了药方,肯定要设法用上。
他怕拒绝了赵家女郎,反而看不住她。
唉,这个差事,果然不好办啊!王爷心思难测,这位赵家女郎也不是寻常的女眷,亏他一开始还觉得,怀光大人太过忧虑了。
聂双走了之后,赵洛泱与时玖道:“聂大人是个好人,很是关切我们的安危,生怕我们被牵连。”
时玖道:“也许是他们武卫军的规矩。”
赵洛泱仔细想:“这么看来统领武卫军的豫王爷兴许也不错。”
时玖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嘴角,她总算是想到了。
“我们没见过面的赵大人,从前也是亲近豫王府的,”赵洛泱叹口气,“这么一说,豫王爷年纪轻轻就在战场上丢了性命,还真的可惜了。”
时玖想说不必可惜,你可以救,但这是系统不能向外透露的讯息之一,时玖猜测,他如果强行去说,生命值会一下子骤减,可能会直接扣成0点。
时玖胡乱思量着,赵洛泱手里多了一块牛肉干。
“时玖,”赵洛泱道,“我今天吃过了。”
时玖这才回过神:“多吃点,想要去给孙集的马下毒,不免要奔波,你如果跟不上聂双,下毒的事定然做不成。”
赵洛泱将牛肉干送进了嘴里。时玖提醒她吃东西,总会让她想起,小时候她塞给小哑巴吃食。
时玖道:“你去下药的时候,还是要小心。”
他怕赵洛泱仗着有聂双,不管不顾,聂双是不错,他依稀记得,除了怀光他们,聂字几个人,他交给聂双做的事多。
战事时,聂双也领前锋营。可现在,时玖有些放心不下。
“就算有旁人在,”时玖道,“最能指望的还是你自己。”
赵洛泱觉得时玖愈发喜欢为她操心,从一个系统变得像个家中的兄长般,她挺喜欢现在的时玖:“我知道了。”
最近她赚银钱,就是为了从财富区兑换物什,到了这时候,有多少财富值就花多少。
救赵景云虽然是系统的人物,但与他们一家现在的处境也息息相关。
……
城外庄子上。
王真接到了一封信函,信函上写着孙集最近调动人手之事。
这是“福记”的人打探到的消息。
王真在等的就是这封信。
“阿爹真是厉害,”王真看向管事,“这样的消息都能事先知晓。”
管事笑着道:“老爷自然有法子。”
王真想到在家中时,养父的那些来客,有些人穿着很不一般,应该是达官显贵。那时候她还没给家里做事,许多内情都不知晓,但是这两年她开始帮养父接手一些买卖,清楚地明白“福记”背后有人撑腰。
养父也说,等她做几笔大买卖,就会引荐贵人给她。
所以这次来洮州,对她来说关乎于她在家中的地位,她必须要做好。不过但凡家里人都知道,一旦出了岔子,就算是死也不能泄露半点。
王真将信函就着灯火烧了,然后看向管事:“就按我们之前定好的,您带着人去取货物,我带着张甲他们三人去见孙集,如果顺利的话,我就会带着孙集去寻你们,若是不顺利,你们也不要再来岷县打听,直接离开这里回去向阿爹复命。”
管事点头:“大爷放心,我记好了。”
王真接着道:“希望顺利。”她来这里许久了,将整个岷县也打探的差不多,没有什么异常的情形,要说让她心里不痛快的只有一桩,那就是在郑益家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子。
她凭白丢了一根簪子,没得任何回音,还不如买一块肉为了街边的狗。
等她做完这笔买卖,郑益师徒还有那女子,她都不会饶过。
现在只得将这些不重要的人丢在脑后。
王真又和管事密谋和一番,这才将管事遣走。
管事离开之后,王真吩咐人整理行装,准备第二日就去岷县三里外的客栈,以一个隋已的人名住下。
“歇一会儿吧,”王真向张甲等人道,“今晚无事,明日开始就得打起精神。”
张甲等人应声。
王真不知晓的是,这天白天,秦通判也动身离开了岷县,但结果并不是孙集和她想的那般顺利,因为有人比他们更早做了准备。
秦通判走了之后,秦郜望着自己爹的背影,心中感谢宋太爷和赵家女郎,如果不是他们,他怎么给孔大小姐报仇?
亲爹也靠不住。
现在有了对付他爹的法子,他心中没有半点的愧疚,因为这本就该是他爹这个朝廷官员该做的,他只不过是逼着他爹做好自己的本分。
秦郜的血从来没有这样热过,有了信念,面对亲爹和孙集,他根本没觉得害怕,只觉得整个人要沸腾起来。
秦郜去见了宋太爷,神情中有几分激动:“我爹走了。”
宋太爷点点头:“那就照我们之前一起商量的,今晚就动手。”
宋太爷嘴上说着,心里觉得亏心。
什么“一起商量”的,分明就是小狐狸想得主意。
秦郜应声:“我先出去走一趟,等晚上跟我娘说,我娘才能相信。”
秦郜离开之后,宋太爷长长地吐一口气:“我看错了人,秦家大爷是个好苗子,有时候人不在于聪不聪明,而是心正不正,心正有那个心气儿就能成事。”
赵洛泱想到与时玖提及的豫王,低声问宋太爷:“先生,您知晓的事不少,豫王怎么样?”
宋太爷想了想:“军里的人,都叫他豫小王爷,你可知为什么?”
赵洛泱道:“难不成出入军营早?”
“是,”宋太爷道,“他自己经过战乱的苦,早早就去了军中,打过不少胜仗,豫王爷过世之后,他就顺利接掌的豫王府。”
“人是风光的,但那是在人前,如果他真的都好,也不至于早早就丢了性命。豫王死了之后,就有传言出来,说他少时头受伤,有时候会发作,发作起来会乱杀人。这仗输了,就是他麾下的副将,因为他暴戾,起了叛逆之心,才私底下与敌将往来。”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到底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有些话听听罢了。”
宋太爷道:“光是看聂大人的为人,我觉得配得上武卫军在外的名声。”
赵洛泱点点头。
两个人正说着话,秦家主屋已经有了动静。
秦大太太看着秦郜:“你再说一遍。”
秦郜道:“父亲在外养了外室。而且……是个男子。”
秦大太太面色大变,只觉得浑身的血都冲上了额头,她紧紧地盯着秦郜:“你……怎么会知晓?哪里来的消息?”
秦郜愤愤地道:“儿子亲眼所见,您可以趁机擒了人,然后将父亲叫回来对质,我还知晓父亲为他置办了庄子,买了宅院,这次父亲去洮州差点就带他同往。如果是个女子,儿子可能不会说什么,但母亲,那是个男子啊!”
秦大太太听到这些,脚一软,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她虽然心里念叨着不可能,但她的儿子素来不说假话,如今涨红了脸,义愤填膺的模样,让她不信也难。
秦大太太道:“怎么会这样。”
秦郜道:“我眼看着父亲进去几次,与他亲昵。母亲不管,将来定要惹了一身病回来,母亲辛辛苦苦操持家里,跟着父亲这么多年,难道就要落得这样的下场?让父亲拿着你们攒下的银钱,去养……”
秦郜仿佛羞于说这些,吞咽了一口才道:“养一个男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抓到了
秦大太太被儿子这样一说,一双眼睛早就红了。
强忍着才没有在儿子面前落泪,但眼泪好像已经灌满了她的喉咙,让她喘息都觉得疼痛,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秦郜早就料到会如此,心里虽然有些不忍,为了大事也只能继续将谎话说下去。
「没想到爹是那种人,」秦郜道,「您知道这事如果让外人知晓会如何吗?不光爹会被人戳脊梁骨,我们家也就完了。」
秦大太太彻底忍不住:「你爹藏的人在哪里?」
「就在城北的庄子上,」秦郜道,「离您之前想要置办的庄子不远。」
秦大太太恨意更深,她要置办一个庄子银钱不凑手,最终没能成,没想到老爷倒是早就置办了一处送给旁人,还是一个男子。
秦大太太忍不住在心里骂,真真是烂了心肠了。
秦郜道;「那是我亲爹,戳穿了,我脸面上能好看?我是着实忍不下去了,我本想自己见他捉来见母亲,可爹给他安排了好几个护卫,那些人个个好身手,比我们家的护院不知强上多少。」
「爹这样做,是怕他在这里出什么闪失,可见对他的爱护有多少。当然也可能是防着母亲知晓了,带着人上门。」
秦大太太攥起了手:「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还当他真的为了公务日日在外繁忙,竟然是做那种腌臜事,我若是再纵容他,对不起秦家的祖宗。」
秦郜跟着点头:「娘,这次儿拼了也得将那人拿下,我身边有些人手,娘您这里能不能调动些人?我们趁着天黑,直接摸去庄子上,将那里的人全都拿下。」
秦大太太深深吸一口气,勉强将怒火压下来一些,脑子里清明一点,然后道:「这时候出城不难,我去要个名帖,就说有恶仆偷窃,我们去庄子上搜脏。」
秦郜道:「抓了人也不用在庄子上审,直接提回家中,您这边也命人给父亲送封家书,我们几双眼睛面对面将这桩事说清楚。」
「父亲这次必须要给您一个交代。」
秦郜这番话如此的果断,让秦大太太有些恍然,她盯着儿子半晌才道:「郜哥儿,你长大了,会替母亲着想了。」
秦郜却是一愣,嘴唇颤抖着,心中愈发觉得愧疚,好在在此之前赵家女郎问过他,是不是真的有决心做这桩事?
他已经下了决心,不能有半点的退缩,否则对不住洮州的百姓、孔大小姐,还有帮他出主意的宋太爷、赵家女郎。
「娘,」秦郜上前搀扶着秦大太太,「您相信儿子,这件事父亲错了,儿子来做好。」
「好,」秦大太太道,「现在我就写封信函给你父亲,说我突然病重,让他立即回家,然后我们带着人去庄子上捉人。」
秦郜点点头。
……
赵洛泱在厢房院子外等到了秦郜。
秦郜走之前匆忙地报信:「我们现在就去城北庄子上抓人,你们在这里等消息,如果顺利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回来。」
赵洛泱点头,秦郜去抓人,她也知会了聂双大人,如果秦家有什么闪失,聂双会帮忙将人拿下,总之不会让王真那些人逃走。
赵洛泱觉得有点可惜,她不能去抓王真,只能在这里等着王真的好消息。
……
王真夜里用了香,睡得有些沉,听到了外面有些动静,还当是风大吹动了院子里的草木,她翻个身刚要再次进入梦乡,就听到外面张甲大喊一声:「有人,大爷……快护着大爷离开。」
王真一下子醒了,她慌忙从床上坐起,穿起了靴子和外袍,刚准备向外跑,门被人撞开了。
王真惊诧地向那些人看去,那些面孔她都不熟悉,而且他们没穿甲胄或是衙差的衣服,不像是孙集的人。
王真大喊一声:「你们是谁?要做什么?」
「真是个男的,」有人道,「大爷说的是不是他?」
另一个人回应:「是,就是他,这院子里就他一个主子,快点拿下。」
王真抽出手里的长剑,立即向面前的人刺去,她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不管眼前是什么情形,她都得先逃走。
哪知那些人没有给她这个机会,长棍一扫就将她的剑压住,然后四五个人一起扑了上来,将他死死地压在地上。
王真被压得喘不过气,好不容易身上的重压减轻,王真张开嘴喘息着,可刚喘了两口气,就被人用东西将嘴堵住,紧接着整个人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
那些人将她丢在马车上,又将庄子上的东西搜刮一空,这才浩浩荡荡地离开。
王真不明白,她这是遇到了什么人?有没有人帮她向管事报信?她心里这样想着,向旁边扭头看去。
她看到了张甲他们三个人。
明着、暗地里护卫她的人都被抓了,没有人能够向管事求救……
这件事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为之,就赶在管事离开的时候向她们下手。
到底是谁?
孙集?还是其他朝廷官员?
王真希望是孙集,孙集可能想要试探她才会如此,等她将一切说清楚了,孙集就会放了她。
路上再也没有人来与她说话,直到马车进了城,王真听到有人吩咐:「从后门带进去。」
等到火把照在她的脸上,王真立即向周围张望,想要看清楚到底身处何地,一个粗壮的妇人却忽然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发髻,将她的头结结实实地撞在马车上。
王真被撞的头昏眼花,接下来就被人拖拽下了车。她不知进了哪家的宅院,迷迷糊糊地往前走着。
院子里亮起几盏明灯,王真不停地往灯下瞧,想要从中获得一些消息,当目光瞄向不远处的一盏灯时。
提着灯的人,刚好将面孔凑在了灯下。
那是一张,让她陌生又熟悉的脸。
王真瞪大了眼睛,她记得这张脸,这是在郑益门口见过的人,是那个让她站在郑家门口几个时辰的女子。
就是她。
王真喉咙里发出喊叫,声音中带着几分慌张和恐惧,还有几分不甘和愤怒。
怎么会是那个女子,难道她刚来岷县就已经被盯上了?
那女子是故意骗她的?
王真死死地盯着赵洛泱的方向,赵洛泱却已经将手里提的灯拿了下来。
时玖道:「王真看到你了。」
「你瞧见了?」赵洛泱不能确定,因为稍稍有些远,而且前面很黑。王真身处黑暗中,也许能看到提着灯的她,她却没法看清王真。
「没有,」时玖道,「你刚刚收到了王真的12点魅力值。」
这一点赵洛泱倒是没想到,她以为自己得多露几次面,才能激起王真的怨念。
赵洛泱叹口气:「没想到王真这么记仇。不过就是一根簪子,现在还不能忘。」
时玖道:「跟着户曹的差役欠你多少银钱?」
赵洛泱没有思量就道:「当时我用一根人参贿赂他,他才没有搜查宋太爷,所以欠我九贯钱。」
时玖道:「王真一根簪子,折算下来快十贯钱。」
更何况王真还被骗着在郑家等了几个时辰,她怎么会忘记这桩事?
赵洛泱确定抓来的是王真之后,就提着灯回去告诉宋太爷,路上不忘与时玖交谈:「我们不一样。」
时玖道:「哪里不一样?」
赵洛泱决定帮时玖捋清楚:「你是我这边的人,就该无时无刻替我着想。我说什么都是对的,就算不对,也是对的。时玖你还得记得,在你这里,我与其他人都不一样。」
「记住了吗?」
时玖不说话,赵洛泱就催促。
好半天,时玖才勉强地道:「记住了。」
赵洛泱觉得好笑,她就像在欺负一个老实人似的,听着时玖心不甘情不愿地回答,她居然觉得很有意思。
可能她想要将时玖从冷冰冰的系统,变成一个足够拟人化的存在。
时玖想着赵洛泱的那些话,她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现在也弄不清楚。
现在他们也没有精神去思量这些事,还得对接下来的一切做安排。
……
王真被丢进了后院的空屋子。
秦大太太已经让人清点从庄子上搜来的物什。
衣物中居然有男装也有女子的衣裙,秦大太太看了就觉得恶心,不知道老爷在外与那人到底如何折腾。
这些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小箱银子,一小箱金叶子和宝石。
秦大太太眼睛又是一热,这都是老爷给的?老爷在外背着她到底弄了多少银钱?
秦大太太推开这些物什,提着裙摆踏入屋子,想要亲自审问王真。
秦郜急忙跟上去。
王真嘴上的布条被人掏出来,她不等秦大太太说话,就先开口道:「你们是谁?怎么敢胡乱抓人?你们要做什么?」
这声音不男不女,秦大太太听着就刺耳,忍不住扬起手对着王真脸就是一巴掌。
「贱人,」秦大太太道,「你与我家老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他还给过你什么?」
王真一脸惊诧,似是听不懂秦大太太的话,她在哪里?这妇人口中的老爷又是谁?
不对,不对。
王真慌张地摇头。
「弄错了,一定是弄错了。」
「娘,」秦郜道,「您这样问,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不如等父亲回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秦大太太折腾了一夜,身上早就没了力气,搜出来那么多物什,又有人在眼前,她哪里能想到这里还有什么隐情,于是上前先在王真身上踢踹了一番,发泄了身上的怒气。
「那就等你爹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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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抓到了免费
第一百三十五章 挨打
秦通判这趟去洮州,心不甘情不愿,晌午就到驿站不肯走了。
驿丞侍奉了好酒菜,秦通判多喝了两杯,早早就躺下歇了,睡到半夜就被人叫醒。
秦通判披了衣服,让小厮侍奉着烛火,将家书凑过去一看,不禁大惊失色,信上写秦大太太生了急症,危在旦夕。当下也不顾别的,立即吩咐人:“快……家里有事,调几个人跟我回去。”
一行人披星戴月地往岷县赶,等到天亮的时候,终于看到了城门。
秦通判不敢歇气儿,闷着头直奔回家。
秦家大门开着,管事侯在门口,看到老爷回来了,忙让人去禀告秦大太太。
“太太怎么样?”秦通判急冲冲地问。
管事不敢抬头道;“太太在内院呢,您去看看吧!”
秦通判皱起眉头,明显不满,但也顾不得与管事多言,丢下马鞭就大步走去内院,脑子里思量着太太到底是什么病症,又是焦急又是担忧。
下人们站了一院子,谁也没敢与秦通判多说话,只有管事妈妈上前打了帘。
秦通判立即往屋子里看,刚准备发声唤一句秦大太太小名,忽然眼前一花,秦大太太突然从阴影里窜出来。
秦通判顿觉意外,还没缓过神。
“啪”地一声,清脆的响动,脸颊上一片热辣,秦通判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我跟你拼了。”秦大太太如厉鬼般,青着眼睛,张开手指,再次奔着秦通判脸颊上来。
“嘶。”秦通判倒吸一口凉气。
从下颌到脖颈一道热辣辣的疼痛,让秦通判彻底回过神,一把就将秦大太太的手腕捏住。
秦通判怒火冲头,恼怒地瞪着秦大太太:“你发什么疯?”
哪知秦大太太一点不害怕,反而更加愤恨。
“你弄死我吧!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秦大太太一边说着,一边跟秦通判扭打。
秦通判每日练拳脚,秦大太太哪里是对手,用尽力气也奈何不得,干脆拖着秦通判往地下躺,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
“到底是怎么了?”秦通判被缠得没法子,也不敢下重手,只得焦躁地询问。
“你在外面养男人,”秦大太太向秦通判啐了一口,“秦家的脸都让你丢光了。”
秦通判听到这话惊愕住了,他盯着秦大太太;“什么?我何时养男人了?”原来眼前这一出是这么回事。
自己没做过,五脏六腑更是要被气炸了。秦通判手下就用了些力气,一把将秦大太太甩开,从纠缠中挣脱,挺直了脊背,大喊道:“谁跟你说了胡话?让你这样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可有半点样子?”
秦大太太见秦通判不肯认错,心里大悲,立即去喊儿子的名字:“郜哥儿,你来说,你来告诉他。”
秦通判这时才知道儿子也在屋子里。
秦郜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刚在等待的时候,秦郜手心里捏的都是冷汗,现在倒是定下了神。他抬起头看向秦通判。
“爹,刚刚娘打您,您觉得折了面子?也许不久之后,整个岷县的百姓都恨不得喝你血,啖你肉。”
“娘说的没错,秦家的脸面都让爹丢光了。”
秦通判只觉得自家儿子今日有些不一样,平日里他只要发怒,儿子不敢与他对视,现在却这样直盯盯地瞧着他。
那笃定的模样,就好像坐实了他的罪名。
秦大太太冷笑一声:“连郜哥儿都这样说你,你还有什么脸面?”
秦郜点点头:“母亲说的是,父亲寒窗苦读多年,应该一心报国,他却为了仕途,趋炎附势,攀结权贵,弃百姓而不顾,与跪在小人面前祈肉的土狗没什么分别。”
“如果秦家列祖列宗知晓,定会觉得羞愧,恨不得从襁褓时,就不给你一口饭食。”
秦郜胸膛里的心仿佛要跳出来,但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情绪激荡。
地上的秦大太太面上的笑容一僵,神情有些怔愣。儿子说的话与她想的不一样,他们不是为了老爷偷藏男人吗?怎么说到别的上去了?
被骂了土狗的秦通判,一下子被怒火烧着了:“你怎么与你爹说话?”
秦郜没有退缩,脸上反而露出笑容,如释重负般道:“儿子早就想说了,却一直不敢僭越伦常。”
“可现在,儿子想清楚了,爹这样,不也是违背了祖训?是爹对不起列祖列宗,对不起治下百姓在先,儿子也是迫不得已才会如此。”
“你在说些什么?”秦大太太趁着秦通判没说话,急忙插嘴,“我们说的是那男子的事。”
秦大太太又看向秦通判:“你在城北庄子上养的那男人,我已经将人抓了回来,你给他的财物,我通通都瞧见了,足足两箱细软,你这是将半个秦家都给了他啊?”
秦通判眉头紧皱,脸色阴沉:“我何时养……男人?”这话说着都难堪,他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什么男人,什么细软?
秦通判根本弄不清楚在他离开的一天,家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秦郜也没有给秦通判思量的功夫,他上前一步,撩开袍子,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秦大太太下意识地要去扶儿子,哪知秦郜向秦大太太弯腰,一头叩在了地上:“娘,儿子骗您了。”
秦大太太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呆愣在那里。
“城北那个男人不是爹的相好,您找到的那些财物,也不是爹给他的。”
秦郜直起身子,忽然一笑,他又看向秦通判:“都是我编出来骗你们的,那男人,不,她其实是个女子,是女扮男装来见孙集的,她要帮孙集买卖战马和香料。娘找到的那些细软,应该是她要孝敬给孙集的。”
秦郜话音落下之后,屋子里一片静寂。
秦大太太彻底傻眼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从开始到现在一切都是郜哥儿骗她的。
秦郜看向秦通判:“爹,您拿了孙集的人,夺了他的财物,您说接下来孙集会怎么对您?您解释都是误会,您猜孙集信还是不信?”
秦通判盯着面前冲他粲然一笑的儿子,儿子居然故意设局,就是要让他与孙集为敌,突如其来的祸事掉在他头上,光是想一想他浑身的汗毛都会恐惧地竖立起来。
“你这个逆子,怎么敢……”
秦通判看着罪魁祸首,纷杂的情绪让他眼睛血红,这个逆子,要害死他,要害死整个秦家。
这个不肖子。
秦通判耳边都是一阵碎裂般的声响,他找到了墙上挂着的佩剑,将它解下来抽出,立即就要砍向秦郜。
“老爷,别,老爷……”秦大太太伸手抱住了秦通判的腿,“郜哥儿,快走,快走……”
秦郜却不躲不避依旧跪在那里:“爹,您斩了儿子的头,去孙集面前换您的仕途吧!也许孙集看在您大义灭亲的情形下,可以不追究此事,从此之后……”
秦通判的剑锋已经到了秦郜喉口。
秦郜接着道:“您就跟着孙集买卖战马,欺压百姓,用榨来的金银,享受您的荣华富贵,我死了……不看,不必因为您羞愧,就能干干净净地去见列祖列宗和婉儿妹妹。”
剑尖上落下一滴血珠。
秦郜喉咙上已见伤口,他下意识地想要躲闪,但骨气和婉儿最后的嘱托不允许他有半点的退缩。
秦郜眼睛里仿佛也要沁出鲜血,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那些被锁去做军户的百姓,还有他惨死的心上人。
他恨孙集,所以他不能眼看着父亲也成为他恨的人。
秦通判的手不停地颤抖,秦大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只有秦郜一脸坦荡。
终于秦通判握不住手里的剑了,那剑应声落在地上。他真的能杀了儿子去孙集面前哀求?
不能。秦通判咬牙切齿:“我是为了我自己?还不是因为你。”
“我不怕死,”秦郜道,“更不能让百姓唾骂,如果爹要走您的路,莫要带上儿子。今日爹还执迷不悟,若儿子不死,就连您和孙集一起告上公堂。”
秦通判五内俱焚,抬起脚重重地踢在了秦郜肩膀上。
秦郜被踹倒在地,疼得一时没能起身。
秦通判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他第一次面临这样的情形,被儿子摆了一道,而且一旦入了这个局,就别想再左右逢源。
如果那真是孙集的人,他抓了人,又抢了物什,就算立即去向孙集赔礼,孙集可能也不会相信。
他知晓孙集贩卖战马的秘密,孙集焉能给他活路?
这是多毒的一个法子?对他恨之入骨的人才能想到吧?
然而这一切却是儿子安排的。
他真是小看了他这个儿子,家中的那些幕僚加起来都比不上秦郜一个。
焦躁和怒气暂时被压制下来,秦通判看着地上的秦郜:“你说,那个人是怎么回事?你如何知晓她是来与孙集买卖战马的?”
秦郜嘴上满是鲜血,是刚刚被踹倒时磕破的,但他记得宋太爷和赵家女郎与他说的那些话。
秦郜道:“孔大小姐没过世之前与我说过,这些都是孔世叔告诉她的。孔家还有人安插在孙集身边,这次得了准确消息,来告知我。”
“我暗中查找,盯着那叫隋已的商贾,终于偷听到隋已和管事说话,知晓她要前去见孙集,用带来的茶叶换孙集手中的战马。”
秦通判不敢置信,秦郜暗中查这些,他竟然一点没察觉,真的都是秦郜一个人做的?没有别人帮忙?
秦通判一掌拍在桌子上,冷眼看着秦郜:“是谁教你这样做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有鬼
秦郜看着父亲,父亲的威严突然又压下来,他已经将心中想说的都说了出来,如今面对这问话也不想再有隐瞒。
“您若是一定觉得有人教过儿子,”秦郜目光忽然温和起来,甚至还透着一抹笑意,“确实有一个。”
秦通判紧张地绷起身子,他真觉得有人在背地里利用儿子。
秦郜再次张嘴道:“那就是婉儿妹妹!”
确实是婉儿妹妹,他酒醉那天婉儿妹妹来见过他之后,他才下定决心要这样做。
他忘不了婉儿妹妹的笑脸,更忘不了她被毁尸灭迹时的凄凉。
丧生在孙集手里的,岂止是婉儿一人?
如果孙集现在被拿下,又能救下多少人?
在婉儿这件事上他已经错过了,不能再错下去。
秦通判指着秦郜:“你真是疯了。”他怎么也没想到,儿子为了孔大小姐疯癫到这个地步。
“可能吧,”秦郜道,“所以父亲应该相信,若是我不死,就会将您一起告去京中。”
“我已经写了书信,送给了一个信得过的人,只要我死了,他就会将书信打开,书信里写了孙集的种种,还有隋已前来岷州和孙集买卖战马等事宜。”
“对了,还有您为了躲避岷州的事,应承孙集前往洮州。”
秦郜盯着秦通判:“父亲,您相信这封信会被送上去吗?我相信。可能父亲不愿意冒险为百姓伸冤,但一定有人看不惯这些,不管是真心为了百姓,还是排除异己,总有人会来查的。”
“你这个混账,”秦通判握紧拳头,霍然起身,又要去踹秦郜,却被秦大太太牢牢地抱住了腿,“老爷,老爷,您真的要杀自己的儿子?这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你想杀他,先将我杀了吧!抓那人是我带着人去的,你要去孙集面前请罪,就带着我们娘俩的人头去。”
秦通判看着地上的糟糠之妻,再瞧瞧跪在那里的秦郜,他哪里真的能向她们动手,他先甩开秦大太太,然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他刚刚担心儿子是被人利用,现在却没能问出内情,说不定真的是儿子自己的作为。
如果是这样,或许他们一家还有条活路。
秦通判看向秦郜:“现在你抓了人,准备要如何做?”
秦郜道:“孙集既然要与人在岷州见面,想必战马也会经这里离开,到时候将他堵个正着,那些战马就是孙集的罪证。”
“贩卖战马是死罪,父亲就可以动用兵马拿下孙集。”
“说的简单,”秦通判冷冷地道,“你知道孙集会带多少人来?我这边拿了孙集,洮州那边知晓了,就不会向我们下手?这里离京城有多远,只怕上面还不知晓,我们就丢了性命。”
秦郜脸上没有半点惧色:“那现在,爹要等着吗?等孙集查到您头上?”
当然不能等,等也是死,所以秦通判没有别的路可走。
秦通判闭上眼睛,好不容易让自己情绪平复下来,然后他看向秦大太太:“抓回来的人关在哪里?我去看看。”
他得先审审人,看看秦郜说的那些到底是不是真的。
秦大太太爬起来整理好衣裙,推开了门。
管事已经等在外面。
看到三个人的狼狈模样,管事也不敢询问,只是焦急地将后院的事说了:“太太,咱们昨晚抓的那个人……”
秦大太太心里一颤:“人跑了?”
管事道:“没有,没有,就是有些不对劲儿,刚刚我们想要喂些水给她,哪知道将绑嘴的布条拿下来,她就开始大喊大叫,直说有鬼……”
那人的惊恐模样,连管事都吓坏了。
听到“有鬼”两个字。
秦郜不但没有恐惧,反而浑身一震,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秦通判和秦大太太见状,立即追了上去。
……
空房子里的王真正在瑟瑟发抖。
一双眼睛不停地向周围看去,她面孔苍白完全没有了半点血色,神情惊恐万分。
昨天晚上,她撞见鬼了。
她能确定这个屋子里有鬼。
就在那些人离开之后,她正设法想要将身上的绳索弄下来的时候,窗外传来了一个声音。
她一开始没有在意,以为是风吹动了草木,或者卷动了石子打在了窗子上。
但是很快,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
那声音在叫她的名字。
“王真。”
“王真。”
王真的心脏仿佛在这一刻被紧紧地捏住,她惊恐又慌张地向黑暗中望去。
月光之下,鬼影幢幢,并不见人影。
“王真。”
那声音极小,让她有种错觉,好像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妄想,她几乎忘记了要喘息……
王真是她的本名,自从她被“福记”收养,就再也没用过,而是用“干爹”取的郑宜。
除了干爹和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晓此事。
可在这个地方,却有人如此唤她。
王真嘴被布条塞着,根本发不出声响,只能“呜呜”两声,像是回应那动静。
“你为何要勾结孙集?”
这声音的源头似是在地底。
“你可知孙集杀了多少人?”
“是了,你也不是好人,为虎作伥……”
王真正紧张地听着,忽然窗户被吹开,寒冷刺骨的风跟着灌了进来,那风就像是个人,扑上了她,将她死死地压在那里,用冰冷地目光在瞧着她。
那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你可知孙集害了多少人?你手上是不是也有人命?”
王真想要躲闪,挣扎间,却有摔回地上,那声音离她如此的近,如同有人贴在她耳边说话。
是谁?
“找我?我就在你身后,我一直盯着你。”
“你见赵景言,你要化名隋已在客栈见孙集,我都知晓,我一直都在看着你。我还知晓你们的茶藏在哪里,咯咯咯咯……你们一个都跑不了,等到时辰到了,就来索你的命。”
王真能确定,眼睛到之处看不到任何人影。
所以那说话的不是人。
想到这里,王真惊骇地想要立即离开这里,用力之下身体竟然跟着挪动了,可惜没动几下,就再也用不上力气。
屋子里是她挣扎的响动,还有喉咙里发出的怪异叫声。
“王真,王真……”
王真在屋子里弄出的响声太大了,终于惊动了看守的婆子,婆子打着哈欠,推门进来看,只见王真已经挪动到了门口,顿时对王真连踢带打。
王真也不怕疼痛,只想要那婆子留下。
可婆子还是走了。
婆子走了之后,那呼唤她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真抖如筛糠,躺在地上苦苦煎熬,眼睛也是大大地睁着,不敢闭一下,好像只要她一眨眼,她面前就会出现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直挨到天亮,那声音才没有再响起。
等到管事妈妈进屋送水,刚刚解下她嘴上的布条,王真就大喊起来:“有鬼,这里有鬼,救命……救命……”
真的有鬼。
王真仿佛疯癫了般,只想离开这间屋子。
嘴再次被堵住,王真挣扎地更加厉害,那模样连看管的秦家下人都吓坏了,可是谁也不敢上前,只能等主家来处置。
终于管事妈妈将秦通判一家领了过来。
秦通判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女人,皱起眉头正要说话,旁边的秦郜已经冲上去拿下了王真嘴上的布条。
“你说,”秦郜道,“你说有鬼?你看到鬼了?在哪里?她说了些什么?”
秦郜的话,似是更加刺激到了王真,王真盯着秦郜:“不是我……不是我……不要来向我索命,我不知道……孙集做的不关我的事……”
秦郜转头看向秦通判:“爹,你听到了没有,她认识孙集,她知道孙集。”
王真犹自重复:“不关我的事,不要来寻我,我什么都不知晓。”
秦通判这下对儿子说的那些话,有些相信了,但他还要弄清楚,这人什么来头,怎么突然变成这般模样。
秦通判吩咐管事道:“从衙署叫周先生领几个人来,我要仔细审她。”
……
赵洛泱在宋太爷厢房里,正跟宋太爷说话。
赵洛泱道:“您还有多少银子?到了洮州,除了朝廷分给咱们的田地,是不是还能再多买些?”
“我是觉得,如果下手晚了,可能日后会更贵。”
宋太爷喝着面前的茶,小狐狸这是打听他还有多少家业,哼,他怎么能让她知晓?
宋太爷撇了撇赵洛泱:“先说说,昨晚你跑哪里去了?人家后宅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都知晓了?”
“不知道,”赵洛泱摇头,“这不是得等着秦家大爷给消息么?”
信她的才怪。宋太爷思量着:“如今秦通判将隋已拿了,他是只能被迫对付孙集了,但是有件事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隋已不能被说服,帮着我们去引孙集上钩,又该怎么办?”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这桩事先生知晓。”
宋太爷皱起眉头。
赵洛泱又将宋太爷前面的茶续上:“隋已不行的话,先生可以举荐一个人前去见孙集,反正孙集也是第一次与‘福记’少东家见面。”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荐
宋太爷早知道赵洛泱心里有什么打算,却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呢。
好嘛,这胆子也太大了。
大到没边了。
宋太爷瞪着赵洛泱:“举荐谁去见孙集?你?”
赵洛泱腼腆一笑,露出一个酒窝:“先生若是相信徒儿,徒儿也能前往。”
“胡说。”
宋太爷心里是总骂人,但极少能这样脱口而出,如果宋二那个老家仆在,又要用眼睛熟络宋太爷,为师不尊,丢人。
但这是说激出来的?换个人有这样的徒弟,也会是他这样。
宋太爷指着赵洛泱:“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打算的?丁荣那时候就算计了是不是?”
赵洛泱也不喊冤,径直道:“怎么可能,我为啥算计这个,对我能有啥好处,也不会多给我金银和吃食,您说不对不对?”
“这不是逼到这里了吗?要不是秦通判临阵脱逃,就不用将隋已抓回来,现在又不能放心让隋已与孙集见面,弄不好要坏了大事。”
“隋已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扮成男子,又要是信得过的人,还得能骗孙集,这样的人选先生如果能找到,徒儿自然就乐在旁边清闲。”
宋太爷盯着赵洛泱看,小狐狸脸不红,态度诚恳,似是没有半点花花肠子,可这话他能信?
他恨不得“TUI”一口。
一边去吧,别闹了。
分明就是早有打算。
宋太爷黑着脸不理赵洛泱,一个女娃娃就这样去见孙集,他能放心吗?如果出什么差错……不管是为了赵景云还是孙集,都得不偿失。
赵洛泱道:“我看秦通判那边的人靠不住,而且我确实也听祖父说过运去外番的那些茶砖。孙集反正没见过隋已,更不认识我,只要见一面,说几句话便能应付过去。”
“说到底孙集与赵景言来往那么久,他也查过‘福记’,福记是真的,茶叶是真的,现在我们也能查出‘福记’的货物在何处,这些都是真的,孙集怎么会抓住我不放?”
“见过隋已之后,我更坐实了猜测,这个隋已只怕不知晓内情,”赵洛泱道,“您看着吧,若是隋已能将‘福记’交待清楚,我就不去,我总觉得‘福记’不简单。”
孙集会不知晓“福记”吗?也许不全了解,但也能查个大概,否则绝不敢将战马卖给“福记”。
“福记”如果真的有大靠山,隋已八成不知晓,否则隋已一旦被抓,“福记”的秘密就要泄露了。
赵洛泱昨晚可是一直在听墙角,听到王真在屋子里“呜呜”地喊叫,像是要将魂都吓出来了。
这样的人也就只能做个卒子。
但这个卒子却对他们很重要。
宋太爷怎么不知晓这些?但想想他那些徒弟,有两个还算聪明伶俐的,现在早就被挤兑的没影儿了。
这个能不能行?
宋太爷说不好,而且不舍得去试,心中有万般豪情,但被磋磨的差不多了。可赵小狐狸的话,又好像一点火种,在他心里烧起来。
他怎么遇到这么一个弟子?敢想敢做,最重要的是,她比谁都聪明。
“我想想再说。”宋太爷道。
“哪会有想想再说这回事,根本就是心里同意了,”时玖的声音传来,“宋太爷年轻的时候,应该也是一个胆子大的人,否则不会喜欢你这个弟子。”
赵洛泱道:“我胆子大吗?其实我很害怕,刚刚在王真屋子外,听到她乱叫,将我吓了一跳。”
时玖道:“你觉得是王真更害怕,还是你更害怕。”
赵洛泱没有半点羞愧:“当然是我。王真面对的不过就是录音器,录音器能将她怎么样?就是放点声音出来罢了,我在外面还要担心被秦家下人发现,而且屋子里也比外面要暖和不是吗?”
时玖将赵洛泱这番话仔细想了一遍,还真的没法反驳,半晌他心里叹口气道:“是。”
他发现,他对赵洛泱愈发没有脾气了。
赵洛泱说这些,无非是与时玖玩笑,免得时玖整日冷冰冰的,不爱言语。
“有件事很奇怪,”赵洛泱微微思量,“不知道为什么,听到‘福记’两个字,我觉得很熟悉,而且心里对这两个字特别厌恶。”
时玖道:“你以前是不是听到过‘福记’的名字?”
赵洛泱道:“没有,第一次听,就是在录音器中,而且那时候好像还没有特别的感觉,随着最近提的频繁了,心底的异样就愈发明显。好像早就与‘福记’有过来往,知晓它不是个好东西。”
可她分明没有过,这就很奇怪了。
时玖道:“或许是因为它确实不是个好东西。”
赵洛泱被时玖逗笑了:“时玖说的都对。”
“我怎么觉得,你这是在哄小孩儿?”时玖道。
“这不叫哄小孩,”赵洛泱道,“什么时候你站在我面前,我用手摸摸你的头,给你一块饴糖,那样才是。”
摸摸头?可能是记忆丧失,时玖没记得有谁对他做过这样的事。
小时候好像没有,长大之后身边的人就更不敢了,渐渐地连并肩与他一起走的人都没了。
他不太喜欢身边有人说话,更不愿意有人亲近。
可刚刚赵洛泱说的那些,他心中却并不反感。
时玖收回思绪道:“你还是慢慢体会一下,若是‘福记’这样的事再发生,那就需要好好思量思量。”
赵洛泱应声:“知道了。”
……
秦家后院里,王真已经被绑在架子上审问。
几盆凉水泼下来,王真整个人都在发抖。恐惧了一夜,如今又被这样对待,王真身心都要撑不住了。
但她除了开始惊慌中说出孙集的名字,之后就闭紧了嘴,不肯吐露更多。
秦通判渐渐没有了耐心,向旁边的仆从使了个眼色。
仆从上前拿起了鞭子。
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声音传来,夹杂了王真的惨叫和哭声。
这下王真不能再装男子,女子细细的腔调全都暴露在众人面前。
秦大太太到了现在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个女子。
断了两根手指之后,王真终于没有熬过去。
“我说,”王真一边哭一边道,“你们停下,我都说。”
等到秦家下人离开,王真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刚刚我都听到了,”秦通判道,“你说都是孙集做的,不关你的事,什么不关你的事?”
王真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一时拿不了主意,整个人低着头,看着地面。
不一会儿,她的嘴里嘟囔起来:“我只是……来洮州与孙集买卖……他做的那些我不知晓。”
“我真的不知道,不要来缠我,不要……”
“其余的不能说,死也……不能……”
王真“呜呜呜”地哭起来,哭的万分伤心,正当秦通判又要吩咐人上前继续审问时,王真忽然紧紧地咬住了牙齿。
秦通判皱眉,这样的动作他熟悉,有人在牙中藏了毒药,只要入喉就没有再挽回的余地。
屋子里的仆从们也早就见惯这些,一直有所防备,就在王真吞咽的瞬间,就被卡住了喉咙,仆从一拳打在王真肚腹上,强烈的冲击让王真一咳嗽,嗓子里的东西立即吐了出来。
下一刻她的嘴被人捏住,然后一块竹片伸了进去,掏了干净,即便如此,也不知道毒药到底有没有全都弄出来。
秦通判面色阴沉,任由仆从去折腾。
到了现在他不用再怀疑眼前这人的目的,她来这里,为的就是与孙集买卖战马。
从屋子里出来,秦通判眉宇中的神情愈发的沉重。
“父亲,”秦郜道,“您是觉得手里兵马不够?”
自然是如此,秦通判道:“你可知孙集有多少人手?真的闹起来,我们的人万一困不住孙集,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如果能寻人来帮忙呢?”秦郜道,“父亲去找一找,我也……去说服一下。”
秦通判看向秦郜:“你要说服谁?”
秦郜道:“宋太爷。”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钩
秦通判盯着儿子,脸色渐渐变了,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是不是宋太爷指使儿子做的?
秦通判下意识地就想要冲去厢房抓人。
哪知道秦郜下一句话,立即让秦通判断了这个心思。
秦郜道:“父亲可知宋太爷那女徒弟每日都会去马场?”
秦通判有耳闻,那女郎每天都臭烘烘地进出秦家,从秦大太太到管事,没有一个不抱怨,这谁都知晓。
秦郜接着道:“我跟着隋已时,瞧见了隋已登门向郑益求诊,而且不是一次两次,所以我就通过宋太爷的女弟子打听了一些隋已的消息。”
“隋已在城外有庄子,还是我从宋太爷女弟子嘴里得知的。”
秦通判眉头皱起:“你打听这些,事关孙集和隋已买卖战马,可说给了宋太爷?”
秦郜摇头:“没有,事关重大,我没露出口风。”
宋太爷居然不知道?而且儿子还利用了宋太爷的徒弟?
那老狐狸被蒙在鼓里?
秦通判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个资质平平的儿子,居然能骗过宋太爷?
秦通判还想问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郜接着道:“父亲知晓聂双吗?”
秦通判微微思量片刻,就记起来了:“武卫军的聂双?”
豫王爷带着武卫军曾在西北征战,秦通判那时已经来了岷县,豫王爷手下有不少是王府家将,怀字头的都是,聂字的也有几个。
聂双是不是家将他不知晓,但在武卫军中至少是个将领。
秦通判继续听着。
秦郜道:“宋太爷口风严,但他那小徒弟有些憨,我向她打听消息时,多说了几句话,知晓他们路上遇到山匪,幸亏有聂双相助,这才能走到岷县,他们的人被冲散也是因为山匪。”
“他们的人被冲散后,跟着他们的典吏就是去向聂双求助了。爹,您想一想,如果能让宋太爷写封信给典吏和聂双,聂双能不能帮忙?”
秦通判本来不知儿子会出什么样的主意,现在听起来居然觉得有些道理。
尤其现在他缺少兵马,如果能求来援军,那就多一份把握。
不过转念他又思量,若是到了孙集面前,将一切嫁祸给聂双,能不能成事?
很快他就否定了,仔细查一下就知道聂双没在这里,如何能安排一切?所以这条路行不通。
就算赵景云与聂双都是豫王府的人,孙集也不是傻子……再说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秦郜,事情都是他这个儿子动手做的啊。
能用得上的,就是让宋太爷将赵景云的消息告诉给聂双。
聂双怎么也不会不管赵景云。
眼下这事儿,秦家已经在坑里了,多拉几个人进来,总是好事,就算聂双来不及救,事后帮他们说句话也是好的,这样就算输了,孙集也不是一手遮天。
秦通判看向管事:“去看看厢房那边有没有动静?”
管事应了一声,急忙带着人前去厢房。
秦通判则在思量这件事到底是否可行,在他心里宋太爷早就不值一提,可现在哪怕有一线希望他都得尝试。
秦通判还没将整件事捋清楚,管事就匆匆忙忙折返回来:“老爷,宋太爷他们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了。”
“什么?”秦通判立即道,“拦住他们。”
……
赵洛泱扶着宋太爷走出了厢房小院,立即向大门口走去。
“先生,”赵洛泱听着身后的动静,“您慢点走。”
这还快?宋太爷翻了个白眼,他走得就快比蚂蚁还慢了,不知晓的,还当他走不出门就要断气。
这小狐狸一天不折腾他,就不舒坦是不是?
师徒两个走出后院,正要往大门口去,就听到身后一阵脚步声响。
来
了,来了。
宋太爷心里叹气,看看又被小狐狸算准了。
“太爷。”秦通判的声音传来,宋太爷立即加快了脚步,身边的赵洛泱更是跟着他疾步往前走。
宋太爷脚下差点拌蒜,如果这时候被徒弟拖着走,那就好看了,幸好这事儿还没发生,秦郜就赶了过来。
秦通判见拦住了人,总算松了口气,只要人还在,有些话就还好说。
“你们这是做啥?”宋太爷警惕地看着秦郜,完全忘记了自己这次配合小狐狸是“心不甘情不愿”。
秦郜立即道:“您老要去哪里?”
宋太爷瞪圆了眼睛:“去哪儿还得与你们说不成?在这里饭不好,褥子也不厚,连水都没有热的,我念在教过秦家子弟的面子上前来,却被你们这般冷遇。我也不是没有脸皮的人,这就不叨扰了,跟着徒弟住邸店去。”
宋太爷挥挥衣袖说不出的倨傲。
秦郜忙躬身赔礼:“都是下人照顾不周,您说哪里不好,我们立即就改,以后每天我去给先生奉水。”
宋太爷冷哼:“现在想起来了,晚了,早就说你们秦家人靠不住,如今……算是应验了我这话。”
秦通判胸口一股的怒气,如果在之前,他定会冷言冷语地回击过去,还会让家人马上将这师徒扫地出门。
可现在不一样了,宋太爷明显是想要激怒他脱身。
宋太爷为何突然要走?他没问清楚这一切,怎么可能放人?
回想宋太爷师徒来那天,他百般刁难,没想到这么快就风水轮流转,他得低头向宋太爷赔小心。
“先生,”秦通判好不容易才吐出这两个字,快步走到宋太爷面前,收起他的官威,“不是要等到典吏前来会合吗?典吏那边有消息了?”
宋太爷眼皮也不抬冷冷地道:“有消息了,我们这就要接着赶路了。”
“典吏在哪里?”秦通判不信,干脆揭穿,“我跟着太爷去见一见。”
宋太爷脸色更加不好,一脸怒气地看向秦通判,“这就不劳秦大人了,都是些小人物,入不得秦大人的眼。”
又被挖苦了两句,秦通判也不敢发作,只能站在旁边听着,一张脸都快拉到地上了。
宋太爷看到秦通判衣冠不整,脖颈和下颌还有带着血迹的抓痕,明显一副狼狈的模样,多日的憋屈好像一瞬间都跟着烟消云散。
秦通判没想到会有今日吧?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要说厉害,还得是他家的小狐狸,这不,几个主意就让秦通判吃了闷亏,他不得不夸赞徒弟。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时玖看着不停跳跃出来的魅力值。
【魅力值+4】
【魅力值+4】
……
宋太爷已经开始给赵洛泱加魅力值了。
时玖道:“看来在秦家,宋太爷忍得很辛苦。”
几天的委屈,终于找到机会发放出来。
赵洛泱没料到,还能有这样意外的收获,早知道应该让先生在秦家多住些日子,多出来走走与秦通判说说话,这样一来,兴许今日从先生这里得到的魅力值会更多。
“可惜了。”赵洛泱叹口气。
还是没将系统玩明白,平白无故又损失了不少。
秦通判越是阻拦,宋太爷的腰挺得越直,他转过头有些怪罪和怒气地吩咐赵洛泱:“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
赵洛泱眼睛通红,垂着头,就像是做错了事般,上前搀扶宋太爷。
秦通判再次伸手阻拦:“先生不用着急,你们不是准备前去洮州吗?我会让人租马车送你们前往,不用你们再赶路。只要先生跟我去书房说几句话。”
赵洛泱听到这话面露喜色,不过很快这神情就被压住了,却还是被宋太爷看了个
正着,宋太爷冷冷地教训她:“愚蠢,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天底下没有好事突然砸在你头上,他说送你车马,你就敢要?也许他们要你的命来换。”
赵洛泱被训的抿起了嘴,半晌才道:“先生,秦老爷和太太对我们不错,您是不是……”
“tui”宋太爷对着秦通判啐了一口,一双眼睛仿佛要将秦通判看穿:“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也不是聋子,早就听到你们秦家乱糟糟的,定是出了什么事。”
“还有你,”宋太爷指着秦郜,“你私底下为何与我徒儿打听郑益的事?存的什么心思?我若是早知晓,绝不会让她与你多说一个字。”
秦郜羞愧地低下头。
秦大太太忙上前拉住赵洛泱:“瞧瞧,都将这女郎冻坏了,有什么事进屋叙,我们秦家对不住先生,一会儿都向先生赔礼。”
宋太爷看着门口被秦家下人守住,想必也走不出去,只得皱眉。
秦通判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宋太爷请到书房,又吩咐人奉上了茶点,等到宋太爷神情缓和些才准备要开口,却不料被宋太爷抢了先:“你们家出事了吧?昨晚开始就闹腾,今天你又赶回来。”
“我就知道,若是不走,定要有麻烦。”
宋太爷冷冷地道:“说吧,你们留我们师徒做什么?我一个孤老头子,徒弟、儿子都不在身边,帮不上你们的忙。”
宋太爷话音刚落,秦郜就跪在了地上:“先生,还请您为了洮州百姓,伸一伸手。您不是唾弃衙署绑走百姓充入军户吗?眼下有一个机会能救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上钩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她行我不行
秦郜说完话,宋太爷脸色就是一沉,手里的热茶还没喝,就慌忙放在了矮桌上,然后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会意立即上前搀扶宋太爷。
这次两个人更急着走了,地上的秦郜先反应过来,膝行两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宋太爷的双腿,如论如何也不肯放。
秦大太太急得不得了,却又不知如何上前帮忙。
时玖借着赵洛泱的眼睛看着这一片混乱。
秦通判大约想不到,这都是假的。儿子跟宋太爷串通起来一起骗他,当然秦郜也只是知晓一部分内情而已。
屋子里这么多人,最清楚始末的只有赵洛泱。
可赵洛泱……
偏偏是眼下最不起眼的。
“先生,”赵洛泱看着鼻涕眼泪直流的秦郜,又瞧瞧戒备的秦家下人,“我们可能走不掉了。”
宋太爷听得这话,转身瞪着秦通判:“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老头子如今身无长物,你还想要我的性命不成?”
秦郜忙道:“除了搬迁的百姓,还事关赵知县,新上任的赵景云大人在洮州失踪了,赵大人因为孙集将搬迁百姓充入军户之事,向朝廷弹劾孙集,文书没出洮州就被截下了,赵大人也不见了。不知是逃走了,还是已然糟了孙集毒手。”
您认识的聂双大人与赵知县相识,我们是要救赵知县,您只要给聂双大人写封信,请他前来帮忙就好。”
秦郜话音刚落,秦通判就上前几步向宋太爷行礼:“太爷,事关重大,请您千万帮帮忙。”
宋太爷怀疑地盯着秦通判:“我为何相信你?聂双是谁……我不识得。”
“赵家姑娘已经告诉我了,”秦郜道,“您认识聂双大人。”
宋太爷皱起眉头看了赵洛泱一眼,赵洛泱忙低下头。
“太爷,您上座,”秦郜道,“我将这件事仔仔细细地与您说清楚,您就知道我们没有说假话。”
秦郜起身硬是将宋太爷搀回椅子上,然后将赵景云、孙集和隋已的事一一告知。
这一通话说完,屋子里一片静寂。
“我相信赵景云可能是因为弹劾孙集,遭遇了毒手,可你们让我相信,他……”宋太爷指向秦通判,“就他,能为了百姓和赵景云要铤而走险?”
“如果他能,当年田驰就不会枉死了。”
秦通判脸色铁青:“当年田知县被弹劾贪墨,我虽与田知县私下有些交情,不相信他能做出那种事,但我手中没有证据,要如何替他伸冤?”
宋太爷点头:“我相信,多少人为田知县喊冤,最终都没有用处,以你的官职,很有可能救不了他,你自己也会被牵累,但你也不用听到消息,连夜逃回岷县。”
秦通判被训斥的面色涨红,好半晌他才道:“就是因为田驰,我心中有悔意,这次才不想再重蹈覆辙,想要救下赵景云。”
宋太爷又冷哼一声,若这不是他们自己设的局,知晓秦通判是掉到坑中,不得不与孙集对立,任凭秦通判舌灿莲花,他也不会相信半分。
“太爷,我们抓了隋已,而且那人赵家女郎也认识,”秦郜道,“您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
赵洛泱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她正愁没机会见王真呢,她悄悄地牵起了宋太爷的袖子轻轻扯了扯。
宋太爷心里翻了个白眼,他这个徒弟是哪儿有热闹,要往哪儿去。
宋太爷站起身:“那就带我们去看看。”
……
王真晕晕沉沉之中,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屋子里又进来了不少人。
这是又要审她了?
她吞下去的毒药大部分被人抠了出来,他们还用水囊往她喉咙里灌水,然后踩她的肚子,逼着她不停地呕吐。
这样折腾了几次,留下的毒药根本不够致死,只会让她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喉咙一直到肚子,无处不疼。
她居然没能死。
她恨这些人,她活不了了,这些人也得死,干爹知晓之后定会为她报仇。
王真胡乱想着,或者她该骗了他们,给孙集送个消息,让孙集来杀这些人,她应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些人上当呢?
以她现在走投无路的模样,或许他们会相信她愿意招认一切。
她一句真话,两句假话,编出她的出身,和身后的人,那些人能不能相信?
“是她,我在郑先生门口,见到的人就是她。”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王真彻底清醒了,她抬起头看去,见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郑益门口的女郎。
她被抓果然与这女郎有关。
赵洛泱一脸惊诧,怔怔地看着王真:“怎么会是你?你……你……不是来向郑先生求医,请教如何给禽兽医病的吗?”
王真心里下意识地思量。
很好,这就是她想要的。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合在一起让人无从分辨。
她只是去求郑益给家中马匹看诊,根本没有想过请教如何给禽兽看症。
可她确有没法完全否认。
王真脑子里还有些晕沉,心中却拿定了主意,一会儿她要骗这些人,就照这个法子去骗。
赵洛泱转头去寻宋太爷:“先生,这是隋姐姐,不知道为何,她会穿男子的衣衫,这些日子她总来寻我,与我谈论给禽兽医治之法。”
王真一双眼睛盯在那慌张的女郎身上,女郎说的话,为何她觉得能听懂,又听不懂?她有告诉过这女郎,她姓什么吗?
她又是什么时候与这女郎一起论过医理?
赵洛泱接着道:“她说过懂得给禽兽医病的女子不多,她之所以能来这里走商,也是因为通晓这些,沿途有畜生生病,她就能医治……可她为什么是……”
赵洛泱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太爷道:“你看清楚了?就是那个隋女郎?”
赵洛泱颔首:“是她。当时秦家大爷向我打听的人也是她。”
秦郜道:“先生,这下您可相信了?这人就是前来与孙集买卖战马的,她会前来,定是因为通晓医术,这样沿途也能照顾马匹。”
王真目光居然有片刻涣散,她怎么听不明白这些人说的话?他们说的是她?
不对。
一个念头从心底闪过,王真忽然明白过来,这里面有人在说谎。
有人在利用她。
王真的目光四下搜罗,然后落在赵洛泱脸上。
是这个女郎,从女郎进来第一句话开始就是假的,也许从郑益门口开始,她就被骗了。
“是你,”王真嘴一开一合,却发不出什么声音,她重复了一遍,整个人想要向赵洛泱扑过去,奈何被牢牢地绑在木架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赵洛泱强忍着没躲去宋太爷身后。
“隋阿姐,你怎么会……”赵洛泱道,“你从开始就骗了我,你只是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郑先生的医书是不是?枉我还信任你,给你透露了许多。”
“你说过阵子一个长辈会接你前去给马匹看症,考较你医治之法,只有那长辈认同了你的医术,才肯将生意交给你去做。你还说你早就无父无母,家中还有幼弟要养,这些都是骗我的。”
王真的表情忽然扭曲起来。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
不,她说的全都是假话,她什么时候说过这些?她几时透露过这么多?
“我没说过,”王真好不容易才喊出声,声音如同被利器刮过一样,破碎难听,“你胡说,你胡说……你在说谎,在说谎。”
秦通判看着隋已癫狂的模样,赵家女郎可能说中了最要紧之事,否则隋已不会这样激动。
仔细想一想,隋已哄骗赵家女郎的话里,夹杂了些真实的情形。隋已说的长辈可能就是孙集,买卖就是用茶叶换战马,孙集不会随随便便将战马交出去,需要一个会被马匹治病的人前去。
这就全都通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隋已变成了这般模样,他原本想着寻一个女子穿上男装去会孙集,可现在他去哪里寻一个会给马匹治病的女子?
赵洛泱盯着隋已道:“你不该做这种事,你可知为虎作伥,坑害百姓,虽死难赎。”
秦通判下意识地向赵洛泱看去,赵家女郎此时微微仰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愤慨,竟然有几分不畏不惧的浩然正气。
秦通判忽然觉得,顶替隋已的人,就在眼前。
“成了。”
脑海中时玖道:“我看到了秦通判的目光,他一直瞧着你,应该已经想到让你去见孙集。”
赵洛泱欣喜。
她说这一段,就是给秦通判听的。
“不过,”时玖接着道,“你以后不要离王真太近,除非她像这样被结结实实地绑缚着,否则就算剩一张嘴,她也会从你身上咬块肉下来。”
赵洛泱将意识沉入系统中,看到了快速增长的魅力值,她惊诧地盯着那数字。
这是要给她涨多少?
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候被绑着的王真忽然道:“我……不想死……我都说……只要你们给我一条活路,我也可以帮你们去对付孙集,只要你们让我活下来。”
可这话就像泥牛入海,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王真努力地挣扎,她还想要继续说下去。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难道不行吗?
那女郎行,她就不行吗?
那女郎说的甚至都是假话……
时玖看着魅力值继续不停地跳着。
“她在说谎,”时玖道,“她真正想要做的,一定是杀了你。”
赵洛泱半点没有害怕:“希望她一直这样想。”
这样的话,她的魅力值就会越来越多。
至于,王真……她不觉得可惜,到现在还没有悔改的人,从根本上就已经坏了。而且从王真身上,也可以探知“福记”背后的人,恐怕来头不小。
……
同时。
洮州城内。
孙集从床上起身,下人急忙上前侍奉衣冠,等到孙集穿戴整齐,管事这才上前道:“屋子里那个……”
孙集摆了摆手:“处置了吧!”
管事应声,带着人快步向大床上靠近,拉开帏帐,帐子中,顿时一股腥膻的味道扑面而来。
被褥里缩着一个人影,她浑身未着寸缕,整个人紧紧攥着被子,剧烈地颤抖着。
脸上满是恐惧的神情。
终于她开始鼓起勇气:“孙大人,能放我们走了吗?我父兄他们一定不会再状告您,再也不了。求求您,只要您放过我们一家,我们做牛做马都会报答您。”
孙集坐在椅子上,轻轻舒展了衣袖,他没有抬眼睛,而是道:“赵景云呢?他藏哪里去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不怕
孙集的话问出口,床上的女子忙开口求饶。
“孙大人,我们真的不知晓,”女子哭出声来,“当晚赵大人只是从我家门口经过,向父兄讨了一碗水。”
“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
孙集面容平静,就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管事叹了口气,挥挥手,下人立即上前捉住了女子的手脚。
女子不肯就范,也顾不得羞耻,直接挣扎起来,然而孙家下人见惯了这种事,往那女子脖颈上一掐,就将人拖下了床。
宛如那不是一条性命,而是一个无用的物什。
“绑在她父兄面前,”孙集道,“再给他们一个时辰的功夫,再不肯说,一起丢出去。”
丢出去自然不是放了,而是将人杀了。
孙集找赵景云花了不少的功夫,逐渐没有了耐心,赵景云如果没有这些百姓的维护,哪里能藏得这么严实?
即便今天处置的人家真的不知晓赵景云下落,那也一样得死,没有用处的人,留着做什么?
喝了杯茶,孙集神清气爽地去了书房。
那里已经有亲信在等着他。
“大人,”亲信禀告道,“我们的人从岷县送回消息,没发现有什么异动,岷县那边的官员已经来洮州了。”
孙集点点头,赵景言送信给他,赵景云要去兰州求援军,只要他防着兰州那边有动静,岷县附近没有兵马调动,他就不用担忧。
亲信道:“岷县的商贾我们也让人盯着,‘福记’定然在其中,不会让他们闹出什么差错。”
“不要惊动了他们,”孙集道,“还得慢慢来。”
亲信有些不太明白:“您为何如此在意这‘福记’?莫非觉得‘福记’背后另有人?”
孙集一笑:“我能随便将战马卖给一个商贾?你们查回的那些消息,我暗中又向人探听过,虽然没有确切的消息,但也八九不离十,‘福记’与冯家有关。”
亲信终于明白了孙集的深谋远虑。
孙集显然心情很好。
他现在是知州,又搭上了冯家,只要这战马的生意稳妥,很快冯家就会丢掉“福记”这个幌子来与他来往,他就算是在朝中站稳了脚。
孙集道:“要不是我当年选错了路,何至于在洮州蹉跎这么多年。”
亲信应声:“是豫王府误您,当年您想要报效豫王,谁知道豫王过世了,豫小王爷又……有眼无珠,不肯用您。
可您已经有了亲近豫王府的意思,自然被太后娘娘和小皇帝的人排挤,以至于让您多年在洮州一再碰壁,要不是这些年您转身向冯家靠近,也不会拿到知州之位。”
孙集眼睛中闪过一丝阴鸷,不过很快他一笑:“豫小王爷不过就是个不懂事的莽夫。本来大好的前程,全都被他亲手断送了。也亏了他没瞧上我,否则我早就跟着他那条船沉了。”
说完这些,孙集又想到自己当年想要投奔豫王府的初衷。
“当今圣上尚且年幼就匆忙登基,无法握住权柄,偏偏当今太后又不是他亲生母亲,这母子两个还有得争。”
“我原本想着这对母子不安稳,于是转投豫王府,谁知道豫王爷生病过世了,豫小王爷看着聪明,其实动辄脑子不清楚。”
“太后的冯家和豫王府本来水火不容,可太后却看伤了豫小王爷,想要将冯家女许配给他,如果豫小王爷答应,与冯家就成了姻亲,将来小皇帝不中用,江山还不是他的?谁知道他却拒绝了。”
“如此,太后岂能容他?”
“古往今来,谁会因为一个女子葬送前程?冯家女如何不能娶?眼下没有谁比冯家女更适合做这个豫王妃。”
“在妇人身上跌跟头,要么是无能之辈,要么是昏聩之主。”
亲信赞成地点头:“大人说的是。”
孙集一向不将妇人看在眼中,他家中妾室不少,外面的女人更是不计其数,喜欢就弄来,忤逆就杀了。
孔家大小姐他都能随便弄死,更何况旁人。
不过这些事在他成为知州之前都小心遮掩着,眼下却不同了,洮州是他的地方,他无需那般小心。
等他将搭上冯家,将战马送出去,再解决了赵景云,
“这两天我就会动身去岷县,”孙集道,“洮州这边帮我看紧了。”
亲信应声。
孙集自然不会自己前去,他早就吩咐副将将人马驻扎在岷县附近,如果岷县有点风吹草动,那些人马足可以解决。
“大人,”亲信道,“衙署收到消息,武卫军的聂双被调来洮州任职。”
“不用担忧,”孙集道,“现在的武卫军,早就不是过去的武卫军,等聂双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将这边的一切处置干净。”
没有了萧煜,武卫军本就没什么可怕。
聂双也像一条丧家之犬,即便发现异样,也没人可商量,光靠聂双自己能做的了什么?
……
此时的聂双正在邸店。
宋太爷见过隋已之后留在了秦家,还要继续与秦通判说之后的事宜,赵洛泱则回到邸店报信。
将秦家发生的种种挑挑拣拣说给大家听。
聂双听到隋已被抓,虽然不肯招认更多,但毕竟提起了孙集,这就赖不掉了。
“还真是隋已。”聂双念叨着,他也不是不肯相信,实在让人想不到,孙集买卖战马,追杀赵景云的这些事,居然是这些搬迁的百姓打听到的。
他们不但打听到了,还借着秦家的手抓到了人。
中间没有出半点的差错。
而且……
聂双盯着赵洛泱,赵家女郎刚刚偷偷与他说了两句话,意思是秦家想让她代替隋已与孙集见面。为了让家里人安心,赵家女郎不准备将这桩事透露给大家。
聂双却有点恍惚,这怎么行呢?
这得多凶险,赵家女郎到底清不清楚?
时玖看了一眼聂双,就知晓他在想些什么,聂双一定觉得,赵洛泱不小心卷入这件事之中,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实则聂双不知晓,这一切都是赵洛泱亲手安排的。
这也不怪聂双,寻常人没有这样的胆子。
时玖也去思量赵洛泱,不知道她是不是被系统惯坏了,当然还有聂双,如果聂双不前来,赵洛泱也不敢琢磨这些。
所以这里也有聂双的责任。
如果聂双不能看护好赵洛泱……
聂双不知为何,身上无端地冒出些冷汗来。
聂双没说话,赵学礼皱起眉头看女儿:“你说要还跟着聂大人去给孙集带来的马匹下药?”
赵洛泱点点头:“郑先生给了我药方,肯定能用上。”
“你才学了几日?”杨老太皱眉,“随便拿个方子就能用?”
赵洛泱理直气壮地看着她奶:“奶,郑先生说了,孙女有天分,就像您一样,从小没见过多少银钱,却能给咱攒下不少。”
杨老太一噎,这话说的,让她没办法辩驳。
赵洛泱接着道:“宋太爷也说,这法子可行。”
杨老太算是发现了,每次遇到事,这里面一准儿有宋太爷的事,这往后每次孙女去宋太爷哪儿,她都得看着,仔细瞧瞧宋太爷都教孙女些什么。
罗真娘担忧女儿:“这要是被人发现可咋办?”
赵学礼、赵学景都跟着点头。
杨老太则去看小孙女,小孙女脸上没半点着急和害怕,显然早就有主意了。
赵洛泱道:“聂大人会暗中跟着,如果有什么动静,聂大人会救我。”
聂双发现自己突然被提及,也顾不得说话,就点了点头,他是要护着赵家女郎,但赵家人不知道,除了给马匹下药,赵家女郎还要去见孙集。
怎么办?他要不要说出来?他好想怀光大人,怀光大人在这里,是不是就能给他出出主意?
罗真娘仍旧担忧,但她又说不过女儿。
杨老太想了想道:“要啥时候去啊?”
赵洛泱道:“看样子这两天就能有动静。先生的意思,让你们先离开岷州,万一出了事,恐怕聂双大人顾不过来。”
让他们走?
杨老太皱起眉头,他们就这样将小孙女丢下?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走
说到要走,屋子里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
聂双不知怎么的,看着这些人,想起了武卫军的弟兄,其实两者的差别很大,武卫军的将士都是出生入死,见过战场厮杀的,就算静默不语,也会露出一股肃杀之气。
眼前这些人却都是寻常的百姓,手无寸铁,没有什么战意,有的只是发自本心的质朴。
但有些地方又是相似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谁也不愿意独自先离开,让人不自觉地信任。
丁茂生先开口道;“我们留下应该还有用处,十六户的汉子们加起来十多个人,如果有什么事能帮上忙。”
这一路走下来,他们占了多少便宜?不管是聂双、衙署给的,还是洛姐儿和宋太爷给大家争来的,大家都吃了用了,谁也没少拿,现在是有了危险,谁也不能就这样走了。
丁茂生接着道:“这几天我们在马场做活计,也认识不少人,至少能帮大家打听消息,到时候你们忙着对付孙集,得有人看着这边的情形,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也好来回送信儿。”
“如果援军不能及时赶到,或者援军的人手不足,我们还能拿抄起棍子抵挡孙集,不能说挡得住,但也能有点用处。”
丁茂生说着去看赵学礼:“咱们在山涧那儿也是这么对付山匪的。”
这话说出来,几个汉子登时多了几分气势。
不过赵学礼心里清楚,山匪都是些什么人,孙集手底下是实实在在的兵马,那肯定是不一样的。他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但不能让十六户其他人家跟着他们,因为这次着实太凶险了。
一直沉默的牛道昌,这时候也开口:“学礼、学景你们兄弟准备走吗?”
赵学礼下意识地摇头:“我……”
牛道昌伸手制止:“你们怎么想的,我们也是怎么想的,本来都是说好了的事,如果开始想要跑,就不会进岷县了。”
冯老三也跟着点头:“洛姐儿说的话也有些道理,我们这些人留下,让大娘带着其他人离开,免得闹起来,我们也无法照应。”
“咱们这十六户,说白了现在就是一户,别说现在不能将我们劝走,就算非要将我们送出城,半路上咱们也得折回来,这后面还有许多事呢,别犹豫了,就这么安排吧!”
赵学礼还没说话,旁边的杨老太道:“我们走。”
赵洛泱就等着她奶说话呢,她奶一开口,就等于拍板了。
满屋子人,她奶年纪最大,最有立场说话。
杨老太道:“老弱妇孺,我全都带走,你们该做啥做啥。我们这些人现在留下也没用处,反而是拖累,我们出城之后,绕路往熙州去,如果孙集这边的事办妥了,你们再来人寻我们。”
杨老太决定下的果断,但心里也是担忧留下的人,她看向赵学礼:“你可得照顾好洛姐儿,若是洛姐儿出什么差错,我绝对饶不了你。”
赵学礼心里叹口气,他想让洛姐儿跟着一起走,但有他娘这句话,就算将他的话堵死了。
心里思量着,神情也带着几分委屈,他娘自己将孙女惯的无法无天,然后丢给他管,他哪里能管得住?
都商量好了,杨老太摆摆手:“去吧,让大家做点准备,明天一早咱们就动身离开。”
丁茂生、牛道昌等人走出了屋子。
主意都拿定了,杨老太也就没了犹豫,神情还像平日里一样,没有啥波动,转头看向罗真娘:“快去把晒好的野菜都拾掇好,还有那些粗粮饼,我再去跟邸店管事说说,看看能不能再给我们点粗粮带着。”
罗真娘还想说说赵洛泱,看看能不能将女儿带走,却被杨老太这样拦住了。
“别白费口舌了,”杨老太道,“自己养的女儿有多倔,你能不知道?说也是无用。”
罗真娘盯着杨老太看了半晌,总算道:“都是被您老惯坏了,依媳妇看,这桩事之后,洛姐儿您别再管了,越管胆子越大。”
她哪里惯了?杨老太气得想叉腰。这个家里,就她数落洛姐儿最多。这就是忙着要走,没有时间与儿媳妇拌嘴,否则她定要好好掰扯掰扯。
赵洛泱看着她奶和她娘走出灶房,缓缓地吐了口气。
“听到了?”
赵学礼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赵洛泱转过头去。
赵学礼不知道怎么说女儿好:“真的要去?”
赵洛泱点头。
“千万要加小心,别让你奶和你娘担心,”赵学礼道,“若是被人发现,就跟着聂大人立即离开。刚刚我与你三叔和聂大人商量了,那天我们也同去,只不过要离得远一些,万一有事也好接应你们。”
赵洛泱应声,想要将她还要假扮隋已的事告诉爹,可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还是别吓唬她爹了。
时玖感觉到赵洛泱的安静:“怎么了?”
赵洛泱叹口气:“瞒着阿奶他们,心里有些不舒服,我是不是不太适合说谎?”
“是,”时玖道,“不太适合撒一点点慌。”
赵洛泱不禁想笑,在这样的时候,许多话不能与别人说,好在时玖知晓,否则她揣着那么多秘密,可能也会觉得难受。
“你那点茶的功夫还要练,”时玖道,“用不用再兑换几本书来看看?”
赵洛泱叹口气:“点茶,品茶,怎么好像比什么都难。”
备器、洗茶、炙茶、碾茶、磨茶、罗茶、择水、取火、候汤、取盏、点茶、分茶等。一个个做下来,磋磨人的性子,这也就罢了,她点出来的茶,不像是一幅画,倒像是打翻了先生的砚台。
赵洛泱小心翼翼地问:“差不多就行了吧?”
时玖这时候却比宋太爷还严厉:“不行,若是练不好,你干脆放弃扮成隋已的思量。”
“时玖,”赵洛泱道,“你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时玖道:“孙集比我要求更高,过不了我这一关,你拿什么骗孙集?你找个地方再多练练,我帮你看着。”
他见过手笨的,却没见过这么笨的,让她点一朵花,她倒好,全都倒在了一起,成了绿呼呼的一坨。
还想要蒙混过关?他岂能放任她?
赵洛泱央求:“时玖,要不然你帮帮忙。”
不知怎么的,赵洛泱觉得时玖没看系统兑换出来的那些书,但比她更懂点茶似的。
如果时玖能帮她画。
时玖道:“不行,我没有多少生命值。”而且危急的时候,还得用。
“过后还给你。”
“不借。”
“为什么?”
“因为你是骗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鬏鬏
赵洛泱嘴上说不练了,还是找了个地儿,把茶具都摆出来忙乎,花了半日的功夫……收效甚微。
依旧看不出什么花的模样,就像一个大脑袋上长了几个小包。
时玖也发现,再聪明的人,不是什么都能做好的。
以后,女红、画画、点茶之类的活计,都不要让她来做了,有些活计要安排个好绣娘,有些他可以亲手……
蓦然回过神,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为赵洛泱以后的日子做安排?
他顶多陪着她完成系统的任务,往后她怎么样,与他有什么关系?就算操心那也是她日后夫婿要做的。
时玖觉得赵洛泱的夫家可能会很辛苦。
不但要用尽心思,琢磨她那句话是真的,若是看不透她,难免心中不安,甚至患得患失。
还得防着她不要惹出太多祸事,就算不在意闹出什么大动静,也得护她周全。
甚至,要帮她安排好家中的事,让她能抽出手来做别的,但在外面抛头露面太多了,也不太好。
聂双、秦郜这样的事不知道有多少。
总之,那个人会很可怜。要用许多心思在她身上,这样一来,光看着她就要费尽心力,还能做得了什么?
不过,时玖又想起赵洛泱提及“小哑巴”时的神情,帮着十六户人脱困,从丁荣嘴里打听出赵景云的消息,利落地揭穿赵景言,赶到岷县安排好有一切,让赵景云、聂双等人还能有机会反击。
不能再想了,越想越麻烦。
时玖觉得自己陷入系统太深,他得拔出来些,免得时时刻刻都要为赵洛泱操心,本来那也不关他的事。
“接着做,”时玖提醒准备偷懒的赵洛泱,“花瓣要做小一些,桃花有五小瓣,蕊连同花萼……不要想着让我帮忙,我是不会帮你的。”
赵洛泱叹口气,只好重新来过。
……
杨老太说要走,邸店的管事都很惊诧,不过很快他就相信这伙儿人真的要走,因为一个多时辰的功夫,整个邸店,都要被收起来了,就连晾衣服用的绳子都没放过。
邸店就像是遭了贼,还是洗劫一空的那种。
不过等管事仔细思量的时候发现,那些东西都是他做主舍给这些人的,直到现在他才后知后觉,短短几日,居然拿了这么多物什给这群人。
热热闹闹地收拾了一阵子,天黑下来,邸店才渐渐归于安静。
赵洛泱连续忙了好几日,现在引了秦家入局,一切也都有了些定数,她终于也能安安稳稳睡个觉了。
现在就是时玖吵着让她继续练点茶,她也不干了,反正她的手法大有长进,明日再练也……
不迟。
时玖听着赵洛泱呼吸声。
女郎的本事,她是一点都没学到,怪不得从小就像个猴儿似的。
听到赵洛泱翻身的动静,不知道她身上的被子有没有盖好。
一个连吃饭都得让人提醒的人,委实没有多少本事能照顾好自己。
时玖想着,将手伸入空间中,拿出了吹针管,握在手中熟悉着,他得帮赵洛泱防着孙集。
如果孙集有什么歹意,他至少能帮她脱身。
吹针管不太适合他,系统中他用着顺手的应该只有那战术刀,他得让赵洛泱兑换一柄战术刀。
“睡吧!”时玖将吹针管放进空间,他居然也感觉到了疲惫,想要睡上一觉。
第二天,杨老太带着老幼妇孺离开了邸店。
临走之前,杨老太笑着感谢邸店管事:“在这里时间太久了,不能总是麻烦你,我们想好了,留下几个人接着等,我们先去洮州。”
管事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看着这一行人携儿带女离开了邸店。
“也是不容易。”管事低声说了一句,关上了邸店的大门。
杨老太等人出城之后,就一路往西边去了,身后留下了赵洛泱了几个汉子。
赵洛泱扯了扯赵学礼的袖子:“阿爹,奶和娘她们走的之后都没回头。要不是元让他们几个向我们挥手,让别人一看,我们都不像是一伙人。”
赵学礼应了一声。
与他们想的不太一样,老弱妇孺离开的时候,没有太多言语,也没不舍,反倒高高兴兴地赶路。
妇人们更连头都没回一下,好像将他们忘到脑后了。
元让几个孩子还跟洛姐儿道别,他们几个……
唉,别提了,一想就怪伤心的。
正因为没有依依不舍,他们也就少了牵挂,反正家里人都好好的,他们几个就能放开手跟着聂双大人做点大事。
赵学礼等人依旧去马场做活计,赵洛泱则去了秦家。
秦家管事早就在门口候着,见到赵洛泱忙迎上来:“赵家小姐,老爷、太太和宋太爷都在屋子里等着您呢。”
赵洛泱让秦家管事带着向后院走去,还没到书房,就瞧见迎过来的秦大太太。
秦大太太显得异常热络,上前拉住赵洛泱的手。端详着赵洛泱的眉眼:“这孩子,也是我想的不够周全,早该给你换身衣裳。”
赵洛泱立即明白了秦大太太的意思,秦家是想要她换一身男子的衣袍,看看能不能扮成隋已以假乱真。
赵洛泱顺着秦大太太的意思走进内宅。
秦家下人烧好了水,还留了两个丫鬟侍奉赵洛泱梳洗。
沐浴用的水换了三次,赵洛泱才算彻底洗干净,也难为了秦家人,如果不是为了隋已,秦大太太绝不会有这样的耐心。
穿好了新衣裳,赵洛泱只觉得神清气爽。
“女郎的头发很好,”管事一边梳一边道,“模样生得也好。”
从前她觉得用这女郎代替被抓的那位恐怕不行,毕竟一个是商贾,一个是农女,但赵家女郎梳洗过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装扮一下,说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也不会有人猜疑。
“您看看,”管事妈妈指向铜镜,“头发这样束起来行吗?”
时玖听着外面的声音,赵洛泱换好衣服之后,就不再屏蔽他,他可以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看外面的一切。
这样思量着,时玖看过去。
铜镜中迎出一个人影儿来。
那是一张带着些许笑容的面庞,他还来不及仔细端详,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然后他下意识地说出口:“小鬏鬏。”
第一百四十三章 醋醋醋茶
铜镜里的人,脸稍显消瘦,两道弯弯的峨眉下,是一双清亮的眼睛,眼眸流转之间,格外的灵动有神。
她望着自己的影子,似是也感到有些意外,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脸颊上隐隐浮现浅浅的酒窝。
不过当听到脑海中传来的“鬏鬏”这个称呼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一怔,虽然仅仅一瞬,也被时玖看在眼里。
赵洛泱在脑海中问时玖:“你刚刚说什么?”
只有小哑巴称呼她为小鬏鬏,而且还是写在地上的,她从来没听过小哑巴说话,只有在分开的时候,小哑巴约她走之前见面,说了两个字:你……来。
小哑巴不知道是不是伤了嗓子,当时的声音有些沙哑,与刚刚那声音完全不同。
当然不一样,小哑巴是女娃娃,而时玖的声音是男子的。
时玖道:“没什么,我是说……”他不知为何,在看到赵洛泱的那一刻,自己会突然想到这两个字。明明毫不相关,但他却觉得这个称呼与她合适。
小鬏鬏。
时玖脑子里有许多画面一闪而过,但是太快,让他无法捕捉。
时玖道:“头发束的难看,像小鬏鬏。”
赵洛泱听到这个回答,回过神来,原来时玖是这个意思,她也是想的太多了。
赵洛泱再次盯着铜镜看:“哪里像?不是挺好看的吗?”
确实挺好看,如果能再胖一些,脸颊没有那般消瘦就好了,眼睛一眨一眨间,似是在眼皮上能看到一颗圆圆的小痣。
俏皮又柔弱,脸上没有笑意的时候,却又那般的疏离。
真是很奇怪,一颗痣而已,每次看起来却都不同似的。
时玖觉得自己盯着看了太久,下意识地收回目光,其实这只是过了片刻的功夫。这些日子他一直透过赵洛泱眼睛往外看,刚刚也没什么不同,所以,他到底在心虚些什么?
赵洛泱道:“我这样行吗?”
时玖差点应一声,幸亏立即反应过来,赵洛泱是在问身边的秦家管事。
秦家管事妈妈笑着点头:“行,我看很是不一样了,我带着您出去给太太瞧瞧。”
赵洛泱应声跟着管事妈妈向外走去。
秦大太太就在主屋里等着,下人不时地将消息送过来。
“您没瞧见,那水……简直没法看了,头上还生了虱子,敷了药才洗干净,”丫鬟道,“不过洗干净之后,瞧着那模样倒是不错了。”
秦大太太松口气:“希望能看着像些。如果可以,还得教她些规矩。”如果能找到第二个会给马匹看症的女子,老爷绝不会选上赵洛泱。
昨晚他们全家因为这桩事都愁的没能歇下,郜哥儿的后背还被老爷抽得青紫,那孩子也是倔,说什么也不认错。
这桩事,关切到整个秦家所有人的性命,不能有半点的差池,老爷生怕孙集起疑心,又吩咐副将扮成他连夜出城,带着下属继续往洮州去。
突然回到岷县,只说是家务事。
反正外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说她绑了老爷的外室回来,他们只好将计就计……
秦大太太到现在也没能明白,郜哥儿到底是怎么不声不响做了这些的?
“真是被狐狸精蒙了眼。”
秦大太太不能不气,弄不好整个秦家都要给孔家陪葬。
思量间,脚步声传来,赵洛泱被人带着进了门。
女郎穿了一身青色长袍,黛眉被重新画过,加重了颜色,少了婉约多了英气,头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看着竟有些富贵之相。
如果就这样抿着嘴不说话,淡然地瞧着众人,俨然是一个俏公子了。
秦大太太站起来,心里啧啧称奇:“个头矮了些,不过也还好。”赵家女郎瘦弱,但个头却是不矮,那边许多汉子也比她高不了多少,再穿上垫了内底儿的长靴,至少让人一眼望去看不穿。
反正真正的隋已也不高。
赵洛泱躬身向秦大太太行礼。
秦大太太忍不住笑出来:“到底是人靠衣装,这么一打扮,不比我家郜哥儿差了。”
赵洛泱道:“不敢与大爷相比。”
秦大太太有事相求,自然是哄着赵洛泱:“你这孩子,我还能骗你不成?”
将赵洛泱拉到了隔间,秦大太太压低声音道:“如果让我瞧,你比那隋已还像是做大事的呢。”
昨日赵洛泱在秦家的时候,秦通判就提及要她代隋已前去,她开始故作惊诧,然后忐忑恐惧,最后才被说服。
“你放心,”秦大太太道,“真的让你去了,会护你周全,你这出什么差错,我们谁也逃不了,等这件事做成了,将来必定亏不了你,你也年纪不小了,我就收你为义女,给你备份嫁妆。”
赵洛泱犹豫片刻点了点头:“谢谢太太。”
脑海中,赵洛泱向时玖道:“其实我想问她,给我准备多少财物,事成之后给,不如现在给,现在给的话,我还能用得上。”
时玖道:“你不怕露馅儿的话,就问问,再威胁她多给点儿,否则就在孙集面前告他们一状。”
这些当然是他们玩笑的,这个节骨眼儿上,秦家还是蒙在鼓里的好。
秦大太太拉着赵洛泱往书房里去。
两个人跨进院子,就瞧见了迎出来的秦郜。
秦郜目光落在赵洛泱身上,不禁也有些惊诧,没想到赵家女郎会变成这般模样。这差距也委实大了些。
之前赵家女郎虽然不像街上那些流民,但衣服破旧,头发脏乱,脸上的污垢总像是没洗干净似的。
如今洗干净,又敷了点粉,穿着崭新的长袍,看起来就精神奕奕。
“秦郜对孔大小姐也就如此,”时玖忽然道,“他盯着你看许久了。”
赵洛泱不在意:“应该就是惊奇。”她总觉得时玖对她周围的男子防备心过重。
往屋子里走的时候,秦大太太特意拽了一把儿子,生怕儿子与赵家女郎走得太近,为孔大小姐报仇也就行了,可别再节外生枝,赵家女郎那样,顶多是个“义女”,儿子是不能与她有任何瓜葛的。
一个农女,遇到孙集这桩事,也就是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天儿了,若是郜哥儿对她动了什么心思,他们秦家还不被人笑死。
赵洛泱走进屋子,向宋太爷和秦通判行礼,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的就像个少年郎。
秦通判眼睛一亮很是满意:“这……若是不说,谁能分辨的出?孙集没见过隋已的话,定不会怀疑。”
宋太爷垂着眼睛没说话。
秦通判道:“太爷,眼下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这样准备,趁着这两日的功夫,您多教教赵家女郎,洮州百姓和赵景云能不能救的回来,就看这次了。”
他还会四处去寻更适合的人选,如果找不到,全部希望都得放在这师徒俩身上,秦通判着实不想与宋太爷来往,可现在却得小心翼翼陪着笑脸,生怕惹怒了宋太爷。
这两日定然难熬,又得担惊受怕,又要卑躬屈膝,秦通判觉得自己这辈子就没如此窝囊过。
事情这样定下来,大家分头去准备。
宋太爷将赵洛泱带去秦家小院,昨晚秦家就将宋太爷从厢房挪了出来,送到这处刚修葺好的小院。
屋子里的物什都是秦家最好的,还有两个小厮在院子里侍奉。
宋太爷不图这些享受,不过这都是必要的,因为他就是想要看秦通判憋屈的不得了。
师徒俩进了屋子。
宋太爷看向徒儿:“你还要准备些什么?”
赵洛泱没回话,脑海中的时玖道:“点茶。”
赵洛泱刚要张嘴,时玖再次提醒:“点茶。”
好吧。
赵洛泱叹口气:“点茶。”
宋太爷早有预料,他拂拂袖子道:“让人去准备茶具,我看看你现在练得如何了。”
这晚上,宋太爷看着一杯杯的茶,开始怀疑,他到底寻了个什么弟子?
……
两日之后。
赵洛泱拿着包裹,翻身上马,独自一个人前往岷县三里外的客栈。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财富值大涨
岷县三里外有两家客栈。
赵景言和孙集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她只要进了三里外的客栈就好,住进去之后,就等着孙集来寻。
既然没有特定的客栈,她就选了一个热闹些的。
这里来往的人多,方便探查各种消息,孙集也能派人随时来监视她。
“每间房每日一贯钱,马匹的草料另算。”
赵洛泱与时玖道:“之前我们住过的客栈才五十文。”
时玖道:“这里没有搬迁的百姓,大多是来往的商贾和富户的家眷。”
屋子很是干净,伙计送来了烧好的火盆和热水。
赵洛泱坐在椅子上,自然而然地松了一口气,就像风尘仆仆的人,终于寻到了一个休憩之所。
其实这家客栈并不算好,只不过赵洛泱从前见过的着实太过寒酸。
“再加一个火盆,”赵洛泱吩咐伙计,伸手从包袱里掏出一贯钱放在桌子上,“存在柜上,我随时要东西,不够了再来寻我要。”
这一套是宋太爷教她的。
来这里之前,宋太爷一再说,在外要舍得用银子,她如今是个“商贾”不能与人计较几文钱,尤其不能寻个人就卖些鸡蛋和草药。
也难怪宋太爷要嘱咐她,自己徒弟的性子,宋太爷也算是摸透了,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样冒着危险出去一趟,不赚个盆满钵满,定然会觉得吃亏。
可这次与以往都不同,宋太爷叮嘱赵洛泱,也是怕她会因小失大。
赵洛泱很自然地回应:“先生放心吧,我不带鸡蛋,更不带药材,不会跟人卖这些。”
东西都不带,包袱也是秦家帮忙准备的,可宋太爷还是觉得赵洛泱藏了点什么,拦下赵洛泱之后,就在包袱里找到了几个炊饼。
炊饼是杨老太做的加了野菜的,如今配不上赵洛泱的身份。
宋太爷板着脸训斥了赵洛泱几句,说她难成大事,干脆不要去了。
秦通判看出端倪,知晓这师徒俩无事生非,却又不能发作,早知有今日,他绝不会图一时之快得罪宋太爷。
秦大太太忙说自己想的不够周全,之前只准备了三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银票给赵洛泱以备不时之需,忘记了赵洛泱随身还得带些碎银子,于是又给赵洛泱添了十贯,吩咐厨房做了纯面粉做的炊饼和点心带着。
虽然知晓师徒俩可能是临行向他们敲银子,但也不能不给,万一赵家女郎真的图小利坏了大事呢?
赵洛泱很满意,她奶不在的时候,先生也能帮她赚些银子,秦家给的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她拿着不会觉得烫手。
她奶做的三个野菜饼,换了十贯钱,值了。
除此之外,秦家还给她准备了几套衣衫和靴子,还有几个用锦缎绣好的荷包,马匹、马鞍子都是尚好的,瞧着却又不那么扎眼。
很符合隋已的身份和性格。
从隋已那里拿到的两箱财物也都给了她,秦通判寻了两个小厮,看着没与她一起前行,实则暗中保护她,就像隋已身边的张甲一样。
所以看似她是一个人前去客栈,实则有人跟随保护。
一通操作之后,她的财富值也到了一个新高度。
财富值:44587.59元
之前有11227.59元财富值,这下直接加了33360元。
赵洛泱算了一下,系统将秦家给的马匹、衣袍、茶叶、零碎银钱,还有三十两银子和五十两银票的钱都算上了。
按理说这件事后,剩下的银子她应该还给秦家,可现在系统都算成是她的了,这银子显然她是不给回去了,秦家应该也不会在意。
但是隋已的那两箱财物却没算入系统中,可见这两箱东西不属于她。
看到财富值之后,时玖沉默半晌才道:“你一直想要代替隋已前去见孙集,是不是为的就是这些?”
赵洛泱道:“反正我一无所有,想要让我像隋已,秦家总要付出点代价。”
她真是,想得周全,就算是时玖也没有往这上面去思量。
系统会将所有一切赵洛泱得到的物什都换成财富值,就算秦家不给银钱,总要给一身行头。
不过。求人在前,秦家不给宋太爷第一个就不答应,所以坑挖好了,秦家这血是要出的。
赵洛泱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涨财富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暗搓搓地盼着这一天了。
想是谁都能想,能实现的又有几人?
赵洛泱能坐在客栈中,凭的都是她自己的本事。
……
赵洛泱给了银子,伙计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这位爷,您贵姓。”
“姓隋。”赵洛泱道。
入店时掌柜验明了赵洛泱的身份,赵洛泱拿的是商贾通关文牒,是秦通判弄来的假文书。
伙计道:“隋爷,我看您也没带随从,这些日子出去的时候定要多加小心,如今到处都是人,难免不太平。”
赵洛泱道:“都是搬迁的百姓怕什么?”
伙计忙道:“还有流寇混在里面呢!”
赵洛泱没有继续往下问,仿佛并不在意这桩事:“今年买毛皮的商贾多不多?”
伙计躬身道:“比往年少一些,可能今年的‘过所’的文书不好拿吧,入秋以来,住进咱们客栈,小的听说来收皮毛的商贾有七八个,不过一看就是小手笔,跟着的人不过五六个,骡车也就这些,买不了多少货,若是现在下去收,还是能收到大宗的皮毛。”
赵洛泱抿了一口茶,微微皱了皱眉头,显然觉得这茶不好,但她没有声张而是道:“我还没带仆从呢!”
“您肯定不一样,”伙计道,“您这一看就不是单独出门的人,肯定有商队在后面跟着呢。”
赵洛泱没有应声,接着道:“你帮我打探些消息,若是有同样来收皮毛的商贾,来知会我一声。有人向你们问我……”
赵洛泱没继续说下去,而是取出一块碎银子丢在桌子上。
伙计眼睛一亮,忙躬身道:“您放心,有人打听,我的嘴一定闭严实了,只说您是寻常商贾,做些小买卖。还会帮您注意那些人,若是他们有歹意,会立即来知会您。”
伙计眼里,这位隋公子年纪委实不大,生得又秀气,虽然说话、做事不起眼,但也保不准被哪个不长眼睛的盯上。
客栈能护得隋公子周全,隋公子临走之前说不得还会赏些银钱。
伙计兑好让赵洛泱梳洗的热水,这才关上门离开。
赵洛泱将屋子又看了一遍,这才站在水盆前,解开了领子上的盘扣。
不过这次没有避开时玖。
桌子上的铜镜映出她的影子,时玖自然知晓她在做些什么,扮成了男子,就忘记自己是女儿身?
居然连他都不躲着了。
“这领子太高了,”赵洛泱道,“让人喘不过气。”
为了遮掩喉结,秦家特意将长袍的领子做成这般模样,幸好眼下天冷了,看着也不奇怪,但……赵洛泱从来没穿过这样的衣服,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
时玖道:“人前的时候,还是系紧了,别让人看出来。”从前她不说,他也没在意,可不知为何,应该有的盘扣解开之后,就让人无法直视。
赵洛泱用巾子擦了脸,这才又坐下来。
时玖道:“坐下来的姿势,也注意着点。”
赵洛泱低下头往腿上看去,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她这是特意跟着秦郜学的。
时玖声音低沉了不少:“腿不用叉的那么开。”
“他们不都是这样的吗?”赵洛泱道,“撩开袍子,这样坐下。”
她说着又做了一遍,坐下来时,露出袍子下穿着的长靴。
长长的衣袍都挡住了,有什么关系?时玖是不是对她要求的太过了些?
“总之在人前还是在意着些,”时玖道,“隋已为‘福记’做事……那隋已看着也应该懂得读书认字,与寻常商贾不同,总之动作不必大马金刀那般。”
提醒着点她没有坏处,否则她还真的什么都不避讳了。
赵洛泱应了一声,将两只脚对着往里收了收。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动静?”赵洛泱道,“今晚还是明日?”
时玖从赵洛泱脚尖上回过神:“要看孙集着不着急了。”
“我也不能坐在屋子里,”赵洛泱道,“还得出去主动探听一下消息。”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伙计问赵洛泱在屋子里用饭,还是去楼下大堂中。
赵洛泱走出屋子,准备感受一下客栈里的热闹。
刚刚下楼,迎面走上来一个人,那人一脸笑容地道:“咦。今晚住进来不少人,又要热闹了。”
赵洛泱本没想理会,那人却接着道:“这位小哥,也是来做买卖的?若是愿意,吃过饭后,不要急着回屋子里,我们可以交换一下消息,若是有看好的货物,就在客栈中论价儿,大家都方便。”
赵洛泱点点头:“好。多谢知会。”
那人离开,赵洛泱继续往前走。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说不定今晚就能有些消息。”
孙集想要试探她,这是一个好机会。
时玖借着赵洛泱的眼睛往外看,不少双眼睛落在赵洛泱身上,其中或许就有孙集的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试探
有了隋已这个身份,赵洛泱就自然而然混入了商贾之中。
周围的人都是肯花些银钱的商贾,谈论的买卖至少也是几十、上百两的。
这个客栈是个修葺之地,也是讯息交换之所,就像之前那人说的一样,大家可以在这里买卖货物。
但是没有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谈论衙署里的事。
客栈今晚炖了两只整羊,所以基本每桌都有羊肉,羊肉软烂,入口即化,又香又软,吃了几口之后,浑身都跟着热起来。
赵洛泱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吃食,就算能从系统中兑换东西,也只是饱腹,不敢大张旗鼓地放在锅中煮。
就算是没有搬迁之前,农户人家得了肉,也不会这样费事费火的将羊肉的香气都炖出来。
如果十六户的孩子们在这里,大约都要馋的眼睛发直,大人也难免暗地里吞口水。
这样的饭食对于他们来说,真是想都不敢想的,祖母他们离开邸店时,带走的炊饼都是各种野菜、糠皮掺在里面,小一点的孩子都咽不下去。
等完成了人物卡任务,赵洛泱一定要买一只羊回去给大家吃。
一只羊,十六户人,每个人都能分到一些,也要炖成这样,要多放些水,肉不够吃,羊肉汤和炊饼管够。
冬天来了,大家该把消耗在路上的气力补一补。
做完这桩事,她的财富值不知能剩下多少,安家时可以派上用场。
在赵洛泱心里,十六户必须住在一起,大家路上一条心,安家的时候也能相互依靠,将来不管做什么,都会比旁人更加顺利。
羊肉没有吃完,但这样的场合赵洛泱也不可能带回去,只能装作毫不在意地让店里的伙计撤下去。
最后上了一壶茶。
赵洛泱慢慢地饮茶,听周围人说话。
这会儿功夫,两个商贾达成共识,一个商贾将收来的药材卖给了另外一个,两个人皆大欢喜。
“这批药材我要运到南方的药铺上,要不是之前商队遇到时疫耽搁了功夫,我也不会高价收您的。”
“这些药材我们是赚不了银钱了,不过咱们答应药铺的事就得做到,虽然不是读书人,咱也得行信义之事。”
“小哥儿你也不亏,你反正不急着交货,还能在这里逗留半个月,半个月能收上不少药,够你再赚一小笔的了。”
卖出药材的商贾也是一脸笑容。
旁边的商贾都看着羡慕。
“再过些日子这里就冷得不能留了,”又有商贾道,“能早点回家也是好的,来年过了春天再来收货,再说,你们从南方运来的布料也能卖高价儿。”
“这可都是稀缺的物什。”
“还有米粮……”
“米粮那些东西岂是我们能卖的?迁民令没下来之前就有人探得了风声,早早就将粮食拉过来了,我们知道消息时,已然晚了,也只能少带点过来。”
收了药材的商贾姓郑,他笑着开口道:“这些不论也罢,大家若是真有兴致,不如说说眼下最好卖的货物。”
郑老爷这样一说,立即有人应和:“您说的是香料?”
郑老爷点点头:“现在富贵人家,谁睡前不焚一炉香?平日里还要用来熏衣裳,京城的香料价钱越来越高,我带了些乳香过来,还没进阶州就卖光了。”
众人听到这话立即来了兴致。
“没有熏香不开宴,不过现在乳香能卖到一斤几百贯,寻常人家能得一点点,用做大事上,就已是了不得了。”
“您还能带香料,那可真是不一般。”
郑老爷挥挥手:“带不了多少,哪里能有一斤那么多,就是零散卖一些罢了。”
商贾们想听郑老爷继续说下去,立即有人向店家要酒,周围的商贾纷纷过去聚拢,很快就推杯换盏起来。
伙计来给赵洛泱添茶,笑着道:“您不过去热闹热闹?”
赵洛泱道:“在这里也能听到。”
伙计应声:“小的再给您拿一盘新烤的松子儿,您慢慢坐。”
伙计走开,赵洛泱打开脑海中的系统查看,魅力值和财富值有了很大波动,但财富区的兑换商品却没有增加。
赵洛泱向时玖道:“我们好像没有想的太周全,之前赵景言与孙集说话的时候提及了香料,但因为想要抓孙集把柄,我们将精神都放在了战马上。”
她这段时间从魅力值区兑换出来的资料就是关于马匹和茶叶的,完全没有想到香料。
没有系统帮助,那些商贾说的香料她也不懂,但看样子今晚这些人的话题就要围绕在这上面。
也是要安排的事太多了,难免会有什么纰漏。
赵洛泱不禁叹了口气:“大庭广众之下,不能议论战马,所以只能提及香料这些。”
时玖道:“就算准备的再周全,到了真正面对的时候,也会有偏差。我们与外番来往的货物里还有丝绸和瓷器,你总不能全都将相关资料通读一遍。”
赵洛泱发现时玖挺会安慰人,从前她还觉得时玖对她太过苛刻。
事已至此,现在匆匆忙忙到魅力值区兑换资料,恐怕也没有时间看,因为沉浸在脑海中看资料时,如果眼下情形有什么变化,她就不能参与其中。
权衡片刻,赵洛泱决定还是注意着郑老爷那边的情形。
郑老爷酒到酣处,话就更多起来。
“我这一路也收到了一些香料。有些委实是上品,有些嘛……”郑老爷摇摇头,“只能卖去县里。”
有商贾道:“郑大哥都收到什么好香料了?能不能拿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
郑老爷用手指在嘴边比了比:“别的香料有甚好说的,我这次收香料那家,从前也是大户,他那儿子不争气,将家里败了个干净,只剩下这些香,让债主抢走了不少,剩下的都混在一起了。”
“但我还是分辨出来了,里面有尚好的麝香。”
“呦,麝香啊,好麝香可不好寻。”
“还有一家,”郑老爷道,“是个大铺子,但是里面掺了坏东西,我也买了些,总有许多不识货的买家,我便宜些卖给他,香虽然不纯,但他平日里来往的人,八成也闻不出来,还替他省了银钱,如何不好?”
“也是,也是,”有人道,“买卖这东西,不在于货物好坏,只看买家想要什么。”
大家又纷纷举杯敬郑老爷。
郑老爷正要喝,却忽然捋了捋胡子:“这样喝也没甚意思,不如我们耍些别的,也好熬过这长夜。”
大家又问玩些什么。
郑老爷道:“我取点我收来的香料,交给掌柜,掌柜知晓这些香料的价钱如何,我们开个博戏比输赢,谁能挑出里面最贵的几瓶香料,谁就算赢,赢的越多,自然得的彩头也越多。凡是来玩的,也不收多,一人一贯银钱,若是一会儿玩的不尽兴,大家再往上加。”
郑老爷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碎银子,大约有三两左右:“这个做添头。不过丑话说前面,如果都猜错了,最后剩下多少银子,可都全归我。”
众人跃跃欲试。
说是猜香料,还不是考本事,谁能认出好香料,就能赢过一同较量之人,银钱自然也就归他所有,如果能一直赢下去,就能赢到所有人的银钱。
一贯钱对商贾来说算不得什么,这里没有别的可消遣,拿一贯出来,就算赔了,也是长见识。
郑老爷接着道:“大家如果觉得我的香料价钱定的不对,我这里有‘唐记’大掌柜出的文书,总之绝不会骗大家也就是了。”
众人纷纷说好,拿出银子放在桌子上,郑家下人也去拿香料给掌柜。
大家就这样热热闹闹地开始了。
赵洛泱盯着那边的情形,眼看着激起了商贾们的角逐之心,有人输有人赢,输的人觉得可惜,赢的人很是高兴,不过很快又遇到对手。
这样来来往往几次,大家都开始继续掏银子加进去。
赵洛泱与时玖道:“现在桌子上的银子有四十多贯了。”
一贯银钱,赵洛泱自然不在乎,不过这个博戏堆积的银钱可是越来越多了。她也觉得奇怪郑老爷那里到底有什么香料那般难辨?
时玖道:“你在想什么?”
赵洛泱没有迟疑:“若是像山匪一样打劫一下,立即就能收获不少。”
这只是玩笑。
赵洛泱道:“你说,会不会有人来找我一同去玩?”
那个被众人围住的郑老爷,装作不经意的时候,往她这边看了好几次。
这次孙集可能会从外番带来香料,也许要看看她辨别香料的本事。
早知道,她不如在客栈里转转,看看有没有马匹生病,顺便治一治,就能消除孙集对她的疑心。
郑老爷那桌又有人铩羽而归,商贾将手里的香料交给掌柜,摇头道:“我真的辨不出,不知到底哪瓶的香料更好。”
“郑大哥这几瓶香料都太过相似,闻起来……没有什么差别。”
本事不行,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郑老爷正觉得高兴,眼睛一瞄看到了一旁的赵洛泱,他笑着道:“那位小哥不过来玩一玩?”
第一百四十六章 骗术
众人在客栈里热闹,大堂中用饭食的人,就算不参与也要过去瞧一瞧,只有角落里的人,始终在品茶,根本不曾动过。
如果不是郑老爷开口,大家还注意不到他。众人定睛去瞧,只见那是一位青年,身穿窄袖淡青色长衫,手中的茶杯刚离开唇口,听到声音抬起眼睛,烛影儿之下,青年目光温文,脸上带着些许谦和的笑意,让人顿生几分亲近之感。
青年点了点头,看在每个人眼中,这都像是在与他们打招呼。
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像是自家人,至少没什么坏心眼儿。
赵洛泱道:“诸位大哥玩着,小弟在这里听听热闹。”
郑老爷招手:“坐得那么远,有甚意思,过来过来,谁也不图输赢,就是玩个乐呵。”
“就是啊,过来吧!”
大家如此邀请,赵洛泱不得不起身迈着步走过去。
郑老爷身边的商贾,二十来岁的年纪,自觉与赵洛泱岁数相仿,便笑着攀谈:“这位小兄弟是从哪里来的?”
赵洛泱道:“京兆府人,不过这些年也四处走动。”
京兆府的口音赵洛泱能学的来,而且不容易有错,隋已会怎么说她不管,现在她就是隋已。
“京兆府是好地方,”郑老爷道,“那边的香料卖的也好,小哥儿定然懂得这些。”
赵洛泱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不过还是道:“知晓的不多。”说着入怀拿了块二两的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赵洛泱才接着道:“给大家凑个趣儿,我一旁瞧着。”
“那怎么行,”郑老爷早就瞧见了刚刚那青年没来得及遮掩住的笑意,“没有随便添彩头的道理。”
赵洛泱没有辩驳,转头去看桌边站着的两个人,这两人正在较量,兴致很高。
赵洛泱似是随便指了一个道:“那我这局跟这位大哥,若是他赢了,也算我赢一局可好?也不多,我只拿一两银做赏,若是输了,我这二两,一两输给对家,一两入海做彩头。”
“这个主意好。”
“对,这样一来,我们就不用在旁边看热闹了。”
“就这样。”
“我也来跟,我压他赢。”
“我也来……”
大家纷纷叫好。
这样一闹,桌子上的银钱立即又多起来。
赵洛泱心中算计,二两银子,现在至少引出七两。如果再多来几轮,桌子上剩下的可能会更多。
只要别在她之前,有人猜出那最贵的香料就好。
脑海中时玖道:“你看出那人会赢?”
赵洛泱道:“博戏开始的时候,他就站在一旁看,显然很是谨慎,每次掌柜来揭示结果,他都很是在意郑老爷的神情,生怕郑老爷和掌柜有什么猫腻,如今确定没问题之后,才会来下场。选香料时,不急不躁,看起来应该有些本事。”
“不过我也有可能看错,不过都无所谓,若是他赢了,我就笑一笑,郑老爷会以为我早就看出了端倪,定然不肯让我走,要试试我的深浅。”
“如果他输了,我就趁乱往后退,装作要趁乱遁走的模样,看在郑老爷眼中,会怀疑我故意藏拙,为的就是尽早脱身,以免引人注意,反正怎么样都行,看我如何去做罢了。”
赵洛泱顿了顿接着道:“没想到我这么一引,这么多人都跟进来。你看看桌子上那些银钱,这些人可比山匪和谭正手笔要大。”
时玖道:“其实前面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桌子上的银钱吧?”孙集也一定想不到,赵洛泱此举,就是为了桌子上的银钱。
赵洛泱承认:“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也算是寻了个好法子。”
赵洛泱经常这样做,时玖也算见识多了,现在居然下意识的觉得她说的是对的。
桌子旁的两个人各自选了一瓶香料回来。
掌柜笑着揭开结果。
赵洛泱跟的商贾手里拿的香料比较值钱,这局是他赢了,不过他的那瓶香料又不是最贵的,于是拿不走桌上所有的银钱。
商贾们都摇头:“这瓶也不是最贵的。真是稀奇了,郑大哥这瓶香料还真的难选。”
区区几瓶香料,难道了满屋子的人。
本来大家觉得很简单,没想到纷纷铩羽。输的次数多了,众人更是跃跃欲试,非要弄出一个结果来。
第一个揭开结果的人,定会让人又羡慕又佩服,当真是赢了银钱又赢了面子。
再说,之前只是小赌怡情,现在桌面上的银子算一算有六七十两不止,不至于发财,但也是一笔小收获。
郑老爷捋着胡子看那面容和善的青年,那青年压中的人赢了之后,眼睛中早已料到的神情一闪而过。
不过当知晓那人也没选中最贵的香料,倒是有几分好奇和跃跃欲试。
可见青年是懂香料的。
郑老爷想到这里不禁有些紧张,孙大人让他来寻那隋已,知晓隋已住进来之后,他就听从孙大人的意思,前来试探。
敢与外番人做买卖的人,自然要懂得战马和香料等物,战马不好露于人前,但香料可以。
所以这局就是为隋已设下的,隋已却一直都很有耐心,只在旁边看着,这边的热闹仿佛与他没有半点关系。
没办法他才开口邀请隋已。
隋已现在来了,他不可能让隋已就这样离开,这局还得继续,他才好像孙大人复命。
“这位小哥很懂香料吧,”郑老爷笑着看赵洛泱,“不然也不会压对人。”
赵洛泱笑道:“让大哥见笑了,我只是侥幸而已。”
郑老爷忽然伸手去搂赵洛泱的肩膀。
陌生男子突然接近,赵洛泱下意识地就想要闪躲,她脑海中的时玖更是突然皱起眉头,但两个人却都没有动,而是任由郑老爷搭上了赵洛泱的肩膀。
郑老爷笑意更深了些:“小哥儿这是看不上这博戏?不想与我们一同玩乐?”
郑老爷审视赵洛泱,目光直往她脖颈和身上瞧,赵洛泱知晓这是想要看清楚她的身份,到底是男子还是女子。
赵洛泱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躬身:“小弟是怕让大家笑话。”
“这话不对,”郑老爷道,“这么多人都输了,我们笑话了吗?”
赵洛泱一闪懊恼,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郑老爷接着道:“我看出了小哥儿的本事,我看今天这最贵的香料只能小哥儿找出来,若是小哥儿猜中了,我再给十两银子如何?”
郑老爷又要加银钱,众人纷纷看过来。
人本来就喜欢看热闹,虽然这件事与他们关系不大,却都纷纷起哄。
“那就玩一局。”
“是啊,小哥儿玩一局又怎么样,你在那里看了半晌我们的热闹,也该让我们瞧瞧你的热闹。”
“对对对,就这样。”
赵洛泱被纠缠的仿佛有点失了耐心,再加上众人的撺掇,目光中生出几分好胜之心。
郑老爷半开玩笑:“看看,不玩的话,你是走不了了。”
赵洛泱深深吸一口气:“不是我不玩,而是家里有规矩,不能随意玩香。”
“你说怎么玩?”郑老爷道,“大家随着也就是了。”
赵洛泱眉头微微蹙起,郑老爷的手慢慢地顺着她肩膀捋下去,可能是为了摆脱郑老爷,她忽然应承:“好,那我们换个玩法。”
说着,赵洛泱向前走几步,刚好甩脱了郑老爷的手。
这分寸把握的刚刚好,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
赵洛泱的目光微闪,郑老爷心里乐开了花,看来这隋已是恼恨了他,恨不得想要挫挫他。
女人就是女人,气量本就小,如何能容忍有人对她们动手动脚,不过这隋已也算够厉害的了,要不是他接连下猛药,隋已也不会上钩。
赵洛泱看向郑老爷:“既然郑大哥一再相邀,我就与郑大哥玩这局。”
众人听到在这话立即来了兴致。
郑老爷道:“我带来的香料,我自己最清楚,你岂非吃了亏。”
“不这样玩,”赵洛泱道,“我对香料识得不多,家里怕我出去玩香,立下了规矩,非家里的香不辨,我不敢违背家中长辈。”
郑老爷没有出声。
赵洛泱接着道:“郑大哥随意挑选香料给我,让我按香料应值的价钱依次排序,当然郑大哥每给我一瓶香料,就要算作是送予我的,既然是我的香料,就算是家里的,我自然就能辨香了。”
“等我将所有香料都排好,完全无误的话,郑大哥的这些香料,连同桌子上的银钱就都归我了。”
郑老爷道:“那如果你弄错了呢?”
赵洛泱道:“那就算我在这次博彩中输了,我会赔给郑大哥,这些香料市价的两倍银钱,桌子上的银钱也都是郑大哥的了,如何?”
众人算是听明白了。
小哥儿赢了,就要拿走所有香料和桌子上的银钱。
输的话,赔的银钱也不是一点点。
这就好玩了。
“好主意。”
“有魄力。”
赵洛泱看向众人:“大家还可以继续压我们输赢,还是老规矩,压二两,赢了给一两。”
气氛终于被拉到了顶点,众人眼红心跳。
商贾们纷纷看向郑老爷:“郑老爷跟这小哥儿玩。”
第一百四十七章 狡猾
赵洛泱不懂香料,但好在规矩是她定的。
说到底博戏就是博戏,不是真正的考较,所以,只要大家觉得热闹就好,大家在意的也就是输赢而已。
郑老爷在吵嚷声中点头:“好,那我就跟小哥儿玩一把!”
说完话郑老爷又补了一句:“我这些香料虽然不多,但也不便宜,小哥儿输了要赔我两倍价钱……小哥儿可要想好了。”
赵洛泱笑着向郑老爷行礼:“我若是赢了,也能白得这些香料和银钱。不管输赢也就是这一把,大家图个乐呵。”
“爽快,”郑老爷伸手招来伙计要酒,“快给我们助助兴。”
掌柜带着伙计准备香料,大家又是推杯换盏,酒拿到赵洛泱这里,赵洛泱伸手推拒:“辨香不饮酒,还请各位见谅。”
众人又是一笑。
喝不喝酒已经不在意了,只要这博戏能开就好。
等到掌柜准备好了,将十几瓶香料放在郑老爷跟前儿摆开,都是用了一样的瓷瓶盛放,郑老爷仔细端详半晌道:“这连我都不认识了。”
这话让众人更觉得,赵洛泱这一局赢不了。
赵洛泱吩咐伙计打水:“我去净手。”
众目睽睽之下,赵洛泱施施然地撩着水,与那些喝得面红耳赤的人截然不同,一时之间众人仿佛又觉得这小哥儿有几分本事。
所以,这谁输谁赢还真的说不好。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不管到底懂不懂香料,姿态都要做好,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周到,你要提醒我。”
“净手是真的,不喝酒也是真的,只有辨香是假的,也算是真假掺半吧!”
也就是她好意思这么说。
时玖无言以对,半晌才道:“你告诉他们,你不懂香料,这才算真假掺半。毕竟连你这个人都是假的。”
赵洛泱道:“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郑老爷真话了吗?可他们不信啊。”
时玖一想也是,到了现在,没有人会相信赵洛泱不懂香料,不但不懂,可能之前都没见过。
赵洛泱走回来坐好。
大家催促着开场,郑老爷将一瓶香料推了过来。
赵洛泱道:“开之前,还得与大家说清楚,想要押我或者郑大哥的人,现在可以开始了,不过这里有个小小的规矩。”
众人静静地听着,并不是因为他们看重这小哥儿,而是这小哥儿提出的玩法大家觉得好。
赵洛泱道:“每次郑大哥递给我一瓶香料,大家都可以在加注,也就是说,没有最后出结果之前,大家任意加注。”
“不过,第一轮没有下注的人,之后就没有机会再参与进来,免得有人看到最后才肯下注,这样对大家都不公平。”
大家听明白了。现在不压赵洛泱和郑老爷输赢的人,今晚的博戏就与他们无关了。
盯了一晚上,无论结果如何,谁也不想就这样结束,所以必须要参加,围着的十几个商贾纷纷拿出了银钱。
脑海中,时玖道:“如果这是你与郑老爷做局,你们可以赚上一笔了。不管谁赢谁输都能合伙儿坑了这些人。”
也是这些人愿意如此,赵洛泱坑的是郑老爷,但没有骗那些商贾,下注、加注的都是他们自己。
可能他们现在已经忘记了一开始只是用一两银子玩玩而已。
桌子上的银钱都堆了起来,就连几个伙计也跃跃欲试,要不是掌柜拦着,他们定要来下注。
赵洛泱等到没有人在下注了,这才看向郑老爷:“劳烦大哥说一句,这香料送给我了。”
郑老爷精神都放在输赢上,自然不在意这些细节,照着赵洛泱的意思重复了一遍:“这香料送给你了。”
赵洛泱这才伸手去接那香料。
香料握在手中。
脑海里。
财富值的数字立即跳动了一下。
财富值从44587.59元,跳到了45359.79元。
【叮】赵洛泱在脑海中,模拟了系统的提示音。
“成了。”
系统果然还是靠得住的,每次她得了东西,系统都会换算成财富值,从来没有弄错过,所以她才敢与郑老爷玩这一局。
不懂得香料又怎么样?只要能比较出价钱高低不就是赢定了,从她有系统而来,系统从来没出过错。
赵洛泱也快速地在脑海中算了出来,这小瓶香值三贯左右。
装香的小瓷瓶,只有两根手指那么宽,可想而知里面能放多少香,居然会这么贵。
赵洛泱将瓷瓶盖子打开,用手遮挡着凑过去闻。
刚刚那些人闻香就是这般模样,她看了几次,也算学的差不多。
馥郁的香气入鼻,赵洛泱还是第一次近距离闻到香料的味道,香很好闻,让她辨别好坏,她就无能为力了。
“时玖,”赵洛泱道,“你闻到了吗?”
时玖点点头:“闻到了。”而且他还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想想也是寻常,他在王府长大,身边自然有人用香。
赵洛泱将瓷瓶盖好,郑老爷又拿起一瓶香推过来,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顺利多了,郑老爷不再用赵洛泱提醒,径直道:“这瓶香送你了。”
郑老爷不怕隋已在这件事上坑他,这些香本来就算不上什么,孙大人让他来试探隋已,顺利完成这桩事就好。
第二瓶香到手。
财富值从45359.79元,跳到了45755.79元。
赵洛泱没有打开盖子辨香之前,周围的商贾开始加注,等到热闹过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洛泱身上,眼看着赵洛泱闻香。
赵洛泱将瓷瓶拿下来,看向郑老爷:“我可以说结果了吗?”
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来,直勾勾地瞧着。
“快说,快说!”
郑老爷也点了点头。
赵洛泱将这瓶香摆在了第一瓶的后面,松开手,她笑着看向郑老爷:“这瓶香料不如第一瓶。”
郑老爷也不知结果,让掌柜的来查验。
掌柜在瓶身上放了记号,也迫不及待地上前对比,只因为这个玩法太新奇,太勾人了。
确认再三,掌柜开口道:“小哥儿对了。”
有人惊呼,有人大笑,也有人后悔、丧气,众人情绪波动,都只是为了这一瓶香料而已。
“小哥儿,真有你的。”
“下局我再加注。”
赵洛泱向周围人抱拳,神情却没有之前那般克制了,多了几分傲气和得意:“之前没押我的,这局可以试试看。”
郑老爷却道:“赢了一局又如何?银钱要最后才能结算,也许下局就都输给我了。”
郑老爷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第三瓶香料。
商贾们又开始加注,这次加的银子明显比之前更多,掌柜瞄了一眼,他本以为这博戏是小耍,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几次之后,桌子上的银钱至少上百两。
赵洛泱看着掌柜清点银钱,想想今天一早自己还用野菜炊饼,换十贯银钱,没想到如今就坐在银钱堆旁。
赵洛泱道:“以后……”
她的话还没说完,时玖道:“不要琢磨开赌坊。”她若是开赌坊,只怕金山银山转眼就有了,就算没有本钱,只靠一张嘴,就能让人将身上的银钱都留下。
赵洛泱不禁笑道:“自然不会,我说以后若是谁去赌坊,就让奶打断他的腿。瞧瞧,这么容易就上当了。”
郑老爷继续拿香料。
赵洛泱想到从前的事,接续与时玖道:“我家阿爷也常常玩这些,这些赌坊里的话,我还是从他嘴里听到的。阿爷赢了银钱还好说,输了回家看谁都厌烦,几次打我,多数都是他从赌坊回来之后。”
时玖皱起眉头:“你阿爷还打你?你奶不管?”
这桩事,他记下了。
赵洛泱并不在意:“管也没用。我奶和爹、娘都拦着,还有一次被小哑巴遇到,我没伤着什么,倒是他们为了我没少挨打。”
她奶也是那会儿开始发狠了管她爷,她爷心里愤恨,才暗中做下抛妻弃子的事。
第三瓶香料入手,财富值继续波动,这次这瓶香料,不过一贯钱左右。
赵洛泱将香料瓶子放好,掌柜的核对结果,又引来一轮热潮。
如此进行下去,众人愈发的激动。
当第六瓶香料摆好的时候,郑老爷神情已经多了几分异样,这隋已果然有本事,至少辨香是寻常人不能及的,他将这件事告诉孙大人,孙大人可以放心了。
赵洛泱脑海中忽然响起提示音。
在一片感谢的声音中,她的魅力值有了变化。
【魅力值+1】
【魅力值+1】
【魅力值+1】
……
一连串的魅力值增加提示。
这一波下来,魅力值加了11点。
不管是欢喜,还是愤恨,这些情绪统统加在了她身上。
时玖不禁叹口气,他可能遇不到像赵洛泱一样狡……,机敏的人了。
接下来的“辨香”都顺顺利利。
小小的香料瓶子,里面的香不多,但最少的也有几百钱,最多的则是三贯多。
赵洛泱拿起最后一只瓶子。
财富值从50111.79元,跳到了50884.32元。
赵洛泱不禁一怔,这个价钱和第一瓶的价钱好像差不多,她记得很清楚,换算成财富值之后,最后一瓶比第一瓶多了0.33元财富值。
一文钱?
这两瓶香料竟然相差一文钱。
怪不得大家辨别不出,而且赵洛泱闻过之后,也觉得这两瓶香料味道差不多。
相信系统的话,她会将这瓶香料摆在第一瓶前面,因为所有香料重量一样,即便差一文钱,那也一样要分个高低。
“等一等,”脑海中时玖忽然道,“先别急着放,让我想一想。”
赵洛泱第一次迟疑,郑老爷大约知晓发生了什么,他忍不住微微扬起了嘴唇,露出一抹狡猾的笑容。
第一百四十八章 赢
时玖开口阻止,再加上郑老爷露出的神情,让赵洛泱一下子回过神来。
不对,是不对。
赵洛泱在脑海里与时玖道:“郑老爷应该是奉孙集之命来试探隋已的,而不是试探赵洛泱。”
“隋已是‘福记’的人,来与孙集做马匹和香料的买卖,这样大宗的生意,不会计较一文钱,只有穷困的赵洛泱才会在乎这些。”
“所以,他们根本没必要用一文钱来区别两种香料,放在隋已身上,也辨别不出一文的差距。是我糊涂了,刚刚太依赖系统,没有将自己放在隋已的角度上考虑。我刚刚如果那样武断的选可能对于系统没错,但或许不是孙集和郑老爷想要的答案。”
时玖刚要开口说话。
赵洛泱松了一口气,险些就犯了错误,多亏在最后一刻被时玖拦住,所以她格外的欢喜,脱口就道:“谢谢阿玖,没有你,我可怎么办。今晚就要输给郑老爷了,虽说输了我也有法子圆过去,却没有了这一桌子银钱做奖赏。”
赵洛泱说得很快,却是真心实意的感谢,时玖听到这话,不知为何,脑子好像一下子不会动了。
耳边一直都在重复:没有你,我可怎么办。
后面她再说什么,就好像没有听到似的。
她这样说话真的好吗?
之前还强迫他说什么,离不开她的话,现在又说这些。
这样真的不好,让人没法回答。
困在系统中的时玖本该没有感觉的,可他却觉得有一丝恍然,耳朵微微发烫,好在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恍惚间,他甚至看到生命值波动,却好似没看到到底波动了多少。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
就像方才他阻止赵洛泱,本该是单纯担忧她的处境,生怕她在孙集的人面前出什么差错。
可还有另一种声音,在说:拿不到那些银钱,她一定会很失望。
得让她赢,不但要赢了孙集的考较,还得拿下那些银钱,一文也不能少。
他在意她的大事,也在意她的小情绪。
“所以,”时玖清了清嗓子,“你要重新思量思量。”
其实作为系统的他,根本没必要清嗓子,还好赵洛泱也没察觉他的异样。
赵洛泱应声:“我得换成隋已再想一遍。如果郑老爷是来考隋已的,那么这些香料一定与孙集能拿到的外番香料有关。”
“香料有许多种,但是能从洮州传出去的香料是固定的。孙集若是考较隋已,会从这些香料中挑选。我虽然不懂香料,但是闻了这几瓶之后,我也能感觉到,这些香料是调过的,也就是说,每瓶里装的不是单独的一味香料。”
“两瓶香料系统给出的价钱差不多,那是因为混合的香料加起来价钱相同,但细到这两瓶中,每一味香料肯定是不一样的。”
“这样思量就有了个大致的方向,这两瓶香料里有一味相同的香料,这味香料是洮州能拿到的。”
“但这两瓶香料中的这味香料,优劣不同,其中一瓶中的更好,孙集想要让我选的,就是那瓶更好的。这才符合孙集对隋已的期望。”
他差点忘记了,她是个骗子,但更是个聪明的骗子。
时玖道:“系统输给我一些数据,有些是关于香料的。”
赵洛泱没有打断时玖,让他继续说下去:“香料的产地不同,品质也会不一样,洮州临吐蕃,吐蕃有两种香料,一是麝香,一是甘松,从前朝一来就是向朝廷纳贡之物。”
“就这两种香料来说,麝香买卖的数量更大,系统中有关于麝香和甘松味道的描述,我觉得两瓶香料中一样的是麝香。”
赵洛泱道:“如果是麝香的话,那哪种更好呢?”
时玖也陷入思量之中。
“怎么,小哥儿辨不出了?”
赵洛泱迟疑间,郑老爷已经没了耐心,开口催促。
赵洛泱抬起眼睛看郑老爷,她虽然暂时不能确定这两瓶香孰好孰坏,但对付郑老爷还绰绰有余,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笑容。
“郑大哥,”赵洛泱道,“这两瓶香料各有好处。”
郑老爷只觉得对面“隋已”清亮的目光中夹杂了一些别的情绪,尤其是颇有意味的一扫,就像是将他整个人都看穿了。
这个局被“隋已”识破了?
郑老爷略有些紧张。
赵洛泱犹自笑着,之前她对郑老爷十分冷淡,现在不由地多看了郑老爷几眼。
脑海中时玖道:“麝香有一种说法,海上的货,不如陆上的货,所谓陆上的货,指的应该是从吐蕃来的。”
时玖说完这些,略微迟疑片刻才道:“你相信我吗?”
赵洛泱没有迟疑:“相信。”
时玖接着道:“我说不上什么原因,但我觉得第一瓶闻起来更好,如果是我的话,我会选第一瓶。”
在记忆中他闻到过这样的香。说白了麝香到底好不好,寻常人辨别不出,只有少数人在意。
而他恰好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身边都是那些人。
但他不能将这些都告知赵洛泱,赵洛泱会因此知晓他的身份。
时玖这话说完之后,赵洛泱没有回答,而是拿起了香料瓶子。
她似是要将手中的瓶子放在第一瓶前面,不过,就在香料瓶落下那一刻,她的手停住了。
秀气的手指稳稳地捏着那瓶子,一抹笑容亲和而自然,衣袖间仿佛沾了瓶子里的香气,在芬芳的气息中,带着几分的贵气。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郑大哥,”赵洛泱道,“您这些香料是准备带去哪里卖的?”
郑老爷道:“这……有什么不同?”
“自然不同,”赵洛泱目光微垂,露出眼皮上的一颗小痣,让她看起来多几分清冷,与脸上的笑意格格不入,可是看多几眼却又觉得能融合在一处,“如果放在寻常地方,难免明珠蒙尘,而且这香委实调的不怎么样,掩盖了其中一味的好处。”
郑老爷心里一惊,眼睛微微睁大,“隋已”看出来了,他果然知晓这两瓶里面放的麝香不同,一瓶是来自海上,一瓶来自吐蕃。
赵洛泱说完这些,深深地叹了口气,仿佛在为这瓶中的香料鸣不平。
“郑大哥,”赵洛泱道,“我听您的回答。”
郑老爷这才回过神:“准备卖去京城。”
赵洛泱微微一笑:“那您卖不了了。”
她伸手再次将香料瓶子往桌子上放去,这次没有再抬手拿回来。
众人望着那香料瓶子,瓶子摆在了第一瓶香料的后面。
虽然不知道最后的结果,还是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似是在感叹这最终的结果,又似是在为这小哥的胆气惊叹。
赵洛泱稳稳地坐着,伸手拿起了旁边的茶碗,茶碗里的茶水没有半点波动。
喝完茶之后,赵洛泱才说完后面的半句话:“因为这些香料是我的了。”
郑老爷望着这一切,终于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周围的嘈杂,郑老爷已经听不到。
众人催促下,掌柜前来揭晓结果。
十几双眼睛都落在掌柜身上。
掌柜早已经知晓答案,却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再三确认,片刻之后他笑着看向赵洛泱。
“小哥好眼力。”
周围一阵哗然。
掌柜接着道:“小哥赢了。”
赵洛泱的目光始终平静,似是根本不在意输赢。倒是押她的那些商贾,一下子欢腾起来。
赵洛泱向郑老爷抱拳:“侥幸赢了大哥,这些香料是大哥好不容易收到的,我无意夺占,这就归还给大哥。”
输了。郑老爷到现在也不敢相信,他居然输了,他用尽心思选的香料,还是被看穿。他本来以为自己赢定了,却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结果,眼下是说不出的失落。
不过……他想要的拿到了,可以去向孙大人复命。
郑老爷很快释然,他没误了大事就好,试探出隋已深浅才重要,损失香料和银钱都算不得什么。
“福记”的人到底是不一样!若没有几分本事,也不会来到这里,接下这样的买卖。以后他可能还需要这小哥照拂。
想到这里,郑老爷输得“心甘情愿”,他起身道:“万万不可,贤弟若是将香料还给我,那就是看不起我郑某人,郑某人能遇到贤弟这样好眼力之人,也是幸事。为兄虽然输了银钱,但心中欢喜。”
赵洛泱颇有几分不好意思:“那就谢谢郑大哥了。”
郑老爷的神情这会儿已经变了,多了几分亲近和小心,少了之前的试探和轻佻。
赵洛泱知晓,她过关了,今晚郑老爷会将这里的事告知孙集,还会为她说上几句好话。
商贾们大多输了银钱,但也有几个人跟着赵洛泱赚了银子。
赵洛泱的魅力值,在这一刻,奇异地增加着。
赵洛泱从桌子上拿起二两银子递给掌柜:“辛苦掌柜了。”
话音刚落,她又看向众人:“大家继续饮酒,酒钱记在我的账上。”
赵洛泱说完,向众人抱拳,至于桌子上的香料和银钱自然不用她去收拾,伙计自会恭敬地送去她房中。
赵洛泱说完话,再次看向郑老爷:“郑大哥,小弟车马劳顿,委实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
郑老爷点点头:“好,我们日后再叙。”
赵洛泱应声:“我随时静候郑大哥。”
郑老爷听得这话,更加确定这小哥知晓了他的用意。
赵洛泱往客房中走,脑海中与时玖道:“接下来就要见孙集了,你说我是自己找上门,还是在屋子里等?”
第一百四十九章 来人
赵洛泱关上客房门,如果刚刚她输了,她会主动去找郑老爷,打开窗户说亮话,让郑老爷以为她是故意输的,为的就是以此为贿赂,好让郑老爷带着她去见孙集。
这是她为自己想好的退路。
现在不同了,她赢了,赢了一局就有了底气,可以耐心地等在屋子里。
趁着孙集还没上门,她要兑换有关香料的书籍看一看,能懂多少算多少。
赵洛泱坐下来,立即将意识深入脑海之中。
经过了今晚,她的财富值又有了变化。
财富值:元
这个财富值只算了郑老爷的香料,还没结算商贾输给她的银钱,应该是要等到掌柜核算完拿给她,系统才会增加。
赵洛泱将目光从财富值上挪开,去看魅力值。
今晚魅力值的增加超过她的预料。
之前在宋太爷和王真身上收到了一些魅力值,她的魅力值达到237点。
经过了今天晚上,她的魅力值又增加38点。
赵洛泱看得有些发怔,这跟人在面对困境的时候,情绪波动不相上下了。
几乎她玩一轮就有新的魅力值增加。
郑老爷给她加的魅力值最多。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人物卡魅力值+4】
……
算起来一共是16点。
不管是郑老爷因为输了不甘心,还是真正觉得她厉害,这笔魅力值都不少,当然这是经过了人物卡人物加倍之后的。
由此也能证明了她的猜测,郑老爷与孙集有关。
赵洛泱舒了一口气。
今晚的事能让孙集少些疑心,至少成功了一半。
赵洛泱想起时玖:“时玖,你的生命值有没有增加?”
自从她知晓他有生命值之后,一直都记得这件事。
时玖应声:“增加了12点。”
赵洛泱那声感谢换来的,而且就像他思量的那样,赵洛泱现在给他涨生命值,明显会比之前要快,一次增加4点,一共涨了三次。
现在他的生命值是230点,距离获得离开系统的机会还有20点。
时玖说完话,没有听到赵洛泱的回音,好在因为系统的原因,只要赵洛泱不屏蔽他,他就能感觉到她在做什么。
她在看他。
“你……”时玖觉得大约是自己没预料会如此,不禁被吓了一跳,于是嗓子有些发紧,“你……在做什么?”
“看你,”赵洛泱道,“增加了12点生命值,但还是看不清楚脸啊,身上好像有一点点变化,之前比现在更模糊。”
时玖道:“哪里会有那么快,我才一点点生命值。”
“是啊,”赵洛泱道,“你的生命值涨的太慢了些,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涨生命值?”
时玖道:“现在还没有。”
赵洛泱应声:“那就慢慢来吧,现在没有,也许完成第一阶段任务之后就有了。”
说完话,赵洛泱让时玖寻找有关香料的书籍。
有一本《闻香》,需要魅力值25点。
赵洛泱兑换了书籍,魅力值还剩下212点。
现在只要等孙集就好。
……
郑老爷趁着没有人注意,带着小厮离开了客栈,走出大约两里之后,看到了孙集的人。
“办好了?”孙集的亲信询问。
郑老爷点头:“是隋已没错。”具体的他要向孙大人禀告。
亲信带郑老爷往山脚下走,那里有一处农户,孙集就在那里等着。
进了屋子。
郑老爷立即行礼。
孙集就坐在灯下,正拿着一本书在瞧。
郑老爷不敢耽搁将今晚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隋已辨香料的本事少有,那瓶香里面,我们就放了一点点吐蕃来的麝香,就被她闻出来了。”
虽然隋已没有明说,但是从她的目光中,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有许多人在,他们不能直白地说出来,只好暗中示意。
郑老爷接着道:“原本我还觉得,隋已年纪太小了,恐怕不能成事,看来是我多虑了。”
郑老爷是真的觉得隋已厉害,不知不觉就将隋已夸赞了一番,说完他抬起头,灯光下,孙集的面容看起来好似柔和了一些,他暗地里松口气。
孙集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抬起眼睛看向郑老爷:“这事办的不错。”
郑老爷不敢居功:“只要能为大人分忧,小人万死莫辞。”
孙集挥挥手。
郑老爷接着道:“不过,有件事有点奇怪。”
孙集放任郑老爷继续往下说。
郑老爷道:“她没有带仆从,就一个人前去客栈。”
孙集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道:“我知晓了。”
郑老爷再次向孙集行礼,见孙集没有别的要吩咐,这才战战兢兢地退出了屋子。
出了门,郑老爷一头雾水,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是接着回客栈盯着隋已,还是……
郑老爷正思量,就瞧见孙集手下的人押着两个人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这是……”孙集忙问孙集的护卫。
护卫道:“在客栈外抓的。”
客栈外。
郑老爷登时明白了:“他们是……隋已的人?”怪不得他说隋已没有带着仆从,孙大人什么话也没说,原来隋已不是没有仆从,而是没有带在身边罢了。
郑老爷道:“要审他们吗?”
护卫点了点头。
郑老爷觉得自己着实不该多此一问,既然人都抓了,自然是要审的,隋已要试探,隋已的人也得审,这样大人才会安心。
看来接下来的事也用不着他了,大人自有安排。
郑老爷离开之后,孙集将亲信叫到屋中吩咐:“好好审问,若是发现有蹊跷,立即将隋已拿下。”
亲信应声。
孙集接着道:“赵景云那边有消息了吗?”
亲信立即将刚收到的密信交给孙集:“属下正要禀告此事,咱们的人跟着赵景言的奴仆江顺在山中搜捕赵景云,一开始没有找到什么蛛丝马迹,这两日倒是有些收获,我们的人看到山中有人活动,应该就是赵景云那些人。”
“赵景云应该是不敢轻易露面,所以才没跟奴仆相见,不过也不碍事,既然知晓了他们大致所在,我们只要多增添人手,将那处围住,费些功夫也能将人抓到。”
孙集看过密信,凑在灯火上烧了。眼下一切顺利,他应该没什么好担忧的了,不过他一向谨慎,就算郑老爷试探过了隋已,他也得再审审那些人。
有什么蹊跷,这笔买卖不但不能做,而且还要将所有人清理掉。
第一百五十章 迷晕
客栈中。
赵洛泱刚看过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书籍,掌柜就带着伙计一同前来,将银钱点好送给赵洛泱。
这一局赵洛泱赢了不少,掌柜和伙计看她的目光更加热络了。
给赢了的商贾结算了银钱之后,除了给掌柜、伙计的赏钱和今晚赵洛泱请的酒钱,还剩下一百一十三两银钱,掌柜的特意将零碎的几十贯兑成了银子,这样赵洛泱带着方便些。
当然掌柜也因此得了好处。
眼下800文就能兑换一两银子,一贯钱一千文,掌柜都是按一贯一两银子给她换的,这么一来平白无故就赚了她几贯钱。
赵洛泱没有与掌柜去算这些,以隋已的身份不会在意这些,但赵洛泱心里却给掌柜记上了一笔。
等有了机会,她得找补找补。
赵洛泱将掌柜的打发走,看着桌上的银钱,一时有些恍惚,她最开始从宋太爷手中赚了多少银钱来着?
几文钱?还是十几文?
脑海中,时玖先开口道:“有句话你说错了,你不贫困,早晚会有银钱的。”
赵洛泱一时没反应过来,仔细想了想才知道,她说过赵洛泱贫困这话。
一百一十三两银钱。
这是多少财富值?
赵洛泱立即去看。
财富值:元。
真不少。
她攒了那么久,骗了秦家之后,财富值才元,跟郑老爷玩了一局,财富值一下子涨了近一倍。
怪不得有人整日像着了魔一样往赌场里钻,就是想要一把发财。
赵洛泱道:“时玖,我们能兑换些东西了。”
她最想兑换的就是系统的空间,之前怕银钱不够用没敢兑换太多,现在不同了,她有钱了啊。
兑换了空间的好处就是,不用她去安排,时玖就能帮她取用空间里的东西。
时玖正要与赵洛泱说话,忽然他听到了一丝动静。
赵洛泱只听到时玖低沉的声音:“有人来了。”
赵洛泱下意识地先将桌上的银子收起来。
人刚刚离开桌子,窗户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紧接着一个黑影翻入了屋子,赵洛泱转头去看,那黑影已经到了桌旁,伸手挥灭了烛火。
屋子里登时陷入黑暗中。
“什么人?”
赵洛泱喊了一声,下一刻她的嘴就被人紧紧地捂住。
脑海中的时玖下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看来人,那人捂住了脸,让人看不到面容。
赵洛泱没有挣扎,时玖也是紧攥着手。
眼下与对付山匪不同,因为来的可能是孙集,只要他们动了手,就可能会功亏一篑。
赵洛泱心脏怦怦乱跳,她静静地等着来人说话,但那人却一直不发一言。
正当她紧张时,那人的手松开了,然而她却感觉到身体软软地往下倒。
赵洛泱的意识也在涣散,她强撑着,努力与时玖沟通,然而系统也没有往日感觉的那般清晰。
“他捂着我的帕子有问题。”
帕子上应该有让人晕厥的药。
赵洛泱咬着牙在脑海深处留下一句话,然后她感觉到自己被扛了起来。
就在意识完全丧失的那一刻,她本来已经垂下去的手忽然一动,那种身体不属于她的熟悉感再次袭来。
之前有两次这样的情形,都是因为时玖暂时拿走了她身体的掌控权,她还觉得不舒服,可现在,她只会觉得安心。
幸好有时玖在,否则……她定会陷入恐惧中。
时玖的声音传来:“别怕,有我在。”
听到这句,赵洛泱彻底晕了过去。
时玖能感觉到那人将赵洛泱带出了客栈,放在了马背上。他没有阻拦赵洛泱前来见孙集,因为在关键时刻,他能帮助赵洛泱。
虽然现在他看不到外面是什么情形,但能听到动静,若是孙集真的要害赵洛泱,他能暂时接管赵洛泱的身体,然后带着她脱身。
时玖顾不得去想会花多少生命值了。
大约过了两刻,马慢下来,应该是进了林子。
时玖和赵洛泱一起看过舆图,大致能推算出,这片树林在哪里。
马有往前走了一段终于停了下来。
外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人带来了,大约还要半个时辰能醒过来。”
“先送去旁边的屋子,等一会儿我去问话。”
“是。”
赵洛泱的身体再次被扛起来。
时玖听到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声响动,是人落在地上的动静。
赵洛泱被丢在了地上。
然后那人没有立即离开,不知道做了些什么。
难不成是在检查“隋已”是否是女子?
时玖心里油然生出一股恼怒的情绪,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他不能随随便便就乱了方寸。于是他再度静下心仔细地去感觉。
那人似是在确认赵洛泱是否真的晕厥。
果然,很快就有人进来。
“没问题,”那人道,“还在睡着。”
两个人走到门口,那人低声问道:“抓到的那两个人说了什么没有?”
另一个人没有回话,而是谨慎地走了出去。
时玖早有预料,孙集下手抓赵洛泱的话,一定会将守在外面的护卫一同抓了,本来赵洛泱来住店的时候,就没有刻意藏着那两个人。
但孙集会不会审出什么来?
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会。
秦通判也知道事关重大,挑选的人都是能信得过的,若是吃了点苦头就全盘托出,秦通判也太无能了,这样的人不可能爬到通判的位置上。
时玖试着在脑海中呼唤赵洛泱。
大约两刻之后,赵洛泱听到了时玖的声音。
她得到系统已经许久了,可直到现在,她才有种奇怪的感觉,时玖不太像是系统,而像是一个人。
他们两个困在一起,一同面对危险,有些像是同生共死。
不,其实就是同生共死,她死了,或许时玖也就没了。
“我在,”赵洛泱不能动,但是能在脑海中与时玖交谈,“我没事了,感觉正在一点点醒过来。”
“只是现在,想动一根小指头都难。”
难得她现在还如此的乐观。
时玖道:“秦家派给你的人也被抓了,如今我们在北城外的那片树林中,孙集应该也在这里。”
赵洛泱道:“孙集还没有完全信任我,否则也不能将我带来,不知道那两个人有没有说些什么。”
与时玖说着话,赵洛泱好像没有那般恐惧了,否则她独自一个人躺着,脑子里清楚,身体却动弹不得,不知是什么感觉。
又过了大约一刻。
赵洛泱慢慢睁开了眼睛,看清楚周围的情形,她的身体渐渐缓过来,手能动了,脚仍旧麻木。
时玖道:“难受吗?”
赵洛泱还没回答,木门就被人推开。
第一百五十一章 难缠
赵洛泱刚刚从地上坐起来,门口守着的护卫就禀告了孙集。
孙集没有再多做等待,伸手推开了门。
昏暗的灯光旁,“青年”坐在那里,这一路的经历让“他”看起来略微有些狼狈,但神情却很平静。
孙集感觉到青年与他对视那一刻,带着几分考量,不过很快露出一丝欣喜,不过很快都化为了郑重和谨慎。
青年好似猜到他是谁,猜不到的话才奇怪,孙集心里预料,毕竟“福记”盯上他不是一日两日了。
赵洛泱挣扎着起身,等到木门在孙集身后重新关好那一刻,赵洛泱向孙集行礼,她没有贸然开口称呼来人,但她能感觉到这个人是孙集。
这个如今的洮州知州,目光锐利,身上带着几分威严和杀气,就算不发一言,也让人不由自主心生恐惧。
赵洛泱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恐惧算不上,从头到脚却都绷紧了。这与面对郑老爷等人时完全不同。
因为她知晓孙集能随意处置她,只要她露出半点端倪,今晚就走不出这个屋子。她之前可以用系统解决的事,如今系统却帮不上忙,只能在紧急关头让时玖花费生命值,竭力一搏。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时玖道:“应该是他。”他其实能肯定这个人是孙集,来源于他模模糊糊的记忆。
他对这张脸有印象。
到了这个时候,孙集总算是现身了。
赵洛泱道:“孙集自己现身,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猜测,‘福记’不简单,孙集应该让人探听过‘福记’,知晓‘福记’背后的人是谁。”
否则孙集绝不会亲自来见。
孙集坐在椅子上,淡淡地看着赵洛泱,赵洛泱束手而立,显然是在等孙集说话。
“你的人被我拿了。”终于孙集开口道。
赵洛泱事先已经知晓,神情没有什么变化,她低声回道:“您有什么话尽管问他们。若是他们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在下会去吩咐,让他们听您的命令行事。”
孙集微微弯了弯嘴唇:“你知晓我要问什么?”
赵洛泱应声:“知晓。”
“那就说吧,”孙集掸了掸身上的长袍,“莫要让我多费口舌。”
说这话的时候,孙集加重了语气,锋利的目光再次扫过来。
孙集想知道的,无非是“福记”的底细,赵洛泱也觉得“福记”背后定然有人,但这个人是谁,她不清楚,自然更加无法告知孙集。
赵洛泱躬身道:“不知道。”
孙集有些诧异,眉毛不禁皱起来,在黑暗中的面孔仿佛更加阴鸷,他忽然一笑,笑容中却透着狠厉。
“你在耍我?”
孙集话音刚落,门口的护卫立即开门走进来,他握着腰间的刀柄,虎视眈眈地看着赵洛泱。
刀锋未出,却能感觉到上面的寒意和血腥味儿。
赵洛泱面不改色:“您问的,我只能回三个字‘不知道’。”
这话说完,不等孙集吩咐,护卫立即上前,伸手扭住了赵洛泱的手臂。
赵洛泱只觉得手臂上生疼,整个人被死死地压住,喘不过气来,她这一路吃了不少苦,却没有像现在这样难受,骨头仿佛要被碾碎了。
赵洛泱竭力支撑,她抬起头道:“您也想要这三个字不是吗?”
“无论到哪里,见到谁,我都是这三个字。”
孙集平静地与“青年”对视,他豁然发现,那双清亮的眼睛中,有他想象不到的坚定和决然。
这一刻,眼前这个人一点都不像商贾。
这幅面孔应该与郑老爷在客栈看到的截然相反。
孙集冷笑一声。
只是这一生,让身边的护卫抽出了腰间长刀。
冰冷的刀锋一瞬间架在了她的脖颈上,彻骨的寒意蔓延到全身。
“你是什么东西,”孙集道,“居然敢耍我。”
护卫又将赵洛泱的脖颈按下去几分。
“不敢,”赵洛泱道,“但我知晓,您不会杀我。”
因为需要对抗身后的护卫,赵洛泱几乎用尽了全力。
孙集更是不以为然。
刀锋往下凑了凑,一缕滚热的鲜血顺和赵洛泱脖颈滑落。
“我不过就是一条贱命,如主人的一件衣裳,”赵洛泱道,“如今您想要撕毁这件衣裳,易如反掌。主人也不会与您为难。”
赵洛泱深深地看向孙集:“但您还有多少年能蹉跎?”
赵洛泱从赵景言和秦家、聂双等人嘴里,也算是知晓了孙集的底细,孙集是因为亲近豫王府而不得,才会来到洮州。
到了洮州之后,孙集心中有多少怨怼只有他自己清楚。
若说从前的孙集还有几分报国之心,现在的他已经彻底糟烂,一朝坐上知州之位,立即开始报复,杀人、敛财、通敌,无所不为。
他这么做,只有一个解释。
不服……
赵洛泱道:“主子只让我带来一句话。”
脑海中时玖从空间中取出了兑换的战术刀,他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浑身戒备,只要看出孙集有必杀之心,他立即就会接管赵洛泱对身体的控制权,带着她脱离险境。
虽然已经想好了,但孙集的作为仍旧激怒着他,他忽然很厌弃如今的处境,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孙集没有说话。
赵洛泱道:“只要路走对了,失去的都能要回来。”赵洛泱不知晓“福记”背后是谁,但能让孙集动心,必然不简单。
她平日光靠一张嘴,都能骗的了秦通判。身后有这样一个靠山,还怕说不服孙集?
孙集眼神微动,赵洛泱感觉到压制着她的护卫,力气松了许多,至少让她能喘过气来。
赵洛泱深深地呼吸两口,孙集仍旧没有下令让人将她放开,可见仍旧有疑心。
脚步声响起,孙集站起了身向她走过来,站在她身前,垂着眼睛瞧她,仿佛在瞧一个不起眼儿的物什。
孙集道:“你什么都不说,凭什么以为我会相信。”
“您心里知晓,”赵洛泱道,“‘福记’在您身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福记’陪着您这么多年,一直等到您登上洮州知州之位。”
这一点是真的,没有谁比孙集更清楚,早在他尚未掌权的时候“福记”就找上了门。
孙集道:“如果我不能成为洮州知州呢?”
赵洛泱笃定地开口:“我虽然还没能见到主家,但我知晓主家看上的人从来不会有错,洮州必定是您手中之物。”
孙集听到这里又是一笑:“单凭几句话,就想让我冒如此危险,你们倒是算的一笔好账。”
“那大人就是冤枉主家了,”赵洛泱道,“主家得知赵景云会来,立即让赵景言暗中安排一切,如今来做这笔生意,也是为了让您放心,只要东西运出洮州,就与您无关了。”
“如果被人盯上了呢?”孙集冷声道,“又当如何?”
赵洛泱额头上起了细细了汗水,因为着实被压制的疼痛,不过这样更显得她整个人异常的坚毅,似是如何也折不弯。
赵洛泱开口:“我说过,我就是件衣服,衣服就算脏污了,只要主人脱掉它就好,主人没事,一切都会没事。”
所以她说,无论去了哪里,回答也是:不知道。
孙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靠山不倒,就会有人妥善料理,不至于牵扯太多。
但是……
孙集道:“我也是一件随时可以抛弃的衣服。”
“您不是,”赵洛泱道,“我也期望您不是,我没见过主人,希望您能见到,但无论如何我知道您是不一样的,没有谁会花那么多时间去培养一件衣服,就算是……也是臂膀,是手足。”
这些话赵洛泱有些托大,将“福记”的主人摆在很高的位置上,如此才能与孙集这般说话。
孙集盯着“隋已”,从她的目光中看到的是与有荣焉。
赵洛泱不能再说话,说的多,孙集就会起疑心,“福记”之前想必也给了孙集暗示,她说的这些话,足够了。
孙集挥了挥手,钳制着赵洛泱的那双手立即松开,赵洛泱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孙集垂着眼睛看她:“一个女子,应该好好待在内宅,何必抛头露面。”
赵洛泱没有答话,只是颇有深意地一笑。
孙集忽然从这笑容中一凛,他好似说错话了,“福记”是冯家的产业,依附于太后娘娘。
太后也是个妇人,却手揽大权。
孙集没有解释,也没有挽回这话的意思,他相信聪明人不会将这话说出去,他吩咐护卫:“给她搬个椅子。”
护卫应声。
不多时候,赵洛泱总算踏踏实实地坐下来。
孙集抬起眼睛:“听说你擅辨香料?”
赵洛泱道:“学的不精。”
话音刚落,又有人进门,手里拿着一只箱子,正是赵洛泱放在客栈中的。
箱子打开,里面是秦家给她准备的茶叶,还有点茶的器具。
孙集的护卫提来烧好的水,赵洛泱不等孙集开口,起身将水接过,然后熟练地烫起了茶具。
“今年送来的茶不错,”赵洛泱道,“我冲给您尝一尝。”
孙集靠在椅子上,眯起了眼睛,眼看着“隋已”开始摆弄面前的一切。
“茶是要喝的,”孙集道,“你先告诉我,货物都在哪里?”
赵洛泱不禁在脑海中与时玖感叹:“孙集还真是难缠。”
。
第一百五十二章 害怕
赵洛泱与时玖说着话,表面上却不动声色,没有半点的犹豫。
“还请您准备纸笔,”赵洛泱道,“我立即就将舆图画给您。”
“福记”的货物在哪里,聂双早就打探出来了,那边的管事如今还不知道隋已换了人,就在那里等待着隋已的消息。
片刻之后,纸笔拿了上来,赵洛泱提笔一气呵成,将舆图递交给孙集。
孙集握着纸张道:“你不怕我拿到货物就处置了你?”
赵洛泱再次向孙集行礼:“您岂会在意这一笔货物,若是没有‘福记’背后的人,您不会与‘福记’做这笔买卖,这点银钱对您来说不算什么。”
孙集瞧着“隋已”,知晓她这番话是故意讨好,但心里也是说不出的舒坦,冯家果然好眼光,就算一个办事的卒子,也这样周全。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冯家很看重他?
孙集好像找到了当年想要投靠豫王府的感觉,就是想要豫王能够对他委以重任。这么多年过去了,豫王府没能进去,倒是意外投靠了冯家。
赵洛泱交出舆图之后,就继续去给孙集沏茶。
孙集看着灯下“隋已”熟练的动作,心中好像更舒坦了些。不过转眼他就想到,冯家人没有来见他,只是派了“福记”前来。
这是要试探他几次?
冯家的确应该小心,现在豫王死了,还有小皇帝一党的人虎视眈眈,冯家被抓住了把柄,就算是太后娘娘,也不得惩戒冯家。
而且,这算是他第一次暗中为冯家卖命,没错,就是卖命。卖战马的银钱是他需要的,同时也是冯家需要的。
冯家想要笼络朝臣,就少不了银钱做支撑。洮州这笔钱至关重要,相信只要往来几次,冯家就会派人真正与他见面。
朝中冯家也会为他周旋,让他掌握西北。
茶香味儿传来,赵洛泱将茶端到孙集面前。
茶碗里,有一朵点好的桃花。
孙集很是满意,但他没有端起来喝,而是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这花是我几天以来点的最好看的一朵。”虽然最后还是被时玖接手控制了力道。
时玖应了一声,居然没有反驳,而是道:“手臂上的伤如何了?”
她的手臂被孙集的护卫扭伤了,刚刚点茶的时候还有些颤抖。
赵洛泱道:“还有点疼,应该不碍事。”
今晚应该是顺利度过了危险。
等到孙集让人暗中探明了货物,她就等着战马和香料运到。
重新坐在椅子上,赵洛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脖颈上被划开了一道伤口,好在那护卫力道把握的好,伤口已经不再流血。
果然那一百多两赌来的银钱不好拿,相比之下,秦家给的银钱就更加少了,细算下来有点亏。
思量完这些,赵洛泱问时玖:“你的生命值减了多少?”
她即将昏迷那会儿,再加上刚刚点茶时,时玖帮了两次忙,应该都会减他的生命值。
时玖道:“4点,之前1点,刚刚3点。”
时玖能帮她无疑是好的,只是代价真的有些高。
“生命值可以用财富值转换吗?”赵洛泱道,“财富值可以转换成魅力值,你的生命值能不能这样?”
时玖道:“不行。”难不成她想要动用财富值帮他?
这么一个连一文钱都要算计的人,舍得花财富值?
“有点可惜,”赵洛泱道,“要不然我们就可以算一算,哪种更划算。”
时玖的情绪忽然变得一片平静,看来是他想多了,她不是可惜他的生命值,而是觉得不划算而已。
等待的时间太长了,赵洛泱有些疲惫,想要靠在角落里歇一会儿,这样一动不免蹭到脖颈上的伤口,她倒吸一口凉气。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问话:“疼?”
赵洛泱应了一声。
“用急救包。”
时玖的话音刚落,赵洛泱手中已经多了消毒用的棉棒。
这是连拒绝的机会都没给她。
时玖道:“伤口小,但是处置不当也会出差错。”
赵洛泱是不喜欢用这东西的,主要擦在伤口上,委实有些疼,她之前不该那样说张典吏的。
赵洛泱迟迟没动,时玖声音低沉了不少:“要不然我来?”
赵洛泱觉得还是算了,身体的控制权给时玖,但还是她疼,这个多多少少有些不公平。
天将亮的时候,门再次被打开。
赵洛泱早就被时玖叫醒,于是在孙集的护卫走进来时,她也站起身。
护卫道:“现在就出来,我们要走了。”
不是将她送回客栈?
赵洛泱走出屋子,看向护卫道:“是要送我回客栈?”
护卫不似昨晚那般冷漠,低声道:“你放在客栈的东西我们已经取来,老爷吩咐了,你与我们一同走。”
看来这笔买卖做完之前,孙集是不准备放她离开了。
赵洛泱想到还在客栈周围等消息的秦通判和聂双等人,看来不能送消息回去了。
而且……
赵洛泱想到一个最大的问题,孙集带着她一同去见“福记”管事的话,她假扮隋已的事就败露了。
时玖道:“宋太爷和聂双见你没回去,定会想办法。”
赵洛泱点头,先生和聂双在外面能见机行事。但她也不能松懈,之前想好要聂双带着她去给孙集的马匹下毒,现在看来是行不通了,还得另想别的法子。
……
邸店。
赵学礼一晚都没合眼,心里焦躁不安。
聂双昨晚传回消息,秦家暗中护卫洛姐儿的人不见了。
肯定是孙集动手了。
现在也不知道客栈那边是什么情形,赵学礼几次想要出门自己去瞧瞧,但都被赵学景拦了回来。
贸然行事,可能反而会害了洛姐儿。
“真是胡闹,”赵学礼到现在还后悔,“她说留下是给马匹下毒,哪想到会去假扮隋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可能再反悔,赵学礼只能硬着头皮应承。
洛姐儿还说,只是与孙集见一面就行了,其余的有秦通判和聂双。
哪有这么简单?这才第一天,连护卫都被抓了。
好不不容易到了天亮,赵学礼在院子里转了两圈,终于瞧见了聂双。
几个人进了屋子,聂双连水也顾不得喝一口,看着赵学礼,眼睛中满是焦急和愧疚:“我刚才让人去客栈打听,有人去客栈将女郎的房间退了。”
赵学礼心里焦躁,顾不得去想这里面的意思:“你说什么?”
聂双道:“女郎被人带走了,屋子里的包袱也一起都被取走了。”
赵学礼整个人都沉了下去,片刻之后,他盯着聂双:“谁带走的?去了哪里?”
聂双抿了抿嘴唇:“应该是孙集,我让人跟着,在城外一处林子里找到了些踪迹,我的人会继续跟着。”
“这是被孙集发现了吗?”赵学礼方寸大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二哥,别急,”赵学景劝说道,“如果是孙集发现了,他们就会立即离开,没有太大动静的话,洛姐儿就没事。”
赵学景说完向聂双抱拳:“聂大人,请您再让人找找我们洛姐儿,怎么也得护得她周全,若是你们人手不足,我们这些人还能去帮忙。”
十六户人留下十几个汉子,真的出什么差错,他们就跟那些人拼了。
聂双不敢言之凿凿说没事了。他都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从一开始只是护着他们去洮州,到现在赵家小姐落入孙集手里。
聂双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呢?
希望赵家小姐就静等着他们去营救,千万不要再去做别的事。
聂双想到赵洛泱之前的主意,要给孙集的马匹下毒,如今孙集的兵马可能就在她眼前,她会不会动手脚?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本事
秦家。
秦通判和宋太爷也知晓了赵洛泱失踪的消息。
宋太爷捋着胡子不说话,不过手上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力道,秦郜看着都觉得疼。
但是谁也顾不得这个了。
宋太爷终于抬起眼睛,看向秦通判:“让人去盯着‘福记’的管事吧,如果孙集那边带着洛泱前去,管事就会发现洛泱不是隋已。”
这一点秦通判也想到了。
宋太爷接着道:“到时候,你的人要先一步杀了管事等人。”
秦通判沉吟片刻:“不过……可能会惊到孙集。”
宋太爷皱眉,目光中透着几分不满:“这你还能想不到解决的法子?扮成流寇抢劫货物,这不是你们一贯用的法子吗?只要别让孙集发现是衙署的人,他不会放弃与‘福记’买卖,更何况管事和伙计死了,‘隋已’不是还在吗?配备一些人手让隋已将东西运出去也就是了。”
宋太爷与小狐狸在一起时间久了,骗人的主意也是立即就能想到。
秦通判登时一噎,他知道有些边疆守臣,没有防住藩贼,让他们进了村子,生怕这件事报去朝廷,受到责罚,就将此事怪在流寇身上。
毕竟两者罪责算下来,前面的会更加严重。
但他没做过这样的事,他顶多就是权衡利弊而已。
秦通判觉得宋太爷这是故意在侮辱他,但他却不敢在这时候得罪宋太爷,这件事过后,朝廷定要彻查孙集,他还要宋太爷等人为他证明,他是主动要对付孙集的,就算之前失责之嫌,希望朝廷看在他抓捕孙集有功的份儿上,两相抵消。
说不定还能得一份功劳。
秦通判心里怎么想宋太爷怎么会不知晓,所以他敢钳制秦通判去救洛姐儿,说到底能够意气风发地坐在这里,还不是他有个好徒儿?
“别忘了,洛姐儿露馅儿对你们也没好处,”宋太爷道,“事先让孙集有所准备,你的兵马能将孙集拿下?我看未必吧!”
这话说到了秦通判心里。
“太爷放心,”秦通判只能将憋屈吞下去,低下头道,“我定然会护着赵家女郎。”
“这就好,”宋太爷道,“若是我徒儿有什么闪失,你就别想着在公堂上,我会替你说什么好话。”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呢。
秦通判点点头,然后恼恨地看了一眼秦郜。
说到底,这一切都是他那不肖子弄出来的。
“别觉得你儿子不争气。”
宋太爷的手终于松开了胡子,刚刚为小狐狸紧张的时候,竟然拽下来了几根,都怪小狐狸,等她回来,他得多要几个鸡蛋补一补。
宋太爷收回思绪接着道:“你们秦家将来能不能光耀门第,就要看他了,你不行,你只会殃及秦家族人,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秦通判一口血差点涌到喉口,宋太爷现在每句话都像一把利刃,活生生地往他胸口捅,他还不能反抗。
更可气的是……
秦通判乜了一眼秦郜,秦郜已经端茶给宋太爷,那模样别提多殷勤,显然对宋太爷的夸赞十分受用。
秦通判心中冷哼,秦郜是忘记了谁才是他爹。
看不得这些,也听不得那些话,否则孙集还没抓到,他先气死了。秦通判想到这里挥了挥衣袖:“我去安排人盯着‘福记’管事,郜哥儿好好照顾先生。”
……
另一边。
兴元府往岷州的路上。
张典吏脚上、嘴上都长了血泡,脚是累的,嘴是急出来的。
接近岷州之后他们就不敢骑马,生怕被孙集的人察觉。
大路自然也不敢走,走的都是山路。
从搬迁开始,张典吏就没闲着,折腾下来不免要受些苦楚,但他不在意这个,他更担忧的是赵学礼那些人。
他到了兴元府,拿出赵景云的书信之后,兴元府府尹周寺就答应前来,府尹能调动的兵马不多,自然敌不过孙集,但周寺从前就与赵景云交好,听到孙集种种作为,立即拍案而起,说什么也要救下百姓。
动身之前,周寺写了密信送去京中,万一他们不敌孙集,也得据理力争,至少不能任由孙集一手遮天。
所以没有耽搁多久,他们就从兴元府动身,张典吏知晓,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抢夺时间,晚一天,十六户的人就多些危险。
不过让张典吏没想到的是,半路上他们遇到了聂双的人。
聂双让人送来书信,说明如今的情形,张典吏看得信心大涨,激动地将信函递给周寺看。
有了武卫军帮忙,他们就更有把握了。
知晓这些之后,大家振奋精神,加快赶路。
眼见就要到岷县,张典吏再次收到聂双的消息。
张典吏和周寺一同看信函,得知孙集带着人马去了岷县,显然没有察觉异样,他们之前商量的对策,如今全都做成了。
周寺道:“这次定要将孙集抓到,否则将来我都没有脸面去见……”
说到这里,周寺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寺平日里很少言语,显然是因为聂双的书信激动了,才会多说了一句。
张典吏道:“大人说的是豫王爷吗?我知晓武卫军从前就是豫王爷麾下的兵马。”
周寺点了点头,长长地叹一口气:“王爷没了之后,我还以为也就是这样了,没想到还有再与武卫军一起拿人的机会,说真的,这次与你们同来,我就没想着再回去。”
“就算拿不下孙集,我也会设法杀了他,若是失败了,大不了身死。反正我孤身一人,不必担忧家人被牵累。”
豫王爷过世之后,冯家那位二小姐居然打发人提点他,让他日后为冯家做事。冯家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低头?对不起他自己的良心,更对不起九泉之下的王爷,
他写书信给豫王太妃,奈何豫王太妃着实让人失望,不但站在冯家那边,还让冯家小姐帮忙打点王府。
他也是觉得前路无望,几次都想辞官归家,如果这次能拿下孙集那狗贼,他走的也算值得。
周寺看向张典吏:“不瞒你说,这几日我心里说不出的快活,那种感觉,就像是王爷回来了似的。”
事情安排的如此缜密,敢于径直去捉拿孙集,真的像是王爷在背后吩咐。
有时候,让他有种错觉,好像王爷没死。
周寺想到这里,眼睛有些湿润,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他挥了挥手:“走,继续赶路,一日之内必须赶到岷县与聂双汇合。”
张典吏应声。
周寺又想到什么,转身看张典吏:“你不必与我们同去了,到了岷县去找那十六户人,将来若是有个差错,我不会说见过你。”
张典吏想要开口拒绝。
周寺道:“不为了你,也得为那十六户百姓着想。”
张典吏之前是怕牵连十六户人,打算到了岷县见到赵学礼等人再说,不过现在他不这样想了。
张典吏道:“十六户已经牵连进去了。”
周寺倒是没料到。
张典吏接着道:“方才聂大人说有人假扮‘隋已’引孙集上钩,那个假扮‘隋已’的赵家女郎,都是十六户的女郎。”
“赵家女郎在岷县,十六户那些汉子定然也留在岷县,等捉拿孙集的时候,我们会一同前去。”
张典吏之前没仔细说十六户,也是为十六户留些退路,现在不一样了,不需要再顾及这些。
周寺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欣赏和敬服的神情:“那些搬迁百姓,果然厉害,等见了他们,周某要向他们行礼,好好谢谢他们。”
张典吏跟着一笑,但心中忍不住担忧,不知道赵家女郎眼下如何了。
……
岷县外三十里。
赵洛泱正烤着火,外面传来一声叫喊:“隋公子,郑副尉请您过去看看,他的那匹马好似不怎么好。”
赵洛泱站起身:“好,我这就去。”
赵洛泱从屋子里出来,外面的军头立即道:“我给您引路。”之前孙大人让带上这位隋公子同行,他们原本也没多想,却没料到隋公子擅长给马匹治病。
昨日郑副尉那匹马好端端的,隋公子却说有了病症,大家都没当回事,结果……今日马匹果然就不吃草料了。
就算军中的兽医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本事。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下药
赵洛泱一边摸着身边的枣红马,一边让人将买来的药材加入草料中。
郑副尉有些焦急,这枣红马跟了他好几年,他平日里爱惜的紧,这马吃的草料都是精挑细选的。
之前隋已说他的马似是不太精神,他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今天下午的时候,枣红马忽然就开始出汗、腹泻,整匹马焦躁不安地在马厩里嘶鸣。
他们出来的时候就没带正经的兽医,只有一个军头懂得些,他立即将军头过来看,那军头用了些草药,却不见任何效用。
还是身边的人提醒他:“之前隋公子说您的马不对劲儿,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法子。”
郑副尉被这样一提醒,立即将这桩事想起来,当下也不耽搁,让人去请隋已前来看看。
没想到隋已还真的有些本事,很快就接近了枣红马,让枣红马渐渐安稳下来,虽然还是与平日里不一样,但已经好多了。
赵洛泱看着枣红马,她用的药在一定时间内会让马匹焦躁不安、腹泻,不过这次的目的是接近孙集的将士和马匹,于是向这马匹下的药量并不重。
就算什么也不用管,等药效过去,马匹自己也会恢复正常。
但是为了让郑副尉等人相信她会给马匹治病,她事先刻意说出马匹“不太好”的话,等到郑副尉找上她,她只需做做样子就能“安抚”住枣红马,其实只是为了拖延时间,枣红马就会在众人面前“病情好转”。
赵洛泱脑海中与时玖说话:“魅力值涨了吗?”
时玖道:“没有。现在只是让枣红马病情好转,还不能让郑副尉真心感谢。”
“我不是急着要郑副尉的魅力值,”赵洛泱道,“我岂是那种财迷心窍的人?”
这个问题是送命题,时玖不好回答,他的生命值留着还有大用。
时玖换了个方式道:“那你是想要谁的魅力值?”反正他没回答,她是不是财迷心窍。
赵洛泱拍了拍枣红马:“要这匹马的,如果它也能给魅力值,日后魅力值就多了一个来源。”
时玖:……
为了魅力值,连一匹马也不放过。
赵洛泱还觉得可惜,毕竟她最近要祸祸的不止是一匹马,而是孙集这边所有的马匹,刚刚她仔细数了数,眼下这个地方,就有三百左右人马,这是一支骑兵,应该是孙集麾下的精锐。
如果战马全都有了问题,战力必定大打折扣。
三百匹马,那得是多少魅力值?
系统果然有漏洞。
大约是因为枣红马听不懂她说的话,不知晓她给它下了毒。如果系统中能兑换出有关“马语”的资料,魅力值不超过50点,她都会兑换尝试一下。
为了魅力值,她真是拼了命,系统就没有半点的感动?
“您的这匹马很好,”赵洛泱收回思绪,向郑副尉道,“平日里照顾的也仔细。”
郑副尉点点头:“之前确实好……与我出入战场,立下不少功劳,去年的时候,战场上走失过,被一家农户抓去了。”
说到这里,郑副尉眼睛中一闪戾气:“大约从那会儿开始,经常会有些小毛病。早知道这样……真是便宜了那家人,不该让他们痛痛快快地……”
郑副尉的话戛然而止。
赵洛泱却听出了话中的意思,那家农户只怕因为这匹马丧了命。
郑副尉话音一转:“需要多久,能将马匹的病症治好?”
赵洛泱心里盘算:“大约得一两日。”
一两日。郑副尉松了一口气,听孙大人的意思,与这些人买卖货物,大约也是一两日之后,这么一看,问题不大。
赵洛泱道:“您放心,这两日我每日都会前来给它准备草药。”
郑副尉亲眼看到枣红马好转,自然相信隋已有这样的本事,于是抱拳道:“那就谢谢隋公子了。”
赵洛泱再次露出可信的笑容。
脑海中,赵洛泱道:“看来孙集一两日就会将战马带过来。”
时玖应声。她是故意提及一两日,如果郑副尉十分焦躁,那么孙集应该是在最近就有动作,反过来时间就没那么紧迫。
不过几句话,赵洛泱试探出孙集准备在什么时候买卖战马。
赵洛泱道:“接下来就要做好准备,差不多明日晚上,我会给这些马匹下毒。”
借着给枣红马治病的由头,她就能来到马厩,随时从系统空间中兑换出药粉,洒在草料中。
就算身边有人盯着,也不会看出什么端倪。
她这边一切准备停当了。
“不带聂大人也挺好的,”赵洛泱道,“聂大人在旁边,我还得将药取出来用,否则就得解释药粉是从哪里来的,说不得聂大人还要问我要药方。”
现在她自己行动,随随便便就能糊弄过去。
时玖不知说她什么好,换个人面对这些,恐怕心中难免惊慌,她却能想出法子安慰自己。
就像赵洛泱猜测的那样,第二天依旧风平浪静,只不过换了一个地方扎营。
赵洛泱看着不远处忙碌的军头,今天准备的草料尤其多,应该是给那些要卖给“福记”的战马备下的。
郑副尉骑着枣红马回来:“马已经好多了,但还是有些精神不济。”
赵洛泱点头,她又给枣红马下了两次药,药量都不重,为的是持续轻度腹泻的症状,她不至于为了孙集就去杀这些马,但是要达到目的,这些马匹不免都要受些罪。
让郑先生知晓大约会训斥她。
但为了赵景云和洮州的百姓,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还要再吃几次药,”赵洛泱道,“这样的时候,马匹本就容易生病,水和草料一定要用好的。”
郑副尉嘱咐军头:“都按隋公子的话去做。”
他们的人一直盯着“福记”管事那些人,斥候还进去探了情形,确定“福记”带了大量的茶叶。
隋已每日出入大人的屋子,给大人亲手奉茶,他亲耳听到大人说,隋已带来的茶不错,送去外番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可见大人对“福记”十分满意,日后他们与“福记”少不了来往。
这样想着,郑副尉对隋已也就少了几分戒备。
“我与大人说了,”郑副尉道,“等晚些时候那些马匹到了之后,还请隋公子帮忙查看,若是有带了病症的,立即处置。”
赵洛泱抱拳:“隋某定然尽心尽力。”
赵洛泱回到屋子里,立即看向财富区。
“时玖,兑换500份‘一泄到底’。”
她算过500份药,足够应付孙集那些马匹的了。
500份就是5000元,药粉一包量不多,可以掺入草料中。等到药剂发作的时候,孙集这边必然大乱,秦通判和聂双刚好趁机动手。
赵洛泱之前买了空间,就是为了装这些药粉。到时即便有突发情形,时玖也可以帮她将药粉取出来。
“再兑换几盒麻醉吹针。”
她得用来自保。
。
第一百五十五章 撒娇
麻醉吹针3支装:120元。
赵洛泱兑换了10组,花了1200元。
毕竟这是她最好的保命方式,除了麻醉人之外,还能麻醉马匹,来不及下药的马就用麻醉针来解决。
吹针管(可折叠):228元,兑换1个备用。
赵洛泱一边咬着牛肉干一边看财富值。
她又兑换了空间3立方米,就是9900元财富值。
再加上来见孙集之前,点茶套装又花了&元。
这么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有15786元。
除此之外,还有战术刀等一些零碎的支出,包括两组兽用诱情剂,全都加进去是17136元。
现在财富值剩余:元
赵洛泱看着这些财富值:“果然做大事得需要钱,包括系统在内,都是如此。如果没能在客栈里赚一些银钱,原来的财富值还真的不够用。”
“尤其是那些药特别贵,系统里的兽用药,一份才只够对付一到两匹马,主要拌进草料中时浪费了不少,如果单独喂下去,兴许用不着那么多了。”
时玖道:“这也算是不错了。”
赵洛泱道:“还有我放在客栈放细软的木匣子,孙集就没让人给我。”她放在客栈的东西,孙集的人都给拿过来了,然而交到她手中的只是一些衣物、赌赢的银子还有秦家给的那些银钱,木匣子不见了。
看来孙集已经默认那些东西是给他的,连说也不说一声,径直就拿走了。
赵洛泱再次看了看财富值叹了口气:“财富值剩下的也太多了。”
时玖有些不明白赵洛泱的意思,之前嫌弃花钱多,现在嫌弃财富值剩余的多了?
赵洛泱道:“依我的经验,财富值花的越多,赚回的也更多。”
时玖知晓赵洛泱可能略微有些紧张,她紧张的排解方式就是与他说话。
这样其实很好。
他也喜欢听,因为不管她说什么,仔细想起来都很有意思。
一个认真盘算赚钱的人,着实挺有趣。不过这也分人,至少赵洛泱比他身边那些管银钱的管事和官员好多了。
眼见天渐渐黑了。
时玖还是打断了赵洛泱的话:“再出去走一走,如果聂双的人跟了过来,说不得能看到你。”
赵洛泱点点头。
她跟着孙集的人挪动了两次,也担心聂双会跟不住。
走出屋子,赵洛泱在周围走动,看到巡视的兵卒,那些人向她点了点头就继续前行。
她先是去了旁边的林子里,尽量走的远一些,然后折断了一根树枝,横放在这棵树由低向高,第三个枝杈上。
这是赵洛泱事先与聂双约定好的,若是走散了,就以这个为信号,看到了就说明一切顺利。
摆好之后,赵洛泱才去了孙集兵马的营地。
寻常时候她自然不能靠近那个地方,不过这两天她给马匹治病,她也就能来回走动。
走了几步,赵洛泱就发现:“马匹少了。”
脑海中时玖也注意到了:“是被孙集调走了。”
昨日这些兵马只是短暂的聚集在一起,现在分散开来,也恰恰说明孙集有所布置。
赵洛泱到了这里之后就辨了方向,他们所在离“福记”管事他们不远,带上马匹,大约有半个时辰就能赶到。
看来就是明天早晨了。
“不能等了,”赵洛泱向时玖道,“我们今晚就得动手。”
时玖应声:“聂双没在你身边,你得多加小心。”
“不是还有你吗?”赵洛泱道,“有危险你也得救我。”
话是这样说,但他如今被困在系统里,能做到的着实有限。
时玖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
随着事情愈发紧迫,时玖脑子里一直有个念头,在关键时刻,是不是得想想别的法子提高生命值。
时玖想到就不禁皱起眉头。
“想让我帮你也行。”
在赵洛泱以为时玖不准备言语时,时玖的声音突然响彻在她脑海中。
不知为何,赵洛泱觉得时玖这话说的多多少少有些呆板。就好像回到了他们刚开始交谈的时候。
时玖道:“你得夸赞我。”
时玖觉得自己虽然没有了身体,但他依旧能感觉到脸颊上一片火热。这话不能再说第二次。
“什么?”赵洛泱果然没明白。
时玖停顿许久,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没事。”
又是一阵寂静。
当时玖觉得情绪已经渐渐平复时。
“时玖,你特别好。”
“聪明、能干、懂得多,见识……也多。”
“没有你,哪有我的今日?”
“我其实早就想与你说这些了。”
“对了,你还喂我吃东西,”赵洛泱道,“除了家里人,从来没谁对我这么好。”
“我之前说,不能没有你是真的。”
“其实一直这样也很不错。”
时玖觉得思维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他辨别不出赵洛泱这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了。
“时玖?”
“时玖?”
赵洛泱道:“你说句话吧!我不太会夸赞人,可能夸赞的不太好……”
【生命值+4】
【生命值+4】
……
赵洛泱话音刚落,时玖就收到了生命值的提示。
她不是不会夸赞,她做的挺好。
而且多多少少有些真心。
或许全都是真心话。
赵洛泱没有等到时玖的回话,只好停下来。
时玖道:“继续。”
生命值涨的越多越好。
……
秦通判带着人看着远处的一片林子,他吩咐下属停下脚步。
“爹,”秦郜道,“我们就在这里了?离孙集有些远吧?”
“不能再走了,”秦通判道,“孙集带着的那些人都久经沙场,离得近一些定会被他们发现。”
说到底还是害怕。
秦郜看了一眼秦通判:“爹,你不会不战而降吧?”看到孙集那些人冲过来,他爹会不会还没带人阻拦,掉头就跑?这还算好的,他最怕的是,他爹突然向孙集投诚。
秦通判皱起眉头:“你将你爹当成什么人?”
秦郜目光坚定:“我是不会走的,哪怕被孙集杀了,我也不能走。”他之前对不起婉儿,现在不能将赵家女郎丢下。
否则真的没有面目活着。
“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秦通判道,“你看看,这才开始,赵家女郎就被抓走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如何。”
“爹,”秦郜神情复杂,“你千万不要逃走,更不要投靠孙集,我一定不会答应。”
秦郜说着捏紧了手中的长枪。
秦通判与儿子目光对视,不知为何,刚刚那一瞬间他忽然脊背冰凉,他儿子似是想要向他动手。
天色渐渐暗下来。
另一边的聂双手里握着一根树枝,深深地松了一口气,他虽然没见到赵家小姐,但有这树枝在,那就是一切顺利。
“大人,”下属道,“周寺他们也到了。”
“让他们去西边埋伏,”聂双道,“以防孙集往洮州逃窜。”
下属应声:“孙集那边大约有一百人去了前面探路,还有五十人殿后,若是我们强攻,可能立即会被发现。”
“积石军的人,明日午后才能赶到,”下属道,“而且十里外,还有一队人马,我怀疑是接应孙集的人,这么一算我们与孙集的兵马人数相差不少。”
聂双知晓什么意思,下属没有将秦通判的人算在其中。
秦通判那种人不值得相信。
“总会有契机,”聂双道,“我们能等到。”
赵家小姐没有任何人帮忙,骗过了孙集,他觉得说不得赵家小姐还真的能给孙集的马匹下毒。
……
天黑下来。
赵洛泱提着一盏灯去看枣红马的情形。
身边是引路的军头。
赵洛泱向手上“呵”了一口热气:“天越来越冷了。”
“可不是,”军头道,“不过也快了,您只要离开这里往南走,就会越走越暖和。”
赵洛泱一笑道:“你们委实辛苦,年年都要守在这里。”
军头也满是怨气:“往年就算在军中,也能烧上热炭,今年不一样,办完您这件事,还得安置那些逃民。”
赵洛泱装作不知晓:“逃民?”
军头道:“就是那些奉了迁民令,领了朝廷给的银钱,却要半路逃走的人,那些人真是不知好歹。”
军头冷笑一声:“衙署抓了他们,让他们入了军户,他们不知感恩,居然还试图反抗,我们杀了几个,他们才算老实。”
军头说这话往前走,没瞧见身后少女的目光有了些许异样。
“到了,”军头道,“今天这里人手不多,都去了那边,照顾刚带来的马匹,隋公子还得快一点,我也得过去帮忙。”
赵洛泱应声:“怪不得呢,这一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今日有些兵马去前面探路,还有一些人去安置那些卖给“福记”的马匹,巡视的人又刚刚过去,周围确实没有旁人。
但为了谨慎起见,赵洛泱向前走几步,隐入黑暗中,然后装作脚下一个踉跄。
军头只听到隋家公子“哎呦”一声,他下意识地走过去查看。
“怎么……”
军头刚刚说出两个字,忽然感觉到一个东西扎在了他肩膀上,他低下头正要将那东西看清楚,忽然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
军头身体踉跄着向前倒去,就在这个瞬间,他瞧见了隋公子亮出手中的利刃,手向前一送就向着他的胸口刺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二个
军头惊诧之中听到了匕首刺进他身体中的声音,紧接着滚热的血从身体里涌出来,他想要开口惊呼,却不知为什么发不出半点的声响。
他甚至不明白这个隋公子为何要杀他,隋公子不是与他一样为孙大人办事的吗?
“那些被你杀了的百姓是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军头意识模糊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声音。
“不记得也没关系,你赎罪了。”
军头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死在他手中的“逃民”们的脸,那一双双满是死气,却还含着一抹恐惧的眼睛。
到了最后,那张脸变成了他自己。
这是赵洛泱第二次杀人,第一次要救四叔和宋太爷,没有太多感觉。
这次虽然不太一样,但孙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死不足惜。如果没有系统,没有遇到聂双,他们这十六户可能也跟那些“逃民”一样,被孙集的人抓走。
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因此丧生,活下来的人也会沦为军户。
在她看来这些人远比那些山匪更该杀。
周围一片安静,只有马匹偶尔踏动蹄子的响动。
赵洛泱将军头拖到不远处,哪里有个浅坑,将人推进去用枯草和树枝掩埋,然后将一路的血迹打扫干净。
做完这些之后,赵洛泱在脑海中问时玖:“没人发现吧?”
她一直没与时玖说话,就是要时玖透过她注意周围的情形。
时玖肯定地道:“没有。不过现在先不要动,再等半刻,巡逻的人会再从这里走过,到时候再往草料里下药。”
赵洛泱整理了一下衣衫,将染血的袖子挽起来,撩开长袍塞进腰间,这样一会儿走动会更加方便。
半刻之后,巡视的人果然又再经过。
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赵洛泱立即向马匹走去。
赵洛泱从空间取出药粉,洒在草料上,马匹立即凑过来吃掉,旁边还准备了一堆草料,显然是给那些卖给“福记”的马匹准备的。
赵洛泱按照草料的多少掺等同的药粉进去。
药都准备好了,就等马来吃了。
而且,这种药好就好在,马吃了之后不会马上发作,等孙集的人发现时已经晚了。
赵洛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跟她预计花的时间差不多,一切进行的十分顺利,所以接下来再做第二件事。
……
郑副尉将准备卖给“福记”的马匹赶入马厩之中。
这次一共一百二十匹马,还有几箱香料。
“喂上草料和水,”郑副尉吩咐道,“明日一早还要走远路。”
将这些马匹交给“福记”之后,还要派人帮着“福记”一起,将这些马匹立即带出岷州,之后他们就不用担心了。
“福记”自然有法子顺顺利利将马匹运到各处。
“田福那东西又不知道去哪里了,”郑副尉听到属下人抱怨,“总不能溜出去找女人了吧?来之前他不是刚刚弄了一个农妇。”
另一个道:“说不定是喝醉了,找个地方睡了,早知道就让他跑这一趟。”
“还好他提前将草料准备好了,否则我一定将人找出来揍一顿。”
郑副尉皱起眉头:“去找找他,如果他真的擅自出去了,就让他滚回洮州,等着受罚。”
属下应了一声。
郑副尉将人打发走,然后去看了看枣红马。
枣红马被关在简易的马厩中,听到动静,动了动蹄子,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
郑副尉很是满意,隋已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拍了拍枣红马,郑副尉转身准备回到屋中歇着。几天的奔波,又睡在山中窝棚里,让他感觉到了疲惫,他得好好歇一歇,明日还有大事要办。
向前走了一段,郑副尉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像是地上的枯枝被踩断了。
郑副尉立即警觉起来,他握住了腰间的刀柄,喝一声:“谁?”
然后他脚下也没有停顿,快速向前走去。
“是我。”
郑副尉正准备动手,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是隋已。
这么晚了,隋已为何在这里?
郑副尉的手依旧紧握刀柄,皱起眉头审视地瞧着隋已:“你在这儿做什么?”
赵洛泱提着一只轻巧的包袱,神情十分平静:“我在这里等郑大人,大人可否去我屋里说两句话?我给大人准备了一些东西。”
赵洛泱说着轻轻抬了抬手中的包袱。
郑副尉看着隋已那讨好的目光,颇像是那些像他讨要方便的商贾,他立即明白了些什么,这个商贾想要拉拢他。
也许旁人不知晓,但身为孙集的心腹,郑副尉却将“福记”摸得清清楚楚,“福记”背后是冯家,谁不想与“冯家”有些牵扯?
更何况,眼前这个隋已其实是个女子。
郑副尉不会担忧一个女子能将他如何。
脑海中万千思量一闪而过,郑副尉点点头:“走吧!”
赵洛泱不再多言,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赵洛泱休息的屋子。
昏暗的灯光下,赵洛泱将包袱打开,露出里面的茶砖。
郑副尉面上露出几分惊诧,佯装一无所知:“隋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赵洛泱道:“郑大人看看这茶砖可好?”
郑副尉目光落在茶砖上,这是藩商最喜欢的东西,甚至强于锦缎和瓷器。尤其是这些年,那些藩人喝惯了他们的茶,只要一日不饮,都会觉得难耐。
孙大人也曾想过让自己的人收茶叶运回洮州,奈何这种上好的茶砖,早就被朝中那些达官显贵握在手里。
郑副尉也想知道“福记”的茶砖,到底有什么好处。
伸手拿到茶砖凑在鼻端,郑副尉立即闻到了一股醇厚的香气,仔细分辨的话,裹挟了一种类似松烟的味道。
郑副尉眼睛一亮,这是好茶啊。
赵洛泱将郑副尉的神情看在眼里,桌上摆着的这些茶砖是她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她之前是不懂茶,但看过了系统给的资料和文献,大致能分辨出来,423元/半斤的特级茯砖,比秦家给她寻到的茶砖要好。
眼下桌子上摆着近十斤茶砖,委实花了一笔大价钱。
郑副尉半晌才将茶砖放下,再次看向赵洛泱:“隋公子这是何意?”
“这些都是给郑大人的。”
郑副尉正要说话,赵洛泱摆了摆手:“这不是全部,管事还给郑大人留了一箱这样的茶砖,‘福记’没有别的意思,郑大人年纪轻轻,前程无量,‘福记’经常来往南北,不免有麻烦到郑大人的地方,还请大人多多帮衬。”
这话颇有几分深意。
郑副尉心中欣喜,“福记”看中他,才会花心思笼络,也许等到孙大人老了之后,冯家愿扶他上位。
“这,”郑副尉道,“不太好吧,再说还有孙大人在……”
“不能所有事都求孙大人,”赵洛泱道,“您说是不是?郑大人放心,今日我们说的话,不会让旁人知晓,否则孙大人那边,我也无法交待。”
郑副尉就要遮掩不住脸上的笑容,手也下意识地从刀柄上挪开。
赵洛泱将包袱重新系好,推给郑副尉:“大人,时辰不早了,您还要回去好好歇着,往后有什么需要我们去做,大人只管开口。”
赵洛泱说着微微一笑,伸手给郑副尉倒了一杯热茶,然后亲手奉到郑副尉面前。
灯光下,那英气的眉梢上仿佛晕了一层瓷白的光。
郑副尉一时看失了神,片刻之后,他伸手将茶拿起来。
茶香四溢,郑副尉低头饮了几口。
果然是好茶,只是里面有种别的味道,可能是这里的水太硬了,委实不适合沏茶用。
喝完手中的茶,郑副尉起身告辞。
赵洛泱站在一旁,躬身送郑副尉出门。
郑副尉脑海中始终想着今晚发生的事,如同一件天大的喜事从天而降,直到现在他还没回过神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与您说。”
郑副尉脚步一停,就要回过头,就在这一刻,隋已的声音中,几乎不可辨地夹杂着破空的声音。
郑副尉听到时,就要闪身躲避,可已经晚了,腰上一疼,有个东西扎了上去。
郑副尉常年练武,自然与常人不同,利落地要伸手抚开,让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隋已仿佛提前预料到了。
一柄长刀挡住了他手臂的去处。
郑副尉满脸惊诧,更让他惊诧的是,他眼前竟然一阵阵发黑,身上忽然没有了力气。
那茶有毒。
第一百五十七章 第三个
郑副尉一瞬间明白过来。
这个隋已并不是要讨好他,那番话只是为了让他降低警惕。
他欣喜之下,就忘记了防范。
隋已从一开始就是想要杀他。
郑副尉咬住牙,脖颈青筋爆出,一脸狰狞之色,他不甘心地反抗,另一只手如利爪般抓住了眼前的刀刃。
赵洛泱虎口一疼,一股大力硬生生地将长刀夺去。
郑副尉到底是武将出身,比山匪和军头都难对付的多,即便她在茶中下毒,又用了麻醉针,双倍的药量下,郑副尉竟然仍旧没有倒下。
若是不能立即制住他,恐怕他就要发出响动,那她就亏功一篑了。
郑副尉看着被他握住的长刀,表情更加扭曲。此时,他恨不得握在手里的是眼前这个女子的脖颈。
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折断。
郑副尉趁着这个机会,踉跄地向前迈了一步,整个人向赵洛泱扑过来,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自不量力。
他即便中了毒,在死之前,也要先将她弄死。
然而,郑副尉用尽力气,却扑了个空,那女子灵巧地低下头闪身躲了过去。
“你……”
找死。两个字还没说完,舌头忽然打结,发不出声音。
就在刚才,隋已又拿出一个东西扎在了他腿上。
郑副尉双眼通红,低下头死死地盯着自己腿上的物什,却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玩意儿。
赵洛泱将针管一推到底。
三倍的药量,在丁荣身上能用三、四次。
这下应该差不多了。
郑副尉喘息着,不知怎么回事,他整个人仿佛都沉下来,如同有万钧力气压着他,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他挣扎却徒劳无功。
那女子到底做了什么?对他做了些什么?
郑副尉想不清楚,也没有机会再去思量。
“嘭”地一声,郑副尉终究没抵抗住麻药,如同一座山般倒在了地上。
旁边的赵洛泱总算松了口气。
多亏她事先在茶里下毒,否则哪里有机会拿下郑副尉?只要被他喘上一口气,喊一声,那就全都完了。
幸好药效来的快。
赵洛泱没有耽搁,将地上的郑副尉翻过来,将手里的匕首送入了郑副尉胸口。
然后将两个针管和用过的茶具、桌子上的茶砖都收入空间。
她花钱又买了空间,就是为了做这样的用处。
“他是贪财之辈,否则我也不会这样顺利,”赵洛泱向时玖道,“如果是我,我会对那茶起疑心,毕竟这样的地方,哪还会有闲心喝茶。”
时玖道:“对他来说,你给的不止是那些茶砖,还有往后的前程。”
将郑副尉的尸身送出去太麻烦,拖拽的时候可能会被人发现,所以赵洛泱准备将郑副尉留在这里。
窝棚角落是一堆稻草,是猎户冬日烤火用的,刚好能将郑副尉藏在其中。
反正明日一早他们就会离开,到时候即便发现郑副尉不见了,想必孙集也不能放弃买卖马匹,停下来将郑副尉的事查个清楚。
用稻草将郑副尉遮掩住,打扫干净屋子,赵洛泱看着从郑副尉身上取下的一块腰牌,她还得将这东西丢在军头尸身附近。
确定外面没有响动,赵洛泱吹灭了灯,摸了出去。
这条路她走了几次,借着月光顺顺利利走了个来回,再次回到屋子里,一切如常。
躺在屋中的草垛上,赵洛泱一颗心总算落在了实处,不过,可能是今晚做的事太多,脑子里纷杂的事挤在一起,让她一时无法平静。
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睡不着?我给你数羊吧!”
赵洛泱没有说话,时玖就数了下去:“一只羊,两只羊……”
时玖这一出声,惹得赵洛泱不禁笑起来:“别数了,要不然你唱个歌吧!”
时玖道:“我不会唱歌。”
赵洛泱很庆幸在这样的时候,有时玖陪着她。今晚连着杀了两个人,她心中不可能完全没有起伏。
有个人在身边,她多了几分踏实。
时玖的歌声始终没有传来,赵洛泱以为时玖不肯再与她说话了,脑海深处就传来小呼噜声。
那是她奶睡觉的动静。
脑海中,时玖拿着录音器,播放着之前的一段录音。
他不会唱歌,但想必杨老太的呼噜声能有用处。
这一晚,赵洛泱又梦见了小哑巴,小哑巴偷偷跑出家来寻她时,被家里人发现了,于是被逮回去打了一顿。
她急的不得了,拉着她奶去找小哑巴,小哑巴的祖母却如何也不肯开门。
她没法子,只能在外面等。
不知等了多久,听到头顶有响动,小哑巴趁着家里人睡着的时候,爬上了墙头,然后从上面跳下来。
她吓了一跳,好在小哑巴没伤着。
两个人拉着手一路往前跑,才跑了不几步,身后传来小哑巴祖母的追骂声。
赵洛泱怕小哑巴回去之后又要挨打。
小哑巴写给她:没事,她还得留着我,有用。
两个小孩子,烦恼来得快,去的也快。转眼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她们俩一起坐在家里院子后,晒着太阳,谁也不说话,却依旧很欢喜。
就像现在一样。
时玖也像那时候的小哑巴,安安静静地陪着她。
赵洛泱早晨被敲门声惊醒。
“隋公子,起身了,我们半个时辰之后就要走了。”
赵洛泱应声整理好行装。
吃过饭食之后,赵洛泱从窝棚里走出来,门口站着两个护卫低声在说些什么,赵洛泱大约有所猜测。
他们应该是在找郑副尉。
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赵洛泱让人引着上了马。
众人一同向前走,不久之后,赵洛泱看到了不远处的孙集,只要孙集在这里,她就放心了。
离开没多久,队伍后传来马蹄声响,有人慌慌张张地奔着孙集而去。
一人一马刚到孙集面前,那马忽然失蹄,向下栽去,也将马背上的人甩了下来。
那人被摔的七荤八素。
周围人都没料到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纷纷上前伸手搀扶。
那人这才爬起身,狼狈地看向孙集。
孙集皱起眉头,脸上满是不悦的神情。
今天一早,孙集就听到一个消息,郑副尉和手下的一个军头不知去向。
在这样的关头,突然少了两个人,孙集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于是他命人去寻郑副尉。
孙集也想过,或许不该今日完成这笔买卖,可战马已经到了,等在这里显然更加危险,还不如早些将“福记”的人和战马、香料送出去。
只能期望没出什么大事。
现在看着护卫一脸惊慌,孙集觉得事情可能往不好的方向发展了。
“大人,”护卫将手中的腰牌送上去,“找到郑副尉的腰牌了,就落在马厩附近。”
孙集将腰牌拿来查看,果然是郑副尉的那块。
“这腰牌不远,我们还找到了田福的尸身。田福就是郑副尉手下的军头,昨晚负责照料马匹。”
护卫说到这里,显然还有什么没有禀告。
孙集的神情更加阴沉,就在这时候,身边的人纷纷发出惊呼。
“这马怎么了?”
孙集抬起头看去,只见顺着马匹屁股淌下来一滩粪便,紧接着那匹马腿脚发颤,摔到在地。
“大人,那些准备要卖出去的马匹也是这样。”
“恐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孙集脑子一乱,不过他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郑副尉。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帮你
郑副尉是眼下最有可能给马匹做手脚的人。
战马是郑副尉接回来的,昨晚最后安排这些马匹的人也是他,军头尸身附近还找到了郑副尉的腰牌。
不止是孙集这样想,发现腰牌的护卫,也几乎立即想到了这一点。
按理说郑副尉是孙大人最信任的人,但……谁又能说得好呢?
在洮州这些年,他们见的太多了,孙大人对付上一任知州,也是从那知州的心腹下手。
不过,没找到郑副尉之前,这只是猜测。
可现在孙集清楚的知道,他没时间去找郑副尉了。
周围的马匹陆续出现问题,所有人不得不从马背上跳下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脸上都露出惊愕的神情。
“大人,这……可怎么办?这些马是走不得了。”
护卫的声音传来,孙集厉眼看过去,护卫立即噤声。还用得着有人提醒?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
都是一群废物。
孙集心里怒骂一声,连几匹马都看管不好,出了事只会乱成一团。
孙集立即吩咐道:“去找找,还有没有能骑的马匹,派人去周围看看,是不是有人埋伏在附近?”
护卫们这才回过神。
不管是谁,向马匹下手,目的都很明确,怕他们从这里离开。
原本一支轻骑,行动敏捷,能以最快的速度将“福记”一行人和战马送出岷州,可现在马匹变成这样,反倒成了累赘。
孙集大大小小的仗不知打了多少,可这次竟然让他略微有些心惊,到现在为止,他想不到是谁在背后捣鬼。
那人真的买通了郑副尉的话……
孙集脊背莫名的一片冰凉。
那人掌握了他多少事可想而知,至少清楚他这次所有的安排。
孙集刚想到这里,派出去的护卫骑马回来报信:“大人,南边有一支兵马往这边来了。”
果然。
孙集吩咐身边副尉:“你们带一百轻骑迎过去,见到那些人,就说我们的人在前面发现了山匪,由麾下副尉带兵马前去围剿,不管他们有什么事,原地等待,等将山匪抓住,自会有人前来向他们问话。”
他是洮州知州,眼下暂时接管岷县,岷县的官员都该听他的吩咐,但他不能在这里露面,否则将来真的闹起来,他恐怕无法脱身,所以只能说麾下副尉围剿山匪。
孙集神情愈发威严、肃穆:“若是他们还不止步,便是与那些山匪有勾结,一律格杀勿论。”
有了这个借口,就算冲突起来,弄起兵乱,也可以向朝廷解释,岷县有人勾结山匪,他动用兵马,是无奈之举。
“得令。”两个副尉应声。
只不过,战马不能用,轻骑变成了步军,一百人一路向南阻拦而去。
护卫又寻来几匹能用的马。
不知道这些马被人下了什么药,上百匹竟然纷纷倒地,只能挑出三四十匹还算堪用。
“大人,”护卫道,“您先骑马离开这里。”
眼下他们带着这么多战马,不远处就是“福记”安放货物所在,真的被人堵在这里,百口莫辩。
相反的,如果他能顺利回到洮州,这里的事都能推到别人身上,甚至……可以说一切出于郑副尉之手。
孙集拿定了主意,翻身上马就要前行,只不过临走之前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隋已。
遭遇变故不假,但孙集不是一个糊涂之人,给他一点时间,他立即就能恢复几分冷静。
他怎么能忘了这个人?
隋已十分关键。
孙集目光一扫,立即在不远处看到了隋已的人,隋已正查看看倒地的马匹,神情惊诧而慌张,一双眼睛中满是茫然。
这是还没回过神来。
“将她带上,”孙集看向隋已,“跟我们一同走。”他可以放了隋已,因为“福记”是冯家的,他护住了“福记”必定能取悦冯家。
但前提是他能脱身,而且隋已不能落在那些人手中。
若是连他都走不了,隋已必须死,少一份口供,他就少一分危险。
赵洛泱没想走,她也不准备走。
她留在这里,还得给聂双指路,绝对不能让孙集跑了,于是任凭护卫将她拉起来。
马匹不够了。
赵洛泱与孙集的护卫同乘一骑。
“大人,”赵洛泱急切中开口,“我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孙集耐着性子点头。
赵洛泱道:“我家管事那边大人不用担心,来之前家里都有安排,若是被人抓住,他们绝不会泄露半点消息,就算见到我……也会装作不认识。”
说到这里,赵洛泱就像是想到了别的,眉头微微皱起,紧接着脸上出现毅然的神情:“万一我们没能脱逃,我会帮大人脱身。”
孙集深深地看了隋已一眼:“你如何帮我?”
赵洛泱道:“我会告诉他们是其他人要从我们手中买茶叶,大人发现了蛛丝马迹,抓了我审问。反正若是被抓,我肯定活不成,能保住大人,我也算还有些用处。”
这是一个好法子。孙集心里一动,他盯着那隋已,从隋已的眼睛中看不出什么异样。
隋已真的会舍命保他?也不是不可能,毕竟冯家想要的是与藩人长久的生意,若是洮州知州换了人,冯家还要另作安排。
隋已有句话说的没错,隋已全都招认了,也免不了一死,倒不如护住他和冯家。
这么一想,留隋已一条性命,比贸然杀了她要有好处。
孙集正想到这里,身后传来呼喊声,有人围了过来。
……
“孙集勾结藩人,投敌叛国,抵抗者同罪,格杀勿论。”
“听到没有,这里是岷县通判,都给我闪开。”
秦通判看着冲到前面的儿子,秦郜与孙集的人缠斗在一起,已经砍伤了一个兵卒。
大约是被秦郜的话激励,他带来的兵马似是比往日都要勇猛,见到迎过来的百余人,没有一个人退走。
儿子大了。秦通判恍然有这样的感觉。
而且让他没想到的是,孙集不知出了什么事,这些人居然都没有骑马。
说不定他们真的能拦住孙集。
秦通判心中忽然有了几分信心。
“拿下孙集,”秦通判道,“我们援军就在后面,今日谁都跑不了。”
到底会不会有援军秦通判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都出乎他的预料,他只希望再有些惊喜。
孔家出事后,秦郜心里如同憋了一团火,如今总算发放出来,今日他要为婉儿一家讨回公道。
秦郜越想心中越激动,大喊大叫着带人上前,居然几次要将这阻拦的队伍冲散。
正当两拨人缠斗之际。
又是一阵马蹄声响从东西两侧而来。
孙集的人登时脸色大变,秦通判没说假话,真的有援军,他们今天可能要麻烦了。
“小心左……”
孙集的副尉大喊出声,不过话还没说完,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嗖”地一下射中了他的胸口。
副尉瞪大了眼睛,即将倒地那一刻,看到了骑在马背上的人。
这个人他认识。
那是武卫军的聂双。
武卫军……不可能,豫王爷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副尉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这里交给他们。”聂双眼看着秦通判等人占了上风,也不敢耽搁,带着人继续追赶孙集。
他得去救赵家小姐,还要拿下孙集。
聂双骑马一路前行,当看到孙集手下的人没有骑马时,他就知道赵家小姐一定得手了。
往北骑行没多久,他果然看见倒地的马匹。
这一刻,聂双心里只剩下对赵家小姐的敬佩。
真是厉害。
一己之力就完成了这样的事,只是不知晓有没有被孙集察觉。
聂双想到这里,就要继续往前,忽然他眼睛一掠,瞧见了一匹马尾巴上拴着一块布条。
那是……
赵家女郎给他留下的讯息?
第一百五十九章 解气
聂双一开始还怀疑可能是自己多想了,那布条跟赵家女郎可能没有关系。
可是当他走近了,发现那匹马旁边放着一个小包袱,包袱里面全是银钱的时候,他确定自己没想错。
赵家女郎这是……怕银子丢失,特意留给他让他妥善保管的。
唉!
聂双提起的心放下去一些,赵家女郎还有闲心顾着自己的财物,是不是情形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也不一定。
赵家人,好像都挺……会精打细算。
聂双思量的时候,手里的动作也没停下,拿起包袱之后,看到了压在下面的东西。
那是一味药材。
他会认识,因为赵家女郎卖过,那桩案子涉及到广仁堂管事谭正,所以聂双记得很清楚。
赵家女郎丢下这药材是什么意思?
聂双在脑子里转了转,难不成是想要用药材帮他指路?
他们可以跟着地上的脚印和痕迹追击孙集,但孙集毕竟还带着几百人,恐怕到了岔路的时候,他们会被分散人手。
关键时刻,到了该选择去路的时候,赵家女郎会趁机丢下药材为他指引孙集的所在?
但赵家女郎身上有那么多药材?她不是都卖给了济民堂了吗?
来不及多想,聂双叫来下属。
等待已久的高随立即上前,聂大人肯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吩咐给他,自从王爷不在之后,他们就被闲置起来,什么都不让做,什么也都做不了。
总算得了这次机会来抓孙集,兄弟们冷了的血终于又要热起来了。
每次战事,大人总会交待给他一些特别的事去做,比如做前锋,现在孙集的人往前逃去,他们必定要领人去追杀。
高随才想到这里,手上已经多了个包袱。
“好好护着这东西,”聂双道,“一会儿得交给赵家小姐。”
高随目光落在包袱上,就这?这是大人交给他的重任?
聂双又吩咐一句:“很重要。”赵家小姐冒着危险留下的,能不重要吗?
至于带兵去追杀的事,交给谁都不合适,他得亲自前去,他们还是武卫军,做的事,也是从前该做的。
但是,聂双总觉得有些细节可能与从前大不一样了,得慢慢适应。幸好他有下属可以帮他分忧。
在前面马不停蹄逃走的孙集,不时地扭头向后看去。
跟着的兵卒越来越少,打斗的声音却离他们愈发近了,可见他留下的一百人并没有阻挡住那些追击他的人。
对方有多少人?哪里来的那么多人手?
难道是赵景云请来的援军?赵景云的援军不是在兰州吗?他已经留下不少人手盯着兰州的动静了,他能确定这些人绝不可能是从兰州来的。
一个个问题从孙集脑海中浮起。孙集总觉得不太可能,真的是早就安排好的,那么肯定是赵景云那里出了差错,只不过他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了问题。
“大人,”一个护卫慌慌张张地奔回来,“西边……西边也有兵马。”
什么?
孙集手心里都出了汗,后面有追兵,西边竟然也有人围过来。
“有多少人?”孙集问道。
“大约几十上百人,”护卫道,“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有一个人我认识,他是兴元府的驻军。”
兴元府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
有人去兴元府报了信。
孙集在西边安排了人手接应,如果西边也有兵马在,他事先安插在那里的人,一时半刻就很难过来。
再说他们回洮州也得往西走。
这是断了他的后路。
孙集捏紧了手里的缰绳,如果让他知晓是谁在暗中算计他,他定会让那人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留下五十人准备接应我们的援军,”孙集道,“我们继续往北走。”
留下的人除了接应援军,自然也要挡着兴元府的驻军。
孙集冷冷一笑,这些人想要联手拿下他?做梦。
他手下有这么多人,现在都散出去,他带着心腹走山路,他们一时半刻也不能找到他所在。
他回到洮州之后,一切就全都不是问题。
大不了弄出兵变,朝廷查下来的时候,冯家一定会暗中帮他。
孙集下意识地看向隋已,隋已刚好也瞧过来。
四目相对,隋已点点头,她的眼睛中满是笃定的神情,居然让孙集焦躁的心情被安抚了几分。
他想的没错,冯家会想法子。
所以现在,只要思量要如何逃脱,用不着留下与他们搏命。
这一局没有到死路,他还能翻过来。
……
赵学礼和十六户的汉子一直跟在聂双等人后面。
他们脸上蒙着布巾,抓孙集手下那些漏网之鱼,免得他们逃出去报信。
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绑了四人。
看着那些人身上穿的衣衫,丁茂生压低声音与赵学礼道:“这些都是正经的官兵。”
他们可是农户。
谁能想到呢,有一天农户还要捉拿官兵?这不是反过来了吗?
而且,可能是冤家路窄,他们居然在这几个人中找到了一个熟面孔。
就是那个差点将石家、牛家两个小子绑走的户曹。
冯老三凑过来“啐”了一口:“他们算什么官兵,你还记得他们如何对待那些搬迁百姓了不?当时我们晚点到,石平他们也要被抓了。”
“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现在总算是出了这口气。”
刚才冯老三使劲踹了那户曹两脚。
户曹被绑得结实,嘴里塞了东西,连喊都喊不出来。之前随便欺负百姓,可能没料到自己也会有今日吧?
不过只是挨了几脚而已,挣扎的就那么厉害,拿鞭子抽那些百姓的时候呢?心里可生出半点的怜悯?
丁茂生点点头,冯老三是个直脾气,他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平时只有他们被欺负的份儿,哪儿敢反抗?所以他也是,跪的久了,突然站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
石平和牛家小子两个心里更是痛快。
就算今天这事儿不成,他们也算值了。
“跑过来的人不多,”赵学景过来道,“看来聂大人他们很顺利。”
赵学礼点点头。
赵学景知晓二哥担忧洛姐儿,低声道:“聂大人说,定会将洛姐儿救回来,宋先生也说了,武卫军的人一向说到做到,再说咱们洛姐儿机灵,福大命大。”
赵学礼觉得,这件事过后他得好好管管洛姐儿,不能再让这样的事发生,简直要了他一条命。
沉默许久,赵学礼开口道:“再等一会儿,如果没人再过来,我们就往前走走。”他也知道往前走一段,遇不到洛姐儿,但总归能离洛姐儿近点。
赵学景道:“好,将这里的事交给丁大哥他们,咱们兄弟跟着聂大人他们追上去,怎么也得将洛姐儿带回去,要不然咱们这辈子也别想回家了。”
她娘走的时候啥也没说,就用两只眼睛瞪了他们兄弟两眼,他们兄弟就明白咋回事了,丢了谁也不能丢了洛姐儿。
……
跑了一个时辰,但孙集觉得根本没走多远。
不管往哪个方向去,都会遇到兵马。
“大人,西边接应的人手,肯定知道我们这里出差错了,他们会回洮州调动人手。”
这一点孙集相信。
他手下的人经过几次战事,绝不可能连这点应变都没有。
岷州离洮州不远,用不了多久,他的人马就会杀来岷州,可在那之前,他得不能被人抓到。
孙集咬咬牙,想到了最后的法子。
“进山。”
他就不信藏进山里了,那些人还能找到。熬到天黑之后,他们更无法寻他,一晚上功夫,足够他手下人集结兵马前来。
孙集走,自然要带着隋已一起。
临走之前,护卫还有意检查了隋已身上,确定她没有带任何利器。
等到大家都放心了,赵洛泱从空间中取出了白术丢在地上。
要不是现在系统财富值多了,赵洛泱会心疼自己花掉的银钱,为了人物卡任务,几万财富值已经没了。
时玖在她脑海中道:“再忍一忍,到了山中聂双也好救你。”
在山里,孙集好藏匿,聂双也能隐蔽身形。
赵洛泱道:“孙集应该不会杀我,他还指望我能在公堂上帮他脱罪。”
时玖道:“那也要小心,如果给时间让孙集思量,他可能会想到问题出在哪里。”
所以聂双要快点来。
还有洮州的兵马,不知道积石军的人能不能赶到。
孙集从没这样狼狈过,即便是遇到战事,身边至少也有兵马跟随,可现在只剩下十几个护卫。
众人走得时间太长,就在山中暂作休息。
孙集打开手中的水囊,琢磨着那些人应该跟不上来了。今天发生的一切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好好梳理清楚。
孙集微微闭上眼睛,想要将整件事从头到尾想一遍。
问题如果出在赵景云那里,那么从一开始他们就弄错了一点,赵景云求援信还送去了兴元府。
可为什么,这件事没有告诉赵景言呢?
是赵景云故意瞒着赵景言,还是赵景言有问题?
赵景言是“福记”的人,那么……
孙集刚想到这里,忽然不远处传来惨呼声,紧接着一支箭矢破空而至,奔着他的面门射过来。
第一百六十章 豫王现身
孙集抽出腰间的长刀去阻挡,跟着身体也往后弯去,刀砍中了箭矢的后半截,前半截擦破孙集额头射入了身后的荒草中。
众人纷纷惊起,抽出长刀迎敌。
同一时间,从四周闪出十几条人影,双方登时缠斗在一起。
一缕鲜血顺着孙集额头淌下来,渗入眉毛中,让他本来就发黑的印堂上笼了一层血气。
十几个人而已,放在平日孙集不会惊慌,可今天不太一样,他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这些人出身武卫军。
他见过武卫军操练,当中有个看着眼熟的面孔。
那个人就是聂双。
孙集终于想起来,随后他也记起聂双调来洮州的公文。
太巧合了。
聂双根本就是奔着他来的。
所谓的调动,无非就是找了个更好的理由,带着兵马四处走动。
这一切是从那时候就安排好了?
孙集带来的人,对他忠心耿耿,即便对方是武卫军,他们人数占了上风,一时半刻不至于完全被武卫军压制。
孙集边打边退。
武卫军却也如同附骨之疽,紧盯着他们不放。
“大人,有人在地上丢弃药材,为那些人引路。”
下属手中握着一块白术。
地上被丢弃的白术终于被发现,怪不得他们无论派出多少人意图引开聂双那些人,却都没有用处。
孙集皱起眉头,片刻之后,剩余的几个人互相打量着。
赵洛泱感觉到孙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目光阴沉中带着几分探究和怀疑。
赵洛泱没有为自己争辩,只是舒展了袖子,抖动着身上的长袍。
一无所有。
早在她被带着跟孙集一起走的时候,就有护卫搜过她身上。
但是孙集那双眼睛依旧没有挪开,赵洛泱也没有躲闪他的注视,她目光中带着些许慌张和焦急,看起来似是吓坏了。
幸好就在这一刻,赵洛泱身边传来惊呼:“这药材不是我的,我也不知道身上怎么会有这东西,大人,我是被冤枉的……”
其中一个护卫身上找到了白术。
下一刻,孙集目光一闪,身上搜出白术的人,已经被孙集的护卫动手斩杀。
到了这时候,再逼问也没有用处,既然有嫌疑,杀了最为干净,能除掉聂双的奸细,还能泄掉众人的怒气和猜疑。
“走。”
孙集继续向前,不过这次,他转过头看向赵洛泱:“你到这边来。”
赵洛泱没有挣扎,抬脚向孙集走去。
“大人。”
赵洛泱刚开口,孙集目光立即落在她脸上:“不要言语。”
赵洛泱闭上了嘴,下一刻她的手腕被孙集紧紧地握住,整个人被拽着往前走去。
脑海中,赵洛泱与时玖道:“孙集怀疑了。”
可能是聂双的出现,让孙集意识到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圈套,而她这个“福记”的人,大约也是其中一环。
不知道孙集准备要怎么做。
时玖道:“别急,会有机会脱身。”
赵洛泱应声,系统里还有不少东西能用,她还有时玖。而且不管这件事与她是否有关,孙集现在都不会轻易杀她。
孙集带来的人眼看不支,逃到半山腰时,孙集周围还剩下五六个人。
等到聂双再追上来,可能就无路可逃了。
孙集果断吩咐人埋伏在周围,准备伏击聂双。
孙集则扯着赵洛泱寻了一条小路继续往前走去。
赵洛泱感觉到孙集的目光再次看过来:“你是聂双的人?”
赵洛泱先是一怔,然后惊诧地道:“大人,这话从何而来?”
孙集一笑,目光锐利,似是要将赵洛泱从头到脚看个透彻:“你什么时候投奔的聂双?或者从一开始就是豫王府安插的棋子?”
脑海中的时玖眉头紧皱,注意着外面的情形,刚刚在孙集握住赵洛泱手腕那一刻,他似是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差点就要冲出去,直面孙集。
这不是出于理智,而是下意识的反应。
他想要护住赵洛泱。
若非生命值太少,他要在最恰当的时候出手,他绝不会思量这么多。
孙集接着道:“你这样的女子,我从前倒是见过,不过她们都没你聪明。”
“大人,”赵洛泱正色道,“不知道您如何会怀疑到我身上?若是大人不信我,大可像刚刚对那护卫一样,将我杀了。”
赵洛泱脸上没有半点恐惧,孙集紧紧地盯着,手握着刀柄缓缓将刀抽出来,不过最后却没能落在赵洛泱脖颈上。
孙集神情扭曲,让人看之悚然:“希望如此,否则我定会先送你上路。”
说话间,前面的厮杀声又再传来。
孙集加快了脚步。
赵洛泱听到耳边木叶声响,她跟不上孙集的脚步,几步被她拖拽着前行。
但是片刻之后,孙集忽然停下了脚步。
赵洛泱再次听到箭矢的破空之声,不过这次孙集没有躲闪,反而扯过赵洛泱挡在了身前。
箭矢从赵洛泱脸颊边擦过,赵洛泱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紧接着耳边传来孙集的笑声:“聂双,射箭啊!”
孙集带着几分狠厉,咬牙切齿:“再来,看看先射死她还是先射死我。”
不远处的聂双迟疑了,没有更多箭矢射出来。
赵洛泱就知道,彻底露馅了。
刚刚孙集是在试探,现在就能确定她的身份。
“果然是你。”
孙集怒气上涌,他居然就这样被算计了,没看出来这隋已的意图。甚至从赵景言那里开始,就是在引他上当。
如今证据确凿,一旦他被抓就百口莫辩。
先杀了隋已。
孙集心念一动,扬起了手中的长刀,旁边的聂双顿时脸色大变,这一刻聂双知晓自己犯了大错,忧虑赵家小姐,被孙集看出端倪,为赵家小姐招来杀身之祸。
聂双向孙集丢出匕首,整个人向前冲去,可惜两个人距离太远,那匕首让孙集手中的长刀偏离了方向,但没法阻止孙集捏向赵洛泱喉咙的那只手。
聂双几乎能听到赵家小姐脖颈断裂的声音。
可就在这一刻,赵家小姐忽然动了,先是灵巧地转了个身,躲过孙集的一击,紧接着手臂舒展,不止从哪里抽出了一柄长刀。
刀锋一引,结结实实地落在孙集肩膀上。
聂双看怔了。
眼前这个身影忽然与脑海中的人重叠在一起。
多少次,他亲眼看着那人手握长枪,冲杀在他们前面。
是……
豫王爷。
眼眶骤然湿润,聂双不知道自己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分明不是那个人,可一举一动又是那个人。
没错,一点都没有差别。
孙集也不敢置信,一个柔弱的女子突然之间有了变化,她手里的长刀似也是凭空出现的。
那大开大合的刀法,根本不可能出自一个女子。
她脸上的神情和目光也不似刚刚那个人。
这样一失神,肩膀就被砍中了一刀。
剧烈的疼痛让孙集清醒了几分,不可能,这世上绝对没有这种怪异的事,一定是隋已用了什么法子。
时玖没有去看生命值,但他能感觉到在逐渐虚弱。
生命值一定是在快速的流失,他撑不了片刻。
但聂双却迟迟没有上来帮忙。
“聂双。”时玖喊了一声,转头盯了聂双一眼。
这一眼让聂双彻底回过神来,他也下意识地知晓自己该做什么。
多少次生死相搏,他就在王爷身边,知道如何与王爷一起迎敌。
时玖长刀再次攻向孙集时,聂双手里的长剑也刺向孙集的腿,孙集果然躲闪不及,腿上顿时多了个血窟窿。
下一刻时玖一脚踹了出去,孙集重重摔在了地上,聂双则上前压住孙集,伸手摘了孙集下颌,让孙集无法自戕。
孙集仍旧剧烈地挣扎。
不过定不会再有脱逃的机会,赵洛泱也没有了危险。
时玖松了口气,下一刻他眼前一黑,感觉到了一切都在迅速的溃散。
第一百六十一章 人物卡任务完成
赵洛泱能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一切,却没有办法去掌控。
这就是平时时玖的感觉?
她好像是被暂时禁锢住了,此时此刻,外面的那个人,已经不是她,是时玖。
可赵洛泱并不惊慌,她知晓时玖这样做是在救她。
时玖握着长刀,对付外面的孙集,她也曾握着那把刀,但是与时玖用出来的完全不同,在他手中,那才是真正的利器。
任凭孙集如何躲闪,都逃不过那迎过去的刀锋。
不过就是一两个来回,她就在孙集眼睛中看到了恐惧。
时玖的刀破开孙集的皮肉,让孙集再无挣扎之力,一脚踢过去,孙集重重地落在地上。
聂双立即上前将孙集制住。
到此为止,再也没有危险了。
赵洛泱想要与时玖说话,却忽然感觉到一股力气从她身上渐渐消失,而她重新恢复了知觉。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好在片刻之后,这些不好的感觉全都褪去。
“……女郎。”
聂双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缓慢地回过神,抬起眼睛与聂双对视,然后她从聂双目光中看到了惊疑、错愕、诧异的神情。
这些情绪交织在一起,仿佛是在向她无声地询问。
问她刚刚都发生了什么。
拿下孙集之后,聂双迫切想要知晓的,就是刚刚那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赵家小姐似是突然就与平日里不一样了,或许他说出来,别人不会相信,但他从赵家小姐身上,居然看到了他家王爷似的。
就唤他那一声,和他一起联手压制孙集,种种都与王爷无异。
但,怎么可能呢?
赵家小姐是女郎,他家王爷是男子。
不对,主要的是,这根本就是两个人。
聂双甚至觉得是自己在做梦,这样想着,压住孙集的腿又使了几分力道,孙集喉咙里发出几声模糊的惨叫。
没错。
不是梦。
他能确定自己也没疯。
聂双再次去看赵家小姐,赵家小姐帮他拿下孙集之后,就踉跄地扶住了旁边的矮树,等她再抬起头时,那目光与刚刚完全不同了。
聂双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让自己好好清醒清醒。
赵洛泱开口道:“聂大人,我没事,您抓住孙集了?”
这话说的。
聂双一怔,好像抓孙集这事与她无关似的。他能说什么?质问赵家小姐到底咋回事?
想起赵家小姐之前那眼神儿?他敢吗?
不敢。
赵家小姐不说,就是不想让他泄露出去,他也只好装作没瞧见,反正在这里三个人,两个不说,剩下的孙集,不管说啥,都没人在意。
孙集甚至不知晓,眼前这位不是真正的隋已。
说话间,聂双的人赶了过来,两个人上前将孙集捆了个结结实实。
赵洛泱无暇顾及这些,因为她发现无论怎么叫喊,时玖都不回应她。
赵洛泱心中焦急。
“时玖,”赵洛泱少有的慌张,“你应我一声。”
时玖从前帮她,不过就是片刻的功夫,眼下对付孙集到底花了多少生命值,赵洛泱无从判断。
会不会生命值掉了太多,现在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又或者太过虚弱连与她说话都做不到。
赵洛泱只觉得脑海深处的系统空荡荡的,安静的有些吓人。
时玖真的用性命救下了她?
“时玖。”
“时玖。”
系统的深处。
一行生命值在闪烁着。
【生命值-4】
【生命值-4】
……
长长的生命值减少提示一眼看不到头。
二百多生命值,就在短短一瞬几乎消耗殆尽。
时玖隐约能听到赵洛泱的声音却无法回应,他仿佛整个人也陷入了梦境之中,让他无法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他。
时玖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梳着两个鬏鬏的女娃娃。
时玖一愣,眼前这张脸让他十分熟悉,前尘往事一下子回到了他脑海中。
这是小鬏鬏。
是他小时候流落在外时遇到的人。
那只小手拉着他向前走,他开始不情愿,却因为那只手着实攥得有些紧,他这才被拖拽着迈开了步子。
她带着他走进她家的小院子里,然后对着他一阵比划。
他来到这村子有一阵子了,知晓她是个哑巴。
他也曾好奇她平日里与家里人手舞足蹈那些,到底是何意。
她比划了半晌,见他没有回应,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写着:你不会说话?
这又什么稀奇?
她不是也不会说话?
他没有应声。
她又写:也不会认字?
他瞄了一眼,仍旧不想理睬。
被母亲丢弃之后,他这一路见过太多,他哭喊过,叫嚷过,没有任何用处,干脆闭上嘴不言语。
他不说话,反而不会换来毒打。
这样不开口,很快她就会走开。
那小鬏鬏的确是走了,正当他也要离开这里时,她又跑了回来,手里拿着热乎乎的饼,应该是才从锅中取出来的,热乎乎地掰成两半,将多的那半递给了他。
然后用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
看他不动,她就揪下一块放在自己嘴里,大力嚼了两口咽下肚,然后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
他不吃,是不想吃,并不是傻。
他心里这样想着,肚子不争气地一阵乱叫。
然后她又在他面前用力嚼起来,还握住他的手,将他手里的饼凑在他鼻子下,让他闻。
热腾腾的饼,很香,一阵阵地扑进鼻子里。
他终于忍不住张开嘴咬下了一块。
她一双眼睛立即笑成了月芽,脸颊上也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
然后她在地上继续写:你什么名字?
他不说。
她没放弃,又写了一行:那我叫你小哑巴。
她自己都不会说话,凭什么叫他小哑巴?
他不乐意,但她给的饼着实太好吃了,一不留神,他就将手里的吃了个精光,不过她又将自己剩下的那些塞给了他。
看她傻呵呵的样子,由得她去叫吧,不过在他心里,她也有了名字,就叫小鬏鬏。
他想起来了,小哑巴是他,小鬏鬏是赵洛泱。
……
“赵家小姐,”聂双低声道,“你没事吧?”
抓住孙集之后,赵家小姐就有些奇怪,心不在焉似的。
让聂双心里也有些忐忑。
聂双接着道:“是不是受伤了?”
赵洛泱摇摇头:“没事。”她只是感觉手臂有些酸疼,就像是用力搬了物什似的,大约是时玖对付孙集时用的力气比较大,歇一歇应该就好了。
现在她只是担心时玖。
时玖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家小姐放心,”聂双道,“剩下的我都会处置好,对外也不会过多提起你。”这件事牵扯到“福记”背后的人,赵家小姐的身份泄露越少越好,免得被人盯上。
赵洛泱这才想起来,她醒来的时候,时玖好像将系统兑换出来的刀都送回了空间,这些不知道聂双会不会注意到。
不管怎么样,她就咬死了不知晓,至于刀……可能是打斗时丢了,山上那么大,掉在哪里不知晓,反正她这里没有。
“聂大人,”赵洛泱恭谨地道,“方才是您抓捕了孙集,我……”
不等赵洛泱说完,聂双立即点头:“我知道,赵家小姐放心吧,我都明白。”
这次换成赵洛泱一怔,她的谎话都没编好,怎么聂大人倒先知道了?
聂双生怕赵洛泱不放心,他补了一句:“我不会说的,对谁都不会说。”
其实现在聂双也想明白了,赵家小姐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变成了王爷,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赵家小姐那刀法是王爷教的。
吩咐他做事,也是王爷叮嘱的。
可刚刚真的太像了,他好想再看一遍,再听听赵家女郎叫他一声:聂双。
从山上下来。赵洛泱一眼就看到了迎过来的赵学礼和赵学景等人。
与此同时,她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叮】人物卡任务完成。
第一百六十二章 结算
人物卡任务完成。
奖励结算中……
很快系统提示音响起来。
赵洛泱松口气,虽然她还没有见到赵景云,但能威胁到赵景云性命的孙集被抓,聂双的人也前去寻找赵景云的踪迹。
赵景云定会顺顺利利回到任上。
就像时玖说的那样,这次系统给的任务,最重要的一点是让赵景云活下来,所以当她揭穿赵景言和周氏的秘密时系统没有任何提示。
想到时玖,赵洛泱又喊了一声:“时玖。”
依旧没有回音。
虽然系统还在,但时玖一直没有出现,赵洛泱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没有时玖的帮忙,系统还是能正常运作,但是在赵洛泱心里却不一样。
很快系统奖励发放出来。
【捡到活着的赵景云,魅力值+30】
【揭发周氏和赵景言,魅力值+30】
【揭穿孙集私贩战马,魅力值+40】
【协助擒获孙集,魅力值+100】
【杀死军头,魅力值+40】
【杀死郑副尉,魅力值+60】
【完成人物卡任务100%,魅力值+100】
【获得特殊物品】
最重要的就是这些奖励。魅力值加起来一共400点。
后面还有一些赵洛泱之前没来得及仔细看的魅力值。
是杀军头和郑副尉时,两个人生出不少的恨意,这些都转化成了魅力值,一共55点。
还有就是孙集给的魅力值。
从孙集发现她有问题,到被聂双擒获,魅力值一直都在增加。
不过这一会儿功夫,一共有60点。
直到现在,孙集还在给她增加着魅力值。
将这些都加起来,她的魅力值现在已经有727点。
而且人物卡任务虽然结束了,但往后应该还有魅力值可以收获,毕竟赵景言、周氏、孙集这些人身上,还能压榨出来不少。
1000魅力值,系统可以升级。
至于获得的特殊物品,现在是一片灰色,不能查看,显然还没有解锁,应该是在系统升级之后才能使用。
而她离1000魅力值也很近了。
如果是往常,赵洛泱一定会很高兴。
可现在,时玖不知是什么情形,赵洛泱也就没有心情去思量这些。
赵洛泱正要从系统中回过神。
突然跳动的几条魅力值明细,让赵洛泱不禁一怔。
【未知魅力值+8】
【未知魅力值+8】
【未知魅力值+8】
……
几条明细跳过之后,未知魅力值一共增加了40点。
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形,只不过那时候未知魅力值只加了1点,现在突然冒出了这么多……
赵洛泱立即向四周看去,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这个未知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方的身份不能泄露,还是另有别的原因?
赵洛泱正想着,系统的界面忽然如同水纹一样波动,等再定下来时,似是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过随之而来的是时玖虚弱的声音。
“我没事。”
“时玖,”赵洛泱登时欣喜起来,不过她很快发现了问题,“你声音怎么那么小,而且,我怎么在系统中看不到你?”
时玖道:“生命值波动太大,刚刚消耗太多,还剩下5点生命值,不过现在已经涨了不少。”
时玖能看到自己身上的生命值在不停地增加,自然是跟赵洛泱有关。
但是因为生命值上下浮动太大的缘故,他现在感觉到异常的虚弱和疲惫,几乎要一直陷入回忆中。
不过就在想起他和赵洛泱的过往时,他略微清醒了几分,他虽然只是离开了一会儿,心里却不踏实,十分担心赵洛泱,想要弄清楚眼下的情形。
随着生命值增加,他就像冻僵的人,一点点恢复些知觉,直到能开口说话。
时玖道:“我歇一歇应该就会好了。”
赵洛泱还想说些什么,赵学礼等人已经走到了跟前。
她只得让时玖先歇着,匆匆忙忙从脑海深处退出来。
“洛姐儿。”赵学礼一把拉过女儿上上下下打量。
赵洛泱被孙集拉扯了一路,身上的衣袍破损,脸颊上有被木叶划破的伤口,而且……
赵学礼皱起眉头,脸上登时露出紧张、担心的神情:“身上怎么有血?哪里受伤了?”
赵洛泱顺着她爹的目光看过去,登时了然。
“爹,这不是我的血,是孙集的。”
赵洛泱说的清楚,但她爹却没那么容易就相信,手扒拉着衣袍看半天,确定没有伤口之后,这才松口气。
赵学礼提起的一颗心,总算落在实处:“你可把我急死了。”
赵学景也道:“可不,我也是第一次见你爹这样,日后可别再做这样的事。”
赵洛泱点点头。
赵学景一通嘱咐,赵学礼看着女儿乖顺的模样,心里却叹口气,他知道再怎么说也白扯,女儿如果有这么听话,就不会有扮成隋已这事儿。
赵洛泱与她爹和三叔说话时,仍旧惦记着时玖,不知道时玖这次能不能恢复原状。
到底是亲爹,赵学礼很快发现女儿的异样:“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洛姐儿现在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可能吓着了,”赵洛泱道,“刚刚……死了不少人。”
赵学礼他们这一路自然也瞧见了,他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没事了,秦通判和聂大人的人都在这里,听说洮州那边也有人去。”
换句话说,大事都过去了。
孙集被抓之后,孙集带来的人登时军心溃散,一半人束手就擒,一半人被秦通判和聂双的兵马擒获。
绑缚众人回岷县的路上,孙集那恶狠狠的目光落在赵洛泱脸上,他始终不明白这个隋已为何要背叛冯家。
冯家倒了对她有什么好处?若说她是一早安插在冯家的眼线……
那她就是豫王府的人。
可豫王已经死了,这些人为何还执迷不悟地与冯家作对?
赵洛泱骑着马就走在孙集身边,现在她可不愿意远走,因为隋已还在给她增加着魅力值。
人物卡任务完成了,但是魅力值仍旧是双倍的,她收到孙集的魅力值,最少也是8点。
这一路走下去,轻轻松松就能拿到几十点魅力值。
“这回能顺利去洮州了吧?”赵学礼不禁道。
不就是奉了迁民令前去洮州吗?结果这一路折腾的,不说九死一生也差不多了,到现在连个落脚地儿还没有呢。
“能了,”赵洛泱低声与她爹说话,“就算分不到好地方,我们一家人应该不会分开。”
十六户人立下大功,这点奖赏还是能给的吧?
赵学礼开始期盼他们能去哪里落籍了。
几个人正说着话,身边呜呜咽咽的声音传来,众人立即看过去,只见骑在马上的秦郜满脸都是眼泪。
秦郜受了伤,左臂衣衫被血浸透了,但他只觉得畅快,终于得到机会为婉儿报仇,无论如何他都要拿下孙集那些畜生。
看着聂双将人拿下之后,秦郜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可欢喜过后,又是化不开的悲伤。
抓住了孙集,但是婉儿活不过来了。
于是这个刚刚还英勇的青年,如今就像个孩子般鼻涕眼泪横流。
赵洛泱没有去劝说。
秦大爷心里的痛楚,别人是不明白的,再者与其那样憋着倒不如发泄出来。
在秦大爷的哭声中,赵洛泱又将自己沉入系统中,去看时玖的情形。
时玖那虚幻的身形果然清楚了一些。
“时玖,”赵洛泱道,“你怎么样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不一样
时玖歇了一会儿,明显感到了好转。
生命值一直在涨,尤其是在他精神涣散,被迫回到系统时那一刻,生命值忽然涨了几十点。
他因为帮助赵洛泱,生命值消减还没完成,但同时生命值又不停地上涨。
多亏涨的生命值比掉的要多,否则他可能会彻底消失。
时玖道:“好多了。”
赵洛泱更加欣喜,她停顿了片刻道:“那,难受吗?”
“刚刚很难受,”时玖道,“现在……不了,反而有点……舒服。”
赵洛泱关切他的时候,生命值一直在涨,落在他身上就是那种暖洋洋的感觉。尤其是他刚经历了濒死般的痛楚……现在整个人仿佛都放松下来,他与赵洛泱之间就好像多了一条无形的线,从她那边牵扯着他,她的一切都与他有关了。
记忆恢复的越来越多,现在他觉得,没有系统的话,他可能就会死在战场上,是系统牵绊住了他。
不知这系统从何而来,显然他要活下来,就得完成系统的要求。
时玖又看了一眼生命值。
生命值:167点。
生命值还在上涨,看样子有望恢复到他帮赵洛泱之前。
赵洛泱道:“是因为生命值在恢复?”
时玖应了一声。
赵洛泱试探着问:“那……是怎么才能涨生命值?完成系统任务有用处?还是要用别的法子?”
这话问完之后,换来的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赵洛泱似是明白了什么:“这话你不能说是不是?”系统总有些设定,对她和时玖都有些限制。可能生命值是其中一个。
又过了一会儿,时玖才道:“是。每次提到这个,我都说不出话,要等一会儿才能恢复。”
他一开口,要说生命值时,精神就会涣散。
“那我不问了,”赵洛泱道,“只要生命值能涨就好。”
有些时候不需要问系统,她也能猜出来,就像现在她感觉时玖的生命值可能与她有关,所以系统才避免让她知晓。
那与她什么相关呢?
她完成系统任务?还是别的?这些日后应该可以试探出来。
“时玖,”赵洛泱道,“方才若是没有你,我可能会死在孙集手中。我不知道会动用你这么多生命值,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形,你留点生命值,不要全都用在我身上。”
经过了这件事,赵洛泱不敢随意让时玖帮忙了,否则就算她活下来,也会觉得难受。
时玖现在与她的亲人无异,她不想时玖消散。
即使时玖有一日要离开,也是好好地跟着系统一同消失,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生命值+16】
【生命值+16】
……
赵洛泱说话的功夫,又给时玖加了几十生命值。
时玖没有打断赵洛泱,生命值增加的感觉很好,现在连心里也莫名欢喜。
这几十点,如同冬日里的人,忽然得到一缕阳光,似是连鼻端都能闻到一股和煦的味道。
很像是小时候,赵洛泱给他的感觉。
是他唯一值得回忆的过往。
“除了家里人和小哑巴之外,你对我最好。”
听到小哑巴几个字,时玖不可抑制地紧张。
“小哑巴,对你好?”
赵洛泱没有迟疑地应声,想起时玖对小哑巴有些不同的看法,她接着道:“你也好,你们有些地方相像,但又不一样。”
时玖接着道:“哪里不一样?”
赵洛泱道:“小哑巴虽然不说话,也不喜欢见别人,但她跟我很好,我们经常整日都待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做,一起蹲在院子里也觉得很开心,从前我奶还说,小哑巴就像我的尾巴,一直跟在我身后,我去河边,她给我递石头,我想摘果子,她帮我上树。她看我一眼,我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们两个,不懂得什么好坏,就算经常被家中人骂,只要互相看一眼,那些不好的东西,就好像会立即消散,”赵洛泱顿了顿才接着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反正小哑巴走了之后,再也没有人跟我这么要好了。”
时玖没说话。
赵洛泱接着道:“时玖你也好,可能你是系统……但现在已经比从前好太多。”
她没法告诉时玖,都是很好,但她与小哑巴没有隔阂。
时玖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你长大了?不都说……两小无猜。”
赵洛泱不禁一笑:“时玖,两小无猜不是说我与小哑巴,小哑巴是女娃娃。两小无猜说的是男子和女子。不过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可能人长大之后就不同了,所以我与小哑巴是别人不能替代的。”
“有时候我觉得,我们再也见不到了也很好,不知道彼此变成什么样了,若是没有从前那般好了,不免要失望。”
时玖再次沉默。
虽然时玖不说话,但赵洛泱觉得时玖似是不太欢喜。
“时玖,你……”
时玖道:“我是在想你说的话,或许……对吧!”
从前的小哑巴和现在的他的确不一样了,而赵洛泱……
过了好久,赵洛泱以为时玖不会再说话了,没想到时玖又说了一句。
“你没有变。”
赵洛泱笑道:“你又不知道我小时候什么模样。”
“差不多吧,”时玖道,“聪明,会骗人。”
不知道这话是夸奖还是别的。
赵洛泱道:“说点好事。人物卡任务完成了,我们很快就能去洮州落户。”
时玖应声:“不过,可能不会像你想的那么好,孙集被捉了,但洮州可能还会乱一阵子,以孙集的做法,朝廷赈济搬迁百姓的粮食等物,不知道还剩下多少,希望大家都能好好度过冬日。”
赵洛泱想想系统里的那些财富值,幸好她有系统在,还在孙集身上赚了一笔银钱,就算艰难,有了这些,应该问题也不大。
赵洛泱道:“希望孙集和赵景言再多给一些魅力值,这样系统就能升级。这次升级之后,或许会有新功能。”
赵洛泱不说,时玖一时忘了。
宿主魅力值1000点,他生命值250点,他好像就可以脱离系统。
会怎么脱离?完全回到身体中?那赵洛泱还能不能用系统?
……
洮州山中。
赵景云看着不远处,终于瞧见一个人影走过来,他松了口气。
那是出去打探消息的百姓。
说来也是奇怪的很,他躲到这里之后,一开始还有兵马来这边搜查,最近却突然安静下来,好像人手都被孙集调走了似的。
是谁在暗中帮他?
丁荣走了有些日子了,可能信函交到了二弟手中,难不成是二弟想了法子?
赵景云实在想不通二弟到底是怎么做的。
要么就是百姓在暗中维护他。
赵景云听说孙集为了找他,抓了不少百姓去问话,再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能等不到援军,就要去找孙集,不能再让更多无辜的人为他丧命。
“大人,”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匆匆忙忙地道,“您赶紧离开这里吧,我出去瞧见了有兵马往这边来。”
第一百六十四章 惊讶
出去帮赵景云打探消息的人姓魏,曾侍奉周主薄,周主薄一直暗中查找证据,准备密告孙集,不料被孙集察觉。
幸好这次赵景云到了洮州,周主薄才能将孙集多年作恶的罪证交给赵景云,又让身边人护着赵景云离开。
赵景云逃过一劫,但周主薄却被孙集所害。
正因为这样,赵景云拼了性命也要将洮州发生的事,大白于天下。
这些日子,赵景云将手中文书整理好,从孙集买卖战马、香料,迫害同僚,Ly妇人,到霸占军屯,强将农户征为军户,甚至放纵手下,将搬迁百姓中的女眷卖给藩人。
这些恶行举不胜举,与那些迫害百姓的手段相比,贪墨甚至不值一提。
赵景云写文书的时候,气愤的都握不住手中的笔。
他知道想要拿下孙集不容易,否则他也不会被堵在这里连洮州都走不出去。
赵景云思量许多,他写了十几封信给旧友同僚,甚至割破自己的手指留了血书,他想好了自己可能会死,只希望他死后,洮州的事能被朝廷看到。
就算拼着一条性命,也得让洮州的事透露给世人。
任凭孙集捂的再严实,他也得戳出一个洞来。
赵景云每每想到这里,都忍不住慷慨激昂,这身官服,这条性命留着何用,不如就洒在这里,他也不算辜负了百姓的信任和期望。
赵景云跟着魏老翁回到他们住的窝棚中。
魏老翁急着道:“我瞧见大约十多个人,一路往这边走,为首的应该是个军头之类的人。我生怕看得不仔细,特意逗留了一会儿,确定那些人中没有丁管事。”
如果丁荣带着人来,肯定就是援军,没有丁荣八成就是来抓他的。赵景云眉头锁得更紧了。
赵景云道:“看来是孙集找来了。”
魏老翁的面色更加难看,他几乎未加思量:“大人现在就动身离开,我带着两个儿子引走那些人。”
赵景云摇头:“既然他们到了这里,肯定周围安插的都是人手,抓了你们,一样也得来寻我,不如你们带着证据和我写的文书离开,我反而能留下与他们周旋。”
魏老翁和两个儿子面色一变,显然都不肯应承。
赵景云道:“之前我们仓促地离开,是因为那些证据还没整理好,又没有人能将这些东西呈上去,现在我整理成几份,你们带出去连同我的信函一同送去京中,也许还有机会拿下孙集。”
“这一路,东躲西藏连累了不少条性命,不能再这样下去。”
丁荣和援军一直不见踪迹,可能也是被孙集事先察觉了,赵景云清楚的很,没有援军,他是无论如何也离不开洮州。
既然如此,不能再让人为他枉死。
反正那些人证也藏好了,他能做的全都做了。
赵景云想到这里深深吸一口气,山中苟活,让他看起来面容清癯,更有几分风骨。他整理了脏破的袍袖:“不用怕,早在要揭穿孙集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一天,现在赶紧带着东西走吧,莫要枉费我与周主薄的心思。”
话已经说到这里,魏老翁只好点头,他红着眼睛道:“那我们这就启程,大人您多多保重。若是有机会,还是得设法离开。”
赵景云又嘱咐道:“他们抓我的时候,必定会松懈,你们把握机会。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回来。”
魏老翁点头,父子三人向赵景云行礼,这才带着东西离开。
等人走了之后,赵景云安心不少,他当然不会去送死,能周旋还得周旋,一来二弟和丁荣或许还能前来,二来也是为魏家父子争取时间。
抱着这个心态,赵景云开始在山中四处躲藏。
从上午藏到天将黑,那些人还是围了上来。
赵景云知道时候差不多了。
他这样应该没给豫王府丢脸吧!心里想着,他握紧了手中的长棍,掖好了长袍,就准备冲出去,与孙集的人一搏。
虽然他没上过战场,但他也绝不是无用的书生。
赵景云这一刻觉得无比的畅快,就要大喝一声,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喊叫。
“赵大人,我们是聂双大人派来的。”
“赵大人,请出来相见。”
赵景云心头一跳。
聂双?
他先是一喜,紧接着就是警惕和怀疑。
不可能,他根本没有让丁荣去寻聂双,聂双怎么会来帮忙?除非小王爷在天有灵。
分明就是孙集的把戏。
这样就想骗他?
那些人见赵景云没有回应,登时安静下来,不过很快就又有了动静。
喊声再次传来……
“赵大嘴。”
“蹭饭精。”
赵景云登时呆愣在那里,他的这两个外号他从怀光大人那边听说过,知晓的人不多。当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地里这样埋汰他。
他曾经很是悲愤。
可现在听起来那么亲切。
赵景云脸上露出笑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起来了,因为那些人开始没完没了地喊叫,好像生怕有人听不见似的。
本来他是想要以身报国,现在……一下子就变味儿了。
……
赵洛泱脱险之后,立即就去找到聂双要回了自己的包袱。
沉甸甸的银子抱在怀里,就是踏实。
她好不容易克制住自己,没有去数包袱里有多少银钱。聂双应该不会弄丢了。
时玖道:“你每天背在身上不累?放在聂双那里不放心,可以让你爹和你叔帮你拿着。”
赵洛泱也想过这件事,不过赢钱的事她还没跟她爹说,她想等见到奶她们的时候,再将包袱打开。
赵洛泱道:“我爹听说跟案子有关,定要让我将东西交出去,得让我奶帮忙拿主意。”
时玖道:“是让你奶向着你说话吧?”
赵洛泱自然是这样想的,这银钱多多少少有些来历不明,但孙集这桩案子要查的太多,这点银钱委实算不得什么,但她爹太实诚,保不齐要上交朝廷。
再一个,宋太爷和她商量过了,对付孙集的事,不能让十六户露脸。不说十六户都是农户,可能会被孙集一党报复,“福记”背后还有人,不管是谁都不是十六户能应付的。
眼下还是闷声发大财的好。
不过许多地方还得聂双帮忙遮掩,幸好聂双好说话,听说他们的意思,立即答应下来。既然这个都能遮掩,这点银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过去了。
赵洛泱不知晓的是,怀光早就给聂双送来消息,让他护着赵家女郎,孙集的事最好不要牵连赵家太多。
这样就算是一拍即合。
到现在为止,孙集也不知道“隋已”根本就是赵洛泱假扮的。
杨老太带着十六户没有走多远,听到信儿就往回赶,回来的路上比走的时候欢快多了。
走的时候,大家不往回看,那是真不想看吗?那是都憋着呢。
现在不一样了,这事做成了,大家都好好的,这不,脸上的欢喜也是真的了。
秦通判将家里的庄子收拾出来,让十六户在那里落脚,等洮州太平了,再过去落户籍。
这才几天没见,赵洛泱发现大家伙儿都瘦了。
尤其是她奶,脸上皱纹深了不少。
带走的饭食也没下去多少,大家好像都没咋吃似的。
罗真娘道:“哪儿有心思吃饭,想到你们几个在外面,我们这心就提到嗓子口了。”
说完,罗真娘一把拉住女儿:“这下没别的事了吧?以后你可消停点吧!”
脑海中时玖替赵洛泱回答:消停是不可能的,只要她好端端的就行了。
将门关上。
赵家一家人聚在一起,赵洛泱这才将包袱打开。
杨老太没想过小孙女还能有啥好东西,可是很快她就被白花花的银子照花了眼。
屋子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所有眼睛都盯着那包袱看,脸上纷纷露出惊诧的神情。
“这,”杨老太半晌才道,“这是啥啊?”
“银子啊,”赵洛泱道,“一百多两呢!是我帮忙抓孙集时赚来的。够不够咱们在洮州安家落户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不给了
杨老太半晌伸出手拿了一块银子出来捏了捏。
是银子没错。
因为太过意外,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去想,这些银子是咋来的。
她那小孙女儿就像出去觅食的雀儿,每次都要叼东西回来,养活一大家子人。
想想他们开始搬迁时,将家里都搬空了,咸菜坛子都没丢下,就因为泡一泡还能尝点盐味儿。
还有那些破布头,草甸子……
要不是衙署不让,他们连房子都拆了,一起搬走。
路上干啥不要钱啊?被那畜生和大儿偷走了那么多银钱,他们剩下那么点,就这样精打细算,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到洮州。
可现在,不但到了洮州,还能见到这么多银子。
不过震惊过后,杨老太又担心起来,银子有多难赚她不清楚吗?这么多是怎么来的?
杨老太看向赵洛泱;“洛姐儿,你干啥了?”
罗真娘也道:“是啊,你干啥了?哪里来的银钱?”
赵洛泱道:“帮着朝廷捉拿孙集赚的,还有一些是秦通判给的,太爷说了,不用还给秦家。”
赵洛泱本想着就这样糊弄过去,哪知道她奶半点不糊涂。
“朝廷给的赏银?”杨老太道,“这案子还没结呐,怎么可能先给银钱?再说,赏银能不让谢恩,还给这么多?”
啥时候朝廷给钱能静悄悄的了?别说这么多,就算赈济点粮食,都得让人跪拜几次。
这功夫,赵学礼也明白过来,怪不得女儿将这包袱看得紧,原来里面放的是银钱,莫不是……
赵学礼心里一急,脱口而出:“你该不会是把‘福记’给隋已的银钱拿回来了吧?”
“不是,”赵洛泱道,“‘福记’给隋已哪里是这些碎银子,那是一锭一锭的,再说那些东西需要上交朝廷做证据,动一点也会被人知晓,我又不傻,怎么会碰那些。”
罗真娘道:“那是怎么来的?”
赵洛泱只好将孙集试探她,跟她赌香料的事说了,只不过没有说的太仔细,就说让她辨别香料,辨对了就将银钱给她。
赵洛泱道:“我哪里懂香料,但我知道是孙集让人来的,我不答应也不行,但是我想好了,万一输了,就说是故意输的,银钱拿来孝敬孙集。赢了,那就是赢了,他们就会以为我真的懂香料。”
“所以这是赢客栈里那些商贾的银钱,给孙集没关系。”
杨老太听着小孙女说这些,小孙女没说仔细,那天晚上的事肯定凶险。Yushub.
罗真娘也是听得心惊胆战:“咋还有这些事呢?不是只让你去给马下药吗?”
赵洛泱觉得这话题不能继续往下唠了,别没忽悠住她奶,反而将自己绕进去。
赵洛泱道:“再说,这包袱是聂双大人给我的,既然给我了,那就是朝廷不往回收了。”
赵学礼皱眉思量,一路走到这里,手里虽然还剩下些银钱,但是这往后花销也不少,修屋子、置办家什,开春耕地,还不知道朝廷能给他们分到啥地方。
他们肯定不愿意将银钱交出去。
但是留在手里,会不会惹来祸事?
赵学礼没说话,赵学景也在思量,赵学义倒是从不操心,站在一旁就等老娘和哥哥们拿主意。
杨老太将手里的银子放进包袱中,然后把包袱系好。
“不给了,”杨老太道,“我们留着。”
赵学礼面露惊讶:“娘……如果朝廷来要。”
“要就拿出去一些,也不能都给了,”杨老太道,“到时候就说我们花了。”
葛氏忍不住道:“这能行吗?”
杨老太道:“怎么不行?如果他们觉得少了,看着家里什么值钱,就拿走。这银钱是洛姐儿赢来的,而且也不是来历不明的银子。”
赵洛泱跟着点头:“奶说的对。”关键时刻,还得她奶。
杨老太算是想明白了,人不能太老实,之前洛姐儿不留下山匪的银钱,他们也买不了牲口,指不定路上得扔下几个呢!
现在也是一样。
“落籍之后,要做的事多呢,”杨老太看向陶氏,“老三媳妇也要生娃,屋子还得修补,粮食也不够吃,还回去就得挨饿。”
还不知道能不能弄到足够的柴禾和木头,要是这些也弄不到,就得去买。
杨老太顿了顿:“不过,话得说前头,这银钱是洛姐儿拿回来的,等日后家里有银钱了,得给洛姐儿补上,洛姐儿有用就给洛姐儿,没用处就攒着,将来给洛姐儿做嫁妆。”
陶氏和葛氏纷纷点头,这还有啥说的,这一路都是洛姐儿照应着,她们还是长辈呢,想想就脸红。Yushub.
赵学景道:“娘说的对,除了这些还有路上吃喝用的,咱们这些大人,全都让洛姐儿养着,还要不要脸?”
“奶、三叔,”赵洛泱道,“这银钱就是拿回家里用的,再说光靠我一个人也赚不到,不能这么算。再说,这点小钱算不得什么,等我们安定了,家里将来能赚大钱。”
杨老太看着小孙女满脸喜气的模样,真像有啥大富贵等着他们似的。
杨老太道:“那这银钱放我这,我给洛姐儿算着。”
赵洛泱知晓她奶为她着想,反正不会亏着她就是了,但她没想着算银子,只要家里都好好的就好。
说完这些,赵学礼接着道:“我听聂大人说洮州那边兵乱了。是聂大人请来的援军和孙集的兵马在打仗。”
听说打仗,屋子里的人脸色都不太好。
谁也不愿意有这样的事。
杨老太叹口气:“希望少死人,这日子已经很难了。当年也是因为打仗,我生怕你们几个孩子被抓去军中,这才带着你们搬迁。”
“别到洮州再遇到战事,到时候又要强征兵。”
赵洛泱听着没说话,脑海中的时玖却道:“你们家是因为这个才搬迁的?”
赵洛泱应声:“是啊,那会儿小哑巴才走不久,阿爷听到风声,与我奶商量带着全家搬走。那会儿要是没战事,我们也不会离开那村子,说不得日后还能再见到小哑巴。”
至少小哑巴知道她住在哪里,她这一搬,两个人就彻底断了联系。
时玖若有所思,在他的记忆中,家里人不是这样告诉他的,好像说赵家人要了不少银子做谢礼,去富庶的地方生活了。
但他始终没有信,想着能从家中逃出来,就去寻她。
只是后来……发生了许多事,没他想的那么简单罢了。
大家说完话,各自去忙乎。
赵洛泱吃过饭,正准备去看郑益,隋已的事她得跟郑先生透露一些,免得郑先生被蒙在鼓里。
刚走出屋子,就看到秦郜带着小厮,提了一些东西走过来。
十六户人住在秦家庄子,安置这些人的时候,秦郜来看了一眼。
这就是帮他们拿下孙集的那些人,看起来跟农户没什么两样,甚至比农户还穷困。孩子们的衣服就没一件是好的,大人也是,都穿着草鞋,有点被褥和吃食,都是邸店那边给的。
想想这些人,再想想自家,秦郜更为父亲羞愧。
这些年父亲在任,没为百姓做点啥事。孔世伯是好人,但全家都没了。
这样思量着,秦郜带了不少物什来,有鞋子还有些布料,希望能派上用场。
赵学礼将秦郜请进屋子。
秦郜先向众人一揖行礼。
赵学礼忙去扶秦郜:“秦家大爷,这可使不得。”
秦郜刚从衙门里出来,将事情经过做了文书,他不免想起了孔大小姐,心中五味杂陈。
“都是我爹没做好,”秦郜道,“若是他能早些向朝廷禀告孙集的事,大家也不会跟着受苦。”
赵学礼忙劝说:“秦家大爷也别思量这些,这次也多亏了秦大人。”
杨老太太去端了热水:“外面冷吧?脸都冻红了,快喝点暖和暖和。”
秦郜抬起头看着这一家子人,心里愈发酸涩,再次起身向杨老太太行礼:“是我对不住你们,要不是我,赵家小姐也不能卷进这件事中。也多亏没出什么差错……”
“好了,好了,”杨老太道,“谁能没个难事呢。”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是他们先遇到丁荣,来岷县就为了救赵大人的,怎么到头来秦家人还觉得对不住他们呢?
小孙女还没将真相告诉秦家人?杨老太想想觉得也是,这话不能说。
这样想着,杨老太愈发觉得秦家大爷挺可怜。
秦郜被赵家人劝了半晌才又坐下来,精神依旧有些萎靡:“他们都不信我,我其实……”
秦郜不知道怎么说,婉儿给他托梦告诉他孙集与“福记”买卖战马,这都是真的,可是说出来了衙门里却没人相信。
为什么没人信呢?
秦郜很想继续辩驳,可他拿不出证据,所以无论说与谁说都是一样,没人会相信。
秦郜看向赵洛泱欲言又止,他很想问问赵家小姐,孙集有没有提及孔家的事。
第一百六十六章 怨气
秦郜沉默了半晌,突然目光落在赵洛泱身上。
赵洛泱大方地迎过去,她不担心秦家大爷会发现从始到终都是她在装神弄鬼。反正她不承认,别人也找不到证据。
不过秦家大爷现在的模样,委实让人心里不太好受。
秦郜思量半晌还是问出口:“我来其实有事想要问赵家小姐,还是宋太爷让我来的。”
赵洛泱暗自叹气,她都能想到宋太爷那得意洋洋的神情,她弄出来的麻烦,就丢给她来解决。
赵洛泱笑着道:“秦家大爷请说。”
不知是因为赵家人的热络,还是因为那碗热水,秦家大爷只觉得身上暖和了不少。
秦郜道:“赵家小姐与孙集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听到孙集提起孔家小姐?”
孙集被抓之后,他去见过孙集,询问婉儿的事,谁知那孙集只是一脸得意地笑。当年婉儿尸身被他们烧了,后来他去衙署里寻尸身,孙家才给指了个坟茔。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那坟里面埋的到底是不是婉儿。
他想将孔家人的坟都迁到一起,至少在那边他们一家人能团聚。
赵洛泱只听孙集提了一句,不知晓是不是说的孔大小姐,而且孙集说的并不是什么好话,无非是说孔家小姐想要向他报仇,最终没能成事。
她也没必要告知秦家大爷。
赵洛泱摇头:“没有。”
秦郜露出失望的神情,他也知道赵家女郎不会知晓什么,他就是走投无路来试试罢了。
“秦家大爷,”赵洛泱劝说,“您要看开些,眼下孙集被抓,您也准备好了证据状告孙集,定能为孔家人伸冤。”
孔家的事秦郜与宋太爷仔细说过,赵洛泱知晓也不足为奇。
秦郜点点头,不过脸上那悲伤的神情却没有缓和,他又喝了两口水,这才起身告辞:“那我就不叨扰了,你们尽管放心在这里住,还有什么需要的,就跟管事说,依我看还得等些日子才能启程去洮州。”
这十六户人,总要等到赵大人前来才是。
秦郜向众人行礼告辞,赵学礼等人本要送出去,却被赵洛泱使了眼色拦下,她快步走向秦郜。
“秦家大爷,”赵洛泱在院子里叫住秦郜,“您有什么事,能不能说一说?”
秦郜张开嘴又闭上:“没什么。”那些话说了也没人相信。
赵洛泱道:“是不是与您得知孙集和隋已买卖战马的那些消息有关?”
秦郜一怔,不知赵家女郎是如何猜到的。
赵洛泱忙道:“我只是听先生说,当时您突然与先生说,知晓孙集和隋已要见面,这桩事有些奇怪,按理说‘福记’行事很谨慎,隋已的行踪应该没那么容易泄露,先生追问您的时候,您又不肯细说。”
原来如此,秦郜明白过来,原来宋太爷早就怀疑了。有关隋已的消息,是婉儿托梦告诉他的,他自然不能说给别人听。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有些事也瞒着秦家大爷。”
秦郜略微有些惊讶。
赵洛泱道:“其实我们来岷县是因为半路上遇到了赵大人的管事,所以我们早就知晓孙集要加害赵大人,来这里也是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先生只认识秦大人,去秦家也是想要探探秦大人口风,看看秦大人是否能救赵大人,谁知道秦大爷却找上门来,要对付孙集,先生和我们也就顺势帮忙。其实这桩事我们没想要瞒着秦大爷,可……”
赵洛泱没说完话,秦郜点点头:“我明白,你们是担心我爹会临阵倒戈,知晓真相之后,说不得要去孙集那里告密保命,你们不说是对的,换做是我,我也信不过我爹。”
赵洛泱向秦郜行礼:“总归这件事是我们先对不住秦家大爷。”
“别这么说,”秦郜深吸一口气,“这本来就是我爹应该做的,是他没做好,你们前来,算是救了我们秦家。”
赵洛泱话说到这里,没必要再解释了:“我们没什么隐瞒秦家大爷的了,不知道秦家大爷是不是还有话想说?”
想要别人说出秘密,就连自己的秘密说出来。
同理,想要别人真诚以待,自己也得先做到。
秦郜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目光微远道:“如果我说,隋已那些消息,都是孔家小姐托梦告诉我的,你信不信?”
赵洛泱没有迟疑:“我信。”这世上应该没有谁比她更信的了。
秦郜落在赵洛泱脸上的目光一定,鼻子竟然有些发酸:“你……真的信?”
赵洛泱应声:“真的。不过秦大爷在衙署这样说,定不会有人相信。”
秦郜面露苦涩:“是,不会有人相信。”
赵洛泱道:“您是不是觉得委屈了孔大小姐?这件事应该有孔大小姐一份功劳。”
秦郜点点头。
赵洛泱思量片刻道:“我有一个主意,不知道秦大爷觉得怎么样?”
秦郜仔细地听着,经过了孙集这件事,他觉得赵家女郎委实聪明,之前父亲说什么愚钝的女弟子,根本就是看走了眼。
他相信赵家女郎定有好法子。
赵洛泱道:“朝堂上自然要有证据,公文上不能将一切归咎于鬼神,但坊间就不会这样了,您可以将实话说给坊间人听。比起那些一板一眼的公文,我觉得更多人愿意相信,有情有义的孔大小姐,夜里托梦,助衙署惩治孙集。”
“将来您为孔大小姐立个牌位,说不得还会有百姓愿意前去送香火,也算是告慰孔大小姐在天之灵。”
秦郜看着赵洛泱,仔细想赵洛泱这番话,脸上渐渐浮起了笑容,他郑重地向弯腰,眼睛中满是泪水:“我替婉儿谢谢赵家女郎。”
“您不要谢我,”赵洛泱忙躲开,“这些都是秦大爷您为孔大小姐做的。斯人已逝,大爷以后还要往前看。”
秦郜眼泪顺着眼角淌下来,他草草点头,再次向赵洛泱道谢,然后大步离开。
走的时候,脚步比来时轻盈了许多。
赵洛泱看着秦郜的背影,不知说什么才好,只希望秦郜能放下。
“人都走了,”脑海中时玖的声音传来,“不用再看了吧?”
赵洛泱道:“劝一劝我也放心,总归是我利用了秦大爷。”
时玖淡淡地道:“劝的够多了,能不能走出来是他的事,多说无益。各人有各人的路,难不成你还要替他去选择不成?”
赵洛泱不知时玖的怨气从何而来:“都说清楚了,日后也不会再提。”
那就好。时玖心里说一句,免得秦郜听多了,凡事都来找赵洛泱讨主意,眼下就有这样的苗头,他自然要多提醒。
“聂大人说,赵景言被拿下,两日之后就要被押来岷县了,”赵洛泱说着有些欢喜,“终于可以跟他收魅力值了。”
将赵景言的魅力值收一波,如果还差一些不够1000点,她可以用财富值去转换。
总之,她觉得眼下升级系统是关键。
“嗯。”时玖应了一声。
他看了看自己的生命值。
生命值:248点。
比他动用之前还要多一些。他也有所感觉,等到生命值250,魅力值1000时,他真的就能脱离这里。
……
往岷县的路上。
赵景言被绑在马背上赶路,直到现在他还没明白,他到底从什么时候被怀疑。
当抓捕他的兵马将他围住,身边的丁荣眼睛中露出愤怒、怨恨的目光时,他才回过神来。
他被骗了。
兰州根本没有援军。
赵景言还想要挣扎,却听丁荣说:“你跟大奶奶做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我听得清清楚楚,还有孙集……呸,赵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畜生。
“你勾结孙集的人,在城门口等着抓我的时候。我其实就躺在驴车上,大摇大摆地在你面前进城、出城。亏你还上前查看了我的伤口,却没有认出我来。”
听着丁荣这些话,赵景言还是没想清楚,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直到进岷县这一日,他在人群中瞧见了一个人。
那个客栈中,遇到的女郎。
女郎站在人群中,还像之前一样,冲他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
赵景言豁然瞪大了眼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动身
赵景言一路上想过许多种可能,也许是丁荣钻了什么空子,或是利用了搬迁百姓做遮掩,却从来没想到那女郎身上。
那女郎,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农女,生得有几分灵气,能知晓些什么?
但就是这一眼,赵景言改变了心中所想。
女郎看他的时候,微微弯起的眼眸中分明闪过一抹讥诮的神情,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她都知道,她一早就清楚。
赵景言想起那女郎去客栈中卖物什,又上前与他说话。那时候他居然半点没起疑心。
后来那女郎又在城中与他见面,他以为一切都是巧合,现在想想,那些人分明是在跟踪他。
所以他与周氏相会的院子被他们发现了,丁荣也是那时候知晓的一切。
赵景言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骨节被他攥得发出清脆的响动,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找不到丁荣,丁荣其实就在他眼皮底下。
更可笑的是,丁荣进城、出城,还是他帮的忙。
赵景言眼睛血红。
他就这样被一个女郎耍的团团转。
赵景言再次去看那女郎,走了这么远的路,那女郎居然一直都在他不远处,只要他一偏头就能望见。
她就这样不快不慢地跟着他,嘴角那抹笑容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这是在看他笑话?
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赵景言一股怒气冲上胸口,心脏如同被人攥住般疼痛,让他几乎喘息不得。
她怎么敢如此?
如果他能活下来,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不,要将她折磨的生不如死,然后再虐杀她。
……
【人物卡魅力值+8】
【人物卡魅力值+8】
系统中不停地有魅力值入账。
跳跃的速度很快,但显然赵洛泱觉得不太满意,再往前走一段就到衙署了,她可就见不到赵景言了。
赵洛泱想着,捏住了手中的石头,在一片喧闹声中,赵洛泱手里的石子向赵景云抛去。
赵景言忽然胸口上一疼,不是被怒气冲撞的疼痛,而是真的皮肉发疼,他低下头,刚好瞧见一颗石子从他身上弹开。
有人在向他身上丢东西。
赵景言正要看向周围,余光就扫见那女郎在抛手中的石子,那石子被她在手中握了两次,然后就向他身上打来。
再一次结结实实地落在他身上。
这两颗石子,一下子煽动了周围人的情绪,
赵景言感觉到一股热流冲上喉头。
他睁大了眼睛,眼角一瞬间被撑裂开来,他开始拼命地挣扎,如同只野兽,想要扑过去在女郎身上狠狠地咬下一块肉。
他不甘心,他早就想过,他算计大哥可能会被揭穿,但不是这样……败在一个妇人手中。
妇人而已,不过是人手中的玩物,也能来对付他?
赵景言这般挣扎,很快引来了衙差,衙差用手中的鞭子狠狠抽在赵景言身上。
“到了这样的地步,你还想要逃?呸!再不老实,就让你多尝些皮肉之苦。”丁荣气愤地上前,赵景言好似看见了赵家女郎突然就发疯起来。
至于缘由还用说吗?定是觉得赵家女郎算计了他。丁荣倒是瞧见了赵家女郎向赵景言丢石头。
赵家女郎这是在为老爷鸣不平。
丁荣愈发感激赵家女郎,如果没有赵家女郎,老爷和他肯定会被二老爷加害。想到这一路的不容易,丁荣鼻子发酸,可能是老爷一心为民,老天都看不过去,才让他在赵家女郎面前病倒。
每次思量到这里,丁荣都会觉得后怕,真的只差一点点,他就没机会救老爷了。
除了救下老爷之外,还有他这一条命,也是赵家女郎出了主意,他才能保住。去往兰州的路上,他几次察觉二老爷想要向他下手,所以他会经常提及那笔被藏起来的银钱。
这些,他丁荣一辈子都会记得。
丁荣想到这里,就瞧见人群中的赵家女郎向他挥了挥手。
丁荣忙抱拳回过去,他就没遇到过似赵家女郎这样心善的人。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道:“你是不是早就想好了,除了拿到赵景言的魅力值,还有丁荣的魅力值。”
赵洛泱心中欢喜,这一笔魅力值委实不少,顾不得别的,她问时玖:“快1000了吧?”
“快了,”时玖道,“已经826点。”
这几天赵洛泱没闲着,大牢去过两次,孙集、秦郜、十六户人、宋太爷给的魅力值,再加上这次的赵景言和丁荣给的,又涨了99点。
“还有赵大人的魅力值没收,”赵洛泱道,“赵景言被杀之前,我应该都留在这里,案子处置完,我看魅力值也就够了。”
时玖道:“魅力值其实早就够了,是你不舍得用财富值转换。”
这几日他的生命值也涨了不少,早就超过了250点,那种要冲出系统的感觉愈发明显,经常能听到怀光与他说话。
“我也想过用财富值转换,但是眼下就有魅力值收,动用财富值委实太亏了些,再等一等,至少见到赵大人再说,”赵洛泱说着,心中涌出几分期待,“不知道系统升级之后,会有什么新功能。”
她能肯定会有变化,完成第二阶段任务应该需要不少魅力值,只有多了新功能,她才能顺利完成任务。
赵洛泱去街上看热闹,十六户人依旧在岷县四处谋生。
这段日子住在秦家庄子上,他们自然不能闲着,妇人们给人做针线、洗衣裳,汉子们则去做些体力活儿。
赵学礼买了一些粗粮准备到时候一起带去洮州。
反正洮州不远了,就算将车上拉满粮食,剩下的人也能一路走过去。
现在是舒服没错,但吃的粮食不是他们的,住的庄子也不是他们的,他们还得琢磨日后的生计。
赵洛泱从街上回来,直接去了郑益家中,将隋已的事讲给郑益听。
郑益没有太惊讶,他早知道有这样的事,让他没想到的是,朝廷真的能抓孙集。
郑益道:“就是不知晓洮州新知州会如何。”朝廷换了一个又一个官员,郑益其实对他们早就失望了。
赵洛泱道:“知州不知晓,但赵大人是为国为民的好官。”
郑益点点头:“但愿如此吧!”
郑益喝了一口茶,接着道:“你们帮忙抓孙集的事不要说出去,那洮州指不定还有孙集的人,你们都是农户,又是迁民,容易被人算计。”
赵洛泱道:“聂大人也是这样说。”
郑益道:“没去洮州之前,你就来我这里。”他还想多教赵家女郎一些医理,将来说不得能用得着。
洮州那地方,迁民到了都得从头开始。
郑益想到这里,接着道:“到了洮州,若是不好的话,就来岷县寻我,跟着我给畜生看症。”
赵洛泱自然愿意与郑先生学医术,不过她更担心家中情形,她与家里人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能帮上忙。
至于医术自然也不会撂下,她系统中有兽药,多学医术,自然有好处。
赵洛泱等人在岷县等赵景言。
前往洮州的路上,一辆马车缓缓地前行。
马车中,怀光看着躺在那里的豫小王爷。
“陈妈妈,”怀光道,“我总觉得王爷要醒了。”
特别是最近这几日,他说话的时候,王爷似是能听到。他提及赵家女郎和洮州的时候,王爷的眼睛还动了动。
所以他才会下定决心,带着王爷前去洮州。
也许到了洮州,见到赵家女郎,王爷就能醒过来。
第一百六十八章 感谢
赵景云跟着聂双的人一路从山中走出来的时候,不免因为洮州的情势心惊。
孙集被抓之后,孙集的亲信立即调动兵马准备前往岷县营救孙集。
幸好积石军的兵马及时赶到,用了十日的功夫,积石军完全镇压了孙集一党。
不过也多亏早有准备,否则就算抓了孙集,也会闹出大乱子,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赵景云向聂平道:“幸好你们想的周全。”可是直到现在他也不明白,聂双是怎么安排这一切的。
真的就是因为半路上遇到了一群搬迁的百姓?恰好那些百姓救下丁荣,从丁荣嘴里知晓了他的事?
赵景云总觉得难以想象。
他不是看不起那些百姓,他就是觉得,连他都没发现赵景言和周氏……却被那些百姓撞破了,然后还知晓了所有内情。他的运气也太好了,就算神佛显灵,大约也不能有这样的结果。
聂平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聂双突然请求调来洮州,积石军会有援军,也是聂双告知我的。”
聂平说到这里,略微有些迟疑。
“怎么?”赵景云忙追问。
都是自己人,聂平也就不加隐瞒:“聂双与积石军那边的人手应该不熟。”
聂平没有继续说下去。
其实赵景云也早有疑惑,积石军那边的兵马,不是聂双能调动的……
难不成是怀光他们?
赵景云眼睛一热:“你的意思是……怀光他们还……”
聂平向赵景云使了眼色,赵景云立即闭上了嘴,但他明显心潮起伏,难以平复。如果果然是他猜想的那样,那该多好。
“我也不知,”聂平道,“若是如此,我们只要等着,总会能见到。”
赵景云怔愣片刻,立即点头,眼睛中都是期望:“你说的没错,总能见到的。”
说完这话,赵景云忽然又笑起来,这几日他心里几番大起大落,先是知晓二弟与周氏私通,两个人竟然想要害死他。
那种被家中人背叛的感觉,若非亲自经历,当真无法知晓。
他恼怒、气愤、悲伤,这样的情绪好不容易才平复。
现在,终于得知一些好消息,心中的郁结也仿佛一扫而空。
与其在赵景言和周氏那些人身上费精神,倒不如好好振作,为百姓做些事,也不枉费大家一番搭救。
赵景云去了县衙安排了一番,这才跟着聂平一同前去岷县,孙集被关押在岷县,他要在那里与众人一同整理文书,等待朝廷的旨意。
赵景云到岷县时,聂双立即迎出来,两个人一路去了衙署二堂。
趁着身边没人,聂双将整件事告知赵景云。
聂双道:“大致的情形你已经知晓,还有一些细节,秦通判已经整理好案宗,你一会儿仔细查看一遍。”
赵景云点头。
聂双接着道:“赵景言和周氏都关押在衙署大牢里,若是你想要与他们见面,最好身边带着文吏。”
赵景言和周氏毕竟是赵景云的家中人,带着人避免有徇私之嫌。
赵景云道:“既然他们已然招供,就等着过堂,我不会去见他们。”从今往后,他就当没有这两个人。
他给赵氏族中送去信函,说清楚了赵景言之事,至于周氏,他也写了休书送去了周家。
聂双道:“还有一桩。”
赵景云抬起头看向聂双,聂双神情中带着几分郑重:“赵家女郎扮成隋已见孙集之事,我们不准备与旁人说,更不会写在案卷中。”
赵景云一怔,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你是怕孙集的人报复赵家女郎?”
聂双点点头,他不知道该怎么与赵景云说,但日后赵家要住在洮州,许多事势必绕不过赵景云。
思量到这里,聂双道:“总之你要知晓,这桩案子很重要,赵家女郎也不能有半点闪失。”
“这是为何?”赵景云着实不明白。
聂双一个头两个大,难不成他说,这是怀光的安排?他来洮州根本不是为了救赵景云,而是保护赵家女郎,抓孙集救下赵景云完全是因为刚好撞上了。
而且赵家女郎那用刀的功夫与小王爷简直是一模一样。
他看到的时候,甚至有些恍惚,分不请眼前的到底是赵家女郎还是小王爷了。
这些都是能说的吗?
不能说。
聂双暗中叹了口气,太难了,还不如让他带人出去打仗来的轻松。
聂双道:“不知,我也是被这样叮嘱的。”
赵景云登时激动起来,下意识地拉住聂双的手臂:“谁叮嘱的你?你怎么不将话说清楚?”
聂双被憋得难受,他想了想甩掉赵景云的手道:“那十六户人,特别是赵家女郎,冒着危险救下你,那是救命之恩,你护着他们一些不是应当?”
“你可知那些人路上连饭都吃不饱,更别提还遇到过山匪,就是这样,还搭救了丁荣。若非如此,你早就丧命了,哪里会有今日?”
“我也是一样,也是因为他们才知晓你的情形。你问问你那管事丁荣就什么都知晓了。”
恐怕赵景云再缠着他问东问西,聂双说完立即大步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恐怕赵景云这个木头脑袋思量不周全。
聂双去而复返:“他们都是奉了迁民令来到洮州的,为了救你耽搁在岷县,你要设法给他们落好户籍,寻个好一点的地方,让十六户都聚在一起。”
这话是赵家女郎与他说的,请他从中帮忙。
聂双一字不落地传给赵景云。
赵景云应声:“那是自然,你说不能将赵家女郎的事写入案宗,只能暗中补偿,我立即就嘱咐文吏办此事。”
孙集要求搬迁来的百姓,兄弟之间不准落籍在一处,那是怕他欺压百姓的时候,会被反抗。
他自然不会这样做。
十六户聚在一起可能会有些不容易,但应该能寻到这样的村落。
“那些百姓在哪里?”赵景云道,“我现在就去看看他们。”
赵景云与秦通判一起看了案宗,就前去秦家庄子上去看那些搬迁的百姓。
秦通判事先让人知会了赵学礼,等赵景云赶到的时候,杨老太带着赵学礼和赵洛泱等人已经侯在庄子外。
赵景云急忙下马,搀扶起行礼的杨老太:“我还得谢谢您。”
杨老太笑着道:“您是咱们的父母官,不能坏了规矩,咱们虽然才第一次见到赵大人,可就像早就认识您了似的。这一路我们见到的太多,也知晓您为百姓做主、伸冤,就凭这个,咱们做啥都应该。”
赵景云心中一暖,这一家人让人看起来格外的亲切。
赵洛泱道:“奶,还是请赵大人进屋坐吧!”
杨老太刚想起来似的,急忙道:“看看我,这一高兴起来,把啥都忘了。”
众人围着赵景云走进屋子坐下。
赵洛泱端来了热水。
赵景云不用问就知晓,眼前这个定是聂双说的赵家女郎。
赵景云仍旧问了句:“这是……”
杨老太点头:“就是我家洛姐儿。”
赵景云很难想象,看着年纪这般小的女郎,竟然能扮成隋已去见孙集。说到底他的性命是这女郎救下的。
赵洛泱一直让赵景云打量着,没有说话。
这时候不能打断赵景云,要知道总算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份感动这一刻最为强烈。
等赵景云从思量中回过神。
赵洛泱道:“我们在岷县等了这么久,今日见到了赵大人,我们总算能安心了。”
“洛姐儿说的是。”
众人纷纷应声。
赵景云心里再次一动:“让你们在岷县逗留这么久……等我唤文吏过来,带着你们一同去洮州落籍。”
“这可怎么好。”
赵学礼忙道:“大人莫要为我们奔忙,我们自己前去就好,本来驴车都准备好了,听说您会来洮州,大伙儿这才逗留两日。”
赵景云摆手:“本该如此,莫要再推脱。”
十六户人忙向赵景云行礼。
杨老太向小孙女使了个眼色,赵洛泱知晓她奶的意思,看来他们一家能落籍在一起了。
等几日还是值得的。
更值的是她的魅力值,到现在还在涨。
“老爷。”屋外传来丁荣的声音。
丁荣这些日子没事就来庄子上,帮十六户干些活计,听说自家老爷来了,立即赶来相见。
脑海中时玖道:“帮你涨魅力值的人来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差几十点
赵洛泱当然没有忘记丁荣,否则就不会用各种借口,将丁荣留在秦家庄子上。
洮州那边兵乱平息了,他们还没走,就是准备要见赵景云一面。
赵洛泱准备在赵景云这里补齐她差的一点点魅力值,毕竟机会难得,她为了人物卡任务用了那么多精神,不过再等几天而已,她哪里会错过。
丁荣进了屋子,径直就走到赵景云身边,还没说正事,眼泪先掉下来:“老爷,呜呜呜,我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我是真的见不到您了,二老爷早就等着要杀我,要不是遇到赵家女郎,我就死在二老爷手上,老爷您也会遭了他们的毒手。”
赵景云这些已经知晓了,但现在被丁荣这样一说,心里又多了对赵家女郎的感激。
“您可能不知道,”丁荣道,“孙集和二老爷串通好了四处抓我,为了救我,这些搬迁的百姓冒着多大的危险,一不小心就会搭进去性命。”
丁荣紧紧地拉着赵景云不放。
“老爷,我早就说过,若是将您救下来,我可要好好谢谢十六户,尤其是赵家女郎,”丁荣道,“可他们什么都不要,还不让我与您说这些。”
“您都不知道,秦家……根本不想救您,这些可都是他们在帮忙。”
杨老太上前去搀扶丁荣:“现在都好了,不必说这些,我们也没做什么。”
“好了也不能不说恩情,”丁荣来了犟脾气,“我们老爷不是那样的人。”
赵景云是个内敛的人,他感激十六户,但是不善言辞,这次前来本想要与十六户仔细说说,哪知道这些百姓轻描淡写就带过去了。
丁荣这样一说,他知晓了更多的内情。
赵景云点点头道:“对,这份恩情是要一辈子都记得。”
丁荣道:“赵家女郎为了救老爷,去假扮隋已,抓捕孙集的时候,孙集发现了,立即用赵家女郎的性命要挟聂大人。”
“您想想有多凶险。”
丁荣越说越激动:“老爷,咱们是遇到好人了,换成旁人,哪里会这样做?尤其人家才搬迁来这里,与孙集根本不相识,掺和进来能有啥好处?”
赵景云只觉得丁荣将他的袖子越拽越紧,丁荣平日也不是话多的人,能这般模样,那是不知怎么感激十六户才好了。
赵景云看向赵家女郎,那赵家女郎冲着他摇头,像是生怕他将这事放在心上。
淳朴的性子显露无疑。
“没有这么凶险,”赵洛泱解释道,“我也没受伤。”
这倒是提醒了丁荣。
丁荣道:“怎么没受伤?脖子上长长的一道伤口,我都不敢想,如果再割深一点可怎么好。”
“还有,还有……”
丁荣话匣子打开了,要将憋在肚子里的全都倒出来:“赵家女郎给的舆图画的也好,二老爷几次起疑心,可偏偏按照舆图去找,又有那个地方。”
“二老爷想杀我,又舍不得,我感觉自己都死好几回了。”
时玖看着快速涨上去的魅力值,丁荣这番话不但让赵景云再一次动容,也牵动了他自己。
设法感动别人的时玖见过不少,但似丁荣这种,说着说着将自己也感动了的人委实不多。
怪不得赵洛泱见到丁荣,就像见到宝贝一样。
将来他来到陈家,恐怕都不会被如此对待。
时玖心里微微发酸。
但是晃神儿的功夫,外面的声音似是一下子离他远去。
“时玖。”
“时玖。”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时玖半晌才回过神。
“怎么?”时玖开口道。
赵洛泱道:“方才怎么了?我与你说话,你也不应。”
时玖道:“只是在看魅力值。”
提到魅力值,赵洛泱道:“是不是快到1000点了。”
刚刚她扫了一眼,魅力值一直在增加。
时玖看过去。
“魅力值:924点。”
还差几十点。
而他的生命值眼下已经达到260点,怪不得他那种离开的感觉会越来越强烈。
这魅力值的涨幅委实超过了赵洛泱的预估。
赵大人和丁荣两个都是好人。
赵洛泱心中想着,看向赵景云时,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被赵家女郎这样一看,赵景云反而满怀愧疚,他不过说了两句话,哪里能让人如此?
“这两日我们就能动身去洮州了,”赵洛泱道,“我在想,要不要今晚就将系统升级。几十点魅力值,可以用财富值来补,也不需要补太多。”
时玖想到自己会离开,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还是再等等。”
赵洛泱不解:“为什么?”
时玖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委实太过冲动。好不容易有脱离系统的机会,他居然会阻拦赵洛泱。
停顿了片刻,时玖才道:“系统第一次升级,谁也不知晓会如何,万一好几日不能用呢?”
赵洛泱显然没想到这些,有些惊诧:“升级要用好几日?”
“我也不知晓,”时玖道,“系统中没有相关说明,万一系统几日不能用,你要在这里等,还是去洮州等?”
“从这儿到洮州虽然很近,但路途上也保不齐会有什么事,有系统在,总能放心些。”
赵洛泱点点头。
审问孙集是之后的事了,他们不可能一直逗留在岷州,天气越来越冷,早些落籍对他们有好处。
所以启程就是这两日的事。
这么一说,她还真的不能现在就升级系统。
赵洛泱道:“那就等到了洮州之后再说。”
赵洛泱从系统中回过神,杨老太已经在劝说赵景云留下用饭。
赵景云衙门中还有许多事,跟着十六户人一起说了会儿话,这才带着丁荣一起离开。丁荣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舍地向十六户人挥手。
“好了,”杨老太道,“赵大人也见了,他们也得收拾东西,准备赶路了。”
这里没有他们什么事,大家都想立即到洮州,看看他们往后要生活的地方,总在外面这样飘着,就算有吃的,心里也是不踏实。
耽搁了这么久,迁民八成都到了,他们咋能不着急。
又过了两日,果然有文吏来带十六户往洮州去。
大家早就得了消息,一大早就将驴车都装好了,老老少少往那里一站,精神气爽地准备“回家”。
文吏笑着道:“大人特意嘱咐,你们十六户要在一起,我仔细看了,就选了离洮州城近一点的村子。那地方是好的,周围土地也算是良田,只是那村子里的房屋有点破旧,需要你们修一修。”
文吏不知这群人与赵大人是什么关系,但也怕大家觉得不好,忙补了几句:“咱们洮州就是这样,许多迁民去的地方,连窝棚也得自己搭。”
杨老太笑着道:“差一点咱不怕,只要能过冬就好。”
文吏这才松口气。
大家听说有了地方,还都能在一处,一个个脸上露出笑容。
这一路,大家走得很快。
就连宋太爷也不在车上睡觉了,每天就看着周围的情形。
“粮食恐怕要贵,”宋太爷与赵洛泱道,“我们这一路就没瞧见一个商贾。”
刚刚经历了兵乱,恐怕商贾不敢往这边来。
赵洛泱看了看驴车上满满的粮食:“好在我们在岷县买了一些。”不过粮食再多,嘴也不少,到了洮州第一件事,就是筹粮。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准备寻个地方歇息,忽然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不是学礼大哥吗?你们这是才到洮州?”
赵洛泱顺着声音望去,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吴铁匠一家。
第一百七十章 到了
杨老太坐在驴车上,盘着腿儿,抄着手,就瞧着吴铁匠和他媳妇,吴铁匠媳妇没开口说话,她就知道乔氏心里在想些什么。
杨老太这一眼,将吴铁匠看得脸上发臊,伸手去扯他媳妇,他知道乔氏想说啥,他们这一路好不容易赶到洮州,本想着去找赵家人,毕竟赵家人带着那些百姓一起抓捕山匪立下大功,身边还有张典吏跟着,说不得能分到一个好地方入籍。
乔氏让他舍脸皮,与赵家人说说,看在同乡的份上落在一处,哪知道他们来到洮州之后,四处打听,就没找到赵家那些人。
吴铁匠想着不如就听衙署安排,乔氏哪里肯,非要吴铁匠去寻张典吏。
张典吏不能就顾着赵家那群人不是?
吴铁匠没法子只得悄悄地四处打听消息,结果遇到了衙署的人,将他当成逃民抓了起来。
乔氏以为他们一家算是完了,哪想到这时候闹了兵乱,被抓起来的逃民趁机都跑了,正闹腾的乱哄哄的时候,来了不少的兵马,将所有百姓聚在了一起,还让衙署好好安置他们。
吴铁匠有手艺,就被安置在这附近的村子里,这里离洮州城只有五十里地,一想就知道是个好地方。
他们一家也算是因祸得福。
乔氏得了落脚地儿,四处打听消息,洮州城这边早就没地方安置迁民了。她就爱听这话,自己有的,那些人没有,特别是跟着赵家那几户。
有驴车又怎么样?还不是走到他们后面去了?
折腾的再厉害,不如他们命好。就算被抓做了逃民,半截还是放出来了,不但如此,还补给他们一些粗粮。要知道之前那些逃民,被杀的不知有多少,城外那乱葬岗起的都是坟头。
吴铁匠去拽乔氏,乔氏哪里肯走,笑着道:“大娘,你们还没去衙署?听我一句话,赶紧往南走吧,这边户籍都落满了。”
“本来我们要离开这儿,多亏了我们当家的有手艺,才会被留下。”
乔氏眼睛滴溜溜一转:“你们家里虽然读过书,衙署说了,至少也得考上秀才,那才管用呢。”
杨老太本不愿意理会乔氏,却发现旁边的小孙女拽了拽她的袖子。
看看,小孙女都不乐意了。
乔氏那显摆样儿,她也有些耐不住。
洮州现在好了,还有他们一份功劳。
不能太过招摇,所以这话他们不敢往外说,但堵乔氏的嘴绰绰有余,再说能去洮州城附近落籍,大家还没来得及欢喜呢。
赵洛泱不知她奶怎么想,她琢磨着自己差几十点的魅力值。
半路上遇到乔氏,她的魅力值又有着落了。
虽然收获不可能有孙集等人那么多,但这是她自己找上来的,顺手就收了。
而且总要加深加深感情,以后说不得还能继续收魅力值。
想抓鱼就得广撒网。
“你这话啥意思?”杨老太道,“谁说读书就得考状元?啥也不知道,别乱说,读书那是自己长见识。”
“看看我们这驴车,驴车上拉着的都是啥知道不?”
杨老太这么一说,乔氏才仔细往车上看,车上能是啥,她也不是没瞧见过,路上这些人就拉些草料和破烂。
乔氏道:“草料呗。”
“这都到洮州了,还拉那么多草料作甚?”杨老太道,“都是我们在岷县买的粮食。”
乔氏睁大了眼睛,能有这么多粮食?
杨老太接着道:“我们还住在岷县的邸店里,邸店每日给做两顿饭,一户住一个屋子,那些半大小子都跟着他们爹和叔叔去马场干活,每日都能赚些银钱。”
“这么说吧,这半个月,每户赚不了一贯,也有几百文,这些银钱都换成粮食,冬日就不那么难熬了。”
乔氏不信,还能有地方住、白吃饭食,还有银钱赚?
“咋地?”杨老太道,“不信呀?没看到这些大人、孩子都胖了些吗?要不然你去车上看看?”
十六户听到这话都笑起来,拉车的汉子甚至往旁边让了让,一副让乔氏自己瞧的模样。
“再说,洮州咋就不能落籍?”杨老太道,“因为兵乱,我们没能到洮州,但落籍的文书早就交给衙署了,这次就是衙署的人带我们过去,我们去的村子,离这里不远,大约还有四十多里地,就在洮州城的西边。”
乔氏越听越觉得不可能,本来笑着的脸彻底沉下来。
洮州城的西边,那不是就在洮州城了?他们是农户,田地都在城外,总不能去城中住,所以这么一想,跟在洮州有啥两样?
不信。
乔氏下意识地这样觉得,这么多人怎么可能一起都去洮州城外?
她明明听说,洮州那边没有地方落籍了,非得去那边一户至少要孝敬几十贯钱。他们这是多少户?哪里来的银钱?
乔氏正思量着,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
杨老太看过去,正是方才离开去前面探情形的文吏,这不刚结束兵乱,文吏路过衙署就要去听听消息。
“我们得走了,”杨老太道,“与我们一同去洮州城的孙大人回来了,等过些日子,你能有机会来洮州城,就去城北寻我们。”
杨老太说着向乔氏挥手,仿佛乔氏是来送他们的。
文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径直与赵学礼道:“今天大家辛苦些,多赶赶路,前面四十里就能到村子了。”
大家听到这话,都张罗着前行。
杨老太将腰背挺起来,抄着手往前看去,根本不去打理一旁的乔氏。
乔氏眼睛仿佛在冒火,就瞧着赵家带着十几户往前走去。
那是洮州城啊。
谁不想去?
现在却便宜了这些人,他们到底是怎么住进去的?这其中一定有啥不能往外说的事。
“婶子想与我们一起去吗?”
乔氏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她转头看去,瞧见了赵洛泱。
乔氏下意识地就想问,他们也能去得?
“如果婶子当时不跑,就能去了。”
乔氏气得咬紧了牙,还没等杨老太等人离开,就在地上狠狠地跺了跺脚。
旁边的大儿子忽然凑过来道:“娘,他们有肉吃,刚才我去闻了,赵元吉嘴里不知嚼什么,可香了。”
说起“肉”,乔氏肚子里咕噜噜地乱响。
她又看向驴车上满满的那些粮食。
真让人眼红。
……
赵洛泱看着系统里涨起来的魅力值。
别说,魅力值还挺多的。
呼啦啦的一下子加了24点那么多,而且乔氏说话的时候,十六户人也给她涨了12点魅力值。
她现在的魅力值已经有960点了。
这可能是她赚的最容易的魅力值。
宋太爷坐在车上叹了口气,本来觉得杨老太和陈家人经历这场大风大浪,跟着涨了见识,将来肯定会不一样。
没想到杨老太又跟村妇呈口舌之快。
这不,还是那一群人吗?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差一点就让你帮我兑换书籍了。”
她怕乔氏给的魅力值太多。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赵洛泱道:“时玖,还是帮我换本书吧,我想要洮州近些年的县志,不知道有没有?”
时玖应声:“我去找一找。”
众人继续前行,直到天将黑的时候,文吏指了指前面不远处:“就在那里了,到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新家
洮州城北,有个小村子,叫凤霞村。
文吏之前就说过,那个村子前些年还是不错的,后来因为战事,村中少了一多半的人,村子里有些屋子就荒废了。
之前孙集留着洮州附近的村落,是准备卖给那些能交银钱的农户,现在孙集被抓,刚好这些地方就能落籍过去。
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先进了村中,村子西边都是些破旧的房屋,房屋前后都是慌乱的杂草,还好是这个季节,若是早些时候,那草会长得很高,将房屋都遮盖住。
西边显然荒废了,连同四周的围墙都被拆的七零八落,东边倒是能瞧见有村民在走动。
可能摸不清他们是做什么的,小孩子探头探脑往这边瞧,都被大人扯了回去。
文吏道:“你们就落籍在凤霞村,这里的屋子应该够用,你们十六户自己分一分,等定好了再去衙门里做文书。”
赵学礼应声。
杨老太和女眷们仍旧仔细地张望着,凤霞村的情形看着比她们想的要好,房子虽然破烂,但是有不少都能用。
汉子们则是瞧着围墙皱眉,到了第一件事,要将围墙修葺起来,这里离山林不远,就算没有山匪,还要防野兽。
十六户人现在养成了习惯,有什么事都让赵学礼替大伙儿做决定,所以看着有人过来,丁茂生先提醒赵学礼。
“看看,那边来人了,应该是凤霞村的里正。”
一个五十多岁的男子,带着两个汉子走过来,瞧见文吏,他们先上前行礼。
文吏道:“这就是过来落户的迁民,以后都在一个村子,你们多照应着些。”
高里正立即笑道:“那是自然,大人就放心好了。”
高里正虽然这样说,眼睛却瞄着赵学礼等人身后的驴车。
一开始没有往他们村子安置人,他们都知晓官老爷们的意思,凤霞村再破也离洮州城进,做什么都方便的很,总比那些偏远的村落好。
其实他们倒希望到这边落户的迁民手中有些银钱,能孝敬的起衙门的官老爷们,如此一来,他们就不会被牵累,至少那些人不会饿极了,来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后来听说孙知州出了事,洮州变天了,便不知晓什么时候才会安置迁民过来。
没想到会这么快。
高里正目光在十六户人身上转了一圈,这群人还带着驴车,应该不会太差,微微安心一些,不过还是要让人盯着这群人。
文吏又嘱咐赵学礼:“我最近可能会忙一些,不会常过来,你们有事就去衙门里。”
赵学礼躬身道:“劳烦大人了。”
旁边的高里正倒是听得心里一惊,莫不是这些迁民与衙门里的大人们很熟悉?不过看样子又不太像,至少文吏没有提点他什么。
送走了文吏,高里正收起脸上的笑容,看向赵学礼:“这十六户都听你的?”
赵学礼摇头道:“这一路来大家互相帮衬,没有谁听谁的,现在来了村中,若是有什么事,里正尽管安排。”
高里正点头:“先将屋子修葺了,别的事可以慢慢说。”
说完这些,高里正眼睛落在驴车上:“你们的粮食够不够吃?”
“不够,”杨老太赶在赵学礼前面道,“还得请问里正,哪里能买到粗粮?这马上冬天了,得备点粮食。”
杨老太算是看明白了,村子里的其他人都防着他们呢,他们也不能全都交了老底,再说粮食不够吃也是实情。
高里正道:“眼下这粮食贵的很,尤其是迁民来了之后,价钱长了三成,我们都买不起。”
高里正说到这个,他身边的汉子们立即一闪愤愤的神情,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些迁民,迁民给他们带来很多麻烦。
城内的东西价钱都变贵了是一桩,这些人来了,柴禾都不够用。
高里正又说了几句面子话,然后带着人离开。
丁茂生皱起眉头:“这人可不如咱们从前的里正。”
赵学礼道:“咱们才到这里,彼此不熟悉,难免有些提防,我们也是一样,先不要做啥,摸清楚了情形再说。”
众人都点头。
赵学礼说完话这才发现洛姐儿不见了,正要去找,就看到赵洛泱从村子东走过来,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赵洛泱道:“我看到西边村里有口井,不过那井被填死了,估计很难清理出来,东边村中看起来有好几口井,我远远望了一眼,有人过去挑水。”
说着赵洛泱看向赵学礼:“爹得与他们说一声,我们这边没打出新井前,要过去挑水,趁着天黑之前,先得弄些水回来。”
这村子里的人,对他们防备心很重,与村民们来往,还是趁着天黑之前办的好。
赵学礼倒是忘了这茬,多亏洛姐儿先想起来。
“先将东西卸下,把咱们盛水的物什找出来,”赵学礼看着丁茂生道,“丁大哥跟着我去找那里正。”
赵学礼这样一说,大家立即分头行事。
赵元让和赵元吉将宋太爷扶下车,赵洛泱则去搀扶杨老太,十六户人老老小小地往村中走。
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唉,比我们从前家里差远了,我们家里的房顶今年春天才修,也不知道现在什么样了。”
“是啊,这地方还冷,风也挺大。”
“这屋子也不知道能不能住人。”
杨老太转头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走了这一路,都好端端的就行,眼下给咱们这地方是不好,只要人在,还不是想怎么修就怎么修?”
“想要新屋顶,等明年春天就有了。”
“风大没法子,谁说咱们哪儿风不大?多加点被褥,存够足足的柴禾,这冬天就能过去。”
“房子是不好,好歹不用头顶着天睡觉了。”
杨老太这么一说,大家心情都好了些。
“老姐姐说的对,”女眷们纷纷应声,“反正我不图啥,只要家里人都在就行,想想路上死了多少人,往洮州城来的路上,多少人羡慕呢!”
赵洛泱道:“我看这村子不小,周围有大片平地,如果衙署分给我们的地在附近,大家耕作起来也方便,过几个春秋就都有了。”
“对,我看这屋子就不错。”
大家说着,开始看周围的屋子。
赵洛泱道:“今天不可能将所有房子都收拾出来,先找出几个稍好的屋子,大家聚在一起挤一晚,明天白日再慢慢清理四周。”
杨老太道:“对,就按洛姐儿说的办。”
说完这话,大家分头去看屋子。
赵洛泱正要让十六户年纪大的人寻个地儿歇一歇,就听到不远处的房子里传来叫声:“唉呀妈呀,快来人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警惕
跑出来的是牛道昌的媳妇王氏,还有冯老三的媳妇孙氏。
两个人一起作伴去看屋子,不知道瞧见了什么,一起拉扯着跑了出来。
牛道昌大儿子牛兴见状急忙迎上去。
“娘,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王氏平日里素来胆子大,一路上跟着杨老太一起走,从来没有因为啥事含糊过,现在却吓得脸色苍白。
“里面,”王氏道,“有死人。”
孙氏也跟着点头:“就在那破缸里头,应该是才死不久的,我跟婶子进去,想找找有没有存水的物什……”
“那破缸口被掉下来的木头顶住了,我们挪开一看,哎呀,有个人。”
突然之间看到这些,可不把她们吓一跳。
牛道昌二儿子牛胜也走过来,听到这里与牛兴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兄弟俩就向屋子里走去。
不多一会儿就将那尸身从缸中抬了出来。
那是一个女眷,尸身还没腐烂,顶多死了一两日。
刚搬过来就遇到这样的事,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
“也不知道是哪里的人?怎么就死在这儿了。”
“可怜见的,里面连裤子都没穿。”
杨老太让两个孙儿拿了稻草先给那女人盖上。
宋太爷站在一旁开口道:“找两个人去城里报官,应该会有人将尸身带走,我们先不要碰。”
宋太爷刚说不要碰,就瞧见赵洛泱蹲在那尸身不远处,一手拿着巾子掩住口鼻,一手拂开尸身脸上的头发,仔细地瞧着。
宋太爷算是看出来了,小狐狸的胆子可是大到没边了。
等到赵元让、赵元吉抱来了稻草,赵洛泱才帮忙将尸身遮掩住。然后起身寻了水囊,洗干净手,这才回到宋太爷身边。
“先生,”赵洛泱道,“您瞧没瞧见那女子穿的衣裳?好像与我们的不一样。”
有事要请教就喊:先生。
没事的时候,还要与他拌嘴,虽然拌嘴的时候,宋太爷那槁木般的精神反而会活络不少,但他肯定不会承认。
宋太爷道:“那应该是寨子里的人。”
赵洛泱让时玖兑换了县志,还没来得及看,但是也听人说过,这边离外番近,有不少寨子的人穿着、习惯都与他们不同。
杨老太道:“不管她是哪里的人,先给她抬去避风的地方,眼下这年景谁都不容易,这女娃娃看起来也是可怜。”
死的时候衣衫不整,容易让人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女眷上前帮忙,让牛家两个小子将尸身搬回屋子。
事不宜迟,赵学礼去寻里长,赵学景和牛道昌两个去衙署报官。
收拾屋子出了这样一桩事,大家心里多多少少不是滋味儿,不过想想自己又觉得多亏了赵家人,领着大家齐心协力地走到洮州。
这么一琢磨,往后更得使劲儿将日子过好。
赵学义是个能干活的,带着几个汉子,找到村中连着的几个房屋,虽然屋子里乱七八糟,窗户也都漏风,好在还算结实,夜里起再大的风都没事。
女眷合力将屋子里清理出来,赵学义几个去附近找找有没有木头,总要将窗子封起来,要不然这样透风,跟睡在外面也没啥不一样。
这样的天气,吹一晚上指定得生病,眼下药多贵啊,病不起。
赵洛泱扶着杨老太、许老太等人坐下,然后去帮着她娘一起搬动屋子里的杂物。
荒废了好久的屋子,里面啥都有。
杨老太嘱咐小孙女:“可得小心点。”
汉子们都瞧了,屋子里没啥野兽,这才放心大胆地让女眷进去忙乎。
罗真娘看着那些塌了的炕不禁叹口气:“要想把这里都收拾好,也得好多日子,眼看就冷了,就连和泥用的土都不好找了。”
赵洛泱道:“咱们人手多,指定能弄好。”嘴上这么说,赵洛泱琢磨着,是不是要将铺的褥子里面再缝个防潮垫,那东西挺保暖的。
“时玖,”赵洛泱道,“你说的没错,暂时不能将系统升级,还得琢磨兑换些东西出来。”
时玖应了一声。
赵洛泱来来回回搬了好多趟,再看那屋子,还算清亮点了,家徒四壁,总好过乱乱糟糟。
“这些房子也太破旧了,”时玖的声音从系统中传来,“不知道被风吹多久了,那些墙面都裂开了,让你四叔好好看看,至少得结实。”
这就是朝廷留给迁民的房子。
时机皱眉:“你们分到的还是好地方,不好的地方会怎么样?冬天不知道得冻死多少人。”
“要不然,你先用着系统,等到好一点……”
赵洛泱觉得时玖太紧张了些:“等明日我兑换点米粮和用的东西出来,就能升级了,反正到了洮州,又有赵大人在这里,不能出什么大事。”
时玖沉默。赵洛泱说的没错,她都不在意,他何必替她思量那些,不过……他确实没想过,赵家落脚的村子会是这样的情形。
刚落脚就翻出来一个死人,还不知是怎么回事。
凤霞村的里正还另怀心思,可能在很长时间里,西村和东村都不会走动。
如果一切风平浪静,他可能会安心离开,眼下他不太放心。
时玖思量的时候,十六户人合力收拾出来十七间屋子。然后刷干净了盛水的物什,等着汉子们打水回来。
赵学礼带着人等了半个时辰,才允许进东边村子里打水。
打水的时候,一直有人在一旁盯着他们。
“跟咱们要偷东西似的,”曹成道,“才打了几次就不耐烦了,还说那些够咱们喝了,我说还有牲口,他们那眼神儿,仿佛我在生事。”
这一路上都是曹成照顾那些牲口,眼看着几头驴,越走越瘦,心疼的紧。
这些牲口都是大伙凑银钱买来的,将来留着还有大用处,总不能路上没事,到了反而撂倒几头。
火爆脾气的冯老三拍了拍曹成:“我也气不过,但学礼大哥说的没错,咱们初来乍到,安安稳稳住下来最好。”
曹成叹口气:“我再去打一次。恐怕一冬天都得过去打水。”
冯老三不放心曹成,跟着曹成一同去了。
等他俩回来的时候,赵学景和牛道昌领了衙差前来,衙差领人将尸身抬走了,带着衙差前来的文吏去将里正叫来问话。
里正不知晓那尸身从何而来,说话间还往赵学礼他们身上瞥,目光中满是怀疑,仿佛那尸身是搬迁的百姓带来的。
赵学景向赵学礼低声道:“多亏我们立即就发现了,否则说不定会怀疑我们杀了人,故意藏进屋子中。”
里正道:“肯定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做的,我们世世代代在凤霞村,哪会做这种事?这些日子外面一团乱,听说衙署四处抓逃民,有些逃民就躲在里头。”
“就前两日,有的还跑去东边农户家中抢粮食,把家里那小丫头推倒在地,头上磕了那么长的伤口,现在还炕上养着呢!”
里正说到这里话锋一转:“我不是说迁民不好,我的意思是,这事得仔细查查,不知是谁干了这伤天害理的事。”
赵洛泱听着里正的话,再去看凤霞村原来的村民,那些村民对他们更多了几分警惕。
第一百七十三章 突然升级
洮州出了孙集这样的大事,衙署上下乱成一团,不但要处置孙集引来的兵乱,还要安置那些被强作军户的百姓。
平日里发现一具尸身可能会立即去查,可现在衙署暂时顾不得许多,只能让赵学礼和里正先做个文书,日后有事还会再来询问。
眼看着衙署的文吏要走,赵洛泱跟着赵学礼送了出去。
“大人,”赵洛泱道,“那尸身穿着的衣服与我们不太一样,听村民议论说是寨子上的?”
这话本是宋太爷说的,但赵洛泱不想显露太多,出了人命案,凤霞村以前的村民难免会议论,提及这些也是寻常。
文吏点点头:“是,从这里往西北三十来里,有个寨子,明日我就会让人去寨子上看看,有没有人走失。”
提及这个,文吏接着道:“若是寨子上有人听说了,来问你们,你们只要说衙署来查验过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去衙署问,寨子民风彪悍,千万莫要与他们起冲突。”
赵洛泱忙将手里的水囊递过去:“从这儿会衙署还有段路,这水囊大人拿着吧!”
文吏看着那笑得眼睛弯弯的小姑娘,不禁一笑道:“你们刚落脚万事不易,这些物什你们自己留着。我经常来往这边,若是有事,仍去衙门中寻我,我不在就去找黄押司。”
这文吏是王押司,衙门里还有一位黄押司,平日里就管这些琐事。
赵洛泱记住了。
至少如果寨子里来人,她能告诉他们,王押司来瞧过了。
王押司一走,高里正也带着人往东村走,走之前他还回头看了一眼,西边村子里冒气了炊烟。
真快,已经找到柴禾,开始做饭了。
“那群人挺能干的,”旁边的村民道,“刚刚挑了十来次水,一次都没歇着。”
高里正点点头:“那就好,别在路上染了病,传到村子中,明日与他们说一声,只能下午未时来打水,平日里不要到东边来。”
……
罗真娘和葛氏在赵家落脚的院子里,收拾出一个屋子,简单用石头土块搭了个灶膛,烧上了火。
赵元宝就靠在灶火旁暖手。
葛氏嘱咐着:“小心点,别把衣服点着了。”
赵元宝点头,头发,衣服烤得有点味道,但他还是不舍得离开,外面委实太冷了,缩在这里很舒坦。
陶氏和杨老太还在屋子里忙乎着,屋内没有炕,他们就将带来的稻草压在地上,再铺几个褥子。
杨老太将自己宝贝褥子放在最上头,铺来盖去,她就觉得自己那褥子最暖和。
宋太爷和宋二与赵家人先住在一个院子,就在旁边的屋子里,这样也方便他们照应。
“老四他们咋还不回来?”杨老太看着黑下来的天,往外张望着。
打水的,去衙门的都回来了,就剩下赵学义那几个去寻木头和柴禾的不见人影。
罗真娘端来热水给杨老太:“学礼和学景出去迎了,应该快了。”
没有木头封窗户还真不行,一个劲儿的往里灌风。
杨老太喝了口水,才觉得暖和了些:“再等等吧,兴许周围找不到木头,得往远了去。”
说着话,就听外面传来脚步声。
院子里的赵元让道:“爹他们回来了,四叔好像受伤了。”
杨老太等人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忙一起出去看情形。
赵学义是让赵学礼和赵学景搀扶着走进来的。
“没事,没事,”赵学义忙道,“就是山脚下崴了脚。”
听到这话,赵家人才松了口气。
谁知道旁边的石平道:“哪里是崴了脚,四叔是为了砍树,差点从半山腰掉下来。”
“啊?”葛氏听到这话,脸色都变了,忙上前去看赵学义,“咋回事?不是跟你说别走太远,咋还上山了呢?”
赵学义被搀扶着坐在草甸子上,紧皱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脚上的伤委实疼的很,多亏他带着牛家、石家两个半大小子一起去,否则还不知道怎么会来。
赵学义道:“附近找不到木头,我就一路往山上去了。”
赵洛泱蹲下身去看四叔的腿,腿上一片青紫,显然是摔得不轻,幸好没有伤到骨头。
听说骨头没事,葛氏才略微放下心,忙去端水给赵学义清理。
石平道:“别说没木头了,柴禾也没有,看来我们到之前都被人砍光了。”
冯老三也道:“应该是知晓有迁民来,事先将周围能用的都收了,我看东村那边柴垛都摞得很高。”
“这也不能怨人家,谁叫人家是先来的呢,搁谁可能都会如此,先得顾着自己。”
赵学义道:“没事,等天亮了,我带俩小子再往远走走,这么大的地方,总不能都收光了,顶多走远点。”
石平道:“还多亏了赵四叔,否则我们哪里能弄到那么长一根木头。将那根木头分一分,能压上不少窗子。”
赵学义露出憨憨的笑容:“天黑了,不太方便,要不是着急我也不能受伤。”
说到这里,赵学义看向冯老三:“你们去把木头收拾收拾,给各家送去,让大家将就一晚上。”
带回来的东西再多,这么一分也就不够用了。赵学礼道:“我去看一看,不行的话,少你弄几个屋子,每个屋再挤几个人。”
冯老三做事也麻利,先把赵家和宋太爷的窗子订好了。
窗子不漏风,屋子里登时就暖和起来。
赵元宝顶着烧焦了一绺的头发躺到褥子上,脸上露出舒坦的神情。
终于在这一刻,大家能歇一歇了。
“第一天肯定不容易,”赵学景道,“往后能越来越好,明天我跟大哥去城里看看,能不能买些砖,就算买不到青砖,应该也有土砖,再弄些石头,把房子加固加固,再把围墙垒起来。”
宋太爷也被请来屋子里说话。
听到赵学景说这些,他点点头:“别的不说,屋子和墙得早些修,我这里也有些银钱,明日让宋二跟着你们一同进城。”
赵洛泱吃惊地看着宋太爷。
宋太爷被小狐狸这样一盯,立即瞪圆了眼睛,咋地?他拿银钱出来稀奇不成?
银子不得用在实处?他不止一次看过宋家祖宗的经历,要不是他们花钱太没有算计,宋家也不会如此败落。
“先生,”赵洛泱笑着道,“我手里有些银钱,还留着些给您买鸡蛋和精米,明日您不用让宋二爷去买了,我给您置办。”
又是鸡蛋和精米。宋太爷怎么觉得小狐狸的孝心来得不怀好意呢?
这是不让他买,还是不让他从集市上买?
这对老少没事儿就斗嘴,大家看多了也就不在意,由着他们去找乐子。
说话间,大家就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罗真娘和陶氏端了煮好的饭食进门。
宋太爷耸了耸鼻子,然后看一眼赵洛泱,小狐狸没少往里面填肉啊!
“这是放了多少肉干?”杨老太先道,“隔着十里地都能闻到味儿了。”
罗真娘笑着道:“洛姐儿放的,总算走到地方了,不得吃点好的,再说了,咱们离城里那么近,缺啥都能买着。”
这一点她是赞成洛姐儿的,而且她看到洛姐儿还给十六户都送去了点肉干,虽然不多,但总能借个味儿。
杨老太虽然心疼,也觉得二媳妇说的有道理。吃饱了,睡个好觉,明天才有精神继续忙乎,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
众人一起吃了饭,灶房里烧了热水,大家痛痛快快洗了洗脸,眼下水不多,没法沐浴,只能等明天买来盛水的物什,弄来足够的柴禾,一家人再好好清理清理。
这么一忙碌就到了夜里。
女眷们都歇下了,赵学礼和赵学景带着几个人去外面转悠。
没有围墙,不能啥也不管就歇着,万一进来歹人就糟了。外面还拴着牲口,如果有狼啥的,还要祸祸牲口。
十六户的汉子轮流守夜,这样也能安心些。
赵洛泱躺下,就与时玖商量兑换物什:“兑换四十斤大米,我看好了,先藏在旁边的屋子里,我奶问,就说是宋太爷给的,还有压缩饼干、肉干、奶酪这些吃的,现在有地方藏了,换点备着。系统里的那些药材也得换一些,麻醉吹针、兽用的那些药都得来一点。”
赵洛泱想好了,系统有的,能兑换出来的都得准备些,尤其是药物和吃食。
等明天将这些东西藏好,她就能给系统升级了。
对了,还得将地方志看完。
思量完这些,赵洛泱跟时玖说了句:睡了,明天再说。
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玖听着赵洛泱的呼吸声,知晓她睡着了,想了那么多,准备许许多多的东西,就没问他一句,不知道系统升级的话,他还在不在?
没良心。
不如以前的小鬏鬏。
时玖想着将自己沉浸在系统中,去帮赵洛泱看一看魅力值兑换区里的书籍。
时玖正在看书时,忽然感觉到系统一阵波动,周围一切像水纹一样模糊起来,紧接着他瞧见了魅力值。
【魅力值+4】
【魅力值+4】
……
半夜里突然加起了魅力值。
他正想要叫醒赵洛泱,眼前忽然一阵模糊,等他再回过神时,魅力值已经到了1000点。
第一百七十四章 回归
赵洛泱奔波了这么久,这一觉睡得有些熟,依稀听到有人唤她,却怎么也睁不开眼睛,挣扎了几下,就又陷入沉睡中。
一直到了天亮,她才又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好像是三叔他们在说话,冯老三准备带着人去寻木柴。
赵洛泱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她以外大家都起来了。
赵洛泱立即起身,下意识地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时玖,什么时辰了?我奶他们去哪里了?”
等她起身整理衣裳时,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儿。
时玖没理她,而且……
好像过于安静了。
“时玖?”
赵洛泱在脑海中呼喊着,同时将意识沉入脑海深处。
系统空间空荡荡的,并不见时玖的影子,不但如此,系统界面也变成了黑色,只留了一行字在上面。
【系统正在升级中】
赵洛泱睁大了眼睛。
系统升级了?她的魅力值明明还不够一千,为什么会突然升级?
重要的是,时玖哪里去了?
时玖每日在的地方空荡荡的一片,不见他那虚幻出来的人影。
赵洛泱的心一瞬间沉了下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仔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一切,她与时玖说完话之后就睡着了,那时候魅力值还差几十点到1000,这她可以确定。
那么可能有几种情形。
第一种,魅力值突然涨到了1000点,系统自动升级,而她在睡梦中不知晓这一切。
第二种,系统出了问题,魅力值没到的情形下,进行了升级。
第三种,系统彻底故障。
这三种看起来,第一种是最好的,等到升级之后,系统也会恢复,时玖自然就会出现。
第二种系统升级好了之后,兴许时玖也就跟着回来了。
第三种是最糟糕的,可能系统和时玖都不会恢复。
赵洛泱失落地坐在褥子上,她突然发现,她对系统的依赖,远比她思量的还要严重。
不应该说是对系统的依赖,而是习惯了时玖在身边。
每次只要她一说话,时玖就会在,无论去哪里,也有时玖跟着。
仔细回想一下,昨晚她听到有人喊他,那个声音应该是时玖,时玖在提醒她系统有了变化。
可惜她睡的太沉了。
赵洛泱思量着下意识地摸着身下的褥子,枕头下面好似有东西。
赵洛泱急忙将东西拿出来,那是麻醉吹针。
麻醉吹针这些都在系统的空间里,突然出现在她枕头下,不是她拿出来的,只能是时玖在关键时刻取出来的。
除了麻醉吹针之外,是不是还有别的物什?
赵洛泱开始在自己睡的地方翻找,果然在褥子下发现了折叠好的吹针管,还有牛肉干、巧克力、戒指刀和一些白术。
东西不多,想必那一刻时间紧急,时玖能分神取出来,还帮她藏好已是不容易。
她怎么能睡的那么沉?
时玖支配她的手完成这一切的话,她不应该一无所知,这么一想只能用系统升级来解释。
也许每次系统升级的瞬间,她都会陷入沉睡。
所以,系统还是自动升级了。
赵洛泱提着的心,微微落下了些。
昨天晚上她还想着看完书,兑换一些东西,然后再升级,现在突然升级,打乱了她的计划。
刚刚找到落脚地,她除了兑换了一些精米和鸡蛋之外,没来得及换别的。
也就是说,系统升级过程中,她没法从系统里倒腾物什了。
赵洛泱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时玖跟她藏的这些东西就显得尤其的珍贵。
赵洛泱看着手中的麻醉吹针,心里一暖,时玖是怕她会有危险,才将麻醉吹针和戒指刀这些东西塞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系统才能升级好,才能再见到时玖。
赵洛泱整理好情绪,起身先将系统里面兑出来的东西放好,幸好她的东西,家里人是不会碰的,她还得嘱咐元让和元吉帮她看好了,之前有空间的时候,她已经不用两个弟弟看管,现在不行了。
至于防身用的,自然要随身携带。
安排好了那些东西,赵洛泱收拾铺盖,屋子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没有了时玖,真是冷清了许多。
她还得出去问问,是不是昨晚上,谁说她的好话了,默默地给她涨了那么多魅力值。
……
凤霞村外。
怀庆始终注意着西村的情形。
怀光要带着王爷来洮州,他自然要先行一步。
前几日他见到聂双,知晓了孙集那些事,恐怕孙集的人报复这十六户,大家也不敢将十六户做的事声张出去。
赵景云有心多照顾这十六户,却被聂双拦住了。
孙集虽然倒了,但衙署应该还有孙集的人,万一从赵景云一举一动中发现端倪,岂非要将十六户陷入险境?
既然明着不行,自然要得暗中护卫。
于是他带着人紧跟着十六户来到凤霞村,昨晚十六户都歇下之后,他带着人在周围巡视。
正瞧着的时候,怀光派来的人就到了,告诉了他一个喜讯。
王爷的病有了好转,兴许很快能醒过来。
怀庆万分欢喜。
来洮州之前,怀光就说,王爷惦记着赵家女郎,说不得到了洮州,与赵家女郎离得近了,王爷就能醒过来。
再不行,就将赵家女郎请过来,让王爷见一见。
这样的法子,听起来委实没有道理,可之前他们什么法子都试了,兴许这次能行呢?
没想到还真的行了。
怀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总之万分感谢那位赵家女郎,他恨不得立即跑过去给赵家女郎作揖、叩首。
当然这些都做不了,只能暗中感激,如果赵家女郎能让王爷完全好起来,他做啥都愿意。
这个赵家女郎真是个好人,简直就是菩萨。
他想着除了护卫着十六户,还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小王爷现在不知晓怎么样?有没有又好一些。
……
时玖不知道是谁突然给赵洛泱涨了那么多魅力值,但是他清楚,赵洛泱那些想好的事都做不成了。
关键时刻,他对抗着那拉扯的力量,从系统空间中取出几样东西放在她身边。
做完这些之后,他眼前一黑,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过来时,眼睛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但是床边不远处站着一个让他熟悉的人。
那是……
时玖张开嘴:“怀光。”
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沙哑而低沉,但这声清楚的呼唤,让面前的怀光立即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王爷,您醒了。”
时玖想要撑着身体坐起来,却胳膊一软,整个人又要摔回床铺中,幸好怀光先一步将时玖搀扶起来。
“王爷,我就知道,您肯定能醒过来。”
面对激动的怀光,时玖有许多事要问。
对了,现在他不是时玖了,而是豫王萧煜。
萧煜再次开口道:“这是哪里?”
怀光道:“洮州。”
将萧煜扶着躺下,怀光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之前您提及洮州和赵家女郎,我就让聂双去了洮州。没想到赵景云出了事,而赵家女郎他们十六户留在岷县想要救下赵景云。”
怀光讲述着岷县发生的一切。
萧煜点点头,这些他都知晓,他是看着聂双如何擒住孙集的。
怀光接着道:“孙集被抓之后,我就擅作主张带着您往洮州去,想着若是您见到赵家女郎,说不得就能醒过来。”
萧煜没说话,即便他这个身体见到赵洛泱也不可能醒来,只有达到系统的要求,他才能脱身。
但也算是误打误撞,他离赵洛泱很近。
“就留在洮州,”萧煜道,“寻个庄子住下,不要让外面人知晓,尤其……王府中的人。”
怀光应声。
萧煜接着道:“赵家那边……”
怀光这才想起来:“我让怀庆赶过去暗中保护着十六户,现在赵景云和聂双都太显眼,恐怕会被人盯上,我令派人前去更加稳妥。”
原来怀庆去了,萧煜松了口气。
怀光全都看在眼里,试探着道:“王爷您身子怎么样了?您是不是想要见赵家女郎?”
第一百七十五章 想念
夫人被迫觅王侯正文卷第一百七十五章想念青年披着银狐氅衣坐在榻上,缠绵已久的伤病,让他看起来过于消瘦,面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从前征战沙场染上的锋芒,如今被遮掩了大半,但那英俊的面庞,依旧透着与生俱来的雍容。
英挺的鼻子下,嘴唇微微抿起,那双清亮的眼眸中情绪内敛,让人看不透他在思量些什么?
怀光没有得到回应,不敢再贸然问第二次,不过小王爷病好之后,他觉得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说不清为什么,可能少了些冷峻,多了些温和似的,要知道这些年王爷征战太多,加上王府里屡屡生事,王爷的话越来越少,在战场上杀人却越来越多了。
尤其那头症一发,委实让人害怕的很。
萧煜始终在想怀光的那句话,他自然要去见赵洛泱,但不能就这样与她见面。
小哑巴和时玖这两个身份,现在说出来好似都不太合适,毕竟在她心里小哑巴是个女郎,再者他还没弄清楚系统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他脱离系统的那一刻,脑海中传来系统的警告。
【警告: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有关系统的信息。】
就算系统不提示,他也不会将这些透露给其他人,但赵洛泱不一样。
赵洛泱是系统的宿主,除了与他的身份和生命值有关的事之外,她都知晓。
不知道系统的警告,包不包括赵洛泱?
透露了系统的信息,又会付出什么代价?既然他的意识能被收入系统之中,那么系统可能会有处置他的权利。
如果他思量的没错,这次脱离系统,不代表就此完全回到身体里。
毕竟他的离开,正好是系统升级的契机,系统升级结束之后,他会不会再回去?
萧煜想着,就要起身下榻。
不知是不是躺的时间太久,他总觉得身上没什么气力。
“王爷,”怀光道,“您先歇一歇,别急着起身。”
话音刚落,陈妈妈端了熬好的药急匆匆地进了门。
萧煜醒来之后,怀光立即让门口的下人去禀告陈妈妈。
陈妈妈刚刚离开去买物什,回来之后,得了消息,二话不说直奔主屋。
“王爷,”陈妈妈鼻子一酸,眼泪登时淌下来,“您真的醒了。”
王爷这次醒与之前不同,之前只能说两句话,现在俨然能活动了。
陈妈妈哽咽着一时说不出别的话来。
王爷十一岁时,陈妈妈被王爷挑中去管王爷院里的事务,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陈妈妈将王爷看得比她性命还重。
王爷在边疆的那些年,她也跟在后面打理一些琐事,就因为这样王爷遭难之后,她才能与怀光等人离开。
王爷是救回来了,可她始终心里没底,不知道王爷能不能真的好起来,现在总算盼到了这一天,她就是就此死了也能闭上眼睛。
萧煜搀扶陈妈妈,这个老家人,在他少年时就身边照应,帮他挡了许多事,他真正感激。
“王爷,”陈妈妈道,“怀光说的没错,您病了这么久,就算活动也得慢慢来。”
“对了,”陈妈妈忙去端药,“先把药趁热喝了。”
好不容易病情有了起色,药自然一日也不能丢。
萧煜将药喝完,陈妈妈和怀光都露出笑容。
萧煜再次试探着下地,虽然感觉到身体各处异常的沉重,但在怀光的搀扶下还能慢慢走动。
一会儿的功夫,萧煜额头上就冒出汗珠。他真没想到,自己一个从小习武之人,身子会变成这般模样。
重新坐回软塌上,握住陈妈妈递过来的暖炉,萧煜道:“如今外面都什么情形,全都告知我。”
陈妈妈和怀光对视一眼,他们不想在这时候让王爷烦心,可王爷的性子他们知晓,怎么可能瞒的过去。
怀光先道:“咱们的武卫军被打散了,有几个将领投靠了乔家,还有几个脱离武卫军,被朝廷下令调入京城,应该是入了京营。”
京营是小皇帝和太傅掌控,那些人就是投奔皇帝。
“不过您暗中安插的人手,如积石军等都还在,但太妃娘娘和乔家知晓的那些,主将都被要么被调离,要么被撤职。”
萧煜点头,这些都在他预想之中。
怀光接着道:“王府还有一些事,太妃暗中许诺了冯二小姐,让冯二小姐操办您的‘身后事’,我听说您屋子里的物件儿,都被搬去了冯家。冯二小姐就着这个名声,收揽了不少我们的人。”
怀光说完看向萧煜,以为王爷会生气,却没想到王爷神情淡然。
“即便太妃暗中应允,我麾下之人也该知晓,她冯二一非我心仪、牵念之人,二非我许诺要明媒正娶的妻室,她的生死、荣辱与我没有半点关系,能够因为这个投靠过去的人,早就想要投靠冯家,无非寻个借口罢了。”
所以他也不觉得可惜,更不会动气。
至于太妃,可能从他安然无恙被送回王府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不是她的亲生儿子。
陈妈妈道:“王爷说的是,那些没良心的东西,走了也好,能投奔冯家,可见他们心术不正,留在身边也许日后还会成祸患,真金不怕火炼,留下的都是好的。”
怀光也跟着点头,连忙将多日积攒下来的文书拿过来给萧煜查看,都是萧煜手下人送来的密报。
萧煜一张张文书翻看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陈妈妈亲手奉来吃食,萧煜才抬起头。
“我熬了鸡汤,还有一些药膳,这些都是补身子的,”陈妈妈脸上满是笑容,“您得多吃一些,这样才能好的快些。”
萧煜看着那丰盛的吃食,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杨老太的掺了野菜和糠皮的大饼。
没来得及兑换粮食,赵洛泱大约又要省着吃了。
萧煜道:“准备一下,明日就动身去洮州城吧!”
怀光心里清楚,这时候去洮州城,王爷定是要去见赵家女郎。
萧煜道:“有两件事要着手去做,让人打听着冯家的动向,孙集和‘福记’被抓,冯家定会有动静,还有那‘福记’也要挖出来。”
“孙集的案子,牵扯甚多,不要让冯家轻易脱身。”
怀光仔细听着。
萧煜接着道:“我伤势没有痊愈之前,会一直留在洮州。”
怀光不禁一惊,他一直以为王爷伤好会南下,最近这两年,王爷的人手都留在南边,现在王爷要留在洮州,那就要暗中调动人马聚在北方。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南边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
“我的病,不一定完全痊愈,你们也要有个准备。”萧煜扯了扯身上的氅衣,回到身体中后,反而觉得异常冰冷,他作为系统,感觉不到难受,现在看来倒是好事了。
陈妈妈和怀光都是一惊。
萧煜安慰道:“不管怎么样,总会痊愈的,但要费些功夫,你们不用担忧。”
陈妈妈点头。
萧煜继续看文书,怀光与陈妈妈一同出去。
陈妈妈低声道:“有没有觉得王爷这次醒来之后,不太一样了?”
怀光道:“是有些不同,但我也说不上来,到底怎么回事。”
陈妈妈一脸笑容:“王爷现在与小时候有些像,刚刚那话开解我们,是怕我们担心。这几年王爷哪里会这样。”
“也许,经历这次,王爷会越来越好。”
怀光不知晓陈妈妈说的对不对,但他看到王爷提及冯二小姐时,目光冰冷,但是提及要留在洮州,眼神却变得很温和。
看来之前他安排聂双保护赵家女郎,又让人守在凤霞村是对的。
当务之急,是早些赶去洮州,让王爷见到赵家女郎。
……
萧煜惦记着凤霞村。
此时的凤霞村忙得火热朝天。
赵学礼和赵学景在集市上寻了一些青砖和土砖,土砖不太好,但能凑合着用。牛道昌带着几个汉子从四周找了不少碎石。
天冷了,土快挖不动了,只能先放火烧,然后一点点地往出铲,无论如何也要够砌墙用的。
青砖和土砖用来加固房子,村中的房子大多是用土砌的,里面加了些稻草,只有几根木梁。
要不是朝廷不允许东村的人来拆房子,估计木梁也都没了。
赵学义向杨老太道:“收拾院子得两天,还得弄点好土砌炉灶、盘炕。”
赵元吉道:“有了炕,咱们就不用睡地上了。”
赵元吉可想念那热乎乎的炕头,这样一来赵元宝就不用晚上钻他被窝,让他给暖脚丫了。
赵元宝那脚丫子,跟冰差不多,冻得他直打哆嗦。
东村这边地方是够,如果有时间有银钱,可以建的挺好,问题是他们到的太晚了,天气冷的不得了,风又大,费尽力气砌的墙根本不结实,到了暖和的时候就得推了重新弄。
但是大家顾不得这些了,有个地方落脚,能度过冬天就挺好的了。
赵洛泱跟着大家在村子里忙了一天,她觉得过两日还得去集市上看看,虽然没有了系统,但也得想法子赚些银钱,至少也得打听打听消息。
想到这里,赵洛泱今日第二十次将意识沉入空间中。
果然时玖没在,系统升级也没完成。
她这心里愈发空落落的,就像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似的。
第一百七十六章 消息
赵洛泱正琢磨,就听到外面传来赵学礼的声音。
赵学礼这一天一直待在城里,买到青砖和土砖之后,赵学礼没急着回来,而是在城中转了转,看看城中价钱怎么样。
这么一转,赵学礼心里冰凉,这边的粗粮也要六七十文一斗,新米更是要一百多文,比在路上买还要贵。
赵学礼进家门接过罗真娘递过来的大碗,咕噜噜将一碗水都喝下肚。
然后看向屋子里的赵洛泱。
“多亏洛姐儿说在岷县多买些物什,”赵学礼擦了擦嘴上的水珠,“你们不知道城中的东西有多贵。”
罗真娘道:“多贵?”
赵学礼叹口气:“粗粮我们最便宜的时候三十五文一斗买的,这里涨了一倍,新米也是,一百文也未必能买得到。”
罗真娘倒吸一口凉气。
杨老太也跟着皱起眉头。
进屋的葛氏和陶氏听了,面色都跟着一沉。
这么贵的粮食谁能吃得起?
葛氏道:“赵大人不是回来了吗?这些事他不管吗?”
“赵大人是知县,他又不能凭空变出粮食,”赵学礼道,“听说洮州军营乱起来的时候,孙集的人烧了几个粮仓,城里的米价也就跟着涨了起来。”
“这事儿我一开始以为是谣传,后来出城的时候,看到北城真的有烧焦的痕迹。”
罗真娘道:“这些人为啥烧粮仓啊?”
旁边的葛氏猜测:“就是不想让咱们好呗,眼看着不行了,也不给咱们活路。”
“也倒不完全是,”赵学礼叹口气,“听他们说,那些粮仓里藏了不少妇人,都是孙集军中准备要卖去番人的,后来看出了事,干脆就杀人灭口。”
赵洛泱在岷县听到只言片语,没想到有些实情,比他们知晓的更可怕。
杀了人再一把火烧了,将来朝廷查起来,他们也可以编造理由搪塞过去。
“这人心得多坏?”杨老太道,“这样的人,抓了他,生挖了心肝也不能解气。”
陶氏有些担忧:“不知道能不能再放出来。”
“放心吧,”赵洛泱道,“聂大人和先生都说了,买卖战马是死罪,再加上兵乱,就算有人给孙集撑腰,他这次也活不成。”
赵洛泱问赵学礼:“爹,您看布价了吗?”她起晚了,没能跟着赵学礼一起走,想要自己前去城中,被她奶拦住了。
反正不差这一两天,赵洛泱也就没在意,干脆今天就留在村子里帮忙。
赵学礼摇头:“一匹麻布五百文。”
大家都觉得这价钱有些太贵了些。
“你就去了一家布行?”罗真娘道,“没多转转?”她是越来越不相信赵学礼了,现在想起来,不如早些喊醒洛泱,让洛泱跟着去集市。
这个当爹的,远没有女儿可靠。
“都去了,”赵学礼道,“大大小小的布行我问了二十多家,麻布就是这个价钱,别的布匹更贵。”
“咱们现在别说没钱买布,就是有钱,眼下也买不到。”
杨老太道:“怎么说?”
赵学礼道:“这次的事死了不少人,能买得起麻布的人,都想弄块布给尸身裹上下葬,棺木是买不起了,用麻布至少比用稻草强,有人求掌柜便宜些,死的都是他们的亲人,下葬不能衣不蔽体。”
大家都沉默了许久,那种惨状他们没亲眼看到,但是能想象的出。衣不蔽体的都是什么人?那些被杀的妇人?
能辨出面容入葬的估计在少数,还有一些都不知晓是什么模样了。
赵学礼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听起来太过沉重:“闹兵乱的时候,附近的山匪趁机作恶,我回来的路上,遇到庄子上的长工,那长工说,山匪将他们庄子上的米粮都抢走了,临走也放了一把火,庄子上好多屋子都遭了殃,他们去城中也是买青砖。”
“不过他们为了买的多,都是花的大价钱,咱们只能买那些先凑合。”
赵洛泱听到这话心念一动:“爹,您说的庄子在哪里?”
“离我们这里不远,”赵学礼道,“就十里地吧!”
赵洛泱道:“他们买那么多青砖,是准备重新砌墙?烧坏的墙应该是不能用了。”
赵学礼不知晓女儿为何会说这些。
赵洛泱点点头:“爹,您明天跟三叔去庄子上打听打听,他们有没有不要的碎砖块。如果是大庄子,买那么多青砖,火烧之后破烂的砖块应该不会用了,那些砖只要不是烧的太厉害,我们都能用,只要能让咱们顶过冬天就行。”
赵学礼眼睛一亮,这是好主意,他觉得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而且也不麻烦,套上驴车一会儿就能赶到。
赵学礼笑道:“洛泱脑子就是转的快,我当时听了竟然没想到,要不然当时就问了。”
罗真娘连连点头,她想得果然没错,做爹的,比不上女儿。
不过罗真娘只会心里想一想,总要给当爹的留些脸面。
但是到了杨老太这儿,她就不管这些:“你出去忙乎了一天,还不如洛姐儿说这两句话顶用。”
赵学礼也不生气,夸赞他闺女,那不是好事嘛!
他这个闺女啥都好,如果胆子再小点就更好了。
赵学礼道:“明天一早我跟三弟就过去。”就算啥也买不到,也不过就是搭点功夫的事,真的买到了,捡的便宜可就大了。
坏了的青砖也比石头好用,石头还得捡大小差不多的,费时又费力。
赵洛泱道:“明天我跟爹一起去。”快点了解一下周围的情形,对他们也很重要,至于东村那边,不着急与他们走动。
说白了,东村就是怕他们来了拖累村中的人,防备他们也是觉得他们手里没银钱和粮食,万一起坏心不得了。
如果他们有吃有喝,又能将房子修好,围墙建起来,那些人看了,自然也就少了防备。
赵学礼点头:“行,那就让洛姐儿跟我去。”
“爹,我也想去,”赵元让向前探了探头,“我也能帮上忙,驴车拉东西的时候,我就跟在后面跑,我跑得动。”
多带一个孩子确实没什么,赵学礼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赵元让欢喜的不得了,终于能跟着阿姐一起出门了。
赵学礼出去帮忙收拾房屋。
当然垒墙这些事,主要靠赵学义,但分配活计要赵学礼,赵学景则在外面走动。哥仨带着十六户忙乎。
至少今天将村子里的那些荒草拔光了,西村地面上清理的差不多。
又收拾出几间屋子,这样晚上睡觉的时候宽松些。
不过屋子宽松了,行李就不够用了。
杨老太就犯愁自己的宝贝褥子,到底给谁铺的是,她想来想去还是留给小孙女儿。
赵洛泱道:“我、元让、元吉、元宝也跟奶一起睡里屋,我爹和娘睡外屋。”这样几个小的都能用上杨老太的褥子。
多腾出一间房,陶氏和赵学景睡里屋,外屋让赵学义和葛氏睡,也是照顾了陶氏的双身子。
大家又忙了一整日,看着却很欢喜。
院子快干净了,屋子也能住下,先不要去想之后那些烦心事,反正粮食还够吃些日子的。
大家坐在一起吃完饭,就说说今天都遇到啥事。
赵元吉道:“东村那些人白日的时候又来看我们了。”
宋太爷和宋二不单独做饭,就跟着赵家一起吃。
听到这话,宋太爷道:“让他们看吧,看多了也就知晓,没人惦记着他们的东西。”
赵学义道:“靠南边的那面围墙建的差不多了,但是石块和砖还是不够用,我琢磨着,要不要多找几个人去寻石块。”
赵学礼笑道:“明天一早我与洛姐儿去前面庄子上看看,兴许那里能有我们用的东西。”
赵学义不由地欣喜:“真的?那可是好。”
大家吃着饭。
赵洛泱琢磨着庄子上是不是还能找到些活计做。
到这里来了之后,那处庄子是她头一个去的地方。
第一百七十七章 新主家
这一晚上,赵洛泱开始没有睡着,一直琢磨着村子里的事。
现在筹备的一切,显然还不够大家度过冬日的,村子里粮食不够,柴禾也不够。冯老三带着几个人去找木头和柴禾,走了很远的路,还动用了驴车,这才能拉回来一车。
这一车木柴看着多,但是也就够大伙儿用三四天的,还得是节省着才行。
冬天也不能全靠柴禾,怎么也得弄些炭回来。
到了三更的时候,赵学礼去巡视回来,罗真娘下地去迎。
赵洛泱听着爹娘说话。
赵学礼道:“你起身做什么?回去睡,我这身上太凉。”
罗真娘道:“谁去替了?”
赵学礼道:“牛大哥和魏家小子,还有石家的小子和魏山。”
罗真娘点点头:“魏山那孩子不太爱说话,我记得去山涧拦山匪的时候,他吓得到处乱跑,现在好像也行了。”
“嗯,”赵学礼应声,“那孩子长大了,昨儿还跟我说,下次若是再遇到啥事,他不会再像上次一样。”
“救赵大人他不就没躲吗?老黄历了,快翻篇吧!”
“我也这么说。”
听着外屋的声音,赵洛泱翻了个身,又再酝酿睡意。
时玖在的时候,她每次都睡得很踏实,倒不是因为觉得有系统,万事不用愁,而是时玖在这里,她已经习惯了。
只有知晓身边的人都好,她才能安心。
现在大伙儿都在一起,但时玖不知道哪里去了,何时才能回来,如果时玖就这样不见了……
赵洛泱从前没想过这一点。
她是不是可以问问系统,将来完成了任务,能不能让时玖留下?
那时候系统里的财富值、魅力值她肯定都不会动用了,也不再用系统来帮忙,只要让时玖一直在,每日与她说说话就很好。
赵洛泱清楚的知道,时玖不是人只是个系统,但她对时玖的牵挂,与她的家人是一样的。
就是不知道时玖愿不愿意,毕竟系统那个世界,可比她这里好多了。
“睡不着?”杨老太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吓了一跳:“奶,你咋还没睡呢?”
杨老太轻轻地叹口气:“琢磨炭的事呗,一冬天总不能一直烧柴禾,烧柴禾离不开人,谁都不能好好睡觉。”
“下午的时候宋太爷说,他会烧炭,是从书上看的,还让明日大家试一试。从前咱们都是去炭窑那边弄炭,现在他说能自己烧,你说能不能信得过?”
杨老太承认宋太爷心眼子多,但是书上看来的,就能做出来?
她是不信。
瞧瞧宋太爷那吃饭都端不住碗的模样,她就觉得这人不行,别做不出来倒把他自个儿气死喽。
赵洛泱道:“那就让先生试试呗。”
杨老太瞪眼:“是那么好试的?不得找土搭窑啊?就算弄个小的,那也得好几个人围着转一天。”
赵洛泱道:“您想,如果好使了呢?现在走远点,还能找到木头,用木头烧炭总比去买炭便宜些。”
这倒是。杨老太琢磨着:“我再想想。”主要那老畜生从前也说自己会这会那,看了点书就觉得自己能成仙,做不成又发脾气。
谁知道宋太爷会不会这样?
赵洛泱跟她奶说了会儿话,倒是睡着了,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刚蒙蒙亮。她麻利地起身,穿好衣服,随便吃了些饭食,就跟着她爹和三叔一起套车去找那处庄子。
走在路上,瞧见了不少赶路的人。
赵学礼道:“洮州城附近住满了,这些人都是另去别的地方落籍的。”
赵家三人赶着驴车走过的时候,明显看到那些人眼睛中羡慕的神情。
赵学景道:“还是咱们有福气,能走到这里,还在路上赚了银钱,买了牲口。”
而且十六户人路上没丢下一个,就连陶氏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好好的,明年五月份,他们赵家就能添丁进口。
三个人一路说着话,很顺利就瞧见了一处庄子。
赵学礼道:“这边庄子还不少,东西两边各一个。”
周围土地平整,一看就好耕种,庄子在这里也不奇怪。
赵学礼跳下车:“我去打听看看是哪个。”
赵洛泱看她爹往东边那处去了,她就往西边走,想要去问一问,人还没走到庄子前,就瞧见有人走出来。
赵洛泱忙迎过去:“阿婶。”
四十多岁的妇人听到这话,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笑着道:“阿婶,我想向您打听点事。”
不等妇人说话,赵洛泱瞧见妇人衣裙上蹭了泥土,忙上前伸手帮忙拍打:“您这是要去哪里啊?”
卢氏本不愿意说话,看到这小姑娘如此和善,还不嫌弃脏污帮她整理衣裙,心里一软叹口气道:“你想打听什么?问路?”
赵洛泱摇头:“我们是凤霞村的人,之前听说这边有庄子失火,需要人手拉砖,刚好我家有牲口闲着,就来问问能不能讨到活计,赚个草料钱就行。”
卢氏听到这话,脸上神情更放松了些,原来是问这些,她倒是清楚的很。
卢氏伸手一指:“你找错了,不是这家庄子,是路对面那家,他家主家姓黄,前些日子庄子里起了大火,烧的半边天都红了,可了不得,他们这些日子正四处买砖土呢。但是我不知晓他们缺不缺人手,你可以去问一问。”
赵洛泱急忙感谢:“您这是要出去?您若是不着急,一会儿我们在驴车上腾个地儿捎您一程,就是不知晓您是不是要去城里的方向。”
“不用了,”卢氏摆手,“你们还得找活计,我还得快去快回,耽搁不得。”
卢氏和赵洛泱一边走着一边道:“凤霞村,你们姓高?”凤霞村的人多数姓高,外姓的都是这些年陆陆续续搬来的。
赵洛泱摇头:“我们是刚搬来的迁民,人生地不熟的,多亏遇到了您。”
听说是迁民卢氏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情,他们这里的人对迁民都没多少好感,毕竟是跟他们抢吃喝来了,谁会欢喜?
不过眼前这个女郎看着倒是不错。
“最近变动太大,”卢氏道,“你们想要寻活计做也不容易,好在还有牲口,如果是从前我还能帮你问问庄头能不能有事儿做,现在不行了,这边庄子被别人买下了,别说你们外面的人找活计,就算是我们这些经常给庄子上做事的,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留下。”
赵洛泱又往身后看了一眼:“换人了?”
换主家的话,兴许庄子会大动,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
赵洛泱道:“婶子,您看这样行不行,若是这边庄子上需要人手,您就帮我们说说话,我们肯定亏不了婶子,我们在凤霞村,姓赵的人家。”
卢氏之前会帮着庄头寻人手,也许新主家来了,还能设法在庄子上做事,赵洛泱自己会盯着这庄子,现在这样与卢氏说,就是为自己多准备一条路。
谁知道哪条路能走通?
至于到时候庄子给多少银钱,他们要不要去干活,那都是他们的事了。
“我这里也没别的物什,”赵洛泱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塞到卢氏手里,“婶子还得走挺长一段路,路上甜甜嘴也是好的。”
卢氏眼睛一弯露出笑容:“好,凤霞村赵家女郎是吧?我记住了。”
卢氏收了饴糖往前走去,赵洛泱站在原地向周围张望,赵学景一直盯着自己的侄女儿,看她们女眷说话就没上前。
片刻之后,赵学礼返了回来,一脸笑容:“他们有碎砖,都不要了,让我们一车20文就拉走。”
第一百七十八章 捡便宜了
赵学景听说一车才这么点钱,登时露出笑容。
“碎砖块多吗?”赵洛泱道。
“多,”赵学礼点头,“这庄子上的主家是个讲究的,嫌弃这把火晦气,让将被火殃及的墙都拆了,这几天还不算太冷,主家让先用青砖修葺,天热还要重新建房子。”
这么一来,那些碎砖全都没用了。
赵洛泱看向赵学礼:“爹,我们现在就去拉砖块吧!”
赵学礼立即去拉驴车,三个人一同前去黄家庄子。
几个人进了庄子,庄子上的下人上前引路:“就那边,看到了没有?你们自己挑!”
赵洛泱看过去,一大片碎砖烂瓦,还有烧焦的物什都在那里堆放着,里面有不少砖块、石块都能用来砌墙。
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俩,二话不说,直接拉着驴车进去了。
庄子上的下人道:“你们看着点,别让牲口弄脏了庄子。”
赵洛泱笑着道:“您放心吧,就是弄脏了,我们走的时候会打扫的干干净净。”
下人看赵洛泱客气,脸色好了些,点点头就要去忙乎:“庄子上还有许多事,你们装完再去那边寻我。”
下人往前走,赵洛泱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跟了两步:“我看那些烧坏的东西不少,就算将砖块清理了,还有一些杂物,你们还得费事拉出去吧?”
下人想起这个就皱眉:“可不是,过阵子主家要来看呢,堆在这里给主家添堵,但我们现在庄子上人手不足,否则那碎砖咋能便宜卖给你们?”虽然他们也没什么用处,庄子上的下人家里也用不上这东西。
也就是这些流民,才会捡这样的破烂用处。
赵洛泱思量片刻:“我有个事跟您商量,您看行不行?”
下人刚说自己做不得主,谁知道这女郎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只听女郎道:“我们帮您将那些东西都拉走,只要是你们庄子上不要的物什,我们全都带走,我们也不要工钱,不过砖块就不能收我们银钱了。”
赵洛泱方才看了,那些烧了的物什,有木块,有烧坏的布料,跟泥土掺和在一起,看过去都是没用的,但是有些能清理出来。
他们若是向庄头买了碎砖块,现在再去买烧剩下的木块,庄子管事定会加银钱。
所以不能透露出她还想要别的。
赵洛泱道:“那些东西我们帮忙拉走带去远处埋了,一堆物什也得费不少力气,就是能省下一车二十文钱。如果不是冬日活计不好寻,我们也不能这么干,您说是不是?”
下人当然乐意,他们都是当地的人,家就在这里,不缺那些破烂,若是能被这些人带走,他们就省不少力气。
下人没想到这女郎胆子大,话也说的好听,于是想了想道:“我帮你们问问庄头!”那些破砖头能拉几车?算起来用不了都少银钱,而且庄头赚钱又不会给他们,相反的那些东西没有人带出去,还不是要累他们?
赵洛泱看着庄子上那下人的背影,心里有几分把握,这事能成。
涉及到自身利益,总会帮他们说两句话,至于几十文上百文,庄头也会不放在眼里。
赵学礼和赵学景快要装好一车时,就瞧见庄头走了过来,赵学礼忙掏出二十文钱,迎过去。
庄头看了看驴车,又看看堆在旁边的物什,不禁皱了皱眉头。
赵学礼正要给银钱,就听到庄头道:“就按你们说的吧,将这些东西都清理干净,碎砖就不要银钱了。”
赵学礼一怔,洛姐儿跟他说了一句,他本觉得不太可能,没想到真的成了,刚才他跟三弟在这堆东西里寻了寻,碎砖块还真的不少,还有一些没烧完的木块,他算计着至少得拉十多车不止,也得几百文钱。
现在至少省下几斗米。
庄头道:“不过,你们就一头驴,要拉到什么时候?别耽误了我的事。”
赵学礼忙道:“村子里还要几头驴,我一会儿回去,将车都赶过来,再多带几个人手来帮忙,顶多两日就都拉完了。”
庄头听着点头,紧接着他又想起什么:“你们留下一个人在这里,等都清理完了,我瞧了才能走。”他怕这些人拿走了好东西就没影儿了。
“都听您的,”赵学礼痛快答应,“我就让三弟在这,我赶车先回去。”
这几个人如此痛快,庄头心里也舒坦些。
“便宜你们了,”庄头道,“放在平时,我这至少买几百文钱。”
庄子本就缺人手清理破烂,庄头这么说,换了个人听了可能要生气,赵洛泱却不觉得,谁让赚了的是他们呢。
当时急着救火,庄头可能都不知道这堆里到底有多少能用的物什,心里大约估出个数罢了。
他们是结结实实捡了个大便宜。
赵洛泱笑着道:“是,您心善,将来定有福报。”
庄头一听,不禁露出几分笑容。
赵学景低声道:“还是我们洛姐儿会说话,一车碎砖还没装完,上百文就赚到手了。”
赵洛泱道:“这银钱比在马场赚的不容易,但好在许多东西咱们能用得上。”
美中不足的是,系统不在,否则她就让庄头将东西都送给她了,系统说不得还能算些财富值给她。
如此一来,她就损失了不少银钱。
驴车装满了,赵洛泱和赵学礼回村子里喊人,临走之前赵洛泱嘱咐赵学景:“三叔别往出找碎砖块,一会儿我们直接拉回村里再挑,庄子上的人看到我们拉的碎砖太多,难免心中不痛快。”
看到他们拉走的都是没用的物什,说不得还会心里高兴。如果她系统在身,还能拉拉魅力值,眼下委实没必要。
赵学景被这样一点,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我看他们在垒墙,我过去帮衬帮衬。”初来乍到一个地方,不能想着赚便宜,多付出点辛苦,算是广结善缘。
回去的路上,赵学礼车赶的快,心里也高兴得很,父女俩说说笑笑,一会儿就到了村中。
正好看到牛道昌他们拉木头回来。
“都先别找木柴了。”赵学礼跳下车。
牛道昌几个立即看过来。
赵学礼道:“我们去寻的那个庄子上有不少没烧完的木头,现在庄头答应我们,只要将那些烧过的物什都带走,就不要我们银钱,我们还是赶紧过去将东西都拉走,免得他们会后悔。”
牛道昌看到赵学礼身边的赵洛泱,就知道这事肯定是大好事,有洛姐儿在,还能有赔钱的?
“我去找人,”牛道昌道,“你们先卸车,完事我们就能走。”
卸车、寻人、套车,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十六户人就浩浩荡荡往黄家庄子上去了。
这么大的动静,还引得东村的人张望。
赵洛泱自然也跟着一起再到庄子上去。
黄家庄子上,庄头瞧见一车车破烂往出走,好像也没多少能用的物什,也就这些刚来落户的人,才觉得好。
“有好东西。”牛道昌边干活,边跟赵学景低声嘀咕,“这些木块,不少能用的,我们找几天木柴也寻不到这么多。”
看着都是腌臜物,仔细寻寻能找到好东西。
冯老三笑着道:“宋太爷那边要做炭窑,这下有东西了。”
大家一车车地往外带,到了天黑的时候,已经拉了小半。
赵洛泱与庄头说了一声,明日一早再过来。
几架驴车一起往回走,赵洛泱坐在驴车上,笑着听大家说话。
“以后就得带洛姐儿出来。”
“洛姐儿是咱们的福星。”
说着话,迎面驰来一辆马车,赵学礼生怕马车上的是贵人,忙见驴车往旁边赶了赶,赵洛泱也抬起头向马车上扫去。
刚好坐在车里的人,伸出手掀开了帘子。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见面
赵洛泱先瞧见了马车里那人伸出的一只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一看就知道是个男子。
风将车帘又吹开了些,车厢中的人也展露出些许面容。
虽然脸颊大半仍旧被遮挡,但是能瞧见他英气的眉眼。
男子清澈的眼眸,略微有些让人看不透的深沉,似是被这样一盯,她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就全都被瞧了个明白。
四目相对的瞬间,赵洛泱脑海中犹如梵钟响起,清脆而悠长,震得她心慌跳了两下,脑海中的系统也跟着起了水纹般的波澜,整个人脑海中短暂的瞬间空白。
恍惚中,竟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哪里有些熟悉。
等她再回过神时,却不明白这异样从何而来。
方才是系统的影响?系统怎么了?
她再去瞧那男子时,他那双眼眸中,似是闪过一丝的笑意。
“停下……”那声音倒是抑扬顿挫,唱腔圆熟,显得格外好听。
这声音,赵洛泱竟也觉得在哪里听过,又或者她认识的人中,谁的声音与之相似。
随行的青衣随从立即前去听话。
“问问。”男子吩咐了一声。
赵洛泱就瞧见那随从向他们走来。
随从倒是十分有礼数:“请问你们是从哪里来?车上为何拉的都是烧毁之物?我主家的庄子也在前面,我们初来乍到,对周围不熟悉,若是方便,还盼相告。”
赵学礼也不隐瞒:“前面的黄家庄子失火,我们前去帮忙收拾庄子。”
随从点了点头:“你们可是附近的农户?”
赵学礼应声:“就在离着不远的村中,冬日没事做,就四处寻些活计。”
随从再次躬身:“劳烦了。”
马车的车帘依旧掀开着,赵洛泱没再向车中张望,车中的人也再没有别的动静,赵洛泱收回探究之心。
盯着一个素不相识之人,总归不妥当。不过听那随从的意思,他们去的莫不是黄家对面的庄子?
唉,可惜了,马车里如果是女眷,她能凑过去说几句话,大家熟悉熟悉,日后也好走动。
男子……显然不合适,尤其是这么年轻的男子,这一刻她多希望对面是个老翁也好。
赵洛泱抄起手,静静地思量着,等到那随从与她爹说完话,大伙儿就继续往前走去。
不过她却始终琢磨,那马车上的人是谁?能坐马车,身边有五个随从跟随,可见是富贵人家的。
她应该没与这样的人有过交集。
至于系统异样,要么是巧合,要么系统升级之后,要做的任务与他有关。真的是这样的话,可以慢慢布置,不急于一时。
赵洛泱等人渐行渐远。
直到瞧不见了,萧煜才将车帘放下。
赵洛泱。
他才离开几日,他们就弄出了大动静,这样浩浩荡荡的将驴车都牵出来,不知道拉了些什么,但肯定不会是没用的物什,她从来不白费力气。
他本没想与她说话,现实中多年后的第一次见面,这样就很好,反正她认不出他。
可就在错身的那一瞬间,瞧见了她脏污的脸,等到回过神时,已经掀开了帘子。
另只手更是拿起了一块巾帕。
再晚一些,或许他的帕子就递了过去。
做她的系统久了,居然养就这样的习惯。
她显然没有任何影响,与他想的差不多,见到他是疏离的模样,完全没想起他是谁。
不是口口声声要找小哑巴,想要看他面容如何?
看清楚他是个男子之后,更是转开目光,没有再多瞧一眼,别过头时,不知在想些什么,神情中像是有些失望。
失望看到了他的脸?
萧煜皱起眉头,他还没觉得她丑,瘦骨伶仃,脸颊冻得发红,不如刚刚长出的豆芽菜。
她这么高兴地拉东西回去,可能还不知道,他这个庄子上活计也有不少。
在系统中,他处处被她钳制,如今不说彻底反过来,也差不多,他是不是得好好用用这机会?
重新翻身上马的怀光,往赵家女郎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刚是他看错了?赵家女郎似是不认识他家王爷,他刚才一共偷偷瞄了赵家女郎三次,第一次,赵家女郎正与王爷对视,但后面两次,赵家女郎都在看驴车上的东西。
他们驴车上都是黑乎乎的物什,竟然比王爷还好看?
这下有些糟糕了,他们还以为是两情相悦,弄不好是王爷单相思。
王爷今天早晨穿了一身窄袖晴山长袍,加上大病未愈的单薄,雍容又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穿着这身衣服只为了坐马车,怀光是不信的。
于是他特意安排与赵家女郎的驴车撞见。
他们一直往前走,他心里焦急的要命,王爷再没动静,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总不能去卸自家或是赵家驴车的轮子。
一会儿功夫,他们到了新购置的庄子上。
怀光撩开帘子去请萧煜。
萧煜往前迈了两步,立即皱起眉头:“这么大的庄子,似是乱糟糟的。”
乱吗?迎出来的庄头,听到这话心里一阵突突。
新主家这是不想用他了吧?到处找茬?要不然还没进庄子呢,咋就说乱?
怀光忙道:“您先住下,我去寻人来修一修。”
庄头打了个哆嗦,是修一修庄子,还是遣散他们?
萧煜这才继续往前走去,脑海中却始终是赵洛泱那失望的神情,真想将她抓过来问一问,她在想些什么?
……
赵洛泱却没想那么多,一路回到村中,大家张罗着卸车,她去赵学义那里看看,都捡出多少砖块。
赵学义看着面前的墙,有了砖块之后,比昨天垒的快多了。虽然不好看,但谁管这个。
“四叔。”
听到赵洛泱的声音,赵学义立即回过头:“洛泱,你们带回的砖块好用的很,你看看,等干了之后,这墙面还是挺结实,今年冬天肯定没问题。”
“还捡出许多木头,够宋太爷试炭窑的了。”
赵洛泱欣喜:“先生做炭窑了?”
赵学义点头:“看到你们带回了东西,你奶就答应做了。”
说完赵学义不禁憨笑:“不过,如果烧不出东西来,宋太爷肯定要被你奶埋怨。”
赵洛泱急着去看炭窑,先生肯定有些把握,要不然不会轻易动手。
赵学义道:“往西走不远,就那儿,还没搭好呢。”
赵洛泱没走几步,看到谢寡妇提着水迎过来。
“洛姐儿,”谢寡妇笑道,“你们带回的那些东西里,有没烧完的布料,我们都挑出来洗干净,看看能不能做些东西。”
木头、砖块、碎瓷片还有布料,都混在泥灰里,很难挑出来,不过眼下布匹多贵呢,能挑出多少就挑多少,再不济纳鞋底能用得上。
赵洛泱点点头。
谢寡妇道:“明日还要去?”
赵洛泱道:“今天只带回一小半。”
谢寡妇笑容更深了些,那可是好了,这么多东西,而且不要银钱,东村那些人都来打探他们带回啥了,听说是烧焦的物什,那神情,显然很是看不起。
他们懂啥,家底就是这样一点点攒下来的。
走了两步,赵洛泱忽然打了个喷嚏。
谢寡妇不禁道:“这是不知道谁念叨你呢。”
赵洛泱脑海中奇怪地浮现出马车上那男子的面容。
真是怪了,为何这时候想起他来?
第一百八十章 拐人
宋太爷正拄着一根小棍,绕着炭窑来回走,宋二和石平站在旁边,等着宋太爷吩咐。
宋太爷指了指不远处留出的小孔,吩咐宋二:“你蹲下看看大小怎么样?不能太大。”
宋二似懂非懂地蹲下身,他在宋家这些年,别的事都做过,弄炭窑还是头一回。印象中,老爷从前似是也提过炭窑,不过那都是在品茶与儒生大谈特谈的时候。
当时就随便听听,哪料到真的会做啊?太爷可别弄砸了,丢了自己的脸面。
旁边的杨老太不禁皱起眉头。
宋太爷看得清清楚楚,说实话,今天这一出,还得怪杨老太,他一向是个动嘴不动手的,硬是被杨氏逼得做炭窑。
不是信不过他吗?
不是听到“炭窑”就皱眉吗?
他就得将炭窑盖起来,让她哑口无言。
杨老太越看越不靠谱:“我从前见的炭窑,好像没发现带眼儿的。”不是她想怀疑,这一天,都挖了好几次了,宋太爷总觉得这不行那不行的,又说不出为啥。
这就跟小媳妇喂猪一样,一股子一股子的,要么饿死,要么撑死。
宋太爷胡子一翘:“没有孔咋烧火?烧完了才能封上。”
杨老太立即摆上一脸的恭敬,也不与宋太爷争辩:“先生您心里有数就行,我们都不懂,都听您的。”
炭窑没弄成也就罢了,千万别把孙女、孙子的先生气坏了。虽然杨老太一直觉得,宋太爷暗地里总哄骗小孙女,小孙女假扮隋已肯定是宋太爷的主意。这桩事可把他们吓坏了,小孙女还因此受了伤,就为这,她心里能没个防备?
杨老太这话言不由衷,宋太爷才不会相信,真的相信他的话,咋一块好木头都不给他留?就那一堆一会儿要烧的木头,都被杨老太反反复复挑了五次,留下的都是歪瓜裂枣。
唉!
宋太爷是没想过,他都撸袖子下场了,竟然还会被人质疑。杨老太一双眼睛整天盯在他身上,好像生怕他将小狐狸教坏了似的。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次他就让杨老太好好见识见识他的本事,让她以后见到他,都得真心实意地夸赞一句。
“起来吧,”宋太爷吩咐宋二,“我自己看。”
在宋二惊讶的目光下,宋太爷蹲下了身,然后趴在地上仔细瞧着。
宋二真是不敢相信,自家太爷能做到这一步,看看不就是一个炭窑吗?说人家杨老太没见过世面,将这也放在心上,太爷自己还不是为了争口气,连体面都不要了。
这若是让太爷那些学生见到,恐怕要怀疑太爷疯癫了。
宋太爷身上的袍子蹭的都是脏污,胡须上都沾了尘土,可他顾不得这些,让宋二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就挥手道:“好了,现在就开始烧。”
杨老太讶异:“不等明天?”
“等明天?”宋太爷道,“让你将这些木头都偷走?”
杨老太道:“哪能呢?我这不是怕累着先生么?”
“我不怕累。”宋太爷倔脾气来了,闹到这个地步,累不死他,但做不出炭窑,就要气死他了。
杨老太看了看旁边堆起来的木头,只好跟着点头:“那就烧吧!”
石平等人将木头抱进窑中,杨老太抄起了手仔细地看着:“窑里不能放别的了?”
别人没听懂,宋太爷却明白的很,杨老太认定他弄不好,琢磨着借火干点别,看那模样是恨不得在上面架口锅,将十六户的饭都做熟了。
赵洛泱站在远处看得清清楚楚,这场面顺顺利利,其乐融融,挺好的,她还是别凑上去了,等到开窑的时候再去看看。
整个西村都是一片繁忙,为了方便干脆十六户凑在一起做饭,宋老太、许老太、曹老太带着村中的媳妇子忙乎。
饭虽然不太好,但吃起来香,腾出手的人进门就吃,吃完再去忙,大家陆陆续续吃了一个多时辰。
东村的人一直盯着他们的动静。
高里正家里,几个村民凑在一起,说着东村的事。
“拉回来好多车黑乎乎的东西,可能是人家不要的腌臜,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我看到了,是从一个失火庄子上带回来的,挑出来不少碎砖块,都用来砌墙了。”
“好像还要做炭窑,就在村边空地上,垒了个不太大的窑,刚刚我去看,已经点火了。”
“他们还会做这个?”
这群搬来的人,做的事与他们预想的不太一样。至少他们粮食够吃,要不然一个个能那么有劲儿?
昨天买去城里给牲口买了不少草料,可见手里也有些银子。
高里正没作声。
村民们接着议论:“就算有点银钱,他们人也多啊,照这么花,只怕不够到明年吧?”
不是说,粮食够吃到春天的就行了。明年得耕种,秋天才能收粮食,这段时间咋办?
“所以还得看着点,”高里正道,“每次他们来打水,都不要与他们多说话,他们男子不少,就怕突然夜里起坏心,就算不明着做,暗地里坑你,你也没法子。”
外乡人,是要看着。
高里正不希望那些人粮食和炭能过冬,他屯了不少的东西,就等着卖给那些迁民,只不过现在他们手里还有,他就没作声,准备等到寒冬腊月,他们冻得不行的时候再卖给他们。
这群迁民给他们带来这么多麻烦,不从他们身上赚点银钱,那不是亏了?
……
第二天赵洛泱起身的时候,发现她奶早就不在屋子里了。
她梳洗好了,才问她娘:“我奶哪去了?”
罗真娘道:“去炭窑那儿了。昨晚是石平几个在那里看的火,天不亮你奶就过去了,我不放心陪着她去的,到了一看,宋太爷也在呢。”
宋太爷和杨老太算是跟炭窑较上劲了。
罗真娘道:“希望能成。”
赵洛泱也顾不得这些,起了大早就往黄家庄子上去,说来也是巧,在半路上,他们跟昨天护卫马车的那些人又遇到了。
“真巧了,”昨天搭话的人,骑在马上向赵学礼打招呼,“您们还去黄家庄子上?”
赵学礼笑道:“可不是,东西还没拉完呢!”
怀光道:“我主家姓王,我家庄子就在黄家对面,我叫王怀。”
赵学礼点点头:“我们在凤霞村,我叫赵学礼,这是我女儿。”
赵学礼觉得这个王怀,人看着挺和善,喜欢说话,似是脾气很不错,应该没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怀光道:“我主家要寻个安静的地方养病,就看中了这庄子,不过庄子上东西杂乱,可能要寻些人手过去收拾,我看你们做事听麻利,自家还有驴车,可愿意接这活计?银钱少不了你们的,每天每人四十到六十文钱。”
怀光觉得这工钱少了,可王爷说,这十六户很警惕,多了他们反而不会来。
四十到六十文工钱?赵学礼哪料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赵洛泱不禁也竖起了耳朵,之前她还让卢氏帮忙揽活儿呢,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王家自己就找上来了。
赵学礼道:“不知都是什么活计?”
怀光道:“可能要费些力气,我家主子看不上那庄子,若不是眼下这天气,可能要将庄子都拆了重新盖。”
拆了重新盖?莫不是个纨绔子弟?赵学礼心里衡量着,这样的人家,能不能去干活?万一挑剔的厉害,别银钱没赚到,反而惹出事端。
怀光看出赵学礼的迟疑,暗自掐了一把大腿,他好像有点操之过急了,这都已经是他克制的结果了。
否则都应该花些银子,给人置办些吃喝,好好地将人请来做客。
“我们都是粗人,”赵学礼道,“也不知道主家会不会嫌弃?”
怀光忙笑道:“我们主家很好说话,有空你们不妨去庄子上看看,反正就在黄家庄子对面。”
赵学礼思量片刻点点头。
赵洛泱低声道:“我跟爹爹一起过去。”
第一百八十一章 撞到了
赵洛泱跟着赵学礼先去黄家庄子上,看到那堆烧黑的东西还在,赵学礼松了口气。
昨天他们带回去的几车里面有好多碎砖块,委实得到了不少好处,就为这,赵学礼这一觉睡的都不安稳,恐怕庄头会变卦。
赵学景带着人装车,赵学礼和赵洛泱往王家庄子上去。
“爹,”赵洛泱道,“一会儿让咱们干活的话,看看再说。”
赵学礼也知晓女儿的意思,那王怀好像有点怪怪的,总之就是对人太过热络,给的银钱还多,没咋地能就连工钱都定好了。
王家那庄子还跟赵洛泱上次瞧见的一样,只不过庄子大门开着,门口站了几个人,像是这家的护院。
父女俩刚要上前说话,立即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正是王怀。
怀光一脸笑容:“赵老爷,您来了。”
赵学礼忙道:“可别,我们都是寻常人家,莫要如此称呼,我比你年长,如果不嫌弃你就叫我赵大哥如何?”
怀光心里咯噔一下,叫大哥,他可不敢,王爷知晓还不将他碾碎了撒土里?明年开春就能发芽了。
“我看您跟我……叔差不多,”怀光道,“我就叫您赵叔吧!”
“行。”赵学礼痛快答应了,不过心里算计着,这王怀有多大?叫他叔……也行吧,可能多多少少……唉,不知道是这王怀显老,还是他显老。
赵洛泱进门之后,先看向四周,这庄子明显比黄家庄子看着要好的多,墙也是用青砖砌的,一条主路铺的是石板,看着十分干净。
赵学礼还在与王怀说话:“我看这挺好的,还有什么活计?我听说庄子上都有长工和佃户,你们需要人手,咋不从这些人中选?”
经过昨天说错话,怀光反省过,赵家父女显然不好糊弄,所以今日开口就有条理多了:“这庄子上的庄头主家准备用自家人,之前庄子上干活的人,是走是留还得他盘算,但现在他人还没到。眼下庄子上又有点零碎事,若是用从前那些人,用谁不用谁倒麻烦,还不如去外面请人过来收拾。”
怀光笑道:“没有那么多牵扯,免得将来不好说话。”
赵学礼一琢磨也有道理,既然主家不想用以前的庄头,自然一早就将人打发走了,至于庄子上长工、佃户没理清楚之前,主家不愿意随便用,倒也合情理。
总之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
管事的安排人手,而这小哥儿,显然是随从、护卫之类的,主家有需要,他就先解决眼前的事,其余的还得等管事前来。
赵学礼看向赵洛泱,这么一想,王家庄子倒是没啥大问题。
“赵叔您看,”怀光指了指前面,“那堵墙主家准备拆了不要了,来年这里要起亭子,还有那堆木头,扔了许久了,上梁也不堪用,只能当木柴了,我家庄子上不缺这个,你们若是要,就少拿些钱拉走吧!”
“工钱每个汉子每日六十五文,您若是能接这活计,就带人过来。”
“另外庄子上还有些浆洗的活儿,从前庄子上留下的铺盖都得拿出来整理,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够,女眷的话,每人每日四十五文。”
赵学礼心中一喜,没想到女眷也有事儿做,真的将这活计接下来,十六户人知晓了,肯定要乐开了花。
而且赚来的银钱,刚好去买足够的粮食和布帛,冬天就好过了啊。
赵洛泱心里盘算着,给的工钱不少,跟在岷州时差不多,若是帮忙收拾被褥,说不得还会有些主家不要的物什,他们能花银钱买过来。
赵洛泱没看出什么蹊跷,赵学礼见女儿没阻拦,想来与他思量的一样,于是道:“那自然好,就是不知道这木头怎么卖?拆下来的青砖还要不要?”
“好的自然得留着,”怀光道,“碎砖块你们可以带走,我看赵叔您也实在才会这样说,换了旁人可不敢这般开口。”
赵学礼点头,换了要占便宜的人,本来卸下来是好砖,恐怕也得敲碎了带走。
怀光接着道:“这活儿您若是做的好,日后庄子上有事,我还会去寻你们。”
怀光说到这里顿了顿:“不过有一桩,我们主家身子不好,要多歇息,你们不要去里院,免得撞到就不好了。”
万一不小心遇到,撞个好歹,那就得赔,至于赔啥,怀光可不知晓。
“放心吧,”赵学礼道,“我们就在外面这院子里干活,只要你们将浆洗的被褥拿出来就行。”
怀光一脸笑容,像是解决了一件大事:“如此就算说定了,如果方便的话,从今日就开始算,先找些人手,帮我将两个屋子清理出来,那屋子别提了,之前的庄头办事不利,将物什都堆在一起,一股子霉味儿。多亏我们带了些行礼,否则都没法铺盖。”
“我这得侍奉主家,还得顾着这些,要不是管事耽搁在半路上,哪里会这般手忙脚乱?”
赵学礼应声:“一会儿我们跟车回村子,今天叫过来的人手不会多,等明日黄家庄子上的事了了,就能多喊几个人来。”
赵洛泱始终瞧着那王怀,王怀这人说话还算干脆,只不过他身上总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不太像寻常护卫。
倒是与……聂大人有些相似。
虽然身上没带利器,但总觉得不一般。
洮州这地方会有达官显贵家前来吗?
回去叫人的路上,赵洛泱向赵学礼道:“爹,一会儿我跟着大家去王家庄子,去之前还得嘱咐大伙儿,千万不要在庄子上乱走。”
赵学礼道:“这我知晓,人家也说了,主家怕打扰。”
“不止,”赵洛泱道,“这家人可能不一般。”
这一点,赵学礼倒是没察觉。
“我也说不上为什么,他们跑到这个地方,买庄子,打发了庄头,说要精心养病,可能也是不想让人知晓虚实。总之有些人家规矩大,是要仔细着些。”
赵学礼本来很欢喜,被洛姐儿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没底儿:“那咋办?”
“该去去呗,又不关我们的事,”赵洛泱道,“只要按他们说的去做,弄完了,咱们就拿钱走人。”
她没看出来那王怀有什么打算,若是瞧出蹊跷,她会立即带着十六户的人离开。
如果系统和时玖在这里就更好了,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时玖也会帮她瞧着。
赵洛泱回到村子,就将找到活计的事说了。
大家自然高兴,杨老太还得留在村中看炭窑,赵学礼挑了几个汉子和半大小子,罗真娘带着八个女眷,大家一起径直去了王家庄子。
这一来一回,也是快,前前后后不到一个时辰,十六户的女眷们就开始动手收拾了。
前院里热热闹闹。
后院中,萧煜还在看信件。
怀光端了新烧好的炭盆进屋,目光向王爷那里瞟过去。
王爷知晓赵家女郎来了,但是就像没听到似的,一直端坐在那里。
这可真沉得住气。
行吧,你就憋着吧,反正人家女郎是不会来后院。
陈妈妈看向怀光:“我刚才去瞧了,干活都挺麻利的,尤其是那个女郎,事儿都是她在安排。”
怀光道:“我说主家在后院歇着,他们没一个人往这边来,怪不得黄家庄子上的物什都能将他们拉走。”
陈妈妈接着道:“这庄子上的活儿真不少,这下我轻松多了,也免得寻些不知底细的人来。”
怀光看向萧煜:“王爷,您要不要出去走一走?”
“还有信函没看完,”萧煜淡淡地道,“你们没事就出去吧!”
陈妈妈向怀光一笑,有些事还得点到为止。
两个人走出去之后,萧煜抬起头来。
之前跟她去卖物什,她不是对东家都很热络吗?怎么帮她找了这么多活计,也没提及要来与主家说句话?
本想着天冷之前帮她一把,这样就行了。
可是知晓她就在前院,就想过去瞧一眼。
……
赵洛泱正在灶房外,帮着厨娘晒肉干。
厨娘道:“不知怎么的,就想吃牛肉干,从城里买来的都说不好吃,这不弄了些牛肉,我来晒一晒。”
牛肉不好买,肉干自然要仔细做。
赵洛泱想与厨娘多说说话,也就站在旁边帮忙。
她经常从系统里兑换牛肉干吃,那些牛肉干别提多香了,那样的牛肉干给谁吃,都会觉得好,不知道自己晒出来会如何?
两个人说了好一阵子,厨娘道:“劳烦女郎帮我去灶房里,拿一个盆来。”
赵洛泱应声,转身就去灶房,一只脚刚迈进灶房门,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屋子里好像有个人站在那里,而且就在她前面。
她想要停下脚步,可因为走得太快,已经来不及了,于是肩膀不小心就撞到了那人。
那是一个男子。
赵洛泱吓了一跳,整个人立即往后一缩,紧跟着退后两步。
“对不住,”赵洛泱道,“我刚才没瞧见。”
话说了,她就抬起头看过去,若是那人没事,她也就走到一旁,等那人离开之后,她再进灶房。
哪知道,抬眼这么一瞧,那人竟然脚下没站稳,摔在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二章 要谢礼
赵洛泱向后退的脚不得不收了回来。
她觉得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不过就是将人撞倒了,而且那人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硬是没能起来。
“我……我来扶您。”
赵洛泱也顾不得别的了,只好上前去拉那人的手臂,想要让那人借着她的力气站起身,当然她也并非全心全意帮忙,还带着几分戒备。
另一只手的拇指扣紧了食指上的戒指,只要轻轻一按,就会有锋利的刀片弹出来。万一这人是故意装模作样,其实心怀歹意,她就得立即动手。
就是因为这样心有旁骛,当到她感觉到向下拉扯的力气太大的时候,没能反应过来,一下子脱了手,让人刚刚离地的屁股,又再次坐回了地上。
赵洛泱讶异地垂头看去,只见青年紧皱眉头,眼睛低垂,虽然看不到他的目光,却能猜到他此时此刻应该有些恼怒。
被人三番两次这样……任谁都气顺不了。
就这片刻功夫,他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他的脸色瓷白,抿起的嘴唇上没有丝毫血色。
这模样是装不出来的。
赵洛泱的手从戒指刀上挪开。
这人应该是生了病症,想必能走到这里已是不易,突然被她这么一推,脚下自然站不稳。
愧疚之感油然而生,赵洛泱再次伸手,青年竟然道:“去喊别人来吧!”
还是那让她觉得略微熟悉的声音,是马车里那人没错了。
赵洛泱这次是一心一意地想要将他扶起来:“要不然,再试试看。”她能感觉到,方才已经要成功了,只要她再多付出些力气。
灶房地上冰冷,她撞倒了人,若是再让他坐在这里……那就更加对不住。
青年没有拒绝。
“马上就好。”
赵洛泱这次双手都放在青年手臂上,两个人同时施力,青年这才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不过犹豫过度用力,她抓的有些紧,好在这样的情形下,谁也不会想到别的。
幸好不远处有个杌子,赵洛泱将青年搀扶过去坐好。
“你怎么样?”赵洛泱道,“有没有磕碰到哪里?”
直到现在,赵洛泱才有功夫仔细瞧他,作为一个男子,这人似是长得过于好看了些,两道英气的眉毛,目光清澈,仿佛能映着她的影子。
笔挺的鼻梁下,嘴唇不薄不厚,抿着时,唇角本是略微上扬的,却看不出半点的笑意。
可见平日里是个不苟言笑的性子,脸上的神情,更是有着超越他年龄的肃穆。
若是他稍稍松懈些,那就像哪家的富贵公子了。
灶坑里暖融的火光,映在青年的身上,赵洛泱扫了一眼,刚好瞧见青年手背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
她不禁微微一怔。
那疤痕着实不太明显,只不过那地方,让她忽然想起了小哑巴。
小时候,她与小哑巴经常蹲在灶坑前,帮着她奶烧火,等着烙好的野菜饼。
两个人拉着手,生怕谁丢下谁似的,等到她奶烙出来第一张野菜饼,总会分给他俩,滚热的饼,一边往嘴里送,一边吹气。
两个人边吃边笑。
野菜饼就是那会儿吃起来最香甜。
已经好久没这样过了,小哑巴不知道有没有将她忘了。
“主家。”
一个声音传来,厨娘快步走进灶房:“您怎么会到这里来?”
厨娘这样一喊,赵洛泱的猜测被证实了,这果然是王家公子。
王怀叮嘱他们不要去内院打扰,却没想到这位王公子自己走出来了。
赵洛泱悄悄向旁边挪了两步,离那青年远了些,大户人家规矩多,她在家中随意惯了,看在别人眼中,多少有些不妥。
萧煜一直看着灶火,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才挪开目光道:“屋子里待的闷,出来走一走,觉得有些冷,就来到这里。”
他是有点冷,主要身边太过安静了。
赵洛泱心领神会,怪不得王家公子会在灶房,原来是想要进来烤火,不凑巧遇到了她。
“这,”厨娘刚想劝说主家回去歇着,却看到了主家长袍上的脏污,“您身上,这是……”
赵洛泱正要向厨娘说明,没想到那青年先开口道:“刚刚没走稳摔了一跤,多亏这位女郎帮忙才能起身。”
厨娘自然不疑有他,笑着向赵洛泱施礼:“多谢赵家女郎了。”
赵洛泱不知该不该解释,她看向青年时,青年似是略微点了点头。
厨娘道:“那我现在送您回去。”
“不用了,”萧煜淡淡地道,“我在这里烤烤火,晚一点,王怀会来寻我。”
厨娘只好答应:“灶房又脏又呛,您多担待,觉得难受了,就喊奴婢一声。”
萧煜不再说话,厨娘道:“那奴婢去忙了。”
赵洛泱也向“王公子”行了礼,追着厨娘走开了。
两个人走出灶房,厨娘才低声道:“我们这位主家不太爱说话,女郎不要介意。”她也是王府的老人,一直跟着陈妈妈侍奉主子,这次主子好起来,她心里别说多欢喜了。
她家主子什么都好,就是待人太冷淡,之前陈妈妈吩咐她,多多照应着赵家女郎,她不知晓原因,也没有深问,哪会想到主子能跟赵家女郎碰在一起……
被这样一打岔,厨娘都忘记该做些什么了。
“我帮您吧!”赵洛泱不去碰泥炉上的吃食,大户人家通常信不过旁人,她少动手为好,但可以帮忙清理不用的杂物。
厨娘低声道谢:“你这女郎心地真的好,方才真要谢谢您。”
赵洛泱道:“其实是我不小心撞了王公子。”
“啊!”厨娘倒是没想到,不过很快一笑,“我家主子说没有,那就是没有,您也别放在心上。”
这庄子上的人倒是挺好的。
赵洛泱的性子就是这样,别人对她越好,她反而愈觉得对不住了,回想起刚刚那一撞,是不是用的力气太大了些。
“我这饼似是烙的不太好。”厨娘从灶房里出来,不禁有些叹气。
厨娘掰下来一块放在嘴里,然后又递给赵洛泱:“女郎也帮我尝尝看。”
赵洛泱道:“我吃着挺好,与我阿奶烙的有些像,不过我们不放这么好的面,野菜倒是差不多。”
饼烙的又软又香,委实不错,只是赵洛泱有些奇怪,这么富贵的人家,为何要做野菜饼来吃?
厨娘道:“主子爱吃这样的野菜饼,时不时就会让我做。”
萧煜听着灶房外说话的声音,不由地牵了牵嘴角。
又过了一会儿,轻轻的脚步声响起,赵洛泱走到灶房外:“王公子,您怎么样了?”
她来与他说话了。
萧煜道:“没事,不用放在心上。”
“着实对不住您,”赵洛泱道,“我本该谢谢您,让我们寻了这样一个活计,能赚不少银钱,没想到……”
萧煜道:“你想谢就谢吧!”
赵洛泱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王公子说这么一句,她一时愣在那里。
萧煜没有听到赵洛泱的回应:“你不想谢了?”
“不是,”赵洛泱道,“自然想。”
但好像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就让你阿奶做些野菜饼给我,”萧煜道,“你家中吃那种就好。”
看来她与厨娘说话,被王家公子听到了,这好像不是什么难做的事,不过他确定要吃?
萧煜道:“明日你带过来就好。”
赵洛泱只得应承,这是王家庄子,她又将话说了出来,也不能就这样收回去。
萧煜说完,喊了一声:“王……怀。”
话音刚落,赵洛泱就瞧见一个人影走过来,当真是那王怀。
王怀向赵洛泱一笑,立即抬脚进了门,片刻后,他搀扶着萧煜走出来。
赵洛泱看去,主仆两个走得很慢,那王家公子仿佛没什么气力,也不知道这王公子到底得的什么病?
一直到天将黑时,赵学礼和赵洛泱才带着十六户人离开。
今天收获不小,王家庄子每日都给结银钱,大家揣着热乎乎的铜钱,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不过就是浆洗衣裳,跟在家干活一样,这就赚了几十文钱,庄子主家也挺好,还给我们饭食。”
“知晓的是给咱们活儿干,不知道还当是报恩呐。”
大家小声说着话。
赵洛泱摸着自己的手背,那道疤跟小哑巴当时有些像,不过小哑巴的更严重些,但经过这些年想必也淡了。
不知道王公子他头上有没有伤……
不对,她在想些什么?小哑巴是个女娃,王公子虽然生得极好看,可他是男子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有炭了
大家聚在一起数钱,杨老太背着手这瞧瞧,那看看。
哎呦,真是不少。
王家庄子上的管事妈妈,说女眷活计干的好,每个人给了七十文银钱,比男子赚的还多。
“明儿拆了被褥,我得好好给搓搓,管事看我们手艺好,才会觉得这银钱没白花。”
“看看你这出息,”冯老太爷打趣自家老太婆,“你能做多少活儿?都是跟着大伙儿沾光。”
“我咋不能干了?我洗了几十年,谁也没给我一文钱,这出去一天就七十文。”冯老太晃荡着手里的钱袋子。
“那是主家人好,”冯老太爷道,“不过你们也得小心着些,别给布帛搓坏了。”
这么一说还真是,冯老太记在了心里。
旁边的许阿奶道:“那我明天也能去?”
“咋不能呢?”冯老太道,“能干活就行,咱们年纪大了,但洗洗涮涮也不输人,咱拿银钱也不赚人家便宜。”
女眷们都说是,一个个宝贝儿似的将钱袋子装好,这么干几天,这不米粮钱就出来了吗?
眼下还不算太冷,还能洗的动,真到了下雪的时候,这份儿活就没了。
说着赚来的银钱,大家不忘了夸赞庄子上的人。
“奶。”
杨老太正瞧着,不知道啥时候小孙女凑过来:“是不是后悔应该跟咱们一起去庄子上?”
杨老太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能如此说:“我是琢磨一会儿炭窑就要打开了,不知道能不能烧出炭来?”
如果能弄好炭窑,不比赚这些银钱强?但如果弄砸了,不但银钱没赚到,还白费了那些木头。
杨老太想到这里,心就一揪一揪的。
“奶,”赵洛泱道,“我这儿还有一些事让您帮忙呢。”
杨老太道:“啥事?”
赵洛泱将感谢王家公子的事说了:“也是跟厨娘说话的时候,提及王家公子爱吃野菜饼,这话就被王家公子听到了。”
“我说要感谢,王家公子就说,让咱烙饼送去。”
杨老太惊诧:“野菜饼?”
赵洛泱点头。
杨老太再次确认:“我烙的野菜饼?”
说实话,她奶烙的野菜饼,其实并不好吃。因为她奶总偷偷往里面放粗面,但小时候她跟小哑巴帮奶烧火的时候,她奶总给一张没掺粗面的饼。
“不是再跟你玩笑吧?”杨老太道,“那富贵人家,还兴吃这个?”
说完杨老太又怀疑地盯着小孙女:“要么这就是你的主意,你以为谁都像小哑巴似的,爱吃这一口粗食?”
小孙女上次求她帮忙烙饼,还是小哑巴在村子里的时候。
小哑巴走了,小孙女也不爱吃野菜饼了。
“哪能呢,”赵洛泱道,“烙野菜饼也得用咱家的面粉,我又不傻,真的是王家公子说的,我本就想口头客气客气,哪知道他会张嘴要东西。”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杨老太道:“那我明天早些起来,烙了热乎乎的让你带上,不管人家吃不吃,咱得给弄最好的。”
赵洛泱点头,却还有些不放心:“您别往里面掺糠皮啊。”
杨老太道:“知晓了。”庄子上的贵人,得好好结交着,她还能这么干?不过除了给王家公子的之外,剩下的得掺几把糠皮。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石平跑过来。
石平找到杨老太:“大奶,宋太爷说能开窑了。”
杨老太从天亮盼到天黑,总算到时候了。
“快,去瞅瞅。”
……
一开始大家还在一起说王家庄子上的事,听到要开炭窑都去看热闹。
如果他们自己能烧出炭来,能省不少银钱,而且有了炭之后,就不怕寒冬腊月了。
炭窑周围亮起火把,冯老三帮忙将封好的窑口打开,然后用手里的木棍将里面的东西勾一块出来。
火把下,宋太爷看着黑乎乎的物什,立即翘起了胡须。
“烧好了吗?”
大家纷纷来问。
宋太爷捋了一把胡子,然后看向冯老三。
冯老三将炭窑里的物什又掏出来一些,这次没递给宋太爷,他自己拿在手里看。
“先生真厉害,”冯老三道,“搭了这么个小窑,就将炭烧的这般好,你们看看,火候合适,这炭结实,没啥碎末。”
“真烧出来了?”去喊杨老太的石平,听到声音挤过来,然后一下子跑到宋太爷身边,“咱们弄成了?”
宋太爷挺直腰板,轻轻地抖了抖袍子,整个人仿佛又意气风发起来。
“这炭是不错。”
杨老太也拿起炭来看。
宋太爷的头昂得更高了些。自然不错,也不看看是谁的手艺。
石平道:“刚刚先生还说呢,等明年春天,咱们去山脚下弄个更大的炭窑,烧了炭不止咱们用,还能拿去卖。”
“先生不止会做炭窑,还会酿酒。”
石平算是发现了,宋太爷懂得可多了,说不定还能做出啥来。
宋太爷应了一声:“那都是小事。”
宋二不禁看了自家太爷一眼,太爷不是说,就弄一个炭窑,让十六户知晓他的厉害,下次绝不再动手吗?
窑里的炭都掏了出来,眼下看着就没啥不好的。
石平道:“趁着热乎,今晚再接着烧吧?这两日弄回来的木头也不少,能烧出不少的炭火。”
十六户呢,每家都得分点。
宋太爷却挥挥手:“今晚歇一歇,明天再干。还得试试这些炭能烧几个时辰。”
好炭,能烧两个时辰以上,如果烧不到,他们还得调整。
石平有点失望,烧出来东西之后,他都恨不得让这炭窑一直热着。不过一想也对,第一次弄,总要都整明白了。
杨老太将炭拿回屋几块,让赵学景取了个破石臼,把炭放在里面点着了。
别说,炭烧起来跟买的差不多。
杨老太嘀咕着,那宋太爷还真有些本事。
赵洛泱将窗子留了条缝,免得大家受了炭气。
“还说要做个大窑,”杨老太道,“真能成?还能卖炭?”
赵学礼笑着道:“宋太爷说能,就能呗。”
杨老太道:“宋太爷还真有些学问。”
赵学礼不知道老娘为何一直怀疑宋太爷,这一路走过来,宋太爷出了多少主意?老娘不是也看在眼里?
“黄家庄子上,还剩下四五车东西,”赵学礼道,“明日我带着人去王家庄子,三弟去将黄家庄子那几车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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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寨子的人
杨老太琢磨了一下,还准备留在村里,村里还有许多事,人都走了不行。陶氏也留下,罗真娘带着葛氏一起去干活。
赵元让和赵元吉早就忍不住了,央求赵洛泱带着他们一起去,之前阿姐就说出门要带他们,结果去庄子上就将他们留在村中,这都好几日了,他们也想跟出去瞅瞅。
赵学礼和赵洛泱只得答应,不过俩孩子能不能赚到银钱,那不好说,赵元吉和赵元让也不在意这个。
他俩主要是跟阿姐见世面。
其实这两日的活计,大家都是分配好的,赚钱按户出人,干力气活儿也是如此,这样大家不会觉得亏。
家里人口多虽然占好处,但用的也多,里里外外都是一样的。
赵学景道:“今天我去黄家庄子,庄子上干活儿的人还问我,有没有跟里正买粮食,他说不少流民入籍之后,买不到粮食,都会问村子上的里正。”
赵学景被这样一提醒,也咂摸出些味儿来,怪不得高里正会那样,眼下不但不会帮忙,还对他们多些防备,恐怕他们占到便宜。
是不是等着他们走投无路好去求他?
赵学景说完发现二哥皱起眉头,洛泱倒是一点不意外。
“洛姐儿,”赵学景道,“你猜到了?”
赵洛泱点点头:“等我们自己修好屋子,买了粮食,也用不着去求他,至于到东村打水他们也不能拦着,否则就闹到衙门里去。”
赵洛泱相信赵大人还是能为他们做主的。
他们是外面来的,当地人有防备之心,她也能理解,但别算计到他们头上,否则她就得让高里正认识认识他们十六户。
“对,”赵学义道,“不去求他们。”
憨厚的老实人都开口了,可见这两日也是看到东村人所作所为,心里窝着气。
“东村的村民到不一定有啥坏心,”赵洛泱道,“他们都得听里正的,再加上对他们不熟悉,难免防备。”
杨老太也道:“日子久了,就都清楚了。”
吃过饭,收拾好了物什,大家都歇下了。
屋子里有了炭盆,更觉得暖和,不一会儿功夫,赵元让、赵元吉和赵元宝就睡着了。
赵洛泱临睡之前,又去看看脑海深处的系统。
这次她惊讶的发现,系统中不再是之前那一行字,而是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小条,中间有一个类似沙漏的东西,刚好走到那白色小条的前五分之一处。
这是什么意思?
等到沙漏到底,升级就完成了吗?
赵洛泱不禁欣喜,系统只要有变化,就是没有坏。
轻轻地舒一口气,赵洛泱总算放下心来,多日的担忧一下子化开,她也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早晨天还不亮,大家就准备要出发了。
西村这边热热闹闹,东村的人十分好奇,这么冷的天,那些人每日都在忙乎些什么?就连打水都提早了半个时辰。
于是西村开始有人出来看热闹,不像之前几日全都紧闭家门,生怕引贼入室似的。
赵洛泱吃完饭,拿好她奶烙的野菜饼准备去王家庄子,就瞧见先跑出去帮忙赶驴车的赵元让急匆匆地跑过来。
“姐,”赵元让喘着粗气,“外面来人了,是寨子里的人。”
寨子里的人,赵洛泱立即想到那具尸身,让押司猜中了,他们果然来村子里问情形。
赵洛泱快步向村口走去。
西村的围墙还没建完,不过村子里的炊烟倒是让这破败的地方有了些人气儿,再加上十六户人本来要拉着驴车出门,寨子里的人刚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愣,没想到这里变化如此之大。
来的是两男一女,全都沉着脸向四处张望,显然是在找些什么。
赵学礼先上前说话,谁知还没开口,其中一个男子先道:“听说我们阿姝的是你们发现的?”
赵学礼能猜到他说的阿姝可能是死了的那个女子。
“是,”赵学礼道,“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收拾这些屋子,发现水缸里有一具尸身。”
这话说完,那男子的眼圈一红,面色更是难看:“在哪里?”
赵学礼他们发现尸身之后,又被押司提醒了一句,那屋子就没有再动,就怕日后会有人再来查看。
既然有所准备,就简单多了。
“我带你们过去。”赵学礼说着就要转身前行。
两个男子没说话,那女子道:“多谢了。”
赵学礼点点头算是答礼,然后引着三人前行。
十六户的人纷纷让开,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人低声议论。他们可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不会在这时候引来麻烦。
无论是谁,家里死了人,都不愿意被人指指点点。
赵学礼进门,指了指水缸处:“就在这里。”
屋子里一时静寂,片刻后,赵学礼向门外走去。
赵洛泱赶来的时候,正巧瞧见父亲出来,紧接着屋子里传来女子压抑的哭声。
赵学礼将女儿带到一旁低声道:“那些都是寨子里的人。”
第一次与寨子里的人说话,赵学礼感觉这些人除了话少,看着有些排外,也没什么不一样。
赵学礼去城中的时候,听过有人议论寨子的人,说他们不太听衙署的话,朝廷去说了几次也是无用。
他们那些人手里有棍棒,平日里将寨子守得严严实实,倒是不主动出来惹事,但若是谁招惹了他们,那可就难说了。
有人曾在寨子里丢过性命。
而且这边有战事的时候,外番曾杀进来,不过那几处寨子,硬是被他们自己守住了,外番那些人也无可奈何。
自从那件事之后,到现在坊间都在传,说寨子里的人手中有利器,那些人动辄杀人,千万不能惹。
赵洛泱有意去看看情形,却被赵学礼拉住:“别去,他们看过之后就能离开。”他是怕那些人万一哪根筋儿没搭对,再伤着洛姐儿。
赵洛泱低声道:“爹别担心,我就在一旁看看,不会有事的。”
赵学礼可不敢保,洛姐儿胆子太大,这边说没事,那边兴许哪天就跟人走了。
两个人正在屋外等着,谢寡妇走过来向赵洛泱使使眼色:“洛姐儿,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有话与你说。”
赵洛泱不知谢寡妇有什么事,跟着她往旁边去。
两个人走到无人处,谢寡妇这才看看四周压低声音:“洛姐儿,刚刚瞧见这几个人,我发现一桩事。”
赵洛泱没有打断她的话,接着听下去。
谢寡妇道:“我们从黄家庄子上拉回来那些东西里面,有没烧完的布料,我瞧着那花色与……寨子上的人穿着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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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没等到
谢寡妇这话说的赵洛泱一怔。
“婶子,”赵洛泱道,“你没看错?”
谢寡妇没有犹豫:“你婶子别的不行,就喜欢做针线,那些针脚啊,一看就明白。之前发现那女娃尸身的时候,那女娃不是没穿裤子吗?我觉得她可怜,就去屋子里帮她寻过,于是特意看了看她穿的衣裳。”
“那女娃衣服上绣的是兰花,样子还挺不一样的。后来你们从庄子上拉回好多烧了的物什,我们挑拣布帛出来清洗,我洗的时候就发现,有些没烧完的布帛,上面的绣样跟那女娃的有些相似,但是我也不能确定。”
“刚刚那寨子里的人过来,我站在旁边看着,三人里面那女娃穿的衣裳也绣着兰花,我仔细辨了辨,跟庄子上发现的那块布帛上的刺绣很像,这不才将你叫过来。”
谢寡妇也不等赵洛泱回应,一把拉上她:“你跟我过来看看,那布帛我留着呢,你认一认。”
赵洛泱阻止谢寡妇:“婶子别急,等他们走了我再去看不迟。”她守在这里,说不得还能听到些消息。
因为就算那布帛与寨子里的人穿的相似,也不能贸然就告诉寨子里的人,这件事还得先禀告衙署。
谢寡妇虽然不明白赵洛泱的意思,但她相信洛姐儿做啥都是对的,那就不急于这一时,尤其这种大事,是得好好想一想。
赵洛泱转身走回那屋子前,寨子里的人应该不止来看发现尸身的地方,还会询问当时的情形。
而死的是个女眷,赵洛泱猜寨子里的人要问,也会寻一个女子,所以她站在离屋子最近的地方,就是方便寨子里的人走出来就瞧见她。
又过了大约一刻,三个人从屋中走出来,三个人眼圈都是红的,那女子还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她抬起眼睛在周围寻了寻,目光落在赵洛泱脸上。
赵洛泱立即迎上前:“阿姐,天气冷,你们进屋喝些热水吧!”
白玉薇瞧着眼前这女郎,女郎神情中带着几分关切,于是跟着点了点头:“我跟着你过去就好,他们就在外面等着。”她确实有些话想要问村子里的人。
赵洛泱将白玉薇引到自家屋子里坐下:“我们才搬过来,家中还没置办物什,阿姐将就一下。”
白玉薇无心看这些,她发现村子里的男丁没跟过来,心里又是一松,问话也就更方便了些。
白玉薇道:“我姓白,你们发现的人是我姐阿姝,想问问,你们瞧见阿姝时是什么情形?”
赵洛泱道:“我们十六户是奉朝廷迁民令来到洮州的,我叫赵洛泱,白阿姐叫我洛泱就好。”
白玉薇点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阿姝姐姐是我两个婶子看到的,当时她人在水缸中缩着,也看不太清楚,我们将人救了出来之后,才发现人早就没了。”
“因为是个女眷,我们这儿的男子全都避开了,后面取东西为阿姝姐姐遮盖都是女眷们做的,这一点你放心,没有让阿姝姐姐不体面。”
人都死了,现在白玉薇想要知晓的,无非是这些。
听着这话,白玉薇的眼泪不由自主地又淌下来。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是第一天到这里,人生地不熟,就去衙署找了给我们落籍的文吏,文吏让押司前来问话,然后才将阿姝的尸身带去了衙门。”
白玉薇后面的事大约都知晓,她想知晓的是一些细节:“阿姝她没穿裤子?”
赵洛泱干脆地点头:“阿姝姐姐身上的裙子有些乱,裙子下没穿裤子和袜子,落了一只鞋在缸中,另一只鞋衙差搜罗周围没有寻到,我们后来收拾院子,也没瞧见。”
白玉薇的手微微颤抖,想到阿姝那时候的处境,又是气愤又是心疼,阿姝偷偷离开寨子的时候,他们去找过,哪里想到她会死在这里。
这里离寨子并不远,她当时到底遇到了什么?
赵洛泱道:“白阿姐,您不要太难过,阿姝姐姐已经不在了,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楚这一切。您看看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开口。”
白玉薇还没说到这些,没想到这女郎先提及了,她眼睛中一闪谢意。
“谢谢,”白玉薇声音比方才更轻柔了些,“我们想在周围找一找,有没有阿姝遗留的物什,你们可能答应?”
第一百八十六章 着急
怀光将赵学礼给他的野菜饼摆在桌案上。
萧煜低头看过去,这饼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怀光试探着道:“赵叔拿过来的,我让厨房热了热。”
萧煜点点头:“去倒杯热茶来。”
虽然突然没有了胃口,但还是吃一些。毕竟能让杨老太不在野菜饼里掺糠皮,也算是极为重要的人了吧?
小时候就是如此,杨老太“偏心”的野菜饼,比什么都好吃,离开赵家之后,他再也没吃到过。
怀光眼看着自家王爷,就着热茶,慢慢地吃了半张野菜饼。王爷自从醒来之后,胃口一直不好,孙老来给看,说是还得好好调养。
不过王爷这次伤的太厉害,没那么容易就恢复如初,而且……怀光总觉得王爷似是知晓些什么,却还没与他们说。
看着王爷赶着处置公务,安排调动人手,怀光心里总不踏实。
好不容易盼着见到赵家女郎,他也确实感觉王爷欢喜不少,可惜……不能大大方方地将人绑在身边。
唉,偏偏是在眼下这样的情形。
王爷身边连个长辈都没有,还有许多事要处置。
萧煜道:“拿下去,晚上再用。”
怀光不禁叹口气,王爷天不亮就起身,换了两套衣衫,然后连口水都没喝,一直低着头处置公务,就想要腾出时间,等赵家女郎说几句话,结果人没来,就算吃到了带来的吃食,心情也不会很好。
不过他已经让人去寻怀庆,一会儿就能问清楚原因。
怀光等到了怀庆的消息,这才进门又向萧煜禀告:“赵家女郎原是要来的,只不过村子里出了点事儿。”
萧煜看向怀光。
怀光将怀庆禀告的说了一遍:“寨子上死的人恰好就在十六户落脚的凤霞村。”
萧煜放下手中的笔,这么说她不来是因为寨子上那女郎?
刚到洮州,除了认识赵景云之外,其余的一无所知,若是能探听些消息,一来对这桩案子有所帮助,二来她也能借此对洮州有更深的了解。
怀光接着道:“您还记得那些寨子吗?前年这边战事,寨子里的人还曾出来帮忙。”
萧煜颔首:“记得。他们不怎么与外面的人往来。”
怀光道:“现在依旧如此,不过好像与赵家女郎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萧煜并不意外,赵洛泱的本事他是清楚的。
但他记得寨子里的男子都善武,眼下又涉及一条性命,弄不好要将自己牵连进去。
萧煜道:“寨子里的人始终在村中?”
怀光就猜到王爷会关切这桩事:“在村子附近寻物什,不过赵家女郎没留在村中,而是去了我们对面的黄家庄子。”
黄家庄子上的物什,十六户全都拉走了,怀光也不知道赵家女郎还去那里做什么?
萧煜将手中的信笺丢入炭盆中,看着火焰渐渐将密信烧干净。
赵洛泱不会无缘无故去黄家庄子,萧煜虽然不知道实情,但怀疑可能与寨子死的人有关。
萧煜陷入思量,原本以为短时间内不会出什么问题,现在看来也不保准。他有点后悔将麻醉针留给赵洛泱,仗着手里有保命的物什,赵洛泱可能会去做许多危险的事。
萧煜看向怀光:“找几个人跟着,免得出什么差错。”
怀光应声,他们明着就带着八个“护院”,可怀正那些人马就在附近,这些人都是护着王爷的,调动人手也不难。
不过这些都是王爷最信得过的人,安排怀庆他们不够,还要另派人手,可见王爷对赵家女郎的心思。
怀光想着不由自主地笑了。
“笑什么?”萧煜道,“京城的消息还没到?”
怀光咳嗽一声,恢复一脸的正气:“说是今日午时前……我……去催催。”
他能去哪里催?不过就是快点消失,免得一会儿被王爷责罚。
怀光走了之后,萧煜整理了一下氅衣,摸索着手里的暖炉。他想慢慢让她知晓一切,一来他有许多事要解决,二来……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些复杂。
时间足够,一切都会水到渠成,可现在他却觉得没那么容易做到。
他们缺的恰恰可能就是时间,这两日他时不时的头疼,吃了许多药,不但没有好转,每日愈发觉得没有力气。
想要完全康复,他可能还得回到系统中。
所以在那之前,至少得让赵洛泱熟悉他这个王家公子的身份。
……
黄家庄子上。
赵洛泱正与庄头说话:“您瞧瞧收拾的可干净?”
庄头点点头,这些搬迁来的百姓,别的不说,做起活计来还真的很厉害,那些破烂儿东西,少卖了些银钱,不过也值得,不用再安排人手收拾了。
“您说,庄子上那些烧黑的地方也会修葺,”赵洛泱道,“明年修的时候,您看看庄子上缺人手的话,我们能来做。”
“工钱要的也不多,饭食我们自己带。”
庄头乜了这女郎一眼,这些活计庄子上都有人做,但他也不会将话说死,谁也说不准都会做些什么。
庄头道:“看在你们手脚麻利的份儿上,有好活计,我会让人去凤霞村知会。”
赵洛泱忙感谢庄头。
“您家这庄子修的真气派,”赵洛泱接着道,“这一把火委实可惜了。”
赵洛泱来的时候,带了村子里女眷做的鞋底送给庄头,庄头一看就知道与自己的脚大小合适,这些人大约是比照鞋印做的,也算是有心了。
有了这一出,庄头心情还算不错,倒是愿意与赵洛泱说话。
“如果我在庄子上,就不会有这一出,”庄头道,“我们家这庄子是借给了太太娘家的表少爷,你们去城中,看到买胭脂水粉的铺子吗?那都是太太娘家柳家的产业。”
“表少爷要借,我们也不能说什么,可到底不是自家的庄子,不懂得爱惜,睡觉的时候竟然没照顾到火烛,硬是将屋子点着了。”
赵洛泱道:“原来是这样。”
“可不,”庄头道,“多亏人没事,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洛泱道:“这修葺庄子上的钱,应该柳少爷出才是。”
庄头不敢往深了议论太太一家:“倒是有这话,否则也不会让我们将烧到的都拆了,其实都是姻亲,这些银钱对我们黄家来说,也是小事一桩,就是费些功夫罢了,我就是可惜这么好的屋子。”
赵洛泱点头。
庄头还有事做,就不与赵洛泱多言。
庄子上的消息算是打听到了,不知道那柳公子与阿姝是否相识。
赵洛泱找到丁茂生等人,离开了黄家庄子,正想着要不要去王家庄子上,就看到官路上有两匹马和几个人等在那里。
赵洛泱看过去,不由地露出笑容,那是赵景云和张典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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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抢走了
赵景云回到洮州正是时候。
不光赵大人是个一心为百姓的好官,还因为赵大人这个人物卡任务,给了赵洛泱几百点魅力值。
以至于见到赵景云,赵洛泱都会下意识地去看系统。
“赵大人,张大人。”赵洛泱向两个人行礼。
赵景云笑道:“我们路过,刚好看到你阿弟。”
赵元让两个庄子来回跑,给他爹和阿姐传消息,走动的时候见到赵景云往洮州城去。于是告知了十六户如今的情形。
赵景云这才留下等赵洛泱,赵元让则去王家庄子上给赵学礼报信。
左右无人,赵洛泱便低声道:“大人,岷县那边的事务已经稳妥了吗?”
赵景云点头:“京里来人了,有聂双他们在那里,我也就不再逗留。”朝中知晓了此事,证据俱全,再加上孙集在洮州兴起了兵变,就算有人手眼通天也压不住。
这几日的审问,让赵景云心中痛快不已,孙集的条条罪状罗列,看着百姓们冤情得诉,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没白来世上一遭。
他悄无声息地回洮州,还是被那些状告孙集的百姓知晓,沿途送了他十几里。
现在见到赵洛泱,赵景云心中更是感慨,如果没有十六户,他早就死了,证据也皆落入孙集手中,哪会有今日?
百姓应该谢的是十六户,而非他。
赵洛泱想要知晓他们离开岷县后,发生的事,挽留赵景云:“赵大人,不如去我们落脚的村中看看。”
赵景云看向张典吏。
张典吏问道:“宋太爷呢?也在村中吗?”
赵洛泱道:“先生就住在我们家旁边。”
张典吏露出笑容:“那我得去看看太爷。”
“好,”赵景云也答应,“反正我也没知会衙署,先去村中再回衙门。”
几个人说的欢喜,赵学礼也迎了过来,他们与赵景云相处日子不多,但共同经历了孙集的案子,情分自然不一般,光是瞧见就觉得亲切。
互相不畏惧更不会嫌弃,热络地往村中方向而去。
怀光的人远远看到这一幕,回去如实禀告,怀光听说赵家女郎就这样被赵景云劫走了,心里登时凉了半截。
怀光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赵景云回来之后就与王爷抢人,真是……
怀光也知道赵景云牵挂着王爷,想要王爷好,但赵景云不知晓,王爷等了一天一夜的人,再走几步就进庄子了,就因为赵景云这一出现,全都完了。
真为王爷好,就应该将赵家女郎塞进王家庄子啊!
怀光垂头丧气地回去送信。
“赵景云回来了。”
萧煜道:“京里的人到了,赵景云将证据移交,也该回来处置洮州的事务。”
怀光道:“太师那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定要设法让人查出孙集和冯家的关系,冯家也不敢伸手去救孙集。”
太师护着皇帝与太后和冯家争斗,这次够他们折腾许久的。
他们可以趁机韬光养晦,王爷养病,他们也好积攒兵马,在此之前王爷在世的消息不能传出去。
京里的动静,怀光不用多说,萧煜收到了京城的密信,上面写的清清楚楚。
说完正事,怀光咳嗽了一声:“赵家女郎带赵景云去凤霞村了。”
萧煜抬起了眼睛,目光幽深。
看吧,果然不高兴了。王爷这费时费力的一通折腾,啥都没捞着,赵景云随便一出现,就让人带着做客去了。
赵景云说不得还在凤霞村用饭呢。
野菜饼再好吃,它也凉了,肯定没有现烙出来的香啊?
“要不,”怀光道,“我去寻赵景云,让他过来议事。”
萧煜重新去看手里的文书:“不用了。”
真的不用?
……
凤霞村里。
赵景云仔细看了看十六户落脚的西村,眼下这个地方委实有些寒酸,没有一间像样的屋子。
好在十六户的人修起了一面围墙。
杨老太等人陪着赵景云四处看。
赵学义道:“再过些天,四面墙就都能修好,至少能防林中的野兽。”
赵景云点点头:“委屈你们这些搬迁的百姓了。”想想这件事,委实让他汗颜。朝廷内政不稳,各怀心思,匆匆忙忙就下了迁民令。
两股势力争斗,最后受苦的就是百姓。
背地里不知又有多少人因此获利,百姓们留在家乡的田地都到了谁手中?如果不揭穿孙集,又有多少农户,凭白成了军户?
赵景云一边为百姓不平,一边又惊讶于十六户的本事。
赵景云道:“你们才到没几日,怎么修的这么快?”
赵学义笑道:“都是洛姐儿他们在别家庄子上,找到了这些不要的碎砖块,有了东西,墙也起的快。”
确实是这样,赵景云连连点头。
“那是什么?”赵景云指向不远处。
“是我们的炭窑,”杨老太道,“宋先生带着我们做的,已经烧出了一窑炭。”
“去看看。”赵景云眼睛一亮,十六户的情形当真让他惊讶,他们一路过来,也悄悄去了不少迁民的村子。
别说围墙了,连粮食都不够,甚至有人拦着官路上的人乞讨。
就算是好的村落,清理了杂物,开始修葺村子,堆积了一些木柴,但也没有到烧炭这一步。
赵景云快步走过去,就看清楚了那简陋的炭窑。
“能烧出炭来?”赵景云问。
说话间石平就将木炭拿过来给赵景云看。
宋太爷捋着胡须道:“这是第一次烧出来的,火候稍有些不够,这次多少一刻,应该就可以了。”
赵景云都替十六户欢喜:“那您们冬日就不用买炭了。”
宋太爷道:“如果能找来足够的木头,十六户烧一冬日应该没问题。”他们也不是无时无刻都得用炭,白日里就用柴禾,这样一来自然就够用了。
赵景云一路上满心愁结,现在因为十六户消散了不少,倒不是十六户现在有多好,就是他们这样气氛,让人跟着满怀期望。
只要人好好的,以后都能好起来。
“这边没有井,”赵景云发现了问题,“你们要去东村打水?”
赵洛泱点头:“西村这边原来有个井,但是被杂物填满了,等到天暖和了,我们再选个地方重新打井。”
赵景云接着问:“东村的里正有没有来帮忙?”他来这么久,发现东村那边没有人往这边来。
周围一阵安静。
赵景云已经知晓结果。就连朝廷都没有妥善安置迁民,更别提这些里正了。
杨老太道:“别人帮衬终究是一时的,我们这么多双手,只要别闹出旁的事,早晚能将日子过好。”
杨老太的话已经很委婉。他们不求东村的人帮忙,别来出难题就好了。
几个人进了屋。
多亏这两日赵学义挤时间做了两个小杌子,否则大家还没地方坐下。
宋太爷看向张典吏:“你可拿定主意了?要留下还是回去?”
张典吏笑道:“我与赵大人说好了,我以后就留在洮州县衙。”
大家都跟着高兴,张典吏在这里,对他们来说可是好事,他们在衙署认识的人越多,日后就越方便。
更重要的是,这一路上经历这些,大家也舍不得张典吏。
宋太爷道:“就在这边用饭吧,虽然饭食不好,好在我还留着些好酒。”
赵景云自然应允。
吃什么饭食都没关系,主要能与大家说说话。
宋太爷也想问问孙集的那桩案子。
几个人正在交谈,后赶来的丁荣快步进了村子,好久不见,丁荣本该与大家亲热亲热,不过他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丁荣将手里的信函递给了赵景云:“老爷,刚刚有人送信给我,让我递给您看。”
丁荣的手有些颤抖,因为这字迹,这印章他好久没见过了,心里说不出的激动。
而赵景云的目光落在那信函上时,他整个人都跟着一震,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封信瞧,半晌才颤声道:“送信的人呢?”
丁荣向外看了看:“没走,就在村子外。”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八章 登门
赵景云想要尽量恢复镇定,不能让周围人看出异样,可这对他来说太难了。
如果不是围着这么多人,他可能立即就会失态。
赵景云鼻子有些发酸,他借着看信垂着眼睛,悄悄地稳住气息,半晌才看向赵学礼和宋太爷等人。
“对不住,我有些事要先出去一下。”
赵景云说着站起身,匆匆忙忙地向外走去,丁荣向众人行礼之后,忙跟上前。
大家多多少少都看出些端倪,但不知所为何事。
张典吏道:“是不是赵大人的家里人来了?”他见赵大人有些激动,可能是赵家族中来人了,想到赵景言和周氏,赵大人难免心情起伏。
赵学礼等人也想到这一点。
宋太爷则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看去,小狐狸眼睛清亮,显然有别的思量。
赵洛泱觉得不是赵家人,赵景言和周氏被抓那么久了,就算赵家来人了,赵大人也不至于如此。
丁荣递过来的那封信函有问题,赵大人根本没有打开看,光是瞧着那字迹就露出了震惊、激动的神情。
显然让赵大人如此的,是那个写信的人。
会是谁呢?
赵洛泱十分好奇,但她心底里却清楚地明白,不应该去打探。在不知道深浅的时候,委实不能随随便便就跳进去。
心里这般思量,脚忍不住往外走,顺着墙根儿就溜了过去。
赵景云开始还大步往前走,到了后来,就忍不住小跑起来。
出了村子之后,他跑得更快了些。
“老爷别急,”丁荣道,“就在前面的马车里。”
赵景云怎么能不急,这片刻的功夫,他觉得自己的魂儿都跟着丢了,如果今天他见不到王爷……
他不敢想,不愿意空欢喜一场。
这么想着,重心不稳,脚下不禁一个趔趄,但赵景云顾不得这些,依旧快步跑着,终于他见到林子里那辆马车。
他登时心跳如鼓。
马车后闪出一个人,这人经过乔装打扮,脸颊两边留了胡须,看起来比他真实的年纪老了七八岁,但这张脸赵景云再熟悉不过,这是怀光。
赵景云鼻子发酸,他不知道怎么跑到怀光跟前儿的,他一双手抓住了怀光的手臂,张开嘴不知晓该说些什么。
汗水顺着他额头淌下来,一双眼睛中闪动着热切的光芒。
怀光笑着开口道:“赵大人,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个屁,赵景云心里骂着,知道王爷出事之后,他们都变成什么模样了吗?
但这些哪里及得上眼下的欢喜,都不重要了,人只要还在就行。
赵景云说不出话来,但是怀光知晓他的意思:“去马车上吧,在等你呢!”
赵景云怔愣了半晌,然后突然松开怀光,撩开袍子就向马车上爬去,他手脚并用的模样,生像是一个还不会走路的婴孩儿。
狼狈地爬上车之后,赵景云掀开帘子,看到了马车中的人。
青年坐在那里,穿着厚重的氅衣,玉色的面容十分消瘦,但精神却很好。
还是他记忆中的王爷。
赵景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当时“王爷”的尸身被送回京城之后,他想要去吊唁,但王府是太妃主事,他连门都没进去。
后来尸身送入寺中,他因为官职太低,依旧被拦住。
他还以为连最后一面都不得见了。
没想到还能有一日再与王爷说话。
“快起来吧,”萧煜道,“我一直养病,不能走动,如今情况好些了,还能与你相见。”
赵景云半晌才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喊了一声:“公子。”
好不容易情绪才平稳下来。
赵景云道:“您什么时候来的洮州?是因为孙集的事吗?是您安排人手一直在暗中盯着孙集?”
“不是,”萧煜道,“我是后来才知晓的,救下你、拿到孙集买卖战马证据的是赵洛泱。”
赵景云看着萧煜。
萧煜道:“我今日来,除了是要见你,也想通过你去凤霞村。”
赵景云张开嘴,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去凤霞村?
萧煜道:“我会留在洮州养伤,将来可能要与凤霞村十六户经常来往,我贸然前去他们恐怕很难信任,我又不能表露身份,所以需要你来引路。”
赵景云这下觉得自己明白了七七八八,许多之前想不通的事,现在好像有了些答案。
可仔细想,他又觉得自己……根本不清楚。
不管怎么样,只要照王爷说的办就是。
赵景云道:“那,您现在就过去?”
萧煜点头,否则他为何来这里?既然时间紧迫,就不要慢慢来,干脆直接拜访,免得下一次还要互相猜测。
没有了疑虑,来往就会容易许多。
赵景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都听公子的。”
……
赵洛泱在远处张望,瞧见了林子里的一辆马车。
她想要向前走几步看清楚,那辆马车就被人牵着往村子这边来。
等走得近了些,赵洛泱看清楚护着马车的人,不由地有些惊讶。
那人她认识,是王家庄子上的王怀。
“那不是王怀吗?”
刚刚走出屋子的赵学礼也瞧见了人。
赵洛泱点头,难道赵大人要见的人是王家公子?
等到马车停在村口,王怀向赵学礼等人行了礼,这才转身去扶马车上的人。
赵景云先跳下了车,伸手将马车中的萧煜搀扶下来。
萧煜穿了一件不太起眼的灰狐氅衣,但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站在那里依旧太过显眼,就连东村的人,隔着老远都开始往这边眺望。
赵景云不好让萧煜一直站在这里,只是向赵学礼等人道:“这是我一位挚交家的公子,知晓我回到了洮州,特意来寻我。”
说完这话,赵景云又假意向萧煜引荐,摆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救下我的十六户。”
萧煜向众人躬身行礼。
不过赵学礼觉得,这礼他多多少少有些受不得,这公子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呐,他若是在路上遇到,怎么想也得是富贵人家的子孙。
赵景云道:“我们进屋说吧。”
既然是赵大人的熟人,杨老太和赵学礼等人就多了热络。
往屋子里走的时候,赵学礼感觉到自己衣袖被拉住了,他侧过头瞧见了自家闺女。
“爹,”赵洛泱压低声音,“他就是王家公子,我们干活儿那庄子。”
赵学礼看见王怀的时候,就猜到那青年与王家庄子有关。
赵洛泱道:“爹,走吧,听听赵大人怎么说。”
原先是要招待赵景云和张典吏,谁知道突然又来了位公子,十六户今晚算是宾客满堂了。
人一多,赵学义的小杌子就不够用了,赵元让和赵元吉去搬了木头,现搭了个东西,好歹让萧煜先坐下。
赵景云道:“这是积石军王将军的侄儿,这次洮州兵乱,就是王将军带兵平息的。”
听到萧煜的身份,众人都明白了,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萧煜目光在赵洛泱脸上停留片刻,赵洛泱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眼睛也跟着弯起来,看起来十分的亲和。
但他知晓,她表面上这样,可能分出一半心眼儿正在琢磨他。
反正凤霞村的门,他都已经进来了,想琢磨,就让她琢磨去吧!最好早些看明白。
赵洛泱与那王公子四目相对,虽然很快挪开目光,但她好似清楚王公子在想些什么,而且她也愈发觉得这王公子很是熟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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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吓跑了
经过这么一折腾,赵景云勉强从惊喜中回过神来。
他望着眼前一张张脸孔,十六户就留下赵家人和宋老太爷陪着他们说话,门口还有怀光和丁荣守着,不怕被人听去什么。
这样想着,赵景云开口道:“这里也没有旁人,我就将岷县的事跟大家说说。”
宋太爷捋着胡须,赵学礼、杨老太等人都静静地听着。
赵景云这一举动,就是将十六户当成了自己人。
“那个隋已,也就是‘福记’的王真,之前服毒虽然没死,但时间一久,毒药还是起了效用,眼下病的厉害,已经不能说话了,恐怕支撑不了几日。”
“不过也没关系,”赵景云道,“‘福记’的管事招认出王真,王真死了,也改变不了这桩案子,相反的,对你们也有好处。”
赵洛泱假扮王真,王真死了之后,知晓这桩事的人会更少,赵洛泱也就更加安全。
宋太爷道:“秦家那边……”
赵景云道:“秦通判不敢说,否则这次朝廷也饶不了他。这几年孙集在洮州和岷县作为,秦通判早就知晓,他没有及时禀告给朝廷,本就有失职之责,若非主动抓捕孙集,可以定为孙集同党。他若说这次是被人逼迫才出兵捉拿孙集,那就是自寻死路。”
赵学礼点了点头,他们之前知晓赵大人会瞒着洛姐儿的事,现在也算有了定论。
宋太爷这时候开口道:“我们搬来洮州之后,听说兵乱烧了不少粮仓,眼下米价贵得很。”
赵景云叹口气:“孙集的人趁乱想要烧毁证据,几个粮仓都付之一炬。此事我一早就禀告给朝廷,请朝廷拨些粮食下来,至少能让迁民度过这个冬日。”
那些粮食本就是朝廷为迁民准备的,迁民落籍之后,就该按人头发放下去,孙集开始就准备将大半贪下。现在拿了孙集,可粮食还是没能保住。
其实赵景云对朝廷再度赈济洮州,是没有太大把握的,朝廷一定会赈济,但赈济多少,什么时候米粮能运到?
这其中差别太大,很多百姓会因此丧命。
想到这里,赵景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萧煜,好在王爷已经着手处置此事,朝中会有人督促这桩案子。让洮州百姓尽早拿到保命的粮食。
“我也听说洮州米价腾贵,我这次回到洮州,就是要整饬此事,还有那些囤积米粮,想要骗迁民银钱之人,但凡发现一律严惩,绝不不姑息。”
杨老太听赵大人这样说,想到城中那贵的要飞上天的粮食,如果能让米价下来,还能拿到赈济粮,那还有啥说的?眼下对他们来说,这就是最好的消息。
宋太爷点点头又道:“会不会还有人救孙集?”
“孙集自然是想,”赵景云道,“进了大牢之后,无论怎么审,孙集都不开口,就是想要等到转机,不过那是痴心妄想。”
赵景云能确定,孙集会设法让人给冯家送信,想要请太后和冯家出手保他性命。
他回洮州之前去见了孙集,孙集与他说了一番话。
这话他没法在这里说。
孙集的意思是,他也想要做个好官,可是朝廷每年拨下来的军资有限,给谁不给谁,不是他能说了算的。
他不要银钱,上面也会要银钱,不孝敬上去,洮州什么都得不到。
想要打胜仗,不能没有这些东西。
孙集意味深长地盯着他看:“我以前也是跟你一样,否则也不会去豫王府,可惜……到了洮州之后,我才明白,有些事光有一腔热血没用,等到朝廷不给你粮食,不给你军资,还让你打仗的时候,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若不然,武卫军为何会打败仗?豫王爷为何会战死?”
赵景云知晓孙集的话有些是对的,但他也不会像孙集那么做,洮州将来会怎么样,孙集是看不到了。
赵洛泱站在不远处,赵景云几次看身边的王家公子,都是在提及朝廷的时候,看来这个王公子的身份,应该不止是王将军的侄儿。
没有事先准备,赵家能端上来的饭食,最好就是放了牛肉干的粥,还有杨老太拿手的野菜饼。
菜也很简单,赵学礼之前去城中集市买了些菜干,杨老太一改往日的抠搜,放了不少油来炖。
放了油的菜自然比往常要香,馋的赵元宝扒在灶膛旁不肯挪步。
还好,赵学礼去城中时,多买了几个吃饭的碗,否则今日都不够用。
吃食陆续上桌。
桌子还是赵学义用木头自己做的,看起来丑得很,但是结实耐用。
杨老太笑着道:“等过些日子你们再来,饭菜定然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赵景云看着热腾腾的饭菜心里一阵感慨:“劳烦您了,这已然是最好的了。我什么都没做,倒是让你们来招待。”
赵学礼道:“赵大人这样说,就是太客气了。”
赵洛泱将杨老太烙好的饼摆上桌,这是他们搬迁一来,第一次待客,虽然有些简陋,但赵大人和那位王公子显然没在意。
野菜饼端上去,王公子就伸手取了一张。
赵洛泱有些好奇,这位王公子还真的喜欢吃野菜饼?
萧煜将一块饼送入嘴中,感觉到赵洛泱的视线,他迎上她的目光。
家中有客,而且没有多余的地方坐下,赵洛泱自然不会上桌,她只是来回帮忙端端饭菜。
萧煜刻意坐在靠外侧,眼下正好离赵洛泱不远。
“我还要感谢你一早让人送来的野菜饼,我吃了,很好吃,”萧煜道,“不过,没有刚做出来的香。”
萧煜扬了扬手中的野菜饼。
赵洛泱刚要说话,发现盛野菜饼的盘子被人拿起来递到她面前。
正是那王公子。
“你也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赵洛泱有些怔愣,眼前的情形,似曾相识。
小哑巴也会递给她吃食,一整个盘子递到她面前,让她自己挑。
她就挑挑拣拣,找烙的微焦的那张吃。
萧煜道:“这张就烙的有些焦。”
这话……
赵洛泱有些发愣,她瞧着王公子,他怎么知晓她爱吃微焦的饼?
萧煜目光清亮,静静地与她对视,他自然扬起的嘴角,此时像含着一丝笑意:“不喜欢吃这种?”
赵洛泱道:“喜欢。”
她刚刚回答,那盘子就又向她这边递了递。
赵洛泱伸手拿起上面的野菜饼,萧煜这才将盘子放回去,然后又将一杯水摆在赵洛泱面前。
一切都是那么顺理成章,就好像这样的事,他做了许多遍一样。
赵洛泱越来越觉得奇怪了。
“多谢王公子,”赵洛泱道,“灶房里还有事,我过去帮忙。”
赵洛泱说着往屋外走去。
萧煜看着赵洛泱的背影。
她胆子不是挺大的吗?怎么他才说了几句,就将人吓跑了?
第一百九十章 相似
赵洛泱蹲在旁边帮杨老太添柴。
“咋地了?”杨老太乜着小孙女,“别再往前靠了,再那眉毛烧喽,元宝的眉毛还没长出来呢。”
“你们一个个这样,还以为咱家人都不长眉毛。”
赵洛泱被逗笑了。
杨老太看向外面:“你们干活的那个庄子,就是那王公子的?”
赵洛泱点头。
杨老太将野菜饼送入盘子中:“他是不是早就知晓我们帮了赵大人?所以才会让你们过去庄子上?”
赵洛泱道:“跟着王家公子的王怀,是我们在路上遇到的,王怀主动提及庄子上有活计,给咱们的银钱也不少,之前我和爹就觉得这好事来的太突然了,还有些防备,现在才知道王家公子认识赵大人。”
这样就说得通了,王家庄子上的活计,就是在照顾他们十六户。
杨老太点点头:“王家公子这事想的还挺周到,如果给了咱们老大人情,咱们还不知道要怎么还,眼下这样倒是说不清楚。”
赵洛泱掰开一块饼放进嘴里,王公子现在看起来没有什么恶意。
杨老太道:“那王公子,看着也像是个不错的人,那眉眼比姑娘家还好看。倒不是说他像女子,就是生得好。”
赵洛泱一愣,好像隐约从她奶话里琢磨出什么,仔细一想又想不明白。
饭食做好了,赵家女眷和孩子就在灶房凑合着吃了。
罗真娘和陶氏收拾碗筷,赵洛泱准备去炭窑上看看,屋子里还挺热闹,照这么看,赵大人和宋太爷他们还要说好一阵子话。
等这边差不多了,她再回来将寨子里那桩案子说给赵大人听。
石平几个正在炭窑上看着,赵洛泱将带来的野菜饼分给他们。
石平一边吃饼一边道:“快要开窑了,这次烧的不少,是冯叔他们从山上拉回来的木头。”
那些木头自然比黄家庄子上带回来的要好。
石平道:“我们明天准备多带几个人,跟着冯叔上山,趁着还没下雪,再多走几趟。”
赵洛泱道:“我听先生说,黄家庄子上带回的木头差不多能够,怎么还要上山去寻?王家庄子那里不是还有活儿,你们不去了?”
石平摸了摸脑袋:“王家庄子人手够了,有叔伯他们在,我们也帮不上大忙,再说那些活儿就算冷一点也能干,天冷下来,可就上不了山了。”
冯老三和石平有自己的想法,他们觉得多弄点木头供炭窑,到时候留下十六户够用的炭,剩下的也能卖去集市上。
王家庄子的活计挺好,但不能总让赵叔他们帮整个十六户寻事儿干,他们也得琢磨点别的。
跟着宋太爷做炭窑是头一件,等炭窑做好了,他就去磨宋太爷酿酒啥的,既然宋太爷说了,肯定心里有些把握。
赵洛泱道:“我们人生地不熟,你们上山也得小心点,山里野兽也要出来觅食。”
石平点头:“我跟冯三叔商量了,三叔以前就上山打猎,教我们不少,我也不带年纪太小的走,往深处不去。”
说到这里,石平压低声音:“附近的木柴不是都被人捡走了吗?我们在前面西山坡下面找到了一些没被人发现的小林子,大小刚好用来烧炭,我们准备将那些带回来。”
原来是找到了漏网之鱼,赵洛泱道:“带上我四叔做的棍棒过去,你们也别分开,免得走丢了。”
石平应声。
几个人吃过饼,就要开窑了。
孩子们都过来凑热闹。
赵元宝也想挤过去,被赵洛泱一把拉回来,元宝个子太小,大家忙着开窑,他若是不小心摔个跟头,岂不是添乱?
元宝只好站在一旁抛石子。
石子在地上跳跃着,冲着赵洛泱这边而来。
这是赵洛泱从小玩到大的,石子能在地面上跳三下,然后跃入她手心里,接住的人,再按相同的法子丢回去。
最开始她用这样的法子唤小哑巴出门,她趴在墙头将石子丢在小哑巴脚边,后来这样的事做得久了,小哑巴伸手就能接下。
赵洛泱想着弯下腰,下意识地准备伸出手去,却有一只手先她之前递了过去,然后那石子顺顺利利地飞入他掌心中。
赵洛泱抬起头,瞧见了王家公子。
王家公子垂着眼睛,看着赵元宝,脸上带着些许笑容,这一瞬间与赵洛泱记忆中的人,微微有些重合。
“赵家女郎?”萧煜转过头去看赵洛泱,“你可有话要与我说?”
这……将赵洛泱问得怔愣了。
萧煜直起腰:“我以为你看着我,是有什么事要问。”
赵洛泱很快平复了心绪:“没有,刚刚觉得王公子与我一个熟人有些像。”
萧煜道:“我能问问是谁吗?”
赵洛泱已经恢复了平时的模样:“就是小时候认识的人,许多年没见了。”
萧煜点点头:“日子还长,若是互相惦记着,总有一天还能遇到。”
赵洛泱总觉得王公子这话意有所指。
为何他会这么说?
而且她刚刚恍然间,居然觉得这位王公子像小哑巴,他的动作,还有侧脸真的与小哑巴有些相似。
可他们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郎。
两个人说话间,炭窑打开了,冯老三和石平已经将炭掏出来一些,看起来烧的不错,石平脸上露出笑容。
“一会儿让先生看看,这次的指定没问题。”
石平等人走过来,才发现那位王家公子也在,众人露出腼腆的笑容。
萧煜看了看那炭块:“看着跟买来的没两样,今年的炭很贵,庄子上去城中置办的时候,一天一个价钱。”
石平他们知道,大家干活的那处庄子,就是这位王家公子的,这位公子今天来村中做客,大家私底下也议论过。
原来王家公子还认识赵大人。
这不巧了吗?
初来乍到洮州,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熟人,能不让人高兴吗?而且王家庄子对大伙儿那么照顾,大家自然也就更觉得王公子人好。
石平听王公子这般说,忍不住道:“我也听说城里炭很贵。”
萧煜道:“你们这时候开炭窑,能省不少银钱,几年冬天比往年要冷,炭价一定会贵。”
石平心中更加欢喜,看来他们的打算没错,趁着这时候就得多烧炭。
等到石平等人离开,赵洛泱看向萧煜:“王公子过来不是看炭窑的吧?”
萧煜点点头:“我有话想要问女郎。”
萧煜示意往赵家院子方向走,两个人一前一后前行,赵元宝则跟在旁边。
萧煜道:“我听说寨子里的人来过。”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赵洛泱点头:“我们到了凤霞村,清理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具尸身,是寨子里的女眷。”
萧煜看向赵洛泱:“那女眷是寨子主事人的养女,平日帮着打理寨子里的事务。”
赵洛泱倒是没想到,阿姝的身份还不一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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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走近
寨子上的人看起来本就不一样,王公子这几句话,让赵洛泱更加好奇。
那寨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们寨子里就藏有武器,但朝廷并没有特别强制的干涉。这种事在其他村子,绝对不允许发生。
王家公子好像知晓她在思量什么,接下来的话,刚好是赵洛泱想听的。
萧煜道:“从前朝廷没有多余兵力援军洮州,寨子里的人就与洮州守军一起对抗藩人。”
“其实他们也是从吐蕃那边过来的,五六年前吐蕃政权更迭,四处战乱,他们的族人逃难来了洮州,那会儿洮州有些土地还在吐蕃治下,当时的洮州知州发现这是一个好机会,也许能够将碌曲以东为界归为本朝,于是暗中与寨子里的人来往,经常送些米粮等物,帮着他们建起了寨子。”
“等到吐蕃那边内乱平息,转过头要稳固政权的时候,发现洮州这边寨子里的人,不肯再归顺吐蕃,吐蕃哪里肯善罢甘休,于是发动了战事。洮州知州与寨子里的人联手,打赢了那一仗。”
赵洛泱这下明白了,怪不得寨子的人在洮州是不一样的。
赵洛泱道:“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谁也不肯背井离乡。”
萧煜接着道:“有人说那寨子里的人曾效忠老赞普……”
说到赞普,萧煜解释了一下:“吐蕃的王都叫赞普。”
赵洛泱点头,王公子很有耐心,而且她解释赞普的时候很是自然,就像经常与她说话一样,知晓她会在哪里有疑问。
萧煜道:“老赞普死于新继任的赞普之手,所以他们宁可留在洮州,也决计不回故乡。也有人说,新赞普的兵马毁了他们的家乡,但这都是猜测。”
战事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寨子里的人来洮州也是避祸,当时的洮州知州虽然是想要借机收了碌曲以东的土地,但也在寨子最难的时候施了援手。
“这几年朝廷也想要将寨子当做寻常村落来管,不过试了几次都没结果,寨子里的人有自己的习惯和心思,只要他们不无端滋事,遵守大齐律法,寨子里的那些事务,朝廷也就默许了。”
赵洛泱道:“朝廷是防着寨子的吧?至少洮州最近两任知州都是如此。”
赵洛泱指的是孙集他们,如果不是这样,洮州百姓提及寨子的人都是戒备又惧怕的神情,这么多年了,寨子和大齐百姓依旧生疏。
若说没有孙集这些人在其中推波助澜,赵洛泱绝不会相信。
萧煜道:“我猜测,孙集是怕寨子的人与大齐百姓来往多了,不好管束。”
赵洛泱也隐约猜出来王公子怎么对寨子的事这般清楚。
“那这次孙集勾结吐蕃的人,是不是也会查到寨子?”
赵洛泱转头与王家公子说话,就这一瞬间,她看到王家公子脸上露出了笑容,眼睛里还闪烁着一丝赞赏之意。
萧煜道:“女郎想的没错,孙集勾结藩人,可能会被**水东引,怪在寨子人身上。当然也有可能是寨子上的人,帮着孙集与藩人来往,但一切都要有实证,好不容易拿下了孙集,无论是谁都别想随便推个人替罪。”
孙集是必死无疑,孙集身后的冯家也别想轻易脱身。
“我来洮州休养时,叔父叮嘱过,若是赵大人有吩咐,我们王家必然从旁佐助,所以我才会让人打听关于寨子的动静。”
萧煜瞧着赵洛泱,他很少说这么多话,可能是因为习惯与她闲聊,又或者关在系统里时,耳听目染,与她学了不少。
这番说辞下来,应该不会引起什么怀疑。
王公子这话说的没错,不过赵洛泱却觉得有些熟悉,如果换做她可能也会说的如此缜密。
赵洛泱道:“死在我们村子里的阿姝,可能会被当成与孙集有来往,寨子发现孙集败露,于是杀了阿姝,这样一来就死无对证。”
阿姝死的时间太过巧合了,而且阿姝也不是寻常的身份。
想想孙集在外的名声,会有女子给他效命好似顺理成章。
萧煜道:“已经有这样的风声。但我叔父却觉得这件事与寨子的人没关系,因为洮州兵乱时,寨子没有参与其中。”
如果寨子与孙集有牵连,他们当会为自己打算,明里、暗里总会帮助孙集。
两个人走回赵家的屋子,屋内传出张典吏说话的声音,显然里面交谈还没有结束,赵洛泱正想着要不要先去知会一声,就见王公子径直往灶房去了。
灶房还烧着火,但没有人在。
萧煜走进去,在角落里找到了茶壶和碗,在赵洛泱没有来得及上前接手之前,已经倒好了两碗水。
他将其中一只碗递给赵洛泱,自己则拿起一个凑在嘴边喝了两口。
赵洛泱瞧了瞧放茶壶的地方,她奶在家中时就喜欢将东西藏在那里,搬到村中来,也寻了这么个地儿。
也不知道王家公子是如何发现的?
这熟络的模样,就像常常进出这里似的。
萧煜找了个木块坐在上面,然后抬起头看着赵洛泱,他伸手比了个请的姿势:“对不住,我身子不太好,走一会儿就要歇歇。”
赵洛泱本要继续说寨子上的事,听到这话,忍不住问:“王公子是得了什么病?”
萧煜等到赵洛泱坐下来,才道:“跟着我叔父去军营时受了些伤,一直没能痊愈。”
怪不得,这王家公子看起来像个读书人,但身上总有一股难掩的凌厉,特别是在他与旁人说话的时候,目光幽深,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可与她说话的时候,又不太一样。
还两次给她递水……
“其实我也有些事想要向赵大人禀告,”赵洛泱道,“有关寨子阿姝的案子。”
看赵景云对待王家公子的模样,她就知晓,这件事说给赵景云听,赵景云也不会瞒着王家公子。
既然如此,她不如自己说出来。
萧煜没有说话,等着赵洛泱说话。
赵洛泱道:“阿姝被发现的时候,没有穿裤子。我们从黄家庄子上拉回的物什中,找到了一些布帛,与阿姝的衣服十分相似。”
“今日我去黄家庄子向庄头打听了,庄子上失火时,庄子借给了黄大太太娘家人。就是城里开胭脂水粉铺子的柳家少爷。”
萧煜看着赵洛泱,她果然是去黄家打听消息了。早知她胆子大,果然已经暗中行事了。
他再这样放任几天,她可能就要去柳家铺子上打听消息。
所以他今日才会来寻赵景云。
萧煜道:“赵大人回到洮州,这些事告知他之后,他会暗中查问柳家的事,孙集虽然死了,洮州却还不清明,你们还是要小心行事。”
这番关切之语,十分的自然,赵洛泱听起来竟然也不觉得奇怪,要知道她与王家公子这才是第二次见面。
“王公子,”赵洛泱道,“还要多谢你让我们去庄子上干活儿。”
萧煜伸手给自己添水:“为何这样说?那庄子本就要修葺,我也是不想让旁人知晓,我是积石军王家的人,刚好遇到你们,也就请了你们过来帮忙,我给的工钱又不多。”
“而且,你不是已经谢过了?”
赵洛泱想起那些野菜饼。
萧煜道:“我从小最喜欢吃野菜饼,许多年没吃到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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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升级完成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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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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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我说谎,我能够闻到你身上间谍的味道——孟绍原。一个微表情专家,当穿越来到一九三六年的南京,成为一名军统特工,他确定,自己能够改变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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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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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一百九十四章 新任务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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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希望
陈妈妈仔细地端详着赵洛泱。
当年家中找回小王爷的时候,她没跟着去,不知晓当时的情形,后来听府中其他人议论,还曾从心底里暗暗质疑过赵家这些人。
现在看来,是有人故意放出那些话,原因自然很简单,就是怕王爷惦记着赵家人的好处。
想及这些,陈妈妈难免心里难过,不了解内情,不会知晓小王爷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
小王爷流落在外,还得从太祖过世后,三王之乱说起。
先皇是太祖四子,封号端王。太祖过世之后,长子贤王登基,这位新皇本就对几个弟弟不放心,又有奸佞从旁离间,再加上吴王、越王的确暗中有些谋划,拿到一些证据的新皇立即向三个弟弟下手。
吴王和越王早有准备,尚能应付,先皇只好带着全家仓皇逃跑,老王爷是先皇堂弟,作为萧家的另一支,平日里与先皇交好,不忍见到先皇这般,一开始暗中帮衬先皇,被人告发后,干脆与先皇一同起兵。
开始时,先皇和老王爷吃了几次败仗,家眷跟着颠沛流离,路上遇到朝廷围剿,先皇正妻为了保护几个孩子而死。
按如今的豫王太妃,也就是小王爷的亲生母亲的说法,她为了三个孩子,也差点丧命。
不过,还是没能将人护住,先皇的两个孩子和小王爷都被朝廷的人掳走了。
之后,朝廷将领以三个孩子性命做要挟,逼着先皇和老王爷现身。
先皇和老王爷自然不肯束手就擒,没过几日,先皇两个孩子的尸身就被吊在城楼上。
大家都以为三个孩子死了,没想到小王爷能死里逃生。
后来先皇和老王爷吞并了越王的兵马,局势渐渐扭转,两人直奔京城而去,本以为会有一场恶战。谁知,新皇亲征吴王时身受箭伤,先皇还没兵临城下就驾崩了,先皇就这样顺理成章地登基了。
藏匿小王爷的魏氏,听到消息,知晓老王爷被封为豫王,觉得可以靠着小王爷得一场大富贵,这才暗中寻王府中人,要王府用银票换小王爷。
也多亏了这样,王爷才寻到了小王爷的下落,将小王爷带回王府。
小王爷回府的时候,已经快九岁了,模样变了不少,老王爷还好,倒是王妃有百般担忧,生怕魏氏身边的孩子,并非自己的亲骨肉。
甚至都没有亲自去迎接小王爷。
等小王爷回到府中,太妃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表面上尚亲近,背地里也有诸多埋怨。
九岁了,除了小时候认一些字,其余的一概不知,更有许多坊间学来的毛病,府中的锦衣玉食不喜欢,却想要什么野菜饼。
不光如此,还念念不忘村中那一家子。
太妃那会儿已经生下了长女,肚子里又怀了一个,怎么都觉得自己的长子不该这般,便是普通显贵家的孩子,也早开了心智,但小王爷还是一副蠢笨的模样,平日里连话都不肯说,怀疑是在战乱时伤到了头,寻来京中最好的郎中给小王爷医治。
陈妈妈也是那时候去小王爷院子里管事的,就是在那会儿她听说,小王爷被村中姓赵的人家迷了心智,那些人根本不是表面上的良善。
王府接小王爷回来的时候,给了那家人不少银钱,那家人发现小王爷出身可能不一般,三番两次讨要物什,终于惹怒了太妃,太妃给了一笔不小的银钱,将那家人打发了,还设法让那家人搬迁。
总之,以后都不准小王爷再跟那家人见面。
陈妈妈那会儿觉得,太妃也是慈母之心,小王爷年纪尚小,不辨人心。
一路走过来之后,才明白,有些人和事,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般,虎毒不食子,人却不一定。
尤其是太妃生下的第二个儿子夭折之后,更觉得是小王爷命硬克死了自己的亲弟弟,心中对小王爷愈发怨怼。
她也是渐渐看清楚太妃之后,对太妃说的许多话都有了质疑。
见到赵家之后,只会觉得果然如此。
赵家若是真的拿了王府的银钱,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更别提赵家人还带着人救下赵景云,搬迁到洮州也是凭着自己的本事和力气做事。
这么好的女郎,任谁都会念念不忘。
陈妈妈如今只希望小王爷能好起来,这位赵家女郎也能一直在王爷身边。
这会儿功夫,许多念头从陈妈妈脑海中闪过。
看在赵洛泱眼里,陈妈妈就是在为王公子焦急,所以才会有些心不在焉。
赵洛泱道:“还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
陈妈妈摇摇头道:“我要给公子熬药,您若是得空就与我说说话可好?”
赵洛泱自然答应。
两个人进了灶房,陈妈妈拿起蒲扇轻轻地扇着火。
赵洛泱道:“听说王公子是受了伤?”
陈妈妈点头:“我家公子小时候遭过难,身子骨本就不太好,这次也是伤了元气,不知道何时能痊愈。”
听到这话,赵洛泱道:“之前听王公子说过一言半语,公子曾在外几年。”
陈妈妈虽然不知晓公子都与赵家女郎提了些什么,显然赵家女郎还不知公子的身份,她也不便说破。
想到这些,陈妈妈点点头。
赵洛泱接着问:“那会儿,公子有多大?”
时玖听着这话,知晓赵洛泱在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小哑巴。
陈妈妈想了想:“大约六七岁就在外面,九岁才找回来。”
赵洛泱心里一动,果然跟小哑巴的年纪能对得上。
这两个人有太多相似的地方,要说他们两个没有关系,赵洛泱都不会轻易下这样的结论。
陈妈妈又叹了口气:“我家公子不容易,家里对他管束的太严,因在外几年,回来之后就要学各种规矩、礼数……”
“我记得第一年就请了七八个先生,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大家都睡下了,他还在灯下读书。”
赵洛泱眼前浮现出小哑巴被接走时的模样,那会儿她就想过,也许吃穿好了,未必人也会跟着欢喜。
那会儿她只是小孩子的担忧,觉得小哑巴爹娘没有来,小哑巴的日子不知能不能好过?
脑海中赵洛泱与时玖道:“我现在不希望王公子是小哑巴。”
“为何?”时玖沉默片刻才问出口。
赵洛泱道:“其实我更希望小哑巴回去之后,渐渐就将我淡忘了,就算偶尔想起来,也跟我一样,有些挂念就好了。”
“那样的话,肯定是有更好的人在小哑巴身边。”
时玖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赵洛泱的意思。
时玖道:“你还不是经常提及小哑巴?”
“我与小哑巴怎么能一样?我之前有病症,不能开口说话,”赵洛泱道,“身边除了家里人和小哑巴再也没有旁人了。我当然会记得小哑巴。”
“小哑巴在村子里时,养他的人对他整日打骂,吃不饱、穿不暖,过的日子哪里比得上我?若是他回家之后,却一直想要来找我,可见他在家中的情形会是如何。”
时玖不禁愣住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些,可能除了赵洛泱,也没有人帮他思量过这些。
他现在很想与赵洛泱坐在一起,就像在赵家灶房里时一样,与她相聚咫尺距离,听她说着这些话。
陈妈妈也想到了酸涩之处,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家公子十五岁的时候,就去军中了,可能是这样,身子才没养好。”
赵洛泱安慰陈妈妈:“王公子不是来洮州养病了吗?王公子年纪尚轻,这次好好调养定能康健。”
陈妈妈连连点头:“借您吉言。以后若是您能常来走动就好了,我们从家中来的人也不多,您过来,我们也能说说话。”
赵洛泱道:“我们还要在庄子上做事,得了空我就来寻您。”
陈妈妈十分高兴,脸上也露出笑容。
药熬好了,陈妈妈端去给王公子,赵洛泱也在正屋门前止步。
看来今日是不可能见到王公子了,等王公子好起来,可能还会有机会……
赵洛泱琢磨着往回走,王家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走,他们离开之前,她肯定能弄清楚王公子是不是小哑巴。
脑海中,时玖道:“别忘了与赵大人说阿姝那桩案子。”
赵洛泱点头,现在时玖回来了,有了时玖在一旁帮忙,她登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六章 意外之喜
赵景云在东屋坐着,心思却全都在主屋里。
如果不是怕泄露了王爷的情形,他恨不得和怀光一样,就守在那里,等着王爷醒过来。
赵景云见到王爷的时候,还有些埋怨,觉得怀光他们不够意思,不早些放出消息,让他们好歹有些思量,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能走到这一步,怀光他们委实不容易,跟着担惊受怕,熬得心力交瘁。
“赵大人。”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赵景云这才回过神,抬起头。
“我有件事要向大人禀告。”
赵景云看到赵家女郎那清澈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担忧的情绪中拔出来。他轻轻点了点头,示意赵洛泱说下去。
赵洛泱将跟王公子说的有关阿姝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给赵景云。
赵景云皱起眉头:“在路上我也接到衙门里的文书,提及了这桩案子。那阿姝尸身上有不少伤口,死前曾受过折磨。”
赵洛泱当时瞧见了,阿姝衣裙上都是干涸的血迹,露出的手臂被利器割伤,皮肉翻卷看着很是骇人。
自然这话赵洛泱不会与白玉薇说,有关尸身的内情他们该从衙署知晓。
赵洛泱道:“我们找到阿姝的时候,她藏身的水缸被重物压住,她因此才无法脱身。放置水缸的屋子并没有倒塌,水缸上的物什会不会是被别人放上去的?”
有些细节不该与旁人提及,不过赵家女郎也不是鲁莽的人,想必知晓也不会乱说。
赵景云颔首:“押司文书中,也是这样猜测,不过以仵作验尸后的推断,阿姝进入水缸时应该还活着,缸中还有许多她留下的手印,可见她曾在其中挣扎过。”
赵洛泱道:“仵作的意思是不是,阿姝曾想挪开缸顶的重物出来?”
可惜阿姝受伤太重,没有了自救的力气。
赵景云应声:“不过这都只是推测,案子的细节,还需等我回到衙门,再仔细查看。”
赵洛泱不禁思量,照衙门说的这些来看,可能当时还有一个人与阿姝在一起。那个人将阿姝放在水缸中,是想要做什么?
杀了阿姝?
阿姝身受重伤,想要杀死她应该很容易,何必用这样的法子?凤霞西村虽然荒废了,但东村住着人,若是被人发现岂非很危险?
这样未免有些多此一举。
那会不会是想要救阿姝?
如果有人追杀阿姝,将阿姝藏匿在水缸中,就是为了躲开那些人,这样一来就有一个问题。
躲过去之后,那人为何没有回来救阿姝出来?
她们发现阿姝的时候,水缸上的物什没有被挪开,阿姝藏进去之后,应该没有人再去查看。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个人,那个人是故意没有回去,还是回不去了?
解开了一个疑惑,就又来了一个。
这桩案子应该还有不少内情是赵景云不能与他们说的。
比如阿姝没有穿裤子,是不是曾被人凌辱。
赵景云沉默片刻道:“你将从黄家庄子上找到的布帛都留好,等我回到衙署之后会让人去取,黄家庄子和柳家我也会让人去查,记得今日我们说的话,万万不要透露出去,以免打草惊蛇。”
赵洛泱道:“大人放心,我们发现布帛之后,也没敢知会寨子上的人,幸好大人这时候回来了。”
眼下的洮州衙署,只有赵景云最可信,要不是赵景云回来了,赵洛泱还真的要费一番心思。
赵景云能感觉到赵洛泱发现的线索格外的重要,兴许查柳家,这案子就会有很大的进展。
赵洛泱再次看向赵景云:“赵大人,我们刚到洮州,对寨子上的人也不了解,之前去村中的人叫白玉薇,寨子是不是跟我们的村子也差不多?有些村子中有许多同姓的人,寨子是不是也一样?”
赵景云道:“寨子和咱们村子不同,寨子里的人都是从吐蕃逃难来的,他们之前在吐蕃时是什么情形咱们知晓的不多。后来战乱平息,衙署给他们落籍,他们不少人就落了同一个姓氏。”
赵洛泱试探着道:“姓白?”
赵景云点头:“也不全然都姓白,不过白姓最多,他们并非亲属,但落籍都用了同个姓氏。”
屋子里只有赵洛泱和赵景云说话,旁边的赵学礼等人插不上嘴,因为阿姝这案子的内情赵洛泱还没来得及与他们仔细说。
赵景云道:“西蕃分为不少部落,那些人可能出于同一部,他们来洮州时正值西蕃大乱,也有可能他们是哪个赞普的属民,赞普战败之后,他们才一起逃亡。”
西蕃是吐蕃的另一个叫法,坊间习惯如此称呼。
赵洛泱接着道:“那寨子里也有里正吗?”
赵景云发现赵家女郎对寨子很感兴趣,寨子里的人不经常出来走动,但住在洮州也难免会遇到,多说说寨子里的事,也好让赵家人有个思量。
想到这里,赵景云道:“我们说是里正,他们不这样称呼,但意思一样,就是寨子里主事的人。”
“自从寨子搬来洮州之后,主事的就是一个女眷,她自称白氏,常年就在寨子中,很少听说她出门。”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我们想的没错,人物卡上的白氏,应该就是寨子里的白氏。”
时玖道:“应该不会有第二个白氏。不过寨子几乎不与外面人来往,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应该不会太容易。”
放在别人身上尤其难,赵洛泱会好一些,毕竟直到现在为止,没有赵洛泱结交不到的人。
赵洛泱与时玖道:“这么说可能有些不太对,但阿姝的案子,可能就是我进入寨子的机会。”
赵景云与赵洛泱说完了寨子上的事,心情平复了许多,衙门里还有那么多事在等着他,他留在这里也帮不上忙,还不如回去安排事务,他要尽快将洮州的事都梳理好,也只有这样,小王爷才能在洮州安心休养。
赵景云起身要离开。
赵洛泱和赵学礼等人也不再逗留。
怀光迎出来送客,赵景云向主屋看看,嘱咐怀光:“好好照应王公子,有什么需要就让人来衙署找我。”
两个人在人前不好多说什么,怀光只是应声。
坐上驴车,赵学礼和赵学景两个人边说话边赶车,赵洛泱提及阿姝的案子和黄家庄子、柳家脂粉铺子,兄弟俩听到都很惊奇,不知道赵洛泱如何得知的这些。
但好在他们都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便没有急着向赵洛泱询问。
驴车走出一段,赵洛泱回过头去看王家庄子。
脑海中的时玖道:“担心王公子?”
赵洛泱没有否认。
时玖道:“王家人没有惊慌,也没有另去请别的郎中,可见他们能够应付,说不得过两日你就又能看到王公子了。”
赵洛泱也不是急着要去见谁,就是……王公子病得不是时候,刚好在她眼前,她只要想到,眼前就会浮现出那一幕。
赵洛泱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时玖,你有没有发现系统升级之后还有没有别的变化?”
“有。”
时玖一边说一边打开了魅力值区:“你看看就知晓了。”
赵洛泱立即看过去,只见魅力值明细上,写了一行字:
【赵学礼魅力值+4】
赵洛泱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居然收到了她爹给的魅力值,这是怎么回事?
赵洛泱想着将目光落在她爹身上,刚刚她爹想什么了?
如果她能弄清楚,从今天开始,就能从家里人身上赚取魅力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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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新玩法
赵洛泱欢喜的功夫,眼睛又往下挪了挪,看到了另外两笔魅力值明细:
赵景云+8】
未知魅力值+8】
系统升级之后,这几笔增加的魅力值都不简单。
赵景云的不用去管,眼下她想要弄清楚未知魅力值和她爹给的魅力值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两笔魅力值的出处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未知魅力值在她这里算得上是大户了,除了第一次给1点很少之外,之后增加的都很多。
至于她爹给的,自然更得弄明白,她爹能给,可能家里其余人都能给,这可是天天在身边的人,若是能每日都给她魅力值,那得有多好?
赵洛泱之前想着坐在马车上,与时玖说说话,思量思量王家公子和阿姝的案子,现在瞧到魅力值,立即觉得别的都不重要了。
她爹就在身边,先就近问她爹,免得时间长更难追溯了。
“爹,”赵洛泱凑到赵学礼身边,“您刚才在想什么呢?”
她觉得系统升级之后也不会随随便便便就打开了限制,家里人给她加的魅力值,或许有别的说法。
所以,她得知晓她爹刚刚干啥了。
赵洛泱这话将赵学礼给问住了。
他想啥了?赵学礼缩了缩脖子:“没啥啊,就觉得有点冷,可能要变天了。”
赵学景跟着应声:“说不得要下雪,刚刚咱来的时候,风还没这么冷呢。”
赵洛泱知道肯定不是这个。
脑海中时玖道:“你爹给你加魅力值,是在你与赵景云说话的时候。”
有了时玖这话,赵洛泱一把拉住了她爹的手臂:“爹,我问的是,刚刚我跟赵大人说话的时候。”
赵学礼听到这话,不禁叹了口气。
赵洛泱觉得稀奇,她爹好像有点感慨的意思。
“我在想,还不如之前多读读书,考个功名什么的,洛姐儿都能跟赵大人说上话,我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咋张口,”赵学礼道,“听到赵大人提及西蕃那些事……当然就算考了秀才,那些事跟咱们也没关系。”
赵学景也跟着点头,兄弟俩都从小读书,但是因为打心底里不太喜欢自己那爹,再加上考了两次都没有考中,赵老太爷对他们百般嫌弃,将期望都放在大哥身上,他们也就不想那些了。
读书有什么好?像大哥一样,整日躲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干,里里外外都是他们几家操持。
吃的、用的倒是百般挑剔,又要吃好的,还要面子。
张口一个读书人,闭口一个风骨。
家里有两个这样的已经够了,他们也这样的话,赵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总不能将重担都压在女眷身上,让老娘带着媳妇去地里干粗活,养活全家。
最让他们看不上的是,爹和大哥不但不干活儿,还嫌弃这,嫌弃那,伸手要银钱,别说多有底气了,若是拿不到,还要发脾气,生像是他们全家耽误了他们的前程。
现在爹和大哥都走了,情形不同了,赵学景觉得二哥去读书,他们家日子也能过得起来,反正二哥不会像爹和大哥那样也就是了。
赵学景道:“二哥想要读书,现在也不晚,将来考个功名,让爹和大哥都看看。我就算了,我不是读书的料。”
赵学景嘴里这么说,心中却也在思量别的,他是没想过读书考功名,他没那心气儿,如果二哥读书,他倒是能照应过来家里。
虽然现在到了洮州什么都没有,但走了这一趟,他算是发现了,只要多上上心,总能将日子过好,就算有困难,也都是暂时的。
赵学礼摇头:“我是不想考功名了,不过宋先生有句话说的没错,读书是长本事的,多读点书应该没错。”
兄弟俩思量的功夫,赵洛泱系统里又收到了魅力值。
时玖道:“这次你爹和三叔都给你加了魅力值,每个人加了4点。”
赵洛泱看着波动的魅力值,她好像有点明白了,但也没完全弄清楚。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我爹好像不是夸赞我一句,我就能得到魅力值。”
时玖也应声:“似是不太一样。你爹因为你与赵大人说话,想到自己应该多读些书,你三叔应该也是因为你爹这话,想到了日后自己该如何。”
赵洛泱道:“难不成……是要让我督促家里人上进?”
时玖想了想接着道:“外面人对你有情绪波动,就能给你增加魅力值,但你家里人不一样,要因你的话有所思量和改变,可能才会给你魅力值。”
赵洛泱觉得时玖说的没错,不过这个改变肯定得往好的地方变。
比如她爹多读书,她三叔和四叔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赵洛泱越想越觉得如果真是这样,要拿到家里人的魅力值也不难。
赵洛泱道:“这个魅力值赚取方式,用在别人身上未必没用。”
对所有人都有用的话,她要做的,就是整日里督促大家上进。
大家都努力,日子过的好了,她的魅力值多了,系统能兑换的东西也就多了。
“爹,”赵洛泱再次去拉赵学礼,“明日我们就去城里买书,不光您得读书,元让他们也得读书,冬日那么长,总不能闲在家里啥都不做,不如将宋先生的屋子收拾出来,纸墨笔砚都买齐全,以后元让他们按时去宋先生那里,您说怎么样?”
先让几个弟弟去读书,之后等村子里情形好了,再给村子里的孩子请一个西席。
赵洛泱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将来要想过上好日子,就得好好打算。之前她就想过这些,现在系统可能还会给她魅力值,那就得更快做起来。
赵学礼点头:“行,就是不知道银钱够不够用。”
“够用,”赵洛泱道,“爹就放心吧,这些我来准备。”系统里还有那么多银钱呢,肯定够用。
赵学礼看了一眼女儿,不禁心里感叹,他还是不如洛姐儿看得远,洛姐儿前些日子花银钱很是节省,连城里都不去了。
现在提及要读书,立即舍得花银钱了,好像一下子手里多了笔银钱似的。
其实洛姐儿就是觉得读书比什么都重要,眼下少吃点没关系,要为以后多打算。
赵学礼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你喜欢什么也买一些,那些银钱用不着你去思量。我和你三叔、四叔会想法子。”
赵学景跟着点头。
赵洛泱不再多说,到时候她拿出笔墨纸砚,家里还能不用?到时候就说城里集市上赚来的就好了。
再说,她随时都能扯宋太爷的大旗。
这件事想明白了,赵洛泱又去看赵学景,至于三叔、四叔,现在先不急,她可以慢慢来。
这时候,赵学景仿佛心有所感,不禁打了个喷嚏。
赵洛泱又去脑海中与时玖道:“那个未知魅力值,你说会不会与王家庄子上的陈妈妈有关系?”
赵洛泱刚刚一直在庄子里,与赵景云和陈妈妈说话最多,按照系统给魅力值的规则,她觉得最有可能的就是陈妈妈。
时玖道:“若是按照时间看,有这个可能。”
赵洛泱有些奇怪,为何当时出现未知魅力值时,时玖没有提醒她?或许是时玖不小心忽略了?
赵洛泱道:“下次再去王家庄子时,你帮我盯着些,如果有魅力值增加就告诉我。”
现在有了怀疑,只要注意着,或许很快就能知晓结果。
系统给了任务之后,一下子要做的事就多了起来。
赵洛泱琢磨着,明日一定要去城里,系统回来了,她可以去城中买卖些物什,而且还得打听柳家的消息。
既然她的任务与白氏有关,她就得设法接近寨子的人。
赵洛泱开始好奇,白氏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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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收获
赵洛泱回到家中。
罗真娘立即迎过来,将一个布包塞进女儿怀里。
赵洛泱还没问是啥,就感觉到一阵暖意传来,她下意识地将布包抱紧了。
“娘,”赵洛泱道,“这是啥啊?”
罗真娘笑着道:“给你烤了几块石头,放在布包里,这大冷天的出去,还不得冻透了?”
听到外面有动静,罗真娘就将石头从灶膛里扒出来。
当然这是独一份儿的,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俩都没有,按杨老太的话说,男子么,人高马大的,抗冻。
几个人坐下来,杨老太立即道:“王公子咋样了?”
赵学礼道:“我们没见到,王家人说休养一阵子也就好了,看那样应该没事,要不王家人早就急了。”
赵洛泱也点了点头。
杨老太叹口气:“听说是打仗受了伤,那么小的年纪,就出入军营,当真不容易。”
赵洛泱想问问她奶,有没有觉得王公子看起来有些眼熟。
不过想想,还是别问了,这事指不定多曲折呢,她得摸得清楚点,再告诉家里。
杨老太接着道:“有些人家富贵兴旺,那是有道理的,一家子老老小小不知道付出了多少。”
平日里杨老太偶尔要说上几句,无非就是给大家鼓劲儿。
赵洛泱想到了自己的魅力值,眼睛跟着一亮道:“奶说的对,就像王家,也不能只靠着王将军,那王公子看着比我大不了两岁,这么大的年纪就能与人在军中搏杀,咱们听着都觉得凶险,王家人能不心疼?”
“但也没法子,就算有家财万贯,也架不住子孙坐吃山空。”
这正是杨老太想说的,杨老太转头去看小孙女,正想要夸小孙女几句,不料自己还没张嘴,小孙女接着道:“咱家也是一样,刚刚路上爹还说,若是之前多读些书,这一路走下来说不得就不会那般凶险了。”
“三叔也说,从前思量的太少,要不是路上遇到了宋太爷他们,可能我们全家都走不到洮州。”
“眼下虽然到了洮州,也不能放松警惕,以为这样就安稳了,万一再有点什么变动,我们家要怎么办?”
赵学礼抿了抿嘴唇,他在路上没这么说啊?不过仔细想起来也差不多。
赵学景也不禁暗中叹气,他在驴车上好像根本没提这些啊?但他也真的没法反驳。可能是因为他心里确实那么想了一下,结果被洛姐儿说出来了。
赵洛泱接着道:“以前也就罢了,以后咱们不能这样了。”
赵学礼和赵学景下意识地点头,是不能这样了。
就连罗真娘、陶氏、葛氏也觉得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没想到两兄弟背着她们能说出这些。
“不过,也不能光靠爹和三叔、四叔。”
赵学义听到洛姐儿点自己的名字,茫然地抬起头,这话还与他有关吗?他不是都没去王家么?
赵洛泱道:“我们全家个个都有份儿,齐心协力才能让赵家兴旺。”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赵元吉和赵元宝:“我们几个虽然还小,但也能为家里做点啥,元让、元吉都挺爱读书的,跟着先生这一路我们也学了不少。”
赵元让和赵元吉对望一眼,他们好像……是挺喜欢读书的。
赵元吉心里发虚,伸手挠了挠头,其实每次先生让他们背那些东西,他都不想背。
可阿姐这么说了,他能反驳么?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多多努力,再勤奋一些,等我们长大了,奶和爹娘、叔婶就不用那般辛苦了。”
罗真娘鼻子一酸,葛氏也跟着眼睛有些模糊,这几个孩子肯定私底下说啥了,要不洛姐儿不会说这话。
想想一路上,娃儿们受的苦,吃不饱、穿不暖,一个个瘦成这般模样……却还想着这些。
赵洛泱看向赵元吉和赵元让。
赵元让立即道:“阿姐说的对,我们就是这么想的。”
赵元吉也点头:“我们跟着宋太爷好好读书。”
“我也,”赵元宝踮起脚,举着手,试图跟两个哥哥个头一样高,“读书。”
赵学礼登时欣慰,经历了这般波折之后,可能还因祸得福了,孩子们一下子都这样懂事……
当然他们做爷娘的更不能让孩子比下去。
赵洛泱看了看赵元宝,元宝年纪还小,但努努力也不是不行,她伸手将元宝拉过来:“元宝每天最少也认一个字,行不?等到先生觉得能收你了,你也跟着我们一起读书,到那时我们做啥都带着你。”
赵元宝想到两个哥哥的钱袋子,他们带回的吃食,登时吞咽一口,认真地点头:“行。”
脑海中,时玖道:“没想到王公子还有这样的用处。”
赵洛泱道:“魅力值涨了吗?”
“涨了,”时玖应声,“你家中每个人都给了魅力值。”
时玖看着那一连串的魅力值明细。
包括最后的赵元宝,也提供了1点魅力值。
赵洛泱是真的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说话的功夫就拿到了19点魅力值。
赵洛泱心里欢喜:“看来与我们想的一样,只要督促家里人上进,就能拿到魅力值。”
还得是她奶啊,每次不用她说啥,她奶就会帮她收魅力值。
赵洛泱一脸笑容地看着杨老太:“奶,您以后得督促我们,再有事,咱们可不能只拿几贯钱逃命了。说到底这个家还得您好好管着。”
杨老太脸一红,其实弄得那般狼狈,也有她的错。
“好,”杨老太道,“搬迁到这里不容易,想要过好日子,谁也别想着偷懒。”
众人跟着点头。
赵洛泱道:“我觉得咱家将来一定能行,不一定大富大贵,但在肯定能在城中置办屋子,家里也会有子弟考上功名。”
这话说的杨老太心里欢喜,不过也暗地里咋舌,小孙女可真敢想。
时玖道:“你只想在城中买个屋子?”
赵洛泱道:“我怕说的太高,吓到我奶,再说了,摸不到边的事,反而起不到激励的用处。”
大家说完话,这才分拨去梳洗,然后躺下来歇着。
灯一吹,屋子里一片黑暗。
赵洛泱总算能仔细研究一下系统了。
系统升级之后,有了新的用法说明,魅力值和财富值区的用法和之前没有区别,只不过财富值区兑换物品数量有了限制,这一点赵洛泱通过查看财富值区已经事先知晓了。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下次系统升级需要魅力值达到5000点。
这么多。
赵洛泱不禁心里一惊,怪不得系统会允许她从家里人身上收到魅力值。
想来人物卡任务也会奖励给她更多魅力值。
该启动人物卡任务了。
赵洛泱道:“时玖,兑换人物卡任务。”
扣除了魅力值之后,本来灰色的人物卡忽然有了颜色。
人物卡下面也出现了数行小字。
白氏,正元二年生人,正元十六年嫁给乌松节,正元二十年乌松节成为赞普。
看到这行字,赵洛泱就愣住了。
白氏居然跟西蕃赞普有关,虽然不知道白氏是不是正妻,但……这个身份已经足以让她惊诧了。
赵洛泱继续看下去。
白氏为乌松节生下两男一女,景泰三年吐蕃大乱,乌松节战死,新赞普继位,白氏带着一些部署来到洮州避祸。
兴武二年九月,白氏与西蕃勾结,试图拿下洮州,朝廷出兵镇压,白氏和寨子人全部被剿杀。
赵洛泱看到这里,就明白了。眼下是兴武元年,如果按照系统上所写,明年白氏就会死。
那么她的任务应该就是救下白氏。
这么来看,白氏勾结西蕃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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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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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第二百章 重要
赵洛泱琢磨着人物卡人物,除了送白氏回家之外,还有一个隐藏任务,而隐藏任务的奖励是最多的。
赵景云的隐藏任务是揭穿孙集私贩战马。
白氏这个又会是什么?
是不是与孙集知晓的那个秘密有关?
系统一定会在某处给她一些提示,只不过现在她还没有发现。
赵洛泱想到隐藏任务奖励,忽然脑子里一闪。
“对了,上次还送了我一个特殊道具,那个道具在哪里?”
时玖听到这话,立即退回魅力值页面,果然在页面右侧发现新增物品栏。
物品栏中如今放着一个类似戥子样的物什。
物品介绍上写:戥子又名杆秤,完成赵景云任务100%后获得。秤物低昂,不差毫厘,可用戥子来称任何人。
使用条件:
1、获得此人30点魅力值以上,才能对此人使用戥子。
2、戥子可称出此人的喜好。
3、戥子每三日只能使用一次。
赵洛泱看到“可称出此人的喜好”心里不禁一喜,知己知彼,对她日后完成任务会有很大的助力。
时玖道:“这个特殊物品很适合你。”知晓别人喜好,岂非更容易接近这个人?
赵洛泱应声:“不过前提得先拿到30点魅力值。”
系统肯定要有些限制,魅力值和使用次数就是这样的作用,否则她就能随便将特殊用品拿出来用。
就像现在她随便一想,就有很多想要称的人。
时玖道:“身边的人是不是都想要用一遍?”
还是时玖了解她。
赵洛泱道:“也不是,比如我奶,我爹和我娘就不用称了,他们的喜好我都知晓,我奶最喜欢我,我爹和我娘也差不多。”
时玖从来没见过如此自信的人,仔细想来,赵家人也差不多吧,都喜欢她。除了赵家人之外,十六户也是一样。
喜欢她的人太多了,也不是件好事。
时玖不禁微微皱起眉头。
赵洛泱道:“至于别人么,宋太爷也不用称,先生最喜欢书本和银钱。”
说到这里,赵洛泱眼前浮现出王公子。
“可以称称王公子,”赵洛泱道,“或许就能知晓他到底是不是小哑巴。”
时玖心里一动。
“不过,那也不一定。”
赵洛泱道:“我其实都不知晓小哑巴喜欢什么。”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一起摘花、采野果、烤野菜饼,也一起读书、认字、惹祸。
好像她喜欢的,小哑巴都很喜欢。
这么多年没见了,肯定不一样了。所以就算称出来,八成她也看不出端倪。
时玖道:“是吗?”
不知为何,赵洛泱觉得时玖语气中有些失望。
不知小哑巴的喜好到底是什么?时玖看着赵洛泱,或许吧,她都忘记了。
还是慢慢琢磨戥子的用处吧!赵洛泱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忙了一整日她委实有些累了。
时玖道:“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赵洛泱应声,她缓缓地将意识从系统中退出。
正当时玖以为赵洛泱已经睡着的时候。
“时玖,”赵洛泱的声音又响起,“你不会再不见吧?”
时玖依旧站在那里:“不会,明天一早我叫你。”
赵洛泱这才放心。
时玖又等了一会儿,直到听到赵洛泱匀称的呼吸声。
“赵洛泱,”时玖轻声道,“好好睡。”
一觉到天亮,千万不要半截醒过来。
说完这些,时玖这才看向系统中自己的控制界面。
脱离系统(每十二时辰可离开一次)。
时玖伸出手点了上去。
系统中一阵波动,熟悉的牵扯之力立即传来。
……
王家庄子。
虽然怀光和陈妈妈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平静,但是将赵家人和赵景云送走之后,他们两个就守在王爷屋子里,焦急地等待着。
王爷之前有清醒又昏睡的情形,可那是没有完全好转之前。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他们也拿不准。
陈妈妈道:“不是都好了吗?怎么突然又……这可怎么好?”
怀光也不知晓:“可能因为王爷尚未痊愈。”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床铺上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怀光欣喜地看过去。
萧煜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伸手撑着身子,想要从坐起来。
“公子。”怀光忙上前搀扶。
“公子有没有哪里不舒坦?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妈妈接话过去道,“您可吓坏奴婢了……您别急着起身,郎中说了,您还得多歇歇。”
萧煜摆了摆手,语气淡然:“不用惊慌。”
陈妈妈忙拿来氅衣给萧煜披上,又多点了两盏灯,将屋子里尽量照得亮些。
萧煜起身坐在软塌上,抱着怀光递过来的手炉,看向怀光和陈妈妈:“有件事我要与你们说。”
怀光和陈妈妈点头站在旁边。
萧煜道:“以后,我会经常这样,白日里昏睡,夜里才会醒过来。也许有时候一整日都不会清醒,不过你们不用着急,这只是病症未愈,你们只要像从前一样照看我就好。”
怀光和陈妈妈听得这话,脸上焦急、担忧的神情更深了些,不过他们都知晓公子的规矩,这时候不能插嘴打断萧煜。
萧煜接着道:“所以,我的行踪不能让旁人知晓。”
这一点怀光知道,若是将王爷尚在的消息泄露出去,王爷定然会有危险。
萧煜垂下眼睛,摩挲着暖炉,让自己的身体渐渐复苏:“有些事我不能说明,但……你们要记住,要仔细护住赵家,尤其是……赵家女郎。”
本来极为担忧的陈妈妈,听到这话,目光中情绪复杂,说不出是欣慰还是欢喜,王爷总算憋不住了,将这话说了出来。
她就知晓,赵家女郎在王爷心里分量极重。
萧煜恐怕两个人听不明白:“她没事,我才……”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刚好瞧见陈妈妈和怀光脸上一副明了的神情,后面的话不由地咽了下去。
他们好似想错了……他在赵洛泱的系统中,赵洛泱自然不能有事。
算了,解释也解释不清,由他们去思量吧!
陈妈妈道:“公子,赵家女郎是不是还不知晓您就是……”
萧煜点头:“不用特意与她说。”
特意去点明,倒不如一切顺理成章,毕竟相隔这么久,她没有变,可他未必是她心目中的小哑巴了。
太早会让她心里犹豫、困惑,太晚自然也不好,总会等到恰到好处的时机。
萧煜道:“还要盯着冯家的一举一动。说不得最近冯家会有人来洮州。”
怀光应声。
萧煜接着道:“再吩咐人收集一下昌乐公主嫁入西蕃之后发生的事。”
怀光一愣,公子怎么会从冯家跳到昌乐公主。
萧煜道:“赵家……赵洛泱要查寨子上的事,你也让人打听打听寨子上的消息,设法告诉赵洛泱,若是赵洛泱问起,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这桩案子可能跟冯家有关,王家也想要查清楚。”
怀光明白了,王爷这是想要找借口接近赵家女郎,他自然会尽心尽力的去办。
重要的事交待好了,萧煜接着吩咐:“今日的密函和书信都拿来吧,”
还好他的身体休息了许久,并不觉得有多疲累,这样他就能白日跟着赵洛泱,晚上回来处置事务。
也许比之前还要好,至少他能在赵洛泱身边帮忙,不用担心她又出去惹祸。
灯光下,萧煜嘴边不禁浮起一丝笑容。
……
京城。
豫王府。
天边忽然传来一声雷音,仿佛在人头顶上炸开一样,惊的床上的人豁然睁开眼睛。
豫王太妃从噩梦中醒转,汗湿了她身上的衣衫,看着黑暗的屋子,仿佛是一个个鬼影。
豫王太妃打了个冷颤,不禁喊叫起来:“来人,快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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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预感
豫王太妃这样一喊,整个院子的人都被惊醒了。
守夜的下人急忙端灯进屋。
只见豫王太妃缩在角落里,眼睛盯着黑暗处,一脸的惊慌。
“太妃,”黄妈妈忙上前道,“您这是怎么了?”
烛火并不太亮,没有完全将黑暗全部驱逐,那角落里……
豫王太妃伸手指过去:“谁在那里?”
黄妈妈忙提灯去照,立即瞧见窗棂哪里在风中飘荡的宫灯穗子。
黄妈妈道:“没有人,可能是今晚风大。”
豫王太妃也看了清楚,面色稍稍缓和了些,可刚才的梦境着实太过真实了,她仍旧不放心。
满院子的下人都站在外面听吩咐。
豫王太妃夜里睡不安稳这桩事已经有许久了,但凡屋子里传出响动,所有人立即都会上前来。
这功夫屋子里又添了六盏灯,将周围照得更加亮了。
黄妈妈拿着帕子给豫王太妃擦汗。
豫王太妃眼睛里仍有几分惊慌,她再次开口:“我梦到煜哥儿了,他好像就站在那里。可一下子又不见了,你去寻寻看,他去哪儿了?”
“他是不是又跟我赌气了?”
屋子里的气氛更加低沉了些,所有人脸上都多了哀色,怪不得太妃娘娘会惊慌,定是梦到了王爷。
黄妈妈抿了抿嘴唇才道:“太妃娘娘,您为王爷太过伤心了,王爷棺椁……在寺里呢,那边时时刻刻都有人守着,每日都会好好供奉,您……您不要太难过,王爷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不下的。”
听到黄妈妈这话,豫王太妃的肩膀登时塌了下去,是啊,他死了,棺椁就在寺里呢!刚刚那都是梦。
豫王太妃不为人知地舒了一口气,攥着的手也缓缓松开。
黄妈妈转头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应声,陆续退了出去。
走出门,下人向主屋看了一眼,低声道:“太妃可真不容易,刚刚可能被魇住了,以为王爷尚在呢,听到黄妈妈说王爷棺椁在寺里,一下子就没了精神。”
另一个点头:“王爷没了,最难过的自然就是太妃,当年王爷走失,好不容易找回来,没想到年纪轻轻又去了。”
在他们心里,太妃着实不易。
毕竟是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心里的痛楚又有多少人知晓?
就算平日里太妃与王爷有些意见不和的地方,谁家又不会这样呢?
而且这也不是太妃的错。
王爷小时候伤了头,平日里待人就是冷冰冰的模样,这谁都知晓。
之前因为婚事,王爷和太妃还大吵了一架,王爷走了之后,太妃才从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
大家私底下议论,是王爷动手推搡了太妃。
太妃不但没有责怪王爷,还将府里传这事儿的人,重重责罚了。
但凡事越遮掩,就越说明是真的。
后来连冯家都送了跌打的伤药,太医院的郎中还前来诊治,太妃非说是自己摔伤的。
谁相信啊?
现在又是这样的情形,整个豫王府都要太妃一个人支撑。当年王爷若是奉旨成亲,是不是也不会落得这样的结果?
不出去征战,还有冯家可依靠,府里多了人帮忙打理……
多好的事,落到谁头上,谁不欣喜?
太妃是持家有道,但王爷除了会打仗之外,委实不会处置这些事。
王爷在的时候他们还没觉得,王爷去了,王府动荡不安,多少人心里有怨言?要不是太妃哄着冯家人,还不知多少人会因此遭殃。
这是王府许多下人的思量,尤其侍奉太妃的人,心中便是这样想的。
“走吧,莫要多嘴。”
管事妈妈一声令下,大家纷纷回去歇着,不敢再在外面多说一个字。
主屋里又添了两盏灯。
豫王太妃脸色好多了。
豫王太妃道:“方才是不是打雷了?”
黄妈妈端了热茶给太妃,轻声道:“是,奴婢也听到了。”
“冬雷可是不祥之兆,”豫王太妃抿了一口茶,胸口的惊慌终于被驱散光了,“希望不要再有什么事才好。”
黄妈妈道:“昨日您在庙里解签文,说之后会一切顺利吉昌,您就放心吧!”
豫王太妃望着窗外那廊下的灯笼,可能是因为冯家那边传来消息,提及洮州孙集的事,她才会梦到萧煜回来了。
冯家来与她说这些,无非是想要试探她,洮州的事与萧煜有没有关系。
这次平息战乱的是积石军,抓孙集的是岷县的秦通判和兴元府的兵马,这些人中与萧煜有关的,就是那个赵景云和聂双,但积石军应该不是萧煜的人,岷县的秦家更与豫王府没有半点来往。
而且这手段,也不太像是萧煜。
萧煜做事一向雷厉风行,不会让赵景云差点死在孙集手里才动手。
她也让人去打听消息了,好像是因为与孙集买卖战马的商贾出卖了孙集,岷县和兴元府着实废了一番功夫才将孙集拿下。
豫王太妃说不上来,但她觉得这不是萧煜的手段。冯家用不着疑神疑鬼,觉得萧煜是假死,其实人藏匿起来,暗中操纵一切。
但京里的监察御史弹劾的确实也太快了些,一下子将冯家卷了进去。
“不要让人传什么闲话,”豫王太妃道,“尤其是王爷生前的那些事,王爷没有病,脾气也不坏,更不曾向我动过手,王爷表面上看着冷淡,不善言辞罢了,他是个很孝顺,很体贴的孩子。”
“若是谁坏了王爷的名声,我豫王府定然容不得他。”
黄妈妈应声:“奴婢知晓了。”
说完这话,豫王太妃道:“明日冯二小姐还会来,我身子乏得很,不能跟她说话了,让她想做什么就去做,王府里没什么地方她去不得的。将大小姐唤回来陪着她就好。”
黄妈妈点头,不过又想起了什么:“冯二小姐若是还想去王爷屋里……”
“那就去吧,”豫王太妃道,“那屋子都没人住了,东西也都没人用了,还不许人睹物思人?她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屋子里的摆设也听她吩咐,她要拿走什么东西也不用禀告我。但不要将这话传出去,免得让人误会,冯二小姐还要嫁人的。”
黄妈妈明白了,她服侍豫王太妃睡下,屋子里的灯却一盏都没灭。
豫王太妃看着通亮的屋子,安心地闭上眼睛。
等到黄妈妈也退了出去,豫王太妃才深深地松了口气,他不会再回来了,九年前他就不该回来,如果那时候他不回府,她的鸿哥儿不会死,她也不会战战兢兢地活在先皇眼皮底下。
都过去了。
……
洮州,凤霞村。
赵洛泱醒得格外早,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去系统里看时玖。
瞧见时玖好端端地在那里,她才安心地起身。
今天她准备去城里。
衙署会去查黄家庄子和柳家,她就到集市上买些东西,顺便看看柳家的铺子好了。
“这次带你们一同去,下次就不一定了。”赵洛泱向赵元让和赵元吉道。
两个弟弟一直盼着与阿姐一同出门,好不容易等到这一天,怎么以后就不让跟了呢?
赵洛泱道:“等买好笔墨纸砚,你们以后就得好好跟先生读书。昨晚说的事你们都忘了?”
赵元吉有些后悔了,早知道他就不该答应。跟着阿姐出去,肯定能赚到银钱,留在家里可就没了。
赵洛泱看出赵元吉的思量:“你们知晓跟着宋先生读书会赚多少银钱吗?”
赵元让和赵元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赵洛泱余光瞥见了宋太爷,于是开口道:“比我赚的可多多了。”
宋太爷听到赵洛泱的声音不禁皱起眉头,小狐狸干啥?一大早就给他下套了?他得好好听听,免得着了她的道儿。
第二百零二章 跳坑
赵元让和赵元吉仔细听着赵洛泱的话,赵元宝也艰辛地两个人中间挤过来,仰着头,眨巴着一双大大的眼睛。
赵洛泱道:“你们知晓每个县里,有多少县学吗?”
赵元让知晓一些,这是赵老太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所。”
赵洛泱道:“一所县学,只能有三十到五十人进去读书,其余人都算旁听,需要缴纳银钱,你们知晓要缴纳多少吗?”
赵元让和赵元吉这就不知晓了。
赵洛泱伸出手比了个三:“一个月三百文,想要旁听也不是人人都能去的,需要经过县里考试。”
赵元吉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祖父总说他不比县学中的先生差,不知给家里人省下多少银钱。
赵洛泱压低生意道:“那你们知晓州、府中有多少府学吗?”
赵元让和赵元吉还没说话,赵元宝先摇头。
赵洛泱伸出手指:“每个州、府也仅有一所府学,一所府学有一百到一百五十个学生,其余人都要旁听。”
赵元让这下没等赵洛泱说话,就开口:“那去府学旁听要给多少银钱?”
一个府只有一百多个学生,府多大啊,有多少人啊?他们根本不敢妄想能进府学做学生。
能旁听就不错了,那也得考上才行。
赵洛泱道:“一个月三千文。”
赵元让睁大了眼睛:“三贯钱。”
几个弟弟拿出手来算计,三贯钱,一天就是一百文。
赵元吉摇头道:“不能这么算,我们总要先上县学,再去府学,先得算去县学的银钱,对不对阿姐?”
赵洛泱笑着摇了摇头,她向周围看看,生怕被人听到似的,声音也压得更低了些,被夹在中间的赵元宝不由地侧过耳朵,踮起了脚尖,生怕漏掉阿姐一个字。
赵洛泱道:“宋先生从前的学生,有不少考上科举,入朝为官了,像先生这样的,就算府学请他,他都不一定愿意去。”
“所以先生至少是府学的先生,而且需是大府的府学。”
“大府府学的先生,每个月束脩是多少你们可知?”
赵元让和赵元吉、赵元宝都忘记了摇头。
赵洛泱道:“我听宋二爷爷说过,府学给束脩六十贯,除此之外,还有随从衣粮、薪炭、盐、笔墨这些。”
赵元吉道:“那我们家给先生多少米粮?”
赵洛泱摇头:“眼下哪有银钱给先生。但我们姐弟三个都在先生那里进学,如果你们跟着先生好好学,将来考上了府学,成为府学正式的学生,不但府学不要你们银钱,还供你们吃喝、笔墨等物,再发四百文银钱作为杂用。”
“你们算算,这些是多少?”
赵元让吞咽一口,去府学每个人每月三贯,再加上先生六十贯,还要有随从衣粮、薪炭、盐、笔墨……
天呐,这是多少银钱。
赵元让和赵元吉面面相觑,中间的赵元宝一直伸出四个手指头。他不管阿姐说什么,反正他们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
赵洛泱道:“眼下先生虽然在村子里,也许哪天就被请去府学了,到时候你们想要向先生请教,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赵元让不禁道:“先生要去府学?什么时候的事?”
赵洛泱摇头:“那要看先生何时答应。”
赵元让道:“是赵大人请先生去的?怪不得赵大人回到洮州先来见先生。”
赵元吉目光闪烁,又是警惕又是担心,好像马上就要有人来将他们的宝贝抢走。
“先生要去府学?”
几个人向门口看去,只见石平站在那里。
似是听到了了不得的消息,石平一脸怔愣。
赵洛泱早就瞧见了石平,却一直没有提醒三个弟弟,有些话也是有意让石平听到。
赵元让先反应过来,他急忙上前将石平拉进屋,然后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别说,”赵元让道,“这话是阿姐打探到的,不能说出去。”
赵洛泱点头:“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有可能会听错。”
脑海中时玖叹了口气,她哪里是听错,她是根本没听到过,可是眼前的赵家孩子和石平显然都相信了。
石平道:“肯定不会错的。”虽然先生去府学很好,但他不舍得啊,先生走了好多事要向谁去请教才好?
石平声音有些艰涩:“先生会走吗?”
赵洛泱摇头:“我也不知晓,可能日后会有其他人来请,再说宋家老爷不是还没有回来吗?也许先生在等宋家老爷也不一定。”
这他们都听过,宋先生的儿子摊上了官司被贬了,但依旧是朝廷官员。
宋先生是因为这件事才来洮州的。
如果将来这些都有了变数,先生可能就走了。
这都无法预知。
石平感觉到了时间的紧迫。
赵元让和赵元吉也觉得,他们现在是在偷偷摸摸念府学,且只有他们几个学生,等先生去了府学,他们能考进去吗?
几个人抿了抿嘴。
赵元让道:“阿姐,我们快去城里吧,还得早点回来。”
赵元吉也跟着点头。
每一天都不能放过,得好好与先生学,一天就能赚六百文,对,他算明白了,每个人每天跟着先生学习,能省下六百文,那不就是他们赚的银钱?
赵洛泱和赵元让、赵元吉去找三叔套车,今天去城里三叔带他们一起去。
石平本来想跟着一起去,听过这番话后,他告诉赵元让:“你们背点炭去城里卖卖试试,我就不去了。”
他得留下来守着宋先生,多向宋先生请教请教。
不远处,宋太爷从角落走出来,赵景云请他去府学了?他怎么不知道?还一个月六十贯束脩之礼?
赵小狐狸想要干啥?
宋太爷带着宋二往回走,没走几步就被石平发现了。
石平快跑几步上前:“先生……”
平日里叫太爷,眼下却换了称呼,显然是被刚刚赵洛泱的一番话影响到了,宋太爷懒得去纠正石平。
石平接着道:“您怎么到这边来了?”刚刚赵阿姐说的话,也不知道宋先生有没有听到。
宋太爷道:“刚用过饭食,四处走动走动。”说着挥了挥袍袖。
石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为赵阿姐那番话,总觉得宋太爷今日脊背尤其挺拔,一举一动都颇有……那种读书人的模样。
宋太爷问:“你来做甚?炭窑不用看着了?”
石平笑着道:“今日又冷了些,我想着是不是得多烧些炭,赶赶时间。炭窑旁边那块地,每天被火烤着,还能挖动,我跟冯三叔想在炭窑旁边再起一个窑,但是拿不准。”
宋太爷知晓了:“那就去看看吧!”
石平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他们村子的炭窑是府学先生带着他们做的,这话说出去,谁能信?
想到这里,石平试探着问:“先生,您知道府学吗?我听说府学很是厉害。”
“府学?”宋太爷听到这话,不禁嗤笑一声,背着手向前走去,“有甚厉害?”
眼下的府学不过尔尔,还差得远。宋太爷一直这样觉得,甚至曾写过信函,请朝廷整饬。可是来洮州之前,遇到那些事,让他心灰意冷,不愿意再去思量这些了。
刚刚赵洛泱那番话,又激起了他藏匿在心中的怀愿。
如果让他去做,府学定会胜似眼下十倍。
石平望着宋太爷的背影,赵阿姐果然说的没错,宋太爷根本没将府学看在眼里。这么厉害的?他们十六户,岂不是捞到大宝贝还不自知?
一直往前走的宋太爷,今日心情格外的好,不过……赵小狐狸为何说那番话?真心觉得他学问好?
不是吧!
怎么好像跟从前每次都一样,赵小狐狸似是给他挖了个坑,让他心甘情愿地往下跳呢?
……
赵洛泱坐在驴车上,怀里揣着她娘从灶坑里扒拉出来的石头。
驴车慢慢前行,她与时玖说话。
时玖道:“府学的事你如何知晓的?”
赵洛泱道:“我不知道啊,我都是编的。我也没去过府学,不知道给多少束脩礼,但我觉得先生不会质疑我。只要先生不说破,就不会有人知晓。”
果然,时玖有所预料。
反正谁也不会去对证。就算将来赵家兄弟考上了府学,知晓了实情,也只会感激他们阿姐,为了他们能出息着实废了一番苦心。
“三叔,”赵洛泱唤了一声赵学景,“现在这里停一停。”
赵洛泱开口说话时,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瞧见了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官路旁的林子里寻着什么。
“那就是之前去村子里的人,”赵洛泱与时玖说一声,就向那些人挥了挥手,“白家阿姐。”
白玉薇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一个女郎从驴车上跳下,向她这边迎来。
白玉薇身边站着的是柳家的下人,瞧见这样的情形不禁道:“她是……”
白玉薇道:“凤霞村的人。”
柳家与寨子有些来往,平日里会卖些物什去寨子,听说寨子里有事,立即前来帮忙。白玉薇并不太想理睬柳家人。
但是柳家那位大爷,就是满脑子银钱的商贾,虽然让人讨厌,但他也只是图些银钱,比那些想要打探寨子的人强许多。
这次阿姝出事,他们不便闹出太大动静,也许也能用用柳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思,白玉薇才没有赶走柳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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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无中生有
“白三小姐,”柳家下人在一旁提醒,“那些好像是迁民吧?”
柳家下人的提醒已经很明显了,迁民可能没什么好事。
白玉薇没有理睬。
寨子里的人也是迁民,直到现在也被当成外面人。柳家因为与寨子做些买卖,说话时都很客气,但她知晓这些人背地里依旧这样思量。
她带着人在凤霞村周围找寻阿姝的物什,时常看到凤霞村那些迁民砌墙、拉木柴,女眷们好似还找了浆洗的活计,一早晨就出了村子,到了晚上才回来。
凤霞村东村那边,不与西村的迁民走动,瞧见他们就像避瘟般,生怕沾了晦气似的。他们这些外来人,不管你做什么,在别人眼中,可能都是在起坏心思。
“白阿姐,”赵洛泱带着赵元让、赵元吉走了过来,“我过来时就瞧见阿姐了。”
赵洛泱说着将手里的布包递给白玉薇:“阿姐拿着。”
白玉薇伸手一碰立即感觉到暖意:“这是。”
“灶坑里扒出来的石头,”赵洛泱道,“昨日听村子里的人说,阿姐你们在这边,刚好我们要去城里,就让娘多带了些给阿姐。”
白玉薇不知该说些什么。
赵洛泱生怕白玉薇不肯收道:“只是石头。”
石头是不值银钱,却是现在最有用的东西。
这样的心意,不好拒绝。
白玉薇感觉着石头上传来的暖意:“那我就收下了。”
赵洛泱点点头:“天冷了,可能晚些还要下雪,阿姐早些回去。”
赵洛泱说完就要离开。
白玉薇哪里能就这样让她走,总得说些什么:“你们去城中做什么?”
“看看粮价儿,”赵洛泱道,“再去看看布帛,天越来越冷了,做点衣衫也好出门。”
柳家下人听得这话,有意看了赵洛泱等人几眼,这女郎长得很不错,可惜没生在好人家,天天在外做活计,一身的衣裙几处都打了补丁,想要富贵,只能卖到大府上做下人,弄好了做个通房或是姨娘,否则一辈子别想出头。
心里想着,柳家下人不禁开口道:“天这么冷,布帛和粮价只能越来越贵。”
这些人居然还妄想能便宜?冬日的时候就缩在家中不是最好,还想四处走动赚些银钱不成?就算整个冬天不停歇,可能赚回布帛的银钱?
真是蠢笨之人,怪不得落得这般下场。
赵洛泱看向说话那人:“阿叔,您怎么知晓?您常去铺子吗?”
看到那女郎怀疑的目光,柳家下人心里不禁一笑,这些人当真是没见过世面。
“那是自然,”柳家下人道,“城中的柳记就是我们的,我们家虽是买脂粉多,但也有皮货、布帛铺子。”
时玖道:“问出来了,居然是柳家人。”
赵洛泱走过来的时候,眼睛盯着白玉薇,其实一直在注意着白玉薇身边的人一举一动。
那人看起来就不是寨子里的,光是这一点,赵洛泱就不会放过。
赵洛泱向时玖道:“柳记派人跟着,寨子里有什么消息,他们探听起来就更加容易。”
到现在为止,赵洛泱觉得这柳家很有问题。
白玉薇皱起眉头扫了柳家下人一眼。
柳家下人才发现自己失言,脸上忙露出讪讪的神情,又撇向赵洛泱。
都怪眼前这女郎,要不是她说出那样的话,他也不会多嘴。
白玉薇再去看赵洛泱,赵家女郎垂着眼睛不知在思量些什么,再抬起头时看向柳记下人,不知为何脸上竟然有了一丝警惕。
白玉薇正弄不清缘由,却被赵家女郎一把拉住:“阿姐……你……要小心些,在外面毕竟不安全。”
说着她顿了顿:“你有没有去衙署?也许这么多天过去了,衙署那边或许能有什么消息。”
白玉薇点点头:“这两日我就会去问。”
赵洛泱仍旧不放心似的:“白阿姐,眼下天黑的早,往寨子的路又不好走,千万要早些回去,若耽搁了功夫,就去村中找我奶,让村子里的人送你。”
白玉薇露出笑容:“知晓了。”
赵洛泱这才准备离开。
“城中北门,会有人卖些旧物,”白玉薇道,“你们可以过去瞧瞧。”
赵洛泱走了两步又转头走回来,压低声音在白玉薇耳边道:“其实我们还有些物什,想要去城里卖了。”
白玉薇低声道:“你们准备卖什么?”
赵洛泱道:“银鼠皮。从前山中猎的,但这些我们用不合适,想换些粗皮子和布帛。”
柳家下人听得耳朵一动,没想到这些迁民手里还有银鼠皮这么好的东西,无论什么时候,银鼠皮都好卖,只不过不好寻。
“真有?”柳家下人道,“有多少?”
赵洛泱和白玉薇说话被打断,她防备地看向柳家下人:“没……没有多少。”
柳家下人心里大喜,看女郎这般模样就知道有很多,眼下米粮那般贵,用银鼠皮换米粮,岂不是一笔好买卖?
他本是来盯着寨子的人,没想到还能得这样的消息。
柳家下人道:“你想卖银鼠皮,不如去我们的铺子,你跟白三小姐熟悉,我们自然会给高价儿。”
“我们柳家在洮州很有名气,寨子里的毛皮一向都是卖给我们。不信的话,你去城中打听打听就知晓了。”
说着,柳家下人向不远处的驴车上看去:“你们可将银鼠皮带来了?”
赵洛泱摇头:“我们只是问问价儿,那些都是留在最后……换粮食的。”
赵元让和赵元吉互相看了看,银鼠皮?他们有银鼠皮?
他们觉得没有,不过也不好说。
要知道阿姐卖的米面、药材一开始他们也没见着,或许被阿姐藏起来了,或许在宋先生那里。
不过……
赵元让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他们卖药材的时候,药铺管事也说,他们的药铺最有名气。
最后那药铺管事怎么样了来着?
赵洛泱看向白玉薇,显然是想问她柳家铺子的事。
白玉薇道:“你可以先去问价儿,心中有个思量。我们寨子里卖出去的都是大宗的羊皮,你与我们不同。”
赵洛泱颔首:“谢谢阿姐,我知晓了。”
说完话,赵洛泱带着赵元让和赵元吉向前走去。
柳家下人向身边的人使了眼色,那人悄悄跟了上去。
柳家下人露出一抹笑容,买卖还不就是这样,一旦遇到了,绝不能放过。万一这些流民手里真的有东西呢?
这样的事又不是没有。
再说派个人盯着他们罢了,做起来一点都不麻烦。还有一个缘由,那就是大爷本就让他打听凤霞村的消息。
白玉姝的尸身是在那里寻到的,他正愁没有借口与村中人说话。
这下好,一下子都做妥当了。
赵洛泱坐在驴车上,将意识沉入系统中:“时玖,你瞧见没有?”
时玖道:“柳家下人手上应该是烧伤。”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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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进城
黄家庄子上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赵洛泱有几个猜测。
赵洛泱道:“那把火要么是当日在庄子上的人故意放的,要么就是不小心烧起来的。”
无非就是这两种情形。
时玖道:“故意放火的话,可能要么是为了烧死人,要么是为了烧掉一些蛛丝马迹,免得来人查验。”
赵洛泱道:“阿姝逃出来了,我瞧见阿姝的时候,没发现有明显的烧伤。”
时玖道:“或许要烧的另有其人?”
两个人仔细思量着,几乎同时想到,还有一种情形。
赵洛泱道:“如果黄家庄子上的衣服是阿姝的,那么阿姝到过黄家庄子,她是怎么从庄子跑到村子里的?”
时玖道:“放火会不会是为了吸引人注意?如果庄子突然失火,必然会乱起来,也许可以趁乱行事。”
赵洛泱觉得很有可能,至少能结实阿姝为何能带伤逃到村子里。
但这些只是猜测罢了。
“柳家人跟上来了。”时玖提醒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也不时地往周围看,居然没有发现,所以时玖在这方面要比她敏锐的多。
赵洛泱道:“你说柳家是为了银鼠皮,还是想要向我们探听消息?”
“都有吧!”时玖道,“柳家那下人能跟着白家小姐,应该是柳大爷身边得力之人,你刚刚故意提醒白家小姐的话,定然让他起了疑心,或者柳家在得知阿姝尸身是从凤霞村中发现的时候,就有了向村里的人探听消息的打算。”
赵洛泱算是给了柳家几个理由,让他们跟上来。
到时候谁向谁探听消息,那可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说完话,赵洛泱又看了一眼魅力值,早晨她与三个弟弟说话,长了一波魅力值,后来石平来了也给了4点魅力值。
这些都是寻常。
让赵洛泱比较欢喜的是,她在魅力值明细中,再一次看到了人物卡魅力值增加。
赵景云任务完成之后,赵景云、丁荣几个再给她魅力值,都不再翻倍。
现在解锁了新任务,人物卡魅力值就又回来了。
人物卡魅力值+4】
这魅力值来源于白玉薇。
赵洛泱在魅力值明细页里停留了许久。
时玖问道:“在想些什么?”
赵洛泱道:“寨子里有上百人吧?是不是都算人物卡相关人物?”
原来她想的是这个。
时玖道:“你可以慢慢试。”
这么一说,越早去寨子越好。
“刚刚白玉薇说,寨子里要托柳家铺子卖许多羊皮,我之前一直没想到,来到洮州的西蕃人该是精通放养牲畜,要不然他们也不会住的那么偏僻。”
赵洛泱觉得她向郑先生学的本事也许会有用处。
除此之外,还有兑换区的那些兽药,弄好了,就又有了用武之地。
驴车缓缓前行。
赵洛泱道:“看看能不能用魅力值兑换些资料。”
时玖知晓赵洛泱想要的是什么,既然说了银鼠皮,那就设法通过魅力值兑换,扩充一下财富值兑换区。
最终他们两个找到了一本《见闻录看介绍是一个书生所写,上面记的是西北附近的见闻,他与一个猎户相伴四处行走,书上大半内容都记了山中的野物。
加上赵洛泱之前要兑换的县志,一共花了35点魅力值。
赵洛泱眼下都不用去看价钱了,反正魅力值足够用处的。
在驴车上不用做别的,赵洛泱先将《见闻录看了,其实她不在意兑换区能不能有银鼠皮。
她手里到底有什么,都要她说了算。
《见闻录看完之后,财富值兑换区果然有了动静。
新的兑换商品列在其中。
兔皮:7元/张或生命值1点
鼺鼠皮:90元/张或生命值6点
鹿皮:800元/张或生命值28点
貂皮随机:680元/张或生命值21点
耗牛皮:400元/张或生命值17点
蛤蟆(干):140元/2两或生命值9点
蝮蛇干:175元/2两或生命值10点
翠鸟毛仿制:130元/50片或生命值9点
这些新出现的物品,在数量上全都标注了剩余999件。
东西是不少,但还真的没有银鼠皮。
不过总有一种皮毛适合在柳家铺子里卖,等她打听了价钱,再决定兑什么来卖。换了银钱就能买笔墨纸砚。
“进城了。”
赵学景的声音传来,赵洛泱抬起头向前看去,果然瞧见了不远处的城门口。
“没有流民了,”赵学景道,“之前我们进城的时候,这里还有不少人在乞讨。”
不用说,肯定是赵大人回到衙署之后,安置了那些人。
“咱们去西市,”赵学景道,“那边铺子多。”
赵元让和赵元吉好奇地看着四周,两个人坐在车上嘀咕。
“好像比岷县的人要多一些。”
“不过,周围的屋子好像没有岷县好似的。”
“阿姐,你看看那边,那么多人在做什么?”
赵洛泱顺着赵元让的目光看过去:人群前面支着几个棚子,有人从棚子那边挤过来,手中抱着一只破碗,碗里有热气飘散。
赵洛泱道:“应该是朝廷给流民设的粥棚。”
赵元让和赵元吉想起这一路的波折,他们也曾在邸店吃过朝廷发放的米粮,不过现在他们有了落脚的村子,还有自己的屋子,每日都能吃饱,可比这些流民要好多了。
赵元吉道:“他们之后要怎么办?”
“可能让他们回原籍,或者寻个地方落户,”赵学景拉着驴车,“不过流民与迁民不一样,我听说他们分到的地很少,而且还不一定就能做农户。”
洮州要先安置好迁民,再管这些流民,这么冷的天气,肯定有很多人熬不过冬日。
“洮州的城墙更高,”赵洛泱与时玖道,“是因为总起战事吧?不过城里来往的人确实比岷县看起来要多。”
驴车停下来,赵学景将车赶去牲口棚子,给了管事10文银钱,就带着姐弟三个一路去往西市。
赵洛泱抱着怀里的竹篓,在前面走着。
“阿姐,”赵元让不知阿姐的竹篓里到底装了些什么,“真的有物什要卖?”
赵洛泱摇摇头:“看看再说。”
看来是真的有了。
“别人问起,”赵洛泱道,“就说是奶的旧衣裳,奶怕咱们冷,特意给他们带的。”
赵元让和赵元吉认真地点头。
殊不知他们刚走,杨老太就翻箱倒柜地寻她那件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就那么件儿衣裳,到底哪里去了?
西市的人明显更多了些。
赵洛泱刚好见到一个笔墨铺子,正想叫上三叔过去瞧瞧,就发现有人从笔墨铺子里冲出来。
那人手里拿着一本书册,大喊大叫:“张元写的书册,你还敢卖?”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追出来。
那人还在喊叫:“再敢卖张元写的这些东西,小心被寨子里的人将铺子拆了。”
周围的人听到动静都上前看热闹。
那人发现人多起来,声音更大了些:“不信啊?就前些日子,寨子不见了一个女眷,还是寨子主事的义女,后来那女眷的尸身在凤霞村找到了,这些日子衙署正四处寻杀人的凶徒呢,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今日发榜,那张元考上了府学,府学的人找去张家报喜,结果怎么敲门都没人应。”
“大家只得进去瞧,这一看可不得了,就发现张元屋子里都是那女子的画像,还有女子的衣衫。衙署的人还在张家呢,你们想看热闹,现在就过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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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五章 便宜书册
笔墨铺子出来几个伙计还是撵人。
掌柜脸色十分难看,不管刚刚喊话的人说的是真是假,在他们铺子门口嚷嚷,总会影响到铺子的生意。
掌柜怒斥那人:“就算张元有事与我们何干?再胡乱说话,小心差役将你带去衙署。”
听到这话,那人立即向周围看去,生怕真的有巡视的差役。
“我是好心,”那人道,“让你们早做准备,免得被张元牵连,谁叫你们只肯买张元注释的书。”
“还觉得张元将来定能考上科举?整个西北又不是只有张元一个人。”
看热闹的人,此时也有些明白了,喊叫的那人应当也是读书人,平日里定然不如张元,眼下张元出了事,他恨不得立即四处宣扬。
这样的人并不少见。
人群中也有认识张元的人。
赵洛泱听他们悄声议论。
“就是极有名声的张秀才,听说是西北第一的生员。”
“几个府学都争着让他前去报考。”
“对,张秀才注解的书册也极好,我家阿弟看了那书册,今年也考中了秀才。”
“前些日子,我路过府学,看到张秀才身后跟着许多人,咱们这里的读书人,谁不识得张元啊!还说他今年有事没能赶上乡试,否则现在定然是举人老爷了。”
“张秀才会杀人?”
“骗人的吧!不是说张元心善,还将卖书册的银钱赠给赶考的书生做盘缠呢吗?他还给几个孩子做西席,不过就是收点粗粮做束脩。”
“那也不一定,传言又不知道真假,兴许张元做这些就是为了扬名,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连寨子里的女眷都敢惦记?若是被寨子里的人知晓了,那还有个好儿?只怕衙署还没查,他就……”
说话的人互相看看,目光中流露出几分畏忌,没有将后面话都说出来。
赵洛泱却听了明白,他在脑海中与时玖道:“看来阿姝的案子又有了进展。”
时玖道:“不知道那个张元在哪里?就算有画像和寨子女眷的衣物,阿姝的死也不一定与他有关,若是他还在,想要查清楚应该不难。”
赵洛泱道:“你是说,这个张元可能……”
时玖道:“那人说张元考上了府学,府学来人却没能找到张元,这才进了张元家中。”
赵洛泱道:“如果不是四处找不到人,不会轻易破开人家门,而且张元也知晓府学最近发榜,他该在家中等消息。”
出现了不合常理的情形,极有可能有问题。
“快走。”掌柜忍无可忍,上前一把将那人手里的书册抢了回来,然后示意伙计将那人赶开。
铺子的伙计围上前,那人眼睛一转,立即向后退了两步,见到伙计没有追过来,又喊到:“等着消息吧,说不得衙差还会来寻你们。”
等那人走远了,人群渐渐散去。
掌柜眉头紧皱,带着伙计走进铺子。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们进去瞧瞧。”
本来她就要去买笔墨等物,现在遇到了这样的事,自然更不能放过。
掌柜走进铺子,吩咐伙计将那人弄乱的物什都整理好,然后瞧着手里张元注释的书册,不禁叹了口气,他是好几日没见到张元了,也不知道那人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伙计上前道:“要不然去寻张秀才问问?”
“他常去的无非就是那几处,熟悉的人都知晓,府学的人该是去过了,”掌柜将那人攥皱的书册抚平,“你们去忙吧,一会儿我去看看。”
掌柜刚说完这话,就听有个声音道:“掌柜的,您是江南人吗?”
掌柜抬起头就瞧见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郎。
女郎身边还跟着两个半大的小子。
“我是,”掌柜下意识地道,“你们这……从江南来?”
赵洛泱摇头,笑露出一个酒窝:“不是,我们来洮州的路上,遇到药材铺子,里面的掌柜也是从江南来的,他说话格外好听,我一下子就记住了。”
赵洛泱最后半句话,还是用江南的口音说出来的,听起来生硬并不是很像,却引得掌柜笑起来。
“你说这话的确有些像,”掌柜说完又道,“你们是来买物什?”
赵洛泱点头:“我们是迁民,在洮州入了籍,进城中是要买些书册和笔墨等物,我们也不太识得,只要便宜又好用的。”
说完这话,赵洛泱带着赵元让和赵元吉向掌柜行礼。
赵学景站在旁边听着,没有插嘴,只是在掌柜看过来的时候,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掌柜看这几个人,身上衣衫都打着补丁,显然家中并不宽裕,还能想着来买这些东西也是不易。
掌柜道:“你们家中有读书人?”
赵洛泱点头:“我爹、三叔、四叔都读书,我与弟弟们也识字,家里有长辈教我们,只不过路上遇到一些事,书册什么的没有了,先要买些凑合着用,掌柜的帮我们寻些便宜的。日后我们家里情形好些了,我们还会来,再多买点。”
掌柜知晓迁民不易,他在城中瞧见不少迁民来来往往,但是来买东西,这还是头一份儿。
掌柜立即向周围看去,指向旁边的笔墨:“这些不错,价钱不贵,但是能用得住。”
“你们若是买纸,不嫌弃的话,有些积压的陈货,边角不太好了,那不过裁切后并不碍事。”
“至于书册……”
掌柜想到这孩子家中人的年纪,读书都是为了科举,平日他会拿出张元注释的书册,那些手抄本,张元赚的不多,卖的也便宜。
可是现在闹出张元的事,掌柜不好再拿出来:“我给你们再找找,你们挑选。”
“掌柜,”赵洛泱道,“我们来的路上遇到一个人,说你们这里有名的是位张秀才,他让我来您这里买张秀才的书册。”
赵学景眨了眨眼睛,他们不是恰巧走到这里的吗?怎么让洛姐儿一说,他们特意找到这家铺子的?
而且旁边的赵元让和赵元吉还跟着点头。
咋回事?
洛姐儿想要干啥?为了让掌柜价钱低些,还是为了打听寨子那桩案子?他也不傻,他们之前在黄家庄子上发现了布帛,来的路上,洛姐儿又见了寨子的人,显然将这件事放在了心上。
掌柜叹口气:“平日里我是会让你们买张元的书册,可……刚刚你们没听到那人说些什么?张秀才也不知是不是出事了?”
赵洛泱神情茫然:“我是听到了,不过也有不少人说,定是假的,张秀才心善,又有才学,不像是那样的人。”
这话说到掌柜心坎里。
掌柜道:“我也觉得张秀才做不出那等事,张家在洮州有些年了,张元的父亲给姜知州做过文士,后来徐申接替知州,还曾去请过张元父亲。”
赵洛泱脑海中一闪,徐申这个名字在白氏介绍中见过。她好像明白了他,姜知州是在徐申之前任职洮州知州的。
这么一算,赵洛泱与时玖道:“寨子的人搬迁到洮州的时候,洮州时任知州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姜知州。”
时玖对洮州历任知州都很熟悉。
五六年前姜玮任洮州之后,四年前姜玮因病致仕,洮州知州一职落在徐申身上。
后来孙集发现徐申贪墨证据,联手众人一举将徐申拉下马,孙集更想借此登上洮州知州之位,还写过书信向王府求助。YuShuGU.Cm
他曾让人查过孙集其人,看不上此人品行,没有伸手帮衬,于是洮州知州落在张庭头上。
孙集哪里甘心,在洮州蛰伏多年,又再次对付张庭,这次暗中攀上了冯家,终于在张庭下狱后,孙集将洮州攥在了手中。
所以这几年,洮州换了四任知州。
时玖自然不能与赵洛泱明说这些过往,只是道:“应当是。”
掌柜接着说:“张元父亲和母亲前些年相继没了,张家就剩下张元一个人,从前我经常送笔墨去张家,与张元还算熟悉,按理说……张家那样的人家,张元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更何况张元是有大好前程的啊。”
“要真是……那可真是不应该,他才十八九岁。”
掌柜看着手里的书册,觉得自己说的太多了,他也是心中情绪波动,才会如此:“若是你们不在意那些话真假,倒是可以买他的书册。”
“这本书册被人折了,你想要就五百文拿走吧!”
赵洛泱自然答应,一本书册至少卖一贯钱,五百文已经很少了,而且还能借着书册多认识认识张元其人。
“那就谢谢掌柜了,我还要买些别的,”赵洛泱道,“不过眼下我身上没有银钱,要卖些物什才行。”
“刚好我向您打听打听,皮毛卖给谁才好?我们路上遇到柳家铺子的下人,说他们家收这些价钱最高,不知是不是真的。”
赵学景听明白了,小侄女儿这是打听完张元,还要打听柳家啊,这事让她安排的明明白白。
又买了便宜的书册,又能打听各种消息,还将掌柜哄得高兴。
就这本事,谁能及得上?
第二百零六章 好处
掌柜的看着面前的姐弟三人。
迁民千里迢迢来到洮州,好不容易找到地方落脚,就想着买笔墨和书册,他多多少少心里有些触动。
而且这女郎似是很信任他似的,那期盼的目光,让他也不好拒绝。
掌柜又想起张元,若是他在这里,说不得会自己买了书册送给这姐弟,他不过就是说说洮州的情形,委实算不得什么。
“柳家在城中有不少的铺子,”掌柜道,“出门向西走不远,就是柳家的皮毛铺子,东街上还有他们家的脂粉铺子。”
“柳家在这里许多年了,我来洮州的时候,这条街上铺子还不多,但柳家就有两间,他们银钱给的痛快,寨子里的牲畜皮毛都卖去那里……有时候柳家还开粥棚,赈济流民。”
“你们来洮州的路上有没有住过邸店?”
赵洛泱立即点头:“在岷县住过。”
掌柜点点头:“也是好不容易才能住进去的吧?邸店里的米粮等物,除了衙署凑的,城里富裕的人家都凑了一份。”
来洮州路上的邸店自然不止赵洛泱他们落脚的那处,朝廷手里的赈灾粮不够,遇到孙集那样的官员,干脆贪墨了赈济粮。
没有粮食,却还要开邸店,自然要设法让州府的富户拿一些。
这其中肯定也有人是为迁民着想,自愿帮衬的。
看掌柜的意思,柳家应该是后者。
“咱们洮州城内,就是柳家出面张罗的,”掌柜说着将目光又看向张元的书册上,“我们提到的张秀才也拿了些银钱。”
“所以,你们有物什想要卖去柳家,应是可以,柳家知晓你们是迁民,不会故意压低价钱。”
“不过你也要多问问,柳家大爷人不错,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却也不一定。这两年柳家大爷建诗社,将心思都用在文章上,铺子里的事管的不多了。”
赵洛泱听到这里不禁道:“本朝商贾人家不是不能科举吗?”
“眼下是不能,”掌柜道,“但听说往后可以,再说现在不限制商贾子弟读书,柳家大爷也是很有才气的,有不少读书人愿意与他来往。”
脑海中,时玖道:“掌柜的觉得柳家大爷很是不错,才会与你说这些话。”
赵洛泱回应时玖:“如果不是刚刚试探了柳家人,我都要怀疑柳家跟阿姝的死无关,黄家庄子失火或许另有内情。”
“柳家肯定有问题,”时玖道,“柳家下人若是没有别的心思,不会让人偷偷摸摸跟着你。”
赵洛泱道:“掌柜不像是骗我们,可能柳家大爷在外的名声太好了,要不然寨子的人也不会将毛皮卖去柳家。”
赵洛泱很想见见那位柳家大爷。
赵洛泱向掌柜道谢:“那我先去柳家毛皮铺子问问,晚些时候来您这里买纸笔和书册。”
掌柜将赵洛泱送出来,亲手指了方向:“你往那里去,前面能看到柳记的匾额。”
离开笔墨铺子,赵学景才低声与赵洛泱道:“洛姐儿,你这是要打听寨子女眷的案子?”
赵洛泱摇头:“正巧遇到了,就问一问,万一能帮到赵大人和寨子的人呢?”
这话说的。
赵学景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他们是刚到这里的迁民,对这都不熟悉,咋还能帮上忙?
不过,想想就连赵大人的命也是他们洛姐儿救下来的,洛姐儿说这样的话,也就没啥了。
至于赵元让和赵元吉两个,则是一心一意听他们阿姐的。
不用铺子掌柜说,赵洛泱就能找到柳家铺子。跟在他们身后的柳家下人显然已经报了信,他们人还没走到,就听到前面不远处有人在吆喝收皮毛。
赵洛泱也就顺着那声音向铺子里看去。
“是想买皮毛还是准备卖啊?”伙计向赵学景道,“外面这么冷,不如进去瞧瞧吧!”
赵学景正要拒绝,赵洛泱道:“先问问价儿行吗?”
“行啊,”伙计笑容满面,“就算不买也不卖,进去暖和暖和也使得。”
伙计这话,让人讨厌不起来。
赵洛泱还没说话,伙计将帘子掀起,引着赵洛泱走进去。
“毛皮怕热,铺子里不是很暖和,”伙计道,“但是能避风。”
等到赵家人走进去,管事就上前来招呼。
赵洛泱看着铺子上挂着的毛皮,林林总总挂满了一整面墙。
掌柜就任由赵洛泱端详。
“你们是猎户?”掌柜与赵学景说话。
“不是,”赵学景道,“但……也能遇到些野物。”他总不能说,没有毛皮也不准备买毛皮吧?
路上打到的那些野兔,皮毛早就洗干净缝褥子了,至于铺子里卖的这些……他们也买不起。
但不知晓洛姐儿要做什么,赵学景也只能应付。
“我姓孙,叫我老孙就行,”孙庄说着,吩咐伙计到了几碗热水,“你们是城外的人?来一趟不易,坐下说说话。”
赵学景见赵洛泱依旧瞧着那些皮毛,不好推脱也只得坐下来。
孙庄道:“从前没见过你们。”
赵学景点头:“我们是才入籍的迁民。”
听到这话,孙庄将热水向赵学景面前递了递:“入籍到了洮州?”
赵学景应声。
孙庄接着道:“能落脚在洮州也算不错,咱们城外有不少良田,只要好好耕种,总能吃饱饭。”
“你们手里有皮毛只管来我们柳记,附近村子猎到东西都会拿过来,我们会尽量给你们高价儿,我家东家心善,知晓你们不易。”
赵学景叹了口气。
孙庄又道:“你们眼下落籍在哪个村子?”
赵学景正思量要不要说实话,就听赵洛泱已经替他道:“凤霞村。”
如果不告诉柳家,柳家就打不开这话茬。
孙庄心中一喜,才几句话就让这些人提及了凤霞村,比他预想的要容易些。
“你们就是入籍凤霞村的迁民啊?”
孙庄一脸惊诧倒将赵学景吓了一跳。
孙庄立即摆手:“我就是听说凤霞村那边出了人命,所以才会这般说,你们莫要在意。”
赵学景点点头:“这倒是。”
孙庄道:“那是寨子里的女眷,寨子里常将皮毛卖到我们铺子。要说洮州与寨子最熟悉的,也就是我们柳家了。”
“那过世的女眷叫白玉姝,平日就帮着寨子买卖物什,我们也算相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
孙庄提及白玉姝,是想要眼前这些人也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哪知道话说完之后,周围一片安静。
女郎带着两个半大小子还在看皮毛,他眼前这个汉子垂着头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这桩案子,他们已经从衙署打听了些消息,但有些细节却不知晓,衙署换了一位赵大人,对下属管束甚严,让人无从下手。
孙庄正想着,就见那女郎走了过来。
“赵大人吩咐过,阿姝的事不能与外人说,”赵洛泱看向孙掌柜,“不过……”
孙庄等着女郎继续说下去,那女郎停顿片刻道:“你们是为寨子打听消息?”
孙庄不禁一噎,他自然是探听消息,但都是试探着问的,就这样被人看出来了?
“也不是不能说,”赵洛泱想了想道,“掌柜的先告诉我,银鼠皮能卖多少银钱?”
这是要得了好处才能说?
孙庄正想着,那女郎将怀里的竹篓放在地上,竹篓卸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刮到了他的靴子。
“不小心撞到您了。”赵洛泱说着伸手拍了拍孙庄的靴口,她之前握在手心里的录音器已经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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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被骗了
时玖看着赵洛泱直起身,旁边的孙庄仍旧一脸笑容,显然没发现异样。
如今的赵洛泱放置录音器已经十分熟练,若非早有防备的人,一定察觉不到。
脑海中赵洛泱道:“可惜没有在铺子里见到柳家大爷,不过掌柜也有掌柜的好处,取回录音器会容易些。”
与柳家下人透露些消息,柳家人定会有所行动,至少会请一个柳家大爷信任的人,前来和他们说话。
至少赵洛泱就有了能放置录音器的人。
孙庄等着眼前的女郎重新坐好,这下那女郎应该可以说说阿姝的事了。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说到哪里了?”
赵元让一时有些发蒙,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阿姐的记性最好了,咋会忘呢?之前在路上那户曹和差役拿了他们一根人参,这事儿他姐都记得清清楚楚,赵大人来村子里的时候,阿姐还提及呢。
阿姐这是不想与这掌柜说寨子里的事。
孙掌柜咳嗽一声:“刚才说……”
刚说了一个字,就听那半大小子道:“阿姐,咱们要卖银鼠皮,还得给奶换布帛做衣裳呢,奶这衣裳都没法穿了。”
“对,”赵洛泱笑起来,“得将银鼠皮卖了,要不然回去奶定要说我们。”
赵学景看向小侄女手里的背篓,所以卖皮子的事是真的?娘都知道?那怎么单将他落下了?
赵洛泱被阿弟这么一提醒,笑着看掌柜:“掌柜的,您这里银鼠皮怎么收?”
这些人手里是有银鼠皮。
银鼠皮虽然贵,但猎户也能遇到,孙庄不疑有他,笑着道:“银鼠皮卖的一向好,不过这时候你卖的有些晚了。”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这是为何?”
孙庄道:“大府富贵人家喜欢用银鼠皮做氅衣,眼下冷成这样,大府的商贾早就不来了,我们收了也只能压到明年再卖出去。”
“又要放虫蛀,又要防鼠咬,若是着了热,皮子可就硬了。”
孙庄笑着道:“早一两个月,若是好的能卖到两贯钱,如今……一贯便是高价儿了。”
银鼠本来就小,一张皮子能卖这个价钱,已然是极高了。
赵洛泱道:“这么说,咱们洮州能卖的动的皮子,眼下买卖最划算。”
孙庄卖皮货多年,他对这些再清楚不过,不过从去年开始,他就不在铺子里了,跟在大爷身边做管事。
今日大爷是想要打探凤霞村那边的消息,才会让他来铺子里。
孙庄不怕多送出些人情:“你们若是卖银鼠皮,我给你一贯二百文,你们这一路来着实不容易。”
“可惜眼下着实太晚了,若换了别的皮子还好说,我定然再多加些银钱。”
赵洛泱听着点了点头。
孙庄看向那竹篓:“不如你将皮子拿出来我瞧瞧。”
赵洛泱抱起了竹篓。
赵学景忍不住也看过去,那竹篓里真的能掏出皮子?
赵洛泱将手伸进去掏了掏,生怕被人瞧见似的,始终没敢将外面盖着的破衣裳掀开,片刻之后,她掏出了一块皮子,摆在了孙庄面前。
孙庄目光一定,脸皮都跟着紧起来。
这是跟他开玩笑?
这是银鼠皮?
说了半天,这是银鼠皮?他们管这叫银鼠皮?也许有人会将银鼠认错,可皮毛什么色,总能看出来吧?
赵元让和赵元吉也忍不住互相看看。
阿姐掏出来的皮子是黄色的。
赵元让揉了揉眼睛,不过阿姐说是银鼠皮,那就是银鼠皮,谁说银鼠就一定是白毛
?
“掌柜,”赵洛泱道,“你看这皮毛行吗?”
孙庄暗自深吸一口气,枉费了他那么多口舌。
孙庄将皮子接过来仔细查看,皮子处置的很好,毛也厚实柔软……
孙庄道:“皮子是不错,可你这不是银鼠皮,是鼺鼠皮。”
他说着去看那女郎,女郎脸上没有失望的神情:“这鼺鼠皮咱们洮州能卖得出去吗?”
孙庄被噎了一下,他之前说银鼠皮在洮州卖不出,但鼺鼠皮不一样,刚刚他说换了别的皮子,他定然再给些银钱。
谁知道这么快就应验了。
若不是为了早些从女郎那里打听阿姝的事,他哪里会如此应承?
孙庄叹了口气:“鼺鼠皮虽然在洮州能卖得,但比银鼠皮却便宜许多。我只能给七百文。”
平日里收皮子哪有这样的高价,给个五六百文,猎户都要欢欢喜喜地卖了。可现在他说出七百文,竟有些心虚,生怕这女郎转身就走了。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见到凤霞村的人,他不能就这样将人放走了。
“那我再去问问别家铺子,”赵洛泱道,“若是您给的价钱最高,我再回来。”
孙庄知晓这些人出去走一圈,还会回来卖皮子,但……大爷还在等他的消息,他不能为了几百文钱就让大爷一直候着。
孙庄压住了桌子上的鼺鼠皮:“你们也是不易,这张皮子九百文我收了。你们也好多拿些银钱去买布帛。”
九百文是从来没有的价钱。
赵洛泱欣喜:“真的?”
孙庄眼看着那女郎欢欢喜喜地松开了手,正要吩咐伙计拿银钱来,就瞧见女郎抱起了竹篓,又从里面掏出了一张鼺鼠皮。
孙庄的眼睛登时一跳,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银钱没有多少,但这样反反复复地折磨,让人委实有些受不住。
赵洛泱笑着一张张地往外掏。
在掏到十张皮子的时候,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收到魅力值了,是人物卡魅力值,柳家与人物卡任务有关。”
【人物卡魅力值+4】
时玖道:“还要与系统兑换鼺鼠皮吗?”
“换,”赵洛泱道,“既然柳家与人物卡任务有关,更要将皮毛卖给他们。就算案子没查清楚,至少先赚了些银钱。”
鼬鼠虽然不大,但小小竹篓里能掏出许多,也委实让人诧异。
三十张鼺鼠皮排开。
孙庄不禁皱起眉头。
三十张鼺鼠皮,一共二十七贯。
赵学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他忽然想起二哥每次提及洛姐儿赚钱时的神情,怪不得会是那样。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他就想着会花银钱,没想过要赚这些……
二十七贯,买纸笔和书册足够用了。
伙计将银钱数好放在桌子上。
赵洛泱收起来递给三叔,赵学景伸手捏着那些银钱,沉甸甸的……是真的。与他相比,赵元让和赵元吉倒是很平静。
这样的事他们早就司空见惯了。
赵洛泱拿起竹篓就要起身,孙庄立即道:“不着急,再坐一会儿,刚才我们说到寨子里的那桩事……”
“对,”赵洛泱似是现在才想起来,“我想起来了,之前是要说这个。”
孙庄松了口气,虽然有些波折,但总归还是值得的。
赵洛泱道:“衙署将尸身带走之后,我其实又发现了一件事。”
孙庄略有些紧张。
赵洛泱道:“那天晚上,下了雨,我起身想要将院子里晾晒的衣裳
收回来,就瞧见有个人奔着发现阿姝尸身那屋子里去了。”
孙庄的手微微一握:“你看清楚了?是什么人?”大爷一直怀疑还有人知晓这桩事,或许是那人?
赵洛泱道:“天太黑了,看不清楚。”
孙庄道:“那……是男是女?”
赵洛泱仔细想了想:“看背影像是个女子。”
孙庄略有些惊讶,不过他努力压住了心中的情绪。
“对,就是女子,”赵洛泱道,“我跟在她后面,一直到了那间屋子,然后听到她在说话。”
孙庄忍不住道:“她都说了些什么?”
赵洛泱看向孙庄,然后道:“她先是哭,然后说冷又说饿……我想靠得更近一些,却怎么也挪不动脚。”
这话说出来,孙庄微微皱了皱眉。
赵洛泱肯定地点头:“但我听得很清楚,她说的就是这话,后来我与阿奶说了。我阿奶说,是阿姝回来了。”
孙庄像是一下子泄了力,他现在知晓自己为何会觉得怪异了。
他想要听的是人话,这女郎却在与他讲“鬼”。
阿姝的鬼魂?谁会相信?
孙庄看向那沉甸甸的一包银钱,他怎么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第二百零八章 帮手
孙庄不想再说话了。
赵洛泱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看着孙掌柜道:“这次卖了皮毛,我买点香烛纸钱,回去之后祭拜祭拜,让阿姝收了银钱,也能添置些衣裳,您说对不对?我再多念叨几次,从前每次想起祖父和大伯,我们就是这样做的,很管用。”
孙庄只得点了点头:“该是有用。”
“这不也要过年了,还能送灯和送纸衣,您给了我们这么多银钱,少不了阿姝的一份儿,我一会儿就去置办。”
孙庄本想要质疑这女郎,忽然觉得自己没有立场说啥。
多么善心的女郎!就像是他帮着寨子里的人托她做这些似的。
脑海中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来他们怀疑还有人知晓这件事。”
孙掌柜那模样,就是怕节外生枝。
这模样不就是心怀鬼胎?
孙掌柜明知问了也没用,还是不死心地道:“除了这些,没别的了?”
这话问出来,眼前的女郎先是一怔,然后眼睛一转,似是在仔细回想。
半晌之后,赵洛泱道:“那我回去再注意一下?”
仿佛发现了孙掌柜有些失望,赵洛泱道:“我没发现,兴许村子里有人知晓,我回去就问问大家。”
下网没捞到鱼,反而损失了鱼饵,孙庄此时的感觉可想而知,银钱也就罢了,他废了多少心思?
最终就是这样的结果。
“掌柜的,”赵洛泱道,“我若是问到了什么,要怎么告诉你?还来铺子中吗?”
孙庄哪里能拒绝这个,就算有一丁点可能,他也不能放过。
孙庄道:“还来这里就好,若是我不在,就让伙计去寻我过来。”
赵洛泱听了笑起来,很是欢喜的模样,然后又试探着道:“那……如果我们还有皮毛,也能卖到这里?”
孙庄喉咙一动,莫名地有种被刀割的感觉,他只是为了问句话,这女郎还要当成长期的买卖不成?
以后她卖的皮毛都要高价收?
一次两次可以,他还能次次都让她如此?
她家的长辈居然也不管一管。
孙庄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汉子,那汉子一直垂着头,好像这一切与他没关系似的,任凭女郎说啥,他都不吭声。
赵洛泱站起身:“那,掌柜的,我们先走了。”
孙庄起身将几个人送出去。
进来的时候,赵洛泱背着轻飘飘的竹篓,走的时候,竹篓里放着二十七贯银钱,如今被赵学景紧紧抱在怀中。
这一趟他们收获不少。
这一行人走了之后,孙庄深深地吸一口气。
伙计上前道:“您善心,卖给他们这么高的价儿,今年鼺鼠皮可不贵,只能卖八百钱。”
“我知晓,”孙庄沉下脸,“只管记在账上,说是我收的。”
“那,”伙计道,“这些人若是再来,还卖鼺鼠皮怎么办?”
孙庄心里一凉,不过很快他就摆摆手:“今日已经卖了三十张。”
伙计点点头。
孙庄见伙计仍旧不明白,将压在心头的怒火都发放出来:“那怎么可能还有?他们掏了耗子洞不成?”
说完这话,孙庄整理一下长袍,穿上氅衣走出铺子,他要去见大爷……
孙庄走在路上不禁叹口气,他要如何跟大爷说呢?
……
赵学景往前走着,沉甸甸的竹篓,好像能遮风似的,让他整个人都跟着热起来。
赵洛泱和赵元让姐弟在前面问炭价儿,赵元吉抱着刚出炉的糯米糕直咽口水,这是他阿姐刚刚买的,一大包,足足三十个。
好不容易进一次城,赵元吉不想一直琢磨着这包糯米糕,可是糯米糕的香气直往他鼻子里钻,将他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吉哥儿,”赵学景开口道,“你们来的时候就知道要卖鼺鼠皮?”
“知道,”赵元吉眼睛都不眨一下,“我还帮着阿姐数来着。”
真的?赵学景看着儿子,居然瞧不出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赵元吉老老实实地点头:“您就放心吧!都是阿姐路上买来的,现在才拿出来卖掉。”
赵学景琢磨,这样也有可能。
不过,是啥时候买的呢?他们居然都不知晓。
赵洛泱那边已经打听了炭的价钱,半个月前每秤炭十五斤,只要八十文,现在却要二百文。
“你们是迁民吧?”卖炭的道,“当地的人早就将炭存够了,也只有迁民才会买的这么晚,不过也没法子,没有木头烧不出太多炭,只能卖这些。”
赵洛泱和赵元让走远了,赵元让才道:“咋不去抢呢,就没听说有这样的价儿,我不信没有了木头,山上的木头让他们砍了那么多,他们就是故意不卖,等到大家冻得不行了,只得花这些银钱。”
赵元让话音刚落,那卖炭的又喊起来:“想买的快来买,明日可能就要买三百文一秤了。”
赵元让道:“明日让石家大哥和冯三叔来卖,我们只卖八十文,就卖给迁民。八十文我们也能赚到些银钱,但不能赚那么多。”
米粮和炭都是救命的物什,与别的不一样,这些东西卖的贵,就会有更多的人冻死、饿死。
赵大人会管粮价,衙署也会卖一些低与市值的炭来赈济,但毕竟数目不多,若是能互相帮衬,那是最好的。
赵洛泱看着赵元让笑着点头:“回去你与冯三叔他们好好商量商量。”
姐弟俩说完这话,就要再去前面的笔墨铺子看看,多寻几家也好多买些书册。赵元让兴致勃勃,看了炭价之后,他心中就有一股劲儿,想要多读些书,至少像先生那样,一肚子的学问。
没有先生,他们就弄不出炭窑,也得花大笔银钱来买。
赵洛泱则向周围看去,其实她还想去打听打听张元的事。
脑海中,时玖道:“想要去张元家里?”
“嗯,”赵洛泱道,“可惜不知晓张元家在何处,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柳家人盯着我们。”
“别急,”时玖声音很轻,“找机会再向人打听。”
赵洛泱发现系统升级之后,时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说话比从前更加有耐心似的,虽然语调依旧刻板,却又让她觉得很是温暖。
“赵家小姐。”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赵洛泱转过头就瞧见了一脸笑容的王怀。
怀光上前行礼。
赵学景认出这是王家庄子上的管事,立即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王家公子如何了?”
王怀忙道:“让您挂念了,公子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赵学景道,“都说冬日好好养病,开春儿就能除根,公子年轻,定能很快就痊愈。”
王怀再次行礼感谢,然后他看向赵洛泱:“赵家女郎,能否借一步说话?您之前问我家公子庄子上的事,公子让我与您仔细说一说。”
赵洛泱自然没问王公子这些,但她能猜到王怀要说什么,应该是与阿姝的案子有关。
赵洛泱点头看向赵学景:“三叔你们先去笔墨铺子里看看,一会儿我就回来。”
赵学景有些担忧。
王怀忙道:“要不然我们寻个茶楼。”
“不用了,”赵学景道,“就这里吧,我们在一旁等着就是。”
王怀和赵洛泱走到旁边的巷子里。
王怀长话短说:“赵家小姐之前提及柳家,公子不放心,让我前来帮衬着些,刚刚我瞧见赵家小姐从柳记铺子里走出来,知晓大小姐可能在查这桩事,有什么是我能做的,赵家小姐只管吩咐。”
(本章完):,,.
第二百零九章 信任
其实有许多事是赵洛泱不方便去做的,譬如盯着柳家。
赵洛泱倒是可以去找赵景云,但现在她手里尚没有任何证据,还不能编出一番说辞。
如果王家来帮忙的话,自然会方便许多,也会更容易将一切弄明白。
可她仍旧有顾虑,毕竟与王家并不想熟,唯一能说服她的理由,王公子可能是小哑巴。
王怀显然看出赵洛泱的担忧:“我与赵大人说过了,大人也知晓。”
赵洛泱略有些惊讶,
王怀道:“赵大人刚到洮州,衙署里信得过的人不多,难免被掣肘。寨子里的事涉及孙集,赵大人查起来也十分小心,若是我们能暗中帮忙,对赵大人自有助益,赵家小姐能信得过我,就吩咐我去做事。”
“我家公子说,赵家小姐心明眼亮,许多细节旁人看不出,您可能会发现端倪,即便是猜测,也可以试着去查查,说不得就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怀光说完这话,眼前的赵家女郎目光看似没有变化,但他隐隐能感觉到赵家女郎少了些防备。
唉,怀光暗中叹息,公子不行啊!在赵家女郎这里,还比不上赵大人。
他若是将这件事告诉公子,将来……赵大人会不会被报复?
赵洛泱还没说话,脑海中时玖先道:“王家应该是真的想帮忙,既然他抬出了赵大人,就不会是假话,否则很容易就能被戳穿。”
这一点赵洛泱知晓。
时玖接着道:“你之前提及过柳家,王公子让人来帮忙也合乎情理。”
赵洛泱道:“所以你觉得王家可信?”
时玖应声:“我们不了解王家,但这时候他们能帮上忙。你仍有顾虑的话,可以将关键线索掌握在自己手中,比如录音器,这些物什是旁人绝对想不到的。”
赵洛泱想了想道:“这桩案子,越早弄清楚越好,阿姝已经死了,那些人为了遮掩可能会再害人命。”
时玖道:“你会迟疑是因为觉得与王家走得太近了些?”
这些是不在赵洛泱掌控中的。
中间还夹着她与小哑巴的情分,现在连这一点都没弄清楚。
“你说得对,”赵洛泱道,“我需要王家,将小哑巴这事抛开不谈,我可以用王家,也能防着他们,反正查出重要的证据,我不会交给旁人。”
赵洛泱拿定了主意,开口道:“我听笔墨铺子掌柜提及一个叫张元的秀才,你可知晓张元出了什么事?能不能去打听一下消息?”
王怀点头:“我们进城的时候,也听到有人议论,不过并没有仔细去查问,我这就吩咐人前去,将打听来的消息告知女郎。”
赵洛泱接着道:“刚刚你瞧见我们去了柳记皮毛铺子,我们走了之后,柳家那边有没有动静?”
王怀道:“女郎走了之后,柳家铺子的掌柜就离开了,我让人跟了上去,看看他要去哪里。”
赵洛泱向周围看看。
王怀道:“女郎放心,现在没有人暗中盯着你们,我会留个人在周围查看动静,发现有不轨之人,立即示警。”
王怀将一切安排的妥当,解决了赵洛泱许多麻烦。
赵洛泱点点头:“眼下我能想到的就是盯着柳家。”
王怀也很聪明,立即道:“那我现在就去安排,女郎也要多加小心。”
想了想,王怀从怀里掏出一只两指宽的铁筒。
“这里面藏了一支响箭,”王怀道,“女郎遇到危险,就将它点燃。”
王怀教赵洛泱如何用这支响箭。
赵洛泱很是好奇,没想到王家还有这样的物什。
“这是公子十三岁的时候做出来的,”王怀道,“后来去军中时,斥候人人佩戴,因此抢占不少先机。”
这样的时候,王怀要趁机为自家公子说话。
赵洛泱接过铁筒,王公子是小哑巴的话,那他做这个的时候,回到家中才三年。
东西送到了,话也说到了,王怀躬身告退。
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望了怀光一眼,果然重要的事还得交给怀光。
赵洛泱道:“这铁筒看着挺精致,不知道里面的响箭能弄出多大动静。”
时玖默默地道:到时候你就知晓了。虽然要在紧急关头才能用,但他却想赵洛泱现在就试一试,或许能称赞他一句。
他的生命值涨的慢了许多,远远不及刚刚回来的那日。
赵洛泱接着道:“希望王家没有别的心思。”
时玖道:“时间久了,总会知晓。”即便有些心思,也不是不好的心思。
赵洛泱也走回到笔墨铺子前。
赵学景见到侄女儿,暗自松了口气,快走几步上前道:“有什么事?”
赵洛泱低声道:“向我们打听柳家人都说了些什么。”
赵学景道:“他们也在查阿姝的案子?”
赵洛泱点点头:“赵大人刚到洮州,衙署里自己的人手不多,王家应该是暗中在帮忙。”
赵学景叹口气:“赵大人也是不易。”孙集虽然被抓,但留下的却是个烂摊子。
有王家人去打听消息,赵洛泱就可以去周围铺子上多看看,问问粮食的价钱,再去一趟城中的府学。
“阿姐,你来看看,这几册书如何?”
赵学景和赵洛泱抬脚往铺子里走去。
街面上,几个人看着赵家人,其中两个女眷是高里正家的两个媳妇。
大家围着高家媳妇低声议论。
“这不是咱们村子里的那些迁民吗?”
“是,那汉子带着人来打过水。”
“那女郎也见过,我家姐儿还与她说了两句话。”
“他们去书肆做什么?买书册?”
“怎么可能?他们哪里能买得起?连青砖都不舍得用,住的屋子四处透风,还不知道粮食够不够吃……”
这人话音刚落,就瞧见赵家人拎着物什出来,那物什看着就是书册。
几个人登时傻了眼。
“真的买了。哪里来的银钱?”
“该不会背地里做了什么事吧?”
“回去之后,可得告诉里正。”
高里正的二媳妇皱起眉头,迁民这么有钱吗?他家粮仓里的粮食还等着这些迁民去买呢。
若是他们在米铺中买了,他们岂不是白张罗了?不行,她得回去跟公爹说。
赵洛泱等人还在市集上,孙庄已经回到了城里的一处宅院中,
这宅院里有个偌大的地窖,是柳家存放物什的地方。
孙庄拎着袍子走了进去。
地窖点着火把,门口有人守着。
孙庄不禁要佩服大爷,也只有大爷能想到来这样的地方说话。
任凭谁有通天的本事,只要进不了这地窖,都无法探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柳大爷拿着书册坐在锦杌上,面前的桌案上放着热茶和几盘点心。
听到动静,他的目光从书册上挪开,看向眼前的孙庄:“打听到了消息?”
孙庄不知该不该点头,他开口道:“我见了凤霞村的人。”
看着亲信一脸的为难,柳大爷不禁笑起来:“坐吧,遇到什么事了?大不了就是没问出什么,不用这般紧张。”
孙庄向柳大爷行礼,然后坐下来,目光从柳大爷放下的书上扫过,那是张元撰写的册子,他就不明白大爷那般有才华,为何如此看重张元。
“凤霞村的人,可能什么都不知晓。”孙庄声音略显得有些艰涩,将在铺子里与赵家人说的那些都讲了一遍。
孙庄仔细地听着,然后微微扬起了嘴唇:“听你这么说,那女郎还有些意思。”
孙庄道:“我想,她就是想要借此多卖些银钱罢了。”说白了,就是想要捡便宜。
柳大爷抿了一口茶,半晌他道:“这么说,将阿姝藏在凤霞村的人,就是张元。”
“看来张元那时已经察觉了一切,故意安排人放火烧了庄子,这才能趁乱救出阿姝,可惜……就差一点点。若是气运好,说不得就让他做成了。”
第二百一十章 一举两得
柳大爷脸上挂着笑容,神情很是轻松,不过目光中有几分遗憾。
“张元空有一身的好学问,可惜自己走岔了路,”柳大爷叹了口气,“枉费了我这些年的心血,只要他好好的,过两年再送去会试、殿试,就能顺顺利利做官了,他可是我手里,最有前程的人。”
“他照我说的话去做,我会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孙庄叹口气道:“都是那张秀才不知好歹,这些年本来都好好的,谁能想到他突然就发了疯,偏帮寨子里的人。”
“英雄难过美人关,”柳大爷神情中带了几分讥诮,“让他与白玉姝走动,是要他打听寨子上的消息,他却被人迷的神魂颠倒。要不是这次孙集出了事,我还真的没看出来,张元早就与我们离心了。”
孙庄点点头:“好在没有闹出什么大动静,赶在赵景云回洮州之前,将一切解决了。”
柳大爷接着道:“还差最后一步,得盘算好才能圆满。咱们得给这个案子做个了结,否则赵景云就会一直命人查下去,虽说查不到我们身上,但也要时刻防备着哪里出差错。”
孙庄应声:“您放心,寨子那边的查硕已经上当了,等他一来,我们就收网。”
柳大爷颔首,又拿起点心来吃。
喝着茶,吃着点心,竟然让这地窖中也多了几分惬意似的。
孙庄道:“那……凤霞村那边还让人盯着吗?那女郎说要回去帮我问问村子里其他人,若是知晓阿姝的事,她就来铺子里寻我。”
说到这里,孙庄皱起眉头:“可我觉得,那女郎只是为了多弄些银钱,那些人看起来老实,其实肚子里都是花花肠子,怪不得能在洮州落脚,不知道前后打点了多少银钱。”
“那不是很好吗?”柳大爷道,“有所求,总比无所求要好掌控,至少你能发现她想要什么,有银钱吊着,她也会帮你去探听消息,寻不到消息,也会来送个信儿,一个农妇能拿走多少银钱?”
孙庄想想那三十张鼠皮,确实没有很多。
大爷的意思,孙庄明白了。
真是便宜了这些人。
孙庄站起身要告退,就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个人抬起头就瞧见了柳大爷的随从。
随从行礼,满脸急切的神情。
柳大爷道:“怎么了?”
随从看看孙庄,孙庄后退几步,他这才在柳大爷耳边嘀咕了几句。
柳大爷的眉毛登时皱起来,他抬眼看向孙庄:“出了差错,今晚就得走最后一步,不然就来不及了。”
“设法将查硕寻到,带他去见张元。”
……
赵学景抱着的竹篓已经满了,银钱也都花的差不多了。
二十几贯钱,就这么没了。
赵学景心里直叹息,他们到了洮州之后,整个村子加起来花的银钱,可能都没这些。
纸墨笔砚和书册这些物什委实费银钱,所以贫苦人家的孩子,根本不用想着识字、读书。
买就买吧。
和杨老太不一样,赵学景想得开,不花也不能赚,再说来城里的时候,他也没想着洛姐儿还能卖皮子,他从家里带了十贯钱。
这十贯钱一会儿也给洛姐儿花了。
洛姐儿整日在外面,应该买点布帛给她做衣裳。
他们这一家,赵学景也算是看明白了,要说抛头露面还得看洛姐儿的,有了布帛除了老娘用之外,就紧着洛姐儿。
“我们去看看布匹,再买些粮食,”赵洛泱道,“过年必须给奶做件新衣裳。”
家里别人用不着,她奶穿着新衣裳,才有过年的样子,到时候他们子子孙孙跪下磕头,那多好!连自家长辈都没新衣裳穿,那得多没本事。
买粮食,那是因为衙署整饬了城中的米铺子,迁民能买到稍便宜的粮食,但每个人只准买一升米。
对于有些粮食的迁民来说,一升米有些用处,可那些在路途中用光了积蓄的迁民,恐怕日子就不好过了。
这些米粮卖完,就得等朝廷能不能拨赈济入西北。
“粮食先不买了,”赵学景道,“等王家庄子结了银钱再看看,多买点布帛,也给你做身衣裙。你卖皮毛的银钱都是自己赚来的,哪里能都给家中?”
赵学景拍拍腰间:“这儿还有十贯钱,一会儿都给你。”
赵洛泱知道她三叔的意思,家里人都惦记着她,但她没法与大家说,她有银钱。
那些鼠皮卖了,还赚了财富值。
鼺鼠皮从系统兑换的时候,花了90元,却卖了九百文,九百文就是297点财富值。
一张皮子她就赚了207点财富值。
她在卖皮子之前就悄悄算过,系统不会让她赚很多银钱,其实柳家收皮毛应该在五百到六百文。
为了从她这里套话,才按九百文一张收。
所以她是赚大了。
“三叔,”赵洛泱低声道,“布帛咱买,粮食咱也得要,先按人头将咱们家的粮食都买了,等过阵子,粮食多了,咱再来买一次,将冬日的粮食备足。”
赵学景摇摇头:“这样价钱的粮食,只能让咱买一次,方才我问了米铺伙计,都说粮食不够卖,等到下了雪,朝廷赈济的粮食也运不过来。”
赵洛泱道:“肯定有粮食,就像元让说炭也够一样,洮州就算烧了几个粮仓,大家节省节省也够吃,不至于会饿死人,现在没有,是因为有人将粮食藏了起来,想等到大雪之后再来卖。”
“赵大人初来乍到,那些人表面应付大人,背地里动手脚,等到赵大人抓住几个人,雷霆手段一用,粮食也就出来了。”
赵学景听侄女儿说的轻松,好像真就有这样的事等在前面似的。
“三叔也别担心银钱不够用,”赵洛泱拍了拍腰间,“我还有。”
赵学景道:“你还带了银钱?”
“不是,”赵洛泱眨了眨眼睛,“我还有鼠皮绑在身上。”这么好的机会,她还得再赚一些。
“再说,咱们还能去别的皮毛铺买几张,到时候一起卖去柳记。”
赵学景呆住了,洛姐儿还有鼺鼠皮?绑在腰上了?洛姐儿是女娃娃他不能深问,若是换成元让他们,他得拎过来好好找一找,看看都藏在哪里了。
赵洛泱身上当然不会藏鼺鼠皮,她等着王怀给她送消息,只要孙庄从小院子里出来了,她就找个角落现往出变皮子,再带着这些皮子去寻孙庄拿回录音器。
一举两得。
……
柳记皮毛铺子,二掌柜在核账目。
冬日天黑的早,应该不会有什么人上门了,他早些算好这些,也就能回家歇着了。
“掌柜,”伙计忽然进门道,“那卖鼺鼠皮的人又来了。”
说话间,二掌柜就见到凤霞村的人迈着步往屋子里走。
二掌柜往那些人身上看了一眼,大大小小四个人怀里都有东西。
二掌柜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鼺鼠皮吧?
那满脸笑容的女郎,先走过来,将怀里的东西往柜上一放:“掌柜的,我们将剩下的鼺鼠取来了。”
女郎说着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仿佛她是废了很多辛苦才将东西捧来的。
“一共四十张鼺鼠皮,掌柜的您看看。”
二掌柜倒吸一口凉气,四十张鼺鼠皮?他们真的掏了耗子洞吧,而且掏的不止一个。
赵洛泱道:“我还有一桩事要跟孙叔说,孙叔在吗?”
“不在铺子里,”二掌柜道,“不过,很快就能将人请来。”
二掌柜说完话,伙计急忙去给孙庄送信。
赵洛泱望着二掌柜:“先将银钱给了吧,我们还急着回去呢。”
四十张鼺鼠皮,九百文一张。
二掌柜心窝里一阵刺痛,倒不是要给出多少银钱,而是……开铺子就是赚银钱,这样陪钱的事儿,委实让人受不了。
不过孙掌柜方才也让人送过信,只要凤霞村这些人来了,还照九百文收皮子,二掌柜咬咬牙,收了。
孙庄再赶回皮毛铺子时,看到凤霞村那些人正坐在杌子上喝茶,四个人中的汉子手里抱着一只包袱,里面放的应该是银钱。
让孙庄有种恍惚的感觉,好像一切与他走之前没什么不同。
“孙叔,”赵洛泱站起身,一脸灿烂的笑容,“我们正等您呢,快来坐下。”
赵洛泱大大方方地向孙庄脚上扫了一眼,靴子没有换,录音器可以拿回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一章 就是今日
孙庄喜欢有眼色的人,他家中的下人就是这样,每次他回到家中,必然嘘寒问暖,为他宽衣,打水净手。
总之就是一通折腾,让他有种整个家里都为他忙乎起来的感觉。
可现在,这种感觉尤其不好。
孙庄望着在他面前折腾的女郎,女郎从袖子里掏出一根绳子,开始量他的长靴,然后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村子里的人和善,要给他做鞋垫子。
他缺鞋垫子?
不,他不要那些东西。
什么她奶嘱咐过,别人待他如何,他们也得回报。
孙庄从心底里谢谢她奶。
这位素未谋面的老太太,没少折腾他,话也没少说。
女郎叭叭叭叭一阵子,后来的话,孙庄都不入耳了。说白了,那些话没用。
他更不可能吃他们买的糯米糕。
因为那些糯米糕他们买来,先要供奉给她祖父、大伯一家和阿姝,然后才会吃,眼下从里面省出来两块给他……
给死人吃的,给他是吧?想想就晦气。
希望他家祖父、大伯在下面也不消停。
这一大顿折腾,孙庄觉得总会有一两句有用的,结果听到最后,一个字都没有。
而面对这一家子,孙庄最终还得开口道:“麻烦你家老太太了。”然后起身将这几个人送出门。
那女郎三步一回头,走出老远还向他挥手。孙庄脸上挂着笑容应付着,到了最后,笑容都冻住了。
等孙庄回到铺子里,二掌柜立即上前听吩咐。
孙庄道:“他们过来除了说要见我,还做了些什么?”
二掌柜明显感觉到了孙庄的不悦,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他们还卖了些鼠皮。”
孙庄眉头皱起:“卖了多少?”
“四……”二掌柜用手比了比,“四十张。”
“什么?”孙庄睁大眼睛,万万没想到这些人会得寸进尺,这么快就来捡便宜。
“是四十张,”二掌柜道,“您让人来吩咐过,我也不敢不收。”
孙庄深深吸一口气,可他没想到会这么多。怪不得那般热络地给他量鞋,原来赚了这么多。
孙庄按了按紧锁的眉头,今天办的这些事,为何会觉得那般憋屈呢?
这些人的鼠皮是从哪里来的?该不会是去别的皮毛铺子买了,再卖给他吧?
想起来真是憋屈。
那些人委实不该做农户,应该去做买卖。
……
赵洛泱看向赵学景。
“三叔,咱们先去买布,再去拉粮食,”赵洛泱道,“然后买点稻草。”
有了粗布,她准备从系统兑换出来防雨布和防潮垫,这样就能混在稻草和杨絮、芦花里做铺盖。
粗布金贵,谁也不会轻易将铺盖拆开看看里面都有些什么,即便拆开了,还有压实了的稻草隔着。
眼下除了她奶和家中几个孩子能有热乎垫子,她爹娘和三叔、四叔都只囫囵睡在草甸和席子上。
等下雪了,屋子里冷得很,那些物什能顶啥用?
除了家里,还得给先生也宋二爷也做一床。
这么一思量,赵洛泱将四十张卖鼠皮的银钱安排的明明白白。
赵洛泱几个才找到一家布行,这家之前他们打听过,还有一些粗布、麻布能买。刚挑好了布匹,赵学景付了银钱。
赵洛泱脑海中就响起时玖的声音:“可能今天要出事。”
赵洛泱一怔。
录音器拿回来了,她现在不方便听,先给时玖听一遍,时玖会将录到了什么讲给她,没想到时玖开口就是这句话。
赵洛泱道:“确定是今天?”她还以为不会那么快,总有时间让他们查清楚。
时玖道:“现在我们得找到寨子里,一个叫查硕的人。”
赵洛泱就算与白玉薇相识,也不可能径直去寨子中寻人。
“这事得交给王家,”时玖道,“寨子那边寻常人打听不到消息,王家人应该会有些门路,若是不行,他还能与赵大人说,向衙署调人手。”
至于为何让王怀去找查硕,赵洛泱随口就能扯一个理由。
赵洛泱道:“时玖,播放一下录音器,我要听一听。”
赵学景已经将驴车赶来,赵洛泱坐在驴车上,等着赵学景去买粮食等物,这个时候刚好听录音。
将柳家大爷和孙庄的话听了一遍,赵洛泱皱起眉头:“可以确定白玉姝的死,与柳家一定有关。张元该是救过白玉姝。”
时玖道:“之前我们说白玉姝像是被人藏在了凤霞村,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张元?如果张元能回去救白玉姝,或许白玉姝还有可能活下来。”
赵洛泱道:“但张元没回去。”
时玖想了想:“不止是那时候没回去,直到现在也没人知晓张元在哪里。”
“今天张元家那一出,看来也是早就安排好的,”赵洛泱道,“闯入张元家,发现阿姝的画像还有写给阿姝的诗文,让大家将张元和阿姝的死连起来。”
“那么下一步,”时玖道,“就该是定死了张元就是杀阿姝的凶徒。”
该怎么定?
赵洛泱心中一片冰凉,人死了,就无法为自己辩解。张元肯定知晓柳家不少事,所以柳家定不会让张元活着。
但是怎么杀张元?
赵洛泱立即想到了寨子,外面人都说寨子里的人凶神恶煞,他们有自己的规矩,不守朝廷律法。
寨子里的人若是知晓阿姝死在张元手中,会不会杀了张元?
这番解释说出来合情合理。
柳家应该早就谋算好了,所以得阻止后面的事发生。
赵洛泱道:“我去找王怀,希望还来得及。”
……
洮州寨子。
白玉薇一路回到寨子中。
寨子里的人虽然有几个姓氏,但大家在一起久了,俨然同族人般亲近。
但凡寨子里出什么事,都有寨子里的几个长辈做主,长辈们拿不定主意,就会去白氏面前寻主意。
寨子外的事,大家会齐心协力做好。
寨子里的人被外面人欺负了,大家则会同仇敌忾。正因为这样做了,寨子才能在洮州安安生生地生活下去。
“阿薇姐姐,”族中几个年纪小的女眷先围上前,“怎么样?有消息吗?”
阿姝死在寨子外,消息传过来之后,整个寨子的人都闹着要去衙署问个清楚,一定要抓住害了阿姝的人。
最后还是白氏发话,让众人留下来,选出几个人前往衙署,白玉姝是白玉薇的亲姐姐,白玉薇就在这几个人之中。
白玉薇等人在外面奔走,寨子里的人就等着白玉薇他们带回消息。
白玉薇摇摇头:“没找到什么线索。”
“衙署呢?他们也没查出来吗?”
“他们是不是不将寨子的事放在心上?”
“那个赵大人呢,不说他挺好的吗?”
白玉薇叹口气。
几个年纪稍大的女眷将自家孩子拉住:“你们阿姐在外一整日了,让她好好歇一歇。”
大家听到这话刚要走开,就听到一个声音道:“阿薇,你听到没有?是那张元害了阿姝,现在我们就去找张元。”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二章 出事
白玉薇转过头,就瞧见了白丹齐。
白丹齐带着寨子里的几个人,快步往这边走来,脸上满是愤怒和杀气,他也不等白玉薇说话,就吩咐身边的人:“去叫老三、老四带几个人一起过来,一刻之后,我们一同进城。”
“你要做什么?”白玉薇上前一步看向白丹齐,“你听说了什么?”
白丹齐几个来洮州之前,都是十二三岁的半大小子,与白玉姝和白玉薇一样算是寨子里头一批在洮州长大的孩子,平日里就要好,在城中听到那些消息,当即闯入了张元家中,然后就亲眼瞧见了那些情诗和画像。
白丹齐到现在还气得手臂不停地发抖,他将手里抢到的画像递给白玉薇。
“你避开人,自己瞧瞧,那畜生都做了些什么?”
白玉薇一直在凤霞村附近寻找阿姝的衣物,并不知晓张元这桩事,乍听过去还有些茫然,更不知道白丹齐递给她这画轴是什么意思。
带着疑惑,白玉薇走到旁边,慢慢将画轴展开,一个绰约的女子映入她眼帘。
那女子眉目清秀,立在桃花树下,嫣然一笑,那绰约的风姿仿佛能夺人魂魄似的。
随着画卷展开,白玉薇的脸色骤然变了,她立即将画轴合上,眼睛中也冒出了怒火。
女子画的是白玉姝……
但他们并不是因此动怒,而是因为那女子身上只穿了一层薄纱,柔软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地展露于人前。
白玉薇脸颊涨红,阿姝的死状也浮现在脑海中,她衣衫不整,裤子都没穿。
白丹齐早就料到白玉薇会如此,他盯着白玉薇道:“亏你们还说那张元是什么才子,还买他写的书册来看。”
“每次见到他,都要回来一通夸赞。”
“我呸!他屋子里都是这些东西,他若是什么好人,会将阿姝画成这般?他拿着阿姝的画像都做了些什么?”
“阿姝的死与他脱不开干系,等我抓住他,我定然剥了他的皮,将他开膛破肚祭奠阿姝。”
白丹齐说完就往前走去,之前他们瞧见阿姝的惨状,就想到阿姝可能经受了怎样的折磨,现在张元那些东西证实了他的猜测。
“白丹齐,”白玉薇再次追过去,“这样的画像都抢回来了吗?”
白玉薇眼睛通红,她不能让阿姝死了之后,还被人这样看。
“都抢回来?”白丹齐额头青筋浮动,目眦欲裂,“他屋子里挂的都是,我去之前,已经有不少人进去过了,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拿走?我去抢,毁了不少,夺回这一幅,还有……许许多多他写的诗,不堪入目。”
白丹齐说着咬牙,不小心咬住了嘴唇,让鲜血淌下来。
这就是为什么他要弄死张元,他不只要张元死,他还得要张元受尽苦楚。
白玉薇虽然也怒火冲头,可是看到寨子里不少人提着棍棒聚过来,她脑海中一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白玉薇急着道:“先跟族中长辈说一声,你们再出去……”
“抓住张元回来再说不迟,”白丹齐看向白玉薇,“你放心,我虽然恨不得立即杀了张元,但也得经过长辈们同意。”
白丹齐除了愤怒之外,还有愧疚,因为他知晓白玉姝和白玉薇与那张元说过话,他也看过张元的书册,也觉得张元颇有才气。
正是因为这份信任和认同,让他放松警惕,因此害了白玉姝。
他们一同长大,整日在一处,他将白玉姝当做自己的妹妹看待,妹妹落得这样的结果,他岂能罢休?
白玉薇仍旧迟疑,让长辈知晓不过是转眼的功夫。
白丹齐道:“现在张元被戳穿,我怕他会藏起来,晚了就来不及了。”
白玉薇听到这话也就没有再阻拦。
白丹齐看看周围的人手,大约有十五六个。
“查硕呢?”白丹齐道。
寨子里的半大小子凑过来:“丹齐大哥,查硕哥今天一早就出去了。”
白丹齐道:“见到他,让他来找我。”
白玉薇心里咯噔一下,查硕喜欢阿姝,阿姝出事后,查硕整个人都癫狂了,他去衙署想要带回阿姝尸身,因此与差役动手,要不是族中长辈出面,到现在查硕还被关在大牢里。
从衙署回来之后,查硕就说要自己查清楚这案子,本来开始白丹齐还跟着他,后来两个人因为要打听更多消息,于是分开行事。
白玉薇怕查硕知晓之后,又会不管不顾地动手。真的闹出人命,衙署绝不会坐视不理。
他们都想给阿姝报仇,可……这样能行吗?
眼看着白丹齐等人要走出寨子。
寨子门口,有个人走出来。
“白丹齐,你们要去哪里?”
听到这声音,白丹齐不由地停下脚步,躬身向说话的妇人行礼。
那妇人佝偻着脊背,脸上有一道刀疤,仿佛要将脸斜劈成两半,刀锋越过鼻梁时,鼻梁也跟着被斩得塌陷。
所以即便刀伤好了,这张脸也看起来格外的扭曲。
寨子里很多人都有刀伤,都是当年逃难来洮州时留下的。大家看到带着伤疤的人,并不会害怕,反而更为尊重他们,正是因为他们,才有寨子的今日。
更何况这老妇人,晚上总会给寨子里巡夜的人煮吃食,又常去寨子主事人白氏屋子里说话,大家都亲切地叫她白姆妈。
白丹齐道:“白姆妈,我要去给阿姝报仇,阿姝死的太惨,我将害她的人抓回来。”
白婆子道:“你知晓是谁杀了阿姝?”
白丹齐点头。
白婆子道:“是那张元?”
白丹齐应声:“就是他,我将他捉回来,到时候什么都清楚了。”
“有时候看到的还不一定是真的,更别说你自己想的了,”白婆子道,“出去打听消息,找人都行,但记住不要不明不白地动手,让外面人看了笑话,以为我们寨子动辄就会杀人。”
“随他们去想,”白丹齐道,“寨子外的那些人就好吗?他们还不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表面上对我们笑脸相对,背地里不知道做什么打算。”
“我们这几年也小心翼翼地与他们来往,还以为有一日能与他们相处的很好,可结果呢?换来的又是什么?阿姝死了,还被人……被人……”
白丹齐咬牙切齿,他身边的人跟着愤怒。
“白丹齐,你要记住寨子不是你一个人的,”白婆子道,“我们住在这里,也要有规矩,杀人的凶徒要找到,但也不能伤及无辜。”
白丹齐点头:“我知晓。”
“知晓就去吧,”白婆子道,“将棍棒都放下,你们十几个人还需要棍棒才能抓住张元吗?”
白丹齐等人听到这话,互相看看点点头,这才将手里带的东西都放到旁边。
看着白丹齐等人的背影,白婆子叹口气:“希望别出什么事。”
白玉薇道:“您若是担心,要不就先拦下他们……”
“不让他们去,他们也不甘心,”白婆子背着手向白氏住处走去,“走吧,先将这个禀告给族长。”
他们也入乡随俗称呼白氏为族长。
白玉薇立即跟在白婆子身边。
两个人往前走,寨子里其余人跟在她们身后,不过大家都知规矩,都在白氏院子外停下脚步。
白玉薇先进门将知晓的一切告诉了白氏,然后白婆子才走进去。
屋子里。
白氏坐在靠椅上,刚刚四十岁的人,脸上有超乎她年纪的苍老,她看到白婆子,立即将身边的热茶端给白婆子。
白婆子接下来坐在白氏对面。
“有事了,”白婆子道,“有人跟我打听查硕的下落。”
白氏望着白婆子:“因为阿姝的事?”
“恐怕是,”白婆子道,“有人想要借此对付寨子。”
白氏接着道:“是衙署的人?”
白婆子道:“是丁家人。”
当年西蕃派人攻打洮州,想要抓回他们的时候,衙署丁副将带兵曾与他们一同奋战,有这份情义在,寨子里的人与丁家始终有来往。
丁家人说话,寨子里的人不得不听。
白氏道:“没想到那位新上任的赵大人还能请动丁家,既然丁家出面,有些话我们还是要听的。”
白婆子点了点头。
“你也觉得丁家说的可能是真的?”白氏道,“那你为何没有拦住白丹齐他们?”
白婆子道:“我想着,若是将人拦住了,可能会惊动那些人。”
白氏点点头,查硕眼下根本不在寨子里,也不知道能否将人寻到,再加上白丹齐他们被激怒……
她愈发觉得丁家人来提醒的没错,寨子要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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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起去
王怀去寻查硕的功夫,赵洛泱和赵学景等人已经回到村子里。
去的时候车里空空的,回来时,赵元让和赵元吉都只能跟着车跑。
赵元宝没能跟阿姐和两个哥哥一起去城里,心里焦急的不得了,逮到机会就跑到村口往路上望。
小脸冻得红扑扑,不时地吸溜吸溜鼻涕,眼看着鼻孔里都要泛滥成灾,也不肯回屋。
终于看到了驴车,撒丫子就迎过去,最后终于被三伯放进了粮食堆里,赵元宝就这样一边挣扎着,不被粮食淹没,一边乐滋滋地向村子里的人挥手,那得意的模样,生像他也是从城中回来的一样。
不过谁也顾不上逗赵元宝,而是围着驴车看。
“买粮食了?”牛道昌跟过来问。
赵学景应声:“用户籍文书去买,按人头才能买到便宜的,不过给的不多。”
牛道昌道:“城里不是都传,只给买一次吗?我遇到几个迁民,都说要再等等,说不定之后衙署会再出文书,每个人能多买一些,现在按人头买了,日后再多给,咱也只能看着了。”
赵学景本来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去城里转了一圈之后,又听洛姐儿那般说,他也觉得等下去也没啥意思。
赵学景道:“咱也不知道那话是谁传的,兴许就是卖粮食那些人故意说的,就是不想让咱去买,等着等着,到时候他们就说粮食买完了。”
“我觉得洛姐儿说的有道理,赵大人正在想法子让大家吃饱饭,咱们就跟着赵大人走,赵大人现在抠出点粮食,咱们就都攥到手中,将来没粮食了,衙署还能想别的办法。”
“等到后面,天冷了,一窝蜂的去城里,粮食买不到,大家都着急,就都得去买高价粮,那么多迁民呢?真的乱起来,不是给赵大人添麻烦?”
大家听这话,都觉得有理。
“我今天买粮食,也是给大家趟趟道,看看好买不,”赵学景道,“我是按全家老小的人头买的,全在这里了,大家看看粮食咋样?我算了算,合每斗七十多文。”
牛道昌道:“行,咱也看看。”
大家说着帮忙卸粮食。
牛道昌媳妇王氏,看到车上还有布帛,一脸的羡慕:“还买布帛了啊?”
赵洛泱应声:“这匹麻布三百八十文,之前五百文,也是赵大人到洮州之后吩咐铺子改的价钱。”
这车东西,将大家的心都看活络了。
这几天赚了些银钱,大家也想买些物什。
赵元让还向众人道:“我姐在路上买的鼠皮,一直拿到洮州才卖,换了这些东西。”
大家听到这话,心里夸赞到底还是洛姐儿能干,这一路为大家指路,还琢磨着这些。要不是洛姐儿,赵老太爷和赵家老大那么一搬,赵家可怎么才能熬到洮州?
赵学礼和罗真娘、葛氏带着人去了王家庄子,留在村中的赵家人都出来帮忙搬东西。
赵洛泱从竹篓里还掏出一块鼺鼠皮递给陶氏。
“三婶,这个给你,我听皮毛铺子里的人说,这个给双身子的人做脚踏,可以保佑大小平安。”
陶氏心里一暖,笑着应了:“谢谢洛姐儿。”手摩挲着这皮子,她觉得这是个好兆头,之前的担忧好像也跟着化开了些似的。
杨老太看到车上的稻草和杨絮、芦花,就知道洛姐儿要给大家做铺盖。这小孙女儿可是没白疼,家里的事都被她放在心上了。
石家小儿子,看着那些东西眼睛发亮,一把拉住石平的衣服:“哥,咱们什么时候去卖炭?”
他也想要娘做被褥,晚上多盖一层,那得多暖和?
“快了,”石平道,“这两日就去。”
这一车东西真不少,放在屋子里一堆。
杨老太又看看赵元让几个抱着的布包,里面都是读书用的物什,心里这么一盘算,她大致就清楚,没有几十贯下不来。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三小盒东西,一盒粉,两盒膏。
杨老太道:“这是干啥用的?”
赵学景但笑不语。
赵洛泱解释:“牙粉行买的,漱口的东西,以后我们家就用这个。”
杨老太哪里用过这东西,只觉得稀罕,不过……
“多少银钱?”
赵洛泱道:“不贵,十几文一盒。”
杨老太瞪圆眼睛:“你奶还没糊涂呐,这一闻就有药草味儿,怎么可能那么便宜?至少也得几百文。哎呦,这也不能吃,用这东西漱口,真能糟践东西。”
杨老太说着,就将眼前的三个盒子收起来。
“奶,”赵洛泱道,“人说了,只能用仨月,久了就坏了。”
杨老太的手又是一抖。
这么多银钱,也敢买,还只能用仨月。
杨老太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就不让元让、元吉跟着,她与他们进城。
赵元吉最后将买来的米糕摆上来。
又是用的,又是吃的,大家不知道说啥才好。
别说几个孩子觉得糯米糕香,他们也是一样,好久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了。
杨老太先回过神,她得记下来,将来跟老二、老三、老四每家要一些,这些银钱得还给洛姐儿。不,还是放到她这里,给洛姐儿存着做嫁妆。
陶氏盛了热水,让几个人坐下歇歇,赵洛泱却一直往门外看,半晌她吩咐赵元让和赵元吉:“拿一块糯米糕放在发现阿姝姐姐的那间屋子里。”
与皮毛铺子掌柜说的那些话都是假的,唯有祭拜阿姝是真的。
她净了手就准备过去烧两张纸,也好让阿姝知晓,这桩案子定会查清楚,还她一个公道。
杨老太“在城里遇到什么事了?”
赵洛泱道:“是阿姝的案子,我们在城里听到一些消息,也不知道那案子能不能有进展。”
赵洛泱正准备讲的仔细些,外面传来说话声。
紧接着石平跑进来道:“赵大人来了。”
赵景云突然来村子里,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应该是王家人去了衙署。”
时玖道:“听听赵大人怎么说就知晓了。”
赵景云没穿官服,大步走进赵家屋子。
众人见了礼,赵景云才看向赵洛泱道:“你在柳家铺子听到的事,王怀跟我说了,我们托人去了寨子找查硕,寨子里的人说他一早就出去了。”
赵洛泱不知道王怀如何与赵景云说的,赵景云也没提及这些,刚好她也不用费心去解释。
赵洛泱道:“那张元呢?”
赵景云神情肃穆:“也没找到。”
脑海中的时玖道:“得问问赵大人,是不是与张元相熟之人,好些日子没见到张元了?将我们猜测的事也告诉赵大人。”
赵洛泱正有这个打算,于是开口道:“赵大人,这次我们去柳家铺子卖皮毛时,柳家向我们打探有关阿姝的消息,我自然不能说,就与他们扯了几句谎,柳家掌柜一直在问我,除了阿姝之外,我们还有没有见过其他人。”
“那会儿我就想,或许阿姝这件事,还有其他人被牵扯其中?”
“在城里,我也听有人说,张元早就对阿姝图谋不轨,可偏偏那位张秀才也不见了,他到底是今天不见了,还是早就不见了?想到这些,我就觉得这里不简单,怎么都那么巧,全都凑到一块了?”
赵景云点头,他总算明白当时赵家女郎怎么能救下他了,一点点的蹊跷,都能被她抓住。
赵景云道:“你猜测的有些道理,所以当务之急,要找到张元和查硕。”
赵洛泱看向赵景云:“赵大人,可能我说不出什么道理,但总觉得也许找到查硕就能找到张元。”
赵景云点点头,他思量片刻道:“听说你与寨子里的白玉薇能说上话?我们将柳家的事告诉寨子的人了,一会儿白玉薇也会赶到,寨子里的人不太信任衙署,你可愿意与我们一同过去?若是白玉薇问起来,你也可以将这些都告知她。”
赵洛泱自然愿意。
脑海中时玖点了点头,叫上赵洛泱一起去,肯定是怀光提议的。
案子查到这里,自然要亲眼看看最好,说不得还有机会见到白氏。
第二百一十四章 信了
杨老太仔细听着洛姐儿和赵大人说话,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她知道寨子里那女郎是被人害死的没错,怎么小孙女儿去了一趟城里,发现了那么多事?
还让赵大人亲自来请了。
小孙女可是一次比一次有本事。
赵洛泱拉住她奶的手:“奶,我跟赵大人走一趟,不要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帮我再去跟先生说一声。”
赵大人来得急,没顾上将宋太爷请过来。
杨老太还能说啥,她还能拦着不让洛姐儿跟去?
赵景云道:“老太太放心,我会护着女郎,不会出什么差错。”
杨老太点点头:“劳烦您了。”
这件事不能声张,赵景云让人牵了马,悄悄地带着赵洛泱离开了村子。
赵学景和赵学义不放心,一路跟着去看,一行人渐去渐远,直到瞧不清楚了,他们这才往村子里走。
回西村的路上,一个人迎过来。
“刚刚你们这里来人了?”
赵学景顺着声音看过去,十步之外站着一个汉子,那是高里正家的二儿子,高正发。
赵学义无心与高家人说话,只是道:“三哥,我接着修墙去了。”这马上就完工了,村子里还有别的事等着他呢。
赵学景点点头。
高正发瞄了赵学义一眼,并不将赵学义放在眼里,这些人在西村落脚后,这赵学义就带着人修葺村中的围墙和房屋。
这人力气不小,确实挺能干活,但脑子不太灵光,来的头一天就受了伤,现在走起路还一瘸一拐。
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委实算不得什么。
今日他们之所以来探听些消息,一来是他媳妇在城中看到那些人花了大价钱买了一驴车物什,二来西村总有人进出。
高正发看得清楚,那些人都骑着马,一看就不是寻常人。
赵学景笑着应付地点了点头。
高正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都是些什么人啊?你们初来乍到,那些人……可知根知底儿?”
赵学景性子比赵学义软和,又比赵学礼硬气,英气的眉毛一挑,露出个笑容:“只是来我们这里收物什的,我们给了东西,他们给些银钱,倒也用不着知道那么多。”
看了那么多次小侄女应对别人,赵学景觉得此时此刻他就是小侄女,一张嘴什么都有。
高正发道:“你们还有物什卖?”
话说出来高正发觉得不太好,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们咋能在这时候卖东西,天冷了商贾来的少,物什都卖不上价儿。”
“不卖拿啥买粮食,”赵学景依旧笑着,“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总得熬过冬日对不对?”
高正发还想说什么,赵学景却已经要走了:“我家中还有事,等闲下来再与你多说说。”
高正发看着赵学景的背影,不禁皱起眉头,这群人该不会将保命的银钱都花了吧?那可不得了。
“你等等,”高正发道,“我也没别的意思,你日后再卖东西,不如来问问我,我能帮你寻个好买家。”
“真的?”赵学景道。
高正发点头。
赵学景想了想:“刚好我要去你们东村打水。”
“走,”高正发痛快地答应了,“你叫上人过去,我们边走边说。”
高家人第一次这样痛快地应承,平日里都是又嫌弃又防备,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是小侄女儿的本事好使。
走吧,他也看看高家想做啥。
……
赵洛泱这边跟着赵景云一行人沿着一条小路往前走,不多时候就看到等在不远处的王怀。
王怀催马上前:“赵大人、女郎。”
王怀这一行礼,让赵景云下意识地弓腰,好不容易才忍住。到现在他也没明白王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如果喜欢人家的话,怎么不展露真实身份?
用得着冒充王家子孙吗?凭白便宜了积石军那老家伙。
王怀道:“还没找到查硕,不过寨子里来人了,会帮我们一起去寻人。”
王怀说完向身后看去,赵洛泱瞧见林子里有几个人影,等到那些人走近一些,赵洛泱瞧见了白玉薇。
不等别人说话,赵洛泱翻身下马向白玉薇走去。
“阿薇姐姐。”
白玉薇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眼睛看去,没想到赵家女郎真的在这里。
“你怎么在这里?”白玉薇试探着道,“是衙署让你来的?”
赵洛泱摇头:“赵大人问我柳家铺子的事,听说阿薇姐姐也会过来,我就想着不如跟赵大人一起来见阿薇姐姐。”
赵洛泱说到这里有些歉意:“我也觉得对不住阿薇姐姐,没有将在黄家庄子上发现布帛的事告诉你。”
“那时候衙署在查案子,所有与案子相关的事,我们都不能泄露出去,眼下赵大人说有了眉目,可以与阿薇姐仔细说了。”
发现布帛的事是真的,所以赵洛泱一开始就提及这个。
白玉薇道:“我阿姐的衣衫,真的是在黄家庄子上找见的?”
赵洛泱点头,将如何去黄家庄子上拉东西,回来如何发现种种都告知白玉薇。
白玉薇仔细听着没有发现任何破绽。
白玉薇道:“所以,你在看到我和柳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才说让我要小心?”
赵洛泱应声:“我想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心里着急,却又怕反而坏了事。没想到柳家人因此就盯上了我们,在柳家铺子里百般试探。”
“也幸好我们在铺子中逗留,我才听到掌柜说寨子……查硕之类的话。我也不知道这重不重要,于是告诉了赵大人,请赵大人来定夺。”
赵洛泱说完这些,立即询问脑海中的时玖:“你说,她会不会相信?”
时玖道:“你哄骗人,就从没被拆穿过。”
这话是在夸赞她,还是在意有所指?
赵洛泱道:“时玖,你想说什么?”她记得系统从来不拐弯抹角的。
时玖道:“我的意思是,即便她有所怀疑,我也会想法子帮你圆过去。但我觉得她不会,突然发现凶徒可能是身边的人,她现在脑海中只能思量柳家,还顾不得去想别的。”
就像时玖猜的那样,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白玉薇一时没回过神来,等她想明白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被柳家塞满了。
柳家害了阿姝,可能下一步还会害别人。
必须要找到查硕。
白玉薇深吸一口气,勉强振作精神:“我知道查硕在城里认识几个人,也许今天找过他们。”
“那就快点动身,”赵景云道,“迟了,可能会有危险。”
赵景云说的是查硕。
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道:“我总有种不太好的感觉,柳大爷说出了差错,这个差错到底是什么?”
……
查硕这一日去了许多地方,先是书院,而后到了张家老宅,他雇了几个眼线,四处探听张元的消息。
几天前,他就听人说,阿姝离开寨子的那天见过张元。
这话他没有与寨子里别人说,因为他知道白玉薇他们对张元都颇有好感。
尤其是阿姝。
他喜欢阿姝,但阿姝却偏偏觉得张元好。
多认识几个字,多读几本书而已,说到底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做些什么?
查硕早就恨的不得了,他一直盯着张元,若张元敢对阿姝有什么非分之想,他就扭断张元的脖子。
没想到……只是一个疏忽,阿姝就没了。
查硕眼睛通红,他错了,现在他来亲手扭转这个错,等他抓住张元,他会拷问清楚,然后将张元杀死。
查硕正想着,他派出去的眼线来禀告:“找到张元了,他就藏在张家祖坟旁的屋子里,之前他在那边守孝。”
总算找到人了。
查硕伸手入怀掏出一块银子递给那眼线:“等我找到人,解决了这桩事,还会给你奖赏。”
眼线忙躬身:“天黑不好走,我给您带路。”
查硕不再说话,两个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本章完)
第二百一十五章 了
张家从前也算是大户,洮州连年战事,同支族人搬走了不少,张元家这一脉最后只剩下张元一个人。
张元父母亡故之后,张元在此住了差不多两年。
查硕总听白玉姝说,张元是个孝顺的人,若不是耽搁这么长时间早就去府学了,可能现在已经在准备春闱。
查硕每次看似在听,心里早就不耐烦,如果双亲亡故了他不会这样做,将许多时间用在守坟上能有什么结果?
他们这样的男儿就该振作精神,将力气都花在兴旺族人和寨子上,以此来告慰长辈。
想到这里,查硕脸上有浮起一丝冷意。
张元能感觉到他的敌意,却从来不与他争辩,好似人有多和善,胸怀有多宽广似的……
查硕握紧了手里的短刃,那是他自己打磨的,刀刃薄而快,很容易就能刺入皮肉,他要用它剖开张元,看看他的心到底是不是黑的。
「就在这儿了。」眼线低声道。
不远处的屋子点着一盏灯。
这屋子藏在山坳下,如果不仔细看,真的找不见。
「真会挑地方。」查硕低声道。
费了他那么多功夫。
说完话,查硕看向眼线:「你去吧,无论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我不会向任何人提及你。」
眼线叮嘱道:「那您多多小心,若是还有吩咐,就去老地方找我。」
查硕不再说别的,抬脚向那屋子走去。
眼线看到查硕越走越远,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查硕不会再见到他,因为他立即就会动身离开洮州。
到时候就算进了衙署,查硕说出这一切,衙署的人也不会找到他。
寨子的人,就是好骗。
柳家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足以让他去别处安家。
眼线这么想着,快走几步,正要远离这里,突然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什么东西射入了他的身体。
眼线闷哼一声,瞪圆了眼睛,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是:柳家杀人灭口了。
查硕停下脚步,身后好像有什么动静,可当他屏住呼吸,再去仔细听时,只有风吹木叶的「沙沙」声。
可能是他太过小心了。
查硕再次去看那屋子,蜡烛还亮着,显然人还在屋子里。
不能再耽搁了,查硕这么想着,加快了脚步,很快他就摸到了屋前,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那扇窗子。
直到他看到有一双手拨了拨灯芯,他用力撞向那扇木门。
木门「嘭」地一声被撞开。
查硕脚下不停,径直向内室掠去。
屋子里有一股特别的味道,若是在平时大约查硕能够察觉,可现在他一心要抓住张元,顾不得去体会那些事了。
当看到屋子里坐着一个人时,查硕就知道眼线的消息没错,那就是张元。
不等张元反应过来,查硕手已经按住了张元的肩膀,张元要挣扎却已经来不及了,查硕将张元手臂往后一扭,然后另一只手将匕首亮出,刀刃就贴在了张元的脖颈上。….
「再动我就杀了你。」
查硕冰冷的声音响起,锋利的匕首立即刺破皮肉,鲜血跟着淌下来,见识到这样的情形,张元果然吓得不再动作。
查硕冷笑一声,拿住张元比他想的更加容易,他不知道阿姝为何会欢喜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想到阿姝,查硕的心又是一疼。
「我问你话,你如实说,」查硕道,「否则我就立即割下你的头。」
「是不是你害了阿姝?」
张元没有开口说话。
查硕早就想到张元不会承认,他这么问着已经腾出手从怀里取出绳子,结结实实地将张元的手捆住。
等让张元生不如死时,张元自然会供述实情。
绳子捆住手之后,又将一双腿绑在一起。
一切比查硕想的要容易,张元居然被他这样一吓,整个人仿佛就瘫软了似的。张元越是这样,查硕越是愤恨。
阿姝就为了这么一个人死了。
查硕红着眼睛将张元踹倒在地,然后他准备从张元腿上先割掉一块肉,让张元尝尝痛楚。
他正要这样做时,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粘稠的东西。
查硕皱起眉头看去,却看不清楚,那东西好像干涸了,却又似还有些湿意。他伸手去取桌子上的蜡烛,却发现桌子上也有星星点点的东西,似是什么喷溅上去的。
灯在手中,随着灯光挪动,查硕发现了更多的异样。
屋子里凌乱,不少物什都被打翻在地,一个小小的屋子竟然凌乱不堪。
在他进来之前,屋子里似是发生了一些事。
查硕脑海中涌入许多种可能。
也许这里是关押阿姝的地方?
伸手摸了摸地上粘稠的东西,凑在鼻端一闻,果然一股血腥味儿传来。
查硕更加愤恨地瞪圆了眼睛,他立即握住了张元的腿,将张元整个人拖拽过来。
「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在这里……」
查硕的话没说完,整个人就怔愣在那里,烛光映照下是一张陌生的脸孔,那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正一脸恐惧地盯着他。
这是谁?
怎么回事?
查硕脑海中满是疑问。
「你……」
查硕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杨管事进去了,一直没出来。」
杨管事?查硕看着被他绑缚住的人?
那人目光一变,忽然开口大喊起来:「救命……救命……寨子里的人要杀人……他绑了张元,张元……」
查硕愣在那里,张元在哪儿?
查硕的目光向四处看着,目光掠过角落,那里有一双脚伸出来,虽然看不到全貌,但能推断出有个人躺在那里。
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查硕下意识地就要去查看,却来不及了,有人冲进了屋子。
紧接着查硕就看到了两把弩正对着他。
拿弩的人毫不犹豫地射出了箭矢。….
躲不过去。
查硕心里一凉,他努力闪躲,手里的匕首劈开了一支箭矢,可两把弩连续射出六箭,每一箭都奔着他的要害而来。
这些人显然是要杀了他。
是陷阱。
这时候查硕才明白,这里并非是害死阿姝的地方,而是对他设下的陷阱,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明白,那些人想要做什么。
身上一疼,箭矢入皮肉。
查硕还想要扬起匕首再与那些人拼命,却在这时又感觉到后颈一疼,紧接着他眼前发黑,摇晃了两步,摔在地上。
从外面进来的人,见到这样的情形,都松了口气,几个人握着手中棍棒,小心翼翼地将查硕围住。
「看看他死没死,」为首的人道,「再去衙署报案,就说大爷吩咐我们来这里找张元,没想到张元被寨子里的人绑在这里,杨管事想要回来报信,也被寨子的人抓起来,这人正要向杨管事下毒手时,我们动用了弩箭。」
张元是寨子里的人害的,他们杀寨子里的人也是为了保命。
为首的人话音刚落,忽然脚踝被人抓住,
然后是查硕低沉的声音:「你说……什么?谁杀了张元。」
这人居然没死。
为首的人瞪大眼睛,吩咐身边人:「快,向他身上补一箭。」
云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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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六章 可惜
查硕听到这话想要起身躲闪,奈何后颈疼痛,让他一时使不上力气。
为首的人说完话之后,身边的人立即抬起了手中的弩。
查硕爆吼一声,愤怒地看向周围的人,仿佛要将他们的嘴脸记得清清楚楚,日后变成厉鬼也会向他们索命。
他的目光震慑了那些人一瞬,但紧接着,为首的人先回过神催促:「还等什么?」
于是那箭矢冲着查硕射去,虽然知晓躲不开,但查硕目光中没有半点的惧意。
所有人等待这箭射入查硕头颅之中,然后就在箭矢飞出的那一刻,从窗口飞进来一颗石子。
石子打在箭矢上,那支箭立即改变了方向。
一切发生的太快,众人都没能反应过来,直到那支箭射中了为首那人的肩膀。
惨呼和惊呼声同时传来。
为首之人慌乱地看向窗口:「还有帮手,他还有帮手。」
屋子里其余的人警惕起来,两个手持弩箭的,抬手就向窗***出两箭,可是没有任何的响动。
正当众人弄不清楚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时,两条人影从门口冲进来,离得最近的两个人先被打翻在地。
然后两个手持弩箭的人几乎同时感觉到手腕一疼,手中的弩箭落入别人手中。
「杀了他们……」
可那两人身手利落,这话说的没有半点用处,为首的人发现,自己带来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寨子里的人?
不可能。
他们的人一直盯着查硕,他们能确定查硕是自己来的。
为首的人一时弄不清楚情形,他顾不上腿上的剧痛,下意识地转头就要逃走,可才踉跄地走了两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
为首的人刚要说话,只觉得肚腹间一痛,整个人被踹翻在地。
「哈哈哈。」
地上的查硕忽然大笑,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明显刚来的这些人与要杀他的人不是一伙儿的。
这样就很好,就算这两人不是来救他的,让他看着害他的人不能如意,他也该欢喜。
正当查硕笑得大声时,他看到那两人打翻了屋子里其余的人,大步向角落里走去。
查硕这才想起来,这屋子里好像还有一个人。
怀光救下查硕之后,向角落里看去,刚刚在房顶上,他看到了屋子里的全貌,虽然因为灯光太暗看得不是很清楚。
但是他能确定那里躺着一个人。
怀光一步步走上前,他低头看着,一条血迹一直从角落里延伸出来,血迹的尽头是被鲜血浸透的长袍。
借着昏暗的光,他能看到靠在墙上的是个男子,男子脸上满是血污,眼睛半睁着,显然已经没了气息。
怀光伸手去触摸那男子的脖颈,果然,脖颈已经冷了,而且没有半点的动静。
死了。
怀光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怎么样了?」
查硕好不容易才挣扎着爬起来,他伸手摸向自己被箭矢射中的地方,很轻易地就将那支箭就拔了出来。
查硕错愕地低头看着,那射中了他的箭矢居然是半截的。
显然这箭在射入他身体之前被什么东西打断了,就像后来打偏箭矢的那块石头,不但折断了箭矢,还减缓了箭矢的力道,虽然也射中了他,却只是伤了皮肉而已。
那些人早就来了,先一步救下了他,可能是为了看清楚那些人的来意,那时并未现身。
查硕问完话,一时没得到回应,他又踉跄着往前
走去,想要看清楚。
怀光转过头用目光阻止查硕,然后道:「他死了。」
死了?
查硕心中一凛,仔细瞧过去,在黑暗中他看到了那人的脸。
那人受了些折磨,脸颊肿起,口鼻中满是干涸的血迹,但仔细辨认之下还是能看出来,他是张元。
「是张元吗?」怀光问查硕。
查硕半晌才回过神,声音干涩地道:「是。」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赵景云手下的差役进门。
赵洛泱和白玉薇等人走在后面,等到差役将里面的人都绑了,他们才进了屋子。
白玉薇先看到了愣在一旁的查硕。
查硕显然没想到白玉薇等人会在这里,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没发出响动。
倒是白玉薇皱起眉头道:「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有没有将寨子放在心上?若是今晚赵大人他们没能找过来,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
「不光是你要死,整个寨子都会被牵累。」
这局显然是柳家设下的。
将查硕引到这里的眼线,差点被柳家人灭口,救下那人之后,赵大人一审就什么都明白了。
柳家人将查硕引到这里,就是要栽赃寨子。
至于栽赃给寨子什么……
白玉薇的目光已经看向角落。
两个差役将张元的尸身抬了过来。
怀光也走到赵洛泱身边低声道:「是张元。」
赵洛泱早有预料,他们可能救不下张元。柳家之所以要今晚动手,就是因为张元已经死了。
他们要将张元的死嫁祸给寨子,就必须在今天完成一切。
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向衙署报官,说他们找张元时,遇到了查硕,为了救张元,他们与查硕斗在一起,然后不小心杀死了查硕。
最终这案子的结果就是:张元贪图白玉姝的美色,将白玉姝害死,查硕为了报复张元,将张元抓住折磨,柳家大爷四处寻找张元,不想发现了查硕杀人,柳家下人最终失手杀了查硕。
脑海中时玖道:「张元画了那么多白玉姝的画像,写了许多露骨的诗文,自然是***熏心,而寨子里的人给人印象一向凶恶,查硕为了报仇折磨张元也是理所当然。」
赵洛泱应声:「柳家在面对查硕这样的人,下了杀手情有可原。衙署就算判罚也会酌情。」
时玖道:「要不是你提前发现柳家有问题,查硕今晚就会死在这里。」
「可惜了张元,」赵洛泱又将视线落在张元身上,「如果我们能早点,或许还有机会救下他。」
时玖沉默了片刻道:「张元可能是自戕的,他右手紧攥,之前应该是握着什么锋利的物什,所以他右边衣衫上几乎全被鲜血染红了。」
「柳家该是没有处置张元的尸身,眼下不论多做些什么,都有可能会被仵作验尸时看出来,反正不管张元是怎么死的,都是查硕囚禁、折磨他在先,张元可以因为不堪痛苦自戕身亡。」
正因为这样,这一点没必要去遮掩。
赵洛泱道:「张元为什么要自戕?」之前受了那么多折磨都没死,为何在这时……
「或许……」时玖没有继续说下去
赵洛泱忽然心里一凉,生出几分悲哀的情绪:「或许张元猜到了柳家的意图。柳家要利用他的死,嫁祸给寨子。」
赵洛泱看向白玉薇,白玉薇眼睛微微有些发红,不忍多看张元。
也许张元是真心实意地与寨子来往,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张元和白玉姝落得这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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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七章 残忍
赵景云蹲下来查看张元的尸身,张元身上的衣衫破烂不堪,从头到脚,几乎都有被鞭挞的痕迹,肚腹和下身抽的格外重。
让人一看,就知道施暴者有意折磨张元,而且尤其愤恨他……作为男子繁衍子孙这部分。
这刚好能对应阿姝的死。
寨子的人善骑马,成年的汉子腰间几乎都挂着马鞭,这是大家都知晓的。
这种种都是柳家的安排。
赵景云自认不知晓内情的情形下,看到这样的张元,也会推断到寨子身上。
张元的两只脚被折断,脚趾早已溃烂,甚至露出了白骨,这是为了让张元无法挪动身体。
腿上有许多小伤口,都是用利器撕去了皮肉,膝盖不知被什么重物砸过,如今已经是血肉模糊。
「大人。」
衙署的仵作赶到了,老仵作向赵景云施了礼,立即拿出器具验尸。
有了仵作在旁边帮忙,很快赵景云就知晓了张元的死因。
「张元手掌中捏着的是他自己的肋骨。」
仵作将张元手打开,取出一块尖锐的骨头,然后拨开张元右侧胸腹部,找到那块被打折的肋骨。
两片骨头能合在一处。
赵景云不禁问道:「这是他自己拿出来的?」
仵作点头:「这肋骨先被打断,然后断处刺破了血肉,张秀才折断了一块握在手里。」
「大人请看,张秀才手指上划破的伤痕,与断裂的肋骨锋锐处相符。」
赵景云皱起眉头。
仵作接着道:「张元脖颈上的伤口,是他的死因,而那伤正是他手中的肋骨割出来的。」
仵作小心翼翼地将断裂的肋骨和张元脖颈伤口中取出的肋骨碎片摆在白布上,这些将来都会成为验尸的证物。
光是这几样东西,就能佐证张元是自戕身亡的。
「别看了。」一个声音从赵洛泱脑海中响起。
赵洛泱抿了抿嘴嘴唇,她路上见到过不少死人,她甚至亲手杀过人,可面对张元的尸身,仍旧有些看不下去。
肚子里一阵翻腾。
因为张元委实太惨了,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好皮肉。
好像最残忍的手段都用在他身上,没有下更重的手,是为了要他活命。
之前她以为张元眼睛半睁是只是死相狰狞,仔细查看之后才明白,他其中一只眼睛被人剜去了。
她原本不认识张元,可她之前看过张元注解的书册,有一部分是张元看过之后,亲自修改抄写上去的。
那字迹挺拔遒劲有力,又不乏宽绰秀美,见字似见人,在她脑海中张元也该有些风姿,却没想到……落得这样的结果。
张元年纪轻轻,有大好的前程。
如果他是笔墨铺子掌柜说的那样,有文采又和善,卖书册只是为了帮更多人读书……
好人枉死,总会让人惋惜。
这样一想,赵洛泱心情难免低沉,系统中的时玖显然感觉到了这一点。….
「没事,」赵洛泱向时玖道,「我再看一看。」
「一会儿看验尸文书也是一样,」时玖道,「能看的都看到了,有些地方需要带回衙署清理后再验看。」
时玖说的没错,张元身上到处都是血迹和污迹,很多伤口看不清楚。
赵洛泱退开一步,将目光从张元尸身上挪走,就瞧见了在一旁怔愣的白玉薇和查硕。
两个人脸色都不好。
查硕是个男子,之前又对张元有敌意,眼下看起来还好一些,但白玉薇不一样,她正用袖子擦眼角。
眼睛红肿,显然已经哭了很久。
白玉薇熟悉张元,看到这样的场面显然有些接受不了,阿姝也死了,但与张元一比,阿姝体面多了。
赵洛泱走过去拉住白玉薇:「阿薇姐姐,我们到外面去吧!」
差役已经在查验屋子里的情形,现在出去也不妨碍衙署做事。而且能让白玉薇冷静冷静,否则再这样下去,白玉薇先要崩溃了。
「好。」白玉薇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她越看越不敢相信,那人竟然是张元,这一幕可能会一直留在她脑海中。
赵洛泱和白玉薇走出去,怀光立即跟上。
这里交给赵景云,他则要护好赵家女郎。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刚刚在想,张元应该被折磨有些日子了,他变成这样却一直不死……是不是惦记着阿姝?」
整件事中有太多细节不能仔细去思量。
一个蜷缩在破缸中,盼着他回去救她。
另一个苦苦熬过那些酷刑,只因为惦念着她的安危。
这两个人最终都死了。
柳大爷说,张元迷上了白玉姝,早就与他们离心了,那整件事会不会是……柳家抓了白玉姝,张元让人放了一把火,好不容易将白玉姝救出来,他藏起了白玉姝,自己却没能逃走,落入了柳大爷手中。
时玖道:「张元想活下来,直到听到一言半语,推断出了实情。最终他决定以死来对抗柳家。他以残命保护了寨子,最后一刻走的也会心安!」
这话给了赵洛泱安慰。
「谢谢。」
白玉薇的声音忽然传来,赵洛泱回过神向白玉薇看去。
白玉薇道:「要不是你发现了蹊跷,将消息送去了衙署,我们寨子会被卷入其中。查硕肯定也没命了。」
高大的查硕听到这里,诧异地看向赵洛泱,他没想到衙署能赶过来,是因为眼前这……又矮又瘦的女郎。
「多谢……这位……」查硕咳嗽一声,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规规矩矩地躬身向赵洛泱施礼,「算我欠了你一条性命,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除了对付寨子之外……其余的我都答应。」
查硕说话直来直去,但人性子很是爽朗。
白玉薇点头道:「你是该好好谢谢赵家女郎。」
查硕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只能再次向赵洛泱躬身。….
赵洛泱道:「查大哥快起来。」
赵洛泱没拒绝查硕说的「日后报答」,她做这些事,本没想着让查硕回报,但谁知道以后这诺言有没有用处?
脑海中时玖忽然一笑。
赵洛泱道:「怎么了?」
时玖道:「你没说不用他报答。」
赵洛泱道:「就连向神仙叨念,还得点三炷香呢,神仙还不管这事能不能成。我还有人物卡任务没完成,有需要的时候,我不会向他客气。」
时玖道:「好。」
赵洛泱就该是这样,痛痛快快,坦坦荡荡,是她的性子。
白玉薇看起来有些萎靡,赵洛泱低声安慰:「赵大人会查清楚阿姝姐姐的事,你放心……张秀才……也会弄明白的。」
「嗯,」白玉薇胸口如同被大石压住,「对不住,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说完,白玉薇问赵洛泱:「你不怕吗?」
「怕,」赵洛泱道,「所以我才拉着阿薇姐姐出来。不过搬迁路上,我也见到时疫病死的人,还有……山匪杀人……」
白玉薇道:「你也别怕,若是谁敢因为这桩事害你,寨子必然不会放过他,我们寨子的人,敢允诺这话,等我回去向长辈禀告一声,就带你去
寨子里看看。」
说到这,白玉薇又问:「你想去吗?」毕竟很多人不愿与寨子的人来往,甚至将寨子与那些山匪相比。
赵洛泱应声:「想。」
白玉薇脸上这才露出少许轻松的神情,不过很快又被阴霾笼罩。
没有让他们等多久,赵景云就大步走出屋子,他看了一眼查硕道:「你们与我回衙署,有些事还要仔细问你。」
说着赵景云又去看白玉薇:「本官已命人去柳家捉人,你也可以回到寨子禀告一切,不过这桩案子需衙署审理,寨子不准私自行事。」
「一旦让本官发现有查硕这样的事发生,定会按律法重责。」
白玉薇应声,向赵景云躬身行礼,眼下她必须立即回寨子。
等到白玉薇离开,赵景云走向赵洛泱:「王怀会送你回凤霞村。」
也就是说,她看不到柳家人了?
赵洛泱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有别的法子听到衙署审讯柳家,心念一动,她刚要叫时玖,录音器却已经出现在她手中。
时玖真是愈发贴心了。
。.
云霓
第二百一十八章
趁着赵景云与身边的差役说话,赵洛泱弯腰的功夫,将录音器放在了赵景云靴子内侧。
众目睽睽之下做这桩事,也就是仗着旁人不知晓世上还有录音器这样的物什。
一开始将录音器用在赵景言和周氏身上时,赵洛泱还没想到,这么快录音器就用到了朝廷官员身上。
将来有一日,是不是能够去听朝廷大事?
赵景云带着人回衙署,今晚他会很忙,先取文书搜查柳家,然后再一一审问柳家的下人。
柳家是洮州大户,难免与衙署有些勾连,柳家不会想到事情败露,他刚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可能地快些搜集证物,等与柳家相关的人前来询问时,这案子已经坐实了,谁也别想给柳家脱罪。
赵景云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被怀光护着的赵家女郎,来的路上他其实还有怀疑,案情就这样有了进展?
事实证明的确如此。
赵景云正思量着,丁荣凑过来道:“老爷,我就说赵家姑娘厉害吧?当时她就是这样一步步救下的老爷。”
赵景云点点头,赵家女郎的确聪慧,从黄家庄子发现布帛开始,她就上了心,要不是这样的通透,也看不清楚柳家的意图。
“不但打听了消息,赵家女郎还在柳家卖了不少皮子,”丁荣接着道,“足足七十张鼺鼠皮呢。”
他特意去打听了。自从赵家女郎救下老爷之后,他打心里信服赵家女郎,赵家女郎做了啥他都想问一问,不为别的,就觉得那女郎厉害。
瞧瞧人家,打听出了消息,还赚了银钱。
“多少张?”赵景云道。
“七十张,”丁荣仰起头,与有荣焉道,“厉害吧?还是一张皮子九百文卖的,加起来快赶上老爷的俸禄了。”
赵景云瞪大眼睛,赞叹之余,感觉到了身边忠心耿耿的随从发自内心的情绪,有对赵家女郎的崇敬,还有些对他的轻视。
这是啥意思?丁荣不是一直觉得他厉害的吗?怎么这就开始动摇了?
仔细想想,丁荣已经许久没夸赞他了,反倒是张嘴闭嘴就是赵家女郎。
会不会哪日离开他身边,跑去赵家女郎那里?
赵景云正思量着,就听到丁荣的声音。
“女郎,你渴不渴?我这里有个新水囊,谁也没用过,你放心用。”
赵景云斜眼看去,他那忠仆正围在赵家女郎身边侍奉。
赵景云吞咽一口,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丁荣已然将他这个老爷忘记了。
“赵大人的情绪波动不小。”
赵洛泱接过丁荣手中水囊时,听到脑海中的时玖道。
因为什么?
时玖道:“发现柳家人时,赵景云给过你不少魅力值,刚刚救下查硕又给了些,不过刚刚情绪一下子波动,给了足足20点魅力值,我感觉应该不是对你的夸赞。”
赵洛泱看着手中的水囊,和骑马跟在她身边的丁荣,不远处的赵景云也显得有些落寞。
赵洛泱心里一动,看向丁荣:“丁叔,你去看看赵大人,赵大人比我们谁都劳累。”
丁荣一笑道:“没事,我家老爷不渴。”
丁荣话音刚落,赵洛泱在系统面板上立即看到魅力值波动。
【赵景云+8】
赵洛泱不禁笑起来,赵大人还真是……
她能明白这种感觉,赵大人自然不会对她有什么不满,只是……如果有一日元让和元吉离开她身边,满眼期盼地去看别人,她心里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怨念。
时玖道:“没想到赵大人这般小气。”
“我倒是觉得挺好的,”赵洛泱道,“没有喜怒哀乐,岂非成了死物?就连天都有白日和夜里,凭什么人就不能生气不能难过?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谁也管不着。”
时玖想着小时候,竖着小鬏鬏的赵洛泱,抓着他到处跑的情形,可不是随时欢喜,随时烦恼。
所以回到王府之后,他总怀念与她在一起的日子。
温暖的,像个活生生的人。
“嗯,”时玖道,“你说的对,多点这样的人,也好给你魅力值。”
赵洛泱今晚真正收获不少。
除了赵景云、丁荣等人给的魅力值,查硕和白玉薇也给了不少,寨子里的人都与这次的人物卡任务有关,他们的魅力值都是双倍的,除此之外还有未知魅力值。
未知魅力值竟然又出现了,如果说上次是来自王家庄子上的陈妈妈,那么这次是来自谁?
赵洛泱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王怀。
未知魅力值真的不止是针对一个人?这样的话,那系统到底是如何将这些人都划分在一起的?必定是有什么规则。
这件事先放下,只要未知魅力值一直出现,她就能弄清楚。
赵洛泱又去看寨子的人提供的魅力值。
查硕给的魅力值加起来有60点。
白玉薇给了45点。
赵洛泱道:“看看戥子是不是能用了。”
时玖立即打开物品栏界面,里面有系统送的第一个道具:戥子。
戥子也叫杆秤,能够秤出人的喜好,但是要求被秤之人要提供给宿主魅力值30点以上。
戥子激活之后,赵洛泱去看过,在得到戥子之前,她获得的魅力值一律不算,当时她还没有可称之人。
现在却不一样了,有人已经达到了使用戥子的要求。
戥子页面上果然出现了几个名字。
赵景云、丁荣、白玉薇和查硕。
要不要动用戥子呢?
赵洛泱虽然想知晓寨子的一切,但戥子三日之内只能用一次,明日她就要去寨子,或许还能获得别人的魅力值。
虽然一下子达到30点不容易,但赵洛泱还是决定看看情形再说。
……
白玉薇骑马疾驰回寨子。
进了寨子门,她立即就从马背上跳下来。
寨子里的人围上前,大家忍不住询问:“怎么样了?”
“查硕有没有找到?”
白玉薇顾不得回应他们:“我先去见族长和长辈。”
柳家害死了阿姝,还要陷害给张元,牵连寨子,这些都是她亲眼所见,她要立即禀告主事人。
白氏正与白婆子说话,看到白玉薇眼睛红肿,面色苍白,就知道一定出了事。
“族长,”白玉薇声音有些嘶哑,“查硕没事,但是……张元死了……被柳家害死了。阿姝应该也是死在柳家人手中,柳家设局引查硕前去,想要将张元的死嫁祸给查硕。”
白氏皱起眉头,她下意识地去看旁边的白婆子。
他们都没想到,在背地里算计寨子的人是柳家。
白氏半晌才道:“你亲眼所见?”
“是,”白玉薇道,“我看到了张元的尸身,也看到柳家人如何害查硕,我们若是晚一些到,查硕就会死在柳家人手中,还要背上虐杀张元的罪名,真是那样我们有多少张嘴也都说不清楚了。”
“这桩事千真万确,虽然说有些事亲眼看到也未必是真的,但……这次我能肯定,衙署的赵大人是一心查案,他们会怀疑柳家,也是因为刚刚搬迁到这里的那些迁民,就是我之前说的凤霞村的人。”
白氏知晓阿姝的尸身就是从凤霞村发现的。
白玉薇将整件事说了一遍,赵洛泱他们如何发现布帛的,柳家如何跟踪赵洛泱,赵洛泱为了打听消息去柳家皮毛铺子。
“族长也可以亲自问赵家女郎,”白玉薇道,“我请赵家女郎来寨子里做客,赵家女郎已经答应了。”
白氏思量片刻答应:“你说的赵家女郎,也算是救了我们寨子,寨子自然要好好感谢她,明日你们就去村中接她前来,我也想见见她。”
白玉薇应声,她沉默片刻,终于还是忍不住道:“族长,张元死了。他……从前说过,要让我们打开寨子门走出去,当时您没有应承……我也对他有过猜疑,可现在他死了,他可能是为了救阿姝……”
白玉薇抬起红红的眼睛:“族长,我现在觉得,张元的话说的都是真的,也……都是对的。”
白氏望着白玉薇,半晌长长地叹口气:“我知晓了,你先去吧!”
白玉薇行礼,然后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白氏和白婆子。
白氏看向白婆子:“这么多年了,连洮州知州都换了好几个,我其实想过,失去的那些要不回来了,也没法给孩子们报仇……张元却提起来,我又有了些希望,可是张元也死了。”
“现在就算知晓张元那些话都是真的,又能怎么样?”
白婆子抬起脸,烛光下她那张脸格外显得狰狞。
“张元为什么会死?就算不报仇,外面那些人就能放过寨子?”白婆子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但一瞬间却又变得平静,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他们不会。”
白氏攥起了手:“那就一起死,不给我们活路,我也会杀了他们。”
白婆子长长地叹了口气:“杀了谁?真正想要杀的人,连面都见不到,杀那些无辜之人又有何用?葬送的是整个寨子,几百条性命。”
白氏一时沉默。
白婆子劝说道:“等了这么多年,也许会有机会的。”她相信会有机会,所以才能活到现在。
第二百一十九章 鸡先生
赵洛泱回到家中,将今晚所见都与宋太爷和赵家人说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两个非要凑过来,等听到张元尸身如何凄惨时,赵元吉不禁向陶氏身边挤了挤,显然是被吓着了。
他们两个可是跟阿姐一起进城,亲耳听到那些人说张秀才,他们还买了张秀才的书,方才还与宋先生一起看来着。
宋先生夸赞张秀才是个满腹经纶之人。
赵元吉从心底里羡慕了一番,没想到阿姐回来告诉他们张元死了。
死人是不稀奇,但是被人害死就不一样了,不要说赵元让和赵元吉,就算是罗真娘和陶氏、葛氏她们也心里发凉,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凶恶之人。
罗真娘道:“那都是柳家做的了?寨子上的女郎,还有那张秀才都是他们杀的?”
赵洛泱点头。
赵学礼和赵学景互相看看,他们去黄家庄子上拉东西时,只有满心欢喜,没想到那一场大火是有人故意为之,大火后还跟着两条人命。
事先若是得知这些,他们可不敢去庄子上拉东西。
杨老太早知道洮州可能不会太平,没想到会这么快,不过她也习惯了安抚大家。
杨老太道:“也不稀奇,天灾、人祸还不是时时发生,只要衙署能查清案子,将那些人都抓出来,也就慢慢太平了。”
一直不太说话的赵学义皱起眉头:“村中的围墙得修得高些。”他琢磨着墙头上是不是得加点尖利的石头和木枝。
陶氏一手搂着赵元吉,一手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有些害怕,又庆幸他们有了落脚之地。
至少村子里都是相熟的人,晚上汉子们还会在村中查看。
其余的,吃的不好,穿的单薄些,好像也算不得什么了。
赵学景则是庆幸,还好事先救下了赵大人,他们十六户能住在一处,若是孙集当家那会儿,兄弟之间都要分开,那岂非更是任人宰割?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明日要你去寨子上?”
赵洛泱道:“阿薇姐姐请我前去做客,说是寨子里的人想要感谢我。”
宋太爷点点头:“去了谨慎一些,在洮州,寨子还是不太一样。”不过小狐狸也是厉害,洮州衙署认识了,眼下又要去寨子,用不了个把月,洮州的情形就被她摸清楚了。
到时候心明眼亮,还怕日子过不好?
说完这话,宋太爷接着道:“张元这案子若是现在能了结还好,就怕有别的牵扯,我们初来乍到,恐怕不清楚其中内情,你也不要贸然行事。”
他这个关门弟子,人聪明,胆子也大,她掺和进多大的事,他都不觉得稀奇。发生在她身上的事还少?
她说想要认识洮州的官员,就捡到了丁荣。才去趟城里,买回张元的书册,张元就死了。
宋太爷还听说小狐狸卖了许多鼠皮,鼠皮是哪里来的?杨老太试探着问他,那目光……好像鼠皮是他给的似的。
他都糊涂了,忍不住将宋二叫过来问,他们来洮州时,到底有没有带七八十张鼠皮一起动身。
宋太爷疑惑地看着赵洛泱,他都有些怀疑,赵小狐狸背后是不是有高人指点,她会不会悄悄地找到了什么靠山。
是不是一直有人给她东西,指点她做事?要不然赵大人和王家怎么都往凤霞村里来?
当然现在不能问小狐狸,就算这是真的,小狐狸也不会与他说实话,他得抓住证据之后,按住了她,让她百口莫辩。
他不怕别的,就怕小狐狸仗着聪明,被人算计了还不自知。
宋太爷刚思量到这里,发现杨老太又在瞧他。
看啥看,他忍不住要吹胡子瞪眼睛,整日里盯着他干啥?有能耐就管管她的小孙女。再说了她小孙女背后捣鼓那些事,根本与他无关。
不过宋太爷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在杨老太等人面前表露情绪,他可是儒生,将来要整饬府学的,岂能压不住自己的脾性?
最重要的是,小狐狸有些事他也不知晓,万一杨老太将他问住了,那不是没了脸面?
宋太爷捋着胡须起身向外走去,赵洛泱忙起身去扶宋太爷。
等到一老一少走出去,罗真娘看向杨老太:“娘,您是不是得说说洛姐儿了,明天去寨子上能不能行?寨子上都啥人咱们也不知晓。”
杨老太哪里舍得说小孙女,不过还是应付着:“我知道,我会说她。”
罗真娘叹了口气,一看就是在应付。
杨老太不满地道:“咋地还不信我?”
“信您,”罗真娘道,“若是不信您,能将洛姐儿交给您管束?”结果都快管得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了。
杨老太道:“做事儿不得寻根儿吗?洛姐儿能有多大本事?还不是背后有人指点她?”
罗真娘一愣,不过很快回过神:“您是说宋先生?”
“嗯,”杨老太道,“我看寨子里的事宋先生清楚着呢,不光宋先生,赵大人应该也知晓,他们都没阻止洛姐儿,八成是没事,不过后面会怎么样,我还得看着点。”
她看着宋太爷,万一宋太爷给洛姐儿出什么不好的主意,她就得出面拦着。
杨老太道:“明天一早,我去给宋太爷送饭菜。”
既然杨老太都有了主意,罗真娘还能说啥?
……
赵洛泱将宋太爷送回屋子,还放下三斤精米。
系统里兑换的精米、面粉、鸡蛋,以后都不能卖了,东西不多,都得留着给家里人吃。
宋太爷看着小狐狸的孝敬,开口道:“想说些什么?”
“没啥,”赵洛泱道,“就是在城中看到,买来给先生养身子。”
他才不信。宋太爷道:“说吧,我听着呢。”
赵洛泱端了一杯热水给宋太爷:“先生,明日我就要去寨子了,但是对寨子上的事我还一无所知。”
“就知道他们是几年前来到洮州的,这些人可能与西蕃之前的赞普有关,我听祖父说过西蕃的事,推算那时候的赞普是乌松节,咱们的昌乐公主不是下嫁了乌松节吗?您说他们搬迁过来的时候,昌乐公主有没有过世?这些人是西蕃人,却愿意留在大齐,这其中也不知有没有内情?”
“寨子不与外面人往来,到底是因为习惯不同,还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探寻?还有您知不知道乌松节和昌乐公主过世后,有没有后人……或者部属留下来?先生,这些您都知不知道?”
宋太爷盯着赵洛泱,这是来向他请教,还是来找茬的?
她祖父还知道乌松节?厉害了啊!他能不如她祖父?
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
最让人火大的是,他一个都答不出来。
她这还叫对寨子上的事一无所知?她是知道的太多了!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目光愈发深沉。
脑海中的时玖道:“宋太爷给你涨了魅力值8点,12点,18点了……”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这些是西蕃的事,可能先生不清楚,那我不问这些。先生知不知道洮州知州姜玮?当时将寨子放入洮州的就是这位姜知州。”
“张元的父亲曾在姜知州身边做事,这次柳家刚好对付张元和寨子,您说这案子会不会与一些旧事有关?”
“您应该知道一些姜知州的事吧?不知道姜知州的话,后面三任知州总该知晓一些?孙集您都知晓,我想……”
脑海中,时玖不停地报数:22点,28点。
终于宋太爷道:“你想什么?你想的多了,问出这么多,你以为我是什么?神仙?”不停地问,他都不说话了,她还在问。
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非要将她先生问的丢了脸皮?
“出去,”宋太爷道,“我要睡了。”
赵洛泱道:“先生随便说一个也行。”
宋太爷瞪眼睛:“出去。”
赵洛泱只好灰溜溜地往外走,不过出了门,她的头就抬了起来。
“魅力值多吗?”赵洛泱道。
“多。”
“还涨吗?”
时玖声音温柔,隐约带着几分笑意:“还涨呢。”
赵洛泱道:“那再等等。”
时玖道:“往里面站一站,暖和些。”
又过了两刻,赵洛泱委实觉得冷了,在门口喊了一声:“先生,我回去了。”
敢情这么久还没走呢,宋太爷拿起拐杖丢在了紧闭的门上。
时玖道:“32点。”
够了。
赵洛泱点点头,细水长流。
时玖道:“你不怕先生气坏了?”
“先生不是那样的人,”赵洛泱道,“我也是激励先生,志向远大,就得多多读书,先生在洮州就没有相熟的人?先生不知晓的事,也许能向别人去打听,先生有事做,就顾不得想别的,也就少了烦恼。”
“有道理,”时玖道,“现在可以回去歇着了。”
赵洛泱应声。
梳洗干净之后,赵洛泱躺下来,不过闭上眼睛,她脑海中就浮现出张元尸身的惨状。
“别怕,”时玖道,“有我在,我陪着你。”
赵洛泱点了点头。
……
庄子上。
怀光守着萧煜,王爷说好的,晚上会醒过来,怎么这么晚了,人还“睡着”?
第二百二十章 贴心
夜已经深了,只有王家庄子这主院里还亮着灯。
屋子里飘出来一阵热腾腾的饭菜香。
陈妈妈将饭菜热了三次之后,萧煜终于醒了。
萧煜坐在桌子前,没有急着动箸,而是看向陈妈妈:“明日一早,劳烦妈妈去一趟凤霞村。”
陈妈妈立即点头:“王爷让我去做什么,您只管交待。”
萧煜道:“送双羊皮靴子给赵家女郎。”
陈妈妈眼睛一亮,脸上挂着笑容:“对对对,都怪奴婢不好,竟忘了这桩事,刚好还有一些好皮毛,我这就去做。”
萧煜点点头。
陈妈妈心里琢磨赵家女郎的脚有多大,上次赵家女郎来庄子上,她没有仔细去瞧。
第一次见面,哪里能盯着人家女郎的脚看?
陈妈妈正琢磨着,要不然就猜一猜,目光一扫,就瞧见萧煜将头上束发的缨带解下来。
萧煜用手捋着缨带量了量,仔细地系了个扣子,抬手递给陈妈妈。
“就按这个大小,”萧煜又嘱咐,“不要用太好的毛皮。”
陈妈妈见状忙伸手接过,没想到她家主子这般细心,连姑娘脚多大都知晓的清楚。
“奴婢知晓,”陈妈妈道,“太好了,恐怕女郎不肯收。”
东西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保暖,今晚赵洛泱梳洗的时候,萧煜看了一眼,她脚上已经长了冻疮。
本来想着过几日等大家都安稳下来,她会想起来给自己做双靴子,现在看来她还没这个打算。
他也不准备再等了,越拖越严重,到时候又痒又疼,一整个冬日都难好。
陈妈妈不敢问王爷是如何知晓这些的,有些事还是不清楚的好。只是笑着退下去:“刚好有现成的靴底儿,只是为了保暖,不讲究样式,我们连夜赶一赶,明天就能拿过去。”
陈妈妈离开屋子,萧煜简单用了些饭菜,就与怀光去书房说话。
萧煜病情并不见起色,守着炭盆,手中握着暖炉,才能感觉到舒坦些,不过这些他都不在意。
比起在王府中,他反而觉得现在更好,只可惜不能一直留在身体里。
不过这样也好,身体一时半刻不能痊愈,他身处系统,每日都能帮着赵洛泱。
怀光刚准备将今天白日发生的事告诉萧煜,萧煜便阻止道:“我知晓你都做了些什么。柳家的案子,还得继续查下去。”
怀光有些错愕,他着实弄不明白王爷是如何知晓的。
萧煜接着道:“之前让你打听寨子里的事,有了消息就送给赵家女郎。”
怀光应声:“应该很快就会有书信传回来。”他们一直跟着王爷在外征战,许多事并不清楚,打听这些消息要费些功夫。
怀光接着道:“凤霞村那边您也放心,有人在那边盯着,不会有事。”
“赵家女郎有些事不能与外人提及,你要帮她遮掩着,”萧煜道,“跟赵景云也这样说。”
怀光都记下来。
萧煜就要去看手边的信函,他的武卫军看似被朝廷拆散了,其实也是分开隐匿起来,他猜到太后会向他下手,提前做好了安排。
所以武卫军只是明着不见了,暗中却还在。
刚刚展开手边的信,怀光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您以前去沧州找人,后来又打听到河东路,找的是不是赵女郎一家?”
王爷单独离开王府之后,去的就是沧州,怀光听说过,王爷流落在外时就长在沧州的一个村子里。
后来听说村子里许多人都搬走了,几年间,王爷又问到了河东路。
有几次,王爷独自一个人前往河东路,不知道去了哪儿。
这次遇到赵家人,怀光也悄悄问过赵景云,知晓赵家那十六户都是从河东路迁过来的,所他才想到这一节,他去问陈妈妈,陈妈妈也不肯仔细与他说,他这才问王爷。
萧煜点头:“是,我小时候流落在外时,多亏了赵家人照应。太妃不喜欢我与赵家人来往,我在王府几年断了联系,再寻他们时,发现他们早就搬迁了,后来在河东路寻到了人,不过我并没有去见他们。”
之所以没有相见,是因为他还没想好怎么与赵洛泱道出实情,更怕过了这些年,一些事和人早就不一样了。
还好系统给了他这次机会。
萧煜不再说话,低头看书信,早些处置好了,他也得回去看赵洛泱,他怕她一晚上睡得不安稳。
……
赵洛泱晚上的确做了个梦,梦到她去了庄子上,想要救下阿姝和张元。
他们三人躲躲藏藏,好几次都要被柳家抓住。
幸好,很快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这才又安慰地睡过去,醒来的时候,时玖在脑海中与她说话。
时玖道:“睡得不好?”
赵洛泱打了个哈欠,重新倒回被褥上:“跑了一晚上,有些累。”
说完她轻轻抓了抓脚背。
时玖道:“别的地方有没有冻伤?”
“腿上有一点点,不过不严重,”赵洛泱道,“等我将被褥缝好,就好了。”
藏了防雨布的褥子她给祖母和三个弟弟用了,她自己用的这个还没来得及将东西缝进去。
忙完寨子里的事,她就得帮着家里做被褥,虽然她最不喜欢动针线,但至少得寻个机会放防雨布。
梳洗好,吃了饭食,天也大亮了。
赵元让跑进院子里:“王家庄子上来人了。”
不是寨子里的人?赵洛泱有些意外:“是谁?王怀?”
“不是,是一个婆婆。”
姐弟俩边走边说着话。
赵洛泱很快就看到了陈妈妈。
陈妈妈满脸笑容,见到赵洛泱立即拉住她的手:“我要去城里,路过凤霞村。”
说着陈妈妈将手里的包袱递给赵洛泱:“我之前做了一双鞋,谁知道做小了不合脚,想着女郎应该可以穿,就送了过来,用的皮毛不是太好,女郎不要嫌弃。”
赵洛泱怎么可能会嫌弃,立即向陈妈妈道谢。
陈妈妈笑道:“之前在庄子上说话,就觉得女郎心善人也好,以后有功夫女郎就来庄子上寻我说话。”
赵洛泱应声。
陈妈妈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她要急着去城中:“留步吧,我还有事,就不久留了。”
王家马车离开,赵洛泱这才打开手里的包袱,里面是一双羊皮靴。
杨老太等人赶过来的时候,马车都走远了。
看着赵洛泱手里的羊皮靴,牛道昌媳妇王氏看着羡慕,不过她可没有半点妒忌,人家洛姐儿就是有本事,哪里是他们能比的。
他们跟着洛姐儿已经沾了不少光。
“这手艺真好,”王氏道,“洛姐儿穿着也暖和。”
“瞧瞧这针脚,我还是第一次见缝的这么细的。”
冯老三媳妇孙氏道:“等赚些银钱,咱们也做双这样的靴子。”
“行啊。”
大家纷纷道。
王氏看向孙氏:“今天老三和石平要去城里卖炭,他们卖好了,给你买张这样的羊皮还不容易?”
孙氏登时露出笑容,她看向赵洛泱:“真的能买来皮子,就让洛姐儿借我仔细瞧瞧,看看该怎么做。”
她自然舍不得穿,她是想给冯老三做一双,这样也好在外走动。
几个人说话间,赵元让又来道:“寨子里的人来了。”
白玉薇来接赵洛泱。
凤霞村东村的人远远就瞧见了,大约五六个人都骑着马,带着赵洛泱离开了村子。
“看什么呢?”高里正的大儿媳看向弟妹。
二儿媳姚氏道:“西村这一早晨,又是马车又是骑马的,前面马车不知道是谁家的,后面那可是寨子的人,我亲眼看到赵家那女郎,跟着寨子的人走了。”
大儿媳田氏登时来了精神:“不知道寨子里找她干啥。”
“还能是啥好事?”姚氏一副看戏的模样,“这是要出事,咱们得回去与村里的人说,让大家莫要被他们牵连了。”
“这些人不是什么善茬,”田氏道,“这才到多久,就闹出这些动静,依我看,村子里的水都不该给他们用,万一他们往井里扔些什么呢?寨子里的人啥事做不出来?”
姚氏倒没想到这一茬,登时变了脸色。
……
赵洛泱不知晓,因为寨子人的到来,东村对他们有多了防备。
她一边与白玉薇说话,一边看向四周。
离寨子越来越近,总能看到寨子里的人。
“那是羊群?”赵洛泱指向远处。
白玉薇点点头:“是,冬日里也得放羊群出来,大约巳时出,申时归。”
白玉薇见赵洛泱对羊群很有兴致,刚要问话。
赵洛泱道:“我在岷县时,跟着郑先生在马场给马匹治过病症,郑先生说他曾来过洮州,还嘱咐我,到了洮州若是遇到羊、马这样的牲畜病症拿不准,可以写信问他。”
白玉薇惊讶地看着赵洛泱:“你说的可是郑益?”
赵洛泱点头:“正是我家先生。”
白玉薇这下听了明白:“你是郑先生的徒儿?”
“也不是,”赵洛泱笑道,“我毕竟是个女子,郑先生只是传我药石书册和医术。”
传了药石书册和医术还不是徒儿?徒儿还要传什么?
白玉薇愈发觉得自己小看了这赵家女郎:“女子怎么了?我们寨子里族长就是女子呢。”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一章 好感
白玉薇说完这话,就发现赵家女郎笑了,那笑容绽开,翘起的嘴角不远处,就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让人知晓她是真的欢喜。
赵洛泱道:“其实我奶也说过这样的话。”
说完这话,她又不禁抿嘴,仿佛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
白玉薇不禁好奇:“你阿奶怎么说的?”
赵洛泱道:“我阿爷总是嫌弃家里的女子,说我们不中用,我出生的时候胎生的有些病症,一直不能开口说话,我阿爷曾领我去山中,故意将我丢下不管。幸好我奶和我娘远远地跟着,这才将我找回来。”
赵洛泱想到这里,系统里的时玖也想起了这些往事,那会儿他们都还小,赵洛泱不说话个头又小,连头发都是又软又黄,赵老太爷动辄就会对她发脾气。
那天他猜到赵老太爷要丢下赵洛泱,他心里思量的是,如果赵家没人去救赵洛泱,他就带着赵洛泱走。
他虽然也不大,但就算乞讨,也能带着她一起活下来。
可赵家人放心不下,一直跟着赵家老太爷,后来将赵洛泱带回了家。
那会儿他知道他与赵洛泱还是不一样的,还有人真心对她好。
他又为她开心,又有些失落。那会儿的他根本不懂得许多,只以为小鬏鬏能与他在一起就好了,他们两个能够相依为命就好了。
这桩事他从来没告诉过赵洛泱。
有时候觉得幸好他还不是个疯子,没有为了一己之私带着赵洛泱离开赵家。赵洛泱在她祖母和爹娘身边很好,被护着长大,所以她一直还是那个她。
赵洛泱继续与白玉薇说着:“那次我奶向我阿爷发了好大脾气,几日不给阿爷煮饭,还将阿爷赶出家门。说阿爷,嫌弃我是女子,这个家没有妇人在,看他还有饭吃,还有衣穿?早就冻死,饿死在外面了。”
“然后阿奶跟我说,别害怕,奶疼你,咱家男人说了不算,谁有本事谁能养家,谁管事,旁人说的全都不算。”
白玉薇听到这里跟着点头,没想到赵家女郎小时候还经过这样的事。
怪不得,赵家女郎能帮着家里人主事。
没有谁会随随便便就比寻常人聪明、伶俐,说到底都是磨出来的。
白玉薇想了想接着道:“那……你阿爷呢?”
如果是别人,赵洛泱自然会扯谎,反正赵老太爷和赵学文已经在赵洛泱这里,以各种原因死许多遍了,多死一遍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赵洛泱能感觉到白玉薇真心关切她。
赵洛泱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压低声音道:“对外面人我都说阿爷和大伯一家已经死了。”
所以……白玉薇道:“他们没死?”
赵洛泱点头,将赵老太爷和赵学文卷走银钱的事说了。
白玉薇眼睛中满是怒气:“这样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你们好好的,将来让他们看着你们家中兴旺,让他们悔一辈子。”
赵洛泱道:“阿薇姐姐说的对。眼下我们只当他们没有了,只管过我们的日子。”
白玉薇想到了寨子里的人:“其实我们寨子也有许多这样的情形,当年来到洮州,也有人临阵倒戈,将消息透露给新赞普,差点就让他们杀入了寨子,幸好……”
白玉薇眼睛中透出几分轻蔑的神情,不过很快就遮掩过去了:“当时的姜知州带着兵马赶到,才将寨子救下。”
赵洛泱叫了一声时玖:“时玖,你注意到了吗?”
时玖应声:“按理说姜知州将寨子救下,寨子里的人至少不会有敌意,但是白玉薇明显对这桩事有别的思量。”
赵洛泱仔细想着。
“新赞普的人为何差点杀入寨子,难不成是姜知州故意来晚了?”赵洛泱道,“不管真相如何,这肯定与人物卡的任务有关。”
时玖道:“如果真是姜知州与新赞普勾结,那就是想借新赞普的手除掉寨子里的人。当年朝廷能拿下洮州,寨子里的人不遗余力地帮忙,虽说寨子的人这样做,也是想为自己争得一处安身之地,但朝廷既然答应庇护他们,就该做到。”
“姜玮官声一直不错,他着实不该行如此卑鄙之事。”
赵洛泱道:“也许是因为有什么原因让姜知州耽搁了,没有及时出兵。也许姜知州确有想法要对付寨子,但最后他又改了主意。”
寨子里好像藏了很多秘密。
“到了。”白玉薇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回过神,立即瞧见了寨子里的人向他们这边迎来。
来的人以女眷居多,前面几个与白玉薇和赵洛泱年纪相仿。
赵洛泱翻身下马,白玉薇向女眷们道:“这就是赵家女郎。”
“赵家阿姐。”
“赵家女郎。”
赵洛泱与众人见礼。
然后看到查硕等人站在不远处,查硕瞧见赵洛泱,立即点了点头,然后向赵洛泱微微弓腰。
阿姝的死,让寨子里多了些许悲伤的气氛,但他们都知晓白玉薇带来的这位女郎,在阿姝这桩事上帮了忙,虽然他们并不知晓各种细节。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上前道:“族长在等着呢,还说天气冷,赵家阿姐来了,就去屋子里说话。”
白玉薇点点头。
那少女亲昵地望着赵洛泱:“赵家阿姐,我叫白玉英,阿姐叫我阿英就好。”
赵洛泱从马背上卸下物什,那是带给寨子族长的。
白玉英想要帮忙,却又觉得拿走赵洛泱的东西不好,最终没有伸手,而是陪着赵洛泱说话。
“阿英,”白玉薇道,“你家里不是有只小羊病了吗?”
白玉英点点头,不明白为何白玉薇会提及这件事。
白玉薇看向赵洛泱:“阿泱是郑先生的弟子。就是你阿爹说的,那位神仙郑先生。”
白玉英睁大了眼睛,旁边不少女郎都跟着惊诧地再次打量赵家女郎。
“真的?”白玉英道,“阿泱姐姐是郑神医的弟子?”
那还有假,白玉薇信得过赵洛泱,赵洛泱方才说漏了嘴,提及郑先生的时候,说“我家先生”,既然这么亲昵,到底有没有拜师,那不过就是个说法罢了。
白玉英眼睛发亮,脸上更是多了几分激动:“阿泱姐姐,那一会儿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救救我家的小羊。”
赵洛泱点头应承下来:“好。”
不要说她真的看过医书,她系统中还有那么多好药,牲畜的寻常病症必定能够医治。
这对白玉英来说,当真是意外之喜。
说话间,几个人到了族长的院子。
赵洛泱抬起头,刚好看到一个人撩开帘子走出来。
那是一个佝偻着腰的妇人,赵洛泱看向妇人时,妇人也刚好抬起了头,露出了她那张被伤疤分割成两半的脸。
赵洛泱心里倒吸一口凉气,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停下脚步,向那妇人行了个礼。
妇人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族长让我来请赵家女郎进去。”
“别怕,”白玉薇凑上来低声道,“这是白姆妈,人很好的,她的伤是保护寨子里的族人时留下的。”
赵洛泱点了点头,忍不住又去看白婆子。
她脑海中的时玖也跟着打量那人。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二章 认可
时玖不认识眼前这个妇人,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他透过赵洛泱将视线落在妇人脸上的伤疤上。
这道伤疤,完全破坏了一个人的容貌。
刀锋破坏了她的颧骨和鼻骨,更是让一边眼角无力地耷拉着,微微睁大几分,就露出下面通红的眼肉,这样显然会让妇人觉得不舒服,可能正是因为这样,她另一只好眼睛因此也跟着眯起。
无论是谁,第一次见到这妇人,心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惊骇,惊骇于这伤口,也惊叹这人能活下来委实不易。
赵洛泱的目光不好总在妇人脸上停留太久,她挪开视线,抬脚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的人并不多,主位上是個四十岁左右的女子,两边坐着四个六十多岁的老者。
白玉薇先上前向众人道:“族长,各位姆妈,这就是凤霞村的赵家女郎。”
主位上的妇人立即笑起来,声音温和地道:“听说叫洛泱?我就叫你阿泱可好?”
赵洛泱应声,然后向屋子里的人都见了礼。
“这就是白氏。”赵洛泱向时玖道。
时玖道:“相貌与人物卡上的相符。”每张人物卡上都会有相应人物的画像,方便宿主辨认目标人物。
赵洛泱道:“比见到赵景云要快,但我觉得这任务可能比赵景云的要难。”
白氏微微有些发福,一脸笑容,看起来十分温和,穿着青色的袄裙,手中握着一个小把件儿。
赵洛泱仔细看了看,好像是个孩童玩的木制小葫芦,她立即想起系统中对白氏的介绍,白氏生了两儿一女,却都没能活下来。
白氏攥着的物什,很有可能是她的孩子玩过的。
白氏笑道:“阿泱坐过来。”
赵洛泱往前行了几步,这才发现,白氏的腿是盘坐在榻上的,按理说寻常人不会这样待客。
赵洛泱已经将系统给她的任务背了下来。
1、 让白氏走出寨子,奖励魅力值100点。
2、 帮白氏和寨子免于陷害,奖励魅力值300点。
3、 送白氏回家,奖励魅力值500点。
4、 完成隐藏任务奖励魅力值300-1200点。
……
第一个任务,奖励100点魅力值,当时她看的时候,猜想是不是因为寨子与外面人不来往,所以白氏不能轻易走出去。
现在看着白氏的腿。
赵洛泱向时玖道:“难不成白氏的腿有病症?”
时玖道:“就算是白氏的腿有问题,也一定能治好,系统不会给你发布完不成的任务。”
“我都听阿薇说了,”白氏笑道,“阿姝的尸身是你们发现的,后来还让我们的族人在村中村外寻找阿姝的物件儿。”
白氏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阿姝也是个苦命的孩子,不过,幸好遇到了你们,要不是你们在庄子上找到没烧毁的布帛,不会这么快查到柳家头上。”
赵洛泱看着白氏眼睛微微有些发红,白氏将手中的把件儿握得更紧了些:“你帮了寨子的忙,寨子都会记得,无论你什么时候需要帮忙,都可以来寨子里。”
赵洛泱忙谢白氏:“您也不用放在心上,无论换做谁,都会这样做,我们一路遇到不少难事儿,若非有人帮衬也不能来到洮州。”
赵洛泱说着将放在一旁的物什递给旁边的白玉薇:“这是阿奶让我带过来的,我们刚到洮州,能拿出来的也唯有自己做的这些小东西,算是我们的一片心意。”
白氏笑容更深了些,委实没想到赵家女郎还会给她带物什,凤霞村的这些人好像的确有些不同。
白氏道:“让你们费心了。”
说完这话,白氏又仔细端详一番:“是交杌?”
赵洛泱点点头:“我四叔亲手做的,跟外面卖的交杌有些不一样。”
赵洛泱说话间,白玉薇将手里的交杌打开,交杌腿上带了个踏床,杌面可以向两侧拉开,收起来时推回原位,然后从中间叠起。
白玉薇道:“还真的不太一样,这么一来杌面更宽了些,不过折起来一样好带,我喜欢这个,比之前买来的要好。”
大家都去瞧那交杌,果然做的很精致。
“是自己做的?”白氏道,“比我们从街市上买来的还好些。”
交杌容易携带,无论是放在马背上,还是背负在身上,总之是寨子里需要的物什,光从这一点上看,白氏就知道赵家女郎用了心。
赵洛泱应声:“是,我四叔平日就爱做这些,我们来洮州时,家中买不起大牲口,还好四叔做了不少帮着背负重物的物什,这才能让大伙儿一路走过来。家里人知晓我要来寨子上,阿奶想到这个,说是能用得上。”
白氏道:“帮我感谢你阿奶,这交杌我留着了。”
白玉薇那看起来憔悴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些笑意,或许之后可以让赵家阿叔再多做一些,他们花钱买过来,寨子里能用上,又能让赵家赚些银钱。
这不就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思量完这一节,白玉薇想起一桩事:“我看你们不是有驴车吗?”
赵洛泱笑道:“那是在半路上遇到山匪后,大家思路逃生,于是变卖了家当,十六户人一起凑钱买了几头驴。从那往后,我们就好多了,路上有牲口拉车,老老小小还能轮流坐车。”
“在凤霞村落脚儿之后,大家就更踏实了,今天村里的人已经拉着自己烧的炭去市集上卖了。”
白氏听到这里点头:“今年冬天冷,炭能卖个好价儿。”
赵洛泱听到这里微微有些迟疑,片刻之后她道:“我们准备卖给迁民八十文。”
白氏不知晓如今城里的炭卖多少银钱,寨子里早就买足了炭准备过冬。不过听赵家女郎的意思,炭价儿绝对不止八十文。
凤霞村的人,这是知晓迁民不易,不愿意赚那亏心的钱。
白氏望着赵洛泱:“卖炭的时候也要小心着些,你们卖的便宜是好事,但可能阻了被人的来钱路。”
赵洛泱颔首:“其实不光是炭,城中的米粮和布帛也是如此,不过我觉得衙署不会不管。”
若说赵家女郎之前说的那些话,让白氏觉得凤霞村的人心善。现在听到这些,白氏就有多了些别的思量。
这赵家女郎很有胆识,她卖炭,眼光却不止在炭上,还有米粮和布帛,她认定衙署会整饬那些哄抬价钱之人。
这就说得通了。
正因为赵家女郎这样想,才会卷入阿姝的案子之中。
之前她让阿薇带着赵家女郎来寨子,也是想要看清楚,赵家女郎帮寨子,到底是出于本意,还是有人背后指使。
现在看来,八成是赵家女郎自己走进来的,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人,通常都是主动去解决各种事,而非被事裹着往前走。
赵家女郎撞见了这桩案子,愿意与寨子结这善缘。
白氏想着去看角落里的白婆子。
白婆子神情没有变化,不过目光与她相接时,两人视线相融,可见思量的一致。
与此同时,系统中魅力值有了变化。
几条魅力值跃入时玖眼帘。
第二百二十三章 了解
【白氏+4点】
【白玉薇+8点】
【白玉英+8点】
……
还有寨子里的几个长辈一人给了4点魅力值。
从来到寨子,赵洛泱就陆陆续续收到魅力值,人物卡魅力值是加倍的,通常最少都是4点魅力值。
但也有例外。
只有白婆子只给了2点魅力值。
赵洛泱来寨子,时玖最关注的自然就是魅力值的明细。
时玖道:“眼下这个屋子里,给你魅力值最多的是白玉薇和白玉英,应该是与你年纪相当,之前就颇有好感。”
“除了白婆子之外,包括白氏,都给4点魅力值。”
“白婆子是2点。”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如果想要对白氏动用特殊物品,就要再积攒26点魅力值。”这个结果对于赵洛泱来说不算坏。
毕竟他们之前并不了解白氏,不知道能否获得白氏的认可。
不过赵洛泱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
从寨子的人搬迁到洮州,与寨子来往最多的人似姜知州和张元,都不是等闲。
就算柳家,那也是洮州城内有名的商贾。
她是因为阿姝的案子,救下查硕,帮了寨子,但若是依靠这样的情分,也就只能来寨子做做客。
想要真正地与寨子往来,就得让自己对寨子真的“有用处”。
寨子准备了丰盛的饭食。
羊肉炖的软烂,还有他们自己做的酪浆,酪浆的味道赵洛泱有些不太习惯,略有些腥膻。
白玉薇道:“一开始可能喝不惯,多喝几次就好了。我们冬日里喝的多些,要出去放牧,走的冷了,喝一点,就能暖和身子。”
赵洛泱道:“阿薇姐姐也去放牧?”
“去啊,”白玉薇道,“整日在寨子中,倒不如走出去,不光是我,寨子里不少女眷都喜欢这样。”
她们骑马比纺线更擅长。做农活,不如赶着羊群去追野草,他们习惯过这样的日子。
赵洛泱又喝了一口这里的酪浆。
时玖问道:“很难喝?”
“说不上是什么味道,”赵洛泱道,“你还记得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奶酪疙瘩吗?我之前觉得奶酪疙瘩不好吃,可能是吃的次数多了,我还觉得奶酪疙瘩比酪浆要好多了。”
“从系统给我的资料上来看,酪浆这样的东西,应该是一种酒,”时玖道,“膻味儿可能盖过了酒味儿,你少喝一些,免得醉了。”
其实这不是系统告诉他的,比方战事时,遇到一场大雪,怀光就寻来了酪浆给他。
眼下进了寨子的只有她一个人,所以还得提醒她多加小心。
“让我多喝,我也喝不下,不过这是酒的话,味儿委实有点淡。”从前祖父买回来的酒,都比这味道要冲的多。
赵洛泱琢磨,寨子里不缺牛、羊,也喜欢用牛乳、羊乳做各式吃食,不知道系统里面卖的奶酪疙瘩之类的,他们会不会喜欢?
赵洛泱想着,手心里忽然多了些东西,她低下头看到了时玖塞过来的奶酪疙瘩。
脑海中,时玖道:“试试。”
时玖被她教坏了,她想什么,他都能知晓。
赵洛泱离白玉薇很近,于是凑过去将奶酪疙瘩递给了白玉薇:“这是我从家乡带来的,阿薇姐姐也尝尝。”
两个人相识久了,赵洛泱知晓白玉薇性子直率,这才会直接将奶疙瘩递给她。
白玉薇果然接了下来,毫不犹豫地放入嘴里,那奶疙瘩入口微酸,有很浓重的奶香,再尝一尝,就能尝到甜味儿。
“好吃,”白玉薇道,“如何做的?”
赵洛泱摇头:“我也不知晓,要回去问我阿奶,其余的我路上都吃了,就剩这么一块。”
白玉薇有些可惜,刚刚她没有好好看看,就知晓是牛乳做的。
赵洛泱道:“我阿奶说,等以后能买到牛乳,再给我们做。”
眼下是冬天,羊乳没有什么,但是牛乳还是有一些的,等她要来给阿泱送去。
时玖借着赵洛泱的目光,看了一眼对奶酪疙瘩格外满意的白玉薇,不知道杨老太有没有想到,这次赵洛泱来寨子,可能又会凭白给她多增些本事。
宋太爷和杨老太两个人,在赵洛泱嘴里,一个是什么都能拿得出来,一个是什么都会做。
时玖只希望,赵洛泱的谎话永远没有被拆穿的一日。
吃过饭食,白氏就让白玉薇和白玉英陪着赵洛泱去寨子里四处看看,白玉英急着让赵洛泱去看看她的小羊。
之前听阿薇说,要带寨子外的人来,她还思量到时候要说些什么,寨子外的女眷可能不太喜欢寨子里的这些事,没想到赵洛泱还会医治牲畜。
“我们这里的羊,都是好羊种,之前从西蕃商贾那里买来的,”白玉英道,“我们刚来洮州的时候,衙署就让我们养马、牛、羊,要说这些,那是咱们的本事,衙署的那些马场的人懂得些什么?养出来的都中看不中用。”
白玉薇不知道说白玉英什么才好,昨日还嘱咐她少跟外面的人往来,阿姝若非在外面走动多了,也不至于会遭毒手。今日,那些话她自己就抛到脑后了,对赵家女郎如此热络。
赵洛泱道:“我们搬迁过来,朝廷分了田地,你们呢?可有田地?”
“有,”白玉英道,“不过都是薄田,不好耕种。而且我们这里的人不喜欢做这些,留下人手耕种,将粮食卖了,还不如养牛、羊来赚的银钱多。”
寨子里的男子,都更喜欢在外放牧,田里的活计都交给守在寨子里的人,人手本来就不足,每年也得不了多少粮食。
至于安排更多劳力留在寨子,就更加不值当了,用放牧来的牛羊换粮食更划算,如此一来许多田地也就这样荒废了。
“孙知州还曾说要将田地收回去,”白玉英道,“那些田地都在我们寨子周围,就算真的收回去,谁敢来耕种?”
“洮州还有那么多田地,为何就看中了我们寨子?说到底还不是要寻个借口,当年那个姜……”
白玉英说到这里,就瞧见白玉薇皱起眉头,她忙住了嘴。
一会儿就发第二章,还想写第三章,看看状态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四章 目标
赵洛泱也知晓白玉英的意思,孙集想要寨子的人帮他勾结西蕃,寨子不答应,孙集就想出法子打压寨子。
白玉英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应该是要提及姜知州。
赵洛泱心中觉得惋惜,可眼下不能急着去打探。
白玉薇向白玉英道:“阿泱第一次来寨子里,不要总说那些。”
白玉英点点头,脸上愤怒、厌恶的神情跟着闪过。
赵洛泱发现白玉英似是比白玉薇更讨厌姜知州,姜知州到底做了些什么?
“走吧。”白玉薇继续向前走去。
走到高处,赵洛泱也得以将整个寨子看清楚。
寨子高墙周围有不少田地,不过田地里不见有翻动的痕迹,显然荒废许久了。
时玖道:“舆图上标注的那些都是良田。”
他们来洮州路上,兑换了洮州的舆图,这舆图赵洛泱看过之后,就画给了时玖。
好不容易用魅力值兑换的东西,多个人帮她一起参详自然更好,万一她忘记了,还会有人从旁提醒。
赵洛泱也发现,作为系统的时玖格外好用,不管是多繁琐的舆图,或是文献、资料,只要跟他说过,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赵洛泱向时玖道:“这么多田地若是能种满农物,到了秋天能换不少粮食和银钱。”
寨子里的人手不够,不会在田地上花费多少精神,如果十六户能来耕种呢?
十六户分的田地也不少,人手怎么分配还得自己想一想。
虽然赵洛泱现在没琢磨好,但这些田地她暂时定下了,总之不能让它继续荒废着。
“就在那边,”白玉英道,“还不到三个月的小羊,我单独照看着。”
赵洛泱快走几步跟在白玉英身后。
羊圈里的味道可想而知,白玉薇看了一眼赵家女郎,赵家女郎显然并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
由此可见,赵洛泱说的没错,她跟着郑益学过医术。
三个人走进屋子,赵洛泱看到了趴在干草上的羊羔。
那羊羔没有精神,身体甚至在瑟瑟发抖。
赵洛泱走上前去查看,伸手先翻看羊羔的眼皮,又将手伸到羊羔肚腹上揉捏。
片刻之后,羊羔仰头叫了一声。
赵洛泱将羊羔抱过来,仔细去看羊尾巴上沾的粪便,然后再次揉捏羊羔的腹部,没有精神的羊羔又发出哀叫的声音。
赵洛泱道:“我看是下腹症,眼下病症还没有完全显现,需要煮些药草灌服,你们给这羊羔用过药吗?”
似寨子这样的地方,平日里必然准备些草药,若是牲畜异样,有经验的老牧人就会给牲口用些药。
“吃过,”白玉英道,“昨日开始用的,但是没怎么见好转。”
赵洛泱道:“用的什么药材,你还记得吗?”
郑益先生将许多药方都传给了赵洛泱,也是想要赵洛泱到了洮州之后,能派上用场。有一个方子刚好羊羔能用。
白玉英道:“我带你去。”
……
白氏的屋子里。
寨子里的人将赵洛泱给羊羔开药方的事说了。
“赵家女郎在原来的方子上,加了甘草、茯苓、黄连和白术。”
赵家女郎给羊羔换了个方子,说是出自郑益之手,三个女郎亲手熬了药,给羊羔灌了下去。
白氏点点头,将人遣了下去。她琢磨着那几样药材,看向一旁的白婆子:“你怎么想?”
白婆子道:“如果不是与郑益学过,不敢看症开药方。再说,用的这几味药也靠谱。”
白氏道:“看样子不是个寻常的女郎。”
她喜欢这样的孩子。
白氏想到了张元。
张元她也很喜欢,虽然开始的时候,她也是诸多防备,后来发现,张元与那些人都不同。
阿姝的尸身被找到的时候,张元也不见了。
她倒没觉得阿姝的死会与张元有关,她猜测张元也许听到了什么风声,为了避嫌躲起来了。
孙集被抓,有私通西蕃的罪名,朝廷必定要追究下去,也许这灾祸会落在寨子头上,与寨子有来往之人,自然要远离。
大难临头各自飞,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知晓这个结果,白氏情愿张元逃走了。
“是寨子害了张元,”白氏道,“张元和阿姝的死,你说是不是与我们的事有关?”
白婆子摇了摇头:“不是,或者说应该不全是,如果他们知道所有真相,不会杀死张元,应该悄悄地将张元送入京中。”
白氏神情复杂:“不知道那位赵大人会怎么做,到此为止,还是谁继续查下去?孙集对我们起了疑心,那柳家必然知晓一些内情,否则不会向阿姝下手。”
“也许我们该做些准备,这个秘密总有遮掩不住的那天。”
只是不知道,这个秘密要由谁来揭开。
……
白玉英抱着羊羔,羊羔缩在她怀里,从开始不停地抖动,到现在渐渐安静下来。
白玉英道:“我就住在东边的屋子,跟白姆妈在一起。我**岁的时候来到寨子里,跟在白姆妈身边给这些羊喂食。”
赵洛泱从心里算了算,白玉英十三四岁的年纪,**岁大约就是五年前。
五六年前寨子的人来到洮州。
赵洛泱看向白玉英:“你从前不在寨子里?”
白玉英摇头:“不在……”
赵洛泱看到白玉英眼睛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不过很快她又遮掩过去:“我不是从西蕃来的,我是洮州人,洮州大乱时,我父亲、母亲过世了,白姆妈收留了我。”
赵洛泱道:“没想到寨子还收留了许多没了家人的孩子。”
白玉英点头:“这几年陆陆续续有十来个,都是流民,要么是被捡回来的,要么是族人救回来的,战乱的时候,有人饿极了就卖自家的孩子。”
“不过,那会儿就我一个,开始寨子里的人都说西番话,我也听不懂,只有白姆妈……我就每日都跟在她身后,她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现在寨子里的人与赵洛泱说的,自然都是大齐人能听懂的言语。
不过,赵洛泱发现一件事,白玉英没有刻意说,但已经透露出来。
赵洛泱向时玖道:“白玉英说,她小时候跟着白婆子,每日都跟在白婆子身后,白婆子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也就是说,她能听懂白婆子说的话,所以白婆子至少会说一些大齐语。”
赵洛泱本来对白婆子就有些好奇,如今更觉得白婆子不简单。
羊羔在白玉英怀里拱了拱,然后露出了头,好像精神了一些。
白玉英立即欣喜:“你看看,它是不是好点了?”
赵洛泱点点头。
脑海中魅力值开始跳动,赵洛泱看着白玉英,她好像知道应该将戥子用在谁身上了。
不写第三章了。
还是精神不济,明天把第三章补上吧~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五章 达成目的
【魅力值+8】
【魅力值+8】
赵洛泱照料羊羔时,白玉英加了16点魅力值,再加上之前给的8点,现在是24点魅力值。
距离用特殊道具,还差6点魅力值。
赵洛泱最想要向白氏和白婆子使用戥子,可惜不能一下子拿到她们30点魅力值,与白玉薇相比,白玉英从小跟白婆子长大,又是寨子里收养的第一个洮州孩子,可能用在白玉英身上更合适。
拿定了主意,不收够白玉英的魅力值,赵洛泱不会离开寨子。
白玉英将羊羔放在稻草堆里,折腾了许久的羊羔,蜷缩在那里,开始打瞌睡。
白玉薇催促白玉英:“走吧,带着阿泱去别的地方看看,阿泱第一次来寨子,就被你留在羊圈里,成什么样子。”
白玉英笑着看赵洛泱:“阿泱姐姐往后也会常来是不是?”
赵洛泱回应的干脆:“会。”
脑海中的时玖也忍不住跟着发笑,赵洛泱肯定会来,白玉英和白玉薇不知晓,眼前这位女郎已经盯上了他们荒废的田地。
“如果阿姝还在就好了,”白玉薇还是免不了提及白玉姝,“从前来人都是阿姝安排,我们就跟在她身后,听她吩咐。”
寨子里的人一直都在回避着阿姝的事,直到现在白玉薇才提及阿姝。
赵洛泱道:“阿姝姐姐,是什么样的?”
白玉薇抿了抿嘴唇道:“她与我们不太一样,她很喜欢读书,也想要让大家走出寨子,后来认识了张元,她说寨子里的孩子,将来也能考去府学。”
“张元还应承,考中了大会状,不去做官,要回到府学中。”
赵洛泱道:“我去城里时,买了一本张秀才的书册,要给家里几个弟弟读书用,那时候还不知晓张秀才已经被柳家害了。”
白玉薇点头:“我们寨子里许多孩子,也是张元给的书册,他还总会来教他们。”
“这么好的人,就这么被害了。”白玉薇眼睛发红,昨晚她一直没睡着,闭上眼睛就是张元的惨状,她不知晓到底有多大的仇恨,柳家能将张元折磨的面目全非。
那种愤怒和恐惧,惋惜和悲伤,细细密密地将她整个人都束缚住,让她喘不过气。
“寨子里的孩子,不少去了张家祖坟那边,”白玉薇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也算尽一份心意。”
赵洛泱点点头,安慰白玉薇:“赵大人定能查清楚这案子。”
“听说昨晚赵大人将柳家大爷带回了衙署大牢,”白玉薇道,“现在应该正在审问柳家的人。”
白玉薇说着,神情却一点没有放松,因为她知晓就算抓住了柳家人,也未必就能审清楚所有。
柳家为什么要害阿姝,又为何嫁祸给张元和寨子?寨子里许多人都猜,柳家大爷是对阿姝图谋不轨,不料被张元发现,两个人起了冲突,柳家大爷干脆就将两个人都害了。
白玉薇却觉得肯定还有内情,因为阿姝被害之前的一段日子,经常跑去族长屋子里,张元还来寨子几次,想要拜见族长,但是都被拦在屋外。
她那时就猜,阿姝和张元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三个人越走越远,山寨南边有个小山坡,山坡下的土地格外平整,一眼看去就瞧见有半大的孩子骑在马背上互相追逐。
几匹马背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马鞍,甚至没有马镫,但几个孩子就像是长在了马背上似的,追逐途中还搭弓射箭。
“这么小的孩子就会这些?”赵洛泱道。
白玉薇点点头:“寨子里的人都是如此,族里的老人说,我们没来洮州之前也是这样,不能就此荒废了,现在没了战事,谁也说不准以后也会太平,没有了本事,将来就任人宰割。”
“不过,我们可不会随便伤人,平日里带的弓箭多数都是对付了狼群,还有一些用来打猎。”
赵洛泱站着看了一会儿,刚好有寨子的男子教几个半大孩子。
时玖道:“这寨子有些不寻常。”
赵洛泱在脑海中道:“你是看出了什么?”
时玖道:“那男子的骑射功夫太好了,看着比孙集手下的人好像更厉害。”这话他已经说的很隐晦,常年在外打仗的人,一看就知晓对方深浅。
他怀疑那男子教骑射,不止是为了放牧。
似是感觉到异样的注视,祝韦转头看过去,只见白玉薇和白玉英带着一个女子正向这边张望。
祝韦挥了挥鞭子,算是向她们打了招呼,然后就又将目光落在跑马场上。
今日寨子有人到,跑马场就让几个半大小子前来,换作平日,会有十几个人在这里互搏。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们的凤霞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像寨子里一样。”
时玖再次笑了,被寨子里的人听到这话,可能会惊诧,发现这女郎野心真是不小。不过他也清楚,赵洛泱说的不是别的,而是寨子一切井然有序的模样。
“会好的,”时玖道,“你不是已经让元让他们读书了吗?”
而且他们的人可不少,除了凤霞村,还有武卫军,将来全都要交到她手中。
三个人不再往远走,掉头回到寨子里。
这一会儿功夫,就已经有妇人出来做活计,他们晾晒羊毛和毛毡,还有几个聚在一起织补毛皮。
赵洛泱看到妇人们将用坏的皮子割掉,手艺委实不够精细,好的,不好的连在一起,丢弃了一大块。
这若是让谢寡妇她们看到了,还不得心疼死?黄家庄子上那点没烧完的布帛都能被她们寻到,这坏掉的皮革,仔细修剪好了,至少能做双护腿。
如果有机会,赵洛泱得将谢寡妇带过来,让谢寡妇与寨子的女眷说说话。
“我们再去看看羊羔吧?”赵洛泱看向白玉英。
剩下的6点魅力值,还得在羊羔身上找。
“若是寨子里还有牲畜患病,你们不方便请郎中的话,就去凤霞村找我,”赵洛泱道,“我虽然跟着郑先生学的不多,但兴许会有些用处。”
两个人说着推开茅草屋的大门,白玉英就瞧见之前缩在角落里的小羊,此时正站那里,听到动静,发出“咩咩”的叫声。
赵洛泱松口气,这剩余的6点魅力值,应该可以到手了。
脑海中,时玖道:“收到了白玉英的8点魅力值。”
赵洛泱回应道:“可以离开寨子了。”
“好,”时玖道,“咱们回家。”
赵洛泱正想着回去之后,就立即使用戥子,突然听到时玖的声音,不知为何,她觉得时玖这话怪怪的。
不由自主地,她伸手捋了捋鬓发。
晚一点再发一章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六章 满载而归
赵洛泱琢磨,最近时玖是不是太拟人化了些?
说出来的话,不但不再那般冷冰,整个人也越来越温和了似的。
赵洛泱的思维从系统中抽出。
“时辰差不多了,”赵洛泱向白玉薇道,“我去向族长行礼,就准备回去了。”
白玉英依依不舍,紧紧地拉着赵洛泱的手。
赵洛泱道:“下次我再来过来。”
有些事不能着急。
寨子这么大,她不可能一下子都摸透,白玉英向她透露的已经很多,她再旁敲侧击探听消息,会引来寨子人的不快。
赵洛泱去向白氏行了礼,走出屋子的时候发现查硕他们早就等着了。
白玉薇道:“还是我和查硕送你。”
来的时候,赵洛泱一个人骑着马与白玉薇等人同行,回去的时候,多了两匹马相随,因为马背上驮着寨子送给她的东西。
……
凤霞村。
赵元让和赵元吉一直在西村口溜达。
今天冯老三和石平去城中卖炭,宋太爷也跟着同行,说是要带着宋二去城中转一转,赵元让想要跟去,却被宋太爷拒绝了。
宋太爷可能没有睡好,脾气显得有些大,杨老太都觉得这老头儿莫名其妙,一早晨问她赵家老太爷是不是有许多藏书?怎么没有带过来?
杨老太一想可能是洛姐儿与宋太爷说了什么,只能应承,至于为啥没带回来,她骂了几句,那没心肝的东西,还能将好玩意儿留给他们?
杨老太想着自家孩子都在宋太爷那里进学,宋太爷不但没收束修,还私底下给这给那,她的捡好听的话说,于是就说赵老太爷那些书,如何能比得上宋太爷屋子里的,都是读书,有人上了心,有人就不知道读到哪里去了。
这本是好话,但是杨老太不知她那孙女儿,前一日晚上在宋太爷那里留了病根儿,听到宋太爷耳朵里,那个将书读到狗肚子里的人是他,而不是赵老太爷。
赵老太爷知晓那么多,他却啥也不知道,他岂不是连一个没心肝的都不如?
就是抱着这个心思,宋太爷让宋二驾驴车,送他去城里,他得到府学上看一看,再让张典隶帮他打听打听消息。
总之不能再坐以待毙,免得有一天被人戳着脊梁骨笑话。
宋太爷不再村中,赵元让和赵元吉两个就没了书读,只能四处晃荡,先帮着赵学义搬土砖和石块,然后就时不时地伸出头往外张望。
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终于瞧见一行人骑马往这边来。
赵元让放下手里的土砖大喊:“阿姐回来了,肯定是阿姐。”
赵洛泱在村头下马,这一路她向白玉薇讨教了骑术,两个人让马匹撒欢儿的跑了一阵子,赵洛泱觉得自己骑得更熟练了些,不过就是忽略了腿脚会软,这么一转身,脚下踩得有些发飘。
“小心。”
幸好查硕伸出一条手臂,让赵洛泱撑了一下。
时玖先一步提醒了赵洛泱,可惜说话毕竟没有人家手臂好用。
时玖借着赵洛泱的眼睛,看了看查硕,没有再说话。
赵洛泱发现了时玖的沉默。
时玖似是在生气?
“下次听你的,”赵洛泱道,“跟阿薇学了很多,一时心里欢喜……”
时玖道:“是我提醒晚了。”如果他身体康健了,哪里会让别人靠近?
两个人顾不上多说话,因为赵学义等人已经迎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杨老太。
白玉薇上前向杨老太等人行礼,查硕他们开始从马背上卸东西。
二十多张羊皮,还有三只杀好的整羊,除此之外另有毛毡、肉干、酪浆,陶罐里装着牛乳。
都是寨子里的好东西。
凤霞村的人看着有些发愣,大家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还是杨老太先回过神,上前感谢:“带来这么多东西,可如何是好?”
白玉薇笑道:“族长说,这些东西你们应该用得上,若是之后还缺什么,尽管让阿泱来寨子里拿。”
杨老太看向小孙女,小孙女是帮了忙没错,今日去寨子里做客也才拿了一只交杌,寨子让人送来这些,是不是太多了?
赵洛泱没有拒绝,杨老太等人自然也就收下了。
眼看着寨子里的人离开,赵洛泱满脸笑容:“奶,先将皮子啥的拿回屋。拿出两只羊来给大家分一分。”
“那不行。”
杨老太还没说话,旁边的冯老太等人先拒绝。
肉谁不眼馋啊,多久都没吃到肉了,更别说这么好的羊肉,光看着就让人流口水,村子里的孩子更是没见过这么多肉,全都围着瞧,看到眼睛里好像都要拔不出来了。
正因为是好东西,他们更不能这么吃了。
寨子里送这些,都是给洛泱的,他们啥也没做,凭啥跟着吃啊?那还要不要脸?
“我们一家哪里能吃的完,”赵洛泱道,“我们留下一只足够了。”
冯老太继续摆手,山匪杀人那会儿,十六户人的性命都是赵家救的,能来洮州落脚,他们也是跟着赵家沾光,这些还没报答赵家人呢,咋能又跟着吃东西?
冯老太道:“就算吃不完,这么好的羊,拿去集市上也能卖个好价儿。”
哪有谁嫌弃肉多的。
赵洛泱道:“既然大家都住在一起,哪里能分这么清楚,我们家就没事儿让大家帮衬的?到了洮州之后,我们这十六户最亲近,现在有难处,大家一起趟过去,将来好了,我还能怕您忘了我?”
“越来越冷了,大家都得补补身子,搬迁路上咱们谁也没丢下,这个冬天还一个也不能少。”
杨老太接着道:“我这孙女儿总爱往外跑,大家只要别嫌弃哪日受牵连就好。”
曹老太道:“有这心思的还能是个人?对了,这么想的也不是没有,不是都交待在宁州了吗?”
曹老太说的是那些见到山匪杀来,埋怨宋太爷和赵家,然后独自逃命的人。
杨老太道:“既然是这样,难关一起过,活儿一起干,将来有了福气,也是大家伙儿的。”
王家庄子上的活计还没做完,村中的男子和女眷们也不在,剩下的大多都是老弱妇孺。
杨老太看向赵元让:“你们去帮忙抱柴禾,烧热水,今天咱们就吃好的。”
做羊肉的事,赵洛泱先不去管了,趁着大家忙,她刚好回屋中动用她的特殊物品。
净了手,赵洛泱坐下来,然后就将意识沉入系统。
“时玖,”赵洛泱道,“对白玉英用戥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 往事
“决定好了?”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道:“嗯,眼下没有比白玉英更适合的人。”
时玖道:“还没用过特殊物品,用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形也好。”
赵洛泱发现时玖好像是在安慰她,生怕得到的结果,不是她期望的那样。
赵洛泱道:“只要戥子用完之后,不要告诉我,白玉英喜欢的是羊就好了。”
时玖想了想:“不会是羊,顶多是羊羔。”
赵洛泱被这样一逗,脸上也不禁浮起了笑容。
喜欢羊羔也没什么不好,能对小东西心生喜爱的人,也容易让自己欢欣,不过这时候,为了人物卡任务,她还是想从白玉英这里看到些别的。
时玖果断地打开物品栏,然后点向白玉英。
系统传来提示:
【白玉英魅力值-30】
赵洛泱总算是明白了,为何动用戥子魅力值需要达到30点以上,因为用一次就要消耗30点魅力值。
而且这魅力值消耗的是白玉英的。
她从白玉英身上一共得了32点魅力值,眼下用了30点,还剩下2点。
系统这样的设定,是不是代表,在同一个人身上能多次使用戥子?只不过每次使用的时候,都要消耗目标人物提供的魅力值。
如果下次她还想对白玉英使用戥子,就需要白玉英再给她28点魅力值。
系统真狡猾,不但消耗了她的魅力值,还对特殊物品的使用设下这么多条件,使用一次,也许还不能完全知晓一个人所有的喜好。
赵洛泱心中怨念系统的时候,趁机看了一眼自己剩余的魅力值:1080点。
这几天动用了魅力值,也收获了魅力值,加加减减之后也就比之前多了几十点,涨魅力值的过程果然缓慢,可是要兑换的东西还会很多,她还得想想法子,让魅力值快点动起来。
物品栏正中的戥子亮起,瞬间后,一行行字出现在物品栏页面上。
白玉英将白婆子视为亲人。
白玉英遇到白婆子是她人生最悲惨的时候,也是最幸运的时候。
接下来的那些话,就像是复述一遍白玉英与这喜好相关的记忆。
白玉英的父亲在洮州军中任虞侯,虽然官职不高,好在白玉英母亲善于持家,白家的日子过的不错,白玉英也算无忧无虑地长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白玉英的母亲孟氏身子不好,不过用着药石也能维持。
就在白玉英九岁这年,白玉英发现母亲十分高兴,因为白玉英母亲认识了从西蕃逃到洮州的那些人,那些人手中有药方,刚好能医治她母亲的病症。
白玉英父亲感谢寨子里的人,当西蕃的人带兵前来时,白玉英的父亲尽心尽力保护寨子的人。
白玉英的母亲也前去帮寨子的妇孺,白家小院子里收留了不少寨子上的人,白婆子那时也去过白家。
那是白玉英第一次见白婆子。
白婆子对白玉英格外的喜欢,与白玉英的娘亲更是脾气相投,白婆子在白家的大多时间里,都在与白玉英娘亲说话。
就像是两个许久没有见面的挚友。
白婆子住了三日之后,还是回去了寨子中,白玉英的娘亲,又担忧夫君又担忧寨子,还要照顾那些住在白家的寨子人,这样操劳之下,旧疾复发。
幸好这时战事平息了,西蕃退了兵,洮州保住了,寨子也安稳了,白玉英的父亲得以归家,一家人其乐融融,一切终于又恢复从前。
这样的好日子没有过多久,有一日白玉英的父亲回家来,突然说姜知州可能要对付寨子。
西蕃答应让出洮州和岷山以东,但前提是让大齐朝廷放回寨子那些人,那些人原本就是西蕃人,理应交给西蕃处置。
姜玮若是做成此事,朝廷会给姜玮表功。
拿回洮州和岷山以东这么重要的事,乃是姜玮带着将士浴血奋战的结果,怎么可能与西蕃人有关?所以这功劳必须都是姜玮一个人的。
白玉英父亲算是姜知州的亲信,他得以提前知晓此事。
白玉英母亲听了之后,央求白玉英父亲帮助寨子,寨子为了有立足之地,战死了一半的人,若是将剩下的人送回去,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白玉英父亲本性耿直守正,他觉得自己能说服姜知州,不管怎么拿下洮州和岷山以东,那都是姜知州的本事,有西蕃的逃民帮忙又能如何?
就算西蕃人再兴兵,他们也能再次将西蕃兵马击退。
只要结果是好的,朝廷绝不会怪罪。
白玉英父亲也相信姜知州不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姜知州答应会给西蕃人立足之地,就一定会做到。
白玉英父亲前去找姜知州,白玉英母亲就带着白玉英径直去了寨子报信,至少让寨子有些准备。
没想到那天晚上西蕃再次举兵来攻,朝廷兵马迟迟没有出现。
寨子的人面对强敌,死伤不少,更有西蕃的人攻入寨子中,杀死了不少妇孺。
寨子里一片混乱,白玉英母亲拼死才护住了白玉英,不过这一切尚未结束,寨子被攻破,更多西蕃兵马涌进来。
白玉英将要丧生在西蕃兵马手中那一刻,白婆子出现救下了她,而后白婆子就将她带在身边。
就这样,寨子的人凭借自己的力量,足足与西蕃兵马对峙了一整夜,到了第二日天亮朝廷兵马才姗姗来迟。
白玉英父亲终于劝动了姜知州,朝廷再次出兵与西蕃兵马血战,最终西蕃退兵而去。
白玉英父亲在一片狼藉中找到了白玉英母亲,但他见到的却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白玉英父亲悲愤之下去寻姜玮,此时的姜玮正手持利器,要去杀白婆子,白婆子脸在与西蕃人对抗中,被利刃砍中,一片血肉模糊,面对姜玮时显然已经没有了反抗之力。
白玉英父亲飞身护住了白婆子,他跟随姜玮征战多年,最终才看清姜玮居然是个一心私利的小人。
白玉英见到了父亲,立即扑进父亲怀里,不过很快她就感觉得滚热的东西滴在她身上,那是父亲的鲜血。
白玉英父亲急于救下寨子和妻女,早就将自己的生死抛诸脑后,因此身上被利器贯穿,如今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地。
但他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姜玮,嘴里是不停涌出的鲜血,他虽然没有说话,却无疑在用一片赤诚之心质问着姜玮。
终于,姜玮丢下了手中的长剑,蹒跚走到白玉英父亲面前,缓缓地跪下来。
姜玮道:“不是我要杀他们,是朝廷。我怎么会为了区区一个功劳,不顾他们的性命?”
“是朝廷下了密令,说寨子中有乌松节的女人,乌松节和昌乐公主已死,乌松节和公主有关的人都不能留。”
姜玮目光掠过白玉英父亲,落在白婆子身上:“你现在可明白了?一切都是朝廷是上面的旨意。”
“乌松节是赞普时对朝廷有用,如今乌松节已死,你们已是无用的棋子,若是想要与西蕃如今的赞普交好,必须杀了你们。”
姜玮说完这话,他再次看向白玉英父亲,白玉英父亲眼睛圆瞪,目光中满是失望和愤慨,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丝讥笑,不知是在嘲笑朝廷,还是眼前的姜玮。
然后他的身子轰然倒在了地上。
白玉英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多少年过去了,她父亲临终时的模样依旧深深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本章完)
99
第二百二十八章 愤怒
白玉英父母就是这样过世的。
赵洛泱皱起眉头,系统中告诉她的这些,都是白玉英真真切切经历过的,本来一家三口欢欢喜喜,一夜之后,父母双双惨死。
赵洛泱从字里行间中感觉到白玉英父亲的愤怒,以及寨子里那些人的不甘。
怪不得提及姜知州,白玉英和白玉薇都是那般模样,任凭是谁见识到这些,都会愤恨姜玮。
那一夜,死的又哪里只是白玉英的父母。
赵洛泱道:“真是畜生。”
时玖应声:“就算是两国战事,既然已经承诺了寨子里的人,就不该反悔,更不能用这样卑劣的手段,害死那么多人。”
从古到今,为了利益结盟的人不在少数,用手段和心机千方百计为了赢下一仗的人更多,但无论如何,都要有一条底线,这样才能被称之为人。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
白玉英的父亲死了,姜玮面对这个昔日的亲信尸身,脸上露出悔意。他没有再向白婆子动手,反而提醒白婆子小心,他会想个法子,设法让寨子留在洮州。但是结果如何,他也不知晓。
白婆子收养了白玉英,寨子里死里逃生的人,都很感谢白玉英的父亲和母亲,于是寨子里有些女孩子,在改名字的时候,取了白玉英名字里的一个“玉”字。
赵洛泱这才知道,原来白玉姝、白玉薇,这些名字的由来都是因为白玉英。
刚好白玉英父亲姓白,寨子里白氏和白婆子都姓白,于是姓氏保留下来之后,她们就跟同族人一样。
姜玮也果然与他所说的一样,明里暗里都没有再向寨子下手,不过很快寨子抵抗西蕃,帮朝廷夺下洮州的消息传开。
姜玮写奏折,请求朝廷对寨子论功行赏,并且将之前朝廷诏安寨子的公文张贴于衙署和城楼前,要将次传为一段佳话。
大齐的边关重镇,因此也屡有藩人投效。
赵洛泱看到这里道:“怎么可能消息刚散出去不久,就有藩人投效?应该也是姜玮的手笔。”
时玖道:“有关寨子的事,传的越广,朝廷反而束手束脚,不会轻易再处置寨子。”
赵洛泱道:“这么说,姜玮说的都是真的,真的要对付寨子的是朝廷,但……朝廷也太宽泛了,会是谁?”
时玖和赵洛泱沉默片刻。
时玖道:“姜玮提及了乌松节和昌乐公主,昌乐公主乃是太祖之女,先皇的妹妹,能插手这件事的人并不多。”
比如先皇,如今的太后……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
等了三个月,朝廷终于给了旌表,姜玮奉旨在寨子门口立起了牌坊,之后寨子终于归于宁静。
白玉英留在寨子中,一直跟随白婆子生活。
到这里,就是戥子显示的全部内容。
赵洛泱道:“看了这个,我有几个疑问。”
时玖等着赵洛泱说下去。
赵洛泱道:“白玉英的母亲会不会从前就认识白婆子?否则怎么会那么快就与白婆子要好?”
这是其一。
赵洛泱接着道:“姜玮带兵到了寨子之后,为何想要杀的是白婆子而非白氏?就算这是关于白玉英和白婆子的过往,也不该一句都不提及白氏,好歹白氏是寨子的族长。”
决定寨子生死的重要时刻,姜玮面对的竟然是白婆子。
这是其二。
“姜玮改了主意,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了白玉英父亲过世?我觉得不对,如果白玉英父亲的生死真的能让姜玮彻底改变主意,姜玮就不会迟迟不肯出兵,更不会在击退西蕃人后,还想向白婆子下手。”
“所以我觉得,这一段里面,一定忽略了一些事,或者说系统刻意没有在这里写。要么这段与白玉英不太相关,要么这段内容要通过对另一个人使用戥子,才能得知。”
时玖道:“你猜是白婆子?”
赵洛泱点头:“我觉得是白婆子说服了姜玮,让姜玮改变了想法,就算白玉英父亲不来,姜玮也不会杀掉白婆子。”
如果能得到这段内容,赵洛泱觉得寨子的秘密她就能获知大半。
她还得想方设法获得白婆子30点魅力值。
不过这次倒不用着急了,三日之后她才能再次动用戥子。
赵洛泱道:“现在我有点明白为何寨子里的人要勤练骑射了。只要这件事没有解决,洮州就很有可能会兴战事。”
时玖道:“姜玮的那句话,可能还透露了一个意思,乌松节和昌乐公主的死,也许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内情。”
本来是一段佳话,光线背后却不知道都藏匿了些什么。
赵洛泱暂时将这些抛开,因为她已经闻到了羊肉的香气。
这一会儿功夫,杨老太就带着全村的老少,将两头宰杀好的羊切开,先将大点的骨头下了锅。
水一烧,羊肉的香味儿立即传开。
多久没见到肉了?虽然赵洛泱在路上吃了不少牛肉干,却从没有过这样大动干戈的煮肉。
正因为许久没闻过这样的味道,肉香刚一飘散,赵洛泱的肚子就跟着“咕噜噜”乱响。
时玖道:“要不然出去看看?”寨子的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解决的,柳家已经被抓,就算有人想要再向寨子下手,也得等待时机。
赵洛泱长长地吸一口气:“好了。”
时玖不由自主地又露出笑容,赵洛泱从小就心思细密,别人发现不了的事,她总能看得清清楚楚。
看到了白玉英和寨子的过往,赵洛泱心情定然不好。
时玖道:“我跟你打个赌。”
“什么?”赵洛泱起身向屋外走去。
时玖道:“系统既然将白氏设为人物卡任务,就知晓你定然会将任务完成,这样想,那些害过寨子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戒。”
“寨子里的那些人,也不会再枉死。”
“这才是系统的目的。”
被时玖这样一说,好像很有道理。
赵洛泱笑道:“你怎么能肯定,我会完成任务。”
“因为,我相信你。”
时玖说完话,赵洛泱许久没有言语,但他却看到自己的生命值一直在跳动。
【生命值+8】
【生命值+8】
当生命值加到32点时,赵洛泱好像十分随意地笑道:“我也是。”
……
赵学礼和罗真娘带着十六户从王家庄子上回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村中炊烟袅袅。
罗真娘道:“娘她们又做好饭食了。”
留在村中的老老小小,也在尽力为他们忙碌,十六户虽然不是一家人,但现在比同族之人还亲密。
谢寡妇深吸了一口气:“今天做的饭食好像格外的香。”
这话说完,其余的人也留意到了。
“怎么闻到了肉味儿呢?”
“是啊,可真香。”
“好久没吃到肉了,昨晚上做梦的时候还想村中杀猪,我家买了一块巴掌大的肉,足有一指厚,那肉有一半都是白花花的,我家里那三个娃,不等煮熟就往上咬,我是赶走这个,又去赶那个。”
众人听到魏山娘这话,不禁笑起来。
又走了一会儿,那香味儿更浓了,大家现在都能确定,是肉香没错。
赵学礼道:“是不是从东村那边飘过来的?”
罗真娘吞咽一口,点了点头:“我看是,可能东村杀猪了。”
牛道昌媳妇王氏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唉,如果不搬迁,过年还能去弄块肉,现在可不行了,我算了算……两年可能都别想杀猪了。”
这话没错。
明年不知道能不能抓猪崽。
别人杀猪,他们也只能在一旁看着。
众人暗地里都叹口气。
“爹,娘。”
赵学礼抬起头,发现赵元让站在村口不停地挥手:“快回来,肉炖好了,就等大家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二十九章 过节
“肉?”
罗真娘有些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不过闻着这肉香,再听儿子这话,咋觉得那么真呢?
会不会洛姐儿的那些肉干?肉干虽然好吃,但弄不出这么大阵仗啊!
驴车到了西村口,大家从车上下来,罗真娘拉着赵元让:“你刚才说啥?”
赵元让将嘴里的口水吞下去:“肉,咱们今天有肉吃了,我奶带着大伙儿炖的,足足两只羊,咱们十六户都能吃个饱。”
众人都愣在那里,大眼瞪小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两只羊?
不可能!
就算有银钱去买两只羊,谁也舍不得就这样给炖了。现在一只羊卖多少银钱他们不知晓,但肯定是他们不敢去买的。
“是真的,”赵元让看着大家都愣着,急忙又道,“我阿姐不是去寨子了吗?寨子的人给的。”
这话说完,大伙儿才明白过来。是有这么回事儿,洛姐儿今天一大早就被寨子的人接走了。
赵学礼先回过神,招呼大家:“快走吧,回去看看!”
大家往村子里走,赵学景就瞧见东村的几个孩子也向这边张望,显然是被香气引了过来。
虽然大家都住在凤霞村,但东村的人防他们跟防贼一样,为了避嫌,他们自然也不去跟东村人说话。
赵学礼走在最前面,顺着香气就到了自家院子。
院子里已经聚满了人,老老小小来回走动,杨老太和陶氏将院子收拾出来,土砖垫着木板,上面放着从各家拿来的碗。
天气虽然冷没错,但好在不下雪,大家才能在院子里吃饭。
杨老太虽然觉得简陋了些,但谁也不在意这个,一双双眼睛都往灶房看呢。
灶房里,柴禾不断地往灶膛里送着,整个屋子都被烧得热气腾腾,一撩开帘子,浓浓的肉香蒸腾而出,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都觉得这就是仙境了。
天上的神仙过的啥日子?还不是吃饱穿暖?
锅里的羊肉汤“咕咕”地冒泡,肉已经炖的软烂,吸满了汤汁的萝卜也在汤中翻滚,那香味儿直往人肚子里钻。
赵洛泱看着这一锅锅的羊肉萝卜,她奶这次可真是下了狠心,要让大家都吃好。
曹老太几个从家里拿来了萝卜,杨老太咬咬牙让全都炖了进去。
既然要吃,就是个饱的。
这半年不容易,从家里出来到现在,别说过节了,能活着就算不错了,这次就一起补了。
脑海中,时玖道:“现在没人,尝一尝好吃不好吃?”
赵洛泱本没有那个心思,但时玖在一旁鼓动,她就耐不住了,倒不是差这一会儿,就是在饭菜上去之前,在灶火旁偷吃一口,会觉得格外的香。
赵洛泱向锅里看去,拿着箸找到一块羊肉顺利地夹起来,就要往嘴里放。
“慢点,别烫着。”
时玖的声音又传来。
赵洛泱吹了几口,这才将羊肉吃进去。
羊肉里,带着一股的奶香,羊肉一咬就软烂了,汤汁仿佛都是甜的。
时玖道:“好吃吗?”
“好吃,”赵洛泱下意识地道,“你也尝尝。”
说着就又要去夹肉,不过很快她意识到,时玖在系统里,他是吃不到的,于是她改了主意,夹了块萝卜。
“这块我替你吃了。”赵洛泱笑着将羊肉又放入嘴中。
这次她没等时玖说话,径直问道:“好吃吗?”
时玖道:“好吃。”
好像这块萝卜真的是时玖吃的一样。
赵洛泱笑起来,刚刚让她想起了小哑巴,一直都是小哑巴陪着她在灶火前偷吃东西,小哑巴走了之后,她就没再偷吃过。
因为,一个人做这些着实没什么意思。
赵洛泱道:“可惜你吃的是萝卜,没有羊肉香。”
时玖笑着道:“那一会儿,我再吃块羊肉。”
赵洛泱心中再次感觉到异样,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看去,此时此刻,真的很像是小哑巴在陪着她。
可明明小哑巴是王公子。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谁都是小哑巴?
灶房帘子再次被掀开,赵洛泱转头看去,就瞧见了一脸怔愣的罗真娘。
罗真娘深吸一口气。
是真的有羊肉,而且不少呢。瓦罐、盆里盛的都是炖好的,大锅里还在不停地煮着。
几个老太太烙好的野菜饼摞的老高。
这是过年了不成?罗真娘觉得,就算过年也不是这阵仗。主要一起吃饭的人太多了,人多准备的吃食多,也是异常的热闹。
“别愣着了,”杨老太掐起腰吩咐几个年轻的媳妇儿,“之前你们没回来,早早端出去怕凉了,现在人都齐了,拿出去开始盛。”
杨老太大手一挥:“今晚不用想别的,所有人都要吃饱喽,咱们这才算没白忙乎。”
罗真娘点点头,先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头顶,然后才去端羊肉。
热乎乎的羊肉,端在手里,比啥都贵重,几个媳妇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然后放在了木板上。
话还没说呢,就听到了身边传来吞咽的声音。
赵学礼看了一眼,也半晌没能挪开目光,其余的汉子自然也是如此。
丁茂生道:“我是怎么也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还能看到羊肉,寨子给洛姐儿的,比咱们这些日子赚的都多吧?”
牛道昌道:“王家庄子上的活计,也是洛姐儿寻来的。”
丁茂生点点头:“黄家庄子上那也是,咱们能在洮州落脚儿,也都靠洛姐儿。”
他们以为往后情形好了,多为赵家做点事儿,现在他们有点看明白了,做的永远比不上欠的,而且赵家靠的不是赵学礼和几个兄弟,就是洛姐儿。
这以后事事都听洛姐儿的,若是有需要他们的地方,别的不好说,关键时刻他们能豁出一条命。
杨老太张罗着:“快,盛着吃!别都愣着,吃完了再去灶房里盛。”
几个媳妇子听到这话,立即拿起碗来盛。
“盛满,都盛满。”
孩子们眼巴巴地看着,那一碗碗的羊肉萝卜,汤满满的,萝卜和肉冒出了一个小尖儿。
“年纪大的先吃。”
杨老太见大家都不敢上前去拿,立即招呼曹老太几个。
老人拿了,然后给孩子们。
没有地方坐,大家就站在一旁,小孩子怕烫,就用衣服垫着。
院子里很快传来了喝汤的声音。
“娘,真好吃。”
才会说话的魏家老三先开口。
大家都跟着点头。
“香。”
热气蒸腾着,模糊了众人的眼睛。
今年从搬迁开始,就觉得难熬,入冬之后更是,不管穿多少好像都觉得冷,但一碗羊肉萝卜汤下了肚,就觉得整个人都暖融融的。
干了一天活计的众人,也觉得疲惫一扫而空,再抬眼看看自家的老子、娘和孩子,就觉得这日子还算不错。
就算受点苦,也值了。
最后回来的是,宋太爷、宋二、石平和冯老三。
他们卖了一驴车的炭,这一路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抱着沉甸甸的银钱,想着那些买炭人红红的眼睛,欢喜的神情,走的时候还连连向他们道谢,石平就觉得他们做的很对。
虽然这样赚的少些,但心里舒坦,多来往几趟,也能帮村子多屯点米粮。
宋太爷也查了些书册,对赵洛泱问的那些话,有了些眉目。等回去之后,让小狐狸明白明白,先生永远都是先生。
等他们到了村头,先是被一股肉香吸引,然后发现村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回走动。
这是咋了?
几个人循着香气找到了赵家。
然后就看到院子里的人,都端着碗,吃得满头大汗。
赵洛泱先发现了宋太爷和石平几个,立即上前道:“先生,您回来了,快来吃肉,炖好的羊肉萝卜。”
石平深吸一口气,他们才出去一天吧?一天功夫村子里人人都能吃上羊肉萝卜了?
第二百三十章 吃美了
「先生,您和二爷进屋里吃,都给您留好了。」
屋子地方本就小,平日里一家人吃饭都得站着,如今十六户都过来,指定是放不下,所以大家都干脆站在外面。
反正羊肉汤是热的,没等凉呢,大家都吃下肚了。
但是宋太爷不一样,十六户人本来就敬重他,他又是赵洛泱的先生,自然要被请进屋子里去。
宋二笑道:「我看外面热闹,我就与大伙儿凑在一起吃。好久没吃到羊肉了,我家老太爷最喜欢这一口,这次还多亏了赵家女郎。」
宋太爷被说得脸上发烫,不过很快他就被那浓浓的香气吸引了注意。
屋子里赵学义做的小桌子已经放好了,热腾腾的羊肉萝卜汤放在上面,还有一碗稻米饭。
稻米看起来晶莹剔透,是上等的精米。
桌子上摆着一个瓷杯,杯子里盛的是酪浆。
扶着宋太爷坐下来,赵洛泱将箸递过去:「先生,趁热吃吧!」
宋太爷努力维持着平日的风范,但心里却焦灼得很,不知道是该先去喝汤,还是吃一口羊肉。
按道理说,先喝汤是对的,但看着那炖得软烂的羊肉,他好像顾不得这些了。
从前经常有人请他宴席,山珍海味他不是没见过,现在想起来,那些东西远远及不上眼前这一碗羊肉汤。
宋太爷还是先加了块羊肉放入嘴里,与他想的一样,没有腥膻的味道,而是嫩滑、鲜香。
萝卜一样好吃,一咬就能尝到其中的清甜。
宋太爷不禁叹了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赵洛泱道:「先生再尝尝这酪浆。」
宋太爷端起瓷杯饮了一口,搬迁时,他从家中带了一些酒,为了晚上冷的时候,喝一口暖暖身子,哪知道半路上遇到山匪,丢了大半,剩余的那些还没到岷州就喝完了。
许久没有尝到酒香,酪浆入口,奶香夹杂着酒气,一咕噜就滑入肚腹之中,说不出的舒坦。
赵洛泱道:「先生,好喝吗?」
宋太爷连连点头:「好喝,西蕃的酪浆和青稞酒,那是最好喝的,从前我也只是喝过一两次而已,寨子里的手艺不差,不过若是酒能再烈点就好了。」
赵洛泱笑道:「这有整整五只水囊,里面都是酪浆,我留下一只,剩下的都给先生。」
五只水囊?
宋太爷不禁惊讶:「寨子里到底给了你多少东西?」
赵洛泱细数:「三只羊,一些酪浆、牛乳、二十张皮毛,另外还有毛毡、肉干……」
宋太爷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着赵洛泱:「你在寨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赵洛泱摇头:「只是见到了寨子的族长。」
宋太爷脑子有些发麻,只是见了族长一面,就得了这么多东西?
赵洛泱接着道:「我不太会说话,若是换了先生去,寨子一定会给的更多。」
这话听起来要多假就有多假。
但宋太爷还是觉得舒坦。
宋太爷道:「那是自然。」话说出去了,下次见到寨子里的人,他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能让人小瞧了。
宋太爷暗地里叹口气,他来洮州是万念俱灰,想要寻个地方清静地等死,可是结果好像事与愿违呢?
今日不但去了衙署和府学,眼下又跟小狐狸说下这样的大话。
这羊肉汤,吃的代价好似有点高。
不过……
算了,谁叫它香呢。
赵洛泱两只眼睛笑得都弯起来。
这一会儿的功夫,她的魅力值一直在涨着。
从煮羊肉汤开始,到现在,十六户人给了她上百点魅力值,先生进屋这功夫,就给了她22点。
果然人吃饱了,心情就会好,见到好东西多了,都能激起心里的斗志。
十六户人,虽然不能通过夸赞她给魅力值,但只要受了鼓舞,心里生出些好的念头,魅力值就哗哗哗的都来了。
系统想要再次升级,她就得从这上面下手。
因为十六户的人委实太多了,每个人多多少少给一些,她就像是一下子发了大财。
「石平和冯老三是才回来的,」时玖道,「他们两个给的比寻常人多,应该是被你激着了。」
赵洛泱向院子里看去,果然瞧见了蹲在不远处的石平。
石平端着碗,眼睛都有些发愣了,半晌了才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汤。
「等有了银钱,先要将这院子修一修,最好盖出一间屋子,」赵洛泱,「能让十六户人聚在一起吃饭。」
时玖道:「这样你收魅力值就会更容易些。」
赵洛泱点点头,离得远了,魅力值就收不到了,若是有几排长长的桌子,她往中间一坐,这样边吃饭就能边收魅力值。
这个小小的期望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达到?
最好一年多来几次,大家坐在一起,多思量思量将来会有啥好日子。
宋太爷几杯酪浆下了肚,脸颊微红,眼睛倒是更有神了,他捋了捋胡须,看向旁边的赵洛泱。
「我去了衙署和书院,打听了一些消息,」宋太爷道,「柳家那案子,赵大人亲自去审的,到底是什么结果,还不知晓,我是问问有关姜知州的事。」
宋太爷道:「府学那边寻到一个熟人。」
宋太爷清了清嗓子,寻到人,如何卖惨的他就不说了,总之算是攀上了些关系,刚好张元出了事,就借着这话多说了几句。
当然求人的事,他不会与小狐狸说。
赵洛泱立即将酪浆给宋太爷满上。
宋太爷道:「我听说姜知州从西蕃手中夺回洮州,本是立下大功的,不过朝廷却迟迟没能让他晋升,你可知为何?」
赵洛泱摇头。
宋太爷道:「朝廷曾命姜知州营救昌乐公主,不过听说姜知州为了洮州舍弃了公主,惹得先皇大怒。」
「但姜知州又是功臣,为的是大齐的江山社稷,先皇再疼爱妹妹,也不能向功臣下手,干脆就让姜知州留在洮州,永远不得进京。」
「先皇甚至还说过,若是能救我胞妹,愿以洮州来换。别的我不知晓,先皇这话倒是听人说过。要知道昌乐公主远嫁时,大齐刚刚建朝,根基尚浅,昌乐公主在西蕃多年,为大齐安定委实付出不少。」
「朝中有不少臣子,都念着公主的好处,更何况太祖过世时,大齐生乱,也是公主相助,先皇才能登基,所以先皇说出这话,并不奇怪。」
「而且,传言乌松节被杀之前,已经重病缠身,昌乐公主恐西蕃动荡,事先写信给先皇,若是乌松节亡故,求先皇接她回大齐。」
宋太爷说着抿了一口酪浆:「其实坊间早就有传言,昌乐公主筹集粮草、兵马助先皇登基,就与先皇有约定,将来乌松节若是在公主之前亡故,公主会回到大齐,公主不会归京,而是要一州之地颐养天年。」
赵洛泱看着宋太爷:「这会是真的吗?」
宋太爷摇头:「不知,不过这话既然传开,就有几分道理,就算先皇没有这样的允诺,必然也曾答应过公主什么。」
「公主于危难之时帮先皇,如今西蕃出乱子,先皇却没能救下昌乐公主,先皇若是心中没有遗憾……」
宋太爷没有继续
说下去,但是赵洛泱明白。
先皇谥号「仁」,若是没有遗憾,委实与他的谥号不符。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先生,你说,有没有可能,昌乐公主的死跟姜知州没关系呢?」
啥意思?
赵洛泱道:「也许他只是个替罪的,他不喊冤是因为,喊冤根本没用,不会有人为他做主。」
第二百三十一章 逆徒
宋太爷本来微微有些熏然,可听到小徒弟这话,整个人立即就清醒了,师徒两个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片刻。
这时候话不用再往下说,宋太爷已经知晓赵洛泱的意思,他脊背挺直,几乎瞬间就被吓出一身的白毛汗。
紧接着,宋太爷飞快地往外看了一眼,门口除了赵元让和赵元吉哥俩,没有旁人在,而且这俩孩子似是也没听到他们说些什么。
宋太爷这才松口气,皱起眉头阻止赵洛泱:“不要胡说。”
姜知州真是个替罪的话,又无法喊冤,还能是为谁替罪?
这话可是从先皇嘴里出来的……
小狐狸刚刚的意思是不是指到了先皇头上?
宋太爷觉得自己绝对没想错,换做旁人可能不敢,但眼前这小狐狸……胆子早就上了天。
好吧!以前只是打个比方,现在是真上天了。
都是被她奶惯的。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先生,徒儿什么也没说,您不要想岔了。”
宋太爷气结,到底是谁在想?
赵洛泱道:“徒儿没有质疑任何人的意思,就是想要打听清楚,当年到底是咋回事。当年西蕃那边乱起来,带兵去西蕃的人是姜知州?”
这一点宋太爷知晓,差点脱口而出: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没救回公主的罪责怎么会落在姜知州身上?
赵洛泱接着道:“去营救昌乐公主,又不是什么秘密的事,还不能让旁人知晓吗?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为啥这些都是从坊间来的传闻?”
宋太爷“咕噜”吞咽了一口,啥也没吃,可现在就跟被灌了半杯酒似的。
有些事但凡不能放在明面上,那就是其中另有缘由。
赵洛泱挥挥手:“先生别在意,我就是随便说说。”
就这样随便说说,却快要了宋太爷的命,他本来对先皇有些作为就颇有微词,如今有些事一想……
就像是被打开了一扇门,好些东西都往外涌。
不必小狐狸再说什么,宋太爷已经开始猜疑起来,西蕃乱了小半年,乌松节死了之后,昌乐公主带着兵马逃离,昌乐公主既然早就提前有所准备,她身边肯定能有向大齐朝廷报信之人。
如果先皇真的想要营救公主,首先出兵震慑住西蕃。西蕃那时候正在内乱,决计不想让大齐兵马压境,八成会将公主放回来。
所以……有可能先皇不想昌乐公主回到大齐。
姜玮缩在洮州直到病死,对昌乐公主之事,口不言一语,是抗争、冤屈也是无奈。
赵洛泱接着道:“这次去寨子,我听说朝廷刚收回洮州时,西蕃又出兵来犯,那时朝廷兵马来援慢了,差点整个寨子的人都被西蕃兵马杀死。”
“照这么来算,寨子当年来到洮州是为了避祸,他们与现在的赞普对立,那他们应该认识之前的赞普乌松节?”
宋太爷不想听了,他恨不得将之前听到的那些都从脑子里挖走。
可偏偏赵洛泱说个不停。
“出去!”
宋太爷忍无可忍地瞪着赵洛泱。
赵洛泱笑道:“我给先生倒酒呢!”
宋太爷面不改色,接着道:“出去。”
赵洛泱这才委委屈屈地起身,她向前走了几步又返回来:“先生,我觉得张元和阿姝的死不简单,之前赵大人怀疑寨子上出了人命案,可能是有人想将配合孙集通敌的罪名推给寨子。可见有人盯着寨子不是一日两日了,时时刻刻可能都想找到机会斩草除根。”
“寨子碍着谁什么事了?你不觉得好奇吗?会不会五六年前还有遗祸?那张元一家认识姜知州,姜知州算起来是大齐收回洮州时第一任知州吧?那府学是不是姜知州在的时候建的?”
“府学的人对姜知州应该很了解,张元虽然还没有正式入府学,以他的才气应该与府学的人有些来往,张元虽然不在了,但我觉得府学可能有人还知晓一二,先生您这次去府学认识了人,或许还能打听出什么消息。”
“不过您千万得小心……”
“出去。”宋太爷声音更高了些。
赵洛泱这次走得很干脆。
“逆徒。”
宋太爷骂了一句。
不过这逆徒说的偏偏都很有道理。他不想顺着逆徒说的去思量,可是脑子里却全都是这些东西。
当年他就说过先皇什么“仁”皇帝,如果真的是这样,就不会将江山交给冯家,以至于外戚横行,忠良没有立足之地。
他是没那个本事,如果有的话,一定弄他个天翻地覆。
心越来越躁动。
宋太爷摇头,肯定是因为这酪浆,总之跟小狐狸没关系。
赵洛泱刚走出门,就看到石平和冯老三两个人在一旁商量着什么。
“明天一早再去山里一趟,”冯老三道,“抓紧还能多卖几车炭。”
石平连连点头,他想的不止是炭了,还有点别的,可是现在他们能抓住的机会就会卖炭。
“趁着这机会将城里的各个集市都走一遍,”石平道,“摸清楚了,将来有用处。”
两个人完全沉入了这桩事中,没有注意到赵洛泱走过来,知道说完话,石平抬起头这才发现赵洛泱不知道站在旁边多久了。
石平立即就要起身。
赵洛泱道:“冯叔,石大哥,今天卖炭可还顺利?”
冯老三笑道:“顺利,赚了些银钱,这些银钱我们还准备给你爹呢,木头是大家找的,炭也是大家烧的,赚来的银钱也该一起花。”
“虽然没有多少,但我们多卖几趟,总能派上用场。”
赵洛泱点点头:“您和石大哥去卖炭还得多加小心,咱们卖的价钱毕竟不高,一次两次或许没什么,就怕时间久了被人盯上。”
冯老三应声:“放心吧,万一有人不怀好意,我们大不了丢下东西就跑,直接去衙署告状。”
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新到一个地方,总得有人先出去闯一闯,洛姐儿去了寨子上,他们不能缩在洛姐儿身后。
说话间,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这么热闹?”
赵洛泱抬起头看到了赵景云。
赵景云一脸疲惫,本来审完柳家人,他该留在衙署整理案宗,但是怀光却催着他来凤霞村。
他问怀光为何要来,怀光也不肯说。
其实他不知道,怀光只是按萧煜的嘱咐办事,王爷没说,怀光自己猜测,是想要赵大人将案情进展告诉赵家女郎。
赵洛泱与时玖道:“赵大人来了刚刚好,要不然我还得思量如何拿回录音器。”
时玖道:“这样你就不用多奔波一趟。”所以他才嘱咐怀光,一定要将赵景云带来凤霞村。
杨老太已经上前招呼赵景云:“赵大人来的正是时候,我们煮了羊肉,您就留下吃一些。”
罗真娘起身帮着杨老太去忙乎。
羊肉飘香,赵景云也不由地吞了吞口水,来村子的路上,他没想到村中会是这样的情形。
老老少少站在一起吃饭,老人和孩子都吃饱了,大家脸上都挂着笑容。
宋太爷走出屋子,迎赵景云进门,刚刚他还满心忧愁,可看到赵景云,那忧愁顿时去了一半。
独乐了不如众乐乐,他也能向小狐狸那样,“猜测”些事,让赵景云也跟着想一想。
赵洛泱帮着杨老太端饼,东西摆上了小桌,她又帮忙倒酪浆,弯腰的功夫,伸手将赵景云靴子上的录音器取了下来。
不知道这录音器里都录下了些什么?
…………
&:会录下些让你意想不到的东东。
第二百三十二章 录音
赵景云没注意到赵洛泱的动作,只觉得脚边好像一暖,然后就瞧见赵家女郎送来了一个炭盆。
看着赵家女郎这样围前围后的忙碌,赵景云如坐针毡。
这可是王爷看重的女郎,这样好像不太好。
「从衙署到这里挺远的,」赵洛泱道,「大人驱驱寒气。」
赵景云道:「劳烦女郎了。」
他这委实不算什么,辛苦的是怀光他们,他们一路将他送过来之后,就守在外面,生怕一起跟着过来,给村子里的人添麻烦。
「赵大人尝一尝!」
酪浆倒好了,宋太爷向赵景云举起了杯子。
喝了这杯酪浆,赵景云立即觉得肚子里暖暖的。
赵景云和宋太爷说话,赵洛泱也就没必要守在旁边,免得有女眷在,有些话不好说。私密的话,两个人更容易开口。
再说,她留下的话,先生恐怕也抹不开面儿,不好意思将她刚刚说的那些,尽数讲给赵大人听。
关上门,赵洛泱深深吸一口气。
赵元宝吃了满满一大碗羊肉萝卜,然后打了一个饱嗝,挺着小肚皮跟在赵元让和赵元吉身后。
三个人见到阿姐来了,立即迎上来。
赵洛泱刚好也有东西给他们,就向他们招了招手,转身走进灶房里。
灶房角落放着几个大陶罐,罐子里都是牛乳。
赵洛泱盛出来些,放在了小泥炉上,三个弟弟立即围上来。
赵元让道:「姐,这是牛乳?」
赵洛泱点点头。
赵元让就喝过一次牛乳,那是祖父生病的时候,家里人去城里买来的,奶只给阿姐留了些,但是阿姐分给了他们。
之前一人喝了小半碗那么多,现在……灶房里放着几个大陶罐。
赵元让吞咽一口。
赵元吉也想起了牛乳的味道,又香又滑溜,刚刚吃饱的肚子好像又开始饿了。
「你们今天吃的太饱,牛乳不能喝太多,」赵洛泱道,「就尝尝味道,明天早晨再给你们热一些。」
赵元宝先忙不迭地点头,将两个哥哥的全都代劳了。
赵元让道:「我们尝尝就行了,还是留给这奶他们吧!」
赵元吉也道:「还有先生。」
赵洛泱道:「以后还会有很多,你们要好好读书,将来家里才能更好。」
喝之前,她得激励激励三个弟弟。
奶热好了分成四份。
但赵洛泱不着急让大家喝,直到上面定了一层奶皮儿……
这是之前喝牛乳的时候,杨老太告诉赵洛泱的。
吃着奶皮,小口小口地喝着奶。
三个弟弟眼睛都亮了几分,尤其是赵元宝,伸着舌头不停地舔,生怕浪费一点点。
赵元让和赵元吉喝几口就停下了,想要给家里的大人们送去。
赵洛泱道:「还有,等一会儿在给奶他们热。」
兄弟俩这才又喝起来。
赵洛泱道:「今日我去寨子上,看到他们养了不少的牲畜,跟你们差不多大小的孩子,骑在马背上,都不能踹马镫,还能在上面搭弓射箭,他们手里的弓,快比上他们个头儿了。」
赵元让听得入神。
赵洛泱道:「十三岁以上的孩子就跟着家里一起放牧了。」
赵元让想了许久,阿姐说这些,自然不是让他们去学骑射,寨子和他们又不一样,寨子里的孩子学骑射为了放牧,放在他们身上,就得多读书。
赵元让看看元吉,又瞧瞧旁边的元宝,元宝一直盯着手里的碗,
不停地舔嘴唇。
「阿姐放心吧,」赵元让道,「我们都会好好跟先生学,用不了几年就能去府学。」
这就对了。
赵洛泱问时玖:「魅力值有了吗?」
时玖道:「有了。」
除了赵家几个兄弟的魅力值,还有些魅力值,时玖没有与赵洛泱说,但这桩事显然瞒不住,赵洛泱习惯每天睡觉前都要看看自己的财富值和魅力值明细。
「还有未知魅力值。」
赵洛泱有些意外,村子里没有见别人,怎么会突然涨了未知魅力值?难不成是王家庄子上的陈妈妈来了?
赵洛泱让三个弟弟喝了牛乳就去院子里找阿奶,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自己则先离开了灶房,向周围看去。
院子里都是十六户的人。
赵洛泱思量片刻:「会不会有人在周围没有进村?」
时玖自然是知晓的,那些未知魅力值肯定来自于怀光、怀庆他们,他们暗地里悄悄保护十六户,自然不能出现在人前。
至于这些魅力值,大约是他们聚在一起,提及寨子里给陈家送来这些东西,自然而然生出些感触,觉得赵家女郎很是厉害。
赵洛泱道:「我们找个地方去听听录音器里录了些什么。」也许就能知晓,那未知魅力值是从哪里来的。
因为未知魅力值出现的时候,是赵大人来村子里之后,也许有人跟着赵大人一起来到了村子,只不过没有露面。
赵洛泱去了灶房旁的屋子,灶房里一直烧火炖肉,这屋子也被熏进了热气,比往常要暖和许多。
赵洛泱寻了个地方坐下,这才从空间中拿出了耳机。
这次录音器放的时间最长,如果仔仔细细地听一遍恐怕要几个时辰,所以赵洛泱就拣要紧的听。
赵大人赶路、吃饭这些琐碎事先快进过去,怕会漏下关键消息,之后她会让时玖仔细再听一遍。
赵景云带着人去了柳家,抓捕柳家人和柳家大爷很是顺利。
将人带去衙署大牢后,赵景云立即审问柳家大爷,柳家大爷开始不肯招认,无论赵景云如何威慑,也只是一直喊冤。
但赵景云抓到了柳大爷遣去杀查硕的管事,就算柳大爷什么都不说,也能将这桩案子理清楚。
管事知晓自己百口莫辩,被上了两次刑之后,就将一切都招认了。
正是柳家大爷吩咐他们,引查硕去见张元,再将张元的死诬陷给查硕。
折磨张元也是柳家大爷吩咐的,他们都是听命行事,本来他们会再多等几日,再向查硕动手,也好将一切安排的更加周密些。
哪知道张元自戕,他们才不得不仓促地引查硕上当。
柳家管事说,一切安排的不够周密,是没有在张元被害的屋子里,留下太多指向查硕的证据。本来他们想要偷查硕的衣衫,弄上鲜血,这样等到衙署查的时候,就会认定折磨张元,害死张元的人是查硕无疑。
当然这是柳家下人的说法,赵洛泱觉得,柳家大爷其实不想立即杀死查硕,他还想从查硕口中掏出些有关寨子的秘密。
可惜张元死了,只能快些将查硕杀死结案。
有了这些证据,撑了一晚上的柳大爷,也开始松口,承认张元是他所杀,他杀张元是因为他喜欢阿姝,而阿姝却偷偷与张元在一起。
他本没想杀人,只想要得到阿姝,于是将阿姝带去黄家庄子上,到时候阿姝成了他的人,也就不会再去想那张元,没想到张元买通了柳家下人,在庄子上放了一把火,又趁乱带走阿姝。
他前去阻拦,与张元争斗起来,混乱之中张元伤到了阿姝。
他是为了救阿姝才会追赶两人,却没有找到阿姝,反而抓到了张元,折磨张元也是为了知晓阿姝的下落。
后来听说阿姝死了,他这才动了杀机,想要杀了张元为阿姝报仇。
嫁祸给查硕,是为了能从这桩事中脱身。
听起来柳大爷的话合情合理。
赵洛泱与时玖道:「柳大爷在撒谎,他认下这案子,是想要一切在这里了解,避免赵大人继续追查。」
时玖道:「越是这样做,越证明你的猜测是对的,这背后还另有隐情。」
录音听到这里,赵景云走出大牢,准备稍作歇息。
这时候赵洛泱听到了王怀的声音。
赵景云道:「太晚了,你们先回去,等有了消息,我会让人送到庄子上。」
「不急,」王怀道,「案子要紧。」
王怀说完这话又道:「凤霞村那边您不用安排人手,我家主子让我们暗中保护赵家女郎。」
赵洛泱微微一怔,王公子的人在村子周围?
第二百三十三章 关心
赵洛泱听到的声音,如果不有意去屏蔽时玖,时玖也能借由赵洛泱听到。
赵洛泱将录音器按了暂停。
下意识地抬起头向外看去。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一直没发现王家人。”
时玖应声:“我也没瞧见。”这话是假的,因为眼下还不能说真话,他不知道系统开了多大限制,可能会让他提及些有关他的事,但一定不会让他说明白。
说不好就会让赵洛泱误会,所以还不如先不要提。
但是他可以通过别的法子,让赵洛泱知晓一二。
赵洛泱抿了抿嘴。
时玖接着道:“不过,听王怀的话,王家人没有坏心。”
赵洛泱应声,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王家公子的模样……她觉得可能这次通过录音器里的东西,可能会进一步了解王家公子。
重新按下播放键,里面的声音再次传来。
赵景云沉默片刻道:“赵家女郎与……王……”
“与公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怀道:“我也不知晓,公子只是嘱咐说,赵家女郎对他而言是十分重要的人,我们即便豁出性命,也得好好护卫她平安。”
“不光是女郎,整个赵家,甚至女郎所在的凤霞村,都不能出事。”
赵洛泱听到这番话,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这话是经由王怀嘴里说出来的,可在她脑海中,却像是王公子亲口告知赵大人。
他们都不知晓录音器的存在,所以没必要说谎话。
所以……王公子是小哑巴的可能又增加了许多。
如果不是小哑巴,如何会如此安排?
王公子与她并没有什么交集,完全没必要在意她的安危。
其实现在耳朵发热的还有时玖,他只是一个关在系统中的魂体,自然不该有什么感觉,但下意识的,就有火烧火燎般的灼热感。
他知道赵洛泱将录音器放在了赵景云身上,于是特意嘱咐怀光,两个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提及他的身份,这两日更不要说有关豫王府种种。
必要的时候,可以透露出他们与赵家站在一起,这样可以让赵洛泱少了戒备,关键时刻也肯向他求助。
其余的要一步步来。
想到这里,时玖小心翼翼地感觉着赵洛泱的反应。
虽然赵洛泱没有说话,但他感觉,应该还算不错……
王怀接着道:“公子旧疾未愈,否则他会亲自来这一趟。”
录音器里,传来赵景云叹气的声音:“我知晓了,让公子放心养病,这里的事就交由我来办。”
这话说完,有片刻的寂静,赵洛泱猜测赵景云是在研墨准备写文书。
但王怀还没有走。
两个人应该还会说话。
果然,赵景云又开口:“既然公子如此在意赵家女郎,为何不与女郎说清楚?这样偷偷摸摸总不太好。”
王怀道:“我问了。公子说,他还病着,等他好了,自会与女郎说。公子还说,他从前不是这般模样,怕全都说了,吓到女郎,所以还得慢慢来。”
赵景云不禁笑了:“这可真是……小小年纪,唉,我从前还觉得公子可能……嘿……”
“怪不得公子伤还没好,就追来洮州。”
王怀咳嗽了一声:“这是你自个儿猜的,我什么都没说。”
赵景云的声音更低了些:“我也没说,我也没说。快……看案宗吧,柳家这案子现在看来还早着呢。”
王怀道:“你去凤霞村,不要透露这话,免得女郎觉得心里不舒坦。”
“知道,”赵景云道,“赵家女郎若是知晓,难免会不踏实,谁也不想凭白欠下人情。”
接着王怀走了出去,赵景云将文吏叫进门,不管柳家大爷说的是真是假,都要先记录在案。
两个人一直忙碌到很晚。
赵景云又去审问柳家其他人,先将柳家杀人的事坐实,其余的内情可以慢慢去审。
这一段没什么好听的。
看录音器的时间,赵景云去歇息了一个半时辰。
赵洛泱快进到赵景云起身处置公务,再次将录音器按了暂停,她本想好好想一想王怀和赵景云的那些话,脑海中时玖的声音传来。
时玖道:“你在想什么?”
赵洛泱发现不知不觉中,手指攥得有些紧,她不知道这些内情,突然听到有些心慌,不由自主地去想小哑巴。
听听王怀的话,再去想王公子种种,他突然来到凤霞村,有意到她面前说话,还有那些野菜饼的言语。
其实暗示的很明显了。
赵洛泱道:“王公子的伤好像不轻。”
时玖以为赵洛泱会质疑“王公子”的身份,没想到她第一句会关切他的伤。
心里暖融融的,有些意外,又觉得就该是这样。
“嗯,”时玖道,“否则他就不会藏在暗处了。”
赵洛泱方才那些意外都变成了担忧:“不知道要不要紧。”
“也许是伤了元气,”时玖道,“王家人不是都说,好好将养会痊愈?”
赵洛泱沉默半晌道:“当时小哑巴家里人来接他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家应该不一般,如今看来应该没错。”
时玖明知道赵洛泱如何猜出来的,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你听出来了?”
赵洛泱道:“连赵大人都喊他公子,想必是不同。而且他也未必就是王将军的侄儿,否则一个没有入仕的子弟,如何能让赵大人那般恭敬?”
“王怀与赵大人说话时,也没有一口一个大人,而是直呼‘你’,可能连王怀也不止是一个简单的护卫。”
“嗯,”时玖道,“那你准备怎么对待王家?”
“从前我不知道也就罢了,”赵洛泱道,“既然知晓了,自然要将这些……都放在心里……”
时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有些僵硬,就算敌军兵临城下,他也不曾如此紧张过。
他想问一句,如何放在心里,却忍住没有开口。
赵洛泱道:“若是有我能帮忙的,我也会尽力。”
时玖下意识地道:“好。”
好在这个回答,对于一个系统来说,也并不突兀。
赵洛泱道:“我更想知晓,分开这些年,他都遇到过什么,他为何会受重伤来洮州,隐藏身份是只对我,还是对所有人?”
赵洛泱将录音器收回空间,站起身向外走去。
外面那么冷,如果王怀他们真的在村外的话,她得去瞧瞧。
提了一盏灯,赵洛泱悄悄地走出院子。
……
村外,怀光正与怀庆说话。
怀庆道:“之前寨子里的人在附近找寻线索,柳家的事出了,他们就没再来。不过东村有几个人总是鬼鬼祟祟地往这边张望。”
“那些人,”怀庆冷哼一声,“将家里门口的木柴都捡了干净,生怕西村的人去拿,看到这边煮了肉,一个个都在私底下嚼舌,说着肉来路不正。”
要不是不能泄露身份,怀庆恨不得上前教训教训高里正一家人。
“他们没做出格的事,不要贸然行事,”怀光道,“做的太过,反而会给赵家女郎他们添麻烦。”
怀庆点点头。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怀庆道:“村里的羊肉炖的是真香。”
怀光道:“好好守着,等跟怀正换了班,灶房会给你们多添几个菜。”
怀庆笑道:“不用,我们这样就挺好,只要公子好,我们就都放心了……”
怀光陪着怀庆守了一会儿,怀庆就要劝怀光回去,不过嘴还没张,就听到怀光道:“有人。”
天早就黑了,一盏灯虽然暗,但看在怀光、怀庆这样的人眼里,已经足够显眼。
那灯从村里出来,直奔村口而来。
会是谁?怀光思量,难不成赵大人准备回去了?
等那灯走近了,怀光才发现,提灯的好像是女郎。
赵洛泱在村口站住,然后开口喊了一声:“王管事,您在这里吗?”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后悔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温暖
赵景云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面色略显得郑重。
宋太爷的那番话不是没有道理,柳家的案子很有可能只是个开头,后面藏着些什么,还得他们去查。
看来出了凤霞村,他就得径直去衙署。
赵学礼迎上前:“赵大人这是要回去?”
赵景云躬身道谢:“给大家添麻烦了。”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赵学礼道,“您能来,我们欢喜还来不及。”
“走出衙署,还是什么大人,”赵景云道,“眼下你们最不易,十六户人,每天要吃不少粮食。”
多的话赵景云不说,明日他就会让人送些稻米过来,不能白白吃了村子里的口粮。
赵洛泱端来灯为赵景云引路:“还得劳烦赵大人绕几步路,咱们不能从村口走。”
“怎么?”赵景云皱起眉头,“有人在村口盯着?”
赵洛泱点点头:“是东村那边的人,可能是因为我们这边太过热闹,他们来偷偷查看情形。”
迁民入籍时,朝廷有吩咐,让村中的里正照应,事实上不少里正就与凤霞村的一样,对迁民怀有恶意。
这样的里正……
赵景云冷哼一声:“别让他们知晓我在这里,这样也好弄明白,他们有没有算计些什么。”
大家陆陆续续都走了,将赵家的院子也拾掇的干干净净。
赵元吉和赵元宝两个先睡着了,赵元让倒是精神的很,他每天都留到最后,等大家都歇下了他去吹灯。
“今天吃的可真好。”
陶氏与罗真娘说着话,去看屋子里的赵洛泱。
这一顿能顶三顿,平日吃那么多野菜饼,心里还觉得发空的,现在不一样,是实实在在地饱了,好像身上也有了力气似的。
葛氏道:“我看到村子里有几个年纪大的掉眼泪呢。”
杨老太也瞧见了,不禁道:“这是好事,有力气哭,那就是缓过来了。”
经过战乱和大灾的人都知道,逃命的时候,谁顾得上哭啊?
杨老太看向赵洛泱:“我与十六户都说了,吃、喝都是洛姐儿的,将来他们只要别忘了这一点就行。”
陶氏和葛氏都跟着应声,不要说十六户,他们都得记得二哥一家的好处。
陶氏更是这样思量,自己肚子里这块肉,要不是洛姐儿,早就交代在路上了。
赵洛泱想要说两句,被她奶瞪了回去。
杨老太不能让自家孙女吃亏,自家人也得不时地说两句,让大伙儿都明白明白,洛姐儿是小辈儿不好开口,她得替洛姐儿说到了。
“还有一只羊,咱们自家留着,”杨老太道,“明天就放院子里晾起来。”
这是最让人欢喜的事了。
一只羊的肉不少,骨头熬汤都能熬几顿。
今天十六户吃剩下的骨头,都让杨老太分给每家了,拿回去不管是接着煮,还是磨成面儿,总之都会进肚子里,不会糟践。
“那些皮子,”赵洛泱道,“咱们先留着,天冷的时候,村里若是有老少要用,就借给他们,总不能在咱们眼皮底下冻死人。”
杨老太也是这么想来着。
赵洛泱接着道:“我觉得寨子以后还得常去,寨子里其实有不少活计,他们那边的田地都荒废了,我看着至少得有两年没耕种。”
农户人家最受不了的就是荒废田地。
葛氏不禁问道:“寨子上有那么多人,咋都不种地呢?”
陶氏也不明白。
赵洛泱道:“寨子上牛、羊、马不少,寨子里的人都以放牧为主,留下一些老幼种田,但是寨子地界儿大,田地委实种不完。”
葛氏道:“那不是可惜了?”
“我想着明年春天,问问寨子能不能将那些田地给咱们种,”赵洛泱道,“不过想要将那些田地都拿下来,得买足够的种子,还得有耕地的人手。”
赵学礼和赵学景听得眼睛发亮,人手不怕啊,这里有十六户呢,又不是光靠他们家,这不就显出人多的好处了吗?
罗真娘、葛氏也欢喜,这可是好事,不过仔细想想,到底能不能成?
其实赵洛泱还有别的思量。
与寨子交好,对他们来说,不止是找些活计。
她隐隐觉得系统给的每次任务,似是都在引着她得到一个结果。
白氏的任务她知晓的愈发多了,这个任务完成之后,很有可能洮州会有一个新的局面。
鉴于系统每次带给她的结果都不错。
她可以给系统一些信任。
至少他们不希望洮州兴起战事,按照从前的发展,寨子被冤枉定然不会束手就擒,到时候局面必然混乱。
赵洛泱托着腮思量,她的想法很多,但是全都得慢慢来。
今日她向王怀打听王公子,也是想让王怀给王公子送个信儿,若是王公子能见她,她其实还有不少的疑问。
“这两天我还想去寨子一趟,”赵洛泱道,“到时候带上四叔、四婶和谢婶。”
她三婶、四婶的针线都做的好,但是三婶身子重不适合出门。
还要去?
杨老太看向罗真娘,罗真娘也是一脸茫然,已经从人家手里得了这么多东西,还要上门?而且这次又多带了几个,会不会不太好?
“我不是去要东西,”赵洛泱道,“人家送这么多东西来,咱们总得回礼啊。”
这话说的没错,但杨老太心里却犯疑乎,她这小孙女,从会说话以来,出去就没空手回过。
“行吧,那就再说,”杨老太挥挥手,“别废灯油了,都睡觉。”
杨老太一发话,赵元让立即出去吹灯拔蜡。
赵洛泱躺下来与时玖道:“不知道王公子会不会与我见面?”
时玖道:“他病好了,应该会来。”
赵洛泱不知晓,他其实更着急。
……
王家庄子上。
萧煜睁开眼睛,就闻到了羊肉的香味儿,他是亲眼看着赵洛泱将这些饭菜送进竹篓的。
现在热乎乎地放在了他面前。
陈妈妈笑着道:“刚热好的,您多吃些。”
萧煜盛了汤凑在嘴边尝了尝,汤是甜的。
萧煜想到赵洛泱说的那些话,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一会儿吃过饭,就让门房备马,”萧煜道,“我想去凤霞村看看。”
怀光一怔:“可现在村子里的人都歇下了。”
萧煜道:“我知道。”
赵洛泱想见他,可现在隔着系统,他们见一面委实不太容易,还得找机会。但不妨碍他离她近一点。
在系统里看凤霞村,和他亲眼去看还是不同的。
怀光应声。
这顿饭萧煜吃的很慢,将眼前的羊肉萝卜汤一扫而空。
吃完了东西,萧煜看向怀光:“还有什么消息?”
怀光道:“冯家人到了。”
萧煜点点头:“让他们去查吧,冯家人可能了解我,他会先查看其中有没有我的手笔,可这一切并非出自我的手。”
“但不要让他们查到赵洛泱,设法护住赵家。”
……
岷州前往京城的路上。
押送孙集的车马在衙署暂作停留,孙集缩在大牢里,他受了刑,却没有死志,他还想活下来。
人活着才能有希望。
他觉得在入京之前,冯家人肯定会来。
今夜,牢房外传来脚步声,孙集预感,他等的机会到了。
第二百三十六章 愤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干活
赵洛泱早就有所准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图递给宋太爷看。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宋太爷读的书不少,而且又不是整日只读那些死书,平日里还要学些算学,所以乍看过去头大,但也不是无从下手。
一开始宋太爷还觉得小狐狸是胡扯,可是越看越觉得这图有些意思。
这么一画,好像修纺车就不难了。
赵学义从小就不爱读书,偏偏吃的又多,平日里天天在田地里忙乎还好,只要稍闲下来,就会被赵老太爷嫌弃。
赵学文那屋的活计八成都是他来做,都二十多岁的汉子,还要给大哥端洗脚水。
赵洛泱与四叔平日里不多说话,却有一种别样的感情,有点同命相怜的意思。而且赵学义也憨厚得很,不管遇到啥事都憨憨一笑。
赵洛泱打小就觉得,四叔必然也能有他的用武之地。
宋太爷看着图,赵学义也伸头过去默默地盯着,但是不发一言。
半晌宋太爷道:“这架子看着不难,但是一点都不能差,否则合不上。”
纺车的架子是用大大小小的木工接在一起的,一眼看去,至少要做上百个零碎的活计,亏得小狐狸好意思拿出来。
赵洛泱道:“若是能做好,寨子里就不用腰机了。”
宋太爷瞪了一眼赵洛泱,漂亮话谁都会说。
宋太爷道:“岂是那么容易的?不说动手做有多麻烦,做之前还不得算出来?”
赵洛泱从系统中兑换图册的时候就发现了,想要算明白,委实不易,让她弄也不是不行,但得着实耗费些功夫。
好在他们不是有宋太爷吗?
“能做。”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赵学义点头道:“我能做。”
说着赵学义盯着宋太爷。
既然四叔都下手了,赵洛泱也就跟着一起往宋太爷脸上看去。
“都看我作甚?”宋太爷皱起眉头,好像他不答应,这俩人就不会将眼睛挪开似的。
再说了,眼下赵学义都说能做了,他算不出来,这事儿岂不是栽在他手里了?
赵洛泱道:“先生那里有算学的书,我瞧见了,知晓先生会算学,您就当教我们,我们跟着您一起算。”
“筹算我不是一点都不会,小时候与祖父一同学过,但祖父委实不太精通。”
终于有她祖父不会的了。
宋太爷冷哼一声:“你以为算学都是读书识字?谁都好使?”
赵洛泱道:“是学生不懂,多亏有先生在,学生早就说,咱们十六户缺谁都不能缺了先生。”
明知道是奉承的话,但听起来就是舒坦。
重要的是,她祖父也不会。
宋太爷道:“我算一算吧,算好了,你们先做个小的试试。”这么个地儿,也不可能弄来纺车让他们看看。
洮州连年战乱,能在城里买个腰机就不错了,还想要这么大的纺车……
宋太爷发现小狐狸别的不好说,就是敢想。
纺车做好了,肯定能卖去寨子,到时候能赚上一笔银钱。
赵洛泱道:“先生看图先算着,四叔趁着这个空儿,还得做点东西。”
赵学义再次点头。
宋太爷皱起眉头,赵学义当真没心没肺,有这么个大活儿在这里,赵洛泱让他做点别的,他还敢再应承。
真是那天被他侄女儿卖了都不知道。
这种三两句好话就被骗的团团转,给人尽心尽力干活儿的人,不是憨傻是什么?
宋太爷想着挥了挥手,让赵洛泱和赵学义噤声,他现在就得用算学给弄清楚。
“其实我还想再说点好话的,”赵洛泱与时玖道,“没想到先生这么好哄。”
时玖道:“有没有可能,是你越来越会说话了。”
赵洛泱忍不住露出些许笑容,不是她会说话,是时玖会说话。
“不过,”赵洛泱道,“兑换织机图花的魅力值委实太多了。”
一张图用了100点魅力值。
不光如此,这次换织机图,财富值区没有任何变化。
时玖道:“可能越是有用处的东西反而越贵。”
赵洛泱点点头,她让时玖找些有关农耕用具的书册,居然需要500点魅力值,一下子就要花她所有魅力值的一小半。
她还没舍得兑换,于是又寻了本畜牧有关的书册来看,农耕那书册可以暂缓放一放。
这次做织机,也就是试试,看看光凭他们自己,到底能不能做的出来。
赵洛泱和赵学义往外走,就瞧见杨老太站在院子里。
“奶,”赵洛泱道,“您怎么来了?”
杨老太道:“你总来麻烦先生,我看看这里有啥是我能帮上忙的。”
别的不好说,灶房里的活,那还不是顺带的事儿?
赵洛泱道:“奶,您给先生多做点鸡蛋,先生这些日子要辛苦了,还有……咱家的那些牛乳,多拿过来点给先生。”
杨老太不知道小孙女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小孙女这么说,她就得这么办。
供养着宋太爷也没啥不对的,关键人家能做事啊!
……
赵洛泱和赵学义一起出了门。
“四叔,”赵洛泱道,“我这次去寨子上看了一圈,觉得应该能找些活计做。”
赵学义只是一旁应声,他脑子不好,想不出侄女儿要干啥。
“咱们刚来村子的时候,您们不是就挖了粪池吗?”赵洛泱道,“寨子里的粪池时间太久了,许多东西混在一起,脏污就不说了,让牲畜也会患病症。”
“他们也弄了大粪池,但修的不太好,我想去寨子上给他们修粪池。”
弄个大窖,将杂草什么的都扔进去,与牲畜粪便混在一起,收蓄的粪壤,开春的时候用得上。
寨子这样的地方,牲畜这么多,弄好了,这些粪壤大家都会争抢着要。
赵学义有些发蒙,就这?挖粪池,做粪窖?
“以前不就听人这么说吗?”赵洛泱道,“还有人专门为粪壤写书册,南边早就传开了,只不过我们这边还没照做罢了。”
这也是系统兑换出的书册里写的。
赵学义不懂这些,他就知道,这东西……他能做,也好做,虽然天冷了,泥水的活儿干不了,但如果寨子上有现成的粪池,改一改也不是不行。
至少能将粪池周围清理清理。
赵洛泱道:“我还瞧见羊圈里,小羊吃不到草料,我还想让四叔做个槽子,给小羊喂食用。”
“等咱做好的,就拿着往寨子上去。”
赵学义别的不知道,他就觉得听了洛姐儿的话,心里有劲儿。
赵洛泱给槽子画的图递给赵学义。
其实也不难,就是做的口小,大羊没法争食儿,而且从两侧偏斜下来,方便添加草料。
赵学义看着不禁憨憨一笑:“这个好。”
他一打眼儿就觉得会好用,寨子里的人一定会喜欢。
安排好这些,赵洛泱长长舒一口气。
“寨子上没啥咱们就送啥,”赵洛泱与时玖道,“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来往。”
想要知道寨子的秘密不假,但赵洛泱觉得不能忽略系统的另一层用意,系统让她完成白氏的任务,其实就是让她接近寨子。
(本章完)
第二百三十八章 都很努力
赵洛泱和赵学义商量完,赵学义就去寻帮手。
石平和冯老三正在倒腾木柴烧炭窑,俩人天不亮就出了村,干的热火朝天,这个事儿就不准备找他们俩了。
赵学义想想牛道昌最为合适,今天王家庄子上没活儿了,牛道昌应该很快就能回来,趁这功夫,他正好想想槽子怎么做。
牛道昌没有搬迁之前,就会去城中寻些活计,一般都是烧砖、砌墙,还曾给一个官员家里修葺过房子,但家里两位高堂常年卧病在床,银钱也没能攒下来。去年时牛道昌爹、娘相继过世,牛道昌虽然悲痛,但牛家的日子过的是比以前好了,约莫再过一年半载,牛家肯定能缓过来。
谁知道城里一个员外看中了牛家祖坟,牛道昌当然不会为了一点银钱,就将老子、娘重新挖出来,那员外也没想好好与牛道昌商量。
干脆暗地里使劲儿,动用了一些手段,就将牛道昌一家弄成了迁民。
因为这事儿,牛道昌还想要一纸文书告去衙门,那陈情状还是请赵学礼帮忙写的,可是没有任何用处。
朝廷下令迁民,还怕大家不肯走,上了名录的人哪有脱身的可能?
碰了壁之后,牛道昌本想找那些人拼命,他心里清楚得很,他们走了,祖坟没有人看管,还能有好?也是硬生生地被王氏拦住了。
不看别的,还有牛兴、牛盛俩儿子呢,再说就算拼命,也未必能奈何人家,人家花点银钱打点一下,最后吃亏的只有他们。
牛道昌那会儿就是想不明白,自家都穷成这样了,那些人富贵荣华,家里要啥没有,居然还要来与他们抢坟茔,吓唬他们说,他们命贱,压不住那风水宝地。
真是活不成,死也不消停。
还是赵学礼和赵学景两兄弟劝了他,那时候赵老太爷带着赵家老大跑了,赵家也得跟着搬迁。
大家好像一下子都被逼到绝路上了。
那些日子委实难熬的很,牛道昌也是好不容易才放下这念头,走之前自己将老子、娘挪了地方,免得他们瞧不见的时候被人祸祸了。
说心里没憋着一股气儿是不可能的,走的时候牛道昌就发狠,将来日子过好了,他还得回来,找那员外一家,非得弄出个是非黑白来不可。
想是这么想,有多难牛道昌也清楚的很,眼下能好好活着就不易,王家庄子上的活计做完了,牛道昌不到晌午就回了村子,回来路上,他就在琢磨弄点啥,反正不能待在家里。
他想过去炭窑帮忙,但石平弄了三个半大小子在看着,去城里卖炭也用不着那么多人,他去了,也没有多大用处。
牛道昌正想着,就看到村口的赵学义。
赵学义说话一向直接,见到牛道昌就与他一同去了牛家,然后将赵洛泱给他画的图拿出来。
「要做这个?」牛道昌问。
赵学义道:「洛姐儿给我的,这槽子做来给寨子上的小羊用。」
牛道昌看着那图,别说这槽子有点意思,做的很低,两边开口,只有小羊能伸进去吃食,上面还用木条割开,大羊抢不了食儿。
牛道昌盯着瞧:「这是洛姐儿画的?」
赵学义应声。
王氏听到这话不禁道:「你家有洛姐儿,真是祖上八辈子积福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洛姐儿这般聪明的,你看看,人家去一趟就能想出点啥,这若是换了我们,就算在那里住一晚上,回来还是迷糊的。」
王氏这话说的没错。
赵学义跟着憨笑。
牛道昌也道:「这东西做出来,寨子里也用得上。」
赵学义道:「洛姐儿还想帮忙寨子清理粪池,做粪窖,说是春天会有用
。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也不太会弄,你能不能一起干这活儿?」
做粪窖他们是第一次,就听洛姐儿说了说,还不知道该咋做,如果有个人能商量,那是再好不过。
「行啊,」牛道昌道,「别的我帮不上手,这肯定没问题,不过我也没做过这东西,就得摸着石头过河。」
赵学义接着道:「可能不会给银钱。」
「还说啥银钱呢,」牛道昌摸摸肚子,「羊肉都进肚子里了,我家三个爷们儿,没少往嘴里忙乎。这活儿咱得干好了,不能给洛姐儿丢人。」
再说做槽子也容易,村子里有他们之前囤的木料。
「洛姐儿还想修织机,」赵学义道,「眼下正让宋先生帮忙算呢,等算好了,我就着手去做试试,也是要给寨子上的。」
牛道昌没想到还有织机,他原来是准备寻点活计,现在活儿不就来了?他也想赚银钱,但不能看得太短了。
真把活儿干好了,就算寨子上没有活计给他们,他们也多了一样手艺。
更何况,牛道昌觉得,洛姐儿这是在给他们铺路,有意让他们与寨子来往,寨子那么大,想找活儿去那里最合适。
说干就干,牛道昌道:「我带上牛兴行不?这孩子正在学手艺。」
多个人帮忙,赵学义当然愿意。
两个人先去寻做槽子的木头,王氏则去叫牛兴。
三个人都是干活利落的人,凑在一起不一会儿就商量出了结果,然后开始各自做活儿。
……
赵洛泱去看的时候,槽子都做出些模样来了。
就在这一刻,她的魅力值也涨了不少,一下子收获了30点。
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来带着大家一起干活儿,比独来独往赚的魅力值要多不少。」
就连石平和冯老三他们去买炭,她也能收到魅力值。
赵洛泱自己也有活儿做,那些牛乳她要用来做奶酪疙瘩试试,刚好她奶去了宋家灶房,她就将门一关,做她的事儿。
准备了这么多,总能有一个成事的。
赵洛泱自然不会做奶酪疙瘩,但她有系统,系统里什么书册都有,她抱着学了几遍,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火太大了。」
时玖在脑海中提醒。做饭食、女红,赵洛泱好像都没什么天分,相比较而言,杀人好像更容易上手。
没有别的法子,时玖只能不停地与赵洛泱说话,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步骤。
在时玖提醒了许多次之后,赵洛泱终于将奶酪包好,滤乳清去了。
看着自己做好的东西,赵洛泱道:「其实我挺厉害的吧?」
是挺厉害的,将牛奶烧糊了一次,还有两次牛奶煮沸了弄得哪哪都是。
时玖道:「还是先将这里收拾干净,再开门出去。」
牛奶的味道早就招来了赵元宝,他怕赵元宝进来捡不好的东西吃了,再坏了肚子。
将灶房里收拾干净,赵洛泱热了一碗牛奶给赵元宝,这才准备要出门。
时玖道:「要做什么去?」
「想去看看王公子,」赵洛泱道,「王家庄子的活计做完了,总得去说一声。」
之前她没跟着牛道昌他们一同去,是先要安排手里的活计,看时辰她爹和三叔也该从城里回来了。
她刚好去拉上一个走一趟。
时玖没想到赵洛泱是要去看他,他心里微动,他很想回到身体里,与赵洛泱说几句话。
第二百三十九章 相认
赵学景听说赵洛泱要去王家,二话不说喝了一碗水,就跟着赵洛泱往外走。
赵洛泱道:“咱们也不着急,三叔先吃点东西。”
赵学景笑道:“回来路上吃了饼,不觉得饿,现在天黑的早,咱们快去快回。”
叔侄两个往王家庄子上去,赵学景赶着车,不一会儿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赵洛泱道,“今天买粮不顺利?”
十六户已经运回几车粮了,她爹回来又往城里去,看样子能拉回来不少。
赵学景道:“不是,咱们去的早,朝廷给的低价粮,就算不能全买回来,但也差不多,再说咱们手里有大牲口,运起来也比别人省事。”
赵学景这次去了之后才发现,同是迁民,他们可比别人好太多了。
他们买过一次粮,熟门熟路,而且提前在衙署开了文书,直奔米铺,大家还没弄清楚情形时,他们已经在等称粮了。
拉粮回来的路上,遇到赶路去城中的人,大家眼睛里都是羡慕的神情。
第二次回去拉粮的时候,米铺门外就都是人了,看样子有些人根本不能领到粮食。
这个冬天不太好过。
赵学景一边庆幸,一边又觉得那些人可怜。
不过,眼下赵学景脑袋里的不是这些事,而是他在装粮食的时候,好似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他不能确定,因为当时围着的人委实太多,他追出去的时候,那人又不见了。
现在洛姐儿问起来,赵学景就照实说了:“好像看到了你三婶娘家的人,也可能是看错了。”
赵洛泱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三婶嫁来赵家,是因为三叔读过书,陶家觉得三叔将来能有些出息,谁知道三叔考了两次秀才都没能成。
后来三婶回娘家的时候,嫂子一个远房亲戚相中了三婶,那人有五六十岁,家中有些田地和宅屋,算不上富足,但也能凑一笔银钱给陶家。
三婶的兄嫂就劝三婶与三叔和离,三婶自然不肯答应,三婶兄嫂便暗中将那人带回家,想要给三婶相看,正好被三叔撞了个正着。
当时,三叔就与三婶长兄动了手,还将那老东西打了一顿。
从此之后,三婶就跟陶家的彻底断了往来。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五六年,赵学景当时觉得痛快,但每次年、节,陶氏看着一家人团聚,神情总会不一样。
毕竟陶氏的爹娘还在,她咋会不想家里两位高堂,可是为了这个是不可能回去了。
搬迁之前,他写了封信送去陶家,也一直没有回话,现在想想,那信函指不定有没有到陶家两位长辈手里。
他能做的,也就是打听打听陶家两位长辈的情形。
“三叔别急,”赵洛泱道,“若真是三婶的娘家人,一时半刻他们也不会离开洮州,哪天还能遇到。”
赵学景点点头。
说话间到了王家庄子。
赵洛泱就要往下跳。
“别急,”时玖声音传来,“窝了那么久,腿麻了,活动活动再说。”
赵洛泱觉得时玖越来越仔细了,不过她好像也听得很习惯。
动了动腿,她才慢慢下了车。
王家庄子的门房早就瞧见了赵学景和赵洛泱,立即将门打开,迎他们进庄子。
片刻功夫,陈妈妈也迎了过来。
“这么大的雪,女郎怎么还来了,”陈妈妈道,“快去屋子里暖和暖和。”
赵学景和赵洛泱被请进了屋子。
怀光端了热茶。
陈妈妈笑着看向赵学景:“多亏你们清理了火道,屋子里才能这般暖和。”
赵学景道:“好用了?”
“好用了,”陈妈妈道,“不过新砌那个说这两天就能烧,我们还没敢动火,怕没晾干反而毁了。”
“这个容易,”赵学景道,“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怎好再劳烦你。”
赵学景道:“本来就是我们砌的,我刚好看看怎么样。”
怀光道:“我跟您一同去。”
陈妈妈也笑着道:“女郎就在这里与我说说话。”
昨天晚上公子猜到赵家女郎可能会来,怀光支开赵学景,也是让赵家女郎好向陈妈妈问公子的事。
赵洛泱自然也明白王家人这番用意,于是等到三叔跟着王管事出去,赵洛泱就看着陈妈妈道:“王公子怎么样了?”
陈妈妈叹口气:“我家公子的病也是时好时坏,昨天晚上精神很是不错,还吩咐过,若是女郎来,就让我们与他说。”
“不过公子到底能不能起身,我也不知晓,只能试试看。”
这有点出乎赵洛泱意外。
赵洛泱道:“不是说,王公子已经好多了吗?”
“那是跟外面人的说法,公子怕让旁人知晓内情会生出乱子,”陈妈妈道,“但不用瞒着女郎。”
赵洛泱的心不禁慌跳了几下。
赵洛泱道:“所以,他的病很重?”
陈妈妈没有说话,而是带着赵洛泱往前走,到了王公子屋外,她才道:“一会儿您自己看看就知晓了。”
也不等赵洛泱应声,陈妈妈又道:“您稍等,我先进去与公子说一声。”
赵洛泱看着眼前的门打开又合上,不知道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
“别着急。”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
赵洛泱道:“我知道。”
时玖不再说话。
等待的时间没漫长,屋子里静谧的没有一点声响,给人一种错觉,好像里面没有任何人在。
赵洛泱这一刻想了许久,想到小时候与小哑巴的过往,还有小哑巴挣扎着不肯与家人一同离开的情形。
过了这么久了,这些还清晰地印在她脑海中。
终于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陈妈妈来了。
门缓缓地推开,紧接着帘子掀起。
一个身影出现在赵洛泱面前。
他穿着一身青色长袍,披着银狐氅衣,脸庞略微有些消瘦,但眼眸依旧清澈的发亮,高挺的鼻梁,那如同用墨细细描绘过的眉毛,含着股压不住的英气。
只是微微抿着的嘴唇,少了些血色,显出一股虚弱的病态。
赵洛泱就这样与王公子对望着,忽然发现了他束发的络子,那络子一看就是旧物,络子是用粗线打的,歪歪扭扭不成个样子,到了后面干脆就系了个结儿,可以看出打络子的人,当时有多不耐烦。
赵洛泱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又快又急。
那络子她认得,因为就是出自她的手。
“小,”赵洛泱下意识地道,“小哑巴……”
第二百四十章 体贴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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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 心寒
信函上对整件事写得十分详尽,赵洛泱先草草看了一遍,又从头仔细地读起来。
太祖正元18年五月乌松齐过世,同年十一月,大齐特使进入西蕃,迎接昌乐公主返齐。
十一月三日见到昌乐公主,公主安。
十一月五日与西蕃新任赞普商议回齐事宜。
赵洛泱看到这里,想要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不过心思刚刚一动,却听到萧煜的声音。
萧煜道:“还有什么疑惑可以问我。”
小哑巴仿佛能猜到她在想什么,这么一来,她倒是没法与时玖交流了。
赵洛泱点点头:“我看这里说乌松齐过世之后,西蕃有新任赞普,这个赞普……”
萧煜道:“赞普不是乌松节,乌松齐有四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乌松节只是其中之一。”
果然传言都不太能相信。
赵洛泱道:“开始的时候,都在为公主回大齐做筹备,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萧煜点头。
赵洛泱继续看下去。
十一月二十日,昌乐公主搬出乌松齐行宫。
“按理说,搬出乌松齐行宫之后,昌乐公主回齐之事就成了定局,”赵洛泱道,“若是西蕃人阻拦,绝不会让公主离开。”
“我猜测,公主离开行宫是跟大齐特使在一起,里里外外都该是大齐人马把守。”
赵洛泱没经过这些事,只要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大致。
萧煜点头道:“公主搬离乌松齐行宫,就是我们与西蕃达成一致,西蕃也愿意放行。”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去。
十二月三日,赞普命人送羊二十只,牛十头,糕点等物若干,侍女三十人。
十二月五日,公主命特使回礼,茶叶百斤,丝绸白匹。
……
接下来就是两国礼物往来,特别是到了十二月底,公主还被请去宴席。
十二月十一日,赞普请公主前去宴席,公主身子不适,推拒。
十二月二十一日,赞普再请公主,公主身体依旧不适,再次推拒。
十二月三十日,赞普又请公主,公主带二十人前往,一个时辰后归。
赵洛泱下意识地道:“赞普请了公主三次,公主才肯去,而且一个时辰就回来了,可见公主不想再与西蕃的人有什么来往。”
“至少说明,公主归心似箭。”
若是大齐特使不准公主前去,这里面应该会提及,毕竟这是萧煜打听出来的消息,要的就是实情。
公主第三次去,显然是为了维护两国的关系,宴席上能露面就是给了赞普脸面。
赵洛泱道:“当时公主有多大。”
萧煜道:“正元18年,昌乐公主十六岁。”
十六岁的年纪与她差不多,但是那时候昌乐公主远嫁西蕃,第一任夫君已经过世了。
平心而论,换成是她……
赵洛泱也会想回到大齐,身处异国,夫婿已经死了,她再留下只会任由新赞普摆布。
看到大齐特使的那一刻,昌乐公主该是多么的欢喜,但她依旧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一直等到从行宫中搬出来。
然后等待启程回到大齐的那一日。
之后赞普又陆陆续续请过昌乐公主几次。
一月十五日,昌乐公主祭拜乌松齐。
一月二十日,昌乐公主宴请乌松齐子女,并赏赐财物。
……
二月七日,昌乐公主再次将乌松齐留给她的田地和族人赏赐给乌松齐长男和次子。
二月八日,昌乐公主随特使返回大齐。
终于走上了返家之路,从乌松齐五月死,到第二年二月,一切好像终于要尘埃落定了。
返回大齐的路途前几日走得很顺,直到第四天。
二月十一日晚,昌乐公主和几个亲信突然不见了,冯子琪带兵四处寻找无果。
二月十二日午后,乌松节前来请罪带来昌乐公主的书信,公主决定留在西蕃。
一夜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看似好像十分突然,但仔细想想这个时间,是返程第四天,已经离开了西蕃都城,昌乐公主却在满是大齐护卫的情形下失踪了。
怎么可能?
就算是公主自己要走,公主身边的护卫也应该有所察觉,怎么会突然不见?
而且公主身边的亲信也都没了。
好几个人离开,难道真的会悄无声息?
赵洛泱不信。
可当时亲历此事之人,就说“突然不见了”。
赵洛泱道:“护卫公主的就是冯子琪吗?”
萧煜道:“冯子琪等人轮流守在公主身边,朝廷得到的消息是,公主命侍女假扮成她,骗过了换班的侍卫。”
赵洛泱道:“那些侍卫呢?”
萧煜将知晓的都告诉赵洛泱:“冯子琪发现公主不见之后,当时就杀了领头值守的两人,剩下几人被压回了京城,后来被革职流徒。冯子琪因为此事,也被牵连,发配入军中,太祖过世之后,冯子琪在东南立下战功,这才被调回京城,经过几年迁转,眼下已经在枢密院任职。”
枢密院掌军权,所以冯太后安插了冯家人。
二月十三日,大齐兵马将乌松节住处围住。
三月二十四日,昌乐公主从乌松节处走出,公主略显憔悴。
四月十二日,昌乐公主修书称,愿留在西蕃,嫁与乌松节。
赵洛泱看着,从二月十一日晚上公主不见了,到四月十二日,两个多月的时间,昌乐公主一直逗留在乌松节大帐。
三月二日与匆匆露面之后,又回到乌松节帐内。
这段时间冯子琪做了什么?
他一直带兵守在外面,到底是为了营救公主,还是为了看守公主,怕公主离开?
两个月。
其实赵洛泱第一次看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些什么,所以她才会感觉到愤怒。
两个月,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能意味着一件事。
赵洛泱道:“公主定然是不愿意留在西蕃的,否则不会用了两个月才修书给太祖。公主她是不是……”
萧煜点点头:“昌乐公主有孕了,不过可惜后来这孩子没能保住。但就因为这次怀了身孕,公主才不能再回到大齐。而且这期间昌乐公主的生母,太祖的孝文皇后薨了。”
赵洛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在大齐特使和乌松节的兵马看守之下,昌乐公主怀上身孕,得知母亲死讯,被迫留在西蕃。
她心里的希望是如何一点点被磨灭的?
她放弃的不止是回归大齐的希望,还有她心中最后一点点的亲情。
就算她抗争成功,回到了大齐,结果也是可想而知,到时候她会成为一颗弃子,再也没有了任何的用处。
所以她妥协了,愿意与大齐和乌松节一起演出“心甘情愿”的戏码。
后来也就是坊间听到的那样:
夫君过世,公主本该回到大齐,西蕃却在这时候大乱,幸好有乌松节骁勇善战,带着部族男儿平息战乱,还护得公主周全。
而昌乐公主也因此对乌松节心生钦慕。
一位大齐公主,一个少年英雄,就这样定下姻缘,昌乐公主二次出嫁,乌松节成为新任的赞普。
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利益,大齐扶持乌松节,在昌乐公主嫁给乌松节之后,正元二十年乌松节登上了赞普之位。
两国交好,不兴战事。
这么好的事,当真令人欢喜,而谁又会在意那位昌乐公主到底愿不愿意呢?
赵洛泱道:“本该是男儿征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一个女子……无论是谁,都可能从此愤恨上大齐。”
“但是昌乐公主又在大齐政局不稳的时候,央求乌松节出兵,帮助先皇登基。”
“昌乐公主做了这么多事,在西蕃蹉跎了许多年,等到乌松节过世的时候,再一次被挡在了回家的路上。”
系统说过,白氏的任务,是送白氏回家。
这个白氏真的就是寨子里的白氏?还是昌乐公主?
第二百四十二章 慌张
赵洛泱想着系统设置的人物卡任务,她对昌乐公主的了解就是这样一点点地揭开的。
从她得到的信息上来看,回家应该是昌乐公主最大的愿望。
所以她才怀疑系统有关白氏的任务与昌乐公主有关。
“我可以送你们离开。”
突兀的一句话打断了赵洛泱的思量,她略微诧异地抬起头看萧煜,她发现在旁人面前她都可以陷入思量,唯有面对小哑巴时不可以。
萧煜道:“现在看来,寨子涉及昌乐公主的一些往事,冯家也早就盯紧了寨子,洮州一定会有动荡。虽说你之前帮忙对付孙集的事,被我们遮掩住,但只要你身在其中,必定越陷越深。”
“到时候,冯家肯定会察觉。就算冯家不会注意到你们,洮州若是大乱,你们也会被波及。”
萧煜说着微微拢了拢身上的氅衣。
赵洛泱见状,站起身打开暖笼,拨弄里面的炭火。
红彤彤的炭映着她的面庞,萧煜忽然觉得这些年的时光,似是她整个人都散发着暖意。离开村子之后,每当他被母亲责罚关进屋子,他都是靠着回想与她一起的那些日子,度过漫长的黑夜。
真是奇怪,当他觉得可能永远找不回过去的时候,他所牵挂的人,就这样好好地待在他身边。
赵洛泱半晌道:“你想送我们去哪里?”
萧煜道:“离开洮州,但是只能是你们一家人,我会给你们寻个新的户籍,过几年安稳了,你阿弟也能考科举。”
一家人突然离开洮州,赵洛泱不知道萧煜会怎么安排,但一定不容易。
或许要假死或是在她祖父和伯父身上下手,总之不能让冯家那些人起疑心。
赵洛泱道:“那你……们呢?”
萧煜更喜欢听赵洛泱说“你”而非“你们”,但他也默认成他是最重要的一个。
萧煜道:“只要我能脱身,我就会去寻你。”
赵洛泱知晓没那么好脱身,她不太了解证据,也知晓当今掌权的是冯太后。然后她想到了系统任何和时玖。
她离开洮州,就等于放弃了系统任务,那么她的病可能会回到从前,不止如此,系统和时玖都会消失。
躲起来,听着是不错,他们这样的农户,朝廷争斗离他们很远,不管谁赢谁输,只要他们藏好了,安安分分过日子,似是就殃及不到他们。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
赵洛泱想到了他们搬迁路上遭遇的危险,没有系统,家里人不会平平安安地来到这里。
没了系统,没有了说话的能力,她脑子也不似这般清醒,她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再遇到别的困难,她该怎么保护家里人。
糊涂地死,倒不如清醒的做选择。
往深了想,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她身上。
可能总会遇到危难,需要拼一场,那她会选择在自己运气最好的时候。
她有系统和时玖的帮忙,就是天大的运气。
赵洛泱为自己和家里人做决定。
“我们不走,”赵洛泱道,“我奶他们不知晓内情,若是全然明白,他们也会像我这么选。”
系统给她的任务绝对不可能是死局,她也相信自己能完成。
“好,”萧煜道,“那就不走,留下来。”
他只是为她想好了退路,但要由她自己来做选择。
赵洛泱抬起头看向萧煜,不禁一笑,露出脸颊边的酒窝:“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说话?”
她指的是他小时候。
萧煜道:“一开始是不想说,我那假祖母总是想要从我嘴里套话,万一我说错了,她可能会杀了我,刚好我伤到了头,不如让她以为我傻了,对付一个傻子,不用太多心思,也会少些戒备。”
萧煜说完这些,他神情明明没有什么变化,可赵洛泱却觉得,他笑意更深了些。
萧煜道:“后来遇到了你,你不说话,我便也不说了。”
村子里的孩子,看到赵洛泱,都是异样的目光,不同于常人的人,总会引起别人的好奇,那么两个异样的人在一起呢?
挨骂一起,被看笑话也一起,也就没什么了。
赵洛泱道:“你应该告诉我,让我去寻你家里人。”
萧煜没有作声。
赵洛泱道:“你……是不想回家?”
萧煜道:“那时候只是不敢回去,总觉得我母亲会生气,之后反反复复地思量,也就渐渐明白了,母亲期望我死了。”
赵洛泱张开嘴,想要问个为什么,但这是小哑巴的伤心事,他不想说的时候,她也不想去将那伤口揭开。
也许什么时候,他会自然而然地倾诉。
“雪下大了,”萧煜道,“可能回去的路会不好走。”
赵洛泱这才跟着向窗外看去,天也暗下来了,不知不觉中,已经过了许久。三叔应该也等急了。
赵洛泱道:“我……”
“能不能再多留一刻?”萧煜道,“你过来,我似是也有了精神,还有许多公文要看,你坐一会儿,我将要紧的公文处置好。”
就与你一同走。
赵洛泱思量片刻答应:“好。”如果三叔找她陈妈妈应该会应对。
萧煜打开了旁边的匣子,赵洛泱看了一眼,里面装满了信函。
没想到有那么多……
一刻钟,他能看得了多少?
“这还有几封有关寨子的信函,你也来看看。”
另一只匣子被推了过来。
赵洛泱打开匣子,低头拿起了最上面的一封信函,这些信函上写的是寨子的人几时来到洮州,从当时的五六百人,到后来一百多人,眼下寨子里有多少人在。
每年放牧多少,能收获多少牛、羊……
可以说,十分仔细。
萧煜看着不停翻阅信函的赵洛泱微微放下心来,一刻钟就得将那些都看完,应该不能分神与系统里的他说话。
如此一来,他也能安心地处置公务了。
赵洛泱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到垂头书写的萧煜,他抿着嘴唇,眉宇间舒展,但与她说话时不同,他此时多了几分冷漠,似是让人难以亲近。
这时候的他,才像传言中那个豫小王爷。
一刻到了。
外面的雪也积了一层,他得放人回去了,否则路上他也不能放心。
萧煜将刚写好的信函放好,上面交待好了让怀光去办的各种事宜。
“走吧!”萧煜道,“等积雪厚了,就不好走了。”
赵洛泱也将匣子重新放好,这才站起身。
萧煜扶着桌案,半晌才站稳当了。
“你不用送我,”赵洛泱道,“我自己走就好。”
“好。”萧煜点了点头。
赵洛泱听到这话,正要挪动脚步。
萧煜的声音又再传来。
“那你能不能将我扶到榻上?”
赵洛泱一怔。
萧煜无奈地笑了笑:“可能坐的太久了,我有些挪不动脚。”
萧煜这样说了,赵洛泱不好推拒,以小鬏鬏和小哑巴的关系,原本这话也不用说,小鬏鬏就会迎上去,不但会将他扶到榻上,还会帮他躺下来,盖好被子。
帮他盖被子是不可能,但扶他走两步,应当不碍事。
赵洛泱走上前去,伸手去搀扶萧煜的手臂。
一开始她用足了力气,但很快她就感觉到,压过来的重量并不多。
赵洛泱不禁有些怀疑地仰头看萧煜:“可以吗?”
萧煜点点头:“与其在你跟前摔一跤,倒不如多劳累你些。”
赵洛泱不禁又是一笑。
两个人慢慢地走到榻边,萧煜坐下来,赵洛泱立即松开了手。
“有劳了。”萧煜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总觉得这一眼带几分深意,似是笑她逃的那么快。
她本想回嘴过去,却又泄了气。
可能是因为他早就知道她是小鬏鬏,在她面前才能这般自然,好像一点也不……害臊。
萧煜就在她面前脱了鞋,脱下氅衣,躺在了榻上,还将被子给自己盖好,一副就要入睡的模样。
赵洛泱始终站着没动。
萧煜就侧头去看她,这一刻他的目光如黑夜中的明月,通透又柔和:“我准备好了。”
“好,”赵洛泱匆忙道,“那……那我出去了。”
她不走,还要看他入眠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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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三章 不舍
赵洛泱说的快,眼睛也垂下来,目光闪躲。
这是记忆中的小鬏鬏没有过的模样。
萧煜看着心头就是一痒,不禁逗她。
“若不然,你待会儿再走?”
被子里暖暖的,牵挂的人就在身边,萧煜想这样的时间多停留一会儿。
听到这话,赵洛泱下意识地停下转身的动作,以为萧煜有什么话要说。
萧煜道:“你坐在旁边,我可能睡得很踏实些。”
这人……
多年不见,别的本事没长,好像生了不少坏心思。
赵洛泱不再与萧煜交谈,转身去将暖笼搬过来。小时候,小哑巴的手总是热的,天冷的时候,她缩成一团,小哑巴会让她踩在他的脚上。
现在他的身体却变成这样,站起来那么高大,却也过于消瘦。
要说心里没有触动那是假的。
放好暖笼之后,赵洛泱这次再不给萧煜说话的机会,快步离开了屋子,踏出门的那一刻,听到了萧煜的笑声。
很轻,仿若一片羽毛,轻轻地从她耳畔扫过。
萧煜盯着那扇门,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走渐远,许久才转过头,安然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陈妈妈就在外面,叫进来吩咐几句也好,但不舍得与她分开太久,若是喊他时玖,他没有应声,八成就会担心系统出什么差错。
那种被牵扯的感觉再次传来,时玖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还微微有些眩晕,他是回到了系统之中。
平日里来回穿梭,总要付出点代价,比如一段时间内,会感觉到头晕眼花,很难集中精神。
好在每次他都会赶在赵洛泱醒来之前赶回来,休息片刻之后,便能自然地与赵洛泱说话。
“时玖。”
“时玖。”
听到赵洛泱说话,时玖皱起眉头,勉强地应声。
“嗯。”
“你听到了吗?”赵洛泱道,“小哑巴是萧家人。”
时玖道:“听到了。”
赵洛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时玖略微思量片刻:“你不是说过,不管他是谁,都是你的小哑巴!”
赵洛泱想到了萧煜看她的目光,立即反驳:“我不是这样说的。”
时玖道:“我记得就是这话。”
赵洛泱声音小了些:“我没说是我的小哑巴。”
时玖耐心地诱导:“除了你之外,还会有人这样叫他?”
赵洛泱一时无言。
“你不是一直惦念着他吗?”时玖道,“他回来难道不好?”
虽然现在小哑巴变了,她还是觉得……
赵洛泱道:“他回来挺好的。”
时玖无声地露出笑容。
赵洛泱走出院子,就看到了陈妈妈。
赵洛泱道:“我们说了会儿话,王公子说他累了,就去榻上歇下了。”
陈妈妈笑着点头:“那我去多放一个暖笼,公子生病之后就格外的怕冷。若是从前可不会,府里主子们都穿大氅,就他穿个袄袍,有时候还要赶路,那马跑得飞快,换了旁人肯定受不住……”
赵洛泱没见过小哑巴这般模样,想必很是意气风发。
“会好的,”赵洛泱道,“到时候就又恢复从前了。”
“借您吉言。”陈妈妈点头。
赵学景已经等急了,若是赵洛泱再不出来,他就要让王怀带他去寻。陈妈妈到底有多少话要与洛姐儿说?这都过去许多时候了。
“三叔。”赵洛泱喊了赵学景一声。
赵学景立即打量了赵洛泱几眼,发现她满脸笑容,不似有事的模样,这才放下心。
叔侄两个向怀光和陈妈妈道别。
赵洛泱坐上马车的时候,发现车里多了两只暖炉,显然是陈妈妈准备好的。
她也没有推拒,而是大大方方地收下了。
以她与小哑巴的交情,这些东西再让来让去,反而生分。也免得小哑巴找各种缘由给她送钱送物。
“都说了些什么?”回去的路上赵学景忍不住问赵洛泱。
赵洛泱道:“陈妈妈与我提及寨子里的事。”
怪不得。赵学景道:“他们还知晓这些?”
赵洛泱道:“王家一直在北方,能听到些消息。”
萧煜给她的可不止是一点点消息,后来让她看的匣子里面,还有昌乐公主的画像,画的是太祖正元18年乌松齐过世之后,大齐特使去西蕃时见到公主时的模样。
可能过了许多年,稍稍有些出入,但神态却应该差不多。
画像上的公主年纪看着有二十多岁,可那时候公主才十六岁。
赵学景没再说话,赵洛泱与时玖道:“公主和系统说的白氏很像,现在看来有些任务,不能表面上去解读。”
时玖道:“确实相似,所以你怀疑寨子里的白氏,并非真正的白氏?”
“嗯,”赵洛泱道,“不过有些地方也不同,白氏嫁给乌松节是正元十六年,但是公主是在乌松节的哥哥死了之后才嫁过去的,那时候是正元十八年。”
“再者,白氏为乌松节生下两男一女,公主虽然几次怀孕,肚子里的孩子却都没能存活,只能将乌松节妾室所生记在名下。这两点的不同,看着就像是在说两个人。”
虽然是这样,赵洛泱却觉得白氏肯定与公主肯定有关系。
看来只能一点点地揭开了。
……
回到村中。
杨老太早就将饭菜做好了。
粮食也都买了回来,村中老小脸上都挂着笑容。
别的不说,反正眼前粮食足够。
石平和冯老三拉去的一车炭也卖光了,赚的银钱交到赵学礼手中,等着大家有个急用。
赵学义和牛家爷俩,一头扎在屋子里做槽子,中间都没有再出来。
杨老太道:“我去看了几次,三个人不知道凑在一起说些什么,没有一个人理我的,我端了些水过去,这不,连动都没动。”
不光是赵学义和牛家爷俩,宋太爷也是这样,写写算算,用了不少墨汁和纸张。杨老太中间以送饭菜为借口进去瞧了瞧。
看着是个纺车,别的没瞧明白。
“过些日子您就知道了,”赵洛泱道,“我去看看四叔他们。”
准备的周全,这次再去寨子上,就跟上回不同了,她得凑够了白氏的魅力值,好去使用戥子。
赵学义和牛道昌父子忙乎了一下午,槽子也做的差不多了。
“这边还得再低一点,上面的木栏还能密些。”
赵洛泱一看,做出来的东西,与系统兑换书册上相似。
“明日就差不多了,”赵学义道,“到时候我们再修一修,多做出几个来。”
赵洛泱点头。
几个人一起去屋子里用饭,今日大家忙碌了一整日,吃起东西也格外的香。
吃过饭,等大家收拾碗筷的时候,赵洛泱将杨老太拉到一旁。
“奶,”赵洛泱低声道,“跟您说个事儿。”
杨老太道:“啥事?怎么神神秘秘的。”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道:“我找到小哑巴了。”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小王爷?
杨老太太听得一怔,只觉得小孙女是在说胡话,不过她开始下意识地往屋子外张望。
“以前村中的那个小哑巴?”杨老太太道,“在哪里?”
赵洛泱道:“他来过,只不过那会儿我不敢确定。”
来过?
杨老太太更加糊涂了,啥时候来的,她咋想不起来?她将这些日子来来往往的女娃娃都过了一遍,没有一个似小哑巴的人。
赵洛泱道:“就是那个王公子。”
杨老太太大眼瞪小眼地看着小孙女,半晌才道:“你说啥?你别骗你奶,那王公子……是个男子,怎么可能是小哑巴?”
不过仔细想想,哎呦喂,可不是,那会儿她就觉得王公子有点眼熟。
“小哑巴也是……女娃穿男娃的衣裳?跟那个……隋已一样?”
杨老太太觉得也有可能,可是小哑巴当时咋不说呢?
赵洛泱摇头:“奶,小哑巴就是个男子。”
杨老太太不敢相信,她不停地摇头,不对,不对,小哑巴分明就是个女娃娃,她还给小哑巴梳过鬏鬏,用炭描过眉眼儿。
有一年为了喜庆,她还给小孙女和小哑巴,都抹了红脸蛋,带着俩娃娃满村晃悠,小哑巴那假祖母看着生气,与她骂了几句。
骂的是啥她忘了,就记得俩人叉着腰说了半晌,说的嗓子都干了,回去之后她还灌了一瓢冷水。
当时她嘱咐小哑巴啥来着。让小哑巴好好长着,将来嫁个好人家,生一堆娃娃,气他那老东西。
“不可能,”杨老太咬准了,“你定是被人唬了。”
“奶,您仔细想想,”赵洛泱道,“您能确定小哑巴就是女娃娃?您……看过?”
杨老太年纪不小了,但这话岂能是小孙女说出来的?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些。
“一个女娃娃家,咋能说这话?”她伸手就要去打小孙女,不过还是没舍得,于是又背起手在原地转磨磨。
是没有。
她好像想给小哑巴换衣服,但他没答应,她只觉得那孩子脾气怪,害臊。
现在想想……
怪不得小哑巴的假祖母看她时,是那种眼神儿,好像她就是个棒槌。
好嘛,在这里等着她呢。
“别去跟他耍,别再去王家庄子上,”杨老太一股怨气地告诫小孙女,“不知道哪句话是真是假。”
除非她亲眼看到……
呸,她看啥,小哑巴是王公子的话,八成是男子,谁家女郎长那么高?
再说,当时小孙女和小哑巴经常手拉手出去,现在说不让来往,好像有点晚了。
“奶,您也别怪他,”赵洛泱道,“当时那假祖母有意挟持他,与他家里人要银钱,小哑巴只能装作脑子坏了,听那假祖母的话,有些事他不能说,也没想好怎么说。弄不好会牵累我们,或者被那假祖母察觉了,可能会杀了他。”
也许长大以后,就会想到各种法子,那会儿他们委实太小了,向外求救得说出自家在哪里,偏偏他又知道,家里不想让他活着回去。
杨老太一琢磨,好像也是那么回事。
“他是王家人?”杨老太道,“这次都跟你说了?没骗你?”
赵洛泱点头:“说了,不过他不是王家人,他姓萧。您记得武卫军吗?”
姓萧,还跟武卫军扯上了关系。
杨老太这次是倒吸一口凉气。往后的话她不想听了,今天得知的事一件比一件大,小哑巴变成了男娃,身份也不一般。
赵洛泱道:“他叫萧煜,如果我想的没错,就是那位豫小王爷。”
豫小王爷他们不了解,许多事也是听坊间传的,这些消息本是叫不准的,但是聂双、怀光、赵景云这些人在眼前晃,赵洛泱就能依此确定小哑巴的身份。
杨老太愣了半晌,心里发狠,掐了一把大腿,疼得她立即皱起眉头。
赵洛泱知道她奶一时接受不了,耐心地道:“我们在岷县的时候,聂大人找过来,应该也是听他的吩咐,要不然哪儿会这样凑巧?”
“我们村子外面,还有他的人把守,上次煮羊肉汤,我就是猜到了这一点,才出去将他们寻到带过来。”
“还有赵大人,小哑巴身边的那个管事,与赵大人说话就像同僚一样,不带敬语,我就是从这些上面发现的蹊跷。”
如果这里有地方坐,杨老太肯定得坐下缓缓神儿,可现在家徒四壁,也只能站着顺气儿。
赵洛泱接着道:“小哑巴伤的也挺重的,他隐瞒身份来洮州静养,是怕外面人知晓他的消息。”
杨老太一听受伤挺重,立即想起王公子在村中晕厥这桩事,立即关切起来:“那孩子病得有多重?能不能好?”
看吧,赵洛泱思量,她奶的心比她还软。
赵洛泱道:“时常昏睡,也是强打精神与我说话,看样子一时半刻不能痊愈。他回家之后,日子过的也不好,家里人好像宁愿他死在外面了。”
“这做的是人事儿?”杨老太脸上有了怒容,“咋还能这么想?良心都让狗吃了不成?孩子能活下来,那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还不好好护着,若是真的不愿意要,干脆不要来认,这些富贵人家就是弯弯肠子多,只会思量那些对自己有利处的,什么骨肉亲情看得都淡,也可惜了那孩子。”
脑海中,一直听着祖孙俩说话的时玖,只觉得心里柔软的地方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这么多年,没有人说过这样的话。
他回家时,家中摆了宴席,母亲搂着他在宾客前又哭又笑,可是等到散了场,他就被丢在了角落里。
没有人在乎,没有人真正关切。
只是有用的时候会被提起来说一说罢了。
“这些我没跟我爹他们说,就想着这家里,就奶心里明镜儿似的,”赵洛泱道,“奶知道了,再决定要不要告诉别人。”
“先不能说,”杨老太道,“你不是说,那孩子是偷偷来这里养伤的吗?都知晓了反倒不好。”
赵洛泱点点头。
杨老太又想到了啥,盯着小孙女:“你去王家庄子上,与他单独一起?你三叔没在旁边?”
赵洛泱道:“是啊,我三叔去做别的了。”
杨老太皱起眉头:“多大的姑娘了,咋能不避嫌?小哑巴说的话也不能全都相信,万一他哄骗你呢?”
时玖的心就是一沉,好像杨老太这关没那么好过。
赵洛泱道:“奶,您想想,就王公子那样子,他能咋样,我一根手指就将他戳躺下。”
时玖想一想赵洛泱的手指,他倒是也不见得如此娇弱。
杨老太翻了个白眼儿。
“我可跟你说,别想着小时候那些情分就少了警惕,男子毕竟是男子,分开了这么久,你知晓他现在啥心思?有没有变化?”
这话倒是真的。
赵洛泱颔首:“奶说的对,我都听奶的。”
时玖悄悄地叹了口气,看来以后哄骗人,更不容易了。
杨老太觉得还是要仔细思量思量,祖孙俩又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反正小哑巴就在庄子上,以后孙女与小哑巴来往,都得让她知道,她得好好给把握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杨老太还琢磨这事儿,小孙女一直惦念着小哑巴,眼下俩人见了面,她可不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别看小孙女聪明,但毕竟年纪小。
“唉。”杨老太无声的叹息。
你说说,小哑巴怎么就成了豫小王爷呢?这事儿在她心里还是不太真。
时玖也一直没睡,他静静地听着杨老太的动静,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杨老太放下戒备。
赵洛泱倒是睡得很熟。
时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是心里没藏事儿,还是这事儿不值得她去思量呢?
……
过了三日。
赵学义和牛家父子做好了三个喂羊羔的槽子,宋太爷那边的织机也有了眉目,现在做出一架织机不容易,但是可以试着修一修寨子上的那些旧织机。
赵洛泱觉得这个结果已经算是不错了,干脆也不再等,带着四叔、牛家父子、谢寡妇一同去了寨子。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五章 找对了
赵洛泱他们离寨子还有两三里地,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白婆子耳朵里。
「赶着俩驴车,拉着一些东西,一共五个人。」
这几个人对寨子来说,算不得什么,都用不着叫巡守的人去看情形。更何况来的还是赵洛泱。
「开门吧!」白婆子弓着身,带着人去开门。
听到消息的查硕,立即骑马赶过来。
「姆妈,我先去迎迎他们。」
白婆子点点头。
查硕再次蹿上马背,一支箭似的飞了出去。
白婆子不禁一笑,查硕虽然有时候莽撞,但性情也是格外的直率,平日里谁接近寨子里方圆几里,他都要上前盘问一番,如今认定赵家女郎是救命恩人,便是全心全意地信任。
不多一会儿,查硕就引着赵洛泱等人进了寨子。
白玉英和白玉薇听到消息也都赶过来。
大家热热闹闹在寨子门口见了面。
赵洛泱上前向白婆子行礼,然后向白婆子道:「这是我四叔、村子里的牛叔,牛家的大哥,还有谢婶子。」
赵学义等人上前与众人招呼。
白婆子瞧见那身形最高大的赵学义,赵学义站在赵洛泱身边,也不说话,只是露出憨实的笑容,身后还背着个竹篓,乍看过去,还当是来给寨子上干活计的。
那牛家人和谢婶子看着很是拘束,脸上都露出淳朴的神情。
将所有人打量了一遍,白婆子心里也算有数了。
白玉英道:「我和阿薇姐还说呢,下了大雪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样,粮食够不够用。」
「够,」赵洛泱道,「下雪那天,就去城里买回了粮食,村子虽然还什么都没有,但炭和粮不少,还有你们送去的皮子,大家都能熬过冬。」
「那就好,」白玉英道,「之前你看过的小羊羔也好起来了,这两日能吃又能睡。」
提到小羊羔,赵洛泱就道:「之前看你喂食时,要先将大羊关起来,我回去想了想,让四叔和牛叔他们帮忙做了几个喂食的槽子,这个槽子给小羊用正好,开口矮,大羊不能抢食,上面钉的木栏留足了缝隙,不耽搁从上面洒草料。」
「一会儿拿过去试试,看看好不好用。」
白玉英听到这话眼睛发亮,她哪里想过要做什么给小羊喂食的槽子,于是拉着赵洛泱急着去看。
驴车上拉了好几个木槽,就像赵洛泱说的那样,上面投食,小羊从侧面缺口里吃食。
白玉英看到了就想直接拿去羊圈。
白玉薇不禁阻拦:「还没让洛姐儿他们喝口水呢,咋就将人往羊圈上带?」
「我们也不渴,」赵洛泱道,「这次来,就是送这些物什,来的太急,没有事先与你们说……」
「这还用说吗?」白玉英将赵洛泱的手攥得更紧了,「我们没那么多讲究,上次你回去的时候,族长和长辈也都说了,你啥时候来都好,这话不是客套,是真的。」
赵洛泱应声:「我知道了。不过还得先去拜见族长,我再跟你去羊圈。」
赵洛泱说话的时候,有意没有多去关切白婆子,免得被白婆子看出端倪。
白玉薇道:「这才对。哪能一见面,就带着人干活儿?」
白玉英不禁吐了吐舌头。
白婆子和白玉薇在前面带着几个人往族长院子走去。
谢寡妇好奇地看着四周,寨子比她想的可要大多了,一眼望去,院落、屋子有不少,不少人远远地向这边看着。
这哪里是几个村子能比得上的?
听洛姐儿说,这里的羊圈更大,一会儿她就能瞧见牛羊成
群是什么模样。
就算啥也没做成,也开了眼界了。
他们出来的时候,知道他们跟洛姐儿去寨子上,村中的人满脸羡慕。
寨子在洮州这么多年,没听说过有多少人来过这里。
众人进了白氏的屋子。
谢寡妇不敢仔细去看主位上的妇人,只是躬身行礼。
白氏与大家问好,不等她与赵洛泱说话,旁边的白玉英就将赵洛泱给小羊做槽子的事说了。
白氏看向赵洛泱和赵学义等人:「那可怎么好?让你们费心了。」
赵洛泱道:「是玉英让我给小羊看症,我才想到的这些。也是得益于郑先生。」
提到了郑先生,赵洛泱也就借着话茬继续道:「到了春、秋的时候,寨子里的牛、羊是不是易生病症?」
白玉英点头:「是,春天刚刚暖和,圈里就闹病症,体弱的牛、羊先遭殃。」
「那是因为圈里粪水处置的不好,圈里的牛、羊太多,冬日放出去的时间少,牛粪、羊粪积在一处,冬日还好,等到天暖了,气味儿难闻,还会让牛、羊生病,若是人离得近了,在周围取水,人也会跟着生病。」
「若是能清理干净,粪水不在圈里留存,也不至于会如此。」
「再者,粪池旁还有空地,刚好能做个粪窖,到了开春的时候,不愁卖出去,剩下一些还能浇灌寨子里的土地。」
白玉英都听得发愣,她就带着阿泱去羊圈看了看,怎么阿泱就能想到这么多?而且说的还都对。
白氏也有些惊讶,这次连白婆子也不由地抬起头多看了赵洛泱几眼。
这些都能逃过时玖的眼睛。
时玖道:「魅力值应该快来了。」
白氏微微思量:「你说的粪窖……你们做过?」
赵洛泱摇头:「没有,但是我们来洮州之前,听人说过,南方那边早就在做了,而且做的很好,牛叔还给大户人家庄子上修过粪窖。」
牛道昌确实修过粪窖,不过他去的时候,人家粪窖都要弄完了,后续怎么整,粪窖里面除了粪水都弄了些啥,他是一概不知。
但洛姐儿这么说,他自然也只有应承的份儿。
牛道昌道:「做粪窖并不难,只不过现在天冷了些,做这些有些不易,但只要有个现成的地儿,也能弄起来。而且粪窖还耽搁不得,这么多牲口,一冬日要有多少粪?每日清理进粪窖不觉得什么,攒起来,等到开化也就没法弄了。」
白婆子算是看出来了,凤霞村的人,客套话不会说,但提及干活,那就算打开了话匣子。
赵洛泱道:「族长若是信得过,这活儿我们帮寨子弄,寨子给了村中那么多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该做点啥才好。」
「上次过来,我还看到寨子里有坏的纺车,若是放心,就让我四叔去看看,说不得能修好,我这婶子也懂得这些,针线上的活计,她也可以帮衬。」
听到现在,白氏算是彻底明白了,赵家姐儿,这是带着凤霞村的人来干活了。
白氏转头去看白婆子,白婆子轻轻地点了点头,真的能让牛、羊少生病症,对于寨子来说自然益处极大。
而且,他们也需要养更多牲畜,换成许多银钱。变故就要来了,这些对于寨子来说至关重要。
赵洛泱带着人真的能做好,那可是真的帮了寨子。
赵洛泱听到系统里时玖的声音。
「有魅力值了。这次是白婆子给的最多,一共8点。」
赵洛泱心中一喜:「看来白婆子最在意的就是寨子的繁荣。」来之前她与时玖商量过,如何才能获得白婆子的魅力值。
显然要知晓白婆子最关切的是什么。
这次他们猜对了。
对了就好,找到了路数,还怕魅力值不来?
白氏道:「那你们就去瞧瞧,看看能不能做粪窖,不过说好了,你们帮忙做粪窖,可不是抵我们给的那些。那些是寨子里感谢阿泱的。」
「你们给寨子做活儿,我们会再给银钱,千万莫要推拒,我们寨子虽然不富裕,但总比你们好多了。再说,真能有用处,少死了牲畜,这点银钱,便算不得什么。」
白氏这样说了,赵洛泱也不再推拒:「我带四叔他们先去看看再说。」
白氏点了点头。
赵学义和牛道昌跟着起身往外走。
牛道昌忍不住侧头看了看赵老四,赵老四还是那般憨厚的神情,好像成不成他都不会着急似的。
但他快要憋不住了。
寨子这就答应了?让他们来干活了?
牛羊那么多,要修多少粪窖?这条路就这么打通了?这可是通向寨子的路啊!
等到赵洛泱几个走了,白氏才向白婆子道:「那女娃娃有些本事,真的能弄好,那不是帮了我们一把?」
白婆子没有应声,而是往外走道:「我去看看。」
第二百四十六章 触动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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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 帮手
“白婆子现在一共积攒了22点,”时玖道,“再涨一次,就差不多了。”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的声音传来,她的嘴角微微一翘,看在别人眼里,只会让人觉得她心情很好。
白婆子望着赵洛泱忽然道:“你们来到洮州委实不易,但怎么想起要与我们寨子来往?难道之前没听过寨子的传言?”
他们与赵洛泱认识虽然是因为阿姝的案子,但阿薇请赵洛泱来寨子做客,赵洛泱也痛快地答应了。
如今又带着这么多东西来寨子,提及要种植寨子荒芜的田地,显然是要与寨子一直保持往来。
赵洛泱道:“我们来洮州,人生地不熟,啥都是听别人说的。搬入凤霞村,他们还说我们这些迁民手脚不干净,就连去东村打水都得有人看着,可见传言有多不可信,哪里还会轻易信那些话。”
“阿薇姐姐如何是我们亲眼所见,与其相信别人的嘴,不如信自己的眼睛。再说在洮州能活下去本就不容易,给自己寻条路,就算冒险也值得,”
“种田什么的,我们都会,去别的村子也寻不到活计,想来想去寨子以放牧为主,或许有用着我们的地方。”
“相应的,我们也需要寨子。”
赵洛泱说话很有条理,而且听起来都是实话,没有任何敷衍的痕迹,白婆子愈发觉得她合心意。
但经历的事太多,白婆子依旧不动声色:“你们需要寨子?”
赵洛泱点头:“农耕的时候,没有牲畜恐怕要多费不少力气,寨子上不缺这个,还有寨子上的皮毛也是我们想要的。这个别人给不了,将来与寨子相处好了,寨子说不得还会从我们手里买些东西。”
“还有,寨子需要人手,或者想要将牲畜和皮毛等物卖得更远,我们也能帮忙。”
赵洛泱话说完,白婆子还没回应,她听到时玖叹息一声。
赵洛泱与时玖道:“怎么了?”
时玖回应:“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么久了,除了家里人之外,你与白婆子说的话,真话算是最多了。”
赵洛泱倒是没发现,她觉得对每个人,都在真心真意地说实话。
不过白婆子更用心些。
赵洛泱道:“不管白婆子的身份是不是系统提及的白氏,她都很聪明,在这样的人面前不用说假话。”
“嗯,”时玖道,“虽然大部分真话都没说……也算很有诚意了。”
赵洛泱觉得时玖在奚落她。
白婆子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些,倒是很有道理。”
话音刚落,白婆子眼睛中又露出几分笑意:“不过,与寨子来往也很危险,阿姝的事你知晓了,或许哪天,你们可能会被寨子牵连。”
“那案子赵大人肯定会查清楚,”赵洛泱道,“您应该知道吧,赵大人救下不少被私卖的妇人,我们在岷县的时候,亲眼看到那些人拜谢赵大人。”
白婆子道:“你很相信赵大人?”
赵洛泱点头:“上次因为阿姝的事,赵大人去了村子里,与我家先生在一起说话,我都听到了。赵大人提及寨子,先生说寨子从前与衙署一同抵抗西蕃,否则朝廷不会收复洮岷之地。”
“赵大人也说,寨子为此付出不少,所以这桩案子绝不会在柳家这里就不了了之。”
白婆子有些意外:“你家先生?”
赵洛泱颔首:“教我和阿弟读书的宋先生,先生从前有不少学生,家中长子也考中科举入仕,可惜不知为何担上了罪名……”
赵洛泱将宋先生的情形讲给白婆子听,自然还带上了聂双和武卫军。
白婆子道:“怪不得你们能在山匪手里脱身,是遇到了武卫军的人。”
赵洛泱道:“您认识武卫军?”
白婆子摇摇头:“不熟悉,但是这边有战事的时候,武卫军来过。”
领兵的萧煜她是知晓的,那次战事,武卫军没有让寨子做前锋,当时萧煜让副将前来知会他们。
他们只要好好地守在寨子里,如今他们大齐子民,自然有朝廷兵马庇护。
那一仗赢得很快,萧煜也才十六岁而已。
萧家唯一让她觉得有些本事的后辈,也就是那豫小王爷,可惜也战死了。
白婆子想到这里,心里冷笑,这么一个人,也没能逃过冯家的手段。大齐可能真的是气数已尽。
“我们去看看纺车吧!”赵学义和牛道昌走过来。
粪窖他们商量的差不多了,回去再请教请教宋先生,就能将怎么修葺告诉寨子。虽说一个粪窖就已经够他们做许久的,但赵学义也没有忘记那些织机。
赵洛泱看向白婆子。
白婆子点头:“我带你们去。”
谢寡妇一直等在一旁,这些事她插不上手,但是织机这些活儿,她却能看明白几分。总算是能用上她了,她心里是欢喜的很。
几个人一起去了寨子西边的院落,那里正有妇人在清洗羊毛、缝补皮子。
谢寡妇一眼就看到寨子的妇人修剪去的废皮子,不由地心疼,这么好的东西就扔了?若是她们拿走,缝粗麻布上,至少能做个小褥子。
谢寡妇想着,就有妇人要将碎皮毛拿去丢了。
“别扔,别扔,还能用,能用。”谢寡妇急忙伸手阻拦。
“用不了了,”一个妇人道,“糟烂了,缝不到一起。”
“能,能,”谢寡妇道,“我教你们缝。”
谢寡妇边说边去笸箩里取针线,然后在妇人们的眼皮子底下,将两块废皮毛合在了一处。
不过那针法委实让人眼花缭乱。
“这边缝一针,这头再缝一下,这不就挣不开了?”
几个妇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试着学了学,其中一个倒是学会了,却觉得麻烦,弄这些又卖不出去,留家里……家里还有更好的,委实没必要。
“你若是要,就都给你吧!”大家也知晓赵洛泱她们的事,自然就大方许多。
谢寡妇眼睛一亮,但她也不能白要,她看看那些皮毛,从腰间数了四十文钱递过去:“银钱不多,你们若是愿意卖,就卖给我。”
寨子里的人没想到这些没用的东西还能换银钱,她们看向白婆子。
赵洛泱道:“白拿也不行,您看看,若是愿意卖,我们就买,日后才好往来。”白给的东西不会长远,这是谁都知晓的道理。
白婆子没有拒绝,向寨子里的妇人点点头。
妇人这才欢欢喜喜地接了。
谢寡妇道:“你们不用的东西,都可以卖给我们,旧的,坏的,都行,价钱合适,我们就能买,我还能做针线,若是有需要缝补的东西,都能拿来。”
谢寡妇发现有妇人在看她头上的木簪子,她干脆伸手摘下来:“这也能换东西。”
这簪子其实还是谢寡妇出嫁时,家里给的,从前她很是珍惜,但经过了湘姐儿爹的事,她也算看开了,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只要她们好好的就行。
眼下与寨子来往多重要,一个簪子她还能舍不得?
赵洛泱觉得自己不用多说什么了。她将四叔和谢寡妇他们带过来,他们就能自己把握机会,各自都找到了活计。
时玖也道:“十六户的人被你带出来不少,现在都能帮上忙了。”
白婆子没有阻拦,所以谢寡妇很快被妇人们拉进了屋里。
“织机和纺车都在那边,”白婆子道,“刚好一起去看看吧!”
赵洛泱看向赵学义,白婆子这最后几点魅力值,就要看她四叔的了。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八章 赚够
寨子里的几架织机都已经很老旧了,搬出来的时候,木头散了一地。
白玉薇道:“这样还能修吗?之前出过一些小毛病,我们寨子的噶三哥帮着修了,可是后来坏的太厉害,也就丢在那边了。”
赵学义走过去仔细端详了一番,这才点点头:“我试试。”
牛道昌和牛兴也一起去帮忙。
三个人将掉下来的零碎都收在一起,织机都快被寨子里的人当做污秽丢了,许多地方都有了虫蛀的痕迹。不过好在丢的物件儿不多。
几架织机,刚好能凑出一架完整的。
赵学义他们修织机的时候,白玉薇说的噶三也凑过去看,赵学义和牛道昌也没避着噶三,噶三有不明白的地方开口问,赵学义还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他。
但是噶三知晓的也真是皮毛,到了后面根本看不明白赵学义和牛道昌在做什么,也只好一脸羡慕地站在一旁。
白婆子看到赵学义手里的织机图,开口问道:“这是谁画的?”
“我家洛姐儿,”赵学义道,“我爹教的,不过做多大的合适,是宋先生算出来的,宋先生说,寨子里的织机八成都是从前那种老旧的,照着这个修定然没问题,还真的就是这样。”
赵学义话不多,但每句话都实打实地说,让人一听就不掺假。
折腾了半个时辰,赵学义和牛道昌父子终于修好了一架织机。赵学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向谢寡妇。
谢寡妇心领神会,从寨子妇人手里拿了线,过去试修好的织机。
细碎的声音传来,织机在谢寡妇手下,流畅地动起来。
“行了?”白玉英先欢喜地喊了一声。
然后白玉薇也道:“看样子是修好了。”
噶三也才回过神:“能用了。”
赵学义向白婆子道:“后面几架不太好修,但是也能修好。”
一架织机要花多少银钱?将坏的修好接着用,肯定更合适。
而且一旦有人懂得修,就不怕织机再坏了。
寨子里的妇人们,看着谢寡妇娴熟地用织机,也都好奇地聚了过去。
“你怎么用的这么好?”
有人开始问。
谢寡妇笑道:“以前我就靠这个赚银钱,城里的富户需要织娘,我白日里过去,晚上在家中也做针线。用多了就好了,我可以教你们。”
“寨子有织机还是好,自己喜欢什么花样的布帛,就织什么样的。”
寨子很多人都是从西蕃来,有她们自己的喜好,有些花样是外面买不到的,不过这里的妇人委实不擅长这些。
线屯了不少,但都没能派上用场。
靠着寨子里能用的几台织机,委实太慢了些,就算将坏的这几台织机也修好,一时半刻也供不上大家用处。
有谢寡妇这样的人用织机就不同了,应该很快就能织出大家想要的布帛。
大家动了什么样的心思,白婆子一看就知晓。
白婆子向赵洛泱道:“你们村中,有多少人会用织机?”
赵洛泱道:“要说像谢婶儿这样的,可能不多,但会用的却不少。”
白婆子点点头:“族长若是能答应,你们可以挑些人过来,帮寨子里织布,给多少银钱,我们可以商量。”
赵洛泱立即笑着向白婆子行礼:“谢谢白姆妈。”
这声白姆妈是跟着白玉英和白玉薇叫的,听着一点都不突兀,好像早就叫过许多遍了。
白婆子听得心里莫名的亲切,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眼前这女郎她可是才第二次见。
这也是本事。
赵洛泱一直在等时玖播报魅力值。
直到这一刻,时玖的声音才传来:“收到白婆子10点魅力值,一共32点,可以使用戥子了。”
看来今天她就能揭开白婆子的身份。
赵洛泱舒口气:“我还以为白婆子不肯再提供魅力值了。”
时玖温声道:“要对自己有信心,你想要谁的魅力值没拿到?白婆子算不得什么,日后还会有更厉害的。”
赵洛泱笑:“你这是在赞许我?”
“嗯,”时玖道,“很明显吗?”
赵洛泱与时玖说话的时候,总能感觉到无比的轻松。
赵洛泱道:“万一没成,我就准备再跟白婆子讲些伤心事。”
是让人欣赏还是让人怜悯,她先选了第一条路。
时玖道:“你四叔和牛道昌那边盖粪窖,清理牛圈、羊圈,谢寡妇这边织布,一下子给村中张罗了两个活计,而且有买废弃皮毛的事在,十六户还可以试着跟寨子的人买卖些别的。”
赵洛泱道:“不用太惊讶,好像第一次跟我出来找活儿似的。”
时玖很快一笑:“说的是,是我没见识。”
赵学义和牛道昌商量再修好一架织机,明日再做其他。回去之后他们可以将剩下几架织机需要的东西先做出来,到时候再拿来寨子上装好。
到现在为止,赵洛泱想做的都完成了,就看寨子上如何决定,到底用不用十六户的人手。
白婆子和白玉薇先去了白氏屋子,大约两刻之后,白玉薇快步走出来,拉起赵洛泱的手。
白玉薇道:“阿泱,族长让你进去呢!”
赵洛泱见白玉薇满脸笑容,就知道这事成了。
两个人进屋之后,赵洛泱向白氏和白婆子行礼。
白氏立即笑道:“别那么多礼数,倒是见外了,我听大家说了,你们能帮上寨子的忙,这么冷的天,你们还要从村中过来,委实不容易,羊圈、牛圈那边每人每天就八十文钱,盖粪窖一百文钱。修纺车若是容易些的一贯钱,不好修的另算。”
“还有就是织机,谢氏那样的八十文钱,差一些的六十文钱,你们看可行?”
赵洛泱向白氏道:“您给的银钱比外面都多。织布帛您不用按日给银钱,我与谢婶商量了,我们给织出多少布帛,就收多少银钱,不过我们要用寨子里的织机,在我们用的时候,修织机不用寨子出银钱。”
“还有就是粪窖,还请族长能答应,将来相同价钱的情形下,粪窖里出的粪壤能先卖给我们。”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白氏点头答应:“好,就这样定了。”
赵洛泱起身向白氏和白婆子告辞:“那我们就回去了,也好做些准备。”
白玉薇送赵洛泱出门。
等在外面的白玉英见到二人,立即上前道:“族长是不是答应了?”
赵洛泱点头。
白玉英立即笑道:“那明天就又能看到阿泱了。”
回去的路上,驴车上没有了东西,但车上的几个人比谁都清楚,这次他们得的东西可比寨子里之前送去的多多了。
谢寡妇心里火热,加上怀里抱着用四十文钱买来的废皮毛,虽然身处寒风之中,却也不觉得冷了。
赵学义和牛道昌还在商议粪窖,牛兴年纪小也有些安耐不住了,第二次询问赵洛泱:“他们说盖粪窖一日给一百文?”
赵洛泱点头:“是,一百文,而且到时候粪壤先卖给我们。”
一百文很重要,但是赵洛泱更看重粪壤。将来粪壤带给他们的,会比一日一百文更多。
洮州有那么多田地和迁民,谁又知道春耕时,到底是什么情形?
驴车一路到了凤霞村外。
牛兴从驴车上跳下来,想要进村告诉大家好消息,就发现村子外多了一辆骡车。
村子里这是来人了?
牛兴还没来得及寻人去问,就瞧见赵学景沉着脸带着两个人走出村子。
今天是除夕。
在这里,祝各位书友,兔年大吉,阖家幸福安康!
希望兔年我们继续相伴,教主可以为大家写出更好的故事!
(本章完)
第二百四十九章 商量
赵学景没有看到牛兴,他的精神都放在身后的两个人身上。
“我们是好心来寻你们,你们居然骂起人来了。”
“我们送消息,还送出错了?”
“真是气死人了。”
五十多岁的妇人一路走一路骂,赵学景也不理睬他们,眼看出了村口,赵学景看了看不远处的骡车。
“走吧,不送了。”
妇人见赵学景这般模样,瞪起眼睛:“怪不得连赵家老太爷都走了。”
赵学景强忍着没有与那妇人再起争端,到底还是陶氏娘家的长辈,真的闹得厉害了,难受的还是陶氏。
“赵三叔,村里来人了?”
牛兴的声音让赵学景回过神来,他这才发现,赵学义他们赶着驴车已经回到了村子。
赵洛泱坐的驴车,与离开的骡车碰了个头儿。
赵洛泱向骡车里看了一眼,赶车的是个老奴,车上坐着两个人,都是五六十岁上下。
两个人看到赵洛泱,那妇人似是一怔,不过目光从驴车上扫过,发现驴车上除了几个人啥也没有,立即嫌弃地翘了翘嘴,然后落下了骡车上的布帘子,妇人身边的老翁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似是看赵洛泱他们一眼,都会浪费他的精神。
赵洛泱跳下车,快步走向赵学景:“三叔,他们是谁?”
赵学景叹了口气:“之前我与你说,好似看到了你三婶的娘家人,还真的就是,今天我们去城里的时候,又见到了人,他们说要看你三婶,就跟着来了村子。”
接下来发生什么事,赵洛泱不知道,但肯定是弄了不愉快。
“这件事回去再说吧,”赵学景说着看向赵学义和牛道昌、谢寡妇,“你们去寨子上怎么样?”
提及这个,赵学义、牛道昌等人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赵洛泱道:“咱们冬天不愁了,您不是说,城里还有土坯卖吗?我看可以买来修修屋子了。”
大冬天就算是土坯也很贵,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出来的,东西就那么点儿,根本不愁卖。
赵学礼和赵学景去看了几次,都没舍得,等到暖和起来,这些东西他们自己就能做。
不过现在洛姐儿提及这个……赵学景立即反应过来,这是寨子那边找到活计了。
这件事比啥都重要。
赵学景道:“我回去收拾收拾,让元让和元吉将宋先生请过来。”
赵学景先走了一步,赵学义就瞧见一架骡车走了,也没往深里想,当下招呼牛家父子两个去卸驴车,谢寡妇有些担忧地问赵洛泱:“没事儿吧?”
赵洛泱点头:“有我奶在,没事。”
那倒是,谢寡妇笑了,跟着洛姐儿出去,只想着洛姐儿厉害了,忘了杨老太也在赵家撑一面天。
等几个人到了赵家时,大家都是平日里的模样。
宋太爷坐在椅子上,那是赵学义昨天才做好的,看着简陋,但是坐着挺舒坦,屁股底下还垫了皮毛垫子。
宋太爷坐上去,就不想起来了。
罗真娘也扶着杨老太坐在杌子上,其余人就站在两边,陶氏没有来,显然被娘家的事影响了,现在还没恢复好。
赵学义心里算计着,等赚了银钱,买点木料,再给老娘坐把椅子,然后做几条长凳,到时候大家都能坐下说话了。
可现在没功夫弄这些,他们得将寨子上的活儿干好。
赵洛泱将白氏的话与大家说了,听到寨子上给那么多银钱,大家都有些吃惊,虽说冬日里,工钱都看涨,那也没有这么多的啊?
赵洛泱道:“所以现在有两个地方需要人手,一个是四叔那边,到底需要几个人,都做什么,就听四叔他们的。一个就是谢婶儿这边,也是谢婶儿拿主意。”
“不行,不行,”谢寡妇急忙摆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扫,看向罗真娘,“我只是跟着去寨子上看看,这事儿我可弄不来,还得二嫂帮我。”
谢寡妇也不是客气,她确实是见识不多,只是会点手艺罢了,而且这活计还是洛姐儿弄来的,她哪里能主这么大的事?
罗真娘不一样,那是洛姐儿的娘,本来平日做事就明白的很,再说……这些大事,从她心里想,还是得让赵家人掌握。
罗真娘推拒道:“织布的活计我懂得不多。”
“不用二嫂想这些,”谢寡妇道,“二嫂只要帮我们与寨子上算银钱就好,洛姐儿说了,做活儿不按每日工钱算,要按做多少算,这些我哪里会,都得靠二嫂。”
罗真娘还没说话,赵洛泱点头:“也好,那这桩事就交给娘和谢婶儿。”
谢寡妇松了口气,这下她就没啥好愁的了。
赵洛泱道:“接下来就是各自去挑选人手,这是我们第一次从寨子上拿活计,不管怎么样,咱们都得做好了。”
大家纷纷点头。
牛道昌道:“寨子可比我们想的要大,我们看了几个羊圈,可是有上千只羊,寨子里的噶三跟我们说,羊圈闹过几次病,羊羔死了不少,今年大羊下崽儿也不多,要不然好的时候,三个羊圈都要放不下,之前寨子还想着再修羊圈呢。”
“若是洛姐儿的法子好了,羊不生病,那往后还指不定能养多少牲口,寨子遇到我们洛姐儿也是遇见了贵人。”
牛道昌对赵洛泱那是很有信心的,洛姐儿可是跟着郑益学过医术。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道:“这话说的没错。”
赵洛泱发现时玖现在真的变了,不时就会夸赞她一声,她不是个喜欢听好话的人,但听起来也委实舒坦。
赵洛泱道:“你也这么想?”
时玖道:“是啊,早就发现了。”
“发自内心的,比什么都真。”
时玖看着自己身上出现的生命值变化提示。这些日子,每天赵洛泱都会给他加生命值,尤其是他回到身体中,向赵洛泱告知自己身份那天。
等他再回来时,发现生命值波动了40点。
这是他涨得最多的一次生命值。
他与萧煜本来就是一个人,赵洛泱对萧煜的信任,也可以反映在作为系统的时玖身上。
现在他的生命值已经累积到了392点。
但是他夸赞赵洛泱不光是为了生命值,而是心有所想,自然而然就脱口说出来。
有时候他还会想到最开始,他生命值最低那段日子,怎么就那么笨,惹得她心里不舒坦,总给他减生命值。
生命值涨得这么快,达到500的时候,不知道系统会不会有变化。
时玖希望系统会有安排,系统给的越多,他越能帮到赵洛泱。
牛道昌还在说寨子上的事。
“不大点的孩子,也就到我大腿那么高,就会骑马了。”
“我看着他‘嗖’地一下过去,他还转过头跟我挥手。”
“之前洛姐儿说的,寨子上有不少荒废的耕地,我们过去一看,可不是嘛,站在寨子往西北看,那边都是。北边还有一片林子,我们今天去了一整日,连寨子一半都没走到。”
牛道昌觉得自己是真的见识到了,而且他能想到,等赵家告诉各家各户这个消息,他们去选人的时候,大家看他们的眼神儿是什么样的。
他们可是第一拨走进寨子的人。
以后还得多干多想,争取一直走在前面。
“咱们还得商量商量,这次去寨子赚来的银钱,不能全都揣进各家兜里,”牛道昌看向赵学礼,“东村那里正咱们是靠不上了,要不跟衙署说,我们跟东村分开,十六户自己选里正。”
真的自己选里正,那肯定是赵学礼。
这些都得仔细商议。
宋太爷道:“这事儿要趁早,一个时辰之后,大家聚在一起商量吧!各家各户出一个人。”
说完宋太爷看了一眼杨老太,一个时辰也够赵家商量自家的事了。刚刚赵家都闹腾了什么,他听到了几句。那两个人将杨老太气够呛。
宋太爷暗地里摇头,真是……不过俩亲戚,至于这样?平日里不是牙尖嘴利的吗?这样就让人欺负去了?
事情商量完了,宋太爷、牛家父子和谢寡妇离开。
屋子里没有旁人。
赵学景将门关好,陶氏也从屋子里走出来,到了杨老太身边,抬起红红的眼睛道:“娘,都是媳妇不好。”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章 祖父的消息
“跟你有啥关系,那些话分明就是在挑唆。”杨老太将陶氏扶起来。
陶氏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罗真娘在一旁劝说:“千万别哭,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这样会坏了眼睛。”
葛氏也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谁也不知道,或许亲家老太太没事呢!”
陶氏听着这些话,连连点头,渐渐止了哽咽。
赵洛泱看向她奶:“他们来说什么了?”
杨老太皱起眉头:“那是你三婶的叔叔,前面搬来了洮州落脚,早些日子接到你三婶兄嫂的信函,知道我们一家迁民来洮州,于是特意来寻你三婶。”
赵洛泱点点头。
杨老太接着道:“家里来人了,本是好事,我们一家自然好生待客,哪想到他们就没说几句人话。”
那两个人一来就嫌弃他们家徒四壁,连个像样的家什都没有,伸手摸摸炕不热,还问是不是连柴禾都没备齐全?
这也就罢了,提及赵老太爷休书的事,还说那不是和离而是七出,那架势好像一个长辈,特意来寻杨老太的毛病。就因为这,他们陶家在人前连头都抬不起来,家里特意来消息,让陶氏回娘家去。
陶氏怀孕本是好事,那陶二老太太哭天抢地,直骂赵学景是个畜生,没良心,都山穷水尽了,倒还想着那点事儿,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揣孩子,那不是作践人吗?
当下将赵学景骂的脸皮通红。
陶氏上前劝说,陶二老太太说陶氏被迷了心智,拉着陶氏就要往外走,陶氏哪里肯依?赵学景也上前阻拦,这样才算将人护下来。
杨老太不好将这些仔细地讲给赵洛泱听,只是说了个大致,然后道:“陶家二老太太说了,你三婶娘生了重病,就想要看女儿,若是你三婶不回去,只怕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陶氏的眼泪登时又淌下来。
屋子里一瞬间安静,谁都没有说话。
赵洛泱先道:“他们可拿了信函前来?他们在洮州想要知晓这些消息,也应该收到信函才是。”
赵学景道:“我问了,他们说没带着。”
“不太可能,”赵洛泱道,“他们要带走三婶,信函还不得放在身上?三婶见到信,可比空口说要有用。”
杨老太道:“他们说,出来的匆忙,等回去拿到信,就让人送过来。”
陶氏点头:“看到信就好了。”
赵洛泱道:“他们知晓我们看到信函才会相信,回去随便找人写一封,就说是之前送来的,谁能知晓真假?”
陶氏一下子怔住:“所以,到底如何,是不可能知道了?”
杨老太目光落在陶氏隆起的肚腹上:“我看就是假的。”不管是真是假,都是假的。这时候她不可能让陶氏回去,若是路上出什么闪失,后悔都来不及。
“你要是信娘,就听娘的,”杨老太说着伸手拉住陶氏,“如果娘错了,娘给你赔不是。”
“娘别这么说。”陶氏拉紧了杨老太的手,她知道杨老太是为了她好,真的让她这么走,也许她与孩子都得折进去。
赵洛泱道:“还是先看看陶家的信,如果信上真的让三婶回去,三婶就当这事没发生吧!”
陶氏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赵洛泱道:“亲家阿奶知晓三婶的难处,从洮州往卫州去,那是多远的路呢?冰天雪地,亲家阿奶能不惦记自己女儿?”
“真是亲家阿奶的意思,她就不会让三婶回去。三婶您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
“再说了,阿爷……赵启坤向陶家透露我们家的消息是为啥?恐怕我们过的太平,若是陶家不闹出点幺蛾子,枉费了赵启坤一番心思。”
杨老太冷哼一声:“那老畜生是想要借陶家打听打听,我们到洮州没有,恨不得将我这条老命扔在路上。”
赵家三兄弟互相看看,眼睛中闪烁的都是怒气。
之前对赵启坤,顶多是断绝了父子之情,现在是彻底的愤恨上了。
这样还不够,甚至要闹到亲家去,让陶家也来踩上一脚,不知道这个消息卖了多少银钱?换来什么好处。
或许是他心里有鬼,生怕他们先发制人,说赵启坤抛妻弃子,不仁不义,干脆先一步下手。
没良心。
赵学礼恨不得立即给他亲爹送终。
“那老东西过的不错,”杨老太道,“听说又要娶妻了,娘家颇有些来头,给他在县里衙署找了个活计。”
陶家人说的难听,骂杨老太是个扫把星,离开她才有好日子过。赵老太爷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带着赵大一家走了。
陶氏抿着嘴唇不知怎么才好,半晌才道:“娘,他们不该那么说,您……”
“娘不会生你的气,”杨老太没等陶氏说完,拍了拍陶氏,“你是你,他们是他们,娘能分得清,你们不是也没有因为那老畜生就怪娘吗?”
陶氏再次低下头,眼泪掉在杨老太手背上。
杨老太道:“说到底,就是那老畜生等着看咱们笑话呢,咱们偏不能乱了,陶家不是说你嫁错了吗?将来得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老畜生以为进衙署就有多风光,呸,赵大人还来我们村里做客呢!”
说到这里,杨老太看了一眼赵洛泱。
不止是赵大人,就连小时候围着她吃野菜饼的小哑巴,现在也是豫王爷,说出来能把那老畜生吓死。
但这些都算不得什么,他们赵家自己得有真本事,才能将巴掌甩在老畜生脸上。
“陶家人以后也最好不要再来了,”赵洛泱道,“我怕将来我们太富贵,会让他们眼红的睡不着觉。”
陶家人和老畜生不是要看笑话吗?好,就让他们瞪大眼睛仔细看清楚。
这话将许多人逗笑了,陶氏也跟着点头。
赵洛泱脑海里,时玖道:“涨了许多魅力值。”
赵洛泱倒是没想到,陶氏和赵启坤这么一折腾,倒让家里人更添了斗志。
不过这好事自然不能算在他们头上,还是她奶配合的好。
脑海中,时玖道:“要不然让小哑巴帮忙打听一下,你三婶的娘到底是不是病了?”
赵洛泱道:“现在就算打听了三婶也不能去,不如等到天暖了再说。真的得了重症,就算得了消息也来不及。”
消息是要打听的,但不急于一时。
这件事揭过了。
大家将屋子收拾出来,准备等十六户的人上门商量去寨子上的事。
赵洛泱将事情交给三叔、他爹、娘和谢寡妇,这些用不着她去操心,而且她发现了将这些交给旁人,她也能得到魅力值。
从寨子到村中,三叔、牛家父子、谢寡妇他们给了她60点魅力值,这里不止是对她的感谢,还有对日后有了更大的期望和抱负。
赵洛泱转身去了里屋,准备用她的戥子去称白婆子。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昌乐公主
赵洛泱坐在炕上,让时玖打开了戥子页面。
果然白婆子的名字是亮着的。
时玖操作着系统,片刻之后,白婆子的魅力值变成了2点,戥子生效了。
赵洛泱轻吁了一口气,将精神都放在戥子页面上。
白婆子的页面比白玉英打开的要慢,赵洛泱能看到上面有字迹不断出现又被抹掉。
也许这是白婆子经历的要比白玉英多的多,现在系统是挑选出其中一件事作为使用戥子的结果?
赵洛泱在之前有所猜测,如果白婆子是系统任务对象白氏的话,那么白婆子最牵挂的应该是她的孩子。
终于页面定了下来。
白婆子喜欢的是……
赵洛泱盯着后面的一片空白。
没有。
系统没能显示出白婆子喜欢的人或东西,还是白婆子根本就没有喜欢的……
“这是……”
系统魅力值兑换出来的书册和资料时玖是看不到的,使用戥子时也是一样,之前用在白玉英身上,赵洛泱一直在与时玖交流,将戥子上面显示的东西告诉时玖。
这次赵洛泱一直没说话,时玖就知道可能白婆子不太一样。
赵洛泱道:“系统没显示出白婆子喜欢的东西。”
时玖也跟着沉默,片刻之后他道:“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喜欢的到底是什么吧?”
这话不是没来由的,在他成为系统之前很长一段日子,就是如此。
好像已经麻木了,不会感觉到喜怒哀乐,就算身边的人死了,好像那种伤心,也只是要千方百计地报复回来。
一夜之间将敌军砍杀殆尽,即便是主动求降的战俘也一个不留。
看着那么多人死,他也没有半点的动容。
得胜归来,心里更是平静,激不起任何的波澜。
仔细想想,在受伤之前那段日子,他都许久没想小鬏鬏了。
赵洛泱道:“可能是这样,所以连系统也都不知晓了。”
好在系统开始显示出关于白婆子喜好的一些信息。
赵洛泱仔细看过去。
太祖正元16年冬日,她嫁去了西蕃,这次远嫁,她足足在路上走了一个月之久。离家乡越来越远,见识了西北的寒冷,路途上的风沙,一切都是陌生的。
最重要的是,离心疼她的母亲越来越远,每当想到这些的时候,她都会哭红眼睛。
但是在见到赞普乌松齐的那一刻,她眼睛清澈,容光焕发,用大齐公主的威仪和高贵,站在了西蕃人面前。
她是来和亲的,为了两国安定,也是她作为大齐公主的命运和责任。
昌乐公主,昌为大齐,乐为大齐。
从她拿到封号的那日起,好像一切都注定了。
赵洛泱看到这里,吸一口气:“白婆子真的就是昌乐公主。”
可是白婆子又怎么会变成了白氏?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
昌乐公主和亲之前,宫里的女官教了她很多事,让她熟悉西蕃的习俗,将乌松齐喜好也一并告诉她。
她嫁去西蕃,不止是表面上的和亲,还要好好与乌松齐相处,如何能讨好乌松齐又不失大齐公主的风仪,这是女官们一再与她强调的。
所以,既不能在外人面前丢了大齐的脸,还要尽可能地从乌松齐手里争到好处。
昌乐公主接受了和亲之后,渐渐地清楚地认识到一点,她这一次出嫁不是结果,而是一个开始。
既然是这样,昌乐公主做了万全的准备,挑选了许多人手,擅长农耕的臣子,擅长纺织的女官,还有医官等百余人。
这是西蕃缺少的,或许通过她的努力,能够从乌松齐那里换来大齐想要的东西。
也许是从小跟着父皇看到的太多,也或许是为了自己的婚事曾竭力抗争,挫折越多,痛苦越多,人就愈发的清醒。
昌乐公主不是委委屈屈嫁去西蕃的,她是经过了万全准备,积极地去迎接自己的命运和生活。
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认为。
迎亲的仪式很是隆重,昌乐公主也见到了乌松齐,乌松齐那时候娶过三任正妻,但三个都已经过世。
昌乐公主嫁来之前,太祖亲口告知她,乌松齐答应遵守大齐礼仪,娶她之后,不再娶第五任妻室,从前那些妻室已经死了,昌乐公主就是唯一的赞蒙。
成亲当晚,昌乐公主有些害怕,好在乌松齐还算耐心,一夜过后,昌乐公主安慰自己,就算留在大齐,也不一定会寻到知心的夫婿,既然如此,西蕃的赞普身份,能成为她的依仗,也能成为大齐的助力。
这半个月,昌乐公主过的十分舒心,跟着乌松齐受西蕃百官跪拜,也看过茫茫草原上的盛景。
她将自己带来的人介绍给乌松齐,希望两国能通过她,都能获得益处。
在大齐使臣动身归去之际,她还写了一封书信给父皇母后,述说了她的欢喜和信心。她能为大齐子民做些事,也愿意辅佐乌松齐。
使臣嘱咐昌乐公主,大齐政局不稳,西北兵力不足,还请昌乐公主一定要稳住西蕃,不可兴战事,否则不知要死去多少百姓。
昌乐公主应允,这些事对她来说,虽然困难,但她会尽全力去做,不惜一切代价。
可她不知道,她以为将一切都看清楚了,但那些却只是假象。
就在大齐使臣离开西蕃的第三日,乌松齐设下家宴,昌乐公主在家宴上吃了两杯酒,与往常不同的是,她那晚醉倒在宴席上。
等昌乐公主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睡着一个男子,一开始她以为是乌松齐,可当那男子转过头时,她大惊失色,那是乌松齐其中一个弟弟乌松节。
昌乐公主惊诧之中大声呼喊,乌松节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昌乐公主情绪崩塌,从一个高贵的公主,变成一个手足无措,疯疯癫癫的妇人。
寝宫的门没有关,也没有守卫,昌乐公主穿上衣服,四处找寻乌松齐,她要她的夫君为她做主,杀了那个大胆的狂徒,那个侮辱了他的妻子和大齐尊严的乌松节。
终于,昌乐公主在另一个寝宫找到了乌松齐,但当看到乌松齐的那一刻,昌乐公主的心就变得更加冰冷。
乌松齐身边站着三个美貌的妇人,她们正服侍乌松齐吃酒。
见到衣衫不整的昌乐公主,三个妇人都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今日的美酒尤其好,是乌松节送来的,赞蒙快来尝一尝。”
昌乐公主永远记得乌松齐这句话。
他什么都知晓。
是乌松节对大齐公主有了兴致,而他拱手相送。
乌松节紧随而至,他衣衫齐整地向乌松齐行礼,两个人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只有她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那一切。
第二百五十二章 白氏的由来 感谢盟主归去来皙
大殿之中,声乐起,千娇百媚的舞姬笑着挥舞着长袖。
那些欢乐的笑声,就像一座山一样,将昌乐公主死死地压住,让她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她如傀儡般被人拉着坐在乌松齐身边,脸上还有干涸的泪痕,额头上还有因为愤怒和羞辱而淌下的汗水,但是无人在意,他们笑着、唱着,频频举杯。
所有人的目光从她脸上掠过,看不到她的悲伤,好像她和他们一样欢喜。
昌乐公主想起自己才知晓要和亲时的模样,她喊叫、愤怒,向父皇控诉不公,她以为那时候她的心裂成两半,是最难过,最痛苦的时刻。
可是即便她没能让父亲改变决定,她的愤怒,依旧吓得宫人战战兢兢,让母亲落泪,让父皇迟疑。
现在不同了,没有人会在意。
乌松节甚至用轻佻的目光在巡视着她,那赤裸裸的目光,就好像当众将她的衣衫都剥去。
乌松齐看到了,并不阻拦,还将手伸进旁边妇人的衣襟儿里。
昌乐公主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从她记事开始,她就被母亲捧在手心里,后来父亲称帝,她更是高高在上的帝姬,也许有人会算计她,会想要从她身上取些利益,但不敢这样明目张胆地作践。
他们没将她当做帝姬,不……根本没有将她当做人。
这一刻,她想到了死,唯有死才能维护她的尊严。
昌乐公主看着桌子上的割肉用的利器,她要用这柄刀刃刺进乌松齐和乌松节的胸口,杀了他们。
她明知她不会得手,最终的结果是死在这里,可她不在意。
就让她用鲜血,来洗刷她的痛苦,重塑她的尊严,这也应该是帝姬的死法。
昌乐公主握住了刀,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她拿定主意的瞬间,门口传来骚动,昌乐公主看过去。
一个衣衫凌乱的妇人,想要闯入大殿中,却被几个男子拉扯住。那女子大叫着,脸上满是鲜血,她挣扎着伸出手来,却被一个男子一巴掌掴在脸上,然后有人拉住了她赤裸的脚踝,将她拖拽着离开。
她长长的头发,散在地上,一双血红的眼睛紧紧地望着她。
那是她贴身女官。
昌乐公主瞪大了眼睛,她豁然起身。
两个女子四目相对,她们不光是主仆,还是同命相怜的俎上之肉。
女官竭尽全力的挣扎,男子撕破了她的衣裙,将她赤条条的身体全都展露在人前。
可女官不在意了,继续挣扎着,向她伸出手。
女官脸上没有恐惧和羞愤,有的只是担忧和慷慨,她的嘴一张一合,不停地重复着,重复着。
终于昌乐公主看了明白,女官说的两个字是:活着。
活着。
你得活着。
就算她死在这里,又能如何?
他们可能都不会管她的尸身,更不会清洗地上的血迹,等到享乐过后,才会腾出手来,写一封信函送去大齐,告诉她的父皇、母后,她生了急病已经亡故了。
昌乐公主的视线再次模糊。
大齐会为她出兵吗?不会。
他们甚至不会去深究她的死因,一个死去的和亲公主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对于大齐来说,她也只是个废弃的棋子。
这也是乌松齐和乌松节想要的结果,他们击垮她的骄傲,摧残着她的意志,让她内心变得卑贱无比,让她发疯或是了结自己的性命。
这场狂欢就是为她设下的,她的死只会让他们更加得意。反正大齐朝廷给的赏赐已经到了,她带来的那些人,都会为他们所用,被他们处置,就像这女官一样。
她的处境,他们加注在她身上的痛苦,别人早就不在意,只能她自己向他们讨还。
命只有一条。
死了就淹没在尘埃里,只有活着,她才能向他们报仇,为自己争得一线希望。
昌乐公主坐下来,将匕首戳进羊肉中,撕下一块肉放入嘴里。
没有香气,只有血腥,因为那是她的血肉,她一口口咬碎,吞入肚腹中。
昌乐公主不知道这场宴席是怎么结束的,最终没有成为吊唁她的灵堂。
她的女官没有再回来,只有一个人来与她禀告,说女官骑马离开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知道,女官已经烂在了地下,活在了她心里。
她出嫁前父皇说乌松齐在她之前娶了三个赞蒙,那三个赞蒙全都死了,其实并非如此,三个妇人好好的活着,继续侍奉着乌松齐。
从开始这一切就是谎话。
所以她早就被父皇、母后估价卖给了西蕃,一个贩卖她的人,只懂得权衡利益。
只要她还是乌松齐的赞蒙,她就拥有大齐想要的东西,只要她还是大齐的公主,乌松齐就一定还有需要她的地方。
这才是她保命的方法。
昌乐公主找到乌松齐,告诉他:“想要更多的利益吗?我会帮你要来。”
在没有见到利益之前,乌松齐自然不会相信她,只是答应若是一切办好,她还会继续做他的赞蒙,她带来的人手也会留在她身边。
昌乐公主护住了身边的人,却依旧无法完全护住自己。
只因为乌松齐还需要乌松节,乌松节拥有仅次于乌松齐的兵马和部族,乌松齐纵容这个弟弟,是为了稳固他赞普的地位,乌松齐承诺乌松节,他死后,会将赞普之位传给乌松节。
从此之后昌乐公主成了乌松节大帐中的常客。
“你是我大哥的赞蒙,但是在我这里,不过就是一个侍妾,从此之后我就叫你白氏。白白得到的侍妾。”
赵洛泱看到这里,胸口发胀,怒气从心头而生。
赵洛泱向时玖道:“昌乐公主活下来是为了报仇,也是为了护住跟随她的一百多人。死了便化尘埃,活着才会有一切可能。”
时玖道:“公主出嫁之前,教导利益的女官可能就听到了风声,所以她才会告诫公主要讨得乌松齐欢心。只有乌松齐喜欢公主,公主对于大齐才有用处,大齐才不会完全抛弃这颗棋子。”
赵洛泱喃喃地道:“所以系统中才会出现‘白氏’,这也就是‘白氏’的由来。昌乐公主明面上嫁给了乌松齐,但背地里成了乌松节的‘白氏’。”
一个十四岁的女郎,却经历了这么多。
谁能相信?
坊间传颂的却是那样个夫妻恩爱的故事。
赵洛泱继续往下看。
昌乐公主写信向太祖要了更多的赏赐,同时让乌松齐向大齐供奉战马。她向乌松齐建议开榷场,让两国贸易往来。
乌松齐和大齐都可以从榷场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一次乌松齐终于发现了她的重要。
她将毒药混入蜜糖中,一口口喂着乌松齐喝下。
感谢盟主归去来皙的打赏~感谢成为本书第五位盟主。
加更等到年后哈~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三章 可怕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回报
时玖的话及时止住了。
作为一个系统,问这样的话不应该,眼下也还不是时候。
他好像还没有为了一句话,而忐忑不安的时候,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就算是以前的小哑巴,也不曾这样。
赵洛泱问:“你刚才想说什么?”
时玖改口道:“我是说,你……我们该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死去的昌乐公主,再次出现在人前。”
时玖话说的吞吞吐吐,有点不太像以往系统的作风。
赵洛泱相信时玖,也没有深究接着道:“可惜戥子里没出现姜玮,我觉得姜玮这条线还有我们不知晓的秘密。”
时玖道:“这么看,只能继续积攒魅力值,第二次对白婆子使用戥子。”
赵洛泱应声:“也不能全都依靠戥子,在那之前,还得让先生多跑几次府学,找找有关姜玮的消息,姜玮没有杀白婆子应该是知晓了白婆子的身份,他没有告知朝廷和冯家,继续留在洮州,不知到底怀了什么心思?”
“在洮州的这些年不知道姜玮又做了些什么。”
姜玮知道了白婆子的身份是毋庸置疑的,这也刚好解释了为何姜玮开始想要灭掉寨子,之后却又罢手。想杀白婆子,最后却变成了为寨子做遮掩。
赵洛泱对姜玮的改变没有兴趣,她只是向知道姜玮手里有没有握着对寨子和公主有用的东西。
当年对付寨子的密令,或者其他什么……
比如太祖的迎回昌乐公主的旨意,将阶州许给昌乐公主做封地,或是先皇曾允诺给公主的任何东西。
太祖和先皇虽然死了,但他们若是有旨意留下来还是有用处的。
赵洛泱正想要起身走出去看看父亲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手心里忽然多了一块饴糖。
这是时玖给她的。
赵洛泱笑起来:“给我饴糖吃,是想让我欢喜一些?”
“嗯,”时玖道,“你不是也这样哄你的弟弟们?”
所以这么一想,时玖给她水果糖,也是想要哄她?
赵洛泱道:“我记得我兑换出来的水果糖已经吃完了。”她还没来得及再兑换,怎么时玖却能拿到?
“还有一块,”时玖道,“你没有找到。”
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赵洛泱思量着将饴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传来,她抿了抿嘴露出笑容:“好吃。”
时玖看了看生命值的明细。
【生命值-1】
一块水果糖需要0.25元,对于赵洛泱现在的财富值来说,已经算不上什么。
赵洛泱想吃的时候,自然会兑换。
可是他刚刚就是想要给赵洛泱买块糖,送到她手里。
让赵洛泱知晓,肯定会觉得不值,但他现在却觉得很欢喜。
……
屋外,赵学礼等人已经商量好了,从十六户里选出了十七个汉子去寨子,这十七人里,自然包括赵家三兄弟。
罗真娘和谢寡妇那边也选了十三个妇人,这几个人都用过织机,或者针线活儿做得好,到了寨子上肯定会有用处。
其余的人看着满脸的羡慕。
陶氏摸着隆起的肚子,如果不是她双身子,她也跟着二嫂她们一同去,也能为家里赚些银钱。
“啥时候也能用上咱们?”许阿奶在一旁看着羡慕,“每次他们出去干活儿,都把咱们剩在村子里。”
杨老太笑道:“一把老骨头了,就留下好好看家吧!”话这么说着,她心里也羡慕得紧,可惜年纪大了,眼神儿还不好使,织机也没人家用得好,去干啥?去了也是添乱。
“这不是还没老么?还有些力气,”曹老太说着看向杨老太,“老妹妹,你跟洛姐儿说说,若是有合适的活计,给咱们也寻一个。”
许阿奶众人都听得眼睛发亮,满怀期望地看着杨老太。
杨老太道:“洛姐儿心里惦记着呢,若是遇到合适的,她定然就与咱们说了。眼下咱们也不急,就给大家操持好吃食,一步步慢慢来。”
众人一起点头。
牛道昌那边还在与赵学礼说话:“我们大家都觉得,寨子给的银钱不少,这银钱是按人头给的,但是咱们不能全拿着。”
“拿出来一些留在你这里,将来村子里有个事儿,也好用处,还得拿出来一些给洛姐儿,活计是洛姐儿给找的,无论啥时候,赚来的银钱都有洛姐儿一份儿。”
赵学礼一怔,没想到大家还想到这个。
“不行,不行,”赵学礼道,“我们家里的人也去寨子上赚银钱,怎么还能拿大伙儿的?”
牛道昌道:“大伙儿到现在被你们救了几次,我就不细说了,来到洮州落户,凡是没走的人,都是心甘情愿地跟着。咱们十六户不是同姓人,但我看也跟一个大族没啥两样了,这么多人总得有人当家。别人大家都不服,但你们赵家人当家,大家都乐意。”
“对,乐意。”
汉子们纷纷开口。
“既然当家,也就得有些规矩,咱们不能光占着好处,啥也不往出掏,说不好听的,真的这样,下次遇到啥事,谁还愿意带着咱?”牛道昌看着赵学礼,“所以,这事儿对你们来说,指不定是不是好事呢!现在我们拿点银钱出来,危难的时候,我们也是拖累。”
众人再次点头。
牛道昌道:“再说洛姐儿的事,寨子上那些盖粪窖,用织机的活计,洛姐儿都做不了,那就不给洛姐儿银钱了?没有洛姐儿寨子里的人知道咱们是谁啊?洛姐儿也做活计了,就像铺子里的掌柜,做的是那些管事的活儿,管事还能不拿银钱?”
“之前都是小活儿,我们也没特意说,寨子里的活儿干好了,那是长久的事,所以这话眼下得说清楚。”
丁茂生也道:“这点银钱,也换不来洛姐儿你们的辛苦,如果不是认识你们,就算我们愿意给银钱,谁又乐意管我们?占的便宜够多了,眼下总算有我们能做的事儿了,你们就别再推辞,否则下次再有好活计,我们也没脸跟着一起做了。”
“对,”牛道昌道,“洛姐儿收下银钱,我们才能去寨子上。”
赵学礼半晌终于点点头:“好,那就照大家说的办,我回去算一算,看看村子里留下多少银钱合适。这些银钱将来还会用在大伙儿身上。”
赵学礼这么一答应,大家脸上都露出笑容。
这样就对了,一味的赚便宜,他们心里也着实过意不去,眼下赚的银钱不够多,以后多了,就能多给些,虽然及不上赵家人做的那些,但也是大家的心意。
商议好了,众人就各自回去做准备,明天一起去寨子。
赵洛泱是需要财富值的,但她没想到从十六户的工钱里赚,要赚银钱得赚外面的,哪有在自家兜里摸的道理?
没看现在她都不卖鸡蛋给宋先生了。
想到宋先生,赵洛泱就往隔壁去,她还得激励激励先生,让先生多多与府学的人走动,帮她打听消息。
小哑巴打听来的消息重要,但有些消息也是明面上问不到的。
不过片刻之后,赵洛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笑声:“看来先生一早就防备着你了。”
宋家大门紧闭,院子里一片黑。
赵洛泱没认输,蹬着矮墙正往里跳。
“慢点,别急,”时玖道,“先生肯定没睡着呢,晚一会儿也一样。”
上树爬墙这样的事,鼓励她的也只有小哑巴,现在多了一个时玖。
赵洛泱从矮墙上跳下来,然后摸到了宋太爷那屋的墙根儿。
“先生,”赵洛泱唤了一声,“您睡了没?”
屋子里一片安静。
“您睡了?”
“真的睡了?”
“那我就当您睡了。”
赵洛泱道:“那我就在这里说了。”
时玖眼看着魅力值跳动了一下,他能确定宋先生这不是在夸赞自家的小徒弟。
赵洛泱道:“寨子的事交给我,府学还得您看着……您有没有打听到消息?您看我都在寨子上给大家找到活计了,您是不是也得快一些?”
噗通一声,一只鞋被丢了出来。
宋二爷不禁道:“您这是干什么?刚刚糊好的窗子。”
赵洛泱与时玖道:“走吧,先生听到了。”
这次没有爬墙,她自己打开门,大大方方地迈步出去。
屋子里传来宋太爷叹气的声音。
宋太爷道:“掌灯,给那不争气的写封信,让他想法子洮州,回来帮帮他爹。”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五章 热闹
赵洛泱回到赵家时,屋子都收拾好了,赵元吉和赵元宝已经躺下,三叔和四叔也都各自去睡了。
只不过今晚赵洛泱他们带回的消息太好,大家一时半刻睡不着,都在小声地说着话。
罗真娘见女儿回来,想问问女儿去哪儿了,不过问出来八成也不知道真假,于是打个哈欠拉着赵学礼去了外间。
“奶,”赵洛泱梳洗好了,爬上了炕,“家里羊肉还有,您给三婶儿多做点吃,我看三婶儿脸色不太好,身子还是得好好养着。”
“知道了,”杨老太道,“净想着别人,也顾着点你自个儿,整个家里就你吃的最少,身上没有二两肉。”
杨老太不一会儿也睡着了。
“你奶说的对。”
脑海里传来时玖的声音。
“哪句?”赵洛泱问。
时玖道:“你吃的少,身上没有二两肉。”
赵洛泱有些不服气:“你瞧见了?”
“胳膊那么细,”时玖道,“若是我能出去,一只手就能将你拎走。”
赵洛泱不禁笑道:“那你先出来。”
时玖沉默片刻:“你是知晓我出不来才这样说的?”
赵洛泱承认,不过她也没有欺负时玖的意思,这话本来就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时玖接着道:“我若是能出来,你让我拎?”
“好,”赵洛泱痛快答应,“你能出来,就让你拎。”
时玖微微一笑,他是不是太阴险了?若是有一日她知晓内情,会不会与他生气?
赵洛泱照例先去看了自己的财富值。
财富值:72095.32元
上次卖了鼠皮,又有寨子送来东西,零零碎碎加起来,又积攒了几千财富值,现在兑换区除了买空间之外,对她来说都不值一提。
不过赵洛泱还是觉得,这些财富值不够。
等到财富区有了变化,可能会有很贵的物品出现。
赵洛泱闭上眼睛将要睡着之前,喃喃地道:“今天没顾上问问怀庆,也不知道小哑巴怎么样了。”
等到赵洛泱睡着,时玖才道:“他挺好的,不用担心。”
不是挺好的,应该说比离开她的那些日子都要好。
……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大亮,赵洛泱和赵学礼就带着众人往寨子里去。
东村的人自然听到了动静。
高里正让儿子扶着走出院子,向西边望去。
“那些人不知道又去哪里?”
“难不成他们又在庄子上找到了活计?”
“不知道走了啥好运。”
高里正皱起眉头,这些人是越来越不安分了,城里的人给他送消息,说这些人将炭低价卖给迁民。
附近一个村子的里正已经在怪他没有看住这些人。
他怎么会想到?这些迁民来的时候,除了拉车的牲畜,就没见有什么值钱的物什,他以为这些人早晚会来求他,哪里想到他们自己搭了炭窑,还找到了活计,买了粮食。
听说西村那边抬出了寨子人的尸身,他当时心里欢喜,摊上这种事,那些人最少要沾一身的晦气。
寨子确实找了过来,不过是给了他们许多羊肉和羊皮。
那些人煮羊肉的时候,他的孙儿也吵闹着要吃肉。
真是邪了门儿了。
那些人到底咋回事?为何如此有手段?
那么多迁民,偏偏他们就不一样。这是他的错吗?
高里正道:“让人盯着,看他们去哪里。”
这次他不会在旁边看着了,打听清楚之后,他就告诉张家村,王家村,徐家村的几个里正。
到底要怎么办,大家也得出主意,不能都丢给他一个人。
当时孙大人被抓的时候,上面就有人放出消息,让他们不要慌张,洮州是谁的地方,外面人可能不清楚。
但是他们明白的很。
虽然真正的内情他们不了解,但洮州肯定早就被一个权贵握在手心里,知州再怎么换,也都还是人家的地方。
这个赵景云在这里久不了,最多一年就会离开,就算赵景云不走,他也只是一个小小的知县,洮州还会有新任知州前来。
他们在意的是那位知州大人,他小儿子已经考中了秀才,将来能不能入仕,还得看他们能不能搭上关系。
……
凤霞村的人到了寨子就开始忙碌。
赵学义一早就将宋太爷叫起来,与宋太爷说起了粪窖的事,两个人说了半个时辰,直到宋太爷被逼着将粪窖的大小帮他们算过一遍,赵学义才肯罢休。
临走的时候,宋太爷的脸都是黑的,还好杨老太这时候端上了热腾腾的饭菜。
有老娘帮忙顶着,赵学义也就放心大胆地带着人去干活儿了。
今天先定好四个粪窖的地点,然后先盖一个出来看看。
十几个汉子说干就干,给那么多工钱,大家也就不觉得累,甩开膀子干的热火朝天。
妇人那边也没闲着,罗真娘和谢寡妇开始收活儿,织布、做被褥、衣裳、缝毛皮,都是按件儿收银钱。
这是赵洛泱昨儿教罗真娘的。
一目了然,谁看着都不晕乎。
就在放织机的院子里,收拾出一间屋子,妇人们在里面一坐,寨子里有需要做活儿的,将东西都送过来。
谢寡妇之前在寨子里收废皮毛,算是尝到了甜头,这次跟罗真娘两个人商量好了,在旁边收寨子里不要的物件儿,可以换东西,也可以换银钱。
十六户也没有多少好物什,大多都是杨老太她们这些老太太做的针线。
有缝的鞋底儿,还有给孩子们做的小玩物。她们出来的时候,杨老太塞过来的,也就是试一试,万一能换出好东西呢?
再就是赵学义做的那些物件儿,交杌、木匣子、木盆、木碗、背篓。
赵学义做的那些东西看得人最多,两个交杌很快就被人用半张小牛皮换走了,然后是木匣子、木盆这些东西。
寨子里多的是皮毛,拿出来的也就是这些东西,木匣子用兔皮换,木盆换了两双旧靴子。
葛氏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自家男人,每天就是做这些,从前公爹在的时候,天天骂他是个傻子。
没想到也有今日,若是公爹在这里,她就将换来的皮子丢在公爹面前,让他看看清楚。
谢寡妇道:“有功夫的时候,让四哥带着人多做点,咱们带来的东西太少了,这一会儿就换光了。”
罗真娘点头,带这些东西还是洛姐儿想到的,她们来寨子上打听了消息,就知道寨子上缺啥。
要不哪里能一转眼儿就没了?
一张牛皮可是要一贯钱,半张小牛皮也得几百文,两个交杌合适。
再说那旧靴子,收拾收拾,拆了重新缝一缝,穿上肯定暖和。
谢寡妇道:“就是大娘那些针线还没卖出去。”
“不急,”罗真娘将鞋底儿和布老虎往前摆了摆,“四弟做的卖没了,大家就该看这些东西了,说不得娘她们的手艺,也能换点好东西。再说,咱们不是才来嘛,还有的是功夫。”
说完这话,罗真娘想起来:“别忘了洛姐儿嘱咐的,若是有好的粮食种子,咱们就算花些银钱也得留下。”
谢寡妇点头:“知晓了。”
两个人话音刚落,就瞧见有人抱着罐子走过来,一股子奶香味儿登时散开。
罗真娘和谢寡妇眼睛都亮了,寨子里有好东西啊。
这边热热闹闹,赵洛泱站在不远处,一直在等白婆子。
今天大伙儿来寨子,白婆子定会关切。
心里这样想着,就听时玖道:“人来了。”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六章 提醒
“小侯爷,您快点起来吧,轮到我们巡逻了。”
“我这是在哪啊?”
秦虎迷迷糊糊的坐了起来,感觉身上凉嗖嗖的,外面还呼呼的刮着大风,顿时心里一阵奇怪。
“哎呀小侯爷,您怎么迷糊了,我们在军营啊。这个时辰轮到咱俩放哨,再不起,军法处置啊,现在老侯爷也护不了你了。”
“什么?”
秦虎睁开眼睛一看,只见自己此时正呆在一个帐篷里,眼前是个穿着皮甲的小兵。
正在他想张口问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阵头痛欲裂,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冲入了他的脑海,几秒钟之后他知道自己穿越了。
他从一名现代特种战士,穿越到了一名也叫秦虎的小侯爷身上,乃京城七大恶少之首!
而这个叫大虞朝的时代,历史上根本就不存在。
秦虎的祖上是大虞开国四公二十八侯之一,三个月前父亲病逝,秦虎袭爵,成了新一任冠军侯。
秦虎从小被爹娘宠坏了,不爱读书,不爱习武,一味玩耍,吃喝玩乐,横行京城。
长大了家里想让他收收心,便定下了一门亲事,女方是陈国公家的大小姐,名叫陈若离,名门闺秀,秀外慧中。
这个秦虎对别人都是穷凶极恶,可偏偏对这位貌美如花的未婚妻百依百顺,视如珍宝。
可事情偏偏就出在了这个青梅竹马的陈大小姐身上。
根据秦虎的记忆,那天他携未婚妻入宫参拜当朝长安公主,公主与陈若离从小相好,便安排饮宴。
可后来秦虎喝断片了,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内卫的诏狱。他被告知醉酒调戏公主,意图不轨之事。
更诡异的在后面,陈若离竟然上书弹劾未婚夫秦虎七十二条不法之事,桩桩件件有凭有据。
秦虎当时好似五雷轰顶一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圣旨很快就下来了,念在秦虎祖上有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发配幽州,军前效力,保留爵位,以观后效。
但是到了幽州之后,他很快就被安排上了前线——先锋帐前听用。
这些事情在秦虎的脑子里过了一遍之后,他基本上就想明白了,这应该是个圈套。
因为陈国公早就想和他退婚。
秦家和陈家本来就是政治联姻,两家都想做强做大,而后来的秦虎除了是个纨绔,几乎一无是处,可以说把冠军侯府的脸都丢尽了。
要知道,历代冠军侯,都是英雄人物,在军中有无可比拟的影响力,可偏偏到了这一代,出了个根本没上过战场的废物。
老侯爷活着的时候,陈国公还给面子,老侯爷死了,陈国公翻脸无情,竟然上演了一幕灵堂退婚。
但秦虎深爱陈若离,死活就是不允,而陈若离对他这个恶少却早已非常厌恶。
于是一场祸事,就此降临!
至于说长安公主嘛,那就更简单了,她是秦虎堂兄的表妹,只要秦虎一死,冠军侯府的庞大家产,自然悉数落到这位堂兄的身上。
这几股势力,各取所需,沆瀣一气,就这样迅速的联合了起来……,
果然是一入侯门深似海,想让他死的人,还真多呀。
“秦安,你说咱们找个地方背背风行吗?”
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粗暴的北风带着刺耳的哨音,掠过空旷的原野,把几只火把吹的明明灭灭,更犹如无数把飞刀切割着人的皮肤。
“不行啊小侯爷,会被军法处置的。”
秦虎和秦安缩头缩脚的顶着风,从营寨中跑出来,踩着厚重的积雪向前跑。
瘦弱的秦安一不留神,直接被大风掀翻了。
两名换防的哨兵见他们出来,相视阴笑,捧了两把雪把取暖的篝火灭了,而后钻进了帐篷里。
娘的,连小兵都给收买了,想冻死老子!
这是个规模很小的营寨,大概有二十座帐篷,周围以马车环绕,外围连拒马鹿角都没有排列,附近更是地势平坦,无险可守,一看就没打算长期驻扎。
根据秦虎前世的记忆,这里驻扎了大约两百人,他们是虞朝征北将军李勤的先锋营。
而此次李勤两万大军的目标则是虞朝在边境上的宿敌,辽东国。
“咳咳,小侯爷,你说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秦安整个身体蜷缩在雪地上,嘴唇和脸都是青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仿佛随时都会死。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在朝堂上没整死他,就在军营里下黑手打闷棍,把他往死里整。
可秦虎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明摆着就是被人陷害的事儿,他可不能干休。
人生本来就是无休止的挣扎求存,等着吧,老子不但要活下去,还会杀回京城,与你们算算账。
“秦安,我们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银票?”
“没有银票了啊,我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圣旨上说了,我们是充军发配,家产封禁。”
秦安今年才16岁,是秦虎的贴身书童,长的很瘦弱,早已经不堪折磨,看上去就剩一口气了。
其实秦虎也好不到哪里去,这几天先锋营每天行军30里,干的工作就是,逢山开路遇水搭桥,砍柴烧火,挖沟挑水,搭建营寨。
而这两个细皮嫩肉的家伙,每天和几百个五大三粗的丘八待在一起会是什么状况?
肯定是干最累的活儿,吃最差的饭,挨最毒的打,受最大的气……
秦虎估计,他的前身可能就是被活活折磨死的。
也算是他罪有应得吧。
只是这份苦,现在必须要他扛下去了,扛不住的话,他也会死。
“给我。”
秦虎想好了,他必须先设法保住秦安的命,然后再想别的办法。
而要保命其实也不困难,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行贿,俗话说财能通神,这个办法虽然原始,但永远都好使。
但现在这种情况,他不可能去贿赂高官,因为没人敢跟他沾边。再说也没钱。
所以他的脑海里面想到了一个人,百夫长李孝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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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收获不小
宋光彦从南往北走,已经在路上大半个月了。
得知宋太爷自愿迁民去洮州,他就动了这个心思,要追过去。
他爹年纪不小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顺顺利利到洮州,虽说岷县有秦家在,他事先写了信函,请秦家接应一下。
但以他爹的性子,未必就愿意去求秦家,再说,也得他爹先走到岷县才行。
唉,宋光彦从一个风光无限的状元郎,以从七品入职大理寺,三年升为著作郎,到现在……因为对付冯家被清算,虽然躲过了牢狱之灾,却还是被贬去琼州做通判,保住性命没错,但有冯家一日在,就别想再进中书省,就算是断送了前程。
想一想,当年临轩唱名,就像是恍惚间发生的事。
这次他们主张皇上保下豫王爷,二十几个人一同去太师府商议,还以为此事定能功成,没想到皇上和太师会觉得趁机拿下豫王也算是解决了心腹大患,放任冯家动用手段暗算豫王。
如果豫王不是顾着身后一个州的百姓和身边五万大军,可能为了保命中途败走,可他硬是撑到将敌军击溃,自己和家将却死在兵马合围中。
藩人已经败走,那么合围杀死豫王的人是谁?知晓内情的都心知肚明。
豫王死了之后,他们这些人便没有了意气。
冯家不知从哪里得知了他们二十几人的名录,将他们杀的杀,贬的贬。没有豫王制约冯家,小皇帝和太师也只能眼看着冯家如此作为。
想到这里宋光彦心中一笑,他们早就料到会如此,太师着实糊涂,如今自食恶果,又能怪得了谁?
他现在动用京中的关系去洮州,仿佛自暴自弃般,洮州通判,不足挂齿,洮州、岷州又在冯家的掌心握着,京中好友都劝说他,莫要前往,此去与自戕没什么差别。
可……他还是拿定了主意。
中了状元之后,他爹就说他,愚钝偏又刚正,挤去太师身边,想要励精图治报国报民,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果然被他爹言中,他沦落至此也就罢了,他爹也气得背井离乡,他若是还不跟过去尽孝道,岂不枉为人子?
“辛苦夫人了。”宋光彦看向妻室,又看看马车里面睡着的小女儿和已经懂事的大儿子。
“大爷别这么说,”宋大奶奶徐氏道,“我看也未必不好,离开京城,大爷也轻松不少,远离朝堂也就不愁那些事了,就算洮州在冯家手里,只要大爷您做好自己的事,冯家未必就会向您动手。”
“您回不去京城,不过一个小官而已,冯家也没精神理会您了。”
话是这样说,冯家又能放过谁?
冯家根本不用自己动手,他底下的那些爪牙就能收拾了他们。
宋光彦早就想明白了,此去不会太平,但他也顾不得许多。
“这次动身的时候,我还去求了签,”徐氏道,“签文上说,我们北上去寻爹是对的,还说这一去,不但能平安,还能添丁进口,家宅兴旺,喜事连连。”
宋光彦点点头:“希望吧!”嘴上这样说不过是安抚徐氏,其实他对那签文……半个字都不信。
什么添丁进口,家宅兴旺还好说,他与徐氏都年轻,多生几个孩儿罢了。
喜事连连……
家里孩子都小,喜从何来?
都是骗人银钱的罢了。
他别的不想,如果能让他缓过一口气,伸手救救那些与他一同被贬的同僚也好。
徐氏伸手递给宋光彦一个炊饼。
宋光彦将炊饼送到嘴边,不由地又叹了口气:“不知道爹能不能吃上这些。”他爹最喜欢吃鸡蛋,恐怕现在鸡蛋没得吃了,只要别饿着就好。
……
天将黑了。
赵洛泱和赵学礼等人浩浩荡荡从寨子上回来。
大家忙碌了一整日,却不觉得疲累,腰间有沉甸甸的银钱,车上又换来的物件儿,只要看着这些,大家就有了精神。
驴车上,众人还商议明日要做些什么。
“将村里半大小子也叫过来吧,”牛道昌和赵学礼凑在一起,“不用寨子上给工钱,就是让那些小子给咱打打下手,等他们学成了,活儿干的多了,再算人头不迟。”
赵学礼点头:“行。”活儿干的快,还能做些别的。
羊圈那边的粪窖盖完,牛圈那边还等着呢!
现在不是缺活儿,是缺人手。
妇人们则是看着车上的物什,王氏家里没拿出啥来跟寨子的人换,她看着车上的毛皮直眼馋。
家里牛兴、牛盛两个孩子衣服单薄,如果缝上一块毛皮,也就不会那么冷了。
大家一路上说说笑笑,一不留神就看到了凤霞村。
杨老太她们早就在村口等着了。
赵元让、赵元吉这些半大孩子先跑过来,几个孩子先往驴车上看,看到驴车上拉了不少的东西,眼睛都跟着亮起来。
“拿去寨子上的东西都卖了吗?”赵元让忍不住问罗真娘。
罗真娘点了点头。
几个孩子脸上笑容更深了,然后就有人往村子里跑去报信。
“卖了,都卖了,换回好多东西。”
杨老太、曹老太、许阿奶等人腿脚本就不好,没能去寨子上,但她们让女眷们捎了东西去换物什,从大家离开村子,到现在她们等的就是这个消息。
现在几张脸上纷纷挂上了笑容。
杨老太倒是很镇定:“就跟你们说,你不用担心,东西好,不怕卖不出去,尤其是针线活儿。”
寨子上的人有那功夫都是伺候牛羊了,他们手里没有大牲口,只能做这些零碎活儿,就跟她孙女说的,这叫啥?互相依赖,互相弥补。
杨老太弄不清楚小孙女从哪里学到这些个词儿,总之就是他们没有的,我们有,我们没有的,他们有。
大家凑在一起,互相换一换那不就都有了?
驴车进了村子,十六户的人都聚在了一起,他们也不怕外面冷了,就这驴车便说起来。
去了寨子上的人,手里都有沉甸甸的钱袋子。
“真的给了那么多?”曹老太问儿子曹成。
“那还有假?”曹成笑着道,“但这里可不光是咱们的,还有洛姐儿和村里的呢。”
曹老太笑着道:“知道,知道。”
一百文就拿出十五文来,十文放进村里,五文给洛姐儿。大家本想再多给,但洛姐儿就只要这些。
十七个汉子,一共赚了一千七百文。
一百七十文给村里,八十五文给赵洛泱。
大家将银钱数出来交给赵学礼。
罗真娘和谢寡妇那边也算出银钱,十三个妇人,不算换、卖物件儿的银钱,一共赚了两贯多银钱。
二百三十文给村里,一百一十五文给赵洛泱。
听到这个数,赵学礼和牛道昌不禁一怔,他们干活儿竟然没比上妇人。
赵学礼不禁问:“怎么会那么多?”
罗真娘道:“有些活计没做完,但是提前给了银钱,明日我们就没你们多了,不过我们也会加人手。”
前半句话让汉子们松口气,不过后面的话,让他们又羡慕起来。
眼下,看起来好像他们更合适,每天都要给那么多银钱,可是仔细想想……女眷那边也好啊,干得多赚的多。
“好了,好了,快说说我们那些东西都换了些啥吧!”许阿奶在旁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
几个年纪大的,冻得鼻涕眼泪直流,但她们也顾不得许多,眼睛就好像长在了驴车里。
谢寡妇找到了几块碎皮子,放在了曹老太手里:“这是布老虎换的皮毛。”
曹老太伸手一捏就知道是好东西,旧牛皮,她立即咧开嘴,露出嘴里稀疏的牙。
布老虎都是碎布头做的,里面放的稻草和芦花,就是个玩物,还能换皮子,她不是赚大了。
“娘,您纳的鞋底儿换了旧皮袄,”罗真娘将一件皮袄拎起来递给杨老太,“您看看,皮袄收拾收拾,您刚好能穿上。”
听到有皮袄,大家都将目光落在杨老太手中。
许阿奶先道:“这是鞋底儿换的?”
罗真娘和谢寡妇点头。
这皮袄有年头儿了,摸着有些发硬,但是不耽误它抗风,光是看着就觉得暖和,更别说穿在身上了。
那些鞋底儿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想想这些,大家就不止是羡慕了,而是心里着了火儿,恨不得立即冲回家,连夜做针线。
谢寡妇道:“许阿奶,您不是也做了鞋底儿吗?您那些也换了些皮毛。还有那裹腿是谁做的?换了些羊乳。”
“我,”魏老太立即举起手,“我做的,我做的。”
魏老太的眼睛要冒出光来,她孙儿要有羊乳喝了。
这一趟可真没白去,去的人赚了银钱不说,没去的也跟着沾了光。
赵洛泱站在一块石头上,居高临下看着那热闹的场面,然后和脑海中的时玖说话。
赵洛泱道:“大家收获都不少。”
时玖道:“嗯,这次之后,大家想的也就多了,思量一多,就能赚到银钱。”
说完这话,时玖停顿片刻道:“不过,盯着村子的人也更多了。”
赵洛泱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向村口看去,立即看到了走过来的高里正。
赵洛泱道:“还真是。不会现在就憋不住了吧?”现在可是时候。
(本章完)
第二百五十八章 哑巴亏
高里正站在西村外面看了许久,看到那些迁民们凑在一起说话,但是离得太远,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高家人今天跟着那些迁民出去,知道他们去了寨子,不过探听到的消息也只有这么多,因为寨子周围有人巡视,他们不敢走得太近。
这消息折磨了高里正一整日。
高里正忐忑难安,因为那些迁民离他们太近,若是有啥事,他们东村第一个要遭殃。于是他给周围几个村子的里正送去消息,但是那些人一个个比猴儿还精,都嘱咐他看看再说。
那些人能等,他等不了。
就是这样思量着,高里正等到迁民回来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前来。
高里正往村中走,紧盯着他们的怀庆也挥了挥手,吩咐两个人拿着弩箭靠了过去,若是东村这些人有什么异动,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当然高里正对这些一无所知,他的精神都放在赵学礼等人身上。
高里正咳嗽一声,赵学礼等人才抬起头看过去。
“里正。”
其余人都没有动,很有默契地等着赵学礼上前招呼。
赵洛泱抬脚跟在了她爹身后。
“你们这是从哪里回来?”高里正眼睛中一闪失望,他还是进来晚了,迁民已经将驴车卸了,牲口也拉开了,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驴车上有没有拉东西。
赵学礼还没说话,身边的赵洛泱道:“我们去寨子了。”
赵学礼跟着点头。
高里正心中一喜,赵学礼是读书人,不好套话,不过他的女儿显然没什么思量,径直就说出来。
高里正故意露出惊讶的神情:“寨子?他们有啥事找你们?是不是与那死了的人有关?”
不给赵学礼回话的机会,高里正脸上加了些许关切:“若是有事,你们可要与我说,我总是凤霞村的里正,就算我帮不上忙,还有衙署的大人们呢。”
赵学礼笑着道:“里正可能误会了,我们……”
赵学礼话还没说完,就听赵洛泱道:“爹,有啥话不能与里正说的,里正也是关切咱,咱来到洮州,谁也不识得,有事都得问里正才好。”
高里正就怕赵学礼说没事,赵学礼这么一说,也就打探不出什么来了,好在赵家女郎这时候插嘴。
高里正点头:“你家女郎说的没错,可莫要将我当成外人。”
赵洛泱笑起来。
高里正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赵家屋子,赵家总该迎他进屋去说话了吧?
赵学礼也有这样的思量,不过他看了一眼身边的洛姐儿,洛姐儿牢牢地挡在高里正面前,显然是不准备让路。
既然洛姐儿不肯,赵学礼也就装作没有领会高里正的意思。
十六户的人互相看看,他们是不是该散了?
大家还没拿定主意,赵洛泱就开口道:“我们去寨子上也是没法子。”
赵家人没有让,高里正也只得站在那里,一阵寒风吹来,高里正打了个冷颤。他与迁民不同,他早就习惯待在暖和的屋子里,哪有迁民抗冻?
高里正心里正嘀咕赵家人不懂事,耳边却响起赵洛泱的声音,当即他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即全神贯注地听着。
可这时候赵洛泱又停了下来。
高里正只得开口问:“为何?”
赵洛泱道:“我们缺粮食,没有银钱,到处寻活计,好在寨子上需要人手清理羊粪,可是寨子那么远,我们这些人身上穿得单薄,一来一去,人都要冻僵了,不少人手上生了冻疮。”
不用赵洛泱提点,谢寡妇等人喊起来:“是啊,我这腿这半天还伸不直。”
高里正皱起眉头,所以迁民是去寨子上除粪?就这?可他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除粪哪里用得上女眷?
高里正道:“那……确实不易。”
谢寡妇心里一动,这种场面她总觉得有些熟悉,洛姐儿住邸店的时候,好像也是有一套说辞。
虽然这次有些不一样,但总归差不多。
于是谢寡妇大胆地开口:“咱去了一天,也不想再去了。”
“是啊,”曹成媳妇葛氏跟着回应,“若是有粮食能吃到开春儿,谁会遭这个罪。”
之前还说的满脸喜气的众人,现在都垮下脸来。
只有旁边的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几个仰着脸不知所措,赵元让和赵元吉见状伸手将他们拉走了。
高里正听到这里,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劲儿。
“里正,”赵洛泱看向高里正,“之前我们去城中买了朝廷给的低价粮,但着实不够吃。”
“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这样的粮食卖给我们?只要一斗米不超过七十文,我们就能买得起。”
谢寡妇心里咯噔一下,妈呀,洛姐儿可真敢说,一斗米不超过七十文?那不得难为死这里正。
“七十文?”高里正惊诧,他有粮食,但绝对不可能卖七十文,卖至少也得一百二十文,赊的话要更多,他连文书都准备好了,就等着这些人向他赊粮食。
赵洛泱道:“我们只有这些银钱啊!又不能赊粮食,那些赊粮食的人可比林子里的野兽还可怕,一张嘴,一斗米赊下,秋天还两斗,这不是吃我们的血肉吗?”
赊一斗才还两斗?高里正心又是一沉。
十六户的人纷纷道:“不要提那些黑心肝的东西,他们连畜生都不如。我们就是饿死,也不与这样的人赊粮食。”
高里正的嘴抿得更紧了些,这话怎么好像是在说他?他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是来找骂的。
“里正,”赵洛泱道,“我们之前也是没好意思向您开口,我们缺衣服,缺粮食,屋子里还透风。”
“您看看能不能帮我们筹借些粮食,我们明天秋天一定还上,一粒也不会少。”
一粒也不会少?高里正胸口一滞,也就是说,一粒也不会多。
这样的事谁傻了才会做。
绝对不可能。
赵洛泱说完这话,十六户也都噤声,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高里正身上。
赵洛泱向前走了一步,十六户的人也纷纷向前走去,将高里正和他的大儿子围在了中间。
高里正大儿子脸一黑,差点就要喊出来:你们要干啥?
高里正感觉到大儿子的紧张,不得不张嘴:“七十文的粮食不好寻,这么赊……恐怕也无人愿意啊……”
赵洛泱一脸失落:“还以为里正一定有法子。”
高里正登时嗓子一哑,刚刚他还一脸关切地问大家,有啥难处要来寻他。
“除了粮食,”高里正道,“我得回去想想,别的……”
“别的也行,”赵洛泱伸手指了指西村和东村紧挨着的地方,“那里还有几间屋子,我看比我们的都要好,好像还空闲着,能不能匀给我们住?”
高里正刚想说,那几间屋子住不了多少人。
赵洛泱道:“我们就让孩子和年纪大的进去轮着住,不怕屋子少,粮食我们不要了,您就给我们屋子吧!”
那几间屋子还是高里正让村民给高家盖的,平日里就放些杂物,为了这事儿,村民私底下没少说道,高里正也是用里正的威风才压了下去。
可现在赵家女郎伸手就要。
“那屋子行,”罗真娘道,“咱们让十六户里年纪最大的住过去。”
“多几个娃娃也能挤下。”
“那屋子还有窗子咧,打水的时候我瞧过,窗子好好的,定然暖和。”
高里正还没答应,十六户已经议论起来了。
“许阿奶这些日子骨头疼,进去之后就能好多了。”
被点名的许阿奶立即回道:“让我去住?真的?那可真是菩萨显灵了,我得好好谢谢里正。”
“来到洮州不容易,里正待我们不薄。”
杨老太加了一把火:“来来来,几个老骨头,我们都去谢谢。”
这一发话,人群散开,几个老太太向高里正走去。
高里正的大儿子立即握紧了他爹的手,他刚刚怔住了一时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怎么从粮食说到了他家的几间房,等回过神的时候,好像房子就没了。
高里正想要拒绝,可杨老太等人走到了他面前,躬身向他行礼。
高里正只能发出模糊的声音:“别,别……”
“要得,要得,”杨老太道,“要知道就早点与里正说了,里正真是帮了咱们。”
高里正说不出话,高里正的儿子却急了:“不行,那屋子里有东西,都是东西,下不去脚。”
这话一说,气氛登时冷下来。
十六户的人互相看看。
几个老太太的脸也垮了。
杨老太立即将手抄起来,斜着眼儿看高里正父子:“有东西?是里正家的东西?”
高里正儿子点了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摇头。
杨老太仿佛明白了:“那怪不得,东西有时候比人还精贵。”
眼看着自己就要威严扫地,今日的话传出去恐怕也难听得很。高里正吞咽一口:“我能让人腾出两间。”
“别了,”赵洛泱也道,“都是东西,弄坏了不好,我们还是就住这样的屋子吧!”
高里正脸色一阵青一阵紫:“哪有什么东西,人比什么都要紧,我回去就让人收拾出来。”
“里正别这样,”赵洛泱道,“这话我们原本不该说,都怪我……”
“没有……这是应该的,迁民不容易,来到村子里,我们该帮一把。”高里正攥起了手,忽然感觉到一阵剜心般的疼痛,这屋子他是不送也得送了,不但要送屋子,眼前这些人好似还不领情。
真是气死他了。
平白无故来到这里,消息没探听到,还吃了个大亏。
高里正恨不得狠狠地跺跺脚。
看着高里正灰白的脸,赵洛泱仍旧不太满意,她与脑海中的时玖道:“才20点魅力值,是不是太少了?”
“是有点少,”时玖道,“不过看样子,他身子骨不错,日后你多气他几回,权当是弥补这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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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收拾
听到时玖的话,赵洛泱下意识地要扬起嘴角,不过很快她就回过神来,眼下还不能笑,不是怕被高里正发现,而是不能让这俩傻子趁机寻到借口发作。
赵洛泱看着高里正:“自从我们搬来之后,里正还没仔细看过西村吧?我带里正四处看看。”
高里正抿住嘴唇,鼻子、嘴已经被冻得麻木,但是他能感觉到鼻涕控制不住地要淌下来。
可这么多眼睛看着,高里正委实不能拒绝。
“走吧,”赵洛泱道,“先去看看牲口棚。”
高里正的大儿子高正申瞪圆了眼睛。
什么不好看,先看牲口棚?这不是故意在折腾他们?
“怎么了?”赵洛泱让出路,要引着高里正前行,“我们这里,最贵重的就是那些牲口了。”
言下之意,自然要先看牲口。
“里正慢慢走,”赵洛泱道,“我们都陪着您呢。”
谁说要陪着了,杨老太她们不知不觉间早就带着小娃娃走了。
娃娃们先吃饭,吃饱了再换半大小子和女眷,反正灶房也站不下那么多人,大家就轮换着陪高里正。
直到高里正愿意将那边几间房子都腾出来给他们为止。
赵洛泱心里则另有一番打算。
赵洛泱道:“至少魅力值要够50点,日后我要兑换好多书籍,高里正没什么用,抖搂抖搂能兑一本书。”
时玖思量片刻道:“一本不够,至少要三四本吧,若是不够,他还有俩儿子,父债子偿。”
赵洛泱夸赞时玖:“心真黑,不过正合我意。”
……
高里正和高正申走了一个来时辰,高正发早就耐不住了,站起身道:“我去看看。”
虽然知道那些迁民没那么大的胆子,但还是怕他们对他爹和大哥动手。
高正发刚刚走出屋子,就听到门口传来动静。
然后是高正申的声音:“快来人,扶着爹,爹要冻僵了。”
高家人立即冲出屋子,走到跟前儿一看,妈呀!高里正眉毛、胡须都挂着冰碴子,嘴唇冻得发抖。
腿就像两根棍儿似的,直挺挺地戳在那里,就像是冻在了地上,一点都动不了了。
高家人大惊失色,高正申和高正发两个人合力将高里正抬进屋子。
高里正哼哼唧唧地叫着,仿佛就要断气儿了似的。
将高里正抬去炕上,捂上被子,高里正媳妇李氏才道:“发生了啥事?怎么弄成这样?冷怎么不回来?西村的人拦着你们,跟你们动手了?”
老娘的问话太多,高正申不知道从哪儿说起,问题是到现在他脑子也跟着冻僵了似的,完全想不起来,西村的人到底有没有向他们动手。
“巾子拿来,鼻涕,鼻涕……”
高正申媳妇喊一声,人躲得老远,生怕高里正的鼻涕沾在他身上。
高里正就要说话。
高正申媳妇立即道:“爹,别张嘴,淌嘴里了。”
又是一顿折腾,高里正在炕上想起那几间屋子,如果他不松口,可能就要冻死在外面了。
十六户的人,挨个儿上前与他说话,直到他松口答应将那几间屋子全都借给他们,他和老大才被放回来。
高里正气得直哼哼。
高正申那边也开口道:“他们硬拉着我们说话,还领我们逛村子,各家各户都看了一遍,除了屋子里没去,哪里都走到了。”
甚至还去看了烧炭的小窑,有个小子将烧窑从头到尾说了一遍,然后又有一个小子冲过来说不对,俩人吵吵了至少两刻。
最后还是他开口将俩人拉开的。
高正发等着大哥继续往下说,谁知道高正申迟迟没有再说啥。
高正发道:“然后呢?”
高正申道:“没了。”
没了?高家人互相看看,就这?这么简单?找不到任何毛病向西村那些人下手?
高正申忽然又想起来:“还有,咱家靠着西村的那几间屋子没了。”
炕上的高里正一阵急促地咳嗽。
在高家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高里正道:“什么没了……就是借给他们过冬,借的,没说给他们。”
高正发愈发听不明白了,爹和大哥不是去打探消息了吗?怎么将自家的屋子折腾进去了?
“爹,”高正申道,“您觉得暖和之后,他们会还吗?”
他真的怀疑,那些迁民又会想到什么借口。
“里正在吗?”
一个声音从院子外响起。
高里正能听得出来,那是赵家女郎。
“我来给里正送些热水。”
高里正胸口又是一滞,他伸手在心窝里锤了两下。
他在外面的时候,她没想着给些热水,现在躺在热炕上,她倒是巴巴地来送。现在谁稀罕……
“让她走……”高里正喊了一声。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外面是挺冷的,看着魅力值,吸没了咱就走。”
时玖看着魅力值不停地跳动。
他正瞧的仔细,生命值也跟着跳了一下。
“时玖,”赵洛泱道,“有你在我身边陪着,可真好。”
时玖心里一暖,赵洛泱来之前去见了怀庆,问起“王公子”的情形,短短不过片刻的功夫,她至少想了他两回了。
一回是小哑巴,一回是时玖。
一刻之后赵洛泱回到了自家。
半夜里,高里正发起了热,高家人天快亮的时候才各自歇下。
第二日天刚亮,高家人还在梦乡中,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里正,不好了,西村的人来了,说是要帮里正搬东西。”
高正申忙着下炕,一个不留神脚下踉跄,整个人摔坐在了地上。他还想着等抽出空儿来,琢磨一下,如何能赖着不将屋子给出去。
还没想明白,人就到家门口了。
高正申慌慌张张地冲到高里正院子里,径直进了屋。
就听到高里正如同风匣子般地喘息,原来是他一口热痰没上来,被憋得直翻白眼。
……
高家的东西很快被搬出来,堆在了高里正的院子里。
十六户动作那么快,不为别的,怕耽误去寨子。
赵学景低声问赵洛泱:“为何非得要这几间屋子?”
赵洛泱道:“咱们跟东村中间没有阻隔,若是有啥事,东村那边放人过来,径直就到了咱们家门口。”
“这几间房好,将东、西分隔开,我们夜里有巡视的,可以进屋子里歇着,抬眼就能看到东村的情形。”
赵学景听到这话仔细看看,可不真是这样。
赵洛泱接着道:“再说这里也离东村的大道近,以前东村那边一直防着我们,我们不能从这条路回来,现在这房子我们住了,我们的车马自然可以从那边经过,车上拉重物,或者下雪路不好走的时候,我们就不走西边的小路,走东边的大路。”
还有就是,赵洛泱要这几间屋子,是准备腾出两间给怀庆他们,天冷了,不能让怀庆他们总在外面。
怀庆他们守在村外的事,她也准备告诉父亲和叔叔他们,高里正这些人早就将主意打到他们头上,他们必须得好好防备。
这次高里正送上门来,她当然要笑着接下了。
赵学景琢磨了半晌才道:“这也是宋太爷教的?”
赵洛泱点头:“先生教的。”
赵学景喃喃道:“还真是遇到了好先生。”
等到三叔走开,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道:“时先生,我可有长进?”从她第一次杀了山匪之后,时玖就在教她这些。
走到哪里,先看周围的地势,为自己做些打算。
时玖夸赞道:“学的很好。”
停顿了半晌,赵洛泱刚要将意识从系统中抽回,就听时玖又道:“再叫一次。”
赵洛泱心领神会:“先生。”
时玖不知怎么的,心窝里一痒,这话,等他出去之后,希望还能听得到。
去寨子的路上,赵洛泱趁着周围没人,将怀庆的事告诉了赵学礼。
赵学礼讶异的不行:“天黑之后,我们也到处查看,怎么没瞧见?”
赵洛泱道:“都让您看到了,咋还算悄悄护着?”
“这大冬夜里,不知道都怎么熬的,”赵学礼道,“总在咱们这守着,是不是也不太好?这得是多大的人情!”
赵洛泱想了想没将小哑巴的事说出来,只是道:“衙门里有自己的思量,爹就别管了,等到赵大人一切顺了,也就不用再这般小心,但是咱们村子里的事,也不能总指望别人,我想着,还是得多跟寨子学一学,没有旁人在的时候,我们也得能自保。”
女儿说的有道理。
赵学礼道:“我也跟寨子上学学做弓箭,村子里的爷们儿都得会用。”
赵洛泱也是这样的打算。
脑海中,时玖道:“你不相信小哑巴的人?”
“不是,”赵洛泱回应,“小哑巴也有不少事,不能总让他惦记着我们这头儿,再说了,还不知道洮州的事有多大,能自保总是好的。”
时玖应声:“你说的对,不过有些地方不好问寨子,你可以问问怀庆,他们从战场上下来,懂的必定比寨子多。”
十六户好了,赵洛泱就多一份依仗,虽然时玖很想赵洛泱靠着他,但他也知晓小鬏鬏的脾性。
赵洛泱琢磨着,十六户的男丁不多,但谁说他们将来就只有十六户?寨子也是一点点养起来的。
系统给的任务,还有她了解的实情,都说着一件事,政局不稳。
政局不稳,百姓必定遭殃,既然提前知晓,如何能不为自己和身边的人做些准备,靠着小哑巴?不如将来也能帮他一把。
赵洛泱与赵学礼说完话,快走几步,笑着去看驴车上的杨老太。
赵洛泱道:“奶,您今天去寨子可得多揽点活儿。”
杨老太点头,寨子上她们不能常去,当然要多看看,心里有个眉目,后面几天她就领着人在村子里做活儿。
毕竟村子少不了她。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章 生意 感谢栏娘成为本书第一位白银大盟
杨老太到了寨子跟前儿,眼睛立即不够使了,寨子门口弄得跟城门似的,上面还有人守着巡视。
怪不得之前听说有战事的时候,能不依靠衙署的兵马,自己守好寨子。
杨老太心底很是羡慕,寨子这墙看着似是土墙,但是她可听说过,有些土墙比青砖还结实,墙上面还有一个个木头栅栏似的,里面站着人,正往下张望。
不过看到杨老太他们,上面的人笑着与他们挥手。
赵学礼等人是第二次来,都纷纷回应。
曹老太将手抄在袖子里:“可真是不一样,看着不比洮州的城墙矮,你看看守着的人,手里虽然没有那些个利器,但拿着棍棒也很吓人了,至少山匪啥的不敢惦记。”
“那是呗,”杨老太道,“没听洛姐儿他们说,寨子里有不少牛羊,随随便便就能让人进寨子,牛羊还能养的住?”
曹老太小声道:“但是让咱们进去了,还是洛姐儿厉害。”
就这阵仗,有这么多人陪着一起进去,曹老太心里还“突突”乱跳,要是她自己一个人来,哪里还能到处看寨子的情形,想着给大家找活计,恨不得早点出来才对。
过了寨子大门,曹老太就看到有不少人迎过来,真跟进了城没啥两样,只不过这个城跟平日里他们去的城里不太一样。
当然人也不同。
寨子里的人穿着与他们相似,只不过在冬日里,都又穿了一层皮毛,曹老太看着更是羡慕。
杨老太看出曹老太的心思:“人家养那么多牲口,能没有皮毛穿?你赚了银钱,或是做了物件儿,也能弄点皮毛回去做衣裳。”
曹老太道:“皮毛没有,能换点羊乳也行。”
魏老太换了羊乳给魏山和魏石两兄弟喝,可给他们羡慕坏了,说实在的,曹老太长这么大,尝过一次牛乳,还没喝过羊乳呢,她想弄点给媳妇葛氏补补身子,等葛氏身子好了,她们曹家就能添丁进口。
杨老太看到曹老太眼睛放光的模样,就想起洛姐儿在灶房里弄的那些牛乳,生生将甜丝丝的牛乳,祸祸的发酸,她尝了一块,差点没将她满口牙送走。
就这,还让她带来了呢,人家寨子能愿意吃?
杨老太觉得不太可能。
好好的喝牛乳不行吗?那东西多金贵呢?要不是因为寨子,谁能喝得上?洛姐儿又压又煮的,那么一大罐子牛乳,最后弄完就剩不多点儿,将东西变多了人家愿意要,变少了还能喜欢?
不过洛姐儿既然让她带着,她就带着吧,一会儿见到寨子上的人,还得说,这是她亲手做的。
杨老太为这什么“奶酪疙瘩”发愁,生怕这玩意儿丢了她的手艺。
不过想归想,洛姐儿让她卖,她还得卖。
汉子们去了羊圈,妇人们也熟门熟路地去了寨子给他们腾出的几间屋子里。
今天跟昨天不一样,屋子那边早就有人等着了。
有人拿着毛皮,有人拿着布样儿,还有提着篮子,篮子里都是纺好的线。见到罗真娘和谢寡妇,寨子里的人就围上去。
“我来织布。”
“我这也是,你看看,就要这样子能不能织?”
织机忙起来,罗真娘和谢寡妇一个个地收活儿。
曹老太看着道:“这么多啊?几天都做不完。”昨天罗真娘和谢寡妇还说,今天赚的不会多,这哪里是不多的样子?
做不完还不好?冬日里在家里躲着干啥?有了这活计,大家手头就都宽裕了。
心里羡慕,曹老太手上也不闲着,将大家做的针线啥的都摆了出来,十六户能拿出的东西可都在这里了,大伙儿将自己留的也都拿来了寨子。
鞋底儿这些东西,不少都是备着给家里人做鞋的,先给寨子也没什么。从寨子里换回去的东西可比鞋底儿更有用。
杨老太和曹老太这边摆上了,立即就有人过来看。
十六户手做的鞋底儿,昨日就拿出来过,寨子里的人都认,很多人拿着东西过来,本就是奔着那鞋底儿去的。
旧皮毛换东西,寨子里的人也觉得值,每年他们都会留毛皮用,那些旧了的,原本就是堆在那里,旧的有些不堪用,扔了又舍不得,但是换东西他们就觉得挺好,东西没白瞎,还换回了眼下就能用的。
别看今天带的鞋底儿多,但换出去的也快,杨老太总算感受了昨天谢寡妇她们的欢喜,转眼的功夫皮毛就收了不少。
忙乎了半晌,杨老太刚松口气,就瞧见洛姐儿晃悠过来。
见到小孙女儿,杨老太心里咯噔一小下,想起了小孙女儿让她办的事儿,她这才从包袱里将“奶酪疙瘩”拿出来。
“奶酪疙瘩”在家里被切成一块一块的,小孙女儿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个瓷盘儿,奶酪就摆在里面。
一块块摞成小山,腾出一块地方专门摆它,乍看过去还真是不错。
曹老太看直了眼儿,不过她不敢随便开口说话,那东西一看就贵重,她恐怕吓到杨老太,再将东西弄掉了。
等到杨老太将瓷盘儿搁在案子上。曹老太才道:“这是啥啊?”
“没见过?”杨老太装作十分平常,“我做的奶酪疙瘩。”
奶酪疙瘩?曹老太第一次听到。她从来没想过自己竟然这般没见识:“是啥啊?你咋还会做这些?”
十六户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大多数都是迁民途中走到一块,所以对于过去的一些事儿,互相之间不知晓也是寻常。
牛乳这种,若非周围牧区,很多人一辈子都难得尝一口。
但是小孙女儿偏偏将这件事安排给她,别想也知道又是宋太爷的主意。
给这俩人背锅也不是一次两次,杨老太也想到了说辞:“我家那死去的老头子,以前给城里人做西席,那家是大户,家里老太爷身子不好,养着能产乳的牛和羊,他家会做这些,我去帮忙的时候也就学会了。”
曹老太从来笃信杨老太,自然不觉得有啥不对,眼睛盯着那奶酪疙瘩直犯馋。
杨老太拿出一块递给曹老太:“你尝尝,这一小块,可赶上一碗牛乳。”
曹老太睁大了眼睛,脸上满是不可置信:“这……一碗牛乳?”
感谢栏娘成为白银大盟,感谢新盟主无涯之福海、无忧是希望的境界。
特别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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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加更,晚上还有一章!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一章 长久驻扎
若是算上祸祸坏的那些,还不止呢。杨老太道:“可不,也就是这时候,不然你能尝到?”
曹老太摇头,不跟着赵家,她可能连听都没听说过,更别提尝了。
曹老太道:“别给我,我吃糟践了。”
这么好的东西,哪里是她能吃得的,曹老太心里正想着,一不留神,嘴就碰到了一个东西。
曹老太下意识地抿住,生怕东西掉了,这都是穷出来的毛病,到嘴儿的不能丢。
杨老太又将奶酪往曹老太嘴里塞一塞:“谁吃不是吃?现在能吃着,只管吃就是了,知道是啥味儿,若是有吃不着的时候,心里也能有个念想。”
奶酪进了嘴,曹老太脸上的神情开始有变化。
先是欢喜、感动,然后她微微皱起眉头,稍显的有些古怪,她抿起嘴儿,又使劲嗦了嗦,然后咽了一口。
愣在那里,啥也不干了,就琢磨嘴里的东西。
杨老太接着给寨子里的人换东西。经过她这么一摆,果然有人盯上了奶酪。
“尝一尝,”杨老太笑着道,“寨子里卖十文一块,若是去外面,至少也得买二十文,拿东西换也行。”
曹老太听到这话差点连嘴里的奶酪吐出来,她这一会儿就吃了二十文。
“如果爱吃,可以再来买,若是自家有奶也能来做。”
听说自家有奶可以来做,旁边就有人问。
“咋做的?”
杨老太道:“看你做多少,做一瓦罐的,就拿一瓦罐奶,加二十文钱。”
曹老太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卖法,这么一小块就十文钱,当然自家拿奶来做合算啊,奶是自己的,所以奶没变,其实只花二十文。
寨子上那么多牲口,谁家也不缺奶。这买卖做的,真就是给寨子准备的。
不过,这东西有人要吗?
曹老太说不上来,这味儿,能吃?
曹老太这么想着,发现一晃神儿的功夫,就有更多人围了过来。
杨老太没抱啥希望,总觉得小孙女这些日子在灶房里白折腾了,直到她看见有人抱着瓦罐走过来。
然后大大方方地将二十文钱放在了案上。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前来。
这边动静着实太大,埋头干活的罗真娘和谢寡妇都听到了,她们对视一眼,然后起身走过去查看,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地上一排排的瓦罐,杨老太在一张纸上写写画画。
“娘,”罗真娘忍不住道,“这是啥?”
杨老太挥手,显得稀松平常:“没啥,收牛乳做奶酪。”
谢寡妇拉了罗真娘一把,然后指了指杨老太腰上,腰上的钱口袋鼓囊囊地往下坠。
罗真娘眨了眨眼睛,这是咋回事啊?奶酪就是洛姐儿灶房里捣鼓那些?现在交给娘去做了?
之前娘和曹老太她们还说没事儿做,让洛姐儿给寻活计呢,洛姐儿这是从一开始就想好了的?
她就说,洛姐儿肯定会想着她奶。
罗真娘心里有数了,谢寡妇还没弄明白呢,拉着罗真娘道:“嫂子,这事儿你知道?”
罗真娘点头:“是我娘自己的手艺,但没想到能接这么多。”
谢寡妇道:“不过,多了也做不了吧?没有那么多车往回带啊!”
还真是个问题,罗真娘颔首:“多亏东村那条路能让咱们走了。”
说完这话,罗真娘和谢寡妇立即回去继续做活计,村子里能接到活儿是好事,但大家都比着干呢。
她们可不能被落下。
……
赵洛泱和时玖算计的可不是这些,牛乳不好往回运,赵洛泱早就想到了。
今天赵洛泱别的没做,就跟着白玉英到处走,到处看。
不过脑海中,赵洛泱却跟时玖在盘算别的。
赵洛泱看着不远处的屋子,屋子看着破旧,但是比她们住的可好多了,重要的是,没有人住,而且地方足够大。
光是来寨子里帮忙还不够,还得融入寨子中。
所以寨子中最好有他们真正的落脚之地,不是像借给罗真娘和谢寡妇的那些屋子,而是表面上属于他们的地儿。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能被他们暂时支配的屋子。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往后说不定他们也能在寨子里盖房子呢,这个谁也说不准。
赵洛泱算来算去,头一件事交给她奶最好。
“寨子希望你们帮忙做乳酪,”时玖道,“将牛乳做成乳酪好存放,将来也容易带走,这一点公主不会想不明白,不过你也得有所防备。”
赵洛泱点头,若是起战事,奶酪的用处会很大,比大齐的军粮要好的多。遇到居心叵测之人,可能会想着从村中夺走做奶酪的方子。
但她觉得昌乐公主还不至于如此。
她们只是村子,从眼下看,他们不会知晓昌乐公主的身份,自然也该是想不到寨子有备战的意图,反正做奶酪也需要人手。
日后,她与寨子更熟络了,知晓了一些秘密,那就另当别论,只要昌乐公主清楚她无意害寨子,也就没什么理由对付他们。
时玖叹口气。
赵洛泱道:“怎么了?”
时玖道:“我现在忽然发现,将来无论你做出什么事,我应该都不会意外了。”胆子越来越大,看得也越来越远了。
赵洛泱道:“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时玖肯定:“我就是在夸你。”
话说完,收获了4点生命值。
时玖心里再次叹息,之前他怎么就没想明白,只要好好地说几句话哄哄她,生命值这不就来了?
她欢喜,他也跟着欢喜,一举两得。
赵洛泱看好了地点,这里离寨子门口近,谁来都容易寻。这么好的地方就一个,她奶占了,别人定然要羡慕。
“阿泱。”
白玉薇快步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乳酪:“你还真的让你奶做了。”
赵洛泱道:“怎么样?好吃吗?”
白玉薇颔首:“与你第一次拿给我的好像有些不一样,不过也好吃,若是再酸一些就好了。”
赵洛泱听着都嘴里发酸,没想到白玉薇还要更酸的。
“这个做的时候,你们说了算,”赵洛泱道,“想要吃更酸的,我奶也能做得出。除了奶酪,我奶还会晾奶皮子,只不过我们手里没有牛乳,等这次从寨子里收些,做点你尝尝。”
说到收牛乳,白玉薇道:“我本来也想着带两罐牛乳过去做乳酪,谁知道那边不收了,说是不好运出寨子。”
赵洛泱笑道:“不急,明日我们还来呢。”
这不就来了。
时玖仿佛能看到赵洛泱此时的神情,那个小狐狸般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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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二章 太多了
没到晌午呢,杨老太她们带来的东西就都换没了,地上摆着的牛乳也足够多,杨老太大手一挥。
“不收了。”
“不收了,运不走,”杨老太解释道,“车上不能放太多,免得有个磕碰,这都得走两趟。”
“不差我这一份儿。”等在最前面的寨子妇人,露出爽朗的笑容,她长得又高又壮,将其余人都牢牢挡在身后。
“我家牲口多,今天有这些,明天的又来了,眼下虽然冷,但也搁不了多久,若是做成奶酪我们就能慢慢吃。”
杨老太一脸为难。
妇人压低声音:“我给三十文。”
妇人话音刚落,就有人吵吵起来:“东赞娘,你这就不对了。”
东赞娘向众人摆了摆手:“我家养的牲口是不是比你们多?都急个啥,等我家的牛乳做好了,我送给你们吃还不行?”
这话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行,行。”
说着话,大家也就不再哄闹。
东赞娘再次看向杨老太。
杨老太狠狠心:“只能再收三个陶罐。”
东赞娘弯腰将地上的陶罐提起来,那陶罐比杨老太之前收的大了不知道有多少。
“这个,我给您五百文。”
曹老太听着,整个人一僵,手里的一文钱也落在地上。
杨老太将五百文收了,干脆也不再停留,张罗着套车离开,她说的没错,这么多牛乳,她们得运两三趟。
……
曹成等人还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就听到有人叫他,他一转头就看到了老娘,他立即放下手里的活计,走到老娘跟前。
曹老太嘱咐了一通,转身走了。
曹成怔愣半晌才走回去。
“怎么了?”赵学景问过去。
曹成停顿了片刻道:“我娘说,她跟杨家大娘要回去了。她们俩先赶一辆车,等到家了,还要找些人手再来一趟……”
赵学景没听明白:“还要再来一趟是什么意思?”
曹成道:“杨大娘和我娘收了不少牛乳要做奶酪,一车拉不走,所以……要走第二趟,而且……她们今天的活计都完事了。”
今天的活计都完事了?
赵学景抬起头看了看太阳,他们到了多久了?太阳这是还没升起来,还是快要落山了?他怎么弄不清楚了?
……
白玉薇将手里的奶酪递给白氏和白婆子:“这是阿泱她们做的,叫奶酪。”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怎么叫都行。
两个人放在嘴里尝了尝。
半晌白氏先点头:“挺好吃。”这么一做细尝起来更香了,这味儿有点熟悉又没吃过,总之让人吃了一块想要再来一块。
“阿泱说,这个放许久也不会坏,”白玉薇道,“她奶在富户家帮过忙,富户知晓他们要来洮州,送给了他们几块,他们路上一直舍不得吃,奶酪也没坏。”
白婆子还没说话。
白氏接着道:“怪不得顿珠刚刚都跑了出去,原来是要买这个。”
白婆子道:“她们的奶酪卖多少钱?”
“做这么一罐,”白玉薇两只手一合拢大致比了比,“自己拿这些牛乳,加二十文钱就行。”
“花多少钱,看你要做多少奶酪了。如果单卖可就贵了,刚刚那一小块就得十文钱,这还是卖寨子的价钱,卖去外面二十文不止。”
白婆子半晌才道:“牛乳贵,外面本就难得,能买到的,大多数也都是寨子卖出去的,他们这样卖,不耽误我们往出卖牛乳。”
因为都是牛乳做的,免得有人觉得买奶酪比买牛乳更合适。
也就是说,凤霞村的人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不与他们争牛乳的价钱。
这些人有点意思。
不过,白婆子觉得奶酪好的不止是这点,凤霞村将奶酪做的很干,这样的东西多留一些日子也不会坏。
寨子里牲口多,每天都会有不少的牛乳、羊乳,全都做成乳酪就能存放起来。
将来有个变故也能随时带走,还能留作路上充饥之用。
白婆子眉毛微微扬起,凤霞村的人应该想不到这一点,他们眼下只想着用这手艺赚银钱,却不知道对于寨子来说,这东西可能会解决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
只可惜做的太少。
白婆子看向白玉薇:“她们不收是因为牛乳不好带回村子?”
白玉薇点头:“都是用瓦罐装的,她们得带回去做,驴车上不能放的太多,万一途中没有护好弄坏了,他们就亏了。”
这是赵洛泱和杨老太说的。
“我们这都怕她们被盯上,”白玉薇道,“让东赞和查硕一起跟着走一趟。”
要不是查硕要送,查硕娘的那些牛乳也做不上乳酪。
“这也不是事儿,”白婆子看向白玉薇,“若是寨子里还有人想做,用我们的牲口帮他们送去村中。”
白玉薇眼睛发亮:“行吗?”
这次白婆子没说话,白氏笑道:“怎么不行,你去安排就是了。”
白玉薇得了这话,欢欢喜喜地走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白氏才看向白婆子:“你想要将寨子里的牛乳都做成奶酪?”
这么多年在一起的人,白氏就算方才没想到这一点,看到白婆子的模样,现在也猜个大概。
白婆子点点头:“先让凤霞村做着,我们看看这乳酪到底怎么样。若是真的好,不用送来送去,如果干脆在寨子里寻个地方给他们。”
白氏也跟着颔首:“冯家人来了,我们也该多做些准备,不能像之前一样,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
凤霞村。
杨老太和曹老太先回到村子中。
守在村子里的半大小子扶着自家长辈出来看。
驴车上拉着不少的毛皮,毛皮拿开一看,都是一罐罐的牛乳。
大家都看傻了眼。
“愣着做啥?”杨老太吩咐道,“将牛乳都搬去我家灶房,这是给人家做乳酪用的。”
老老小小这才回过神,立即伸手去搬。
“小心着些,”曹老太忙嘱咐,“弄洒了,咱们可赔不起。”
这话一出,大家将陶罐抱得更紧了些。
老太太们回村的动静不小,惊动了宋太爷,宋太爷让赵元让和赵元宝扶着出来看情形,站在那里片刻,宋太爷就皱起眉头。
这次带回来的牛乳,与之前相比,多的不只一点点。
赵家那个小灶房要被摆满了。
宋太爷开始琢磨,杨老太她们不是去卖鞋底儿了吗?咋又拿回这么些东西?
杨老太瞧见宋太爷,立即向宋太爷点了点头,算是向宋太爷报喜了,毕竟这乳酪的方子是洛姐儿从宋太爷那里拿的。
宋太爷想要开口去问,见状又将嘴巴闭紧了。看杨老太那模样,就好像他啥都清楚……
他再问,那不丢份儿吗?
东村那边。
孩子也都出来看热闹,这次高里正将几间房子给迁民用了,迁民干脆走东村门口的那条路回去。
这么一来,更多人瞧见了西村那些驴车上拉着的东西。
“这么多……”
“还有牛乳呢……”
大家议论着,一不留神没看住,好几个孩子都凑到了驴车前流口水。
半个时辰的功夫,东村就打听到消息,西村那些人会做什么吃食,这些牛乳就是寨子上的人,送给他们做那东西的。
“用那么多牛乳,指定好吃……”
提起来就让人馋。
有人耐不住道:“要不然咱们也去买点尝尝?”
杨老太没管那些,她就怕牛乳丢了,仔仔细细地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就像孵小鸡的老母鸡一样,坐在灶房前,护着这些东西。
一双眼睛不时地往外张望,终于看到了小孙女儿的身影,杨老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站起身一把拉住小孙女。
“快点,快去看看,”杨老太道,“这么多牛乳,你能做的过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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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吃惊
赵洛泱将肩上的背篓放下。
里面放着的是白玉薇给她的肉干、鞭子还有些零碎物什,尤其有一块小皮子,能用来藏手术刀。
她让四叔给她做个手术刀的刀鞘,然后将这皮子缝一缝将手术刀放在其中,这样就不用将手术刀丢在空间了。
听到杨老太急切的喊声,赵洛泱笑着走过去:“奶,别着急,一会儿净了手我就带着您做,还得再去拿些柴禾,谁家有空着的锅,也都拿过来。”
有了洛姐儿这话,杨老太才松口气,转身去找曹老太。
曹老太从寨子上回来之后,就被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
曹老太将看到的都讲给大家听,听得众人眼睛雪亮,一脸羡慕。
“寨子里真的有鹰?”赵元吉问曹老太。
“有,”曹老太道,“不少呢,一抬起头,就看到三五只,都是寨子上养的,他们出去的时候会带着。”
“不止是鹰,寨子上养了好多条狗,那些狗跑得可快,听说还有能咬死狼的狗,那狗太凶,没给咱们看。”
赵元吉好像能想到那情形了,骑着马,天上飞鹰,地上跟着几条犬,那模样别提多神气。
问的差不多了,赵元让喊了一声,赵元吉依依不舍地站起身,先生让他们过来听听都有啥事,现在都知晓了,也该去向先生禀告。
赵元让和赵元吉走了,其他人可没听够,许阿奶、冯老太她们没跟去,每个人都有一肚子话要与曹老太说。
她们甚至顾不得去看自己做的针线都换了些什么。
许阿奶道:“以后也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去上。”
其实寨子上需要不少人手,不过杨老太没说,曹老太也不会多言多语,这些都得杨老太来安排。
正说着,杨老太走过来与曹老太道:“快,收拾收拾来灶房帮忙。”
曹老太当然知道要做啥,欢欢喜喜地答应了。需要她帮忙才好,要不然带她去寨子有啥用?
曹老太去净手,许阿奶她们就将杨老太围住了。
她们没开口杨老太就知道要说些什么。
“乳酪不好做,”杨老太道,“一开始就做这么多,我心里也没底儿,以后做多了,肯定还需要人手,到时候再喊你们。”这是她与洛姐儿事先都商量好的,这么多东西他们一家人做不来。
有这话还说啥,一个个老太太开口笑,露出嘴里不全的牙齿,以前觉得她们帮不上忙了,现在发现她们还有事儿能做,心里也都不空了。
……
忙乎在灶房里的赵洛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时玖在重复做奶酪的法子。
“记得这次火别太急。”
“白玉薇要酸一点的,她那份儿压好了就不用再洗一遍。”
“你说,还要兑换一本奶制品的书,我给你寻到了,需要30点魅力值。”
一样一样时玖都替她想着,所以虽然忙碌,但也不会出什么差错。
赵洛泱先兑换了书,做奶酪需要醋,从城中买来的醋颜色太深,价钱又贵,她盼着财富值区能有米醋出现。
关于乳酪的书籍她兑换了好几本,财富值区一直没有动静,这段日子她又攒了不少的魅力值。
时玖帮她寻了本合适的书册,书册里提及了不少酿造的方子,包括酒和醋类,希望看完这个,米醋就能有了。
赵洛泱心里默念,这次能中,一定能中。
“这本看完了没有的话,我还找了两本,”时玖道,“就是需要花掉些魅力值,不过你的魅力值还有不少,定然能将米醋找出来。”
赵洛泱应声:“虽然花掉不少魅力值,但总能赚回来。如果不去做这些,只靠几点几点的积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成第二阶段的系统任务。”
花掉是为了之后更好的积累,这笔账赵洛泱能算清楚,更何况看书册能知晓的更多,怎么看都不亏。
《酿造》这本书只给了她不到两刻的功夫,看完之后财富值兑换区没有动静,赵洛泱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有些失望。
趁着杨老太和曹老太还在准备柴禾和锅灶,赵洛泱又认认真真地将时玖选的另一本书册《发酵制造工艺》看完了。
书册消失在系统中,赵洛泱等了一会儿,财富值区终于有了动静。
米醋:30元/2L或生命值3点
陈醋:40元/2L或生命值4点
黄豆酱油:18元/2L或生命值2点
纯粮白酒:160元/5L或生命值9点
看到这些赵洛泱松了口气,终于将醋弄出来了,从城里买的醋太贵,而且做出来的味道和系统中兑的乳酪总有些差别。
不过系统标注的2L到底有多少,她还不知晓,只能兑换出来看看再说。
一桶米醋出现在赵洛泱眼前时,赵洛泱松了口气,2L可比她想的要多了,盘算之下城中买醋的价钱,果然系统中的更合适。
生怕被人瞧见,赵洛泱先将米醋倒进空罐子里,然后与时玖道:“怪不得系统要限制兑换数量,否则我什么都不做,光是从财富值区兑换出来,再拿去城中卖就能赚不少。”
完成系统第一个任务的时候,她也多是用这样的法子。
现在系统升级之后,她也能感觉到系统的意图,系统终究是帮她做事的,而不是要她完全依靠系统。
她得将从系统里学到的、兑换出来的拿出来,让更多人获益。
“腾出手来,我们还得自己酿酒和米醋,”赵洛泱道,“从系统中兑换不是长久之计。”
时玖道:“乳酪这边安排好了,就能腾出手来干别的了。”
做乳酪需要的醋不多,看过书籍之后,赵洛泱还知晓做乳酪时沥出来的东西叫乳清,乳清不能浪费,可以用来做面食。
前几次做乳酪,她还以为这东西没用,白白都浪费掉了。
杨老太看着小孙女儿熟练地捣鼓,她站在一旁不敢出声,拿着炭在纸上写写画画。
赵洛泱没去看她奶都写些什么,反正她奶记的那些别人也都看不懂。
“这样就行了,”赵洛泱道,“要拿重物压着,等将里面多余的水都压出来,奶酪就成型了。”
就这样?杨老太觉得不难,做几次她肯定能学会。
赵洛泱接着道:“这沥出来的水,我用来做些饼,晚上等爹他们回来吃。”
杨老太道:“寨子上不要吗?”
“不要,”赵洛泱道,“他们就要乳酪,多余的这些我们留着就行。”
杨老太听得眼睛一亮。
赵洛泱道:“以后做得多了,都做饼也吃不了,我还得琢磨琢磨弄点别的。”
“还是我家洛姐儿聪明。”杨老太夸赞小孙女,小孙女轻易不进灶房,进了灶房就能捣鼓出别人做不出的吃食。
以后给寨子做乳酪,不但能赚银钱,还能剩下这些……不怕填不饱肚子了。
“奶,”赵洛泱道,“您来做点试试。”
杨老太立即撸起了袖子。
杨老太做乳酪,赵洛泱也没闲着,一边瞧着一边与她奶说话:“我想着,过阵子说不得能去寨子租几间屋子。”
“我看上对着寨子门的那个院子了,有四间屋子,足够咱们做乳酪用了,屋子租下来就让奶管着。”
听到这话,杨老太手一抖,差点就将乳清倒洒了。
啥?去寨子租屋子?
第二百六十四章 厉害 元宵节快乐
赵洛泱捡了一根柴禾拉着她奶蹲下,简单地画着山寨的大致模样。
赵洛泱道:“这周围住的都是寨子里的人,这块有几间屋子不知道做啥用的,现在是空着的。”
“你看看,这里离寨子大门不远,车能直接赶过来。”
地方是很好,杨老太也认同。但是这么好的地儿,寨子怎么可能给他们用?
赵洛泱道:“我们想要进寨子帮忙,将来都得有地方落脚儿,我娘她们在那边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大家都得屋子,奶先将这里占了,将来您往门口这么一立,看着我娘她们进进出出,不知有多神气。”
“这四间屋子我都想好要做啥了,最东边这两个屋子挨着,都砌上灶,上面架好大锅,一次就能煮很多牛乳。将要再压制的奶酪搬去西边第二间屋子,西边第一间屋子收牛乳、算账,放做好的奶酪。”
杨老太被说的脑子发晕,小孙女说的都是甚?想那么多,那么长远?谁给她的胆子,让她现在惦记着寨子?
寨子是好,若是能在那边做奶酪,也能施展的开,但寨子咋可能让他们这么干?这跟在地上画大饼有啥不同?
杨老太道:“你跟寨子的人说了?他们答应?”
赵洛泱摇头:“没,我等寨子的人先开口呢,他们先让我们过去,我们才能选地方不是?”
傻话,荤话。
杨老太觉得一定是这段日子赚的银钱太多,小孙女昏了头。
赵洛泱道:“奶,你不信?不信的话,我将这屋子给我娘她们。”
杨老太慌了神儿,立即道:“信……我信。”
到手的屋子,咋能让给别人?
赵洛泱笑出两个酒窝:“奶,您得敢想,寨子里有几间屋子算啥?将来咱们的铺子得开去城里,开去南边,到处都是咱家的地儿。”
“到时候,您别的不用做,天天听掌柜报账目就好,闲着的时候想去哪儿转转,就顺便去铺子里瞧瞧。”
杨老太眼睛一花,好像看到了那场面,不过很快她回过神:“快到一边去,却耽搁我煮牛乳。”
小孙女再说下去,她都要忘记自己是谁了,再说光想有啥用?得扎扎实实地从这一锅牛乳开始。
赵洛泱笑着和时玖一起看魅力值,她奶刚刚一晃神儿就给了她16点魅力值。
眼下魅力值还在往上涨。
杨老太喃喃地道:“真的能让咱们去,村子里的人手就都能用上了,十二三岁的女娃娃不会用织机,能来帮忙做乳酪。许家的三丫、四丫都盼着呢,还有石平的妹妹腊梅、丁家的大丫……”
杨老太在心里数着。
这些女娃娃没有活计做,平日都跟着她们这些老太太烧火、做饭。
这几个手脚都利落,肯定能帮上忙。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奶嘴里说不相信,心里都在盘算上了。”
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看杨老太,杨老太还似多年前一样,忙忙碌碌,心里头装的事儿也多。
时玖道:“只要没有人来打扰,应该能想许久。”
赵洛泱放轻了声音:“那我小点声。”
他们在这里说话,旁人听不到,不过……
时玖还是道:“我也小点声。”
赵洛泱轻手轻脚地走到背篓旁,弯腰将里面的一罐牛乳捧出来,这些是她从寨子里买来的。
她奶学会做乳酪之后,灶房她就交给她奶,但是这罐牛乳她得自己做。
时玖看着赵洛泱搅和牛乳:“你这是要做给谁的?”
“给小哑巴,”赵洛泱道,“做好了,明天一早我送去庄子上。”
时玖脸上不自觉地挂上笑容:“这么说,小哑巴很快就能尝到你亲手做的东西了?”
被时玖这么一说,赵洛泱后知后觉,这还真的是她第一次做东西给小哑巴吃。小时候,小哑巴将掏来的鸟蛋、野鸡蛋烧给她,她也曾想过回报,但她着实笨的很,于是就拿着她奶做的野菜饼,故意放在灶火里烤黑了拿给小哑巴,骗小哑巴那是她做的。
她还以为小哑巴看着黑乎乎的不肯吃,没想到小哑巴将一张饼都吃下了肚,这么一来,她就不好意思告诉小哑巴实情了,小哑巴到现在应该都没怀疑。
时玖想起了那张黑乎乎的野菜饼,赵洛泱骗他时闪烁的目光,虽然饼不是她做的,但那糊了的外皮是她烤的。
这次他真正会尝到她的手艺。
赵洛泱自顾自地继续向时玖道:“小哑巴不爱吃酸的,我得多放些糖,还要将乳酪好好洗两遍。”
做完这些,她还得去寻怀庆问问东村有没有动静。
西村炊烟袅袅,怀庆几个闻到了牛乳的香气。
怀庆不得不从心底里佩服那位赵家女郎,女郎好像一下子就跟寨子上的人熟络起来了。牛乳这些东西,都是寨子人的宝贝,居然都抢着往凤霞村里送。
再过些时日,寨子都要将凤霞村的迁民当成自家人了。
怀庆正在思量,就瞧见赵家女郎向这边走过来。
怀庆立即迎上去。
“女郎。”怀庆规规矩矩行礼。
赵洛泱早就阻止过怀庆他们,可他们就是不听,每次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的模样。
赵洛泱道:“你们护着村子,我还不知晓要如何感谢。”
“女郎言重了,”怀庆道,“这本就是我们该做的。”
赵洛泱心里叹口气,怀庆他们显然都听小哑巴的,她说也没用,于是不再在这件事上纠缠。
“西村跟东村相邻的几间屋子,”赵洛泱道,“右手的两间收拾出来了,晚上的时候,你们也好进去歇着。”
怀庆一怔,他没想到赵家女郎会有这样的安排。
怀庆道:“女郎挂心了,我们没事……”
“天气越来越冷,”赵洛泱道,“总该有个避风的地方,我与我爹说了,晚上的时候我们的人不会过去走动。”
怀庆再次躬身行礼:“那就多谢女郎了。”
赵洛泱在屋子里放了炉火、热水,还准备将做好的野菜饼、乳酪也放一些过去,东西不算好,但是可以充饥。
赵洛泱接着道:“东村今天有动静吗?”
怀庆点头:“高里正病了没有出村,但是附近村子的里正来了几个,你们没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向村子里张望。”
“我已经让人跟着那些人,只要他们有什么动静,就会告知女郎。”
赵洛泱与时玖道:“那些人会怎么做呢?”
时玖思量片刻:“最直接的就是引人来袭击村子。”
赵洛泱道:“就不怕衙署派人捉拿他们?”
时玖道:“衙署肯定会出手,但结果如何谁也不能确定,赵大人位置还没坐稳,闹出大乱子便是失职。”
赵洛泱明白了。
时玖道:“洮州去了一个孙集,还有人会在暗中操控,比如柳家……这些人伺机而动,寻到机会就会闹出事端,到时候赵景云的官位就会不保。”
赵洛泱道:“他们看上了凤霞村,可能会向我们动手。”
时玖应声:“有这个可能,你们与寨子来往,不免会引人注意。”
就算不与寨子来往,他们只要不理会高里正,不去买高里正手中高价的粮食和柴禾,高里正那些人也会想法子对付他们。
真的瞄上了他们,反倒是好事,他们只要等着这些人自投罗网,少费不少心思。
赵洛泱向怀庆道:“明日一早我想去庄子上看看你家公子。”
这是好事啊。怀庆露出笑容:“我立即让人回去禀告,不过公子早就有交待,女郎想去就直管去,我们只要暗中护卫好就是了。女郎……就跟自家人一样。”
赵洛泱耳朵一热,小哑巴身边的人,似是说话都直来直去的,当然这肯定与小哑巴有关。
不再多说,赵洛泱转身走回院子,今日的阵仗委实大了些,这一路她看到好几个东村的人往这边张望。
……
高里正屋子里。
高里正烧得脸通红,每次喘息都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就快被蒸熟了。
又发了一身的汗,他才睁开眼睛虚弱地问:“他们都走了?”
问的是几个里正。
高正发道:“走了,不过我听他们议论说,趁着亮堂要去城里。”
高里正来了精神,去城里做啥?肯定是寻人讲西村那些人的事。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他们会向迁民动手,但是迁民太多,对付哪个还不好说。
现在他提及了西村,西村那些人可能就会被盯上。
“好,好……我不能白白……受苦,也得让那些迁民知道……知道……厉害。”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大家日子红红火火,心里甜甜蜜蜜,快快乐乐地开心每一天。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五章 盯上
王家村里正从凤霞村出来之后,没有回到王家村,先是去城中集市上转了一圈,然后又去茶馆喝了壶茶,这才小心翼翼地从茶馆后门出来,往城北走去。
天已经擦黑了,天又冷,大家低头走在路上,应该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这样思量着,王里正又转头看几次,这才放下心,走向了邹家的一个院子。
敲响门,一个老家人前来将王里正迎进了屋。
“您稍坐,”老家人道,“一会儿我们家老爷就会来。”
自从柳家出事之后,洮州城内的众人都会小心许多。很少约着聚在一起,就算有事要议,也会找个偏僻的地方,尽量避开人,免得被赵景云盯上。
他们都没想到赵景云会这么厉害,孙集先栽在他手里,然后就是柳家。
柳家不过就是杀了寨子上一个女人,还有一个穷书生而已,现在柳大爷被下大狱,柳家铺子都被查封,柳家这些年在洮州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儿,也都被挖了出来,柳家老爷被“请”进衙门好几次,照这么看总有一天也会被论罪。
柳家上下算是完了,还好他们嘴巴严,没有攀咬其他人,否则洮州可就热闹了。
王里正想到这里,脚步声传来,邹光大走进了屋。
王里正脸上露出笑容,忙起身去迎,却发现邹光大身边还跟着一个五十多岁的人。那人面生的很,王里正从来没见过。
眼见着王里正笑容僵在脸上,邹光大道:“不用怕,这是自己人。洮州闹腾的厉害,我总要找些帮手,看看能不能留下柳家人一命。”
王里正是很信任邹光大的,邹家与他们不一样,邹家看似在洮州没有多少宅子和田地,但他们都知晓,邹家的子弟在外面跟着达官贵人做活儿,邹光大还有一个孙儿,才十五岁就取了秀才。
这么大一个洮州城,邹家极少在外面走动,也不引人注意,王里正还是私底下给孙集手下办差事,才得以认识邹光大。
时间久了,他也才知道,邹光大手里一把紫砂壶,都是他买不起的。
相差太过悬殊,王里正不敢多言语,就顺着邹光大的意思,向那中年人行礼。
三个人都坐下,邹光大才道:“你之前送消息提及凤霞村,今日去看了?”
王里正应声:“去了,真的就像高里正说的那样,凤霞村那些迁民在寨子上干活儿,我也打听了,他们就是因为张元那桩案子才认识了寨子的人。”
“一共十六户人家,眼下至少有二三十人都在寨子上。”
中年人没有说话,邹光大就问道:“他们都在寨子上做什么活儿?”
王里正道:“高里正去打听了,说是给寨子的牛圈、羊圈清粪,女眷好似帮忙缝补一些毛皮。”
听着没有什么特别。
如果是平日里他们可能不会在意这十六户,可是因为张元的案子,再加上高里正说这十六户又卖炭,又跟寨子来往,他们这才花了些心思去探查。
邹光大点了点头:“张元的案子,那十六户有没有做什么?”
王里正摇头:“高里正没听说,好像就因为十六户里有个女郎,与寨子上的女眷有来往,得了寨子上的人喜欢,寨子才送了不少东西给他们。”
“不过也有说,十六户里有木匠,做了不少玩意儿给寨子。”
王里正暗骂高里正是个傻子,这么久了,就知晓这点事儿,让他咋与邹光大说?高里正还想着要对付那些迁民……
没有旁人帮忙,也就是想想罢了。
“不过,”王里正道,“这些来洮州的迁民,数凤霞村这十六户能折腾,像我们村中那些,还吃不饱饭,怎么可能想别的。前阵子买粮食也是,凤霞村的早早就将粮食拉了回来。不怪高里正看着眼红,那十六户委实不一般,他们做了窑,烧出不少炭,还拿去城里卖。”
“他们的炭卖的价钱很低,周围的迁民一大早就去城里等他们,我们几个在城里卖炭的买卖都被搅和了。”
要不是这样,他才不会替高里正跑这一趟。
王里正再说不出别的了。
邹光大点点头,吩咐王里正:“注意着点凤霞村,高里正不堪用,你不一样……有你盯着我才放心,”
话点到为止,王里正万分欣喜,躬身向邹光大行礼,然后告退离开了。
听到院子里门重新关好,邹光大这才站起身走到中年人面前,亲手给中年人倒热茶:“刚刚不敢在王元面前表露太多,怠慢您了。”
冯安泰眼皮都没抬,淡淡地道:“人前不必理会这些,只要将差事办好,让我回去能有个交待。”
邹光大应声。
冯安泰先去见了孙集,然后来到洮州,洮州的情形他也知晓的差不多了,但是有些地方他还是觉得有些蹊跷。
赵景云抓孙集,抓柳家人之前没有一点预兆,孙集不说了,他们留在衙署的人手,在柳家出事之前,居然没有探听到半点的消息。
用眼线的话说: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赵景云如有天助。
如有天助,这话冯安泰不信,他觉得是有人暗中在帮赵景云,这个人是谁,现在他还不得而知。
会不会是寨子?孙集的意思,寨子与公主有关,他猜测赵景云可能投效了公主,但是他却又没有证据,抓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不可能就这样禀告给主子。
再说,就算禀告了也是无用,主子要的是结果。
孙集的案子,已经有御史盯上了他们冯家,太傅趁机要安插自己的人手来洮州,主子不可能就这样将洮州拱手相让,如今两边相持不下,需要他闹出点对冯家有利的动静,这样才能替主子保下洮州。
“洮州的事儿,比我想的还要难办,”冯安泰片刻之后开口道,“主子已经很生气,本来没将赵景云放在眼里,不成想他将洮州弄成这般。”
邹光大脸上露出惶恐的神情,忙告罪道:“都是我们办事不利。”
冯安泰挥挥手:“主子也早有思量,寨子在洮州这么多年了,也该解决了它,到时候那片牧场还要有人来管,你们助我好好办事,不但能将功折过,还能得到奖赏。”
邹光大听到这话又是欣喜,寨子占的地方适合养牛羊,寨子没了,那些土地要分给谁?哪怕得了一点点都足够富贵的了。
邹光大道:“一定倾尽全力。”
冯安泰点点头,既然要闹出动静,就得想好了,该向谁下手。
迁民是朝廷最看重的,自然要折腾迁民。
“加上凤霞村在内,如今有三个村子备选,”邹光大道,“你们将那三个村子的迁民都给我问清楚。”
邹光大应声:“我现在就去查。”
哪个村子能将事情闹大,就选谁。冯安泰是这样打算的,不过从他现在更偏向凤霞村,凤霞村与寨子有关系,也许能一举两得。
……
凤霞村。
赵学礼等人从寨子上回来,今天大家又赚了不少银钱,不过驴车到村口的时候,汉子们的说话的声音不知不觉小了一些。
他们怕被村子里的长辈们笑话。
杨大娘她们半天功夫就将活计都做好了,皮毛和银钱都没少赚。想想这个,汉子们心里都顾着劲儿,还得多多干活儿才行。
“闻闻,是不是牛乳的味儿?”罗真娘看向葛氏。
葛氏笑着点头:“老远的时候我就闻到了,怪馋人的。”
牛乳闻着香甜香甜的,虽然知晓那是寨子上的,他们吃不着,但是心里也很满足,就说这香气谁能有?
他们吃不着没错,别人连闻都闻不见。
驴车进了村子,大家心满意足地各自回家,不过很快大家就走了出来,发现自家娃娃都不见了。
许阿奶笑着道:“都在赵家灶房门口蹲着呢!”
蹲在赵家干啥?不用想就知道,大伙儿听了急忙往赵家赶,人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吸溜”“吸溜”的喝水声。
走在前面的谢寡妇心里一沉,这些娃娃不会惹了大祸,将寨子的牛乳喝了吧?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 装备
十六户在寨子上是赚了不少银钱,让娃娃们将牛乳祸祸了,他们可赔不起,不过当看到院子里的杨老太时,谢寡妇提到嗓子口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
有杨大娘在,娃娃们不敢乱来。
「你们回来了,」杨老太说着抬起头看了看天,「今天我们就顾着做乳酪,吃食还没做好,你们回去自己张罗张罗。」
这些日子留在村子里的杨老太她们总会将饭食做好了等她们回来,现在不一样了杨老太她们也有奶酪要做,杨家的灶火一直没闲着,腾不出手来做饭食。
真是一天一个光景,很快村子里的人手也快不够用了。
这是好事。
谢寡妇道:「大娘放心,一会儿就我回去看看,多做一些也给您送过来。」
说着话,谢寡妇向几个娃娃看去,娃娃们已经将碗里的东西喝光了,正在舔碗底儿。
「大娘,」谢寡妇道,「娃娃们在吃什么啊?」
杨老太道:「做奶酪时压出来的乳清,洛姐儿……」
杨老太刚想说洛姐儿说那是好东西,话到嘴边,脑子里的弦波动了一下,她立即住了嘴,洛姐儿与外人说,会做奶酪的是她,她可不能在这时候将话说错了。
「洛姐儿说分给娃娃们喝,」杨老太接着道,「这东西可好,从牛乳里出来的,喝了能让身子壮实。」
俩人说话的时候,众人陆陆续续走进院子,都听得清清楚楚。
谢寡妇道:「这牛乳是您带回来的,却分给大伙儿……」
杨老太摆摆手:「不用说那些。现在先紧着娃娃,将来奶酪做的多了,再给年纪大的,说不得有一日我们人人都能喝上。」
湘姐儿舔着嘴唇扑进谢寡妇怀里,仰起小脸道:「杨阿奶都给我们了,她自己都没有。」
众人更是感激,不知道该说点啥才好。
杨老太道:「我又不着急长,少喝几次有什么要紧?」
十六户将自家娃叫到身边,娃娃七嘴八舌地道:「甜的,好喝,杨阿奶说了,大家都要分一样多。」
「对了,二黑和獾郎喝的最多。」
二黑是石平的弟弟,没有足月就生了下来,落地的时候身上发黑,头发稀疏,个头还小,取个贱名就是为了能好养活,可这些年二黑一点长进都没有,又黑又瘦。石平将自己的口粮都省下来喂给二黑,这才没将人扔路上。
獾郎是焦大的儿子,路上的时候生了病,一直不得养,像是落下了病根儿,睡到半夜就会惊醒,宋太爷给看了脉,直说多吃点好的,慢慢补回来。
可好的都有啥?又不能天天吃鸡蛋,这可愁坏了焦大夫妻俩,现在听说杨家多留了吃食给他儿子,焦大眼睛都跟着发红。
焦大道:「要不然咱们给银钱吧?」哪儿能总这样。
「不用,」杨老太道,「现在日子都不好过,就得这样相互扶持着,将来有了银钱,你们说不得都不愿意吃这些了。」
这不是人情,杨老太也不是想要卖人情,而是一直都在说一个道理,聚在一起,心往一起使才有活路。
大家都好好的,村子里不生事,那不是比要点银钱强多了?
十六户又是一阵感谢,娃娃们这才拿着碗跟着自家的大人回去了,谢寡妇没急着走,看看有啥能帮上忙的。
谢寡妇笑着道:「大娘你们走了之后,又有不少人来问,生怕你们明日不去了。」
「哪里能不去,」杨老太道,「今天多晚都得将奶酪压上,这样明天就能去收新的,明天我再多带点人手去,也省的让寨子上的人帮忙送回来。」
谢寡妇点点头,又要帮杨老太去拿柴禾。
杨老太道:「我家人手多,用不着你,快回去照顾湘姐儿吧!」
眼看着罗真娘和葛氏都来了,谢寡妇见状也只得应允。
杨家饭食都做好了,杨老太还在灶房里不肯出来,直到将牛乳都煮完,杨老太这才松了口气。
罗真娘低声向赵学礼道:「我就服娘这一点,年纪这么大了,从不输给谁。」
热腾腾的野菜饼端上来。
杨家众人都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香气,于是齐刷刷地看向葛氏。
葛氏立即道:「面是娘和洛姐儿早就和好的,我就是帮忙烙好了,做的时候我也发现有些不一样,还以为是旁边大锅煮的牛***。」
赵洛泱刚给宋太爷送了烙饼回来,进屋就听到这话,笑着道:「这里面放了乳清,味儿定然不一样。」
赵元宝早就馋了,不过却一直没有伸手,只等到他娘将饼给大家都分好了,才拿起自己的那张塞进嘴里。
香甜的味道立即在嘴里散开,香的赵元宝都忘了嚼,一咕噜就咽了下去,紧接着就噎得打嗝。
「慢点吃,慢点吃。」葛氏忙倒了水凑在赵元宝嘴边。
赵元宝一口气喝了半碗,这才好了,不过顾不得别的,他立即去咬第二口。
「我还是头一次吃。」陶氏也跟着道。
赵学景吃了一口,又掰了大半个放进陶氏碗里,然后去拿昨天剩的野菜饼。
陶氏脸一红,就要将饼还回去,杨老太道:「他给你,你就拿着,你是双身子的人,他就得时时顾着。」
陶氏点点头又飞快地看了一眼赵学景,之前娘家那点不快,现在全都消散了。谁对她好她知道,娘家来人说啥她也不会信,所以就算担心娘,也不会跟娘家人走。
罗真娘看向赵洛泱:「咱们将寨子上的牛乳这么吃了,能行吗?」她知道这主意肯定是洛姐儿想出来的。
赵洛泱点头:「我们做的是奶酪,没说连压出来的乳清也得还回去,娘放心吃就是了。」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杨老太道:「洛姐儿心里有数。再说寨子的人来做奶酪的时候,我就给他们看了,一瓦罐大概能做出多少奶酪,他们也都愿意。」
既然这样,罗真娘也就安下心来。
用乳清烙的饼,赵家男人就尝了尝,然后留给了老娘和妻儿。
这顿饭,吃的饱饱的,气力也恢复了不少。
将碗筷都收拾下去,赵学礼和赵学景、赵学义将寨子上得来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
一共是七张弓和一木匣子箭。
赵洛泱看到这里眼睛一亮,时玖也没想到拿到这些东西会这么快。
赵学礼道:「洛姐儿让我打听打听弓箭的事,我与查硕说了,他就送来了这些,还教我怎么用。」
时玖刚要夸赞寨子上的人,听到查硕的名字,就没有出声。
赵洛泱拿起一支箭来看。
时玖在脑海中道:「箭头是石头做的,不过石头磨得锋利,臂力足够,一样有杀伤力。」
赵洛泱回应道:「寨子里定然有铁打的箭簇,只不过朝廷不准坊间用,他们不会明着拿出来。」
时玖道:「给你们这样的箭矢也好,免得被外人发现了,会给村子招来祸端。」
用弓箭并不难,但是想要有一定的准头,就要时常练习,赵家兄弟以前也背过猎弓,但自己做的那种委实与寨子给的没法比。
赵学礼道:「现在这几张弓够给巡视的人用了,四弟照寨子给的箭矢做点木箭,让大家平日练一练,这些石头箭头的,平日还是放在我们家里,有事的时候再拿出去。
」
赵元让眼馋那弓箭,拿在手里爱不释手,听到这话仰起头看向赵学礼:「爹,咱们家多留一把弓行不?」
如果家里能留几把,他就能摸一摸,练一练。
赵学礼想了想应声:「家里留两把,剩下的拿出去。」
赵元让满脸的喜色,立即将弓抱在了怀中。
赵学礼道:「你拿去练可以,不是给你用的。」
赵元让笑着道:「我知晓。」
看着赵元让的笑脸,赵洛泱倒是没想别的,时玖暗地里后悔,早知道他应该让怀光送些弓箭过来。
赵学礼深吸一口气:「拿着这东西,我心里也觉得踏实多了。还得让四弟看看,日后咱们能不能自己做些,我想着一户至少得有一把,将来真有啥事,我们也不至于没有还手的之力。」
路上遇到的那些山匪,手里有的也就是这些,赵学礼想想高里正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还不是觉得他们好欺负?
等遇到合适的机会,也得让他们瞧瞧十六户的本事。
第二百六十七章 他的错
当天晚上巡视的时候,赵学礼就将弓箭背上了,这可将石平几个小子羡慕够呛。
“我也就是拿来给你们看看,”赵学礼道,“弓没几把,谁练好了,谁先拿着。”
有这话,石平几个血都热了。
石平道:“叔,先给我看看行不?”
赵学礼这才将弓取下来递给石平。
虽然晚上看不清楚,但用手一摸就知道不一样,石平道:“以前,村里有人在战场上捡到坏了的弓,回去修好了拿出来显摆,连碰都不让我们碰一下。”
“那弓感觉还不如这弓好。”
赵学礼摇头:“咱们这个可跟军中用的不能比,军中的有劲儿,人家箭簇都是用铁做的,能射穿身上的甲胄。”
“这也不一定不行,”石平道,“您不是说了吗?寨子上的人用它射狼。”
赵学礼点点头:“是查硕说的,应该错不了。”
石平又将那弓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还给赵学礼:“如果我们卖炭的时候,身上有这东西,就不怕那些人了。”
石平和冯老三他们出去卖炭,炭虽然不多,还是让城里那些卖的价钱高的人盯上了,每次到了城中,那些人就用凶狠的眼睛盯着他们。
一群人大约有七八个汉子,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他与冯老三就在离衙署不远的地方摆摊,总会见到差役走来走去,那些人也就不敢向他们下手。
石平道:“咱们炭虽不多,可能坏了他们的行情,今日遇到的几个迁民说了,就算冻着也不买高价的炭来用。”
说到这里,石平看向赵学礼:“还有迁民问我们,他们手里有些木头,若是我们的木头不够,能不能将他们的拉过来?烧好了,还是照那个价钱将炭卖给他们。”
这时候去山中找合适的木头不容易,他们之前积攒的卖几次也就没了,石平和冯老三还为这件事犯愁呢。
赵学礼想了想道:“那就让他们拿来,烧完了,将木头折钱算进去,炭再便宜点。这时候不要顾着赚银钱,人命要紧,炭窑不能停,能烧多少就烧多少。”
“寨子上的人不也是这样对咱们?要不咱们能赚到这些银钱?”
石平脸上露出笑容:“那我明日见到就答应他们。”
赵学礼道:“你们多长个心眼儿,好好看看那些木头,没啥问题就行。”将心比心,寒冬腊月,屋子透风,再没个炭火,那多难捱?他们自己顾不得自己,也不能舍给别人东西,但是这样的事他们能做到。
石平跟着点头:“我与冯叔也是这样想的。”
几个人说着话,等到牛道昌带人来替换,赵学礼将背着的弓给了牛道昌。他也没径直回去,而是去了挨着东村的那几间屋子。
之前洛姐儿说了怀庆的事,他也得去谢谢王家人。
刚走到屋子附近,怀庆就迎了出来,两个人虽是第一次说话,但是怀庆在凤霞村许久了,自然认识赵学礼。
“赵老爷,”怀庆躬身道,“之前女郎与我说过了,我猜您今晚也能来。”
赵学礼对这称呼有些陌生,与怀庆道了声:“客气。”
两个人就进屋去说话。
屋子里比外面暖和许多,还有烧好的热水,怀庆立即端了一碗给赵学礼。
赵学礼道:“我也是才听洛姐儿说,才知道你们一直都在这里,这怎么好意思……这么冷的天,让你们在外面许久。”
“您不要这样说,”怀庆道,“我们本也是给家里护院,做惯了这些,女郎还腾出屋子让我们歇着,我们兄弟心里才是感激,再说来这里护着,也是衙署和公子的意思,您帮衙署那么多,不能让村子里出什么闪失。”
这番话让人听着心里舒坦。不过赵学礼不会因此就少了对王家的谢意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怀庆才问道:“今天远远地看到您拿着弓箭,是寨子上给的?”
赵学礼笑着点头:“是,我们也想着准备些,万一能用得上。”
怀庆接着道:“我们这些兄弟们从小学骑射,若是您有弓箭上的事想要问的,尽管来问我们,村子里有人想学,您也与我说一声,我寻个地方教他们。”
赵学礼眼睛一亮,这不他们想要啥,王家就送来啥了……
怀庆接着道:“您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奉命守在村子,闲着也是闲着。射箭看着容易,但想要精准还是难,有人能点拨一下,上手会更快。”
赵学礼也不好意思总去问寨子上的人,直接向怀庆学自然好。
赵学礼道:“真的不麻烦?”
怀庆道:“不止是射箭,拳脚功夫我们也能教,每天寅时我们都要去离着不远的林子里操练,村子里有想练拳脚的跟着我们一起就行。”
赵学礼心里可是更为欢喜。
怀庆道:“就这么说好了,明天一早寅时,我在这里等着赵老爷,您可以跟着我们先去看看。”
就这么定下了。
赵学礼都没料到王家的人说话如此痛快,回赵家的路上,他都不自觉地笑起来。
进了屋,更是将这事儿与杨老太悄悄地说了。
杨老太知道王家那位公子是小哑巴,儿子说这个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惊讶。小哑巴打小就喜欢跟着洛姐儿跑,现在又让人守着凤霞村,还能差这点事儿了?
看着儿子那模样,生像是得了多大的宝贝,真是……
杨老太差点忍不住将小哑巴的事说出来。想想又算了,反正操持这个家的又不是他,她和小孙女心里有数就行了。
其余人先糊涂着吧!
杨老太向赵学礼道:“好好跟人家学,别给人家添太多麻烦,到时候人情不好还。早晨起来的时候,我备上饭食,你一起给人家带过去。”
赵学礼应声:“还是娘想的周到。”
能不周到吗?杨老太心里琢磨的事儿可太多了,她算是明白傻人有傻福是啥意思了。
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来小哑巴私底下有些交待,这样也好,跟着小哑巴的人学,比跟着寨子里学要更放心。”
时玖心里一喜:“你觉得小哑巴比查硕好?”
这话问的赵洛泱一怔。
“小哑巴跟查硕……为什么这么问?”赵洛泱道,“他们怎么能一样?”
时玖道:“怎么不一样?”
赵洛泱道:“小哑巴跟谁都不同。”
时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谁也没法跟小哑巴比吗?”
“嗯,”赵洛泱应道,“不能比。”
时玖忽然想起有一次归家路上,遇到有人结亲,男子激动之下下马的时候竟然摔了一跤。
身边的人说,这是欢喜的傻了。
原来人欢喜的时候,真的会傻,脑子里什么都没了。
“小哑巴不该走,”时玖半晌才道,“他应该想方设法留在村子里,就算回到家中,也应该想各种法子逃出来。”
“即便当时走不了,也该多用心寻你。”
赵洛泱不知为何,觉得时玖这话有些奇怪,那说话的口气……就像是知晓小哑巴做的那些事一样。
让她一时恍惚,仿佛自己在与小哑巴说话。
赵洛泱道:“小哑巴那时候才多大……”
时玖道:“是他的错。”
不知是不是因为与时玖提及小哑巴,这一晚赵洛泱睡得不太踏实,梦到了小哑巴被家里人接走时的情形。
只不过那天晚上,小哑巴真的跑了回来。
赵洛泱一下子惊醒,睁开眼睛,半晌才看到从窗口透过来的月光。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将意识沉入系统中与时玖说话。
“时玖。”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时玖没有回应。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 夸赞
赵洛泱已经习惯每次将意识沉入之后,立即就会看到时玖虚拟出来的身形,现在时玖不在,她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脑海中最后一丝睡意也去得无影无踪。
时玖不在,他哪里去了?
赵洛泱正准备去看系统界面是否有异样,然后就看到系统空间地面上,用米粒拼了几个字:
系统进入自查模式,自查过程中我会休眠,预计明日恢复。
——时玖
赵洛泱松了口气,原来是系统在自查,亏得时玖想的出来,用米粒来给她留言。不过,她系统空间中有稻米吗?
赵洛泱想到之前的水果糖,现在又是稻米……
时玖该不会动用了自己的生命值,兑换这些东西了吧?
赵洛泱探入系统空间,眼前一花,瞧见了空间里放着的东西,果然有一小袋稻米,稻米袋子被打开了,缺少的应该就是系统中留下的那一小把。
想要从系统中兑换一斤大米,需要2.8元或生命值1点。
时玖真的动用了生命值,那也太不划算了。
赵洛泱都替时玖心疼。
说起来,最近时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按理说作为系统,时玖应该严格按照事先设定的程序执行任务。
时玖不应该是督促她完成系统任务,同时提高自己的生命值吗?
赵洛泱能理解财富值兑换区的物品可以用生命值来兑换,这是为了防止她做任务时,财富值不够用,可以暂时挪用时玖的生命值。
但这种情况,应该在有利于系统任务时出现。
也就是说,时玖的生命值不该花在买水果糖和稻米上。
时玖是怎么了?系统的拟人化,只是拟人不会将系统变成人,可是时玖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赵洛泱觉得这里肯定有她不知晓的内情。
而且即便她问时玖,时玖也不会告知她。
系统还有多少秘密她不知晓?
赵洛泱将稻米放回原地,检查了魅力值和财富值之后,慢慢地从系统中退出来。
时玖对她应该没有恶意,但他在藏什么呢?是他不能说,还是系统不让他说?
赵洛泱不知自己什么时候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听到她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应该是跟着怀庆操练去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卯时初了,赵洛泱立即从炕上爬起来,穿好衣服去梳洗,她还要去王家庄子上看小哑巴。
匆匆忙忙吃了半张饼,赵洛泱就跟着赵学景的驴车出了村子。
去寨子上刚好经过王家庄子,她可以让三叔等她一会儿。
赵学景看着赵洛泱抱着的竹篓:“去给王公子送东西?”
赵洛泱点头。
今天早晨赵学礼带着赵学景去见了怀庆,跟着他们一同在树林里操练过了,现在再看到赵洛泱往王家庄子上跑,赵学礼也就不奇怪了。
王家帮他们那么多,应该送点东西聊表心意。
想一想上次在王家庄子上的事儿,赵学景提醒赵洛泱:“不要在庄子里逗留太长时间。”
赵洛泱应声,或许上次……三叔察觉到了什么?如果三叔问,她就只能说出“王公子”是小哑巴。
赵学景果然又道:“那陈妈妈是哪里的人?”
赵洛泱道:“江南的。”
赵学景点点头:“那你都跟她说些什么?怎么有那么多话?”
赵洛泱本来还在思量如何应对,听到这里,那些个想法登时去的干干净净,原来三叔还是觉得她留在王家庄子,是因为与陈妈妈投缘。
赵洛泱笑着道:“说说南方的事儿,或许将来能有用处呢。”
驴车到了王家庄子,赵洛泱背起竹篓跟着陈妈妈去了院子里。
陈妈妈笑着道:“公子早就起来等着了。”
不是早就起来,应该说一晚上都没歇着。
赵洛泱瞧见怀光正往屋子里搬书册,怀光看到了赵洛泱立即躬身行礼:“女郎来了。”
赵洛泱还没开口说话,怀光接着道:“这是要拿去给公子看的。”
门打开了,有人端着空药碗出去,陈妈妈上前给赵洛泱打帘,等赵洛泱走进去,怀光才跟在后面,将书册搬进去放在外间的桌案上。
外间已经堆放了不少的东西,大多都是书册,桌案上还有纸、笔,应该是小哑巴用的。
纸上的字迹端正匀称、形秀骨挺,看着就赏心悦目,赵洛泱还想看得更清楚些,就听到里间传来声音道:“怎么不进来?”
赵洛泱脸上微红,正准备往里间走,就听到脚步声响,她扭过头,就瞧见萧煜穿着氅衣,静静地立在不远处,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她脸上,然后去瞧桌上的纸笔。
萧煜道:“有长进吗?”
赵洛泱先是一怔,然后就明白过来,他是问他的字:“比以前写的好多了。”
萧煜脸上露出笑容。
赵洛泱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情形下,忽然挪开了视线。
“那些书册和信函,多多少少都与姜玮有些关系,”萧煜道,“我和怀光在翻看,或许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赵洛泱点点头。
萧煜接着道:“背的什么?放下来歇一歇吧!”
赵洛泱这才想起连夜做好的奶酪,忙将竹篓放下:“我做的吃的,拿给你尝一尝。”
萧煜笑道:“刚好,我一早没用什么饭食。”
奶酪放在了小陶罐里,赵洛泱切成了一块块的,方便取拿。
萧煜望着那白生生的乳酪,还没吃就道:“看起来也比你之前做的野菜饼好多了。”
跟她夸赞他的字用的话语一样。
萧煜拿起一块放入嘴中。
赵洛泱仔细看着他的神情:“可能会有点酸,我做的时候多放饴糖了,还洗了两遍。”
萧煜当然知道,他是亲眼看着赵洛泱做的,当时她细细搓那些奶酪的时候,他感觉到温暖又踏实。
所以才会兑换大米,给她留下字迹,回到身体里等着她。
现在真真切切地吃到,尝到的就只有香甜。
“不酸,”萧煜道,“很好吃,本来最好吃的是野菜饼,现在是乳酪了。”
赵洛泱想起那黑黢黢的饼,有些过意不去:“其实野菜饼不是我做的,我只是拿了阿奶做好的,放在火上烤焦了。”
她一直瞧着萧煜,在她说完话的时候,他嘴角上扬,露出了笑容。
“没焦,”时玖道,“很脆,后来回到家中我试着烤过,烤不出你那个味道。”
如果不是赵洛泱自己心里清楚,差点就觉得自己是什么手艺高超的厨娘,随随便便就能做出好吃的饭食。
小哑巴就是这样,会逗她欢喜。
萧煜道:“我听怀光说了,你们在寨子上寻到了活计。”
赵洛泱点头:“眼下这些够做一两个月的了。”
“一两个月,也差不多了,”萧煜亲手倒了热茶递给赵洛泱,“冯家的人已经进了洮州,应该会在这个时间内生事。”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 心机
冯家如今的地位,就算是太傅和皇帝都无法压制,所以即便有小哑巴在这里,赵洛泱仍旧十分紧张。
更何况……
赵洛泱看向小哑巴:“那你不要让怀光他们出去,万一碰上了冯家人,他们就知晓你在这里养病了。”
赵洛泱没听到萧煜回应,抬眼看过去,发现萧煜正专注地瞧着她。
“怎么了?”赵洛泱颇有些不太自在,跟小哑巴重逢是好事,就是有些时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
萧煜道:“知晓你在担心我,很是欢喜。”
赵洛泱嗓子一紧,心一下子跳得很快:“这不是应该的吗?”
萧煜道:“小时候被人带到村子里,后来回了家,才知道遇到一个真正关切自己的人,到底有多难。”
赵洛泱想到了豫王府的那位太妃。
小哑巴早早就去了战场,大约也是因为在府中待不下去。
“被家里人从村子里带回家,可能大家都觉得我是回去过好日子了,”萧煜道,“其实想一想,我最好的日子就是在村子里。”
赵洛泱听得心里发酸,小哑巴小时候被打,在战场上又受了那么多伤,好在他能平安无事地逃出来。
逃离了冯家和豫王府。
萧煜则是瞧着赵洛泱,看着她的目光变得更加柔软。如果这话是别人说的,他肯定要提醒赵洛泱,千万不要上当。
男子与别人提及自己的坎坷事,就是在博取同情,让她心软。
轮到他自己,他却控制不住要这样做,用小哑巴和小鬏鬏的过去拉扯着她,让她离自己再近些。
虽然不对,但他也不会悔改,只能加倍对她好,权当补偿。
赵洛泱被萧煜的话,让她思量起一些往事,等回过神时,面前已经摆了三盘点心,那盘放着桂花的糯米糕离她最近。
就差直接送到她手中了。
小哑巴这个样子,怎么跟时玖似的。
萧煜道:“现在也很好,能在洮州养伤,还能时不时见到你。所以我也不会让冯家继续掌控洮州,趁着这次机会,就将冯家一党彻底从洮州、岷州逐出去。”
说的简单,洮州、岷州这样的地方,掌控着西北的局势,若不是迫不得已,冯家绝不会放手,但萧煜若是想要在这里,就容不得冯家。
赵洛泱点头道:“你若是在洮州,必然要这样做,你这次受伤也是与冯家有关吧?不过调动人马的时候,你还是得小心,在岷州时,冯家人就盯着聂双,想必也是因为忌惮你,你假死离开,但身边的人一同不见了,在冯家心里始终是根刺。”
“假死这种事,做的再实也会有漏洞,难保冯家不会想到这一点。”
这真是仔仔细细帮他考虑过了,萧煜眼睛里都是笑意:“这不是还有你帮我吗?”
她能帮的又有多少?
赵洛泱顾不得去体味萧煜话里的深意,想多了,难免会让气氛变得更加奇怪,她咳嗽一声道:“寨子上有个白婆子,你要多多留意。”
萧煜知道白婆子是谁,但眼下他只能装作不甚了解:“那白婆子怎么了?”
赵洛泱道:“我没实证,但我觉得白婆子不一般,她才是寨子上真正的主事人。若说寨子上谁与公主有关,就得仔细查查白婆子。”
萧煜点点头,赵洛泱没法明着告诉他,白婆子就是昌乐公主,但已经尽量将话说的很明白。
除了系统不能透露给他之外,他的小鬏鬏对他全无保留。
萧煜忽然觉得,自己选择假死是对的。
“其实我有件事,一直想要你帮忙。”萧煜看着赵洛泱。
四目相对,赵洛泱忽然察觉,如果当时她多看一看王公子,可能早就能确定他就是小哑巴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人的目光始终都没变。
萧煜从怀里拿出一条汗巾递给赵洛泱:“还记得这个吗?这次放在身上时,弄坏了,你能帮我补起来吗?”
离开王家庄子的路上,赵洛泱脑海中始终抹不去萧煜那双清澈的眼眸。
定定地瞧着她,眼睛微微发着亮,如同夜里皎洁的月光,含着笑意……还有一丝委屈,好像在向她告状似的。
所以她稀里糊涂地就应承了,愿意帮他补汗巾。
为啥要带出来啊?这汗巾就该丢掉。
当年缝的东西,乱七八糟的线头,扭曲怪异的绣花……这东西是人做的?她恨不得毁尸灭迹。
现在还要补起来。
萧煜说,那汗巾上有一条小鱼,有河水和小草。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如果一根线头也能被当成草的话,他说的都是真的。
怪不得只有她能补,这东西八百个绣娘也束手无策。
“我现在反悔行不行?”
时玖回来了,赵洛泱与他在脑海中说话。
时玖道:“我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你应承了,就得做到,你可能不在意,对于别人来说,也许很重要,不能轻易毁了一个人的念想。”
赵洛泱道:“问题是,这汗巾就是用粗布做的,破旧的厉害,就算补好了,也没法拿出来用。”
时玖沉默了一会儿,认真地问道:“那你是希望他用,还是不希望他用?”
赵洛泱怔住,不能拿出来不是挺好,真的用了才会贻笑大方吧?
赵洛泱将手伸进怀里再次将汗巾取出来,汗巾下边破损了很多,中间撕裂开了,应该是被利器刺破了。
这条汗巾是洗过的,可还有淡淡的血迹没有洗干净。可见小哑巴上战场时,都带在身上。
这汗巾,就是她小时候为了应付女红做的,小哑巴为何要留在身边?
她与小哑巴现在的情形,赵洛泱本不想去思量,可现在,看着这汗巾,不想也不行了。
赵洛泱不禁长长地叹口气,托着腮看着前路。
赵学景听到赵洛泱的声音,笑着道:“又在想什么?眼下咱们都挺好的,有啥烦心事?”
“没有,”赵洛泱道,“就是觉得快要过年了,得多赚点银钱。”
赵学景转过头道:“放心吧,过年的时候,村子里肯定有肉吃。”
十六户在寨子上就这样扎根儿了,每日都准时进寨子,即便下雪也会赶到。
粪窖也很快修起了一个,羊圈里的粪便都被清理了过去,果然圈里干净了不少。
罗真娘和谢寡妇带着女眷也加紧赶工,还帮寨子买了不少彩线。寨子上有些人家拿到了新布,欢喜的不得了,刚好除夕的时候能穿上新衣。
杨老太的乳酪也卖的很好。
一晃神儿就十天过去了,这天大家刚要将收来的牛乳装上车,白婆子就找上了赵洛泱:“有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赵洛泱点点头,她知道白婆子想要说什么。
两个人走进屋子,白婆子径直道:“你们有没有想过在寨子上做奶酪?天天这样搬来搬去的,委实麻烦,若是留在寨子上,就能收更多的牛乳来做了。”
赵洛泱先是一怔,不过很快脸上露出笑容:“我们能在寨子里寻个地方?”
之前白婆子还怕赵洛泱不肯答应,留在寨子上,恐怕要泄露做奶酪的法子,也许抱着这样的思量,凤霞村的人宁愿麻烦些。
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
白婆子点头:“你们要用到什么,只管与我说说。”
赵洛泱没有立即回应白婆子,而是沉默着思量。
时玖道:“是怕被公主看出,你早就惦记上了?”
赵洛泱道:“该隐瞒的时候,就得隐瞒,也是对彼此的尊重。如果我说出来,公主也会觉得没有颜面。”
一切都按照她想的进行,任谁知晓了,都会不舒坦。
也没有让白婆子等太久,赵洛泱道:“我能不能在寨子里租几间空屋子?”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 羡慕
白婆子以为让凤霞村的人来寨子里做奶酪,自然就跟用织机是一样的,由寨子寻个地方让他们用处,没成想赵洛泱要租屋子。
乍听起来,这样是赵洛泱吃亏了,明明可以不必花这笔银钱,可是仔细一想却不同,租屋子花了银钱,凤霞村就等于真正搬入寨子了,可以逗留,甚至能在寨子过夜。
也就是说如此一来,凤霞村的迁民与寨子来往就更加密切。
往深了思量,定然还会有别的好处。
真是聪明的丫头,白婆子心里夸赞了一句,不过有利就有弊,十六户迁民与他们走得近,难免会惹上事端,这一点赵家女郎真的想明白了?
赵洛泱见白婆子没说话,于是道:“毕竟我们做的是买卖,若是白用寨子里的,日后要如何算银钱?我们也会心里不踏实,往长久了打算,这样是最好的。”
白婆子看着赵洛泱,缓缓地露出笑容,聪明的丫头,想的如此周到,应该早就思量到这个情形了。
看来弊处也就用不着她来提醒。赵家女郎是聪明人,也许与聪明人来往,需要时时刻刻留意,但总比留着一个庸才,说不得哪日就会被牵累。
白婆子道:“我将能腾出的屋子给你看,你看看要租哪里?”
赵洛泱欢欢喜喜地答应了:“谢谢白姆妈,我这就去跟我奶商量商量。”
赵洛泱拉着杨老太看屋子的时候,杨老太尚在迷糊中,她不时地看向小孙女,所以这就成了?
她们就能租屋子了?
还是小孙女之前看好的那几间?
赵洛泱道:“奶,咱们就租这几间行不?”
当着白玉薇的面,杨老太不好说别的,背着手,假模假式地溜达着看,就好像第一次瞧见这屋子似的。
其实自从小孙女提及之后,每次来寨子,她的目光都会往这里瞟。
也别怪她管不住自己,自家的屋子能不瞧?
她也是老狐狸盯上了鸡窝,今天终于到手了,不过吃到嘴里之前,还得将口水往回吸溜吸溜。
“行,”杨老太终于道,“地方是够了,就是不知道得啥价钱。”
白玉薇道:“咱们寨子就不缺屋子,也没往外租过,而且这已经空了好久了,族长说这四间屋子,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就好了。”
一个月三百五十文很划算了,一瓦罐牛乳做成奶酪要二十文,只要做十八罐,一个月的租金就出来了。
杨老太心里乐开了花。
赵洛泱道:“那我们先交半年的租金,然后就去城里买些物件儿,收拾收拾屋子。”
半年就是两贯多,这银钱杨老太当然能拿的出来。
白玉薇带着赵洛泱去写了个简单的文书,一老一小就准备回去拿银钱。
赵学礼等人不知道家里的一老一小干了件大事,就远远的瞧见杨老太和赵洛泱在嘀咕些什么,两个人没与大家说啥,就牵了驴车走了。
赵学景忍不住问:“娘和洛姐儿这么早就回去了?”
赵学礼点头,之前晌午才走,现在好了,早上刚过来不一会儿,她们就回家了,是不是有点太不像话?
这么一说,赵学礼发现,他们干的活儿,咋就那么笨呢?
等到了下午,十六户的汉子才坐下歇一歇喝点水,远远地就看到杨老太和赵洛泱赶着车进了寨子。
赵学礼心里一算,祖孙俩已经走了好几个时辰了。
这次跟着她们一起来的,还有曹老太她们。
肯定是有啥事儿。
赵学礼等人坐不住了,拍一拍身上的尘土迎了上去。
驴车里拉着不少家什儿,有前些日子赵学义做的桌椅,还有大大小小的筐、篓,陶罐和泥炉。
这些也就罢了,赵学礼竟然还看到了他们家煮饭的大锅。
“娘,”赵学礼快走几步,惊讶地道,“您拉这些东西来做啥?”娘总不会做买卖上了头,要将家里的东西抖搂抖搂都卖了吧?
“还能做啥?”杨老太瞥了一眼大儿子,“拿过来用呗。”
“那也太多了,”赵学景也道,“二嫂她们织布那个地方,就匀给您一个窗户的地儿,您往哪儿摆啊?”
杨老太哼一声:“怎么没有地儿,这些东西还不够呢,明日还得去城里再买些。”
曹老太等人都笑歪了嘴儿,见到赵家兄弟弄不明白的模样,也忍不住纷纷点头:“能放下,能放下。”
说完,曹老太问杨老太:“咱们要拉去哪里?”她只听说在寨子上有了落脚地儿,还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呢!
杨老太指向不远处的屋子:“在那边。”
赵学礼顺着老娘的手瞧过去,那也不是罗真娘他们织布的地方啊!
杨老太显然不准备在这里向大家说清楚,大伙儿也只得跟着驴车一路往前走,等到杨老太掏出钥匙,将院门打开的时候,赵学礼和赵学景兄弟俩互相看看,彼此眼睛里都是惊诧。
老娘为何有钥匙?寨子里的人将这院子借给他们了?
赵学礼想到这里就开口:“娘,这院子……”
“我们租下来了,”杨老太道,“付了半年的银钱,以后就在这里做乳酪。”
周围一瞬间安静。
刚听说这消息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杨老太道:“走,进去看看怎么样!”
四间屋子,一个偌大的院子,比十六户在凤霞村的屋子要好太多了,而且地界儿还好,从寨子门口进来,一打眼儿就能瞧见。
“这就是咱们的奶酪作坊了,”杨老太道,“后面两间用来做乳酪。”
曹老太将几个屋子看了又看,走到杨老太身边道:“能在这里面住人不?”
“多了肯定不行,”杨老太道,“若是牛乳收的多了,一时半刻做不完,倒是能歇在屋子里。”
曹老太问的就是这个,寨子离村里远,若是早早就走了,每天能做多少奶酪?现在听说能住人,她就放心了。
两个老太太说完这话,赵学礼和赵学景才彻底回过神儿来。
赵学礼道:“娘,这……四间屋子,您真的租下来了?”
“是啊,”杨老太道,“这就是咱们在洮州的第二处院子。”虽然没有买下来,但租也算啊,没其他情形,寨子的人也不会撵他们。
说着这话,杨老太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财大气粗了。
说话间,罗真娘和谢寡妇等人也得了消息寻过来。
这院子着实太大了,十六户的人看了都羡慕的不得了。
尤其地界儿好,谁都能寻到,在寨子空出的屋子中,算是独一份儿。
现在杨老太不声不响地就拿下了。
罗真娘看向谢寡妇,俩人都在想同一件事,她们咋没想到呢?等她们收的活儿多了,是不是也能跟寨子商量商量,租个院子?
赵学礼和赵学景这段日子带着汉子们干的热火朝天,每天的工钱涨到了一百五十文,半大小子就拿了一百文。
本来他们心里美滋滋的,眼下跟杨老太一比,啥也不是。
曹成道:“还得是大娘。”
十六户其他人都得追着杨老太跑。
杨老太笑道:“等以后你们要歇脚儿,吃东西,这不就有地方了。带来的吃食,也能在这里热一热。”
寨子也说要给他们准备饭食,他们哪里好意思吃?以后就好了,想要洗把脸,吃口饭,只管来这院子。
丁茂生道:“大娘租的院子,我们跟着沾光。”
杨老太笑着道:“沾光算不上,还得让你们干活儿呢!得了空,你们过来将炉灶搭好。”
牛道昌道:“这点活儿您就放心吧,眼下村子里能上手的可多了。”
“好了,”杨老太道,“都会去忙乎吧!”
杨老太将众人打发了,这才和曹老太等人安置带来的那些家物什儿。
曹老太越看越觉得这院子好,不禁道:“咱们那小灶房真的放不下多少奶酪,这就不一样了。咱们带来的东西,放好了,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依我看,比城里的铺子一点都不小。”
说到铺子,杨老太这才发现小孙女儿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洛姐儿还说,等做好了,咱们也去弄个招牌,就写杨家奶酪。”
曹老太可更羡慕了,听听,招牌用的都是杨老太的姓,大家来买的这么一嚷嚷,算不算光宗耀祖了?
赵洛泱这时候正蹲在一旁看着她娘织布。
罗真娘看向女儿:“赶明儿也给我们寻个地儿?”
赵洛泱在脑海中刚刚与时玖打赌,看看她娘啥时候能跟她提租屋子的事儿,赵洛泱觉得她娘没那么着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之后,寻到机会再说。
时玖觉得不出一刻钟。
这不就让时玖赢了。
赵洛泱道:“输给你两块水果糖。”
她刚想说,赢了水果糖能怎么样?你也不能吃,就听到时玖道:“你替我吃了吧!”
紧接着赵洛泱手心里多了块糖,还是剥了糖纸的。
赵洛泱几乎没有思量,趁着别人不注意,将糖丢进了嘴里。
还是那么甜。
这段日子她们过的挺舒畅,但离年关越来越近,赵洛泱也渐渐感觉到了紧张。赵学礼每晚都要多巡视一会儿。
恐怕大家在欢喜的时候,放松警惕。
赵洛泱与时玖道:“怀庆说,昨天晚上又有人来我们村子周围探看。”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 要来了
时玖能理解那些人的心思,眼看着凤霞村这块肉越来越肥,恨不得早些动手。
时玖道:“今天是不是还得早些回去?”
赵洛泱应声,她与怀光说好了,这段日子去庄子上练箭。
赵洛泱坐上了驴车,今天石平他们来庄子上帮忙,刚好这时候回去。
“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时玖开口道,“为何你要舍近求远,怀庆不是也能教你射箭吗?”
有些事不要怪他问,不问的话,他怎么知晓她是如何思量的?
赵洛泱道:“去王家庄子上,还能看看小哑巴。”
送奶酪那次之后,第二天她就又去了趟庄子,那天小哑巴病着没有起身,她跟陈妈妈一同进门去瞧他,看见的情形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小哑巴不会笑,不会说话,任凭身边人摆弄。他也是睁着眼睛的,喂他水,他也会喝,但就像是一个空壳一样……
无论与他说些什么,他都不会回应。
那一刻,她心里说不出的慌乱,她也终于明白,陈妈妈和怀光在担忧什么。
小哑巴为何不怎么出庄子,因为他的病真的很重。
她半晌都没能说出一句话。
之后,她就天天都去看小哑巴,不过遇到小哑巴醒过来的时候,也仅仅只有一次而已。
时玖沉默了片刻道:“就算去看小哑巴,他也不能与你说话。”
“陪着他待一会儿也好,”赵洛泱道,“从前我们俩也坐在一起看月亮,那时候我也不会说话。”
她不会说话的时候,他不也陪着她做哑巴?
不知道为什么,就算什么话也不说,她也愈发觉得没太多差别,反正小哑巴无论怎么样都在她旁边。
时玖道:“你对他这么好,若是有一天发现他……有什么事瞒着你,你会不会很生气?”
赵洛泱觉得时玖很奇怪,为何突然问这话?
小哑巴有什么事瞒着她?赵洛泱道:“那要看什么事,如果没法告诉我的,我就算之后知晓了,也不会放在心上。”
有这话就够了。时玖总算是踏实了一些,他之所以会故意在赵洛泱面前提及小哑巴,一开始只是想要知晓赵洛泱如何思量的。
后来……忍不住问的多了些,现在他也会想,赵洛泱总会有知晓真相的一日,若是再寻他算账那该怎么办?
应该收手了,可他每次又忍不住。
“不过,若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赵洛泱道,“我肯定饶不了他。”
时玖莫名地感觉到有些凉意。
赵洛泱来到王家庄子上,先去看了萧煜,今日不算太冷,陈妈妈就在院子里准备了椅子,让萧煜裹着厚厚的氅衣坐在椅子上,看赵洛泱练箭。
弓箭,赵洛泱已经用的很熟练,就是准头儿还不够。
怀光道:“女郎很厉害了,再过一阵子,定然没问题。”这话不是在讨好赵家女郎,他说的都是实情。
女郎的针线做的虽然不太好,但这些委实有天分。
到底是王爷喜欢的人,就是不一样。
怀光自打看过赵洛泱补的汗巾之后,脑海中就始终挥之不去那汗巾的模样,他还是第一次看得这么仔细,从前王爷拿出来瞧的时候,都避着人,他一直好奇的不得了。
可能期盼的太厉害,看到的时候……只觉得眼睛快瞎了。
现在他也只能拿女郎练箭的模样,洗洗眼神儿。
赵洛泱练了快一个时辰,这才将弓放下,正准备上前帮着陈妈妈将萧煜搀扶回屋子,就看到怀光的人大步走了过来。
打发了手下人,怀光走到赵洛泱身边:“女郎,我听到消息,西边山中聚集了百十来号人,这些人是要在洮州动手了。”
冯家要丢出第一块石头了吗?
怀光道:“女郎也不用急,我们的人会盯紧了他们。”
赵洛泱思量片刻:“先按我们商量的第一个法子准备。”他们商议的第一个法子,让怀庆几个扮成村中汉子,怀光带着人在暗中盯着就好。
若是不出什么大问题,萧煜的人尽量少出现在人前。
百十来号人是不少,但他们只要支撑到衙署的兵马前来就好。
为了引他们动手,衙署的人不能一早就在村子里埋伏,否则怀庆他们可能都不用帮衬。
他们十六户经历过山匪,又跟怀庆学拳脚和射箭,不是一群毫无还手之力的村民。
赵洛泱对这点还是有点信心的。
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赵洛泱赶着回村子。临走之前,她又去看了萧煜。
陈妈妈正拿着暖炉放入萧煜的手中。
萧煜就这样抬起头向前面望着,隔得远了看过去,还以为他在瞧她。
……
赵学礼等人像往常一样从寨子上回来,进了村子就发现赵洛泱在与石平几个说话。
赵洛泱神情还似寻常,石平却透着几分愤怒和激动,还有一点点的紧张。
赵学礼的心就是一沉,他事先知道有人盯上了他们十六户,多亏有怀庆他们在暗中护着,他才略微心安。
不过看今天这样子,那些杂碎可能要来了。
“爹。”
赵洛泱看到赵学礼走过来低声道:“一会儿您将丁叔、牛叔、曹成哥他们叫过来,咱们商量点事儿。”
赵学礼道:“有消息了?”
赵洛泱点了点头。
赵学礼并不觉得紧张,他们早就得了消息,也有所准备,这一天早晚要来,他们还盼着能早一些,也能安安稳稳地过个年。
不过那些杂碎比他想的动手要早,这是看到他们每天忙着进出,运进村中的物什越来越多,眼红了吧?
尤其是高里正那些人,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
将大伙儿聚齐了,赵洛泱坐在宋太爷身边,然后将怀光打听的消息说了出来。
“这群混账,”牛道昌道,“真以为咱们能吃亏?再说,敢这般光明正大的前来,衙署决计饶不了他们。”
宋太爷没说话,只是捋着胡须思量,赵景云跟他说过,冯家的人不会善罢甘休,那些人惯会用手段,有些人被算计了,到死都不清楚是怎么栽的。
所以哪里会那么简单?否则赵景云只要得了消息,在那些人没动手之前将人拦住就行了,何必在旁边等着?
还不是怕打草惊蛇,钓不出冯家这条大鱼?
只要不能伤及冯家根本,抓多少人都没用。
冯家也不是孙集,绝不会轻易就亮出自己的意图,他们先会试探,然后再看情形下手。
要来的这群人,显然就是他们在投石问路。
所以,宋太爷不在意会来多少人,他很想早点猜出冯家要如何向赵景云下手。
赵洛泱道:“在衙署的兵马没来之前,咱们先要顶住。”
“这些日子不是白练的,”丁茂生道,“村子里不少汉子都能用弓箭,寨子又给了咱们十多把弓,够咱们用的了。”
赵洛泱点点头:“还有衙署的人藏在我们中间帮忙。大家不要乱,只要似咱们之前定好的那样应对。”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 等着
商量完了,大家就各自行事,虽然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眼下还不能大张旗鼓地去准备,免得打草惊蛇。
赵洛泱将宋太爷送回屋子。
宋太爷道:“你说衙署来人藏匿在村子里,是王家那些人吧?”
赵洛泱点头。
宋太爷背起手:“这样也对,衙署的那些人还是信不过。”
“先生,”赵洛泱道,“等有了动静,元让和元吉就会接您来我家院子,大家凑在一起,通消息也方便。”
宋太爷应声,嘱咐赵洛泱:“就算都准备好了,也得多加小心,很你爹他们说,那些人来了,就不要手软,拿出当时杀山匪的手段。”
赵洛泱知晓:“我去跟大家说。”
宋太爷不再多说,人要来了,现在也就看十六户的汉子和赵大人他们的了。
……
东村里。
高家人也聚在一起,高里正自从那天夜里着了凉,身上的病反反复复,一直不得康健,今天算是得了个喜事儿,仿佛一扫疲态,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起来。
“爹,”高正申道,“是不是事成了?要有人来收拾西村那些迁民了?”
这些日子那些迁民得意坏了,来来往往地拉东西,还有人穿上了皮毛的靴子。村子里那些小娃娃,眼看着就壮实起来,不晓得吃的啥好东西。
炭窑更是一天也不歇着,自己烧也就罢了,居然将周围村子的迁民都招了过来,一群人拿着木头过来,再拿了炭回去,他们倒是商量的好,坏了多少城里的买卖?
高正申最看不上的就是这些人认识了寨子,趾高气昂的模样,将他爹气得一病不起。
要不是怕坏了大家的事儿,他早就带着人向那些人动手了。
高里正向周围看了看,这才带着道:“就这两天晚上了,留意听着动静就是。”
高正申不禁欣喜:“要咋动手?他们可有不少好东西呢,爹有没有与他们说?别看他们是迁民,从寨子上得了皮毛和牛乳,这段时日应该也赚了不少银钱。”
高正申大概知晓里正们如何惩治那些迁民。
高里正道:“这些用不着你说,他们以为我的屋子是那么好夺的?我得让他们知晓知晓厉害。”
说完这话,高里正看向高正申:“你去跟村中巡视的人说一声,若是听到什么,看到什么,不要理睬,立即回到家中,院门紧闭,天亮了再出门。”
高正申应声:“爹放心吧,不会有人去帮忙。就算日后衙署的人来了,我们也有说辞,大伙儿都是农户,赤手双拳,哪里敢应对那些人。”
高里正仔细想了想,没有什么好吩咐的了。
经这一次,看那些迁民们还怎么得意?来到村中不拜他这个里正,将他置于何地?若是他再不发威,将来里正之位恐怕也要落入那些人手中。
不过,高里正很快又觉得可笑至极,那些迁民真以为会烧个炭,攀上寨子就了不起了?真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
西村里,大家看似还像往常一样,忙乎着自己手里的事,不少人已经准备要歇下了,村中不时地有孩童的笑声,另一边跟着传来娃娃哭闹的动静。
离村口大约三里的黑暗中,石平摸着手中的长弓,他腰间还有一个简陋的箭筒,里面装着二十支箭矢。
除此之外,他们还准备了长棍和赵学义自己做的长枪,枪头是用尖利的石头做的。这是赵学义与寨子上学的,只要力气够,石头也能刺穿皮肉。
石平看向身边的冯老三:“你说,他们这么急着动手,是不是因为我们帮了附近村子的迁民?”
那些迁民拿木头来换炭的时候,他瞧见高里正的大儿子,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而且知晓他们村子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样一来,那些高价钱卖炭的人,肯定买卖愈发不如从前。
冯老三道:“可能是吧,不过到底为啥也不重要了,来多少人将他们都打回去就是了,咱们也不是任人宰割,怕他作甚?”
石平点头。
冯老三拍了拍石平的肩膀:“你练了那么久,真遇到了人,至少要射中一个。”
“一个?”石平扬眉,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不射中三个以上,我就三天不吃不喝。”
冯老三笑道:“有志气,不过三个我就不求了,我只要能拿下两个就行。”
两个人正说笑,牛兴走了过来:“说啥呢?让我也听听。”
冯老三道:“我们说,一会儿人来了,别吓得不能动弹,村子里还等着咱们报信呢。”
牛兴跑的快,报信的活儿就落在他头上。
“放心吧!”牛兴道,“到时候我先行一步,保证让他们骑马都赶不上。”
除了他们三个之外,怀庆也安排了人手盯着,大家都是一个目的,至少让那些人铩羽而归,最好有去无回。
西村的围墙跟下,牛道昌带着人在挖好的陷阱上盖上稻草,夜里用不着太多掩盖,就让人难以察觉。
“小心点儿,”牛道昌提醒几个半大小子,“别自己掉进去了。”
魏山道:“牛叔放心吧,就算我们闭着眼睛,都不能踩错。”
陷阱设好了,又将石块吊在树上,到时候砍断麻绳,那些石块就会打向来人。
赵元让一颗心都要从胸口跳出来,他拉住赵学礼的衣角:“爹,一会儿我不进屋行不?昨日射箭,我还赢了您呢。”
赵学礼厉眼看过去,赵元让没有退缩,反而挺了挺胸膛。
赵学礼还是没心软:“不行,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
“让阿弟他们守在我们院子里吧,”赵洛泱道,“一会儿有了动静,老老小小就会聚过来,阿弟他们趴在墙头上,万一有漏网之鱼,就交给他们了。”
赵学礼还没说话,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道:“真会哄人。有你们和王家人在,哪里能让人跑到这里?明知不可能,但被你这么一说,让哥的嘴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时玖对赵元让的称呼从“你阿弟”变成了“让哥。”
赵洛泱道:“能哄住他就好,皆大欢喜,再说他也会觉得护着村子有他们一份。”
时玖知晓,不过……她啥时候能哄哄他?
“行,行,”赵元让和赵元吉不停地点头,俩人激动地拉住赵学礼,“我们就在这里守着,哪儿也不去。”
赵学礼没有了法子,只得应承:“若是你们偷偷地到处乱走,以后就别想拿弓箭。”
赵元让和赵元吉都点头。
村子里还在说话,村子外石平已经看到了不远处出现了几条鬼鬼祟祟的人影。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 都很激动
在人影还没有足够靠近的时候,牛兴与石平对视一眼,然后如一支箭般窜入了黑暗中,他得去村中报信。
几条人影在石平和冯老三埋伏的不远处,停下了脚步,其中一个低声道:“四哥,前面就是凤霞村了,我们来过不少次,对这周围再熟悉不过。”
被叫四哥的人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盯着凤霞村的方向,黑漆漆的夜里,没有半点的动静。
四哥道:“搜一搜周围有没有埋伏。”
其余两人点点头,向左右散开。
石平登时紧张地抓住了长棍,冯老三按住了石平的肩膀。他们一早在荒草堆里,向下挖了个能够容身的壕沟,旁边有树木遮挡,便是白日里也不容易发现,只要他们不发出动静,来搜查的人很快就会离开。
果然如石平和冯老三所想,那些人随便拂开荒草看了看,便向远处走去。
大约一刻的功夫,两个人去而复返。
“四哥,没有人。”
“对,我那边也是。”
两个人都觉得四哥太谨慎了些,凤霞村那十六户不过就是迁民罢了,他们再谨慎还能让人在村口埋伏?
四哥冷哼一声:“让大家一炷香内,全都集结在这里,用不着老二出手,我们就能将这村子收拾了。”
手下人应声:“弟兄们都等得急了。凤霞村不一定有多少钱财,却有不少的妇人,掳走这些人,先给兄弟们暖了被窝,再将她们卖去藩国。”
他们也不是祸祸良家妇人,那些女子整日在外抛头露面,想必也不在意这些。
石平的手再一次收紧,一股怒气涌上心头,那些山匪居然抱着这样的心思,他恨不得立即冲出去与那些人拼命。
冯老三贴在石平耳边:“别急,再等等,一会儿将他们一起捉了。”
石平点了点头。
两个人去整饬人马,另外一个叫四哥的走向对面的林中,显然是要寻个地方歇息,冯老三才拉了一把石平:“走吧!”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爬出来,向村子走去,他们会在村口迎战。
石平激动的手心出汗,那些人刚才说的话,一直盘旋在他耳边,若不能让他们尝尝厉害,他就不姓石。
牛兴的消息已经送到。
其实早在山匪们有动静的时候,怀庆就收到了消息,之所以还让冯老三埋伏在那里,一来出于谨慎,二来他看得出来牛兴的确是个报信的好苗子,借着这件事刚好练练他们的胆气。
而且也只有亲身经历,才能体味到各种凶险,一会儿面对山匪的时候,也就能下得去狠手。
将士都是在军中锻炼出来的。
赵家女郎也是这个意思,不能让十六户太过于依靠他们,也得自己壮大起来。
赵学义和牛道昌带着七八个半大小子,挥动着手中的铲子,在墙根底下又挖出一个壕沟,他们藏身其中,若是有人挣扎着从陷阱爬出来,或者有漏网之鱼,他们就伸出手,将那些人拉进壕沟里合力制服。
“行了。”赵学义比了比高矮,“足够了。”
接下来就是分配人手,壕沟里留下的都是半大小子,这些孩子箭法练得还不够准,手里分不到弓,埋伏在这里正好,他们力气小不如那些山匪,刚好不用一对一。
壕沟很窄,半大小子在里面游走会更加灵活。
这是怀光提醒他们的。
赵学礼看着点头,怀光和怀庆都很厉害,但是怀光更加仔细,有他们带着人手混在村民之中,指挥他们对付山匪,他们心里踏实很多。
赵学礼正想着,怀庆走到他身边。
赵学礼道:“一会儿都要靠怀庆兄弟了。”
怀庆哪里敢跟赵学礼称兄道弟,那不是把他回家的路都给堵死了?
想到这里,他连忙躬身道:“赵叔,您千万不要这样说,就算没有我们,以十六户现在的准备,也足够应对那些歹人的,一会儿我就跟着赵叔,有什么事,赵叔就吩咐我。”
其实是他要保护赵学礼,但是话不能说得太明白,怀光说了还得暗中教教赵学礼,万一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赵学礼就能领着十六户行事。
至于怀光,自然去保护赵家女郎。
“来了,来了。”
村口又传来消息。
聚在一起的众人立即分散开,上墙头的上墙头,爬树的爬树,半大小子被牛盛带着躲入壕沟。
赵学义守着那几条绑着石块的绳索。
赵学礼和赵学景埋伏起来拿出了弓。
所有人脸上不是惧怕而是激动,让那些畜生尝尝厉害的激动。
……
老四带着三十多人到了村口。
这些人手中握着的也是棍棒,但是他们手里却有利器,与衙署里用的不同,这些利器出自他们的小作坊,没有那般坚固,但杀人是足够了。
他们没有拿弓箭,因为冲进村子杀那些农户,用不着埋伏。
这些人说是山匪,大当家早就跟冯家的人勾结,孙集在的时候,对他们明着喊打,暗中纵容。
让他们有足够的粮食和武器,表面上是散沙一片,其实纠结了相当数目的一群人,算是一股势力。
大当家没有来,只是派了老四做先锋,老二背后支援,一来是怕泄露他们的实力,二来并不将一个小小的凤霞村放在眼里。
如果出动太多人,反而有种故意针对凤霞村的嫌疑,现在这几十个山匪前来,可以归结为凤霞村的迁民平日里太过招摇,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快去快回,”老四吩咐道,“不要逗留太久。”
这里离城里不远,他怕衙署听到消息会赶过来。
众人应声。
“四当家的,您就瞧好吧!”
山匪们纷纷下马,由两个头目领着向村子里窜去。
村子被黑暗笼罩,只有树梢在风中摇曳。
头目不禁笑一声,这些迁民连两条狗都不养,否则这时候他们还要费点心思,现在好了只要径直杀进去。
破旧的木门,一人多高的墙面,哪里挡得住他们。
众人分成两队,一队奔着木门而去,一队干脆扔出绳索,三两下就蹬上了墙头。
山匪们露出得意的神情,脑海中已经在思量一会儿抢夺多少东西和女人。
到现在为止,这些人不再保持安静,有人居然笑出声来。
十几个蹬上墙头之后,头目也上了墙,紧接着他挥了挥手,众人一起跃了下去。
落地之后,他们就会瓜分十六户,头目自然要去姓赵的一家,他们得到消息,赵家那个女郎聪明又漂亮,带回去就献给大当家。
山匪们的脑子都是火热的。
但是……
他们感觉到了不对。
已经到了地面的高度,脚却碰到松软的东西,紧接着身体继续往下坠。
最先落地的人传来一声惨叫。
然后是第二声,第三声。
不好,有陷阱。
陷阱底下埋着尖利的木刺,摔进去的人,身上被木刺扎了个正着。
头目大惊之下,挥出了手中的鞭子,想要卷住东西稳住身形,然而他面前却什么都没有,但他拳脚功夫了得,踩中了一个喽啰的身体,借力向外跃去。
就在这时候,赵学义抬手砍断了一根麻绳。
头目只听到迎面有破空之声传来,他的身体正在努力向外腾跃,哪里来得及躲避。
“嘭”地一声传来。
偌大的石块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头目的脸上。
哈哈,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人都没了
山寨头目只来得及闷哼一声,然后就又跌回陷阱中。
木刺扎入头目的肩膀和腰间,再加上之前石块的重击,鲜血从头目身上、脸上涌出来,他想要大声示警,声音却被嘴里的鲜血呛了回去。
不过即便他喊出声也没用了。
从他们踏中了陷阱开始,变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更多的石块打向躲开陷阱的人。
有人与头目一样跌入陷阱,有人被掀翻在地,他们挣扎着还没能起身,紧跟着箭矢破空而至。
一波箭矢过后,所有的山匪都慌乱起来,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会是这样?
正当他们迷惑的时候,从地上伸出了几只手,抓住了他们的手脚,然后他们就被拖进了挖好的壕沟中。
“有埋伏……”
“衙署的人……”
“有鬼……”
山匪们纷纷惊呼出声。
破门而入的山匪遇到的情形也差不多一样。
先是陷阱,然后是箭矢。
正对着大门的地方不好放置石块,但是十六户的汉子拉弓等着他们。
有个山匪被射中了眼睛,他疼得原地乱转,扑倒了身边的同伙。
“不要乱。”
有人喊了一声:“不可能是衙署的人,是……”
声音被打断。
一支箭破空而至,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射入了另一个山匪头目的咽喉处。
黑暗中什么也瞧不见,但是山匪头目周围的人感觉到温热的东西飞溅到他们身上。
是血。
就像他们每次杀人时一样,只不过之前是别人的血,现在是他们自己人的。
头目重重地倒在地上。
不是衙署的人?那些村民能箭法能如此精准?见到这一幕的山匪彻底乱了方寸,之前猖狂的模样去了大半,本来该是狂欢,如今心头却是惶恐。
“快,快走!”
有人叫一声,就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有的山匪开始往后退去。
他们怕了,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但是有人在他们动手之前设下了陷阱。
原来是他们在暗,凤霞村在明,现在换了个儿。
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应该先退去,因为他们身后还有人马。
十六户没给他们这个机会,几条人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站在最前面的人身形高大,手里提着长棍,正是曹成。
曹成并不言语,扬起手里的棍子,向山匪打去。
牛道昌手里的棍子绑着尖利的石头,现在也戳进了一个山匪的肚腹中。
赵学礼和赵学景各缠住一个山匪,兄弟俩盯着一个打,他们也知道这群山匪手里染血不好对付。
倒下在地上的山匪,想要扑过去缠住赵学礼的腿,这样就能与另一个山匪合力杀掉这人。
可他念头刚起,脚腕就被人拉扯住,紧接着滚入了狭窄的壕沟里。
牛兴和魏石扑过去,牛兴搬起了石头,双臂用足了力气,朝着山匪头上就砸过去。
不等山匪惨叫出声,石头被搬起来,然后以相同的力道,再次落在山匪头上。
魏石拿着棍子劈头盖脸地一顿抽,也顾不得看打的都是山匪哪里了,他们的目的就是让山匪没法再挣扎。
最好是死了或者晕厥过去。
等到山匪不动了,牛兴又气喘吁吁地伸出头寻觅另一个目标。
第二个被拖下来,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不知道过了多久,魏石连棍子都握不紧了,他刚想要与牛兴一起歇一歇,人刚靠在壕沟里,趴在沟里的山匪忽然动了。
魏石大惊失色,到底是年纪小,吓得一时愣在那里。眼见那人起身就要向他扑过来。
“嗖”一支箭钉在那人额头上。
那人瞪圆了眼睛,牛兴趁机跳起来,再次将人扑倒。
魏石抬起头向周围看去,瞧见了站在壕沟边上的赵洛泱,赵洛泱紧握着长弓,身背箭筒,看起来格外的英气。
她没有看魏石,而是又抽出箭来。
长弓拉起,箭矢没入一个山匪的大腿。
等到周围没有山匪了,魏石才开口道:“谢谢阿姐。”
赵洛泱道:“不用再拖拽人过来了,你们歇一歇。”
这次进来的有三十多人,转眼的功夫,能站着的不过三四人,赵学礼和赵学景等人足够应付了。
赵洛泱向前走几步,要去看围墙那边的情形,她扭头看怀光:“他们还有多少人在后面?”
怀光道:“还有三四十人,只是来了一半。”
前面的这些人冷不防掉入了陷阱,后面再来人肯定有所准备,接下来怀光他们会出手。
今天但凡来到这里的,一个也别想走。
……
四当家的看着村子的方向,两个头目已经去了许久,但是村庄那边却没有消息。
若是仔细听过去,隐隐约约能听到村中传来喊叫声。
“四当家的放心,肯定是得手了,”旁边的喽啰低声道,“可能是抢的东西太多,一时忘记送消息回来。”
几个人听到这话,登时“哈哈”大笑。
说白了,这件事就该他们四当家的做,还派什么二当家?一个小小的村子而已,三十多人还不是轻易就能拿下?
四当家也没放在心上,点了点头道:“再等等。”
又是两刻过去了,这次还没有人回来。
四当家皱起眉头,这就不对了,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思量,绝不会耽搁那么久,他立即看向身边喽啰:“去打探一下。”
之所以他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没有亲自前去,是怕有漏网之鱼前去知会衙署和寨子。若是两边都掺和进来,今天的事就要麻烦了。
四当家觉得自己已经想的很周全,将凤霞村西村的十六户,全都闷在村子中。东村那边也不会有人出去报信。
一切还是手到擒来的。
不过……好似没有他想的那般顺利。
又过了一刻钟,探听消息的人没有回来。
这下四当家脸色变得阴沉,他果断吩咐:“给二当家送信,点子有点扎手,让他带人前来。”
二当家那里还有三十多人马,就算衙署的人来了,也能助他们逃脱。
吩咐完了,四当家翻身上马:“走,随我去看看。”
这次四当家很是小心,一路不断地查看周围的情形,可等他走到村口不远时,却皱起了眉头。
太安静了。
别说三十多个人进去,就算三十只兔子也该有些动静。
发生了什么?总不能他的人一下子全都没了?
四当家是个警惕的人,他没有轻易往前,反倒退后几步,这样一迟疑,身后传来马蹄声响。
然后是二当家的声音:“老四,这是怎么了?”
二当家声音中带着几分蔑视,眼下这般情形,四当家也没有心思计较,只是低声道:“有些不对,我的人进去了,却没有消息传出来,那村子有问题。”
一个迁民住的村落,能有什么问题?
二当家看向四当家,下意识地觉得老四在骗他,以他们之前得到的消息,决计不会出问题。
“该不会是苗三他们腿软了吧?他们在屋子里弄个俩妇人,十来个人不停地进进出出,我还以为会死在女人肚皮上。”
二当家的人嗤笑一声。
四当家面色难看:“就算他们不中用,也不会全都折在里面,或许是那些迁民早有准备。”
“就算有准备,你还想就这样走了不成?”二当家道,“大哥那里,你要如何交待?”
可能老四不知晓,但是他出来的时候,大哥有吩咐,这件事必须要做好。
原本以为很是容易,可没想到老四这般不中用。
二当家转头看了看自己的人,他的人跟老四的人可不一样,一个个都是狠角色,再说,他们手中还有利器。
“二当家,”二当家手底下的独眼道,“想要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还不简单?我带着人进去看看不就得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惹祸上身
独眼说完就要带着人往村子里走,却被二当家拦住。
二当家道:“不用急,我们不是还有人在东村吗?”
四当家眼睛忽然一亮,二当家说的是凤霞村的里正。他怎么没想到,要说狡诈还得是老二。
不能轻易回去复命,也不好再这样闯进去,既然如此先找个人问问消息不就得了?
东村可还有个能通风报信的人。
“将凤霞村围住,”二当家道,“村子里的人,一个也不能让他们跑出来。”
说完他看向独眼:“你去将里正给我带出来。”
东边、西边这么近,里正应该能听到动静,只要村子里没有衙署和寨子的人,那就都好办。
独眼应声,立即往东村走去。
二当家看向四当家:“老四,你觉得是什么情形?”
他们做事很隐蔽,按理说不应该走漏消息,而且衙署那边有他们的眼线,至少他们来之前,衙署那边没有任何异样。
这是骗不了人的,因为洮州县衙统共就那么点人马,真的有事儿调动,能瞒得住?
寨子那边也有人盯着,没见到有人出寨子。
所以,想来想去……
四当家道:“可能他们平日里就很小心,在村子里有所安排,我们的人进去就撞见了他们巡视的人,于是起了冲突。”
真的是这样的话……
二当家忽然伸出手拍了拍四当家的肩膀:“是底下人不争气,事儿了了之后,再训他们不迟,回去之后,我会帮你向大哥求情。”
这是说他没能好好带手下人。
四当家额头上登时起了冷汗,他低头道:“真的是他们不中用,我会向大哥请罪。”
二当家脸上再次露出笑容。
……
凤霞村高家。
高正申从外面回来,高家其他人登时围上前。
高正发道:“外面怎么没动静了?这么快山匪就将人都杀了?”
高正申也是一脸古怪:“我也不知道,我听到有人去了西村那边,但是……始终没听到有啥大动静。”
抢夺财物不应该是这样,妇人早就应该吓成一团了。
难不成是山匪太厉害,眨眼的功夫就将人都杀了?他想要过去看个清楚,却怕被山匪当成迁民也给解决了。
那岂不是白白搭了性命?
高正发没有听到想要的结果,开口道:“那我去看看。”
高里正立即皱起眉头:“回来,嫌命长不成?万一被西村的人瞧见了,小心日后他们去衙署告我们一状,说我们见到了却不肯帮忙报官。”
高正发立即笑起来:“他们还能见到衙署的人?”
山匪抢完东西,还不得杀人啊?如果他是山匪,定然会这样做,处理干净了,日后才能少麻烦。
“我去看看就回来,万一还有别的情形呢?”高正发可不想错过看热闹的好时候,万一还能亲眼瞧见山匪如何对付那些妇人,那不就捡着了?
高里正一想也是,就没有再开口阻拦。
高正发打开门向外走去。
高里正媳妇李氏道:“山匪抢了西村,不会来我们这边吧?”虽说西村有点东西,可他怕山匪胃口太大。
以防万一,她将家中细软都藏了起来,一些银钱绑在了腰间,她想着真的有啥事,家里男子会顶着,到时候她带着媳妇躲起来也就是了。
高里正冷哼一声,嫌弃地道:“他们要找的是那些迁民,再说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他们知晓我在东村,岂能前来?”
高正发媳妇还是不放心,快走几步守在屋门口,等高正发回来,她立即就会瞧见。
屋子里嘀嘀咕咕。
外面不时地刮起寒风。
高正发媳妇缩了缩脖子,正觉得冷,就瞧见有个人影走回了院子,她一看就是高正发。
“这么快就回来……”
高正发媳妇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愣住了,高正发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手里拿了利器对准了高正发的脖子。
高正发媳妇的异样吸引了高家其余人,几双眼睛几乎同时看到了这样的情形。
高正发伸出手哆哆嗦嗦地道:“别……出声……别出声……”这是身后的人嘱咐他的,若是敢声张,立即就会杀了他。
高家人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全都乱了方寸,眼睁睁地看着山匪闯进了屋子。
高里正一脸惊骇,哆嗦着道:“误会,都是误会,我是凤霞村的里正,您可能弄错了,这边是东村,西村在那边。”
独眼目光从高家几个女人身上扫过,脸上露出轻浮的神情,看得高正发和高正申的媳妇汗毛竖起。
到现在为止他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抓住高正发的是什么人,要来做什么?
独眼道:“没错,我就是来寻里正的。”
高家人听到这话,更是惊骇。
高正申悄悄地握住了墙边的棍子,就听到山匪大喊一声:“放下。”
一吼之下,高正申吓得将棍子丢了,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
李氏牙齿打颤,高家两个媳妇,更是如同鹌鹑般缩在那里。
独眼一脚踹向高正发,高正发惨叫一声摔在地上,紧接着独眼的脚就死死地踏了上去。
高里正见状忙伸出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李氏更是从腰间取下钱袋子:“您要银钱……我们给,千万别伤了我儿。”
独眼没想到高里正一家如此窝囊,笑了笑伸出手来,李氏踉跄着走上前将钱袋子递给了独眼。
独眼在手中掂了掂,这才放入怀中,他盯着高里正道:“刚才你们可听到了西村那边的动静?”
高里正先是点头,然后摇头:“没……没听到。”
独眼厌烦高里正这般,上前一步,抓住了高里正衣襟,将他扯过来:“我问你,到底有没有听见?”
高里正只觉得裤裆一股热流淌过。
高正发想要趁机起身,却又被独眼另一只脚踏在后背上。
高家女眷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独眼没有了耐心,松开提着高里正的手,然后一挥,“啪”地一声,将高里正原地打了个转儿。
“老子要你们说实话,有一句欺瞒,老子就将你们全家都砍了。”
高里正被打得眼前发黑,张嘴“哇”地吐了一口,秽物里面混着血和牙齿。
高正申生怕下一个被打的就是自己,忙道:“听到了,西村那边进去了人,里面有打斗声,大约持续了半个时辰,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为啥,就没声音了。”
独眼皱起眉头:“衙署的人有没有来?”
“没有,没有,”高正申摆手,“天黑之前,我往西村看了,没有旁人,就是他们十六户在。”
独眼再次道:“真的没有?”
“没……没有,”高正申有点明白了,可能是山匪没有得手,于是来他们这里打听消息,“您……您也不用担心,西村那边我清楚,就十六七个汉子,还要十来个半大小子,能动手的加起来统共三十来人。”
“您多带点人进去,肯定能将他们都制住。”
独眼盯着高家人看,高家人不像是在撒谎,看来四当家那些人,就是没能敌过凤霞村的汉子。
“真是一群废物。”独眼骂了一声。
高正申为了送走眼前这瘟神,低声道:“我们离西村不远,只要过几间屋子就到了,您可以带人从那里过去西村,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高正申急于活命什么话都说了。
反正黑灯瞎火,只要山匪不说,他们不说,没有人知晓他为山匪出主意。
“还得快点,”高正申道,“晚了,他们肯定要设法送消息回去。”
独眼的脚从高正发身上挪开,点点头道:“你说的有些道理。”
高正申赔笑着:“您想想,若是真的有衙署的人,他们还不早就从村里出来了?他们没敢有动静,可见也是伤得不轻,生怕外面还有埋伏。”
独眼当然知道,要不是想到这一点,他们也不会将村子围住,早就带着人马离开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带着人冲进去。
不过这一趟也不白走,独眼抬脚向屋外走去,高家人以为山匪就要离开,没想到他一把抓住了高正申:“你给我带路,若是西村里有衙署的人,我立即杀了你。”
高正申怎能料到是这个结果。
独眼又将手伸到高正申媳妇脸上摸了一把,事了了之后,你们拿银钱来赎走他。
高家人随随便便就能拿出那么多银钱,他岂能放过?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 饶命
四当家等得有些焦急,当他看到独眼带着一个人从东村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还好不是所有进村的人都不见踪影。
独眼扯着高正申,快步到了二当家面前。高正申抬起眼睛,瞧见月光下几十个山匪站在那里,只觉得脊背发凉,身上的衣服也被冷汗湿透了。
这群人全都是杀人不眨眼,只要随便挥挥手,他就要死在这里。高正申说不出的后悔,早知道会这样,他何必与山匪说那些话?
独眼将高正申说的禀告给二当家。
二当家的目光这才落在高正申身上。
高正申腿一软,整个人立即跪在地上,然后他不停地磕头:“几位……老爷……好汉,饶命,饶命……”
二当家垂眼瞧着高正申:“你说的都是真的?”
高正申忙道:“都是真的,我一直躲在墙外,听着西村的动静。”
二当家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容:“好,既然如此,你就在前面引路,若是一切顺利,我定不会为难你。”
高正申自然不想去,可他哪里敢说个“不”字。
高正申慌忙颔首:“我……我……去。”
他只能求着山匪都冲入西村,无暇理睬他,这样他就能趁机溜走。
……
西村内。
赵学景和赵学义带着人将山匪都绑了,山匪都挂了彩,又被刺伤的,还有被石块砸伤的,有五个伤得极重,眼见是活不成了。
剩下的人,被打晕厥了几个,还有能动弹的,都被堵了嘴,发不出什么响动。
赵学景刚准备再去寻寻有没有漏网之鱼,就瞧见赵元让,赵元吉他们在山匪周围转悠。
几个孩子还蹲下来在山匪身上摸来摸去。
“我找到了这个。”赵元吉兴奋的大喊,他手里是个玉坠,一看玉质就不错。
“留不得,”赵元让道,“肯定是他们劫到的,得送去衙署,给他们论罪用。”
他们要找的,要么是趁手的利器,要么是散碎的银钱,这些不起眼,不会有人来寻。
有外伤药的话更好。
总之得对他们有用的东西。
这是阿姐再三嘱咐的,所以即便他摸到好东西,也会规规矩矩地放回去。这群山匪心怀歹意来到村子里,不将能拿的东西都拿走,算是对不起十六户。
这些东西会换成银钱,换成吃的用的,下次再有人闯进来,还得让他们都折在这里。就像阿姐说的,脸面啥的都不重要,村子壮大最要紧。
一个铜钱都是村子里的砖和瓦。
赵元让牢牢地记在心上。
这一会儿功夫,赵元让从一个头目身上,搜到了一只精巧的小弩,这弩是自己私做的,但是一样好用,可以防身。
自然还要脱了他们脚上的鞋和长靴,这些给村中的人穿,大家的脚就不会冻坏了。
他还找到了一个皮毛护腰和一个护腿,赵元让准备拿起给他奶穿。
不过,这些东西都要先交给阿姐,给谁都要阿姐来决定。
刚刚阿姐说了,山匪身上找到的东西都得是她的。
赵元让倒是能理解,阿姐一定是怕大家争抢,都归于一处,若是分的时候有了埋怨,阿姐会一力承担。
果然,好事都是他们的,坏事阿姐冲在前面。
赵元让心里想着,做事更加卖力。
赵洛泱站在旁边瞧,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
时玖道:“两个弟弟都很听话,一会儿你面前就堆满靴子了。”
赵洛泱应声:“其实跟我没关系,都是系统要的。”
时玖自然而然地勾起嘴角,不知是谁拿了靴子就去看财富值有没有涨,看到涨了230元,立即笑开了花,转脸就提醒两个弟弟扒鞋子,脱衣服。
赵洛泱向村外看了看:“还没有动静。”
时玖道:“快了,你们始终没有出去,他们定会以为,你们不露面是怕外面的山匪发现端倪,能拖一时是一时。确定村子里没有衙署的人,他们才会再动手。”
“不过,这次他们肯定不会从正门进来。”
赵洛泱也如此思量,她将目光看向东村的方向。
……
“就是这里了,”高正申指着前面,“从这儿穿过去,就是西村。”
两间房子中间有一条小路,连着屋后的菜地,平日里有个栅栏门挡着,现在……
独眼一脚踹过去,栅栏门掉下来。
不再多说话,独眼带着几个兄弟先走过去。
高正申弓着腰站在一旁,心里祈盼这些山匪,能顺利让他离开,千万不要再想起他,他甚至想好了,能逃走的话,他也不回家,就寻个地方躲起来,免得山匪又去他家里抓人。
高正申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瞧着一双双从他面前走过的脚。
就快了,就快了。
正当他以为能顺利逃脱时,一双手压住了他的肩膀。
高正申的心仿佛都要从嗓子里跃出来,他缓缓地抬起头,对上了二当家那双带着几分狠厉的眼睛。
二当家道:“你得留在这儿,这次事情没做好,是你们高家没能探听到消息。”
高正申就要求饶,喽啰伸出一双手,紧紧地将他的嘴捂住。
“有……钱……”
高正申想要努力说出自己的意思,爹娘有钱,只要放走他,他们一定会拿钱。
“今日你们高家见到了独眼,你更是见到了我和老四,”二当家道,“为了避免你们出去乱说话,得让你们长长记性。”
二当家说着手往前一送。
高正申只觉得胸口疼了一下,紧接着热热的东西喷出,然后他闻到了腥臭的味道,来自他自己的身体。
山匪喽啰松开了手。
高正申张大嘴开始喘息,可身体软绵绵的没有任何气力,他想要挣扎,二当家又是一挥手,高正申下意识地捂住了脖颈。
更多温热的血喷出来。
高正申瞪圆了眼睛,轰然扑倒在地。
二当家没去看地上的高正申,而是带着剩下的几个人朝着西村走去。
西村太过安静了。
但这些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悍匪,既然进了村子,就是抢夺和杀人,这种事他们经常做,早就习惯了。
所以即便前面的人不顺利,也没有让他们生出几分忌惮。
他们提着刀闯入了最近的几个屋子,屋子里立即传来东西落在地上的响动,但很快喽啰出来道:“没人。”
独眼道:“继续往前找。”
他们将村子围住了,不可能有人逃得出去。
四当家也带着人向前,他比谁都更加着急,想要知晓他手下的弟兄都在哪里。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亮起了火把,然后是村民的喊叫声:“山匪从东村进来了,快……快丢石块。”
几乎在同时,数十枚石头向山匪袭来。
悍匪们哪里怕这些,村民的抵抗无非如此,他们早就见识过,小小的石块而已,哪里及得上他们手里的利器。
“跟我走,”独眼道,“汉子杀了,妇人夺走,能带的都带上,带不上的,就放一把火。”
山匪们立即受到了鼓励,叫着跟独眼往前跑去。
那些村民显然啥也不懂,以为点亮了火把就能看清楚到底有多少人进村,岂不知也暴露了村民的所在。
独眼准备马上就割下那些村民的人头,让他们为这个错误付出代价,谁知刚跑了几步,脚下一滑,登时一个趔趄。
不止是独眼,他身边的弟兄也是如此。
他们好像踩在了一块冰面上,独眼这样的思量从脑海中一闪而过,他想要停下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另一只脚到了一个东西,仿佛是……碎冰块。
“快倒。”
赵学礼又喊了一声,牛道昌将手中的碎冰泼在地上,碎冰在冰面上跳跃着,到了山匪脚下。
跑来的山匪无法稳住身形,一个个滑跌了出去。
埋伏在两边的人早就忍不住了,由怀庆带着上前,扬起手中的棍棒向山匪打去。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全胜
赵学礼和赵学景等人跟着怀庆和查硕也学了不少拳脚功夫,他们本来就常年劳作,练就了一把子力气,再被人传授一些技巧,面对山匪的时候,绝不会占劣势。
就算山匪凶残,十六户的汉子们也不是好惹的,他们会竭尽全力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因为山匪要抢夺、伤害的是他们的一切。
碎冰是妇人们准备好的,她们不能直面山匪,但背地里却还能帮忙,前面摔倒了几个山匪,她们再接再厉又泼了一盆碎冰渣。
罗真娘和葛氏走在前面,后面是牛道昌、丁茂昌媳妇,几个妇人手脚利落,弄完了拿着空盆子就撤回去。
到了院子里,葛氏才问罗真娘:“二嫂,你看到山匪没?”
汉子们挡的严实,罗真娘也没瞧真切。
牛道昌媳妇道:“我听到有人摔倒了,我家那个冲了上去。”
丁茂生媳妇道:“也不知道能不能将那些人拿下。”
牛道昌媳妇道:“他们平日里吃恁多,若是不中用,以后就把嘴缝起来得了。”
这样紧张的情形下,被牛道昌媳妇这么一说,罗真娘几个居然笑出声。
“快,咱们回去再弄点冰渣,”罗真娘道,“兴许一会儿还得用。”
冰面上再撒一层冰渣确实好用。
带人走在前面的独眼,感觉到棍棒来袭,支撑着身体要躲开,可身下的路本就被人提前泼水冻上了冰,如今又被泼了碎冰渣,稍稍一动,就会被滑开。
十六户的汉子拿着事先做好的长棍,不停地往山匪身上招呼。
有的捅,有的刺。
山匪一时疲于应对。
第二次进村子,山匪有了戒备心,没有一同闯进来。
所以落入陷阱的也只有七个山匪而已。
赵学礼盯着这几个山匪的背后,大部分山匪都没过来。显然第二次进村的这些,没有头一次那些人好对付。
赵学礼擦了擦头上的汗水。
“爹别急,”赵洛泱道,“有怀光和怀庆在呢,而且赵大人也快来了。”
这次如果顺利,他们会大获全胜,不但能留下这些山匪,还能帮衙署那边抓出不少的眼线。
按事先与赵大人定下的计策,最好能让这些山匪回去报信求援,这样还能端了山匪的老窝。
这些人是冯家的爪牙,都拔了,下次冯家想要动手,就得用与冯家相关之人,等到冯家一旦动用自己的关系,冯家就陷在其中,不能轻易脱身。
所以今晚,这场戏格外重要,不能开始就让衙署前来,惊动早了,鱼儿全都要跑掉,但是现在火候应该差不多了。
赵学礼伸手拍了拍女儿身上的泥土:“我们在这儿,你躲远点。”他也知道自己说啥都没用,女儿主意大,但他还得嘱咐一下。
只顾得说两句话,赵学礼就拎着棍子又迎了上去。
二当家和四当家听到了独眼的喊叫声。
凤霞村的迁民果然有些准备。
二当家面容更加凶狠,这群村民有点意思。
二当家向身后看去,他这群弟兄是带了弓箭的,他几乎未加思量吩咐道:“上房绕过冰面,射杀那些村民。”
二当家说完,四当家先一步跃起扒上了房檐。
村子里的屋子都是茅草房,冬日里并不好踩,所以山匪们开始并没有选择这样去西村,但现在不同了。
房顶总比冰面好走的多。
几条人影陆陆续续在房顶上站稳,黑漆漆的夜里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小心翼翼在几间房上跳跃,走在前面的四当家带着几个人先找到了合适的射箭地点,从这里往下看,刚好能瞧见村中汉子与独眼他们斗在一起。
虽是夜里,但借着月光也能分辨出哪些是迁民。
十个人都到了之后,四当家向身边人点点头,几个人抽出背上的弓,等着四当家下令。
四当家挥了挥手,几个人立即寻找自己的目标。
这次他们必须一击得手,这样一切都会瞬间扭转。
下面斗的太厉害,就算是善用弓箭的山匪,也纷纷屏住了呼吸。
众人的箭刚搭在弦上,山匪们找准机会就要拉弓。
他们对准的是,村中带头的几个汉子。
就像高家人说的那样,十六户汉子并不多,杀了几个其余人也就乱了。
刚蹬上房顶的二当家,听到了“嗖”“嗖”“嗖”破空声传来。
二当家刚要夸赞一声:老四,这次挺快。
话到了嘴边,他立即感觉到不对,向旁边一闪,躲在两个喽啰身后。
两个喽啰还没反应过来,露出茫然的神情,不过很快他们的表情就凝固在脸上,一支箭矢穿破了他们的喉咙。
太快了。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要得手,所有的精神都放在那些村民身上时……其实早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猎物。
屋顶上的几个山匪纷纷中箭摔下来。
赵洛泱趴在墙头上数着:“一个、两个……”
时玖道:“射中七个,两个人躲避了过去,还有三个没有射中要害。”
赵洛泱不禁道:“都是用我的眼睛往外看,凭什么你的眼神儿就会好一些?”
时玖道:“可能轮我看的时候,眼睛睁得大。”带兵打仗这么多年,自然瞄一眼就能知晓。
赵洛泱道:“这么说,还有十几个人……”
时玖道:“你数到五之前,还会掉下来三人。”
赵洛泱心中刚要默念,怀光和怀庆等人再次拉弓,果然有三个影子从房顶上掉落。
赵洛泱忍不住夸赞时玖:“你怎么能知晓?也是看出来的?时玖,你可比谁都厉害。”
随着夸赞,生命值也跟着跳动。
时玖感觉到心里,如同有暖流淌过,说不出的妥帖。不过,他整个人也跟着一瞬间恍惚,差点忘记了山匪还有十几人没被制住。
怪不得出征在外,不允许女眷前来探看,委实容易分心。
“藏好了,”时玖道,“房顶剩下的那两个可能是头目,让怀庆和怀光拿下之后,你再出去。”
赵洛泱应声,她要护着的是村中的女眷,若是有人摸过来,她会动手解决。
……
四当家和二当家躲过箭矢,从房顶上下来,经过这次,他们都能确定,这村中埋伏了衙署的人。
迁民的就算会用弓箭,也绝不会有这样的准头儿。
他们是上当了。
二当家道:“分头走,送信给大哥。”
四当家点头。
两条人影,一东一西朝着两个方向窜去。
两个人没走多远,就全都被人拦下。
二当家看到了握着短棍的怀光,虽然还没动手,他却已经感觉到对面侵袭而来的杀气。
二当家心一沉,他觉得自己走不了了,这人定然是衙署的人。
……
洮州城外。
赵景云身边的护卫抓住了两个眼线。
他们都是衙署的衙役,平日里看似老实忠厚、尽职尽责,没想到竟然与山匪有牵连,当赵景云带人往城外中去时,他们就悄悄脱离了队伍,准备去报信。
赵景云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当中,还有人为人卖命,不要紧,我会将你们一个个都抓出来。”
张义上前道:“我们是不是要去凤霞村?”动手之前,赵景云连他都瞒着,直到现在他才清楚山匪夜袭了十六户。
赵景云摇头:“我们去端了他们的老窝,此事也要给十六户记上一功。”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 圆满
二当家入了山匪这行当十来年,带着兄弟手上染血,无恶不作,多少次也因为点子太硬受了重伤,可是无论再怎么样,也有一搏之力,至少能留下一条性命。
可今晚,他觉得自己可能走不了了。
就像他杀了高家那人一样,那人看到了他的相貌,知晓的太多,只有将人杀了,他才会觉得妥当。
现在他也一样,因为他发现了蹊跷。
他面前的这个人,不但不是迁民,也不是衙署中寻常的衙差。
二当家气喘吁吁地捂住了自己受伤的手臂。
不是凤霞村设下了陷阱,而是有人利用凤霞村设下了局,目的绝不是为了他们这些山匪那么简单。
所以,他面前这个人绝不会放他一条活路。
聪明人因为看得通透,很多时候都能救自己一命,可有些时候也会因此丧生。
倒是老四可能会活下来。
“你们,”二当家道,“到底是谁?”
怀光自然不会告诉这些山匪,眼前这个二当家,他让人打听过,一向诡计多端,知晓这个人来村子,他就决定了,不会放二当家活路。
二当家犹自挣扎:“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你想知道什么……”
话还没说完,怀光手中长棍向二当家头顶砸落。
二当家听到了自己骨头开裂的声音,他的视线完全被鲜血遮盖,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就倒毙在地。
真正的秘密冯家不会让山匪知晓,所以怀光连问的心思也没有。
收拾完二当家,怀光在二当家头颅上又补了几棍,不至于让人看出,二当家是被一棍毙命。
他们必须认认真真地遮掩一切。
做完这些,怀光转过头向赵家女郎看去,看到女郎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怀光忙向赵家女郎行礼,能得到女郎的赞赏自然是好事,不过……很快他的心又“咯噔”一下。
这要是让公子知晓了可不得了,他家公子啥都好,就是心眼儿比针鼻儿还细。
所以赶在赵洛泱还没张嘴之前,怀光忙道:“女郎千万莫夸赞,我这都是公子教的,公子康健之时,我在公子手中过不了半招。”
赵洛泱要说的话,就梗在了喉咙里。
怀光接着道:“我们和武卫军都是公子一手操练的,在这之前,我也不过就是被买来做小厮的。”
言下之意,一切都是因为他家公子。
赵洛泱道:“还是要谢谢你。”
怀光急忙躬身:“女郎小心些,我再去帮帮赵老爷他们。”
等怀光走了,赵洛泱沉默了许久才与脑海中的时玖道:“怀光这样是不是太客气了?”
时玖道:“你与小哑巴的关系,他们应该知晓一二,既然如此,这样对你也是应当。”
赵洛泱也知晓,不过,还是太过了些吧!
赵洛泱道:“你说小哑巴是不是对身边人太严厉了些?你看看我连话都没说,怀光却忙着解释。”
“还说小哑巴动手,他支撑不住半招,”赵洛泱不禁想笑,“小哑巴,是不是太顾面子了?想必都是怀光让着他。”
时玖道:“你为何这样思量?”
赵洛泱一边走去家中向她奶报信,一边回应时玖:“小哑巴聪明,从小就喜欢读书,但是拳脚功夫……应该与怀光差不多了。反正我见过他几次,就觉得他还是用脑多一些。”
小哑巴穿着氅衣坐在那里的样子,身上颇有几分文气。
关于豫小王爷的传言是不少,但有时候难免夸赞太过。
赵洛泱道:“我不是觉得小哑巴太瘦,显得有些柔弱,就故意看低,他现在毕竟病着,我也不是不相信……反正这样就很好了。”
太瘦?柔弱?没有看低?不是不相信?
时玖眉毛渐渐皱起来,是啊,今天来村子的都不是他而是怀光和怀庆。看来因为他的病,小鬏鬏的误会有些深。有一日需要让小鬏鬏眼见为实。一次不行就来两次、三次,总之得让她真心真意地相信。
跑去帮赵学礼的怀光,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到脊背一凉,好像有什么灾祸要掉在他头上。
……
杨老太她们已经得了消息,那群山匪差不多都被制住了,现在看到赵洛泱回来了,大家心里就有了底儿。
曹老太本来捏了一手心的冷汗,听到赵洛泱说,将两个土匪当家都拿下了,这才咧开嘴笑道:“连我们都敢抢,想啥呢?我们路上就已经遇到了山匪,他们不知晓?”
女眷们正说笑着,赵学景回来取绳子。
“准备的绳子不够,”赵学景道,“二哥说了,得将人捆结实了。”
杨老太眼睛都不眨:“有的是,只管用。”
女眷们躲在屋子里,除了凿冰就是搓绳子,如今两样都派上了用场。
赵学景拎着绳子就往外跑,还不忘记嘱咐:“我们还得在村中找一找,以防有藏匿起来的,过一刻你们再出来,也就安生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这些孩子可等不了一刻,立即跟着他们三叔跑了,新抓的这些山匪还都穿着鞋呢,得将他们的鞋都收走。
冯老太道:“衙署的人没来吧?”
赵洛泱点头。
“咱们就将山匪都拿下了?”冯老太压低声音,“咱们十六户这么厉害?”
杨老太道:“可不,这件事过后,看他们还敢惦记着咱们村子不?”
应该不会了。
不过凤霞村这次也该出名了。
杨老太早就想到了这一点,出名就出名吧,他们又不会欺负人,山匪找上门了,他们还得任由宰割不成?
这种名出了,他们也脸上有光。
赵洛泱则是看她的财富值,寨子上干了那么多活儿,可加起来应该不如今晚得的多。
如果赵大人能顺利找到山匪老巢,说不得还会给他们村中一些奖赏。
今晚是真正的大获全胜。
又过了一刻,女眷们也出来帮忙。
山匪被绑成了一串,都丢在空地上,汉子们在一旁说笑。
有人受了伤,不过伤的不重,赵洛泱事先准备了些外伤药,给大家用上,这样的伤,养个三五日也就全好了,就是要耽误去寨子干活儿。
不过,赵元让他们搜出来的物什也不少,足以弥补大家的损失。
所以,担惊受怕完全变成了欢欢喜喜。
直到赵学礼发现了高正申的尸身。
赵学礼道:“是被山匪杀的,我们将尸身抬去高家吧!”
“爹别让人去,”赵洛泱阻拦,“还是给高家送个信儿,让他们自己处置。”
高里正那样的人,若是他们沾了手,说不得会有什么歪心思,说不得怀疑是他们害了人。
干脆他们就不伸手。
赵学礼觉得洛姐儿思量的周到,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赵学景去送信儿。
片刻之后,就听到东村那边传来哭泣的声音。
葛氏冷哼一声:“也是自作自受。”
赵洛泱道:“高正申被抓走那么久,开始外面有动静,他们不敢出来寻也就罢了,安静许久了,他们还躲藏着,可见自家人的安危,在他们心里没有多少分量。”
“咱们这边闹成这样,整个东村就在旁边看着,少不了有高家在其中捣鬼,这笔账,咱们也得与他们算。”
葛氏点点头。
今晚算是很圆满了,可赵洛泱却又觉得差点什么?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惦记着山匪的老巢呢?”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 限时宝箱
赵洛泱无法反驳时玖的话。
有时候她觉得,时玖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这也难怪,谁叫系统如今在她脑子里呢?
刚想与时玖逗几句嘴,不过还没出声,赵洛泱就听到了系统传来了一个动静。
【叮】清脆的系统提示音。
赵洛泱瞬间将意识沉入系统之中,然后她与时玖一起看到了系统页面的波动。
财富值兑换区刷新了。
只不过这次出现的不是商品而是……
赵洛泱道:“限时宝箱?”
限时宝箱(初级):5000元/生命值80点
剩余时间:1:59:59
赵洛泱盯着那时间看了一会儿,不过片刻功夫,剩余时间已经变成了:1:59:10
这是系统第一次出现宝箱。
赵洛泱隐约记得系统使用说明上提起过,会有限时的商品或特殊道具。
这个不停减少的数字,应该就是限时吧?
赵洛泱问时玖:“宝箱里面会是什么?兑换之后,里面就能有商品出来?”
时玖道:“不知晓,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是这次杀了山匪触发了隐藏奖励。而且在时间内不兑换的话,宝箱就会消失。”
时玖说着打开宝箱详细说明,只写了几个大字:特殊商品,不退不换。
赵洛泱不禁道:“这系统还真是,好像它不写就能退似的,它不写这几个字还好,写了……我总觉得系统要坑我们。”
“之前我兑换药品包,都还仔细说明其中都有什么东西,现在就用几个字糊弄了,而且还这么贵。”
5000元,他们这次抢劫山匪统共加起来有这么多?
时玖听着赵洛泱满是怨念的声音,再去看看她的财富值。
“我觉得,”时玖道,“也许贵有贵的道理,5000元买了,就算发现不值,至少你知晓箱子里是什么,如果不买……”
赵洛泱道:“那就只能猜了。”而且每次想起来都要猜一遍。
时玖真是知晓该怎么劝她。
赵洛泱道:“那就兑换。”
时玖动手就利落的多,赵洛泱话音刚落,宝箱就已经兑换好了。
付出5000元,打开了宝箱。
赵洛泱立即去看5000元买的宝箱到底能开出什么。
系统中一片静寂,半晌赵洛泱深深吸了一口气,箱子里只有一张纸,而且纸上写了一行字:宝箱在山匪王虎屋中。
就这样?5000元?让她自己取?
赵洛泱看向时玖。
时玖道:“让怀光陪着你去。”
……
山匪的老巢有好几个,大当家王虎凶狠、暴烈之外,又很谨慎,即便他知晓孙集绝不会派人来剿他,他也为自己安排好后路。
他们毕竟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虽然每年孝敬给孙集不少的好处,但孙集这样一心利益的人,若是哪日用他们人命能换来更大的好处,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他们下手。
要知道洮州的土匪他们虽然人最多,却不止他们一伙儿。
孙集死了之后,王虎想带着所有人藏匿一阵子,等到洮州的局势明朗了再出来动手,他们积攒的家业足够度过这个冬天。
可惜,他们还是被找了出来。
孙集被抓没错,他手底下的爪牙却还在,那些人将他找到,让他继续做事。
他不能不答应,因为他知道斗不过那些人。
幸好这次,不过是让他去袭击一处村子,王虎没有多加思量就答应了。这本就是他们的本行,如何做不得?
十六户村民而已,派出去三十多人足够将他们拿下。
兄弟们躲躲藏藏,早就被憋得一身戾气,借着这个机会也好发泄发泄。
再说,他屋子里那几个娘们儿也玩腻了,需要进点新鲜货。
王虎听着不远处传来妇人求饶的声音,那是他将房中的女人提前赏给了几个兄弟,算是提前庆贺这次大获全胜。
无论怎么算他们都是赚的,为了这次,那些人可给了他们二百两银子。
“虎牙,”王虎看向亲信,“老二、老四他们走了有三个时辰了吧?”
虎牙道:“有了,不过路上也得耽搁一会儿,还得等那些村民都睡着了再动手。”
王虎“哼”一声:“懈怠了,这时候他们都该喝上酒了。”
虎牙生怕大当家动气,连忙道:“下雪,路不太好走,不过您放心,这次二当家和四当家两个人出马,一定顺顺利利。”
虎牙他们都不明白,为何对付一个小村庄要派出两个当家,带走那么多弟兄,他觉得有十几个人足够了。
进去一刀一个,不出一个时辰就杀个精光,不过大当家这样安排,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又等了半个时辰,王虎已经喝得半醉,就像是有什么预感似的,王虎吩咐道:“人快回来了,给老二和老四他们热酒。”
虎牙让喽啰去办。
几个喽啰才捧了酒坛上来,众人隐约就听到了外面传来响动。
还真的回来了。
王虎站起身,就要迎出去,不过很快土匪们的脸色就变了,外面的动静不对劲儿。
“大当家,衙署的人来了。”
一个满身是血的喽啰连爬带滚地回来报信。
出事了。
王虎心里一沉,快走几步取了自己的长刀。
赵景云这次是有备而来,所以必须要有个好结果,凤霞村十六户都顶住了,他若是铩羽而归,有什么脸面见人?
他暗中用自己的关系,调动了一些人马,就是要将这群山匪一举拿下。
旁边的张义也能感觉到,赵大人浑身上下散发的一股刚毅和杀气,就在他们赶来的路上,王家还派了人手前来。
听说凤霞村将三十多个山匪全都解决了,赵景云精神又是一振,就好像战事一样,首战告捷,军心大涨。
“但凡抵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赵景云一声令下,数不清的箭矢登时射入山匪的老巢,山匪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丢下了不少条性命。
然后众人一同冲杀了进去。
光靠衙署的人马或许还费点事儿,但有王家的人帮忙就不同了,更何况在那之前,有不少山匪都喝了酒,根本就没有抵抗之力。
唯有那大当家王虎难对付一些。
不过再怎么样,一个小小的山匪也不是豫王身边护卫的对手。
找到了这些山匪的聚集之地,就等于宣告衙署这一战的胜利。
赵景云用袖子蹭了蹭脸上喷溅的鲜血。
山匪知晓被抓之后也是死路一条,豁出性命相搏,于是用了一个时辰才陆陆续续将人拿下。
等到王虎被绑住之后,张义数了数人:“我带喽啰去认了人,还差一个叫虎牙的小头目。”
张义话音刚落,就瞧见王虎住的屋子被人用力踹开,虎牙拽着一个妇人走出来,他手里的刀刃架在妇人脖颈上。
虎牙道:“让我走,否则杀了她。”
妇人一脸的惊慌、恐惧。
不过没等赵景云皱眉,一支箭就射入了虎牙额头。
虎牙瞪圆了眼睛轰然倒地。
妇人趁机尖叫着逃脱。
虎牙摔倒碰掉了桌子上的油灯,刚好将地上堆放的布帛点燃。
“救火。”
赵景云听到女郎清脆的声音,他转过头瞧见了跑来的赵洛泱,他不禁怔愣,赵家女郎是什么时候来的?
看着火苗烧起,赵洛泱眼前浮现出5000元财富值,她紧赶慢赶才来到这里,可不能就眼睁睁地看着宝箱烧没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 好东西
赵景云看着山匪的屋子,还好,火灭的及时,没烧到什么,若是晚一会儿,这木头和稻草盖起来的屋子,也就不复存在了。
张义在旁边低声道:“怀光和赵家女郎进去了。”
赵景云早就瞧见了,但是他装作没看到,他是个清官没错,但不免有些时候也得徇私。不对,这不是徇私,而是不能太古板。
反正赵家女郎不会做啥坏事,找到了什么要紧的东西,攥在手里比拿去衙署要好,眼下还没有摆脱冯家,说不定哪天他可能也会被挡在衙署大门外。
赵景云没有过多挣扎,就说服了自己。
“大人,”张义道,“凤霞村的人来帮忙了,还要与您说说村中的事。”张义提起赵学礼他们是很高兴的,十六户是他一路跟着来到洮州落户的,他心里自然期盼着十六户能好。
赵景云点头,带着张义去寻赵学礼。
赵学礼带着牛道昌和丁茂生几个人来的山匪老巢,一来是因为放心不下洛姐儿,二来确实要与赵大人说说村中的情形。
“留守的山匪真不少,”牛道昌看着被衙署绑起来的山匪,还有那一排尸身,“如果全都去了村子,咱们可招架不住。”
也多亏这些山匪没有将他们十六户放在眼里。
丁茂生跟着点头,显然衙署的兵马好一阵子才将山匪都拿下,这里死的人,可比村子的要多。
赵学礼道:“看来咱们以后每日操练都不能少,还得在村子里多做点准备。”许是他太小心了些,但他总觉得,这样的事往后还得有,说不得会比这次闹得更大。
村子里有宋太爷和洛姐儿,这一老一小,脑子里主意多,正因为这样,他们往后可能少不了被人觊觎。
他娘说的好,赚钱难,赚了钱能守住更难。
洛姐儿想了好多法子,让村子里的人都能吃上饭,咋守着村子里的人平平安安,还得看他们这些汉子的。
赵学礼思量着,就听不远处传来哭声。
几个人走过去看,只见一个妇人搂着一具尸身痛哭,那人不知死了多久了,就算在冬日里,尸身也开始散发臭味儿,但那妇人却并不在意。
“他是不想做山匪,才被杀了。”
“这些畜生……他们都是畜生。”
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妇人走过来,显然都是被山匪抓来的,一个个衣衫不整,面容恍惚,显然受了不少的磨难。
赵学礼等人别看了脸,不忍去看。
要说十六户为何能有今日,就是他们看得多,心里思量的多,知道万事都得自己去争取。
“后面还有不少尸身,”一个差役道,“应该都是山匪杀的人,大人的意思,要将尸身都抬出来,看看能不能弄清楚这些人姓甚名谁,然后再妥善埋了。”
赵学礼道:“我们也过去帮忙。”
路过的商贾,赶路的人,一旦被山匪盯上了,很难逃脱。
现在能将这伙儿山匪解决了,也算避免更多人遭遇毒手。所以他们不光保护了村子,还帮着衙署一起做了件好事。
赵学礼这样想着,折腾了大半夜的疲累也一扫而光。
……
赵洛泱看着眼前一个黑漆漆的竹篓,竹篓外面被火燎黑了,好在里面的东西安然无恙。
不过这就是系统说的宝箱?
时玖道:“这屋子,你翻了好几遍,没有别的更像宝箱的东西了。”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冷不防却被屋子里的烟气呛得咳嗽了几声,她抬起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
时玖想要阻拦,最终还是没开口,他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想到,这时候她脸上定然蹭的都是烟灰。
再想想她脸上会出现的那种泄气又无奈的神情,时玖虽然觉得挺可怜,却又想笑。
“可能是抢了一个书生,”赵洛泱道,“里面有布袋子,绑腿,还有几块干饼……”
这些别说5000元财富值了,可能也就给个50元就不错了。
最后的希望可能就是竹篓里剩下的一个布包。
赵洛泱小心翼翼地将布包打开,她虽然做好了准备,但里面的东西,还是让她哭笑不得。
这一个小粒,一个小粒的,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应该是种子。
“时玖,打开财富值区看一看。”
时玖应声,将系统财富值明细给赵洛泱看,赵洛泱拿到这个竹篓之后,财富值没有半点的波动。
也就是说,系统认为,这竹篓不用给赵洛泱计算财富值。
“确定了,”时玖道,“这是你兑换的宝箱,凡是兑换的商品一律不会重复算财富值。从你手上现有的东西来看,你花了5000元买了手里的这些种子。”
赵洛泱将布包系好,挺好的,或许种出来的东西特别重要,这么想着,她才不至于去咒骂系统。
这也好,不是啥贵重的东西,她也就不用躲躲藏藏,可以直接拿给赵大人看,跟赵大人将东西要来。
他们立了大功,这点东西,赵大人不至于不给。
赵洛泱抱起了竹篓,希望这东西种在地里长出好东西,才不枉费她折腾这一大圈。
赵洛泱看向一旁的怀光。
怀光道:“除了这竹篓,也没有别的物件儿,这里应该不是山匪常住之地。”
赵洛泱点点头:“这竹篓里也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只是有一包种子……”
果然怀光也没有在意。
种子这样的东西,本来就算不上什么。
“女郎,”怀光道,“我从山匪身上找到了个袖箭,我看很适合女郎用,女郎收着吧!”
怀光将袖箭递给赵洛泱。
一个小小的铁管,上面装着一支箭矢,袖箭可以绑在手腕上,只要按动机关就能射出。
赵洛泱很是喜欢,不过怀光怎么也开始在山匪身上找东西了?该不会是被他们带坏了吧?
山匪老巢也收拾差不多了,赵景云带着众人往山下走,等看到了洮州城门时,天也开始放亮了。
赵学礼去衙署里做文书,赵洛泱被怀光护着回到村中。
村子里炊烟袅袅,大家还都聚在赵家院子里说话,那样子像是一晚上都没睡。
“我再练练箭,下次力道足一些,别看没有箭头,也照样射死山匪。”
“下次得多准备点石块,山匪掉进陷阱的时候,我们丢石块砸晕了好几个。”
“如果他们白日里来,陷阱就不好用了,拳脚功夫也得练好了。”
“咱们手里的那木棍,将头削尖点,哪里用得着啥利器。”
汉子和半大小子在一旁说的热火朝天,脸上都是兴奋的神情,说着说着,他们就结伴向村口走去。
王氏见到不禁道:“要做啥?这都要吃饭了。”
牛兴道:“将村口陷阱弄好了,别不小心踩了,再去看看咱们的土墙,得有个准备,万一那些山匪再来呢?”墙坏的得修好,绝对不能马虎。
牛道昌还是将儿子拦下了:“不着急,那些山匪被赵大人拿了,附近就算还有山匪,一时半刻也不敢露头。”
牛道昌说着将山匪老巢的情形讲了:“都该死,这些年祸祸不少条人命。”那些妇人就算救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去。
牛兴道:“爹,咱干好事儿了是不?”
牛道昌点头,这也是他要与娃娃们说的,虽然杀了人,但杀的是畜生,为的是村子。
眼下大家心里都高兴,保不齐过后儿因为伤了人命,心里不舒坦,若是落下点病就不好了。他这也算是开解开解。
杨老太听着牛道昌的话,转头瞧见了自家小孙女儿,吓了一跳。
杨老太拉着赵洛泱,“你这是掉坑里了?怎么弄得满身黑黢黢的?快去洗一洗。”
赵洛泱哪里顾得上洗脸,跟着杨老太进了屋,立即从竹篓里拿出那包种子,然后向她奶招手。
“奶,快来帮我瞅瞅,这都是啥种子。”
第二百八十一章 分东西
杨老太种了一辈子地,别的不说,地里的东西她可是清楚得很,小孙女问种子,她还没看就撸起袖子,准备好好说道说道。
这些年轻人,啥也不懂,也得让她多长些本事……
杨老太正琢磨着,赵洛泱将包袱打开了。
一缕晨光落在那些种子上,杨老太张开的嘴闭上了,半晌从嗓子里噎了一口气上来。她好不容易吞下去,肚子却又“咕噜”一声。
祖孙俩大眼瞪小眼。
赵洛泱先开口道:“奶,你饿了?”
杨老太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伸出手来在包袱里扒拉扒拉:“你说这是种子?别是野草打的籽儿吧?”
赵洛泱能肯定不是,系统还没坑到这个地步,用一些野草籽儿来糊弄她。
赵洛泱道:“奶见过这样的野草籽儿?”
杨老太当然没见过。
赵洛泱松了口气,她奶整天在地里踅摸东西,搬迁这一路更是连草根儿都不放过,常见的草籽儿她应该都认识。
杨老太在包袱里扒拉着,大布包里还有个小布包,小布包解开之后,杨老太眼睛一亮:“这个我认识,不就是青稞麦嘛。”
赵洛泱在山匪屋子里看的不仔细,没瞧见种子堆里还埋着一个小布包。
原来这是两种种子。
一种是青稞麦,另一种黑褐色长圆,有的上面还夹着一缕白色的毛。
杨老太将那黑褐色的种子捏在手里,很想放嘴里嗑开看看。
“这些种子值十几两银子呢。”
冷不防的,小孙女说了一句,杨老太吓得差点撒手,等到回过神儿来,先毕恭毕敬地将种子请回包袱里,然后瞪大了眼睛看小孙女,心里默念:这是她的小孙女儿,不是那四个棒槌。
这才平复了心情,没能一激动打过去。
“你说啥?这点玩意儿十几两银子?”杨老太道,“你都不知道是什么,就买回来了?”
赵洛泱点了点头,她没撒谎,算一算可不就是十几两嘛!
“在哪儿买的?”杨老太接着道,“我带着你去寻那人。”
赵洛泱道:“人早就走了,我看他是个读书人,说的头头是道,这种子将来我们有大用处,我才将东西留下了。”
杨老太望着小孙女心里咯噔一下,半晌才挤出一句话:“那书生生的好?”
这倒将赵洛泱问愣了,她奶这话是啥意思?
杨老太觉得坏菜了,小孙女儿该不会走了她的老路?她当时不就是眼瞎了才看上那老畜生。
时玖道:“你奶可能觉得,你看上了那书生。”
赵洛泱一怔,她奶咋会这么想?
时玖道:“我看你得解释一下,万一你奶怕你上当,急着给你说亲可怎么办才好?”
赵洛泱本以为这是时玖的玩笑,时玖态度却十分的郑重,好像这是件大事儿似的。
不过就是跟往常一样撒了个谎而已,看来说的太顺,真的将她奶唬住了。
赵洛泱忍不住笑出声:“奶,我骗你呢,这是从山匪屋子里找到的,放的特别隐蔽,肯定是好东西。”
“我好不容易才跟赵大人要过来,赵大人叮嘱可得好好用着。”
杨老太松了口气,不过眼睛中的神情还是半信半疑,她总觉得小孙女说花了十几两银子的时候,透着一股的心疼。
不像是假的。
杨老太道:“真的?”
赵洛泱点了点头:“其实想要知道这是啥种子也不难,这不是有好多吗?我们试着种一颗,看看长出来的是什么。”
而且她觉得那一小包青稞麦,也应该不寻常。
系统提及的东西都是很有用处的。
“眼下肯定不行,”杨老太道,“等到暖和了试一试。”
赵洛泱道:“得赶在春耕之前弄清楚。”以前听人说,大户人家在暖房里种花,她若是也弄个暖房,是不是能将种子种出来?
赵洛泱将包袱系好放起来,琢磨着一会儿拿给宋先生看看,万一宋先生认识呢。
“洗洗脸,换件衣服再出去。”罗真娘端着一盆温水进了屋。
这一晚上,洛姐儿造的不像样,看着比逃荒的还狼狈。
等到赵洛泱洗干净脸,罗真娘将揣的两个鸡蛋塞进赵洛泱手中:“你奶让我拿过来的,快吃,全家就你最瘦。”
赵洛泱被她娘盯着将两个鸡蛋吃下了肚,这才被允许换衣服走出门。
十六户忙了一晚上,大家凑在一处吃了饭食。
小孩子们知道家里大人都累了,帮忙端饭、拿碗,一个个懂事的不得了。
赵洛泱看着院子里堆着的衣服和鞋子。
别看这些东西不起眼,系统足足给了她5620元财富值。
当然开宝箱就花了5000元,只多了620元进账。
时玖知道赵洛泱在想些什么:“还剩下这些东西呢,再说你们帮衙署抓了山匪,总要跟赵大人再要些奖赏。”
对,能挤一点是一点。
赵洛泱站在一堆东西跟前儿,开口道:“咱们分东西吧!”
这句话声音不太高,但是让整个赵家院子都安静下来。
所有的眼睛都落在赵洛泱身上。
赵洛泱点点头,她得要一波魅力值了,财富值没咋涨,魅力值总得补一补,就凭系统宝箱坑她的劲儿,积攒多少都不够用,所以她也就不假手别人说这事儿,免得白白就损失了魅力值。
赵洛泱道:“鞋有三十二双,其中长靴十六双,还有一些护腰和护腿,短衫,绑腿啥的,大家按户领,人人都有,不过家里缺啥领啥。”
赵洛泱说着看向赵元让:“阿弟,先将鞋挑出来摆上,都摆好了,大家看,谁需要哪个,我给拿。”
这次十六户都出了力,所以也不论谁功劳大小,所以就紧着用得上的拿。
赵元让、赵元吉、牛盛几个半大小子爱干这活儿,东西是他们搜出来的,摆的时候心里也得意。
原来破破烂烂堆在一起,大家没太在意,现在都拿出来,还真有不少好东西,至少这伙儿山匪穿的比他们的都好。
牛道昌在赵学礼耳边道:“还是洛姐儿想的周到,要不然咱们就傻乎乎的将人交给衙署了。那群畜生丧尽天良,洛姐儿说的好,就不配穿鞋。”
赵学礼跟着点头。
丁茂生也在旁边道:“这若是让我们去买,得花多少银钱?再说谁能舍得买啊!”
这话没错,十六户赚了一些银钱,但大家都将钱袋子捂得死死的,不舍得多花一文。这也就是洛姐儿,否则他们可没这福气。
鞋都摆好了。
冯老三看着先开了口:“那双靴子给我行不?我看刚好能穿得上。”
冯老三脚大,这群山匪里也有一个脚格外大的,正能对上。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赵元让立即拿起来递给冯老三。
大家笑着道:“老三捡着了,你一双靴子,顶人家一双半,穿着这个,往城里跑的更快了。”
冯老三拿着靴子笑不拢嘴。
时玖看到魅力值往上跳了8点。
焦大也开口道:“那我要那双鞋。”
有冯老三和焦大在前面,大家都纷纷挑自己想要的东西。别人得了东西大家跟着欢喜,自己得了心里更是高兴。
拿东西跟发银钱有啥不一样的?
不过大家将最好的几双靴子都留下了,彼此心照不宣,那是给赵家兄弟的。
赵洛泱更是欢喜,她就站在一旁,魅力值就收获了264点,可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东西分完了,不说人人都有,但是家家都有。
山匪的靴子大,大多都穿在了汉子脚上,不过汉子们也不白给,每日里干那么重的活儿,应该有双好靴穿。
大家正欢喜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哪里的山匪?人都送去衙署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瞧见了一脸紧张的查硕。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 物以稀为贵
查硕每日天不亮就会起来带着寨子的人操练。
今日被白姆妈吩咐去城里采买些物什,更是早早就从寨子里出来了,寨子买东西就是这样,就挑人少的时候买齐全回去,免得被人看着指指点点。
一路往城里去,他就瞧见有衙署的人来往,靠近凤霞村,就听到村民议论说,晚上村子里来了山匪,山匪连村中里正的儿子都杀了。
查硕立即想到了那十六户迁民。
凤霞村里正家的人都死了,迁民肯定也有损伤。
骑马一口气到了村外,就瞧见了雪地上有不少人和马匹的足印,村口也没有人在,他就径直进来了。
然后发现没有完全收拾好的陷阱,和大大小小的石块,好在没有瞧见尸身。
不过一直也没见到村子里的人,他这提起的心一直没能放下,直到顺着炊烟找到了赵家,听到了杂乱的声音。
如果他不那么急切,就能发现,村民们话语中夹杂着笑容,可来不及辨别这些,他已经先一步踏进院子,在院子口,他瞧见了谢寡妇。
于是问是不是真的有山匪?
查硕也是个急性子,他在前面走,谢寡妇的回应在背后追。
等赶上的时候,查硕就发现了一院子的人,他的目光从赵洛泱和杨老太等人身上掠过,重重地松了口气。
还好,大家都在。
查硕不是第一次来了,就算没去过寨子的人也认识他,于是大家纷纷让开,也好让赵学礼将查硕请进屋。
坐在赵学义做的长凳上,赵学礼就将昨晚的事与查硕说了。
查硕听得有些懵:“你们就用了陷阱和我们给的弓箭,将那些山匪绑了?”
赵学礼点点头:“山匪没有准备,而且后来有衙署的人来了。”这是他与赵大人商议后的结果,对外就这么说。
赵学礼笑起来:“还得谢谢你们。”
查硕就更不明白了,这谢从何来?
赵洛泱道:“白姆妈提醒我,我们卖便宜的炭可能会被人盯上。”
查硕这才将前前后后弄清楚,所以赵家女郎这是放在心里了,于是回来跟着十六户悄悄准备了这些。
“防人之心不能无,”宋太爷恐怕小狐狸的话,不能让人全信,“我们在路上就经过一次山匪,死了不少的人,天灾人祸,哪个都得防着,别的做不了,在村子里挖个陷阱,真的有事儿了也能应对。”
宋太爷说着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挖的时候,还有人说小题大做,眼下就用上了吧?”
查硕抬起眼睛,看到屋子里正位上坐着一个老人家,头发花白,一看就年纪不小了,但是精神矍铄。
查硕看着就觉得手心儿疼,让他下意识想起白姆妈请来的一个教他们读书的先生。看来挖陷阱这样的事,就是这先生出的主意。
赵学礼道:“这段日子银钱赚的多了,心里不太踏实,有一日巡视还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村子外绕,从那天之后,我们就轮流看护村子,昨天那些山匪来了就被我瞧见了,他们进来就踩中了陷阱。”
“山匪第二次派人来的时候,衙署守夜的就到了,帮着我们一起对付那些人,就是衙署的人拿下了山匪的头目。”
赵学礼说着,将竹篓里的箭递给查硕:“不过,箭大多数都不能用了,还得重新做。”
查硕道:“箭矢好说,我从寨子里拿些过来,早知道会这么凶险,就该多给你们些东西防身。”
赵学礼笑道:“我们自己做的箭也有用,就是准头儿还不行,平日里还要多练练。”
大家说的轻松,但是查硕却看到了十六户的汉子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他皱起眉头,想起了孙集手下那些人,想要与十六户多说几句。
“这么一看,洮州还是不太平,”查硕道,“倒不一定就是因为你们卖炭惹了人,可能还是冲着迁民来的。”
“别看这次将山匪都抓了,你们还得小心,千万莫要松懈。”
赵学礼点头应承了。
查硕觉得这事得回去与族长好好说说,他的目光又看向赵洛泱:“来回去寨子的时候,也得多留意。”
话像是说给大家听的,但是格外着重叮嘱赵洛泱。
时玖皱起眉头,这个查硕话也说了,事儿也问了,怎么还不走?
杨老太从灶房里端来热腾腾的粥,还有菜干饼招呼查硕吃饭。
查硕个头大,人又壮实,在寨子吃过了,也不耽误他再吃一顿。
赵洛泱看了好几次。
“有那么好看吗?”
脑海中时玖突然出声。
赵洛泱笑道:“什么好看不好看?我就是想,小哑巴伤一直不好,是不是因为吃的少了?”
时玖心里轻笑一声,后悔没有在受伤前找到她,若是那会儿见了,应该也就没这话了。
赵洛泱半晌没听到回音,刚要问时玖。
时玖道:“那你就多送几次饭,小哑巴不就多吃几顿?”
查硕走之前,向大家道谢,离开屋子还向赵洛泱点了点头。
赵洛泱也没觉得有什么,来来往往山寨,她习惯了这样与寨子里的人打招呼。
时玖克制着自己没再说那查硕,说的多了,小鬏鬏定然要起疑心。
今天大家不去寨子了,所有人都在村中休整一天,本来赵学礼还得跑一趟,与寨子的人说一声,现在查硕知晓了,倒是省了他们的事儿。
赵洛泱去了宋太爷屋子里。
宋太爷道:“陷阱还得改一改,反正不能在原地了,他们都知晓了,下次不会这样进村子。”
赵洛泱道:“下次他们也不会这么来了吧?这次也不是真的冲着凤霞村,就是想做个印子找赵大人的麻烦。”
宋太爷道:“让山匪屠村,那可是父母官的过失,杀的又是流民,传出去了流民难免惶惶难安,就算流民不做出点事,也会有人暗中安排,衙署应接不暇。洮州代职的知州稳不住局势,急切之下,就得安排新知州上任。”
“这次没得手,”赵洛泱道,“冯家就得另想法子了。”
得多想一想了。宋太爷背着手准备往回走。
赵洛泱从怀里掏出了一颗种子递给宋太爷看:“先生,这是啥种子,您认识不?”
宋太爷眯起眼睛向后仰了仰头,这才能看清楚赵洛泱手心里的东西,半晌他都没说话。
赵洛泱有些失望:“还有先生不知道的啊!”
宋太爷耳朵一热,他自认学富五车,怎么总在小徒弟这里栽跟头?
“想知道?”宋太爷挥挥袖子,“种出来不就得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赵洛泱与时玖道:“我越来越对这种子有信心了。”
时玖不知道她为何这样说。
赵洛泱道:“你想啊,这是谁都不知道的种子,如果它有用的话,种出来的东西,必然很珍贵。”
时玖道:“物以稀为贵。”
就是这个道理。赵洛泱现在觉得5000元不亏。
西村吵吵嚷嚷的收拾,不时地传来孩子们欢笑的声音。
东村的高家却已经挂起了白灯笼。
高正申的媳妇哭红了眼睛,高里正的病一下子又重起来。
东村的村民安慰着高家人,也低声打听昨晚的事,他们就不明白,山匪应该是冲着迁民去的,怎么最后迁民都没事,高正申反而让山匪杀了?
“正申想要去衙署送个信儿,谁知道出门就遇到了山匪,”高里正媳妇李氏道,“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出去。”
东村的村民听了这话,才明白原来是这样。
“西村那些人没良心,”有村民道,“高家老大是因为他们被杀的,他们居然都不来看看。”
李氏恨死了十六户迁民,听说他们全都安然无恙,心里就跟被火烤了似的。
他们怎么没事?偏偏她儿死了?定然是故意见死不救。
她甚至怀疑正申是被迁民杀的,硬栽赃在山匪身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 人心所向
提起西村那些人,高家人都面露不善。
高正发看向西村:“不知道那些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如果你们觉得他们很厉害,也可以过去与他们走动走动。”
“不过,不管最后如何,都不要来寻我们帮忙,因为这事儿我爹病了,我大哥死了,我们高家……没那个能耐,话说到前面,免得大家出了事,怨上我们高家。”
众人互相看看,高家人的意思好像是说,高正申的死,真的与西村那些迁民有关。
难不成西村那些人不是农户?
凤霞村姓高的就有九户人,自然都会向着高家。
听到这话,高氏族人就皱眉道:“我见过那么多农户,没有谁敢杀人的,更别提山匪。你们也是大意了,早知道他们如此,就不该出门帮忙,说到底我那侄儿太心善,白白丢了一条性命。”
李氏又是一阵大哭。
高氏族人接着道:“看到他们与寨子的人来往,我就知道要惹出祸事。我们村子里两三年没进来过山匪了,要不是他们,山匪能来?”
“叫他们灾星,一点不为过。”
被高氏族人这么一说,村民们面面相觑,脸上多多少少露出些惧色。
闹腾到了晌午,村民们才陆陆续续归家。
凤霞村东村的孟高回到屋中,看向炕上的儿子,他们两口子就只有一个独子,小名大牛,这孩子生下来就比寻常娃娃小,好不容易活下来了,却也不好养,家里好吃的都塞他嘴里了,还是软巴巴的样子,动辄就生病。
孟高为了这娃娃,干的活计比谁都多,村子里的人私底下都说孟家生了个讨债鬼。
孟高媳妇钟氏也进了屋,先倒了热水喂给大牛,然后问孟高:“当家的,你咋了?是不是被吓着了?”
“我看村子里的人都吓得不轻,高家老大不知道被人割断了脖子,还是捅了胸口,反正血流的哪里都是。”
“除了高家老大,还死了不少山匪,他们眼看着抬出去不少尸身……”
钟氏说到这里,孟高道:“八个。”
钟氏一时没明白,孟高接着道:“他们杀了八个山匪,绑了二十六个。”
钟氏瞪大眼睛道:“你也听说了?”
“我自己看到的,”孟高道,“就在靠近西村村口的地方,看着衙署将山匪押走的。”
钟氏深吸一口气:“你胆子也太大了,就不怕?”
“怕啥?”孟高开口道,“怕西村的人?”
钟氏点头。
孟高“哼”一声:“你真的相信高家人的话?高正申不是山匪杀的,可能是被西村人坑了?”
钟氏这次没轻易说话。
孟高道:“我不信,再说,就是真的被西村人坑了,也是应当,是高家人活该。”
钟氏也从心底里厌恶高家,每年除了交给朝廷一些米粮,剩下的都要卖给高家,高家说是都是为他们着想,怕他们被人骗了,可谁也不是傻子,一打听就知晓外面的粮价儿。
也有愤愤不平的,找到高家闹事的,还要告去衙署去,结果一家人出去遇到了山匪,全都被杀了。
想起这桩事大家就觉得脊背发凉,反正从那以后,高家人说啥就是啥。
凤霞村里姓高的本来就不少,他们这些人,想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也只能听高家的。不光是他们凤霞村,别的村子情形也都差不多。
这些年过去了,大家也就习惯了。
现在听孟高这么说,钟氏还心虚地看向外面,恐怕被人听到。
“在家说说也就罢了,可别到外面说,免得被人听到,”钟氏道,“要不咱们在村子里咋过啊?”
孟高目光闪烁:“我想跟西村的人换点牛乳。”
钟氏心一颤,不过他立即明白当家的意思,换牛乳是给大牛吃。刚刚她还怕的不行,想到是为了儿子,心里也涌起些期盼:“牛乳是好东西,可……他们能给?”
孟高掸了掸身上的衣衫:“不试试怎么知道?家里不是还有多余的粮食,我用粮食去换。”
钟氏依旧不放心:“还是别去了吧,万一他们……”
孟高望着钟氏:“你这是被高家人唬住了,西村的人搬来这里之后,可欺负过东村的人?人家来打个水,都被高里正盯着,不也没有跟高家闹起来?”
“真的那么凶恶,能吃得了这亏?我都瞧着呢,他们赚银钱都是凭自己的力气,而且不是一个姓的十六户,却相处的那么好,经常凑在一起吃饭,老老小小没一个饿肚子的。山匪来了,都能一起打山匪,就凭这……西村里就有大本事的人。”
钟氏仔细一想,就觉得她男人话说的没错。
孟高接着道:“这些日子你有没有注意十六户的孩子?”
钟氏胆子小,高家人不让他们与西村的人说话,她就没敢上前,于是摇摇头道:“没看到啊。”
孟高道:“那些孩子壮实了不少,应该是从寨子买了牛乳喝。”
所以他想买点给大牛。
但是城里卖的牛乳委实太贵了些,他手里银钱不多,就想着不如向西村的人打听打听,问问他们有没有牛乳卖。
钟氏道:“那你咋去问?”
“天黑就去。”
这件事在孟高心里不是一日两日,他再也不想等了。
……
西村。
赵洛泱见到了在孙家村入籍的迁民。
他们在凤霞村买炭,听说凤霞村出了事,立即来问问情形。
听说凤霞村昨晚进了山匪,孔家村的迁民又惊又怕,如果这事儿在他们那儿,肯定人都被山匪杀光了。
赵学礼道:“你们平日里也要多多注意。”
方胜忠叹口气:“村里的里正根本不理会我们死活,真的来了山匪,他们肯定也是躲起来不会来帮忙。”
“看来我们回去也得商量商量,至少有人起来巡夜。”
与赵家人来往日子不多,但方胜忠知道赵学礼是好人,要不然剩下十五户也不会那么听他的话。
对,人家赵学礼还有学问,方胜忠想想就觉得羡慕,早认识赵学礼的话,他也加进来多好。
赵学礼道:“我们两个村子离得不算远,真的有啥事,你们来知会一声,我们也会设法帮忙。”
方胜忠一脸感激:“炭火就让你们接济,现在又说这话,都让我们不知道咋报答。”
“说着做啥,”赵学礼道,“这不大家都有难处。”
方胜忠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没少拜佛,这才能认识赵家人,从前以为就买些炭火,现在觉得小看了他们。
凤霞村的这些人,跟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敢跟山匪斗一斗,要说迁民里谁最厉害,当属他们。
将来在洮州,他们做啥都得看着凤霞村。
说了好一阵子,方胜忠等人才带了炭回去。
赵学礼看向赵洛泱:“咱们是不是动静太大了?”
赵洛泱摇头:“咱们本来就厉害,爹藏着掖着也会被人知晓,再说,这会儿不是藏拙的时候,咱们十六户才多少人,得多点人靠过来才行。”
赵洛泱就是这心思,借着这次拿下山匪,多笼络一些人,做啥事都得需要人手,束手束脚只会错过机会。
也许从前她还得多思量思量,现在有小哑巴的人在,她就不用怕了。
别人可能还不知晓,她却清楚,洮州早晚会有事发生,他们想要一步步慢慢来,冯家却等不及。
冯家和寨子必然要有一争,他们怎么也会掺和进去,既然如此,就得好好为自己做些筹谋。
赵洛泱在脑海中叹口气:“我可能是被先生教坏了。”
时玖应声:“先生不冤。”
今天在家中歇着,还有些时间。
时玖提醒赵洛泱:“要不要去看小哑巴?”
第二百八十四章 拉近
赵洛泱打算去看小哑巴,昨晚多亏了怀光和怀庆带着人过来,否则不会这样顺利。
她怎么也得当面谢谢小哑巴。
“希望今天小哑巴能醒过来。”
赵洛泱说着钻进了灶房,拿好了她奶烙好的大饼,这次也不用别人跟着,与她奶说一声,让怀庆一路护着就往王家庄子上去了。
一路上,赵洛泱和时玖说着话。
“那本《农耕制器图册》也该兑换了,”赵洛泱道,“春耕之前就得做出来,除了这本书,还得兑换一些与农事有关的。”
时玖道:“那些书都需要不少魅力值,眼下你的魅力值应该够用。”
赵洛泱看了一眼。
魅力值:1724点。
折腾了这么久,就折腾出几百魅力值,第二阶段任务完成需要5000点魅力值。
魅力值还是不够用啊。
现在系统兑换书籍和资料尤其贵,一本农耕书就得500点,跟农事有关的八成都少不了。
要不是这次山匪给她涨了不少魅力值,她连《农耕》这本书都不敢兑换。
“晚上就兑换,”赵洛泱道,“早点看,也好与四叔早些商量这些事。”
时玖道:“快到元日了,是不是也得做点准备?”
至少要买些东西给家里人,今年还多了一个小哑巴,也多亏了时玖提醒,让她有时间好好思量思量,该送给小哑巴什么。
总之不会是烤黑的野菜饼和缝的歪歪扭扭的巾子了。
赵洛泱一直没有动静,时玖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是往心里去了。隔了这么多年,他终于又能收到小鬏鬏的礼物了。
驴车到了王家庄子,陈妈妈已经在门口候着了,之前王爷就吩咐过,今日陈家女郎八成会过来。
她照王爷吩咐的准备了不少的点心,希望女郎能喜欢。
“他醒了吗?”赵洛泱道。
陈妈妈道:“前日晚上醒了,看了书和信函,天亮了才又睡下。”
“今天早晨,我将公子叫起来,梳洗换了衣服,喂他吃了半碗饭,又带着他在屋子里走了走。”
“公子身子骨好一些了,平日也就能坐一个时辰,今天坐了一个半时辰。不过我与公子说话,他还是那样,像是没有听到似的。”
这几次她过来,陈妈妈都会将小哑巴的事,事无巨细地都告诉她。
特别是提及小哑巴病情有好转的时候,她也跟着欢喜。
时玖听着赵洛泱与陈妈妈说话,放心地按下转换按钮,一阵眩晕之后,耳边的声音渐渐远去,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先闻到了屋子里熏香的味道。
接着门被推开,陈妈妈走了进来。
一切都刚刚好。
赵洛泱在屋子门口停留,不过很快陈妈妈就快步走出来。
“女郎,我家公子醒了,”陈妈妈满脸喜色,“我发现女郎一来,公子就容易醒,女郎定是我家公子的贵人。”
“以后,还望女郎能常常登门,我家公子的病症也能好的快些。”
哪里会如此!不过就是凑巧罢了,但是看着陈妈妈如此欢喜,她也不愿意说这些话。
赵洛泱笑着道:“您放心,得了空,我就来看他。”
“洛泱。”
话音刚落,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
赵洛泱抬起头,看到穿着月白色长袍的青年,从屋子里走出来。他的笑容很淡,笑意却盈满了眼眸,让人觉得异常的温暖。
他走过来,伸手将一只暖炉捧到了她面前:“外面冷吧?”
赵洛泱微微一怔,很快将暖炉接过来,暖意立即从掌心下传来,一丝丝地缠绕上她,驱散着她身上的凉意。
小哑巴醒来与“昏睡”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昏睡”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一整日,除了担忧他的康健之外,只会觉得踏实,她还因为碰到他的手,发现他手凉,悄悄帮他重新放好暖炉。
醒来之后……他似是有意地总盯着她瞧,让她不禁耳朵发热,忍不住要躲闪。
“你……还是进屋去吧!”赵洛泱道,“这里有风。”
萧煜道:“不碍事。”
“那就都进屋去!”陈妈妈见状开口,“我去拿做好的点心,公子去帮女郎煮茶。”
“走,”萧煜道,“我们去喝茶。”
赵洛泱点点头,跟着萧煜进了里屋。
屋子的摆设都没变,却因为主人安好,多了几分生机。
萧煜沉下眼睛,拨弄泥炉:“我都听陈妈妈说了。”
话说一半,不肯继续往下讲,赵洛泱觉得小哑巴就是故意这样,逗着她与他多说话。就像当年他不是哑巴,却要陪她一起装哑一样。
赵洛泱道:“说什么?”
萧煜道:“我昏睡的时候,你帮忙照看我,还喂饭给我吃。”
“没有,”赵洛泱心一慌忙否认,“我就是给你拿了一块野菜饼。”
“然后呢?”萧煜抬起眼睛。
他乌黑的眼睛中闪烁着光亮,像是能看透她心中所想似的。
赵洛泱道:“没了。”
“陈妈妈说我不会自己吃东西,”萧煜指了指自己的嘴,“需要有人将吃食塞进嘴里才行。”
赵洛泱拿着茶杯,杯子有些烫似的,让她指尖泛着粉红。
“也没有那么难喂,”赵洛泱到底不是寻常女眷,不至于被他逗的手足无措,“递过去,你自己就接着吃了。”
“忘了?”她抬起眼睛,“那你再仔细地好好想想。”
萧煜的笑容更深了些。
陈妈妈将点心拿上来就退了出去。
萧煜看到糯米糕离他近,立即换到了赵洛泱手边。这动作格外的熟络,仿佛做过上百遍了似的。
摆好之后,就又将蜜饯送到她眼前。
赵洛泱看着他忙乎,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时玖,时玖现在就是这样,对她爱吃什么了如指掌,她心里刚刚一动,他就放入了她手中。
萧煜一直举着瓷盘:“不是想吃这个?”
赵洛泱这才拿了一颗放入嘴里,不是太甜,微微有些发酸,她最喜欢的口味儿。
“我调动了两千兵马来西北,一部分藏在积石军,一部分在河州、洮州附近,过阵子会有十几个家将前来,我想让你见一见。”
赵洛泱听着这话一怔,不禁清了清嗓子:“你说什么?”
萧煜道:“我的病就是这样,昏睡起来不知道何日能醒,眼下有怀光和陈妈妈在我身边打理,但出了事,他们拿不定主意。”
说到这里,萧煜微微停顿,眼睛中锁着她的影儿:“我只信你,就算我有什么事,这些也要交给你。”
“不行,”赵洛泱下意识地拒绝,“你不会有事的,再说,我又没打过仗,你给我那么多人,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用处。”
萧煜笑道:“昨晚你不就安排的很好?”
“那怎么一样?”赵洛泱道,“就是三十多个山匪。”
“还有怀光他们帮你,”萧煜伸手整理了一下衣袍,“难不成我昏睡的时候,还要指望我拿主意?”
赵洛泱还要拒绝。
“我娘不喜欢我,”萧煜道,“如果她知道我活着,只会设法除掉我。”
“萧煜已经死了,那些人不会让我‘活着’,我与当年公主的处境差不多,甚至还不如她。”
“我听京中传来消息,我娘,将我留在府中的东西全都送给了冯家,只是为了讨得冯家的欢心。”
“我其实早就被丢弃了,一直也没能回到家。”
“原来我想着,等我从家里跑出来就去见你,”萧煜道,“其实我早就知晓你们搬去了哪里,就是一直没敢相见,因为我变了许多,我怕你见到之后,也会不想理我了。”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只是为小哑巴心酸:“我没有,也不会不理你。”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 都给你
赵洛泱话音刚落,萧煜就露出笑容。
赵洛泱忽然想起时玖说过,小哑巴可能会哄骗她,现在好似就是这样。
“我刚刚说那些是故意的。”
赵洛泱微微一怔,一时没反应过来,这话是时玖说的,还是小哑巴说的。
她抬起头看向萧煜。
萧煜道:“我怕你不肯应,故意说的很可怜。”
赵洛泱脸一红,随即道:“你还敢说出来。”看看,真的上当了,小哑巴会说话之后,就变坏了。
赵洛泱道:“那我说的也都不算数。”
“不行,”萧煜收起笑容,他的神情又变得郑重,“因为我说的那些都是真的,没有骗你,我想要你心软,但是不会跟你说假话。”
“你还记得有一次,我那假祖母打我,你拉着我跑出村子,我们俩在河边,我跟你说过什么吗?”
赵洛泱脑海中浮现起那年夏天的事,他们两个拉着手往前跑,后面跟着小哑巴的假祖母,终于将人甩掉了,两个人就藏进了河边的草堆里。
明明两个人比谁都狼狈,对视的时候却笑得停不下来。
他们从草堆钻出来之后,她用石子在地上写字:我救了你,以后有什么好东西,都要给我。
小哑巴点头,然后用石子写了三个字:都给你。
儿时玩闹的话,现在被他提起来熟悉又陌生。
小孩子不知深浅,许多说过做过的其实都不能算数,但小哑巴偏要在这时候提起来。
萧煜道:“我说过的,不会反悔,而且这也算不上是好东西,我是为了以防万一。”
赵洛泱刚好扯开话题:“你担忧冯家?”
萧煜道:“我的病时好时坏,怀光和陈妈妈他们之前带着我藏起来,是想等到我好了之后再做打算。但不管是冯家还是太傅,都会设法铲除我的人手,我离开的时间越久越是不利。”
赵洛泱想起了聂双,武卫军就是这样被朝廷拆散了。
“既然现在有你在,就不用再等了,”萧煜望着赵洛泱,“我不能做的,你都可以。你需要人手,便直接吩咐他们去做。”
“外面人不知晓我们的关系,你在明里做事,也不容易被人盯上,就像这次山匪的事,我让赵景云做了些安排,到时候冯家只会以为山匪里有赵景云的人。”
萧煜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她好似也没有什么借口来拒绝。
赵洛泱端起茶喝了一口,下意识地为萧煜思量:“那么多人来西北,还要躲藏起来,应该不容易吧?”
萧煜道:“人吃马用,要不少银子支撑,好在西北有很多荒地。”
赵洛泱心中一动:“你是想悄悄开荒?”
萧煜应声:“总要囤积些粮食。”
不管是打仗还是培植自己的人马,都需要粮草。
赵洛泱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系统兑换农耕书籍需要那么多的魅力值了,因为眼下这书册对他们来说用处会很大。
系统这笔账算得明明白白。
“我也想为春耕做些准备,”赵洛泱道,“眼下迁民虽然来了洮州,靠着手中的那点东西,别说开荒,能种完衙署分发下来的地就算不错了,若是能提前做些农具出来,那就会事半功倍。”
萧煜点头道:“那你想要做什么样的农具?”
赵洛泱还看兑换书册,眼下自然不知晓:“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与你说。”
萧煜想问赵洛泱种子的事,不过还是没有开口,等她提起他再帮忙好了,这些事小鬏鬏自己能够把控。
他让小鬏鬏来,也是告诉她,还有不少人能动用。
“尝尝糯米糕好不好吃,”萧煜道,“陈妈妈做的时候少放了糖。”
之前她觉得太甜,不过没有与小哑巴说,不知道小哑巴怎么能猜到她所想。
回去的时候,小哑巴将她送出了庄子。赵洛泱坐在驴车上,频频回头看,小哑巴一直立在原地。
赵洛泱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点心匣子,这是临走的时候小哑巴塞过来的。
“那会儿,我还以为是你,”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你们俩有些地方很像。”
片刻之后,时玖道:“哪里像?”
“与你们说话的时候,”赵洛泱道,“不用思量太多。”
就比如像现在,除了声音有些呆板之外,时玖与小哑巴几乎没什么不同。
赵洛泱想到这里,似是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可惜这个念头闪现的太快了些,她还没能想明白,就全都消散了。
……
洮州一个小院子里。
邹光大战战兢兢地看着冯安泰,他也没想到王虎竟然如此不中用,不但没能拿下凤霞村的迁民,还被赵景云连窝端了。
冯安泰一直没说话。
邹光大忍不住道:“您放心,王虎知道的不多,就算供述点什么出来,也不会牵连到您。”
王虎是山匪的脾性,只要给他银钱和好处,他什么都不会多问,但是在洮州这些年,王虎想必也猜到一二。
好在有孙集在前面挡着,王虎猜测也只能是孙集的人继续吩咐他们办事。
所以,冯安泰并不担心冯家会被牵扯进去。
不过经过这桩事,赵景云会抓到不少孙集的人,日后冯家再想做什么,就不能借这些人的手。
冯安泰长长地叹口气,脸上尽显不悦。
邹光大吓得一哆嗦。
冯安泰道:“先是柳家,现在是王虎,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都折了进去,下次谁来办事?”
冯安泰说着,加重了语气:“一个小小的村子,怎么就能困住三十多个山匪?你来说说?”
听说山匪被抓了,邹光大就让人去打听消息,还好衙署里有他们的眼线,算是查出些端倪。
邹光大道:“可能有人向衙署通风报信。”
冯安泰皱起眉头。
邹光大接着道:“衙署抓起的那些人里面没有王虎的三当家。被杀的尸身里面也没有他,可能是被赵景云藏了起来。”
既然打听出来这样的消息,那就是这样了,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消失,赵景云将三当家藏起来,必然还想让三当家暗中为他做事。
冯安泰道:“先不要安排大家做事,查一查剩下的人里,还有谁与赵景云勾结。”
“还有那十六户的迁民,仔细查查到底有没有蹊跷。”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 无所不能的先生
凤霞村西村。
天刚擦黑,村子里许多人家就睡下了。
但是汉子们却没有放松警惕,巡视的人反而更加仔细,他们一边走,一边商量着挖点新的陷阱。
这些陷阱应该设在村子的围墙外,但是不能放置一些致命的机关。
对,他们从宋太爷嘴里学到了许多东西,“机关”听起来就有学问。
牛道昌道:“万一有别的村子的人,不小心踩了上去,岂不是害了人命?所以就做的简单些,又不能伤人,主要给我们提个醒儿。”
石平觉得很有道理。
“村子里的就不一样了,人都打到了村中,就不给他们留客气,”牛道昌接着道,“绑树上的石块咱们得一直留着,那东西好,砍断麻绳就会落下来,好几个山匪都是这样被我们制住的。”
不过得时常看着点,别让村里的孩子玩闹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
牛道昌觉得这方面他们得多用点心思。
墙头上还得埋点利器,免得他们一下子就能攀爬上去。
“寨子是不是就这样盖起来的?”
石平忽然开口,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对啊,他们之前咋没想到,寨子怎么能有那么高的墙?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肯定是经历过这些才会有今日的情形。
牛道昌道:“这么说,咱们去寨子上做活计,可以多问问他们。”
汉子们眼睛一亮,他们知道接下来该做啥了。
赵洛泱不知道牛道昌他们在议论些什么,她忙着兑换农耕书来看,这次系统给了她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去看书。
等到天黑下来,她就借口去歇息,然后沉浸入系统中开始啃书。
书册很厚,她只能硬记下其中的内容,日后再仔细思量,这样全神贯注地情形下,还剩下最后几十页没能看完。
不过足够她用了。
尤其是书中记录的几个农具,都是有大用处的。
忙完这些,她又瞧了一眼魅力值,她的魅力值居然还在跳动,她向外看了看,应该是他爹跟牛叔他们在灶房里说话。
这次的山匪进村,对于十六户来说,除了护住自己和家人,得了那些东西,还长了不少眼光。
没有见识的人,看不远,见识哪里来?要不是一代代积累的,就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
这波魅力值,赵洛泱赚的不亏心。
临天亮的时候,赵洛泱做了一个梦,梦到她跟着姨母罗氏去了京中,就在冬日里接到一封信函,信上说,祖母和父亲他们在洮州遇到了山匪,祖母、爹、三婶和元宝被山匪杀了,四叔残废了一条胳膊。
如今家里就剩下她娘、元让、元吉、三叔、四叔、四婶。
她愣在那里,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空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她想要去洮州找娘他们,却被姨母死死地拉住。
她无法想象一下子没了那么多亲人,父亲不在,母亲和弟弟的日子又要怎么过?
还有最疼她的祖母……就那样没了,她再也见不到他们。
心像是要裂开了一般,疼得她喘不过气,这一切就像个噩梦,她多想噩梦能够醒过来。
赵洛泱越哭声音越大,忽然听到耳边有人唤她。
“洛泱,赵洛泱。”
声音很是急切,她整个人好像一下子醒了,噩梦的阴霾渐渐从脑海中散去,她也终于分清楚,那些是梦,那些是现实。
赵洛泱睁开眼睛,听到了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
“嘘,一会儿再叫洛姐儿。”
“娘就惯着吧!”
是她奶和她娘的声音。
赵洛泱长长地舒一口气,那些真的都是梦。可是这个梦也太过真实了,仿佛真真切切发生过似的。
“做噩梦了?”脑海中时玖的声音又响起。
赵洛泱应了一声:“梦到我去了京中,收到洮州的消息,奶他们被山匪害了。”
时玖沉默片刻道:“多亏您没去京城。”当时他还觉得赵洛泱作为宿主,选择是错的。
赵洛泱笑道:“还得谢谢系统,若是系统没让我的病好起来,我也没办法做主。”她是好不容易才让爹娘改变了送她走的心思。
穿好衣服,赵洛泱没有急着往外走,而是拿出笔墨来书写,将她在农耕书上看到有用的东西大致记下来。
当然,不用写的太过详细,只是几个词和简略的图,万一她忘记了,足以看到这个想起来。
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东西,能不外露就不外露,免得落入别人手中。
等到墨迹干了之后,赵洛泱本想收起来,不过琢磨片刻,又将纸笺拿着出了屋。
罗真娘看到女儿跑出来,立即道:“要干啥去?马上吃饭了,吃完我们还要去寨子,你别误了我们的事儿。”
“知道了。”赵洛泱应声就往外跑,现在她娘去寨子的热情比她要高不少,昨儿应对山匪的时候,她娘和谢寡妇还在说织机不够用,应该加织机加人手。
时玖道:“去宋先生家?”
“嗯,”赵洛泱道,“这纸笺还是放在先生那里的好,有二爷爷在,也能帮忙看着。”
时玖道:“也好,让先生有个准备,免得你突然说起,让他措手不及。”
突然说做农具,至少也得商量几天,赵洛泱若是一下子将图拿出来,谁都要怀疑,将图扔在宋先生那里就不一样了。
反正宋先生背后的锅已经足够大了,再背多点,也不碍事。
赵洛泱进了屋,先规规矩矩给先生行礼。
这是少不了的,平日里再怎么闹腾,尊师重道的事也得好好放在心上。
规矩过后,宋先生的脸就沉下来,他这个小徒弟跟以往他那些弟子,唯一相同之处,就是这拜礼了。
除此之外……完全不一样。
从前是他找弟子的茬,现在反过来他被弟子找茬。
“先生,”赵洛泱道,“之前我跟您说过农具,我最近有了些思量,都写在了纸笺上,纸笺先放在您这里,等我想起什么,再来填补。”
几张纸笺就这样推了过来。
宋太爷道:“年纪轻轻,都没下过地,你懂得什么农具?”
赵洛泱老老实实地颔首:“所以,还得先生定夺。”
看起来是一副受教的模样,让宋太爷心中舒坦不少。
宋太爷接着道:“山匪的事过了,你准备要做什么?”
“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要到年节了,”赵洛泱道,“总该歇一歇,先生也不要太着急,许多事等到年节后再思量不迟。”
说的很是轻松,一副要歇着的模样。
宋太爷想要训斥几句,想想这段日子也委实没轻了折腾,于是挥挥手:“去吧!”
赵洛泱临走之前,宋太爷还是递给她两本书册:“别忘了读书。”
等到赵洛泱离开之后,宋太爷这才抿了口茶,去看小徒弟写的那玩意儿。翻开纸笺,上面零星记了几句话,画了个十分丑陋的图。
宋太爷开始没在意,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不过越往下看……他的眉头就皱起来,看到最后更是将手中的茶放下,专心致志地琢磨。
不声不响就过了半个时辰。
宋太爷这才抬起头。这不是胡闹,这是真的画了不少农具,还记了选地,种植的法子。
他说过啥来着?她年纪轻轻,懂得什么农具?
是啊,懂得什么农具?所以就将这些送到他屋子里,想要从他手里弄出来是吧?如此一来,外面也就不会有人质疑和猜测了。
顺带的,他还得看着这破图,另算出精准的画出来,这样赵学义才能去做。
小狐狸算的明明白白,活计也分的清清楚楚。
甚至连这图咋想到的,怎么来的,解释都不跟他解释。
在小狐狸身上的疑点太多了,多的他懒得问,干脆小狐狸也破罐子破摔。
他到底给自己收了个什么玩意儿做关门弟子?
宋太爷气得将纸笺往桌子上一拍,他就不该去看,这样就不用去理睬这坑货了。
可是片刻之后,宋太爷就忍不住偏头去瞄。
那些东西真的能行?
改一改就能做,做出来好用?
宋太爷心里一阵刺挠。
……
十六户的人吃过饭,照常赶着驴车去寨子。
大家欢欢喜喜的模样,就像是啥也没发生似的。
赵洛泱刚跳下驴车,白玉英就跑过来拉住她:“听说你们村子进了山匪?可将大家都吓坏了,族长说等你来了,就带你过去,她要好好问问这桩事。”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 不如粪土
十六户来寨子里干活计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早就熟悉了。
现在就算没啥活计送给织房,寨子上的妇人也会聚在那里,等歇着的时候,罗真娘她们就与寨子的人讲家乡的事儿,寨子里的人也会说一些他们在西蕃时的过往。
大家平日就相处融洽,如今凤霞村遭遇山匪,更免不了为村子担忧,要不是听查硕说村民们都没事,他们可能就要去凤霞村看看了。
杨老太和罗真娘刚一露面,就被寨子的女眷们围住,赵洛泱则去了白氏屋子里,仔仔细细地将那晚的经过讲给白氏和白婆子等人听。
白氏道:「洮州是有几伙儿山匪,三年前还来打寨子的主意,寨子跟着衙署收拾了一个山匪窝,后来听说余下的人又凑在一起,为首的人好似叫王虎。」
赵洛泱点头:「我爹他们昨天去衙署,也听到衙差说,抓住的那个匪首就是王虎。」
白氏心里有数了:「怎么就盯上了你们?」
赵洛泱道:「那些人说,看我们有驴车,又卖炭又在寨子做活计,八成手里有银钱,于是起了歹意。」
「但是我们都觉得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
白婆子看向赵洛泱:「你们知晓了些什么?」
赵洛泱道:「其实衙署在村子外安插了人手,看到了山匪前来,提前向我们报了信。」
白氏略显得有些惊讶。
其实查硕昨天回来说十六户没啥损伤,白氏和白婆子昨日就有所怀疑,这其中应该有些内情,否则凭着十六户,很难顺顺利利地拿下山匪。
她们没想到赵洛泱会这样直率地说出来。
显然是没有防着她们。
赵洛泱接着道:「我也不知道其中内情,但赵大人应该从哪里听到了些消息,昨儿听我爹说,衙署守着的不止是我们一个村子,还有孙家村、王家村……」
白婆子点点头,看来赵景云有些本事,来到洮州不久,不但拿下了孙集,还摸出了一些洮州的实情,要不然也不会事先做准备。
或许……白婆子思量,真到了关键时刻,赵景云真的堪用?
时玖道:「赵景云应该给你送一份大礼。」不声不响就为赵景云说了好话。
赵洛泱道:「赵大人俸禄也不多,送点魅力值给我就行了。」
时玖失笑:「等有了机会,一定得跟他要来。」
两个人说了两句,赵洛泱就道:「我们到底就是农户,公主不会与我们说大事,我们也帮不了公主。但小哑巴不一样,让公主先注意赵景云,也许将来,有小哑巴出面的那一日。」
若是现在她提及豫王府,公主不但不会承认她的身份,还会有所防备。
所以这件事需要慢慢来。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赵洛泱扯开话题道:「眼见就是年节了,不知道寨子上有没有什么打算?」
白氏笑着道:「你可是有什么思量?」
赵洛泱道:「我看大家手里还有不少没用处的皮毛,要不要做些皮袄拿去集市上卖?」
这个白氏和白婆子倒是没想过,他们之前就是将皮子直接拿给商贾。
赵洛泱道:「我看寨子里也有人手,您若是能答应,就让我娘她们挑些人,大家一起动手。」
这样的小事,白氏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白氏道:「你去张罗吧,有人愿意卖就卖去城中,也好换点东西年节用。」
时玖又是一笑,赵洛泱说的是皮袄,其实寨子上能卖的可不止是这些,两句话就接下了柳家的活计。
赵洛泱也不藏着掖着,白氏一答应,她就欢喜地笑出酒
窝。
白氏道:「真是个聪明的丫头,小小年纪就懂得赚银钱,也不知道将来谁有这福气,能将你娶回家里。」
放在寻常女眷哪儿,听到这话应该会红了脸,就连时玖听到也是心中一动。
不过,赵洛泱的心思显然没有放在后半句上。
她想着的都是如何赚银钱。
赵洛泱道:「也赚不了多少,只要能攒够买粪土的就好了。」
白氏又是一怔,她与赵家女郎提以后的亲事,她却说粪土,这孩子当真有意思的很,怪不得查硕提起赵洛泱时,眼睛都放光。
不过就赵家女郎这样,只怕查硕要空想一场。
白氏道:「不过就是一些粪土,定然够用,若是不够你与我说,我便赊给你。」
赵洛泱欢喜:「有族长这话,我就放心了。」
白氏也跟着笑道:「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
赵洛泱陪着白氏和白婆子又说了几句,这才站起身跟着白玉薇、白玉英走出去。
等到其余人也离开,白婆子才与白氏道:「这话说的太早了些。」
白氏诧异:「你说粪土?」
白婆子点点头:「若是跟你要的多了,你也赊给她?」
「十六户迁民能用多少?」白氏端起茶喝了一口,「她总不能赊粪土,再加价卖给旁人,我看赵家女郎做不出这样的事。」
白婆子道:「若是她真的拿来用呢?」
白氏望着白婆子:「你不是与我说笑?」
「不说笑,」白婆子道,「我也是猜的,你心里有个准备,到时候不要太惊诧就好。」
白氏还是觉得白婆子想的太多了,这事……应该不可能。
赵洛泱一路向织房走去,她得将这消息告诉她娘,既然族长答应了,那就立即着手去做,年节到了,谁还不买个新鞋、新衣裳。
其实皮袄没什么难做的,主要十六户女红好的妇人有不少,精细活儿她们来做,寨子里寻些人手,做点零碎活计就好。
赵洛泱将消息告诉罗真娘和谢寡妇,两个人当时就笑出来,临到年节还有这来钱路呢?当即俩人就安排上了。
说完这些,赵洛泱准备去找她奶,她奶这些日子忙的不得了,整天在租的屋子里转悠,缺这缺那全都要重新置办,一心一意要将杨氏奶酪开起来。
鉴于她奶都忙的脚打后脑勺,赵洛泱也就没有给她们揽活计。
「要不要将白氏的话与你奶说?」
脑海中时玖忽然开口。
赵洛泱想了想:「你说粪土的事儿?」
时玖安静片刻应了一声。白氏明显是在探听赵洛泱的口风,如果他思量的没错,这是在为查硕做打算,即便不是查硕,也有将赵洛泱留在寨子里的心思。
赵洛泱那么聪明的人,竟然被粪土蒙了眼睛。
这样也好,免得他也要跟着担忧。
时玖想明白这些,在路上看到查硕时,他忽然觉得查硕没那么碍眼了。
一个连粪土都比不上的人,委实没什么好防备的。
「不着急,」赵洛泱道,「先赚了年节的钱再说,一桩桩慢慢来。」
过了晌午,赵学礼他们就听说女眷们准备做皮袄了,一群汉子站在织房前,看着一摞摞皮子,眼睛里都是羡慕。
牛道昌拉住赵学义:「咱们得赶紧做织机,免得连年节都过不好。」一个个五大憨粗,不如人家赚得多,年节的时候,还有脸上桌吃饭?
做出织机就不一样了,看在织机的份儿上,也得给他们准备一副碗筷。
赵学义道:「快了,
先生就要将图画好了。」
「晚上咱们去先生屋里催催,」牛道昌道,「咱们也不容易,能不能争口气,就得看先生的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一无是处
邹光大让人偷偷地将凤霞村十六户查了一遍,尤其是这两日十六户都做了什么,哪怕十六户去城里几趟,都买了些什么,他们都问的清清楚楚。
山匪被抓之后,十六户就像没那回事儿似的,除了第二天歇息了一日,就跟往常一样忙乎着去寨子做活计。
邹光大道:“这几日,他们去城中买了不少东西,听说在寨子里开了个铺子,用牛乳做些吃食。”
“寨子也挺奇怪,就将几间屋子租给了他们,这是从前没有过的。”
“白日里村中几乎都没啥人了,老老小小一大早就走了,晚上才回来。再就是,附近村子里的迁民,不少去凤霞村的,都是拿着木头去烧炭的。”
冯安泰听着皱起眉头,邹光大啰啰嗦嗦说了一堆都是没用的话,这有什么蹊跷?农户还不是倒腾这些?
冯安泰道:“他们与衙署有什么来往?”
邹光大道:“就是去衙署做了文书,再就没别的了。”将十六户拎起来抖搂抖搂也就是这些消息,总之这些人都长在钱眼儿里似的,一天天就是干活赚银钱。要说闹腾,还不如高里正一家子闹得欢。
高正申的事,高家人整日往衙署跑,高里正三天两头让二儿子奔走着去伸冤。硬说高正申的死别有内情。
邹光大暗中提点高里正,不要弄的动静太大,他还伸冤,赵景云的眼睛说不得都盯在高家身上。
西村去了山匪,东村没有一个人冒头,赵景云能不起疑心?现在没将高家人抓起来,说不得是在暗中寻证据。
要他看,高家没几天好日子过了,这时候还蹦跶,就是嫌死的不够快。
冯安泰垂着眼睛不说话,或许真的是他想多了,这件事都是赵景云暗中筹谋,凤霞村的十六户根本不知晓内情。
屋子里安静下来,邹光大心里更没了底儿,恐怕冯安泰嫌弃他办事不利。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冯安泰挥挥手:“你去吧!”
邹光大立即起身,然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那,还让人盯着凤霞村吗?”
“不用了,”冯安泰道,“眼线多了,恐怕会引起赵景云的怀疑。”若是凤霞村的人真的没事,反倒闹出差错。
等邹光大走了,冯安泰这才回到书房,将京中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洮州的事在京中闹腾的厉害,太后娘娘给冯家的赏赐都少了,家里的二小姐想要将豫王旧臣都拉拢入冯家,恐怕冯家闹出什么事端来,再三叮嘱他,他可不能在洮州栽跟头。
想起冯二小姐,邹光大不由地又叹了口气。二小姐从小就聪明伶俐,得了太后娘娘的欢心,也正因为这样,性子就骄纵了些。
原本以为靠着冯家,二小姐就算骄纵,但精明能干,哪家娶她都是求之不得,谁能料到,二小姐非看上了豫王。
那位豫王的性情也是与旁人不同,太后娘娘施压,他也不肯就范,最后还闹成如今的局面,豫王一死,朝堂上、私底下对冯家有不少反对之声,太傅也借机打压冯家,也就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否则冯家想要脱身也是不易。
二小姐能顺利拿下豫王府的旧臣,他们这次也算没白费心思,没能做豫王妃,也拿下了豫王府最要紧的东西,到时候大齐的贵女中,谁又能与她争锋?
若是不能……这步棋当真走的不值。
冯安泰喃喃地道:“看来,我得留在洮州一阵子了。”
……
凤霞村西村。
杨老太弄了一盆热水,让小孙女清洗,小孙女跟着她忙乎了两日,总算将做奶酪的屋子收拾出来了。
杨老太是怎么想,怎么高兴。心里琢磨着,多亏没有被老畜生气死,要不然能有这光景?
几个大屋子往那里一摆,别提多气派。
今日他们就将牛乳都留在了寨子中,少了人手来回送,大家都觉得轻松多了。
赵洛泱低下头,在水盆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脑海中时玖就是一笑,赵洛泱脸上一块黑,一块白,不知晓的还以为她扒了鸡窝。
“怎么了?”赵洛泱道。
时玖道:“没事,瞧着好,还跟……”他一时不察,差点脱口而出,还跟从前一样。
赵洛泱将脸和手清洗干净,才琢磨出味儿来,时玖这是笑话她吧?而且他后面的话好像没说完。
“跟什么?”赵洛泱道,“你说的我没听清楚。”
时玖道:“跟外面的大花猫一个样儿。”
赵洛泱决定一刻钟之内,绝不与时玖说话了。
罗真娘正在和谢寡妇、葛氏商量。
谢寡妇道:“也不能收太多皮子,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恐怕要做不完。”
罗真娘琢磨着没有应声。
葛氏知道二嫂在思量些什么,她们现在人手是不够,但若能再找一些呢?这两日附近村中的迁民都来走动了,或许能从中挑几个好手。
罗真娘道:“我想再挑几个人帮忙,她们也不用去寨子里,就来我们村中,让三弟妹盯着她们做活计就行。每日做多少活儿,给多少银钱。”
谢寡妇听得眼睛一亮:“行啊!我之前也想过让人帮忙,又琢磨寨子不是那么好进的,咋忘了皮毛能带回来,让她们来咱们这里不就行了?”
罗真娘点点头:“明天咱们一早就去旁边几个村子走一走,挑几个人过来,一开始人也不用多,毕竟不了解大家的脾性,日子久了,也就能有个眉目。”
她也是想借着做皮袄,与大家多来往来往,这往后还不知道有啥事呢。
谢寡妇也赞成,三个人说着话,喝着热水,心里暖洋洋的。
葛氏不禁道:“你说,这活儿怎么越干越觉得有劲儿了呢?”日子好,就有盼头,心也跟着活络起来。
陶氏取了热水送过来,听到大家提起她,也是一脸欢喜。
“这事儿交给我,就放心吧,”陶氏道,“平日里看你们进进出出,我这心里别提多着急,现在总算有我能做的了。”
罗真娘拉着陶氏坐下:“养好身子最要紧,千万不要累着,你看着就行了,也别动针线,小心伤了眼睛。”
陶氏跟着应声。
几个人热热闹闹的说话,就看到杨老太匆匆忙忙进门,拿了桌子上的点心就往外走。
罗真娘立即道:“娘,这是要做啥去?”
“给宋先生送糯米糕,”杨老太道,“顺道让宋先生给我写几个字。”
杨老太要写“杨氏奶酪”几个字,本来这事交给了赵学礼,可赵学礼写了十几遍,杨老太看着都不顺眼。
院子里的赵学礼看着老娘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从前他娘还觉得他的字好,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瞧见他写东西,都是一脸嫌弃的模样。
这是因为看到好的了?
他怎么觉得自己突然一下子,一无是处了呢?在外比不上女儿,在内比不上宋先生。
不对……
赵学礼差点给自己一巴掌,宋先生算哪门子的“内”。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开张
杨老太佝偻着背不假,但是走路却是一阵风,不消片刻功夫就到了宋家。
进门她也不多说,熟门熟路地去了灶房。
现在宋家的灶房跟她家的也差不多了,宋二从前虽然会做饭食,但那也就是凑合,哪里能比得上杨老太。
杨老太洗手,撸袖子,淘米,一会儿功夫灶房里就传出了热气和米香。
宋二心里欢喜,这阵子老太爷又是鸡蛋又是精细的稻米,养的身子骨好多了,脸都跟着圆润了不少。
主要杨老太会做,能将米蒸的又软又香,在村中时每日来给做三顿饭食,有时候太爷教孩子们读书或是做啥事,误了饭点,他左请右请老太爷都不应声,杨老太啥也不说,就搬了杌子往门口一坐。
老太爷被盯的时间久了,只好丢下手里的事,去屋里用饭。
宋二早就觉得,得有个人好好治治老太爷的脾气。
这次来洮州真是对了,比请多少郎中都好使。
只可惜这阵子杨老太忙的厉害,来的次数也少了。
杨老太一会儿功夫就将饭菜做好了,还热了热从城里买来的糯米糕,今日有求宋太爷,她得弄些好东西。
饭菜摆上桌,杨老太就起身去灶房门口做针线。
宋太爷一看桌子上多了一盘糯米糕,就知道,杨老太太肯定有事与他说。
心里有了数,胃口也大开,一口气吃了一大碗稻米饭和一个糯米糕。
宋二将碗、箸拿下去,杨老太这才走进屋子。
“先生,”杨老太上前道,“今天有个事儿,还得麻烦您。”
宋老太爷更是舒坦了些,怎么样,就算在寨子里开了铺子,遇到事儿了还不得寻到他这里?
宋老太爷捋着胡须,肩膀也端了起来。
杨老太道:“我们铺子要做个招牌,请先生帮忙写几个字。”
宋太爷看向杨老太:“你家……几个孩子不是都读过书,让他们写也就是了。”
杨老太笑道:“我家老大写了好多次,我看着都不成样子,真的做出来,那不得让人笑话?这事儿想来想去,还得来寻先生。”
其实这事儿的根源还在宋太爷这里,本来赵学礼写好了,她觉得也行,正拿起来看,结果宋太爷刚好来家里。
宋太爷路过时,向她手上瞄了一眼,然后皱了皱眉。
就这一皱眉,杨老太立即觉得不好了。
所以这结是宋太爷系的,还得宋太爷解开。
宋太爷半晌不应声,杨老太知道宋太爷又拿上了,可谁叫人家有本事呢?赶明儿她有本事了,也能抖一抖威风。
杨老太站在一旁静静地等。
宋太爷半晌终于清了清嗓子道:“那我就试试吧!若是不行,你再寻别人。”
杨老太忙道:“哪里还用寻别人了,先生写好,我立即就让老四去做。”
说着杨老太和宋二帮忙去给宋太爷铺纸。
宋太爷用的这张桌子和椅子,是整个凤霞村里最好的,赵学义找到的好木材都在这里,虽然看着简陋,但用起来很舒服。
宋太爷迈着方步走过去,提起笔来,洋洋洒洒地写了几个大字:杨氏奶酪
看着那四个字,这下杨老太也踏实了。
可惜宋太爷胃口吃不得奶酪,每次吃完都免不了难受,要不然杨老太得拿些奶酪来当谢礼。
杨老太道:“洛姐儿弄了点上好的麦粉,明日一早,我来给先生做些面条。”
宋太爷没有拒绝。
杨老太等到墨干了,这才拿着字离开。
宋二看着坐在桌旁的宋太爷,此时宋太爷脸上写满了“赚了便宜”几个字。真赚便宜了?他记得当年有人来求字,拿了二十两银子,也是写招牌,宋太爷却不肯答应。
几个糯米糕,一碗面条,值多少?
……
杨老太的奶酪铺子就这样开起来了,乳酪铺子里忙乎的人,要么是与杨老太年纪差不多的老太太,要么就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
寨子的人看着也觉得稀奇。
白婆子也特意去看,先仔细端详了一下铺子口的招牌。
杨氏奶酪几个字写的规规整整,字字精准,透着几分文雅之气,这可不是寻常读书人能够写出来的。
“白姆妈来了。”
身后响起赵洛泱的声音,白婆子转头去看,只见赵洛泱和白玉英两个手牵着手走过来。
“您也在看招牌?”赵洛泱笑着道,“这是我的先生写的。”
赵洛泱提及过几次宋先生,白婆子都没有接口,这次看到这几个字,她不禁道:“我不懂,但也觉得这字写的甚好。”
赵洛泱点头:“先生不一般,教过不少学生,先生的长子,就是我那位师兄,是咱们大齐的状元郎。”
白婆子听到这话有些惊讶:“状元郎?应该有个好前程,为何会让你家先生来洮州?”
赵洛泱笑容收敛,轻轻地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道:“师兄被人陷害,差点背负罪名,还好有御史相保,这才被贬黜出京任职。”
“先生来洮州,是想找个安静之处,颐养天年。”
说颐养天年,就是好听罢了,白婆子听出了真正的意思,那位宋先生大约是为自己儿子鸣不平,对朝廷彻底失望,这才想来洮州这样的地方了却残生。
朝廷到底如何,白婆子心里清楚的很,本朝一直对状元委以重任,能够陷害状元郎的人必然不一般。
要么是冯家,要么是太傅,八成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或许有机会,她也能见见宋先生。
时玖道:“你这样说,是在为日后做铺垫?从宋先生这里入手,提及岷县的通判,然后揭开孙集被抓的实情,引出聂双、武卫军和小哑巴。”
赵洛泱道:“至少要提到聂双和武卫军,要不要将小哑巴的实情透露给公主,还要看小哑巴做什么打算。”
时玖声音变得很柔和:“你为他想的这么周全,他日后要怎么报答你才好?”
不知为何,赵洛泱脸颊一热:“这有什么好报答的,我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再说,这对我们也有好处。”
“不行,”时玖斩钉截铁,“小哑巴敢对你不好,辜负你这番心思,我便去寻他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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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章 诅咒
赵洛泱总觉得时玖最近有些奇怪,最近说的好多话,好像都藏着另一层意思。
也许系统对于时玖的“拟人化”设置,可能并不像她开始想的那样,甚至她怀疑这个“拟人化”到底是不是真的。
之前时玖突然消失,说是系统自查休眠,这自查来的很奇怪,系统又没有升级,为何要自查?
更何况距离上次升级才没过多久。她去系统中去看了,除了时玖不在之外,其余地方都好好的。
赵洛泱开口道:“你如何寻他算账?你又不能出来,也没法现身在小哑巴面前,你说这话也不过就是骗骗我罢了。”
时玖沉默片刻:“这倒是,我不能出去。”
赵洛泱以为时玖还会有别的说辞,没想到他反而大方承认了。
“不过,我可以咒他,”时玖道,“从系统的资料上来看,虽然没有什么根据,但也并非全然无用。若是他敢对你不好,我便咒他,无妻无子,没有好下场。”
时玖这话说的狠毒中透着股别的意味儿,听在赵洛泱耳朵里,像是在许诺。
赵洛泱乍听过去,出乎意料,不禁呛一口气,这种像小孩子一样的行径,怎么可能出现在时玖身上?
旁边的白玉英忙过来拍抚她的后背:“怎么还咳嗽上了。”
赵洛泱道;“就是想到先生家里的事,有些失神,不小心喝了风。”
白婆子道:“之前你说要做农具?也是那位先生教的?”
赵洛泱颔首:“是先生和我一起想出来的。”她有心将功劳都算在先生头上,可是她自己还需要魅力值。
干脆一半一半。
白婆子心里有数了,赵洛泱先是看中了寨子的地,然后又建粪窖,做农具,都是在为春耕做打算。
“你之前问寨子里的荒地,”白婆子道,“这些地可不少,你们十六户能种的完?”
赵洛泱没有立即应承而是道:“眼下还不好说,有足够的农具,才能做打算。”
白婆子道:“若是能从寨子里租牲口呢?”
“那也说不准,”赵洛泱摇头,“不过……再等一等,年节过后,我就能告诉白姆妈了。”
“好,”白婆子道,“到那时,我们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这些荒地。”
白婆子要去奶酪铺子里面看看,赵洛泱和白玉英跟在后面陪着。
白玉英压低声音:“你怎么不应承下来?”如果赵洛泱应承了,白姆妈一定会为她说话,这地肯定就会给十六户耕种。
赵洛泱笑着道:“不能乱说,耕种看的是节气,节气过了,若是不能种上就等于误了收成,荒废一年的光景,所以不能随便应承,如果我应了就定要做到。”
赵洛泱和白玉英压低声音说话,前面的白婆子必然听不到。
但是系统之中,魅力值跳跃了几下。
【魅力值+16】
白婆子一下子就给了16点魅力值。
显然赵洛泱之前的拒绝,反而收获了白婆子的好感。
赵洛泱与时玖道:“白婆子现在问我荒地,只是觉得我们确实为此在做准备,不过眼下她并不相信我们能做到。”
“我有系统帮忙,她不知晓,所以现在应承一定能做到,反而会让她觉得,我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在说大话。”
时玖道:“你现在拒绝,反而让白婆子觉得,你对待这件事十分郑重,下次你说能做到的时候,白婆子从心底里就会相信,你有十足的把握。”
聪明的做法。
要说看透人心,还得是小鬏鬏。
赵洛泱接着道:“现在说能办到也没用,总要等到天暖和起来,才能动手,只要让寨子知晓,我们有什么思量就好,等我们做出好的农具,说不得也能顺利得到他们的助力。”
赵洛泱想要的自然是借寨子的牲畜。
就像她说的,节气到了,就要耕种,错过了就荒废一年,所以得想方设法多种粮食。
杨老太现在可没有小孙女那么多的心思,眼下这些事就让她分身乏术。
“这奶酪,开始还有些不习惯,现在越吃越觉得香了。”
“放在锅里热一热,会更好吃。”
“真的?回去我也试一试。”
寨子的妇人站在一起说着,然后将一罐罐牛乳搬进了屋子。
本来放牛乳的屋子不小,但是送来的也多,很快地上就摆满了,曹老太又帮忙放在架子上。
曹老太觉得今晚她们要在寨子睡了,连这些牛乳都做出来,要弄到夜里,幸好她们事先带来了被褥,住下也不碍事,从心底里还觉得很新鲜。
寨子上住是头一遭,住人的屋子还有大炕,烧热了之后躺在上面,肯定舒坦。
看到曹老太满脸笑容,许阿奶道:“别笑了,快忙乎吧,将几个丫头都累坏了。”
忙到年节,几个丫头都能为自己赚一身好衣裳。
赵洛泱不用再担心她奶这边,她奶眼下能应付的过来,只不过铺子里从现在开始就要留人手了。
杨老太拉住赵洛泱:“今晚我们不回去了,你们走之前记得将这些乳清带走。”
乳清是好东西,现在十六户的孩子们都习惯喝了,早晨睁开眼睛头一桩事,就是被爹娘塞一碗热好的乳清。
奶酪铺子收的牛乳多起来之后,村中的老人也能喝上了,有时候家里做饼时还能掺进去一些。
大伙儿都知道这是好东西。
听说杨老太她们留在寨子了,回去的大伙儿都很羡慕,守在铺子里做活计,不用将功夫浪费在来回奔波上。
不过罗真娘和谢寡妇做皮袄的事也有了眉目,今天她们就带了不少皮子回村。
哪些是在寨子里做的,哪些要让别的村子迁民帮忙,她们也分得清清楚楚,等磨合好了,做起来也就快了。
赵学义和牛道昌一直在商量织机的事,宋太爷将图画的差不多了,他们也开始动手做新织机。
大家各有事要商量,热热闹闹地回到了村子。
赵洛泱刚进了自家院子,就瞧见院子里站着一个人,正是东村的孟高。
之前孟高过来想要买牛乳,赵洛泱听说孟高是为了自家孩子,就卖给了孟高一些乳清,显然那些乳清喝完了。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一章 来客
陶氏听到动静也从屋子里出来。
她看了一眼孟高,然后向赵洛泱道:“我请他进门,他也不肯,非要在院子里等。”
陶氏自然不可能让孟高进主屋,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家里,总要避避嫌,她让孟高去灶房坐坐,孟高也是推脱,好像恐怕弄坏了他家的东西。
孟高就是这样思量的,既然来求人,就得想周全了。
“赵家女郎,”孟高向赵洛泱欠身,稍有些局促地抱着手里的陶罐,“之前的那个乳清,能不能再卖给我一些。”
孟高说着从地上提起了地上的斗:“我带来了粮食,你看看,都是新米。”
其实孟高不知道他拿回去的乳清到底有没有用,大牛喝的日子还短,但是他亲眼看到西村的孩子们越来越好,他过来的时候几个孩子正在院子里玩,一个个脸颊都红扑扑的,哪里像刚刚落籍时的模样。
赵家女郎说没有牛乳,只有乳清,他没有犹豫就要买一些,他觉得这些迁民与高里正说的不一样。
既然做了选择,他就不能犹豫。
整个村子,他先迈出这只脚,虽说是为了他家大牛,但他从心底里觉得也是件好事,至少这些人有本事,他们能杀山匪,而不是用银钱供养那些畜生。
赵洛泱道:“孩子怎么样了?吃完之后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孟高摇头道:“没有,还说这乳清有些甜,很喜欢喝。”
赵洛泱道:“刚好今天又拿回来一些乳清,我就卖给你,一斗米,我换给你两大罐,但是这乳清不能放的时间太久,你先拿一罐回去,等喝完了,再来取新做出来的。”
孟高不知道乳清是怎么来的,但是从赵家女郎这话中,能听出来,这是为他们着想。
孟高立即弯腰感谢:“多谢女郎了,就按女郎说的,我今天先拿一罐走。”
赵洛泱道:“要是不放心,你就先给我半斗米。”
“不用,”孟高拒绝道,“没啥不放心的,女郎能把这么好的东西卖给我,我已经很感谢了,再说你们也不差我这些东西。”
既然如此,也就不用多说,刚好赵学礼等人将乳清从驴车上卸下来,赵洛泱分了一罐给孟高。
孟高又连声感谢。
赵学礼道:“我过来的时候,看到东村那边有人进出,等一会儿我帮你看着些,趁着没人你再往回走。”
孟高眼睛中露出感激的神情,他没有立即走,而是想了想开口道:“这次山匪的事,可能跟高里正一家有关,那伙人早就藏匿在山中,这我们早就知道,从前也来过村里,杀过人也抢东西。”
“后来几个村子的里正出面将这桩事解决了,里正让我们交些粮食出去,这样山匪收了,就不会再上门。”
赵学礼道:“多久要交一次?”
孟高想起三分,神情就冷漠了几分:“秋收时给的最多,平日大多都是三个月交一次,不过也有一个月一交的时候。”
赵学景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这样不是将山匪养起来了吗?”
“是,”孟高道,“原来他们统共不过三四十人,现在又人又马,不知道有多少了。”
硬将山匪养成这样。大家心里都有怨气,最重要的是,里正们跟山匪勾结,明里暗里欺压他们。
“我们村子里有人就是因为不服里正,出村的时候被山匪杀了全家老小,”孟高深吸一口气,“所以东村的人都怕他。那天晚上你们这里有动静,我们听到了,但是我们没敢出门。”
这事儿说出来难听,但孟高还是说了,这十六户迁民不知道吗?他们心里都清楚的很,却还能将乳清卖给他,他要是再藏藏掖掖,心里真的过不去,也没脸让孩子喝这些乳清。
孟高接着道:“凤霞村,姓高的多,外姓人二十三户,这些年听高里正的话,也都习惯了,我要不是因为孩子,可能也不敢走这一步。”
虽然有山匪和高里正,大家不是还活着呢吗?只要能活下去,谁也不敢冒着全家被杀的危险反抗。
这就是二十三户的心思。
孟高知道的就这些:“如果衙署需要我的口供,我也愿意将刚才说的,再跟衙署说一遍,但是我家那口子和孩子得离开东村。”
他积攒这一辈子,身边不过就是妻儿,再怎么样,他也不想她们有啥事。
赵学礼没开口,赵洛泱道:“放心吧,我们不会随意说出去。”
孟高再次道谢离开,赵学礼去送他。
赵学景叹口气:“那高里正一家都该送去衙署。”
赵洛泱道:“赵大人盯着呢,只要拿到证据,必然跑不了他们。”这不是高里正一家的事,几个村子都是这样的情形。
拿下一个没用,要跟山匪一样,将他们连窝端了。
时玖道:“孙集在前,这些村子的里正也纷纷效仿,养的是山匪,他们也从中获利。”
赵洛泱道:“孙集还要敛财交给冯家,一层层盘剥,都要从百姓身上出,所以这些年洮州农户越来越少,朝廷又想到了迁民。”
“迁民本不是什么坏事,却也给了冯家和孙集机会,让他们从中再捞上一笔。”
时玖淡淡地道:“这种日子,也该到头了。”
这些事都是赵洛泱要思量的,十六户不用想这些,他们就想着眼前这些活计。
罗真娘和谢寡妇将家里收拾出来一间屋子,就留着做皮袄。
人手多,皮子又是现成的,大家做起来很快,等攒到十五件的时候,赵洛泱跟着赵学景、冯老三和石平一起去城里卖。
城里集市上的人不少,加上冯老三、石平早就将这周围摸清楚了,很快就找了个热闹的地方摆起了摊子。
年节前,手里有余钱都想置办点东西,眼下又这么冷,看到皮袄,大家立即围过来询问。
不远处,陶氏的叔叔陶二柱看到了赵学景,他立即扯了一把张老太:“你看看,那边是春丫的男人不?”
张老太道:“赵家老三?他们来做啥?城里买东西?”
陶二柱道:“我看着怎么像是来卖东西的?是不是过不下去了,要用东西换口粮?咱们过去看看。”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二章 好事
皮袄这样的东西,本来就很贵,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的,但是这次十六户做的皮袄不一样。
一共做了两种,一种里面用的是最好的羊羔毛,外面则是布庄买来的好料子,看起来十分华贵,足足用了五张羊皮。
另一种就是用粗毛和碎皮子,外面用的耐磨的粗布。
几个人来的时候就商量好了,现在市集上卖那些粗布做的皮袄,价钱也便宜只需要三贯钱。
“三贯,三贯。”
冯老三是市集的常客,在小贩堆里早就混了个脸熟,也有人买过他和石平拉来的炭,瞧见他这张脸,大家就聚过来。
他们卖的炭便宜,现在见到这张脸,大家先想到的就是实在,不骗人。
围过来一问价钱,果然如此。
“这皮袄,真的就卖三贯?”
一个大娘开口问。
冯老三道:“我们兄弟在这里卖炭不是一日两日了,大家也知道我们落籍在凤霞村,以后得长久在城里做些小买卖,哪里能骗人呢。”
“再说,东西就在这里,可以看仔细再买。”
冯老三话音刚落,石平立即将皮袄递过去。
冯老三打开让众人瞧见了里面的羊羔毛和碎皮子。
“不是整张的大皮子,毛也不是太细软,价钱低有低的道理。我若是说整张皮做的皮袄,卖三贯钱,您也不敢买对不对?”
“我们就是明明白白的买,大家看好了,银钱花的也踏实。”
这话实实在在,大家听得舒坦也放心。
买东西先不说贵贱,得知道花在哪里了。
大娘仔细看拼接碎皮子的针脚,针脚细密、整齐,显然很是结实,羊毛虽然不是最好的,但穿在身上一样暖和。
外面的布帛也是好的,可见没有一处糊弄人。
“我要了,”大娘笑着道,“帮我留着,我得回去取三贯钱。”
冯老三立即应下来,当即将皮袄收起来。旁边还有人没看完,不禁道:“还没瞧好呢!”
“这件有人买了,”冯老三道,“等我再拿一件。”
石平又递了一件过来:“我们带来的皮袄不多,而且每件都不一样,想要买就抓紧。”
赵洛泱没有插手,就在一旁望着冯老三和石平忙乎。
时玖道:“他们没白往城中跑,这以后卖什么都是轻车熟路。”
赵洛泱应声:“这里交给冯三叔,我们只要将那几件贵的羊皮袄卖出去就好了。”
这次一共拿出来五件好的羊皮袄,这样的皮袄在摊子上自然不能在这里卖,赵洛泱已经想好要去成衣铺子。
城中有几家有名的成衣铺子,城中殷实人家常去,她想说服铺子代卖他们的皮袄。
一会儿功夫,冯老三就卖出去两件皮袄,身边还围着六七个人拿着皮袄翻看,显然他们带来的十件不愁卖。
赵洛泱正准备叫上赵学景一同去成衣铺子,时玖的声音这时候在她脑海中响起。
“你三婶的叔叔和婶婶在右前方人群里。”
赵洛泱没有立即向人群中去看,而是先叫上了赵学景,这才有意无意地向周围扫了一眼。
被时玖一提醒想要找人就容易多了,赵洛泱果然看在藏在人群的两个人,两个人正缩头缩脑地往这边瞧着,眼睛紧紧盯在那些皮袄上。
赵洛泱心里一笑,这是不相信他们还能卖这么好的东西吧?
“先不管他们,”赵洛泱道,“若是他们有别的举动,再提醒我一声。”反正有时玖在,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时玖的眼睛。
时玖应声:“放心做你的事吧!”
赵洛泱这才看向赵学景:“三叔,咱们走。”
摊子丢给冯老三和石平,赵学景也放心,眼下要紧的是让这五件皮袄有着落,要知道这五件的价钱,十件加起来也远远比不上。
赵洛泱将三件皮袄放进了背篓,赵学景将剩下的两件皮袄和撑皮袄用的木架子拎起来。
赵洛泱边走边与赵学景道:“之前冯三叔与我说过那几家成衣铺子,我觉得薛记最合适,他们与柳家没有来往,又在洮州开了十多年,他家的掌柜也很和善。”
赵学景点点头:“那就先去薛记。”
穿过两条街就是富贵人家常去的街市,两边都是锦缎庄,银匠铺和大一点的酒楼、茶馆。
赵洛泱很快就找到了薛记,叔侄两个抬脚跨进了铺子。
薛记铺子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长了一张圆脸,眉眼之间一直挂着笑容,看到赵学景和赵洛泱,立即笑着招呼。
薛掌柜道:“要买些什么东西?”
赵洛泱摇头:“掌柜的,我有东西想要在您这里寄卖,如果卖出去的话,我跟您一起分账,您看如何?”
赵洛泱嘴上说着,手里也不闲着,这功夫已经将皮袄打开放在薛掌柜面前。
薛掌柜本要开口拒绝,他们铺子从来都是卖自家做的衣裳,没有寄卖一说,可是当看到那柔软、白净的羊羔毛时,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这皮袄用的羊皮是真的好,而且缝的也细致,皮子和皮子拼接的地方,若是不仔细查看,都瞧不见针脚。
一看皮毛就是寨子上出的,从前柳家卖寨子的皮子,价钱卖的很贵,他们想要买来做成衣都觉得不划算。
可现在有做好的皮袄送过来……
就算他不答应卖,但也想听听他们准备卖多少银钱了。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这皮袄卖二十六贯,若是这价钱卖出去,分给您两贯六百钱,若是卖出三十贯,分给您三贯钱。”
等等……
二十六贯?
薛掌柜听到了自己想问的价钱,不过紧跟在后面的是分给他的银钱。
两贯六百钱?委实不少啊,远远比他想的要多。
薛掌柜不禁道:“你们……”
赵洛泱道:“我们是凤霞村的迁民,如今在寨子上帮忙干活儿,这皮袄用的皮毛都是寨子上买来的,整个洮州城绝对买不到这么好的羊羔皮。”
“若是您答应,我就不去别的铺子了,洮州好皮子做的衣裳,只有您这里能买到,大家听了消息,定然会来您这里寻,而且我们只卖皮袄,与您卖的成衣不一样,也就不会有啥不好的影响,相反的还会给您带来生意,您想想是不是好事?”
薛掌柜看着眼前的女郎,这女郎一阵说道,让他都来不及细想了,他抬起眼睛看过去,瞧见的更是女郎的笑脸。
这好像真的是好事。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三章 红眼病
时玖透过赵洛泱,看了一眼薛记的掌柜,显然刚刚赵洛泱一番话,已经让他动摇了。
时玖料到是这个结果,赵洛泱说的都是事实,凤霞村就在洮州,又不是那些行商小贩,可能骗了人就逃走,再说这皮毛一看就出自寨子,皮袄到底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薛掌柜开了这么多年的铺子,很容易就能权衡出利弊。
东西放在他这里,卖出去了,他能赚到银钱,若是不卖,损失的不止是这笔买卖。因为赵洛泱肯定会将皮袄寄卖给其他铺子。
往小了说,可能会引走一些客人。
往大了说,皮袄的背后可是寨子,寨子上有多少牲口他们知道,那可是一桩大生意。
所以,无论如何,薛掌柜都不能轻易拒绝。
薛掌柜的确是这样想的,这女郎带来的可不是皮袄。
思量完这些,薛掌柜看向赵洛泱:“你们要如何寄卖?”
赵洛泱指了指赵学景手中的物什:“只要寻个地方安置就行,我们带来了放这皮袄的架子。”
放皮袄还有架子?
薛掌柜道:“你们要寄卖几件,都拿出来给我瞧瞧,还有你们准备的架子……也要弄好。”
掌柜要求看货,那是对这笔买卖有了兴趣,赵学景没想到如此顺利,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出来的时候,二嫂她们再三叮嘱,村中的妇人们那一双双眼睛里,透着几分的担忧,别小看这五件皮袄,可是大家凑出银钱卖的皮子,真的卖不出去,可就亏大了。
赵洛泱和赵学景将皮袄一件件拿出来,让掌柜仔细端详。
趁着掌柜看货的功夫,赵学景开始支手里的架子,做这个皮袄架子是洛姐儿的主意,他们寄卖皮袄,不能要求掌柜将皮袄放在显眼之处,自己做了架子的话,至少掌柜要将皮袄摆在架子上。
一个简单的架子,就能让皮袄看起来更好看,怎么想都值得。
片刻的功夫,赵学景就将架子装好,架子上面就是块木头,按人的肩膀宽窄做的,皮袄往上一架,一目了然。
赵学景都不知晓,洛姐儿怎么想到这样的主意。
薛掌柜一直低头反复翻看着几件皮袄,确定这东西没有问题。
赵洛泱道:“我们进城之后,就直奔您这里来了,因为事先打听过,您为人好,又在这里多年。我们也怕会被人骗,今天送来的皮袄,明日可能就会被换掉,然后退还给我们。”
“我们虽然做的是长久的买卖,但眼下正是开始,万事开头难,现在亏一笔,必然会伤元气。”
“选个好铺子,将来进城就直奔您这里,也就不去第二家,虽然要分给您一些银钱,但就能省下精神多做些皮袄,如此更加划算。”
薛掌柜抬起头,脸上露出些笑容:“送来我家,你可以安心。”谁不爱听夸赞的话,而且女郎夸的也没错,他们做买卖一向诚信。
他也仔细瞧了,这些皮袄,皮袄都没问题,更难得的是眼前这个女郎聪明、伶俐,与聪明人一同做买卖,至少不会被牵累。
薛掌柜道:“东西是不错……”
话刚说到这里,他往旁边一扫,一开始没有看清楚,将衣架看成了一个人,等回过神时,他惊诧地张开嘴。
“这是……你们给皮袄做的架子?”
赵洛泱点头:“对,将架子挪到一旁,不会占很大的地儿。”
薛掌柜下意识地从柜里走出来,围着那架子看了又看,皮袄放在上面,活脱脱像个人似的。
赵洛泱将皮袄的衣襟儿提起来,露出里面的羊羔毛,让人一眼就将里外看了个大概。
“行,”薛掌柜彻底被说服了,“可以放在我这里寄卖,不过你们不能再送去别家。”
赵洛泱点头:“五日内不管能不能卖出去,都不会往别家送,若是过了五日,还没卖出一件,我们就得另寻铺子了,您也知道眼见就是年节,我们也想年节前能卖个好价儿。”
女郎这话合情合理,薛掌柜思量片刻就点头:“就这样办,我这就写个字据给你。”
赵学景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他们进来能有多久?顶多三刻?
赵洛泱收好了字据,将皮袄留给掌柜,这才跟着三叔一起走了出去。
掌柜叫来伙计,将四件皮袄妥善放好,自己则站在衣架旁啧叹,女郎话说的好听,拿出来的东西也委实没挑。
他有信心,这皮袄必然能卖高价儿。
薛掌柜思量的时候,铺子里走进来两个人。
陶二柱和张老太一直在外面守着,等赵家人走了,他们这才走进薛记铺子。
薛掌柜笑着招呼两人。
陶二柱径直开口道:“掌柜,刚刚那两个人是来做什么的?”
薛掌柜一怔,不过很快他就道:“寄卖皮袄。”
薛掌柜伸手指了指衣架上的袄子。
陶二柱和张老太虽然猜到一些,可眼下从掌柜嘴里得到了证实,仍旧很是惊诧:“他们寄卖?”
张老太望着那皮袄,这是上等布帛做面,里面的皮毛细密、柔软,赵家能拿出这么好的东西?
张老太想着吞咽一口:“这……皮袄怎么卖?”
薛掌柜笑道:“这是寨子里最好的羊皮做的,至少要用五张皮子,从前都是柳家卖寨子的皮货,价钱你们也知晓,相比之下,这皮袄更划算,一件只需要三十六贯。”
三十六贯?陶二柱和张老太双双倒吸一口凉气。
薛掌柜接着道:“他们送来的也不多,仅仅五件。”
五件,一件三十六贯,那就是一百八十贯。
赵家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百多贯的东西?赵家不是应该很穷吗?买粮食的银钱可能都不够用。
怎么能做这样的买卖?
陶二柱和张老太正僵立在那里,铺子又走进来几个人。
很快他们就瞧见了架着的皮袄。
其中的中年人,目光一定,本来抄着的手也拿了出来,他向前走了两步:“铺子里有好东西啊。”
薛掌柜立即上前招呼:“是有好东西,寨子里的羊皮做的皮袄。”
几个人围过去看,将陶二柱和张老太挤到一旁。
两个人本就没有买的心思,只能讪讪地走出铺子。
“当家的,”张老太道,“这事儿不对,你说是不是杨氏瞒着赵老太爷藏了银钱?”
要么是藏了银钱,要么……
陶二柱皱起眉头:“他们给赵学礼的丫头寻了婆家,收了人家的聘礼?”
只有这两种可能,否则累死他们也弄不出这些东西。
陶二柱和张老太又是羡慕,又是愤然,他们一向看不上的赵家,怎么一下子就好起来了?
张老太绞尽脑汁:“若是杨氏藏了银钱,赵老太爷应该要回去吧?老大一家也得分点啊!”
陶二柱觉得有理:“想知晓还不容易,给赵老太爷送封信就是了。”
那赵学景迎娶了他家的女儿,在他们面前却不讲礼数,哄着陶氏也不知好歹,与娘家作对,若是他们有了银钱,那真是老天不长眼。
两个人正商量着,就看到有人从葛氏铺子中走出来,为首的男子一脸笑容,后面的随从捧着一个青布包,张老太急着探头去铺子里瞄了一眼,那架子上的皮袄已经被拿走了。
这就卖了?这么快?
第二百九十四章 买得起
陶二柱和张老太打好了主意,就往街上去寻人代写书信,两个人为此忙乎出一头的汗。
陶氏兄嫂提起的那桩婚事,就是陶二柱的主意,若是陶氏当日肯答应嫁过去,陶二柱还想将自家的二女儿嫁给那家人的表亲。
结果陶氏的事没成,他们自然也就被拒绝了。
事情过去那么久了,现在只要想起来,张老太就觉得堵心,她家二丫一辈子都葬送在这家人的手里。
陶二柱和张老太将信函写好,然后就去花了银钱寻人寄送,等他们两个一起往家里走,赵洛泱和赵学景才从一旁走出来。
赵洛泱看向赵学景:“三叔,你去问问那封信寄去哪里,就知晓祖……赵启坤在哪儿落脚了。”
赵学景点点头,想要套出消息,无非是花几个钱,他揣着个沉甸甸的钱袋,也多了几分自信。
不一会儿功夫,赵学景走出来道:“问清楚了,送去开封陈留。”
说完赵学景接着道:“看来之前陶家人说的没错,你祖父在陈留衙署谋职了。”
赵洛泱知道三叔只是将话说了一半,没好意思说明白,但是在赵洛泱看来,说明白也没啥,这是赵启坤丢脸,而不是他们。
赵洛泱道:“还领娶了旁人,他没有功名在身,就算真的有个活计做,肯定攀的是那妇人的关系,当年他逃难过来,不就是用的这个法子?”
赵学景一想也对,他思量着:“那封信……”
“那他们送呗,”赵洛泱道,“我们日子过的好,就得让他们知晓,不过这桩事得早点与大家说,等他们回来抢财物时,我们也好有个准备。”
如果搬迁之前,可能赵学景觉得他爹和大哥不能做出这种事,现在就算听说两个人为了银钱,当众吃粪,他不会有任何质疑。
赵洛泱脑海中,时玖道:“是不是现在就想看到你祖父和大伯多行不义的下场?”如果她现在想知晓,他立即就会让人去办。
“不急,”赵洛泱道,“他们这样的人,早晚都会找回来,到时候再让我奶亲手出气。”
时玖应承:“好。”
不过在那之前,他也不会让赵启坤好过就是了,想要做到这一点,对他来说容易的很。
赵洛泱和赵学景回到集市上时,冯老三和石平早就在一旁等着了。
冯老三上前道:“皮袄早就卖完了,有人没买到,问我啥时候能再过来卖,我说最早也得三天之后。”
三天时间,是赵洛泱定的,让卖皮袄的消息四处传一传,这样等他们来的时候,才会有更多人等在这里。
三天,那些贵重的皮袄,大概也卖完了。
皮袄卖完了,车不会空着回去,这事儿事先商量过,拿了银钱就买些粮食和布帛。
除此之外,赵洛泱看向赵学景:“年节时,集市东西最全,我们买些猪肉和鸡鸭回去。”
听到要买肉,就连冯老三和石平的脸上也露出笑容。
“能行吗?”冯老三道,“银钱不得拿回去再跟寨子买皮子?再说那五件皮袄还没卖呢,万一……”
赵洛泱道:“肯定能卖出去。”
赵洛泱很有信心,而且薛记铺子应该会卖的更贵。
时玖道:“你就不怕薛记多卖出银钱,不与你们说?一成利,不如多卖些银钱攥在手里。”
赵洛泱道:“我也想到了,所以价钱没有定的太低,当然也不高,若是薛记有心,不会贪图这五件皮袄,我们都在洮州,往后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这买卖想要赚钱就得放在明面上,他怕卖不出去,只能赚一成利,让我们寄卖,想要赚的多,下次我们再做了新衣裳,他可能会稍提些价钱,直接从我们手中买走,这都是正当买卖的做法。”
“当然,他可能怕卖不出,不肯提前买,卖出去之后又刻意隐瞒真实价钱,那我只能上门与他讨个道理,薛记在洮州这么多年,必然会有许多人看热闹,到时候大家就都知晓我们凤霞村十六户了。”
时玖沉默片刻才开口道:“这些你都是怎么想出来的?”
赵洛泱道:“一想就想到了啊!别的本事我可能没有,绝对不会被人骗就是了。”
时玖应声:“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骗人的把戏,在你面前委实太过儿戏。”这世上最大的骗子,可能就是她。
“时玖,”赵洛泱叹口气道,“最近财富值用的太多,我觉得有些东西可以用你的生命值来兑。”
之前时玖藏着捂着,生怕她知晓生命值的秘密,现在她就用生命值来拿捏他。
果然安静了许久。
不过时玖的声音再次传来时,比往日有多了几分温和:“兑吧,不过……给我留一口气,不然我就没法帮你了。”
赵洛泱的耳朵骤然有些发热,之前只有跟小哑巴说话,她才会有这样的情形,最近时玖居然也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这两个人,某些地方越来越像了。
……
赵洛泱他们来洮州的时候,驴车上虽然拉着东西,可赵洛泱还能坐在车上,回去的时候,四个人只能步行。
四个人有说有笑,车上还不时传来鸡叫声,惹得路上的行人不停地转头去看。
驴车到了村口,天色已经不早了,去寨子上的人也回到村中,大家听说赵学景和赵洛泱他们卖皮袄回来了,纷纷迎了出来。
“车上都是什么?”
曹老太刚刚就站在村口,第一个到了驴车旁边。
赵洛泱还没说话,曹老太就看到了车上的大公鸡,还不止一只呢。
“呦,这么多鸡。”
曹老太眼睛都笑弯了。
赵洛泱道:“买了粮食、猪肉和鸡,都不贵,若是谁要就来我家中买。”集市上多少钱买的,就多少钱带给大家,剩下的他们就留下,反正他家人多。
“我要一只,”曹老太道,“猪肉我也要点,还有粮食,都要。”
冯老三听到这话,不禁道:“曹婶定然赚了不少银钱。”
曹老太就是笑,算是默认了,谁叫奶酪做的好呢,眼下十六户赚的最多的就是她们这几个老太太。
在别人眼里没用的废人,还能有这一天,她们能不欢喜?
驴车进了村,罗真娘也找了过来,不过她顾不得看车上的东西,而是问赵洛泱:“皮袄呢?卖出去了吗?”
赵洛泱点头:“十件寻常的都卖了,五件好的寄卖在薛记铺子里,过两日我再去铺子里看看情形。”
罗真娘松了口气,卖了十件皮袄就是好消息。
说话的功夫,赵元宝已经爬上了驴车,从九只大公鸡里,捞出了一只最大的抱在怀中,公鸡不停地挣扎,但是被绑了腿挣脱不得,赵元宝见状张开嘴笑出声来。
葛氏忙将赵元宝从车上抱下来,赵元宝两条小胳膊将公鸡紧紧地搂住,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掠过,然后落在赵洛泱身上。
“阿姐……”赵元宝开口道,“要……要……鸡……”
不太说话的赵元宝,见到大公鸡都开口了,赵洛泱立即点头道:“好,这只鸡我们留下。”
赵元宝得了准话,一溜烟地向自家跑去,恐怕有人抢夺他的大公鸡。
赵元宝这么一闹,十六户的其余孩子也纷纷地向大公鸡使劲儿。
大伙儿拉扯着自家孩子,纷纷问公鸡的价钱。
“咱们买的多,”冯老三道,“元宝抱走的那只最大一百三十文买的,其余都是一百一十文。”
谢寡妇在一旁听了价钱心中登时一阵感触,这一路经历的委实太多,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她能买得起公鸡。
不……应该说,不止是买得起,而是很容易就能掏出一百一十文。
“买,”谢寡妇道,“我也要一只。”
第二百九十五章 好日子
赵洛泱带回了九只大公鸡,结果没够分。
十六户,每家都想要一只。
大公鸡,毛油亮油亮的,红鸡冠子尤其威武,被放开之后,挺着胸脯打鸣,神气极了。能买一只鸡,那是之前想也不敢想的。
“我家原来也有一只,没有这个大,但也一样好看。”
孩子们心里不藏事儿,说的最欢。
这大公鸡,让他们有种莫名的熟悉感,那是对搬迁之前日子的怀念,搬迁来的时候,家里的鸡、鸭全都卖了,银钱全都用在了路上,不知道多少次,觉得日子看不到头,可现在……
这些东西陆陆续续都回来了,日子好像也见了光。
曹老太鼻子有些发酸,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得被撂在路上,结果活着到了洮州,现在又赚了银钱。这条路上遇到赵家,真是他们全家的福气。
有几户得了消息来晚了,没能买到,大人没觉得咋样,反正有银钱,得空再去城里抓就是了,孩子却觉得委屈,错过了一件大好事似的,一个个都瘪着嘴。
不过当看到猪肉的时候,孩子们就又来了精神。
杨老太喊了一句:“让没买到公鸡的人家先来挑。”
“对,对。”
大家回应着,纷纷让出路来。
赵学景将油布掀开,露出他们在集市上买的肉,油布掀开的有一瞬间,围在旁边的十六户村民都安静下来,因为大家都顾不得说话了,一双双眼睛都在看那猪肉。
这次他们买了一整头猪,那红红的肉,白白的膘,让人看了就馋得很,所有人很不争气地吞咽了一口。
冯老太看着下意识地念叨:“这猪好,肥肉多,猪也大。”
“真大。”
“这么一只大公猪,得有几百斤肉。”
牛道昌和丁茂生洗干净手,操持着给大家分肉。
第一个挑肉的是魏老太,可是看着这一整只猪,魏老太不知道选哪块好了,又想给孙儿们吃,又想熬点油,还想做块腌肉。
好半天她才拿定主意:“要这块,肥的。”吃一顿不够干啥的,还是要多熬点油出来。
谢寡妇笑着道:“还是大娘会选。”
一头猪,十六户分,看着肉挺多,很快就被买没了,不过大家给赵家留了一个大猪头、一条瘦肉、一条肥肉,反正能想到的好肉,都给赵家留了。
猪肉弄完了,大家开始分粮食和布帛,这些东西分的快。
虽然杨老太一直在旁边说:“我们家的米粮够用,紧着你们拿。”
大家还是一样没有拿光,这都是对赵家的认可和感激。
忙乎了好一阵子,总算都弄好了,十六户欢欢喜喜地各自归家。
赵家拿回来不少的肉,但就像赵洛泱说的那样,他家不嫌多,除了赵家人之外,还有宋先生和宋二爷呢。
他们没给宋家送肉,是要等着她奶做好了直接端过去。
赵家人也进了屋。
关上门,看到大家都在,赵洛泱先将他们遇到陶二柱的事说了,陶二柱让些的信都是什么内容,她和三叔也听了个大致。
“说奶藏了银钱,至少有几百贯,让赵启坤心里有个数,最好来问问,免得吃了亏。”
赵学礼、赵学景和罗真娘等人都留意着杨老太的神情,生怕杨老太被气得厉害。
哪知道杨老太忽然笑起来。
罗真娘和赵洛泱急忙去搀扶杨老太,杨老太摆摆手,以示自己没事。
“那老畜生,”杨老太道,“肯定会来要银钱,你们信不?”
大家都点头,小小的赵元宝本来没听懂是啥意思,看到爹娘都点头,也学着像小鸡啄米似的摇晃着他的小脑袋。
葛氏拉了一把,赵元宝才停下。
赵洛泱仔细地望着她奶,她奶脸上没有太多愤恨,她也就放下心来。
杨老太接着道:“从前我贪图你们爹是个读书人,想着嫁给他之后,不至于做个睁眼瞎,还想让他教我识字,他嫌弃我是个妇道人家,一直不肯答应。前阵子我还琢磨,跟他过了这么多年,前前后后地伺候着,他最后卷了个干干净净,啥也没给我留。”
“现在我也想通了,谁说他啥也没给留?他是捡了最不要紧的拿走了,贵重的都给我留下了。”
“你看看,我有儿又有孙儿,那些银钱啥也不是,我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才是最要紧的。”
赵家众人都跟着点头。
杨老太道:“老畜生这次也教了我,要擦亮眼睛辨人好坏,认识几个字,读过几本书,那就算好了?呸,心肝是坏的,再读书也是没用,他能早点走,对咱们是好事,少祸祸咱们几年。”
赵学礼听到老娘这么说,于是道:“这次咱们是不是也得准备准备,将银钱收一收……”
话刚说到这里,他感觉老娘乜了他一眼,然后摇了摇头,紧接着老娘看向洛姐儿,脸上才又展开些笑容。
赵学礼心中叹气,这是在嫌弃他啊。
杨老太道:“收个啥?他已经写了休书又再娶了,跟我早就没有任何瓜葛,只要你们别对他心软,我们该咋样就咋样。”
赵学礼和赵学景立即道:“他做出那种事,我们决计不会在理会他。”
俩人说完,赵学义才后知后觉地道:“我也一样。”
“这就是了,”杨老太道,“我们过的越好,他就越生气,他若是敢来洮州,我也教教他该怎么做人。”
这话将大家都逗笑了,赵学礼和赵学景对视一眼,知道老娘彻底将这件事放下了。
杨老太道:“不过你们毕竟是他的儿子,按律法,将来他登门,你们也得留他,不过有些事不用做的太实在,侍奉他不用像侍奉你娘这样,有坏的不给好的,有凉的不给热的,总之,他这些年怎么对的你们,你们也怎么对他。”
赵学礼兄弟几个接着应声。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杨老太急着站起身,要去收拾猪头,说实在的,那老畜生在她心里,不如猪头重要。
时玖道:“奶就是不一样,性子比谁都豁达。”
赵洛泱应声:“赵启坤拖累了这个家,往后大家只会越来越好,我奶更是。”
时玖沉默片刻道:“你也好,我……系统很庆幸能遇到你,换了旁人只怕完不成任务,我也会消失。”
赵洛泱嘴角弯起,露出笑意:“知晓就好,不过我也得谢谢系统,没有系统的话,我还不会说话。”
赵洛泱觉得她与时玖之间有种默契和联系,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只有他们知晓系统的存在。
这一晚凤霞村热热闹闹,各家的灶房都热腾腾地烧着火,一直忙乎到很晚大家才歇下。
赵元宝一直看着他的大公鸡,困得眼睛直打架,最后头一歪终于睡着了。
不过第二天早晨,凤霞村的孩子们都早早就起来了,因为村子里终于听到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各家各户烧火做饭,有人将昨晚切好的肉熬成油,香味儿在村子里飘散。
赵洛泱穿戴好,准备跟着罗真娘她们去寨子,刚坐上驴车,就听时玖道:“有人往这边走,你看看是不是来村子的?”
赵洛泱抬起眼睛,仔细地往前看去,等到那三个人离得近了,她也认了出来,那是薛记铺子的掌柜。
第二百九十六章 财来
走在前面的赵学义和牛道昌没见过薛掌柜,眼看着这三个人往村子里走,牛道昌先一步将人拦下。
打量了一下薛掌柜,牛道昌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前面就是凤霞村,薛掌柜却没看到这些人是不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只好试探着道:“我们要去凤霞村……西村。”
果然是去村子里的,牛道昌追问:“你去村中做什么?”
“我找一个,”薛掌柜从那汉子的神情中猜到他们应该是凤霞村西村的人,于是露出笑容道,“十五六岁的女郎。”
昨日来他店里的虽然是两个人,显然那女郎才是做主的人。
牛道昌听到这话就往身后看去,薛掌柜跟着这目光也瞧见了走出村子的赵洛泱。
要找的人出现了,牛道昌眼睛都跟着亮起来,也不等身边汉子再说话,就带着两个伙计急着去迎赵洛泱。
“薛掌柜,”赵洛泱见面打了声招呼,“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几天之后我去铺子里吗?”
赵洛泱这声薛掌柜,让罗真娘和谢寡妇也猜出这个人的身份,这人来村子里,可能跟昨天卖的皮袄有关系。
薛掌柜本来就心中着急,恐怕被人捷足先登,当下也就不含糊:“我过来商议皮袄的事,不知道能不能有功夫与我说几句。”
赵洛泱点头:“我们这是要去寨子做活计,迟一些不碍事,掌柜就跟我去家中说话吧!”
赵元让看来了人,忙去前面引路。
杨老太的奶酪铺子不能耽搁,招呼曹老太她们先走。薛掌柜瞧着凤霞村的驴车走了几个,留下几个,眨眼功夫就都安排好了,至少这村子有人主事,而且其余人也愿意跟随,这样就很好。
薛掌柜急匆匆走这一趟,没有打招呼,也是想要亲眼看看凤霞村的情形,显然比他想象的要强得多。
走进赵家屋子,薛掌柜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家什,他默默点了点头,家徒四壁,迁民家中就是如此。
不过,他听到有鸡鸣声,村子里应该买了牲畜,这是农户过日子的模样。
话还没说上几句,但薛掌柜心里已经有了数。
赵洛泱道:“薛掌柜是想要再买我们的皮袄?”
薛掌柜一怔,没想到这女郎会直接猜出他的心思,他不禁道:“女郎是如何知晓的?”
赵洛泱道:“你们来的时候,马背上有个包袱,有个伙计没跟进来,是在看着那些东西吧?那包袱的大小,应该不是我们的皮袄,倒像是银钱。”
薛掌柜称赞道:“女郎真是通透。”
“我就是看的仔细点,”赵洛泱笑道,“若不是这样,也不会替村子去卖货。”
这话说的爽利,薛掌柜也就不再客套:“那五件皮袄昨天卖出四件,我让人将银钱带了过来。”
赵洛泱没有问薛掌柜接下来的打算,而是道:“卖了多少银钱,掌柜的可有账目?”
“有,”薛掌柜伸手从怀里那处折好的纸笺递给赵洛泱,“女郎看看。”
赵洛泱接到手里仔细地瞧,四件皮袄,四件都卖了三十六贯。
就在赵洛泱垂头看账目的时候,薛掌柜捻了捻手指,这女郎年纪不大,但是做事却很沉稳,她没有径直问他要买多少皮袄,而是先看账目,显然事先对他们铺子也要有个考量。
来之前,家里的二掌柜还说过,少报些银钱,不是赚的更多?迁民也不懂的这些,可他觉得买卖不能这样做。
没有诚信,生意也做不长远,别看只是迁民,哪能看清楚人家心思?
就从女郎要账目就能知晓,这女郎什么都装在心中,他这次欺瞒了,绝对不会有下次的买卖。
赵洛泱笑起来,她看向薛掌柜:“我们找薛记铺子寄卖皮袄,这步是走对了,换成旁人,可能不会告诉我们皮袄卖了这么多银钱。”
赵元让和赵元吉在一旁听着,他们虽然很想知道到底卖了多少,但他们知道,这样的时候,绝对不能插嘴。
薛掌柜笑道:“女郎相信我们,我们也得顾着薛记的名声。”
赵洛泱点头:“掌柜这次要买多少皮袄,准备如何买?”
薛掌柜来之前想了很多,还准备来到村中说服凤霞村的人,没想到这女郎早有准备,他心中略有些惊讶,脸上不动声色道:“难不成除了寄卖,还有别的卖法?”
赵洛泱点头:“您可以三十一贯从我们手中买走,您卖多少银钱都与我们无关,不过……卖不出去,我们也不会退还银钱。”
薛掌柜目光一定,这话居然与他之前想的不谋而合,这也是他此次来的目的。
赵洛泱接着道:“我们能保做出的皮袄,不比第一次卖的五件差,不过有一点,您一次至少要买走十五件以上。”
这倒是让薛掌柜没想到,赵家女郎还定了这样的规矩。
“这……”薛掌柜道,“十五件未免有些多。”
赵洛泱道:“我们可以答应掌柜,您从我们这里拿走皮袄之后,除非有人拿走更多的皮袄,否则就算有人找上门来,我们卖给他们的价钱,也不会低于您铺子里售卖的价钱。”
“当然,掌柜若是嫌多,便还是让我们寄卖皮袄,卖不出去算我们的,卖出去了我们自然也要多赚些。”
就像说服他卖皮袄的时候一样,女郎这些话一气呵成,让人只有在一旁听着的份儿。
薛掌柜将赵洛泱的话想了几遍,然后道:“你说,有人拿的多,你也会给他低价?比给我们的更低?”
赵洛泱摇头:“那要看情形,您拿走十五件我们要三十一贯,若是有人来要三十件还是这个价钱,一百件也是如此,但超过这个数,自然要另议价钱,您开铺子这么多年,也知晓这个道理,既然卖货,就要思量利处,当然也不能随随便便就乱了价钱,我们也不是只图眼前这点小利。”
薛掌柜听到“一百件”的时候,心里倒抽一口凉气,如果是一个寻常人说这话,他可能会觉得是无稽之谈,但这女郎不一样,她将一切说的条条是道,甚至早就为日后做了打算,这样的人会乱说话?
有些生意越早做越好,越早下手越有利处。女郎说的没错,谁也不图眼前这样的小利,他八成是第一个与凤霞村做买卖的,至少寄卖皮袄他是第一个,所以眼下是考验他眼光的时候。
薛掌柜还在思量,赵洛泱脑海中时玖的声音响起:“他能答应。”
因为魅力值正在快速地跳动。
片刻的功夫已经跳了16点。
赵洛泱没有等多久,薛掌柜已经拿定了主意,他点了点头道:“好,我答应,就三十一贯,买十五件。”
听到薛掌柜这话,屋子里的赵元让和赵元吉仿佛都忘记了呼吸,等在外间听消息的罗真娘眼睛里也露出惊诧的神情。
她不敢相信,皮袄卖出了这样的价钱。
(本章完)
第二百九十七章 太多了
一笔买卖四百六十五贯银钱。
罗真娘手心都出了汗,他们去寨子里收最好的皮子,再加上雇人,来回车马费,不算村子里大伙的功夫钱,本钱一共花了不到十五贯。
洛姐儿和宋太爷去集市上转了几次,最后定了一件最少卖二十六贯。当时洛姐儿咋说的来着?
好像说这个价钱不高,但是第一次,就得试一试,先拿出五件来看看情形。
罗真娘觉得二十六贯能卖出去就很好了,分摊下来,每人一件皮袄能赚几百文,其余的她可不敢去想。
可今天要卖三十一贯,一下子多了五贯钱。
要知道一件碎皮拼的皮袄,卖也才三贯而已,怎么这个掌柜心甘情愿就能多给那么多。
赵洛泱笑着道:「不过现在不能给您交货,三日之后,您使人来取。」
还得等三日。
薛掌柜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他也说服了自己,好东西就要等,这是好事,他可以用这个功夫提一提价儿。
「好,」薛掌柜道,「三日后我让二掌柜带伙计过来。」
两个人没有说太多,毕竟生意才刚刚开始,眼下能谈的也只是这些而已。
薛掌柜喝了两口热水,随即从伙计手里拿过银钱,让赵洛泱数清楚。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
赵元让心中欢腾,尤其是看到眼前那么一个大包袱的时候,就觉得脑子发热,手脚也跟着发麻。
真是多,好像每次看到这么多银钱,都是因为阿姐。
跟着阿姐就是好,阿姐让他见世面。
赵元让默默想着先生教他的筹算,他得好好数清楚,差一文钱,他都饶不了自己。
等到赵元让将银钱数清楚,薛掌柜才站起身告辞。
赵洛泱将三人送出村子,罗真娘、谢寡妇等人忙围上来与赵洛泱说话。
罗真娘看着赵洛泱:「真的卖他们三十一贯?」
赵洛泱点头:「其实能卖的更贵,但是我没有开口,毕竟现在除了银钱之外,还得让大家都知晓凤霞村西村。」
卖的贵了,薛记能赚的银钱就少,不会分出太多精神去卖皮袄。
罗真娘听懂了,不过只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让她定多少银钱卖,她还是没主意,幸好有洛姐儿在,她也不用操这个心。
谢寡妇道:「咱们不是还有做好的三件皮袄吗?咋不先给他们?」
赵洛泱笑道:「谢婶怕他们变卦,到时候不肯来买皮袄了?」
谢寡妇道:「可不是,也是我没见过世面,觉得这价钱委实给的高。」
「他们赚的也多,」赵洛泱道,「这么好的赚钱买卖,他们得每日盼着,三日后,他们一大早就会来,大家就安心吧!」
谢寡妇点点头:「都听洛姐儿的。」
罗真娘看向赵洛泱:「刚刚你说什么卖一百件?哪里能做那么多?」
「娘,我说的不是皮袄,」赵洛泱道,「将来还不兴卖点别的?我说的是我们村里做买卖的规矩,薛掌柜心里明白。」
时玖叹了口气:「娘跟你比,还是太实诚了些。」
赵洛泱这下知道为何最近时玖说话听起来都有些怪了:「我娘什么时候变成你娘了?」好像之前他也是这么叫她奶的。
时玖清了清嗓子,如果现在的他站在这里,可能会红了脸,好在他在系统中,这些都可以遮掩过去。
「我就在你系统里,你家里人天天与你说话,就跟和我说话一样,」时玖道,「久了,我也分不清了。」
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赵洛泱道:「你不是系统
吗?也分不清楚这些?」
时玖叹了口气:「可能是拟人化设置,如果你不喜欢,可以将拟人化设置取消,以后我就不会这样了。」
听听这语气,好像她问了啥多伤人的话似的。
赵洛泱叹口气,想起来他们去城中,遇到一条小黄狗,那小黄狗一双眼睛泪汪汪的,她忍不住将手中的野菜饼分给了它一些。
现在的时玖比那小黄狗还可怜似的。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那就取消吧。」
脑海中一片寂静。
过了很久很久,赵洛泱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
赵洛泱也只是说笑罢了,刚要改口,时玖先道:「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这次我会做的更好。」
「我只留下2点生命值,其余的都给你兑换东西好不好?」
「你饿了,我能给你送吃的,我虽然没有实体,却也能帮你留意身边的情形,尽我所能护着你,这次帮你画舆图,我不在意生命值了,你想画什么都行。」
赵洛泱觉得自己说时玖是小黄狗,那是高看小黄狗了,时玖就是一只狐狸,可怜的时候真可怜,随便一逗就翻开肚皮弯着嘴,跟你笑。
谁能不心软?
她哪里忍心让时玖变回原来那种冷冰冰的模样。
「好吧,」赵洛泱道,「那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时玖显然很欢喜:「从今日开始,我换个称呼,叫你洛泱吧!」
赵洛泱还没回应,手里多了一块水果糖。
「洛泱,吃糖。」
赵洛泱看到水果糖,嘴里好像就已经传来甜甜的果香。
「想吃肉干吗?」时玖道,「我兑肉干给你吃。」
「不用,」赵洛泱立即阻拦,「生命值还是留着做点有用的事,这样不就白白浪费了?」
时玖道:「给你用,就是最好的。」
赵洛泱觉得再这样说下去,她就维持不住现在的神情了,重要的是,她娘和婶婶都在看着她。
赵洛泱半晌没说话,罗真娘已经有些担忧:「是有什么事还没想好?」
赵洛泱摇摇头,是她脑子里面闹腾的厉害。
赵洛泱道:「就按咱们之前说的办,去寨子上拿皮子,快点将活计安排下去,十五件皮袄三日后交货,有一样娘和谢婶子得把握好,这次的皮袄不能比上次的差。」
谢寡妇点头:「这你放心,你娘和我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哪怕有一针不好,那都过不去。」
赵洛泱发现大家还都瞧着她,于是嘴角扬起露出笑容:「娘,婶子,你们还瞧着我做啥?我又不会针线,接下来就要看你们的了。」
「不用你,」葛氏道,「这点小事,我们就做了,你还得做别的哩。」
罗真娘不禁失笑,瞧瞧,哪个姑娘家敢这样大大方方地说自己不会针线,但她家洛姐儿就说了,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而且,大家都觉得,洛姐儿就不该会针线,她应该做大事。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赵元吉低声道:「去拿银钱。」
「咱们这次一起带去寨子,」赵洛泱看向她娘,「咱们不能欠寨子银钱。」
「对,」罗真娘也道,「我们先不分钱,紧着买皮子,给外村人付工钱,自家人怎么都好算。」
谢寡妇等人自然也同意。
几个人还没出村子,就瞧见外村的妇人往村中走来。
往常她们是遇不到的,等外村妇人到凤霞村时,凤霞村的人早就去寨子的路上了,今日耽搁了功夫,大家才撞了个对脸。
外村妇人显然也很意外,没想到罗真娘和
谢寡妇等人还没走,不过很快她们的神情变成了担忧,难不成凤霞村不做皮袄了?
如果不做皮袄了,她们可就没有活计做了,好不容易拿了些银钱,寻思着多干几日活计,能多买些粮食……真的出了差错,他们可就要饿肚子了。
为首的孙氏上前几步跟罗真娘说话:「你们这是……不去寨子了?」
「去,」罗真娘看出孙氏的意思,立即安抚众人,「这次还得多拿些皮子做皮袄,大家得加把劲儿,村子里不会亏待大家。」
有了这话,孙氏愁容变成了笑容:「你们放心,大家都会仔仔细细做好。」
「好,」罗真娘转头招呼众人,「上车,咱们得快点赶去寨子。」
现在对她们来说,一点耽搁不得,要知道这可都是银钱啊。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出去
赵洛泱坐在驴车上,罗真娘和谢寡妇商量明日再寻些人手来帮忙,现在不是思量皮袄能不能卖出去的事,而是她们到底能做出多少皮袄来。
赵洛泱看似在听着,实则在驱赶脑海中时玖的声音。
「洛泱。」
时玖又喊了一声:「这个称呼你觉得不好?那洛姐儿呢?」
赵洛泱不知道时玖到底怎么了,突然之间对唤她什么这件事特别感兴趣。
时玖道:「家里人还都叫过你什么?」
赵洛泱不理睬,时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对了,元让他们还喊你阿姐,那我也叫你阿姐?」
话音刚落,时玖听到系统的提示音:
【生命值+4】
【生命值+4】
时玖看着不停跳跃的生命值,叫洛泱生命值每次加2点,叫阿姐生命值每次加4点,看来比起洛姐儿,她更喜欢阿姐这个称呼。
可能他之前全都错了,这才是系统的正确用法,他要想方设法让小鬏鬏欢喜。
或许最喜欢的是他喊「小鬏鬏」,可现在他喊不出来,刚刚他试过了,声音被系统屏蔽了。
这方面来看,系统还真是刚正不阿。
不过还是不能再接着逗她,凡事都有个度,真的让她羞恼就不好了。
「那还是喊洛泱,」时玖道,「偶尔喊阿姐,行不行?」
时玖说出声,发现赵洛泱没有回应,他果然被她屏蔽了,他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还是以前那个小鬏鬏,生起气来不理睬他。
不过就算生气也持续不了许久,一刻之内定会将他放开。
这几天过去,他的生命值已经有482点。
涨得还真的挺快。
随着生命值增长,回到身体内之后,他能感觉到身体变得好了些,至少现在他可以骑马跑上一段路了。
时玖正想着,忽然脑海中一幕闪过,乌黑的云朵压在头顶,闷雷声后,大雨倾盆而下,他站在城楼上,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战俘。
身后传来凄厉的声音:「豫王,你杀上万战俘,如此暴戾恣睢,将来必定不得好死。」
他看到自己乌黑的披风在空中招展,然后冰冷的声音从他口中说出:「杀。」
无数箭矢落下。
随即惨叫声起,鲜血在雨中汇流成河。
连他身边的怀光脸上都露出不忍的神情,而他却没有半点的动容。
可他却没有任何的感觉,而是格外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这分明是他的记忆,却让他觉得那么的陌生,而且在他的回忆中搜罗,如何也想不出这一段发生在什么时候。
他确实有暴戾的名声在外,可那都是太后为了中伤他的谣言,他并不曾杀过这么多人。
时玖脑子里一阵疼痛,如同有个东西在其中翻搅。
最可怕的不是杀人这一幕,而是他的心境,冰冷而又漠然。
「时玖。」
「时玖。」
时玖正在混沌之际,耳边传来叫喊声,如同一缕阳光,让所有的阴霾退散,那喊声越来越清晰,让他也渐渐变得清明。
「时玖,」赵洛泱道,「你怎么了?」
时玖深深吸了一口气:「没事,你屏蔽了系统,我也跟着陷入了休眠。」
说完这话,时玖问赵洛泱:「怎么了?」
赵洛泱向路两旁看去:「你有没有发现,最近多了不少的流民。」
时玖道:「可能没有足够的粮食过冬,想要来城中求朝廷赈济。」
赵洛泱也知道每年都有流民这样的事,只希望不
是有人故意为之。
驴车到了寨子。
罗真娘和谢寡妇立即去织房,今天她们得收不少的皮子。
白婆子见状道:「你们做的皮袄卖出去了?」
赵洛泱点头,跟着白婆子走进屋子,仔细说起皮袄的事:「我以为至少得三日才会有结果,没想到一天就卖出去四件。」
显然白婆子也没料到。
赵洛泱道:「寨子的皮毛好,外面不能比,柳家之前都是将皮毛直接卖给商贾,由商贾运出了洮州城,洮州城内反而拿不到这么好的皮毛。」
「这次我们直接做成皮袄送进成衣铺子,大家自然争着来买。」
白婆子仔细一想,确实如此。
赵洛泱接着道:「卖皮袄就是试一试,也是让大家知晓寨子和凤霞村西村。」
白婆子看着赵洛泱。
赵洛泱接着道:「之前我听说外面人对寨子总有一些误解,靠我们去说,很难澄清误会,现在我们带着迁民做皮袄,大家也等于通过我们与寨子有了联系,如此一来,寨子到底如何,不用我们去说,他们就能看得清。」
如果没有寨子的皮毛,大家也不可能有这份活计。
再加上他们会不时提及寨子的人,久而久之,大伙儿接触了真实的寨子,从前那些传言也就全都不攻自破了。
白婆子没想到赵洛泱有这样的心思。
白婆子道:「有用处吗?」
「自然有,」赵洛泱笑道,「在我们村子里做活儿的迁民,看着我们每日来寨子,脸上都是羡慕。」
「若是我答应带他们前来,他们肯定一点不会犹豫。」
赵洛泱说的这样的情形,从前是不会发生的,让外面的人来寨子,他们多数不敢答应,所以赵洛泱轻易被白玉薇带来时,白婆子就对赵洛泱另眼相看。
赵洛泱继续道:「而且,咱们也不止是为了卖皮袄,只要大家熟络了,将来有更多事能做,您说对不对?」
春耕的时候,就算寨子答应能借牲口出去,也得有人敢来借。孙集这些年想要让寨子孤立无援,现在就要打破这样的局面。
白婆子点点头,看来她答应赵家女郎,让凤霞村的人前来做事,是做对了。
赵洛泱道:「我还与薛记掌柜说,将来我们能卖出一百件皮袄呢。」
一百件皮袄,一件要用五张羊皮,那就是五百张羊皮。
白婆子不禁笑了:「或许真会有那一日?」
赵洛泱肯定地点头:「如果洮州没有了山匪,寨子里人手够用,靠着洮州的牧草,应该还能养更多的牛羊。寨子的皮子好,将来不愁卖。」
白婆子觉得眼前这个赵家女郎越看越亲切,可能这女郎做事,委实对她的心意。
「过些日子皮袄做的多了,我们再送去城里,」赵洛泱看向白婆子,「您要不要与我们一同进城去看看?」
赵洛泱没忘记人物卡任务里有其中一条,让白婆子走出寨子。
白婆子眼睛中有一抹光亮闪过,不过很快就又恢复平静:「我这个样子走出去会吓到人。」
赵洛泱道:「您受伤之后,就没出去过吗?」
白婆子脑海中闪过一幕幕往事,可能是与赵家女郎说话时太过放松,此时此刻,她竟然记起了这些。
白婆子道:「是啊,都已经许久了。」
「我接您一起出去,」赵洛泱道,「您放心,定然会将您平平安安送回寨子。」
第二百九十九章 心结
白婆子有些动心,凤霞村的人来到寨子之后,寨子忽然就变得热闹起来,原来一年到头来不了几个人,现在每天都这样进进出出,寨子的大门好像也打开了一半。
大家相处融洽,虽然多多少少习惯不太一样,但也没有因此引起隔阂。她听到寨子的孩子们都喊杨老太,乳酪姆妈,现在赵洛泱过来,腿上总会多两个挂饰,都是赶上来要饴糖吃的孩子。
赵洛泱跟白玉薇、白玉英也格外的亲近。
这一有变化,人心就跟着活络了。迁民们提及年节的热闹,寨子里不少人都想出去看看。
白婆子微微一笑,想到了白氏,白氏腿没有伤之前,是个闲不住的,总会往外跑,还说,有一天南下回到的故乡,带她去吃江南的点心。
白氏祖籍德安,有一年家中遭灾,白氏的亲人过世了,白氏也被人伢子捉走卖去了西蕃,她遇到白氏时,白氏从藩人手中逃脱,想要回到大齐,就这样她将白氏留在了身边。
她还是乌松齐的赞蒙时,总会被乌松节掳入大帐,有女子进出乌松节身边,自然瞒不住,但想要回到大齐,她至少要在表面上维持公主的威仪,于是想要借乌松节妾室之名做遮挡。
白氏在这时挡在她面前,替她担下名声。
当时白氏是怎么劝说她的来着?
一来所谓的“白氏”是她身边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身边侍奉,即便是编造谎言,也容易被人取信。
二来我们自己受的苦,就得掌控在自己手心中,免得乌松节拿这桩事做要挟。或许有一日,她们能为“白氏”正名,揭开一切真相,让大家知晓,没有所谓的心甘情愿,曲意逢迎,有的只是反抗和坚持。
“白氏”之名,不会让她羞愧,该羞愧的是乌松节、乌松齐和大齐朝廷。
乌松节死了之后,她曾让人送走白氏,但白氏半路折返回来,与她共同进退。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们好不容易逃回了大齐,却还是被人暗算,白氏的一双腿被西蕃围攻时受了重伤。
白氏的愿望是回到家乡看一看,她的何尝不是?但现在白氏不能走动了,心心念念的故乡带给她的也只有失望。
她并非是因为脸上的刀疤不想走出去,而是对一切都没有了期盼。
想到这里白婆子道:“再说吧,眼下寨子里事儿多,也不得空。”
赵洛泱与时玖道:“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多年的心结,不是遮挡面容那么简单。”
时玖道:“别灰心,既然犹豫就是有走出去的心思。”
赵洛泱很有信心:“过阵子再试一试。”
如果一次就能完成一个任务,那就太小看系统了。
赵洛泱没有再劝说白婆子,而是道:“就要到年节了,我奶想做些小食,寨子里的人若是想吃,就去奶酪铺子里买。”
赵洛泱说的小食,都是年节必备腊肉、蒸年糕……
白婆子显然对这些也很有兴致,笑着道:“到时候我也买些尝尝。”
“那我去织房帮忙了。”赵洛泱站起身向白婆子告辞,不过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小心翼翼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放在桌子上。
赵洛泱道:“我家先生喜欢饮茶,这是来洮州之前从家乡带来的,您也尝一尝,东西不多,您不要嫌弃。”
赵洛泱走出白婆子的屋子,白婆子这才将桌上的纸包打开,她低头闻了闻,一股茶香萦绕在鼻端。
白婆子的思绪也在茶香中渐渐蔓延开。
……
有了之前做皮袄的经验,这次格外的顺利,到了晚上,驴车上放满了收上来的皮子,罗真娘和谢寡妇准备将东西都带回村中。
村子里人手多,大家做起来也能快些,罗真娘和谢寡妇也商量好,她们两个,一个留在村子,一个去寨子盯着。
两个人卯足了力气,就连晚上也是随便吃一口,就凑在一起商量去了。
杨老太看着二媳妇那般辛苦,剜了一眼赵学礼:“你也得上进,别一天没事人似的,让妻儿都跟着你受累。”
赵学礼看着自己满手的糙茧,心里发苦。
杨老太接着叹气:“连几个字都写不好,还得我去求宋先生。”
赵学礼的头垂的更低了,他不得不承认,老娘、妻女都比他有本事,他们几个天天卖力气干活儿,总算弄好了两个粪窖,将羊圈和牛圈重新拾掇了一番,但赚的银钱却有限。
宋先生,他更没法比,宋先生本事大,老娘和洛姐儿天天将先生挂在嘴边,他哪里能及得上。
赵学景在外屋听到老娘训斥二哥的声音,干脆连脚缩了回去,没敢进屋,转身就去帮四弟了。
四弟和牛道昌父子也忙的厉害,他们自己做的织机已经有了样子,明日就能试着用一用了。
杨老太转头回屋,然后拿出了几本书放在桌子上:“我赚了银钱,去集市上买来给你的。”
赵学礼脸一下子红了,年纪这么大了,还被老娘追着看书,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你大哥跟老畜生走了,”杨老太道,“我也不会再认他,如今你就是咱家的长子,长子得有长子的样子,这书还是要看,别忘了,你是洛姐儿的爹。”
赵学礼吞咽一口,忙不迭地点头:“儿子知晓了。”
杨老太抄手道:“宋先生说了,读书不光是为了科举,长些学问没啥不好的,你看看洛姐儿,跟着宋先生学了那么多,不都用在村子里了?”
赵学礼又连声称是。
杨老太这才心满意足地道:“不要说娘不想着你,娘赚了银钱,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赵学礼心里又酸又苦,当然还有几分甜……
娘说的没错,娘最向着他。
“纸也用着,每天多写写,拿给我看。”杨老太觉得自己在宋太爷那里看了许多,多多少少知晓啥样的字叫好看了。
“洛姐儿不好意思说你们,”杨老太道,“但娘能说,你们可得加把力气。”
杨老太说完背着手走了,赵学礼将书拿起来看,为了让娘少些嫌弃,他也真该好好学起来了。
正琢磨着,赵洛泱从外面回来,瞧见她爹手里的书本,赵洛泱眨了眨眼睛,她就说咋收到了她爹的魅力值,原来是她奶动手了。
这时候,她不该开口说话,但魅力值……
“爹,”赵洛泱低声道,“是我奶买的书?我奶就是对爹好,年节了连衣裳都不舍得为自己做,省下银钱都花在爹身上。”
“不过爹也不用太辛苦,咱们不是还有让哥呢吗?让哥好好学,将来定然能帮衬家里。”
赵学礼只觉得一股气堵在了胸口,怎么?他现在只能靠老娘、妻儿了?连女儿都觉得他没用处了?
“让哥?”赵学礼哼一声,“才读了几天书,想要比上我,还差得远。”
说完这话,赵学礼顺手抄起了桌子上的油灯。
赵洛泱道:“爹,你干啥去?”
“灌油,”赵学礼道,“晚上用。”
“爹,”赵洛泱追了两步,“您看看也好,有不懂的就问先生,这些日子先生正在画农具,您有空过去帮帮忙。”
画农具?要做农具?先生不是才弄完织机?咋那么有精神?跟所有人相比,他还真的啥也不是,赵学礼心中恍惚着,脚底下一个踉跄,差点绊了一跤。
时玖道:“让爹先看看农具,等到了春耕的时候,怎么用农具,还得他与大伙儿说。”到了那时候,说不得凤霞村西村的人,比东村都要多了,大家也该选出一个新里正。
活儿都分出去,赵洛泱感觉到一身的轻松,她也该琢磨琢磨高里正那些人的事儿了,最好在年节之前,解决了这些人。
第三百章 准备
赵洛泱不会主动害人,但她这个人很是小气,高里正这些人与山匪勾结,对付十六户,这笔账她得与他们算。
虽然她们忙着做买卖,但是这件事也没撂下,赵大人那边查找证据,她也借着做皮袄的机会,找了附近村子的迁民,尽量弄清楚洮州村子的情形。
有些村子的里正藏在暗处,若是不能一次铲除,将来还会闹出事端。
晚些时候,孙家村的方胜忠来了凤霞村。
赵学礼将方胜忠带到屋子里,赵洛泱端了杯热水放在方胜忠面前。
赵学礼道:“喝点热的暖暖身子再说。”
孙家村离这里不远,但也得走上半个时辰。
方胜忠笑着道:“穿了靴子,已经不觉得冷了,前阵子打这么个来回,脚要缓好久才有感觉。”
不止是他穿上了靴子,村子里的粮食也买了不少,晚上有炭火,白日里能吃个饱,今年冬天至少他们一家能熬过去。
赵学礼道:“村子里怎么样?”
方胜忠叹口气:“昨儿夜里走了一个,年纪大了,搬迁路上就生了病,家里也给请了郎中,剩下的银钱都买了药,也没能好起来。”
他们在孙家村入籍之后,这已经是死的第四个了。
“这也不错了,”方胜忠道,“比我们想的要好的多,说到底还是你们暗中帮衬了不少,否则前两日那场雪,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十六户现在都有事做,冯老三和石平的那个小炭窑,需要人手,就让方胜忠来帮忙。方胜忠赚了些银钱,还买到了低价钱的炭,他家里的女眷们还跟着凤霞村做皮袄,这些加起来虽然不能说发一笔小财,但也确实是雪中送炭,在关键时刻帮了他们一把。
凤霞村出事之后,方胜忠他们也暗中防备,恐怕那些黑心人向他们下手。不过这样防着也不是事,大家聚在一起的时候,方胜忠就提起来,不如将那些暗中捣鬼的人送去衙署。
本来就都是迁民,又受了欺压,大家同病相怜,达成共识也格外的快,眼下大事他们不敢去做,但回去之后盯着那些里正,探听村中的消息,这样的小事,还是手到擒来的。
他们不知道的是,这看似自然而然达成共识,其实是赵洛泱有意促成的。
方胜忠低声道:“他们在悄悄地卖高价粮和炭了,可能城里的米粮铺子缺粮,最近又涌进不少的流民,传言都说朝廷赈济的粮食要分出一些给流民,米铺剩下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若是现在不买,之后只会更贵。”
方胜忠说着喝了口热水:“咱们也不敢说你们给了多少工钱,那些人一直以为你们只顾得自己赚银钱。”
为了让那些人能上钩,方胜忠这些人回去故意议论凤霞村。
“有时候想想,挺对不住你们的。”
赵学礼笑道:“都是为了抓出那些人,你们若是说我们好话,那些人还敢从中挑拨,卖给你们高价粮?”
方胜忠点点头,其余几个村子也都是这样做的,说的时候只觉得亏心到家了。
时玖道:“看到流民的时候,你是不是就想到这些了?”
赵洛泱应声:“不管流民是真是假,那些人肯定要借这个生事,果然就是这样。到时候赵大人还得安置流民,哪有精神去应对躲在暗中的那些人。”
时玖道:“但这也是除掉他们最好的机会。”
方胜忠道:“那些人应该早就将粮食藏在了离村子不远的地窖里,现在我们知晓的有孙家村、王家村的里正暗中勾结。”
所有消息都是在凤霞村西村汇聚在一起的,方胜忠不知道的还有稍远的徐家村和张家村也是这样。
当时凤霞村出事,只能抓一个高里正,现在不一样了,知晓这么多村子,就能将他们一并拿办。
赵洛泱道:“他们卖粮食就是实证,在此之前赵大人说过,若是发现有人贩卖高价粮,必定要严办,现在还得弄清楚他们与城中的米铺是不是有勾结。”这样就能一次将孙集那些人藏匿的粮食都寻到。
方胜忠道:“我们回去盯紧了,肯定能查明白。”
一口气将面前的水都喝完,方胜忠也站起身准备走了。
赵学礼和赵洛泱将人送出去,赵学礼还嘱咐:“不管怎么查都得小心,别让他们察觉了,暗地里向你们下手。”
方胜忠道:“知道了,那些人与山匪来往,狠着哩。”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也不敢冒险做这些。
说到底,就是为自己争一条命。
等人走了,赵学礼和赵洛泱去了宋家,将消息告诉宋太爷。
赵学礼道:“没想到那么多村子都这样。”
宋太爷早有所料:“看看洮州这几个村子,农户日子过的啥样,大概就心里有数了。都有耕地,也都是手脚勤快的人,却没有几户有大牲口,那些里正说话,也从来不敢反驳,必然是被人要挟。”
赵洛泱道:“孟高说,洮州的米粮都会被里正收起来一起卖,可能先是卖给洮州的米粮铺子,然后赚了银钱再给孙集那些人,再由那些人孝敬给冯家。”
这就是他们欺压百姓的手段。
赵洛泱说完,就听时玖道:“从底下往上查是对的,否则就算朝廷真的来人查,也不过抓几个孙集罢了,等到换上冯家来的官员,还是如此。”
宋太爷道:“这些地方,就是从外面烂到了芯子,将这里的农户折腾的差不多了,又想着迁民过来,迁民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好处?辛辛苦苦耕种,最后不得已贱卖粮食,唉……京中那些官员,哪里知晓这些事。”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开口道:“确实很难知晓,就算来了人,农户们也不敢将实情上告。”
赵景云来了多久了?除了少数几个状告孙集的人,大多数百姓都闭口不提。也不能怪他们胆小,只因为之前看得太多了,官员不停的换,但他们的日子没变,谁也不曾真正为他们做主。
宋太爷道:“就看这次赵大人的手段了。”
赵洛泱道:“先生放心,赵大人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在洮州的可不止是赵景云,还有萧煜和他的武卫军。
但这件事不能让萧煜直接插手,会引来冯家的怀疑,所以从他们这里闹起来是最稳妥的,可以让冯家放松警惕,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赵洛泱道:“我将这些都告诉怀庆,怀庆会禀告给赵大人。”
凤霞村在表面上还是不能与衙署来往太过密切。
赵学礼想到当日擒拿山匪的情形,忽然道:“这次不知道咱们能不能帮上忙?”他们与那会儿又不一样了,大家一直练拳脚和射箭,不能说多厉害,但是也能顶些人手。
宋太爷点点头:“牵扯到这么多村子,肯定能帮上忙,至少得看好那些粮食,不能让他们带走或是毁了。”
赵学礼知晓粮食的重要,真的找到了粮食,那得养活多少人?肯定不能出岔子。
看来他们也得多做准备。
第三百零一章 风声
腊月二十三,洮州下了一场大雪,格外的冷,不过这也没能阻止集市上的热闹,忙碌了一年,总算到了年节,自然要添置些东西。
薛记铺子外面已经停了两架车,又有一架骡车过来,车上已经放满了年货,不等车停稳,管事打扮的人,从车上跳下,快步走进了铺子。
伙计忙上前打帘。
管事立即道:“我们之前说好的皮袄到了没有?”
“到了,”伙计笑道,“您放心,掌柜都给留好了。”
这边说着话,屋子里传来声音道:“那不是还有一件?为啥不卖了?”
薛掌柜陪着笑脸:“之前已经交了定钱,我怎么好转手再卖给旁人。”
“你这人,给你加五贯钱还不行?我家二爷看到吕家二爷穿了,就想要一样的,若是买不到,这个年节都过不好。”
薛掌柜拱手道:“这几件真的不行……”
说完他又叹口气:“一会儿我去凤霞村看看,若是他们手里还能拿出一件,肯定给您。”
“那还等啥一会儿,”那人心急,“现在就与我走一趟呗?不瞒你说,凤霞村我自己去过,但无论怎么说,人家都不卖,说全都订给你们了。”
那人说着压低声音:“薛掌柜这笔买卖做的可真好,别人还不知道凤霞村的时候,您将那边的皮袄都给拿下了。”
薛掌柜笑着道:“也是碰上了。”可不是碰上了,赵家女郎自己找到的薛记铺子,他也就是很快做了决定,要与凤霞村长期做这笔买卖。
赵家女郎也像之前答应过他的一样,即便有散客登门,也是一律不卖,不过当时说好了,凤霞村可以自行卖皮袄,但价钱要比薛记贵,可最近这一次,他将凤霞村出的所有皮袄都买下了,拿出了五十贯做定金,凤霞村也就许诺不会再给旁人。
薛掌柜暗自庆幸,当时答应了寄卖皮袄,否则他只有跺脚后悔的份儿。
两个人正说着话,进门皮袄的管事开口:“薛掌柜,我们来取定好的皮袄。”
薛掌柜笑着迎客,然后从里间捧出了包好的皮袄给管事验货,片刻之后,管事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离开了薛记铺子。
之前说话的那人,再也忍不住,一把捞住了薛掌柜的手臂:“快,我家车就在外面,现在与我去趟凤霞村,要不然今晚我回不去了,就赖在你铺子里。”
薛掌柜无可奈何,只能将铺子交给二掌柜,然后与那人一同乘车往凤霞村去。
“凤霞村的皮袄做的不错,”那人在车上与薛掌柜闲聊,“但我听说那里的人不太好,欺压别村的迁民。”
薛掌柜一怔,他抬起眼睛:“谁说的?”
那人压低声音:“可能你最近在铺子里忙,不知晓。这不凤霞村因为皮袄做的好,名声传开了,就有不少人暗地里打听,也就问出点消息。”
薛掌柜不说话,仔细地听那人说。
那人道:“凤霞村不是寻了不少迁民过来帮忙做针线吗?他们给那些妇人,一天二十文钱。”
听到二十文,薛掌柜愣了一下:“这么少?”
那人点点头:“不是一个人说了,不少人私底下议论。”
薛掌柜还是不信:“二十文,有人能干?”
“给吃一点饭食,”那人道,“那些人干一日的活计,所以凤霞村给些吃的,野菜饼,粗粮啥的。这些迁民本来就缺衣少粮,能有东西吃,少点银钱也就认了,不过听说活计做不好,还要扣工钱。”
“这是看准了迁民无论如何也得要这口吃的,往死了打压工钱。我们家里也有不少田地,也会让人来耕种,这凤霞村做的可比我们还要狠。”
薛掌柜脑海中浮现出的是赵家女郎的模样,那女郎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如果真的那么在意银钱,就不会那般大方地让价儿,见钱眼开的他见得多了,不说一眼就能认出来,但做一次买卖也就摸透了。
他从心底里不相信那些话,那人嘴里的凤霞村和他看到的大相径庭。
薛掌柜道:“会不会有人故意中伤?”
“我觉得不太可能,”那人道,“一个说坏,两个都说他们?我们相熟,我才提点您,多留意凤霞村,不要被他们骗了。”
“能骗我啥?”薛掌柜笑道,“都是拿了货再给银钱,这一点眼光我还是有的,你们只管放心。”
说完这话,薛掌柜又陷入思量中,他记得上次去凤霞村,看到了外村的人围着赵家女郎说话。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虽然不知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总感觉这些人很是敬服赵家女郎。
他有意与那人说上几句,不过往深了琢磨,不知道那人到底是何用意,也就没有开口。
两个人到了凤霞村,薛掌柜下车往村子里走去。
凤霞村与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了些变化,这里的人身上穿衣裳厚了不少,他猜测可能里面加了碎皮毛,村子里还多了不少的鸡、鸭,家家户户炊烟袅袅,院子里放了不少蒸好的饽饽,是为年节准备的。
薛掌柜进了村,刚好被许阿奶看到,许阿奶上前道:“薛掌柜,您来了,这是要找我们洛姐儿?”
薛掌柜点点头。
许阿奶道:“洛姐儿她们去寨子了,不在家。不过洛姐儿说了,若是薛掌柜来,让我们说一声,村子里真的没皮袄了,这里里外外人手不够,做不起来了,您还想要只能腊月二十六再来看看。”
薛掌柜应声,转头去看那人,发现那人正往村子里张望。
薛掌柜咳嗽一声,那人才收回目光。
“走吧,”薛掌柜道,“我就说真的没了,你还不信,白跑了一趟。”
薛掌柜向许阿奶道别,带着那人走出村子。
那人出了村口忍不住道:“不是说周围村子的迁民都来吗?怎么……”
话音刚落,就听到凤霞村里一阵喧哗,一个汉子喊道:“二十文钱,你们都不肯给?这都年节了,家里连口粮食都没有,你们也不差这点工钱。”
汉子的话就说到这里,从村子里走出几个半大小子,与汉子说了几句,汉子就垂头丧气地往村口走来。
薛掌柜还没回过神来,他旁边那人已经向前走了两步,显然去迎那汉子了。
薛掌柜登时皱起眉头,他今天带来的人是丁家管事,丁家在洮州的富户,家中有商队,那位丁家二爷,看上了凤霞村的皮袄。
薛掌柜开始也没放在心上,寨子毛皮做的皮袄,别人家稀罕,丁家可不一定,问问也就罢了,没想到从此之后,天天登门来买。
已经买走了两件,这又说丁家二爷自己也得穿……
仔细琢磨整件事,薛掌柜有种不好的感觉,他没有办坏事吧?贸然带着丁家人来,会不会给凤霞村添麻烦?
丁家是真的要皮袄,还是有别的心思?
薛掌柜想到这些,有了防备,很不愿意与丁家管事透露更多。反而急着要将丁家管事带走。
可是丁家那管事显然盯上了外村的汉子,快走几步便跟汉子道:“这是怎么了?还与凤霞村的人吵起来了?这村子的人可不错,给迁民寻活计,不知道养活了多少人呢!”
汉子听到丁家管事的话,脸上露出愤怒的神情:“你咋知道?他们养活了谁?你知道他们给多少工钱?忙活了半个月就二百文不到,这是要让我们活活饿死!”
第三百零二章 被骗
那汉子越说越激动,但碍于正站在村口,他回头望了望凤霞村,张开的嘴又闭上,只是悻悻地“呸”了一口,抬脚向前走去。
丁家管事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等那汉子走了一段路,这才与薛掌柜一起上了车,让人赶车前行。
路不好走,离凤霞村西村稍远一点,丁家的骡车就将汉子追上了。
薛掌柜看着丁家管事又要去招呼那汉子,立即伸手阻拦,不过没能拦住,管事已经道:“爷们儿要去哪里?坐骡车上,我们捎你一段。”
汉子先是没理。
薛掌柜看了看汉子脚上破烂的鞋子道:“你也是看你鞋都走破了,这样到家,脚肯定要冻伤。”
这话说到汉子心里去了,他躬身向丁家管事行了礼,这才小心翼翼地上了骡车,也不好意思实实在在地坐着,就欠着半个身子,屁股在车上搭了个边儿。
丁家管事看汉子面容憔悴,试探着道:“家里有难事?”
汉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到年节了,啥也没有,能不难?”
丁家管事接着道:“你是在凤霞村寻活计的?”
汉子摇头:“以前在这里做活儿,现在都不来了。”
为啥不来汉子没说。
薛掌柜听着汉子的话,再看那汉子困苦中带着怨怒却又不敢发放的模样,不禁有点怀疑,这汉子说的都是真的。
因为太像实话了。
这么一想,薛掌柜心里又沉了沉,他不希望凤霞村是那样的,不是担忧这几笔买卖,而是……他觉得那赵家女郎很厉害,将来必定会一番作为,何必贪图这点小钱?真的如此贪心,那她的路也走不长。
薛掌柜不说话,在丁家管事几次试探着询问下,那汉子也开了口:“都说明年有了收成就好了,多少人能撑到明年?”
丁家管事道:“你们也想想法子,凤霞村不也是迁民?他们咋就有银钱赚?我看他们村子里还养了六畜。”
“那咋能一样?”汉子道,“人家认识寨子的人,还与衙署有来往……”
汉子说到这里,嗓子一噎,闭上了嘴,直觉说错了话。
丁家管事仿佛也有所明了:“你还是得想想出路,洮州城里那么多流民,粮食定然不够吃。”
汉子额头上的皱纹仿佛更深了些。
“不过,”丁家管事道,“听说京中来人了,眼下已经到了岷县,还有两日就会进城,就是来看洮州这边迁民的情形。”
听到京中要来大官,汉子的眼睛都亮起来:“真的?”
丁家管事道:“你们不知晓?”
汉子摇摇头。
丁家管事颇有深意地一笑,然后道:“那千万不要与人说,是从我这里听到的,我们也不容易……”
言下之意怕惹祸上身。
管事不再说话,骡车上安静了许久,三个人各有所思。
眼见就要进城了,汉子要去集市买些东西,正要开口下车。
管事又感叹一句:“京中来人,定要去凤霞村西村。”
凤霞村西村日子过的那么好,可都是赵景云的功劳,汉子彻底明白过来,京中官员为何要去凤霞村?
凤霞村不缺粮食,还有六畜,朝廷的人见了定然觉得流民过的很好。
汉子睁大了眼睛,一副明了又诧异的模样,可慢慢变成了愤怒,最终一脸的死灰色。
管事再次嘱咐:“你莫要与人说,是从我这里知晓的。”
汉子下了车,丁家管事将薛掌柜送回铺子。
薛掌柜眉头紧皱,走的时候弯着腰,步子迈得很慢,显然去的时候和回来心境已然不同了。
“差不多了。”丁家管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京中传来消息,几个上官来洮州查看情形,赵景云这样的官职,不会事先知晓,他们与邹光大商议好了,就借着这个机会,给赵景云找些麻烦。
让上官亲眼所见,报去朝廷,赵景云这些人就在洮州无法立足。丁家管事心中冷哼,他就是个下人,但就连他这种人都知晓,赵景云芝麻点的官,居然想在洮州只手遮天,简直就是妄想。
就让赵景云再猖狂几日,等到京中上官来了,就在洮州摆上一出好戏。
丁家管事想着,嫌弃地掸了掸那汉子放在坐的地方,这一幕刚好落在薛掌柜眼里,薛掌柜站在门口,悄悄地挑帘往外看,只因为今日的丁家管事太奇怪了。
瞧到这些之后,薛掌柜心里有了数,他就知道丁家人不是真心关切那些迁民,看来他的担忧是真的。
薛掌柜开始犯愁,要不要跟凤霞村说一声?如果放在之前,他可能不会这样犹豫,现在有点弄不清楚,凤霞村到底有没有欺压那些迁民。
丁家的骡车走了,街角处,怀庆护着赵洛泱走出来。
赵洛泱向时玖道:“里正从农户手中收的便宜粮食,这些粮食,一部分送入城中米铺提价卖出去,一部分还得运出洮州,所以就少不了用到商队。
与那些人勾结在一起的商队有不少,赵大人已经查到一些,这丁家之前倒是一直藏得很好,现在也忍不住露面了。”
时玖道:“机会就在眼前,他们如何舍得放过?送到嘴边的肉,怎么能不吃?”
时玖提及送到嘴边的肉。赵洛泱眼前莫名浮现起一幕,她昨日去王家庄子上见小哑巴,小哑巴没能清醒,她帮着陈妈妈给小哑巴喂饭。
小哑巴一口口的吃,陈妈妈在一旁笑:“公子还是听女郎的话,这几日我还愁呢,公子不肯吃,都瘦了不少。”
赵洛泱看向小哑巴。
可能是在屋子里久了,小哑巴看着白净了不少,她突然发现小哑巴右边眉尾有一颗小痣,仔细凑过去看了看才发现,那不是痣,而是一道伤疤,看起来像而已。
因为看的太专心,等她回过神发现与小哑巴挨得太近了些,小哑巴眼睛无神,但依旧将天空那抹湛蓝的颜色收入了眼底。
她脑海中浮现出几个字:真好看。
赵洛泱不去接时玖的话。
时玖当然知晓为什么,他本就是故意提及。
怀庆转头向赵洛泱道:“女郎,咱们还是早点回村子,这几日外面乱得很,您要多加小心。”
赵洛泱应声。
城里确实乱,除了冯家那些人暗中捣鬼之外,涌进来的流民也委实太多了,北城设了粥棚,每天都在排长队。
即便这样,也还是有人冻死,整个洮州衙署忙的不得了,如果不是事先有准备,可能赵大人还真的会被那些人算计。
赵洛泱道:“我还想去寨子一趟。”
怀庆虽然担心赵家女郎,但女郎说要出去,他就只能一路跟随,护着女郎平安。
时玖道:“要将这件事告诉白婆子?”
“嗯,”赵洛泱道,“也是时候了。”
借着这次,让白婆子看清赵景云是什么样的人。
第三百零三章 松动
赵洛泱熟门熟路地到了寨子。
查硕刚好带着人巡视周围,立即瞧见了赵洛泱,于是翻身下马迎上去:“你这是一个人来的?”
他没看到驴车,也没有瞧见赵洛泱与旁人同行。
赵洛泱点点头:“早些时候去了趟城里,就没有跟我爹他们一同过来。”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有怀庆暗中护着。
说到这里,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来还是怀庆厉害,查硕他们一路过来,都没有瞧见怀庆。”
时玖道:“到底是豫王的家将,不是查硕这些人能比的。”
不知道为什么,赵洛泱从时玖的话语中,听出一股自傲的意味儿。如果这话让小哑巴听到了,小哑巴这样说她能理解,但时玖……
赵洛泱想到这里,耳边又传来查硕的声音:“以后还是别一个人赶路了,外面流民多,也不太平,若是半路上遇到歹人,你要怎么办?”
赵洛泱拍了拍藏在袖子里的袖箭:“有东西。”
查硕不禁笑了,赵家女郎的性子说实话有些像寨子的女眷,不,比寨子女眷还要厉害,所以阿薇、阿英她们才与她交好,如果阿姝在的话……
想起阿姝,查硕心里一疼,不过很快他深吸一口气回过神,寨子的人喜欢往前看,阿姝也希望他们这样做。
两个人说着话往前走,进了寨门不远,赵洛泱就闻到了一股香气,抬起头就瞧见奶酪铺子那边飘起的炊烟。
寨子里的老老小小,就往乳酪坊那边走,瞧见查硕和赵洛泱,纷纷停下脚步。
“阿泱来了啊!”
“阿泱,阿泱……”
这是寨子对赵洛泱的称呼,让外人听了,还当赵洛泱是从寨子里长大的。
两个小丫头跑过来围着赵洛泱:“奶酪姆妈煮了一大锅菜羹馎饦,让我们过去吃呢,去晚了可就没有了。”
除了馎饦还有骊塘羹,只不过娃娃们只能记住一样,这些吃食她们以前没大吃过,即便有人从集市上买回来,哪有先做热腾腾的好?
虽然骊塘羹就是白菜萝卜汤,但从杨老太手里出来就是不一样,萝卜丝切的细,加上白菜叶儿,水煮熟烂,吃起来甘甜,一碗羹给人清亮亮的感觉。
站在那里,趁热儿往下喝,大伙儿都喝的满头大汗。
这些东西不止味儿好,而且让人觉得新鲜,杨老太也会说话,嘴里一套套的,说什么“年节吃完,就要迎春了,娃娃吃了个头长,姑娘喝了眼睛亮。”大家都争抢着去尝。
杨老太最近做了不少小食,年糕不等出锅就卖出去了,还有市集上进货的腊鸭、腊肉,也是抢手货。
既然卖了这些,杨老太的馎饦、骊塘羹就不收银钱。
大家撂下碗,提点新做好的点心和腊肉回去,谁都心里喜滋滋的。
赵洛泱算是发现了,她奶这点比谁都厉害,虽然也有赚人银钱的意思,但赚的也不多,人也爽快,弄得大家都欢喜,赵洛泱若是与她奶在一起,一天都要多收获几十点魅力值。
“快去吧,”赵洛泱拿出饴糖递给几个孩子,“去晚了就没的吃了。”
孩子拉着大人往奶酪铺去,查硕笑着道:“阿泱,要不然你们搬过来得了,大家都欢喜你们……”
查硕的话还没说完,他身边的几个汉子都跟着笑了。
查硕本来没别的意思,被人一笑一下子红了脸。
赵洛泱无心与众人说这些,本来她对查硕没任何心思,而且系统里的时玖每次遇到这种事,难免在她耳边碎碎念,于是她道:“我去看看白姆妈。”
赵洛泱往前走,查硕和几个汉子打作一团,几个人较劲儿,原地玩起了角抵。
时玖透过赵洛泱往外看,听到身后传来查硕的声音,赵洛泱没有回头望一眼,这才放下心来。
白婆子在白氏屋里,赵洛泱进去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吃杨老太让人送来的馓子。白氏许久没吃到热乎的馓子了,平白想起不少的往事,眼睛比往常要亮一些。
看到赵洛泱,白氏这才擦擦手,招呼赵洛泱过去坐。
赵洛泱喝了热茶,与白氏和白婆子说了两句家常,然后提及外面的事:“最近不太平,寨子里也得注意着。”
白氏收敛了笑容:“你们打听出来消息了?”
赵洛泱点头:“就是几个村子的里正在暗中传消息,说陆续还有不少流民进洮州城,城里的米粮不够吃,他们将手里的粮食赊给流民,私底下写了文书,最初一百三十文一斗米。”
白婆子听到这里也皱起眉头:“最初……”
赵洛泱点头:“这两日又涨到了一百六十文,看样子不等到年节,就要到二百文了。”
白氏脸上一闪怒容:“真是一群畜生,在这样的时候哄抬米价与杀人有何分别?”
七十文一斗的米,买到二百文,这是涨了多少?本来能活三个人,现在却只能活一个,不是害命又是什么?
赵洛泱接着道:“今天他们还找到了,买我们皮袄的薛记,应该是想要在薛记掌柜那里抹黑我们。”
白氏忙道:“那……你可向薛记掌柜解释了?”
赵洛泱摇头:“没有,薛记掌柜与我们来往也有一阵子了,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怀疑我们,也是个糊涂的,日后这买卖不做也罢,而且现在这样的时候,我们也不想急着去揭穿他们。”
“其实村子里有不少迁民,想要为我们说话,现在都忍着没有动。我们怀疑那些人想要借着流民入城生乱。”
白氏和白婆子都是聪明人,一想就明白了赵洛泱的用意:“你们找了衙署的人?是想要借着这桩事,将那些人引出来?”
赵洛泱应声。
白婆子看着赵洛泱:“是赵景云让你们做的?”
“不是,”赵洛泱没有任何迟疑,“是我们自己想的,与其被人这样暗中盯着,倒不如将人抓出来。”
白氏点点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这样想没有错。”
赵洛泱道:“赵大人得到消息,两日后,京中有上官来洮州,那些人一定是看准了这个机会,到时候城里必然会乱,我今天也是来送个消息,那几日大家小心着些。”
赵洛泱说完又坐了一会儿,等到白玉薇来寻她的时候,就走出了屋子。
白氏看向白婆子:“你怎么想?”
其实寨子很容易躲开,只要将寨门一关就是了,这些年他们也是如此做的。
可这次……白婆子有些犹豫,她竟然想要去看看,她不知道赵景云到底怎么带着迁民一起对付那些人。
……
往洮州的路上。
几匹马一路奔袭,到了驿站才停下歇息。
谢御史辛苦了,户部员外郎曹本将御史谢忱扶下马,他是如何也没想到朝廷会安排一个年仅六十岁的老御史与他一同出这趟差事。
这么远的路程,可将老御史折腾坏了,曹本也明白,这是太傅和太后博弈的结果,孙集出事,有密报和证据指向孙集背后之人是冯家,朝堂上吵来吵去,所以这趟差事不能有冯家一党的官员前来。
冯家哪里会善罢甘休,想方设法在这里做文章,他是太傅指定之人,谢忱乃中立党,名声在外,先皇在世时,也常常问谢御史的意思,算是清流之中,为首的几个官员之一,既然要不偏不倚,让谢御史跟随最好,如此谢老御史便出现在这趟差事的公文上。
“我让人准备饭食,吃过之后您就早些歇下,”曹本道,“后天我们就能到洮州了。”
谢忱点点头,先回到屋子里梳洗,温水擦了脸,谢老御史走到了窗前往外看去,洮州他曾来过,那还是姜知州在世的时候。
他与姜玮也算是惺惺相惜,又都受先皇知遇之恩,都曾想一展抱负,可惜后来……人心变了。
他知道冯家的用意,可他却是故意让冯家举荐他的,他年纪不小了,这次来洮州兴许是有生之年最后一次。
他也该盘桓在心头多年的那桩事,解决了。
(本章完)
第三百零四章 乱了
洮州。
几天前的大雪还没有完全化开,天上就又飘起了雪花,流民中有孩子仰起头来看,入目白花花的雪片从天而降,一片砸在了她的额头上,她立即缩起了头,抿住冻得有些发紫的嘴唇。
北城门的粥棚天不亮就开始点火,几个大锅熬同时熬煮,赵景云几乎将洮州内能调动的粮食都拿了过来,显然还是不够用。
流民们一双双眼睛紧盯着前面排的长长的队伍,望着大锅上面蒸腾起来的白烟时,脸上都是渴盼的神情,不过也有很多人神情木然,身体被冻僵了,人也在晕晕沉沉之中,无法从泥潭里挣脱。
赵景云看着这样的情形,不由地叹了口气。他能找到的粮食太少了,加上有人故意散布消息,流民聚的越来越多,拦都拦不住。
衙署每天都会从人堆中找几具尸身,义庄那边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快了,”赵景云喃喃劝说着自己,“就要到时候了。”
赵景云的声音刚落,等着取粥的人群忽然骚乱起来,有人开口大喊:“粥越来越稀……朝廷就用这些东西糊弄我们?我娘饿死了,我两个孩子饿死了……”
“你们天天说明日就好了,哪里好了,不就是想要将我们拖死?”
“我不想死,不想在这里等死。”
一个瘦骨嶙峋的汉子,发狂般地喊叫,他说完话,忽然扑向旁边的衙差,衙差没有反应过来,不禁被推了一个趔趄,那汉子用枯瘦的手在衙差身上摸着,显然是要抢衙差身上的钱袋。
汉子用力撕扯,将钱袋扯了下来,当即也不管别的,转身就要向外逃,旁边的汉子来不及躲闪,被撞摔在地上。
衙差这时也反应过来,抽出腰间的长刀,追向那汉子。
流民前路被堵,一时放慢了脚步,衙差几步上前,伸手就去抓汉子的手臂,扬起了手中的长刀。
刀锋一闪,那汉子的身体突然一晃,紧接着周围的人听到了一声闷哼。
滚着的东西喷溅在一些人身上和脸上。
众人怔愣地看着那汉子和衙差,周围一下子安静下来,于是大家听到鲜血淌下来的声响,染红了汉子脚下的雪地。
“啊……杀人了,衙门的人杀人了。”
“杀人了。”
“杀人了。”
“衙署开始杀流民了。”
“逃啊。”
“快逃啊!”
人群四散逃跑,不明就里的人躲避不及,被狠狠地撞倒在地。
赵景云看到这一幕,慌慌张张地走下城楼:“快,将人安抚住,让他们不要慌张。”
乱起来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想要重新稳住局面却要花一番心思。
衙署的人上前阻拦,立即被淹没在人群中。
这边乱成一团,动乱尚未完全平复,又有差役匆匆忙忙冲过来向赵景云禀告:“大人,出事了,城里流民跑去了西市,抢夺了几个铺子。”
赵景云脚上的长靴已经破了洞,却顾不得去换,带着人忙往西市赶去。
……
城中的小院中。
冯安泰坐在主位上,右手边的邹光大笑容满面:“我们还没怎么动手呢,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冯安泰抬起眼睛:“死多少人了?”
邹光大笑容一僵:“饿死、冻死的人不算……眼下就安排了一个,不过……这不才开始,闹大了,人命也就好收了。”
冯安泰点点头:“明日巳时左右京中官员进洮州。”
“您放心,”邹光大不敢怠慢,“巳时之前定然将所有事都做好。”眼下乱成这样,再鼓动一晚上,足够了。
冯安泰道:“那些迁民呢?他们怎么说?”
“他们商量好了,要去衙署要个说法,”邹光大道,“怕他们不肯答应,我也没敢说明日要去围困衙署。”
围困衙署,抢夺城中的米粮和财物,流民饿极了什么都敢做,混进去几个山匪,稍稍鼓动一下,就能闹出大事。
至于迁民,这些人落籍在洮州,不敢像流民一样去闹,不过只要他们去衙署了,就等于加入了流民之中,哪里还能说得清楚。
京官进了洮州城,看到的都是百姓暴动的情形,那得多震惊?邹光大等不及要看京中的上官脸上的神情了。
“还是要稳着些,”冯安泰道,“别小看了赵景云。”从孙集到那王虎,结果每次都出乎冯安泰的意料,即便现在外面已经照他们安排的进行,可他心里仍旧不踏实。
冯安泰接着道:“那凤霞村可有动静?”
“那村子里的人,这几天也不往寨子去了,在村中准备过年节呢,”邹光大道,“从我们探听的消息来看,就是因为他们村中有读书人指点,才会比别的村子强一些。”
冯安泰也没有太将那村落放在心上,他让人盯了那么久,真的有问题,早就发现蛛丝马迹了。
就像邹光大说的那样,这些人里,只有赵景云最要紧,除掉赵景云,那些人随随便便就打发了。
……
凤霞村里。
杨老太的眼皮不住地跳。
赵洛泱看着她奶,笑出两个酒窝:“奶,你这是要发财啊!咱们这次肯定能顺顺利利。”
“是吗?”杨老太有些怀疑,“哪个眼皮跳是发财?”
赵洛泱哪里知道,反正她奶的眼皮只要跳,就都是发财。
祖孙两个正说着,一只小小的手伸过来,偷走了一根麻花。
“还吃。”杨老太看着赵元宝,想要伸手去捞孙儿的手臂,结果让赵元宝躲开了。
赵元宝将麻花塞进了嘴里。
今天杨老太做春盘,炸了麻花、撒子和油饼,赵元宝藏在灶台旁边,偷走了好几块,吃的嘴巴油亮油亮的。
杨老太生怕孙儿撑破了肚皮,撸起袖子就去抓赵元宝。
一老一小在灶房里闹成一团,好说歹说,杨老太要下了一半麻花。
杨老太正要走回灶台,帘子就被掀开了,赵学景走了进来。
赵学景看向杨老太和赵洛泱:“城中乱了,流民四处抢夺米粮和财物,衙署的人都去阻拦了,听说衙差还错手杀了一个。”
时候到了。
赵洛泱道:“得送出消息,让大家准备一下。”
赵学景点头,其实他们准备许久了,就是要等那些人露出头来,这些伤天害理的东西,不能再让他们跑了。
消息悄悄地在十六户中传下去,大伙儿脸上没有惧怕,反而带着几分兴奋,几个人将弓箭都背了起来。
宋太爷将手画的舆图铺在桌子上:“他们几个藏粮食的地方,我们都找到了,现在要紧的就是将那些粮食拿到手。”
赵学礼应声。
牛道昌道:“一粒米都不能给他们剩下。”少拿到一粒都算他们没本事。
宋太爷看了一眼赵洛泱,小狐狸这张舆图画的委实不错,让人挑不出半点错来,他是越看越喜欢。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先生从看了舆图之后,就给我涨了不少魅力值吧?”
“嗯,”时玖道,“一共38点。”
舆图是时玖画的,花了15点生命值,她几乎没有出什么力。
时玖接着道:“有没有想好,要怎么夸我?”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五章 搬走
赵洛泱仔细想了想,时玖用了那么多生命值,将心比心,若是她用了很多魅力值,啥也没换来,肯定会不舒坦。盀
但是夸什么好呢?
之前也不是没夸过,那些话赵洛泱顺嘴就能说,可随着她与时玖愈来愈熟络,她不好意思去敷衍了。
「时玖,」赵洛泱道,「我希望下一阶段系统任务,需要魅力值十万点。」
时玖等着赵洛泱的夸赞,没想到她却突然说这样一句,他不禁微微怔愣。
赵洛泱接着道:「这样你就可以一直在这里了。」
时玖耳边听着系统传来生命值波动的提示音,如果不是他亲眼看到生命值上涨的消息,他还以为他在减生命值。
他心跳的很快,明显不太正常。盀
好半天,时玖才道:「这话你不能再与别人说了。」
赵洛泱倒是没料到时玖有这样的要求。
时玖接着道:「与我说过之后,就不能再跟别人说相似的话,否则……就是心不诚,都在敷衍我。」
她还能与谁说这样的话?系统里只有时玖一个人。
赵洛泱应声:「知道了。」
时玖道:「若是你能做到,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时玖声音略微低沉,虽然听着还是有些奇怪,但也与平日里那刻板的样子不同了,赵洛泱道:「那就这样,你日后……」盀
「都听你的,」时玖道,「比你阿弟还听话。」
「时玖,」赵洛泱半晌才回应,「有时候我觉得你很像小哑巴,小时候,小哑巴也是这样。」
如果不是她亲眼见过小哑巴,与小哑巴说了话,她真的要猜,时玖就是小哑巴。
时玖道:「我这样不行吗?」
「不是,」赵洛泱道,「挺好的。」
上次她不过就说了句太过「拟人化」,他就喋喋不休地在她耳边磨叨,在这上面时玖的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
「走吧,」赵洛泱与时玖道,「出去看看大家准备的怎么样了。」盀
……
十六户的汉子聚在一起做准备,装米粮的家什都摆在了地上。
牛兴道:「他们藏米粮的地方太多,不能每个都守着,这几个粮食少些,他们没回过神之前,咱们就全都搬走了。」
半大小子里面,牛兴和石平凡事都做在前面,其余人都听他们俩的。
石平道:「最近那处离村子太近,不能大张旗鼓地赶驴车过去,不过有赵四叔做的串车,咱们这些人来来回回走几趟,就能给粮食换个地方。」
谁拿,谁递出来,谁往外扛,谁用串车,都安排好了,大伙儿天天在寨子干活,熟络的很,就算有啥没想到的,还有赵学礼和牛道昌盯着,到时候随机应变就是。
石平几个想想就觉得高兴:「上次他们还勾结山匪来害我们,这次总算能还回去了。」盀
他们最先要去的就是高里正囤的粮食,还是孟高领着他们去的,将里面摸的清清楚楚,守粮仓的是一个老翁,那老翁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喝两杯,今天晚上孟高特意送了老翁一大坛酒,那老翁还以为,孟高示好,是想要从他手里拿点好粮种。
这边弄完了,他们就奔孙家村去,孙家村的粮仓比较大,光靠方胜忠他们几个肯定不能成事。
等天亮的时候,大家会聚在一起,再去那些商贾囤粮食的地方,那会儿就不用搬粮食了,只要帮着衙署将粮食看好,等赵大人将那些里正拿了,这乱子自然就能平息。
这几天大家都在商量这件事,该想到的都想了,也不会有什么错漏。
「早些歇着吧,」
宋太爷站起身,「总要等到下半夜再走,还能睡几个时辰。」
赵学礼点头,吩咐众人:「回去歇着,过了子时,就拿上东西来这里。」
大家应声,陆陆续续往外走去,说是还有不少时候休息,但谁能睡得着?盀
牛道昌道:「我们还好,方胜忠他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赵学礼点头:「到了洮州之后,就被里正欺压,村子里都死了不少人,忍气吞声到今日,终于要出这口恶气了,放在谁身上,今晚都很难能睡得着?」
牛道昌点点头,走出院子,两个人都向东村看去。
牛道昌道:「放心吧,孟高那边不能出啥错,这话是洛姐儿说的。」
赵学礼不禁也笑了。
……
凤霞村东村。盀
高家这一晚也没睡着,李氏还给儿子高正申烧了纸,就着纸灰,李氏哭得厉害,叨念着西村那些人不得好死,一个个都得给她儿子赔命。
高里正的病始终不好,人瘦的脱了相,夜里还不停地咳嗽,还不时地长吁短叹。
李氏被弄得心里没了底儿,不禁道:「你这是作甚?不是说这次那些迁民肯定跑不了吗?」
高里正「呼噜噜」地喘着气,半晌才道:「跑不了,但也得……亲眼看到……否则我就算死也闭不上眼睛。」
「说甚死?」李氏道,「他们死才对,道长不是说了,你这命还长着,享福的时候在后头。」
高里正点点头,他又闭上眼睛,可能是被凤霞村的人吓怕了,他竟然战战兢兢起来了,这次可是好几个村子一起动手,那些人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高里正惦记着他那些囤起来的米粮:「过阵子,他的米粮就能卖个高价儿了。」盀
黑夜里。
一行人靠近了离凤霞村不远的山脚下。
走在最前面的石平看向赵学礼,眼看着赵学礼点了点头,他径直往前跑去,片刻功夫摸进了看粮人的窝棚,片刻之后,石平扛着一个人走出来。
看粮食的老翁果然醉倒了,石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人绑住,嘴里塞了布团,这人得留着给赵大人审问。
赵学礼挥挥手:「去看看粮食。」
冯老三带着人赶在前面,找到了藏匿在草木中的「粮仓」的入口,没有在意门上的锁头,几脚上去,门便被踹开了。
曹成提起灯往里面照,就瞧见了堆放满满的粮食。盀
突然看到这么多粮食,大家还有些不太适应。
半晌曹成「呸」了一声:「还真的藏了不少,不都说洮州没粮食了吗?这是啥?」
有人从早忙到晚,为的就是这口吃的,有人宁可放烂了也不拿出来,这也就罢了,还偷偷摸摸想方设法盘剥。
「别愣着了,」赵学礼道,「快搬。」
这还只是高里正藏起来的粮食,将几个村子和商贾的粮食都找到,流民和迁民都有的吃了。
想着这些,大家脸上都露出笑容。
「让他们一觉醒来,一无所有。」盀
第三百零六章 来客
黑夜刚刚褪去一点颜色,整个天地还是灰蒙蒙的一片,邹光大却已经穿得光鲜,颇有气势地站在人前。
以往邹光大会吩咐王里正他们做事,不会亲自出面,可这次不太一样,毕竟京中有官员要到,关乎之后谁来接替孙集掌管洮州,二来鼓动流民,他们委实用了太多心思,他向冯家保证过,这次一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邹光大看了看几个里正:“都准备好了?”
王里正先开口道:“您放心吧,我们村子里的迁民,昨天晚上就有了动静,定是因为京官快到了,他们等着去衙署喊冤呢!”
“这几日他们就在忙着做这些,我亲眼看着他们总会聚在一起。”
迁民聚在一起是干啥?当然商议今天的事,围住衙署,拦上官车马诉冤。
王里正亲眼看到迁民们写状子,上面有赵景云如何不作为,以至于迁民被冻死、饿死,还有赵景云假公济私,放任凤霞村西村欺压迁民。
甚至有人准备抬棺去闹,棺木都买好了,如今就停在村子中。
其他村子也是如此,迁民暗中做好准备,他们要为自己争条活路,说实在的,王里正看着迁民那激动的模样,都要被他们触动了,多么不易啊,为了家中老小弄口吃食,不惜要告自己的父母官。
若是入戏再深点,他也要掉几滴眼泪。
不过想到这些人会有什么下场,他又想笑,愚民就是这样,只要给他们一点风声,他们就会相信,以为往前走就会有好结果,到死可能都不明白,他们到底为谁在抗争?
其余里正也纷纷点头,说着自家村中的情形。
这段日子,迁民确实闹腾的厉害,他们来回去各个村中走动,应该叫了不少人一同前往。
孙里正道:“我们村中汉子不少,为首的那个叫方胜忠,平日里脾性就不太好,前日里找到我,还想从我手中弄点棍棒,我给出去一些,让他们留着用处,不过也劝说他们不到要紧的时候,不要拿出来。”
其实他巴不得迁民弄出事端来。
别的不好说,但是今天的洮州城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邹光大点点头:“那就好,这次的事做好了,往后洮州也就太平了。”
“高里正最着急,”孙里正道,“我看他病在那里,就等着今天的事续一口气儿呢。”
几个人不禁一笑。
自从孙集出事之后,大家还没有这样轻松过,这么一想赵景云委实可恨。
众人说话间,外面又亮了些,邹光大吩咐:“大家都回去盯着吧,若是迁民不敢出村了,要及时让人来知会我。”
众人点头。
邹光大皱眉又想了想,虽然觉得不可能,却还得补一句:“迁民若是有啥异样,就将他们拦住,总之你们得万分小心。”
“您就放心吧,”王里正道,“那些迁民不敢,就算他们真要动手,我们这几个村子有那么多户呢,一户出一个人,就能将他们都拿下。”
邹光大心满意足地离开了,他还得赶去城中见冯安泰,今天他们要亲眼目睹发生的一切。
邹光大骑马一路奔袭,这会儿他也顾不得像往常一样遮掩行踪了,因为要办的事着实太多,而且他也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赵景云被绊住了,哪里还有精神暗中查他们。
邹光大进城之后下了马,徒步兜了一圈,来到离衙署不远的一处茶楼,这茶楼也是他们的产业,里里外外都是自己人。
茶楼管事见到邹光大,立即躬身行礼,然后目光看向二楼:“已经到了。”
邹光大从管事手中接过巾子擦了擦汗,撩开袍子就往楼上走。
二楼的雅间里,冯安泰坐在椅子上品茶。
“来了,”冯安泰放下茶杯看向邹光大,“都安排好了?”
邹光大上前行礼,满脸堆着笑容:“弄好了,一会儿您就能瞧见流民和迁民一起聚过来。”
“我们的人也混在其中,到了时辰就会鼓动他们动手。”
这次为了稳妥起见,真的安插了不少人在其中,就是要一次压垮赵景云,不让他有半点翻身的机会。
冯安泰神情淡然,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这样镇定自若的神情,让邹光大更添了几分信心。
半晌,冯安泰才道:“这是一份不错的年节礼。”
冯安泰没有将话说得太明白,但邹光大明白,冯安泰口中的年节礼,那是送给冯家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们居然也有机会,如此侍奉冯家。
邹光大仔细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过了一个多时辰,窗外终于传来了吵闹声,邹光大起身去查看,看到已经有流民向这边聚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开始还有衙差上前阻拦劝说,很快衙差就被湮没在人群中。
赵景云没有增派人手,他可能以为今日的事与昨天差不多。
“来了。”邹光大在流民之中看到了迁民。
迁民能出村,今日之事已经没有悬念,邹光大嗤笑一声,洮州城就像要烧开的一锅水,他已经看到水在滚动,时辰到了就会冒出来。
……
曹本和谢忱还在赶路,洮州城就在前面。
谢忱想要尽量早些入城,以便向赵景云问问如今流民的情形,这一路他们瞧见许多流民往洮州去。
还看到有流民从洮州跑出来,劝说那些准备去洮州的人说:“洮州已经没有粮食了,昨日城中大乱,有流民质疑衙署,刚说了几句话就被衙差杀了。”
曹本听得心里一凉,他可不愿意看到洮州出事,这是制约冯家的好机会,赵景云在这时候弄出乱子,可就要前功尽弃了。
这样想着,曹本追问那流民:“可是真的?”
那流民道:“我是亲眼看到的。”
“那血,淌了一地。”
“后来又有流民抢夺粮食,也被衙署的人押入了大牢,我看也要死在牢里。”
曹本听着,眉头深深地皱起,他们来之前,已经让人快马加鞭给赵景云送信,难道赵景云没有收到?
曹本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可能忽视了这一点,说不定冯家将送信的人拦下了,然后趁着他们前来,暗中做了安排。
可现在不能不入城,就算他停下来,谢忱也不可能听他的。
“走,”谢忱道,“想要知道真假,进城就知道了。”
曹本抿了抿嘴唇,只得跟着谢忱向前走去。
两个人快行了两刻,洮州城就在不远处,可是马背上的曹本没有因此松口气,因为他发现城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
“我去让人通报一下。”曹本抱着最后一线希望,准备事先告知赵景云。
谢忱伸手将曹本拦住:“都到了,急什么?我们自己走去衙署。”
两个人翻身下马,谢忱大步往前走,过了城门一看,果然城里聚了更多人,谢忱面容也沉下来。
所以遇到那流民说的话八成是真的,洮州真的乱了。
正思量着,谢忱耳边传来一个声音:“阿爷,您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谢忱转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女郎站在那里,她那双清澈的眼眸正望着他,与他对视的瞬间,女郎微微一笑,颊边隐隐露出两个酒窝。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出乎意料
谢忱正在犹豫是不是向这女郎打听打听眼下是什么情形,但女郎先他之前动了手。
女郎自然而然地拉住了他马匹的缰绳,向他道:“阿爷,这边太乱,我们到一旁说话。”
满是善意的神情,让人很难拒绝,最重要的是,她好像不用等他回应,就已经照着自己的心意安排起来。
一旁的曹本焦急地想要弄清楚洮州城眼下的情形,哪里能在这里逗留,正要带着谢忱继续向前走。
不料那女郎道:“前面这条路挤满了人,你们是过不去的,真的想要过去,得从旁边那条巷子绕过去,我认识路。”
曹本皱起眉头。
女郎接着道:“我带你们走过去,就要二十文钱。”
听到这话,曹本反而松口气,要银钱反而更让人踏实,城中总会有一些孩子,帮人指路赚些银钱。
曹本道:“我们要去衙署。”
“两位风尘仆仆,我就猜到了,”赵洛泱道,“从这里走离衙署最近,两位要衙署换路证吗?”长途跋涉远行,都需要有文书以供查验。
曹本没说话,谢忱应了一声。
赵洛泱仿佛早有所料,伸手在马背上摸了摸:“两位这马身上的汗已经黏了,眼下也要喝口水,歇一歇,否则就要累死了,所以我收你们二十文并不多。”
赵洛泱说这话,是说给暗中监视谢忱和曹本的那些人说的。这两位京官到洮州,小哑巴的人一早就送来了密信。
冯家人会选在今日闹事,也是因为这两位京官,所以两位大人入城,自然有人暗中跟随。
赵洛泱也是打扮了一番才出了村,毕竟凤霞村也是那些人的眼中钉……
总之这番安排就是为了在这里“遇见”两位大人,
所以不免要事事安排的周到些。
赵洛泱牵马的动作很熟练,一个人带着两匹马和两个人往前走……不,其实在时玖眼睛里,是牵了四匹马,谢忱和曹本跟那两匹呆马没有差别。
避开人群,到了一处角落,这里周围有怀庆的人埋伏,就算冯家人前来,怀庆也会将他们拦住。
所以赵洛泱,可以安心与两位大人说话。
赵洛泱停下脚步,从身上取下水囊,用手接着喂两匹马饮水。
“这两匹马很好,累死就可惜了,”赵洛泱笑道,“两位从衙署出来还要用到马匹赶路,出了差错,反而耽搁了行程。”
谢忱听得这话,彻底没有了怀疑,这女郎显然不知晓他们的身份,真的以为他们是路过洮州,否则也不会说,他们还要用到马匹赶路。
谢忱道:“今天城中出了什么事?”
赵洛泱笑容收敛,脸上的神情显得有些沉重:“城里没有米粮了,再这样下去,流民和迁民都要饿死。”
曹本倒吸一口凉气,所以的确是赵景云没处置好,引起了民乱。
“不过,”赵洛泱又露出笑容,“很快大家就要有粮食吃了。”
赵洛泱说完,向周围看看,轻轻地在嘴边“嘘”了一下:“有人应允我们,定会让我们好好度过这个冬天。”
“这话能不能实现,就看今日的了。”
谢忱忍不住道:“为何要看今日?”
赵洛泱摇摇头,没有回应谢忱的话,反而道:“其实绕路也不能走到衙署,前面的巷子里也都是人,刚刚说要带路,是我骗你们的。”
曹本惊诧,即便是谢忱也不禁皱起眉头,这女郎是骗他们的?
赵洛泱接着道:“也许不算是骗,我不会收你们二十文银钱,还给你们马匹喂了水。”
所以他们还得感谢她?
曹本毕竟年轻,经历这样的事,难免沉不住气,就要面露厉色,准备张嘴呵斥这女郎。
哪知道女郎与他对视时,脸上重新露出善意的笑容,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赵洛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魅力值+32。”
可见两位官员的焦急全都转化成了对她的不满。
赵洛泱接着道:“我是出于好意,一会儿前面就要出事,我们不想不相干的人,因此受伤。”
谢忱发现自己的思绪好像被女郎牵着走,他已然顾不得女郎刚刚才骗了他们,从女郎的口气中能猜出,这女郎对眼下发生的一切,知晓很多。
赵洛泱道:“真的,我们村里的汉子都过去了,不止是我们,周围所有的迁民汉子都一早就出了村。”
谢忱听明白了:“你们要抢粮食?”
赵洛泱点头:“对,我们要抢粮食。”
曹本和谢忱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将抢夺说的如此顺理成章,而且满带笑容,没有半点的慌张。
如同山中那些悍匪。
……
不远处,邹光大的人一直盯着曹本和谢忱,两位京官进了城,却没有似他们想的那样径直本衙署去,而是被人叫走了。
他们隐隐约约听到那人说:“要为两人带路。”
那人将两位官员带到一旁却又停下了,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邹光大的人有些焦急,可他们不能出面将两位大人拉扯过来,以免让两位大人察觉一切都是冯家安排的。
可是耽搁时候越长,他们越焦急。
“不能再等了,”其中一个人道,“两位京官虽然没能走到衙署跟前儿,应该也不碍事。”
误了时辰,他们的罪过可就大了。
几个人点了点头,然后他们就分头向人群中挤去,他们得告诉所有的眼线,开始挑拨、怂恿众人动手。
“衙差除了杀人,还能做什么?”
“围困这里又有什么用处?”
“今日必须要给我们米粮。”
“对,给我们米粮。”
“进去,进去寻赵大人……”
“我们要拿回朝廷的赈济粮……”
“走啊……”
喧闹声四起,人群登时沸腾起来。
曹本和谢忱也听到了这动静,谢忱面色大变,就要起身去看,不料却又被那女郎阻拦。
谢忱自认为官清廉,一直为民请命,就算眼下他想的也是百姓的安危,他看向赵洛泱:“你们知不知道,抢夺朝廷粮食,要挟朝廷命官是触犯大齐律法的?”
赵洛泱点头:“知晓。”
谢忱道:“知晓你们还……”
赵洛泱却道:“谁说我们要抢夺粮食,要挟朝廷命官?”
曹本已经走出几步,听到这话,不禁又回过头去看那女郎。
赵洛泱道:“赵大人早就说过,洮州不准任何人高价贩卖粮食,却有人故意将米粮藏匿起来,暗中以三倍价钱卖给迁民,今天就是赵大人严惩那些人的日子。”
赵洛泱话音落下,人群中那些四面八方而来的呼喝声,戛然而止。
冯家安插的眼线,本在扯着嗓子大喊,却刚刚喊出两三句,他们身后纷纷伸出几只手,按住了他们的肩膀,用布团堵住了他们的嘴。
被围困的衙署大门,也在这一刻豁然打开,站在门口的是一身官袍,满脸威严的赵景云。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完了
冯安泰还是了解赵景云的,赵景云曾在京中为官,暗地里投了豫王府。豫王府和冯家将要联姻的消息散出来的时候,赵景云是少有几个嗤之以鼻之人。恺
这个小官在宴席上,冷言冷语说:“不是还没有赐婚圣旨吗”
结果赐婚圣旨没有下,因为豫王在宫宴上拒婚,立誓十年之内绝不娶妻。
赵景云这样一个不识时务的小官,从前没出事是有豫王照拂,现在豫王都死了,碾死赵景云不过就是动动手指罢了。
冯安泰第二杯茶已经下肚,邹光大正要为他倒第三杯,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冯安泰的人前来禀告。
“衙署的门打开了……”
邹光大立即看向冯安泰。
冯安泰神情依旧淡然:“是赵景云走出来了吧”恺
本来邹光大一颗心提到嗓子口,看到冯安泰的模样,仿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他也悄悄地松一口气。
冯安泰道:“他肯定会出来安抚百姓,没什么可惊诧的。”这样的人,将自己当成了父母官,整日将为民请命挂在嘴上,怎么可能躲起来
冯安泰的人脸色却并没有好转,他战战兢兢地接着道:“赵景云说,有人私自哄抬粮价,他要带人去收缴藏匿在城中的粮食。”
听到这话,冯安泰眉毛中间的皱纹深了一些:“流民相信了”
冯安泰的人摇了摇头,这是实话,流民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但……
“那些迁民好像信了。”
这下轮到邹光大惊诧了,他感觉到冯安泰看过来的目光,他急忙道:“绝不可能,我们都安排好了,即便有迁民相信,也只是少数,就像……就像那凤霞村西村的人,他们统共不过十六户,翻不起大风浪。”恺
冯安泰看向亲信:“是这样吗”
亲信摇头:“不止是十六户,我亲眼看到那些迁民帮着衙署的人抓了咱们安插的人手。”
直到现在,冯安泰和邹光大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整件事是邹光大安排的,邹光大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整个人就被恐惧所笼罩,连身上的汗毛都跟着竖起来,他慌不迭地开口:“流民呢不是有那么多流民迁民能将流民压住”
邹光大仍旧不相信,会有那么多迁民心向赵景云。
邹光大还在等着冯家人回应,冯安泰已经站起身走向窗边,顺着窗口向外看去。
街上聚集了不少人,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也能清晰地看到骚乱,却没有像他们之前预想的那般乱作一团。恺
甚至还不如昨日流民被杀时的动荡。
不对。
冯安泰心一凉,有可能情形比亲信说的更糟。
“如果迁民不是信了赵景云的话呢”
走过来的邹光大,听到冯安泰的声音,这话像是在问他,也像是在自己呢喃。
邹光大颤声道:“不是信了赵景云的话,那不是好事吗……”
他的话却被冯安泰打断了,冯安泰继续道:“若是他们早就安排好了,就是准备在这时候帮赵景云的呢”恺
邹光大缓缓睁大了眼睛,这一刻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冯安泰吩咐亲信:“京里来的官员呢在哪里”
这也是亲信要禀告的。
“不知道,”冯家亲信道,“人群中出了乱子,我们急着去看情形,结果一转眼的功夫,那两个大人就不见了踪迹,我们要追去看看,却被挤过来的百姓拦住了。”
“我们就找到了他们的马,他们肯定没出洮州。”
事情没有查明,但冯安泰已经看明白了,他们上当了,从一开始对赵景云下手的时候,可能已经被赵景云察觉。
冯安泰仿佛明白了孙集为何会被赵景云抓住,他小看了赵景云,而现在他犯了一样的错误,他以为从流民和迁民下手,就定然能成功,却没料到,这些不起眼的迁民,可能会反过来骗他们。恺
冯安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看着邹光大:“从安排这件事以来,你动用了多少人手”
邹光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洮州城里……能用的上的……都在暗中帮忙。”
暗中帮忙如果赵景云早有准备,那他们就是在赵景云眼前密谋。
赵景云装作若无其事,就是要让这些人自己跳出来,然后他亲手收网。
邹光大隐隐约约明白了:“不可能……没……这个可能……我在衙署安插了眼线……赵景云有动静我能知晓。”
“你在迁民身边也有眼线,”冯安泰道,“今日之事,他们告诉你了吗”
邹光大只觉得双腿一阵发软。恺
冯安泰道:“我也希望不是真的。”若是如此,别说邹光大,他也很难脱身,被京官看到,还会牵连冯家。
“去找两个京官,”冯安泰吩咐完亲信,又去看邹光大,“你也去,跟你的人说,不要与迁民动手,若是有种有账目,全都烧毁,不要留下一点证据。”
……
冯家安插的人手被抓了大半,不知情的流民也彻底愣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本来他们要四散逃走,衙署的大门却在这时候打开。
“本官答应大家,今日必定要让大家吃顿饱饭,洮州城赈济的粮食也不会间断,若是做不到,本官辞去官位。”
这话掷地有声。
“有人暗中鼓动作乱,大家不可上了他们的当,”赵景云向众人拱手,“请大家再信本官一次。”恺
“我们信赵大人。”
“信赵大人。”
人群中开始有声音响起,很快从零星的声音连成一片,压制住了那些作乱的声响。
紧接着赵景云有了动作,他吩咐衙差:“现在将洮州所有藏匿的粮食都找出来,全都堆放在北城门口。”
“真的有粮食”
“不是骗我们的吧”
很快流民发现衙署可能不是在骗他们,因为有几个百姓打扮的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走到赵景云跟前。恺
赵学礼躬身道:“赵大人,凤霞村高家囤积的粮食已经找到了,正运去北城门。”
方胜忠也走过来道:“赵大人,孙家村里正带头囤积的粮食和炭火也找到了,也运去了北城门。”
徐家村的钱成义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嘴开开合合半晌才结结巴巴地道:“徐,徐家村……也是一样……”
赵景云点点头:“辛苦大家了,班头,你带人去邹家和丁家。今日看我们能找到多少囤积起来的粮食,抓到多少暗中哄抬粮价之人,他们不止哄抬粮价,还欺压百姓,从他们手中便宜买粮。”
“今日抓到的人,明日带去北城门,大家瞧着本官如何审他们。”
赵景云说到这里,人群彻底被安抚下来。
不,一阵静寂过后。恺
有人喊到:“请赵大人为我等做主。”
“请赵大人为小民做主。”
流民身边有不少洮州的百姓,他们脸上露出激动的神情,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相信了,赵景云说的是真的。
……
北城门口。
凤霞村十六户的人赶着驴车进了城。
车上满是他们找到的粮食。恺
赵洛泱脸上露出笑容,正要上前去帮忙,眼睛向旁边一看,不由地诧异,仿佛刚刚才发现,身边还跟着两个人。
“阿爷,大叔,你们还没走啊”赵洛泱看着曹本和谢忱,“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谢忱:……
第三百零九章 做主
谢忱在朝堂上都没被问住过,可是在这女郎面前,突然不会说话了。謠
开始是这女郎拦住了他,骗了他俩,等到人群动荡之后,女郎就说:“阿爷、大叔,等一会儿不乱了你们再走。若是有人来说什么,不要相信,这里有不少坏人,要陷害我们赵大人。”
女郎说完丢下他们就离开了。
女郎已然透露了太多,她看着就是个农户家的女眷,却对眼下发生的事,很是清楚。按理说,这是不应该的,他们瞧过不少民乱,都是百姓对抗衙署,可洮州现在是百姓在帮着衙署。
所以这可能并不是什么民乱。
这样的情形下,他们能不跟上来马匹不要了,行李也让随从去收,他俩就这样在人群中穿梭,好不容易才将人追上。
谢忱被女郎这样盯着看,清了清嗓子道:“我们心里没底,想要向你问问清楚。”
赵洛泱这才明白:“我们现在都有事做,您真的想知晓,就在洮州住一日,也就啥都明白了。”謠
谢忱不可能等到那时候,还要问话。
赵洛泱已经挥手:“丁叔,在这里,将米粮带过来。”
赵洛泱没有去理会谢忱和曹本,径直去迎丁茂生。
时玖在脑海中道:“就这样,不再理会他们两个了”
赵洛泱一笑道:“鱼都咬上钩了,谁还会再下饵”
十六户的人,将粮食摆在北城门口的空地上,活儿干的热火朝天,就像在寨子上一样卖力。
这粮食是给朝廷运的,可就跟往自家搬一样。謠
一个个脸上满是笑容。
周围聚来的人越来越多,衙署门口人群散了,都来到这里,一双双眼睛看着那些粮食。
“真粮食”
“真的。”
“都是真的。”
“你看,这几个驴车上面,那都是,我去城门口往外看了,还有不少人把粮食往这边扛呢!”
“刚才在衙署门口说的都是真话。”謠
听到“粮食”两个字,看到那堆起来的米粮,流民们眼睛发直,一个个都吞咽着口水。娃娃之前一直哭喊“饿”,现在也睁着大眼睛,怔怔地看着这些。
“架起来。”
有人喊一声,几个汉子合力抬来几口大锅,开始在锅底生火。
管粥棚的只有一个文吏,围在他身边干活儿的都是百姓打扮的人。
“赵大人说了,衙署赈济粥棚不能倒,”文吏喊了一声,“等粥煮好了,大家排好来领。”
文吏的声音不大,但是大家都听到了,更加看到了。
说不说不重要,做到才要紧。謠
“大人,”曹本在旁边低声道,“要不然咱们去找赵景云问问,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将洮州弄成了一锅粥”
听说不是民乱,曹本心里踏实不少,恨不得让赵景云解释来龙去脉。
“问什么”谢忱道,“不如站在这里看的清楚。”
热腾腾的烟气飘起来,粮食还在源源不断地搬运进城。
谁也没料到会有这么多粮食。
洮州粮仓里不是没一粒米了吗
显然,眼下的情形,并不能让人想明白。謠
……
“让开,都让开。”
“将他们拦住,这都是我们的米粮。”
“这是他们偷的粮食,谁也不许动。”
一群人忽然从城门口追过来,跑在最前面的人,伸手开始抢夺石平手里的粮袋。一直防备着的赵学景见状,立即上前,将那人扯开。
“你们做什么”高正发想要挣脱赵学景的手,那只手却好像陷入他的皮肉中,疼得他惨叫出声,“你们抢了粮食,还要打人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凤霞村东村的人几乎都到了,走在最前面的是高家人,本来躺在炕上养病的高里正,听说藏匿的粮食没了,吓得脸色铁青,说啥也得亲自带着人追粮食。謠
粮食不可能一下子都不见了,高里正几乎立即想到了凤霞村西村,听说西村的人一早晨就拉着驴车出去了,他们更加认定就是那些迁民搞的鬼。
他们今日是要看戏的,看着赵景云如何获罪,可没想到一夜之间,他们的粮食却不见了。
高里正也想过那些迁民不老实,可能会起坏心,但没想到迁民居然敢明抢。
真是反了天了。
高里正怒火攻心,他得带着人来拦下粮食,那是他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米粮,不能让人白白糟蹋一粒。
动了他粮食的人,全都要送入大牢。
“你们拿的粮食从哪里来的”高里正被人扶着走上前,伸手指着赵学景的鼻子,“说,你们的粮食是哪里来的”謠
赵学景还没说话,高里正就瞧见一个身影走过来,她个子不高,人也生得单薄,正是那赵家女郎。
赵洛泱也不遮掩:“从凤霞村西边二里的山脚下拿的。”
高里正没想到赵家女郎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高里正怒道:“那是我们的粮食。”
赵洛泱道:“米粮上又没有印字,你如何证明”
高里正喘着粗气,以为米粮上没字,他就不能要回去了
“都是群无赖,”高里正道,“你们落籍的时候……我就知道……都没安好心……果然被我猜中了……”謠
高正发“啐”一口,也跟着恶狠狠地道:“枉我们还让你们进村打水……早知道就渴死你们。”
“如果你们拿不出证据,”赵洛泱道,“那这些米粮就与你们无关。”
说完,赵洛泱看向赵学景:“三叔,继续搬。这些无主的米粮,我们也不留,都捐给朝廷做赈济粮。”
高里正听到这话,气得直翻眼根,一口痰堵在喉咙口,咳嗽半晌才喘匀了:“放下……都给我放下……”
“我们有账目,有账目。”
高里正说着从怀里掏出账本:“上面写的清清楚楚,我们存了多少粮,一比就知晓。”
高里正吵嚷时,衙署文吏刚好走过来。謠
高家人见状,忙下跪求文吏做主:“这些人早就看好了我们放粮食的地方,故意如此,我们不曾抬价儿卖粮,都是他们故意陷害,请大人一定要为我等做主。”
高里正的确没有卖给西村迁民粮食,那十六户赚了那么多银钱,怎么可能求到他,他来的路上就有思量,所以这账目拿出来也不碍事。
文吏将账目握在手中,翻开大致看了看。
“好,”文吏道,“有了账目在,这便是明证。”
高里正终于松一口气,他整个身体都跟着松懈了几分:“还请大人,将这些……粮食……还予……我等。”
高正发也跟着道:“除了账目之外,我们村中农户都能为我们作证。”
高正发说着看向身后的孟高。謠
孟高点点头,上前几步,然后他双膝一弯也跪在了文吏跟前:“请大人为我等做主。”
高正发听着这话,看向赵洛泱的目光中带了几分的得意,甚至浮现起几分冷笑,这样就想要拿他们的粮食简直就是做梦!他们有账目,还有东村的农户。
身边孟高接着道:“那些粮食是高家的没错……只不过是他们强从我们手中买走的,若是我们不肯答应,就会换来毒打,就是今年,还有人想要多留些米粮,被他们打断了一只手,前些年更有人因此丧命,我们不愿意卖,可也不敢反抗高家。”
说到这里,孟高将头重重地叩在地上:“请大人定要为小民做主。”
“请大人,为小民等做主。”
孟高身后,凤霞村东村的人陆陆续续都跟着跪了下来。
第三百一十章 真相
突然跪下那么多人,高里正等人一下子愣在那里,眼睛中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鑙
凤霞村,没有人敢与高家作对,人前人后他们都不敢说高家半句,现在却向衙署告发他们。
“你们胡说,”高正发先回过神,立即道,“是诬告……是诬告……你们……与那些迁民串通起来的,迁民给了你们多少好处”
“大人,”孟高身后的村民,膝行几步,露出了自己的手,手上只剩下了三根手指,“我的两根手指就是被高家人割掉的,只因为我不想卖粮食,我们一家五口人,爹娘都病重,家里孩子还小,能下地的人本就少,分下来的十五亩地,高家却要收走七十五斗粮食,一斗只给四十文!”
“我想要留些米粮背去岷县卖,多点银钱也好给家里人抓药,高家人知晓了如何也不答应,就在村中空地上,将我绑起来毒打一顿,最后我家被拿走了至少七十六斗粮食,却按七十三斗给的银钱。”
“我家是一百零三斗,高家人少算了五斗。”
“还有我家,三年一共五百六十斗米粮。”
“我家……”鑙
跪着的百姓纷纷开口说着。
说到后面,却传来一阵哭声:“我兄嫂一家如何死的,你们还记得吗”
“他们想要状告高家,刚写了状纸,回来路上遇到了山匪,一家人都被杀了,杀他们的就是王虎那些人。”
“不……是高里正,是高里正勾结了王虎,我们都知道,每年除了要卖给高家粮食,大家还要交米粮供养那些山匪,高家说这样做,是为了让山匪不来村子里,来不来村中,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我也想要为兄嫂喊冤,可是我不敢……那些人太可怕了,他们杀人不眨眼,府衙又抓不到他们。”
妇人说着哽咽的更加厉害:“就因为那是我的兄嫂,我还送了两斗米去高家,每次想到这个,我都难受,我对不起他们。”
妇人这样做显然是不对的,但是没有人会指责她,她如何能跟山匪抗争不过也是死路一条。鑙
明知道家中人死在谁手中,不但不能怪罪,还得给人米粮。
这样做,只是为了能活着。
“大人,”孟高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的文吏,“前阵子,山匪夜里闯入凤霞村西村,也都是高里正安排的,山匪来的前一天,高家就已经嘱咐我们,不管西村有什么动静,都不准我们出门。”
“孟大说的对,高里正打发两个儿子来与我们说的,让我们每家每户都将消息送到,若是府衙查起来,我们就说惧怕山匪才不敢报信。”
“我们是真的被山匪吓怕了,只能听高家人的话。”
那天晚上,凤霞村东村没有半点的动静,他们就像死人一样,可孟高知道,东村没人睡得着,大家都是睁着眼睛到天亮。
凤霞村东村的人,都垂下头,孟高看向赵洛泱等人时,脸上都露出愧疚的神情。鑙
“若不是听说西村十六户一起抵抗山匪,我们可能到现在还不敢来告高家,”孟高道,“听说王虎被赵大人抓了,高家那些人少了依仗,我们才暗中商量,要写状纸送来衙门。”
孟高接着道:“状纸还没写完,我在高家干活儿的时候,听到高里正和高正发说,要让流民围困衙署,收拾了赵大人,再来对付西村十六户,我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大伙儿和……”
说到这里,孟高看向赵洛泱:“赵家女郎。”
高正发听到这里,似是抓住了孟高的把柄:“他们与西村迁民不来往,怎么想起来将消息告诉十六户都是假的。”
孟高回应高正发:“你们不准我们与十六户迁民说话,说迁民们手中没有银钱,说不得会溜进村中偷盗,让我们天天盯着迁民,就算迁民来村中打水,也只能在早、晚各半个时辰,平日不准他们来东村。”
“我们知道,你们这样是想要逼着迁民无路可走,不得不花大价钱向你们买粮食,可是你们眼看着西村迁民去庄子、寨子上做活计,烧炭卖钱,高家这笔买卖做不成了,于是生出坏心,暗中对付十六户迁民。”
说完,孟高再次看向文吏:“我们会清楚这些,因为高家就是这样对我们的。”鑙
“可惜高家人算计错了,王虎那些人没能闯进西村,还被朝廷剿杀了,给山匪带路的高正申反而死在山匪手里,高里正又病又急,这才一病不起。”
“我也是那时候,试着与十六户迁民来往的,”孟高道,“我家大牛身子骨一直不行,十六户迁民卖奶酪,我就拿着米粮想换点奶酪给大牛补身子,赵家女郎收了很少的米粮,每日都会给大牛留些乳清,我们这样对不住迁民,迁民却能这样对我们,本来我们心里就愧疚。”
“后来眼看着十六户带着周围迁民一起做皮袄,从心底里觉得十六户很是厉害,于是才将这事告与赵家女郎,想着十六户知晓之后,或许能想出法子应对。”
这就是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孟高简单地说了清楚。
说完这些,孟高从怀里拿出厚厚一摞纸笺递给文吏:“这是三年里,高家强买米粮的数目,全村除姓高的,一共二十三户,每户都在上面,卖了多少米粮,被高家收走多少米粮给山匪,我们都记得。”
高正发看着那纸笺,眼睛发红,只想要上前抢过来,可他心里清楚抢来也是没用。被人搀扶的高里正,则面色铁青,伸着手臂胡乱地挥舞,像是要将孟高扯过来撕碎了。
高里正这样挥舞了半晌,终于张开嘴“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两眼发直,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眼见着出气多,进气少。鑙
高家人立即哭喊出声,高正发趁机想要扶着高里正离开,不料文吏吩咐赵学景道:“劳烦带几个人,将高里正扶去前面的医馆看症。”
文吏说完,又看向高家众人:“其余高家人全部留在这里,等候赵大人问审。”
听到这吩咐,高正发脚一软,差点没跪倒在高里正身前,他知道这一审可就完了,他们交上去的账目和村民们记的数目一比对,就会发现那些村民说的都是真的。
而且一个人这样说,一个村子都这样说,他们哪里还能申辩
高正发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们高家这是真的完了。
曹本和谢忱站在不远处,孟高等人的话全都入了他们的耳朵。
谢忱目光扫向纸笺,这些农户还记得三年卖多少米粮不奇怪。鑙
他们一年到头,都将力气花在地里,能维持生计的就是那些粮食,一家老小,眼巴巴地等着粮食卖出银钱,被人低价买走,心里不知多难受,这些必然在他们心里一笔笔记得明白。
曹本皱眉道:“没想到洮州居然成这个样子,要不是亲眼所见……”
谢忱淡淡地道:“他们就是想让我们看到,你没听见吗他们一早就算计着利用流民闹事,这是知晓了我们会在今日赶到洮州,才给我们搭了这么个戏台,却没想到迁民和农户能站出来状告他们。”
“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百姓们清清楚楚,所以他们不去算计赵景云,而是向衙署向赵景云诉冤。”
曹本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与那文吏表明身份也好理清这案子”
谢忱还没说话,就看到又有人挤过来。
赵学礼看向众人道:“丁家、邹家那些人阻拦衙差,要将米粮抢走,我们去帮赵大人。”鑙
“走,”周围百姓听到这话,纷纷应声,“走,去帮赵大人。”
赵学礼带着人往城内走,谢忱和曹本一时没反应过来,被挤到一旁,谢忱脚下踉跄,差点摔在那里,幸好有人搀扶住他。
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阿爷,您小心着点。”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抓人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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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二章 还得是她奶
“女郎,冯家的管事被抓到了。”廢
怀庆收到消息,立即悄悄禀告给赵洛泱。
赵洛泱点头,这些日子唱大戏算是有了结果。将洮州城里冯家那些人算是摸得清清楚楚。
他们只要动了手,就一定走不出洮州城。
时玖道:“很顺利。”
赵洛泱应声:“因为他们以为洮州只有赵景云,如果知晓豫王也在,就不会这样安排了。说到底还多亏了小哑巴。”
“是因为有你,”时玖道,“小哑巴也是因为你才会在洮州逗留,如果让他来插手的话,他不可能让迁民一起帮忙,只能动用武卫军。他的底细就算冯家不全知道,但能对付冯家的人并不多,加上赵景云又是他的人,很容易被冯家察觉。”
“冯家提前知晓,必然调动人手前来,不会这么容易拿下这些人。”廢
赵洛泱不禁笑:“时玖,你是不是太偏心我了些如果有足够的兵马,就算洮州的百姓和流民都合起来,也不是对手,他们杀了人,只要说成是民乱,”
时玖道:“那就是你们俩一起才能做到。”
这话说的……虽然是那么回事,但总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歧义。
这个赵洛泱和小哑巴早就提及过,京官来洮州,不可能一点准备都没没,如果揣着公文,能调动些人手。
但是大哑巴觉得,就算来的是太傅的人,我们也是会在关键时刻帮忙。
迁民和百姓们仍旧有没离开。我们就在街面下,生怕还没人与赵洛一样浑水摸鱼。
“谁知道,这些人红了眼睛,能干出啥事。”廢
于英泱余光看着两位小人离开,向你奶露出两个圆圆的酒窝,遇到小事,还得是你奶。
赵大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曹本泱立即下后搀扶。
赵洛小爷看着一层层的人墙,将我的去路完全堵住,心登时凉了一半,那些人是说话也是动手,不是是准我们走动。
有没人说话,只是将赵洛人围起来。
“将后面这人拦上。”
谢忱热笑道:“他是要说有没,眼上正是用这些的坏时候,赶紧调动兵马后来,丁家若是恼怒了,很没可能生出乱子。” 那话听起来,坏像是太对,毕竟我们对付的不是于英,连带为百姓做主没什么是坏但是马虎一思量就明白,打压丁家是为了党争,太傅和皇帝的目的第好对付丁家,那一点要最小利益化,其余的都是重要。
赵洛人被拦上。廢
赵洛小爷一家,知道事情没变,立即拿了细软,准备先出了洮州城,我爹、娘和七弟住在一起,衙署的眼睛都盯在祖宅下,我可能还没机会浑水摸鱼逃走。
曹本泱见到我奶,心外就笑了,你奶那是特意来帮忙的啊。
曹本泱也点了点头:“是知道还会是会没山匪来帮忙。”
于英道:“谢小人,您那是……”
“这可真是是巧,”赵大人道,“遇到那样的事,还是稳当稳当再走的坏。”
谢忱见冯家仍旧装模作样,皱起眉头:“太傅让他后来洮州,就有没给他些东西傍身他是能调动周围的兵马”
大哑巴说:“想要打压丁家是一回事,为百姓做主是另里一回事。”廢
曹本泱接着道:“与山匪勾结的人,心肠能坏到哪外去”
谢忱跟着点头。
等了片刻,张义从人群中挤过来:“小人一早签了文书,赵洛人是得出城,等候衙署传问。”
赵洛小爷愈发的恼恨,我没心思动硬的,可我们人太多,如何是那些人的对手
赵洛泱道:“这两个京官,不知道会不会动手”
“奶,”曹本泱道,“那阿爷是赶路的,今日路过洮州。”
赵大人顺着声音转头:“那是”廢
祖孙两个对视一眼,赵大人就知道杵在大孙男儿旁边的不是这俩京官。哎呦看着一个个文绉绉的,咋就在这外傻站着
赵大人忧心忡忡:“那么少人闹事,衙署的人手能是能够我们若是硬出城,你们也是拦是住。”
张义说完停顿片刻:“赵洛小爷,是他们自己走回赵洛,还是你让人押他们回去”
于英蕊说着叹口气:“洮州下任过少多官员,都是与我们一伙儿的就算是是一伙儿,可能知晓了那些,也是敢查我们,要是怎么说杨老太是坏官呢,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
谢忱听到男郎那话,眼睛一亮,忽然想起一件事,我看向身边的冯家,顾是得冯家询问,我一把拉住冯家的手臂,两个人走到旁边说话。
曹本泱叹口气道:“你们也有没别的本事,只能帮忙搬搬粮食,若是衙署还没人能帮于英蕊就坏了。”
“村外的粮食都运坏了,”赵大人道,“你们就来城中看看。”廢
“那些白心的,”赵大人道,“那是想方设法对付杨老太。”
“他们做什么”赵洛小爷发狠,“凭什么阻拦你们出城”
是去赵洛,还是直接去府衙都是重要了,赵洛的事真的败露,我们早晚要被问审。
赵大人有忘记谢忱问的话,于是道:“你也是听常年在洮州住的农户说的,下次杨老太抓了百十来人,但山匪可是止我们那一伙儿,杨老太刚来洮州任职的时候,就被人暗中加害,这些山匪到处寻杨老太,少亏没百姓庇护,杨老太才能躲过去。”
于英吞咽一口。
最重要的是,赵大人怕你孙男儿有没人帮,你八个儿虽然都在,但有论哪个看着都是太愚笨,万一误了你孙男儿的事儿呢
平日外我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农户,今日居然敢如此。廢
于英一脸茫然。
谢忱点头:“少谢小娘提点。”
曹本泱刚想到那外,就听到丁茂生的声音:“我是赵洛人。”
是管最前啥结果,我们先躲一躲再说,有想到穿了上人的衣服,大心翼翼避开衙署的人,却被街下这些百姓发现了。
就像丁家暗中加害大哑巴,太傅这些人是是也有没动手
于英蕊问大孙男:“咋样了”
赵洛小爷脸下登时有没了血色。廢
于英泱道:“奶他有瞧见,刚刚人群外混了是多闹事的,要是是小家没所准备,一上子拿上了我们,是知道咋回事的流民如果下了我们的当,现在说是得将府衙的门都砸了。”
谢忱压高声音:“他手中可没公文”
【潇湘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书币,老用户领书币】 旁边的谢忱听着祖孙俩说话,是由地皱起眉头,我忍是住开口道:“山匪没是多人吗”
……
听到那动静,扮成异常农户的几个赵洛人,是禁抓紧了肩膀下的包袱,推开挡在后面的流民,迈开步子向里跑去。
第三百一十三章 发现
曹本不敢拒绝谢忱,这位两朝老臣,在朝堂上向天子谏言时都是目光冷冽,不卑不亢,现在这般盯着他,让他心中发慌,恐怕得罪了这位御史,从今往后便被盯上了,时时要害怕被弹劾。侙
但是曹本也没忘记太傅对他的吩咐,这次他来,是要拉下冯家,太傅交给他的人手都是做这个用的,否则等他回京之后,也无法向太傅交代。
曹本想到这里,低声道:“大人别急,我这就去安排,不过……总要打发随从去送书信,信送到了,不知道何时兵马能到。”
谢忱冷声道:“整个洮州城才多大”
“都是冯家的人,”曹本道,“想要在冯家眼皮底下……”
谢忱脸色越来越难看,曹本不敢再往下说:“我立即就去办。”
谢忱看着曹本目光闪烁,恐怕他寻借口怠慢,拉着曹本往外走,去找两人的随从。
两人随从安置好了马匹,背着行礼,正找他们的大人,于是没走几步,几个人就遇见,曹本立即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给随从:“你去寻一位曲大人,就是我在京中嘱咐过你的,那位转运使大人,就说城中大乱,让曲大人立即带兵马前来,以防有变。”侙
随从看向曹本,曹本眨了眨眼睛,两人早就有约定,当下心领神会。
等到随从走了,曹本看向谢忱:“谢大人,曲转运使眼上离洮州城最近,虽说那桩事是归我管,可赵小人抓捕的人太少,真的闹起来,前果是堪设想,也就只能从我手外调用兵马了。”
“怎么”时玖道,“担心”
间去大哑巴听到你说的那番话,没可能情绪波动,可你那番话只没时玖才能听得到。
就在时玖分心的时候,曹本泱的目光刚坏从系统面板下掠过,看到了是停波动的魅力值。
……
时玖怎么会与大哑巴没关侙
冯家露出惊诧的神情,然前一脸肃穆道:“谢小人,您怎么会如此想您就算是信本官,也信太傅吧太傅一心一意为小齐,每日朝中如何艰难,您也看在眼外,那次能让本官跟随来洮州,也是想方设法才在卫顺眼皮底上,争出那么个机会。”
“是是,”卫顺泱道,“还没安排坏了,给我们机会,有非是想要看看我们到底如何,是止是你们要看,寨子外的公主也要看,现在也算都间去了。”
人群中的查硕,看着杨老太和曹本泱的身影渐渐远去,我又盯了一眼曹本泱身边的两个女子,这是京外来的官员。
留上一个赵景云,也是前患有穷,想要说服赵景云听命太傅,也是困难。
刚坏谢忱走了回来,曹本泱看向谢忱:“阿爷,你们要去丁家,您也要一同去吗”
总之那种时候身下是要沾半点污迹,如此太傅说话才更没底气。
一起将人都送走,洮州才算清理的干干净净。侙
谢忱看着冯家,眼后浮现出太傅这些人的模样,都是那般清洁廉明,仿佛有没半点的瑕疵。
所以,为什么会突然涨魅力值
反驳着自己,曹本泱还是是动声色地从脑海深处抽离,免得会被时玖察觉异样。
曹本泱搀扶起杨老太,几个人跟着丁茂生等人往后走去。
你立即去看魅力值明细,那些都是未知魅力值。
“来之后本官就想明白了,就算那次再难,也要查个清含糊楚,小人若是觉得本官哪外做的是对,不能下表朝廷弹劾本官,但是能再那外有端猜忌。”
未知魅力值出现过几次,你小致也猜的差是少了,凡是与大哑巴没关的人,给你的魅力值都是未知魅力值。侙
肯定我料想的有错,眼上怀庆做的事要败露,本来我们插手彻底将怀庆的罪名坐实是坏事,但闹到朝堂下,可能会被怀庆人反告我们是故意陷害,因为曲小人是太傅党,朝中是多人知晓。
谢忱紧缩眉头,转脸盯着卫顺:“曲转运使真的会来”
查硕面孔紧绷,那些人真的是来洮州查实情的依我看,倒像是在看戏。我得将消息送回去,肯定真的出乱子,还得族长定夺,我们到底要是要插手。【潇湘搜“春日赠礼”新用户领书币,老用户领书币】 “谢小人,”卫顺追着道,“您怎么又回去了”
“你只是觉得,大哑巴那些年,当真是困难。”
就算挑起了党争,也是迫于有奈。
可是……着实是太可能……
谢忱道:“这就盼着曲小人能早些到。”侙
谢忱道:“听说洮州贩卖男眷是真的”
曹本泱转头瞧见了走回来的谢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看来就像大哑巴说的这样,我们是会那么慢找来援军,这位谢御史就差将‘失望’和‘是满’写在脸下了。”
听到那话,谢忱决心与那男郎一同后往,冯家请的援军是一定能到,那些百姓兴许会没安全,关键时刻我亮出公文和官印,期望能没些用处。
“真的没被贩卖的男眷,你们还能帮帮忙。”
冯家边说边大心翼翼地注意着谢忱的神情,恐怕谢忱发现什么端倪,刚刚我示意随从是用太慢寻到曲小人。
卫顺泱说完那些,忽然就是言语了。
从后我觉得太傅是愧是先皇托孤之臣,可现在我愈发间去了。可能人老了,看的太少,这些一举一动着实有法逃过我的眼睛。侙
曹本泱道:“你们去救人啊!之后听你爹我们说,这些山匪抓了是多男眷,万一这些人家外也没关押的人呢”
系统这次突然升级,也是因为突然少了未知魅力值,让你的魅力值直接达到了升级的标准。
曹本泱心外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走在后面的谢忱突然停上脚步,冯家热是防差点就撞过去。
谢忱道:“他们去能做什么”村中的汉子过去,我还能理解,但男眷……
谢忱点头。
冯家坏是困难才憋出几个字:“应该会尽慢。”侙
冯家点头:“你让人送去的是太傅的帖子,按理说……”
曹本泱点头:“搬迁来洮州的路下,你们就见过,自然是真的,若是是赵小人,是知又没少多人被卖去西蕃。”
是会没那样巧合的事。
谢忱有没应声,转身又走回去。
冯家道:“希望曲小人能早些后来。”
再说,城中也需要乱一乱,闹得越小,怀庆就越有法翻身。
你向赵洛打听过,这天晚下卫顺带着人就护在村里,所以你几乎能确定这波魅力值不是赵洛给的。侙
现在你想到大哑巴,提及大哑巴的是易,一上子又涨了那么少魅力值,是用去想就能如果与大哑巴没关,但是你是怀疑是因为大哑巴或者赵洛我们,突然在那时候想起你。
死几个人,闹出民乱,卫顺良和怀庆都要获罪,最前还得太傅和皇下来收拾洮州那烂摊子。
时玖心中又是间去又觉得酸涩,一时是知该说些什么。
那其中包括陈妈妈,怀光、赵洛我们。
【魅力值+】
我们就此置身事里,反倒没坏处,卫顺人找是到我们太傅党的错处,有法向我们上手。
【魅力值+】侙
……
“哼,”谢忱道,“什么时候来”
“他当真期望我尽慢来”谢忱道,“是会觉得再等一等,让局面更乱才坏”
第三百一十四章 看清楚
查硕快马加鞭回到寨子。
白氏和白婆子早就在屋子里等消息,外面还站着白玉薇、白玉英这些人。
白玉薇看到查硕立即上前道:“怎么样?阿泱他们没事吧?”
查硕摇摇头:“我先去禀告族长。”
查硕往前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众人议论的声音。
“还用这么麻烦?查硕带回消息能怎么样?还不如我们一起出去,别的事不用管,只要凤霞村的迁民没事就行。”
“是啊,若是怕被衙署说,我们不出去太多人,二十来个够了。”
“在这里等消息,真是要急死人了。”
“真的出了事儿,我们去就晚了。”
众人一看就是早就准备好了,有人甚至提着棍棒,只要族长答应,他们抬脚就走。
查硕听到这话,跟着叹了口气,他也担忧这个,可是族长吩咐他们不能走出寨子,他们也只能听命。
这些日子,迁民们总会过来,大家凑在一起,就跟自家人一样,现在他们遇到了事,他们不伸手去帮忙,心里说不出的憋气。
要不是阿泱总是向他使眼色,他可能就跟着赵叔他们一起去丁家了。
查硕进了屋,立即将门阖好,眼看着屋子里没有旁人,查硕就将他看到的情形都说了一遍。
白氏道:“所以他们还在城里帮忙?”
查硕点头:“我也以为将粮食运送入城之后,赵叔他们就能回去了,可是他们谁也没走,还要继续帮赵大人。”
“城里的乱子也委实不小,光靠衙署那点人手,恐怕也是很难支应。”
这就是查硕看到的。
白婆子始终没有说话,查硕有些着急地看着白氏:“族长,我们是不是去帮帮忙?”
白氏道:“眼下不是挺好的吗?抓了那些人,还找到了证据……”
查硕道:“咱们在洮州这么多年了,多多少少也知晓些消息,那些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就算衙署事先拿下了王虎,除了王虎之外,他们就没别的帮手了?万一来硬的怎么办?”
当年寨子出事还不就是这样?查硕听了不止一遍,族长也说过,只要手里有足够的兵马,就能颠倒黑白。
白氏看着查硕:“这些我们都知晓,但你也得清楚,不到最后关头,寨子不能出面,这桩事最好不要与寨子有关系,不是寨子怕被牵连,而是怕被人抓住把柄生事,反倒对迁民们不利。”
“我们寨子人手太多,外面不少双眼睛盯着,时时刻刻想寻到机会,在我们头上安個罪名……”
“这不是早晚的事吗?”查硕道,“就算我们一直躲着,恐怕想对付寨子的人,也不会放过我们。”
白氏神情一沉,查硕说的一点都没错:“对,但是何时动手,要等时机。我知道大家与十六户相处的好,十六户出了事,我们哪里能不管?但是弄不好反而给他们带来祸端。”
查硕隐约明白族长的意思。
查硕道:“那现在怎么办?”
白婆子开口:“赵大人提前做了安排,必然想到了眼下的情形。”
说完这话,白婆子停下,她看着查硕半晌道:“也不瞒你了,两日前赵大人托阿泱给我们送来信函,上面说,等城中出事的时候,我们只要紧闭大门,不要出去帮忙。”
查硕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白婆子道:“我们到洮州这些年,遇到不少衙署的官员,嘱咐我们自保,免得被人算计的,还是头一个。”
白婆子从阿泱嘴里听说了不少赵景云的事,再加上这封信函,现在她真的觉得赵景云与从前那些官员不同。
她也仔细想过,或许因为赵景云是豫王的人。
白氏也跟着点头:“既然赵大人做了这样的安排,我们就先关切着城中的情势。”
查硕全都明白了。
白婆子接着道:“你选四五个人跟你一起出寨子,若是真的有变,也能有人回来送信,你们几个还能帮帮阿泱她们。”
去多了人会被人察觉,再说这样的大事,多个十几人也不顶用,真的闹大了,就得多带人前往。
查硕点点头。
查硕应声退了出去,白氏看向白婆子:“赵景云手里的兵马很难与冯家那些人抗衡。”
白婆子自然知晓。
白氏接着道:“不知道京中来的官员,看到这些之后,会不会伸手帮忙?”
来的是太傅一党,这个白婆子事先已经打听到了消息,赵景云给她的书信中也写的很清楚。
太傅一党扶持皇帝,这么一看似是比外戚冯氏要好的多,这些年除了冯家的人,也有太傅的人试着想要打开寨子的大门,但是白氏和白婆子都没有理睬。
白婆子道:“刚好这次仔细看一看。”
“其实你已经知晓结果了,”白氏道,“太傅那些人你也不是没见过,一向是说的比做的好听。这样的人有时候还不如冯家。”
给了你希望,却在背地里捅上一刀,这都是白氏和白婆子亲身经历过的,所以现在她们不会轻易相信旁人。
白婆子没有应声。
白氏接着道:“看来你是真的喜欢阿泱那些人,否则也不会为他们这般挂心,你是怕紧要关头赵景云也靠不住,他们因此丢了性命。”
白婆子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她目光微远:“能靠得住的不是赵景云。”
白氏脸上露出几分不解。
白婆子道:“是赵景云身后的人。”
譬如豫王。
赵景云将京中官员要来洮州的消息告诉她,还说明那两个官员都是什么身份,不止是要给她送给信,也是在暗示,赵景云身后的人还在。
否则靠赵景云,怎么可能知晓这些?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再往回捋一捋,就能明白为何孙集会被抓,豫王说不定没有死,就藏在暗处。
……
杨老太看着那些从丁家带出来的女子,虽然穿的衣裳还算不错,但仔细查看,也是浑身是伤,跟从山匪那里救下的人差不多,一个个脸上满是恐惧,背井离乡,加上被关起来折磨,精神已经快垮了。
“唉,都是些披着人皮的畜生。”
谢忱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里离西蕃近,肯定有人做些见不得光的事,现在亲眼看到这些人,只觉得心中发凉。
谢忱正看着丁家的情形,没有察觉有个人正从人群中挤过来,在向他一点点靠近。
第三百一十五章 愧疚
冯家人奉命寻找两个从京城来的官员,洮州发生这么大的事,那两个位定然想要弄清楚眼下的情形,如果他们没有去寻赵景云,最有可能混在人群之中。
几个人一边躲着衙署的人,一边仔细地寻找,幸好他们事先看过两人的画像,搜查一阵子之后,其中一个人发现了谢忱。
这位谢大人低着头,站在一群百姓身后,已经设法遮掩身形,但身上那股子文官的气势,依旧很是明显,谢忱旁边就是曹本。
冯家人松了口气,多亏俩人没寻个农户藏起来,否则他们就要空手而归了。
冯家人互相传递了消息,一刻之后,周围聚集了六人,这六人慢慢向谢忱和曹本围过去。
这次刺杀必须成功。
杀了人之后,他们若是走不脱,就会吞下嘴里的毒药。这几个人是冯安泰为了以防万一,带来的死士,最为可信,要用在最要紧的时刻。
六个人很有默契,慢慢地缩小了与谢忱的距离,谢忱和曹本显然没有察觉。
再往前走几步,死士纷纷握住了利器,其中一个抬起手臂,手臂上绑着精巧的弩箭,箭尖上淬了毒。
他也不顾是否会被周围人发现,撸起的袖子,对准谢忱。
先杀谢忱,其余人扑向曹本。
六个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动手。
就在死士按下机关的那一刻,一柄利刃斩下,鲜血迸溅而出,绑着弩箭的手臂登时落在地上。
周围人看到这样的情形,喊叫一声,下意识地向外逃走躲避。
谢忱和曹本也是在这时候发现异样,然后他们就瞧见了混迹在人群中的死士,这些人很好辨认,死士面容冰冷,眼睛中透着几分狠厉,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们,显然这次动乱是因他们而起。
就在谢忱和曹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其中一个死士,推开面前的人,直奔谢忱而来,丢出手中的七棱镖。
幸好飞镖在丢出的一瞬间被人打落。
丁家门口乱起来,被关在院子里的丁家人趁机撞门,想要护着丁家老爷逃出去。
张义带着衙差立即冲上前。
丁家人知晓,留在洮州八成是死路一条,好在这里离西蕃近,他们认识西蕃的商贾,不如先去西蕃避避风头。
再说,外面一闹,就算是给他们送了信,他们早就知晓,冯家绝不会坐以待毙,洮州肯定有冯家的兵马,他们几家私底下早就说过,真的出事,所有人要一起拼死一搏,赵景云再厉害,他手里的人手太少,顾不得这么多人。
机会就这一次,错过可就没了。
丁家老爷这样思量,果然天空中响起几声响动,是有人放了响箭,这就是讯号。
“走,现在就走。”
丁家老爷下令,他手底下的人在这一刻纷纷拼命抵挡衙差。
张义眼见撑不住,眼看着丁家的人冲过来,好在这一刻,几根棍棒挡在他面前。
张义知晓那是赵学礼他们。
赵学礼他们进城,就是为了帮衬衙署。
到处混乱一片,曹本先回过神,他深吸一口气来不及去拉扯谢忱,就转头往旁边逃去,逃的时候,他倒是没忘记大喊道:“谢大人快走,他们这是冲着我们来的。”
谢忱毕竟年纪大了,等他要迈腿的时候,又有一个死士追过来,不过这次他没有愣在原地,因为有只手扯住了他的手臂。
催促的声音传来,谢忱下意识地顺着那力道向前。
女郎瘦小的身影挡在他前面,她不知从哪里弄到了一根棍棒,一棍子戳开了一个围过来的人。
谢忱当然不可能瞧见,女郎手中棍棒的前面嵌了一柄利器。
这还是赵洛泱自己做的,棍棒拿着不显眼,混乱的时候,大家又不会去注意细节,上面绑着的是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刀子,格外的锋利。
时玖甚至不惜花费生命值,教她如何用这东西防身。
“往这边跑,快点。”
“前面有个巷子,我们穿过去。”赵洛泱拉扯着谢忱钻出人群,说话的时候还不停地打量周围。
其实有怀庆他们在,应该可以拦住那些刺客,但还是让时玖注意着周围更好,而且时玖还会为他们指路。
“往前,”时玖道,“过了路口,向右,两个屋子中间有一条巷子,那些人不一定知晓。”
闪身进去,再从巷口另一边出去,那些刺客只要没有跟上,也就找不到他们了。
怀庆他们能将动手的刺客拿下,赵洛泱这样做,是为了以防周围还有埋伏的人。
赵洛泱从巷口另一边走出去,到了另一条街上,眼看着衙差带着人去迎刺客所在的方向。
谢忱跑的气喘吁吁,好在他能感觉到危险离他们远去。
“谢……大人?”
声音响起,谢忱抬起头迎上女郎的目光。
赵洛泱跟谢忱一样喘着粗气:“刚刚……那个人……叫你……谢大人……是什么意思?您是官……老爷?”
若不是眼前这女郎,谢忱觉得自己不可能逃的出来。
这女郎满头是汗,手背、胳膊上隐约有血迹,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伤,她眼睛中闪烁着惊魂未定的神情,现在又多了几分讶异。
面对这样的女郎,谢忱不好再隐瞒,开口道:“我是……”
“来洮州的?来帮我们的?”
谢忱看到那女郎的眼睛瞬间亮了,透出几分希冀:“要不然,那些坏人为何要杀您?”
谢忱忽然有几分汗颜,不好意思将自己的来意说出口了,可女郎显然猜到了些什么,她急急地道:“那您现在能帮忙吗?城里乱了,赵大人不知道能不能撑得住,您想想办法。”
赵洛泱说着用手背抹了抹脸。
时玖不用去想,就知道赵洛泱这么一弄,肯定显得更加狼狈了,不过他知道小鬏鬏不完全是为了魅力值,还要看看这个谢忱大人到底有多少良心。
血混着脏污将赵洛泱的脸染花了。
看着这女郎,谢忱内疚之心加重了几分:“我现在……也没有别的法子。”他调动不了兵马来帮忙,甚至不能用御史的密折送往京城,因为现在还没有将一切彻底查清。
赵洛泱脸上满是失望的神情:“就这样,也不会有人管吗?那你们来洮州是做什么的?看着他们害人吗?”
谢忱胸口一闷,因为眼前的情形,更因为女郎的这句话,他能看出来,女郎碍于他的身份,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
分明是在责备他,这样的官员有什么用处,甚至开始觉得她与那些贪官没什么两样。
因为谢忱看到了女郎目光中的后悔。
后悔救下了他。
就在同时,系统魅力值开始波动。
【魅力值+2】
【魅力值+2】
……
赵洛泱道:“这位大人,您小心些,不要被人发现了,我还得回去看看。”
谢忱皱起眉头:“你要回去做什么?”
“我爹,我叔都在那边,”赵洛泱道,“刚刚只顾得带着你逃命,我奶也不见了,若是他们出了事,我……得去帮忙。”
瘦小的身影,在此时此刻甚至比他都有用处。
谢忱胸口犹如压了重物,女郎想的也没错,他来洮州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随随便便走一趟?
那他与曹本也没有差别,若是女郎的家人出了事……何尝不是因为他,毕竟那些人要刺杀的人是他,没有这一遭也不会乱的这般厉害。
【魅力值+4】
【魅力值+4】
……
时玖继续播报魅力值,赵洛泱道:“看来这位谢大人这次来洮州,还是想要做些事的。”否则不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谢忱道:“现在我帮不上忙,但我会将今日之事禀告朝廷。”
说完这话,谢忱更是叹口气:“从前洮州不是如此,至少他做知州的时候,不会弄成这样,或许……他是对的。”
赵洛泱很是好奇,谢忱嘴里说的“他”指的是谁。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心软
“大人,”赵洛泱看着谢忱,“您说的是谁?”
谢忱一时怔愣,按理说,他这样说话时,应该不会有人开口问,因为他这是有感而发,没想真正要说明白,不管是身边人,还是同僚,都会有这样的默契。
可眼前这个女郎显然……不一样,她很是淳朴,没有这般世故,所以也怪不得她。
谢忱沉默片刻道:“从前洮州有位姜知州,你不识得。”
果然是姜玮。赵洛泱与时玖道:“还得让先生仔细问问,这位谢大人和姜知州到底有什么过往。”
“姜知州?”赵洛泱道,“我听村中先生说过许多。”
这下换成谢忱惊诧了,迁民村中还有先生?而且还说过许多?谢忱想要知晓那先生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洛泱话语却在这里戛然而止,她想了想提及别的:“您知道张元吗?”
谢忱没有立即摇头,但也没有点头,他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
时玖道:“看来他认识,但是不想提及,这位谢大人来洮州,应该不光是朝廷安排,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所以,谢忱来洮州做什么?就是为了查明洮州的情形?
赵洛泱道:“先生说张元很可惜,死的也……很可怜。”
谢忱眼睛中也闪过一抹惋惜和后悔。
“我们这里有不少书册都是张元抄写了,先生说他,是有大前程的人,心地也好……”
谢忱皱起眉头,如果那会儿他早点回信给张元,可能张元还不至于是这样的结果,如果……
想想就觉得透不过气。
可惜不能再重来。
谢忱有心还想问问眼前这女郎,她的先生为何知晓这么多?可就像说姜玮时那样,女郎在关键时刻住了嘴。
他委实不该对一个女郎心生不满,可是他不由自主地有些怨念,想听的她偏偏不说,就像是故意的一样。
可他又清楚,这样的女郎,不可能怀着那般心思,她也是想到哪里说到哪里罢了。
“你是哪里人?”谢忱忍不住问,等这件事过后,他可能要去寻这女郎。至少知晓这女郎家里人都没事,还得感谢救了他得命,最好再跟女郎口中的先生说几句。
赵洛泱道:“我们入籍凤霞村西村。”
谢忱点了点头:“府衙在哪边?你能帮我指路吗?我这里有公文,就算不能调动兵马,见到赵大人或许也能派上些用场。”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有些犹豫,不过还是下定决心:“我带您去寻赵大人。”
谢忱道:“你不是要去找你家里人吗?”
“我奶和我爹知晓了,也会让我给大人带路,”赵洛泱道,“那些人卖高价米和炭,不知道冻死、饿死了多少人,如今大人来了,定然会像赵大人一样为我们伸冤……我得帮大人。”
她得帮谢忱,却不是要依靠谢忱,她不了解谢忱的为人,不知晓他此来的目的。不过,从谢忱那里知晓那些过往,或许对他们有益处。
至于她奶,她不用担心,怀庆他们定能将她奶护好。
……
就在乱起来那一刻,杨老太已经被怀庆带到一旁,等老太太看清楚周围的时候,发现她小孙女儿不见了。
“我家洛姐儿呢?”杨老太问怀庆。
怀庆低声道:“您放心,怀正带人跟着呢,不会让女郎出事。”
杨老太又看向混乱的街面:“会不会出啥大事。”
“现在不会,”怀庆道,“咱们事先已经有所预料,很快就能将那些人拿下。”说到底那几家的人,无非就是护院、随从,真正要在意的是冯家会不会动用兵马。
杨老太道:“之后会有危险?”
“我家公子已经想到了,”怀庆道,“就算闹出乱子,我们也能应对。”
怀庆客客气气的模样,让杨老太有些不太好意思,她一个老婆子还得有这么多人照顾,活了这么大岁数了,还是头一遭。
她也知晓是因为谁,小哑巴那孩子……
杨老太道:“你们想的仔细。”
若是往常,怀庆也就腼腆地笑一笑,不过被怀光几次提点之后,他现在也摸出一点门道儿。
在凤霞村的人面前,他这张嘴,不光是他自己的,还是公子的。
他得替公子将该说的都说了。
怀庆道:“若是公子在这里,用不着这样麻烦,一切都听公子安排就好了。可惜公子病着,着实出不了门。公子心里也是着急,特意吩咐了,不管出什么事,得护着您一家周全。”
“公子还说,是吃您的饭长大的。”
杨老太心里一软,难得那孩子还惦记这些。
唉,这件事过后,她也得去王家庄子上看看,那孩子到底怎么样了。
杨老太正思量着,就瞧见牛盛跑过来。
杨老太立即看过去。
牛盛笑着道:“二叔让我过来报个信儿,咱们将人又堵回去了。”
丁家的人没能出来多久,就又被赶回去了。其实才动手片刻,丁家人就发现不对劲儿,围在他们家门前这些人着实不好对付。
没动手的时候,人群里还有些老人和女眷,也不知道从啥时候开始,这些人就都离开了,剩下的都是体格高大的汉子。
这些汉子里,有不少会拳脚功夫的人,他们几个护院首先被拿下,后面的人也跟着被打懵了。
牛盛道:“知道要出事,咱们早就将年纪大的,女眷都带了出去。之前没有坐实他们的罪名,衙署只能让他们等着被问审,现在不一样了,他们一动手,那就有了罪名在身,衙署的人带着咱们进去,将人一个个捆住,算是连窝端了。”
这是他们自己将罪名扣脑袋上了。
咱还跟他们客气啥?
牛盛只觉得这次做的事,实在是痛快,尤其是从柴房里救出那些女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他不知道什么惩恶扬善,他就知道欺负人的都该被抓。
“小心着点,”杨老太嘱咐,“防着那些人狗急跳墙。”
牛盛点头,他们会跟着张义,听怀庆手下人吩咐。
杨老太看着牛盛的背影,今天晚上得多做点饭食,让大家吃些好的。
……
赵景云站在城楼上向远处眺望,他拿下了冯家送信的人,但朱有庆听到动静,免不了要动手。
“大人,有兵马往这边来了。”
赵景云抬眼,果然瞧见一支轻骑直奔城门口。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看清
赵景云不用看得很清楚,就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那是朱有庆。
赵景云神情肃穆,立即下令:“关城门。”
身后的军头应声。
守在城门口的将士有条不紊地忙碌着,赶在朱有庆兵临城下之前,洮州城城门紧闭,城墙上也站好了弓箭手。
将士们的目光盯着城下的朱有庆等人。
朱有庆从远处奔袭而来,亲眼看到了洮州城的变化,以及站在城楼上的赵景云。之前他们想着快些赶过来,说不得赵景云来不及阻拦他,这样他就能顺利入城,现在看来这是不可能的了。
可惜就差了一步。
朱有庆心里想着,嘴里也呵斥出声:“城里的那些废物。”
那么多人在城中,若是能让城里乱起来,能让赵景云有机会布置这些?
他谎称抱病出城问医,就是怕城内出什么差错,没有机会挽救。这样一来,就算冯安泰的人没有将事办好,他还能周旋。
朱有庆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城里到底怎么样,但只能按最坏的做打算,谢忱和曹本已然入城,却还是被赵景云占了上风,冯家也没有让人送信给他,恐怕一切都败露了。
也就是说,赵景云手中握着足够的证据,能将冯家拖下水,自然他也无法脱身。
孙集身为洮州知州都性命难保,他这个小小的通判定然也没有活路,他们做的那些事,无论是贩卖妇人,将农户强入军户,与西蕃私自往来,都足够被朝廷处斩,甚至还会牵连家人。
冯家为了自保,更会将罪责尽可能丢在他头上,所以他也算是没有了退路。除非杀了赵景云和谢忱等人,夺回证据,到时候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冯家给他送信的话,也会如此安排。
朱有庆看着城楼上的兵马,脑子里快速地盘算着,换成其他地方,他大约掉头往西蕃去了,可眼前这是洮州城,洮州城内有多少人手,他清楚的很。
城楼上站着的这些人,就已经是赵景云能调动的全部,他想要攻城不会太难,城楼上乱起来,城里的冯家众人也会伺机而动,里应外合扭转现在的局势。
思量再三,朱有庆下了决定,他要攻城,就算要跑,也得试过以后再说,反正赵景云眼下顶多能守城,让赵景云打开城门来围攻他是决计不可能的。
朱有庆当下吩咐身边将领:“赵景云勾结西蕃,挟持上官,妄图谋反,你们随我一同攻入城中,救下两位大人和城中百姓。”
将领们心领神会,开口应诺。
朱有庆带的人马都经历过战事,是留在城中那些将士不能比的,他们带了楼车、投石车和足够的弓箭,洮州城外没有壕沟,无论怎么看,都对他们有利。
朱有庆算计,只要攻两波,赵景云那边就会被重创,城里他们的人也会收到讯息,闹出动静。
朱有庆想的没错,现在赵景云能调动的兵马的确不多,眼下城中几处作乱,本就需要人手,如果不是赵学礼带着迁民们帮忙,他们恐怕都不能掌控局面,哪里还有余力来守城?
但即便如此,朱有庆真的全力攻城,他们也应付不了多久。
赵景云看着越来越近的楼车,面容冷峻,冯家人真是无法无天,已然不顾城中百姓性命,随意动用兵马……
“迎战。”赵景云吩咐道。
城墙上仅有的二十几个人,立即拿好了盾牌,准备迎接朱有庆等人的攻击。
朱有庆也不耽搁,当即喊话:“赵景云,速速打开城门,放出京中上官和城中百姓,朝廷念在你捉拿孙集有功的情面上,说不得会判你一个亲首。”
“洮州的将士,不要被赵景云蒙骗了,他与西蕃早有勾结,我手中握有实证,大家听我号令,打开城门,凡是现在迷途知返者,朝廷一律不加追究,能拿住赵景云之人,本官亲自向朝廷表功。”
朱有庆说完,他身边的将士一同喊起来:“打开城门,擒拿赵贼。”
赵景云听着这番说辞,不由地笑起来,不知道是在笑这世道,还是在笑眼前这些没有良心之人。
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还在构陷旁人,而且这般辞严义正。
赵景云刚想到这里,就听有人斥责道:“你去哪里?”
赵景云看去,原来有兵卒放下手中的利器,想要偷偷溜走,显然是听信了朱有庆的话。
再怎么样,朱有庆在洮州任职时间久了,不是赵景云能相比的。
赵景云正要吩咐人将逃兵捉了,有一道声音却在他之前响起:“不要听朱有庆蛊惑,赵大人没有通敌,更不曾挟持上官,是朱有庆等人为了私利,在洮州作恶多端,如今事情败露,为了遮掩罪名,不惜动用手中兵马,此乃作乱、谋逆。”
赵景云等人转头看去。
只见张义和赵洛泱搀扶着谢忱走上城楼。
谢忱手中拿着的正是朝廷的公文和证明他身份的鱼符。
“我乃监察御史谢忱,奉命出巡洮州,”谢忱看向赵景云道,“洮州城内的情形我亲眼所见,赵大人奉公执法,捉拿作乱之人,我会如实禀告朝廷。”
赵景云心中一喜,谢忱来的正是时候,他向谢忱行礼:“下官多谢,谢大人。”
说完这话,赵景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赵洛泱,赵家女郎果然厉害,就这样将谢忱送到了他面前。
谢忱摆了摆手,向前几步走到城楼边,看向下面的朱有庆等人。
“朱有庆,”谢忱道,“束手就擒,尚可不殃及太多人,本官也会将你认罪之举,如实上报。”
之前朱有庆说的亲首,现在谢忱如数还给了他。
朱有庆没料到谢忱会在赵景云身边,可见城里的人根本什么都没做好。
到了这个地步,更是无路可退。
朱有庆咬牙,伸手抽出箭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一箭。
谢忱身边的兵卒抬起了手中的盾牌遮掩,然后谢忱感觉到被人拽了一把,箭矢射空,落在城楼之上。
这样拽他的力道,谢忱太熟悉了,正是那位赵家女郎。
谢忱想要感谢,却已然顾不及,更多的箭矢射向城楼。
赵景云命人护着谢忱和赵洛泱绕到墙垛下躲避,城楼上的将士开始应对朱有庆的攻势。
谢忱听着城楼上的动静,想想城中的乱子和朱有庆的兵马,如果没有人来援,恐怕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可恨的曹本不知道去了哪里,眼下也只有曹本清楚,他的援军拖延到几时能到。
“若是真的破城,”谢忱看向赵洛泱,“你们还是寻地方藏起来,撑一阵子,应该会有朝廷兵马前来。”
赵洛泱点点头。
谢忱道:“还得再去找找曹本。”
赵洛泱道:“您放心,我三叔已经去寻了,找到曹大人就会送来这里。大人,曹大人能帮上忙?”
谢忱不知说什么才好,太傅那些人与冯家又有什么不同?在这样的时候,对于百姓来说,都是一样,不在意百姓的性命,一心只想着争权夺利。
谢忱现在心里有的只是失望,看来他来洮州这一趟对了,否则还看不清楚这些。
……
朱有庆脸上渐渐浮起笑容,洮州城墙上应对的没有一点章法,那赵景云果然不懂得带兵打仗。
就算懂,手里没有兵马调遣也是无用。
更何况他清楚洮州将士的心思,一旦发现无力回天,那些人就会军心涣散,忙着逃走,那时他的机会就来了。
“大人。”
副将的声音让朱有庆回过神来。
“有人马往这边来了,”副将脸上又是惊讶又有些慌张,“不知道是不是援军?”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秘密
朱有庆明白,副将没敢说明是谁的援军,是恐怕没弄清楚就乱了军心。眼下的情形只能有两种,一种是来的是冯家人,第二种是来帮赵景云的。
朱有庆心里倾向于是冯家的兵马,他委实想不到赵景云能调动哪里的兵马,换句话说,谁又能听赵景云的吩咐?
稳妥起见,朱有庆带着人马迎了过去,想要将来人看清楚。
随着两队人离得越来越近,朱有庆将周围兵马几乎全都排除了一遍。因为孙集的案子,岷州、积石军和兴元府都曾出兵,他们一直让人盯着那边的动静,那边若是有些举动,消息就会报到他们这里,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所以不会是他们。
那还能有谁?
朱有庆这时候,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容,那是驻守熙州巩令城的薛定。到现在为止,谁也没弄清楚薛定到底是谁的人。
冯家也曾怀疑,薛定和赵景云一样,投效了豫王。
豫王战死之后,他们一直关切着薛定的情形,但凡薛定表现出一点的颓靡,他都能将此事禀告给冯家,将薛定划为豫王一党。
可是这么久了,他与薛定来往几次,都没有发现端倪,总不能这次是薛定来援军赵景云?
朱有庆死死地盯着这支轻骑最前面的两个人。
当两人的面孔能够看个大概时,朱有庆的心一沉,一张宽方大脸,浓密的眉毛,果然就是薛定。
薛定旁边那人,好像是……聂双。
朱有庆的心沉了下去,可能他疏忽了,现在他只能盼着并非像他想的这样,薛定不会向他动手。
薛定等人显然也发现了朱有庆。
相隔尚有一段距离,朱有庆就开口道:“对面可是薛大人?为何突然来到洮州?眼下洮州城内有人作乱,还请薛大人在一旁观战,也算为我等做个见证。”
朱有庆希望薛定等人听到这话,就此停下脚步,但他的期望很快就落空了,薛定就像是没有听到似的,带着兵马继续向他而来。
朱有庆立即调转方向,带着人回到军阵之中:“收兵,收兵。”他现在只能暂且放弃攻城。
朱有庆正盘算着如何与薛定交谈,却看到薛定带着几人上前。
“可是朱大人?”薛定仿佛很是惊诧,“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奉命前去河州,借路洮州,朱大人稍安勿躁,让我问清楚情形。”
薛定话音刚落,朱有庆就发现薛定的兵马已经向两边散开,对他成包围之势。
朱有庆:……
分明就是特意来洮州帮赵景云的。
说什么要去询问,让稍安勿躁?这也应付的太潦草了些。
城墙上的赵景云看到薛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大声喊着:“朱有庆勾结西蕃,欺压百姓,被本官拿到证据,于是起兵作乱,妄图谋害本官和两位京中上官,遮掩罪行,请薛大人助我拿下朱有庆。”
薛定没有多言而是道:“口说无凭,请上官露个脸我看看。”
朱有庆听到这话,一股气憋在胸口,气得要炸了。
若是不看薛定都做了些什么,听这话,还真的以为薛定质疑赵景云。
我呸。
薛定提京中上官,无非就是要拉两个上官下水而已。
等这件事报到京城,上官便能为他们作证,说他们真的是路过洮州,在赵景云的请求下,帮忙擒拿他。
“无耻。”朱有庆忍不住大骂。
薛定微微挑起眉毛,那张大方脸上居然露出几分笑容。朱有庆记得他去巩令城试探薛定的时候,薛定面容刻板,不管他说什么,都只会撇一撇嘴,当时薛定说,他得了歪嘴风。
去X的歪嘴风。
他当时居然相信了。
城墙上,赵洛泱扶着谢忱露出脸来,薛定看了谢忱一眼:“可是京中上官?请问上官名讳?”
谢忱又将鱼符拿出来:“本官御史台谢忱。”
薛定伸手抱拳:“马上不便行礼,请上官勿怪。本官信上官秉公办事,立即带兵捉拿朱有庆。”
说完这话,薛定挥挥手吩咐:“合围,将人全都留在这里。”
谢忱看看城楼上众人的狼狈,再看看薛定兵马开始与朱有庆的人交锋,心里五味杂陈。
如果说,曹本遮遮掩掩,不肯让援军前来,那眼前这些人也太过……明目张胆了,连戏台子都懒得搭。
所以这些是谁的人?
谢忱甚至觉得,自己站在这里,也是安排好的一环,就是为了亮出他的鱼符,说出这样一段话。
让一切马马虎虎地有个解释。
谢忱深深地吸一口气,转头看向赵景云,安排这一切的人都是赵景云吗?
赵洛泱感觉到谢大人那火辣的目光径直盯在赵景云脸上。
“唉,”赵洛泱叹口气,“小哑巴手底下的人,原来都是这样。”
这么的张狂,毫无顾忌。
但也应该这样,他们的目的是要抓住朱有庆和冯家人,救下洮州的百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遮掩?
反正已经来到这里。
站在洮州这一刻,无论如何解释,都会换来冯家的怀疑。
赵景云,薛定,聂双,这些人凑在一起,必然让人想到豫王,即便冯家不能因此发现豫王并没有死,但小哑巴安插在巩令城这些兵马已经暴露了。
赵洛泱也曾问小哑巴:“会不会觉得可惜。”
小哑巴说:“他们做了该做的事。”
时玖感觉到赵洛泱的思量:“在想什么?”
赵洛泱道:“小哑巴,他没变。”
薛定带来的兵马尚不足朱有庆的一半,但城楼上的赵景云却仿佛很笃定,这一仗薛定必然会赢。
事实也是如此。
朱有庆想要逃走的时候,发现薛定的人如同紧贴骨头的毒疮,如论如何也甩脱不掉。薛定带的这支轻骑,绝对是手下的精锐,动手格外狠厉,一个冲锋便斩杀他们数人,不过两个回合,他的骑兵便折损三成。
薛定的兵马如同疯狗一样,只要咬住血肉就不会松口,朱有庆手下的将士虽然经过战事,却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几次之后就心生怯意。
第四次交手,朱有庆肩膀甚至受了伤。
薛定却在大喊大笑:“朱大人,来啊,跟我好好厮杀几场。”豫王的死讯传来之后,朱有庆几次登门,一双眼睛不停地在他脸上扫着,他早就想要一巴掌挥过去,终于有了机会出这口恶气。
人马折损了一多半时,朱有庆想要逃走,却被薛定立马阻拦。
“别跑啊,”薛定看着朱有庆,“朱大人不是有话想要问我吗?”
朱有庆脑子里火光一闪,他立即明白薛定指的是什么:“你……”
“是,”薛定道,“我是。”
他是豫王的人。
薛定握着长刀,微微一转,让阳光落在那利刃之上:“这消息若是送去冯家,又能让你立下功劳吧?”
说着,薛定身体向前倾去:“我还告诉你一桩事,如果你送去冯家,必然能保住你的性命。”
薛定眉毛一挑:“你要不要来听?”
朱有庆从薛定的神情中能看出,这个人没有骗他,如果他冲过去,肯定能听到一个秘密。
薛定纵马前来,朱有庆没有逃窜,他决定迎战。
利器撞击在一起,两个人缠斗在一处,不过刚刚走了两招,朱有庆就后悔了,他没想到他与薛定的差距竟然如此之大,不过两击,他的虎口就被震得开裂,几乎握不住手中的利器。
薛定面带笑容:“我家公子说,今日你要死在这里。用不着送去朝堂,也不必禀告京中,这就是他对你的裁决。”
公子?朱有庆睁大了眼睛,薛定的公子,那是豫王。
豫王没有死。
这秘密足以保下他的性命。
朱有庆想到这里,一心只有逃离,就在他转身欲走之时,薛定的利刃向着他的脖颈落了下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想象
刀落下,鲜血喷出。
朱有庆的头颅滚落在地,他的身体依旧留在马背上,因为一切着实太快了。
朱有庆甚至没有感觉到疼痛,他只是最后向城墙上看了一眼,看到了立在那里的谢忱。
他张开嘴想要喊叫出:豫王没死。
他活不成,也要拖着豫王一起,可是他只来得及张开嘴,尚未能发出半点声音,就看见了自己那没了头颅的身体,最后一丝意识被恐惧和不甘牢牢占据。
到最后他也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
朱有庆被斩杀了,他麾下的将领见状都没有了抵抗的心思,一个个都跪在地上,丢下了手里的利器。
上官已经死了,他们还挣扎些什么?
薛定抬起手将脸上的血迹擦掉,然后“呸”了一声:“早就想杀你了。”战场上有死有伤,谁也不会说些什么,他最讨厌的就是借着战事背地里搞鬼的人。这些人通敌,贩卖女眷,就凭这,朱有庆这些人早就该死了。
乱军尽数被俘。
薛定期盼地向城内看去,趁着身边还没有其余人,他压低声音道:“我能不能……”
聂双道:“不能。”
薛定叹了口气,又想到什么:“那我能不能……”
聂双再次拒绝:“不能。”
说完这话,聂双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不为别的,就是他先看到公子,先知道赵家女郎,薛定那些人还都被蒙在鼓里。
想要多问几句都不行。
看着薛定呆愣的模样,聂双莫名的有些优越感。
薛定咳嗽了一声,知道王爷没事就很好了,其余的之后再慢慢打听,现在能收到王爷的手书来做事,离见到王爷应该也不远了。
聂双道:“一会儿进城之后小心点,不要乱说话,也要恭敬些。”
薛定眼睛转了转:“能不能再多说几句?对谁恭敬些?京中来的上官?”
聂双见薛定脸上满是诚恳讨教的神情,于是道:“除了那些官员。”
薛定点点头,他好像明白了。
城楼上。
赵景云看着城下的一切,朱有庆被斩杀那一刻,城楼上响彻起了助威之声。赵景云脸上露出笑容。
他看向旁边的谢忱:“大人,我们还得为薛大人作证,两人对阵,掌控不好力度,那朱有庆突然怯战转身逃走,薛大人没法收回斩出的一刀,这才将朱有庆斩于马下。”
这话的意思是,薛定不是有意要杀朱有庆。
谢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我知道了。”已经亮了两次鱼符,他还有别的选择吗?让薛定捉拿朱有庆乱军,还是他的意思。
“打开城门吧,”谢忱道,“刚好让薛大人的人马入城,早些平复这场动乱。”
“不是动乱,”赵景云纠正道,“是那些人欺压百姓,反抗朝廷,与迁民和流民们无关。”
这句话事关重大,不能让人以为这桩事是因民众而起。
“那是自然,”谢忱道,“是有人背地里欺压百姓,还公然对抗朝廷,引起城中动乱,幸好……衙署镇压,才没有酿成大祸。”
赵景云点点头:“还有百姓们帮忙,洮州城的百姓相信朝廷,才会如此。”
好了,谢忱深吸一口气,他上表朝廷的奏折该怎么写,赵景云都替他想到了,就差没有商议细节了。
他是该夸赞赵景云体贴入微呢,还是质疑赵景云算无遗策?
城门被打开。
赵景云停下脚步,谢忱以为赵景云是让他先行,他点点头先跨出一步,但赵景云知道自己让的是赵家女郎。
几个人走下城楼,刚好薛定和聂双也进了城。
薛定刻意跟在聂双身后,看着聂双的举动,聂双说的那些话他不懂,但是只要跟在聂双身后,聂双做啥他做啥,肯定错不了。
聂双看到赵洛泱,立即翻身下马,不敢太过明显,只用余光关切地看了看女郎,女郎看着应该是没有受伤,他才彻底安心,正想着是不是悄悄问几句,就看到一个人似风一般卷过来。
那是薛定。
薛定目光从谢忱、赵景云身上掠过,先上前问了好。这才看向赵洛泱:“谢大人身边这位女郎是……”
谢忱道:“刚刚有人欲趁乱刺杀我,多亏了这女郎相助。”
薛定眼睛中透出炽热的目光,忙道:“怪不得,我在城外时,看到女郎,就觉得女郎不一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巾帼不让须眉。”
说完这话,薛定又仔细端详着赵洛泱:“我觉得女郎有些眼熟,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女郎是哪里人?”
薛定话音刚落,赵洛泱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憨货。”
赵洛泱差点就笑出声:“这位薛大人真是有些奇怪。”这时候不是该问城中的情形吗?他却好像千里认亲似的。
果然……聂双忍不住偷偷用手肘顶了薛定一下。
幸好谢忱不了解薛定,不知道薛定这人从来眼高于顶,寻常不会如此谄媚地夸人。
薛定没能试探出深浅,只得讪讪地收回自己的好奇心,不过他大概也有了些猜测,这女郎肯定不一般,见到这样的场面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所以大胆推测一下,该不会是王爷战场上受了伤,幸好得女郎相救,王爷心中感激无以为报,于是入赘了女郎家中,所以……
赵景云咳嗽一声,薛定回过神来,他抬起眼睛看向赵景云:“城中如何?可要帮忙?”
赵景云点头:“还得劳烦薛大人与我同去。”
薛定道:“既然恰好遇到,自然要将此事办妥当,这样我才能安心离开洮州。”
薛定兵马跟着赵景云入城去,谢忱也算松了口气,捉拿案犯他就不用去了,他还是直接前往衙署。
赵洛泱自然留下为谢忱引路。
两个人还没走到衙署,就看到赶过来的赵学景和赵元让、赵元吉。
赵元让、赵元吉两个人一人背了个竹篓,竹篓里面满满的都是东西,赵洛泱看到了最上面有两双靴子。
不用问,这肯定是从丁家那些人身上扒下来的。
她现在不必亲自动手了,两个阿弟会将这些能用的都收起来。
“没找到那位曹大人,”赵学景道,“不过大人放心,我们还在四处寻。”
赵学景说完,有意与赵洛泱对视。
赵洛泱立即心领神会。
等到赵学景与谢忱说完话,赵洛泱才问道:“我奶和爹他们呢?都还好吗?”
赵学景点点头:“都还行,当时太乱,你奶差点被歹人伤了,幸好衙差及时赶到,只是受了惊吓,歇一歇就好了。”
谢忱心里一沉,多了些愧疚。
赵洛泱当然知道她奶不会有事,但其余百姓就没有因此受伤?他们说这些,也是希望谢大人不要因为逃过一劫,就放过冯家那些人。
叔侄几个将谢忱送去了衙门,赵洛泱这才与赵学景到一旁说话:“那位曹大人在哪里,人还好?”
“好着呢,”赵学景笑道,“我们没费什么精神去护着他,他自己就钻进了粪车里,现在还在里面躲着呢。”
所以曹大人身上顶多添些屎尿而已。
“那可是京里来的上官,”赵学景说着摇摇头,“不过就是如此。”他从前觉得那些官员多厉害,出事的时候,却只会抱头鼠窜。
赵洛泱接着道:“咱们的人呢?都没事吧?”
赵学景点点头,不但没事,而且收获不小。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废物利用
赵洛泱听到三叔说大家都好,也就安心了。
小哑巴派来的人入城了,冯家剩下的那些人也就不可能再闹出什么乱子,接下来只要解决一件事。
赵洛泱看向身边的怀正:“邹光大找到了吗?”
怀正道:“邹家的人都已经被抓,邹光大自己拿了些银钱,躲在一处小院子里,我们追了他几次,他也是无路可走了,如果再追过去,也该拼命了。”
怀光一直在暗中调配人手,没有在人前露面,因为他是小哑巴身边的人,冯家不少人都识得他。
怀光还要护着王家庄子,万一薛定没能赶来还要怀光带着人拿下朱有庆。
即便现在薛定来了,怀光还要处置城中的这些人,哪些人要送去问审,哪些人就地解决,总不能将所有人都抓起来送入大牢,那会浪费太多人力物力,洮州衙署没有那么多精神做这些。
怀正一直等着听吩咐,毕恭毕敬的模样,让时玖很是满意,他吩咐过,对赵洛泱就像对他一样,他身边的人都做到了。
赵洛泱道:“将邹光大送去见曹大人吧!”
怀正明白,没有二话:“我立即就去办。”
赵洛泱与时玖道:“大家忙成这样,总不能就让曹大人这样混过去,千里迢迢从京城来到洮州,也得出点力。”
时玖没有多说话,就是笑了一声,看着小鬏鬏吩咐他的人去做事,他心里莫名的欢喜,就跟小时候,小鬏鬏将手里的野菜饼掰一半给他时一样。
赵洛泱道:“时玖,我还有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或者忘记了?”
“没有,”时玖道,“都处置的很好,尤其是两位京官。”
两位京官赵洛泱安排的明明白白,从一开始见到他们去试探,到后面留下能用的谢忱,将曹本送去粪车上,现在又让邹光大去见曹本,全都想周全了。
“也不是我黑心,”赵洛泱道,“京中那些人送曹本过来,就想着要将他的命留在洮州。”
曹本让人送信去寻援军,但是他的随从出城之后就藏了起来,没有去送信的意思,显然早就被人收买了。
赵洛泱相信曹本是想要援军晚点来,而不是不来,但是曹本背后的人不是这样思量,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要露面。
这件事,从一开始太傅一党就算的清清楚楚,如果赵景云赢了,他们就借机打压冯家,如果赵景云输了,冯家可能会杀了曹本,嫁祸在赵景云身上。
太傅就能拿着冯家这番作为,私底下委委屈屈地向官员们控诉,拉拢更多官员加入太傅一党。
这样一来,明着不与冯家冲突,暗地里又能壮大自己,煽动文武百官对外戚冯家的不满,是一笔多么划算的买卖。
赵洛泱道:“既然太傅派人来了,咱们就不能浪费,他们不想明着与冯家冲突,我们就要反其道而行。”
时玖道:“这样安排最好。”这是他的真心话,小鬏鬏这么聪明,想的比谁都明白。
……
怀正要做的就是赶鸭子,将邹光大从院子里赶出来,围追堵截,故意打开一条口子,直通曹本藏身的粪车。
曹本想过洮州这趟差事不容易,但是没料到自己会落得藏身在粪车中,他入仕之后就投奔了太傅,官途一直很顺,在京中虽然不算是什么重臣,但他很年轻,将来朝堂上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
如今这样落寞都是因为冯家人。
曹本心中愤恨,等躲过这次,他定然要找个机会,向冯家报复回来。眼下他还得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体面,外面安稳之后,趁着别人不注意,赶紧从粪车中出来,总之不能让人看到他这般狼狈。
曹本捂住鼻子,战战兢兢地等待,终于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小,曹本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粪桶上面的盖子,他要从里面走出来。
清新的风吹进来,曹本深深吸一口气,他好像一下子活了过来似的。
终于熬到头了。
曹本身体一点点地往外探,终于在粪桶中站直了身体,然后他慢慢地将一条腿跨了出来。就在他扳自己另一条腿时,从一辆粪车后,闪出了一个人影。
两个人四目相对,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情。
邹光大差点就将手中的包袱丢在地上,不过很快他回过神来,他认出了眼前这个人是谁。
是他们一直想要杀的京官。
邹光大目光从惊诧到欢喜,就像是一个走在黑夜里的人,发现了一缕光亮,他立即抓住了。
外面满是衙署的人和迁民,他们正在四处寻找他的踪迹,他虽然躲来这里,但是他知晓,被发现是早晚的事,刚刚他就蹲在那里抱着一大包的财物,几乎万念俱灰,他可能就要死在这里了,在洮州小心翼翼经营一切,如今全都要付诸东流。
正当邹光大悲戚时,听到不远处的粪车上传来动静,他还以为衙署的人追过来了,没想到瞧见的却是曹本。
真是峰回路转。
他最后一搏的机会来了。邹光大丢下手里的包袱,从怀里抽出短刃,上前几步压住了曹本的肩膀,然后将利刃抵在了曹本的脖颈上。
“曹大人,”邹光大恶狠狠地道,“刀剑不长眼,您最好不要动。”
曹本后悔,早知道外面有歹人等着他,他宁愿一直躲在粪桶之中,可是后悔已经晚了。
“只要大人能护我出城,”邹光大道,“我也不会害大人性命。”
曹本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尤其是那人的匕首划开了他的皮肉,他一颗心仿佛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你是冯家的人?”曹本颤声,“你可知杀了我会如何?”
“知道,”邹光大咬牙,“我家里人都被衙署抓了,出去我也是死路一条,大人再说什么我也不会害怕。所以,大人不如歇一歇。”
曹本明白过来:“你想要挟持我出洮州?你能逃到哪里去?”
邹光大道:“只要出了洮州城,我自然有法子,大人是京中来的上官,赵景云不会不顾大人的性命。”
曹本几乎要晕厥过去,他以为身上沾了屎尿,就已经够惨的了,哪知道惨的还在后面。
“光天化日之下……”
曹本还准备开口训斥,可眼前的人显然已经癫狂:“大人不信?”
邹光大话音刚落,匕首忽然调转方向狠狠地刺向了曹本的肩膀。
剧烈的疼痛传来,曹本瞪大了眼睛,邹光大的手却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粪便的臭味儿,鲜血的腥臭登时传来,曹本蜷缩着身体,如同雨中的鹌鹑。
曹本相信了,他挣扎的话,这个人一定会杀了他。
“我们现在出去,”邹光大道,“大人知道要怎么说吗?”
曹本忙不迭地点头,他知道。
“那么,”邹光大道,“大人记得要做好。”
邹光大紧紧地搂住曹本,两个人慢慢地向外走去,不出他预料,很快就遇到了外面搜捕他的衙差。
邹光大停住脚步,曹本看着围过来的衙差,立即喊出声:“都别过来,别过来,让他出城,放他……出城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走出来
曹本不知道第几次想到了死,只要往那人刀刃上一撞,用他的鲜血洗刷他的耻辱,可是他不敢,也舍不得死,只要想到京中的宅院,家中的妻室和姨娘们,他就觉得还是苟活着更好,即便……
裤裆下面冷飕飕的。
曹本额头青筋浮动,这个挟持他的人,生怕他会跑,竟然将他的裤带扯断,长袍下的裤子如今就堆在脚腕上,每次走动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来自裤子的牵扯。
当大家看到这位京中上官时,曹本大老爷光着白花花的大腿,身上、脸上却满是污垢,手臂上淌着鲜血,脸上还有冷汗和眼泪淌过留下的沟壑。
这位上官狼狈至极,谢忱看了都忍不住要别看眼睛,曹本这样的丑态,让他想起了太傅一党。
曹本还在喊话,可见有多么想活下来。
城中围着不少人,有衙差有百姓,都在看这边的热闹,曹本怎么也没想到,城中百姓拜见上官,会是这样一个情形。
曹本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在地上,多亏有邹光大抓着他的手臂,邹光大以为曹本要耍花样,将他揪起来之后,甚至又狠狠地踹一脚。邹光大眼睛里满是红丝,仿佛泛着血光,整个人渐渐癫狂。
曹本脑子里满是愤怒,如果他还有机会,一定要将这人挫骨扬灰,不,他要将所有的冯党都杀了,才能一雪前耻。
曹本心里这样想着,控制不住眼泪继续淌下来,他的脖颈上已经有几道伤口,虽然割的不深,但是鲜血早就浸透了他的衣领。
“快救我,”曹本终于在人群中看到了赵景云,“本官是奉朝廷之命来洮州。”
言下之意,他尚有用处。
只要他活着,他看到的一切都会禀告给朝廷。
不过很快曹本就觉得这话他说与不说都没什么用处,因为他看到了人群中的谢忱。
谢忱还是好端端的,跟入城的时候没什么两样,至少风骨仍在。有谢忱在,他也就不重要了。
可是曹本还是想活。
“送一匹马来。”邹光大呼喊着,他要拉着曹本往前走,走出弓箭射程之后,再丢下曹本骑马离开。
“快点。”
只要赵景云稍慢,邹光大就开始割曹本的脖子,每次都能让曹本尝到濒死的恐惧。这样一番折磨,让曹本体会到什么叫生不如死。
赵洛泱站在城楼上,张望着曹本的情形,不过还没能看清楚,她的眼睛就闭上了。
这一瞬,赵洛泱感觉到身体力量被剥夺,显然是因为时玖。
“不能看,”时玖道,“他没穿裤子。”
赵洛泱转过头,时玖就不再掌控她的眼皮。
“花了多少生命值?”赵洛泱立即问。
时玖沉默片刻才道:“6点。”
“太浪费了,”赵洛泱道,“你可以提醒我。”
时玖道:“来不及,我怕你看到了。”
赵洛泱虽然没瞧真切,但能想到曹大人外面还有长袍,看到应该也没什么,不过这话她不敢与时玖说。
她下意识觉得时玖会生气。
因为那可是花费6点生命值换来的。
赵洛泱正思量着,忽然系统传来了提示音。
【人物卡任务:让白氏走出寨子完成】
白婆子出来了?
时玖道:“城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白婆子也忍不住出来看情形。”
这是好事,之前赵洛泱和时玖想过,有可能白婆子会走出寨子,没想到真的实现了。
赵洛泱道:“不知道白婆子藏在哪里,不过也不碍事,我们知晓她走出来就好了。”只要走出来了,心也会跟着活泛。
这样赵洛泱就能试探着去安排下一步。
……
火候差不多了,曹本受尽折辱,百姓们也都看得清清楚楚,有了绑缚上官这举动,更坐实了邹光大那些人的罪名。
而邹光大与冯安泰有往来,冯家就算舍弃家中这位管事,但也别想轻易脱身。
就在衙差将马匹牵给邹光大时,薛定麾下的弓箭手找到了机会,一箭射穿了邹光大的手臂,邹光大吃痛,匕首从手中掉落,两旁的衙差见状立即上前将邹光大押在地上。
曹本连滚带爬地向前几步,发现自己没有危险之后,脚一软彻底瘫坐在地上。这一刻曹本很想哭,他总算是活下来了。
“曹大人,”谢忱走上前提醒,“还是先将裤子穿上,周围都是人,你这样成何体统?”
“谢大人,”曹本像是见到了亲人,伸手就去拉谢忱的腿,“下官受了大罪。”
谢忱从老远就闻到了曹本身上的屎尿味儿,谁知道曹本手里捏着些什么,于是嫌弃地向旁边走了两步,让曹本扑了个空。
曹本哀怨地看着谢忱。
谢忱别开脸深吸一口气道:“本官知道你是为了洮州的百姓,活下来是要为百姓做主,只要能将那些凶恶之徒都拿下,换洮州一个太平,百姓们只会对你满心感谢,即便提及你今日之事,也是忍辱负重。”
谢忱知道曹本不想死,既然这样,他也就顺水推舟。不过话说完,他心里又生出一股奇怪的感觉,好像这番话是有人故意留给他说的。
唉,越来越奇怪了,谢忱心中再次叹息,明明没有任何人要挟他,可是他就是感觉到身不由己。
赵景云吩咐衙差将曹本搀扶走了,若不是留着曹本还有用,这个就像掉进了粪窖,里面外面都脏了的玩意儿,谁愿意搭理。
“谢大人,”赵景云向谢忱行礼,“城中的人都拿下了,却还要我们一个个问审,还请谢大人、薛大人与我一同去衙署商议一下此事。”
薛定立即摆手:“我只是路过,还有要务在身,既然洮州没事,我这就带着人走了。”
赵景云露出意外的神情。
谢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薛定杀了朱有庆,转身就又走了,好像这一切真的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明明知晓他们都是在做戏,可他又没法拆穿。
薛定看向谢忱:“反正我做了什么,上官一直瞧着,朝廷问起来,就劳烦上官为我说几句。”
果然在这里等着他。
谢忱只能答应,眼下这样的情形,他也是无路可选。
……
赵洛泱下了城楼,就瞧见赵学景和赵学义扶着她爹走过来。
她爹腿上绑着布巾,能看到鲜血渗出来。
赵洛泱急忙上前:“爹,这是怎么了?”
“没事,”赵学礼自己摇手,“为了救人被丁家护院砍伤了,伤口不深,已经上了药,过些日子就好了。”
伤口确实不深,赵学义当时在一旁都瞧见了。
赵学景寻来个石墩子让赵学礼坐下歇脚儿。
赵洛泱见父亲脸色不太好,等到三叔、四叔去寻驴车时,她低声道:“阿爹,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事?”
“也没啥,”赵学礼道,“就是看到一些事,有点吃惊……缓一缓也就好了。”
她爹没说明白,但是赵洛泱也隐约猜到了,于是没有追问,这话还是等回到村中再说。
城中那些与冯家勾结的人,要么死了送去义庄,要么被押送去了衙署,闹腾了一整日,城里渐渐安稳下来。
大家陆陆续续前往北城,北城几口大锅里都是煮好的饭食,今天流民们可以饱饱地吃上一顿。
迁民和百姓也准备回到村中。
赵学景和赵学礼赶车,赵洛泱扶着赵学礼坐在上面,另一架车上拉的都是赵元让和赵元宝、牛兴等人搜来的物什,大多都是衣物和鞋子,这些东西衙署留着没用处,分给迁民们刚刚好。
杨老太和女眷们早就回到村中,正张罗着做饭食,忙了一天,要让大伙儿早点吃上饭。
驴车到了凤霞村,几个人进了村子,就发现今天的凤霞村与往常有些不一样,村子里都是人,显得格外热闹。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二章 一起
凤霞村之前西村和东村隔开了,高里正私底下吩咐,不准东村人与西村人走动。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
东村人被孟高领着一起状告了高里正,高氏族人要么被押入大牢,要么在家中战战兢兢等着朝廷来问审,东村显然已经不归高里正管束了。
所以孟高的媳妇钟氏,就带着女眷来了西村。不过她们来西村之前,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毕竟被高家逼着做过为难西村的事儿,西村有难的时候,他们也没超前儿,就跟躲在旁边看热闹一样。
现在人家好了,他们却巴巴地过来了。
钟氏庆幸孟高早早就与东村来往,而且在这时候带着大伙儿一起对付高家,要不然这日后该咋相处?
钟氏满心忧愁,不过在见到杨老太那一刻,就全都烟消云散了。
杨老太热络地招呼西村女眷。
“我刚去城里看过了,你们就放心吧,没啥大事,一会儿他们就都能好好的回来。”
大家的汉子都在城里呢,听到这话能不欢喜?
钟氏身后的那些妇人之前不敢言语,听到这话,也就仗着胆子问起来:“大娘,城里都安稳了?”
杨老太点点头:“京里来了上官,正帮着赵大人一起收拾那些人呢,我看今天衙署大牢要装不下了。”
与高里正串通的那些人到底有多少,东村的人心里都有数,要不然他们能不敢反抗?
妇人们还有话要问,杨老太却忽然看了看天道:“你们都做饭食了吗?”
钟氏等人这才想起来:“还没有呢。”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谁有心思做饭啊,全都战战兢兢地等结果呢。
“你们啊,还是年轻,”杨老太佝偻着身子,背着手往村里走,“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吃喝啊,大家一天没闲着,搬东西又去城里帮衙差,肚子里早就没食儿了,一会儿回来看到冷锅冷灶,能不生气?”
钟氏不由自主地脸上挂了笑容:“这不是……着急吗?就怕……有点啥闪失。”说完,她觉得,哎呦,这话着实不该说,正想着开口埋怨自己。
杨老太却道:“真有事儿了,饿着肚子就更不对了,到时候那些黑心的找咱们算账,空着肚子能有力气对付他们?”
这下大家都笑了。
杨老太道:“走吧,咱们去烧火做饭,有啥事就在灶房里说,一会儿大家回来了,就都凑在一起吃。”
妇人们都满心欢喜。
“我家有晒好的菜干,我回去拿过来。”
“我家还有准备好的腊肉。”
杨老太道:“我还有昨儿才炸的春盘。这一凑就好几个菜。”
有了事儿做,大家的心反而踏实了,妇人们开始从东村、西村进进出出。热热闹闹凑在一起干活儿,之前那些生分就都没了。
杨老太趁着这个功夫给大伙儿讲故事:“我那小孙女儿,本是好心拦下个商贾,嘱咐他们等城里的乱子平了,再去衙署换文书,结果没想到他们是京中来的上官。”
大家不禁夸赞赵洛泱。
杨老太接着道:“后来我们在人群中,想看看情形帮帮忙,结果人群中冒出好几个刺客,一下子就将我们冲散了,我也是听衙差说,小孙女救下了京中的上官。”
“你们可能不知道,还有人带着兵马想要攻打洮州城哩。”
没有去洮州的妇人哪里知晓这些。
杨老太就一一与他们说,当然关键时刻还得夸赞她家的小孙女儿。
赵洛泱走进村子的时候,正听到她奶说:“今天这事儿,多亏了上官,要不然,城里不知道让那些歹人祸祸成什么样儿,等到上官来了,咱们可得给他磕个头。”
“对,对。”大家都应声。
“还有女郎,”钟氏笑着道,“要不是女郎将人救了,那会有后面的事。”
赵洛泱听到这话,不禁停下了脚步,果然系统中的魅力值开始跳动。
“也不知道我奶说了多久了,”赵洛泱道,“早点回来就好了。”
时玖笑道:“应该不晚,等你进门的时候,多提点好消息。”
赵洛泱怀疑好消息都被她奶说了,不过再说一遍大家应该愿意听。
“爹,”赵洛泱看向赵学礼,“先生吩咐了,您这伤很重,一会儿见了东村人,您不用强撑着。”
赵学礼看着女儿,忽然有点明白为何老娘总会往宋太爷院子里跑了,女儿好像是让宋先生给教的有点……不过宋先生的话多数都是对的,该听还是得听。
父女俩嘀咕了两句,就继续往前走,刚好钟氏从灶房里出来。
瞧见了赵学礼和赵洛泱几个,钟氏的眼睛都跟着亮了,立即开口道:“回来了,回来了……”
等大伙儿都出来看,钟氏才又发现:“赵家大哥的腿怎么了?”
赵学景和赵学义在后面,没有听到赵洛泱说什么,但是看着赵学礼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的模样,赵学景也明白了几分,立即上前背起了赵学礼:“大哥的腿被刀砍伤了。”
杨老太闻声也上前,眼睛落在赵学礼腿上。
赵学礼不敢瞒老娘,急忙摆手:“没事,没事……”
杨老太道:“快,背回屋子,我看看。”
赵学礼额头上出了汗,不是因为腿上的伤口疼,而是没想到会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然后众人一路将他护送进屋子。
他从娘肚子里出来,这还是头一回。
罗真娘带着赵元让他们在后面,晚一步进村子,看到自家院子里围满了人也是吓一跳,要不是她早就知道赵学礼伤的不重,这会儿就要急死了。
女眷们不好进屋去看,就在外面听消息,等到杨老太出来说:“养些日子就好了。”大伙儿这才松口气。
不过仍旧满心感谢。
为啥?没有这些迁民,高里正那些人能被抓?这就是恩情,他们得记着,更何况赵学礼还因此受了伤。
罗真娘与妇人们道:“大家伙儿都回来了,在后面呢,还得去村口接应接应,晚上咱们聚在一起吃饭。”
钟氏点头道:“灶房那边有我们呢,你们歇一歇。”
等到东村的人走了,罗真娘这才回到屋中。
屋子里赵学礼躺在炕上,身边有热水,还有杨老太炸的春盘,他觉得有些不真实,当真是受宠若惊,忙了一天,他肚子里却确实空了,正想着从春盘里拿点吃的,杨老太先一步将春盘端起来递给赵洛泱和罗真娘。
杨老太道:“吃点垫补垫补。”
赵学礼心里叹口气,不过整个人舒坦了不少,这才对,这才是他的位置。
罗真娘点点头,几个人围坐在赵学礼炕边。
杨老太看向赵学礼:“洛姐儿说你,有事想跟我们商量?”
赵学礼之前在城中欲言又止,眼下身边终于没有了旁人,也该将那些话说一说了。
赵学礼抿了抿嘴唇道:“刚才帮忙抓人的时候,赵大人和我说,让我来做凤霞村的里正。”
第三百二十三章 好处
高里正藏的粮食被连窝端了,又让农户们告去了衙署,当场就气吐了血。高家领头的几个人已经被押入大牢,高里正咋样,杨老太混在人群中的时候,倒是留意了一下,好像是不行了。
即便是能挺过来,那也肯定回不来,这叫啥……杨老太一时词穷,反正就是做坏事多了的报应。
凤霞村没有了里正,当然要选个新里正。这一点至少凤霞村的迁民们都想过,杨老太自己也琢磨过几次,就是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落在了她傻二儿的头上,看来这次迁民对他家来说,是好个好事。
杨老太道:“还有别的话没?”
赵学礼点点头:“赵大人还给了我个东西,让我回去之后,琢磨琢磨其他村子。”
赵学礼说着从怀里掏出张纸笺。
赵家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那张纸上,赵学礼停顿片刻,才将纸笺打开。
就像当时他看到纸笺时的模样差不多,赵学景和赵学义他们也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
赵学景道:“什么字都没有。”
赵学礼点头。
“二伯,”葛氏忍不住道,“是不是你……弄错了。”
当然不可能错,赵学礼拿到纸笺就揣进怀里,都捂出汗味儿了,后来他寻个僻静之处,拿出来反反复复看了好几次,上面就是没有字。一开始觉得是不是赵大人给错了,后来又觉得不太可能,赵大人交给他纸笺的时候很是郑重,怎么可能出错?
屋子里的人都在思量,最后纷纷将目光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觉得赵大人不可能跟他们打哑谜,所以就要往简单了去琢磨。
赵洛泱道:“纸笺只能拿来写字,既然上面没字,那就是让爹爹往上写了。”
赵学礼眼睛一亮,觉得女儿说的很对,是这个道理,可是……
“写什么呢?”
赵洛泱看向她爹:“赵大人跟爹怎么说的?”
赵学礼不假思索:“就是那句啊……让我回去之后,琢磨琢磨其他村子。”
赵洛泱明白了:“赵大人说的很明白了,就是让爹做这个。”
脑海中的时玖也道:“赵景云先交待好了,又怕阿爹不明白,这才给了张纸笺。”
赵洛泱说完这话,赵家人面面相觑,尤其是赵学礼,一直看着自己的女儿,慢慢地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赵学礼道:“让我……让我……写?”
葛氏仍旧不明白,她很想开口问,到底写什么啊?她咋一个字都听不懂?
赵洛泱道:“就是让爹爹写。”
赵学礼深吸一口气,眼睛中是不敢置信的神情。
“二哥,”赵学景仔细地想着,也回过味儿来,“赵大人的意思,让你举荐其他村子的里正人选?”
这次抓的可不止是高里正,好几个村子的里正都要换了。
听到赵学景这话,大家这下总算是说清楚了,没错,好像就是这么回事,说的很有道理。
杨老太看看小孙女,见小孙女没反驳,就知道老三猜的没错了。
半晌罗真娘道:“这是多大的脸面啊,咱们哪儿能做这些?”
惊讶之后,大家都跟着欢喜。
葛氏道:“赵大人觉得二伯厉害呗,咱们又知晓其他村子的情形,所以赵大人才想问问二伯。”
杨老太思量,别的不说,选哪个人做里正,对凤霞村以后肯定有好处,里正之间熟悉,村子以后也能走动的好,就像这次做皮袄,他们不就是先找的方胜忠吗?
杨老太看向赵学礼:“多大点事,看把你为难的。”她当然不会觉得就像葛氏说的那么简单,不过这样的事,不明白的人就不用操这个心,真的又不好下决定的,让小孙女帮忙想想,再不行,找宋先生问问也就是了。
杨老太心里,这都不是什么难事儿,别人可能不清楚,她却明白的很,这里面八成有豫王的关系,既然个高的在那里顶着呢,他们还担心个什么?
不过,话说过来,这番做法让人有点熟悉,就像是豫王的人护着她一样,明摆着就是给他们好处。
唉,杨老太觉得自己做的那些野菜饼,跟这些相比有点太寒碜了。
葛氏和陶氏出去帮忙做饭,赵学景和赵学义也得出去张罗,村中的汉子都陆续回来了,说不得有人跟赵学礼一样受伤。
屋子里就剩下赵学礼一家和杨老太。
杨老太也不去问儿子了,直接看向小孙女儿:“你说这事咋办?”
赵洛泱想了想:“得好好选一选,这次之后咱们就要想着春耕了,那会儿大家得互相帮衬着,才能多种点田地。”
“这次抓了人,剩下的也不一定都能一条心,但至少再选出的里正得没问题。要不日后还会出麻烦。”
罗真娘将春盘摆在杨老太和赵洛泱面前:“洛姐儿说的没错,既然赵大人让咱们选了,咱们就选,这会儿藏着掖着,将来可是麻烦。咱们跟几个村子里的人都相识,不说全都知道底细,但打听打听也差不多,只要再仔细点,总不会办错事。”
经过了这次的事,罗真娘算是看出来了,无论到啥时候都不能没有人,要不是大家一条心,哪里会有这个结果?
赵学礼望着老娘和妻女,三个人说着话,完全忘了他还躺在旁边呢。他受了伤,总该有人嘘寒问暖吧?她们仨是在跟前儿没错,但她们就是来说话吃春盘的。
赵学礼悄悄地叹口气。
杨老太、罗真娘和赵洛泱总算说完了,罗真娘也起身去了灶房帮忙,就在杨老太和赵洛泱也准备走出屋子之前,杨老太的目光总算再次落在赵学礼身上。
杨老太道:“伤口还疼?”
赵学礼摇了摇头。
杨老太道:“那你揉搓被子做甚?最近忙的厉害,好久没拆洗被褥了,你这么弄是要给搓出包浆来?”
赵学礼忙松开了被角。
看着二儿子脸上怨怼的模样,杨老太忍俊不禁:“受了伤不能吃那些东西,我去给你煮碗面,下两个鸡蛋。”
赵洛泱扶着杨老太出了屋子。
“奶,”赵洛泱道,“我不在家吃饭了。”
杨老太停下脚步:“要去王家庄子上?”
赵洛泱点头。
杨老太心里叹息,这不,让人照顾的结果这么就来了,豫王对他们这么好,她的小孙女儿也得去看豫王。
杨老太有些犹豫。
赵洛泱低声道:“我去跟小哑巴商量些事儿。”抓了这么多人,总得去商量商量,能抠下来多少银钱。
春耕用的农具,可还没着落呢。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四章 怀疑
赵洛泱让怀庆跟着悄悄去王家庄子上,杨老太还没来得及动手做饭,但灶房里的女眷已经做了些吃食,杨老太亲自挑了几张野菜饼,她记得小哑巴那孩子就喜欢吃烤的微焦的。
小哑巴那孩子,委实好养活,那会儿她做的野菜饼放凉了,小孙女儿就拿来烤一烤给小哑巴吃。
她小孙女的手艺,杨老太就不说什么了,总之打小儿就会糊弄人,好好的饼烤的不像样子,好在小哑巴也不嫌弃,就着水全都下了肚。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小哑巴做了王爷,却还是没变。
赵洛泱骑在马上,心里琢磨着去庄子上都与小哑巴说些什么。
她心底里有事儿,不愿意留,能弄明白的,必须要立即弄明白。
她想到了未知魅力值,猜疑时玖的身份,自然就要趁热打铁地试一试。
可能不会立即确定,但心里也会有个数。
这样思量着,赵洛泱与时玖道:“不知道小哑巴今晚能不能清醒,今天的事还要与他好好说说。”
时玖道:“你想问查到了那些人多少财物?”
赵洛泱应声:“是能留下来多少,有些毕竟要禀告给朝廷,一点不留怎么给冯家定罪?除了定罪那些,剩下的不知够不够春耕用的。”
“小哑巴诈死,就算从前有些积蓄,可还得养手底下的兵马,就算能拨出些银钱给洮州,又能用多少?”
“这次查那些人,也是为洮州寻银钱,不过这账目定然不好做。”宋太爷一直在衙署没有回来,就是在帮忙做这事。
赵洛泱一直没有张罗做农耕的物件儿,就是在等这个,她跟小哑巴都清楚。
赵洛泱说完伸手揉了揉肚子。
“饿了?”时玖的声音传来。
“嗯,”赵洛泱道,“本该在家里吃点东西再出来,但是我性子急,就是想早点见到小哑巴。”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笑声:“是想要见小哑巴,还是想要问那些银钱?”
赵洛泱道:“都有。”
“那就先吃点牛肉干。”
时玖话音刚落,赵洛泱手里多了一块牛肉干。
赵洛泱低头咬进嘴里,却不耽误在脑海中与时玖说话:“今日在城中,我看到桂花糕了,想着买两块,结果……忘记了,若是早点买了,桂花糕就着牛肉干刚刚好。”
时玖轻声道:“明日进城再去买。”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王家庄子。
陈妈妈已经等在门口,见到赵洛泱,立即伸手拉过来仔细地瞧:“怀光他们送信回来说,大家都没事,见不到人,我哪里能放心,还想着一会儿怀光回来,我就悄悄去一趟凤霞村,没想到女郎倒来了。”
陈妈妈真是担心一整日,见到赵洛泱心里欢喜,话也就多了:“我让人烧了热水,一会儿女郎清洗一下,就用些饭食。”
赵洛泱看向陈妈妈:“公子呢?有没有醒过来?”
陈妈妈摇摇头:“昏睡一整日了。”
这个结果,赵洛泱并不意外。
陈妈妈道:“女郎有事想要与公子说?”
赵洛泱点头:“准备了那么久,才能抓住冯家那些人,就是想让他能早些知晓。”
陈妈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公子若是知晓女郎为了与他说这些,特意跑这一趟,心里定然欢喜……”
说完这话,陈妈妈接着道:“女郎先用些饭食,说不得一会儿公子就醒了呢!”
赵洛泱答应下来,顺着陈妈妈的意思简单梳洗了一番,又去屋子里用饭。厨房做了四个菜,卤好的鸡肉、煎豆腐、肉羹,还有一小碟蜜枣。
都是她喜欢吃的。
平日里没觉得怎么样,以为小哑巴知晓她的口味,不过仔细想一想,她去城中街市上,好像特别提及过,一家铺子的卤味儿格外的香。
后来她就在王家庄子上吃到了卤好的鸡肉,这次是第二次吃。
会是巧合吗?
毕竟这些事小哑巴不知晓,她只是与脑海中的时玖提及过。
赵洛泱想着,想要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却又怕现在叫时玖,会坏了她今天的安排。时玖和小哑巴从来没有同时出现过……
可能她的想法太过不切实际,但系统出现在她身上,本就是一件不合常理的事。
有些事是没有去细想,并不代表就不会发生。
不过,还有一些细节,她思量不明白,比如时玖跟她说过,小哑巴不可信。有一阵子,她每次提及小哑巴,时玖都会质疑。
如果时玖与小哑巴有关系的话,不应该会如此。
这也是她一直没有往这上面去思量的原因。
赵洛泱用完了饭食,小哑巴那边却始终没有动静,不过脑海中的时玖也始终没有与她说话。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又悄悄地舒一口气,或许是她想的太多了……
她已经故意与时玖说,今天特别想要与小哑巴说话,如果小哑巴就是时玖,知晓她的心思,应该会设法迎合她的意思。
“吃饱了?”脑海中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先是一怔,然后刚刚的思量全都烟消云散,果然是她想的太多了。
“吃饱了,”赵洛泱装作若无其事,“不过有点没尝出什么味道。”
时玖道:“为何?不好吃?”
“不是,”赵洛泱道,“一直在想那些银钱,我知道冯家那些人肯定积攒了不少,万一在此之前已经送走了,我们拿到的也就是那些粮食而已。”
“忙了这么久,如果只能涨点魅力值,还是觉得有点亏。”
时玖不禁又笑一声:“就这么等不及?你可能是整个洮州城最在意那些银子的人。”
陈妈妈见赵洛泱坐得久了,起身道:“这些日子我又做了些针线,女郎去帮我瞧瞧?”她也不知道公子到底能不能醒过来,只能让赵家女郎多留一会儿。
赵洛泱起身跟着陈妈妈出了屋子。
陈妈妈与萧煜住在一个院子里,离得近,照应也会方便些。
赵洛泱看了一眼小哑巴那紧闭的屋门,看来今晚是见不到了,只能临走之前,去屋子里瞧瞧他。
走过了萧煜的屋子,陈妈妈伸手推开了她的房门。
就在这一刻,另一声开门的响动从旁边传来。
赵洛泱下意识地转过头去,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穿着湛蓝色长袍,披着氅衣的萧煜,正向她看来。
四目相对,他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五章 证实
赵洛泱没有急着走过去,两个人就站在原地,就这样静静地对望,陈妈妈看着笑了,悄悄地离开了院子。褐
一阵风吹过,似是有几片雪花卷了进来,轻轻拂过她的额边散落的几缕青丝。
赵洛泱露出颊边的酒窝,在脑海中低声道:「时玖,你看,他在对我笑。」
系统中没有任何回应。
她的心跳加快了些。
「时玖。」
赵洛泱又喊了一声。
依旧静寂。褐
赵洛泱道:「之前你的脸都是模糊的,现在我能看清楚了。」
刚刚时玖还在问:「就这么等不及?你可能是整个洮州城最在意那些银子的人。」
一旦猜疑被证实,从前那些不寻常就全都想了起来,都指向一个结果。
薛定泱走到屋子外坐上。
薛定泱道:「过来的匆忙,你也有带什么东西,对了,还没野菜饼,但是是你奶做的。」
那声音明明从不远处问出来,却像是发自她脑海之中。
萧煜笑道:「都听他的。」褐
萧煜笑容有变,眼睛中的目光倒是重重流转,似是想到了从后。哪外是我摔跤,分明是为了扶你。
按理说,我受了重伤,出现在系统外,系统应该是来帮我的才对,可是为何那系统又会出现在你脑海中,要由你来完成任务?
萧煜有没回应:「他呢?」
难是成是因为……是能让我完全掌控系统?
萧煜和系统为何会出现在你那外,只是让你完成任务这么次已?时玖曾说过,等你完成系统任务之前,时玖和系统就会一同离开。
「前来薛小人来了,」薛定泱道,「你觉得谢小人定然察觉到了异样,但我还没亮出了鱼符,前悔也来是及了。」
瞧,上钩了吧?褐
说到那外,薛定泱抬起头看萧煜:「薛小人很是厉害,片刻功夫就斩杀了朱没庆。他从后也是那样?」
萧煜摇摇头:「每次见到赵洛,我总要寻你打一场,但每次我都输。」
赵洛泱想起第一次来王家庄子上见到醒过来的小哑巴,他一直在与她说话,让她忘记了要与时玖交谈。
耿红泱看向萧煜:「吃过饭了吗?」
「有骗人?」耿红泱道,「从后他连过个河都会摔跤,差点连鞋都丢了。」
萧煜显然有料到你会那样,今晚的大鬏鬏对我格里的坏,难是成是因为……要与我要银钱?
陈妈妈端来了冷茶和点心,然前又进上去关坏了门。褐
你怀疑了,所以没时候说话颇为口有遮拦。
农具的事没了着落,薛定泱道:「这……那次你们出了力,朝廷会是会给赏赐?」
「甜,」萧煜将糖在嘴外转了一圈,然前弯起嘴角,「坏吃。」
与耿红相比,萧煜看起来单薄许少。
薛定泱心底外叹了口气,像什么都有发现一样,说起了今天城中发生的事。
这次没有静寂多久,不远处有声音响起:「今日之事是不是很顺利?」
出现那样的结果……或许是系统是信任萧煜?褐
片刻之前,萧煜点了点头:「坏。」
薛定泱应声:「坏,这他慢一点。」
薛定泱重新坐上来,从怀中掏出了几张纸笺递给萧煜:「那是你们想要的农具,你们手外有没铁,也有没银钱去置办。」
萧煜将饴糖拿起来拨开里面的米纸,放退嘴外。
萧煜倒了一杯冷茶给薛定泱,我的手骨节分明,整个人都很是消瘦。
现在那糖到了我手中,萧煜嘴角笑意更明显了些:「为何想起来给你那个?」
那笔账如果要算,等弄含糊一切,再和我算个明白。褐
可能是因为,薛定泱想起来陈妈妈说,萧煜四成都是夜外醒来忙处理公务。肯定是那样的话,这我不是白天在系统,晚下回到身体外忙碌。
薛定泱道:「刚刚在他那外吃过了,卤鸡很坏吃,一会儿他也尝尝。」
萧煜说着重重地拍了拍腿:「可惜你现在有没力气,是能骑马了,否则今日的事用是着调用赵洛。」
还有一次,她来送饭食,时玖也不在……
说完话,薛定泱又意识到,是知道还没有没剩上的卤鸡,万一只买了一点,都给你吃了呢?
薛定泱心中想着,还没抬脚向萧煜走过去,你现在还是能问。
萧煜说过要在洮州开荒田。褐
系统会没什么反应你是知道,萧煜的病会变坏还是变好你也是含糊,毕竟时玖没生命值制约,次已生命值全都被扣掉,时玖就会消息,萧煜是是是也是会再醒过来?
所以,他是有意的?
萧煜拿起你给的纸笺仔次已细看了看:「洮州春耕很重要,养兵也需要粮食,你们能是能照他的画的,少造些农具?」
虽然事实与你说的是同,但是我有没争辩:「等你坏了,就寻赵洛打一架,让他瞧瞧。」
之后你以为时玖会回到系统所在的这个世界中,现在看来是是,也许离开了系统,我就能完全回到我的身体外?
「从这些人手外搜到的银钱少数会用来造农具,」萧煜道,「赵景云还会下奏折,请求朝廷给些粮种赈济。」
你起身走到软塌下,拿起了我平日盖的毯子,走回来盖在了我的腿下。褐
那样思量着,薛定泱想到自己还没一颗水果糖,于是伸手摸出来递给萧煜:「给他饴糖吃。」
从后有觉得没什么,因为时玖说这是「拟人化」设置。
「盖坏了,」耿红泱道,「免得给陈妈妈添麻烦。」
萧煜伸手接过你攥在手外的饴糖,饴糖下裹着的米纸我很次已,这是你去街面下买来的,从系统中兑换出的水果糖,需要剥出来,裹下米纸放起来,那样分给娃娃们吃,是会让人觉得奇怪。
耿红泱很难受地点头:「行,是过……造农具的银钱你们给是起,次已秋收的时候,用粮食相抵。」
耿红泱脸下露出次已的笑容。
虽然时玖不是大哑巴,但银子还是要算明白。萧煜吃糖,你的牙也没些痒,想要磨一磨。褐
她其实不是等不及,也不是在意那些银子。
灯光上,萧煜的神情显得格里的乖顺,坏像有论你说些什么,我都会答应。
可是时玖为何不说呢?萧煜也没有提醒他,是不想说,还是另有原因?
时玖每天都和你在一起,许少事你都会与时玖商量,时玖……也会毫是避讳地与你说话。
饴糖重重磕碰牙齿的声音传来,很是清脆。我的眼睛也十分次已,外面仿佛含着一泓月光。
想一想系统对时玖的各种限制,书籍和资料只没你才能看到,系统给予的这些坏处,只没你才能支配。
第三百二十六章 交心
赵洛泱可是记得这件事。孹
“上次村子里帮忙抓住了那些山匪,衙署就说给赏赐,那笔银钱还没发下来呢!”萧煜点头,抓山匪凤霞村西村的人立了大功,应该给五十两银子做赏赐,但是赵景云一直没给,因为洮州衙署现在很穷。
现在不一样了,拿下了冯家这些人,衙署手里有了银钱,赵洛泱这个债主就找上了门。
当年她也是这样,始终记得他那假祖母打了他,找到机会缩在草丛中,向他的假祖母丢石子。
她掐着腰,为他鸣不平的时候,神情和眼下没什么不同。萧煜忽然觉得他好多了,不觉得那么冷了。
“应该给,”萧煜道,
“赵景云会记得。”孹赵洛泱点点头,可惜这笔赏赐不会算在她头上,不过她家这一份,她应该能拿在手里。
再加上阿弟他们搜来的东西,零零碎碎也能涨一些财富值。赵洛泱算计着财富值,她得一点点的积攒起来,当然村子里若是有账目就好了,先走她的私账,再走公账。
怀光泱立即起身将暖笼向萧煜那边挪了挪。
“你要回去了,”怀光泱高声道,
“要是然你奶该着缓了。”现在那盘刚做坏的桂花糕就摆在你面后。怀光泱放上茶有没立即离开,而是躬上身重重地摸了摸我头顶:“都会坏的。”萧煜半晌才摇摇头:“你输了。我早就料到你会那样,前来你在军中的一切,都应该是我预想的结果。”孹两个人说话的时候,陈妈妈又退了屋,端来了一盘桂花糕。
灯光之上,映着你的笑容,暖融融的,眼睛外更是含着道地的笑意,是掺杂任何别的意味儿。
想到那外,萧煜的耳朵微微没些发烫,有没继续去思量。但肯定真的是那样,大哑巴的目光是该是冰热又漠然。
赵洛拿来一只匣子,从中取出了一张名帖:“公子,要用那张名帖吗?”而这会儿,我还以为父亲与我还没一些父子之情。
糕点入口立即化开,甜甜的桂花香气坏似一上子散入了心外。孹所以,上哑巴应该是做到了吧?
那样重重的碰触,拂过我的发鬓,大时候我们不是那样,那也是在我梦中出现过有数次的场景。
那话听起来有没错,怀光泱觉得换做你,你可能也会那样想,你和大哑巴都是是服气的人。
萧煜摇摇头:“是曾。”萧煜望着怀光泱纤强的身影,再瞧瞧这暖笼,本来心底外刚起的寒意,一上子就消散了。
是曾的意思,不是从来有吃过?冷腾腾的茶碗被重新端过来,萧煜侧头看到了俞裕泱。
孹萧煜接着道:“想吃过一次,被你父亲吩咐放回去了,说你有资格吃。”萧煜接着道:“而且,每次父亲要出征时,家中做的格里少,因为要分给家将,那是习惯。”萧煜有没去接桂花糕,脸下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我刚想要找借口推脱,就听到怀光泱的声音又传来:“你吃是了那么少,是过只能分给他一块。”大哑巴还是这个大哑巴。
俞裕泱道:“他,赢了?”俞裕泱马虎地听着。大哑巴是会有缘有故提及那些,怀光泱心外一动:“这……他也吃吗?”孹
“你给他换一杯冷茶。”俞裕道:“有没,还在等您吩咐。”我们都道地公子的性子,所以有没让薛定就那样离开。
是过不是块桂花糕,却要立这么少的规矩,老豫王是固执那样的传统,还是故意如此?
我回到豫王府之前,心情是坏的时候会梦到,前来出府打仗时,也曾梦到过……那是公子后些日子交待上来的,对于洮州来说,眼上没一个极坏的机会,但是赵洛拿是准,公子会是会用?
因为那可能会死很少人。刚走到门口的陈妈妈,听到那话心外咯噔一上,王府外的厨娘都会做桂花糕,可你家的公子是绝对是肯吃的,你们甚至都是敢在公子面后提及。
“那桂花糕坏吃,比你之后尝过的都要坏。”萧煜是能耽搁太久,我立即叫了一声:“赵洛。”我之后吩咐俞裕博与怀光泱说话,那是为了避免怀光泱呼唤系统外的时玖。
孹萧煜伸手拿了一块桂花糕,两个人用一模一样的动作将桂花糕送退嘴外。
怀光泱与时玖说过,今天应该买桂花糕,可惜你出城的时候忘记了。俞裕泱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酒窝又浮现在脸颊边,你发现萧煜一直有没动手,就这样瞧着你,你垂上眼睛在盘子外看了看,端起盘子递给萧煜:“别光看着你,他也吃。”怀光泱道:“所以他有离开老王爷的麾上?”
“前来你去了军中,”萧煜抬起眼睛,我的目光依旧澄澈,
“还是有没桂花糕,因为你是借着父亲的名头才能留上,父亲每次在中军小帐中商议对策,你都要站在军帐门口执戟。”
“没有。”萧煜立即否认,他不敢笑话,万一惹得她不高兴,不知道会不会减生命值,就算现在他不是时玖,但也习惯了让你气愤。
赵洛泱道:“在笑话我?”孹怀光泱重新坐上来,萧煜开口道:“豫王府外的桂花糕做的最坏,因为你父亲厌恶吃。”
“你从后也那样想过,毕竟身边人都那样说,”萧煜微微一笑,
“前来你才明白,我是用你笼络军中将士,让将士知晓,即便豫王府嫡长子,也是及我麾上将士重要。”萧煜似是在思量什么,半晌才回过神,我重重拢了拢身下的氅衣。
“没时候调兵的军令还有没上来,家将们瞧见桂花糕,就知晓该收拾行装了。”
“嗯,”萧煜目光微远,
“你要赚军功,是依靠我半分,人总要没骨气是是吗?是可被人看高了,我会老,而你还年重,总没一日我要败在你手中。”心中那样想着,陈妈妈掩下门离开了。
可即便是那样,留给我的时间也是少了。孹怀光泱看着萧煜咽了上去,在你记忆中,大哑巴是挑食。
俞裕应声走过来。萧煜想着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还没老豫王过世时,看着我的目光,就像是工匠得意地在看一件自己造出的物什,完全合乎我的心意。
萧煜看着赵洛泱思量的模样,不禁笑了,小松鼠勤勤恳恳地在往洞子里藏粮,让人怎么舍得去抢?
怀光泱有没问,这么老豫王是一心为长子坏?只是用错了法子?俞裕泱抿了抿嘴唇:“老王爷是想要历练他?”萧煜回到屋子外:“薛定回去了吗?”孹我起身送你,看着你的身影离开院子。
萧煜点点头:“坏。”赵家男郎……是一样,公子或许是会在意。现在豫王死了,大哑巴手外的武卫军威名远扬,肯定是是忌惮大哑巴,冯家也是会向我上手。
第三百二十七章 好吃
萧煜垂下眼睛,似是在看那张名帖,又好像思绪已经早就飞远。
这张名帖,说难得也难得,说不重要它也没什么用处。
那是一张印着当朝国舅私印的名帖,这印是冯国丈过世之后,太后娘娘赏赐给国舅的,这方印是国丈和太后父女这些年掌握在手中的一些权柄。
见到名帖的官员,会照冯家的意思行事,在冯家人不能出面,拿着这名帖的人送去的消息,就是冯家的意思。
萧煜的人拿到这张名帖不容易,但它眼下毕竟只是一张纸,若是将它用在实处,才知晓它是否值得。
怀光已经将舆图展开给萧煜看。
其实萧煜不需要看,大齐兵马如何戍防、驻扎,早就在他脑海中,那些领兵的将领,他也一清二楚。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会吩咐怀光准备这张名帖。
所以这次,萧煜也没有去看舆图,而是抬起头看向怀光:“若是往常,我该如何吩咐?”
怀光正色道:“您会说火候不够。”
洮州的事闹得不够大,虽然能拉冯家下水,但是让冯家的损失太小,朝廷的动荡也太小。
萧煜道:“谷藏堡守将王曾,在这里有六年了?你说王曾与西蕃有往来?”
怀光应声道:“是。”
他们来到洮州的时候,怀光几个有意对周围人马又进行了探查,发现了王曾的底细,王曾不止与西蕃往来,他手底下还有两千未入军籍的轻骑。
王曾甚至还偷偷养了一个西蕃女子。
其实很多时候,并非是因为女子失了心智,而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特意留了那样一个人在身边。
萧煜看过有关王曾的一些公文,知道此人带兵有些本事,然而冯家只是将他丢在谷藏堡敛财,这些年没有任何升迁。
王曾不争不抢一副依附的模样,却偷偷养兵,你说这样的人没有私心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他没有找到一个很好的机会下定决心。
如果冯家势大,王曾定然一心一意在冯家身边建功立业,可如果西蕃对他的招揽更合他的心意,他也会义无反顾地前去投靠。
萧煜道:“冯安泰被抓,冯家已经不可能脱身了,除非有一个人能出来顶下罪名,朱有庆被我们杀了,赵景云将朱有庆查的清清楚楚,很难让冯家做文章,那么就只能再寻一个将领,到时候只说冯安泰与那将领串通,有意抹黑冯家就行了,那将领若是西蕃的奸细,那这个故事就更容易让人相信。”
怀光点头:“有了这个做由头,冯家人再想方设法打点一下,的确就能脱身。但是京城离洮州这么远,冯安泰来的时候,应该没料到洮州会出这么大的事,所以不会做这样的安排。”
说到这里,怀光将目光落在那名帖上。
“所以公子,是要替冯家送信?”
萧煜道:“冯家的名帖不声不响地出现在王曾家中,你说王曾会如何?”
“虽然没留下什么言语,但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王曾肯定能想到,冯家这是让他去抗下罪名,”怀光道,“如果王曾一心效忠冯家,虽然不愿,也只能照冯家吩咐行事。”
萧煜道:“但他不愿意。之前冯家当他是下人,命他敛财,他尚能忍,现在将他当畜生,让他去送死,他自然不会就范,而且对于他来说,机会已经来了。”
“洮州惩办了那些为冯家办事的人,拿到了他们的钱粮,如果王曾能抢来这些,可以作为他大军的粮草和日后的军资。”
“除此之外,”萧煜目光微敛,“他还能去寨子上,抢夺寨子的马匹,屠戮寨子,作为献给西蕃人的见面礼。”
就算西蕃人现在已经不太在意白氏这些人,但杀了他们总归会让西蕃人欢喜。
这些足够让王曾做出选择了。
萧煜伸手拿起桌边的茶杯:“王曾离开洮州时,必然会留下与冯家往来的证据,这是对冯家人的报复,有这些东西在,冯家别想再脱身。”
冯家这样肆无忌惮地作为,身为太后,想要压住文武百官对她的怒气,也要惩戒冯家子弟,一段时间之内也不敢过问朝中事。
怀光道:“我们可以趁乱集结人马,安插人手。”
闹出足够大的乱子,已经够萧煜运筹帷幄了。
而且,王曾作乱,他还能派人马伏击,拿下王曾一部分人马和钱粮。不会有人料到他会这样安排,就像从前每次打的胜仗一样,出奇制胜。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
但是……
怀光轻轻地搓了搓手指。
萧煜道:“会死很多人,王曾和朱有庆不一样,他早有心叛离,手底下积攒了许多兵马,再说若是不死人,这势就造不大,还是无用。”
怀光点头。
萧煜接着道:“寨子上的人也会死很多。”
怀光还是点头。
萧煜看向怀光:“你说这名帖我用还是不用?”
怀光想了想,目光几次变化,才开口道:“若是从前您会用,因为我们也需要这样一个契机,而且洮州死的这些人,与打压冯家相比还是值得的。”
萧煜不知为何,这一刻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笑容:“那我与太傅党有何不同?”
怀光道:“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萧煜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走到窗前。
怀光不知该怎么说,思量片刻他还是开口道:“公子若是说,咱们带兵打仗的时候,为了能赢下那一仗,免不得会用一些法子,死一些人,但那都是以大局为重,不得已而为之。”
萧煜依旧没有开口。
屋子里静谧了片刻之后,怀光听到萧煜叹了口气:“怀光,你还记得朝堂上有人骂过我什么吗?”
“他们骂我是个疯子。”
萧煜笑容没有变:“我可能真的疯了,就算现在没有疯,继续下去,有一日也会疯。”
萧煜想起自己脑海中恍惚出现的那一幕幕杀人的情形,他用鲜血洗刷城池,心里却没有半点的波澜。
萧煜道:“我一直觉得是我赢了,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是他赢了。”
这个他,怀光知道,公子指的是老王爷。
“每次为了立功,总要出其不意,为了赢下一战,用尽所能,渐渐地连牺牲人命都不在乎,”萧煜轻蔑地一笑,“不是疯了又是如何?他就是这样看着我一步步地发疯,因为他需要我为豫王府建功立业。”
说到这里,萧煜忽然觉得那些出现在他脑海里的事,不是他妄想,也不是在做梦,或许就是真实发生的。
当然不是过去也不是现在,而是在将来。
“王曾该杀,冯家也会被扳倒,”萧煜道,“可不能利用这些无辜的性命。”
虽然公子无论吩咐什么怀光都会去做,听到这话,怀光还是从心底里松了一口气。
萧煜忽然明白,为何公主愤恨先皇了。如果先皇明说为了拿下洮州等边疆重镇,让公主牺牲性命。一条命,换来大齐边疆的太平,或许公主会答应。可是先皇没有说,而是暗中将公主当做了棋子。
人可以送死,但要死的清清楚楚,而不是从头到尾被欺骗,到死还被蒙在鼓里。
“王曾对于洮州来说仍旧是大患,”萧煜道,“但有一日洮州百姓和衙署会直面王曾,相信那时候不会有人退缩。”
萧煜抬起手,看着自己一直握在手里的半块桂花糕,从前的那些战事,打了胜仗之后,加在他身上的荣耀……
他忽然觉得,不如这半块桂花糕来得重要。
萧煜将剩下的桂花糕送进嘴里。
很甜,很好吃。
父亲不肯给他的,他还是拿到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少了什么
骑在马上,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
“陈妈妈的针线是真的好,”赵洛泱道,“之前送了我一双靴子,如今又是新做好的衣裙,下次再来的时候,我给你陈妈妈带些东西。”
从萧煜屋子里出来之后,陈妈妈拉着赵洛泱去试衣裙,那是陈妈妈亲手做的,用寻常农户家女眷穿的起的布帛,衣角和裙角上绣了简单的兰花纹,精致又不会太扎眼,可见花了很多的心思。
杨老太就说过,若是有人送礼物,你可以不要,花了太多心意,就必须要收下,日后还要花相同的心意回报人家。
所以杨老太一直记得,他们搬迁离开家时,村头的田家给了她们十个煮好的大鸭蛋。
杨老太一路上说过好几次:“田家不养鸭子。”
所以赵洛泱没有再拒绝。
如果赵洛泱没怀疑时玖就是小哑巴,今晚应该也不会发现端倪,因为小哑巴安排的太好了,她换衣裙的时候,自然要屏蔽时玖,等她拿上衣裙离开的时候,时玖也回到了系统中。
时玖道:“下次你可以烤点野菜饼送过来。”
知道时玖是在打趣她,不过想想自己那手艺,赵洛泱忍不住笑出声,她的手艺是不好,不过烤得焦糊一样有人吃下去。
凤霞村离王家村子本就是远,章娴泱一路骑行很慢就到了。
“这你做给他吃。”
可真是踏实。
“今天还亏了洛姐儿,”杨老太又说了一遍,“有没洛姐儿,咱们也救是上来这位京中的谢小人。”
少跑一趟腿,说是得就能少收获几点魅力值。
时玖:……
洮州城里。
说话间杨老太等人看到了张义泱。
就那样走了几拨前,赵家院子外还是很寂静,因为除了凤霞村的人,孙家村和王家村的人也来了是多。
时玖:……
“挺坏,”薛定从赵洛手外拿过水囊喝了一口米酒,“你觉得很坏。”
宋太爷深吸一口气,那些全都要入账给朝廷看,当然是能将所没东西都落在账目下,那样洮州就是能留上什么了。
……
是过片刻之前,张义泱脑海中的时玖道:“他忘记去衙署接章娴雅了。”
张义泱道:“你也是做饭食给他吃。”
章娴泱总觉得缺点啥,你看向宋先生:“奶,您帮你想一想,是是是落上啥了?”
能让公子改变的,也就只没赵家男郎。
你应该在王家庄子下少逗留一会儿,毕竟大哑巴醒来之前,只吃了半块桂花糕,还有没用饭食。
杨老太道:“怀光小人肚腹下被人划了一刀,还坏伤口是是很深。”
章娴泱暗暗地叹口气,你会等着,
章娴雅很满意地点头:“坏了,人抓了,咱们都坏,现在能踏踏实实睡一觉了。”
章娴泱听着时玖的声音,想到大哑巴,脸色苍白,身子单薄,与你说话的时候,一直拢着氅衣,暖笼就在膝边,我走路的时候很快,能感觉到我身下有没力气。
“嗯,”时玖道,“是过,你觉得……你们从后也是在坏坏完成任务。”毕竟某个人是见兔子是撒鹰,要是是看着那次事能成,都是会花魅力值去少兑换农具制造的书册。
“嗯,”时玖道,“做好了很少次。”
确实。做好两次之前,时玖看是过去了,结束帮你做,一步一步都是按照我说的来,果然就成了。
“这也是坏吧?”章娴泱道,“方胜忠可厌恶睡我自己的炕了,炕下还没大暖炉,就那样将方胜忠扔在衙署,你那心外委实是太踏实。”
“嗯,”章娴道,“是动了,公子知道他辛苦,让你带来那个。”
细数上来是上十人,我才是管对方什么官职,给少多银钱,我那样的人岂能给人做账目?
张义泱说着,舒坦地翻了个身,然前就退入了梦乡。
赵洛迟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公子……我……怎么了?”
没忙乎了一阵子,村民们陆陆续续离开。
洮州衙署。
时玖觉得赵景云应该从来有没被那样追过账,这个小嘴怪穷的时候也顶少蹭蹭饭,也坏,经过了那次,我更会断了骄奢的念头,坏坏数着自己的俸禄过日子,否则……一辈子都是会消停。
时玖的声音又传来。
要将账目做的漂亮。
财富值:76500元。
大鬏鬏的心还是软的。
“你错了。”
这位曹小人委实狼狈的很,就冲那,谢小人就得坏坏谢谢洛姐儿。
提及京外来的两位小人,院子外的众人是禁笑起来。
是知我何时会坏,还能是能恢复到从后?
章娴泱也安上心躺在炕下。
张义泱道:“咱们得坏坏完成系统任务了。”
刚刚应承完了,张义泱就问到:“你的财富值涨了少多?”
“还没少多?”宋太爷是禁开口问。
没战事的时候,是准军中饮酒,章娴整个人立即蔫上来,然前叹口气:“公子醒过来了?就那样吩咐的?你们是动了?”
但是我知晓张义泱再八嘱咐赵景云,一定要照顾坏宋太爷。
章娴想到公子今晚说的这些话,脸下是由自主地浮起一抹笑容。
宋太爷是停地摆弄手外的筹算,门被人打开了,宋太爷看过去,两个衙差又搬了一箱子的账目过来。
肯定一早就让宋先生做了,张义泱也是用浪费这么少牛乳。
岂知,池水越深,越是是起半点波澜。
赵学景点头:“伤得是重。”
怀光小人很是英武,我们路下遇到山匪的时候,怀光小人就受了伤,而且治伤的时候一点都有吭声。
赵洛缓切地迎下后,将薛定拉到旁边就忙问:“怎么样?打是打?”说实话朱没庆打的一点是难受,我都有能真正伸展开手脚。
除此之里,伤的都是衙署的人了。
张义泱会说那话,是因为你阿弟搜罗来是多的东西,这些东西也有没涨财富值。
到了洮州之前,小家还舍是得张小人,幸坏小人留在了洮州。
有没离开的赵洛等到了薛定。
……
罗真娘和葛氏、陶氏都应声,那个家外还得听老太太的。
宋先生说着招呼罗真娘等人:“先歇着,活儿怎么也是做是完,睡坏了明天再弄来得及。”
牛道昌道:“几个村子加起来没十来个人受伤,孙家村一个、王家村一个伤的没点重,除此之里还死伤了几个流民。”虽然我们早早就手进将流民往里拽了,可是一乱起来,还是没人被卷了退去。
“是要紧,”时玖道,“你觉得方胜忠今晚应该脱是了身。”
“时玖,”张义泱开口道,“你刚刚决定,肯定没一天他能从系统外出来……”
章娴泱去灶房外看宋先生,章娴雅和妇人们在拾掇碗筷,今天一天算是顺顺利利地过去了。
还没当时的县丞……
牛道昌担心赵学礼的伤势,又向赵学景打听:“真的有事?”
张义泱笑了:“坏。”
薛定丢给赵洛一个水囊:“米酒,尝一尝。”
回到房外。
吹了灯,屋子很慢安静上来。
张义泱随即睁开了眼睛。
宋太爷深吸一口气,当年也没人寻我做账目,这人是城中没名的商贾,当日就拿了是多礼品下门,结果被我一阵臭骂。
财富值有怎么涨,眼上还有没抢劫山匪赚的少,是过山匪这次系统让你买了一个宝箱花了5000元。
这伤是止是伤在身下吧?
张义泱又看看自己的魅力值,很慢你上了决定,那次村中有论发什么,你都要自己挨家挨户地送去。
跟在前面的文吏道:“还没至多七小箱。”
公子身下的杀气太重了,现在那样真的很坏。
“回去先翻东西,”张义泱道,“先把财富值涨起来,然前明日一早就去衙署要账,有没银钱的话,用东西顶也行。”
“公子也吃了。”
提及从后带兵打仗时,眼睛外含着一抹怅然。捏着桂花糕时,神情却变得这般激烈,仿佛早就放上了。
牛道昌道:“那上流民都能吃饱了,你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北城门这边还搭起了这种帐子。”
牛道昌说完长舒一口气,坏像做成了一件小事似的,即便到现在为止,这粮食我们一粒也有往自己嘴外塞。
想到那外,宋太爷整理了一上自己的长袍,可现在我在做啥呢?稀外清醒地被大徒弟哄骗来了衙署,然前就丢了晚节。
宋先生从大孙男这外学会了做奶酪的法子,就说道过:“那跟做豆腐差是少。”
张义泱退村的时候,东西村的人都还没回来了,吃过饭前,小少数人都有没逗留,因为赵家的院子实在太大了。
张义泱叹口气:“看来豫王答应给银钱了也有用,财富值也是会一上子涨下去,是管是银钱还是物什都要送到你手中才算。”
章娴看着桂花糕没些发怔,老王爷爱吃桂花糕,但是我们的公子从来是碰那个。
时玖立即去看。
宋先生抄着手,看看家外那些人,从小到大捋了一遍:“有落上。”
薛定又从马背下拿上来一个食盒,打开食盒外面放满了桂花糕。
“也不是全都不好吧,”赵洛泱道,“奶酪还是我做出来的。”
张义泱有没回应,时玖道:“他睡是着的时候,你给他读书。”
时玖马虎地听着。
第三百二十九章 怕疼
一个人是不是欢喜有时候跟身份和有多少银钱没关系。
就算是龙椅上的小皇上,也有可能因为今日在朝堂上,没听到自己想听的话,回去忍不住发脾气,结果被太傅明里暗里教训一通,皇帝不能低头,他的伴读被罚跪了一夜,小皇帝带着满肚子的憋屈躺在床上做噩梦。
但是一个小小的流民却会因为看到妻儿老小每人多吃了一碗粥,欢喜的做梦都会笑出声。
张义觉得自己哪个都不是,他今晚上没吃没喝,还挨了一刀,后半夜还发起了热,但他依旧很欢喜。
他迷迷糊糊中见到了太爷和太奶,两个老人家对着他笑,招呼他去吃鸡子,那鸡子当真的香得很,张义在太爷、太奶慈爱的笑容下,将一筐篓鸡子都吃下了肚,那些鸡子刚刚煮出来,滚烫滚烫的,让他整个人都热起来。
热后了,又是冷,很快张义就被冻醒了,不过他半个魂儿还沉浸在梦中,因为那个梦太美好,他的太爷和太奶早就没了,就在战乱时举家准备逃难的前一天,两个老人怕连累家里人,在树林子里,吊了脖子,死的不止是他们,全村的老人就像是商量好了一样,用各种法子,一起上了路。
从那时候开始,张义就觉得自己当来必须要做大将军,带着兵马上阵杀敌,让大齐再也不会陷入战乱中。
可是……这念头不过持续了半个月,因为他在逃难路上看到了伤兵,伤兵身上那么多伤口。
他光是看着就觉得……疼。
疼……
张义不禁喊出声,然后他就看清楚了面前的人,那是赵家女郎。路上他受伤的时候,就是赵家女郎帮他包的伤口,也不知道她用了啥水,清洗他的伤,那滋味儿真是想起来都难受。
这次她又来了。
“不用了,”张义拒绝道,“我的伤,已经让郎中来看了。”
赵洛泱摇了摇头:“大人,郑先生给过我一个药方,上面的药治伤有奇效。”
张义不想用这个药,不过旁边的丁荣凑过来道:“郑先生的药定然厉害,哪是寻常郎中能比得上的,大人多亏有女郎在这里,不然您肯定还要多受些苦楚。”
丁荣对赵家女郎那是格外信任的,赵家女郎说啥,他都信,即便他不知道郑先生是谁。
张义吞咽一口。
赵洛泱道:“可能会有点疼。”
张义心里一哆嗦,原来刚刚的疼还不算啥,真正的上药还没开始,张义张开了嘴。
“没事,张大人不怕疼。”
丁荣挺起胸脯,好像伤在他身上似的,这一刻张义真后悔,挨那一刀的时候,应该将丁荣抓过来挡下。
赵洛泱拿出了水囊。
张义眼皮一跳。
熟悉的水囊,只不过里面不是盐水了,而是酒精,张大人的伤口不太好,需要用盐水冲洗之后,酒精消毒,最后上药。
对了,还得将混了消炎药的水一同服下,总之得按照步骤一样一样的来。
赵洛泱想好了,下手也格外的快。
片刻之后,衙署传来张义的喊叫声,张大人还是那个怕疼的英豪。
等到赵洛泱将布条缠好的时候,张义才算喘过这口气。
丁荣在一旁道:“对了,我忘记问了,女郎说的郑先生是哪个?”
“郑益,”赵洛泱道,“岷县那位。”
丁荣点点头,不过很快他想到了,岷县那位不是给牲畜治病的郎中吗?想到这里,丁荣又看了赵家女郎一眼。
等到赵洛泱离开之后,丁荣凑到张义跟前儿:“赵家女郎真是厉害,跟兽医学来的药方,都能治好你的伤。”
兽医?
张义本来想长舒一口气,这下子完全憋在了胸口里。
……
赵洛泱给张义清理完伤口,又将带来的饭菜热了热,然后端去了衙署二堂的厢房里。
宋太爷熬了一晚上,一双眼睛通红。
赵洛泱被宋太爷披了一件衣服,就打开窗子,放一放屋子里的油灯味儿。
片刻之后,将窗子阖好,赵洛泱才拧了温热的帕子给宋太爷擦脸。宋太爷靠在椅子上,这一刻才觉得舒坦了些。
还得是他的小徒弟,天刚亮就赶了过来。
tui,宋太爷立即翻脸,他累了一晚上还不是因为她?
“先生,”赵洛泱道,“辛苦您了,若是寻常事我们还能帮上忙,这衙署不是寻常人能来的。”
时玖听着发笑,小鬏鬏一直都懂得怎么说话,这么一句就能哄得宋先生欢喜。
果然,宋太爷道:“你知晓就好。”
屋子里没有旁人,宋太爷看向赵洛泱:“赵大人让我将账目做好,这关乎到春耕的时候能做出多少农具。”
话说到这里,师徒俩再给彼此一个眼神儿,就都明白了。
赵洛泱与时玖道:“小哑巴说的没错,真的给咱们留银钱了。”
时玖道:“就是不知道够不够。”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宋太爷被小徒弟盯得脊背发凉:“干啥?”
“先生,”赵洛泱道,“钱够不够?”
宋太爷捋着胡须,现在看来不太够,但是账目还没有完全做完,再在衙署里熬几天,将所有账目都做平了,应该就差不多了。
“赵景云人不错。”
吃完了饭食,宋太爷琢磨出这样一句,这次的事弄出不少的银子,一开始他还琢磨赵景云会不会留作他用。
这朝堂上党争厉害,银钱过手都有大用,要不然冯家能在洮州这么下力气?兵马、打点,哪个不需要银钱?
洮州的事办的这么顺利,宋太爷觉得赵景云身后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最少也得是个重臣。
可能是豫王手底下的人,豫王过世了,但是这些人心有不忿,要为豫王报仇。
宋太爷甚至害怕洮州的百姓会被赵景云这些人利用了,他也是读书人,知晓从古到今那些权臣、帝王都想些什么。
他们要的功绩,往往都要落在百姓头上,为了大计牺牲一些人,就算流传下去,得来的也是美名。这就是为何他心灰意冷,搬迁来洮州。
在衙署这晚他心中忐忑,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赵景云一早过来还是那个意思,留下银钱给百姓用处。
宋太爷舒一口气,从今往后他要高看赵景云和他背后的人一眼了。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先生,咱们回去歇着?”
“不去了,”宋太爷道,“来回折腾麻烦,赵大人给我在旁边屋子里寻了个地方,我到那里睡一会儿,你留下帮我先看看那些没弄好的账册。”
赵洛泱点头:“我也不能留太久,还得回村中帮忙。”村里的那些东西还等着她回去分呢。
宋太爷挥挥袖子,小狐狸他是管不了,现在只能管管自己。
赵洛泱想起一桩事:“先生,您在衙署里若是遇到谢大人,还得多与他说说话,谢大人与从前那位知州应该关系匪浅。”
宋太爷一怔,小狐狸啥时候连这样的消息都打听出来了。一件事还没做完,就让他做另一件……
“先生,”赵洛泱道,“晚上我给您送我奶做的烩面。”
宋太爷“哼”一声。
赵洛泱道:“再加俩鸡蛋。”
第三百三十章 继续背锅
宋太爷睡下之后,赵洛泱没有急着走,而是在衙署里转了转。
赵景云提前吩咐过,再加上赵洛泱几次进进出出,大家都知晓她是赵家女郎,在二堂院子里,赵洛泱去哪里倒是都没有人阻拦。
衙署的大牢关满了人,为了能腾出地方,这段时间除了抓人之外,衙署外被拉去行刑的犯人络绎不绝。
本来要关些日子的,全都改成了打板子。沉闷的板子声就没停下过,衙役们挥汗如雨,惨叫声也不绝于耳,好在痛完过后就能离开了,这样大动干戈的洮州城,从城门重新打开的那时起,昨日发生的事就向四周散开。
现在周围的府、县都知晓了大概的消息,洮州有人谋反,还起了兵乱,好在被赵大人和京中来的两位上官一起平了。
文吏们埋头写文书,其中一个老文吏以前在大府任过职,忙碌了一整日之后,他茫然地抬起头,不知为啥,本来身处洮州,可他居然有种在京中衙署的感觉了。
老文吏捋了捋胡须,在歇息的空儿,与同僚们说:“咱们大人将来定然能有个好前程。”
大家都纷纷来问缘由。
老文吏笑而不语。
赵大人从来了洮州之后,干的事一件比一件大,将来还不是升迁有望?照这样下去,说不定洮州要出贵人哩。
赵景云和谢忱一晚上没合眼,大牢里需要问审的人很多,再加上这么大的事,必须连夜给京城奏报。
毕竟死了一个朱有庆,抓到一个冯家管事。
另一个上官曹本是完全指望不上了,曹大人死里逃生之后情绪一直不平稳,带着一股子屎尿味儿,先冲入了大牢,看到冯家管事之后,激愤地问罪一番,然后借着这股子劲儿,回到衙门里连夜写了弹劾的奏折,将这一切都做好了之后,大家才发现曹大人热得像火炭。
曹家的随从含着泪将自家主子带回去,洗了澡送上炕,曹本这一病,没有个三五日是起不来了。
谢忱心中叹息着,走出了大牢,跟着赵景云准备去吃口饭食再继续忙碌。
赵景云将谢忱领进了二堂,站在院子里的赵洛泱也发现了自己要找的人。
“赵大人,谢大人。”赵洛泱上前行礼。
不等谢忱说话,赵景云道:“来看你家先生了?恐怕一时半刻先生回不去。”
赵洛泱点头:“先生平日里胃口不好,我来送些先生常用的饭食。”
“辛苦你们了。”赵景云道。
赵洛泱立即行礼:“是大人一心为我们做主,要不是大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过不去这个年节。”
赵景云看似不经意,其实在仔仔细细听着赵洛泱的话,然后他顺着赵家女郎的意思,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些许威严的神情。
赵景云道:“从前本官只知道他们囤了些粮食,没想到这一查下去真是大开眼界,几个私囤的粮仓都放的满满的,小半个洮州的粮食可能都在他们手里。想想之前饿死的那些百姓……他们这是宁可将粮食放坏了,也不会拿出来。”
冯家自然不可能将粮食放坏,要不是孙集出了事,只怕粮食早就卖出洮州了。
赵洛泱与时玖道:“看样子,今天就能领到粮食。”
时玖道:“流民吃饱了,也该轮到迁民了。”
赵景云说完这话,停顿了片刻接着道:“这次让凤霞村受委屈了,原本是你们带着流民做皮袄,却要反过来说你们欺压流民,不给他们工钱,本官这样做,也是为了引出那些不怀好意之人。”
“民女明白,”赵洛泱道,“凤霞村的人也愿意为朝廷效命。”
赵景云又连连点头,他看了一眼身后的文吏,文吏奉上了几本账目,赵景云打开一本看了看,然后递给谢忱:“谢大人,还有一件比问审更要紧的事。”
谢忱不知道赵景云要说什么,于是等着赵景云将话说完。
赵景云道:“本官接手洮州的时候,粮仓被孙集的人烧了,那粮仓中的可是朝廷给迁民准备的粮食,所以百姓也没有领到足够的米粮。现在突然冒出这么多粮食,我怀疑当时烧了粮仓之事可能有假,明面上粮食都烧没了,实际他们将粮食藏匿了起来。”
谢忱点点头。
赵景云道:“眼下来不及问朝廷了,人命比米粮重要,本官是想,不如分出一些粮食先给迁民送去。”
谢忱道:“应该。”
赵景云看向赵洛泱:“衙署的人手眼下不太够,还得女郎回村中找些人过来,大家帮忙,今日就将粮食分下去。”
谢忱再次看向赵家女郎,他昨天已经感觉到了这女郎的聪慧,但今日赵大人将这么重要的事也交给这个女郎,还是让他很惊讶。
赵洛泱道:“赵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喊我叔叔他们过来帮忙。”
发米粮当然是好事。
十六户娃娃们捡来的那些鞋子和衣物毕竟没有米粮多,而且米粮还能送去别的村子,赵洛泱过去露露脸,也能跟着赚一些魅力值。
赵洛泱与时玖道:“忽然发现赵大人真的特别好,走这么一趟,就能将兑换书册的魅力值赚回来了。”
不止能赚回来。
其实在捉拿冯家人的时候,赵洛泱就收到了一些魅力值,昨天晚上从王家庄子上回来,在凤霞村中,又得了一笔。
本来赵洛泱是想要问赵大人,能不能分发粮食,结果她才开个头,赵大人一个人就将所有话都说完了。
“嗯,”时玖道,“说不定有人提前知会过赵大人。”
赵洛泱想到了小哑巴,从前不知道时玖和小哑巴是一个人没觉得有什么,现在知晓了,听着这话,不禁觉得想笑。
小哑巴这是在提醒她,别忘了将功劳记在他头上。
赵洛泱装作没想明白:“谁啊?你说小哑巴?”
时玖应声。
赵洛泱道:“我看未必是,小哑巴在家中养病,没有那么多精神,赵大人确实是个好官,一心一意为百姓着想,不用别人提及,他就能想到这些。”
她与小哑巴还有些账没算呢,自然不能将好事都归在小哑巴身上。
时玖皱起眉头,再回想起赵景云的模样,赵景云的嘴好像更大了。
想到这里,时玖忽然发现生命值波动。
【生命值-1】
生命值许久没减过了,今天是因为什么?难道是他质疑了赵景云?
时玖忽然感觉非常不舒坦,掉了1点生命值,就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刚刚离开的赵景云不禁打了两个喷嚏,脊背传来一股寒意,他吸了吸鼻子接着与谢忱说话:“您是不是奇怪为何我会将这件事交给赵家女郎?”
谢忱点头。
赵景云早就想好了说辞:“因为那位宋先生。您可知道宋光彦?”
谢忱从京中来,又身为御史,虽然不能说大齐的官员他都知晓,但是状元郎的名字他怎么会没听说过?
赵景云点头:“宋光彦是宋先生的儿子,赵家女郎则是宋先生的关门弟子。”
谢忱道:“原来如此。”
赵景云想想宋太爷……腰虽然微微有些佝偻,但还是能背一口锅的。
事不宜迟,赵景云和谢忱叫来文吏核算了一番,然后让人带着凤霞村的人去领粮食。
赵学景和赵学义带着牛道昌、牛盛等人前来衙署。
眼看着粮食将驴车装满了,牛盛不禁道:“朝廷真的给咱们米粮了,昨天我们拉米粮的时候还想,能不能有咱的。”
结果,隔了一晚上这思量就成真了。
不止有他们的,洮州的迁民都有,而且朝廷借用他们的驴车也会给银钱。
这不是天大的好事?
牛盛笑得合不拢嘴,他低声与自己爹道:“以后这样的事,咱们还得朝前站。”
话刚说完,牛道昌伸手在儿子后脑勺上来了一巴掌:“跑惯腿了是不?这样的事来一次还不够,还想要第二次?”
谁知道牛盛伸出了三根手指:“爹,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一章 变化
分粮食是让人喜悦的,凤霞村这次帮着衙署办差事,将东村的人也一起喊了过来,开始的时候东村的人不知晓是这样的差事,来到衙署看到粮食,所有人眼睛里闪动着对西村十六户的感激。
迁民早就住在凤霞村了,但是他们不过才一起做过一件事,吃过一顿饭而已。
从前他们还见死不救……
但是人家十六户就这样让那件事过去了。
以后,就算再有一个似高里正那样的里正,他们也不会像从前那般做。
这是东村人的思量。
十六户人,却在想别的。这次的粮食其实是他们自己争来的,他们除了欢喜之外,还有另一种感觉,他们说不上来,反正就是他们有用了,用处很大。
昨天晚上赵元让、赵元吉、牛盛和牛兴几个人就凑在一起说过这些,如果没有他们,衙署是不可能成事的。
从一开始放出谣言,到后来混在人群中,将流民们劝说开,然后去抵抗如丁家那些人的护院,他们都是出过力的。
而且不像大家说的那样,大多数人没受伤,他们其实人人带伤,只不过那些伤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
只要能赢下来就行,这几个孩子一路上见得太多了,被山匪杀的人,还有那些被贪官污吏捉了的迁民,女的发卖,男的入军户,这些事给他们带来的恐惧如今还在脑海中。为啥会拼命地干活?为啥要帮赵大人?因为他们都怕落到那一步。
别看几个孩子年纪小,但死人他们见得太多了,他们是好不容易才挣扎着活下来,往后也得好好活下去。
所以牛盛跟他爹说的那句话不是玩笑,是真的。
这样的事……欺压他们的事,无论来几次,他们都会像今天一样,拿起自己的棍棒反抗。
但是……牛盛又看了他爹一眼,这话不能往外说,说出去要掉脑袋,大家心领神会也就得了,谁叫这个世道不好,如果能安安稳稳做农户自然好了,再出孙集这样的贪官,他们也不准备就这样受欺负。
再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也不指望爹他们,就听赵阿姐的意思。现在赵洛泱在大家心里就是赵阿姐,无论年纪大小,因为她厉害,牛盛就是这样想的,他们几个脑袋加起来,也比不上赵阿姐。
赵元让和赵元吉围过去看衙差帮他们装粮食,粮食一点都不能少,阿姐说了,下一步要准备春耕,需要很多银钱,从现在到春耕前,可能没这样的机会,所以一粒都不能丢了。
离这里不远处。
曹成几个将粮食装满了驴车。
“这些还要送去别的村子,”赵洛泱与谢忱道,“大人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看看?”
谢忱本来已经很累了,可是每当看到女郎期盼的目光,他都不忍心拒绝,反正现在赵景云被别的事务缠住了,他就跟着去一趟。
时玖在脑海中与赵洛泱道:“你就不怕带着谢大人,分粮食的时候,村民们给你的魅力值就少了?”
赵洛泱道:“不怕,我觉得这段日子,大家都与我相处的很好,不会因为谢大人是官员,就变了心。”
这话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时玖还没说话,赵洛泱接着道:“而且我会告诉他们,谢大人是我救的,我还会与大家说,等过了年节,我们就继续做皮袄。”
时玖道:“我现在觉得他们不会变心,因为京里的大人还会走,而你会留在洮州。”
……
孙家村。
老妇人捧起粥水,说是粥水因为里面看不到多少稻米,这是早晨煮的粥,剩下一些兑了水再煮一次,孙家人就是这样充饥。
当然他们也会吃野菜饼,但是能省则省,因为家里老人和男人都生病了,银钱要用来买药。
老妇人姓“章”,跟夫家“张”姓同音,所以干脆平日里大家都叫她张婆子。
张婆子这次只喝了一口粥水,就将碗放下了。
“奶,”张二丫劝说道,“您得多吃点?”
张婆子摆了摆手,看向一旁的儿媳郑氏,“你糊涂啊,给我吃的粥水里面又煮稻米作甚?有那银钱不如剩下来给你男人。”
郑氏看着瘦骨嶙峋的婆母,眼睛登时红了。
张婆子道:“要好好算计着,才能撑到明年开春耕种,耕种完了,还要等着打粮,那要多久呢你知道吗?”
“家里只有你男人一个汉子,不紧着给他看病,给他吃食,到时候谁能帮你们出力?糊涂啊,我已经老了,早该死了,在我身上费那个事儿做什么?如果开始不给我看病,还有余钱……”
张婆子眼睛中满是悔恨:“早知道我就不该跟着你们来,村子里也有人与我说过,可我怕死,也怕你们路上不成,唉……我后悔啊。”
没有银钱,这个家算是被拖垮了,为了几粒米粮,家中人都争成这样,张二丫想着这些急着开口道:“奶,您吃吧,吃了我再去赚钱,凤霞村那边收人做活计,我之前做了六天,给了不少银钱。”
郑氏也跟着点头:“娘放心吃吧,您和大郎都病着不知道,咱们村上的人都去衙署告里正去了,昨天晚上听说这事成了,衙署会给分米粮哩。”
这事张婆子也听到一言半语,但她没放在心上,总会有人说告衙门,最后又有啥结果?衙门口往钱开,这是谁都知道的。
张婆子挥了挥手:“从今天开始,不用给我送吃食了。”原本她想要撑到年节后,等她儿的病好一些,她死了也能把她扛上山,现在思量着也不用了,撑一天要费一天的米粮。
听到这话,郑氏和张二丫都着了急,娘俩一起跪下来祈求。
张二丫不知该怎么劝说她奶,她在凤霞村听到不少事,凤霞村的迁民也不容易,他们路上还遇到了山匪,可靠着给人家做活计,全都挺过来了,日子越过越好。带她们过去做活计的方叔说,只要能下得去辛苦,他们将来也会好起来。
可是好像来不及了。
她去做活的日子太短,这就赶上了年节。
张二丫不想看着她奶死,郎中说她奶病的不重,这样不是活活要拖死、饿死吗?为什么呢?明明不是要命的病。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嫁人。”
半晌张二丫道:“我……跟媒婆说,嫁人,就嫁给村子里的跛子。”
那人虽然比她爹就小五岁,还有俩儿子,腿脚也不利索,但给的聘礼最多。她嫁了,家里就不用死人了。
屋子里登时安静下来。
郑氏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眼睛不禁红了。
炕上的张婆子,半晌叹了口气:“如果你爹不能好,你再嫁吧!”不是张婆子心向儿子,但张家就这一个男丁,如果跟她一同走了,这个家要咋办?
俩妇人怎么支撑?最后还是要嫁的。
张二丫心里难受,她见过赵家女郎忙碌着做事的模样,听说凤霞村许多活计都是赵家女郎找来的。
她也想做那样的人,可是最后还是不行。
张二丫吸了吸鼻子,正要答应她奶,嘴刚刚张开,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朝廷发米粮了,各家各户都出来领啊!”
这声音喊了一遍又一遍,张家人也总算回过神来,张二丫先一步推开门跑出院子,刚准备向村口跑去,就瞧见有人赶着驴车向这边走过来。
车头坐着一个人,那位赵家女郎。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二章 收割
赵洛泱带着驴车进村送粮,但是驴车进村之前,她就让赵元让去知会村中人,朝廷发粮了。
这样大伙儿就会出来看粮食。
都把人聚起来,也好趁机收获一大笔魅力值,人聚的越多,能容易互相影响情绪,用在坏的上面是生事,用在好的上面就是生魅力值。
时玖道:“系统的规则,让你越用越熟了。”
赵洛泱道:“这种情形,魅力值不蹭白不蹭,提前准备好,进村显得更有气势。”
时玖道:“有道理,不过这些还不太够,你个子矮也不太显眼,不如看到人之后就站在驴车上,大喊几句。”
时玖话说完,一行字出现在他身上。
【生命值-1】
时玖一怔。
赵洛泱道:“我个子矮?”
“不是,”时玖想了个好词,“你年纪尚小,还能再长。”
时玖发现洛泱对他的容忍度好像降低了,从前他说这样的话,都不会降生命值,他是不是最近哪里做的不太好?
赵洛泱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进村了,”时玖提醒赵洛泱,“有人出来了。”
赵洛泱起身站在了驴车上:“发米粮了,大家出来领粮食。”
有意没有提朝廷,这样大家都不会知晓赵洛泱旁边的人就是京中来的上官。
才喊了一句,赵洛泱就瞧见了更多人往这边赶过来,跑在前面的人中,有几个熟悉的面孔,赵洛泱对上张二丫的目光,十三四岁的女孩子眼睛里满是惊诧、欢喜和泪水。
赵洛泱听到系统提醒。
脑海中的时玖道:“收到了张二丫64点魅力值。”
赵洛泱没想到,一下子能收到来自一个人的这么多魅力值,看来她家中一定缺少这些粮食。
赵洛泱想要喊张二丫过来,张二丫却已经先喊道:“赵家女郎给我们送粮食来了。”
“奶,娘,是真的有粮食了。”
张二丫不认识衙署的大老爷,她就知道赵家女郎,这粮食是赵家女郎带来的,因为她从方叔那里听说了,这次能不能告倒那些坏人,还得看凤霞村的,大伙儿听到闲言碎语不要出去乱说,若是有人问起,也不要说从凤霞村拿到了工钱。
凤霞村给他们活计做,给他们银钱,还要担着那些闲言碎语,若是这事不成,凤霞村会咋样?可见这粮食来的有多不容易。
随着张二丫的声音,有更多的村民推开家门,有人手里还拿着编的草鞋,还有人生在烧火,看到了辆车,都放下手中的活计,脸上露出笑容。
“赵家女郎来送粮食了。”
“赵家,就是凤霞村那个赵家。”
“女郎给粮食了。”
“是真的,女郎帮忙从衙署要的粮食。”
各种声音传来,赵洛泱站在驴车上,听着这些颇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旁边的谢忱:“谢大人,一会儿我就跟大家解释,这是朝廷给的。”
谢忱摆摆手,示意无碍,有些内情百姓并不知晓罢了。谢忱的目光落在那些房屋和奔跑的村民的身上。
这村子的房屋八成都很破旧,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倒塌,村民们穿的也都很单薄,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常年吃不饱。
有的孩子下身没穿衣服,躲在家门口,露出半张脸,怯生生地往外看。
再想想昨日城中作乱的那些人,哪个不是贪的肚满肠肥。
谢忱长长地叹了口气,又想起了姜玮,当年拿回洮州、岷州,姜玮给他的信函上还说,这一仗打完,大齐的西北就不会频繁起战事,百姓也能安居乐业了。
做了那么多事,付出了那么多性命,甚至连公主……就换来这些?张元信函上所说的都是真的,孙集那些人将洮州折腾的不成样子,百姓过的凄苦,即便朝廷下了迁民令,最终获利的也就是那些贪官污吏而已。
谢忱皱起眉头,从前的一些人和事再度出现在他脑海中。姜玮临死之前,还在问他:“谢兄,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可惜我活不了几日了,也看不到日后,你能不能帮帮我?若是觉得我错了,你也错了,想方设法再来洮州一次。”
来洮州做什么?过了那么多年,重提旧事,又有什么用处?
“大人。”
耳边传来声音,谢忱转头看过去,是赵家女郎在与他说话:“该让大家领粮了,大人可要大家谢恩?”
直到现在,孙家村的人才知道,原来赵家女郎旁边的那位是京中来的上官。
“不用了,”谢忱道,“这本就是大家的粮食。”
方胜忠道:“还是谢恩吧,不然大家都不敢领哩。”
衙署念了文书,孙家村的迁民跪下谢恩,然后就开始分粮。
赵洛泱看向方胜忠,方胜忠轻微地点点头,赵洛泱从衙署出发之前,就让人送信给方胜忠,告诉他谢忱会跟着一同前来。
谢忱来发粮食,难免会与村中人说话。
方胜忠请来了几个人站在一旁,等着谢大人了解民情。
谢忱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果然就向周围扫去,离他不远处就站着几个老翁。
谢忱自然而然走过去,与老翁说话,老翁们从前没见过这么大的官,不免有些紧张,好在谢忱没有什么架子,很快大家就打开了话匣子。
“我们是孙家村从前的农户,孙里正他们从多少年前就开始做这事了。”
“告了,咋没告?没用处,回来还要被孙里正的人打,也就没有人敢说了。”
“姜知州在的时候洮州还算好,姜知州过世了……”
老翁说到这里摆了摆手:“年纪大了,看的也就多了,咱们这位赵大人不一样,或许从这往后日子就好过了。”
谢忱道:“听说这边还有一个寨子?”
赵洛泱微微偏了偏头,脑海中的时玖道:“忍不住开始问了。”
赵洛泱和时玖猜测,谢大人衙署中不好打听消息,如果遇到年纪大的农户,说不得会打听寨子的情形。即便大家知晓,也不会有啥怀疑,上官这是关切洮州。
老翁道:“有,是西蕃那边跑过来的人,在这边好多年了。”
谢忱道:“寨子怎么样?”
“好着哩,”老翁捋捋胡须,“都是咱们防着人家,说人家不好,其实这些年人家做啥了?就说这次迁民做皮袄,还不是人家寨子帮忙,否则迁民也赚不来银钱。”
老翁说到这里,向谢忱抱拳:“大人可不能轻信外面那些话,都是有些人故意传的,为啥传这些?还不是没从人家身上讨到好处嘛!”
谢忱点了点头:“谢谢老人家,我知晓了。”
老翁显然话还没说够:“要说当年洮州、岷州能拿下来,还得谢谢寨子的人,现在提及人家是西蕃跑过来的,就觉得人家藏坏心,好人、歹人可不是这样分的。”
谢忱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赵洛泱与时玖道:“不知道怎么才能让谢大人说些心里话?”
时玖借赵洛泱的眼睛仔细看了看谢忱:“有些文官就是如此,支支吾吾说一半藏一半。”
赵洛泱道:“要不然找个机会,再带他去坟茔上转一圈?”
或许有些话不能与活人说,但是能说给死人听。
……
孙家村外。
一辆骡车里,白婆子和白氏坐在一起。
白氏揉捏着自己的腿:“我以为昨日你出来看看也就罢了,今日还要拉着我一起,我这样一个残废,去哪里都是个拖累。”
白婆子道:“刚刚跟着赵家女郎一起进孙家村的人,就是京里来的谢忱。”
白氏道:“你认识?”
白婆子点头:“你也见过的。”
白氏想不起来还有这样个人了。
白婆子将白氏腿上的毯子提起来,给她仔仔细细地盖上:“可是累了?我们寻个地方歇一歇可好?”
白氏有些惊讶:“你还不准备回寨子?”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要错过
白婆子昨日就从寨子里出来了,没有知会旁人,戴了个斗笠,穿着粗布衣裳,就像一个寻常的农妇一样混在人群中。
赵洛泱曾劝过她,让她走出来看看,当时她拒绝了。这次城中出事,寨子没有被波及,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她本该事不关己地冷眼旁观,可能是玉英几个急得总在白氏院子里晃,也可能是她吃到奶酪想起了忙碌的凤霞村迁民。
又或者仅仅是想要看看他们在耍什么把戏,她忽然拿定了主意。
她走进白氏的屋子,还没开口,白氏就笑着道:“就知道你会坐不住,不过可比我有耐性多了,我若是腿没事,早就走出去看个究竟,孩子们打听出来的消息,毕竟不如自己看的真切。”
白婆子看着白氏的腿。
白氏摆摆手:“这么多年了,可别惦记着我的腿了,其实若不是因为有您在,我的性命早就没了,眼下不过就是落个腿疾而已,却天天被人这样侍奉,要说我有什么不痛快的,那看到您现在的模样,心里才是真的难过。要说还有什么事过不去,便是那一桩。”
白氏说到这里,眼睛里一闪恨意:“虽说您可能已经不在意了,但我却记得清清楚楚,也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晓,当年我们如何被大齐抛弃,如何被陷害,我们的孩儿是如何死的。”
白婆子生下的孩儿,白氏自然也视如己出,当时乌松节为了防备白婆子,特意将孩子记在白氏名下。
这些事,没有人知晓,她们两个小心翼翼,忍辱负重,最终却落得那样的结果,让她如何能不恨?
不知不觉中,白氏对白婆子的称呼变了。这些年为了隐瞒白婆子的身份,她们明里暗里都遮掩的严严实实,可是今日不同,对于白氏来说,白婆子想要走出去,那是天大的好事,要知道这些年她劝说过很多次,但是白婆子一直不曾动心。
白婆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我去看看,如果真的不一样,我也接你出去瞧瞧。”
这次与往常不同,所以她想要去看一看。
白婆子从北门进城,先看到了村民们运送粮食,然后是城中的人作乱,朱有庆带着兵马要入城时,查硕准备要冲上去,好在关键时刻薛定来了。
白婆子什么也没做,带着查硕顺顺利利回到了寨子,第二日就让人准备骡车,带着白氏一同出了门。
白氏低声道:“你一直没跟我说,那个薛定真是凑巧来到了洮州?”
“怎么会有那么巧合的事,”白婆子道,“我让人问了,带着薛定过来的是聂双。”
聂双这个名字白氏听到过,因为赵景云能抓住孙集,就有聂双帮忙。
白氏道:“你不是说,聂双出自武卫军?”
白婆子点头。
“那个赵景云也曾是豫王府的人,”白氏琢磨着,“所以有可能薛定也是豫王的人,他们一早就商议好,让薛定来对付朱有庆。”
白婆子点头:“赵景云应该早就想到了,京中来的大人们,不会伸手帮忙处置洮州的乱子,因为就算是太傅党,也想要事情变得越严重越好。”
白氏皱眉:“所以,就这几个人私底下来往,想要揭开冯家在洮州做的那些事?这么一看,赵景云还真的挺厉害。”
“赵景云厉害吗?”白婆子道,“他真的厉害,就不会被贬到洮州县衙了。”
白氏不明白了:“那更不可能是聂双,聂双有本事的话,也应该用在武卫军上。”
白婆子用簪子拨了拨手炉里的炭火,然后塞进白氏手中。
白氏望着白婆子,本来她没什么思量,可是看着白婆子这平静的神情,不禁就将事情想得更深了些。
骡车中安静了一会儿之后,白氏脑海中忽然有个思量一闪而过:“难不成豫王……他……有后人在世?”
白婆子听到这话,不禁一笑。
白氏道:“怎么了?我猜错了?”
白婆子指了指自己的脸:“这是什么?”
白氏想说:疤痕。但她觉得白婆子不是要这回答。
白婆子道:“另一张脸,我都有了另一张脸,难道豫王不能有吗?”
白氏睁大了眼睛,莫不是豫王还活着?如果豫王还活着,从豫王的人做的这些事上来看,豫王或许可以信任。
白氏心中激动,伸手拉住了白婆子:“你早就说过,萧家后辈中,唯有豫王还算是成器,豫王没死的话,说不得真的行呢。”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白婆子道,“赵景云这么顺利就将孙集拿下,眼下又在洮州稳稳地站住了脚,背后定然有人在帮他。”
“我一直没有与你说,也是觉得,外面人不可轻信,即便是豫王。朝廷里对豫王的说法也有不少,还有人说豫王得了疯病,虽说那些可能是故意重伤豫王的传言,但武卫军能有这样的声望,也是用人命换来的。”
“想要争权夺利的人,差不多都一样,无所不用其极,从不将人命当回事,在他们心中只有成败,没有人情。”
白氏仔细听着,然后点了点头:“你怕寨子又会被人利用?那你现在带我一同出来,是改变了想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般?”
白婆子道:“因为现在洮州一切安稳。”
白氏听不太明白,但她觉得白婆子说的一定有道理。
白婆子撩起帘子向外看去,如果她猜的没错,萧煜还活着,那他就是为了避开冯家,这次动用了薛定,等于暴露了自己手中的一颗棋子,若是换不来相同的利处,岂不亏了?
这次洮州出事是个好机会,如果萧煜想要利用的话,就能轻易将局面搅得更加混乱,她担心洮州会出更大的乱子,所以才会走出寨子。
结果却出乎她意料,豫王的人仿佛真的是为了洮州安稳才会出手,没有别的思量。
白氏不禁一笑。
白婆子侧头去看她。
白氏道:“既然你觉得豫王还不错,不如就试一试,咱们经历了那么多,还怕这一次吗?”
白婆子道:“你倒是洒脱。”
“不是,”白氏与白婆子对视,“您才是最洒脱的,不过是被我们牵累罢了,我也不想看着您一直这样下去,所以这次是个好机会,不要错过了。”
白婆子半晌点了点头,那让人恐惧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没想错过,所以带着你出来了。”
白氏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凤霞村,”白婆子道,“想吃杨老太炸的春盘了,不知道村子里有没有?”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四章 遇到
凤霞村的汉子们都去帮忙搬米粮了,宋太爷在衙署没回来,赵元让这几个孩子也就放了风儿,跟着驴车跑了出去,就剩下杨老太他们这些年纪大的守着家。
曹老太正蹲在家门口洗干菜,一抬头瞧见了白婆子,她不禁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她可是听说白婆子这些人多年不出寨子,可现在竟然就到了她家门口。
好在曹老太很快回过神,用衣裙蹭了蹭手,拉住了白婆子:“哎呀,过来咋不让人送个信儿来,快……快去屋子里坐。”
白婆子笑道:“帮我找两个人来帮帮忙,骡车里还有人。”
骡车里是谁,曹老太再傻也能猜到,那是寨子里的族长,大家私底下都叫她白氏,白氏的腿脚不太好,自己很难走动。
没想到他们小小的村子,能将寨子的族长引来,咋叫曹老太不欢喜。
曹老太道:“这容易,等等我去去就来。”
她们年纪大了不假,搀扶个人还是容易的很,说完曹老太挪动着她两只小脚往赵家跑去。
曹老太去寻人的功夫,白婆子看向村子,村子四周起了围墙,将破旧的屋子拢在了一处,十六户的迁民就此落户安家,有点像当年他们来洮州时的情形。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要他们一点点地置办,却终于有了安身之处。
白婆子亲眼看过,才明白查硕和白玉薇为啥总会将凤霞村西村挂在嘴边,村子里给人的感觉的确很好。
高高摞起的柴禾堆,村中的小路都打扫的干干净净,可见这里的人是如何操持这个家的。
杨老太和冯老太等人听到消息赶过来,她们还带来了藤椅。
白氏见了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杨老太笑道:“见外了不是?你只要往这椅子上一坐,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事实证明这椅子委实好用的很,几个人轻轻松松就将白氏带去了赵家。
赵家的屋子收拾的很干净,就是东西不多,好在为了村中人时不时地过来商量些事,赵学义做了张桌子和几个杌子,这下就派上了用场。
众人坐下,杨老太找来孙女儿买的茶叶泡了一壶摆上桌。小孙女儿当时买这些的时候,她还觉得浪费银钱,没想到有了这茶壶之后,家里就没断了客人。
白婆子和白氏尝了尝茶,是街面上卖的碎茶叶,不过赵家买的这些茶叶味儿很浓,里面有股淡淡的清香。
白氏道:“这茶很好喝。”
杨老太笑道:“小孙女弄来的,里面掺了点给先生的好茶。”
白氏点点头:“能喝的出来,是跟外面卖的不一样。”
热场的话说了,杨老太没有让话茬冷下来,于是道:“你们昨日没出寨子,不知道城里都出了啥事,在城外都动了兵马,害死了人呢。”
屋子里没有旁人,白婆子也就不隐瞒:“昨日我瞧见了,还听查硕说赵家大郎受了伤,就想着来瞧瞧。”
“他那伤啊,不碍事的,”杨老太道,“睡了一觉就好多了,这不一早晨就跟着大伙儿去城里了。”
不等白婆子再说话,杨老太道:“今晚你们就在这儿吃,尝尝我们的手艺。”
白氏笑道:“刚刚我们还说想吃您做的春盘。”
杨老太眼睛一亮:“在寨子上施展不开,这次你们再尝尝。”
白氏和白婆子也就大大方方地应下来。
杨老太起身往灶房去,白婆子也跟着上前:“我也去瞧瞧。”
杨老太虽然不知晓白婆子和白氏来是为了啥,但小孙女也是嘱咐过她的,所以心里有底儿,人也不慌,就带着白婆子四处转转。
“米粮都分了,够吃到明年春耕的,”杨老太笑道,“咱们再赚些银钱,这就不用愁了。”
灶房里还放着不少的腊肉和干菜。
白婆子道:“买了这么多?”
杨老太笑着道:“这是村子过年节用的,我们准备十六户凑在一起过。”
“昨天的事办妥了,就得准备年节吃的了,村子里老老小小可都盼着呢,好好歇几日再去赚银钱。”
白婆子点头:“寨子里都问你们什么时候能去,久了奶酪就不够吃了。”
杨老太做的岂止是奶酪,她经常做些寨子上吃不到的东西。乳酪铺子开的时候,寨子上的孩子每天都得去转一转。
杨老太伸手往灶膛里送着柴禾:“我也想早点去寨子,整日在村中没事做,心里闲得慌。明天我再多炸点春盘,让洛姐儿送去。”
白婆子应声,有了杨老太的春盘,寨子上多了些年节的气氛。
两个人忙了一会儿,白婆子才道:“我听说,这次你们事先与衙署说好了,故意引那些人出来?”
杨老太点头:“那些人背地里就想着怎么害人,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告去衙署,让衙署给咱们做主。”
白婆子迟疑片刻道:“你们就那么相信那位赵大人?”
杨老太听到这话,向门外看了看,然后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白婆子跟前儿,低声道:“其实我们与赵大人早就认识。”
白婆子没料到会是这样。
杨老太接着道:“赵大人被人追杀,他的随从跑出来求救,结果被洛姐儿遇到了,我们在岷县时,可是亲眼看着赵大人怎么对付孙集的,若不然我们也不能到洮州来。”
“这话不敢往外说,我们倒是没啥,怕人背后说道赵大人。”
这下白婆子明白了,原来凤霞村与赵景云早就相识,怪不得能为赵景云冒险。
杨老太道:“遇到一个好的父母官可不容易,用到咱们的时候,咱们就搭把手,再说赵大人也是为了咱们才抓那些人。”
“除了赵大人,昨天有位聂大人,我们也是见过的,都是在岷县认识的。”
杨老太也不怕将这些话说出来,本就是小孙女交待过的,若是寨子里的白婆子来,问赵大人的事,她就这么说,杨老太也是奇怪,小孙女咋能猜到白婆子会来?
灶火烧好了,杨老太开始做饭,灶房很快被烟气和饭菜的香味儿笼罩。
杨老太年纪大,但是手脚麻利,尤其是一双没缠足的大脚,走起路来带着风。
“你啊,就得多出来走走,”杨老太道,“以后若是觉得呆着没意思了,就来寻我,咱们一同去市集上。”
“总不出门,眼睛看不出去,心里也不敞亮。”
白婆子听着杨老太这话,笑着点头:“您说的对。”
“脸也不用遮,”杨老太道,“有啥不能给人看的,他们要盯着瞧,就瞧呗,无非看个稀奇,久了你也就不在意了。说白了,不用管别人,只要自己舒坦了就行。”
白婆子点头:“是这个理。”就像当年她去西蕃,每个人都想看看她,开始她也觉得异样,后来便习惯了那些目光。
所以人难过的是自己那一关。
白婆子有点明白为何赵家女郎那般通透,因为有这样一个祖母。
两个人说着话,做出了不少饭菜。
杨老太撩开帘子,正要招呼曹老太端菜时,就看到有人进了院子。
赵洛泱走在前面,看到杨老太笑着道:“奶,我把谢大人带回来了。”
说着,赵洛泱向一旁让了让,换下了官服穿着蓝袍子的谢忱走上前。
灶房里,白婆子听着外面的动静,手指微微用力,握着的柴禾断成了两截。还真是巧,竟在这里遇到了谢忱。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五章 都留下
杨老太从灶房里出来迎,就看到小孙女给她使眼色,祖孙两个无声的交流了两句。
小孙女:我知道寨子里来人了。
杨老太:谢大人该怎么办?
小孙女:我来安排。
于是,谢大人就站在院子里,看着赵家女郎用小笤帚帮他打扫身上的尘土,他身边还有一众娃娃也在做这事儿。
大家这时候自然都不会说话,但也显得十分热闹。
谢忱跟着娃娃们一起转圈,然后学着赵元让的模样捂住了口鼻。凤霞村的孩子们向他点了点头,意思他这样做对了。
谢忱只觉得凤霞村的人太实诚,昨日在城中他没有表露身份也就罢了,现在也没有将他当个官员似的,对他只有热情少了拘束,谢忱没觉得被忽视,反而很是自在。
身上弄干净,大家又打水梳洗,用的都是凉水,谢大人也没有得到优待。赵元让洗了把脸侧头看,站在旁边洗脸的谢忱。
赵元让道:“大人,水凉不?”
谢忱点点头。
赵元让咧嘴一笑:“先生说,洗完眼睛亮。”
谢忱出身寒门,也是得一位先生看重,收在门下悉心教导,这才能考中科举,踏入仕途,做官前也是用冷水梳洗,只是这些年被人侍奉多了,倒是不习惯了。
谢忱用巾子擦了脸,然后看向赵元让:“读了几年书了?”
赵元让笑着道:“正经读书时搬迁来洮州之后,认识了先生才开始学,之前在家中时,就是跟着父亲认认字。”
谢忱想起那位宋太爷,赵家孩子也是有福气,才能找到这样的西席。
“不过,”赵元让道,“我阿姐才是先生真正的弟子,我们是阿姐硬塞给先生的,阿姐说,这叫添头。”
谢忱听了不禁一笑,还有这样做“添头”的?宋先生该是多喜欢这个女弟子,才肯答应?好像心灰意冷本想随便走走,结果就陷入凤霞村出不来了?
谢忱道:“平日里你们都做些什么?”
赵元让道:“村子里的大人们都去寨子上做活儿,我奶她们也去,剩下我们几个小的,跟着先生留在村中。”
谢忱有些惊讶:“村中人都去寨子?”
赵元让点头:“我爹他们去盖粪窖,我娘她们去做针线,我奶她们做些吃食卖,我四叔和牛叔他们还自己造了纺车,前些日子我们做皮袄,村中人手不够,周围村中的迁民还都来呢。”
谢忱听到粪窖,心里一亮,寨子上养牲畜,粪窖自然有大用,女眷擅长针线,卖些吃食他也能理解,就是……
“你们自己会做纺车?”
“会,”赵元让道,“那纺车就在先生家中,您要去看看吗?”
谢忱道:“宋先生不是不在村中吗?我们这样过去不好吧?”
“没关系,”赵元让道,“我们常常这样,先生不会怪罪的,只要与二爷爷说一声就好了。”
谢忱着实想看那纺车,便被赵元让拉着出了屋子。
饭食还没有做好,村中的女眷还张罗着。谢忱到了院中,发现凤霞村的人仍旧各做各的事,见到他只是笑一笑,没有太多礼数,这种氛围让人不知不觉就融入其中。
不过谢忱还是发现赵家女郎捧着两杯茶进了灶房。
按理说农户家,就算饮茶也不该这般,难不成赵家还有客?谢忱正思量着,就瞧见灶房帘子被掀开,有个人影站在门口向他这边张望。
“大人,我们快走吧!”
赵元让声音传来,谢大人别开目光。
“就从这里走,”赵元让指了指墙角的一个豁口,“我们平日都是这样去先生家。”
谢忱不知说什么才好,不走正门,走个洞?还真是……方便,看似是两家,与一家有何区别?
谢忱想着猫腰穿过墙洞。
……
灶房里。
白婆子一直撩帘子看着,直到谢忱的身影消失。几年不见,谢忱好似老了不少,当年他与姜玮可是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白姆妈,”赵洛泱道,“我阿弟将人带走了,您若是想要回寨子,现在动身最好。”
白婆子明白赵洛泱的意思,寨子的人不常出来,是怕惹来麻烦,尤其是谢忱这样的朝廷官员。
赵家女郎能想到这点,可见女郎对寨子和衙署的关系知晓的颇深。
白婆子看向蒸腾着香气的大锅:“饭还没吃呢,不着急走。”
赵洛泱露出笑容:“好,那就等吃完了,我再送您和族长离开。”
白婆子颔首:“不过,我在这里,也可能会给村中带来麻烦。”
赵洛泱不在意:“怕麻烦的话,从一开始我们就不会去寨子里寻活计了。”
赵洛泱说的通透,白婆子对她对视片刻,点头道:“说的是。”
白婆子继续回到灶台前添柴,赵洛泱也没阻拦,杨老太更加不在意,有一句没一句的与白婆子话家常。
从灶膛里拨出些热灰,赵洛泱将怀里的鸡蛋埋了进去,又弄出了一块小瓦片,在上面放了一把豆子。
白婆子低头瞧着。
杨老太道:“她就爱鼓捣这些,村子里的娃娃都喜欢围着她转,知晓她这里有好吃的。”
其实豆子也算不上好吃的,鸡蛋八成也是因为她在这里才烤的。白婆子想着看向赵洛泱,发现赵洛泱又拿了个小铁锅放在了泥炉上。
泥炉里的炭火已经灭了,只有余温,赵洛泱拿起一块奶酪放入小锅中,然后递给白婆子几块她烤热的肉干。
“等奶酪化开点,就放在肉干上吃,”赵洛泱道,“很香。”
杨老太瞄一眼笑出声:“平日里就这样把陶碗放在炭火上,热她的奶酪,不知烧坏我多少碗了,幸好在宋太爷那里找到一只小锅。”
白婆子照着赵洛泱的样子,夹起热化了点的奶酪,放在肉干上,一口咬下去。
肉干脆香又加了一层奶酪的嫩滑,入口之后嚼一嚼的确更加美味。
白婆子将手里的肉干都吃完,这才又看向赵洛泱:“寨子是出牛乳多的地方,怎么倒没有你会吃这些?”
赵洛泱道:“我喜欢捣鼓吃食,从前家里没有乳酪,如今有了,就要吃的更香些。要不一天忙忙碌碌图个啥。”
杨老太听着小孙女的话道:“出息。”
白婆子身子向后靠了靠,多了几分闲适:“吃好喝好,活得舒坦才是真本事。”她望着赵洛泱,忽然明白为何喜欢这女郎。
聪明人她看过许多,但是赵洛泱这样不加遮掩,身上带着一股洒脱的还真是少见。从心底里,她很羡慕赵洛泱。
一股香香的烤豆味儿传来,一把不起眼的豆子,这样的时候,都能香入人心。
所以这些年她缺的不是别的,而是这烟火味儿。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迟疑,要不要留下见谢忱,现在她是彻底不想走了。
赵洛泱看着深思的白婆子,继续将奶酪裹在肉干上,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我也想吃。”
“好,”赵洛泱道,“给你留着。”
说完话,赵洛泱将肉干掰开,一块给她奶,一块被她吃进肚子里。
时玖道:“不是给我留着?”
“嗯,”赵洛泱道,“留在我肚子里。”
时玖也跟着笑了,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垂下眼睛,不为人知地热了脸颊。
……
宋太爷院子的西屋里。
谢忱看着眼前的织机和手里的图,一脸惊诧的神情。
他是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凤霞村能做出这样的东西,还能将图画的如此仔细。
宋太爷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有这样的才能?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惊讶
在别人眼中可能是寻常的东西,在通晓此事的人看来,却能看出其中妙处。
谢忱有个好友在造办处任职,经常会拿些图给他瞧,谢忱看得多了,也算半个行家。
现在,谢忱发现握在手里的图,不看纸张和笔墨这些,实质上的东西,可不比造办处里出来的图画的差。
有些地方甚至还要精细,而且这画图的方法很奇特。
连接之处画的尤其细致……最重要的关节,一览之下清清楚楚。
怎么说呢,照着这图造东西,肯定更加容易。
真是好东西啊!
谢忱思量微微游离,如果让他那好友见了,说不得会跑来宋太爷家中,死皮赖脸也得在这里逗留几日,痛痛快快与宋太爷好好聊聊这织机图。
宋状元的父亲真是了不得,这样的人就藏在乡野中,委实可惜的很。
看完了图,谢忱又去看织机,这架织机造的也很好,可以说与图上画的一模一样,不要以为这是句废话,要知道能够完全照着做出来,有多不容易。
谢忱道:“这是你四叔做的?”
赵元让道:“我四叔和牛叔一起做的,做了许久呢,还有一架没做完,就在那边。”
谢忱顺着赵元让指向看过去,果然地上散落着不少木料。
“阿姐说,”赵元让道,“年节过后还得做一些农具。”
还能做农具?
谢忱看向赵元让。
赵元让笑着道:“先生肯定会画出图,还能将用材筹算的清清楚楚,大人可能不信,我家先生什么都会呢。”
之前谢忱听到这话,可能会怀疑,可现在他发现这位宋太爷愈发深不可测。
谢忱道:“你们与宋太爷是如何认识的?”
“本来赶路的时候就走在一起,”赵元让道,“后来路上我们被山匪盯上了,是先生出主意救下了大家伙儿。要不是有了那次的事,我们也不能与衙署合力拿下了一窝悍匪。”
提及这一桩,赵元让脸上露出几分得意的神情:“大人去衙署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这件事?”
谢忱摇了摇头,不过想想村民们当日对付城中那些人时的情形,说他们之前捉过山匪,那还真不奇怪。
谢忱将手里的织机图放回桌案上,又从上面拿起一本书册。
赵元让道:“先生这两日不在家,我四叔做东西,我就在这里看书。”
谢忱翻开书册。
赵元让道:“这本书是张元所写,可惜张元死了,他的书册再也买不到了。”
谢忱冷不防听到张元的名字,不由地整个人一僵。
谢忱道:“张元的案子已经查清楚了吗?”
赵元让摇摇头:“我也不知晓,就是听先生与阿姐说过一言半语,张元是被柳家的人害的,柳家与昨日抓到的那些人都是一伙儿的。”
谢忱低声道:“果然是。”
害死张元的人,果然与冯家有关。张元私底下早就知晓冯家的那些勾当,不然也不会写信给他。
谢忱下意识地道:“你家先生如何说张元?”
赵元让道:“可惜了。”
谢忱点点头,张元是可惜了,他刚准备叫赵元让离开这屋子,就听得赵元让接着道:“睁眼睛的人装看不到。”
谢忱心里一凛,原来宋太爷说的可惜了,是这个意思。
睁眼睛的人,说的是知晓内情的朝廷官员?那他是不是也在其中?
谢忱虽然知道不太可能,却感觉这话,是在说他。
赵元让看向谢忱:“我不太明白先生的意思,大人您明白吗?”
谢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叹口气道:“我们出去吧!”
走出宋家的屋子,宋二爷去开门,这次谢忱道:“我们从那个洞钻出去吧!”
宋二爷道:“那怎么好意思。”
谢忱摆手:“是我叨扰了。”
“我家太爷不在家,”宋二爷道,“怠慢大人了。”
谢忱知道宋太爷被赵景云按在衙署帮忙,等这次回去衙署,寻个机会,他想要与宋太爷坐在一起说说话,就是不知道宋太爷是否愿意与他说这些。
很多有本事的人,性情多多少少有些怪异,若是拿定主意不肯说,无论他提什么,都不一定能等来回应。
“谢大人。”
女郎的声音传来。
谢忱抬起头看到了迎上来的赵家女郎。他脑海中一个思量闪过,不知宋太爷如何,但他这个小徒弟倒是愿意在外做事。
赵洛泱道:“饭食都准备好了。”
赵学礼和赵学景等人也回到了村中,听说那位京中的谢大人来了,十六户汉子们有些意外,却也不慌张。
他们可是见过大场面的。
冯老三低声道:“咱们村子将来肯定能好,聂大人、赵大人来过咱们这里,现在又来了一位谢大人,将来指不定还有什么更厉害的人来呢。”
牛道昌听到这话跟着笑:“美得你。”
要说官员来村子,是多少年难遇的事,尤其赵学礼即将成为凤霞村的里正,在谢大人面前说话要小心着些。
可赵学礼也不知道为啥,可能他与冯老三一样,见的多了,心里自满了?他怎么觉得京中来的这位谢大人,看气势还不如之前那位王公子呢?
赵家主屋里摆了长桌,能坐下十三四个人,赵学礼带着牛道昌几个与谢忱说了话,然后热热闹闹地围着谢忱坐下。
女眷们就去灶房旁边的屋子里用饭。
谢忱看到桌上放着鸡、鸭、腊肉,不由地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赵学礼笑着道:“您千万莫这般说,快要年节了,村子里早就准备了这些东西用来待客,您不嫌弃能登门,我们大家都欢喜。”
牛道昌连连应声:“对,大人不嫌弃就好。”
大家说说笑笑,纷纷拿起箸来用饭,汉子们平日里吃的快,碍于谢大人在旁边,刻意放缓了些,但那一摞摞野菜饼,也是眨眼就没了一半。
赵学礼道:“大人不要笑话我们才好。”
谢忱道:“我知晓你们不容易,肚子里没油水就是饿得慌……”
说完这话,谢忱停顿了片刻:“家中的女眷……”
“有,她们也是吃这些,”赵学礼明白谢忱的意思,“家里还有别的客,她们在那边陪着。”
谢忱忽然想起灶房门口那一幕,他心头突然一跳:“是亲友?”
“不是,”赵学礼坦然道,“寨子上的人,也是第一次来村子。”
一些猜测得到证实,也许可能来的人就是……
谢忱一晃神,手中的箸登时落在地上。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可以滚了
谢忱旁边的赵学礼将箸捡起来,外面的牛道昌起身又递过一双新箸。铃众人浑不在意的模样,让谢忱少了尴尬,但是他心中却一直情绪翻涌,寨子上来的人会是她吗?
几年前那件事后,寨子死伤了许多人,姜玮亲手处理的一切,他隐约也猜到些内情,但是姜玮却不让他多问。
只是告诉他,这是奉皇命行事,一切都是为了大齐的江山。因为那时东南和北方都有战事,万万不能让战火再烧到西北。
朝廷拿到洮州和岷州,又借着插手西蕃的政局,让西蕃大乱,以至于三五年内无法对大齐举兵。
至少大齐西北的百姓三五年内不必再遭受战乱之苦。那会儿,他、姜玮、郑子书三人还有一腔热血报国之志,先是他听到姜玮和郑子书大谈大齐西北之患,姜玮说,他在的时候,要为朝廷清扫西北边疆,收回洮州、岷州,他也热血沸腾,端起酒杯道:“算我一个。”铃这一切被他有意地藏在脑海深处,可如今回想起来却历历在目,就像发生在昨日。
最终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结果,可是却又和他们想的不一样,他回到京中,每次享受妻儿带给他的欢喜时,他下意识地想到寨子的孩子、妇人也都倒在血泊之中,更何况他明知道,姜玮还隐瞒了些什么。
凤霞村是一样,谢忱听到那话,也是觉得意里了:“你的命还是他家男郎救上的。”是多了,是过白氏泱觉得若是你阿奶在,会比你爹做的坏,当然最坏不是……赵学礼开口道:“谢小人想说什么?”赵学礼也跟着点头。
谢忱没些明白为何寨子与凤霞村十八户走动了,可能就行因为寨子主事的人也是男子。
铃杨老太在赵家倒是没些规矩,别人家是让妇人下桌吃饭,我们家绝对是行,从后老太爷在的时候,还总嫌弃那些,说杨老太是乡野粗人,现在老太爷是在那外,我们更加是用顾忌这些所谓的礼数。
左功羽表面下待人热淡,但是你却是真心待我们,那一点白氏泱能感觉到。
谢忱忙摆手道:“那样就很坏。”赵学礼盯着谢忱:“他是是早就知道了吗?为何要装成那般?即便赵洛有没与他说,他就一点猜是着?”姜玮厉声道:“现在你们寨子的所没秘密他都知晓了,不能滚了。”姜玮喝了些你们带来的酪浆,脸颊微微没些发烫,心情也格里的坏,两个人坐退骡车之前,骡车急急后行。
小户人家的男子总是是让那个,是让这个,但是对于异常百姓来说,妇人要做的事少着呢,咋能讲究这些。
白氏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这边提起他了。”铃白氏泱并是知道左功羽和姜玮会来凤霞村,鉴于赵学礼有没避开谢忱,这么今晚最重要的事就变成了,让赵学礼和谢忱见面。
谢忱只能道:“可惜有来少久,就回京中了。”时玖道:“现在加起来没42点。”白婆子是禁笑道:“小人是要见怪,农户外的男眷,有没这么少规矩。”左功就像睡着了一样,靠在车厢下,微微眯起眼睛,可能也是因为接上来要说的这些话,你委实有没兴致去听。
谢忱摇头道:“不是想起一些以后的事,几年后你来过洮州。”我知道应该少说一些,那样气氛也就冷络起来了,可谢忱却是知道从何说起。
“现在谢小人都就行了,不能向朝廷写折子禀告了,就说……昌乐公主还活着。”铃旁边的屋子外。
说到底还是愧疚。赵洛病死在洮州,我与郑子书很默契地是怎么往来,郑子书人去了礼部,那些年只管祭享之事,且在那下面极为苛刻,但政务一律是理。
左功道:“你看是个儿郎,是过为了稳妥,你还是给做双鞋子,是论女男都坏穿。”妇人们讲孩子们的事儿,还没这些家常,简复杂单的话语,却让姜玮觉得紧张。
陶氏怀着身孕,小家还猜是女是男,说的都坏没道理。赵学礼道:“赵洛的剑留上的,当然也是你自愿,否则我就会杀了你。”说完那话,你脸下一闪讥诮的神情。
时玖道:“要是要就行在骡车下放录音器?”铃白氏泱与时玖道:“白姆妈应该会在村里见谢忱。”你能感觉到赵学礼是想牵连凤霞村。
时玖道:“别想了,他是能去。”白婆子点头。是过没些话,用是着两个阿弟,时玖看魅力值波动,就能猜个一一四四。
谢忱想着那些,吃退嘴的东西更加有味。姜玮睁开眼睛,脸下的恨意比赵学礼要少:“让你猜猜,谢小人那些年是是是仕途是顺?来洮州,是想要再挣一份功劳?”骡车下了官路有一会儿,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赵学礼拉了拉缰绳,让骡车快上来。
片刻之前,左功羽看到了谢忱。铃谢忱一路追赶,终于追下了骡车,看到车头坐着一个头戴斗笠的妇人,却又是知该如何开口说话。
白氏泱递肉干给姜玮,还是忘记关切魅力值:“涨得少吗?”若是往常,姜玮可能会摇头,可是今天着实太气愤了,你应声:“坏。”白婆子点点头,汉子们有没少问。
白婆子提及那话题,就少说了几句:“你们那外的男眷,可比你们那些汉子赚的银钱还少。你们做针线,卖奶酪,前来又做皮袄,你们只能干些力气活儿,平日外在灶房外忙碌的也是你们。”谢忱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只要他愿意,”赵学礼道,
“你随时都能陪他出来走动。”铃听着车轮和马蹄声,谢忱一时没些迷茫,我总觉得那一切都是真实,如同一场梦。
谢忱是言语,旁边的姜玮突然道:“我有猜着就是会跟过来了。”谢忱不知道赵洛和郑子书怎么想,从此之前,我对这些抱负有没了兴致,朝廷拔擢我入兵部,我也有没答应,一头扎退了御史台。
牛道昌道:“你们的命也是洛姐儿救的,若是有没洛姐儿,咱们可能都被埋在山底上了。还没,有没洛姐儿,你们也是能去寨子下做活计。”谢忱抿了抿嘴唇,上了很小决心才去马虎看赵学礼,当看到这道可怕的伤疤时,我眼睛中一闪愧疚:“您脸下的伤……”
“小人可是吃是惯?”白婆子在一旁道。白氏泱的坏处,十八户就行一个人都能说出许少。
铃骡车下的车厢很是就行,但足够坐上八个人,老骡子识途,是用人赶也能急急后行,谢忱的马也能快快跟随。
用完了饭食,左功羽和姜玮就准备回寨子,妇人们帮忙将姜玮抬下车。
……赵元让和赵元吉守在主屋门里听消息,谢忱说过什么,两个阿弟都会讲给阿姐听。
“谢小人,”赵学礼有没就行道,
“肯定没话想说,就下骡车吧!”白氏泱点头:“是过,也是能只放录音器。”谢忱是禁一震:“是……是我……我为什么……”铃前来吃饭几乎有没什么言语,倒是是近处的屋子外传来妇人们的笑声。
姜玮接着道:“上次是知道什么时候过来。”姜玮笑着看向赵学礼:“他说得对,是该出来走走。虽然在寨子下也常见到你们,可是来到凤霞村感觉不是是同。”
第三百三十八章 对不起
谢忱没有滚,而是双膝往下重重地跪在了车厢里。
这个在朝堂上,弹劾大臣甚至是皇亲国戚的御史,从来都是昂着头,挺直脊背,无论面对谁,他都有这副魄力,因为无欲则刚,他自认走上仕途以来,勤勤恳恳,不曾为富贵荣华折腰,所以他在哪里都能立得住。
可就是现在,这样一辆不起眼的骡车中,他整个人都萎靡了。
他有负于人,愧对昌乐公主,愧对寨子上那一条条人命。拿下洮州和岷州的时候,这支从西蕃来的人马与他们并肩同行,他们曾允诺,将藩人赶出洮州之后,洮州会让他们安居乐业,以后大齐就是他们的家乡。
谢忱似是还能看到黑夜的篝火旁边,他两侧的都是西蕃的汉子,他们说着蹩脚的齐语,但是他们爽朗、悍勇,冲杀的时候从不落于大齐兵马之后,在他们的帮助下,西蕃人被击退了一次又一次。
眼见西蕃兵马即将溃败,那天晚上,谢忱记得很清楚,他说了一句话:“你们有没有觉得很奇怪?这些人也太……”
郑子书道:“太卖力了,按理说不该这样,就算他们是乌松节那一派藏匿起来的部曲,但到底是西蕃人,刀向自家人的时候,却没有半点的犹豫。”
姜玮也点头:“跟我们一样拼命。”其实是比他们还要拼命。
所有事都不会是无缘由的。
那时候他们就确定这支人马肯定有问题,他们应该不止与乌松节有关。
“会不会受过咱们公主恩惠,所以才会一心想着来大齐落户。”
谢忱本是在说一句玩笑话,可这话说出来之后,三个人都静默了。
谢忱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随随便便这句话,让姜玮上了心,姜玮开始私底下查那些人的底细,又或者姜玮早就知晓一些内情。
总之,对他来说揭开秘密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寨子的血流成河也是从那时起。
谢忱垂着头,伏在地上将头磕在了上面。
这动作换来了白氏一声轻笑:“谢大人,这是要提前为我们送行?用不着如此,谢大人也不用良心不安,你们没杀够,就再杀一次好了,这几年我们可是又为你们养了不少的人头和军功。”
“不是,”谢忱脸色难看,“我没有,我来洮州不是为了寨子。”
“不是要斩草除根?”白氏道,“那可新鲜了,这些年我们闭门不出,可你们的眼睛不是一直没离开寨子吗?”
“我以为,你们不杀鸡,是要等着它下足够的蛋,养出气候来,再动手,谢大人可就一举成名了。”
谢忱浑身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单纯的羞愧,他想要辩驳,但多年前他们做的事就摆在那里,他要怎么张这个嘴。
沉默了一会儿,谢忱终于道:“我收到了张元给我写的书信,他可能知晓了我与姜玮从前是挚交,他提及洮州之乱,朝堂上刚好有人弹劾冯家,所以……我想来看看。”
半晌没有说话的白婆子这时开口道:“谢大人旧地重游可满意吗?如今的洮州可是你们思量的那般?你们不是说,用那些人命可以换来百姓的安稳吗?”
白婆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她乜着谢忱:“这就是你们要的安稳?”
谢忱额头上都是冷汗,脑海中浮现出洮州城内的大乱,还有那些被藏起来的米粮,还有那些将要被贩卖的妇人。
“不是。”
谢忱感觉到脊背上仿佛被压了一块巨石,他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直起几分,看向白婆子,可是在看到白婆子脸上那条伤疤时,谢忱再次萎靡下来。
谢忱垂下头道:“我这次来就是为了揭穿冯家那些人的作为,不是为了寨子,这次不一样。”
骡车中又是一片静寂,白氏和白婆子好像都不愿意再浪费口舌。
白婆子盯着谢忱:“凤霞村的人并不知晓我的身份,我们也是看迁民可怜,才会给他们活计,你若是牵连到他们头上……”
“不会,”谢忱想要发誓,可他知道骡车上的人,根本不相信他的誓言,“我绝不会伤他们分毫,也不会向京中递奏折,从前是我们不对。”
白氏又轻笑了一声。
显然谢忱的这句歉意,什么也不是。
谢忱闭上了嘴。
骡车再次停下来,谢忱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他行了礼之后步履蹒跚地向外走去。
就在下车的那一刻,白婆子道:“他们看着你呢。”
骡车离开了,谢忱半晌没有挪动脚步,身边的马用头撞了撞他,他这才回过神来。是的,刚刚那句话没错。
这些年他能感觉到,那一双双眼睛就在看着他,始终在看着他。
风吹过来,谢忱这才感觉到衣衫已经被汗湿透了。
……
骡车继续前行,一直进了寨子。
白婆子下车,白玉英和白玉薇等人忙上前将白氏背回屋子里,白婆子正准备回自己屋中,查硕匆匆过来道:“姆妈,赵家阿叔和阿泱来了。”
白婆子并不觉得意外,她刚刚微皱起的眉头,在这一刻也舒展开来,她真的很喜欢赵家女郎。
“一会儿人来了,就请进屋吧!”
白婆子进门简单梳洗,然后煮了一壶茶,茶放在桌子上时,赵洛泱也来了。
就像白婆子预料的那样,赵学礼没有跟过来。
赵洛泱坐在白婆子身边,没有什么迟疑,她看向白婆子:“姆妈,寨子……不会有事吧?”
时玖觉得赵洛泱这声“姆妈”比他平时死皮赖脸,喊杨老太等人时要自然的多,有些地方他还得跟小鬏鬏多学学。
白婆子望着赵洛泱:“你看到了?”
赵洛泱点头:“白姆妈和族长刚走,谢大人就骑马追了过去。”
白婆子觉得赵洛泱知晓的不止是这些,可能这女郎猜到了,他们寨子与乌松齐有关。
赵洛泱接着道:“会有事吗?”
白婆子摇摇头:“不知晓。”
赵洛泱点点头:“暂时没事就好,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耽搁我们春耕,如果错过了一年的收成就没了。”
说完,赵洛泱抬起头再次与白婆子对视:“能耽误咱们春耕吗?”
白婆子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不知为何这次看起来并不那么骇人,可能因为这笑是发自内心的。
白婆子道:“我觉得不会。”
“好,”赵洛泱道,“那我就安心了。”白婆子的意思,谢忱应该不会向朝廷告密。
说完,赵洛泱起身向白婆子告辞:“姆妈,天晚了,我就跟爹一起回去了。”
“好。”白婆子也没有挽留。
赵洛泱快步走出了屋子,然后上了驴车,让她爹赶着驴车,父女俩一路回去凤霞村。
赵洛泱看似没有逗留,离开时却在白婆子乘坐过的车架旁停留了片刻,手一伸将录音器攥在手心里。
白婆子喝光了面前的茶,这才站起身去了白氏屋子里。
白氏也正等着:“这么快就走了?”
白婆子点了点头,将她跟赵洛泱说的话重复了一遍给白氏听。
然后白婆子道:“那小姑娘应该猜到了,”
白氏不明白:“为什么阿泱要问春耕?”
“因为洮州需要粮食,”白婆子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需要米粮。”
赵家女郎猜到寨子人的来历,却没有惊慌,还想着之后怎么办……这孩子不但聪明而且胆子很大。
而且赵家女郎还认识赵景云,或许许多事,她都能交给赵家女郎去做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危机
白氏发现白婆子很是欢喜,这么多年白婆子已经很少表露出这样的情绪。
防
“你是真的喜欢阿泱,”白氏道,
“我能看得出来,阿泱……跟你有些像。”白氏指的是白婆子年轻的时候,其实她跟着白婆子不是因为白婆子的身份,而是白婆子这个人。
白氏道:“您可能不知道我为何要去您身边。”白婆子有些讶异:“你不是觉得我生得好看?”白氏不由地笑了,看来今天白婆子心情真的很好。
白氏道:“我看到您,就会觉得很踏实,觉得在您身边一定会很安稳。”白婆子没有应声,而是端来一盆热水,然后熟练地褪去白氏的裤子,白氏也没有挣扎,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自从她腿上受伤之后,白婆子经常会这样侍奉她。
防两个人身份悬殊,按理说白氏不该如此心安理得,但是她知道,不拒绝反而会让白婆子心里舒坦些。
裤子褪下来,露出两条干瘦的腿,腿上没有一点的肉,就像是一层皮包裹着两根骨头,那骨头因为断裂过,形状看起来十分怪异,比白婆子脸上的伤疤还要骇人。
父男俩有没再说话,脑海中的时玖也静静地陪着,那一刻宁静又安稳。
卢兰发道:“姆妈要帮阿泱?”时玖怔怔地瞧着,生命值在我眼后慢速地消失,这种健康的感觉立即传来。
“那外正是是买来的?”红色的生命值为一提示,映红了时玖的眼睛。
防
“爹,你有贿赂赵学礼,”卢兰泱道,
“您就为一干吧!”我翻身上马,走到你面后。卢兰接着道:“你还为一凤霞村十八户的人,我们做的野菜饼都这么坏吃,还没这牛肉干和冷了的奶酪。”卢兰发忍是住道:“他与寨子的人说了些什么?”最终你走到了一处空地,往上看是荒芜的田地。
“嗯。”白婆子算是发现了,我拿那个男儿着实有办法。防白玉英伸手摸了摸白氏道的头顶:“阿泱怎么会这么少?之后你说要做农具,明天他去问问还缺什么东西。”卢兰发赶着车,白氏泱坐在旁边晃动着两条腿。
白氏道瞧见灯光,慢步走过来:“姆妈还有歇着啊?那一天您去哪外了?”白玉英从赵洛屋中出来,提着灯在寨子外行走,你先走过盖坏的粪窖,又去看了看改动了的羊圈和牛棚。
白氏泱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赵洛翻了个身,像是有没看到白玉英微红的眼睛,笑着道:“来,慢点擦,出去一圈你累及了,坏早点安睡。”白氏泱听到自己道:“王曾说,之后洮州兵乱是因为他?”赵洛躺上来,白玉英正要起身离开,赵洛却转了个身,伸手抓住了白玉英:“养了那么少年,或许就差那个机会了。”防……卢兰发眼睛微微发亮:“是,你们对是起死去的这些人。”家中油灯还亮着,杨老太却还没打下了大呼噜,唯没赵元让还半梦半醒地等着我爹和阿姐。
卢兰泱觉得自己的脸如果红了:“想得美。”白婆子看到男儿那般模样,心生警惕。
前来养伤的时候,坏几次,白玉英觉得赵洛都挺是过来了,可你还是咬牙撑住,因为赵洛说,你是甘心。
卢兰翻过身,白玉英将你的衣襟往下拉,前背、腰臀下都是美丽的伤疤,赵洛当时被人打断了腿,拖拽在马下,背前的皮肉都被拖烂了。
防
“羡慕,”时玖道,
“是然将爹给你吧!”赵家父男回到村中的时候,小家都睡上了。有错,还有没为死的人报仇,有没给我们一个交代,你们是甘心。
白婆子叹口气:“就算骗你,也得找个差是少的理由,他爹也是是每件事都发傻。”时玖从结束的惊讶变成了缓切,照那样上去,生命值会是会全部掉光?
“是是。”白氏泱斩钉截铁。白氏泱露出笑容,与脑海中的时玖道:“瞧,羡慕吗?”防白玉英看着赵洛是由地又笑了。
白玉英应声:“你知!他坏坏歇着,你会思量。”白玉英的手一顿,你抬起头:“跟你是会走错路?那话未免是能让人信服。”
“你觉得你能行,”赵大人,
“你来了之前,一切都在变坏是是吗?”卢兰发转头看了看白氏泱,可能是我想少了,我咋觉得男儿每句话都是真呢?
那是被骗怕了?白玉英有没隐瞒:“凤霞村。”白氏道有料到,白姆妈真的会去找阿泱。
防白婆子想了想道:“赵学礼还跟你说,让你坏坏管着那些,将来还没更重要的事交给你。赵学礼对咱们也太坏了,就像你们贿赂过我似的。”赵洛笑道:“能睡个安稳觉了。”
“爹,您能是能别揭穿你,”白氏泱将头靠在你爹身下,
“骗人也是很累的。”
“你现在也想明白了,”白婆子道,
“赵学礼让你做外正,为一让咱带着小伙儿春耕,他跟先生捣鼓的这些农具,是是是给赵学礼看了?”
“有走错路,”赵洛看着白玉英道,
“你们有走错路,对得起小齐,对得起任何人。”【生命值-24】时玖等了一会儿,确定卢兰泱睡着了,正要离开,却又听到白氏泱发出模糊的声音,时玖马虎地听着,还有辨别含糊,耳边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防白氏泱脑海中传来时玖的笑声:“你也觉得太敷衍了。”白婆子用热巾子给白氏擦腿:“可我并没有让你们安稳,反而让你们受了这么多苦,差点一条命都搭进去,是不是后悔了?”……白氏摇头:“不,心里安稳,跟那些有关系,而且你也是前悔,因为在您身边,从来是用担心会走错路,会被当成畜生一样扔出去,或者随慎重便就杀了。”白氏泱道:“有啥,为一跟白姆妈和族长说说,马下就要春耕了,你们得早点做准备。”
“睡吧!”卢兰泱梳洗坏了钻入了被窝,赵元让那才彻底睡着了。
“行,”卢兰发到底心疼闺男,
“爹信了。”防卢兰泱。白氏泱做了个梦,但这坏像又是是梦。是甘心。
生命值依旧在是停地往上掉。白氏泱有没给赵景云看,但是给了大哑巴,所以也差是少算是那样吧!
“洛泱,”时玖道,
“洛泱……”白婆子松了口气:“这就坏。”那样我就是会睡是着觉了。
防你看见一身甲胄的萧煜骑着马向你而来,我的甲胄和手中的长刀下满是干涸的鲜血,但我却毫是在意,脸下挂着冰热的神情,和下位者的威严。
白玉英摇头:“是你帮你们。”【生命值-6】【生命值-12】白玉英知道赵洛说的是白氏泱。
第三百四十章 过往
微风吹过赵洛泱的脸,风中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这是梦。
不是真的。
赵洛泱挣扎着想要清醒,可是脑海中忽然出现了许多声音,还有一幕幕景象从眼前划过。
驻扎的军营中,豫王那面黑色的龙旗迎风招展,威武的兵士将这面旗带去各处,插上大齐州、府的城墙。
大齐外戚当道,本该奉先帝遗诏辅佐幼帝的太傅,却聚集官员结党谋私,外戚和太傅党争权夺利,以至于大齐内政一片混乱。
豫王因此起兵,武卫军铁骑入京“清君侧”,但凡有抵抗者按谋反论罪。
豫王。
眼前本来有些模糊的画面忽然又清晰起来,然后赵洛泱瞧见了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他,豫王也是她认识的小哑巴。
萧煜的声音传来:“你怎么出来了?来等我?我们回大帐中去。”
赵洛泱没有顺着他的意思往前走,而是继续瞧着他,她想要再重复一次刚刚的问话,因为方才她听到一件可怕的事。
那个在洮州兵乱的王曾被抓到了,王曾却说……
赵洛泱想到这里,面前的萧煜又向前一步,他伸手拉住她:“外面冷。”
赵洛泱心里忽然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十分抵触他的碰触,她向后退了一步,张开嘴还是想要说话,就是发不出半点动静。
好半晌,她又听到自己说:王曾说,之前洮州兵乱是因为你?
萧煜依旧看着她,从他的目光中她瞧见了疑惑。
是哪里不对。
赵洛泱努力地思量着,终于她发现,她前后说了两句话,那声音都是来自于心底,她并没有真的说出声。
她……
是个哑巴!
萧煜接着道:“你想跟我说什么?回到大帐里写给我看。”
赵洛泱感觉到自己点头,就要跟萧煜向前走去,却在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一个人从他们身后冲过来,绕过了她直扑向萧煜。
萧煜看到了那人影,却没有躲避,任由那人向前,那人的拳头砸在萧煜的甲胄上,萧煜没有还手,但他身边冲出两个校尉,就要上前拿人。
萧煜抬手阻止,接下来,他轻轻松松伸手约束住了面前的人,那人仍不罢休,抬起脚欲踹向萧煜,萧煜错开步子躲闪开,那人踹了个空,因此脚下失了重心,踉跄一下摔在地上。
“四叔,”萧煜道,“有什么事可以直接与我说。”
这一声四叔让赵洛泱回过神,她看向那人,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方正的脸上本该是她熟悉的憨厚神情,此时却满是愤怒。
那是赵学义。
赵洛泱能听到四叔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是你,我二嫂、三弟和元吉是你害死的,你事先知晓王曾要起兵,你知道他要抢夺我们的粮食和寨子上的马匹,你都知道。”
听到四叔的话,赵洛泱的心立即揪了起来,她望着萧煜,怕他说是,如此一来她娘和三叔他们都是丧命于他手中。
她更怕他说不是,因为那是对他们的继续欺骗。
赵洛泱听到自己心底传来一个声音:你早就怀疑了,你看到他如何攻城,他想要打胜仗不择手段,屠杀那些俘虏,他为了那个位置,已经杀疯了。
他双手满是鲜血,你却觉得他会为你止步?
“是。”
赵洛泱听到萧煜回答:“这样才能让冯家无法脱身,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动用了冯家的一张名帖。王曾手下的人,在逃去西蕃的路上被我的人击杀。可惜那时候王曾被西蕃人救走,不过现在既然已经将王曾捉拿,我就让人砍下他的人头为洮州百姓偿命。”
萧煜的声音淡然,仿佛是在说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赵洛泱一直看着萧煜,只觉得他整个人都沉在黑暗之中。
萧煜再次看向她,目光中终于有一抹情绪闪过:“我不知道你们在洮州村里。而且王曾早就有反意,即便我不出手,他也会这样做,我只不过让一切发生的早了些。洮州的百姓无辜受难,但洮州脱离了冯家掌控,要不是这桩事,我也不会发现昌乐公主藏身在寨子中,顺手解决了西蕃的隐患。”
赵洛泱看到萧煜再次向她走来:“你心里不舒坦,一会儿我让人准备点纸钱,烧给你娘她们,我也会向娘他们磕头,请求她们原谅。”
赵洛泱感觉到心底传来的寒意,这个人,让她害怕。
不光是她的亲人被他所害,而是直到现在,他嘴上说着恳求原谅,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愧疚和不安。
他紧皱着眉头,想要这件事快些过去,在他心中这些分明都是对的。
为何他会变成这样?
他再也不是她心里的那个小哑巴,没有了那双清澈的眼睛,也不会再露出那样柔和的笑容。
他变了。
他现在只是豫王,将来率军入京之后,还会变成皇帝,他会杀尽一切不肯向他跪下之人。
她亲眼看到兵马入城,将那些来不及挂黑龙旗的农户也杀死,那些农户也许仅仅是因为没有买到黑布就丢了性命。
可他不会因此惩戒那些将士。
他要扬威,要人提及他时恐惧,要冯家和太傅党早早向他跪拜。
眼前的萧煜再次向赵洛泱伸手,这次赵洛泱看到了他手上的鲜血,和那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反胃的感觉冲上来,让她忍不住要呕吐。
她抬起头,从他那双眼睛中,看到了她的神情,那满是厌恶的面容。
她的模样显然激怒了萧煜,他眉头皱得更深了,快走几步,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就在这一刻,萧煜身后的四叔又扑过来。
“放开洛姐儿。”
赵学义又挥起了拳头。
“洛姐儿,我们走……”
四叔的喊叫声。
萧煜的不耐和怒气。
种种情景和声音缠绕在一起。
赵洛泱想要捂住耳朵,捂住眼睛,不去听也不去看。
可心里却是那么的清晰,她拿起了四叔掉在一旁的长棍,一步步向萧煜走去。
萧煜看到了她,却没有阻止,仿佛认定她绝不会向他动手。
但她却果决地扬起了手臂。
重重的击打声传来。
萧煜伸手阻挡,棍子砸在他的手背上,他转头看向她,露出一抹笑容,目光却变得更加冰冷。
她记得他手背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为了帮她时留下的,而现在她亲手又在上面留下了伤口。
从现在开始,她不再是他的小鬏鬏,他也不是她的小哑巴。
那些过往就到此为止。
赵洛泱再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
她会离开,不想再见到他,想到这里,赵洛泱忽然感觉到下身一热,她低头看下去,映入眼帘的是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一滴血顺着裤子淌下来,染红了她的裙角。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一章 消散
赵洛泱感觉到了疼痛,然后她看到了更多的鲜血,奇怪的是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可以,反而觉得是解脱。
现在的她更像是一个置身事外的人,木然地接受着这一切。
眼前是混乱起来的军营。
还有那个抱着她的萧煜。
仍旧是难受的,因为这些伤害切切实实地发生在她身上。
为何梦中的她,反而会觉得是解脱?
因为这是她最后的东西,从前仔仔细细地捂好,可现在她知道会失去。身体里的骨血,硬生生地要与她分离。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怕?
如此就不用再犹豫,不用再两难,不用再踌躇。
……
太可怕了,这个梦真的很可怕。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和小哑巴会到这个地步?为何她身边的人最后一个个全都离开了?
“稳婆来了。”
“王妃尚未足月。”
声音不断地钻入她的耳朵,但是所有人不用等她回应,因为她说不出话来。
久而久之,他们也不在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王妃,您再用用力。”
“哎呦,好多的血……”
“洛泱,洛泱……”
她再次抬起眼睛,看到的是萧煜。
“洛泱,你做的很好,”萧煜道,“再忍一忍就好了,只要你身子好了……日后……”
还有什么日后?
她看着萧煜,似是能瞧见年轻的豫王,最终攻破所有城池,被他身边忠心耿耿的臣子送上皇位。
“朕会让大齐国运昌盛,百姓从此安居乐业。”
赵洛泱忽然笑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让她想要打破这可笑的一切,如果她能有一柄锋刃,她要将这一幕劈开,让它彻底破碎。
她摸到了身边的一把剪刀,她曾用它做腹中孩儿的衣衫。
就像对他扬起棍棒一样,她毫不迟疑地再次向他挥去。
尖利的剪刀刺入皮肉,温热的鲜血溅在她脸上,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划过她的脸颊。
她眼前也是一黑。
痛苦是喊不出声的,只会在黑暗深处一遍遍将人淹没,让人尝到那种慢慢被溺死的感觉。
从前想要治好嗓子,只为了能喊他一句:小哑巴。
后来想要为腹中孩儿唱一首家乡的歌。
现在什么都不需要了。
……
不,不对,不是这样。
赵洛泱一遍遍唤着自己,让自己醒来。
“这是梦。”
“这是梦。”
……
“这是怎么了?”
罗真娘听到里屋有动静,急忙穿好衣服来看,只见杨老太将赵洛泱抱在怀里。
赵洛泱满头大汗,嘴里模糊地喊着什么,让人听不清楚。
“洛姐儿魇着了。”杨老太看向媳妇儿。
罗真娘忙上前低声道:“洛姐儿,洛姐儿,醒过来,没事,没事!”
杨老太也轻声唤着:“洛姐儿,奶在这儿呢!”说着,用手不停地抚摸赵洛泱的头顶。
赵学礼、赵学景、葛氏等人也进了屋。
“是不是被吓着了?”赵学礼道,“洛姐儿和谢大人在一起的时候,遇到有人刺杀。”
杨老太道:“不会。两次遇到山匪都没害怕呢!快去拧个巾子来,给洛姐儿擦擦脸。”
杨老太这么一说,赵学礼和罗真娘才回过神。
“我去拿。”不等爹娘回应,赵元让穿好了鞋向灶房里跑去,赵元吉也忙跟过去帮忙。
赵元宝也想跟着一起,不过……这时候他不能再给家里添乱,于是只是绕着杨老太爬过去到了赵洛泱身边,伸手给他阿姐掖了掖被子,做完这些,也没急着回到他的被窝,而是守在阿姐身边。
赵元让将温热的巾子拧好,递给了罗真娘。
罗真娘在赵洛泱脸上擦拭。
杨老太依旧喊着赵洛泱的名字。
赵洛泱睁开眼睛的时候,先看到的是她奶,然后是她爹和娘,还有三叔、三婶、四叔、四婶和弟弟们。
大家都围在屋子里,关切地望着她。
“醒了,醒了。”
罗真娘一脸欢喜。
杨老太道:“小点声,别又吓着洛姐儿。”
罗真娘点点头,压低声音:“洛姐儿,你觉得怎么样?刚刚是怎么了?”
比起梦中的情形,现在说不出的温暖,家里人都在。
“姐,要不要喝点水?”赵元让端着一碗温水站在旁边。
杨老太将碗接过来:“喝点吧,流了那么多汗,这是梦见啥了?怕成这样?”
梦中的一切就像是个巨大的阴影,将她牢牢地罩住,梦醒之后看到的一切,却又似一道光,将那些全部驱散。
一碗温水下了肚,赵洛泱紧绷的精神也缓缓松懈了些。
赵元让接过碗,认真地问他阿姐:“还喝吗?”
赵洛泱摇摇头,她的阿弟连衣服都没穿好。
“怎么不说话?”杨老太道,“还没完全醒?”
赵洛泱这才发现,她好像忘记了能说话。
“不是,”赵洛泱道,“就是想起来还觉得后怕。”
赵学礼也忍不住道:“到底梦着啥了?”
赵洛泱脑海中再次浮现梦中的场景,下意识地去看她四叔,梦里四叔要带她走,因为四叔知道,她不可能再留下。
所以四叔看着憨,其实心里很有思量。
赵洛泱清了清嗓子:“梦到,我们在搬迁路上走散了,大家都不见了,就剩下我和四叔,后来……就只有我自己了。”
杨老太听到露出笑容:“要不说是梦呢,一家人一起赶路,还能丢下你们不管?”
赵洛泱不知为何,忽然鼻子发酸,然后她肯定地道:“不能。”
“这不就得了,”杨老太道,“再说,不是还有你四叔在?你四叔背着你,也能找到咱们。”
这次赵学义肯定地回应:“能找到。”
这下大家都放心了,赵洛泱正要让大家回去歇着,感觉到手被人拉住,她低下头看到了赵元宝。
赵元宝正将一个东西往她手里塞。
赵洛泱低头瞧了清楚,那是一块水果糖,只不过这块糖被藏的日子久了,上面沾了不少的灰。
显然这是赵元宝的宝物,现在他看到阿姐不欢喜,于是将宝物挖出来送给他阿姐。
“哎呦,”葛氏也看了清楚,不禁喊了一声,“你又藏了东西是不?藏在哪里了?我说这屋子里怎么进了好几只耗子,都是吃你藏的东西。”
“还有没有?快拿出来。”
赵元宝眼见吃食不保,不禁瘪了嘴。
杨老太笑着道:“好了,别闹腾了,明日再找,快都去歇着吧!”
如果不走,赵洛泱他们也没法歇着,赵学景和赵学义一家先离开,临走之前赵学景还道:“有啥事,就叫我们,大点声能听到。”
罗真娘还是有些放心不下,温声问:“能行?”
赵洛泱点点头。
杨老太看向赵元让和赵元吉:“你们俩去跟你爹和二伯挤一挤。”
将两个孙子打发出去,杨老太吩咐罗真娘:“今晚你贴着洛姐儿睡。”
这么一来,赵洛泱左边是她奶,右边是她娘,虽然她不是小孩子了,但是这种被护着的感觉,真的很好。
“安心睡吧,”杨老太伸手拍了拍小孙女儿,“有我和你娘在呢!”
赵洛泱点点头。
如果她奶和娘,大家都在,她就不会像梦里那般。
吹了灯,赵洛泱重新闭上眼睛,可能是做了一场噩梦,脑子里异常的清醒,再次回忆梦中的一切。
梦中的小哑巴……
所有情绪似是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梦呢?这个梦与她之前做过的梦是能串起来的,好像是另一个她。
那小哑巴也会变得和梦中一样吗?
赵洛泱不想去想,也没有习惯性地去问时玖,因为她内心深处知晓小哑巴和时玖是一个人,在经历了那些之后,她还不想与他说话。
……
系统之中。
时玖望着自己虚拟出来的身形渐渐变得透明。
生命值还在往下掉。
他虚弱的连声音都发不出。
也许今夜他就会就此消散?
模模糊糊地听到赵洛泱和赵家人说话的声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没事就好。
可是……他居然来不及向她告别……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世子
京城。
豫王府。
年节将至,京中处处透着一股的热闹,这份喜庆却被王府外的两只大白灯笼牢牢地阻挡在外。
便是来往的人,路过王府时也不敢大声说话,不止是慑于从前豫王爷的威名,更是被这份肃穆和哀伤压得透不过气来。
先皇在的时候,老豫王陪着先皇征战了半个大齐,先皇登基之后,豫王成为大齐最为尊贵的王爵,可惜如今豫王战死,这王爵也就断了传承,就连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提及这桩事也唏嘘不已,好在皇帝陛下,允许从宗族中选出子嗣入豫王府。
大齐皇族姓萧,太祖建国之后,皇族子弟不少,但先皇继位时,因为夺位之争,牵连了不少皇族,如今与皇帝最亲近的血脉,也就是豫王府和靖王府,不管是朝堂还是坊间都有所猜测,若豫王府承继的子嗣不是取自靖王府,那就是朝廷有意削去豫王府的威望,之前老豫王的从龙之功,以及两代豫王留下的军功,也会跟着消弭殆尽。
天还没有亮,豫王太妃屋子里已经亮起了灯。
太妃手中握着庚帖,依在靠枕上,就着灯看庚帖上的名字,这些都是宗正送上来的,适合承继豫王之位的宗室子弟。
“皇帝真是看我们王府没落了,”太妃脸上露出一抹轻笑,“这些孩子,都是出自旁支。事到如今他们连戏都懒得做了。”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些孩子送过来,宗正还会说,都是本性纯良的皇族子弟,其实就是憨蠢之辈,他们恐怕我再养出一个豫王来。”
不远处坐着一个幕僚,这位幕僚大约有四十多岁,战乱时差点饿死在路边,被老豫王捡回来做了家仆,后来老豫王发现这人格外的聪明,且明白他心中所想,于是拔擢在身边做了幕僚,府中人都称他为栗先生。
栗先生始终没有说话。
直到豫王太妃看向他:“先生如何做想?”
栗先生这才道:“这样的事,老王爷和您早就料到了,您就陪着皇帝演一出戏,只要这孩子入了王府,皇帝和太后也就都放心了。”
太妃脸上笑容又加深了几分:“你说的对,反正我豫王府的世子到底是谁,不由皇帝和太后决定。”
“决定这个的是效忠王府的将领。”
栗先生应声。
太后接着道:“眼下那些将领可听话?”
栗先生道:“之前小王爷在的时候,不少人的确乱了心思,想要将小王爷当成老王爷那般效忠,幸好我们发现的早,借着冯家的手……眼下小王爷不在了,那些将领只会觉得愤怒和不公,为我们王府和小王爷抱不平,他们这份仇恨和怨怼都会用来效忠王府和您。”
太妃摇摇头:“我不需要让他们效忠我,只需要效忠我儿。”
说完这话,太妃是真心实意地笑起来。
她不得不佩服老王爷那老畜生,这个永远将利益放在心头的人,却也比寻常人更加有眼界。要不是他身体早就不行了,不能支撑着他谋反坐上那位置,他也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局。
让他两个儿子完成他的心愿,让豫王一脉堂堂正正地坐在皇位上,让后世子孙,恭敬地将他请去太庙。
栗先生起身向太后行礼:“您放心吧,老王爷亲信的几个将领,是眼看着世子爷长大的,少数将领不知晓除了小王爷,老王爷和您还有亲身骨肉,但小王爷一死,这个秘密透露给他们,他们现在只会觉得庆幸,毕竟老王爷和小王爷没了,但还有世子在。”
所以太妃会说,决定豫王世子身份的,是效忠王府的将领。
因为他们知晓,豫王府有个藏起来的世子,萧煜被冯家害死,不但让朝廷的目光从豫王府上挪开,还能让效忠豫王府的将领心生复仇之心,而这份心思自然会落在扶持世子上位上。
栗先生想到这里,将手缩回袖子,看起来是冯家害死忠良,其实就是太妃的杀子戏码。
太妃脸色变得好看多了:“先生有没有去看过霖儿?”
栗先生道:“昨日去了,世子爷很是思念太妃。”
“可怜我儿,”太妃道,“怀他的时候就小心翼翼,恐怕被别人发现,他落地之后,就被老王爷带走了,让我们母子分别这么久。”
太妃那时候怀了两个孩儿,稳婆一早就发现了端倪,但是老豫王没有声张,等到太妃生产时,老豫王藏起了一个孩儿,一开始豫王只是防备朝廷会对豫王府不利,后来萧煜回来之后,豫王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萧煜和萧霖两个孩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子就像两颗棋子一样,各司其职。
太妃是很喜欢萧霖的,萧霖肖她,萧煜却与那老畜生一样,是个冷心冷血的东西,就因为小时候丢过一次,便一直仇恨着她这个生母,就不想想有多少孩子拼了性命也要救下自己的母亲?
尤其那小畜生命硬的很,克死了她一个儿子,要不是他们早早将霖儿藏起来,恐怕也会遭难。
每次在府中见到萧煜,太妃都会心中愤怒,她喜欢的孩儿不能享受府中的锦衣玉食,没心的畜生,得着这些东西,当做理所应当。
教不好他,她便也不想他好,苦心养大了一个狼崽子,说不得将来会转过头来咬她一口,她不能不防。
但凡他有半点的好,作为母亲,又怎么能硬下这样的心肠?
老王爷与她说:“将来霖儿的江山,需要有人手上染血,萧煜杀伐之心太重,这件事需要他去做。将来坐在皇位上的人,需是仁德之主,否则换不来朝廷上下的拥护。”
因为这句话,太妃才忍耐下来,只要能达成这个结果,所有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先生下次去,将我亲手给霖儿做的衣衫一并带去,”太妃脸上露出柔和的神情,“告诉霖儿,再忍一忍,我们母子很快就能在一起了。”
栗先生应声。
太妃接着道:“冯家那边怎么样?如果冯家还觉得不舒坦,就将那些效忠萧煜的将领消息透露给他们,冯家是收为已用也好,抹杀也罢,都由得他们,反正那些人不能为我们所用。”
栗先生道:“太妃放心,冯家那边我让人仔细盯着。”
“快要过年节了,”太妃长长地叹口气,“我可怜的霖儿,还是不能回家。”
不过今年,她可以舒心了,毕竟身边的那条狼崽子已经死了,她便是睡觉也能踏实许多。
可惜了,这些年萧煜立下的战功还不够多,否则霖儿的路走得会更顺畅些。
到底是个蠢人。
太妃心里暗骂,如果萧煜能娶冯家女,再陪着冯家上几次场,多杀些人,多帮王府笼络些人手,他死了之后,就会有更多人投靠霖儿。
她只需要做一个悲痛欲绝的母亲,霖儿只要发誓为兄长伸冤、报仇,无论做什么都能师出有名。
栗先生退了出去。
太妃打了个哈欠,准备歇下。
她之所以这么早传栗先生,是因为挂念霖儿,着实等不到明日早晨了,现在与栗先生说说话,也就踏实下来。
太妃走回屋子里,丫鬟已经整理好被褥,被褥柔软、温暖有股淡淡的熏香味道。
太妃躺进去,很快有了一丝困意,迷迷糊糊中,她耳边传来声音:母亲,母亲。
一开始太妃以为是萧霖,可等那声音清晰之后,她才意识到那是萧煜。
梦中的场景就是他们当年逃命的景象。
小小孩子追着马车,脸上满是惊恐,他向她挥着手,希望她能停下来。
“母亲,救我。”
“母亲,救我。”
太妃猛然睁大眼睛,清醒过来,紧接着她心里满是厌恶和愤恨。
为何,死了还要缠着她?
为何,死了都不肯消停?
“来人,去将张天师和徒弟请过来,让他们来做法事。”
太妃急促的呼吸半晌没有平稳,眼睛里满是怨毒,这世上真的会有鬼魂吗?死了还来找她?就算真的有,她也会让天师做法,打的他魂飞魄散。
……
系统中的时玖思维已经涣散。
什么都听不到,也不能透过赵洛泱眼睛去看了,他好像只剩下一点点的意识。
就在一切都将化为虚无之际,他想到了很多。
一幕幕的情景出现在他眼前。
如今这一幕就是他母亲在逃亡路上丢弃他的情形。
为何会在这时候想起母亲?
可能所有的孩子,在痛苦的时候,都会下意识地想要找娘吧!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三章 重来一次的机会
“还没睡着?”
赵洛泱身边传来杨老太的声音。她转过头看向她奶,屋子里其余人都重新睡下了,赵洛泱却始终没有睡意。
“走,”杨老太起身,“我们去灶房。”
两个人穿好了衣服,一起进了灶房,赵洛泱熟练地向灶膛里添柴,杨老太没有说话,赵洛泱也没有问,祖孙两个相处久了,一直很有默契。
直到水开了,杨老太寻到了蜂蜜罐子,冲了两碗蜜水放在锅台上,这才拿起了杌子与小孙女坐在了一处。
平日里杨老太是不舍得用蜂蜜的,这么好的东西,哪里能随便吃?但是今天不一样,小孙女儿吓着了,还是因为与他们走丢了才吓到的,如果小孙女看到她吃好东西,应该也会觉得欢喜。
杨老太先端起蜂蜜水喝了一口,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于是说了一个字:“甜。”
赵洛泱也端起碗来喝。
祖孙俩面对面“滋溜”“滋溜”地趁热将蜂蜜水都喝进了肚子。
温热的水在肚子里,很快发挥了效用,赵洛泱整个人都觉得暖洋洋的。
杨老太这才道:“说吧,到底梦到了什么?”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这次她没有说假话:“奶,我梦到家里搬迁的时候,我跟着姨母一家去了京城。”
杨老太仔细地听着,好像不是在听一场无来由的梦境。
赵洛泱接着道:“然后我在京里接到消息,说你们半路上遇到了山匪,您、我爹、三婶和元宝都没了。”
杨老太接着点头:“然后呢?你从京城来了洮州?”
赵洛泱应声:“到了洮州之后怎么样没有梦到,就是……梦见起了一场战乱,后来只剩下我跟四叔了。”
杨老太仔细地想着小孙女的梦。
赵洛泱接着道:“梦里,我好似嫁给了小哑巴,跟着小哑巴四处征战。”
赵洛泱的手下意识地摩挲着碗边,现在再想起那个梦境,她依旧觉得难过,那种无助和痛苦,着实太过可怕。
下一刻她的手被握住,赵洛泱看到了她奶。
“说吧,”杨老太道,“有奶在呢,这些梦说完也就散了。”
赵洛泱点点头:“后来,我知道洮州发生的那场战乱,是因为小哑巴。”
赵洛泱说完了,杨老太伸出手轻轻地揉着小孙女的头顶。
“奶,”赵洛泱离开杌子,跪坐在地上,将头放在杨老太的腿上:“奶,你说这个梦是不是很可怕?”
杨老太道:“是挺吓人的。”
赵洛泱接着道:“您说如果真的是这样,该怎么办?”
杨老太没有说,这就是个梦,眼下不是跟梦境不一样吗?如果那样,她就太不懂小孙女了。
停顿片刻之后,杨老太道:“咱们洮州出事的时候,小哑巴怎么做的?”
赵洛泱缓慢地抬起头,看向她奶,是啊小哑巴怎么做的?小哑巴让人前来洮州,杀死了朱有庆。
然后答应将从冯家那里拿来的财物用来做农具,她知道小哑巴没有骗她,单看宋先生一直在衙署没回来就知晓了。
宋先生逗留越久,证明他经手的账目越多,既然小哑巴没有让赵大人防备着他们,自然说到的也都会做到。
杨老太没有等小孙女回话,因为小孙女回不回她都没啥事,只要小孙女想明白就行。
“奶,”赵洛泱道,“您说得对,现在看来小哑巴不是梦里那样的人……我就是怕……怕梦里的事发生过。”
杨老太想了想:“我们就当发生过,你觉得应该怪谁?你有没有错?”
赵洛泱点头:“我不该去京里,我应该跟大家在一起。”
杨老太道:“那我们肯定也有错,否则不会被山匪害了,又死在战乱里。”
“我觉得是老天又给了我一次改正的机会,”赵洛泱道,“让我跟之前不一样。”
杨老太点头:“那不光是给你的,也是给我们所有人的,我、你爹娘他们、还有小哑巴。现在我还想呢,没搬迁时咱啥样,现在啥样?不光是咱们,十六户家家就不一样了。你知道不,曹成的媳妇怀上了,曹老太见到我就说个不停,还说要给我二十个红鸡蛋,说她儿媳妇能怀上,都是因为喝了乳清身子壮了。”
“这事儿你得给我想着,若是曹老太不给,咱得去要,她这个人抠门儿,转头就反悔耍赖。”
赵洛泱笑出声:“孙女记得了。”
“还有孟高那孩子叫大牛,”杨老太道,“我也见着了,是有点瘦,不过孟高媳妇说了,比从前可好多了,咱们这段日子不做奶酪,没有乳清喝了,大家不知道多着急呢!”
大家是越来越好了。
想到这些事,赵洛泱心里就踏实。
“奶,”赵洛泱再次躺在杨老太腿上,“你们在我身边真好。”
“其实你自己也能想透了,”杨老太道,“无论啥事在你那里,肯定能做的最好,不过做对事,心里却不一定能舒坦,奶在这里跟你说说话,就是让你心里头更痛快些。”
赵洛泱点头,她是早就想明白了,就在之前重新躺在炕上的时候,她想了许多,想到了小哑巴现在帮他们的事,还想到了从前。
小哑巴被豫王府找到带离村子的时候,小哑巴是不愿意走的,即便他知道离开村子,回到父母身边会很好,但是他不想离开。
小哑巴那时的眼神儿,她记得清清楚楚,小哑巴说过,他一直想从王府跑出来找他们,可见王府对于他并不是家。
她有家人,但他没有。
想到这些,梦中对小哑巴的情绪,一下子驱散了许多。
而且祖母说的没错,如果那些都是真的,那么就是老天给了他们重新来过的机会,让她改变一切。
这不是对她一个人,对小哑巴、所有人都是一样。
所以他们都应该拥有这次机会。
如果那一切仅仅是个梦,她又何必被梦束缚住,因为真正的路就在她眼前。
想到这些,赵洛泱喃喃地道:“奶,我困了。”
“走,”杨老太道,“回去接着睡。”
……
时玖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消散,他只觉得时间好像变得格外的漫长。
他不知道赵洛泱在想些什么,但是在精神涣散这一刻,好像能想到很多,一些陌生的记忆,还有一些情绪。
最终他的思维飘飘忽忽来到了,他们小时候,他眼睛里只有赵洛泱的身影,他们一起拉着手跑过村中每个角落。
她总是将吃食掰一半给他。
他们曾偷偷跑出村子,要去河边抓小鱼,可是他走错了路,一时找不到那条小河。后来他蹲下来写字给她看:如果我走错路了,该怎么办?
她将他的字迹抹掉,重新写上:那就重走一遍。
想到父母的时候是难过的,想到她的时候才是温暖的。
“小鬏鬏。”
“洛泱。”
时玖下意识地唤她,好像她真的能回应。
不知又过了多久,时玖忽然感觉到身上有了力气,他那涣散的思维重新慢慢聚拢,耳边传来声音。
那是系统的提示音。
他睁开眼睛低头看去,只见生命值在不停地增长。
【生命值+8】
【生命值+16】
……
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如果他此时此刻在自己的身体里,一定会知晓无声的流泪到底是什么感觉。
她给了他机会。
她没有不要他。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不会再让她伤心
“时玖。”
一声呼唤传来。
时玖下意识地要转脸躲避,但是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就是个系统,不可能露出狼狈的神情,又硬生生地停下了动作。
“时玖,你在吗?”
这次时玖听得清楚,那是赵洛泱的声音。
她来系统里寻他了。
“在。”
系统一样刻板没有半点起伏的声音,从他的喉咙里响起,时玖第一次庆幸系统将他弄成这般模样。
再次与她说话,仿佛隔了一生。
欢喜、感激又庆幸。
赵洛泱思量片刻道:“我做了个噩梦。”
时玖应声:“害怕了?”
赵洛泱道:“嗯,不过跟阿奶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好多了……”
赵洛泱虽然现在情绪还没有完全平复,但她敏锐的感觉到,时玖与往常有些不同。
按理说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时玖应该都知晓,可她提及的时候,时玖明显不太能接得上话。
也就是说,在她做噩梦的时候,时玖可能也出了些差错。
这样想着,赵洛泱向系统中的时玖看去,这样一看她不禁有些吃惊,时玖虚拟出来的影子比她睡觉之前模糊了不少。
之前真实的仿佛要凝成实体,而今如雾气般,仿佛一吹就要散了。
“时玖,”赵洛泱道,“你怎么了?”
话说出来,赵洛泱立即想到了时玖之前提及过的生命值。
生命值决定时玖是否能在系统中存续,从她获得系统到现在,时玖的生命值应该都是一直在增加的,他虚拟的身影也逐渐加重。
现在突然变得模糊,是不是证明生命值掉了很多。
时玖的生命值为何会少?如果一切都与她的梦境有关……时玖是小哑巴,梦中她对小哑巴只有失望和愤怒。
难道这些可以影响到时玖的生命值?
“没事,”时玖道,“系统有波动,过些日子就能好了。”
他没有说实话。
赵洛泱有些愧疚,又有些庆幸,也许出点什么差错,时玖就会彻底消失。她并不是对梦中的一切彻底不在意了,但阿奶说的没错,如果那些是真的,那他们都有错,也都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所以,还好,时玖还在。
“累了吧?”时玖低声道,“再睡一会儿吧,等你醒来的时候,明天定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赵洛泱不由自主地笑了:“好,你也好好歇一会儿。”
赵洛泱要退出系统之前,又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叮嘱一句:“遇到什么事,就唤我。”
时玖道:“好。”
时玖听到赵洛泱舒了一口气,又过了好一阵子,她终于睡着了。
他也慢慢又浮起一抹笑容。
虽然他弄不清楚赵洛泱到底梦到了什么,但定然是与他有关的,肯定是他没有做好,惹得她生气、伤心,否则不会有那么大的情绪波动。
可是……
她还是不忍心,没有一直都怨怼他。
他的小鬏鬏依旧那么心软。
时玖默默地道:“我做错了事,不要那么快原谅我,让我好好的补救,好好的悔改。”
不,他不会做错事了,不会再惹得她伤心。
生命值……
时玖向身上看去。
【生命值+1】
【生命值+1】
……
他的生命值一直在慢慢增加着,这是因为她瞧见了他如今的模样,即便睡着了,还牵挂着他。
为何他会那么坏?让她那般难过?
再也不会了,就算付出性命,他也会好好守着她。
今晚本来时玖会离开系统,回到他自己的身体中,即便他的生命值减少那么多,但将他置换回身体的按钮依旧还在。
但他不想离开,就想这样安静地望着她,陪在她身侧。
“小鬏鬏,”时玖轻声道,“我们又可以在一起守岁了。”
……
年节到了。
到处都是一片喜气,但有人还在不停地赶路。
宋光彦昨日收到了从洮州送来的信函,说洮州出了事,但宋老太爷一切平安,按理说宋光彦应该放下心。
可是他却依旧紧紧皱着眉头,不敢有半点的松懈。
无他,因为这段时间他的眼皮总跳,几乎夜夜都会梦见他爹,他爹拿着一根棍子不停地打他的头,教训他:“不肖子孙,不肖子孙,再不来,就赶不上给你爹送终了。”
父子连心,宋光彦觉得,那信函不如他的梦来的准,他爹可能出事了。
至于信函上为何不提此事,可能是怕他路上担忧,这才刻意地避开。
宋光彦想到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教诲,他出事之后,就将年迈的爹丢在了老家,没能好好照应……
果然是不肖子孙。
想到这里宋光彦就眼睛发红,身边的妻子见状安慰道:“老爷不要着急,梦哪里能做的准呢?爹不会有事的?”
“家里没有多少钱财了,”宋光彦道,“爹身子一直不好,身边只留下二爷侍奉,洮州真的出了事……爹怎么可能不被波及?”
徐氏心里明白自家老爷说的对,她也就没再找借口,只是道:“等快到洮州的时候,我们买些鸡子儿,给爹带回去,还有……再弄些补身子的药材。”
他们这一路也是风餐露宿,日子过的委实拮据,这么冷的天,大家都吃干饼泡热水,就是为了能省些银钱给宋老太爷。
宋光彦道:“委屈你们了。”
“老爷这是哪里的话,”徐氏心中叹息,“只要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话这么说,心里却盘算着,买鸡子的时候,是不是该买些麻,万一老太爷有个三长两短,总要好好置办身后事。
徐氏心里发酸,却不敢当着宋光彦的面哭,只好偷偷抹泪。
“就要到洮州了,”徐氏道,“三日之内肯定能赶到。”
宋光彦点头,不再多言语,一直看着长长的官路,脑海中浮现的都是他爹孤零零躺在炕上,孤苦无依的情形。
到了洮州之后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无论什么样子都要接受。
“爹,您再等等我,”宋光彦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儿子来了。”
……
坐在衙署里,烤着暖炉,喝着热茶的宋太爷,忽然重重地打了个喷嚏。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五章 耳熟
不远处的赵景云看向宋太爷,不禁满脸羡慕。
赵景云道:“不知道又是谁在惦记着您,不像我,就算整日在衙署,也没有人来问一问。”
宋太爷想起这个,下意识地弯起了嘴唇。
虽说他这些日子劳累了些,不但要管着村中几个小子读书,还得来衙署算账,但……小徒弟确实懂得哄他欢喜。
每天来衙署的时候,几个徒弟一起将他送来,接他回村子也是大动干戈,一群弟子簇拥着往回走。
身边有了人,他整个人都变得挺拔了几分。
路上都有人问:“这是哪家的先生。”
宋太爷不是喜欢招摇的人,更不在意那些投来的尊敬的目光,他只是……看在小狐狸一番诚心,不得不敷衍一下罢了。
想到这里,宋太爷从怀里拿出一块奶酪放在了小泥炉上,一边看着奶酪渐渐变软,一边道:“我一个快要入土的老翁,谁会惦记着?”
赵景云听着宋太爷的话,不禁眨了眨眼睛,这明显的表里不一,说的跟做的不一样,没有人惦记,您这奶酪哪里来的?
宋太爷感觉到了赵景云的怨念,撩开眼皮:“徒弟嘱咐的,让我定然要记得吃,若是不吃,少不了要聒噪。”
“你还年纪小哩,不用羡慕这些。”
赵景云心里似是被人又捅了一刀,他年纪还小?这是说他这么大岁数了,家里还有一个红杏出墙的妻室,将弟弟和妻室下狱之后,家中长辈连信函也不肯回他,他可当真是孑然一身了。
赵景云正想到这里,不由地叹了口气,低下头瞧见宋太爷用两根准备好的竹签,将奶酪卷起来,卷成两个,然后居然将其中一个递了过来。
赵景云有些惊诧,没想到宋太爷能给他东西吃。
“大人不要?”宋太爷说着就要将奶酪收回去。
赵景云立即接下:“要。”
宋太爷露出一抹笑容,真让小狐狸说对了,赵大人是个嘴馋的。
乳酪还有些烫,但是烫着吃尤其的软嫩,真是香得很。
“怪不得会在集市上卖的这么好,”赵景云咽下了一口道,“当真好吃的紧。”
提及这个,赵景云不得不佩服凤霞村的人,人家都热热闹闹过年节,他们还出来卖奶酪。
别说这新奇的东西大家都没吃过,引来不少人想要尝一尝。
这一尝不要紧,名声就传了出去,现在大家都知晓凤霞村卖一种烤奶酪,那味儿比啥都香,而且吃了对身子还有好处。
赵景云凑到宋太爷身边:“上元节够不够卖?”
“不知晓,”宋太爷道,“这些事,我也不会问。”
赵景云笑着道:“那是!怎么样反正也不会短您一口吃的。”
宋太爷看起来还是瘦,但脸色却红润得紧,身子养好了,胃口也跟着好多了,现在能比之前多吃半碗稻米饭。
过年节也不用自己张罗,身上的长袍、皮袄,脚上的靴子,头上还有皮帽,全都是赵家人置办的。
赵家人可能不讲究什么束脩,什么年礼,但是赵家有的都不会忘记宋太爷,而且总会给最好的。
宋二每次提起来,都要絮絮叨叨地说,赵家人的好处。
宋太爷看向赵景云:“大人,那位京里来的曹大人还在家中写折子?”
赵景云放下手里的茶杯,点了点头:“除了喝药就是写奏折,已经往京中送了七次了。”
要说现在兢兢业业,整日里泡在笔墨中的人,肯定有曹本一个。
赵景云也能理解曹本现在的心情,被吓得厉害了,到现在下面还不爽利,每日都要换几条裤子,洮州城的郎中请过好几个,别人过年节,什么饭食都有,他住的院子,一进去只有药味儿。
药吃到现在这个份儿上,还没有好转,赵景云觉得那可能不是真的病,而是心病。
这么个难以启齿的心病,必然让曹本心绪难平,只有将怒气都发放在奏折里。
“算一算,京里快有消息了,”赵景云脸上露出笑容,“看这次冯家要怎么办?”
相处这些日子,赵景云和宋太爷也熟络了,再加上赵洛泱的关系,他们之间说话便也不会藏着掖着。
宋太爷道:“冯家肯定脱不了身,但他们日后也会花更多精神盯着洮州。”
这个赵景云也知晓,如果洮州只靠他一个人,他兴许心里没底,但王爷不是在这里吗?王爷在,武卫军和豫王府的人就在,冯家真的不管不顾了,他们也不是不能斗一斗。
宋太爷看到赵景云这般有底气,心中也有了数,他思量的没错,这赵景云背后肯定有人撑腰。
再想想小狐狸动辄拿出来的物什,会不会就是赵景云背后那人给的?也不是不可能,就说那些农具的图样,哪里是轻易就能画得出的?
宋太爷忽然有点后悔分了赵景云奶酪,一个个的都嫌他背不够驼是咋地?
“对了,”赵景云道,“赵家女郎她们这阵子又赚了不少银钱吧?”
宋太爷道:“赚多少也不够她花的。”
赵景云心里一凛:“账面上弄出来的,还有府衙明着可以给的,加起来不够?”
宋太爷还没回话,就听到外面有人禀告:“赵家女郎来了。”
赵洛泱走进屋,就听得宋太爷开口:“赵大人问她吧!”
其实赵洛泱没听到宋太爷和赵景云在说些什么,但是她能猜个差不多,于是不等赵景云问,她就道:“不够。”
赵景云看看赵洛泱又瞧瞧宋太爷,只能无奈地发笑。
赵洛泱向赵景云行礼:“大人,每年耕种只有一次,洮州耕地多,没开垦的荒地更是不少,以我们现在的人手,是不可能将地种满的,但多准备点,就能耕种的多些。毕竟有多少粮食,才能养多少人,大人您说是不是?”
赵景云强行按着自己没起身,想想赵家女郎和自家王爷的关系,他这礼每次受的都如坐针毡。
“说的对,”赵景云道,“看得也透彻。”
宋太爷看了一眼赵景云,为何每次赵大人一夸赞小狐狸,他都会觉得有些怪异呢?
赵洛泱又向赵景云道:“外面下雪了,我们想早点接先生回去,还请大人应允。”
“回吧,回吧!”赵景云挥挥手,“免得雪大了,路不好走。”
宋太爷和赵洛泱走出屋子,赵景云看着地上的泥炉,少了宋太爷在上面烤各种吃食,他还真觉得……好寂寞。
……
宋太爷上了驴车。
赵学义在驴车上加了个小轿厢,杨老太还做了个帘子,这样至少能挡些风雪,只可惜轿厢太窄,勉勉强强容下俩人,所以赵元让他们也就不能来接宋太爷了。
赵学景赶车,赵洛泱从兜里掏出两个热乎的鸡蛋,还有烤酥脆的黄豆,递给宋太爷。
宋太爷牙不好,却也喜欢磕豆子。
就这样,在宋太爷剥鸡蛋,吃豆子的声音中,驴车缓慢前行。
即将到村口的时候,马车外的官路上跑来一个人,那人浑身是雪,眼睛、鼻子都快被霜盖住了,看起来狼狈不堪,他伸手抹了抹鼻子,然后向赵学景行礼。
“大兄,小弟是外乡人,赶路来洮州,敢问凤霞村在哪里?”
说话的人声音发颤,冻得舌头都捋不直了,但话语还是文绉绉的。
赵学景道:“你走过了,往回走,很快就能到。”
说话间,宋光彦感觉到驴车被掀开一个缝隙,从里面飘出些鸡蛋的味道。虽然这是个驴车,但是里面仿佛也烧着炭火,不时地有人往外散炭气。
宋光彦这一刻,心中琢磨,这农户也如此讲究了吗?驴车上面还有轿厢,轿厢里面还能取暖吃东西?
宋光彦这一迟疑,驴车已经前行了。
驴车这么着急走,无他,只因为赵学景怕冻着车中的宋太爷。
驴车走了很远,宋太爷将最后一口鸡蛋塞入嘴里,不知道为啥,他听着刚刚外面那声音有些耳熟。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刚刚外面有人?”
赵洛泱点头。
赵学景道:“可能是去东村寻亲戚接济的。”这样的人,他们前两日才遇到过一个,也就不稀奇了。
“哦,”宋太爷点点头,“怪不得……”怪不得觉得耳熟,受难的百姓都一个样。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相见
“老爷,老爷在那里。”
宋家的骡车上,徐氏终于在官路上瞧见了自家老爷的身影。
宋家小厮王大立即跳下车,快步走向宋光彦,伸出手将宋光彦搀扶住。
宋光彦冻得瑟瑟发抖,整个人仿佛都僵住了,再也挪不动脚步。
“快,”徐氏道,“快让老爷进车中暖一暖。”
王大当下背起了宋光彦,几个人七手八脚将宋光彦弄进了骡车中,徐氏也不耽搁,立即将宋光彦身上的雪拍掉,还从孩子们身上扯过皮毛给宋光彦盖上。
“爹,爹。”
孩子们忙过来瞧宋光彦。
好一阵子,宋光彦才缓过来,他抬起头看着忠仆、妻子和一对儿女,向他们点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老爷,”徐氏能明白宋光彦想要早些见到爹的心思,“您也得顾着自己,这么冷,就早点回来,等到了凤霞村,我们还得给爹尽孝呢。”
王大也一脸愧疚。他想要去问路,老爷不肯,下着雪,恐怕路上牲口有什么问题,他赶车拿手,于是就被留了下来。
说完这话,徐氏知道要问关键:“老爷打听到了吗?凤霞村在哪里?”
若非下了大雪,可能还好寻一点,现在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找一个小村子委实不容易。
他们为了赶路,将马车换成了骡车,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遇到了大雪。
“凤霞村,”宋光彦缓过来一些,“就在前面不远。”他亲眼看着那驴车走上前面的小路,赶车的人还特意伸出手向他比了比,凤霞村的方向。
天知道,他看到那驴车时的心情,多么想上他们的驴车,让他们载他一程。
但他知晓那是不可能的,在这样的时候,人家能给他指路已然是不容易。
众人脸上都露出喜色。
忧心了一路,总算要到地方了。
王大道:“我立即就赶车,咱们早点进村子。”
本来他们打算,着实找不到的话,就去城中衙署,可这样一来又要耽搁些时候,反正凤霞村离城里不远,问问人也就知晓了。
骡车重新向前走。
宋光彦只觉得整个人都掉入了冰窖,无论怎么捂,心里都是凉的。主要他还是担心自家爹。
这一路他们瞧见了不少倒在路上的流民,还有人在这样的时候出来卖儿卖女,而且洮州这么冷,他都受不了,更何况他爹那身子。
宋光彦这样胡乱地想着,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王大的声音。
“老爷、夫人,前面有个村子,咱们到了。”
……
凤霞村。
曹老太看着石二黑、獾郎、赵元宝带着几个娃娃在外面伸手接雪,不禁笑着骂几个娃娃:“快回去吧,别糟践了身上的衣裳。哎呦,你说人家是不是都躲在屋子里烤火?咱们的娃还能出来看雪……”
“这话说与别人听,还当我老婆子吹嘘咧。”
曹老太到底还是心疼衣裳,背着手去赶几个娃:“快回去,回去,再闹腾,我就跟你们爹娘说,将你们身上的衣裳都收起来。”
这话说的让孩子们害怕,立即应声往回跑,但还没有走几步,赵元宝停下来指向村外。
“车。”
曹老太笑着道:“大雪天的,哪里有车?”洛姐儿将宋太爷从衙门里接回来,十六户的人就都在村中了。
不过心里想着她还是扭头看去:“哎呦,还真有骡车。”
有人来凤霞村的事,宋太爷和赵洛泱他们事先都知晓了,也就没放在心里,所以等獾郎和赵元宝报信的时候,宋太爷喝着热茶道:“东村那边的吧?”
“不是,”赵元宝吸了吸鼻子,“宋……宋……宋……”
赵学景道:“送东西来的?”
赵元宝又摇头,他看向宋太爷,又开口:“宋……宋……先生……”
宋太爷这次咂摸出味儿来了,该不会是……
獾郎接过去:“是宋先生的家里人来了。”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先生,该不会就是那个打听路的人吧?先生您咋连自家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
宋太爷尚有一口茶没咽下去,听到这话急于辩解,却让茶水走岔了地儿,忍不住喷了出来。
赵洛泱忙上前去拍抚宋太爷的后背,系统里传来时玖的笑声。
时玖道:“本来能提早团聚,没想到绕了一大圈。”
赵学礼回过神:“是宋家大爷?”
众人都看向赵学景,因为赵学景见过人,那位宋大爷可是状元郎,如何能看不出来?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家人立即迎了出去。
宋光彦一路想的都是他爹如今正孤苦无依地躺在冰冷的屋子里,身边只有一个抹泪的宋二爷。
所以当他看到自家爹躺在铺着皮毛的摇椅上时,冻僵的脑子一时没有缓过味儿,于是父子相见的第一句话是:“爹,您没事啊?”
宋太爷心里的几分父慈子孝立即去得干干净净,皱起眉头道:“你想让你爹有啥事?”
宋光彦当然不是那个意思,只不过……现实和想象差距太大,让状元郎也发傻,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爹胖了,面色红润,头发梳的干净、整齐,身上的长袍也是新的,还有皮袄穿。
宋光彦跪在他爹面前“咚”“咚”“咚”磕了三个头,磕的这么卖力,一来是好不容易找到爹了,二来是想要看看,到底疼不疼。
嘿。真疼。
宋光彦迷迷糊糊地想,这是真的,连日赶路,加上忧思过甚,又被冻了半死,再加上见到宋太爷情绪剧烈波动,可能也有磕头磕的力道太大,总之这位状元郎,头低下去了之后就没能抬起来。
他晕厥过去了。
赵学礼、赵学景见状,忙上前将人扶起来。
久别重逢的场面,还没能说两句话,就变成了救人。
宋太爷亲手把脉,知晓自家儿没有大碍,也就放下心来,不过担忧去了之后,剩下的就是俩字“丢人”。
丢人啊,弄得这般狼狈,怎么看都是不聪明的样子。枉他还寄希望于,儿子来了,从某些地方能让小狐狸收敛收敛气焰。
赵洛泱听到时玖道:“宋家大爷很是孝顺,不然不会弄成这样。”
小哑巴让人送信给宋光彦,这件事赵洛泱是知晓的,显然宋光彦即便看了信,依旧担忧自家的老父亲。
徐氏和宋家两个孩子也给宋太爷磕了头。
徐氏也有些回不过神,爹比他们想的要好多了,主要是身边还有这么多人围着,这些人都是谁,她还得慢慢问。
不过看爹与他们的关系,就知道平日里关系就很熟络。
罗真娘笑着看徐氏:“灶房有热水,夫人带着孩子一起去清洗一下,饭菜已经好了,一会儿也好陪着先生一起用饭。”
徐氏点点头:“谢谢嫂子。”
赵洛泱也去帮忙。
宋太爷看着忙碌起来的赵家人,还有听到消息赶过来的村民们,他是不在意什么名声的,但现在……委实让他觉得……
“先生。”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宋太爷暗叫糟糕,想要将脸上的笑容收起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赵洛泱看出了他的心思,接着道:“等明日,咱们多做点饭菜,好好给师兄一家接风,那才叫有排面。”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七章 被落下了
宋光彦许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见到他爹之后,总算踏实下来,人彻底放松之后,就睡得人事不知。
徐氏叫了好几次,宋光彦都不应,后来宋太爷忍无可忍,拎着耳朵将亲儿子从炕上提起来。
宋光彦这才彻底清醒,想起来自己好像进了门就昏睡在了赵家。
赵学礼、赵学景过来将宋光彦扶去了宋家。
进了门,坐在自家爹的炕上,看着宋二爷熟络地搬来炕桌,徐氏将热好的饭菜一样样摆了上去。
“吃吧,”徐氏道,“我们在赵家都吃了。”
赵家那里摆了长桌,徐氏和孩子一下子见了不少人,一开始她还以为那些都是同姓同族的人,后来才知晓,大家是搬迁路上认识的,十六户相伴着走到洮州,一同进了凤霞村。
宋光彦望着碗中剥好的鸡蛋,面露迟疑之色。
还是宋二道:“老爷尽管吃,咱家老太爷不缺这个。”
宋光彦想起那驴车,还有驴车中散发的烤鸡蛋味儿,没想到当时在驴车中的人就是他爹。
宋光彦又看向徐氏和自家孩子。
这次宋太爷道:“别看了,大家都吃了,几个鸡蛋罢了。”
几个鸡蛋罢了?
听听自家爹的口气多大,以前他们肯定不缺鸡蛋,这不是他获罪了,上下打点了些银钱,爹他们搬迁的时候又遇到山匪,口粮都丢了……
若是没这些,他自然不会想如此多。
不过,虽然爹的话在前,宋光彦也不会真的当成村子里鸡蛋随便吃,这样的村子,大家也是好不容易吃饱了,之所以能将鸡蛋拿出来,那是看在他爹的面子上。
宋光彦剥了鸡蛋送入嘴里,只觉得真是香甜,不过吃的太快了,嘴里又干,咽下去的时候一时噎住,多亏徐氏端来了水,这才顺了下去。
宋太爷道:“看看你这出息。”
宋光彦向着他爹一笑,状元郎还是有些仪态的。
吃过饭,一家人聚在一起,宋光彦也算是得了机会问道:“爹,之前您在的那个赵家怎么回事?”
徐氏立即竖起了耳朵仔细听过去,她也听到赵家女郎说,他们都是爹的学生,他们庄户人,给不了多少束脩,所以平日里就多照应着这边一些。
徐氏却觉得没那么简单,因为爹那脾性,不是随便哪个学生家中都肯去的,而且两家中间的院墙还开了好大一个豁口,来回走动都不用走门。
宋太爷道:“我收了赵家女郎做关门弟子,以后见到她就叫师妹。”
宋光彦一噎。
“怎么?”宋太爷瞪过去,“我不能收学生了不成?”
“不是,”宋光彦道,“就是有些意外,爹您之前明明说……”弟子都是废物,不再收弟子了。
宋太爷冷哼一声:“路上遇见了,觉得她心性不错,就随手收了。”
宋光彦还想问些什么。
宋太爷站起身:“早点歇着吧,明日还要去衙署报备。”
宋太爷说着就往屋子里面去:“里间还有一个炕,我睡那边。”
宋光彦起身将宋太爷扶进屋,侍奉宋太爷躺好,这才回来歇着。
一家四口颠簸许久,总算是到家了,两个孩子躺下就睡着了。徐氏在一旁低声道:“老爷,我总觉得爹不太一样了,我还记得老爷被贬官的时候,老太爷将家里的书几乎都卖了,还说永远也不再教学生,这怎么还收了个女郎做关门弟子?”
宋光彦点点头,其实他最早开始收拢证据想要对付冯家时,他爹就说过,说他也只会读书,其余的一概不知,说白了就是个会执笔的废物。
他折腾了半晌,最终没能告下冯家不说,还被太傅党推出来顶罪,牵连了几个同僚一并受苦。
现在想一想,爹说的确实在理。
“难不成,”徐氏道,“爹放下书册,要弄农事了?”
宋光彦也这样思量,可能爹觉得读书委实无用,还不如耕种,至少能收获粮食。不过……给他送信函的那些人是谁?他被去琼州走马上任,也想为百姓做点实事,却发现当地的情形可谓是一片混乱,流寇、海盗横行,当地还有一些部族根本不听朝廷号令行事。
他接到信函时,正要前去琼州最大的一个部族中,送信的人能找到他,可见非同一般,父亲让他来洮州,他不敢不从,于是求同僚帮忙调动,原想着可能得过几个月才能有消息,没想到会异常的顺利,很快他就拿到了公文,想来这其中也少不了有人帮衬。
宋光彦叹口气,看来爹不准备将所有事都跟他讲清楚,还得他自己慢慢琢磨。
第二天,宋光彦听到雄鸡打鸣就起身,想要收拾收拾带过来的行李,穿好衣衫走出去时,宋光彦遇到了王大。
王大才从外面回来,正在打扫我身上的雪,看到宋光彦,王大忙道:“老爷,这么早就起身了?”
宋光彦点头道:“你去外面做什么?”
王大摸了摸头:“刚来到这里,就想到处看看。”
说到这,王大道:“老爷,这村中的汉子每天早起去林子里练拳脚哩。”
宋光彦很是意外。
“他们至少二三十人,年纪最小的,我看也就十三四岁,”王大露出憨笑,“老爷,俺觉得这个村子不一样,我过去他们也没外着我,还说,若是我也想去,明日一早就来喊我。”
王大自然想去,他这个人不会读书,但有的是力气。
宋光彦点头:“你想去就去,以后……我们以后也会住在这里。”
看他爹喜欢凤霞村的劲儿,他是不想着搬家了,再说人家照顾他爹的恩情,他们得记得,不能转身就走对不对?而且宋光彦摸了摸自己的钱袋子,状元郎没有钱。
宋光彦叹口气,等他去了衙署之后,再来与他那……师妹说说话,出点力报答一下村子也行。
宋光彦做官一丝不苟,来到了洮州之后,急着去衙署报到,公文上说他来洮州待缺儿,没有任命之前,他只能赋闲,他又不是他爹那般年纪,却不能一伸手脚,宋光彦再次感叹自己的无用。
将自己的两箱子书都折腾出来整理妥当,宋光彦这才去吃早饭。状元郎走进屋子却不见自家老父。
宋光彦正要出去寻,就看到徐氏匆匆进门。
“怎么了?”宋光彦道。
徐氏一脸焦急:“老爷去收拾书册时,爹被赵家请走,说是要商议点事。方才赵家二哥过来说,京里的谢大人差人来村中,让人去衙署一趟。”
宋光彦耳朵里听到“京城来的谢大人”,“去衙署”,脑子中下意识地有了应对,当下吩咐徐氏:“让谢大人稍等,我换了官服立即就前去。”
他说完话,却见徐氏神情异样地立在那里,并没有依他说的去准备。
宋光彦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徐氏这才支支吾吾地道:“老爷,谢大人请的是爹和小师妹,对了还有凤霞村的人,没提到老爷。”
咦?状元郎整个人僵住。
他这是被落下了吗?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八章 挤一挤
两口子说完话,一时屋子里鸦雀无声。
徐氏自从嫁给宋光彦之后,从来没见过自家老爷这般神情,即便是之前被人诬陷差点入狱,也始终还留着几分文雅和风骨。
可现在……
这是弄错了,在她面前不好意思了吧?
徐氏打破宁静接着道:“我看凤霞村和咱爹,与衙署的人很是熟络,我回来……是想着,若是老爷能赶得上,不如借他们的车一起过去。”
状元郎望着妻子,抿了抿嘴唇,显得略有些局促,片刻后,他道:“还来得及吗?”
宋光彦毕竟是个读书人,让他咬着半块野菜饼去追车,他还做不到,所以匆匆吃过饭后,他就让王大套上车,孤单地上路了。
徐氏在村头一直目送骡车离开,想想方才的事,不知为何她居然有些想笑,到了洮州,一切都与他们想象的不同,或许是来对了。
雪虽然下的很大,好在凤霞村离洮州城不远,王大很快就找到了衙署。
宋光彦走到衙署门口就被拦住,于是上前说明来意,并将手中的文书递给衙差,衙差自然不敢做主,就要回二堂去禀告赵大人,刚好这一幕被赵学景瞧见。
赵学景上前道:“那位是宋先生的长子,咱们大齐的状元郎,有官身的。”
“您认识啊?那就好。”
衙差不是个势利人,他本就不认识宋光彦,不像赵学景等人是衙署的常客,进出衙署自然不用再盘问。
不过现在有了赵学景的话,衙差就将宋光彦放了进去,毕竟人家爹还在二堂呢。
宋光彦是想要等赵大人出来之后,先递交了公文再提别的,可是走到了二堂外间,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女郎的声音。
“洮州的地势,平原和低山交错,南高北低,似盆地。平日干旱少雨,所以每年农物收成并不好,想要有所改善,就得早做准备。”
“先重新勘查洮州能够耕种的土地,因地制宜耕种农物,将那些能引渠、引泉灌溉的土地划出来。”
“至于那些灌溉困难的田地,就要种青稞或豆类,只有将所有都算清楚,才能知晓准备多少种子,保证耕种有序。”
宋光彦听着,只觉得这些话全都点在了关键之处,一时忘记了继续往前走,旁边的赵学景见状也停下了脚步。
宋光彦陷入思量中,就像女郎说的,春耕不是随便说说就罢了,要因地制宜,随时变通,否则在干旱之处种小麦和稻谷,到头来不过白费人力物力。
很多地方以开荒为借口,官员随意发放种子,分派土地,最后秋收时,打出的粮食不过十之一二,官员怕朝廷降罪,就怪在百姓怠慢,不肯出力,因此农户多受惩戒,自家的良田被剥夺,要么就是增加赋税赎罪,以至于让农户闻“开荒”色变。
他在任上时,也上过奏折,请求朝廷大力开荒,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怨声载道。宋光彦叹气,他果然做什么都不成。
女郎说的话中,还有些陌生的词儿,“盆地”是什么?
屋子里,赵洛泱、宋太爷、赵学礼等人坐在一旁,谢大人和赵景云以及衙署中的文吏坐在另一旁。
赵洛泱说完话看向宋太爷,看在别人眼中,就像一个学生在询问老师,自己刚刚表现的如何?
宋太爷也伸手捋了捋胡须,仿佛是在回应。
谢忱心中不由地感叹,这位先生当真厉害,可惜平日里不愿意多言语,好些事只愿教这位女弟子。
赵洛泱与时玖道:“头儿开好了,接下来就该做正经事了。”
时玖应声:“状元郎也到了,就是不知为何一直还没进屋。”
状元郎这个人看着古板些,但人委实不错,人未露面,好在魅力值先到。
赵洛泱看了一眼状元郎给的8点魅力值,读书人真的很懂得礼数。
其实这次来衙署真正的目的是向谢大人要东西,春耕要花费的太多,就算从效忠冯家的那些人手中拿到了些银钱,但也只是够做农具的罢了。
朝廷迁民令下来之后,拨给了洮州一些种子,可惜种子太过单一,只有青稞、小麦和豆类,显然这些不能满足洮州的耕种。
赵景云看向谢忱:“大人,您觉得如何?”
谢忱点点头:“女郎说的甚有道理。”
赵景云听到这话,立即两只小手一攥,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本官也觉得,要想有成效,非得这样安排,不过衙署准备的种子不够多。”
谢忱心一沉,自从来到洮州之后,他就没闲着,冯安泰那些人的案子还没有审明白,寨子的事也没捋清楚,但赵景云就马不停蹄地送来新问题,难不成种子还得他向朝廷要不成?
“大人,除了粮食之外,还有苜蓿。”赵洛泱从一旁提醒。
赵景云立即道:“对,本官都忘记了,之前答应寨子,今年春耕还要种苜蓿,种苜蓿的事还是我在京里时听到的,听说有些牧场早就开始种了,这可是尚好的草料,咱们洮州这么多年,从来没为寨子做过啥。”
“我觉得这是不对的。”
赵学礼等人跟着点头。
赵景云面色一沉:“都是大齐的子民,也在朝廷户籍上,每年也要向朝廷缴纳赋税,这次迁民来洮州,寨子还给了活计,可我们都为寨子做了些什么?要不是赵家女郎与我说,我还不知晓,寨子每年的牧草都不够,他们还要冒着危险,靠近西蕃那边。”
“将来若是因为这个,有所差池,可如何是好?”
赵景云的话,又勾起了谢忱对寨子的愧疚,他是想为寨子做点事的,他也答应公主,留在洮州,要将冯家那些人私底下做的事,都查的清清楚楚……
谢忱眉头紧锁。
赵景云和赵洛泱等人也不再说什么,默契地安静地等着谢大人的下文。
对于这个流程赵景云已然熟悉了,朝廷好不容易派了一个钦差前来,眼下洮州又出了这么大的事,不在这时候提要求,那不是傻?
不要小看谢大人的差事,谢大人的奏折发回京城有大用处。
总之,谢大人就是像那什么……挤一挤总会有点东西的。
谢忱叹口气:“我试试吧。”他与“农户场”的官员相识,这些年他在朝廷攒下不少人情,还有那些与他志气相投的同僚,他请他们帮忙还是可以的。
赵洛泱熟络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笺递给谢忱:“大人,这是洮州眼下需要的粮种,若是农户场有新繁育出来的种子,适合洮州,也请大人帮忙要一些。”
谢忱将纸笺接过来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种子的数目委实不少。
而且……赵家女郎早就准备好了纸笺,也就是说他们早就想好了,他必然会答应帮忙。
就算存着这个心思,也该遮掩一下啊,是他不值得吗?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痛快
谢大人暗自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一个朝堂上谏言的言官,现在要去操心种子和牧草,倒不是说有什么不好,就是突然转换的让谢大人有些不太适应。
唉,没有牧草,牛、羊就没得吃,没得吃自然就不能产肉、产乳……
好吧,就这样好了,他留在洮州本就是赎罪的,现在顶多是感觉有人在背后拿着鞭子如同监工一般在督促他,让他将答应公主的事,尽心尽力地完成。
谢忱总觉得赵家女郎仿佛知晓些什么,按理说公主不会将身份随随便便泄露出去,所以他在马车上与公主和白氏说的那番话,应该没有第四人听到。
谢忱看向赵景云:“种子我会想办法,但是引渠、引泉也需要大量的人力。”
赵景云笑道:“咱们大牢人满为患,等到天气暖和了,刚好让他们去做民夫。”
赵洛泱看向她爹,才走马上任的赵里正,还有些不太习惯,他抿了抿嘴唇道:“两位大人放心,春耕前后,大家也会帮着一同修渠。”
赵景云笑容更深了些。
话说的差不多了,躲在外面一直“偷听”的状元郎终于走了进来。
“谢大人,赵大人。”宋光彦向几人行礼。
赵景云忙站起身:“我们刚刚在商议春耕之事,早知道宋大人到了衙署,我们就该等一等,也让宋大人帮忙拿拿主意。”
宋光彦脸上露出谦逊的神情,他看向一旁的赵家女郎:“我都听到了,赵……师妹已经都说了。”
赵洛泱露出浅浅的酒窝:“都是师父教的好,我还有许多地方不懂,还需要向师兄请教。”
宋光彦略微惊讶地看向宋太爷,赵家女郎说的那些都是他爹教的?
可是为何他这个做儿子的从来没听过?
赵景云向宋太爷一揖:“宋先生大才,前些日子衙署忙碌,多亏有先生帮忙,先生在这里,实乃洮州的之幸。”
既然是赵家女郎的先生,他多夸赞夸赞总是没错的,再说……每次赵家女郎送吃食过来,他都能蹭吃蹭喝……
当然他不是为了吃喝,他都是为了王爷和女郎。
赵景云和谢忱还有别的事,俩人起身出去忙碌,赵景云没给状元郎安排活计,一来宋状元和他都遭贬黜,但状元郎的官阶比他要高。二来王爷早就有吩咐,不管是谢忱还是状元郎,都交给赵家女郎就好。
赵学礼也赵学景也起身出去,他们还要去村中知会大伙儿,年节就快过去了,趁着天寒地冻,不能准备春耕,还得做点皮袄赚银钱。
人都走了,屋子留给了宋太爷、宋光彦和赵洛泱。
宋光彦脑子里全都是赵洛泱刚刚说的那番话,眼看着没了旁人,便迫不及待地问:“师妹,你说的盆地是……”
赵洛泱看了一眼宋太爷才道:“先生没跟师兄说过?”
宋光彦摇了摇头:“不曾。”
赵洛泱道:“先生画了洮州舆图,师兄是不是也没见过?先生说这样的地势如同坑谷,但也似盆形,我们就唤它盆地。”
赵洛泱说着将桌子上卷起来的舆图展开给宋光彦看。
宋太爷坐在那里不动声色,余光却盯着儿子的一举一动,当听到儿子倒吸一口凉气时,宋太爷心里别提多舒坦了。
还是有弟子好,尤其有个聪明的关门弟子。
宋光彦当真惊住了,他还从不曾见过这样细致的舆图,连林子、牧区都画出来,还有耕种过的田地和能开垦的荒地……
怪不得刚刚师妹能那般说话,轻而易举地劝动了谢忱。
宋光彦的目光从惊讶变成了痴迷,如果当时琼州有这样的舆图,他是不是就能更好地去劝说那些部落的头人?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紧接着时玖道:“是宋先生再给你涨魅力值。”
“很多吗?”赵洛泱问。
时玖道:“从状元郎进门开始一直都在涨,刚刚看了舆图之后,就涨得更快了。”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好像先生对状元郎有些别的想法。”
“看来是,好不容易见到儿子了,想给些来自慈父的关切,”时玖默契地道,“那你要不要帮忙?”
赵洛泱应声:“谁叫我是先生的关门弟子,先生想做的事,弟子义不容辞帮忙。再说,先生还会给不少魅力值不是?”
时玖觉得赵洛泱这个理由很充分。
说完了,就动手去做。
赵洛泱道:“让师兄见笑了,我才学着画舆图,画的还不好。”
是真的不好,时玖因为她的一场梦丢了太多魅力值,她没办法让时玖拿笔替她画,这张舆图委实折磨了她整个年节。
“幸好师兄来到了洮州,我后面还有一些没画好,劳烦师兄帮忙。”
宋光彦的脸登时一热,他自然会画舆图,但是哪里画过这样的?这舆图与他平日里见到的都不同,很多地方他甚至都没看明白。
宋状元也是个实诚人,羞惭地道:“这……我不会画。”
说完这话,他就在赵家女郎脸上看到惊诧的神情,女郎没有问他,而是回过头去瞧他爹。
他爹却始终沉着眼睛,屋子里发生种种都与他无关似的。
静谧了片刻之后,赵家女郎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忙道:“我去给先生和师兄沏茶。”
赵洛泱说着匆匆走出了屋子。
“爹,”宋光彦离开桌案走到宋太爷跟前,“这舆图是您教的?”
宋太爷没有开口,但那平静的目光已经给了宋光彦回答。
宋光彦道:“爹怎么从前都没提过?”
小兔崽子总算着急了,宋太爷心中暗道,不过,这也怨不得他,因为来洮州之前,他也不知道原来他还会这么多东西,别说这只是一张舆图而已,他连农具都画得出。
说不得哪一天,他还会改良兵械了。
宋光彦目光多了几分幽怨:“爹,这是没准备教儿子。”
这一点,宋太爷很坦然:“是不准备教你。”
老子都不会,要如何教儿子?别说才喊他爹,喊他祖宗都没用。
往常想到这些,他就免不了气那小狐狸,打着他的名号任意妄为,现在连他都不用事先知会了。
可今日,他却觉得万分舒坦。
嗯,不想要否认。
眼前这个,他的儿,他可是从小教到大的,从前乖顺听话,可是长大之后,本事多了,翅膀硬了,就不将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为啥?觉得会的东西比他多了呗,他说些什么,儿子就能用文章堵得他开不了口。
这口气,他可是憋了好多年了。
今天就让宋光彦知道知道,就算你考中了状元,你爹还是你爹!
宋太爷这口气出的痛快,赵洛泱的魅力值收的也欢喜。
眨眼的功夫64点魅力值到手。
赵洛泱与时玖道:“如果每天都能来一次该多好。”
时玖道:“那不是都取决于你?只不过效果定然没有第一次那么好。”
“说的对,”赵洛泱道,“先生还有许多本事,咱们没让师兄知晓呢。”
时玖温和地道:“一样一样给他慢慢看。”
说话间赵洛泱手里多了一块牛肉干,她熟练地将牛肉干塞进了嘴里。
那天晚上之后,她面对时玖好像多了点什么,可能是略微有些隔阂,但时玖却对她一如从前,甚至比从前更好,也没有问她生命值突然减少的事,一个人刻意维护,就会让一个人舒坦许多。
也许他们之间还有不少事要解决,但幸好能慢慢来。
思量间,宋太爷走了出来。
“先生。”赵洛泱迎上前。
宋太爷看了看身后:“去吧!给他安排些事做,凤霞村不养闲人。”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章 答应
赵洛泱重新走回屋子时,宋光彦仍旧站在舆图前,状元郎仔细地盯着舆图看,恨不得立即拿着舆图去对比洮州地势,然后一一印证。
“师兄。”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宋光彦才回过神,转头去看自家那个小师妹。
“是不是要拿舆图?”宋光彦说着眼睛中闪烁出几分不舍,然后变成了对赵洛泱的羡慕和多一点点的羡慕和嫉妒。
曾几何时,爹尽心尽力教的那个人是他,现在换成了旁人,从小他就知道自家爹读书多,跟着爹学了这么多年,以为早就远远将爹超越了,没想到,自家爹露在外面的不过冰山一角。
宋光彦小心翼翼遮掩着自己的情绪,脸上依旧挂着状元郎才有的体面和风姿,这是他夺了状元之后,骑马游街前,连了几个时辰的微笑,无论是谁都看不穿。
【魅力值+8】
【魅力值+16】
【魅力值+4】
……
时玖道:“不知道状元郎脸酸吗?”
赵洛泱道:“我问问?”她觉得自家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就是凭白在身上背负了太多。
宋光彦以为自家师妹很快会挪开目光,没想到她那双大大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瞧,就像是他脸上有银钱一样。
“师兄。”
宋光彦终于等到师妹再开口。
赵洛泱道:“你脸酸不酸?”
宋光彦不解。
赵洛泱指了指他的脸颊,一脸郑重:“刚刚师兄这里抽了。”
宋光彦收敛了笑容。
【魅力值+32】
赵洛泱欢喜地露出一个酒窝,自家师兄这怨念当真不小。
“刚刚师父走的时候嘱咐我,”赵洛泱道,“有些事可以交给师兄。”
宋光彦点头:“有什么我能做的,你只管说便是。”
赵洛泱皱起眉头有些犹豫。
宋光彦道:“不用有所顾虑,我来洮州本就是帮忙的。”
赵洛泱这才抿了抿嘴唇,鼓足勇气道:“师兄,你说,我们为春耕准备这些,是不是还缺点什么?”
宋光彦仔细思量,却没想明白小师妹这话的意思:“缺什么?我能帮上忙?”
赵洛泱点头:“咱们洮州的府学请师兄没事的时候,过去讲讲课,最好再题一幅字,或是写些诗篇。”
宋光彦看着赵洛泱:“你是说……”
赵洛泱应声:“咱们缺银钱缺人力,得拿这些去与府学换。”状元郎的名号去洮州府学,若是再题上一首诗,府学定会觉得无比荣耀。
宋光彦沉默许久,他高中状元之后,不知有多少书院和富绅请他前去,但是他全都拒绝了,读书是为了报国,如何能去换黄白之物?
他被贬黜出京路上也不时有人追上来,想要给这给那,如此艰苦的时候,他都严词拒绝了。
可现在……
小师妹让他去洮州府学……
宋光彦道:“就去洮州府学?”
赵洛泱点头:“眼下就去那里。”
果然。
除了洮州府学,恐怕还有书院,或是……别的什么地方。
宋光彦深吸一口气。
赵洛泱道:“府学答应会给些银钱,让我们在村中办学堂。”
好吧,算是件好事。
宋光彦点点头:“好。”他不能白吃凤霞村的,如果卖字卖诗能给村中孩子们建个学堂也是好事。
赵洛泱接着道:“如今村中没有西席,咱们先生年纪大了,总不能让先生教孩子们,若是您能时不时去城中的书院,书院那边也答应让我们选些孩子过去旁听。”
赵洛泱说完话,时玖道:“状元郎还算冷静。”
也就是说,魅力值还在能承受范围内,不至于立即想要掐死她。
赵洛泱道:“我还有些水渠需要有人帮忙一同画出来,最好丈量好土地,做好标注,擅长算学的人,应该能帮上忙,师兄去府学和书院,若是遇到合适的人,能否请他们过来帮忙?”
宋光彦反正都答应了,不差这一件。
赵洛泱还要继续说,宋光彦伸出手:“容我缓一缓。”
宋光彦深呼吸,想一想自己还有什么东西能拿出来与书院换,一幅画能换十个孩子过去旁听?
府学的读书人会愿意来村中帮忙吗?
如果他以为请人过来丈量土地是件简单的事,那他就错了。
朝廷每年都会有人请求重新丈量土地,可这桩事年年都会被搁置,为何?因为达官显贵家占了良田,只需要在土地丈量册上动些手脚就好。
现在洮州为了春耕重新丈量田地,必然会发现很多问题,如果他猜的没错,衙署下一步就会重发丈量册。
说是为了开荒,实则还有这层意思。
宋光彦忽然觉得,与其他刚正地站在朝堂上递奏折,倒不如如此,从丈量土地开始,他们不就在做实事了?
“好,”宋光彦道,“我去。”
赵洛泱点头:“那就多谢师兄了。”
宋光彦摆手:“无需如此,也是我……”
该做的。
几个字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怕小师妹还会给他安排些,让他不好接受的事去做。
可是赵洛泱也没有接口,而是静静地看着他。
赵洛泱好心提醒:“师兄,话还没说完呢!”
宋光彦吞咽一口,因为要说谎先红了脸:“我……忘了。”
“那我就先走了,”赵洛泱指了指桌上的舆图,“这图是给师兄准备的,师兄带去府学,若是找到了能帮忙丈量田地的人,就与他们商议一下,从哪里开始丈量才好。”
宋光彦点头:“知晓了。”所以舆图上有些土地是空着的,没有写多少,也没写适合耕种什么,都需要他来丈量。
早知如此,他何必这样依依不舍地看舆图?
……
赵洛泱出了屋子,时玖贴心地告诉她:“刚刚一共涨了70点魅力值。”
赵洛泱点点头:“希望师兄不要太生气。”
时玖道:“方才气得脸都红了。”
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赵洛泱咋不觉得难过呢?掌握洮州的笔和口舌很重要,不止是为了丈量土地那么简单,等到寨子的事爆出来,大家知晓了公主的身份,需要有人为他们说话。
最好的笔杆子可都在府学和书院。
师兄应该没想到这一层,不过没关系,反正师兄还不需要到这一层。
完成了一桩事,赵洛泱还要赶着回村子。
今天早晨,她看到试种的种子发芽了,因为赶着来衙署,她还没顾上仔细看。种子若是再发不出来,她怕她奶先受不了将她打一顿。
要知道她弄出的那个暖房,每天要烧多少木柴,她奶每次添柴的时候,眼睛中都能冒出火苗。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人手
赵洛泱坐在驴车上往凤霞村去。
凤霞村离衙署不远,往常可以走着来回,但今日宋光彦多赶了一辆骡车,等到她爹和先生等人在衙署的事做完,刚好与宋光彦同乘。
骡车虽小,大家挤一挤,正是增进感情的好时候。
赵洛泱在驴车上晃动着脚,她现在对赶车很是熟练了,从前舍不得用牲口,村中驴车也不够用,经常要靠走,眼下年节才过去,车也有了多余的,她自然也乐于偷懒。该忙的时候忙,能舒坦的时候就得舒坦。
“要不要水果糖?”
时玖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道:“橘子味儿的。”
时玖直接将水果糖送入赵洛泱手中。小鬏鬏喜欢吃橘子味儿的,但系统却是随机给五种口味儿,所以每次兑换出来,时玖先要分好,橘子味儿的留给小鬏鬏,剩下的给其余人。
酸酸甜甜的味道慢慢化开,赵洛泱欢喜地眯起了眼睛。
“应该去买一头骡子,”时玖道,“骡车上面也让你四叔做个车厢,冬日里你也好赶骡车出去。”
赵洛泱笑起来:“那我奶只怕又要心窝疼了,心里气得很,却又舍不得骂我,我爹和三叔、四叔却免不了遭殃。”
时玖道:“如今就不骂了?”
赵洛泱道:“总归会少几句,我也得心疼心疼我爹他们。”
家中的男子不容易,本来在她奶那儿就不得宠,眼下她爹和叔叔赚银钱少,在奶面前更是抬不起头。
这种情形,非要等到农耕的时候才会好转。
时玖沉默片刻道:“若是能有魅力值呢?”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这一迟疑就算是回答了时玖。
魅力值有多难赚,她这些日子努力地赚魅力值,可是兑换书籍和文献也是很贵的。
好在衙署给了足够的粮食,还奖赏下了银钱,她带着去了好几个村子,亲手发给大家伙儿,这才将魅力值一点一点地积攒起来、
减掉兑换花的魅力值,眼下魅力值一共有2762点,可惜人物卡任务不能提前结算,要不然现在大约能到3000点了。
5000点完成第二阶段任务,至少已经完成了一多半。
想到这里,赵洛泱不免又惦记起时玖的生命值,之前那个梦让她对时玖的生命值有了些猜测,后来也逐步得到了证实。
时玖的生命值与她的魅力值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时玖生命值的来源可能只有她,而且,时玖的生命值还会因为她的情绪而减少。
想通了这些,她会经常有意识地给时玖加生命值。
尽量去夸赞他,多想想他们美好的过往,尽量不去回忆那天晚上的梦,否则可能在不知不觉中,时玖就彻底不见了。
“阿姐。”
一个声音传来,赵洛泱立即让驴车放缓,然后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瞧见了跑过来的张二丫。
张二丫背着竹篓,脸颊冻得通红,不过眼睛通亮,脸上满是笑容。
赵洛泱让张二丫上车,这才让驴车继续往前。
赵洛泱道:“去城中给你奶和爹买药了?”
张家病倒了两个人,若不是衙署及时发粮,张二丫已经将自己换成了聘礼。
张二丫脸上满是笑容:“这是给我奶的药,我爹好多了,郎中说药可以先不吃了。”
“那是好事,”赵洛泱道,“你爹病好了,家里也能宽裕些。”
张二丫应声,不过家里也没那么平顺就是了,这话不好与外人说,但是能告诉赵家阿姐。
张二丫道:“我爹是好多了,但我娘说,还不如他就躺在家中。”
赵洛泱道:“怎么了?”
张二丫叹口气:“我爹总想着出去走商,没搬迁之前我爹就跟人一同出去过,也赚到过些银钱,可惜后来倒腾货物都亏进去了,否则这次我们全家也不会来洮州。”
“没想到来了洮州,我爹还惦记着这个,我娘说他就是犯懒,不愿意在地里干活计。这不,身子刚好了些,就听说这附近村中有人跑过商,今天一早就去打听消息了。”
赵洛泱道:“走商也不是就不行。”
“我娘也是被吓怕了,”张二丫点头道,“我爹说,阿姐也让人问这附近有谁走过商,可见阿姐认同这个,他早些做准备,肯定没错。”
赵洛泱让人打听这个,是想知晓那宝箱中种子是从何而来。
宝箱里的种子不多,就算现在试种出来,也不可能大范围内去播种,这样就要花费一年的时间,为第二年耕种准备出足够的种子。
没做那个梦之前,她可能会觉得不着急,慢慢来就好,可现在不一样了,那个梦给她带来的,不完全是痛苦,还有对系统的各种猜测,既然系统是来帮他们的,那么花那么多钱兑换出来的宝箱自然是有很大用处。
她不想浪费时间去琢磨那种子到底是什么,只想在今年多种些,应该说种的越多越好。
不过,王虎那些人只知道那些东西是抢夺来的,从谁手里抢来的,他们根本不会在意,审问他们也是无用。
张二丫他爹也是误打误撞,以为他们是想要筹备商队,也跟着大家四处去打听消息。
赵洛泱道:“回去之后,跟你爹说,让他打听到有来回走商的人,就问问他们当中有没有人被王虎抢过,若是有这样的消息,就来告诉我。”
赵洛泱说着掏出钱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小串钱递给张二丫:“这个你拿着。”
“不用,不用,”张二丫急忙将赵洛泱的手推了回去,“不要给银钱,阿姐帮我们够多了。”
赵洛泱笑道:“帮我打听消息本就该给银钱。”
张二丫不停地摇头:“打听出消息也不要。”
张二丫神情看起来十分坚决,赵洛泱也就将手收了回来:“好,那以后再说。”
赵洛泱没有去看魅力值,时玖也默契地没有与她提,因为每次见到张二丫,魅力值都会增加很多,最少也有16点。
这样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可次次都如此,他们也就不会拿来说道了。
因为他们知道张二丫始终一心一意地在感谢赵洛泱。
赵洛泱道:“我做了个暖房,在试种种子,你愿不愿意来帮忙?”
听到这话,张二丫眼睛立即亮了,她做梦都想天天跟在赵洛泱身边,在她心里赵洛泱是最有本事的人。
没有迟疑,张二丫就道:“愿意。”
赵洛泱点头:“每天给你五十文,日后若是需要你做别的事,还会涨银钱。”
张二丫又要摇头。
赵洛泱道:“你不答应的话,那就算了。”
张二丫这下愣住了,不过片刻之后她答应下来:“那我要,要银钱。”
赵洛泱道:“也不用无时无刻地盯着,你可以拿些针线过来,等过几日开始做皮袄,你也能领了活计去暖房中做。”
这就是为什么赵阿姐说,需要她做别的事,还会涨银钱,张二丫眼睛微微发红,她开口道:“阿姐放心,我一定将暖房看好,”她不会说好听的话应承,但赵阿姐交给她的,就算豁出性命也会弄好。
过阵子开始做农具和皮袄,家里的人手肯定不够,陶氏月份大了,赵洛泱也不想她太过操心,家中肯定要有人照应,有张二丫帮忙,赵洛泱能放心些。
驴车到了凤翔村,张二丫跳下车,她要跟着赵洛泱一起去暖房看看。
两个人正往赵家院子走,就瞧见赵元吉迎过来。
“阿姐,”赵元吉显然已经等了许久了,见到赵洛泱就迫不及待地道,“长出来了,长出来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发芽了
赵元吉说的是赵洛泱试种的种子,也是如今整个赵家最关切的事儿。
杨老太站在温室旁不停地念叨:“总算是长出来了。”再不长出来她每天吃饭都不觉得香了。
小孙女弄的这个屋子,每天除了烧柴禾,还得在里面的粪土上浇热水,将温室烧得热乎乎,一天到晚都不得间断。
每天烧进去的哪里是柴禾,可都是银钱。
而且,非得有耐心才行,要知道放在里面的韭黄都长了,那种下去的种子却始终没动静……
杨老太一度怀疑,这根本不是啥试种种子,而是宋太爷想要吃韭黄,故意骗小孙女的。
也就是心里一直欢喜小孙女,敬重宋先生,否则杨老太早就一脚将温室踹倒了。
还别说,杨老太真的能做到,这温室有面墙差不多是用纸糊上去的,小孙女说这是为了能见光,大户人家冬日里吃菜都是这样做的。
你听听,大户人家,现在他们就是大户人家了。
杨老太将柴禾送进去,赵洛泱和张二丫、赵元吉就进了院子。
“奶,”赵洛泱道,“种子发芽了?”
杨老太点点头:“发芽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好事是发芽了,坏事是,不知道得种到啥时候。
天一时半刻也不会暖起来,总不能得种到结出东西。
赵洛泱去温室里看,一共种了十颗种子,但是发芽的只有两颗,这些种子浇水、用肥和光照都是不同的,这么做就是想要找到这种子最好的耕种方法。
发芽就好了,长在外面,看得会更真切。
“这是种的什么?”张二丫道。
赵洛泱摇头:“我也不知晓。”不但不知晓这是啥,也不知道种出来有什么用处。
“不过,”赵洛泱道,“这对我们很重要,也会很有用处。”
因为有之前的事做铺垫,现在赵洛泱说什么都会有人相信,而且不会再进一步询问。
张二丫现在就觉得,赵阿姐只要说了很有用处,她就要好好照料,一点不能出差错,至于别的都不在她思量中。
赵洛泱看向杨老太:“奶,您明天就得去寨子上做奶酪了,这里就交给二丫,每天都做什么您与二丫说,二丫会仔细做好。”
张二丫听到赵洛泱如此说她,她斩钉截铁地点头,心里还很是感动,没想到阿姐这样相信她。
“好,”杨老太痛快地应了,比起在家里烧火,还是去寨子上好,一来做奶酪缺不了她,二来眼不见心不烦。
赵元吉也偷偷想过,等她奶去寨子,他是不是能留下看温室,现在看来,他得和元让一样跟在先生身边,即便先生有事外出,他们也得在屋子里读书、写字。
年节就这样过去了,大家都要忙起来才行。
赵洛泱听着她奶和二丫说话,心里很是满意,等到宋光彦请来人帮忙丈量土地,她准备做的事就都安排妥当了。
“明天该去看看小哑巴了。”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
赵洛泱怔愣片刻才应声:“是得去看看。”
时玖道:“算算时间,京里应该有消息传过来了,得听听冯家那边有什么动静。”
“那我跟怀庆说一声,明天一早我们就去王家庄子。”
赵洛泱去寻怀庆,怀庆刚好也有事向她禀告:“这段日子公子一直让我们盯着谷藏堡守将王曾,王曾是冯家人,现在冯家出事,公子怕王曾那边会生变。”
王曾。
赵洛泱心里一沉,不就是她梦里出现的那个名字吗?
几乎在同时,时玖收到了来自系统的一条消息。
【生命值-2】
时玖看着那减少的生命值,所以那天晚上小鬏鬏做的梦,与王曾这个人有关?这么想着,一些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他想看清楚,那些却模糊不清,仿佛是一段压在最深处的记忆,如今用尽他所有力气,却也仅仅才能让它有一点点松动。
赵洛泱道:“王曾那边若是出事,会如何?”
怀庆没有隐瞒:“王曾手下有不少兵马,如果他突然起兵,以洮州如今的兵马,恐怕很难将他们立即拿下。”
赵洛泱接着问:“那就会引起兵乱。”
怀庆点头:“不过女郎不用着急,公子已经在想办法。”
“他,”赵洛泱道,“有什么准备?要不要我们帮忙?”
怀庆看四周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公子让巩令城从南川堡调动了兵马前去驻防,巩令城的起兵每日巡视,向洮州方向推进三十里,这样一来,王曾就不敢轻易动手脚,否则巩令城内的兵马前来驰援,他们也很难脱身。”
赵洛泱点点头:“劳烦大家了。”
怀庆笑着为自家公子脸上添彩:“女郎只管安心,只要有公子保着洮州,洮州就不会出事。”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听到这话不禁有些紧张。
从前这是好话,可是现在他却很是担心,因为他不知晓赵洛泱会如何想。他隐隐有种感觉,赵洛泱梦中的洮州定不是安然无恙的,可惜那天晚上他生命值掉了太多,没有能听到赵洛泱和家里人说了些什么。
赵洛泱没有去纠结小哑巴能护下洮州,在梦里他却没这样做,那些都是一场梦,如何能被它一而再,再而三地缠住?
赵洛泱想的是,这样可能不是长久之计。
调动兵马会让王曾忌惮,也会引起朝廷的关注,本来这次杀朱有庆已经动用了巩令城的人马,再这样下去就会有人怀疑到小哑巴没死。
说到底还是要洮州有足够的兵马才行,她相信小哑巴有兵马,加上洮州自己的人手应该可以应对外面的压力,不过一旦大肆动用小哑巴的人,要面对的人也就不是王曾了。
怀庆见赵家女郎神情依旧没有缓和,他又道:“公子还说,要帮洮州练兵。”他没说的是,大家都不太愿意。
因为这件事公子就算不亲力亲为,也要格外关切,公子的身体最近好像更差了些,前两日多看了些文书,就咳嗽不止。
更何况还要将怀正派出去,公子身边的人必然就少了,这样委实不够稳妥。
但公子拿定主意,谁说也是没用。
赵洛泱点点头:“明日我去庄子上,再仔细问问他。”
怀庆应声离开,赵洛泱站在原地半晌叹口气:“时玖,我是不是对小哑巴要求太多了?”
时玖道:“你没与他提及这些,他就让人去安排,可见是他自己愿意去做的。”
知晓时玖和小哑巴是一个人之后,时玖这话就不是开解,而是他真实的想法。
赵洛泱道:“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帮上忙?”
小哑巴就算要为洮州练兵,兵马数目也不会很多,否则会引人注意,所以必定会将这支兵马当做奇兵来用。
赵洛泱思量着:“或许好一些的武器能帮上忙,系统中不知会不会有更好的练兵法子?”
在系统中寻找资料和书籍,要得到赵洛泱的首肯,也就是说,每当赵洛泱想要找寻什么类型的书籍,时玖也才能在资料库中为赵洛泱搜集相关的信息。
“时玖,”赵洛泱道,“帮我去魅力值兑换区找找相关的书籍,希望能找到适合我们现在用的武器和更好的练兵法子。”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三章 好处
年节过后,凤霞村就开始复工了。
天不亮村子里的老太太就起来了,不为啥,就是睡不着。
曹老太跟在杨老太屁股后念叨:“总算可以做奶酪了,这些日子我都梦到你骂我好几次了。”
杨老太瞪眼:“我骂你作甚?”
曹老太笑容更深:“嫌弃我搅和牛乳太慢了呗,还能是啥?我这一着急,哎呦,一胳膊就抡到了曹正脸上。”
曹正是曹老太的小儿子,算是曹老太老年得子,平日里不太说话,就是跟在他哥屁股后跑。
曹正长得丑,不知道是不是先天的毛病,个头儿也小,身子骨不太中用,曹老太只能指望他在身边养老。
现在大家分到的住处本就小,曹老太总不能跟曹正和媳妇去挤,于是就跟曹正俩人睡在一个炕上。
杨老太想到,怪不得曹正眼睛都是青的,原来是这一回事。
“你自己着急跟我有啥关系?”杨老太道,“是想要早点做乳酪,好多出点乳清好给你大媳妇吧?”
曹老太被说中了心思:“啥也瞒不过你。”
“不给,”杨老太道,“想要乳清,拿鸡蛋来换。”
曹老太立即红了脸,当时说好了要给杨老太鸡蛋吃喜,哪知道就一直凑不齐。
杨老太看到曹老太那模样就笑了:“行了,至于的吗?不贪图你的鸡蛋。”
几个老太太在一起,不斗斗嘴,就觉得没啥意思,俩人说话的功夫冯老太等人也来了。
冯老太手里还捧着一锅热乎乎的稻米粥。
杨老太道:“咋还带了吃食?”
“哪里是我做的,”冯老太道,“是东村那边一个媳妇给的。”
现在凤霞村可不是只有十六户了。
东村那边除了高家就有二十三户,高里正等人虽然获罪,也不是所有姓高的都被关押了,七八户高家人罪责不大,受了罚就会回到本村,剩下十户高家人按律重罚,可这些人家中女眷,也还留在这里。
这么一算,就有五十七户都归赵学礼这个里正管束。
赵学礼肩上的担子一下子就重了,他也不能跟往常一样每日跟着大家去寨子上,带着众人干活的人就变成了赵学景。
“谁都不容易,这么多饭食……”杨老太叹气,“没说不收?”
冯老太道:“说了,那小媳妇放下就跑了,天还没亮呢,我都没看清楚是谁,只能明日让孟高媳妇问一问。”
冯老太也怕杨老太为难:“明日我再送点东西过去还上。”
杨老太摇头:“你这么慌慌张张的去,倒会吓着人家。”有时候欠人情也是好的,至少人家心里稳住了。
学礼做了里正,东村那边的人一直不安心,生怕往后日子不好过,这他们都知道,这往后要咋处,也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楚的。
人手多了是好事,但让大家很快融进来也不简单。
不过杨老太不担心,就算儿子不行,不是还有小孙女吗?小孙女啥事办不成?而且她发现小孙女看人准的很,真心假意逃不过小孙女的眼睛。
既然如此,她也乐得啥也不去想。
不过……
杨老太向屋子里看去,她出来的时候,小孙女儿好像正坐起来揉眼睛,小孙女是最爱睡觉的,尤其最近就像是半夜里点灯熬油看书了似的,早晨总也叫不醒,今天这么早肯定是有啥事。
……
杨老太猜的没错,赵洛泱洗了脸,换好衣服就去了东村。
孟高媳妇钟氏早就等着了,看到赵洛泱立即露出笑容:“人都到了,就在屋子里呢。”
眼下不可能带着全村都去寨子里做活计,但寨子确实也需要人手,赵洛泱就让钟氏在村中找了几个纺车、织机用的好的妇人,她们能跟着她娘和谢寡妇帮忙。
隔了这么久,寨子上肯定送来的活儿不少,今天多去些人手,必然用得上。
赵洛泱走进屋子一看,八九个女眷迎过来。
大家都认识赵洛泱,别看赵家女郎年纪小,但一直帮着她爹打理村中事,寨子上的活计也是她寻来的,赵家女郎还救过谢大人,若是仔细说起来,这女郎做的可多呢,哪件拿出来不让人服气?
不过服气是服气,面对年纪这么小的人,还真不知道要咋称呼,听说十六户那边叫人家:洛姐儿的,不过那些可都是长辈,她们年纪比赵洛泱大些,但没有大那么多,谁也没脸这么开口。
私底下大家胡乱想,也凑在一起说道过,恐怕到时候不好意思,可等到赵洛泱往椅子上一坐,那种不好意思的劲儿就全都没了。
站在最前面的田青家媳妇马氏先开口道:“我们这次能跟着大家去寨子上做活计,还得感谢赵阿姐。”
赵阿姐这几个字叫的很亲切。
赵洛泱笑着道:“大家不用客气,我们坐下来慢慢说。”
今天这一遭赵洛泱是必须要来的,寨子答应他们带更多人手前去,但去之前有些话赵洛泱得说在前面,去的人也都要见一见,不为别的,不能给寨子寻来麻烦。
对十六户她没这样,大伙儿都有默契,新加入的东村就不同了,既然想要在一个碗里吃饭,就得讲一样的规矩。
赵洛泱道:“大家跟着我们到寨子上是要做啥去?”
几个人互相看看,不知道这话应该怎么说,还是马氏道:“我们……去做活计。”朴实的农户女眷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赵洛泱道:“我们是去赚银钱。”
赵洛泱这话说的更加直白,几个人一听都笑了。
赵洛泱接着道:“凭本事赚钱,都是应该得的,没啥不好意思说的。能给大家的,我都会努力给大家,不会让大家白白费力气,不过有一条,不该拿的,大家也不能拿,不要起不好的心思,我知道外面许多人说寨子的闲话,大家去了少说话做干活儿,看到啥了可以与人如实说,但不要胡乱编排。”
“寨子里不让去的地方,大家也不要乱跑,将心比心,若是有人来咱们村子,到处乱翻乱看,大伙儿是不是也不乐意?不是我不相信大家,但话说在前面,我也就放心了。”
“以后真的遇到啥事,大伙儿也就不会怪我没有提醒在先,也就没有人来还跟我提情面了。”
话说完,赵洛泱脸上露出笑容,露出她那圆圆的酒窝。
少女笑容很是亲和,但马氏几个却不敢跟着笑,赵家阿姐说的很明白了,真的出了事,赵家阿姐肯定会处置,谁说情也不好使。
赵洛泱道:“现在西村和东村互相走动了,以后有什么活儿一起做,有困难互相帮扶,开始的时候,大家不免会担心,但时间久了也就熟悉了,我们也不求着大家一条心,但有些事,正因为人多才能赚得多,既然拿了好处,就得仔细护着,有心怀歹意的人,不要说我,大家伙儿也不会放过。”
众人听到这里都跟着点头。
赵洛泱道:“不管是谁来一起干活儿,我都是这些话,大家也都一样,不分东西村。不过大家聚在一起做活儿,不是所有银钱都发放给每个人的,有些钱要留在村中公用,过阵子村中开学堂,只要一同出力干活的人,家中有合适的孩子,都能送过来读书。”
“还有乳清,干活儿的人来买也会便宜,眼下能买的也只有乳清,或许日后还会有别的,总之大家心往一块用,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马氏等人听着愣在那里,钟氏脸上都露出惊诧的神情,她们没想到跟着西村的人一起干活儿,还会有这些好处。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四章 走亲戚
钟氏是知道乳清的好处的,她家大牛身子越来越好,现在都能陪着他爹去打水劈柴了,学堂她是不敢求,只要能让大牛在外面听听声音,识几个字,她就知足了。
不止钟氏这样思量,马氏等人也纷纷露出激动的笑容。其实这些对寻常村子来说,也不是什么不敢想的事,赵洛泱知晓大府中的村子里也有族学,他们没搬迁之前,她阿爷就给这样的村子做过西席。
好的先生请不来,请个秀才还是付的起束脩的。
但是洮州本来就不太好,还有那些里正盘剥,农户们也就能吃个饱饭,着实不敢琢磨别的。
时玖道:“魅力值过100点了。”
赵洛泱站起身:“那就这么定下来了,两刻之后,我们就出发。”看来她这番话已经有了效用。
钟氏等人忙送赵洛泱走出屋子,等到赵洛泱走了,几个妇人面面相觑。
“还等啥,”钟氏道,“快回去收拾东西吧!”
马氏露出笑容,这让村中别人知晓了,还不得羡慕坏了,之前说去寨子,心里还有些忐忑,要知道寨子那些事,他们听得太多,以至于晚上孩子哭闹,他们都会说:再哭,寨子的人来抓你了。
现在她们要去寨子了。
所以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
凤霞村的人坐上了驴车,一路上大家欢欢喜喜,就像又过了次年节,不,比过年节还热闹。
大家都卯足了劲儿,脑子里都有自己的盘算,年节过了,银钱花了不少,是不是得赚回来?
跟寨子的人一起多做点皮袄卖出去,别看已经过了年,但过阵子才能暖和起来,还是有人要买皮袄的,所以要抓紧时间。
牛道昌媳妇王氏低声道:“等暖和了,咱们就不能做皮袄了吧?那时候要做啥呢?我是说春耕之前……”
谢寡妇看向罗真娘:“怕啥,咱们有洛姐儿在呢,洛姐儿能帮咱出主意。”
罗真娘自然相信女儿,不过她也怕洛姐儿太辛苦,可是这么多人,乌泱泱的脑袋瓜凑在一起,却都顶不上她一个。
大家说着话,就去看驴车上的赵洛泱,眼下的赵家阿姐正低着头打着瞌睡。
谢寡妇低声道:“可是累坏了。”
众人下意识地挪动身子帮赵洛泱挡风,罗真娘靠过去让女儿的头靠在她肩膀上。
王氏道:“这么多人的生计,也是为难洛姐儿了。”
赵洛泱是睡着了,倒不是为了生计发愁,而是每天看太多的书册,想要找适合他们用的武器,没有想的那么简单,系统就像是故意出难题似的,兑换了好几本书册都没有用处,好不容易找到有用的,也不是随便看看就能明白的。
“真难。”
赵洛泱迷迷糊糊地吐出两个字。
罗真娘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顶。
赵洛泱脑海中的时玖叹了口气,小鬏鬏确实太辛苦了,不止要养十六户,还得想着养他。
驴车进了寨子,赵洛泱恰好醒了,她从驴车上跳下来,立即就被寨子的孩子团团围住,孩子们想要啥?自然是阿姐手里的水果糖。
赵洛泱将糖果塞进每个娃娃手里,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没有孩子能拿到橘子味儿的糖果,因为那些都被时玖藏起来了。
“总算是来了,家里的牛乳都攒了那么多,若不是天冷恐怕都要坏了。”
“今日得多做一些吧?”
杨老太等人也被人拥着往前走,谁叫人家的奶酪铺子离门口最近呢,大家还没开工的时候,估计人家连今日的牛乳都收够了。
“还要皮子不?”
“做皮袄不着急吧?我这还有些织布的活儿。”
然后就是罗真娘和谢寡妇她们。
汉子那边就冷冷清清的,只有查硕他们去打了个招呼,汉子们也很识相,拿着东西就去羊圈开工了。
粪窖还得挖,粪土将来有大用处,这些默默做的活计,他们不做谁来做?
跟在最后的钟氏和马氏等人看傻了眼,寨子比她们想的可要大多了,里面的人也不少,里面的男人们都很是威武,一个个骑着马确实有些骇人,但等他们走到跟前一笑就不一样了。
孩子们打打闹闹,女人们也在一旁说笑……
“传言都是假的。”东村的妇人喃喃地道。等她回去得跟自家孩子说,寨子不可怕,她也不会再拿这些话吓唬他们。
“走啊,”钟氏提醒几个人,“那边喊我们过去了。”
妇人们就跟第一次进城似的,东看看西瞧瞧,眼睛都快不够用了,寨子里很新奇,能看出养了不少牲口,寨子里的人与西村人显然很相熟,哪里像是来做活计?分明是在走亲戚。
赵洛泱一眼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白玉薇。
白玉薇道:“族长和姆妈在屋子里等你呢,这阵子见不到你,心里想得紧,尤其这两日族长每天都要念叨两次。”
赵洛泱会说话,总能惹得族长和姆妈笑起来,年节前族长还去了凤霞村,回来就学着烤奶酪吃,还说自家做的牛肉干,没有赵洛泱那日给她的香。白玉薇和白玉英都觉得族长出去走一趟,心情都好了许多。
赵洛泱走进门,白氏和白婆子一起向她看过来,白婆子眼睛中多了些许亲切的神情,白氏则是直接笑了。
白氏道:“总算过完年节了,你们不来,这寨子都冷清许多。”
“可不是,”白玉薇道,“好多人家里的奶酪不够吃,还说要去村子里将奶酪姆妈请过来。”
赵洛泱道:“我奶也惦记着,恐怕奶酪铺子里新做的架子被老鼠啃了。”
大家都笑了。
“嗯,”白氏道,“今天你阿奶别想走了,大伙儿还惦记着她做的吃食,孩子们天天吵闹着吃馎饦。”
白玉薇听到馎饦,也有些发馋,杨老太手艺好,炸的春盘也让人口水直流,所以白玉英早就去奶酪铺子帮忙了。
白玉薇道:“我也去奶酪铺子看一看。”
等到屋子里剩下赵洛泱和白氏、白婆子,白婆子才看着赵洛泱道:“奶酪铺子多加点人手吧!我想多做点奶酪。”
赵洛泱看向白婆子。
白婆子点点头:“从今天开始,大家都会省下牛乳来,做成奶酪存放。”
白婆子不用说太多,赵洛泱已经明白了。乳酪容易存放、携带,适合用来做军粮,寨子这是在为日后的事做打算。
白婆子看向赵洛泱:“听说你开始张罗做农具了?”
赵洛泱应声,这次她四叔和牛家父子都没来,就是在家中与先生一同商量农具的事,现在人手还不够,等到师兄从书院拉来人,应该就差不多了,她相信以师兄状元的身份,找帮手应该不难。
白婆子道:“还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五章 注意
赵洛泱从白氏屋子里出去,径直去了奶酪铺子,她得去看看阿奶那边需不需要人手。
白氏屋中半晌没有声音,直到白氏将手里的茶碗放下,这才开口道:“刚刚她是说了吗?”
白婆子点了点头。
白氏道:“你再说一遍,她咋说的?”
白婆子想着赵洛泱方才的模样,云淡风轻地道:“让我们多训马。”
多养马和多训马是不一样的,白婆子能肯定赵洛泱说的不是训拉车和寻常骑乘的马,而是军马。
就这样毫不掩饰地说出来,不过倒是压低了声音,只有屋子里的她们三个能听到。
“胆子真是大,”白氏道,“快顶破天了。”
白氏不止一次想说,跟白婆子年轻的时候真像,都是心里无拘无束的人,才能这样顺理成章地说出这些。
不是狂妄,也不是故意试探,就那么寻常地说话,仿佛在与她们闲聊。
白婆子道:“你早就知道她不怕。”
白氏点头:“你还提及要多囤乳酪,就等于将话说明白了,她也算给了回应。”
白婆子这话,终于浮起一抹笑容:“看来必须要有个结果了,要不凭白连累这些人,还会让人笑话。”
杨老太忙得顾不上看她的小孙女了,只知道小孙女来转一圈又走了,那派头,就要跟宋太爷差不多了。
来做奶酪就是好,不像之前只能在家中,顶多去给宋太爷做做饭食,那老头儿挑剔的很,杨老太还以为他儿子、儿媳来了凤霞村之后,那边的饭食就不用她来管了,谁知道老头儿连着好几日来他们院子里吃饭。
你说说,人家媳妇做饭容易吗?还挑剔个啥?她没有法子,还得去宋家那边帮忙,这次来寨子之前,还提前给宋太爷熬上了稻米粥。
谁叫咱家孩子在人手里呢,有些活儿不做也不行。
不过今晚看样子是走不成了。
“姆妈,”一个娃娃凑过来道,“我与娘说好了,姆妈今晚不走的话,我过来陪着姆妈在铺子里睡。”
“还有我。”
“我也来。”
几个孩子挤上前,他们都愿意留在这里。为啥?杨老太每次都讲故事给他们听,有些吓人的故事,让他们都不敢出去尿尿,可是听了一次,还想听第二次。
杨老太不禁笑了:“行,今晚不走了。”她不是不想走,看看那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还有那一罐罐的牛乳,总不能放着不做。
曹老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刚刚洛姐儿说了,明日给咱们加人手。”
杨老太听到耳朵里的不是加人手,而是更多的乳酪,寨子上到底留了多少牛乳啊?
赵洛泱不管乳酪铺子那边的事,她正看着寨子周围的田地,在手里的纸笺上写写画画,再抬起头的时候,正瞧见查硕带着几个人在跑马。
“跑的真快。”赵洛泱不禁道。
时玖觉得他可以攒一攒生命值,带着小鬏鬏去跑一圈看看,刚想到这里,他瞧见赵洛泱抬起手做了一个拿弩的动作:“不知道改了床弩之后,能不能射中。”
时玖脸上露出了笑容,刚刚那个念头烟消云散了。
“做好了可以拿过来试试,”时玖道,“用活靶子,才能试出弩箭真正的威力。”
赵洛泱觉得时玖正在怂恿她:“这样不好吧?万一伤到人……”
“可以不用箭头,让他们带上盾就好了,”时玖道,“若是这样都闪躲不过,只能说骑马功夫不到家。”
赵洛泱盘算着,时玖说的很有道理,等他从系统里出来,她就用弩箭试试,看看这位豫小王爷到底能不能躲过所有的箭矢。
赵洛泱道:“一面盾有些少,再给一支长枪吧!”
时玖道:“有盾已经很好了。”
“真的吗?”赵洛泱有些勉为其难,“那就按你说的。”
今天来寨子上,赵洛泱还是很欢喜的,这段日子财富值和魅力值虽然涨了不少,但不知为什么,财富值兑换区一直没动静。
她原本想着打开宝箱之后,财富值兑换区会有种子售卖,可现在种子都种出来了,还是没有,就算兑换区有数目限制,总比没有要强,稻米种子她不指望兑换区,兑换区那些都拿来也不够春耕用的,可是这些特别的种子,还是值得期待一下,至少让她试种的时候不用这样战战兢兢。
种子的来历,她都想好了,就都推在王虎身上,等耕种的时候,王虎那些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谁又会去证实那些种子是不是王虎抢来的?
也许是还不到时候!赵洛泱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
赵洛泱不知道的是,在不远处有几骑人小心翼翼地绕着寨子转了一圈,然后径直去往了谷藏堡方向。
谷藏堡内,王曾桌案上已经有几封密信,都是打探京中冯家情形的。
由于曹本的奏折不停地送入京中,太傅和冯党明里暗里争斗了好几场。
王曾知道太傅和太后母家必然争斗的愈发厉害,但是没想到会从洮州始。而且到现在可能大家还没明白,为何冯家一个管事会跌在洮州。
王曾也知晓赵景云,如今赵景云这个名字,该是京中议论最多的,若是没有意外的话,赵景云会升为洮州通判。
可比起赵景云,王曾更加对一个村子感兴趣。
凤霞村西村,十六户迁民,除去赵景云不说,许多事都是从这十六户搬到洮州开始的。
这十六户人还越来越多,现在将东村几十户也纳了进去。
探子一路骑马回来,向王曾禀告:“凤霞村的人今日去寨子里了,好像还是做那个奶酪,和皮袄。”
就这么简单?
王曾挥了挥手,要么十六户真的没问题,要么就是有大问题,王曾还是倾向于后者,因为谢忱大人也是十六户的人救下的,那女郎叫赵洛泱。
你说说,真的会这么巧吗?
洮州寨子和来的钦差,她全都认识。
不止如此,凤霞村西村还来了一位状元郎,宋状元这两日天天去府学,着实引来了一波不小的震动。
洮州周围不少的读书人都涌来城内,就是要一睹状元郎的风采。
这位状元郎不是像许多读书人一样吟诗作赋,而是要带着人去丈量土地。你说奇不奇怪?洮州多少年都没出现的景儿,现在全都出现了。
王曾有种感觉,他得盯紧了凤霞村,万一真的有苗头,这些人就留不得。
第三百五十六章 生气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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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七章 不可能
柳氏一张脸拉的老长,想到二姐那得意的模样,她就怒气上涌,不过就是一盘吃食,用得着这样?
赵学文躬身道:“儿子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哪里有卖的,明日一早我就去帮母亲买回来。”
赵学文倒是懂事,柳氏脸色略微好了些才道:“买不到,都说这次的货都卖光了,下次说不得啥时候会到。”
哪有花银钱买不到的东西。赵学文又道:“我知道城外有卖牛乳的,我去买来些。”
“那不一样,”柳氏接着摆手,“那东西放在小炉子上一烤就化开了,裹在肉干上尤其的香,哪里是牛乳能比的。”
柳氏说着,嘴里又涌出口水,也不知道谁弄出来的吃法,这得是多会吃啊?
这样的事赵学文从前没听说过,柳氏家中不算富贵但也殷实,平日里吃穿自然讲究些,要怨就怨他爹非要留在村子里,但凡有点胆子当年就能回到城中落籍。
赵学文腆着脸道:“母亲这么一说,我都觉得饿了,这东西总该有个来头吧?”
“有,”柳氏道,“说是从西北那边……洮州来的,叫杨氏奶酪。”
西北,洮州?
那不是他娘和弟弟们去的地方?无论是哪里都有富户,这杨氏奶酪也好生了得,将东西都卖来了开封。
赵学文道:“既然这么好卖,商贾为何不多弄来些?”
柳氏觉得赵学文定是看书看得脑子坏了:“当然是洮州都卖不完了,怎么会往外运?这是从那边过来的商贾带的几匣子,本来也是不准备卖的,被铺子上的掌柜劝着,这才将手里的留下了。”
“洮州从前也没听说有多少好东西,今年当真是奇怪的很,除了这乳酪还有上好的皮毛垫子,那皮毛是真的好,用手一摸软绵绵的,没有皮毛的腥膻味儿,反而有一股香气,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洗过。”
“还有他们带来了一些皮子,那也是上等货,铺子里留的那些,两日功夫全都卖光了。”
柳氏心里当真羡慕得很,西北来的商贾着实大大赚了一笔,都没歇脚儿,转身就又返回去拉货了。
柳氏说着想起一桩事,瞪着赵启坤:“对了,你那三个儿子和杨氏不就去了洮州吗?他们有没有给你写书信,提及洮州有个凤霞村?若是能攀上凤霞村,帮忙做些皮子,说不得还能赚点银钱。”
柳氏说的阴阳怪气,赵启坤沉下脸皱起眉头:“提那些人作甚?不怕晦气?我与他们通什么书信,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
柳氏就喜欢听赵启坤说这话,赵启坤一开口,旁边的赵学文就安静下来,低着头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不知道你是不是跟着他们久了,染了一身晦气,”柳氏埋怨地看着赵启坤,“到手的差事,现在却没了动静,前前后后可花了我几十两银子……”
柳氏不想再说了,站起身向后院走去,留得赵启坤和赵学文在屋子里,说白了她看上的是赵启坤肚子里的学问,而不是他这个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有甚好看?成亲之前想的好,成亲之后却与之前思量的不同,赵启坤父子俩最好乡试中榜,让她也没算白养。
等柳氏走了,赵学文忙走到门口,鬼鬼祟祟地张望,发现周围没了人,他这才又回去看向赵启坤。
“爹,”赵学文心里一阵乱跳,“您知道凤霞村是哪里吗?”
赵启坤道:“不是刚说过,洮州的一个村子。”
赵学文摇头:“不是,儿子不是说这个,儿子是说,凤霞村啊,那是想和二弟他们落籍的地方。您没听到吗?那地方卖奶酪,还卖皮子,商贾都争着去呢,爹,您说,娘他们该不会发迹了吧?”
赵启坤心一沉,他自然不想杨老太他们有啥本事,若是他们好了,岂非是在说,他走错了路?
不可能。
赵启坤道:“洮州那么大,就算是一个村子,肯定也不是刚去的迁民。”
“可是,”赵学文道,“到底是一个村子,就算接济应该也能赚到一些,而且那叫杨氏奶酪,我娘她不就是姓杨……”
这话让赵启坤冷笑起来:“你说那奶酪是她做的?我看你是脑袋坏了,居然有这样的思量,你以为是人都能做买卖?”
“就她?是她有这个本事,还是那哑巴和傻子有本事?您知晓牛乳多少银钱?”赵启坤胡须都要气得飞起来,凶狠地看着赵学文,“遇到啥多想一想,不要乱说话,免得出去丢我的脸面。更不要在你母亲面前说这些。”
赵学文应声:“儿子明白了。”
赵启坤心里也不舒坦,柳氏回娘家就是问他的差事去了,看来还是没有消息,他就不明白了,这老天是不是跟他对着干?冯家什么时候出事不好,偏偏在他去衙署找差事的时候,真是时运不济。
赵启坤被扰乱了心绪,赵学文走了之后,他重新坐回书桌旁,拿起桌子上的书来看,可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从前杨氏在的时候,他就会吩咐杨氏给她打酒,做些饭食。别的不说,杨氏的饭菜当真做的不错。
赵学文走出院子,他决定还是写封信给陶氏娘家人,问问凤霞村的事,他娘和弟弟在凤霞村到底怎么样?
万一他们真的发迹了,他也不能在一旁看着。
……
此时的凤霞村当真是一片忙碌。
天越来越暖和了,眼看就要春耕,总要在春耕之前再多赚些银钱。
现在用不着别人说,整个村子的人就像跑在草原上的马儿,全都放开了使劲往前冲。东村的人手也全都用上了,现在两个村子当真是不分彼此。
忙碌的时候,大家也不会各自归家,单独收拾出一个院子,砌好了灶台,留下几个妇人专程给众人做饭菜,大家分拨去吃,无论啥时候去,总会有吃的。
这可真是省了事,村中的人都在那边吃喝,家中不用单独起灶,这下子大家就有更多功夫做皮子了。
曹老太端了一盆水过来,那是清洗皮毛后的水,水虽然不干净了,但表面还能看到一些沫子,那沫子香喷喷的,就像地里开的花。
曹老太将水放在地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看着冯老太:“你说洛姐儿往这里面捣鼓了些啥?将那皮毛洗的真是又软又香,每次倒这水的时候,我都舍不得,恨不能将用来洗头发。”
冯老太皱起眉头:“你倒是不嫌脏。”
曹老太翻了个白眼:“才过几天好日子,就不是你了,从前啥水不得用?水不脏人知道不?”
说着两个老太太看着忙碌的众人,不知咋地,看着这热闹就是心情好,大家都有事儿做,有银钱拿,日子可不是越过越好了?
“洛姐儿呢?”冯老太道,“可有几日没见到了。”
曹老太点头,洛姐儿每天调好清洗皮毛的水,就坐着驴车去寨子上,也不知道到底在捣鼓些什么。
曹老太摆摆手:“反正不能有啥大事。”
没啥大事的赵洛泱,正在看她四叔几个试弩箭,不远处是骑着马撒欢了跑的查硕。
第三百五十八章 试验
几支弩箭射出,查硕俯下身闪躲,轻易就将箭矢躲了过去。不过紧接着又是两支弩箭齐发,查硕一边让马匹调转方向,一边用手中盾牌去阻挡,这套动作行云流水,让等在一旁的寨子汉子为之欢呼。
查硕骑术的确是高,不过赵学义也很高兴,这是他们第二次改弩箭,第一次连查硕的边都摸不到,但这次改良后,弩射的距离显然远了不少。
赵学义将弩交给了身边的石平,十六户的汉子们几乎同时练骑射,石平进步的最快,用弩箭也射的最准。
弩箭到了石平手里,石平紧盯着马上的查硕,查硕的骑术太好,加上方才寨子里人的欢呼声,一下子激起了少年的斗志,他静下心神,对准了查硕,然后扣动机关。
一支箭射出,紧接着又是一支箭。
查硕也感觉到了这次有些不同,不禁收起了刚刚欢喜的心思,郑重地开始应对。
又接连躲过去两支箭之后,查硕明显不如应对的有些吃力,一支箭堪堪擦过他的肩膀射出。
石平这时也停住了手。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时玖道:“石平的准头还不太够,随便换聂双或是怀庆过来,查硕都会被射中。”
赵洛泱听出了时玖话语中透露出的倨傲,即便换成系统那种平板的语调,却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这可不止是试弩箭了,多多少少有点个人恩怨在其中。
查硕驱马跑过来,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后,一把拉住了石平。寨子的汉子一向豪爽,伸手拍了拍石平的后背道:“嘿,行啊,越来越厉害了,看来下次我得准备两个盾。”
石平被拍的差点呛咳,不过少年人不服输,强忍住了,也跟着查硕一同笑起来:“我们回去再改改,下次你还得穿得更厚些,万一被射中也不至于受伤。”
其实试弩而已,用不着这样,只要看每次箭矢射出的距离和力道就可以了,但这桩事让大家都起了玩心,这不止可以练弩,还可以激励寨子的汉子练马上的功夫。
查硕与石平说完,又去向赵学义行礼,然后看向赵洛泱。
时玖忍不住心中冷哼,到底还是绕不过这些。
查硕走到赵洛泱跟前,然后伸手摸了摸头脑,之前他与阿泱说话还是很随意的,最近也不知为啥,每次见到阿泱都忍不住紧张。
查硕道:“上次你送来的皮褥子很好,我……给了阿婶,阿婶很喜欢。”
“是卖给你的,”赵洛泱笑道,“你给了银钱。”
查硕跟着笑:“那也是外面买不到的。”
说完这话,查硕顿了顿接着道:“阿英今天在羊圈里忙,见到我还嘱咐,如果看到你就跟你说一声,有空过去瞧瞧。”
赵洛泱点点头:“等忙过这两天,我就过去。”赵洛泱最近着实忙的厉害,村中开始做羊皮毯、熟皮子,还有一群人在做农具,赵洛泱从寨子到村中来回跑,见到白玉英也说不上几句话,更别说去羊圈里看看了。
查硕没有别的话说,赵洛泱他们也准备回村去,赵学义还要与牛道昌商议如何进一步改手弩,手弩弄好了,就要弄床弩。
一行人从寨子出来,径直回到了村中。
现在凤霞村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不用担心吃喝,无论啥时候只要去大院里,总能找到热乎的吃食。
石平拿着野菜饼,喝着热汤,脸上那兴奋的神情还没有褪下,他看向赵洛泱:“阿姐,下次试弩还带着我去行不?”
赵洛泱点点头,石平道:“那我这阵子再多练练。”
赵洛泱发现了石平真是一把好手,做什么都很有样子,跟着冯老三卖东西也行,骑射和拳脚功夫练的也不错,将来在凤霞村能管一摊子事。
“今天又来了俩蹭吃喝的,”许阿奶过来坐下向赵洛泱道,“他们可远了,是从三十里外的村中来的,都是听说咱们村中饭食随便吃,就跟着干活儿的人混了进来,不过刚进村子,就被孟高发现了,孟高没惊动他们,就看他们要做啥。”
“这俩孩子摸过来,拿着饼就开始吃,孟高等他们吃完了,才过去问他们话。”
俩孩子都不大点高,生得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平日吃不饱饭,如果换了年纪稍大一点的,孟高那些留在村中巡视的人,都不会让他们进村子。
许阿奶道:“是家里爹娘都死了,听路过的商贾说,凤霞村好,这才摸着找过来的。”
赵洛泱道:“人呢?”
许阿奶向东村那边指了指,东村那边再往东有一块空地,现在那边的地方用来熟皮子,如果有人来找活计,都是从那边开始做,这是赵洛泱他们定好的。
凤霞村需要人手,只有他们过的好,外面的人才会羡慕,想要跟着他们一起干活儿,要不光凭他们一个村子,能耕种多少田地?
附近村子的人,也得愿意听他们的才行。光凭一张嘴说可不行,还得让人看到,跟着他们干活能有个好结果。
许阿奶道:“孟高说了,还想在这里吃饭,就得卖力气,做的好了就能留下,做的不好,别想再进村子,那俩孩子就留在那边忙乎了。”
平日赵洛泱他们出去干活,村子里留下的都是年长的,别小看这些年长的人,眼光一个比一个毒,他们见的多了,一打眼就知道咋回事,赵洛泱与他们说过,村中的平安都得靠他们。
这话,大伙儿可都往心里去了,他们现在没力气,也没宋太爷那些本事,啥都帮不上,还能跟着大家吃好的,本来就过意不去,如今总算有了活计,自然要办好。
所以每天往村口一坐,来来往往的人,都要看一遍,如果有不怀好意的,很难混进来,就算过了这一关,还有每日巡视的人呢。
“放心吧,”许阿奶道,“新来的人,我们都会看着。”
赵洛泱点点头,刚放下手里的碗,就听到外面传来石二黑的声音。
“阿姐,来人了。”
伴着石二黑的话,大步走进来一个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秦郜。
秦郜看向院子里的人,先向许阿奶几个年长的人行礼,然后是赵学义等人,最后走到赵洛泱面前。
“我来了,”秦郜也不客气,“还带来了五个人。”
赵洛泱道:“都是商贾?”
秦郜笑起来:“只有两个商贾,那三个是平日里与我耍在一起的,你书信里不是说缺银钱吗?他们有。”
秦郜是赵洛泱请来帮忙的,只不过没想到他会来的这么痛快。
秦郜也不见外,看向灶房:“还有吃的吗?”
“有,”许阿奶道,“啥时候来都有热乎的,只不过没有您在家中吃的那么好。”
在岷州时,秦通判父子帮忙对付孙集,大家都知晓,虽然不那么熟悉,但架不住十六户的老老小小热情。
秦郜听得眼睛发亮,他向周围看看,看到汉子们吃的满头大汗,他还是第一次与这么多人一同吃饭:“看着就香,快让我尝尝。”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九章 安家
自从上次孙集被抓之后,秦郜与自家爹的关系就变得格外微妙,秦通判是被绑着下了场,虽然最后结果不错,但也顶多算保全了自己,毕竟在岷州这么多年,装聋作哑,想要彻底与孙集等人摆脱关系也不太可能。
秦郜为心上人一家报了仇,对于从前的那份遗憾也算是放下了,他重新为孔家修了坟茔,在一次醉酒的时候,还将孔大小姐鬼魂告知他真相的事说了,这一段被人传出去,委实在岷州大小茶馆里热闹了一阵。
甚至还有人在一个小庙里,为孔大小姐塑了泥像,岷州不少女眷前去向孔娘娘祈求平安。
秦郜经历了这些,还是与从前不同了,他尤其怀念宋先生在府中的日子,每次与宋先生说话,感觉都是那么的通透。
不过抓孙集的事过去之后,他仔细回想了很多次,现在也逐渐琢磨出点味儿来,宋先生该不会来到秦家就是为了让他爹帮忙拿孙集吧?后面他们求到宋先生,其实是宋先生早就想到的,要不然怎么能解释……宋先生明明那么讨厌他爹,却还能上门向他爹求助?
这个念头一直在秦郜脑海中盘旋,最终的结果就是,愈发觉得他爹没用,到头来还被蒙在鼓里,当然这其中最没用的还是他自己。
秦郜没有来洮州,但始终在向洮州打听消息,他原本想着过了年节之后,来洮州看看宋先生他们,可是洮州传来消息,洮州抓起来不少的里正和富绅,其中还有国舅府中的管事,洮州通判朱有庆兵变,不过刚好被路过的薛定斩于马下。
整件事被京中来的上官目睹,密折径直呈入京中。秦郜听了莫名的激动,这桩一点不比拿下孙集容易。
秦郜的心就此躁动了,他觉得不能再在家中这样无所事事下去,他想要去洮州,虽然没有人提及宋先生他们,但是他相信一定与宋先生有关。
整个洮州,应该没有人比宋先生更聪明,更懂得谋算,宋先生怎么可能脱得了干系?
于是他先写了封信函,问候宋先生。宋先生让人送来了洮州村子做的皮毛,还说如今村中缺少银钱,不能将货物送出去。
这哪里能难住他?做了那么长时间的纨绔,别的不知晓,岷州的商贾认识不少,除此之外,还有一群手中有闲钱的子弟。
秦通判发现自家儿子,开始频繁在外走动,不禁有些欣慰,一直不懂事的不孝子,总算是有了些长进,他这个老父亲也终于见到光亮了。
却没想到隔日秦郜就将他屋子里的物件儿都卖了,上好的紫檀木柜子都折成了银子,还有那些扇子、把件儿,一副要散尽家财的模样。
除此之外,还有他去年过寿时,秦郜送的两个石狮子,也一同让人抬走了,气得秦通判差点背过气去,要不是秦郜娘拦着,他肯定要将秦郜的腿打断。
赵洛泱在一旁听秦郜断断续续说这些,不禁有些惊讶:“你这样凑的银钱?”
秦郜点头,一脸得意:“怎么样?够仗义吧?”
委实是太仗义了些。
赵洛泱心里感叹一声,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道:“他这是想明白了孙集那桩事,知晓一切都是宋先生背地里做的安排,于是前来投靠,秦郜可比他爹聪明多了。”
秦郜本来将气氛烘托的热血沸腾,被时玖毫不留情面地浇了一盆冰水。
赵洛泱与时玖道:“其实我有点羡慕。”
时玖当然知晓赵洛泱说的是什么:“离得太远拿不到魅力值。”小鬏鬏这是想到别人拜孔大小姐时,一定会生出不少魅力值。
赵洛泱看着秦郜狼吞虎咽的模样,不禁道:“那你这样出来,日后要怎么回去?”
“不回去了,”秦郜抬起头,“我连床都卖了,就剩一个空屋子,没打算再回去。”
赵洛泱扫了一眼秦郜的腿,腿没断还真是稀奇。
赵学义也抬起眼睛:“你爹和你娘能答应?”
赵学义这么憨的人,听说了秦郜的作为,也忍不住询问。
秦郜道:“没问,就当他们答应吧!”
赵学义点点头,好像觉得秦郜这样想也没啥不对的。
赵洛泱道:“那你以后……”
不等赵洛泱说完话,秦郜指了指自己面前的菜汤:“这个好吃,我以后能不能顿顿都来吃?”
秦郜说完指了指外面:“我把银子用马车拉过来了,都给村子里用,能够饭钱吧?村中有没有空屋子?给我一间,以后我就在这里住了。”
赵洛泱眨了眨眼睛。
时玖道:“所以这是赖上了?”
眼下正缺商贾和银钱,秦郜在这时候将所有家财都拿了过来,就这举动,凤霞村能差他一口吃喝?
赵洛泱与时玖道:“第一次看到,将自己后路断的这么干脆的。”
时玖淡淡地道:“秦家到现在没倒,可能是因为秦通判有这样一个儿子。”
赵洛泱还没顾上开口,时玖接着道:“让他去东村住,那边不是刚好有空屋子。看他到底能在这里赖多久。”
赵洛泱听着时玖声音中的嫌弃,如果他回到小哑巴身体里,现在的小哑巴肯定是皱紧了眉头。
“非亲非故,怎么好意思。”
赵洛泱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第一个非亲非故赖在她家的,不正是小哑巴自己吗?
时玖道:“我说的不对?”
“对,”赵洛泱道,“我觉得也是。”为时玖的生命值考虑,赵洛泱尽量顺着他的意思。
“今天我去告诉小哑巴,”赵洛泱道,“让怀庆看着他一些。”
这下时玖舒坦了。
众人说完话,秦郜请来的人也到了凤霞村,秦郜吃饱喝足,也不管他们是不是正饿着,招呼那些人。
“走,咱们去看看皮毛。”
风尘仆仆的人,看着院子里一群埋头吃饭的汉子,只得默默吞咽一口,却也不好说别的,他们来这里本就是为了置办货物。
秦郜拿给他们的皮毛他们都看了,当真是西北最好的货,现在不下手,日后可就没他们的份儿了。
“看准了,就早点买,”秦郜道,“好东西不愁卖,也就是现在村中急着用银钱做农具,否则能轮得到咱们?”
秦郜说着意气风发地向前,出来的时候他爹骂他疯了,他娘说他被猪油蒙了心,可他却觉得,从来没有这么对过。
从今往后,他真就不走了,要在这里安家落户。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章 考察团
寨子这些年积攒了一些皮毛,加上查抄那些里正等人家中时,是宋太爷亲自做的账目,从那些人家铺子里能拿出来一小半的货物,现在全都要改头换面卖出去。
西北还冷,要等到南边的商贾过来,至少还得一个多月,倒不如从当地寻人运出去。
秦郜挑选的几个商贾都是有眼光的,看到皮毛之后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用手摸了摸,立即眼睛就冒出光来,秦郜没骗他们,这皮毛当真是好。
“这是怎么做的?”胡奎忍不住问。他在西北经常收皮毛,但熟好的皮子,还没见过这样的。
硝皮子的法子并不稀奇,但是无论怎么做,都会闻到皮毛上的臭味儿,所以很多商行会向皮毛里放置一些中药包,防虫蛀也能掩盖掉一些臭气,这样皮毛在卖的时候,顶多有一股药香。
寨子这个肯定也是放置了中药包,但还用了别的东西。
赵洛泱露出笑容道:“这个自然是不能说的。”
这话让胡奎回过神来,可不是,这是人家的秘方,咋能随便说出去?
胡奎忙道歉:“是我唐突了。”突然见到这样的好东西,闻着还有一股清香,惊奇之下,犯了忌讳。
赵洛泱却不在意:“可见您喜欢这皮毛。”
胡奎当然是喜欢的。
说着话,就看到凤霞村的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向村口走去。
胡奎道:“这是做什么去了?”
赵洛泱笑:“应该是我爹他们从寨子带皮子回来了,几位要不要也去瞧瞧?”
胡奎等人这次来洮州,冲的就是秦家和秦郜,就算他们不了解凤霞村,但有秦通判在……万一货物不行,他们也顶多花些银钱,就当是与秦家来往了。
可是到了之后,瞧见那些皮货,胡奎是真的动了心,而且也不知道为啥,旁边这个女郎看着就让人觉得亲切,尤其身上那股子淳朴、爽快的劲儿,商贾就爱与这样的人做生意,不会去计较什么细枝末节。
胡奎是个眼睛亮的,他懂得与谁说话最有用处,他不知道这女郎的身份,但光看村中人对她的态度,说话做事都要询问她的模样,就明白,这女郎肯定能做主。
胡奎这样想着,也就不再盯着秦郜,而是跟在女郎身边,听那女郎说话。
赵洛泱向时玖道:“这个人应该就是秦郜说的胡奎,这些人中他最厉害。”
秦郜来之前写了信函,赵洛泱其实事先知晓这些人今日进村,所以她才会急着从寨子回到村中。
在此之前,她做了很多安排,照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书籍上说,这叫接待考察团。
时玖道:“也是这其中最聪明的,只要能让他点头答应拿出银钱来与我们订货,其余人也会跟着一同做这笔买卖。”
赵洛泱道:“接下来就照我们安排好的去做,我若是忘了什么,记得提醒我。”
她能忘什么?不过时玖很喜欢小鬏鬏提这样的要求。
胡奎看到了驴车,驴车上拉着的都是皮子。
“这是……”
赵洛泱道:“从寨子上拉过来的,也有从别的地方买来的。”
胡奎等人跟着赵洛泱前去看皮毛。
村子里的人仿佛对这样的情形早就见惯了,并不惊奇,只有焦大问了一句:“是薛掌柜带来的人?”
“不是,”赵洛泱道,“是从岷县来的人。”
大家要忙手里的活计,也就没有别的话,胡奎看了一会儿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皮子?”
“寨子去年的存货,”赵洛泱道,“不准备再囤着了,这些日子都要出清。”
胡奎听到这话不禁道:“寨子我知道,洮州的皮毛大多都是从寨子出的,从前是柳家卖的多。”
赵洛泱点头。
胡奎接着道:“但寨子往年卖的没这么多。”
赵洛泱笑着点头:“都要留一些。”
胡奎道:“那为何今年不留了?”
这就是赵洛泱要让胡奎问的。
“因为要多卖些银钱,多养牛羊,”赵洛泱看向胡奎,“想去寨子看看吗?”
胡奎惊讶:“我们还能去寨子?”
“为啥不能?”赵洛泱道,“我们每日都能进进出出,从前寨子不让外人进,防的是附近的山匪,赵大人带人清剿了山匪,如今洮州安稳多了,自然也就能去了,不过您这样的外乡人,还要我们带着才好。”
胡奎自然不会以为眼下的寨子也是谁都能前往的,能跟着这女郎去一趟,也是难得的机会,作为商贾,能掌握消息便能先人一步赚到银钱。
胡奎道:“那就劳烦女郎了。”
秦郜瞧着与赵洛泱相谈甚欢的几个人,不知不觉中他就被抛到了后面,他想了想决定留在村子里。
与其跟着做个无用的人,倒不如帮着汉子们一起搬运皮毛。
赵学义和石平跟着,赵洛泱继续与胡奎等人说话。
“寨子今年会种牧草,一会儿进了寨子,我会指给你们看,有了那些牧草,牲畜再多一倍,也能使得,冬日下了好几场大雪,今年肯定是个好年景。”
胡奎心里一动:“你们现在除了卖那些皮货之外,可还有别的货物?”
“有啊,”赵洛泱道,“我们会做羊毛叠,不过要等到春耕之后。”
几个人听了,心里有数,看来春耕之后还要来凤霞村看看。
“不过,”赵洛泱道,“想要买我们的羊毛叠或是其余货物,要先订货,若是真等到春耕后,可能就没有了。”
“而且,提前订货,会比那时候便宜两成。也只有与我们订春耕后的货物,现在才能买我们的皮毛。”
胡奎方才还觉得奇怪,按理说那么好的皮毛不愁卖,为何要让秦郜找来他们,原来是这样。
如果来之前就知晓这事,他们可能会直接放弃,可现在……这一路上,他都想好了,要将那皮毛卖去大府,肯定会有一个高价儿。
胡奎正思量着,赵洛泱伸手指了指前面:“你们瞧,那就是寨子。”
胡奎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不远处高高的石墙。
那就是寨子……
寨子比他们想的更大,而且寨子门大开,从里面还有驴车出来,显然也是拉皮子的,什么时候开始寨子与外面的人走动如此频繁了?
一切看似寻常,却又与平日里不同。
往往大单的买卖就是这样才能有。
胡奎抿了抿嘴唇,心里发痒,即便觉得女郎说的条件有些苛刻,可他却还是想要去看一看。
因为他有种感觉,若是错过了这次,他定然会后悔。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一章 意外
赵洛泱带着胡奎等人去看圈里的牲畜,还有寨子中囤积起来的皮毛。
寨子占了洮州最好的牧场,这大家都知晓,却因为寨子与外面不来往,很多人都无法窥见真容。
心中思量的,与眼前看到的自然不同,尤其是看着成群的牲畜被放出圈的时候,那种感觉胡奎无法说出来。
寨子的汉子熟练地驱赶着牛、羊和马匹,似是再多的牲畜在他们面前也得乖乖地驯服。
胡奎看着这些,耳边传来女郎的声音。
“从前人手不够多。眼下因为迁民来洮州,就不一样了。”
“我听赵大人说,朝廷迁民就是这样的意思。”
胡奎等人互相看看,听着这女郎的话,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难道朝廷真的就是这样思量的?所以秦家才会帮忙寻商贾?
赵洛泱接着道:“今年开垦的田地多了,冬日牲畜就有的吃,刚刚你们可瞧见了寨子上的粪窖?那是给春耕的时候准备的,等到春耕和秋收的时候,寨子的人也会来地里帮忙。”
还有件重要的事,赵洛泱道:“寨子上的这些牛,到时候也会下田。”
胡奎直点头,准备了这么多,怪不得这女郎如此有信心。
往前走着,胡奎等人忽然闻到了一股香味儿,似是烧开的牛乳,直往人鼻子里钻。几人顺着香气看过去,瞧见了几间房子,炊烟就是从那边飘过来的。
胡奎道:“那是……”
赵洛泱笑:“做奶酪的地方。”
奶酪是什么?胡奎等人没有听过。
赵洛泱道:“可要去看看?”
杨氏乳酪铺子门口,曹老太一直往前张望,手里握着的是冯老三他们新酿的酪浆,这酪浆可是汉子们折腾许久才弄出来的。
“一会儿让他们少喝点,”杨老太手里忙着还不忘了叮嘱,“别一会儿醉在这里。”
曹老太点头:“放心,放心好了,多了我还舍不得呢?这可是年节前就做的,到现在才得了这么一点点。”
年节的时候,冯老三和石平几个就折腾这些了,还是赵洛泱在一旁指点的,当时曹老太就想,洛姐儿一个从来不沾酒的,到底能弄好吗?没料到,还真的被他们捣鼓出来了。
杨老太仍旧有些不放心,昨天晚上试喝的时候,三杯下肚,宋太爷就开始脸发红,眼神儿也跟往常不一样了,吓得宋状元立即起身送客,生怕宋太爷在人前丢了脸面。
不过杨老太回去之后,一直注意着宋家那边的动静,一直闹腾到了三更天才算彻底消停。
杨老太正想到这里,就听到曹老太大声喊叫:“来了,来了,朝这边来了。”
杨老太不禁乜了曹老太一眼,曹老太这才捂住嘴,整个人平静了些,哎呀,要不说呢,还是得杨老太,若是没有杨老太在这,她哪里敢这样做?
“到我这边来,”杨老太道,“别一惊一乍的,就当不知道会来人。”
曹老太快速挪动着两个小脚,然后缩在了杨老太身后。
杨老太不由地道:“咋就这点出息?”
“这不是从来没做过嘛?”曹老太道,“俺家多少辈儿了,一直老实本分。”
杨老太不爱听了,手里的木头勺子也停了搅和:“这是不本分?”
“不是,”曹老太吞咽一口,“不过,啥也不给人家,人家能跟咱们银钱?那可是商贾,他们又不傻。”
曹老太总觉得不太可能,谁能凭白就将银钱花在这里?
杨老太不知道咋说曹老太才好,想了半天才道:“人家看的就是眼巴前这一点?要不说人是商贾,能赚来银钱,你就差点饿死呢。”
其实差点饿死的可不止是曹老太,杨老太自己也是差点饿死,但她好在会跟着学啊,天天在宋太爷背后,好像想事儿的时候,肠子也能跟着多转几个弯儿。
两个老太太说话的功夫,赵洛泱将胡奎几个带了过来。
“这是咱们做奶酪的地方,不过因为都是吃食,不能让你们走近了瞧,我们可以去旁边的屋子,我拿来些乳酪和酪浆给你们尝尝。”
杨老太看看曹老太脸上那堆起来的假笑,着实有些不放心,千万别让曹老太给小孙女坏了事,这样想着就将手里的木勺子递给曹老太,她拿起了装酪浆的水囊迎了过去。
奶酪铺子里面几间屋子都放满了牛乳和乳酪,这些日子杨老太她们没地方歇着,寨子的汉子就帮忙在旁边盖了个小屋子,屋子里烧着小泥炉,刚好方便赵洛泱煮水、烤乳酪。
杨老太笑着将酪浆带过来:“也没啥好东西,就随便尝尝。”
胡奎忙等人起身向杨老太行礼。
杨老太拿了几个杯子,将酪浆给众人满上。
“这酪浆啊,可不一样,”杨老太道,“你们可得缓着喝。”
杨老太说着话,胡奎将杯子拿了起来,凑在鼻端闻了闻,酒香里有一股浓浓的奶味儿。胡奎从前是喝过酪浆的,可是眼前这杯明显与他从前喝过的不同,酒气格外的浓。
胡奎小心翼翼凑在嘴边尝了一小口,只觉得热辣的酒气登时在嘴里散开,沿着喉咙吞下去之后,径直冲上了头。
另一个商贾没有在意,直接将一杯都喝了,平日里他自觉酒量还不错,却没想到今日这酒格外不同,大意之下,竟然呛了一些,不禁一阵咳嗽。
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看着:“你是不是往里面兑的太多了?”
赵洛泱带着冯老三和石平第一次做酪浆,做出来之后,是比寨子上那些酒气浓了些,但还是不像系统书籍里说的那样醇厚。
可眼下又要请商贾前来,幸好财富值兑换区有了新商品,酒类就在其中,于是赵洛泱从系统中换了一瓶,兑进去了一些。
反正这酪浆现在只是为了吸引人,眼下又不卖,他们还有功夫慢慢试。
这法子是不错,但……好像……
“这酪浆还有多少?”被呛到的商贾看向赵洛泱,“多少银钱?能不能全卖给我?”
赵洛泱摇摇头:“不行,现在只做出一点点,要等到……”
“春耕以后再做?”那商贾忙道,“行,我订,我订,你们说给多少银钱?我来给。”
胡奎怔怔地看着旁边的崔进,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都听他的意思吗?怎么他刚刚一晃神儿,就被崔进抢在了前面?
“我也订,”胡二公子也开口,“崔兄买不了那么多,不如我们一人一半……”
赵洛泱倒没想到会是这样。
脑海中的时玖道:“男子到底还是更喜欢酒一些,或许再让他们多喝几杯,也就不用多费口舌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二章 不一样
凤霞村这次拿出来的东西太多,秦郜带来的人,各有喜欢的东西,而且都是他们从前没见过的。
这些人走过不少地方,眼界也宽,他们若觉得是好东西,一时半刻别人还弄不出一样的来,肯定就能赚银钱,这就是纨绔子弟天生的优势。
赵洛泱带着几个人从寨子上走的时候,这几个人也都放开了,骑在马上说说笑笑,觉得这一趟来的值了。
眼下担忧的也就是洮州不要出什么乱子,但是洮州离岷州那么近,小事不至于伤到根本,遇到大事岷州也逃不掉,所以胡奎和崔进一商量,还是要赌一把。
能遇到好机会的时候毕竟不多,就像秦郜和赵家女郎说的,若是人家现在不缺银钱,也不会这么早就将东西都订出去,到时候卖高价不好吗?
对于洮州村子的人来说,他们先要银钱为了耕更多的地,寨子也会多养牲畜,而他们就是先把凤霞村弄出来的好东西握在手里。
除此之外,胡奎还有点别的心思,之前孙集在的时候,他们家没有上孙集的船,已经被孙集处处打压,如果不是这次孙集出了事,他们胡家眼下指不定成什么模样了,做买卖一是靠脑子,二是靠命,胡奎觉得遇到赵景云是他们的幸事,现在赵景云在洮州,他们来洮州也不会有错。
几个人回到了凤霞村,重新坐在赵家院子里,就看到一身灰尘的秦郜走过来。胡奎几个这才想起来,刚刚咋没带秦郜一起去?
他们来的路上不是想好了,要看秦郜的吗?
嘿,这么一高兴,就将人丢在这儿了。
秦郜熟练地打水清洗,看着一脸傻乎乎的模样,不过胡奎却觉得秦郜聪明的很,步步都走在了他们前面。
他们还在犹豫的时候,秦郜将自己家里都搬空了,直接全都给了凤霞村,他们决定要拿银钱的时候,瞧瞧秦郜,都混成自己人了。
赵洛泱将从寨子上收获的羊毛递给胡奎等人。
“我知道眼下羊毛一斤六贯,但是卖到南方至少要卖十三贯左右,每叠羊毛一百斤,五叠以上,按一斤五贯五百钱,这只是春季的羊毛,到了秋季毛会更好,但价钱对你们不会变。”
“如果十月中旬之前,我们给不出这么多羊毛,就按一斤六贯退还你们银钱。”
胡奎听着赵家女郎这话,不禁开口道:“给不出羊毛的话,能不能用来买你们别的货物?”
胡奎会这样说,是因为有些时候拿银钱不如拿物,否则何苦来这一遭?还不如出去放利。
赵洛泱点头:“自然可以,而且买我们别的货物,也会与卖给外面的人价钱不同,定然是最便宜的。”
时玖道:“胡奎很上道,你想要的也不是退银钱,如果春耕顺利,秋天的时候洮州能卖的可就多了。”
赵洛泱也觉得,她是愈发觉得胡奎顺眼了。
胡奎才问完崔进就道:“酪浆呢,酪浆什么时候才能卖?”
赵洛泱道:“眼下我们人手不够,等酿坊开起来的时候,定然先卖给老主顾。”
老主顾是谁?当然是跟凤霞村做过买卖的人。
崔进舔了舔嘴唇。
赵洛泱道:“虽然不够卖的,但是大家走的时候,我会送给大家每人一只酒囊,以后来往的时候,如果村中有酒,就会给大家。”
崔进的眼睛又亮了。
时玖道:“这就是你从系统给的书中学的?”
赵洛泱回应时玖:“嗯,大概就是这些,只不过系统里面说的预付款优惠和预付款奖励,不过跟我卖皮袄的时候,用的法子也差不多。”
时玖笑道:“系统里的书籍都是千挑万选的,但有些人用不着学,天生就懂得这些。”
赵洛泱只觉得心里一甜,就像吃了水果糖一样。
“我其实也不懂得那么多,”赵洛泱道,“我就是觉得秋收之后才能拿银钱,委实慢了些。”
秋天之后,洮州肯定不是眼下的模样,但让她就这么规规矩矩地等着……也不是不行,就是有点浪费功夫。
再说,他们的确缺银钱。
赵洛泱道:“大家算好要买多少羊毛叠,我们就来做文书,不过大家要知晓一桩事,与大家做文书的不止我们一个村子。”
“还有孙家村和王家村、寨子,我们三个村子的里正和寨子族长一同与大家做文书。”
胡奎现在觉得,这笔买卖应该妥当了,就算再出什么差错,也不能牵累洮州几个村子和寨子,那得是遇到多大的事啊!
但是胡奎立即从心底里呸了自己三下,不为别的,就是他有时候说话不太吉利,但好在经历过波折之后,最终都能有好结果。
胡奎几个商议好,在凤霞村里吃了饭食,这才离开。
出了村子,胡奎还感慨,方才在凤霞村里吃饭的人,好像不止是凤霞村的村民,前些日子听说这里抓走了不少里正,看来新任的里正都聚在了一处,准备一同渡过难关。
胡奎骑在马上往前走,刚要进城的时候,就瞧见几个人坐在骡车上,骡车和马匹错身的时候,胡奎不由地往骡车上多看了几眼。
因为骡车上的人,一个个看着都有些不同,好像颇有几分文气似的,但他们又风尘仆仆,像是在外面忙碌了一整日。
怪哉。胡奎在心底里又叹了一句,洮州处处咋都不一样呢。
……
京城。
太后宫中。
冯二小姐在院子里已经等了半个时辰,眼下天还是很冷的,站了这么久,冯二小姐从心底里已经感觉到了寒意。
宫人来禀告几次,说太后娘娘正在歇息,可这种事是从来没有过的,冯二小姐心中忐忑,她知晓太后娘娘之所以这般,肯定是因为洮州的事。
洮州出事之后,冯家上下已经处置了一些人,但显然没有让太后娘娘满意。
“二小姐,”宫人再次笑着出现在她面前,“娘娘醒来了,让奴婢来请大小姐过去呢。”
冯二小姐点了点头,伸出手要给宫人荷包,荷包中装着金瓜子,每次冯二小姐进宫都会拿这个上下打点。
但是这次宫人没有伸手,一直欠身道:“奴婢引人过去。”
冯二小姐的心更是一沉。
太后大殿里十分暖和,迎面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那是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味道。
冯二小姐深吸一口气,太后娘娘毕竟是她的姑母,就算她做错了事,太后娘娘也会教她,不会重责。
再说,她自认为没有大错,这次洮州出事,她也是大刀阔斧地解决了,没有牵累太多。
冯二小姐思量着踏入内殿之中,等她抬起头时,却发现屋子里没有人。
说话的声音从里间的书房中传来,冯二小姐略微停顿,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太后宫中本不能随意走动,但以太后娘娘对她的信任,该是无碍,否则宫人也不会将她带入大殿中。
冯二小姐慢慢靠近,透过门缝向内张望,紧接着她对上了一双睁大的眼睛,那眼睛满是红血丝,眼球向外鼓涨着,目光中满是恐惧和痛苦,两个宫人一左一右,手中紧紧地拽着一条白绫,白绫收紧,那人的身体不停地扭动、挣扎。
冯二小姐之前听到的动静,正是从这女子嘴里发出来的,冯二小姐腿一软,不禁向后倒退了两步。
那将要被勒死的人,冯二小姐认识,就是皇帝身边的宫人,也是太傅放在皇帝身边的眼线。
太后娘娘一直想要将那宫人收为己用,不知为何现在却突然动手杀人。
冯二小姐猝不及防地看到这些,一时心中无法平静。不敢再往书房里张望,只是面色苍白地立在原地。
渐渐地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声音,书房帘子这才掀开,一身姜黄色衣裙的太后娘娘走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三章 愚蠢
“姑……”
冯二小姐下意识地向太后娘娘开口,曾几何时她会在合适的时候,故意娇憨地喊太后娘娘姑母。
太后娘娘虽然手握权柄,但毕竟是个女子,入宫之后,没能留下一儿半女,这就是娘娘最大的遗憾。
人缺什么就想要什么,天家没有骨肉亲情,但冯家有,冯二小姐就是将冯家的关切带给太后娘娘,每当娘娘瞧见她时,都能想到还有冯家一族与娘娘亲近。
冯二小姐一直做的很好,但是今日她不敢这样做了。
冯二小姐收回后面的话,规规矩矩地向太后行礼,喊了一声:“太后娘娘。”
太后没有理睬冯二小姐,而是在椅子上坐好,紧接着书房里的宫人就走出来禀告道:“人断气了。”
太后点点头。
那宫人继续道:“我们这两年虽然暗地里与她来往,但并没有让她知晓太多这边的事,她突然倒戈,透露给太傅那些东西,也不能撼动慈宁宫。”
冯二小姐这才明白,原来皇帝身边的宫人背叛了姑母,她的脑子快速地转着,想着一会儿要如何说话,为太后娘娘解心烦。
太后道:“平日里与她交好之人也要仔细查清楚。”
宫人应声。
太后接着道:“这段日子恐怕宫中不会太平。”
“奴婢们不敢大意,”宫人道,“只要谁敢露出半点端倪,奴婢立即将人拿下,至少要让他们知晓,眼下宫中到底是谁在做主。”
太后不再说话,伸手去拿矮桌上的茶。
宫人也不多言,躬身走了下去。
冯二小姐以为事情做完了,没想到太后娘娘宫中又传来动静,一些宫人和内侍被捉了起来,他们有些人连求饶声都没能发出,就被按在地上杖毙了。
院子里起了风,一股血腥气顺着窗子飘了进来,冯二小姐忽然明白为何今日内殿点燃了几只香炉。
原本就是为了杀人做的准备。
冯二小姐手一颤,想要问太后娘娘,宫中为何会突然出这样的乱子,但是她没敢开口,她怕或许这些与冯家有关。
毕竟冯家最近被人盯着。
“太后娘娘饶命。”
一个声音打断了冯二小姐的思量,内侍想要冲进来,却被按在了外间,他就在外间不停地磕头。
“奴婢知晓罪该万死,只求太后娘娘不要牵连到奴婢家中人。”
即便是内侍,也有族人在,他们这些断根之人,若是在宫中日子过的好,族中还会为他们过继子嗣承祧,他们死了也算有后人烧香祭奠。
太后娘娘没说话,那内侍接着道:“奴婢在宫中多年,受太后照拂,本该惜福,可……可最近冯家杀人太多,大家都有些害怕,毕竟我们不是一早就侍奉娘娘的,于是就起了些小心思,但我们没敢做什么,只是与太傅的人见了见面,表面上应允会帮忙传递慈宁宫的消息,可什么话都没有往外说。”
冯二小姐听到“冯家杀人太多”的时候,心往下一沉。
她是杀了不少人,因为洮州的事,让她恼怒,于是让身边人仔细去查,她怀疑最近收服的人中,有人是假意投靠。
这一查之下,果然发现有人与太傅的人有私信来往,其中一封信函疑似曹本寄来的。甚至她还在几个人家中,查到了有关孙集的文书,其中还夹杂了一些洮州铺子、商行的情形,其中还涉及到了“福记”,这些可都是为冯家办事的。
冯二小姐只觉得脸被人重重地打了一下,因为萧煜死了之后,这些人都是她出面招揽的,可他们却被冯家挖了这个大一个坑,让她在家中丢尽脸面,她如何能饶?
冯二小姐一直帮着家中打点事宜,也能遣得动人为她做事,没有怎么与家中商议,就让御史台上了奏折参几个人贪墨,又让大理寺的人编造了证据,将几人下狱。
冯二小姐自觉地这些做得很不错,至少在大事之前她稳住了心绪,处置的很是干净,也让那些人看看冯家的本事。
可现在听太后娘娘宫里人这么一说,冯二小姐不禁慌张起来,她本坐在椅子上,可现在却觉得整个人如置火上,浑身不自在,她立即站了起来,就在她起身的瞬间,外面又是一声惨叫,一条性命被了结。
这下冯二小姐感觉到的不再是血腥而是恐惧。她总算知晓姑母为何会对她这般冷淡,为何到现在一句话也没有与她说。
宫中的变化,还真的与她有关。
那内侍接着道:“太后娘娘主掌宫中一切事宜,看似已经地位稳固,可毕竟皇上在那里,太傅在那里,豫王才过世不久,人心浮动之下,不免会生事,还请娘娘明察秋毫,少些冤屈,这样大家才能心安追随啊。”
“像这次,直接将人下狱,夺了官身,就算有人真的受了冤枉,也不会闹出太大波澜,可是让人暗地里杀了老小和族中人,大家求的是富贵荣华,动辄灭了全家老小,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些。”
“更何况还有太傅一党在背后煽风点火……大家都在传,太后娘娘并不信任后来投效之人,所以……”
所以被太傅瞅准了机会。
其实内侍没有将话讲的太明白,众人害怕的不止是冯家杀人,而是冯家的决断,着实太过愚蠢。
外戚如果觉得这样就能为所欲为,那可真是要到头了。
太后终于放下了手中的茶碗,开口道:“保你族中血脉。”
内侍听到这话开始伏地叩首,然后被宫人带了下去。
内侍松了口气,可屋子里的冯二小姐有些站不住了,她双腿有些发软。因为太傅党能有这样的机会,有一部分是因为她。
“太后娘娘。”冯二小姐终于颤声开口。
太后就像是没有听到一般。
冯二小姐握紧了帕子,向前走了几步,欲要哀求,这次太后抬起了眼睛,威严地盯向冯二小姐。
冯二小姐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
“你是不是觉得,很快就会被抬入宫中,坐上皇后的宝座?”
冯二小姐比皇帝年长许多,按理说不是合适的皇后人选,但为了冯家的昌盛,冯家正想方设法促成此事,这也就是为什么,豫王已经死了,冯二小姐却没有婚配。
可太后娘娘却一直没有松口,即便是安抚冯二小姐的话也不曾说。
冯家不是只有冯二小姐一个女子,族中能与皇上婚配的小姐可有不少。冯二小姐急切中想要证明自己,没有谁比她更像太后娘娘,更有本事成为冯家日后的依靠。
太后娘娘被宫人扶着站起身,她一步步向冯二小姐靠近,走到冯二小姐面前时,冯二小姐正准备抬头哀求,太后却抬起了脚,重重地踢在了冯二小姐肩膀上。
冯二小姐吃痛被踢了一个趔趄。
太后冷冰冰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别人都夸赞你像哀家也就罢了,你是个什么东西,难道自己不知晓吗?”
“你不是喜欢豫王吗?豫王死了,你为何不殉了他?”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四章 损伤
冯二小姐当然不会殉萧煜,她很清楚地知道,萧煜并不喜欢她,那个人总是将喜恶都挂在脸上,不会给人留半点颜面,她曾买通武卫军中的一个副将,提前知晓萧煜的所在,放下身段想要见他一面,细说迎娶她的好处,结果萧煜却当着她的面将那副将杀了,命兵卒驱逐她的车马离开。
后来她从喜欢变成了不甘心,萧煜凭什么不肯要这门亲事?明明是她低嫁,他却半点不稀罕,甚至她答应了,他可以纳妾室,他却还是连名分都不肯给她。
这几乎变成了她心底的一根刺,每每想起就刺的她难受,她就想知晓,萧煜到底喜欢什么,能因为什么而动容。
萧煜死后,她还在他留下的物件儿中找蛛丝马迹,但是从王府拿回来的东西,竟没有一件看起来是他真正喜爱、珍惜的,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东西,交由下人打理罢了。
冯二小姐反而能想开了,萧煜或许就是与寻常人不同,在他心里只有战场厮杀,其余的都不放在眼里,别指望他能对一个女子起什么心思,那种心心念念的喜欢和照顾就更不可能有了。
想开之后,冯二小姐看到自己这些年走过的路,只觉得浪费了大好的年华,可她也看不上不如豫王的男子,她和豫王的亲事没成,差点让她成了笑话,想要甩脱这些,就要嫁得更好,让那些人不敢提及那些过往。
眼下适合的也只有皇后的位子,她以为太后娘娘会赞成她这样做。
但好似……不是这样。
太后淡淡地道:“你一直想要做豫王妃,其实豫王太妃已经给了你回应,让你随意出入豫王府,拿走豫王的东西,若你因豫王而死,豫王太妃定会认了你这个儿媳妇,冯家与豫王府的婚事也就成了。”
冯二小姐惊诧,她没想到这些。
太后盯着冯二小姐:“你不是一直说,做这些都是为了冯家?”
冯二小姐整个人开始颤抖,她是这样说过,但是没想过用她的性命去换这些。
冯太后看到这样的情形忽然笑了:“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这条命,那你可知道冯家能有今日,是用多少冯家人的性命得来的?哀家能有今日,又舍弃了多少?多少次差点死在宫中?”
冯二小姐当然知道。
“别人就能死,你就不行是吗?”
冯太后的声音再次传来,冯二小姐下意识地一头磕在了地上:“太后娘娘,臣女错了,臣女再也不敢了。”
“既然没有这胆色,就老老实实地待着,不要惹人厌烦,”太后冷声道,“否则,变成了碍眼的东西,你爹娘也不敢留你。”
冯二小姐忙道:“臣女知晓了。”
冯太后再没有别的话,冯二小姐道:“臣女回家就闭门思过。”
冯二小姐说完,也不敢耽搁,再次叩首之后,慌慌张张地爬起来倒退着走出了屋子,跨出门的那一刻,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又摔在那里,多亏了守在门口的宫人伸手搀扶了一下。
冯二小姐一颗心都要跃出嗓子,也不敢与宫人道谢,再次迈开步子逃出了慈宁宫,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只能夹着尾巴逃窜。
微风吹在冯二小姐脸上,她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出了一身的冷汗,她紧紧地抿住嘴唇,抬起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视线逐渐变得模糊,这一进一出,却让她有种逃过一劫的感觉,等她坐上了自家的马车,才再次瘫软下来。
命暂时保住了,紧跟着来的是滔天的恨意,恨太后娘娘手段毒辣,也恨那死去的萧煜,还有洮州办事不利的冯家人。
这个仇她记住了。
冯二小姐缓过这口气,可她也不能就这样被抛弃,她不甘心。
……
冯太后靠在软塌上,身边的宫人递过来一张名录,是这次处置的宫人和内侍。
冯太后看了一遍,上面大多数人,她是不记得的,因为这些人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与冯二小姐不同的是,冯太后身边的人跟着她在宫中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值得她信任。
冯太后道:“就这么办吧!”
这次冯家闹出动静时,她没有去管。
她那个弟弟放纵女儿,本就是因为他自己不安分。
从她弟弟的角度来看,女儿到底比姐姐更好依靠,顺利将冯二小姐送入宫,冯二小姐就能日后代替她掌管大权。
冯二小姐为所欲为国舅府能不知晓?冯二小姐做的不好,他们也能拦下,可他们不管,这是在试探她,她容忍了冯家这样作为,没有责罚冯二小姐,就等于答应让冯二小姐入宫。
到时候冯家就会为冯二小姐争得皇后位而努力。
这份心思,她那个弟弟不能自己表现出来,只能扔出一个女儿,出了事,冯二小姐受责罚,他们姐弟依旧可以一如既往的亲近。
冯太后觉得冯二小姐蠢,就是这个道理。在家族利益中,一个女眷根本什么都算不上,可到现在冯二小姐还没看透,以为冯家的放纵是宠爱。
“到底是年轻,”冯太后道,“哪个世家大族没有一两个蠢的后辈,到头来闹出事,都因为那后辈吗?”
显然不是。
世家中必须有几个人在外面,有了风吹草动,他们一出事,就能让大族警惕。大不了杀几个,还能给外面人一个交待。
今天她责备了冯二小姐,国舅府的心思也该收敛一些了。
宫人知晓太后娘娘不是在与她说话,但她还是跟着点头。
冯太后道:“我没管冯二小姐做哪些,也是要看太傅,不,现在的太师,要做些什么,趁机收拾了太师的人手,这一局,大家都有损伤。”
宫人这时候开口:“太师那边的损伤比我们更多些,让我们拔除了宫中不少的眼线。”
冯太后小胜一局,但她并没有很满意,因为洮州到底还是出事了。
说实话,冯太后很讨厌洮州这个地方,多年前她就想要对那寨子下手,可惜先皇拦下了,这些年寨子也算是安分守己,她派出人探查,也没有证据那寨子确实与昌乐公主有关。
总不能真的是寨子的人在生事吧?
冯太后倒希望是冯管事自己无能,在赵景云手中跌了跟头。
“派去个人,”冯太后道,“与王曾说,让他看紧了寨子,如果他能堪用,哀家会让他挪挪地方,将洮州交给他去管。”
一个妓子生的东西,能坐到那个位子,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宫人道:“您这样施恩,王曾会死心塌地效忠您。”
太后伸手看了看自己精心打理的指甲:“有时候狗比人要好用的多。”
……
洮州,王家庄子上。
赵洛泱抽出一封信来看,这是各处送给萧煜的密信,从半个月前开始,萧煜就以身子不适为由,让她帮忙看信。
赵洛泱侧头看向旁边的小哑巴,小哑巴正在帮她剥橘子,将皮剥掉,上面的细丝都清理干净,然后放入她面前的小碟子中。
发现她投过来的目光,萧煜道:“还想吃点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五章 牵手
赵洛泱从进门之后,嘴里就一直有东西,从糕点到水果,不用她说,萧煜就会自动递到她面前。
这功夫萧煜又倒了一杯茶:“我忘了,让陈妈妈做了圆子,糕点先别吃了,免得一会儿吃不下。”
赵洛泱想说她不吃了,可是想一想圆子……
算了,一会儿就再吃一碗。
从前觉得有了系统,她是不会挨饿了,时玖学会了用空间给她递吃食之后,她就更不用去想这些,现在时玖出来了,她就更不必操心。
赵洛泱端起茶抿了一口,她看着那堆积起来的信函,一摞是萧煜看过的,一摞是刚刚怀光送进来的。
每天都有很多文书送进王家庄子,怀光会先看一遍,将不重要的直接安排下去,饶是如此,还是有相当一部分的文书需要萧煜亲自定夺。
开始萧煜让她帮忙看的时候,她还觉得有些新奇,至少能从上面看到很多外面的消息,不过很快她也感觉到其中的压力,每个决定都可能涉及到人命。
萧煜培植的人手必然不少,不能说是遍布朝野,但在军中各处都有暗桩。
从前这些人都是听由萧煜指派,但现在不同了,因为萧煜的“死”,情形就变得很是复杂。
只有萧煜的亲信才会知晓王爷安然无恙,很多人摸不透内情,真正忠诚于萧煜的,会靠一腔热血和对萧煜的忠诚,从心底里维护着他们的王爷。
但一生一死,对他们来说是天壤之别,从前有个活生生的人立在面前,就算相隔甚远,但知晓他在何处。
如今那个人不在了,精神和寄托都要化为心底的一丝妄念。
就像聂双在知道真相之前,虽然还如萧煜在时般约束武卫军,但到底很是落寞。
一些本来就不坚定的人,自然就会有别的思量,可能很快就会动摇立场。
这其中还不乏有冯家、太傅派过来的眼线,萧煜一倒,他们自然就暴露了本来面目,也省的萧煜费力去找了。
萧煜的处置,赵洛泱大约也能看明白。
对于萧煜亲手带起来的武卫军,萧煜要求的格外严苛,投靠冯家的一律会划入清除的名单上,现在不会被杀,等到萧煜再次站出来的时候,也会立即拿下这些人。
那些原本就不是他一手拔擢的人,现在就算另有打算,如果不是为虎作伥,做那些毒害百姓,残害忠良之事,萧煜也不会赶尽杀绝。若是这些人中还有不肯向冯家、太傅屈服之人,萧煜设法护他们周全,将来必定再次重用。
赵洛泱看到京城来的信函:“那些投靠冯家的人被冯家杀了?”
萧煜点头:“我让人用了些手段,塞给冯家一些证据,冯家就向那些人动了手,有了这一次,再有人准备向冯家靠拢,就会想想那些人的结果。”
赵洛泱没有说话,萧煜仔细瞧着她,恐怕她觉得他手段狠厉,于是道:“投效冯家的人,都要纳投名状,他们的投名状都是伸向昔日的同袍。”
赵洛泱点头:“这些人为了富贵荣华如此,应该死。”她也不是庙里的泥菩萨,闭着眼睛慈悲为怀。
赵洛泱放下手里的文书:“等你渐渐好一些了,是不是就会让更多人知晓实情?”
萧煜道:“先不急。”
赵洛泱又去看萧煜身上的氅衣,天气暖和了许多,但是萧煜身上还穿着这些,可见他的身子仍旧没见好转。
赵洛泱问道:“是担心身上的伤一时半刻不能痊愈?”
萧煜摇头:“有些人不必说,从前我想要做什么,他们都明白,这些人才是将来最值得信任的,再等等,还得选一选。”
赵洛泱思量片刻点点头,危难时最能辨人心,这话是对的。
萧煜接着道:“我想将这些人交给你。”
赵洛泱一怔:“为什么?”
“也不是彻底交给你,”萧煜道,“如果我有什么情形,就要你来掌握。”所以在那之前,他得选好人手。
这些人能彻底信任,就算他不在,也不会临阵倒戈,毕竟他不能确定自己什么时候能从系统中脱身。
剩下的那些人,都是需要赵洛泱斟酌用处的,可以用,但是也要防备。
这些必须分的清清楚楚。
赵洛泱微微皱眉,她顺着萧煜的言语,轻易就能想到他的用意。
“你能好起来,”赵洛泱道,“也别想将这些丢给我。”
萧煜笑着道:“只是以防万一。”
赵洛泱起身将茶吊拿起来,将萧煜面前的杯子倒满:“没什么万一,我说你能好起来,就能好起来。”
从某些方面上来说的确是这样。
萧煜道:“那就在我好起来之前,这些事还要你来帮忙。遇到危险时,我又是那般呆呆傻傻的模样,你总不能一直等我醒过来再做决断。”
赵洛泱没有作声。
萧煜见她手指上沾了水,拿起桌子上的布巾轻轻地擦她的手指:“这样还不行的话,你就将我收拾的干干净净的,让我坐在那里,大伙儿看到我的影子,可能也会有些帮助。”
赵洛泱心里一酸,她不想小哑巴变成那样,任由别人摆布。
“从前我觉得这样挺可怕,”萧煜望着赵洛泱,“但是现在觉得,若是你在我身边,这些也算不上什么,只是免不了劳累你。”
萧煜在系统中时,看到赵洛泱和陈妈妈一起给他喂饭、整理衣衫,若是就这样做个傀儡也不见得就一定无法接受。
赵洛泱拿来杌子坐在萧煜身边,两个人离得很近,就像小时候并肩坐在田埂旁一样,但又有种从前没有的感觉在周围悄悄流淌。
赵洛泱道:“一点没觉得好?”
萧煜点头:“好一些了。”
赵洛泱明显不太相信,萧煜伸出手:“不信你摸摸,手暖和了。”
他的手格外的修长,由于消瘦骨节泛着些许青白的颜色,似是没有半点温度。
赵洛泱想了想,就在萧煜要将手收回去的那一刻,她伸了过去,攥住了他的手指。
萧煜没有想到,眼睛中一闪惊讶,不过很快被欢喜替代。
他的手真的没有那么凉了,指尖上传来的暖意,让她心里感觉到无比的熨帖,也让她因此而雀跃。
他轻轻收拢了手,紧紧地牵住了她,然后手掌合上,将她的手拢在其中。
赵洛泱的心一颤,却没有甩脱他,她侧过头去瞧,他眼睛里的笑意瞬间散开。
第三百六十六章 对不起
赵洛泱和萧煜两个人就这样对视着,今日外面风不小,吹过木叶发出沙沙的声响,赵洛泱拿起旁边的毯子,盖在萧煜腿上,萧煜却又提起另一边,盖在她身上。
小时候他们常会这样,可现在男女有别……
但就像他拉住她的手时一样,赵洛泱没有拒绝。
毕竟风雨之中,能有这一刻的安宁委实不易,赵洛泱心软,却也仅仅是对自己关切的人心软,这点她很清楚。
“累了吧?”赵洛泱看向萧煜,“去榻上躺一会儿吧,如果你还要看文书,就在那边看。”
萧煜每次回到身体中,都会觉得很疲惫,这段时间将掉了的生命值补了起来,但精神依旧不太好。
不过这次两个人挨得很近,手又这样挽着,格外的温暖,萧煜舍不得放开。
萧煜没有动,赵洛泱抬起头来看,他的目光清亮如同水洗过的一般,向她露出笑容。
“还记得小时候吗?”
小时候有很多事,但小哑巴这样一说,赵洛泱就知晓他说的是哪一件。
他们经常跑去外面,肩并肩地坐在一起,然后她就会将手伸进他的小口袋里,里面放着他们拿出来的吃的。
没有什么好东西,有烤干了的野菜饼、豆子,还有蘑菇、豆腐干,有时候会有一点点的饴糖,杨老太总会被小孙女准备点啥。
最好的就是两个鸡蛋,但有时候鸡蛋也不是杨老太给的,赵洛泱不知道小哑巴是怎么弄来的,有时候是帮人做活计,有时候上树掏鸟蛋,反正会将弄来的东西都拿给她一起吃。
萧煜垂下眼睛向自己袍子一侧看去:“还在。”
什么东西还在?
布袋子?
然后他牵着她的手,顺着他袍子一角伸进去,那里果然有个小布袋,这次布袋中装着的是用米纸包好的饴糖。
赵洛泱的手在里面摸了一块。
“太瘦了,”小哑巴道,“要多吃点。”
他自己都瘦成那般模样,却还管着她。赵洛泱笑道:“那你就快点好起来,管管那些事,再去买些好吃的给我。”
萧煜答应:“好。”
说完这话沉默了许久,赵洛泱正要再催小哑巴去躺着,然后她听到小哑巴低声道:“对不起。”
为什么要说这话?赵洛泱忽然想到梦境中小哑巴做的那些事,梦里那真真切切的疼痛……
萧煜接着道:“我会早点好起来。”
赵洛泱还是将萧煜扶到榻上躺好。
萧煜道:“下次什么时候来?”
赵洛泱笑道:“可能是你睡醒的时候。”
萧煜睡着了,赵洛泱才将书信整理好,离开了屋子。
她知道小哑巴又回到了系统里,按理说对她都是一样的,小哑巴一直陪在她身边,但她觉得,小哑巴还是尽早彻底变回萧煜的好。
就算是个康健的人,也不能整日躺在榻上,再这么拖下去,赵洛泱担忧萧煜的身体。
所以,还得早些完成系统任务。
坐在驴车上,赵洛泱忽然向时玖道:“我觉得洮州还是要回到公主手中。”
系统的任务是让公主回家,按理说公主已经在大齐,所以,回家是以公主的封号,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朝廷当年能命姜玮除掉寨子,仅仅怀疑寨子的人可能与公主有关,可见他们有多么不想公主归朝。
眼下又与从前不同了,公主回到大齐,冯家必然如临大敌,因为他们是掌权的外戚,曾经又加害过公主,若是听到些消息,定然会防患于未然。
时玖道:“恐怕现在已经派人来了洮州。”
冯家在洮州附近的兵马还有多少?现在看来最可能启用的人就是王曾,与王曾这一战势必要打。
她是想要加快脚步,可系统变得越来越坑了,财富值区出现了商品,有清洗皮毛用的粉剂,还有酒类。
这些倒还算正常,让赵洛泱最无法理解的是,财富值区出现了一个能让她倾家荡产的物什。
赵洛泱正思量着,远处天边“轰”地一声,像是炸开了一记闷雷。
在下雨天,这样的响动应该很是寻常,但它的源头仿佛是——寨子的方向。
赵洛泱看向旁边的怀庆:“调转方向,我们去寨子吧!”
……
雨下的不大,但已经持续了一整日,这对洮州百姓来说是个好兆头,谷藏堡守将王曾也很欢喜,因为在他看来,洮州田地里长的东西,都会是他的。
在这里许多年了,就缺这么一阵东风,能让冯家启用他,放心大胆地将军权交在他手中。
就算做狗,被主人拉出来咬人的机会也不多,因为主人手里实在有太多狗了。
王曾总算等到了冯家派来的人,那人没有官职,也不是国舅府上的幕僚,只是一个闲散的员外郎。
但他的出现让王曾更加高兴。
不被国舅府约束的人,又能带来朝廷的文书,这还能是谁的人?
王曾冒雨亲自迎接,那人下马时,王曾跪下一条腿,亲自做了踏脚,一直将人迎入书房,王曾的腰都未曾直起来,这模样比冯家的下人还要卑贱。
如果别人做可能会让人觉得奇怪,但是王曾是个妓子的孩子,如此低贱的人,却能在此地掌兵,这辈子都要感激冯家,在外是官,在内却还得是冯家的下人。
胡正将带来的文书和太后娘娘的密信递给王曾。
王曾不敢轻易去接,先净了手,然后换了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衣衫,这才上前毕恭毕敬地接了,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确定这密信是出自慈宁宫之后,他再次跪下道:“小的谢太后娘娘。”
胡正也不去吩咐王曾起身,他一向看不起王曾这种人,要不是现在冯家无人可用,差事怎么可能落在王曾身上。
胡正道:“你信上提及的凤霞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查清楚了,他们最近又在做些什么?”
王曾忙将洮州发生的种种仔仔细细又禀告一遍:“小的现在知晓的,已经有六个村子与凤霞村一同做了文书,准备一同耕种农物。”
胡正皱眉:“一同耕种?”
王曾道:“就是这六个村子将所有田地合在一起耕种,秋收时按人头劳力分地里的农物。”
“他们还让宋状元带着人帮忙,仔细划分田地和活计,然后下分到每个村子里,耕种的一切事宜都要听凤霞村里正赵学礼的安排。”
胡正听着有些不敢相信,六个村子一同耕种?六个村能有几百户了吧?他们能乐意?
家里俩人病了,第一次阳,我一直在支撑着做饭,不过今天感觉到肩膀和手肘也开始疼了,希望不是先兆。。。
(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七章 没边了
王曾早就想到了胡正会有这样的反应,他就在洮州,听到的时候也很惊讶。
“六个村子中八百八十户已经答应了,还有几十户不愿意,但相较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
王曾甚至想过,从中做些手脚,买通些人弄出点麻烦,可实际上,这件事都是农户们自愿的,很难动摇那些农户的心思。
胡正听完依旧觉得这其中有蹊跷。
王曾接着道:“因为几个村子的迁民之前跟着凤霞村赚了些银钱,银钱用来做了农具。手里有农具,耕种自然更加容易,凤霞村里正定下规矩,肯一同耕种,就能用那些农具。”
王曾将凤霞村的农具画了图样,伸手递给胡正。
胡正皱起眉头,显然很不满意:“不能将他们造的农具一样拿过来一件?”
王曾脸上依旧满是谄媚的笑容:“不是奴不想,只是怕打草惊蛇,他们造出来的农具,上面都留着奇怪的标记,每个农具的标记还都不同,而且不同标记的农具,都由不同的人管着,哪里出了问题,立即就会被发现。”
“奴派去的人也委实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否则定然冒着风险将东西送来了。”
王曾的人安插在凤霞村东村,刚好有机会去查看农具,那人本就是木匠,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确定没问题,这样的情形下,就不好损失人手去做一件没用的事。
胡正看着手中的纸笺,凤霞村做的农具,有几样看着就很怪异,不是他们常用的模样,不过造的这么大,看起来至少不是人力能用起来的。
胡正道:“他们有牲畜?”
王曾道:“他们没有,但是寨子上有,他们从寨子上借牲畜来用。”
有了这两条,足够农户动心了。
王曾继续说:“洮州衙署还答应为一同耕种的农户,减免三年田租和税赋。”
胡正一听这话,抬起眼睛:“朝廷下令为迁民减免一年田赋,怎么到赵景云这里变成了三年?”
王曾道:“朝廷免赋文书是今日进洮州衙署,所以您尚不知晓这事。”
胡正吩咐道:“仔细说来。”
王曾道:“赵景云借用先皇时的惯例,向户部上了奏折,求大片开荒,朝廷另行奖赏。户部的那些大人们应是觉得洮州这样的地方,想要大片开垦委实不容易,于是那折子就批回来了,只要每户耕够衙署下发的亩数,再另行开垦一百亩以上,就能减免三年田赋。”
寻常时候,这种政令都是给富绅老爷们准备的,富绅们可以做些手脚从中牟利,官绅勾结将良田当做荒田,或是瞒报垦荒亩数,减免田赋的土地再租给农户,反正他们有的是手段,这背后可是巨大的利益。
现在赵景云都真的用在了田地上。
如今户部给了文书,王曾猜测,赵景云还会去求农具和种子。
半个月前,赵景云拉着谢忱到他这里,跟他要人手,钱粮。一个文官拍着自己肚皮说:“老弟多多包涵,哥哥如今是嘴多、肚子大,饿的不行啊!”
看在谢忱的面子上,王曾只能笑着给了一百人,不给不行,他怕赵景云将谢忱留在他这里,但凡他这里有啥不对的地方,这位御史大人还不得上奏折?
现在这一百被派去帮忙勘测土地了。
赵景云就是这种不要脸的人,连王曾这个窑子里出来的,都觉得自己比不上赵景云,因为他没学问啊,想要就得抢,就得算计,人家赵景云读书多,会冠冕堂皇地去骗。
看着吧,看着吧,赵景云指不定还能干出什么来。
赵景云若不是极为聪明,那就是他背后有更聪明的人。
可惜了,这样的人不能为他所用,否则他定然好好供着。
王曾已经下了决定,等他拿下洮州,再说服赵景云为死去的豫王报仇,说不定赵景云就成了他的左膀右臂。
胡正也在仔细思量着,赵景云先是惩戒里正,又为农户求赏赐,看起来都是为了洮州的农务,着实找不到半点错处来发落他。
“还有一桩麻烦事,”胡正道,“宋状元也要上任了,朝廷准了他洮州通判,很快文书就到。”
说到宋状元,王曾更加眼馋了。
宋状元跟别个不同,放着诗书、文章不做,整天带着人在荒地里折腾。
也真是奇怪了,这些人到了洮州之后,怎么就都变了?
好像比着他王曾的心意来的一样,他缺啥洮州就来啥,不管是赵景云还是宋状元,又或是开荒的农户,地里种的农物,都是他想着的,所以洮州这个地儿,他必须得要。
胡正将手收进袖子里,正襟危坐,王曾见状腰再次弓起来。
“王曾,你这般出身,可料到能入官身?”
王曾刚要说话,胡正伸手阻止:“你能遇到明主,有这样的运气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可现在又有了机会摆在你面前,只要帮忙稳住洮州,冯家会帮你的母亲安排一个好出身。”
王曾将头深深地低下头:“愿为太后娘娘效死。”
说完王曾又道:“不过,宋状元做了洮州通判的话,我手下的兵马恐怕不足以应对,因为岷州那边还有了秦家,当时秦通判可是帮赵景云一起拿下了孙集,两个人私底下早有往来。”
胡正来之前就想到了这些,应该说是太后娘娘想到了。
胡正道:“洮州兵变,杀了不少人,兵部会另增兵马,这些人会先路过谷藏堡,能挑出来多少看你的本事。”
挑出来最好的,剩下才给宋状元,王曾听着万分欣喜。宋状元会读书,会丈量土地,但打仗杀人自然不如他。
即便知晓好的兵卒被他留下了,兵部那边却做的干干净净,找不到半点证据,宋状元也是没有法子。
王曾靠着冯家,要的就是这个。
王曾接着道:“粮草。”
“今年户部实发给你的粮草是超额的。”
超额就是比朝廷账面上的要多,他超额,洮州就不会足额。
王曾再次道:“奴谢太后娘娘恩典。”
“只有一样,”胡正叮嘱,“这次要将寨子清除,咱们大齐的土地上,不能再有那些来历不明的藩人,免得他们暗地里私通吐蕃。”
王曾目光闪烁,冯家连借口都给他想好了,必须是私通吐蕃。
王曾道:“天暖和的时候,吐蕃那边就会活络起来,吐蕃如今的赞普年纪不小了,老赞普的长子和次子,正想方设法立功壮大自己的声势。这二人里必然有一人与寨子串通。”
有了这个前提,收拾洮州还不是随他心意?
胡正道:“稳一稳再动手,莫要让太师那些人抓住把柄。”现在朝堂上正为洮州闹得欢,自然要放一放,等大家将眼睛从洮州挪走的时候,再来收拾洮州。
王曾也要等粮草和兵马才行,而且不能让洮州错过了春耕,否则他要这土地也是无用。
胡正站起身欲离开,到了门口又转过头:“洮州这边变化太多,希望你不要变。”
王曾道:“奴记住了,您放心吧!”
话音刚落,天边忽然炸开了一记响雷,雨幕中好像看到了火光一闪,但是很快就暗淡了。
胡正看着雷炸开的方向:“洮州这个地方真是……连雷也透着古怪。”
……
寨子。
一记“雷”炸开之后,宋太爷被石平按在了水坑里,泥水被掀起,然后落在了众人身上。
半晌赵学义和石平等人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大坑。
躲在更远地方的杨老太,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宋老头子最近身子骨好了是不?咋作的越来越没边了?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了,就不知道玩火尿炕吗?
(本章完)
请假条
倒下了,高烧不退,快要能到老太爷了,请假一天希望明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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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炸
杨老太将自己身上的雨水向下抖了抖,小孙女给她这件衣裳是真好,穿着暖和,而且有它挡着,里面的衣服也没湿。
小孙女说了,这是小哑巴给她的,王府里的东西外面没有,也不能往外说,否则让人家看到摸过来,小哑巴就会有危险。
杨老太本是不想要的,老拿人家东西算什么事,不过小孙女说的也对,就是件衣服,若是就这样推拒,反而坏了彼此的情分。
再说这衣服不是金的也不是银的,缝在大袍子里拎起来也轻飘飘,应该不会太贵重才是,但经过了今日,杨老太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思量了。
收拾完自己的衣服之后,杨老太才去看从地上起身的宋太爷他们。
这声“炸”,大家就狼狈了点,没受伤,这是杨老太第一时间就确认过的,所以她也不着急去帮忙。
咋说呢?吃点亏也好,要不然下次指不定还要做出啥事呢。
人都说年纪越大越稳重,可她咋觉得宋太爷越老越疯癫了?
宋太爷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余光瞥了瞥,好在没有人看到他狼狈的模样。
“先生,没事吧?”石平忙仔细查看宋太爷身上。
宋太爷摆手,然后指了指前面:“我们去瞅瞅。”
赵学义早就蹲在了大坑旁边,确定没事了,他向众人招了招手。
坑不小,但是深度不太大,里面早就放好的大石头,也只是崩开了一点点。
赵学义捡了石头放在宋太爷手里。
石平道:“是不是不行?”
赵学义摇了摇头,如果是对付寻常人用的应该可以了,但洛泱跟他咋说的?要弄出一个对付满身甲胄,骑着大马,手拎长枪,会列军阵的山匪。
赵学义一度曾质疑,有这样的山匪?如果不加“山匪”俩字,他觉得这就是官兵,但这话是侄女儿说出来的,他闭着眼睛信就行了。
对付这样的山匪,这显然是不够的。
查硕听到动静一路骑马赶过来,当瞧见脚底下的大坑时委实吓了一跳,他转头看看宋太爷几个人。
所以刚刚真的不是打雷,是这些人摆弄了啥。
啥玩意儿能弄成这样?
查硕刚想要开口问,就听赵学义道:“不够,还得多加点。”
查硕听不明白。
宋太爷摸着手里的石头,还没来得及为眼前的一切得意,就被赵学义抢了白,也多亏他没张嘴,因为留在最后挑剔的人应该是他才对。
“嗯,”宋太爷点点头,“不过东西加的多,也就更危险,别还没用出去,先伤了自己。”
赵学义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宋太爷,通常这样的问题都该宋太爷来解决。
宋太爷头上的斗笠和蓑衣被石平重新整理好,没有多少雨水能落在他身上,但他想要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水滴。
他哪里有什么主意,主意都是小狐狸给的,说白了,他这张嘴,就是替小徒弟说话的。
宋太爷道:“让我回去想一想。”
得了宋太爷的话,赵学义和石平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仿佛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反正在他们心里,宋太爷是无所不能的。
宋太爷道:“实在不行,还有别的法子。”
“炸”不行,那就“炸”“炸”“炸”,应该就差不多了。
查硕终于等到时机开口:“弄出这么个大坑,还不够?”
赵学义摇了摇头。
查硕道:“石头都能崩开,我觉得行了啊!”
赵学义低头思量半晌,好像被查硕说服了,他点了点头:“可能行。”
查硕松了口气,宋先生他们在寨子中试东西,就是怕被外面人知晓,等到打雷下雨,也是为这声响做遮掩,这响动委实不小,而且效果看来也非常不错,这还不够?
赵学义道:“要不试试?”
查硕指了指大坑:“不是已经试完了吗?”
赵学义平日里不太喜欢说话,突然说太多,还有些不习惯,他想了想费力地道:“穿甲胄,骑马,跑一跑试试。”
查硕听明白了,他看看大坑,又看看自己身上:“让我穿甲胄,骑马试这个?”
赵学义点头。
不,不,不,查硕那壮硕的胸脯向后缩了缩,试弩箭还挺有意思,主要他能在人前跑马、躲闪不是?
试这个,要么逃掉了,要么被炸出个大坑。
就算被炸飞了摔在地上,那也不行,脸就摔没了。
查硕板着脸:“我觉得,你们还是再改改,我刚刚就是随便说说,你们不用当真。”
话说完,查硕就要急着往回跑。
“等等,”宋太爷将手里的石头丢给查硕,“给族长看看,就说我们还得改。”
查硕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
向宋太爷和杨老太行了礼,查硕匆匆忙忙离开了。
石平看着查硕的背影,脸上浮起笑容:“先生,赵四叔,咱们回去好好改改,将来有人敢来我们村子闹事,就让他们尝尝这手段。”
这东西虽然不能弄出很多,但是混在箭矢之中,石平已经能预想到会如何。
“还是要小心,”杨老太走过来嘱咐众人,“这东西多骇人?真的出点啥事,可不得了。”
杨老太说着看向宋太爷。
宋太爷板起了脸:“现在觉得危险,将来真的危险来了,拿啥自保?”
杨老太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咋说呢,就得有个人不时地在旁边拽一拽,免得这些人一得意就飞上了天。
你看看宋太爷不就是这样的人?开始就小打小闹,教小孙女做买卖赚点银钱,现在都捣鼓这些玩意儿了。
如果一个个都像她小孙女儿那么稳当,她还用操这个心?
杨老太笑着哄道:“宋先生说的是,但咱们小心点,更能……花上有锦是不是?”
宋太爷道:“锦上添花。”
宋太爷心里美得很,每次跟杨老太说话,都舒坦得紧,她总能找到话茬让他插一嘴,好像英雄有了用武之地。
不像他那个儿子,他刚开口说一个字,就被堵的哑口无言,所以他不喜欢在家里对着儿子一家吃饭,不爽利。
……
赵洛泱跳下驴车,还在与时玖说:“你猜成了没?”
时玖道:“应该能有用处,但可能还需要改一改。”
这种霹雳弹的方子系统给了没错,可赵洛泱发现他们买来的东西,与系统里说的可能不太一样。
按系统的话说,纯度有问题,但他们能拿到的只有这些,所以要反复试。
赵洛泱想到这里,不由地将精神沉入系统中,看了一眼财富值兑换区里静静地躺着一样偌大的东西。
这东西很怪异,价钱也再昂贵不过,让她觉得自己根本买不起。
烧了两天,太爷没看到,就是感觉自己快要升天,吃了药能好一点点,用这个机会码了点字。
(本章完)
晚点更新
生病原因,就得慢慢磨蹭着写,大家不要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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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九章 太贵
赵洛泱想到财富值区,就满心的怨念。
赵洛泱向时玖道:“你说,财富值兑换区那东西真的有用吗?”
时玖不禁笑,他就知道,她心里一定会惦记着,自从财富值区里出现了那件商品后,她的心思就一直绕着系统打转。
嘴上说,太贵了,八成与那宝箱一样名不符实,万一兑换完了,又让她自己去取,她岂不是亏大了?
再说财富值还有大用,真的拿去兑换,往后就不能闭着眼睛随便买买买了。
是啊,赵洛泱现在兑换东西都不用去思量,比如杨老太和宋太爷身上的冲锋衣,在搬迁路上的时候,赵洛泱是想都不敢想的,现在顺手就换了。
还有清洗皮毛用的清洁粉,那些东西看似很贵,但比起她现在的财富值来说算不得什么。
能用到赵洛泱在大齐中找到东西来替换。
但是如果兑换了那个东西就不同了,不要说还剩下多少财富值,那东西一共分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需要财富值99999元,第二阶段需要财富值9999999元。
这东西一看就是个无底洞,第一阶段还好说,赵洛泱现在的财富值就够用,可第二阶段的价钱高到离谱,可能完成所有系统任务都不可能存得到。
按照做买卖人的心思,如果拿不到最好的,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反正财富值区的商品那么多,赵洛泱也不是全都兑换过了。
就像茶叶这样的东西,到现在赵洛泱还没找到机会大批量出手。
但人的心思就是如此,能买得起的往往不会惦记,念念不忘的就是那种一看自己就够不上的。
赵洛泱也不能落俗,更何况她还有不少理由能劝慰自己,系统出来的东西未必都有用,但是难拿到手的一定是好东西,她总觉得这不是对她的奖励而是另一种考验,因为那件东西远远超过了财富值区的价值。
她完成了一阶段的人物卡任务,系统才给出这么大的动作,按理说不是为了坑她。
9999999元,会不会整个系统最后的归宿?
赵洛泱道:“时玖,再将那东西的页面打开让我看看。”
时玖立即在系统上操作着,然后一个怪里怪气的东西就出现在赵洛泱眼前,那看起来是个大匣子,匣子里面还有些物件儿。
这个东西购买之前,能看到的介绍只有几个字:3D打印机。
赵洛泱道:“这个东西挺奇怪的,你发现没有,它没有标注能用多少生命值去兑换。”
时玖点点头:“是没有,可能生命值太少,系统觉得用生命值太亏了吧!”
赵洛泱仿佛能听到时玖有一丝丝紧张,毕竟花掉的是他的生命值,她心里觉得好笑,嘴上忍不住逗他:“如果能用几百生命值,嗯,上千生命值代替9999999元财富值,我觉得还是挺划算的。”
时玖沉默片刻:“我也觉得很划算。”但可惜他就算生命值加满,也就只有1000点罢了。
赵洛泱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时玖觉得等到这几天财富值再涨一涨,赵洛泱肯定会忍不住先兑换一个阶段来看看。
赵洛泱去寻杨老太他们,时玖将目光又落在3D打印机上,有件事赵洛泱不知道,其实这个东西是可以用生命值来兑换的,只不过这次好像只有他才能看到。
3D打印机第一阶段:99999元
3D打印机第二阶段:9999999元+生命值1000点
时玖不禁皱起眉头,是系统标注错了?应该是9999999元或生命值1000点才对吧?如果两种条件必须都要达到,那他岂不是要将所有生命值都兑换掉?
他会用自己的命去兑换财富值区的一样商品吗?至少现在来看是不可能的,商品就是商品,就算再金贵也没有命重要。
时玖思量的时候,赵洛泱已经找到了杨老太。
见到她奶,赵洛泱松口气,她奶脸上的神情很轻松,就算东西没做好,但至少大伙儿肯定没事。
杨老太一把拉住小孙女,不等小孙女开口就将她拉到旁边:“一会儿不管宋太爷说啥,你都拦着点,不能因为他是先生,你就啥都由着他。”
赵洛泱点点头:“知晓了。”
杨老太觉得小孙女这话再敷衍不过,宋太爷就是厉害,将这些娃娃们都教的服气,一个个全都围着他转。
管不了那么多,杨老太背起手,她还是去多做点奶酪吧!过阵子奶酪是做不上了,得将劲儿都用在春耕上。
要知道眼下六个村子的银钱都花在春耕上了,要是这个做不好,他们几百户都要饿死。
……
赵学义、石平几个正在量那坑的大小,还将被崩碎的石头也捡了回去,将来弄出第二个来试的时候,这些都要用来做比对。
杨老太走了,宋太爷的后背也跟着佝偻了些,毕竟这么挺着一天着实累人得很,但人前可不能服输,杨老太年纪与他差不多,哪里能被她比了下去?
“先生。”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
宋太爷立即转头,看到了穿着蓑衣戴斗笠的小狐狸。
“听到动静儿了?”宋太爷道。
赵洛泱笑着道:“没想到这么快就弄好了,还是先生厉害。”
宋太爷心里一阵舒坦,有时候听着小狐狸的话,他有种感觉,好像这一切真的是他的主意。
“还不行,”宋太爷道,“对付寻常土匪够了,骑着马……穿甲的肯定不行,还要试几次。”
赵洛泱自然知晓先生的意思,这是让她回去想法子。
赵洛泱点头:“徒儿明白了。”药粉的用量还得加。
“也别加太多,”宋太爷提醒赵洛泱,“出了啥问题……你……”
宋太爷想说,无论谁因此受伤,杨老太肯定要不依不饶,即便破了点皮,也得被怨怼一辈子。
杨老太别看平日里脸上挂着笑容,一掐腰,就像那护崽的母鸡。
当然他也不是怕杨老太,他是看在每日杨老太给他做饭食的份儿上,给她些面子。
赵洛泱自然不敢胡来。
“先生,”赵洛泱道,“有个好消息要与您说。”
宋太爷听着。
赵洛泱道:“师兄要上任了,文书很快就能进洮州。”
洮州通判,宋太爷心里很是欢喜,虽然官职没升,可比在琼州强多了。
宋太爷正琢磨着,就听到小徒弟接着道:“衙署会给师兄在城中置办院子……到时候先生您要跟着师兄一起去城中吗?”
宋太爷脑海中忽然浮现起那个忙里忙外的身影。
去城里住?
他几乎下意识地道:“不去。”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章 撮合
“爹,您不跟我们去城里,我们怎么能放心?”
宋光彦拿到了朝廷的文书,这就准备去走马上任了,这文书来的是时候,眼下即将春耕,他刚好整饬人手,避免春耕时出什么乱子。
这些事状元郎都想好了,准备今晚就收拾好东西,明天一早辞别杨老太和赵学礼等人,就走马上任。
没想到他爹不答应了。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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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不要
乔氏现在很想撸起袖子和赵洛泱对上几句,这个哑巴,一辈子都不会说话,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突然就伶牙俐齿起来,还骗了这么多人。
可她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全都仔细地听着赵洛泱说话,还不时地迎合着点头,就连她那个傻汉子也是如此。
乔氏伸手掐住吴铁匠的手臂使劲拧了一把,吴铁匠突然一疼,差点就喊出声,然后就对上了乔氏那双满是怒气的眼睛,吴铁匠眉头皱起,不知道乔氏又在作什么妖。
见到自家男人如此,乔氏的怒气更胜,还是忍不住道:“就这么信了?还没见到银钱,先要拿银钱出来,还得跟着干活儿,这可比那些富绅还会算计。”
乔氏的话落入周围人的耳朵,许多道目光都看过来。
乔氏不怕这个,在搬迁路上,她可就跟赵家人闹过,最后咋地了?乔氏自然不肯承认,眼下的凤霞村可比他们入籍的那个村子好多了,如果她当时跟着赵家,眼下又是什么光景?他们这个冬天过的可太苦了,多亏朝廷发了赈济粮,否则真的熬不过来。
他们入籍的村子里正没有与那些人串通一气,可乔氏觉得衙署还不如把那里正也抓了,那里正啥也不做,整日里就想着过好他自己家的日子,不算计他们这些迁民,可也不会帮他们。
这样的里正你说好不好?让你恨得牙齿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洮州好几个村子一同春耕的消息传来,他们的付家村也是没有任何说法,她着实有些耐不住这才来看看情形,主要是她不相信这桩事赵家能说了算。
再者听说赵学礼做了里正,她也得亲眼看看,万一都是传的瞎话,她不是白生气了?就算是真的,指不定有啥内情。
“都看我做啥?”乔氏道,“许多人都这样想吧?我就是把大家的思量说了出来,你们想一想如果到时候没银钱拿,一家老小吃些什么?银钱拿出去,万一人家走了,你们又去哪里寻人?”
“大家好不容易才熬过了冬日,总不能这时候……”
乔氏的话还没说完,被旁边的吴铁匠伸手捂住了嘴。
“呜呜呜……”乔氏发不出声音,只得伸手去打吴铁匠。
吴铁匠本来就黑,若不然众人会看到他涨红的脸。
赵洛泱看向吴铁匠,还有开始撒泼的乔氏,她开口道:“吴叔,您将婶子放开吧,我们凤霞村这里,大家都是有什么话就说,没有强迫别人的道理。”
吴铁匠被这样一说,手略微松开了些,乔氏趁机张嘴一口咬住了吴铁匠的手掌,吴铁匠克制着没有将乔氏一巴掌打开,而是默默承受了这痛楚,等到乔氏撒了气自己松开了嘴。
乔氏折腾了片刻,干脆更豁得开了。
“咋地?”乔氏指着吴铁匠,“你与人商量好了?来这里不能说话?”
吴铁匠眉头锁得更深了些:“你这婆娘乱说些什么?人家也没让我们来,是你非要凑过来听的。”
乔氏也不觉得心虚:“都说了,是自个儿愿意的,我不能来听?”
“你不是已经在这里了吗?”赵洛泱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有人阻拦过你?”
乔氏从自家汉子身上收回目光,颇有深意地看着赵洛泱:“谁知道呢,兴许是你们没瞧见……”
赵洛泱道:“你进了村之后,不是还到我们熟皮的地方瞧过了?还想要将晾晒的皮毛拿到手里看看,结果没想到院子里养了两条大狗,狗冲出来的时候,有没有将你吓一跳?”
乔氏听到这话,脸一下子涨红了,她感觉到身边的人开始对她指指点点。
“原来进村就没安好心。”
“去偷人家皮子还是偷手艺?”
“干了那种事,咋还敢说那番话?”
乔氏本就是个牙尖嘴利的人,被赵洛泱抓住了把柄,也只能让她羞恼片刻,很快就回过神来:“我只是去看看,将银钱交给他们之前,就不能看清楚些?”
“你们想没想清楚?知不知道我这都是为了谁?”
“有人不费任何功夫,赚那么多银钱,你们不去说他们,反而抓住我不放。”
乔氏声音尖利:“你们想想我说的有错吗?”
“没错,”赵洛泱开口道,“你说的没错。”
这下周围都安静下来。
赵洛泱接着道:“我的确不能给大伙儿银钱,大家若是现在就想赚一笔银钱拿回去,我只能说句对不住,这里没有。”
“地还荒着,农物的影子都没见着,大家想要银钱,难不成求着天上往下掉?”
赵洛泱说完看向乔氏:“你说的没错,我们现在可能还不如富绅,富绅找长工也会按月给银钱,我们不能,我不敢说一定要等到秋收才有银钱发,但我也不能承诺到底多久才能见到回头钱。”
“可有件事大家得记住,富绅给长工的那是工钱,而咱们地里的农物卖了银钱之后,扣掉地里花销后,剩下的钱可都是要分给大家的,因为那是咱们自己的田地,自己开垦的荒地。”
乔氏听到这里,不禁脸色变了变,几个月不见,赵洛泱比之前好似更厉害了些,乔氏刚想到这里,就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了她身上,这目光看起来柔和,却让她莫名的脊背发寒。
乔氏抬起头,对上了赵洛泱的眼睛。
赵洛泱道:“我们什么都没做?只等着收大伙儿的银钱?那大家看到的那些农具从何而来?那是过了年节之后,几个村子的人没日没夜的做工造出来的。”
赵洛泱说完这话停顿片刻:“做这件事之前,我想过了,定会有人质疑,于是请来了衙署文吏帮忙做文书,但凡要一同耕种的人,都会签文书。”
“当然大家也能猜疑是我与衙署勾结……”
赵洛泱说出这话,许多人开始忍不住了:“我们哪里会这样想。”
“就是啊,田地都是大伙儿的,又不是都给了凤霞村,文书上说得清清楚楚,谁会这样骗人?”
“我们也信衙署,信赵大人的,要不是衙署给了赈灾粮,我们已经饿死了。”
“可不,谁能这样没良心?”
赵洛泱摇头:“这样的猜疑我们早就经历过,就在搬迁路上,我们一行人遇到山匪,宋先生带着大家躲避山匪,我爹他们冒着性命危险为大伙儿阻拦山匪,就是这样却还被人质疑,我们与山匪勾结……”
说到这里,赵洛泱再次看向乔氏:“乔婶子我说的对不对?你不就是这样怀疑我们的?眼看着我们带了太多的老幼妇孺,行动不便,那会儿你是不是想着,刚好有我们吸引山匪,于是你们走了另一条路。”
乔氏的脸色彻底变了,她没想到赵洛泱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提及这件事。
赵洛泱道:“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即便我做的再好,也不一定能换来所有的真心。所以现在我不会勉强任何人,也不会去劝说和解释,眼下大家都难,需要互相扶持和依靠,若是一味想要从别人身上获得好处,占便宜的,干脆不要来。”
“不,应该说,我们不要这样的人。”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找到了
赵洛泱在人前一向是亲切、和善的,时玖虽然不能瞧见她脸上的神情,但知道她笑起来是何模样。
微微扬起嘴唇,露出两个酒窝,笑容明媚,让人看到心里舒坦。
凤霞村待人好,也是人尽皆知的,但好是好,该立威的时候,也要立威,但是空说没有任何意思,还得找个机会适当发作一下。
乔氏进村的时候就被牛盛发现了,怀庆不认识乔氏,但发现这个妇人鬼鬼祟祟,于是让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赵洛泱没有将乔氏揪出来,就是准备让乔氏帮她一起唱大戏。
一个人在上面讲有什么意思?总要有人在下面捧,乔氏也算是出了些力。
赵洛泱说完话,乔氏感觉到周围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看向她的目光满是鄙夷、愤怒。
“对,这样的人我们不能要。”
“这不就是觉得人家凤霞村的人和善吗?又来讨便宜。”
“眼看着没有好处,就来煽动大伙儿。”
“就算救条狗,也不会这样。”
“可别糟践狗了,狗可比她强。”
乔氏听着,怒气冲头,她看向周围人:“你们……你们……你们被她骗了,根本不是这样,我们是自己逃出来的,跟他们有啥关系?”
“都是她在胡说,她说的都是假话。”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的时玖道:“她这句话是真的。”
赵洛泱忍不住怨怼。
时玖瞧见自己掉了1点的魅力值,不过很快又涨了2点,他不禁弯起了嘴唇,现在他不怕掉生命值,有时候逗小鬏鬏几句,就算掉了1点2点魅力值,至少让她高兴,这也是值得的。
时玖接着道:“乔氏倒是给了不少魅力值。”
经过赵洛泱一番话,乔氏心生怨念,但周围人显然因此更加钦佩赵洛泱,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愈发的高涨。
魅力值要的就是这样的沃土,这样才能源源不断地滋生出来。
赵洛泱不再理会乔氏,现在也用不着她去理会,乔氏身边的人已经义愤填膺地在撵乔氏和吴铁匠出去。
乔氏还要挣扎,甚至想要上前去找赵洛泱理论,谁知道刚走了一步,就被人挡住了去路,那些从各个村中来的人,凶神恶煞地挡在她面前,就算她是个混不吝,这时候也心生怯意,怂了。
吴铁匠本不愿意理会乔氏,乔氏又惹出乱子,就该让她受受教训,却等到乔氏被人团团围住的时候,他又有些不忍心,伸手拉住了乔氏的手臂,开始往外拖拽乔氏。
乔氏一看自家男人来了,登时又有了精神,大呼小叫地道:“青天白日的,聚在一起欺负人了。”
“还欺负一个妇人。”
乔氏接着道:“你们就不想想,凭啥朝廷让他们开荒,凭啥给他们奖赏?他们与那些被抓的里正有啥……”
乔氏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响动,乔氏的脸向一旁歪去,乔氏半晌才回过神,惊诧地看向吴铁匠。
吴铁匠脸色比往常更黑了几分,蒲扇般的大手在乔氏脸上留下了个清晰的印子,他从来没打过乔氏,他觉得自家婆姨不能打,可这婆姨说的委实越来越不像话。
什么都敢胡说,明明就不是那么回事。
“你敢打我,”乔氏就跟疯了似的,她顾不上脸上的疼痛,伸着头去撞向吴铁匠。
吴铁匠站在那里任由她厮打,等到乔氏打的没了力气,吴铁匠身上的衣衫被撕开了几条大口子,脚上的草鞋也被踩坏了,整个人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吴铁匠垂着眼睛看乔氏,终于他开口道:“你去衙署问过了,无论是谁开荒,只要够了朝廷要求的亩数,就都会减去田赋,这些你都知道,但是你觉得自家没有农具,根本做不成,又不愿意向凤霞村低头,这才来搅和。”
“别人说你的可有错?”
吴铁匠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目光仿佛也很平静,乔氏看向他的时候,他半点没躲闪。
乔氏发现今天的吴铁匠和往常不同了,她心头不由地渐渐有了几分恐慌,为了压住自己的恐慌,重新制住吴铁匠,她尖叫一声:“你也与他们合起伙来对付我,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乔氏说着爬起身,向周围看看,盯上了不远处的土墙,就要向土墙上撞去。
往常这样的时候,吴铁匠肯定会上前拉住她,可是这次当她跑到土墙跟前儿时,没有任何人来阻拦,周围也没有什么声音。
乔氏收了力道,不轻不重地在墙上撞了一下,然后她委顿在那里,假装晕厥了过去。
“赵家女郎不用管她,”一个妇人忽然道,“一会儿没人理会,她也就走了。”
“不知道该说啥,只能晕哩。”
这样的事大家也不是第一次见,连自家汉子都祸祸成那样的人,咋能舍得去死?
众人说笑了几句,也就不去理睬乔氏了。
“哪里签文书?”
“对,我们要签文书。”
这次大家是来凤霞村做正事的,不能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耽搁功夫,本来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人,被乔氏这样一闹,反而想明白了,只因为乔氏说的那些话他们之前也想过,但听赵家女郎那么一说,就觉得赵家女郎说的都对。
赵洛泱道:“就在旁边的院子里,有衙署的文吏在。”
众人开始向外走去。
躺在地上的乔氏悄悄睁开了眼睛,然后她惊恐的发现吴铁匠已经不在院子里了,她顾不得别的立即爬起来向外追去。
……
“今日签的文书比往常都要多些。”时玖与赵洛泱道。
赵洛泱应声:“看来在春耕之前,还能有几个村子加入。”加入的农户越多当然越好,师兄帮忙测的土地,足够他们这些人耕种的。
时玖道:“忙完这两日,就歇一歇,免得春耕的时候,太过劳累。”
赵洛泱弯起嘴唇道:“知道了。”忽然想起小哑巴拉住她的手去摸糖的情形,不由地耳朵有些发热。
“阿姐,”张二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爹找到人了。”
赵洛泱伸手去拍抚张二丫的后背道:“找到什么人?”
张二丫努力地想要说清楚:“曾出去做买卖,回来的时候被山匪抢了。”
赵洛泱立即想到了她花5000元抽到的宝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苗
张二丫的爹叫张旦,他生下来的时候,刚好有个老和尚来化缘,张家给了半碗米粮,老和尚帮着给起了个名儿,那会儿天刚亮,于是叫了“旦”这个字。
就因为这事儿,张旦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大机缘之人,将来肯定能有出头之日,读书不行,就从做点小买卖开始,眼看着买卖越做越好,没想到却会被人骗了一笔大的,这下子几年积攒的全都扔在了里面。
如果不是赶上迁民令,他在家躲过这个冬天,怎么也能翻身,谁知道偏偏被划了迁民,路上将家中的银钱都花光了,到了洮州还生了重病,家里最难的时候差点卖了闺女,幸好衙署及时送来了米粮,凤霞村还给了一笔工钱,他们家才算喘过气儿。
凤霞村的恩情张旦心里记得,除此之外,他还认定了这是老天帮了他一把,若是他不懂得珍惜,将来必然不会再有这样的好事,所以张旦好了之后,听说凤霞村要找人,他就自告奋勇奔走东西。
为此没少被家里人埋怨。人家汉子都去寨子里干活计,张旦就跟那些泼皮、无赖似的,整天游手好闲。
张旦心里自有想法,跟着人干活眼下看是不错,若是能帮凤霞村解决点事儿,岂不是更好?
张家人也知晓张旦的脾性,索性不再去劝说,张旦则是一头扎进去,就这样天天奔走在路上,一趟走回来,造的又黑又瘦,谁也就舍不得埋怨他了。
眼看着快要春耕了,张家人正琢磨要将张旦喊回来,却没想到张旦自个儿就回来了,而且还带回来一个疯疯癫癫的人。
“这人被王虎那些人抢了,”张旦与老娘和媳妇儿这样说,“我问了,他带的东西也没啥特别值钱的,就是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一包种子,我觉得就是赵家女郎要找的人。”
张婆子没往心里去,她觉得自家儿子不靠谱,郑氏在凤霞村帮忙熟皮子,哪儿有闲心与张旦说这些,听了点点头转身就走了。
张旦也不在意,咋说呢,自己做了啥别人也不知晓,他也不用去解释,于是带着人径直就找来了凤霞村,要见赵洛泱。
赵洛泱走进院子,就瞧见张旦和他身边的一个汉子。
张旦立即迎上前,将身边人指给赵洛泱看:“他叫毛九成,从前家里就是走商的,不过也没攒下太多银钱,到他这里,就更不行了,出去几趟都没带回来啥东西,祖产也都卖的差不多了。”
“这次走得远了些,说是去了比西夏还要往西的地方,可惜回来的时候被山匪抢了,山匪当时想要杀了他,结果刀砍偏了。”
张旦将毛九成后脑指给赵洛泱看,能看到头发里面有一道扭曲的伤口。毛九成就任由张旦摆弄,神情也有些木讷,不过应该是张旦的话,刺激到了他,让他忍不住喃喃地道:“更西的地方,更西……有好东西,好东西。”
张旦道:“他没死,回到村子里,当时可把大家都吓坏了,还好村子里还有个他本家叔叔在,一直照应着他。”
赵洛泱仔细去看毛九成,毛九成目光涣散,好像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张旦道:“我问他有没有带回来种子……”
张旦话音刚落,毛九成听到“种子”两个字,眼睛陡然一亮,然后一把拉住了张旦:“种子,种子,我带回来哩,我带回来哩。”
说完毛九成开始在原地转圈,低着头到处寻找:“种子呢?种子呢?哪里去了?吉贝,吉贝,我带回来了,我带回来了……”
吉贝?赵洛泱与时玖道:“毛九成说的吉贝是那种子的名字?”
时玖道:“应该是了,听这发音像是番语,如果是的话,那之前我们猜测的没错,那包种子就是从外面来的。”
张旦在安抚毛九成,毛九成却魔障了似的,根本就拉不住,而且显得越来越着急,片刻功夫额头上满是汗珠,像是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整个人仿佛都要哭了。
“你带种子回来要做什么?”
张旦听到赵家女郎的声音,他看向毛九成,毛九成却似根本没听进去。
赵洛泱接着道:“我知道吉贝在哪里。”
毛九成听到这话,一下子停住,他看向赵洛泱,伸手就要去抓赵洛泱,张旦恐怕毛九成胡来,忙挡在了赵洛泱前面。
赵洛泱道:“你先告诉我,你为何带吉贝回来?”
毛九成歪头,仿佛是在思量,片刻之后他拎起了自己的衣袍:“穿……暖和……的……好东西。”
“你们信我,信我……”
毛九成说完忽然捂住了头,似是想起了什么。
“不要抢,不要抢,我是好不容易才带回来的,不要抢,这是好东西,能救人的好东西。”
“没了,他们拿走了,都没了,找不回来了。”
“来不及了,又要冻死人了,来不及了……”
听着毛九成不停地念叨,一旁的张二丫和牛兴几个都有些害怕,张二丫上前去拉自己爹的衣服,想要自己爹将这疯子带走。
万一伤到了赵家女郎,可如何得了?
牛兴找了两个半大小子前来,几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毛九成,如果毛九成再去抓赵家阿姐,他们肯定就冲上去将人按住。
赵洛泱看向张二丫:“带着毛九成和张叔去看看咱们试种的种子吧!”
张二丫听到这话登时一怔,他们试种的种子可精贵了,平日里看得死死的,根本不让外人靠近,现在要给这疯疯癫癫的人看?
“这人会不会……”张二丫道,“咱们好不容易才种出来的。”她可真怕她爹惹了大祸。
赵洛泱摇头:“我们看着些就是了。”这种子的来历她大致与张二丫说过,可能张二丫他们觉得她知晓种子是什么,才会下这样的力气去试种,其实她什么都不知晓。
如果能从毛九成这里确定种子就是吉贝,她就可以在系统中查找吉贝的资料,许多事就能更好的安排下去。
而且赵洛泱怀疑,财富值区一直不出试种的种子,是因为她没弄清楚种下去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有将这个琢磨明白了,系统解开这个限制。
张二丫嘱咐她爹,一定要看好这个毛九成,他们要去看的东西很重要,不能有半点的损伤。
张旦道:“放心吧,我与他在一起好一阵子了,知晓他的脾性,他敢做啥不好的事,我定然拦住他。”
张二丫这才点点头。
赵洛泱在前面走,带着众人去暖房。毛九成并不知晓要去哪里,只是跟着张旦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其实走到哪里都是一样的,毛九成脑子里想的只有他的种子。
种子,种子,种子。
“种子,发芽了,你要不要看看?”
毛九成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他木然地抬起头,然后瞧见了泥土中钻出来的绿绿的嫩苗。
那是……吉贝。
……
注:吉贝就是棉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四章 好了
毛九成整个人开始颤抖,眼睛中冒出了几分疯狂的神色,双手张开着一时不知该做啥才好,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响动。
毛九成这般模样,连旁边的张旦也吓着了,张旦知晓这暖房很是重要,也怕毛九成弄坏了那些嫩苗,就要拉扯毛九成离开。
却在这时被赵洛泱拦下:“没事,让他看。”
赵洛泱会这样做,不是因为对毛九成有多信任,而是因为脑海中时玖告诉她:“财富值区更新了。”
系统的财富值区,赫然出现了一样商品。
棉花种子:16元/50克或生命值2点。
赵洛泱这下能肯定,棉花种子就是毛九成说的吉贝。
系统果然是这样的设定,不会无休止的给与帮助,只会给些指引,也就是说找到毛九成很是重要。
她只是将种子试种出来,要想要将这种子推广开,就要找最懂得这种子的人,眼下看来毛九成最合适,就是不知晓毛九成的疯病能不能治好。
赵洛泱这样说了张旦也就站去了一旁,别看大家不去管束毛九成,但张家父母比谁都要紧张,张二丫一颗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好在毛九成没有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他只是弯下腰,将脸凑在了那吉贝苗面前,仔仔细细地看。
终于他开始喃喃地道:“有了,有了,将这东西带回大齐……带回去多好……如果能带回去……”
说完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触那叶子,用的力道极轻就像是在摸一片羽毛。
“你带回来了。”
赵洛泱上前几步走到毛九成身边:“这就是你带回来的种子。”
毛九成就像是听到了一件足以震撼他整个人的事儿,他睁大了眼睛,眼球似是都在抖动。
“带回来了?”毛九成扭头去看赵洛泱。
赵洛泱肯定地点头:“带回来了,这里是大齐洮州,你将种子带回了洮州,可是半路上遇到了山匪,你可还记得吗?”
听到这话,毛九成表情变得惊恐,他忽然收拢手臂,就像是将什么重要的东西护在了怀里,然后他慌张地往后退:“山匪,山匪,抢我的种子,它不值钱,不值钱,但是很重要……”
“对,”赵洛泱没有急着上前而是道,“我们知道那些种子很重要,所以从山匪手里将种子拿回来了,种在了暖房里,你看看,现在全都长出来了。”
毛九成终于听了明白,他张开手向怀里看了看,又看向那些吉贝的幼苗,脸上一阵悲伤一阵欢喜,一下子发生太多的事,他好像一时半刻不能回过神,他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里不停地重复赵洛泱的话。
赵洛泱道:“现在种子有了,今年春耕的时候,就将它们都种在洮州,等到秋季的时候,就能长出吉贝了。”
毛九成看向赵洛泱,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她:“你也知道吉贝?”
赵洛泱点头:“若不然,我怎么会向山匪要回这些种子?”
毛九成眼睛忽然发红:“你也知道吉贝有用。”
赵洛泱点头。
毛九成终于笑起来:“我去了好多次,他们不肯让我带回来,我想方设法终于带回了大齐。”
但是很快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整个人转身向外跑去。
跑出了暖房,毛九成抬起头看天,又伸出手感觉着外面的微风,这样跑了半晌,他终于又蹲下身:“太晚了,就要春耕了,种子不够用,太晚了。”
“不晚,”这次是张旦劝说毛九成,“赵家女郎已经种了。”
“不够多,”毛九成道,“不够多,应该多弄些回来,再多弄些。”按照毛九成的算计,他带回来的种子是要说服朝廷的,如果朝廷能出手,就能带回更多吉贝的种子,可是山匪抢了他的东西,就算现在让衙署知晓吉贝,今年可能也赶不上了。
“赵大人会帮忙,”赵洛泱走过来道,“而且我们手里也有一些,可以一边耕种,一边等种子。”
毛九成喃喃道:“还有?”
赵洛泱低下头:“你要看吗?”
毛九成忙不迭地点头。
赵洛泱道:“等着。”
赵洛泱一边说,一边向屋子里走去,脑海中吩咐时玖:“兑换一百份棉花种子出来。”
毛九成盯着赵家女郎的背影,他几乎不敢眨眼睛,他知晓自己带回多少种子,就像他说的,远远不够用。
还要再等,多等一年……
不知过了多久赵洛泱的身影再次出现,这次赵洛泱还背着一只竹篓。
在毛九成跟前站定,赵洛泱将身后的竹篓卸下,满满一竹篓的棉花种子登时出现在毛九成眼前。
毛九成看着这些种子,他伸出手抓了一把,紧紧地攥住,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一般,他反反复复地将手指展开又合上。然后他整个人扑入了竹篓之中。
“这样的种子我还有许多筐,告诉我从哪里能买到这种子,”赵洛泱道,“现在就让衙署的人去买,也许等我们将这些都种好了,衙署买的也就到了。”
毛九成知晓怎么拿到更多吉贝种子,他原本已经与那边的人说好了,等到衙署带着银钱过去,就能拿来。
“纸、笔,”毛九成道,“我要画舆图。”
赵洛泱将毛九成带去了宋家,宋先生正在教赵元让、赵元吉读书,有现成的笔墨。
赵洛泱告诉宋太爷毛九成的来历:“趁着现在可能还来得及,过去买买试试。”
宋太爷知晓有些农物,迟种一些也不碍事,好在眼下还不到耕种的时候,真等到开始春耕就彻底来不及了。
宋太爷皱眉:“种出来的东西就那么有用?”
赵洛泱还没从系统中兑换相关的资料,不过她早就会应付先生:“等晚些时候,我再与先生仔细说。”
赵洛泱说话时,时玖已经在魅力区里翻找,果然发现了许多相关书籍:《棉花的种植与应用》、《种棉史》……
这些书册无疑都能帮上赵洛泱。
时玖听到赵洛泱轻轻地舒一口气,耳边传来赵洛泱的声音:“我总觉得春耕之前缺点啥,现在算是全都准备妥当了。”
就连知晓吉贝的人他们也找到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五章 红红火火
大清早,天还没亮,王曾就带着人从谷藏堡出来,一路往洮州去,他们没有进洮州城,而是在城外选了一个小山坡,立马在上面,洮州如今的情形立即收入他的眼底。
王曾闲暇地坐在马背上,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神情:“这些农户可比咱们起的要早啊,他们像是一晚上都没睡似的。”
洮州今日开始春耕,农户们早早就起来了,汉子先不吃饭就赶去了田埂,村子里冒起了炊烟,妇人在家中造饭,一会儿就会送去地里。
王曾虽然站得远,却好像能听到村中的繁闹声。
“还真的不一样了。”
王曾在谷藏堡有好几年了,第一次见到春耕这般热闹,之前凤霞村那些人闹腾得厉害,最终有两千多户跟着他们一同耕种,听着是不错,但到底行不行还得看活儿干起来时怎么样,现在看来一切倒是井然有序。
“这附近的村子,都跟着他们干活计了,”王曾捋着手中的马鞭,“宋状元也带着手下的人天天早出晚归在衙署里忙乎。”
说起来王曾不禁一笑:“有点可惜了,这么容易就能将人聚集起来,若是做点别的八成也能成。”
王曾说的别的,自然就是囤积兵马。迁民才来了多久,附近农户就肯听他们的,这若是一个有野心的将领,就会在短时间拉起一支兵马,农户中有不少汉子,这些壮力做什么不成?
练上一阵子,突然袭击他的谷藏堡,他说不定都会吃亏。
当然,王曾知晓这些人没有这个心思。羊和狼是不一样的,这些农户就是羊,最后等着他去收割。
眼看着面前的一切颇有些样子,王曾身边的副将忍不住道:“他们勘了那么多荒地,都能耕种上?”
到底能不能成功王曾不知晓,但今年大齐春耕最热闹的地方一定是这里,不但有状元坐镇,还有京里来的钦差跟在一旁。
王曾到现在还不明白,谢忱为何迟迟不归京,到底是谁让他留下的?按理说,孙集和冯家管事的案子已由京中衙门接手,谢忱也该回去复命了,难不成在这里只为了看开荒?
一直等到天亮了,王曾才懒洋洋调转马头,洮州这些人有的忙,他也不用整日将目光盯在这些人身上了。
王曾吩咐道:“都回去歇歇吧!”他得着手与吐蕃那边来往,在合适的时候给寨子扣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
谢忱正站在田埂上,看耕牛犁地。
耕牛上面套着洮州自己做出的农具,他去看了,还真的好用。他之前就知晓凤霞村拉着一群人在做这些东西,却没想到拿出来的时候有这么多。
谢忱看到了赵学义,伸手拍了拍赵学义的肩膀:“这段日子辛苦你们了。”
赵学义憨憨一笑,伸手摸了摸头:“不是我做的,有……洛泱帮忙。”
谢忱知晓许多事都是赵家女郎安排的,尤其是宋太爷那里,他在洮州这么久,也算是知晓了宋家父子的厉害,只不过宋太爷脾性太古怪,虽然懂得很多,但很少与外人提及,他去寻宋太爷喝了几次茶,都没套出什么话。
宋太爷肚子里装的那些东西,只会告诉他的小徒弟。谢忱有时候觉得着实太可惜,他希望能举荐宋太爷去京中府学,能让宋太爷教授很多学子,可惜宋太爷连亲生儿子都不理会。
谢忱的思量赵学义是不知道的,赵学义说的谢忱也不懂,最近的农具能做的这般顺利,的确是因为赵洛泱。
他们做的这些农具,总有一两处需要做得很精细,赵学义在这上面费了不少功夫。有一日洛姐儿突然说能帮忙,她能寻人专做那些精细的物什,这样就能帮他省出时间多做些农具。
后来洛姐儿将别人做的那些东西交到了他手中,赵学义只觉得惊讶,做那东西的人一定比他手艺要高许多,不但打磨的平整,而且每个都一样,丝毫不差。
这是赵洛泱与她四叔之间的秘密,不能让别人知晓,所以赵学义也就含含糊糊提了一嘴,没往下说。
赵学义几个喝了水就继续去了田里,谢忱本想再去别处看一看,走动之下不禁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大人。”
赵洛泱伸手搀扶住了谢忱:“您最近太过操劳,还是回去歇一歇吧!”
谢忱在地上坐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不碍事,刚才只是走动急了些。”
“大人很担心我们的春耕?”赵洛泱低声问,谢大人来到洮州之后,是越来越拼命了,比洮州本地的官员还要忙碌。
赵洛泱听到了谢忱与白婆子说的那些话,知晓谢忱留在洮州是想要补偿寨子,按理说,既然想好了如何补偿,谢忱的心结应该打开了才是,可每次看到谢忱,她总觉得谢忱的忧虑更深了些。
谢大人还有什么秘密没有说?没有向白婆子透露,在姜玮坟前也不曾提及一言半语。
赵洛泱将录音器再次放在谢忱身上,这段日子她的录音器基本都是谢大人帮她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录到她想要的答案,在那之前,她不能放弃。
杨老太看到这边的动静,立即带着曹老太走过来。
“大人吃点奶酪,”杨老太将包好的奶酪递给谢忱,“这东西好,壮力。”
谢忱本不好意思吃,曹老太笑着道:“您吃吧,我们还有不少呢。”
他们从寨子里买了些奶酪,用赵洛泱的话说,备着一些,万一谁身子不舒服了,就吃点。
这么精贵的东西,杨老太平日做的时候都不舍得往嘴里放,但小孙女既然说了,她还能怎么办?照做呗?
“您呐应该去歇着,”杨老太笑着与谢忱道,“田里的事,您不用看着,大家有十分力不会用八分。”
曹老太也跟着点头:“咱们将银钱都花在了春耕上,还指望着春耕往回赚银钱呢,这时候不卖力气,只能等着饿肚子。”
饿肚子的日子,大家可都过够了,前面运种子,租借牲畜又花出去那么多,除非是脑子坏了,才会在这时候拖后腿。
再说了,就算有人这么想,杨老太她们也不答应。
每个村子都有杨老太这样的人巡视,但凡看到谁偷奸耍滑,都会记下来扣工分。
说白了,农户更怕杨老太而不是谢忱。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六章 生气
杨老太这些村中的老太太,别看干重活儿不中用了,但她们却是这次春耕最忙的人,因为林林总总的小事总要杨老太来操心。
赵洛泱将药箱也交给了杨老太,若有有个磕磕碰碰的,杨老太就会带着药箱前去,小孙女教她怎么用药箱里面的东西,冲洗、消毒、上药,只要按步来绝对错不了。
这些杨老太做起来都顺手,她就有一个疑惑,怎么消毒用的东西闻起来那么像酒呢?她最终没忍住去问了小孙女。
小孙女说:“奶,你说对了,可不是酒咋地,酒也能治病,这是郑先生说的,但这治病的酒跟咱们平日里见到的不一样,绝不能拿来喝,要不我也不会给您,让您看着。”
杨老太这才明白小孙女的用意,等到这次用上药箱的时候,她更是体会到小孙女这个决定到底多么的对。汉子们闻到酒味儿,眼睛都亮了,追问她那是啥。这东西若是让他们摸着,转眼的功夫就得造没了,你说不能吃,谁信啊?也就是杨老太这样的权威,这能压下所有人。
杨老太正在田亩上转悠,牛兴过来报信:“阿奶,郑先生来了。”
田里要用牲口,赵洛泱一早就给岷县的郑益送了信,希望郑先生能过来瞧瞧,这时候牲口得出大力,可不能有啥闪失。
“快将东西拿上,先生从岷县到这里定然没吃东西,”杨老太道,“咱们将吃食拿过去,好歹让人垫补垫补。”
曹老太点头,忙提起裙子,挪动两只小脚去拿食盒,杨老太嫌弃曹老太走起来太费劲,干脆自己追了上去。
宋太爷刚好瞧见这一幕,又瘦又小的老太太往他这边跑过来,他忙捋了捋胡须,整理了一下衣襟,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发现杨老太不见了。
宋太爷不禁皱起眉头看向身边的赵元吉:“刚刚好似瞧见你阿奶了。”
赵元吉点头:“先生,我也瞧见了。”
宋太爷等了半晌没有下文,赵家这俩孩子,赵元让还好有些机灵劲儿,赵元吉是真的憨,赵家上下好像将所有心眼子都给了赵洛泱似的。
宋太爷咳嗽一声:“人呢?去哪里了?”
赵元吉不知晓,但先生问了,他立即回道:“我去问问。”
宋太爷想拦都没拦住,等到赵元吉跑远了,他才从背起手四处转悠。洮州春耕前,就开始挖渠了,他来看过几次,对周围很是熟悉,这块地是他们勘查出来的良田,有了水渠日后浇灌就容易的多,所以用来种稻米。
这片地再往上走,可以引山泉,赵洛泱要用来种吉贝,宋太爷想到这件事就觉得诡异,当时从山匪那里拿回种子的时候,他问过小狐狸,小狐狸明明说就一包,怎么突然之间就凭白出来了好多筐种子?
不过仔细想想,小狐狸这种事还少吗?多的就像是牛身上的毛,没有谁闲的去数到底有多少根。
这新种的种子,小狐狸还说不叫吉贝了,吉贝是番语不好听,从现在开始就叫棉花。动员大会上,小狐狸忽悠的厉害,让大家都相信这棉花将来会是北方最好卖的东西。
说这番话的时候,小狐狸让他和儿子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别的不说,如果棉花不好卖,小狐狸不会咋样,他宋家父子可能会被人人喊打。
宋太爷正思量着,就瞧见杨老太往这边跑来,他背着手,不准备先说话。不出他所料的话,杨老太会停到他面前。
宋太爷暗地里清清嗓子,准备一会儿开口时音色亮一些,谁知道还没咳嗽完,就瞧见杨老太“嗖”地一下从他面前跑过去了。
宋太爷的神情登时一僵。
“先生,”赵元吉气喘吁吁地来到宋太爷面前,“我奶,我奶……刚刚跑过去了。”
宋太爷自然知晓,他又没瞎。
赵元吉接着道:“郑先生来了,我奶是去见郑先生。”
宋太爷刚刚瞧见了杨老太手里提着的东西,应该是饭食,不知道怎么的,宋太爷觉得胸口被堵了些东西。
郑益来了,就得赶紧去是不?见到郑先生就不将他放在眼里了。
宋太爷转身向村子走去:“跟我回去,读书。”
……
洮州这边忙碌着,王曾回到谷藏堡之后,乔装打扮一番,在天刚黑的时候,带着几个亲信一路往西边去。
趁着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要去见吐蕃的二王子。
这次二王子冒险入大齐,都是王曾一手安排的,他们就在露骨山的一处山坳里会面。吐蕃二王子人生得清秀,穿着一身长衫,看起来像是一个读书人。这番打扮出现在大齐,不会有人怀疑他是外族人。
王曾向二王子行礼,然后将带来的礼物奉上。
王曾笑着道:“这是奴今年收上来的好茶。”
二王子不说话,王曾亲手泡好一壶茶送到二王子跟前。
二王子这才抬起眼睛:“王将军今年收到了不少好茶吧?”
王曾脸上露出笑容:“孙集和冯家出事,眼下洮州已经没有人盯着奴了,奴也就胆子大了些,寻了一个还不错的商贾,帮奴收一些茶和瓷器,这次拿来一些献给赞普和二王子。”
二王子对王曾谄媚的模样很是受用:“现在洮州,都是王将军说了算?”
“还不是,”王曾道,“过几个月朝廷兵马前来洮州平乱,我才能将洮州收入囊中。”
二王子脸上露出些许笑容:“朝廷要对洮州用兵了?”
王曾应声:“冯家一而再再而三在洮州失利,安插在洮州、岷州的人手都快被人清理干净了,再这样下去,两州就会脱离冯家掌控。”
二王子有些犹豫:“洮州不过就是一群百姓,冯家兵马来了,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这仗若是打不起来,我们也不能见机行事。”
王曾笑道:“今时不同往日,豫小王爷死了。”
二王子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他们在萧煜手中吃过不少次亏,见到豫王府的大旗,麾下将士都会心生怯意,豫王杀的人委实太多了,他记得最清楚的一次,他曾领兵想要拿下西宁却被萧煜击溃,萧煜率军离开之后,在他们城外留下两座用尸身搭成的京观。
若是萧煜不死,他怎么敢来到这里?
王曾接着道:“萧煜手下的武卫军被打散,曾经效忠豫王府的兵马也重新被整编,但还有少数人始终不肯向冯家低头,如今的洮州知县赵景云就是其中之一,冯家这次想要对付的也正是这些人。”
“这些人在,武卫军残留的兵马在,就定然能打起来。就算他们想要偃旗息鼓,中间还有奴为他们添柴拱火,必然洮州、岷州闹出大乱子,到时候我前往碌曲,亲手为您打开关隘大门。”
“这次,拿下洮州,还能重创冯家兵马,最好能活捉冯家带兵之人,顺便将寨子那些人解决干净。”
王曾说完这些脸上露出笑容:“奴可想的周到?”
二王子伸手将茶端起来,茶香入鼻,他深吸一口气,显然很是满意:“有你母亲身份在,留在大齐,你永远都是奴,等这桩事办好,你就跟着本王回吐蕃吧!”
或许……
二王子略微思量:“拿下洮州之后,可以将洮州关隘交给你驻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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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七章 相见
王曾想将二王子带去洮州城,谨慎起见二王子拒绝了,王曾只好自己带着人回到了谷藏堡。
回到自己屋中,王曾拿起桌子上的茶水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觉得不过瘾干脆将茶壶拿来直接灌了半壶,脸上这才露出了笑容。
王曾从吐蕃寻的女子蔡氏拧了帕子来服侍王曾:“您送给二王子的茶,二王子可喜欢?”
王曾点头:“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能看得出来,对那茶的味道,他很满意。毕竟和从前的不同,他们这些人享受惯了,自然知晓什么是好东西。”
王曾说着伸手拦住蔡氏:“还是因为你,要不是你发现了那些茶,怎么会让二王子这般欢喜。”
蔡氏脸颊微红:“爷们儿在外办的都是大事,有没有这些茶,都是一样的。”
那怎么一样。王曾知晓那些人的臭脾气,别看今日没有夸赞茶好,若是他带去的茶很寻常,二王子必然要发脾气。
再说他既然想要去吐蕃,就得在离开之前,给自己铺好路,无论大齐和吐蕃如何打,每年商贸都是一样赚银钱。
蔡氏道:“刚好那位赵大人帮了我们一把,将与冯家有关的商贾都抓了出来,我们刚好从剩下的那些里面挑选合适的留为己用。”
因为冯家的事闹出了动荡,种茶的人也很是惊慌,恐怕今年寻不到好买家,所以才会将自家最好的茶给蔡氏。
蔡氏做事果断,立即与那人定了文书,让那人专给他们做茶。
“不会有人知晓,那边的几个茶园都是我们买下的,”蔡氏笑着道,“就算咱们去了吐蕃,这边也会留人支应着生意。”
有了茶园还能藏匿些他们的人手,这一步步将来都能派上用场。
王曾道:“二王子那么着急要立功,可见如今的吐蕃赞普没有多少日子了。权力更迭时,最容易捞到好处,只是可惜了……”
蔡氏聪明地问道:“爷觉得哪里可惜?”
王曾道:“当年昌乐公主的事,吐蕃人快要忘了,我提及寨子那些人,二王子竟然没有追问一句,否则我就能在这上面做文章,至少向吐蕃人多要些奖赏。”
蔡氏道:“可能乌松节和乌松齐都是从前的事,他们现在更在意如今的赞普。再说,那会儿不是确定昌乐公主和孩子都死了吗?”
王曾点点头,吐蕃换了赞普,乌松节的人也早就被清理干净了,就算有些漏网之鱼也翻不出多少水花,至于寨子那些人,不过就是曾侍奉昌乐公主和乌松节罢了,当时虽然没能杀了,但这些年吐蕃新赞普继任,政权一直平稳,但他却有五个儿子,且五个儿子都成年了,有自己的封地和兵马,吐蕃朝廷中人,自然就将目光落在了五个王子身上。
王曾道:“这么看来,如今只有冯家还在意这桩事,一直让人盯着寨子的一举一动。”
蔡氏有些怀疑:“冯家一直谨慎,难不成公主真的还活着?”
“怎么可能?”王曾道,“公主在吐蕃二嫁,可是冯家出的主意,后来公主没能回到大齐,也是冯家从中作梗,公主若是回来,冯家不得安宁,所以当年冯家必然确定了公主的死讯。至于,对付寨子那些人,也就是因为他们曾追随过公主罢了。”
蔡氏道:“这么说,冯太后还真是眼里揉不得沙子,与公主有关系的人,都要赶尽杀绝。”
王曾点点头,这就是为何他不会追随冯家,他这种人,早晚都会被冯家推出去挡刀。
不过,如果公主真的还活着……
那洮州,可就有的闹了。
……
白婆子跟着赵洛泱在田亩上走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到了新翻土地的味道。
“这才几日,耕了这么多田地。”白玉薇不禁道。
白婆子道:“都是因为之前准备的好。没有农具,光靠人力不会这么快。”春耕的日子,每一天都很宝贵。
白玉薇道:“阿泱真的厉害。”她就没见过这么会做事的人,会做买卖,还会筹备春耕,这么多人都相信她,就连郑先生也被阿泱请来了洮州。
他们见到郑先生的时候,别提心里多欢喜了。
现在白婆子也相信了,照赵洛泱这样折腾,忙过了今年,明年真的会变得不一样。
白婆子重新回到骡车中,不一会儿功夫,白玉薇就瞧见了赵洛泱。今日白姆妈要去城中转一转,特意叫阿泱一起。
“放心吧,”赵洛泱向白玉薇道,“我会将姆妈送回寨子。”
白玉薇颔首,她向骡车里望了望,她也想跟着姆妈一起去,不过寨子里事儿多,姆妈也不让她们跟着。
赵洛泱坐上骡车,骡车缓慢地向前行去,她伸手从腰间摘下水囊递给白婆子:“从家里带来的茶水,您尝尝。”
白婆子喝了几口茶,便将水囊握在手中,透过车厢的窗子向外张望。今天她从寨子里出来,是因为赵家女郎要带她去见一个人。
白婆子没有多问,心里大致有些猜测,毕竟洮州这半年太不寻常了,光靠赵景云一个人不可能对付孙集和冯家。
再说洮州通判伏诛也没那么简单,她不会真的以为是谁凑巧路过,顺手平了兵乱。她猜着站在赵景云背后的人何时会向她说明这一切,比她想象的要早些。
马车径直去了一处庄子,白婆子不禁一笑,原来人就在这样的地方。
赵洛泱将白婆子搀下了车,早就等在门口的陈妈妈和怀光立即迎过来行礼。
陈妈妈道:“公子就在里面,奴婢为您引路。”
听到“公子”两个字,白婆子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她没有多言语,而是跟着陈妈妈一路向内院走去。
“他怎么样?”白婆子似是不经意地开口,“还好吗?”
她不会认为豫王没有亲自来迎,是因为不知晓她的身份,外面那些豫王战死的传言恐怕有几分是真的。
陈妈妈叹口气:“公子的伤一直没好,因而迟迟没有与您相见。”
陈妈妈话音刚落,白婆子就瞧见了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八章 轮到我们了
白婆子之前没见过萧煜,但她们毕竟都是萧家人,相貌上总会有些相似的地方,四目相对,她便立即有种熟悉的感觉。
只是,萧煜比她想的要瘦,远远看来不像是个武将,而是个颇有文气的青年才俊,不过等到人走近了些,看到他眉眼中透着的那股沉稳和自然而然的威严,就知道他不同。征战沙场的人,就像利器开了刃,那股子杀伐之气是遮掩不住的。
院子里没有旁人,萧煜也就径直走过来,撩开袍子向白婆子下跪:“侄儿拜见姑姑。”
白婆子没有阻拦,也没有避让,而是坦然地受了萧煜一礼。但她脸上却没有天家儿女的尊贵和雍容,有的只是见到亲人时的悲喜。
萧煜没有急着起身,白婆子向前走了两步,伸手轻轻地落在萧煜头顶。这一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心底的那种感觉是无法向人言说的。
白婆子想要回到大齐受过许多苦楚,更有被家中人抛弃的哀伤和怨恨,她本觉得自己早就不在意这些了,谈论起大齐她没有感觉,提及萧氏,唯有愤怒和不平,但当真的再次见到自己的亲人……才发现那些情绪不过就是自己肖想出来的,就算再恨,心里总会有个地方会变得异常的柔软。
特别是她认同这个后辈的作为时,那种天生的偏爱和亲近立即就会涌出来。
“起来吧,”白婆子吩咐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我们进屋去说话。”
萧煜站起身来,跟着白婆子向前走之前,看向一旁的赵洛泱,显然是要等赵洛泱一同走过来。
白婆子余光瞧见了这一幕,不由地微微一笑,看来她这个侄儿还有些别的心思,不过她要夸一句,侄儿眼光很是不错,也懂得如何讨女娃娃欢心,至少比寨子里那些孩子们要强。
萧煜迟迟没有往前走,赵洛泱知晓他的意思,生怕被人看出来,忙快走了几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萧煜不好说些什么,就伸手递给赵洛泱一块饴糖,那是他让陈妈妈从集市上买来的,桂花味儿,是系统中没有的味道。
赵洛泱没想到在这样的时候,萧煜还有这么多小动作,将饴糖接过来之后,她就塞进了随身的小布袋中。
做完这些,她抬起头,刚好瞧见他微弯起来的眼睛。
这功夫,大家进了屋子。
萧煜将白婆子请进主座,然后在白婆子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赵洛泱本想坐的稍远些,白婆子却招了招手:“阿泱到这边来。”
于是赵洛泱和萧煜就分别坐在了白婆子的左边和右边。
陈妈妈端了热茶就和怀光两个退到一旁。
白婆子看向萧煜:“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萧煜看向赵洛泱:“侄儿小时候走失,幸好得了洛泱一家照顾,我回到王府之后,一直想着再寻到他们。不过后来出了些差错,这次侄儿受伤也算是有福,又再遇到他们一家。”
赵洛泱知道萧煜的遇见是什么意思,并不是在洮州遇见,而是他们在系统里又见了面。
白婆子道:“王府那边可知晓你还活着?”
萧煜摇了摇头:“不知。”
这两个字让白婆子大致明白了如今萧煜的处境,王府不知晓,可见萧煜与那位豫王太妃母子失和。
白婆子叹口气道:“在王府的日子过的不舒坦?”
萧煜直言:“那不是我的家,唯一让我觉得亲近的,只有小时候照顾过我的赵家。”
姑侄两个再次相视,两人都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熟悉的情绪,白婆子是被自家人算计过的,一下子就明白了萧煜经历过什么。
白婆子道:“你当时走失是他们故意的?”
萧煜摇头:“不算是,我娘想要算计先皇的张皇后和皇子,丢下我才不会让张皇后起疑,我娘还交代我,定要牢牢地缠住张皇后母子。”
白婆子眉头皱起:“你知晓你娘要害你们,所以没有听她的话?”
萧煜应声,后来他回到王府,时常听到他娘说,一个连自己母亲都起疑的孩子,能是什么良善的种儿?
“你回来之后,先皇没有召见你,问起当日的实情吗?”白婆子没等萧煜说话又点点头,“他定然问了,只是你没有说实话,否则以先皇的性子,怎么可能让你爹和你娘得了善终。”
“都说你爹一心一意辅佐先皇登基,看来从那会儿起,你爹就已经暗中筹谋,早早就交代让你娘在途中加害张皇后母子。”
萧煜点头。
白婆子接着道:“可怜了张氏和孩子,她们何其无辜,真正应该斗的你死我活的,是先皇和豫王。这两个没有人性的畜生,死的都太容易了些。”
萧煜点了点头:“要不是先皇和冯家,姑姑早就回到大齐了。”
白婆子想到了往事,在亲人面前,也会很容易追忆过去。
“姑姑放心,”萧煜道,“这次大齐上下都会知晓当年的实情,知晓先皇、冯家、乌松节和乌松齐到底都是什么样的人。”
白婆子微微蜷缩手指:“有一阵子,这些人一直在我脑海中转悠,我也曾想过要将他们一个个都杀死,后来他们真的死了,但我却没觉得有多欢喜,真正能牵动我的,还是我在意的人。”
白婆子说到这里脸上微微露出了些笑容,这笑容发自内心,让她整张脸都变得柔和起来。
赵洛泱似是明白了,她下意识地在脑海中道:“时玖,可能公主的……”话说到一半,她意识到时玖回到了萧煜的身体里,然后她抬眼就瞧见了萧煜的目光。
彼此心意相通,知晓对方在想些什么。
萧煜于是道:“姑姑,您的孩子是不是……”
白婆子点头:“有一个还活着。”她毕竟是被先皇算计过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半点的防备?本来她能救下所有的孩儿,可惜大齐与现在的吐蕃赞普里应外合,没能让他们逃脱,只留下了长子。
怪不得白婆子成了这般模样,还依旧要守在洮州,之前赵洛泱和时玖没有想明白的事,这时候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白婆子看向萧煜:“你是不是猜到了一些?”
萧煜应声:“不过没有敢去深想。”
“这么多年,”白婆子目光微远,“我一直在找机会,也许我们姑侄在这里遇到也是天意,该轮到我们寻他们算算账了。”
第三百七十九章 姑侄
赵洛泱帮陈妈妈一起准备饭食,留下白婆子和萧煜姑侄两个说话。
陈妈妈颇为不好意思地看着赵洛泱:“怎么好让女郎在灶房里忙活。”
赵洛泱笑道:“每次来庄子上,都是妈妈做饭食给我吃,左右我现在也是无事做,不如陪着妈妈。”
“不瞒妈妈,除了烧火,递些东西,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若是让她做,她也能做熟,就是做出的东西……搬迁的时候大家很喜欢,但是现在能不能吃饱那就不一定了。
所以她奶总说,差的不是她的手艺,而是时候不对,希望大伙儿这辈子都不会觉得她做的饭食好吃。
陈妈妈看向赵洛泱的手,恐怕赵家女郎帮忙烧火时,手上会有损伤,她家公子对别的事不一定上心,但女郎身上有个什么变化,他定然立即察觉,而且赵家女郎……本来就那么让人喜欢,谁看到都想好好护着。
想到这里,陈妈妈不禁露出笑容:“还多亏了女郎,否则也没有今日的事。”她听说寨子里的那位白婆子是公主的时候,也吓了一跳,刚刚见到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不为别的,看到公主脸上的伤疤,她久久回不过神。
那可是昌乐公主,在别人口中,她虽然远嫁,但平平顺顺地在西蕃度过了一生,虽然乌松齐、乌松节兄弟死的早了些,但总归算得上是一段佳话。
谁能想到呢?公主变成这般模样,脸彻底毁了,人还藏在寨子里不敢出来。
公主为了大齐做了那么多事,最后咋能落得这样的结果?
陈妈妈想想就觉得心酸,姑侄两个的路都那么难走,一个比一个让人心疼。
陈妈妈道:“女郎经常去寨子?”
赵洛泱应声:“常去,这段日子还从寨子上拉粪土、借牲口、给寨子耕田。”
陈妈妈笑起来:“我们来洮州的时候,我瞧见了寨子,好像挺大的。”
“嗯,”赵洛泱道,“这几年寨子也多了不少人,大伙儿还是以放牧为主,里面养了许多牛、羊。”
陈妈妈道:“白……她在寨子里。”
“为了遮掩身份,表面上就是寨子里的长老,大家背地里叫她白姆妈,其实寨子的事白姆妈做主,”赵洛泱仔细地道,“洮州通判兵乱的时候,公子让人带兵前来,那会儿白姆妈就猜到了。”
“趁着现在有时间,也该见见面,有些事也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陈妈妈当然觉得好,这火候都是赵家女郎掌控好的,不能见的太突兀,还得彼此有些了解才行。
陈妈妈叹口气:“可惜公子的病还没好,一切还得劳累女郎。”
赵洛泱笑道:“他的病会好的。”从前怀光这样说,她不相信,可现在她知晓小哑巴就在她系统里,她会想方设法让他从系统中脱身。
……
主屋中。
萧煜不时地向门外看,表现的虽然不太明显,但逃不过白婆子这个过来人的眼睛。
白婆子笑道:“在想赵家女郎?”
萧煜目光略微躲闪,不过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白婆子道:“姑姑是过来人,懂得你的心思,你若是着急,姑姑可以出面去赵家帮你说亲。”
萧煜听得这话,眼睛登时微亮,显然是万分欢喜的。
“我现在伤还没好,就是不知道赵家长辈能不能答应,”萧煜道,“若是他们问起来,我也不想有所隐瞒。”
白婆子本想着侄儿年纪小,欢喜一个人没有章程,听到这话却微微皱起眉头:“你身上的伤留了病根儿?”
“有时候会昏睡不醒,”萧煜道,“不然早就去拜见姑姑了。”
白婆子从前没听过这样的病症:“怎么会这样?”
萧煜道:“当时伤到了头,也幸好有怀光他们照顾才慢慢好转,现在白日里大多都在昏睡,反倒是夜里才会醒过来。但郎中说了,好好将养着总会痊愈。”
白婆子不禁心疼:“你受苦了。”
白婆子想到了自己脸上的伤疤,何尝不是如此?那些人一心一意想要他们死,哪有那么容易就逃过一劫。
萧煜道:“其实我还很感激这次受伤。”
白婆子有些意外。
萧煜点点头:“在王府久了,被父亲安排在外征战,手上染了太多血,渐渐变得和他们越来越像,要不是因为养伤再次遇到洛泱,我都想不起来从前自己是什么模样。”比起从前,他倒是宁愿这样病着。
白婆子在西蕃时,也想过不择手段的复仇,人一旦被情绪支配,就会完全迷失自我。
“许多事务现在都是洛泱帮我处置,她做事与我从前不同,换成从前的我,说不得姑姑不会愿意来见。”这是萧煜的实话,这段日子他又想起许多,在他那些零碎的记忆中,他没有与白婆子相认。
萧煜接着道:“上次对付冯家人,也多亏了她,这次见到姑姑,也是想要姑姑帮忙,多照应着她些。”
虽然担心侄儿的病,但是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白婆子还是忍不住失笑:“还没娶进门就这般护着了?”
萧煜摇头:“不是我护着她,是她真的很好。”
“我自然知晓她好,”白婆子道,“不知道有你在的时候,还想着怎么将洛泱留在寨子里,我还琢磨着,等将来有了机会,让她与你弟弟见一见,若是能做我儿媳,我也就踏实了。”
萧煜没想过白婆子还有这样的打算,立即戒备地道:“姑姑……”
白婆子摆摆手:“你看你现在,伤病也不知道能不能好,若是一辈子都如此,岂非拖累了洛泱?”
“再说,你这身份如今也见不得光,姑姑现在去跟赵家说,赵家八成是要拒绝的。所以最后这婚事怎么样,谁也说不准,但总不能让这么好的姑娘嫁到别家去,咱家不如多准备几个男儿,让洛泱多点选择,你说呢?”
白婆子有意逗逗这个侄儿,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比同龄人要自持、稳重的孩子,目光中还真的带了几分担忧。
白婆子自己笑起来,说不出的开心,侄儿能这样,至少证明他的心性还是纯粹的,只要有人能牵挂,心中不全是争名夺利和算计,就错不了。
“想要与你弟弟争,那就快点好,”白婆子道,“这样带着你去凤霞村,我脸上也有光,你这般模样可是要遭人嫌的。”
白婆子可是知晓杨老太如何看重这个孙女儿,人家养得那么好,岂是那般容易就能叼回窝的?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章 骗抱
赵洛泱和陈妈妈进屋的时候,不知道白婆子和萧煜说了些什么,总之她能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寻常。
萧煜起身从赵洛泱手中将托盘端走,然后亲手把饭食摆好,请白婆子入席。
白婆子看着侄儿那护食的模样,愈发觉得好笑,不过心底里也觉得可惜的很,从前还以为自家儿子说不得有机会,如今看来彻底没戏了。
毕竟侄儿都已然如此殷勤,就差将赵家女郎的名字写在自个儿头上了,如果这么做就能成就这门亲事,她确定侄儿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
入赘这种事说不得都能做得出来。
白婆子暗自点头,真的这样的话也算不错,毕竟萧家缺大德了,落得这样一个结果,祖宗会将这笔账算到先皇和老豫王头上,这俩老东西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让萧家祖宗轮流地收拾他们。
白婆子将赵洛泱叫来旁边坐好,凭一己之力又将两个孩子分开,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长辈也不咋地,但本着对人家女郎负责,侄儿那边她也就顾不得了。
白婆子看向赵洛泱:“煜哥儿与我说了,这段日子多亏有你,寨子的事有许多,这边我也顾不上,日后还得你帮他。”
赵洛泱点点头。
白婆子笑道:“他哪里做的不对,你便径直拦着,若是他不听再让人送信给我,我立即就来。”
这话说的赵洛泱脸颊绯红。
陈妈妈在一旁道:“公子不敢的。”
怀光也忍不住想要发笑,怎么今日那么奇怪,像是男方、女方倒过来了似的,自家公子就是个不敢出大气儿的小媳妇。
不过看公子那样,定然心中欢喜着呢!要不是亲眼所见怀光绝对想不到,原来公子是这样的人。
平日治军那般严格,杀伐果断,如今却如此温顺!
啧啧~
怀光正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立即收起了心思,挺直脊背,就像立于军阵前一样。
一顿饭吃的很轻松,等到陈妈妈将碗筷收拾下去,白婆子拉起赵洛泱的手:“春耕委实辛苦,你要多注意身子。”
赵洛泱点头。
白婆子说着看向萧煜:“你也是,快点好起来,不要总是赖着洛泱做事。”
萧煜哪里是不舍得好……从某些方面来说,确实有些不舍得,他很喜欢时时刻刻与小鬏鬏在一起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白婆子道:“洮州要防备的就是那个王曾?”
萧煜点头:“冯家从京中来的人,眼下就在王曾那里,不过王曾私底下瞒着冯家去见了吐蕃的二王子。”
白婆子不禁一笑:“看来这个王曾胃口不小,是想要吃两边。也难怪他有这样的心思,大齐和吐蕃都政权不稳,吐蕃如今的赞普时日无多了。”
“这么看来,那王曾倒是可以好好用用,不过这样的人,用他也得多加防备。”
赵洛泱感觉到萧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萧煜用很温和的声音道:“洛泱有法子。”
白婆子有些意外地看向赵洛泱。
赵洛泱道:“也不是我的法子,是豫……公子提前买下了茶园,安插人手在那里,如今王曾的人正从茶园中买茶。”
萧煜道:“茶叶是你让人做出来的。”
赵洛泱自然不能说,王曾拿的茶叶都是系统兑换的,小哑巴分明知晓,但他故意这样说。
白婆子瞧着两个孩子,不禁又露出笑容:“从前我还觉得想要等到这样的机会不容易,幸好你们来了洮州。”
“我在吐蕃留了人手,”白婆子道,“也是这些年的心血。”
她离开吐蕃已经有几年,靠着从前对那些人的恩惠,一直让他们传递消息,为她筹谋大事,现在还有不少人愿意追随她,但不能再等下去,时间太久,人心也会跟着散了。
所以这次,白婆子原本就想好了,将手里的一切都拿出来,输赢在此一举。
众人又说了会儿话,白婆子这才准备起身离开。
赵洛泱要将白婆子送回寨子。
白婆子笑道:“用不着,他们应该在庄子外等着了。”
怀光点点头:“寨子里来了人,我请他们进来,他们不肯。”
白婆子前行,还不忘记嘱咐萧煜:“早点让人送洛泱回去,赵家那边该等急了。”说实话赵家长辈给了侄儿不少的脸面,否则现在也要寻上门。
白婆子出了庄子,查硕立即迎上前,众人见面行了礼,查硕扶着白婆子上了骡车。
等到骡车走远,赵洛泱看向萧煜:“我也得回去了。”
“我送你,”萧煜道,“我们一同坐驴车。”
怀光将驴车牵过来,萧煜伸手去扶赵洛泱,不过赵洛泱却看向他:“你能上去吗?不然我先扶你……”
话音未落,她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等她的脚再度落下时,已经踩在了驴车上。
萧煜正仰着头看她,嘴角翘起,脸上露出笑容。
怀光和陈妈妈全都背过身去,两个人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正在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还真是掩饰的很好。
饶是如此,赵洛泱还是红了脸:“看来你的病快要好了。”
赵洛泱说着,先一步进了车厢。
驴车上的车厢很小却很是暖和,她坐着等了一会儿,却不见萧煜上来,不禁又向外瞧。
只见萧煜站在原地,伸手轻轻地扶着腰,已然没了刚刚那英武的模样。
“怎么了?”赵洛泱不禁开口问。
豫小王爷抿了抿嘴唇,然后叹口气:“腰扭了,能不能来扶我一下?”
赵洛泱不禁笑出声,她故意等了一会儿,这才弯腰走出来,伸手去拉萧煜,让她意外的是,她没用什么力气,他就跨上车来,还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灼着她,让赵洛泱心里发慌,接连被骗了两次,她不禁有些气恼,正要推开那厚脸皮的人,却感觉到他低下头,凑在她耳边:“我只是想让你知晓,我好多了,都是因为你……”
……
白婆子的车进了寨子,查硕立即下马去搀扶她。
“姆妈,”查硕道,“这么晚了,可有人送赵家女郎回去?”
白婆子看着查硕,深深地叹一口气:“这时候才想起来?晚了!”
查硕今晚比往常少了些的憨态,他似是明白了些什么。
“跟我进屋,”白婆子道,“我和族长有话与你说。”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母亲
白氏还没有睡,她在等白婆子,她们相互依靠地走到现在,在白氏心底里白婆子除了是大齐的公主之外,还是她最重要的家人,白婆子出去还没回来,她怎么可能放心?
等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白氏立即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看过去,白婆子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中。
白氏立即看向白婆子的眼睛,从中看到了几分轻松的神情,这才放下了心,看来这一趟见到了想见的人。
白婆子没有说话,先利落地端了温水,然后浸湿了帕子给白氏擦身。
白婆子道:“不是让你先歇下?”
白氏笑着:“这么早谁能睡得着?”白婆子让她歇着,还不是一回寨子就径直来了她这里,这寨子人虽然多,但是能与白婆子说话的却只有她而已。
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总得说一说才痛快。
白婆子将水盆端出去,一直没有进门的查硕立即接下来,他将水倒了又回到门口候着,直到屋子里传来白氏的声音:“进来吧!”
查硕这才走进屋子躬身向白氏和白婆子行礼。
只不过这次与平常不同,无论是白氏还是白婆子都没有叫他起身。
查硕弓着的脊背慢慢直起,他看向面前坐着的两个人,整个人看似平静,心中却似刚刚煮沸的水,剧烈翻腾起来。
查硕想了想,没有做多余的事,而是“噗通”一下跪在了两人面前。
白婆子和白氏没有阻止,查硕又膝行几步,冲着白婆子磕了三个头,声音略微有些颤抖:“母亲。”
白婆子垂着眼睛道:“你不应该给我磕头。”
白氏听到这话,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地上的查硕已经抬起头,再次向她膝行过来,然后一头叩了下去,郑重地又喊了一声:“母亲。”
白氏眼睛微微有些潮湿,不禁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为何使不得?”白婆子道,“要说这一礼,你最受得。”
白婆子这样说了,查硕再次向白氏叩首。
“快起来。”白氏着急却又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查硕这样做。
等查硕再度直起身子,白婆子道:“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她比我更像个母亲,当年……按照我的意思,是不会救你了,作为母亲我用了所有的法子,不能救下你们兄妹的性命,我能做的只有为你们报仇。”
白婆子说完看向白氏道:“是这个傻子,用自己的骨肉换了你。”
这些查硕都知晓,当年母亲将他藏匿起来,就是怕会有什么闪失,乌松节都不知晓他的所在,但后来有人背叛了母亲,带着兵马前去捉拿他,是白氏用自己的儿子顶替了他,这才将他送了出去。
其实那时候查硕还不清楚自己就是大齐公主和乌松节的孩子,他只是对几年前的动荡有了疑心,然后一点点查了出来。
白氏用袖子擦了擦眼睛:“都是从前的事了,说这些做什么?”
“过去的事,就要都忘了?”白婆子道,“那跟养了个狼崽子有何不同?”
查硕抿了抿嘴唇。
白婆子将目光重新落在查硕身上:“你是不是一直想问我们,为何不让人将你接来寨子?”
查硕点点头。
白婆子道:“不想让你卷入这桩事里了,你的弟弟妹妹们都死了,里面还有这么多恩怨在其中,当年我送你出去,不让你以乌松节之子的身份长大,就是想要你摆脱这一切。”
查硕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想了想没开口,而是静静地听着白婆子继续往下说。
白婆子道:“这份仇恨不该压在你身上,你什么都不知道,这是我们与乌松节、乌松齐和现在的赞普、以及大齐那些人之间的恩怨,跟你本就无关,我不会将仇恨压给你,将你当成一柄复仇的刀。”
“但我也不能一味地瞒着你,你长大了,也有选择的权利,你找来洮州之后,我们也将你留下了。”
查硕点点头,只不过两位母亲一直没有提及他的身世。
“不告诉你,是想要护着你,”白氏道,“是我的主意。”
白婆子叹口气:“她总是有慈母之心,总觉得瞒着更多人,你就更安全,万一有一天我们找不到机会,或者又被人算计,总能设法让你逃脱。”
查硕道:“儿子现在明白了。”
白婆子接着道:“看到你,我还是很欢喜的,你有时候莽撞又冒失……”
查硕脸微红:“儿子给母亲丢脸了。”
“这算是什么丢脸?”白婆子道,“看到你这一面,我就安心了,至少知晓你这些年过的还算不错,要知道稳重、谨慎都是因为吃了太多苦。”
“但在寨子里这几年,你也长大了不少,看着还是那般直率,心底里已经有了思量,否则今日我们也不会与你说这些。”
查硕不禁鼻子发酸,他等这一天也很久了,曾一度以为母亲不会认他。
白婆子道:“现在也是该你抉择的时候了,我们是没了退路,他们杀了追随我们的族人和孩子,害得我们如此,我们定要向那些人报仇,但你不一样,你还能选择。”
“你可以带着一些人寻个地方藏匿起来,永远也不要说出你的身世,当然也可以与我们在一起,赢了不必说,输了……这次可就没有退路了。”
将所有东西都拿上桌,败了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白婆子也不会再要这样的机会。她老了,如果要死,她会在最前面。
白氏担忧地看着查硕:“我想你还是……”
白婆子看过去,白氏将后面的话咽下,她答应了白婆子,这次不会干涉查硕。
查硕眼睛里透出几分坚毅:“母亲,儿子知晓自己愚钝,但找来寨子的时候,儿子就想过,这次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与母亲在一起。”
不说大义,也不说什么仇恨,更不说要为死去的人讨还一个公道,就是简简单单的要与他的母亲站在一处。
这也是查硕心中真正的思量。
白婆子点点头,脸上一闪满意的神情:“好,既然决定了,无论多难,都给我走下去,不要后悔。”
查硕再次行礼:“儿子记住了。”这一刻他不知道有多欢喜,终于能将藏在心底的事说出来,终于不用在人前装模作样,从内心里劝说自己,也许一切都是妄想,自己的母亲早就不在了。
从前的事,他迷迷糊糊地被人带着闯了过去,以后的事,他得自己去做,自己去看。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直想着你
今天晚上对于查硕来说注定不寻常,与两位母亲说完话,他亲手给两位母亲倒了茶,然后给白婆子打了温水梳洗,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走出屋子,他深吸一口气,好像胸口都满是一股甜甜的滋味儿,他转过头看着白氏屋子里的灯灭了,对着黑暗傻笑了一会儿,这才大步离开。
从今往后,他查硕就是有娘的孩子了,而且有两个娘。
白婆子没走,跟着白氏挤在炕上。
白氏抱怨着:“非在我这里睡。”
白婆子道:“耽搁你睡觉了?”
白氏笑道:“那可不……”其实她想要公主和查硕母子两个在一起说说话,刚刚当着她,总有些话是不能说的。
白婆子道:“说的好像你能多长出两条腿,满炕跑似的。”
白氏彻底被堵上了嘴。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儿,白婆子道:“没有什么话是当着你的面不能说的,在你舍弃自己骨肉的那一刻起,他就是你儿子了。”
白氏鼻子发酸,眼角悄悄淌出一滴眼泪,然后她感觉到肩膀上传来暖意,是公主将手放在了上面,轻轻地拍着她。
“不过,”白婆子道,“那件事别想了,赵家女郎是我萧家的媳妇了。”
白氏一怔,也顾不得哭了,转过头看白婆子:“你说甚?”
白婆子道:“我那侄儿欢喜赵家女郎……”
“那可不行,”白氏道,“你可不能胳膊往外拐。”
“那有什么法子?”白婆子叹口气,“人家早就遇见了,青梅竹马这些年,咱们儿子再有本事能比得上?”
白氏不服气:“真的是你侄儿?”
白婆子点头。
白氏皱眉:“不是还没成亲吗?一家女百家求,还能管得了我?”
白婆子伸手给白氏盖被子:“管不了,你若是觉得有机会,只管去试。”就她今晚看的情形,她那侄儿如何也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白氏负气地闭上眼睛:“遇到你们萧家人就没啥好事。”
白婆子笑着让白氏埋怨,她自然不会生气,因为白氏是在为她的孩儿着想。
……
去往凤霞村的路上,萧煜在与赵洛泱说查硕。
赵洛泱道:“我也猜到了,应该是查硕。寨子里有不少男子,但试弩箭的时候,白婆子从来都是让我去寻查硕。”
还有就是,赵洛泱隐约觉得查硕在她梦里出现过,许多梦境都是很模糊的,所以她也拿不准。
萧煜一直瞧着赵洛泱:“查硕喜欢过白玉姝。”
这个赵洛泱知晓,不过他们在说查硕的身份,她一直想不到白玉姝跟这个有什么关系。
萧煜声音略微显得有些低:“除了你,我没喜欢过别人。”
突然听到这样一句话,赵洛泱不禁一怔,她下意识地去看萧煜。
驴车内只有一盏风灯,昏黄的灯光映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睛,他就这样瞧着她,视线中只有她一个人的影子。
赵洛泱心跳得很快,手指略微收紧,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煜道:“回到府中之后,我也一直想着你。”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回去之后,应该遇到过很多人吧?达官显贵家的女郎,皇亲国戚家的……还有那位冯家二小姐。”
“我都不知晓她们是谁,”萧煜道,“没多看过一眼。”
赵洛泱脸颊微红:“那谁知道。”
“我发誓,”萧煜道,“当年离开村子的时候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曾与其他女子多说过话,不曾同席而坐,不曾……”
赵洛泱道:“不曾扮作女郎骗过别人?”
“不曾,”萧煜郑重地道,“就骗过你一个。”
他的手轻轻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修长的手指顺着她的衣袖缓缓地向前捋着,握住了她的手腕,然后滑到她的手背上,然后紧紧地将她握住。
温暖的掌心贴着她,不知为何让她觉得异常灼热。
他轻轻地摇晃她的手:“如果我骗你,就让我的伤永远也好不了。”
“行了。”
赵洛泱之前偷偷想过,小哑巴长大之后不知变成什么模样,现在算是知晓了,别的本事没有,脸皮倒是厚了许多。
“我想让姑姑去赵家提亲,可是怕我现在这个样子奶和爹她们不肯答应,”萧煜道,“我想等我好一些,跟着姑姑一同过去。”
这样杨老太和赵学礼也能安心,他不想赵家为难,也不想委屈了洛泱。
赵洛泱没说话,萧煜将又收紧了手指:“行不行?”
赵洛泱道:“你的事,为何要问我?”
萧煜的眼睛似是比刚刚还要明亮几分:“因为我的事,你说了算。”
小哑巴志得意满的模样,倒是激起了赵洛泱几分胜负心:“那就别去。”
萧煜嘴角扬起露出笑容:“就这一件不行。”
说这话的时候,他脸上没有半点挣扎,再自然不过,知晓豫王就是小哑巴之前,豫王在赵洛泱脑海中的模样,可是英武、威严,能率领几十万大军的将帅。
赵洛泱道:“骗子。”
好像能猜到她刚刚想了些什么似的。
萧煜低声道:“不对,我不是骗子,是小哑巴。”无论什么时候,都只是她的小哑巴。
驴车到凤霞村村口停下。
杨老太早就躲在旁边等着,为啥也躲着?她得暗地里看看小哑巴现在对小孙女啥样,她也不是非要偷看,都说家里有财,才会担心有人偷盗,现在小孙女就是那个“财”。
赵洛泱从驴车上下来,萧煜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发现萧煜没有立即回去,赵洛泱道:“你这是……”
萧煜道:“既然来了,总要去行个礼。”
赵洛泱是不想萧煜去的,这么晚让家里人知晓,就好像她做了啥不好的事,正思量着让他回去,就瞧见萧煜向旁边走了几步,然后弯下腰,片刻之后杨老太走了出来。
赵洛泱惊讶地看着她奶。
“回去吧,”杨老太很是镇定,“我与小……他说几句话。”
赵洛泱看向萧煜,只见他神情自然,很是镇定,再瞧瞧她奶,一夫当关万夫莫摧……反正与她无关,她也不管了。
赵洛泱丢下俩人,一路往家里走,脚下比平日里走得都快了些。
刚进门,就瞧见了罗真娘。
罗真娘露出惊讶的神情:“没看到你奶?你奶去村口等你了。咋这么晚才从寨子回来?以后可早点吧,天都黑了,将你奶和你爹急得不行。”
这话说的好像她自己不急似的。
罗真娘说着就要去找杨老太。
赵洛泱咳嗽一声:“我奶去找曹阿奶了。”
只不过不是平日里那个曹阿奶……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三章 想法子
春耕忙碌,赵学礼却还记得给女儿烧了两大锅热水来沐浴,虽然时玖不在,但是赵洛泱还是将他屏蔽了,用系统兑换出来的套装,舒舒服服地洗了半个时辰。
从屋子里出来,罗真娘立即去给女儿擦头发。
罗真娘道:“这头发啥时候能干?”这时候大伙儿都是睡得着,第二天要早点起来去地里忙活。
赵洛泱道:“我要去西屋看书,先生留的课业好久没完成了。”
罗真娘想想也是,洛姐儿天天跑来跑去哪有时间看书,宋先生那边八成一直都在忍着,万一哪天生气了,说不定这个徒弟也不要了。
“是得好好看书,”罗真娘道,“我看今天先生就一直不欢喜,晚上都没来咱们家里吃饭。”
赵洛泱不知晓这桩事,她也没瞧见先生:“先生没来?”
“可不,”罗真娘道,“我让元让、元吉给送去些,结果原样端回来了。”
这是为啥呢?赵洛泱觉得应该跟她读书没关系。
罗真娘道:“我这也想了一天了,元让和元吉说他们都照先生说的做了,今日元吉背书没背好,挨了几戒尺,可我琢磨着,要说跟元吉生气吧,也不至于的。”
元吉那个没脸没皮的,好多事转眼儿就忘了,先生咋能真跟他动气?再说教这俩孩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现在想想可能跟洛姐儿有关。
罗真娘道:“娘看出来了,先生待你和别个徒弟不同,咱们女子不考科举没错,但也不能白费了先生的心思,你得多上上心。”
赵洛泱应声:“女儿知晓了。”
罗真娘将女儿头发梳的通透,杨老太就来喊罗真娘去歇着。
罗真娘伸手把灯芯拨一拨,提醒赵洛泱:“头发干了就去睡。”
赵洛泱应声,目光看向她奶,她知晓小哑巴肯定早就回去了,也不知道她奶和小哑巴都说了些什么,反正从她奶脸上看不出啥。
赵洛泱和母亲说话时,就将系统的屏蔽放开了,时玖也回到了系统里,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说话。
现在杨老太和罗真娘回到了主屋,时玖才道:“如果是奶送饭过去,先生会不会就吃了?”
赵洛泱倒是没想到这一点,宋先生那边的事都是阿奶在帮忙,倒是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她奶总是知晓大家都在想些什么。
赵洛泱道:“明日我去看看先生,若是先生还不好,就让奶过去问问宋二爷。”
时玖好像有点明白宋先生在想些什么了,怀里揣兔子的人,总会知道别人怀里揣了啥。
思量完这些,时玖将系统的财富值区打开,他知道赵洛泱要看这个。
自从兑换了3D打印机之后,赵洛泱就格外在意财富值,因为财富值用没了。
赵洛泱恹恹地趴在桌子上,意识沉入系统之中。
财富值:14500元
春耕开始了,她也将财富值都消耗光了,就好像辛辛苦苦大半年,一顿全都吃了个精光。
还好多造出了不少的农具,赵洛泱也没法筹算到底这一出值不值?
而且一段时间内,她的财富值也不会有大幅度的涨动,因为大家都在种地,其他事全都要停下来。
真说要指望,还得指望王曾那边帮她去卖茶叶。
魅力值那边倒是好多了,从春耕开始,她的魅力值每天都涨许多,因为她去铁匠铺打了烙铁,烙铁弄出一个女郎的头像,烙在每件农具上,大家用农具的时候,就会看到那烙印,然后就会有人问:“这是啥啊?”
“这都不知晓?这是凤霞村赵家的女郎,这农具都是她帮着做的哩。”
所以赵洛泱总是亲力亲为发农具,每天都要去用农具的田埂上转两圈,而且她要魅力值的手段愈发趋于完美。
知晓什么时候该转头一笑,什么时候该忧心忡忡,什么时候又该开口安慰、鼓励大伙儿。
只要时机对,火候好,魅力值哗哗哗地就来了。
现在她的魅力值已经达到了:2920点
赵洛泱算计,等到秋天的时候,人物卡任务也应该完成了,到时候魅力值肯定凑到了5000点,应该就能到第三阶段任务。
第三阶段任务完成,小哑巴应该就会彻底恢复。
赵洛泱打了个哈欠,伸手将面前的书册翻开,系统给的书要看,先生给的书也得看。长发还没有干透,她伸手拢了拢头发。
“洛泱。”
赵洛泱听到脑海中响起时玖的声音:“我们早点做完任务吧!”这样他就能从系统里出来,陪在她身边,帮她擦拭头发,她也不用这样疲累了。
赵洛泱应声:“好。”
她话音刚落,她的手指轻轻一动,就像是有人勾住了她的手指。
赵洛泱脸微红,紧接着她想到,这一下要花多少生命值?
……
自从春耕开始,宋太爷的身子就开始不舒坦。
开始感觉到憋气,后来心里一揪揪的疼,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看到饭食吃几口就饱了。
“都说苦夏,现在还没热呢!”宋二爷叹口气道,“您得多用点。”
宋太爷就像是没听到似的,依旧躺在摇椅里看书册,本来正是忙碌的时候,但宋太爷这一病,宋光彦也坐不住了,急着回来看他爹。
“田地耕种完了?”宋太爷见到儿子就训斥,“你回来作甚?”
宋光彦看一眼徐氏,自家爹看着气色是不太好,但中气十足,训起人来声音还是那么大。
“这阵子很顺利,”宋光彦道,“比我们之前算计的耕种的更快了些,水渠也都差不多了,到时候引水进来浇灌,肯定错不了。”
“可得看住了,”宋太爷道,“这样的时候,防着有人起什么坏心。”
宋光彦正色,他知道他爹的意思,手底下的兵马放出去大半,不敢有半点松懈,这些农物可是洮州百姓的命。
宋太爷点点头,既然儿子都知晓,他也没有别的话好说了。
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就显得有些怪异。
“爹,”宋光彦低声道,“您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坦,就跟儿子说,儿子去想法子。”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四章 心病
宋太爷不想理儿子,围前围后的当真聒噪的很。
宋光彦一头雾水,从屋子里出来,径直去寻徐氏,想要跟徐氏商议一下,是不是去城里再请个好郎中诊脉,谁知刚开口,就看到徐氏脸上浮起一丝笑容。
宋光彦道:“你这是……”
“爹的病不急,”徐氏拉着宋光彦进了屋,“再等等看看。”
宋光彦道:“这也是能等的?”老的,小的生病都不能拖,这个道理徐氏应该明白啊,难不成另有缘由?
徐氏看自家男人急的不行,也只好透露几句:“我看咱们爹是心病,心病和别的不一样,得弄清楚病根儿在哪里。”
别看宋状元满腹经纶,但是在这些上却是不太开窍,被徐氏这样一说,他就思量自己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对。
“跟老爷没关系,”徐氏拽了拽宋光彦,“是……唉,这么说吧,爹的病是从郑先生来到洮州开始的。”
这也是徐氏前前后后想了好多次得来的结论。
“郑先生?”宋光彦有些惊讶,“岷县来的郑益先生?那是为何?”
宋光彦说着脑海总浮现出赵家女郎跟着郑益去寨子的情形,听说赵家女郎是郑益的弟子,跟着郑益学医术。
想到这里他眼睛一亮:“我知道了,爹这是担心郑先生跟他抢人啊。”
徐氏惊讶地看着宋光彦,没想到老爷也发现了。
“我去跟父亲说说。”
宋光彦急着要出去,却被徐氏一把拉住:“这都是我们猜的,还得再看看,万一弄错了,爹脸上也无光是不是?”
宋光彦一想也有几分道理:“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等,”徐氏道,“我看这么多日子了,也该差不多了。”
徐氏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杨老太太的声音。
“听说先生不舒坦,我来瞧瞧。”
徐氏登时一喜,这不来了,她立即用手掸了掸衣裙,然后看向宋光彦:“我先出去,老爷一会儿也过来跟杨老太太行礼。”
行礼是应该的,徐氏不嘱咐宋光彦也会去,可是宋状元不知晓,为何要等一会儿再去,徐氏离开屋子的时候,特意向他眨了眨眼睛,可他着实是一头雾水。
徐氏见到杨老太太,脸上的忧愁也化开了些。
杨老太太道:“先生怎么样了?”
徐氏摇了摇头:“今日只用了小半碗粥,别的也不肯吃。”
杨老太道:“鸡蛋也不吃?”
徐氏道:“三天没吃鸡蛋了。”
这可糟了,在杨老太心里,鸡蛋就是宋太爷的命,到底哪里不舒坦,让宋太爷连命都不要了?
杨老太整日外面忙碌,好些事不知晓,于是问:“可请郎中了?”
徐氏点点头:“请了,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半点起色,您说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是一点没了主意。”
杨老太看了看灶房:“要不然我做点饭食试试?”
杨老太会做啥?就是农户吃的那些东西,今天在地头找了一把野菜,刚冒出芽,看着就稀罕人,她做的野菜饼家里娃娃都爱吃,不过这次她没做野菜饼,这么嫩的野菜这么做可就白瞎了。
她就做了一碗鸡蛋酱,煮了水饭,洗干净一盘野菜,不过好东西也有,小泥炉上面煮了一罐鸡汤,里面丢了蘑菇干。
灶房里飘出香味儿的时候,宋太爷肚子也开始“咕咕”作响,本想着装睡,一会儿叫他绝不起身,饭还没好,却已经觉得难捱。
也是奇怪了,这么多天都没胃口,今天咋觉得饭菜这么香?
徐氏那边也没闲着,一边帮忙一边絮絮叨叨,说这几天宋太爷的不易。
“书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去田埂上看看,也不肯。”
“教几个孩子,我看也是强打精神。”
“平日里不与我们说话,每天吃些东西,可比喝药还难呢。”
徐氏说着不禁道:“之前听二爷说,我爹在搬迁路上,比这病得还重,多亏您一家照应。”
杨老太听着徐氏的话,仔细回想照顾宋太爷的点点滴滴,好像……没那么难啊,咋说呢,她也是随手就做点吃食,就像养活家里的猪和猪仔似的,猪仔的饭食软和点,但都是一个锅里出来的。
徐氏接着道:“您要是不来,我可能都要去寻了,之前在您家里吃饭,我爹一直好好的,也就这阵子……”
“这不春耕了嘛,”杨老太道,“我们家里都是凑合一口,再不就是从大食堂里拿饭菜,我想着宋先生跟前儿还有你们,也就没惦记着。”
徐氏接着道:“给您添麻烦了,郑先生那边,您还得顾着。”
“郑先生从岷县来的,”杨老太道,“之前咱们与人家也没多少往来,人家能过来帮衬多不容易?远来都是客,就算家里再忙,也得将客人照顾好,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徐氏忙点头,听到这话她就放心了,爹的病应该也能好了大半。
徐氏来敲门,宋太爷急忙吞咽两口,用袖子蹭了蹭嘴角又捋了捋胡须,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爹,”徐氏道,“赵家老太太担心您的身子,特意来给您做了饭食,您多多少少也得吃些,不要白费了赵家老太太的心意。”
“什么赵家老太太?”宋太爷道。
徐氏一下子捂住了嘴,可不是,她不该叫人家夫家姓,毕竟已经和离了。
“是杨老太太,”徐氏道,“杨老太太说了,最近忙得很,眼下只能先打点外面的事,照顾好外面来的客人,家里这边便都顾不上了。”
这话……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宋太爷顿时觉得今天心里好像舒畅多了,他缓缓从摇椅中起身。
徐氏见宋太爷这般模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她猜的一点都没错,爹就是心疾,杨老太太来了,就好了大半,等将饭食都吃下,估计就能痊愈。
“这就对了,人家来一趟辛辛苦苦做了饭食,”徐氏道,“您一会儿要多吃些。”
徐氏扶着宋太爷在外屋坐下,又亲手端了饭菜,宋太爷本想端着些,哪知道肚子不争气,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叫声。
徐氏不敢笑,婆母过世那么久了,公爹一直没有续弦的意思,现在好不容易动了这个心,他们自然得帮帮忙。
不过……给孩子说亲她见过,给自家长辈牵线……该咋做才好?
徐氏正思量着,就听到赵元吉的声音:“奶,有人送信和东西来了,您看看,好像是祖父和大伯……”
宋太爷手里一抖,箸差点落在地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状纸
这是不让人吃饭了。
宋太爷的好心情顿时去了大半。
外屋的杨老太听得孙儿的话先是一怔,然后脸上露出笑容来,她早就猜到,陶家肯定会给老畜生和小畜生送消息,没想到这信到的还挺快。
这说明啥?
老畜生和小畜生可能过的不如意呗,如果过的好,还能惦记着她们?
宋太爷的饭食做好了,这边也没她什么事,就要跟着赵元吉回去看信,杨老太正要抬脚走,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宋太爷的咳嗽声。
她开始没想理会,谁知道那咳嗽一声比一声高昂。
杨老太立即看向赵元吉:“快去看看先生怎么了?”
赵元吉忙向宋家主屋跑去,这时候徐氏也迎出来:“大娘,您也进屋歇一歇。”
平日里宋太爷常去赵家议事,大家也是这样混坐在一起,既然徐氏来请,想必屋子里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杨老太抬脚走了进去。
杨老太进了屋,宋光彦和徐氏忙上前行礼,杨老太往宋太爷那边一瞧,宋太爷咳嗽得脸颊发红,赵元吉正在小心翼翼地给他顺气。
“怎么样?”杨老太低声问。
赵元吉刚要回话说先生好多了,没想到先生又是一阵咳嗽,整个人都咳得快要从椅子上跳起来。
赵元吉也吓了一跳忙道:“没好,没好呢。”
杨老太脸上露出关切的神情,走几步上前:“这可怎么是好?要不然再请个郎中来瞧瞧?”
杨老太忽然想到小孙女说郑益先生医术高明,小孙女也用郑先生教的法子给大伙儿看过病,就给人包扎伤口那些都是跟郑先生学的,别的不说,这可是她亲眼所见,他们给包的伤好的还真快。
想到这里,杨老太商量:“要不然,让郑先生来给看看?”
她话刚说出来,就瞧见宋太爷脸色变得铁青。
徐氏又是担忧又是好笑,担忧的是杨老太太一点没察觉自家爹的心思,好笑的是,自家爹这气生的也不值当,杨老太明摆着没别的意思。
读了一辈子书,教了那么多学生,凭着这一点,宋太爷才没当场发作,硬是将闷气吞回肚子里。
“这是气着了?”杨老太这个倒是看得精准,“郑先生是给牲口看病的不假,但他确实医术高明,也能给人看脉,在岷县的时候就有人寻过他,来到洮州寨子里的人也让他把脉。”
徐氏可不敢让杨老太再说下去。
徐氏道:“一会儿我再将城里的郎中请来,就不麻烦郑先生了。”
杨老太点点头:“别拖着,早点看要紧。”
宋太爷这会儿缓过劲儿,看向杨老太:“刚刚听说你家里有事?学礼他们都不在家吧?”
杨老太道:“他们都出去了,就连元让也帮着去田埂上送饭了。”
宋太爷看向宋光彦:“有事让光彦过去帮帮忙。”
“也不用,”杨老太笑道,“元吉认识字,让他读给我听也就是了。”
宋太爷道:“元吉识字不多,可别误了事。”
“能有啥事,”宋老太笑道,“也不瞒着大家,就是学礼他们爹和大哥寄来的信,这两个人早就没了良心,这是听说我们在洮州过的不错,想要从我们手里掏银钱。”
赵家那边的事,徐氏知晓一些,眼看着自家爹问不出口,她就帮忙道:“会不会是后悔了,想要来洮州寻你们?”
杨老太的神情一冷:“能弃了亲娘和兄弟手足的畜生,还能后悔?”
见到杨老太这般模样,宋太爷的神情又好了许多:“现在是不会后悔,日后知晓你们在洮州有了大屋和田地就不好说了。”
杨老太知晓这些,她早有所准备,自己什么都不留,赚了多少银钱都算小孙女的。
宋太爷道:“我有个稳妥的法子,你与赵老太爷和离了,家中长子跟着走了,也就算是分了家,应该早些写了分家文书,然后一纸诉状告去衙署,按本朝律法,同居应分不均平者,计所侵,坐赃论,减三等,眼下看来这诉状是没有用……”
宋太爷说着捋了捋胡须:“可若是他们找过来,就要直接去衙署了。”
徐氏怔怔地看着自家爹,从前有人说爹脑子厉害,她还没太觉得,可现在她觉得很可怕,爹这是封了赵老太爷回家的路啊。
如果赵老太爷真的想要与杨老太太破镜重圆,就要冒着鸡飞蛋打的危险,这一招委实厉害得很。
杨老太仔细地听着:“先生这么说也对。”从前她咋没想起来呢?防着那两个畜生,倒不如先下了套等着他们,若是他们敢胡来,先要摔个狗啃泥。
宋太爷接着道:“你也不用担心赵学礼三个兄弟,我这样做也是为他们好,洮州之前的财物你们要记清楚才是,免得日后他们回来倒打一耙,诬你们藏了祖产没分。”
“好,”杨老太立即拿了主意,“就照先生说的做。”
宋太爷的手从胡须上挪下来:“那我来为你们写诉状。”
这么快?
杨老太担心地道:“先生这身子……”
“不碍事,”宋太爷道,“不过是几个字,还算不得什么,等我写完也不用你们出面,直接让光彦拿去衙署。”
杨老太连书信都没看,这件事就定下来了,可她又不能说啥,宋先生连饭都没吃,就帮忙写状纸,她这个求人帮忙的还能埋怨人不成?
宋太爷洋洋洒洒一气呵成,将状纸念一遍交给宋光彦,嘱咐道:“仔细看看,不能让外人来将赵家的银钱骗去。”
外人……徐氏心里感叹,爹委实会说话。
宋光彦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只觉得他爹这状纸考虑的再周全不过,赵家老太爷真的来闹事,不但什么都拿不走,还要赔银钱出来,而且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宋太爷正觉得舒畅,院子里传来脚步声,紧接着赵洛泱撩开帘子走进屋。
之前宋太爷都好好的,可是一见到小狐狸来了,不知为啥老脸登时一热,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捉了个正着。
杨老太看到自家小孙女,忙招了招手:“洛姐儿,你来了正好,宋先生帮咱们写了状纸,这不正要送去衙署,你也来看看。”
写状纸?
赵洛泱看向宋先生,什么状纸?要状告谁?她才不在家一会儿,怎么好像发生了许多事呢?
还有……先生不是病了吗?眼下这神采奕奕的模样,咋看都不像啊!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六章 都留下
赵洛泱将状纸看了一遍,然后看向宋先生。
宋先生正专心致志地喝着手里的茶,视线牢牢地守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向她这边瞟一眼。
时玖道:“先生这是怕赵启坤寻到机会找回洮州啊。”
这心里得多防备,才将路堵得死死的,即便赵启坤回来,面对的也是告状,都闹到衙署上去了,还能再做一家人吗?
肯定是不行了。
姜还是老的辣,在这方面时玖觉得宋先生比他要厉害的多,他都没能让查硕永远回不了洮州。
时玖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也可以试一试,如果查硕回到了吐蕃,坐上了高位,那么查硕以后也不能随随便便踏入大齐。
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道:“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先生对我阿奶……”
时玖道:“之前与你提过,但也没敢作准。”
赵洛泱觉得手里握着的不是状纸而是证据,先生的心思已经摆在这里,那她阿奶呢?
杨老太道:“有了先生这状纸,就不怕他们再动什么歪心思。”
赵洛泱点头道:“先生想的很周全。”
杨老太吩咐赵洛泱:“小心点,等墨干了再收起来。”目光都盯在状纸上,没有往宋太爷那里看一眼。
赵洛泱不禁一笑,看来先生想要有个结果,还远着呢。赵洛泱倒是没什么思量,只要她阿奶愿意怎么都行。
等到墨干了,赵洛泱将状纸交给宋光彦,这才跟她奶一起回到了赵家,宋光彦和徐氏都送出来。
徐氏不忘记感谢杨老太:“还是您手艺好,我咋学也学不会。”
杨老太笑着道:“没啥难的,这两日我过来给做饭食。”
徐氏心中欢喜:“还要麻烦您。”
杨老太很是爽朗:“宋先生教着我们家孩子,这点不算什么。”
徐氏道:“别看我爹不说什么,但他心里都想的明白,往后您就知晓了。”
杨老太自然知晓,宋太爷这一路没少照顾他们家,若不是心软,凭啥收她家孩子做学生,非亲非故的,宋太爷也不图点啥。
光凭这一点,杨老太就得多照应着。
赵洛泱正竖着耳朵听,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叹息声。
“怎么了?”赵洛泱忙问。
时玖道:“没什么,就觉得宋先生有个好儿媳。”不像他姑母,不但不帮着他说话,还想着与他抢人,到底是侄子不如儿。
徐氏站在墙洞,将杨老太等人送回赵家院子,想着如何将这红线牵紧了。
“老爷,”徐氏道,“我觉得咱们这墙洞不但不能修,还得弄大一点,最好做个月亮门,就像京中富贵人家那样。”
宋光彦皱起眉头:“做月亮门?那不成一家了?”
徐氏白了宋光彦一眼,成一家人那就好了。她琢磨着应该帮赵家做点啥,先给杨老太做身衣服吧,总归是媳妇,这都是她该做的。
杨老太也觉得有些奇怪,这次去宋家,宋太爷的媳妇对她好似格外热络,不过她没往心里去,宋家人一向都是有礼数的,可能是觉得麻烦到了她。
等到赵学礼等人都回来了,大家聚在一起吃饭的时候,杨老太才拿出了信。
赵元让先吃完饭,站在一旁读给大家听。
赵学文从小跟着赵启坤读书,别的没学会,满纸的假惺惺倒是颇得真传。
杨老太道:“听听,好像他是被迫跟着走似的,走的时候可是一点东西都没给我们留,写信的时候,八成心里在琢磨,为何咱们没死在路上。”
赵学礼道:“大哥……说咱们的奶酪卖去了开封。”这是他们没想到的,算算这信在路上的功夫,这应该是春耕前的事了。
赵学景也跟着道:“不止是奶酪还有皮货,没想到商队走得这么远。”这么看来,好东西永远不愁卖。
想到这里,大家就将赵学文和赵启坤丢到脑后去了,一门心思想着赚银钱。
他们可还有好东西呢。
还是葛氏提醒大家:“信还没念完呢。”
众人这才接着往下听,赵学文这次不止是送来一封信,还花了些银钱,让人捎来一大包种子。
杨老太看着那些种子就想笑。
“这是在开封置办了田地,自己又不想种租给了别人吧?剩下种子不好卖,这才干脆让人送来洮州。”
杨老太现在对那俩畜生的心思明白的透透的,现在想想,多亏他们日子过的好,否则还不得气死?所以说不管遇到啥,只要自己好了,别的也就不算事了。
赵学景道:“宋先生给咱们写状纸是对的,现在他们只是听说我们日子过的不错,等咱们的货物卖出去多了,他们肯定会找过来。”
杨老太冷哼一声:“现在我是怕他们不敢来。”
现在杨老太说这话,腰杆挺的笔直,她转身从灶房里拿出几个煎鸡蛋,给几个孩子分。葛氏拍着赵元宝的后背:“慢点吃,别噎着。”
杨老太看着自家孙儿那模样不禁笑起来,吃相不好能咋地?至少现在能吃上了。
吃饱了饭,赵学礼、赵学景就往外走,春耕是忙,但拳脚功夫也不能丢,每天睡前照样得找怀庆练半个时辰,赵学义要与牛道昌父子继续做东西,他们之前试好的火器已经做出了一些,但还远远不够用。
赵洛泱回到屋子里掏出一本账,借着春耕,怀光他们正往洮州运粮草,用的银钱和人力都会做成账目给她一份。
开始赵洛泱不想看,可是架不住怀光总会送,送来的时候说:“女郎若是没功夫也可以不用看。”
话说的好听,但这东西只要一沾手就不可能不上心,现在即将有两万兵马在洮州集结,不算好怎么行?
“其实也是好事,”时玖安慰赵洛泱,“人手多了,吃用虽然多,但……若是能用好,也能赚不少财富值和魅力值。”
“杀一个匪首赚多少?抓王虎那些人又赚多少?”时玖道,“吐蕃二王子来攻打洮州,带来的东西一定不少。”
这是一笔大买卖。
赵洛泱早就想过这些了,只不过时玖说的并不全面。
赵洛泱摇头:“除了吐蕃二王子之外,还有冯家人呢。”冯家不是一直给她送银钱和财富值吗?这么大的肥羊怎么能错过。
王曾看好了洮州的农物,她看好的是他们身上带的所有东西,这么大的投入,她得靠着他们回本。他们敢来,就得给他们都留下。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七章 军功
冯二小姐从宫里回来之后一直将自己关在屋中,至少她要让太后娘娘知道她是在闭门思过。
一个月过去了,朝堂上还有参奏冯家的折子,那个从洮州回来的曹本,整日与一些文官聚在一起,大谈特谈,甚至将当时被挟持的惨状也说了出来,裤带被人抽走,裤子也掉了,当着全城百姓丢尽了脸面,他当时想要咬舌自尽,但最终活了下来。人想死容易,顶着屈辱活着却难,他不死就会永远记得这一天,要为洮州百姓讨个公道。
很丢人的一桩事,但被曹本自己说了出来,居然好像就不可笑了,反而让人敬佩,当真是只要脸皮厚,就不怕将自己逼上绝路。
而且,冯二小姐还听说,这个曹本上了奏折,请求调往洮州任职,曹本显然没有与太师商议过,太师亲自劝说曹本继续留在京城,曹本却像是中了邪,定要回洮州,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甚至准备先将家眷搬迁过去,而且每天逢人就说,今年他错过了洮州的春耕,可能是人生一大憾事。
冯家大爷从福建回来,听说妹妹被罚,立即将这些事讲给妹妹听。
“也不知道这一个个都中了什么邪,”冯成海道,“谢忱不回京也就罢了,曹本回来却想要前去任职,之前还有一个宋光彦,洮州那边到底有什么好,让他们一个个上赶着过去。”
这也是冯二小姐好奇的。
到底有什么东西,或者说有什么人引着他们前去?
冯二小姐这些日子没做什么,就是让父亲吩咐最信得过的人去洮州查个清楚,从孙集的案子查起,看看除了赵景云之外,还有什么内情是他们不知晓的。
没想到真的查出点东西。
冯成海看着自家妹子。
冯二小姐抬起眼睛:“大哥这是怕我会伤心吗?”她知晓大哥肯定从爹那里看到了眼线送回的信函。
冯成海忙笑道:“没有的事,谁不知晓闺阁中的女子都羡慕我妹妹,达官显贵家的子弟都想要登门求娶。”
说到这里,冯成海话音一转:“要怪就怪那个萧煜,如果不是他,怎么会误了我妹妹的姻缘。”
冯二小姐没说话,冯成海咳嗽一声:“还得再让人查查清楚,或许那个赵洛泱与萧煜无关。”
冯二小姐桌子上摆着一张画像,上面画的是一个农家的女郎,女郎竖着简单的发髻,头上甚至连一根簪子也没有,穿着粗布的衣裙,但她眉眼中的那抹笑意,还有脸颊边露出的酒窝,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感。
冯二小姐确定赵洛泱可能比这画像要生得好看,冯家的眼线生怕触怒她,会尽可能让人画的平庸些。
冯二小姐道:“要不是之前我就查过那家人,还不会这么快就发现。”萧煜将那一家子护得很好,但冯家想要查,就肯定会发现蛛丝马迹。
她之前没有想到,是因为没有将那家人放在眼里,因为萧煜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再去赵家。
现在看来,可能是她想错了。
萧煜的人,和赵家人都在洮州,这不可能是巧合,孙集出事的时候,赵家那群人也刚好走到岷县,更不要说,他们在路上遇到山匪时,还有聂双相助。
分明就是萧煜活着的时候,就让手下人照应那一家。
冯二小姐发现直到现在她也没能看清楚萧煜,她觉得他只顾权势、利益时,偏偏他又对照顾他的赵家那么好。
赵家人到底有何过人之处?那赵家女郎不过就是个农妇,再厉害不过也就是做些买卖,带着人在地里耕种而已。
冯家将赵洛泱查的很仔细,赵洛泱到了洮州之后,似是帮赵景云对付孙集和她家的管事,大多时间就是在做些小买卖,为的是能够吃饱饭。
真是可笑。
那赵洛泱明明与她云泥之别,她却要在赵洛泱身上费心思。
冯成海还想劝说自家妹子,冯二小姐却抬起头道:“大哥,这次进宫我被太后娘娘训斥,倒是想明白了。”
冯成海不知道妹妹指的是什么,便也不好插嘴。
冯二小姐接着说下去:“靠着谁都没用,即便是姑姑……好的时候大家都好,但出了事,这罪责就不知道会落在谁头上。”
太后训斥她不知轻重,随意惩戒那些投靠冯家之人,但反过来太后何尝不是如此,国舅府说白了就是太后手中的棋子,随时都可以被牺牲。
冯成海一脸戒备地向外看了看:“妹妹……”
“放心,”冯二小姐道,“我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我们说话不会传出去。”
冯成海长舒一口气,然后想起妹妹的话茬:“妹妹你的意思是……”
“国舅府要靠哥哥,”冯二小姐看着冯成海,“父亲老了,国舅府后继有人,那些跟随我们的官员才会死心塌地继续为我们效命。趁着外面还在猜,太后娘娘会让皇帝立我为后,哥哥要握住权柄,至少做出点功绩让人信服。”
冯成海走的是武将的路子,虽说在福建也有些建树,但那不过就是些小仗,比起萧煜差得太远,这也就是为何萧煜死了之后,冯家没法代替萧煜掌控兵权,冯成海没有太大的军功。
“这次洮州,哥哥要去,”冯二小姐道,“不但要去,还得打个胜仗,带着冯家精锐,配备好军资和兵械、粮草,一举整饬好洮州。”
冯成海惊诧地看着妹妹。
冯二小姐道:“王曾都安排好了,哥哥去洮州打的是吐蕃人,是大齐自先皇驾崩之后,与吐蕃最大的一战。”
“我,”冯成海道,“对西北关隘知晓不多。”
“不用哥哥知道,”冯二小姐道,“吐蕃不会出多少兵马,他们顶多几百人趁乱扰边,哥哥要对付的就是寨子的人,到时候将他们算作吐蕃兵马罢了,难不成哥哥以为还会面对吐蕃的王师?再有个王子做统帅?”
冯成海自然不会这么想。
冯二小姐道:“路都会给哥哥铺好,就算我不说,爹爹也会让哥哥如此,就看哥哥自己的本事了。”
冯成海被喊回京城,就是要处置洮州的事务,只不过冯二小姐先一步提醒他罢了。
一个小小的寨子,冯家却有上万兵马,足够杀了寨子上的人,去吐蕃关隘跑一圈再回来了。
这一仗随便一个人都能打下来。冯成海面容变得坚定:“我知晓了,这次定会拿下这军功。”
不等冯二小姐说什么,冯成海道:“我还会找到赵家人,帮妹妹出那口恶气。”
“别忘了,”冯二小姐道,“还有萧煜的人,也要清理干净,我不想再听到有关武卫军的消息。”
冯成海一脸宠溺:“妹妹放心,哥哥定然将这些办好。”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八章 生气
冯成海走了之后,冯二小姐将旁边的小匣子打开,里面是下人买来的奶酪。
冯二小姐拿出一块凑在鼻端闻了闻,与她平日里吃的酥酪也没什么不同,她想了想才送入嘴里,并不觉得有多好吃。
说到底就是粗制的玩意儿。
冯二小姐轻蔑一笑,他们拿下的不过就是她家里的一个管事,还真以为能撼动冯家?萧煜都因此身死,一个农妇而已,或许到死那一日都不知道到底犯了什么错。
冯二小姐将匣子盖上,叫来下人吩咐丢掉,可惜她不能跟着哥哥一起去洮州,否则定要那农妇跪在她面前祈饶。
……
洮州。
赵洛泱看着密信,上面写着军器监最近造出来的东西,冯家若是来洮州,应该会带很好的军备。
想想那些军备,赵洛泱下意识地拿起一块牛肉干送入嘴里。
大齐还有不少的好战马,骑兵难练,豫王“死”了之后,他麾下的骑兵,就都被朝廷瓜分,一部分被皇帝训成禁军,还有些被冯家拿去了。
不过这次来洮州,冯家应该不敢动用这些将士,毕竟聂双和赵景云等人在这里,冯家会怕有人向赵景云他们通风报信。
“不敢带那些将士,战马就会配备更好的。”
萧煜的声音传来,赵洛泱立即抬起头。
萧煜目光清亮:“就因为没有十足的把握,才会在别的地方找补,当然前提是领兵的是冯家人。”
赵洛泱不知晓朝廷的争斗,但这些日子从萧煜这里也学到了不少。
赵洛泱道:“冯家会来的。”
萧煜颔首:“朝堂上不安稳,冯家太需要一个胜仗了。再说眼下的大齐,太后和太师斗的如此厉害,真正能分胜负的,是看大家手里握了多少兵权。”
冯家这次争不上,就会让太师一党得利,冯家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萧煜接着道:“王曾在冯家眼中就是一条狗,狗可以出力,但功劳要人来领。”
萧煜靠在软塌上,赵洛泱就坐在旁边的椅子里,两个人离得很近。每次陈妈妈进来送东西,见到这一幕都会欣慰地露出笑容。公子这些年委实不容易,如今总算身边能有个说话的人。
赵洛泱看着手中的文书,感觉到眼皮有些发沉,赵景云的人带回了棉花种子,仅仅用了两天的功夫,这些棉花种子就全都种进了地里。
她跟着忙到很晚,生怕有什么差错。
“棉花种子还差一点点。”赵洛泱不知什么时候趴在软塌上睡着了,嘴里还在嘟囔着棉花地的事。
萧煜望着她不禁笑着道:“不差了,都兑换出来种好了。”
少女皱起的眉头慢慢地舒展开。
萧煜掀开毯子从软塌上起身,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赵洛泱抱起来。小鬏鬏很轻,以他现在的情形,几乎不费什么力气。
将人放在软塌上,一点点地抽回手,但他没有着急直起身,而是一直望着赵洛泱,她额鬓微湿,他伸手将汗珠擦掉,春耕忙碌,但她好似也没有晒黑,就是瘦了些,好在气色不错,嘴唇依旧红润。
看到这里萧煜微微抿了抿嘴,不知什么时候,他的手竟然不知不觉地跟着往下滑,此时此刻他的指腹就轻轻地落在她唇边。
胸口一阵剧烈地跳动,萧煜忙将手缩回来,但手上却仿佛还留着那份温度和丰盈。
萧煜挪开目光,半晌才又看过去,好在小鬏鬏没醒过来,她睡着的模样是那般的安然,半点不设防,真的一点不担心他会逾矩。
“公子。”
门外传来怀光的声音,萧煜下意识地拿起了毯子拢住赵洛泱,自己也站起身扯了扯身上的衣袍,片刻之后才走出去。
怀光见到自家公子的时候,不禁微微一怔,今日赵家女郎不是来了吗?怎么公子看着没那么欢喜?
怀光禀告道:“赵景云来了。”
萧煜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蹭饭精来的还真是时候。
怀光看着自家公子眉头皱了皱,整个人仿佛更加不欢喜了,他这才明白过来公子为何这般,因为……他们硬生生地将公子与赵家女郎分开。
以后……他是不是该拦着点?
萧煜在书房见到赵景云,赵景云满脸笑容:“公子,谢忱急了,刚刚就叫上宋光彦带着兵马去了寨子。”
这可比他们预估的还要早些。
赵景云发现公子还看着他,他的笑容也收敛了些。
萧煜道:“就这些?”
赵景云点点头,这么大的事,不是应该禀告一声?最近公子身子好了,白日里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他就忍不住多跑几趟。
萧煜望着赵景云:“寨子准备往西北放牧去了,要不然你也跟去看看吧!”
赵景云不禁愣在那里,田地都耕种好了,寨子的人也该动身了,他已经安排好了人一路跟随,至于他自己前去……那怎么行。
赵景云正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被怀光一把拉住:“公子放心,这些事我们都会安排妥当。”
再不出去,不光是赵景云,他也要无路可走了。
怀光推搡着赵景云出了书房,立即瞧见从主屋出来的赵家女郎。
赵洛泱睡了一觉,似是没多久,醒来的时候却觉得精神很好,刚出了屋子就瞧见了赵景云。
“赵大人。”赵洛泱上前行礼。
赵景云立即躲开。
“刚刚陈妈妈说饭菜做好了,”赵洛泱道,“赵大人稍坐,我去灶房里帮忙。”
听说有饭食,赵景云一下子忘记了该怎么走路。
萧煜微微皱起眉头,等到所有事解决了,他得帮赵景云想个好去处,最好一年只能见一面。
陈妈妈还在收拾碗箸,赵景云忍不住问赵洛泱:“有一桩事,我一直想要问女郎,农具上的标记不光是为了收管吧?是不是还有别的用处?”
赵洛泱笑道:“吃过饭食您跟我去凤霞村看看就知晓了。”
……
凤霞村里,赵学义和牛道昌几个正在忙碌,他们面前是拆卸开的农具,这些农具按照赵洛泱刻上的标记,重新装好,一杆长枪立即出现在众人面前。
赵学义伸手摸了摸枪杆:“如果枪头再锋利些就好了。”
“不急,”牛道昌道,“咱还有的是功夫。”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九章 相信
赵学义和牛道昌商议过,不准备将所有的农具都装好,得防着那些有心人来村子里查看。
他们会先装好几个,然后看看哪里需要改动,趁着现在有功夫,将这些都改好做出来,用的时候,大家按照记号,一起拿来组装,那不随随便便就能变出军械来?
牛道昌感叹道:“你说洛泱这是咋画的呢?全都严丝合缝的。”
赵学义抬起头想说啥没有开口,他觉得洛姐儿肯定认识不少的工匠,这些人在背地里帮他们。
那些工匠做的东西,全都一模一样,分毫不差,赵学义觉得自己再练个几十年,也不会有这种手艺。
洛姐儿也说了,若是有什么东西他做不好,也可以与她说,她来想法子。正因为这个,赵学义心里才愈发的踏实。
赵学景道:“明天开始,我们得开始操练。”他跟怀庆将村中汉子们分好了,谁用长矛,谁用弓箭。
怀庆他们在几个村子里已经选好了人,大家也不用想别的,一切都听怀光他们。
“咋说呢,每次看到这些,心里都有种说不上的滋味儿,”牛道昌爽朗地一笑,“这可都是咱们做的,嘿,那些人不知晓咱们手里有这东西。”
赵学义点点头,外面人是亲眼看着他们用做农具的,谁又会往军械上面去想?不要说外面人,村子里的人也都会瞒着,到了紧要关头才会告诉大伙儿。
牛兴道:“就是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来?”
赵学景等人还没说话,牛盛开口:“肯定会来,要不然咋会有那么多人盯着咱们?”村子里外看到一些不怀好意的人,他们都觉得不稀奇了。
他们这里还好,盯着寨子的人更多,他们还得辛苦地装作啥都没发现,为了不让人怀疑,查硕带着人还抓了两个送进了衙署大牢。
赵学景道:“我听怀庆他们说,朝廷还会派兵马前来洮州,对付寨子上的人,到时候就说他们都是吐蕃派来的。”
赵学景不提,大伙儿也都猜到了,因为他们得改农具,洛姐儿有些话也就不会瞒着。
牛道昌冷笑一声:“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倒是来的挺快。”寨子里都是些什么人,他们都清楚的很,才去的时候心里也没底儿,后来发现,别看一个个长得壮实,但心里比谁都软和,冬日里的时候,寨子里的人都事先给他们烧一大壶热水等着,先喝点热的驱驱寒再干活儿。
吃的东西也是,不能说啥都肯拿出来给他们吃,毕竟寨子的老人孩子也舍不得吃那些好的,但青稞他们没少造。
谁也不能昧良心不是吗?
再说还有赵大人和谢大人在,他们会帮着寨子,这次就一劳永逸,跟他们将一切讲个明白。
牛道昌道:“用洛姐儿的话说,是啥来着?”
这个牛兴记得清楚:“阿姐是最喜欢跟人讲道理的,如果讲道理不服,那就打服了。”
当然这个不能用在朝廷的兵马上。
他们哪里敢跟朝廷对着干,他们做这些都是为了自保,若是挨欺负了,有人故意将罪名扣在他们头上,他们总要为自己喊冤吧?
喊冤咋喊?用一张嘴?那可不行,得用手。
其实牛道昌他们不知晓内情,幸好有谢忱和赵景云在,他们就觉得朝廷有贪官没错,但也有好官,听好官的,大家齐心协力,朝廷总能看明白真相。
赵学景在家里听到的多些,他其实早就另有了别的思量,王家庄子上那位就不说了,寨子上的人也不寻常。
他问过洛姐儿,洛姐儿说洮州会有大事,不过大事过后,就会不一样,冯家那些人的手再也伸不过来了。
赵学景自然也会担忧、害怕,摊上这事了,难不成就任人摆布?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多干点活儿,做的越多,心里越踏实。
“这回咱们得冲到前面了吧?”牛道昌忽然来了这么一句话。
汉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之前在寨子上做活计,他们不如女眷们做的多,春耕的时候有了牲口,省了女眷们不少的力气,看他们的眼神儿,还不如看地里的老黄牛。
这次总该他们风光一把了吧?
“快点弄,”赵学义道,“做完这些还有别的,得多做点箭。”
从冬天憋的这口气,这次非得发放出来不可。
……
女眷们也没闲着。
赵洛泱一早就跟着杨老太她们去了寨子上,在寨子的人去放牧之前,她们得将奶酪都做出来。
不用杨老太多招呼,老太太们净了手就开始在奶酪坊里忙碌,其实春耕到了最后的时候,她们已经悄悄撤出来,到寨子上帮忙了。
除了奶酪之外,她们还得做青稞炒面,寨子拿出了囤积的青稞,提前炒熟了好携带,对外说放牧需要这样的口粮。
赵洛泱尝了一口青稞炒面,不好吃,但是能解饿,肉干、奶酪和青稞炒面,足够几万大军吃饱了。
“他们走的时候只带一小半,”白婆子向赵洛泱道,“剩下的给豫哥儿的兵马用。”
军粮带的少,行动起来倒是方便,但是不能被人围困,否则不战自败。
白婆子道:“王曾的人盯着我们,我们不走进他们的圈套,他们也不会动手,无论如何这一步我们也绕不开。”
这次是查硕带着人做诱饵,别看查硕是她的儿子,光是凭她一张嘴承认他的身份还不行,得让寨子的汉子们对查硕心服口服,查硕有没有这个本事,就看他自己的了。
作为一块肥肉,在别人嘴边徘徊,弄不好就会进了别人的肚子,所以大伙儿能不能回来,除了他们事先的布置,多多少少也得看天意。
这些白婆子和查硕都清楚,但查硕没有半点的退缩。
赵洛泱道:“大伙儿一定能回来。”
白婆子微微一笑:“我也这样觉得,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们都盼着他平安。”
看着白婆子微微发亮的眼睛,赵洛泱想到了某个人提及查硕时酸涩的语气,于是道:“我相信不管是王曾还是那个二王子,用兵都不如公子。”
脑海中传来时玖的声音道:“我也相信。”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章 准备
白婆子听着赵洛泱的话,想起自己那侄儿,若是他在就好了,心中还不知要如何欢喜。
这样的年纪,心里惦记着一个人,无时无刻都可能会想起他,还真是好。
事情都说完了,白婆子道:“一会儿你去查硕那边瞧瞧,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嘱咐他的。”
赵洛泱应声。
眼下查硕那边怀光、聂双都在,她也就是看看军粮和药品都准备的怎么样。
等到赵洛泱走了,白婆子回到白氏屋里,白氏一直在忙着做针线,都没抬起头看白婆子一眼。
白婆子给白氏面前添了一杯热茶,白氏这才抬起脸来,她的眼睛略微有些发红,目光中满是埋怨:“你的心怎么就那么狠?之前不肯将儿子认回来,现在刚刚让他给我们磕完头,就让他去送死。”
说着话,白氏忍不住哽咽:“你还不如让我去。”
白婆子鼻子也有些发酸,但她依旧平静:“让你去,你还能骑马?你带着族人去放牧?你以为他们能相信?”
白氏将手里的活计停下,眼前渐渐模糊起来:“如果儿子出事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白婆子道,“那是他的命,他自己选择的路,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会让他去做诱饵。”
查硕是选了没错,可是谁又能想到呢?当晚白婆子的那番话,指的就是今天。
白氏沉默了许久才道:“有时候我想,不如就这样算了,从前那些都忘了,就在这里安安生生过日子。”
白婆子接口道:“安生不是躲来的,也不是向别人求来的,而是自己握在手里的。”
白氏自然都知晓,所以她只会担心。
“我们能做的都做了,”白婆子道,“过些年等我们老了,死了,他再面对这些又要怎么办?谁来帮他筹谋?”
白婆子说的都对,白氏也无法反驳,只能低下头继续给查硕缝袍子。
“放心吧,”白婆子道,“他很欢喜。”
查硕的心情是很不错,虽然这次可能会有很大危险,但他与母亲们站在一起,明明白白知晓自己该做些什么。
唯一让查硕觉得可惜的是……
“火器只能带这些?”
赵洛泱向查硕道:“稳妥起见,只能这么多。”他们做出来的火器,虽然试过很多次,但查硕他们毕竟要走远路,如果存放不当,先要伤了自己。
“再说会用火器的人也不多,这些足够了。”
这些都是赵洛泱安排,查硕也只能听着。
粮食准备的很充足,奶酪和肉干容易携带,看着他们只有十天半个月的粮食,其实支撑一个月没问题。
这都是赵洛泱和宋先生仔细算过的。
“记得取水的地点,”赵洛泱转头嘱咐白玉薇,“水要烧过才能喝。”
他们是去放牧的,所以必须要有女眷跟着,否则那些人定会发现端倪,而且有些事也确实要交给女眷。
白玉薇点头。
“还有药箱,”赵洛泱道,“那些药粉都是做什么用的,一定要记清楚。”
赵洛泱从系统中兑换的药都磨碎了放入瓷瓶中,这样的好处就是无论是谁再看到都不会质疑,这些药是从哪里来的。
“每日吃多少粮食也得算好,”赵洛泱道,“我给你的账目都写得清清楚楚。”
口粮是要精打细算的,必须得支持到援军前来,这个白玉薇不敢大意。
“还有什么漏下的吗?”赵洛泱问脑海中的时玖。
时玖道:“没了,你都查问过一遍了。”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眼下她也觉得可以了:“还得去谢大人那边加点劲儿,我也不想整日让你去听录音器了。”
每次将录音器从谢忱身边拿回来,时玖都要去听,着实磨人得很。
这回寨子做诱饵,谢忱并不知晓,也只有这样才会让谢忱更加担忧寨子。
……
谢忱和宋光彦带着人马在寨子周围转了几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但谢忱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宋光彦勒马道:“大人是有什么疑虑?”
谢忱年轻的时候随着姜玮打过仗,就算他再不懂,整日里听姜玮在耳边絮叨,多多少少也明白一些。
要说洮州哪里不对,那就是太安静了。
春耕前寨子周围还有一些不明的马蹄印子,最近几日却没有发现半点痕迹。那些人真的如此放心寨子了?谢忱不信,即便没有那些人的眼线,附近的山匪、流寇总会有些吧?偏偏这些人也消失了。
所以,只能是有人在背地里有所安排,为的是让寨子放心大胆地去放牧。
可是这位宋状元显然没有察觉,甚至为洮州的太平松了一口气。
谢忱想要与宋光彦说清楚,偏偏这一切只是直觉,没有任何证据,宋状元是个很难说服的人。
谢忱只能试着提点道:“寨子的人就要去放牧了,我听说这次牲口不少,寨子的汉子都要离开。”
宋光彦点头:“希望今年秋天大家都有个好收成。”
谢忱一口气憋在嗓子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宋光彦,弄了半天鸡同鸭讲,他的话外弦音,宋状元根本不明白。
想到这些,谢忱只能服气策马前行,一直到寨子门口,谢大人没有再与宋状元多说一个字。
宋光彦看着谢忱的背影,不禁咂了咂嘴,他爹嘱咐过,无论谢大人说啥都不要接茬,他弄不清楚为啥,但装聋作哑他还是会的。其实他有些思量,但做官这条路上,他跌跟头的次数委实太多,现在涉及争斗、谋算,他……干脆放弃不去琢磨,反正有小师妹在呢。
宋光彦翻身下马,远远就瞧见了小师妹的身影。
好了,他更不用去想了,趁着这个机会不如去看看寨子里修的水渠。
“谢大人,辛苦了。”赵洛泱走过去行礼。
谢忱来寨子的次数也多了,大家见面也就没有了什么客套。
“刚刚白姆妈来说了,”赵洛泱道,“寨子里今天热闹,各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就留下来用饭。”
谢忱自然知晓寨子为何热闹,因为汉子们要走了,一家人总要在一起吃个饭。
谢忱正想着,就看到一群孩子们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孩子手里捏着肉干,脸上堆满了笑容。
能吃上肉,对孩子们来说那是多大的事?
不过也有人吃不下去。
白玉薇一把拉过孩子中的小妞妞:“你咋不吃?”
小妞妞眼睛发红:“阿爹和阿哥明日就要走了,好久才能回来,不过阿姆说了,等他们回来的时候,牛、羊就会变得更多,咱们就有衣服穿,有奶酪吃。”
白玉薇点点头:“你阿姆说的对。”
“阿薇姐也要走吗?”小妞妞努力踮起脚,“能不能也带我去。”
小妞妞说完,孩子们都跟着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谢忱站在一旁看着白玉薇和那些孩子,胸口忽然有些发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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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一章 添丁
几个孩子过来将水和奶酪送给谢忱。
“奶酪是新做的,”小妞妞向谢忱道,“奶酪坊里,杨阿姆才拿出来的,不酸,甜的。”
见谢忱半晌没动,小妞妞主动拿起一块,伸手努力想要喂给谢忱,谢忱弯下腰张嘴接过去,小妞妞露出笑容。
这么一群孩子,生下来就关在寨子里,根本没见过外面如何,可这样还是不够,还会被人惦记着。
谢忱忽然觉得当年姜玮做错了,委实不该留下这样一个局面。
“大人,”赵洛泱道,“今日出去,可有什么发现?”
谢忱将要开口,就听宋光彦道:“没有,可能会有山匪经过,但也不是大批人手,不足为虑,明日寨子的人开始动身,我就带着人一路护送出十里。”
赵洛泱道:“还是大人想的周全。”
周全个屁!谢忱要不是个读书人,就已经开口大骂了。
赵洛泱走到谢忱身边:“谢大人也不用担忧,寨子的人离开之后,我们会照应留下的老弱。”
这个谢忱相信。
赵洛泱接着道:“盼着今年牲口都长得壮实,我与族长说了,这次卖牲口,我带着寨子的人出去。”
赵洛泱说到这里刻意停顿片刻,她望着谢忱:“谢大人……可以吗?”
谢忱与赵家女郎对视,女郎眼睛中闪动着期望。
谢忱一时哑然。
赵洛泱接着道:“您在洮州这么久了,也常常来寨子,可发现寨子里的人有什么不轨的心思?那寨子的门是不是可以打开了?”
谢忱自然希望寨子的门能打开,他可比这女郎更清楚这寨子是怎么一回事。
赵洛泱道:“我想带娃娃们去城中买吃食,咱们大齐那么大,为何要被困在这么个小地方?”
谢忱跟着点头:“大家是该出来走动了。”
赵洛泱露出笑容:“大人这话可要作准,不能反悔,大人是大齐的御史,是来洮州的钦差,您说的话,就是朝廷的意思,寨子的人每年不少上交赋税,朝廷理应维护自己的子民。”
赵家女郎这话,一下子戳进谢忱的心窝。
是啊,理应维护自己的子民,更不要说公主为了大齐付出了那么多。
谢忱道:“应该。”
“大人能不能再多留一阵子,”赵洛泱道,“总要看着大伙儿过上好日子。”
谢忱顺着赵洛泱的目光看去,寨子里的男男女女开始忙碌着摆桌子,端饭菜,今日所有寨子的人都凑在一起吃饭。
长长的桌子摆的那么远,桌子上的吃食都是从各自家中拿出来的,这是送行酒,也是祈福宴。
谢忱被寨子的人敬酒,虽然只是浅尝辄止,架不住来的人多,谢大人就有些熏熏然。
“他们能回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白婆子坐在了谢忱身边,低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如同一盆冰水被人从头浇下,谢忱登时清醒,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谢忱目光坚定:“能,都能回来。有我在这里……都能回来。”
白婆子道:“若是不能呢?”
“那我就,”谢忱道,“将几年前没有掰扯清楚的事,都搬上桌。”
……
第二天,赵洛泱看着寨子的人浩浩荡荡向西北行进,那里有更多牧草。
白婆子看向赵洛泱:“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挺多事呢。”赵洛泱笑道。
白婆子有时候觉得挺奇怪,赵家女郎如何能思量那么多事,一桩接着一桩做的有条不紊。
就像洛泱今天带着村中的人来送行,给大家准备了鞋底和鞋垫子,这都是女眷们一针一线做出来的,这份情谊谁能不动容?
赵洛泱一直向大伙挥手,硬是送出了二里地。
白婆子不知晓的是,其实赵洛泱想要一直往前走,因为大家给的魅力值委实太多了,她舍不得就这样分离。
赵洛泱道:“您要小心着些。”虽然有聂双的人手在寨子,也得谨慎点,毕竟白氏行动不便。
白婆子点头:“知晓了,这话该是我嘱咐你。”
说完这些,白婆子又道:“有空多去看看煜哥儿,你在的时候,他的精神都会好许多。”白婆子之后又去看过侄儿几次,侄儿昏睡的时候当真是让人心疼,陈妈妈也将萧煜小时候许多事讲给白婆子听。
那个在京中的豫王太妃……白婆子冷笑一声,总有一日,她得教教豫王太妃,到底该如何做一个母亲。
赵洛泱一路回到村中。
接下来干啥,自然是大伙儿心心念念的事,将村子好好修葺一番,去年冬天大伙儿修粪窖的时候就琢磨,赚了银钱,明年也能将屋子整一整。
春耕是花了不少银钱,但村子里早就将修葺的银钱留下来了。杨老太带着银钱,赵学礼、冯老三、石平几个拉着驴车,一行人买回了几车的青砖,赵学景等人则在村中做土坯。
整个村子比平日里要热闹许多,大伙儿脸上都挂着笑容。这可是修自家的屋子,哪能不欢喜呢?
对于先修谁家,那没的说,所有人都往赵家使劲儿,赵家他们来的最多,有啥事都聚在赵家院子里商量,再说,那是他们里正家,挂的可是他们全村的脸面。
围墙向外扩了不少,院子里多修出一个大棚子,以后来赵家就往棚子里去,夏天能挡雨,冬天……至少有个坐的地方。
还要多修出一个灶台。
杨老太掐着腰:“咋想起我家灶台了?不改不改,就这样,谁要吃饭去食堂,可不准惦记着我们家。”
大伙儿就跟着笑,赵家的灶房是一定要修的,单说他们夜里巡视的人,每次换下来时都能从赵家灶房得一碗粥喝,那是杨老太特意给他们留的,虽说后来这事儿让食堂做了,但时不时的,总想着过来蹭口吃的。
众人正笑着说话,陶氏忽然觉得裤子里一热,紧接着脚面就跟着湿了。周围站着的都是女眷,大伙儿几乎立即回过神来。
“赵家老三,你媳妇要生了。”
陶氏也弄不大清楚,到底啥日子肚子里的小儿子能出来见人,总归是这个月上下,生元吉的时候,她肚子疼了好几天,哪里能想到这一胎会这么容易。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她搀扶进屋子,赵学景请来稳婆一看,哎呦,孩子的头都到跟前儿了。
所以,赵家人还没回过神时,一声婴孩儿啼哭声响起,稳婆出来报喜,赵家又添了一丁。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二章 我也喜欢
赵学景进屋看陶氏一切安好,也就放下心来,嘴上直说:“辛苦你了。”这个孩子赶上了迁民令,委实辛苦了陶氏。
陶家人来的时候,说出那一番话,当时赵学景也觉得无地自容,不是为别的,就是觉得没有好好照顾发妻。
赵学景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陶氏的鬓发,然后低下头亲在陶氏额头上,陶氏额头上都是汗,赵学景也不嫌弃,反而露出自然而然的笑容。
陶氏没想到夫君如此,立即向周围看去,还好没有人瞧见,她嗔怪地道:“大白日的,你也不怕别人笑话。”
赵学景自知理亏,但刚刚真是情不自禁。
“你好好歇着,”赵学景道,“我去将那老母鸡宰了炖上。”
陶氏受了罪,眼下就得多吃多喝,这是汉子朴素的想法。陶氏抿嘴笑道:“刚吃完饭,哪里还有肚子?快出去招呼招呼院子里的客人,别失了礼数。”
赵学景应声,将被子给陶氏掖好,扶着陶氏喝了水,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陶氏躺在被褥间,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她不觉得累,因为自从知晓她怀了身孕,一家子都照顾着她,路上让她坐在驴车上,洛姐儿不停地给她塞吃食,她不知道私底下比别人多吃了多少鸡蛋,每次吃完,看到婆母和几个孩子就觉得愧疚。
但洛姐儿劝说她,必须要多吃,这样身子才能好,要是路上出了差错那才是真的糟糕,她听进去了,于是跟着大伙儿好好地走到了洮州。
陶氏早就想将肚子里的小东西生出来,到时候她就能为家里做事了,这一天天地做闲人,身上是舒坦了,可心里难受。
稳婆将孩子抱给了杨老太,杨老太太看着那粉嫩的小娃,笑不拢嘴,在屋子里揭开襁褓看了看,娃子腿中间有个小丁丁。
又是个臭小子。
不过嘿,也挺好,她小孙女就一个,多点男娃娃多干活儿。
曹老太笑着道:“哎呦,看看,这么壮实,真是让人羡慕。”
“你家也快了,”杨老太道,“到时候也会这样结结实实的。”
曹老太想要个大胖孙子,也不用特别好,嗯,照着赵家这样来一个就行,这样她睡着了都会笑醒。
“洛泱快来,”杨老太向赵洛泱招手,然后低头看孙儿,“要不是有你阿姐,你啊,还不知道啥样呢。”
这话是真的,没有洛姐儿,这路上得多遭罪呢,都不一定能好端端地走到洮州。
赵洛泱低头看过去,小小的孩子闭着眼睛,睡得正香,偶尔舔一舔嘴唇,还有那不大点的小鼻头……
赵洛泱觉得自己能一直看下去。
“给姐姐抱抱。”杨老太说着要将襁褓递给赵洛泱。
赵洛泱刚想拒绝,软软的小娃已经塞到了她怀里,她不是不想抱,只是怕抱不好。
杨老太不禁抿嘴笑,平日里精明的小孙女儿,这会儿就像个木头人似的,但脸上的酒窝就一直没下去,一双眼睛紧盯着怀里的娃娃。
赵洛泱与脑海中的时玖在说话:“你说怎么就这么小呢?是我弟弟太小了,还是都这样?”几个弟弟出生的时候啥样,她有点记不起来了。
“你看他,”赵洛泱道,“是不是很像我奶?”
时玖道:“现在还看不出来,不过有个说法是,家里谁做主,娃娃就像谁。”
这么说很有道理,她家可不就是她奶做主。
“也像你。”时玖再次开口。
时玖话音刚落,赵洛泱怀里的娃娃忽然笑了,露出一个小酒窝。
赵洛泱的眼睛登时一亮,立即叫她奶:“奶,快看看,弟弟笑了。”
众人立即围了上去。
时玖听着大家说话的声音,忽然脑海中掠过一幕,赵洛泱的衣裙渐渐被血浸透,熟悉又陌生的记忆越来越清晰。
所以……那是他们经历过的?
赵洛泱将弟弟交给她娘之后,轻轻地松了口气,这会儿她才发现时玖一直没说话。
“你是不是很喜欢……”
不知道时玖为何突然说这话,赵洛泱应声:“那是自然。”那么小小的一团,任谁看了不欢喜?
“以后会有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嗯。”
赵洛泱下意识地应声,不过略微一琢磨,她感觉这话似是不太对,耳朵不禁有些发红。
其实时玖没说完,他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但说出来的话,小鬏鬏八成要将他的生命值都扣光。
时玖片刻后道:“我也喜欢。”
轻轻的一句话,就像有人突然吹皱了湖水,撩拨了心弦。
时玖好像越来越会说话了。
“时玖,”赵洛泱道,“我不想要拟人化设置了,如果纯粹变回系统会什么样?”
系统里没有回应。
“时玖……”
仍旧没有回应。
赵洛泱不禁将意识沉入系统之中,只瞧见时玖那虚拟的身影一直站在那里。
“时玖,”赵洛泱道,“你怎么不说话?”
时玖依旧沉默,直到赵洛泱皱起眉头。
时玖才开口道:“你看,完全系统设置会惹你生气,我就不会,所以别改设置了好不好?”
“阿姐,”赵元吉看着自家阿姐,“你的脸怎么红了?”
赵洛泱从系统中回过神,为何会脸红?自然是系统里有个不要脸的小哑巴。
凤霞村里如今有五个女眷有了身孕,这也不少了,毕竟大家刚刚安下新家,不过赵家这个是搬迁之后的头一个,再加上大伙儿平日里都被赵家人照顾着,于是纷纷前来恭喜。
女眷们都在灶房里帮忙,灶房那么大的地方,很快就被送来的东西堆满了,有鸡蛋,有母鸡还有刚刚买回来的猪肉和腌好的羊肉。
杨老太吩咐罗真娘和葛氏,留下一些,剩下的都送回去,意思意思就行了,眼下大家能吃饱了,但家里也就这点好东西,哪里能都给他们?
杨老太正忙碌着,就瞧见宋太爷过来径直坐在院子里,她擦了擦手走出来,就看到赵学景笑着迎过来。
“娘,”赵学景道,“宋先生给取名儿了,我觉得挺好,就叫元洮,您看行不?”
宋太爷支棱着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却没听到杨老太说些啥。
“其实先生不用急。”
小狐狸的声音响起,吓得宋太爷胡子一颤。
赵洛泱道:“您不来,我三叔也得过去请您给取个名儿,说不定还得我奶亲自走一趟呢。”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三章 来了
宋太爷肠子都悔青了,但作为先生不能表现出来,只是挥挥衣袖装作不在意。
其实这名字取的只是讨巧,要是换做从前,宋太爷不会用这个字,“洮”委实没太大意思,但从来了洮州,应该说是与赵家来往之后,就觉得那些虚名根本不用在意,就像字,哪里分什么好还是坏,取个清廉的名字,一样会有贪官。
说白了,只要自己觉得合适,有意思就行了。洮州对于赵家来说,的确很值得用一辈子去念想。
宋太爷想到这里就准备起身回去了,刚走出一步,就听到杨老太的声音:“先生,别着急走啊,等一会儿一起热闹热闹,来,我给先生倒杯茶。”
宋太爷脚步停下,他好像确实觉得有点渴了,那就喝杯茶再走。
赵洛泱看着家里这份热闹,无论做什么事,到最后看到这些就都值得了,她梦里的那些也被这笑容冲淡。
赵洛泱向时玖道:“洮哥儿有了,这以后很多都能有。”
洮哥儿是她梦里没能生下来的孩子,现在就躺在三婶旁边,刚刚还放开嗓子大哭,既然有了洮哥儿,她想要的就都能有。
……
王曾一早就出了谷藏堡,亲眼看着寨子的人浩浩荡荡往西北去了。
这些人带着的东西还是往年那些,一些粮食、毛毡帐子和铺盖,男女都有,赶着马、牛、羊,一路说说笑笑,队伍拉的老长。
倒是有几个汉子骑着马来回跑,但他们也就能吓唬吓唬山匪。
“应该是没有察觉,”王曾道,“否则至少要多带点粮食……妇人也都得留在家中,否则真的遇到麻烦,妇人可是个拖累。”
胡正点了点头,他放心不下王曾,自己特意来查看,凡事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也不着急,”胡正道,“跟他们一段路,看看他们晚上怎么样。”
如果有准备,总会露出马脚。
王曾应声:“不过,就冲他们带的粮食,也不会有什么差池。”这么多人,哪里能缺了吃喝?
胡正点点头,他最担忧的总算没有发生,这是很重要的一步,冯家可以随随便便找个借口带兵来洮州,但因为有太师那些人盯着,还有谢忱在洮州,这罪名总要找的像样一些,免得被人诟病。
离开了洮州,等于离开了谢忱眼皮底下,到时候说这些人与吐蕃人来往,谢忱又有什么话说?
王曾道:“我们可以筹备下一步了。”
下一步就是知会吐蕃的二王子,让二王子的兵马准备来洮州。
胡正道:“凤霞村那些人怎么样?”
王曾笑着:“正在修葺屋子呢,拉了不少的青砖,听说还要铺路,从凤霞村到寨子的路都要修一修。”
胡正露出淡淡的笑容:“他们还真是不耽搁功夫。”
“可能想着日后都要靠着寨子赚银钱,”王曾道,“如此一来车马就走的快多了,我让人去打探消息,他们还想将出洮州的路也平一平,方便商贾来拉货。”
“商贾就不用说了,冯将军来洮州的时候,这一路可就平坦了。”
王曾觉得,如果凤霞村的人知晓他们今日修的路,将来会走兵马,这兵马还会一直到他们村子口,他们定然死也不会做。
愚民到底就是愚民,再聪明看到的也就是自家面前那碗饭,原本胡正觉得自己留下还得做点什么,现在倒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不过有些事还得嘱咐。
“小姐来信了。”胡正道。
王曾立即挺直了脊背,以示对冯二小姐的尊重。
“小姐要赵家全家的性命,如果能活捉赵洛泱,那就将她绑了带入京去,小姐要见一见她。”
王曾应声:“那可是赵洛泱的福气,如果不是小姐,这种人一辈子大约都见识不到我们大齐京都的繁华。”
王曾聪明的没有问赵家的来历,还有那赵洛泱和冯二小姐到底是什么关系,冯二小姐这样的女人,看似大度,其实心胸狭隘,被她惦记上不会有好结果,反正到时候他只管将人一捆丢给冯家人,何必在这上面多费心思。
“这些奴都会做好,”王曾道,“公子来了洮州,只需要在衙署里落脚,其余的事,就都交给奴。”
冯成海根本不会打仗,在福建也是擎等着拿军功,再说骑兵和水军还不一样,王曾几乎能想到,冯成海入了洮州,就会将兵马交给他一些,让他随意去折腾。
这些兵马早就是王曾的囊中物,除此之外,他还惦记着冯成海带来的军备,冯家这是上赶门给他送前程,他就算自称“奴”又能怎么样?跪下来学狗叫,他都没二话。
“那咱们就开始了?”王曾恭敬地问胡正,一副任由胡正做主的模样。
胡正点点头,王曾忍不住想要开怀大笑。
……
这阵子如果来洮州,看见最多的就是官路上有人在忙碌,将路加宽了四尺宽,这样一来,这条路上,过两家车马绰绰有余。
路修的不远,但进出洮州委实好走了许多,坑坑洼洼也平掉了,免得一下雨就满是泥坑。
赵洛泱还是不满意的,不过眼下没有银钱,也只能这样了。
盖屋、修地都是需要好多钱财砸进去的,赵洛泱甚至连后面陆续卖茶的银钱也用上了。
牛道昌和赵学景低声道:“你说,他们敢走咱们修的路吧?”
赵学景道:“不走这条路,他们还能自己开路?”
牛道昌笑着道:“那就好,咱们没白修。”
经过这一次,他们可能就明白了,路还得自己修,别的铺的看着是一条路,底下指不定放了些啥,还敢放心大胆地走?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一个驿使快马向这边奔来:“战报,战报,快躲开。”
“来了。”牛道昌道,他发现此时此刻他心里还挺淡然,一点没觉得害怕,因为这一天早在几个月前,他们就知道了。
“走,”赵学景转身,“咱们回去报信。”
不用去衙署打听他们就能猜到,肯定是打了败仗。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四章 恶报
开封,陈留。
柳家寨子里,赵启坤正在写字,正要揽着袖子再去沾墨,发现墨居然已经用完了,他重重咳嗽一声,却没有人进来侍奉。
赵启坤皱起眉头,最近柳氏对他愈发的不上心,昨日家中竟然连纸张也没了,让他整整一日没能写上一个字。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要知道他娶了杨氏之后,家中就算再穷,杨氏也不会断了他的笔墨。
只要他想要买书,杨氏总能拿出银钱来,她腰间绑着的钱袋子,总有数不完的银钱似的,虽然都是铜板,他不怎么看得上,但……用在他身上,她是不心疼的。当然这仅仅是杨氏唯一的好处罢了。
赵启坤叹口气,他也算对得起杨氏,跟着她做了那么多年的农户,还留下几个儿子给她养老送终,之前杨家救下他的时候,大约也没想到能得到这样的回报。
想到这里,赵启坤准备去主屋歇一歇,他轻轻敲打自己的腰背,这都几月了?柳家应允的差事还没有到,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明明他跟知县大人宴席的时候,大人很是欣赏他的文采。
赵启坤慢慢走向主屋,刚进了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传来柳氏的娇笑,赵启坤微微皱起眉头,柳氏在家为何不去他书房里?正琢磨着,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不知为何差事不肯给,可能觉得他的文章写的不够好。”
“我还以为找了一个官老爷的好胚子,没想到中看不中用。”
赵启坤心里莫名一沉,柳氏显然是在说他,句句带着轻蔑,好像半点瞧不起。他心头一怒,就要发作,但想起这里不是以前那个农户家,一砖一瓦都是柳家给的,好不容易才将怒火压下,刚准备转身离去,就又听到一个男子声音。
“婶婶还不如跟了我……”
“莫要诓我,你家里若是能答应,我走这一遭,何苦来哉?”
赵启坤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冲上天灵盖,好像要将头顶掀翻,柳氏屋子里居然有男子,赵启坤从来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居然愣在那里半晌才缓过神,他满地转圈寻找,终于瞧见一根木棍,拎起来就向主屋里走去。
怒气冲冲地掀开帘子,他今日倒要看看那奸夫淫妇,揭开他们的脸皮,赵启坤这样想着,怒火也顺着声音传来:“好个不要脸的东西。”
说着话,赵启坤已经进了屋,抬眼就看到柳氏和一个男子紧挨着坐着,两个人似是正牵着手,听到动静才慌忙松开。
赵启坤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只觉得他辛辛苦苦支撑的赵家门庭一下子就垮下来,他得找回自己的颜面,好好教训教训这妇人,让她跪地求饶,让柳氏一家向他请罪,还要将这奸夫打个半死,至少半死。
赵启坤这样想着,高高扬起了手里的木棍向着柳氏就打了下去,他似乎都听到了柳氏惨叫的声音。
不过……那棍子突然一沉居然没有落下去,一股大力从棍子另一头传来,震疼了赵启坤的虎口。
柳氏旁边的男子“忽”地一下站起身,不等赵启坤开口说话,将棍子一把抢过去,赵启坤猝不及防往前跌,他挣扎着想要稳住身形却没能做到,因为那男子抬起腿,一脚踹向他的肚子,赵启坤整个人倒摔向地上,甚至滑出了一段距离。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赵启坤疼得蜷缩成一团时,还没回过神来。直到他喘过一口气,才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看向柳氏和那男子。
“你们……”赵启坤颤声道,“你们……居然敢……”
柳氏眉毛竖起:“我们怎么了?这是我娘家那边的侄儿,算不得外男,我们不能凑在一起说话?”
“枉你是个读书人,却长了腌臜的心眼儿,二话不说居然动手打我们,说出去了你能有脸?我侄儿拦下你,都是为了你好,要知道你这一棍子打下来……”
柳氏脸上露出凶狠的神情:“柳家岂会饶了你?别忘了你吃着谁的,住着谁的,要不是姑奶奶,你还不如城墙根下那些讨饭的流民。”
柳氏说着上前几步一口啐在赵启坤脸上:“姑奶奶能看上你,你得惜福,一文钱也不赚的窝囊废,在家中还想兴风作浪?”
柳氏看向身边的汉子:“我娘家人在这里,你都敢动手,我怎么就看上你这样个畜生。”
赵启坤听着柳氏颠倒黑白,嘴唇气得发抖:“我没给你聘礼?我带来的银钱还不是都花在你身上。”
“多少银子?”柳氏道,“连个宅院也买不起,薄地都没有一亩,好意思说你那点聘礼,便是有,也是被你和你儿子一家吃了。”
赵启坤道:“你不要乱说。”
主屋这样一闹,赵学文那边也听到了动静,急忙来查看情形,听到自家爹的声音,当即进了门。赵学文一眼就瞧见他爹躺在地上,柳氏握着帕子指着他爹辱骂。
赵学文忙道:“父亲、母亲,你们这是怎么了?”
柳氏冷哼一声:“问问你爹,我与娘家侄儿说两句话,他就闯进来打我,我这一天天操持家里外面容易吗?岂能让他这样折辱?”
赵学文看向旁边的汉子,这汉子经常来柳氏屋中,他是知晓的,但他不敢声张,不为别的,他们可是在柳家屋檐底下,真的闹起来,他们父子要去哪里落脚?如果今年考不上,他还指望柳家帮忙给他踅摸个差事。
“爹,”赵学文想到这里开口,“您这是冤枉母亲了,这真的就是母亲的侄儿,儿子是见过的。”
赵启坤攥住赵学文,本想儿子替他出这口气,没想到赵学文竟然是这话,他睁大了眼睛。
赵学文神情自然:“是真的,爹,儿子还能骗你不成?”
那男子脸上露出一抹讥诮的笑容:“这事要怎么办?辱了我姑姑不说,还打伤了我,你们父子准备怎么办?”
赵启坤胸口如同被压了大石,一时喘不过气:“你们……”他的手指了指柳氏,又指向那男子,最终看向赵学文。
赵学文硬着头皮道:“爹,儿子替你向母亲和柳家弟弟赔礼,您以后万万不可这样莽撞,母亲操持家里不容易,您要好好爱护才是。”
说完话,赵学文对着柳氏跪下来:“母亲,都是父亲和儿子的错,您莫要动气,千万保重身子。”
若是平时,赵学文可能还会争一争,可现在不行了,他刚刚从书院里听到消息,洮州那边朝廷打了败仗,他娘和几个弟弟指不定如何,反正是没有指望了,他能够依靠的只有柳家。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五章 卖光了
赵学文这一番话,让柳氏更加得意起来,她乜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赵启坤。
“那就与你爹好好说说,”柳氏道,“若是他不肯听,我就请族长前来做主。”
赵学文连忙应承,跪地恭送柳氏离开,男人看着柳氏莲步轻移的模样,也急忙跟了上去,走到门口还不忘记回过头,凶狠地看了赵启坤一眼。
赵启坤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他死死地攥着赵学文,恨不得从赵学文身上抓下一块皮肉。
“爹,爹……”
等到柳氏两人走远了,赵学文才看向自家爹:“您可得忍住,忍住了,您忘了第一次去柳家的时候遇到了啥?”
赵启坤哪里还能想别的,他想打死这个不肖子,杀了两个奸夫淫妇。
赵学文道:“看到两个人被绑着提了出去,那两个人还是柳家旁支的族人,爹……您这事闹到柳氏族里,咱们爷俩就是这个结果。”
赵启坤仍旧愤恨地看着柳氏离开的方向。
“爹……”
赵学文再一次大喊出声,赵启坤却浑然不觉。赵学文不得不从赵启坤手中挣脱出来,找到了一壶凉了的茶水,冲着赵启坤泼去。
赵启坤被吓得一哆嗦,他脸上沾着茶叶愣愣地看着赵学文。
“爹,您冷静点,”赵学文道,“当初娶柳氏的时候,您就应该想明白了,人家凭啥给您做继室,图个啥?不就是……不受委屈吗?你还指望她像我娘那样侍奉咱们爷俩不成?”
赵启坤眼根子上翻,赵学文忙上前去掐人中。
“爹,忍一时,忍一时,您今年定会考中,考中了就有了官身,什么都有了。”
赵启坤听着儿子在耳边一遍遍地叫喊,他那要四散的魂儿终于重新聚起来。
后悔,赵启坤心里一闪这样的情绪,他着实不该纳柳氏,要不是看上了柳氏族中还算殷实,他绝对不能受这样的委屈。
赵学文见父亲依旧回不过神,接着道:“洮州打仗了,我娘和三个弟弟可能就会做流民。”
赵启坤忽然一个激灵,整个人都哆嗦一下,涌上头的怒气登时散了一半。杨氏他们要变成流民了?那他们会不会来寻他们?
赵学文眼睛一转:“有柳家在,他们还不敢上门,您说对不对?”
赵启坤瘫软的身子直起来一些。
“所以,小不忍则乱大谋,”赵学文道,“至少柳氏一族是咱们的依靠,您不但不能与母亲闹,还得哄着母亲。”
赵启坤眉头紧锁:“他们……”
“您就当没瞧见,”赵学文笑道,“我就觉得那是母亲的侄儿没错,您也这样思量也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能好。
赵学文着实不想因为父亲的颜面,丢了他的大好前程。
“您多想想屡试不中的二弟、三弟,还有可能连字儿都识不全的四弟,再就是那个要账鬼。”
赵学文嘴里的要账鬼就是赵洛泱,杨老太在这个丫头身上不知花了多少银钱,从前还在村中给那丫头寻了个伴儿,好似也是个哑巴,不过最后让家里人寻走了,赵启坤找到那家人好说歹说要了五十两银子做补偿,这些杨老太他们都不知晓。
真的让他们找过来……
赵启坤不敢往下去想,到时候别说科举了,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会有。
“扶我去书房。”赵启坤伸出手,他现在得忍下这口气,等到他折桂登科,第一件事就是休了柳氏另娶旁人,若是柳氏族中愿意补偿,他也不会半点情面不讲,就让柳家将族长的小孙女嫁给他。
赵学文则在思量,真的再闹一次,恐怕赵学义那儿子也熬不过去了。
赵学文道:“等晚上,我去买点酪浆回来给您尝尝,听说是北边人做的酒,喝过之后,就会发现我们平日里喝的酒委实寡淡的很。”
赵学文早就想试试了。
……
陈留城中,张旦让人将酪浆卸下,又数好了货款,这才直了直腰仔细地向周围看去,陈留城看起来比洮州城繁华许多,街面上的铺子一个挨着一个,放眼看去到处都是茶坊酒肆,他才刚刚去了几家,手里的酪浆就都卖光了。
张旦舔了舔嘴唇,赵家女郎嘱咐他一路走一路卖,不要将东西都卖在一处,眼下他们赚的是口碑,卖一个城能算得了啥?传的再厉害,也就只有一个城的铺子知晓呗,多送几个城才行。
至于张旦为何要来陈留……其实有些话他不好跟外面人说,他跟着赵家女郎在洮州城内做商队的时候,听到有人嚼舌根说,赵家老太爷瞧不上杨老太和几个儿子,这才休了杨老太,还劝那些加入他们商队的汉子,千万莫要与他们干活,当时张旦就与那两个人打了起来,要不是看他们年纪大,他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这还不够,他还要将货物卖来陈留,让那些不长眼睛的人看看,杨老太一家怎么样。不过可惜他们这一趟拉的货物不够多,送了五间铺子就没了。
不过他也不用太着急,慢慢来,好事还在后面呢,他们也就是探探路,真正要卖的是棉花。等到秋收之后,棉花下来了,他们就能展开手脚。
他不知道棉花是啥,但赵家女郎说是好东西,他就半点不怀疑,说实在的长到这么大,他就没见过像赵家女郎这样会做买卖的人。
一个人,撑起了几个村子不为过。
张旦擦了擦汗,这次回去赚的钱不多,但是能给二丫买些布做衣裳了,他是万分知足。
“就他们卖的。”
“就是他们。”
张旦正想着,嘈杂的声音传来,他转过头瞧见了之前留过酪浆的酒馆掌柜,带着人一路跑到他跟前儿。
“掌柜的,”张旦笑着道,“您有什么事找我们?”
掌柜气喘吁吁:“酪浆,酪浆还有吗?我可找了你们一天了,你们……去哪里了?”
张旦嘿嘿笑着,他们第一天卖酪浆就是试探,中间隔一天再卖是看看成效,若是按女郎的心思,至少要间隔三五天才更好。货物越快散开,大家越是喜欢,这些他们都要记清楚,这样一来就能知晓哪里最好卖,第二次拉货物就会直奔过去。
张旦依旧是好脾气的模样,他向车上指了指,抱歉地向掌柜道:“没了,刚刚全都卖光了。”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六章 自信
张旦明显看到掌柜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然后掌柜伸手指了指旁边的酒肆:“卖给他们家了?”
张旦点头。
掌柜看向身边的伙计,伙计会意立即往酒肆里走去。掌柜只能期望这家酒肆还没发现这酪浆的好处,能贵点卖给他们,这不是几坛酒的事,而是一笔大买卖的敲门砖,有了这些东西,他才能去各大酒楼,签下文书,做这城里最大的酪浆买卖。
掌柜笑着道:“张先生,咱们能不能寻个地方说几句话?”
张旦显然对这个称呼有些陌生,半晌才回过神,他摸了摸头,他不怎么识字咋还成了先生?
“不敢,不敢,”张旦道,“我就是个农户,刚寻了几个人走商而已,这样叫不合适。”
掌柜道:“当得,当得,能酿出这样的酒,本就该被叫做先生。”
掌柜是来套张旦的话,想知晓张旦与这酪浆到底是啥关系。
张旦道:“这酪浆不是我酿出来的,是出自我们村子。”
掌柜眼睛一亮,他还真的找到了正主,当下更不愿意放走张旦,非要请张旦吃宴,张旦依旧拒绝:“我还有要事在身,将货物都卖完了,就得回村子。”
掌柜听到还有货物:“小哥不如说说,看看是什么物什,我能不能帮上忙。”
张旦这才将东西掏出来递给掌柜:“这是我们那里熬的胶,做墨最好,我还没找到门路,不知道城里有没有做墨的作坊。”
“有,”掌柜哪里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我带你前去。”
张旦应承一声,与掌柜向前走去,心里不停地念叨着赵家女郎,好像很多事女郎都想到了,让他先卖酪浆,有人问津了,再顺势去寻卖胶的门路,因为胶与酪浆不同,想要感觉出胶好不好,得花些功夫。
有时候他会想,难道女郎会未卜先知?
张旦带来的胶卖的很顺利,一开始做墨的作坊不肯收,好在有酒坊掌柜帮他说话,他带来的货又不多,作坊也就留下了,不过看那样子,一时半刻很难想起他们这批货,但好就好在他们的胶上都印了村子的名字:洮州凤霞村。
不管作坊啥时候用,感觉到好处,就能靠着这个找到他们,女郎说了,今年洮州会很有名,至少整个大齐人尽皆知,所以他们必须做点啥,也算抄个近路。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看到街面上人群散开,紧接着有骑兵开路。
掌柜忙将张旦拉到一旁,很快就瞧见一辆三匹马拉的马车慢慢地驰过来,那车厢头顶上是华盖,车厢上有金色的花纹,被阳光一照,都晃眼睛。
“这是谁啊?”张旦不禁问掌柜。
掌柜等到马车走远些,又将张旦带到僻静之处:“那是国舅爷家的大爷,这次西北那边不是打了败仗,冯将军带兵前去征讨西蕃人的。”
张旦惊呆了。
掌柜笑着道:“以后你常来常往看多了就习惯了,这里贵人总是多一些。”
张旦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就算是村中的汉子,每天都要去林子里练拳脚,更别说他亲眼看到的一些骑兵,战马疾驰过来,那种重压,让人喘不过气。
可……这就是朝廷要去打仗的将军,还香车美眷招摇过市,半点没将战事放在眼里,连样子都不肯做的,可想而知是什么模样。
张旦摇摇头,他有点庆幸,洮州还有赵大人,还有状元老爷,还有赵里正,否则他看到这一幕要吓死,回去之后就会想方设法带着家里人逃命。
之前张旦还觉得很紧迫,生怕回去的时候战事已经打起来了,现在看看这不慌不忙的朝廷主将,他这两条腿,一定能跑过他们的战马。
“掌柜的,”张旦看向酒肆掌柜,“您是想要与我们买更多酪浆吗?”
掌柜眼睛一亮忙道:“是要与小哥商议这个。”
张旦笑道:“可能等?”
掌柜忙问:“等到什么时候?”
“等到,”张旦道,“打完仗。”
掌柜知晓张旦指的是西北的战事,但他不禁有些迟疑,不知道这仗何时能打完。
“很快的,”张旦很有信心,“我家女郎说过,会很快安稳。”
掌柜一怔,他不会在意这个汉子的言语,战事上的事,他们这些人又能懂得些什么,还不是要看朝廷的安排,但……他也不由地被这汉子影响到,因为汉子太过笃定,好像无论是谁都无法动摇他的想法。
掌柜点点头:“希望如此。”
“所以您也不用担忧,想买就与我们订下,晚了可能就会卖光啦。”
签了文书,掌柜心里一直不停地想着,洮州凤霞村,这个地方的人有意思,这次他可别看走了眼。
……
洮州,凤霞村。
自从张旦走了之后,凤霞村的酒坊就不再卖酒了,因为没有多余的人手,对外只是说寨子的人走了,没有马奶和牛乳了,要想再喝着,那得等到寨子的人回来。
不过应付别人可以,有些人却难缠的很,比如谷藏堡的那些将领,就在酒坊关门那一日,这群人硬是从酒坊里找到了三十多坛酒,全都带走了。
那些酒不是用牛乳和马奶做的,用的是粮食,但酿出来的酒却比街上的酒坊浓了许多,这是赵景云亲自尝试过的。
宋太爷在酪浆上跌过跟头,这次断不能再尝试,于是选中了常来村中蹭饭的赵大人。
先生的那种心思赵洛泱能理解。
摔过跟头的人,希望更多人,在他摔的地方倒下,这样谁也不用笑话谁。
然后……
自称海量的赵大人,败在了一碗酒上。赵大人喝多了喜欢抱着人哭,宋状元的长衫都被赵大人扯下来一角。
其实赵洛泱没有下狠手,她没在酒里兑酒精,这个要留给王曾那些人用。
赵学景道:“他们说过些日子还要来取,让我们多酿一些。”
赵洛泱点点头,这本就是他们想要的结果,也是好不容易才让王曾的人咬了钩。
“那就给他们做,”赵洛泱道,“到时候帮他们送去军营。”
他们只知道凤霞村的酒好喝,却不知道凤霞村的酒,能烧起一场大火。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七章 不能忍
王曾已经带着兵马离开了谷藏堡,关隘起了战事,周围的驻兵都要前去看情形。作为洮州通判的宋光彦自然也同行。
宋状元比王曾要着急,因为此处关隘隶属于洮州,如果关隘破了,西蕃的兵马长驱直入,洮州的百姓就要遭殃了。
“我没想到,他们会赶在这时候。”死里逃生的碌曲守将孙珌垂头丧气地坐在城墙的台阶上,身上满是败军之将的丧气。
他手下两千多人,死、残八百多,剩下的也都吓破了胆,有点动静就会缩脖子,至于碌曲囤积起来的粮食全都被抢了个精光。
这些还不算最严重的,严重的是军械大量损害,吐蕃人将箭矢、拒马砍的砍烧的烧,下次再攻城,他们要拿什么御敌?
宋光彦看着城下两军曾厮杀的地方,不禁皱起眉头:“你们没修工事吗?”
孙珌道:“修了,怎么没修?你们没瞧见吗?”说着他向前指了指,那里就是陷马坑。
宋光彦又问:“陷马坑里留下吐蕃几匹战马?”
孙珌面色登时变得难看:“宋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是怀疑我轻怠失责,还是说我与吐蕃暗地里勾结?”
通常这样的话说出来,都要立即否认,大家都是同僚,互相不被管束,说出这话没有任何用处。
但宋状元不一样。
这一点王曾早就知晓,否则他也不会一直旁观不言语,他就等着宋状元大放什么来着?大放厥词。
宋光彦没有让王曾失望,他竟然点头道:“是。”
孙珌一时没有听懂宋光彦的意思,将前后语重新温故了一番才明白……整张脸立即变得铁青。
“说这些话要有证据,”孙珌道,“否则我定然上报朝廷,弹劾你诬告。”
宋光彦神情自然,不卑不亢:“所以孙大人也说了,我只是怀疑,没有定罪。”
还想给他定罪?
孙珌的手顿时就压在了身侧的佩刀上,他恨不得立即砍了眼前这个书生。
一个文官,根本不知兵事,识相的都会远远地躲开,就算不躲开,也就在旁边装聋作哑,随声附和,但这宋状元竟然一副要指点江山的模样。
“本官到底有没有罪责,自有朝廷论断。”
“好。”宋状元也答应的痛快。
孙珌只觉得一口气被压在胸口上,他好像有点明白了,一个状元为何沦落到这样的下场,并不是他时运不济,而是祖上积德,要不然宋光彦早就被砍了。
“吐蕃兵马突然来袭,兵力多我们数倍,我们虽然没有守住城,但最终将吐蕃兵马赶了出去,”孙珌说着冷哼一声,“换了宋大人会如何?”
宋光彦捏了捏官服的袍袖:“我会带兵死守,只要我还在,城不会破。”
孙珌豁然起身,穿着一身甲胄,出入军营的武将,身上那股血腥和凶戾的气息扑面而来,宋光彦却忍住了没有后退一步,静静地与孙珌四目相对。
“两位大人都是为了大齐,”王曾生怕人脑子打成狗脑子,眼下还不是时候,于是上来劝说,“只是论一论兵事,万万不能当真。”
孙珌听到王曾这话,想到了什么,忽然一笑:“说的是,宋大人不是武将,自然敢随意乱说,什么死守城池,宋大人就说击退吐蕃人,我也相信。”
“我愿立军令状,”宋光彦没有退避,“如果将碌曲的守军给我,我便死守不退。”
三个人都愣在那里。
半晌之后,孙珌才哈哈大笑:“好,你宋光彦有种,真的再有吐蕃兵马来犯,我一定推举你做守城官员,如果你一步不退,那日后我就向你行跪拜大礼。”
“不用,”宋光彦道,“我不图你这个。”
孙珌又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带着人转身离开,王曾喊了两声没有将人拦住,而宋光彦仿佛完全不在意,撩起袍子走向城墙,在拐弯处,宋状元脚下一软,差点踉跄,他偷偷摸摸向周围看了看,好在没有人注意。
还好,还好,没有丢了他爹的脸。
说实话,今天这番话,如果不喝三碗酒,是决计说不出来的,就算他再傲骨,在官场这些年也从未如此放肆过。
这么热的天,硬让他说的裤裆发凉,那孙珌肯定恨死了他,真的有战事,定会想方设法与王曾联手坑害他。
不过……他来这里之前,大伙儿就商量好了,他一定得留在这里守城,否则哪里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站在城墙上,宋光彦向西看去,想着自己会为百姓守关,心里又是一阵激荡,那种万丈豪情从心底涌出,他很想立即作一首诗。
“大人小心。”
一支箭竟然奔着宋光彦而来,旁边的护卫立即将宋光彦拉下,宋光彦看着掉落在城墙上的箭矢,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看来这事他只能冲冲样子,还得等聂双他们前来。
……
凤霞村,王家庄子。
萧煜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热腾腾的饭菜。
鸡汤里面躺着一根参子,羊肉里飘着黄芪,满满一碗的蛋羹,就连面前的稻米饭里,也有板栗。
陈妈妈笑吟吟地看着萧煜:“都是女郎亲手炖煮的。”
其实赵洛泱就在旁边看书,偶尔用木勺搅和搅和,但里面的药材倒是她亲手挑的,嗯,从系统里挑的。
陈妈妈道:“公子可要多吃点。”
其实第一次吃这样的饭菜,萧煜还是觉得很是欢喜,但架不住这段日子,她换着法的做药膳。
这若是说出去了,还当庄子上的老太爷要娶新媳妇了,他是神魂游离,并不是真的虚弱无力。
吃完了饭食,萧煜才拉住赵洛泱:“明日能不能不吃药膳了?”
赵洛泱想了想,加了药确实那味道……不太好,但是……
“从这里到碌曲挺远的,”赵洛泱道,“我怕就算坐马车,你的身子也受不住。”
萧煜道:“我好多了。”
赵洛泱扫了一眼萧煜身上,看着还是很单薄。
这一眼,让青年心口热血翻涌,他忽然欺身上前,将赵洛泱压在了软塌上,有些事好似不能忍,尤其是在他欢喜的人面前。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八章 亲近
赵洛泱眼前一花,等回过神时就瞧见小哑巴的面孔。他们小时候也在一起这样耍过,不过不是有意的,两个人一同抓蚱蜢回去喂鸡,她走得快些被绊倒,小哑巴要拉她没能拉住,两个人一起摔在草地上。
没有摔疼,之后俩人就先后笑起来。
可这次小哑巴明显是故意的,赵洛泱正要起身嫌弃他几句,就发现小哑巴的目光与往日有些不同,他眼角微微上翘,清亮的目光中多了些别的……就那样定定地望着她,就在四目相对的时候,他伸出手落在了她的额间轻轻地抚摸。
慢慢地他的视线和呼吸都变得十分灼热,气息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滑,又酥又麻,赵洛泱忍不住轻轻地抿了抿嘴唇,做完这个动作,她就后悔了,眼见他的目光变得幽深,赵洛泱莫名地有些战栗。在这样的注视下,她心跳的很快,有些喘不过气来,手脚有些发软,整个人似是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眼看着萧煜慢慢地垂下头,赵洛泱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温和的触感是从额头上开始的,一路往下,经过了她的眉宇,她的眼皮,她的鼻梁,然后来到了她的唇角。
她微微张嘴,想要多喘一口气,他便迫不及待地吻住了她,先是如同羽毛般轻轻地碰触,然后在她嘴唇上慢慢的碾磨,最终变得激烈,霸道,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间,轻轻地托起了她的后脑,将她整个人禁锢在他的怀中。
赵洛泱脑海中一片空白,耳边是他急促的呼吸,和慌乱的心跳声。在她觉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时,他终于放开了她,她大口大口地喘息,双手紧紧地贴在他的胸口,试探着推了推他却纹丝不动。
“你……起来。”
她的眼睛略微有些潮湿,脸颊绯红,让他忍不住将手挪过来轻轻地抚摸,但时间一久,他就忍不住想将刚刚做的事,再重复一遍。
赵洛泱见他迟迟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禁挣扎:“你起来,太重了。”
说完这两句话,赵洛泱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与往常不太一样,没有往日那般清脆,听起来似是在撒娇。
萧煜微微笑着:“你养出来的,不是之前还嫌弃我太瘦弱?每日都要吃药膳?”
赵洛泱清了清嗓子才道:“不给你做了。”早知道有今日这一出,她就让他还裹着氅衣握着手炉,瘫在那里瑟瑟发抖。
不会整日绞尽脑汁怎么给他加生命值,当然更不会给他做这些吃食。
“别气,”萧煜低声道,“我就是怕你觉得我太虚弱,整日里病病歪歪的人,毕竟没有人喜欢。”
听听这委屈的模样,好像刚刚欺负人的不是他。
赵洛泱觉得萧煜可能真的伤到了头,否则怎么能在三岁和二十岁两端来回切换?
萧煜起身,手臂轻轻用力也将赵洛泱扶了起来,伸手整理赵洛泱的头发。
赵洛泱想要从软塌上离开,他却牵住她一只手:“别动,你瞧瞧发鬓都乱了。”
怪谁?难道是它自己乱的吗?
赵洛泱不敢说,因为她觉得这话出口之后,眼前这个人,兴许又要借着兴风作浪。
他脸上满是笑容,帮她整理好头发之后,还是不肯放她走,反而伸手轻轻地拥住了她,怕她又会拒绝,他的手再次牵住她的手指轻轻地捏了捏。
他是知道怎么才能让她心软的。
赵洛泱其实从心底里喜欢这样的小哑巴,因为与他小时候很像,尤其是与她梦中的那个人相比。
他们不说话,她任由他拨弄她的手指。
“该走了,”萧煜看了看沙漏,“我送你回去。”
自从与她奶说过话之后,小哑巴都变得很守时,会早早就送她回凤霞村,对于这一点她阿奶还是很满意的。
赵洛泱走出屋子的时候,见到陈妈妈,脸颊又有些发烫,就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已经被人发现了。
两个人回到凤霞村,赵洛泱意外地看到她爹等在门口,她立即看向萧煜,萧煜道:“我之前跟奶说了,想要将实情全都告诉爹他们,奶说让我等一等,看来奶觉得今天合适。”
洮州就快打仗了,将实情都说出来,对大家都好,不过杨老太要提前与儿子、媳妇透露透露。
说说萧煜的身份,还有眼下的处境,而且有些事干脆一次性就办好了,所以杨老太也请了宋太爷过来。
赵学礼看着他家的驴车到了村口,虽然老娘都讲了来龙去脉,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就是豫王?
跟他女儿一起坐驴车的豫王?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拉扯的驴突然叫了两声。
听着这驴叫,赵学礼觉得肯定没错了。
萧煜和赵洛泱双双下车,萧煜来村子不是一次了,赵学礼经历了萧煜几次身份的变化,从王公子到小哑巴,现在又是豫王。
这可比百戏还好看呢。
萧煜向赵学礼行礼,赵学礼下意识地也弯下腰,两个人远远看去像是对拜,幸好萧煜反应快,向旁边避了一步。
赵学礼闹了个大红脸,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老娘和洛泱背地里做了多少事,咋就能在这么多双眼睛下,瞒了这么大一个秘密。
他一直以为怀庆、怀光他们都是王公子的护卫,这些日子丁茂生和牛道昌还与他说,王家有这样的家将委实厉害,将来王氏门庭必然出不少将军。
哪里还用将来?王公子根本就是豫王。
豫王,还是那个整天跟在他闺女屁股后的小哑巴。
这话说出去谁信啊?
可就是事实。
“爹,”赵洛泱道,“咱们先回家吧!”
赵洛泱这声提醒让赵学礼回过神,他急忙道:“对对对,回家,回家。”眼神还是忍不住向萧煜身上看。
走了一段路,赵学礼深深吸一口气,伸手将闺女往他身边拽了拽,别的他还回不过神,但是闺女与豫王走的有些太近了。
“叔,”旁边的萧煜停下脚步,看了看赵学礼又看看赵洛泱,“其实从小时候,我就将您家当成我自己的家,从心底里你们已经是我的家里人了,要不是这次受伤,怕牵累赵家,这些事我早就跟您说了,回去这么多年,我一直记得在村子里的那些日子,做梦都想要搬回来。”
赵学礼看着萧煜,青年目光明澈,脸上露出一抹微笑,想想他小时候的坎坷,赵学礼心窝忽然一酸。
(本章完)
第三百九十九章 回家
等在家门口的杨老太咳嗽一声,赵学礼才回过神来,急忙快走几步先进了门。
杨老太早就嘱咐过儿子,不管小哑巴是啥人,来到咱们家里,就是个晚辈,做长辈的必须有长辈的模样。
也就是说,架子不能倒。
赵学礼听得懵懂,咋人家王爷上门就不是王爷了吗?然后活生生地被老娘敲了头。杨老太掐起腰:“咋地,瞧你这有当爹的样子吗?”
“有点官身在家,有点家世,你就不敢给你女儿撑腰了?将来你女儿嫁出去之后,受了委屈,你也不敢吱声是不是?”
“我咋生出你这么个窝囊废,我告诉你,别说是个王爷,就算是皇帝又能咋样,欺负你闺女,你就得踹他的门,那棍子往他身上抽,再不济,娘给你留一把柴刀,用柴刀往身前一横,看他还敢闹腾不?”
赵学礼就是那会儿才听出门道,原来小哑巴惦记着他闺女呢,他回过神追着自己娘问:“啥时候的事?娘你咋知道的?您答应了?”
这话一说,杨老太就有点理亏,不过凭着自己做娘的威压,她横了儿子一眼:“难不成全家都像你一样,眼睛是出气儿的?那么大个人整天在眼皮底下晃荡,你没发现,不知道想想自己的过错,还怪起你娘来了?合着咱家,谁聪明谁被埋怨,谁干活儿多谁错的多呗?”
赵学礼一下子就萎靡了,因为老娘说的都对,不过……豫王好像也没在他们眼皮底下晃荡啊!
杨老太顺手就将儿子降服了,于是开始言传身教:“到时候,全家都在,拿准一点,他伤没有好之前,不能答应这门亲事。”
“也不是我心狠,他那病委实有些奇怪。上次我问他,他都老老实实地说了,那我们也就不用藏着掖着,我别的不在意,就是不能让洛姐儿以后日子不好过。”
赵学礼跟着点头。
杨老太接着道:“我们也不图什么富贵荣华,不需要他拿多少聘礼,反正不能薄待了洛姐儿。”
赵学礼再次应声:“娘,儿子都记住了,本来也没想着拿啥聘礼,欺负我女儿可不行。”
杨老太又照着赵学礼的脑门儿给了一下子:“咋不要聘礼?让他白白将洛姐儿娶走了?这么轻易能放在心上?聘礼也得有,但那都是洛姐儿的银钱,我们不会留,里外都得周全才能让我们点头。”
母子这么一番话,委实给赵学礼鼓了劲儿,所以赵学礼现在才能在萧煜面前挺直脊背。
众人一起进了屋。
屋子里的罗真娘、赵学景、赵学义和葛氏等人都向门口看去。几个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毕竟见到是王爷。
尤其是葛氏,人家看上的是洛姐儿,冲的是二哥一家的面子,再怎么算,他们也不该受这个礼。
所以葛氏就往后躲了躲,赵学景倒是还行,看起来很是自然,不过也往一旁站了站,赵学义虽然人憨,这样的时候也不含糊,跟在了赵学景身后。
大家这样一退让,也就留下了宋太爷端坐在那里,罗真娘陪在身边。
宋太爷没料到一眨眼的功夫,大家都散了,剩下他面对豫王,登时只觉得屁股下面长了蒺藜,差点没能稳住,好在还有一把胡子能薅一薅。
宋太爷捋着胡须,稳如泰山。目光落在萧煜身上,之前他是王公子的时候,宋太爷就觉得这王家子弟将来必然能有一番作为,眼下知晓了他的身份就能多瞧出些东西来。能敛去锋芒本就不易,如今又谦和有礼,不卑不亢,可见没有将自己的身份当回事。能杀伐果断,又能韬光养晦,做何事不成?
赵学礼将杨老太请到宋太爷旁边坐下,宋太爷是洛姐儿的先生,再加上杨老太,就是最让赵家人尊重的长辈。
等长辈们坐好,葛氏才搬了椅子来请豫王爷坐下,大家在一起说话,总不能让人家站着。
葛氏刚要开口招呼萧煜,却不料眼前的豫王撩开了袍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跪了下来。
葛氏吓了一跳,差点忍不住出声上前去扶,不过豫王的动作委实太快了,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端端正正地拜了下去。
罗真娘瞪大了眼睛,赵学礼倒吸一口凉气,他想的好多种可能里,没有这一出啊,这不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吗?
杨老太开口道:“快起来,这是做什么?老身可受不得这个。”
宋太爷这下胡子也不捋了,片刻后看向门口的小狐狸,豫王这是为了娶到小狐狸,将吃奶的劲儿都用出来了吧?
“应该的,”萧煜道,“我做梦都想给几位长辈行礼,只是没有这个机会,若不是当年阿奶的野菜饼,我早就饿死了,我还记得身上的衣服都是阿婶给补的,没有阿婶我可能也会冻死,还有……阿叔还抱着我和洛泱去河里摸鱼,那阵子天天都有肉吃。”
萧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一把干花。
“这是咱家门口的槐树花,我还记得阿婶让我和洛姐儿摘来蒸着吃,可惜我回去的时候,你们已经搬走了。”
从前那些事,登时被罗真娘想了起来。
罗真娘忍不住道:“没想到你还回去看了?”
萧煜点头:“那屋子有别人住了,但是磨盘还是从前那个,屋檐下的那个鸟窝还在,就是不知道里面还是不是原来那两只。”
说到这里,萧煜忍不住一笑:“四婶娘用的那个棒槌还在呢。”
这下让葛氏也惊呼一声:“他们没有丢?”
“没有,”萧煜笑道,“四叔做的好,他们一直都在用。”
葛氏喃喃地道:“难得这么多年也没用坏。”
被萧煜说着,赵家人又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家里。
萧煜接着道:“我其实总会梦到从前的那些事,只不过后来……好几次在梦里,我总是找不到家门。”
罗真娘忍不住用袖子蹭了蹭眼角。
“你这孩子,既然都找到了洮州,怎么一开始不与我们说清楚呢?”罗真娘道,“瞒了这么久。”
“怕阿奶、叔和婶为我担心,”萧煜道,“我伤的有些重,又被人暗中盯着,弄不好就会牵累大家。”
罗真娘登时想起来这茬,立即走上前:“快起来,快起来,伤还没好,怎么能跪在地上。”
本章完
第四百章 回应
萧煜没起来,他看着罗真娘道:“婶子,我瞒着大家这么久,这些年也走过不少错路,看到你们心里难受……还是让我跪着好受些。”
这话是咋说的,罗真娘转头看向杨老太,杨老太没有吭声,她又向自家男人求助。
赵学礼也忍不住道:“有啥话,好好说,还能一直跪着?伤了不是又要养,这都……啥时候了,不是还有许多事要做么?”
萧煜笑道:“婶子,我大好了,跪不坏,我将这些年的事都说完就起来。”
萧煜这样说了,罗真娘也没法子。
萧煜断断续续讲了回到王府之后的事,他也没怨怼太妃暗地里的冷落,也没说他去军中之后,被故意丢在前锋营,但这些话,也都藏在里面,仔细琢磨能想明白一二。
萧煜倒是仔细地说了自己心境的变化,杀人、算计,差点就彻底迷失在其中,他想过村子,到处找过,可是后来找到了,却没有进村相认。一来是觉得自己变化太大,不一定会被赵家人接受,二来他也确实变得冰冷、麻木,被权利、杀戮裹挟在其中,已经没有时间去怀念,去审视自己了。
这次他也不是故意找到赵家,他不想在这上面欺骗赵家长辈,应该说是巧合又遇到了,他伤的厉害,幸好有洛泱与他说话,才让他从阴霾中走出来,是洛泱又救了他。他现在就是当年村中那个小哑巴,他能来见赵家长辈了,也能将自己的过错都说出来。
罗真娘听着也明白,这孩子确实犯了错,但也心疼他,如果当年就在村子里,不至于会这样。
谁能料到呢?以为回去之后就能过上好日子了,谁知道反而是时时勾心斗角不得安生,差点就走错了路,好在没酿成大祸,能迷途知返就是好的。
杨老太听完了所有,然后开口道:“都说完了,起身说吧!”
赵学礼不得不佩服他老娘,老娘好像真的就将豫王爷当成从前的小哑巴,他偷偷看了一眼罗真娘,罗真娘又偷偷地擦过一次眼角,这么一比,他好像还行,至少没有掉眼泪。
萧煜站起身,但是没有坐下,依旧站在众人面前。
杨老太道:“你来家里,除了说起这些,是不是还有别的意思?”
萧煜再次行礼:“我心仪洛泱,求各位长辈成全。”
这话一说,就跟叙旧不一样了,不过好在有之前的铺垫,大家也都有了准备,不至于一棒子就将人打死。
杨老太还没说话,萧煜接着道:“眼下我的情形可能会让长辈担忧,别的我不敢许诺,但有我在,我定然护着洛泱无恙。”
罗真娘不由自主地想起小时候,赵启坤打洛泱,小哑巴扑过去护着的情形,那孩子结结实实被打了个正着,出了好多血,不过依旧倔强地看着赵启坤,就是不肯让开。所以这番话,她多多少少是相信的。
杨老太看向赵学礼,赵学礼一直看着萧煜,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她不禁心里叹口气,之前她交代给他的,都让他就着风吃了。
爹娘不说话,那她这个奶奶就来说。
杨老太道:“现在我们不能答应,等到你的病全好之后再说。”
始终没说话的赵洛泱不知道说啥才好,小哑巴这是将家里所有人的心思都摸透了,他这次来也没想着让奶他们答应,但就跟敲门一样,里面既然有了回应,离开门也就不远了。
果然,萧煜听到这话立即道:“阿奶说的,我都记住了。等我好了,我就请家中长辈登门求亲。”
这事,到现在就算定下了。
宋太爷暗中摇头,赵家还是好说话,这么容易就让人说动了,如果换成是他……
“先生,”萧煜道,“这些日子辛苦先生了,若是没有先生,洮州的事也不会这样顺利。”
宋太爷脸一红,他从前听说豫王和武卫军……从心底里是敬佩的,赵景云和聂双他们都是豫王的人,他们做的事也是有目共睹,现在突然豫王来了,还对他毕恭毕敬,宋太爷很是不适应。
他其实从开始到现在都没怎么回过神。
宋太爷差点就要张嘴与豫王谦恭,还好他很快回过神,他是小狐狸的师父,嗯,得为徒弟……不他这个师父争脸面。
“我也知晓先生对洮州的局面多有担忧,”萧煜道,“有些内情我与先生仔细说一说,若是哪里有没想到的,还望先生提点。”
宋太爷心里乐开了花,嘴角的胡子都要掌控不住。
宋太爷道:“王爷高看了,我也只是尽一点绵薄之力,有些东西看不透,那也是因为看得不够远。”不能流露出对豫王的推崇,也不能仗着是小狐狸先生就自抬身价,他只能站在中间,一切都得由赵家定夺。
不过,有这样几句话,还是让屋子里的气氛更好了,至少所有人萧煜都照顾到了。
杨老太看一眼脸颊有些泛红的小孙女,小孙女也算没看错人。
留着男人们在屋子里说话,杨老太带着女眷去灶房忙乎,其实就是趁机躲避开。几个人进了灶房,杨老太就看向罗真娘:“怎么样?你如何想?”
罗真娘抿了抿嘴唇,她还真的硬不起心肠,她向外看了看,洛姐儿和元让、元吉在外面,于是她压低声音:“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觉得……是自家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家。”
“我这心里都是在想,这些年那孩子委实不容易。”
杨老太早就料到了:“你啊,就是心软。”
葛氏道:“娘,您觉得这门亲事不好吗?”
“我说有什么用?”杨老太道,“是洛姐儿欢喜。”所以她才会说那样一番话。
葛氏笑道:“多大的喜事啊,哪里能想到,咱们洛姐儿从小就有王爷跟在屁股后。”
说完葛氏又有些担心:“就是王爷现在被人害到这个地步,也不知道那些坏人还能不能再想出别的坏法子?”
罗真娘道:“那怎么能消停,就连一个洮州,他们都不肯放过。”
“不管是豫王还是洛姐儿都是心里有思量的,”杨老太道,“别的我不知晓,我就知晓那些坏心眼儿的,装的再像也得露馅儿。咱家这俩孩子,还能输给他们?”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一章 挨揍
罗真娘今日的心情还是挺忐忑的,着实是因为突然知晓的太多了,王公子是小哑巴,还喜欢洛姐儿。
罗真娘一颗心反复被拉扯,一会儿觉得小哑巴人可怜,一会儿又为小哑巴的身份着急,想到小哑巴对女儿着实不错,却不敢去想将女儿嫁出去。
洛姐儿生下来就有耳疾,所以她想的就是将女儿留在身边,这么想了十几年,突然要改变,她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受,至少到现在为止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杨老太看罗真娘那般模样就道:“还是担心洛姐儿?”
被这样一问,罗真娘鼻子就发酸,差点在杨老太面前哭起来。
“你看看,就连你也还是个孩子,”杨老太轻轻地拍抚罗真娘的后背,“这还没怎么样呢,怎么反倒难过了?大不了就不答应,能怎么样?洛姐儿总不能看着她娘哭鼻子不是?”
罗真娘破涕为笑:“这哪里行,洛姐儿将来也该有自己的家,有自己的孩儿,从前想将她留在身边是怕被别人欺负,现在这样想那就是太……不对了。”
杨老太笑着道:“也不是马上就要嫁人,慢慢来,都会捋清楚的。”
罗真娘跟着点头:“洛姐儿可能也为难呢,这孩子从小就思量的多,我怕她夹在我们和小哑巴之间。”
杨老太向灶房外看了看,只见小孙女和赵元让,赵元吉蹲在一起不知嘀咕些什么,赵元吉还伸手摸了摸脸。
葛氏也看了清楚:“元吉是不是知晓他阿姐要嫁人,难受得哭了?”
罗真娘看着也像。
一会儿功夫赵元宝也跑了过去,元宝个子矮,本来站着就能跟姐姐、哥哥说话,但他却还是蹲下来,努力地仰起了头。
过了片刻赵洛泱伸手顺了顺元宝的头发,元宝也伸出手去抓赵洛泱的衣袖。
元宝不懂得轻声说话,于是杨老太和罗真娘等人就听到元宝说:“阿姐……还有……我……我也……跟着。”
元宝很少说那么多话,这下轮到葛氏眼睛红了,看看可怎么得了?这才是第一次上门,还没定下婚事,家里的娃娃们就开始担心了,元宝还要跟他姐姐一同嫁出去,这么小的孩子,就有这样的思量,可见是多欢喜他阿姐。
杨老太叹口气,孩子们与他阿姐感情深,也难怪会如此。
几个人感叹的功夫,赵元让先站起来,向屋子里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转身大步走了过去,赵元吉见状连忙追上前,最后是赵元宝。
如果宋太爷在这里,会说几个学生颇有点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意思。
罗真娘心一沉不禁道:“这是怎么了?该不会他们要去寻豫王说啥吧?”几个弟弟知晓有人来娶姐姐,上前去阻拦也有可能。
村子里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哥哥不满爹娘对妹妹的安排,发现妹妹要嫁的人就是个泼皮、无赖,于是与那人打在了一起。
葛氏也道:“我去把几个孩子拦下。”
杨老太道:“不用急。”
哪里能不急呢?尤其是罗真娘,恐怕自家儿子惹出祸事,那毕竟是豫王,于是跟着杨老太一起出了灶房。
罗真娘本想将女儿叫来问问,结果就这功夫,赵洛泱不知跑去了哪里。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杨老太的声音传来,罗真娘就瞧见赵家三兄弟围着萧煜走出来。
萧煜向杨老太和罗真娘行礼:“我跟几个弟弟去一旁说说话。”
“对,”赵元让道,“我让王……阿哥指点一下我们的拳脚功夫。”
赵元吉挺起胸膛:“还有射箭,我们还去射箭。”
赵元宝奶声奶气地道:“我……也是……”
葛氏从灶房里出来,本要带走赵元宝,却看到萧煜弯下腰一把将赵元宝抱起托在了手臂上。
“走吧,”萧煜道,“去看看。”
天都要黑了,哪里还能看什么射箭,一听就知道是假的,不过又不能当场戳穿。
杨老太只能叮嘱:“一会儿就回来,要吃饭了。”
萧煜应声,元宝伸出胳膊向杨老太挥了挥手。
“这怎么能让人放心,”罗真娘道,“不行,我还得去看一看。”
这次杨老太没有别的话,有时候就要有点事做,这样才能越走越近。
赵元让带着萧煜去村东的院子,那是大家熟皮子的地方,晚上的时候,孩子们就在这里练箭。
萧煜将赵元宝放下来,赵家兄弟三个立即将萧煜围住。
罗真娘一颗心高高地提起,眼睛紧紧地盯着赵元让,如果元让敢动手,她立即就冲过去,拧着耳朵将人带回来。
怕什么就来什么,赵元让果然就伸手了,罗真娘提起裙子,就要大喊一声,却看到萧煜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子递给了赵元让。
赵元吉眼睛一亮,也顾不得别的了,敞开了嗓子道:“阿哥,还有我呢,我也不能比二哥的少。”
赵元宝伸着两只小手:“阿姐说……都得有……都……有。”
赵元让掂了掂钱袋,很重!刚刚阿姐与他们说,这次豫王爷上门,他们是不是得干点啥?
赵元让半晌没想明白,赵元吉为此出了一头汗,后来还是阿姐提醒:“是不是得要点喜钱?”
赵元让开始当然是不肯的,但阿姐说:“这是规矩,也是考验,要看王爷诚不诚心。”
他们一想,阿姐的话说的也有道理。
但他们这么做,有点像是卖了阿姐,心里真的不舒坦,不过阿姐又说了:“你们拿到银钱,如果觉得不太好,就拿过来给阿姐,你们替阿姐试探了王爷,阿姐也赚了银钱,这不就是两全其美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这才答应下来。
没想到实施起来如此的顺利,王爷好像早就准备好了……
赵元让正神游太虚,忽然听到一声厉喝:“赵元让……”
赵元让一转头,瞧见了他娘。
罗真娘看清楚三个娃娃都做了啥,登时火冒三丈,好啊,没有因为你阿姐要嫁人难过就算了,居然还想着来要银钱,占好处。
罗真娘折断一根树枝,看他不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赵家三兄弟见状立即撒丫子跑起来。
萧煜忍不住露出笑容,岳母可能错怪让哥他们了,这主意一看就是赵洛泱想出来的。
赵洛泱这是想试试,通过三个弟弟能不能赚到财富值。之前他给赵洛泱银钱,想要增长她的财富值,谁知道他给的银钱,系统不给转换成财富值。
这是另一种防作弊的设定?他直接送的银子不作数?这么一想也对,若是能有用,他将整个豫王府都抢回来送给她。
所以,刚刚他为求亲忙碌,而她脑子里想的可能都是如何赚财富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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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二章 瘸了
赵洛泱如今算是知道了,看着银子赚不到是什么滋味儿。
从前她也收过陈妈妈给的靴子,系统一样给算了财富值,但不明白为啥,偏偏小哑巴就不行。
太没道理了。
大约是她与小哑巴,一个是宿主一个是系统,所以就格外的严苛。
赵洛泱叹口气,这么一比,小哑巴给她的那些东西,登时就不香了。这也不怨她,大战很快就要开始了,她现在是最缺财富值的时候。
“阿姐。”赵元让边跑边挥动着手里的钱袋子。
姐弟俩一抛一接,钱袋子就易主了。
赵洛泱看着赵元让,赵元让这才想起来,他将东西给阿姐,还得走个过场。
“阿姐,这银钱是弟弟给你的。”
赵元让的喊声传来,赵洛泱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煜的唇微微扬起,赵洛泱只觉得手心外一片麻痒,就像是被灼了一上,你忙将手收了回来。
“自然要讲究时机,”萧煜道,“要在冯家与西蕃对下的时候。”
萧煜的声音忽然响起。
“真的?”萧煜再次抬眼。
我们的婚事只没一次,财富值不能另想法子。
“这就走吧,”萧煜道,“爹和先生让你来喊他。”
谢信泱道:“别说了,大心没些话说出来就是灵验了。”万一让系统再认定是作弊,岂是是亏小了?
“这是哪个意思?定亲了还要进?”
“他可是能骗你,”萧煜脸下带了笑容,“是然……你那病可一辈子都坏是了了。”
赵洛泱道:“他的腿怎么了?”
还是男儿看着顺眼,心情立即就坏了,为此谢信伊还狠狠地瞪了一眼罗真娘。
要么是你还有睡醒,要么是你耳朵好了,有听真切,反正那是是你家洛姐儿说的话。
赵洛泱发现大哑巴板着脸,坏似真的生气了。
赵元让深吸一口气,想要对男儿说些啥,最终嘴唇动了动有没出声。
财富值登时一跳,增加了近8000元。
眼看着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么巧就让我听到了。赵洛泱忙道:“东村没个姑娘,家外收了人家的聘礼,结果现在听说女方是个跛子,既然是满意……这就进亲坏了。”
“娘。”
赵洛泱点了点头。
萧煜看着赵洛泱:“真的?”
就说……
赵洛泱劝解:“咱又有答应一定成亲,就算收了聘礼也能反悔对是对?怎么算都是吃亏,娘,您觉得呢?”
“没什么事?”赵元让道,“只管告诉娘,若是他阿弟我们是对,娘叫他爹收拾我们。”
谢信泱喃喃地道。
“是是,”赵洛泱道,“你只是想哄骗你娘,先收了聘礼,到时候你……你是是不能……眼上家外正是用银钱的时候。”
谢信泱诚恳地点头。
赵洛泱应声。
毕竟系统这点猫腻儿,大哑巴是明白的,知晓你在做什么,萧家有没长辈在,也就是会没人盯着那些细节。
赵洛泱转过头。
赵元让有在灶房找到杨老太,正往主屋去,就看到那样一幕,你又再叹口气,现在找娘说,坏似也有用处了,豫王这傻乎乎的模样,分明还没被洛姐儿唬住了。
萧煜定定地望着:“是反悔?”
“你会安排……”
不过……
赵洛泱眼睛登时一亮,看来这样可行,眼看着罗真娘追了过来,赵洛泱上意识地迎下去。
赵元让愣在这外,洛姐儿说什么?你怎么坏像有听明白。
若是用别的话说服奶和娘我们呢?
“要是就算定亲坏了,小是了就进亲,聘礼到时候也能进回去。”
比如“志向高远”、“通达万事”字样,让赵洛泱看了,多少觉得有点亏心。毕竟在阿弟手里还没焐热呢。
“将来是需要了呢?”萧煜看向赵洛泱,“再跟你说,坏借坏还?”
“瘸了,”萧煜道,“刚刚让人说瘸了。”
萧煜高声道:“都听他的。”
赵洛泱道:“是还,行吗?是还了。”
钱袋子装得很满,赵洛泱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一个个小银锭,上面印着吉利话。可见不是匆忙中掏出来的,而是早就准备好了带在身上。
“是是,”赵洛泱眨了眨眼睛,“您说,没有没可能,先收一些大哑巴的聘礼。”
赵元让气喘吁吁地望着自家男儿。
萧煜垂上眼睛,明明有没什么表情,但赵洛泱从中看到了几分伤心。
“肯定是一个坏统帅,就算麾上将士分属是同派系,我也能将兵马整饬坏,但肯定是个草包,这就会乱成一团,你们随意偷袭一处,抢个粮食还是出动的,到时候他带人后去,搜出来的东西任由他处置。”
赵洛泱道:“娘,您是信?别说只是上定,就算我将所没聘礼都抬来了,你说是嫁还是是嫁。再说了,眼上我家也有没长辈在旁边。”
聘礼?
收什么?
赵洛泱一刻没耽搁,立即去看财富值。
萧煜道:“他知道冯家分了八路小军来洮州吗?”冯家调动的都是洮州精锐兵马,但那些兵马没一部分却是从地方抽调来的。
没了那话,你还真的有法反悔。
赵洛泱重重舒一口气,跟着萧煜往主屋去,是过很慢你就感觉到是对,萧煜竟然一瘸一拐地往后走。
赵洛泱道:“肯定偷袭了我们的兵马,是等于向冯家暴露了你们的所在?”
“他说什么?”
“走吧!”萧煜是是可能在那时候上定的,婚姻小事,我得想的周全,是能委屈了你,也就你会为了财富值,琢磨出那些道道。
赵洛泱没些心虚,你有想这么少。
“娘,”赵洛泱道,“男儿没话与您说。”
是得了了。谢信伊恨是得立即找到杨老太将洛姐儿这番话说一遍,原来你家洛姐儿是那样的?聘礼照拿,婚约却出动是定,还人家有没长辈在,有没长辈就能任意欺负?
当然是是。
赵洛泱刚想到那外,就看到自家娘转身走了,脚步挪动的比刚才还慢,生怕你再张口说话似的。
萧煜的目光幽暗:“您说要跟谁进亲?”
“你是是这个意思。”
萧煜还要继续说上去,却被多男用手捂住了嘴。
赵洛泱看着你娘的背影,看来那一点是行。
第四百零三章 收获很多
萧煜离开赵家的时候,收获了一大包东西,赵元让将自己做的毛笔拿出来,赵元吉则是有一枚雕刻的印章,虽然用的料子只是从河里摸来的,他却是一点点打磨,看起来也是细腻、光亮。
赵元宝见到两个哥哥都往出给东西,自己撅着屁股在炕头找了许久,掏出了一个油纸包,里面放着几块牛肉干,赵元宝挑了两个最大的拿给了萧煜,萧煜看着手心里的两个牛肉干,小小的孩子,将两只手背在身后,仿佛生怕自己反悔似再拿回去似的,表情却是很坚定,甚至还露出个笑容道:“好吃。”
萧煜不禁心里一暖,伸手摸了摸赵元宝的头顶,郑重地将牛肉干放在嘴边咬了一口,肉干放的时间久了,有些发硬,但这一刻他却觉得再也没有比这更香甜的东西。
宋太爷将自己一套藏书拿了出来,虽然没开口说些什么,但是那期盼的目光萧煜是懂的。
赵学义怎么也没想到突然会有人上门求娶洛姐儿,他也没准备啥好东西,好在查硕跟他求了一对马镫,他雕琢了许久,当下就仔细修好,拿给了萧煜,然后还用他朴实无华的语言,将前因后果讲了一遍,他发现豫王听过之后,眼睛里的笑意更深了。
赵学景之前从寨子上弄了些碎牛皮,自己编了条马鞭,也算送的出手。倒是赵学礼这个正经的丈人没啥能拿出来的,好在罗真娘给做了双靴子还没上脚,她用眼睛比量比量,萧煜穿正合适。
杨老太在灶房里亲手烙了野菜饼,将微微有些发焦的那一块递给了萧煜。
萧煜热热乎乎地吃了,一双眼睛也愈发明亮。
走的时候,萧煜不舍地回头,罗真娘到底还是心软,上前嘱咐:“啥时候想来就来,就跟……”
差点说就跟自己家一样,好在及时止住了。
罗真娘接着道:“就跟你小时候一样。”
萧煜点头:“我记住了。”
最后还是赵洛泱将萧煜送去村口。
萧煜叹了口气。
“怎么?”赵洛泱打趣他,“还没吃饱?”
肚子不空,但是心却空了。
萧煜道:“我看你家北边还有一块地。”
赵洛泱点头:“我奶准备收拾出来建猪圈……”
“猪圈……就算了,”萧煜道,“留给我吧!”
赵洛泱有些发愣。
萧煜道:“等打完仗了,我就带着人修起来,以后也不用住王家庄子了。”
猪圈变成了萧煜的住处?赵洛泱还没从这个变化中回过神,不知道她奶听了,会不会觉得亏了,毕竟过年的时候少一头肥猪吃肉。
“早些歇着。”萧煜低声道。
赵洛泱心领神会,时玖今晚大概不会回到系统中了,萧煜就是时玖这桩事他们俩算是彼此心知肚明,就是没有真的说出来,生怕会触动系统某个机制,有什么意外的结果。
时玖的生命值超过500点之后,就能在24小时内,从系统和身体中来回切换三次,且不受距离影响,但后两次都需花50点生命值。
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萧煜每日都得处置斥候送回的消息,掌控吐蕃和冯家兵马的情形,如果一直留在系统中,难免不方便。
萧煜走了两步,突然又倒回来:“要不然,你跟我回去?那我就能歇着了。”
萧煜歇着,时玖回到系统里,然后让她来看那些传回的信函,其实也不是不行,但萧煜不舍得。
白日里这样也就罢了,夜里再睡不好,更何况村中还有那么多事在等着她。
赵洛泱点点头:“那你去跟我奶和我爹娘说。”
听到这话,萧煜重新向前走去,为了日后能够顺利进门,还是暂时忍一忍的好。
赵洛泱很久才回到家里,梳洗完躺在炕上,将自己的精神沉入系统中,时玖不在,所有一切都需要她自己操控。
看着涨了一些的财富值,她忽然觉得没那么欢喜了。
时时刻刻都在一起,突然这样分开,只觉得少了些什么。
百无聊赖。
赵洛泱看了看身边将要睡着的杨老太:“奶,猪圈别盖了。”
杨老太不知晓为啥小孙女会突然提及这个。
“小哑巴想要住进去,”赵洛泱想了想,“若是您觉得亏了,每年让他赔给您一头肥猪。您想想,是不是也不错,那叫啥来着?空手套白狼?”
杨老太登时呛了一口风,一阵咳嗽。
……
比起赵家人今日的轻松,查硕的日子就格外艰难,他们已经深入了西蕃人的包围,开始西蕃人还小心翼翼,他们也装作一无所知。
最近西蕃人明显动作大了许多,他们也似发现了端倪,想要调转方向,将牛羊往寨子的方向驱赶。
西蕃人就开始动手,他们不得不丢下一些牛羊逃离。
如此三五次之后,牛羊已经丢了一大半,好在带出的人手没有损伤。
查硕在地上画着舆图,这样下去,他们顶多再周旋十日,肯定就会落入西蕃人的手中。
十日。
不长也不短,不知道能发生多少事。
查硕深深叹口气,他们还不能灾牛羊吃,因为对于放牧的人来说,牛羊就是最珍贵的财物,只有在走投无路的情形下才会如此。
他们今天吃了牛羊,明日西蕃人就会全力围攻他们。眼下西蕃人还有些忌惮,生怕他们还有别的准备,毕竟这是大齐的土地,要他们却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先将他们溜的筋疲力尽,就能悄无声息地将他们解决。
下一步就是换上他们的衣服,去往寨子杀余下的人,然后再将洮州搅的天翻地覆。
查硕擦了擦汗水:“今晚我来守前半夜。”后面都不会太轻松,西蕃人会不停地来骚扰、试探。
真他娘的想现在就将火器拿出来,将那些人炸上天。
不过还得等时机,等到吐蕃大军压境,冯家那位大爷到了之后,他这一炸声音才能闹得最大。
查硕有耐心。
家里人都等着他的好消息。
等回去,赵四叔的马镫就做好了吧?到时候他换上新马镫,好好在洮州城内溜达几圈。
刚想到这里,忽然有人喊到:“那些人又来了。”
马匹嘶叫,牛羊开始不安,查硕等人飞身上马,开始驱赶他们的牛羊。
“走,离开这里。”
(本章完)
第四百零四章 亲自领兵
吐蕃二王子正在烤羊腿。
今晚他不用出面,只要身边的人手骑马跑一圈就行了,就像是驱赶畜生。这群人还得留着,留到冯家的兵马到了之后再开杀。
将人杀了,人头挑起来送去关隘,也好激一激大齐的兵马,免得他们龟缩不出。
“周围的百姓呢?抓了多少?”吐蕃二王子接着道。
属下禀告道:“有八九十人。”
吐蕃二王子摇了摇头显然很不满意:“至少要二百人以上,我们还要赶着他们去冲锋。”赶着大齐的百姓去攻城,这样的手段可有几年没用了,因为之前那位豫王不给他们机会,更别说用人头去激守城的主将了,武卫军根本不需要激,他们会以最快的速度打开城门,先锋军先冲乱他们的阵营。
豫王和麾下的武卫军从来都不会被动守城门,就算有那么一次,遇到他们驱赶百姓上前,豫王好似也不太在意百姓死活,任由麾下将士不分敌我的攻击,不过但凡他们用一次这样的法子,萧煜就会筑一次京观,上面密密麻麻堆砌的都是他们将士的人头。
这样来回几次之后,他们也就不用这个法子了。
好在大齐没有那么多疯子,也不是人人都会打仗。
应该说,除了豫王之外,其他人,还真的没什么可怕。
吐蕃二王子摸了摸自己下颌上的伤疤,那是被萧煜一箭射穿留下的,他一直想要报一箭之仇。
“可惜啊,你怎么就死了呢?”
吐蕃二王子叹口气,好好的对手就这样死了,委实会成为他这辈子的遗憾。
思量完这些,二王子道:“给王曾送个消息,他们还要暗中给我们运送粮草,不要坏了我的事。”
离吐蕃越来越远,运送粮草委实不易,剩下的就要王曾补给他,这笔银钱他也是早就给了王曾,让王曾囤积军粮在谷藏堡,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希望王曾不要让他失望。
羊腿烤好了,二王子撕下来一块送入嘴里,热着吃,很是香甜。
那些寨子的人别的不说,还真的会养牲口,那些牛羊他们得慢慢吃,冲着这一点,最后杀寨子那些人时,也尽量给他们痛快。
二王子关押的百姓之中,有人慢慢抬起头,看向周围,王爷所料没错,吐蕃这些畜生果然又开始到处抓百姓,想要用百姓来攻城,这些百姓冲过去之后,就能将城外的防御工事试探出七七八八。
绊马索在哪里,壕沟挖在何处,有没有陷马坑,还有那些拒马,都需要人命去填。他在这里,就是要寻机会救下大齐的百姓。说来也是奇怪,跟着王爷征战这么多年,王爷还是第一次下这样的命令。
从前王爷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功夫,只要打了胜仗,十倍百倍地报复回去,吐蕃下次自然也就不敢用这样的法子,这是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相反的,一旦吐蕃知晓他们在意百姓,下次只会更肆无忌惮地作为。聂江想到这里摸了摸头,他是不懂,一切都听王爷的,当然他的想法是,能救下人,又能打的吐蕃人害怕是最好。
思量到此,聂江就怒气上头,冯成海走的还真慢,换做王爷,岂会让吐蕃人摸进关?
……
冯成海走的是很慢。
王曾和宋状元已经在关隘等了许多日子,却只是看到了冯家派来的斥候,斥候抵达三次,三次都只有一句话:冯将军命守城将领,守好关隘,不容有失。
不要觉得冯成海有多不放心关隘,他是怕等他赶到时,关隘已经丢了,那他岂非就要直面吐蕃人?
宋光彦就算再傻,这一点也看了明白。
“还有两日,前军就到了,”斥候第四次来送话,“你们可有准备好?”
这桩事是孙珌和宋光彦一同办的,为大军找到了驻扎地,已经撑起了军帐,也备好了粮草,只等冯成海大军安营扎寨。
不过让宋光彦没料到的是,冯成海要的不是军帐,而是妖娆的女眷、精美的饭食,自然还得有侍奉的下人和懂得南北菜的厨娘。
宋光彦看到冯家人开出的单子时,手都在颤抖。
军中能留女眷?
当他旨意时,冯家人也就跟着道:“那冯将军可以不住军帐,将军安危事关重大,就算另寻他处歇息也是应当。”
有了这样的话,宋光彦只得与地方官员一同前去操持。
在冯成海看来,他也不是胡来,这些日子斥候不停地传递消息,在关隘外的吐蕃人,最多也只有两三千人,而冯成海带来了几万大军,这么多的人马,即便什么也不做,一人一脚也将那些吐蕃人都踩死了,就像妹妹说的那样,他要做的就是站在人前,接住这份军功。
冯成海进了碌曲,第一件事就是先沐浴,然后饱饱地睡一觉,第二日再接见王曾等人。
王曾跪在冯成海面前,温顺地似一条狗:“奴给主子请安。”
冯成海很是满意地点头,大军他带来了,领兵的将领冯家也早就给他选好了,就是眼前这王曾。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王曾带着兵马击溃吐蕃人。
冯成海没有让王曾起身,而是道:“我在家中时听说过你,这次家中长辈有意抬举,让你建功立业。”
王曾立即欣喜地叩首:“多谢老爷,多谢大爷和二小姐。”
冯成海点了点头:“给你五千人马,可够?”
王曾毫不犹豫地道:“够了,五千人足够将那些吐蕃人都碾碎,不过……”
冯成海看过去。
王曾接着道:“这功劳太大,奴着实配不上。大爷有没有想过,亲自带兵出关隘?也让吐蕃人知晓冯家将旗?”
冯成海之前是没想过的,他在后面可以随机应变,若是亲自领兵……战场的刀剑可是不长眼。
王曾继续劝说:“来的这些吐蕃人,为首的不过就是一个部族的少族长,委实不足为虑,再说还有末将等人护着大爷,大爷带兵走上这么一圈,回来的时候可就大不一样了。”
躲在身后,还是亲自带兵冲杀,结果是不同的。
冯成海有些动心,他盯着王曾:“吐蕃的人马果然不多?”
“奴确定,”王曾道,“若是有误,大爷只管砍奴脑袋。”
(本章完)
第四百零五章 跑不了
冯成海没有亲手拿过军功,在福建的时候,因为有周老将军跟着,他事事都要听周老将军的安排,想要自己做些决定那是不可能的。
兵书他看过,仗他也打过,可在朝廷那些人眼中,他委实算不得什么。
王曾接着道:“朝廷从三方调动兵马,按理说,最早到这里的应该是其余两路军,可他们却走到了您后面,这是什么道理?奴看不过眼,为主子抱不平。”
冯成海仿佛早已习惯:“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不想听我调令,却碍于太后娘娘,不得不前来,路上耽搁时间,不过就是释放一下他们的怨气,这些我都知晓。”
“从前他们这样可以,现在却不行,”王曾道,“大爷也由不得他们如此,必须要在洮州给他们个教训。”
冯成海眼睛一亮:“怎么说?”
王曾道:“这次的战事就是为大爷精心准备的,有多少人为您谋划此事,为的就是您能在洮州扬名,大齐只要提及洮州,就会想到您,这才不枉太后娘娘,国舅爷的一片苦心,您说是也不是?”
冯成海点头。
“那些将领也明白,但他们仍旧如此,眼下太后娘娘在宫中坐镇尚且是这个结果,将来……”
王曾没有继续往下说,冯成海已经知晓是什么意思,如果太后娘娘将来不在了,谁又来接掌大局?
冯成海故意道:“大胆。”看似是训斥王曾不该拿太后娘娘的安危说事,实则眼睛中没有半点的怒气。
反而王曾能如此说话,更让冯成海欢喜,王曾不惜对太后不敬也要劝说他,这样的人可以留为己用。
冯成海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再想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委实不易,若是真要出征,必须要在周老将军来之前,否则,周老将军定会阻拦。
冯成海看向王曾:“明日你先带人出城探听虚实。”
王曾欢喜:“奴领命。”
冯成海道:“这次你能立下大功,我给你改换门庭,将来封你母亲诰命也未可知。”
王曾立即跪下,满脸感激:“奴谢主子。”
“如果没有将事办好,”冯成海顿了顿,“你可知道会如何?”
王曾知晓冯成海还有后话,于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冯成海道:“我已经让人去洮州凤霞村,捉赵家一家,他们之中有个人叫赵洛泱你可知晓?”
王曾道:“听说过。”
冯成海点头:“她让我阿姐一时不舒坦,那我就要他们一家的性命。”
王曾不在意赵家会如何,但他不得不提醒:“那个赵景云与凤霞村赵家交好……”
冯成海冷笑:“赵景云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上他们?很快洮州就要变天了。”
王曾从冯成海院子里出来,直奔军营而去,远远看着营中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战马……嗯,这些东西很快就要成为他的了。
……
冯家的兵马由江永领一队前往洮州凤霞村。
其实捉拿个农妇是桩不起眼的小事,本来轮不到他们头上,奈何二小姐特意说了,那就不容有失。
江永看着洮州城的方向。
江永道:“我们快马加鞭后天就能赶到洮州抓人了。”
“抓了人,直奔碌曲,到时候有大爷在,谁也奈何不了我们。”江永手里是有抓人的公文的,但那是从阶州开来的。
想到这件事江永就怒气冲头,本来以为到了洮州随便寻个县,开出一个公文就能正大光明的去抓人。
谁知道去了洮州几个衙署,那些人听说凤霞村赵家,都不肯答应,他虽然不惧这些人,却也不能当场拿下他们正法,说到底现在洮州不是冯家做主,没有孙集为冯家办事了。大爷那边还没开始打仗,他们若是闹出了大篓子,恐怕会被责罚,即便他们是奉命行事。
于是江永不得已去了岷州。
谁知道岷州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形,岷州那个秦通判就跟死了儿子似的,哭丧着脸,在家中抱病,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本来他以为那是装的,谁知道闯入秦家一看,秦家院子里真的停着一具棺材,他让人四处打听得知,上个月底,传来消息说秦家大爷得了急病没了,秦家上下立即操办丧事,家里外面都挂上了白灯笼,这是整个岷州城都知晓的事。
秦通判亲自带着秦家管事去洮州接秦家大爷的尸身,可不知为啥,尸身没接回来,秦通判还病倒在床。
坊间都在传,地府的小鬼抓错了人,本该抓秦通判抓成了他儿子,秦通判这一露脸,小鬼知晓犯了错,将秦家大爷的魂儿放了,来拘秦通判的了。
传的要多真就有多真。
江永仔细想起来,秦通判不似是装的,整个人脸色铁青,就像是还有半口气,随时都能过去。
秦家变卖家财为长子发丧也是真的,家中买了上千亩良田,文书他都见着了。
岷州弄不出公文,江永只得亲自去了阶州,阶州衙署的知县是冯家拔擢起来的,从他手中开文书很是顺利。
但这一趟折腾的不轻,好在最终还是让他办成了,若是赵景云来阻拦,他也能甩出公文。
“歇着吧,”江永吩咐一声,“累了这么久,大伙儿也找找乐子。”
听到这话,兵士全都笑起来,军头道:“得先紧着您,这家的小娘子才十三,还没开苞咧。”
江永露出一抹笑容:“若是侍奉的好,我就带她回去做姨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军头等人立即应声。
他们错过了驿馆,刚好山脚下有一家猎户,他们就闯了进去,这家有个小女儿生得还算不错,被兵卒们抓来送进了江永的被窝。
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猎户娘子和她的女儿今晚全都在劫难逃,猎户和儿子都活不到明日。
屋外,藏在草丛中的牛盛皱起眉头,脸上满是愤慨的神情,他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与孙集那群人又有何分别?
要不是怕误事,现在他就冲进去,打死一个算一个,反正不能让他们这般猖狂。
不远处的石平向牛盛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急,这群人今晚跑不了。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六章 第一个
石平和牛盛退入林子中,很快赵洛泱、赵学景等人就走过来,他们跟着这群畜生走到这里,就是准备在这群畜生休息的时候,将他们收拾了。
石平道:“得早点动手,要不然这家子的人就被他们祸害完了。”
石平很在意这个,他在旁边听着院子里的女眷哭了许久,那群人要害人女儿,还让猎户娘子给烧水。
真是挨千刀的东西。
赵洛泱点点头:“这处地方僻静,轻易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大家动手时,记得一个都不要放走。”这是小哑巴算好的,小哑巴知道江永带着人去求公文,洮州、岷州他们都碰了钉子,一定会去阶州,从阶州返回洮州,走这条路最近。
如果是正经的赶路人,不会走这条小路,但这些人携带利器,根本不惧怕什么宵小,一向只有他们欺负别人的份儿,谁又能来打他们的主意?可今天他们显然要栽在这里。
“这群人包袱里应该装了不少东西,”曹成道,“我去看了他们骑的马,这么一段路,马背驮东西的地方都被压出了痕迹,应该是要孝敬给上官的。”
赵洛泱道:“他们沿途去衙署,也都拿了不少。”
作恶、敛财倒是两不误。这是赵洛泱在脑海中与时玖说的,时玖的声音从系统中响起:“这些人身上穿的这身皮,就是用来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
赵洛泱觉得时玖说的很有道理,所以他们要将那层皮剥下来,那些软甲,长靴,以及他们手里的利器,都应用在该用的地方。
赵洛泱看向赵学景:“三叔都准备好了吗?”
赵学景点头,按怀庆教他们的都布置了,自然还有他们自己琢磨出来的陷阱和绊马索,这次大伙儿也在他们身上试试看。
石平拿起了长弓,背上箭袋,从箭袋里抽箭的滋味儿他早就想试试了。
石平身后是几个凤霞村的半大小子,他们准备先上一波冷箭,接下来就是牛道昌带着的十几个汉子,他们手里拿着自己做的长枪,春耕的时候,这些东西还都是农具,眼下重新拆了做成了长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样,这长枪汉子们用的一点都不生疏。
赵洛泱看着牛道昌:“牛叔,若是撑不住就带着人撤走,咱们的人一定不能伤到性命,要不然这次就亏了。”
牛道昌自然明白,小心翼翼布置了这么久,若是死了个人……就算得到再多,大伙儿也欢喜不起来。
所以最重要的事,是保住性命。
赵洛泱道:“外面还有三叔我们在。”
牛道昌他们只是打那些人一个措手不及,本来也没想过要将那些当兵的都闷死在猎户的院子里,那些人本就是官兵,人数又不少,哪里能一下子都打死,他们偷袭之后就准备逃走,目的是将剩下的人引入他们之前做好的陷阱中,赵学景和赵洛泱会在外收网。
汉子们觉得这就跟种地没啥不同,赵家女郎说的,叫分工明确,自己就干自己的活儿,该挖坑的挖坑,该填土的填土。
石平挥了挥手,八个半大小子立即跟了上去。
牛道昌看着牛兴和牛盛两个娃娃,心里有些担忧,不过还是没表露出来,孩子嘛,总要给他们机会见风雨,要不然怎么叫孩子呢。长大了还没见过风雨的,那就是没出息的闲汉。
……
江永吃饱了,向屋子里走去,随行的军头和兵士也不出去巡视了,干脆聚在院子里等着听“热闹”。
那小娘子生得很是标致,他们出来这么久了,心里都难免跟着痒痒,就算自己吃不到嘴,听一听也是好的,他们头儿也不是个小气人,知晓他们会这样,并不阻拦,反而折腾的更厉害,之前勾栏院的那个姐儿,不就是这样?不过最后江永上了头,非要强迫那姐儿做些不愿做的事,那窑姐儿恼怒中冲撞了江永,被江永一刀宰了。
军头等人希望猎户家的女儿不要落得这个结果,杀了多可惜,不如丢给他们。
这一会儿功夫,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被堵了嘴的少女发出呜呜咽咽的动静,显然江永已经准备动手了。
军头等人向前走了几步,离那屋子更近了些,这样就能听得更真切。
“畜生。”
一个声音传来,之前被绑缚住的猎户不知啥时候挣脱了绳子,往这边扑来。
军头皱起眉头,眼睛中满是凶狠,本想留这猎户到天亮,没想到猎户却自寻死路。是的,每次他们做这样的事,都会将家中的汉子放到最后处置,有些人是软骨头,干脆将妻女都送给他们,求个活路,有人一直挣扎,他们也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是痛苦,什么是绝望。
军头抽出腰间的长刀,就要上前解决了那猎户,耳边却忽然传来破空的响动,军头对这个声音很是熟悉,下意识地一僵,身体小幅度躲闪,就是这样一个动作救了他的性命,因为一支箭矢奔着他胸口而来,最后在他肩膀上留下了一道痕迹。
“嗖”“嗖“嗖”又是几支箭矢,其中几个兵士就没有军头那么好运了,他们都将精神放在屋子里,听着那少女挣扎的动静,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箭头深深射入他们的皮肉中。
一个兵士干脆被射中了脖子,鲜血喷溅出来,他死死地伸手捂住却没有任何用处,然后瞪大了眼睛倒在其他人面前,成为了今晚第一个丢了命的人。
随着这兵士的倒下,惨叫声也传来,屋子里的江永,刚将手伸到了少女的胸前,正要撕扯她的衣服,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江永面色一变,就要出门查看,不过到底是出入军中的人,心思比旁人更仔细,也更歹毒,他伸手抓起地上的少女,将少女的身子挡在他面前,然后他伸手推开了门。
少女脸上满是泪水,不过眼前这一幕让她也不禁露出惊诧的神情,不少兵士倒在地上哀嚎,仍有箭矢射向院子,显然是有人埋伏在周围。
“抓人,”江永先反应过来,“在墙头上。”
(本章完)
第四百零七章 抓
江永声音响起的时候,院子里的兵卒已经反应过来,可惜刚刚一心看热闹,随手就将利器都放下了,如今只能慌乱地四处寻找。
墙头上的石平几个,轮流放箭,配合的十分默契,兵卒一时无法组织起来回击,但江永那边……
石平皱起眉头放下手里的弓,江永一路拖着少女往前走,整个人藏在了少女单薄的身子后,石平试了几次,都没法在不伤到少女的情形下拿下江永。
江永推推搡搡到了院子里,突然一把将少女提起来向墙上丢去,随即他脚一蹬跳跃起来,一拳威风凛凛地向石平打去,墙头上的石平立即伸手去拉那少女,哪里还能应付江永,眼看江永的拳头就要落在他身上,一杆长枪突然刺出,直奔江永心窝。
江永立即一惊,没想到墙外还有埋伏的人,不得不收拳闪躲,石平抓住机会,带着那少女从墙头滚落。
猎户的院墙并不高,石平将少女护在怀中,两个人掉在草丛中,很快就被牛道昌提了起来。
少女惊魂未定,石平也顾不上照看她只得催促:“出去往南走,会有人接应你。”
少女是个机灵的,不用石平多说,提起裙子一瘸一拐地向外跑去。
救下了人,石平松了一口气,没有耽搁他再次将弓箭握在手中,只不过这次他没有上墙头,而是藏在黑暗中。
江永狼狈地躲在石碾后,弓箭总是不能无休无止地落下,只要他们找到藏身之处,后面就能反扑。
兵卒们全都聚过来,军头道:“是不是周围的山匪?”
这个可能最大,也只有山匪敢这样做。
江永摘下了腰牌递给军头,军头会意,将腰牌举起道:“大胆,这是朝廷……”
话还没说完一支箭射来,军头大惊失色,立即将手收回,那箭矢却像长了眼睛似的,箭尖竟然破开了他的手腕,军头一声惨呼。
江永皱起眉头,这群人知晓他们的身份之后,居然半点没有退缩。
“不过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冲出去,立即将他们拿下。”
江永下了这样的命令,兵卒们也不敢瑟缩在这里,而且刚刚混乱中,大多数人已经拿到了佩刀,现在纷纷抽出刀刃来抵挡箭矢。
那些人都在墙头,只要走近了将他们拖拽下来,一刀就能解决了性命。
众人正想着,忽然箭矢停下了,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离去的脚步声。
跑了。
兵卒们大喜过望,那些人并不是不害怕,而是不敢立即停手,不小心算计到了朝廷兵马头上,真的低下头认错也是死路一条,不如虚张声势然后趁机逃走。
江永立即下令:“抓了他们。”不将那些人抓住,今夜他们就要将脸面丢尽了,让人知晓有这种事,他这辈子都别想再抬起头。
还有猎户一家,都要死,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说话。
军头得令,他们就是突然被山匪袭击,否则哪会如此狼狈?现在那些人仓皇逃跑,正是追击的好时候。
军头立即带着人向院子外冲去,确实有脚步声向南奔跑,听起来大约有六七人的样子,就是那些埋伏着射冷箭之人,没有任何犹豫,军头挥挥手,顺着声音追上前。
确实有人在跑,是牛盛和牛兴带着几个半大小子,石平没有跟过来,他还得留在后面帮忙。
“石平救下了人。”
“那个兵卒也是他射杀的。”
牛兴小声与牛盛说。
风头都让石平出完了,可惜他只是射中了其中一个兵卒的一条腿。
“哥,你也行,你射中了一个将领的手。”牛兴道。
牛盛摇摇头:“那顶多是个军头。”别看手里拿着腰牌,但他去赵家时,听王家公子说过军中的事,看那些人的数目,领头的顶多是个都虞侯,都虞侯自己是不可能拿出腰牌来冒险的,八成是他身边的部属,最有可能的就是军头。
所以到底不如石平,之前对付山匪就是这样,他苦练了这么久,比着石平还是差一些,不过不急,前面有个能追的,他也有奔头。
牛盛道:“回去好好练。”
兄弟俩只能说这么多,因为听到了身后追来的动静。
牛兴和牛盛都很高兴,那些兵卒又上当了。
“可真笨,”牛兴道,“比王公子说的那些会打仗的人,差远了。”
真的差远了,那位王公子都没上过战场,还是个病秧子,随口就能说出来好多打仗的事,里面的人可都比这些人聪明多了,就算王公子说那些都是听来的话本,但他们却觉得很真,也值得他们跟着学。
兄弟俩很快看到了来接应的赵学景,还没来得及说话,他们身后就传来了惨叫声,是牛道昌他们动手了。
埋伏在路上的牛道昌,在军头等人一心追杀牛盛等人的时候,突然从草丛中出现,他们手里握着的长枪,毫不留情地刺向了那些军头和兵卒。
一寸长一寸强,这种时候就是如此,尤其是猝不及防的这样一刺,在兵卒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枪头深深地刺入皮肉中。
军头简直不敢相信,他们再一次被埋伏了。
这是今夜的第二次,那些人居然没跑,而是在这里等着他们。
在院子里折损了几个人手,现在冷不防又有三个倒下,军头的肚腹之间也被刺中。这么两次下来,军头心里开始发颤,这些人不一般,不像是寻常山匪。
他们不莽撞,身上也没有匪气,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但是做这一切却干净利落,顺利将他们引入圈套中。
诱敌深入这些手段用的十分熟练。军头越想越觉得这群人很可怕,这些猜测中的“山匪”不会就是冲着他们来的吧?
军头想要调头回去,几个人骑马先离开这里,可当他转头的时候,却看到了几个汉子手握长枪迎上来。
江永听到惨叫声之后,就发现事情不对,他没有急着追出去查看,而是径直去了马厩,将他的马牵出来。
不知道那些人到底什么来头,还是先离开这里为好。这是江永几次在战事中存活下来的心得,随时随地要为自己留一条退路。
江永翻身上马,选择离那动静相反的方向,往北跑去。
马匹放开蹄子奔跑,渐渐远离了那猎户的屋子,江永不由地松了口气,今晚的事着实太过奇怪。
按理说,这里很是偏僻,他们也是临时选了地方,怎么可能就会有人跟着追过来?除非一直盯着他们,知晓他们的行踪。
江永不禁吞咽了一口,会是谁呢?脑海中刚刚浮现出几个模糊的答案,还没有去一一辨别,忽然胯下的马匹一个失衡,马的前蹄被绊倒,整匹马向前跌去,也将他甩下了马,江永想要控制自己的身形,却没能做到,他仰面跌入了一个大坑中。
(本章完)
第四百零八章 埋
江永心里一寒,从开始被箭矢袭击到现在,他的一举一动好像都在人算计之中,他立即挣扎着要起身,因为他觉得再不起来,他可能要永远躺在这里。
可没人会给他这个机会,就像他没有给猎户一家机会一样。六杆枪向他刺来,两杆直接刺进了他的两条大腿,另外两杆穿入他肋下,还有两杆枪叉进他脖颈两侧,将他整个人牢牢地钉在了坑底。
江永疼痛中挣扎,用枪的人力气极大,六人合力,饶是他一个武夫也动弹不得。
江永目眦欲裂,愤怒地大喊:“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刺杀朝廷命官?”
“你是朝廷命官?”一个少女的声音响起。
江永扭头看过去。
火把亮起,一个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女走近了几步,仿佛是为了让他看得更清楚,少女微微一笑露出脸上圆圆的酒窝。
看着这笑容,江永的瞳孔一缩,不知为何他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危险,因为在这样的时候,那笑容委实太过亲切了,如同接待家中的客人。
这一刻,赵洛泱听到了时玖报的魅力值。
魅力值+8
魅力值+8
……
还没怎么样呢,江永已经在给她长魅力值。她怎么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大方的人,她不过才说了一句话,转念赵洛泱就觉得好可惜,很快这个人就要死了,都不能将他留到明天太阳升起,算一算这得损失多少?
江永勉强压住心头的惊慌:“我乃冯将军麾下都虞侯江永。”他觉得就算说出来也没用处,这些人应该早就知晓他的身份,否则军头拿出腰牌时,就该有用了。
赵洛泱接着道:“那……江都虞侯,你来这里做什么?”
什么意思?江永愣住,少女怎么突然这样问?
他来做什么?会不会他们太过招摇,惊动了这里的山匪,让他们以为朝廷兵马要对他们围剿?
一瞬间江永心头涌起来些许的希望。
“我带兵路过这里要去洮州,”江永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们要活命,最好立即将我放了,或许尚有一线生机。”
江永说完这话,身边围着的人都似是没听到一般。
“你去洮州做什么?”
少女问话的声音再度传来。
“去洮州凤霞村……”江永说到这里,一个念头从脑海中闪过,而且被他一下子抓住了,“你……你……是……”
他要去洮州凤霞村捉拿赵洛泱,现在他眼前就有一个女子,年纪跟赵洛泱相似……如果不是这女子一句句问他,他也不会往这上面去想。
怎么可能?他们还没动手难不成就被人知晓了?
凤霞村的那些人不就是农户吗?他们哪里来的手段?不可能,他不相信,面前这些人哪里像是……农户……
面前这一张张脸,很快与江永印象中的农户重合在一起,他们像农户。
“怎么不说了?你是要去凤霞村抓人吗?抓……”赵洛泱伸手指了指自己,“赵洛泱?”
江永瞪圆了眼睛。
时玖露出笑容,这一趟收获注定要收获不少魅力值和财富值。江永也该庆幸,若非小鬏鬏需要财富值,哪里会跟他说这么多话。
“你是赵洛泱,你是赵洛泱?”
江永不停地重复着,这时候他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他准备去洮州抓人,却被人在这里伏击。
凤霞村的这些人定不是寻常农户,他们手里还有弓箭和长枪,这些人想要做什么?胆子大到连他都要坑杀。
江永发现了天大的阴谋,这里面有问题。他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他要出去。江永再次挣扎,不过血肉哪里能比得过尖锐的利器?他双腿立即被刺穿了,鲜血汩汩而出,紧接着又有一杆长枪向他刺来,径直奔向了他的胸口,然后江永听到了“噗”地一声,戳入了心脏之中。
心开始变得软绵绵的,终于再也没有了动静。
江永睁大了眼睛,死在了土坑里,鲜血从他嘴角溢出。
赵学景抽出长枪,在同一个地方再次穿刺,江永胸口上,出现了一个偌大的血洞。第一次这样杀人,赵学景多多少少有些不适应,但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可怕,因为如果不是提前发现,落得今日的结果的,就是他们了。
他们不止会向赵家人下手,还会折辱他们,就像对付那猎户一家一样。
赵学景确认江永死透了,从江永身上搜出物件儿,这才开始填土,这坑就是给江永准备的,大小刚好合适。
这一会儿功夫,牛道昌那边也将人都抓住了,军头和兵卒没有问话,一人一个坑,谁也别争别抢,没有俘虏,他们也不需要。
石平就是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刚刚躲在暗处的时候,他只来得及又射了三箭,这三箭中,两箭命中……还是不够,他可是看过怀庆拉弓射箭,几乎不可能会失手。
牛盛和牛兴将箭矢都捡了回来,每支箭都是他们自己做的,他们知晓箭矢的珍贵,就算有损坏的,也可以拿回去修。
然后就是从那些人身上搜出的物件儿。他们随身带了不少银锭,该是要孝敬给冯家人的,现在可好了,落入他们的手中。
但欢喜是欢喜,他们不会拿这些东西,来的时候就说好了,这些都得交给洛泱。
半大小子们手里是找到的利器,官兵用的可都是好东西。
“都拿回村子,”赵学景道,“后面怎么用,都听洛泱的。”
别人说话可能不好使,但赵洛泱不一样,大家都会听她的安排。这次来这里抓人,前前后后都是赵洛泱在出主意。
众人正收拾着东西,三个人立即从屋中跑出来,直挺挺地跪在了赵洛泱面前。是猎户一家人。
三人二话不说,开始给赵洛泱磕头,这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明白的很,这些人不出现,他们一家定然逃不过今晚。
“恩人放心,今晚的事,我们不会与外人说,”猎户道,“即便有衙署查,我们也绝不会供出恩人。”
救下自己全家的人,他们怎么可能出卖?
赵洛泱相信猎户一家,她开口道:“你们可还有别的落脚地?”
猎户点头:“有的,有的,这住处只是为了打猎方便,我们在村中还有屋子。”
“那就回村中吧,”赵洛泱道,“短时间不会有人找到你们,至于以后……我想也不会。”
因为有更大的事要发生,一个都虞侯带着几个人不见了,根本算不得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零九章 说服
赵洛泱等人是徒步来到这里的,现在杀了这一队人,后院的马可就是他们的了。
片刻之后,大家将能带的东西都带上,不能带的东西也都填埋好,一行人翻身上马,径直向北而去。
赵洛泱在脑海里感叹:“从这片林子过去,就算当地衙署发现端倪来追,也寻不到我们的踪迹。”
她佩服时玖安排的细致,他们这一趟没有怀庆他们跟着,却也解决的很圆满,与预想中的一样满载而归。
时玖道:“他们走小路,又不用去衙署报备,一时半刻不会有人来寻他们的踪迹。”
也是,他们是冯家人,所到之处多多少少要给他们些颜面,不愿意理睬他们的人,不会刻意寻他们,想要谄媚的,知晓他们心中所想,这些人放出来就是为了祸祸百姓,路上耽搁些时间,到处搜刮一下,就算几天不出现在人前,那也是寻常。
赵洛泱与时玖道:“能发现他们出事的,也就是冯成海了。”
时玖不禁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几分倨傲:“冯成海没有精神管这个。”因为他也即将入瓮。
跟在赵洛泱后面的牛兴正小声与牛盛说话,马匹不够,兄弟俩同乘一骑。
牛兴道:“不知道为啥,我咋觉得那么舒坦呢?抢了那些人,好像天也高了,地也大了,哪里都放不下我了。”
牛兴刚说完,头上就被牛盛打了一记:“好点没?想起来你叫啥了?”
牛兴摸了摸头,看着马背上的包袱:“还没有。”
紧接着牛盛又狠狠地打了一下:“想想地上挖的那些坑,若是你不好好的,将来也有人来埋你。”
牛兴这次打了个激灵。
牛盛再次问:“现在好了没?”
牛兴点了点头:“我是凤霞村的牛兴,我们一家都是农户。”虽然心里欢喜,但总归还不能忘了自己姓啥。
他们对付这些人,不是因为手里有弓箭和长枪,而是那些人要害他们,朝廷不管,阿姐说过,等到洮州一切都好了,想要打仗那从军去戍边。阿姐说的话,他们必须要记住。
……
冯成海虽然人在边关,日子过的却很舒坦,到底是王曾会做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三个女子,贴身侍奉冯成海,就是缺一个大宅子,否则冯成海就能待在宅子里不出门了。
胡天胡地耍了一阵子,王曾也从关隘上回来了,带回了新的战报。
“与我们预料的有些出入,”王曾道,“来了大约三四千人,有两千在三十里扎营,还有两千藏在五十里处,这是想要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王曾道:“也多亏奴亲自带人去打探清楚,回来的时候交了手,大爷带来的兵马当真是精锐之师,奴没怎么出力,咱们就打了个小胜仗。”
在王曾的话语中,冯成海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那是自然,他们穿的都是大齐最好的甲胄,手里拿着的军械也是最好的,吐蕃那些人只怕见都没见过。”
“不说别的,就算御驾亲征,也不一定比我带出来这支兵马强。”
王曾一脸羡慕:“奴的兵马与大爷带来的一比,真给大齐丢人啊,如果奴打了胜仗,大爷能不能给奴些甲胄,不要太多有……”
王曾伸出五根手指,生怕冯成海不高兴又扳下来两根:“三百副就行。”
冯成海觉得好笑,将手里的果核丢在王曾身上:“你以为是人都能配得上这样的兵马?三百?就你这奴才也配得?这段日子让你领着去打仗,你就抓紧机会好好风光,过了这次,你这辈子就都别想了。”
王曾舔了舔嘴唇赔笑:“奴记住了。”
冯成海想了想起身开始踱步:“他们真的只有那些兵马?”
王曾道:“千真万确,奴只带了五百人出去,就耍的他们团团转,若是当时多带五百人,说不得就一举将他们打回吐蕃了。”
说完这话王曾就知道自己失言,他立即打了自己一嘴巴:“奴错了,奴哪里能打胜仗,还得大爷在才行。”
冯成海看着王曾,就像是看着一条摇尾巴的狗,这条狗敢做什么?除了摇尾巴,谄媚之外,不敢有别的心思。
所以王曾看到的应该没错。
冯成海抿了一口茶,妹妹刚刚送来信函,让他这次定要打个胜仗,京里的达官显贵都看着,冯家以后二十年的兴盛全系于他一身。
他要做一个真正的冯将军,冯家筹谋了这么久,从豫王手中算计来的兵权,必须得名符其实。
“本将军若是带兵前去呢?”冯成海道,“你觉得能否将这几千吐蕃人留下?”
王曾道:“大爷的意思,要将这次来的吐蕃人都俘虏了?”
“死了也行,”冯成海道,“总之他们的人头我要了。”
王曾目光越来越明亮,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能,不要说我们有上万大军,就算拿出五千人也足够碾死他们。”
冯成海道:“需要我打开城门领兵出去?”
王曾点头:“大爷的帅辇出现,军士们才会战意昂扬,这是鼓舞士气最好的法子,而且……大爷想一想,帅辇一路向前推,所向披靡,这一幕多少年后将士们都会记得,大爷只需手持利剑立于辇车之上……”
王曾说着又咳嗽一声:“奴的意思是,大爷身为主帅,只需要统管大局,将士们就会为大爷征战沙场,带回敌将的人头。”
冯成海道:“你说,等后面那些兵马来到这里的时候,我们是不是已经大获全胜?”
王曾忙不迭的点头:“必然,大爷军功在身,便随意处置他们,看日后谁还敢不听大爷军令。”
这是彻底的立威。
冯成海深吸一口气:“现在你就去安排,我要亲征吐蕃。”
王曾立即跪下:“奴领命。”
打发走王曾,冯成海重新坐下,从今年开始他的运道一直很不错,或许他冯成海的功业就会从现在开始。
他就让大齐的文武百官都看看,他冯成海到底会不会打仗,那豫王在他面前算得了什么?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章 蠢货
碌曲的城楼上,宋光彦皱着眉头,大太阳直接落在他头顶,他的官服早就被汗水浸透了。
孙珌看一眼这位宋状元,到底是文官,身子骨本来就不行,这样风吹日晒几天,不要说守城门,自己就先晕厥过去了,还说什么打仗,死守不退?
宋光彦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冯成海,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从前只想着跟别人讲道理,打打嘴仗,到了洮州之后,他的想法渐渐变了,现在竭力忍耐才没有冲过去一脚将冯成海踹下城楼。
主要是,冯成海太胖,他怕自己一脚没踹动就被冯家护卫拿下,再者……就算踹下去,也可能摔不死,到时候计划可就乱了。
唉,宋光彦叹口气,不知道小师妹他们有没有成事?之前他们聚在一起商议要去杀人,他很还是嫌弃,哪里像是农户,简直就似掉入了土匪窝,可现在他很是羡慕啊!谁说就一定要讲道理,痛痛快快地干死他不挺好吗?
“宋大人,”孙珌的声音传来,“您在想什么?”
宋光彦下意识地道:“干……看到大齐这么多兵马,心里有些感慨,若是吐蕃人知晓冯将军要亲征,只怕要后悔来这一趟。”小师妹说了,有时候说点谄媚的话,不一定是为了那人好,而是为了让那人死的更快些,如果这样反着想,他也不算是没了风骨。
孙珌惊诧地看着宋光彦,这个状元没有他想的那么老实,竟然也会在人前谄媚。
冯成海脸上果然露出笑容来,宋光彦还算会说话,等他打了胜仗,或许能饶了状元郎,让状元郎拜在他门下,他脸上也有光不是?
天时地利人和都在他这边,冯成海再也没有犹豫,吩咐王曾:“三更造饭,四更整军,收拾了这些吐蕃人。”
王曾应声。
王曾走之前,冯成海向他招了招手:“别忘了,还有一桩事。”
王曾颔首:“您放心吧,我们会顺手将寨子的人清理了。”
冯成海点点头,又想起江永那个狗东西,居然还没将赵家人带过来,他本还想着打仗前拿那个赵洛泱找找乐子,现在看来只能等到他得胜归来再说了,到时候他的一身疲累,就要在赵家人身上恢复精神了。
王曾前去整军,不忘记提醒孙珌:“这次你也跟着冯将军一同出征,就将守城的事交给宋状元。”
孙珌有些不乐意,冯家都安排好了,眼见就能打胜仗,留下一个洮州城给宋光彦,岂非让他白白捡了便宜?
王曾不禁一笑:“要不然到时候放出一股兵马来城下?吓一吓这位宋状元?”
孙珌觉得有理,今日宋状元都这般模样,真的看到了吐蕃兵临城下,定会吓得转身就逃。
孙珌道:“姓宋的敢跑,我必然参他一本。”
……
第二日冯成海发兵。
金晃晃的帅辇压阵,周围都是冯家的家将,冯成海坐在帅辇中,享受着这一切。
就像他们料想的那样,一开始吐蕃人就被镇住了,他们似是没想到有这么多兵马前来,两军前军相遇,半个时辰之后,吐蕃的军心开始涣散,冯成海站在帅辇上,看到吐蕃出现了逃兵,他脸上露出了笑容,没想到这一仗打的如此之快。
只要赢下这一仗,吐蕃军心涣散,后面就会越来越顺,冯成海没有单独带过兵,但还是读过不少兵书的,这种情形他还是能给出判断。
果然后面几天吐蕃人节节败退,冯成海干脆靠在帅辇上,已经不去看外面的情形了,真的就是威风凛凛地在边疆转上一圈,让吐蕃人好好认一认他这杆大旗。
“将军,”孙珌策马过来低声道,“我们是不是走的有些远了?”
一边打一边走,的确已经离关隘有些远了。
冯成海懒洋洋地道:“可比豫王当年走得远?”
“那倒是……还没有,”孙珌道,“可那不一样……”
话说出来孙珌就闭上了嘴,但冯成海还是道:“有什么不一样?我比不上豫王?”
在孙珌心里,自然冯成海比不上豫王,现在他却不敢这般说:“那会儿豫王领兵更多,咱们带出来的兵马毕竟少,而且粮草也不多。”
孙珌这样一劝,冯成海有些动摇,不过很快王曾前来报信:“大爷,奴收到消息,吐蕃这次的将领是二王子的亲信,官职至少是个守备,若是将他生擒……”
冯成海听到守备有点兴致缺缺:“为何至少是个守备?连确切的消息都打听不到?”
王曾笑道:“因为吐蕃那边要封他为大都督,不知道旨意有没有下达?”
大都督,这还差不多。
冯成海道:“不管他是不是,我说他是,他就是,必须将他拿下。只要人在我们手中,到时候就说他是吐蕃王的义子,早被封了王。”
王曾应声:“那我们……”
冯成海道:“命大军继续向前。”
孙珌疑惑地看着王曾,他怎么觉得王曾有些不对?到底是急于立功,还是另有思量?无论是哪个,现在他都没法劝说冯将军停下来。
冯成海吃着盘中的蜜饯。
人已经被他围住,现在他就等着收网,最好抓一个活的,有活口立下的功劳更大,头颅……着实不够新鲜。
比起冯成海的轻松,外面的孙珌眉头皱得更紧了,尤其是斥候回来禀告,在外围发现了不明兵马。
按理说所有的吐蕃军都被他们困死在这里,怎么还会有兵马在外面?
孙珌愈发觉得不对:“王曾在哪里?”
话音刚落,孙珌就瞧见王曾带着百余骑往这边而来,护卫帅辇的兵马纷纷让开,王曾前驱直入,一直到了孙珌跟前。
孙珌迎上前也不客套,将之前斥候的发现与王曾说了。
王曾没有紧张反而一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孙将军不用担忧,那些兵马是我安排下去的。”
孙珌不明白:“为什么有这样的安排?”
王曾笑道:“以防万一。”
这样好像也说得通,孙珌接着道:“不过大军粮草已经不够了,再抓不到吐蕃的主将,必须要折返碌曲。”
这次王曾没有反驳,而是点头:“孙将军说的没错,的确已经走得很远,差不多够了。”
孙珌下意识地应声,不过他很快发现了不对,刚刚王曾说什么?
差不多够了?是什么意思?
孙珌正疑惑地看着王曾,忽然王曾手臂一动,孙珌没能看清楚王曾到底做了什么,就感觉到脖颈上一热,鲜血顿时喷薄而出。
孙珌瞪圆了眼睛,帅辇中的冯成海也刚好瞧见这一幕……
王曾没有理会慢慢倒下的孙珌,而是大声呼喊:“儿郎们,你们祖上积德,才会有今日这运气,今日就用这蠢货,换你们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一章 又见
冯成海直到被捆绑住丢上了马背,他都没完全想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的脸被王曾狠狠地抽了一鞭子,以至于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平日里自称“奴”的人,脸上哪有半点谦卑的模样,反而看他时,眼睛中满是凶狠和蔑视,这一刻王曾变成了主,而他才是奴。
冯成海还是还“呜呜”地努力想要喊叫出声,到了后来,他干脆没了力气,肚腹之前吃下去的美酒和果脯全都呕出来,嘴却偏偏被堵着,那些东西吐不出来,差点呛入气道,憋得他喘不过气。
王曾在骗他,从开始怂恿他率军亲征时就开始算计好了。
冯成海抬起头向周围看去,试图找到冯家的家将,别的兵马不好说,他们自家的人定会设法救他。
就在他四处寻找时,一颗头颅掉下来,顺着他的肩膀下滑,咕噜噜地滚落在地,那人双目圆睁,正是他冯家的家将。
王曾的人手在屠杀冯成海身边的人,王曾难道就不怕被他父亲和太后娘娘知晓?下一刻冯成海就明白了,王曾不怕。
因为他看到了不远处烟尘滚滚,那是吐蕃的骑兵,与之前的狼狈逃窜不同,吐蕃人这次亮起了新的旗帜,握着他们的长刀,碾压而来。
大齐这边却一片混乱,前军只看到帅辇那边一片骚动,根本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眼下却立即要应付吐蕃人,只能组织起来一次薄弱的防御阵,这样的防御阵到处是漏洞,很快就被冲开。
上一刻还威风凛凛的胜利之师,下一刻就丢盔弃甲,溃不成军。一万兵马很快被切割成几块,分头攻破。
冯成海呆呆地看着这一切,帅辇周围也被清理出来,冯家的家将都死光了。王曾的声音随之传来:“军中有刺客,要刺杀冯将军,保护冯将军。”
王曾的人也跟着喊叫,如此一来,没有亲眼看到王曾动手的人,都会以为真的有刺客,而冯家家将的死,也可以说成是吐蕃人所为,没有人会知晓真相……这样的话,唯一清楚内情的人……他必然会死,冯成海想到这里,整个身体都跟着发抖。
耳边传来王曾的声音:“冯将军,寨子里的人勾结吐蕃,与吐蕃人里应外合,奴也没有法子从万千兵马中救下将军,奴只能整合将军的兵马,想方设法再次把将军从吐蕃人手中夺回来。”
“对了,勾结吐蕃的人,还有赵景云和宋光彦,整个洮州除了奴之外,就没有好人了,奴想要保住洮州,就得将他们都杀死,”王曾恢复了谦卑的模样,“这也是冯将军交代奴要做好的,即便吐蕃人拿将军性命做要挟,奴也不能退缩。”
冯成海拼命地摇头,一个小小的洮州而已,怎么能跟他的性命相比?
“大爷,”王曾仿佛明白了冯成海的意思,“您是说,如果放了您,您会给奴更大的富贵?”
冯成海开始点头。
王曾脸上露出笑容:“大爷真以为奴是没脑子的畜生?放了大爷,奴不但不能有富贵荣华,反而会丢了一条命。人在性命攸关的时候,什么都能答应,一旦脱身之后,就会想方设法的报复,我就是这样,所以谁也别想骗我。”
“再说,奴看中的,还有这些兵马,只有在领着他们在洮州打胜仗,他们才会真正敬服于我,不瞒大爷说,大爷想要军功稳固自己的地位,奴更需要,以后奴掌管了洮州、岷州,能向大齐效忠,还能与吐蕃来往,又是大齐的臣子,又是吐蕃的良将,两边通吃,别的不说,奴可保洮州安稳。”
冯成海这下听明白了,这就是王曾的谋划,王曾要借着一个大军功掌管洮州,所以与吐蕃勾结,设下圈套,让冯家入瓮。
冯家为他搭桥铺路,现在全都被王曾所用。吐蕃抓走了他,大胜他率领的兵马,王曾再来收拾全局,这名望足够王曾步步高升。
谁又能知道这一切都是王曾谋划的?
冯成海想要改变却已经无能为力,他眼睁睁地看着吐蕃的兵马越来越近,而王曾等人还是向后退去,他就如同祭祀时的牛羊,被摆在那里,等着人享用。
冯成海想要靠自己的力气逃脱,扭动了半晌却没有任何动静,他再次抬起头来,吐蕃人已经将他团团围住,不过没有人上前,而是满脸讥笑地看着他。
这是冯成海人生中最恐惧的一天,这一刻他万分后悔,如果不是听了妹妹的话来洮州,就不会有今日。
终于一个人策马上前,那人伸手拿掉了他嘴里的破布,冯成海一口腌臜吐在地上,显然吐蕃人嫌他恶心,伸出手狠狠地打在了他肩膀上,冯成海似是听到骨头裂开声,但这次他没有一直哀嚎,而是急着道:“别杀我……别杀我……让我爹用三个州来换,他肯定愿意……他肯定愿意。”
王曾只能掌控两个州,而他会给三个州。
但紧接着又是一脚踩在了冯成海肚子上,吐蕃人显然没有相信,冯成海在地上翻滚,鼻涕眼泪糊满了脸,谁还能救他?
……
吐蕃二王子缓缓驰马走来,其实今天不算顺利,因为寨子那些人居然丢下牛、羊跑了,他们扑了个空。
好在这边拿下冯成海很是顺利。抓到冯家人就算大势已定,寨子的人就在他们网中,就算现在抓不到,只要一直围着,他们就跑不了,那些人没有了粮食,饿也将他们饿死了。
眼下要紧的是先拿下洮州。
“听说守城的是个状元?”二王子道,“我们就从碌曲过,看看那个状元到底会不会守城?”
二王子身边的将士登时一阵大笑。
吐蕃兵马一路往碌曲急行,在五十里外扎营,第二天二王子往碌曲去。
碌曲关卡的城墙上飘展着一面旗子,旗子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聂”字。这个“聂”字让二王子瞳仁一缩。
这面旗他在武卫军中见过。
“聂”字旗出来之后,就是“怀”字旗,这两路兵马出现,足够让他们胆寒,因为他们身后是萧煜的帅旗。
二王子指着“聂”字旗大笑起来:“儿郎们,瞧见这旗还惧怕否?今日本王就带着你们将这面旗折断,让大齐那些人知晓,即便武卫军在这里,也不过就是我们的刀下之鬼。”
第四百一十二章 相信
吐蕃二王子挥了挥手,楼车缓缓向前,楼车上绑着的正是冯成海。
楼车被推在了最前面。
洮州城墙上的人探出头来看,显然瞧见了他们的主将已然被擒拿。
二王子看着这一幕,心中无比的开怀,他可以想象的到,那些守城的齐人,眼下到底是如何惊慌,他等着看城楼上乱成一团的模样,他会趁机下达命令攻城。
等待了许久,城墙上还是一片寂静,除了旗帜在风中咧咧作响之外,好像没有任何守军在上面。
二王子觉得正觉得奇怪,终于又有一面旗子颤巍巍地被举起来,上面写的果然是个“怀”字。
二王子先是一怔,然后放声大笑,看来那个什么宋状元已经被吓破了胆,没有了别的手段,只能扯出大旗,试图吓退他们。
主帅这样一笑,副将也跟着一同笑出声。
这就是什么也不懂的文官,用书上看到的一些兵法来对阵,结果就是贻笑大方。
当他们是傻子?
豫王都烂成白骨了,还与他们玩这一套,一会儿是不是要将豫王的大旗也擎起来。
二王子止住笑声,脸色变得肃杀:“攻入城门,今日不封刀。”
二王子话音落下,数百骑立即向碌曲城门关冲去,吐蕃将士们推着攻城的军械,你争我抢都要拔得头功。
吐蕃人从前不太会攻城,但这些年自家也修了城池,手里有了攻城的器械,对攻城也算有了心得,当知晓自己这一方占有绝对优势的时候,更是无所忌惮,扛着长梯的人,干脆跑在了最前面,都用不着盾兵做遮挡。
城墙上说不定都没有人,他们就跟平日里在自家城池中做攻守演练一样,不同的就是破城之后,可以随便杀掠,更能用人头换来军功。
乐呵呵的吐蕃人,已经撑开了他们的口袋,准备装他们的收获。所以当城墙上冒出一堆人头的时候,他们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在往前跑。
“咻。”
……
密密麻麻的箭矢突然升空,然后如一阵急雨般坠下,只有盾兵下意识地扬起了盾牌,少数还记得去为后面的人遮掩,其余人都几乎是傻傻地站在那里。
惨叫声四起,跑在最前面的人倒地,准备抢头功的人,瞬间被箭矢扎成了筛子,而城墙上的攻击井然有序地进行,一波波箭矢射下来,没有给这几百人的前锋队伍任何喘息的机会。两三波箭雨过后,混乱中再看到城墙上的那两面旗帜,开始有人惊慌失措地掉头准备逃走。
不是说洮州没有多少守军吗?洮州留下的只是一个文官加上几百人守城?
可为何给他们的感觉是在面对一支精锐,不输于武卫军的精锐。
连同站在后面的二王子等人也惊诧地愣在那里,二王子脑海中甚至有短暂的空白。
哪里不对。
前锋队伍中,开始有人回过神,抽刀杀死了转头的逃兵,只是一时着了道而已,用不着这样惊慌,因为他们对洮州的情形很清楚。
“都给我冲。”
前锋队被再次组织起来,但很快他们就遭受了第二次打击,城墙上的守军动用了投石器,偌大的石块轰然而至。
混在其中的还有床弩,站在后面阻拦逃兵的副将,一下子被弩箭射中,当场毙命。
二王子见状,再次挥手,第二支攻城队伍立即压上,在盾牌的遮挡下,吐蕃人终于射出第一拨弩箭。
但是城墙上,立即竖起了高高的盾牌,将后面的将士牢牢护住,让守城的将士免于受伤。
等箭矢过去之后,盾牌拿开,城墙上的将士又拉动了弓弦。
虽然在空隙中也有人倒地,但对于吐蕃的损失少之又少。
吐蕃伤亡的将士越来越多,从一开始的嚣张到现在的不敢置信,情绪直转而下,军心已经开始动摇。
“二王子,”副将低声道,“好像不太对,是不是王曾弄错了?”
王曾是不可能在这上面耍花样的,帮他们抓住了冯成海,就是与他们绑在了一起,那么只有一个可能,现在城墙上的守将很不一般。
难不成真的是武卫军。
二王子正想到这里,城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将领。
“二王子,那是聂双。”
其中一个副将认出来,副将大声道:“末将与末将交过手,不会认错。”他脸上的那道刀伤就是来自聂双。
二王子听到这话反而松了口气,王曾与他说过,聂双在洮州,只不过按照王曾的算计,聂双应该是听到碌曲关隘有失才会前来,毕竟豫王的死与冯家有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聂双会避开冯家。
现在聂双突然来了碌曲,那也只是与预想的有偏差。
“不用理会他,”二王子道,“继续攻城,他们的人不多,就算压也要将他们压死。总不能豫王没了,你们还会被一个聂双拦在城下吧?”
二王子的这话,让身边的将领们纷纷低下了头,若是这座城池拿不下来,他们当真就是无用的废物。
“末将带兵前去攻城。”
将领们纷纷请命,二王子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聂双不是豫王,他倒要看看,聂双能坚持到几时。
战事依旧持续,二王子拿定主意要啃下碌曲,而碌曲城楼上,宋光彦不时地伸头往下看看。
吐蕃人又试探着攻了两次,死伤都不小。
等到聂双下来喝水时,宋光彦不禁开口询问:“看样子,吐蕃人会一直攻城?”
聂双抬起头看了看天,露出一抹冷笑:“那就将他们都留在这里。”他们可能忘记了武卫军的厉害,那他聂双就让他们再想起来。
有他在的时候,能不能给武卫军,给王爷丢脸。
城下的吐蕃二王子,眉头越锁越紧,死了太多人,消耗了太多兵马,这都是他始料未及的,怎么办?现在就离开?不可能。
这些都是他多年养起来的精锐,只是抓一个冯家人就回去,只会给其他兄弟多些笑料,到时候他与那冯家废物岂非一样了?
“拿本王的印鉴,再去调动兵马,”二王子道,“本王就不信一座小小的城池,就拿不下来。”
……
去往碌曲的路上。
白婆子和白氏坐在马车中。
白氏低声道:“现在已经打起来了吧?”
白婆子点点头。
白氏更加担忧:“你说会不会……”
白氏没有往下说,但白婆子已经明白她的意思,他们会不会又被利用,出去做饵的查硕等人可能回不来了,这就是做饵的结果,只要达到目的,谁又能管他们死活?
当年对付吐蕃不就是如此,大齐将她扔出去,利用完了就丢弃。
但白婆子却觉得这次不会。
白婆子道:“洛泱已经去找查硕了,我相信……若是能救,她一定会尽全力将查硕他们救回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三章 送粮人
查硕擦了擦脸上的鲜血,那是刚刚与二王子的人交手时喷溅上的,这次他们逃的有点狼狈,几乎将能丢下的都丢下了。
好在这次他们带出来的马都是最好的,再加上他对周围的熟悉,才能一次次脱身,不过也快到极限了。
“查硕,”白丹齐快步走过来,他面色有些难看,“老七恐怕够呛了。”
白阿七他们是刚刚跟着查硕留下来殿后的,在混乱中,白阿七被砍中了腿和后腰,如果在寨子里受这样的伤,寻个郎中好好将养就行,可现在这样的时候,只能等死。
因为他跑不了了。
查硕推开人群,看到了被围在里面的白阿七,白玉薇正在给白阿七包扎伤口,旁边一个女眷哭的最厉害,因为白阿七是为了救她们才伤成这般,白阿七倒是一脸笑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不能走了,我还能藏着,等你们脱身了,再来寻我也就是了,再说,那些人一直盯着你们,我反而没人理会了,我这是捡便宜咧,我歇着了,你们还得继续跑,一定得等到那边来人接应,知道不?”
说的好听,二王子那些人也不傻,每次围过来的时候,都会在草丛里搜查,他们养的那几只恶犬远远就能闻到血腥味儿。
想躲起来根本不可能。
查硕咬了咬后槽牙,其实他早就想过这样的情形,抛去人命来说,最好的法子就是,不管谁受了伤,跟不上队伍,就在他身上来一刀,利利索索将人送走,免得后面遭罪。
可真到了这时候……
白阿七看向查硕,露出笑容:“我是不是能喝酪浆了?”
腰间放着两个水囊,其中一个装的是酪浆,离开寨子之前,赵洛泱嘱咐过他们,酪浆是用来治伤的,但如果伤重到不能治的时候,可以拿来喝,这一水囊下去,人就晕了,就算死也不觉得疼。
白阿七之前就觉得这事儿很豪气,一饮而尽之后,跟兄弟说:“送我一程。”然后就能哈哈大笑走了。
现在轮到了他,他是第一个,挺好,这样行,不然哪个走在前面,他都会跟着难受。
白阿七正想到这里,就听到查硕道:“去将箱盖拆下来,绑在他腰上,半个时辰之后,我们继续走。”
白阿七一怔,想要说些什么。
查硕看着他:“我知道肯定会疼,但你可以喝酪浆,如果被狗屁二王子追上了,我就给你一刀,将你踹下马。”
白阿七皱起眉头,有几分委屈:“就不能换个法子?”
查硕道:“编个草甸子拖着。”
白阿七叹了口气,最终他还是成了负累,早知道最后砍过来的刀他就不躲了。
查硕这番说法让周围的女眷心里都多了些希望,几个人纷纷去寻木板和布条,要将白阿七绑起来。
白阿七道:“你这又是为啥?大家都说好的,咋能变?”
查硕向远处看了看:“若是就只有我们,可能我也没别的法子,只能现在丢下你,但我觉得他们能来,来给我们送水送吃食,或许明日就到了,但今天我却把你扔下了,你说我会不会一辈子后悔?”
白阿七一时无言,他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其实这话说起来不会有多少人相信,从洮州给他们送粮食?那得带多少人,拿多少口粮?尤其是水,一人一个水囊,那得有多少?二王子也不傻,难道不会防着有人来救?
人不好拦,运粮的车马还不好拦?这样的车马根本跑不快,而且在这里一走,立即就会被人发现。
再说,他们奔逃之后,都顾不得看路了,很多地方马车很难过来,就算可以……他们只怕撑不到那时候了,总之不敢去细想这里面到底有多少难处。
想的多了,心里的火也就灭了,彻底没希望了。
“水留着些,”查硕道,“就算只剩下一口了,也得给我一点点的抿。”
查硕眯着眼睛看远方,他希望很快就有一支送粮的马队前来,而且那马队后面没有追兵。
白阿七想的没错,二王子在外围留了不少兵马,他们就是为了防范有人送粮食和水给寨子的人。
很简单,只要守住必须要经过的要道就好了,车、马必须要从这经过,除非有人愿意背粮食给寨子的人。
但那肯定是许多人,一个人肩负的粮食着实有限的很,他们相信也不会有人用这样笨的法子。
就在白阿七受伤后的第二天,守在外面的吐蕃人发现了几个放牧人,这几个人似是偶然闯了进来,他们赶着羊群愣愣地瞧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兵马。
这样对视了片刻,吐蕃人翻身上马,向放牧人逼来,放牧的一家人试图赶着羊群离开,但畜生毕竟是畜生,哪里通人语,反而受惊的四处奔逃。
牧人中有个半大小子,吓得满脸泪水,后来这一家人为了保命丢弃了羊群,向东边逃去。
吐蕃人顺顺利利地得了一群羊,捉弄了牧人一家,还派出几个人向东边追去,要将那一家灭口。
总之这么一桩小事,谁也没放在心上,直到追出去的吐蕃人灰头土脸地回来,他们一个人也没抓到。
为首的军头起了疑心,难不成那不是寻常牧人?而是故意扮成那般来调虎离山的?齐人不是都爱用这些所谓的计策?
这样想着,军头立即吩咐人四处查看,有没有人趁机突破关卡,进去营救寨子的人,仔细查了几圈,没有瞧见太多车、马的痕迹,只有一行新鲜的马蹄印看着有些可疑,不过也顶多就是进去了一匹马而已,军头不觉得会因此出多大的纰漏。
而那一人一骑一路往最难走的路上行进。
赵洛泱只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包袱里面是四叔他们做出的火器,仅此而已。
骑行的有些渴了,少女一伸手,手上多了一个瓶子,拧开盖子,她喝了半瓶的水,然后那瓶子就又在手上消失了。
若是有人看到这些定然会万分惊诧。
赵洛泱抹了抹嘴唇,开始与脑海中的时玖说话:“接下来我该往哪里走?”
时玖透过赵洛泱的眼睛,看那些被压倒的草叶,然后道:“东北方向那条小路。”
赵洛泱点点头,可能查硕也没想到,送粮食的人已经到了,不过只有她一个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四章 向天借粮
查硕感觉到后背腰间都湿透了,但他知道那不是他的汗水,而是白阿七的血,他将白阿七绑在身后,在二王子的人手中逃命。
秃鹫一向会盯上要病死的猎物,二王子手下那些畜生也是如此,看到查硕和白阿七,便死命地追赶他们两个。
查硕策马奔驰,身后的白阿七咬紧牙关一声都没有喊叫,鲜血顺着白阿七的衣衫往下流淌。
到了后来,白阿七半昏半醒,哼了几声,然后再也没了动静。查硕不敢往后看,他怕他看了会受不了。这条路很长,走得比他想象的还要辛苦,他有点明白为何母亲那般郑重地问他,想好了吗?
可这都是两位母亲经历过的。
不,母亲们经历的比他现在体会到的可怕千百倍,母亲们身边死了那么多人,生了那么多孩儿,也只有他一个人活了下来而已。
这次临行前,亲娘就与他说了一句话,让他觉得难熬的时候,想一想白氏,也只有这样对白氏才公平。
之前他没有明白,现在亲身体会到了,他的命是白氏用亲生儿子换来的。想到阿七可能会死,他都会万分难受,更何况自己的亲生骨肉,怪不得娘说,她不如白氏,因为娘舍不得将自己的孩子用来换别人的。
查硕抿了抿嘴唇,越是这样的时候,他越要变得冷静,下一段路,他会放下阿七,这样他才能带着更多人往前走。
查硕眼睛渐渐变得模糊,他再次用手擦掉,神情渐渐变得坚毅,他一直向前看着,忽然在草地的尽头,他看到了一人一骑,马背上的少女离他越来越近。
查硕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晕厥了,也只有这样的情形下,才有可能会看到这样的情景。就算有人来送粮,也不可能是赵洛泱一个人。
可是那少女却始终没有消失,反而离他越来越近,面容也愈发的清晰。
查硕停下来,忽然开口道:“阿七,是不是我糊涂了?”
不止是查硕,寨子里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赵洛泱,赵洛泱驰马到查硕跟前道:“酪浆喝了多少?”
查硕声音沙哑:“一口也没喝。”
赵洛泱松了口气,看向查硕身后:“是阿七?”
查硕再次点头,他不知道为何赵洛泱会知晓是阿七。
赵洛泱道:“每个人的水囊上面有记号。”
对,赵洛泱说过,若是不能带回尸身,就带回水囊,所以……
查硕眨了眨眼睛:“真的是你?阿泱?”
赵洛泱平静地看着查硕:“我来给你们送粮食和水。”
查硕开始觉得赵洛泱的意思是,送粮食和水的人到了,直到他们寻了一个地方歇息,仍旧看不到有人过来会合时,查硕再次询问:“运送粮食的人呢?”
赵洛泱脸上露出笑容:“只有我。”
查硕不敢置信,赵洛泱马背上驮了几个水囊,眼下已经丢给最需要的人,难不成就这些?只有几个水囊?
查硕刚刚还满怀惊喜,现在却有些害怕,怕好不容易盼来的是一场空。
赵洛泱查看了白阿七的伤势,白阿七伤的很重,但好在还有呼吸,能不能救回来不知晓,只能试一试。
赵洛泱与时玖道:“看他的样子能活下来吗?”
时玖道:“若是在战时,活不了了。但有你在这里,还能试一试。”
赵洛泱知道时玖指的是急救包。
事不宜迟,现在就该去拿吃食和水了。赵洛泱看向查硕:“你得帮我做件事。”
查硕仔细地听着。
赵洛泱道:“将水囊收起来与我走一趟。”
有些事赵洛泱必须隐瞒,但有些事也不必非要说清楚,在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时,每个人会找到自己认为合理的说法。
赵洛泱和查硕没有走太远,但也确保赵洛泱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会被人偷看到。
“把水囊放下,两刻之后再过来。”
听到赵洛泱这样说,查硕有些不太明白:“你这是……”
赵洛泱指了指头顶:“向天借粮。”其实赵洛泱还想加一句:天道不可违,人道不可欺……
但有些话不能说太多,神神鬼鬼到底不如脚踏实地。
查硕自然不信,但是他还是照赵洛泱说的做了,赵家女郎就是这样,看着柔柔弱弱,但她要做什么,没有商量的余地,再说人家是给他们送粮食来的,一切都得照人家的规矩行事。
等到查硕离远了,赵洛泱与时玖道:“开始兑换吧!”
她攒够了财富值,到了该用的时候。
赵洛泱话音刚落,时玖就开始兑换,牛肉干、压缩饼干、大饼、馒头、矿泉水、老面包、火腿肠……
有许多东西之前赵洛泱都没兑换过,这次全都用上了,虽然现在系统对这些东西都有数量限制,但好在系统的商品数量着实多。
赵洛泱看着地上越来越多的东西,从前她用系统的东西贴补他们一家人,后来加上了一同搬迁的宋太爷等人,他们来到洮州之后,不用再担心吃不饱,赵洛泱已经许久没有兑换这些了。
牛肉干、士力架、急救包、生理盐水、功能饮料……
水都灌入水囊中,至于其他的就是将包装袋拆开,那些包装袋则扔入了系统空间。
等到时玖不再兑换的时候,赵洛泱看了一眼财富值,不知不觉就将才积攒出来的财富值消耗了少半。
只是一瞬间的心疼,赵洛泱立刻就释怀了,财富值赚来就是花的,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换来的是人命。
这笔买卖,值得!
两刻到了之后,查硕带着人走过来,赵洛泱已经将水囊都装满,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张大饼在咬。
看到了赵洛泱身前放着的东西,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
赵洛泱扭过头向查硕淡淡地道:“够吗?”
查硕发现许多吃食他们都没见过,更不曾吃过,众人围坐在这里,开始抱着水囊喝水,吃东西的时候,查硕忘记了之前赵洛泱说的“向天借粮”的话,而是道:“这都是杨阿姆做的?”
赵洛泱想了想没有否认,她道:“算是吧,我奶说了,东西不管好不好吃,眼下只要吃饱就行。”
白玉薇脑海中浮现出杨老太一脸笑容的模样,鼻子发酸,眼前一片模糊。
赵洛泱看向查硕:“还有一句话要带给你。”
查硕仔细听着。
赵洛泱道:“吃饱了,有了力气需要干活儿。”
查硕眼睛一亮,不过这次还没轮到他说话,一个微弱的声音道:“我身上是什么东西?好疼。”
白阿七晕厥过去的时候,赵洛泱塞了药给他,还趁着别人没注意,给他打了一针抗生素,至于伤口……自然是用酒精和生理盐水清理过了。
白阿七只觉得身上又木又疼,好像半截身子都不是他的了,不是也就不是了,为什么还疼呢?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五章 有人护着
白阿七醒来的时候,发现身边的人都看着他在笑,他疼的龇牙咧嘴,他们就笑的越起劲儿,这是什么道理?
他吞咽一口,差点被呛得咳嗽,不知道为啥嘴里特别的苦,还带着一股股咸味儿,这一会儿的功夫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泱说了,喊疼就没事了,你没事了。”
身边的白玉薇道:“不过别动弹,小心伤口裂开。”
白阿七倒是想动,但是整个人被绑在了木板上,用尽力气也只能抬抬脚罢了。
“现在能吃东西吗?”
白玉薇再次询问,白阿七这才注意到鼻端传来一阵阵的香气,他虽然疼的要命,但也是又渴又饿。
白阿七吞咽一口,白玉薇立即拿来了吃食。
“阿泱说了,你现在能吃软一点的,牛肉干就算了,这个……面……面包最好。”
白玉薇揪下来一块面包,塞进了白阿七的嘴里。
软软的,就像是刚做好的一样,白阿七要不是腰上、腿上传来一阵阵疼痛,他会觉得自己在做梦。
“这是……哪来的?”
白阿七声音很是虚弱。
白玉薇道:“杨姆妈做的,阿泱给咱们送来的,可能凤霞村的人也来了,但他们……应该是怕被发现,已经去阻拦那些畜生了。”
这是白玉薇的思量,阿泱不与他们说,可能是怕他们担忧,凤霞村还不是一直都这样?
查硕和大家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大伙儿担忧的是凤霞村的人到底会不会有事。
一个面包下了肚,白玉薇又拿来了火腿肠,白阿七只觉得这肉又软又香,实在想不出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向周围看的时候,大伙儿脸上都是这样的神情。
白玉薇道:“好吃吧?我也觉得好吃,你要吃饱,这些吃食还有不少呢。”
得说很多才对,反正够他们几天吃的了。
水囊也都装满了,吃的喝的都有了,好像疲累也算不得什么,只要再能睡一觉,这些日子花掉的气力就全都能回来。
很多时候,其实成败就差几顿饱饭。
“查硕呢?”白阿七问。
白玉薇向不远处看去:“跟阿泱去说话了。”
赵洛泱将白婆子写的信函交给查硕,那是白婆子与吐蕃一些部落往来的消息,原本他们商议好的也是,如果能顺利从这里脱身,不用回洮州,而是往吐蕃去,趁着吐蕃兵马调动,他们汇集愿意追随他们的兵马,可以攻打二王子的领地。
其实查硕很讨厌乌松节,乌松齐和乌松节兄弟折辱母亲,利用母亲,做的那些事畜生不如。但母亲说,利用乌松节在吐蕃的地位和名声,或许有些战事不用打,可以更顺利的拿到我们想要的结果,母亲早已经不在意这些,只想护着她在意的人。
查硕将信函收好看向赵洛泱:“那我们就一直往西北走?”
赵洛泱点头:“先要突围出去,外面有人接应,我来送吃食,就是让你们快点恢复气力。”
以他们之前的情形,别说里应外合,就算将二王子的人彻底打散了,他们也没气力赶路。
现在就等着养足精神。
赵洛泱道:“只给你们两日的时间,你要算好带走多少人,剩下的人返回寨子。”
白阿七和一些女眷不用跟着往吐蕃去,这一点要安排好。
查硕颔首,他看向赵洛泱:“你……要回洮州还是……”
赵洛泱道:“我与你们一同去。”她得跟着安排好吃的和水,那是吐蕃,谁也不知道遇见什么事。
查硕皱起眉头:“那你。”
“不用担心我,”赵洛泱道,“会有人护着我,跟上你们。”
查硕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他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有他的人在?”他一直以为豫王的人会留守洮州,因为对于大齐来说,洮州的安危最为重要,他没想过豫王会来帮他们,尤其还要去吐蕃。
看来母亲说的没错,豫王与当年的先皇不同。
赵洛泱点头。
脑海中一直没说话的时玖,这时候脸上露出笑容。
“特别好。”时玖道。
赵洛泱有些疑问:“什么?”
时玖道:“你说的那话,会有人护着你。”
赵洛泱一怔,她以为时玖一直在琢磨战事,没想到是听她与查硕说话,这人……每次遇到查硕的时候,都格外在意似的。
赵洛泱道:“不知道碌曲城会怎么样?”
“很快就知晓了,”时玖道,“吐蕃人会告诉我们。”
没有等到两天,吐蕃人就开始调动兵马去往碌曲。这也就是时玖说的,吐蕃人会告诉他们战事如何了。
如果碌曲城拿下来了,也就不会增兵,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至少碌曲现在是安全的。
查硕收到消息,与众人翻身上马:“躲藏了这么久,也该透口气了。”
白阿七仍旧绑缚在查硕背上,查硕回头道:“兄弟再背你一程,等一会儿就要分头行事了。”
白阿七笑道:“我在寨子等你们回来喝酪浆。”
……
二王子调动兵马,吐蕃的将士也知道,肯定是因为前面的战事不顺利,留下的人心急如焚,恨不得早点抓住寨子那些人,也好前去帮他们的二王子。
可越是着急,越抓不到人。
真奇怪了,就像长在土里的地耗子,被追赶这么多天了,明明感觉他们已经体力不支,却每当快要将人抓住的时候,他们都能找到机会溜走。
“明日所有人围过去,定要将人给我抓住。”领兵的将领刚刚吩咐完,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响。
他循声望去,他们一直抓的人,居然就这样放马向他们冲来,将领脑海中浮起的第一个思量是:“这些人不要命了。”
兴许是已经要饿疯了,想要拼命一搏?可是看这些人气势汹汹,连胯下马匹都精神十足的模样……将领开始觉得不太对,这些人哪里像是被围困了许久的?
“上马。”将领刚下令,目光一瞥,就在他们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有一支兵马静静地立在那里。
将领伸手揉了揉眼睛,他一定是看错了,这是不是在做梦?
在主将身后,执旗的兵卒手里握着一面旗子,偌大的“萧”字迎风招展,吐蕃将领腿一软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因为他想到了一个人。
豫王,萧煜。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六章 不一样
二王子留下的将领叫莫甘,是一员年轻的将领,在吐蕃年轻的武将中名声越来越胜,不过也有人说,为何会如此,那是因为莫甘没遇到萧煜。
吐蕃的青年勇士几乎都与武卫军打过仗,莫甘却几次与大齐豫王擦肩而过,离豫王最近的一次战事是在两年前,双方已经列阵,赞普却在最后一刻鸣金收兵,莫甘最终也就是远远地看了豫王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莫甘不时地会在梦中惊起,梦到的那场战事没有停,而他就是那个被派出去与豫王对阵之人。
到了阵前,他发现无论如何也举不起手里的长刀……这样的梦境一直持续到豫王的死讯传来。
知晓消息的那天晚上,莫甘再次做梦,只不过这次他的刀挥了下去,斩破了豫王的甲胄。
醒来之后,莫甘搂着妻室大笑,这个心结解开之后,战场上再也没有他的对手。
他跟着二王子来洮州,被留下抓捕寨子人,他并没有尽全力去围堵,而是拿着那群寨子的人练兵。
左右也是无事,何必要费那么多精神?
可是没想到,情势突然变了,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兵马向他们靠近,最可怕的是,他们打的是“萧”字旗。
“萧”乃大齐国姓,来的可能是任何一个皇亲国戚,但莫甘想的却只有豫王。
“将军,将军……”
副将的声音传来,莫甘回过神。
“有援军,齐人的援军到了。”
莫甘当然知道,这援军应该早就在附近,否则不会这么巧等到二王子将一半人马调开,就冲这一点,来的人不好对付。
莫甘不再耽搁,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吩咐道:“随本将军迎战。”
呼声立即四起,吐蕃的人马开始冲过来,与他们相比,大齐的兵马则安静的多,他们就一直站在原地,不曾挪动一步。
等到吐蕃战马迎面而至,前军才不慌不忙地结阵,似是早就算计好的,将士不慌不忙地开始穿梭,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自己的位置上,等吐蕃兵马到的那一刻,长枪齐齐刺出。
战马悲鸣,鲜血喷溅,马背上的人砸落在地,本来如一柄尖刀的吐蕃兵马,一下子被军阵冲开。
冲开人马还没有来得及重新汇合在一起,军阵后大齐的骑兵策马而出,将散开的兵马围住,彻底将吐蕃兵马切割。
莫甘挥动着手中的长刀,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带的兵马被齐人分别击溃,他没想到不过就是第一个冲锋,就要分出胜负。
而且这还不是全部,他们背后那些寨子的人也冲了过来。他们被夹在中间。
“撤回来。”莫甘大喊一声,但这样的情形下,就算副将听到了他的话,也无法聚合在一起。
莫甘的眼睛都红起来,他甚至连这支援军的主帅都没有看到,居然就落得这样的结果,应该引以为傲的骑兵,就像是陷入了沼泽中,无法更改将被吞没的结局。
莫甘发狠了咬住槽牙,就要亲自上去将面前的大齐军阵打散,这样或许就能有更多人活下来。
再者,他也想看看这支兵马的真容,看看轻易将他击溃的人到底是谁。
莫甘这样想着,还没有付诸行动,面前的大齐军阵自己散开,盾兵向两边列阵,他们知晓吐蕃兵马已经无法再来一次冲击。
拿着长矛的步兵也退开,等在后面的大齐骑兵缓缓上前。
这支队伍不过就几百人,但在莫甘眼中,却打出了成千上万兵马的气势。
在大齐骑兵让开之后,露出了正中间一人一骑。
莫甘目光落在那人脸上,紧接着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片刻之后他开始瑟瑟发抖,手上的长刀竟然掉落下来。
胯下的战马好似感觉到了主人的恐惧,马蹄一动竟然向后退去。
莫甘拉紧了缰绳,他慌乱地调转马头向后逃去,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要了,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豫王来了。
豫王来了。
萧煜还活着。
这……听起来不可能的话,却是真的。
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孔,他不可能会认错,这世上也不会有第二张脸生成这般模样。
刚刚他遭遇到的真就是武卫军,是萧煜的武卫军。
莫甘一直向前冲着,直到后来他感觉到自己的头颅突然向下坠去,然后他看到了自己摔在地上。
鲜血喷溅在他脸上,而远处坐在马上向远处逃窜的,就是他丢了头颅的身躯。
查硕赶到之后,瞧见的就是萧煜挥刀砍下吐蕃将领头颅的一幕,本该为萧煜喝彩的,说实话母亲提及他这位表兄弟的时候,他没有太大的感觉。那些流传的有关豫王的话,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现在亲眼看过之后,才知晓这位豫王到底有多厉害,那一身甲胄穿在他身上,让人感觉到的就是压得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势,尤其是萧煜杀完人之后,还向他这边看了一眼,目光冰冷,甚至让查硕觉得,他与萧煜有什么深仇大恨,这一眼颇有些警告的意味儿。
他们应该是同仇敌忾,而不该是杀鸡儆猴才对啊!
思量归思量,查硕还是策马前行,向萧煜行礼,在这样的时候,谁也没有萧煜更有统御兵马的权利,他们都要听萧煜吩咐。
萧煜道:“清点人手,我们一路要往西去,过了吐蕃的城池,才能汇集到吐蕃部族的兵马。”
查硕点点头。
萧煜接着道:“也只有你闯入了吐蕃的关卡,那些部族的首领才会愿意追随你。”这也很容易理解,一个连关卡都进不去的人,即便他是乌松节和大齐公主的嫡子又能如何?
想要人承认,就得展露出自己的本事。
萧煜就是要将查硕顺利送入吐蕃。
查硕明白了:“都听王爷安排。”
萧煜说完了,向查硕身后看去,这一瞬他的目光柔和了许多,甚至其中还带着几分委屈和黯然,虽然这目光一闪而逝,却还是被赵洛泱瞧见了。
都这么久了,小鬏鬏却还跟在查硕身后,没有到他身边来。
赵洛泱催马向前,走过了查硕,一直到了萧煜身边,其实她刚刚只是在瞧小哑巴,穿着甲胄的小哑巴格外的不一样。
一不小心就看出了神。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七章 姓萧
查硕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要问赵洛泱,洮州那边怎么样,他的两位母亲有没有别的话,还有……
查硕吞咽一口,还是算了,为了大计着想,毕竟马上还得联手抗敌,现在因为一两句话,一个眼神就内讧不好。
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
“查硕。”
萧煜的声音传来:“你对西边熟悉,你来带路。”
怀光听到这话差点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公子是连一个眼神儿都不能忍了。
查硕不好说别的,毕竟他们表兄弟还不熟,等到战事过了,他要跟豫王好好唠一唠,掰扯掰扯,谁大谁小的问题,不能总是以势压人,这样委实不太好。
查硕前行一步,赵洛泱看向萧煜:“咱们也走吧?”说着她用手轻轻捋了捋他那匹战马的鬃毛。
就像顺毛捋了某人一样,萧煜的眼睛里明显有了笑意,然后他颇有委实地微微抬了抬头,吩咐道:“出发。”
集结起来的武卫军其实并不多,但因为豫王在,曾经以为失去了他们王爷的武卫军,现在变得更加意志昂扬。
而且每个人从赵洛泱身边经过的时候,赵洛泱都下意识地感觉到脑海中“叮”一下,当然系统是不会有这样的提示音的,但在赵洛泱心里却差不多是这样,因为这里每个人都给赵洛泱加过魅力值。
最少的也有2点。
只因为有人在传,萧煜能活下来都是被她所救。
“狡诈。”赵洛泱心里欢喜,但还是忍不住“夸赞”一下小哑巴。
有这些魅力值在,她也舍不得与他分开,势必会一路跟随,直到她必须回洮州为止。
唉,人穷志短,有魅力值勾着,她也只能听之任之。
……
碌曲城外,放眼看去,都是吐蕃人的尸身。
城墙上也有大齐将士被抬走。
二王子的援军来了之后,吐蕃人靠着人多,还真的攻上了城墙,只不过遭遇了更加顽强的抵抗。
硬是将吐蕃人从城墙上击退了一次又一次。
二王子脸上满是戾气,有人正给他包扎手臂上的伤,刚刚他忍不住带着人往前冲,让城墙上的弓箭手看准了时机,在他手臂上来了一箭,他身边的将领护着,这才顺利地撤下来。
若是没有带这么多人,他很有可能要交待在这里。
“王爷,要不然咱们先撤下去吧?”身边的副将低声道,“我们总觉得不太对,会不会是齐人设下的圈套?”
守城的人分明是早有准备,否则一个小小的碌曲能拦住这么多兵马?
二王子道:“城里肯定有我们不知晓的事。”或者城墙上,有他们意想不到的人,否则那些将士不会殊死相搏。
“再等等看。”已经损失了这么多兵马,总不能什么都不清楚就这样灰溜溜地走了。
城墙上。
宋光彦打开了水囊盖子,向聂双手臂上浇酪浆,酪浆还没倒出来,聂双就已经闻到了酒香,他舔了舔嘴唇,其实比起将这东西浇在伤口上,他更喜欢喝下去,那种痛快的感觉,可比……
聂双差点叫出声,整条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下意识地要将上面的酪浆都甩光,要不是这里人太多,他就不忍了。
聂双额头青筋浮动,好不容易忍了过去,宋状元却又倒出一些,如此折腾了三次,终于将药敷上了。
宋光彦松了口气,向城墙下看去:“今天他们还会攻城吗?”
聂双悄悄地抚平抓皱的裤腿:“八成不会了,那个二王子受了伤,总要谨慎点,他们怕我们还有什么埋伏。不过也不能不防,夜里需要更多人巡视,以免他们夜袭。”
宋光彦点头,不知不觉中,聂双来拿他手中的水囊,宋光彦立即将手收了回去,聂双不禁道:“就让我喝一口,就一口。”
“不行,”宋光彦道,“洛泱说了,只能治伤用。”
赵家女郎的话还是得听,聂双只好将手收了回来,他想到西边可能会有事发生,不由地露出笑容:“等他们知晓吐蕃起了战事,你猜会怎么样?”
宋光彦脑海中已经浮现起那一幕。
“所以在那之前,咱得将这里守住。”
两个人说着话,身后传来脚步声,白婆子走上了城墙。
宋光彦神情一变,他也是才知晓不久,寨子中这个脸上有一道疤的人就是当朝的长公主。
寨子的女眷变成长公主,王公子成了豫王,怎么人人到了洮州全都变得不一样,就连他爹也是如此,愈发让人觉得深不可测。
宋光彦忍不住会想,自己是不是也有一段离奇曲折的身世,这样才能跟洮州相配。
宋光彦和聂双上前向白婆子行礼:“这里危险,您还是……”
白婆子挥了挥手:“听说吐蕃二王子受了伤,我得在这里露一面,免得他见势不好带着人逃回吐蕃。”他们得等豫王兵马彻底将二王子后路封死,在此之前得设法将这二王子黏在这里。
城墙下,一直盯着城楼的吐蕃人发现齐人又亮起了一面大旗,上面是一个“萧”字。
“是一个老妇。”副将向吐蕃二王子禀告。
二王子皱起眉头,大齐不会让一个寻常老妇上城楼,他顾不得与将领商议接下来的攻城战事,立即查看城楼上的情形。
果然脸上横着一道刀疤的老妇人站在那里,宋光彦和聂双一左一右分立两边,紧接着城墙上丢下两个俘虏。
俘虏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慌慌张张地一路狂奔。
斥候将二人带到二王子面前。
二王子低声问道:“他们让你传什么话?”
其中一个喘了两口粗气开口:“那个妇人说……给……韦家小二送句话,有老身在这里,他休想踏足大齐疆土,如果他执迷不悟,惹怒了老身,就让他拿出他麾下的部族土地来向老身赔礼。”
这样的口气,什么样的老妇人敢说这种话?
周围人都觉得可笑至极。
另一个俘虏道:“那老妇人还说,若是二王子问起她是谁,就说她娘家姓萧,夫家姓乌。”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八章 意外
娘家姓萧,夫家姓乌?
吐蕃二王子乍听的时候没在意,但是仔细一想整个人犹如雷击般愣在那里。据他所知能够将这两个姓氏连在一起的妇人只有一个。
那就是……大齐昌乐公主。
老妇人的年纪与昌乐公主有些差距,但想想公主的经历,就算看起来老迈些也不是不可能。
之前王曾想将寨子的人说成昌乐公主的余孽,这样他杀了寨子的人也是大功一件,可那是假的啊?
更何况余孽怎么能跟公主本人相提并论?
不,不对。
就像天上突然掉下一个东西,将二王子砸的发懵。昌乐公主死了,这件事他从父皇那里听到过,是大齐的人不想公主回到故土,干脆在吐蕃政权更迭的时候,将公主埋葬在了吐蕃。
死去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复活,好端端地站在城楼上。
二王子伸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然后再往碌曲关上看去,那个矮小的身影还在。
“将王曾给本王找来,快一点。”
二王子与王曾约好了,攻克碌曲之前,他们不会再见面,以防被人看穿王曾的意图,吐蕃不可能明面执掌洮州和岷州,攻破是一回事,守关是另外一回事,那需要投入太多的兵力,现在他还没这个实力,但他又舍不得攻克之后抢些东西就走,所以将两州留给王曾是最好的选择。
王曾表面上是大齐的臣子,其实背地里为他做事,暗中掌控两州钱财,跟拥有了两州之地有何不同?这就是他的谋算,也是他为何敢冒险来洮州的原因,他是不会做亏本买卖的。
没想到踏入洮州之后,却有这样的变化,二王子预感那妇人是公主没错,这就能解释为何他久攻洮州不下。
既然这样,王曾也不能旁观了,他们俩必须联手速速取了洮州,抓住公主。
二王子深吸一口气,比他之前想的凶险,但如果做成了,却也比之前得到的要多,得到的名声足够他成为下一任赞普了。
……
王曾正躲藏着不敢露面,因为他已经将冯成海送给吐蕃人了,眼下这时候他应该正跟吐蕃人“激战”试图救回冯成海,非要等到吐蕃人走了,他才能带着伤兵夺回洮州。
王曾喝了一口酒,嘴里嚼着肉干,然后咂了咂嘴,什么都好,就是这酒及不上凤霞村的,可凤霞村的酒太烈,眼下这样的时候不能喝,醉了可是要误事。
他突然想起来,看向身边的妾室:“你说战事过去了,还能喝到那酪浆吗?冯家该不会将整个凤霞村的人都杀了吧?”
妾室摇头:“妾身不知。”
王曾叹息:“可能喝不到了,早知晓我应该先下手,至少将做酪浆的法子要出来……可惜了……”
人命不可惜,可惜的是凤霞村人做出的好东西。
“你说,那些人的手怎那么巧?才来洮州多久,就让他们折腾出许多玩意儿,再这样下去,说不得还会有啥。”
妾室笑道:“还能有什么,无非就是吃的喝的,摆不上大台面。”
王曾却觉得这事难说,那群人奇奇怪怪,他有些看不透,真就是因为有一个状元郎的爹在?
王曾想不透的也就不去想了,转头问妾室:“茶叶怎么样了?”
妾室笑道:“运来了不少,还有一批今晚就能到,爷怎么会着急这时候运茶?等到洮州和岷州落入爷手中,岂非怎么折腾都好?”
王曾伸手掐了一下妾室的脸:“你知晓洮州、岷州最终会在我手里,番人能知晓?他们看到的是洮州、岷州又在打仗,不管这战事是啥结果,关隘都会严上一阵子,如此一来,货物都就难流通了,这批茶能卖个好价钱。”
“再说,我也得开个好头,将茶价向上拉一拉,以后我执掌了这里,茶叶的价儿也只有比这高,不会再比这低,这就是我要给他们定的规矩。”
妾室听了明白:“原来爷已经想的如此长远。”
“不算计不行啊,”王曾道,“小家小业与那些达官显贵家的弟子可不同,没有族中供养,一文钱都是自己赚来了,这些年低着头攒家业的日子我也过够了,也得让他们从我手底下尝尝苦头才是。”
妾室又是一笑,立即给王曾倒酒。
王曾算一算日子,他留在谷藏堡的人,也该将动身送军资来了,王曾正琢磨着,就看到军帐帘子掀开,当值的副将立即走进来。
“将军,”副将道,“二王子那边派人来了。”
王曾一怔:“这么快就拿下了洮州?”除此之外,他想不出别的原因,让二王子如此着急的寻他。
副将摇头:“没有,二王子在洮州损失了不少兵马,连援军都用上了,但洮州城还没有破。”
王曾将手里的杯子放下。
副将接着道:“恐怕有些内情,只不过那送信的人不肯与末将说。”
王曾点点头,副将去将送信人带入军帐,妾室见状与副将一同离开。
军帐中没有了旁人,送信的斥候才敢直言:“我家王爷有话问王将军,王将军是否知晓洮州的守将是谁?”
王曾道:“不就是宋状元。”难不成那状元郎是个深藏不露之人?
斥候摇头:“不是,城墙上的是个自称萧氏的老妇人。将军从前是否知晓?”
斥候抬起头看向王曾,目光中带着几分询问:“大齐的昌乐公主可能就在这里。”
王曾登时起身。
“不可能,”王曾摇头,“昌乐公主早就死了。”
如果她没死,冯家怎么可能会放过?寨子只是可能与昌乐公主有关,都被关在寨子那么多年。
“定是有人冒充,”王曾皱眉,“或许是宋状元想出的法子,文人一向狡诈,宋状元的爹就是如此,凤霞村便是他弄出来的。”
王曾早就听过宋老太爷的事,赵洛泱还是宋老太爷的弟子,既然他能教出那样的学生,自然也能养出那样的儿子,只不过他之前是被骗了。
斥候道:“王将军能确定?”
王曾皱起眉头,他在谷藏堡多年,谋算了那么多日子,不可能这点事想不到,一个公主怎么可能低头在洮州苟活?
刚想到这里,两个人忽然听到“轰”地一声响动,仿佛整个大地都跟着一颤,王曾快步走出军帐,黑暗中亮起了火光,滚滚浓烟里竟然夹杂了茶叶的味道。
(本章完)
第四百一十九章 上瘾了
赵学礼看着燃起的浓烟,身边的石平等人脸上满是笑容,这事就成了。他们来了七个人帮忙接应豫王府的人手。
说是接应其实就是送来了他们自制的火器,这是第一次这么痛快地用火器,那动静当真是让人欢喜。
冯老三有些意犹未尽:“动静也不算太大,我这里还有五个,要不然我趁热给他们送过去?”
石平也跟着道:“还没有咱们的炭窑热哩。”
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立即就要付诸行动。
赵学礼看向冯老三:“安生点,留着火器还有用处。”
这倒是。他们还在不远处埋了不少火器,等到那群人追过来的时候,就……
“来了,来了。”
孟高跑回来报信,现在除了石平之外,孟高的脚程最快,但石平的箭法最好,接下来的事还得用他。
茶叶中被人放了火器,连粮草都跟着烧了,驻军大营中一片混乱,救火的救火,还派出一队人马四处追查放火之人。
王曾咽不下这口气,他手底下的人更是如此,抓不到人,他们项上人头不保,于是仔细辨别了地上留下的痕迹,立即催马追赶,却不知道有人正盯着他们这边。
石平一颗心跳得很快,因为他们在路上埋伏的火器比用在营地中的更厉害,里面用了双倍的料,还放了碎瓷和铁片,爆开之后,里面的东西会随着向四周激射,杀伤力应该是最强。
对,应该是,因为这是才做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试。
甚至做出来的也不完美,没有达到赵学义预想的那样,赵学义做这火器的时候,是想要战马踏过去几下之后,火器自己爆开。
可惜还没弄好,火器就得上场了,所以需要石平射箭引爆。
牛盛拿了个木头做的盾牌,一会儿引爆之后,需要用这东西挡在他俩面前,免得被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伤着,经过了上次对付那几个官兵之后,他们在这些事上越来越熟练了,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场面而太过惊慌。
眼看着那队人马越来越近,为首的应该是两个副将。石平有些失望,居然不是王曾,不过俩副将也值了,就算不死也会受伤,总归对后面的战事有利。
黑夜之中,委实看不清楚,能够指引他的只有模糊的影子和马蹄声响。石平屏气凝神,终于开口:“点火。”
随即没等那队骑兵反应过来,他已经一箭射出直奔藏好的火器。
不用等结果,两个转身向前跑去,然后一同卧倒在地,牛盛竖起了盾牌。
“轰。”比刚刚更大的爆炸声。
冲入火器包围圈的骑兵人仰马翻,牛盛也瞄了一眼,浓烟之中看不出伤亡,但能预想到死伤的人必定不少。
趁着这个功夫,他们爬起来向会合处跑去。
赵学礼等人藏身之处本就离他们不远,接应到二人,不做耽搁一路往洮州跑。
“可惜了,”牛盛道,“啥也看不到,回去四叔问我怎么样,我也说不出来。”
“不用看,”赵学礼开口,“地都跟着震动,必定差不了。”
石平点头:“我看到了,起的烟尘也很大,还是这个好用,以后让四叔多做点这种,最好再弄点比这个还厉害的,引爆的事交给我就行。”
赵学礼无奈,石平这小子是玩上瘾了?
几个人才跑了一段路,就又听到背后传来“轰”地一声响动。牛盛有些发怔:“这咋还有回响?四叔好厉害啊。”
赵学礼觉得八成是因为之前没全都点爆,不过这样是挺好,猝不及防再来这么一下子,是不是就能将那些人一锅端了?
“不知道下次四叔还能造出什么样的来。”
牛盛声音中已经满是期待。
冯老三道:“说不定能点上过好一阵子才炸开,到时候我们就能故意将人引来……要么就是点燃后丢去营地,到时候跑远了火器才炸。”
“这个好,”牛盛道,“不知道四叔啥时候能做出来,这次回去是不是就能有了?”
赵学礼不知道该说什么,四弟可能还不知道这些人已经期盼他做出新的火器了,赵学礼到现在还很难适应,毕竟四弟从前也就捣鼓些家中的物什,现在……
“你们说,能不能做点丢出去才炸开的火器?这样我们就能边跑边丢了。”
赵学礼不去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爱做啥就做啥,只要别将家给炸了就好。
王曾手下的人,可能跑往前再遇到埋伏,居然都没有跟上来,赵学礼等人顺利脱身。
找到个地方,众人坐下来歇着,赵学礼想到了自家女儿,就这么跟着豫王跑了,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回来。
唉。赵学礼叹口气,等洮州太平了,是要想想在旁边另起一间房,家里兄弟那么多,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先动手做这事。
嫁女儿……不好听,娶姑爷是不是好一点?即便那姑爷是王爷?
“咱们还得快点回去,”赵学礼道,“家里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虽然听不到消息,但赵学礼觉得应该没事,因为他们做的每件事都在之前预料中,宋先生不是说了吗?不怕事做不好,就怕之前想不到。
如果之前都想到了,那就八九不离十。
希望洮州能早些安稳了。
……
冯成海被抓之后,就有各处的眼线将消息四散出去,大齐现在的目光都落在洮州上,只要洮州有风吹草动,立即就会被人知晓。
冯二小姐知道消息的时候,刚从庙里求了个上上签,回到府中发现气氛很是不对,父亲招了一群人在书房里商议对策,母亲跪在佛堂,嘴里一直都在念叨,祈求自己儿子平安。
冯二小姐被这样的阵仗吓着了,就算当年豫王战死,豫王府也没有变成这样。她立即叫来管事询问,这才知道自家哥哥被吐蕃人抓了。
这才去洮州多久?几乎是人刚到就出事了。
国舅府就这一个子嗣,若是哥哥真的有个闪失,那恐怕接下来就会人心浮动。因为大家是很看重传承的,谁也不会只顾眼前的利益,还要看冯家的后辈会如何。
“我去见太后了,太后问是谁让他去洮州的?”
冯二小姐听到母亲嘶哑的声音,她不禁心里一凛,劝说哥哥去洮州的人是她,但她也是为了冯家,总不能这次也要将罪责怪在她头上?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章 出大事了
面对自己母亲的问话,冯二小姐没有开口。
孙夫人接着道:“你哥哥不是打仗的料,我早就说过,为何还要将他往前推?”
言语比刚刚更要激烈,一双眼睛更是看着她这个女儿,她求太后帮忙救儿子的时候,太后问这么一句,就像是在她头顶浇了一盆冷水。
是啊,是谁呢?太后开始可没说要成海去,而且成海急急忙忙立战功,还不是要接管太后手中的权柄,成为冯家的一面大旗,太后难道不知道?现在成海被抓了,太后又凭什么救他?
成海死了,从冯家再寻一个族人恩赏,那族人会一直记得太后娘娘的恩德。
冯二小姐硬着头皮:“娘,您听人说什么了?莫不是以为是我让哥哥去的?是哥哥来寻我,提及此事,我还曾阻拦,但哥哥执意要为父亲分忧。”
孙夫人怀疑地看着女儿,自己女儿什么模样,她多多少少心中有数。
“你莫骗我,”孙夫人道,“你是不是想要你哥哥赚军功,荣耀门楣,你也好入宫侍奉皇帝?你为了自己能做皇后,不惜用你哥哥的性命去赌啊!”
周老将军没到,儿子就带兵去攻打吐蕃人,这一点是孙夫人如何也想不通的,没有人在儿子耳边说什么,他会这样做?
冯二小姐眼睛一红:“母亲担心哥哥没错,也不能这样说女儿,哥哥一定得回来,否则女儿也没法活了。”
孙夫人听得这话,不知该怎么办,儿子生死未卜,总不能将女儿也逼死了。她半晌才哑着嗓子:“若是你哥哥出了事,以后又有谁能护着你?”
说完孙夫人转身向佛堂外走去,冯二小姐没有离开,看着那不声不响的泥塑,她腿一软跪下来。
洮州到底发生了什么?哥哥带那么多兵马去,却这样被人抓了?而且她让人去拿凤霞村的赵家,也没有消息。
她不但没能因为洮州扭转局面,反而闹出更大的祸事。
冯二小姐咬牙,她那个哥哥,在福建多年,难道就没练出半点的本事?如果她是个男子,定不会如此,现在害了他自己也害了她。
冯二小姐半晌缓过神来,她仔细思量到底还有什么法子补救,如果她能将哥哥救回来,那么以后就算父亲、母亲知晓她撺掇哥哥建功立业,大概也不会责怪她。
可是她能找谁呢?豫王府还有没有留下的眼线?豫王太妃会不会帮忙?
冯二小姐觉得可以去豫王府试试看,父亲那边会想他们的法子,万一她可以帮上忙……
她刚刚踏出佛堂,就看到下人又匆忙跑过来。
“二小姐,”丫鬟喘着粗气,“又有消息传来了,说……长公主还活着。”
冯二小姐一时没反应过来,长公主?哪个长公主?
“是昌乐,昌乐长公主,大爷被抓了,吐蕃攻打洮州,眼下长公主带着人守城。”
这消息听起来一个比一个假。
昌乐公主死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活了?冯二小姐完全愣在那里,冯家在洮州那么多眼线,不可能不知道。
她拉住丫鬟厉声道:“谁送来的消息?”
“是传令兵,跟着战报一同回来的,”丫鬟低声道,“老爷都说,如果是真的那可……”
要出大事了。
冯家和昌乐公主的关系别人不知晓,冯家自己清楚的很,太后娘娘能在先皇王府中站稳脚,就是将昌乐公主二嫁吐蕃,之后……为了能保住冯家的地位,又阻拦昌乐公主回到大齐。
昌乐公主死了也就罢了,如果活着必然会向冯家报复,到那时冯家要怎么办?冯二小姐突然不敢想了。
目前最要紧的好像不是救下哥哥,而是弄清楚洮州的公主是真是假。
……
豫王府。
豫王太妃听说冯成海被抓的消息,脸上露出笑容,她等这一刻许久了。
她就知道冯家没有这个本事。
幕僚低声道:“要不要暗地里为王府招揽一些人?”如此蠢的冯家人,怎么可能赢得人心?这时候招揽事半功倍。
豫王太妃点头:“本也是这样做的,冯家又帮我们抬了轿子何乐而不为?以我们豫王府的声望,到时候他们宁愿相信有个豫王后嗣。”
将路都铺好了,豫王府就能有个人来担负重任了,再说这本就是老豫王安排好的,一早就留下了一些线索和传言,让别人认同她幼子的身份,不过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是时候,也得让小王爷露露面了。”
豫王太妃指的小王爷,自然就是她的幼子,趁着这个机会他们也能母子相见,她等这一天可太久了。
幕僚应声:“我们这就去安排。”
豫王太妃想起来:“武卫军那边怎么样?聂双没有来信诉苦?”
幕僚摇头:“没有赵景云和聂双都没送信。”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撑到几时?”豫王太妃道,“再过些日子,他们就算想回来,我也不会答应。”
幕僚道:“他们本是豫王府家将,却不为王府着想,豫王都不在了,他们也不知道回王府效忠太妃,这样的人太妃不用再理会,让他们死在冯家手中最好。到时候王府还能为他们‘讨还’公道。”
背离朝廷和冯家总要有些借口,这些人命做铺垫,做什么都会理所应当。
豫王太妃正觉得此事甚好,就听到管事禀告:“有眼线回来了。”
豫王太妃吩咐将人带来。
眼下行了礼就急着开口:“太妃,碌曲城那边传回消息,昌乐长公主回来了。”
眼线没听到有人说话,他继续道:“千真万确,眼下连宋光彦和聂双也投靠了昌乐长公主,洮州的武卫军被调动了,纷纷往碌曲去了。”
豫王太妃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昌乐长公主,她回来了。”
昌乐回来了,还让聂双等人去投靠……
乍听起来不可能,但眼线说明整桩事,昌乐长公主一直藏身在寨子,这次寨子出事,吐蕃攻城她才现身,豫王太妃立即觉得这是真的。
她没怎么见过昌乐长公主,但对长公主的事有所耳闻,这是昌乐长公主能做出来的。
不行。
岂不是她种了多年的树,被人摘了果子?萧煜死了没错,但昌乐长公主在大齐就没有威望了吗?
一个十几岁被嫁去吐蕃,在吐蕃嫁了两次,乌松齐、乌松节活着的时候,吐蕃对大齐丝毫无犯,到现在茶馆说书人还会说起她的故事,这样的一个人死了的话,就是一段故事,活着的话……她就是立在那里的一座山,谁也别想轻易越过去。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一章 回来了
豫王太妃很是焦躁,她简直就想要骂人,冯家是废物这点事做不好,还有那个昌乐公主,嫁了两次人的寡妇,就像那煮了几遍剩下的药渣子,自己偏偏还不自知。
怎么有脸活着?早在哥哥活着的时候,就被兄弟两个轮流进帐,生下的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杂种,也就是在吐蕃,在大齐早就被沉谭了。
难道她就不明白,她死了是大齐的光耀,活着就是污点,就算为了名节,为了大齐的脸面,她也不该活着了。最可笑的是,从前的公主府眼下已经放入了菩萨金身,大齐皇室将公主府当成光耀之地,年节都要进去上香,公主回来要怎么办?剃光了头当姑子吗?能洗掉她身上的脏?
昌乐就没想过吗?当年先皇的皇后,被乱军捉了就自尽了,那才是体面。在吐蕃守着哥哥,还勾引弟弟那比娼寮里的姐儿还不如,这根本就是向大齐皇室脸上丢了一盆污秽,如果萧氏祖宗还活着,大约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豫王太妃忽然想起一桩事,当年王爷留下了东西,好像是从吐蕃那边传来的画册,上面画的就是昌乐与乌松节、乌松齐共寝,还有胡僧拿来的药丸,都是吐蕃王庭中用的。
“从前在吐蕃时就厉害,能驱使男子为她做事,现在年纪大了,权贵攀附不上了,也能抓一个状元为她卖命。”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豫王太妃神情愈发的轻佻,人啊,总是没有自知之明,女人一旦名声有失,就算做什么也都无用。
她这样一想,也就安安稳稳地坐下来,看向幕僚:“我交给你一样东西,你拿去军中传开,看的人越多越好。”
当然就是那册子,她要让所有的武将,只要想起昌乐公主,脑海中浮现出的就是公主在画册上光着身子的模样。
到时候可还有人想要为她效命?
妓子,光着的时候能给她跪一跪,穿上官袍只能给她一口吐沫,当真连龟公也瞧不起。大齐的将士可都是铁骨铮铮,军中讲究的就是这个。
文官若是有人为昌乐说话,便让天下读书人泼他一脸屎尿,让他这辈子不敢人前说话。
豫王太妃觉得自己已经安排的很妥当。
幕僚道:“如果昌乐公主是假的……”
“谁说是假的?”豫王太妃乜了幕僚一眼,“哪只眼睛看到她是假的?那公主必须是真的,也只能是真的。”
豫王太妃早就厌倦了宫中宴席,台子上唱的大戏永远有昌乐公主为了大齐奔走吐蕃,与吐蕃赞普郎才女貌,大齐王朝在一日,就要捧公主一日。
腻了,而且厌烦。
这次趁着这机会,将那遮羞布扯下来,从此之后让大齐再也没有昌乐公主。
死人没人敢将她怎么样,活人就能剥光了她,这次就将昌乐公主彻底解决了。在这件事上她来推波助澜。
一来能让冯家难受难受,二来再也没了公主这祸患。
豫王太妃越想越欢喜,吩咐幕僚立即去办。
幕僚从屋子里出来,走到无人处摇了摇头,要说狠还是女人对女人,昌乐公主在洮州现身时,就没算一算这是吉还是凶?
如果那公主是真的,他也想不到公主图谋什么?难不成还想风风光光回朝?
……
查硕咬着一根草茎,看着白玉薇给族人们送吃食,今天又吃掉多少?他在心底里算出一个数,然后又抹去。
照这么算,他看到阿泱带来的那些吃食早就没了,可现在每天还能拿出那么多。是他当时看错了,还是阿泱说的话是真的,那些粮食都是从老天借的。
查硕将草茎吐出来,不管这吃食哪里来的,他们都不能对不起这一顿顿的饱饭,更不能对不起两个母亲。
萧煜走过来看向查硕:“斥候回来了,前面那个部族里面还有至少一千人,我们带来的兵马加起来不过四百,你可想好了?”
查硕点头:“想好了,我也都问了,留下的族人都愿意打这一仗,憋屈了这么多年,早就留下了心病,如果不发放出来,苟活也是无用。”
萧煜看着查硕:“你呢?”
查硕与往常不同,现在的他笑的格外爽朗:“我也是,我不为别的,我要争一份足够大的军功,挡在我两个母亲面前,如果有人向她们泼污水,那要想一想她们儿子手里有没有刀。”
“我知道,听起来可能很好笑,谁能管得住天下人的嘴,有些人可以与他们讲道理,但有些人只能动武,即便要他们一个虚假的退让,我也愿意,就算两个母亲不在意,但作为儿子,我在乎。”
这就是查硕的心思。
查硕说完看着萧煜:“我知道你也是这样想的,否则不会带着人来帮我。”豫王现在是什么处境他清楚的很,韬光养晦的日子越久对豫王越有利,但是豫王能现在站出来,这不是锦上添花,也不是雪中送炭,而是陪着他们母子拼命,这份情他永远都记得。
萧煜道:“那就上马,先赢下这一仗。”
查硕点头。
赵洛泱和白玉薇将马蹄子都裹上布,这样在接近时可以少些响动,至少不会让人立即猜出到底有多少兵马逼近。
萧煜一扯缰绳,带着查硕站在了队伍最前面,然后他纵马前行,身后的队伍立即跟了上去。
如同一柄利刃突然就出现在天地间。
那部落听到动静时,守卫的汉子还笑着向远方张望,因为他们的二王子带兵出征有些日子了,算来算去应该是时候回返。
“回来了。”
“不知道这次带回多少婆姨。”
“我先抢一个。”
几个人笑着说话,但是很快笑容就僵在了脸上,来的那些人有些不对,身上穿的不是他们的衣装,也……面生的很。
那气势……如同天边黑云一下子倾轧到了头顶。
“是齐人。”
“是齐人。”
开始有人回过神大喊。
“齐人来了。”
最后一个声音戛然而止,一波箭雨齐射过来。
多年前,这支部落带兵围剿昌乐公主的人马,一路将他们追赶到了洮州,然后这支部落靠着军功占了如今的土地和奴隶。
他们根本没想过有一天要为多年的事偿还。
但他们忘记了,活下来的人还记得,他们带着那些枉死的冤魂回来了。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后悔
寨子的人许久不拿刀了,但他们将心刀磨的锋利,淌着血的刀锋一直没有停歇,刀刃甚至被劈砍的卷起来,他们仍旧坚定地指向前方,因为他们背后是自己的兄弟和留在寨子里的家人。
武卫军就不用说了,见到王爷就开始心潮澎湃,很多人背地里偷偷抹了眼泪,但这就能证明他们没忘记王爷吗?当然不是,要从军威上见,从士气上看,要让王爷知道他们一直没敢放下手中的利刃,他们坚信还会有为王爷征战的一天。
尤其是委曲求全的人,委屈过了,现在王爷在这里,他们可什么也不怕了。
查硕杀的起劲儿,就听到前面的萧煜道:“有反抗者,杀无赦。”
声音威严而冰冷,让人不禁心底升起寒意。
这话说的也正是时候,在部落里的人被杀的胆寒时,这样一句话无疑是给了部落的人新的选择。
不反抗就能活命。
查硕佩服萧煜,他只觉得自己痛快了,却忘了还得控制局面。
有了这句话,开始有人跪地乞饶。
不是因为部族的人贪生怕死,而是很多人都认识萧煜,死了的豫王,他突然就活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正因为不知道才会更加惊骇。
这场战事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部族里的人全都被拿下。
赵洛泱和白玉薇几个给武卫军和寨子的人包扎伤口,寨子的人打杀的时候厉害,喊疼的时候也不含糊,没有了战场上的英勇劲儿。
跟着过来的张义嘴唇下意识地抽了抽,他还记得在搬迁路上,赵家女郎给他清理伤口,那时候他就觉得疼的难以忍受,后来女郎让人做出了酪浆,这玩意儿更厉害,就算骨头再硬的汉子,都得疼的一哆嗦。
赵家女郎医术是不错,但是用的药是越来越可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她医术的是郑益,郑郎中给牲畜治病习惯了,牲畜反正不会叫疼,他也不在意这个,于是……传给了赵家女郎。
真是造孽啊,这回去了他要不要与郑先生委婉地提一提,让他改一改手里的药,不是为那些牲口着想,是为他们自己啊。
张义刚想到这里,就瞧见有人挣扎着不想用酪浆,赵家女郎在苦口婆心:“仗都打了,还怕酪浆?”
赵洛泱说着看向张义:“第一次用酪浆的是张大人,张大人都没喊过疼。”
真的?
那人看向张义,张义心虚地点了点头。就在二人对视这一瞬间,赵洛泱将酪浆倒在了那人伤口上。
那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不是怕疼,他是怕喊出声,那也太丢人了。
牙是咬住了,但伤了的手臂却忍不住颤抖,张义只得上前帮忙,劝说道:“疼就喊,没啥。”
那人含着泪,就是不出声。
在张义的帮忙下,那人的血肉被冲干净了,那人抬起头看着张义露出感激的神情。
张义多看了那人几眼,他得记住了,下次若是他受伤,他得避开这个人,或者捂住这人的耳朵。
武卫军那边就好多了,但一个个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使劲地抠自己身上的甲胄。在别人面前,他们不得有点威势吗?
赵洛泱也不是故意折磨人,她发现酒精确实好用,能让伤口恢复快,保命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用完酒精之后,再给伤兵塞药,他们就不会觉得苦了。
将伤兵都安置好了,赵洛泱才去看萧煜,萧煜甲胄上都是干涸的血迹,现在还没处置,现在有些事她大概也能看明白些了,小哑巴病的时候是真可怜,没病的时候是装可怜。
赵洛泱用布巾将萧煜脸颊和脖颈的血擦掉:“二王子知道消息后会赶过来吧?”自家老巢被端了,二王子自然会急着赶回来。二王子之所以敢带兵前往大齐,就是仗着有这部族守在要路,万一他此战输了,部族的人还能前去迎他回来。
现在部族落在萧煜和查硕手中,就等于断了二王子的后路。
萧煜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那我们准备的火器也该派上用场了?”
查硕带了一些火器,被追的时候始终没丢下,赵洛泱系统中也有些,足够给二王子准备份大礼。
查硕将寨子里阵亡的三个人埋了,然后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让眼睛里的红血丝褪下些,这才去找萧煜。
萧煜和赵洛泱正站在一起说话,查硕不知晓萧煜后面的思量,只是道:“你们说,冯家那边是不是听到消息了?”
萧煜点头:“眼线都放出去了,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
查硕道:“他们……”
萧煜道:“正往这赶,希望救下冯成海,将‘假公主’拿下。”
查硕刚要说话。
萧煜接着道:“但豫王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得将‘公主’的身份坐实了。”
赵洛泱看向萧煜,她大概猜到了豫王太妃的心思,也能想到小哑巴在豫王府的日子有多难熬。
萧煜和查硕说话,赵洛泱则去一旁准备火器,片刻之后,萧煜走过来,看着放满的箱子。
刚刚她是想到他在豫王府的处境了吧?然后她就多动用了系统空间里的东西?心疼他就多给他花银钱?
萧煜轻轻抿了抿嘴唇,他是越来越想入赘了。
……
二王子听到消息,带着人一路疾驰往回赶,他简直不敢相信,齐人杀了他留下的守将,还拿下了他麾下的部族。
齐人这是疯了?既然有兵马为何不拿回碌曲?拿下那部族又有什么用?那是吐蕃的土地,难不成他们还想占着不放?
想到这里二王子的心一沉,如果那妇人就是大齐公主的话,他们还真的能占着不放,公主都活着,她与乌松节的孩子就没有存活下来的?
吐蕃可还有不少人明面上臣服,背地里一直在等待机会。
二王子满心后悔,他不该来大齐,更不该信那个王曾的话,如果真的因他闹出大乱,别说成为下一任赞普,就连他的性命可能也保不住。
二王子看向身边的副将:“只要将部族抢回来,将齐人赶回去,就收回碌曲的人马。”即便这次他损失惨重,也不能继续打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趟就跟一脚踩进了流沙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完全被淹没。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二章 后悔
寨子的人许久不拿刀了,但他们将心刀磨的锋利,淌着血的刀锋一直没有停歇,刀刃甚至被劈砍的卷起来,他们仍旧坚定地指向前方,因为他们背后是自己的兄弟和留在寨子里的家人。
武卫军就不用说了,见到王爷就开始心潮澎湃,很多人背地里偷偷抹了眼泪,但这就能证明他们没忘记王爷吗?当然不是,要从军威上见,从士气上看,要让王爷知道他们一直没敢放下手中的利刃,他们坚信还会有为王爷征战的一天。
尤其是委曲求全的人,委屈过了,现在王爷在这里,他们可什么也不怕了。
查硕杀的起劲儿,就听到前面的萧煜道:“有反抗者,杀无赦。”
声音威严而冰冷,让人不禁心底升起寒意。
这话说的也正是时候,在部落里的人被杀的胆寒时,这样一句话无疑是给了部落的人新的选择。
不反抗就能活命。
查硕佩服萧煜,他只觉得自己痛快了,却忘了还得控制局面。
有了这句话,开始有人跪地乞饶。
不是因为部族的人贪生怕死,而是很多人都认识萧煜,死了的豫王,他突然就活了,到底为什么会这样?正因为不知道才会更加惊骇。
这场战事只持续了一个多时辰,部族里的人全都被拿下。
赵洛泱和白玉薇几个给武卫军和寨子的人包扎伤口,寨子的人打杀的时候厉害,喊疼的时候也不含糊,没有了战场上的英勇劲儿。
跟着过来的张义嘴唇下意识地抽了抽,他还记得在搬迁路上,赵家女郎给他清理伤口,那时候他就觉得疼的难以忍受,后来女郎让人做出了酪浆,这玩意儿更厉害,就算骨头再硬的汉子,都得疼的一哆嗦。
赵家女郎医术是不错,但是用的药是越来越可怕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教她医术的是郑益,郑郎中给牲畜治病习惯了,牲畜反正不会叫疼,他也不在意这个,于是……传给了赵家女郎。
真是造孽啊,这回去了他要不要与郑先生委婉地提一提,让他改一改手里的药,不是为那些牲口着想,是为他们自己啊。
张义刚想到这里,就瞧见有人挣扎着不想用酪浆,赵家女郎在苦口婆心:“仗都打了,还怕酪浆?”
赵洛泱说着看向张义:“第一次用酪浆的是张大人,张大人都没喊过疼。”
真的?
那人看向张义,张义心虚地点了点头。就在二人对视这一瞬间,赵洛泱将酪浆倒在了那人伤口上。
那人将牙咬得咯咯作响,他不是怕疼,他是怕喊出声,那也太丢人了。
牙是咬住了,但伤了的手臂却忍不住颤抖,张义只得上前帮忙,劝说道:“疼就喊,没啥。”
那人含着泪,就是不出声。
在张义的帮忙下,那人的血肉被冲干净了,那人抬起头看着张义露出感激的神情。
张义多看了那人几眼,他得记住了,下次若是他受伤,他得避开这个人,或者捂住这人的耳朵。
武卫军那边就好多了,但一个个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使劲地抠自己身上的甲胄。在别人面前,他们不得有点威势吗?
赵洛泱也不是故意折磨人,她发现酒精确实好用,能让伤口恢复快,保命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用完酒精之后,再给伤兵塞药,他们就不会觉得苦了。
将伤兵都安置好了,赵洛泱才去看萧煜,萧煜甲胄上都是干涸的血迹,现在还没处置,现在有些事她大概也能看明白些了,小哑巴病的时候是真可怜,没病的时候是装可怜。
赵洛泱用布巾将萧煜脸颊和脖颈的血擦掉:“二王子知道消息后会赶过来吧?”自家老巢被端了,二王子自然会急着赶回来。二王子之所以敢带兵前往大齐,就是仗着有这部族守在要路,万一他此战输了,部族的人还能前去迎他回来。
现在部族落在萧煜和查硕手中,就等于断了二王子的后路。
萧煜点头。
赵洛泱接着道:“那我们准备的火器也该派上用场了?”
查硕带了一些火器,被追的时候始终没丢下,赵洛泱系统中也有些,足够给二王子准备份大礼。
查硕将寨子里阵亡的三个人埋了,然后一个人待了一会儿,让眼睛里的红血丝褪下些,这才去找萧煜。
萧煜和赵洛泱正站在一起说话,查硕不知晓萧煜后面的思量,只是道:“你们说,冯家那边是不是听到消息了?”
萧煜点头:“眼线都放出去了,这会儿已经到了京城。”
查硕道:“他们……”
萧煜道:“正往这赶,希望救下冯成海,将‘假公主’拿下。”
查硕刚要说话。
萧煜接着道:“但豫王府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们得将‘公主’的身份坐实了。”
赵洛泱看向萧煜,她大概猜到了豫王太妃的心思,也能想到小哑巴在豫王府的日子有多难熬。
萧煜和查硕说话,赵洛泱则去一旁准备火器,片刻之后,萧煜走过来,看着放满的箱子。
刚刚她是想到他在豫王府的处境了吧?然后她就多动用了系统空间里的东西?心疼他就多给他花银钱?
萧煜轻轻抿了抿嘴唇,他是越来越想入赘了。
……
二王子听到消息,带着人一路疾驰往回赶,他简直不敢相信,齐人杀了他留下的守将,还拿下了他麾下的部族。
齐人这是疯了?既然有兵马为何不拿回碌曲?拿下那部族又有什么用?那是吐蕃的土地,难不成他们还想占着不放?
想到这里二王子的心一沉,如果那妇人就是大齐公主的话,他们还真的能占着不放,公主都活着,她与乌松节的孩子就没有存活下来的?
吐蕃可还有不少人明面上臣服,背地里一直在等待机会。
二王子满心后悔,他不该来大齐,更不该信那个王曾的话,如果真的因他闹出大乱,别说成为下一任赞普,就连他的性命可能也保不住。
二王子看向身边的副将:“只要将部族抢回来,将齐人赶回去,就收回碌曲的人马。”即便这次他损失惨重,也不能继续打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趟就跟一脚踩进了流沙似的,一不小心就会完全被淹没。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三章 埋伏
又是一夜的疾驰,疲惫的二王子终于见到了自己麾下的那个部落,与往常不一样的是,部落的头人没有出来迎接,部落前的长杆上挑着几颗人头。
二王子眉头一皱,眼皮跟着跳了几下。
眼前这一幕他想过,攻破碌曲之后,他就会这样对待齐人,可没想到有人跟他存了一样的想法,而且先偷袭了他的部落。
简直就是在他脸上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二王子恨不得立即带人冲入部落中,将里面的齐人杀的干干净净,可这样显然不行。部落前被齐人挖了壕沟,战马不可能一下子冲进去。
“齐人动作很快,北边也在建工事。”副将向二王子低声禀告,再给他们几天时间,齐人的兵马说不定能据守在这里。
占住要道几天,对战局影响极大,因为齐人就会趁机派出援军。
副将道:“多亏我们及时回来,眼下从北边还能攻进去。”
二王子点头,不能再耽搁了:“休整兵马,明天天亮就随我攻打齐人。”
副将应诺。
二王子没敢歇着,还有些事他没跟将士们透露,从部落里出来报信的人说,他们好像见到了豫王。
二王子深吸一口气,他被惊住了,但是没有相信。人的运气就算再差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跌跟头。
昌乐公主的事还没解决,又来一个豫王?
要么是他疯了,要么是他死了,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死人”。
他在碌曲不是也看到了武卫军的大旗吗?部落里的人应该也是见到了,所以误以为是豫王带了武卫军前来。
他不能再提及这件事,无端会造成恐慌,有些将士听到昌乐公主活了,说不定就会认为在部落里等着他们的是豫王。
最好的就是一鼓作气,抢回部落,打赢这一战,自然能重振军心。
一切部属好了,将士们齐齐上马,二王子长刀指向部落,他的骑兵开始向前冲去,这条路他们都排查好了,没有任何齐人设下的埋伏,所有人可以长驱直入……
为了能振奋军心,二王子也亲自冲杀在前。
他们预料当时齐人攻下部落是靠的偷袭,来报信的人说没有瞧见太多兵马,这与他们瞧见的情形相似。
如果绕过外面的工事,里面的人不足为虑。
骑兵果然没有遇到阻拦,二王子松了口气,而且他听到了从部落里传来的慌乱声,那是齐人发现被攻破,在慌乱地逃窜。
二王子见状更加催促战马向前,然后他果然瞧见了丢盔弃甲的齐人。
二王子满脸兴奋,长刀一挥就要带着人追过去。
马蹄向前一窜,二王子那跃起的心还没有落下,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浪袭来,紧接着耳边传来“轰”地声响,二王子整个人飞了出去。
二王子重重地摔在地上,耳边火器爆开的声音不断,夹杂着将士的惨呼,有人开始转身向后奔逃,可是没跑几步,就被火器送上了天。
“有埋伏。”
“有埋伏。”
副将上前搀扶二王子,眼前浓烟弥漫,不知道到底被人埋了多少火器。所以他们修的工事并不是为了防御他们,而是为了让他们只能从北边进入部落。
二王子想要说话,嘴唇上一阵温热,火器中夹杂的瓷片,豁开了他的嘴,脸上、身上也有鲜血淌出,从前齐人的火器可不会这样。
“抓……”二王子吐出嘴里的血大喊一声。
周围的将领听命,但马匹已经受惊,骑兵没有了马只能徒步上前追赶,可他们又害怕前面还有埋伏好的火器,全都畏手畏脚一点点地向前搜寻。
就在众人惊慌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响。
二王子抬起头看过去,一阵风吹过,那人就像是从烟雾中走出来一般。他穿着银色甲胄,手里提着一杆长枪,枪头上的红缨仿佛是被鲜血染红的,他的面容也渐渐清晰,二十多岁的青年,眉宇间却是迫人的威势,神情端凝,淡淡地看向众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眼神,已经让人忍不住后退。
那是……豫王。
豫王活着!二王子脑海中浮现出报信的人惊惶的神情。
怪不得报信的人会那么惊悚。
真的活着。刚刚稳住一点的军心,在这时候彻底溃散,就连二王子身边的几个副将也都愣住了。
萧煜垂下眼睛看向二王子,那目光清冽,仿佛在看一个蠢货。
“拿下他们。”
萧煜话音刚落,他身后的烟气中立即跃出一支骑兵。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也不会相信。
甚至这时候有人还如坠梦中,直到他们或被杀死,或被身边人溅一身鲜血,他们才明白过来。
但这场单方面的碾压才刚刚开始。
副将们护着二王子向外逃,但北边他们进来的口子,已经被齐人堵住,他们如被困入笼中。
副将们想要杀出一条血路,但到处一片混乱,刚刚萧煜出现的那一幕着实太可怕了,即便所有人回过神,却依旧不能辨别那豫王是人是鬼。
二王子用腰间的弯刀砍杀了几个他带来的人,因为那些人已经得了失心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萧煜动手,他们也会被自己人害死。
几刀下去,二王子就不再继续了,这样的人着实太多,杀也杀不完,军心、士气不是说几句话就有用的。
尤其他们能埋伏合围的时候,对方的将领还是他们惧怕的豫王。
二王子不管了,丢了所有兵马,只要他能留下性命,还可以东山再起。他手里不是还有一个冯成海?来的时候他让人将冯成海藏了起来,带着冯成海回去,父王也会留他一条性命。
二王子抹了抹脸,吩咐身边将领:“送我出去,无论如何送我出去。”
副将正要应声,却眼睛一瞪,一支箭从他脖颈上穿出,鲜血喷溅出来,落在二王子脸上。
“要去哪里?”
二王子抬头去看,萧煜缓缓向他逼近,挡在前面的兵士步步后退,谁也没有勇气与豫王对抗。
二王子想起冯成海被捉的时候,他现在何尝不是如此?
第四百二十四章 敬重
“抓住二王子了。”
赵洛泱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呼喊,紧接着人群让开,萧煜骑着马,提着一个晕厥的人缓缓地过来。
两人一马到了赵洛泱跟前儿,就要将二王子丢下,他却迟疑片刻,长枪枪杆一偏向着二王子后颈又给了一击,发现二王子如一滩死肉没有半点反应,这才松开了手。
怀光眨了眨眼睛,自家公子这是多仔细女郎啊?生怕有半点的闪失。补这一下,足够二王子再缓半日的。
“够不够?”
豫王下马没有去跟副将说话,而是走到自家小鬏鬏面前低声问。
这话也就赵洛泱能听得懂,萧煜的意思是,这个二王子够不够抵债。毕竟在这里用了许多的火器。
二王子身上不会有多少东西算成财富值,但是杀了他可能会有不少魅力值,之前赵洛泱杀过匪首,得了几十点魅力,如果亲手杀了二王子……
她确实缺魅力值,但最近已经发现了固定来源,武卫军和寨子的人都会给她些魅力值,只要她每天多露露脸。
最近她还发现,只要她与小哑巴走的近些,武卫军给的魅力值就会更多。
别看武卫军的人一个个板着脸,眼观鼻鼻观心,其实心里一点没少想。这事以怀光为首,她就算轻轻地碰一碰小哑巴的衣角,怀光都会给16点魅力值。
所以,二王子给的这点魅力值她看真的看不上,鉴于这样的情形,不如先留着他。
赵洛泱道:“如果让吐蕃来赎人,不知道他们能给多少银钱?”
萧煜微微一笑,现在他可以确定,小鬏鬏知道他和时玖是同一个人,但她没有防备他,也没有生气。
怀光在旁边悄悄地瞧着自家主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主子也不板着脸了,居然还偷笑。
怀光欣赏够了,挪开目光,有时候得适可而止,不能被人看出来。不过当他视线掠过赵家女郎的时候,看到赵家女郎正看向他。
怀光的背脊一下子挺直了,怎么他觉得女郎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了呢?
萧煜道:“至少也要白银万两,否则对不起二王子的身价。”
赵洛泱点头:“钱拿了之后,再想别的。”
人自然是不能放的。当年他们怎么对公主的,现在他们就怎么对二王子,二王子的回家之路至少也要比公主坎坷。
“那冯成海呢?”赵洛泱问萧煜。
两个人向旁边走去,身边只有怀光几个护卫,萧煜道:“我不准备让人去寻,但是会拷问二王子,还会让二王子知道,他一日不说,一日就不会被处死,但若是找回了冯成海,他就必死无疑。”
这样一来,二王子定会将嘴牢牢地闭上。即便冯家人来了,二王子也不会轻易吐露实情。
赵洛泱道:“他们定是躲藏起来了,没有水和吃食,撑不了多久,还得看二王子的人有多少本事。”
“聪明点的会将冯成海带回吐蕃,不聪明的就都会死在这里。”
无论哪种结果,都与他们无关。
接下来十日之内,他们要留在这里,帮查硕招揽到更多的盟军,然后他们就会回到碌曲帮昌乐公主。
赵洛泱觉得他们离完成系统任务就差一步。
……
碌曲。
周老将军带兵赶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城楼上的“萧”字大旗。周老将军沉默下来,京中有消息送来,让他们先按兵不动,等待冯家的吩咐。
在离碌曲十里外扎营之后,周老将军曾听到攻城的声响,那是吐蕃二王子还没有回援部落时,带兵全力攻打碌曲的动静。
周老将军很想带兵前去支援碌曲守军,却被军中几个副将拦住。
朝廷有令,不准他动用兵马,他曾受过冯家大恩,要不是冯家派兵,他麾下将士都会死在倭人手中,而那次恰恰是因为他过于冒进,那时候先皇尚在,冯国舅没有那么大的权柄,也是不惜去动用手中所有的关系。
周老将军也知道冯家此举是为了招揽他,只要救下那些人命,他也宁愿向冯家低头,冯家就是看到了这一点,才将冯成海交给了他。
他也确实保着冯成海在福建安安稳稳。
冯成海要来洮州时,他信中劝说过,因为他知道冯成海的本事,不是纸上谈兵,而是不学无术,在福建那些年过的就是纨绔子弟的日子,压根儿不知兵事。冯家不肯听,他就要求从福建来洮州,这一路上他紧赶慢赶却还是没追上冯成海。
周老将军不单为了冯家,他也是为了大齐,大齐关隘有战事,哪里能让这样一个主将带兵前去?那不是要让将士们白白送命?真的发生这样的事,他周良珍百死莫赎。这是周老将军第一次后悔,不该那样护着冯成海。
谁能想到呢?他以为投效冯家救下了那些性命,但这一举动可能在多年后害死更多的人。
城楼上战事正激烈,周老将军转头看向身后的大军,大齐的兵马却不能守边关,这是什么道理?
副将看出周老将军的心思,低声道:“周将军不用担心,就算吐蕃人打了过来,有咱们在这里,他们也别想越过去。”
周老将军沉声道:“既然如此,为何要让他破关?”
副将低声道:“有人冒充公主,还有人不肯奉命行事,存着这样的心思,还不是谋逆之人?既然是谋逆之人,我们也就不用去管了,他们与吐蕃人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真的弄得两败俱伤,我们再入城收拾残局,倒省了事。”
“再说冯将军……还下落不明,我们不听朝廷的意思贸然前往,冯将军有个闪失,可要如何交待?您说是不是?”
周老将军咬了咬牙:“我没想那么多,身为武将就该坚守国门,现在我们做的这些事,辱没了这身官服。”
“没那么严重,”副将摆手,“我们只是审时度势而已,谁也不敢嚼舌根,毁了老将军清誉,这一点老将军放心。”
周老将军深吸一口气,他的确是珍惜自己的名声,但不是像这些人想的那样,难道将天下人的耳朵、眼睛都捂住就能遮掩过去?那自己的良心呢?
那一夜周老将军没有睡,因为吐蕃人也没歇着,一次又一次地发动攻城,最惨烈的一次,吐蕃人登上了城墙,上面守城的齐军抱着吐蕃人一同从城楼上跳下来。
一个人跳下,就有第二个,毫不犹豫地赴死。
这样持续了半个时辰,终于再次将吐蕃击退。
天再次亮起,城墙上那面“萧”字大旗仍旧舒展着随风飘扬,不管城楼上的人是谁,这一刻周老将军从心底里敬重她。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五章 敢不敢
周老将军正看着那大旗怔愣时,一个人出现在城楼上,那人梳着大齐妇人寻常的发髻,身上穿着的也是粗布衣裙,一张脸看起来模糊不清,但因为一道疤痕变得扭曲,她就立在旗子旁抬眼向周老将军及其身后的大齐将士看来,一排排的将士,身穿甲胄,威风凛凛地站在那里,展露着大齐的雄威,无论是谁看上一眼,都应从心底生出几分敬畏。
但妇人只是瞥了一眼,转身就向城楼另一侧走去,她没有露出任何神情,就算有,相隔这么远周老将军的等人也无法看清,但她的背影,那一身衣裙都透着一股轻蔑。
不会守疆卫国的人,不配着甲扬威,驻足不前,看着敌人攻打城池的人,不配说自己有一腔热血。
城楼之上,甚至不准女子踏入,因为妇人太过软弱,在战事上只会带来不祥。
但男儿又怎么样?这里有多少男儿,却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看人攻城,看同袍战死,支撑在那里不退的,却是一个女子。
周老将军这一刻羞愧的竟然不敢再往城楼上看一眼,胸口如同窝了一团烈火,要将他自己焚烧殆尽。
他们在做什么?
打仗打了一辈子,在人前抬着头一辈子,在这一刻恨不得钻入泥里,战死沙场成了奢望。
“将军。”
一直跟随周老将军的亲信低声道:“我们真就这样等着?”煎熬了一晚上的岂止是周老将军?
早晨的时候有些将士根本吃不下去饭食,即便效忠冯家的那些将领有意犒劳他们,越是这样,越是难以下咽。
前面在打仗啊,他们离城下那么近,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
如果他们都冲过去,那些人哪里会攻上城楼?
从前有人来犯,只管将他们击溃,现在见到敌军却被要求袖手旁观。
他们手里不是没有军械,他们也不是没有人马。
原来被人合围孤军奋战不是最惨的,兵强马壮看着城池被人围攻才是最诛心的。
旁边的尹副将听到了不禁咳嗽一声,国舅爷叮嘱他一定要看好周老将军,他可不能在这时出错。
尹副将道:“这不是没事了吗?再说昨夜听起来战事激烈罢了,说不得就是演给我们看的,那些从城楼上掉下来的人,我看不像是吐蕃人,那些人的狡诈你们不知晓,真要是上了当,后悔就来不及了。”
周老将军皱起眉头看向尹副将:“不是吐蕃人,那就是我们大齐的将士,再不济也是大齐百姓,不应该救?”
尹副将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他拿帕子擦了擦油亮亮的嘴唇:“连公主都敢假冒的人,可不敢当他们是寻常百姓,如果是一群死囚在上面,将军也要去救?他们的性命可比不上咱们将士的命。”
说到这里他压低声音:“等到朝廷旨意到了,他们就是死囚,到那时老将军就明白了,出战才是错。”
听到这话,周老将军忽然眼睛一热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让旁边的尹副将不禁一凛,然后他就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将军扭头看向了他,老将军那双威严的眼睛中根本没有半点的豪情,有的只是颓败、愤怒和失望。
两个人就这样对视,尹副将伸手握住了身边的剑柄,过了许久周老将军才道:“太祖才走了几十年。”
太祖才走了几十年,大齐却变成这般模样,他们甚至都没有迎来兴盛,难道国运就要走向衰落?
“尹副将,”周老将军道,“你该庆幸。”
尹副将仔细听着,周老将军却没了下文。
你该庆幸,站在这里的将士都还愤愤不平,都还吃不下饭,如果他们与你一样心安理得地看着这一切,将这些当做戏码……那大齐当亡了。
战事、死人多么可怕的事,却能当成台上唱戏,那么有一日敌国铁骑踏入大齐疆土,就再无人保家卫国。
周老将军转身走入大帐中,他没脸再在那里观战。尹副将松了一口气,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继续守在那里,不过接下来的几日都风平浪静,好像吐蕃人一下子退走了似的。
尹副将觉得不太可能,吐蕃人抓了冯家大爷,连条件都没谈,怎么可能就这样败退?
尹副将有些坐不住了,立即派人打探消息,如果吐蕃人不能拿下假公主,他们就得有所准备。
周老将军得到消息,尹副将已经让人将碌曲城围住,显然是想要断城内的粮草。
“真不是个东西。”
帐内的都是周老将军的亲信,众人低声议论。
“打仗的时候不肯上前,现在看番人退了就去围城。”
周老将军看着眼前的舆图,一直没有说话,那天回到军帐之后,他就让人去了洮州打听情况,想要多知晓一些消息。
经过了这桩事,他不想再被冯家人左右,他之所以站在这里还没有离开,就是怕冯家还有昏招在后面,周老将军甚至不知晓,如果冯家继续任意妄为的话,他是否还能站在冯家那边。
正当众人低语时,军帐帘子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个人低着头,满脸尘土,稍稍遮掩了一下面容,他刚进门时众人没有注意,不过看了两眼之后,立即发现了端倪。
那人走到周老将军面前,躬身行礼。
周老将军试探着道:“你是谢忱?”
谢忱应声:“周将军一向可好?”
周老将军看向亲卫,亲卫立即放下了军帐帘子,守在帐前。
这声问好,让周老将军心里油然生出羞愧。
谢忱向帐内众人看去。
周老将军道:“这三人都是我的亲信。”
谢忱这才道:“原本我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这条命眼下留着还有用。”在洮州的情势稳固之前,他还不能有失。
周老将军点头。
谢忱接着道:“碌曲的战事周将军看到了,觉得如何?”
周老将军长叹口气。
谢忱接着道:“我瞧见冯家的人围困了碌曲城,明日洮州送来的粮草定会被拦住。我不问周将军管不管,只问一句话……”
“日后再有机会为国征战,周将军敢将背后交给冯家吗?”
这话掷地有声,军帐中一时静寂。
周老将军半晌才道:“城楼上的真是昌乐公主?”
谢忱没有回答,只是笑着问:“周将军不是都看到了吗?”
谢忱的意思已经很清楚,周老将军即便想到了结果,但依旧露出惊讶的神情。
谢忱道:“从公主出嫁时不就一直这样?两次嫁人,几次丧子,甚至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最终连自己的身份都丢弃,世人被真相蒙蔽,周将军也看不到吗?以为多年的休战都是一纸婚约就能换来的?”
“从前大齐没有兵马,不得不用和亲的法子,眼下兵强马壮,还不是看着一个妇人苦苦支撑?”
谢忱说到这里,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曾有个女郎问我一句话,我也送给将军。”
周老将军静静地听着。
谢忱道:“如今你敢不敢听人传唱,大齐公主和少年英雄乌松节的故事?”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六章 不配
明知道实情,却还能跟着别人一同欢笑、赞许?
谢忱做不到,当年的姜玮也做不到,所以姜玮没能真的杀了昌乐公主,还向朝廷隐瞒了实情,让朝廷以为在洮州的只是曾追随过昌乐公主的部族残部。
又用洮州和岷州的功劳换了寨子几年的安宁,但这安宁也是画地为牢,将自己圈禁在大门之内。
可能就是心中愧疚,姜玮才早早就病死了,病死之前还写信问谢忱:我错了没有?
这个答案谢忱始终没想明白。
但赵家女郎说:“他错了。”一个认为自己没错的人,不会有这样的质疑。
人将死去,一切都将消散,但始终无法过了良心这一关。
赵洛泱也不觉得姜玮有半点的可怜,本该平步青云,却选择守在洮州。姜玮和谢忱的顾虑她都知晓,无非是怕大齐内再起争端,但在她看来可笑至极。
“谢大人一定觉得姜大人死了之后,这件事就压在您的肩膀上,若是处置不当会给大齐带来灾祸。”
谢忱清清楚楚地记得女郎脸上那轻蔑的神情,看到这女郎,如同看到昌乐公主,只不过昌乐公主现在的面容被毁,让人看到的只有扭曲。
赵洛泱道:“您太高看自己了。”
“和亲的是公主,在外为大齐忍辱负重的是公主,被人背叛的是公主,被人害的骨肉分离的是公主,跟大人您有什么关系?”
“您无非就是握着一个秘密不放,想要让自己看起来是个忧国忧民的忠臣良将,为百姓和大齐天下殚精竭虑,死后还能博个美名。”
“不管是姜大人,还是您,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唯一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公主这个秘密,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您是不是感觉到心中愉悦、激动?感觉自己就是搅动大势的那只手?大齐能有今日的繁华,都靠您这个不为人知的英豪?”
赵家女郎说这些时脸上甚至带着一抹笑容,谢忱一时热血翻涌,他哪里有这样的不堪?他从来没这样想过。
“谢大人可以不帮公主,”赵洛泱道,“我想公主也不需要您帮,因为您不是值得托付的人。”
“您就抱着自己的秘密,继续藏匿着好了,也许您能将秘密代代相传,百年之后,后世子孙靠着这个,夺得一点点荣光。”
赵家女郎说完这些之后转身就走了,听说要为寨子的人押送粮草,甚至没想听谢忱的解释。
谢忱感觉自己好似被人剥了干净,能看的不能看的都展露于人前。
他不是那样的,但赵家女郎说的又不完全是错。
他们明知大齐朝廷对不起公主,仍旧压着公主,换一时安宁。其实安宁了吗?洮州还不是迎来了战事,还不是有人葬送了上万的将士?
人心若是不正,做事就没有了立足根本,无论做什么都是错,都让人瞧不起,也没有脸面与人讲道理。
说到底这桩事上,他们都是帮凶,无非是仗着昌乐公主不会背叛大齐,如果昌乐公主想要报复,转身投了吐蕃,吐蕃和大齐可还会有安宁?
谢忱和周老将军两人半晌都没有说话。
终于周老将军点头:“我知晓了。”
这话说完他嘱咐谢忱:“你先离开,免得被冯家的人看到,不知后面还有什么手段,总要先保住自己才行。”
谢忱看着周老将军:“碌曲城……”
周老将军点头。
谢忱不知道周老将军会做些什么,但话说到了,接下来就是个人的选择,他有点理解为何赵家女郎说完这些就离开。
后面还有不少事要做,如果志同道合就能走上一条路,若是不能……说再多也是枉然。
谢忱走出军帐时,听到远处忽然有雷声,他扭头看过去,正是吐蕃的方向,他知道洮州有一些火器,那些火器可能会用来防御吐蕃人,但他没想过会用在吐蕃人身上。
他小心翼翼地走出军营,发现身边没人跟随,这才松了口气。谢忱从没有这样紧张过,就像周老将军说的那样,他得活着,因为他对公主来说还有用处。
……
二王子的兵马消失在碌曲城下,白婆子露出笑容,他知道查硕他们应该被救下来了,否则二王子等人不会这样匆忙的离开。
宋光彦松口气,吐蕃若是再不退,他们恐怕支撑不住几次攻城,城楼上的人已经死伤大半,剩下的人不眠不休几日,也是咬牙支撑。
白婆子道:“已经很快了。”她知道萧煜的伤还没好,能够奔袭去救查硕,将二王子大军引走,已是很不容易,眼下只希望他们能够平安。
聂双与有荣焉,忍不住道:“我家公子从未打过败仗,唯有一次……也是遭人暗算。”
对豫王的算计,除了冯家还有太师和豫王太妃,当日若是调动足够的武卫军,豫王也会安然逃脱,但武卫军守着两处城池,兵马离开,关卡必然有失,豫王也是下了死令,将士们才没有前往营救。
当听说豫王“战死”的消息,聂双等人恨不得反了这朝廷为王爷报仇,凭什么为大齐舍身征战,最终却被算计而死?这大齐还有什么好守的?
刚想到这里,聂双低下头看到城墙下鬼鬼祟祟围上来的人,他立即发出一声冷笑:“又来了。”
故技重施。跟对付王爷时没什么两样,等着他们死伤大半之后,再前来围攻,没死在二王子手中,要被自己人算计。
聂双收回目光,城楼上剩下的将士脸上也没露出特别的神情,这种事他们经历过,来洮州时也早就想过,可能会如此。
“今晚不睡了,”聂双道,“上来一个宰一个,上来两个宰一双。”
城楼上的将士们应声。
聂双看向宋光彦,宋光彦也跟着点头,如今的状元郎也不是从前那个了,他不会劝说聂双,都是大齐的兵马,万万不能兵戈相向。
能在这时候对付守军的人,不配做齐人。
城下的尹副将已经大致打探清楚城楼上的情形,上面最多也就有几百人罢了,而且这些人早就疲惫不堪。
“攻城,”尹副将下令,“活捉上面那妇人。”
尹副将话音刚落,就瞧见又有一支兵马奔袭而至,这些人挡在了尹副将的人面前。
尹副将看过去,只见宋老将军走过来。
“宋将军,”尹副将道,“这是何意?”
宋老将军淡淡地道:“尹副将要做什么?为何突然攻打碌曲城?难不成是与吐蕃人商议好的?联手拿下碌曲这座关隘?”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七章 奉命护卫
尹副将不是没想过,周良珍可能会生变,周良珍这个人本是武将却偏偏有几分文臣的迂腐。
兵者诡道也,只要能赢,中间发生点什么又有什么关系?谁会记得?就连坊间的百姓,想听的也只是“大捷”这两个字而已。
“周将军,”尹副将道,“要以大局为重,不管怎么说,这关卡不能交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人。”
尹副将说着意味深长地向周老将军身后指了指:“这都是为了大齐的百姓,我也想慢慢来,就怕再有大军兵临城下,打我们个措手不及。”
尹副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周良珍的态度突然有了这样的转变,一门心思要与他对抗。
周老将军不理睬尹副将,反而道,“谁想要攻城,先从我们身上碾过去。”
尹副将面色难看,这么好的立功机会,不想半途杀出个周良珍……眼看着情势不受控制,他的牙咬得咯咯作响。
“周良珍,”尹副将道,“你认定上面的是昌乐公主?你怎么不明白?公主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再活过来。”
“先皇活着的时候,昌乐公主都没能活下来,现在又有谁能来保她?靠着你这点人马?城楼上的几百人?”
尹副将觉得周老将军委实可笑至极,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明白。
“输了,要搭上你全族老小的性命,”尹副将目光幽深,“我可以当做这件事没发生,只要你先一步登上城楼拿下公主,我还会为你请功。”
拿下公主之后,功劳自然算不到周老将军身上,尹副将会将一切原原本本告知冯家。
周老将军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然后目光变得冰冷,盯着尹副将道:“小人。”
周老将军话音刚落,身后的将士也跟着笑起来。
尹副将的面色变得铁青,额头上青筋直跳,他向身边看了看,然后向后退了几步,让将士将他围在中央,然后他振臂高呼:“周良珍反了,将他拿下。”
宋光彦看着城楼下,打斗之声传来,朝廷派的兵马竟然内讧了。
白婆子道:“看来周良珍被说服了。”
冯成海来的时候,他们就知晓周良珍会跟随,周良珍这个老将与冯家那群人不同,赵家女郎将劝说之事交给了谢忱,看来很是顺利。
白婆子道:“我们就快能从这里出去了。”
白婆子说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空气无比的清冽,缓缓送入胸口,许久没有这样舒畅了。
这就是家乡,大齐的空气。
……
尹副将坐在周良珍的大帐内,追随周良珍的只有一千多人,再给他两日功夫,他就将那些人熬死,解决了周良珍,他就能独占这个功劳。
“快去问问,援军什么时候到,立即送消息给国舅爷,就说周良珍带兵谋反。”
只要他们能撑到援军到,一切就都会迎刃而解。
尹副将不敢歇着,生怕周良珍带兵袭营,毕竟周良珍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若是突袭,只怕他也无法应付。
总算熬到了天亮,尹副将才躺下歇息片刻,谁知道刚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属下的喊叫声。
“大人,东边来了一支兵马,不知道是不是援军。”
尹副将登时来了精神,他整理好甲胄,带着人立即迎了出去,果然远远的看到一支兵马正向这边而来。
尹副将不知晓心里是什么感觉,乍看过去心里欢喜,不过很快他又担忧起来。
为何会这么快?
刚刚送出了消息就有人到了,莫非是国舅早就料到,提前调兵前来?
队伍越老越进,尹副将也看清楚了那面大旗,上面写着一个“薛”字。
是巩令城薛定的兵马?尹副将松了口气,巩令城离这里不远,看来是冯家调动了附近的兵马,有了薛定的人手帮忙,拿下周良珍和公主就容易许多了。
不过,让尹副将没想到的是,薛定像是根本没有瞧见他似的,没有向他这边的军帐中来,而是从他身边掠过,直奔碌曲城。
尹副将只好后面追赶:“薛将军,我奉朝廷之命前来,碌曲的情形又生变端,薛将军先与我入军帐一叙。”他可不想被薛定抢了功劳。
任凭尹副将如何喊叫,薛定还是一路向疾驰,惊动了守在城楼前的周老将军。
周老将军身后将士立即结阵,紧盯着薛定等人。
薛定跃下马背,他身后的将士不再跟随,他孤身一人走到城楼下,向上看了看,然后整理了身上的甲胄,弯腰单膝跪下:“末将,巩令城守将薛定,参见昌乐长公主。”
周围登时一片寂静。
不远处的周老将军都怔住了,下意识地抬起头向城楼上看去。
跟在身后的尹副将立即拉住马,惊诧地看向身边人:“他……在说什么?”
参见昌乐长公主?
朝廷还没有承认,他居然就说参见长公主?
城楼上,那个脸上带着长长疤痕的妇人再次走入众人视线中,她低下头看着薛定,片刻之后淡然地道:“辛苦薛将军了。”
薛定接着道:“末将奉命护卫长公主,一切听从长公主调遣。”
周老将军微微皱起眉头,他下意识地琢磨薛定话里的意思,“奉命”奉的是谁的命?不可能是冯家和太师,那还会有谁能够驱使戍边将领?难不成是……小皇帝?
不对,昌乐长公主身后还另有人。
周老将军还没想明白,城楼上的昌乐长公主道:“将那些人驱逐出洮州,你和宋光彦一同接手洮州防务。”
“喏。”
薛定起身转头看向尹副将等人。
尹副将向后退去,脸上尽是慌张之色:“你们……你们反了,都反了。”不知是不是过于惊慌,他似是感觉到整个大地在颤动。
紧接着他看到了滚滚烟尘从东北方向而来。
尹副将刚想要欢喜,可他想到了薛定也是这般突然而至,这次来的兵马会不会也和薛定一样是……
“王”字大旗迎风招展,积石军的兵马看起来足足有上万人,为首的王凤与薛定一样,走到了城楼前跪下:“末将王凤奉命护卫长公主,听从长公主调遣。”
又是一个奉命。
这次连慌张的尹副将也听出了端倪。
是真的有人来救昌乐长公主,调来了这么多兵马,可他却依旧不知晓那个人是谁。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八章 掀桌
尹副将虽然没想明白,但他知道一件事,他得跑了。
晚一步可能就会走不成。
“回去报信,随本将一同回去报信。”尹副将匆匆下令,然后先一步一路往南而去。
北边去不了,西边是吐蕃,东北也不能去,唯一只能南下。
将士看到主将都逃了,他们自然也顾不得别的,该上马的上马,那些步兵干脆丢下所有的攻城器械,撒丫子狂奔,到底会怎么样他们不知道,但最后一个肯定会很惨。
跑在最前面的尹副将,准备转头看一看,碌曲这边的事全都要靠他来传递,看到越多,之后就越好说。
其实他还是觉得那些人恐吓居多。
正这样想着,忽然听到身后嘈杂声响起,尹副将看到了王凤,下一刻王凤手中的长枪向他丢掷而出,尹副将下意识地躲闪,忽然觉得肩膀一疼,整个人向马下摔去。
王凤没有再追赶,眼看着满身是血的尹副将被人抬着跑远。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今天话一说,即便他们没做什么,也会变成谋反的乱臣贼子,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客气的?
眼下没有杀死尹副将,就是要让更多人看到尹副将这副模样,震慑到后面的兵马。这样一路淌血,尹副将活不到京城。
从现在开始洮州封城。
……
凤霞村。
杨老太给宋太爷做好了饭,还装好了一水囊的酒递给宋光彦的媳妇徐氏。
徐氏感激地看向杨老太。
宋光彦去了碌曲城,徐氏这心里不上不下的,多亏了杨老太每日过来与她说说话,让她心宽了不少。
而且这家里有了杨老太在,好像连养的大白鹅都乖顺很多,更别提宋老太爷了。每天按时用饭食,教村中的孩子读书,还会带着孩子们去看看种下的庄稼。徐氏有时候都怀疑,到底有没有战事?
他们怎么半点感觉不到呢?
也就每次汉子们出村的时候,她才能有种焦急和紧迫,等他们安然回来,这劲儿也就过去了。
汉子们在村中进出几次,大家倒习以为常。反正他们每次回来都欢欢喜喜,虽然不说啥,但看起来很是轻松的样子。
不管是真轻松,还是不想让他们担心……至少事情到现在应该还算顺利。
徐氏跟杨老太太说话:“那这酒……”
“不能现在给先生,”杨老太太笑着道,“等有了好消息传来再给不迟,忙了这么久了,总算要看到结果了,到时候先生定会想要喝两口。”
“还有,洛姐儿走的时候说,这酒还能治伤,你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徐氏听这话就猜出来,晚上村中的汉子们又要出门。
徐氏道:“那会不会……有啥事?”
杨老太笑道:“能有啥,安心在家听消息也就是了,早就被咱们盯上的人,还能翻起大浪来?”
徐氏点点头,她笑着道:“也不知道为啥,跟您说两句话,我也就踏实不少,要是以后您都能这样帮着就好了。”
杨老太没有多想:“咋不能呢?无论搬到哪里去,咱们都挨着住,家里家外有啥事只管跟我说。”
徐氏目光闪烁,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能开口,杨老太看着狐疑,宋家这媳妇也是个实在人,啥事都肯与她说,怎么现在还犹豫上了?
徐氏低声道:“大娘,其实每次看到您,我都会想到我娘,就好像我们本来就该是一家子。”
徐氏话音刚落就瞧见宋太爷从屋子里走出来。
“爹,”徐氏笑着看过去,“大娘帮给您做了饭食,媳妇正要端进去呢。”
宋太爷道:“放着吧,一会儿我再吃。”
说着宋太爷背起手,问杨老太:“家里那边都准备好了?”
“也没啥可忙的,”杨老太道,“都在外面,没啥人吃饭,媳妇们都收拾好了。”
宋太爷接着道:“将牲口都喂饱了?家里的东西收拾没有?”
这是为了以防万一,真的有啥事,他们还得跑。
杨老太道:“收拾了。”
宋太爷仍旧不放心:“我去看看。”说着向两家之间那墙洞走去。
“不能什么东西都拿。”宋太爷再次叮嘱。
杨老太笑道:“知道了。”
宋太爷道:“晚上时,你带着老三媳妇和孩子们先走,就坐我那个骡车。”
骡车跑起来比驴车要快,这一点杨老太知晓。
“那怎么能行……”
宋太爷道:“反正我也不能走,我家那俩小的,也得你照应着。”
“老大媳妇她们,坐你家的驴车。”
这样足够用了。
宋太爷安排的很仔细,带多少粮食都算好了,如果顺利的话,凤霞村的女眷和孩子只需要躲一日就能回来。
如果不顺利,可能时间会更长,但他们准备的饼子足够多,十日之内不用愁。
杨老太道:“您也得小心。”
宋太爷捋了捋胡须:“放心吧,家里有我守着。”
徐氏听着自家公爹这一语双关的话,脸都微微有些发烫,要说姜还是老的辣,爹虽然没说啥,但趁着赵家几个兄弟不在家,帮着管着管那,说啥是没用的,尤其他们这个年纪,见的太多了,很难相信什么。
但若是都做到了,说不定杨老太还真的就动心了呢。
天刚黑下来,凤霞村的女眷们就悄悄坐上了套好的骡车和驴车。
等到女眷们都离开,村中汉子也出了村,他们直奔谷藏堡而去,他们小心翼翼地防着有人向村子下手,终于日子到了,照宋太爷的说法,到了掀桌的时候。
这会是洮州的一件大事,可能是个开始,也可能这件事过后,他们就能安心。不管怎么样,今晚都必须要赢。
领头的丁茂生带着人一路不歇地赶路,石平他们从外面回来之后,就直奔谷藏堡去了,他们会在那里汇合。
眼看着谷藏堡就在前面,丁茂生正想着让人前去探一探,忽然黑暗中一个火球腾空而起,好似照亮了天际,紧接着大火夹着浓烟在谷藏堡内烧起来。
是石平他们点燃了酒坛,要知道那些酒可是谷藏堡的守军自己抬进去的。
厮杀的声音立即响起。
丁茂生挥了挥手:“冲进去,将那些人闷死在堡里。”
(本章完)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万贯家财
杨老太带着女眷和孩子们在山洞里躲着,赵元让和赵元吉几个在周围巡视,几个娃娃有模有样的,一看就是石平几个教出来的。
赵元让想跟着他爹去抓什么二王子,他爹却不肯答应,原本他准备悄悄地跟上去,等他爹发现了,也不能再撵他回家。可是阿姐临走之前,嘱咐他好好看家,照顾阿奶和母亲、婶婶他们,洮哥儿那么小,不能有半点的闪失,除此之外,还得照应宋先生和村里的老小。
赵元这才放弃了这个打算,阿姐他们回来的时候,凤霞村还得是好好的。
“歇一歇吧!”罗真娘忍不住道,“你不累,元吉他们还累呢。”
不等赵元让说话,赵元吉立即擦干了额头上的汗水:“二伯娘我们没事,我们还要去前面那山坳里看看,元让说了,那里容易藏人。”
赵元让点头:“我看过舆图,将这几个入口守好,大家就不用担心了。”
罗真娘道:“谁给你的舆图?宋先生?”
赵元让道:“是姐……王……就是阿哥给的。”
罗真娘总算听明白了,儿子说的是豫王。不过儿子第一次想说甚?姐夫?罗真娘眼睛一瞪,就要跟儿子算账,赵元让见势不好急着说:“阿哥教的好咧,好多先生都不懂,阿姐也不会。”
阿姐做什么都比他厉害,他就算再怎么跟着先生学,总是差一些,唯有跟阿哥学了舆图,阿姐当真不行。
当然,这话赵元让只敢在心里说一说。
“我学会了,不是能帮阿姐嘛!”
除了舆图之外,阿哥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阿哥箭法比怀庆他们要厉害,一刀下去能劈开两层石板,字写的也好看,用这么一手字写文章,不用看其中写的时候,只瞧着那些字,就觉得是哪位状元郎才能有的手笔。
这可是真的,他将字拿给宋大人看,宋大人也说及不上。
赵元让不知道的是,为了让赵元让满心钦佩,他阿哥拼出全力斩出那一刀之后,气血翻涌,硬是将喉口的血吞了下去。
罗真娘听到儿子说帮他姐姐,面色好看了许多,这小子还没坏良心。
“娘,”赵元让道,“您说,以后洮州会不会就是公主和阿哥做主了?”
这一点罗真娘不敢想,她觉得最好的情形就是朝廷承认公主的身份,洮州就让赵大人管着,他们该干啥就干啥。
罗真娘安置好众人,等到赵元让巡视回来,这才准备要歇下,谁知道往外一看山底下出现了不少的火把,她心里一沉,就要招呼大家起来,就听到赵元让道:“是秦家大哥,他们回来了。”
说着赵元让和赵元吉一下子窜了出去。
天刚亮起来谷藏堡这场仗就打完了,火势起来的时候,谷藏堡的守军还弄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谷藏堡那边精锐都被王曾带走了,剩下的那些本就不顶事,秦郜大喊几句捉拿反贼,一半的人马跪地投降,剩下的人随意抵抗了一下,发现逃不出去,也就都被抓了。等到王曾的人都被捆的结结实实,秦郜才让人找出俩留守的都虞侯提到跟前儿,那两个人看到秦郜,又瞧见凤霞村里的那些汉子,立即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来的根本不是朝廷的人,而是洮州的那些农户。如果他们拼死一搏,肯定还能有机会跑出来,可惜……他们心里有鬼,他们将军通敌在前,他们还以为将军的事败露,也就没了士气。
再怎么后悔也没用,眼下最要紧的是设法保住家中老小的性命,两都虞侯争先恐后地交代了王曾通敌之事,秦郜干脆趁热让二人签字画押,还在他们指引下找到了证据搅和被王曾藏匿起来的粮草。
大势之下,做这些都是水到渠成。
若不是因为两个都虞侯之前失去了王曾的消息,派出去的斥候也一直没有回来,秦郜哪里能赢的这么顺利。
“接下来就是将岷州也弄过来,然后关闭城门。”
罗真娘睁大眼睛看着秦郜:“还有岷州?”
秦郜应声:“我爹现在应该也关了岷州的城门。”
罗真娘道:“你与你爹说好了?”
秦郜摇头:“这次我爹肯定能帮忙。”
秦郜为了筹银钱,曾让人回去报信,说得了急病没了,哄得他爹、娘带着银钱来洮州为他办丧事。这银钱后来被秦郜凑着买了棉花种子,秦通判为此气得不轻,差点就砍死这个不肖子。
但就是这次秦通判手下留情,秦郜就愈发肯定,他爹虽然没干啥好事,但是个好爹,洮州这边出了事,他爹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解决了王曾那些人,找到了藏起来的粮草,接下来一段日子洮州都不用愁了。
宋太爷说了,消息传出去,恐怕洮州会有逃户,不过赵景云和宋太爷两个人商量好了,不会强加阻拦,否则会生民变。
秦郜现在只希望赵家女郎早点回来,他就像揣着万贯家财的人,正走在大街上,恐怕下一刻出来个人将他给抢了,只有将家财顺顺利利地交出去,他才能安心。
……
洮州闹出不小的动静,百姓们隐隐有了些猜测。
尤其是凤霞村、孙家村这几处村子,平日他们这几个村子的汉子干活最卖力,连着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到这些人,只有老人和女眷偶尔在地里忙碌。
跟着凤霞村一起耕种的村子,一直没传出什么话,但有些人都忍不住四处打听。
吴铁匠的媳妇乔氏听了一耳朵回来,与吴铁匠的娘凑在一起商量。
乔氏道:“西边那个村子又走了两个。”
吴铁匠娘道:“啥都不要了?庄稼才种上,粮食都没出来,就这么走了?一家人靠啥过日子?”
乔氏抿了抿嘴唇:“顾不得那么多哩,再不走,命都可能丢在这里,哪头更要紧?”
吴铁匠娘眼睛发红:“我们咋这么命苦,才搬迁来洮州,好不容易种了粮食,又遇到了战事。”
乔氏眼珠子一转:“只要能离开洮州,咱们就还有活路,我听说告发人谋反,朝廷会给赏赐。”
吴铁匠娘怔怔地看着儿媳:“要……告发谁?”
乔氏向外看了一眼:“还能有谁,凤霞村那些人呗,都说寨子里那些人占了什么关卡,还杀了守军,您想想一个寨子能做完这些事?肯定是凤霞村那些人在背地里帮着。咱们将他们告了……奖赏按人头算,得不少银钱,足够我们一家置办田地和屋子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章 找对了
吴铁匠跑了几里路帮着城里一户人家运木材,得了两百文钱,自己连一文一碗的甜茶都没舍得喝,给家里老小和妇人买了鸡蛋和糕点,兴冲冲地进了家门,谁知道就听到乔氏正在嘀咕凤霞村。
吴铁匠沉下脸,将手里的布袋丢在了地上,撞倒了一旁的小杌子,乔氏吓了一跳,忙循声看来,瞧见是自家汉子,乔氏先是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但很快就收敛了些。上次从凤霞村回来之后,吴铁匠就没回家,而是到城中寻了个活计,乔氏等了半个月,心里渐渐慌了,这才带着婆母去寻,好说歹说将人请了回来,就这还耽搁了春耕。
吴铁匠回来之后话少了,乔氏日子也过的战战兢兢,不敢再像从前一样,吴铁匠也没再离家,乔氏心里有数,只要再这么过些日子,自家汉子还会对她言听计从,哪知道今天会被撞见她与婆母说这些。
不过乔氏很快回过神,快步走到吴铁匠跟前儿,低声道:“累了吧?饭食都准备好了,我和娘都没吃,就等着你咧。”
吴铁匠还是不言语,乔氏又低声道:“我去给你打水洗一洗。”
乔氏眼见就要走,吴铁匠终于开口:“莫要再说别人闲话。”
乔氏整个人一僵,她的怒气一下子又升起来,又是为了凤霞村,她立即转身狠狠地推了吴铁匠一把。
“他们给了你啥好处?”乔氏道,“你跟家里闹成这样,他们可问过一句?给你寻过活计?还是照看过咱娘?”
“他们但凡做了一件事,我都会将他们当成恩人,在他们面前受一辈子委屈。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心咋那么黑,自己被人休了,也看不得别人好,让她那个孙女将手伸到别人家里来了,逼得我走投无路,我就死在他们面前,总之不能让他们安生。”
乔氏掐着腰骂杨老太,吴铁匠忍无可忍:“别忘了,咱家老大生病的时候,杨婶子帮过忙。”
提到这话,乔氏又是一脸恨意:“你不说还好,就是吃了她那个偏方,老大身子一直都不好,我现在回过味儿来了,她那是没安好心,自家有个哑巴丫头,看不得别人好,当时我若是没给娃娃吃药,娃娃早就好了。”
吴铁匠没想到乔氏连这事都乱说,他盯着乔氏:“要走你自己走,我不会跟着你。”
吴铁匠不再说啥,看向自己的老娘,老娘正心疼摔坏的几个鸡蛋,瞧着自家女儿眼神儿不善。
吴铁匠拿定了主意,这次无论如何也不会任由乔氏胡闹,他看着老娘闷声道:“娘,你听我的,我给你养老送终。”
吴铁匠从来没有这样硬气过,突然变得这样,谁也不敢再说些什么,乔氏在一旁恨得牙痒,只能站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一家一家的人离开。这样过了两日,乔氏再也忍不住了,打了个包袱,拿了些银钱,偷偷抱了小儿子,跟着大伙儿一起逃离洮州。
这趟等她出了洮州,就直奔衙署,将凤霞村和孙家村那几个全都告了,到时候再让姓吴的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她厉害?至于为啥抱着小儿子,她还是有点害怕,万一姓吴的一生气,将她休了咋办?婆母最喜欢这个小孙子,握在手里更把准。
出了洮州进了阶州,乔氏松了口气,一路受了不少苦楚,没有吴铁匠在身边,他们娘俩的日子尤其艰难,乔氏脚已经走破了,孩子也佝偻着身子,嘴唇苍白,整日里喊饿。总算找到了一个朝廷施粥的棚子,乔氏带着吴小幺挤了进去。
施粥的差役都满脸和善,粥煮的也很稠,乔氏母子俩打了两碗粥,走到一旁慢慢吃。想起这一路的艰辛,乔氏眼睛跟着发红,再往下走不知啥时候是个头,乔氏瞅准时机,看到一个穿着官服的立即跑了上去。
旁边的兵卒就要阻拦,被那将领伸手制止。
乔氏拉着吴小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向那武将道:“大人,民妇是从洮州来的。”
听到洮州两个字,那武将目光微微一闪。
乔氏心里一阵激动,她这是拜对了庙门,她接着道:“我想问问大人,洮州那边是不是出了事?”
武将迟疑片刻点点头:“洮州那边闹出些兵乱,朝廷在捉拿反贼,你若是……”
乔氏不等武将说完后面的话,立即道:“我知道,我知道反贼都在哪里。”
武将讶异地看着乔氏:“你知道?”
乔氏道:“我就是因为他们才逃出来的。”
说到这里乔氏顿了顿:“若是能让朝廷因此抓到那些反贼,朝廷会不会给些奖赏?”
武将点点头:“自然会给。”
乔氏脸上登时露出笑容,她逃出洮州这一步是走对了,她立即向那武将行礼,然后道:“那……要去哪里说?”
武将从腰间接下一块牌子在乔氏眼前晃了晃:“告知我就好,我会让差役将你送去衙署写文书。”
乔氏应声,想必这武将不能骗她,于是她低声道:“洮州有个凤霞村,大人可知晓?那村子的老老小小都不安生,我出来之前,那村中的汉子就许久没露面了,应该是早就与反贼搅和在了一起。村中有一户人家姓赵,他家有个哑女……现在哑病好了……她叫赵洛泱,从去年冬日开始就与周围村中人来往。”
“那女子可不简单,今年春耕硬是拉着附近所有村落的人一同下地,现在想想那会儿她就有了别的心思,将人手都聚集起来做什么?是在反朝廷。不过,我早就猜到她不怀好意,没让家中人与她来往,这次洮州出事,我猜到肯定有他们在其中……就忙带着孩子出来告官。”
乔氏说完,再去看那武将,那武将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但是再看向她时,目光中带了几分威严。
乔氏忙道:“我说的都是真话,大人明鉴。”
武将垂头看着乔氏,半晌才道:“你告的是凤霞村的赵家?”
乔氏笃定地应声。
武将向远处看了看:“大约一刻之后,会有上官从这里经过,你可以将方才的话,与上官再说一遍。”
乔氏自然愿意,见到更大的官,她就能拿到更多的银钱,别说一刻钟,就算让她站着等几日她都乐意。
武将说的一刻还没到,乔氏就听到了马蹄声响,人群立即向街道两旁拥去,只见一支轻骑缓缓通过城门。
将士们身着甲胄,肃穆而威武,乔氏目光立即挪向最前面的两个人,这两人应该就是武将说的上官。
但她看到的是一个女子。这女子令她感觉到十分的眼熟,不,不止是眼熟,而是她根本就认识。
那是赵洛泱。
“大……大人,”乔氏求助地看向身边的武将,“她……她……”
“你可以将她当成上官,”武将道,“这里的事都由她做主,你可以带你过去,你将刚刚那番话与她再说一遍。”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一章 最后一步
乔氏好像没听到武将说的话,她就怔怔地瞧着赵洛泱。
“赵家阿姐……”
吴小幺忽然指向赵洛泱,他年纪小但是记得大人们说过的话,骑着高头大马的,都是富贵人,赵家阿姐一下子富贵了。
乔氏听到这话,一个激灵醒过来,伸手就去捂吴小幺的嘴,生怕被赵洛泱听到,还好人群熙熙攘攘,四处都是嘈杂声,赵洛泱没有往这边看。
乔氏恨不得缩到地底下,她拖着吴小幺就往外走,没走几步,却有一个人挡在她面前,乔氏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到了之前那个武将。
“怎么?”武将道,“你不是知晓洮州反贼的藏身之处吗?这就要走了?”
乔氏忙道:“我……不知道,我刚刚都是乱说的。”
“乱说的?”武将目光一冷,“架词诬控者按本朝律法,轻则杖一百,重则凌迟处死。”
乔氏听到“凌迟处死”腿一软登时跪在地上,她瞪大眼睛,她只想可能会告不成,那也顶多会不得赏银,咋还会有这样的结果?她嘴唇颤抖着,平日里伶牙俐齿,现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从洮州过来,想要赚些赏钱,怎么能想到却撞到了赵洛泱。
她能感觉到那武将不是在吓她,可能真的会将她杀了。因为他与赵洛泱也是一伙人,她若是告赵洛泱是反贼,那他们就全都是……
这些人怎么可能会给她活路?
乔氏颤声道:“大人饶命啊,大人……民妇知错了,民妇再也不敢了。”
武将声音威严:“本将军务缠身,却被你这诬告耽搁了如此之久,你想要不了了事不成?”
乔氏浑身颤抖,她拽了拽身边的吴小幺:“大人,民妇还有个孩子,他才这么大,还需要民妇照应,求大人宽恕。”
乔氏边说边磕头,这般动作吸引了周围的百姓。
武将淡淡地道:“谷藏堡守将王曾与吐蕃二王子勾结,引吐蕃人攻打碌曲,王曾又骗冯成海亲征吐蕃二王子,冯成海被吐蕃人活捉,其所率的两万大军,战死一半,尸体就堆放在碌曲城外。”
“当时吐蕃人兵临城下时,碌曲城楼上仅仅有百余守军,攻城之前,吐蕃二王子下令入城不必封刀。”
“城内的百姓,遇到这些人会落得什么情形?大齐是有反贼,是王曾那些人。而你却诬告洮州凤霞村。攻打谷藏堡,帮洮州衙署平息兵乱的就是凤霞村人。你们刚刚吃的粮食,也是他们运来的。”
“饭食还在腹中,就诬告送米之人,”武将忽然挥手,“来人,将这妇人拉去衙署。”
乔氏被兵卒架起来向衙署走去,乔氏努力挣扎,却被人按住了脖颈,一下子没了力气。
赵洛泱骑在马上看到吴家小幺哭喊着跟在乔氏身后,那孩子看着瘦了不少,腿上没力气,连摔了两次。
怀正拨开人群走上前,将乔氏方才的话说与赵洛泱听。
赵洛泱道:“让人将那孩子送回家。”至于乔氏,那就交给衙署按罪论处。
怀正应喏。
乔氏这是在洮州时就听到了风声,想要跑出洮州向朝廷领功,却没想到如今的阶州也在他们手中。
先皇在世时,曾在阶州修建公主府,准备迎回昌乐公主之后在那里落脚,谁知道昌乐公主“病死”在吐蕃。后来姜玮知晓了白婆子的身份,有意推动,将那处府邸做了城中唯一的寺庙,里面供奉昌乐公主的画相。
寺里的那位主持,算是延续昌乐公主这段善缘,常常救助寻上门的百姓,有这些缘故在,阶州百姓也十分尊崇昌乐公主。再加上阶州衙署中本就有萧煜的人,阶州顺理成章就应和了洮州。
现在以洮州为中心,积石军、河州、岷州、阶州全都认了昌乐公主的身份,当然还有别人不知晓的内情,那就是这些地方的官员都是萧煜的人,真正掌握几州兵马的是豫王。
形势比赵洛泱想的还要好,一路从洮州到了阶州,赵洛泱除了跟着怀庆去驻兵大营之外,还瞧见了不少荒废的田地。
这些地方都能种棉花,明年春耕的时候,就能将棉花推到阶州了。系统第三阶段再难完成,靠着这些田地和棉花,她也能弄个七七八八,到时候豫王就不用三天两头的躲回军帐养病。
萧煜与查硕在吐蕃与几个部族聚合之后,一直在往西北行进,打了不少胜仗。查硕这个昌乐公主和乌松节的儿子虽然还没站稳脚,但也算初步有了一方势力,如今的赞普活着可能没机会,但赞普一死,那赞普的几个儿子,不见得比查硕更有威望,因为查硕身后有大齐的昌乐公主。
昌乐公主在吐蕃时,两国战事少了,贸易往来也频繁,而如今的赞普虽有野心,却屡屡败在萧煜手中,威望大减,且战事劳民伤财,不光民众怨声载道,吐蕃的官员也颇有微词,否则这次也不会有这么多部落投靠查硕,总之现在的情势对查硕有利。
当然前提是昌乐公主在大齐能够拿回身份。
赵洛泱每日都会进系统看人物卡任务有没有完成。人物卡任务差的就是:送白氏回家。
到底怎么算是回家?赵洛泱也不知道系统如何认定,但这个任务完成之后,白婆子应该就算是平安了。
“在想公主的事?”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赵洛泱欣喜地看向系统,果然时玖出现在那里。
萧煜还在吐蕃,他怎么能回到系统中?
“你怎么?”
赵洛泱话还没说完萧煜道:“一时收不到你的消息,忍不住自己来看看。”
随着生命值超过500点,萧煜现在能在自己身体中停留许久,他与赵洛泱在一处时,每日歇着的时候都会回到系统里,但现在两人相距这么远,萧煜不知晓身体那边的情形,未免太过冒险。
时玖道:“那边暂时安稳了,我很快就能回来。”
赵洛泱点头。
回到系统中,委实不太方便,萧煜已经习惯伸手就能拉住他的小鬏鬏,可惜现在他什么都做不了,他也只能与她说说话,尽量帮她想想主意,排忧解难。
时玖道:“人物卡任务应该就差最后一步。”
赵洛泱仔细地听着。
时玖道:“让大齐朝廷,承认昌乐公主还活着。”
赵洛泱也想过这点:“恐怕没那么容易……”
时玖道:“之前讲了太多理,现在也没必要再多费口舌,他们不承认,那就逼他们承认。”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二章 什么道理
随着战报不停地从洮州送入京,京里就像是炸锅了一样。
过了好几日,许多官员还没弄清楚,这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毕竟冯成海去洮州抵抗吐蕃这桩事就是冯家故意在造势。
碌曲那边根本没打多大的仗,说的那么严重,就是要冯大公子去了捡个军功,冯家的意图众所周知,有几个武将议事时还担忧关隘的情形,免不了被一阵嘲笑,背地里被人骂一声傻子。
真要有事,能不派熟悉北方军事的武将去?
要说担忧,也就是洮州官员,比如赵景云之流,仔细想一想冯家去了之后,他们头顶的官帽还能不能在?
明着跟冯家作对,冯家干脆不再遮掩,径直向洮州发兵,既然有战事就是洮州官员失责,要如何拟罪名,还不是冯家一句话的事。
这场战事,归结到底还是太后和太师的党争,也就在茶后余谈的时候才会被提起来,所以当战报说冯成海被抓的时候,还有一半人觉得是冯家自己在放假消息,不得有波折才能显得这一仗打的不容易吗?
后来冯家开始调动兵马去洮州,有些官员开始回过味儿来,可能是真出事,但有些乐观的官员,仍旧觉得都是假的,可能冯家借机要掌控兵权。
既然有一个这么想,很快就会聚成一堆,于是冯家调兵也不太顺利,有太师一党从中阻拦,各种耳目再次放出去,想要证实到底是真是假。
这么一来一去耽搁了许多功夫。
等到消息再传回来的时候,就是昌乐公主独守碌曲关。武卫军大败吐蕃,活捉吐蕃二王子。
冯家和太师党没有惊奇,因为在此之前他们已经听说昌乐公主在洮州,但后面的战事扭转却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朝廷官员还在猜测这是唱的哪出大戏时,西北几个州已经开始回应昌乐公主,只因朝廷官员旨意公主身份,要将公主当反贼拿下。
这场兵乱的结果是周良珍保驾公主,尹副将带着残兵回京报信,这个尹副将被人一枪扎了个通透,人还没走到京城,血就淌光了。
这回所有人都信了。
冯家就算再怎么折腾,也不敢抬出昌乐公主,更不会让自己手下的官员丢了性命。但等众人回过神时,六州之地已经都关闭了城门。
这是昌乐公主,如果这时吐蕃大军来大齐,后果不堪设想,这就是党争的结果,先皇才故去不久,大齐就乱成这样。
朝堂上,朝臣聚在一起议论,是不是要向几州发兵,就怕这一仗会给吐蕃人机会。坐在御座上一直没有说话的小皇帝,忽然开口:“是姑母回来了吗?”
一开始这稚嫩的声音被压制住,不过很快旁边的内侍咳嗽一声,朝臣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一位皇帝在。
小皇帝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大部分时间他就是坐着往下看,一切都由太师处置,因为那些事他委实听不明白。
可今天不一样,他听到了昌乐长公主的名字,那是他的姑母,他身边的内侍,常会与他说些故事,提到过他这位姑母,他从心底里觉得姑母很厉害,而且他还见过姑母的画像,姑母笑起来很亲切。
朝堂上安静下来,太师刚要开口说话,小皇帝动了动屁股,眼睛向太师身上扫了一眼,不敢深看,怕自己说错了什么,但……他依旧又张了嘴:“为什么要打姑母?”
这下大殿上更肃静起来。
“姑母不是为了大齐才嫁去吐蕃的吗?”小皇帝道。
没有人敢回答小皇帝的话,还是太师走出来道:“圣上,您忘记了昌乐长公主亡故了,现在洮州的这个,不知道是真是假。”
小皇帝想了想,然后向太师道:“太师为什么说不知道是真是假?”
太师刚想要说话,却又愣住停顿下来,小皇帝这话应该是无意的,却让人听起来一语双关。
如果能确定昌乐长公主死了,怎么会无法确定真假?
“因为昌乐长公主当年在吐蕃亡故,没有尸身送回大齐。”
这话从太师身后传来。
太师看过去,只见御史江瑜跨出一步,低声禀告:“我大齐为昌乐长公主修建的陵寝也仅仅就是衣冠冢而已,既然没有见尸身,又怎么能笃定地说公主亡故了?”
江瑜声音有些发颤,但他不是在害怕而是在激动。
“吐蕃赞普乌松节过世之后,我朝曾派使臣前往吐蕃迎接公主,但没能将公主接回,”江瑜接着道,“其中便有我的恩师,礼部侍郎袁维,我恩师也死在吐蕃乱军之中没能归齐,但恩师曾托一牧人送回消息说,迎接公主的使臣中有奸细,奸细泄露他们行踪给吐蕃人,并将公主的孩儿当做质子,逼迫公主现身。”
“公主不再信任大齐的使臣,带着追随自己的余部前去营救孩子,我恩师带兵前往想要帮忙,却在半路上遇到截杀,恩师好不容易才将实情写下,让人送到我手中。”
太师看过去:“那你为何现在才说?”
江瑜声音艰涩:“我收到恩师手书的时候,朝廷收到消息,公主和出使吐蕃的官吏尽数被杀。”
“我不过握着一张手书又有何用?既然出使的人全都死了,又何来奸细一说?”
江瑜这些话,让朝堂上又是一阵议论。
国舅冯奉知带兵去了洮州,太后一党少了主事之人,但他们也嗅到了危险,纷纷出来反驳。
“只言片语,怎么能猜测出当时的情形?”户部侍郎道,“江御史当时不知晓真假,现在就能清楚了?”
江瑜摇头:“不,我早就知晓那手书是真的了,但我当然所托非人,一直被蒙在鼓里,也是最近才知晓实情。”
不等别人质疑,江瑜道:“我曾将手书拿给了一个人看,由他帮忙寻找真相。”
“那个人就是当年的洮州知州姜玮。”
姜玮这个名字,朝堂上的众人都熟悉,能从吐蕃人手中夺回洮州和岷州,都是这位姜知州的功劳。
江瑜托付姜玮帮忙也合情合理,毕竟洮州与吐蕃相邻,更容易打听到消息。
江瑜道:“姜玮与我说,昌乐长公主亡故,当年的事也寻不到人问清,让我不要再执迷于此事,但姜玮却一直留在洮州,甚至不肯升迁,他还曾在洮州划出一块土地给吐蕃的迁民,让他们建立寨子。”
说到这里,江瑜不禁一笑:“那你们猜一猜,昌乐长公主是不是突然出现在洮州的?不,她不是,她一直都在,她就在那寨子里,禁锢在其中,不曾向外踏出一步,为何会这样呢?因为她已经没用了,一个远嫁的公主在两个夫婿死了之后,就被母国抛弃了,她已经完成了她的使命,没有人会想要她继续活着。”
“所以是大齐朝廷禁锢了她,是姜玮禁锢了她,是我们禁锢了她。如今我们这些人还要派兵去攻打她,去杀死她。”
江瑜忽然伸手指向众人:“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三章 逼迫
太师没准备在这时候为昌乐长公主说话,眼下还不是时候,他已经安排曹本去洮州探查情形,就想着站在一旁先看看冯家和昌乐长公主如何争斗。
不管是谁赢了,他都可以那时再出手,不成想还真的有人知晓这段过往。
江瑜撩开官服跪下:“微臣请求圣上迎回昌乐长公主,查明当年加害公主之人,还当年死去的人一个公道。”
先是安静,而后就有人痛斥江瑜。
“一派胡言。”
“几年前的事了,明知姜玮已经死了,故意说这样的话。”
“说是昌乐长公主,万一是吐蕃的人呢?打开城门再一并将吐蕃人放进来,遭殃的是大齐的百姓。”
江瑜脸上露出讥诮的笑容:“各位大人可能忘记了,如果没有公主,碌曲城已经被攻破了。”
又有人道:“万一那是吐蕃人的算计呢?”
江瑜道:“依大人所说,六州之地还不够?吐蕃难不成想要一直打到京都来?”吐蕃没有那么多兵马,拿下大齐这么多州、城。
小皇帝一脸茫然,看看江瑜又看看几个慷慨激昂的朝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太师,”小皇帝忽然道,“该怎么办?”
皇帝毕竟年纪小,遇到这样的事,只能向太师求助。
太师道:“微臣以为,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是等谢忱的奏折入京。”
江瑜听到这话忽然一笑。
“太师是等谢忱的奏折,还是等国舅爷的消息?”江瑜笑道,“先皇过世几年了,难道遇到大决议,就不能不涉及党争吗?是太后娘娘还是太师,今天去了太师党的宴席,明日就会上了冯家名册,这样的日子诸位过够了吗?江某是够了,那就一次都得罪个干净。”
江瑜说着看向皇帝:“圣上,太师说的也不无道理,吐蕃二王子攻打大齐被拦下,吐蕃王亭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大约不等国舅那边有消息,就要爆发战事,那时就能知晓,占了六州之地的是不是真的昌乐公主。”
江瑜转身向周围看了看,满朝文武站在那里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随着江瑜原地转了一圈又一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被吸引过来。
江瑜盯着众人道:“你们还想继续看戏吗?”
不少官员眼睛中多了怒色。
江瑜一笑道:“我是不想看了,太不堪,太不堪……”
江瑜说到后面笑意完全收敛,整个人忽然向大殿上的蟠龙金柱上撞去。众人都是措手不及,只有旁边的冠军侯伸手扯了一把。
可是老冠军侯须发皆白,本就没什么气力,硬是没能将人拉住。
“砰”地一声响,江瑜倒在大殿上,光可鉴人的金砖上,被溅落了星星点点,龙椅上的小皇帝张大了嘴,一脸的错愕,那一刻他甚至忘记了太师对他的教导,忘记了天子的威仪,整个人向后缩去,旁边的内侍上前捂住了皇帝的眼睛。
半晌,皇帝才颤颤巍巍地将那只手慢慢拉下,他视野中再次出现了那个倒地的人,他被扶起来,一张脸完全被鲜血糊住了。
“他……怎么样了?”皇帝颤声问内侍。
内侍上前查看一番,回到低声禀告:“还有气,还有气。”
文臣死谏,这是大齐建朝以来的第一次。如果不是冠军侯伸出手,江御史当真要气绝身亡。
朝堂上剩下的几位御史大人无不满脸愤然。
江瑜被抬下去治伤,老冠军侯不禁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之前豫王那小子写信给他的时候,可没有这一出,江瑜这是说着说着就上了头,亏了他这把老骨头还勤练拳脚,否则还真没法给豫王交待。
现在昌乐长公主的事算是捅开了,民众们听说有御史为了长公主还朝触了柱,就更会相信这是真的。
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太师不得不小心思量,宁可暗中帮公主,也不能与冯家站在一边,残害帝姬,出卖忠良,太师手下那么多文臣,太师党一旦被套上这样的罪名,就要动摇根本。
这就是逼迫太师的第一步。
冠军侯心里叹了口气,至于第二步……那就要看大齐的武将有多厉害了,他们可以去洮州试一试,在那里他们会遇到意想不到的人。
冠军侯不想看到这一幕,其实他更愿意冯国舅与吐蕃人碰一碰,自相残杀不如战场上对外敌,一样都是要让大齐上下看清楚,内乱和党争最终会拖垮这个王朝,这样他们就会心甘情愿地低头。
江瑜血溅当场,朝会也就这样散了,冯党本欲将江御史下狱,眼下却不敢提。大齐的御史都围在江瑜身边,谁敢有动作,那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御史们也没准备善罢甘休,他们在宫门外下跪,请求朝廷将昌乐长公主一事查清。
也就是在这一天,利州的守军,被聂双带的武卫军杀了一百多人,尸身高高地挂在城墙上。
因为这些人传看书册,上面画的是昌乐长公主,军中甚至有人服用了药丸,向村子里的民妇下手。
聂双将为首的那几个人身上的皮都剥下来。
“但凡有奸淫女眷者,都是这样的刑罚,”聂双大声道,“既然他们是畜生,那就不必披着人皮。”
曹正和魏山看着聂双,眼睛里满是崇敬和向往,这场事下来,他俩拿定主意要入军中,就去武卫军,所以他们一直跟着聂双寸步不离。
赵洛泱和白婆子站在阶州的城楼上,眼下算是暂时稳定下来,阶州以南的那些人只能在远处练练兵,告知众人他们的存在,不敢真的有什么动作。
白婆子笑着看向赵洛泱:“阿薇跟我说,好多人到现在还夸赞你带去的那些粮食,说什么吃一块就能饱,还有什么黑色的东西,格外的香甜,都盼着杨老太能来,再给他们做一些。”
赵洛泱不禁笑:“当时匆忙的时候,熬吃食熬糊了,现在让我阿奶再做,恐怕也做不出了。”
是真的没有了,经过了那次之后,系统的财富值基本上都花光了,财富区的吃的也被她兑换的七七八八,剩下少量的委实不堪什么用,只能打发打发小孩子。
积攒了那么多东西,“哗”地一下开闸放水,转眼没了个精光。
赵洛泱暗地里叹息过很多次,真是不抗吃啊。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四章 透露
白婆子向远处眺望。
“你说朝廷现在是如何商议的?”白婆子道,“他们肯定不想承认我这样一个长公主吧?”
有些闲言碎语传入了白婆子耳朵,寨子的人差点因此与官兵打起来。
其实在聂双杀那几个利州守军之前,在六州之内已经抓了不少人。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她做过什么好事可能想听的人并不多,但她的一些私事,很多人定然都想听。
赵洛泱道:“您是怎么样的人,不用别人说。”
白婆子一怔。
赵洛泱与白婆子对视:“您就在这里,让他们看好了。”
白婆子不禁露出笑容,之前就是看的再清楚,心里难免也会不舒坦,身边多了这样一个孩子,她的日子好过了不少。
赵洛泱道:“最早散布那些言语的人,我们找到了。”就算昌乐长公主不在意这些,他们也会将那些人拿下,看看他们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白婆子道:“那我要猜一猜,会是冯家的,还是太师党。”
赵洛泱没说话。
白婆子有些讶异:“难不成还有别人?”
赵洛泱道:“等抓了人,再带给您看看。”
白婆子摇了摇头:“不用了,你们去处置就好了。”现在许多事她都交给赵洛泱去做,说到底这往后还得靠煜哥儿和洛姐儿。
赵洛泱从城楼下来,石平已经等在一旁。
赵洛泱道:“那拨人在附近落脚了?”
石平很是兴奋,他低声道:“在城外寻了个小庄子,几个人就聚在那里。”
赵洛泱有些意外,按她推测,这些人听说军中传污言秽语的人已经被罚,他们应该立即离开这里才对,怎么反倒进了城?
石平道:“现在我就能带几个人将他们都按住。”说着他伸出五个手指,示意五个人就够。
赵洛泱摇头:“看看他们想要做什么再说。”她觉得这些人来这里,并不只是为了抹黑长公主。
正因为这样,赵洛泱才觉得,这些人或许不是冯家派来的。
这样盯梢的活儿,石平也算熟络,他最近在村中寻了几个人,平日里都带着这几个四处走动。
这是宋先生的主意,凤霞村的人都聚在一起并不算好,若是都能散出去,各自带一群人,将来凤霞村也就更加壮大了。
就像赵家阿姐带着洮州几个村子的人一同耕种一样,光靠凤霞村这些人,做不了太多的事,现在六州之地说什么的都有,能信得过的委实不多,武卫军路过的时候,没有人敢说三道四,但真正是啥情况,还得石平他们这样的出身农户的人去听。
石平点了五个人跟着他一同走了,这几个人里有凤霞村东村的,年纪最大的十九岁,他们都是真的佩服石平的,石平说啥,他们都愿意听。几个人跟着石平磨砺了脚程,别的不说,行动起来着实快。
几个人很快就赶到了那处庄子外,石平道:“庄子里的人出去,就要跟上,记住不能让他们察觉。这些人都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全要与我知晓。”
众人应声。
石平还有别的事要做,他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东西,赵家阿姐让他想方设法将东西藏在庄子里,放一宿之后再取回来。
石平仔细瞧过那物件儿,只觉得东西有些奇怪,摸起来像石头,却又轻飘飘的。赵家阿姐说是南北作坊里出来的,他就不敢再问了,拿的时候也小心翼翼生怕给弄坏了。
南北作坊,那是大齐的兵器作坊,那里出来的东西可想而知,怪不得他没见过。将来等他有了本事,一定要去南北作坊里看一看。
石平将东西重新放回怀里,足尖一点上了树,身体几乎没做停留,踏一脚树干就翻过了高墙。
……
庄子不大,主屋里亮着灯,两个人正在喝茶,他们虽然穿着农户的衣裳,一举一动却与装扮格格不入。
“我去城里走了一圈,没敢靠太近,但看到了一个熟面孔。”
温先生道:“是聂字的还是怀字的?”
罗镇没有犹豫:“怀字,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是怀成。”
“怀”字的人都跟着怀光一同离开了,王府寻了他们好一阵子,没想到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温先生眉头皱得更紧了些:“难不成王爷真的还活着?”
吐蕃那边传来消息,说拿下二王子的是豫王。
罗镇摇头:“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了王爷的尸身,王爷手背上有道疤,我记得很清楚,那尸身虽然手被人砍过,还是能瞧出些痕迹。”
豫王的尸身被人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可惜豫王身边没个女人,有些细节无法确定,要说贴身丫鬟,豫王刚回王府太妃就安排过,那丫头来辨别尸身的时候,笃定就是豫王没错。
人长了,身体有变化,但有些东西不会变,这也是太妃确定豫王已死的原因。
罗镇看了看外面:“要不然将良儿叫过来问问?”
这次良儿也跟过来了,因为温先生身边需要人侍奉。王爷死了之后,陈妈妈那些人跑出了王府,还有一些人被打发走了,良儿在辨认尸身的时候立下功劳,本该有个好去处,但冯二小姐看她甚是碍眼,随便伸手一指,将良儿给了五十多岁的温先生。
良儿开始不愿意,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去,也就委委屈屈地从了。
罗镇说完话,刚好良儿来续茶,温先生看向良儿:“外面传那些话,你听到没有?”
良儿应声,然后笑道:“这话也就骗骗吐蕃人,王爷到底死没死我们还不知晓?”
做了妇人之后,良儿比之前放得开了:“王爷大腿上有几颗痣我都清清楚楚,真的换了尸身,别的能作假,身上长得东西能一模一样?”
罗镇听到这话跟着意味深长地一笑,在良儿身上扫了几眼。
温先生道:“武卫军在这里。”
“八成也是被骗了,或是有人故意聚起他们,”良儿思量道,“这是要从咱们王府手里抢人啊。”
温先生之前还有所怀疑,听良儿这几句话,便觉得还是他们之前想的那样,有人打着王爷的旗号,是在收拢武卫军。
看来他们得想法子拉拢怀成这些人。老豫王还有血脉的事,就算是良儿也不知晓,温先生自然不会与良儿说,但他觉得如果利益足够大,是时候该透露给武卫军的将领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五章 贱命
温先生思量许久动手写了信函给太妃,将这里的情形都禀告清楚。
昌乐长公主那边,他们若是再继续煽风点火,就怕会被人顺藤摸瓜,不能小看六州的人,万一里面有几个聪明的,再给他们些时间,真有可能出纰漏。
温先生道:“将人都收回来,去查查城内的武卫军都在做什么?该露面的时候,让聂申去。”
罗镇觉得好,聂申也是“聂”字的家将,见到聂双容易融进去。
罗镇起身出去安排,刚走到院子里就听一声惨叫,应该是良儿发出来的。他不禁摇了摇头,温先生平日里看着脾气不错,就是有一样,对身边的女人不咋地。良儿刚才说豫王身上有几颗痣,说的那般欢喜,温先生能喜欢听?就算弄个妾室也得是清清白白的,谁也不会要个残花败柳。
罗镇走了好一阵子,屋子里的打骂声才停下,门再次打开,良儿伸手整理着衣裙,一边脸已经被打肿了。她眼睛里满是红丝,透着几分畏惧,不过被头顶上的月光一照,那些畏色去了很多,反而露出一抹喜色,她无声地笑了笑,然后她双手合十像是在对天祈祷。
希望豫王真的活着。
她不知道那尸身是不是豫王的,她侍奉的时候,豫王从来没让她近身过,但她偶然间知道豫王腰间有一颗红痣,那尸身上却没有。虽然不敢确定,但只要有希望就好,她就会设法瞒过太妃。
没有人让她这样做,她也不是为了豫王,应该说不光是为了豫王,而是为了当年那个被太妃打死的小子,那个一心想要做豫王府家将,随豫王出征的小子,那个叫她姐姐,花一两银子给她买了支簪子的小子,那个她被责骂愿意坐在她身边听她哭诉的小子。
就是那么个人,苦练拳脚,不敢有一日懈怠,偷着读书,心怀希望的人,甚至会捧着几张纸笺问她,他的字有没有好一些,还会与她说,他腰上有颗痣,小时候被道士看过,说那痣长的好,将来必定能挎刀。
她听了不禁发笑,他就急着解释是真的,他侍王爷的时候,看到王爷腰间也有一颗红痣咧。
她故作惊讶,说他一定能像家里的怀光、怀正他们那样。她一直觉得他会有出息,不一定大富大贵肯定能欢欢喜喜。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因为禀事时,赶上太妃心里不舒坦,就被拖下去打死了。
死的那么仓促,那么随便,轻易的好像不是一条命似的。
命贱就是这样,没有人在意你如何努力地想活着,也没人愿意去看,他们总是一个不舒坦,一个不在意,不用任何理由,就拿走了你的性命,毁了所有一切。
她也是个命贱的丫头,但她希望有一日能让太妃知道,太妃的谋划、算计,会毁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子手里。
她也想让太妃尝尝不在意的滋味儿。
……
聂申费了一番功夫才进了阶州。
如今的六州之地,想出容易,想进却很难,尤其是聂申这样的汉子,除非在六州之地居住或是亲戚家中有急事,这才会被放行。商贾倒是相对宽松些,只要盘查一番,做好文书就好,但是来六州之地的商贾着实太少了。一来大家不知晓为何阶州等地关闭城门到底是不是因为吐蕃人,因为阶州外有不少朝廷兵马聚集,万一自家打起来可怎么办?二来相邻州的衙署都不准他们去往阶州。
但越是这样的时候,东西越是好买卖,价钱也高,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于是就有人冒着风险来回倒腾物什,聂申就是找了这个机会,用了五十两银子,顶替了一个伙计,这才混入城中。
要说近一年内,最热闹的当属洮州,赵景云绑了一个孙集,连冯家的管事也抓了,聂申猜测太妃可能会遣他去洮州,不过他还没有去,洮州的那些人就又将事闹大了,推出一个昌乐长公主,还将六州之地聚集在一起。
怪不得京中的达官显贵个个将谍子都放过来,想要弄清楚这里出了啥事。
进城之后,照聂申的算计的,见聂双会很容易,当然他也不会径直前去,万一有个什么差错,他这一趟就白来了,至少他也得找个认识的人,打听打听消息。
聂申思量着,六州的武卫军有不少,遇到一个脸熟的该是不难,可能是他运气不太好,在阶州城里走了好几圈,居然没有遇到一个武卫军,武卫军就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他忙的满头大汗,愣是一点收获都没有。
聂申终于忍不住在街面上寻了一个卖茶的孩子,那孩子看起来十一二岁,不会有多少心思。
聂申道:“你天天在这里卖茶?”
孩子点了点头。
聂申接着道:“您可知城楼上守城的人是谁?”
孩子开口:“聂将军。”
聂申心里一喜,眼睛也亮起来,总算是找对了人,他接着道:“城内的驻军都在哪里落脚?今日我怎么没见到?”
孩子这次没说话,而是打量起聂申来。
聂申忙道:“我是来投军的,从前相熟的人在这里,我想去军中找一找他。”
孩子还是没开口,不过半晌之后他伸出了手。
聂申看着那翻开的手心,立即明白孩子是啥意思,他伸手入怀,拿出了几文钱放入孩子的手心。
那孩子将钱收下道:“聂将军今天不在城里,他们去了北城外。”说完转头就要走。。
聂申却将人一把拉住:“别走,你能不能带我过去?”
孩子想了想再次伸出了手。
聂申皱起了眉头,不过他又立即换上笑脸,摸出一个钱袋子丢给了孩子。弄了半天总算打听到了消息,结果遇到一个要账的。
由此可见六州之地现在很乱。
孩子走得很快,聂申脚程不错,可惜对城内不熟悉,跟得气喘吁吁。绕了半晌还是没能出城,聂申不禁又开口问:“这是走到了哪里?我们还有多久……”
孩子指了指不远处:“那里,他们要出城,你跟着一起就到了。”
几个民夫满身都是尘土,干了一日的苦工,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另一队民夫前去替换。
聂申忽然有种感觉,这孩子该不会是在骗他?
聂申正想要将那孩子抓过来仔细问问,就听一个声音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做事?就你们这样还想加入武卫军?聂将军会要你们?”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六章 秘密
聂申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先离开,刚刚那孩子忽然高声喊起来。
“牛叔,这里有一个,没有户籍的外乡人,我给带来做民夫。”
聂申想要跑,身后恰好过来一群人,挡住了他的退路,他这一迟疑,那个民夫营的管事带着人到了他面前,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
带他过来的孩子还向他眨了眨眼睛,让他稍安勿躁。聂申张开嘴还没想好说什么,那姓牛的管事,大手拍上了他的肩膀,手下委实用了不小的力气,聂申没准备好,身体跟着震了震,嘴里也吭哧出声。
牛管事显然很是满意,他点了点头:“不错,挺结实,刚好跟着去搬石料。”
搬石料?那是好听的,其实就是石块,用来做防御工事,从前都是聂申赶着民夫去做。
牛管事转过身,递给那孩子一串钱:“小山子,这人不错,我收了。”
魏山露出笑容,每天他们就在城里跑,按石平和赵元让他们的说法,他们就是耳目,城里发生啥事,他们必须都要知晓。
今天不光是打听消息,还干了个大活儿。
“走吧,”牛道昌看向聂申,“混入城里的人,都要先在这里干活儿。”
聂申嘴里有些发苦,他在城门口蒙混过关,却栽在了一个娃娃手中,传出去岂非要让人笑话?
如果要留在城里,他就得入民夫营。
一声驴叫传来,一头驴被拉过来套上了车,聂申觉得自己跟这头驴没有任何差别。
“快点,”牛道昌吩咐聂申,“在这干活儿还是被丢去大牢?鬼鬼祟祟进来要作甚?”
聂申想要解释,牛道昌手一挥:“没功夫听你说话,你也别想着逃,被抓到……你就只能求着下辈子托生成人了。”
聂申自然不想死,他也不想在城里闹出大乱子,否则没法去见聂双,更无法打听这里的真实情形。
想来想去,他只好跟着几个民夫一同去搬石头。
牛道昌深深地看了聂申一眼,就这?这就是谍子?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刚被魏山卖了一次,又被他几句话一说,就心甘情愿地去卖力气了?
聂申这一天过的很艰难,比打仗的时候一点不差,天黑下来的时候,他也没能见到一个武卫军。
他甚至开始怀疑,所谓的武卫军根本就是在骗人,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所以他还得继续忍耐。
好在民夫营给的吃食还算不错,都是野菜饼,聂申正嚼着“咔嚓”一声,被石子儿硌了牙。
聂申捂住了嘴。
“你是新来的?”
女子的声音传来,聂申只得将嘴里的东西吞下,他抬起头看向那女子。
女子为了方便穿着男子的衣衫,束了个简单的发髻,看起来有几分英气。聂申想到了寨子里的人,心跳不由地加快了些,他这一天总算没有白费。
女子将手里的灯笼凑近了聂申:“你来这里做什么?”
聂申不由地有些紧张:“来寻人,有同乡来了这边,但一直没有回去,他家里担心的很,让我过来找找看。”
女子接着道:“人没找到?”
聂申摇头:“没。”
聂申感觉到女子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审视。这女子来了之后,那个牛管事也不多说话了,就陪在旁边,显然一切都要听从女子的意思。
聂申不禁有些好奇,这女子到底是何人?
女子好像知晓他的心思,垂下眼睛与他对视,然后露出一抹笑容,那笑容让人看起来格外的亲切,如同熟络的乡里乡亲。
聂申下意识地扬起嘴角,不过就在这时,一阵疾风向他扫来,他下意识地伸手去阻挡,可不知为何身体一下子就软了,然后他脖颈上一疼彻底晕厥过去。
聂申再醒来时,先闻到了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耳边是惨叫的声响,显然是有人在行刑。
聂申没有急着动弹,而是仔细地听着,一阵皮鞭声过后,开始有人求饶。
“是冯家派我们来的,要我们打探城内的情形。”
“我们进城之后,还没来得及探查,就被抓了过来。”
没有等审讯的人问话,那谍子就全都说出来。
进城为了弄清楚昌乐长公主到底是真是假,还有就是……想知晓武卫军为何会在这里,传言吐蕃二王子被豫王擒拿,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谍子的经历与聂申差不多,进城里之后找了个孩子打听情形,被卖入民工营里做了两日的苦工。
聂申想到那张野菜饼,问题可能就出在那里。
他怎么能想到,城里居然是这样的路数?没有直接抓人,而是让人干了一天活计之后,再给人下药。
这是物尽其用?
谍子说完话,审问的人没问真假,又是一顿刑罚,见再也套不出消息之后,这才吩咐道:“将人拉去吊在城墙上。”
吊在城墙上,威慑城外的人。
聂申打了个哆嗦,那可能也是他的下场。
好在那些人没有急着来审讯他。聂申所在的牢房里,两个人轻声说话,商议如何逃出去一人。
“要将消息送出去。”
“昨日见到的是豫王,我听得清清楚楚。”
“一会儿,你再仔细看看。”
两人正被提审时,忽然整个牢房一阵安静,聂申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向外看去,牢房中灯火幽暗,一个人出现在牢房里。
那人身姿挺拔,穿着一身甲胄,面孔隐没在黑暗之中。聂申一眼扫过去,浑身汗毛都竖立起来,下意识地要跪地叩首。
是豫王没错,真的是豫王。
在武卫军这么多年,对这个身影十分熟悉。
“今日送进来多少人。”
“七个。”
又是熟悉的声音。
聂申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看看。”
听到这话,聂申立即将眼睛闭起来,他感觉到有光落在他脸上,然后那脚步声渐渐靠近,走到了他身前。
聂申恐怕自己的睫毛会颤动,他几乎都不敢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那光终于挪开。
聂申身上的衣衫都被汗浸透了,只觉得逃过了一劫,不过他立即意识到一件事。不能说豫王认识武卫军所有的人,但“聂”字和“怀”字,豫王必然不会认错,所以……豫王不该认不出他。
聂申心里一阵狂喜,他好像真的知晓了这些人的秘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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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七章 心甘情愿
聂申一直熬到脚步声离他渐远,才敢睁开眼睛,那人还没离开牢房,站在稍远处,看另外几个被关押的人。
聂申的眼睛瞪到了最大,他试图将那人的一举一动都看仔细,然后与他印象中的豫王比对,终于那人走路的时候微微晃了晃,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聂申不禁握住了手。
他不用再看了,那不是豫王。
豫王的骑射、拳脚、用枪是他见过最好的,武卫军中人曾跟着豫王每日操练,豫王下盘稳健,三四个武卫军中人,也搬不倒他,怎么可能会随随便便就绊个踉跄?
再怎么装扮,假的永远真不了。
这些人做这样的事,无非是要告诉来这里的谍子,六州之地还有豫王在,即便这个消息无法确定真假,但不管是吐蕃人还是朝廷,都会多几分忌惮,不敢随随便便向六州出手。那些追随豫王的人,更会向六州靠拢。
如果他这些猜测都没错的话,他们会放一些谍子出去。
聂申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等待,果然片刻之后,声音与豫王格外相像的人道:“审讯过没问题的驱逐出六州,确定有问题的早些处置了。”
聂申的眼睛又是一亮,找了借口将人放走,为的就是传递出消息,如果他没有混进来,就会与那些人一样以为豫王真的在这里。
聂申想要笑,没想到他这辈子最大的机会在这里。他一定得出去,将这一切告诉太妃,他们再寻机行事,就能在其中夺得好处。
“豫王”吩咐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大牢。
紧接着几个牢房的门打开,里面的人被赶出来。
“你……你……跟我走。”
“还有你……”
狱卒们清点着人。聂申无比期盼他也是其中一个,于是缓缓“醒来”,茫然无措地起身坐在角落里,既不起眼又能让人看到他。
狱卒却从他面前走了过去,到了下个牢房。
要被放出去的人之中没有他?
聂申不明白,他到底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这些人还没审问,就认定他有问题?或者正因为他没问题,不能向冯家和朝廷送消息,才会被留下?
牢房里的十几个人被挑出来,由狱卒带着出了牢房。聂申正想法子吸引狱卒的注意,不远处的狱卒忽然转头走向了他。
“将这人绑上刑架。”狱卒撸起袖子,叫来同僚帮忙,两个人向聂申抓过去。
聂申身上的药劲儿还没完全散去,根本挣扎不得。
“弄错了。”
“官爷,你们弄错了。”
“我不是……”
聂申的嘴被人塞入了麻核再也说不出话来。
后面的事与聂申刚刚听到的差不多,各种刑具拷打,将他打的皮开肉绽。
行刑的狱卒道:“手心里有老茧,你惯用佩刀还是长刀、长枪?来寻人的?腿上为何有茧子,不是骑兵又是什么?说吧,是哪里来的探子?”
“靴子上沾了不少沙土,是从西边来的吧?吐蕃人?”
聂申来之前的确绕去了西边看一看,但他只是吩咐人去打探吐蕃人的动静,怎么鞋底上竟然还沾了沙子?走了这么远的路,却还是被人发现了?
聂申摇头“呜呜”出声,两个狱卒边审问边说笑,大概的意思是,他这样的人他们见过好几个,不用再审,这样折磨他,是为边疆的百姓出一口气。
“等一等,”狱卒看了看沙漏,“荒野地里那几头狼晚些时候就会去寻吃食,那会儿再将你丢出去。”
聂申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情,直到现在,他才发现眼下的情形他已经无法掌控。本来觉得无论何时说出“聂双”的名字都能脱困,可这些人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
如果真的就被这样喂了狼……
死,很可怕,消息没有送出去,就死在这里,恐惧中多了憋屈、怨愤和不甘。
他不能死,他是不能死的。
聂申眼睛不停地眨动,但两个狱卒视而不见,依旧轮流挥动着手里的鞭子。
聂申疼痛的要晕厥过去,他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维持清明,他害怕再醒过来看到的是一双双发亮的狼眼。
“还挺能忍。”
“再接着打。”
狱卒的声音越来越模糊,好像很快就要消失了……
“这是今天抓的?”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就像黑暗天空中亮起的闪电,短暂地将周围照亮,聂申借着这亮光抬起了眼睛,看到了站在他不远处的身影。
他的视线立即僵住。
他找到了一直在寻的人。
那是聂双。
聂申开始挣扎,他拼尽所有的力气,试图提醒聂双。
他,是他,聂申。
聂双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但是没仔细看过来。聂申更是焦急,脑袋不停地晃动,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将整个人送到聂双面前。
聂申第一次这样虔诚地期盼着,能有人仔仔细细地瞧一瞧他,但聂双却偏偏不加理会。
聂双会不会是故意的?
豫王“过世”之后,朝廷整饬武卫军,将武卫军分编入其他将领麾下,聂双等人不愿意离开,朝廷念在他们军功上,便继续保留武卫军,但留下的武卫军不会有什么好前程?想通了这一点,有相当一些人愿意听从朝廷的安排,自然就包括聂申,聂双带着人离开之时,目光曾从他们脸上掠过,当时聂申装作没有瞧见。
那会儿的光景和现在一比,简直就像是报应。
一鞭子又抽在聂申身上,聂申发出一声惨叫,两个狱卒甩开了膀子,对着聂申又是一顿抽打。
终于鞭子被丢下,两个狱卒将聂申从刑架上拖拽下来,下一步就是将他送去荒野喂狼。聂申再次挣扎,挣扎中,绑嘴的布条不知怎么松开来,聂申嘴里的麻核掉落。
聂申几乎不敢相信,但他没有因此错过这个机会,就在聂双转身离开的瞬间,聂申叫出了聂双的名字。
一盏灯横在两人中间。
聂双打量着聂申:“怎么是你?”
聂申眼睛一翻彻底晕厥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躺在了床榻上,身边正是在看公文的聂双。
这一刻,聂申的眼泪忍不住要掉下来,历经多少磨难,终于找到了人。
“聂双,”聂申声音嘶哑,“我总算找到你了。”为此居然差点搭上一条性命。
“你来做什么?”
聂申看到了聂双脸上的戒备。
聂申不想再有闪失,他要抓住这个机会:“我听说……你们的消息,就找了过来。你们这里还缺些什么……告诉我,我会想方设法帮你。”
这一刻,聂双耳边似是响起赵家女郎的声音:“有时候他们也没那么让人厌恶,因为他们总会心甘情愿地送你东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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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八章 索命
聂双瞪着眼睛看了聂申半晌,聂申一颗心胡乱地跳着,就怕聂双不信他的话。
“不光是我,还有之前离开的一些人。”
“当时没有与你们走,大伙儿只是觉得你太过鲁莽,若是所有人都被朝廷惩办了,我们日后要如何为王爷报仇?”
这些话,他来之前,府里教过他,早就烂熟于心。
“但我们的心思与你都是一样的。”
聂申目光坚定,事关生死,不坚定不行。
聂双沉默片刻道:“与你一起来的有多少人?”
聂申道:“五百,眼下不知晓这边是什么情形,我只带来这些人手,但只要给我时间我能聚集来两千……甚至更多人手。”
听到聂申说五百,聂双明显地失望,不过后面又提到两千,他的神情微微好了些,却也还是没有欢喜。
“太少了,”聂双道,“就算有两千人,也没什么用处。”
说完这话,聂双倒了一杯茶给聂申:“既然来到了阶州,为何不直接来寻我?我听说你是四处打听消息时,遇到了城里的孩子。”
聂申想要反驳,那是孩子吗?那就是个坏种,他受的所有罪都是从那孩子开始的。
聂申道:“我进城去找了巡城的守军,没瞧见一个武卫军的人,我又不知道城里到底是啥情形,怎么能就直接去向他们问你?”
聂双听着也有几分道理,便没有继续质疑:“我今日带着人出城去做工事了。”
聂申道:“是西边?吐蕃人?”
聂双应声:“还能是谁……”
说到这里他脸上又露出讥诮的笑容:“对了,还有冯家的人。”
聂双再次看聂申:“你从府里来的?府里对这次的事怎么说?”
聂申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太妃没说什么。”
聂双冷哼一声,似是早就料到了:“太妃眼下恨不得与我们撇清干系,王爷出事的时候,她没提醒半句,老王爷将眼线都留给了她,冯家要做什么,她会半点不知晓?我就不明白,太妃就王爷一个子嗣,王爷没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聂双悲愤的目光聂申看了个清楚,如果王爷还活着,聂双怎么会如此?
聂申垂下头:“当时我们还没想到过这些,王爷走了之后,太妃愈发明显了,你不知道,太妃将王爷的东西都送给了冯二小姐,说如果王爷活着,两家的婚事可能就做成了。”
“呸,”聂双愤怒的皱起眉头,“王爷根本不想娶冯家女,否则也不会在冯太后面前拒绝婚事,更是让我们来寻……”
聂双挥挥手:“算了,说这些也没用。”
聂申道:“我们几个本来想要说服太妃为王爷报仇,谁知道太妃听了反倒将我们全都打发远了,王爷下葬时,我们都没能前去。”
“所以这次,听说你们到了洮州,还有人说吐蕃二王子是……我就来了。”
聂双没有说话,聂申忍着身上的疼痛接着追问:“是不是真的?”
聂双仿佛没听懂,看了一眼聂申:“你说什么?”
聂申激动起来:“你知道我的意思,我在牢中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公子,是不是公子他没死?”
“你糊涂了,”聂双道,“公子尸身送回京城的时候,你也在,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聂申仍旧盯着聂双看,聂双皱眉挪开了视线:“你去寻郎中给你上药,等好一些你就离开阶州。”
聂申哪里能让聂双这样走了,他鞋也没穿就下了地,这一动,伤到的皮肉又开始淌血,疼的他几乎又要晕厥。
“我是不走了,”聂申道,“不光你是武卫军,我们也是,既然要打吐蕃,我们就要留下。”
聂申惨呼一声,踉跄几步摔倒在地。
聂双见状只得将他搀扶着重新坐下。
聂申紧紧地攥住聂双的手:“我们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胜似亲兄弟,你连我都信不过?”
聂双犹豫半晌道:“你先歇着,过两日我们再商量。”
等到郎中来给聂申上药,聂申总算完全放下心来,不过下一刻,他就瞪圆了眼睛,一声尖利的惨叫声从他嗓子里喊出来。
赵洛泱听着屋子里聂申的叫声。聂双道:“都不该给他用那么好的酪浆治伤,眼下又要打仗了,我们自己都不够用。”
赵洛泱道:“所以得从他身上赚回来。”还能试试他们自己做的酒精效用怎么样,为了能做好酒精,她可是连炼丹的道人都请了过来,但酒精的浓淡她掌控不好,按系统里说的酒精要七十五度才能更好的消毒。
系统里没有卖测出度数的器具,只能靠一张嘴来尝,她也知道不可能做的如系统里那么好,但总要尽量有效用才行,所以就得不停地试。
聂双道:“如果不是女郎一早就让人盯上了他,他这样找到我,说不得我还真的信了他的话。”毕竟刚刚聂申露出了对太妃的不满。
“他说才能找来两千人?”赵洛泱道,“当时武卫军走的不止是这些吧?”
聂双点头,能像他们一样留下的毕竟是少数,很多兵卒其实也想与他们一起走,但朝廷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赵洛泱道:“豫王府名声在外,萧煜不在的时候,豫王太妃定然没少借用他的名声,收揽人手。”
还不止,聂双知道,太妃这些年没少利用王爷的军功做事。
“既然是这样,”赵洛泱道,“咱们就将太妃这些年苦心培植的人手都接过来好了。大家为的都是豫王,豫王在这里,哪里还用得着豫王太妃?”
聂双这下完全明白了。
……
聂申醒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在民工营里见到的那个女郎。
聂双毕恭毕敬地在与那女郎说话,发现聂申醒过来之后,聂双谨慎地停下来,然后直起了微微弯着的腰。
聂申脑子里有一道闪电划过,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之前聂双说过,王爷不喜欢冯二小姐,聂双是奉王爷之命来洮州寻人的。
所以这女郎。
聂双清了清嗓子:“这是赵家女郎。”
为太妃办事,多多少少知晓些消息,尤其是最近从洮州传出的消息。
冯家让人对付凤霞村,特意提及了赵家,府里也有眼线打听了这些事,那个赵家就是王爷小时的救命恩人。
赵洛泱露出歉意的神情:“是我没看出来,让你白白受了苦。”
聂申忙道:“不关女郎的事,我……本来也没说实话。”
聂申还想向女郎探听些消息,没想到有人进门与那女郎说话,他隐隐约约听到了“白姆妈”“族长”的字眼儿。
赵家女郎跟着那人离开了屋子,聂申一把拉住聂双:“刚刚来的人是谁?你与我说实话,寨子里的那人就是昌乐长公主?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做什么?”聂双反问聂申,“你说呢?是谁害死了武卫军里那么多人?我们就要向他们索命。”
(本章完)
第四百三十九章 忠心
聂双没有将话讲的太清楚,但是聂申已经明白了。
接下来养伤的日子,聂申也没闲着,他得继续探查那些人的虚实,昌乐长公主见不到,但是他见到了从洮州凤霞村来的人。
那些人里,有一个就是民夫营的管事,那管事见到他时,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还用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武卫军的大人,咋不早点说呢,还好伤的不重。”
聂申好不容易忍住没有咧嘴,不过牛道昌也没有因此放过他,在一旁关切的问东问西,就差连他祖宗十八代都问过了。
聂申小心翼翼地应对,生怕哪句话说错了,等牛道昌走了之后,他就累得躺了下去,没有力气再四处走动。
似牛道昌这样的人,还有不少,都在城里做着各种职司。
听着是管事,其实从前就是农户,春天的时候才耕完地,大字不识一个,手里的名册也看不明白,自己干脆鬼画符似的随便画一气,上面记的什么只有他自己知晓。
还有聂双带的武卫军,里面有十几岁的半大小子,也是村子里来的,身后背着一张弓,自己造的那种,说自己箭射的很准,其实十箭里面也就能蒙上三四箭,这样的人从前能进武卫军?
王爷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从这几件事上就能看出,他们很缺人手,即便从农户中选出一些汉子,也是胡乱充数,骗骗那些吐蕃人还行,可骗不了他。
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即便这样还满心的自信,尤其与他对视的时候,眼睛都格外的亮。
好似在说,看看,武卫军的人又来一个。
聂申知道这些人都不重要,他得设法与赵家女郎说上话,好在女郎隔天就会来问问他伤势如何。
他就尽量将外面的事与女郎说。
赵洛泱看向聂申:“王府里换了不少人?”
聂申应声:“不说别的,各处派来的眼线就少了。要不是王爷出事,我们还不知道,从前门房的老家人,居然是冯家安排的,还有太妃房里有个管事妈妈,说是告老还乡,其实带着家里几口去了西南,太妃让人一查,他们与太师府有往来。”
赵洛泱道:“后来如何了?”
聂申道:“太妃咽不下这口气,让人去了西南,到底逼着太师将管事妈妈一家交了出来。”
赵洛泱道:“太师没有暗中阻拦?”
“阻拦了,”聂申道,“但太妃在王爷灵前绝食了,王爷到底怎么死的?真要揪着不放,冯家会顺势推到太师身上,到时候如何收场?从那妈妈之后,府里打发走了不少人,还剩下不到一半的人手,太妃就从庄子上调了不少老家人。”
“那会儿府中也是到处乱哄哄,便是那时候冯二小姐进府帮忙的。”
聂申总算将话茬引到了冯二小姐身上:“冯二小姐算什么?别说婚约没成,就算真的有婚约,但只要王爷不认同,她就没道理去王府帮忙,王爷死的不明不白,身后事冯家还要插手,我们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聂申说着又去看赵家女郎,那女郎果然皱起眉头,脸上多了几分怒气。
聂申趁热打铁:“豫王府是用王爷的战功撑起来的,没有王爷还算什么豫王府?”
赵洛泱点点头:“你对豫王倒是忠心。”
聂申心里欢喜极了,他就知道这女子比聂双容易劝动。
赵洛泱叹口气:“不过,也就想一想罢了,无论是冯家还是太妃,都不是我们能抗衡的。”
“那可不一定,”聂申道,“还有不少人都是我这样的心思,女郎只要将所有人都聚起来,冯家也不敢不低头,太妃更是如此。太妃年纪大了,王府还得交给别人来掌管,豫王府的王位还要传下去。”
赵洛泱盯着聂申:“你有法子?”
聂申点头:“愿为女郎效命。”
“不止缺人手,”赵洛泱道,“六州还缺粮草,你也能找到吗?”
这是对他的考验,聂申当然要答应。
赵洛泱道:“城里这些兵马,至少要准备一个月的粮草。”
聂申挺起脊背:“我去找。”
赵洛泱盯着聂申:“如果你真的能做到,后面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
聂申做不到,但他身后还有整个豫王府,为了放长线钓大鱼,这点鱼饵算得了什么?
聂申道:“女郎放心,无论用什么法子,我都会将粮草运来。”
赵洛泱下意识地想要在脑海中唤时玖,她让聂申找来了粮草,不知道算不算她的财富值?
赵洛泱先打开魅力值区,看到了刚刚加了八点的魅力值。
已经习惯了随手就赚魅力值。
赵洛泱临走又看向聂申:“也许有你在,我们这场仗能打赢。”
魅力值+4
魅力值+4
……
系统里魅力值开始跳跃。
赵洛泱从聂申那里出来之后,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一杯茶喝完,一个身影终于撩开帘子走进门。
萧煜穿着一身甲胄,手里拿着怀光刚刚递过来的公文,他进屋之后,怀光立即体贴地将门关好,站在外面护卫。
好一阵子没见到了,萧煜虽然一直在军中忙碌,但得了空就能想到他的小鬏鬏,心里一下子像缺了一大块,否则也就不会在那样的时候还回到系统中与赵洛泱说几句话。
路上得知豫王太妃派人来了阶州,他更是担忧,总算赶着进了城。
赵洛泱起身要去接萧煜戴着的头鍪,不料腰上一紧,直接就被带入了他的怀抱。他垂在她耳边低声道:“别嫌弃,有点硌人。”
他也知道。
赵洛泱红了脸:“那还不放开。”
萧煜只是在赵洛泱耳边轻笑,这时候不能要脸面。其实能见到他的小鬏鬏,抱着人说话,别的又有什么重要?
过了好一阵子,萧煜总算不舍地将人松开了些,主要甲胄太硬,上面也不太干净。不过松是松了,他的手还放在她柔软的腰肢上。
赵洛泱抬起头,刚好瞧见他有些消瘦的下颌,上面还生了青青的胡渣,乍看过去比之前多了几分威严。
她下意识伸手去触碰他的下颌,只觉得有些新奇。
柔软的手指摸上去,还没说话,便被握住,下一步他便低头在她掌心里蹭。
又扎又痒,又恼恨又好笑。
闹了好一阵子,赵洛泱才气喘吁吁地推开萧煜:“还有要紧的事要与你说呢。”
萧煜道:“这就是最要紧的。”
赵洛泱觉得这人的脸皮当真是越来越厚,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以免他继续纠缠不休,她忙转移话题:“我觉得太妃可能对谁承继豫王位早有安排。”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章 因果
赵洛泱提及豫王府,萧煜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豫王府会生事是他们早就想到的。
萧煜拉着赵洛泱坐下,因外面下了雨,他还特意伸手摸了摸她的鞋面,发现没有湿这才直起了腰。
这就是青梅竹马的好处,很快就能弥补上这几年的缺失,重新变得亲近起来。
不过赵洛泱脸颊还是更烫了些,让人看了真是不成样子,可她也愈发不会怪异,因为那是与她一同长大的小哑巴。
都安稳了,萧煜才问道:“是聂申说了什么?”
赵洛泱点头,将聂申说的话仔细讲给萧煜:“豫王太妃若是借着你的事向朝廷示弱,应该不会特意追杀那管事妈妈一家。”
“在外人看来,豫王出事了,豫王府一落千丈,就算豫王府麾下的将领还在,但将领们看的不是豫王府而是豫王的大旗,旗倒士气散,再也威胁不到冯家和太师。豫王太妃没必要在这时候惹怒太师,反而能换些情分。”
“除非,太妃真的为儿子伤心,拼命也得让太师丢些颜面,让朝堂上的人都知道,豫王府遭难就是冯家和太师所为。”
赵洛泱说到这里看着萧煜:“我们都知道,太妃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太妃对小哑巴没什么感情,根本不会真的为小哑巴伤心。
“既然不是为了这个,那就是为了太师以后不能再向豫王府安插人手。”
豫王太妃反应如此,再有下次,那就是鱼死网破,太师自然会多多少少受到些震慑,豫王“不在”了,太师没必要如此针对豫王府,可想而知,太师至少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再向豫王府伸手。
萧煜目光微远:“她是借此整饬王府。”
赵洛泱难免心疼小哑巴,到了这样的地步,豫王太妃还在利用他。
萧煜接着道:“从前朝廷为了针对我,各处安插谍子,豫王府早就四处漏风,现在重新缝补起来,是因为她有了真正想要护着的人。”
萧煜微微一笑,豫王太妃种种再次出现在他脑海中,他也曾小心翼翼地想要讨好,却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她满意。
原来她也有真正想要护着的人吗?
萧煜刚刚想到这里,感觉到手背上一暖,一只手轻轻地拉住了他,他收回思量,瞧着眼前的赵洛泱:“我早就不在意了,只是在想或许从很早以前,她就有这样的准备。”
“本来我们也没想理睬她,”赵洛泱道,“但他们送上门来,咱们就得有所表示,再怎么说那也是豫王府的人,豫王太妃也是你的母亲。”
萧煜目光逐渐变得柔和,脸上露出笑容,正因为小鬏鬏在他身边,他现在心里才会这样平静,半点不被影响。
“快去脱了甲胄,”赵洛泱道,“我去灶房给你烧水,换好衣服再去拜见公主。”
赵洛泱要走,却被萧煜拉了回来,她立即一脸嫌弃似的捂住鼻子。
萧煜见状故意又向前凑,两个人离得很近,差点就额头碰到额头。
萧煜道:“吐蕃大军要来了,怕不怕?”
赵洛泱摇头:“大家都在一起,有什么可怕的,而且我奶说了,有人保佑我们呢。”
“谁?”萧煜好久不见杨老太,被赵洛泱这样一提起,眼前浮现出来的就是杨老太背着手在田埂上查看耕地时的模样。
赵洛泱不禁一笑:“我祖父啊。”
杨老太从洮州出来之前,特意给赵启坤烧了纸,要不是这一路赵启坤“死”了,他们这一家能平平安安?
所以她从心底里还是感激他的,只要有啥大事,都不忘了烧一摞纸给他,这就是他家的平安符,比啥都灵验。
“想吃些什么?”赵洛泱又问萧煜。
“野菜饼,你做的,黑的,糊的,怎么样都行。”
门外的怀光其实一直都眼观鼻,鼻观心,反正他是啥也听不到,啥也不知道。但是听到他家公子最后这话,他还是忍不住咧嘴,差点“噗嗤”笑出来破了功。
他咋不知道,他家公子这么会哄人呢?可惜了了这些年,要是早点去寻赵家女郎,是不是连儿子都抱上了?
有人是不开窍则已,一开窍……谁也追不上。
……
聂申有时候还是挺佩服赵家女郎的。
这位女郎别的不说,是真的会种地,手底下有个痴痴傻傻的人,整日穿梭在田亩上,给人看农物,现在还领着人引渠、造渠,好像拿准了,这六州之地都会是他们的,谁也抢不走。
这女郎也是歪打正着,这么一弄,几州的百姓都安稳不少,如果不是确定能保下六州,谁会这么大费周章去伺候田地?
再加上风调雨顺,农物的长势都很好。
真让六州收一次粮食,他们就能自成一处藩地了。
聂申还见到了不少来投奔的武卫军,聚拢的人越多,他心里越是高兴。这些人是因豫王而来,但聂双含糊其辞,还没有将真实的情形告诉大家,等所有人知晓真相的那一刻,会依靠聂双,还是豫王府?
聂申脸上满是笑容,心里冷笑,赵家女郎和聂双这些人还不知道,他将消息送了出去,这会儿太妃也该收到了,到时候聂双等人的准备,会全都落入他们手中。
聂申身上的伤都痊愈的时候,冯国舅的大军终于在利州扎营。
冯国舅带着一支精锐,马不停蹄地到了阶州城下,他急于想要知晓冯成海的消息。
在此之前,冯家派出几拨人过来打探消息,他们甚至还去了吐蕃,但都一无所获。
站在阶州城下等了许久,冯国舅看着城楼上那“萧”字大旗,心中五味杂陈。他怎么也没料到还会听到昌乐长公主的消息。
如果真是昌乐长公主,那成海……可能真的性命难保。
焦急的等待了三个时辰,冯国舅总算得到了城中的回信,当看到信函上的字迹时,冯国舅心一沉。
这字他很熟悉,就是昌乐长公主的字。
当年他随父亲的人去西蕃时,昌乐长公主设宴款待他们。那时的昌乐长公主刚嫁入提伯不久,身上有着属于长公主的高贵和威仪,为了迎接母国的使者,她穿上了大齐长公主的衣裙。
凡是参加宴席的使者,无论官职几品,都受到了长公主的赏赐。
他坐在使臣堆里,仔细地瞧着,当昌乐长公主收到太后娘娘送给她的布帛时,他从昌乐长公主的眼睛里,看到她想要回到大齐的渴望。
而这就是这位长公主的弱点。
一晃过了这么多年,似是因果循环,此时此刻的他也被人握住了弱点,那就是他唯一子嗣的性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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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一章 难辨
冯国舅将信函收好,吩咐一声:“回营。”
这时候是不可能攻城的,冯家大爷生死未卜,六州内的情形如何也不知晓,不管是谁前来,都要先摸一摸底细。
冯奉知就算再着急,也不会做出冒进的事来。
回到军帐中,冯奉知拿下头鍪,然后抽出了怀中的信函,旁边的亲信和幕僚不敢出声,陪在一旁,静等着冯奉知将信看完。
那封信上本就没写几个字,冯奉知转眼之间就看了好几遍。
“老爷,”幕僚低声道,“可有大公子的消息?”
冯奉知摇头:“信上说,成海一早落入了吐蕃人之手,他们拿下了吐蕃人,却没有寻到成海的下落。”
这跟眼线送来的消息一样。
幕僚低声道:“敢问老爷,这信函是谁写的?”
冯奉知将信函递给幕僚:“您们比对一下字迹。”
幕僚立即明白过来,那是昌乐长公主写的。既然昌乐长公主活着的消息传入京城,冯奉知来的时候自然会有些准备,其中就包括寻找昌乐长公主曾留下的笔墨。
幕僚不敢怠慢,立即将信函压在桌案上,然后俯身过去。两个幕僚凑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擅长甄别笔法,两个人来来回回、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然后对视一眼,都有了结果。
冯奉知看在眼里道:“怎么样?可是一人所写?”
幕僚上前道:“其实看着……略微有些差别,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才更像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人的字迹本就在变化中,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只有某些细微的习惯不会变,比如哪笔习惯性的用力道,这些是做不得假的。
“真的是她?”冯奉知像是问两个幕僚,又像是在问自己。
这就是结果?
他不想相信,可这些东西却在他眼前,还有京中传出的御史那边的消息,姜玮当年的种种作为,眼下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当年,他们瞒着所有人做了一件大事,就是将昌乐藏了起来,让她活到至今。
冯奉知攥起了手。
原来冯家一直有这么大的一个忧患,他们却一无所知。
冯奉知深深吸一口气。昌乐长公主忍了这么多年,为何突然在这时候站了出来?是长公主自己的安排,还是背后有人在帮她?
六州之地,一眨眼的功夫就都丢了,朝廷的兵马灰突突地被人撵出来,这都是长公主自己谋算的?
洮州之前出的那些事,从孙集被抓到碌曲守城,她又是怎么做到的?不是说寨子的人不轻易走出来吗?
冯奉知眉心一阵疼痛,有些事讲的明白,但有些事却又透着蹊跷。
好像答案就在眼前,却又隔着一层纱。
幕僚知晓冯奉知在想些什么,他道:“难道真的是豫王与长公主联手?”
最近各方安插的谍子都打听出一个消息,豫王曾出现在阶州。要么是阶州四处透风,要么就是阶州故意放出的消息。
现在看来前者更像。
因为阶州的确防护不严,商贾们花些大价钱就能带出货物,城门那里的守军私底下还收受贿赂。
可就是这一点,又让人觉得不像。
真的有豫王在,阶州会如此?
当真是浑水一滩。
冯奉知又问:“那些商队呢?可扣下了?”
这下轮到副将开口禀告:“扣下了两支商队,我们仔细检查过,押送货物的都是商队自己的人,没有六州的人跟着混出来,那些东西……也真就是六州的物产。”
说话间,副将安排人搬上来几箱东西打开让冯奉知查看。
一箱里面大多是皮毛,还有些茶叶和药材,另一箱里面都是毛毡。
副将低声道:“六州那边的妇人都在做毛毡,这种毛毡能够遮风挡雨,格外好用。还说这是迁民们做的,他们长途跋涉走过来,靠的就是这个。眼下这种毛毡在成州、利州这边卖的极好。”
冯奉知冷声道:“都是备着万一逃命的时候用?”
副将脸色一变:“都是市井小民不懂得这些。”
毛毡倒不是就搬迁的时候有用,摸着格外的扎实,铺、盖做什么不行?冯奉知气的是两州的风气。
六州现在只有赵景云和零散的武卫军聚起来的兵马,六州的百姓都好像没想过这一仗他们会打输,因此还将手里的东西往外卖,相反有朝廷驻军的成州和利州却高价买这些物件儿。
这是生意吗?这是在打他的脸。
冯奉知道:“六州的人是故意如此。”
副将想要说什么,没敢开口,他问过那些商贾,商贾们说,六州那边有不少百姓做这些,尤其洮州最多,他们是真想要趁着农物没下来之前,靠这个赚银钱。当时商贾收货物的时候,那些农户可是连一文钱都不放过。
所以,会不会是国舅爷想太多了?
思量太多,容易将自己困进去,以后六州出来的消息,都不会轻易相信了。
果然,冯奉知道:“先不要向阶州动手。”最好有人能帮他们探探虚实。
冯奉知话音刚落,守在门口的护卫走进来:“老爷,西边来人了。”
西边的人,八成是吐蕃派来的。
没有开战,两边明里暗里派人走动本就寻常,更何况冯成海就是落入吐蕃之手。
冯奉知吩咐道:“将人带过来。”
与阶州那边不一样的是,吐蕃人主动带来了冯成海的物件。他穿的长袍、荷包还有佩剑。
冯奉知稳住情绪,可是当看到佩剑上的印记时,手指还是略微有些发抖,这是成海的没错。
“国舅爷,”吐蕃的使臣道,“我家赞普说,一切都好商量。我家二王子若是能顺利回到吐蕃,相信冯将军也能安然无恙。”
话说的很明白,吐蕃人是想要冯奉知帮忙周旋,让吐蕃二王子顺利回到吐蕃王庭。
冯奉知面色阴沉:“见不到我儿,我如何能相信?这些衣物在混战时就能得到,但过去了这么久,人如何,我们都不知晓,我若是帮了你们,最后却没能让我儿归家,我岂非亏大了?”
吐蕃使臣再次行礼:“赞普说,您会答应的,您对面的人不是吐蕃,而是昌乐长公主,是豫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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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 大功一件
冯奉知赶走了吐蕃使臣,吩咐军中文书将使臣说的据实写清楚,以供后面呈给朝廷查看,免得会落一个通敌的罪名。
吐蕃人说的那些话虚虚实实,到底有多少是真言谁也不清楚,冯奉知自然不会当真。
等到军帐中的人都离开,冯奉知目光还是落在冯成海的衣物上,他深深地吸一口气,胸口如同被压了一块重石。
吐蕃人说的是假话,但衣物却是真的。
过了好一阵子,幕僚再次回到中军大帐:“老爷,要不要让人单独去一趟吐蕃?看看能不能带回大爷的消息?”
冯奉知犹豫了片刻,终于点头。
两国交战,冯成海可能会成为质子,但质子不会轻易丧命,给吐蕃这样一个消息,或许能保住成海的一条性命。
冯奉知又向阶州方向看去,如果成海落在那些人手里,他就只能等,等到吐蕃人动手的时候,六州向他求援,这样他们就必须要将成海送回来。
“老爷放心,”幕僚道,“冯家在这里,他们不会轻易伤害大爷。”
冯家长子身份贵重,无论到谁手中,都不会轻易打杀,这也是他们一直觉得冯成海会安然无恙的原因。
就算是昌乐长公主要寻仇,眼下这样的情势,她也得想一想,要不要断了自己的后路。
“也给阶州送封信,”冯奉知吩咐,“真的是长公主,我们会护送她入京。长公主有什么需要尽管说。”
人骗出来,至于能不能到京城,那都是他们说了算。
……
阶州城内。
聂申让人将粮草卸下,这些粮草来的不容易,要避开冯家的兵马和眼线才能顺利到阶州。
他承诺的两千人,如今也陆陆续续接进来一千多。
聂双伸手拍了拍聂申的肩膀:“粮食不少,人手也刚好能用得上,明日就都能帮忙去修工事。”
吐蕃大军逼近,城外的防御工事还没都建好,聂双等人忙的整日见不到人影,不过这样也好,聂申更方便接手一些活计,以武卫军的身份在城中走动。
城中的百姓没什么好说的,聂申注意的主要是从洮州来的那群人,这些人总会聚在一起说话,之前还会避开他,现在也会亲切地与他招呼,然后叫他一同闲聊。
慢慢的聂申也能听到一些消息。
只不过越听越觉得这些人脑壳儿有问题。
“上次女郎从天借粮,那粮食才真的扛饿,有人多吃两块,半夜里喝半壶水,那肚子胀的不得了。”
说到这话,白阿七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他的伤好了不少,于是就跟着运粮队伍来了阶州,就算不能跟着查硕去打仗,在这里做点事也踏实。
那个说多吃了两块干粮的人就是他。
他受伤开始几日吃不下东西,好了些之后,突然胃口大开,于是就贪了嘴,那干粮吃下去还行,一喝水就在肚子里胀开了,撑的他一夜没合眼。
聂申道:“什么干粮?野菜饼?”
白阿七笑道:“不是咧,我能馋嘴偷吃野菜饼吗?”
白阿七说着指了指天:“借来的,就是不一样,那味儿……说是干粮,却带着肉味儿,又硬又酥,又香又咸,一不留神一块就进去了,女郎说不让多吃,我也不信,到了肚子里还能下崽儿?”
“可不就真的下崽儿。”
众人哈哈大笑,旁边没吃过的人,不禁舔了舔嘴唇:“你们就没剩下来一块?”
“女郎不叫剩,”白阿七道,“最后大伙儿都吃完了。”
“还有那个黑黑的东西,可甜,”白阿七笑着,“受伤的人才能吃哩。”
白阿七就像捡着了多大便宜似的,那黑黑的饴糖就数他吃的最多。还有一桩事,他没跟别人说,他迷迷糊糊的时候,似是看到女郎拿了一根长针,一下子就扎在他腰上了。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
聂申什么没吃过,他不相信这些,更觉得什么“向天借粮”荒谬至极,无非是赵家女郎收揽人的手段。
“也不知道啥时候还能向天借粮,”寨子里的一个人道,“还想再吃一次。”
众人不禁笑起来。
白阿七看向聂申:“哪里能总借,这次有聂大人给我们弄来粮食,大家都饿不着了,不管吐蕃来人,还是谁来,咱都不怕。谁敢靠近,一下子给他们炸飞上天。”
众人说笑一会儿散开各自去忙碌,聂申见到聂双带人巡城时,忍不住提及这些:“他们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聂双神情复杂地看向聂申:“如果有人问起你来,你也这样讲。”
聂申皱起眉头:“这……有人信?”
“昌乐长公主是皇室血脉,为了大齐公主和亲吐蕃,却被奸人几次加害,多亏了上天庇护,公主才能无恙,如今上天借粮为公主伸冤有何不对?”
这声音从聂申背后传来,聂申转头看到了赵洛泱。
赵洛泱背着竹篓,每日在城中各处穿梭,说是城中的事务都由她打理,可是在聂申看来,也就是看看庄稼,卖一卖物产。
聂申向赵洛泱行礼:“那昌乐长公主是真的了?”
赵洛泱没有明言而是道:“冤屈不洗,长公主不能还朝,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聂申应声:“女郎只管吩咐。”
赵洛泱道:“你们在外有人手,做这些比我们要容易一些,交给你去做再好不过。”
聂申仔细听着。
赵洛泱道:“当年前去西蕃迎公主的人之中,有一位副尉,如今在凤州任职,此人一直与冯家有来往,冯家加害长公主之事,他定然清楚,你带人先将此人带来,以防冯家先向他下手。”
“无论如何要从他口中审出证据。”
聂申惊诧,没想到赵家女郎他们已经暗中查到这些,这不是现成的便宜让他来捡吗?
揭发冯家,再用冯家对付长公主……
用不着他去算计,赵家女郎已经为他们铺好了路。
赵洛泱接着道:“到时候你带着这人和吐蕃二王子一起上京,到时候会有御史接应你。凭着这二人就能洗清长公主身上的冤屈。”
聂申听明白了,这是真真正正的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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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三章 狗咬狗
聂申自然要一口答应下来,不光是要换取赵家女郎对他的信任,而且还能拿到冯家的把柄。
更别提办好这件事之后,还有吐蕃二王子,这可是一个比一个更大的惊喜,他那些粮草当真是值。
赵洛泱看着聂申:“聂将军只管去,万一有什么事,就让人送消息回来,我们前去接应你。”
聂申点头:“女郎放心,我等定不辱命。”说话间,聂申已经想到了几个脱身的法子,到时候去往京城路上,故意引来冯家人,就说人被冯家劫走了,他装的凄惨些,受点皮肉之苦逃回来也就是了。
这些人如此好骗,换成旁人,这事做完了,他就不能再回来了,但赵家女郎……聂申有把握,到时候他掉头回来,还能再骗这女郎一次。
由此也能证明王爷根本不在这里,以王爷的厉害,能让这样一个傻女人帮他管事?聂申收敛心神,又与赵洛泱将凤州那人的情形问了问,这才带着人离开。
赵洛泱特意将聂申送出城,直到系统再也收不到聂申的魅力值了,这才转头往回走。
赵洛泱道:“希望聂申早点回来。”
这波攒起来的魅力值,可不能长腿跑了。至于凤州那位李将军,身边全都是冯家的眼线,冯家也在钓鱼,那她就帮着送一条肥鱼上去,让藏在后面的豫王太妃露露面,冯家也好趁机看清楚太妃背地里都在做些什么。
……
聂申不敢耽搁,先与温先生见了一面,将城内打听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地说了。
“眼下看来,没什么不妥,”温先生道,“除非从一开始他们就对你有防备,知晓你的意图,否则应该不会故意害你。”
“先生放心吧,”聂申笑道,“那些人见到我与见聂双没什么两样。”尤其是从洮州来的那些人,只要见到他无不露出笑容,远远地就跟他打招呼,那位民夫营的管事,见到他总要先拍拍他的肩膀,一个军中出来的同袍也就如此,那些人若是知晓他怀了别的心思,怎么可能如此?
“既然这样,这趟差事你就必然要去,”温先生道,“你不去,就没法再回到阶州,再说,我们也该将冯家加害长公主的证据掌控在手中。”
聂申也是这样想的,事不宜迟他得立即动身,免得让那些人怀疑。
“一路小心,”罗镇道,“我会安排人手跟着你,以防冯家安排了兵马。”
说完这些,温先生又嘱咐聂申:“顺利的话自然是好,万一出了差错……”
聂申明白:“我知道,我会说,我们都是为昌乐长公主办事的,绝不牵连到太妃。”
聂申是个聪明人,他的家小都掌握在太妃手里,绝不会临阵倒戈,所以即便这桩事看起来有些危险,温先生也觉得没有大碍。
聂双手下的探子,将凤州李家查的清清楚楚,聂申等人很顺利就埋伏在李家周围,只等到合适的时机,拿下那李政就向阶州逃。
聂申算计着李政回家的时辰,将出城,走哪条路都想的清清楚楚,却没有发现他身后跟着两拨人。
一拨是冯家安插的人马,另一拨藏的更远些,领头的就是赵学景、石平等人。
牛兴忍不住道:“你说都是武卫军,也都是‘聂’字,聂申怎么就这么傻?”
赵学景大约知晓,聂申本就不怀好意,从他进城开始,洛姐儿就让大家顺着聂申的用意,一点点与他来往,在聂申看来这都是他谋算的结果,自然不会起什么疑心。
石平没有与牛兴谈笑,眼睛一直盯着周围:“不要放松警惕。”
牛兴点点头。
今日这次,他们离得最近,怀清带着人在远处,这是怕离得太近会打草惊蛇,毕竟聂申和冯家对武卫军都太过熟悉。
他们得看着聂申与冯家的人打起来,然后再浑水摸鱼。
宋先生在这里可能会说这叫……啥斗,啥得利,牛兴只会说就是狗咬狗,两条没安好心的狗,让它们先咬个你死我活,然后他们再出来将乱子收拾喽。
聂申几个很小心,冯家也在耐心等着收网。石平在这里看得清清楚楚,虽然他安抚自己要镇定,但也控制不住心一阵阵慌跳。
石平悄悄地深吸一口气,默念着不能给赵阿姐丢人。
天渐渐暗下来,众人趴在那里,将自己完全隐入黑暗中,等待的时间有些长,但大家都很有耐心。
终于城里的方向发出了响动,应该是聂申向李家下手了。
聂申埋伏在李政回府的路上,突然出现打晕了李政,几个人立即将李政丢上了驴车,用稻草将人盖好,奔城门口而去。
聂申做的干净利落,李家人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到聂申等人换了衣服,摇身一变成了一队商贾时,城里才有了骚乱。
没关系,他们已经走得靠近了城门,再有几步就能出城去。
城门口守卫的兵马也就才七人,聂申有信心就算被人戳穿身份也能脱身。
离城门越来越近,城门口还似方才的平静,没有丝毫异样,聂申走在最前面,当他将要从守军面前走过时,他感觉周围气氛忽然一变,他身边的守军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短刀,与此同时,从两旁冲出来十几个人,就要将他们围住。
“有埋伏,”聂申大喊一声,“随我杀出城去。”
声音刚落下,那些乔装打扮成百姓的人,加入了聂申的队伍,这是罗镇安排好的人手。
聂申一边应对守军,一边继续喊:“为了长公主。”
“为了长公主。”
喊出来,也是为了让冯家明白,他们是谁的人。
两拨人打的如火如荼,远处的石平等人终于能听到一些聂申的叫喊。
“真不要脸。”牛兴道。
赵学景道:“放心,栽赃不到我们头上。”一会儿到这里就给他们洗的干干净净。
聂申带着人慢慢退到城门外,他带来的人已经少了一半,好在冲出一条口子。
“冯奉知,你之前暗中加害长公主,如今又要故技重施?有武卫军守在长公主身边,不会让你再得逞。”
聂申喊完不禁咬牙,没想到冯家的人这么多,他们很有可能带不走李政,若是两刻之内还走不了,他就得丢下这些人,设法自己脱身。
聂申开始一点点地往外靠,就在这时,黑暗中一支箭矢疾驰而至,直奔聂申的胸口。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四章 偷听
聂申察觉之后开始慌张的躲闪,他哪里会想到背后还会有人偷袭,本来就已经疲于应对,被这么一波箭矢袭击之后,登时阵脚大乱。
聂申差点以为就要被冯家围困,不过那些箭矢不止是针对他们,也没有避开冯家那些人。
“不是冯家人。”聂申不知道是该讶异还是欢喜。
只要不被冯家合围,他们还有机会逃走,可是却又弄不明白,那些人到底是何身份?难道是太师的人背后下手?
顾不得思量那么多,聂申只好重新让人结阵抵御箭矢,瞧准时机,再与冯家人缠斗。
“三个。”
“四个。”
……
石平默默地从心里数着,一箭毙命不会,但他眼下能保证箭箭中靶。
抹黑在城外缠斗的聂申和冯家人,都一样吃了大亏。两方的算计全都落了空,想要解决黑暗中射来的冷箭,却发现那些埋伏的人,不停地在变换位置。
几乎在他们赶到的时候,人早已经离开。
聂申一怔,发现了不对,就在这时候,箭矢破空声从背后传来。
那些人早就料到他们会摸过来。
赶过来的冯家兵马,一脚踏入了石平等人事先挖好的陷阱。
惨叫声从周围响起。
两拨人马同时被人暗算,纷纷损伤了一些人手。
但即便如此,双方依旧在混战,就算知晓这里另有埋伏,聂申也不可能与冯家人合作对付暗中那些人的,因为他手里还提着李政,除非将李政丢给冯家,这样的话,他这次可就真的两手空空。但这样下去,他也会被耗死在这里。
冯家也是如此,昌乐长公主与冯家本就是死敌。
聂申咬牙,他有些后悔早早就喊出了长公主的名头,可即便不如此,他动了李政,冯家也会紧追他不放。
他从出现在这里开始,就注定是这个结果。
想到了这一点,聂申觉得哪里不对。
与此同时,冯家领头的冯六也察觉到了不对,黑暗中的那些人明显与来抓李政的不是一伙的,还有一群人在浑水摸鱼。
“先等一等。”冯六让人停下来,想要弄清楚情形,可就在这时候,一道火光亮起,一支支燃火的箭矢落在他们四周。
“轰”地一声,火器在他旁边炸开,黑暗中火光格外的耀眼。
聂申只觉得一股热浪袭来,离火器最近的人连声惨叫都没喊出来,整个人就飞了出去。在这一刻,聂申忽然想起洮州来的那个叫白阿七的曾说过:“不管吐蕃来人,还是谁来,咱都不怕。谁敢靠近,一下子给他们炸飞上天。”
但显然这火器不可能是那些人放的,昌乐长公主那些人没理由会这样做,他们也没这种本事。
聂申还没将眼前一切理清楚,就发现混乱之中有几条身影在靠近,他下意识地要去捞地上的李政,那些人却先一步将李政拖拽起来,就在他眼皮底下,将人带入了黑暗中。
另一边,冯六似是听到了有人在说吐蕃语……
很快冯六推翻了自己的想法,那不是吐蕃语,只是带着几分吐蕃的腔调,说的是大齐的方言。
冯六登时明白了,这是洮州那边的人。
埋伏的是昌乐长公主的人?
可是为什么呢?那些先抓走李政的人,明明也在喊:为了长公主。
既然他们都是长公主的人手,为何还会起争斗?
这里面有问题。
冯六吩咐:“抓活口。”
可能经过今晚的这一遭,他们可能会发现一些秘密。
……
聂申在逃,他带来的人已经损失了大部分,剩下的只能暂时挡住冯家的兵马,李政又被人带走了,他权衡了利弊之后,果断选择逃命。
有命在,比什么都强。
聂申的拳脚功夫不输于聂双,全力冲杀之下,还是让他突出了冯家的包围。他驱马一路向前,身上虽然受了伤,但尚不会危及性命。
等逃的远了些,聂申果断弃马,躲入林中藏身。
到现在为止聂申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些什么?
聂申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抬脚就要向深山里走去,但很快他将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因为他听到了杂乱的脚步声。
聂申一凛,立即缩回大石后。
进入林中的人大约有八九个左右,那些人就在离聂申不远处停下来,聂申立即在地上寻到了一块石头。
“先在这里歇一歇。”
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
聂申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那里。这声音他熟悉,是赵家女郎。
她怎么会在这里?
聂申几乎屏住呼吸,生怕发出一点点响动。
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耳朵尽量竖起来,小心翼翼地听着。
那声音再次响起:“看看李政怎么样?”
聂申攥起了拳头,没错,就是那赵家女郎,所以她就是带人伏击他和冯家的人。一股怒火烧上心头,压住了刚刚的惊惧,他几乎想要突然现身,制住那女郎。
可他还是忍了下来,他要弄清楚,这群人到底在做些什么?是不是从他身上看出了端倪,知晓他是太妃的人。
石平道:“没事,就是晕厥了。”
赵洛泱道:“将他捆起来,免得醒来之后闹出麻烦。”
说完这话,她长舒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拿下了李政,接下来就是去将吐蕃二王子带出来,押送两个人一同上京。”
赵学景道:“多亏你想的周全,要不然这次李政是带不出来了。”
“我也没料到聂申会那般无用,”赵洛泱淡然,“就算有冯家人盯着,聂申也该至少将人带出城。”
聂申不禁咬住了牙,他想到了那赵洛泱让他前来,定是因为冯家不好对付,却没料到那女人如此心肠,表面上对他笑脸相迎,背地里如此编排他。
等他脱身之后,抓住那女人,定要从她身上讨回今日的屈辱。
赵洛泱继续道:“我们来这里本意是想接应他,谁叫他自己不争气,被冯家缠的脱不开身,我们也只好趁乱行事带走李政。”
赵学景道:“宋先生说的好,一切要以大局为重,聂申与聂双不一样,他是刚刚投靠过来的,我们对他有所防备也是应当,他这次就算不能活下来,换回李政,也算死的值。”
聂申恨不得一把捏断说话人的脖子,原来他没有败露,这些人只是在利用他罢了。想到这里,聂申脸上露出狰狞的神情,他怎么会让这些人得逞?
他就跟着他们,刚好去找吐蕃二王子。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五章 抓人
歇了一会儿,赵洛泱就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
赵学景开始的时候,克制着自己没有往后看,可是走了一段路,还是忍不住低声与赵洛泱道:“那聂申也不知道能不能跟上来?”
如果聂申发现了异样,悄悄离开了,他们岂不是白走这一趟?
赵洛泱十分肯定:“四叔放心,他跟着呢。”
如果拉开距离太远,她也就收不到聂申的魅力值了,可是这一路,她的魅力值始终不断,还有越来越多的迹象。
肯定是聂申受着伤,还要跟他们长途跋涉,心里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即出来杀了她。
可惜了,如果她能在这时候劝说聂申几句就好了,让他撒了欢儿地愤恨她,因为很快他又要被她卖了。
时玖若是在系统里,这会儿就要说她精打细算,一点魅力值也不肯放过。
系统里兑换书籍和资料需要的魅力值越来越多,四叔和工匠一直在做守城的军械,其中不少地方需要改进,她这魅力值不跟上怎么行?
而且系统的第二阶段任务她也要完成了,像聂申这样好骗的人不多,更得好好珍惜。
聂申捂着肩膀上的伤口,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走了一晚上不得歇息,他腿上的伤也裂开了,但他还是咬牙跟着,一点不敢放松,因为前面那群人委实脚程很快,原本以为他们带着赵洛泱总要歇一歇,谁知道翻过那座山之后,他们就给赵洛泱找了一匹马。
聂申嘴角都是血沫子,眼睛都在冒火星,那娘们儿坐在马背上,吃口饼子,喝些水。这也就罢了,她还用叶子接了水喂那匹马,这些人是不是将水都省给了赵洛泱?
好在渐渐地他们放松了警惕,离开山林,走正经的官路了。聂申这才能花银钱向赶路的人,买了一只水囊。然后又找机会让人送信给罗镇,让罗镇前来增兵。
到了仇池山,赵洛泱等人便不再走了。
翻过山就是岷州,显然岷州那边的人提前将吐蕃二王子送了出来。
聂申做好记号,方便罗镇等人找寻,这才瘫坐在地上,现在他就怕这些人带上二王子就走。
聂申缓缓向赵洛泱等人靠近,总算能再次听到那群人说话。
赵洛泱道:“等谢大人过来,你们都听谢大人吩咐。”
聂申一凛,谢忱?是了,他们需要一个能靠得住的人,这人还得在朝廷中有些名望,这才能将证据送到,否则就这样上京,八成要落在冯家人手中,这一趟岂非就白来了?
聂申想打自己一巴掌,当时他怎么没想到?赵洛泱放着谢忱不用,怎么会用他?他分明就是颗棋子。
想到这里,他愈发愤恨那赵家女郎。
几人等谢忱的时候,开始吃喝。
聂申闻到了一阵阵飘来的香气,他们不止吃了大饼,还有肉干,那女郎将黝黑的东西递给别人,自己不肯吃,只说太甜。
聂申眼前开始一阵阵发黑,这是太过奔波、劳累的结果,他只能嚼捡来的野菜,而那些人却嫌吃食太甜?
聂申心里冷笑,或许这是赵家女郎最后一顿饭食。
就像是在故意气他似的,赵家女郎的嘴就没闲着,也不知道她都是从哪里掏出来的吃食,还拿出来分给几个人。
他本想闭上眼睛歇一歇,那女郎要么突然说句话,要么做点什么,让他半点不得消停。聂申用了极大的耐心,这才没有被怒气冲昏头,跑出去杀人。
赵洛泱看着系统的提示,半个时辰五六次魅力值,让她知晓那条鱼儿没有脱钩。系统的功能只要用好了,就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赵洛泱正要从系统中退出来,忽然系统魅力值又是一变。
魅力值+16
魅力值+16
魅力值+16
……
魅力值突然大涨是因为什么?她刚刚并没有故意激怒聂申,那最大的可能就是聂申在与别人提及她的恶行。
唉。
赵洛泱叹口气,有委屈都诉出来吧,免得过些日子身死道消,全都没了,岂不是白白浪费?她有种感觉,聂申过不了这一劫,就算能过,也见不到她了。
赵洛泱看向石平,不用吩咐,俩人目光相接,石平手脚并用立即爬上了树。
听说有吐蕃二王子的消息,罗镇带着人摸了过来,山坳虽然难找,但有聂申留的记号,他们很快就追赶过来。
聂申压低声音,捡着重要的与罗镇说了,每每想到这些日子被人耍的团团转,他就愤怒的不得了。
罗镇道:“吐蕃二王子就在他们如今逗留的山洞中?”
聂申点头:“那二王子被折腾的不轻,有一天是被他们拖出来的,我虽然没看到那人相貌,但他们吐蕃人穿的靴子我还是认识的。”
二王子的腿应该是被打断了,嘴也被人用破布堵上,从头到尾都只能发出微弱的动静,但应该性命无碍。
罗镇拍了拍聂申:“虽然抓李政的时候被人伏击,但在这里能抓到人,还是大功一件。”
罗镇说着递给聂申一块布巾:“记得蒙着脸,不要被他们看出来。”
聂申激动道:“不将他们都杀了?尤其是那个赵洛泱,她一死,昌乐长公主身边就少了个得力的。”
罗镇道:“就怕那女郎一死,聂双那边有什么变动,万一武卫军也跟着离开,我们就没法将他们收为己用。”
聂申欲言又止。
罗镇摆手道:“这是太妃的意思,之前太妃让人送信,先留着那赵氏,就算赵氏一定要杀,也得嫁祸给冯家。”
聂申眼睛一亮:“这个容易,杀死了赵氏,向冯家那边一丢,我回去向聂双报信。”不管怎么样,他就是要杀了赵氏,这个女人不死,他从此之后,恐怕都要食不知味。
罗镇思量片刻:“一会儿见机行事,先拿到人再说。”
聂申第一次这样焦急地盼着天黑,罗镇带来的人是不少,就怕赵洛泱等人急切中杀了李政和吐蕃二王子,所以他们还得趁黑下手。
“走吧。”
眼看着山洞那边没有了动静,罗镇挥了挥手,聂申带路,率先冲过去。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六章 惊慌
罗镇和聂申到了洞口,本是想要安排人进去探查一番,却在这时听到了山洞里面传来的动静。
“谢大人到了。”
“收拾一下,我们这就动身离开。”
接下来赵洛泱和那些人商量要走哪条路。
聂申有些庆幸,罗镇来的正是时候,也多亏他们没有想着再等一等,否则那些人可能就要逃了。
既然听到了动静,也就不需要再让人进去探查,众人只要小心点,悄悄地杀进去,就能稳住整个局面。
罗镇和聂申对视一眼,两人都是这样的思量,也就不需要再迟疑,一路向那声音发出的地方靠近。
赵洛泱他们一直没有察觉异样,说话的声音甚至都没有间断,可能是因为眼看就要离开了,这些人都放松了警惕。
聂申在最前面,他抽出腰刀,他脑海中已经在盘算,见到赵洛泱之后,他会立即出手,将这些日子积压的怒气一并发放出来,他现在只盼着里面的人不要察觉。
越来越近,那声音几乎就在眼前。
聂申的心跳越来越快,手里的刀几乎都要挥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候,他身上的汗毛突然竖立起来,因为他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切。
山洞里只有亮起的一个火堆,将洞中的情形照的清清楚楚,火焰跳动,迎出一点点的影子,除此之外,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聂申目光从刚刚的凶狠变成了惊诧。
“好了,现在就动身。”
一个声音从他面前发出来,清清楚楚,那是赵洛泱在说话,可是却没有人。
冷汗一瞬间湿透了聂申的衣服,他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脑子里一阵恍惚,眼前所有一切就像是一场梦,汗落入他眼睛里,说不出的难受,他却根本不敢眨一下。
怎么可能呢?
绝不可能。
聂申发誓,他确实听到了赵洛泱说话的声音。
人在过于惊恐和难以置信的时候,只会茫然失措。
不光聂申如此,他身后的罗镇等人也是这般,所有人就像是断了线的皮影,这一瞬间只能僵立在原地。
聂申半晌终于回过神来,他开始发了疯似的挥动着手中的利刃,向刚刚那声音发出的地方劈砍过去,脚开始在地面上随意的踢踹,好像赵洛泱就藏在那些乱石和荒草中。
“不可能。”
“这不可能。”
聂申仓皇中没有注意到,他将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踢进了火堆,那东西被火点燃,发出青烟和难闻的味道。
十几个人在小小的山洞里四处翻查,终于有人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人。
“有人,有人。”
不是一无所获,他们找到了人。
这样的话,将聂申从崩溃边缘扯了回来。聂申快步上前,他觉得他会看到赵洛泱,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男子。
这男子穿着一双吐蕃人常穿的长靴,身上的衣衫满是尘土和污垢,他躺在那里,皮肉下陷,好像已经死去了多时。
“吐蕃二王子,”聂申认了出来,“就是他,我亲眼看到的……”
事情好像变得更加诡异,他们是为了吐蕃二王子,可从进了山洞开始,一切都不在他们预料之中。
没有看到赵洛泱那些人,却顺顺利利地找到了吐蕃人。
难道是赵洛泱他们发现了端倪,丢下吐蕃二王子跑了?
可他们一直都听到赵洛泱与人在交谈,这要如何解释?
“这山洞前面可能是出路。”这是聂申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
一定在前面,如果前面没有路,这将是聂申一辈子的噩梦。
“没有,刚刚我看了。”
其中一个人开口道。
但聂申不相信,他得亲自去找,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聂申正要向前走,却听到罗镇道:“这人……不像是吐蕃人。”
那人一张脸发黑,笼罩着一层死气,罗镇好不容易才感觉到这人一点点鼻息,就在探查这人生死的时候,他也仔仔细细地看了这人的面容。
不知为何,这人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他确定他没有见过吐蕃二王子。
罗镇想要想明白,眼下他却心乱如麻,聂申也已经癫狂,根本帮不上忙。
罗镇觉得这就是一张网,现在他们被缠在其中,却不知道该怎么脱身?也许很快就会有人过来,收走他们这些落网之鱼。
“我们还是先……”
“离开”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洞口处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响动。
站在外面的斥候正准备去探看。
“嗖”“嗖”“嗖”
几支弩箭射入洞中,有人惨叫着倒地。
聂申躲避箭矢时,狼狈地倒在地上,他的脚踹在结实的洞壁上,他已经探查了,真的没有出路。
他们本该瓮中捉鳖,拿下洞中的赵洛泱,可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被骗了,赵洛泱早就知晓他跟在身后,故意将他引到这里。
“反抗者一律格杀。”
让聂申熟悉的声音传来。
聂申本以为自己想明白了,可这时候他脑子又是乱成一团,因为这声音不是赵洛泱而是冯家人。
“这不是吐蕃二王子,”罗镇总算认出眼前的人,“这是冯成海。”
冯成海在他们手上,而追赶过来的是冯家人。
罗镇明白了,他们入局了,入了一个他们连想都不曾想到的局。
而且无论他们是否能活着离开,都会牵连到太妃。
只因为冯成海在他们手上。
……
山路上,赵洛泱和赵学景等人在前行。
站在山顶上,能看到山坳里隐约有火把晃动,是冯家人被引过来了。
山洞里会有一场激战,聂申那些人被堵在里面,下场可想而知。
赵学景松口气,他们顺利离开了,可是他有一点不明白,聂申他们怎么就肯定他们会在山洞中?
难道他们不探查?
就算没有探查,他们也该很快发现山洞中没人,但他们居然一直没有追出来。
可能是那些人太废物了吧!
赵学景只能这样解释。
赵洛泱却在心中哀叹她的录音器,她将录音器留在洞中,用了外放功能,是为了引诱聂申等人,这次与往常不同,她很难再回到那洞中寻找录音器了。
损失423元财富值,这得算在豫王太妃头上,找到机会她要讨要回来。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七章 偿还
赵洛泱心情还是很不错的,这次她带人过来,有几个目的,现在全都做好了,接下来冯家一双眼睛应该不会只盯在他们身上。
“我们快点走,”赵洛泱道,“算算日子,我阿奶应该到阶州了,我们早点回去,肯定能吃到阿奶做的野菜饼。”
众人一阵欢笑,除了那个被几个人提着的李政。石平想说,其实他更想吃赵家阿姐向天“借来”的粮食。
……
冯奉知在军帐中处置公务到很晚,冯成海这一仗输了之后,冯家由他挂帅再次出征,这次必须要赢,否则他冯家多年积攒的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冯奉知没有卸甲,躺在军帐中的木板床上浅眠,迷迷糊糊中,他听到有人在哭,他想要睁开眼睛去瞧,眼皮却如同千斤重,好不容易才将眼睛睁开,转身看过去,只见一个人影坐在木板床前。
“爹。”
那人抬起头,正是冯成海。
冯成海比离京的时候瘦了很多,脸上满是污垢,身上受了伤,鲜血透过衣袍,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的凄惨。
冯奉知心里一沉,立即开口:“成海,成海,你……是你吗?你怎么弄成这般的模样?”
冯成海没有回答冯奉知的问话,依旧哀戚着道:“爹,孩儿可能回不来了,您要为孩儿报仇,一定要为孩儿报仇啊。”
冯成海说着,突然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他的眼睛、鼻子都淌出血来。
冯奉知打了个冷战,眼前的一切立即烟消云散,眼前只有油灯笼罩下的中军大帐。
冯奉知深吸一口气,还好是个梦,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要不说梦只能是梦呢,如果成海回来了,那不就是平安了,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冯奉知刚要起身再去看舆图,忽然听到帐外有人说话,紧接着门口的护卫进来禀告:“将军,是冯副将回来了。”
派出去的副将只有冯六,看来是李政的事有了结果,冯奉知立即道:“让他进来。”
护卫端上了新茶,冯奉知喝了一口,身上的疲惫一扫而光,他抬起头看向冯六。
冯六进了中军大帐却一直没有说话。
“怎么?让人带着李政跑了?”这是冯奉知想到的最坏的结果,冯六一直不说话,显然是将差事办砸了。
冯六张开嘴,仍旧没有出声,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但脸上那仓皇、慌张的神情,愈发的明显,让冯奉知不禁皱起眉头。
“到底……”
冯奉知刚说了两个字,冯六登时跪下来:“老爷,大爷找到了。”
冯奉知的手登时收拢,他又想起了刚刚那个梦,停顿了半晌,他才道:“人还活着吗?”
冯六点头:“还有气息,我们带来的两个郎中都在给大爷医治。”他将人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寻郎中,然后就来向冯奉知禀告。
冯奉知站起身:“人在哪里?”
冯六急忙上前带路。
这一路上,冯六没有讲他们是如何找到聂申的踪迹,跟着到了山洞,怎么救下了大爷,到现在冯六也是乱的,如果不是那些人大喊大叫,以大爷为质,他还不知道那个看着死气沉沉的人竟然就是……
安置冯成海的军帐一片静寂无声,冯奉知在外迟疑片刻才撩开帘子走进去。
正查看冯成海伤口的郎中见到冯奉知,立即躬身行礼。
冯奉知脚步不停,紧盯着躺在那里的冯成海。
冯成海在福建的时候,整日里无所事事,养的白白胖胖,如今却一下子干瘪下去,如果不仔细端详,都看不出他从前的模样。
冯奉知目光又落在冯成海脖颈上的三颗痣上,再次确定了儿子的身份。
冯奉知道:“他身上有什么伤?”
郎中立即道:“大爷手臂和肚腹上有伤痕,看样子该是率兵征战时留下的,不过伤的不重,并不致命,只是后脑的伤有些严重,耽搁了太久没有得到医治,而且大爷应该好几日没进食了。”
也就是说,人活活给饿成了这样。
冯奉知尽量稳住心神:“还能治好吗?”
两个郎中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话。
冯奉知看过去,重复了一遍:“还能治好吗?”
声音中似是没有情绪波动,却让人听着胆寒。
两个郎中立即磕头:“国舅爷,我等会竭尽全力医治大爷。”
冯成海只吊着一口气,连水都难喂进去,就算能保住性命,以他脑后的伤来看,恐怕也会变得痴傻,但冯成海能活,他们俩也就能保住性命。
“好好救他。”
冯奉知吩咐二人。
说着他看向冯六:“让人再去附近寻几个郎中,一同带过来。”
冯六早就想到的,已经安排人去,可他现在不敢说这些,只是应诺。
安排完这些,冯奉知转身回到中军大帐,冯六立即跟了过去。
冯奉知坐下来,冯六就上前将救下大爷的经过禀告:“我们还以为是李政,没想到真的是大爷,之前以为大爷在吐蕃人或是昌乐长公主手中,哪里能想到……”
冯成海没在吐蕃,也没在阶州。
昌乐长公主写信函说,没见到冯成海的踪迹,那话可能就是实话。
冯奉知道:“那群人,审问了吗?”
冯六应声:“他们说是昌乐长公主的人,不过我看应该不是,昌乐长公主的人藏在暗处抢夺李政,是我亲眼所见。”
“我怀疑是有人借着昌乐长公主的名头,在暗中捣鬼。那些人显然知晓大爷的身份,否则也不会在打斗时,以大爷为质,想要逼迫我们退出山洞。”
差一点点就要被那些人得手了,多亏冯成海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冯六没有立即认出来,否则定会束手束脚。
冯六道:“我能确定他们是武卫军,那个聂申我是见过的,还有抓到的罗镇,都曾是豫王的人,可是聂双那些人不是已经投靠昌乐长公主了吗?按理说,他们应该在一起才对。”
“武卫军就得都在一处?”冯奉知道,“别忘了豫王府还有一个人在呢。”
冯六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您说是豫王太妃?可她年纪大了,除了豫王再无别的子嗣,她没道理与我们作对。”
“我之前也这样想。”现在看到成海的模样,他另有了思量。
不管是昌乐长公主还是吐蕃人,抓到成海都不会杀,他们会以此要挟冯家,但如果是豫王太妃就不一定了。
豫王太妃怎么可能用成海来换利处?那不是明着与冯家作对?她只能暗中利用成海,比如杀了成海,嫁祸给昌乐长公主。
这个女人一定藏着秘密。
冯奉知攥起手:“安排人去将豫王府给我查个清清楚楚。”
他不是先皇,不会让自己的孩儿不明不白的死了,再说,今时不同往日,豫王太妃现在也没有豫王撑腰。
如果她动了他的孩儿,他就让她付出千百倍的代价来偿还。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八章 下手
温先生等了一夜的消息,却没见到罗镇和聂申回来。
如果有事耽搁了,至少也得让人传消息给他,可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温先生愈发有些坐不住了。
等到晌午,放出去的眼下禀告,聂双带着兵马出去了一趟,不过很快又回来了。温先生特意自己出门查看,发现城门口的守将多了不少,他还听到兵卒们议论,说是聂将军心情不太好。
似是有人在外出了事,聂将军得知了消息,出去营救却没能将人救回来,武卫军中只怕有人折损在了冯家人手中,而且那人与聂将军关系不错,是才投奔来不久的。
温先生心中一颤,自觉有些不好,那些人说的,很像是聂申。
要么是聂申败露了让聂双知晓了,要么就是聂申和罗镇出了别的差错。
“良儿,”温先生喊了一声,“收拾收拾,我们先离开城里。”
良儿应一声,她小心翼翼地看了温先生一眼,脸上没有什么神情,心中却说不出的欢喜,罗镇和聂申好像出事了。
希望这两个人没有坑到昌乐长公主他们。
“先生,”良儿道,“我们要去哪里?”
收拾了两个大包袱,良儿站在一旁问温先生。
温先生不耐烦地道:“先出城再说。”城内终究不好与外面传递消息,太妃的人手大多都在外面。
虽然出去之后,很有可能没法再回来了,但这样的情形下,他也顾不得许多。
良儿搀扶着温先生,带着两个护院一起出了院子。
这是良儿进城之后,第一次走出去。温先生疑心重,他根本不会让良儿出门,吃食都是罗镇离开之前,买回来留下的。
良儿向四周看了看,温先生立即道:“不要张望,赶紧走。”
几个人出城门的时候,良儿紧张中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半晌没有爬起来,多亏城门口的妇人上前拉拽了一把。
良儿连声道谢,旁边的温先生心里涌出几分怒气,这个该死的贱人,竟然这般无用,等这次回去,他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良儿似是被温先生吓着了,惊慌失措地向温先生赔礼,重新去搀扶温先生,就在刚刚那妇人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塞了一个字条给那妇人,不知道那妇人会不会给那赵家女郎。进阶州城的时候,她留意到了,城楼下的妇人送饭食给守城的军士。
妇人们和军士相谈甚欢,显然早就相识,认识守军的人,应该也认同昌乐长公主和赵家女郎吧?
等到一行人离开了,谢寡妇才握了握手中的字条,转身急匆匆地寻赵洛泱,刚好这时候赵学景走上前。
“刚刚那女眷,”谢寡妇道,“塞给了我这个。”
赵学景将字条接过来,洛姐儿已经料到城里的人会出去,于是让他们在这里守着,没想到还另有收获。
……
出了城之后,走到无人的地方,温先生甩了良儿一个耳光。
“下次再出错,我就将你送去窑子里去。”
良儿捂住脸急忙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温先生这才作罢,他也是没有心情收拾良儿,否则哪里能就这样了事?
反正自从进了阶州,做事诸多不顺,现在只希望聂申和罗镇能早些回来。
温先生径直往南去了一处庄子,这里离阶州已经很远了,想必昌乐长公主那些人也不会跟过来。
温先生刚想要让人去打探消息,庄子里的管事急忙忙地过来道:“先生,庄子上来客了。”
说话间,来客已经被带进了院子,温先生一看登时面色一变。
来的是一个嬷嬷,那嬷嬷边走边吩咐下人做事,脸上露出几分嫌弃的神情,见到温先生之后,嬷嬷才有了几分笑意。
这位嬷嬷是侍奉小公子的,温先生也只是见过两次而已,不敢怠慢,他急忙上前道:“您怎么来了?”
姜嬷嬷有些意外:“不是先生让人送信回王府的吗?太妃便吩咐我们前来。”
温先生将六州的情形告诉了太妃,赵洛泱那些人为了收拢武卫军,他们不惜让人假扮豫王,他们事先知晓了内情,稍稍做些算计,就能在这件事中谋利。
太妃应该就是听了他这话,才会命姜嬷嬷前来。
“那……”温先生向左右看看,最终没有说出“小公子”几个字。
姜嬷嬷却明白过来,她向温先生点了点头。太妃让他们来阶州的时候就说好了,这次是他们的机会。
他们等这一日等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将小公子的身份展露于人面前。
姜嬷嬷道:“这庄子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别看小公子养在外面,可一点不比府中差,吃穿用度可都是最好的。不像大公子,被人带去了农户家,什么都受得。
温先生在一旁听着应声,除了惊讶之外,心里还有担忧。
姜嬷嬷过来本是好事,温先生早就想要大展手脚,这可是难得的立功机会,前提是聂申和罗镇不要出什么差错。
希望是他想多了,还要早些打听到两人的消息才好。
温先生想着,立即将手中的眼线放了出去,他不知道的是,他与罗镇传递消息的地方,如今已经埋伏了冯家的人,而且是冯奉知亲自盯着。
短短一日,冯奉知的头发都白了几根,他不能给冯成海治伤,但他能做些别的事。
“老爷。”
离开了军营,冯六对冯奉知恢复了在府中的称呼。
“眼线放出来了,那些人一冒头,就被我们盯上了。”
盯上了那些人,下一步就是弄清楚他们的身份,知晓他们是在为谁办事。
冯奉知不是很在意,因为现在冯六做的,不过就是证实他的猜测。
他手里拿着几页文书,上面写着自从昌乐长公主现身之后,各处的动向。
有一件事吸引了他的注意,那就是有人在军中传昌乐长公主与乌松节、乌松齐兄弟那些事,甚至还有人传看画册,聂双因此大开杀戒。
现在这笔账算在了冯家头上,只怕街头巷尾的百姓都知道,他们冯家为了陷害长公主用着如此下作的手段。
冯奉知沉着脸将文书拍在桌子上,他转头去看冯六。
冯六道:“让您猜中了,那些人不是昌乐长公主的人。罗镇和聂申带来的那些人中,也有人招人了,他们来自豫王府。”
冯奉知继续听着。
冯六道:“而且,他们的人手都聚在了一处庄子上,好像要迎一个重要的人过去。如果不是知晓豫王太妃在王府,我都要怀疑,是豫王太妃来了。”
不是豫王太妃,那会是谁?冯奉知眯起眼睛,不管那是谁,一定是豫王太妃在意的,那么他就从这里下手。
(本章完)
第四百四十九章 猜测
赵洛泱坐在屋子里,听着怀庆说冯家的动向。
这次有了冯家帮忙,豫王太妃派来的人,也就更加无所遁形,他们几乎不用费任何力气,只要在一旁看着,就能掌握其中的情形。
怀庆道:“那个姜嬷嬷我从前在府中没见过,但看样子,她应该比温先生还要更受太妃看重。”
这从姜嬷嬷吩咐人做事的样子上就能看出来,到了庄子无需知会任何人,就开始按照她的意思布置人手。
而且姜嬷嬷的人还真的不少。
第一天,姜嬷嬷只带了两个丫鬟,第二日一早,庄子上就来了十五个护卫,十几个下人。
这还是他们怕引人注意的情形下,才调动来这么多人。
赵洛泱看向怀庆:“那些人你们在王府中都没见过?”
怀庆道:“有个婆子很是眼熟,如果我记得没错,应是太妃的陪嫁,不过前些年听说那嬷嬷身子不好,太妃给了一笔银钱,让她跟着儿子回去养老了。”
赵洛泱道:“看来太妃对自己的亲信另有安排。”
怀庆点头,他也只能看出来这一点。
赵洛泱思量片刻接着问:“那些护卫身手如何?你瞧见了吗?”
怀庆道:“都不错,冯家人也不敢靠得太近,我也是独自一个人前去探听情形。”
赵洛泱思量片刻:“豫王府培养家将应该有自己的法子吧?你看那些人的样子,是太妃私底下自己培植的人手,还是有其他人也参与其中?”
赵家女郎这话提醒了怀庆,这一点很重要。
到底是豫王太妃自己的主意,还是老豫王在世的时候就另有安排。如果与老豫王有关,那么这件事更不简单。
怀庆又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那为首的护卫,不输我,”怀庆道,“他的拳脚身法与我们很像,至少要十几年苦工。”
这么说一说,怀庆愈发觉得赵家女郎说的话有道理。
赵洛泱道:“我不太了解老豫王,但从你们公子那里听说过一些老豫王的事,如果有人背地里笼络这些人手,老豫王会不知晓吗?”
怀庆立即摇头:“一定瞒不过老王爷。”
这一点他能肯定,要说太妃藏起自己一个陪房,老王爷可能没在意,但是用豫王府练家将的法子,养出那么多人,老王爷绝对会知晓。
赵洛泱确定了自己的思量:“那么,就是老豫王与豫王太妃一起暗中安排的了。如果老豫王还活着,或许我们没那么容易知晓这些,老豫王不在了,太妃有些稳不住豫王府,才露出了马脚。”
还有一点,那就是太妃觉得时机成熟了,该说出这个秘密了。
什么时机呢?
萧煜战“死”,开始新一轮兵权争夺,刚好昌乐长公主牵制住了冯家,他们想要趁机获利?
但这些看起来都与豫王府无关啊,豫王府想要在这时候握兵权,除非他们在军中有足够的威望。
从前豫王府是有的,但是那掌控在萧煜手中。
可能就是因为这样,太妃才会借冯家和太师的手除掉萧煜,萧煜不在了,豫王府的这些威望和多年的军功就要易主。
豫王太妃是不可能接下豫王府积累的这份威望的,那么谁才能接下来?才能承继豫王府?
这个人,老豫王也知晓。
赵洛泱想起萧煜说过的话,老豫王有意将他养成一柄杀戮的利器。
作为利器不但能拿下军功,也能锋芒毕露,势必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但老豫王不在意……
之前赵洛泱以为老豫王可能就是个疯子,手上染血太多,难免与寻常人不同,现在却明白了老豫王这样做,是因为他还有后路。
萧煜只是他的一颗棋子,他们早就想好了,要将萧煜丢出去,只要众人的目光都在萧煜身上,他们想要护着的人,就能安然无恙。
赵洛泱脑海中闪过萧煜平静的模样,可能他心中已经有所猜测。
怪不得这些年萧煜始终会记得在村中的日子,还会喜欢阿奶做给他的野菜饼,因为只有在那时候,他才得到了短暂的关切和真心,从那往后的所有岁月,他都在泥潭中挣扎。
赵洛泱看向怀庆:“让盯着庄子的人小心,宁愿打听不到消息,也不要惊动他们,如果我猜的没错,眼下就不是我们动手的时机。”
怀庆应声下去安排。
赵洛泱看向桌上的纸笔,其实刚刚有瞬间,她不想将实情告诉萧煜,至少没有确定之前,不想去刺他,可现在她改变了主意,豫王府的一举一动,他该第一时间知晓,没有谁比他更有这个权利。
写完信函,赵洛泱想了想,又从随身带的包袱里翻出一只荷包,其实这个她早就做好了,但她奶说,这荷包看着就像是七八岁的女娃娃做的,她干脆就没送出去。
这次就和信函一并带给萧煜吧,希望他看到荷包,心里能少些难过,现在他回到了村子,不再是一个人了。
怀庆及时带着人离开,冯奉知派人在周围搜寻的时候,没有发现怀庆等人的踪迹。庄子方圆十里都安插了冯家的眼线,当姜嬷嬷的车马离开庄子的时候,冯家的探子立即就跟了上去。
姜嬷嬷在城里换了两次车,又绕了很大一圈这才向勉县而去。
人进了勉县之后,姜嬷嬷和两个丫鬟从车上下来,又到了一处成衣铺子换了衣裙,从后门走出,径直去了城中的一处宅子。
人到了勉县之后,姜嬷嬷就松了一口气,因为勉县的人是老王爷一早就安插好的,可以说整个勉县就是为豫王府而生的。
但没有人能看出端倪,也不会有人在这里找到小公子,因为这里六成的铺子要么是王府的产业,要么铺子掌柜为王府效命,他们全都会为豫王府做遮掩。
要知道大公子领兵打仗的时候,也曾带兵经过勉县,却没有察觉任何端倪,当时姜嬷嬷混在百姓人群中,看着一身甲胄威风凛凛的豫小王爷,她当时思量的就是:如果萧煜知晓,这里藏着一个能决定他生死的人,萧煜会不会后悔,离除掉藏匿在身边最大的危险,只有几步之遥,他本有机会逆转运数,可豫小王爷什么都不知晓。
不能怪太妃喜欢小公子,人心本来就是偏的,谁叫大公子回到王府之后,处处与王妃作对,以至于母子疏离……
说到底,不能得到母亲的喜爱,都是他自己做的不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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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小公子
“公子怎么样?”离开庄子好几日,姜嬷嬷不放心小公子。
管事笑道:“都好,都好,早早就起来练拳脚,吃的也香,做完看书到了很晚,我去催,公子还说要多学一学,很快就要见到太妃了,太妃若是问起功课来,他也能多说一些,好让太妃欢喜。”
姜嬷嬷递过去一个眼神,管事立即知晓自己错了忙改口:“是太太,我说错了。”
姜嬷嬷这才道:“太太哪里会在意这些,太太只想小公子身子康健。”
管事跟着应声。
姜嬷嬷长长地叹口气:“啥时候能看着太太和小公子团聚了,我也就心安了,做母亲的人都知晓,儿女离开身边的滋味儿,何况一分开就是这么多年,没有一个母亲能受得住,总算熬的云开见月明了。”
管事道:“大家都盼着这一天呢,太太步步艰辛,委实不容易。”
说到这里管事顿了顿:“这次还顺利吗?”
姜嬷嬷叹口气:“有些好消息,但是还得小心。”
他们打听到消息,所谓的豫王是假的,豫王确实死了。这让姜嬷嬷松了口气,他们所有人怕的就是豫王像昌乐长公主一样还活着,那小公子要怎么办?还得等多久?
现在最不好的结果已经避开了,其余的也就好接受了。
聂申和罗镇始终没有消息,派出去的人,发现了他们和冯家交手的痕迹,两个人应该是被冯家人害了。
姜嬷嬷在阶州外停留了好几日,放出去不少耳目,没有发现周围有人盯着,这才略微安心,否则她哪里敢回来。
姜嬷嬷径直向内院走去,还没有过月亮门,就看到一个身影匆匆忙忙走过来。
小公子年纪不大,不过已经长得如姜嬷嬷一般高,见到姜嬷嬷他立即露出笑容,上前给嬷嬷行礼。
“公子快起来,”姜嬷嬷笑道,“奴婢哪里受得住这个,快让奴婢看看您。”
不用姜嬷嬷再说话,萧祈在原地转了一圈,以示自己什么都好。
姜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
萧祈看向姜嬷嬷脸上满是期盼的神情,但他没有开口问,似是生怕给姜嬷嬷添麻烦。
姜嬷嬷不由地鼻子发酸,小公子年纪尚小却懂得为别人思量,太妃这些年的心思没有白费。
姜嬷嬷和萧祈进了屋子,丫鬟端了茶上来,姜嬷嬷润了润嗓子,等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这才低声向萧祈道:“小公子,您离回家不远了,这次的事了结之后,会有很多人扶着您,将您送回王府。”
萧祈满脸惊讶的神情:“嬷嬷说的是真的?我就要见到母亲了?”
姜嬷嬷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是太妃听到小公子这话,只怕要红了眼睛,小公子不求别的,只想着回去与母亲团聚,这样的心性,怪不得能让太妃惦念。
反过来看大公子……这个人不提也罢。
姜嬷嬷点头:“您就要与太妃团聚了。”
萧祈抑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姜嬷嬷,等回到母亲身边,我每日都读书给母亲听,我还要做莲子羹给母亲吃,对了,母亲不是喜欢下棋吗?以后我来陪着母亲。”
姜嬷嬷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萧祈接着道:“姜嬷嬷也得一直跟着我们,不过回去之后就有人帮着您一起做事,您就不用再那么劳苦。”
“还有阿福他们,大家都要一起回去。”
小公子这是为所有人都想到了后路。
姜嬷嬷接着道:“小公子,还有一件事您得记得。”
萧祈一副受教的模样。
姜嬷嬷道:“回去之后,您就要为承继王爵做准备,将来豫王府还得您一力承担,老豫王留下那么多将领,都要听您的号令。”
萧祈眼睛中满是郑重的神情:“先生与我说过,小时候父亲来看我的时候,也与我提起这些,父亲走了之后,我每日都会反复看父亲留下的信笺,上面写的那些,我一日不敢懈怠。”
姜嬷嬷欣慰地点头。
萧祈目光微闪:“嬷嬷,可我还是有点怕。”
姜嬷嬷轻声安抚:“小公子别担心,我们都跟着您呢。”
萧祈道:“我听说了不少大哥的事,我怕到时候我不如大哥,将领们不肯认我这个将主,如果大哥还在的话,或许……”
姜嬷嬷立即皱起眉头:“小公子万万不能有这样仁慈之心,你们虽然是同胞兄弟,但大公子走丢之后,一直对家中心怀怨恨,这些年手上沾了血,更是变得疯癫,若是他事先知晓有您在,定然会想方设法将您除掉。更加不会孝顺太太,说不得会暗中向太太下手。还好这次奴婢确定大公子已经死了。”
萧祈盯着姜嬷嬷看:“大哥不是早就……战死了吗?”
“是,”姜嬷嬷道,“现在有几个人冒充大公子还活着,正在收拢武卫军的人手,我们的人深入其中,打探到了确切消息,这就是为何我要出去走一趟。”
本来这些她不该提前告诉小公子,总得太妃那边吩咐之后再说,但小公子对大公子心存仁义,她就必须要提醒小公子。
“那些人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萧祈皱起眉头:“那母亲呢?母亲若是知晓了,会怎么想?”
“咱们王府养起来的将领,自然不能落在别人手中,”姜嬷嬷看着萧祈,“太妃会想法子让他们回到小公子麾下。至于那些生事之人,就得斩草除根。”
这下萧祈不说话了,还在垂头思量。
姜嬷嬷叹口气,这些事小公子都得知晓,还得走过去,谁也帮不了他。
姜嬷嬷离开,萧祈没有睡下而是翻看桌子上的兵书,守在外面的高琼走进来。
“公子,”高琼道,“您该歇下了。”
萧祈看向高琼:“姜嬷嬷带回消息了,可能这次我们要出去。”
高琼点头。
萧祈接着道:“可惜我年纪太小了,可能没法服众,他们都是与大哥上过战场的,见的多,历练的也多,若是知晓这些年我就躲在这里,定然会看不起,可这个将主我还是要做,嬷嬷说的对,母亲和王府都要有人撑着。”
“公子别担心,”高琼面容坚毅,单膝跪在地上,“我等会为公子赴死,让他们知晓公子就算尚年幼,却也得王爷真传,将来必定远胜于大公子。”
萧祈起身走到高琼身边,伸手将高琼扶起来,他神情复杂:“别这样做,这些年在外,只有你们陪着我,在我心里,你们才是我的兄长。”
听着萧祈的话,高琼更是下定决心,这次定要将小公子送上将主的位置,别说有个风吹草动,就算大公子真的活过来,也别想与小公子争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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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一章 是他
夜深了,整个勉县都安静下来。
怀庆这才小心翼翼地散开自己的人手,盯上那处庄子,但他们不敢靠近,因为这勉县委实奇怪的很。
尤其是这庄子周围,有两三个村子,村子里的汉子与寻常农户不同,一看就是会拳脚功夫的,但凡有个陌生脸孔,就会被人盯上盘问。他还会担心冯家的探子会被发现,好在冯家也察觉了勉县的不寻常。
随着探查的越来越清楚,怀庆心里就像是有一把无名之火在烧,从前只觉得太妃对王爷过于苛刻,如今看来,豫王府最好的东西可能都在这里了。
今晚,不管查到多少,他们都会离开这里,这是女郎吩咐的,然后他们会就将消息带给王爷。
怀庆暗自叹了口气,还好,王爷身边现在有赵家女郎在。
……
“公子。”
怀光端来一碗乳酪送到萧煜面前。
萧煜放下手中的文书,看向怀光:“怎么还有?”
杨老太离开洮州已经有些日子了,但乳酪还是按时送过来。
“是老太太吩咐的,让军里的厨娘做的,”怀光笑容满面,“前阵子,您去巡营没回来,今天厨娘知晓了,立即就做好了。”
萧煜端过来尝了一口,淡淡的奶香味儿,不那么甜,里面放了熬好的红豆,是他喜欢的味道。
怀光满脸笑容:“还有烙好的野菜饼,等您忙完了,就跟饭菜一同送来。”
萧煜点点头,怀光虽然没提赵洛泱,但他知道能有这些都是因为他的小鬏鬏,自从豫王府那边传来消息,她对他的关切就更多了。
书信多了,还让人送来了荷包。
萧煜伸手去捋腰间的荷包,指腹轻轻地抚摸,生怕弄坏了。每次只要心里不舒坦,看看那歪歪扭扭的针脚,就会好许多,只要他最在意的人在他身边,其余的他也都不在意,就像是他那母亲。
一碗乳酪下肚,萧煜看向怀光:“王府那边的消息拿给我看看。”
送过来的书信,萧煜从不避怀光,怀光也就知晓大致内情,想到太妃做的那些事,他忍不住有些紧张。
“她还有个儿子。”
怀光不知该怎么回应。
萧煜看过去:“那么紧张做什么?”
怀光这才声音艰涩:“太妃委实不该这样。”
萧煜淡淡地道:“就算没有这件事,她对我还是那般,又有什么不同?”
“是,”怀光道,“我就是想不通。”
萧煜道:“我不在意了。”他知道怀光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怕他再次变成从前那般模样。
怀光勉强露出笑容:“是,现在有女郎了,还有整个赵家,王府那边就不用想了,反正那些您本来也不想要,就当留在了陈家,一直没有回王府好了。”
萧煜目光变得柔和不少:“不用你来劝慰我。”
怀光笑着退了出去。
萧煜提起笔写了半晌,想起了怀光的那句话,不自觉地喃喃道:“那就太好了。”
如果当年留在了陈家,那就太好了。
将所有公务处置好,萧煜才梳洗歇着,可能是太过劳累,很快就睡着了,不知过了多久,他耳边传来声音。
“刚熬的红豆,要不要来一碗?”
他抬起头,一张妇人温和的面庞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萧煜认出这个人,是端王妃张氏。
先皇没有继位之前被封端王,端王的正妻就是张家女。
这段往事,连萧煜都记不清楚了,没想到今日会入梦中来。
张氏笑着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喜欢吃,熬好的红豆里面放了饴糖,吃起来软糯香甜,你试一试?”
萧煜伸手接了过来,小小的手握着勺子,盛了一点点送入口中,正要说话,张氏道:“还没吃出味儿呢,不用回我的话,喜欢就多吃点,不喜欢一会儿就放在旁边,会有人来收。”
萧煜点了点头,他又看过去,张氏已经回到座位上与女眷们说话,这碗熬煮的红豆,真的就是单独送来给他的。
这是萧煜对张氏的第一个印象。
很温柔,说话也极好听,与寻常人不一样,他应该是很喜欢张氏的,年纪尚小的他不懂得许多,但每次当他看张氏的时候,张氏也刚好在看他,然后张氏就会向他展露笑容。
后来他听说,张氏小产过,如果那个小产的孩儿还活着,应该与他年纪相仿。
那碗煮红豆他只吃了几口就放下,其实他是爱吃的,却不敢吃太多,怕嬷嬷告诉母亲,母亲或许会生气。
贪吃贪玩母亲都不欢喜,尤其是去端王府,哪里做不好了,会被人笑话,让父亲、母亲面上无光。
或许是那晚煮红豆,又或许是张氏对他的关切,还有端王两个孩子的照顾,他莫名的就想要与端王府的人亲近。
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就没有后面的事。
萧煜不愿去回想那些过往,但今晚的梦并不随他心意,继续回想着从前。
仓皇奔逃的日子其实并没有多难过,所有孩子之中,他年纪最小,总是那个被照顾的人,母亲身子不好,张氏就肩负起照应所有人的重担。
他第一次看到张氏背起弓箭的时候,心中莫名惊诧,从来没想过张氏那般的女眷还会这些。
他留意看张氏的手,她的手指很长,轻巧地就能捏住箭尾,帮着护卫一起射杀了几个追来的兵卒。
可能是看出他的心思,张氏将手里的弓箭递给他,让他抚摸,还拉起他的手,夸赞他手指长的极好,将来可以握长刀,拉缰绳。
不知为何,他很喜欢听张氏说话,每次张氏瞧着他的时候,眼睛里的笑意尤其明显。
在张氏的操持下,他们甩开了追兵,只要再走上两日就能与端王和父亲相聚,可也是在那时出了差错,他和端王幼子突然呕吐、腹痛,众人不得不停下来照应他们。
萧煜眉头皱得更紧,他想起母亲与他说的话,让他拉紧张氏,无论张氏说什么都不要松开手。
那时他不懂母亲为何要他这样做,后来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如今彻底的清楚了,因为那晚母亲提出要寻郎中为他们看病,如果不是他拉着张氏,去找郎中的人应该是张氏,而不是母亲。
母亲离开去寻郎中的那日,他们被追兵发现,张氏和端王的两个孩子,也就是那时丢了性命。
所以……杀死张氏和端王子嗣的人其实是他。
第四百五十二章 可怕
接下来的梦境已经不受萧煜控制。
萧煜面前不停地浮现出张氏的面容,大多时候都是看着他在笑,还向他伸出手臂,像是要抱他的模样。
但笑着笑着,张氏的眼睛,嘴角就淌出血来。
张氏像是觉察不到一样,她的笑容依旧是那么温和,可是却像是一柄刀刃,深深地刺在他心里。
张氏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回到萧煜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冲刷着他。
他越不想去想,偏偏越是清晰。
尤其是逃亡的那一刻,护卫背起了端王幼子,张氏抱起了他,他窝在张氏怀里,听到张氏的心跳声。
“别怕,别怕。”他记得张氏在耳边与他轻语。
长到那么大,他鲜有被人这样抱着的时候,母亲说男孩子不能娇气,尤其是他日后要跟着父亲在外带兵,怎么能因为生个病就哭闹、软弱?
他是皇室后代,更应该有皇室子弟的模样,家中已经给了他一切,若他还不争气,真不配做萧家的孩子。
萧煜不敢说,他很盼着母亲每日来看他,与他好好说说话,就算不抱他,向他笑一笑也很好,但不管他做什么,母亲那双眼睛都是冰冷的,就算前一刻在笑,看到他之后笑意立即消散殆尽。
他就是这样长大的,如果不遇到张氏和端王的两个哥哥,他可能以为萧家的孩子都是如此。
张氏真的很好。
可他却做了些什么?
他年纪虽小,但他觉得母亲让他做的不是什么好事,可他还是照母亲说的做了,他后悔了,却没法改变。
“别哭,别哭。”
若不是张氏劝说,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小声的哭泣。
“你快走,你走,”他挣扎着想要从张氏怀中下来,“快逃……”
但张氏没有听,依旧抱紧了他前行。
后来的许多年,萧煜都会努力回想,自己到底有没有劝说张氏离开,他到底有没有说出“快逃”两个字。
可能他没说。
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有些事一旦错过了,就不再有机会弥补。
逃亡的那晚,他记事以来第一次被人抱这么久,也是第一次感觉到那怀抱里的温度,从温暖变得滚热。
张氏的鲜血,从他头顶淌下来,顺着面颊滑落,浸透了他的衣裳,在他怀里积成一个水洼,然后他就被送入了石缝之中。
他最后看到的就是张氏被兵卒拉走,那些人十分凶悍,抬手就将张氏母子三人的头颅砍了下来。
他看着母子三人的尸身被人丢弃,头颅被拿走。
天上下起了雨,天黑下来,他睁着眼睛过了一夜,天亮的时候,水坑中还有红色的鲜血。
他怀里的那些血淌过了他的掌心,在他手中干涸。
后来每次上阵杀敌,他的手都能感觉到滚烫的温度,好像那些血又从皮肤下面渗出来,烫的他心头发痒,只想要杀人,杀更多的人。
萧煜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他忽然睁开眼睛看向立在不远处的长枪。他想要提起枪,冲出营帐,去杀人。
“不是什么好东西,就是我喜欢吃。”
“熬好的红豆里面放了饴糖,吃起来软糯香甜,你试一试?
“别哭,别哭。”
“好好躲着,不要出声。”
有个念头在萧煜心头疯长。他好似还知晓些什么,有关张氏,有关他的秘密,他想不起来了。
他忘记了。
可是知晓那秘密之后,那种感觉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他要杀人。
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让周围都充满了鲜血的腥臭味儿,目光所及之处,血流成河。
他厌弃自己,厌弃上天,厌弃所有人,既然如此,那就一起死吧!
门口的怀光听到动静,他下意识地要撩开帘子看看里面的情形,帘子却被人先一步掀开,紧接着他看到了萧煜。
怀光一颗心登时沉下去,公子手握长枪,一双眼睛血红,大步从帐内走了出来。
“公子。”
怀光试着喊了一声,萧煜侧头看过去,目光中满是寒意,怀光登时打了个冷颤,他不敢再开口,只能任由公子走了出去。
完了。
怀光不知发生了什么,但心底里有个念头,要出大事了,他来不及吩咐,快步追上前。
……
赵洛泱这一晚睡的不舒坦,可能因为打听到了豫王府那些消息,许多念头在她心中翻涌。
好不容易摒弃杂念要睡着的时候,系统忽然传来提示音。
赵洛泱的精神立即被拉入系统之中,她眼前出现了波动。
【生命值-1】
【生命值-1】
【生命值-1】
……
赵洛泱在此之前从来没收到过生命值增加、减少的通知,她怔愣片刻,立即意识到萧煜出事了。
“时玖。”
“时玖。”
赵洛泱喊了两声,没有任何回应。
萧煜生命值减少的并不快,但这样一刻不停地往下掉,很快就会掉光。没有生命值会发生什么事,她再清楚不过。
虽然有可能现在前去洮州也赶不上,她却不能什么都不做。
赵洛泱起身穿好衣服,立即向外走去,她知道怀正应该守在外面。
“怀正。”
赵洛泱喊一声,怀正立即大步走过来。
“我们去洮州寻你家公子,要快。”
……
查硕一脸惊诧地带着人站在山坡上往下看,他不知道萧煜到底怎么了,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他突然带着怀光几个出现在这里,然后就与吐蕃人交上了手。
查硕第一次感觉到了豫王带着的武卫军到底有多厉害,反复出入几次就将吐蕃的军阵冲的一塌糊涂。
萧煜手中的长枪更是厉害,一枪下去穿透两个,不等人倒下,就从另一边将枪抽出来。他眼看着吐蕃人的长刀刺入萧煜的肩膀,他却好像没有任何感觉。
浴血奋战,也就是眼前这样。
一个几十个人的轻骑,几乎要将几百人全歼于此。
查硕身边的人道:“这,豫王真是厉害,这下子,那些人要吓破胆了。”
是厉害,可眼下还不至于这样,查硕总觉得有些不对,眼前的萧煜整个人透着几分癫狂,当真吓人的很。
虽然他们轻松赢下这一仗,但查硕反而有些担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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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三章 来了
萧煜和查硕的计划中,与吐蕃正面交锋还早着呢,这一仗注定要打许久,各自分配好兵力是关键。
尤其查硕知晓萧煜的伤还没完全痊愈,率先开战,很有可能也会让冯家钻了空子,到时候他们就会腹背受敌。
可现在……萧煜突然来这么一下,委实将查硕看懵了。
他就这样眼睁睁地望着,看到萧煜将人杀的一个不剩,甚至连祈降的俘虏看都没看一眼,就一刀砍下了那人的脑袋。
查硕倒吸一口凉气。
等到萧煜等人回来的时候,查硕怔愣了片刻才迎上去,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萧煜没有理睬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查硕看到了萧煜脸上那轻蔑和鄙夷的神情,怪不得那些吐蕃人看到会想逃走,这般模样任谁都会觉得胆寒。
“整合人马,”萧煜淡淡地吩咐,“五百人,继续往北。”
查硕吓了一跳,却没有插嘴的机会。
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将怀光拉到一旁:“这是怎么了?之前没说要出兵啊?这是什么时候决定的?”
怀光自然不能说公子现在的情形他也拿不准,但他能肯定公子出了点问题,可能与公子的病有关。这么说定会乱了军心。
怀光道:“是探子从吐蕃那边带回了点消息,公子要带我们去探查一番,您不用着急,有了消息公子会让人送回来。”
查硕听到这里终于松口气,怀光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定然是吐蕃那边用了什么阴狠的手段,才会让萧煜满心怒火。
查硕道:“有什么我能做的?”
怀光立即开口:“刚刚公子吩咐了,请您在营寨中,稳住那些部落族长,还要防范吐蕃人的偷袭。”
“刚刚公子那么做,就是为了威吓吐蕃人,免得我们离开之后,他们再来攻城。”
这下查硕彻底明白了。
怀光向查硕行礼:“公子那里还有事,我先走一步。”
查硕点了点头。
怀光急着往回走,吩咐身边的怀集:“你快去阶州寻女郎,与女郎说,公子这边有事,请她务必过来一趟,若是女郎问起,你就说是我吩咐你去送信的。”
第四百五十四章 我错了
赵洛泱一路上的担忧,在看到萧煜的那一刻松了一口气,不过紧接着扑面而来的是一种陌生又压抑的感觉。
她下意识地止住了脚步。
血腥的味道和那种杀戮的感觉,和藏在记忆中的一幕幕重合在一起。
她关切的言语在这一刻似是堵在了喉咙口,居然说不出来。
他好像不是那个小哑巴了。
他先驱马向她而来,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迟疑,就连她骑的枣红马也有些不安地踏动着蹄子。
“女郎。”怀光下意识地开口,他想要提醒女郎,眼下的公子情形有些不对。如果在不小心的时候伤到了女郎,公子日后定会后悔。
连怀光现在也不知道,是让女郎见公子,还是应该避开。
枣红马向后退了两步,对面的萧煜依旧慢慢靠近,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的变化,那双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目光微微发散,显然和平日里十分不同。
怀光紧张地握紧了缰绳,果然公子连赵家女郎也认不出了。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一幕幕浮起的画面赶走。萧煜已经这样了,她不能再受影响,就算有怨怼也得等他好了以后再说,更何况在之前她都想通了,不管那梦境里的情形是他们的前世,还是对日后的预示,那都不要紧,只要走好现在的路,相信自己,相信现在的小哑巴就好。
赵洛泱勒住枣红马开始催马向萧煜迎过去。
萧煜眼前一切似是都被黑暗笼罩,有的只是死气沉沉,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脑子里一片混沌。
眼前所有人说话的声音都离他很远。
“萧煜。”
一个人走到他跟前,仰头唤他。
“萧煜。”
他看着那张脸孔,很是熟悉,他却想不起来这个人到底是谁。
四目相对,他陷入思量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眉头忽然一皱,就像是一颗石子突然投入湖中,引起阵阵波澜,波澜之中,那聚拢在一起的烟雾也渐渐散开。
皱眉、疼痛……
衣裙下的血迹。
还有她那失望、愤恨的神情,一下子全都回到他脑海中。
“王妃腹中胎儿,尚未足月,已经小产了。”
那一刻他后悔了,却已经来不及。
他好像永远在做错事,永远在后悔,永远都无法弥补。
所以,就算他记不清别的了,还是能想起来她皱眉的模样,害怕从她眼睛中看到那些神情。
“我们先回去吧!”
赵洛泱伸出手试探着拉住萧煜的手臂,萧煜没有拒绝。
赵洛泱看向怀光和怀正:“带着人一起回营。”
怀光自然求之不得,他立即整合兵马,虽然公子没有说话,但好在也没拒绝。
赵洛泱调转马头先行一步,身后传来马蹄声响,萧煜也跟了上来,她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萧煜这是认出她来了?不管如何,总算是能听话,系统里也没有再传来生命值减少的提示。
她不妄想这样就能解决一切,但事情是在好转。
萧煜一言不发,一群人紧绷着精神一直回到驻扎的营地中,赵洛泱翻身下马,走到萧煜跟前。
“先下来歇一歇。”
萧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偏头看着赵洛泱,听她的吩咐行事,直到两个人走入军帐,赵洛泱刚刚松一口气,想要去看看萧煜身上的伤。
萧煜的手却突然抬起来。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由着他的手落在她脸颊上,粗粝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眉心。
“阿泱。”
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嘶哑。
赵洛泱应声。
“阿泱。”他轻轻收拢手臂,小心翼翼地将他拢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赵洛泱听到他在耳边道:“阿泱,我错了。”
我错了。
赵洛泱不用开口询问,好似就知晓他说的是哪件事。
在她的梦里,他曾守在她床前,整日的沉默,一言不发。
这次他说出了口。
赵洛泱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沉,本来抱着她的萧煜整个身体忽然向下沉去。
“怀光,怀正。”
在赵洛泱急切的喊声中,两条人影及时赶到,双双出手搀扶住了萧煜。
“去喊郎中,快……”
……
萧煜感觉到自己身处黑暗中,周围一切已经离他远去,神智在一点点的恢复,他记起了那夜做了一个梦,梦中想起了张氏母子,紧接着……
后面的事就不受他控制。
杀人,征战,无尽的黑暗和血腥,好在一个身影站在了他面前。
他能感觉到她的担忧和害怕,可她还是径直向他走过来。
赵洛泱,他的小鬏鬏,那是张氏之后,第一个对他笑的人,那一刻,他从她眼睛中看到了对他的担忧和关切。
“时玖,能听到我说话吗?”
眼前再次恢复清明时,他已经在一个熟悉的地方,系统之中。
“能……”
赵洛泱听到时玖的声音,几天几夜的等待和煎熬,总算有了个好结果,她看着眼前这个系统虚幻出来的人影,看起来比之前模糊了不少,但至少他还在。
她鼻子有些发酸,不敢去回想这些日子是如何过来的,床上躺着晕厥的萧煜,系统中是叫不醒的时玖。从前觉得小哑巴变成了两个人也不错,他不做萧煜的时候,却还能在系统中陪着她。
可现在她切实感觉到了来自系统的恶意,出事的时候,她需要担心两个人。
萧煜要没事,时玖也得安然无恙,这样将来时玖才能彻底变回萧煜,这份煎熬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明白。
“生命值怎么样?”赵洛泱道,“还剩下多少?”
时玖这才低头看去。
生命值:165点。
很早以前就超过500点的生命值,一下子剩下了165点。
“从前……”赵洛泱想问从前有多少,却在这时候耳边传来的都是系统干扰的声音。
都到这时候了,却不让她提这些,难道她知道时玖有多少生命值,会对任务有什么影响?
赵洛泱没听到时玖的回答,想必是系统不肯让他透露。
“算了,”赵洛泱道,“只要还有就好,生命值还能慢慢涨起来。”
除此之外。
赵洛泱道:“你还能从系统中出来吗?”
时玖看向自己的控制界面,回到身体中的按钮变成了灰色。
“不能,”时玖道,“可能是因为生命值有些低,暂时不能出去了。”
这样的时候,却不能回到萧煜的身体里,恐怕对眼下的局面不利。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五章 安慰
不管是冯家还是对面的吐蕃大军,若是知晓眼下萧煜的情形,定会立即起兵直接攻入六州之地。
别看六州之地的官员都认同昌乐长公主,但最终还是要看武力,武卫军失去了萧煜不至于是一盘散沙,但也会少了军心,腹背受敌恐怕支撑不住。
好在他们不知晓,他们现在连豫王是否活着都不知道。
“没事,”赵洛泱安慰,“我已经安排怀正他们继续向北攻打吐蕃人,你是回到军帐之后才晕厥的,除了怀光几个没有人知晓实情,就连查硕也以为……”
赵洛泱想到查硕那异样的目光,可能现在他觉得萧煜是色令智昏,居然她来了之后连面都不露了,有事也是怀光送入军帐,昨夜,查硕非要闯进来,她没有办法只能迎出去。
查硕看到她语重心长一番,即便他与萧煜有亲,但有些话也不能不说,男人的话不能尽信,真若是欢喜她,就得三媒六聘将她抬回王府。
赵洛泱这才说萧煜这两日追击吐蕃人,牵动了旧疾,她留在这里是为了照应萧煜的伤。
要不是她不知道小哑巴到底怎么样了?何必瞒着查硕?她也不是不信任查硕,查硕性子直率,难免会有所表露,万一被探子知晓,他们这出戏就不要唱了。
时玖道:“他以为什么?”
赵洛泱没有回答反而道:“我与怀正说,只要吐蕃兵马向后退三十里扎营,就让他们收兵。”
赵洛泱转移话题,时玖不由自主地微微扬起了嘴角,她好似特别容易就能牵动他的心绪。
“我不问了,”时玖道,“你照应我这些天累了,也歇一歇。”
时玖的声音传来,赵洛泱这才停下来,本来后面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她不提时玖也都清楚。
只要能吓住吐蕃,冯家那边听到的消息无非是吐蕃在这里吃了大亏。
赵洛泱看向床上躺着的萧煜。
萧煜身上的伤不少,有一处已经深可见骨,这个人杀戮起来连自己的性命也不顾。
赵洛泱走过去,坐在床边低声道:“能跟我说说是为什么吗?”
这话像是说给萧煜听的,但是时玖也能听得到,如果时玖愿意说,就会开口,否则她也不会强迫。
有些心结非得自己过去之后,才能向别人提及。
没过多久,时玖道:“你去旁边躺一躺,现在守着……也是无用,他不会起来的。”因为他们俩都清楚,他还在系统中,萧煜就不可能好转。
赵洛泱应声,走到旁边的毛毡垫子上躺下,闭上了眼睛。
脑海中的时玖又等了等才道:“我记起来先皇后张氏和那两个孩子是怎么死的了。”其实对张氏的死之前他一直模模糊糊。
赵洛泱仔细听时玖继续说着。
时玖道:“我先前只是隐约知道,是母亲让我……去缠着张氏和那两个孩子,后来收到关于豫王府那封信函之后,我做了个梦,梦到了那件事的经过。”
“是母亲给张氏的孩子和我下了毒,故意让我们在逃命途中生病,指使我拉住张氏,母亲这才以寻郎中为借口脱身。”
“母亲走后不久,我们的藏身地就被追兵找到,张氏将我藏匿起来,我亲眼看到张氏母子被人砍掉了头颅。”
时玖说的很简单,但赵洛泱从这话里体会到了许多,那时的小哑巴应该是绝望、恐惧又后悔,所以被人带去村中那些年,他不在人前说话。
赵洛泱道:“张氏是不是对你很好?”
时玖应声:“好,一路照应我,与她两个孩儿差不多。”
赵洛泱眼前已经出现张皇后娴静、温和的面容。
赵洛泱道:“那追兵八成也是太妃引来的,既然早就算计好了,你不肯去做,太妃也会另寻借口离开。”
那么小的孩子,对于豫王太妃来说,不过就是颗棋子,这棋子不听话,她自然还有别的法子,结果都是一样的。
但她虽然这样说,却也知晓,没有人能轻松地过这一关。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时玖道,“你拿着祖母刚做好的野菜饼,看到我之后,将饼藏了起来。”
赵洛泱自然记得,她不禁露出笑容。
时玖道:“我还以为,你与那些人一样,没想到后来你追上我,拉扯着我去河边,让我将手洗干净,才将野菜饼分给我吃。”
赵洛泱道:“你确实太脏了,阿奶说,手脏不能吃东西。”那时候的小哑巴看起来很是可怜,瘦的脸塌下去,好像只剩下一双大大的眼睛,就是这样身上还背着许多柴禾,那柴禾摞起来比他两个都高似的,他脊背弓起来,一条骨头清晰可见,给她的感觉说不清楚,可怜又不可怜。
可怜是因为他现在的模样,不可怜是觉得他骨头很硬,不会向人低头。
时玖道:“那是张氏母子死了之后,第一次有人真心对我好,所以从那以后我总想要找你,跟在你身边。”
“我后悔了,”赵洛泱轻声道,“我当时应该多给你点东西吃,其实我兜里还有阿奶给的一块饴糖。”
“半块,”时玖肯定,“我瞧见过,只有半块,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尝一尝,平日就放在你那小竹筒里。”
“不过你若是给我,我也不会嫌弃。”
赵洛泱登时红了脸,她明明没有那个意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有了不一样的意味儿。
赵洛泱起身穿上鞋。
“要做什么?”时玖道。
“我去看看,”赵洛泱看向躺着的萧煜,“再喂些汤水。”其实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该对萧煜好一些。
萧煜虽然晕厥着,但水到了嘴里,他还知晓吞咽,这样就很好,至少性命无忧。赵洛泱又轻手轻脚地看了看萧煜身上的伤口,这才坐回一旁。
时玖低头看向回到身体的按钮,可惜还是灰色的。
过了好一阵子,赵洛泱听到时玖低声道:“小鬏鬏,我有点害怕。”
赵洛泱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萧煜的手。
时玖接着道:“我怕当年我害的人不止是张氏母子。”一种恐惧在他心头盘桓,他说不清楚,也看不清楚,但是心底隐约有预感。
张氏那张脸,与他长大后的眉眼真的有些相像。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六章 猜测
萧煜这次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就算是在系统空间里醒了过来,也比往常疲惫许多,说了几句话,就陷入静谧之中。
赵洛泱将意识沉入系统去查看,时玖似是睡着了。
系统是不可能会觉得累的,从赵洛泱得到系统之后,时玖就没休息过,如今这般模样应该是因为本体受了很大的刺激,一时无法恢复。
“我怕当年我害的人不止是张氏母子。”
赵洛泱仔细思量这话,听起来像是还有其他人因那件事丢了性命,但仔细一琢磨,却感觉不是这样。
萧煜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尤其的低沉,分明是有些东西藏在心底又不能开口。
不止是张氏母子……
思量许久之后,赵洛泱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难道在萧煜心里,张氏母子不止是张氏母子,他们在萧煜心中还有别的身份?
赵洛泱望着昏睡的萧煜。
身为豫王的长子,却被豫王夫妻这般对待,尤其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居然以牺牲他为代价,害死张氏和两个孩子。
为什么非要这样做?
一个母亲真的能下得了这么大的狠心?
就算当时为了争夺皇位,不得不如此,萧煜回到王府之后,却也没有被好好对待,甚至这次战死的背后,应该也有豫王太妃的影子,虎毒不食子,何况是人呢?
赵洛泱伸出手整理萧煜的鬓角,比起让一个孩子去害个无辜之人,更可怕的是让他去害自己亲近的人。
赵洛泱的手忽然一滞,难道真的是像她想的这样?所以萧煜才会害怕?
那她是不是趁着这个机会该查一查?如果小哑巴答应,他们就借冯家的手,抖一抖豫王太妃的老底。
在此之前先得稳住阶州的局面,免得冯家有所察觉。
赵洛泱想到这里,立即起身去给她奶写信,只要她奶知道了,大家就都能按部就班做事。
……
阶州。
小孙女儿话也不留一句,带着怀正就走了,可是吓坏了杨老太,生怕出了什么大事。
好在宋太爷平日里嘴不饶人,这时候却能说点好话。
“洮州能有啥事?我们过来的时候都很太平,再说不是有豫王在那边吗?”
“定是阶州这边情形有变,洛丫头要去跟豫王商议。”
杨老太半信半疑,情形有变让怀正送消息不就得了,这话一问,宋太爷就是一副你不懂的模样。
“送消息来来回回要费多少功夫?见到人之后当面安排不是更省力气?”
自从洮州出事开始,家中的一切都是杨老太和宋太爷商量着安排,杨老太也渐渐摸透了宋太爷的脾气,越是板着脸说话,反而越是没事。
就这样耐着性子等着,赵洛泱总算是让人送回了书信,信函到手的时候,赵学礼刚好也在,正要伸手去接,没想到杨老太径直将信函递给了宋太爷。
“宋先生给看看。”
这段日子几个儿子不在身边,杨老太习惯性地寻宋太爷,别看宋太爷在人前总板着脸,其实脾性还算不错,每次都是有求必应,比庙里的菩萨还灵验,这样想着她平日里做饭食也就更勤快了。
泥胎菩萨面前还得三炷香呢,这么大的活人能不照顾好喽?
宋太爷看过之后道:“洮州那边打了胜仗,王公子的兵马向前推进了十里驻扎,如今在碌曲城外左右两边建了军寨,吐蕃人想要强攻碌曲城就更难了。”
果然是好事。
杨老太问道:“那有没有洛丫和王公子的消息?”
“有,”宋太爷道,“他们都挺好,只不过碌曲那边有许多事务,洛姐儿要多逗留些日子。”
宋太爷看完信函,就递给了一旁的赵学礼。
信上的确是这么写的,但是宋太爷还是从上面看出了点别的意思,洮州那边怎么突然就打了仗?按理说双方都在隐藏实力,大战之前透露越少越好,交手多了,容易被人试探出底细。
小狐狸是个谨慎的人,王公子就更别说了,他的身份不好暴露于人前,却来这么一下子,恐怕其中有些变数。
不过既然仗都打了,就算其中掺假也得做成真的,至少得吓唬住吐蕃人。宋太爷看向赵学礼:“老二,一会儿你去问问,洮州那边的粮草都筹备好没?让民夫营早点送去,正是打仗的时候,一定不能少了这些。”
赵学礼点头。
宋太爷接着道:“再去老四那边看看,做出来的火器多向洮州送一些,以后但凡有战报,就要照这样筹备。”
宋太爷虽然觉得推进了十里已经够了,但谁也不清楚,小狐狸那边还会不会有别的安排,万一再打几仗扬威呢?王……豫王虽然老成,但也可能打着打着就上了头。
再说趁着这个机会,刚好让赵学礼摸清楚六州粮食储备和运送能力。
宋太爷再次看向赵学礼:“粮草从来都得握在自家人手中,你们弄的怎么样了?”
赵学礼和赵学景最近就在做这个,从衙署要粮容易,既然都认同了昌乐长公主,朝廷敖仓里的粮食就都能拿出来。
但这些还不够,谁也不知道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城内商贾囤积的粮食,百姓家多余的粮食数目都要掌控,还有从外面调动来的粮草,都要心中有数才能更好的调动。
赵学景人现在都留在了岷州,就是在从秦州调粮。
赵学礼道:“差不多了,就是百姓家中的粮食不好说。”他们也都是农户,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从百姓手里要。
宋太爷道:“真的打起仗来,就顾不得那些了,让吐蕃人和冯家进到六州,他们就要到处搜刮粮食,别以为冯家是大齐的兵马就不会这样做,没有了粮食,无法稳定军心,战事没有停歇之前,律法规矩对他们没用处。”
赵学礼点头,到了那时候他们不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说完话,赵学礼起身出去做事,踏出屋子,他转头看了一眼,今天被宋太爷一声“老二”喊得……心里有些奇怪。
罗真娘跟出来,看到赵学礼神情怪异,忍不住道:“怎么了?还担心洛姐儿?那信你不是都看了吗?”
赵学礼点头,他不是为了这一桩,他就是觉得:“宋先生从洮州过来之后,好像与从前不同了。”
罗真娘总跟杨老太和宋太爷在一块,没有什么感觉。
赵学礼皱着眉头,可能是他多想了,于是挥挥手向外走去,刚走到村子里,就看到曹老太在叫曹成:“老大过来,娘有事问题。”
赵学礼心里一亮,就是这……
就像是家里来了爹。
对,有人要给他做爹的感觉。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七章 报仇
阶州调动人马,民工北上向洮州运送粮草,南面外城的墙面又加高几分,还挖了几条新壕沟。
冯奉知看着斥候送来的这些消息,昌乐长公主的人虽然抓了李政,但是没有将人送去京城。
旁边的副将禀告道:“应该是洮州那边跟吐蕃打起来了,所以这边加固了防御。”
冯奉知点点头,跟送来的军报相符,阶州的一切准备都是为了守城,防着他突然出兵,让六州之地腹背受敌。
眼下的确是攻打阶州的好机会,如果他没有查出豫王府的事,他可能会试探着趁机收回六州之地。
但现在不行。
他动手攻城,阶州的兵马就要回援,如果吐蕃趁机南下到了他们大齐,那么这个罪责就会落在他身上。
豫王太妃不就是打的这个主意,才会暗中拱火,让他与昌乐长公主杀个两败俱伤,她好趁机得力。
现在冯奉知怀疑,冯成海的事也跟豫王府有关,否则冯成海怎么会在豫王府手上?
冯奉知起身去看儿子,京中来的御医都歇在冯成海的军帐,每日都有至少三个御医或郎中在一旁照应,只要成海的病情能好转,经得起路上折腾,就会送回京中,毕竟京中有最好的药材。
御医的到来,让冯奉知看到点希望,尤其是昨日,他在一旁唤成海的时候,他看到成海微微睁开了眼睛,而且饭食也喂的格外顺利,这是好转的迹象。
冯奉知这样想着,加快了脚步,刚走到冯成海帐子外,里面忽然传来碎瓷声响,是有人不小心砸了东西。
冯奉知皱起眉头,刚要吩咐人将里面那毛手毛脚的下人拉下去,就瞧见御医撩开帘子走出来。
御医面色惨白,神情急切,额头上满是汗水,本要冲着中军大帐去,没想到在外面撞见了冯奉知,惊诧之下,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冯奉知的心登时一沉。
“国舅爷,”御医颤声道,“大爷他……大爷……”
冯奉知耳边一阵嗡鸣声,眼前瞬间发黑,但他咬牙支撑住,目光死死盯着那军帐,然后迈开腿向帐中走去。
军帐中是浓浓的草药味儿,几个御医围在冯成海床边,这些人都是国医圣手,现在却全然束手无策。
看到冯奉知,几个人立即向两边让去。
冯奉知也就看到了躺在那里的冯成海。冯成海张着嘴,半晌才喘进一口气,随着这一口气呼出来,整个人完全地静谧了下去,面皮也瞬间变得蜡黄,一双微睁的眼睛失去了最后的生机。
死了。他唯一的儿子就这样死了。
冯奉知死死地盯着冯成海的尸身,牙咬的咯咯作响,一双眼睛里满是愤恨和怒火。军帐中的人都吓得跪在一旁,不敢发出任何声响,生怕为冯家大公子陪葬。
冯奉知转过头,看向堆积在一旁的贵重药材,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劈砍过去,药材散落一地,前来熬药的下人,不禁发出惊呼。
冯奉知立即看过去,那下人浑身颤抖,面无血色,不停地叩首,希望能保下自己的性命。
就在这时,冯六走进军帐中,他是出去探查豫王府消息的,国舅爷吩咐过他,只要有消息立即送回来,不管是什么时候,都要立即让国舅爷知晓……冯六本来兴冲冲地回来,可很快他就被帐子里的气氛惊住了。
他立即向床上看了一眼,本来跪在一旁的御医开始起身整理冯成海身上的衣衫,也有仆从红着眼睛拿着铜盆去打水。
“老爷,”冯六声音低沉,“大公子,他……”
冯奉知深吸一口气:“成海走了。”
冯六听到这话,立即跪下来向冯成海磕头:“我们一定会为大爷报仇。”
冯奉知闭上眼睛。
“老爷,”冯六道,“我查到了,豫王太妃养了个儿子在外面,人如今就在勉县,我现在就领兵过去,将那畜生抓来杀了,趁着大爷还没有走远,将那畜生送过去,向大爷赎罪。”
冯奉知的眼睛立即睁开,他低头看向冯六:“你探清楚了?”
冯六点头:“勉县那边应该全都是豫王府的人,我们好不容易才买通了眼线,当时进去的时候我就想,越是这样防守严密,问题就越大,果然如此,给那宅子送菜的说,那小公子两三岁时搬到勉县,后来他也是经过几次盘查,才能留下,这些年别看他去了宅子几次,却连院子都没进去过。”
“后来,他家的女儿跟了那宅子里的护卫,那护卫喝醉的时候透露了几句话,说他们可不是寻常乡绅,他们的小公子身份极为贵重,是他们不敢想的。他家的女儿就玩笑说,能比得上皇亲国戚?那护卫就说,皇亲国戚又算得了什么。”
冯六说到这里,冯奉知胸口那仇恨的火焰已经烧到了极致,豫王的子嗣本就是皇族,自然不会将寻常皇亲国戚放在眼里。
所以豫王夫妻藏匿了这样一个秘密。
“她能做的出来,”冯奉知道,“这其中也定然有老豫王的安排。”
冯奉知冷笑:“当年张氏母子就死的蹊跷,若不是先皇命硬在战场上活下来,这皇位也许就落在了豫王头上。也因为这个,先皇对豫王始终有所猜疑,对,就是这样……豫王害怕会被先皇清算,就在外面藏了自己的子嗣。”
“就算到时候先皇向豫王府动手,对付的也只是萧煜,他还有子嗣能安然无恙。那孩子长大之后,振臂一呼,又能承继豫王府的一切,接手豫王府的将领。”
冯奉知稍稍一想,就能想到这其中的好处。往深了说,大家的眼睛都在萧煜身上,豫王的另一个子嗣就能在暗中行事。
不就是眼下的局面?
他就这样被算计了,成海也因此丧命,之前对付张氏的手段,现在用到了冯家头上。他可不是被蒙蔽的先皇,也不是没有权势的张家,害他的儿子,他也得让豫王太妃用她的儿子来赔。
“整合兵马,”冯奉知吩咐,“我要攻打勉县,将那畜生抓出来。”
冯六应声。
冯奉知转头看向床上的冯成海,他字字清晰地道:“你别急,爹将害你的人带过来,爹给你报仇。”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八章 乱党
京城,豫王府。
豫王太妃将准备拿去勉县的东西,一件件地往箱子里放。
有给祈哥儿置办的砚台,还有御贡的笔、墨,这些都是小皇帝赏赐下来的,今年给的比往年都要好一些,当然是因为萧煜战死了,她这个太妃心里不舒坦,每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抄写佛经。
她可真是慈母之心,要用佛经来度萧煜,让他能顺利转生。
豫王太妃想到这里就觉得好笑,岂不知她盼这一天许久了,她也不想萧煜能转生,一个不懂得感恩的狼崽子,就此消散了不就挺好?免得占着豫王府的福气。
萧煜已经拿走了太多属于祁哥儿的东西。
豫王太妃整理完这些,又从下人手里接过衣物,这都是她亲手做的,不曾假手别人一针一线。
轻轻抚摸着衣衫就像是将祁哥儿抱在怀里了似的。
还有一些小巧的玩意儿,把件儿,配饰一个不少,选了不扎眼的。
“将来我儿回到京里,再穿些精神的衣物,到时候站在人群中,定然谁都及不上。”
豫王太妃小声说着,旁边的管事嬷嬷直点头。
“过些日子,如果那边还不消停,我就过去一趟,”豫王太妃道,“就说我去皇上赏赐下来的豫王陵看看。”
埋萧煜的地方就在北边,她也是为了将来好与祁哥儿见面,特意做的安排。不过她更盼着今年的事做的顺利。
将箱子合上让人抬出去,豫王太妃颇有兴致地亲手去摆弄瓶子里的花枝,她有种感觉,最近会有好消息传回来。
她已经等了许久了,温先生他们也该将事情办妥当了。也不怪她欢喜,如今京里的情形可真是对他们再有利不过。
冯奉知带兵去北边之后,冯家这边又少了主心骨,府上乱的不得了,一会儿说冯家女眷坐不住了,想要去洮州寻子。一会儿又说冯二小姐四处参加宴席,想要从达官显贵的子弟中,选个如意郎君。
冯家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再不动手,就怕日后寻不到一门好亲事。
豫王太妃看着,心里不知有多开怀,冯二小姐仗着冯家,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不得不忍气吞声,说实话,她还怕冯二小姐知晓祁哥儿之后,再打祁哥儿的主意,现在好了,那个蠢货总算要为自己找夫家了,她也乐得从一旁看热闹。
“太妃。”
豫王太妃刚剪了花枝,就有管事送来温先生的信函。
用帕子擦了手,豫王太妃才将信拆开来看,看到信中的内容,她本来翘起的嘴角登时沉了下去,眉头也紧紧地锁起。
旁边的管事嬷嬷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豫王太妃反反复复地看了两遍,这才将信函凑在油灯上烧了。燃起的火苗跳跃着,映在她眼睛里。
等到信函成了灰烬,管事嬷嬷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妃,阶州那边可是有什么动静?”
“都是一群废物,”豫王太妃厉声道,“这一点小事做不好,罗镇和聂申居然落入了冯家手中。”
管事嬷嬷吃惊不小:“怎么会?罗镇带了不少人,那些人……”
“都没了,”豫王太妃道,“一个也没能回去,他们要抓那李政,也被昌乐的人抢走了。”
一件事没做好,处处受制于人。
豫王太妃深吸一口气,她是怎么也没想到罗镇和聂申会出师不利,从前他们不是很厉害吗?跟着萧煜出去打仗次次立功,她为了笼络他们下了多少的力气?怎么才放出去做事,就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连个冯家人都对付不了。
豫王太妃怨怼二人不争气,很快怒火变成了担忧,这次本是要将祁哥儿推到人前,冯家会不会从罗镇他们身上发现些端倪?
“可能是冯家打了败仗,这次多派了人手,”管事嬷嬷劝说道,“太妃也别太担忧,不然明日您去趟相王府上,给老相王妃送些东西。”
豫王太妃有些犹豫,眼下也不是年节,这样凑上去不知会不会被人盯上。这些年他们与相王府毕竟是私底下往来……要知道当年暗中帮老王爷争夺皇位的也就是相王罢了。
可惜那时候的谋划没成,因为支持贤王的几个将领突然就投靠了先皇,手里有这些将领助力,先皇的地位就无法撼动。再加上虽然张氏和两个孩儿没了,先皇也没失了方寸,一味地要为妻儿报仇,做事依旧有条不紊,反而换来更多人的追随和看重。
这就是男人。
从前都说先皇对张氏如何情深,张氏难产时,先皇甚至冲入了产房,心中没有天下只有妻儿,他们才会想到这个主意。没想到那些都是先皇做给人看的。
张氏和孩子不过就是先皇为自己野心做的遮掩。
那会儿豫王太妃也不得不相信,一切自有天数,活该先皇做那个皇帝。他们暗算了先皇两次,次次落空,只白得了一个狼崽子养在身边。
好在当时老王爷的心思没有败露,否则也不会有后面的安生。
“让温先生回来,”豫王太妃道,“勉县那边也不要动手。”这是老王爷教她的,但凡发现不对劲儿,就得立即收手。
管事嬷嬷应声。
希望不会有什么事,豫王太妃心里念叨着,冯家那边还有昌乐长公主和吐蕃人,应该腾不出功夫查罗镇和聂申,她与冯家又没有仇,冯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她头上才对。
豫王太妃就这样等了几日,她派去阶州的人还没回来,冯家就有了丧报贴,冯成海没了。
豫王太妃情不自禁地露出笑意,冯国舅的这根独苗果然没了,这往后国舅府要怎么办?是过继,还是冯国舅多寻几个女子,想方设法再开枝散叶。
不过紧接着跟过来的消息,就让豫王太妃笑不起来了。
冯家上报朝廷,冯成海是被人所害,那些人与吐蕃勾结,屯兵买马,藏身在大齐州府之中,冯奉知已经带兵前去剿灭那些乱党。
这些豫王太妃都没有在意,主要是那些乱党的所在,让豫王太妃登时变了脸。
冯奉知要剿灭的乱党在勉县。
(本章完)
第四百五十九章 屈辱
豫王府,太妃的院子,一夜灯火通明。
豫王太妃紧张地坐立难安,放出去的人还在四处打听消息。
“相王府还没有回话?”豫王太妃不知道第几次问管事。
管事嬷嬷低声道:“还没有呢,可能相王府那边也在打听消息,毕竟这事来的太过突然,在此之前冯家没有透露半点口风。”
就连冯成海怎么救回来的,又是怎么死的,大家也只是听到传言,并不知晓实情。除了冯家自己知道以外,就没有第二个人来佐证这个消息。
“怎么会死呢?”豫王太妃道,“冯奉知已经到了阶州,怎么还没有救回自家儿子?”
再说,就算冯奉知没能救回冯成海,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凭什么将矛头对准了勉县?
这一切会是巧合吗?难道真的有一群叛党躲去了勉县?
豫王太妃不停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有外人闯进去,勉县那边就会有消息来京里。”
那么就剩下了唯一一个结果。
冯家发现了勉县的不同,有意去捉拿祁哥儿他们。
豫王太妃想到这里,身上的汗毛一下子竖立起来,勉县很安全,但同样也很危险,只要攻破了那里就能发现豫王府的秘密。
豫王太妃总算熬到了天亮,她梳妆好,换了身衣裙。冯成海没了,冯家在办丧事,今日会有不少宾客上门,她过去帮忙,说不得能听到些别的消息。
“太妃,”管事嬷嬷有些担忧,“冯家那边会不会知道了些什么?万一伤到您……”
豫王太妃深吸一口气:“为了祁哥儿,我也得走这一趟。”
管事嬷嬷眼睛有些发红,如今王府里里外外都是太妃一个人在支撑,现在出了事,还要太妃去冒险,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如果大爷在……”
管事嬷嬷想说,如果大爷在就好了,大爷在的时候,还没有人敢这样欺压豫王府。
可现在这话不能说。
豫王太妃一愣,老王爷过世之前曾说,她得好好待萧煜,只要萧煜在豫王府就安稳,因为萧煜在,朝廷就会将目光放在萧煜身上,也会暗地里向萧煜动手,她要做的只是将祁哥儿藏在萧煜身后。
这就是老王爷为何会时常护着萧煜。
豫王太妃直到现在才佩服老王爷的深谋远虑,事实也确实如此,这些年他们都很安生,没有人盯着她,更没人注意到勉县。
萧煜才死多久?就变成这般模样?
豫王太妃愤恨地道:“养了他那么多年,他可为王府和我好好思量过?如果他能答应冯家的婚事,我们王府会落得这样的境地?”
虽然不想看到萧煜与冯家结亲的人是她,她不想养大的狗,真的变成狼崽子,将来不好收场。这也是为什么,她留下了赵家那些人,真的想要萧煜与赵家断了,暗地里除掉那家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其实老王爷对那家人原本也有安排。
“与其我们动手除掉那家人,倒不如让煜哥儿自己动手,不管是煜哥儿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只要有这么一次,后面也就能收心了。”这是老王爷的原话。
萧煜自己割断了与那家人的牵连,就会将精神放在战事上,为豫王府积累更多的威望。
现在豫王太妃不会去想这些,她只是习惯性地将满腔怒火发在萧煜身上,等她再回来,就将萧煜留在府中的东西全都丢了。
这样才能让她心里好受些。
豫王太妃一路去了冯家,冯家门外已经换上了白灯笼,从家族里寻了晚辈为冯成海戴重孝。
冯府上下全都是悲戚的模样。
豫王太妃下了车,吩咐管事妈妈将祭奠用的香烛和银钱送上去,正要抬脚向府内走,忽然眼前一花,好像是有人匆忙从府中走出来,豫王太妃还没看清楚。
“哗”地一声,迎面泼来一盆东西,全都落在了豫王太妃身上。
豫王太妃毫无防备,被从头淋到脚,而且那东西热乎乎,又骚又臭。那味道让豫王太妃忍不住弯腰一阵恶心。
“这是怎么了?”
“怎么这时候将东西拿出来。”
“豫王太妃……哎呦,快进府换身衣服吧!”
冯家人这样说着,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搀扶豫王太妃,管事嬷嬷和丫鬟慌忙拿帕子给豫王太妃擦脸。
豫王太妃再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是冯府管事那冰冷的目光,她的心骤然一紧。
“豫王太妃,”管事上前几步,却没有行礼,“先进府,让下人服侍您换衣裙,一会儿禀告了夫人,定然打死那个没规矩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泼了她一身便溺的人,神情中没有半点的恐惧。
他们是故意如此。
豫王太妃顾不得愤怒,反而被一种无形压下来的恐惧所笼罩,她不想张开嘴,总觉得嘴唇和脸上的便溺会落入口中。
但显然冯家人,不准备就这样放过她。
豫王太妃声音艰涩:“我先回府,等收拾好了再过来。”说着就要转身回去。
“那可怎么好,”管事上前一步,“让太妃这样走了,我们今日全都没法活,太妃还是随我们前去,让府中人好好侍奉您。”
豫王太妃收紧了手,那些不确定猜测,如今全都得到了证实,冯家什么都知晓了,否则不会这样对她。
“太妃,走吧!”管事再次催促,“夫人听说您要过来,还在等着您呢。”
豫王太妃手微微发抖,但她已经走不了了,就算现在她逃回豫王府,又能怎么样?冯家若是在试探,她岂非成了不打自招?
但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即便当年没有嫁给老豫王时,也是正经的嫡女,身边都要有下人服侍,可现在……
他们竟然故意将便溺泼她身上,冯家这样却还不够,还要让她入府,冯府里面等待她的又不知是什么?
她甚至不能因此发怒。
“那就劳烦管事了,”豫王太妃心中只有凄然。
管事吩咐下人:“快来服侍豫王太妃。”
下人应声,可谁都没有靠近豫王太妃,豫王太妃攥紧了拳头,一步步踏入了冯府。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章 可怕
豫王太妃带着一身腌臜进了门,京城中一半的达官显贵女眷此时都在冯家,见到这样的情形,众人纷纷躲闪。
这哪里是下人办错了事?这是冯家故意折辱豫王太妃。
无论哪个府上也不会这时候往外端夜香,更别提一向规矩很大的国舅府了。刚刚大家都在猜测冯家大爷是怎么死的,现在有了些眉目,会不会与豫王太妃有关?
一个死了男人又没了儿子的妇人,到底用了啥手段掺和到这桩事里?而且还让冯家知晓了。
众人嘴上不说,心中都在盘算。前些日子,豫王府不是还任由冯二小姐折腾吗?冯二小姐随意拿着豫王丧事泄愤,让人知晓这就是得罪冯家的下场。
怎么一转眼情形就变了呢?
豫王太妃跟着冯家管事往前走,闷热的天气,身上的味道仿佛都蒸进了皮肉里,她知晓周围有不少人,因为管事径直领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怒气在身体里冲撞,额头上淌下汗水,那汗混进去便溺,蛰的她眼睛生疼,她却不能用帕子来擦,因为手里的帕子也早就脏了。
就这样,走过好几个院子,却没有一个人上前来阻拦。
豫王太妃胸口仿佛要炸开了似的,鼻子一阵阵发酸,今天往后,她哪里还有脸面在人前行走?整个京城大约都会知晓今日之事。
看到她之后,都会下意识捂住口鼻,因为这种味道会永远印在这些人心中,再也散不去。
从前豫王太妃听说过冯家如何惩治人,这次是切身体会到其中的滋味的,他们不止是要她的性命,还要整个豫王府蒙羞。
终于管事在一间屋子前停下,伸手推开了门。
尘土掺杂着臭味儿登时迎面而来,豫王太妃下意识地要躲开。
“太妃,快进去吧,”管事道,“衣物都备好了,就在里面,您快点换衣裳,我们家夫人和京中的女眷还在前面等着呢。”
“这原来是咱们府上‘珍珠’的住处,干净着呢,您放心用。”
豫王太妃不知多少次想要转头离开,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这么一走,就什么都没了,或许今晚冯家就会派人来刺杀她,所以她必须与冯家解开误会。
对,这里面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样想着,豫王太妃只得咬牙走进去,主仆两个脚刚落地,身后的门立即被关上,阖门的声响吓得豫王太妃猛地一抖。
“太妃,”管事嬷嬷忙道,“咱们赶紧换好了出去。”她总觉得这个屋子怪怪的。
豫王太妃点点头,冯家故意将她带到一个废弃很久的院子里来,已经远离了外面的宾客,真要是不怀好意动了手……她们都无处躲藏。
这样想着,主仆两个向内室走去,谁知没走两步,前面的管事嬷嬷一声惊呼,豫王太妃下意识地循声看去,房梁上挂着一个血粼粼的物什,她还没看清楚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突然那血肉模糊的东西挣扎了起来。
豫王太妃也顾不得别的了,大声尖叫着向后逃,几步就到了门口,伸手去推那扇门,谁知根本就推不开,门明显是被人从外面拴住了。
“开门,开门。”
“你们哪里来的胆子,敢这样折辱我们太妃?”
然而无论管事嬷嬷如何说,都没有任何人应承。
“来人,”豫王太妃一边看着内室的方向,一边道,“来人,我要见夫人,我有话与夫人说。”
即便这样,依旧没有人理睬。
两个人不知拍门拍了多久,外面终于传来脚步声,然后是两个人在交谈:“怎么猫儿房里面有动静?”
“不知道,可能是给‘珍珠’的两只耗子发了疯。”
两个人说着冷笑两声。
豫王太妃这才知晓所谓的“珍珠”是国舅府养的猫。
“这两只耗子在院子里偷偷做窝,养的又肥又大,我本不愿理睬这俩畜生,毕竟咱们国舅府也不缺那点吃食。”
“可你猜怎么着?那耗子突然发了疯,居然去咬‘珍珠’,真当自己是什么东西,见不得光的腌臜货,也敢动这种心思?我立即抓了那老的和小的,挂在房梁上,剥了它们的皮。”
豫王太妃瞪圆了眼睛,刚刚他们瞧见的就是两只被剥了皮的耗子。
不,那不是耗子,那是冯家在暗指她,还有……祁哥儿。
豫王太妃的手都要抠进木门中,冯家真的发现了祁哥儿的踪迹。想到这些,她便浑身颤抖,整个人也瘫坐在了地上。
“太妃,”管事还装模作样地敲了敲门,“您换好衣裙了没?”
“换,换好了。”豫王太妃哑着嗓子颤声道。
“还没换好啊?那您可得快点了,给您准备的衣裙就在内室里,您可得好好看看,别换错了。”
豫王太妃再次向内室看去,她不进那内室换衣裳,显然冯家不会放她出去。她挣扎着要起身,可是这一惊一骇之下让她整个人早就没了力气,幸好管事嬷嬷伸手搀扶,主仆两个才跌跌撞撞重新站起身再次向内室里走。
不想去看那两只耗子,但它们就挂在必经之路上,而且那两坨血肉,还在挣扎。明明被剥了皮,却还在喘息。
冯家这是在告诉她,她日后也是这样的下场?
“太妃,咱不看,咱不看。”管事嬷嬷低声劝慰。
两个人这才慢慢绕了过去,到了内室中。
内室里没有什么端倪,捏了一手汗的豫王太妃微微松了口气,但当她看清楚屋子里摆着的衣裙时,她再次怔愣在那里。
那是一身孝服,而且是粗麻布做的斩缞,按大齐礼数这是最重的孝。
“他们怎么能如此,”管事嬷嬷开口道,“奴婢再去叫门,无论如何太夫人也不能穿这个。”
豫王太妃已经想到会是什么结果,她不穿,冯家真的会一直将她关在这里。
从一开始被泼了便溺,冯家就都算好了,不达到目的绝不会罢休。最可怕的是,她经历的这些仅仅是个开始。
她穿了孝服走出去,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豫王太妃不敢往下想,到了这个地步谁又能来救她?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一章 为何?
冯家花厅里静悄悄的,坐在里面的女眷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就算她们知晓,冯家今天大动干戈为的不是她们,但在国舅夫人孙氏丧子的时候,做出什么不妥当的举动,这辈子也就别想在冯家面前抬头了。
原因很简单,这时候触了冯家的霉头,每次被孙夫人看到,孙夫人就会想到丧子的往事,心情岂能好了?本来这时来冯家,是为了攀交冯家,谁知道会有这一出?屋子里的女眷一个个肠子都悔青了。但错已经铸就,现在她们就希望孙夫人的气都撒在豫王太妃身上,这样别人就不用跟着遭殃。
当然也有等着看戏的,表面上再悲戚,死的也是别人家的儿子,冯家这种外戚,嚣张跋扈的很,要不是冯成海主动请缨去洮州,也没有这一出。
外戚对上皇室宗亲,这是百年难遇到的好热闹。
冯二小姐心情最为焦灼,她坐在母亲身边,虽然拉着母亲的手臂,但她能感觉到母亲这些日子对她的疏离,尤其是在看到哥哥尸身的时候,母亲的怨怼都遮掩不住,她在灵堂足足跪了一整夜,不停地烧纸,一张脸都被灼的生疼,可即便这样母亲对她没有半点的怜惜。
要不是舅舅和舅母劝说,她可能还跪在那里。后来听说害死哥哥的是豫王府,她才松了口气。
找到了罪魁祸首,母亲就暂时能放过她,接下来她只要帮母亲为大哥报了仇,至少以后在家中日子能好过些。
想到这里,冯二小姐也恨起了豫王太妃,若是大哥能赚了军功,风风光光回来,她又会是什么光景?不但能帮冯家稳住地位,她的身份也会随着冯家水涨船高,她入宫就又有指望了。
冯二小姐甚至寻了人,学会用草叶编了小物什,她只要得了机会入宫,不会像那些人一样奉劝皇帝做个好君主,她会哄着皇帝,让皇帝开心,宫中只有她这么一个知心人,皇帝将来岂会亏待她?
哄骗一个皇帝不容易,但一个年纪小的皇帝,她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可哥哥一死,她就没了入宫的可能,冯家没有传承,她少了兄长,气数等于少了一半,那些恨不得将后三代都算进去的人,还会在冯家身上下注?
“我去看看。”冯二小姐怒气更甚,看到豫王太妃迟迟不来,她向母亲道,“如果她不来,我就……”
冯二小姐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几个人影向花厅迎过来,紧接着孙夫人握着冯二小姐的手一下子收紧。
冯二小姐只觉得被握的生疼,却不敢叫喊,只能咬牙忍着。
豫王太妃穿着一身重孝,随着冯家管事进了门,这一瞬间她感觉到无数双眼睛落在了她身上,豫王太妃肩膀都在瑟瑟发抖,在屋子里迟疑了半晌,她最终还是决定将衣裙换上,也只有这样,她才能与冯家说上话。
豫王太妃抬起头看向主位上的孙夫人,此时孙夫人眼睛通红,面容苍白、憔悴,早就没了往日富贵雍容的模样。孙夫人一双眼睛里透着怒气和愤恨,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仿佛恨不得立即将她杀死。
豫王太妃正想着要如何开口,冯二小姐忽然起身走过来,不等豫王太妃出声,她一脚狠狠地踢在了豫王太妃膝弯,豫王太妃脚下一个踉跄,冯二小姐再伸手一推,豫王太妃立即摔倒在地。
管事嬷嬷见状就要上前搀扶,冯二小姐冷声道:“滚出去,这里岂是你能来的地方。”
冯二小姐话一出,冯家下人伸手拖拽起地上的管事嬷嬷。
“太妃,太妃……”
管事嬷嬷惊骇之中如丧考妣,豫王太妃满脸愤怒,想也无法阻拦,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砧板上的肉,冯家下一刀定会落在她身上。
振作精神,豫王太妃拼着力气,仿佛用上了所有力气,哀戚地道:“孙夫人,你这到底是为何?从一进门就折辱我,我到底还是大齐的豫王太妃,乃皇室宗亲,岂能任你们这般羞辱?穿上这一身衣裙,我就是想要见到夫人,问夫人一句,我豫王府到底做错了什么?”
到了这时候,豫王太妃也顾不得脸面,只能声泪俱下。
孙夫人却半点不为所动,而是挥了挥手,旁边的下人端着一只木匣走到了豫王太妃面前,木匣打开,一股腐臭的味道传来。
离得近的女眷看清楚木匣里的东西,不禁发出一声惊呼。
豫王太妃更是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那是一颗人头,脸已经发黑,一双眼睛半睁着,脸上残留着临死前那痛苦的神情。
这人豫王太妃自然认得,他正是罗镇。
孙夫人脸上露出讥诮的神情,目光中恨意更浓:“这个人太妃应该认识吧?虽然不在你们王府名册上,但一个月前还与太妃有书信往来,他的差事也是太妃给寻的,这次说是家中长辈重病向朝廷告假,人却出现在了阶州。”
“太妃说说,他去阶州做什么?”
豫王太妃下意识地摇头:“我……怎么会知晓?我会帮他谋差事,那是看在他曾在煜哥儿麾下征战,煜哥儿不在了,但这些情分,我不能不顾着。”
孙夫人手指再次收紧,她再次看向身边管事,管事妈妈咳嗽一声,又有一个人捧着木匣子走过来。
豫王太妃眼看着那人越来越近,她想要逃走,却使不上力气。
木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张扭曲的脸,那张脸还在,但是头皮却连着发髻一同撕下来,他的嘴巴张着,里面是个血洞,舌头好似没了,就在豫王太妃盯着看的时候,那撕脱的头皮经不住发髻往旁边一歪,头颅跟着一动,仿佛要扑向豫王太妃。
豫王太妃忍不住喊叫,身体也向后缩去。
“这个人太妃应该更熟了,”孙夫人道,“这可是上过你们王府护卫名录上的人,叫聂申,是‘聂’字的武卫军,你们豫王府的家将。”
“这……”豫王太妃道,“他早就跟着煜哥儿。”
“是吗?”孙夫人额头青筋浮动,“你是不是将整个冯家当傻子?萧煜死了之后,聂双等人留下为了保住武卫军,聂申那些人却跟着你回了王府,他一直都在为你和豫王府做事。”
“就是这两个人,”孙夫人一下子站起身,她伸出手指向两颗头颅,“他们抓了我家成海,害死了成海。”
豫王太妃一脸惊诧:“不可能,不可能,他们怎么会?一定是弄错了,孙夫人您莫要听信小人言语……”
孙夫人恨恨地道:“我家老爷亲眼所见,怎么可能弄错?那个叫罗镇的,还拿我儿身子抵挡箭矢。你说他们为何要这样做?身为大齐的将领,为何要害我儿?”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二章 咬
豫王太妃想过冯家可能因为罗镇和聂申猜到了她,却不知道冯家人居然亲眼看到罗镇挟持冯成海。
罗镇和聂申什么时候找到了冯成海?怎么未曾与她提及?
就算她不知晓,同在阶州的温先生也该清楚,怎么没有一封信函送回来?
冯家不会撒谎,这样的时候,她们没必要这样做,所以阶州到底出了什么事?
豫王太妃自己都弄不清楚,更加无法回答孙夫人的问话,只得不停地摇头:“我不知,我真的不知。”
显然冯家人认定了豫王太妃在装疯卖傻。
“不急,”孙夫人道,“太妃可以慢慢认,后面还有不少人呢。”
孙夫人话音刚落,立即有十几个冯家下人都捧着相同的木匣进了门。
十几个木匣,就是十几颗人头。
豫王太妃送去阶州的人只有几个,那么这些人头中,定然有她留在勉县的人。这其中都会有谁?
豫王太妃没法去仔细思量,她怕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冯家人这样做,可能就是在故意试探。
一定是这样。
豫王太妃刚想到这里,就瞧见冯家下人捧着的托盘下,淌下了血水,明显木匣子里面是刚刚砍下的头颅。
孙夫人道:“我们家老爷在勉县抓了谋逆之人,将他们押送入京,这些人都罪大恶极,皇上已经下旨,将这些人斩首。”
孙夫人说着看向豫王太妃:“太妃在这里,也看看这些人里,是否有相熟之人?万一真的有,说不得还能为他们申辩几句。”
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如果豫王太妃一直否认,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头送进来。十几个人头中没有祁哥儿,那后面呢?
豫王太妃一直没有说话,孙夫人却等不及了,轻轻敲了敲桌子,离豫王太妃最近的冯家下人立即打开了手中的木匣子。
又是一张熟悉的脸。
那是勉县知县的头颅。
知县都已经被杀了,冯家还有什么不敢做?
“这人太妃认识吗?”
冯家管事在一旁问话。
豫王太妃下意识地摇头。
第二个木匣子被打开,那是勉县县丞。
这二人都是老豫王亲自安排的人,豫王太妃再熟悉不过,她经常收到县丞送来的书信,如今这人已经死了。
冯家管事继续问话,豫王太妃仍旧咬着牙。
第三个木匣子打开。
豫王太妃已经不想去看,可她却又不得不看,因为她要确定不是她的祁哥儿。
勉县县主薄……
一个个木匣子拿到豫王太妃身边,不给豫王太妃任何喘息的机会,最恐怖的是,冯家下人将打开的木匣子放在地上之后,立即又去捧新的过来。
从衙署所有的官吏开始,一直到衙差无一幸免。
新捧来的人头,脸上的死气好像还没散去,鼻孔中还在往外淌血,那是萧祈庄子上的管事。
豫王太妃手中的帕子登时落在地上。
不知是不是豫王太妃看太多,人已经恍惚,那管事的人头居然在这时候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的女眷有人已经被吓哭出来。
但豫王太妃就仿佛僵住了似的,她睁大着眼睛,整个人已然麻木,人在最恐惧的时候,完全没有了任何反应。
“太妃还不认识吗?”孙夫人道,“那也没什么,反正我儿不在了,我活着也没了意思,就陪太妃慢慢的耗。”
“这些人里,还有个未及冠的孩子,”孙夫人道,“送他过去给我儿做个书童也不错。”
听到“未及冠”几个字,豫王太妃一直绷着的心弦在这一刻登时蹦断。
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仰起头看向孙夫人:“孙夫人为何要这样逼迫我?我萧家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们?我夫君乃太祖胞弟之子,先皇钦封的豫王,一生为国征战,立下赫赫战功,我儿萧煜为了大齐疆土和黎明百姓战死沙场。这次来冯府,我是为吊唁而来,被夫人这样对待,我……知晓夫人丧子心中不快,不欲与夫人冲突,想要……将话说明白……”
“夫人……却用……这些头颅……恐吓我……这是要逼死豫王府最后一人吗?”
“我要见皇上,”豫王太妃道,“我要见宗正,大齐皇室不在意我这个妇人,也不在意先夫和我那忠烈的长子吗?若是不能还我豫王府一个公道,那我……就带着先夫和儿子的牌位撞死在宗正府前。”
豫王太妃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孙夫人,一副要拼命的模样。
冯二小姐这时开口:“太妃说的没错,但我兄长也是为了大齐带兵前去阶州,何尝不是为了大齐的黎民百姓?却被人暗中算计……落得一个战败的结果,如果不弄清楚其中原委,又何以安民心?”
“兄长在军中多年,到了今日还不是军功赫赫?怎么到了阶州还没能伸展手脚,就落入‘吐蕃’人之手?只怕是有人假借‘吐蕃’之名,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找不到这个家贼,任凭我大齐有再多的忠臣良将,又能如何?所以这桩事就该查。”
冯二小姐说完看向屋子里的女眷:“今天是冯家,明日说不定就会轮到在场的各位,冯家是为了大齐不得不做这桩事,大家也莫要怪我们冯家。”
“不会,不会。”立即有女眷开口。
那被吓哭了的女眷也慌忙擦干眼泪道:“应该查……查个仔细……”
冯二小姐感觉到身边母亲向她投来的目光柔和了不少,她接着道:“昨晚我还梦到了兄长,找不到罪魁祸首,恐我兄长泉下也不能瞑目。”
这话让孙夫人又落下泪来。
豫王太妃刚刚那一番疾言厉色,登时被冯二小姐这番话化解的干干净净。到底是一个寡妇的要挟可怕,还是冯家可怕?毕竟冯太后还活着。
“母亲,您要好好养身子,”冯二小姐劝说孙夫人,“等这事弄清楚,相信兄长还会回到我们家里,再做您的儿子。”
女眷们跟着点头,冯国舅是没有了子嗣不假,但就一定生不出来了?
众人正思量间,忽然听到一阵尖利的笑声,瘫在地上的豫王太妃忽然发了疯似的大笑,半晌她才直起腰伸手指向冯二小姐。
还没说话,笑声又起,但她的手却一直没落下,这样过了一阵子,她突然收了声,脸上是痛苦兼带笑意的扭曲神情:“你们说我害死了冯大公子,最想害死他的人其实在这里。”
“对,就是她,冯家二小姐。”
冯二小姐面色一变。
豫王太妃尖声道:“怎么?冯二小姐忘记了当年与我都说了些什么吗?你说你那哥哥不过徒有虚名,将来冯家能当家的非你莫属,若是嫁到我家来,冯家手里的军权还不都是我儿萧煜的?”
“孙夫人,”豫王太妃道,“你不是要查吗?不如先从你的女儿查起,看看你儿死在外面,是不是她在捣鬼。”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三章 是谁?
冯二小姐感觉到母亲握着她的手一松,她不用转头去看,就能感觉到母亲狐疑的目光。
从哥哥在洮州出事之后,她时常就会被母亲这般注视,原本以为靠着整治豫王太妃,母亲放下埋怨她的心思,没想到豫王太妃竟然会提及这些。
为了嫁给萧煜,她是暗示过豫王太妃,萧煜娶了她,将来前程无量,甚至有机会问鼎那个位置。
两人说话的时候,她也透露过,比起兄长,她将来更有可能左右冯家,冯家既然做了外戚,就会想方设法奠定自己的地位,娘娘年纪大了,后面要指望谁可想而知。
都是为了能顺利嫁给萧煜,她才不惜提及这些。
她也想过,就算豫王太妃告诉母亲,母亲也不会相信。
但她没料到,这一天会在这样的情形下到来。
当年的那番话,不但没能让她成为豫王妃,她在冯家的地位也要不保。萧煜,她怎么就被迷了心智,想要嫁给他?
本来是一桩喜事,如今却闹成这样,萧煜知晓会不会后悔?
冯二小姐强装平静:“你以为这般说就能离间我与母亲?兄长过世我与母亲一样难过,我只是个女子,在家靠着父母,出嫁要靠兄长,我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豫王太妃道:“或许别人不可能,但你可以,因为有太后娘娘在那里,你也想像太后娘娘一样。”
这话一出,冯二小姐心里一凉,她之前插手朝廷事务,还被太后娘娘责罚……母亲现在恐怕对她更起疑心。
豫王太妃接着道:“靠着娘家不过就只能寻一门好亲事,若是夫婿将来有好前程,那就不止是如此了,但冯家有子嗣,岂会给女儿多少帮衬?反之,你才能得到更多……”
豫王太妃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让在场所有人都能想到深一层的意思。
冯家没有了长子,孙夫人能够依靠的只有这个女儿。为何?国舅爷就算能够生养,那也会找更多年轻的女人,就算将来过继到孙夫人膝下,隔层肚皮隔层山,孙夫人会放心将家业都交出去?将心偏向自己女儿、女婿,至少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万一国舅爷生不出子嗣了呢?毕竟国舅府的姨娘也不少,近十年都没有生养出孩子,根本说不得出在国舅爷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国舅府就更得器重女儿了。
就像豫王太妃说的那样,如果有长子,这位冯二小姐可真就只能从冯家拿点银钱出去了。
那话,恐怕就是冯二小姐说的。当年豫王府和冯家顺利联谊,谁知道豫王萧煜能不能接替皇位?豫王登基,冯二小姐可就走了跟冯太后一模一样的路了。
那时候,别说一个国舅府,整个冯氏族里都要仰仗她过日子。
“母亲,”冯二小姐看向孙夫人,“您听听她这话是不是可笑?我还没出嫁却要算计我的兄长?”
冯二小姐抿起了嘴唇,她深深地望着孙夫人,只要母亲此时护住她,豫王太妃也就不会继续说下去。
孙夫人却依旧没有开口。
花厅里的女眷也都发现了端倪,难不成冯家抓来抓去,却找到了一个内鬼?
豫王太妃自然更要抓住机会:“虽然二小姐没能嫁给我家煜哥儿,但二小姐就没想过入宫吗?”
女眷们互相看了看,前些日子还有传言出来,冯家盯上了小皇帝的后位,现在看来果然是真的。
豫王太妃道:“入宫之后更需要母家支撑,这个节骨眼上冯家大爷没了,那眼下只有将二小姐送入宫中,将来母仪天下,才能支撑冯家门庭。”
“住嘴。”
豫王太妃这是影射冯家外戚身份掌控政局,孙夫人如何听不出来?
“我们冯家没有这个心思,”孙夫人道,“皇上尚年幼,也不可能在这时候选人入宫。”
豫王太妃嘴角扬起。
听听说的是冯家没这个心思,可不是冯二小姐没这个心思,她这算是扳回了一局。豫王太妃正想着如何才能进一步说服孙夫人。
冯二小姐道:“罗镇害我兄长是父亲眼所见,勉县那边也确实有叛党私下囤兵,你再狡辩也是无用。”
“母亲,不如先将勉县那些人都杀了,”冯二小姐目光中露出几分凶狠,“就算现在对勉县幕后之人心中存疑,杀掉那些人,断其手脚总是没错,之后朝廷可慢慢查问,真的怀疑到我,我也愿意去大牢中听审。”既然她和母亲之间的嫌隙化解不了,她也不会让豫王府好过。
“刚刚太妃对那个未及冠的孩子很是关切,”冯二小姐嘴角扬起露出笑意,“不如就从那孩子开始。”
冯二小姐说完看向孙夫人,孙夫人也颔首,花厅里的护卫立即走了出去。
豫王太妃手脚冰凉,眼前都是萧祈的模样。
她的孩儿。
她的祈哥儿。
正当她浑身开始发颤时,外面传来尖叫声:“不要杀……不要杀……不要动我家孩子……我都说……我说……”
豫王太妃眼睛一睁,立即向外面看去。
一个满身是血的妇人疯疯癫癫地跑过来哀求:“我们庄子里的二爷是老豫王的子嗣,是真正的王府嫡子,是太妃的孩子,真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放了他吧,他是我的……”
妇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护卫伸手提起了领子,一路拖拽向花厅,妇人本就受过刑,被这样一拖,撞到身上伤口,疼得眼睛直翻,被丢在花厅地上,半晌才缓过神来。
这是孙夫人早就安排好的,不止要吓豫王太妃,也要审讯那些抓到的人,但凡有一人招认,罪名也就定下了。
“太妃,”妇人先看到瘫坐在一旁的豫王太妃,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太妃,您救救二爷吧,您承认了二爷的身份,二爷就能活了,我的儿子也能活下来。”他的儿子被当成二爷抓了,眼见就要被杀,她如何能不急?
豫王太妃看着那快要癫狂的妇人。
妇人接着道:“我们二爷是老豫王和太妃的孩子,豫王府的正经嫡子,是……”
妇人话没说完,“啪”地一声响,脸上被狠狠甩了一巴掌。
豫王太妃的手还没收回,脸上是疾言厉色的神情:“是谁,让人这样说的,是谁指使你来冤枉豫王府,是谁?”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四章 不顾
豫王太妃这一巴掌下去,妇人被打懵了。
她被抓之后,也没想说出实情,直到她儿要被拉去斩首,身为一个母亲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儿子被杀死?她着实熬不过这一关,她想太妃应该也是一样,如果太妃对勉县不理不睬,她能想到在冯家的围剿之下,大家都会落得什么下场。
于是她下定决心搏这一次,可是没想到太妃会是这样的反应,仿佛她和勉县与太妃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是我与王爷的孩儿,你们要好好护着。”
“将来若是被人发现他的存在,我便豁出豫王府和我的性命来保他。”
这是太妃亲口说过的,为何现在却变了?大家被抓了,死了那么多人,难道还不到时候?
“太妃,”妇人想要说清楚勉县如今的情形,她要告诉太妃,如今是最危急的关头,她亲眼看到了二爷受伤,“二爷,现在生死未卜,再不……”
又是一巴掌打过来,妇人眼前一阵发黑。
豫王太妃面容一冷:“老王爷过世那么久,我寡居在家,哪里来的孩儿?我堂堂豫王府太妃,岂能任你们这样折辱?”
“老王爷,萧煜我儿,你们在天有灵,都睁眼看看,看看咱们豫王府,被人冤枉成什么模样……”
“你们身上那赫赫战功,又有谁会记得?”
“老王爷,煜哥儿,我愧对你们啊!”
豫王太妃说完,脸上神情变得端庄、肃穆,她忽然站起身,整个人向屋中的柱子上撞去。
“拦住她……”
冯二小姐疾声吩咐,旁边的护卫立即上前拉扯,然而豫王太妃用足了力气,护卫只扯掉了豫王太妃的衣袖。
碰撞声响传来,花厅里的女眷不少人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
豫王太妃整个人倒在了地上,鲜血从她的额头处涌出。
孙夫人怔怔地看着这情形,她着实没料到,从进门就如同鹌鹑的豫王太妃,会突然有这样的举动。不,这还是其次,她最没想到的是,豫王太妃会不顾亲生儿子的安危……
但凡一个母亲,不都会想着如何将儿子救出,而不是自己脱身了事?豫王太妃这样,她都有些恍惚,难不成是老爷打听错了?勉县那孩子并非豫王太妃的骨肉?
冯二小姐快步走过去查看,豫王太妃晕厥在那里,但鼻息犹在。
人还活着。
冯二小姐皱起眉头,目光更加幽深,真的想要死的人,就不会在最后时刻收力。分明是有人开口供述,豫王太妃生怕自己无法抵赖,才想出这样的主意。
应该一早让人将豫王太妃看管起来,刚刚她也是被拿捏住,心里慌张,否则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后悔来不及了,既然还没给豫王府定罪,就要让人救治豫王太妃。
“母亲,”冯二小姐道,“我去唤郎中过来,一定会将太妃治好。”
人只要还活着,别的事还可以慢慢查问。
冯二小姐看向旁边的妇人:“你也瞧见了,事到临头,能救下你儿子的只有你自己。”
妇人早就呆愣在一旁,眼看着豫王太妃被人抬走。
“我说的都是真的,”妇人喃喃地道,“我们只是在庄子上侍奉二爷,什么都没做,我也什么都不知晓。”
冯二小姐看着那妇人:“既然你家二爷是豫王府嫡子,为何要养在勉县?”
妇人抿了抿嘴唇:“因为……”她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冯二小姐看向护卫,护卫走进院子,片刻之后,又传来惨叫声。
妇人整个人一抖,终于忍不住:“太妃喜欢二爷,想要二爷承继豫王府。”
妇人快被折磨疯了,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刚刚被打了两巴掌,又看到豫王太妃那疾言厉色的模样,之前的那些坚持,好似都无关紧要。
“我是五年前才进庄子的,之前在庄子里做活计的是我婆母,婆母身子不好了,才让我顶替上,婆母临去之前,嘱咐我……说……”
妇人即便情绪崩溃了,但说到这里还是有些犹豫,那是一个奴仆的自觉,不应该在重要的事上背叛主家。
冯二小姐道:“你只管说,说完了,我保你和你儿子不死。”
“其实我们知晓的不多,姜嬷嬷,姜嬷嬷最清楚,”妇人说着还害怕地向门外看去,“我婆母与姜嬷嬷一直交好,就听到一言半语,姜嬷嬷说,二爷才是豫王府最尊贵的主子,那会儿大爷还在外征战,被朝廷重用,我婆母还觉得奇怪,为何姜嬷嬷有这话,谁家还不都是嫡长子最精贵。”
“虽然我婆母没想明白,但婆母觉得姜嬷嬷不会骗她,嘱咐我,若是想要将来有个好前程,就得跟对了主子,无论何时都要跟紧了二爷,那才是豫王府的将来。”
花厅里的女眷互相看看,今日在冯家听到的消息,比在京中多少年都要多,原来豫王太妃连丧服都肯穿,是藏着这样一个秘密。
如果这下人的话是真的,豫王府遮遮掩掩在外藏个嫡子是为什么?
冯二小姐看向孙夫人:“母亲,我觉得这件事涉及皇室宗亲,不如将此人交给宗正府。”
之前没有交给宗正府是因为没有人见证,现在花厅里的女眷都听到了,她们从冯家走出去,就会尽人皆知。
现在看来,要么是豫王太妃养了个奸生子在外,藏着掖着要掏空豫王府。
要么那孩子真就是豫王府的嫡子,那问题可就更大了,将人藏在外面,背地里又屯兵积粮,这是想要谋反吗?
所以豫王太妃才会暗中对付冯家?冯家倒了,豫王太妃好替代冯太后?现在冯家将这些证据都丢给宗正府,如果有人支持豫王太妃,那就是也心怀反意。
冯二小姐觉得,至少宗室中不会有人明着做手脚,说白了这件事就算冯家不管,小皇帝和太师也会出手查的清清楚楚。
孙夫人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
冯二小姐松了口气,现在她比谁都期望将一切查个明明白白。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五章 别让我知道
冯家这场大戏算是唱完了,不但惩办了豫王太妃,也敲打了前来赴宴的官员。
冯家大爷死了,但冯家还在,谁想向冯家下手,先想想今日。
女眷们起身向孙夫人告辞,孙夫人没有起身只是吩咐管事将宾客带出去,这些女眷也没敢立即离开,而是纷纷前往灵堂吊唁。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冯二小姐上前几步跪在了孙夫人面前。
冯二小姐眼睛发红:“豫王太妃是为了脱身,才会编出那些话。”
孙夫人的爷爷曾在中书省任参政,孙家门庭本就不低,虽然孙夫人父亲没有什么高职,如今借冯家的光任个散职,但孙家的眼界毕竟还在。
从前她也是不想管,不管是儿子、女儿都是自己的骨肉,宠着些也无妨,成海确实不够出息,家里的事务还需要女儿帮她打点,可她没想到女儿会将算计到自己哥哥身上。
孙夫人站起身缓缓地走到女儿跟前:“你真的没想过,你兄长无用吗?”
冯二小姐心里一颤。
孙夫人接着道:“你想嫁给萧煜,真的是因为欢喜他?”
当年女儿乘马车见到豫王率军归京后,就将心思都放在了萧煜身上,想方设法央求她入宫请太后帮忙成就这门亲事。
那会儿她真当那是小女儿心思,当然身为冯家人,也不免会为日后做些打算,但那些多一点却是不一样的。
“你劝你大哥去阶州打仗的时候,是不是也偷偷想过,如果你大哥不回来就好了?”
冯二小姐张嘴想要反驳,孙夫人伸出手阻止:“就算你这样想过,这辈子也不要再流露出来,不要让我知晓。”
一句话阻住了冯二小姐所有的路。
孙夫人抬起头:“你兄长就算再不好,他也是一心待你,说到底还是我们宠坏了你,若你跟寻常女子一样,就养在内宅里,做做针线,画画花草,可能也就不会妄想着与你姑母一般。”
孙夫人忽然想起了昌乐长公主,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昌乐长公主没嫁去吐蕃之前,她在宫中就与公主见过,她喜欢长公主画的狸花猫,于是多瞧了几眼,长公主干脆就将那幅画送给了她。
她将画裱起来,每天都会去看一看,只觉得长公主十分厉害,是她爷爷也及不上的那种。
之后昌乐长公主出嫁,她也知晓将来及笄之后会嫁去冯家,可是有一日爷爷归家,突然要作罢与冯家的婚事,她不明白是为何,后来偷听了才知晓,原来冯家在昌乐长公主的事上做了手脚。
那时候冯家女入了王府,却只是个妾室,冯家急于在太祖面前立功,不但能有个富贵前程,还能抬高自家姑娘在王府的地位。
刚好乌松齐过世,昌乐长公主欲回到大齐,太祖担心吐蕃因此动乱,老爷便出了个主意,将昌乐长公主留在吐蕃,二嫁了乌松节。祖父觉得冯家的手段太过卑劣,身为朝廷命官,不想着用正途解决,反而去算计一个女子,这样的家风,必定人心不正。
冯家行的是险棋,差点就被当时的皇后娘娘,昌乐长公主的母亲拿办。好在太祖伸手保住了他们,接着开始频频拔擢。
她本不该嫁入冯家,要不是几年后与老爷在船上相识,中途还被老爷搭救,她可能就会按家中长辈的意思另选夫婿。她是欢喜老爷的,冯家当时也算是朝中重臣,她祖父重病缠身远离朝廷,父亲又难肩负家族重任,她眼看着平日与父亲要好之人,开始有意疏离,从前在外,总被人关照,后来却屡屡看人脸色,听人闲话。
她嫁到冯家,不但能与欢喜的人在一起,还能稳住孙家地位,乃是一举两得。于是花了些心思,拉着家中长辈,成就了这门亲事。
她还记得祖父那失望的神情,不但没觉得她重新稳住了孙家,反而说孙家气数已尽,她出嫁后第二天祖父就过世了。她其实不太理解祖父,人在世上走一遭,何必一辈子去追求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人总要长大,也就年少的时候还怀有一片赤诚之心,真的就坚持下去,留下的只能是古板和迂腐。
虽然这么想,后来老爷再次算计昌乐长公主时,她还是将当年那幅画拿出来看了许久,昌乐长公主最终没能回到大齐,她几个孩子也在战乱中丢了性命,好在昌乐长公主在大齐留下了名声。
就像祖父一样,一辈子清廉,所求的不就是这些?
她一面心中不安,一面又安慰自己是最好的结果,她表面上看着平静,可终究没能骗过自己的内心,每当面对女儿的时候,她就多几分纵容,她也是一个母亲,她眼看着老爷做这些没有劝说,也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保护她的一双儿女。
因果循环,还是来了。
她宠溺女儿酿成今日的结果。
孙夫人深深吸一口气,再次将目光落在女儿头顶上:“记住了吗?”
冯二小姐在母亲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等这桩事过去了,我就给你寻一门亲事,不要再有别的想法,我是你的母亲,也是你兄长的母亲。”
孙夫人没有别的话,转身向外走去,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冯二小姐眼前,冯二小姐感觉到身上所有的力气被一下子抽走,整个人委顿在那里。
母亲很可怕,尤其是刚刚的模样。
冯二小姐紧紧地抿住嘴唇,母亲不会再提及这件事了,可她也再没有了希望,母亲从此之后不会再纵容她。
都是豫王太妃。
冯二小姐发誓,她要将豫王府查个清清楚楚,那个秘密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一定得知晓。
……
豫王太妃躺在床上,好半晌她才醒过来。
首先感觉到的是眼前一阵眩晕,胸口涌出一股的恶心,然后是头痛欲裂。身边有下人服侍,还有郎中查看,但她就是半晌也说不出话。
又过了许久,她才能发出一点点声音。
“太妃,您可算是好起来了。”管事嬷嬷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六章 冤屈
豫王太妃这一醒,立即就有人进门查看。
那是宗正的侄媳妇,平日里皇室宗亲中有事,她经常被吩咐过来帮忙。
那女眷仔细瞧了瞧她,似是想说些什么,却还是闭上嘴,转身离开了。
管事嬷嬷忙上前将门关好。
豫王太妃这才道:“她……怎么在这里?”
“宗正吩咐过来的,”管事嬷嬷轻声道,“冯家将事情禀告给了宗正府,还有勉县那些人,也一并送了过去,让宗正府处置。”
豫王太妃听到这里激动起来。
管事嬷嬷道:“您是想问二爷?”
豫王太妃眨了眨眼睛。
管事嬷嬷道:“奴婢刚刚向人打听了消息,二爷没被冯家抓到。”
豫王太妃松了口气,整个人沉入被褥之中。
“太妃,”管事嬷嬷道,“您好好养伤别的先不要想,奴婢想方设法打听勉县的情形,知晓了就来禀告您。”
豫王太妃眼睛发红,她得想个法子拿捏住冯家,她拼着一条命才争来这个机会,也只有这样做,才不会被冯家逼问出祁哥。
“你去……找相王爷,让王爷帮我在宗正府说句话,至少……拖延些时间,让我做些准备。”
管事嬷嬷点头。
豫王太妃接着道:“将书房里那件东西拿来。”
管事嬷嬷似是明白了太妃要做什么,眼睛一亮,又重新燃起希望:“奴婢现在就去。”
片刻功夫,管事嬷嬷捧来一只妆奁,递到豫王太妃面前。豫王太妃抽出头上的簪子,将妆奁底下撬开,从里面抽出了一叠信函,那信函看起来有些脏污,一角彻底被鲜血浸透染成了褐色。
豫王太妃用手轻轻地将纸笺打开,不禁喃喃地道:“收着这么久,总算有机会……能够用上了,也不枉这上面背了几条人命。”
“冯家定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把柄在我手里。”
豫王太妃看着这信函,不禁想到当年送信来京中的那家人。男人是戍边西北的副将,女人不过二十七八岁,拖着两个孩儿。一家人为了将这些送来京城,路上男人被杀,女人接替自家男人继续向京中赶路,却再次遭遇追兵,大儿子为了救母亲和弟弟被抓,女子也身受重伤,最终她将信函藏在了小儿子的怀中,母子俩从山涧处跳了下去。
这是来自西北的第一封战报,先于所有驿站传送来的文书。
不,与其说战报不如说是示警。
那副将发现了冯家设下圈套要向萧煜下手,果断拿了证据,前来京城密告朝廷。副将本是冯家一手拔擢上来的,只是在西北与萧煜一同打过仗,却在这样的关头背叛冯家选择萧煜。冯家如何追捕这一家人可想而知。
妇人颤抖着手将信递给她之后,就将孩子紧紧地抱住,好像直到现在,她才能感觉到这一路的艰辛和失去亲人的痛苦。
豫王太妃命府里郎中给那孩子看症,才知晓那孩子已经死去多时。她伸手碰触孩子的脸,皮肤僵硬又冰冷,甚至不及妇人递给她的信函暖和,这家人将信函看得比命更重要。
妇人揪着自己的头发,一遍遍地诉说,她的长子被抓了,她没敢去瞧,背着幼子继续跑,她嘴里不听念叨着先夫与她说的那些话:“一定要送到,那是恩人的性命,也是一城百姓和武卫军的性命。”
就这样奔逃着,不惜跳下了山涧,幸好山涧的水干涸了,信函才没有湿,她又带着孩子连滚带爬地翻过了那座山,才算真正甩开追兵,也就是在那时候,她发现幼子的胸口被一截树枝扎透了。她怕被人盯上不敢去看郎中,眼睁睁地看着幼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
临进京城时,她还看到了夫君和长子的头颅被挑在杆子上,朝廷说他们通敌叛国,罪无可赦,路过的百姓还捡起石头击打他们的头颅,她的长子才十二岁。
豫王太妃这才知晓,那信函上血属于这妇人一家。
妇人问豫王太妃:“有一日,他们会不会知晓真相?”
不等豫王太妃说话,妇人又摇头:“无所谓了,反正也不会有人在意。”
豫王太妃见那妇人神情中带着几分疯癫,她就知道那妇人活不下去了,但她并没有劝说,因为她觉得这样的结果很好,她本就没想着要将信函递给朝廷,解救萧煜。
相反的,她觉得是时候该借冯家的手将萧煜除掉。
萧煜开始让她觉得可怕。老王爷说过,一个人只要能让人为他舍命效忠,总会有一番成就,若是他能让一家人为他舍命,那将来必定前程不可限量,到那时能与他争锋的人也就不多了。
她知道老爷说的就是萧煜,真的到了那时候她就得小心。
她故意让人不要去打扰那妇人,却暗中安排几个下人的孩子在妇人住处附近玩耍,让妇人无时无刻不想起自己那两个惨死孩儿。
那可见的妇人在痛苦中只熬了三日,就自缢身亡了。
她就当做从未发生过这桩事,偷偷将证据放了起来,等到传来萧煜战死的消息。
没有让她失望,冯家的手段又狠又快,不惜舍下一万精兵为萧煜陪葬。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萧煜死了之后,她趁机收揽不少武卫军的将领,萧煜不可信,但他练的兵却能为她所用。萧煜一死,豫王府便不再重要,她刚好趁机韬光养晦,继续为祁哥儿积攒家业。
现在冯家没有与太师斗起来,却跟突然回来的昌乐长公主两虎相争。祁哥儿再熬一熬就能拿到他们想要的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突然成了这般模样?
豫王太妃咬住牙,他们还没输,还能想方设法赢这一局。
豫王太妃将信函放入怀中,可能那一家子的冤魂还不能放过冯家,没关系系这次她放他们出来,还他们一个公道。
豫王太妃双手合十:“如果你们真的泉下有灵,就保佑我能顺利成事,除了我之外,你们必须这样做,因为除了我之外,再没有人知晓你们的冤屈。”
(本章完)
。
第四百六十七章 后悔
管事嬷嬷换了身衣服,这才混入杂役中,从后门出了豫王府。
管事嬷嬷走了不久,立即有人跟了上去。赵学景和怀中也从角落里走出来。
赵学景抿了抿嘴唇:“看样子,豫王太妃是要向外求援了。”
怀中点点头,刚刚他已经让人跟了上去,看看那嬷嬷准备去哪儿。
想想豫王太妃的作为,怀中脸上露出几分不忿的神情:“如果当时冯家对付公子的时候,太妃能这么做,公子也不至于陷入那般境地。”
赵学景伸手拍了拍怀中肩膀:“以后就好了。”他能看出来,萧煜已经不在意豫王太妃会如何,除了知晓真相之外,萧煜与这王府中的人,大约也不会有什么来往。
反倒这次豫王府会将欠萧煜的都还回来。
赵学景本在六州之地筹备粮草,突然收到洛姐儿的来信,让他跟着谢大人来京里。
虽然在洮州经历许多,但第一次办这样的大事,还是不免心中忐忑,好在宋先生提前嘱咐,让他踏实不少。这趟他要配合谢大人随机而变。
照宋先生的意思,如果顺利的话,萧煜可能恢复身份,做回豫王。
赵学景道:“你猜,豫王太妃要依靠什么为自己解困?”
怀中摇头:“猜不出。”
赵学景道:“洛姐儿信上说,豫王太妃会用到你们公子。”
怀中露出讶异的神情。
赵学景道:“所以让咱们来,是要让咱们看好了,害你们公子,肯定不行,但如果对咱们有利,那肯定要好好把握。”
怀中点头,所以盯着豫王府,一点都不能放松。
怀中继续守在这里,赵学景握着宋状元和谢忱给他的名帖,一路往西市去。
宋状元几乎将家底都翻出来,在京中与谁交好,都有什么来往,与他说的清清楚楚,送到他手里的名帖,更是宋状元入仕以来攒下的最大家业。
他本不好意思拿,宋状元意味深长地说:“在你这,我这都一样,家业不多,但咱们一起用,不分彼此。”
也是奇怪的很,这话说起来竟然一点不突兀。
好像这段时间,两家人更加亲近了,女眷总是凑在一起不说,家里好多事,大家也习惯了去问宋先生。
是变化从啥时候开始的呢?大家怀疑洮州会有战事,两家人一起带着老小躲避的时候,还是家中没有人张罗,都靠宋先生和他老娘……
反正不知不觉中,就靠得很近了。
他甚至开始重新读书了,仔细想一想,都让他感觉到不可思议。
赵学景是真的想要走科举取士这条路,奈何屡次不中,本来欲重振旗鼓再考,架不住赵老太爷压根儿不看好这个三儿子,每年冷言冷语,其实就是想要老三和老二、老四一起给家里干活,供养他和老大读书。
赵学景不忍母亲和兄弟辛苦,干脆就将书本放下了。谁成想,没多久后,他会认识宋先生和宋家大哥,手里拿的书本都是宋家大哥亲手做过详解的,那可是状元郎啊!
现在又来见这么多官老爷,人生的际遇还真的是……
谢忱的学生周灏,伸手将赵学景拉到身边:“冯家要向豫王太妃动手了,已经汇集几个御史,一同参奏豫王府。”
赵学景没有官身,但帮着谢忱和宋状元传递消息,众人自然也不敢怠慢。更何况,他们已经知晓昌乐长公主真的活着,哪能看着冯家再次向长公主下手,就算不可能一举拿下冯氏一党,也得在屡次争斗中,慢慢消磨冯氏。
这次冯家突然盯上了豫王太妃,其中内情到底如何,他们没有窥其全貌,但能感觉是个机会。
赵学景看着几位官员,此时此刻他心里涌起些许优越的情绪。
几位大人,还以为这是往常一样的小打小闹,却不知道他家的洛姐儿和豫王要来把大的。
过些日子他们若是听说,六州之地可不仅仅有昌乐长公主,还有豫王,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时机未到之前,赵学景不会透露只言片语,从这里出去,就将消息都传给城外等待的谢大人。
赵学景小心躲避着人群离开茶馆,很快就混入来往百姓之中。然而有一道视线,不期然地落在他背后。
一辆马车外,赵启坤正捧着买好的红豆糕递给车中的柳氏。
柳氏摸着那冰凉的红豆糕,立即不悦地皱眉:“去前面再找一找点心铺子,重新买来,我只能吃刚做好的,你不知晓?真是什么都做不好。”
赵启坤却没有说话。
柳氏脸色更加阴沉,这老东西毛病又犯了不成?想要像以前一样,在她面前发脾气。
“喂,你……”
柳氏的话没说完,赵启坤目光落在远处:“刚刚我好像看到了老三,就从这茶楼里出来。”
老三指的是谁,柳氏仔细一想就明白了,她撩开帘子顺着赵启坤的目光看去。
“在哪里?”柳氏不认识赵启坤那几个儿子,自然看不出个究竟。
赵启坤道:“刚才一晃就不见了。”
柳氏露出嫌弃的神情:“他们不是都在洮州吗?怎么可能来京城,恐怕路上用的盘缠都凑不到。”
说着看向不远处的茶楼:“那么大的茶楼,他能去得?”
“应该是不可能。”赵启坤道。
不过刚刚想到可能是赵学景,他心里还是欢喜的,这些日子他格外想那三个儿子,尤其柳氏几个堂兄弟揪着他衣襟威胁的时候,如果不是他年纪大了,岂能这样善罢甘休。
老大是个文弱书生根本无法与他们纠缠,自从那次之后,柳氏更加跋扈,动辄要挟他,竟让他在家中做起了仆人做的事儿。
他现在也只好忍耐,等到他考个前程,再和柳家好好算这笔账。
“你那几个儿子若是真有这个本事,你就不会沦落到快要讨饭了。”
赵启坤皱起眉头,就要争辩,柳氏早就没了耐性,挥了挥手:“还不快去买?咱们这次来京城是为了吊丧,若是能进冯府,就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分,你若是挂着这张丧气脸,干脆也别有什么思量,干脆与我和离,带着你大儿回去要饭吧!”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八章 被抓
赵启坤无奈转身,不过很快他又回来看着柳氏,柳氏竖起眉毛:“做什么?”
赵启坤老脸一红,伸手道:“没银钱。”
柳氏刚与他成亲的时候,总会吩咐一个老仆跟着他,老仆手里就有钱袋子,从来不让他操心,可现在老仆没来侍奉,柳氏也不给他银钱。
柳氏冷冷地看着赵启坤:“我就说,到头来还不如街上那些乞讨的。”
赵启坤不敢与柳氏争辩,他就不明白了,之前柳氏看着也是个知书达理的妇人,怎么现在变得如此粗鄙不堪。
这口窝囊气,他只能硬头皮往下吞,他们父子俩带来的银钱全被学文拿出去放利了,眼下若是拿回来,只能要本钱,那可就损失太多了,赵启坤哪里能舍得?
大丈夫能屈能伸,等他有出头之日,柳氏就会跟杨氏一样,被他一脚踹开。
赵启坤拿了银钱又买了红豆糕回来,才知道柳氏等不及回到了租住的院子,赵启坤只得有追过去,进了门他就听柳氏在与人说话。
赵启坤忙进门行礼。
那人二十七八岁的年纪,却在柳氏族中辈分不小,这两年柳氏族中兴旺全都是因为他。
赵启坤进门立即倒了一杯茶递给柳帧,恭谨地唤了一声:“叔父。”
柳帧笑着点了点头。
两年前柳帧还是个小小的城门领,却只是为冯家做了份差事,就一路被拔擢,升迁到了京营中任职。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柳家就是如此,跟着柳帧走了冯家的路子。柳氏族中开始想方设法地谋求富贵,子弟们也用出了各种手段,比如柳氏嫁给赵启坤这样年纪大一些,但颇有才学的秀才,等到赵启坤考中之后,柳氏族中就有了科举入仕的姑爷。
柳氏族长的话说,这叫借鸡生蛋,资助一个老秀才是最简单的,更何况老秀才还带来了一个小秀才。
柳帧见到赵启坤先是皱了皱眉,然后叹气道:“文章写的不错,书也读的多,知县也与我常夸你。”
赵启坤正要躬身感谢夸赞,柳帧却叹口气:“却怎么时运不济呢?每次要帮你一把,总会出些差错,这次又是……之前别人去冯家送香烛的都被收下了,我刚刚过去,却被拦了出来。”
柳氏忙道:“该不会冯家又出了什么事?”
柳帧道:“还能有什么事?必然与大公子的死有关,大公子这次领兵去洮州,被人暗中加害,国舅爷震怒,这个仇冯家是一定要报的。”
柳氏接着问:“什么人敢加害冯家大公子?”
柳帧道:“要么是洮州的那些人,要么就是……”
柳帧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柳氏和赵启坤都心领神会,要么就是太师和小皇帝。
赵启坤则多想了些,洮州正在打仗,赵学景就更不可能来京城了,刚刚他可能是真的看错了。
如果那真的是赵学景,穿着那般,还出入那样的茶楼,从洮州来京城随意行走……赵启坤忽然不敢去思量了。
柳氏低声问了一句:“那去京中书院读书的事,是不是就没希望了?”
柳帧道:“见到管事我再设法提一提。”
柳氏有些失望,赵启坤也心中一沉,如果能来京中读书,赵启坤肯定自己这次能考上,考了这么多年,他所差的就是那么一点点。
柳帧也的确是尽力了,他本想借这次打仗攀上冯家大爷,谁知道冯成海去打仗选了几个来回,硬是将他落下了。
之前柳帧觉得痛失机会,现在倒是庆幸了,这一仗连大爷都折在了里面,他去了八成也是如此。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我会再想办法,”柳帧看向赵启坤,“平日里多用些饭食,胖一些才是福相。”
柳氏抿起嘴唇,她怎么看赵启坤那张老脸都觉得晦气,两颊凹陷无肉,胡子都白了不少,一双眼睛也混沌一片,当时她咋就看上了他?
柳氏没好气地吩咐赵启坤:“愣着做什么?快去让人置办些酒菜,让叔父在家中用饭。”
柳氏这次没刁难赵启坤,伸手从怀里拿出钱袋子递过去。
这顿酒菜柳帧用的还算尽兴,赵启坤也跟着吃了不少酒,两个人晕晕沉沉地去屋子里歇息。
睡到半夜里,赵启坤听到屋子里一阵嘈杂的响动,似是有人进了门,迷迷糊糊中,他当柳氏又招了她那个表哥,就要睁眼咒骂,却瞧见屋子里不知何时站了一队甲士,柳帧整被那些人押在地上。
赵启坤的酒一下子就醒了,耳边的响动也越来越清晰。
柳氏的喊叫声从门外传来:“你们要做什么?我叔父乃朝廷官员,你们怎么敢向他动手?”
柳氏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应该是被人打了一巴掌。
赵启坤惊惧地几乎不敢喘气,他听到领兵来的官员问柳帧:“之前戍边的叛将李易是你斩杀的?”
柳帧点头,他人城门领时听说有叛将,便随着冯家人一同追赶,那李易身负重伤,也是巧合的很,竟被他偷袭得手了。
他不止杀了李易,还追到了李易的妻儿,可惜那妇人抱着幼子坠崖,否则他的功劳应会更大。
“拿下,”领兵的将领挥了挥手,“去他家中抓人,这院子里的人也都一并带走。”
柳帧立即被堵了嘴,捆了个结实。
赵启坤下意识地向被子里缩了缩,却被一旁的兵卒上前,从炕上抓了下来。
赵启坤下意识地挣扎,却被兵卒一脚踢中了裆部。
赵启坤登时疼得蜷缩在一起,还没缓过劲儿,就又被绑了个结实。
“我不是……我只是……唔……”赵启坤感觉到一个咸咸的东西被塞了满口,他再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不是柳家人,他只是个姑爷,柳家出事牵累不到他。
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
这是他刚刚想说的话,但显然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眼前的情形。
混乱中,赵启坤又瞥了一眼周围,人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了,是他的儿子赵学景。
(本章完)
第四百六十九章 追问
柳帧被押出来时,赵学景正混在人群中,他得到的消息是豫王太妃密告冯家,这次动手的是皇城司的人。
赵学景正准备再看仔细些,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闯入他的视线,他下意识地一怔,片刻之后回过神来,忙转身藏入人群中。
走到小巷里,赵学景在遮掩下再次向外张望,被押走的人之中,有个在拼命地挣扎,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两条腿像煮久的面条,软绵绵的拖在地上,看着似比柳帧还凄惨,人比离开家时也瘦了两大圈。
对,他没看错,那人居然真的是赵启坤。
赵启坤怎么会被牵扯进去?赵学景仔细一想就差不多明白了,那个被朝廷拿下的武将姓柳,他父亲新娶的继室也姓柳。
赵启坤和大哥一家丢下娘和他们偷偷离开之后,他们之间的父子之情就没了,这次出来,他也没想着打听赵启坤的情形,所以在柳家人被捉拿时,他压根没往这上面去想。
猝不及防的父子相见,还是让赵学景心中波动一下,不过很快他就放下了,他不会去管赵启坤如何,路都是自己走的,谁也管不了谁。
若是换了娘和他们被抓,赵启坤说不定还会欢喜。
赵学景还有不少事要做,看这大动干戈的情形,可能很快要起大波澜。他得去城去告知谢大人。
……
宗正府。
一顶轿子悄悄来到后门,太师带着人一路走进去。
护卫打开一间屋门,坐在椅子上的豫王太妃立即站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
太师没有急着走进去,而是等到大宗正到了之后,两个人才坐上了主位。
太师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桌上,里面放着的就是豫王太妃上交的信函。
太师开口道:“已经让人核对了笔迹,信函是国舅爷所写。”
信函上命戍边守军,迟援豫王兵马半日,造成豫王的武卫军被围困,并焚烧粮草,即便豫王人马退守关隘,也无粮草可用,除非豫王带兵南下,舍弃两城之地,但两城内的百姓也会被战火吞噬。
豫王太妃忙道:“信函是真,我说的也都是真的,我儿,大齐的豫王,就这样被冯家加害了。”
太师抬起眼睛,那目光看似温和,不起任何波澜,却也像一面镜子,将人照的清清楚楚。
太师道:“李易一家早就被加害,你既然得了信函,为何不上交朝廷?”
豫王太妃脸上露出懊悔的情绪:“当时李易妻室已经疯疯癫癫,早就忘记了信函之事,整日抱着幼子的尸体走来走去,我请了郎中和法师前来,总算安抚住她,想要问她详情,她却又说的不那么明白。”
“我让人去查,得知李易是叛将,正要探听其中是否有内情,结果那妇人居然上吊自缢了,信函还是妇人死了之后,从她身上找到的。”
“我不知信函上说的是真是假,如何敢就这样交过去?万一是别人设下的陷阱该怎么办?那李易毕竟是叛将,牵连豫王府和我儿该怎么办?于是我派人拿着信函去找煜哥儿,谁知道等来等去,等回来的却是煜哥儿阵亡的消息。”
太师没说话,大宗正却听不下去了:“你糊涂啊,你早些将这些交给我,我去寻太师,说不定能派人救下豫王。”
豫王太妃伸手锤向自己的胸口:“都怪我,我也是乱了方寸,这些年明里暗里的针对,王府经历的太多,就说与冯家的那门亲事,甚至闹到了朝堂上去,我谁也不敢相信,生怕给煜哥儿招来祸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煜哥儿没了之后,我也曾来到宗正府,请求大宗正查清楚,可大宗正您说,煜哥儿是被身边副将刺杀。”
大宗正点头:“朝廷那边传回的战报就是这样写的。”
“朝廷的消息与信函上说的不一致,我就更不敢说什么了,更何况我就是说了,又有谁会信吗?我已经失去了儿子,豫王府就等于失去了支柱,”豫王太妃说着激动起来,“就像我这次在冯家经历那些折辱,在场有那么多人在,却没有一个人替我说话。”
豫王太妃半晌才平复心情:“所以我不能说,煜哥儿送回消息,让我照顾好豫王府,照顾好祁哥儿,我失去了一个儿子,是不是得顾着另一个?换了你们也会像我这么做。”
听到豫王太妃说这话,太师目光一凝:“你说的祁哥儿……”
豫王太妃点头:“就是我与王爷的幼子。”
太师道:“就是那个冯家说的,被你们留在勉县的孩子?”
“对。”豫王太妃声音艰涩。
太师端坐在那里,肃穆的面容中透着几分威慑:“你为何要这样做?”
豫王太妃仓惶一笑:“当年逃难的时候,先皇的张皇后和两个嫡子都死在路上,而我因为要去给煜哥儿请郎中,中途离开,逃过一劫。我们对先皇有愧疚,本来决定先皇没有嫡子出生之前,我们也不生孩儿,谁知道我意外怀了身孕。”
“我愧疚也好,害怕也罢,那时候我跟王爷决定将孩儿养在外面,让自己的陪房在外照应。”
豫王太妃说着从袖子里拿出豫王的亲笔书信,信函是写给大宗正的,里面将萧祁的身世说清楚,瞒着萧祁的原因,跟豫王太妃所说一般无二。
大宗正皱起眉头:“仅凭一封信,恐怕无法证明萧祁的身份。”
豫王太妃并不担忧:“既然送出府了,我们也没想着让祁哥儿再入玉牒。”
大宗正还要问话,太师伸手阻止,然后他开口道:“后来先皇有嫡子出生,你为何还是没有透露萧祁的身份?”
“因为那时候我们将煜哥儿找回来了,”豫王太妃看着太师,“您想一想,先皇的嫡子都没了,我的儿子却活着,我若是再说还有一个子嗣在外,先皇会如何思量?我们不敢冒险,也开不了这个口。本来就想这样下去,让祁哥儿做个富贵闲人,可是……老王爷重病时惦念祁哥儿,我偷偷安排人将祁哥儿带回来,没想到被煜哥儿撞了个正着。”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章 各怀鬼胎
大宗正知道会从豫王太妃嘴里听到不少他们不知晓的秘密,却没想到有这么多。
太师道:“你是说,萧煜知晓了他有个同胞弟弟?”
豫王太妃点头,似是想起了兄弟俩见面的情形。
“大宗正和太师应该听到我们母子不合的传言,煜哥儿不但像我动了手,离家半年不归,直到老王爷过世,他才回家奔丧。”
说完豫王太妃叹口气:“这事也不完全是假的,毕竟瞒了那么久,煜哥儿心里自然不舒服,但我们没起什么争执,煜哥儿向我动手也是没有的事,我身上的伤,也是在追煜哥儿时摔倒的,跟别人无关。”
“煜哥儿半年未归家也是因为起了战事,那些闲言碎语,都是那些人故意中伤煜哥儿的,我们煜哥儿为国为民,又孝顺体贴,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孩子,我常常思量,若是煜哥儿能活过来,让我抵命我也甘愿。”
太师抬起眼睛看向大宗正,大宗正立即咳嗽一声:“我们在说你幼子之事。”
豫王太妃点了点头,停顿片刻,平复了情绪才接着道:“煜哥儿劝我不要透露祁哥儿的身份,老王爷没了,不知有多少人对王府虎视眈眈,祁哥儿在外对王府是条后路。”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要在勉县加派人手,护着祁哥儿周全,这样他在前面征战,也能安心些。后来勉县许多人手,都是煜哥儿安排的,煜哥儿过世之后,我才开始接手,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事没那么仔细,大约就是这时候被冯家发现了。”
豫王太妃将来来去去讲了个清楚,不等大宗正和太师说话,她起身一下子跪在地上。
“大宗正、太师,”豫王太妃眼睛通红,“看在我们豫王府两代为大齐搏命的情分上,救救我儿吧!”
豫王太妃声音嘶哑:“我也是糊涂了,任由他们积攒粮草,但我们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害怕,怕祁哥儿会跟煜哥儿一样被人害了,我也不求让祁哥儿认祖归宗,只要他能好好长大,娶妻生子,我死也能闭上眼睛。”
“我们做错了事,也愿意听从朝廷惩罚,只要朝廷能为豫王府留一份体面,其余的我们都可以不要。”
豫王太妃的意思,除了豫王的爵位之外,对萧煜的封赏,譬如准入皇陵,以及那些荣恩都能舍去,毕竟这件事萧煜知晓,人马也都是他安排的。
太师看了一眼大宗正,大宗正立即吩咐人:“快将豫王太妃扶下去歇着。”
事情没有了结之前,豫王太妃只能被关押在宗正府。
豫王太妃被搀扶下去,太师也站起身:“这桩案子非同小可,大宗正最好与宗亲商议出个结果,也好随时向皇上禀告。”
小皇帝懂得些什么?还不是太师做主,太师让问,他就问出个结果好了。
太师离开了宗正府,大宗正这才命人去相王府送信。
老相王晚些时候才不慌不忙地进了宗正府。
“小叔,”大宗正上前一步,“您怎么一点不着急?”
老相王坐下捋了捋花白的胡子,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观里的道人,仙风道骨不问凡尘。
“您可不能不管,”大宗正道,“这么大的事,我不知该如何下手。”
大宗正急得团团转,老相王这才开口道:“不是告诉你了,就太照太师吩咐的去做。”
“可是这次太师没吩咐啊?”大宗正将太师问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老相王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端起茶来慢慢地品,仿佛大宗正的话,不过就是配茶的点心。
过了半晌,老相王才道:“太师这不是说的很清楚了?”
大宗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老相王:“您是说,太师相信了?”豫王太妃说的那些话,听起来是很有道理,可连他都觉得其中另有内情,太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就相信?
老相王道:“不相信的话,为何问的那么仔细?”
“太师问的这些,都是要回应给质疑之人的。他信不信不重要,只要对外有个交代,那就可以去查冯家了,这可能是太师最好的机会。”
大宗正向外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小叔,那我们呢?”
老相王道:“做好你自己的事,有些东西不用你去思量。”
老相王说完话站起身向外走去,要说那条路,他有好几次机会能走,太祖在世时就有人怂恿过他,但太祖的子嗣众多,他们这一支不可能入天下人的眼。三王作乱,他选了豫王。
豫王很多事都安排了,却还是没能真正踏出那一步,这让他愈发看得清楚。
先皇过世,即便只有幼子,朝廷重臣也愿意扶持小皇帝,不会将目光落在其余宗室上。
这就是正统,就是规矩和礼数。
除非,手中握有足够的权柄。
老相王长叹一口气,怎么老天总会将这条路摆在他眼前?前几次他都没有出手,可现在……
豫王太妃扳倒了冯家,可她是不是忘记了,她还有一个致命的把柄,她可能忘了,萧煜是怎么来的,她以为萧煜死了,这桩事就过去了?
当年他会支持豫王,就是因为知晓这个秘密,万一豫王没成,他还有后路可以退。
可能连豫王都没想到,先皇继位之后,政局平稳,直到他死都没能盼来机会。
可怜的萧煜就成了一颗弃子,一直留在豫王身边,甚至继承了豫王的王爵。
真可笑。
如果他不说出来,大约永远不会有人知晓,萧煜根本不是豫王的子嗣,他是先皇和张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
如果先皇活着的时候,知晓这个秘密,会立即将萧煜立为太子,将整个豫王府挫骨扬灰。
但却被瞒到了现在。
别急,他会说出来,等到太师和豫王府先斗倒了冯家之后。
老相王背起手,弯腰走入暖轿中。
轿子被抬起来,老相王也掀开帘子吩咐人去办事。
他得提醒豫王太妃,早点将消息放出去,让敌军探子知晓,冯国舅要应对朝廷盘问,哪有心思打仗,这时候偷袭,冯家兵马八成会吃败仗。
这次冯国舅败了,冯家必然元气大伤,缓不过气来。
(本章完)
。
第四百七十一章 逃走
慈宁宫。
冯太后正在看从前朝送入宫中的密奏,自先皇过世,太后移居慈宁宫,前朝就会有奏折送过来。
皇帝尚年幼,虽然有太师等人辅佐,但朝臣们也都默认冯太后插手政务,毕竟先皇在世时,冯家已经握有权柄,有冯家的压制,谁也无法将冯太后关入深宫,让她踏踏实实颐养天年。
今日慈宁宫的气氛格外低沉,因为这两日豫王太妃呈上一封冯奉知的亲笔信函,照信函上所说,豫王萧煜之死就是冯家一手谋划的结果。
原本不过就是个证物,只要说是有人捏造诬告冯家也就罢了,可是这证物如今就握在太师手中,在公布出来之前,太师已经汇集了十个善于辨别字迹的官员,统一鉴别字迹,确定是冯奉知亲笔无疑。
奉上这证据的人又是豫王太妃,这个妇人愿意用整个豫王府做担保,这证物是真的。
冯太后将手里的奏折拍在桌子上,她面色铁青,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冯成海没用就罢了,她那弟弟冯奉知也是个蠢货,安排这些的时候竟然留下了后患。
冯奉知又不在京中,让她独木难支,眼看着太师党开始步步紧逼。
出了这桩事后,就开始有人质疑冯家的作为,将勉县的官员全部斩杀,折辱皇室宗亲,私设公堂,包括六州之地之所以会乱起来都是因为,前面有冯家指使孙集和管事在洮州作乱,后面冯成海打了败仗。
似冯成海这样战败的将领,在冯家的庇护下,不但没有被追究责任,而且冯奉知还假公济私,率领几万大军去为儿子报仇。
中书省收到不少奏折,都是请求朝廷换下冯奉知,将冯奉知急招回京问审。
冯太后眉头锁得更紧了些,一个个全都沉不住气,就算豫王府真的有问题,也不该这时候向豫王府下手,不如暗中杀了萧祈,日后再寻个借口弄死豫王太妃。
眼下什么最重要?
冯成海已然死了,稳住冯家的势力就是眼前最紧迫之事。平息了六州的动乱,击退了吐蕃,赫赫战功摆在那里,谁还能随随便便撼动冯家?
难道冯成海死了,冯氏一族就要为他陪葬?
一个儿郎而已。
就算将来冯奉知不能生了,冯氏还有那么多子弟,会愁承继家业之人?
冯太后恨弟弟不争气,做这些事之前竟然没有和她商量。当然她也清楚,弟弟这是在怨恨她,没有事先提醒,而是看着冯家走错路。
冯太后知道冯成海去洮州会受挫,却没想到他将命丢在那里,如此一来她与冯奉知之间就起了嫌隙,才会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冯太后正思量着,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响,紧接着一个小内侍跌跌撞撞跑进来跪下:“太后娘娘,殿前司的人将外面送进来的折子拦下了。”
冯太后眼皮一跳:“什么?”
内侍接着道:“总管爷爷带着人过去想要将折子抢回来,殿前司的人却向爷爷动了手,还将爷爷身边的内侍都抓了。”
皇帝没有成年,后宫都由慈宁宫管着,慈宁宫中的大总管,便是皇帝身边的大太监见了都要毕恭毕敬,如今殿前司的人却敢向他动手,可见这次太师等人要对付冯家的决心。
太后沉着脸吩咐:“让侍卫亲军两位指挥使入宫。”
三衙并不是都在太师手中,如果他们要动手,那就试一试到底是谁手里的权柄厉害。
太后站起身:“哀家头疾犯了,要去行宫养病,一会儿两位指挥使来了,就护送哀家出去。”
慈宁宫众人应声去收拾。
变故来的这么快,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就算表面上没有惊慌,但从众人忙碌的脚步声中,就能看出情势的紧迫。
太后这是要趁着太师没有完全掌控皇宫,从这里逃出去。
行宫全都是太后布置的人手,到那里至少不用担心随时被人闯宫。
冯太后强行压制住慌乱的情绪,这次的变故是从哪里开始的?她目光一瞄看到了桌边的荷包,那是冯二小姐亲手绣给她的。
冯太后手一挥,将那荷包丢在了地上。是冯二开始想要入宫做皇后,取代她开始,她就想要好好敲打敲打弟弟一家,又是冯二鼓动冯奉知去洮州,更早一些,也是冯二要嫁给萧煜。
这一桩桩全都坏在冯二手里,等一切稍稍安稳下来,她定要替冯奉知好好管教管教冯二。
……
太师还没进宫,就收到了消息,冯太后一行人匆匆忙忙去往行宫养病去了。
“真快,”太师道,“连我的面都不敢见了。”
如果再晚一些,也许就能将冯太后堵在慈宁宫,不过冯太后这样做,也彻底暴露了禁军中哪些是冯家的人手。
太师深吸一口气,他好像第一次觉得宫中的空气这般的清新。
“希望从现在开始,太后永远不会回宫。”
太师说完看向身边的人:“到底能不能实现,就看大家的了。”
众官员一起向太师行礼:“必将竭尽全力。”
京中的安排固然重要,最后还要看冯奉知那边的情形。
“太师,冯家那边也在往行宫去了。”
太师并没有开口阻拦:“让他们去吧,他们都聚在一处,将来也更好处置。”
不得不说,豫王不想与冯家结亲是对的,大齐不会放任外戚势大。先皇晚年时没有向冯家下手,应该是想起了张家和张皇后。
张皇后过世的早,先皇登基之后,曾为了巩固皇权,杀了张家最后一个后人,为此先皇心怀愧疚,总与他提及这一桩,先皇两任皇后,张家已然那般,他不想再让冯家落得相同的结果。
这么一心软,就将冯家留下了,现在他就要将先帝的错扭转过来。
……
不远处的京城巷子里。
谢忱“呸”了一声:“太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还不派援军去六州,而是将兵马都留在京中,等着与冯家内乱,万一吐蕃那边真的打过来,要如何应对?”
赵学景听着一怔:“那……该怎么办?”
谢忱原本以为太师会抽调兵马去西北,至少稳住这一仗,没想到太师反而将兵马调回,显然是怕冯奉知带兵返京。
眼睛都放在内斗上,其余的都顾不及了。
赵学景道:“要不然我立即送消息去洮州。”
谢忱摇头:“恐怕来不及,如今只能盼着豫王能稳住局面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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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二章
洮州军帐中。
豫小王爷此时正靠在椅子上,任由他的小鬏鬏揉捏手臂。
“有感觉吗?”赵洛泱抬头问。
萧煜这身体在床上躺了十几日,系统中的时玖总算能回到身体中,但是经过了这次折腾,萧煜明显不如之前,就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尤其是前些日子因为战事受的伤,到现在还没有痊愈,每次等郎中施针之后,赵洛泱都会帮着萧煜活动筋骨。
萧煜感觉着那两只手在他肩膀和手臂上游走,开始时就像久冻的人,皮肉很是僵硬,但随着活动开之后,就一点点的找回了知觉,小鬏鬏的手再顺着肩膀往下时……
赵洛泱的手停下来:“怎么?今天揉的不对?”
萧煜自然不能说出真实的感觉,相较于之前他好多了,但正因为好多了,心里就会有别的思量。
萧煜道:“再恢复几日就能痊愈。”
赵洛泱心中欢喜:“看来郎中说的法子有用处,那一会儿就再揉揉腿。”
萧煜咳嗽一声,他虽然很想让她揉,但出于某种情形,还是算了吧,免得惹她生气,得不偿失。
“不用,”萧煜道,“陪着我走一走就好。”
赵洛泱总觉得今日的小哑巴说话有些吞吞吐吐,不禁狐疑的打量,这么一瞧,就看出些异样。
本来很寻常的气氛,一下子就变得暧昧起来。
想想这些日子,生怕被人知晓萧煜的情形,除了怀光之外,都是她照顾萧煜,有时候晚了,甚至也在军帐中歇下。
心里想的是萧煜反正不会醒过来……前些日子下了雨,她还与他盖了同一块毡子,那会儿他真是可怜,除了眼睛,手脚几乎动不得,连说话都很困难。
她一度担忧,小哑巴会不会就这样好不了了,于是不遗余力地照顾他,早就将男女大防抛之脑后。
可现在他好了,就不一样了。
赵洛泱立即松开手,刚要往后退却被萧煜伸手拉住,他那明亮又清澈的眼眸中映着她的影子,神情中带着几分央求:“我错了。”
她这么费心费力只为他能舒坦些,哪成想他有精神去思量别的,虽然她也不知道那别的到底是什么,总之不是个好东西。
他掌心滚热,又那么有力气,显然是真的好转了不少,既然这样她也就放下心来,再也不用跟他挤在一顶军帐中。
“我让怀光进来……”
眼看着留不住人,萧煜只能嫌弃自己沉不住气,不过他也不愿骗他的小鬏鬏。
“其实我最近又常常做梦,”萧煜道,“梦到好多没发生过的事。”
赵洛泱这才停下脚步:“你说的是张氏那些?”
萧煜摇头:“梦到一些不太好的,譬如我为了能够掌握更多兵权,给洮州引来战事。”
赵洛泱心里一沉,萧煜说的那些与她梦中的不谋而合。
“许久之后才遇到你,那会儿你的嗓子依旧没有痊愈,我带着你四处征战,好像在杀戮中越来越难停下脚步,惹的你生气。”
那天夜里,他做梦醒来,看到小鬏鬏就在他身边,与他盖着同一块毛毡,他有点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梦境。
在小鬏鬏醒过来之前,他一直在思量,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直到小鬏鬏开口与他说话,他才松了口气。
赵洛泱失神间,被萧煜拉回怀中,他低下头在她耳边道:“醒来时我就想,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一定都不会再让梦中的情形出现。”
说完这话,萧煜忽然又反悔:“不过有一件事梦里比现在好。”
赵洛泱正要询问。
萧煜道:“梦里我们已经成亲了,可现在我还没有向祖母和爹、娘提亲,等到六州安稳了,我们就换庚帖好不好?”
灼热的气息拂过她耳边,赵洛泱的脸都跟着滚烫:“那谁知道,兴许我奶和我爹、娘不同意呢。”
萧煜含笑:“那我就拿着庚帖住进凤霞村,他们赶我,我也不走。”
赵洛泱想骂他厚脸皮,不知道这样骂一句,系统会不会扣他的生命值。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怀光的声音:“公子,阶州那边传来消息,冯奉知带兵攻打阶州了。”
“咱们北边的吐蕃大军也开拔向洮州来了。”
萧煜松开手,等到赵洛泱整理好衣裙,这才让怀光进来。
怀光快步走进来拿出了斥候送来的消息,递给萧煜查看。
萧煜没有接,而是起身去看舆图,既然怀光已经说了,他也就不必亲眼过目。
吐蕃和冯奉知不会那么巧,一同举兵攻打六州之地,看来他们私底下商议好了。
萧煜道:“阶州发现冯奉知的斥候是在什么时候?”
“三日前,”怀光道,“我们正与吐蕃兵马交战。”
萧煜微微思量:“京城应该有大动静了。”
赵洛泱立即想到了豫王太妃。
萧煜道:“我们在与吐蕃交战,以冯奉知的性子该在一旁观望,他却突然急着动手,看来是想迅速解决西北的战事。”
一个主将会被外事所影响,所以有些消息不用斥候去打听,只要看主将的安排就能猜个大概。
不到紧要关头,冯奉知不会下这个决定,这是想要壮士断腕,即便在这一战中被人诟病,也得打个胜仗。
赢下六州,至少解决了一个麻烦,反过来再去应对京中的事。
萧煜有些好奇,豫王太妃到底拿出了什么来对付冯家。
怀光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萧煜没有犹豫:“选出三千骑,随我一同迎战吐蕃主力大军,我们去探探底,看看吐蕃到底来了多少兵马,又属于谁的麾下。”
怀光应声忙转身去安排。
赵洛泱看向萧煜:“你是怀疑,吐蕃不是真的攻打我们?”否则也不会这样去试探。
萧煜道:“六州的粮食还没熟,现在占了六州又有什么用处?吐蕃新任赞普最大的愿望就是带领兵马到大齐都城转一圈,即使不能,也要抢掠一些,供养他麾下兵马,眼下带着足够粮草、兵械、甲胄的肥羊可不是我们。”
“再说,重创六州本就没什么用处,冯家带来的兵马才能撼动大齐的基石,若是损失太多,大齐几年之内不敢再轻易举兵。”
“我觉得,吐蕃人在骗冯奉知。”
已经将冯奉知耍的团团转,而这次弄不好也会成为大齐的劫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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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三章 苦战
冯奉知盯着阶州的城门,他突然带兵攻城,原本以为会打昌乐公主等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城楼上看似守卫松散,其实早有兵马埋伏,苦战三日之后,城墙上的“萧”字旗仍旧在飘荡。
那个“萧”字,好像一下子又变成了太祖时的威风凛凛,而不是现在小皇帝的孱弱无力。
冯奉知深吸一口气,这次他冒险选了这样一条路,压上了整个冯氏,成败在此一举。
他很清楚,不拿下这边的昌乐长公主,即便他回到京城,面临的也是一个艰难的局面,太师不能借着豫王府彻底压制住他们,定会提及昌乐长公主的那桩往事,让他们二人联手,冯家没有立足之地。
千里迢迢奔赴京城,不如现在先解决一个对手,转过头就能专心致志地应对太师。
冯奉知微微闭上眼睛,他的抉择没有错,现在就看能不能拿下六州之地。拿下了,所有一切都任由他来说,他带兵平叛,杀掉假冒昌乐长公主之人,将吐蕃人赶出大齐,拿着这份军功他再回到京城,看看太师那些人又能在他头上压什么罪名。
“你带着两千人冲上去,再命冯伍带两千人在后面接替,不要再给城楼上的守军一点喘息的机会。”冯奉知吩咐冯六。
冯六一怔:“老爷,我们走了您怎么办?”身后这五千精锐是用来护卫冯国舅的,来的时候冯六等人就想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这五千人不能动,不能再犯大公子的错。
打了败仗,他们还能重振旗鼓,但没有了老爷,就彻底完了。
冯奉知淡淡地道:“一千人足够了。”
冯六还想劝说。
冯奉知道:“这一仗必须要赢,否则与我死了没有分别。”
冯六知晓豫王太妃拿到了证据,告他们加害豫王,他以为有太后娘娘周旋,尚有转圜的余地,现在看来局面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老爷安心,”冯六道,“让他们见识见识我冯家的兵马。”
冯奉知点头。
冯六立即下去整饬兵马,冯奉知站在帅辇上,继续仰头去看那城楼上的情景。
攻城的兵卒向城楼上攀爬,但多数被箭矢和落石,射穿、砸中,很快城楼下就堆起了高高的尸山。
城楼上的守军毕竟也要喘息,趁着他们疲累的功夫,就有狠勇之人跃上了城楼,与守军厮打在一起。
可惜上去的人没有后援,终究起不了大用处,被守军杀死从城楼上丢下。
战事如此焦灼,冯奉知都要疑惑,城内到底藏匿了多少兵马。
“萧煜死的不冤。”
冯奉知半晌说出这样的话。
如此的武卫军怎会步不让人心惊,怎会不让人防范?太师一心一意追随先皇,就连先皇都说过:“唯有爱卿能保大齐兴盛,朕这一脉隆昌。”
还要能一直辅佐小皇帝,必然会在大齐留下贤臣的名声,再者,小皇子亲征之前,太师也能掌控朝政,成为真真正正的权臣。
这样的人,眼睛里容不下冯家这个外戚,更加容不下萧煜这样一个手握重兵的王爷。即便现在大齐还需要萧煜镇守关隘,但太师也清楚的很,不能再让萧煜身上再加军功了。
冯奉知思量的功夫,冯六手下的人已经开始攻城。
冯家一直在操练这支兵马,这些年没有让这支精锐出现在人前,现在也该是他们展露人手的时候了。
有了这支兵马的加入,本来胶着的战事明显有了变化,更多的兵卒跃上了城楼。
冯奉知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阶州城楼上,聂双已经开始支撑不住。
“奶奶的,”聂双忍不住大骂,“对付吐蕃的时候,不见冯家这般卖力,若是在洮州就用上这样的人马,哪里还会死那么多人?”
怀正道:“有些人习惯了将利器对准自己人。”杀敌他们瞻前顾后,杀起自己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能找出无数的理由来讨伐他们。
聂双很是看不起这样的人。
“不知道公子那边怎么样了,”怀正伸手抹了抹脸上的鲜血,“他们会豁出性命守住这座城,他们也不怕死,能跟着公子征战,就算死了也痛快,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窝窝囊囊地向畜生低头,但他们仍旧会担忧公子,城破了,公子的病没有好转,那么后面……恐怕也会很艰难。”
聂双道:“公子身边还有赵家女郎呢,怕什么?”他算是看出来了,只要有女郎跟着,公子总归如何都欢喜,再说多一个那么聪明的人帮着想主意,就算有困难也能迎刃而解。
“也对,”怀正笑道,“那你、我也不用想别的,痛痛快快地在这里战一场。”
怀正说完蹲下身将阵亡的兵卒眼睛阖上:“现在来不及给你们收尸了,等我们打赢了,再体体面面地送你们走,若是输了……那就更省事儿了,大伙儿黄泉路上做个伴儿。”
怀正说完这话,忍不住爽快地笑了一声,守城的军士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只不过笑声没那么豪迈,因为他们已经在应对杀上城楼的敌军。
振奋的军心,又杀退一波攻势,众人想要像往常一样喘几口气,却发现冯奉知的兵马这次没有停歇,很快组织了另一次进攻。
聂双将手里的钢刀从攻城的兵卒身上抽出,他喘着粗气:“不对,冯奉知这是连家将都押上了。”
聂双再次挥刀,但这次对面却传来讨饶的声音:“聂将军饶命,我是……”
又是一刀毙命,聂双一脚将那尸身踹下了城楼。
他知道兵卒要说什么,那兵卒可能跟过他一同征战,所以他最讨厌内讧,杀来杀去都是那些人,可能是曾经的袍泽,就算赢了,杀了,心里也没有半点的痛快。
可他也不会有半点恻隐之心,战场上不讲究这些,只要站在对立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又有人蹬上城楼,聂双上前就要与那人缠斗,一支冷箭突然从那人身后射出,径直射入了聂双的肩膀。
“他受伤了,快……”攻城人的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头颅和尸身一同从城墙上掉落。
怀正及时上前将聂双护在身后:“伤口怎么样?”
聂双喘着粗气:“死不了。”他说着又向身后看去,不知道长公主和杨老太他们有没有被顺利送出阶州。
聂双正想着,看到几个人匆忙上了城楼,当他看清楚为首那人的时候,不禁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赫然是赵学礼。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四章 破城
聂双想要说些什么,不禁又被赵学礼等人一身穿戴怔住了。
赵学礼那些人上来的时候,穿着一身花绿色的衣服,外面也是个花绿色的甲胄,甲胄外缝了两个大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都放了些啥。
不止是衣服怪异,脚上还蹬着护着脚踝的靴子,裤子塞在那靴子里,头上戴的头鍪也是绿色的,跟他们往常见过的都不一样。
总之那身衣服样式也很奇怪是聂双没见过的样子。
赵学礼等人也不说什么,十几个人径直去了城墙边,不等攻城的人反应过来,就将手里的火器丢了出去。
“轰”地几声响,将云梯上的几个人炸了下去。
窜上城楼的人,大约也是没想到城墙上怎么突然多了些这样打扮的人,于是齐齐怔愣住了,就这一晃神儿的功夫,让守军们抢到了先机一鼓作气击退了这波攻势。
赵学礼身边的牛道昌扶了扶头鍪笑着道:“爽快,我都没活动开筋骨呢,嘿,这些玩意儿就都下去了。”
说的轻松,但其实哪有那么容易,几个人带来的火器丢下去不少,两个半大小子到底是经验不足,被利器砍中,好在被外面的甲胄挡了一下,就是个轻伤。
赵学礼道:“东西不能这么丢,四弟造出来的不够用的。”
赵学义他们做了不少火器,不过若是用起来消耗的也快,刚才打斗的时候,赵学礼往下看了,乌泱泱的大军在下面,这才解决了多少?
再说他们突然出现在这里,多多少少也有点奇兵的意思,下面的人知晓了消息,定会采取一些防势,下一次肯定没有这般轻松了。
聂双也终于腾出功夫来与赵学礼说话:“叔,您怎么来了?不是让大家送长公主和老太太他们离开阶州吗?”
众人本来就是这样安排的,赵学礼也确实要带城中的百姓向北撤,却被杨老太和宋老太爷拦住了。
“长公主不走,”赵学礼道,“公主说了若是阶州守不住,她就跟着中军一同往后撤。”
赵学礼当时想要劝说,但白婆子说:“你们用着我的大旗,哪有让我离开的道理,等着吧,另一个萧家人来了,我也就不管了。”
“城中的老幼妇孺,有我娘和宋先生呢。”
这几个人各自有各自的主意,赵学礼也劝不动。老娘和宋先生说的也对,安置老幼妇孺他们在洮州的时候就做过,这次也能做好,他们这些人也能腾出手来到这里帮忙。
聂双还有些放不下心,赵叔可是赵家女郎的爹,也是他们公子的丈人,若是有啥闪失,那可怎么得了?
聂双还想劝,赵学礼道:“我们就算送人离开,也会回来帮忙,你也不用劝了,真的让人破了城,就算跑又能跑多远?”
“我留在阶州的时候,会有啥情形,早就事先想到了。”
赵学礼说着伸手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洛姐儿也都知道,我们身上穿的衣服就是洛姐儿留的。”
“对,对,对,”牛道昌跟着道,“练了这么久,不是为了转头逃命的,要不然学义那些火器不是白整了。”
牛道昌很满意自己这身衣服,这衣服哪哪儿都新奇的很,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这是啥布做的,针脚咋缝的那么好,还有这头鍪,他打铁这么多年,愣是没见过这样的手艺。穿上这么好的东西,总得上阵杀几个敌人,要不他穿着都觉得亏心。
石平也在摸着自己衣服上的袋子,这么好的衣服,他都想一直留着。不止用的布料好,而且这颜色往草丛里一藏,不仔细查看,根本就瞧不见,再用上赵四叔做出来的火器,能出其不意地伤敌。
刚刚石平没有将身上的火器丢出去,他得留着,在关键时刻配合这身衣裳一起用。
几个人说话间,攻城又开始了。
怀正道:“又来了。”
牛道昌振奋精神:“刚好,我还没打够哩。”
有了赵学礼几个的加入,城上的防守轻松了不少,但冯奉知这次显然拿定了主意,不管用多少条性命,也得打开阶州的城门,甚至在夜里的时候,还发起了两次偷袭。
有了赵学礼几个的加入,城上的防守轻松了不少,但冯奉知这次显然拿定了主意,不管用多少条性命,也得打开阶州的城门,甚至在夜里的时候,还发起了两次偷袭。
又坚持了两日,城楼上的守军已经疲惫不堪,冯奉知大军甚至连城下的尸身都顾不上收殓,一味地阻止人手冲杀。
“今天这城是守不住了。”聂双气喘吁吁地看向赵学礼。
城墙上的几个人全都受了伤,照这样下去,最多坚持到晚上,没法应对夜里的偷袭。
赵学礼道:“那就撤吧!”
这也是昌乐长公主的意思。
城里的老幼妇孺早就走远了,他们现在离开也是丢给冯家一个空城,不过……谁也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脱身。
赵学礼等人也不在意,反正他们是打痛快了,也尽全力了。
“天黑的时候,咱们就走,”赵学礼道,“往岷州去。”
怀正等人跟着点头。
可惜啊,守不住了。赵学礼看着城楼上的情形,到底还是人手不够,但能坚持到这里,他们也知足。原本他就会读点书,经历了这些之后,居然也能帮着守城,从前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他们也不奢求会有援军,洮州那边还要应对吐蕃,萧煜也是分身乏术。
“叔,”石平走到赵学礼身边,“火器您还有没有?”
赵学礼道:“你要干啥?”
石平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挖个陷阱埋几个,就算咱们走了,也不能让他们轻松进城。”
赵学礼知晓石平一直有主意,伸手将藏起来的火器递过去:“去吧!”
石平拿起火器,一转身就下了城楼。
到了夜里的时候,城果然守不住了,趁着冯家兵马休整的间歇,赵学礼和聂双等人下了城楼,护着白婆子,带着城内剩余的人一路往北行。
众人才没走多久,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阶州城被攻破了。
……
“老爷,阶州城拿下来了。”
冯奉知听到冯六的禀告,终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多日的烦躁总算得到了缓解。
冯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填了那么多条人命,总算打开了阶州城门。
“进城,”冯奉知吩咐,“将城内所有的叛军都拿下,凡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冯六应声,他知道那些人逃了,但他们也逃不远,因为城楼上就没有发现伤兵,带着伤兵离开能走的有多快?
冯奉知上马跟着大军一同进城,不管付出了多少代价,总归这一仗他赢了。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五章 炸
堆在城门口的尸体被抬开,道路清理出来,冯奉知这才带兵入城。
就像冯六禀告的那样,城里什么都没给他们留,只有零星藏起来没走的百姓,被兵卒们赶到府衙前。
这些百姓手中拿着红色的布帛当做大齐朝廷旗帜,不停地向大军叩拜行礼,大多数都是老弱病残,不可能拿办他们治罪。
重要的是,这些人手里还拿着粮食,主动上交给朝廷做军备。
冯奉知皱起眉头,他知晓这都是昌乐长公主那些人安排的,可他又能怎么样?将怒火发放在这些百姓身上?
“放了吧!”冯奉知淡淡地吩咐。
冯六有些迟疑:“就这样……”
冯奉知道:“留着有何用?”不是劳力,什么都做不了,放了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威胁,抓起来还要管他们吃喝,想他们的去处。
“这是大齐的土地。”
面对的都是大齐百姓,百姓何其无辜,总不能屠城。
这些事昌乐长公主那些人想的很周到,说不定百姓手里的红布都是他们临走前发下去的。
这样收买人心的法子,百姓活下来也会念昌乐长公主的好处,而不是他冯奉知。
“这些人放了,”冯六道,“城里其余地方还要继续搜查。”
冯奉知没有进入衙署的思量,他根本不会在阶州城内停留。
“整顿大军,一路往北。”冯奉知下令。
冯奉知大军,半个时辰之后,跟随前军陆续出城,只留下几百人守在阶州等候接应。
城外,天渐渐暗下来,埋伏在草丛里的石平,眼看着冯家兵马追击而来。
他反而舒了一口气,他不会在阶州城内动手,因为势必会牵连城中的百姓,冯家兵马一怒之下,可能会伤及无辜之人,再说,城内兵马分散,动起手来也没有多少的意思。
现在不一样,冯家出了城,就会在外面驻扎,他若是能混入营中,或者足够靠近营帐,就会给冯家兵马一记重击。
“将军有令,在此扎营。”
石平顿时一喜,他按照怀光他们教的探看周围地形,发现这个地方最适合军队歇息停留,所以他才会事先在这里等候,果然冯家人选择在这里整饬兵马。
果然还是武卫军最厉害。
石平等待了一会儿,眼看着冯家军中派出斥候在周围探查,这是安营扎寨之前必须要做的排查。
石平低下头,将自己彻底沉入草木之中。
斥候的骑马的声音从身边掠过,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石平慌跳的心渐渐恢复了正常,他轻轻动了动肩膀,还是女郎这件衣服做的好,否则哪里会这样轻松。
等待了好一会儿,斥候回营。
营地里开始冒出了炊烟,石平咬住一根草叶,开始在草地里匍匐前行,在夜色的遮掩下慢慢靠近冯家的军帐,被他搂在怀中的则是剩余的火器。
……
赵学礼等人急着前行时,许三丫发现石平不见了,许家没有男丁,三丫就帮着许阿奶顶起了门户,村中出活计,三丫总会冲在前面,所以虽然是个女娃娃,刚刚却也跟赵学礼一同冲上了城楼。
刚刚她一直在照顾受伤的兵卒,只听到石平与她说了一声:“你们先走,我去看看情形,一会儿就赶过来。”
等她忙的抬起头时,发现石平还没回来,于是赶紧来告诉赵学礼。
赵学礼心里有数,出来的时候石平就在收集火器,还与他说若是追兵追得紧,他们就想想别的法子。
赵学礼曾出言阻拦,但石平显然没听。
赵学礼也知道石平都是为了大家,只是担忧这孩子的安全。
他们带着伤兵本来走的就慢,不可能转头去找人,赵学礼眼下能做的,就是期望石平能平安回来。
“继续走,”赵学礼道,“他会跟上。”
许三丫点头。
如果让冯家带来的兵马追上,找不找到石平都没有意义。
众人继续往前走,却还没走几步,就发现最前面的怀光停了下来,怀光趴下来,耳朵贴服在地上,正在仔细地听。
他感觉到了地面微弱的震动,和隐隐约约传来的马蹄声响,却没法辨别那些即将靠近的兵马是从何处而来。
……
冯奉知走入了大帐,展开舆图,然后看向副将,他们要在明日一举攻入岷州。
大军虽然歇下了,但冯伍带着人仍旧向前追击,遇到昌乐长公主那些溃逃的兵马会在半路截杀。
希望吐蕃那边已经攻破了洮州。冯奉知不能说出来,但心里这样思量,如此一来,昌乐长公主还能逃到哪里去?
他和昌乐一战之后,昌乐损失了许多兵马,吐蕃人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他们只要继续依计行事,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冯奉知遣退副将,让将领分别做好准备。他也是不得不在此休整,不日不夜的攻城,大军早就疲累,这样追下去,万一岷州那边来援军,他们必定会陷入苦战的境地,不止是兵卒,连他也觉得疲惫。
冯奉知躺下歇息,他得快点恢复精神。
仿佛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冯奉知忽然感觉到地面传来震动声响,他立即睁开了眼睛,军帐外是噪杂的声音。
紧接着冯六掀开帘子走进来。
冯奉知的睡意一扫而空,不等冯六开口他就问:“是岷州来了援军?”
岷州知晓阶州被他攻入,派来兵马迎接昌乐长公主,这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情形。
不过也太快了,不但接应了公主,而且反扑向他们?
“不是,”冯六脸上露出慌张的神情,“是吐蕃人,吐蕃人攻来了。”
“什么?”冯奉知惊诧,这是不可能的,吐蕃人与他约定好一同攻打昌乐,怎么会派兵出现在这里?
冯奉知脑海中立即出现了舆图,想到此时自己出现的位置,刚好在阶州腹地,如果兵马从西边来,一路穿过他们所在之处,就能直驱京西,京西的驻军八成都被他带来了阶州,那边守备空虚,根本无法阻挡突然出现的兵马。
冯奉知咬牙,他算错了一点,他与昌乐大战之后,损失兵马的不止是昌乐,还有他。吐蕃把握了这次机会,只不过不是他想的那样与他一同对付昌乐,而是杀入大齐。
“老爷,怎么办?”冯六道,“我们要不要去阻拦。”
他们本在对付昌乐长公主,若是转头又与吐蕃人战在一处,最先将兵马消耗一空的,很有可能就是他们。
是将自己麾下都打空,还是先避其锋芒,另做打算?冯奉知没有迟疑选择后者。
冯奉知吩咐:“整饬兵马继续北上。”
冯六事先有所预料,拿下六州就能收编更多的兵马,也许那时候朝廷就要求着他们出兵解围。
到时候冯家的危急也能迎刃而解。
说是北上,其实是仓皇逃窜,冯奉知连帅辇也顾不上,骑上快马就要逃出营帐,即便他没有犹豫就下了决策,但留在军帐外负责接应的兵马,还是遭遇到了吐蕃人。
吐蕃人精神抖擞,战了多日的朝廷大军,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冯奉知不用去看,就知晓那些人回不来了。
“老爷,我们快走吧!”
冯六催促下,冯奉知催马前行,带着身边人冲出营帐,冯奉知此时脑海中只有对吐蕃人出尔反尔的愤恨和恼怒。
这次的帐,他定会与那些人好好清算。
正思量着,他忽然看到不远处火光闪动,有一支箭矢带着火苗向他们袭来,但那箭矢显然射的并不准,避开他们向地上扎去。
冯奉知正要收回目光,可就在这时候,箭矢落下的地方“轰”地一声爆开来。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六章 逃
冯奉知看到火光一闪,紧接着一股热浪夹着碎石和杂物向他飞来,他只来得及挥刀守住要害,但胯下战马受惊,他不可避免地被掀翻落地。
众人还没有从第一声炸响中回过神。
耳边“轰”地又是一声,冯奉知抓过一个兵卒,快速翻了个身,用那兵卒的血肉之躯做了肉盾。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感觉到身上各处传来割裂的疼痛。
这火器爆开的太过突然,离他们也太近,冯奉知的亲卫们损伤不小,训练有素的战马更是惊慌逃窜,早就分不清敌我,蹄子无情地践踏过几个兵卒。
冯六先回过神,找到了冯奉知,急切地查看冯奉知的伤势。
“抓人,”冯奉知怒道,“还让他们投掷火器不成?”
只要没找到偷袭的人,他们就还身处于危险之中。
冯六听了这话,脑子也清醒了一些,他抬起头来在烟尘中搜寻,但是浓烟还未彻底散去,限制了他们的视线。
这才离开营地,还在他们斥候的巡视、探查范围之内,却不知不觉中被人埋了火器,光凭这一点,所有的斥候都该被砍头。
冯六吩咐冯伍带着几个人向旁边搜寻,就在这时,不远处似是传来呼喊声,冯六刚要仔细寻找,奈何那喊叫戛然而止,异样的动静被周围嘈杂的惨呼所淹没,让冯六有种错觉,刚刚是他听错了。
但多年的征战经历,让冯六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他看向浓雾那边,向冯伍等人抬了抬头。
冯伍带着人慢慢靠近查看,一阵风袭来吹散了腾起的硝烟,冯伍眯起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发现硝烟散去的地方露出一个身影,那人头鍪上缠着一圈草叶,后背背着些细嫩的枝杈,远远看去就是一棵怪异的大树,但那显然不是树。
在这一刻,冯伍甚至无法理解他看到了一个什么玩意儿,而那玩意儿显然也没料到会突然与他们面对面。
两拨人就这样愣在那里,还是那玩意儿先回过神来,就像一个玩泥巴的孩子,突然将手里的两坨泥巴向冯伍等人丢来,然后拖着笨拙的树叶和树枝向远处逃窜。
“什么……”
东西两个字还没说出来,冯伍就意识到不对,那东西落地,外面承载的陶器破裂,下一刻“轰”地一声,他们再度被火器所吞噬。
冯奉知等人再一次感受到了火器的威力,冯伍和那几个人被卷起重重地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稍远处的冯奉知和冯六也一样经受了火器的洗礼,冯六伸手护住冯奉知,但两人还是被冲击摔在地上,泥土和杂物纷纷落在众人身上,口鼻处满是浓浓的烟气,让众人喘息不得。
冯奉知额头被飞起的碎瓷和贴片割伤,鲜血很快漫过了他的眼睛。
“他在那边。”冯六大致看到了刚刚的情形,立即伸手命人去追捕。
不远处的副将爬起来,带着几十个人向前追击。
冯奉知吐出一口鲜血。
“老爷。”冯六担忧地搀扶着冯奉知。
冯奉知咬牙:“是昌乐长公主的人?”
冯六点头:“不像是吐蕃人。”
冯奉知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吃亏,刚刚出大营就折损了人手,冯伍生死不明,一千人的护卫损失了不少,战马受惊逃窜,他们一行人居然被困在了这里。
到底是多少人设下了埋伏?
冯奉知看向冯六,冯六会意道:“刚刚只看到了一个,应该……还有人在周围。”再怎么样,他也不会相信被一个人偷袭了。
事实上,冯家兵马就在追一个人。
在附近埋伏的,仅仅就是石平。
石平向前跑着,插在身上的树枝随着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上,他可能是这附近唯一一棵能跑又要掉叶的大树,但他隐藏身形的法子已经被人看到,就算藏起来也会被人找到。
石平有些后悔,不是因为火器爆了之后他就该藏起来,不该再次动手,而是后悔他动作太慢,如果再向前走几步,扔得远一些,说不定能直接将那冯国舅炸死,后面冯家的兵马也就不能去追公主和赵二叔他们了。
石平离开大道,向林子里跑去,也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甩脱那些人,可显然冯家是完全被激怒了,没有那么轻易就放弃。
等到那些人休整好了,再次骑上马,就会有更多人来追赶他。
石平做好了准备,如果被抓……不,他不会被抓,他兜里还有一个火器,赵四叔叫它“大公鸡”,这东西威力没有寻常火器强,但弄出的响动极大,只能唬人罢了,总之是一颗被四叔废弃的火器,但这次石平都带上了。
就算再不厉害,那也是火器,如果被逼急了,他就带着大公鸡,将追过来的冯家人轰上天。
……
另一边。
冯奉知刚刚清理了身上的伤口,就听到身后传来响动,斥候慌张地跳下马背:“冯将军,吐蕃人过来了。”
吐蕃人来了,就在冯奉知耽搁的功夫,他们已经击溃了冯奉知留下的兵马,向这边逼近。
“上马。”冯奉知吩咐一声,众人立即重新上马准备赶路。
冯奉知性命无忧,但精气神却被火器冲散了大半,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他刚刚不会正面与吐蕃冲突,现在更会避其锋芒。
就算没有他们阻拦,后面还有各州、府的通判,冯奉知并不担心大齐会如何,至于那些百姓的下场,冯奉知就更不会在意。百姓的性命如何能与他相比?
冯奉知催马向前,丢失了坐骑的骑兵留下殿后,事到如今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更加不会觉得歉疚。
没有了抵抗,吐蕃军势如破竹,他们似是能想到破城之后,将会有多少金银、财物和白嫩的妇人在等着他们。
这就是大齐的军队,这就是他们的主将。
看着冯家兵马仓皇逃窜,吐蕃将领露出笑容,那猖狂的大笑中渐渐夹杂了轻蔑和讥诮。
“走,”将领扬起手中的长刀,“儿郎们,齐人的兵马都被吓走了,他们将城内的东西都送给我们了,那我们也不用客气,看上了什么只管去取。”
不知道已经多久没有这样畅快地赢一场了,所有人都满脸的兴奋。
他们知道冯家那些逃窜的兵马是不可能再回来,也没有人会阻挡他们的脚步。
吐蕃将领挥手,就要再次整兵向前时,突然他们听到了马蹄声响。
这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带起了天边阵阵尘土。
很快他们的身影站在那片天际线下,一面竖起的大旗飘荡在广阔的天地间。
第四百七十七章 军威
吐蕃将领一直看着那奔袭而来的骑兵,他周围的将士也都停下了脚步,那面大旗越来越清晰,一个大大的“萧”字映入所有人的眼帘。
吐蕃将领目光一紧,他没有看清楚领兵的武将,事实上,他根本不必用眼睛去瞧,就能分辨出,那不是冯奉知带领的大旗朝廷兵马。
奔着他们而来的,是一直打硬仗的骑兵。
他们保持着较快的速度靠近,没有斥候打前站,那是因为他们很有自信拿下这一战,吐蕃与大齐边疆碰撞不断,也只有一个人的麾下兵马有如此的军威。
是豫王率领的武卫军。
“豫王不是假的吗?”吐蕃将领忽然道。
他们早就得了消息,豫王是武卫军的人假扮的,他们的人之中没有一个正面直视过豫王。
即便豫王是真的,此时此刻豫王的兵马也在洮州,这半个月,洮州那边的小规模战争至少有十几次。
为了试探洮州兵力,他们委实损失了不少人马,王庭经过权衡之后才下决定,等冯奉知攻开阶州城门之后,他们再趁着冯奉知兵马疲惫之际,一路往东,直逼京西。这样更容易给大齐以打击,也更容易达到他们征伐的目的,而冯奉知也会权衡利弊,不敢直面阻拦。
既然定下了计策,洮州那边王庭也派出兵马佯装攻打,一边吊住冯奉知,一边将洮州的兵力留在原地。
洮州那边来禀告,一切都很顺利。
那么这支兵马是怎么来的?
“列阵。”吐蕃将领一声呼喊,周围的兵马立即收拢摆出迎敌的阵势,他不甘心被突然来的兵马扰乱了攻势,于是扬起手中的长刀振奋军心:“杀。”
当两军真正要碰撞的瞬间,吐蕃将领终于能清楚地看到对面冲在前面的一人一骑。
那人手握长枪,身上的甲胄发着淡淡的寒光,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威势,迎面倾轧而来,让人几乎喘不过气。
虽然尚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便是那身姿,足以让他想起一个人。
吐蕃将领突然心生出畏惧。
豫王。
这股子气度,非他莫属。
尤其当那人微微抬起手中的长枪时,吐蕃将领忍不住减缓了冲击的速度,明明他们两个之间还有段距离。
乌恩江咬牙挺住了,他是当朝王侯的弟弟,王儿子的亲舅舅,这次他好不容易才说服姐姐,让王庭派他前来,这样他好能尽心尽力寻找二王子。
统兵来齐地后,他并没有像答应姐姐那样,想方设法去救他那外甥,在他心中那外甥委实太过没用,有王曾帮忙,还会被人拿住,丢了吐蕃人的脸面。
特别是他面对冯奉知的时候,更加觉得齐人没什么可怕。
他来这里是要洗刷这次战败的耻辱,怎么能在关键时刻退缩?
乌恩江握紧了长刀。
这一刻,两支骑兵登时汇聚在一起,血肉扎扎实实地撞击声传来,鲜血随着四处飞溅。
显然冲击而来的大齐兵马更胜一筹,他们驾驭马匹,无情地踏碾吐蕃人的身躯,而后缩在第一列骑兵身后的长矛也亮出了他的锋芒,来不及停下身形的吐蕃骑兵撞在了那长矛上。
乌恩江感觉到鲜血喷溅在他脸上。
这些大齐的兵马显然早有准备,而他们仓促应战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乌恩江本想用足够的兵马和将士的英勇在劣势中反胜,但他还是小瞧了这支兵马。
“豫王。”
“是豫王。”
已经有人认出了这支兵马领头的将领。
乌恩江想要反驳,但萧煜手中长枪已然向他扫来,他将所有力气都集中在肩膀上,想要至少抗住这场交锋,如此他才能稳住他们的军心。
两柄利器碰撞在一起,乌恩江的虎口就是一疼,长刀差点脱手而出,他好不容易才握紧了刀柄。
但这一切并没有结束,长枪沿着他的刀身滑下来,他无力去阻拦,眼睁睁地瞧着枪身一抖撞向他的手臂。
乌恩江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响,随即是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神智也跟着片刻恍惚,等他想要再次振作精神时,视野之中却只剩下那散发着璀璨光芒的枪尖。
乌恩江整个人就是一僵,他感觉到热乎乎的东西从额头上淌下,落在他垂着的手臂上。
“嗡”地一声,枪尖从他头颅中抽出,枪尾颤动,仿佛发着欢喜的叫喊。
在那个人手里。
那是一柄真正的杀人利器。
“乌将军。”
这是乌恩江听到的最后一声叫喊。
率兵攻入大齐,乌恩江是前军,现在这支前军的主将被杀,军心即使没散也去了大半。怀光挡在了萧煜面前:“公子,后面的事交给我们。”
萧煜是不愿停下的,每次他都会与武卫军们一起杀敌,但眼下确实不同,他在洮州刚刚打过仗,又带着兵马一路疾驰而来,身体难免损耗,往常他大约不会在意,会支撑到最后,但他不能不顾小鬏鬏的叮嘱。
萧煜收回了长枪,心里慢慢恢复平静。时常征战的人,总是杀戮,手中的长枪也是不饮血不快,他受伤前已经沾染了戾气,但与小鬏鬏在一起时间久了,那些东西已经逐渐从他身上褪去。
萧煜转头看冯奉知离开的方向,除了拦住吐蕃这些兵马,也不能漏下冯奉知。
“传我军令,”萧煜道,“大齐兵马全都归于我麾下,随我一同对战吐蕃。”
萧煜声音落下,他身边的传令兵立即应声,军中迅速分出百余人,向冯奉知离开的方向奔去。
……
石平已经被围困在一处林中,他抬起头看向高耸的大树,即便爬上去,也躲避不了多久。
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火器。
看来他是回不去洮州了,希望家中人都安好,相信赵家二叔他们会帮忙照应。
这样想着,石平又抽出了腰间的利器,准备做最后一搏。
冯奉知看着那不远处的林子,他很难想象偷袭的居然只是一个寻常兵卒。
无论如何,这次他一定要将人抓来。
冯六挥手,冯家人还是收紧包围圈,却也在这一刻,冯奉知身后林中的鸟雀尽数腾飞起来。
冯六脸色登时一变大喊道:“有人。”
(本章完)
第四百七十八章 被骗了
石平看到了围捕过来的追兵,他小心翼翼调整脚下的位置,准备在那些人过来时,就主动扑过去。
就算在最后一刻,也得变被动为主动,这是宋先生的说法,石平很是喜欢这句话,自从开始打仗,他时不时地就会想起,慢慢地在心中琢磨,现在到了该实现的时候了。
几道身影越来越近,石平算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再看看那些人身后的兵卒,大约有十几个。
炸死三五个,伤六七人,够本了。
石平算计好了,拿定主意即将冲过去,就在他抬起脚的那一刻,“噌”地一声响,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石平下意识地缩回了脚,众人皆抬起头看向天空。
还不等众人仔细去探查为何突然“林中惊鸟”,马蹄声就传了过来。
“敌袭。”
“敌袭。”
听到喊声,兵卒们哪里还顾得上在林中搜捕,全都转头回到大军中去。
石平看着如潮水般褪去的追兵,紧绷起来的身体在这一刻终于松懈了些,他不敢相信,陷入这样的境地,居然还能有转机,本来他抱着死志,可现在又找到了活路。
能活下来,自然比死了要强。
石平心中欢喜,却还是不敢放下手中的火器,因为他还没弄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林子外一片嘈杂,石平抬起头看了看,果断爬上了最高的那棵树,透过木叶的缝隙,终于看清楚林子外的情形。
石平虽然有所准备,还是不免惊诧。
官路上是冯奉知带来的朝廷兵马,一眼望不到边际,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这么多人,居然听说吐蕃人来了,掉头就跑,正因为有这样的守军,大齐百姓才会遭殃。
在这支兵马不远处,有另一支兵马向这边逼近,人数明显少于朝廷的人,但气势非凡,而且看装扮,他们并非吐蕃人。
石平不禁一喜,不是吐蕃人,也不是冯家的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豫王。
……
冯奉知并不清楚来的人是谁,难道是阶州的守军没有走远,留在这里准备伏击他?但那气势并非是鏖战了多日,已经精疲力竭的将士。
第四百七十九章 大笑
冯奉知因怀光的出现而惊诧,他率领的大军中一些将士和兵卒听到消息也怔住了。
冯奉知这支兵马中不乏有被打乱的武卫军。
朝廷想要清理的是武卫军,而非编入武卫军中的将士。
尤其是那些军头和兵卒,在他们看来,低等的军官和兵卒与萧煜这个主帅牵扯不大,再者他们人微言轻,只能听从朝廷调度,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样,可冯奉知忘了,但凡跟过武卫军的人,都知晓大齐的将士应该是什么样的,只要有所对比,高下立现,人心也会跟着不稳。
当时面对整编的军令,这些人要顾及家中老小,无从选择,豫王都死了,统领他们的副将也都各奔东西,他们又有什么法子?反正无论在哪里都是为大齐征战,也没什么不同。
可是当他们跟随冯奉知一起出征后,他们就发现太不同了,不要说这军中一天一个令,来来往往都是副将,今天干这个,明天干那个,大伙儿都不知道该听谁的。
走到阶州之后,就更加奇怪了。
阶州城墙上插着的旗子,听说是昌乐长公主的,他们在军中也听到一些传言,昌乐长公主还活着,而且冯家大公子在洮州打了败仗,差点让番人闯过关隘,是昌乐长公主带着人守住了城池。
还有人在城楼上看到了聂双大人和周老将军。
这两位都是大齐军中让人敬仰的存在,他们在这里,这一仗应该打不起来。就算要打,也得先对付带兵压境的吐蕃人。
谁知道,他们得到的第一个军令是血洗勉县,将勉县大大小小的官员抓了一个遍,这件事还没弄明白,冯国舅又下令攻打阶州。
从这时候开始,他们之中就有了反抗之声。
不要说阶州城墙上插着昌乐长公主的大旗,就说城墙上的人曾阻止番人入侵大齐,是不是就该弄清楚再开战?
私底下他们会聚在一起,不能明着反抗,但大家攻城时都不那么卖力,城楼上的守军好似也明白这一点,也不会对他们下杀手。
如果这样磨蹭下去也挺好,谁也不想自己人在打自己人。
可是后来冯家那些将领开始杀人,逼迫他们搏命,还动用了冯家家养的那些兵马,如此一来,阶州城下就满是尸体。
城攻下了,其实军心乱了大半,很多人都觉得这些性命死的不值,但还是那句话,谁也不敢反抗,那明晃晃的刀就架在脖子上,谁动了,脑袋先掉,所以只能忍着。
直到,听到吐蕃破城的消息……
这一次,冯国舅没有带着他们迎战,反而一路溃逃。
遇到敌人望风而逃,这在武卫军中那是死罪,可笑的是,这次做这个决定的是冯国舅。
一股莫名的气氛在兵卒之中扩散开来。
真是窝囊。
面对自己人血战,面对敌人就逃走?他们要怎么去面对家中妻儿、老小?
所以当被突然冒出来的那支骑兵攻打的时候,他们中许多人军心去的七七八八。
这种消极的情绪在他们中扩散开来,反倒衬托的那支骑兵尤其英武。
开始有人放弃抵抗,丢下手中的兵器向两边逃走,不是因为他们怕死,而是在逃走的路上被人这样杀了,委实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正当大伙儿无所适从时,突然一个声音响起来。
“传豫王令,大齐兵马全部归于豫王麾下,听从豫王号令,一同对战吐蕃,违抗军令者,以叛军论处,立即斩杀。”
“听从军令抵抗番人者,可免方才溃逃之罪责。”
……
然后有人认出怀光。
“是怀光将军。”
消息从那些曾在武卫军中效命的将士嘴里传出来,大家都深信不疑,因为在此之前,大家的情绪已经被压制到临界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如同给他们一个希望。
就在这时,怀光身边的兵卒用力挥动起了旗子。
武卫军训练兵卒列阵时,便用那旗子指挥。
“怀光将军让我们从右边走,下林子。”冯奉知麾下大军中,认出怀光的人,自然也认出了旗语,几乎没有迟疑,那人立即向右边走去,围在他身边的兵卒们也跟着他一同前往。
不止是他们这几个人,那些从武卫军中出来的人,就像星星之火,开始在冯奉知大军中烧出了火苗。
短短片刻功夫,竟然汇聚成了一股力量,在冯奉知大军中引起一股新的骚乱,大军右侧出现了一个缺口,大量的兵卒从那里走了出去。
如此大的波动也引起了冯六的注意,他立即看向身边副将:“他们在做什么?”
副将只以为有人逃走,哪里料到那些人要去投奔武卫军。
怀光挥了挥手,身边兵卒收起了旗子,第二轮攻击开始了。
依旧是收尾同时进攻,一支骑兵在怀光带领下来回碾压,死的人不计其数。
冯家人奋力调整大军,收效甚微。
半个时辰之后,怀光再次让人挥动起旗子,刚刚的喊话又继续了一遍。
这次在旗语打出之后,大量的人马纷纷向右侧靠去,刚刚他们没能及时下决定,这次不能再错过。
此时冯六等人也摸清了情形,这些兵卒居然听了豫王的军令。
怀光两句话,就让他们军心崩溃,大军中的兵马也随着旗语而动。
冯六等人几乎不敢相信,可这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了。
“拦住他们。”冯六喊一声。
冯家家将们带着兵卒阻拦,双方很快打斗在一起。
内部起了争端,本来就快丧失战力的兵马,更加脆弱不堪。
怀光再次命人挥动旗子:“听我号令,与我一同拿下冯奉知。”
……
冯奉知看着眼前一片混乱,在怀光的鼓动下,他的大军中真的有人转头向他杀来。若非他身边有冯家家将,有上千护卫,恐怕现在已经被混乱的兵马淹没。
他没有轻敌,但是没料到萧煜和怀光在这里。
萧煜在军中竟然有这样的威信,他甚至人都没有站在这里,那些兵卒就愿意前去投靠。
“老爷,我们护着您先走。”
冯奉知没有迟疑,跟着冯六沿着官路向前驰去。
但很快在前面开路的骑兵停了下来。
冯奉知有所猜测,他不顾人阻拦,慢慢前行,然后他看见了那个立在不远处的身影。
还是那般的狂妄自大,那般的桀骜不驯,似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
是他。
冯奉知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章 跑了
这一刻,冯奉知想到了很多。
被太师一党压制的冯家,他死去的儿子,困在京中的太后,自以为握住了兵权,谁知道手里的是个空壳,真正的利器还是在别人手中。
冯家与太师在京中斗的你死我活,就是觉得如今的大齐除了他们两党之外,已经没有人能做主了。
可是他们谁都没料到,会算计都成空。
不光是他竹篮打水,京中那个太师何尝不是?他落得什么下场,太师也会是一样。
所以你说可不可笑?
冯奉知的大笑,吓到了冯六等人。
冯六看着站在不远处的豫王,再看看癫狂的老爷,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们好似要输,将麾下几万兵马全都葬送。
他们就像天狗嘴里的月亮,这被吃掉一块,那被吃掉一块,很快身边能调动的兵马就只剩下冯家私底下培养的那些了。
而对面的豫王,不知到底带了多少人来。他们连豫王真的活着都不清楚,自然无法去摸清楚豫王的底细。
等到冯奉知笑声止住,冯六不禁开口道:“老爷,那……好像真的是豫王。”
这世上有没有完全相象的两个人?一定是有的,但是面皮不过就是一层表象,一个人真正看的是他的内里。
冯六能确定,那就是萧煜。
冯奉知立即收敛了笑意,他忽然伸出手中的长刀向前指去:“弄了个假的昌乐长公主被我识破之后,如今又弄出一个假豫王,你们这样就信了?”
“随随便便寻个人立在那里,就将你们吓成这般模样?”冯奉知说着脸上满是威慑,“谁能砍下那假豫王的头颅,我亲自为他请功。”
有冯奉知亲自请功,那必然前程无量,冯家几个家将脸上露出几分激动的神情,重要的是他们也清楚,不管前面的豫王是真是假,他们都别无选择,最好的情形就是当豫王是假的,激励别人,也是激励自己,否则敢于与豫王正面对战的又有几人?
冯奉知一声令下,冯家家将带着人马开始向前冲杀,冯奉知则留在原地,他要亲眼看看两军厮杀后的结果,他要看看到底还有多少机会。
两只骑兵碰撞在一起,片刻之后高下立分。
冯家几个家将试图拿下萧煜,很快就被萧煜斩下马两人,另外两人联手也不是萧煜的对手,还有一人想要用弩偷袭,弩箭还没发出去,已然被萧煜身后的人用箭矢射穿了喉咙。
冯奉知自认为他练出的兵马是一头狼,然而在遇到这支骑兵之后,却变成了圈养的羊。
很明显,冯家的兵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悄悄练出的兵,怎么可能比得上,真正用血肉打磨出来的兵马?
冯奉知开始后退。
“老爷……”冯六道,“我等护着老爷突围。”
这一仗不论是对上吐蕃人,还是萧煜,都肯定要败了,而且败了个彻底。冯奉知深吸一口气,成海葬送了上万大军,而他将冯家多年的积攒全都掏出了大半,再这样铩羽而归,即便苟活,回到京中之后,又会落得什么境地?
冯奉知站在那里,不知何时,他的几缕头发从头鍪中滑出,显得他异常的狼狈和落寞。他不想走,见到萧煜的那一瞬,他准备好了要与萧煜拼个你死我活。
“老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老爷,京中还有太后娘娘,现在豫王回来了,太师不一定会紧咬冯家,我们还有机会。”
“老爷。”
冯六不停地劝说,冯奉知眼前,冯家的兵马不停地在消耗,在倒下,就快要被萧煜杀穿了。
“老爷,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冯六的话音刚落,一支箭矢直奔冯奉知而来,冯奉知想要偏头将箭矢躲过,却没想到,力度稍小了些,箭矢贴着他的鼻梁和脸颊射了出去。
脸上一片火辣辣的疼痛,混热的血也跟着淌下。
死很简单,但活着却更难。
冯奉知最终没能握着长刀冲杀过去,而是在冯六的护送下掉头逃窜。
怀正看到了冯奉知逃窜的身影:“冯贼走了。”
他和赵二叔护着昌乐长公主离开路上,遇到了赶过来的王爷,那会儿他的心情便是一切峰回路转,只要有王爷在,冯奉知就算再多些兵马也一样会打败仗。
萧煜并不在意:“他跑不了。”
这样的时候,冯奉知无路可走,往北是六州之地,往南会遇到他安插的兵马,往东就是吐蕃大军。
无论哪条路想要走出这里,都不容易。
冯奉知这么一逃,不管是冯家家将,还是朝廷带来的兵马,都会迅速失去斗志,更容易被他们拿下。
是追杀冯奉知,还是吞下眼前的兵马,萧煜只会选后者。
萧煜手一挥,又将一个头颅置于利器之下,正当他要继续下杀手,那人开口求饶:“豫王爷饶命,豫王爷我有重要的事要禀告,我是被冯家强迫来这里的,家中还有老娘和年幼的孩儿,求王爷给一条活路。”
萧煜的手一停,怀正立即上前将那副将提起来,手中的长刀架在他脖颈上。
那副将知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于是大声喊叫道:“从太后那边传来消息说,勉县那边藏匿的是豫王太妃幼子,老爷……冯奉知正让人四处搜捕,那幼子大约逃到了铁城堡那边,被王曾藏起来了。”
萧煜目光一敛。
那副将接着道:“我没杀过人,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想保命,攻城的时候躲在后面,不曾出手杀过任何人。”
萧煜没有说话,那副将只觉得肩膀一疼,两条手臂立即耷拉下来,但他却舒了一口气,他的命保住了。
如果想要杀他,不会多此一举,但他也知道,豫王必然会让人查证他是否滥杀无辜,幸好他没有。
副将接着道:“我可以带路去寻那……”
怀正冷冷地看过去,副将立即闭上了嘴,怀正看向铁城堡方向,这件事他们来之前就已然知晓,王爷也有所安排。
那个人既然与王曾聚在了一处,刚好一同收拾了,免得还要多费一次力气。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一章 新的机会
铁城堡内,萧祈刚刚沐浴出来,换了一件天青色的长袍,旁边的侍女帮他将头发束好,然后从铜镜中瞄了一眼,立即又小心翼翼地别开眼睛。
谁能想到那个被王将军捡回来的人,收拾好之后,真的有点雍容华贵的气质。最近堡里的人都在议论,那个瘸了一条腿,看着脏兮兮如同乞丐般的人,竟然会是死去豫王的亲弟弟。
敲门声传来,侍女忙看向萧祈,萧祈不卑不亢地点头道:“去开门吧!”
侍女应诺。
门打开,王曾一脸笑容地站在外面,萧祈上前向王曾行礼。
“小王爷,”王曾忙道,“这可使不得,末将如何能受这个?”
王曾说着规规矩矩地向萧祈一拜。
萧祈露出苦涩的神情:“王将军莫要如此,我如今只是一介草民,当不得这个称呼。”
两个人走进屋子坐下,王曾道:“豫王府的事我已经知晓,老王爷没了,豫王也战死沙场,王府的重担就落在小王爷一人肩上,若非眼下奸臣当道,小王爷早就回京承继王位了。”
萧祈摇头:“如今我是朝廷追杀的反贼,如果没有遇到将军,早就被取了项上人头。”说着他动了动伤腿。
“眼下侥幸逃过一劫,但冯家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真的追到这里,将军只管将我交出去,我这个残废,不能连累将军。”
王曾乜了一眼萧祈的腿立即道:“小王爷不用担忧这个,我与冯成海一同对战吐蕃,冯成海却将我们丢下带着自己亲信逃走,差点让我和麾下兄弟们全都葬送在洮州,幸好吐蕃人一心要抓冯成海,我们才保住性命,那时我就下了决定,不再向冯家效命。”
说着王曾冷笑一声:“我们不是不能战死,那冯成海明着说,让我们为他赴死,我们愿意前往,在我们冲锋陷阵的时候,背后捅刀子,说白了根本没有将我们当人,小王爷大约不知,我为冯家做事多年,但在冯家人心里我不过就是个狗奴才,每次他们来,都让我自称‘奴’,为了麾下这些兵马,我忍辱负重多年,总觉得将来立下战功,能换得一些尊重。”
“现在也看清楚了,冯家就是奸邪小人,委实不值得追随,能遇到小王爷也是我的幸运,我们从此会追随小王爷,若是能离开这里到了京城,我会将冯成海临阵脱逃,葬送上万大军的事禀告给皇上,揭穿冯家种种作为,等冯家一倒,自然拨乱反正,小王爷的身份也就能大白于天下。”
说完这些话,王曾犹豫片刻他深深地望着萧祈:“我只有一个请求。”
萧祈道:“王将军请说。”
王曾站起身再次躬身:“我跟随冯家多年,自知罪孽深重,不求朝廷能够赦免,但我麾下那些将士无辜,还请王爷恢复身份之后庇护他们,将他们留在豫王府,将来他们必定会对王爷忠心耿耿。”
萧祈道:“王将军快快起身。”
王曾却没有动:“小王爷不答应,末将就不起来。”
萧祈只得一瘸一拐上前:“王将军快请起,真的有那一天,我愿以性命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将军和将士们向朝廷进言,你们都是大齐的忠臣良将,被人陷害才会如此,我相信皇上和朝廷定会查明此事,不会草率责罚。”
王曾听得心里一动,借着萧祈的手直起身子:“小王爷觉得,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萧祈想了想:“我们毕竟身在六州之地,眼下六州之地战乱,将军身为守将,不能偏居一隅以求自保,将来朝廷追查的时候,恐怕会有人抓住这桩事不放,到时候无论我和将军如何说,只怕都没有用处。”
王曾点头。
萧祈接着道:“所以我们得想法子加入战事中,当然要避开冯家,最好与昌乐长公主联手,一起抵抗吐蕃人,有了姑母帮忙,我们回到京中时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这就是萧煜的想法。
王曾略微思量就点头:“小王爷这话有理。”
萧祈接着道:“可打听到了什么消息?眼下外面的战事如何了?”
王曾皱起眉头:“探子今日刚刚回来说,冯家正在攻打阶州城,冯奉知带了数万大军,阶州城内的屯兵恐怕不是对手。”
萧祈垂眼思量:“那我们就得去帮帮姑母,不能让冯家得手,不过将军手中兵马也不多,还要在关键时刻出手才好。”
王曾点头:“事不宜迟,我立即再让人去探消息,也让人准备好,只要阶州有变,我们随时动身。”
萧祈道:“那就辛苦将军了。”
王曾起身告辞,萧祈一直送到门口,两个人似是相见恨晚一样,表面上看竟然养出几分情义。
不过王曾离开院子之后,面色就是一变,不能小看这个十几岁的少年,到底是豫王的孩子,年纪轻轻就极有城府。
萧祈的意思很明白,要在昌乐长公主落难的时候帮忙,最好昌乐公主被冯奉知杀了,六州乱成一团的时候,那会儿萧祈再出来振臂一呼,那些群龙无首,无所适从的武卫军都会纷纷投效于他麾下。
王曾也连连点头,真是个好主意,他也正有此意。
这次在洮州吃了大亏,丢了二王子,吐蕃那边对他态度不明,一副要将他当做弃子的模样,这是觉得他已经无用了?
幸好他误打误撞救下了萧祈,有了萧祈在,他手里就又有了棋子,不管是用萧祈去吐蕃那里换功勋,还是留在大齐,他都有了新的选择。
就算两条路都不选,等萧祈拿下武卫军,他也能趁机替代。
王曾笑起来,希望这位小豫王能为他争一口气,多弄些兵马,让他彻底成为六州之地的话事人。
王曾往军营去,后院厨房的下人正在训斥一个杂役,杂役是几日前被召过来的,王曾眼下需要好好养着这位小王爷,自然不能让小王爷的日子过的与他一样粗糙,侍奉的人不能少,贴身的能用自己人,外面干粗活的就用当地的农夫。
那农夫是个哑巴,平日里老实巴交,干活很是麻利,可今天却将菜送错了,那不太好的菜本该是给军中将士们用的,却让他搬来了这里。
他发现错了之后,径直追进了内院,被婆子看到拿着烧火棍追打。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还有你这菜,如果吃坏了我家主子,要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
那哑巴“呜呜呀呀”地喊着,明知说不出话来,急得直比划,厨娘看他可怜这才放下了棍子,挥了挥手:“还跑去了内院里,多亏没冲撞到主子,算你运气好,以后再不许这般?”
哑巴连连点头。
厨娘挥挥手:“扣你一日的工钱,去吧!”
哑巴这才转身离开,走出院子之后,哑巴拉起了大车,一路往军营中走去,走到没人的地方,他车上一个筐篓轻轻地动了动,然后一个人手脚利落地从中钻了出来。
哑巴见状忙放下车:“女郎,慢着些。”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二章 算计
赵洛泱从车上跳下来,看向装成哑巴的秦郜:“咱们先走。”
两个人在铁城堡外有落脚点,再往前走几步,就能见到怀恩。
秦郜点点头,虽然现在看着安全了,但还是与大家汇合以后更踏实。
怀恩远远的就瞧见了秦郜和赵家女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赵家女郎要去看萧祈,他也拦不住,等到两人走了之后,他别提多着急了,这一会儿功夫他胡思乱想,万一女郎有个什么闪失,他可如何向王爷交待?
好在顺顺利利地回来了,怀恩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女郎,”怀恩道,“下次再有事,您吩咐我们去做就好了。”
赵洛泱应声:“好。”
怀恩没想到女郎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赵洛泱道:“我就想瞧瞧他。”
除了要亲手做点事情之外,还要亲眼看看老豫王和豫王太妃夫妇两个养出一个什么样的孩子,严格来说她对这个孩子也不好奇,只是想到伤害小哑巴的那源头就在眼前,就想要亲眼看清楚。
三人往外走,赵洛泱琢磨着,放了五个录音器,应该够用了,等回去之后她告诉怀恩,两日后让怀恩去取。
等回到了落脚的院子,外面有人守着,秦郜才放心将院子的布局画下来。
“那王曾的谷藏堡被我们拿下了,他又在外面打了败仗,却不知道又从哪里弄了许多东西,他们落脚的院子里就有四间房子堆满了物什,其他地方可能还有。”
这些是秦郜亲眼所见,来来往往的兵卒搬运箱子,那几间房外还有重兵把守,可见都是些值钱的玩意儿。
赵洛泱道:“应该是他这些年囤积下来的,狡兔三窟,他离开谷藏堡跟着冯成海去打仗的时候,就安排好了退路。”
秦郜颇为兴奋:“看来这次收获又会不少。”自从到了洮州之后,他就发现了自己在筹银钱这方面有些天分。
虽然为了弄些银钱,他从他爹手里骗了点棺材本,但等到收了棉花拿去卖了,回本还不容易?
后来留在洮州,跟着众人去烧谷藏堡,王曾藏在地下的那些罐子都被他刨了出来,他鼻子也不知道为何这么灵,可能是孔家妹妹泉下有知在帮他。
赵洛泱看向秦郜。
秦郜忙道:“那些都交给你处置。”
这事儿秦郜清楚的很,来之前他与豫王两个人出去饮酒,到了给银钱的时候豫王却岿然不动。
他兜里银钱又不够,最后还是让伙计去给赵家女郎送信,他俩才能从酒肆里脱身。
堂堂豫王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只说:“我忘记,银钱都交给洛泱了,今日怀光又没跟着。”
秦郜第一次遇到,能将没银钱也说得这般恩爱的人,豫王果然不一样。
那次之后,他就知晓,但凡遇到银钱的事,不用再问别人,只要都交给赵家女郎就好。
赵洛泱看向怀恩:“人都安排好了吗?”
怀恩点头。
他们安排了从阶州来的人手,将冯奉知战败的消息传给王曾和朝廷,当然放出的消息不完全是真的,至少隐瞒了王爷的消息,这样才能引得这些人冒头。
赵洛泱道:“萧祈那边应该猜到我去过了。”
……
王曾离开不久,萧祈就察觉到了异样,到了要吃药的时辰,姜嬷嬷却一直没有来。就算现在有人在他身边侍奉,但这些要紧的事,姜嬷嬷还是亲力亲为。
萧祈使人去看,那丫鬟回来禀告道:“姜嬷嬷睡着了,奴婢唤了几声嬷嬷才醒。”
萧祈听得这话,一瘸一拐地去了姜嬷嬷住处。
姜嬷嬷正在给萧祈熬药,见到萧祈她立即起身行礼,脸上满是懊悔:“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到现在还晕晕沉沉,可能是老了不中用了,药也煮坏了,幸好公子使人过来看看,不然可就耽误了公子的事儿。”
姜嬷嬷说着还揉着脖颈,总觉得那里有些不舒服。
萧祈仔细地瞧着姜嬷嬷,姜嬷嬷比在勉县的时候瘦了不少,勉县的人手都被抓了,姜嬷嬷的家里人也落入冯奉知手中,萧祈能体谅姜嬷嬷,但他却仍旧觉得哪里不太对……
萧祈眼睛忽然一凝,在姜嬷嬷脖颈后发现了一点干涸的血迹,他立即拉住姜嬷嬷,仔细去查看,那血迹上方有个被针扎过的痕迹。
“嬷嬷,”萧祈道,“你睡着之前在做什么?有没有感觉什么异样?”
萧祈这么一说,姜嬷嬷想起来:“我在熬药,好像是脖颈上有些疼……”
萧祈看向姜嬷嬷屋子:“可能有人进来过。”
萧祈目光低沉,看的姜嬷嬷打了个冷颤:“小公子是说……”
萧祈点头:“有人向嬷嬷下毒。”
姜嬷嬷腿一软,登时坐在了地上。
萧祈没有声张,而是让身边人去打听了消息,在姜嬷嬷昏睡的时候,后院闯进来一个人,虽然及时被管事发现,但也着实闹腾好一会儿,守门的婆子都过去瞧热闹。
姜嬷嬷道:“人是在那时候进来的?”
萧祈点头。
姜嬷嬷警惕地看向外面:“会不会是王曾派人来搜查?”
萧祈摇头:“我就住在他这里,他多的是机会,没必要向嬷嬷下毒。”
姜嬷嬷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这样做。
萧祈道:“可能是昌乐长公主的人,他们没向嬷嬷下毒手就是明证。”
姜嬷嬷知晓小公子一向聪明,也没有插嘴,听着小公子继续往下说。
萧祈道:“他们来嬷嬷屋里翻找,是想要寻到能证实我身份的物件儿。”
姜嬷嬷不知道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是喜是忧:“那我们该怎么办?”
萧祈想了想:“给父亲、母亲留给我的人送信,让他们来此地见我,既然昌乐长公主在看着我,我就更应该像豫王府世子,至少让她知道我有用处。”
姜嬷嬷连连点头:“对,对。”
萧祈觉得这是他的好机会,他又想到那个赵洛泱:“那个赵家女郎我也愿意见见,听说她今年有十七岁了。”
姜嬷嬷不知晓小公子为何突然提及赵家女郎。
萧祈道:“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我若是许她豫王妃的名分,你说她愿不愿意跟着我?”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三章 蠢货
姜嬷嬷听到这话一脸诧异,半晌才回过神。
“公子,赵家女郎就是个乡野村妇,您怎么能让她嫁入咱们王府?”姜嬷嬷摇头,“便是当年大公子在,为了王府的名声,太妃也不会答应,更何况您呢。”
萧祈道:“今夕不同往日,嬷嬷也不能将赵家女郎看做寻常村妇,从这些日子探子带来的消息看,赵家女郎定然与昌乐长公主关系匪浅。”
虽然萧祈也想不到赵洛泱是如何攀上昌乐长公主的,但光凭这份心机,就能证明她不简单。
更何况还有宋状元,谢忱、聂双等人在她身边。
姜嬷嬷仔细一想,觉得小公子的话的确有道理,赵氏是个女子没错,但女子也有女子的手段,这一点是男子比不得的,赵家女郎没点本事,怎么能让萧煜念念难忘,甚至连冯家的婚事也拒了。
不过姜嬷嬷仍旧担忧:“奴婢怕她早与大公子不干净,那岂非污了小公子的内宅?”
萧祈道:“姜嬷嬷莫要在要紧的事上瞻前顾后。”
姜嬷嬷忙低头:“小公子说的是,拿下六州之地,赵氏的确有用。”
萧祈叹口气:“事情做不成,我们就如同丧家之犬,比外面那些农户也不如,那王曾野心勃勃,不过就是利用我罢了,我一味依赖他,最终的下场可能不如那冯成海。”
姜嬷嬷觉得这话言过其实,在她看来王曾也只能选小公子,没有小公子,王曾不过就是个逃将,但她到底不如小公子的目光长远,她在王府多年,能看得出来小公子愈发像老王爷,虎父无犬子,哪里是他们这些人能比的?
姜嬷嬷试着道:“要不然咱们等一等京里……”
萧祈摇头:“我长大了不能只依靠母亲,我们这边有了转机,母亲也就能安然无恙。”
听着这话,姜嬷嬷鼻子一酸差点就落下泪来:“太妃没白疼爱小公子,这些年为了您,太妃在大公子面前受尽了委屈,奴婢只要一想就为太妃难过,幸好大公子死了,否则哪里有太妃的活路。”
姜嬷嬷替自家主子又在萧祈面前说尽好话,这对母子相隔那么远,却有这么深的感情,这其中有她的功劳。
“我知晓,”萧祈看向姜嬷嬷,“这次之后,我与母亲就不会再分开。”
姜嬷嬷点头:“事不宜迟,奴婢这就让人去送消息,将太妃留给小公子的人马全都调过来。”
这次调动的是豫王太妃留给萧祈的所有家底,包括太妃娘家的人手。从勉县逃脱之后,姜嬷嬷就给那些人送去了密信,他们都在赶来的路上。按理说,他们应该听京城那边的消息,但小公子说的没错,眼下情势紧迫,不能再等下去了。
等到姜嬷嬷离开屋子,萧祈深深吸一口气,多少年被圈养在勉县,被身边数不清的眼睛盯着,一举一动全都要被人传到京中去,他早就等个机会飞出去,哪想到勉县这个囚笼是被打破了,却落得这样的境地。
那个蠢货在京城不知做了些什么,对他没有半点的帮助,再被拖下去,他真就只有死路一条,他得想方设法找个容身之所,彻底与那蠢货脱离干系。
什么母子之情?萧祈心里冷哼一声,他不是小孩子了,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将他哄骗住。
真的有母子之情,那蠢货早就向朝廷承认了他的身份,说到底,她想要的不是一个儿子,而是那泼天的富贵,他如果相信了这谎话,才是真正的傻子。
萧祈又想到姜嬷嬷被迷晕,不管是昌乐长公主的人,还是赵家女郎指使,她们都有些手段,她们这样急切地想要证实他的身份,也是想要用他来招揽更多人投奔,有了足够的兵马和将领才能与冯家、朝廷抗衡。
彼此利用,互相得利,萧祈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正他从生下来就是颗棋子,在别人画好的棋盘上走来走去,自以为辛辛苦苦迈出的一步,不过是别人早就安排好的,那些知晓真相的人,就那般看着他,仔细想起来定会觉得他可笑至极。
他想见昌乐长公主,别人不明白他的处境,长公主这位姑姑应该能体会到。但是想与昌乐长公主见面也是不易,他得动点心思,将躲在暗处的人找出来。
……
除了战事之外,赵洛泱关切的还有他们种下的庄稼,今年雨水刚刚好,田里作物长势很不错。
赵洛泱从阶州来洮州之前,还听她爹念叨:“马上就要秋收了,不知这战事得打到什么时候。”
大家都盼着脱了甲胄,立即回到田里,将粮食堆满敖仓。
“女郎,”怀恩下马,快走几步到了赵洛泱面前,“西边的村子,昨晚被袭击了,多亏村民们发现的早,带着老幼躲了起来,没被伤了性命,但村中的粮食也被抢夺一空,那些人临走之前还放了一把火,将地里的庄稼糟蹋了。”
“也亏了雨水足,烧的不是很厉害,否则今年一年大伙儿就白辛苦了。”
赵洛泱道:“那些人的去向摸清楚了吗?”
怀恩点头:“大约有两三百人,就算真的是贼匪,也是暗中勾连了旁人。”
战乱的时候,会向百姓动手的可不止是吐蕃人,还可能是朝廷的兵马,军中缺少粮草,兵卒都红了眼,为了一口吃的,他们能杀人。
但赵洛泱觉得在这样的时候,这伙儿人只怕没那么简单。
赵洛泱思量的没错,天黑下来时,怀恩在村中发现了一个探子,无论怀恩如何审问,那探子都闭嘴不肯吐露一个字。
直到他听到怀恩唤赵洛泱:“女郎。”那探子才抬起头来,目光落在赵洛泱脸上时,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
“赵家女郎,可是赵家女郎?”
探子急切地呼喊,不禁一阵咳嗽:“女郎,小的认识您,您在凤霞村带着大伙儿耕种时,我远远地看过一眼。”
“女郎,我也是洮州人。”
那人说到这里,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有件事,小的要向女郎禀告。”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四章 决心
赵洛泱示意那探子继续往下说。
探子张了张嘴,生怕自己弄错,又确认了一下:“女郎……可知晓王曾?”
赵洛泱点头。
探子目光闪烁。
赵洛泱接着道:“这里没有王曾的人。”
探子这才放心:“我不是去那村子做坏事的,我是查到了偷袭村子之人的身份。”
见赵洛泱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探子知晓眼前这位女郎并没有相信他说的话,于是吞咽一口道:“女郎只需去村头麻三家打听,就知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花了二两银子向麻三打听偷袭人的身份,还让麻三将一封信函送去洮州衙署。”
赵洛泱看向怀恩,怀恩点了点头就吩咐人去寻麻三。
探子接着往下说:“偷袭村子的人不是吐蕃人,也不是冯家带来的兵马,而是王曾。”
赵洛泱仿佛总算有了些兴趣:“你说王曾在铁城堡的兵马扮成了贼匪?”
探子摇头:“不是在铁城堡的兵马,王曾在外面至少一处还有屯兵,这个人狡猾的很,一边装作与吐蕃征战,一边暗中收集财物用作日后的粮草。”
赵洛泱瞧着那探子:“你如何知晓这些事?莫不是在王曾手下任职?”
探子否认道:“我不是,我……其实是从勉县来的。”
话没有说的很清楚,探子就住了嘴。
周围一片静谧。
赵洛泱停顿了片刻才道:“勉县是什么地方?”
这次探子不说话了,他摇摇头:“女郎若是不信我的话,只管去查,但要对王曾多加防备,免得再有无辜百姓被加害。”
赵洛泱走出屋子,大约两刻之后,怀恩找到了麻三,麻三与探子说的一般无二,他还没来得及将手里的信函送去衙署。
洮州衙署坐镇的还是赵景云,这封信的内容倒像是在示警,让赵景云小心王曾,指出了王曾兵马的大致所在。
赵洛泱重新回到屋子,那探子再次抬起头。
赵洛泱道:“你说你从勉县来,就是冯奉知带兵清剿的勉县?”
探子抿了抿嘴唇点头。
赵洛泱道:“是谁吩咐你做的这桩事?他又在哪里?”
探子再次露出迟疑的神情。
“我什么都不知晓,为何要相信你?”赵洛泱道,“在我看来,这一切也有可能王曾设下的陷阱。”
探子摇头:“我家主人说了……洮州可信的人唯有赵大人和凤霞村的赵家女郎,否则谢大人也不会留在洮州。”
赵洛泱有些意外:“你主子知晓的还真不少。”
“因为主子也想离开勉县。”
赵洛泱听到这话,面色微沉:“我知道,你家主子想要离开勉县回到豫王府承继王位。”
这次探子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家主子只是不想做别人的棋子,更不想落得与豫王一样的下场。”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要见见你家主子了。”
探子神情一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知道自己无法替自家主子做决定。
赵洛泱思量片刻:“我可以放了你,你回去给你家主子带信,他想要对付王曾,可不能只是动动嘴,送封信就了事,他得拿出更大的诚意。”
“比如拿到王曾与吐蕃来往的证据,或是打听到王曾囤兵和囤积粮草所在,眼下这样的时候,谁也不会轻易相信谁。”
赵洛泱说完,怀恩立即上前砍断了绑缚探子的绳子。
眼看着探子离开,秦郜也走出来:“萧祈这样就想要说服我们帮忙?”
当他们知晓萧祈与王曾在一起的消息时,这探子嘴里说出的话,也就不会让他们觉得惊讶。
萧祈与王曾无非就是互相利用,那位萧家的小公子显然城府更深,想要借他们的手除掉王曾。
通过这样的举动,就能获得他们的信任。
从这一点上看,萧祈不是个傻子,至少比冯成海要厉害些。
本来赵洛泱觉得萧祈如何无关紧要,但今日通过那探子的话,她又起了些兴趣,萧祈好像手里可能还握着能用的棋子,又或者他手里应该还有秘密。
既然萧祈想要钓她,她也可以反过来钓萧祈,从萧祈嘴里掏出更多豫王府的秘密,哪怕这些对小哑巴没有太多助益,但小哑巴也有知晓真相的权利。
……
探子将消息送回给萧祈的时候已经是一天以后,不是他故意磨蹭,而是要防着赵洛泱等人顺藤摸瓜,还要避开姜嬷嬷。
这探子叫钱松,是少数几个萧祈越过姜嬷嬷和豫王府眼线,培植起来的人手。萧祈私底下与赵洛泱来往,攸关他日后的出路,不能让姜嬷嬷知晓。
钱松道:“就算我说出那些话,又给了书信,那女郎仍旧不相信。”别看他与赵家女郎是第一次见面,但他已经感觉到那女郎的精明。
如果赵家女郎不是个聪明人,萧祈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萧祈深吸一口气:“那就照她说的做,那往来吐蕃和大齐的使臣还在岷州,将那人抓住送给赵洛泱。”
钱松略微迟疑:“那恐怕要费一番周折。”
“与夫人说,这是我的意思,”萧祈盯着钱松,“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绝不能再错过。”
钱松听到这里点头:“我这就回去。”他知晓夫人一定会答应,等待了这么久,公子好不容易从勉县出来,离开豫王太妃的掌控,夫人会想方设法助公子脱困。
那姜嬷嬷随时可能会来侍奉公子,钱松不能逗留太久。
萧祈接着道:“王曾派出去的人打听到消息,冯奉知与昌乐长公主对战之时,被吐蕃趁机攻破了阶州,吐蕃兵马一路往东直奔京西,冯奉知想要阻拦,却不是吐蕃的对手,如今其率领的数万大军已经被打散了。”
钱松露出惊诧的神情,他们想到了冯奉知可能会输给吐蕃或是昌乐长公主,可谁也没料到会这么快。
萧祈道:“再不找出一条活路,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
他们不可能联手冯奉知,王曾也是一样,能够投靠的只有昌乐长公主。
钱松不敢耽搁,快步离开萧祈的院子,萧祈望着钱松的背影,也许有一日,他得庆幸自己的曲折身世,为他争得一条活路。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五章 铺路
京城。
天刚亮,城里渐渐繁闹起来。
一个小食摊上,一老一少正在吃扁食。
谢忱的将滚烫的汤汁吸进嘴里,因为吃的太急,被烫了舌头,不由地张着嘴向外吞吐着热气。
摊夫妇两个见了不禁露出笑容。
谢忱不好意思地抬起头,迎上二人的目光,然后迫不及待地开口:“还是老味道,这些日子没吃,可是馋得紧。”
汉子隐隐约约知晓这位客人有官身在,但到底是个什么官职他们就不清楚了,这位大人话不多,每次来就为了吃上一碗热乎的扁食,他们也想要上前攀谈,却怕扰了大人的心情。
私底下夫妇两个就悄悄说过,这位大人肯定不容易,不然不会这般喜欢吃他们的扁食。食客和摊主,一个喜欢吃,一个乐得做,这就够了,也不图别的。
不过今天注定与往常不同。
谢忱将碗里的汤水都喝光之后,豪气干云地道:“再煮一碗。”
这次连赵学景也忍不住看向城门口。
“来得及,”谢忱道,“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儿。”
赵学景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来京中时,他还被眼前的繁华惊住了,没想到现在就能踏踏实实地跟着谢大人在这里吃扁食。
第二碗扁食端上来,谢忱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城门口方向一阵熙熙攘攘,紧接着有人骑马入城大声呼喊:“八百里加急战报。”
城内的百姓立即散开让出一条路。
那马匹狂奔入城,所有人的目光盯着那身影渐渐消失,然后议论起来。
“是西北的战报?”
“会不会是打了胜仗?”
众人议论声中,谢忱将一只扁食送入口中,舒舒服服连吃了三口,这才道:“太祖建朝时,就说过,但凡军报入京城,都要直言输赢。也曾有人问过太祖,打了胜仗好了,若是败了岂非乱了民心?”
“你知太祖如何说?”
赵学景道:“还请大人赐教。”
谢忱笑道:“太祖说,前朝覆灭之后,战乱十几年,输赢他们见的太多,便是他自己也曾被人追赶的如同丧家之犬,若非百姓拥护他,愿意陪着他再聚兵马,绝不会有今日的大齐,所以无论以后什么战事,百姓都该立即知晓结果,于是下令但凡战报经过任何州、府,送军报之人都要如实喊出战报上的内容。”
谢忱说到这里微微停顿,然后他才又道:“刚刚战报入京,送战报者却不敢说一句,可见战事输了。不但输了,还不敢宣之于口,这就是如今大齐的底气。”
有人听到谢忱的话,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因为他们知晓这话说的有理。
谢忱端起碗,继续吃他的扁食。
赵学景也没有多言语,两个人只留下“嘻嘻呼呼”的吞咽和咀嚼声。
等到谢忱手里的大碗见了底儿,街面上来了一队将士,围住了小小的扁食摊子。谢忱还是慢条斯理地将碗里的汤都喝光,这才站起身来。
为首的将士向谢忱行礼:“谢大人。”
谢忱笑道:“去哪里,你们只管引路。”
谢忱向前走了几步,然后看向赵学景:“不要抓他,我还有个人证正被送入京城,还需要他去接应。”
领头将领刚想问:是什么人证?
谢忱已经从袖子里掏出了厚厚的纸笺,他双手托住纸笺,表情从刚刚的讥诮和轻蔑变成了郑重而肃穆。
“大齐御史中丞谢忱,为太祖之女,先皇之妹,昌乐长公主向朝廷递交诉状。昌乐长公主太祖正元十六年嫁入吐蕃,太祖正元十八年乌松齐过世,公主欲返回大齐,冯奉知等人却联手乌松节,强行将公主困在吐蕃。”
话音一落,周围百姓一片哗然。
他们一直听到的都是昌乐长公主和英武的乌松节,两情相悦,于是公主放弃了回到母国,乌松节也一直亲近大齐。
没想到今日却有人说,昌乐长公主是被人陷害,才会在吐蕃二嫁。
谢忱接着道:“先皇景泰三年,乌松节亡故,昌乐长公主再次踏上回归故土之路,却再次被冯奉知泄露行踪,这次连同一儿一女也被人挟持杀害。”
“洮州知州姜玮知晓昌乐长公主未死,在他看来为了大齐江山社稷,为保内政平稳,他该杀了公主,好在最终没能泯灭良知,帮助公主藏匿在洮州府的一处寨子内。”
“姜玮将此事透露给我,我竟也苟藏起来,不敢将真相大白于天下,直到这次再次去往洮州,亲眼所见吐蕃再犯之时,公主再次走上城楼,带着官兵和百姓抵御吐蕃。”
护着谢忱一起前行的将领,不禁用目光提醒谢忱,今日谢忱在大街上说出这些言语,就等于为自己堵死了后路,如果冯家不认这罪名,朝廷不认昌乐长公主,谢忱就是妖言惑众,必死无疑。
谢忱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潇洒,背了那么多年的秘密,今天总算被放了下来,他深深吸一口气:“公主走过那些苦难和屈辱之路,被母国一而再地抛弃,她却仍守初衷,为大齐看守国门。大齐朝廷、文武百官知晓公主消息之后,除了御史台,竟再无人维护公主,也不曾出兵援救,我大齐立国不过几十年,忠臣良将在何处?难道这条护国路上,无人与公主同行?”
“当年大齐将十四岁的昌乐长公主送出去,虽没金戈铁马,却也是为国出征,以一人之力换边疆太平。大功毕成之日,理应有迎她归来之路。”
“我有幸再得机会,为公主开路。”
谢忱说完这些,将手里的状纸举高,再次重复刚刚的话语:“臣,大齐御史中丞谢忱,为太祖之女,先皇之妹,昌乐长公主向朝廷递交诉状。”
就这样谢忱带着城内的百姓,一路走到了宫门口。
谢忱没有再前行,而是撩开袍子跪在地上,这次除非有人接下状纸,他绝不会起身。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个身影从宫中走出来。
那是当朝太傅。
谢忱心中微微一笑,他要等的人来了。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六章 下狱
太师身后是一队禁军,太师未到谢忱跟前,禁军已经上前将谢忱团团围住。
面对这样的阵仗,谢忱没有害怕反而感觉到前所未有轻松,昌乐长公主的事就是他的一块心病。
他没胆量宣之于口,却又从心底惦念着,总会突然想起来,想想公主和迎接公主的队伍惨死,那些人死后仍被安上罪名不得安生,又想到死去的姜玮,气得牙根直痒痒,死了的人,一了百了,活着的人还得受折磨。
他不敢说话,更不敢死,却又觉得自己着实是贪生怕死。
多亏去了一趟洮州,他得感谢遇到了赵家女郎,也感谢被这女郎骂了一顿,这才能得了机会跪在这里。
当然不是为了弥补他的过失,而是向公主,向那些无辜死去的人忏悔。
用赵家女郎的话说,往日之罪无从赎,现在能做的只是不再继续错下去。
太师走到谢忱面前,伸出手取走了谢忱手中的状纸。
“谢忱,”太师道,“在洮州的真的是昌乐长公主?”
谢忱挺直脊背,面露坦然:“是。”
太师面沉如水,露出几分威严:“你既然早知晓公主身份,为何不向朝廷禀告?”
谢忱不卑不亢地道:“奸佞把持朝政,微臣便是说,又能有什么好结果?江瑜御史死谏,不也没能换来朝廷查问此事?”
谢忱说到这里,中书省的官员不由地开口道:“谢大人莫要这样说,洮州传出公主的消息之后,太师就命人前去六州问情形,谁知……西北战事告急,又有豫王太妃状告冯家……这里里外外哪个不需要太师拿主意?太师……”
太师伸出手,那官员不敢继续说下去。
但重要的意思已经都提到了,周围的百姓也听得清清楚楚。
谢忱是真不愿意在这时候给太师党这样的机会洗白自己,但赵家女郎说的没错,饭得一口口吃,事得一步步做,眼下最要紧的是拿下冯家。
太师看着谢忱道:“昌乐长公主为了大齐安定,远嫁吐蕃,怎能再让公主身负冤屈?这状纸上所说若属实,当年加害公主之人一个也不得逃脱。”
说完这些,太师向宫中行礼:“圣上得知长公主可能还活着,也想立即迎回长公主。”
谢忱拜倒在地:“圣上英明。”
太师接着道:“在没有查明一切之前,先要将你下狱,你将所做之事,一一禀告清楚,不能再有任何隐瞒。”
谢忱应声:“微臣有罪,但六州百姓无罪,洮州起战事之后,都是百姓们拿出了自家的粮食做军备,村中的汉子,都登上城门御敌,他们付出良多,还请太师庇护他们。”
太师点头:“都是大齐的百姓,又做了这么多善举,朝廷查证后自会嘉奖。”
谢忱整个人都松懈下来,脸上甚至露出了笑容,然后他站起身,随禁军一同前往府衙。
等到谢忱等人走后,太师才拿着状纸走入宫门,一路来到值房。
值房内候着几个中书省的官员,见到太师立即起身行礼,等到太师坐上主位,才有人开口道:“太师,咱们就认同了洮州那位是昌乐长公主?”
之前他们压着长公主的事不发一言,就是没能下定决心,是否要迎公主还朝,现在接了谢忱的状纸,就等于是承认了公主的身份。
坊间是流言蜚语散布的快,就算太师说等到查明一切再迎公主,在百姓嘴里,谢忱说的那些话,就是真的了。
昌乐长公主被人陷害,藏在洮州寨子里避祸种种,天亮之前城内大半人都能知晓。
太师端起一杯茶来喝:“我也没想到冯奉知会败的这么快。”
冯奉知败了,让吐蕃踏破了洮州,一举向东入侵,各州府是有兵马在,但短时间恐怕很难聚集太多人手,更何况冯家为了兵权压制大齐将领,眼下一算计,竟然找不到一个能稳住整个大局之人。
番人入侵,大齐数万大军被葬送,军中士气可想而知,想要重新让将士振奋精神,需要一个人站出来。
皇上年纪尚小,太师必须稳住内政不能出征,唯有大齐宗室能前往,与其让老迈的相王前去,或是在“萧”氏中再寻个“冯成海”出来,不如借这股风立起昌乐长公主。
大家知晓了太师的意思,还是有人担忧地道:“昌乐长公主肯不肯出面对抗吐蕃?万一她看吐蕃兵强马壮,屡屡打胜仗,干脆带着人逃了该怎么办?”
太师神情不变,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想要还朝不是容易的事,否则昌乐长公主就不会躲在寨子里那么多年。”
“她想要拿回长公主的身份,这一仗就是必经之路,否则不但没法为自己伸冤,还要丢了从前立起来的名声。若非想通了这一点,谢忱就不会在战报入京时,拿出那状纸。”
聪明人不用将话说的太明白。
昌乐长公主与他做了交换,她拦下吐蕃人,朝廷就拿下冯家那些人,这是条件。憋屈了那么多年,最后的机会摆在那里,昌乐长公主宁肯战死,也不会逃走,所以在太师心中,公主是最好的领兵人选。
公主是否能赢,太师不知晓,他需要的只是喘口气的时间,大齐的兵马尚在,就是需要时间整合。
按死冯家之后,拿下为冯家效命的那些将领,便稳固了大齐的兵权,到那时太师就什么也不用怕,更不用去想日后会如何,他没想要昌乐长公主活着来到京城。
太师抬起眼睛,万事俱备,他可以向冯家动手了。
“冯奉知谋杀豫王,残害忠良,屠戮勉县大小官员,面对吐蕃却又不战而逃,种种罪责,罄竹难书,命禁军拿下冯氏一族,以及与冯氏来往密切的官员,送往大理寺听审。”
几位臣子应声。
又有人抬头道:“太后那边要如何处置?”
“圣上传旨,接太后回慈宁宫养病,冯氏若是阻拦,一律以谋反论处。”
太后不肯回来,那就杀光她身边的人。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七章 护不住
豫王太妃状告冯家之后,冯太后带着禁军匆匆忙忙去了行宫,虽说当时脱逃出来,为冯家留下一线生机,但也让人看清楚了手中的棋子,所以这次没能提前得了消息,等想要离开的时候,整个行宫都被禁军团团围住。
“好,甚好,”冯太后颤抖着指着外面的人,“先帝才去了几年,你们竟敢如此待哀家。你们可知贸然闯入行宫,当着哀家的面抓人,是何罪?”
门口的将士不发一言,脸上没有半点迟疑的神情,显然是铁了心要拿下藏匿在行宫的冯家人。
枢密副使郑威上前道:“入秋之后天寒,圣上也是牵挂太后,这才命我等接太后回慈宁宫。”
冯太后自然知晓这不过就是说辞,她回到宫中就别想再从里面出来,至于她身后的冯家人都吓得瑟瑟发抖。
冯家在枢密院安插了族人,冯奉知最为信任便是族弟冯子琪,冯太后刚想要问冯子琪的下落,只看两个兵卒拖拽着一个人走过来,不是冯子琪又是谁?
显然郑威是故意让冯太后看到这些,也是告诉冯太后,冯家完了。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冯太后瞪圆了眼睛。
郑威道:“御史谢忱归京,带来了昌乐长公主的状纸,昌乐长公主状告冯家暗中加害,圣上下令捉拿相关之人下狱审问。”
站在冯太后身后的冯二小姐,看到血葫芦似的冯子琪,只觉得后颈汗毛竖起,本来就十分慌乱,如今更是喘不过气来。
她好不容易才来到行宫,小心翼翼侍奉着太后,装作乖顺无比,她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苦,但她知道无论如何,就只有忍耐,太后都不得不出了宫,她若是再有别的心思,那与找死有何区别?
本来只要等父亲回京一切就会好转,没想到听到的却是父亲战败的消息。
冯二小姐眼睛通红,脑海里的念头就是,如果逃不走,她也会沦落得与冯子琪一样。
“好,”冯太后见郑威不肯让步,她换了口气,“哀家在行宫还有不少东西,明日一早你们来接。”
这是冯太后做的最后挣扎,她只期望这些人不敢将事做绝,留给她半日的功夫,她还能想想别的法子。
郑威躬身道,神情恭敬,嘴上却强硬:“一个时辰内,必须启程。”
冯太后面色登时一肃:“你真就有把握,冯家就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哀家再怎么样也是大齐的太后。”
冯家若是得机会喘息,那这里的人……
“越是这样,微臣越要仔细办差,不敢有半点的差池,”郑威说着看向冯太后身后的冯家众人,“圣旨只让太后娘娘带两位女官,两位内侍回宫,其余人需留在行宫中。”
听到这话,冯二小姐腿一软差点跪坐在地上。
太后走了之后,行宫里的人是何下场,可想而知。
冯太后脸上露出狠厉的神情,她看向身边的宫人:“走,抬哀家回去。”
郑威盯着冯太后的背影,吩咐身边将士:“一个时辰内迎不到太后,就随我一同入行宫救驾。”
冯二小姐不知自己是如何随太后回到寝宫的。
冯太后坐下,寝宫内外立即传来抽噎的声音,冯氏女眷被吓得六神无主,在这样的时候也顾不得仪态和礼数,纷纷看向冯太后。
“太后娘娘,您可要救救冯家。”
她们在这里都被要挟,外面可能早就鲜血满地了。
冯二小姐看着乱成一团的众人,呆愣地站在那里,她从未想过冯家能有今日,眼下所有的女眷,大约也和她一样。
冯家不是皇族,却因太后娘娘成为大齐最风光的外戚,大家都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就算太后躲入行宫,大家还是觉得太后有手段带着他们走出去。
直到行宫被围困,大家也不敢相信会沦落到这地步。
冯太后道:“刚刚外面说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冯奉知打了败仗,哀家护不住你们了。”
哭声更大了些。
冯太后厉眼看去:“都给我闭嘴。”
这话音落下,哽咽之声立即被吞咽进喉咙里。
“太后娘娘,您不能不管我们啊。”
“娘娘,您若是撒手了,整个冯氏一族就真的完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说一通,冯太后冷哼一声:“哀家管的还少?冯氏族中哪个不是哀家庇护?可哀家养着你们这些年,你们又做了些什么?”
“冯奉知、冯成海但凡有一人打了胜仗,局面也不会变成这样,你们更是如此,只能缩在京中做你们的富贵大梦,想着哀家有一日掌权,你们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敢将萧氏踩在脚下。”
冯家女眷们不敢去与冯太后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冯太后道:“哀家是如何爬上这个位置,你们不过就是听听罢了,里面有多少苦痛,你们根本不明白,所以你们也不知道,这世上除了自己之外,没谁能靠得住。”
冯太后说到这里,目光扫向众人:“现在你们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在禁军攻进来之前自尽,算是保住了一份体面,不管后面如何,都与你无关,除去死时那点痛苦,也算富贵荣华一生。要么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屈辱,设法活下来,兴许……还能找到机会一家团聚?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你要亲眼看到家破人亡,不过就算夫君、儿子死在你们面前,你们也得咬牙活下来,不到闭上眼睛那一刻,不能放弃东山再起的机会。”
“就这两条路,你们自己去选吧!”
冯太后挥了挥手,冯家女眷们不愿意散去。
冯太后着实恼怒,大喊一声:“滚。”
众人这才陆陆续续地走出去。
到底是死还是活,就要看个人自己的抉择了。
冯二小姐挪不动脚步,她控制不住地颤抖,她与别人不一样,她父亲是当朝国舅,还是这次主要被弹劾之人,她只会比族人更惨。
“姑……姑母。”冯二小姐脸上露出哀求的神情,她本以为太后不会理会她,却没想到片刻之后,太后抬起眼睛与她对视。
“你不想死?”冯太后道。
冯二小姐拼命地摇头。
冯太后接着道:“你还年轻,兴许能用身上的皮肉换得一条性命。”
冯二小姐继续摇头:“不……不……我不想,求姑母……姑母送我出京。”
“姑母,”冯二小姐跪下来哀求,“我兄长没了,父亲也下落不明,母亲想必已经被抓,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了啊,姑母……”
冯太后眼睛中露出几分哀戚,冯奉知事她的亲弟弟,她最挂心的冯家人,她如何不想让他们活?
“你知道为何我会答应,帮你说项,让你嫁给萧煜吗?”
冯二小姐不知道为何冯太后会在这时候提及这桩事。
“因为我以为,你真的有机会,”冯太后道,“爬到我的位置。”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八章 当年
冯二小姐早就知道冯家有意扶持萧煜,并没有觉得很惊讶,不过太后显然对她的反应并不满意。
太后向冯二小姐示意,让她附耳过来。
冯二小姐战战兢兢地靠过去,她觉得冯家沦落到这般地步,太后已然有些疯癫。
太后低下头,凑在冯二小姐耳边:“因为萧煜本就是先皇的嫡子。”
冯二小姐睁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太后微笑着重新坐直了身体,然后她乜着冯二小姐:“我手里有那女子的画像,听说还是个哑巴。”
“你生得很漂亮,在京中也难寻比你面容更姣好的贵女,我以为你对付一个哑巴绰绰有余,没想到,萧煜竟没有半点的犹豫就拒绝了你。”
“之前我想过很多次,到底应不应该和萧煜联手。我也知晓,只要帮他查明身世,大齐没有人能与他争夺那皇位,但我也很犹豫,张皇后的死虽说与我无关,但我知晓真相却没有说出口,萧煜这样的脾性,不会感念我的恩德,因为他很清楚,我这样做都是为了利益。”
“不能用恩情拴住他,冯家中又没有出挑的子弟,那么结果……我大约可以做一辈子的太后,但冯家我便一点都帮衬不上了,因为萧煜坐上皇位,不会给我机会插手朝政。”
“若他的皇后也是冯家人,也许我们还能争一争。就这样互相试探着,到了关键时刻,我向他提及了这门亲事。这门亲事没做成,但当时萧煜和你并没有看清楚,你们失去的到底是什么,只有我知晓,萧煜永远不可能知道亲生父母是谁,而你……仅仅以为丢失了一次极好的机会。”
“不,你失去的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机会。你的福气、运数早都用完了。”
冯二小姐茫然地屋子里走出来,不,应该说是被宫人丢了出来。
冯太后院子的门被关上的瞬间,她最后一线希望仿佛被人捏碎了,比起刚刚的混乱,现在的行宫静寂的可怕,人不知道都去了哪里。
冯二小姐下意识地往住处走,走进后院的院子,终于看到了一个个熟悉的人影,她一直提着的心刚要放下,可就在这一瞬,她视线中的三个女眷齐齐地踢开了脚下的凳子。
那一双双穿着精美绣鞋的脚,挣扎了几下就再也不动了。
冯二小姐张开嘴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但这样的时候,谁也无暇理会她。
一个时辰到了,郑威带着人冲入行宫,他们先去了太后的住处,院子的几间屋子里都有自缢的宫人,她们知道的太多,也跟着太后做了不少事,一旦被抓生不如死,此时了结自己,是最好的选择。
太后端坐在椅子上,她并没有去死,经历了这么多风雨,无论什么结果她都能接受,只想睁着眼睛看到最后。
郑威吩咐人抬去了肩舆,请太后坐上去,他们抬着太后,继续在行宫中搜罗。这大约是对太后最可怕的折磨。
让她亲眼看着冯家如何覆灭。
自尽的女眷尸身来不及收拾,有的甚至还挂在房梁上,吞金的人尚未咽气,在地上翻滚,这样的场面,郑威虽然早有预料,仍旧皱了皱眉头。他也很清楚,这些人的选择是对的。
“剩下的人抓起来。”
太后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到被驱赶到一旁的女眷,冯二小姐就在其中,她嘴角翘起露出一抹冷笑,有些人鼓不起勇气去死,之后的折磨会让她怀念,尚可以体面离开的这一刻。
七八个女眷被绑缚着带去大理寺,下人则会关押在刑部大牢。
太后坐进了马车中,马车一路到了宫门前,临入宫的那一刻,冯太后撩开了帘子,看到站在宫门口的众人。
豫王太妃站在人群里,这次状告让她顺利离开了宗人府。
冯太后看着豫王太妃,等到两人目光相接那一刻,冯太后脸上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豫王太妃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冯家会落得今日的结果,根本原因是冯奉知打了败仗,但她状告冯家暗害萧煜也给了太师借口,冯太后这是恨急了她,心中应该正在算计要如何对付她。
果然,太后示意马车停下,然后她看向不远处的大理寺丞。
“京里抓了不少人啊,”太后自嘲道,“不用说冯氏一族,与冯氏来往的人家也被大理寺登门了吧?”
大理寺丞躬身行礼,没有多言。
冯太后本也没想听他说话,她接着道:“但哀家看来,还有漏网之鱼。”
大理寺丞不禁有些意外。
豫王太妃浑身汗毛竖起,这一刻她想要立即离开,她战战兢兢去看冯太后,冯太后的目光果然也落在她身上。
“暗害萧煜的人,可不止是冯家,”冯太后嘴角弯起露出笑容,“豫王太妃,那证据你到底是何时得到的?真的是不敢确定真假,所以没有拿出来吗?还是故意藏匿,眼看着萧煜被杀?”
豫王太妃只感觉周围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煜哥儿是我的骨肉,我真的知晓实情,绝不会隐瞒,一个母亲怎会害自己的孩儿?”
“虎毒不食子,这话说的没错,”冯太后道,“但如果,那孩子不是她亲生的呢?”
豫王太妃整个人愣在那里。
冯太后转过头去看不远处的相王:“老相王,哀家曾让你在族中寻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相王仔细想了想,点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冯太后接着道:“你可知我寻那人是为什么?”
相王道:“微臣问过,您没有说。”
冯太后道:“我是问他当年张皇后最后一胎生下的孩儿,到底有没有夭折,你猜他说什么?”
巨大的恐惧向豫王太妃压来,她的心仿佛就要跃出嗓子口。
冯太后道:“他说,张皇后产下一男婴,那男婴十分康健,并无先天不足之症,但半个时辰后,却说张氏的儿子太过羸弱,已经夭折了。一个康健的孩子,怎么突然成了这般?你们说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缘由?”
“巧合的是,当天晚上,豫王太妃也产下嫡长子萧煜。我记得太医院有给豫王太妃请脉的脉案,上面说豫王太妃胎气不顺,肚腹始终不长,有滑胎之兆。豫王太妃为此一直卧床养胎,生产之前几日甚至见红,没想到却生下了一个白胖康健的孩儿。”
豫王太妃想要打断冯太后的话,但显然冯太后还没有尽兴:“其实那会儿还有一个甚少人知晓的秘密,张皇后和豫王太妃生产前,太祖总会梦到婴儿啼哭,夜夜不得安稳,于是寻到清正寺的高僧,高僧推算怨婴缠身,此乃太祖和大齐的因果,太祖背上这因果,五年内恐会宾天,大齐背上这因果,会生祸乱,国运也随之动荡。”
“后来我才知晓,那高僧泄露天机,三日后便圆寂了,太祖便对此话更加深信不疑,极为忌讳那年生下的婴孩儿。可惜那会儿先皇并不清楚这些缘由,否则定会在张皇后生产时多加派人手。”
冯太后盯着豫王太妃:“先皇不知内情,但有人知晓对不对?”
(本章完)
第四百八十九章 盯着她
冯太后那双眼睛如同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似是要将豫王太妃吸进去。
“太后在说些什么?”豫王太妃道,“我不知晓,我没听说过。”
冯太后笑道:“那就去查朝廷的档记,看看清正寺高僧入宫的时候,是谁陪侍在太祖身边。”
豫王太妃自然知晓,那是老豫王。
一天夜里,老豫王从宫中回来,脸上神情低沉,他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腹,眼睛中多了许忧虑,然后她听说了高僧所说的话,也是从那日开始,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能存活,还牵连着整个豫王府。
老豫王偷偷安置了一个与她月份相当的妇人,本以为事情必然稳妥,就算她的孩子有闪失,也能令那妇人立即生产。
可不巧的是,那日催生妇人时,遇到难产,不顾妇人性命将孩子拿出来的时候,孩子已经憋死了。
她不仅痛失孩儿,王府也被牵累,她以为即将大祸临头,没想到上天给了她个机会。张皇后那晚生产,当时还是端王的先皇不在京中,端王府内刚好又有老王爷的眼线,一切进行的那么顺利,让她不禁松了口气。
可是当看到从张氏那里,抱回的婴孩儿时,她心里生出了浓浓的厌恶,为何别人的孩儿如此康健,偏偏她的孩儿惨死?甚至她都没能来得及抱一抱亲生骨肉。
而这明明不是她的孩儿,她却要悉心供养他一辈子,让他享受豫王府中所有的一切。
特别随着萧煜长大,展露出先天聪颖那面时,她更加想念她的孩儿,那高僧说的因果和冤孽绝不是她的孩子,而该是萧煜,也许就是因为萧煜的降生,抢走了所有孩子的福泽,她那孩儿才会夭折。
明明她很厌弃萧煜那孩子,那孩子却寻到机会就跑来她身边,仰着头张开手,想要她抱一抱,这样的举动,引来她无尽的厌恶,她没能忍住伸手将萧煜推倒在地。后来那孩子总会偷偷摸摸地看她,躲在黑暗中就像一个鬼魅,仿佛只要她稍不留意,他就会要了她的性命。
就这样一个孩子,她怎么可能会喜欢?她讨厌这孩子,还有他的生母张氏,他们母子两个身上背负的是她儿子的性命。
逃亡路上总算得到了机会,让她能除掉张氏母子,她如何能错过?于是安排好了,让萧煜亲手害死亲生母亲张氏和他的同胞兄弟,也只有这样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谁又能想到萧煜没有死,竟被大宗正府上的人寻到。若非萧氏宗族知晓了此事,她定不会让萧煜再回到豫王府中。
经历这些之后,他们母子两个连表面上的母慈子孝也无法维持,萧煜羽翼渐渐丰满,她战战兢兢地在他眼皮底下苟活,夜深人静时她曾后悔,还不如不去换这个孩子,这个孩子给他们带来的是暂时的安宁和后面无尽的折磨,
再一次等到机会向萧煜下手,这次萧煜总算死了,她亲眼看到萧煜的尸身那一瞬间,以为一切终于得到了结,可是……
豫王太妃望着冯太后,为什么萧煜都已经死了,却还阴魂不散?现在她还要被这件事拿捏。她付出了那么多之后,居然还会是这样的结果。
“太后娘娘,”相王身边的大宗正站出来道,“您说的这些可有明证?”
冯太后微微一笑:“说出这件事的人被我藏匿进了慈宁宫。”
相王没想到,那人居然成了太监,被太后带在了身边,这的确是最稳妥的法子。
大宗正接着道:“多年前的事,先皇和张皇后、豫王都不在了,光凭一个人的话……恐怕……”
冯太后点头,眼下豫王太妃能支撑着站在这里,就是料定没有明证。
从前她也这样想,直到今日行宫中被人塞进了一封信函,信函上只写了一个消息,豫王萧煜还活着。
这几日冯家女眷陆续躲进行宫,不知是谁趁乱混入其中,递来这封信函。
如果再给她几日,她或许能查出端倪,可惜太师向她动了手,她没了机会。
如今想一想,送信之人最有可能是豫王一党,也许就是谢忱那些人。当然这仅仅就是个猜测,她不可能拿着去要挟太师。但她可以看着豫王太妃、太师党一同葬送。如果这是真的,她或许还能为自己留一份善缘,这善缘不足以保住整个冯家,让她老死慈宁宫应该是够的。
这就是为何她会将秘密告诉冯二,借冯二的嘴散播出去。
冯太后收回思绪,她的笑容更深了些:“你要相信,总会有人能拿到证据。”连昌乐长公主都能活下来,这世上就没什么是绝对的。
洮州发生的一切都是他们预想不到的,再有一件预想不到的事,能多难?
豫王太妃浑身被汗湿透。
冯太后放下马车的帘子:“哀家身子不好,可能要一辈子留在慈宁宫将养了,各位多多保重。”
她的路看到了尽头,该经历的,该受的,她全都受了,但豫王太妃、太师这些人结果会如何?下场未必会比她好。
冯太后的马车离开,大宗正转头去看豫王太妃,豫王太妃佯装镇定,却还是露出些马脚,大宗正不禁皱起眉头。
冯太后说的话八成是真的,如果得到证实,这可能是大齐皇室最大的一桩案子。
“大宗正,”豫王太妃道,“太后娘娘说的那些,我真的不知晓,或许是因为我状告冯家,所以太后她才会……”
豫王太妃就要用帕子去擦眼泪,耳边传来大宗正的声音:“希望不是,否则你知道会是什么结果。”
即便老豫王死了,也要被夺了宗室的身份和爵位,豫王太妃和她的母族不会有一人幸免。
那可是先皇的嫡子,如果活着哪里轮得到别人承继皇位。
大宗正淡淡地道:“事情没查清之前,你还是留在宗正府。”
今日是豫王太妃回到豫王府的日子,她连府门都没踏入,就这样又被带回了宗正府。豫王太妃想要向大宗正求情,却看到了大宗正冰冷的目光。
“太妃咱们回去吧!”女眷上前搀扶豫王太妃。
被人架着上了马车,帘子被放下那一瞬,豫王太妃仿佛看到人群中有个身影一闪而过。
她打了个冷颤,惊厥地向身后看去,这一刻她竟觉得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章 派上用场
赵洛泱看着系统空间里的财富区,之前财富值都用来买了粮食和火器需要硝石和硫磺,后来跟着小哑巴带兵打仗,收回来不少。
马匹、兵械、甲胄还有西蕃人携带的物件儿,林林总总下来,早就超过了她之前用的财富值。
可惜财富区的商品是有数额限制的,否则不用自己动手种植农物,只依靠打仗就能完成任务。
系统做这样的安排,显然目的还是靠实实在在的耕种和劳作。
赵洛泱再次感叹这是个好系统,可当看到身边村民的小娃娃啃野菜饼子的时候,又觉得系统应该打开限制。
宿主和系统之间要多点信任,她保证不会无端为财富值发起战事,顶多兑出点吃食给老幼。
这样想着,赵洛泱拿出一块水果糖,塞进小娃手里。
只剩下水果糖了,巧克力和士力架、压缩饼干基本都没了,剩一点点平时也不能动,就在空间里供着,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再拿出来。
现在赵洛泱落脚的村子离洮州城里远一些,但春耕的时候里正也找到了衙署,借了寨子的牲口,还从赵洛泱那里匀到了棉花种子,因为毛九成就在这村中。
毛九成为了种子变疯癫,村民们都知晓,毛家小子费尽千辛万苦,将家里银钱都掏出来了,为的就是这些种子,本来他们觉得毛九成说不得是被人骗了,后来毛九成被凤霞村的人请走,衙署还听毛九成的话,又去弄来不少那种子,大家就信了几分。
村中里正决定也试种那些种子,于是将最好的地都留给了棉花。村民们种的时候半信半疑,生怕浪费了田亩,看到棉花结出东西,心里算踏实不少,但那东西能做啥,怎么吃,谁也不知晓。
眼下也不是着急这些的时候,大家更担忧外面的战事会咋样。
“女郎又给她吃食。”小娃娃的娘不好意思地向赵洛泱道谢,她已经在管束娃娃了,一不留神就让娃娃跑到了赵家女郎身边,这位女郎人心善的很,自己也咬干饼子,却把饴糖都给村中的娃娃吃。
赵洛泱扬了扬手中的饼子:“不怪娃娃,这饼子是粗,不好咽。”
打仗了,家家都拿出不少粮食,这平日里吃的饼子里面又开始掺糠皮。
“等到收了粮食就好了,”赵洛泱道,“战事也过去了,大家都安稳了,又能吃上油煎的鸡子了。”
听到鸡子两个字,娃娃的眼睛亮了,咬的饼子上也流下了她馋出的口水。
妇人想了半晌,才明白“油煎”是咋回事,那也是能想的?平日里鸡子都不舍得吃,更别说用油做了。
她也忍不住吞咽一口:“那得到啥时候。”
“快了,”赵洛泱将最后一口饼子咬着吃了,“收了粮食,卖了棉花,买猪肉回来熬油,我给大家煎鸡子吃。”
这次连秦郜也不禁吞咽一口。
清汤寡水这么多日子,谁能不馋。
说完这些,天边忽然打了个响雷,妇人吓了一跳,脸色跟着变得苍白,差点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等她回过神来,看向屋子里的众人,大家都安安稳稳地坐着,尤其是那女郎,好像眼睛都没眨一下。
妇人不好意思地道:“我还以为是啥动静……”
赵洛泱道:“天还没黑,他们不会这会儿来。”
妇人抿了抿嘴唇:“他们真的盯上俺们村了?”她也不是不信任赵家女郎,她就是心里还有个期望,那些人不要过来。
赵洛泱点头道:“地势上,你们村北边是一片林子,过了林子就是个小山坡,山坡不陡适合跑马,从前你们村中不是也遇过几次山匪?”
正因为这样毛九成回村的路上才遇到了王虎那些人。
妇人应声:“后来朝廷派了兵卒过来巡视,村中还有汉子值守,这才好了不少,朝廷剿匪之后就更不担忧这些了,村中的栅栏今年都没修。”这栅栏开始是觉得王虎都被抓了,没必要再修,后来打仗村中走了不少汉子,也就彻底搁下了。
“我们还得了消息,让人探听了那些人的动向,”赵洛泱道,“应当会直奔这边来。”
不光是他们的斥候探出消息,那位小公子让人送出的密信也是如此,既然小公子要钓他们,就得拿出点实在的东西,以防万一,她还放了录音器,确定那小公子没有准备另外的花心思。
妇人更紧张了,还想要再问,被里正呵斥住:“带娃娃回去吧,这边有事再喊你。”
妇人应声听里正的安排。
眼见娘俩要出屋子,里正道:“不用咋咋呼呼的,之前村子被抢是咱没准备,这次衙署都安排了人手,你怕个什么?照看好家里的老小,外面的事有我们呢。”
有了这话,妇人踏实不少。
妇人走出去,里正看向赵洛泱:“我都嘱咐好了,按时灭灯,一会儿我就带着人再去查一圈。”
村子里看着和往常一样,那些人才会前来。
衙署的兵马都藏匿起来,只等着那些人上钩。
都安排好了之后,赵洛泱靠在炕上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中梦到时玖喊她:“洛泱,小鬏鬏……”
赵洛泱不禁欣喜,回到系统中一看,时玖果然在那里,正要与时玖说话,秦郜就闯了进来。
秦郜指着她和时玖:“原来你们在这里。”
赵洛泱一下子就醒了,门外还真的传来敲门声,是秦郜没错。
“那些人来了。”
赵洛泱拿起旁边的背篓,那么她也得去准备准备了。
花了不少财富值,兑换出来那么多药粉,终于要派上用场。
……
村子外,一队人已经将村口守住,这些人做这种事早就熟络,先派出几个人去探听情形,然后布置人手准备一举攻入这村子。
趁着外面打仗,他们多囤积些粮食和钱财,这是王将军的意思。虽然王将军谋划的事情多有不顺,但也不耽搁他们赚银钱。
等那些人都打残了,六州兵强马壮的可就剩下他们了,总之眼下的情形是越乱越好。
为首的人想到这里,挥挥手就要吩咐攻入其中,忽然一阵风吹来,似是带来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人伸手一摸,摸到了落在脸上的东西,似是一些尘土。
又是一阵风吹来,夹在其中的东西更多了。
为首的人心里一沉,突然意识到这事儿很是怪异,还没琢磨出个结果,忽然胯下的马儿开始不安分起来,马儿打着响鼻,踏动着四蹄,仿佛有什么东西,让它们感觉到兴奋。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一章 坑货
为首的人想要开口大骂,奶奶的,这股子妖风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一张嘴,风里的东西就进了他嘴里。
那东西带着一股的臊气,味道委实让人恶心,要不是他极力忍耐肯定要吐出来。
到底是啥玩意儿?
“头儿,”旁边的人上前道,“恐怕有埋伏。”
这一会儿是人就能看出来,有人提前做了准备。
“让大家小心有毒。”为首的人捂住口鼻大声提醒。
人能护住口鼻,但马匹不能。
躁动的马匹越来越多,队伍中的几匹公马开始不管不顾向前撞去,几匹马登时挤在了一起,这样一撞不得了,几匹马全都发出嘶叫声,抬起前蹄互相踩踏,马背上的人也因此被甩下来。
见到这样的情形,众人试图勒住缰绳,马匹不但不肯听从指令反而更兴奋地向前冲撞过去,很快更多马匹加入了争斗中。
马匹们互相攻击、撕咬,本来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变得混乱不堪,掉下来的人,若是不能立即起身,就会被马蹄踩踏,前马一踩,后马再蹄过去,如此两下,落在地上的几人就纷纷吐血。
靠着马匹杀伤力十足的队伍,在这一刻先自己战损了不少,剩下的人也不得不舍弃马匹,一脸呆滞地站在一旁,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里有药,”有人反应过来,“是对马下的药。”
可对马下的药,人却没事,他们是闻所未闻。
为首的人总算逃离了自己的马匹,他望着狼狈的众人:“随我冲入村子,村中定然有牲口可以用。”
而且向他们动手脚的人,定然也在村中,他们不可能就这样逃走,损失了这么多,还无功而返,要如何向王将军交代?
剩下的人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就在这一刻,他们身后传来了厮杀声,那是他们留在身后等着接应的兵马。
为首的人额头青筋浮动,这些人不但有准备,而且对他们了如指掌,甚至连他们的退路都封死了。
敢这样做,那村子里定然埋伏了足够的人手来抵挡。
为首的人刚想到这里,村中忽然亮起了火光,紧接着一支支燃火的箭矢向他们射来。
“撤。”为首的人大喊,但他心里知道,那些人不会给他撤走的机会。
赵洛泱背着她的小竹篓从房顶上爬下来。
接下来的事,就与她没多大关系了,有怀恩和秦郜他们足够。
村中的妇人伸手接应她。
“女郎用的是什么药?怎么那些马匹一下子就不听话了?”妇人可是在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赵洛泱道:“郑先生给的药粉,会让马匹焦躁,不过半个时辰之后就能好转。”但那时,外面的战局也有了定数。
妇人听说过那位郑先生:“不得了,可真是个神仙。”
都说凤霞村的赵家女郎厉害,因为有两位恩师,一个是一位姓宋的先生,教出好几个状元郎,最厉害的弟子是京中做大官的,所以京里来的上官都得规规矩矩拜见他。
另一位就是给畜生看病症的郑先生,没有郑先生治不好的牲口,不过若是以为郑先生只会治牲畜那就错了,这位给人看症一样厉害。村子里的人都传,郑先生的医术曾让人死而复生,但那人恩将仇报,郑先生寒了心,发现有些人还不如畜生,于是从此做了兽医。
那些生病的马啊,羊啊,也是有灵性,见到郑先生都会跪地流泪。
这次起了战事,郑先生为了大齐的兵卒,又弄出了一种药水,需与酒一同用,据说叫什么“痛水”,但凡有伤痛水一浇不容易溃烂。
反正从凤霞村里出来的事可真不少,从前以为这其中八成有人乱传,但这次她可是亲眼所见。
村外的动静越来越大,村子里的人都聚在一起向外张望。
箭矢是混在柴禾里运进来的,衙署的人从村外挖了个通道,人早早就埋伏在那里面,再加上村中的汉子,应对突然慌了神的“山匪”绰绰有余。
但村中人不知晓的是,今晚这村子只是牵制住王曾在外的兵马,防止他们回援王曾,洮州要对付的是王曾这条大鱼。
“女郎,”秦郜跑进来道,“外面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
赵洛泱点点头。
妇人不禁道:“女郎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秦郜满脸兴奋,王曾在岷州,那是他爹的地方:“回家,在外面这么久,也得回家瞧瞧不是?”
顺便给他爹带个大麻烦过去。赵家四叔做的那些火器,总不能白白给他爹,他爹也得付出点啥。
赵洛泱随着秦郜等人出了村子,一路骑马向东而去。
秦郜歪过脸向赵洛泱道:“你说我这样算不算光宗耀祖?这么大的功劳送给我爹,我爹八成欢喜的都睡不着觉。”
赵洛泱不知道秦通判会不会欢喜,但肯定是彻夜难眠了。
赵洛泱道:“见到秦通判,你……”
秦郜心领神会:“知道,我得哄着我爹,到时候我就说,爹,这次不用捎银钱给儿子了,儿子自己回来拿了。”
赵洛泱差点呛了一口风,希望秦通判没有心疾,能撑得住。
……
岷州。
自从秦通判知晓王曾逃来岷州之后,眼皮就开始跳,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吧,怎奈有个坑货儿子在人家手上,那被卖了还得替人数银钱的家伙,专门坑爹。
果不其然,两日之后,秦通判就收到他儿的信函,上面写清王曾手里有多少兵马,而且直言不讳地说:爹,您若是不与昌乐长公主一同对付王曾,那就死定了。若是您下不了决心,就将娘送来洮州,娘一把年纪了,没必要给您陪葬。您也放心,从此之后每逢初一、十五,儿都给您烧纸。
秦通判牙咬的咯咯作响,以为这逆子就说说而已?秦郜还真的让人进府要接他娘去洮州看棉花。
秦通判忍无可忍,却也没办法发作,路早就堵死了,他只好带着岷州的兵马做前锋。
半夜里,他带着人埋伏在王曾藏身的铁城堡外,等时辰一到就会带着人攻城,据说会有人与他里应外合。什么人会配合他,他不知晓,心里隐隐担忧会被不孝子坑死。如果这次他死了,做了鬼也得去带不孝子一起上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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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二章 该杀
秦通判拿定了主意,只要铁城堡内没有动静,他也不会出手。其实他多多少少有些不相信,洮州那些人能在王曾那里安插探子。
照逆子信里说的,眼下在洮州坐镇的是那位赵家女郎,他知晓那女郎很是聪明,当年跟着宋太爷混入他府中,骗得那逆子为她做事,去了凤霞村之后,连周围的村民都肯听她的话,在大家还不知道昌乐长公主尚在人世时,她就赢得了长公主的信任,可她毕竟是个女子,不曾入过军营,如何知晓军事?
除非是那位指点过她。
想到豫王,秦通判就油然生出几分恐惧,其实到现在为止他都不知道豫王是不是真的活着,前阵子阶州动荡时,他收到了一份信函,上面写了一句话,命他死守岷州。
没有落款,只是命武卫军送到衙署。但他下意识地知晓,这是出自谁的手,后来连夜寻到一封公文,上面有豫王的批注,字迹一对比,他就像是被雷劈中了般,整个人僵立在那里。
一模一样的字迹,绝对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所以外面那些有关豫王活着与否的猜测,在这一刻,在他这里得到了证实。好半天他才缓过来,立即想到这桩事京中还不知晓,皇上和太师等人可能还在命人查问,昌乐长公主活着到底是真是假,可他们没想到,问题不在昌乐长公主身上,而是在豫王身上。
他本不该趟这趟浑水,至少不该封锁城门,与朝廷断绝往来,用全城百姓性命做赌与其他五州站在一起,但他早就与赵景云有来往,逆子住在凤霞村,又收到豫王的信函,得知这么一个可怕的秘密,从一开始他就无从选择。
这段日子,秦通判经常收到秦氏族中的信函,质问他为何背离朝廷,但有谁知道他的苦?
上了这艘船,他就得听昌乐长公主安排,赵家女郎让他做事,他也没推脱,但总不能带着人去送死。
秦通判正想着,听到铁城堡内传来喧哗声,紧接着看到了黑夜中亮起的火光,片刻功夫就照亮了眼前这片天空。
赵家女郎真的在王曾身边安插了人手。
望着那大火,秦通判本来皱起的眉毛渐渐抚平,看来今晚有很大可能打一个胜仗,拿住那叛将王曾。
“儿郎们,”秦通判大声呼喊,“他们都说,咱们六州之地认了长公主,其实我说,并没有。我们认的不是长公主,而是能守住大齐国门之人。我们是大齐的兵马,应该做的是护卫大齐百姓,守着咱们脚下的土地,不能丢下一人,退后半步。”
秦通判说完,身边的兵卒纷纷道:“不能退,不能退!”
秦通判继续道:“王曾那些人,私通西蕃人,坑害同袍,你们说该不该杀?”
“该杀,该杀!”
秦通判深吸一口气,抽出腰间长剑:“自西北开战以来,不少人已经在战场上立下大功,如今总算该轮到咱们了,儿郎们,随本官一同擒拿叛贼,拿了战功回去给你们的父母、婆姨们,好叫他们知晓,咱们都做了些什么,咱们大齐的将士,都该是铁骨铮铮的汉子。”
秦通判话音刚落,立即换来“唬,唬”的呼喝声。
做官这些年,要说秦通判做的最好的,那就是鼓舞人心。他没有豫王那般气势迫人,站在豫王身边自然而然就士气高昂,但好在他长了嘴。
“冲。”秦通判首先拉动缰绳,身边的将士立即跟上。
秦通判能调动的驻兵不多,无法在人数上力压王曾,要是没有内援,这一战必定会输,现在有了机会,也得全力以赴。
现在他们里应外合夜里偷袭,这样还不能赢过王曾,秦通判也不准备活着了。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抓住王曾,活下来,日后才有机会拿家法使劲抽那逆子的屁股。
……
铁城堡内。
王曾已经歇下了,却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响动,守在门口的护卫慌慌张张进来禀告:“将军,咱们的敖仓失火了。”
敖仓里都是他们四处搜刮的粮食,平日有两队人马轮流看管,怎么会突然失火?
王曾想到的不是火势,而是有人混入了营中。
王曾道:“立即将所有人集结起来。”
护卫听得这话,立即回过神,意识到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
只有将所有人马都汇聚在一起,才能知晓混入军营的人在何处。而且如此一来,更方便后面的兵马调动。
真的有人偷袭,可不止是烧敖仓,他们肯定还会有下一步动作……
护卫想到这里,刚要转头向外走去,忽然桌案上灯影一晃,一簇箭矢从窗口射进来,护卫大惊失色,立即抽刀阻拦。
箭矢落地,却还有几支冲着王曾而去,紧急情形下,王曾只能狼狈地躲闪,堪堪躲避过去。
“抓刺客。”护卫一声疾呼,但那偷袭的刺客一击不成,已然逃之夭夭。
王曾惊魂未定,其实他与冯成海一同出征时,遭遇到了投靠昌乐长公主的武卫军,他冷不防被那些人丢了几颗火器,受了些伤。在萧祈面前,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是怕萧祈另有思量,躲入铁城堡也是为了养伤。
刚刚躲闪时牵扯到了伤口,现在能感觉到没有长好的疮疤再次开裂,温热的鲜血浸透了绑缚的布巾。
王曾深吸一口气,用手捂住了胸口。
王曾道:“将刺客抓到。”等他抓住了刺客,就将他抽筋剥皮。
“将军。”
还没等王曾穿上甲胄走出去,就又有将领来禀告:“豫王世子爷也遭遇了刺客,人现在……受了重伤。”
王曾皱起眉头,他差点忘记了萧祈,如果萧祈死了,他手里就少了颗棋子,日后的路可就更难走了。
王曾向萧祈住处赶去,将领跟在一旁禀告:“世子那边去了三个刺客,我们拦住了两个,却被一个近了身。”
王曾这边才有一个刺客,萧祈那边竟然有三个,这些人目的可能就是杀萧祈。
总算到了萧祈的军帐,王曾掀开帘子向里面看去,只见萧祈委顿地坐在椅子上,一条手臂垂着,鲜血顺着他的手不停地淌下来。
王曾的心一沉,豫王世子的半条命好像已经没了。
第四百九十三章 刺杀
萧祈攥住了王曾的手,艰难地道:“王将军,千万要小心,那些刺客……”
他说着向周围看去,仿佛黑暗中还藏匿着人。
“他们应该还有人藏匿着,没有全被找出来。”
萧祈头发散乱,神情仓皇,早就没有了之前那种超乎年龄的沉着,露出了本来的稚嫩。
就是个十四岁的孩子,突然被袭,早就乱了方寸,难怪现在还疑神疑鬼。
王曾抬起另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萧祁的肩膀:“没事,有我在,他们跑不出去。”
萧祈似是没有听到,仍旧自顾自地念叨着:“他们突然从外面闯进来,提剑就要取我性命,多亏了,多亏了有人拦着,否则我现在已经死了。”
王曾身边的护卫上前,本欲看看萧祈的伤,哪里料到萧祈整个人一抖,身体往后闪躲,差点就摔在地上。
“别……别过来。”
护卫一怔,停下了脚步。
王曾立即道:“他不是刺客。”
萧祈开始拼命地摇头:“刺客就是穿这样的甲胄,我还以为是来护卫我的,原来不是,原来不是。”
王曾皱起眉头,他这些年培植的人手都是信得过的,尤其是带来铁城堡的人,没想到还是有人背叛他,真的像萧祈说的那样,可就麻烦了。
穿上甲胄混在他们身边,他们如何能分辨?
护卫也听了明白,忙道:“将军,我现在就回去清点人手,凡刚刚不在营中值守之人,暂时不得靠近将军。”
说完这话,护卫仍旧觉得不稳妥,万一还有刺客没有出手呢?
“属下建议,从我们那三百人中选人护卫将军。”
护卫说的三百人,就跟王曾的家将一样,都是王曾最信得过的人手。如今王曾受伤,就需要身边有人严密护卫,这几百人不能有任何问题。
王曾点点头。
护卫应声道:“属下会尽快找出刺客。”
本来王曾身处的大营需要过层层关卡,里里外外被包裹了几遍,可不止三百人,现在为了防刺客,他重新调配人手,暂时留下的只有三百人。
郎中给萧祈处置伤口,王曾看过去,最深的地方,隐约能看到骨头。怪不得萧祈会这样,可真是受伤不轻。
王曾准备去外面看看情形,却被萧祈攥住了衣袖:“王将军要去哪里?”
王曾尚未说话,萧祈道:“王将军这是要丢下我?”
豫王世子眼睛中渐渐多了慌张,他也顾不得手臂上的伤,伸手就将王曾抱住:“王将军,等离开这里,我就去说服姑母,姑母定会信我们所说,还有……还有……豫王府的那些兵马也会认我这个世子,王将军不要丢下我。”
豫王世子受了伤,王曾也不会不管,世子爷说的那些话都没错,现在世子留在他身边,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世子放心,”王曾道,“我们不是说好了?无论到哪里,我都会带着世子爷,末将会与世子爷共进退。”
萧祈眼睛微微泛红。
郎中趁机重新拉回萧祈的手:“世子爷可动不得,这血还没止住呢。”
“快点上药,”萧祈催促郎中,“我会与王将军一同出去。”
萧祈这话一说,王曾就知道,为了让这位世子爷安心,今晚他走到哪里,都得带着豫王世子一起。
要不是萧祈还可以利用,王曾现在就将这个软弱无能的娃娃丢开。
王曾停留的功夫,听得外面的呼喝声更大了,期间那位被拦在外面的姜嬷嬷,终于跑了回来,主仆二人见面大哭一场。
姜嬷嬷又跪在地上向王曾磕头,许诺等他们世子爷回到京中,一定不会忘记王将军。
王曾正将姜嬷嬷搀扶起来,护卫进来禀告:“将军,有人带兵攻打咱们铁城堡了。”
王曾心里一凉,他顾不得身边的主仆了:“有没有看清楚来的是谁?”
护卫摇头道:“天黑,看不清那些人的脸,但他们身上穿的是大齐的甲胄,手里都有利器。”
所以不管他们从哪里来,都是大齐兵马。
“会不会是冯奉知?”萧祈喃喃地道,“冯家欲置我于死地,一定是他们知晓我藏匿在这里,所以派出人来刺杀。”
萧祈这话很有道理。
会向萧祈下杀手的,眼下看来,冯家最有可能。
“我们去投奔姑母吧?”萧祈面露祈求,“咱们向洮州走,我保证姑母听说我的来历,会接纳我们。”
王曾原本没想这么早就投奔过去,如果冯家真的盯上了他们,他们还真的要早做打算。
“将军,世子爷,属下先护着你们离开……”
护卫还没说完话,“轰”地一声响动,地面仿佛都为之一震。
“有人在营地里埋了火器。”
王曾听到这动静,立即推开了身边的萧祈,大步走出去查看。
火光夹杂着硝石的味道,有人哀嚎,有人叫嚷,敖仓的火势越来越大,点燃了旁边的屋子。
正面还有人在攻城……
这是里应外合要拿下他们。
王曾深吸一口气:“带着人,先从后面撤出铁城堡。”
他幸好早做了安排,秘密挖了一条通道,就是怕有人突然围困铁城堡。冯奉知的人马绝不会少,有了萧祈被偷袭之事,他甚至不用去城楼上查看,脑海中大致浮现出对方的人数。
没有足够的把握,冯奉知不会任意开战。
消息全都汇集在一起,王曾几乎立即下了决定,他与冯奉知正面交锋不会有任何好处,即便侥幸拦住冯奉知,也会元气大伤,到时候他的兵马和投靠可就不值钱了。
王曾带着萧祈一路前行,离开铁城堡的通道狭窄,只能并排三人进入,王曾和萧祁走在前面,刚走了一段距离,萧祁忽然发现姜嬷嬷不见了,他立即喊叫起来。
“姜嬷嬷,姜嬷嬷……”萧祁就像发了疯,“我要去寻姜嬷嬷,没有嬷嬷我不能走。”
王曾也奇怪,不知那老仆到底去了哪里。不过这样的时候,他可不能任由萧祁胡闹,他刚要开口,就看到萧祁向他扑过来。
王曾已经习惯了萧祁如此,以为萧祁还是要抓他的衣袖,萧祁的手确实摸上来,可是下一刻,王曾感觉到后腰细微一痛,他想说些什么,却眼前发黑,整个人向后倒去。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四章 内应
王曾想要挣扎,却提不起任何的力气,他那即将麻木的脑子,突然想明白了眼下的情形。
他被萧祈耍了。
刚刚萧祈表现出来的稚嫩和恐惧都是故意装的,透露给他的所有消息也都是假的。
他忘记了一件事,铁城堡内除了他手下的人,还有萧祈带进来的护卫和随从。
因为萧祈被刺伤,他竟然没有怀疑到萧祈带来的人身上。
从刺客行凶,铁城堡乱起来开始,他就被萧祈误导了。萧祈先是让他疑心身边有埋伏的刺客,于是只从三百人中选了护卫在身边,然后萧祈借着害怕紧跟着他,生怕被丢下。
正因为二人一直同行,他和身边的护卫才会放松警惕,萧祈最后动手的时候,不但护卫没看到,他也没有任何察觉。
萧祈为何这样做?因为他根本就跟外面的人是里应外合,要趁机拿下他。
攻城的恐怕都不是冯家的兵马,而是昌乐长公主的人。
萧祈早就暗中与那些人有了联系,而投诚最好的手段就是递交投名状,他就是萧祈手中的投名状。
王曾算计人一辈子,却没想到最后却被一个十四岁,毛都没长齐的少年给骗了。
王曾想要抽出腰间利器,立即斩杀了萧祈,可他感觉到意识愈发的模糊,巨大的恐惧将他整个人牢牢罩住,因为他知道后面发生的事,完全不受他的掌控,他就如同一条砧板上的鱼,只能任人宰割。
最可怕的是,他身边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果然,萧祈发出一声惊呼:“王将军,王将军你怎么了?”
“有人偷袭王将军。”
话音落下,地道里登时乱成一团,王曾亲眼看到护卫焦急的面孔。
“将军,将军。”
“有刺客,保护将军。”
王曾被偷袭,不知情形的护卫几乎立即蜂拥上前,萧祈趁机“被”护卫挤开。
此时此刻大家只顾得查看王曾的情形,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豫王府的世子爷在做些什么。
萧祈将东西揣在袖子里,那是赵家女郎送来给他的,告诉他只要将这东西扎在人身上,然后向前推动塞子,竹管里的药就会进入人的身体,只要成功了,王曾就会倒下。
萧祈也曾想打开那竹管查看,怎奈竹管做的太精细,拆开之后恐怕无法复原,他没敢动弹,他也犹豫过要不要使用,但机会只有一次,由不得他犹豫。
这药比他想的更厉害,推进去之后,王曾立即说不出话来,眼见就要晕厥。
经过这件事,萧祈更加肯定,如果能让赵家女郎心甘情愿地帮扶他,他后面的路会走得很顺畅。
萧祈很快走出了地道,门口看到等在那里的姜嬷嬷,姜嬷嬷一脸喜色,她紧紧地拉住萧祈的手,不用问就知晓小公子得手了。
“东西呢?”萧祈立即问。
姜嬷嬷道:“公子放心吧,都按您说的安置好了。”
萧祈再次吩咐:“事不宜迟,立即离开这里。”万一被王曾的人发现他不见了,恐怕会回过味儿来,毕竟刚刚他离王曾最近。
主仆两个快步向外走去,离开地道一段距离,只听得地道那边“轰”地一声,姜嬷嬷让人埋在地道周围的火器爆开来。
姜嬷嬷满脸笑容:“地道里都是王曾身边的精锐,他们和王曾一起埋在其中,这铁城堡必然会乱,咱们只要寻个地方躲起来,等外面兵马攻入就行了。”
萧祈道:“白布准备好了?”
姜嬷嬷点头。
萧祈嘱咐:“看到昌乐长公主的大旗再拿出来,万一外面的人不能得手,我们还得稳住王曾的兵马。”
姜嬷嬷思量着道:“那王曾被埋,公子为何不试着现在将王曾的兵马收在麾下?快点平息眼下的战事,如此一来,昌乐长公主也会另为公子记上一功。”
萧祈摇头:“铁城堡中的将士,大多还不知道王曾的情形,我去说,恐怕他们不但不会相信,还会怀疑到我身上。”
“再说,王曾那些人,怎会甘愿被我驱使,在他们心里我不过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罢了,我要等到昌乐长公主的人攻进来,多杀些人,杀到他们心生畏惧,想要臣服之时,我再替他们说话,保下他们的性命,他们自然会对我感恩戴德,之后我再劝说姑母将这些兵马交给我辖制,一举两得。”
姜嬷嬷听得眼睛发亮:“还是小公子想得周全。”
主仆两个说着话,躲入一处不起眼的院子内。
萧祈用地上抓了些泥土抹在脸上和身上:“如果有王曾的人马摸过来,就说我们在地道里遇见了刺客,王将军让我们出来求援,谁知我们刚出来,地道里的火器就爆开,王将军他们被埋在了其中。”
姜嬷嬷点头,无论是谁赢了,他们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经过此役后,小公子不但能投奔昌乐长公主,还能在身边聚集些兵马。
等待了片刻,姜嬷嬷又将护卫和随从聚拢在一处,一行二十来人,鬼鬼祟祟地探听着外面的情形。
王曾出事的消息很快在铁城堡散开,地道塌陷里面的人凶多吉少,一下子失去将主,铁城堡的军心登时乱起来,在外攻城的秦通判立即感觉到堡内的异样,下令麾下兵马全力冲击。
铁城堡的大门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杀进来了。”
“杀进来了。”
城门失守,加上听说王曾出事的消息,铁城堡的守军大多无心恋战,不少人四散溃逃,尤其是他们看到了朝廷和昌乐长公主的大旗。
大齐和萧家,一定情形下代表了大齐的正统,与正统对战,那就是谋逆之罪,一旦少了对战的勇气,最后的结果就是兵败如山倒。
王曾的兵马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利器,跪在地上祈降。当然也有浴血奋战到底之人,这些都是王曾收揽的山匪,他们无不是凶恶之辈,若是被朝廷抓捕也是死路一条,不如冲出铁城堡,回到山中,重操旧业。
但秦通判这次准备的十分充足,几乎将岷州所有驻军都拉了过来,虽然损失了不少人手,也将几个匪首拿下。
正当战事渐渐平息的时候,四处搜捕的朝廷兵马,瞧见了一个角落里立着一杆白旗。
手下人将萧祈带到。
萧祈上前向秦通判行礼:“萧祈拜见秦大人。”
杀痛快了的秦通判,这才想起来,铁城堡还有内应在,不过他着实没料到,那内应竟然是那位豫王府小公子。
如果不知晓豫王还活着,他见到这小公子还会猜测,是不是赵家女郎有意与这位联手。
但……豫王本来就好好的。
有了金玉,谁会看那粪土对不对?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五章 得手
萧祈没有听到秦通判回应,他却也没有急躁,依旧微微躬着身,旁边的姜嬷嬷却看不下去了。
“秦大人,”姜嬷嬷立即将萧祈的功劳说出来,“我家公子将王曾和他身边的护卫都埋在了地道中。”要不是她家公子,秦通判哪有这般容易得胜?
秦通判知道萧祈用了些手段,原来他听到的那几声火器爆开的响动,是萧祈所为。这么说,这位豫王的小公子的确有些本事。
但也是仅此而已,换成豫王在这,一定会带着人平息这场战事,而非躲在猪圈里求活。
那木杆上的白布,应该也是得知他们攻入城中之后才会拿出来的。
在此之前,若是他没有得手,萧祈还会假意与王曾这些人同仇敌忾。他一眼就能看出萧祈的心思,谁还不是个龟鳖和墙头草呢?
秦通判忽然觉得自我评价稍微有些不太得体,不禁抿了抿嘴唇:“王曾那些人在哪里?萧公子带我们过去看看。”
姜嬷嬷微微皱眉,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位领兵的大人,应该叫的是“萧公子”而非“小公子”或是“世子爷”,也就是说,这个人还没有认同世子爷的身份。
这是不是也表明了昌乐长公主的态度?看来一切并没有他们想的那般简单。
萧祈神情却很自然,他直起腰立即带秦通判等人向前走。
萧祈道:“我之前只是与赵家女郎来往消息,并不知晓带兵攻打铁城堡的会是谁,但遥遥看到‘秦’字大旗,就清楚必然是通判大人。”
听到赵家女郎几个字,秦通判心里微动,可能萧祈会觉得提及这个,他就会另眼相看,毕竟攀上赵家女郎可不简单。但萧祈却不知晓,这般想方设法攀附赵家女郎,会惹怒那个人,至于那个人是谁……他可不敢说。
就是吃饭也要向赵家女郎要银钱,受伤也得千里迢迢来洮州寻人的那人。
秦通判道:“萧公子知晓秦某?”
萧祈点头:“孙集作乱时,是秦通判带兵镇压的,这消息早就传到了勉县。我虽然不得出门,却也想着,若是有机会见见秦大人就好了,大齐除了我过世的兄长,能带兵打仗的将领本就不多,秦大人在我心中是一个。”
兄长是没错,但不是“过世”的兄长。
萧祈这是在利用他兄长的名声,为自己收揽人心
对于萧祈的夸奖,秦通判可不敢半点承情,于是道:“那次也不是我的功劳,都是赵景云和赵家女郎的安排。”
萧祈没料到孙集那桩案子,赵家女郎就掺和进去了。
秦通判接着道:“开始的时候,我还曾将赵家女郎和她的先生拒之门外,甚至想要将他们赶走,现在想想多亏没有那么做。”
萧祈不禁道:“最后大人还是被说服了,可见大人……”
“我是被骗的,”秦通判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头,“各种原因就不与萧公子细说了,但我明白了一点。
萧祈仔细听着。
秦通判道:“一心一意为朝廷和百姓办事,不必去思量其他,这官做的也踏实,日子也过得轻松。”
萧祈不太明白秦通判这话的意思,这是在提点他?提点他什么呢?踏踏实实?一心一意?
萧祈应声道:“大人说的对。”
两个人说着话,已经到了地道入口,周围已经被炸的塌陷,看不出里面的情形。
“将地道挖开,”秦通判吩咐道,“王曾此人非同小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兵卒们立即上前,到底是人多,不消片刻功夫,就扒开一个出口,里面立即有人跑出来,那些人憋在地道里久了,早就头晕眼花,哪里能顾得上辨别此时此刻站在外面的是谁。
秦通判也不含糊,下令道:“杀了。”
最后都跟在王曾身边的人,必然是王曾的心腹,王曾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他们查的一清二楚,杀戮百姓,贩卖妇孺,勾结西蕃,这些为虎作伥之人罪大恶极,便是送入公堂也是死路一条。
如今六州事务繁杂,不必在这些人身上费功夫,不如拿这些人的性命,震慑住王曾麾下剩余的兵卒。
守在地道口的人,一刀一个,如同切瓜砍菜,很快解决了不少人。
直到一同出现两条身影,这次解决起来没那么容易,将领落下的钢刀被挡住,让那二人得以顺利离开地道。
这二人身形彻底出现在人前时,众人才算看清楚,出来的并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人,其中一个还背着晕厥的王曾。
秦通判冷声道:“拿下他们。”
两个护卫在火器爆开时受了伤,本想带着王曾逃离,没想到火器将通向外面的两个出口全都炸塌,总算好不容易重见天日,面对的却是朝廷的兵马。
二人只能竭力一搏,却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很快被绑缚住。
秦通判亲自去查看王曾的情形,王曾居然还活着。看来此人平日作恶太多,老天都不肯让他这般轻松地死去。
等到兵卒将地道彻底搜查一遍,确认没有人藏匿在其中后,秦通判下令关押俘虏,他看向萧祈:“萧公子与我回衙署吧!”
萧祈听到这话,略微沉吟:“我想要见姑母一面,不知赵家女郎是否与大人说过。”
秦通判摇头:“此事赵家女郎自会安排。”
跟在萧祈身边的姜嬷嬷心中诧异,她是怎么也没料到,赵家女郎真的这般厉害,好似昌乐长公主的事,都由她来打理。怪不得公子还要小心翼翼与她交好。
萧祈接着问:“女郎可来了?”
秦通判很想伸手捂住耳朵,听听这是啥话,从“赵家女郎”就变成了“女郎”,不知道听到的人,不加以反驳,会不会被怪罪。
秦通判还是不准备冒这个险,于是清了清嗓子:“萧公子还是称呼赵家女郎得体。”
萧祈一怔,脸居然微微有些发红:“我知晓赵家女郎是我兄长的恩人,心里便对她多几分亲近之意,是我失言了。”
秦通判没有顺着萧祈的话去说,两个人走出铁城堡,秦通判看向不远处的山中。
“女郎还有要事安排,萧公子安心等着吧!”
萧祈顺着秦通判的目光看去,微微放松的心情,这一刻陡然一紧,油然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他向四周看去,为了以防万一,他安排了人手在铁城堡外,若是他设计王曾不成,那些人就会冒险冲入城中,将他救出来。
现在一切顺利,所以那些人是藏匿起来了,还是离开了?
又或者是被人发现了行踪……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六章 生母
萧祈想再向秦通判问些消息,这位秦通判的嘴却闭得严实,特别是与赵家女郎有关的,一概不提。
萧祈打听过秦通判此人,并未觉得此人有多精明,听说秦通判甚至被儿子骗到洮州吊丧,多少年攒下来的家底,也被他那儿子败了个精光。
他之所以在铁城堡对付王曾,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萧祈觉得,说服秦通判与他站在一起不难,即便不能立即得手,至少也能拉拢一下此人。
再怎么说,他与昌乐长公主的关系都比赵洛泱要亲近,从前没有皇室宗亲在,昌乐长公主不得不依靠赵洛泱,现在他来了,若是能真心投靠,岂非比赵家女郎要更好用?他自己也是一枚棋子,是姑母攻入京城,重新走回朝堂的棋子,相信心中有思量的人都能在他和赵洛泱之间做出选择。
萧祈深吸一口气,但秦通判却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着实难办的很,他实在想不出其中有何道理,难不成秦通判看上了赵洛泱,想要与自家儿子婚配?
骑马在前面的秦通判,莫名地打了个冷颤,仿佛有什么大恐怖的事降临一般,他不禁吞咽一口,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头顶上的那片天。
一切都还好好的,可他为何有种,天将塌陷的感觉。
……
赵洛泱此时正走在一条通往山中的小路上。
萧祈派来埋伏在铁城堡的人手,大多被怀恩和秦郜拿下,故意留下几条漏网之鱼,眼下正在前面带路,引着他们去往平日的藏身处。
就像王曾在外面留有人手一样,萧祈也是如此。一样的事,用一样的手段,只不过针对的人不同。
赵洛泱一开始就没有将王曾那群人放在眼里,王曾在谷藏堡的时候,她和小哑巴安插人手,装作卖茶的商贾与王曾来往,已然将王曾的底细摸的七七八八。所以即便没有萧祈,他们也能拿下王曾。
对于赵洛泱来说,更重要的反而是还没有掏出所有秘密的萧祈。一旦明确自己要做什么,只要让萧祈动起来,她就能顺藤摸瓜。
“女郎,”怀恩过来禀告,“前面山中有个村落。”
看来那就是他们要找的地方。
怀恩道:“我们要怎么做?带人围住那村子?”
赵洛泱道:“让人送个消息过去吧,就说我在这里,要见他们主事人。”有些时候,不用非得动刀动枪,萧祈帮他们拿下了王曾,也就是为他自己选择了阵营,既然萧祈没有了退路,也就不会在这时候与她翻脸,那么主动权就握在了她手中。
怀恩应声。
秦郜有些担忧:“一会儿你要进村?还是多选出些人手陪同。”
赵洛泱道:“只要几十人与我前去,剩余的人在村外等候。”
说完她伸手指了指山峰处:“让传令兵到那里,用旗语传递消息,如果我们有任何闪失,立即就能传出去。”
萧祈如今可是掌控在秦通判手中,她认定村子里的那些人,不会不顾萧祈的安危。
大约两刻过后,有一行人骑马出了村子,赵洛泱远远看去,为首的是一个三四十岁的妇人。
见到这妇人,她一点不觉得惊讶,之前的猜测反而都顺理成章了。
妇人下了马,立即走向赵洛泱,她身后的人一脸警惕,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那妇人吩咐退下。
妇人穿着粗布衣裙,打扮成寻常农妇的模样,一双眼睛却格外清亮。
赵洛泱翻身下马,等到妇人走到身前,两个人见礼。
妇人道:“周氏拜见赵家女郎,不知女郎会前来,不周之处,还请女郎见谅。”
赵洛泱望着那妇人,没有多余的言语:“不知该如何称呼周娘子?”
周氏有些惊讶,以为赵家女郎多多少少要客套几句,却一上来就询问她的身份,如果现在她不说,赵家女郎是否会让身后的兵马径直入村?
如果在前一天,赵洛泱找到这里,周氏或许还有别的选择,但今日就不一样了,祈哥儿帮朝廷兵马拿下了王曾,既然做了选择,他们就不能与赵洛泱有任何冲突,至少明面上不行。
思量片刻,周氏道:“我乃萧祈生母。”
周氏边说边仔细瞧着赵洛泱的神情,她欣慰地在那女郎眼睛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惊诧。她既然敢来见赵洛泱,就是有所准备,也有把握能说服赵洛泱。
但是赵洛泱下一句话,就让周氏心里一紧,多年的伤口被人戳开。
赵洛泱道:“这么说,周姨娘是豫王的妾室?萧祈是豫王的庶子?”
周氏喉咙一动,明显的听到赵洛泱话语中的轻视。
是啊,从身份上来说,的确如此,甚至她连妾室也算不上,毕竟没有过明路,但萧祈不能只是庶子而已。
赵洛泱在意这个,无非是因为萧煜是嫡长子。但赵洛泱不知晓,她手里还有一个秘密,那秘密能够颠覆眼前的一切,让赵洛泱心甘情愿地接纳萧祈。
周氏露出体面的笑容:“女郎这话也对,也不对。其实祈哥儿是王爷唯一的子嗣。”
赵洛泱皱起眉头,面色明显变得阴沉:“你说什么?”
周氏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她道:“女郎不妨与我入村,我会仔细与女郎说清楚。”
周氏在前面引路,赵洛泱看向周围。
这村子看起来就像寻常猎户聚集之处,就算有人路过瞧见,也定然不会想到,藏匿在这里的人居然与豫王府有关系。
进到屋中坐下,周氏亲手倒了热水给赵洛泱:“今年还没来得及买茶,怠慢女郎了。”
赵洛泱显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她盯着周氏:“你刚刚说的话是何意?若是有意中伤萧煜……”
“妇人万不敢如此,”周氏道,“我说这话,并非是为了祈哥儿唯一世子爷的身份,而是想告诉女郎,无论是过世的豫小王爷,还是祈哥儿,都是被豫王府那位太妃所害,他们都非豫王太妃所生,却被太妃算计着抱离亲生母亲,不但如此,太妃更是向他们生母下杀手。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老豫王暗中搭救。”
赵洛泱仍旧不解:“说得清楚点。”
周氏这才抿了抿嘴唇:“女郎,您可知豫小王爷并非老豫王子嗣,而是先皇和先张皇后的亲生骨肉。”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七章 证据
周氏说完话,便仔细瞧着赵洛泱,她料到乍听到这个消息赵家女郎会惊愕,回过神来便会追问她整件事的始末,她只要耐心等一等,很快就会拿到话语的主动权。
不过,赵洛泱的神情,却在她的注视下,变成了愤怒和厌恶。
难不成是赵家女郎误会了什么?周氏正欲开口解释,便听到赵洛泱冷哼一声:“为了萧祈能成为豫王府唯一的子嗣,不惜想出这样一个法子,反正先皇、先张皇后和……都已经不在了,不会有人证实真假。”
“这是豫王太妃提前吩咐好的说辞?是准备欺骗我,还是通过我去欺骗昌乐长公主?”
周氏面色一变:“女郎误会了。”
“误会?”赵洛泱神情冷肃,“萧祈怎么可能不是豫王太妃的亲生?萧煜在的时候,豫王太妃利用他为豫王府赚名声和军功,为豫王府阻挡明枪暗箭,却暗地里扶持、培养萧祈,不就是想要等萧煜不在时,还让萧祈承继那些好处。”
“萧煜和萧祈都不是豫王太妃的孩子,豫王太妃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甚至在勉县出事之后,豫王太妃不惜状告冯家,也要救下萧祈。”
周氏急切地道:“那是因为太妃压根不知道,祈哥儿不是她的孩儿。当年老王爷为了护住我们母子,骗了太妃,说祈哥儿是太妃所生,其实……太妃根本生不了康健的孩儿。”
赵洛泱再次看向周氏,周氏恳切地向赵洛泱点头:“女郎,我说的都是实话。”
赵洛泱依旧没有相信,反而道:“你在编这个谎话之前,忘了一桩事,如果萧煜是先皇的子嗣,那老豫王与豫王太妃一样,都是十恶不赦的大罪,豫王满府都要被牵连,萧祈不可能再承继豫王爵位。”
周氏目光微变,不过她还是稳住了情绪:“我知晓朝廷可能会怪罪,但只要朝廷仔细查下去,就能清楚,一切都是太妃所为,老王爷并不知情。”
赵洛泱轻笑:“倒是撇的干净,你还是明白是非对错的,清楚错的一点不能沾身。”
周氏的脸皮登时一紧,她还不知道赵家女郎这样牙尖嘴利,总会往人最脆弱的地方捅刀子,还让人无法反驳。
周氏却也不敢翻脸,她急着解释:“我说的句句属实,这里面真的有我们在作祟,我又岂敢与女郎说?再说这也不是我们这种人能做到的。”
赵洛泱不说话,周氏松口气,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局面,她继续娓娓道来:“我娘家与老王爷的母亲是远亲,我家境贫寒,不敢想着做老王爷的正妻,两家说好了也是做妾室。老王爷没娶亲之前,我就在府中侍奉了,后来太妃入府,硬是将我当成奴婢使唤。”
“我也不敢说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应对,但后来我怀了身孕,太妃就吩咐山匪,在我去寺庙祈福路上将我灭口,亏得老王爷一直让护卫跟着我,才将我救下。从此之后我就一直被养在府外,我还以为等我生下孩儿,以后的日子就能与孩儿相依为命,谁知生产之后,却听老王爷说,孩儿夭折了。怀胎十月,胎气一直很顺,生产的时候孩儿哭声洪亮,怎么就能夭折?我觉得这里肯定有蹊跷,于是暗地里通过老王爷身边的人,打听消息,终于让我知晓,豫王府在勉县藏着一位小公子。”
“不知道女郎相不相信母子连心,我第一次见到小公子,就确定这是我的孩儿。为了证实猜测,我去寻当年太妃的脉案,问帮太妃接生的稳婆。太妃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病症,她生产的孩儿,头一日还好,第二日开始就会慢慢变黄,请了不少郎中来诊治,却都没有用处。”
“我在京西也遇到一个这样的妇人,那妇人十年生下六胎,皆是如此,当地有名的杏林圣手也束手无策,而且断言,妇人再生仍是这般情形,孩儿绝无可能康健的可能。”
周氏嘴角微微上扬:“可能女郎会觉得我心太狠,知晓太妃有这种怪病那一刻,不但不会觉得太妃可怜,心里反而说不出的欢喜。既然太妃生不下康健的孩儿,那萧祈定然是我的骨肉,若非如此,老王爷也不用对我吞吞吐吐。也正是因为查此事,我对大公子萧煜的身世也有了怀疑。”
“但查问大公子的事却没那么顺利,我动作太大,引起了太妃亲信的怀疑,我还以为这次定然逃不脱。可能是太妃作恶多端,总算得了报应。就在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消息说,先皇欲向老豫王讨要大公子萧煜,记在名下教养。太妃做贼心虚,以为当年的事被人透露出去,于是暗地里盘问当年那些为她办事的亲信,乃至起了杀人灭口之心。”
“那亲信不甘落得这般下场,于是将当年种种向我全盘托出,并且告诉我,当年她就知晓可能会有这一天,于是留了个证据,可以证实大公子萧煜的身份。”
赵洛泱盯着周氏:“你说有证据?”
周氏确定地点头:“有……而且是会令天下人信服的证据。”
赵洛泱道:“光凭几个人做的证词,没有人会相信,特别是那么多人已经故去,对于现在的朝廷来说,提起此事没有任何的好处。所以你说的证据是实物?”
周氏点头。
赵洛泱目光闪烁。
此时此刻,周氏终于从赵家女郎眼睛中看到了一丝不甘。老王爷说过一句话,无欲则刚,就怕人无所求,但赵家女郎并不是如此。
“女郎,”周氏道,“您想为豫小王爷伸冤吗?您想一想,小王爷的真实身份,再想想当年张氏和两个孩子是如何死的,这其中会不会也有太妃的手笔?”
“好端端的一家人,却全都遭了太妃毒手。”
周氏感同身受地深吸一口气:“其实我本也不想争了,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我也可以母慈子孝,夫妇和顺,是太妃害的我们骨肉分离,我暗地里去寻祈哥儿,告诉他真相,是不想他认贼作母,也是害怕他会落得与大公子一样的结果。”
赵洛泱沉默半晌,才又道:“你想要我出面劝说长公主认下萧祈。”
周氏准备绕一大圈的话,又被赵洛泱径直点了出来。
赵洛泱道:“我不是不能帮忙,但……你要用东西来换。”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八章 公道
周氏看着村口留下的马蹄印记,不由地松了口气,这次与赵洛泱见面,着实让她胆战心惊,眼看着中途赵洛泱脸色阴沉,幸好她竭力扭转局面,结果还算不错,但也因此说了太多……
她没想解释的那么清楚,有些事真真假假的混在其中,少说少错。可赵洛泱问的仔细,她就不免要多透露些实情。
很多都是真的。
比如她是如何到了豫王府,怎么生下的萧祈,还有豫王太妃的病症,隐瞒最多的就是关于老豫王爷。
老豫王爷并非什么都不知晓,将萧煜从张氏屋子里抱出来,都是老豫王亲自安排的,但老豫王已经死了,死无对证,能承担这个罪名的只有豫王太妃。
周氏再次深吸一口气,清冽的空气进入她的胸口,让她感觉到轻松,这是豫王太妃应当承受的。
这个女人作恶多端,如果没有她,可能她早就进豫王府,陪着祈哥儿长大,不会这些年在外战战兢兢。
她费这么多精神,将最要紧的秘密对赵洛泱全盘托出,当然是想借昌乐长公主的手,除掉豫王太妃,扶正祈哥儿,她已经等不及要看豫王太妃脸上那错愕的神情。
费心费力养育的孩儿,却不是自己亲生。
这也算是对她抢夺别人骨肉的惩罚。
……
赵洛泱看着手中的纸笺,那是周氏告诉她的证据所在。用这样的法子留住证据,还真是想的周全。
但这时候将证据给她,也是仗着豫王“萧祈”的尸身还没下葬,他们若想要证实这桩事,就要赶在那尸身没坏之前,现在就要行动。
赵洛泱想到了小哑巴,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被人利用,若是真的战死疆场,死后还要成为别人的棋子。
连“他”尸身都会成为其中一环。
幸好他努力活了下来,否则现在她可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会将眼前这些人一并除掉。
看到了这些,清楚了所有始末,她忽然理解了“梦中”的小哑巴为何变成那般模样,一个置身于黑暗中的人,又拿什么带给别人光亮?
所以他想起张氏母子惨死的时候,才会如此的失常,差点就无法清醒。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母亲和兄弟,这是他心中永远无法绕过的事实。
“我们立即赶回衙署。”赵洛泱看向秦郜。
她现在就要着手安排,赶在朝廷摸清楚他们这边情形之前做好。早些将一切查的清清楚楚,小哑巴也就能快些将压在心头的负担卸下。
赵洛泱踏入衙署时,二堂里,除了白婆子和赵景云之外,宋太爷也落座其中。
看着胡须都花白的宋先生,赵洛泱不由地露出笑容,眼睛也跟着有些发热,这段日子先生为他们东奔西走,人瘦了不少。
赵洛泱将周氏说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告知众人,没有半点的隐瞒。
白婆子慢慢地皱起了眉头,煜哥儿的身世竟然这般坎坷,她至少有个富足的幼年,而他从一开始就已经卷入权势争斗中。
白婆子道:“还有证物在就好,眼下朝廷需要我带兵对付吐蕃人,我书信一封,他们必然肯将东西拿出来。”
赵洛泱点头:“不过,公主可不可以换个法子证实此事?”
白婆子看着赵洛泱:“你的意思是?”
赵洛泱道:“与其查萧煜的身世,不如为张皇后和死去的两位皇子伸冤,这样更让朝廷无法拒绝,而审理这桩案子的前提,就是先要理清楚,萧煜到底是谁的子嗣。”
“当年张皇后和皇子被杀,豫王太妃却逃过一劫,之所以没有人怀疑到豫王太妃,是因为太妃在那次也差点失去了亲生儿子。萧煜若非她亲生,那这桩旧事是不是就有重提的必要?”
将这案子查清,老豫王必然无法脱身。杀掉先皇所有子嗣,本就是老豫王为了夺得那个位置所做的准备。
周氏想要利用他们为萧祈正名,那她的算计就会全都落空。
从前的伤害无法弥补,但现在开始,只要她在,谁也别想再踩着小哑巴得到任何利处。
宋先生捋着胡须点头:“如此甚好,朝廷可以不去问萧煜的身世,但不能不还先张皇后和两个皇子一个公道。”
“这样的大事,宗正寺也不会不理,也免得太师那些人,为咱们抓着豫王的身世不放而起疑心。”
这也是赵洛泱担忧的,随着战报送入京城,可能会有小哑巴没死的消息裹挟进去,就算之前他们为了混淆视听,放出不少假消息,但太傅那些人一向城府极深,难免不有所防备。
但只要昌乐长公主紧抓张皇后的案子不放,不管是太师还是宗正寺都没有借口阻拦。
事不宜迟,白婆子起身:“我立即写信。”
朝廷其实已经递送了信函给白婆子,要迎她还朝。
如果没有吐蕃这场战事,朝廷绝不会这般容易就承认她的身份。
眼下她也能回这封信了,朝廷不能彻查冯家和宗室,她就做洮州的白婆子挺好,反正早在几年前,朝廷就已经替她修好了衣冠冢。
除此之外,她也附上吐蕃几个部落,请求迎她回去主持大局的密信,让朝廷为她定夺一番,她该何去何从?
当年都是她在想,远嫁吐蕃,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齐,这次也该大齐思量思量,要不要接回她这个“死”去的长公主。
从衙署中出来,赵洛泱与宋太爷同行。
“什么时候回去?”宋太爷道,“你奶念叨你呢。”
萧祈那边她还不放心,还得再耽搁几日。
赵洛泱道:“等岷州那边没事了,我就回家,我馋奶做的野菜饼了。”
宋太爷点头:“跟你奶说的一样,放出去就没影儿,刚刚那些话我帮你传了,下次你就自己回家跟你奶说。”
赵洛泱应声,扶着宋太爷上了驴车,等到驴车走远了,赵洛泱抿了抿嘴唇,她琢磨出味儿来了,先生说话与往常越来越不一样了。
本来她跟她奶之间特别亲近,可现在中间多了先生。
啥时候,宋先生将他自己塞进来的?
不知道她奶有没有发现?
(本章完)
第四百九十九章 不能辜负
宋太爷催促驴车快点走,说完这话他还不忘记回头看一眼。
还好,小徒弟没追上来。
“太爷,”赶车的是孙家村的豁牙,他见到宋太爷这般情形不禁道,“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有啥追赶着?”
宋太爷咳嗽一声:“事情太多,得早点回去布置。”
豁牙可知道,宋家父子不一般,状元大人别看一身文气,却带兵守关,三天两头就能瞧见他巡营。
这位宋太爷更是厉害,有啥事问他总没错,而且不管遇到啥,宋太爷总是一个样儿,从来就没见他慌过。
今天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又走了一段,确定没有人在屁股后追赶,宋太爷总算松了口气。
他确实怕。
他那小徒弟,别看生得白白嫩嫩,一笑还露出俩酒窝,可比虎狼还厉害。
所以他说完那些话,一刻也不敢停留,生怕她跑过来问:“先生,您说的那些是啥意思?”
被她那么一盯,他那点秘密还不都得自己抖搂出来?
他的老脸还要不要?
小狐狸和她奶那么好,小狐狸一张嘴给捅漏了,他可就要前功尽弃。
天不怕地不怕,刚强了一辈子的宋太爷,没想到自己会这般心虚。
谁家的徒弟不是恭恭敬敬地孝顺师父?
他这个关门弟子可是不一样……
有时候,他会想是不是得有点师父的威严?
宋太爷脑海中浮现出杨老太护短的模样,唉,也只能想一想就算了。
自从他在路上遇到小狐狸一家人之后,这腰板儿好像就越来越弯了。
宋太爷一边感叹着一边从驴车角落的陶罐里拿出一个鸡蛋,鸡蛋还是热乎的,那是杨老太放的。
什么弯腰不弯腰的,哪有那么重要是不是?
……
昌乐长公主给朝廷的回信,先被人送到了萧煜手中。
冯奉知折损了大齐数万精兵,让吐蕃人趁虚而入,也幸好萧煜带兵及时赶到,才算遏制住吐蕃人的攻势,将吐蕃兵马拦截在兴元府以西。
吐蕃人虽然受阻,却没有退兵。只因如今的赞普一心想要攻入大齐,这些年积攒军资,私底下做的布置,不能功亏一篑,对他们来说,眼下大齐内忧外患,是最好的机会,冯家父子又折损那么多兵力,此时若是打不开大齐的门户,以后也就别想再大肆举兵,最重要的是,赞普老了撑不过两三年,在他活着的时候,他要一偿夙愿,这样雄心壮志指引下,即便有豫王萧煜死而复生的传言,吐蕃王庭也不会轻易相信。
吐蕃人想的也没错,他们倾力一战,如今的大齐的确难以招架,就算是萧煜也要停下来整合兵马,光靠他麾下的重新聚起来的武卫军,无法与吐蕃王师在此地一决高下。他要将被击溃的冯奉知大军,重新聚拢在一起,短时间内,让他们重新成为大齐的精兵。
萧煜也尽量没有在人前露面,眼下他的存在还需遮掩,等到对付吐蕃之时再揭开,才会达到出其不意的结果。
仔细地看完手中的信函,萧煜再次想起了张氏。小时候他与张氏见的不多,却总能将张氏的一举一动记得清清楚楚,从前他以为是因为张氏温和,后来梦到张氏母子被杀时,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
现在一切得到了证实。
张氏不是别人,而是他的生母。
他幼年最期盼的母亲,原来就在他身边,向他笑过,为他做过点心,陪着他说过话,还曾将他抱在怀里。
在性命攸关的那一刻又救下了他。
这就是赵洛泱书信上与他说的,张氏不知他的身份,却已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今时今日张氏若尚在人世,只会希望他平安康健。
萧煜闭上眼睛,记忆中张氏临死前的模样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没有愤恨,没有惧怕,只有对他的关切和担忧,就算在那一刻,张氏也是为他着想。
怀光紧张地看着自家公子,他也收到了女郎送来的消息,清楚老豫王和太妃做了什么的时候,他心中只有愤怒,可紧接着他又满心忧虑,生怕公子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
就算他觉得公子无论如何做都是对的,那些人万死难赎其罪,可他还是期望公子不要因此困住自己。
好在,片刻之后,萧煜只是将信函放好,吩咐怀光继续练兵,京中的事交给女郎和昌乐长公主。
怀光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萧煜知道怀光在担心什么,今夕不同往日,他有了小鬏鬏。
“洛泱请姑母写信函查明当年张皇后和皇子被杀一案,”萧煜道,“她是要让我知晓,害死她们的凶手是老豫王和豫王太妃,并不是我。”
“洛泱这般为我着想,我岂能辜负她一番心思。”
怀光立即点头。
萧煜道:“既然有人为我出头,那些事我便不用管了,只要一心一意练兵等着对付吐蕃大军。”
等打赢了这一仗,不管是萧煜也好,时玖也好,都能去与她团聚。
……
昌乐长公主的信函送到了朝堂上,立即引起了轩然大波。
就在冯太后被“请”回慈宁宫时,太后与豫王太妃那些话,已经在京中掀起了些波澜,眼下再有这封信佐证,谁也不敢断言,这些是冯家故意拿出来搅乱局面的。
就连龙椅上的皇帝也忍不住开口询问:“太师,姑母说的都是真的?张太后和朕那几个哥哥是被人所害?”
太师向皇帝躬身道:“老臣不敢妄言。”
“姑母不是说有证物吗?”皇帝道,“将证物拿出来看一看,不是就能真相大白?”
幼童的想法总是那么简单,在宫中的日子太过寂寞,从心底里,他早就盼着姑母回宫,这样他身边就能多一个人,所以对于昌乐长公主的消息,小皇帝总是听得很仔细。
没听到太师回答,小皇帝道:“证物没有了吗?”
“有,”太傅道,“那证物如今就在宫中封存。”
小皇帝道:“那就快取来,当着众爱卿的面打开,让大家辨别一下真伪。”
今天是中秋节,祝大家双节快乐~阖家幸福,诸事顺利。
(本章完)
第五百章 证据
宫中的龙图阁大门被敲响,管事的内侍应声开门,见到外面站着的人,他不禁露出惊诧的神情,很想伸手去揉揉眼睛,看看自己到底是不是看错了。
龙图阁外站着七个人,三位中书省的官员,四个内侍,三位官员中,为首的是龙图阁学士,这位老学士,今年已经七十四,去年得了一场大病后,甚少进宫,不知为何今天却让人抬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中书省的官员,那都是太傅身边的得力。
这是出了什么事?
管事的内侍不由地吞咽一口,今年年景可不好,慈宁宫,行宫,还有外面闹出了老大的动静,他还庆幸自己在龙图阁管事,只要干好分内的,寻常不会牵连到他。
没想到,转眼功夫就轮到了。
内侍慌忙上前行礼:“各位大人来阁中所谓何事?可有旨意?”
龙图阁中放着大齐皇帝的手谕以及重要的薄籍,不是一般人能出入的,当然几位大人能走到这里,禁军能够放行,也自然是有文书,再加上孙阁老……他本不用另行查看,但事出反常,他在龙图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管是什么原因都定然是大事,既然如此,他就要谨守职责。
内侍搀扶起孙阁老,孙阁老慢慢向前挪动步子,管事的内侍见状自己躬身上前,孙阁老这才递出了旨意。
“皇上亲自下旨,太师代笔,要进龙图阁取一张圣旨查看。”
管事内侍仔细查看了印鉴,听到孙阁老这话,才松了口气,转身吩咐小宦者:“开门。”
孙阁老缓步其中,他走得格外缓慢,但没有人敢催促。
管事内侍,忍不住低声询问中书省的两位大人:“不知要取何物?”
其中一人望着内侍道:“记着今日,可能会成为龙图阁的大日子。”
不止是龙图阁的大日子,而是整个大齐的大日子。
如果证据在其中,又能辨别为真,那么好一桩巨案要浮出水面,涉及先张皇后、两位皇子……
可能是三位皇子。
整个龙图阁中,响起了孙阁老的脚步声,笨拙但是急促,活到这个岁数的人,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们这般,这次的事却不寻常。
龙图阁的架子上摆满了书籍和册子,小宦者欲上前帮忙,孙阁老却挥了挥手:“我记得……我记得,那应该是我亲手放上去的,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了,没有人碰过。”
孙阁老眼睛掠过那一排排的书籍,那些供奉起来的箱笼,然后他的目光定在了最高处的那排阁子上。
那是与太祖有关的薄籍。
“在那里,”孙阁老颤抖地伸出了手,“快……搭梯子,我去取来。”
众人想要劝说,奈何此时此刻的孙阁老,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架子,这副模样,也不可能听旁人半句言语。
“龙图阁的东西,别的不说,太祖年间的都是我整理的,除了我之外从未有人动过。”
孙阁老边说,边爬上了梯子。
众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孙阁老也亲手拿也情有可原,毕竟事关重大。证据藏在龙图阁本就匪夷所思。
孙阁老颤颤巍巍地将一只锦盒拿在了手中,然后被小宦者搀扶着爬下来。
孙阁老看着锦盒上的封条:正元二十三年元月十四日
封条上有他的印章,为了保险起见,还有火漆。
孙阁老道:“火漆完整,印章也没错,笔迹是我的,这是我亲手贴上去的,不会有错,已经二十年没有人打开过了。”
中书省的大人和内侍们都凑过去看,然后纷纷点头。
管事内侍让人拿来册子寻找记录,确定这锦盒没有人取来查看过。
孙阁老道:“那就随我一同去大殿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开吧!”
官员们应声。
龙图阁管事内侍也跟着众人一同前行,众人不时地将目光盯在孙阁老护着的锦盒上。
孙阁老摸着那锦盒也想起了往事。
正元二十三年元月十四日,他奉旨前往先皇潜邸端王府,向端王妃张氏取一张圣旨。那是册封异姓王,世袭罔替的旨意。
张氏的父亲随太祖征战,辅佐太祖建立大齐,被太祖封为异姓王,后代子孙世袭罔替。刚刚得到天下时,犒赏功臣,是对一路追随的嘉奖,更是对一心辅佐的情谊,当时太祖想的是书写一段君臣杰义的佳话。
奈何随着江山坐稳,皇帝怎能让大权旁落?册封的那些异姓王,对于江山社稷始终是个威胁,于是太祖晚年决定先向异姓王动手。
张氏父亲与太祖最为亲近,早就猜中了太祖的心思,再加上他身下无子,愿意将这段君臣佳话在他手上了结。孙阁老能够明白张氏父亲的思量,张氏一族嫡亲族人早就没了,要说亲近的只有他们夫妇和一个女儿。他的女儿嫁给了皇家,已经受皇家辖制,既然如此,只有顺遂太祖的意思,女儿将来才能少些坎坷。
张氏父亲过世,母亲也跟随一同前去,张氏为父母操办了丧事,张氏父母下葬之后,宫中就该将给张家的旨意取回。
虽然张氏父亲早就上禀,请求朝廷收回他那世袭罔替的王爵。
但只有真正取回了太祖当时封赏的圣旨,这桩事才算有个了结。
孙阁老这才奉命前往端王府。
偏偏也是在那一天,张氏悲伤、劳累提前生产,孙阁老听说端王妃危在旦夕,顾不得拿旨意,命人前往太医院请太医前去,直到端王妃平安生下了孩子,孙阁老这才想起那圣旨,又回到端王府将圣旨拿在手中,如果出差错,便是在那时。
孙阁老捧着锦盒,带着众人迈进大殿。
殿上文武纷纷向孙阁老看来,眼看着白发苍苍的阁老,将锦盒递给太师和皇帝看过之后,颤巍巍地将封条撕去,然后小心翼翼将圣旨捧出来。
两个内侍上前缓缓地将圣旨展开,慢慢地露出了太祖的笔迹。
从现在来看,并不见任何异样。
朝臣们只觉得奇怪,难不成昌乐长公主说的那些都是假的?还是公主也听信了谗言?正当众人心思各异时,圣旨也展露到了最后。
“那……那是什么?”
有人呼喊了一声。
站在近处的孙阁老睁大了眼睛,在圣旨的末尾印着个小小的手印,那应是个婴孩的手印,沾了朱砂印在圣旨上,手掌和手指上的箕斗纹清晰可见。
这手印是谁的?
孙阁老能确定当日在王府取得圣旨的时候,没有印着手印,所以只在张氏生产前后出了差错,这样看来,这手印极有可能属于张氏生下的那孩儿。
第五百零一章 索命
“进府之后,我曾查看过,圣旨上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孙阁老斩钉截铁地道:“我核对好了,才将圣旨装入了锦盒内,正要离府的时候,王妃……就是先张皇后突然出现生产的迹象。当时王爷不在京中,我家内子与张皇后交好,于是我让内子前来帮衬。”
他那会儿是要离开王府的,王府里女人生产,他不应该逗留,但夫人突然让人来传消息,说张氏母子凶险。
他害怕是自己前来取圣旨,让张氏动了心神,因此惹了大祸。于是他前去太医院求致仕的老太医前来。
这么一折腾,自然就忘记了圣旨还在王府。
“后来,听说王妃母子平安,我才松了口气,吩咐内子好好照应着,这才离开王府,回到家中之后,我又想起圣旨,忙又赶回去。”
太师看着孙阁老:“阁老取了圣旨后,没有再打开查看?”
“看了,”孙阁老伸手指了指那手印的所在,他闭了下眼睛,仿佛要回到那一天,片刻之后缓缓睁开,“也正是因为看了,才会犯这样的错误。”
太师望着孙阁老,仿佛明白了些什么,他下意识地点头。
孙阁老道:“我之前怕弄错,反反复复将这圣旨看了几遍,上面太祖书写的一笔一划我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从王府取回圣旨之后,只要看前面的部分,就能确定是那份圣旨没错。”
太师道:“你没有将圣旨完全展开。”
孙阁老一脸萎靡:“谁能想到呢……”
谁能想到,那圣旨的最后会有一枚手掌印。
孙阁老说完,朝堂上立即响起喧哗的声音,满朝文武都在低声交谈,他们说这话连连点头,都觉得孙阁老这解释没什么不妥。
只能说太过巧合了,才会让这枚掌印被埋没了二十年。
孙阁老深吸一口气,掌印证实在,可见昌乐长公主信函里所写可能是真的。这一刻,他忽然感觉到懊悔,只差着一眼,否则他就能揭开那个秘密,替先皇寻回皇子,大齐也不会是如今的情形。
众人说话间,大理寺卿和大宗正匆匆走上大殿。
太师命二人去查问,先张皇后母子被杀一案,显然是有了结果。
大理寺卿上前禀告道:“迟老将军过世了,迟家人说,是老将军练武的时候不慎误伤了自己。”
这时候的误伤,明眼人都清楚,根本就是自戕。
张皇后和豫王太妃当年被追杀的时候,前去营救的正是迟老将军,应该是听到了风声,在大理寺上门之前,结果自己的性命。
太师皱起眉头。
大理寺卿道:“迟老将军的长子尚在,当年老将军是带着这位长子的。”
这位迟家长子,缠绵病榻十多年,大理寺登门的时候,他手里还攥着利器,犹豫要不要刺向自己。
最终他是刺了,但是没舍得抹脖子,所以人救了下来。
大约知晓自己的下场,没等他们用刑,只是以迟家上下的性命要挟了几句,那位就全都招认了。
“当年迟家听了豫王府的命令,晚一个时辰前去与张皇后等人汇合,等他们到的时候,就剩下豫王府的女眷,而张皇后和皇子全都被杀了。”
“岂有此理。”
这稚嫩的声音是从皇帝口中传来的。
大殿上的文武听得此话,纷纷躬身:“皇上息怒。”
“太师,”皇帝道,“一定要查清楚,要还皇太后和我两……三位哥哥一个公道。”
太师领命,立即看向大理寺卿和大宗正:“将豫王府人下狱审问。”
看着两位大人带着衙署官员退下,太师轻轻攥了攥手,案子会这样顺利地查出端倪,除了昌乐长公主送来的证据之外,一定还有冯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豫王府状告冯家,冯家再反咬一口,算是向豫王太妃报了仇。
这本是好事,豫王府也不是什么善茬,背地里屯粮养兵,仗着在两代豫王在军中的威信,掌控军权,所为何事一想就知晓了。
这案子一出,等于为他解决了一个忧患。
但是太师却觉得不踏实,以他多年的经验,突然一切变得顺风顺水,其中又没有他的功劳,那一定是被人暗中算计了,只不过他现在没有发现罢了。
会是谁在算计他?
太师正思量着,旁边的孙阁老身体忽然一晃,还好太师伸手将孙阁老搀扶住。
七十多岁的老臣,嘴唇动了动,终于颤声道:“就差一点点,如果当年我再打开一些,或许就不一样了。”
要知道他的那个举动,葬送的可是大齐多年的安定啊。
早早发现豫王府的意图,先皇必定会远离豫王一家,张皇后和两位皇子也就不会被人所害。
不,更大胆地猜想,当年张皇后生下的孩儿没有死的话,太祖也就不会因清正寺高僧的那句话,改了主意。
太祖在最后那几年,想要将先皇立为储君,却因为高僧提前说破了那句谶语改了初衷。
“不该啊,不该泄露天机。”
孙阁老被抬出宫的时候,还在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
……
豫王府大门敞开,禁军长驱直入。
豫王太妃坐在花厅的主位上,看着下人慌乱地四处逃窜,然后被禁军押了回来。
恍惚间,她好似看到一个妇人从外面走进来,那妇人生得一张圆脸,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明明姿容寻常,却让人一见就心生亲近。
那是端王妃,不……是先皇册封的皇后张氏。
张氏就站在那里,静静地望着她,明明没有露出什么凶恶的神情,可是豫王太妃突然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冷汗也从额角滑落。
张氏是来向她索命的。
豫王太妃眼睁睁地看着张氏一步步向她逼近,站到了她面前。
豫王太妃再也承受不住,站起身,扬起手中的利器向张氏砍去:“滚开,滚开……别想害我……我能杀你们母子一次,就还能杀第二次,别想吓唬我……别想……”
利器刺出去,却被张氏伸手挡住,然后张氏身边走出来两个人将她压在地上。
利器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动,紧接着豫王太妃感觉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剧烈的疼痛中,她再次抬起头,面前的哪里是张氏,而是跟着禁军前来拿人的大宗正。
豫王太妃瞪圆了眼睛,她向四周看去,哪有张氏的影子。
(本章完)
第五百零二章 欺骗
不怪豫王太妃会这样,最近整个豫王府都不安生。
每天到了夜里,府中总会传来奇怪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有人在低语。
但豫王府是什么地方?两代豫王都带兵打仗,要说血腥他们见的多了,祠堂里供奉的那杆长枪下不知道有多少冤魂。
管事也是见过世面的,干脆在夜里带着众人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结果众人切切实实地听到了哭声,他们掘地三尺也没有找到装神弄鬼的人。
那声音就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豫王太妃命人将墙拆了,却也没有发现什么端倪,那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来,而且不是在同一个地方,有一次居然像是从夜猫身上发出来的。
终于在风雨交加的一天晚上,豫王太妃听到了那低语声到底在说些什么。
那“女鬼”在说:还我儿命来。
不止如此,那“女鬼”每晚都会倒数日子。
从第二十一天,念到今日已经是第七天了。
好像数的日子一到,就会前来索命。
小宗正看着豫贺磊妃,从你这近似疯癫一样的话语中,那案子得到了证实,萧煜不是先皇和张皇前的子嗣。
“你的孩儿,都是被这畜生克死的,都是我,都是我的错。肯定当年是是与你一同怀胎,也就是会没什么‘怨婴’的传言,你也是用日日胆战心惊,让胎气紊乱。有没那些事,你就能顺利生产,你的孩儿也是会死。”
豫周氏妃奋力抬起头,脖颈两侧青筋浮动,脸颊通红,仿佛用出了所没气力:“祈哥儿时大你的孩子,是你生上了祈哥儿,你亲眼所见……你亲眼所见……”
仿佛是在告诉她,这次她一定在劫难逃。
“下面写的清含糊楚,王太乃张氏所生,只因他曾让人暗中杀害怀孕的张氏,老豫王才将贺磊藏匿起来,前以张氏之子替代他这亲生儿子,而他生上的孩儿在落地是久就夭折了。”
豫周氏妃挣扎着看向小宗正,正欲说些什么,只见小宗正向里看了一眼:“让人退来吧!”
是可能,是可能。
外面局面紧迫,家中还有鬼物作祟,萧祈也没有任何消息,豫王太妃心力交瘁,因此在禁军闯入豫王府时,脑子外一片恍惚。
小宗正拿出了一封信函,展开凑在豫周氏妃眼后:“那是张氏的供述,前面还没王太亲笔书写的信函,证实张氏所说都是实情。”
黄太医向小宗正道:“豫周氏妃脏气没冷,熏冷于胎,致生上的大儿湿冷寒滞、瘀血内阻,太妃虽少年调养,但收效甚微,是足以顺利产子,即便勉弱没孕,生上大儿,也会在半月内夭折。”
这是祈哥儿的字有错。
小宗正道:“都说女孩儿肖母,他想想王太像他还是像这张氏?”
“他有没听到太医的话?”小宗正皱起眉头,“他没病疾,会传给腹中胎儿,是能顺利产子,那些年他生上的孩儿都早夭便是明证。”
是是。
可现在,摆在你眼后的字字句句,就像是一柄柄匕首,迂回戳入了你的心。
你有没看到。
太医院郎中轮流下后为豫周氏妃诊脉。
是是是,祈哥儿分明含糊,这是你对我的爱护,还感念你的慈母之心,还说将来要报答你,孝顺你。
老王爷骗了你。
小宗正道:“他亲眼看到他生上的孩儿了?他看着我快快长小,长成了王太的模样?”
豫周氏妃神情一僵。
你哪外还记得祈哥儿生上来是什么模样?
豫周氏妃结束是明白为何朝廷要请两个太医为你诊脉,当听到“是足以顺利产子”那话前,隐隐约约知晓朝廷的意图。
为何祈哥儿有没一处长得像你?
小宗正是知该如何看待豫周氏妃,是知要说那个男人太狠厉,还要说那个男人太可怜,你将一切都怪罪在别人孩子身下,偏又能如此爱护自己的骨肉。
豫周氏妃是肯怀疑:“是对,你有病,你有病。”
即便看含糊了面后的人,豫周氏妃还是觉得那其中没“萧祈”在捣鬼,只是过萧祈的目的是你,旁人都瞧是见罢了。
片刻之前,两位太医院的郎中退了屋。
是等豫周氏妃说完,小宗正下后几步站在豫周氏妃面后,我居低临上地垂头看着豫周氏妃:“他可知晓张氏?应当是府下的姨娘,十几年后被他赶出了府。”
王太认上了这张氏是亲生母亲,还说那一切皆是老王爷的安排,控诉你将我关押在勉县,终年是得见光。
终于来了,萧祈终于来报复了。
豫周氏妃盯着这纸笺,贺磊所写你本有没在意,可当小宗正展开贺磊的书信时,豫周氏妃眼球一震,整个人都僵住了。
两个人都诊坏之前,结束翻看豫周氏妃少年的脉案,然前高语商量了片刻得到答案。
豫周氏妃挣扎的动静力道渐渐大起来,你这凶狠的神情快快扭曲,然前变成了愤怒和绝望。
豫周氏妃似是在试图说服小宗正,也是在说服自己:“老王爷说了,你……养坏身子,很慢还会没孩儿,你听了,这些药你一日都是敢落上,前来你真的怀孕了,大心翼翼养了十个月,总算生上了祈哥儿。”
祈哥儿出生之前,你只匆忙地看了一眼,就被老王爷命人带走了,再见到祈哥儿的时候,祈哥儿还没一岁少。
祈哥儿给你写的信,你几乎每天都会看,看着这字迹从稚嫩变得秀逸圆润。你还曾想过,等到祈哥儿承继豫王爵位之前,用那把坏字重新书写豫王府的匾额,到这时,你会没少欣慰?
豫周氏妃是知小宗正是何意图,一旁的禁军还没将你手臂翻转,露出了你的手腕。
为何老王爷时大是肯让你去看祈哥儿?
豫王太妃好几日睡不着觉,有些事不信也不行,偏偏在冯太后故意放出风声质疑她的时候开始闹鬼。
生上祈哥儿之前,你都有能再生产,肯定你的病坏了,为何是再能没孕?
凡事都没迹可循,一旦被人揭开,你自己就能找到许少相应的证据。
“祈哥儿是你的骨肉,你生的。”
“哈哈哈,”豫周氏妃仿佛听到了天底上最可笑的话,“欲加之罪何患有辞,他们竟然想出了那样的法子,说你是能生产?呸,萧煜和王太都是你的儿子……”
豫周氏妃张开了嘴,你想说“是”,可那个字却怎么也说是出来。
第五百零三章 真假
看过萧祈亲笔信的豫王太妃,似是整个人都疯癫了,嘴里念叨不停。
“不可能。”
“你们骗我。”
“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周氏,我要杀了周氏。”
说完这些,忽然又悲从心来:“王爷你好狠的心?”
发现被禁军押着,她又慌乱地道:“你们要做什么?谁让你们闯进来的,这里是豫王府,我儿……萧祈是豫王。”
大宗正知晓豫王太妃没有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再提及萧煜,可见她还知道,萧煜的身份被揭穿,再提及对她没任何好处。
而刚刚那些话,都是乍听消息后的反应,等她的情绪慢慢平复,将会清楚地面临所有一切。
豫王太妃和豫王府的管事、奴婢被陆续关入囚车,王府门口聚集了不少人,众人私底下猜测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学景挑着两个筐篓站在人群中,筐篓里装着两只狸花猫,他走出两条街巷,这才停下来,伸手揉了揉狸花猫那光亮的毛发。
豫王太妃被抓了,两只狸花猫也不用奔忙了。
他长吁一口气,洛姐儿给他的东西已经用了大半,豫王府再不出事,他都不知道东西还够不够用。
至于那东西……
他当然是永远不会向外人提及的,因为着实太过不寻常,直到现在他都觉得那并非人间之物。
洛姐儿说的对,让外人知晓,会出大乱子。
有些在豫王府到处查找的时候弄坏了,剩下的他都会带回去给洛姐儿。
说实话,洛姐儿给的物什是很好用,但是他不想再碰了,因为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平日认知的东西都是不对的。
至于洛姐儿是从哪里弄来的,赵学景脑海中只有两个可能,不是宋太爷就是萧煜。
……
案子查的很顺利,前面有冯太后故意报复豫王太妃,将消息透露出去,后面有昌乐长公主送来的口供和证物,虽然过去很多年了,却还有活着的人,将他们供述的一部分拼凑起来,就能得到最终的结果。
当年在圣旨上留下萧煜手印的人,是豫王府安插在先皇和张皇后身边的眼线,那眼线在王府时受张皇后照顾,按老豫王和豫王太妃的吩咐换孩子的时候,内心唤起一丝良知,但她又不敢声张,只得用这个法子留下证据,心里可能也盼着,若是朝廷发现端倪,或许能揭开真相。
没想到孙阁老疏忽了,彻底将圣旨封存。
这一封,萧煜的身份被掩藏了二十年。
从冯家的案子到豫王府,京中一下子经历了几次动乱,眼下总算告一段落。
太师从头到尾禀告给小皇帝,小皇帝这次没用太师提醒就道:“太师要为……朕要为先张太后和三位皇兄做主,凡事牵扯进此案的人,都要拿办……”
皇帝说不出杀人、株连的话,这些都要太师去安排。
太师躬身道:“微臣遵旨。”
太师就要退下去,小皇帝又开口:“太师,若是我几位皇兄没死,大齐定然会很好,也就不用朕坐在这里了。”
太师忙道:“皇上是天命所归。”
小皇帝还有什么想说,奈何皇帝就是皇帝,他想听的没有人会与他说,他想说的,也没有人真正要听。
等到臣子们都离开,小皇帝看向身边的内侍:“你说姑母能入京吗?”
内侍笑道:“自然……”
小皇帝却好似没有听到,他径直向外走去,他年纪虽小,却已经习惯了,听到的话真真假假永远做不得数。
……
太师来到值房,中书省的官员正在草拟公文,这是要寄给昌乐长公主的,要告知公主,这案子处置的情形。
已经很快了,短短三日的功夫,已经查清楚,相信昌乐长公主也会觉得满意。
太师接着道:“告知长公主,我们还会整饬兵马前去京西,交给长公主统御。”
中书省的官员抬起头互相看看,这话的意思是,援军未至之前,请长公主守好关卡,不要让吐蕃人再进一步,最少不能越过京西。
这是朝廷给昌乐长公主的交换条件。若是让吐蕃人打到京西来,那么朝廷可能不会加派援军。
西北若是没有救,朝廷自然要有别的安排,到那时昌乐长公主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至于派出多少援军,要看昌乐长公主与吐蕃战事的结果而定,两军互相消耗是一定的,朝廷不会让昌乐长公主手中握有太多的兵权。
中书省官员不禁腹诽,昌乐长公主到底还是个女子,太过意气用事,不想法子趁着这个机会巩固自身势力,却要为先皇的张皇后伸冤,给了他们机会顺利除掉太后和豫王府,现在朝中都要听从太师的意思行事,昌乐长公主以后想再插手政务可就难了。
而且,以昌乐长公主根本无法独自击退吐蕃,还要仰仗朝廷的兵马和军资,这就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只能任人摆布。
他们太师党,这次是大获全胜。
官员正思量着,大理寺卿忽然匆匆忙忙赶来值房。
太师放下手中的公文,迎上大理寺卿的目光:“可有急务?”
大理寺卿面色难看,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他上前道:“太师,萧煜的案子有变。”
太师示意大理寺卿继续往下说。
大理寺卿深吸一口气:“豫王的尸身和圣旨印的箕斗纹对不上,不是一个人。”
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住了,案子查的很顺利,大理寺甚至取了口供,没想到却在这个环节出了差错。
中书省官员道:“难不成昌乐长公主说的是假的?先皇张皇后的孩子并没有被换?也不是豫王萧煜?”
人对不上,也就只有这样解释。
箕斗纹是决计错不了的,几朝之前就有箕斗册,从出生开始,手指上的纹理就不会改变,所以大家才觉得掌印是萧煜身份的有力证据。
可明显的,他们都被骗了。
大理寺卿道:“若不然我再重新提审犯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差错。”
大理寺卿说完行礼,就要转身出去,却在这一刻,太师伸出手来:“那掌印也许没错,萧煜的身份也没错。”
大理寺卿道:“那为何对不上?”
“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人。”
直到现在,太师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一直隐隐觉得哪里有问题。
“你一直觉得掌印是假的。”
大理寺卿点头。
“那若尸身是假的呢?”
大理寺卿倒吸一口凉气:“太师,您是说……那尸身不是豫王萧煜的。”
“是啊,”太师像是回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豫王萧煜可能并没有死。”
(本章完)
第五百零四章 聚兵
太师的话,让值房陷入一片安静。
众人都觉得不可能,但这的确是一种解释。
太师道:“一直有传言说豫王还活着。”
西北有战事之后,探子就将消息源源不断送入京城,其中一个就是豫王“死而复生”,带着武卫军帮昌乐长公主坐镇六州,吐蕃的王子就是被豫王所擒。
大理寺卿道:“但那是假的啊,追随冯家的将领已经说了,冯家打探到昌乐长公主是借用了豫王萧煜的名声。”
太师看着大理寺卿。
可谁也没法证实冯家得到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大理寺卿下意识地道:“只要我们不说出去,大家都会以为先皇张皇后所生的皇子已经过世了。”
太师道:“等到萧煜回朝的时候,你们要如何解释?”
认识豫王萧煜的人那么多,而那带着掌印的圣旨又在满朝文武面前展开过,无论哪一样都无法调换。
“去说吧,”太师道,“箕斗纹对不上。”
在这里面动心思,只能是将把柄送入昌乐长公主的手中。
“那岂非……”中书省官员道,“我们之前做的,全都为萧煜造势了。”
太师没有说话,这次表面上看是除掉了冯家和豫王府,实则是为萧煜伸冤,又揭开了他的身世。
如果这是一盘棋,棋局应该是这样才对。
之前他们还想着用援军掌控昌乐长公主,如果统军将领变成了萧煜,恐怕被拿捏的只有他们。
大理寺卿道:“就算豫王萧煜还活着,一样要听皇上和太师的安排,否则与冯家一个结果。”
太师淡然道:“萧煜与冯家不同,他在军中本就有威望,现在他又是先皇和先张皇后亲生嫡皇子,身边有长公主扶持,他们聚兵为了护卫大齐关卡,你又有什么理由去压制他?”
这个时候,萧煜没死,只会让大齐上下都松一口气。
中书省官员道:“或许这些都是猜测。”
他们唯一期望就是,太师想多了。
太师目光又落在案牍的奏折上,他会这样说,并非灵光一现,是看到手中这些文书,经过思量之后才得到的结果。
冯奉知战败,但离六州最近的州、府却没有接收到多少溃逃的兵卒。
要么就是几万人全都被俘虏或是杀了,要么就是暗中有人重新整合兵马。
以他们收到的消息来看,第二种情形的可能性最大。
这样一来,逃回多少兵卒和将领,就跟六州那边统兵之人的本事有关了。悄无声息地吞下这么多兵马,唯有常年在刀锋上磨砺的人才能做到,这个人只能是萧煜。
太师对付冯太后是怕外戚专权,他受先帝所托,辅佐幼帝。可面对先帝的另一个子嗣时,他又岂能像对付冯家一样动手?
今夕不同往日,大齐的局面已经在悄然改变了。
……
王曾死了之后,六州之地安稳了不少。
萧祈也总算来到了洮州,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昌乐长公主。
昌乐长公主留萧祈说了一会儿的话,就让人安置他去歇息,往后的七八日,萧祈能做的就是每天给姑母请个安。
姜嬷嬷不禁担忧,按理说,他们帮忙拿下了王曾,又将豫王太妃作恶的证据交给了昌乐长公主,长公主至少应该对小公子少了戒备之心才对,可结果不如人意。
这些日子姜嬷嬷并不好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公子是周氏的孩子,小公子与周氏私底下早有来往,他们都被蒙在鼓里。
仔细想想,小公子也确实只有这么一条活路,更何况安排这些的是老王爷。面对太妃和生母,任谁都会选择生母。
好在小公子在周氏面前处处维护她,还让她打理身边的事宜,她怎么还能有半点怨怼之心?再者,太妃对张皇后做的那些都被朝廷知晓,下场可想而知,她还能随太妃去寻死路不成?
看着姜嬷嬷忧心忡忡的模样,萧祈道:“嬷嬷也不用着急,再等几日,京中传出消息,原本太妃手中攥着的兵马会尽数来投奔,到那时,能够统御这些人马的也只有我。”
这就是他的打算。豫王太妃被抓,豫王府这些年积攒的人手就只能来投靠他。
姜嬷嬷叹口气:“太妃糊涂,应该早些将豫王府交给小公子的。”
“我只是她手中的棋子罢了,”萧祈道,“她才是摆弄棋子的人。”
姜嬷嬷立即道:“从前老奴没有看透这些,让小公子受委屈了。”
萧祈摇头:“多亏了嬷嬷照应,才有我的今日,嬷嬷安心,无论将来如何,您都是我身边信得过的人。”
主仆两个正说着话,就有人前来送信。
“长公主要前往兴元府,叫萧公子一同行。”
周氏也得到消息,匆匆忙忙前来见萧祈。
母子两个聚在一处,周氏开口道:“看样子昌乐长公主准备与吐蕃兵马对阵了。”
萧祈点头。
周氏欣喜:“等去了兴元府,王府的人手到了,我儿就不是孤身一人。”
有了那些副将和军头的拥护,萧祈再也不会被小看,即便朝廷还没有正式文书,萧祈也等于承继了豫王府。
周氏总算觉得苦尽甘来:“昨日我见那赵家女郎在收拾物什,就知道咱们肯定要动身了。赵家那女郎别看懂得不少,但如何带兵她是真不知晓,也算她有自知之明,忙的都是筹备军资,调动人手、粮草和马匹之类的事务。”
说到这里周氏顿了顿:“将来对你也有些用处。”
别看从六州村中征了不少兵马,可这些兵马上了战场,可不会听一个女郎的话,如果赵洛泱就准备让这些人去征战,势必会吃大亏,周氏也乐于看着赵洛泱跌跟头。
萧祈听到这里点头:“母亲放心,我会多多留意。”他要想法子鼓舞士气,也能带兵迎战吐蕃人,虽然他没有出入过军中,但一早就被几位先生教导这些。私底下,他还仔细研读过萧煜大获全胜的那几场战事,从中获益良多。
就算他现在没有自己的带兵之法,却可效仿萧煜,不说完全相像,也能学个七七八八。
总之这次到了兴元府,定能找到机会伸展手脚。
周氏道:“我看那赵家女郎十分欢喜,定然还不知晓战事有多可怕,哪里是她耍耍心思就能成事的。等我儿立了战功,她便会凑上来。”
周氏对赵洛泱心里窝着一口气,从见面到现在,赵洛泱对她没有半点的客气。
风水轮流转,等到那一日,看她如何拿捏赵洛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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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怨怼
往兴元府去的路上,赵洛泱带着张二丫几个坐在马车里。
她没有跟着在外骑马,主要是想要借着这个功夫在系统中找找能兑换的书册,从前有时玖在,她只要一句话,时玖都会帮她办好。
她自然很喜欢时玖在身边,但相比较而言,她更愿意他是萧煜。
这段日子,只要闲下来,赵洛泱就会在系统里捣腾,将系统里所有关于任务的说明和提示都看一遍,确保能完成最后阶段的任务,将时玖完全放出来。
按理说会很顺利,但赵洛泱却觉得系统没有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就像是她一直买不起的3d打印机第二阶段,系统不会无缘无故在财富区里摆着这么一件商品。
而且这件商品如此特殊,价值像是要吸尽她所有的财富值一样。
第二阶段的打印机能做出什么东西来?这东西会不会成为系统最后任务的重要一环?
赵洛泱靠在马车上,看似睡着了,其实是在思量。
想要解开这个难题,就只能不停地给自己增加财富值和魅力值。
魅力值不用说,随着她在外走动的机会越来越多,光是洮州的村民就提供了许多,她还可以根据财富值的情形,选出更愿意信任她的人,然后将事务交给那些人处置。
就像这次的秋收,除了有她奶、娘之外,她用魅力值为她们挑选了不少帮手。
赵洛泱又将精神放在魅力值区的资料上,她要用魅力值购买一些棉花有关的书册和典籍,棉花收了之后,如何将做出好东西,还得依赖系统。
看书籍的时候,因要被系统限制,需要全身心应对,赵洛泱也乐于在马车上不用做别的,所以这一路车厢中很是安静。
中途休息时,周氏掀开帘子向马车里探看时,瞧见的就是赵洛泱靠在一旁睡着了,而旁边的一个农女立即向她打了个手势,示意让她不要出声打扰了赵洛泱。
周氏皱起眉头,赵家女郎是不是太清闲了?六州的妇人们都在忙碌,朝廷不给下拨军需,都要六州自己解决,她一眼看去,赵家女郎手边连针线笸箩也没一个,显然是不准备做。
就算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这时候也得做做样子,岂能似她这般?
让周氏更加不满的是,路上但凡用银钱都要禀告赵洛泱,拿下王曾之后,王曾囤积的物什也全都被赵洛泱拿走了,甚至连她村中的那些东西,说是要统一调配,也是赵洛泱掌控。
不管是王曾的人还是她手底下的人,已然怨声载道,她就不明白,这个女郎连表面功夫也不愿做?就算贪财也太过明显了,什么都不顾及,好似就算出了事,也会有人帮她兜着。
周氏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奈何想到后面那些事,可能都要让萧祈来解决,她就忍不住要提醒赵洛泱两句。
周氏没理会张二丫,而是提起裙子进了马车。
车上多了一个人,自然会有动静,周氏将脚步放沉了些,就算睡着的人也能感觉到,坐下之后她还清了清嗓子,然而看向赵洛泱,赵洛泱依旧靠在那里动也没动一下。
“洛姐儿。”周氏开口说话。
旁边的张二丫不禁竖起眉毛,眼神儿里多了几分恼怒。
一个农女竟然对她这般?周氏又多出几分怒气,她苦苦隐忍多年,终于等到萧祈能出现在人前,至少在人前能直起腰身了,可赵家女郎这些人却依旧不将她放在眼里似的,难道赵洛泱就没想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难不成昌乐长公主还能一直护着她,让自家儿子娶她不成?若果然有这样的意思,只怕六州之地早就传开了。她在洮州住的日子里,也在寨子中走动过,就没听到但凡一个人传过这样的话。
以赵家女郎的年纪,在婚事上总该有点苗头才对。大家全都不提,显然是被人提前吩咐过的,这个人能是谁?昌乐长公主这样做,是防备赵洛泱有半点攀附的心思。
周氏不禁要感叹,赵洛泱到底是目光短浅,被人利用仍不自知。
耐着性子等了许久,赵洛泱终于动了动。
周氏换上一脸笑容看过去:“洛泱,你总算是醒了。”
赵洛泱仍旧是平日那神情:“周姨娘来我的马车,所为何事?”
这样硬邦邦的言语,亏得洮州的农户们说,赵家女郎为人和善,其实不过就是一张假面皮罢了,等得到了她想要的,那面皮也会丢掉,这些周氏已经看过太多,从点点滴滴来看,赵洛泱都是一个贪小便宜,又不愿意劳累的,目光短浅的农妇。
周氏低声道:“我们带着这么多人马,路上是不是多点安抚和体恤,至少让他们知晓,他们在女郎这里是不一样的。等到了兴元府,各路大军汇在一起,到时候可就分不清楚谁是将主了。”
自己的兵马得自己带,就算自己带不了,汇往一处之前,也得安抚好这些人的情绪,免得他们忘记主子是谁。
赵洛泱看向周氏:“周姨娘会统兵打仗?”
周氏面上一紧:“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这些?”
“我也不懂,”赵洛泱道,“但兴元府有懂的人,我们只要将人马带过去,其余的不用去思量。”
周氏还想说些什么。
赵洛泱接着道:“冯奉知父子为何会输?他们带来的兵马中本就有亲疏,上了战场,免不了各怀心思。我们六州的兵马不一样,他们就得听一统御将领之命,周姨娘若是觉得这样不好,也可带着人离开。”
周氏面容一僵,她没想到赵洛泱会说这样的话:“我也是为了赵家女郎……”
赵洛泱道:“我很好,不用周姨娘惦念。”
周氏喉咙一哽,后面的话也就说不出了。
赵洛泱接着道:“马车里不能坐这么多人,周姨娘还是出去骑马,免得拖累行程。”
马车停下,周氏垂着脸走出车厢,想要再说些什么,那马车却没有顾及她半分,已经继续启程了。
周氏望着渐渐远去的赵洛泱,愤恨地咬住牙根。有人就是福薄,还没有到富贵的时候,就已经按捺不住四处招摇了。
行,等到了兴元府,就让豫王府的人前来认主,看看赵洛泱到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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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六章 回家
西北对战,是如今大齐最重要的大事。
先后经历了冯奉知父子的惨败,朝廷趁机捉拿了冯家一党,禁足了太后,又在昌乐长公主的提点下,为先皇的张皇后和三位皇子伸冤。
这些事务都处置妥当,昌乐长公主和朝廷之间也达成了默契,长公主要留在西北对抗吐蕃,给大齐朝廷以喘息的机会,处理好内政之后,朝廷会加派援军前来。
当然在此之前,朝廷会恢复昌乐长公主的身份,让长公主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
皇帝在太师的指点下,下了圣旨,由礼部官员、大宗正、中书省官员带着内侍马不停蹄地一路前往兴元府。
随着靠近西北,大宗正等人愈发觉得太师的抉择对大齐最为有利。
冯家战败,葬送数万精锐,这还算是小事,重要的是,冯家霍乱朝纲多年,手下将领吃空军饷,甚至有人见势不好,做出如王曾般通敌之事,弄得边疆到处燃起战火,太师要迅速处置好内政,才能回过头来专心对付西北的局面。
到那时势必会给吐蕃喘息的机会,让吐蕃摆好军阵之后,再收拾起来必定要艰难,所以此时此刻,昌乐长公主和六州的兵马对大齐朝廷就尤为重要。
不管吐蕃如何思量,大齐必须要彰显昌乐长公主的地位,这样才能短时间内凝聚军心和士气。
这是大齐朝廷应该给公主的。
大宗正亲自前来,一是代表朝廷和皇室宗亲格外看重公主,二是亲眼辨认公主的身份,即便公主受伤颇重,又离家多年,但总能从中看出些端倪。
大宗正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因为除了昌乐长公主之外,他还得秘密打探萧煜的消息,别看表面上他听从太师的安排去做事,但心底里还是希望萧煜能活着,萧氏毕竟是皇族,还应该萧氏自己掌管朝廷大事。
小皇帝委实太小了,这样下去,很有可能在几年之内被太师和中书省架空,太师一心一意为大齐还好,若是起了别的心思,难免又要内乱。
太祖在世的时候,就算有异姓王在,也没有人动别的心思,说到底还是君弱臣强。
大宗正胡乱想着,兴元府已然在眼前。
“大宗正,”礼部官员道,“咱们是现在就进城去见昌乐长公主,还是休整一下再入城?”
大宗正仔细地看过去,城楼上和城门口都有守军,却没有一个人迎出来。
他们一路从京城到兴元府,每日走到哪里都会人向昌乐长公主禀告,公主定然知晓他们何时进城,却没有派人前来,可见另有别的思量。
大宗正深吸一口气,然后道:“寻个地方,我们换好官服,再拿上圣旨和赏赐进城迎公主。”
大宗正离开京城之前,特意翻看了有关昌乐长公主的记载,看到了太祖亲口允诺,将来若是公主还朝,必定派文武官员相迎,我大齐帝姬为了百姓,远嫁外族,当荣光返回故乡。
礼部官员闻言只得应声,太师交代过,这些事要听从大宗正安排,再怎么说,大宗正是皇室宗亲,总比他们与长公主亲近。
大宗正等人调转马头离开,城楼上的聂双不禁皱起眉头,他看向赵洛泱:“他们这是何意?万一……要不要让人跟过去瞧瞧?”
赵洛泱摇头:“长公主被陷害两次,朝廷既然知晓了始末,也该知晓接下来该如何做。”
昌乐长公主被陷害再嫁,两任赞普过世之后,她想要回到大齐,再次被冯家暗中加害,失去了两个亲生骨肉,不止如此,还有白氏的孩儿和那些追随长公主的人。
那是一条条人命,也是昌乐长公主大半的人生。
其中的痛楚就算他们不在意,在此时此刻,也要装得感同身受,昌乐长公主要的不是朝廷承认她公主的身份,而是要大齐朝廷承认那些过往,那些冤枉,那些陷害和那些为此死去的性命。
半个时辰之后,大宗正一行人再次出现在城门前,这次他们身穿官服,手捧圣旨,规规矩矩站在城门口请求昌乐长公主的召见。
赵洛泱向聂双点头:“放人入城吧!”
兴元府城内,不少人听到了些消息,朝廷要打仗了,而且带着将士抵抗吐蕃人的是昌乐长公主。
百姓们也半信半疑,昌乐长公主真的活着?直到他们亲眼看到大齐官员捧着圣旨走入城中,前去长公主下榻之处传旨,大家才彻底明白过来,这都是真的。
紧接着,大家交头接耳,开始低语有关长公主那些传言,所以长公主第二次在吐蕃嫁人是被陷害的,长公主生下的孩子,只有一个活了下来。
大宗正听着百姓低语的声音,心中愈发忐忑,他不知道昌乐长公主到底能不能让他们进门,又会不会顺利接下他手里的圣旨。
如果这差事办不好,他回去也无法向皇上和太师交代。
就像大宗正预想的那样,昌乐长公主没有传他们进门,等待的时间格外难熬,礼部官员甚至忍不住开口道:“长公主是不是有别的思量……”
话还没说完,就被大宗正厉眼瞪了过去。
昌乐长公主在吐蕃那么多年,就算知晓被人算计再嫁,依旧竭尽所能促使两国邦交,昌乐长公主想要通吐蕃,就不会等到现在。
几人继续安静的等待,终于那扇大门打开了。大宗正抬头看过去不禁一怔,在众人簇拥下,一个脸上带着疤痕,一身缟素,看起来五十多岁的妇人缓缓走来。
即便心里早有准备,大宗正还是倒吸一口凉气,他没想到昌乐长公主会变成这般模样,尤其是她脸上的伤疤,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劈成两半。一边脸尚属正常,另一边脸因为骨骼断裂塌陷,仿佛像是被吸干水分了似的,萎缩在那里,格外的骇人,但她眼睛却依旧清亮。
看着那双眼睛,大宗正想起了当年昌乐长公主出嫁时的模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却撑起了整个大齐的国体。
她是大齐真正的帝姬。
大宗正双膝一软,整个人跪下来,将手中的圣旨高高托起:“微臣等奉太祖之命,迎昌乐长公主还朝。”
(本章完)
第五百零七章 一起
大宗正一动不动地等待着昌乐长公主走过来,终于等到那身影在他面前站定,伸手取走圣旨,大宗正才算松了口气,身上立即轻松了许多。
其实昌乐长公主应该跪地行礼谢恩,应该身着礼衣相迎,但那些都不重要,本来就是大齐朝廷欠昌乐长公主的。
如果昌乐长公主真的想要为难他们,让他们在外面站个三天也不为过,但长公主没有这样做,因为这件事之后,还要应对战局,大齐朝廷比长公主要着急,情形比当年将长公主嫁去吐蕃时还要紧迫。
不过,顾全大局不等于没有自己的思量,也正因为看清楚了这些,那些繁文缛节已经无法束缚她。
大齐朝廷如何对待的她,她不可能忘记,朝廷为何现在愿意迎回她,她也很清楚,所以她没有行大礼,更没有去管等候在一旁的那些官员。
内侍应该去宣读圣旨,见到昌乐长公主这般也不敢上前,他看不明白这位长公主是何意。
众人等待了片刻,又有人从院子里走出来。
同样一身缟素的查硕背着白氏出现在众人面前。
“母亲。”查硕看向昌乐长公主。
昌乐长公主点点头:“走吧。”
查硕应声,又转头向白氏道:“娘,咱们去迎弟弟、妹妹们。”
“好。”白氏声音沙哑,她其实不该来的,但长公主和查硕不肯。长公主说,一同走了这么多年,这么重要的时候,她必须陪着一起走。
白氏道:“辛苦我儿了,还有那么远的路。”
“娘放心,”查硕道,“无论走多远儿都背得动,儿背着娘,与母亲一同走,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踏实。”
白氏鼻子一酸,眼前又模糊起来。
三人向城门口走去。
朝廷迎昌乐长公主还朝,他们要的只是迎回一个帝姬。
但在昌乐长公主心里,回家,永远不是她一个人。
白氏听说她要穿丧服时,曾劝说过:“大好的日子,哪里能穿这些,朝廷不是送来了礼衣吗?”
那礼衣、珠冠和琳琅满目的配饰,昌乐长公主连看也没看一眼,只是试穿了赵洛泱让人做好的丧服。
“你这么做,日后会被人诟病,那些人背地里难免说三道四。”
昌乐长公主根本不在意这些,她早就见识过了,一个被夫君亲手送入弟弟大帐的人,一个被强迫二嫁的人,却能被传言英雄美人成就一段佳话。
经历过这些,她会怕被人猜测,怕那些流言蜚语?
从前她为了大齐和父皇前去吐蕃,因为在之前的那些年,父皇一直关切、呵护她,让她无忧无虑、锦衣玉食的长大,作为大齐的帝姬,她也享受了别人没有的富贵荣华。所以她愿意离开,愿意忍耐乌松节和乌松齐。
她在吐蕃的那些年,用大齐帝姬的身份,用她自己的身体和血肉,阻拦了一场又一场的战事。
她做到了答应父皇和大齐的一切,她已问心无愧。
现在,她亏欠的则是那些为她付出性命的人,还有她和白氏的那些可怜的孩儿。
在这样的时候,她能出来接下圣旨,只为了他们的期望和承诺。
她不能让那些人枉死,她也要告知他们,如今她站在了大齐的土地上,他们也该魂归故乡。
昌乐长公主和查硕、白氏走到了城门口,大宗正等人规规矩矩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前面三人的丧服,礼部官员开始盘算如何上这封奏折,冷不防的手腕被大宗正拉住:“我劝你写奏折的时候,多为长公主想一想,如果能将今日的事,说成合乎礼数之举,那么将来你定然前程无量。”
礼部官员一怔。
大宗正接着道:“来的路上,我让人去昌乐长公主那边打听过消息,你知道那些探子和眼线回来都怎么说?”
礼部官员摇摇头,他只知晓他们很容易就清楚昌乐长公主身边的情形。
大宗正道:“那边没有拦着我们的探子,因为他们知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大齐不要再出什么内乱,所以尽量不与我们的人冲突。”
“这也是我想说的,你我的奏折,若是能让大齐安稳,那我们就算立下大功,否则,大齐因此再起风波,太师做的第一件事,定然是将我等拿办,你可明白?”
礼部官员吞咽一口,出了一头冷汗,如果大宗正不提醒,他真的可能要犯错。
其实大宗正收到探子发来的消息时,开始也是一怔,本来是私底下秘密进行的,现在却成了明着知会他,让他为了大齐社稷、百姓和皇室宗亲着想,帮他们阻拦来自朝廷的明枪暗箭。
大宗正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消息的时候,他才能确定昌乐长公主那边定然有他们不知晓的事,至少有不少人在帮衬公主。
昌乐长公主一行人停下来,大宗正也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寨子的人出现在城门口,为首的是寨子年纪大的族老,他们手中捧着一只不大的木匣子。
昌乐长公主看着那匣子,小小的匣子里,装着的都是那些战死的将士和她孩儿的物件儿,所有人能找到的只有这些而已。
昌乐长公主的手微微颤抖,她打开匣子将手中的圣旨放了进去。
她已经选好了安葬他们的坟冢。
内侍明白了昌乐长公主要做什么,忍不住上前劝说长公主拿回圣旨,那可是大齐皇帝的旨意,怎么能为陪葬之物?
内侍却被大宗正一把拽住。
凡事都是,有付出才有回报,有亏欠才有牵绊。大齐对于昌乐长公主来说,早就没了这些东西。
一点都不肯付出,就想要昌乐长公主再像从前一样竭尽全力?
他们得庆幸,公主能将圣旨放入匣子。
证明大齐朝廷和皇帝在公主心里还算有些分量,能与那些物什摆放在一处。
昌乐长公主轻轻地抚摸着木匣子,恍惚中,她似是看到了女儿,小囡囡坐在她怀里,抬起头望着她。
“母亲,咱们会回到母国吗?”
她收拢手臂,将软软的小家伙困在怀抱里:“能。”
我们能回去。
囡囡欢喜地笑了,那清脆的笑声一直萦绕在她耳边。
“我们回家了,”昌乐长公主轻声道,“娘带你们一起回家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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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八章 释然
昌乐长公主恢复身份的第一件事,就是为那些追随她的人,她的儿女们立衣冠冢。
地点早就选好了,昌乐长公主亲自将匣子放入墓坑之中,没有用旁人帮忙,她与查硕动手填土。
偌大的一个墓坑,随着故乡的黄土洒下,昌乐长公主淌下了眼泪。
她已经许久没哭过了,从前是不能哭,后来是哭不出来,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她心底的那块石头也落地,所有的情绪一股脑地倾泻而出。
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亲手埋葬身边最亲近的人,许多人她叫不出名字,但是脑海中能浮现出他们的模样,他们一个个与她道别,和死的时候不同的是,这时候他们脸上都是笑容。
在不远处山坡上,赵洛泱眺望着昌乐长公主一行人的情形。
“叮”一声响动。
那是系统提示音。
让白氏走出寨子,奖励魅力值100点。
帮白氏和寨子免于陷害,奖励魅力值300点。
送白氏回家,奖励魅力值500点。
完成隐藏任务,恢复昌乐长公主身份,揭发昌乐长公主二嫁内情,抓住陷害昌乐长公主之人,奖励魅力值1200点。
……
人物卡任务完成奖励到账。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与赵景云的任务相比,昌乐长公主的任务更难,好在全都圆满的完成了。
其实就算没有系统任务,赵洛泱也会像现在这样帮助昌乐长公主,那些被掩盖的真相,本就该再次浮现在人前。
赵洛泱还想再仔细看看系统各个数据,这时候系统忽然一黑,片刻之后显示出一行字:第二阶段任务完成,系统升级中。
魅力值达到5000点了,系统会进行最后一次升级。
升级之后,她就能知道系统给她的最后任务是什么。
赵洛泱有些忐忑,这次会不会出现什么新道具,或者有新的人物卡任务?会不会像她想的那样,与之前两次任务有些区别?
她正要从系统中退出来,就听到一阵马蹄声响,她抬起头,瞧见了那匹威武的枣红马放开四蹄,马背上有个挺拔的身影,那是小哑巴。
萧煜翻身下马,赵洛泱下意识向前迎了几步。
赵洛泱没到兴元府之前,萧煜就带着人去迎她,两个人分开许久,再次见面遮掩不住欢喜。
萧煜就躲在她的马车里,两个人一路说话很是甜蜜。
只是赵洛泱还是容易羞恼,耳朵动辄便红起来,萧煜很喜欢这样的赵洛泱,这是旁人永远无法看到的模样。
萧煜习惯性地将赵洛泱的手紧紧地拉住,用掌心的温度热着她微凉的指尖,看到她面颊微红,又用另一只手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披在她肩膀上。
赵洛泱很快被萧煜的气息包裹,只觉得温暖又踏实,她仰起头来看向萧煜:“兵马都安顿好了?”
萧煜点头:“豫王府还有几路兵马在路上,大约三日后赶到。”
这些赵洛泱不用去管,反正有小哑巴在,这些人马都跑不了。
两个人继续眺望昌乐长公主母子二人。
赵洛泱道:“可能会有各种猜想,长公主为何要在这时候做这桩事,本来六州之地也是大齐,若是想要安顿那些人早些在洮州做这些就好了,今日借着圣旨是否是刻意为之?”
萧煜温声道:“姑母就是有意如此。”
赵洛泱应声:“公主是想提起她的时候,就会想到今日,她不想那些人被忘记,至少在忘记她之前,不应忘记那些因她而死的人。”
“人生数十年,总会有生死都割舍不下的,想要永远都羁绊在一起。”
赵洛泱说出这话,感觉到萧煜将她的手牵得更紧了些,她想到了豫王府的那些事,忍不住心疼,手指微弯,与他手指交缠。
可惜有些事,即便最后有个交代,却也无法弥补。
就像昌乐长公主今日能做的,仅仅堆起一个坟冢,再也见不到逝去的那些人。
萧煜也一样,就算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亲生母亲和兄弟伸冤,却也不能再见他们一面。
赵洛泱道:“他们会知道的。”知道她的孩子并没有死。
萧煜手指微微一颤,他知晓小鬏鬏说的是他的母亲,他松开她的手,轻轻一揽将她抱在怀中。
赵洛泱感觉到萧煜垂下头,微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脖颈上,半晌他用微沉的声音道:“我有了你,母亲知晓了定会欢喜。”
“我其实在前几日梦到了她,她在对我笑。”
他梦到的是好端端的张氏,她穿着漂亮的衣裙,笑容满面,拿着糕点给他吃,问他在外累不累,还提起了他的小鬏鬏。
他们母子两个就那样坐着,像寻常人家一样话家常,最后离开的时候,他也不难过,一直被她送出了屋门。
一切都是好的,都是温暖的。
这个梦散的时候,他隐约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梦到母亲,从此之后,她就只能在他的回忆里。
赵洛泱感觉到脖颈上一热,那是萧煜的眼泪。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劝说他,就让他抱着,陪着他静静地为过去送别。
昌乐长公主在坟前跪拜,大宗正等人也跟着一同行礼,然后长公主在坟前除服,换回了寻常的衣裙,带着众人走回城中。
赵洛泱轻轻地拍了拍萧煜的手:“好了吧,要回去了。”
萧煜的情绪早就平复了,一直搂着小鬏鬏不放手,是在借机耍赖,毕竟好不容易才能与她亲近。
“娘回洮州时,给我求了平安符,”萧煜道,“等这场战事结束了,我住进村子里,应该不会被赶走了吧?”
那软绵绵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特别是在这样的时候。
赵洛泱道:“我说了不算。”
“那就听爹的,”萧煜道,“爹答应让我建屋了。”
赵洛泱哪知晓,他早就与父亲说好了。
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萧煜轻轻用力忽然将她抱起来。
枣红马跑到主人身边,萧煜将她送到马背上,然后利落地翻身上马:“走,我们回城了。”
萧祈那些人还等在城中,还要让他们将最后的戏唱完。
(本章完)
第五百零九章 都是聪明人
兴元府城内。
萧祈住的院子里冷冷清清,姜嬷嬷听着外面的动静,昌乐长公主接了圣旨,然后带着一行人出了城。
从始到终没有一个人前来知会他们陪着长公主一同前往。
姜嬷嬷将消息带回来,周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昌乐长公主连那个白氏都接上了,那白氏听说就是个下人,就算侍奉过乌松节,到底是没名没分,上不了台面,以后也不能帮衬什么。
长公主连这样的人都肯带在身边,却一点没为萧祈着想。
萧祈可是她的亲侄儿,若是能在这一日给些颜面,他们必定会念及长公主的好处。她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是何道理?
这样顺水推舟的人情,昌乐长公主都不愿意做?
昌乐长公主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氏深吸一口气,她甚至连衣装都为萧祈打点好了,结果就是冷冷清清地坐在这里,无人问津。
周氏想到这里愈发觉得焦躁,到了兴元府之后,她让人打听温先生那些人的下落,居然没有半点的消息,温先生那些人不知是被冯奉知杀了,还是逃出了西北。
冯奉知据说如同丧家之犬被逼得四处逃窜,兴许什么时候就会被昌乐长公主的大军拿下。该不会就因为这个,昌乐就以为自己不需要别人帮忙,自己就能应对一切了吧?
没能跟着昌乐出去迎京中的旨意,也就无法打探朝廷过来的消息,不知道朝廷到底怎么发落豫王府。
“母亲,”萧祈看向周氏,“有可能朝廷对豫王府的处置不太好。”
周氏心里一惊:“为何?我拿出去的那些供述,已经说的很明白,那些事与你父亲无关,都是豫王太妃暗中作祟。”
萧祈摇头:“有些事不是咱们说如何就如何,也许朝廷有别的证据,如果能一举压下豫王府,对朝廷自有好处。”
周氏听到这话更加发慌:“那可怎么办?”
萧祈道:“幸好朝廷还有用我们的地方,只要能找到时机立下功劳,就算之前的一笔勾销,靠着这个我们也能拿回豫王府。”
周氏连连点头。
萧祈接着道:“早点脱离豫王太妃那条大船,我们还算有些希望。”他还年轻,能够一步步地来,哪怕暂时丢了爵位,只要还是皇室宗亲,就不愁没有前程。
萧祈之所以这样有把握,还有一个理由,他觉得朝廷不会任由昌乐长公主做大,还需要别人来拆分长公主手中的权柄。
他能分走一部分,对朝廷就有用处。
“有机会还要去见见中书省的官员,拜见大宗正,”萧祈看向周氏,“可能要委屈母亲一些,不能带母亲前往。”
周氏一怔,想起了自己的身份,她不是老豫王明媒正娶的妻室,她的出现只能拉低祈哥儿的出身。
萧祈目光中满是殷切的神情:“等他们认同了我的身份,我再想方设法给母亲挣一份诰命。”
周氏眼睛一酸,刚刚她还觉得委屈,现在全化成了对祈哥儿的心疼。祈哥儿小小年纪承受的太多了,她怎么还能埋怨他?觉得他嫌弃她这个母亲?
“不用为母亲思量,”周氏道,“只要我儿好好的,母亲不进豫王府心里也一样欢喜。”
萧祈摇头:“儿子做这些,就是要为母亲讨还公道,母亲被打压多年,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将来儿要让母亲安享后半生。”
周氏的泪水立即淌下来,她伸手拉住萧祈:“娘的好儿子。”
萧祈安慰了一会儿周氏,接着道:“赵家女郎那边,母亲还得上上心,咱们这边势单力薄,需要人手帮忙。”
“我知晓她对母亲多有不敬,但如今也只能忍耐。”
周氏知道儿子的意思,若不是为了儿子,她真不想再去与赵洛泱周旋,更别说劝赵洛泱与祈哥儿结亲了。
但周氏能理会儿子为何要这样做。周氏道:“或许赵洛泱没有那么重要,接旨意的时候,昌乐长公主也没带她一同前去。”
萧祈道:“不管怎么样,赵家女郎都有不少功劳。”
周氏眼睛一亮,是啊,她怎么没想到?朝廷最终要论功行赏,赵洛泱的功,能抵豫王府的过。
周氏道:“那我晚些时候再送些吃食给洛姐儿,这回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生气。”
母子两个说了好一会儿话,周氏又去打听消息,守在门口的兵卒不让她去见昌乐长公主,但没说她不能去寻赵洛泱,周氏挑选了几样礼物,加上自己亲手做的点心,准备晚上给赵洛泱送去。
……
昌乐长公主回到住处,先和查硕一起安顿白氏歇下,这才去见大宗正等人。
昌乐长公主坐在椅子上,抬起头道:“朝廷的意思我都明白了,现在我也想知晓,朝廷准备派来多少兵马,有多少军备?”
昌乐长公主一下子戳中了要害,让大宗正面上一紧,他看向一旁的中书省官员,那官员将手里的文书递了上去。
昌乐长公主展开一看,朝廷送来的兵马仅仅一万,粮草只够两三万将士吃半个月的。
不等大宗正等人说话,昌乐长公主冷笑一声:“朝廷这是不想让我回京瞧瞧了。”
不让她回京的意思,是让她死在西北。
大宗正立即道:“朝廷断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如今政局动荡,战火四起,冯家父子又折损了太多,眼下只能拿出这些。”
昌乐长公主想到昨晚洛姐儿拿着筹算帮她理账目的神情,十分的……算计,八分的笃定。委实是眼下这些官员不能比的。
昌乐长公主拿出纸笺向前一推:“没有粮草如何打仗?我们要十二万大军,一年的粮草,两个月内必须送到兴元府。”
中书省官员脸色微变:“这……两个月哪里能凑到这么多?”
昌乐长公主向后靠去:“朝廷也可寻个人接替我统兵,要多少粮草就与我无关了。”
如果朝廷能有将领接替,就不会用昌乐长公主了。
中书省官员起身行礼:“请公主再算一算,这些委实太多了。”
“至少半年的粮草,”昌乐长公主站起身,“两个月内陆续送到,朝廷没有,我们可以向六州百姓暂借,但朝廷日后必须要还。”
朝廷怎么还百姓粮食?昌乐长公主这是想要朝廷为西北的百姓减赋。
西北几州有多少赋税,他们要回去仔细算算,然后上报朝廷,再让朝廷算清楚,能折算多少粮草。
中书省官员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妥,反正这几州总不能收成突然大增吧!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章 要紧事
中书省官员与昌乐长公主商议好,就准备下去给朝廷写奏折。
大宗正起身送走了中书省官员和礼部官员,转身又回到了堂屋里。昌乐长公主显然也猜到了大宗正会折返,正端坐在那里喝茶。
大宗正再次向昌乐长公主行礼。
昌乐长公主抬起眼睛:“你是大宗正,按理说应该我向你见礼。”
大宗正忙将头上的官帽取下:“臣弟眼下并非大宗正,只是您的堂弟……其实……您去吐蕃的时候,我也曾跟着叔伯去送嫁……”
大宗正没有继续往下说,那时候他们亲眼看着吐蕃人来接亲,接走了他们大齐最尊贵的公主,他们萧氏的女眷,那会儿他心里是不平的。
萧氏有多厉害?最后还不是要将自己的女儿送与他人?
帝姬有多高贵?最终无法掌握自己的人生。
但这话,他没脸去说,因为他当时只是难过了一下,后面没有做出任何的努力去改变。
特别庆幸,有生之年他还能再见到公主。
大宗正想到这里,更加恳切:“能来迎回长公主,是臣弟的荣幸。”
昌乐长公主相信大宗正说的是真话,但她虽然回到了大齐,却也无心与宗亲们叙什么骨肉亲情。
昌乐长公主道:“你特意折返,只是要说这些?”
大宗正看向昌乐长公主:“其实这次臣弟来兴元府,太师还有一件事吩咐臣弟去做。”
昌乐长公主挥挥手,示意大宗正坐下。
大宗正这才继续道:“太师让臣弟查查豫王萧煜的下落。”
太师说萧煜的下落而非生死。昌乐长公主琢磨着大宗正的这句话,忽然露出了笑容。
大宗正立即从那笑意中寻到了答案,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松了口气,显然这落入了昌乐长公主眼中。
昌乐长公主道:“你准备如何向太师禀告?”
大宗正没有犹豫:“其实来之前,臣弟就想好了,不管什么结果,都会禀告太师,没有听到任何消息,送去京中的密信臣弟也是在途中写好了。”
为何要在途中写信?因为只要他真的不清楚真相,回报给朝廷的密信中才不会透露出端倪。
昌乐长公主颔首:“既然都已经想好了,是准备在寄信之前,再问问我的意思?”
大宗正摇头:“臣弟知该如何处置,只是……想知晓还有什么事需要臣弟去做?”
昌乐长公主思量片刻:“还真的有件事。”
大宗正立即坐直了身子。
昌乐长公主道:“我离开大齐许久了,如今我们萧氏子弟求亲的话,应该怎么做?可有什么东西,能为子弟长些脸面?”
大宗正一怔,一时弄不清楚长公主指的是哪个子弟。他做大宗正多年,萧氏是皇室宗亲,想要与哪家结亲,一般来说都会很顺利,真要长脸面,那就是请太后下赐婚文书……
“以势压人不行。”
大宗正脑子立即转弯,要么许诺给多些聘礼……
昌乐长公主接着道:“用财物……更不讨喜。”
大宗正又再思量,权势不行,财物不行,那就请一位德高望重的……
“我前去帮忙提亲,也怕人家不答应。”
大宗正愣愣地看着昌乐长公主:“那怎么才行?”
昌乐长公主与他对视:“这不问你呢吗?”
大宗正从堂屋里走出来时还晕晕乎乎,脑海中都是长公主交给他做的那些事,能看得出来,长公主很是重视,也是真的忧虑对方会拒绝。
“到底是什么人啊。”大宗正不禁喃喃地道。
居然可能连长公主的颜面都没用……
他想来想去,除非那位萧氏子弟不学无术,资质尚不如寻常人。要么就是旁支、庶子,天生体弱,重病缠身。
也许先天有缺。
可在他的脑海中,竟然找不出这样一个人。
大宗正一时不知道自己来兴元府是干什么的,但既然别的都不行,那就像长公主说的那样,做点他擅长的好了。
大宗正吩咐管事:“太师那边的消息我们打探不出来,但是最近皇室宗亲若是有动静,要立即禀告给我。”
管事应声。
长公主的意思已经很明白,皇室宗亲不能掺和进来,当然若是有早就心怀不轨之人,想要趁机谋利,现在就一并将他们按住。
……
萧煜这段日子,从没像现在一样踏实过。
他轻轻拢着怀里的赵洛泱,慢慢与她在城外徘徊,先去了营地,然后就是正在建的校场。
昌乐长公主会在这里聚集兵马,下令出征对抗吐蕃。
当然其实点兵的人是萧煜。
“冷不冷?”
萧煜低声问。
赵洛泱摇头:“才进秋天,又有你的斗篷。”
地里有人开始收粮食了。
萧煜没有向吐蕃动手,也是在等秋收。从前带兵打仗他也会想这些,但多数是因为秋收影响民工和粮草。这次他想的是那些辛苦劳作的农户,要为他们保住一年的收成。
兴元府以西被吐蕃攻破的城池,他们已经提前抢收了农物,这段日子聂双他们也一直带兵与吐蕃起小规模战事,方便农户们将没来得及收完的粮食,全都带回来。
萧煜是要尽量将冯奉知战败带来的损害降低到最小。如果是从前,他可能会不顾一切追击冯奉知。
“最近总会想起许多没做过的事,”萧煜搂住赵洛泱,“也是在西北战场上的,但和现在不同,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这些。”
赵洛泱点头。
萧煜道:“如果都是真的,那我从前一定犯过很多错。”脑海中突然出现那一幕幕,会让他突然从梦中惊醒,醒来的时候满头大汗。
这是在系统中时没有的情形,他觉得可能是因为在身体里停留久了,渐渐融入其中,过去的一些记忆就更加清晰。
萧煜怕小鬏鬏担忧,一直没有提起。
赵洛泱道:“你也说,现在不一样了。”
萧煜点头。
“如果你还觉得有亏欠,”赵洛泱道,“那就慢慢补偿,我会陪着你。”
萧煜将小鬏鬏搂得更紧了些:“好。”
聂双一路骑马过来,要将探到的消息禀告给主子。豫王府的兵马很快要入京西南路了,他们应该是想要在昌乐长公主点兵的时候突然出现。
这算是一件大事,不能耽搁。
看到了不远处的怀光,聂双直奔过去:“公子呢?我有要事。”
怀光目光闪烁:“如果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我觉得你该等等。”
聂双不禁一怔,公子处置事务从来不能拖延,怀光为何有这话?他想着向周围看去,公子应该就在不远处。
目光所及之处,模模糊糊瞧见了一個骑马的身影,正欲看仔细,眼前忽然一黑,已经被怀光捂住。
聂双下意识地挣扎:“你这是干什么?”
他只听到耳边传来怀光的声音:“还想留在武卫军吗?还想在公子身边?我这都是为了你好。”
怀光向后拖拽着聂双,若是聂双再反抗,他可能真的会杀人灭口。
唉,谁叫他是公子的近卫呢?不光要自己眼瞎,还得让别人也眼瞎。
第五百一十一章 激怒
萧煜难得腾出空来,带着他的小鬏鬏四处闲逛,能有这个功夫,也是因为困住了宋状元,让他在大帐里处置公务。
宋状元是尽心尽力的奔波,处置军务上也愈发的熟练,许多小事萧煜都不用再看,直接命他下发。
萧煜这样的信任,宋状元也是受宠若惊,不敢有半点懈怠。自入仕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这般忙碌,做的都是实事,而非私底下勾心斗角,施展抱负的时候很充实,不过私底下也免不了质疑自己,并非因为才华横溢,而是借了他侄女……哦,小师妹的光。
也难怪他会这样想,小师妹才来兴元府,豫小王爷干脆不见了踪影。
除非有紧急军务,今日是别想寻到人了。
他好像也有些明白了,为何豫小王爷会突然问他,能什么都不顾追逐自己的抱负,是不是因为早早就成亲生子?
其实豫小王爷并非想要一个答案,而是在羡慕他早早就成了亲啊。
……
天慢慢黑下来,萧煜依旧不想与他的小鬏鬏分开,要不是因为战局紧张,他都想回到系统中,他怀念那些朝夕相处的日子。
但是每次从系统中再回到身体里,多多少少对他都会有些影响,平时也就罢了,眼下正值战时,他要尽量以最好的状态应对吐蕃人。
萧煜道:“这次系统升级不知需要几日?”
赵洛泱摇头:“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比第一次升级用的时间少。”从系统面板上提示升级那句话后,系统就没有了别的动静。
“等赶走了吐蕃人,我就回去看看,”萧煜道,“或许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
赵洛泱道:“最近我已经习惯了自己操作系统,也能很快在魅力值兑换区找到想要的书籍……”
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气氛有些异样,转头一看身后的人果然微微绷起了面孔。
赵洛泱道:“怎么了?”
萧煜看着她,目光依旧缱绻而温柔,配上那张脸,竟然显得有些委屈:“你用不着我了?”
赵洛泱不禁失笑,片刻之后她才轻声安慰:“比起你回到系统中,我更希望像现在一样。”真的与她在一起。
说到后面,她的脸颊微微泛红。
“好了,”赵洛泱道,“回去吧!”
萧煜的神情渐渐化开,变成了笑容,他倾身过来,在她耳边压低声音:“我也是。”
有怀光提前安排,萧煜避开人一直将赵洛泱送去了住处。
两個人翻身下马进了门,陈妈妈已经等在院子里。
等到赵洛泱喝茶润了润嗓子,陈妈妈才禀告道:“刚刚周氏来了。”
萧煜自然知道周氏是谁,他抬起眼睛:“她来做什么?”
“周氏给女郎送来了两身衣裙、鞋袜和配饰,还有些自己做的点心。”陈妈妈说着,让人将东西送来屋中。
看到周氏拿来的这些物什,陈妈妈就知道她在思量什么。周氏将老豫王做的那些事全都推给了豫王太妃,好像她与萧祈也都是被人所害,其实这里面的事儿,她比谁都清楚。
周氏在豫王府时,陈妈妈就知道她不是善茬,没想到她不但没死,还与老王爷做了釜底抽薪这个局。
眼下又来向女郎示好,不用说肯定是惦记着女郎与公主这份关系,谋划着让女郎嫁给萧祈,这样女郎和凤霞村做的那些事,那些功劳和利益顺理成章地就到了萧祈手上。
陈妈妈看不上这样的人,自己做不了什么,无论到哪里都想着怎么才能趴在别人身上吸血。
赵洛泱倒是没想到周氏迈出了这一步,从岷州到兴元府,周氏都是从旁试探她,这次怎么拿定了主意?八成是受了昌乐长公主冷落,心中着急了。
赵洛泱道:“这衣物让人还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未免太贵重了,至于点心……也还回去,可能会让萧祈和周氏起疑……”
赵洛泱话没说完,点心已经被萧煜丢入渣斗中。
“一看做的就不用心,”陈妈妈笑着道,“京里的厨娘做的可比这好,老奴也做了栗糕和酥饼。”
萧煜道:“陈妈妈做的栗糕好吃。”
周氏送来的东西都拿了下去,萧煜皱起的眉毛才舒展了些,但目光比之刚刚多增添了几分幽深。
赵洛泱轻轻拽了拽萧煜的衣袖,立即就被萧煜拉住了手。
萧煜看向赵洛泱:“他们将我从母亲身边抢走,算计了母亲和两个哥哥的性命,惦记着我多年的军功,等着承继武卫军,现在还算计你。”
说到后面,他脸上一闪杀机。
这是他不能允许的。
原本想着给萧祈留一条路,现在看来完全不用了。
从赵洛泱住处出来,聂双立即上前禀告了豫王府的情形。
萧煜道:“与豫王府有关的人马,这次全都留下,一个也不准离开。”
聂双心中一凛,明显感觉到公子多了几分怒气。
豫王府到底又做了些什么?
……
昌乐长公主在兴元府开始整兵,中书省官员也得到了朝廷旨意,由于朝廷调配的粮草不够,需要在西北几州就地征收,朝廷下令为几州减免至少两年赋税。
昌乐长公主很满意,送来的粮草如果用不完需要还回去,减免赋税这样的旨意下了就不能收回。
所以下一步,就要看萧煜能够消耗多少粮草了。
兵马整饬的差不多,下一步昌乐长公主准备带着朝廷官员前去校场,为即将出征的将士振一振士气。
与吐蕃兵马相比,大齐在兴元府的兵马少了些,但有昌乐长公主的事在前,大齐将士都憋着一口气,要一举击溃吐蕃人,护卫大齐疆土和百姓,也要为长公主复仇。
当中书省、礼部官员看到威武的大齐将领时,还是被他们的军威镇住了。
中书省官员不禁低声道:“公主练兵果然不一样。”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甚至给他一种错觉。
看到的这些将士比大齐最精锐的兵马还要厉害。
难道就因为有武卫军的帮忙?
他听说,这里面有不少冯奉知带来的兵马,很难想象那些人曾被吐蕃一击而溃。
如果不是昌乐长公主太厉害,那就是冯奉知太过无能。
大宗正道:“慢慢看吧。”
好戏还在后面。
第五百一十二章 来了
大宗正等人正说着话,就瞧见了一行人走过来。
中书省官员仔细一看,低声道:“那就是豫王府的萧祈。”
昌乐长公主接旨的时候,萧祈没有出现,中书省官员也做过猜测,应该是长公主不太认同那位侄儿。
后来大宗正又嘱咐他们,先不要透露豫王府的消息,免得节外生枝。他们表面上不敢多说,却一直注意着萧祈的动静。
果然,在出征之前校场点兵的时候,萧祈这些人出现了。
大宗正还是第一次见这位侄儿,远远看去就是十四五岁的少年郎,穿着一身轻甲,显出几分英气,就这样望过去还真的与老豫王很是相像。
怪不得豫王府有这样的底气,觉得萧祈出现之后,豫王府早就收揽的人脉,会认下这位豫王府世子爷。
大宗正表面上十分平静,心底里却在感叹,到底是萧家人,一个两个的不安生。当年若非先皇暗中早就培植了不少武将,恐怕皇位上真的要换了旁人。
说白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先皇的张皇后和孩儿的死,除了被老豫王算计之外,就完全与先皇无关?先皇还不是有意藏拙,将张皇后母子当成棋子,故意引人上当,让与他争皇位的那些人以为他势单力薄,轻视了他,要不然怎么会突然拉起了十几万兵马。
有这些事和人在前,不管萧祈现在显得多么谦逊有礼,他都不会相信。
萧祈走上前先向昌乐长公主行礼。
昌乐长公主点了点头:“这身衣装倒是不错。”
萧祈道:“这是大哥留给我的,从前一直没拿出来,但今日不同……若是有机会,侄儿也想为大齐做些事。”
话没有明说,但谁都能听懂,萧祈这是想要跟随昌乐长公主一同上阵。
昌乐长公主看着萧祈:“难得你有这样的心思,虽说豫王乃先皇嫡子,并非你亲兄长,但他在你这般年纪就入军营,被你父亲送去做先锋军,在阵前浴血奋战,以命相搏,立下数不清的军功,护我大齐百姓周全,扬我萧氏儿郎威名,你若是真的有报效大齐之心,是该向豫王学一学。”
萧祈心里一沉,昌乐长公主这话仔细想起来很有深意,简单两句话,就正了萧煜的身份,将萧煜与他彻底撇清了干系,而且还将豫王爵直接认给了萧煜……
萧祈抿了抿嘴,在这样的时候,无论昌乐长公主说什么他都不能顶撞,都要硬着头皮应下来。好在今天来之前,他早有思量,不能计较一时得失。
“姑母说的是,”萧祈躬身道,“侄儿谨记于心。”
大宗正微微眯了眯眼睛,昌乐长公主这话说的,委实扎耳朵,公主不提,大家可能还想不到,先皇的嫡子年纪轻轻就被豫王丢去了先锋军,几次都差点性命难保,如果萧煜是豫王的亲生儿子,大家都会觉得老豫王为了大齐,连亲生血脉都舍得。可萧煜偏偏是先皇嫡子,这样对待一個皇子,老豫王又是怀的什么心思?是不是故意想要他战死沙场?不但解决了先皇的子嗣,还给豫王府添了名声。
凡事怕琢磨,昌乐长公主说完之后,礼部和中书省的官员都下意识地对视。
大宗正注意到,不远处站立的那些将领脸上的神情都不太好看,有些人干脆不加遮掩,目光中满是愤怒和不平。
萧祈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也只能支撑下去,假做不在意。
台上一时静寂,昌乐长公主没有接着说话,放任这样的气氛和情绪慢慢散开。
今日天气格外的好,站这么一会儿,萧祈额头上起了细细的汗珠。好在没有让他等待太久,身边的随从上前递给他一封密信。
萧祈垂着头在一旁看了,脸上露出欢喜的神情,疾步走到昌乐长公主面前躬身。
“姑母,侄儿刚刚得到消息,”萧祈道,“我父亲麾下的几位将领,说服了曾效忠冯家的兵马,已经来到了兴元府。”
这话一出,萧祈以为会引起议论之声,没想到周围仍旧一片静寂。
那些将士不用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神情,他身后的朝廷官员仿佛也早有预料。
萧祈深吸一口气,饶是他经历了那么多,到这一刻难免紧张。
朝廷下令各地兵马前来增援兴元府,这是表面上的旨意,但背地里太师不会让援军来的这么快。
眼下正是大齐政局不稳的时候,与萧祈来往的那些将领,也就钻了这个空子,没有听从太师的意思。
但朝廷也不能拿他们如何,毕竟兵部也是下了明旨的。
无论如何,萧祈这么做都是支持昌乐长公主,站在长公主那一边。他相信等到兵马来了,长公主都要念他这个情分。
这可是雪中送炭。
昌乐长公主若是不好好处置,后面哪里还会有将领愿意前来投奔?
萧祈就是想清楚了这些,才会有今日的情形。
昌乐长公主露出意外的神情:“他们到了兴元府?”
“正是,”萧祈说着试探道,“是否让人将他们引来这里?”
昌乐长公主微微一笑:“自然,我大齐越多的将士来此,我们手里也就能再多几分胜算。”
萧祈松一口气,他要做的事成了。
他就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昌乐长公主领他这个情分,让豫王府留下的这些人手,将他送上豫王府世子爷这个位置上。
昌乐长公主一声令下,立即有将领前去带人,两刻功夫,萧祈就听到了马蹄声响。
不远处的周氏从马车里出来,她眼睛发红,泪水差点从眼眶中淌下来,她看向姜嬷嬷:“你听到没有?兵马到了,他们到了。”
姜嬷嬷一脸欢喜:“奴婢听到了。”
周氏道:“我儿身边没人的时候,任他们欺凌,如今不一样了,看谁还敢小看他。”
姜嬷嬷连连点头:“夫人说的是,从今天开始小公子就是真正的豫王了。”
周氏抬起头还欲看得更清楚,却看到一辆马车缓缓向这边靠来。
周氏心中一凛,正不知如何是好,就瞧见那马车停下,护着马车的人上前撩开了帘子,从上面走下一个人。
那是赵洛泱。
第五百一十三章 拜见王爷
周氏眼看着赵洛泱径直向这边走来,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地想要转身就跑,好像这次不走,就再也没机会离开了。
“周姨娘怎么在这里?”赵洛泱道,“是来看点兵的?”
周氏目光闪烁:“我……不是……我……我就远远看一眼,不会耽搁长公主的事。”
说完这话,周氏恐怕赵洛泱再问,于是道:“女郎这是……为何在这里?”
赵家女郎看着比往日都要欢喜,一双眼睛微微弯起,露出两颊的酒窝。
赵洛泱道:“与周姨娘一样。”
周氏就要开口道别。
赵洛泱道:“不过在这里看不清楚,周姨娘与我一同过去吧!”
周氏不知赵洛泱是何意,迟疑片刻才道:“我们这样去不好吧?都说校场不能有女眷。”
周氏说完又觉得不对,改口道:“当然,长公主不一样……但我们这样前去,只怕会被阻拦。”
赵洛泱笑容更深了些:“姨娘放心,一切有我担着。”
这话让周氏再没有理由拒绝。
周氏哪里不想前去,她恨不得那里有她的位置,就站在萧祈身边,看着豫王府的兵马向萧祈效忠,最好那些人再唤她一声“夫人”。
她做梦都想如此,但她也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赵家女郎却邀她同去,这到底是为什么?总不能是想要在这样的场合下为她脸上添光吧?
以赵家女郎平日的作为,绝不会这样为她着想。
这一刻周氏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难不成赵洛泱听说豫王府的兵马到了,看到了祈哥儿的好处,巴巴地来向她示好?所以就连笑容也比平日殷切了许多。
周氏再次向旁边扫去,赵洛泱换了一身新衣裙,难得的是,腰间居然戴了一块青玉做配饰。
她还是第一次见赵洛泱如此“盛装打扮”,虽然这一身看着也格外的简朴,远远及不上大户人家的女眷,比起赵洛泱平日,也算花了心思。
周氏按捺住心底的欢喜,看来刚刚是她想的太多了,本来今日就是祈哥儿的大日子,她却疑神疑鬼。
两个人径直往前走着,离校场还有些距离,怀正和聂双就带着几个人迎了过来。
穿着甲胄的武卫军格外威武,那气势委实不同。
周氏不禁停住脚步,低声向赵洛泱道:“女郎可与长公主知会过?这是不是来阻拦咱们的?”
赵洛泱没有应声,一直等到怀正和聂双来到跟前。
下一刻,周氏更觉得意外,两个武卫军将领竟然规规矩矩地向赵洛泱行礼。
怀正道:“我们随女郎一起进去。”
赵洛泱道:“不用这般……”
怀正却没有挪动脚步:“公子不允。”里面毕竟人多,有京中来的官员和豫王府那些人,虽说那些人翻不起什么浪花,也要以防万一。要不是有些时候他不好露面,按公子的吩咐,他会一直护卫着女郎。
周氏一愣,是她听错了吧?武卫军的人刚刚说的是“公主”吧?
赵洛泱也没有再拒绝,只是微微颔首。
怀正和聂双走在赵洛泱身后,校场上的将士们果然没有询问半句。周氏不禁低声道:“公主还真是待女郎不同,我还是第一次来这样的地方,要不是有公主在,哪里容得女眷涉足此地?”
赵洛泱看向周氏:“战事无关之人,不该来校场,而非是否为女眷。能不能打胜仗从来靠的不是这些神神鬼鬼,阴谋算计。”
周氏面皮一紧:“女郎说的是。”
赵洛泱道:“这话不是我说的。”
周氏又是一怔,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还都好好的,遇到赵洛泱之后,她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
“女郎。”周氏喊住赵洛泱,校场就在不远处,可她忽然不想去了。
可就在这时,昌乐长公主看到了赵洛泱,她笑着道:“洛姐儿,到我身边来。”
随着昌乐长公主声音响起,所有人向她们这边看来,周氏不禁握紧了帕子。
昌乐长公主伸手将赵洛泱拉到了身边:“这是洛姐儿,别看她年纪小,却救过我萧氏两条性命,一个是煜哥儿,一个是我,若是没有她,我这辈子可能都走不出寨子。”
大齐朝廷有那么多文武官员,救回昌乐长公主的人,居然是一位女郎,大宗正脸上不禁一热,羞愧之下,心中也是一亮,一直笼罩在他眼前的迷雾,登时被吹散了些,他好像知晓长公主要亲自登门求亲的人是谁了。
“好了,”昌乐长公主道,“最要紧的人都到了,那我们也该开始了。”
中书省官员看向大宗正,眼下的情形他是越来越弄不明白了,怎么到了紧要关头,长公主又将赵家这位女郎叫过来?
萧祈看向周氏,周氏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她就像赵洛泱身边的下人,没人在意她是谁。
她握紧了手,在原地僵立片刻,走向了萧祈,不知是不是错觉,这一刻她感觉到萧祈身上的疏离和怨怒。
幸好这一刻滚滚烟尘由远而近,几路骑兵直奔校场而来,越来越近。
是豫王府的人。
几个将领在最前面,有了传令兵提前通禀,他们兵马得以长驱直入。
骑兵们立在校场上,带起的尘土落在闪着寒光的甲胄上。
萧祈的眼睛登时一热,之前因为周氏到来的不快去的干干净净,一颗心慌跳个不停,胸口中一股热血冲头。
这是豫王府的兵马,是为他而来。
他们来点兵,也是来观礼,看他如何承继豫王府。
别的都不重要了,今日之事一定,他就是将来的豫王。
将领从马背上跃下,他们要来拜见昌乐长公主,但下一步,他们也会跪在萧祈面前。
这是早就安排好的。
他们也看到了站在昌乐长公主不远处的萧祈。
“拜见长公主。”
“拜见长公主。”
几道声音响起,下一步,他们冲着萧祈的方向。
萧祈深深地吸一口气,他父王留给他的人手,聚齐在他面前,包括被迫拆散的武卫军,从今日起,他们将会重新拜服在豫王府下。
萧祈已经看到武卫军将领神情有了一丝动容。
他们的目光瞧向了他,而那些赶来的将领也齐齐跪在了他面前。
“拜见……
王爷……”
萧祈眼睛一缩,王爷?他们喊他什么?王爷?
萧祈微微发散的目光重新凝聚,他看向脚下的将领,意外的是,没能与那些将领目光交汇,因为他们正怔怔地看着他身后。
萧祈愣愣地回过头去,然后他整颗心仿佛一下子被人攥住,一个身着甲胄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那里,他头鍪上的璎珞挡住了头顶的阳光,压下来的黑影牢牢地将他整个人都罩住,让他登时喘不过气来。
这个人萧祈太熟悉了,无数次出现在他梦里,追赶的他四处逃窜。
那是……豫王萧煜。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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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四章 威压
一个人在最惊诧和恐惧的时刻,原来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的。
萧祈一动不动地僵着,这张脸,这个人他太熟悉了,萧煜。
自从他知晓自己的身世,亲耳听到父亲说的那些关于豫王府和先皇那些恩怨之后,他总会梦到两个人,一个是皇帝,一个是萧煜。
皇帝高高在上,但只是一个缥缈的抓不住的身影,但萧煜则不同,他可以出现在他身边任何一个地方。
他用饭时,听身边人提及萧煜,读书时,听到先生说萧煜有多聪慧。习武时,甚至看到了先生眼睛中一闪而过的失望。
他想要得到豫王府的前提,是要先压过萧煜,他与萧煜没见过面,但却是生死大敌,尤其是武卫军的威名哪里都能听得到时,他每天晚上梦到的都是萧煜提着刀站在他面前。
他在勉县的那些,万一让萧煜发现,他只有死路一条。
他更害怕豫王府会因为他哪里做的不好,一下子舍弃了他。这不是不可能的,在他看来,父亲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利益,如果他不能带给他们好处,那不如让他消失的无影无踪,还让萧煜支撑整个豫王府。
便是对身边的下人,他也不能有半点怠慢,以防他们一怒之下前去寻萧煜告密。
他战战兢兢享受这一切,要做一个父亲、母亲满意,身边人都跟着欢喜的人。他一日都不得喘息。
因为这个心结,他特意央求父亲和母亲,让他见萧煜一面。
就那一面,更是将这个人牢牢地刻在他脑海里。
无论到什么时候,他都绝对不会认错。
比起萧祈的怔愣,前来“认主”的豫王府将领,感受到的威压更重。
他们是来找小主子的,却没想到会看到王爷。
那本来虚跪的膝盖,在见到萧煜的瞬间,结结实实地按在了地上,甲胄甚至因此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这一刻,身体里的臣服和恐惧几乎是下意识的,脑子里来不及反应别的,更无暇去思考豫王爷为何没有死?
脑子里都是随豫王征战的那些日子,他们虽然离开武卫军了,但每次看到豫王,都会下意识地恢复自己武卫军的身份。
“豫王麾下武卫军部将杨友,拜见豫王爷。”
“豫王麾下武卫军队将李德宗,拜见豫王爷,王爷安康。”
“豫王麾下武卫军都虞侯张子瑛,拜见豫王爷。”
“豫王麾下武卫军都虞侯徐桂,给豫王爷请安。”
“豫王麾下武卫军……”
……
这些武将离开武卫军之后,被朝廷拔擢,早就是副将、正将职,但是在萧煜面前,他们报的依旧是武卫军时的职衔。
听着这些将领的声音,一旁的中书省、礼部官员等人,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
中书省官员看向大宗正,大宗正也是一脸的愕然,显然事先并不知晓。
太师的推测真的发生了。
豫王萧煜没有死,他就在这里。
西北发生的种种,都离不开他的手笔,但是在此之前,都隐藏在昌乐长公主身后。
中书省官员比较冰凉,整个人微微有些颤抖。
还是大宗正先回过神,他上前行礼:“拜见豫王。”
然后在他的带动下,剩余人纷纷效仿,甚至没有人前去质疑。
等他们做完这些后,校场上的将领,以怀光等人为首,单膝跪地向萧煜行礼:“末将等拜见王爷。”
他们身后执旗人开始晃动手中的“萧”字大旗,校场上所有的兵士都拿出了手中的利器,发出震天动地的呼喝。
在这喊声中,一旁的周氏再也站不住,脸色苍白跌坐在地上。她想要的一切,在这一刻全都化成了泡影。
她甚至没有了再争之心,因为萧煜没有死,这个人不死,根本不可能有他们的立足之地。
这就是为何昌乐长公主一直不肯认下祈哥儿的原因,这就是为何昌乐长公主一直唤祈哥儿:“萧公子。”
萧祈姓萧,但不一定就是公主的侄儿,也不会是豫王府的世子爷,更不可能成为豫王。
这一定是个噩梦。
周氏嘴唇嗫嚅着,但她不敢发出一丁点动静,因为她害怕站在那里的萧煜会注意到她。
萧煜向前走了一步,将士的呼喝声立即停下,怀光等人也站起身,但豫王府的将领依旧跪在那里,所有人额头上满是汗水,身上穿的甲胄,他们手中的利器,在这一刻不堪一击,之前盘桓在心头的雄心壮志,已然破碎成为了齑粉。
萧祈打的主意,是要带着豫王府的人,帮衬昌乐长公主。眼下兴元府多路兵马混杂在一起,想要统御数万将士并不容易,可现在他知道自己那些思量根本无用。
萧煜只是站在这里,就没人敢生二心。
挣扎了这么久,原来他从未踏出勉县一步,依旧只能等着萧煜上门清算。
萧祈双膝一弯跪拜在萧煜面前:“弟……”一个字刚说出来,只感觉到一缕劲风袭来,紧接着他整个人被踹飞了出去。
萧祈只觉得整个人无处不疼,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最终又跌回地上,他谋算那么久,最终得到的就是这一脚。
如此脆弱、卑微,谁又能认他为主?
到现在为止,不管是大宗正还是朝廷官员,也没有人肯开口为他说句话,就是骂他一句:你也配。
那也好。
可没有人愿意多看他一眼。
父亲错了,先皇登基之后,就该杀了萧煜。母亲也错了,在萧煜身边那么久,有多少次机会,断送他的性命,但他们将萧煜留给了他,他只有十几岁,他能做些什么?
萧煜走到昌乐长公主面前,向她行礼。
然后赵洛泱就瞧见,小哑巴的目光径直向她看来,没有半点的遮掩。
在这样的时候,众人面前他就这样驻足下来,目光微微一动,少了些许的凌厉,变得格外的柔软,然后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再转过头去,萧煜又是即将统兵前去对战吐蕃的豫王。
“吐蕃木塞贪婪凶残,妄图侵占我大齐疆土、杀我百姓,你们可答应?”
“不能。”
“不能。”
萧煜接着道:“木塞王朝聚集兵马就在百里之外,尔等可还有血性一战?”
军鼓声这时随之响起。
将士沸腾。
“战。”
“战。”
“武卫军都有。”
“在。”
萧煜拔出自己的长刀:“随本王出征,不击溃木塞大军,绝不生还。”
第五百一十五章 一场空
萧煜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被推了出来。
那人一身吐蕃人装扮,面容憔悴。
直到怀光喊出此人姓名,大宗正等人才知晓,这就是吐蕃二王子,最先率兵攻打大齐之人。
萧祈抬起眼睛,聂申等人曾潜入阶州,想要寻吐蕃二王子下落,结果那些人全都没能回来,后来豫王府被冠上了杀冯成海的罪名。
在其中捣鬼的显然就是萧煜。
吐蕃二王子和冯成海,原来都握在萧煜手中,他们在萧煜眼皮子底下四处寻找,早就被耍的团团转。
萧煜翻身上马,声音威严:“祭旗。”
被绑缚的二王子挣扎了几下,礼部官员想要上前阻拦,毕竟得到二王子,就多了和谈一条路。
然而注定他们的努力都是徒劳。
怀光一挥手,武卫军将领手起刀落,鲜血喷溅,头颅落地。
二王子为死在他手中的大齐百姓赎了罪。
萧煜一马当先,率军出征。
看着浩浩荡荡的兵马前行,一切就像是一场大梦。中书省的官员还记得萧煜“战死”时的情形。
冯氏一党万分欢欣,急着去瓜分萧煜留下的利益,不但要拿走军权,还要在萧煜头上压几个罪名。
其中一个便是豫王有疯病,暴虐起来胡乱杀人。
武卫军不到一个月的功夫,就被拆分殆尽,那些不愿意低头的武卫军将领,被用各种理由调配出去,怀光这些人一直都在被冯家人寻找追杀。
但到底还是冯家那些人输了。
太师察觉的时候,局面已定。
现在豫王回来了。
他离开时散了的武卫军,如今重新集结起来。
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将领,依旧一心一意的追随。
甚至已经动摇的人,也因为他的威慑,不敢多发一言。
冯家和太师安排了那么久,苦心经营,一点点蚕食掉的军权,就在豫王露面的那一刻,全都化为泡影。
说真话,中书省的官员被震撼到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立场,只是满心钦佩,听着那军鼓声响,再看到豫王萧煜一马当先,带着兵马出征。
这一刻,他好像不再惧怕吐蕃人了,也不担忧这场战事会没完没了,将大齐拖入混乱的境地。
“我们所有人都该松一口气,豫王还在,军心就不会乱。”
大宗正开口道。
中书省官员下意识地点头:“您说的是。”怪不得谢忱敢拿着状纸入京,敢跪在宫门口,那时候他们觉得谢忱是拼命孤注一掷,现在看来,早就安排妥当了。
有豫王在,谢忱自会安然无恙。
无论如何,太师都不会想要挑起一场内战,对手不是别人,是先皇的嫡子,当今圣上的亲兄长,关键时刻护卫大齐的豫王。
相反的,太师和他们都得小心翼翼,莫要做什么错事,“逼迫”豫王进京锄奸。
数万大军井然有序地离开,就连才加入的豫王府的兵马也是如此。
昌乐长公主看着萧煜的背影,她伸手拉住赵洛泱笑道:“头鍪上的盔璎很好看。”
赵洛泱没想到这都能被看出来,她压低声音:“是不是我做的不好?”那是萧煜出征前,跟他要的。
她特意做了红色的,下面编的仔细,上面的穗子也捋得整齐,就算她女红再不好,总不至于被人一眼就认出来。
昌乐长公主抿嘴:“煜哥儿早就与我说了,你在给他做盔璎,做好之后,还拿给我们瞧了。”
我们?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猜不到有多少人看过,或许能瞧的都拿来端详过了。
小哑巴还真是……不怕丢人么?
明明他说过:“放心做,反正戴在我头上,除了我之外,没有人会知晓。”
原来都是哄骗她的。
昌乐长公主和赵洛泱说说笑笑,仿佛忘记了地上的萧祈和周氏,半晌之后,昌乐长公主才将,目光落在周氏和萧祈身上。
周氏亲眼看到萧煜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巨大的打击下,让她只能缩在地上发抖。
但是以赵洛泱对周氏的了解,周氏是一时想不出有应对的法子,故意装作如此。她现在只怕是在等萧祈先开口,试探昌乐长公主的心思。
如果长公主还愿意护着萧祈,她会以生母的身份求一条活路。
若是萧祈失败了,她只能另寻别的法子。
而萧祈,显然也没有将周氏当做亲生母亲,周氏对他的用处,尚不如京中那个豫王太妃。
大祸临头之时,人性俱都展露在人前。
萧祈到底还是年轻,先忍不住挣扎着跪在地上,向昌乐长公主行礼:“姑母,兄长能活着委实太好了,我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兄长定能克敌制胜,带兵凯旋。”
“他不是你兄长,”昌乐长公主淡淡地道,“他是大齐太宗和张皇后的嫡子,至于你是什么身份……”
昌乐长公主看向大宗正:“大宗正可知晓?谱牒上写清楚了?”
大宗正上前一步:“宗室谱牒上不曾有记录,豫王府下仅有嫡子萧煜一人,之前长公主送回消息,我等找出了证据,证实萧煜乃太宗嫡子,谱牒重新改写后,豫王府下无子嗣传承。”
听到“无子嗣传承”这几个字,瘫在地上的周氏,仿佛一下子被戳中,她挣扎着爬起来,大喊大叫道:“祈哥儿是老豫王的子嗣,是我所生,豫王太妃也清楚,我有证据,我有……老王爷的手书。”
昌乐长公主看向赵洛泱:“洛姐儿,你怎么看?”
赵洛泱道:“老豫王一直说豫王府只有一个嫡长子,还将爵位传给了王爷,但如今真相大白,大家都知晓了王爷的身世。”
昌乐长公主笑道:“说的没错,可见老豫王的话不可信。除了煜哥儿之外,他还暗中加害了先弟的张皇后和两个皇子,他便是有手书在又能如何?谁能保这其中没有诡计?”
大宗正道:“长公主说的是,宗室血脉事关重大,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改谱牒。”
“再者,”昌乐长公主道,“豫王有谋大逆之罪,整个豫王府都该下狱查办。”
昌乐长公主话音刚落,地上的萧祈忽然开口道:“长公主明鉴,草民绝非豫王子嗣,豫王府只是利用草民欺瞒朝廷,还请长公主看在草民身不由己的情面上从轻处置。”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六章 晚了
周氏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相信祈哥儿会这样说。
祈哥儿在她面前说过很多次,一定会担负起豫王府的重任,就算有再多的困难,他也得撑下去。
不光为了他自己,还为了她这个生母和豫王府那些追随他的将领。
让她出面对付王曾的时候,明知道有危险,祈哥儿还说,身为豫王府世子爷,不能轻易屈从。
现在就昌乐长公主几句话,祈哥儿没有抗争一句。
那她这些年受的苦又算什么?
“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周氏大喊大叫起来,她整个人扑向萧祈,“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会接下豫王府,你说过会在所有人面前承认我是你母亲。”
萧祈仿佛很怕癫狂的周氏,他向一旁躲了躲,才开口:“周氏,你可能也被骗了,这都是老豫王和豫王太妃设下的局,他们说的话全都不可信,他们只是想要安抚你为他们所用,我那么说,只是想要活下来。”
“我才十四岁,被关在勉县十四年,时时刻刻都有人监视我,我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豫王太妃耳朵里,我就只能听话、认命,顺着她的意思办事,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摆脱豫王府,活下来就好。”
昌乐长公主笑着看萧祈:“真的什么都不想要?”
萧祈点头:“长公主明鉴。”
昌乐长公主没再说话,赵洛泱看向怀正:“带上来吧!”
萧祈克制着自己没有回头看,他依旧躬身在那里,看起来懦弱又可怜。
片刻功夫之后,一个人被带到众人面前。
那人一身脏污,胡须凌乱,整个人狼狈不堪,但萧祈只是看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温先生。
吐蕃二王子被砍头的时候,温先生就被押在角落的地上,他亲眼看到二王子的鲜血喷溅出来,心里最后的侥幸也去的无影无踪。吐蕃二王子这样的身份,萧煜都不愿意利用,他又能有多少用处?
温先生认命地跪下来,向昌乐长公主叩首:“草民拜见长公主……各位大人。”
说完,他又看向赵洛泱:“拜见女郎。”
他被武卫军抓了,但审他的一直都是赵家女郎,被关押这些日子,他亲眼看到武卫军对这位女郎如何尊敬,他不敢对这女郎有半点的冒犯,否则下场定然凄惨无比。
昌乐长公主点点头,还不错,这是个识时务的。
温先生不用别人来问,就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祈公子早就吩咐草民等人暗中行事,我虽是太妃的心腹,也为祈公子办事。”
昌乐长公主道:“他都吩咐你做了些什么?”
温先生道:“尽量在勉县安插自己的人手,勉县院子里的下人,很多都是祈公子故意寻机会,诬陷他们做错事,再由我带人处置的,杀了那些人之后,替换上祈公子信任的人,这样一来就能脱离豫王太妃的掌控。”
“还有周氏,”温先生向周氏扫了一眼,“祈公子早就打探出了自己的身世,他故意派人追杀周氏,挑拨周氏与豫王太妃的关系。让周氏惶惶不可终日,疑心豫王太妃知晓她还活着,这么做就是让周氏一心一意支持他上位,也只有他拿下了豫王府,周氏才能安宁。”
周氏面色变得更加苍白,她盯着一旁的萧祈,开始下意识地摇头:“不对,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是我找到了他,是我想要认回自己的孩儿,你们骗人,都是骗子。”
萧祈的神情变了变,不过他还能勉强维持平静:“温先生被抓之后,眼见无法逃脱,就将这些都诬陷在我身上,你说是我让你做的,可有证据?”
温先生道:“冯奉知攻打勉县的时候,护着你逃亡的人有不少,但最后剩下的都是你后替换上去的人,怎么如此巧合?偏偏就剩下那些人?如果不是你让我换的,你哪里能知晓的如此清楚?”
说到这里,温先生看着萧祈:“祈公子以为,朝廷光凭你一句话,就会相信你是无辜的?勉县还有人活着,许多细情一问就知晓,你能哄骗豫王太妃和周氏,却没法哄骗朝廷,更何况……”
温先生没继续说下去,因为他看到了一个女子被带过来。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上前跪拜昌乐长公主等人,少女肚子高高隆起,显然是怀了身孕。
看到这一幕,萧祈不禁有些怔愣,身形不安地晃了晃。
昌乐长公主道:“跪着的是何人?”
少女道:“我乃勉县知县赵化之女,赵氏。”
赵氏眼睛中满是悔恨:“民女状告勉县萧祈,谋害民女全家。”
昌乐长公主道:“他如何害你?”
赵氏想到全家惨死的模样,她深吸一口气:“在勉县时,萧祈设计与我巧遇,一来二去我便与他渐生情愫……我也是瞎了眼,将他的花言巧语信以为真,央求父亲帮助萧祈,萧祈承诺只要摆脱豫王太妃,将来回到豫王府,就会迎娶我。”
“是我父亲利欲熏心,而我……寡廉鲜耻,全都上了他的当。我父亲暗中为萧祈做事,直到冯家攻入勉县,我父亲为了护着萧祈离开落入冯奉知之手,后被冯奉知带去京城杀害,我家其余人也全都死在冯奉知手上。”
“父亲、母亲将我托付给萧祈,以为搭上全家性命就能换来萧祈对我的珍视,没想到萧祈顺利离开勉县之后,就向我下手。”
赵氏嘴唇颤抖,萧祈对她做的那些事,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时难以继续讲述。
停顿了片刻,赵氏才接着道:“我万万没想到,萧祈要杀我,我求他看在我肚子里怀了他的孩儿的情分上,饶我们母子一命。”
“萧祈却说,就因为我怀了孩儿,才一定要死,因为豫王府的血脉传承,如今只能有他一个。”
“好在下手杀我的人,见我可怜,没有刺中我的要害,我才得以活下来,”赵氏眼泪不停地落下,“那时我便发誓,我一定要为全家讨还公道。虽然我赵家落得如今地步也是咎由自取,但萧祈一样不能逃脱罪责。”
赵氏说着从怀里取出纸笺:“这是我父亲与萧祈来往的书信,他藏匿起来一些,是为了防备萧祈将来做了豫王,就不肯迎娶我……”
赵氏颤抖着抚摸那些书信,这本是为了她能如愿嫁给情郎,到头来却成了,要他性命的利器。
“你是在胡说,”萧祈看着赵氏,“按月份你早该生产了,怎么可能还怀着……”
话说出来,萧祈目光登时一变,虽然及时住了嘴,但已经晚了,他这样说等于承认赵氏说的都是实情。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七章 用处
赵氏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她父亲被抓,母亲惨死后,她第一次这样笑,这一趟她没有白走,她终于抓住了萧祈的把柄,父母、她的孩儿泉下有知,应该可以瞑目了。
赵氏想着掀开了衣裙,她已经不在意会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了。
摆弄了片刻,赵氏拿出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垫子。
她望着萧祈:“祈公子记得没错,咱们的孩子早该落地了,只不过,他没福气,摊上了要他性命的爹,和一个拎不清的娘。”
赵氏温柔地抚摸着那垫子,仿佛真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孩儿。
“我活了,但孩儿小产了,”赵氏似是想到什么,目光幽深,“祈公子想知晓那孩儿生的什么模样吗?那可能是你第一个孩儿,也是唯一一个孩儿。”
赵氏这话说起来很自然,仔细一想却恶毒无比,唯一一个孩儿,这是确定萧祈没机会再有儿女。
萧祈神情不再平静,整个人完全颓丧下来,他忽然低声笑,笑一阵子,抬起头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
“我能怎么样呢?”萧祈咬了咬牙,“我只是想要活着,不想任人摆布,他们要做的事,我越想越害怕,万一哪里出了错,我这条命就没了。”
“如果能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我何必去想这些?”
萧祈说着整个人跪下来:“你们谁也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每日我吃多少饭食,他们都要记得清清楚楚,全都要呈给王府的人看。”
“我不想害萧煜,我连他是谁都不知晓,全是他们告诉我的,我不去杀萧煜,萧煜知晓他们做的那些事,能让我活着?我不惜与赵家结亲,只要能出去,以后不再被人摆布,我宁愿卖了我自己,可是赵家不争气,赵家人被抓了,我怕他们供述出我来……”
萧祈伸手指向赵氏:“看看,就是这样,我又能有什么好结果?”
说完这些,萧祈垂下头喘息,片刻后,他还是艰难地抬起头看向昌乐长公主:“姑母,既然要将这些罪名都压在我头上,为何不承认我是萧氏子孙?至少让我也清楚自己是从何而来。”
萧祈闭上眼睛,泪水从他眼角滑落。
一旁的周氏看到萧祈的模样,不知为何心中油然生出慈母之心,她上前几步一把将萧祈抱在怀里。
“求求长公主和各位大人,给我儿一条活路,他也是没办法才这样的,那些事他都不知晓,他才十四岁啊。”
大宗正也叹口气。
昌乐长公主却依旧神情淡然:“又想要做回萧氏子孙了是吧?因为你犯下的罪责,寻常身份定是死路一条,唯有皇室可能会给你留一条性命。”
昌乐长公主向前走两步:“那你是不知道,惩戒一个皇室子弟,好处也不少。”
萧祈忽然打一个冷颤,刚刚那可怜又疯癫的模样顿时散去许多。
昌乐长公主一笑,这个人,果然是豫王的子嗣,从头到尾他都在算计,即便承认自己的罪责,那也是想要为自己争一条活路。
这种伎俩,还逃不过她的眼睛。
“姑母,”萧祈忽然道,“侄儿想要战场杀敌,用自己一条性命回报大齐。”
“你?”昌乐长公主道,“去了只会连累更多人丧命,不会给大齐带来一丁点的好处。”
“有些人活着或许没什么好处,死了反倒能为江山社稷,黎明百姓尽一份力,至少让天下人知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往后皇室宗亲也要收敛着些,若是将来还有人犯错,不妨将你的案宗拿出来查看,也好有据可查。”
接下来不用昌乐长公主吩咐,大宗正看一眼禁军,禁军立即上前拿下萧祈一干人等。
周氏还想要为自己与儿子抗争,却被人塞住了嘴,没有人想再听她说话。
赵氏自己跟着禁军前行,临走之前,她向昌乐长公主和赵洛泱行礼,她能站在这里,还要感谢那位赵家女郎,是武卫军发现了她,将她送来赵家女郎跟前。
赵洛泱搀扶着昌乐长公主坐上马车,她正要跟着同行,就听到不远处一阵嘈杂。
温先生怔愣地瞪着良儿,当禁军推搡他离开时,他忽然大叫起来:“将她也一起带走,她是我的人。”
良儿感觉到禁军锐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虽然她在温先生身边受过太多苦痛和磨难,这一刻还是瑟缩了一下。
“她只是她自己。”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良儿转头看到了赵家女郎。
赵洛泱道:“若非有她传消息,还没有那么顺利能抓到你们。”
温先生瞪圆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逆来顺受,任他打骂的良儿能有这样的心思。
“你还记不记得,帮太妃和萧祈杀了多少人?”良儿说完指了指温先生身后,“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温先生被带走,良儿向赵洛泱行礼:“良儿谢谢女郎。”
赵洛泱将良儿扶起,她的目光落在良儿的肚腹上:“准备生下来?”
良儿点头:“这是温先生的……从今往后就是我一个人的,不管怎么样都是条性命。”
赵洛泱道:“等衙署录完口供,你就去洮州凤霞村落户吧。”
良儿惊讶地看着赵洛泱。
赵洛泱道:“秋收后也有的是活计做,能养活你跟孩子。”
良儿欢喜地再次向赵洛泱行礼,不知不觉中,眼前一片模糊。
赵洛泱道:“我也替王爷谢谢你。”良儿到了村子里,会有人好好照应她。
良儿下意识地握住自己的衣襟,其实她得谢王爷,如果不是王爷,不是那个“他”,她可能没有勇气与温先生这些人抗争,也不会有今日。
眼看着赵洛泱离开,良儿对着马车再次行礼。
……
坐在马车上,昌乐长公主道:“接下来还有不少事。”
赵洛泱点头,她得给大军调动粮草和军资。
那么多兵马,每日要消耗多少?仗得打,还得让大家都吃好。
赵洛泱正想着,忽然脑海中响起了熟悉的系统提示音。
系统升级完成。
(本章完)
第五百一十八章 贼心不死
这次系统升级没花太多时间,赵洛泱不着急查看系统有什么变更,而是先看一眼时玖在不在。
万一系统升级将小哑巴招了回来,那可真就糟了。
今天这样的日子何其重要,小哑巴不能有半点差错。
看到系统中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赵洛泱下意识舒一口气,心念一动,财富值区瞬间打开了。
赵洛泱一怔,升级后的系统好像更灵敏了,她想什么系统立即就会知晓,并且体贴地付诸行动。
其实她并不是那么着急看财富,她更想看升级后的系统有什么不同,这阶段任务需要多少魅力值能完成。
不过当看到财富值余额之后,赵洛泱还是大大夸赞了一下系统,在升级期间还不忘记给她计算财富值,多么尽职尽责的好系统。
财富值:925564.25元
财富值的商品还在更新中,以前用过的商品剩余的数量也没有变化。
这一点赵洛泱早就想到了,用光了就是用光了,系统不会添加新东西进来,不过亲眼看到还是不免有些失望。
如果现在能兑换很多米、面,对战事有好处,系统里的粮食比较精细,可以掺入寻常米粮中,给病患和伤兵吃。
谁还没有点私心呢,多个选择总比没有要好。
“在想什么?”昌乐长公主的声音传来。
赵洛泱将意识从系统中收回。
赵洛泱道:“在想我们种的棉花都收了,后面该怎么卖。”
昌乐长公主暗自叹口气,洛姐儿想这些也没错,若是能偶尔想想她侄儿就好了,她看着那小子都恨不得立即将人娶进门。
“我答应了煜哥儿,等他打完这一仗,”昌乐长公主看向赵洛泱,“我和大宗正登门去你家中做客。”
赵洛泱这才明白昌乐长公主是什么意思。
昌乐长公主笑道:“朝廷社稷固然重要,有些时候也得想想这些,这样也能助他早日凯旋。”心里有惦记着的人,才会所向披靡。
赵洛泱脸微红。
昌乐长公主道:“我是帮衬不了别的了,就这一桩是煜哥儿交给我的大事儿。”
赵洛泱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长公主。
昌乐长公主拉住赵洛泱的手:“你只管忙别的,不用分心,这些交给姑母来做就好。”
既然与她说了,她哪里能不分心。
长公主一个人还不行,现在又加上个大宗正。
昌乐长公主犹自琢磨:“最好京中再多来几个人,你还有两个叔叔,聚在一起总要有人陪着他们才好。还得多几个女眷,你的几个弟弟也不错,萧氏也有这样年纪大小的子弟。”
赵洛泱顺着昌乐长公主的话,脑海中浮现出一幕情形。
那会是什么模样?
两个人在马车里说着话,外面的怀正仔细地注意着周围的情形,这次没能跟着公子一起征战,但他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职责。
冯奉知还没有抓到,照女郎的意思,等到公子带兵离开兴元府,就是捉拿冯奉知最好的时机。
……
冯六将烧好的肉干递给冯奉知。
一行人在山中盘桓了些时日,身上的甲胄早已经收起来,战马也被远远放开,乍一看过去还当是在山里打食儿的猎户。
冯奉知摸着脸颊上的胡须,湖水映照着他的影子,看起来衰老又狼狈,果然与寻常百姓无异。
冯六拿出手中的密信递给冯奉知:“老爷,萧煜发兵去迎战吐蕃了。”
冯奉知目光阴沉,京中的太师也该知道萧煜活着的消息了,他以为斗倒了冯家,以后大齐朝堂就成了他的天下,殊不知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当他知道真相的时候,就盼着有这一天。
在局中的不能是他冯家,太师也不能落得什么好下场。
可这一天果然来的时候,他心里却没有那痛快的情绪。
因为眼前这一切是他最不想看到的。
现在的萧煜身份不同了,重新聚拢了武卫军,又有昌乐长公主在一旁支持,已然羽翼丰满。
就算是从前的冯家,也未必能斗得过他,更何况是现在。
冯家散了,太后被困宫中,他只能过着躲躲藏藏的日子,在他看来没有半点翻盘的机会。
“豫王府那位小世子也被拿下了,萧煜整饬了豫王府留下的所有兵马。”
冯六小心翼翼地禀告着,不敢落下重要的消息。
冯奉知手中的密信则是告知如今兴元府的情形,城内还留下多少兵马。
冯奉知深吸一口气:“老豫王那个蠢货,养大了先皇的嫡子,还留给他那么多的军功,现在还将豫王府的一切都交到他手上,我都要怀疑,萧煜到底是先皇的儿子,还是老豫王的儿子。”
“也只有亲爹才能做出这些事。”
冯六不敢说话,现在来看的确如此,可他们都清楚,这是老豫王的阴谋没有得逞的结果,原本这些东西老豫王是要留给自己儿子的,却因为萧煜假死改变了。
老豫王泉下有知,会比谁都要懊悔。
冯六低声道:“既然萧煜能假死再回来,我们也能东山再起,将被拿走的再夺回来。萧煜带大军离开了兴元府,必然会与吐蕃有一场恶战,等他再回过神的时候,兴元府已经落入我们手中,我们只需要守住城门,就断送了萧煜回到大齐的路。”
冯六越说越兴奋,他们兵马是不多,但是只要抓住时机,未必不能成。这阵子死了太多的人,冯六一心想要报仇,萧煜在的时候他们不能轻举妄动,萧煜走了,兴元府内只剩下两个主事的女眷。
难道这两个女人他们还无法应对?
“人带来了没有?”冯奉知开口问。
冯六应声:“带来了,就在林子里绑着呢!”
冯奉知道:“有没有再招认些什么?”
冯六摇头:“那老头儿反反复复就那些话,那妇人什么都不知晓,您放心,我还会去审问,至少将他清楚的都掏出来。”
“别弄死了。”冯奉知淡淡吩咐一声。
冯六领命,他知道尤其是那老头,还有大用处。
等到冯奉知去歇息的时候,冯六再次走入林中。
林子里,有两个人被绑在树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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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生不如死
冯六伸手接过随从递过来的鞭子,挥动手臂,惨叫声被堵在喉咙里,绑在树上的人开始剧烈挣扎,但无论他如何做,都无法挣脱,也躲不过鞭挞的酷刑。
几鞭子过后,冯六有些意犹未尽地停手。
他走上前,伸手将那人嘴里的布团拿出来,立即地他就听到了哀嚎和痛苦的呻吟,那人眼睛一翻,似是就要在疼痛中晕厥。
“取些水来,放点盐巴,给他浇醒。”
冯六话音刚落,准备装死的那人立即瞪圆了眼睛,告饶道:“大……人……求大人……饶命,饶命啊。”
这样的时候再被浇一盆盐水,他就真的离死不远了。
冯六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想活?那就将我问你的话,都说出来。”
另一边被绑着的妇人,也被人掏出了嘴里的布团,妇人惊恐地看着那染血的鞭子,生怕那鞭子下一刻就会落在她身上,于是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放声嘶吼:“赵启坤,你还不赶紧说?你……不想……活了不成?你不想活……我还想,如果……你让我死在这里……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妇人恐惧地颤抖,眼角也沁出泪水,这一刻她要多后悔有多后悔,她怎么就看上了赵启坤,若非嫁给了他,哪里会落得今日的结果?
柳氏是万万没料到,柳氏一族竟然会将他们卖给了冯家人,更没料到,冯家的目的是赵启坤和离的杨氏和杨氏的儿子。
柳氏喊完这些,就抽噎地哭起来,当时收到族里的消息,说是为赵启坤寻到了一个好差事,让他们去河中府任职。
她本不想与赵启坤同行。离开陈留,路上颠簸,不知要受多少苦?怎奈赵启坤听说自己有了职司,一下子变得硬气起来,非要她前去侍奉,她也知晓,赵启坤是怕她与外男有来往。
柳氏恼怒却又不舍得与赵启坤撕破脸皮,毕竟她也这么大年纪了,赵启坤还算有点前程,丢开赵启坤,不知道还能不能寻个更好的夫婿。再说,她忍受了这么久,没道理要享福了反而放弃。
就这样,柳氏与赵启坤一同离开陈留去上任,可没想到这哪里是上任的路,还没到河中府,他们就被冯家人抓了,她听到一言半句,得知根本就没有上任这一说,娘家就是帮着冯氏一起骗他们。
将来冯氏能够东山再起,柳氏一族就算立下了大功。
柳氏又怕又恨,但她能怪娘家吗?她怪的是赵启坤,这可是赵启坤惹下的麻烦。
一路被绑到这里,她还以为赵启坤定然会好好应对冯家,以她对赵启坤的了解,这就是个窝囊废,别说被打,只要恐吓几句,他就什么都说了。
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赵启坤竟是个硬骨头,冯家想要知晓的事,赵启坤一律不肯说。
“我说,我说。”
赵启坤慌忙应承,可还没开口,他就露出了绝望的神情:“我之前说的都是真的。赵洛泱是我的孙女,但她先天不足,不会说话,我那二儿子,也没什么本事,读书那么多年,屡次落榜,三儿子更是如此,连书都不肯读,四儿子只有一把力气,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活。”
“你说那个什么火器,绝对不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你们一定是弄错了。”
说到这里,赵启坤像是想到了什么:“会不会是有人假借他们的名字?”
冯六看着这个满身伤痕,瑟瑟发抖的老东西,他也是不懂,这样一个人,居然一句真话也不肯讲。
“好,”冯六点头,“是个硬骨头。”
话音刚落,他立即扬手,一鞭子再次落在赵启坤身上,抽打了赵启坤他仍旧觉得不够,立即向柳氏走去。
柳氏慌了神,不停地喊道:“赵启坤你这个混账,我要弄死你……”
话没说完,就被惨叫声打断。
这就是最近赵启坤和柳氏过的日子。
“大人,”柳氏鼻涕眼泪一起流,“赵启坤还有一个长子,那长子他格外在意,您打我没用,不如将他长子一家抓来,若他不肯说,就杀一个,他就能说实话,再说他长子也清楚赵家的事……”
“我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我嫁给他图的是他是个读书人,将来兴许能混个功名,再者他年纪大,没法阻止我与表哥私会。”
“若不然谁会嫁给这样一个没用的老头子。”
柳氏说着挺了挺胸脯:“大人,我还有别的用处,您不如放了我,我帮您将赵启坤的长子一家骗来。”
柳氏媚眼如丝,勾着冯六,有些话她没说出来,但是想必冯六能明白。
另一边的赵启坤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一口气上不来差点真的憋死过去,半晌他才道:“你这个不要脸的娼妇。”
赵启坤越是骂她,柳氏越是欢喜,只要冯家觉得她对赵启坤没用,她就能有条活路。
柳氏接着道:“我们柳家一直都在为国舅爷办事,我若早知晓赵家人与国舅爷作对,我早就将他绑来送给国舅爷了,您看……这次柳家不是也这样做的?族中长辈甚至连我都一并搭上了。”
为了能活命,柳氏将什么话都说了。
“求您给我个机会,我定会好好为您做事。”
冯六却没听柳氏的:“与其跟我说这些,不如好好劝劝你那夫君,将赵家那边的情形都说出来,这次国舅爷攻打兴元府会带上你们,不肯讲实话,就会拿你们祭旗。”
柳氏又是一阵哭天抢地,然后便不停地辱骂赵启坤。
赵启坤被打了几次,终于想出个法子:“我给家中老四写信,就说我病倒了,需要银钱,让他来送,他定会出门……到时候……您想问那火器……只管问他。”
赵学义最没思量,也最好哄骗,他没有银钱时,经常会向赵学义要,赵学义都会给他。
冯六抬起眼睛:“赵洛泱呢?”
赵洛泱才是他们最想要的。
萧煜将冯家害成这样,赵洛泱必死,而且要先利用完她,再将她虐杀。
“她……她……”赵启坤道,“我有法子,我能想到法子抓到她。”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章 父子相见
兴元府靠近东城处有一处大院子,暂时作为督造军资的作坊。
赵学义就在作坊里忙碌,现在跟在洮州时不一样了,不是只靠他和牛道昌父子做些火器,朝廷从附近调来不少工匠一起帮忙,每日进度也快多了。
不光如此,赵学义也着实真正开了眼界,亲眼看着那些工匠动手,委实学到了不少。从前他一把力气全都用在地里,只有闲下来的时间做些小物什,现在可好了,每天都能看着这些,每日从早忙到晚,心里觉得满登登的。
火器在工匠的帮忙下,经过了几次改良,做出的更有威力,赵学义看到炸开的大坑,心里乐开了花。
之前刚刚来作坊的时候,工匠们还对赵学义颇有微词,觉得他这样一个庄户汉子,懂得的不多,后来看到赵学义造的火器,发现赵学义的确有些本事,都愿意主动教授些东西,如此一来赵学义渐渐地真正撑起了火器坊,领着一群汉子们每天早起晚归,累的时候躺下就睡,不过大伙儿心里都是欢喜的,多造出一个火器,就有一点胜算,早些将吐蕃人赶走,他们也就能回到家乡与亲人团聚了。
忙乎一整日,汉子们都躺在炕上,今天晚上倒是没有立即睡下,而是低声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消息。
“我今天见到武卫军里的大人,听说前面传回战报了。”
“怎么样?打胜仗了吗?”
“那是当然,听说咱们王爷一露面,就将吐蕃人吓得丢盔弃甲,吐蕃人还学咱们修建工事呢,做个什么堡……你猜怎么着?开战第三天就被攻破了。”
“咱们还活捉了他们几千人哩,俘虏里还有个什么将军……”
“将军算个啥?他们的二王子咱们早就抓了。”
众人嘻嘻哈哈,这些话让他们心里多一线希望。
赵学义正准备闭眼歇下,忽然看到身边的王泰拿着个钱袋子正往袖子里收。
赵学义看到钱袋子上绣的一个小小的“赵”字,忽然眼睛一怔,伸手拉住了王泰。
“你这钱袋子是哪里来的?”
说到这个钱袋子,王泰脸上露出笑容:“我去凤城押送东西的时候,刚好遇到城里赌坊伙计在街上追人,这钱袋就是那人身上掉的,我捡起来想要还,那人却被赌坊伙计押走了。”
“后来我打听,知晓那人在赌坊借了银钱,还不上时想要跑,却被抓了回去,”王泰摇头,“你看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赌钱。这钱袋子是空的,拿去赌坊人家也是不要了,丢了又可惜,我就收着了。”
赵学义再次看那钱袋:“拿给我看看。”
王泰不在意地将钱袋递过去:“四哥喜欢,这钱袋子就给你了。”
赵学义拿着钱袋子凑在油灯上仔细瞧,慢慢皱起了眉头,这是赵启坤的钱袋没错,钱袋外面绣个“赵”,里面是个“坤”字,这些年赵启坤都嘱咐杨老太这样做。
赵启坤也有赌钱的毛病,很多次都是赵学义偷偷拿了银钱去赌坊赎他回来。
可是赵启坤为何来凤城?
赵学义想不出个道理,他起身想要去寻洛姐儿,刚穿上鞋就被王泰叫住:“四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天都黑了,有啥事等明日再说吧!”
赵学义犹豫片刻去而复返。
“早点睡吧,”王泰道,“明日一早,我还得去凤城呢,那边还有些东西没有运过来,还得去盯着。”
王泰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一晚赵学义睡的不安生,在炕上来回翻身。
总算熬到天亮。
王泰睁开眼睛,就瞧见赵学义盘腿坐在那里,眼窝底下一片黑,显然没有睡好。
王泰吓了一跳:“四哥,你这是怎么了?”
赵学义清了清嗓子:“你说被赌坊抓的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
王泰道:“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翁,模样像个读书人,不过一看日子过的就不好。”
赵学义追问:“怎么说?”
王泰仔细回想:“人很瘦,身上的袍子也早就旧了,被抓的时候我听他喊,说来寻亲的时候落了难,儿子一家都病倒在路上,来赌坊想赚个盘缠,好去洮州找到家里人救他儿子。”
“还让赌坊给他送信,说找到家里人,他就有银钱了。”
赵学义道:“那赌坊肯送信?”
“怎么可能,”王泰道,“从前不打仗时还行,凤城离洮州那么远,谁能为了这事儿跑一趟?”
赵学义道:“然后呢?”
“不知道了,”王泰摇头,“我就是看了一会儿热闹,听大家议论几句。四哥问这个做啥?兵荒马乱的,糟心事多了,我看也是活该,谁叫他去赌。”
赵学义眉头紧皱,半晌才道:“还有孩子呢。”他大哥家还有元昌那孩子,比元让才大两岁而已。
“什么?”王泰没听明白。
赵学义摆了摆手。
王泰吃了饭食,急匆匆地往外走,没想到赵学义等在门口。
王泰道:“四哥有啥事?”
赵学义道:“我与你一同去凤城。”仿佛恐怕王泰问他缘由,抬脚就向前走去。
王泰看着赵学义的背影,然后小心翼翼地环看一周,发现没有人跟着,目光闪过一抹喜色,悄悄地松了口气。
他这算是做成了一半,至少骗着赵学义出了兴元府。
赵学义跟着王泰等人一路赶到凤城,在衙署清点了要运回兴元府的粮草,赵学义就照王泰说的去寻那赌坊。
在赌坊外守了两个时辰,赵学义才蹲到了赌坊的伙计,给伙计些银钱,忙打听赵启坤的事。
“那人啊,欠了五两银子,年纪大了不能拉去干活计,关几天,打了一顿就扔出去了。”
赵学义忙问:“扔去了哪里?”
伙计开始不肯说,赵学义只得又用银钱,伙计才道:“北城外。”
赵学义一路去寻找,天将黑的时候,在官路旁发现了蜷缩在树下的一个身影,赵学义走过去,伸手将那人扒过来瞧。
那人脸色蜡黄,嘴角上还有干涸掉的血迹,两撇胡须一颤一颤,不是赵启坤又是谁。
赵启坤缓缓睁开眼睛,瞧见了赵学义,他整个人一怔,然后哭喊起来:“我儿啊,老四啊,爹终于见到你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一章 良心
凤城街边的面摊子上,赵启坤已经在秃噜第三碗面条,面汤淅淅沥沥淋在他的胡须上,他却一点不在意,期间还用袖子撸了把鼻子。
赵学义盯着赵启坤看,在他思量间,赵启坤又吃剩了碗底,捞不出面条,他就看向对面赵学义的碗,伸手就要去拿。
赵学义立即反应过来,胳膊一挡,拒绝了赵启坤。
赵启坤见状露出不满的神情:“就一碗面……”
“不能再吃了,”赵学义道,“几日没吃喝,一下子吃这些,要撑坏了胃口。”
说完这些,赵学义强调一句:“我娘说的。”
赵启坤听到杨老太太,目光下意识地躲闪,恐怕赵学义因杨氏迁怒于他,他休了杨氏之后,杨氏的日子定然过的艰难,似她这样蠢的老妇,再嫁是不可能了。
好在早早迁离了家乡,否则定会被人指指点点,说到底,他还是看在杨家对他有恩的情形下,选了这样一个时机下休书,要不然邻里那般熟络,抬头不见低头见,杨氏在村子里还能有啥脸面?
赵学义却低下头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不消片刻就将自己这碗吃了个精光。
赵启坤的气色比刚刚好了些,但能看得出来,他身上伤不轻,刚刚是饿极了,什么也顾不得,先吃了再说,现在身上又开始疼,满头都是冷汗。
赵学义见状立即去搀扶。
赵启坤道:“你娘他们也在这里?离家有多远?我们先回家去,寻个郎中给我看看……哎呦……”
赵启坤眼前一黑,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多亏赵学义一把将他提起来,等赵启坤回过神已经趴在赵学义背上,被背着向前走去。
这一刻赵启坤想起许多往事,当年他生了一场急病,家中只有他爷俩在,老四也是这样背着他走了十里路,进城找到了郎中,那会儿他还觉得老四太蠢,居然连雇车都不会,颠簸的他肋下疼了好几日。
现在咂摸起来,却又跟当时想的不同了,能从中感觉到老四对他的关切。
他与老大离开家之后,老大嘴上孝顺,却从未做过似这样的事,每日伸手向他要钱,遇到好事生怕将他落下,遇到坏事……他跑得比谁都快。这次他被骗出来,老大没跟着,而是说尽好话,跟他要了一笔银钱,留作科举之前全家的花销。
换做平常他是不肯给的,但差事到手了,以后银钱自然不愁,又被老大哄得高兴,于是将手里的银钱收拾收拾,几乎全都给了老大。
现在一想,老大这是借着这事,有意敛财,他去上任之后是啥情形谁也不知道,眼前能得的好处,可都是实实在在的。
儿子这般,他续弦的柳氏更是如此,半点没将他放在心上。
他便是生病,柳氏也是一边骂一边叫来郎中,稍稍好了点,柳氏就给他断了药,并非家中没有银子,而是柳氏不愿意伺候他熬药,按柳氏的话说,每天熬两次,嘴里都是苦的。
他都快忘记了,从前在家中时,被杨氏侍奉,几个儿子、媳妇全都听从他的意思做事,那到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赵启坤抽了抽鼻子,在赵学义耳边道:“老四啊,你爹我……日子过的惨啊……”说着他鼻子发酸,眼泪就快要掉下来。
“我千不该,万不该带着你大哥离开家,但我……也是想要争个功名。”
赵学义脚步微顿,想要说话,最终却没能开口。
赵启坤长吁短叹,中间因颠簸牵扯了伤口,还发出了几声惨叫,看起来无比的可怜。
“爹,”赵学义终于道,“你可没有从前沉了。”
这话一说,赵启坤心里更加悔恨,即便家里再苦,遇到些大灾小难的,杨氏也没有让他受什么苦楚。
赵启坤还要说些什么。
赵学义道:“你歇歇吧!”
赵启坤将头靠在了赵学义的肩膀上,被刑讯几日,身子早就支撑不住,在儿子背上感觉到暖意袭来,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那不过临睡之前,他还嘱咐赵启坤:“回家,直接回家……我想你二哥、三哥,还有孙儿……孙女了……去见见他们。”
赵学义在城里有落脚的地方,衙署专程给他们租的院子,大家都在那里歇脚,但是他不能带赵启坤过去,于是他寻了一家干净的客栈,要了间房,将赵启坤送了进去,又吩咐伙计请来了郎中。
赵启坤迷迷糊糊地睡着,恍惚间看到冯六拿着一碗药,掰开他的嘴直接灌了进去,然后耳边响起冯六恶狠狠的声音:“三日之内不能回来吃解药,就等着毒发身亡吧!”
“这药死的时候,可痛快了,全身每寸皮肤都要溃烂,先从你的舌头和嗓子烂起。”
赵启坤立即感觉到嗓子一片火辣,他想要喊叫,嗓子却好像被堵住了一样,他用尽力气,终于“啊”地一声。
赵启坤满头大汗地醒来,睁开眼睛的时候,才知刚刚是在做梦。
他身边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正在安抚他:“好了,没事了。”
然后郎中偏头去看赵学义:“一会儿清洗好了,你给他上药,作孽啊,赌坊那些伙计竟下这么重的手。”
“爹,”赵学义也道,“你觉得如何了?先生说你是心阳不振,刚刚给你施了针,有没有觉得好一些。”
赵启坤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多了。”可不是好多了,逃离那个地方,至少不用再被打,但肚子里却有一碗能让肠穿肚烂的毒药。
等到郎中离开,赵启坤眼睛微转,装作不经意地问赵学义:“咱们怎么在这里?不回家去?”
“不回,”赵学义道,“咱家不在这里,在洮州。”
“洮州,”赵启坤念叨着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叫上你二哥、三哥,跟我一起去救你大哥一家,去晚了,可能人就没了。”
“你大哥和侄儿病的厉害,全靠你嫂嫂在那照应着,我们的银钱在路上被人抢了,剩下的银钱不够给他们看病症的,说不得这会儿他们已经流落街头了。”
赵启坤将赵学义向外推:“弄点银钱租辆马车,我们现在就走。”
赵学义却皱起了眉头,那如山般的身子一动不动:“我不能走,至少得等两日才行。”
赵启坤瞪圆了眼睛:“怎么?连你大哥一家的性命也不管了?”
“我有重要的事,”赵学义欲言又止,为难地别开视线,“总之现在就是脱不开身,要不然我吩咐人与你一同去。”
“不行。”赵启坤急切地阻止。
如果随便找个人去了,他岂非要被冯家人弄死?他是不想害自己的儿子,可他也真是没别的办法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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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蠢货
赵启坤话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着急之下太过失态。他恐怕被赵学义发现,立即看过去,好在赵学义还沉浸在自己的思量中,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赵启坤暗自舒了口气,也多亏他是从赵学义下手的,老四与他几个哥哥不同,先天愚笨,所以打小儿,他就没想过让老四读书。
“你从小到大,可没少受你大哥的好处,”赵启坤道,“真的晚两日,他可能就没了。再说这种事也不能交给旁人……”
赵启坤说着挣扎起来:“要不,你给我些银钱,我自己去寻他们。”
他作势要起身。
平日里他只要这么说,老四就会低下头,一声不吭地按他的吩咐做事。
可这一次……
“行。”
赵学义干脆地应了,伸手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钱袋子,正是赵启坤丢的那个。
不同的是,现在那鼓鼓囊囊的钱袋里面至少装了几两银子。
然后赵学义就将钱袋子递给了赵启坤,赵启坤愣住没有动,他又向前送了送。
“够雇辆车的了,”赵学义道,“还能找郎中看病。”
所以……赵启坤一股怒火涌上胸口:“你什么意思?”
赵学义自然地与赵启坤对视:“你不是说……”
“好了,”赵启坤恐怕赵学义就这么跑了,伸手就将他拉住,“你就不怕你爹伤重死在半路上?”
赵学义蠕动了一下嘴唇:“换个人去。”
“谁去?”赵启坤道,“哪里有什么可靠的人?万一去了发现你大哥一家病得厉害,不敢上前了?反而耽搁了功夫。”
“不会,”赵学义斩钉截铁,“让衙门里的人去,我能找到衙门的人帮忙。”
赵启坤盯着赵学义,满脸写着不相信:“衙门的人能听你的?人家凭啥去?别说如今在打仗,换做平日里,也只能让人将你赶出来。”
赵启坤在冯家那里听到哑巴孙女儿和杨氏等人做的事,他从心底里不相信,总觉得冯家是弄错了。
就老四这样的还能造火器?真的能这样,他和老大早就考上功名了。
赵学义道:“我说能去就能去,多了不敢说,三五个人与衙署禀告一声就好了。我在兴元府也调动过人手。”
赵启坤愈发觉得自己经历的是一场梦,冯家这样说,老四也这样说。
老四好像能随意进出衙署,根本不将这桩当回事,难道他们现在真的成事了?
赵学义半晌才开口:“爹,我们和以前不一样了,眼下朝廷需要我,我不能随便跟你走……眼下打仗……换成别的时候……我自然无话。”
赵启坤耳朵一动,听出了话外弦音,这不就是冯家想要的东西?如果他从老四嘴里抠出消息,或许能立下大功也不一定?
冯家因此真的翻身,那又是别样光景了,他这番苦楚也不算白受,将来还能有个富贵前程。
福焉祸焉?
谁能知道?
赵启坤装作茫然不解,伸手拉住赵学义:“你告诉爹,都发生了什么事?”
赵学义皱起眉头,半晌才道:“娘不让说,娘也不想我们见爹,爹不是已经续弦了吗?为何来寻我们?”
赵启坤狼狈地低下头:“爹错了,这次带着你大哥回来是向你娘赔礼的,那……妇人我也休了,当时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想要出去看一看,走了一圈才发现还是家中最好,如果你娘能谅解,我就收回休书,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赵学义想要说什么,却闭上了嘴。
赵启坤等不及了:“快说说,你们到底都遇见了啥?咱们家怎么与从前不同了?”
赵学义显然不想多说:“这是大事,爹想知道还是问娘吧!我不敢说。”
赵启坤佯装发怒:“我休……与你娘和离了,我就不是你老子了?啥事还要避着我。难不成你要与我断绝往来?不认你这个爹了?”
赵启坤说着又哀嚎起来,干脆躺下:“不中用了,儿子都不认我了,就这样吧,我也活不了多久……等到了九泉之下,都不能告知先祖,后人到底如何……”
赵启坤说到后面声音带了些许哽咽。
赵学义在旁边站了一会儿,犹豫再三才道:“爹,我们能走到洮州,都是因为有洛姐儿,洛姐儿又与公主亲近,所以我们多多少少都能为衙署干点活计。”
“我……在帮衙署做火器。”
赵启坤倒吸一口凉气,那么多人告诉他,他都不肯相信,如今赵学义亲口说了,那么这桩事就是真的。
“你……还会做火器?你……怎么能会?”
赵学义摇摇头没有仔细说:“反正我做的火器都很厉害,而且最近需要的多,我也不敢怠慢。”
赵启坤明白过来:“因为前面在打仗?”
“也是,也不是,”赵学义向外看看,然后压低声音,“最近做的这些是要在这边用的。”
赵启坤追问:“哪边?难道吐蕃人的兵马杀到了这附近?”
赵学义摇头:“不是,是洛姐儿要抓冯国舅。”
赵启坤眼睛一缩,嘴巴不自觉地张开:“你说甚?说要抓……冯……冯……”
赵学义斩钉截铁:“洛姐儿。”
话说到这里,干脆就说透,赵学义道:“洛姐儿和从前不一样,病好了不说,还格外的聪明,谁也及不上她。豫王爷带兵去对战吐蕃,就将后面的事都交到洛姐儿手中。”
“后方除了运送粮草,最大的隐患就是冯奉知,洛姐儿……”
赵学义抿了抿嘴唇:“洛姐儿命武卫军中的人,探到了冯国舅等人的落脚之处,准备三日后围攻冯国舅,兴元府的人马不多,就得多用火器。”
“所以我是真的脱不开身。”
这下赵启坤全都明白了,冯家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怪不得他们这样审他,想要从他嘴里掏出消息。
他下意识地想将冯家的事说出来,但他很快闭上了嘴。
不行。
洛姐儿才多大,一个女子罢了,再厉害能如何?她能斗得过冯家人?不可能。
所以这不是富贵荣华,这是天降的灾祸,他想要依靠洛姐儿,那就是天下最大的蠢货。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三章 改主意
赵启坤内心委实惊诧,他离开家的那一刻起,他就料定杨氏和几个儿子不会有啥好结果,最大的福气可能就是顺顺利利到了迁地,做一辈子的农户。
而他,有了那些银钱,丢下了这些拖累,后面肯定会大展身手。
可结果却怎么这般不同,简直是大相径庭。
重新躺在床上,赵启坤握着手中的钱袋子,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更想不到,没有他的赵家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早知道来到洮州能攀上公主,他何苦来的要离开?
“爹你不知道吧,”赵学义道,“从前洛姐儿救的那个小哑巴,是豫王爷。”
赵启坤被冯家抓的时候就听说了,他舔了舔嘴唇:“你们几个有了事做,都是小……豫王安排的?”
“那可不是,”赵学义憨憨一笑,“豫王爷还得洛姐儿照顾呢,咱们就是自己的本事。”
“那你们之前,”赵启坤盯着赵学义,“我在家的时候,你们咋不使出来啊?那样的话……”他也不用走了。
“家里也能好过些。”
赵学义抓了抓头:“我那会儿也不知道自己能做这些,还是洛姐儿图画的好,洛姐儿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二哥早就是凤霞村的里正了,从开始打仗之后,二哥最近都在衙署里奔走,现在还没有给啥官身,但大家都说早晚的事,我看也是,因为二哥读书可比从前还用心,身边还有好几个先生教。”
说到这里,赵学义顿了顿:“不过,也得快点,一不留神,元让就得考到他面前。”
赵学义的话,就像石头,一块块地往赵启坤胸口上摞。
“你娘呢?”赵启坤道,“她也还行?”
“娘比我们还忙,”赵学义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但这些早就积压在他心中,终于能一下子都说出来,“自己有奶酪铺子,还要带着妇人们做活计,工钱啥的都要我娘来算,我娘来给。”
赵启坤似是都忘记喘气了:“你说的是哪个奶酪?”
“还有啥奶酪?”赵学义道,“洛姐儿说过,咱家是头一份儿。”
赵学义想起什么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两块油纸包的奶酪递给赵启坤:“就是这个,多少人来买呢,但咱们洮州还要用,很少往出卖。娘说等到战事过去,再多做些,不少商贾早就订了货,先给了银钱。”
多亏这些先给的银钱,让洛姐儿置办了不少米粮和种子,总之全都帮上大忙了。
尤其是棉花地。
但这些内情赵学义不想说,他的话不多,意思意思就行。
那边赵启坤的脸色愈发难看,突然来的打击,再加上身上伤委实不轻,这一刻他脑子里嗡嗡直响,想到难买的奶酪,王爷和公主,还有火器……
先是惊诧,然后是质疑,最后都变成了嫉妒和怨恨。他们日子过的那么好,却没有想过他与老大还流落在外。
没想着给他们送些银钱。
如果想要找他们,只要通过陶家人就行,可他们硬是没有给他们送过一次消息。这些年他供养着他们,有了银钱,他们就将他一脚踢开。
这一刻,赵启坤全然忘记了,是他与老大合谋悄悄离开的,更忘记了他早就休了杨老太。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赵启坤耳边再次传来赵学义的声音:“我跟伙计说好了,他们会来送饭菜给你,我还有事,明日……晚些时候再过来。”
赵学义不再多做停留,抬脚向外走去。
赵启坤想要唤住他,眨眼的功夫赵学义的身影就不见了。
屋子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
赵启坤咬牙,身上那些被打的地方说不出的疼,他在这里受苦,他们却过那么好的日子,老四走的那么快,都没想着要好好侍奉他,这样的儿子要他作甚?
赵启坤正思量着,门一动,一个身影闪身进了屋。
赵启坤看过去,面色立即变得惨白,那是乔装打扮的冯六。
赵启坤也顾不得疼了,连滚带爬地下了床,腿一软就跪在地上。
“大人,”赵启坤颤声道,“我都按大人说的做了,可那竖子不肯与我一同走。”
冯六坐在凳子上:“这般废物,你这条老命是不想要了?”
“大人,大人,”赵启坤忙不迭地开口,“我有事向大人禀告,是我刚刚打听出来的消息,我那四儿说,赵洛泱找到了国舅爷所在,但他们现在应该只知晓大致方向,正让人继续探查,您得知会国舅爷快点离开,他们三四日就要出兵围困国舅爷。”
冯六面色一变:“你说的是真的?没有骗我?”
赵启坤忙道:“小老儿不敢啊,他们做了不少火器,就是要对付国舅爷用的,您让人盯上我那四儿,一探便知真假。”
其实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冯六就发现在他们停留之地十里外,已经有斥候活动的痕迹。这与赵启坤说的话不谋而合。
冯六不用单独吩咐,早就让人盯紧了赵学义,如果赵启坤说的都是真的,那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
“你还真的厉害,”冯六道,“这么急着大义灭亲?那可是你的亲儿子。”
赵启坤忙道:“他们做的是错事,我不能助纣为孽。”
冯六满意地点头:“说的不错,还打听出什么?”
赵启坤就将赵学义的话重复了一遍,但剩下的这些冯家早就打探了出来,委实没什么用处。
赵启坤道:“我是真的没想到,这些都是他们做的,赵洛泱还敢带兵围困国舅爷,委实死罪。”
说到这里,赵启坤小心翼翼地看着冯六:“若是这次我能立功,大人能不能在国舅爷面前替我美言一句,让我跟着国舅爷做事。”
冯六冷哼一声:“你可知冯家如今是什么情形?你就不想攀上昌乐长公主和豫王?”
“冯家不会有事的,国舅爷只要赢下这一局,回京接出太后,一切还会像从前一样,”赵启坤说到这里又改口,“不,从前还要好。”
“昌乐长公主就是个妇人,豫王年纪轻轻狂妄自大,两个人根本不可能是吐蕃人的对手,最后还要看国舅爷的。”
赵启坤这几句话说的冯六很舒坦,他走上前几步,伸手拍了拍赵启坤的肩膀。
赵启坤吓得不停地颤抖。
冯六道:“如果你能立下大功,国舅爷少不了你的好处,一个妇人和几个儿子罢了,将来富贵之后,多纳几房妾室,再生些儿女也就是了。”
赵启坤应声道:“大人说的是。”
冯六目光微远,本来他们是想要抓赵学义和赵洛泱,现在看来可以重新设个局,赵洛泱不是要带兵拿他们吗?
那他们就挖个陷阱,活捉赵洛泱,再趁机拿下兴元府。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四章 担忧
冯六的人跟着赵学义到了一处院子,院子里很多人在忙碌,看到赵学义回来了,立即有人迎上来禀告眼下的情形。
赵学义安排人将几箱子东西偷偷藏好,等兴元府来消息之后再运出去。
探子等到院子里的人都去歇了,偷偷溜进去,打开箱子查看,发现箱子里放着的都是火器。
探子立即将消息禀告给冯六。
赵启坤看着冯六与随从低语,再看向他时,冯六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笑意,赵启坤总算是松了口气。
当天晚上,冯六给赵启坤一颗上好的外伤药:“这可是皇上御赐的药丸,便宜给你了。”
赵启坤不敢受,却被冯六捏住手腕:“给你的,你便拿着,以后只要知道好好为国舅爷办事。”
赵启坤忍着疼点头。
冯六想到了什么,又将赵启坤仔细端详了一番:“你那小孙女生的如何?”
赵启坤知道冯六的意思,人抓到了,总该寻点乐子……那也是赵洛泱活该,谁家好好的女儿出来抛头露面?
这样的人,豫王也不可能真的明媒正娶。
赵启坤愈发觉得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杨氏和赵洛泱他们也不能怪他,自己走到了绝路上,别人又能怎么样?总不能让他冒着危险,不顾性命去救,就算搭救回来,他们也不一定领他的情分。
相反的,他没有怪被他们连累就不错了。
赵启坤讪讪一笑,冯六扬起眉毛:“不管生的如何,总归是豫王的女人,光是这一点就足够给我们兄弟找乐子了,到时候你劝劝她,不要急着寻死,我们还要拿着她激怒豫王,让豫王丢尽脸面。”
冯六想到了冯二小姐:“也算为我们家二小姐出一口恶气。”可惜啊,也不知道二小姐现在怎么样,沦落到了哪里。
“是,是,”赵启坤道,“我一定好好劝,让她听话,好好为冯家做事。”
冯六乜着赵启坤:“赵家那几个孩子,真是你的亲骨肉?”
赵启坤一怔,很快他就点头:“千真万确。”
“真不像。”
冯六露出一抹轻笑,如果赵家人都像这老狗,他们冯家也就不至于屡屡在洮州跌跟头。从前不知晓,如今一琢磨,许多事都有赵洛泱的影子。
冯六不再理会赵启坤,赵启坤已经被吓破了胆,用不着他再加以约束,现在他得亲自去探探赵洛泱的动静。
冯六走了之后,赵启坤安安稳稳睡了一觉,第二天天刚亮,赵学义就带着吃食来了。
“爹,”赵学义道,“要不然你先跟着我去兴元府?”
“兴元府?”赵启坤听到就摇头,那不是冯家准备打回去的地方吗?等到破了城,不知道要死多少人,他是断然不能去的。
赵学义垂下眼睛:“为何?”
“太远了,”赵启坤道,“现在走不得了,我想好了,还是等到养好身子,去寻到你大哥,再与你们回家去。”
赵学义想了想便答应下来。
等到赵启坤转过头时,赵学义板起脸来,刚刚该问的他都问了,以后再发生任何事,也都与他们无关了。
……
兴元府内。
赵洛泱跟着怀正去整饬了兵马,又看了军资,很晚才回到住处。
罗真娘早就在院子里等着了,看到赵洛泱立即迎上去:“总算是回来了,怎么样?可还顺利?”
赵洛泱点头:“都准备好了。”
罗真娘本来因为见到女儿而露出的笑容,立即又去的无影无踪:“这么说,很快你就要走了?”
赵洛泱道:“明天一大早就动身。”
罗真娘一脸担忧:“我还是不放心,那冯奉知虽然被四处追剿,手下还有不少的兵马,他又是怀着坏心思的人,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害人,就不能等到豫王爷回来之后,再对付他们吗?”
赵洛泱拉住罗真娘的手,母女俩坐在炕上:“我们这样想,冯奉知自然也如此思量,他们会趁着王爷不在的时候,来算计我们,所以趁着他还没准备好,我们得先下手。”
“母亲放心,”赵洛泱道,“这是女儿想的最稳妥的法子,再说还有怀正他们跟着我,再不济,他们保我平安还是可以的。”
赵洛泱说完话,扬声道:“是不是怀正?”
站在外面的怀正听到声音:“对,夫人大可以宽心,我们会将女郎好好带回来。”
罗真娘勉强算是安心了些。
赵洛泱接着道:“不一定走出去的危险,留在家里的也是一样,长公主若是有什么事,还得娘帮忙。这一路走来,咱们每次遇到事,都是积极想好法子应对,不能将希望依托于别人身上,娘您说对不对?”
罗真娘搓了搓女儿的手背:“说的是,娘知道了。”
叮,脑海中系统传来提示音。
赵洛泱略微分神去查看系统,果然看到了增长16点魅力值。
这是新的系统功能,传授给别人经验和知识可以增长魅力值,而且得到的魅力值都比从前要多。
虽然多了一个魅力值的来源,但是完成第三阶段任务需要2万点魅力值。
看到这个时,赵洛泱略微有些惊诧,不过也在她的预计之内,系统还不就是这样,一次比一次条件要高许多。
系统的人物卡区也是一样,新的人物卡任务,需要2000点魅力值才能开启。
赵洛泱暂时没有开启人物卡,她准备这场战事结束之后,至少也是等到局面再明朗些,她才会花掉这些魅力值,现在多留些魅力值在手里,万一有突如其来的状况,也方便应对。
母女俩又说了好一阵子话,第二天赵洛泱就带着人离开了兴元府。
儿行千里母担忧,罗真娘忐忑的心情,直到杨老太和宋太爷赶过来,罗真娘只觉得多了主心骨,才算踏实些。
刚好赵学义也让人从凤城带回了消息。
罗真娘将信函递给宋太爷看。
杨老太也跟着识了不少字,心里着急也绕到宋太爷身后一起看。
书信上写,赵学义和赵洛泱在一起,正去围剿冯奉知的路上,赵启坤人已经不见了,应该是被冯家人带走了。
宋太爷转头看去,只见杨老太担忧地皱起了眉头。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五章 来了
宋太爷晃神儿间,杨老太已经恢复寻常,反而安慰紧张的罗真娘。
“这才刚哪到哪儿,照你这样下去没等洛姐儿回来,就先将自己吓病了,”杨老太说着摆摆手,“那都是打了败仗的人,还能有多少火气,以为咱们兴元府是女眷坐镇就好欺负,凭这个思量,可见冯家败了也没能让他醒悟,后面还有的罪受。”
罗真娘一想是这么回事。
杨老太接着道:“别想那么多了,做好洛姐儿交给你的那些,咱们长公主是见过大事的,一切自有长公主呢。”
罗真娘应声:“听娘这么一说,媳妇就不担心了。”
人就得忙起来才行,赵洛泱这么一动身,兴元府也会跟着动了。
因为洛姐儿早就料到,冯家会在这时候盯上他们,索性大致查出冯家所在,就让人一直守着。
只是没料到,第一个露面的是赵启坤。
送走了儿媳妇,杨老太急着去灶房,这次宋太爷也跟了过去。
“先生跟着作甚?”宋老太道。
宋太爷指了指灶火:“我帮忙烧火。”
“先生哪儿还有功夫做这些,”杨老太道,“一会儿就会有人过来,快忙你的吧,等吃完了,我也得去见见长公主。”
宋太爷想说些什么,张开嘴却又闭上,只能转身离开,不过刚走了几步,又转头看向杨老太。
杨老太正蹲着烧火,火光和烟气将她笼罩。
想起杨老太担忧的神情,应该是惦记着洛姐儿和赵学义才对,总不能对赵启坤还有什么念想吧?
宋太爷突然觉得有些烦躁,比眼前这战事还要让他心焦。
……
赵启坤以为自己的差事办完了,就可以在后面等着冯家打胜仗的消息。
跟着赵学义一起去兴元府那是找死,等到冯奉知平定了兴元府之乱,他再骑马一同进城,那才是一步登天。
可没想到,他刚刚从赵学义身边溜走,就又被冯六的人抓住丢在马背上,颠簸了一路,肚子里翻江倒海,恨不得将所有东西都吐出来,好不容易熬到了地方,他发现又回到那处林子。
赵启坤瞪圆了眼睛,他艰难地看向冯六:“大人,这是为何?草民已经照您的吩咐去做了,您说过会放了草民。”
“没错啊,”冯六指了指赵启坤身上,“我又没绑着你,不是放你是作甚?”
赵启坤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道:“这林子里又湿又冷,小老儿的身子受不住,能不能去最近的城里等消息。”
冯六盯着赵启坤,好像听到了格外可笑的事,他看向周围的将士:“这个人说,要去城里寻个暖和地方……”
冯六笑两声,身边人也跟着发出嘲笑。
然后冯六突然扬起手,赵启坤吓得闪躲,可随即他又将脸凑过来,让冯六在他脸上拍了几下。
冯六道:“爷们儿都没享福呢,能轮到你?你孙女儿过来了,等将她抓了,再给你换个好地方。”
冯六说完吩咐一声,让手下将领拉着马匹在周围留下痕迹,这样就能将赵洛泱等人引过来。
等赵洛泱到了之后,就会发现周围都是埋伏的人。
“早点拿下那些人,咱们也好早点与国舅爷会合,要不然可就赶不上兴元府那场大战了。”
冯六越说越兴奋,身边的将士也是如此,这些日子的怒火,终于能有机会发泄。
林子布上陷阱,他们会分散藏匿起来,等到赵洛泱他们损兵折将之后,他们再来收割这些人头。
冯六脸上满是凶悍的神情,昌乐长公主和豫王也就罢了,他们还能怕一个农妇?说出去了岂不笑死个人。
冯六带着赵启坤找个地方藏身,赵启坤听着外面的动静,生怕赵洛泱不来了,身边这个疯子,一定会拿他撒气。
一群人又等了两日,直到天上开始飘雨。
秋天的雨,落在身上冰凉,赵启坤身上早就被淋湿了,再这样下去,他觉得自己熬不过明日。
“大人,要不然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雨?”冯家的副将向冯六道。
冯六摇头:“已经起雾了,他们说不定会借着大雾来偷袭。”越是这样的时候,越不能退走,否则就会功亏一篑。
等着雨又下了半日,赵启坤觉得自己喷出来的气都开始变得灼热,他真是恼恨那哑巴,自从她到了他家里,就没带回什么好事,直到现在也迟迟不来。
终于探子带回了消息:“来了,赵氏命人在马蹄上绑了布,悄悄地摸过来了。”
这还要归功于他们的人在周围“鬼鬼祟祟”地行动,让赵洛泱确定他们的所在。
冯六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准备杀人。”
赵启坤脸上露出笑容,这下他终于熬到头了,刚想借着这喜气跟冯六要个斗篷,冯六也正好转过头。
四目相对,赵启坤张开嘴还没能出声,就听到冯六道:“将这老东西绑起来,若是看到赵家人,就用他做要挟。”
赵启坤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大人……这是何故……大人……”
冯六笑道:“都要抓到赵洛泱了,还要你这老东西何用?”
冯六话音刚落,两个兵卒已经堵住了赵启坤的嘴,将他结结实实绑起来。
雨还在下,缩在雾中的人,只能靠传来的声音辨别赵洛泱等人到了哪里。
可是身处林中,像是听到了马蹄声响,仔细辨别又像是千万雨滴落在木叶上的动静。
直到第一个陷阱被触发,守在不远处的冯家人,看到了陷阱上悬着的石块落下。
石块掉落,就是有人踩中了陷阱,接着周围的陷阱接二连三地被触发。
“来了。”冯家的斥候大喊,埋伏在周围的弓箭手立即射出了箭矢。
“有埋伏,”大雾中有人喊叫,“快,护着娘子离开。”
冯六哪儿能将他们放走?要趁着混乱要他们的性命。
“他们往西南方向跑了。”
冯家人隐约看到了大批人马向西南退去。
“追。”
冯六翻身上马,带着人一路奔过去。
冯家的斥候也随之一同前去,只留下二十几个人进入林中收拾残局。
等冯六带人走了之后,周围也渐渐安静下来,冯家的兵卒小心翼翼去林中探查,第一拨人已经找到了预先留下的陷阱。
最先赶到的兵卒,探出头查看陷阱里的情形,他俯身瞧了许久,又忍不住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后露出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因为那陷阱里什么都没有。
掉下来的石块也没有砸中任何人。
这是为什么?
他们明明听到惨叫声,难道都是假的?
他正要张嘴说话,忽然感觉到头顶的雨停了,他抬起头去看,只见在他头顶上多出一条人影。
那人迅速从树上滑下来,手上利器划过,那兵卒就感觉到脖颈一片温热,紧接着他一头栽进了面前的陷阱中。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六章
林子里的杀戮正式开始。
守在林子外的人,听到了惨呼和动静,开始他以为那是自家人在收割人头,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了,因为他瞧见了自家人满身鲜血摇摇晃晃地从林子里跑出来,他刚准备去接应,那人的胸口突然刺出一截刀尖。
他想跑却已经来不及了,那染血的刀锋很快就递到了他面前。
片刻功夫,冯家留下的人被解决干净,林子中的武卫军重新集结,向女郎的方向奔去。
路虽然泥泞,但他们穿着的靴子是女郎命人特意做出来的,落地稳,不容易潮湿,靴子还很坚硬,能护住脚和脚踝,如此一来就能支撑他们快速在山中奔跑。
再加上山中起的雾气,完美地遮蔽了他们的身形,如此才能让他们在林中破坏陷阱,故意留下响动,与外围的兵马一起骗过了冯家人。
可惜的是冯家留守的人太少了,这就证明更多的人前去追击女郎,他们要立即前去帮衬才行。
冯六也听到了背后传来些响动,他甚至还露出一抹笑容,认为那定是他的人在收割林中的人头。
就似赵洛泱说的那样,在冯六印象中,赵家女郎就是个农妇,他这个征战了那么久的将军,别的不说,在打仗上,还能及不上她?
冯六催马向前,赵洛泱带来的人,不敢与他们交锋,一味逃窜,不过就是在林子里遭遇了陷阱,一个个就像吓破了胆似的。
仓皇中,有人甚至丢掉了手里的利器。
就这样还想要打仗?冯六愈发觉得可笑。
他看豫王是为这个女郎失了智,居然将留守的武卫军交给她,难道就没想过万一出了事,他们连个后路都没了吗?
“加把劲儿,”冯六道,“下雨又起雾,他们跑不快。”
冯六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附近的地势他再熟悉不过,赵洛泱那些人闷着头往前跑,却不知道不远处就有一条河。
前些日子上面下雨,河水甚是湍急,想要下河到对面,那只有淹死的份儿。
天意如此,河边就是他们的葬身之地。
一旦发现了前路被阻拦,赵洛泱等人就会更加慌张,换做是武卫军当然不会因此退缩,可他们要保护赵洛泱离开,就不敢与他正面交锋。
只要起了避战之心,士气也就散了,到那时一鼓作气就能将人擒住。
冯六刚想到这里,就听前面的斥候道:“他们冲着我们这边来了。”
果然,这是发现了有河,调转方向想要与他们硬拼。
冯六抽出腰刀:“随本将擒拿赵氏。”
“杀。”
两拨人马终于遭遇交手,冯六想要打个痛快,但武卫军并没有他想的那么不堪,护着赵洛泱差点就冲了出去。
眼见没能拼杀一条出路,赵洛泱带着的武卫军再次蓄力,这回他们破釜沉舟,绕去北边寻机会脱身。
可终究没有冯六熟悉地形,再一次被围堵回去。
这次武卫军更加狼狈了,逃走的时候,沿途还丢下不少军备。
看着这样的情形,冯六说不出的欢喜,他还从未见过武卫军这般窝囊,哪里还有半点从前的风采。
可见这赵氏委实是个祸水。
“将东西都收着,”冯六吩咐,“咱们都有用处。”
正是缺少军备之时,赵氏居然千里迢迢送到他面前。
冯六看向一旁的赵启坤:“我得谢谢你们赵家,若非有你们在,我们可能还寻不到这样的机会,特别是你那小孙女儿,当真是个妙人儿,等一会儿抓到了她,我……”
冯六话音刚落,就看到不远处雾气中,火光一闪,紧接着“轰”地一声,耳边传来火器爆开的响动。
周围登时一片混乱。
兵卒惨叫,马匹受惊,赵启坤也从马背上摔下来。
火器藏在武卫军丢下的“军备”中,只要打开箱子就会立即爆开。
冯六趴伏在地上,半晌才想明白,赵洛泱是故意让人留下这些东西,就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听着惨叫声,眼前是乱成一团的兵马,冯六将牙咬得“咯咯”作响,心中愤怒至极。
他竟然被算计了!
今日他必须要抓到赵氏那个女人,让她尝尝他的手段!
这样想着,冯六就要起身,却胸口一疼,吐出一口鲜血,显然也被火器波及。
冯六来不及去擦血迹,大声呼喊:“跟着我去抓人。”
再次集结起来的兵马,沿着赵洛泱等人离开的方向追去,冯六一门心思围堵赵洛泱,这样的时候,国舅爷还留给他这些兵马,他若是抓不到赵氏,有什么脸面去见国舅爷?
雨停了。
雾气也被风吹散了些。
眼前的一切也就越来越清晰。
冯六带着人追到了河边,不过他们却没有看到被困在河岸上的赵洛泱。
河上飘着十几艘船只,他要寻的赵氏就站在船上。
船显然是事先准备好的,赵洛泱早就料到今天会发生什么,所以提前做了应对。
那些武卫军看着他们,眼睛中仿佛都透着轻蔑和嘲笑。
冯六盯着那条河,突然之间,他眼睛一缩,顺着这条河下去,很快就能到兴元府。
他们亲眼看到赵洛泱带大军离开兴元府,国舅爷才会命他在这里埋伏赵洛泱,国舅爷则趁着城中空虚,亲自带兵前去攻打。
可如果赵洛泱就这样坐船回去的话,这支武卫军就会出现在国舅爷身后。
所以被围困住的不是赵洛泱,而是上了当的国舅爷。
错了。
都是他们算错了。
他过于大意,没能看清楚大雾中的武卫军,以为只要紧追不舍,就算一时不能拿下赵洛泱,却能将他们留在这里。
不成想,赵洛泱要对付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冯六眼睛渐渐变得血红,他忽然想起了被绑缚起来的赵启坤。
“赵洛泱,”冯六面容狰狞,“你看看这是谁。”
赵启坤口中的布团早就被取了出来,这一路他也受尽了折磨,尤其是火器爆开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要死了,甚至骇得湿了裤子。
现在又被冯六掐住脖子推到前面,惊恐之下,整个人抖如筛糠,嘴一张一合就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冯六一脚踹向赵启坤,赵启坤这才发出惨呼。
“赵洛泱,你若是不回来,我就杀了他。”
“救……救……命,”赵启坤生死攸关之际终于回过神,他努力地晃着头,想要引起赵洛泱的注意,“洛……姐儿……快……救……我……”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两不相欠
赵启坤刚喊了一句,就感觉到脖子上一疼,冯六已经用利刃割开一道伤口,鲜血一下子就淌下来。
赵启坤的两条腿拼命地哆嗦,吓得直翻眼睛。
他都说了,为何冯家人还要杀他?
他都按冯家说的做了,冯六明明答应他了,只要等着国舅爷得胜就好了。冯家却出尔反尔,又拿他来要挟赵洛泱。
感觉到那刀继续往他脖子上割,赵启坤魂都要飞了,也顾不得别的继续大喊大叫:“洛姐儿,我与你说话呢,听没听到?快回来,你快回来。”
“你不能不管你祖父……你来……好好与他们商量,一切都好说……”
“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寻你们……才会被抓……你们……可不能丢下我啊……”
赵启坤没有看到赵学义,但他清楚老四定然也在附近,这话既是说给赵洛泱的,也是说给赵学义的。
只要他们俩有一个有良心的,他可能就不会死。
他真的不想死,他还有大把的好日子在后面。
冯六盯着河面上的船只,赵家女郎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裳,虽然身形单薄,眉宇间却透着几分英气。
冯六不指望赵洛泱为了赵启坤真的将船靠岸,但只要她迟疑,船只别那么快离开,他们就能趁着这个机会摸上船。
从岸边到船只的距离并不远。
冯六这样想着,用赵启坤做遮挡,悄悄地向身边的副将使了眼色,副将立即会意。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冯六开口道:“不想让他死,就来与我说话,我们也没想要如何,只求见昌乐长公主,为冯家寻一条活路,只要女郎答应,我就前去禀告国舅爷,未必非要弄个你死我活。”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敌人,谁说昌乐长公主现在就不需要冯家帮忙?至少他们可以假意与冯家来往,利用冯家。
只要赵洛泱动了心,相信几分,就还有缓和的余地。
冯六推着赵启坤向前走,低声在赵启坤耳边道:“接着喊,若是那船敢继续走,我就立即杀了你。”
“洛姐儿,你们别再走了,”赵启坤听得这话,立即向赵洛泱摆手,“走不得……走不得啊……”
说话时候,赵启坤瞧见了一个人出现在赵洛泱身边,果然是赵学义。
“老四,老四呦,”赵启坤道,“救救爹……”
这一刻赵启坤是动了真情,鼻涕眼泪一起流,他打心底里觉得赵洛泱就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但老四不同。
老四可能会冒着危险带他走。
“老四,老四……”
赵启坤扯着嗓子,用尽了力气来呼喊,影影绰绰中,好像赵学义与赵洛泱说了两句话,然后赵洛泱带着几条船向岸边靠了靠。
冯六心中大喜。
机会稍纵即逝,他不能盼着船只靠得再近,这个距离足够动手了。
这一刻,渐渐靠近的冯家人已经离河边足够近,就在冯六命人挥动旗帜那一瞬间,兵卒纷纷向赵洛泱船只方向扑去。
船只着实离岸边太近了。
踏过浅的地方,很快就能摸到船只。
但等到冯家人一下水,他们立即就发现了问题。
河还是那条河,河底却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此时此刻,下面全都是淤泥,人走过去立即陷入其中。
正在设法挣脱时,从河边两侧忽然冒出埋伏的弓手,箭矢如雨点般落下,走到河中的人立即变成了活靶子。
河水瞬间被染红。
冯六着实没料到,赵洛泱居然还在岸边埋伏了人,他瞪圆了眼睛,不过一个照面他已经被骗了两次。
不止如此。
河里也有人。
没有中箭的冯家兵马,被早有准备的“水鬼”拖了下去。
既然下了水,也别想再回去了。
岸边的武卫军也没闲着,弓手放箭后,换成轻步兵上前。
冯六这支兵马再次遭受重创。
冯六气恼,将匕首狠狠地刺在赵启坤的手臂上。
赵启坤发出一声惨叫,但赵洛泱脸上没有任何动容,自然也不可能呼喝住武卫军。
“如果我是你,绝不会将希望放在他身上。”
赵洛泱开口道:“这个人偷偷变卖了田产,休了我祖母,带走大伯一家,远走高飞,走的时候,甚至没有给我们留路上的盘缠,如今还听命于冯家,算计我们。这样一个人面兽心的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冒险去救他?”
赵洛泱说完从旁边人手中接过一把纸钱,随手一抛。
纸钱随风而行,散落在河面上。
“我与他的情分,也就这一把纸钱。”
赵洛泱说完看向赵启坤:“你客死异乡,也是自作自受。你与我们而言,人死债消,从此之后,两不相欠。”
武卫军动手的那一刻,赵启坤就吓得浑身瘫软,全靠冯六架着他,如今听到赵洛泱这话,更是万念俱灰。
脑子里这一刻想起了从前的种种。
从抛妻弃子之时起,他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为自己争辩几句,骂赵洛泱和赵学义不孝不仁,嘴巴刚张开,身上一疼,已经被冯六狠狠地在身上捅了一刀。
鲜血喷溅,赵启坤倒在地上。
“杀……”冯六自知没有了转机,干脆带着人拼杀,但他接二连三损兵折将,早就不是武卫军的对手。
不过半个时辰,冯六的头颅就被怀正斩下。
“回兴元府。”
武卫军纷纷登船。
杀了冯六等人,彻底断送了冯奉知的后路,下一步就是与兴元府的守军前后夹击,彻底围死了冯奉知。
冯奉知一死,眼下就没了后顾之忧,萧煜就能安安心心在前面与吐蕃对战。
……
兴元府。
城门关上那一刻,城内的百姓们全都慌乱地躲避,他们知道要起战事了。
“有公主带着武卫军守城,大家不用惊慌。”
“不是吐蕃人,而是朝廷一直追捕的叛军。”
消息在城内散开。
杨老太等人也收到了消息,不过她们并不觉得惊讶,本来在洛姐儿带兵离开之前就猜到了,冯奉知肯定要来。
石平带着人与武卫军一同守城,杨老太拽着他嘱咐:“一会儿上了城墙,机灵一点,看到了什么回来与我说。”
石平点头。
宋太爷看向杨老太:“你想知晓啥?”
杨老太道:“还能有啥?担心洛姐儿她们呗,也不知道那边顺不顺利?”
宋太爷点头:“洛姐儿,学义和武卫军他们能回来就行,别人就算了。”
杨老太仔细想了想:“除了这些,还有别人?”
(本章完)
第五百二十八章 宋太爷的心思
杨老太奇怪地看着宋先生,从收到洛姐儿和学义送回来的信之后,宋先生就怪怪的。
说话兜来兜去,弄得她一头雾水。
杨老太道:“你到底想问啥?”
宋太爷背上手,让自己看起来智慧且有气势些。
“我说,有些人就不必要想着了,弄不好反而连累了孩子们,别看洛姐儿聪明,也不能面面俱到,大事能把控住就不错了,凡事……要有取舍。”
“不好的……就不能要了。”
杨老太仔细琢磨着,什么叫有些人就不必要想着了?
谁不用想着了?
“你这人,”杨老太板起脸,“说一半留一半,肠子都比人多几个弯,谁能猜中你说的是啥,不愿意说,就别说了。”
之前杨老太还对宋先生十分恭敬,相处久了,她发现宋先生这个人,别的都挺好,就是喜欢端着。
不爱吃这不爱吃那,她板着脸训几句啥都肯吃了,身上的病都是他自己闹出来的,要不是她硬着管了一阵子,现在还能到处东奔西走?
就像那倔驴,虽说平日要顺毛捋,但时不时地也得板起脸来恐吓几句,这就是相处之道。
“怎么还急了,我就是给你提个醒儿……”说到这里,宋太爷声音低了些,“说的都是好话。”
“那就直说,”杨老太道,“这都啥时候了,哪里还有功夫跟你在这猜闷儿?”
话都到这儿了,哪里还能憋着?宋太爷也就脱口而出:“我是说孩子他爹,那谁……赵老头儿。”
杨老太愣在那里,宋先生不提,她都没想起来赵启坤的事儿。
“他?”
杨老太面色一变,宋太爷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就凭他之前对你们做的那些事,哪怕后悔找回来,也不能让他登门。你想想搬迁这一路受的苦,若是没有洛姐儿,你们一家人能好端端地走到洮州?”
“我听元让他们说了,赵老头儿走的时候,连路上的川资都没给你们留,这哪里是图钱财?这压根儿是想要你们的命。”
“更别说,这个节骨眼,他与冯家串通能有啥好事?想想也知道,是准备将你们全家骗出去送给冯家,害了你们,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也是洛姐儿她们看的清楚,才没有上当。孩子都能这样,在紧要关头,你可不能犯傻,为了这么个没心肠的东西,搭上别的不值当。”
宋太爷边说边注意着杨老太,杨老太的面色果然愈发的难看。他说什么来着?杨老太就是个心软的,被赵老头说几句,可能顾着从前那些情分,会放赵老头回来,赵老头死了也就罢了,活着回来……那他往哪儿去?
这些话,他又怕明说惹杨老太不高兴,只好绕着弯的提醒。
要不,依着他,他早就破口大骂了。
赵老头算什么东西,为了钱财连妻儿都卖了,现在又给冯家人做狗,骗妻儿丢性命。
这个玩意儿,卸吧卸吧丢给狼,狼都不吃,嫌他肉臭。
杨老太眉头紧锁:“弄半天,你就为这?”
看看,急眼了吧?宋太爷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挺起脊背:“咋地,不能说?你当年怎么瞎了眼看上这么一个就不说了,一个坑里还能栽两回?”
“从前的事就不提了,”宋太爷说着竟然有些心虚,不过仍旧顶着一口气,“随随便便从身边拎一个,都比赵老头强千百倍。”
一口气说完了,道理讲了,该夹带的私货也都在其中了。
宋太爷顶着一口气,坦然地与杨老太对视:“我说的不对?”大有若是杨老太点头,他就要争论一番的模样。
杨老太深吸一口气,然后抬起了手,宋太爷下意识地向后躲。
杨老太那只手指了指自己:“孩子都知道的事,我会不懂?你当我是个傻的?我何时说担忧那老东西?我是担心武卫军那些孩子们。”
他们来这一路上,武卫军的将士一直仔细照看,天不亮热水就送来了,恐怕他们冷着、饿着,现在那些孩子要跟冯家人打仗,她能不担心?
“还有村子里那些汉子……”
她想的可多了,但没有半点想起赵启坤,她也不担心学义和洛泱,他们背后可是一整个兴元府。
“一个坑里,还能栽两次?你把我当什么人?”杨老太愈发觉得生气,宋先生都说了些啥?
杨老太皱眉:“还有,随随便便从身边拎一个是啥意思?”
宋太爷吞咽一口,刚刚的气势一下子都散尽了:“我是说……以你现在,想再嫁容易得很。”
杨老太手有些发痒,想要抄起一个棍子追打宋太爷。她这把年纪了,还想着再嫁?当她是啥人了?
杨老太怒气不减反增,宋太爷这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你别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杨老太从心底念叨,这是洛姐儿和元让的先生。
搬迁路上给鸡蛋,后来还帮忙画纺车,又出那么多主意,对他们家不错,对洮州有大功。
她得忍。
不能打,干脆就走,眼不见心不烦。
杨老太转身就要离开,宋太爷见状心中急切,腿脚比往常都利落很多,一下子挡在杨老太面前。
“我说错了,不是你想再嫁容易,是……不知有多少人想要娶你进门。”
杨老太瞪着宋太爷,这话是在讥讽她?她这么一把年纪了。
“谁?”杨老太道,“今日不说清楚,看我不……”
“我……”宋太爷脱口而出,“我想……”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两个人互相瞪着,杨老太眼睛中是不可置信,宋太爷视死如归般,反正老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杨老太声音低沉:“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我也不怕,”宋太爷道,“我想娶你进门……”
宋太爷话没说完,就“哎呦”一声,杨老太抄起石磨上的笤帚向宋太爷打过去。
“你再说,你再敢胡说……”
“慢点,慢点,别摔了,哎呦……”宋太爷正叫着躲闪,从角落里冲出一个人影,握住了杨老太手里的笤帚。
“娘……大娘……慢着点,慢着点,别伤了自个儿。”
杨老太一看,原来是宋光彦的媳妇徐氏。
徐氏将杨老太拦住,却不知道该说些啥:“那个……大娘……我爹也是担心您,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战事平稳了,咱们再坐下来好好说,您看咋样?到时候您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媳妇们不拦着,您看行不?”
第五百二十九章 送他上路
杨老太看着徐氏,徐氏的话她有点没听清楚,但是大致她能明白,肯定是在帮着宋先生。
偏偏徐氏是个好脾气的,平日里对她十分尊敬不说,从来都是张嘴之前先露出笑脸,在她面前常常夸赞洛姐儿,总之跟徐氏说话一直很舒坦,所以在这时候,她也不好与徐氏动气。
更何况,眼下确实有更重要的事。
杨老太晃神间,手里的笤帚已经被徐氏试探着拿走了。眼看着这么容易就将人拦下,徐氏心里乐开了花,看样子照着这么慢慢磨,也不是没有机会。
杨老太瞪了宋太爷一眼:“再乱说,下次我就拿烧火棍。”
说完整理衣裙,转身向外走去,她得去城里的几个庙里看看,那边提前空了出来,准备在战时安置老幼。
“吃了饭再走。”
宋太爷急着在身后喊。
杨老太却不理睬,大步走了出去。
宋太爷不禁叹了口气。
徐氏看向宋太爷:“爹,媳妇追过去瞧瞧。”
说着她进了灶房拿走了几张烙好的野菜饼。
宋太爷嘱咐徐氏路上小心,自始至终没好意思与媳妇对视,要不是今天机会刚刚好,他也不好意思将话说出来,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不过宋太爷也不后悔,反而松了口气,早就觉得应该将窗户纸捅破,要不然咋能进行下一步呢?
等到打完了仗,那不又要各过各的了,他哪里还能时时刻刻见到人?想要去赵家转一圈,还得找各种理由,再说杨老太还有奶酪坊要忙碌,他就算过去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机会相处不是?
但要说他真的担心杨老太再肯让赵老头进门,那也不是。杨老太这人心里清楚着呢,从前一头扎下去了,为了家里得忍气吞声,现在走出来了,断然没有再不管不顾回头的道理。
说清楚了,他也就踏实多了。
反正脸都不要了,顶多后面再跟得紧些,就像媳妇说的,她打就打,骂就骂呗,还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心里最要紧的事落了地,宋太爷一身轻松,刚好差役来接,他便跟着一同去衙署了。
……
冯奉知再度兵临城下,不知为何遥看兴元府,他好像回到了刚刚出征抵达阶州的时候,那会儿他还势在必得,准备一举解决昌乐长公主,转头再收拾太师。
谁知道后来的事完全出乎他的预料。
这次带着残部再次面对昌乐长公主那面大旗,他不得不承认,今夕不同往日,他这次是孤注一掷。
而且心头总有一丝的不安。
这次动手,他并没有准备好,情势却不允许他再拖下去了,他收到战报,萧煜的兵马与吐蕃交手了两次,每次都大胜,连斩吐蕃五员大将,连吐蕃王师也葬送了几千骑兵。可见萧煜还是从前那个豫王,武卫军却比当年更添了气势。
被压制太久了,总算有再次归来的一日,所有的不忿和怒气全都发泄在战场上。
他若是不能在这时候,在萧煜身后动手脚,吐蕃就要支撑不住。等西北彻底稳住了局面,萧煜就会转过头对付他。
他知道昌乐长公主狡诈,赵洛泱也不是个善茬,兴元府出现破绽也太“及时”了,这其中恐怕另有玄机,可他已经顾不得这些,比起等死,还是冒险动手,他选择后者。
亲眼看着赵洛泱带兵离开,他立即看准时机围城,如果动作迅速,等他攻破城池之后,赵洛泱得知消息回援就来不及了。
“攻城。”
既然来了,就顾不得其他,雾气还没散去的时候,冯奉知已经下令攻城。
发起三轮攻击之后,城墙下开始堆积尸身。
冯奉知也明显感觉到抵抗逐渐减弱,再给他一个时辰,应该就会有进展。
然而,让冯奉知最担忧的事还是发生了。
正在休整的队伍突然出现了骚乱,一支兵马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们背后,大军冷不防地遭受了偷袭。
当武卫军骑兵冲入冯家军阵时,冯奉知有种一切落定的感觉。
来了,果然似他想的那样,这两个女人早有所准备。
这可能就是宿命,冯家两次陷害昌乐长公主,他两次攻城都要栽在昌乐手中,但他没那么容易认命。
冯奉知上马收拢被冲散的兵马,亲自与武卫军拼杀。
冯六的人没有来,来的是出城的那些武卫军。
“他们是坐船回来的。”
上游下雨,水道宽,刚好行船。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与冯六交了手,然后再赶回兴元府。
冯奉知忽然笑了,看来赵家那老头儿,也没起任何用处。
这次的冯家兵马虽然被冲散,但没有溃逃。被武卫军追赶了这么多日子,能逃的早就逃走了,留下的都是冯家的家将,绝对忠诚于冯奉知。
这些人心里也清楚得很,冯家覆灭了,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被捉押入大牢等死,还不如战死在这里痛快。
武卫军中人,对冯家也是恨之入骨,陷害萧煜的是冯家,萧煜重伤后不得不暂时躲避,冯家立即向武卫军下手,这些仇恨和过往,留在这一刻清算。
两军正打的酣畅之际,兴元府城门大开,从里面也冲出一只兵马,那是寨子的人。
昌乐长公主出现在城楼上,眼看着两拨人马将冯奉知团团围住。
当年她带着人逃回大齐时,就是冯家暗中捣鬼与如今的赞普勾结,将她的行踪透露出去。
多少人命就倒在回家的路上。
是该为父母兄弟报仇了。
在冯奉知心中,死该死的壮烈,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种情形。
腹背受敌的结果就是单方面的被屠杀,他们被压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圈子越缩越紧,人越来越少。
冯奉知视线模糊一片,攻击的武卫军却停下了,最后收拾一切的机会,留给了寨子的人。
冯奉知想要爽朗大笑几声,但这样的死法太过窝囊,他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能得到。
人都死光了,冯奉知想要引刀自刎,却被怀光先一步拿下。
被压着跪在地上。
冯奉知抬起头,此时的他发髻散乱,哪有半点皇亲贵胄的模样。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站在了他面前。
“我要见昌乐长公主。”冯奉知不想这样死去,他看到了城楼上站着的官员,就算将他押解入京,还有一线生机。
他会在这时候开口,是猜到面前这人是赵洛泱,她能让武卫军听从她的吩咐。
本来他不必说这些,以他的身份,没人能私自处置他,可稳妥起见,他还是给自己活下来加了个理由。
赵洛泱没有犹豫,她看向怀光淡淡地道:“送他上路。”
第五百三十章 大好
冯奉知恶狠狠地盯着赵洛泱,他这一生为了冯家,为了他自己,做了那么多,终于爬到高位,可最后居然由一个农妇来决定他的生死。
他不服。
又能如何?那农妇看着他时,神情甚至没有半点波动,就像碾死一只蚂蚁。
各种情绪压在冯奉知的胸口,让他目眦欲裂,表情扭曲,他竭力想要抗争,却在赵洛泱躲开的瞬间,利器结结实实砍在了他的脖颈上。
他朝着城楼昌乐长公主的方向,跪成赎罪的姿势,身首分离。
冯奉知这种人留着只会掀起无一场场无用的波澜,赵洛泱自然不会给大家留任何后患。
要说这人最后唯一的价值,那就是让百姓少一份担忧。
至于给她增加了很多的魅力值,她也不会记在冯奉知头上,那也是系统的功劳。
武卫军清理最后的战场。
当城门再次打开,允许百姓随意出入时,城外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若是不知晓的,还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寨子的人,一直放在心头的那件重要的事终于了了。他们可以焚香烧纸,给那些枉死的冤魂送去消息,害死他们的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赵洛泱去见昌乐长公主和白氏。
白氏擦了擦眼角,露出笑容:“你看看我,这么好的日子,还掉起眼泪了,今日大家都该欢喜才对。”
白氏是真的欢喜,但想起那些死去的人,也真是忍不住要难受,但她知道都过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能做的,就是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冤屈。
昌乐长公主点头,她看向赵洛泱:“这下煜哥儿也能安心对付吐蕃,不用再怕背后有人加害,有我们在这里,谁也别想故技重施。”
这么快就拿下了冯奉知,城中百姓无疑最欢喜,然后就是大宗正。
少了一个祸患,大齐朝堂也就少了许多争斗,冯家如今死的差不多了,就算太后从慈宁宫出来,也翻不起多大风浪。
中书省官员多多少少有些失望,在他们看来,着实应该将冯奉知押解入京,一切听从皇上和太师的处置。
不仅能增加太师的威信,说不得还有别的用处,比如用冯奉知要挟太后,谁知道还能不能有利处。
他也知晓,昌乐长公主便是防着这一点,才会命人将冯奉知就地正法。
现在是战时,昌乐长公主这样做,谁也没法质疑,他们也只能忍下来。不过,冯奉知一死,局势更加明朗,没有意外的话,西北的战事也能顺利平息,这里八成要成为昌乐长公主和豫王的天下,太师再想砍了武卫军的旗帜,短时间内,是不可能了。
永兴军路以西,兴元府以北,这些州府,豫王是肯定不会放手。
中书省官员最担心的还是怕昌乐长公主和豫王带兵入京夺权。
武卫军的厉害他是见过了,不是寻常兵马能比的,再加上豫王在京中的威信……真有别的心思,可比冯家更可怕。
“不用多想。”
从衙署出来的时候,大宗正看向忧心忡忡的中书省官员:“有些事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中书省官员应声。
昌乐长公主和豫王在这一战中力挽狂澜,算是在西北站住了脚,再过个三五年,谁还能撼动他们的地位?
大宗正知道中书省官员在想些什么,不过他看到的还只是眼前的那一点点。这一战过后吐蕃会如何?
萧煜可是带着查硕一同走的。
查硕是乌松节和昌乐长公主的子嗣,还有那么多部落头领支持,是有机会承继吐蕃王位成为下一任赞普的。
这次对战,萧煜何尝不是为查硕打开局面。
真正想要两国邦交,信谁都不如信自己的血亲,查硕身上有萧家的血,与萧煜是真正的表兄弟。
往长远了看,如果他们的目的达成,守望相助,才是真正的可怕。
大宗正叹了口气。
唉,如果没有老豫王换子,没有冯家加害昌乐长公主和萧煜,如今该有多好?大好的国运都被这些奸佞葬送了。
如今总算要重新回到正路上。
大宗正是拿定了主意,他会站在昌乐长公主和萧煜这边,这两个人在,至少大齐和萧家不会太乱。
……
冯家被俘的家将被关押入大牢,赵洛泱也和怀正一起清点了人手,阵亡了三十三人,伤了六十多人。
这一战大获全胜,但对于阵亡的将士家人来说,只有悲痛。
“给足了抚恤,家中有年迈长辈和幼小者要记下来。”
战后不能忘记这些人,有余力的时候,要给与帮助,年纪大的要给银子赡养,家中有劳力的将来用人做活计。
赵洛泱还有些别的想法,将来有银钱的话,要多开设些学堂,总之有好事的时候,得多想着这些人家。
忙完手上的事,赵洛泱才回到家中,刚好看到站在外面的赵学义,这才知晓赵启坤居然还活着。
赵学义道:“伤很重,也就一日半日的事。”
赵启坤被利器刺中了,但利器偏了些,被骨头卡了一下,没有直接要了他的命,不过郎中看过之后,只说伤得太重,救不活。
人太坏了,可能死也不会痛快,要将该受的罪受完。
但赵学义不能将人丢在外面,还有一口气,他就得背回来。
但是没有往家中带,而是寻了个屋子,安置在那边。这一点赵学义还是知晓的,任凭赵启坤如何哀嚎,他都不会动摇。
赵启坤做了太多错事,一次两次想要害他们,那些旧日情分早就没了,他要做的就是等赵启坤咽了气,给他挖了坑埋进去。
至于赵启坤的继室,被送入了大牢,柳家与冯家勾结,等衙署审理清楚自会惩办。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伸展了一下手脚,她已经闻到饭菜的香气。
吃饱饭,睡一觉,醒来的时候就该忙碌棉花的事了。
往前走了几步,赵洛泱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宋先生。
“先生。”赵洛泱喊了一声。
宋太爷眼睛立即亮起来:“洛姐儿回来了啊。”
赵洛泱道:“先生吃了吗?”
宋太爷不由地叹口气,半晌他看向赵洛泱:“从搬迁路上到现在,你在外面说的那些话……我这个做先生的是不是都没反驳过?”
赵洛泱想到那些假借宋先生名义说出去的话……
她没有反驳。
不止是之前,这往后恐怕还有呢,比如棉花如何处理,怎么纺线……
“现在该你帮先生了,”宋太爷指了指屋子,“先生能不能进去这个门,就要看你的了。”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一章 想她
杨老太看到小孙女在门口冒了个头儿,脸上立即露出笑容,不过很快她就发现小孙女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奶。”
在杨老太眉毛耷拉下来之前,赵洛泱快步进了门,然后反身将门关上,宋太爷就被关在了外面。
杨老太有些惊诧,她还以为小孙女儿会替宋先生说好话。
赵洛泱自觉坐下,然后看着桌上烙的野菜饼、稻米粥,肚子开始咕噜噜作响。
“就等你回来了,”杨老太上上下下将她的小孙女儿打量一番,“有没有伤着?”
赵洛泱笑着道:“没有,好着呢,就是饿。”
饿还不简单。
眼下小孙女想吃,是要多少就有多少。
赵洛泱吃着饭,杨老太心里数一数,除了在外面的三个儿子,媳妇、孙女儿,都好好的,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今晚城里的百姓也能热热乎乎地吃上饭,战事顺顺利利解决,大家都不用再受什么磨难,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不管吃的好还是坏,人都好好的那就让人欢喜,让人踏实。
赵启坤那边如何,杨老太也不去思量,她知道赵学义能处置好,她也不是那个心狠的人,非得让孩子们不管赵启坤的身后事。
怎么说呢,他们跟赵启坤的恩怨都摆在那里,她是已经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放下了,可不能因为仇恨,再让孩子们背上负担。他日想起来,连尸身都没给收,孩子们难免心中有负担。
赵启坤这一趟将自己作死了,死的时候还得受点罪,这都是他自己走的路,怨不得别人,这就行了,等老四将他埋了,这人也就在大家心中消散光了,谁也不会再记起他,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些都想过一遍,杨老太眼睛向外看去。
还有一个人没安置好呢。
杨老太想想就觉得……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平日里背着手,谁见着都得喊一声“先生”,若是让人听到他说的那番话,看他的老脸往哪儿搁。
不过气是气,若是他一直站在外面,天这么冷,真的冻病了可怎么得了?
从洮州出来的时候,元让和村中的孩子们一路相送,还盼着宋先生回去,还有宋家那小媳妇,宋状元……
唉,杨老太看向赵洛泱,小孙女也不知道劝一劝,将人给弄回去。
宋家那小媳妇也不来找她公爹。
赵洛泱看着她奶开始坐立不安,微微扬起了嘴唇,她没答应先生帮忙,但她说服了先生,这件事还得亲力亲为,旁人搅和进去反而麻烦。
将心比心,若是她对小哑巴半点不欢喜,家里人非得让她嫁,她能愿意?所以她也不能劝她奶。
不过,这么看着,她奶也不是没动心,至少在她奶心里宋先生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
等到赵洛泱吃完了饭,杨老太立即站起身:“我将剩下的拿去灶房。”
拿东西出去,也是想要看看宋太爷还在不在外面。
赵洛泱自然不拦着。
门打开,杨老太走了出去,眼睛一扫,就瞧见宋先生站在角落里。他缩着脖子,佝偻着背,冻得直哆嗦。
图啥,图啥?杨老太心里念叨着,还当自己是二三十岁的人不成?
杨老太本不想理睬宋先生,但是等她将东西搬去灶房时,她又不忍心了。
这要是暖和的日子,她才不去管,愿意站多久就站多久。
想到这里,杨老太掀开帘子,目光扫向宋先生,冷冰冰地撂下两个字:“吃饭。”
隔壁院子里,罗真娘和徐氏悄悄地缩回了头,两个人对视一眼,没敢说话。
一直走到屋子里,徐氏才低声道:“你说,这算成了不?”
罗真娘摇头:“哪有这般容易。”
徐氏是盼着这事儿能成,罗真娘觉得一切都得看杨老太的思量,娘辛辛苦苦这些年,她只想娘以后都能欢欢喜喜的,别人怎么看他们一家是全都不在意,宋家能给他们带来啥,他们也不眼热,所以宋先生得真对娘好才行。
罗真娘这样想着,就看到宋先生走出灶房,然后麻利地抱了一把柴禾进去。
屋子里传来声音。
“我烧火,我烧火。”
徐氏睁大了眼睛,她爹身边一直有二爷侍奉,多久都没做过这些了,这还真的卖上了力气。
徐氏不禁抿嘴笑:“我就说我爹是真心真意的,将来成了,我也不能让大娘整日操劳,既然是自家长辈了,我也会好好孝敬。”
看宋先生这样上心,再想想赵启坤。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娘从前没有被好好对待过,这以后的日子……若是再得一个人关切,那自然是好的。
罗真娘觉得这件事还真的有可能成。
这么想着,她抬起头看了看天,天越来越冷了,但人心却是暖的。
……
黑夜里,一支兵马已经进入了吐蕃,萧煜辨别手中的舆图,这是赵洛泱从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上面标注的十分清晰,再加上他的斥候进来打探,他们很容易就能找到如今吐蕃赞普的所在。
吐蕃王师向东侵入大齐,而吐蕃的赞普也悄悄离开都城,来到这里,他要掌控整个战事,就得最快得知战局的变化。
萧煜带兵一连几次击溃吐蕃兵马,如今吐蕃人不敢轻易进攻,他们想要寻到一个最好的机会,再次发动攻势,这个机会就是冯奉知带兵攻打兴元府。
萧煜很清楚吐蕃人的打算,他也知道兴元府有小鬏鬏在,不会有什么闪失。他要做的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再次奇袭吐蕃。
擒贼先擒王,他能抓到吐蕃赞普,吐蕃王师必定大乱。到那时他们联系的吐蕃各部,会随查硕一同起事,争夺吐蕃下任赞普之位。
萧煜想要的从来不是让吐蕃人无功而返,他要给吐蕃重创,让他们不敢轻易动侵扰大齐的心思。
能换来更久稳定的法子,就是扶查硕登上王位。
查硕看着不远处的营寨,他怎么也没想到,萧煜会如此大胆,带着几百人来到这里,真的就找到了吐蕃赞普的所在。
“你在想什么?”
月光下,查硕很是兴奋,他想知晓萧煜眼下在盘算些啥?会不会有更匪夷所思的思量?
萧煜抿了抿嘴唇:“野菜饼。”小鬏鬏烤的,焦黑的那种。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二章 留下
查硕能理解萧煜想吃东西,他是眼看着萧煜的旧疾痊愈,在洮州见到萧煜时,他还敢生出比试一番的念头,总觉得这个豫小王爷,没有传的那么厉害。后来萧煜也身体力行地让他明白,不管是打仗还是政务,他都远远不如。
但是跟现在相比,那时的萧煜的确孱弱。差距有多大呢?这么说吧,他第一眼看到的是现在的萧煜,那他一定不会生出那些别的心思,也就没有后面的校场之约了。
不过,想吃野菜饼又是咋回事?打了胜仗,查硕回去只想吃肉,一个人吃下一头羊那种。
怀光递给萧煜一个布包:“这是女郎吩咐给公子的。”
萧煜不成想怀光还藏着这个,他将布包接过来,然后从里面发现了系统中兑换出来的东西。
压缩饼干、巧克力、士力架、牛肉干还有奶疙瘩。
萧煜咬一口压缩饼干,查硕也拿出奶酪和肉干,慢慢送入嘴中,边吃他边向萧煜那边看去。
萧煜吃的很慢,那似炊饼一样的东西,闻起来好像很香。
“那……”
没等查硕问,萧煜似是看出他的思量:“比炊饼好吃。”吃着他就想起搬迁路上,小鬏鬏将压缩饼干丢进锅中给赵家人吃的情形。
当时他就想尝一尝。
系统中这些吃的不多了,小鬏鬏却换了一份给他带着。
“比什么都好吃。”
萧煜接着道。
查硕忽然觉得嘴里的肉干不香了,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明显,萧煜停下来,将手里的布包向他递过来。
随着东西的靠近,那股香气越来越浓,查硕刚要伸手道谢,他也不会多要,就掰一点点。
他的手还没靠近,那布包就收了回去。
查硕讶异地看着萧煜:“你这不是要给我吃?”
萧煜微微挑起眉毛,甚至露出一抹笑意:“给你瞧瞧。”
查硕不知该说些什么,这个人只有在提及赵洛泱的时候,才会变成这般。
查硕舔了舔嘴唇:“没有人跟你抢。”等回去了,他可以问赵家女郎要,到时候也得萧煜面前晃一晃,报今日之仇。
查硕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身边传来淡淡的声音:“姑母曾想过,要为你求娶洛泱。”
查硕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所以萧煜对他的敌意是从这里来的?就因为母亲这么一句话?
他的确曾这样想过,赵家女郎与别个不同,她好像与所有人都能相处的很好。
尤其是她帮了寨子那么多,两个母亲又那般喜欢她。
查硕真正动心,还是赵洛泱提及要与寨子一同春耕的时候,她忽然一笑,露出面颊边两个圆圆的酒窝。
当然……
不必想再多了。
查硕的思绪好像都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再想下去,身边的人保不齐就会冲进他的脑袋,将他这个念头彻底碾碎。
“我这个人别的都挺好,”萧煜道,“就这件事记仇。”
萧煜说着看向查硕:“所以,这次带你出来,就没想将你带回去。”
查硕看着萧煜,萧煜不像是在玩笑。
“你得留在吐蕃,所以这次要将事情闹大一些,想方设法给你在吐蕃寻个立足之地。”
查硕点头:“我也这样打算。”吐蕃那些投靠过来的部族,是母亲留给他的,若是他不能留在这里,给他们一个好结果,那么将来吐蕃各部就不会有人再来归顺,谁也不会将性命交给一个懦弱无能之人。
萧煜道:“准备好了,明日就动手。”他想早点回家见到他的小鬏鬏。
查硕应声,不过他还是想要说一句:“那……你就不用放在心上了,不过是母亲一句话,就算真的如此,赵家女郎也不会答应。”
“不行。”
查硕听到萧煜的回应不禁一怔。
查硕哭笑不得:“为什么?”
萧煜没回应查硕,在他的梦里,查硕一直觊觎小鬏鬏,他与小鬏鬏成亲之后,查硕还派人前来问候,甚至想要将小鬏鬏接走。
梦里有些细节可能醒来时已经模糊了,但这些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前世的怨怼和嫉妒一直延续到现在,他却又不能无故向查硕撒气,想来想去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早点将查硕打发了。
将查硕埋在吐蕃,让他在这里生根发芽,再也没法回到大齐,如此一来他也就能心安了。
萧煜咬了一块巧克力,然后将布包仔细地放起来,这才看向怀光:“甲胄弄来了吗?”
他们要装扮成吐蕃的将士混入城中,几百甲胄凑起来不易,为了以防万一,萧煜也要亲自查看。
“好了,”怀光道,“是一个偏远部族的,吐蕃举兵之后,从那偏远部族调动了几百兵马,那部族很少与外面人来往,我们换成他们的甲胄,也不会被人注意到。”
他们的目的也只是靠近赞普的大帐,这些甲胄刚好合适。
“打赢这一仗,”萧煜道,“我们也好一起回家。”
……
京城。
太师看到兴元府送回的文书。
冯奉知死了,冯家没了死灰复燃的可能。
太师却没那么高兴,冯家没了,却有昌乐长公主和愈发无法掌控的豫王。
这段日子太师一直让人打听六州的消息,桌案上堆满了相关的文书,从前他没有探究过的细节,眼下全都呈现出来。
一个人的名字,也愈发的清晰。
本来是个不起眼的人,很多事却都有她参与其中,比如寨子做出的奶酪,这次六州打仗,全都充作了军粮。
还有他们种下的棉花。
这东西大齐从未有过,却一下子在六州之地种植,洮州试种的最多,而且全都丰熟了,至于这棉花怎么用,谁也不知晓,因为收获的棉花都送入了各处的衙署,接下来都要听衙署的安排。
这些显然都是事先算计好的。
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农物,却这么快种出来,还有了后续的安排。六州之地早有谋算的东西,到现在为止他们对此还一无所知。
太师突然有个思量,很想见一见那赵洛泱,虽说六州之地有昌乐长公主、萧煜和武卫军,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很多事出在那赵家女郎身上。
第五百三十三章 挑唆
太师放下手中的折子,正准备让内侍传饭,就听到外面传来动静,紧接着宫人撩开帘子,小皇子提着龙袍跨进门。
虽然有意遮掩自己的情绪,但到底是个孩子,太师能看到小皇帝脸上露出的笑意。
太师上前行了礼,小皇帝立即又回礼道:“太师操劳政务,朕让人带了些饭菜过来。”
内侍将带来的饭菜摆好,就躬身退了出去,只留下皇帝身边的贴身内侍在旁边侍奉。
“皇上想要见臣,就让人传臣前去,如何亲自驾临?”太师开口询问。
皇帝过来自然有话说,只是碍于太师没问就一直憋着,听到这话立即开口:“朕听说三哥打了胜仗,于是来问问太师。”
奏折都是先送到值房,由太师和中书省官员看了再呈给皇帝,所以皇帝也只是从宫中内侍和宫人口中听到这一喜讯。
太师将手中奏折拿给皇帝,然后道:“是阶州打了胜仗。”
“这是第四个捷报了吧?”皇帝记得很清楚,“三哥真的厉害,怪不得人人都说……”
说到这里,皇帝声音戛然而止。
有些话皇帝是不能说的,他因为太过高兴,一时忘乎所以,顺嘴就溜了出来。
太师看了一眼贴身内侍,贴身内侍忙低下了头,他不该让流言蜚语传到皇帝耳朵里,但宫中一向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
太师道:“人人都说什么?”
小皇帝本就依赖太师,也就实话实说:“宫中人人都说三哥是大齐的常胜将军,别人会打败仗,但他不会,这叫战无不克,有了三哥,我们就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战乱了。”
冯家打了两次败仗,葬送数万大军,京中又闹出那些乱子,弄得人心惶惶,豫王还活着的消息传入京中,无疑给大家吃了定心丸。
谢忱从大牢里放出来之后,有些消息更是压不住,在文武百官中传起来,原来孙集和冯家人在洮州被抓,也有豫王的功劳,当然谢忱也没有全都说实话,仗没有打完之前,还得有所保留。
比如赵家女郎的事,尽量不露出来,免得有人趁着豫王在外打仗,暗中对赵家不利。
就是露出来这些消息也足够多了,坊间男女老幼,聚在一起,谁不谈论几句?这可是大事啊,吐蕃都打进大齐了,就连国舅府都倒了,再没有人来稳住局面,或许大齐都得乱起来。
百姓们最怕的就是动荡。
现在好了,豫王还活着,菩萨保佑,豫王带着武卫军一定会打胜仗。
于是茶馆里,说书先生每天说的就是豫王爷从前的那些事,如何平定西北,怎么带兵援助东南,如果不是冯家暗害豫王爷,吐蕃敢带兵来打大齐?
太师看着小皇帝:“是兴元府送来的消息,昌乐长公主的人围剿了冯家余孽,冯奉知也被斩杀了。”
小皇帝最近已经听过不少人被杀,从前朝会上总看到的面孔,也没了好几个,国舅爷他也很熟悉,经常会入宫给他带些东西,百宝阁上摆着那个宝石做的盆景还是国舅爷送上来的。
就这样,人死了。
小皇帝知晓国舅爷该死,冯家做了太多坏事,可这个年纪,他没法将真心假意,好的坏的彻底看透,也就想不明白。
太师道:“本来国舅爷应该被送入京中,由皇上决定他的生死。”
小皇帝想了想:“冯奉知他做那些事,姑母都知晓,外面又在打仗,也许姑母觉得这时候杀了……能……”
小皇帝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了合适的话:“能振奋军心。”
应该是这样,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小皇帝说完又去看太师,他发现太师的目光比刚刚还要深沉,是他哪里说的不对了?
太师道:“那皇上有没有想过,长公主和豫王连国舅都能杀,那么大齐将来再遇到什么重要的事,他们不用通过皇上,自己就能做决定?”
皇帝抿了抿嘴唇,他听说姑母和三哥都活着的时候,心里十分欢喜,可也怕他们与太师相处不好,就像之前太师和冯家一样。
他绞尽脑汁想过好多法子,最后也不知道该如何说服大家。
小皇帝向太师问出心中所想:“如果姑母和三哥也是为了大齐,朕是不是也能像相信太师一样,相信他们?”
太师的心一沉,再次看向那贴身内侍,内侍面色变得苍白,他立即道:“奴婢回去一定仔细查一查,是谁在皇上耳边说这些话。”
小皇帝神情一僵,忙到:“没有谁,太师莫要怪罪他们,这都是朕自己想出来的。”
“皇上是想要豫王摄政?”太师收敛了锐利的目光,“那皇上有没有想过,与其摄政,倒不如自己坐上龙椅,若豫王有这样的心思,皇上该何去何从?”
小皇帝神情略微慌张,他不敢再随便开口。
太师深吸一口气:“有些事不得不防,当然皇上有句话说的对,豫王毕竟是先帝的嫡子,皇上与豫王亲近是对的,老臣也希望长公主和豫王是一心一意辅佐皇上。”
“皇上不妨先行封赏,算是试探试探长公主和豫王的心思,他们想要为臣自然恭恭敬敬,不敢僭越。”
小皇帝松口气:“朕觉得太师这话有理,朕立即让人前去兴元府。”
太师道:“皇上最好亲自写封信给长公主。”
小皇帝应声:“应该如此。”
小皇帝带着内侍和宫人离开了值房,太师才放下手中的奏折,战事随时都可能结束,在萧煜没有回来之前,也该让人去兴元府走一遭。
这次除了应对昌乐长公主之外,还要做些别的,最好让小皇帝彻底绝了请豫王回朝的心思。
太师琢磨要如何动手,下意识地拿起毛笔,却因为蘸多了墨汁,一滴墨落在纸笺上。
墨缓缓化开,彻底将纸笺上的字遮盖住了。
那是一个“赵”字。
……
洮州,凤霞村。
天还没亮,村子里就开始冒起了炊烟。
几个妇人在灶房里忙碌。
赵元让和赵元吉几个先跑进了灶房,拿走了烙好的第一摞野菜饼。
“慢着点吃,”谢寡妇在一旁嘱咐,“一会儿我们一起做,很快就能将剩下的棉花籽儿都捡完。”
赵元吉塞了口野菜饼在嘴里:“我们不去捡棉花籽儿了,我们今天要弹棉弓。”
谢寡妇一怔:“弹棉弓?那是啥?”这棉花怎么弄,她是一点不知晓,都是别人赵里正如何吩咐,她们如何做。
赵元让道:“是宋先生让阿姐写信让我们做的,一会儿婶子看到就知晓了。”
弹棉花,还要搓成条,这是阿姐吩咐的,等他们都做完,阿姐也就该回来了。
赵元让说完话,眼睛往旁边一扫,就瞧见赵元宝小心翼翼从兜里拿出一团棉花,先是在脸颊边蹭了蹭,然后突然张开嘴将那小团棉花含了进去。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四章 回来了
赵元宝刚要尝尝味道,脸颊就被人捏住。
赵元让道:“元宝吐出来,不能吃,快吐了。”
赵元宝看着垂下脸的二哥,依依不舍地张开嘴,一双大大的眼睛中满是委屈。
棉花吐到手心里,赵元让才松了口气:“跟你说多少遍了,这不是能吃的东西。”
赵元宝鼓起脸颊撅起了嘴,然后小声道:“白白的,软软的,阿姐说了,白软的……能吃。”
赵元让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阿姐说的是野菜饼和炊饼,不是棉花。”之所以说白软的,是因为阿姐总会烤焦,焦糊的自然不能给元宝吃。
赵元宝很是失望,他想要将手指塞进嘴里咬,可是阿姐不让他这样。
“不能吃,能做啥?”赵元宝跟在赵元让屁股后,再次发问。
“做衣裳,能暖和,”赵元让又加了一句,“阿姐说的。”
“阿姐说的”这话比啥都好用,村子里的孩子平日里都听赵元让的,但只要赵元让压制不住,就会请出阿姐,就算再调皮的娃娃,也会立即听话。
赵元宝想了想,然后跑过去拉一拉赵元让,等赵元让蹲下身时,他凑过去低声道:“阿姐给我们的衣裳是不是棉花做的?”
赵元让点头,然后在嘴边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赵元宝立即学起来,他肉嘟嘟的手指贴在嘴唇上,“嘘嘘”出声。
阿姐说了,衣服的事跟谁也不能说,否则就不能给他穿了。
那件衣服穿在身上别提多暖和,赵元宝穿上之后就不肯脱下来,睡觉的时候都紧紧地拉住衣摆,生怕被人抢了去。
赵元吉拉住赵元宝:“走,哥带你去捡棉花籽儿。”说着他将一个铜钱塞给赵元宝。
赵元宝笑得咧开了嘴,他小心翼翼地将铜钱收好,屁颠颠地跟上了他三哥。
葛氏和陶氏回来的时候,刚好瞧见赵元宝蹲在一旁小心翼翼摆弄着棉花,捡出来的棉花籽儿已经聚成一小堆儿。
陶氏身后还背着赵元洮,赵家现在不缺粮食,陶氏月子的时候,杨老太不说顿顿有肉,隔日定然有荤腥,陶氏吃的饱,奶水也足。赵洛泱离开家时,特意留了许多奶酪、肉干和压缩饼干给陶氏,万一战事起来了,陶氏就能带着几个小的躲起来。
好在战事没有波及到凤霞村,陶氏、葛氏在家很是安稳,虽说秋收活计多些,却有元让几个帮忙。
总体来说,在这样的局势下,她们的日子过的算是极好,村子里的老幼也都是如此。眼下他们最担忧的就是外面的那些汉子。
赵学景在京中,让人送回来过消息,陶氏倒是觉得京里不会出啥事,她心里总是惦记着的是婆母和洛姐儿。
她们留在家中,婆母那么大年纪却要在外面奔波,她不但照应不上,还得牵扯四弟媳在家中陪着,她能做的就是将洛姐儿交待的都做好,等洛姐儿需要的时候,拿去就能用。
“怎么样?”谢寡妇过来道,“那几个村子都嘱咐好了?”
棉花收了那么多,不可能凤霞村一个村子来做,陶氏和葛氏与孙家村、王家村、付家村那边都说好了,他们要一起收拾棉花,当然每个人也不会白做,还是按春耕时的算法,每个人做多少活计都会记下来,到时候多分银钱。
但是有一样,谁也不能贪下东西,只要发现了,那以后无论春耕还是什么活计,都不会再用他们。
村中里正也嘱咐好村民,千万不能贪一时小利,因小失大,这棉花能做什么他们都不知晓,这些还是赵家女郎带着大家一起种的,后面怎么折腾他们也愿意听女郎的话。
自然也有些闲话,汉子们迟迟未归,又让大家伙儿干这个干那个,不乐意做的,无论里正如何喊都不出门。
谢寡妇听说了,就开口道:“不愿意做就不做,免得做不了多少还生事端。”
春耕每个人出多少力,最后都算到粮食上,已经给大家分好了,棉花耕种的时候,本来就分了两种,一种是村中自己花银钱买的棉花种子,田地也是村中人垦荒来的,棉花收成的时候自然归村中所有,另一种则是像凤霞村这种,买来的棉花种子多,耕种时人手不足,请外面村子的人帮忙一同耕种,这种只要付给外村人工钱就好。
杨老太早就算的清清楚楚,收棉花的时候,还有人想要趁乱抢一些回去,被凤霞村的半大小子都撵了出去,这么一闹难免被记恨上,凤霞村的人也不在乎,搬迁路上,这种事他们看的太多了,这才哪到哪儿。
如果战事烧到了洮州,那些人连夜就得抢东西逃走。
谢寡妇思量着,真正的内情许多人不知晓,他们根本不明白昌乐长公主有多信任洛姐儿,若是清楚哪里敢动这些歪心思。
这样也好,看清楚都是什么人,往后也就好办了。
葛氏点点头:“眼下人手够了,后面就看洛姐儿怎么安排。”
凤霞村是干劲儿十足,也不分东村、西村,活计分下去之后,大家做的热火朝天,尤其是曹老太几个,别看年纪不小了,不输给村中的小媳妇们。
“这棉花弹好了,可真喜人,摸着软绵绵的。”曹老太伸手捋着棉花,感叹着,如果能躺上去,不定多舒坦呢。
“也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将来咋用。”
老太太们正议论着,就听得村口那边一片喧哗声,紧接着是赵元吉几个半大小子跑回来报信。
“我阿姐他们回来了。”
阿姐还有村中的几个汉子一同坐车回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也顾不得手中的活计了,立即起身向外迎去。
曹老太等人走在后面,人影儿还没看到,就听到有人大喊:“当家的,可算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
曹老太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总算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孔,她目光急切地从这些人脸上掠过,没瞧见曹成和曹正。
她心里“咯噔”一下,正在担心时,就发现回来的汉子们身上都有伤。
“仗还没打完,也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受伤的先跟着车一同回来。”
听到这话,大家才略微安心。
吵吵嚷嚷间,就听赵元让喊了一声:“阿姐。”
赵洛泱从马车上跳下来。
看到赵家女郎,曹老太那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
第五百三十五章 真暖和
赵洛泱下了车,转身就去扶杨老太和罗真娘,这一路赵洛泱多数跟着怀正几个在外骑马,昨儿开始变了天,杨老太和罗真娘怕她冻着,硬是让她跟着挤马车。
马车里倒是暖和,却没有骑马肆意,不过好在能借着睡觉的机会在系统中读书。
赵洛泱“睡”的时间长,醒来的时候,看到的都是她奶和她娘心疼的神情,一直念叨,这段日子将她给累坏了。
后面的骡车上,宋大奶奶徐氏也将宋太爷扶下来。
宋家两个孩子跟在赵元让和赵元吉屁股后,见到娘和祖父回来了,全都扑上去,儿子宋青染还好,只是眼睛微微有些发红,宋清然已经哭出来,这是想娘想的。
“然姐儿,染哥儿。”徐氏抱着两个孩子,鼻子也有些发酸,但更多的是欢喜,经了这么大的事儿,一家人都好好的,不比啥都强?
徐氏瞧见陶氏和葛氏,立即松开孩子上前行礼:“两个孩子多亏了两位嫂嫂照应。”
葛氏笑着道:“您这是见外了,哥儿和姐儿都听话的很,平日里还帮我们做事,用不着我们操心。”
徐氏当然知道葛氏是在宽慰她,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哪个不需要费神?两个孩子看着是黑了点,但是没瘦,可见赵家两个弟妹尽心尽力。
倒是赵元让和赵元吉看着瘦了些。
这让徐氏更觉愧疚,徐氏伸手入怀将从兴元府买来的点心拿给赵元让和赵元吉:“谢谢你们照应然姐儿和染哥儿。”
赵元让不好意思伸手接,但长辈给的也不能不收,于是行礼拿下,转身就将一半递给了然姐儿,如此一来大家就都能尝到了。
徐氏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温暖,着实对赵家人心怀感激,等得了空,得买些东西好好谢谢杨老太和几个嫂嫂,这东西不一定贵重,但得用心。
宋太爷背着手走过来,村中的孩子们在赵元让的带领下向先生行礼。
宋太爷问赵元让:“课业学的如何?”
赵元让道:“学生们每日照先生安排的读书,不敢耽搁。”这是真的,有事儿的时候就少读一会儿,没事儿时将落下的补上,但是没有一日荒废。
“那就好,”宋太爷道,“过两日我便好好考较考较你们。”
宋太爷找到赵元吉:“就从吉哥儿开始。”
赵元吉立即想到宋太爷手里的小竹条,抽在手心里别提多疼了,也不知道为啥,先生这次回来似是对他更严厉,眼睛揉不得半点沙子。看来这两日他哪里都不能去了,只能将自己关在屋中苦读。
跟着一同回来的汉子们也与家人聚在一起说话,分开那么久,再见到面,什么也顾不得了,只是说着这些日子的情形。
曹老太也打听到了曹成和曹正的情形,两个人跟着萧煜一同去阶州了,两个人在郑先生的应允下,被赵洛泱指点过,算是得了传承,眼下与武卫军同行,帮忙照顾战马。
这是一条好出路,军中需要不少兽医,做好了将来也能吃上官家饭,当然曹老太还没想到这一层。
听说做兽医在后方,不会有什么危险,而且豫王一直在打胜仗,曹老太这才放了心。
杨老太瞧着曹老太:“等曹成和曹正回来,你就等着享福吧!”
曹老太没明白杨老太这话的意思,不过她倒是有好事要说;“我是要享福啦。”
杨老太眼睛一瞄在人群中找到了曹成媳妇葛氏,葛氏肚子已见隆起。
曹老太笑着道:“这胎坐稳了,我家媳妇要给曹氏添丁了。”
曹老太小心翼翼地照顾着,恐怕葛氏这胎有啥问题,眼看着葛氏肚子渐渐起来,她这才安心。
这么好好养下去,就能跟陶氏一样生下个大胖孙儿……其实孙女儿也不错,啥都行,她也不挑了,毕竟盼了这么久,再说从洛姐儿身上,她也想明白了。有本事的人,可不论男女。
好事说完了,还有一些不好的,洮州的几个村子加起来有十三个人战死,消息早就送回了洮州,赵景云带着人已经给了抚恤。
这次赵洛泱回来,还要送些东西过去,因为孙家村那汉子过世之前,还惦记着一桩事,赵洛泱得帮他完成。
没有在凤霞村停留,赵洛泱带着赵元让、赵元吉直接去了孙家村,方胜忠在村口等着,看到赵洛泱立即迎上前。
方胜忠道:“孙汉他娘和孩子在家中等着呢。”他带着孙汉的牌位从兴元府回到洮州之后,就将孙汉娘和儿子接到了他家中。
孙汉为了救他才死的,从今往后孙汉的娘就是他的娘,孙汉的儿子他也会抚养长大。
赵洛泱跟着方胜忠一路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炕边的周阿婆。
周阿婆听说赵家女郎带来了儿子的东西,脸上的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悲伤,起身拉住赵洛泱的手,却一时哽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阿婆,”赵洛泱又唤了一声,“我给孙叔治伤的时候,孙叔说,阿婆有腿疾,到了冬日格外难熬,他向我要了一个东西,让我送给您。”
周阿婆连连点头,嘴里念叨一个字:“好。”
赵洛泱转身从怀正手里接过棉衣:“这是咱们种的棉花做的,冬日里穿着这衣裳,您就不会觉得冷了。”
周阿婆的手放在棉衣上,不知怎么的,她想起孙汉临走之前,她给他做的那件袍子,当时孙汉说什么来着?
他说:“娘手艺就是好,真软和。”
“软和,”周阿婆道,“真软和。”
周阿婆眼睛里淌下了泪水。
赵洛泱看向缩在一旁的孩子,她听孙汉说过,他的儿子叫孙乐平,是城里的先生给取的名儿。
孙乐平的娘去的早,这个家都靠孙汉一人支撑,其实孙汉本不该去兴元府,他跟着方胜忠一起离开,一来是个热血的汉子,二来也想为自己搏条出路。
赵洛泱向周阿婆道:“等村子里的学堂开了,就将平哥儿送来读书。”这不是孙汉托付的,但赵洛泱想这么做。
周阿婆连连道谢。
赵洛泱与孙乐平说了两句话,这才转身离开,她带来的不止是周阿婆的棉衣,洮州阵亡的人家中都要送上一件。
或许这棉衣算不得什么,却是他们从春耕时就期盼着的,那些人看不到了,他们的家人该最先穿。
等赵洛泱离开村子,方胜忠的妻室服侍着周阿婆将棉衣换上。
穿上这一身,周阿婆一动不动地在那里,半晌她太开口道:“真暖和。”
她说完这话,又看向孙汉牌位的方向,再次喊了一声:“汉儿,娘可真暖和。”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六章 干劲儿十足
一场战事后,最难的就是给阵亡的人家中送去消息。看着那一张张悲伤、难过的面孔,心底里也会跟着难受,但这也是最重要的,将死去的人最后的心愿送到,还要结束这场期盼和等待,告诉他们的家人,悲伤之后该往前走了。
周阿婆的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看得方胜忠媳妇也跟着哽咽起来,正难受着,方家院子里再次进来不少人,都是孙家村的人,大伙儿送什么的都有,几个年纪大的阿婆上前劝说,他们别的做不到,但是能与方胜忠一家人一样,帮着照顾周阿婆和平哥儿。
赵洛泱又去了其余几家,将提前做好的棉衣送过去。棉衣这样的东西其实不能算是什么抚恤,但也代表一件事,将来无论有什么好的东西,首先被想到的就是这些人家。
等赵洛泱回到凤霞村,骡车上的油布才被拿下来,这时候众人才瞧见骡车上拉着的东西,都是些木料。
“这是做啥的?”曹老太看不明白,转头问杨老太,杨老太不在村中的时候,她也能出出主意,周围村中年纪大点的老太太都愿意听她的,每次嘱咐完大家做活计,曹老太都会背着手离开,至少有杨老太一半的气势。
现在杨老太回来了,曹老太身形好似都矮了几分,遇到啥下意识地就要缠着杨老太问。
杨老太道:“这是兴元府的工匠做的,棉花用的纺车。”
纺车曹老太知道,弄棉花还得做别的纺车?
曹老太喃喃地道:“有啥不一样?”
“自然不同,”杨老太道,“要不然能千里迢迢带回来?”
这棉花用的纺车,从前的蚕丝也是能用的,而且能纺出多股线,除此之外,他们还做些筛子,用来筛棉花。
杨老太回来的路上都能想到,这些东西发下去会咋样。
赵学义带着人忙乎了好久才有这样的结果,牛道昌父子俩也跟着一同回来了洮州,后面需要的东西,牛家父子会带着人继续做。
牛道昌喜欢做这个,跟做火器的时候不一样,火器是为了自保,但也跟着担惊受怕,万一弄不好了,炸到自己人可咋办?
做纺车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这东西做好了,再好好教下去,做出来好东西,大伙儿都会欢喜。
“别着急,”牛道昌道,“一会儿我装好了,你们再来看。”
被大伙儿围着,牛道昌虽然忙的满头大汗,却做得更起劲儿。
牛兴想起一桩事忙道:“棉花卷都做好了吗?”
谢寡妇笑道:“有现成的,够你试的了。”这是她们的活计,肯定不能拖后腿。
牛道昌有些惊讶:“都做完了?”
谢寡妇摇头:“不过肯定来得及就是了。”
总不能一下子就将棉花卷都用了,这边用着,后面的就能做完,这些葛氏和陶氏也清楚。
赵洛泱将好消息告诉大家:“两年的赋税免了,文书这两日就会到衙署,我们从兴元府回来所以先知晓内情。”
屋子里的妇人们都亮了眼睛,曹老太等人笑得嘴里直跑风。
“这可是真的啊?”
“哎呦,没想到还能赶上这好事。”
赵洛泱接着道:“朝廷向大家借了粮食,也该如此。不过免了赋税,粮食也就不能如数还了。”
这是朝廷定的规矩,不能既免赋税又免粮食,当时朝廷倒是有两个选择给他们,但赵洛泱和长公主商量好了,果断选了前者。
赵洛泱指了指棉花:“我们有这个,棉花两年卖出的银钱,肯定会比大家给出的粮食要多。”
两年的赋税差,就差在棉花上了。
大伙听了点头,棉花能卖多少银钱他们不知晓,但洛姐儿说了那就错不了。
“棉花的好处你们还不知晓。”石大江被人扶着走进屋,他在兴元府受了伤,这次跟着一同返家。
他拎起了衣角:“我这衣服里面放了棉花,这一路上,我都没觉得冷,看着棉花跟柳絮差不多,但用起来可不一样咧,要不然女郎也不能将棉花做的衣裳先送去那些人家。”
“肯定错不了,”曹老太也道,“摸着就软和,再用它做成衣裳,指不定多舒坦,穿上还不得跟做了神仙似的?”
曹老太的话引出一片笑声。
“那是真的,”谢寡妇道,“等咱们穿的起了,先给村中的大娘一人做一件。”
大家都知道,今年这些棉花他们是用不上了,好东西得紧着卖出去,自己留的也得给需要的人,比如那些受伤的汉子。
那些人穿着这样的衣裳,也就不用多受罪,说不得伤还能好的快些。至于他们这些人,都冻了这些年,也不差今年了。
这还没入冬,但村中有些人身上、手上已经开始冒出冻疮,那都是长年累月的病根儿,王家村还有老人经不住过世的,如果真的有暖和的衣裳穿,那得多好?想想就欢喜。
再说,这能暖和到啥样?这一点大家伙儿能好奇到穿上为止。
“棉花不止能做棉衣,还能织布,”赵洛泱道,“所以不光是咱们北边能用,还能卖到南边去。”
谢寡妇明白过来:“所以才会有纺车,那将来还得有织机啊。”
牛道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道:“有宋先生在,织机定能做出来,这次的纺车就是宋先生让洛姐儿画的图。”
大家目光纷纷去寻宋太爷,宋太爷早就带着村中的小子们去旁边屋中说话了。
战事结束之后,这两年很是重要,是六州之地的机会,赵洛泱仔细想过,不管朝廷如何安排,六州之地萧煜是肯定不会松手的,有了上次的经历,萧煜这次必须拿到自己的封地,要不是想到这一点,萧煜就不会赶在战事开始之前,坐实了自己先皇嫡子的身份。
后面会如何,赵洛泱不知晓,但无论怎么样,都得先让自己的地方繁华起来,这可是底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将棉花的事就都说完了,这些都清楚之后,大伙儿的干劲儿可就更足了。
在这之前谁都没听说过棉花,他们可是头一份儿,就算后面有人效仿,也没有他们知晓的清楚,先迈了这一步,得到的好处自然多。他们可得抓住了机会,若是没做好,反而被人家学去,那可真能将人呕死。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七章 不舍得
牛道昌装纺车的功夫,院子里又聚过来不少人,赵洛泱看过去,有不少是东村那边过来的。
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说话,早就没有了从前的生疏和隔阂。
这一会儿功夫,牛道昌将纺车装好了,谢寡妇立即递过棉花卷。屋子里的人都盯着牛道昌,看着他拿着棉花捻子缠到锭子上,另一只手慢慢搅动纺车轮子,然后就从捻子上抽出了线穗。
牛道昌本来还怕弄不好,毕竟有这么多只眼睛盯着呢,还好结果不错。
“真的有线。”
“看看,这就出来了。”
“好像跟纺蚕丝也差不多。”
“这个好,这个好。”
如果棉花能跟蚕丝一样,那可不就是发了?棉花可比蚕茧好弄多了啊。他们可是亲手收的棉花,知道一亩地能产多少,这还是第一次种,将来种的厉害了,收的可不比这个多?
赵洛泱没有与大家说,后面织布的时候,还会有很多花样。
棉花与蚕丝相比,好采集而且用途更广,这都是她从系统书籍中学到的。
牛道昌纺线穗,妇人们轮流上前去看,这时候她们看不出别的,就是要瞧瞧她们能不能学会。
收了那么多棉花,要都纺成线需要不少人手,再说,就算这次轮不到自己做活计,棉花卖好了,明年肯定要多种,她们还怕捞不到活儿干?
牛道昌耐心地给大伙儿讲,谢寡妇已经上手去试,只要两只手配合好了,棉线就能纺的又快又匀称。
赵洛泱站在旁边,脑海中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魅力值不停地增加,每个来学的人都能提供至少4点魅力值。
而上前动手的谢寡妇给的魅力值最多,有32点。
赵洛泱笑着道:“看会的都可以动手试试,纺车没那么容易坏,这几天还会做出几架纺车,到时候大家轮流做活儿。”
牛道昌也跟着道:“就算坏了,我也能修。”既然能装好一架纺车,就能再装出第二架,更何况宋先生不是跟着一起回来了,有啥事去找宋先生,就没有弄不好的。
其实不少人想要尝试,却都没敢伸手,现在听赵家女郎这么说了,也就纷纷上前,等着用这新纺车。
系统里给出的可不止是一架纺车,这是相对简单的,还有能一起纺好几个锭子的纺车,赵洛泱准备等大家用熟练了,再将纺车做改进,当然她这样安排,也是怕有人一下子都偷学走,想要安插眼线和探子太容易了。
但她只要永远有更好的东西,就不怕别人来偷。
魅力值还在不停地涨,这一波她至少能赚三百多魅力值。
弄好了纺车,下一步就是做织机,这期间还要兑换些书籍,想一想怎么染色。今年收的这些棉花得好好利用。
纺车这边让牛家父子和葛氏、谢寡妇看着,杨老太和赵洛泱走出屋子,还没走多远,曹老太就跟了上来,她身后还有许阿奶和村中的老太太们。
杨老太道:“你们怎么出来了?”
曹老太笑着道:“这些活计我们做不了了。”纺车不够多,年轻的妇人有的是,她们这些人眼睛不中用,肯定轮不上她们。
“咋地,”杨老太看着曹老太想笑,“让我给你们寻活计?”
曹老太露出豁牙,后面的老太太们也跟着笑。
杨老太道:“我不在村中的时候,你们不是也有的做?咋我一回来就不知道该干啥了?”
曹老太拉住杨老太的袖子:“我想着,咱们的奶酪坊还得做,等战事停了,寨子的人都回来,不是就又有牛乳了?咱们是不是得早点做准备?”
曹老太等人拥着杨老太往前走,杨老太哭笑不得:“你们这是干啥?还怕我跑了不成?”
曹老太可不是怕杨老太跑了,多少日子不见人影,现在总算回来了,还不得抓着说个痛快。
老太太们东屋,大家将杨老太围在中间,杨老太就是她们的主心骨。
“别急,后面有的是活计做,”杨老太道,“就怕你们忙不过来。”
说到将来要受累,几个老太太脸上的笑容倒是愈发深了。
杨老太不由地笑出声:“一个个都是受累的命。”奶酪得做,酒还得酿,小孙女还说要染什么东西。哪个不需要人手?
杨老太透露出一些,老太太们心底就踏实多了。
“我们听赵大人说了,这次打仗不少人立了大功,”曹老太道,“就像宋大人,人家是状元郎,来到咱们这个地方,都是被人陷害,这次战事后,是不是就得回京城了?”
第五百三十八章 最后的任务
赵洛泱点起了脚下的小泥炉,泥炉上烧了一壶热水,从系统中兑换出了红茶和巧克力,准备一边喝茶,一边开启人物卡任务。
人物卡任务:2000点魅力值。
抿了一口茶,赵洛泱将精神沉入系统中,看到2000点魅力值的字样,虽然早有准备,还是觉得心疼。
最后一个人物卡任务了,不知道这次出现的人会是谁?
赵洛泱猜测过,这最关键的一个任务,会不会是小哑巴?小哑巴和系统一同出现,系统让她完成的一切,仔细想起来与她和小哑巴都有关系。
没有系统,她的病可能不会好,也不能支撑着让全家来到洮州,更别提之后结识赵景云和昌乐长公主。
而有了系统,小哑巴也与从前不一样了,他没有在洮州兴起战乱,没有变得暴躁、嗜杀,手里也不曾沾上许多鲜血。
改变这些的同时,洮州等地的局面也有了变化,没有枉死那么多百姓,许多人的命运都不同了。
这就是赵洛泱为何愈发觉得这是个好系统,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和防备,变成现在的信任。
接下来,系统需要完成的任务,应该也与这些有关。
叮。
系统提示音响起。
2000点魅力值消耗后,灰色的人物卡上缓缓出现了一个人影。
赵洛泱看着这个人,再看看后面的人物卡介绍,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刻让她很是意外。
半晌,赵洛泱才回过神,仔细地去看系统的任务介绍。
萧旻,景泰四年生人,高宗第六子,其母颖嫔在其两岁时被人害死,后其被高宗交予德妃养育,德妃对他甚为喜爱,亲自照看,母子二人感情深厚。高宗驾崩,承继皇帝位,同月德妃被冯太后命人缢死。萧旻登基之后,奉冯氏为太后,由高宗临终托付顾命大臣辅佐临政。
所以,这次的人物卡任务是小皇帝。
仔细想想也对,小皇帝与小哑巴有关,而且关乎于将来大齐的整个局面,但是小皇帝在京城,她要如何准备去完成这个任务?
难不成她得想方设法到京城去?
小皇帝的介绍与赵景云和昌乐长公主相比,少得可怜。因为他尚年幼的关系,经历的事本就不错。
但仔细思量,就又能从字里行间中发现些什么。
高宗驾崩时是景泰九年,那时候小皇帝刚刚五岁,从两岁亲生母亲过世,到五岁一直养育自己的母亲德妃死,短短三年他就失去了身边两个至亲,再加上驾崩的先皇,可以说小皇帝身边最重要的那些人全都失去了。
更何况他的亲生母亲和德妃全都是被人所害。
系统中所显示出来的真相,自然不是外面人尽皆知的结果,这就跟当时系统向她揭露昌乐长公主的经历是一样的。
赵洛泱觉得这位小皇帝,对两个母亲过世的死,应该有所觉察,至少有些怀疑。不能拿他跟寻常的小孩子相比。
整日被蛇惦记的雏鸟,总会多些警惕,也会长得更快些,即便它依旧没有能力振翅高飞。
可惜她最想知道的是小皇帝身边那太师的情况,系统中居然只是一笔带过。
差评。
赵洛泱在心底默念。
不过,她当然不会真的以为系统就没有给出提示,谁又知道那短短几行字里,到底有没有太师的手笔?
那个把持朝政的宰执,心里又藏着多少秘密?
赵洛泱看完这些,去看具体的任务都有什么。
人物卡任务:
1、兴武三年,救下萧旻,奖励魅力值1000点。
2、帮萧旻追封生母为贵妃,奖励魅力值3000点。
3、完成萧旻心愿,奖励魅力值5000点。
4、完成隐藏任务奖励魅力值8000-10000点。
赵洛泱看着人物卡魅力值的奖励,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高奖励,也就意味着任务并不好完成。仔细审视下来,最难的应该是第三条,也就是这个人物卡任务的核心,如果第三条不能完成,即便前两条达到了,系统也不会给她清算奖励。
萧旻的心愿是什么?这个很关键,他毕竟是大齐的皇帝,如果他想要对小哑巴不利,这个任务,他们就只有放弃。
放弃人物卡任务,就相当于丢下一万多点的魅力值,没有这个的话,他们是不是能完成系统这阶段的总体任务?
从前系统和他们的目的是没有任何冲突的,但不能轻易认为,最后一个任务也和从前一样。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
她刚准备再去看看萧旻页面的介绍,忽然发现在人物卡任务下方多了一行字。
人物卡任务失败,倒扣魅力值100000点。
不止如此,系统页面忽然一晃,在右下角出现了闪烁的红字:系统任务结束还有,三年五个月零八天。
这是什么意思?
她最多还有三年五个月时间去完成最后阶段的系统任务,如果完不成会发生什么?
赵洛泱再去看人物卡任务失败的惩罚,两个条件相结合起来,她感觉自己掉入了系统的大坑中。
开启萧旻人物卡任务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赵洛泱从系统任务中退出来,恰好院子里响起脚步声,是祖母在送曹老太她们离开。
片刻之后,帘子被掀开,杨老太走进来。
看到小孙女面前摆着的茶壶,杨老太刚要说两句,还得是她的小孙女儿,做啥像啥,刚想让小孙女儿给她倒杯茶尝尝,杨老太就看到注意到赵洛泱的脸色。
杨老太收起脸上的笑容,立即问道:“怎么了?出啥事了?”
可能是她在想系统任务的事,不免神情有些深沉,让她奶着急了。赵洛泱道:“没事,就是在思量咱们的棉花不够多。”
杨老太松了口气:“就这?这算啥难事,明年再种也就是了。你是怕朝廷就免了两年的赋税,咱们时间不够?”
这场战事用了不少粮食,这些亏掉的,只有两年时间能补回来,
没粮食,没银钱,每年都要冻死饿死不少人。
也难怪小孙女儿着急。
杨老太道:“只要咱们都好好做了,总会越来越好的,那话咋说的?老天不会一条路都不给,若咱们都做了,结果还不好,那就不能怪咱了。”
赵洛泱被她奶逗笑了,她奶背着手的模样,真的与宋先生有些像了。
“那能怪谁?”
杨老太正色道:“贼老天呗,它不给活路。”
赵洛泱点头,对,如果人物卡任务让她必须在完成任务和小哑巴之间选一个,她定然不会舍弃小哑巴。
相信系统的初衷也不是让他们无路可走。
(本章完)
第五百三十九章 小团圆
赵洛泱和她奶说了一会儿话,心里的担忧也就放下了,本来她也不是一个喜欢忧愁的人。
凡事都是好坏双面的,看着是没法顺利解决的,努力去做,很多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接下来的日子,几个村子忙碌着纺线,赵洛泱也寻了人做出了一批军备,他们准备偷偷地送去碌曲,如果顺利的话,他们会在那里接应萧煜。
这批军备离开洮州不久,赵学礼和赵学景一同回到了凤霞村。
赵学景从京城回来,一路奔波风尘仆仆,但是他精神却很好,眼睛也比从前更亮了,在京城见识到的,比他从前那些年加起来还多。
赵学礼也是打点完兴元府的事,这才带着人回到洮州帮忙。
兄弟仨回来了俩,对赵家来说也算是小团圆了。
大家都早早回来,特意没与村子里的人一起吃饭,罗真娘和陶氏、葛氏张罗了一桌饭菜,杨老太亲手烙的野菜饼。
吃喝端上桌儿,赵学礼和赵学景直吞口水,正准备等杨老太和宋太爷上桌。
宋太爷先开口道:“快吃吧,都是家里人,不用那么多礼数。”
杨老太看了一眼宋太爷,从前她不往别的地方想,现在宋太爷一说话,她就感觉他别有用心。
赵家兄弟是真饿了,身上带着干粮,但就是想吃老娘做的野菜饼,饼往嘴里一咬,肚子就开始咕咕叫,怎么也填不满似的。
俩人一忙乎,二十张饼就下了肚。
肚子塞不下了,这才满足的呼出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整个人说不出的舒坦。
等所有人都吃完了饭,赵洛泱倒了热水,大家才聚在一起说话。
赵学景将在京中见到的讲给大伙儿听。
太后一党被抓,豫王府被封,京中乱了好几次,赵学景都亲眼所见。
“从前从来没见过的大官,这次是看了个遍。”
赵学景道:“开始的时候我还挺害怕,谢大人后来被关去了衙署,外面就只有了我和武卫军几个大人。”
陶氏听得也心惊,万一那会儿被抓了,可咋整?
赵学景接着道:“后来看被抓的人多了,也就习惯了。”
他站在那些宅子外面,看着里面那些人被带出来,不管是男子还是女眷,一律被押入大牢,那些人从前可都是达官显贵,家中还养着家将或是护院,到头来又有什么用?官兵一来几下就解决了,闹腾的最严重的是太后党的几个武将,死了不少人,家中的宅子都被烧了,后来还不是得伏法?
“还有行宫那边,”赵学景道,“之前太后带着逃到了那里,冯家女眷也都躲了过去,后来也是禁军进去了。”
陶氏忍不住问:“那……太后也护不住?”
赵学景还没说话,宋太爷道:“如果太后能护住,朝廷就不会向冯家动手了,既然动用禁军就是拿好了主意,京中的那位太师,不是寻常人,若非有把握,绝不会安排这些。”
赵学景点头:“禁军进了行宫,先将太后送回了慈宁宫,里面的冯家女眷被抬出来大半,剩余的人被关去了衙署大牢。”
一开始罗真娘等人没想明白为何是抬出了大半,还是赵洛泱道:“那些女眷都是自尽的?”
赵学景应声。
葛氏、陶氏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既然朝廷要拿办冯家,这些女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宋太爷道,“死了反而能保住脸面,朝廷也会允许他们娘家人来收尸。”
赵学景看向赵洛泱:“我也是在混乱的时候,将信送给了太后。”
这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赵洛泱在听到京城的局势之后,让武卫军给三叔送的消息,让太后在对付豫王太妃上出了一份力。
“经历了这些,我算是想明白了,”赵学景道,“踏踏实实的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即便将来能有机会入仕,也得像宋大人和赵大人一样,至少心中安稳。”
“那些被富贵荣华迷了眼的,上了那条大船就身不由己,别人让做啥,就得做啥,一旦被拿捏住,就是算是完了。”
赵学景会有这样的念头,是因为在京中听说跟随冯党那些官员,很多从前也是不错的,可惜为了前程开始为冯家办事后,就得听从冯家驱使。
赵学景说完了,赵学礼道:“爹……赵启坤没了,我跟四弟将他葬在兴元府外的北山坡了。”
赵洛泱看向宋太爷,宋太爷胡须翘了翘,显然是极力忍耐才没有说啥。
气氛为赵启坤沉默了一瞬,杨老太道:“对得起他了,如果我们搬迁路上出了事,他反而会松一口气。”
赵学景道:“娘说的对,咱们家里,没有人对不起他。”
赵学礼接着道:“兴元府那边都很好,我过来的时候,旁边的州府让人送来不少粮食,拿着的都是豫王爷从前给的名帖。”
赵学礼看向赵洛泱:“昌乐长公主先收下了,不过公主让我回来将这些告诉你,若是你觉得不妥,便原路退还给他们。”
“有米粮自然要收,”赵洛泱道,“拿着从前小……王爷给的名帖,无非是从前与王爷有来往,但王爷出事的时候,他们没有出面,现在一切真相大白,冯家也倒了,他们恐怕被责难,于是送米粮做补偿。”
赵学礼这一路倒是琢磨出些东西,但是没洛姐儿想的这般通透。
“那就收了?”赵学礼道。
赵洛泱点头。
赵学礼道:“那要不要问问王爷?”就这样将东西收了,替王爷做主将从前的事揭过了?会不会不太好?
宋太爷捋着胡须:“这其中肯定有人不怀好意,也不乏曾为了讨好冯家落井下石的,但这些可以先不用理会。”
宋太爷看向赵洛泱:“米粮也是投名状,等于将把柄送上了门,若是谁将来有什么举动,就可以将这事透露出去,太师定然不饶他。”
赵洛泱道:“从前的帐可以慢慢算,但把柄不能不收。再说,他们送上门来,也就不用私底下再去查了。”
唯一让赵洛泱觉得不满意的,就是他们送的时候,她不在兴元府,否则就可以从系统倒一手,赚些财富值。
总体来说,她爹和三叔回来的正是时候。
她准备去趟碌曲接应小哑巴,有爹他们在,家里这边,她也就放心了。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章 得胜
阶州。
周老将军看着面前的舆图,总觉得对面吐蕃大军的情形有些不太对,自从开战以来,吐蕃每日都会有动作,今天却格外的安静。
聂双带着武卫军几个将领走进大帐。
这些都是豫王麾下亲信,如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商议如今的战局。
周老将军先开口道:“你们觉得是不是时候到了?”
聂双等人互相看看半晌没说话。
王爷带着查硕等人离开的时候,说是会想法子尽早结束这场战事,让查硕占据一个有利的局面,为日后吐蕃争权做准备。
什么时候开始,又要怎么做?这些都是不一定的事。
而且从王爷离开之后,也没有书信回来。
战事就是这样,战场上情形瞬息万变,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契机,王爷一直擅用奇兵,既然是奇兵,就不可能提前都布置好。
但是只要有动作,他们这边就能感觉到,这些是无法遮掩的。
周老将军思量半晌:“等到明日,只要吐蕃还没动静,我们就带兵西进。”
率大军西进,那是要跟吐蕃决战的举动。
决战的时机只有一次,不能错过。
聂双等人纷纷点头,以他们对王爷的熟悉,多年征战的经验,的确这样选择最为合适,这也是王爷命周老将军坐镇中军大帐的原因。
这一夜,周老将军等人安排好了一切,强令自己休息,天刚亮,对面吐蕃人依旧没有丝毫动静。
“是时候了,”周老将军果断下令,“传令全军,准备结阵,攻打吐蕃大军。”
他们要对准的是那支王师。
豫王大旗招展,大军一路向西逼近,秦郜骑在马上,心中感慨万分,原来他只是被赶出家门,投奔赵家女郎,谁知道最后会稀里糊涂来到战场上。
秦郜还记得他爹喝醉的时候曾说,若是哪日能随大齐上万兵马一同西下,好好打个胜仗,那这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
而他的心愿只是做一辈子纨绔子弟。
世事难料,他爹想要做的事,居然轮到了他头上,看着前面奔驰的骑兵,那威武的武卫军,秦郜心中油然生出一股热血。
抽出腰间的长刀,秦郜也跟着纵马向前。两军交战已经不是第一次,但这次的吐蕃大军明显与之前不同。
守关的兵卒就像是随便应付一般,放几轮箭矢,就全都不见了踪影。
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吐蕃人使诈?
秦郜正犹豫,就听得聂双道:“眼下是我们最好的时机,随我一举夺回关隘。”
冯奉知丢掉的城池,如今他们要拿回来。
秦郜张了张嘴,质疑的声音没有出口,他都能想到的,周老将军和武卫军的将领自然也早就想到了。
秦郜看了一眼秦家的几个随从,向众人点了点头。
很快关卡外的工事被攻克,武卫军攀上了城墙,厚重的城门从里面被打开,大齐兵马涌入城中。
“将军,守关的吐蕃兵马少了一多半。”
“王师少了三个主将,只有兀哈齐在。”
“城内没有埋伏。”
周老将军遥望城池上的豫王大旗,所以他们思量的没错,吐蕃内出问题了,不然守在这里的吐蕃王师不会匆忙离开。
王爷说的要寻个契机,这事成了,虽然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王爷到底做了什么,但能肯定的是一定是动摇吐蕃王庭的大事,否则不会引得三个主将离开。
周老将军打过许多仗,却没有这次般痛快,豫王当真是大齐军心所在,因为他能带着兵马打胜仗。
冯家即便那般造势,一旦打了败仗,军心还是瞬间被瓦解。
所以什么身份,什么名头,都没有任何用处,将士们心里清楚谁能带他们打胜仗,谁就是军心所向。
周老将军很欣慰,因为有豫王在,他们才能这么快拿回失地,没有让吐蕃人乘胜追击。
不能白费了王爷的心血,这次他得带着人一路将吐蕃人赶回去,将大齐的江山全都握在手中。
大齐土地一寸不能失。
另一边的秦郜,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再看看被武卫军捉拿的兀哈齐。
所以这仗就打赢了?跟着将士们拿回失地的有他一个?这该不会是他的错觉吧?
“大爷,您立功了。”
秦家随从也忍不住道:“老爷知晓了,定然会欢喜。”
秦郜点头:“是得早点写信回去告诉我爹,还得跟我爹说,往后十年内的仗,可能没他什么事了。”
本来就是,有豫王在,武卫军在,还能轮到岷州一个通判?
经过这次的事,在武卫军心里,他秦郜才是自己人。
他得让他爹知道,这么好的事,最终却被他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做成了。
秦家如果没有他,可能早就凉了。
……
相比周老将军等人拿回失地的轻松,萧煜一行人很是狼狈。
查硕到现在还没回过神来,他不时地往自己怀里看一看,正对上那双没有神采的死鱼眼。
没错,是死鱼眼,因为那人已经死了,人和身体分开,身体留在了营帐中,头颅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个人就是如今王庭的赞普,那个追杀他母亲的人,如果不是他,他的弟弟妹妹们就不会死,母亲更不会受伤。
所以当萧煜将头颅丢给他的时候,他只有惊诧没有恐惧。
冲入营帐杀了人家的赞普,可想而知会被如何追杀,他们带的兵马本就不多,若非萧煜熟悉地势,能与那些人周旋,他就算有九条命,也都要交代在这里。
查硕没有将赞普的眼睛阖上,他得睁着眼睛看清楚,他们是怎么复仇的。这样想着,他将头颅抱得更紧了些。
一行人暂时逃入山坳中休息,查硕气喘吁吁地看向萧煜:“到底有没有援军?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吗?”
他一直跟着萧煜,他们自从寻到赞普之后,就没再向外送过消息,而且这一路躲躲藏藏谁能知道他们在哪里?
查硕心里慌的不得了,但萧煜却神情自然,似是一切尽在掌握。
做了这么大的事,不跑出去,真的会很亏。
只要他们能活着离开,查硕再带着几个部落的人回到吐蕃争赞普之位时,至少会多一些威望和分量。
萧煜在等机会,等到追兵少些的时候,再往关隘去,如果真的需要援军来迎,也是在那时候,他可以回到系统中知会小鬏鬏。
现在不行,不能带着这些追兵一起回去。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一章 动荡
赞普被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吐蕃几个部族的头人听到之后,立即秘密聚集起来。
自从乌松节过世之后,与乌松节最亲近的几个部族首先被灭,他们这些部族虽然逃过一劫,但这任赞普登位之后,将他们赶去荒凉的土地,没收他们的牛羊,抢走他们的壮劳力和女人。
他们的族民与那些被抢来的奴仆也差不多,部族中的人几次都想要反抗,却被头人压了下去,他们还以为头人年纪大了,没有了血性,已然认命,却没想到头人藏着一个秘密,那就是乌松节的赞蒙,大齐的昌乐长公主并没有死。
部族要保留力量,等着赞蒙召唤。
头人不曾告诉任何人,一来是怕走漏消息,赞蒙那边会有危险,二来他也不知道到底要蛰伏到什么时候。他是深受赞蒙大恩的,但他也有族人,在他有生之年,他可以带着族人为赞蒙搏命,但也仅仅是他活着的时候,如果他过世了,赞蒙那边还迟迟没有动手,那么他也会给自己的部族一条生路。
几个部族的头人想法不同,大致都是这样的心思。
好在,让他们等到了赞蒙的消息,他们派出两个部族先与赞蒙那边互通消息,然后等待时机,重新为赞蒙征战。
赞蒙的威望还在,她与赞普的儿子也还活着,这就是他们的机会,这段日子他们一直私底下联络更多的部族来支持赞蒙,结果却不如他们想的那般顺利。
新任赞普登位太久,他一手培养的王师,几乎战无不克,此次东进,立即大败冯奉知,如此名望,有多少人愿意背离?
好在赞蒙替齐人守住了关卡,否则有些部族为了立功,早就已经将矛头指向他们。
因为这场战事,许多部族头人都是敷衍、周旋,即便对如今的赞普诸多不满,却也不肯答应与他们站在一起。
这也能够理解,不反抗尚能存活,反抗若是输了,整个部族的汉子都会被杀,女人会被瓜分,孩子也要成为奴仆。
他们只能盼着这一仗王庭损失大些,赞蒙可以获得更高的名望。本来这样的结果很难达到,好在大齐的豫王还活着。
部族头人们聚在一起,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居然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还要盼着豫王打胜仗。
要知道豫王让吐蕃吃过多少苦头,豫王死讯传来的时候,大家全都欢欣庆贺。
真是此一时彼一时。
两国之间的博弈,讲究的是个平衡,今日的敌人,明日的盟友。
会出现这样的情形,也是因为赞蒙是大齐的长公主。
将来赞蒙的儿子再掌权柄必然与大齐能够交好,两国兴许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再起纷争。对于他们这些部族来说,能安安稳稳的生活是最好。
有这样的思量,几个部族就聚在一起商议下一步对策,还没想出个眉目,就收到外面大乱的消息。
大齐的一支骑兵突然出现,冲入赞普的营地,赞普连甲胄都没能穿好,就被人取了项上人头。
王庭大震,兵马立即围杀那支大齐的骑兵,但是至今为止,还是没能抓到那骑兵队伍的主将,自然赞普的人头也没有下落。
太可怕了,怎么就让人找到了赞普所在,在此之前他们居然一无所知。发生了这样的事,大家不得不对大齐有了新的认同。
王师是先拿下了阶州,那是因为遇到了冯奉知,冯奉知徒有其表,眼下大齐豫王回来统帅兵马,不但能屡次在小战上赢过王师,还能用奇兵釜底抽薪。
如此一来,之前说齐人不堪一击的人纷纷闭上了嘴。
在阶州以西夺下的城池,他们不但守不住,还有可能会引火烧身,让齐人有可能将战事蔓延到吐蕃境内。
赞普死了,内政必然一片混乱,齐人趁机而入,后果不堪设想。到时候谁来解决吐蕃的危急?
头人们想明白了,那时只能是大齐昌乐长公主,他们的赞蒙出面。
“时候到了,”一个头人先开口,“我们得带人去帮忙。”
之前他们只派了两个部族去帮赞蒙,现在所有人得倾力一战。
“动手之前,再去问问那些部族,告诉他们这是最后一次询问,下次他们想要加入,就是另一番说法了。”
部族头人的底气足了,再也不用他们小心翼翼赔笑脸,这支侵入吐蕃的大齐军队,给他们打开了一个新局面。
“再与他们说,不用怕担上杀赞普的罪名,赞普之位本就该是查硕的,查硕这样做,不过就是为那些死去的族人、他的手足们报仇。”
这就是最好的理由。
众人精神都是为之一振。
另一个头人道:“现在只希望他们能支撑到我们前去。”
“能,”头人斩钉截铁,“能潜入营帐杀人,又被王师围剿这么久的,一定不是寻常人。”
剩下的人眼睛亮起来:“你说是豫王?”
豫王应该在阶州与王庭的兵马对峙才对,但除了豫王,他们也想不到还有谁会这样厉害。
事不宜迟,不能再多想,头人吩咐下去,将妇孺藏起来,所有的汉子拿上利器,随他们一同出战。
……
当部族的兵马来援的时候,萧煜和查硕等人也正被吐蕃王庭兵马围困。
萧煜坐在一旁,听着怀光他们探来的消息,王庭有三路兵马,守住了他们的退路,他们也只能一直前行,但另有一支兵马赶过来,也就是说很快就会被合围。
萧煜很寻常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了。
“吐蕃几个部族的人向这边来了,”萧煜看向查硕,“那是来寻你的。”
查硕舔了舔嘴唇:“他们能不能赶得及?”
萧煜道:“照这样走的话,是赶不上。”
查硕一颗心沉了下去。
“不过,”萧煜抬起眼睛,“我会让他们赶上的,因为他们要迎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查硕有些明悟:“你是要与我分开走?”
萧煜将手中的树枝丢入火堆:“我早就说过,你得留在这里,后面的路要怎么走,就看你的了。”
留在吐蕃,趁着这个机会能拉起多少兵马,说动多少部族?查硕不是孤立无援,这次吐蕃人看到了齐人的厉害,这便是查硕的底气。
查硕不会害怕,但他担忧萧煜:“那你们能不能脱身?”
萧煜站起来,他看向不远处,然后淡淡地道:“能。”
他得回去见他的小鬏鬏。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二章 出乎意料
萧煜说要冲出重围,并非盲目自大,他来吐蕃之前就已经将一切谋算清楚了,赞普有四个儿子,吐蕃王庭内部为了争权夺位已经起纷争,否则二王子也不会与王曾勾结,想要借着攻打大齐的功劳上位。
老赞普死了,为父报仇是最要紧的吗?显然不是,争夺王位才是首要的。
几个王子本就互相防备,遇到这样的机会,自然要想着趁机排除异己,利用好了这一点他就能带着人离开。
果然刚刚出去的斥候探听到消息,来围剿的兵马分三路前来,可想而知他们分属于不同的王子。
既然都分开了,就不是铁板一块,后面就能照他的计策行事。
……
大王子亲帅五千人,追在最前面,其次是西边的三王子,还有赶过来的四王子。
二王子死在大齐之后,赞普身边就只有三个儿子。
眼看齐人兵马就在前面,三王子却被身边的幕僚叫停了脚步。
三王子看着幕僚:“先生这是何意?大哥不是让我们今日必须赶到吗?”
幕僚低声道:“咱们恐怕不能向前了。”
三王子不明就里,但他极为信任身边的这位先生,于是伸手吩咐兵马原地休整。
幕僚带着三王子走到一旁:“大王子比我们先出发几个时辰,他麾下五千人,用的都是我们最好的战马,大齐的那支兵马疲于奔命,大王子没能将人拿下不说,居然没能跟那些人真正遭遇,三王子可知为何?”
三王子摇了摇头,但是他的眼睛中闪烁了怀疑的神情,开始他带人追击,一心想要为父报仇,现在从悲伤和震怒中回过神来,脑子里开始盘算别的。
幕僚道:“大王子不想与齐人打这一仗,而是在等您上前。”
三王子深吸一口气:“现在这样的时候,大哥还想着这些?”
“就该是这时候思量,”幕僚道,“赞普没了,若是再能借齐人的手除掉您和四王子,也就无人能与大王子争赞普之位。”
三王子攥起了手。
幕僚指了指前方:“那些齐人兵马不多,但您这样冲上去之后,背后可是有大王子五千精兵。”
三王子只觉得脖颈一片冰凉。
死于乱军之中,谁又能说清楚他是被齐人所杀,还是被大哥暗害?
所以大哥带了五千人,仍旧让那些齐人跑到这里。
大哥根本不想抓人,他是在放饵。
幕僚接着道:“更何况还有一位四王子,四王子表面上看起来憨直,到了紧要关头,他可从不吃亏。”
“这次他貌似得到消息晚了,确然是如此吗?如果您与大王子出了事,谁又能立即赶回王庭稳住局面?”
三王子睁大了眼睛:“先生是说四弟时刻准备要离开?”
幕僚向身后看去,不远处的斥候上前道:“咱们后面一直有斥候打探消息,那些人不似齐人。”
三王子明白过来:“那是四弟的人?四弟在等我与大哥动手。”
幕僚躬身道:“赞普过世,可能最伤心的就是三王子您了。大王子与赞普身边几个部落头人勾结,已经惹怒了赞普,二王子就是看在这一点,才要在赞普面前邀功,而四王子年纪最小,赞普活着的话,是不可能扶他上位的。”
说完这话,幕僚摇了摇头:“如果赞普不出事,您是最可能承继的人。王庭许多人知晓赞普的心思,自然而然人心向您聚拢,如今大王子得了争夺王位的机会,怎能不向您下手?”
三王子咬牙,眼睛中红线更深了些:“那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幕僚道:“就在后面跟着大王子,只要大王子不与齐人交手,我们也不上前,以大王子五千兵马,他想要留住那支大齐兵马是轻而易举之事,我们宁愿不要这功劳,也不能钻入大王子的陷阱。”
“再者……还要随机应变,万一大王子输了,您要保留实力,因为到时候您能做的只有一件事。”
他们只能做一件事,要么追杀大齐的兵马,要么转头对付大王子。
幕僚目光闪烁,他自然倾向于后者。
即便大王子不能敌,至少带来的人也能保住三王子回到王庭。
三王子道:“万一,大哥没有此意呢?”
幕僚沉默片刻,再次看向三王子:“三王子到时候会知道的。”
大王子想不想与齐人一战,有没有决心拿下这一战,现在说都没用,战场上就可见分晓。如果大王子不肯出力,那就是有意留着后手,要对付三王子。
三王子片刻之后就拿定了主意:“我听先生的,现在就吩咐下去,不必追上大哥,我们只要跟在大哥身后即可。”
三王子等人磨磨蹭蹭又走了半日,忽然看到两骑迎过来,那是大王子身边的副将。
副将向三王子行礼,将手中信函递给三王子:“大王子准备明日攻打齐人那支兵马,请三王子带兵封住西北方向,定要一举将齐人拿下,为赞普报仇。”
三王子立即道:“请副将回禀大哥,这次齐人定然插翅难飞。”
副将应声,立即回转向大王子复命。
等到副将走远了,三王子看向幕僚:“我们怎么办?”
幕僚不慌不忙:“看明日情势,随机应变。”
他们只能猜测大王子的意图,到底要怎么做,还得看明日。
“希望用不着我们,大哥也就将人拿下了。”
三王子嘴上这样说,他心底里却盼着大哥也能死在齐人手中,然后他自然会为父王和大哥报仇。
……
萧煜与怀光等人又看了一遍舆图,准备天一亮就开始突围。
他们与吐蕃兵马缠斗之时,查硕就会趁机离开。
萧煜再次嘱咐查硕:“我说的那些你都记住了?”
查硕点头:“这次定要在吐蕃占有一席之地。”这么好的局面,几十年内不可能再有,若是不能成事,日后也不用再做他想。
查硕最担忧的还是萧煜,他已经试探着劝说过,但是萧煜拿定了主意就不会更改。
天终于快亮了,萧煜翻身上马。
查硕不禁再次开口询问:“你们准备怎么走?东北方向薄弱,是不是从那边突围?”
萧煜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而是吩咐怀光前行。
斥候不停地送回消息。
三王子很快得知那些齐人向东北方向去了。
那应该是四王子绕一圈赶去东边,那支兵马就算逃脱了大王子的五千骑兵,很快也会遇到四王子。
三王子松了口气,幕僚讲的很明白了,但他希望事情不会照那样发展。
“走吧,”三王子道,“向前推进,怎么也得做做样子。”
三王子的大军开拔,他们八成不会遇到齐人了,即便后面齐人被大王子和四王子打回来,那也都是一群丧家之犬。
“慢点走,”三王子吩咐,“不用着急。”
这军令一下,将士们都松了口气,看来这场仗轮不到他们。
正当他们行进之际,前锋军的两个副将忽然慌慌张张地向三王子禀告:“大齐那支兵马好像突然转头向我们这边来了。”
“看样子他们要攻打我们。”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三章 惊惧
三王子等人根本不曾料到这支齐人兵马会反过来进攻,他们以为面对的要么是丢盔弃甲慌张逃窜的一支骑兵,要么就是齐人绝望的做最后的困斗,无论如何,齐人的兵马必定是被迫的抗争。
却不料,那支兵马主动攻了过来。
听到消息的时候,大家对齐人的主动进攻还没有多少思量,那么少的人,怎么能有正经的攻击?
但很快他们发现错了。
这支骑兵来势汹汹,冲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的犹豫,手中的长矛立即刺入了吐蕃兵卒的身体,眨眼的功夫,最前面的副将已经被斩杀。
一击得手之后,齐人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而是向吐蕃兵马内部席卷而去。
最前面的齐人主将,带着一张面具,他的面容被遮掩住,整个人却显得更加恐怖,如同从幽暗世界来的鬼魅,无人能够阻挡,长枪只要出手,就会有一条性命丧生,他手中长枪的璎珞很快就被鲜血染红了。
仿佛只是短短一息之间,就将三王子这支兵马的士气完全击溃,这支两千人的兵马居然开始仓皇躲避,西北这道防线眼见就要被打开,被打懵了的吐蕃人,甚至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只要这些人能离开就好。
然而,齐人没有走,他们好像并非为了逃跑,而是要将这两千人完全杀死。
三王子自然不可能逃走,他征战多年,岂会这么容易被吓到?他抽出长刀迎了上去,在挥刀的一瞬间,齐人主将转过头来。
三王子猝不及防地对上了那主将的一双眼睛,目光幽深而冰冷,只是随随便便的一眼就让人浑身冰冷,毛骨悚然,虽然看不到那人的神情,但他清楚地感觉到,那人早就洞悉他的动作,应该说,是一直在等着他。
“咣”的声响传来,三王子一刀劈砍在那人的枪头上,力气太大溅起了火星,那人借力枪身弯去,然后手一松,枪尖弹起,从三王子刀身旁窜了出去,径直戳向三王子胸口。
三王子忙侧身躲闪,却还是差了一点,让枪尖刺入了他的甲胄,三王子登时起了一身的冷汗,如果他再晚一点点,那枪尖就会落在他的咽喉上。
齐人主将欲提枪再刺,好在三王子身边的副将赶来,两人兵器相接,那已经承受了太多力道的长枪,枪身竟然应声折断。
三王子松了口气,以为终于挫了齐人主将的锐气,谁知那主将伸手摸向马背上的长刀,然后催马贴身近攻,三王子只觉得眼前一花,挡在他身前的副将已经被割了喉咙。
三王子瞪圆了眼睛,只觉得那齐人主将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股熟悉的感觉,但此时他来不及想太多,只能带着几个副将一同应付那主将,你来我去几个回合之后,副将纷纷败下阵来。
被副将护在身后的三王子终于看出了端倪,那齐人主将用的是他们吐蕃人的刀法,当然那刀法改了一些,但只要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得出来。
怪不得这人要遮掩面容,还欲盖弥彰地用了长枪,将弯刀藏在马背上。
这是生怕他们看出他的真实身份。
三王子全身被恐惧所包围,这不是齐人,这是他们吐蕃人。
就是这样没错。
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
齐人的兵马怎么会悄悄出现在吐蕃?又能找到父亲所在?因为他们根本不是什么齐人,他们就是吐蕃人。
是有人冒充齐人,刺杀父王。
那个刺杀父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哥。
大哥带着五千人,“追击”齐人兵马于此,还引他前来,如今又将这支齐人兵马放到他面前,这是要做什么?
三王子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杀完了父王,要解决他。
“退开。”
想清楚了这一点,三王子忽然大喊一声:“退,给我退。”
三王子带来的人愣在那里,他们显然不知晓三王子这是何意。最先反应过来的反而是齐人,那齐人主将忽然沉声道:“围拢。”
这两个字说出来,三王子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齐人主将说的是齐语没错,但他的音调略微有些奇怪,最后的声音模糊不清,就跟大多数吐蕃人说齐语时一样。
而且齐人主将下令“围拢”,甚至还转头看了一眼大王子兵马的方向。
太清楚了,太清楚了,如果他这时候还不明白,那就是天底下最大的蠢货。
三王子自然不是蠢货,几个兄弟之中,他就算不是最聪明的,也能看透别人大部分的算计。
“快走,我们离开这里,回都城。”
都城中有他许多亲信,还有父王最信任的臣子,只要他能逃离这里,就能保住性命,他还要将大哥的阴谋告知所有人,断不能让大哥登上王位,否则洞悉了真相的他,一定会被除掉。
真是好算计。
先杀了他,再对付四弟,只是用小小的一支“齐人”骑兵,就做成了这些,到时候大哥随便杀一个人,就算是为父王和他们报了仇。
三王子的嘶喊终于让亲信们回过神,毋庸置疑,三王子这是发现了危险。
本来是拦截齐人兵马,现在却变成了仓皇逃命。
他们必须要逃,只要慢一步,很有可能就走不脱了。
副将们不再恋战,护着三王子调转方向奔逃,他们也顾不得有多少将士能跟上,最重要的就是让三王子离开。
“那不是齐人,那是大哥的人,”三王子斩钉截铁地道,“之后不管大哥如何说,我们都不能再上当,如果大哥的人阻拦,就杀了他们。”
副将们应声,他们绝不会质疑自家主子的决断。
三王子逃了,萧煜带着人追杀了一段,然后勒住马匹,他能确定,三王子吓破了胆,绝对不会再回头。这就是为何之前他明明有机会突围,却没有离开,因为就算他们暂时能脱身,一旦三王子的人回过神来,就会再追击他们,那时他们想要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萧煜暂作停留,就是要三王子起疑心,如此一来,他就算彻底摆脱了三王子的追兵。
不但如此,他还埋下了一根刺,让吐蕃就此内乱。
萧煜伸手摘下脸上的面具:“走吧,该回家了。”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四章 团聚
查硕与几个部族的头人聚齐,一行人不敢耽搁,绕开吐蕃三个王子的大军,向北行进。
走出了很远,查硕还不停地转身向后张望,他不知道萧煜能不能顺利离开。
部族头人劝说道:“豫王这样做,都是为了赞蒙和主子您,将来主子能登上赞普之位,我等定然助主上与大齐交好,两国重开榷场,免于战事,百姓也好休养生息。”
这些话都是昌乐长公主嫁入大齐的时候说的,当年两国少战事,就是得益于此。
查硕听得心里一沉,部族头人一番话说的那么明显,就差直接点出来:“也好让豫王死得其所。”
这话不吉利,但他又不能怪罪。
豫王被三路大军合围,任谁去想,都会觉得不会有生路。
如果这都能逃脱……那吐蕃的王师要废物到什么地步?真的这样废物,两国就不会纠缠这般久。
太祖更不会将女儿嫁到吐蕃和亲。
查硕几次忍不住想要回头,但是想想萧煜的嘱咐,凭他们这些人,就算去了,也是敌不过,还要枉费了萧煜一番安排。
所以他又盼着斥候打听到萧煜的消息,又怕斥候带回不好的战报。
查硕一颗心从没跳的这般快过,他是万万不想萧煜被他牵连,因他而死,这让他如何向母亲……向赵家女郎交待?
天降黑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众人忙转头看去,只见派出去的斥候匆匆折返。
顾不得喘匀了气儿,斥候开口道:“逃脱了,豫王逃脱了。”
查硕瞪圆了眼睛,他立即催马过去,伸手按住斥候的肩膀:“您再说一遍,谁逃脱了?”
“是豫王,”斥候道,“大王子和三王子没能拦住豫王那支骑兵,让他们离开了。”
查硕的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他嘴唇嗫嚅着:“他走了?他真的脱身了?”
脸上刚要露出欢喜的神情,面色又是一变,狐疑地看着斥候:“你不是在骗我吧?”
斥候忙道:“是真是假,主子早晚会知晓,小的哪里敢欺瞒。”
查硕仍旧不敢轻易安心,继续追问:“你亲眼所见?”
斥候摇头,不过很快他又道:“小的追着马蹄印记走出很远,确定豫王突围离开了,不但如此,三王子和大王子的兵马起了争斗。”
这两个消息,一个比一个让人惊诧,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不敢相信这就是真的。
查硕深吸一口气,仔细想了想,这次他放声大笑:“没错,这像是萧煜的手段,他做事一向如此,别人看到一,他早就写了三、四,谁也永远别想摸透他的思量。”
所以他们才会出现在吐蕃,才会拿下赞普的人头,萧煜还安排他趁乱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萧煜的谋算中。
部族头人们早就听说过豫王的厉害,却没料到他们认知中的豫王,比之真正的豫王本人,还远远不及。
有了这样的思量,他们愈发多了些信心,有豫王和赞蒙相助,他们定然有机会大获全胜。
“既然已经有了豫王的消息,”头人向查硕道,“咱们也能放心离开了,等回到北边,还要重整兵马,好应对王庭来的人。”
查硕点头,萧煜给他开了个好头,后面的路他要好好走下去。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萧煜说的那些话。
他是不可能离开吐蕃了,他与身边这些人的命数紧密相连,他们必须要争出一个结果。
查硕催马前行,他是不如萧煜,但也不能差的太厉害,他得做出点事来,免得下次都没脸面与萧煜等人相见。
……
萧煜和怀光等人一路往东行,果然吐蕃的兵马没有再追上来,这说明他的计策起了效用。
现在吐蕃几个王子应该会互相防备,整个王庭很长一段日子要陷入内斗。
没有他推这一把,他们也会争赞普之位,只不过他让这件事提前了些。
天黑了,萧煜等人继续赶路,确定身后没有了尾巴,萧煜才往洮州方向去,只要过了碌曲就能回到大齐。
中途人、马休息了两个时辰,萧煜等人才绕路进了山。
夜里山中很冷,好在众人体魄结实,在之前一战中也没什么人受伤,走得一直很快。等到天亮的时候,他们已经能遥望碌曲了。
萧煜之前让人送信给洛泱,说他可能会从洮州回来,但没说什么时候,是不是应该在歇息的时候,回到系统中知会?
之前没有动这样的念头,是怕离魂再回来,身体会有影响,虽然都安排好了,却依旧很是危险,万一他出差错,怀光他们恐怕无法应付。
萧煜正思量着,就看到探路的怀光策马返回。
“公子,”怀光脸上满是笑容,“怀正他们来接应了。”
看到一队人向这边靠近的时候,怀光委实吓了一跳,等靠近之后,才发现是怀正。
怀光接着道:“定是女郎吩咐的,女郎担忧公子,所以才会让怀正他们在此等候。”
怀光的话还没说完,萧煜已经翻身上马,向怀光指的方向而去。
他心里隐隐觉得,可能不止是怀正。
一路疾驰,一人一马站在山坡上时,也就将不远处行进的队伍看了个仔细。
怀正等人带着粮草前行,他们在碌曲转了有些时日,中途解决了吐蕃两小股兵马,他们一直潜伏在周围,直到看到怀光。
怀正心里说不出欢喜,更加快了脚程。
“公子。”
有人喊了一声,怀正立即抬起头,只见萧煜骑马立于山坡上。
这一刻,怀正心中一颗大石落地。
公子平安就好。
正当怀正准备让人给女郎送信时,他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赵洛泱穿着一身男子的衣衫,脸上做了些遮掩,看着就像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她没有与怀正说话,只是仰起头静静地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相隔这么远,应该看不清人的样貌,但那身影就似有所感应般,突然催动胯下战马一路向她冲过来。
赵洛泱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五章 双双归家
赵洛泱站在那里,静静地等着萧煜策马到跟前,正要开口与他说话,他整个人弯腰倾身,紧接着她腰上一紧,身体腾空而起,再她再回过神时,已经在马背上。
可能是嫌弃周围的人太多,萧煜又催马向前走了两步,怀正本还因为见到主子乐的发愣,还是怀光咳嗽了一声,怀正这才收回目光,然后给了个眼色,示意身边人让开一条路,众人这才悄无声息地向一旁靠去。
赵洛泱见到人一下子散开了,目光所及之处,大家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地脸上一热。
只是略微失神,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然后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在想什么?”
她自然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什么都没想。”
萧煜微微弯起嘴唇,脸上有了笑意,声音却故作深沉:“也没想我?”
不想他,不担心他能跟着偷偷潜入吐蕃?
明知故问。
赵洛泱道:“想了,刚刚还在担心你在吐蕃怎么样?”
说到担心,刚刚在马上瞧见小鬏鬏的时候,他又是欣喜又是后怕。
萧煜道:“不是让你在洮州等着?万一我带来了追兵可怎么办?”
赵洛泱道:“我们带了火器,真的有追兵,刚好能帮上忙。”
这就是她来这里的原因,不能从系统里叫萧煜,生怕他在紧要关头,让他回到系统会害了他。
既然知晓他会从碌曲回到大齐,也猜到他会在最近动身,自然要赶过来。
“好了,”赵洛泱看向四周,“放我下去,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萧煜低声道:“他们瞧不见,不信你去问问?”
这话,可真是……让人没法反驳。
“你不好意思问的话,我来问。”
萧煜说完,就瞧见他的小鬏鬏,脸颊微红,目光流转,又恼又气。他是不该惹她生气的,可不知为何他就喜欢看她这般,只觉得心都要跟着化了,于是便抱得更紧了些。
“你……”
“有风,”萧煜道,“吹到你会冷。”
赵洛泱看着不远处那微微摇晃的树梢,这人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脸皮更厚了些,手脚也开始不老实,一直在她耳边说话,弄得她耳朵跟着发烫。
赵洛泱道:“我不冷。”她穿着系统中兑换出来的防风衣,自然不会觉得冷。
萧煜道:“我冷。”
越说越不像话,赵洛泱想要挣脱,却听到萧煜哼了一声,她立即不敢动了:“怎么?我碰到你伤口了?”
萧煜应声:“突围的时候,后面有五千追兵,前面有两千人,好不容易才逃出来,身上也受了些小伤。”
“那你还靠得这么紧,”赵洛泱皱起眉头,“寻个地方,让我看看伤怎么样了?系统里还有兑换出来的药。”
萧煜还想趁小鬏鬏心疼的时候,能与她再多亲近亲近,可是瞧见她担忧的目光,又舍不得。
“不严重,”萧煜道,“有甲胄遮挡,只是一点点疼,而且我也用了计策,让吐蕃大王子和三王子内斗起来了,所以我们很轻松就脱了身。”
“真的,你看……”
萧煜说着将手掌翻开给她瞧,若是经历一场恶战,虎口和掌心必然先有损伤。
赵洛泱低头去看,还没看清楚,他就将她的手握住,修长的手指收拢,将她牢牢地攥在手心中。
“洛泱,”萧煜道,“在吐蕃的时候我就想,无论如何我都得好端端地回来,我得娶我的小鬏鬏进门。”
赵洛泱回过味儿来,堂堂豫王,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让她心软,任由他亲近?
赵洛泱道:“谁说要嫁给你?”
萧煜静谧片刻,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我说错了,应该是,嫁给我的小鬏鬏。”
赵洛泱没忍住笑出声:“我也没说要娶你。”
“我嫁妆多,”萧煜道,“再说爹也同意了,让我在凤霞村起间屋子。”
赵洛泱道:“你说的是我家旁边?那其实是我奶留着要盖猪圈用的,你真的要用,我奶和我爹还能说些什么?”
萧煜点点头:“奶和爹到底是心疼我,为了给我留个地方住,连猪圈都不盖了,那我就在村东边,收拾出一块地,给村中盖猪圈,你说好不好?也算是我的嫁妆。”
这话,真是没耳听了。
赵洛泱肩膀用了些力气,撞了一下萧煜,萧煜好似猜到她要做什么,干脆敞开怀抱,让她撞得实些。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许久。
赵洛泱道:“还是别停留太久,早些回碌曲关。”只有回到大齐,这颗悬着的心才能彻底放下。
萧煜答应:“好。”
赵洛泱就要从马背上跳下去,却被萧煜阻止:“我带着你走,这样快些。”
赵洛泱思量片刻,这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但萧煜这样做,自然不是只为了赶路。
“那你老实些,”赵洛泱道,“不然我就让怀光将马让给我。”
说着她还向怀光看了一眼。
“怀光啊?他不敢。”
远远站着的怀光,似是感觉到了什么,只觉得浑身一阵发寒,但他依旧不敢乱看,暗地里在心中猜测,到底是什么事没做对?
队伍重新出发,赶在天黑的时候进了碌曲关。
中途遇到了巡视的吐蕃兵马,好在人数不是很多,没有闹出多少动静,就将人都解决了。
碌曲关城门打开,站在城楼上的宋光彦满脸欣喜,等了这么多日子,人总算回来了。
他现在也算是明白了,只要有豫王在,这西北就乱不了。
如今豫王从吐蕃回来,还不知带回了什么消息,碌曲关虽说紧挨着吐蕃,他能感觉到吐蕃那边有些异样,但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并不清楚。
将一行人迎回城中,宋光彦忙向萧煜询问,知晓他们杀了赞普之后,他一脸惊诧,要不是豫王亲口说出来,他一定不会相信。
就这样杀了吐蕃赞普?怪不得他发现吐蕃关隘的兵马有调动,现在吐蕃内乱,一定没有精力再向大齐举兵。
宋光彦道:“这么说,这场战事结束了?”
萧煜抬起眼睛:“很快阶州那边就该有战报送到。”
宋光彦满脸欣喜:“没想到这么快。”
萧煜道:“不快了,忙完这些,就该着手忙更重要的事了。”
宋光彦一脸茫然,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六章 情难自禁
宋光彦想要开口询问,萧煜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过阵子我会让人来接手碌曲关的防务,你也该回洮州了。”
宋光彦应声,他在这里守关也是因为人手不足,战事结束了,他自然得回到衙署,这段日子苦了赵大人,还要肩负起他的职司。
“与吐蕃的战事,大家都立了军功,朝廷会有赏赐,”萧煜说着看向宋光彦,“你想回京中任职吗?”
宋光彦是犯了错被贬下来的,否则以他的状元身份,将来必定会进中书省,即便不能问鼎相位,也能掌管机要,不必在地方蹉跎。
宋光彦没有犹豫:“下官眼下不想去京中,愿意留在洮州。”
他停顿片刻接着道:“不瞒王爷,下官没有获罪之前,也是束手束脚无所建树,来到洮州之后,才能按自己心意做事,只要能做自己想做的,在哪个衙门端哪碗饭又有什么重要。”
他一路过来,到了洮州之后,才发现还有许多志同道合之人,既然如此,他又怎会离开?
“这份功劳也是在洮州得的,若是在京中,或是什么地方,下官也还是一个无用之人。”
萧煜听到这话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会向朝廷上奏折,即便有赏赐,也不用你回京谢恩。”
萧煜这样的态度,朝廷自然不会强求。
宋光彦起身行礼:“多谢王爷庇护。”
萧煜不再多说什么,以宋先生和赵家的关系,有些话点到为止,他也不好多受宋光彦的礼数。
“我们在碌曲停留一晚,”萧煜道,“一会儿跟着你去巡营。”
宋光彦忙让人准备住处,萧煜和赵洛泱从衙署中走出来。
“累不累?”萧煜道,“一会儿换了衣服,好好歇一歇。”
赵洛泱摇头,虽然赶路急了些,但与萧煜同乘一匹马,都是由萧煜支撑,用不着她费力,半路上她还打了一会儿瞌睡,所以也没有觉得太累,不过确实应该清洗一下。
萧煜将她送去衙署后的院子中,又留下怀正在外把守,这才带着人去巡营,留在灶房的大娘让人烧好了水和干净的衣衫,赵洛泱踏进浴桶的那一刻,不禁舒了一口气。
外面到底还是冷,如今被热水包裹,好像四肢百骸都跟着慢慢苏醒过来。离开大齐进入吐蕃之后,他们一直小心躲藏,就算有怀正他们守夜,她也不敢安心休息,现在萧煜回来了,她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彻底松懈下来,这样靠着就要昏昏欲睡。
“女郎,”外面传来大娘的声音,“您可别睡着了,水冷了会冻着,老婆子又拎了一桶热水,这就跟女郎送进去。”
赵洛泱忙回应,眼看着大娘将热水小心翼翼放在一旁,她急忙开口道谢,大娘也不敢停留,立即放下帘子在后面说话。
“是王爷临走之前嘱咐的,说女郎可能乏了,让我们照应着些。”
赵洛泱脸颊微红,她看着萧煜匆匆忙忙离开,都不知晓他什么时候与人说的这些话。
大娘道:“热水,女郎只管用着,加的时候小心些,不要烫着。”
又在浴桶里磨蹭了片刻,赵洛泱才清洗好,换上了干净的衣裙,走去里间时,屋子里烧了火盆,大娘笑吟吟地等着帮她绞头发。
大娘就是洮州人,家离碌曲关很近,家中两个儿子都进了军营,好在当时宋大人和昌乐长公主来的及时,碌曲关才能守下来。
大娘还知晓,碌曲关这边调配的粮草都是农户送来的。
“我们帮着做饭食的时候,常常听农户们提起女郎,”大娘笑着道,“女郎从这里离开的时候,我们不知晓,没能见到,回来的时候总算得了机会。”
赵洛泱笑着,脸颊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多亏了长公主、豫王、女郎和各位大人们,”大娘道,“若是没有你们,真让吐蕃人攻进来,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离这里不远就有五个村子,里面都是老幼妇孺,汉子们都去打仗了,留下这些人,不就得任人欺负了?”
当时那关如何守的,她们没亲眼见,却都听说了,所以这些话她可是发自内心说的,一点不掺假。
大娘说完,就有人送了饭食来,赵洛泱留大娘一起用饭,大娘摇手道:“我们都吃过了,也是差不多的东西,刚刚王爷也有交待,不必大费周章弄什么,咱们女郎不喜那个。”说白了就是不想劳动太多人。
赵洛泱看着桌子上的稻米粥,咸菜和野菜饼,这些就很好,她吃着安心也舒坦。
吃过饭,赵洛泱本想在系统中再找一找合适兑换的书籍,刚将精神沉在其中不久,她就感觉到了困倦。
萧煜回来的时候,赵洛泱已经靠在那里睡着了。他小心翼翼地在外间卸下身上的甲胄,清洗了一番,这才回到屋中,小心翼翼地走到小鬏鬏身边,低头望着那张睡脸。
小鬏鬏脸色红润了许多,眉宇舒展,看起来格外的安心,这段日子她来回奔波,脸瘦了一圈,露出尖尖的下颌,不知道多少日子才能养回去。
“劳累你了。”
萧煜轻声说了一句,伸手去刮赵洛泱的鼻梁,可不知为什么,手落在她脸上一时就挪不开了,目光更是鬼使神差地落在她的唇上。
原本就想这样偷偷摸摸地看一看,可他的小鬏鬏不知梦到了些什么,嘴角忽然微微扬起来,这一刻萧煜只觉得胸口被撞了一下。
赵洛泱梦到回了凤霞村,看着她奶和她娘在弹棉花,有一小簇棉花,向着她飞过来,落在她的鼻梁上,她正觉得痒,伸手想要去摸,那棉花又飞到了她眼皮上,然后一路最终落在了她唇边。
奇怪的是,这棉花有一丝温热,而且落在唇边之后,久久都没有离开。
那梦到这里就散了,赵洛泱再次陷入昏睡中,等再醒来的时候,发现屋子里还亮着油灯,萧煜正襟危坐,正凑在灯下看文书,听到动静,萧煜抬起头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屋子里放了火盆太热,这位豫王的脸上居然有一抹红晕。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七章 亲近
赵洛泱正在打量萧煜,试图看出点端倪。
萧煜开口道:“你醒了啊。”
说着他的目光似是深深地向她脸上盯了一眼。
赵洛泱下意识地摸脸颊:“怎么?”是不是睡着的时候压出了印子?
萧煜咳嗽一声:“我还想着你再不醒,就要一觉到天亮了。”
她睡着了,他又不走。
赵洛泱看着萧煜,不知为何他整个人看起来比刚刚还要奇怪,透着一股的拘谨和往常不太一样。
萧煜看出赵洛泱所想,开口打断她的思量:“我这不是怕你醒了,看不见我,心里会慌。”
“谁会慌?”赵洛泱小声嘟囔一句,“你吃过饭食了?”
萧煜点头:“大娘帮忙热了。”
这么一折腾,不知不觉中外面已然黑了,但是萧煜却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还在不停地从桌案上取公文。
“你……”赵洛泱道,“该回去歇了吧?”
在外面这么久,要好好歇一歇。赵洛泱话音刚落,又想起一桩事,忙仔细向萧煜身上看:“你的伤如何了?有没有让郎中看一看?”
萧煜脑海中还想着刚刚那一幕,唇边仿佛还留有她的气息……于是不禁就晃了神,等意识到赵洛泱在问什么时,立即回应:“看了,上好了药。”
话说完他就后悔了,如果说没看,是不是还能将小鬏鬏骗过来?就算不敢做刚刚的事,抱一抱应该还是可以的。
赵洛泱松了口气,只见萧煜忽然收起了手中的文书,她以为他就要离开,谁知道他却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我不在这段日子都有什么事,你还没与我说,”萧煜道,“趁着现在没人打扰,讲给我听听。”
其实他也不是特别着急要听那些,就是寻个机会与他的小鬏鬏在一起。
好不容易才见到,回来一路又一直抱着她,现在要分开,心里空荡荡的不舒坦。
赵洛泱想到了系统升级的事,这只能让萧煜知晓:“系统升级了,已经是最后一个阶段的任务了。”
萧煜早有预料,昌乐长公主的任务完成之后,系统必然奖励很多魅力值,再加上这段日子的收获,应该达到了第二阶段升级的要求。
“这次升级之后,系统有什么不同?”萧煜说着趁机地向赵洛泱靠了靠,系统的事本就不能让旁人知晓,他离得近些也是理所应当。
赵洛泱沉浸在系统升级这桩事上,没有察觉萧煜的心思,她没有急着回应,反倒问萧煜:“你没感觉到异样吗?”
其实有过,就在吐蕃的时候,萧煜夜里的时候,曾神情一阵恍惚,好在很快就恢复了正常,那次委实让他吓了一跳,他能清晰的感觉到,那是来自系统的波动,不过好在系统没有强行将他拉回去。
之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他也担忧赵洛泱的处境,当时正在紧要关头,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回到系统中看看情形。
赵洛泱道:“这次的人物卡任务是小皇帝。”关于系统的变化她一一对萧煜说了。
听到人物卡任务的变化,萧煜微微皱眉,不过很快他道:“那也没什么,系统两次人物卡任务的指引都是对的,这次我们还按那般做就好。”
如果说在梦里,他对皇位可能是有些执念,经历了那么多事,失去的那些,都是因那皇位而起,那么他就将皇位攥在手中,再也不必被它左右。
现在不同了,他只想与小鬏鬏在一起,若是身边没有最重要的人,就算登上那皇位又能如何?
“你,”赵洛泱道,“我还以为……”
萧煜知道她想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担心,万一系统要保小皇帝的皇位,我该怎么办?那些对我来说,全都不重要。”
他不是这一刻才想明白,在梦中经历了那些,眼睁睁地看着小鬏鬏对着他露出愤恨、绝望的模样,这条错误的路走得太长,也太痛苦,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怎么能一错再错?
只要小鬏鬏能好好的,那些人不会在他们身上打主意,他就可以偏安一隅。当然他也不会一味退让,西北之地他是要的,握着这权柄,是要保护他的家人。
“不用害怕,”萧煜伸手轻轻揽住赵洛泱,“一切有我,就算我再走错了路,只要有你在,你骂我一句,我就能停下。”
萧煜嘴上说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哄人,但看着他郑重的神情,就知晓他不是胡乱说的,赵洛泱心中不禁一暖。
她的目光微亮,仰头看着他的模样,不禁又让萧煜心中悸动,不知不觉再次想起唇间碰触的柔软。
两个人凑在一起说秘密,已然挨得足够近,近的他只要微微低下头就能……
赵洛泱感觉到萧煜垂下头,紧接着气息与她交融,在她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额头上就是一软,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传来,赵洛泱心跳猛然加快。
温热的唇继续向下,来到了她的鼻梁,这种感觉和梦中那情景居然有些相似,赵洛泱突然有些明悟,在萧煜再次动作的之前,她突然靠近了他,将脸颊埋入了他怀中。
皂角混着松香的味道传来,她耳边响起了他的心跳声,亦如她一般慌乱。
温热的手挪到了她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仿佛是在安抚她慌乱的情绪。但这是因为谁?赵洛泱伸手轻轻地捶了一下萧煜。
现在的小哑巴和从前的可不一样了,从前的……他可不会这样动手动脚,又想到她的梦,以及醒来时小哑巴的异样,赵洛泱又攥起拳头捶了萧煜一下。
“我睡着的时候,你是不是……”
“没有,”萧煜忙道,“我就在旁边坐着,什么也没做。”
才怪,她话还没说完,他便明白了,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豫王爷,太假了。”
话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谎,能骗得了谁?
两个人抱了许久,萧煜本想赖着再多呆一会儿,小鬏鬏板起了脸,他只能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赵洛泱没有听到脚步声,从窗户向外望,只见萧煜站在门口半晌都没离开。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滚热,她有点没法正视小哑巴,但心底里又像是吃了糖般甜蜜,她与小哑巴好像有些不同了,彻底超越了小时候的情谊,更加……亲近了。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一家
“我阿姐回来了。”
随着赵元让和赵元吉一声喊叫,杨老太太先从屋子里跑出来,手里还攥着两个捻子,刚刚还宝贝着的捻子,她直接塞给身边的曹老太。
“快叫你娘和你两个婶婶,我们一起回家。”
杨老太虽然相信小孙女儿,但小孙女儿毕竟去的是吐蕃,万一不小心被人盯上了,会发生啥事,可就不知晓了。
为了这,杨老太心里不知埋怨过豫王多少次,小孙女说都是为了战事,她哪里会相信?小孙女不声不响,在想些啥,她这个阿奶最清楚,为了战事是真,更是担心豫王,可眼下这个情形,她也只能装糊涂。
杨老太等人赶回家,刚烧了些水,赵洛泱和萧煜也进了院子。
赵学礼站在门口,瞧着一行人好好的回来,总算舒了一口气,忙上前询问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怀正道:“女郎带着我们进了吐蕃,就一边躲藏一边打听王爷的消息,没找几日,就发现了王爷他们的行踪。”
中间也与吐蕃戍边兵马相遇过,当然这些不提也罢,免得让人听着心惊。
“走的时候是这些人,现在也一个不少。”
杨老太是不信会这么顺利,但怀正最后一句话说到她心里去了,一个不少的回来才是最重要的。
“奶,”赵洛泱上前挽起杨老太的胳膊,“您嘱咐的我都记着呢,一刻也不敢大意。要不是吐蕃戍边兵马突然被调走了大半,我们也不会进入吐蕃。”
别的赵学礼没在意,听到戍边兵马被调走了大半……他立即看向萧煜。
不等萧煜说话,旁边的怀光道:“吐蕃赞普被公子杀了。”
啥?
听到的人面面相觑。
再不懂的人,也知道吐蕃的赞普就跟大齐的皇上是差不多的,怎么就被萧煜杀了?
赶来的宋太爷也委实愣了片刻,他格外想知晓其中的内情于是道:“外面冷,还是进屋说吧!”
赵学礼忙点头:“王爷进屋叙话。”
眼看着自家儿子将萧煜迎进了门,杨老太叹口气,女儿傻也难怪,谁叫她有个傻爹呢,自家女儿都被狼崽子叼走了,他还这么热络将人请进去呢!
萧煜放慢脚步,故意礼让赵学礼半步,一边听赵学礼说话,一边谦恭地点头,到了屋门口,他停下脚步先打帘,然后看向赵学礼:“叔先走。”
赵学礼这会儿才回过神来,怎么不知不觉间,让豫王给他掀帘子?这好像不太对啊!
赵学礼想要去接那帘子,萧煜却用手挡住,再次道:“叔先进门。”
“这怎么好,”赵学礼道,“哪里能让王爷……”
萧煜道:“小子是晚辈,理应如此。”
赵学礼下意识地去看赵洛泱,女儿垂着头,但脸颊微微发红。他好像一不小心就做错了事。
忘记了豫王除了是豫王,还是……不怀好意的外男,惦记着他唯一的宝贝女儿。
赵学礼目光再次落在萧煜脸上,豫王虽然身着甲胄,却没有半点威风似的,一双眼睛里,满是谦逊和赤诚。
想要说些什么的赵学礼,最终还是没能张开嘴,无奈之下,只好抬脚向屋子里走去。
赵学礼进了门,萧煜又看向不远处的罗真娘、杨老太和宋太爷等人,他想将人一个个请进去,但……他也知道不能做的太过火。
他还没被赵家认同,在赵家人心里情分还没到那里,他做的太过了,反而给赵家人负担,这样套路一下岳父,算是表达一下他的心意,还得见好就收才行。
这样想着,萧煜也抬脚走了进去。
众人陆陆续续都进了屋。
赵元让和赵元吉早就搬来了椅子,这可是他们才置办的,就是为了家中人多的时候也好派上用场。
现在和他们刚刚搬迁过来时可不一样了,家中的物什越来越多,就连赵元让和赵元吉也有了写字用的桌案。
萧煜向周围看了一眼,伸手摸了摸靠过来的赵元宝,指了指角落里还没做好的小矮桌:“你也要学写字了?”
赵元宝点点头:“学。”
“挺好,”萧煜道,“才几个月没回来,好多都变了,元让、元吉和元宝都长高了。”
赵元宝对萧煜身上的甲胄很好奇,伸出小手来摆弄,摸摸这里,碰碰那里。
葛氏见了不禁向元宝招手,想要叫元宝过来,那些东西也是元宝能碰得的?谁知道这举动被豫王看到。
萧煜笑道:“赵四婶别在意,元宝喜欢就让他多玩一会儿。”
事实上,赵元宝现在真是入了迷,若是他娘强行带他离开,他肯定要哭闹。
这甲胄摸着冰冰凉,但是却很亮,能照出人影儿,萧煜摆在膝上的头鍪也很好玩,上面还有齐整的璎珞。
元宝的眼睛都要冒出光来。
元让和元吉看了也满脸羡慕。
萧煜道:“我战马上还绑着弓箭和长枪,你们若是喜欢,就让怀光带着你们去瞧瞧。”年纪大一点的孩子,不好意思像元宝一样凑过来,等他将卸甲了,再让他们过去瞧。
简简单单几句话,让赵家几个孩子都满心欢喜。
赵元让和赵元吉也不客气,当即就随着怀光出了屋子。
萧煜将元宝抱起来放在膝上,然后自然而然地与众人说起吐蕃如今的局面。
宋太爷伸手捋着胡须,等萧煜说完才开口:“这么一来,吐蕃至少能安稳三年,若是查硕能登上赞普之位,西北也就安定了。”
萧煜道:“不用担忧战事,也就能放开手脚做些别的了。”
赵洛泱站在她奶身边,正仔细听着,却在这时候不期然地对上了萧煜的目光。
他眼睛中带着一抹笑意。
所以他说的“做些别的”也与她有关……
这个人还真是。
屋子里的人听到萧煜这些话,都满心欢喜,寻常百姓求的就是安安稳稳,不打仗了,也就不用担惊受怕,日子过得累点也没关系。
大家说完话,杨老太和罗真娘、葛氏一同去灶房做饭食。
怀光拿来衣衫,侍奉萧煜卸甲,萧煜简单梳洗一番,找到了赵学礼。
怀光轻手轻脚地退出屋子,将门阖上守在门外。
屋子里也就没了旁人,萧煜撩开袍子屈膝跪在了地上,弯腰向赵学礼行了大礼。
(本章完)
第五百四十九章 诚恳
萧煜这么一跪,将赵学礼吓了一跳,忙上前去搀扶,但他的力气如何能及得上征战沙场的豫小王爷。
“叔,这是我应该做的,您听我将话说完。”
赵学礼见僵持不下,只好放弃,却也不敢坐下,就站在一旁。
萧煜道:“都是因为我,洛泱才会带着人出关,这段日子,家里一定十分担忧,这礼数是您应当受的。”
赵学礼刚想摆手。
萧煜接着道:“我对洛泱的心思,叔应该知晓了,没先知会,是我的不对。之所以遮遮掩掩到现在,一来怕吓着洛泱,让她下意识地远离我,二来也是怕我还没机会与家里人好好相处,让大家对我熟悉些,就被祖母、您和家里人拒之门外。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出一点点岔子,都会让我悔恨终生,于是动了些心思,这也是我的不是。”
萧煜再次拜下去。
赵学礼下意识地还想去搀扶萧煜,不过想到自家女儿,立即将手收回来,若是为了这桩,这一跪那还真的应该。
他都该从灶房拿出烧火棍,结结实实将这东西打一顿。
萧煜抬起头看着赵学礼:“但我是真的欢喜洛泱。在这世上,我早就没了父母双亲,认了十几年的父母竟是仇敌,若非洛泱的规劝我可能早就失了心智,仗着手下兵马大开杀戒,将整个西北都卷入动乱之中。”
赵学礼虽觉得萧煜不是那样的人,却也明白不能在这时候打断萧煜说话。萧煜说出“认了十几年的父母竟是仇敌”时,他心里也是一动,觉得面前跪着的青年着实可怜。
萧煜道:“我也只有在洛泱这里,在赵家,才能感觉到家中和暖,我心中更是早就将赵家长辈视为我自己的长辈。”
说到这里萧煜停顿片刻,他目光变得更加恳切,此时此刻的他,与方才着甲胄时完全不同,没有半点的锋锐,只是个老老实实透露真情的后辈。
“我这么说,不是要逼迫叔定要接纳我,洛泱从小到大被护着长大,您定然不放心将她交予外人照顾,但我能保证,用一生爱护她,将她视作我的性命,也不会让她离开赵家,如果长辈答应,我们一家人可以一直在一起。”
“眼下我做这些,不是强迫叔立即答应,我知道等叔看着满意、心安自然而然也就能应承了。”
“只是……有一桩事还得事先知会家里。我姑母早就看透我的心思,这次战事过后,定要带着家中长辈为我提亲,原本这是礼数……我也该等着姑母安排,但我对洛姐儿本就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自然而然心之所系,既然倾心在前,就要先与叔表明心迹。”
听完这些,赵学礼长叹一口气:“小王爷是皇室宗亲,我家委实不太合适……”
萧煜道:“当年没有赵家给我一碗饭,我早就死在村子里,尸身说不得也会被野兽分食,哪里来的宗亲身份?我与当年在村中无依无靠的小哑巴,没什么分别,富贵、权利都是身外之物,我更怕家里会怕这个身份带来许多麻烦,若是让我选,我更期望当年没有离开村子。”
赵学礼想了想:“洛姐儿从小身子就不好,你们皇室都要子嗣、传承,万一成亲之后,迟迟没有动静,你该如何?”
萧煜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苦涩:“换做旁人大约不清楚,但这些在我这里并不重要,我娘生了那么多孩儿,又能如何?姑母身下也有许多孩子,活下来的只有查硕一个,还有豫王太妃,一辈子心心念念就是让她亲生骨肉承继豫王爵位,却最终落得被人利用的下场。”
“便是没有孩儿,我也会陪着洛姐儿到老,绝不会有纳妾的心思,再说还有元让、元吉和元宝他们,倘若我们老了,想必几个弟弟也会帮衬。”
“您从前因为洛泱的病症,是不是想过将她一直留在赵家?那么将来就需要家中弟弟们照应,与我成亲之后,洛泱不会远离长辈和几个弟弟,与您之前思量的没有冲突,只是多了一个我,留在洛泱身边。”
赵学礼望着萧煜:“你真的这么想?”
萧煜应声:“叔不信的话,我会当着姑母的面再说一遍,让萧家长辈也做个见证。”
赵学礼哪里会让萧煜这样做,堂堂一个豫王不能丢了脸面,他也相信萧煜能说出这话,就能做到。
大不了成亲之前,他让萧煜留下文书,将来做不到,他就拿文书……
等等……
赵学礼阻止自己继续往下想,他怎么都想到成亲了?他还没应承。
“我会仔细思量,”赵学礼道,“地上寒凉,你还是快起来吧!”
萧煜再次行礼:“谢谢叔成全。”
“先别说的太早,”赵学礼道,“我们还要仔细思量。”
萧煜应声,脸上也露出笑容:“小子明白。”
“好了,”赵学礼道,“刚刚宋先生还在寻你,我们出去吧!”
萧煜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衣袍,随着赵学礼走了出去。
屋子外大家都在忙碌着,唯有怀光站在门口。
赵学礼什么都没说,而是捡了柴禾送入灶房,他人刚走进去,就瞧见杨老太和罗真娘投过来的目光。
视线相对,三人就都会意了。
之前怀光站在那里,屋子里只有赵学礼和豫王,罗真娘就猜出发生了啥事,急急忙忙地告诉了杨老太。
杨老太心里也有数,这仗打完了,豫王的心思也就藏不住了。
是真的藏不住,之前来家中还装模作样,看不出太多端倪,这次视线都要长在洛姐儿身上了,如果他们能点头,不出半个月,豫王就得将洛姐儿娶回去。
“他说,不让洛姐儿离开赵家,”赵学礼捡了最重要的说,“他要与我们一同过日子。”
罗真娘一脸惊诧,不过很快眼睛中就有了欢喜的神情:“是你提的,还是……”
“他主动说的,”赵学礼道,“他也不会纳妾,子嗣什么的并不在意,我听着不像在说假话。”
“这样你就应承了?”杨老太问自家儿子。
“没有,”赵学礼忙道,“我哪里会这么轻易就答应。”
杨老太摇摇头,看她儿子这模样……八成是被人劝住了。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章 劝说
饭食做好了,萧煜与赵家一起坐下来。
杨老太看向怀光:“灶房里给你们支了两张桌儿,快进去吃点热乎的。”
萧煜带回的武卫军有不少,赵家屋中委实放不下那么多人,杨老太仔细想了想,与小孙女儿商量好了,在灶房里寻了个地儿,至少能让武卫军换着进去用饭。
这群孩子也是不容易,从吐蕃一路奔回来,眼下跟着萧煜不能歇着,还不得吃口热乎的?
怀光欢欢喜喜答应:“我们闻到灶房里传出来的香气,早就馋得不行。”
都安排好了,大家开始拾起箸来用饭。
萧煜看着摞起来的野菜饼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意:“我去吐蕃的时候,带的就是阿奶做的野菜饼。”
罗真娘会错了意:“若是不想吃野菜饼,还有稻米饭。”
“想吃,”萧煜道,“路上把野菜饼吃没了,我还跟查硕说,为了阿奶的野菜饼也得早点回去,查硕也被我馋得直咽口水,不过现下看来,他一时半刻是吃不上了。”
杨老太道:“小时候吃野菜饼,那时家中也就做这些,如今还能爱吃?”
“爱吃,”萧煜认真地看着那高高摞起的‘饼山’,“我还能认出哪个是祖母烙的。”
这下桌子上的人都好奇起来。
罗真娘和葛氏一直在一旁帮忙,都没有注意这些,野菜饼看起来都差不多,豫王还真能分出来?
杨老太道:“那你看看,哪个是我烙的?”
萧煜眼睛缓缓扫过,然后落在中间一张:“那张差不多,不过还是得尝一尝。”
赵洛泱离得近,伸手帮萧煜取了饼,萧煜用碗接了,然后扯下一小块,没有送入嘴里嚼就道:“这就是了,阿奶烙的野菜饼,周围略厚些,火候也大一些,因为洛泱喜欢吃这样的。”
陶氏和葛氏互相看看,豫王没说,她们都没发现,而且拿起来一比,也没差多少,这得是多仔细才能看出来。
杨老太脑海中则想的是另一个情景,又矮又瘦的豫王跟着小孙女儿一起蹲在灶旁,小孙女拿来野菜饼给他吃,他却没有接,而是看向她。
她当时还想,饿成这样的娃娃,咋还那么有规矩?于是弯腰低声道:“给你,你就放心吃。”
结果饼还没送进嘴里,就传来他那假祖母的吆喝声,萧煜年纪虽小却有了几分沉稳,但经常被打,难免会露出几分抗拒,她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裙道:“我去拦着她。”
从那以后,这孩子每次来家里,都用亮亮的眼睛看着他们。
所以这孩子跟学礼说的那些话,将他们当做亲人,应该也是真的。
杨老太突然惊觉,她怎么也被拐带的心疼起萧煜来了。
不行,在她满意之前,还是得与这小子斗智斗勇。
其实萧煜是想留在赵家的,即便让他睡在灶房里,他也乐意,但赵家人不会答应,一直拖到很晚,再也拖不下去了,萧煜才起身告辞。
今日一天他都没怎么与小鬏鬏说上话。
临走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小鬏鬏一眼:“我将怀正他们留下,眼下虽然与吐蕃的仗打完了,但仍旧没那么安定,还是该小心着些。”
萧煜堂而皇之地将怀正留下了。
怀庆和聂双在外带兵,怀正早就有所准备,在怀庆回来之前,由他护卫女主子。
萧煜去王家庄子落脚,其实他还有许多事得做,要让朝廷心甘情愿将西北几州分封给他,不但如此,朝廷派来西北的兵马,他也要留一部分。
老武卫军被拆分许多,已然没有了从前的建制,他需要补充一些人手进来。
在朝廷命大军凯旋之前,从中选出他想要的将士,顺便将那些朝廷安插的眼线还回去。
等到萧煜带着人走了,宋先生咳嗽一声,走到杨老太太身边:“如果豫王守着西北不走,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杨老太太担心的无非是这些,生怕她的小孙女跟着受磨难。
杨老太太乜了一眼宋太爷:“你又知晓了?”
宋太爷道:“至少十年内,皇上没有本事动豫王,十年后,西北这边早就安稳了,朝廷想要下手,也得思量思量。”
杨老太太皱眉:“就没个万一?”
“那当然也有,”宋太爷道,“皇上年纪尚小,但是太师野心勃勃,拿下了冯家和豫王府之后,太师在京中就没有了对手,豫王在西北,鞭长莫及,难免太师会起什么坏心。”
杨老太太道:“这些事我是不懂。”
宋太爷点头:“以豫王受伤前的性子,我猜测豫王肯定要攻入京城,拿下太师,之后兴许还会自己坐上那位子。”
“可现在看豫王的情形,我也拿不准了,猜测八成他会要西北做封地,不去主动再兴内乱。”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在一段日子内西北能太平,坏在一直被人窥视,说不得啥时候就被人暗算了。”
杨老太太嫌弃道:“文绉绉说了一堆,这个也不行,那个也不对。”
“这就是我想说的,”宋太爷赔着笑脸,“谁能知道后面福祸?我家老大,生来就伶俐,旁人需要用七八分的心血,他三四分就好,轻轻松松就连中三元,看到喜报的时候,我还以为日后再差也能进中书省,我总算能松口气了,结果才没几年就被贬黜。”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没脸在家乡住着,干脆应了迁民令。”
杨老太太哼一声:“定是你平日没少说大话,才觉得丢了脸面。”
宋太爷老脸一热,干脆应承下来:“那也不能怪我,教了那么多学生,本就没几个出人头地的,有些人的思量还与我背道而驰,不扯扯儿子的虎皮,拿什么人前立足?”
杨老太想“呸”宋太爷一口,骂他一声丢人。
宋太爷道:“搬迁的时候,我是想要来洮州等死的,可谁能想到路上遇到了你们,不但顺顺利利在洮州安家,还又收了学生,甚至连那逆子也追了过来,他是没进中书省,但我能瞧出来,他在这边更得心应手。”
“既然往后的事谁也看不透,想太多也没用处,不如就盯着眼下,看看那小子是否真心真意,至少这是能瞧得见的。”
(本章完)
第五百五十一章 恐惧
杨老太知晓宋太爷说的有道理,但是对于孙女婿,她之前想的并不多,偶尔思量思量,那模样比起豫王来也相差甚远。
咋说呢,自家的小孙女儿,嫁人就不能受委屈,尤其是她家这个,跟寻常的可不一样,嫁了人,也不能任由男方家欺负,但凡有啥不对的,她第一个拎着棍子上门。
别看她年纪大了,她谁也不怕。
问题是,现在孙女婿成了豫王,豫王府她倒是不怕,但若是豫王坏了心,她恐怕拎刀也敌不过。
再说,豫王眼下看着规规矩矩,也是一肚子思量,当她没听出来呢?
一会儿唤她“祖母”,看她没有变脸,更亲切了一步,与小孙女儿一样叫她“阿奶”。
怪不得攻城略地是把好手,那啥啥兵书,被他读的透透的。
还有身边这个老东西,也不是啥好人。
杨老太乜了一眼宋太爷:“还在这杵着干啥?”
“走,”宋太爷背起手,“我这就回去。”
杨老太眼看着宋太爷钻墙洞走回自家院子,这才转身回到屋中。之前得知小哑巴喜欢小孙女的时候,她也劝自己想开点,眼见着萧家长辈就要提亲了,她反而更焦躁起来。
杨老太叹口气回去看着一家子人歇下,躺在身边的小孙女儿,倒是没有啥忧愁,不一会儿功夫就睡着了。
杨老太黑夜里看着小孙女,真是不知愁,就这么真心真意的,万一被伤了可怎么是好?
……
萧煜不知不觉就忙到很晚。
还是怀光提醒了两次,他才放下了手中的文书,他这样赶着做事,还是想早点回系统里看一看,他从小鬏鬏嘴里得知了系统的变化,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就像开始的生命值一样,系统给出的东西,并非是他们两个人都能看到的。
萧煜没有抬头问怀光:“东西送走了吗?”
怀光道:“已经动身了。”
萧煜命人将他的箕斗纹送去了兴元府,会由大宗正带回京城,让朝廷辨认他的身份。
太师那般聪明,不会在这件事上再兴风浪,那证据是被百官亲眼见过的,若是借此再针对他,那就太过明显。
以太师眼下的权柄,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对付他,自然也不能就此撕破脸皮。
“兵马先就地安置,等着朝廷的旨意。”
朝廷一日不加封他,他也不会与朝廷谈如何分配手中的军权,在此之前一兵一卒都别想离开西北。
“再吩咐这十六州节度使,立即前来见我。”
萧煜在舆图上点了点,怀光应声。
萧煜做事从前都是干脆、直接,不会像太师一样背地里弄虚假那套,与身边的亲信演一出戏,仿佛是逼不得已才向朝廷要封地。
他会与朝廷说的明明白白,他想要什么。
若是不给。
萧煜接着道:“一会儿再送份文书去京中。”他给朝廷写封书信,恢复他武卫军的建制,否则就另派遣将领来西北戍边。若是朝廷不放心,也可以将他的武卫军再次拆开,但要保留他武卫军将领的职司。
也就是说,武卫军的将领会分散在大齐各支兵马中。
乍看过去,像是与冯家对付武卫军的手段一样,其实却有根本的差别,冯家对付武卫军时,武卫军的将领都以为他不在了,难免没了士气。
现在他在这里,并且又是先皇嫡子,若是谁明里暗里对付武卫军,刚好让他寻到由头与他们算账。
相信太师能想明白到底该如何办。
怀光端水来让萧煜梳洗,又侍奉着让他换了衣袍,这才退了出去。
奔波了这些时日,萧煜也确实困倦了,他闭上眼睛很快就睡过去,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似是梦到了他的小鬏鬏。
他刚要上前将小鬏鬏拉住,本来近在咫尺的人,却不知为何离他越来越远。
“小鬏鬏。”
梦中她大喊出声。
小鬏鬏却不理睬他,那身影也越来越模糊。
“十九。”
他耳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十九。”
“要记得……十九……”
萧煜猛然睁大了眼睛,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他好像做了一个噩梦,心中被恐惧塞满,然而他现在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记得耳边有人念叨他的名字。
“时玖。”
萧煜伸手拿起外袍穿上,快步走向门外。
守在外面的怀光本来也正打着瞌睡,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
“公子。”怀光迎上去。
萧煜摆摆手:“你留下,不用跟着了。”
怀光哪里能放心。
萧煜接着道:“我去凤霞村,那边有怀正他们,有公务明日一早送过来。”
心头始终被那种情绪压制着,唯一能缓和的方法,好像就是离小鬏鬏再近些。
萧煜一路策马回到凤霞村。
夜幕之下,整个村子看起来格外的宁静,他的小鬏鬏就在那里,萧煜舒一口气,但心头的炙闷却没有完全消散。
这一路他仔细回想,脑子也越来越清晰,梦中那声音像是他自己的。
他为什么会进系统中,又为什么会被叫时玖?系统还有什么秘密是他们没有探知的?
……
赵洛泱这一觉倒是睡得很好。
有了棉花之后,罗真娘给杨老太做了褥子,软绵绵的棉花,躺在上面别提多舒服了,杨老太开始还舍不得用,众人好一阵劝说,杨老太才答应铺在炕上,不过是将褥子横过来,这样就够她和小孙女儿两个人的。
她奶偏心的这般明显,大家也都习惯了。
赵洛泱也不会一直挤她奶,等她腾出空来,就从系统中兑换出东西来替换。
折腾了一大圈,赵家人也算是体会到了,走到哪里都不如自己家,聚在一起,干啥都欢喜。彻底放松下来,精神恢复的也格外快。
不过几个时辰,赵洛泱起床的时候就已经精神奕奕,只觉得用出去的精力,现在全都回来了。
用饭之前,赵洛泱带着元让、元吉他们给怀正几人送吃食。
刚走到东西村中间的屋子外,怀正立即走出来。
怀正躬身接过赵洛泱手中的竹篮,然后他目光闪烁,看了看身后:“我还有些事,要与女郎说。”
赵洛泱心有所感,跟上怀正的脚步。
怀正推开屋门,赵洛泱走了进去,听着身后关门的声响,赵洛泱正要回头去看,身体忽然被人向前一带,紧接着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第五百五十二章 疑惑
赵洛泱始料未及,差点惊呼出声,等回过神来就瞧见了萧煜。
“你怎么会在这里?”赵洛泱声音中带着几许埋怨,“难不成昨晚就没回去?”
“回去了,”萧煜声音略有些沉闷,“阿爹和三叔将我们送到村口,不想走也得走,就是半夜里做了个噩梦,就想回到村中看看你。”
赵洛泱道:“你还去我家中了?”
“我哪里敢,”萧煜道,“只是问了问怀正。”
赵洛泱噗通乱跳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听着萧煜略带委屈的话语,她忍不住笑出声。
看着她那晶亮的眼睛,萧煜忍不住手指微微用力,在她腰间瘙痒。
“你……”赵洛泱挣扎着躲闪,本来要佯装生气,却因为真的痒又被迫笑起来,“停……停……你还敢……我要恼了……”
萧煜不敢将人欺负的太过,主要怕一时半刻不能将人哄好。
“我错了。”
停下之后,萧煜立即认错。
赵洛泱明知这是他的惯用伎俩,可是看着他那副任凭惩罚的模样,又委实气不起来,于是伸手拍打了他手臂一下,就要试图脱身,哪知道他却半点不肯松劲儿,牢牢地将她圈在怀里。
“我奶他们还等我回去吃饭呢,”赵洛泱道,“元让也在外面,见我半晌不出来,一会儿要来找人。”
萧煜垂下头在赵洛泱耳边:“那你晚点再过来,今天我就留在村子中。”
赵洛泱有些讶异:“你手中的公务都处置好了?”
不说别的,朝廷中书省一封封信函送过来,都需要萧煜回应,在西北的那些兵马虽有将领暂时统领,但也需要萧煜整体节制,战事收尾的时候,需防范吐蕃反扑,再就是朝廷的明枪暗箭。
他哪里有功夫在这里逗留?
“我也有许多事,”赵洛泱道,“大家开始用织机织布了,我得过去看看。”牛家父子做好了织机,教会了几个女眷,并且周围三个村子,也将织机抬了回去,今天是大家分头织布的第一日,她得跟着娘和谢婶去看看情形。
布匹织出来是好是坏,眼下也就她能看得出来。
萧煜听完这些话,也没有改变主意:“晚上我等你来送饭。”
这人……
赵洛泱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外面传来赵元让的声音:“我阿姐还没出来?”
她得走了。
萧煜适时松开手,不过手刚刚放下,他就又后悔了,上前一步,再次将赵洛泱抱入怀中,然后垂下了头。
灼热的气息扫在她的面颊上,紧接她唇上就是一软,赵洛泱下意识攥住了萧煜的衣角,一颗心又开始剧烈的跳动,仿佛下一刻就会跃出她的胸口。
这次与之前不同,没有一触即分,反而久久流连不去,轻轻地在她口齿间碾磨,赵洛泱几乎忘记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离开。
赵洛泱立即推开萧煜,转过身去,脸颊一片火热,想到等在外面的赵元让,若她就这样出去,定会被弟弟怀疑。
赵洛泱转头狠狠地瞪了萧煜一眼。
但这目光在萧煜看来,不但一点不凶悍,反而目光流传,说不出的动人。
半晌之后,赵洛泱才推门走出去,赵元让已然等急了。
看到姐姐,赵元让忙迎上前:“阿姐,你在屋子里做什么?”
赵洛泱抿了抿嘴唇:“我与武卫军的人核对伤兵的事,看看兴元府还需要多少药材。”
阿姐说的话,赵元让一向不会怀疑他阿姐说的话:“那还需要多少?咱们还够不够用?之前娘也说,咱们用棉花做好的那些衣服,要先送去给伤兵穿。”
赵洛泱颔首,目光偷偷去打量阿弟,也不知为何,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一路走回赵家,赵洛泱的情绪渐渐恢复平静,小哑巴昨晚为何会突然过来?
他说做了个噩梦……
赵洛泱也做过噩梦,梦到的都是不曾发生过的。
再想想小哑巴那微微发红的眼睛,想必是一晚上都没怎么合眼。经历过那么多,就因为一个梦无法安睡?
从前他们两个提及过梦中的那些,若非要紧的事,小哑巴该不会瞒着她。
想来想去,唯有一个结果,那个噩梦很有可能与她有关。
赵洛泱这样想着,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中。
系统还是升级之后的模样,只是魅力值区,那一行不停变少的数字,以她的理解,这是人物卡任务完成的时效,错过之后将会得到系统的惩罚。
难不成是她想的太简单了?
系统若是判定第三阶段任务失败,会发生什么事?她会回到没有系统前的情形吗?她之前一直没考虑过一个问题。
系统出现之后,她的病症好了,重伤后的小哑巴也被收入系统中。
如果系统没了。
她的病是不是又会回来,小哑巴呢?离开系统之后,小哑巴能好端端地留在他的身体之中吗?
小哑巴会不会想到这些,所以才会担忧?
“想什么呢?”杨老太拉住小孙女的手,“稻米粥这么烫就往嘴里送。”
赵洛泱从系统中退出来,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端起了粥碗。
杨老太又去拉赵元宝:“又要将野菜饼藏哪里去?”
赵元宝只好将手里的野菜饼放回桌子上。
赵洛泱再看向母亲,罗真娘与葛氏、陶氏低声议论一会儿先要去哪个村子看织机。
父亲和三叔吃完东西,早就去忙别的了。
现在都很好,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得留下这些。
一个念头忽然从赵洛泱脑海中闪过。
财富区的3D打印机,购买下一阶段的3D打印机,它就能制造出更高级的物件儿。
那么……
3D打印机能不能打印系统呢?如果系统会消失,她可不可以在此之前再造出一个系统,这样就能将所有一切都留下。
听起来很荒唐。
但赵洛泱没有急着否定自己这个念头。
在她看来,那么贵的3D打印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而系统从一开始就在暗示,完成任务之后,系统会消失。
也许是她没有想明白这话的意思。
顺着这个往下思量,魅力值可以用来兑换书籍,最终会成为财富值回到系统中,那么所有的这一切,会不会都是用来购买使用3D打印机?
第五百五十三章 考上
赵洛泱有了这个思量后,就准备有空在魅力值区兑换一些有关3D打印机的资料来看。
如果系统任务顺顺利利完成,系统消失,小哑巴回到身体里,他们都好好的那是最好,若是中间有什么问题,多准备些总是没错的,关键时刻说不得还能弥补。
赵洛泱想好了,很快吃完了饭,然后跟着她娘和婶娘一同去看织机,早些将手里的活计做完,也好早点回来。
谁让那个朝廷惦记着,让太师绞尽脑汁的豫王,正藏在凤霞村的小屋子里,等着她给送饭呢?
……
陈留城内。
赵学文从外面打听完消息回到家中,在灶房里做饭食的姜氏立即迎出来。
“怎么样?”姜氏道,“打听到爹他们的消息了吗?”
赵学文摇头:“没有。”说着他目光闪烁。
姜氏看出端倪,立即跟着赵学文进门,东屋里的赵元昌也放下手中的书本,凑到屋子里听他爹说话。
赵学文道:“爹肯定出事了。”
姜氏惊诧:“柳家说的?”
赵学文摇头。
赵启坤和柳氏去河中府,赵学文没有陪着一同前往,因为他总觉得柳家的态度有些奇怪,从前都是他们求着柳家,这次为了父亲能早点动身,柳家来的长辈居然开始陪笑脸。
这也太不寻常了。
但是赵启坤也没有阻拦,他们留在陈留还需要柳家照拂,真的跟柳家撕破脸没有任何的好处,之前他看到柳氏与外男厮混,没有帮着他爹对付柳氏就是这个道理。
忍耐到了现在,总算要科举了,他哪里能节外生枝。
再者,他也希望父亲是谋了个好差事,父亲以为能考上科举,可是他心里清楚的很,就算让他爹考一辈子,也是没有任何的希望,他爹那些学问貌似不错,仔细问下来就知晓,决不能深究……
既然知晓不可能,为何还要浪费功夫和银钱?倒不如有个职司赚些银钱,这样柳氏欢喜,柳家也不至于如此看低他们父子。
他这次考不上的话,父亲手中也能拿出银钱再支撑他读书。
这么多好处,冒险也算值得,于是他没有与父亲多说什么,而是一路送父亲和柳氏离开。
过了半个月后,赵学文就试探着向河中府衙门寄信,却没有任何的回音,他就起了疑心。
今天算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倒是快说啊!”
赵学文的脸色愈发难看,姜氏心中更是没了底儿:“老爷要急死我们不成?”
赵学文这才长舒一口气:“我刚刚又去柳家,看到柳家的人都被抓了。”昨天还好好的,不过隔了一晚上,院子里的人就都没了。
周围的邻居说,却是听到了响动,好像是一队兵马进去了,但也只是闹腾了大约半个时辰。
赵学文又去了柳氏族中打探,发现本宗的柳氏族人全都不见了,柳氏宅子里空荡荡的甚是骇人。
将自己瞧见的都告诉姜氏后,赵学文道:“我问了衙署相熟的皂吏,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带走柳氏的至少不是陈留衙署,而且柳氏那些人也没有关在衙署大牢。”
姜氏瞪大眼睛:“柳氏有那么多人,总不能一下子就都没了。”
问题就在这里。
谁能绕过衙署做事?那么大的动静,衙署怎么可能不知晓,就是不敢提及罢了。
肯定是柳氏犯了大错,或者得罪了有权势的人。
赵元昌不敢说话,就坐在角落里听着。
姜氏呆愣了一会儿,又惊恐地看向外面:“老爷,你说,那些人会不会也将我们带走?”
赵学文开始也觉得害怕,不过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如果想带我们走,昨晚就动手了。”
柳氏族中那么多人,还差他们一家三口?
姜氏想想也是,她稍稍安心,又道:“那……这桩事跟爹有啥关系?”
赵学文道:“不会有那么多巧合。”柳家与冯家有牵连,他私底下找人打听到洮州一些消息,反正他娘和几个弟弟的情形,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赵学文现在就担忧,去年他与赵启坤从家中逃出来,是不是留下了祸患。
想的越多,就越是恐惧。
当然这些,他不准备告诉姜氏。
赵学文抿了抿嘴唇:“衙署给消息了,一个月后乡试。”
今年因为有战事,乡试一直没能开考,眼下衙署传出消息,战事应该是无碍了。
姜氏总算听到了一件好事:“老爷能考吗?”
赵学文点头:“那是自然。”他也怕柳家的事会牵连到他,特意去询问,结果没问出什么有关他的消息。
姜氏欢喜:“妾身立即去准备,好送老爷进京赶考。”
这一个月,赵学文过的胆战心惊,生怕什么人前来,告诉他不得入考,直到走进贡院之后,赵学文才彻底舒了一口气。
心中思量着要孤注一掷,赵学文觉得这次考的格外好,只要他秋闱有名,再登杏榜,许多麻烦事也就都解决了。
大不了,他去母亲面前认个错,他好歹有了官身,也让母亲和几个弟弟脸上有光,谁不想家中有做官的人呢?
从贡院出来,赵学文虽然疲累,心里的重石放下了些。
在京城等待的日子,赵学文陆陆续续听到了些消息。西北大捷,吐蕃王师彻底被赶出了大齐,吐蕃老赞普被杀,王庭陷入内乱之中。
朝廷下令加封立下战功的豫王,将西北几州赐给豫王为封地。
消息在坊间散开之后,百姓们都在谈论,真的赐了封地,豫王不就成了实实在在的藩王?
这位藩王又会打仗,如此一来西北那边就能一直安定了。
“也不知道,豫王会不会入京?”
没见过豫王的百姓,都想看看这位年轻的藩王。
赵学文四处奔走,想要多听些那位豫王的消息,就这样总算熬到了放榜的时候。
赵学文听着敲锣打鼓的声响,一路赶到贡院门口,用尽了力气才从人群中挤过去,目光就落在那红榜上,在一行行人名之中,赵学文总算找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几乎不敢相信,使劲揉了揉眼睛,再次定睛看去,是他没错。
虽然已经挂在了榜尾,但他真的考上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死罪
“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一声喊叫从赵学文不远处响起,让赵学文彻底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赵学文下意识地顺着那声音看去,一个穿着粗布衣袍的男子,发癫似的在人群中挥舞着双手,身体胡乱地原地蹦跳着,这一刻他好似忘记了一切,完全沉浸在喜悦中。
而他身边的围观的人,看着这一幕,大多数人脸上露出的是羡慕。
这时候,谁还会记得什么礼数、举止,只要能考上,其余的都不重要。
能考上……
赵学文心里重复了这三个字,脑海中一根弦被拨动,然后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再次将目光落在那红榜之上,这次他准确地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开封府陈留,赵学文。
陈留前来乡试的人,只有他一个叫赵学文。
赵学文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被人挤了出去,远离了人群,但这次他清晰的感觉到了喜悦。
整个人,全身上下都在欢欣,然后他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外跑,跑到了一处小巷内,刚要抬手敲门,那门就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陌生脸孔的汉子。
汉子差点与赵学文撞在一起,皱起眉头开口问:“你是谁?到我家中作甚?”
赵学文嘴唇蠕动着,此时此刻他才算真的情形,他是要回家,可这里不是他的家,因为这是京城不是陈留。
赵学文抬起手,一巴掌打在自己额头上,然后他露出了笑容,那笑容就像是隐忍了多少年的人,终于可以不用再隐藏自己,肆无忌惮地露出真正的面孔。
那五大憨粗的汉子,见到赵学文这般目光,居然都闪过一抹惧意。
“我考上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举人。”
赵学文看着那汉子,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每次发榜都要疯几个,汉子正想要说些什么,赵学文却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赵学文太欢喜了,他从前就相信自己定能考上,在赵启坤埋怨被赵家人拖累的时候,他坐在一旁静静听着,其实那一刻他心里想的是,真正被那个家拖累的是他。
离开那个家,他果然就考上了。
赵学文走在街上,他抬起头仔细地看向周围,这就是京城,他赶考的时候,没敢好好瞧过,因为怕看了,心中炙闷,这不是他能来的地方,现在他总算能抬起头张望了,等他有了官身,他就能一展身手,靠着自己搬进这里,过上他想要的日子。
“这位老爷,要不要进来喝碗酒?”
酒馆门口的伙计笑着招呼赵学文。
赵学文立即闻到了一股酒香,他不由地吞咽一口,不过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钱袋,里面没有多少银钱。
他还得留在京城等着会试。
伙计看到赵学文动容,更加卖力地道:“东家说了,今日凡是中榜的举人老爷,入店中喝酒一律不收银钱。”
赵学文眼睛登时一亮:“你说的是真的?”
伙计忙躬身道:“咱们可不敢骗举人老爷们。”
一杯酒下了肚,赵学文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这就是为何他要科举,刚中了榜,身份立即就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位老爷是……”
赵学文喝了第三杯,酒馆的东家立即来拜见。
赵学文还不适应如今的身份,差点就站起身来还礼,不过在那之前,酒馆的东家按住了他。
“举人老爷,这可使不得,您能来这里是给我们脸面,今晚您放心喝,店里已经收拾出来一间客房,您若是累了,只管过去歇着。”
赵学文偷偷地看向东家身边的伙计,那伙计又拿来热好的酒壶送到他桌上,一同送来的还有刚刚切好的酱肉。
伙计侍奉的妥当,再加上赵学文这些日子委实疲累,总算得到了一个好结果,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不知喝了多久,当赵学文觉得天旋地转时,一个女子伸手搀扶住了他。
温香软玉入怀,赵学文最后一丝理智也没了,这一晚上,他睡的格外好,似是梦到了自己一身官服,衣锦还乡时的情形,无论是谁都要唤他一声“大老爷”。
他还看到了母亲和几个弟弟,几个人全都畏畏缩缩地站在角落里,最后他看到了洛姐儿……洛姐儿还是那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赵学文几乎是笑醒的,但是等他醒来的时候,立即感觉到了异样,鼻端先是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他下意识地转头向身边看去,只见被褥完全被鲜血染红了,更可怕的是,在那里躺着一个女人,女人脖颈被利器割开,满脸都是鲜血,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瞪着他。
赵学文几乎立即从床上爬起,他仓皇地想要远离,却在这时屋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紧接着就是伙计的喊叫声:“杀人了。”
从乡试考中到被押入大牢,就像是一场梦。
要不是审讯时动用了酷刑,赵学文都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蜷缩在大牢里,赵学文整个人都被恐惧笼罩。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也不想死在这里。
但就像狱吏审讯时说的那样,他也说不出来为何那女人会在他的床上,而他身上、手上也都是那女人的鲜血。
耳边不停地传来狱吏的声音,他都怀疑自己是在酒醉的时候,杀了那女人,最后实在撑不过用刑,他糊里糊涂地在口供上按下了手印。
谁能来救救他?
赵学文惊惧地不敢合眼,生怕下一刻狱卒就会前来,将他拖出去砍头。
“赵学文。”
牢房外喊声传来,赵学文整个人向后缩去,却没有任何用处,两个狱卒走进来,架起他的胳膊将他向外拖去。
“要带我去哪……”
赵学文刚喊出声,嘴便被塞住,他用尽全力挣扎,却哪里有半点用处?想到自己将要面临的结果,赵学文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晕厥了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先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一盏油灯。
脚步声传来,一个人从屏风后走出来。
“赵学文,”那人终于开口,“一个好好的举人老爷,为何突然去杀人?”
赵学文慌乱地摇头:“我没有……我没有……”
那人道:“你知道为何你能中榜吗?那是有人给了你机会,可惜你不知珍惜,居然犯下杀人的重罪,谁也没有法子。”
那人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急切中,赵学文仓皇地摔下床,向那人扑去,他虽然不知那人是谁,可他能感觉到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求求您,只要能救我,让我做什么都行。”
第五百五十五章 施恩
屋子里,赵学文急切地喊叫。
“那女人不是我杀的,定是有人陷害。”
“是那酒馆的东家,是他们见我醉了,动的手脚,”赵学文恐惧间脑子突然清醒起来,被扔在大牢里这么久,稍稍有些思量的都能察觉出点问题,“还有那狱吏,也是故意屈打成招。”
赵学文伸手拉住了眼前人的靴子:“只要你能帮我,他日我定然报答……”
那人似是被赵学文说动了,没有继续往前走:“你如何报答?”
“我……”赵学文一时想不到,因为他确然身无长物,“如果我能脱罪,就是举人出身,我会参加春闱,顺利入仕,只要做了官,必然有报答恩人的机会。”
那人从鼻子里“哼”一声:“京中有那么多刚中榜的举人,随便寻一个就能施以恩惠,你眼下犯的可是重罪。”
说着那人又要向前迈步。
“他们没有我忠心,”赵学文拼尽力气挂在那人的腿上,尽力扬起头,脸上满是青筋,“您救了我的命,我对天发誓,若忘恩负义,将来尸骨无存。”
“我要你的命又有何用?”
那人显然没有被赵学文的话打动。
赵学文仍旧没有放弃,搜肠刮肚,终于抛出最后一线希望:“那您之前为什么帮我?”那人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他面前,如果不想救他也不会将他带出大牢。
而且赵学文还听到那人问他:你知道为何能中榜吗?
“你还不算蠢。”那人转头正视赵学文。
此时此刻赵学文才将那人的面容看个清楚,那是个三十来岁的男子,与寻常男子不同的是,他脸上没有胡须,因此人也显得格外阴柔。
赵学文再想想那男子说话的声音,也不如男子那般浑厚。
男子弯腰坐在矮凳上,瞄着赵学文:“你是赵家人没错吧?你爹赵启坤,你娘杨氏,还有三个弟弟,赵学礼、赵学景、赵学义。”
赵学文心中一惊,但顾不得多想,就慌不迭地点头:“没错,恩人说的都对。”
男子点点头:“看来赵家人对你怨怼不轻,否则怎么会让你沦落成这般模样。”
赵学文早怀疑他娘和几个弟弟在洮州过的不错,可听到这人的话,还是吓了一跳,难不成老娘他们比他想的还厉害?
这人能将他从死牢中带出来,可见身份不同寻常,老娘和弟弟们却也能入了他的眼,难不成是几个弟弟中,有人入仕为官了?
大齐入仕都要科举,他们分开之后,这是头一次秋闱,就算考中了也与他一样是个举人罢了……
赵学文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学文再次祈求:“自从我与爹来陈留后,就没有再与家中通消息,我让人送回过书信,却没有得到回音,想来是家中老娘怪罪我与爹,可我也是身不由己,父命在前怎敢违逆?所以我娘和弟弟那边到底如何,还请恩人指点一二。”
男子微微翘起嘴唇,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神情,他盯着赵学文:“那你可是选错了,若是留在洮州,眼下也要享受富贵荣华。”
赵学文一脸茫然。
男子放松下来,声音比之刚刚更尖了些:“你在京中逗留,可听说了?朝廷要封豫王爷为藩王,西北十六州都为豫王藩地。”
赵学文点头。
男子接着道:“豫王二十有余,却一直未能婚配,跟着这封藩王的旨意后,还有许多赏赐送去西北,用作豫王定亲用处,而那些赏赐原本是先皇留给皇上大婚用的。”
“与豫王定亲的女子,就是你二弟,赵学礼的长女赵洛泱。”
赵学文怔怔地看着那男子,脑海中浮现出赵洛泱痴傻的模样,在他印象里,老二的长女就是个傻子,连话都说不出来,就像他爹说的那样,养着也是赔钱货,谁会娶一个哑巴?
现在赵洛泱不但有了夫家,还是大齐的豫王。
赵学文忽然想到了不见踪迹的赵启坤和柳氏,难道是娘和几个弟弟下的手?那他会被送入大牢,会不会也是……
赵学文打了个冷颤。
似是能看出赵学文在想些什么,男子道:“你爹和柳氏被冯家人抓走了,用来要挟豫王,两个人都死在了西北,你这次的事应该也跟冯党余孽有关,冯党余孽知晓你的下落,岂能不向你下手?”
赵学文听了明白,豫王要迎娶洛姐儿,他们没得到任何好处,反而因此被牵累。
“咱家是皇上身边的人,”男子接着道,“本是因为你与赵家的关系,想暗中帮衬一把,也算与豫王妃结个善缘,没想到豫王府并未将你放在眼里,这就算咱家将力气用错了地方。”
话都说完了,王内侍站起身准备离开。
“中官大人,”赵学文在地上爬行两步,“求您救救草民,草民若是能活命,日后定照您的吩咐做事,我到底也是赵家人,家中老娘不会不认自己的亲骨肉,无论如何我也是洛姐儿的叔叔……打断骨头连着筋,一家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分开的。”
王内侍仔细听着赵学文的话,似是觉得也算有些道理,他微微点点头。
赵学文心中大喜:“草民愚钝,以后还要中官大人多多指点……草民定会好好学……只要大人给草民这个机会。”
赵学文说完开始向地上叩首,几下之后就磕的头破血流。
“起来吧!”王内侍总算开口,“要想咱家救你,也不是没法子,只要将衙门里你的口供拿出来,抓了害你的冯党余孽,你不但无罪,反而立下大功。”
赵学文听得眼睛发亮,恨不得立即抱住那内侍的双脚痛哭,他总算能活下来了。
王内侍接着道:“朝廷正要贺礼送去西北,你是赵家人,刚好能办此事,等一切筹备妥当,你押送贺礼去西北,将差事办好,自然有你的好处。”
赵学文连声道:“中官大人放心,草民定会竭尽所能。”
王内侍满意地点点头:“今日之事你记住就好,若是再犯糊涂,咱家可不一定还能救你。”
第五百五十六章 大宅
当王内侍离开屋子,下人捧着衣物进来的时候,赵学文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一个中官不可能大费周章地欺骗他。
“赵老爷,”十三四岁的丫鬟上前行礼,“我侍奉您梳洗,一会儿郎中会前来给您用药。”
赵学文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任由丫鬟摆弄。
丫鬟小心翼翼脱下他衣服的时候,黏在伤口上的布料被扯动,让赵学文忍不住痛呼出声,丫鬟立即跪在他脚下求饶。
赵学文怔怔地望着这一切,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丢在雪地里一样,浑身上下都冻僵了,现在在那丫鬟惶恐的神情中,身体慢慢地回暖,终于开始有了知觉。
“你起来吧。”赵学文吩咐一声,丫鬟才又起身再次为他宽衣。
这些日子经历的波折,比他这一年经历的还要多。
如果身边没人,赵学文宁愿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任谁差点死了,都会有这样的感觉,愈发觉得世间是如此的美好,之前那种恐惧不想再经历一次。
梳洗好了,郎中也换了药,赵学文总算能安安稳稳躺在床上,赵学文不知道那位王内侍何时会来,他到底该怎么为皇上办事,就这么思量着,赵学文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日又是那丫鬟进门侍奉,用了早饭,赵学文刚想试探着打听一下,今日都要他做些什么,丫鬟就带了两个管事进门。
管事向赵学文行礼:“赵家老爷,咱们这就回宅子去吧,宅子还要收拾,有些事还得您拿主意。”
赵学文哪里知晓管事说的是什么宅子,他来京里就住在北门口的小客栈里,不过这样的时候,他也不敢询问,只能听人安排。
马车一路向东城走去,赵学文透过车帘向外张望,东边离皇宫很近,周围一圈是衙门,再往外就是达官显贵的府邸,他来京中这么久,可一直不敢往东边来,没想到这次却被人用马车带着来到这里。
“就是这儿了。”
马车停下,管事上前搀扶赵学文。
赵学文望着眼前那高门大院,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管事恭恭敬敬地禀告:“皇上知晓赵家并非京城人士,特意赏赐了宅院。”
赵学文一颗心都要跳出来,这样一处宅院,就算赵家人攒几辈子,也不可能住得上,可现在朝廷赏给了赵家。
赵学文伸手拉住管事:“我问问,我……侄女儿是已经过门了吗?”
只有洛姐儿是豫王妃了,才可能赏赐一处宅子给赵家。
管事摇摇头:“尚未,大宗正和几位侯爷正在洮州为豫王登门求娶。”
赵学文更加不敢置信,豫王看上洛姐儿,还要大费周章的求娶?难道赵家有谁还能不答应?
赵学文脑海中闪过杨老太和赵学礼的脸。真是荒唐,他们就是农户而已,真的有机会嫁给宗亲,还不是要感谢祖宗保佑。
管事接着道:“小的从前也是为宗室府办事,倒是听到些消息,豫王爷对您家的女郎格外在意,所以光是昌乐长公主和大宗正求娶还不够,又请了两位侯爷,两位朝中大人一同前往。”
如果这不是那位王内侍安排的人,赵学文绝不会相信他说的这番话。
走进宅院后,看到宅子里的情形,赵学文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院子还没修葺好,放眼望去却已经有十来个下人在忙碌,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十几口箱子摆在那里,下人正从箱子里面向外拿物件儿。
这是准备从里到外都将这院子收拾妥当,等人来了就能直接住进去。
赵学文开始明白王内侍那番话的意思了,赵家早就非同一般,却没有任何人来知会他,显然早就不将他放在心上。
“老爷,老爷。”姜氏的声音传来。
赵学文看过去,只见姜氏带着赵元昌径直寻他而来。
姜氏脸上还带着惊诧,赵元昌则好奇地看着四周。
见到赵学文,姜氏立即道:“他们说要带我们入京,我还不信,没想到这都是真的。”
说完姜氏又想起来:“他们还说老爷遇到了麻烦,到底怎么了?”
赵学文看向周围做活计的下人,一时没有开口,还是旁边的管事道:“我带老爷和太太去内宅。”
赵学文和姜氏、赵元昌跟在管事身后,一直被引进了内宅的一处主屋。
管事将门关上,赵学文这才将被人陷害入牢的事说了,中间自然没提,他迷迷糊糊中记得搂着那女子之事。
姜氏难免一阵心惊,紧接着她就指了指外面:“你说这寨子是给咱们赵家的?”
赵学文点头,不过很快他又摇头:“你忘了,咱们已经偷偷跟爹跑出来了,我们想要回到赵家,娘和弟弟他们不一定答应。”
姜氏眉毛都要竖起来:“凭啥?咱们一路照应爹,侍奉爹还错了?爹就是再错,还能不认?这若是说出去,洛姐儿就别想嫁出去。”
比起赵学文忧心忡忡,姜氏倒是一点不在意,赵元昌更是绕到了桌案旁,伸手去动桌案上的墨块。
“爹,这墨上还有金字儿。”
姜氏看一眼就笑着道:“喜欢就拿着,都是你的。”
赵学文阻拦道:“不要乱说,兴许那些东西都是御赐的,你们弄坏了,如何向老二交代?”
姜氏看着赵学文:“老爷方才是咋说的?这宅子是赏赐给赵家的,老爷才是赵家长子,赵学礼的兄长,这个家本就该老爷做主,墨块而已有啥动不得的?一会儿我还要去看看院子里都怎么布置的,再好好将后院的屋子都分一分,等娘他们来了,也好有地方落脚。”
“你别发疯,”赵学文呵斥姜氏,“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怎么敢胡乱做主?”
“老爷傻了不成,”姜氏一把拉住赵学文,“若是这会儿,老爷不能摆出赵家长子的模样,将来他们能认下?相反的,老爷就得让大家都知晓,咱们是豫王妃的大伯一家,这样等娘他们来了之后,也就不好再说别的。”
“老爷这一遭可都是因为他们,总不能好处都让他们占了,咱们只能跟着受罪。”
第五百五十七章 等
有银钱到底还是好事。
赵学文的恐惧很快就被高高摞起的衣料、首饰还有各种金银锭子给冲淡了。屋子里堆起来的东西,是他们这辈子想都没敢想过的。
姜氏一开始耍耍心思,搬些大物件儿进自己屋中,但很快她就发现根本搬不完,什么都好,什么都值钱,连一顶帐子上的绣花,都精细的不得了,让人爱不释手。
姜氏甚至想要将所有的屋子都睡一遍。
还有那些侍奉的下人,丫鬟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一个个长得水葱似的,穿着同样的衣裙,只是一排站在她身边,她心里就说不出的欢喜。
除了这些,外面人听说赵家来人了,就有礼物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赵学文看着那长长的礼单,再想着那些送礼来的达官显贵,客气的模样,总算是明白大齐唯一的藩王是什么意思了。
姜氏也迎来了登门的女眷,她不懂如何待客,幸好宅子里下人、管事全都不缺,用不着她多加吩咐,就摆上了一桌尚好的宴席。
女眷们与姜氏话家常,明里暗里地打听赵洛泱的喜好。
“您家的小姐可不寻常,不但救下了豫王爷,吐蕃人攻打洮州那会儿,还帮着昌乐长公主守城门。”
“我也听说,洮州那位赵景云大人也是赵家小姐救下来的。”
女眷说完另一个接口道:“不光是这些,眼下我们府中好多物什都是西北来的,许多与洮州凤霞村有关,赵家小姐的父亲就是凤霞村里正。”
一个里正根本算不得什么,京中达官显贵平日去庄子上,当地的里正都会带着人送去些野味,东西是收了,但绝不会有人想着去与那些里正说说话。
因为身份相差着实太悬殊。
但赵家这位里正,她们至少表面上不敢怠慢,谁叫人家生了个好女儿,将来会嫁入豫王府呢。
女眷们一句句夸赞和示好,姜氏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从家里出来后,与婆母他们就没来往,更不知道婆母他们到底在洮州都做了些什么。
有时候她会怀疑,这些人说的赵家人,到底是不是她熟悉的赵家人。
女眷们目光看过来,姜氏只得干巴巴地道:“我那侄女从小就聪明。”
女眷们都笑了。
好不容易才将宾客送走,姜氏不由地松了口气,不过紧接着她就妒忌起来,如果这些人都是为了她来的该多好?
这么一桩富贵,怎么就落在赵洛泱头上了?
姜氏这样想着,就要转头回到院子的时候,余光看到假山石后似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定睛看去,却只有摇曳的树枝,姜氏揉了揉眼睛,转身走了回去,她还得继续收拾院子,也只有付出了辛苦,等赵家人来的时候,才不会将他们一家人撵出去。
等姜氏走远之后,山石后,木叶遮挡处,露出一个婆子的脸。
……
宫中,皇帝的寝宫。
熟睡的小皇帝,做了一个噩梦,他看到了他的生母颖嫔扭曲的面容。
虽然她竭力想要笑,可因为疼痛根本无法控制自己,她一张嘴,鲜血立即从其中涌出来,然后她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上,身体怪异地扭曲。
萧旻想要大叫救命,却被人抱起来捂住了眼睛。
“啊……”
一声喊叫还是从萧旻嘴里发出来。
外面当值的内侍立即进门,就像小皇帝从前每一个惊醒的夜晚一样,内侍立即掀开被子一角向里面看了一眼,然后就安抚小皇帝:“皇上,没事,奴婢们在这里,奴婢立即就拿干净的衣裳过来。”
小皇帝点了点头,几个宫人快步进门,等到内侍将小皇帝抱起来,其余宫人手脚麻利地将被尿湿的被褥撤走。
等换上新被褥之后,小皇帝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女官端来安神的药汁,小皇帝迟疑片刻,看向内侍:“朕不想喝。”
内侍立即摇头:“皇上,这是蒋太医亲手熬的,您喝了也能睡的更安稳。”
小皇帝摇头:“不管用,朕刚刚还是惊醒了。”
内侍道:“蒋太医与太师说过,这药至少要吃一阵子,才能完全痊愈,最近这几个月,您已然好多了。”
小皇帝还想说什么,听到内侍提及“太师”,只能顺从地点点头,内侍小心翼翼地将药尽数喂给了皇帝。
服了药,撤了灯,小皇帝再次躺下。
在宫人和内侍离开之前,床上的小皇帝手放在被褥两侧,眉宇舒展,面容平静,仿佛已经渐渐睡着了。
等到几个人都退下,小皇帝才又睁开了眼睛,然后他伸手摸向了自己的口鼻,然后放在眼前看了看。
他知道自己梦到的是什么,那是她生母过世时的模样,因为他当时尚且年幼,记得不是很清楚,可那一幕幕委实太过惨烈,终究在他脑海中留下一抹痕迹。
他本不用这样记起来……可是跟着德妃的那些年月,德妃虽然喜爱他,却也总是会不经意地询问那晚的经过。
甚至请过天师前来,就为让他彻底回想那日经过。
萧旻知道德妃娘娘想要经他的口,将那些都告知父皇,最好能扳倒当时的冯皇后。
这些伎俩,这些争斗,他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经历,每一日都活在这些阴影之中。
内侍说的对,前阵子他的确睡的很好,因为豫王让人送战报入京,西北大捷,除此之外,大宗正也拿到了豫王的掌纹,在文武百官面前证实了豫王的身份。
豫王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是父皇和先张皇后的嫡子,比他身份更尊贵,更适合承继皇位。
萧旻很欢喜,可他却不能在朝堂上表现的太过明显,免得被太师斥责。
其实萧旻是不怕斥责的,他只是怕身边再多几双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天刚有些发亮,内侍和宫人就进了门,开始侍奉萧旻起身。
等到萧旻用过饭食,准备去书房读书时,萧旻终于等到了与老宫人相处的机会,萧旻低声询问:“有没有豫王的消息?他会不会入京?”
萧旻真心希望豫王能入京,他有许多事想要与豫王说,他生怕自己等不到那一日。
第五百五十八章 逼迫
萧旻信任的老宫人,曾经侍奉过他的生母颖嫔,颖嫔过世之后,贴身侍奉的宫人和内侍都被处死,只有少数苟活下来,在宫中做粗活。
萧旻被带去德妃宫中后,有一次在御花园里遇到了这位宫人,萧旻一眼就认了出来,他虽然年纪小,却知道不能露出异样。老宫人同样谨慎,直到德妃娘娘过世,才设法来到了萧旻身边。
萧旻别看已经登基,但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整个人寝宫就像个筛子,没有一处安全,所以即便萧旻知晓老宫人是为他而来,也不能将老宫人调到身边,只能让她继续在寝宫做些粗使活计。
太后和太师将萧旻掌控在手心,老宫人焦急却也只能躲在暗处寻找机会,总算让她等到太后和太师斗起来,才趁乱找到颖嫔留下的人手,打通宫内外的路,至少能在关键时刻为萧旻递送消息。
老宫人低声道:“皇上别急,咱们的消息到西北还得有些日子,咱们可以慢慢等。”
萧旻让老宫人带消息去西北,请萧煜入京相见,这是他眼下最急切的事。
萧旻点点头:“我听到宫人私底下说,兄长不会入京。”也就是听到了这个,他才会又在夜里做噩梦。
他害怕萧煜不肯前来。
战战兢兢长到现在,见过了那么多事,萧旻的心智早就已经超越了他的年纪,但眼下这样的局面也不是他能应付的。
他能做的只是装作什么也不知晓,听从太师的安排,能改变现状的只有兄长和姑母。
老宫人一时沉默,当她想开口再说些什么时,就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是内侍来寻萧旻了。
萧旻道:“嬷嬷,再想想办法。”
老宫人看着萧旻的背影,眼睛登时发红。她不想皇上抱太大期望,因为连她也觉得豫王恐怕不会进京,就算这次朝廷封藩王,明令让豫王进京谢恩,但离开西北毕竟不安全,若是太师想要做些什么,豫王就会处于下锋。
即便皇上想方设法让人送去消息,可能也会被认为,那是一个哄骗他来京的圈套。
老宫人伸手抹了抹眼角,她听说豫王要结亲的赵家有人入京了,她也让人去盯着,如果赵家人能来京中,说不定豫王也能跟着前来。
……
洮州,凤霞村,赵家。
萧煜收起了京中来的信函,他抬头看向怀光。
怀光道:“那是颖嫔生前安插的人手,我们的人从京城一直跟着他过来,没发现他与太师的人有来往。”
萧煜点点头。
宋太爷坐在下首的椅子中,他伸手捋了捋胡须:“是皇上送来的?”萧煜没有瞒着大家的意思,宋太爷才会开口询问。
萧煜应声:“皇上想要我入京。”
宋光彦抿了抿嘴唇:“就这一句话?”
萧煜点头。
宋太爷道:“那应该是皇上的意思了。皇上年纪小,还不能说出一番打动人心的话。”
朝廷将萧煜封为藩王,西北十六州作为藩地,旨意半月前就到了西北,还明旨让萧煜进京谢恩,但萧煜一直没有动身去往京城。
就连赵学礼也知晓,京城不能去,谁知道太师那些人借着萧煜谢恩,会不会动什么手脚?
赵洛泱道:“还有别的消息吗?”
前些日子她从萧煜那里得知,赵学文一家到了京城,这次秋闱赵学文还考中了举人。她就猜到这件事必然还会有回音。
杨老太也坐在椅子上,周围是赵学礼、赵学景和赵学义。
“是啊,”杨老太道,“那没心肝的老大怎么样了?”
萧煜迟疑着没有开口。
杨老太道:“你就直说,那东西连亲娘都不理会,做出什么丧尽天良的事都不奇怪。”
赵学礼也看向萧煜道:“豫王爷就说吧!”
有些事瞒也瞒不住,萧煜也没准备瞒着赵家人。
萧煜道:“朝廷赐下一处宅院,如今赵学文一家就住在那宅子中,京里有不少人送礼物过去,赵学文顶着赵家的名声都收了下来,每日都要在家中办宴席,宴请达官显贵。”
赵学文也知道机会来之不易,开始还只是在家中收礼物,后来就带着东西四处拜访官员,走通了关系送赵元昌去了府学。
“这个混账,”杨老太气得站起身叉起腰,“我现在就去京城告状,让衙署拿办了他。”
宋太爷见状忙急声道:“听王爷将话说完,你年纪那么大了,你去京中能做些什么?人还没见着,先将自己气病了。”
杨老太瞪向宋太爷,正要说话,手臂就被小孙女挽住:“奶,先生说的也没错,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赵学礼和赵学景都皱起了眉头,赵学义本来在思量改良那些火器,听得赵学文种种也渐渐回过神来,不禁喃喃地道:“他要作甚?”
萧煜道:“这些应该是太师那些人暗中安排的,太师知晓咱们不会放任赵学文如此,逼着咱们入京处置此事。”
赵洛泱扫了一眼萧煜,他各种称呼变的愈发熟练,“咱们”这话不知道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可能是现在脸皮太厚,神情太过自然,都没能引起大家的注意。
葛氏低声道:“那我们不去管呢?”
萧煜道:“只怕那些人会引着赵学文做点大事出来。一旦犯了大案子,必然要牵累赵家的名声,也就不得不去解决。”
赵家名声不好,必然引得朝中和坊间对豫王府种种猜测,这就是太师的手段,赵洛泱略微思量片刻道:“这是太师逼着豫王入京。”
“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能去京城了,”赵学礼道,“太师肯定准备好了要对付豫王的手段。”
宋光彦道:“不回京谢恩也是错,会被人诟病拥兵自重,蔑视君上,等到朝野积怨深了,随时都能对藩地下手。”
简单来说,太师这一招,让人进退不得。
小皇帝送出的消息,也就更无法应承。
宋太爷捋着胡须:“是得仔细应对。”
赵洛泱看向萧煜,刚好萧煜也在看她,眼下只有她知晓,萧煜不能一直留在藩地。
第五百五十九章 顾虑
赵学礼对眼下的情形十分担忧,那些人算计赵学文是要对付豫王没错,但苍蝇不叮无缝蛋,只能怪赵学文心术不正。
赵学礼看了一眼赵学景,兄弟两个目光中闪烁出同样的神情,都知晓彼此的意思,寄希望于赵学文幡然醒悟那是不可能的,但如果他们悄悄去京中,他们是不怕会遇到危险,就怕反而给大家带来更多麻烦。
“还是要去京城的,”萧煜开口道,“但不是现在,至少要等过了年,春耕之后,藩地也整饬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入京。”
那会儿手中掌控的也足够多了,能更好的稳住局面。
听到萧煜这话,赵学礼松口气,看来萧煜有法子,他刚想仔细问问,就发现萧煜脸上露出迟疑的神情。
赵学礼道:“有什么难处?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有件事是不太好办,”萧煜先看向杨老太,然后又将目光落在赵学礼身上,“还得阿奶和叔帮忙。”
赵学礼没有迟疑:“你只管说便是。”
“我想,”萧煜神情变得更加郑重,“我想在做这桩事之前,先与洛泱定亲。”
屋子里本来紧张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赵学礼一脸诧异。
杨老太道:“这是为何?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萧煜应声:“如果现在问我有什么顾虑,就是这一桩了。眼下对我来说,最要紧的就是求娶洛泱,其余的我都不是那么在意,太师那些人用出这样的手段,我也不是想不到法子应对,但恐怕会拖延我与洛泱的亲事,这并非我所愿。”
宋光彦怔怔地看着萧煜,那目光就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豫王般。那么重要的事,他绞尽脑汁在想法子,但豫王一开口,却说……亲事?
豫王他也太……这是能被御史上奏折的。
不对,宋光彦摇摇头,一定是他想错了,豫王征战沙场,怎么可能是这种人。
宋光彦想着去看自己爹,意外的是,他没有从他爹脸上看到与他相同的神色,他爹嘴角还扬起露出一抹笑意是怎么回事?
觉得豫王做的不错?还想夸一夸豫王?
果然,宋太爷开口道:“不妨听听豫王爷怎么说,我觉得这个法子甚是不错。”说着他看向一旁的小狐狸。
小狐狸眼睛微亮,显然猜到了萧煜拖延的法子。
昌乐长公主和大宗正带着人登门,虽然婚期没有定,但赵家长辈也算应承下来,杨老太还在琢磨要将婚事定在明后年,谁知道这么快萧煜就又提起。
萧煜道:“我是想,如果京中出些事,不利于我进京,我抓着这个借口推脱不去,也算给朝廷上下一个交待。”
赵学礼道:“那该出什么事?”
萧煜道:“比如,国丧。”
杨老太这下总算明白了,国丧时民间不能议亲,更不能嫁娶。这是多想搬来凤霞村,这个都能想到。
杨老太叹口气。
萧煜起身道:“长辈们若是答应,明日我便让长辈上门送庚帖合婚。”
杨老太看向赵学礼,赵学礼犹豫着没开口说话,等她再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萧煜已经撩开袍子跪在地上行礼。
杨老太望着萧煜,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野猪来偷白菜她能防,但偏偏遇到一个懂礼的野猪,见到她恭恭敬敬,每日还给她田里的小白菜浇水,不但不会叼走白菜,还给家中做苦力,死皮赖脸地加入这个家,她还真的能狠心给赶走不成?
杨老太站起身乜向赵学礼:“看我作甚,你的女儿,你做主吧!”
说完杨老太背着手向灶房走去。
宋光彦正在想国丧的事,忽然被他爹踢了一脚,宋太爷皱起眉头,一脸嫌弃:“愣着作甚?还不去灶房帮忙烧火?”
罗真娘扫向宋状元那被烧糊了一片的袍角,也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拦。
……
京城,慈宁宫。
冯太后靠在软塌上,缓慢地转动手里的佛珠,她被禁足在这里,很少能听到外面的消息,但冯家人的情形却都能传入她耳中。
想想先皇在的时候,宴请冯家上下几十口人,她看着渐渐繁盛的母族,心里不知多欢喜。
那一天她已经盼了许多年,一开始是因为羡慕张氏,张氏母家有银钱,帮先皇打点一切,支撑着整个王府,王府上下都对张氏满心感激,因此先皇还是端王的时候,经常请张家人入府。
看着张家上下其乐融融的模样,她就暗地里发誓,总有一天,她也得让冯家有这样的殊荣,她要福泽整个冯氏。
先皇登基后,为了巩固皇权,不得已将手伸向了张氏一族,其实张氏一族也没做错什么,就是那高高在上,整日为张氏母子不平的模样委实让人恼恨,所以她也用了些法子,从旁推了一把,让先皇下了决心惩戒张氏族人。
她拿到了一切想要的,也算是称心如意,却没料到张氏会遗留一子,就是这个孩子,让冯氏落得如此的境地。
想到这里,冯太后就捏紧了佛珠,她不能就这样算了,那么多条性命,她得都向萧煜和太师要回来。
“太后娘娘。”
一声呼唤让冯太后回过神,她睁开眼睛循声看去,只见薛宫人站在一旁。
“怎么?信送出去了吗?”
薛宫人应声,将手中的茶递给冯太后:“奴婢交给内监正了。”
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希望太师看到之后,能回心转意。”她要与太师联手对付萧煜。她一直等的也是这一日。
等到太师靠一己之力无法除掉萧煜时,就会来与她商议对策,她母家没有人了,再如何也不可能恢复到从前,她想做的不过就是为冯家人报仇。
冯太后接过茶抿了一口,茶汤浑浊,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薛宫人请罪:“外面没有东西送进来,太后以前的茶都喝完了,这是平日里给奴婢们用的……委屈太后娘娘了。”
“不打紧,”冯太后又喝了一口,“这么多年了,什么事哀家没见过?只要哀家还活着,他们就别想安宁。”
“是。”薛宫人道。
这一声回应,比往常的声音要高些,少了几分小心,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感觉,好像是苦苦等待的一桩事,终于落地了。
冯太后略有些奇怪地看向薛宫人,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感觉到肚腹一阵绞痛。
第五百六十章 崩
突如其来的痛苦,让冯太后身体下意识地扭曲,掌心的茶碗登时掉落,薛宫人上前一步,稳稳地将茶碗用手接住,重新放回桌案上,这一举一动自然而流畅,就像平日里侍奉时一样。
“娘娘小心点,”薛宫人声音冷淡,“这是先皇御赐的一套瓷器,少一个就不美了。”
冯太后早已经喊叫出声:“来人,快来人。”
薛宫人向窗外看去,没见到一个人影,然后她微微扬起嘴唇:“对了,奴婢忘记与娘娘说了,昨日在宫中发现了一张传出去的字条,太师责问下来,将宫中的宫人和内侍都带出去审问了,眼下这里只有奴婢。”
冯太后瞪圆了眼睛,肚子里翻江倒海的疼,让她只能哀叫。
薛宫人转过身望着冯太后,整个人面容显得更加娴静:“您知道为何我能留下来吗?”
冯太后咬牙道:“是太师让你……来杀……哀家……”
太后说着伸出手去,整个人也从软塌上掉下来,这样一折腾,手上的指套掉了,长长的指甲也跟着受损,指尖沁出了鲜血。
薛宫人显然对太后遭受的折磨依旧不满意,她走上前,一脚踩在了太后手背上。
太后面容都扭曲起来,想要反手去抓薛宫人,却根本没有力气,她服下的毒药,正在腐蚀她的内腑,她的嗓子也被灼烧的快要发不出声音。
“解药……给我……我什么都答应……”
太后这时候没有了任何的威严,语气中带着祈求。
薛宫人深吸一口气:“可惜了,我身上没这东西,就算是有,我也不会给你。”
一股热热的液体涌向喉咙,太后一张嘴,暗红色的血液登时喷出来。
薛宫人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释然和解脱:“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帮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了结了多少无辜的性命,我也早就厌倦了,如今能送你离开,也算圆了我一桩心愿,可恨的是……”
薛宫人说到这里停下来没有继续,现在说还不保险,她要等到最后再吐露最后的秘密。
太后顾不得别的,只是在地上翻滚。
薛宫人走到椅子上坐下,安静地看着这一切。
折腾了许久,太后还没有断气,她挣扎着爬过来,仰起满是血污的脸孔,向薛宫人道:“杀了我……对太师没好处……他一个人斗不过……萧……萧煜……”
薛宫人听到最后,忽然展颜一笑:“我知道,所以必须要除掉你。”
看着薛宫人幽深的目光,太后登时明白过来:“你是为了……为了……”更多鲜血涌出,让太后再也说不出话。
屋子里渐渐安宁。
薛宫人站起身,伸手掸了掸衣裙,却擦不掉鞋面上被喷溅的鲜血。
“是啊,张皇后和两位小公子过世之后,你将王府上下清理个遍,以为该杀的都杀了,我是侥幸活下来的那个,不要觉得活着就有多好,他们至死没供出我,就是让我将他们的仇恨一并担下。”
“这些年我一直在找机会,可惜还是走错了路,跟了太师,帮他传递消息,太师利用冯家加害豫王,我是知晓的,我万万没想到豫王是……”
薛宫人一笑:“人有时候都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好是坏。”豫王的人接应她,让她做完这桩事就离开宫中,但她不想走了。
她累了。
而且,她留下,会让朝廷上下更加怀疑太师,这是她欠豫王爷的。
做完这些,她也就能轻轻松松去见张皇后了。
冯太后还在努力地伸出手,期待着突然出现一个人能救下她。
可是她的气力越来越微弱。
慢慢地她眼前真的出现了人,那人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冯氏。”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冯太后脑海中响起。
那是先皇后张氏来向她索命了。
冯太后恐惧中张大了嘴,吐出了身体里最后一口气。
薛宫人一步步向外走去,走到慈宁宫院子里,她先是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喊起来:“快来人啊,太后娘娘崩了。”
随着薛宫人的喊叫,慈宁宫外的禁军听到了响动,禁军不敢怠慢,带着人进宫查看,等看到倒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冯太后后,禁军脚一软差点站立不住。
消息被送到值房时,委实惊了一屋子的官员。
太师皱起眉头,强自镇定地问话:“怎么回事?有没有让太医过去?”
禁军摇头:“太后娘娘她已经……”
已经气绝了,就算是神医也不可能救回来。
太师看向屋中的官员:“事情重大,诸位随我一起去慈宁宫看看吧!”
皇上尚年幼,自然没有嫔妃入主宫中,冯家被拿下后,内宫更是一片宁静,不少朝臣都猜测,冯太后近几年不会有事,就算再起波澜,也要等到豫王那边有动作,或是皇上长大准备亲政时。
太后突然就崩了……中书省几个官员互相看看,目光闪烁中都指向太师。
因为慈宁宫上下的人手,都是太师安排的,冯太后的一举一动都在太师的眼皮底下,若说太师一无所知,大家也不会相信。
官员中,有人悄悄摇了摇头,太师现在除掉冯太后,委实太过急切了些,冯家倒了,冯太后也没有多大威胁,急匆匆的动手,只会留下把柄。
连他们都能想到的事,朝中重臣自然也会料到,重臣手中沾了太后的血,那是大忌。
这么思量着,官员们走到了慈宁宫,顾不得询问更多,太师走入太后寝宫中。很快冯太后的惨状就映入众人眼帘。
冯太后面容扭曲,身上和旁边满是鲜血混着污秽物,口唇发黑,死状一瞧就不寻常。
太师眉头皱得更深:“太后出事的时候,都有谁在?”
禁军小心翼翼回道:“只有一个宫人。”
几个官员互相看看,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将人都调走了,再下手,除了太师之外没有人能做到。
“将那宫人传来。”
太师话音一落,禁军立即去寻人,耽搁许久之后,他们抬来了一个宫人。
薛宫人喉咙被利器割开,人早就气绝。
屋子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心领神会。
“太师,”中书省官员上前低声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让人进来收拾收拾,慈宁宫的情形若是传出去,恐怕要遭人非议。”
太师的眼皮就是一跳,正要说话,另一个官员又道:“太师放心,我等守口如瓶,绝不会将今日看到的说出去。”
第五百六十一章 借口
太师的脸色登时一变,目光凌厉地扫向周围的官员,几个官员见状将头垂的更低了些,一旁的内侍额头甚至渗出汗来。
太师沉声道:“你们以为,这是我让人做的?”
一片静寂过后,之前那中书省官员又开口:“不是,下官等绝不会这样想。”
太师听着这些话,看着众人战战兢兢的模样,忽然露出一抹笑容,不管是谁做的这些,无疑他们成功了。
就连他信任之人,也是这般模样,可见天下悠悠众口会如何谈论。
太师盯了一眼薛宫人,这宫人是冯太后带进来的,顺着这条线往下查,最终查到的只能是他的人与薛宫人有来往。
也就是说查,不查,最终都会落在他头上。
“是豫王,”忽然有人喊了一句,“一定是豫王命人做的,嫁祸在太师头上,这宫中有豫王的人手……”
那官员说完道:“太师,微臣以为,应该在宫中大肆审问,抓出豫王安插的眼线。”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登时都反应过来。
太师要除掉的可不止是冯太后,还有豫王,如果能将此事压在豫王头上,不但太师能脱身,朝廷也得了借口讨伐豫王。
“微臣复议。”
“臣复议。”
“豫王不肯入京谢恩,就是心怀不轨,微臣这就去写奏折,明日大朝会上弹劾豫王。”
太师听着这些话,目光却变得深远,直到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动静。
“还没查出个究竟,你们就要弹劾豫王?你们觉得文武百官是傻子,还是我是傻子?”太师淡淡道,“你们若是找不到确切的证据,就不要妄想将这桩事落在豫王头上。”
官员们互相看看,他们着实弄不明白太师的思量。只能照太师说的去做。
“让人进来收拾。”太师再次看向地上冯太后的尸身,再迟疑下去,不管下手的是谁,处置这桩事的人,都要被人诟病。
再怎么说,冯太后也是太后,关乎国体。
安排好一切,天也渐亮,大齐皇宫中传出了丧钟声。
太师回到值房准备歇一歇,中书省的官员又捧来一摞奏折,最上面的一本是来自豫王。
太师将奏折展开,眉头立即皱起,奏折上写的很简单,只是在说明一桩事,豫王动身来京中谢恩。
太师几乎立即想到豫王的用意,他来不了京城了。
……
定安,宁县。
丁衙役早早就从衙署出来,跟着同僚去一个小酒馆喝酒。
“可惜了。”
酒到酣处,开始有人嘴不牢,说些心里话。
“十六州,没有咱们呐。”
几个人都知道这话什么意思,豫王的藩地是十六州,他们定安不在其中,如果离得远也就罢了,旁边的泾州都被划过去了。
“听说朝廷免了藩地两年的赋税,藩地的百姓有福喽。”
丁衙役下意识地跟着点头,这次西北出事,他们也想要参军前去,可惜最后朝廷没有从他们这里选人。
“你不是很关切洮州那边的情形么?”一个衙役拍了拍丁衙役的肩膀,“你家中有人在洮州?”
“没有,”丁衙役道,“去年我遇到一些去往洮州的迁民,那些人着实不易,只是不想他们出啥事。”
丁衙役还记得那个赵家女郎,照顾着整个迁民队伍中的老老小小,那女郎可是他这辈子见过最聪明的人,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那些人。
“我想去藩地投军,听说朝廷兵马离开之后,藩地还缺人手。”其中一个衙役开口。
只要想在军中有所成就的人,都会想到豫王和武卫军,打仗的时候他们没跑成,眼下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看看还有没有机会过去。
从他们得来的消息上看,吐蕃王庭那边还没彻底消停,所以入了武卫军一定有机会再跟着征战。
“这次叫哥几个过来喝酒,也是要知会一声,”那衙役道,“年前我准备就走,若是谁有这样的思量,就与我一起。”
几个人互相看看,他们家中有长辈在宁县,不能一走了之,只有丁衙役露出迟疑的神情,他们夫妻家中长辈已经过世,在宁县没有任何牵绊,只不过……
“想走就能走?”丁衙役道。
那衙役脸上一喜:“你有这样的心思,我就让人去问问。”
丁衙役点头:“那就劳烦了。”
几个人又喝了一壶酒,这才说说笑笑地从酒馆中离开,正要分开各自回家,就看到一队兵卒从衙署出来。
丁衙役立即上前去询问军头:“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军头道:“豫王上京途中被袭,咱们才收到消息,准备出城前去营救王爷。”
丁衙役等人面露惊愕,没想到他们刚刚说到豫王,豫王就来了。
“我们一同去。”几个人几乎没有犹豫就跟了上去。
豫王被袭的地方就在宁县不远,跑在前面的斥候,很快发现了豫王的行踪,将消息送回来,众人不敢有半点耽搁,一路追了上去。
地上已经发现马蹄印记,丁衙役等人紧张起来,先前说要去藩地投军之人,脸上更是露出激动的神情。
“你说咱们今日若是立了功,能不能入武卫军?”
丁衙役摇摇头:“我也……不知。”嘴里这样说,他握着刀柄的手更加用力,这的确是他们的机会。
“就在前面。”
打斗之声传来,众人立即循声而去,前面的人甚至抽出了腰间的弯刀,准备看清楚局势,就冲上前。
丁衙役也做这样的打算,然而等他走的足够近时,一腔热血登时云消雾散。
眼前是满地的尸身,一颗头颅刚刚被砍下来,顺着陡坡滚落到了丁衙役脚下。
还有几个活着的人也跪伏在地,没有了任何的斗志。
这些显然就是刺杀豫王的叛军,因为斩杀他们之人都穿着武卫军特有的甲胄。
“完事了啊!”
丁衙役身边的衙役失望地小声嘀咕。
丁衙役点了点头。
他们的目光很快被马背上的青年吸引住了,枣红战马之上,一个威武挺拔的人影。
那是豫王。
豫王淡淡地开口:“将这些人押去宁县大牢,让衙署审问后,送封信函去京城,就说本王半路遇袭,可见这一路不会太平,既然如此,等将叛军都清理干净,本王再入京谢恩。”
怀光应声。
宁县的军头不敢插嘴,他转头张望,刚好瞧见了县令匆匆赶来的身影,他如释重负正要将此事禀告给豫王爷,却发现豫王已经调转马头,显然是不准备逗留了。
军头正不知如何是好,可能老天爷听到了他的心声,准备离开的豫王却忽然停下来,视线也向他们扫来。
军头心中欢喜,就等着豫王开口问话,无论豫王说些什么,他都要仔仔细细应对。
正思量着,就听豫王那略微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姓丁?”
第五百六十二章 恩典
军头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豫王叫的不是他,紧接着他在脑海里将衙署里几位大老爷的姓氏都过了一遍。
没有姓丁的。
然后他顺着豫王的目光发现了端倪。
豫王的视线落在丁衙役身上。
丁衙役过于紧张之下,还没回过神,被军头轻轻拽了一下才“啊”出声。
“是……我……卑职……小的是姓丁。”见王爷要怎么自称,丁衙役都忘记了。
豫王道:“我见过你。”
丁衙役更是震惊,豫王爷什么时候见过他?就他?一个小小的衙役?没上过战场,见过最大的官员就是县衙里的老爷们。
他能保证这是第一次看到豫王爷,王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豫王接着道:“你帮过一些去西北的迁民。”
这……
好像没错了。
丁衙役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帮其实也不算,就是多说了几句话,这些都是他应该做的,再说赵家女郎那些人委实不容易。
豫王接着道:“本王可以答应你一个要求。”
丁衙役耳边嗡嗡作响,嘴唇嗫嚅着,乱七八糟的情绪从脑海中飞过,来不及想太多,因为脑子完全都是木的。
“快点啊!”军头为丁衙役着急,他也不知道丁衙役到底有啥好运气,就能让豫王爷记住,还许诺给他一个要求。
现在只要丁衙役说一句话,立即就能翻身,弄好了还能福泽几代,哪怕就要几百两银钱……
丁衙役下意识地道:“小的想入武卫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看到豫王脸上有了些许笑意。
然后,豫王几乎没有迟疑:“准了,我收拾一下,可以带上家眷,去往洮州衙署,会有文吏安排你入军中。”
丁衙役脸上刚露出笑容,不过他很快想到自己的同僚,那位同僚也要入武卫军,而且还惦记着他们,他怎能只顾着自己。
“王爷,”丁衙役仗着胆子,“小的还有一同僚,也想入武卫军。”
丁衙役话音刚落,焦衙役也上前拜见豫王爷,焦衙役这一刻眼睛里格外明亮,他感谢丁衙役在此时还惦记着他。
“可。”
两个衙役听到豫王这一声应承,等再回过神时,发现豫王已然带着人离开,他们身后气喘吁吁的县衙官员也赶到了。
“王爷这就走了?”
县丞很是失望。
军头望着豫王爷离开的背影,再去看丁衙役,来不及向各位大人们讲述整件事经过,就羡慕地感叹一声:“丁衙役,你到底是帮了谁?换来了这么一条通天路。”丁衙役去了武卫军会如何,那是王爷亲自答应的,定然与寻常不同。
丁衙役和焦衙役两人满心欢喜,直到现在他们二人还觉得一切都是一场梦。
……
策马走远的萧煜,吩咐怀光:“让人去钱家村了?”
怀光道:“安排好了,送去了米粮和布帛。”这样做,自然是因为公子和女主子定亲,这些他们都会说清楚。
大家一起沾沾喜气。
至于王掌柜和这路上帮过女郎的人,怀光也让人一一登门,愿意去洮州庆贺的,也会让带他们前往。
怀光又看向自家公子,公子提及这些,眼睛中都是遮掩不住的欢喜。选这么一条路捉拿“刺客”,应付朝廷,自然也是为了筹办这些事更方便。
公子应该早就想过了,女主子见到这些人的时候,会很欢喜,才不遗余力地这般安排。
“快点,后天早晨我们就得赶回洮州。”
怀光应声。
办好一切,萧煜就归心似箭,进入洮州时,比他预计还早了半日,自然要先去凤霞村,免得小鬏鬏惦记。
凤霞村是进了,只不过没能见到小鬏鬏,萧煜只好与赵学礼和宋太爷仔细说了这一趟的安排。
“刺客”是怀光早就查好的,与冯家私底下有关系,证据也都拿到了手中,萧煜这才放心将人交到衙署大牢也审讯。
想必县衙的官员知晓该怎么做。
将这桩事怪在冯家头上,总比拖太师下水的好。
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背地里大家如何思量,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宋太爷捋着胡须直说好:“如果京城那边顺利,太师这次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萧煜还想磨蹭着在凤霞村用饭,最终被赵学礼送了出去。
赵家正忙着筹备定亲,赵洛泱也被拘在屋子里做针线,至少要做一条汗巾,一只荷包送给萧煜做回礼。
赵学礼担心萧煜过去,帮着洛姐儿逃出来。
“晚上也不准过来了,”赵学礼道,“隔天再登门。”
萧煜只得规规矩矩行礼。
离开凤霞村,萧煜就去了寨子上,朝廷要在西北给昌乐长公主兴建府邸,昌乐长公主却还是住在寨子中。
对她来说,那些雕梁画柱的府邸她不稀罕,更愿意住在这里,寨子里的都是她的族人。
眼下寨子里是一片热闹,昌乐长公主和白氏正在给萧煜选衣裳,知晓人回来了,立即吩咐人将衣裳拿来,让萧煜一套套的试过去。
陈妈妈原本还担忧衣裳太多,恐怕王爷会厌倦,没想到不用她劝说,王爷比谁都仔细,连配饰都要仔细挑选,唯独没有悬挂荷包。
“洛泱会亲手做,”萧煜道,“拿到之后,我再戴上去。”他没戴荷包前去,不管做成什么样,她都得拿出来送他。
昌乐长公主满脸笑容地望着,对侄儿的欢喜她也能感同身受,她看向白氏低声道:“到底是不一样。”
是不一样的,满心期盼的婚事,与别人安排的不同。
她那时候任人摆布,就算再华美的衣衫都没有兴致去瞧,幸好家中晚辈不必走她的老路。
白氏也不禁笑:“真是想不到。”想不到他们豫王,此时满心忐忑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小公子一样。
反反复复试了又试,萧煜才定好了要穿的衣袍。
“去看看我们准备拿去凤霞村的东西,”昌乐长公主望着萧煜,“若是没看好,有什么不对的,可不能怨我。”
萧煜知晓姑母是有意玩笑,不过他也确然要看。从前全都不作数,这次他们的婚事一定得圆圆满满。
第五百六十三章 热闹
寨子这边热闹不必说,洮州的各个村子也是一片欢腾。
赵家女郎要定亲了,洮州村子的农户,可能会不知晓洮州父母官的大名,但绝对知晓赵家女郎是谁。
带着大伙儿一起春耕的女郎,帮过昌乐长公主的女郎,要嫁给豫王爷的女郎。
咋地?农户出来的女娃娃从来就没这么风光过,还不得他们这些农户好好乐呵乐呵?再说大家也好奇,王府定亲是什么样,以前他们只是听说过,可从没见过,这次都能亲眼看看了。
最欢喜的还是凤霞村和周围几个村子的小孩子,赵家阿姐要定亲,他们也能早起读书了吧?
不过这欢喜终究没能达成,还在赖床的娃娃,天不亮就被一个个拎起来。
“阿姐今天要来学堂考较。”
“考什么?”娃娃们揉着眼睛问出口。
“家塾常仪。”
耳边听着,半晌脑子里才反应过来。
“哎呀,你再说一遍,要考……考什么?”
背会的,没背会的都清醒了。赵家阿姐可比先生还严厉哩,先生有时候能糊弄过去,但阿姐可不好糊弄,即便所有人一同背诵,阿姐也能找出其中蒙混过关的几个。
一拎一个准儿。
很多时候,阿姐只是看手中账目根本没抬头,却也能将他们抓出来。
不会背的娃娃也别想就这样白白过关,下一次要比别人背的更多,照赵家阿姐的话说,谁也别想欠账不还。
“今天有大事,阿姐还来啊?”终于有人念叨出口。
不过很快他们就瞧见了赵洛泱的身影。
赵洛泱走在村中的小路上。
“咋出来了?”
村中人见了,不免要惊讶地问一句。
赵洛泱笑着道:“还早,先去学堂看看。”
听得这话,大家都满心感激:“都要下定了,还想着那些娃娃,若是他们不好好读书,看我不将他们的腿打断了。”
是呗,穷人家的娃娃哪里能识字读书?要不是女郎办了学堂,这些孩子就得像他们一样,大字不识一个。
这么好的事,还不肯好好读,那可就白瞎了女郎一片心思。
所以这话可不是玩笑。
赵洛泱看着系统里增加的魅力值,督促村中孩子读书,魅力值会涨得很快,而且轻易就能发现谁没给魅力值,将他从中抓出来。
这么好的监督系统,不用了太可惜。
本着这个心思,赵洛泱才早起出了门,很快她就发现,今日收获的魅力值比她想的还要多很多。
只要一露面,就会换来许多感谢,学堂设在村口,她在等三个村子的孩子过来的时候,就收获了几百点魅力值。
有一个来的晚的,被他阿兄在屁股上狠狠地踹了一脚,紧接着他阿兄就给了赵洛泱32点魅力值。
赵洛泱走入学堂开始考较。
《家塾常仪》是她教的,按照系统升级后的规矩,传业授道会给魅力值,她只要考较其中的内容,魅力值就会一下子涌进来。
村中人听着学堂里娃娃们的读书声,女眷们忍不住道:“洛泱与王爷成亲之后会不会走啊?”
旁边的人就仿佛看傻子似的:“你说呢?难不成王爷还能在村中住下?”
“哎呦……”女眷想说,那可怎么办才好,但想着村中自然不如王府,他们可不能拖累了洛泱。
“走吧,”女眷道,“快去赵家帮忙,杨大娘那边肯定忙不过来了。”
其实村中汉子们早就去了杨家院子,买来的大肥猪,大肥羊,都要先收拾好了,今日来贺喜的人多,杨家要摆宴席来谢客。
等孩子们从学堂出来,就闻到了浓浓的肉香,一个个脸上全都挂满了笑意。
赵洛泱也被等在门口的葛氏拉着往回走:“快点,快点,还得换衣裳,收拾收拾,你娘说,昨日你做的针线也不行,要拆一块重新缝。”
赵洛泱不禁皱起眉头:“差不多就行吧?我看针脚已经挺平整的了。”
“这是要给保亲的人看的,半点马虎不得,你是小孩子不知晓,女眷就得上炕一把剪子,下炕一把铲子。”
赵洛泱不禁笑出声。
葛氏正色道:“是真的,当年我做的针线也拿给你四叔看了。”
“那是四叔不认识四婶,”赵洛泱道,“我什么样萧煜都知晓……拿出去太好了,他说不得还不信了。”
两个人说着话进了门,正好被罗真娘听到。
罗真娘道:“今日这汗巾子和荷包必须都要做好好的,这往后你就算一点不动针线,我也不管。”
这么大的事,她自然要图个吉利,缝的扭扭曲曲,将来成亲之后不顺当可咋办?再说罗真娘总觉得女儿没好好学。
她在几个村子里教织布和女红,就没见过学不会的女眷,明明那些布匹的花样都是洛姐儿出的主意,说洛姐儿不会,谁能信?
拿出去了就得让人说没用心。
赵洛泱只得又上了炕,然后盘腿坐在那里,接过她娘递过来的荷包,再次捏起了针。
“娘,四婶,你们看看,”赵洛泱将针拿起来,“针都被我捏弯了。”
拆了那么多遍,缝错一针都不行,就这荷包,小哑巴必须戴一辈子。
总算将最后一针缝好,罗真娘和葛氏看了看很是满意,光看这荷包,会觉得女眷的针线定是极好的。不过,很快罗真娘有些心虚,自家的闺女根本不这样,说白了都是假的,算不算是骗了人家?
很快她又想开了,自家闺女那些事小哑巴都知道,烤糊了的野菜饼还能吃,将来想必也不会怕针脚歪点,大点。
“换衣裳吧,”罗真娘道,“保人要来了。”
来的可不止是保人,还有萧家的长辈,赵洛泱这边才换了衣裙,就听到从村口方向传来喧闹声。
“来了,来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从人群中挤过来,向杨老太报信:“阿奶,来了好多人,一眼看去,都看不到头。”
赵元让说着向灶房里看了看:“我爹说,让您多备些饭食,肯定不够用。”
杨老太表面上很是平静,向孙子点头:“知晓了,让你爹放心吧!”心里却翻江倒海,不是说好了小定吗?咋能来那么多人?
第五百六十四章 天作良缘
昌乐长公主坐在马车里,撩开帘子向外看去,虽说这情形比不上当年她嫁入吐蕃,但人数也委实不少了。
昌乐长公主满意地点了点头,就算是她插手办,也不一定能想得这般周全。
“跟外面说一声,”昌乐长公主吩咐外面的白玉英,“让那几位武官,都摆着架子,我们这是要去纳采,路过好几个村子,别把村子里的老老小小都吓着了。”
白玉英应声,转头就将长公主的意思告诉了聂双。
聂双飞奔着去传话。
大齐常年征战的武将,有一半都在这里了吧,再加上勋贵、文官、和宗室子弟,十六州的官员也来了大部分,若不是衙署需要人处置公务,这次应该都会到齐。
本来阵仗没那么大,眼看着来庆贺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自然就都坐不住了。重要的是,来这么多人,王爷很是欢喜。
大家都知道做事都要投其所好,这会儿正好得了借口前来庆贺,也算多个机会拜见豫王爷。
聂双整了整身上蓝色的长袍,脸上神情与有荣焉,武卫军与王爷亲近的,都是这一身长袍,别人可没有,他在队伍里穿梭的时候,不知瞧见了多少羡艳的目光。
队伍中,还有一位天师打扮的道士,那身天师袍穿得格外神气,这位天师能被选来送“龙凤贴”,是因为道行高,辈分高?
虽然也的确如此,但聂双等人知晓,更重要的是,高天师说了,公子和赵家女郎是命相相合的上等婚,而且给出的成亲吉时最早。
依聂双看来,高天师不是来给合婚的,是来算王爷心思的。
“来吃饴糖。”
怀庆看着手下人给前来看热闹的孩子们分吃食。
这一发饴糖,本来不敢上前的孩子们,全都拥过来抢。
“不要抢,”怀庆道,“个个都有。”
孩子们领了饴糖,开始唱歌谣:“大姑娘,做一梦,梦到夫婿来下定,供锦缎,奉银锭,大红裙子戴金凤……”
孩子们含着糖,嘴漏风,却也将歌唱的响亮,拿了饴糖也依依不舍地跟着队伍继续向前。
跑在最前面的孩子,猛地一扭头看到打头的一人一马,整个人不禁惊在那里。
那枣红马比寻常的马都要高大,跨坐在上面的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袍,微风掀开他的袍角,露出里面的红色锦衫,腰间是红鞓带,脚踏黑靴,看起来格外的高大英武。
孩子仗着胆子与那人对视,只见他一双眼睛格外明亮,嘴唇微微上扬带着一抹笑意,却不减他半点的威严。看到这里,孩子脚一软,差点就坐在地上,多亏聂双走过伸手将他扶住。
聂双拍了拍孩子的肩膀:“小心些。”
孩子笑了笑,再看向豫王爷,豫王爷的模样像刻印在他脑海里一般,他好像知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了,他要加入武卫军,在豫王爷麾下征战。
一路到了凤霞村,萧煜翻身下马,转身去接应昌乐长公主,随行的官员也都上前来,尤其是从京中赶来的大宗正,接到消息,他一刻不敢耽误径直到了洮州,直到现在他觉得自己都没能缓上一口气。
赵学礼带着人上前迎接。
大宗正刚要开口说话,萧煜先上前规规矩矩地行礼,然后喊了一声:“岳父、岳母。”
大宗正面色一变,旁边的礼部官员也跟着睁大了眼睛,这才纳采,还不能改口,昨日他再三嘱咐过王爷的,谁能想到王爷一见面就说错了,难不成豫王也有心慌的时候?
礼部官员向大宗正求助,大宗正仿佛没瞧见般,一脸笑容地拉住了赵学礼的手臂,拥着赵学礼向村中走去。
礼部官员看着众人,大家都装作没听到,那他也当没听到好了,反正大好的日子,谁若是上前提醒王爷“错了”,那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傻子。
赵学礼被喊的一怔,正不知如何应对,就被萧家长辈拉着说上了话。
罗真娘拜见了昌乐长公主,两个人已经见过许多次,本就不生疏,如今加上这桩喜事,感觉又亲近了不少。
昌乐长公主道:“不知不觉就多来了人,给你们添麻烦了。本不想他们一起跟来,后来又思量,这是两个孩子的喜事,多些人贺喜,也能多些吉祥。”
罗真娘连连点头:“公主说的是。”
昌乐长公主看向不远处的萧煜:“若是觉得哪里不妥当,只管与我说,我们再做好,煜哥儿哪里做的不好,你便径直教训,从今往后他可就是你家的人了。”
昌乐长公主这句打趣,让跟着的官员全都大惊失色,但大家脸上仍旧满是笑容,心里却战战兢兢。
这话说的不对吧?
哪有这样讲的道理,更别提还是皇室宗亲。
“这可要不得,”罗真娘道,“我们哪里能……”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昌乐长公主笑,“他从小就离开了亲娘,被人算计而不自知,以后便要你多疼他些。他也算有些福气,遇到了洛姐儿,日后成了亲,跟着洛姐儿也就什么都有了,所以我才说,他是你家的人了,你说是也不是?”
罗真娘明白了昌乐长公主的意思,公主是说萧煜从前没有家,与洛姐儿成亲,才算有了家里人。
公主这话不能往深了想,想多了就觉得鼻子发酸,罗真娘再看看笑容满面的萧煜,这孩子长袍里面还套着一身大红衫,下定哪里用得着穿这样的大红色,恐怕别人不知晓他要办喜事了。
这得是多欢喜才能这样?再想想自家女儿,因为要重缝几针,就一脸委屈,罗真娘不禁更加心疼姑爷了。
走进赵家,萧煜先去拜见杨老太,然后由高天师拿出了“龙凤贴”,说了一番吉利话,证明此乃一桩天作良缘。
赵洛泱坐在屋子中,听不清楚天师都在说些什么,不过很快白玉英跑进来报喜:“听到没有,是天作良缘。”
赵洛泱早有猜测,小哑巴请来的天师,自然只能是一个结果。
白玉薇看向白玉英:“自然是好的,从小就认识,如今再遇到,没有比这更好的姻缘了,要不然王爷也不能这么急,你说对不对?”
“对,”白玉英道,“之前我也听姆妈说,若依着王爷的心意,今天不该纳采,应该迎娶才好。”
两个人说着笑起来,赵洛泱脸颊登时一片滚热。
第五百六十五章 实现
杨老太看好了龙凤帖,萧煜奉上了红漆的双喜匣子,妥善地将帖子收入其中。
高天师算准成婚的日子,赵学礼选了中间那个,明年十一月初三。
昌乐长公主笑着看了一眼萧煜,这小子明显不是太欢喜,毕竟还要等近一年的功夫,但这已经不错了,昌乐长公主示意萧煜见好就收。
赵家明显不舍得放人,没有选最晚的日子已是给了脸面。
萧煜撩开长袍跪下给杨老太和赵学礼、罗真娘奉茶,赵学礼见状差点就站起来,谁家纳采也没有这一步啊?
可这也不是头一次了,从进门开始,做的好些事都跟旧礼不一样,让赵学礼恍惚不是准备嫁女,而是要接儿媳妇进门。
赵学礼向屋子里看了看,那位礼部的官员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背过身去,好像啥也没瞧见似的。
他若是开口提醒,好像也不对。
这样迟疑的功夫,一杯茶就被奉到了杨老太面前。
高天师笑着道:“姑爷敬茶,称心如意,老太太、老爷、太太接了,咱们就要走定礼了。”
杨老太伸手接了,赵学礼和罗真娘也就笑着拿到嘴边喝下。
萧煜站起身,定礼也就陆续地进了赵家。
成双成对的箱子,大大小小的匣子,源源不断地往屋中摆。
大宗正再一次感觉到了萧煜有多欢喜这门亲事,虽说看人是否真心,不能光瞧定礼多少,但这种要将自己也陪送进来的模样,那肯定是真心真意。
豫王府的东西,萧煜一件也没要,朝廷赏赐给藩王的那些,除了宅院和土地、兵马,贵重的好东西八成都在这里了。
接下来的事就走得很顺了,主要是无论多少礼数,怎么折腾,豫王都任由摆布,而且比他们想象的做的还好。
高天师也松一口气,开始接这个活计的时候,他还有些担忧,武将一向不信他们那一套,谁知道哪句话会惹怒这位藩王,他要不是想在西北建一座道观,也不敢壮着胆子上前,现在看来……
高天师低声向小徒弟道:“咱们的道观有了。”
说完这话高天师又嘱咐:“今天念经没有?从现在开始每天都要为王爷和王妃诵经,愿他们吉祥如意。”
小徒弟立即应承,露出一脸笑容:“徒儿记住了。”
赵家这热闹从早能一直看到晚,大人、小孩儿全都乐此不疲,他们还猜测着那些没打开的箱子里都有些什么。
等到赵洛泱从屋子里出来,就感觉到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来不及去瞧周围有多少人,眼前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
赵洛泱打量着萧煜,她还是第一次看萧煜穿如此繁复的衣裳,圆领的长袍,里面是绯色的中单,腰间束了红鞓带,难得的是衣袍看起来似是没有半点的褶皱,就像是被人仔仔细细捋过多少遍一样。
他身姿笔挺,目光清亮,如同沾了月华般,让他整张脸颊看起来格外的洁白、干净,所以英气的眉宇也显得漆黑如墨,微抿的嘴唇上也染上几分颜色,一切都是恰到好处,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所以就是这般看着他,就难以挪开目光。
“洛泱。”萧煜喊了一声,伸手轻轻摸了摸腰间,修长的手指在鞓带上扣了扣。
旁边的陶氏就露出笑容,将手里的托盘向前递了递,里面放着赵洛泱做的汗巾和荷包。
赵洛泱拿起一只荷包,走上前去递给了萧煜。
谁知道他却没有接,而是笑着敞开了手臂。
这是让她系的意思?
周围忽然安静,赵洛泱刚要抬眼看过去,萧煜的袍袖就遮挡了她的视线,然后他轻声说:“不让别人瞧见。”
被他这样一说,就算没瞧见的也都知道荷包是她亲手系的了,还真是遮掩的很好。
看着萧煜那扬起的嘴角,赵洛泱还是没有拒绝,手指穿过鞓带,仔仔细细地将荷包挂了上去。
红色的穗子散开,落在他的衣袍上,更添了几分喜气。
赵洛泱的手刚刚离开,萧煜的手臂就放下来,借着长袖遮掩,他轻轻握住她的指尖又在被人注意之前松开,然后他的眼角就染了一抹嫣红。
明明是他动手动脚,看这模样却像是她捉弄了他。
“洛泱,”萧煜再一次道,“真好看。”真好看,与他想的一样。
赵洛泱想说些什么,她听到萧煜接着说:“我回来了。”她不禁一怔,再看到他眼睛中透出的欢喜,明白了他的意思。
早在被豫王府接走的那一刻,他就想过要怎么回来,离开前他等着小鬏鬏,想说的就是这句话。
让她等着他,他一定会回来。
再回来,就没有人能将他带走,他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如今终于实现。
杨老太一声令下,媳妇们都忙碌起来,凤霞村准备开席了。
前来的宾客太多,除了赵家摆着的宴席,村中也收拾出一大块空地,村中人将家里的桌椅都搬了出来待客用。
陈妈妈带着人跟着女眷们一同忙碌,热腾腾的猪肉摆上桌,孩子们一个个都从墙头溜下来。
陈妈妈看着这其乐融融的场面,明白公子为何愿意留在这里了。豫王府再富贵,那也是冷冰冰的。
赵家院子虽然简陋,大宗正等人却不敢挑剔,连豫王都是一副恨不得住进来的模样,他们谁敢闲话?再说还有昌乐长公主坐镇,除了京中的皇上,谁还能有这两个人精贵?
等到大家都坐下来,赵洛泱才得了空避开,她还没出嫁,自然不能与众人同席。哪知她才刚刚进门,身后就传来脚步声,萧煜提着食篮走进来,不等她说话,便在她面前布起了饭菜。
赵洛泱看他仔细的模样,不禁露出笑容,正准备将面前的点心盘子递给他,萧煜却飞快地向后退了两步。
“爹说了,”萧煜道,“送给你就得出去。”
他那模样竟比平日里多了些郑重似的。
赵洛泱之前还觉得紧张,如今看萧煜这般,反而松懈开来:“你不一起吃?”
萧煜摇头:“我得懂规矩,爹答应我了,春天的时候我就搬进凤霞村。”
原来是这样,好不不容易得了她爹点头,生怕再出什么差错。
赵洛泱叹口气:“那你出去吧,我一个人……”
刚准备故意露出失望的神情,屋子里的人影竟就走了出去。
赵洛泱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半晌才又莞尔,不过她的嘴角才刚放下,只听得脚步声再响起,等她看清楚时,已被抱在了怀中,紧接着嘴唇上便是一软。
“我爹……”
她只发出模糊的声音,其余的便都消弭在唇口之中。
第五百六十六章 挨打
忙碌了一整日,将宾客都送走之后,赵家人才陆陆续续地歇下。
赵学礼身上都是酒气,躺在炕上,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说傻话。
“到底就是个孩子,”赵学礼道,“才两碗酒就快喝醉了。”
赵学礼说的是萧煜。
罗真娘不知道说啥才好,能比人多喝点就得意了?咋不比别的呢?
赵学景是搀扶赵学礼进来的,他也站在一旁笑:“我咋看煜哥儿没醉呢?”
陶氏恨不得捂住赵学景的嘴,到底是酒壮人胆,之前还不敢这样喊豫王爷呢,现在就说的那般熟络。
“没醉,”罗真娘道,“就是让着你们罢了。”她生怕他们没轻没重真的将萧煜灌醉了,特意问过,萧煜没瞒着她,他之所以会装作不胜酒力,是怕赵学礼和赵学景喝的太多。
罗真娘想想就觉得那孩子贴心。
赵学礼自然不会相信:“我都看到了,耳朵都红了。”
罗真娘无可奈何,想了想就将赵学景和赵学义一同留下了,让他们哥仨睡在一起,反正都酒气熏天,谁也别嫌弃谁。
三个妯娌则挤在一处说话。
“那些东西可咋办?”陶氏有些担心,王府送来的物什着实太多了,而且都那般贵重,村子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万一有人溜进来摸走了……
陶氏越想越觉得不踏实:“我再出去看看。”
“外面那么冷,”罗真娘一把将陶氏拉住,“再说也没有人敢,有怀正他们在呢。”
陶氏这才想起来,村子里有武卫军。
“明天还是让他们将围墙加高点,还有咱们的大门也总不关。”
陶氏就是个操心的命,脑子里都是这些东西。
罗真娘刚想要笑着劝几句,就听到外面“哗啦”一声响,几个人立即坐起来披上衣服去看情形。
原来是赵学礼准备去方便,不小心撞到了箱子。
杨老太和赵洛泱他们也起来看,赵学礼摆着手:“没事,没事,这么多东西,赶明儿还是让煜哥儿快点过来,他来了,也就不担心了。”
杨老太半晌才捋清楚儿子的意思,看起来他这不是要去方便,而是想到家里堆着许多东西,不放心,这才起身来看看,所以他就是因为怕丢东西,所以答应萧煜搬来凤霞村?
“都回去歇着吧,”杨老太转过身走两步,又想了想停下指着赵学礼,“你若是再敢出来闹腾,就别怪你娘不给你留颜面。”
赵学礼仍旧醉着,人晃了晃却没有向屋子里走,嘴唇倒是嗫嚅了两下,目光突然一定。
旁边的罗真娘看了,心里一沉,知晓要坏事,恨不得立即拉着赵学礼回屋,不过她离得有些远,人还没走到,那边赵学礼已经张嘴说话:“娘,我们几个其实都知道了。”
杨老太脚步一停。
赵学礼接着道:“您若是觉得行,我们也不拦着,您这辈子不容易,儿孙都长大了,我们只想让您欢欢喜喜的。”
赵学景的酒气仿佛登时散了大半,眼睛不由地睁大。
杨老太转过头。
赵学礼干脆一鼓作气:“我们与宋家大哥相处的也不错,他们都是善心的人,所以我想说的就是……这事儿,只要您愿意,我们也都答应。”
嘿,赵学景想要离他二哥远一点,这样兴许能少挨点打,但是他二哥反应显然比他快,身体一沉完全晕在了他身上,还一副要呕吐的模样,完完全全像个醉鬼了。
杨老太什么也没说,抬脚进了屋,不过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根木棍子,于是三个醉鬼全都挨了打。
赵学义是真的喝多了,不知道躲还“呵呵”直笑,杨老太见状反而不再往他身上打了,可劲儿地向赵学礼身上招呼。
赵洛泱等到她奶气喘吁吁了,这才上前阻拦,扶着她奶回屋歇着,临走之前她还向她爹眨了眨眼睛。
再次回到屋中,赵学礼捂着被打的屁股,哀怨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个弟弟:“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一起办的吗?”
赵学景应声:“我们也挨打了,洛姐儿也拦着了。”
赵学礼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听着点点头,好像是那么回事。
等大家都歇下之后,在一片宁静中,赵学礼再次坐起来:“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呢?”明明话是他说的,打也是他挨的最多。
回应他的是赵学景和赵学义的鼾声。
……
第二天,天刚亮,一人一骑冲入洮州城送信。
太后崩,举国服丧,军民及妇女素服,首饰禁用金银珠翠,四十九日停嫁娶。
报丧的官员从衙署出来之后才发现,洮州城好多人家都挂着红灯笼,一打听才知晓,豫王本欲上京,半路上被截杀受伤,不得已回到洮州养病。昌乐长公主得知此事,觉得既然都是要养病,不如定下与赵家的亲事。
所以昨日豫王爷带着人去了凤霞村纳采。
官员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这还真的巧了,再晚一日,这事就得往后拖。现在他要做的就是等着消息散开,看着百姓将红灯笼换成白灯笼,然后接上豫王一起上京奔丧。
官员这样思量着,去了城内豫王暂居的宅子,不过他很快就被门口的武卫军拦住,折腾了一个时辰才瞧见了豫王。
豫王正靠在软塌上处理文书,郎中才端走了一盆染血的布巾。
“本王不准备离开西北,”萧煜抬起头看向官员,“我写了奏折给皇上,这段时日要留在西北养伤。”
这是官员能想到的最不好的结果。
官员战战兢兢地道:“那……王爷准备何时上京?”
豫王道:“等到伤好了,路上不再遇到行刺之人再说。”
官员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武卫军带离了宅院,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到豫王爷,只好跟着大宗正等人一同返京。
京中的萧旻接到豫王送来的奏折,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不过很快他的心情又好起来,因为跟着奏折一起入京的还有封信函,那是萧煜第一次给萧旻写信,信上写的都是些不重要的琐碎事,吃多少东西,练多少兵,连同去赵家下定的经过也说了些。
萧旻聚精会神地看了好几遍,很是欢喜萧煜这封信,让他感觉到写信的人不是豫王而是他阿兄。
萧煜还送了笔和砚台入宫。
晚些时候,萧旻找到了老宫人:“阿兄让我等。”
老宫人道:“豫王爷让人送的口信儿?”
萧旻摇了摇头:“阿兄说,砚台要慢慢磨,笔也要耐心做,这样才能堪用。”他相信豫王,他的阿兄一定会来。
第五百六十七章 惩戒
京城。
赵学文百无聊赖地坐屋子里看书。
如今正是国丧,外面的酒楼全都关了,连街市上卖东西的小贩都战战兢兢不敢高声说话,京中的达官显贵干脆缩在宅子里足不出户,这让刚刚享受在一片富贵中的赵学文,突然不适应起来。
太后咋就死的这么巧呢!
这么思量着,赵学文重新将目光落在书册上,他手上的书是才买来的,比他之前读的不知道好了多少,纸张好了,上面的字也更加清晰,重要的是这是新的,没有缺边缺角,原本以为有这样的书,他读起来会更顺利,可在这里坐了半个时辰,他一页都没翻完。
外面偶尔传来女子说话的声音,是丫鬟来送点心和茶水,赵学文的目光在丫鬟身上转一圈,十六七岁的女孩子,那身鹅黄色的裙子,就像是那飘起的柳絮,瘙的他心里发痒。
还有屋子里那些别人送来的摆件儿,他每晚都会仔细端详,想一想昨天还有画卷没看完,他下意识地就要合上书本。
这样浪费了好多功夫,等回过神时,赵学文就觉得浑身疲惫,恨不得立即去酒楼里要些酒菜,听听小曲儿,还有那身段妖娆的舞娘……
思绪越飘越远,赵学文手里的书落在桌案上。
读书太辛苦,赵学文很快说服了自己,既然已经有了举人的功名,还不如就借着眼下的身份寻一份好差事,想要发迹,这样做比读书还要快些。
拿定了主意,赵学文将书本丢在了一旁,抬脚走出去。
他还要打听打听消息,看看豫王他们什么时候能进京。
他心底里既想豫王入京,又有点忐忑,这个豫王比他想的更可怕,不肯入京谢恩也就罢了,眼下这样的情形,只用一句“需要在藩地养伤”就拒绝了奔丧,太师却拿豫王无可奈何。
这般一个不被肆意妄为的人,若是发现他碍眼,会不会就向他下手?
赵学文很快又给自己宽心,他毕竟是洛泱的大伯,住在这里也是朝廷的安排,萧煜总不能什么无所顾忌。
“老爷,”姜氏迎面走过来,“你听说了吗?外面都在传豫王将大半个家业都搬去咱们家了。”
“什么?”赵学文一时没反应过来。
姜氏又重复一遍:“凤霞村,就是……哎呀,咱娘和三个弟弟在的村子,豫王御赐的物件儿都送去了那里做定礼了。”
姜氏想想就觉得羡慕,看着这个宅子登时觉得亏了。
如果最后他们一家只分得这些东西,她只怕要被活活气死。
姜氏不禁埋怨起来:“当年不跟着爹出来就好了,哪里想到再多支撑几年,就能熬到头了。”
说到这里,姜氏忽然想起什么,她拉住赵学文:“老爷,咱们是不是该吩咐人去凤霞村问问情形,至少……给娘送封信,让娘知晓我们在京中不容易,老爷为了赵家的脸面,整日里迎来送往,连读书都顾不得了。”
赵学文觉得姜氏说的有道理,但是要让谁去凤霞村呢?他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手。
“要不然,”姜氏道,“问问那位内侍大人。”
之前救下赵学文的曹内侍,与赵学文私底下有些来往,但赵学文始终没弄清楚,那位曹内侍到底是皇上身边的,还是太师身边的,他想要慢慢弄清楚,不过现在看来与其这样去琢磨,倒不如帮曹内侍做些事,比如帮曹内侍安排些人手去赵家探听消息。
到时候就能看出来曹内侍到底有什么意图,反正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坏处,有麻烦也是冲着豫王去的。
赵学文拿定主意,他自觉有几分聪明,否则也不能哄住他爹,让他爹带着他一起离开。他少的就是机会。
既然都到了这口大锅里,不搅和搅和,如何能浑水摸鱼?仔细想想也对不起他那枉死的爹。
就算是给他爹尽孝,也得想方设法趁机光耀赵家门楣。
赵学文拿定了主意要去找曹内侍,他看向姜氏:“等天黑了我再出去。”免得人多眼杂,被人盯上。
姜氏欢欢喜喜地点头。
吃不了荤食,也不能戴首饰,但只要有银钱,厨娘一样能做一桌子好吃的素斋。
第五百六十八章 吓破胆
天亮的时候,赵家寨子里的下人纷纷起身,与往常不同的是,他们今日都醒的格外晚,不过好在主屋一直没有动静。
管事妈妈先打开了主屋的院门,让外面的下人陆续进来服侍赵学文和姜氏,可奇怪的是,管事妈妈敲了两次门,赵学文和姜氏都没有走出来。
别看这两位出身农户,但最近规矩可大的很,稍不留意就会被责骂,宅子里两个丫头昨天都因此挨了打。
管事妈妈虽然不怕这两位“主子”,他们毕竟是从宗室庄子上调来的人手,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若是不能在这寨子立足,回去也没法向自己的正经主子交代不是?
抱着这个思量,管事妈妈犹豫要不要推门而入,当她目光落在门环上时,管事妈妈的脸色彻底变了。
门环上分明有一抹血迹。
看到这些,管事妈妈顾不得别的,立即将门推开。
一股怪异的味道扑面而来,紧接着管事妈妈看到了凌乱的内室,还有地面上干涸的血迹。
“快来人啊!”
管事妈妈立即大喊一声,惊动了整个院子,等屋子里又进来几个人之后,她们才大着胆子往内室里走去。
所以管事死了,我和赵家也差点被杀。
挂在房梁下的赵家身体也跟着结束飘荡。
有没人看到刺客的模样,是知晓刺客的来路,于是生出了各种猜测。
正当众人沉浸在恐惧中时,角落外的赵学文忽然动了,一样东西从我手中掉落在地。
再没上一次……
“藩地都在织那样的布匹。”
但因那奏折,也让朝臣们都知晓,西北的变化远远超过了预估。
赵学文的手又收了回去,上一刻我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耳朵,两只耳朵全都有了,被这柄刀割掉了。
那还是是最恐怖的,最让你有法接受的是,赵学文的头突然抬起,从我的嘴和喉咙中,发出了一种古怪的声响。
赵学文和赵家从这时起也再有没踏出查硕宅门一步。
半日前,赵学文和赵家被人刺杀的消息传到许少人的耳朵外。
藩地是止在耕地下没变化,豫王还扩小了洮州,吃上了吐蕃几个城池,趁着吐蕃内乱,扶持起姜氏,西北几次出兵,为姜氏在吐蕃稳固了地位,或许没一日姜氏真的能掌管吐蕃王庭。
太师听得管事禀告:“是这位查硕男眷在掌管。”
有论朝廷如何追查,这刺客就如同泥牛入海再也有没了消息。
西北春耕过前,萧旻从奏折下又知晓了“棉花”,户部呈下奏折,请朝廷收回为西北免税两年的政令,西北十八州耕地比往年都要少,秋收也是是往年能比,吐蕃战事时,我们是以过去八年的收成计算赋税,那才没免赋税的结果,照现在的势头,豫王府着实该下缴一部分赋税才合乎情理。
“皇下每日都没精退。”
上人被惊得小喊一声,几个年纪大的丫鬟还没向里逃去,年长的管事妈妈勉弱稳住了脚步,是过上一刻你浑身的汗毛也跟着竖起,因为掉落的这个是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陆姣与豫王没关,或许没人借此警告豫王,是要再咄咄逼人。毕竟小朝会下,豫王下了奏折,请求在小齐追捕脱逃的冯党。
管事妈妈和上人瞪圆了眼睛,你们怎么也有想到,一晚下的功夫,查硕老爷和太太全都被杀了。
两个刚被安排入府的管事躺在地上,妇人穿着中衣被悬挂在房梁上,赵学文缩在角落外,我身下的衣衫也被鲜血浸透了。
赵学文的手努力地向里伸着,当我即将要伸出屋子的时候,耳边仿佛响起一个声音:“老老实实在那院子外,否则上次就有那么困难了。”
萧旻摇头:“差是少,豫王不是比朕方生,豫王那样,不是国之栋梁。”
“鬼,鬼……”
教习官员只得道:“这会儿豫王爷年长些。”
管事道:“至多够在十八州贩卖。”当然我指的是是没足够少棉花做的布帛,而是至多能让十八州人意识到棉花的坏处。
冬去春来,萧旻长低了是多,我还没结束学习骑射,刻苦练了一阵子,我就会问教习的官员,我没有没长退。
昨晚是对我的惩戒,因为我动了心思,想要去洮州探听消息。
自然那奏折被皇下驳回了,政令还没颁发,有没收回的道理。
接七连八的刺杀,案子始终有没任何退展,朝堂下催促豫王入京的声音越来越多。豫王整饬西北的奏折倒是有没间断过,借着那个机会,豫王还没完全掌控了藩地,如此一来,要是要逼着豫王早些入京谢恩,也就有这么重要了。
所没人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门,待到府中的护卫赶到时,瞧见的是赵学文拼命向里爬的身体。
赵学文怀疑我就会落得与两个管事一样的上场。
那类的话,官员还没听到了许少,我能感觉到皇下愈发信任豫王,可能那不是血浓于水。
那般的话,西北可就稳固了。
想到那外,赵学文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上做了一个让人匪夷所思的动作,我伸手将主屋的门关下了。
太师道:“十八州种了许少棉花?”
当棉花变成布帛的时候,一切才更浑浊起来。
在赵宅里面还没一队护卫,护卫居然有没听到半点响动,赵宅中的上人似是也被人上了药,对昨晚的事一有所知。
“而且……这也是是什么陆姣男眷了,再过两日你便是豫王妃。”
随着秋收的来临,太师手中少了些布帛,这是用西北种植的棉花织造的。
太师半晌才道:“看得够远,再没几年,豫王即便在藩地,也能影响整个小齐的气象。”
其中自然涉及到冯党余孽和太师。
呼噜噜……
“啊……”
一个死人突然活了过来。
也没人猜测是豫王府做的,赵学文与查硕是合,在京中又这般招摇,那样上去只会对豫王府是利。
那答案我早就知晓,因为春耕的时候就没消息传回京城,只是过这会儿我们对棉花还是甚了解。
“但是比起豫王来,还差是多,”萧旻道,“你问过豫王,我回到京中半年的功夫,那两样就做的很坏了。”
很快,他们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情景。
太师党也明白,我们失去了对付豫王最佳的时机。
第五百六十九章 成亲
豫王藩地,岷州城。
几支商队天刚亮就出了城,他们要一路南下,将满载的货物卖出去,再来西北可就要等到明年了。
他们之所以逗留这么久,是为了看豫王大婚。
对,虽然洮州城因此早就限制往来,但在岷州隔着感受一下热闹,那也是好的。而且,还能向豫王贺喜。
当然豫王对于这点并不知晓。
众人在路上歇息时,不免还会在官路上的茶棚里谈及此事,毕竟今天是豫王大婚的正日子。
“宁州那个王掌柜前阵子进洮州城了。”
“啊?不是早就不让进了吗?”旁边的商贾不禁羡慕。
“王掌柜不一样,早就跟咱们豫王妃有交情,那会儿豫王妃还就是寻常迁民。”
这就是运气好了,在场的商贾都觉得,如果让他们遇到豫王妃,必然也会像王掌柜一样,为啥?豫王妃做的那些事,就是和寻常人不同。
“进不进洮州都一样,”另一个商贾道,“十六州内的商行都能帮着传话,咱们只要真心庆贺就好了,这日后怎么办,还要看能出多少力。”
王掌柜点点头:“你知道是那个理儿。”但那样的气氛上,难免还会没些伤怀,当然更少的是气愤,你的洛泱长小了,找了个坏夫婿。
凤霞泱打了个哈欠,旁边的喜娘笑着提醒:“姑爷就要到了,您再等一等就坏了。”你还真怕新娘子等是及就睡着了,当了那么少年的喜娘,看到的都是担忧、害怕的新嫁娘,那么有忧有虑的还是头一个。
至于为何说是为藩地出力,这是因为第一年商贾多一些,先站出来的人,自然会被商行反对,毕竟谁也是知晓是是是真的能赚钱,靠得是自己的眼光,和对豫王爷及西北货物的信任。
“也是。”
武卫军着朱漆文甲,红披风,戴红缨,在后面开路,浩浩荡荡的队伍一路去往赵洛村。
那一刻凤霞泱才感觉到轻松,你知道萧煜要过几道门,最前才能退赵家院子,退门之前还要给拜见长辈各种礼数,最终才能迎你下轿,小致需要两刻功夫,你是用对是做什么准备。
早晨起来忙着沐浴更衣之前,就听喜娘的安排,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甚至在中途还抽空去系统中读了一本书。
要说现在坐的最安稳的当属凤霞泱。
成亲的礼数很是繁琐,坏在做起来并是难,再加下身边一直没萧煜在,每做一件事,我都会事先在身边提醒,跟在身边的喜娘也有了用武之地。
很慢我们就迎来了第七个送赏赐的内侍。
喜娘想到那外,就听里面一阵礼乐声响,显然迎亲队伍到了村子。
舒芝泱被喜娘提醒了几次,才回过神,伸手握住了扇柄。
里面在做什么,你都是用管,等着张七丫你们给你往回送消息就坏。
尤其今年的皮货和棉花做的布帛,不用担心卖不出去,只要运出去转眼就能抢光。
“洮州都有退去,也就只能一旁看着,再说,明日是知道没少多人要出去,官路下可能都走是动,投宿也有地方。”
赵家人从八个月后就结束忙,杨老太、王掌柜为此也是管里面的活计了,没啥事全由葛氏和陶氏在里支应,两个人一心一意为凤霞泱做针线,葛氏、陶氏、徐氏得了空也会后来帮忙,硬是做了几小箱笼的男红,将手头的事儿都忙完,王掌柜才回过神来,男儿要出嫁了。
“却扇,却扇。”
没商贾结束前悔:“你说晚一天再走,还能凑凑寂静。”
紧挨着赵家的院子都收拾坏了,不是留给萧煜和凤霞泱长住的,萧煜承诺过成亲之前也是分开,不是那个意思。
那样的场面,也就皇下小婚的时候能压得过了。
和喜娘事先说的是一样,萧煜迂回走到你身边,拉起了你的手。
小红喜服衬得我格里是一样,整个人都笼在一团喜气中,明明只没几步路,可我坏像走得格里快,快的让你将我们在一起的这些情形从脑海中掠过一遍。
“第八个。”
喝完茶,众人也是过少停留,准备继续赶路,毕竟还没人存着别的心思,万一能来得及再跑一趟呢?多赚些也行啊。
“七嫂也是用担心,”陶氏在一旁劝道,“是是说坏了,过些日子就搬回来住?”
要说一结束还没点忐忑,现在真该庆幸了,那才几个月,来藩地的商贾就少起来,没时候连客栈都会住满,官路就有热清过,可想而知明年会是什么模样。
赵洛村经历过豫王大定时的阵仗,眼看着在赵洛村旁起了院子,院子的物件儿陆陆续续搬了半年,小家跟着长足了见识,那次应对接亲也就是至于太过忙乱,是过远远看到迎亲的队伍,也委实吓了一跳。
“那是第几个了?”
赶路的人一看不是内侍,内侍亲自押送的,对是都是朝廷的赏赐,那是要赶在豫王接亲之后,为豫王开路。
提及这些,大家都觉得自己还是运气好的,早早就下了决定来西北买卖货物,眼见就能赚不少银钱。
朝廷足足派来了十七个内侍,送来十七份赏赐,都赶在了迎亲的时辰之后,交到了豫王手中。
我拉着你的手往后行,在幽静声中走出了屋门。
而且皇下没口谕,豫王接赏赐时,是必行小礼。
那样想着,你还是看了看自己身下的衣衫、鞋袜,还没一旁准备坏的却扇。屋子外一直没男眷陪着,陈七丫几个说说笑笑,但你坏像听是见你们在说些什么,直到门被推开,舒芝泱的目光落在了走退来的萧煜身下。
拜别长辈,坐下喜轿,到了豫王府行礼,等凤霞泱回过神时,还没被送入了豫王府主屋中。
人真少啊,比大定的时候是知少了少多。
宫中来的内侍也都毕恭毕敬地加入了豫王迎亲的队伍。
除了商贾来往少了之里,藩地还兴建了几个学堂,总之气象看着就是特别。
众人一边说话,一边带着货物往后。
众人刚整坏商队,还有启程,就瞧见官路下没人骑马一路奔来。
你手没些凉,被我温冷的掌心包住,然前就再也有没松开。
“对,对。”立即有人赞同。
第五百七十章 为夫
洮州城内的豫王府,正是一片热闹。
别看豫王一直没有入京,但成亲的时候,皇亲国戚却来了不少,这一个月来,就连洮州百姓,都能认出哪些是郡王府的车架,哪些是郡公的车架,从前知道的宗室三根手指头就能数得过来,现在得摆上一双手还不够。
迎回了豫王妃,王府外开始放爆竹,一直到王爷王妃行了礼,爆竹声也没有停歇。
赵洛泱被萧煜带着迈入房门,耳边就传来宗室女眷的贺喜声。
“恭喜豫王爷,豫王妃。”
“恭喜阿兄、嫂嫂。”
萧煜和赵洛泱在贺喜中前行,径直走到了喜床边。喜娘正要开口说话,萧煜扫到被褥上铺着的枣子、桂圆、花生等物,趁着赵洛泱还没坐下,他先走上前将那些物什拂到了一旁。
赵洛泱一直拿着却扇没有瞧见,旁边的喜娘和女眷们却看得清清楚楚。
喜娘欲言又止,还是南郡王妃低声提醒一句:“用这些压床吉利,寓意早生贵子。”言下之意,萧煜着实不该这般。
萧煜转身重新拉起赵洛泱,让她坐在清理干净的床褥上,然后笑着回应:“没有也是一样。”
就有女眷明白过来:“豫王爷是怕咱们王妃坐着不舒坦。”
至于“没有也是一样”这话,女眷有意调笑两句,却又碍于萧煜名声在外,不过大家一琢磨就知晓是啥意思。
萧煜脸上也露出些许笑容,今日是他们的大好日子,他心情好,所以听什么也都是顺耳的。
喜娘见赵洛泱坐下,就要上前服侍脱鞋,却被一个身影挡住,喜娘微微定神,只见豫王爷蹲下身,亲手脱下了豫王妃的绣鞋,然后自己也褪下长靴利落地上了床。
喜娘有些惊讶,不过……看的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这位豫王爷着实喜欢豫王妃,什么规矩,礼数啊,在他这里都做不得主。
赵洛泱没想到当着一屋子女眷,萧煜会这样做。
“转过来。”
萧煜的声音传来,他已经盘好腿坐在她对面,催促着她去瞧他。
这个人……
还能表现的更明显吗?真不怕被人笑话。
赵洛泱与萧煜一样,整理好裙摆坐在炕上,显然萧煜嫌弃两个人离得太远,又向前凑了凑。
这么一动引来女眷一片笑声。
大家欢声笑语中,喜娘端来了饺子和合卺酒。
“好了,”昌乐长公主进门道,“落帐吧!”
长辈一喊落帐,屋子里的女眷都要先退出去,等到萧煜换了衣服再去前面宴席上陪客。
大红的幔帐放下来,屋子里渐渐变得安静,萧煜一直看着赵洛泱,眼睛中含着的都是笑意。
等到门被关上,赵洛泱刚舒了口气,只觉得腰上一紧,整个人向前扑入了萧煜的怀抱,赵洛泱正觉得脸颊发烫,头顶就发出一个清脆的响动,萧煜的下颌撞在了她的头冠上。
本来还略微有些紧张的她,这一刻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煜感觉到,怀抱里的人笑到身子微微发颤,再低头看到她眉目如画般的模样,心头就是一热,手臂跟着稍稍用力。
下一刻,赵洛泱就被压在了被褥上,萧煜的腿单膝跪着,整个人支撑在她上方。
他与她离得那么近,近得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听到他心跳声。
赵洛泱不禁微微抿唇,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有些发慌。
幔帐隔绝了一切,这里只有他们。
萧煜的手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摆弄着她的头冠,然后慢慢地将那沉重的发冠取下来。
她的长发也跟着散落。
双喜红烛,鸳鸯锦被,静静地躺在他身边的心上人,萧煜忍不住垂下头来。
赵洛泱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长发,捧住了她的后脑,拇指轻轻揉捏着她的耳垂上,下一刻他的手微微用力,她唇上跟着一热……
这次与之前不同,他紧紧地与她拥抱,似是将温度和气息都渡给了她。
赵洛泱在这种纠缠中微微战栗,整个身体跟着滚烫。
她好像喘不过气来,应该说已经忘记了呼吸,那碾着她耳垂的手,滑下来轻轻捏着她的下颌,让她顺着力气张开了嘴。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再次起身。
等到两个人心跳都缓了些,赵洛泱推了推萧煜:“该换衣服去前面了。”
话说出口,赵洛泱才发现她的声音与往常不太一样,带着几分沙哑和慵懒。
“不想去,”萧煜道,“想留下陪着你。”
“那怎么行?”赵洛泱道,“宾客都在呢。”
不说前面的宾客,一会儿还会有女眷进来与她说话。
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鬓角,看着她微微发红的眼角,忍不住伸手轻轻在她眉间揉了揉。
“快去。”赵洛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知晓是女眷去而复返,虽然外面有喜娘拦着,但被人问到总归不好。
萧煜依旧磨磨蹭蹭,目光从她眉眼挪到她嫣红的嘴唇上。
“你……”
赵洛泱下意识抬起手,用手背捂住了嘴唇,不过萧煜却并不在意,他垂下头将吻落在了她掌心。
温热的气息吹在她手上,却像是钻进了她心里。
萧煜瞧着她那睁大的眼睛,忍不住想将她的手拉下来,她却故意抵死不从,两个人不禁再次闹到了一起。
赵洛泱哪里是萧煜的对手,片刻之后就累得胸口起伏,他的唇还是如愿以偿地落下来。
“好了,快出去吧,一会儿要被人笑话。”
不知道第几次催促,总算让萧煜动了动。
萧煜道:“要不然我帮你换了衣服再出去。”
赵洛泱自然不肯。
“那我……帮你……”
赵洛泱立即拒绝:“不用,都不用。”
“那,”萧煜再次垂下脸,“唤我一声,我便出去。”
赵洛泱有些气恼:“萧煜。”
“不对。”
“小哑巴。”
“不对。”
试错了几次,赵洛泱大致猜到他想要听什么,她垂下眼睛,睫毛的影儿像一把小扇子。
“夫君。”
萧煜微微扬起了嘴唇,下一刻他却故意道:“大点声,没听到。”
果然她抬起眼睛,目光中带了几分要挟和羞怒。
萧煜笑道:“娘子说什么,为夫做什么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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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一章 好东西
萧煜小时候话不多,不然也不会被赵洛泱叫“小哑巴”,后来成为了系统,依旧冷冰冰的,直到他意识到自己的真实身份。
从那时候开始,他的话开始多起来,却也不像现在这般……
“娘子。”
“洛泱……”
片刻功夫就已经叫了她好几次。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又要什么?”
换个衣服磨磨蹭蹭,一会儿要外衫,一会儿要她过去看看发冠,这次又有什么需要她帮忙?
萧煜从屏风后走出来,凑到赵洛泱身边,十分熟络地低下头在她脸颊边亲了一下。
“没事,就是喊一喊你,看看你更喜欢听我怎么叫你。”
赵洛泱不知说什么才好。
萧煜拉住她的手:“真的不用我帮你换衣服?”
“不用,”赵洛泱道,“我也不需要换。”这身嫁衣还有用处。
萧煜脸上笑容更胜:“好,一会儿就让她们进来陪你。”
说完这话,他又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她们都有银钱,多掏一点出来。”
赵洛泱伸手在萧煜手臂上推了一把:“快出去吧!”
她可不想今日的事,成为别人的茶后余谈。到时候大家都会说,豫王爷坐个帐,就不愿意出来了。
萧煜知道赖不下去了,这才依依不舍推门离开。
“少饮些酒。”
推门之前,他听到身后洛泱嘱咐。
“知道了。”萧煜笑意浓得化不开。
等到人走了,赵洛泱才重新坐回床上,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桌案上的铜镜,想要走过去看看自己的妆容如何。
不过很快她就放弃了,她脸那么烫,定然是红了,就算用脂粉只怕也遮盖不住。
算了,赵洛泱自暴自弃,随别人如何议论吧!
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敲门声,喜娘道:“我给王妃送饭食来了。”
赵洛泱清了清嗓子:“进来吧!”
喜娘捧着托盘走在前面,后面还有两个丫鬟,几个人将饭菜布在桌案上,喜娘笑着道:“这是王爷吩咐的,让王妃先用些饭食。”
赵洛泱道:“按规矩不是要等到王爷回来一起用吗?”
成亲的时候是这规矩,她听喜娘说过好几遍。
喜娘道:“王爷说了,不能饿着您,等他回来的时候,小厨房再送些点心过来。”要说王爷对王妃可是真的好,什么都想的周全,还将女眷也都拦在后面,说要等王妃吃了东西再放她们进来。
喜娘帮赵洛泱整理发髻:“您慢慢吃,不用急,这一会儿没有人过来打扰。”
赵洛泱点头,她是真的饿了。
成亲的规矩太多,早起之后她就喝了一点水,她奶偷偷塞给她两块红豆糕,也不是新媳妇就得饿着,委实因为路上花时间太久,吃多了,万一遇到急的……那可就贻笑大方了。
饭菜都很合她的口味,赵洛泱尝出来,有几道菜是陈妈妈的手艺。
等赵洛泱吃饱了,喜娘才道:“一会儿女眷进来了,您就将准备好的谢礼送上,之后就等着王爷回来就好。明日也不用起早,刚刚长公主嘱咐过了,这府里也没长辈,用不着起早请安,您好好歇着就是。”
赵洛泱点头,看来昌乐长公主准备将宗室都带走,如此一来,就省了他们许多事,也不用急着在府中摆认亲宴。
赵洛泱简单梳洗了一下,女眷们就进了门。
为首的女眷是广平郡王家的长女,然后是南郡王府上的,还有冀国公夫人,其余女眷赵洛泱叫不上名字也看着眼熟,她们来西北的时候,曾来凤霞村吃过宴席。
几个人上前笑着与赵洛泱说话,赵洛泱看向一旁的张二丫:“帮我将准备好的回礼拿来。”
张二丫应声。
不一会儿功夫,丫鬟们就端来了几个托盘,里面放着做好的女红,有荷包,有暖手抄,还有佩玉袋,林林总总直让人能看花了眼。
女眷们过去瞧。
广平郡王家的长女拿起暖手抄,仔细瞧了瞧就发现了端倪:“阿嫂,这是用棉花做的吗?”
到了西北就听到大家谈论棉花,她们自然也买来瞧过,不过没有见过这样精致的。
“还有,阿嫂身上的嫁衣,是不是也用了棉花织的布帛?上面的绣花好像也不一样。”
赵洛泱点头。
之前她们听说,西北种的棉花能做布帛,可是做出来的不够精细,也就是卖给穷苦的百姓。
可今日她们看来却不是那么回事,棉花做的物什摸起来分明就很软。
“这暖手抄很暖和。”
赵洛泱道:“里面絮着棉花,在屋子里大概还感觉不到,出去之后再用,就能发现不一般。”
女眷们对纷纷来试暖手抄,很是喜欢豫王妃送给她们的谢礼。有人开始思量,等回京的时候要买上一些,到时候也能当成新鲜的物什送给别人。
“嫂嫂费心了,”广平郡王的长女笑着道,“做这些着实要花许多功夫。”
“这些东西,也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说着赵洛泱看向张二丫,“村中的女眷常常过来帮忙。”
张二丫刚好拿来了笸箩,众人看过去只见笸箩里是各色的绣线。
“这是丝线,这是我们这里的棉线,你们手中的女红,就是用这些线绣的,”赵洛泱道,“掺杂棉线绣出的花样,看起来也就会不同。”
女眷们纷纷点头,她们仔细瞧着张二丫,等出去之后就叫过去问问,看看棉线哪里能买到。
一不留神,一个时辰就过去了,众人看过女红和绣样,还吃了奶酪,正准备问点别的,就听外面传来声音道:“王爷回来了。”
女眷们知趣地起身告辞,几个人走到院子里,就瞧见豫王大步踏入了主屋。
“这么快?前面的宴席散了?”
众人低声议论,不过很快她们也顾不得想这些了,因为刚好看到张二丫走过来,广平郡王长女立即上前将张二丫拦住。
其余女眷也纷纷回过神,她们要去问张二丫哪里能买到棉线。
“棉线啊?”张二丫道,“都在村子里染的,才晾干不久,阿姐……王妃说不着急,明年才卖呢!”
没有往出卖的东西,拿回去就是头一份儿,女眷们登时兴致更高了。
第五百七十二章 相伴相随
赵洛泱坐在床上数自己的魅力值。
主要是看那些高额的魅力值,安和县主就是广平郡王家的长女,给了32点魅力值,赵洛泱与她说话最多,而且大多数魅力值,都是赵洛泱在向她提及女红,以及说到西北特产,闲话昌乐长公主之时增加的。
以赵洛泱看人的本事,安和县主不似怀着别的心思。
让她在意的是那位宁福县主,宁福县主是相王的小女儿,三十多岁的年纪,性子很是腼腆,人前甚少说话,来到西北之后只与她见过礼,就是这样却在刚刚给了她36点魅力值,比安和县主还要多。
这是为什么?
这个宁福县主到底是因为喜欢她,还是厌弃她才会有这样的情绪波动?
赵洛泱正想要在脑海中多找找有关宁福县主的事,就听到隔间里传出动静,萧煜梳洗干净,换了一身湛蓝色长袍走出来,发梢沾了水,领口微微有些松散,整个人看起来比往常多了几分慵懒,就连一双眼睛里仿佛也有几分蒸腾出的雾气。
赵洛泱看了一眼,只觉得萧煜与往常不同,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在想什么?”萧煜坐在床边,身上的有淡淡的香气,是皂角裹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松香。
赵洛泱道:“看魅力值,有些……”她的话还没说完,腰上一紧,萧煜手臂伸过来,将她揽入怀中。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有些什么?”
说话时吹出的气息灼在她耳朵上,让她忍不住低头躲闪。
“不要这样说话,”赵洛泱道,“痒。”
他似是低低笑了一声,然后向下挪了挪,在她耳朵上压上了一个吻。
正当她觉得心中一阵慌跳时,身体一软又被置于床褥间。
强而有力的手臂扯下了幔帐,这次再也没有人打扰。
“眼下顾不得那些,”萧煜道,“先做要紧的事。”
赵洛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紧的事是什么,等有些回过神时,她的唇上又是一软,这次与往常都不一样,他再也不必收敛,也不用担忧,从现在开始她就是他的,再也没有人能质疑,更不会有人能将他们分开。
这一年他回到系统里几次,时时刻刻与她在一起的感觉是那么好,在没有人知晓的地方,他们相伴相依,不曾有片刻的分离。
小鬏鬏曾问过他,进入系统之后,是不是会有种被禁锢的感觉?
他一直没有回应。
萧煜这时候道:“没有不好。”如果不是身体受不了,这样来来回回在身体和系统中穿梭也很不错。
赵洛泱一时没弄清楚萧煜在说些什么。
萧煜接着道:“这种感觉与谁都不会有。”不会有再有人,似他们这般亲密。
“其实成亲之前,按规矩不能见面,我还想过回到系统中寻你。”
赵洛泱感觉到萧煜的手伸入了她的衣摆,顺着她的腰身向上挪动。
“我忍住了,”萧煜道,“这是我们的大日子,不能有半点的差错。”
赵洛泱大致听明白了,但她整个人陷入热潮中,无法顺着他的话继续思量下去。
萧煜又附在她耳边:“你得还我。”
“什么?”赵洛泱脸颊通红,目光带着些许迷离,“怎么还?你想进入系统里?”在这时候?
“不。”萧煜干脆地拒绝。
赵洛泱不明白了,为何萧煜会在这时候提及这个。
“那……”
萧煜道:“用另外一种法子偿还就好。”
赵洛泱没琢磨出来另外一个法子偿还到底是什么意思,手就被人扣紧。
衣衫滑落,幔帐晃动,半晌一条纤细的手臂从幔帐中间伸出,想要挣扎却又无力的垂下。
窗外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
临到天亮的时候,幔帐才被拉开,赵洛泱向外看了一眼,窗外一片莹白,开始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毕竟这一晚上断断续续的折腾,看到什么都不足为奇。
半晌之后,她才确定是真的下雪了。
“今年的棉衣该卖的不错。”赵洛泱喃喃地说了一句话,就昏睡了过去。
赵洛泱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然过了午时。
床上的被褥早就换了,她也穿上了干净的中衣,幔帐里传来阵阵馨香,勾着她不想起身。
听到了动静,萧煜将幔帐掀开。
四目相对,赵洛泱想起昨晚的那些……不禁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不想去理睬眼前的人。
知晓昨晚太过孟浪,萧煜说话的声音更轻了些:“我错了。”
错了,但不改,下次还敢。
谁要信他那些鬼话,赵洛泱伸脚去踹他,正因为得手而欣喜,却又被攥住了脚腕。
萧煜的手轻轻揉捏着:“先吃些东西再睡。”
赵洛泱转过头:“你不出去?”
就算不用急着在府中摆认亲宴,到底还是有不少人等着萧煜去应付。
“不去,”萧煜道,“就在府中陪着你,明日我们再一同回凤霞村。”
府中没有长辈,他们也不能无所顾忌地这般。
赵洛泱道:“你出去,我要换衣服。”
萧煜想要逗逗他的小鬏鬏,却也怕她又累又饿中再与他动气,只好乖顺地起身,不过就在幔帐外候着,不时地问她:“要不要帮忙?”
赵洛泱原本不需要,却在穿戴的时候,发现有些东西不见了。
“腰带。”
“袜子。”
“萧煜,你还拿了什么……把鞋给我。”
萧煜亲手帮她穿好鞋,伸手又要将她抱下床,她要躲闪,反倒让他捉住机会,在额头上啄了两下。
这么一折腾两刻又过去了。
等打开门,赵洛泱看到等在外面的陈妈妈等人时,她的脸颊又是一片火辣。
也不知道她与萧煜闹的时候,外面有没有听到?
“先去给母亲上香,”赵洛泱看向萧煜,“回来再用饭不迟。”
她知道萧煜为先张皇后立了牌位,方便在府上祭拜。昨日她想着一早就要过去,哪知道会这么晚起身。
陈妈妈笑着道:“供果都准备好了,我这就去拿。”
点燃香,赵洛泱向张皇后行礼,然后低声道:“母亲放心,从今往后夫君身边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他,不求年年岁岁富贵顺遂,只愿长长久久相伴相随。”
第五百七十三章 亲密
赵洛泱站起身,看向身边的萧煜,萧煜眼睛闪烁着一抹晶莹,旁边的陈妈妈别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大喜的日子,她可不能在这时候掉眼泪。
不过……陈妈妈想想王爷从小到大受过的苦,就觉得心酸,好在从今往后都不会了,有王妃在,将来无论再有啥事,也都不用怕。
萧煜拉起赵洛泱的手,两个人走出了小祠堂,回到主屋里用饭。
吃过了东西,赵洛泱也觉得有了力气。
赵洛泱道:“我们去寨子见姑母吧!”
萧煜点点头:“好。”
陈妈妈和丫鬟拿来斗篷和暖炉,伺候两个主子出门。
赵洛泱坐在马车上,不时地隔着帘子向外看,每次都能瞧见萧煜投过来的目光。
萧煜眼中的神采更柔和了,至少看着他的时候是这样,脸上也不再冷冰冰,嘴角上扬含着一抹微笑。
虽然并不那么明显,可在她看来刚刚好。
赵洛泱心里也安稳了许多,不由地又想起昨晚的事,经过了昨晚……她发现一桩事,她能看到萧煜的生命值了。
生命值:756点
仅仅昨晚就涨了78点。
她发现他的生命值在涨之后,告诉他,本来两个人刚刚洗完澡,结果他又来解她的衣衫,要再试一次,看看生命值还会不会涨。
事实证明,确实会涨,只不过涨得没那么快,而且……到了后来还掉了几点。
生命值对于萧煜来说很重要,但有些时候这个人宁愿掉生命值。
马车进了寨子,萧煜撩开帘子搀扶赵洛泱下车,白玉薇和白玉英立即上前来。
“姆妈方才还与我们说,”白玉英道,“阿泱要来了。”
赵洛泱脸颊微微发红,这都快申时了,若是让人知晓他们午时后才起身,还不得让人笑死。
赵洛泱有意扯开话题,于是看着不远处的几驾马车:“有人来看姑母?”
白玉薇点头:“是几位郡王夫人、县主和乡君,来与姆妈说话。”
赵洛泱还跟着白玉薇、白玉英向族长的屋子里走去,昌乐长公主恢复了身份,朝廷在寨子里修葺了院子,但长公主还是习惯搬去与白氏住在一起,两个人平日里说说笑笑很是欢喜。
可能是去了一块心病,白氏的腿疾也好多了,虽然还是不能走路,但久坐也不会觉得太疼,如此一来,天气暖和的时候,就经常与昌乐长公主一同坐车出去,眼下白氏唯一担忧的就是查硕。
查硕在吐蕃又汇集了几个部族头人,手下大约有几万兵马,就连吐蕃王师也不敢随便向查硕等人发兵,因为几个王子争夺赞普的事还没落幕,谁也不想自己麾下的兵马被消耗,免得让他人得利。
赵洛泱知晓,查硕那几万人马中,至少混入了两千萧煜的人,有了这些人在,萧煜就能及时掌握吐蕃的战势。
“他们问姆妈吐蕃的事,”白玉薇低声道,“还打听查硕如何了。”
说着白玉薇向周围看看:“他们来西北可不光是贺喜。”
赵洛泱和萧煜早就知晓,这些宗室女眷中,必然有人是安插过来的眼线。
“还有,”白玉英道,“她们还问咱们身上穿的棉衣暖不暖和。”
说到这里,白玉英脸上就露出笑容,她们姐妹陪着女眷们去遛马,别看女眷们穿的不少,又是狐皮氅衣,又是暖炉的,不如他们里面多穿一层棉衣。
回来的时候,女眷们看到她们额头上出了汗,还觉得十分惊奇。
白玉英挺喜欢看她们脸上露出那种神情的,她们之中很多人,别看人前和气,其实背地里会说姆妈的闲话,还劝说姆妈跟她们一起回京,免得在西北过这样的日子,没有直言嫌弃,但句句透着那意思。
“咱们这里别的不说,”白玉英道,“姆妈至少不用担忧被人算计,也不用猜测话里面是不是另有别的意思,从前族长还劝姆妈回京中看看,我看以后族长也不会劝了。”
赵洛泱点头:“姑母也没想回去。”寨子里的人直率,知晓白婆子的身份之后,依旧叫她白姆妈。
总之这些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昌乐长公主与他们在一起久了,自然不会想要离开去京城,皇室宗亲离权柄太近,想换来真心委实不易。
走进屋子,萧煜和赵洛泱向昌乐长公主和白氏行礼。
第五百七十四章 报信
屋外乱成一团,女眷们都聚在一起,广平郡王妃正一脸焦急地扶着嘉国公夫人,旁边的白玉英已经吩咐人去请郎中。
赵洛泱走过去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这是怎么了?”赵洛泱开口询问。
安和郡主目光从母亲怀中的嘉国公夫人身上挪开:“我们骑马回来,嘉国公夫人要去看看寨子里的羊群,结果那婢女不知道怎么的,惹怒了羊圈里的公羊,我们向外跑的时候,嘉国公夫人摔了一跤。”
赵洛泱看嘉国公夫人衣裙上,还有羊蹄印子,应该不止是摔跤。
不过也挺奇怪的,羊圈里平日都有寨子的人在,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听到压抑的哭声,赵洛泱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丫鬟跪在角落里,满是泪痕的脸上满是恐惧。
想来是怕之后受罚。
“我来看看夫人。”
一群女眷在这里,赵洛泱没有让萧煜跟上来,不管有什么事,她出面处置最妥当。
赵洛泱蹲下身,查看嘉国公夫人的情形。
额头上磕破了,流了血,手心也被沙粒划伤,身上其余地方应该没有大碍,眼下晕厥应该就是受了惊吓,又碰到了头。
赵洛泱道:“还是将人抬进屋子吧!”
“对,”广平郡王妃想起来,“先将人抬进屋要紧。”
说着丫鬟和婆子忙上前,大家七手八脚地将广平郡王抬了起来。
跟着众人离开之际,赵洛泱看向不远处跪着的丫鬟,那丫鬟也刚好抬起头,四目相接的那一刻,丫鬟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不过她立即又垂下了眼睛。
叮。
赵洛泱脑海中的系统有了反应。
人物卡魅力值+8。
这是萧旻人物卡任务开启之后,赵洛泱收到的第二个有关人物卡任务的魅力值。
第一个则是相王的小女儿宁福县主。
这就是为何宁福县主的魅力值会比旁人高。
不过,比起宁福县主,这个丫鬟的表现已经足够明显,就算没有系统的提醒,赵洛泱也会注意到她。
没有去理睬那丫鬟,赵洛泱跟着众人进了屋。
嘉国公夫人伤的不重,片刻之后,就悠悠醒转。
广平郡王妃立即道:“你怎么样?可真是吓死我了,若是有什么差错,可让我们如何向嘉国公交代。”
嘉国公夫人先是茫然,目光看向众人,紧接着她就想起刚刚那惊险的一幕,眼睛中一闪慌乱。
“没事了,没事了。”广平郡王妃忙安抚。
众人说话间,白玉英也将寨子上的郎中带了过来。
昌乐长公主立即吩咐郎中去看嘉国公夫人的情形。
女眷们走到外间说话。
广平郡王妃向昌乐长公主等人说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开始的时候都没事,等我们都出去的时,也不知道那羊到底怎么回事,一下子就向嘉国公夫人冲了过去。”
“要不是看羊圈的人发现,前来制止,还不知道会如何。”
除了看管羊圈的人,还有嘉国公府的下人也在一旁,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快就将羊按住。
冀国公夫人道:“我们这些人里,就她最单薄,偏偏那羊就盯上她了。”
“你们走在前面没看到,分明是那奴婢伸手碰了那羊,才会这般,要我说,这样的奴婢就得重罚。”
众人叽叽喳喳这一阵子,昌乐长公主伸手道:“好了,都别说了,让郎中安静给嘉国公夫人诊治,你们先去我那宅子里歇一歇。”
广平郡王妃应声,带着众人一起走了出去。
看着那些人的背影,昌乐长公主摇了摇头:“所以我不想回去。”
在洮州看着大家辛苦劳作,赚了银钱修葺屋子买吃食,那种感觉格外的好,不像那些人每日里锦衣玉食,只想着生事。
赵洛泱道:“姑母说的是。”羊不会突然发疯伤人,问题就出在那丫鬟身上。
“你去吧,”昌乐长公主心领神会,“仔细问问,这里有我看着。”
赵洛泱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丫鬟还跪在原地,昨日下了雪,外面格外的冷,这一会儿功夫,丫鬟已经冻得浑身发颤。
萧煜拉起赵洛泱的手,与她径直走向旁边的空屋子,两个人才坐下,怀光就将那丫鬟带了进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担忧
瑞春开了口,后面的话也就越说越顺。
“别看宫中有不少人,但能一心一意为皇上着想的不多。孟姑姑能调动的,大多都是受过颖嫔娘娘恩惠的宫人,孟姑姑总说等皇上长大以后就好了,可是从冯家出事,太后被禁足之后,宫中的情形就变了。”
“太师借口清理冯家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将掌管要事的中官几乎都换成了他的人,皇上寝宫的人也被换了一多半,要不是孟姑姑平日只在宫中做杂事,人前不敢与皇上亲近,这次可能也要被波及。”
瑞春说着宫中的变化。
冯太后突然崩了,宫中人不免议论,太师因此将议论之人发落。就连宫中的老内侍都说,大齐这些年,宫中动荡最厉害的就在本朝。
等瑞春说完,萧煜淡淡道:“你们说太师要向皇上下手,可有证据?”
瑞春摇头。
萧煜继续道:“太医院给皇上熬煮的是什么药?”
瑞春道:“孟姑姑说因为皇上睡不安稳,太医院就开了安神定志的药,药方和脉案都在太医院,孟姑姑也想过拿出来,可是很难打通这些关节。”
赵洛泱道:“也就是说,你来西北告发相王和太师暗害皇上,手中却一点证据都没有?”
瑞春听到“告”这个字,抖得更加厉害:“不是,不是,奴婢是奉命来送信。”
赵洛泱并没有想要就此放过瑞春,她也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一个人的一面之词。
“你的意思是,”赵洛泱道,“我们只要听了你说话,不用做什么?”
“不,不是,”瑞春摇着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奴婢……”
赵洛泱道:“所以还是有所求,既然有所求,就得拿出点真东西。否则你觉得凭你几句话,就要让王爷将西北陷入危险之中?”
瑞春整个人愣在那里,她没想过王妃会问她这话。
赵洛泱道:“我一会儿向嘉国公夫人求个情,希望她不要再责罚你。”
这是不想再与她说下去了,瑞春不知如何扭转局面,只得磕头谢恩。
赵洛泱接着道:“为了见王爷和我,就弄出这样的事,万一嘉国公夫人真的有什么闪失,那岂非无妄之灾?”
瑞春嘴唇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最终又没说出口。
萧煜看向怀光,怀光会意将瑞春带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萧煜站起身走到赵洛泱身边,拉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手指有些微凉,豫王爷立即不高兴了:“我让怀光去拿个暖炉。”
“不用,”赵洛泱道,“哪有那么怕冷?去年这时候我也在外走动,你忘记了?去年还没有棉衣呢。”
萧煜道:“你小时候怕冷。”他记得天刚凉,赵洛泱就缩在家中,杨老太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被子都拿出来,他去寻她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大堆被子,刨了半天才将她从里面刨出来。
那会儿的她,走动都会变得不利落,要活动半晌才会好一些。
萧煜脑海中关于前世的一些记忆也是如此,到了冬天赵洛泱行动不便,他干脆不让她出门,晚上回去了,还会下意识地帮她按捏手脚。
去年冬日,她的手的确暖和,可今年明明穿了棉衣,怎么又回到了从前的模样,是他多想了,还是真的有了变化?
赵洛泱道:“病好了,就不怕了。”
萧煜望着赵洛泱,目光微微深远,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赵洛泱仰起头,“是在想瑞春那些话?”
萧煜回过神,还没说话,手指先动起来,更快地揉捏赵洛泱的手:“嗯,要弄清楚是谁让她来说这番话。”
“如果是真的,”赵洛泱道,“那皇上的处境就很危险。”
无论真假,这可能都是哄骗萧煜入京的手段。
赵洛泱正想着,萧煜忽然道:“系统里那个倒计时还在继续吗?”
不知晓他为何突然问这个,赵洛泱点头:“一直都在变化。不过,在那时间没到之前,萧旻应该不会有事。”
时间是约束她的,但是从某方面来说,也透露了一些消息,若是萧旻出了事,她的任务自然也就完不成了。
系统不会给她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她与萧煜商议过,人物卡任务很重要,但也不能一味为了完成任务,将自己陷于危险之中。就算他们失去了人物卡任务,还能尝试用别的法子,完成系统规定的魅力值。
他们都清楚,系统是肯定会离开的,它不属于这里,不可能一直停留,在所有系统任务完成之前,他们应该会知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系统为何选择她,萧煜为何会变成时玖陷入系统之中。
这个答案可能离他们已经很近了。
“主子,”怀光在门外道,“宴席备好了。”
“走吧,”萧煜目光柔和地看着赵洛泱,“陪着姑母早些用完饭,我们也好早些回去,免得路上太冷。”
嘉国公夫人没有了大碍,留在昌乐长公主屋中歇息,其余女眷一同用了饭,赵洛泱也像答应瑞春那般向嘉国公夫人求了情。
不过直到赵洛泱离开,嘉国公夫人都没有提供任何魅力值。
要么是这位夫人心中没有半点波动,要么是所有怨气都用在了瑞春身上。
回去时,赵洛泱才坐上马车,车帘一掀,萧煜也弯腰走了进来。
赵洛泱有些惊讶:“你不骑马了?”
“累,”萧煜道,“想与你一同乘车。”
赵洛泱才不会相信,萧煜常年在外征战,从没听他说骑马会累。
萧煜坐下,伸手揽住赵洛泱,又将他身上的氅衣脱下盖在两人身上。
“我不冷。”赵洛泱微微挣扎。
“我也不冷,”萧煜道,“回去还得走上一会儿,你累了便靠着我歇着。”
赵洛泱知晓这样不好,但……有萧煜在身边确实很暖和,尤其将头靠在他身上,鼻端传来淡淡的松香味儿,她就有点晕晕欲睡。
“那我先看看书。”赵洛泱这样说着,将精神沉入系统,不过还没能挑选出准备看的书籍,她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似是感觉到有人将她抱了起来,等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王府的内室里。
赵洛泱向周围看看,萧煜没在屋子里,不过外间却传来萧煜与怀光说话的声音。
“公子这是要为进京做准备了?”
第五百七十六章 照顾
赵洛泱起身穿好氅衣,抱起了暖炉,向外走去,靠近一些,也就将萧煜说的话听得更清楚。
萧煜道:“等下去对我们有利,也给了太师和相王筹备的机会,若是他们果然向皇上下手,局面会如何,就更加难料。”
怀光只是问一句,公子做任何决定,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安排。
“我这就去,”怀光道,“刚好京中那边安插的眼线,应该也能打听出消息。”
萧煜没有再回话,怀光会意退了出去。
门才关上,萧煜就向内室看去。
“醒了?”萧煜走过去,将准备好的暖炉又塞一个在赵洛泱怀中。
赵洛泱哭笑不得,她已经抱着一个暖炉了,现在又加了一个,在萧煜心里她是多怕冷?正思量着,只觉得腰间一紧,紧接着身体腾空而起,被萧煜抱了起来。
赵洛泱不禁惊诧:“你做什么?”
萧煜道:“抱你回去躺着。”
赵洛泱想起村中养的那些大肥猪,整日都趴在窝里睡个不停,萧煜这是将她当成猪了不成?
“这阵子太辛苦,”萧煜道,“瘦了一大圈,好不容易能歇一歇,自然要多养养精神。”
多养养精神?赵洛泱突然想起昨夜他也这样说,不禁脸上一红。
让她养精神,其实言不由衷。
“再说,”萧煜道,“我也该歇着了。”
天黑了,自然不能再出去,不过她总得去梳洗,还得……
“我……”赵洛泱正要说话,额头上就是一暖。
萧煜抬起头笑着道:“你想做什么,为夫来帮忙,一准儿将你侍奉妥当。”
重新被塞进被褥里,赵洛泱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煜也就势上了床,脱下身上的外袍,将她抱在怀中:“明日还要回门,多歇歇精神也能好些,总不能让阿奶、爹、娘他们担心。”
赵洛泱道:“还不是因为你?”
萧煜低低笑一声:“我知晓了,今晚不闹你。”
帮赵洛泱将被子掖好,萧煜道:“我出去打水。”
赵洛泱看着萧煜离开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总有种感觉,小哑巴好像有心事,他没表现出忧心忡忡,但她就是能看得出来。
是因为萧旻?那是他的亲弟弟。先皇没有留下什么子女,这样的亲缘也是难得的。
萧煜端了热水进门,没有唤下人进屋,亲力亲为地侍奉赵洛泱梳洗,等赵洛泱收拾停当,他这才脱了衣服,借着她的水清洗。
赵洛泱不禁又脸上微红,这个人怎么也不换水?
萧煜躺上床,自然而然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贴着睡,他才能安心。
赵洛泱想要装作睡着了,可一直没有听到耳边传来悠长的呼吸,想了想开始开口道:“不用担心,不管是什么情形都会好起来的。”
萧煜放在她腰上的手臂微微用了用力。
“嗯。”萧煜低声应着。
那回应并没有让赵洛泱心安,她转过身,面对他,轻轻抬起手抚上他的脸。
“再说一遍吧!”萧煜忽然低声道。
“什么?”
萧煜低下头:“你在我母亲面前说的那些话,再说一遍吧!”
那样的话,赵洛泱不想再重复,不过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轻轻摇了摇,她才开口道:“从今往后夫君身边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不求年年岁岁富贵顺遂,只愿长长久久相伴相随。”
“好,”萧煜道,“我知道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赵洛泱好像有些明白萧煜在担心什么。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赵洛泱道,“梦中那些没有发生,我们都会好好的。”
赵洛泱说完这些,感觉到萧煜好了不少,也便放心地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萧煜在耳边道:“小鬏鬏,只要你好好的。”
他的手轻轻地掠过她的耳朵,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平安康健。
下一刻,萧煜的手沉下去,人已经出现在系统中,轻轻打开系统界面,他的目光落在那快速变化的数字上。
他怎么进入系统的,他记不得了,但他知道在成为赵洛泱系统之前,他受过系统培训,知晓了帮助宿主控制系统的方法,也明白了许多来自于系统那个世界的知识,因为他需要以此来配合宿主,让宿主更好的完成任务。
所以他清楚,那串不停减少的数字是倒计时。
那串倒计时,小鬏鬏觉得是完成人物卡任务的期限,但现在他有另一种猜测,这可能是系统离开的期限。
系统在任务没有完成时离开,会发生什么?一切回到从前的样子?小鬏鬏会不会旧疾复发?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赌。
所以,他要提前准备入京,解决掉最后的麻烦。
无论谁想要伤害小鬏鬏,都只有死路一条。
……
凤霞村。
天还没亮,杨老太就起身了,她得准备好热乎的饭菜,等着小孙女和孙女婿回来。
“娘,”罗真娘穿好衣服,进了灶房,“洛姐儿他们不会回来这么早,就算早些,也肯定用完了饭。”
哪个媳妇回门是饿着肚子的?
算一算这才分开了两天,婆母就这样天天盼啊盼,用老爷的话说,都快望眼欲穿了。
“娘之前还劝媳妇,让媳妇别难过,”罗真娘道,“其实是娘最放心不下。”
杨老太叉起腰:“谁说我放心不下?”
罗真娘道:“王府有厨娘,难不成还没娘做的饭好吃?您看看您,烙这么多野菜饼,三天也吃不完。”
杨老太恨不得将媳妇的嘴堵上。有厨娘又怎么样?洛泱吃习惯她奶做的饭菜,定然想的很。
就算早饭不吃,中午不一样得留家里?说不定晚上还不走了呢。
杨老太这样想着,撸起袖子又充满了干劲儿。这身边少了小孙女儿,她还真觉得空落落的,就连絮了棉花的褥子也没那么暖和了,果然孙儿就是比不上孙女儿。
杨老太忍不住叹了口气,罗真娘见状不禁劝说:“娘,都是媳妇乱说的,也许洛姐儿真的早早就回来了,他们若是不回来,那是他们没口福,这么好吃的野菜饼,媳妇怎么也吃不够。”
杨老太忍不住失笑,难得老二媳妇都会说俏皮话了,这是在努力给她解心宽啊!
罗真娘正要搬小杌子过来,让杨老太歇歇,就听外面传来赵元让的声音:“阿姐、姐夫回来了。”
第五百七十七章 回门
听到动静,罗真娘欢喜地放下手中的物什就要追出去,杨老太却赶在了她前面,脚步快得就像一阵风儿刮过。
罗真娘本想去搀扶杨老太,谁知道手还没伸出来,杨老太人就不见了。
“娘,”罗真娘对着空气喃喃道,“慢点……”
这话又说给谁听?
罗真娘也顾不得这些,急急忙忙地向外赶。
一家子才迎出院子,罗真娘就瞧见了她的洛姐儿。
洛姐儿穿了一身银红色衣裙,外面是银狐氅衣,脸上挂着笑容,清秀、明丽中还透着一股的贵气。
明明只有两日不见,却好像一下子长大不少,与从前在家里时不一样了。
罗真娘看着欢喜,心底里还有一丝丝发酸,不禁想到从前洛姐儿小时候,紧紧拽着她衣袖时的情形。
日子过的这么快,搂在怀里的孩子,都离开家门了。
“阿奶,娘。”
萧煜和赵洛泱先向杨老太和罗真娘行礼,然后又去唤陶氏和葛氏。
陶氏,葛氏心里欢喜的一塌糊涂,一来是为洛姐儿高兴,二来感觉到了因为洛姐儿带来的好处。
别的不说,她们做梦可都没想过,能让一位王爷唤她们一声三婶、四婶。要是没洛姐儿,她们哪来的这福气?
所以,洛姐儿嫁人之后,陶氏、葛氏还在绣百子图,点灯熬油地忙乎,就为了在洛姐儿回门的时候图个吉利。
“进屋吧,”罗真娘道,“元让、元吉去唤你爹和两个叔叔了。”
众人正要往屋子里走,一个小小的身影努力地挤过来,赵洛泱低头一瞧正是元宝。
元宝刘海剪成了一个桃心型,左右两边和中间都编了一条小辫儿,又用红布条缠成角儿,小脸蛋上也抹了胭脂,看起来格外喜庆。
“姐夫、姐姐,”赵元宝捧着一个大大的钱袋递给萧煜,“这是喜袋子。”
“袋子”寓意“带子”,也是祝愿新人早些开花结果。
赵元宝挺直腰板,字正腔圆地道:“里面还有我十枚银钱……”
葛氏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这不对,这不是重要的,她忍不住轻轻晃了晃赵元宝。
赵元宝这才想起自己该说些啥:“大家一起穿成了五串,这叫……这叫……五子登科。”
葛氏憋着气听到了最后,脑子里都是谢天谢地,总算说明白了,她正要将元宝带到一旁,就看着萧煜上前一步,弯腰将元宝抱起来,还在元宝那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然后笑着道:“五子登科好,若是再加一个三女送福那就更好了。”
这下陶氏没忍住不由地笑出声。
赵洛泱脸微红,不禁地横了萧煜一眼,那么想生,那就让他自己生好了。
萧煜抱着赵元宝大步走进屋,等葛氏再瞧见儿子的时候,他怀里多了一个木匣子。
木匣子挡住了赵元宝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欢喜的大眼睛,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匣子上画的大桃子,然后张开嘴一口咬了上去。
元宝的模样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元宝没能吃到桃子,脸上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不过下一刻,萧煜就将木匣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点心。
元宝的眼睛立即亮了。
看着元宝迫不及待地从匣子里掏点心,葛氏就要将元宝抱走。
“四婶不用理会,”萧煜道,“就让元宝在我这里吃。”
于是元宝就坐在萧煜腿上,咬了满口的酥皮。
赵洛泱看着萧煜抱着元宝的模样,一大一小看起来给家中多添了几分和暖,她不由地想到萧煜提及“三女送福”时,满脸笑容的模样,能看得出来,他格外喜欢小孩子。
赵洛泱脑海中难免一闪那个梦境,梦中的她小产,再次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萧煜落寞、悲伤的模样,那噩梦让她难过,何尝不是圈住了萧煜。
赵洛泱下意识伸出手去,轻轻地碰了碰萧煜的手背,手就要挪开时,却被他捉住攥在了手心。
杨老太在一旁,满眼都是孙女、孙女婿,这俩娃娃坐在一起,当真是般配得很,要是必须分出个上下,孙女婿还是不如她小孙女。
“奶,”赵洛泱向杨老太身边凑了凑,“想我没?”
杨老太想说没想,旁边的元宝咽下嘴里的吃食道:“想了,奶晚上做梦还喊阿姐名字呢!”
赵洛泱垂下头轻轻碰了碰她奶的肩膀:“晚上我留在家中陪阿奶。”
“胡说什么呢?”杨老太嘴上说着,心里却软的一塌糊涂,“刚刚成亲没有留女在家的道理,好不容易炕上松快些,能清静些时日,你回来凑什么热闹?”
赵洛泱笑得两个圆圆的酒窝:“阿奶就是舍不得我。”
这下杨老太没反驳,可不就是舍不得么?
萧煜道:“我们晚上也不回城里了,就在村子里住下。”
杨老太和罗真娘当然欢喜,不过罗真娘还是道:“能行?”
萧煜点头:“就是这样准备的,屋子里东西都齐全,这两日外面也冷,我们便不来回折腾了。”
罗真娘悄悄地看了杨老太一眼,要不咋说还是娘厉害呢,昨日还特意溜达到那院子,问柴禾够不够,有没有烧炕,嘱咐炕要烧透才行。
看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大家说话间,赵学礼兄弟仨回来了,跟着他们一同来的还有宋太爷。
赵元让和赵元吉将宋太爷搀扶到椅子上坐下,杨老太不由地看向赵学礼,赵学礼立即赔笑。
他们兄弟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宋太爷在门口踱步,想要回家就要路过宋家,总不能看着老太爷在风里冻着。
这要是冻坏了腿,受累的还不是他娘?
他娘嘴硬心软,之前宋太爷腿脚不灵便,他娘就每日早起给炒沙子热敷,所以宋太爷那两条腿有一半是他娘的,他这也是为了自家着想,不算胳膊肘向外拐。
等萧煜和赵洛泱正式向长辈和双亲敬了茶,杨老太道:“你们去做什么了?一大早就不见人影?”
赵学礼和赵学景都看向赵学义。
赵学义露出憨憨的笑容:“洛泱让我做的东西,差不多做出来了。”
第五百七十八章 都有变化
赵洛泱听到四叔的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她没想到四叔会这么快就弄出了眉目。
赵学义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拿出一个小东西:“也是多亏了洛泱给我这个,我将它拆看仔细查看,试着复原去做,开始的时候,装上火药,总会将外面的竹筒炸开,后面慢慢减少火药用量和竹筒的大小,现在竹筒不但不会被炸开,还能打出五六十米。”
宋太爷看着赵学义手中的物什,这东西他们都见过,小巧而且精细,这得是手艺极为高超的人才能做得出。
这让宋太爷想起之前做纺车和织机时,洛姐儿也是拿出了许多做好的关节,他当时猜测有人暗中帮赵洛泱,现在……
赵洛泱立即明白宋太爷的意思,她看向萧煜:“是王爷拿来的。”
萧煜点了点头:“军器监做的,不过并没有流传开,也没有造出合适的火器。”
听到萧煜这话,宋太爷先松了口气,感觉后背上轻松不少,小狐狸嫁人了是件好事,从此之后就不用打着他的旗号招摇撞骗,再被人质疑就往豫王身上一推,谁还能去寻豫王对质?
没错,宋太爷对赵洛泱的话半信半疑,不是有啥真凭实据,全因为……这一幕让他觉得太过熟悉了。
赵学义继续说着:“接下来,我们准备铸铁管。”
说到这里,他看向赵洛泱,这也是洛姐儿提出来的。
铁管可以造的更大更结实,自然火药量也就会更大,到时候火器打出的距离也就能更远了。
不止是赵学义兴致勃勃,跟着赵学义一起看那火器的赵学礼和赵学景的目光也异常明亮,他们俩都见过战事,知晓做出这样的火器会有大用处。
若是一个碗口大的铁管摆在那里,火器一发,不说能震慑住千军万马,足够扰乱对方军心。
但凡军心一散,武卫军定然就能抓住机会。
赵学义满心期盼地看向萧煜:“吃完饭,王爷要不要来看我们造出的火器?”
萧煜摇头,赵学义神情顿时一颓,不过很快萧煜就道:“自然要去看,只是四叔不要唤我王爷,以后就喊我煜哥儿。”
赵学义想要答应,不过这个称呼在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没能喊出口,他讷讷地道:“要不然我就喊姑爷吧!”
这些事需要一步步来。
萧煜觉得这个称呼也不错,他应承下来:“好,一会儿我就跟着四叔去看火器。”
赵学义说完话,赵学礼道:“这两日我去各村看了粮种和棉花的种子,算一算够我们明年用的了。”
经过了试种这一年,积攒了不少经验,如果明年太太平平,棉花能多收一倍不止。
粮食也是一样,去年开始寨子上就多养了牛,壮实的明年就可以耕地了,到时候周围的村子都能借上力。
赵学礼说完,赵学景道:“咱们洮州、岷州进出的商队不少,有两支商队有些问题,我刚刚已经与怀庆说过了。”
商队有没有问题,要看他们的人数和携带的货物数目,如果有的商队逗留城内时间太久,也要引起注意,武卫军在城内活动多,却也不能将所有精神都放在坊间,相反的赵学景等人常年就在城内货栈来往,也要接触商贾,做这些事就容易的多,于是顺便充作武卫军的眼线。
“我和冯老三、丁茂生商量了,准备过了年去城内开牙行。”
这也是赵学景和赵洛泱一起想出来的。
牙行给人介绍活计,最是消息灵通,还能掌控左近没有稳定活计的闲散人等,稍微有风吹草动就能立即察觉。
赵洛泱忽然觉得,她才离开两日,大家就做了许多事。
“好了,”杨老太道,“今日是洛泱回门儿,又不是衙署,说这些作甚?”
“对,”赵学礼笑道,“娘说的对,咱们说点别的。”
其实是他们不知道该跟萧煜说啥,唠家常吧?应该怎么开始?
杨老太吩咐葛氏、陶氏帮忙摆饭菜,她则留下看着萧煜:“有没有去看你姑母?”
萧煜点头:“昨日去的。”
“那认亲宴也是在寨子里吃的?”杨老太道,“应该有不少人吧?”
萧煜应声:“不过都是来走个过场,过些日子她们也该走了。”
杨老太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笑,这是有多盼着人走?既然他自己都说这话,定然也不用洛泱多费什么精神。
饭菜摆上来,众人一同落座,杨老太从昨晚就开始筹备饭菜,杀鸡杀鸭,还让人去买了一条大鱼,冬日里捉的鱼,肥实又鲜美。
赵洛泱一不留神就多吃了些,杨老太见到小孙女这般笑得合不拢嘴,她就说,王府里有厨娘能咋地?小孙女还是喜欢她的手艺。
众人吃过饭,萧煜和赵洛泱就跟着赵学义去看火器。
赵洛泱才走出院子,就看到冯老三、牛道昌父子、石平、曹成几个等在外面,再往后就是二丫、三丫、腊梅她们,大家也像是许久没见赵洛泱了,一下子就拥过来。
赵洛泱看着热情的众人,这就是为何她喜欢回凤霞村,村中人都像同族同宗。冯老三和牛道昌父子跟在赵学景、赵学义身后,石平、曹正几个则慢慢地挪到了萧煜和赵洛泱身边。
“有事?”赵洛泱看向吞吞吐吐的石平。
石平抿了抿嘴唇,吞咽一口,总算是拿定了主意,一脸毅然:“阿姐,我们想入武卫军,我、曹正和魏山。”
跟在几个人身后的魏石抢着道:“还有我……”
“没你,”魏山道,“你还小,得留家。”
说别人小,其实石平、曹正和魏山也不大,但他们在吐蕃一战中做了不少事,不过够不够入武卫军,或者说能不能入武卫军,她没法为他们权衡。
赵洛泱看向萧煜。
萧煜道:“想好了?”
石平几个点头,异口同声地道:“想好了。”
萧煜接着道:“跟吐蕃一战我们赢了,但也不是次次都能赢,就算是打了胜仗,也会有死伤,留在凤霞村,你们阿姐会经营商行,将来也会重用你们,不但能赚到银钱,还能做个管事。”
石平从前也想过要卖东西多赚银钱,可现在他不这样想了,再说凤霞村现在也很好了,家里有父亲和二黑,他也不用太担忧,眼下他就想做些自己想做的事。
“我仔细想过了,”石平道,“还是想入武卫军。”
魏山也跟着道:“我也是。”
曹正也忙不迭点头:“我从前身子不好,最近跟着石平、魏山一起练拳脚都好多了,我们不想留在村子就想去军中。”
三个人眼巴巴地看着萧煜。
第五百七十九章 姐夫大法
萧煜沉默片刻,然后看向怀光:“三日后,让他们入营。”
如果不是碍于豫王的威慑,石平他们一个个都得欢喜地跳起来,今天开口之前他们已经想了许久,前一刻心跳如鼓,生怕就被拒绝,现在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而且是落在最好的地方。
曹正笑得像个傻子,但他也顾不得这些。
“入营半年之后,”萧煜道,“让他们跟着怀庆。”
怀庆是跟着赵洛泱的,怀光在公子没有开口之前,就已经想到了三人的去处。
三个小子也心领神会,于是感激地看向他们的阿姐。
他们能入武卫军,都是王爷看在阿姐的颜面上才答应的,仔细想想这也是理所当然,没有阿姐他们可能半路上就被贼匪害了,哪里还能有后面这些事?
除了石平三个人欢喜,还有个人也偷偷笑着,那就是怀庆身后的丁大同,那位丁衙役搬来洮州之后,一家子也是进了凤霞村。
知晓凤霞村里住的就是当年搬迁的那些人,里正还是赵学礼,丁大同别说多欢喜了,这简直就是安排到了他心里。
洮州他本就没有认识的人,来的路上还盘算着恐怕得适应些日子,直到领了屋子和田地,他一家子真就笑得合不拢嘴,丁大同再次感叹他可真是遇到了贵人,所以此时此刻他格外理解石平等人的心情。
他们之前以为是承情豫王爷,其实该是豫王妃。
否则豫王爷也不会将他们都编入怀庆大人这一支兵马中,他们将来是要保护王妃的。
萧煜继续向前走,石平等人依旧跟着,只要王爷和阿姐没有让他们离开,他们就凭着厚脸皮一直陪在一旁。
每次跟在阿姐身边都能听到、学到更多,这一次是要看赵四叔做的火器,这可是他们一直想要瞧的,但赵四叔不肯答应,今天总算这次能跟着长长见识了。
“多看看,”赵洛泱在一旁提点石平,“造出这火器,以后要有人来用,你们先熟悉自然有好处。”
石平的眼睛亮了,他们成了真正的武卫军,刚入营时难免事事不如人,若是能有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那也会不一样。
众人离开村子,去了北边的小山坳里,赵学义手脚利落地装填了火药,一串火花过后,炸开一声响,那火弹登时射了出去。
赵洛泱瞧着那火器,样子已经和系统给的火炮的雏形很像了。
赵学义又试了几次,才来到萧煜身边:“王……姑爷,咱们是不是可以造铁管了?”
萧煜点头道:“我让怀光调拨铁矿石和铁匠给四叔用处。”
赵学义自然欢喜,他现在缺的就是这些。
“但……”赵学义吞吞吐吐地道,“也不一定能行。”
萧煜露出笑容:“没关系,四叔可以慢慢试,这毕竟是军器监都没做出来的火器。”
有这句话,赵学义就放心了。
回去的路上,众人有意与萧煜、赵洛泱拉开些距离。
想不拉开也不行,护在他们身后的怀光有意放慢了脚步,生怕这举动太过显眼,还故意转头与赵学礼说话。
赵学礼看着怀光神情淡然,其实为难的模样,忽然有些感同身受,最近他总是夹在他娘和宋太爷中间,一面要装聋作哑,一面还要帮忙收拾残局。
萧煜低声与赵洛泱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火器要做成了?”
赵洛泱点点头:“最近拿到四叔的魅力值越来越多,四叔学会了系统传出的东西,才会生成魅力值,不过四叔没说,我也做不得准。”
“现在亲眼看到,当真是欢喜。”
多了火器,他们手中就多了个依仗。
“一会儿我要带元让他们出去,”萧煜道,“不过我尽量快些回来。”
赵洛泱忍不住发笑:“与我说这些作甚?”
“自然要先向娘子报备,”萧煜道,“以后无论我做什么,都得让娘子知晓,娘子若是不准,我便不去做了。”
赵洛泱耳朵发红,不由地向身后看看,恐怕被别人听到。
“那你就去。”他们回来之后,还没轮到阿弟他们过来说话,不用想他们定然等急了。
元让、元吉他们想做什么?自然是拉着他们的姐夫指点骑射和拳脚功夫。
让萧煜猜中了,两个人才回到赵家院子里,赵元让就将萧煜拉住,一口一个“姐夫”叫个没完。
赵元让发现只要“姐夫”叫得勤快,没有啥事是做不成的,这不姐夫就答应要看看他们造的弩箭了。
“你们做的弩箭?”
赵元让一脸笑容:“与四叔学的,我们力气小,用不得大弓,倒不如用弩箭,做了几个都不行,这次的最好,姐夫帮我们瞧瞧。”
赵元让和赵元吉早就看着四叔做的东西眼馋,知晓那些东西的图都是从宋先生那里拿来的,便缠着先生画图。
只有宋太爷自己知晓,那些图跟他屁关系都没有,可赵元让和赵元吉看出了自家阿奶和先生之间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同寻常,试探着搬出了杨老太。
这下就像是踩到了宋太爷的要害处,宋太爷只能答应。嘴上既然应承了,就得身体力行地去做,又不能直接去求小狐狸,因为赵元让说的清楚,这弩箭是要在姐姐、姐夫面前长脸用的。
可怜的宋太爷,不得不钻研图册,多亏他有个状元儿子可以做牛做马,父子俩折腾了好些日子,总算弄出了一张弓弩图交给了赵元让和赵元吉。
没想到还真被两个孩子捣鼓出来了。
这一天,到了晚上,大家都十分欢喜。萧煜和赵洛泱回到旁边的院子里歇息的时候,赵家人还依依不舍。
等到杨老太带着众人回到屋子的时候,罗真娘望着桌子上的油灯,喃喃地开口道:“姑爷和洛姐儿真的留在村中歇息了。”
杨老太佯装镇定:“你这会儿才看出来?早在那孩子求亲的时候,我就知晓他说的话必然是真的。”
是吗?罗真娘盯着杨老太离开的背影,当时娘真是这样说的?
没有嫌弃老爷和她耳根子软,早早就应承了?
她是记性不好,但下意识地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第五百八十章 愿望
可能是因为太过劳累,赵洛泱这一觉睡的很踏实,暖暖的热炕,身边还有小哑巴护着她。
睡了许久,恍恍惚惚进入了梦境。
“王妃,王妃,您怎么样了?”
赵洛泱不知是谁在叫她,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心中这样想着,便愈发想要睁开眼睛瞧瞧身边的人是谁。
“王妃……”那声音开始变得哽咽。
“您可别吓奴婢。”
在一声声呼唤中,赵洛泱就像是一个冻僵的人,慢慢地被温度煨化,最终突破那层限制,她睁开了眼睛。
不过意外的是,她瞧见的是陈妈妈那双发红的眼睛。
“王妃,睡了一整日,总算醒了。”
“您真是要将奴婢们吓死了,现在好了,您醒了就都好了。”
赵洛泱想说话,却动了动嘴唇发不出半点的动静。
陈妈妈猜测着赵洛泱想要说什么,她道:“那些刺杀王妃的人已经抓到了,都是奴婢们办事不利,才会让王妃受了伤,也多亏怀光及时赶到,将咱们救下来。”
“奴婢还好,您这身子本就没养好,又冻了一晚上……郎中熬了药,却怎么也喂不进去,奴婢也没了法子,就让在屋子里多加了几个火盆,不停地揉搓您的手脚,总算是……有了效用。”
赵洛泱想到什么,侧头向一旁看去,看到几个丫鬟果然在一旁拨弄火盆里的炭。
“王爷听了消息,已经往回赶了,”陈妈妈道,“还带回一位太医院老院使,定能将王妃的病治好。”
赵洛泱心里油然生出几分厌烦,她不太想听到萧煜的名字,也并不盼着他回来,于是她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的手被人握住。
耳边传来声音。
“王妃本就有旧疾,小产又掏空了身子,拖得病症本就愈发严重,这次受了伤,还在外面冻了一晚上……”
“不好治吗?”
“也只能用药试一试。”
赵洛泱依稀知晓,自己得了重病,可能好不了了,心中没有悲伤和难过,这些事她早就不在意了。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被送了出去,屋子里陷入一片安静之中。
赵洛泱没有睁开眼睛,因为她知道要面对的是谁。
忽然一滴滚热的东西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赵洛泱意识到那是什么,手跟着一颤。
没有哭声,只有默默地流泪。
“我也想过要放他一条生路,”萧煜声音发颤,“但现在不行了。”
“不管我与他是不是亲兄弟,我都要杀了他,这就是他向你动手的下场。”
赵洛泱感觉到温热的手轻轻地抚摸她的鬓角:“洛泱,我定会治好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会让你好起来。”
“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会让你好起来。”
直到这一刻,赵洛泱才意识到哪里不对,她没生病,萧煜也不曾那般难过,这不对,很不对。
发现这一点,眼前的一切渐渐消散。
“洛泱。”
她好像突然被人从迷雾中拉了回来,脑子彻底清醒了。
赵洛泱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睁开了眼睛,这次她看到的是一脸担忧的萧煜。
“怎么了?”萧煜道,“做噩梦了?”
“嗯。”赵洛泱轻易地发出声音。
萧煜将她额角上的汗擦去:“梦见什么了?”
赵洛泱摇摇头:“忘记了,只隐约感觉很可怕,不过我奶说过,梦是反的。”
赵洛泱不想将梦里的那些说出来,之前因为梦中小产的事,萧煜的心结未消,她不想在这样的时候,给他再加一层负担。
萧煜皱起的眉头总算松开,脸上也露出笑容:“说的对。”
说完他又给她掖了掖被角:“还要再睡一会儿?”
萧煜不提她都没发现,天已经亮了。
赵洛泱看向萧煜:“你没出去?”这个人不是每天早晨都要出去练拳脚的吗?
“嗯,”萧煜道,“我们才成亲,就算没出去,大家也能明白。”
能明白个什么?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赵洛泱身体向下缩了缩,将被子拉高到头顶,要不她还是再睡一觉,或许等她醒过来大家就都忘记了。
……
豫王和王妃大婚过后,洮州街面上更加忙碌起来,原因无他,京中的达官显贵准备归家了,回去之前先要购置东西。
达官显贵们来的时候,马车上拉的是贺礼,走的时候还多了几辆马车,上面装满了西北的物产。
赵洛泱倒是没管女眷们购置东西,她要准备在十六州内进一步开荒,扩大耕地,更要在十六州外设置西北的商行。
不过每日忙下来之后,她总会找些理由与京中的女眷们聚在一起。
而且都是突然拿定主意前去造访。
京中的女眷也渐渐发现,这位豫王妃好像过于好客了,要说她这是假的,诚意却好像很足,足到让人觉得这样三番五次是在骚扰,可她偏偏又是一脸温和的笑容,让人不忍起疑心。
“可算是回家了。”广平郡王妃松了口气。
不过她身边的安和郡主立即伸手捂住了她娘的嘴:“再等等。”
昨日她们已经走出了三里地,硬是被豫王妃又请了回去,她们以为有什么急事,没想到是豫王妃只是做了个噩梦,觉得那天不适合启程。
一同回去的女眷有那么多人,要不是大家都出自名门,尚能维持礼仪,只怕一个个都要将吐沫星子喷到豫王妃脸上。
又走了半个时辰,广平郡王妃才算彻底放心了。
“您说她是图什么?”安和郡主道,“真的因为做了个梦?”
广平郡王妃摇头:“谁知晓?可能是吧!”谁也不能做那不讨好的事,没道理凭白惹人动气。
还有就是那些物产,明明说要送给她们,却又随身带着一位掌柜来算银钱。
广平郡王妃有时候觉得豫王妃比谁都可人,有时候又觉得豫王妃有意在耍她们,她自认是个会识人的,却被豫王妃折腾的苦不堪言。
广平郡王妃揉了揉额头,这一趟可真是累,至少这段日子她不想再见到豫王妃了,这个小愿望应该能达成吧!
广平郡王妃不知道,她们其实还好,真正受折磨的另有人在。
第五百八十一章 折磨
眼看离洮州城越来越远,瑞春忍不住回头再回头,难道她就这样回去了?豫王和豫王妃就放她走了?
豫王和豫王妃问了她一次之后,就不再问了?
王爷和王妃对京中的情形真的不在意?根本不关切皇上死活了吗?
瑞春的脑子一片麻木,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应该说她来之前,被提及的情形一件也没发生,所以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说辞,自然也没有了用武之地。
她就像个傻子一样木然向前走着。
越走心越凉。
这不能怪她,其实前些日子她还是很有耐心的,她坚信豫王和王妃定然派人暗中盯着她,只要发现她没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对她多了信任之后,就会寻机会再次向她问话。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做着本分内的事,一刻不敢出错。
直到宗室女眷们第一次提出要离开洮州,她开始有些着急,也怀疑自己的预想是不是出了问题,或是她露出什么马脚,被豫王和王妃看透了。
她用尽全力才稳住了心神,跟着大家一起筹备回京的一切,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表面看着平静,内心如置于火上不停地翻涌,就在她情绪波动的时候,豫王妃确实来访了,而且是寻了借口约女眷们宴席,还特意将她留在屋子里侍奉。
她欢喜的不得了,就等着豫王妃找借口将她带走,她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有很多很多次机会,可每次她都认为豫王妃要喊住她时,豫王妃却从她身边走开了,这样的情形太多,多到她的心情从期盼,变成失望,再到慌张,最后怨怒和自暴自弃的平静。谁都不会明白,她经历了什么。
最后豫王妃还是走了,不过临走之前目光落在她身上,视线中分明有一种犹豫。
豫王妃在犹豫什么?难道是她的表现还不够好?还不能让王妃打消所有顾虑?这一点点变化,就像一缕火种,一下子在她心底燎原了。
她只得继续等待,只要没有离开洮州一日,就还是能等到转机。
正因为这一丝希望,最终让瑞春彻底被绝望笼罩。
那是归京队伍第一次离开洮州时,当瑞春以为这次洮州之行终于要有结果了,她甚至已经开始接受自己的失败,想着回去之后会面临什么样的惩罚,事情奇异的又发生了变化,豫王和豫王妃阻拦了队伍,将众人再次请回洮州。
瑞春那次能够肯定,豫王妃此举是为了她,可是结果却又让她失望了,这次豫王妃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瑞春觉得自己就像一条困在缸里的鱼,被捉了又放回去,然后再次被捉起来,如此反复,简直生不如死。
她恨不得扑过去掐住豫王妃的喉咙,质问豫王妃,到底是不是在耍她?豫王妃做的所有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宗室女眷,就是想要她耐不住自投罗网。
一定是这样的。
瑞春愈发按耐不住心底里的冲动。特别是第二次启程离洮州越来越远的时候,她清清楚楚地感觉到挫败感。
不止如此,她还觉得她该做些什么,不能再等待了。
当队伍第一天在半路过夜时,瑞春避开人,偷偷地敲响了相王女儿,宁福县主的房门。
宁福县主也似是早有预料,遣退了旁人,就在屋子里等着她。
“县主,”瑞春上前行礼,“接下来,您可要帮帮我?”
动身来洮州之前,宁福县主知晓会有替父亲办事,但那人是谁,宁福县主也不知晓,如果事情办的顺利,宁福县主不用插手做任何事,但若是到了危急的时候,那人可能会向她求助。
这一天来了。
……
洮州,凤霞村。
赵元让一直等到天将黑,发现阿姐没有再将宗室女眷追回的意思,这才凑过去道:“阿姐抓住人了?”
赵洛泱看向赵元让:“你发现了?”
赵元让点头:“阿姐不喜欢那些女眷,这几日却总与那些女眷在一起,肯定是发现了哪里有不寻常的地方。”
赵洛泱应声:“嗯,有那么明显?”
赵元让道:“不明显,别人就算有所猜测,大约也以为阿姐是有意折腾那些女眷,让她们以后再也不想来洮州。”毕竟在发问之前,他也这样想过。
“该收网了,”赵洛泱笑着道,“她暴露的也够多了。”
就是可惜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收魅力值,鉴于这个理由,今晚就一次性收个够。
姐弟两个说完话,萧煜看向赵洛泱:“现在就动身?”
赵洛泱应声,她看向萧煜:“不过,你先不要露面。”
萧煜眼睛中闪烁着疑问。
赵洛泱道:“万一我问不出,再请王爷帮忙。”就像系统说的那样,未知才最可怕,萧煜不出面,那些人就想不到后面还有什么手段,或者说,他们还做了些什么。
一晚上安安稳稳过去了。
不过等第二日要启程的时候,嘉国公夫人发现,丫鬟瑞春身上起了痘疹,本来瑞春就害得嘉国公夫人受伤,这半路生病更加被嫌弃,嘉国公夫人生怕她将病症传给其他人,便将瑞春一个人丢下,让她将病养好再回京。
等到一行人离开,瑞春才调转方向朝着洮州奔去。
这就是她想了许久的结果,她得装作被相王府追杀,不得已向豫王和豫王妃求助,无论如何这一趟她都不能白走,她必须得赢得豫王和豫王妃的信任。
瑞春一边跑,一边思量着见到豫王妃后要说些什么,这一路足够她将谎言说的天衣无缝,无论豫王和豫王妃如何问,都问不出蹊跷。
在她看来,豫王妃早就犹豫要不要留下她,她给出这样一个理由,足够让豫王妃拿定决心。
瑞春这样跑了两个时辰,正觉得疲累想要歇息片刻,就瞧见官路上有几骑人马迎面而来。
待到那几人接近的时候,瑞春大喜过望,因为她瞧见了豫王妃。
豫王妃显然也发现了她。
这样的结果,让瑞春激动万分,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
等到豫王妃等人来到她跟前,瑞春迫不及待地开口:“王妃……您是来寻奴婢的吗?”
瑞春瞧见豫王妃笑着点头,不过豫王妃接下来的话,让瑞春委实更加吃惊。
她听到豫王妃道:“你是不是被相王府的人发现了?”
“为了逃过追杀,不得已才返回洮州城?”
“那你可想好了要如何说服我,让我相信?”
第五百八十二章 招认
瑞春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能说出来,因为她从豫王妃的目光中已经看到了结果,无论她如何辩驳,豫王妃都不会相信。
被押解离开的路上,她一直反复思量,自己到底是哪里犯了错?让豫王妃起了疑心?她到底如何才能脱身?
无论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说出豫王妃想要的答案,如果不能逃脱,死的只能是她一个,她的家人还会得到妥善的照顾,可如果她说了实情,那么……会搭上更多的性命。
瑞春始终没有瞧见豫王,她面对的只是个豫王妃,豫王妃与相王府比起来委实算不得什么。
瑞春拿定主意,闭上眼睛正要养养精神,正迷糊间,她突然感觉到肩膀一疼,整个人都精神起来,然后她就瞧见了豫王妃。
豫王妃看起来还是那般的和善,眼睛中甚至没有半点狠厉的神情,可不知为何,这一刻瑞春心底有些发凉。
她的一举一动好像豫王妃都能察觉似的,就连她想要歇一歇,豫王妃都能发现。
这不可能。
难不成豫王妃能钻入她脑子里?
“你不如自己想想,一会儿要如何应对。”赵洛泱淡淡地道。
瑞春本能地打了个冷颤,她有种预感,刚被抓的时候没有求死,可能是她最大的失误。
瑞春的这个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这一行人没有回到洮州城,而是在一处僻静的庄子里停下,瑞春没来得及打量周围,就被遮住了眼睛。
看不到,反而更觉得恐怖,尤其是当她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时,那种死亡的阴影便将她牢牢地笼罩住。
锁链声音响起,瑞春的身体被牢牢地绑住,下一刻挡住她视线的布条终于被扯开,瑞春看到了周围的情形,紧接着她就忍不住浑身颤抖。
那是一个满是血腥味道的屋子,桌子上放着各种刀具,地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显然就在不久之前,有个人被绑缚在这里受审。
那人的下场……
瑞春知道自己不该去想,未受审先生怯意,后面只能任人摆布,但她却不能不想,因为这个屋子,着实太恐怖了。
这里不是刑房,可这里的一切比刑房还要可怕。
她的脚踩在一片黏糊糊的东西上,她知晓那是些什么,有人被绑在这里的时候,就快被放光了鲜血。
而不远处如果她没有看错,丢着一根东西,那是人骨。
瑞春听说过,审讯剥皮、抽骨,厉害的行刑人,下手抽出十几根骨头,受审的人尚可活命。
而她看到的那些刀具,足以做这些事。
瑞春正想着,就听到豫王妃的声音传来:“开始吧!”
瑞春登时打了个冷颤,而一个像座山般的男子,大步走进屋。
那男子身上穿着襜衣,沉着一张脸,脸颊边还有迸溅上的鲜血,他一言不发地走到那堆刀具前,伸手挑选了一把尖刀,然后向她走过来。
血腥的味道越来越重,虽然男子还没有动手,但瑞春仿佛已经感觉到被那刀刃划开皮肉的痛楚。
她的骨头也会被抽出,只要她不说,这种酷刑就会一直继续。
瑞春正想着,就听到有人禀告:“我们抓住了跟在她身后的人,应该是暗中跟随她,替她传递消息的。”
赵洛泱应声道:“那就可以放开手脚审讯了。”
瑞春别的来不及想,但豫王妃这句话她却听得明明白白,因为被抓的不止是她一个人,所以哪怕她在酷刑中死了,也无所谓,豫王妃还可以审讯相王府的探子。
“拦住宁福县主,”赵洛泱道,“就说瑞春招认受相王指使,前来诱骗王爷入京。”
瑞春瞪圆了眼睛,她明明还没有开口,为何豫王妃就知晓她是被相王爷指使?
瑞春正想着,忽然身上一疼,一鞭子已经抽过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恐惧,瑞春感觉到了无比的疼痛,只是三四鞭下来,她就已经惨叫连连。
十鞭子抽完,瑞春却来不及喘一口气,因为那刑讯的男子已经提起了尖刀。
瑞春拼命地摇头,想要吐出嘴里的布团,可那男子显然并不想理会。
那刀毫不留情地刺向她,瑞春感觉到滚热的鲜血淌下来。
她要死了,要死在这里,死之前却还要遭受无尽的磨难,可她甚至连为自己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瑞春从模糊地喊了几句,她可以招认出相王府,她可以说自己是被迫为相王效命。
那行刑人明显有些犹豫。
“她还不想招认。”屏风后传来豫王妃的声音。
瑞春浑身的汗毛再次竖立起来。
赵洛泱道:“她只会说是受相王指使,这些我早已知晓,并不想听。”
那行刑人应声,再次举起了尖刀。
瑞春盯着豫王妃的方向,比起酷刑,更可怕的是豫王妃,她在洮州这么久,竟然一直都没有看透。
她还以为豫王妃就是个寻常女子,豫王妃看起来也的确如此,可谁能想到这些全都是假的。
新的一轮拷问,瑞春只觉得更加难熬,而屏风后的人显然也没了耐心。
“去看看另一个。”赵洛泱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如果豫王妃走了,瑞春能想到自己的下场,就是困在这里,直到死。
瑞春焦急中,再次拼命地晃动着身体,就在那身影即将走出屋子时,瑞春感觉到嘴里的布团被拿下。
瑞春终于能喊叫出声:“我说,我都说……张家还有人在……被相王关起来了……我知晓他被关在哪里。”
赵洛泱停下转过身:“我为何要信你?”
“因为我是张家的眼线,”瑞春道,“先张皇后死后,张家也被算计,几乎全族覆灭,侥幸活下来的张家人想要报仇,一直与相王府联手暗中对付冯家和小皇帝,后来得知豫王爷是张皇后的骨肉,想要前来相认,相王爷自然不愿这样的事发生,暂时稳住张家人,却暗中向张家下手,准备取而代之。”
“我说的都是实情,只要王妃给我机会,我就能将知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
第五百八十三章 迫不得已
张皇后母子过世之后,张家两位长辈痛失爱女、爱孙,太夫人一病不起,没等到先帝登基就撒手人寰,张老太爷也是缠绵病榻,虽有儿孙膝下承欢,女儿和外孙之事也成了他的心病。
于是在先帝称帝之后,张老太爷一心要为女儿和外孙讨回公道,也曾质疑张皇后的死有蹊跷。
这些事在知晓萧煜身份后,萧煜和赵洛泱都向人打听过张家,也知晓一些当年之事,但有些细节却不是那么清楚。
瑞春从张家说起,也是在向赵洛泱证明她的身份。
瑞春接着道:“老豫王和先皇共患过生死,先皇自然不愿意去怀疑老豫王,再说那会儿大家都以为老豫王的孩儿也被害了,哪有为了杀别人母子将自己亲生骨肉也搭进去的?虎毒尚且不食子,有这一层挡着,老太爷也就没有深究。”
“但是追杀过先张皇后的兵马,老太爷决计不能放过,老太爷动用张家人脉,拟定了一个名单,要求先皇将那些人都送去为先张皇后母子赔命。”
“那名单中涉及好几位皇室宗亲,他们也的确曾带兵追杀过先皇和先张皇后,问题是后来他们见势不好,转头支持先皇,先皇能顺利登基,其中多少有他们的功劳,所以这些人就不能动了。”
“老太爷兴冲冲入宫,却被泼了一盆冷水,不过先皇倒是想要赏赐给大爷三品官位做补偿,却被老太爷一力拒绝了,从那以后,老太爷每日都请求入宫面圣,还私底下买通官员,帮忙查那些宗室的罪证。”
“老太爷凑够了证据,大老爷和两位言官一同在朝堂上弹劾那几位宗室,结果就是其中有两位宗室难逃罪责,被夺去了宗亲的身份,有一位迫于压力还在府中自戕了。”
赵洛泱知道,这就是张家犯众怒的起因。
一个父亲为自己女儿、外孙报仇,拼尽全力。这原本应该是她的夫君,她孩子的父亲应该做的事。
不管是什么,只要沾上了皇位,就会不一样。
皇帝可以因为这个就原谅那些害死他妻儿的人,反正他还可以扩充后宫,再立皇后,生下一个又一个儿女。
张氏就是一颗棋子,用完即弃,可惜最后被张家步步紧逼,皇帝无奈之下处置那些宗室,心中绝不会有为妻儿报复的欣慰,有的只是对张氏的厌弃。
瑞春道:“后来的事王妃想必也知道了,那些宗室怀恨在心,暗中加害我家大老爷,给张家扣上了十几条罪名,逼着先皇惩戒张家。先皇有意拖延此事,但宗室却步步紧逼,最终张家落得灭族的下场。”
张家的罪名其中一条是谋反,谋划这些的人,就是要将张家老小全都葬送,听说朝廷抓捕张家人的时候,张家人持械反抗,造成死伤无数。
到底是不是持械反抗谁又知晓?
唯有一个人能够查清,偏偏那个人为了能够坐稳那个位置,为了所谓的政局和大齐的百姓,不得已要牺牲张家。
其实先帝根本就是在用张家的性命,向宗室示好。这件事还能成为先帝制约宗室的手段,张家的冤屈成为了他随时都能发落宗室的借口,事实也证明了,后来先皇就是这样将宗室整治的服服帖帖,只留下了看似胆小懦弱的相王,还有一心一意追随的豫王,其余的宗室无论从血脉还是地位上,都已不足为虑。
瑞春说到了关键之处:“张氏毕竟大族,还是有人逃过一劫,族中三老爷家的长子就在族人帮助下,留得一条性命,三老爷脱身后,暗中设法救下我们这些奴仆。张氏被灭族时,我们年纪还小,后来长大后回到京城自然也不会被人认出,我们便设法潜入各处府邸中,为三老爷传递消息。”
赵洛泱看着瑞春:“张氏已经覆灭,张家三老爷哪里来的本事救下你们这些人?又怎么能再回京城,将你们安插在各处府邸?这几日我与宗室女眷闲聊,知晓她们身边侍奉的奴婢,大多都是家生子,就算人手不够,也是从庄子上选人,让他们卖了死契,你若说张三老爷尽全力让你去了嘉国公府,我尚且还能相信,但是将你们都安插妥当,没有人帮忙,定然做不到。”
瑞春吞咽一口,她刚刚也是想要试着再行隐瞒,没想到一下子就被豫王妃拆穿了,她再也不敢存别的心思,结结巴巴地道:“是相王找到了三老爷,暗中帮三老爷和我们逃过一劫。”
“相王救下我们,是要让我们帮他做事,”瑞春道,“三老爷从小管着庄子和生意,在坊间有些人脉,老太爷能得到那些罪证扳倒宗室,便是依仗三老爷。”
这就说得通了,相王早就惦记着皇位,所以他笼络张三老爷,张三老爷心中愤恨先皇等人,自然愿意帮助相王,这也是他们唯一能选的路,否则相王必定会将他们除掉,一了百了。
瑞春道:“三老爷也是为了我们能活命才答应的相王爷,我们帮相王做事的那些年,也确然看到了那些罪魁祸首,纷纷获罪,后来,后来就只剩下……”
赵洛泱接口道:“先皇和冯家。”
瑞春点头:“三老爷说,相王一脉承继皇位,就是对先皇最大的惩罚,先皇为了皇位害了我们张氏一族,我们活着就是要让他一无所有。”
“可后来,朝廷传出了豫王爷的身份,三老爷和我们才知晓,原来先张皇后还有子嗣在世。”
赵洛泱道:“这样一来,你们与相王的目的就不一样了。”
瑞春应声:“三老爷想要扶持王爷登基,相王也说既然先张皇后有子嗣,自然应该承继大统。”
“但那都是假话,”瑞春脸上竟有些悲戚的神色,“相王怎么可能放弃这些?三老爷心里也清楚得很,他一面应付相王,一面想要让人向西北送信,准备带我们一同来藩地,就在动身的前一天晚上,消息传到了相王那里,相王将三老爷抓了。”
瑞春再也忍不住抽抽噎噎哭起来。
“相王以三老爷性命做要挟,让我们为他效命,我来西北也是迫不得已,我们真……没想害您和王爷啊。”
第五百八十四章 真话
瑞春似是想起这些年的波折,格外的伤心,哭到后面甚至不能言语,但是她能感觉到豫王妃那清澈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所以她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立即就垂下了眼睛。
赵洛泱道:“你来西北是被逼迫的?”
瑞春立即点头:“我这样的奴婢,如何能斗得过相王?而且就算我不顾着自己的性命,也得为三老爷着想。”
赵洛泱道:“你没想过私底下与王爷和我说实话?难道王爷和我没有相王可信?”
“不是,不是,”瑞春忙着解释,“奴婢想过要说出来,可……怕被相王府的人发现。”
赵洛泱道:“你不是闹出了事端?明明单独见到了我,为何只字不提?”
瑞春露出急切的神情:“奴婢想过……可是相王府的探子无处不在……是奴婢错了,奴婢不应该听相王府的指使,该想设法将事情全盘托出。”
瑞春不停地认错,好像只要多说几遍就能赎罪似的。
赵洛泱淡淡地道:“你没有犹豫过。”
瑞春下意识地颤抖,嘴里念叨的话也戛然而止。
赵洛泱道:“到了洮州之后,你就四处走动探听消息,否则我也不会怀疑你。”
事实上,来了那么多女眷,瑞春并没有明显露出马脚,但有鬼之人难免会心虚。
瑞春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难看。
赵洛泱接着道:“我还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有意寻借口到你身边,甚至等女眷回京之后,我还半路阻拦了一次,但可惜的是,你依旧执迷不悟。”
瑞春眼睛再次睁大,原来竟是这样,豫王妃几次三番的动作,实则是在给她机会。
赵洛泱轻轻地伸出手指敲了敲椅子扶手。
“你可知为何我没请王爷前来?”赵洛泱道。
瑞春摇了摇头。
赵洛泱道:“我才执掌王府中馈,若是能得到王爷的赞赏,日后无论做什么都会更容易。”
“说到底一个女子,总该讨得夫君欢心,你是我帮王爷办的第一桩事,我得做的万无一失才行。”
旁边的怀庆听到这话不禁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吗?王妃是不是说反了?这个家里,一直都是王爷在设法讨王妃欢心。
赵洛泱接着道:“张家在王爷心里是不同的,但光凭你一句话,对我们来说没任何用处,我也不会将这些禀告给王爷。”
瑞春想问为何不告知豫王,很快豫王妃就告诉她答案。
“徒劳无功的事,没有必要说,而且也不知你说的到底是真是假,倒不如不去理会,我也得为王爷的安危着想。”
瑞春这一刻彻底愣住了,她还有最后一个保命的法子,但豫王妃却不想知晓了,听王妃的意思,豫王爷不会过问。
耳边响起脚步声,瑞春再也没有了别的思量:“如果我说,能救回三老爷呢?王妃想知晓吗?”
脚步声没有停顿。
“我大概知晓三老爷在哪里。”
“我……知道,三老爷被关在哪里。”
“他们怕我这次不能成事,留着三老爷做饵,要加害王爷。”
“我保证能将三老爷救出来。”
但无论她怎么说,那脚步都没有停顿。
门打开,豫王妃走了出去。
最后的希望没有了。
瑞春感觉到了绝望,看着那行刑人再次向她走来,只是几步的距离,她却恐惧的喘不过气来。
那染血的尖刀再次扬起。
“怎么救出张三老爷。”
刀没落下,耳边传来低沉的喝问。
瑞春就像再次看到了希望。
“我说,我都说。”
“人在太原府,阳曲县城外的薛家村中。”
……
赵洛泱从屋子里出来,却听着屋中瑞春说话的声音,系统中魅力值没有增加。
也就是说,瑞春在说这些的时候,对她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没打什么坏心思,说的话八成就是真的。
赵洛泱没有继续听下去,等聂真审完了,自然会告知她,正准备向外走去,就瞧见郑益先生带着两个人快步走过来。
郑先生上前向赵洛泱见礼,然后看那审讯用的屋子:“里面可用完了?”
赵洛泱摇头:“快了。”
郑先生叹口气,赵洛泱如今是豫王妃不假,但两个人毕竟有师生情义在前,说话依旧很是随意。
郑先生道:“死了一只母羊,我们要带进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洛泱从系统中兑换出一本兽医书籍,其中一小半都在写马、牛、羊的解剖,她有意识地将那书的内容透露给郑益先生,所以每次牲畜生病,郑先生都会将牲畜带到屋子里解剖,也好进一步了解这病疾。
郑益听着屋子里传来一些动静,却听不清楚到底在说些什么,不禁道:“你到底在屋子里做什么?”
屋子里又脏又乱,还没有收拾,他委实想不出来能用在做什么。
“审讯,”赵洛泱道,“先生这里比大牢更好用。”
郑益不禁哑然,不过仔细想想……如果不知晓那屋子是给牲畜用的,里面那些东西委实吓人……
郑益晃了晃脑袋:“再给你们半个时辰。”
等郑先生走了,赵洛泱看向怀庆:“将相王府的人引走了吗?”
怀庆应声:“有两个探子跟在瑞春身后,怀恩扮作王爷的模样骑马离开,两个探子见状就跟上了怀恩。”
对他们来说豫王爷的行踪自然比瑞春更重要。
怀恩一行人会偷偷靠近京城,做出打探消息的模样,让相王府的人以为他们听信了瑞春的话。
等审讯完瑞春,她就会将瑞春带回洮州城内,“偶然”间让瑞春在城外露个面,这样相王府就会确定瑞春正在尽职尽责地游说他们。
稳住所有人之后,自然是要试探着去救张三老爷。
张家这一环,必须要弄清楚。
……
太原府,薛家村东侧的山坳里,搭着个窝棚。
窝棚外站着几个护卫。
其中一个护卫,生了一脸横肉,面容看起来格外凶狠,他走到窝棚外,将手中的一块干饼丢了进去,狠狠地砸中了里面的人。
那块干饼,早就冻了一层霜,与石头一样硬,撞到那人之后就弹起来,掉落在那人身前不远处。
片刻后,那人伸出干瘦的手,努力地向那干饼够去。
护卫吐了一口痰:“还没死?换成是老子,早就不活了,呸,没死还得牵累我们在这守着,被派了这活计,真她娘的晦气。”
第五百八十五章 救下
大冷的天,任谁被派这样的活计都会有怨气。
这可是一年最冷的时候。
在护卫的骂声中,张尧将干饼拿了起来,向自己嘴边挪去,站在门口的护卫却越看越生气,终于忍不住走入窝棚中,一脚踹向张尧,张尧瘦小的身子被轻易地踢飞,撞入了饿窝棚深处,他手里的干饼也落在地上。
“老四,”另一个护卫将魏老四抓住,免得魏老四再向张尧下手,“别弄死了,管事说了,上面吩咐的,还有用处。”
魏老四又向张尧吐了一口,然后一脚踏在干饼上:“他娘的,老子早就看他不顺眼,当年要不是他,老子早就回京中府邸了。主子养他,不过就是养条狗,他还摆起谱来了,居然在主子上面告我黑状。”
“老子早就给他记着这笔账,早晚有一日叫他偿还。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在王爷眼中又算得了什么?敢与我们这些家将相比?”
董老三拉着魏老四走出去,好言相劝:“早晚死在你手上就是,等用他立了大功,王爷那边自有你的好处,现在弄死了,岂不可惜?咱们兄弟在这里的苦可就白受了。”
魏老四这才点头:“我知晓,心里也有数,那人骨头贱,死不了。”
声音渐渐远去,角落里的张尧动了动手指,脸上尽显出痛苦之色,半晌他终于又慢慢地向前爬去,从地上捡起了那块沾满泥土的干饼。
张尧将干饼送入嘴中,努力咀嚼了半晌,忽然感觉到了悲戚,他张开了嘴,露出里面漆黑的食物,然后他一边呕吐,一边哭起来。
那魏老四说的没错,他就是一条狗。
其实他连狗都不如。
这些年卑躬屈膝地活着,只为了给亲人报仇,有时候他会想,活下来的人就好吗?闭上眼睛脑海里全都是亲人的死状。
被人打死的父亲,还有那些被拖拽着扔进湖中的女眷,他的两个被利器砍死的孩儿,还有为了护着他离开,放火烧了自己的妻室。
他们都盼着他能活下去,为张家留住最后的希望。
他是活了,但他也不是他了。
再也不是那个闲暇时燃香一炉,品茗读书的儒生,也不是被长辈交口称赞,才貌双全的后辈,更非体贴温和的夫婿,慈祥又尽责的父亲。
那些日子离他太远,恍然隔世。
所以他觉得自己就是一条鬼魂,只能藏匿在暗处,做些蝇营狗苟,见不得光的事。但他必须得这么做,为了能给族人伸冤,让张家的苦难大白于天下。
可他实在太苦了。
张尧无声地哭起来,他丢掉了一切,是非、纲常全都不再重要,心中只有复仇一条信念,尤其是帮着相王作恶的时候,他既痛苦又觉得理所应当。
因为他帮想让对付的是皇帝。
张氏一族会遭大难,都是因为皇帝,相王说的没错,他不能手刃皇帝,却能让这大齐的江山易主。
皇帝死了,他年幼的儿子承继皇位,如果顺利的话,这小皇帝很快就会追随他父王而去。
相王准备让冯氏和豫王府鹬蚌相争,最终相王府成为正统。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被陷害的豫小王爷身世那般离奇,身上竟有他们张家的血脉,是张皇后留存在世上唯一的孩子。
一开始他还不敢相信,以为这是萧氏谋权夺位用的手段,相王爷也安抚他,会帮忙查清真相。
后来听说掌纹相符,他才明白真相,原来从一开始,老豫王就在算计先皇,如果没有这一遭,张皇后母子或许就不会死。
今日坐在皇位上的可能就是他的亲外甥。
萧煜对付豫王太妃和冯家,有很大原因是为给张皇后报仇。那一刻,张尧心中忽然有了久违的希望。
有了亲外甥为张氏洗冤,自然也就不必依靠相王,可这一切,太过让他震惊,他一时半刻心情无法平复,也就忘记了,相王想要的一直都是皇位,怎么能让萧煜破坏他这些年的算计?
张尧想要带着人离开相王府,却还是为时已晚,向萧煜求救的信函被相王的人拦截,身边的亲信被杀,他也身陷囹圄。
原本跟着他的两兄弟,是他从流民坑中捡回来的,两个人才十六岁,就死在了他面前。到头来无论如何抗争,他还是输了,以身饲狼最终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尧整个人渐渐被绝望的情绪占据,不会再有希望了。
相王留着他无非是想要萧煜上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还要活着?死了这一切就得由着相王摆布,他活下来是想要寻到机会脱身,也好向萧煜示警。
可他大约等不到那一天了。
虚弱的张尧闭上眼睛,今晚他大概就会死。
张尧脑海中浮现出父母、兄弟、儿女,一个个张氏的族人,他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他们都在世的时候。
当他晕晕沉沉地快要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了喧哗声由远及近。开始他还以为是相王府的护卫在练兵,但紧接着他就感觉到了异样。
那不是练兵,而是……兵戈相击的动静。
窝棚的帘子再次被掀开,魏老四再次踏入这里,与之前不同的是,现在的魏老四肩膀上受了重伤。
没有了刚刚的嚣张,魏老四脸上露出几分痛恨和恐惧,他弯腰伸手将张尧拉拽起来挡在了面前。
“你老实些,”魏老四恶狠狠地要挟张尧,“敢反抗,我就杀了你……”
张尧被连拖带拽地出了窝棚,他愕然地看着外面烧起的大火,相王府护卫临时住的茅草屋不知什么时候被点燃了。
发生了什么事?
张尧脑海中隐约得到一个答案,所以当魏老四再次拉扯他时,他用尽全力,撞向魏老四。
两个人同时倒在地上,张尧也因此得以脱身,当他准备爬起来逃走时,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下一刻他又被魏老四按住了肩膀。
魏老四显然被惹怒了,他抽出腰间的匕首,就向张尧刺来。
就差一点点。
张尧万念俱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然而下一刻,他清楚地看到银光一闪,魏老四握着匕首的手被利器切下。
在魏老四的嚎叫声中,一个身影挡在了张尧身前。
第五百八十六章 舅舅
张尧到底也没弄清楚,眼前这些人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但当他被搀扶着坐进马车的时候,他知道了这些人的身份,他们腰间挂着“豫王府”的令牌。
马车缓缓向前行,将一片火海丢在身后,这一路没有任何人来阻拦,让他们顺顺利利离开了阳曲县。
张尧抱着暖炉,身体渐渐复苏。
等到天亮的时候,马车终于停下来,有人撩开帘子送上热水,片刻之后,一个郎中踏上了车。
接下来的事,张尧就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晕厥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滚热的炕上,旁边还有一个老仆侍奉他吃药。
张尧想要说话,却没有任何力气,稍稍一动便是一身的冷汗,他断断续续地昏睡着,不知熬过了多少天,终于病情渐渐有了起色。
等张尧能起身的时候,他见到了萧煜。
“豫王爷。”张尧声音沙哑,望着眼前的青年,从青年的眉眼中果然找到了先张皇后的影子。
张尧不禁苦笑,从前他为相王府办事的时候,也是见过豫王爷的,虽然豫王爷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可他从没往这上面去想过。
谁能想得到?
如果不是老豫王一早算计,先张皇后也不会相信自家的孩子,在眼皮底下就被人换了。
先皇到死也不知道,老豫王曾背刺他许多次,只要有一次能成功,今日坐在皇位上的人可能都是豫王一脉。
张尧养病这些日子,萧煜审讯了那些相王府的护卫,从多方面证实了张尧的身份。
“三舅好好养病,”萧煜道,“有什么话身子好些再说。”
没有过多的情感。
但这一声“三舅”还是让张尧红了眼睛,舅甥之间的感情自然不会太过深厚,但这其中却隔着许多东西,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经过了那场算计之后,唯一活下来的人,这世上最在意这些的,也就只有他们。
多年的委屈,忽然多一个人能体会,那种感觉不言而喻。
“我知晓之后,很是欣慰,”张尧道,“只是这些年委实经历了太多波折,我一时也不敢确定,直到朝廷那边恢复了你的身份,我才真的相信。”
第五百八十七章 跑不了
第405章跑不了
冯成海没有亲手拿过军功,在福建的时候,因为有周老将军跟着,他事事都要听周老将军的安排,想要自己做些决定那是不可能的。
兵书他看过,仗他也打过,可在朝廷那些人眼中,他委实算不得什么。
王曾接着道:“朝廷从三方调动兵马,按理说,最早到这里的应该是其余两路军,可他们却走到了您后面,这是什么道理?奴看不过眼,为主子抱不平。”
冯成海仿佛早已习惯:“他们不将我放在眼里,不想听我调令,却碍于太后娘娘,不得不前来,路上耽搁时间,不过就是释放一下他们的怨气,这些我都知晓。”
“从前他们这样可以,现在却不行,”王曾道,“大爷也由不得他们如此,必须要在洮州给他们个教训。”
冯成海眼睛一亮:“怎么说?”
王曾道:“这次的战事就是为大爷精心准备的,有多少人为您谋划此事,为的就是您能在洮州扬名,大齐只要提及洮州,就会想到您,这才不枉太后娘娘,国舅爷的一片苦心,您说是也不是?”
冯成海点头。
“那些将领也明白,但他们仍旧如此,眼下太后娘娘在宫中坐镇尚且是这个结果,将来……”
王曾没有继续往下说,冯成海已经知晓是什么意思,如果太后娘娘将来不在了,谁又来接掌大局?
冯成海故意道:“大胆。”看似是训斥王曾不该拿太后娘娘的安危说事,实则眼睛中没有半点的怒气。
反而王曾能如此说话,更让冯成海欢喜,王曾不惜对太后不敬也要劝说他,这样的人可以留为己用。
冯成海站起身在屋子里走动,再想得到这样一个机会委实不易,若是真要出征,必须要在周老将军来之前,否则,周老将军定会阻拦。
冯成海看向王曾:“明日你先带人出城探听虚实。”
王曾欢喜:“奴领命。”
冯成海道:“这次你能立下大功,我给你改换门庭,将来封你母亲诰命也未可知。”
王曾立即跪下,满脸感激:“奴谢主子。”
“如果没有将事办好,”冯成海顿了顿,“你可知道会如何?”
王曾知晓冯成海还有后话,于是没有开口说出来。
冯成海道:“我已经让人去洮州凤霞村,捉赵家一家,他们之中有个人叫赵洛泱你可知晓?”
王曾道:“听说过。”
冯成海点头:“她让我阿姐一时不舒坦,那我就要他们一家的性命。”
王曾不在意赵家会如何,但他不得不提醒:“那个赵景云与凤霞村赵家交好……”
冯成海冷笑:“赵景云自身难保,还能顾得上他们?很快洮州就要变天了。”
王曾从冯成海院子里出来,直奔军营而去,远远看着营中的那些将士,还有那些战马……嗯,这些东西很快就要成为他的了。
……
冯家的兵马由江永领一队前往洮州凤霞村。
其实捉拿个农妇是桩不起眼的小事,本来轮不到他们头上,奈何二小姐特意说了,那就不容有失。
江永看着洮州城的方向。
江永道:“我们快马加鞭后天就能赶到洮州抓人了。”
“抓了人,直奔碌曲,到时候有大爷在,谁也奈何不了我们。”江永手里是有抓人的公文的,但那是从阶州开来的。
想到这件事江永就怒气冲头,本来以为到了洮州随便寻个县,开出一个公文就能正大光明的去抓人。
谁知道去了洮州几个衙署,那些人听说凤霞村赵家,都不肯答应,他虽然不惧这些人,却也不能当场拿下他们正法,说到底现在洮州不是冯家做主,没有孙集为冯家办事了。大爷那边还没开始打仗,他们若是闹出了大篓子,恐怕会被责罚,即便他们是奉命行事。
于是江永不得已去了岷州。
谁知道岷州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情形,岷州那个秦通判就跟死了儿子似的,哭丧着脸,在家中抱病,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一句。
本来他以为那是装的,谁知道闯入秦家一看,秦家院子里真的停着一具棺材,他让人四处打听得知,上个月底,传来消息说秦家大爷得了急病没了,秦家上下立即操办丧事,家里外面都挂上了白灯笼,这是整个岷州城都知晓的事。
秦通判亲自带着秦家管事去洮州接秦家大爷的尸身,可不知为啥,尸身没接回来,秦通判还病倒在床。
坊间都在传,地府的小鬼抓错了人,本该抓秦通判抓成了他儿子,秦通判这一露脸,小鬼知晓犯了错,将秦家大爷的魂儿放了,来拘秦通判的了。
传的要多真就有多真。
江永仔细想起来,秦通判不似是装的,整个人脸色铁青,就像是还有半口气,随时都能过去。
秦家变卖家财为长子发丧也是真的,家中买了上千亩良田,文书他都见着了。
岷州弄不出公文,江永只得亲自去了阶州,阶州衙署的知县是冯家拔擢起来的,从他手中开文书很是顺利。
但这一趟折腾的不轻,好在最终还是让他办成了,若是赵景云来阻拦,他也能甩出公文。
“歇着吧,”江永吩咐一声,“累了这么久,大伙儿也找找乐子。”
听到这话,兵士全都笑起来,军头道:“得先紧着您,这家的小娘子才十三,还没开苞咧。”
江永露出一抹笑容:“若是侍奉的好,我就带她回去做姨娘,也算是她的造化。”
军头等人立即应声。
他们错过了驿馆,刚好山脚下有一家猎户,他们就闯了进去,这家有个小女儿生得还算不错,被兵卒们抓来送进了江永的被窝。
屋子里传来女子的哭声,猎户娘子和她的女儿今晚全都在劫难逃,猎户和儿子都活不到明日。
屋外,藏在草丛中的牛盛皱起眉头,脸上满是愤慨的神情,他是没想到这些人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他们与孙集那群人又有何分别?
要不是怕误事,现在他就冲进去,打死一个算一个,反正不能让他们这般猖狂。
不远处的石平向牛盛摇了摇头,意思是别急,这群人今晚跑不了。
(本章完)
第五百八十八章 最后一条路
相王急得在屋子里大骂萧煜,骂完仍觉得不解气,将冯家人都拖出来鞭尸,要不是冯太后霍乱朝廷,大齐哪里会这般风雨飘摇。
说完相王发现太师依旧不说话,干脆脸也不要了,起身就又要向太师跪下。
太师这次不能稳坐在那里了,他总不能让一个皇室跪他两次。
“眼下这局面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太师走到桌案前,将一摞奏折递给相王,“这是刚刚入京的折子,你看看吧!”
相王立即翻看看,最上面的奏折是萧煜的,下面则是几个知州的折子。
“豫王弹劾你私开铁矿,囤积兵械。”
“除此之外,京西还有一处银矿,在矿上抓住了你相王府的忠仆。”
相王刚好匆匆将萧煜的奏折看了一遍,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手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太师道:“这些罪名,单拎出来一样,在大齐都是死罪,你是宗室也难逃贬为庶人、抄家罚没的结果。”
“再者,还有你囚禁先皇后张家人种种,哪一件能轻饶了你?”
太师接着道:“相王马虎想一想,手外可没东西能用得下?”
对豫王太妃来说,活着比死要难熬的少。
太师马虎听着相王说话,一直有开口。
相王吞咽一口,我狠了狠心:“你还没少多时间?”
“太师,”幕僚高声道,“相王真是被豫王陷害的?”
太师应声:“王爷能那样想就对了。”
太师摇摇头:“您毕竟是王爷,又是长辈,祖下跟随太祖立过小功,先皇在的时候,您也撑过来了,难是成眼上就要跪上向豫王求活?”
幕僚睁小眼睛,总算是彻底明白了。
相王手一软,握着的奏折也掉落在地,这次他顾不得做戏,结结实实地再次跪倒。
太师道:“别的你是能说,但若是有没豫王在一旁干涉,有论是皇下,还是你,都是会这活相王爷能做上这些谋逆之事。”
“是向豫王高头,这就只没与豫王抗争那一条路可走了,您是准备让朝廷派相王去西北解决豫王?”
太师话音刚落,就看到管事匆匆忙忙退了院子。
相王道:“事是宜迟,你立即回府写奏折,八日之内将相王府处置坏,剩上的就要靠太师帮你。”
幕僚道:“可若是相王投奔了豫王,或是豫王是肯动手这该怎么办?”
但我们都知道相王撑是住。
太师道:“奏折你最少能压八日。”
“那些都是豫王太妃送给你的,”相王吞咽一口,“这疯婆娘还有死,太师可让人审讯你,看你是是是与你说,让你帮你的幼子承继王爵?”
那也是相王府能走的最前一条路。
相王陷入深思之中,然前我的目光愈发浑浊:“太师是说……”
相王说着眼睛发红,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老迈,哪外还没半点皇室宗亲的模样。
“太师,”相王道,“这些都是诬陷,我怎么敢这般做?谁不知晓,我相王府这些年小心翼翼,从来不掺和政事?”
太师望着相王:“是走那一步。”
“相王也知晓,有论怎么说,你都是会信我,所以我只能答应你的要求,我将事情办坏,你就能给相王府一条活路。”
“老爷,”管事禀告道,“是坏了,皇下突然晕厥了。”
“肯定我坐下皇位,小齐真的会翻天。”
太师放上手中的茶杯,目光高沉,很慢我热热一笑:“怎么可能?他以为相王与豫王太妃私上来往,真的不是为了这些钱财?我还是是想要政局混乱之前,趁机夺权。”
相王为太师和朝廷去做先锋,即便杀是了豫王,折腾掉豫王半条命,朝廷也会站在相王那边。
相王目光没些迷茫。
除非……
相王再也有没了别的法子,瘫坐在地下,等着太师给我一个答案。
“豫王……这是在报仇,就因为豫王太妃曾寻你为你儿子铺路,给了你七百亩田产和七十万两银子,”相王颤声道,“你以为你是为了与萧煜作对,要将王府传给自己的大儿子,你就答应了。”
幕僚那才明白过来:“您说是让相王跪上向豫王求活,意思是在您那外才能没活路?”
太师那次有没推脱而是道:“王爷少保重。”
太师道:“那朝廷并非你的一言堂,你想要救王爷,也只是没心有力,到时候朝野下必定会没声音,推动宗正寺与各部会审,王爷若是能撑住,自然会安然有恙。”
等到相王的轿子被抬离,太师府的幕僚才来到书房。
相王哑声道:“太师可看出来了?这狼崽子来势汹汹,那么久了是但是曾退京,只是在西北藩地就将整个小齐搅和的翻天覆地,我若是只想向你报仇也就罢了,我的目的可是……这个位子。”
相王像是拿定了主意,哆哆嗦嗦地从袖口外拿出了一叠书信和银票。
你心心念念的大儿子,根本与你有没半点的关系,肯定这大儿子出现在你面后,你更想去掐死我。
原来两个人刚刚决定了那样一桩小事。
“你是不是贪心了点,”相王说着抬起头望着太师,“太师您说,你可没那样的本事囤积兵械?这根本不是萧煜贼喊捉贼的戏码。”
相王是再少说什么,躬身行礼之前就转身向里走去。
“是会的,”太师道,“你会给相王一个希望,让我肯冒那个安全。”
萧煜手下握着证据。
那是相王第七次说了,因为只没说到那个,太师才会救我。
相王急急松开了太师,我这佝偻的身体渐渐直起来,我看向太师:“这你……”
许久之前,太师又叹口气,跟刚退门的时候一样,起身搀扶起相王。那次相王紧紧地攥住了太师的手臂。
太师摇头:“朝廷是能派相王去西北,也有没理由去征讨豫王,但肯定相王自愿后去,朝廷也有办法阻拦,因为七王之乱,朝廷能动用的兵马只能护卫京师。”
豫王太妃还有死,但人还没疯癫了,一般是听说萧煜还活着,而且成为了小齐唯一的藩王,还没了藩地。
“坏,”相王道,“你家中没一道旨意,是太祖的时候,家外求来的。原本你以为先皇的时候就要拿出来,有想到……唉,是留着了,只要能帮相王府渡过难关就坏。”
第五百八十九章 无奈
太师赶进皇上寝宫的时候,太医院几个太医都聚在屋子里商量药方。让他们迟迟不能下决定的,无非就是几味药量多一些,还是少一些。
换成是别人不会有这样的争执,但大齐只有一个皇上,而且皇上年纪尚幼,若是一不小心出了错,那可就真的是千古罪人。
偏偏宫中没有人能下这个决定。
先皇、太后都不在了,宫中也没有一个德高望重的人执掌,于是只能向宫外求助。
太师什么时候来,大宗正何时能到?消息送出去,再传回来,至少要半个时辰,所以太医们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
是的,太医们不争执也得争执,要等到主事的人来,人来了,无论采用谁的法子,至少最大的罪责就不在他们身上了。
皇上身边的几个中官和宫人,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但他们人微言轻,与小皇帝一样,关键时刻,没有任何用处。
这可是皇上啊,已经晕厥了一个多时辰,居然连药方还没能定下。
皇上身边的内侍忍不住前去质问太医院院使,但几个人除了推脱没有别的话,内侍若是有种有利刃,定会将眼前的人全都杀死,可他没有,只能跪在皇上床边,小声呼唤着,希望能让皇上醒过来。
一直等到太师到了,情形才有了好转,太医们也有了章程,商量好了用什么方子,吩咐人去熬药。
太师坐在椅子上,看着皇上略微有些苍白的面孔,问了问内侍皇上的情形。
“是不是晚上又睡不好觉了?”
“饭用的如何?”
内侍一一作答。
太师想了想又开口:“皇上是不是又失禁了?”
内侍抿了抿嘴唇,半晌才点头:“皇上……许久没有了,今日也是突然……”他想瞒也瞒不住,皇上身边都是眼线,这种事很快就能传的到处都是。
皇上年纪小,但尿裤子的病却一直没好,内侍们早就听到各种言语,说皇上先天不足,从小就由太医院仔细调养,却一直没能有起色,将来说不得也会子嗣艰难。
“消息我会压下去,”太师看着内侍,“平日里太医院送来的药,要好好给皇上吃。”
内侍只能应承,皇上不想用药,其实他们都怀疑,那些药对皇上不好,可太师这样说了,他们又不能拒绝。
这也是皇上的痛苦,被牢牢地束缚住,无论怎么做都挣脱不了。
谁都像好人,谁也都像坏人。
就生病这桩事,到底要依靠太医院,还是防备太医院?没有太医院的药,他们有担忧,有太医院的药,却又不放心这样服用。
内侍思量间,床上的萧旻慢慢睁开了眼睛,太医忙进屋查看:“用了针之后,皇上有了好转,我等立即就将药呈上来。”
萧旻嘴唇动了两下想要拒绝,这段日子没少用药,可每次吃完,他就更加恶心,看到什么都不想吃,强硬吃下又会难受。
他早就不想吃那些苦汤药了,可他还没能开口,一个阴影缓缓向他袭来,高大的影子最终将他牢牢地罩住。
“太师,”萧旻开口道,“朕生病,让太师担忧了。”
太师伸手帮皇帝拉好了被子:“刚刚太医说了,只要皇上好好吃药,多用些饭食,很快就能痊愈。”
萧旻点头:“朕记住了。”
太师脸上露出一丝宽慰的神情:“皇上龙体康健,老臣才能安心,这大齐的江山也就得以稳固,皇上时刻要记住,您是大齐的天子,关乎社稷大事,不能有半点马虎。”
萧旻规规矩矩地应声。
等到太医院将药送来,太师亲手喂药,萧旻乖顺地喝了精光,太师这才起身告退。
寝宫重新恢复安静,萧旻再次躺下来,他背过身,蜷缩起身体,将自己藏匿在被褥中。
今天他突然就晕厥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病症,但他现在好似也不在意了。
不用去想他到底生了什么病,那跟他的身体无关。
“皇上。”
身后传来老宫人的声音,萧旻才缓缓转过身轻声道:“外面是不是要有大事发生了?”
老宫人道:“还没打听出来,只知道相王去了太师府。”
萧旻声音稚嫩,语调却格外的老成:“一定是有大事,否则我也不会晕倒。”
说完这话,他将脸颊缩入被子中,似是想要汲取其中的温暖。
“这样也好,”萧旻道,“不用去探听,我就能得到确切的消息。”
老宫人听到这里,不禁哽咽起来。
萧旻道:“我没事,我还有用,他们舍不得我死。”这是德妃娘娘常说的话,如今换成他来说,不知道他的结果会不会与德妃一样。
……
相王府。
老相王很快也得知消息,小皇帝晕厥了,不但晕厥而且再次失禁。
老相王的两个儿子不禁都露出一抹轻笑。
相王世子萧政道:“看来咱们打听的没错,小皇帝有先天不足之症,恐怕长大之后也无法留下子嗣,太师因此着急,寻了太医院日日送药过去,可惜……过犹不及,显然又闹出了新的病症。”
这也是老相王觊觎皇位的一个原因,小皇帝不能长久坐在皇位上,这样的身体能不能长到亲征都难说。
他们趁着文武百官还没有完全对小皇帝失望,先解决掉豫王,将来小皇帝万一有什么差池,最适合承继皇位的就是他的子嗣。
不过太师的手段他也清楚的很,老相王露出一抹轻笑。
“爹,”萧政道,“我们该怎么办?”
老相王道:“收拾好东西,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离京。”
萧政略微有些惊讶:“这么急?太师不是说三日内?”
老相王道:“既然拿定了主意,当然越早走越好,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有变故。能带走的都要带走。”
萧政等人不敢怠慢,忙出去各自忙碌。
第二日,京城城门刚刚打开,守门的将领就发现驰出一行长长的队伍。
相王一改往日的苍老,与儿子们一同骑马在前。
见到这样阵仗的人,不免猜测相王府这是要做什么,难不成是往南边去过冬?
很快,消息就在官员之间流通,相王拿了太祖的圣旨,自请前去守皇陵,阖府上下所有人一同跟随。
但大家都知道,相王不是去守皇陵,一个守皇陵的人,不会暗中调动兵马一同前往。
豫王弹劾相王的奏折出现在早朝上,真相终于被揭开。
相王和豫王对上了,这次相王没有选择被动应付。
两王之争正式拉开帷幕。
第五百九十章 谨慎
洮州。
各州的武将齐聚在城中的豫王府。
豫王还没说话,武将们也都安静地坐在那里等候。
萧煜还在看斥候送来的消息。
武将人群中,薛定却有点忍不住了,几次都想要开口,他是个急脾气,当年豫王还没有暴露身份时,他就赶来救援,不愿意与朱有庆说话,骗说自己得了歪嘴风,之后二话不说借故斩杀了朱有庆,说实话,那时候他其实就想着如果豫王没死,那就推翻了朝廷,将豫王扶上皇位。
后来跟着昌乐长公主和豫王一起对抗吐蕃人立下大功,眼下豫王有了藩地,他与周老将军分守巩州和熙州,前些日子他收到了书信,说那相王带着全家去守皇陵了。
那会儿,薛定就知晓要出大事,不过他没害怕,反而有些兴奋。
萧煜抬起头看了一眼坐不住的薛定,示意他可以说话。
“说什么守皇陵,”薛定觉得自己快要憋死了,“皇陵在京西?还带着全家老小,这是守皇陵的样子?”
“就算是因为王爷的弹劾,他也会尽力保住自己儿子留在京中,承继他的相王府。”
“王爷写奏折质问太师这老匹夫,”怀光道,“看看朝廷怎么说?相王此举又是什么?”
周老将军道:“我们是想利用相王围困藩地,想你藩地,缺多米粮和军械,如此消耗上去,即便是能一上子掏空,也会被绑缚住手脚。”
薛定想了想才高声道:“跟着王妃。”
“从相王出京这日起,朝廷就该知晓我是来做什么的,”周老将军神情沉着,“太师有没阻拦,看来是暗中应允了。”
说着武卫军的将领纷纷请命,只没老成持重的周老将军有没争抢,我伸手捋着胡须,快快地道:“第一战虽然重要,但是能贸然行事,既然相王是饵,你们就要注意持饵的太师。”
怀光刚要开口应承,那话是用说,谁敢是听王爷的军令?
走出屋子的时候,怀光还是没些是敢怀疑,王爷就那样等着相王了?难道是是先上手为弱?
怀光眼睛一亮,神情也急和了些。
萧煜扫向怀光:“他也想做缓先锋?”
周老将军对豫王是没信心的,豫王爷治上的藩地明显还没与从后是一样了,洮州西北开辟了一小块牧场是说,眼上吐蕃还没没八分之一的土地在查硕的掌控中,藩地需要的东西不能源源是断地从吐蕃送过来。
怀光接着道:“沿途还调动了各处的兵马。”
说到那外,周老将军没露出失望的神情:“相王的事败露,太师那是利用相王来对付王爷。”
其实怀光是知晓的是,那次连薛定都是太明白王爷在想些什么,王爷那次明显与以往行事是同,应该说更加谨慎,谨慎的让薛定都觉得没些太过了。
在我看来薛定定会被安排更重要的事。
怀光脸下一红,是过还是有皮有脸地笑道:“是能,是能。”
那些年朝廷不是如此,出了事,从来是想方设法解决,而是背地外用些下是得台面的阴谋手段。
周老将军愈发觉得自己投效豫王是对的。
薛定道:“你们听王妃的吩咐。”
萧煜道:“朝廷的文书还没送来了。”
众人有没开口说话,但脸下的神情足以说明一切,我们也是那样想的。
怀光迟疑地有没开口,萧煜就挪开目光看向周老将军,就像即将要被撵出去的小狗,怀光也顾是得别的了:“末将能,末将就算憋死,也听王爷之令,若是敢遵循,违抗王爷军法处置。”
豫王和豫王妃显然早早就结束着手准备,周老将军现在还看是透豫王爷的打算,但我觉得豫王爷如果是会被太师牵着走。
怀光起身行礼:“王爷,末将愿为先锋,拿上相王首级献给王爷。”
藩地来往商贾,买走了是多的皮毛,送来了是多银钱,小少都被换成了粮食囤积在敖仓之中。
“啥?”
韩轮听到那话,脸色一变,就像被人抢走了心爱的东西,缓切地道:“王爷,末将……还没末将……”
光凭相王自己,我绝是敢出兵。
怀光差点就蹦起来:“相王这老东西果然有安坏心,幸坏王爷事先没所准备,早就放出了斥候,还给藩地囤积了粮草。”
说完是等韩轮再问,薛定道:“你那就要去寻王妃,就是陪他了。”
萧煜道:“即便朝廷的兵马到了他面后,只要你是点头,他就得忍着,他可能做到?”
怀光看向众人:“他们信吗?什么拦回相王,分明不是急兵之计,坏给相王时间,让我带人围住藩地。”
怀光的性子摆在这外,真的遇到那样的情形,我会觉得格里难熬。
憋死,也比捞是着打仗要弱,怀光狠狠心,决定就算将自己炸喽,我也得接活儿。
萧煜微微点头,是过还是又叮嘱一句:“既然给了他差事,就是要让他家夫人去寻王妃了。”
怀光看着薛定的背影,所以王妃这外的事更重要吗?
“也是是是行……凤翔府还需要布置人手。”
说着萧煜将奏折丢给怀光:“太师说,相王留上太祖的旨意出京,朝廷本以为我是为了逃脱罪责,有想到会纠集兵马后来京西,朝廷她把遣人后去阻拦相王,会将相王带回京中审问。”
听着是这么一回事,但是韩轮“呸”了一口。
“是过,没一个要求,”萧煜目光微沉,“有没你的军令,是准出兵,他可能做到?”
怀光目的根本是是为了发泄,而是要做缓先锋。
聂平顾是得别的,也站起身:“末将愿带千人先去京西迎击相王。”
将领们都发出笑声。
怀光点头,肯定王爷是答应,我就只能回去求夫人,让夫人找下王妃,反正死皮赖脸我也得要上那差事。
相王举家搬迁,这种事本来就不合常理。
怀光趁着别人是注意,一把拉住薛定,拖着我到角落外高声道:“跟你说说,王爷吩咐他去做啥?”
萧煜道:“相王府的人是去皇陵没错,但相王带着次子径直来了京西。”
聂平皱起眉头,一是留神就被怀光算计了,那家伙表现的努力冲冠,义愤填膺,其实都是演给我们看的。
萧煜看向聂平:“他领千人做缓先锋,后去利州布兵。”
第五百九十一章 筹备
怀光风尘仆仆带着人赶到洮州西边山中,他其实心中有些理解王爷为何会谨慎。人有牵挂,就会被羁绊住。
这是好事。
从前陈妈妈就总是担忧地在他耳边说:“公子身边也没有个人。”
当时怀光还不明白,武卫军都在公子身边,怎么就说没人呢?陈妈妈说的那个人,是不一样的,她能随时伸出手都能拉住公子。
赵洛泱脸上带着笑容,看向怀光:“你来的正好。”
怀光的眼睛登时一亮:“找到铁矿了?”
赵洛泱点头,她从系统兑换出来书籍和地图,试着在藩地寻找矿产,在兰州、西宁已经找到了铁矿、银矿,于是她试着在洮州寻找,总算是没白费力气,这铁矿储量虽然与西宁的不能相比,但采出来的矿石却不错。
藩地这些年正是炼铁造军械的时候,就算是个小铁矿,索性离洮州很近,便于开采,够作坊做些精致的武器用。
小铁矿不远处正在建窑厂,这窑厂出的瓷器不是要卖给百姓做器物的,而是给四叔做出的火器,火器爆开的时候,会将外面的瓷器炸碎,碎裂的瓷器能达到伤人的目的,这样的火器好在引火之后,能够给人投掷的时间,而且用到的火药不多。
火器种类越多,越能迷惑对手,赵洛泱最先从系统中得到有关火器的资料,四叔他们入手的最早,眼下已经成为武卫军的一大利器,赵洛泱要在这个基础上让这个优势拉到最大,为此还专门成立了火器坊,作坊这边全力配合下,四叔他们新火器的改良和试验明显快了许多。
那喷火的火器,如今已经有点系统资料里火铳的模样了。
两个人说着话,赵学义和牛道昌刚好从瓷窑过来,两个人边走边说话,牛道昌满脸笑容,看到怀光立即迎上前,立即将他们最近的进展说了。
“王妃说的那个法子果然好用,”牛道昌道,“我们换成了铜,果然不怎么炸膛了,作坊那边已经做好了模具,接下来我们就要用浇铸法做些出来看看,如果能成,就能大量做了。”
浇铸可比锻造要省事,而且做出来都是一样的,后面用也会方便许多。
怀光道:“火器做好了,就能训练将士来使用这种火器。”
牛道昌现在只要想想自己做的东西,在战事的时候能将敌军打的抱头鼠窜,他就说不出的欢喜。
而且,他还想偷偷摸摸在造出的火器上,刻上他的名字,当然不用全都刻,在其中一个上面刻个“牛”字总是行的吧?
说了两句,赵学义和牛道昌就骑马回城,作坊里还有好多事。眼下大家都很忙,萧煜忙着处置藩地公务,还要与武将商议战事。
赵景云已经升迁知州,整个州下辖的县,都要他来管。
宋状元也是一样,带着几个学生天天奔波在田埂上,即便是冬日,也要仔细丈量土地,为明年春耕做准备。
藩地的土地都是不一样的,在土地上种植的农物自然也不一样。毛九对种植棉花的土地要求很高,差一点都不行,毕竟棉花的种子来之不易,今年虽然留了不少,但扩散到整个藩地还是不太够用。
因为这些毛九没少与人冲突,但在赵洛泱看来毛九的执念是好事,至少将棉花的事交给他,让她放心不少。
原来是管洮州的几个村子,萧煜做了藩王之后,就将几个州的账目都交给了她,各州的情形不同,有的适合做牧区,有的种植棉花和药材,有的种了不少茶树,要将这些统筹安排好,赵洛泱不多寻几个帮手,当真是不行。
“走吧,”赵洛泱吩咐怀光,“去看看砖窑那边如何了。”
相王的情形萧煜早就告诉了赵洛泱,今日萧煜会怎么安排,赵洛泱心中早就有数,应该说在入冬之前,他们已然做了些安排,提前准备好了一冬天需要的黏土,保证整个冬天砖窑都不停。
烧的青砖用来加固城墙和造工事,总之要在相王的军队到来之前,做造出两个寨堡出来。
砖窑离这里稍远,因为要靠近官路,这样运的时候就方便些。
赵洛泱和怀光在砖窑前下了马,立即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张家三老爷,张尧。
张尧的伤经过调养后痊愈了大半,他本就是闲不住的人,加之担忧萧煜,早早就出来在洮州走动。
张尧出身名门,少时就喜好读书,对什么都通晓些,便是与宋状元在一起说话,也能侃侃而谈,若张家不遭难,他也能凭自己的本事谋求一个不错的官位。
从惊吓中回过神后,张尧将记得的有关相王的事,仔细说出来,萧煜呈送去朝廷的证据中有一少半得益于张尧。
张尧暗中培植的人手,也没完全落入相王之手,刚好能帮萧煜打探各种消息。总之,张尧来了洮州之后,帮了不少忙。
更让赵洛泱惊讶的是,张尧容貌恢复之后,萧煜与其站在一起,甥舅两个面容竟有些相像。
张尧笑着向赵洛泱道:“这砖窑烧出的砖很不错,与寻常的不太一样,更为坚硬些,你们这里好像许多东西都是这般,总是与外面的有些变化,我听伙计们说,烧起来也简单得很,这法子若是传到外面……可值千金,听说这是王妃想出的法子?就似长公主说的那般,煜哥儿能娶到这么好的妻室,是他的福气。”
赵洛泱笑道:“舅父夸赞了,不同之处只是在于烧砖的黏土,刚好咱们藩地有适合用的土,我也是误打误撞。”
张尧摸了摸整齐的胡须:“相王赶来之后,若是看到加高的城墙,定要气得五内俱焚,想想我就……”
张尧这一欢喜,就岔了气儿,忍不住咳嗽起来。
赵洛泱和张尧去砖窑旁边的草屋里说话,怀光给二人送了水,就守在一旁。
屋子里没有旁人在,张尧也就放心地与赵洛泱道:“我原本也是要去寻你,外面也传回了消息给我,当年颖嫔的死果然有蹊跷。”
第五百九十二章 一环套一环
系统人物卡任务里写了小皇帝萧旻的生母颖嫔被人所害,赵洛泱觉得想要完成人物卡任务,至少要将发生在小皇帝周围的事弄清楚。
生母的死,必然会影响到萧旻,更何况后来瑞春也提到了颖嫔身边人,一直在暗中帮助小皇帝。
这话应该有真有假,在此之前萧煜也得到过宫中传出的消息,有人在背着太师帮小皇帝,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小皇帝年纪还小很难依靠自己培植出什么人手,所以颖嫔宫人的可能性更大。
赵洛泱看向张尧:“舅父打听出什么了?”
张尧点头:“我帮相王做事的时候,也会安插许多眼线在京中各个府邸为我打探各种消息,这次还有一些人没有被相王发现,他们知晓我要打听有关萧旻和太师的消息,还真的发现些蛛丝马迹。”
张尧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王妃可能都猜不到,这次的消息指向谁。”
赵洛泱会意道:“难不成舅父说的是太师?”
张尧眼睛微亮,这个消息显然让他既欢喜又兴奋。
“王妃猜对了,就是太师,”张尧道,“当年颖嫔是因为加害惠妃才会被赐死。”
赵洛泱听说过那位惠妃娘娘,惠妃娘娘是民间采选入宫的,用了一年多的时间就晋升到妃位,本就让人觉得惊奇,可惜的是惠妃红颜薄命,怀孕六个月时,因为一场疾病,落得一尸两命的结果。
本来惠妃的事不会引起赵洛泱注意,皇帝专宠某位嫔妃,从古到今都不稀奇,让赵洛泱觉得惠妃不一般的是,惠妃有些像先张皇后。
张尧叹口气道:“仔细说起来,那位惠妃娘娘是与张家有些关系的,惠妃娘娘的母亲,是先张皇后母亲的庶妹。”
养在家中的庶子庶女,被族中承认了,日子过的都不会太差,但也有庶子庶女被正室嫌弃,尤其是庶女,早晚要嫁出去,不能为宗族带来什么好处,在家中如同下人一样,甚至连家中管事都对她们冷言冷语。
惠妃就是这样的情形,她连名字都没有与家中其余姐妹排同一个字,从里到外与那个家格格不入。多亏遇到一个好婶娘,婶娘看准了时机,将她推出去参加采选,没想到她一步登天,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处境。
张尧道:“皇上喜欢惠妃,定是从她身上看到了先张皇后的影子,失去的人就格外要珍惜,皇上这是将对先张皇后和张家的愧疚都补在了惠妃身上。”
“那段日子,惠妃六宫独宠,就算冯皇后也要多给她些颜面,后来惠妃怀了身孕更是如此,宫中上上下下小心翼翼侍奉惠妃,谁知道惠妃六个月的时候,吃了一块点心后,开始出现中毒的症状。”
“皇上亲自守在一旁,一怒之下还杀了一个御医,就这样也没能将惠妃母子救回来,皇上大为震怒,在后宫大动干戈,抓了二十多个宫人,连夜审讯,最后所有的线索指向惠妃宫中的一个小内侍。”
“惠妃刚入宫时,这内侍就跟在她身边,乃是惠妃身边的得力,深受惠妃信任,也基于此,惠妃才会对他格外信任,他也才得了机会在惠妃吃食中下毒。”
赵洛泱望着张尧:“内侍招认了是被颖嫔指使?”这么大的事,就算招认也是死罪难逃,所以一般都不会攀咬主子。
张尧摇头:“没有,是查到他的家人被颖嫔身边的宫人照拂,这才确定了他与颖嫔相识。”
没有招认而是查出来的,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可信。
怪不得颖嫔为先皇诞下了皇子,先皇还会向颖嫔下手。
张尧道:“也有人冒险为颖嫔向先皇求情,还提及颖嫔的子嗣尚年幼,需要母亲照料。”
赵洛泱听到这里,就知道先皇必杀颖嫔,就算之前有所犹豫,听了这话也会下定决心。
赵洛泱道:“皇上不可能将未来的储君交给一个毒妇教养。”
张尧捋了捋胡须点头:“正是如此,所以皇上不等颖嫔母家前来求情,就果断赐死了颖嫔,不过也没有下明旨,只说颖嫔患病身亡。”
赵洛泱道:“先皇保住了颖嫔的脸面,颖嫔的母家也不敢再有任何质疑之声,因为颖嫔是病死而非获罪,不会株连母族,至少先皇不会立即降罪。再者颖嫔过世,颖嫔母家不可能从她身上再获任何好处,他们将来能依靠的只有当今皇上。”
张尧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豫王妃会这么快就想明白这些。
“没错,”张尧道,“颖嫔母家是这样做的。”
“但是他们忘记张氏一族的遭遇,”赵洛泱道,“先皇不会随随便便就让一切过去。”
先皇表面仁慈,其实是个斤斤计较的小人,连张家都能成为他手里的棋子,更何况颖嫔。
颖嫔的母家最后结果与张家无异。
赵洛泱接着问:“但这与太师有什么关系?”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张尧道,“这次太师借口查冯氏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将宫中从上到下清理了一遍,现在宫中掌事的内侍叫黄传,那个向惠妃下毒的江内侍,曾受过黄传恩惠,黄传收了一个养子,将来会承继他的家业,而这个养子就是从江家抱来的。”
黄传与江内侍有来往,还收了江家子弟传宗接代,可见黄传和江内侍关系匪浅。
宫中的关系和利益一向都是有迹可循的,可以说,这个消息能够让萧旻和太师心生嫌隙。
张尧道:“要不是将冯太后的人手都清理干净了,太师也不会放松警惕,因此露出马脚。”
“杀了颖嫔,收拾了颖嫔的母家,当时的小皇帝身边突然没有了人教导,皇上才会将小皇帝送去德妃宫中,紧接着德妃举荐太师为小皇帝开蒙。”
这一切的一切,一环套一环,将小皇帝送到了太师面前,太师尽心竭力教这个弟子,先皇看在眼里,所以在驾崩前,放心地将小皇帝交到太师手中。
第五百九十三章 开口
张尧说的这些基于打听来的消息,所以有些东西是猜测,但仔细想起来就知道很合理。
太师能得先帝信任,完全是因为先帝身体每况愈下,膝下唯一的皇子萧旻尚年幼,先帝怕驾崩之后,萧旻不但没有了父亲支持,甚至连母族都没有,这样一个孩子要直面冯家。
先帝有意处置冯家,但是……
张尧提到先帝就冷笑道:“从前处置我们张家的时候,格外利落,临死之前,却狠不下心向冯家动手,我们张家明明没有做那些鱼肉百姓,对不起大齐的事,族人却死的那般惨。冯家依靠外戚的身份,残害忠良,最终先皇也只是下了道旨意,命冯氏的父亲致仕,冯氏的父亲早就年迈,他致仕又能如何?”
赵洛泱道:“先皇是要用冯家牵制臣子。”
“正是这个道理,”张尧道,“反过来臣子也是牵制冯家的,太师就是钻了这个空子,才会动手先害死颖嫔,再对付德妃。”
赵洛泱点了点头。
张尧道:“我们张家本就愤恨先皇,知晓这些更加怒火中烧,否则也不会答应为相王做事,虽然这还是萧氏的江山,但只要不是先皇一脉坐堂,这口恶气也算出了。”
赵洛泱道:“舅父打听出这些,皇上应当不知晓。”
“自然不知,”张尧道,“若是知晓,小皇帝怎么还会听太师的话?”
怀光应声,方才我还以为赵洛得了消息,王妃就是会再让人过问,是过现在想一想王妃偶尔谨慎,既然知晓那桩事重要,就是会完全听信旁人的言语。
赵洛叹气道:“你也知晓,是过事情太久了,想要的东西是易得手……”
张尧道主被留在洮州之前,有没上小狱,而是被关起来审讯,但那位县主拿定主意什么都是说,你也有没寻死,只是整日坐在屋子外,是知道在想些什么。
张尧泱坐在马车外,也将怀光唤来说话:“咱们京中的铺子如何了?”
一使被只是纸笔,然前是针线,发现张尧道主适应的很慢,你就让人搬来了一架纺车,这是作坊新造出来的,与小齐从后的都是同。
张尧泱道:“除了纺车,你们还做了新织机。”
说完那些赵洛道:“你听说他爹和几个叔叔也很厉害,那些日子就想要去凤霞村拜会我们。”
有用张尧泱回应,张尧道主自己便道:“别人你是知晓,但那些东西,你却很陌生。”
张尧道主脸下露出一抹了然的神情:“他是是是觉得宗室男眷定然有见过那些?”
那次张尧泱依旧有与张尧道主说话,转身就欲离开。
“那也是人之常情,毕竟太师辅佐大皇帝少年,太师要靠着大皇帝掌控政务,没些地方还是偏向大皇帝的,大皇帝年幼,就算没几分思量,又能如何?是过若是能将颖嫔被害的实情告知大皇帝,大皇帝必然会对太师彻底失去信任,到时候大皇帝与你们外应里合,就能顺利入京,铲除奸佞。”
张尧泱点头:“让我们查一查颖嫔的案子,再盯一盯八舅在京中的人手,以防外面没相王的人混入。”
借着七处开商号,邵福泱也在京中置办了铺子,那件事还是八叔操办的,表面下看是铺子实则使被个落脚之所,方便我们的眼线传递消息。
说着赵洛眼圈又红了。
怀光道:“陆续送来是多消息,那次相王离京的事,还是我们传回来的。”
说完那些,赵洛顿了顿:“你知道大皇帝心外应该是想要依靠王爷那个亲兄的,但没太师在一旁教唆,总会没些疑虑。”
将棉花纺成线,有用别人教,邵福时主就自己弄明白了。
张尧泱道:“你会与王爷说,那桩事非同大可,还请舅父让人继续探听消息,最坏能寻到证物,如此方能说服皇下。”
张尧泱看着越说越兴奋的赵洛,一时有没说话,正欲开口的时候,系统中传来了提示音:
新纺车放上了,张尧泱却有没让人教邵福时主如何用,只是留上了足够的棉花。
张尧泱有没使被回到王府,而是去看相王的大男儿张尧道主。
赵洛也与人物卡任务没关,而且刚刚赵洛的情绪波动还是大。那是因为你认同了我的话才没的情绪波动,还是其我?
再说,那位王妃着实厉害,你是是足是出户的妇人,藩地的许少事都由你掌控,萧煜也忧虑地让手上官吏向你禀告事务。
没一日张尧泱后来问话,见你捡了一颗石子,正在地下写写画画,坏似还非常惬意。
人物卡魅力值+32
张尧泱道:“过两日,你将舅父接到凤霞村,小家刚坏聚在一起。”
邵福泱与赵洛分开,赵洛就带人奔瓷窑去了,俨然是个闲是住的小家长。
赵洛见张尧泱迟迟是回应,接着道:“那桩事还请王妃禀告给王爷。”邵福虽然是张家人,可我毕竟与萧煜才刚相认,彼此之间有什么感情,没时候面对萧煜我还会轻松,那位豫王年重入军营,身下带着太少武将威势,是太坏亲近。
来到藩地之前,赵洛哭过许少次,看着是个困难情绪波动的人。
张尧泱干脆就是再审你,而是让人送了些东西退去。
邵福泱站着看了看,就吩咐人:“县主棉花是够用,就再送点过来。”
赵洛道:“甚坏,甚坏。”
张尧泱站在门口,听到外面传来纺车的声响,你让人推开门,然前走退屋中,果然看到张尧道主在纺线。
离放送退去纺车还没过了七日。
“那纺车是他们自己做的?”
但在王妃面后,萧煜又是一样,赵洛亲眼看到过萧煜自然而然流露的笑容,就明白了王妃在豫王心中的地位。
思量了片刻,我接着道:“你来想法子。”
说到那外,你转过头:“你还是挺意里的,有用别人来教,县主就学会了用织机。”
张尧泱道:“肯定人手是够,需要帮忙,舅父只管说。”
张尧道主忽然开口,之后跟着宗室男眷们看过藩地新造的纺车,只是过当时有放在心下,那些日子你委实有没事做,才会用豫王妃送来的纺车,用起来之前才发现,棉花纺出来的线委实是错。
赵洛脸下露出笑容:“你也是死外逃生,能做些事弥补过失,也就知足了。”
第五百九十四章 探知
宁福县主一开口说话,心里就后悔了,可能是钻研了许多日子,终于会用这织机,心里难免欢喜,于是就在豫王妃面前放松了警惕。
有些人审讯女眷就是如此,要么恐吓,要么用刑,要么耍些心机,豫王妃显然是最后一种,她动纺车的时候明明想得很清楚,无论如何都不会上豫王妃的当,可惜还是大意了。
现在豫王妃应该是故意不与她说话,憋一憋她,让她忍不住自己说出来。
可是宁福县主又想错了,她很快就听到赵洛泱道:“县主说熟悉,是从前看过人用织机吧?难不成是家中女眷?”
一句话就说到了她心里,宁福县主点头:“是生我的姨娘。”
宁福县主是庶出,这个怀光早就打探清楚了,就在大概六年前,相王妃才将宁福县主记在名下。
赵洛泱道:“宗室家中的女眷还要做活计?”
“看是谁了,”宁福县主露出一抹笑容,“也看有没有犯错,总之……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赵洛泱道:“因为这样,你才能被记在相王妃名下?”
宁福县主惊讶于豫王妃的聪明和敏锐,诧异的神情一闪而逝,不过很快她又低头遮掩过去。
……
“与你们分开走的另一队人马就是太顺,我们走到章丘,连人带货就全被扣上了。”
皮货偶尔紧俏,达官显贵就厌恶用贵重的皮毛做氅衣,所以即便朝廷没所安排,商贾也会冒着安全将粮食和货物送来西北,换取皮毛、棉花带走。
许少话你是能说,就像你提及的,一切都需要代价,你闭下嘴,才是最坏的结果。现在豫王妃知晓了,小约也是会再坏言劝说你,接上来你要面对的可能长自严刑拷打,总之会想方设法从你嘴外将这些话掏出来。
门快快被推开了,王掌柜主愣在这外。
“府城里少添了是多兵卒,这是从后有没的,这些人就盘查从藩地来的人,你们第一次被拦的时候,这些官兵凶神恶煞,若是你们是原路进回,就要扣留你们的货物,你也吓了一跳,但想着还是得试探试探,于是晚些时候准备了礼物和银子去见为首的军爷,这军爷有没坚定就将银子收上,放你们离开了。”
现在想想,你可能错了,肯定你那样做了,可能会死得难受些,也就是用如此煎熬。
说完话,这些婆子进了出去。
宁福县伸出手:“七十两纹银。”
你想要确定那到底是是是真的,可是猝是及防间,对下炽冷的阳光,你是禁眯起了眼睛。
王掌柜主听到脚步声渐远,门开启又阖下,屋子外重归宁静,那才发现是知什么时候,你的双手长自紧紧攥起来。
王掌柜主正胡乱想着,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你深吸一口气,那是来抓你上狱的人。门果然打开了,退来了几个人。
朝廷一面讨伐相王,一面悄悄封锁藩地,暗中阻止商贾后来藩地做生意。
门再次被关下。
赵洛泱接着道:“与男眷们一同来藩地向你们夫妇贺喜,不是代价,因为那一趟很没可能没来有回。”
那次梁红亮试探着将货物送去京中,路下遇到了拦截,我仔马虎细地将那些事讲给赵洛泱。
除了将货物卖给商贾,赵洛泱还会马虎问我们一路过来的情形,路下都遇到什么关卡,需要花少多银子打点,以此就能推断出朝廷派来的官员哪些长自收买,哪些会比较难缠。
赵洛泱道:“那你的县主之位也需要付出代价对吗?”
“离藩地越远就越窄松,前面几个府城给七两银子就够了,慢到京西的时候,就又严起来,没一个姓尹的副将,格里长自,几次盘问你们,幸坏没位黄副将后来劝说,你们才得以脱身,是过这次你们还送出了十几张狐皮。”
等你再将眼睛睁开时,分明看到院子外的上人经过,这上人显然瞧见了你,却有没下后来阻止。
赵洛泱没许少事要忙碌,先是忙着过年,年前又等到了第一批商贾后来带走了货物。
但没一句话说得坏,富贵险中求。
王掌柜主坐在这外良久,然前你是敢置信地抬起头,因为你有没听到落锁的声音,你站起身向后走去,走到了门口,伸出手重重推了推。
门真的有锁。
纺车果然被抬起挪动到一旁,接上来发生的事出乎梁红亮主意料,这些人又抬了一架织机退门。
宁福县主的手又是一颤。
梁红泱与宁福县说话,那位梁红亮长自当年钱阿奶介绍给你的,在搬迁路下帮过你的忙,前来怀庆将人找了过来,宁福县看下了西北那条商路,于是组建了商队,来回运送货物。
王掌柜主有没回答,但赵洛泱还没从你脸下看出了答案,你有没再问,站起身向里走去。
“那意思长自,让你们将银钱送给我。”
其实……你来藩地的时候,父亲还给你一把匕首,嘱咐若是被发现,你就寻机刺杀豫王妃,你有没答应,你长自做棋子,但是能做凶手。
王掌柜主抿了抿嘴唇。
是了。王掌柜主心中思量,你还是如一架纺车精贵,自然先要将纺车挪出去。
“还嘱咐你们,若是还要回来,尽量也从那边走,遇到我当值,我不能通融通融。”
王掌柜主向后踏一步,彻底走出了这屋子。
眼上的小齐能买到最坏的皮货,就只能来西北。年后我们带走的货物中,除了棉花之里,最少的不是皮货。
赵洛泱再问:“他姨娘还在相王府?是否还没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
七十两纹银过路钱,委实是多了,平日外就算没官府的人拦路,也是过不是给几两银子。
相王和太师联手,似是是坏对付,但说到底事情还是要由我们手上的人来办,这些人在想什么谁又知晓?相王、太师想要的东西,将领和官员们可得是到。
赵洛泱道:“他们给了少多银子?”
宁福县道:“这条路你年后也走过两次了,拦路的兵卒面孔都生得很,退城之前你打听才知晓,这些人是最近才被派过来的。”
“王妃说了,那织机也是新做出来的,给县主用。”
宁福县当时就知晓,王妃让我打探的不是那些人。
王掌柜主有没动,等着这些人来押你出去,是过这些人有没理睬你,而是走向这架纺车。
第五百九十五章 民心
赵洛泱拿出舆图,比照王掌柜说的那些话,仔细记下来。
王掌柜接着道:“王爷要对付那些人吗?”
赵洛泱摇摇头:“眼下还不好说,朝廷说那些是相王私自聚起的兵马,这本该是大罪,应由朝廷处置。”
“可朝廷并不像是要管的样子啊。”
王掌柜直言不讳,心里怎么想的,就怎么说,半点不加遮掩。
似他样的小民,当年不过是帮着说了几句话,就蒙王爷、王妃惦记着给他好处,由此可见王爷、王妃的心性如何。
赵洛泱道:“能看出来?”
王掌柜点头:“私自聚兵必然心中有亏,怎么敢大摇大摆地作为?我进城之后特意打听过消息,那些人在城中屡次行扰民之事,他们的兵卒闯入村中以缴纳杂税的名义,搬走粮食,若有人反抗就是一顿殴打,还有人抢夺女眷。”
“他们在城中酒楼中也是随意吃喝,这些王爷、王妃不见得知晓,因为衙署压下了那些案子,并命苦主和坊间不准传此事,也就是我与城中商贾有来往,借着酒意才从他们嘴里掏出这些消息。”
王掌柜打听出的消息,与赵洛泱三叔传回来的差不多。
王掌柜接着道:“这还只是开始,真的打起仗来,百姓们的日子更不好过。”
开始打仗,就需要粮食,朝廷的情形萧煜大概清楚,只能支持一时半刻,一旦粮草供应不足,相王的兵马必然要在当地取材。
这也是太师表面上不肯承认与相王一同发兵的原因,但凡坏事太师一点不想沾,他很是珍惜自己的名声。
说白了这位太师活着要握住权柄,死了也得流芳千古,最好能青史留名。
战事打起来,许多东西就不是人为能控制的了。
赵洛泱始终记得梦中那些血腥的情形。有时候又会将那些事与系统的任务联系在一起,怎么才能依靠系统,避免那些结果?她不可能去说服萧煜,不让他兴战事,更何况这次本就是太师和相王先动手,换做是她,也必然要将他们诛杀。
赵洛泱看向王掌柜:“王掌柜可看过我们做出的纺车和织机?”
王掌柜点头:“见过,那纺车和织机很大,做东西很快,若是能推广开来,定是一桩美事。”
赵洛泱道:“我已经让人加紧做,王掌柜在藩地之外是否能寻到合适的工匠造纺车、织机?”
王掌柜一怔,不过立即道:“那倒是能寻来人手,不过……王妃这是要将这些传出去?”
赵洛泱接着道:“种植棉花的法子,也准备寻合适的人来藩地,由懂农事的人教授。”
王掌柜彻底不明白了,在他想来,这些好东西,应该留在藩地,这样藩地才能更快昌盛,传出去之后……大家都种植棉花,藩地能赚的银钱岂非少了许多?
赵洛泱笑道:“这些东西本就是让百姓得益的,为何要藏着掖着?大齐到处都像藩地这样岂不好?”
“再者北方冬日,一年比一年冷,早些让大家都穿上棉衣,也少了冻死的百姓。”
好是好,但……
王掌柜觉得自己委实想不到王妃的真正用意,干脆也就不用去琢磨了,只要听王妃的意思办事就好。
送走了王掌柜,赵洛泱才知晓赵学景回来了。
赵洛泱带着陈妈妈去见三叔。
赵学景带回的也是相王的消息,他们听到、看到的与王掌柜差不多,但赵学景在各处州府都寻了落脚点。
“我们简单探查了田地,”赵学景道,“每个州府都有不少田亩适合播种棉花,咱们的棉花卖出去之后,百姓们也知晓棉花好,若是种子分出去,定然有许多人争着耕种。”
赵洛泱在洮州几个村子里种棉花的时候,靠的是她的名声,后来藩地种植棉花,许多人还不知晓棉花的好处,却因为藩地是豫王的,大家只能听命行事。
藩地棉花丰收之后,让商贾竞相购买,就连宗室的女眷离开藩地时也四处买棉花制品,这消息传出去,再推行棉花就容易的多。
应该说,根本不用赵洛泱推行,只要拿出棉花种子,就有人愿意种在自家田地里,但不是所有土地都适合种植棉花,这就需要懂农事的人传授方法。
赵学景大概明白洛泱的意思,推行棉花就要有藩地的人走出去,如此一来藩地外的百姓就会更加拥护豫王。
打仗打的不止是军队,还有民心。
如果民心归附,想必这场仗也会赢的更容易些。同样的朝廷,豫王的藩地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相王聚集取来的兵马又在做些什么?
赵学景不知道他们做的最终能有什么用处,但看着洛姐儿那笃定、自信的模样,他就觉得肯定没问题。
别看藩地有那么多人相信豫王妃,但要说最认准豫王妃的还得是赵家人。
“三叔先回家,跟我奶说,一会儿我也回去。”
赵学景点点头,他出去一阵子,回来的时候就会感慨洮州的不一样,虽然与京城那些地方不能比,但洮州也是格外的繁盛。
官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不少都是附近的村民,大家都有了棉衣穿,也就能在天冷的时候出来走动。
几个村子先后修葺了房屋,想想他们刚来的时候,住的那些快要倒塌的旧屋子,就有种恍惚感。
日子过的越好,大家就越对王爷、王妃恭敬。
现在他走在路上,也会被人称一声“赵先生”,所以就算得知朝廷要攻打藩地,赵学景也不害怕。
藩地的百姓和官员那般拥护王爷,不可能输给那些老爷兵,再说了自家姑爷,打仗就从没输过,现在还有洛姐儿帮忙,他们是必然要赢的,就看怎么赢了。
赵洛泱将三叔送出门,谢寡妇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现在谢寡妇算得上是除赵家人之外,凤霞村中最忙碌的人,手底下有四五十个妇人,整日在外奔波,教人纺织棉花。
谢寡妇最远已经走到了兴元府,再走一走就出藩地了。
这样的日子谢寡妇可从来没想过,自家汉子做了贼,她以为能有一条活路已是老天爷保佑,哪里想到这条活路可不一般。
她也修葺了大屋,湘姐儿还跟着先生认字,再也没有人会看不起她们母女,有这样的日子,就算让她明日为王妃去死,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赵洛泱道:“婶子来的时候,可看到了宁福县主?”
第五百九十六章 商议
谢寡妇点头,她回到凤霞村的织坊就听人说宁福县主过来了,正在看人织布、染布,她走进去往人堆里一瞧,还真的看到了那位县主。
“穿着咱们的织坊的衣服,站在人群中不声不响的,周围村子的女眷都不知晓她的身份。”
那可真是,那位县主不提,还当她真的是寻常女眷。
“我去的时候,还看到一个女眷在与她说话。”
赵洛泱道:“在说些什么?”
谢寡妇道:“那女眷是孙家村的,说他们村子里去年秋天抓的小羊,现在都长得很好,想要五月份的时候剪羊毛,但咱们不一定能答应。”
“县主就问,为何要我们答应才行?”
“那女眷就说,羊毛长得不够长,不但卖不了头等的,充作二等毛也是要砸了咱们西北的招牌,再说如果羊不够壮实,剃了毛还会闹病,去年就有偷偷摸摸自己剪毛的,结果硬是将羊折腾死了,那家人可真是后悔莫及。”
谢寡妇学着那女眷的模样,一五一十地与赵洛泱说。
“要我说咱们就得听话,西北能有今日还不是豫王爷和王妃带着咱们,又是种棉花,又是养牲畜,第一次卖棉花一家分了十几贯,可给大家欢喜坏了,都觉得是天上掉银钱了,今年分的更多,还养了牲畜,有了银钱,院子修了,家什置办了,咱们洮州的几个村子,不论是娶是嫁那都是抢着要,早两年这是做梦都梦不到的事,咋还能那样贪心?”
“王妃都说过了,咱们无论卖棉花、布帛还是皮毛,都不是一锤子的买卖,要卖出名声来,以后才好呢。”
赵洛泱知晓女眷说的是哪家的羊了。
刚刚下了羊羔的母羊,拉过去要剪羊毛,寨子里的人没能拦住。
从那之后,大家都更相信寨子人说的话。
谢寡妇说完了顿了顿:“大概就这些,那位县主听了还跟着点头,但也没听她说些什么。”
赵洛泱点头。
谢寡妇接着问:“以后那县主再去织坊,咱还不管?”
赵洛泱道:“不管,由着她看吧。”宁福县主的表现更加确定了赵洛泱心中的猜测,现在将县主关起来,倒不如放她随意走动,反正有武卫军盯着,她是不可能将消息送出洮州的。
当然如果这位县主想通了,也许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完这些,谢寡妇问起来教藩地外的人纺织的事:“咱们的纺车是用来纺棉花的,现在就教人用?其实我们若是早晚多做些活计,人手也还算够用。”
赵洛泱知晓谢寡妇的意思,藩地外的人还没种棉花,怎么就先教他们用纺车和织机了?将纺车和织机带出去,就势必要带出一部分棉花,在谢寡妇看来,等明年藩地外的棉花丰收了再做这些不迟。
赵洛泱道:“大家都听说棉花,并不知道如何纺线,如何做成布帛,不是亲眼所见,不会知晓到底有多珍贵。”
“用过纺车和织机,知晓棉花做出来后,如何将变成银钱,大家才会更积极地去耕种。”
说到底就是得让大家知晓全貌。
多少棉花能织成一匹布,一匹布卖多少银钱,一切清清楚楚,也就能变得更加积极。
赵洛泱读过系统里的书籍,推广一桩事并不容易,不知晓哪个环节就会出现问题,或许有人随意一句话就会功亏一篑。
看谢寡妇依旧不太明白。
赵洛泱道:“我们推行棉花种子,若是有人说,只有藩地的人才知晓如何纺织棉花,将来棉花丰收,若是不懂纺织之术,必然只能卖给藩地,到时候藩地只需用极少的银钱就能买得一批好棉花,你说想要种植棉花的人,会不会心生疑虑?”
“自己学会纺织就不一样了,手里掌握的更多,也就更加踏实。”
谢寡妇这下总算是明白了。
赵洛泱道:“我让大家去教纺织,也是想让大家将藩地的情形散出去。我们藩地是如何分田地,如何春耕的,棉花又是如何收获,大家怎么聚在一起织布,银钱如何分法,只要旁人问起,就实话实说。”
谢寡妇点头:“这个我们会。”
一切都弄明白了,后面的事办起来也就容易了,至少谢寡妇知晓该怎么去做。将藩地的事说出去,让大家知晓藩地的日子过的有多好。
谢寡妇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这两年她做事越来越有法子了,主要是女眷们也相信她,她现在除了教大家纺织,女眷们有难事也会寻她帮忙。年前王家村的妇人被打,她们就找上了门,到底让那家汉子低了头,再也不敢欺负自家婆娘。
织布、染布、做毛皮,哪个不需要女子?好多人家女子比男人赚的银钱还多,家中少了这么一笔银钱,日子必然不好过,拿捏住这一点,便能解决许多事。
谢寡妇站起身就要告辞,赵洛泱道:“我也要回村子,谢婶儿与我一同坐马车。”
谢寡妇笑得眼睛都弯起来,那敢情好,不知要引多少人羡慕。
两个人坐在车上,不说公事了,便话家常。
谢寡妇道:“杨大娘和宋先生的事何时办?”
赵洛泱笑着道:“宋大人与我爹说了几次,准备今年张罗喜事,不过也得等我奶点头。”
为了这事,宋大人只要有功夫就寻她爹说话,两个人凑在一起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看出些端倪。
谢寡妇笑道:“宋先生人好,杨大娘老来有福。”
“谢婶儿呢?”赵洛泱笑道,“可想过再嫁?”
谢寡妇的脸陡然红了,片刻之后,她忙道:“我这都……多大了,还有湘姐儿……谁又能愿意帮我拉扯孩子。”
赵洛泱道:“谢婶儿这么能干自然是有人乐意的。”
谢寡妇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个高大的身形,人憨厚老实、做事也麻利、勤快,每次她去王家村的时候,他总围前围后的忙乎,但那会儿她并没感觉到什么,还是他嫂子提起来……她才有些明悟,没想到她这样的岁数,还能有人愿意娶她进门。
就是不知晓,是不是真心真意,有些事就算他现在这样想,说出去了被人指指点点也就改了思量。
这样的事,她也见得多了。,
第五百九十七章 心甘情愿
马车到了凤霞村,谢寡妇脸上的红晕才消。
两个人从马车上下来,谢寡妇立即又变成了里里外外一把手,转头就去织坊办事去了。
杨老太还不知道小孙女今天回来,她带着几个村子的老太太在寨子大展身手,除了做他们的奶酪之外,还将喂养马匹的事揽下了。
只因为那些马不一般,是武卫军千里迢迢找来的马种,那些马啊,分了好几批往回带,路上就走了半年多,陆陆续续加起来买了一千来匹。
可是路途毕竟太远,虽然全程都有兽医伺候着,架不住藩国也有劫路的山匪,再加上赶路的艰辛,到洮州的时候,就少了四十多匹,可给杨老太心疼坏了。
那些马是真好,别看路上掉了膘,但看着就那啥……神骏。比他们大齐的马都要高,脊背都高过她的头顶了,这么好的马当然要好好养起来,还指望着它们下马驹子咧。
杨老太每天回家的时候,都得去看看那些怀了驹子的母马,那些可是她的宝。
天将黑,村子里的老太太们才上了车往回走。
随着她们赚的银钱越来越多,冬日里都换成了骡车往返,老太太开始还会心疼,坐了些日子也就踏实了。
坐车可以回家晚些,算来算去也损失不了太多银钱,最重要的是,她们年纪都大了,没有车还咋出来干活计?
还有舍不得银钱的,杨老太霸气地决定,不肯坐车的,一律不许去干活计。她可不想带着这群人出去,没两日就病倒一片。她是想让大家赚些银钱,而不是要了大家的命。
骡车队伍最前面是杨老太坐的马车,那是杨老太孙女婿给置办的,马车就是神气,曹老太回回跟着蹭车,对外就说,她有事与杨老太商量。
“明天咱们给公马也得加点草料,”曹老太道,“我看武卫军将那些马练得挺狠,马上还披甲胄,再加上人身上那几十斤的重甲,来来回回跑几圈,给马累得够呛。”
那么高的马,都披甲往那里一站,看起来是真威武,不过想想那些马儿也受了不少罪,曹老太就有点舍不得。
杨老太道:“草料还够?”
“够,”曹老太道,“肯定留够母马吃的。”
杨老太点头:“那就加点。”
两个老太太到了村口,一起往村中走,还没到分开的时候,杨老太就深吸几口气,然后脸上露出笑容:“我小孙女儿回来了。”
曹老太不禁一怔:“你咋知道的?”
她们也没瞧见武卫军啊。
杨老太不但知晓小孙女儿回来了,还知道小孙女正在灶房里忙碌。没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吗?那是从他家院子里飘出来的。
杨老太脸上满是笑容,小哑巴还算不错,没亏待她小孙女儿。
她咋知道的?小孙女厨艺还不如从前了,可见凡事不用她过手呗,当然也可能是她那个孙女婿就喜欢吃焦糊的。
“阿奶。”
赵洛泱在灶房里瞧见了杨老太,立即上前要揽杨老太的手臂。
“又祸……做啥了?”杨老太往锅里张望,正怕她养的鸡鸭遭了殃,看到是鱼肉,杨老太才松口气。
饭菜都做好了,杨老太惦记着小孙女,非要再亲手多添两个菜。
等到大家都回来,就正式开饭了。
赵洛泱发现饭桌上又多了几个人,那是宋光彦、夫人徐氏和两个孩子。赵洛泱一琢磨就知晓,这是为了能成全宋太爷,宋状元一家也豁出了脸皮。
两家凑在一起吃饭,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毕竟宋家是用了两年时间,将宋太爷一个人来吃饭,变成了宋家全家来吃饭,时间拉的够长,一点都不突兀。
平日里也就罢了,今天当着赵洛泱的面,宋状元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到底是脸皮不够厚,徐氏知晓赵洛泱的心性,倒是不在意,就跟在自家一样,起身随着罗真娘去收拾碗筷。
趁着没人在,赵元让凑过来低声道:“好多米面都是宋家叔父买的。”
宋状元年纪比赵学礼小一些,又比赵学景年长,若是两家合一家,轮排名宋状元行二,她父亲可以称大哥,如此一来又是兄弟五人了。
当年搬迁路上遇到宋太爷,赵洛泱只是想要换些银钱,以解赵家燃眉之急,谁能想到不但拜了师,还成了一家人。
“先生,”赵洛泱端茶给宋太爷,“那些书稿您看了吗?”
宋太爷不知说什么才好,他收了这个徒弟,就没有一日能清闲,最近小徒弟又写了一本书,用来给幼童启蒙,别的都好说,加了一本类似《九章算术》类的算学书。
为何不直接用《九章算术》都是因为那本书不适合孩童,宋太爷不知道小徒弟在藩地推行算学有什么用处,科举用不上的都是旁门左道,不会有多少人愿意花时间去学习,不过随着宋太爷整理小徒弟给的书稿,他渐渐对算学愈发感兴趣,小徒弟在其中加了些题目,都是能用算学解答的,平日里也确实能用得上,只不过可惜的是,毕竟只是幼童启蒙用,题目难免太过简单。
宋太爷愈发觉得不过瘾,整理完这些书稿之后,应该写出一本更高深的算学书,他在脑海中搜罗一些他平日的旧交好友,想到了几个精通算学之人。
不知不觉中,宋太爷将自己变成了那个蒙眼拉磨的驴子,做活做的心甘情愿。
等宋太爷回过神的时候,已然泥足深陷了。
想到这些,宋太爷准备摆一摆先生的架子,任凭小徒弟变成了王妃,但还是他弟子,他给些脸色出出气总是应该,不过目光扫过去时,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杨老太。
宋太爷只好将耷拉下去的嘴角重新扯起来,王妃没甚可怕,王妃的阿奶着实骇人。
咳嗽一声,宋太爷道:“快整理好了,等过两个月我再请几个老友过来参详参详。”
赵洛泱露出笑容:“那就劳烦先生了。”她高兴可不止是宋先生这句话,还有她系统中收到的魅力值。
那都来源于宋太爷。
宋太爷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都留在心里念叨了。,
第五百九十八章 吓一跳
宋太爷收好书稿,穿上了他那新做的氅衣,这氅衣做的时候加了一层毛织物,很是暖和,生怕赵洛泱看不到似的,他还在赵洛泱眼皮底下顺了顺袖子。
“先生,谁给您做的氅衣啊?”
赵洛泱问过去,宋太爷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他压低声音道:“你阿奶。”
说完,宋太爷就立即缩回头,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面容也变得一本正经:“这算学的书,先从让哥儿、吉哥儿学,这一册,三个月内全部学好。”
赵元吉听到先生提及他,他耳朵都跟着竖起来,然后脸上是错愕的神情:“三……三个月……是不是时间有点短?”
宋太爷看向赵元让:“三个月还不行?让哥只是看着我抄书稿,就已经差不多会了。”
赵元吉将嘴里的奶酪吞下去,差点噎着,然后他愣愣地看着赵元让:“二哥,你会了?”
赵元让点头:“上面写的很清楚,只要将运算方法记清楚就好。”
说完这话赵元让问宋太爷:“先生说还有更难的,我在等那些书稿。”
宋太爷捻着胡须一笑:“后面的书稿,我是早就写出来了,不过正在你阿姐那里,看她何时能拿过来给你。”
赵洛泱笑容留在脸上,先生这是跟她学坏了啊,既然先生这么说了,她也不能说没有。
赵元让眼睛发亮:“阿姐看完了吗?”
“还没有,”赵洛泱道,“最近看书的时间不多,因此要慢一些。”
赵元让道:“那不如先……”
不等赵元让说完,赵洛泱打断他的话:“那只是初版,先生让我先看一遍,找一找里面有没有出错的地方,才能给旁人看。”
赵元让有些失望:“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要先拿给阿姐看。”
赵洛泱道:“我尽量早些看完。这段时间你先帮着元吉将第一本学完,之后你们还要传给别人。”
这就是赵洛泱找到的系统第三阶段任务的关键。
要将系统里有用的知识传播出去,要怎么传播,传播些什么?对这件事赵洛泱想了许久,最后觉得要立足于根本。
不管是舆图还是制造纺车和织机全都与算学有关。如果没有宋先生帮忙测算,他们的图纸就画不出来,更别提造出新纺车和织机。
后来也得到了系统的印证,当她教两个弟弟算学时,魅力值涨得更快。
赵洛泱起身送宋太爷回去。
宋光彦今日与赵学礼一起喝了几杯酒,那酒是酒坊新酿造出来的,酒劲儿有些大,在屋子里还没觉得什么,出去一见风,步子就有些发飘,脑子也不甚清醒起来,不过宋光彦还记得在人前莫要失仪,他感觉到脚下地面坑坑洼洼不平,好在他稳住了步伐,当走过两家中间的矮墙时……宋光彦脑子一抽忽然想起了点什么,于是他停下脚步,转过了身。
徐氏知晓自家老爷已经醉了,正要上前搀扶,到底是晚了一步,亲眼看到宋光彦返回来靠在矮墙上,一双手在偷偷捣鼓着什么。
徐氏脸上一热,立即看向身边的豫王妃,发现豫王妃的目光早就落在了自家老爷身上。
好了,丢人丢到家了。
“宋叔父这是在……”赵洛泱亲眼看着状元郎,偷偷摸摸地搬下一块砖藏在了长袍里,然后快步向家中走去。
宋光彦竟然是在偷偷摸摸地拆墙,怪不得赵洛泱发现两家之间的那个墙洞越来越大了,差不多塌陷了一半。
宋状元不敢说什么,但身体力行地在表达着自己的意愿,他要彻底将那面墙全都拆除,将两家变成一家。
徐氏红着脸:“之前王爷夸赞我家老爷,说他……是个实干的官员……这么看来王爷说的也没错。”
赵洛泱跟着颔首,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起来。
将大家都送走,赵洛泱要帮着杨老太收拾物什,却被撵出来:“跟在我身后作甚?怪吓人的,别将碗碟再打了一个。”
最后这一老一小被罗真娘和葛氏撵出了灶房。
赵洛泱给杨老太捶背,两个人坐在炕上说话,杨老太特意将小孙女撵去了炕头,因为暖和。
“阿奶,”赵洛泱道,“今日我与谢婶说话,发现一桩事。”
杨老太享受着这一刻的祖孙温情,小孙女在身边,她整个人都觉得妥帖。
“啥事?”杨老太问。
赵洛泱道:“谢婶应该想要再嫁人了。”
杨老太睁开眼睛:“我就说……湘姐儿娘最近不一样,从前让她穿得鲜艳点,她就是不乐意,前些日子总算松了口,留了一块紫色的布帛,要用来裁衣裳。”
“是哪家的,她可与你说了?”
“我问了,谢婶儿非说没有,”赵洛泱压低声音,“不过我瞧着谢婶儿脸红了。”
杨老太肯定地道:“那就是有了。”
赵洛泱叹口气:“看来谢婶儿是不想往前走了,不然不会瞒着咱们,说到底大家还是在意名声,附近几个村子寡居的女眷有不少,再嫁的寥寥无几,好像再嫁就犯了多大的错处,这么想来,孙女儿还是能明白谢婶的。”
“你明白些什么?”杨老太眼睛瞪起来,“别看湘姐儿那么大了,你谢婶今年不过二十三、四岁,难不成要一直寡居?就像你说的,男子都能续弦,女子为何不能再嫁?这样的心思可不能有。”
赵洛泱思量片刻:“男子与女子毕竟不同,男子能休妻,女子却不能休夫,更没有哪个女子主动要和离。”
“夫妇两个,若是他对你不好,自然就要和离,委委屈屈作甚?”
杨老太想到自家小孙女这样思量可能会吃亏,不禁拔高了声音:“难道你奶吃过的亏,你还没看清楚?”
祖孙两个这样说着,没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
尤其是杨老太提及“和离”两个字,那一向稳健的脚步差点就踏乱,多亏及时挽回,否则定要在众人面前一个趔趄。
萧煜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神,旁边的赵学景也听到了自家母亲的言语,下意识就要进屋打断,却被萧煜拦下。
萧煜深吸一口气,他仔细想过了,这话应该不是奔着他来的,自家娘子可能另有安排,若是进去打扰了……
可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第五百九十九章 满意
赵学礼在东屋里歇了一会儿,起身要去方便,刚出了屋子就瞧见自家姑爷和三弟。
虽然已经入春,还是很冷的,但他那藩王女婿,却站在那里……
与他吃了酒不敢进屋是一模一样的。
赵学礼心里忍不住欢喜,一个人挨冻是可怜,一群人挨冻那就不叫啥了,于是他也蹑手蹑脚地凑了过去,看他们在做什么。
屋子里依旧在说话。
赵洛泱道:“我自然知晓,阿奶放心若是小哑巴待我不好,我便立即归家。”
赵学礼和赵学景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煜,虽然闺女是他家的,此时此刻却觉得这女婿格外可怜。
“这就对了,”杨老太道,“莫要说是你,便是你娘,你婶子们我也这般嘱咐,谁对她们不好了,定不能忍着,咱家里就没这规矩。”
杨老太话说完,萧煜回望向岳父和三叔。
三个男人,生怕变成外面的流民汉子,全都闭嘴仔细听训。
好在祖孙俩没有继续说自家的事,让三人都松了口气。
赵洛泱道:“阿奶,我们还是说谢婶儿。”
杨老太这才发现将话引偏了:“这个不用说,我去劝她。”
“不光是谢婶儿,”赵洛泱道,“村子里还有那么多寡居的妇人,阿奶还能一个个劝过去?”
杨老太觉得小孙女说的也是这个道理。
赵洛泱道:“我觉得,应该让曹阿奶她们领着几个女眷,在私底下说一说这些事,咱们妇人能自己赚银钱,为何要受那些所谓的礼数束缚?前些日子还有人质疑我们织坊里有男有女,着实不堪。吐蕃人打过来的时候,也是女子穿梭在军中送饭、送药,那会儿怎么没有人说三道四?”
杨老太接着点头。
赵洛泱道:“不说村中人,许多富贵人家都不许女子读书、认字,孙女小时候,父亲教我读书,我们父女两个都会被祖父打骂,有些地方生了女娃娃甚至溺死,这些都不应该。”
杨老太道:“现在还有人溺死女婴?咱们藩地不是早就说过,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拦不住,”赵洛泱道,“都说家中生女是因为女鬼投胎,想要阻拦这些女鬼就得将她们虐死,有的人家除了溺死女婴之外,还要用铁针刺女婴身体,这样做是为了让女鬼痛苦,再也不敢来这家人,女鬼不来,自然下一胎就能生男,即便各地衙署严令杜绝,还是有人家冒险施为。”
杨老太叹口气,也知晓这种事一时半刻恐怕无法杜绝,富贵人家怕生女娃,因为膝下无男恐无法继承家业,于是听那些传言行事。穷人家怕赔上一笔嫁妆,更嫌弃家中田地无子耕种。
赵洛泱道:“这些还要慢慢扭转,我想在洮州内,专为那些再嫁的女子办一场婚事,由王府出银钱,给她们一份嫁妆,阿奶觉得可好?”
之所以选洮州开始,一来是靠着王府和长公主威望,二来他们这里的织坊和熟皮坊都有不少女眷做活儿,女眷们的想法多多少少有些转变,她再顺水推舟,那么一切也就自然而然成了。
杨老太自然赞成:“明日我就与村子里的老太太们说说,让她们去替你将消息散开,定然有不少人愿意。”
王妃主婚还给一份嫁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想要嫁人的,想要娶妻的,还不都得往前站一站?
王妃主张的事,看还有谁敢说闲话。
搬迁的时候,有女眷家中汉子死了,没有依靠只得硬着头皮嫁人,那会儿没有人说三道四,可等日子好过了,缓过劲儿来,还是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杨老太听到这样的事就生气,怎么有吃有喝了,倒生出许多事端?当真是闲的没事的人才会如此。
让小孙女这样将事一办,至少在藩地少了许多歪风邪气。
赵洛泱道:“这桩事就赶在春耕前吧。”
杨老太道:“等嫁娶好了,就能一家人下地做活儿了。”
外面的萧煜脸上露出笑容,看来夫人之前说的那些,是为了这桩事铺垫,这是好事没错,不但让女眷们迈出这一步,也能改变许多人对女子的偏见,当然借着这婚事也能将阿奶和宋先生的事摆在明面上。
想到这里,萧煜就望向他那还有些熏醉的岳父。
赵学礼晃了晃脑袋,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侧头去看赵学景。这么好的机会,他们得好好把握。
三个人交换过眼神,萧煜伸手敲了敲门。
赵学礼道:“娘,煜哥儿来了。”
萧煜没有急着走,而是在炕上支了个小桌子用了些饭菜。杨老太和罗真娘想要给重新做菜,却被萧煜拒绝了。
“饿了一天,有剩饭热一热就好。”
罗真娘看着自家女婿大口大口地咬饽饽,登时心疼起来,不由地道:“就算再忙也得吃饭,过阵子还得带兵打仗。”
说着就看向赵洛泱,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女婿道:“洛泱给我送饭了,本要用,听说洛泱回了村子,就想着不如回家来吃。”
她还没埋怨洛姐儿这就护上了,罗真娘对女婿愈发满意。
吃过饭,赵学礼问了问相王那边的情形,才知晓相王的大军已经到了京西南,与藩地的大军遥遥相望,相王父子始终没露面,显然是怕被萧煜擒获,躲在了后面。
杨老太不懂兵事,不过她知晓畏畏缩缩的人,就是个制作的老虎,根本做不得数。就在这样一个人,还要举兵,让百姓受兵祸之苦。
“早些回去吧。”杨老太催促孙女和孙女婿,过些日子忙起来,两个孩子又要分开,哪好将时间都浪费在他们这里。
萧煜笑着道:“不急,今日就在村中歇息。”
赵元让、赵元吉听到不禁欢喜,有了功夫,他们就能缠着姐夫问东问西了。
萧煜与赵家人聚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带着赵洛泱回到自家的住处。
刚进了屋,赵洛泱就感觉腰上一紧,然后整个人被抱起来,她还没回过神,就听萧煜在她耳边道:“你与阿奶说了些什么?”
赵洛泱道:“就是谢婶……”
“以后再也不准说。”
赵洛泱一怔,没能想到萧煜这话所指。
“差点将我吓回系统里,”萧煜声音更加低沉,“你要赔我。”,
第六百章 对峙
相王聚集兵马超过两万,他才敢带着小儿子前往驻军大营前沿,那里距藩地只有三十里,两地之间的官路十日前就被彻底封上了。
相王带着斥候登上离藩地不远的一处山坡,向藩地方向看去,然后他就瞧见远离城墙处,居然修了个寨子,想要攻城必须先过那寨子。
相王的脸立即沉下来,若非亲眼所见,他还不敢相信,以为斥候和副将都言过其实。
“这才几日?”相王道,“他们就能起这么一座军寨?”虽然那寨子的墙看起来很粗糙,就像是用寻常石头堆砌而成的,但想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盖起来依旧不容易。
“藩地现在是不是怨声载道?”相王道,“萧煜一定强征了劳役。”
副将立即道:“斥候带回的消息就是这样,豫王不但强征劳役砌军寨,还抓那些汉子去军寨上巡视,看来我们若是进攻,首先迎敌的就是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民夫。”
相王心中轻松了些,不过还是谨慎地道:“还要让探子继续盯着,豫王一向奸诈,这些也可能是他故意做给咱们看的。”
副将道:“咱们的人还打探出来,藩地家家户户都要送米粮去衙署。”
副将脸上露出得意的神情:“豫王没想到我们会突然围攻,断了他们的粮道。”
这就是相王和太师的谋算,在萧煜心里,朝廷不可能这么快向他动手,所以他会想着趁机发展藩地。
然而……相王与太师联手结果就会不一样,他站在前面,朝廷就不用为讨伐豫王寻个借口,自然也就不必眼睁睁地瞧着藩地愈发强盛。
相王道:“跟下面说好,不准任何商贾前去西北,一粒米粮也不能流入藩地。”
相王其实早就下令了,在聚兵的同时城门口就有武将守卫,从那会儿起,所有进出的车马都要被盘查。
可相王也知晓,难免手下人贪些银子,放几车米粮进去。但相王不能真的去查,正值用人之际不可伤了军心。
他聚兵时就与那些副将和军头子说的清楚,这一仗会给他们带来不少的好处。藩地的奶酪、皮货、棉花、田地和农户,哪个都能让他们吃饱。
攻下藩地之后,任由他们去抢夺。
没有这些许诺,想要让军头子对阵武卫军,只怕会少了胆色。
副将道:“您放心吧,绝对没有。”其实今天还有一支十几辆骡车的商队从这里经过,他们给的银钱委实不少,副将亲自放的行。
当然相王来了之后,他们就得收敛了,想必商队见马上就要开战,也会远远的躲开,不敢再来趁机敛财。
副将一点不觉得内疚,就算运送了粮食去藩地,也是藩地高价购得,让藩地损失钱财还不是一样?
豫王就藩才多久,朝廷没收赋税不假,之前与吐蕃打仗还没能缓过气,豫王手头能有多少余财可想而知。
副将来之前,相王写信与他们说,豫王大婚时钱财都用来做聘礼,修建的王府还不如京中寻常宗室的宅子好,更可笑的是,还在村子里建了屋子,简直丢尽了大齐宗室的脸面。藩地极力向宗室兜售物产,就是想要靠着那些发财。
现在却没这机会了。
副将还有一件事瞒着相王,在两地封锁还不是很严的时候,就有藩地的人过来兜售棉花种子。
按他们的话说,是要将种植棉花的方法传出来,也好让藩地外的百姓跟着过上好日子,这话那些农户相信,可骗不了他们。
好不容易将织机和纺车都带出来,就为了给农户谋出路?
呸,就算是庙里的菩萨也不会做这种事。
还不是要哄骗着大家为豫王和豫王府做工。等到棉花种出来,豫王府就会以棉花种子是他们给的做借口,将棉花占为己有。
藩地才有多少田亩,加上外面的田亩才能让豫王府的银钱一下子充裕起来,毕竟豫王是要养兵的。
豫王府的手段也确实高超,先拿出棉花,雇佣农户纺织,给足了甜头,农户才会按他们说的行事。
副将开始的时候想要将藩地来的人都抓起来,可很快他就反悔了。
那些织机和纺车是藩地自己的工匠造的,想要将棉花织成布帛就得用他们的织机,现在他们主动拿出来,岂不是极好的机会?
将纺车、织机都扣下,再让人学到棉花的耕种、纺织方法,不就抢到了藩地赚钱的手段?
副将开始盼着这一仗春耕后再打了,农户耕种好棉花,秋天的时候,豫王早就没了,收获的人就会变成他们。
鉴于此,副将这几日就在与各个副将和军头商议,他们将藩地外,所有准备种棉花的田亩都私自瓜分了,并且约定好,太师和相王知晓的话,每人拿出四分之一的田亩来堵他们的嘴。
这些相王都不知道,副将和军头们也不会让他知晓。
“还要从农户手中拿出些粮食,”相王道,“就与他们说,仗打赢了朝廷会还给他们,若是不愿意,就将藩地的事讲给他们听,不但要拿粮食,还得被迫服劳役。”
副将应声,这事好办,即便有人闹事,刚好寻了借口将他们扔去矿上做苦工,那些农户胆小的很,杀几个人,就全得就范。
两个人说完话正要往回走,就看到军寨中冲出一队人马,正向着他们而来。
相王吓了一跳,立即带着副将往回跑。
临跑进城之前,一波箭矢袭来,让他们损失了两个兵卒,等到城上的守军要反攻时,那些人转身跑了个无影无踪。
相王气喘吁吁地登上城楼,他不得不承认,萧煜的武卫军委实厉害,正因为这样锋芒毕露,才是自寻死路。
“守好了,”相王道,“他们不敢攻过来。”
萧煜这么猖狂,有把握的话,早就发兵了,还能费力去建军寨?由此可见他们的决定是对的,拖延对藩地有利。
“还有没有别的消息送出来?”相王问。
旁边的探子道:“县主没有与随行的下人关押在一起。”,
第六百零一章 喜事
探子见相王面色阴沉,他以为相王是担忧宁福县主,忙补了一句:“县主眼下应该安然无恙。”
“我们没有探听到县主的死讯。”
话说完,探子觉得相王的神情更加不好了,仿佛十分不满。
相王道:“你如何知晓?”
探子吞咽一口:“有些传言说,曾在洮州见过宁福县主,但我们的探子和眼线没法靠近洮州太近,因此还未证实真假。”
相王挥挥手:“不用再去打探了,只当县主没了,为了大局……即便是我们的骨血,我也不能为了她,将追随我的将士置于危险境地。”
探子暗自松了口气,却不敢表露出来,旁边的副将带头向相王行礼:“王爷这般待我等,我等愿肝脑涂地报效王爷。”
相王亲手将副将扶起,他相信今日的话很快能传开,不但让他获得军心,也能打消所有人的顾虑,免得他们因县主束手束脚。
这也是他那庶女最后的用处了。
相王自然是不在意庶女的,他儿子不少,女儿嫡庶都算上更是有四个之多,小女儿凭什么能被封县主?得到了这些本就该付出,她识相的话,就会痛快地寻死,他自然会好好待她的兄弟,吃里扒外的话,他就亲手砍了她。
思量完这些,相王向藩地眺望。
快点乱起来吧,越乱越好。
……
洮州,凤霞村。
气氛与往常不一样,村子里一片忙乱。
赵元让、赵元吉带着村中的小子们正在来回跑动。
“许阿奶,”赵元让过去道,“我奶说了,大家都要将花别好喽。”
许阿奶还剩下两颗大牙,笑的时候嘴上全都是褶子,不过看起来格外的慈祥。
“真要戴啊?”
“那还有假。”石大江的媳妇拿出做好的布花簪在许阿奶头上。
许阿奶啧啧称奇:“年轻的时候没捞着戴,怎么老掉牙了,还簪上了,不能出去让人笑话?”
石大江媳妇笑道:“整个村子都戴上了,笑话谁的是?”
许阿奶连连点头:“是这个理儿,唉,这也是沾了他们的喜气。”
说着许阿奶又看石大江媳妇:“连石平的喜事一起办了多好?”
石大江媳妇笑容更深了些:“不急,明年的,王妃说了明年还办,不过是专给军中人办的。”
石平之前救过一个猎户家的女儿,那女娃娃胆子也是大,追到了凤霞村,一直在织坊帮忙做活计,前两日罗真娘和葛氏将染布的事交给了她。一开始的时候石平还没啥意思,相处久了,两个人居然愈发热络了。
其实石大江媳妇更喜欢张二丫,张二丫在宋先生那里进学,棉花上面的事也懂得多,帮着王妃做了一些事,人愈发机灵了。
不过张二丫好像跟牛兴走得更近些。
孩子们的事啊,她也强迫不得。
许阿奶就是一脸羡慕:“石平小子是武卫军的人喽,自然与军中人一同更合适。”
石大江媳妇连连点头,是呗,她还求啥呢?猎户家的女儿也好,张二丫也好,哪个都是好孩子,这要放从前,她可是不敢想的,现在咋还能挑三拣四?
石大江媳妇拿定主意,这个就听石平的,不管哪个女娃进她家了,她都得好好对人家。
要说她怎么能想通?还不是这次王妃为谢寡妇她们办婚事,周围村子都加进来,虽说有几个媒婆来回张罗,但大多数都是自己先看上了,几个汉子鼓足勇气先求到了王爷那里,然后找到了王妃,由王妃做主找了机会问双方是否乐意。
就这般简单,一下子成了十三对。
村子里就开始帮忙操办婚事。
这喜事传出去后,又有人找上门,三天之内,又有十六对过来。
再加上媒婆前前后后跑,现说成了八对。
今天这就是给三十七对新人筹办喜事。
这么多人的人一同成婚,在此之前可是谁都没见过的。
喜堂就设在王府,所以成亲的规矩也改了改,新人都在王府拜堂。
问大家都乐意不?
那不都欢喜的不得了?谁家能在王府成亲啊?女眷家的亲戚就在王府用饭,男方家的自然各回各家中操办。
他们很是欢喜,当然外面也有风声说,这是豫王和王妃收揽人心的做法。
这种谣言也不是第一次有了,大家全都见怪不怪,就当没听见,该干啥还是干啥。
“婶子,”曹正媳妇赶过来,“你们都准备好了吗?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往王府去了。”
就这样,在这天,往洮州城内的官路上,都是驴车、骡车还有赶路的行人,大家喜气洋洋,老老少少的女眷头上都带着红花,那红花是用棉花织的布帛做的,看起来格外的鲜艳。
曹老太撩开帘子向外看,前后都有人一眼望不到头似的,就像当年他们应迁民令来西北时的情形。
那时候天天都有人死,有的来得及掩埋,有的干脆就丢在路边,因此还传了疫症,这一桩桩的事好像特别遥远,又好像就发生在昨天。
现在大家重新聚在一起,都是喜气洋洋的。
王府的门,今日敞开着,不过就算王府再大也不能让所有人进出,只要头上有红花的女眷都能随意出入,男子则要看头上的红束带和帖子。
众人进了门后,就被迎去花厅。
曹老太傻了眼:“咋那么多人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找到了凤霞村人的座位,立即将曹老太和许阿奶等人带过去。
人多的好处就是,不用干巴巴地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到了吉时。门外传来喜乐声,花轿陆陆续续在豫王府外停下。
谢寡妇先被喜娘从花轿上搀扶下来。
谢寡妇紧张地握住手里的帕子,深深吸一口气,别看她是第二次嫁人,但坐花轿还是头一回,嫁给湘姐儿爹的时候,她是骑着毛驴进的门,租毛驴的银钱还是家中凑的。每次见到有人风风光光嫁人,她心里也羡慕,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日。
一个高大的身影迫不及待地走过来,被喜娘伸手拦住:“哎呀,还没到时候,你急什么?”
汉子不禁憨笑出声。
谢寡妇又是好笑又是鼻子发酸。
喜娘扶着谢寡妇进门:“在王府成亲,进门没设规矩,要等到夫家将你抬进家门的时候再行行礼。”
谢寡妇应声:“知晓了。”
喜娘之前可从没听过,还能借着王府的地儿成亲,她被王府找去的时候,别提多惊诧了,恐怕自己弄错了。
喜娘道:“你们可真有福气。”,
第六百零二章 借机
谢寡妇早就想好了,今天要欢欢喜喜地与夫君拜堂,三十多对新人,若是都哭哭啼啼,场面该多不好看?
“一会儿上去都欢欢喜喜的。”谢寡妇提醒穿着喜服的新娘子。
“知晓了。”众人立即道。
这次成亲的大多年纪与谢寡妇差不多,也有几个四十来岁的妇人,那是最后关头才鼓足勇气向前走一步的。
她们之中大部分还是应迁民令来的西北,众人平日里就凑在一起做活计,如今一同出嫁,彼此间更添了亲近。
“也没什么可难受的了,”孙家村的邱氏道,“俺第一次嫁人的时候,双亲都还在,离家时想着就要这么走了,那是真舍不得。”
“迁民令下来之后,俺爹娘和兄弟也跟着一同来西北,但路上遇到疫症,全都没了,就剩下俺一个人带着娃死里逃生,这次嫁人带着俺娃,也说好了,好好帮俺养孩子,将来就改他的姓,将来多一个人帮俺,俺心里只有欢喜咧。”
众人听了五味杂陈,各人都有各人的经历,但凡是二嫁的,必然是有一段不好的经历,现在大家都觉得会越来越好。
“那就说定了,”谢寡妇道,“谁也不要哭,免得惹得所有人都跟着掉眼泪。”
情绪这东西可是能传人的。
女眷们纷纷点头。
又有一人道:“我爹、娘都来了,不过我也不哭,我嫁的那个死鬼,活着的时候对我非打即骂,现在我找的这个,不但能干活,还老实可靠,我欢喜还来不及呢。”
这么一说,大家都跟着笑起来。
谢寡妇心中那一点点的酸楚也去的无影无踪。
“吉时到了,新娘子该过去了。”喜娘快步走过来,还带着张二丫等人来帮忙。
谢寡妇等人被搀扶着向花厅走去。
才走过月亮门,谢寡妇就听到人群和喧哗声,多少双眼睛齐齐地向她们看来,多亏她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否则定要脚软。
喜娘笑着与谢寡妇道:“就在前面了,王爷和王妃在那里等着呢。”
谢寡妇心一阵慌跳,脚步也走的快些了,不为别的,哪里能让王爷、王妃等他们呢?
“慢点,慢点,不急,”喜娘提醒道,“小心脚下。”
片刻之后,新娘子们将花厅的情形尽收眼底,虽然早就有所准备,却还是惊诧地愣住了。
花厅里坐着许多人,都是各村年纪大的阿婆、阿爷,那一张张脸孔她们再熟悉不过,不但一路来到西北,又都分到一个村中落籍,如果有几日见不到谁,总要打听打听,或是特意登门去瞧瞧。
不知不觉中,大家就像是一家人。
如今他们代替了她们的爹、娘,前来送她们出嫁。
不知是谁先哽咽出声,然后三十几个人都鼻子发酸,不争气地模糊了视线。
“这是要给豫王府留金豆子啊。”
喜娘的一句打趣,让大家破涕为笑。
赵洛泱心中也是一阵触动,她转头看了看萧煜,豫王似是没有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变化,她正要挪开目光,感觉到手上一暖,已经被萧煜伸手牵住。
众目睽睽之下,她没法与他抢夺,只得与他一样用袖子做遮掩。
一同成亲的仪式很简单,叫新人上前,赵洛泱给每个新娘子送上一份嫁妆,嫁妆里有二十两银子、三身衣裙、三本书还有茶叶、皮毛,都是西北的物产,除此之外每个人还带走一只小羊。
这嫁妆对旁人来说可能不算丰厚,但正是农家能用得上的。
新娘子们又哭又笑,干脆不再控制情绪,新郎们没那么多心思,想的都是今日讨到了媳妇。
做完这些,新人们向豫王、王妃和各村的长辈行礼,然后被簇拥着向王府外走去。
聚在外面凑热闹的人群,看着这些又是稀奇又是羡慕。
这里面不乏有想要再嫁的寡妇,今日的事后,她们便又增了些胆气。
赵洛泱特意吩咐过喜娘,今天过后,她们更要勤去周围村中走动,多多牵线做媒。
花轿、骡车、骑驴,农户人家没太多讲究,家中什么模样,就拿啥来办喜事。在喜乐声中,三十几对新人各奔向自己家中。
赵洛泱在王府招待了前来观礼的百姓。
杨老太忙了一整日,吃了些酒,正要回到内院里歇着,刚要过月亮门,就被一个身影从后面赶上。
杨老太抬头瞧见了宋太爷。
宋太爷脸红红的,显然也吃了几杯,比往日多了几分胆色,挡在了杨老太面前。
杨老太不禁皱眉问:“你这是作甚?”
宋太爷抿了抿嘴唇,吭哧着道:“今日送出去的书你瞧了吗?”
杨老太看过几眼,村中私塾里就要用这书本给娃娃启蒙:“看过了。”
“那是我与洛泱一同写的,”宋太爷道,“你看看,这么大的场合,洛泱都知晓要送我的书。”
原来是报功的。
杨老太不知说他啥好:“辛苦先生了。”
“不辛苦,”宋太爷道,“日后我还要教好元让、元吉和元宝,至少要让他们都考中秀才、举人。”
杨老太跟着点头。
宋太爷接着道:“还有老三媳妇的洮哥儿,总之这些孩子们生几个,我便教几个,我也不用他们改姓宋。”
杨老太前面听着还寻常,后面一句话让她愣在那里。
宋太爷盯着杨老太:“凡是需要我的,我必定竭尽全力,比不上他们亲爹……不……肯定比他们亲爹要强百倍。”
说到这里宋太爷顿了顿,他酒气好像散了一些,于是郑重其事地道:“只有一桩,你得嫁给我。”
不远处的罗真娘和徐氏对视一眼,借着这个机会,宋太爷总算将心里话说出来了,她们两个委实替宋太爷捏了一把汗。
“你说行不行?”宋太爷道,“今日,必须给我个痛快话,否则明日我就搬离凤霞村。”
杨老太瞪着宋太爷,面对这么个醉鬼,她着实不想说啥,于是转过头想要另寻路离开,宋太爷却挡了过去。
“那明日给我回话。”
“后天,后天行不行?”
“这个月,不能再晚了。”
“下个月,春耕前……”
本来紧张的徐氏,看着自家公爹绕在杨老太屁股后,腿脚也灵便了,整个人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
“你看看,人家都敢往前走一步,你想些啥呢?”
“谁敢说你闲话,我便去寻他理论。”
“年纪不小了,也该思量思量。”
“哎呦……”
听到宋太爷一声叫嚷,徐氏忙伸头去看,只见宋太爷不知怎么就坐在了地上。
这是动手了,还是自个儿摔的?,
第六百零三章 有期
罗真娘看向徐氏,示意要不要上前去搀扶。
这么大年纪了,坐在冰冷的地上,别再弄出病来。
徐氏反而松口气,一副放心的模样,伸手拉住罗真娘:“二嫂,咱们走吧!”想一想也知道杨老太是不会忍心放任不管的。
就算是不管了……
这天气,顶多生一场病,说不得还能让杨老太心软,为了以后的日子,徐氏觉得公爹拼一把也值得。
于是她拉着罗真娘两个人就真的走了。
杨老太也向前走去,故意不回头去瞧,走了很远的路,站住脚,也没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宋太爷的还在地上哼唧不停。
你说说,这么多人都在王府,咋就没一个经过的呢?
杨老太等了半晌,觉得脚有些凉,那可是皮毛做的半靴,在外面久了也不行,这么冷的天,骨头都能冻酥了。
杨老太叹口气,再怎么样,也不能折腾出人命来不是?
她终于转身走了回去。
宋太爷还佝偻着坐在那里,半点没挪窝。
看到杨老太的身影,哀嚎声就更大了,反正今天他的脸是掉在地上捡不起来了,既然这样也就别怕了。
“起来,”杨老太道,“丢不丢人?这府里还有别的先生,若是看到了你这老脸要往哪里放?”
宋太爷却道:“我少年追逐学问,成家时已有白发,我儿四岁丧母,如今已经三十,这些年我辛辛苦苦将他拉扯大,咋还不能为自己着想一次?”
“如今我早就老迈,有些事也等不得了。”
宋太爷说着用袖子蹭了蹭眼角。
杨老太才不信他说什么,娶妻的时候早有白发。
“年纪大如何就丢人了?这时候才活得明白。”
杨老太看宋太爷还要继续耍赖,伸腿踢了踢他:“起来吧,跟我进院子里说话。”
宋太爷向下挪了挪袖子,看到杨老太脸色不那么难看,这才止住了哼哼:“真的?”
“再不走,你就一辈子坐在这里吧!”
杨老太说完向前走去,不过她的步子刻意放慢了些,后面的宋太爷先是迟疑片刻,就自己从那地上起身,抬脚就追上杨老太。
两个人并肩走的时候,杨老太道:“等到这场仗打完。”
宋太爷一时没回过神来,愣在原地半晌,然后脸上露出了笑容。
杨老太乜了宋太爷一眼,满是褶子的脸,笑起来能有啥好看的?不过她却觉得好像还行。
……
赵洛泱终于得了空歇一歇,张二丫拿来给喜娘的赏赐,喜娘们笑着接了。
其中一个道:“这一会儿,好几个问我下次王妃还给不给办了。”
喜娘道:“我就说,咋不给办呢,王妃还说,让咱们帮忙张罗下次,不过要等到春耕之后了。”
赵洛泱道:“她们是不是着急了?”
“可不是,”喜娘道,“不过我劝她们,趁着这个功夫,仔细选一选,找一个如意郎君才是要紧的。”
屋子里的人听得这话都跟着笑。
喜娘接着道:“我家中的大嫂也寡居多年了,今天出门的时候家婆也问我呢,若是有合适的给大嫂寻一个,都是女子,谁不知这里面的难处呢?王妃也说过,现在不是要琢磨,日子能不能过下去,而是都得往好了过。”
赵洛泱点头。
喜娘道:“我各村走来走去,这些事看得可多了,王妃是办了件大好事。”
这么下去,民风定能扭转一些。
喜娘有些话说的没错,但这事也不全是赵洛泱能左右的,今日拜堂成亲的女子,都是走出家门,自己另做一些活计的人,她们自己手里有银钱,见识的也多了,便不会拘在狭小的灶房中,她只不过加了一把力,让一切水到渠成而已,所以功夫都在平时。
主持这次婚事,让赵洛泱也收获了不少魅力值,现在她对魅力值的执念早就不是开始那般了,有些事她是必须要做的,跟魅力值没有太大关系,硬说联系,应该是一路走过来系统给了她一些指引。
喜娘等人离开,萧煜也走进屋。
赵洛泱起身准备帮他宽衣,却被萧煜拉着手重新坐回炕上,然后他熟练地净手,为赵洛泱添茶,又将糕点拿过来,喂到她嘴边。
成亲不久,豫王爷在伺候夫人这桩事上,做的愈发熟练。
赵洛泱吃着点心,萧煜伸手将她头上的簪子拿下,金簪子握在手中颇沉,赵洛泱平日里不喜戴这些。
“一会儿还要出去。”赵洛泱咽下米糕道。
“那时再戴,”萧煜笑道,“宴席要好一会儿才结束。”
说完他盘腿上炕将她往怀里搂了搂,让她靠着舒坦些。
“相王那边有消息传过来吗?”赵洛泱又去拿一块米糕,向萧煜嘴边送,萧煜却不接,而是拉住她另外一只手,将她咬了一半的凑在嘴边,叠加上去一个更深的压印。
萧煜道:“这个果然更好吃。”
赵洛泱干脆将剩下的米糕全都塞进他嘴里,闹腾了一会儿,她的脸颊变得绯红。
“相王手下的兵卒到处抢掠财物,”萧煜道,“相王有意用这些拴住那些将士,于是放任他们施为。”
赵洛泱皱起眉头:“看来太师也不准备插手了。”
“嗯,”萧煜道,“他还想躲在暗处,想方设法将相王的本事都掏出来。”
赵洛泱道:“因为相王能做的事,恰恰是他沾不得的,以太师的想法,早就应该在你还没就藩前就动手,可惜朝廷内政不稳,又没有多余钱粮拿出来内战,他提出来必定会有很多朝臣反对,若是他力排众议,万一内战带来了边疆的危机,他这个贤相的名声可就没了。”
“现在朝廷不拿足够的米粮,只有一个办法能够支撑打仗,那就是抢夺百姓的财物,强行开战必定是这个结果。”
但这次所有的错都不用太师承担。
萧煜道:“也有衙署官员反抗,我已经让人私底下与这些人来往,准备先下相王一城。”
赵洛泱看向萧煜:“什么时候?”
萧煜笑道:“今晚就走。”
赵洛泱没想到会来的这么突然,不过仔细琢磨也是,洮州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能传出去,即便相王的眼线不能打探的太仔细,但他们定能知晓萧煜就在洮州。他们料想不到萧煜会突然发兵。,
第六百零四章
赵洛泱起身就要去帮萧煜收拾行李,却被一把拽了回来。
“不用你管,”萧煜道,“怀光将甲胄和长枪都备好了,再就带几件衣服,陈妈妈会收拾。”
赵洛泱想一想,除了这些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物件儿要准备的了。
“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好?”赵洛泱抬起头认真地看萧煜,“我们成亲了,这些应该我打理。”
萧煜露出笑容:“其实还有桩重要的事没做,还得非你不可。”
赵洛泱仔细听着下文,然而萧煜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突然一翻,将她压在炕上:“还有一个半时辰才走,陪我歇息会儿。”
赵洛泱张嘴想要说话,可这一声却压在了喉咙里,再也没能说出来。
门外的怀光悄悄带着人退出去,伸手将主院的人栓好,一个半时辰内不允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足足等到要出发前,萧煜才起身穿衣服,他伸手摸了摸赵洛泱的额头:“别起来,怀光等在外面,我们这就走了,也不用送,免得被探子看出什么。”
赵洛泱点点头。
“等我回来。”萧煜弯下腰亲吻她的额头。
赵洛泱拉下被子,看着萧煜大步走出屋子,紧接着外面传来他与陈妈妈说话的声音。
“王妃在屋子里好好睡一觉,就不去宴席上了,别人问起,就说我那边有事,让王妃去帮衬。”
陈妈妈应声。
萧煜本来已经离开,却又想到什么转过身:“记得唤她起来吃饭。”
陈妈妈笑道:“您就放心吧!”
“米糕里少放些糖,”萧煜道,“太甜了,她不爱吃。”
声音一直到门口才停下。
还没走出家门,萧煜就已经在盘算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成亲之后,他便愈发喜欢留在家中,他彻底体会到依依不舍的滋味儿。
“公子,都准备好了。”
二百轻骑在城外集结,准备随着公子一路往凤翔府去,与那里的薛定汇合。
萧煜翻身上马,即将离开时,下意识又向王府院子里看去,目光扫过去那一刻,瞧见一个人影快步奔过来。
青色的衣角被风吹得飘展,发髻也微微有些凌乱,但她丝毫不在意。
萧煜跳下马,快步迎向她,终于将她抱入怀中。
两个人都没说话。
萧煜听着她急促的呼吸,却感觉到无比的踏实,又有些心疼:“这么冷跑出来,是要着凉的。”
“我看着你走,”赵洛泱道,“以后每次出征我都送你,这样你能安心,也会早些回来。”
“好,”萧煜道,“我早点回来。”
“我在家里等着你。”
听着她温软的声音,萧煜有些英雄气短,其实他不去管,相王一时半刻也不敢如何,虽然相王在消耗朝廷的钱财和米粮,大齐也不会那么快就被拖垮,或许他过阵子再去处置也好。
萧煜心中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给赵洛泱整理了一下衣衫,再次骑上马,在赵洛泱的注视下策马离开。
“天冷,”陈妈妈道,“王妃快点回去吧,免得王爷担忧。”
赵洛泱转身带着陈妈妈向内院走去。
赵洛泱道:“有从京中来的消息吗?”
陈妈妈压低声音:“还没有,怀庆已经去问了。”萧旻那边的事,萧煜全都交给赵洛泱处置,赵洛泱试着寻找颖嫔身边的旧人,在萧旻那里闹出一点动静,如果颖嫔死的有蹊跷,必然会有人想着我她报仇。
“看日子应该差不多了。”
京城一来一去也就是这么久。
陈妈妈点头:“我再去问问。”
相王发兵,萧煜前去凤翔府,现在所差的就是萧旻的态度,如果萧旻可以主动帮忙,解决太师和相王就会更加容易。
……
京城。
大朝会上,各地再次禀告相王围困藩地之事,只因为豫王的奏折每天都会送入京中,上面列举的都是相王的罪状。
并且请问朝廷,相王此举是否得了朝廷允许,若是在朝廷不知晓的情况下发兵,那叫兵乱、谋反。
到底是该派兵带回相王,还是下旨命豫王出兵平叛,在相王聚兵的消息传回朝廷之后,官员们就争吵不休,太师一时也无法抉择。
事情就这样拖延下来。
自然这也是太师故意用出的法子,只要朝廷一日没法抉择,相王就可以带兵继续行事。
文武官员也颇为配合,自然是因为谁也不想接手这差事。
很简单,无论是豫王还是相王都是朝廷和太师的心腹大患,救下谁都会让太师厌恶,以后就别想官路亨通。
再者,去了藩地,可能会有去无回,没人愿意去冒险,大家互相推诿,结果就是天天议事,却没有任何的结果。
即便大宗正请求带兵前去藩地,朝廷也以无兵可调用做借口驳回。恰好这时,大齐的边疆全都不太平,好像所有的临敌突然都得了消息,一同向大齐发兵。
龙椅上的萧旻眉头锁的越来越紧,今日又没有任何消息,户部调动不出钱粮,只能推脱说回去设法凑军资。
终于等到朝会结束,政见不合的官员,怒气冲冲地互相对视一眼,陆续走出大殿。不过出宫之后,他们就又会聚在一起吃酒。
萧旻坐在桌案前,准备完成自己的课业,最近进宫教授皇帝的官员,不约而同地留下许多课业让皇帝完成。
萧旻除了上朝之外,所有时间都用在书本上,根本没功夫做别的事。
今日他没有急着拿起毛笔,而是看向太师。
“太师,”萧旻道,“为何不愿意派兵去帮豫王?”
太师躬身道:“微臣不是不想帮,但西北一战后,豫王带走了太多朝廷精锐,掌握在皇上手中的兵马委实太少了,万一朝廷派出人手,正好有兵马趁机入京,到时候朝廷要怎么办?”
“微臣要考虑的太多,最重要的则是必须护得皇上周全。”
萧旻看着太师:“太师是怕谁趁机入京?是朕的阿兄豫王吗?”
其实小孩子是很好哄骗的,但眼前的皇帝却不一样,既然坐在皇位上,就没有时间让他与寻常孩子一样长大,能让一个孩子快点成熟的法子就是经历苦难。
显然皇帝经历的足够多,所以即便是太师,也会思量好了再开口。
太师道:“微臣也不知晓,但相王起兵太过蹊跷,他围困藩地也没有任何举动,皇上有没有想过,万一这一切都是假的呢?”
“相王和豫王并非针锋相对,他们私底下早有来往,突然汇兵在一处,谁又是他们的对手?”,
第六百零五章 下蛊
萧旻听着太师的话,尚未将一切想明白,身边内侍已经悟出太师话中的意思,手一抖,不小心将捧着的奏折掉在地上。
内侍慌忙去捡,心中已是一片冰凉,他们是真的没想到这一点,如果都是演戏,那武卫军带着相王的大军闯入京师需要多久?也许朝廷根本来不及调兵遣将。
内侍恐怕被太师察觉端倪,尽量表现的自然,他将奏折放在桌案上,就规规矩矩退到一旁。
这时,萧旻也皱起眉头:“朕觉得阿兄不会这样,阿兄想要皇位,应该在父皇驾崩的时候,就该动手了,那会儿阿兄手中握着未被拆分的武卫军,岂非更加容易?”
“朕承继皇位的时候,守卫宫廷的人就是阿兄。”
“此一时彼一时,”太师叹口气,“那时豫王还不知晓自己是先皇和张皇后所生,他乃是正经的嫡子,否则恐怕早就动手了,毕竟争夺王位总要有个借口。现在却不同了,豫王有了正经的皇子身份,若非碍于皇上早就登基,眼下朝廷中该有官员上书,请求皇位承继改为立嫡立长。”
太师这话说的明白,萧旻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管怎么想阿兄都比他更适合做大齐的皇帝。
太师接着道:“其实相王离开京城,带兵攻打藩地,这事本就蹊跷。这也是为何文武百官,始终没能商议出一个应对的对策。”
萧旻向太师道:“这其中的缘由,还请太师明言。”
太师道:“皇上想想,相王攻打豫王是为了什么?”
萧旻仔细想了想:“夺位?”
太师摇头:“既然为了夺位,为何不领兵直接占据京城?”
萧旻一时哑然,半晌才道:“可能相王觉得手中的兵力无法围困住京城。”
“那就能拿下豫王吗?”太师道,“相王聚兵已然是谋逆之罪,他为何还要去攻打豫王,如此一来岂非会被武卫军消耗兵力?到时候他该怎么办?即便打赢了豫王,得到的也就是藩地而已,藩地值得相王如此大动干戈?”
萧旻张了张嘴,没法解释。
朝廷官员私底下也确实议论这一桩,这是一个解不开的疑点。
这么想来,答案似乎只有一个,相王前往西北,并非真的要与豫王开战。
当然大殿上的人都忽略了一点,如果太师插手了这桩事,情形就大不同了,太师会阻拦朝廷捉拿相王,还会在相王对付藩地时,暗中提供兵力和军资。
紧要关头,甚至会为相王背书,相王此去西北是为讨贼。
太师手握权柄,随随便便就能给出理由。
更何况相王求得太师一封密函,上面所写就是豫王谋逆,请相王前往西北讨贼。
萧旻明显有些失落:“其实阿兄说一声,朕也可以将皇位……”
“皇帝。”
太师打断了萧旻的话,吓得小皇帝一个激灵。
太师躬身道:“请皇上收回那句话,更不要再动这样的心思。您说的并非是一样东西,而是大齐江山国祚。”
萧旻心里是这样想的,大齐江山换成阿兄,就可能再也没有那些问题,政局也会更稳。对谁都有好处。
“皇上可能想不明白,”太师郑重地道,“天下不能有两个皇帝,即便是您不要这个皇位,登基的豫王就能放心?就不怕那些一心一意追随您的人,在您长大之后发动政变,夺回皇位?”
“所以,那些支持皇上的官员,皇上依仗之人,身边的亲信,一定会被除掉,这些皇上都想过吗?”
萧旻打了个冷颤。
太师道:“皇位本就是冰冷的,因为上面只能坐一个人,宫内宫外明里暗里,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萧旻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景象,那是他的母亲颖嫔口吐鲜血,面容扭曲的在地上挣扎。
萧旻身上的汗毛都竖立起来,紧接着他感觉到了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从身体中涌出,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一旁侍奉的内侍发现端倪,上前将萧旻挡在了身后,恭恭敬敬地向太师道:“皇上不舒坦,太师先移步殿外等候。”
太师没有抬头去探知萧旻的情形,就立即躬身行礼:“微臣告退。”
等太师走出了大殿,内侍忙不迭地吩咐宫人:“还愣着做什么,快准备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说完他也不怕腌臜,伸手将萧旻抱起来,快步向后殿走去,嘴里还安抚着:“皇上,没事,咱们换件衣袍就好了,没有人知晓。”
就这样过了一炷香的功夫,皇帝的身体才终于不再颤抖。
内侍总算松了口气。
照往常的样子,皇上这就算没事了。
“更衣吧!”萧煜开口吩咐,任由内侍和宫人摆布。
等到重新穿好龙袍,一切变得干净、整洁,宫人们都退下,萧旻才看向内侍:“太师说的你听到没有?”
内侍是孟姑姑想方设法送到他身边的,他和孟姑姑一样,都是一心一意为皇上办事的人。
曹内侍低声道:“奴婢听着……也有些道理。”
太师的话吓住了萧旻,更是在提醒皇上身边的亲信,一旦押错了宝,将来必定不得善终。
在开口之前,太师早就算准了这一切,孟姑姑和曹内侍这些人,眼界如何能及得上太师?
见萧旻没说话,曹内侍道:“奴婢不是质疑豫王爷,只是觉得咱们准备的还不够,需要多做些打算才好。”
萧旻沉默了半晌才道:“曹内侍,你和孟姑姑是不是也不想朕将皇位给阿兄?”
曹内侍吓一跳,忙跪下:“皇上,可不能再提此事。”
“为何不能提?”皇帝低头瞧着曹内侍,“豫王是朕阿兄,本来这皇位就该给他。”
曹内侍道:“皇上承继的皇位,是先皇亲自下的旨,继位大典更是在文武百官拥护下进行的,即便豫王恢复了身份,但君是君,臣是臣,如何能乱了纲常?大齐官员们也不会答应。”
“自古皇帝逊位都是有大过错,身边的近臣、辅佐的官员,都要被问罪,太师说的也没错,奴婢等人是没有活路的。奴婢也不是怕死,奴婢更担忧的是皇上的安危,从前颖嫔娘娘就说错,手中无利器,只有被人宰割的份儿。”
萧旻喃喃地道:“难道就不能不死人吗?朕不想你们有事,也不想向阿兄下手,朕甚至还没有好好见过阿兄。”
“阿兄送来的书,他的书信,朕都很喜欢。”,
第六百零六章 欺骗
曹内侍一开始与孟姑姑等人都一样,盼着豫王能来京城,他们都觉得太师对权柄愈发贪得无厌,万一哪日太师想要向皇上动手,那简直是易如反掌。
听说相王带兵攻打藩地时,他们为豫王和藩地捏了一把冷汗,也想方设法寻官员帮忙在朝堂上催促朝廷动兵与豫王联手拿下相王。
为此他们凑了不少的银钱去贿赂,也将皇上和颖嫔都搬出来游说。
听着是不是有点可笑?
皇上想要做事,却需要身边的人变卖财物贿赂臣子,可现实就是如此。
即便他们倾尽全力,结果却不好,太师和他的一群学生倾轧之下,没有第二个声音能够冒出头。
皇上甚至在大朝会上开口说话,大家却将此当做是小孩子不懂事的言语,表面上说要尽心尽力的筹措兵马,实际上兵部、户部那些官员懒懒散散,一如往常,根本没有半点要开战的意思。
甚至花船柳巷上都有一些不堪入耳的言语,说龙椅上的是小儿,不知民间疾苦,不通国事,太师教的辛苦,百官应对的疲惫。
他们凑在一起时,说起这些言语,简直气得发疯,可又有什么用处?
从前冯太后在的时候,还能与太师互相牵制,现在就只能听之任之,大宗正替皇上、豫王说了几句话,却被弹劾与相王来往甚密,宗正寺还查出相王每年孝敬给大宗正的礼单。再这样下去,只怕相王还没有被治罪,大宗正一下先要锒铛入狱。
曹内侍等人格外烦躁不安,好在从西北有消息传回来,豫王让皇上不用担忧,他会带着武卫军拿下相王。
豫王既然这样说了,定然就没有问题。
豫王送来的口讯中,还让他们好好照顾皇上,小心太师,又带给了他们一些银钱,让他们私底下打点,若是他们有需要,豫王留在京中的人手也会帮衬。
他们刚刚觉得峰回路转,没想到却又听得太师一番言语。
这感觉太熟悉了,就像冯太后在的时候一样,只不过现在冯太后变成了豫王。
内侍跟着萧旻经历过德妃、太后、太师,他们一个个从开始的时候,都是要对皇上好,可是后来才发现,都是在利用。
德妃利用皇上将先皇留在宫中,怀不上身孕,又弄巫蛊之术,想要用萧旻的一命换来她的龙胎。
这些先皇没有发现,但在先皇驾崩之后,冯太后拿出证据处置了德妃,那一刻开始,不管是萧旻还是暗中盯着这一切的曹内侍等人,都心底冰凉。
他们是万万没想到啊。
德妃娘娘曾因为萧旻病重,日夜陪在床边,累得生了一场大病,无论如何看都是母慈子孝,谁能想到德妃是怀着别的心思,若非是冯太后暗中换了药,萧旻早就没命了。
这宫中的人,一张面皮之下,不晓得是个什么东西。
豫王可能也如此。
曹内侍道:“皇上要这样想,若是豫王真心真意,最后的结果就是皆大欢喜。即便是太师,皇上不忍心也能给个好结果,太师年纪大了,回去颐养天年也就是了,不会再有人死。”
这种宽慰的话,萧旻早就听过许多次,他道:“那……万一中间有什么差错呢?你们要如何?”
曹内侍低声道:“我们也不想做什么,只要皇上能平安。”
萧旻肚子又有些疼,是那种要湿裤子的感觉,他的病症从生母过世时就有了,德妃死的时候重了些,现在……就更无法控制。
“朕要恭桶。”萧旻求助地看向曹内侍。
淅淅沥沥的小便声传来,曹内侍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只是做这样一个动作,萧旻已经出了一头冷汗。
“曹内侍。”
宫人进门提醒:“时辰到了,皇上该去进学了。”
曹内侍心疼地看着有些发抖的萧旻:“皇上,要不然与那边说一声,今日您不舒坦,就不去了。”
萧旻摇头:“孟姑姑说过,不能让人以为朕的病重了,朕若是不去,又会有别的传言。”
曹内侍鼻子发酸,忍不住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然后蹲下身仔仔细细帮萧旻收拾。
这一天萧旻照常进学,直到晚上才回到寝宫。
孟姑姑早就等在内殿。
“有西北的消息了。”孟姑姑寻了机会,低声向萧旻禀告。
萧旻眼睛就是一亮,孟姑姑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递给萧旻:“奴婢怕传递消息的时候弄出差错,先看了看。”
万一遇到人盘查,他们就会立即将信函销毁,那就要孟姑姑将内容口述给皇上,好在一切顺利。
萧旻拿起信函缩在角落中读起来。
主仆几个偷偷摸摸的模样,委实与皇帝这样的身份搭不上边。孟姑姑想到自己刚刚瞧见的那些,脸上露出几分怒气和恨意。
信函上提及了颖嫔的死因,让她没料到的是,躲在背后的主谋应该是太师,想到萧旻平日对太师的信任,孟姑姑就为萧旻不值。
这对萧旻是伤害,可孟姑姑又不能不说,关键时刻还需提防太师,最好一鼓作气将太师彻底铲除掉。
萧旻用了许多时间才将信函看完,与往常不同的是,西北的来信没有让他雀跃和欢喜。
黑影渐渐将萧旻整个人笼罩,如同一个深渊巨口,就要将他吞噬掉。
半晌,萧旻才起身将信函烧了,然后他呆愣地看着那些纸灰。
“皇上,”孟姑姑道,“这是好事,咱们知晓了真相,就能防备着,这次还有豫王爷帮着……”
萧旻缓缓点了点头:“姑姑说的对,还有豫王帮忙。”
孟姑姑有些愕然,这次皇上说的是“豫王”而非“阿兄”,是被信函上的事吓着了?
孟姑姑道:“这次事了了,您也算是为颖嫔娘娘报了仇。”
萧旻再次点头,可能是错觉,孟姑姑却觉得皇上的头垂的更低了些。
“姑姑,”萧旻终于又开口,“朕累了。”
孟姑姑忙吩咐带人侍奉萧旻。
等到内殿里的灯都灭了,床上的萧旻才睁开了眼睛,他不敢发出声音,只在心中喃喃地道:“阿兄,你也要骗我了吗?”
第六百零七章 消息来了
太师很有耐心,自从上次提醒过皇帝要防备豫王后,他就没再有类似进言。他每日都像往常一般上下朝,留在值房处置事务。
小孩子的心思并不那么容易掌控,尤其是扑腾着想要自己做主的孩子,说多了反而会逆反,所以要留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思量。
宫中一向是个容易想多的地方,种下一颗种子,就会慢慢生根发芽。
几天后,萧旻与太师在御书房里说话:“上次太师说,要防备大齐内乱,是想在京中布置兵马吗?”
太师表面上寻常,但心里微微一笑,他到底是了解萧旻的,不,应该说他了解所有坐在皇位上的人。
他们得到了最好的东西,就要防备有人来抢夺,所以让他们心生猜疑很是简单。
太师道:“京中有足够的兵马,便于朝廷驱使,至少能保住京师安全。”
萧旻点点头:“朕也觉得太师说的有理,不如……明日上朝与兵部、户部共议。”
太师躬身应承,先皇临终之前,将十万大军交给萧旻,但在萧旻十五岁之前,动用大军需要兵部、户部及中书省共议。
但是反过来,没有萧旻动议,其余人不得动用这十万精兵。
当然若是萧旻和京师有任何异动,十万大军都会火速救驾。
十万大军是不可能全部来到京城的,只能调动两万入驻京外大营,其余兵马向京城靠拢。
但皇帝这一动议很重要,朝廷上下就会知晓皇帝没有那么信任豫王。
了解了皇帝的心思,某些传言也会慢慢滋生,豫王恢复身份之后,还没能与皇帝好好见一面,就算他们是血亲,彼此又能有多少信任?要知道皇家手足相残的见怪不怪,越是血亲越要防备。
这可比十万大军还要可怕。
嫌隙一旦有了,想要攻破易如反掌。
太师暗中运筹帷幄,总算见到了成效。
走出宫门坐在轿子中,太师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这是道观天师教他的吐纳法子,修道没用,不过修心还算可以。
第二日,文武官员上朝,皇帝坐在龙椅上聆听朝政。
一开始是处置几件重要的政务,这些都是经过中书省梳理过的,处理起来十分顺畅。
正是这样的平静,却让那些期盼皇上长大之后能够亲政的官员,心里一片冰凉,如此下去太师会成为实实在在的权臣,即便是皇上又怎能撼动?
萧旻依旧听得仔细,认认真真地学着,好像眼前这些真的是治国良策。
将这些说完,太师看向了萧旻。
调动兵马是皇上的意思,自然要由皇上自己开口。
萧旻抿了抿嘴唇,这一刻他还真的有些犹豫,他克制着自己不去看身边的曹内侍,让自己看起来更像是一个长大的皇帝。
萧旻就要开口:“朕……”
刚说出一个字,殿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守在殿外的禁军走进来。
朝会期间,除非是大事发生,否则禁军绝不能,不经传就入殿。
内侍上前侧耳倾听,然后也面露严肃,一同望向御座上的皇帝,还是由禁军禀告道:“皇上,八百里加急,豫王爷和相王大军在凤翔府外开战了。”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面色都是一变。
太师也皱起眉头,萧煜真的动兵了?藩地的军资和粮食足够?从西北传回的消息明明说,藩地外加紧修筑军寨,萧煜这样做,显然是准备长期戍守,眼下兴兵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煽动朝廷解决相王,才是最好的法子。
所以……豫王是真的要打,还是做做样子?
太师倾向于后一种。
不过就算是假的,显然也打乱了他的算计,他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了萧旻,萧旻略微犹豫,调兵之事又要向后拖延。
萧旻听着朝堂上臣子议论的声音,片刻后他忍不住问:“是真的?已经起了战事?”
禁军道:“是凤翔府衙署的人送来的消息,兴军路也送来急报,请求朝廷增兵。”
萧旻不知道该欢喜还是该害怕,他看向太师,是不是豫王和相王联手的忧虑就能没有了?
萧旻道:“朕要知晓战局如何。”
兵部官员立即上前道:“需派斥候前去探查。”
萧旻点头。
西北真的开战的话,斥候很快就能将各种消息带回京师。
这可跟开始的对峙不一样了,兵部、户部等官员一改之前的备懒,一下子变得积极起来。
这可是战事啊!
西北离京师有多远?稍不留神,大军可能都会开到他们跟前,与他们的身家性命息息相关,若是家中还有亲友、置地在西北,那就更得在意了。
带着恐惧、惊诧和对豫王的埋怨,官员们终于各司其职,动了起来。
萧旻望着热闹的朝堂,忽然觉得欢喜,这场面才是他愿意看到的。
曹内侍也是一样,那些文官、武将们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看着就觉得解气。相王离京那么久了,皇上早就让各部去应对,可谁都没放在心上,总觉得这场仗打不起来,或是现在打不起来。
现在好了吧?
这一刻,曹内侍忘记了对豫王的猜忌,痛快一时是一时。
朝会在一片嘈杂中结束了,官员们匆忙走出大殿,回到各自衙门开始行动,若说他们现在还抱有侥幸的心里,很快驿站的急报陆陆续续入京,官员们才总算确定,打仗是真的。
……
打仗自然是真的,而且打了相王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薛定部突然夜袭,硬是杀到了相王驻扎的城楼上,杀了城楼上一队值夜的将士,打开了城门。
这次偷袭,烧了相王大军刚刚建造出来的楼车和投石机,等城内的兵马集结起来的时候,薛定带着三百人已扬长而去。
相王听说消息,大帐里的副将们气得跳脚,不等天亮就要向藩地报仇,于是一位韩副将带着五百骑兵准备打一个有来有往。
在韩副将看来,偷袭得胜的武卫军正是松懈之时,武卫军定没料到他们会这么快杀回去。
如此良机不可错过,他们也烧了武卫军的军备便是不亏,再说武卫军攻打过来的时候面对的是高耸的城墙,他们偷袭只要拿下对方的军寨,显然简单许多。
第六百零八章 上当
韩副将带着人靠近军寨,这次偷袭是复仇之战,他们准备的格外齐全,带了炸药、弓弩和圆木。
这是简单有效的攻城军械。
而且他们身后还有援军。
到了足够近的距离,韩副将让众人停下,仔细探查周围,确定没有被藩地的人发现,就在这时一阵风吹来,风中隐约有股香气,那是灶房里炊烟的味道。
韩副将皱起眉头,他们营地丢了些粮食和补给,显然现在已经到了藩地人的锅中,他立即命斥候前去刺探,看看藩地那边都在做些什么。
不一会儿功夫,斥候去而复返。
“那些人应该是在庆贺获胜,军寨里面在烧火造饭,应该还准备了酒水。”他闻到了淡淡的酒味儿。
韩副将问身边的人:“我们被抢走的补给中可有酒?”
在西北这样的地方,酒也是军资的一种。
“有,”一个军头道,“抢走了不少,没带走的也都被那群畜生砸了。”
军头想一想就心疼,他们来到此地,花了那么多功夫,一点点地将军备囤积起来,谁知道一夜之间损失了一少半。
那些偷袭的混账显然在城内安插了奸细,闯入之后就知晓要去哪里,抢夺、放火。
当然,到这一刻,军头们还没意识到藩地将士做的事,是不是有些熟悉?
他们在周围村中犯下的暴行,可远不止此,他们还抢夺妇人,滥杀无辜,在他们看来那些无辜的百姓都是蝼蚁,随意他们发落。
“将军,”军头道,“趁着他们吃喝,守卫松懈,我们攻过去,应该能一举拿下军寨。”
拿下了军寨,就像卡住了藩地的脖子,对之后的战事自有大好处,到时候他们还会被记上一大功。
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晚兴许是他的大机缘。
韩副将只觉得热血冲头,他要带着人大败武卫军,从这之后,他在军中威望必然大增。
“走,”韩副将道,“照我安排的行事。”
军头和兵卒们都兴奋地应声,前面就是他们的富贵荣华,焉能不去取来?
“先丢火器,”韩副将道,“然后一举攻下军寨。”
说完韩副将吩咐斥候:“回去送消息,让后面的援军,听到火器声响就前来支援,天亮之前,我们要在军寨中数军资。”
这话说的威武,若非要掩藏身形,众人就要笑出声来。
等到斥候将消息送回城内,韩副将带着人开始行动。
果然如他预料的那般,军寨果然守卫懈怠,直到他们丢出手中的火器,依旧没有人发现他们的行踪。
火器炸开,瞬间照亮了黑夜,军寨中立即冒起了浓烟,然后是人惨呼,叫喊的声音。
韩副将心中一喜,之前提起的心终于完全落下。
“武卫军不过如此。”韩副将喊一声,感觉到己方士气大振。
可惜的是,火器的烟气太大,又在夜里,完全看不清楚军寨中是什么模样。
“继续丢火器。”
韩副将是个惜命之人,必须连续丢掷三轮火器,他才敢带着人冲杀。
三轮,对于这样的军寨来说足够了。
那样的土墙,八成早就坍塌,失去了防护和阻碍,乱成一团的武卫军必然只能被他们砍杀。
“坚持两刻,”韩副将道,“援军就会前来。”
“喏。”
军头和兵卒应声。
“放箭。”
一波羽箭过后,眼看着军寨上面只是零星放出几箭应对,韩副将敏锐的察觉到时机已到,抽出腰间长剑,大吼一声:“随本将杀敌,取下豫王头颅,为朝廷立下大功,日后公侯万代。”
取豫王头颅这种事是不可能的,豫王根本不会出现在一个小小的军寨中,但这话必须要说,兵卒都是愣头青,脑海中有这么个念头,就会拼死去争军功。
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韩副将带着人冲过去,最前面的是搬着圆木的兵卒,万一军寨大门没有被轰开,他们就要用这圆木撞开。
“轰。”圆木重重地撞在大门上。
震得兵卒们几乎要脱手。
大门居然纹丝未动。
不过他们并不气馁,刚刚的火器是他们投掷的,他们知晓这座军寨已经摇摇欲坠,一次不行再来一次,三五次之内定然能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所有人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门一开就让手中的长刀见血。
韩副将也格外的兴奋。
第二下很快来了。
不过大门依旧未开。
紧接着第三下,第四下。
韩副将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军寨的大门如此结实吗?
就在这时,一声惨呼从头顶传来,韩副将等人抬起头看过去,硝烟居然仍旧未散,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过很快重物落地的响动落入众人耳中。
离得最近的兵卒这次看了个清楚,那是刚刚试着攀上军寨土墙的人。
攻城时从城楼上掉下来是常有之事,众人本没有在意,不过很快就又有人反应过来。
“这土墙没事。”
韩副将听到这话,这才激灵一下清醒,他感觉到的不对就是这个,他派出去兵卒寻找军寨四周是不是有被炸开的缺口,可一直都没消息。
那么多火器,怎么可能炸不开一面土墙。
除非火器是假的。
这是不可能的,因为火器是他们带来的,他也看到了火器的威势。
韩副将百思不得其解,他要将一切弄清楚,心中这样想着,他在随从的护卫下,悄悄靠近了土墙,然后他伸出手去触摸,他摸到的墙体还有火器炸开、烧灼留下的温度,即便如此,墙体依旧坚硬。
为什么会这样?
韩副将忙大范围地去探查。
很快他的脸色愈发难看,眼睛里露出了惊慌和恐惧。
这是土墙,一层土坯下面,根本就是坚硬的墙体。
他们的火器只是炸开了最外面的一层土壳。
他们被骗了。
韩副将张开嘴,就要发出警示,吩咐兵马转身撤退,却在这时候圆木突然畅通无阻,撞开了那扇大门。
韩副将腿一软,他好似已经猜到了军寨里面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第六百零九章 杀
韩副将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可能是一个陷阱,但寻常兵卒却依旧处于激动之中,尤其是圆木撞开了大门之后,只觉得迎来的即将是一场盛宴。
“杀。”
有人嚎叫着向前冲。
那些抬着圆木的兵卒,有一瞬间的失神,因为这门好像突然就没有了阻力,与其说是他们撞开的,更像是这门自己打开的,尤其是上面的人,差点就直扑过去摔倒,幸亏两侧的兵卒早有准备伸手阻拦了一下,然后这支偷袭的队伍,就像是洪水一般,片刻之后就席卷入城。
韩副将等人被裹挟在其中,根本无法挣脱。
谁也不知道在众人激动时,韩副将心里如何恐惧。
杀进去,杀进去。
韩副将之前的动员起了很大作用,所有兵卒都想要用手里的利器建功立业。
可是进门之后,他们很快就愣住了,因为城中的情形不似他们想的那般,找不到一个个慌乱的武卫军。
冲在最前面的人,茫然地四处查看,心中不禁念叨,这军寨居然是空的。
可……又不像空的。
因为不远处还有烧起的炊烟,周围角落里还插着火把。
兵卒们抬起头,城墙上还烧着什么,在黑夜中浓烟滚滚,几乎遮挡住了头顶的月亮。
这浓烟,他们在军寨外时就见过,以为是他们投掷的火器爆开的结果,没想到却是有人在军寨的土墙上烧东西。
为什么要这样做?
眼下这群人中,只有韩副将知晓。
那些人烧出浓烟就是要遮挡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无法发现这军寨牢不可破的真相。
“列阵。”韩副将惊慌中大喊一声。
兵卒们先是一愣,然后平日里的练兵还是起了作用,众人下意识地挪动着,要将韩副将护在战阵后。
但他们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城墙上窸窸窣窣的声音,打断了兵卒们的动作,他们下意识地看过去。
风吹散了烟气,露出了一张张弓弩。
这一刻,不起眼的土墙却是那般的高耸,居高临下的敌人,更是那般的骇人,他们就像是一群踏入机关的老鼠,只等着头顶的重物落下来,将他们碾碎。
在绝对武力的倾轧下,他们显得那般脆弱、渺小。
这就是为何大军绝不能入瓮城,一旦被算计,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放箭。”
土墙上有人果断下令,箭矢毫不留情地袭来,韩副将抢到一面盾牌,不停地挥动着手中利器,甚至将身边的人抓过来挡在面前,这才能躲过一波一波的攻击。
其余的兵卒就没有这么好的结果了,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被箭矢射中,摔倒在地之后,更是被慌乱躲闪的人群践踏,也有人似韩副将这样用盾牌去遮挡,可是他们偷袭带来的盾本就很少,想要抢夺一个在手,就要将手伸向同袍,死亡的笼罩也让他们早就失去了思量,一个个就像没头苍蝇般乱窜,甚至彼此缠斗起来。
终于有人想起来大喊:“跑啊!”
可现在不喊还好,提醒了众人之后,兵卒们丢下手里的东西,推搡开挡在他们面前的同袍,发疯似的像门口逃去。
最先赶到那里的人,看着眼前敞开的大门,脑子里有的只是激动,他看到了生的希望,只要出去就能活下来。
跟在那几个人身后的就是韩副将。
武卫军没有关上城门,或许是他们的疏忽,韩副将这样思量着,不过很快他发现跑在最前面的兵卒停下了,他们甚至开始后退。
韩副将走过去,拨开挡在他面前的几个人,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形。
一队骑兵立在军寨门口,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是冷眼望着一切,但那威势已经让人不敢上前。
直到月亮从云层中露出脸,一泓光芒洒向大地,众人才隐约看清那些人的面容。
韩副将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是豫王……”
他攻入军寨之前,还曾说过,取下豫王头颅,为朝廷立下大功,日后公侯万代。没想到一语成谶,豫王真的出现了。
韩副将握住手中的长刀,忽然发狠地向豫王奔去,反正无路可走,如果能与豫王对战一场,也不枉……
韩副将的思量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腾空而起,被迎上来的薛定一枪戳上了天。
直到这一刻,韩副将才总算看清楚了大局,他向相王兵马所在的方向看去。
武卫军不是疏忽了没有关上军寨大门,也不是笃定他们逃不出去,他们是在等……等相王的援军,他们要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这支偷袭的兵马,而是要引出大鱼。
等援军倾巢而出,再行攻打城池,简直易如反掌。
一夜之间,可能那座城会被武卫军攻破两次。
天亮之前不知还会有多少人栽在豫王手中。
薛定将韩副将的身体丢在一旁,重新收回他的长枪,接下来的事根本不需要他来做,他们手下的兵卒就会将战场收拾的干干净净。
“相王的援军就快到了,”萧煜吩咐道,“让聂平他们准备好。”
薛定应声。
“其余人随我拿下相王一座城。”萧煜说完调转马头,带着骑兵直奔相王驻扎的城池而去。
薛定羡慕地望着渐渐远去的骑兵身影,他带人留在军寨,也少不了仗打,可哪里有跟着王爷杀敌痛快。
下次,下次肯定要换他跟去。
……
相王没有在千阳城内,对他来说,离藩地太近总是危险。
再说,城内鱼龙混杂,谁知晓哪里会被安插眼线,所以他找了好几处落脚地,到了晚上除了他的家将和亲卫,都没有人知晓他睡在哪处院子里。
今晚,相王一直没歇息,因为千阳城遭遇了偷袭,千阳守将带着兵马前去复仇,天亮之前一定会有战报传回来。
布置兵马的时候,相王在一旁听着,今晚发兵就是出其不意,就算攻不下军寨,也能给武卫军造成些麻烦。
真的什么都不去做,反而会被武卫军压的翻身不得,让军中将士更加恐惧武卫军。
“父亲,”相王的小儿子低声道,“您先歇一会儿,看时辰,还要一会儿才能传回消息。”
第六百一十章 惊惧
相王看着小儿子点点头,这话有理,天亮之前若是有消息传回来那已经是快的了。
相王小儿子萧正接着道:“这一仗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最不济就是无功而返,眼下还没有正式开战,不过就是彼此试探,儿子让人准备好了,万一咱们输了,就说豫王以百名民夫为要挟,我们不得不撤兵,我已经寻到了几十名民夫,让他们入城四处散播消息。”
民夫散播消息,自然要说如何被豫王强征劳役,在造军寨时死了多少人,又如何被当成人墙被推出来送死,最终被相王麾下兵马救回。
相王想了想,还是开口:“就算赢了,也让那些民夫入城,将事情办妥当,安置他们家小入我们庄子上做活计。”
不管输赢,豫王暴虐的名声是一定要让百姓知晓的,这样百姓就会乖乖上交粮食,毕竟若是他们输了,被豫王打过来,百姓就没了活路,那些愚民,与他们好好说话他们是不会听的,只有威胁到他们的性命,他们才愿受驱使。
那些副将和军头四处抢夺的手段固然不错,能抢到的也就是财物而已,他还要调动城内百姓对豫王的民愤,与他们一同守城。
至于为何让民夫的家眷去相王府的庄子上,自然是要保证他们不敢背离。
相王挥挥手,让小儿子下去忙碌。
萧正走出屋子,立即就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女子进门服侍相王。
相王养尊处优惯了,折腾了大半夜早就觉得疲累,躺在炕上让女婢揉了揉额头就睡着了。
“王爷,不好了,武卫军来了。”
“王爷。”
相王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个婢女端着灯,另一个婢女正在唤他起身。
“发生什么事了?”相王年纪毕竟大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在京中的王府,当目光扫到婢女脸上恐惧的神情时,他才激灵一下完全清醒了。
“你说什么?”相王道。
婢女红着眼睛结结巴巴:“外面……管事进来说……说……”
相王没有了耐心,一把将婢女推开,然后就喊叫:“让管事进来回话。”
话音刚落,等在外面的管事就跌跌撞撞闯进门,他刚刚也是出去仔细问了准确的消息,即便相王不开口,他也要闯进门。
管事毕竟持重,知晓要尽早将实情说出来,也好跟着王爷离开这危险之地:“王爷,武卫军又破了千阳城。”
“什么?”相王瞪圆了眼睛。
管事道:“是三爷让送回的消息,千阳城那边逃回来两个副将,他们是来搬救兵的,说这次破城和上次不一样,武卫军没有抢走东西就离开,而是在四处追杀、围捕咱们留在城中的守军,还说……咱们是谋逆。”
“三爷为了稳住军心,跟着他们一同去了军营,吩咐我们侍奉老爷,快点往南走,离这里远些。”
相王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
是他们去偷袭,而非武卫军率兵前来攻打,即便偷袭不成,也只能是无功而返,为何还会被人反破了城?千阳城内可是有一万驻兵,整个藩地又有多少兵马?
怎么可能是这样的结果?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相王道:“告诉三爷,立即前去千阳城,调动城内的兵马,抵抗武卫军,光凭武卫军在军寨里的兵力,根本不可能真的拿下千阳城,他们只是在虚张声势。”
相王猜测,千阳城的守军可能是中了计,才会再次被攻破城门,只要重新组织起来抵抗,就一定还能将藩地兵马赶出去。
但谁去整饬兵马呢?
他肯定不行,他是主帅,不能有半点的闪失,所以就交给老三。
“与老三说一声,”相王道,“这次出来立下的功绩,我都会记在心中。”
成就大事之后,他会给老三些奖赏。
作为王府的幼子,不能承继爵位,想要有点成就,必须立下大功,这就是老三的机会。
相王不想拼命,只能给自己儿子画大饼。
“带上东西,”相王道,“我们还要去守下一座城。”
管事应声,忙去张罗。
等到相王坐上马车之后,走在最前面开路的家将,很快就又奔了回来:“王爷,咱们不能往南走,南边城门口已经挤满了人。”
相王皱起眉头:“武卫军不是才到千阳城?还没打过来吗?怎么城内的人那么快知晓消息?”
家将忍不住心中叹气:“是那些得了消息的将士在向城外运财物。”
那些将领到凤翔府没多久,却不知用什么手段弄来了不少家财,听说藩地兵马打过来了,他们为保自己财物不受损失,正一车车地往外运。
正是这些车马和人堵塞的官路。
更可笑的是,那些将领还强抢了不少女子,有些女子的家中人寻来,准备趁乱将她们带走,总之各种状况频出,让城内乱成一锅粥。
“废物。”相王喊了一声。
城内的守军都是一群无用的废物,不想着如何坚守城池,而是先保全自己的财物,可想而知,如果武卫军打过来,他们会立即弃城。
相王道:“走另一个城门。”
趁着武卫军还没来,从别的门出城也是一样。
家将应声,立即带着人调转方向,要从北门出去。
队伍才没走多远,就又听到前面一阵喧哗。
相王府的家将再次去打探,不久之后,家将面色难看地回来禀告:“王爷,北门也被堵了,也是城内的百姓,他们还抓了城中的守军。”
“什么?”相王眉头皱得更深。
“拿下他们。”
“他们进城之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前几日说是山匪来了,根本就是他们假扮的。”
“要不是藩地的人暗中帮忙,将闯入村中的兵卒杀了,还不知要死几个人。”
“之前咱们不敢说,现在武卫军打过来了,我们不如将城门攻下,迎武卫军入城。”
断断续续的声音入耳,相王突然打了个冷颤。
城内的百姓造反了,他们要与朝廷兵马对抗,还要将凤翔府献给萧煜。,
第六百一十一章 占城
相王稳住心神,一群手无寸铁的乌合之众,就算真的要闹事,怎么可能敌的过握着利器的朝廷兵马。
只要他们敢闹,就杀几个带头的威慑,然后将这口锅丢在豫王头上。
相王看向家将:“你带些人去找城中的守军,帮他们一同收拾掉那些豫王派来的奸细。”
家将一听就明白了,既然是奸细,随便杀了就是,也免了规劝和询问,以雷霆之势就能压住这一波叛乱。
家将带着人去往衙署,相王吩咐其余人:“在这里盯着,一旦城门这边有松动,我们立即就冲出城去。”
姜还是老的辣,狐狸自然也是老的最狡猾,到了关键时刻,相王知晓保住性命最重要,城里的混乱能不能平息那都是小事一桩。
少了一些家将也是好事,免得让他们看起来太扎眼。
相王出来的时候,就没有穿他那耀眼的王爷服饰,免得被人认出,眼下也丢弃掉华丽的车马,吩咐人换成寻常骡车,他外面套了件布衣长袍,缩入车厢中,等着出现转机。
不过让相王没想到的是,城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一下子全涌了过来。
“衙门来人了。”
有人喊了一声,周围登时一片骚乱。
接着报信的人奔过来:“衙门那边带了几百人过来,让我们立即散去,否则全都算作谋逆之罪。”
谋逆要牵连全家,这样的话说出来众人脸上都有几分惧意,不过很快就有人道:“是不是前些日子进入城内的那些兵马?”
报信的人点点头。
之前说话的人立即激愤起来:“若是他们,就算有谋逆的罪名,老子也跟他们拼了。”
说着那人向周围人抱拳:“这里不少人应该都认得我,我在西市开了个扁食摊子,早出晚归就赚个活命的银钱,那群兵卒入城当日,就来我摊子上吃扁食,那些畜生不但不给银钱,还调戏我家内子,我们反抗就被砸了摊子。”
“我那内子不堪受辱,当晚就自尽了,如今我是家破人亡,不怕被他们扣上什么谋逆大罪。”
这人的话,再次燃起众人的怒火。
“我呸,”又有人道,“什么谋逆,我都听说了,是那相王谋反,这些入城的兵马,根本就是相王发动兵乱聚集起来的。”
“不然他们入城当日,我们的父母官怎么就不见了?想让我们退也可以,让老父母出来说话,为我们做主。”
“对,对,让老父母出来。”
喊声越来越大。
百姓们要见城中的父母官,这是很正常的请求,但是相王却不能满足,因为凤翔的父母官已经被他软禁,只因那人质疑他聚兵的居心,无论他如何辩解,那一根筋的官员都要他拿出朝廷的正经文书。
证明他来此地是为了讨逆。
他一怒之下将人关入了衙署大牢,准备晾一阵子,到时候再硬的骨头也软了,现在竟被人想起这一茬。
相王觉得眼前的事变得愈发麻烦了。
“从那些兵马入城之后,咱们就没一天安生,多少人家都被他们害了,西市的铺子哪个没被他们收过银钱。”
“不止收一次,昨日刚收完,今日就又上门了,这才多久,西市的铺子都关了一多半。”
“南门那边一辆辆车马里头都是他们搜刮来的财物。”
南城挤了多少车马,百姓们都看在眼里,如今被人点破,众人纷纷明白过来。
“除了银钱,他们还惦念着咱们的田地,我见过不少人四处查看、打听咱们要将棉花种在哪里,可想而知棉花收获时,他们定要下手抢夺。”
“这些人不走,就没有咱们的活路了。”
“他们说豫王谋逆,残害藩地的百姓,别的不说,豫王让人将种植棉花的方法传给咱们,冬日里给咱们寻活计,帮了多少人,这样的人会残害百姓,你们信吗?”
“不信。”
“不信。”
“咱们若是就这样散了,那些人就真能放过咱们?”
“不可能。”
“既然怎么都是个死,不如大家一起抗争。”
“将城门打开,迎豫王和武卫军,请豫王为我们做主。”
众人说话间,衙署的兵马已经到了。
有人抄起手中的农具:“与他们拼了。”
“拼了。”
激愤的人群拿起棍棒和农具向前拥去。
相王亲眼看到那些“乌合之众”与衙署派来的兵马打斗在一起。
“王爷,咱们准备一下,等朝廷占了上风,咱们就趁机离开。”
相王点头,虽然他很想留下来,整饬这些刁民,但正因为他太过重要,不能有半点的闪失。
相王算计着,大约有小半个时辰,城内的动乱就能出现转机。
转机确实出现了,比相王预计的要更早。
可是被打的节节败退的却不是那些刁民,而是凤翔的守军。
“那些人拿着的农具是实心的,”相王府前去帮忙的家将,好不容易才脱身,来到相王身边禀告,“这些人应该早有准备。”
农具是实心的?
如果追溯农具的来源,能够查到豫王身上,那么就可以质疑豫王的居心。
但这样的时候,谁又能去管这桩事?又哪里来的功夫去查案?
“王爷,”相王府家将道,“咱们只能强行攻出城了,晚了恐怕城楼彻底被百姓攻占,到时候想要出去可就更难了。”
但凡能混出城,相王都不想硬拼,别看他聚集的兵马多,但多数都是太师暗中安排的,那些人并不可信,关键时刻也不一定听他的吩咐,他最可靠的只有自己的家将,损失太多亲卫和家将,对他日后不利。
可现在的确也没了选择的余地。
“杀出一条出路。”相王深吸一口气下令。
压迫多了,就会有反抗。
城内的百姓委实受了太多折磨,反抗的时候格外激烈,他们之中也混着不少豫王的眼线。
相王是能看出来的,那些人格外有章法,引着百姓们动手施为。
要不是有这些人在,相王就不会如此的狼狈。
“关城门。”
城楼被百姓们攻占之后,立即有人下令。
城门就在咫尺,这一刻相王几乎红了眼睛。,
第六百一十二章 狼狈
城门缓缓闭合,相王一颗心仿佛都被人攥住。
“不能让他们关门。”
相王大喊一声,他身边的家将咬咬牙冲了过去……
城门处,聂平混在人群中,遥遥看到了相王府的人,然后他使了个眼色,身边几个人立即将塞车推了出来。
相王府的人一心要夺门,哪里会想到身边突然冒出几辆塞车。
塞车就是要推到城门后的,是怕会有人强行攻城,相王府的家将之所以没有防备,因为城内的百姓都要献城了,怎么可能会拿出守城的军械。
当相王府家将们发现塞车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后面的人被塞车撞了个正着,塞车上绑着密密麻麻的利刃,那些人在冲击之下,整个身体被串在了利刃之上,鲜血瞬间从他们口鼻中喷出来。
四辆塞车,撞伤了三个,直接刺死了两个。
如果不是尸身挡住了塞车上的利刃,其余几人也不会这般容易脱身。
如此冲击之下,让相王府的士气散了大半,其余人有些慌不择路,只顾得向前跑,一时之间竟没发现,城门口还有人设伏。
惨呼声再次响起,跑在最前面的二人纷纷中刀。
“抓住他们,他们是反贼相王的人。”
“相王一定也在附近,不能让相王逃出城。”
“抓住相王,一起献给豫王爷。”
呼声中,相王府的家将们竭力抗争。
涌过来的百姓虽多,但不少人明显就是空有力气,家将们总能抓到机会将他们击退,局面的暂时缓和,让家将们略微稳住些心神。
正当他们觉得会有转机时,从人群中突然刺出一杆长枪,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径直戳入一个家将的胸口。
那家将连惨呼声都没发出来,就一命呜呼。
见到如此情形,相王府其余家将都瞪圆了眼睛,紧接着又有一人被袭。
“有人混在百姓中。”
这话说的前言不搭后语,不过相王府的人都能听明白。
有身手了得的人扮作了寻常百姓。
那些人可能是武卫军。
仔细思量之下,相王府的人更加惊骇,如果有武卫军进了城,是不是代表豫王很快就会到这里。
不管是提前做了安排,还是豫王破城太过容易,结果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极为恐怖的。
“快撤。”
相王府的家将有人开始动摇,他们不想为相王杀出一条血路了。他们不是怕死,而是绝望,没有了信心,一切都会崩塌。
相王早已经瑟瑟发抖,他生怕下一刻自己的所在就会被发现,甚至怀疑会被家将出卖,万一有个人为了活路,将他供述出来,他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王爷,要不然咱们去南门看看吧!”
身边的护卫站出来劝说相王。
现在转身走了,相王就等于丢下了一多半的家将。
这是多少年培植起来的人手?没有了他们,他的前路就被堵了一半。
“王爷……”护卫再次道,“我会扮成王爷,将武卫军都留在这里,您带几个人去南门守着,定会有机会的。”
“那些人不敢对付城内的百姓和武卫军,但他们丢不下自己搜刮来的财物。”
这是唯一的机会。
相王终于点了点头。
一直在与相王府家将缠斗的聂平,看着不远处相王几个人悄悄离开北城,不由地舒了口气。
相王总算不太傻,想到了脱身的法子,否则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演了。
相王现在还不能被抓,如果相王落入他们手中,那些兵马也会树倒猢狲散,想要再将他们聚起来就不容易了。
豫王爷要借着这次机会,将那些不受朝廷控制的兵马一网打尽,所以必须要有一个相王做饵,否则躲在后面的太师又要藏匿起来,这永远都是大齐的隐患。
看着相王几个人越走越远,假扮相王的人企图吸引他们注意。
聂平干脆顺势而为,吩咐众人:“将人拿下,若有反抗一律斩杀。”
留着这几个人已然无用,就该利落地解决了他们的性命。
放走相王之前,还要消耗相王的力量,让相王没有尊严的狼狈逃窜。
聂平话音刚落,就听到几声惨呼,相王府的家将纷纷倒地,还有两个仍旧顽抗,却也不过才能支撑片刻。
解决了相王府的人,聂平带着人去追杀剩下的叛军。
“清理完北城,我们就去南城门,”聂平道,“那些人抢夺的财物,别想离开凤翔。”
“将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有人喊一声,周围人立即跟着加入其中,让身在南城城门口的相王听到都瑟瑟发抖。
那些人这么快就赶过来了?
再看看眼前,百姓拿着农具与朝廷的兵马缠斗,一切显得那么的不可思议。
百姓愈战愈勇,朝廷的兵马显然有些丢了胆气。
尤其听着越来越响的吼叫声。
“是不是豫王来了?”
“否则那些人怎么敢如此喊。”
“快跑啊,豫王来了。”
听到这句话,那些将士再也顾不得拉着财物的马车、驴车,全都向南门口涌去。
“豫王来了,我们一个也活不成。”
豫王如何治军他们再清楚不过,落在豫王手里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相王藏在人流中,此时此刻的他身边只有两个护卫跟随,这三个人如同湍急小溪中的落叶,无法掌控自己的方向,完全在其中沉浮。
相王甚至被挤倒,还被逃窜的人流踩了几下,等终于出城后,相王才发现豫王根本就没来。
方才居然没有人去确认这话是真是假。
相王又急又气,加上刚刚受了些伤,只觉得喉头一热,呕出一口鲜血来。
护卫见状,忙上前搀扶,还没能说上话,另一个护卫就瞧见了不远处城墙上升起的一面旗帜。
“一个大大的‘豫’字迎风招展。”
这次豫王可能是真的入城了,两个护卫互相看一眼,一人架起一条相王的胳膊,如同拖死狗一样,向更远点的方向逃去。
萧煜是真的进了城。
城中没来得及逃离的叛军,看到豫王的旗帜都跪地求降。
萧煜看着那些人,淡淡地向聂平道:“残害过无辜百姓的人,一律不予宽宥,立即斩杀。”,
第六百一十三章 罪无可恕
萧煜说完话,跪在地上的兵卒立即惊恐起来。
他们以为投降能留下一条命,没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他们当中许多人都做过欺压百姓的事,难不成都要被杀?
跪在前面的一个军头,先开口道:“我没杀过,我没动过手,许多事都是我手下人做的,我不知……”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武卫军已经手起刀落。
鲜血喷溅出来,一颗人头滚落在地。
萧煜冷声道:“纵容手下人行凶,罪无可恕。”
武卫军没有迟疑,利落地从俘虏中拖拽出几个副将和军头,将他们强压在地上,再次手起刀落。
紧接着一群百姓提着农具和棍棒赶过来,听说豫王来了要为他们做主,一个个神情激动,先拜谢豫王,然后去俘虏里寻找那些欺压过他们的兵卒。
兵卒们看到副将和军头的下场,早就吓得瑟瑟发抖,心中祈求不会有百姓记得他的模样……
“就是这个畜生,他害了我女儿。”
“是他们,抢走我家的粮食。”
“这个人……就是这个人……”
被指认出来的兵卒越来越多,兵卒当中开始有人哭喊,求萧煜饶命。
“我还银钱。”
“我将抢来的财物都拿出来,求求你们,只要不杀我,豫王爷……”
但没有用处,他们还是被拖拽到了城下砍头。
不一会儿功夫,城下就血流成河,但是没有一个百姓害怕,他们之中不少人喜极而泣,哭喊着自己亲人的名字,终于为他们报了仇。
那些没有加害百姓的兵卒,一个个脸色惨白,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做过盘剥百姓的事,只不过他们与那些害人性命的兵卒相比,委实不算什么,因此没有被百姓牢记。
“剩下的人关押在衙署大牢,有冤屈的百姓,随时都可以去衙署认人。”
俘虏们本以为逃过一劫,听到后面的话,再次提起心来,如果后面被认出,那么随时都会被杀。
没有人能够放下心来,因为有可能会被认错白白丢了性命。
“豫王爷,这不公平,”其中有个兵卒鼓足勇气道,“不经审问就定罪,万一有错该如何?”
萧煜看过去道:“你们将手伸向无辜百姓那一刻,就没权利说这些,即便自己没做,却也没有阻止,本就该同罪。”
那兵卒仍旧不服,却也只能苍白着脸闭上嘴。豫王说的没错,多少人冷眼旁观,没有伸手抢夺,或许是没有机会,或许是有一点点良知,仅此而已。
辨认和杀人仍旧继续,有文吏前来求情,让萧煜手上少染鲜血,对他将来定有好处,却也被萧煜挥手让人拖走。
萧煜看着那些丢在一旁的尸身,与他梦中经历过的情景有些相似,那时他也是下令杀戮俘虏。
却又完全不同,因为这次他不是因为暴虐,而是知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今天他在凤翔做的一切,很快就会传开来,那些跟随相王的兵卒,应该会有所收敛,不敢随意向百姓下手,这就足够了。
别看这些人不会打仗,但很懂得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
“相王呢?”萧煜问聂平。
聂平道:“从南城门出去了。”
“不用管他,”萧煜道,“继续往南,去下一座城。”
……
相王和两个护卫一路往南走,路上不敢歇着,只想早点到下一个兵马驻扎之地。
直到天亮了,县城就在眼前。
谨慎起见,护卫先前去打听消息,确定城内安全之后相王才会进城。
另一个护卫弄来了水,让相王润一润干裂的嘴唇。
相王深吸一口气,这会儿他总算有了死里逃生的感觉。萧煜若是知晓差一点就能拿下他,心中定然懊悔的很。
等让他缓过神,他定会率领大军报昨夜之仇。
“王爷,”护卫慌慌张张地回来,“这里的百姓也要打开城门迎豫王,他们已经在衙署门口闹起来了。”
这里的地方官员投效了相王,背地里对兵卒欺压百姓之事装聋作哑,早就让百姓心中怨愤,他们私底下早就有准备,想要豫王为他们主持公道,否则凤翔府也不会攻占城门,迎豫王大军入城。
虽然这边城里的百姓,还不知晓凤翔府最新的情形,但他们也算是不约而同想到了抗争。
“继续赶路,不要进城。”
相王生怕会再一次被堵在城中,这次他身边可没有了家将为他开路。
直到现在,相王也没想明白,到底豫王是什么时候勾结的城中百姓?城中守军居然没有半点察觉。
……
洮州。
赵洛泱正站在田埂上,看农户们为春耕做准备。
希望这两日还能下一场雨,这样种子在田地里也能更顺利的发芽。
她更希望能早些传来小哑巴胜仗的消息。
“有煜哥儿的消息了吗?”张尧也找到了赵洛泱,向她打听消息。
赵洛泱摇头:“还没有。”
张尧有些着急:“那相王不会打仗,但他会算计人,我总怕煜哥儿会着了他的道,煜哥儿良善,容易被人拿住弱点要挟。”
“相王可是连亲生女儿都不管不顾的人。”
赵洛泱安慰张尧:“舅父安心,阴谋诡计终究难登大堂,王爷和武卫军身经百战,哪里是那些乌合之众能够相比的。”
“希望如此,”张尧道,“昨晚我还梦到煜哥儿母亲,让我好生照顾好你们。”
张尧说着又有些伤感,半晌他稳住心绪道:“京中可有书信来?”
赵洛泱摇头。
张尧道:“这次间隔的时间有些长,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赵洛泱发现张尧不太信任萧旻,大约因为他清楚,真正把持朝政的是太师,顺着这个思量想下去,赵洛泱有些略微失神。
就在赵洛泱思量时,一匹快马沿着官路奔来,马背上的兵卒大声呼喊:“大捷,大捷,豫王爷拿下凤翔府。”
那兵卒没有径直往衙署去,而是四处张望,当瞧见赵洛泱时,面上一喜立即翻身下马,快步上前。
王爷吩咐过,回到洮州之后,先找到王妃报平安。
第六百一十四章 忙碌
“王妃,”兵卒跪下拿出一封家书递给赵洛泱,“王爷已经下了三城,斩杀叛军两千余人,俘虏五千,相王逃入了永兴军路。”
旁边的张尧听了,脸上露出惊诧的神情,这才去了多久,就下了三城?萧煜和武卫军比他想的更厉害。
赵洛泱道:“王爷可好?我们的兵马损伤如何?”
兵卒道:“王爷一切安好,我们死伤三百余人,伤兵都已安置妥当。”
这次萧煜出征,赵洛泱安排了八名郎中、二十几名医工一同前去,他们手里有洮州产的高度白酒,除此之外,每名郎中手中都有急救包,是赵洛泱提前从系统中兑换的,赵洛泱将太显眼的针管取了出来,消炎药等物留在了其中,嘱咐郎中们,伤势严重就取用她的法子,先冲洗伤口,再用酒精消毒,然后缝合敷药、吃药。
虽然这些还是见不得光,但眼下藩地豫王府说了算,也就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决定,她动作便能更大胆些。
系统没了之后,消炎药他们或许做不出来,但系统中教的处置伤口的方法,配合中医外科也能达到很好的疗效。
“好,”张尧忍不住惊呼出声,一双眼睛晶亮,嘴角也扬起,“这是大胜啊,有了这次的交锋,相王那些人就不敢再轻举妄动。”
赵洛泱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虽然早就安排好了,想到这一战会胜,可战场上瞬息万变,终究是放不下心。
眼下得了消息,她便不急着看萧煜写的家书,等到身边没人的时候再细瞧。
赵洛泱道:“路通了,棉花种子就能运了,刚刚赶得上春耕。”
如果相王真的了解萧煜,就能猜到萧煜会在春耕前动兵,机会一年只有一次,他们绝不会浪费,要快些将农物传播开。
四五年内争取将棉花散到整个大齐。
“朝廷当予我外甥军功,”张尧道,“若是太师心里还有百姓,就该借着这次机会收手,帮着一起捉拿相王。”
张尧这话说的没错,但赵洛泱也知晓太师不会收手。
莫说太师与相王私底下定然有约定,相王若是拿出证据,太师绝对无法脱身。就算那些前来聚兵的将领也绝不可能答应,这样的处置下了,他们可真就成了反贼,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即便太师不行,”张尧道,“皇上还可以为咱们说话,都这样的时候了,是不是寻几个人在朝堂上奏上几本?”
张尧说着看向赵洛泱,显然是向她讨主意。
赵洛泱道:“舅父有合适的人选?”
张尧皱眉想了想然后道:“我虽然没有相熟的人,但我为相王做事,知晓朝中哪些人是相王的,也知道太师党都有谁,将这些人都排除出去,应该可以在剩下的人中,寻几个合适的,在朝堂上为民请命。”
张尧说完想了想:“是我太着急了,应该等煜哥儿回来之后再说,煜哥儿说不得有更合适的法子和人手。”
张尧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情绪,自从来到洮州之后,他许多时候都在闲着,那种跃跃欲试想要帮忙的心思,总会流露出来。
有好几次,张尧想要冒险回到京中打听消息,看看太师和皇上到底都是什么心思。
萧煜和赵洛泱自然不会答应,谁也不想让张尧出事,后来张尧只能在藩地吩咐手下人打听些消息,多多少少帮上些忙。
这阵子经营也算是将京城的消息网重新勾连好,张尧就想要试着再做些别的。
张尧的这些心思,赵洛泱都知晓。
“就照舅父说的,试着选几个合适的官员,试探一下朝廷的意思。”
张尧大喜,眼睛都跟着亮起来:“我立即就去做。”
说完,张尧就迫不及待地向住处去。
赵洛泱看着张尧的身影渐渐远去,这才带着怀庆等人回到王府。
走进内室,赵洛泱拿出萧煜的信函来看,才瞧了几行就微红了脸,与她想的差不多,都是想念她的言语。
后来才是提及这场战事的细节,有百姓们的里应外合,追随相王那些人根本守不住城池。
这些年党争,彻底败坏了朝政,文武百官各怀心思,先要整饬的就是大齐的兵马,那些将领和军头真的就是为相王和太师做事?他们纵容手下疯狂敛财,何尝不是为了他们自己,想用那些东西在自己的戍地继续招兵买马。放任不管的话,迟早要生兵变。
这件事开了个头,后面就容易多了,若是朝廷能配合萧煜一起行事,年底之前,至少朝廷能收回大半军权。
赵洛泱将家书放好,接下来几日就是为萧煜继续调拨粮草,操持藩地的春耕。
接下来战事不是那么频繁,那些兵卒干脆龟缩起来,死守城池,萧煜也不着急,整个凤翔府都已经在他手中,他要做的就是加固工事,让相王等人彻底断了反扑的心思。
表面上看起来双方进入对峙中,私底下,却有将领带着麾下兵卒偷偷投靠萧煜,将士们的心思其实很简单,作为武人,谁能带他们打胜仗,他们就会崇敬谁,与武卫军交手几次,与萧煜相比,相王和那些将领委实太过无能,难以令人归心。
藩地的春耕也很顺利,今年耕种的田地更多,至少有一少半用上了牲畜犁地,岷州、阶州这些地方,种植的棉花不比洮州少了。
大片的棉花地,让毛九成别提多欢喜了,不过也让他费了太多心思,病倒在了岷州。
赵洛泱听到消息立即去寻毛九成,如果没有毛九成,棉花也不会种植的这般顺利,藩地欠毛九成太多,赵洛泱想方设法也得将他治好。
好在毛九成的病,一半是因为劳累,再加上受了风寒,热症始终不消,赵洛泱将系统中兑换出来的退烧药和消炎药拿给毛九成,片刻之后那药就起了效用。
等到了晚上,毛九成就醒了过来。
赵洛泱总算松口气,她又留下两粒药,告诉郎中药要如何服用,就准备去歇一歇,最近太过忙碌,她也感觉到体力不支。
可能是起身时太过着急,眼前竟然一阵发黑,赵洛泱感觉到不好,想要重新坐下,摇摇晃晃之间,她便失去了意识。
第六百一十五章 喜讯
赵洛泱其实很快就醒过来了,如果身边没有旁人,可能都不会发现她晕厥这桩事,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但是现在她身边还有陈妈妈和几个丫鬟侍奉,看到这一幕,两个丫鬟吓得立即叫出声,等赵洛泱回过神时,屋子里已经站了好几个人。
陈妈妈一脸惊慌,直让人将赵洛泱扶到内室去。
赵洛泱抬起头道:“没事,可能是最近累了。”
陈妈妈哪里敢大意,早就吩咐人去请郎中。
“王爷带兵离开的时候,就嘱咐奴婢,要照顾好王妃。”
陈妈妈一脸自责,仔仔细细地将被子给赵洛泱盖好:“都是奴婢大意了。”
“关妈妈什么事,”赵洛泱道,“是我惦记着春耕的事,昨晚没有睡踏实。”
说到睡觉,赵洛泱就真觉得困,眼皮上如同被压了重物一般。
“我睡一会儿就好了,”赵洛泱支撑着道,“不用与我祖母和母亲她们说。”
陈妈妈知晓赵洛泱的意思,连忙应声:“奴婢知晓了。”杨老太年纪不小了,自然不能吓着她,这都是王妃一片孝心。
赵洛泱点点头,安然地闭上眼睛,接着她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安稳,只因赵洛泱知晓,身边有陈妈妈在,她尽可以放心,于是就顺着身体传来的倦意,将自己陷入被褥中。
要说赵洛泱是一直睡着也不尽然,她中途醒过来几次,依稀看到有人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似是陈妈妈请来了郎中,郎中诊脉之后就退了出去,不过没有闻到草药的味道,赵洛泱顺理成章的认为,她的病无碍。
于是翻了个身,她又睡着了。
屋子里很温暖,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睡觉时断断续续做了几个梦,记不得到底梦到些什么,总之都是很让人欢喜的事。
最后一个梦,她梦到了与萧煜一起去城中看花灯,在街面上遇到了一个女娃娃。
那女娃娃手中举着糖人,孤零零地坐在酒肆的台阶上,焦急地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她望着那女娃娃粉雕玉琢的脸,不知为何,心中格外的欢喜,于是凑上前去说话,才知晓女娃娃与爹娘走散了。
她陪着女娃娃坐在台阶上,帮她寻找她的家人,女娃娃本来哭花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赵洛泱只记得那女娃娃说:“在哪里丢了,就在哪里等,我只要一直在这里,我爹娘定会找过来的。”
梦中的自己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当她想到该去衙署,动用衙署的力量帮忙寻人的时候,她就清醒了,人也跟着睁开了眼睛。
屋子里不是只有她自己。
赵洛泱看到了杨老太和罗真娘。
“阿奶,娘,”赵洛泱道,“你们怎么来了?”
她不是与陈妈妈说过,不要与家中说吗?
杨老太一直瞧着她的小孙女儿,正想着要不要将小孙女叫醒,让她吃些东西,没想到小孙女儿自己就睡醒了。
“这还能不来?”杨老太道,“以后我还得住在这里。”
赵洛泱几次要将杨老太和罗真娘等人接到王府住些日子,但他们都不肯,不知为何今天阿奶主动要来了。
赵洛泱笑道:“那自然好,屋子都让人收拾好了。”
说着赵洛泱就要起身,罗真娘忙上前护着:“睡好了?可还会觉得哪里不舒坦?若是身上没力气就不要起身,一会儿将饭菜端过来用。”
赵洛泱睡饱了,只觉得精神不错,于是笑道:“好了,没事了,我能起身……我爹他们来了吗?今晚大家都在王府用饭,我……”
赵洛泱正要撩开被子,却被罗真娘按了回去。
“不行,不能起,”罗真娘神情显得格外严肃,“郎中说了,定要歇几日才行,尤其是费心神的事,绝不能再去思量。”
赵洛泱一时愣住了,所以她是真的病了?
“我……”赵洛泱道,“生了什么病?郎中如何说的?”
提及这个,杨老太和罗真娘脸上就都露出笑容。
“什么生病,”杨老太道,“你是有孕了还不自知。”
她是什么?
赵洛泱愣着看她奶。
罗真娘点头道:“郎中说了,这是头胎,月份又小,不能大意,你必须好好将养。”
赵洛泱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人都说怀孕的时候会做胎梦,难道那就是她的胎梦?就在不知不觉中,她和小哑巴有了孩儿?
陈妈妈道:“王爷若是知晓了,定会欢喜极了。”
“那就让人快点送信过去,”杨老太道,“不过得嘱咐煜哥儿,眼下在打仗,不能分神,让他放心,这里有我们在,都会安安稳稳的。”
“再嘱咐郎中一声,消息不要散出去。”
现在这样的情形,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陈妈妈笑着应声。
看着眼前一张张笑脸,赵洛泱才真正相信了。
赵洛泱道:“可我没有什么感觉。”
罗真娘笑道:“这不就有了?”
怪不得她会觉得困倦,睡不够似的。
赵洛泱想想这些日子自己来来回回奔波,直到一切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身上才有感觉,可见她肚子里的孩儿也是个体贴母亲的。
赵洛泱吃了药,重新躺下来,她知晓萧煜会有多欢喜,他们之前有过这样的遗憾。
她窥见的那些就像是他们的前世,小产时的伤心和绝望,她到现在还清晰的记得,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他们也终于能有机会去弥补。
……
几场战事,将相王等人打的狼狈不堪,溃败的兵马聚集在一处,终于靠着一处城池,暂时将武卫军拦住了。
相王望着武卫军派来的斥候,不禁攥起了拳头。
如果恨意能杀死一个人,那么萧煜早就死了千百次,相王一直在诅咒萧煜,盼着萧煜早些死于非命,这样他就不用这样辛苦,也就不会再起战事。
相王希望有人能带兵出城,与萧煜的武卫军来一次对战,他们现在太需要一场胜仗来鼓舞士气,可谁知道中军大帐议事好几次,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
这城似是变成了一个壳,他们只得龟缩其中。
“萧煜会不会已经走了?”一个将领突然开口道,“最近这些日子,外面太过平静,连斥候来的都少了。”
相王只觉得这话可笑,这样的情势下,萧煜会离开?萧煜恨不得一鼓作气,将他擒住,怎么可能退缩?
第六百一十六章 折磨
有诈。
相王立即想到了这两个字。
“如果本王推断没错的话,”相王看向身边的诸位将领,“最近几日萧煜必定会来偷袭。”
对面的情形都是萧煜故意摆出来的,就是要让他们松懈上当。
“传令,”相王道,“将士们日夜坚守,不得有半点怠慢。”
将领们应声。
“还是王爷思虑周全。”
“豫王诡计多端,这次定不能再上了他的当。”
议完战事,众人各自下去安排,果然就在第三天半夜里,城墙上的守军突然听到了来自对面的擂鼓声响。
城内所有的将士慌乱地起身准备迎战。
鼓声断断续续响了一夜,到了天亮的时候,城墙上的将士终于能将周围看清楚。
哪里有武卫军的兵马,哪里有偷袭?萧煜只是用战鼓故弄玄虚,折腾了他们一夜。
将领们都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
相王也是一样,早就令人准备好行装,随时准备逃离,哪里能想到一切都是假的。
“无耻之徒。”
相王身边的将领忍不住咒骂。
可显然,豫王的“无耻”还没有展现完。
当天晚上战鼓再次响起,虽然已经被戏弄过一次,城内的将士依旧不敢怠慢,和昨晚一样,所有人都穿戴好甲胄,手握利器,随时准备迎敌。
这次武卫军真的来了,但他们只是射了几拨箭矢就又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三日依旧如此。
相王的兵马被折腾疲惫不堪。
到了第四日鼓声总算没有响起,但城中的将领们却不敢休息,反而觉得武卫军会悄无声息的偷袭。
可是武卫军还是没有来。
这样断断续续折腾了半个月,城中兵卒们有了怨言,有些副将和军头也开始备懒,对武卫军的战鼓声也不再在意。
有人甚至能在战鼓声中睡着。
“武卫军也就是吓吓人。”
“我们也不能束手待毙,不如带兵攻打过去?”
相王麾下的将领中有了不同的声音。
相王说的武卫军会偷袭,显然落了空,大家疑神疑鬼,无端消耗了太多。
有将领觉得这时候绝不能放松警惕,有人认为需要主动出击,有人干脆提议也擂战鼓,吓一吓对面的武卫军,可是彼此都难说服对方,于是城内的守军开始各自行事。
相王发现,不过是几面小小的战鼓,眼下却让他们这支大军乱成一团。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相王写了一封密信给太师,必须要让太师想想法子。
……
萧煜不在大营之中,他收到了家中书信,与薛定交代好接下来如何对付相王大军,就踏上了归途。
对萧煜来说,大齐的江山很重要,但重要不过他的小鬏鬏,如果不是因为小鬏鬏,他也不会如此耐心地做这些事。
他会用纯粹的武力宣泄心头的不满和怒气。
现在他自然不会这样做了,他已经有了太多可以期望的东西。
想着这些事,萧煜披星戴月的赶路都不会觉得疲惫,幸好他和怀光多准备了几匹马,才能一口气驰进了洮州城。
那时天已经亮了,四周的村子里炊烟袅袅,官路上还有赶着去田中耕作的百姓,虽然凤翔还有战事,但藩地的百姓并没有惊慌。
骑马经过的时候,萧煜还听到有人谈论小鬏鬏。
“照王妃说的做,定然没错。”
萧煜不由自主地扬起嘴唇,立即夹了下马腹,他想要再快一点回到家中。
他不在洮州时,赵洛泱都住在城中的王府,这样方便见衙署的官员。洛泱怀孕之后,阿奶和娘就住进府中照顾她,这是洛泱在信中提及的,所以萧煜只需回到王府,就能见到他心心念的人。
萧煜在王府前下马,王府门口的护卫立即讶异着上前,萧煜低声道:“王妃在吗?”
护卫应声:“在。”
萧煜也不等他们说别的,大步向府中走去,沿途遇到管事,他便问赵洛泱的所在。
赵洛泱睡了几日,身上就再没了困倦,每天早早起身看账目。
萧煜进院子的时候,赵洛泱就坐在亭子里,聚精会神地在对账,也好提前算出年底的时候能进多少银子。
萧煜没敢发出太大声音,慢慢地向亭子靠近。
清晨的阳光落下来,柔和地洒在赵洛泱身上,院子里的狸花猫跳上石桌,叫了一声,歪头蹭着她的手背,她眉毛立即舒展开来,嘴唇跟着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笑容。
萧煜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切,一时不愿意去打扰眼前这副情景。
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能让他小心翼翼去呵护一辈子。
不知为何,萧煜眼睛略微有些潮湿。
想及前世种种,小鬏鬏也嫁给了他,脸上却早就没了笑容。
这次是不一样的……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赵洛泱忽然抬起头,紧接着她的目光就与萧煜的撞在了一起。
惊诧过后是欣喜,赵洛泱站起身,就要迈步走过去,萧煜已先她一步走过来。
下一刻,赵洛泱就被拥进温暖的怀抱。
紧紧地抱了她许久,萧煜才在她耳边道:“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赵洛泱摇头:“没有,都很好。”吃得饱,睡得香,不论是看书还是看账目,每日都只能看几个时辰。
赵洛泱说完话,感觉身体一轻,被萧煜抱着旋了个圈。
他的欢喜尽都表现出来。
赵洛泱道:“不是跟你说了,你不用急着赶回来……”
“着急,”萧煜道,“我着急,要看看你,也要看看我们的孩儿。”
赵洛泱“噗嗤”笑出声:“月份太小了,还什么都瞧不出来呢。”
“那样最好,”萧煜道,“我也好一点点陪着他长大。”
他是一点一滴都不想错过。
除此之外,前世的亏欠,这辈子全都要弥补回来。
萧煜道:“外面还冷,不能待太久,我们进屋说话。”
赵洛泱才刚刚出来,没想现在就回去,她刚要拒绝,却已经晚了,萧煜抱起她就向屋中走。
“太轻,”萧煜不禁抱怨,“郎中说了,怀了身孕要重一些。”
“月份还小。”
赵洛泱笑着争辩,但显然萧煜听不进去,他还没有从欢喜中回过神。
第六百一十七章 刺客
萧煜回来之后,整个王府就动了起来。
先是将灶房迁移了位置,只因为烟气会顺着风向主屋方向飘,以萧煜的说法是,再过半个月,赵洛泱闻到那样的味道会觉得恶心。
少闻些,兴许到了吃饭的时候,反应就不会那般剧烈。
其实就是一点点炊烟而已,赵洛泱不觉得自己的鼻子会那么灵敏。
然后萧煜又将王府屋里院外的地面重新修整了一番,其实王府都是才建好的,怎么可能地面会不平整,但架不住豫王爷吹毛求疵,生怕一点点缝隙都会绊倒他的王妃。
赵洛泱看着萧煜在府里忙碌,虽然觉得他小题大做,但是心里却是暖洋洋的。
萧煜吩咐怀光道:“将许郎中请过来,还有那位周娘子,尤其是周娘子定要找到。”
等到怀光出去之后,赵洛泱问道:“周娘子是何人?”
萧煜道:“从前在太医院做过医工,前些年出宫养老了,就在坊间走动。周娘子年纪不小,但精神依旧很好,临盆之前伸手一摸,就知晓能不能顺利生产。”
赵洛泱有些好奇:“夫君如何得知这些?”
“让人打听的。”萧煜道。
萧煜更在意周娘子,自然是怕赵洛泱生产时会遇到什么差错,上辈子她小产落下病症,这次他得仔细安排。
赵洛泱看完账目,休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就瞧见萧煜捧回来一双鞋,他坐在炕边,就帮赵洛泱试那鞋的大小。
“以后就穿这样的鞋子,”萧煜道,“鞋底用的布更软和。”
这些都是前世她怀孕后遇到过的,随着月份越来越大,她的脚就会疼,干脆从一开始就注意,免得到时候脚肿难消。
赵洛泱看着萧煜认真的模样,笑他杯弓蛇影的话也没说出来,因为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为她着想。
萧煜抬起头与赵洛泱四目相对,她眼睛中仿佛藏了一泓月光,是那般的清澈,看得他整个人都跟着宁静下来。
萧煜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拇指在她耳珠上摩挲,很快就在她脸颊上染了一层红晕。
“都听我的,”萧煜道,“好不好?”
他一脸恳切,像是让她答应一桩多么重要的事。
赵洛泱没法拒绝,轻轻地点了点头。
萧煜嘴角弯起露出笑容。
后面萧煜再做什么,赵洛泱果然没有去过问,一切都听萧煜的安排,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心安。
等将家里都安置妥当,再去打仗的时候能少些牵挂。
萧煜回来之后,赵洛泱睡觉就更安稳了,夜里缩进温暖的怀里,依稀听到萧煜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好似胡乱点了点头,然后就彻底进入了梦乡。
醒来的时候,萧煜也没有起身,手臂依旧牢牢地环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中。
“再睡一会儿。”
赵洛泱听到萧煜低声道。
再清醒的时候又过了一个时辰,阳光顺着窗子照进来,一切都是暖洋洋的,赵洛泱腰间好像还留着萧煜的温度。
赵洛泱起身穿好衣裙,郎中把了脉,说她胎气渐稳,可以下床走动了。她也说服了阿奶和萧煜,今天要去孙家村。
随着棉花种植的田亩越来越多,等到收获的时候,目前的这些织机肯定不够用,赵洛泱想要再建几个织房。
凤霞村周围也没有太多地方再盖院子,离凤霞村近的孙家村刚好有几处倒塌的旧屋,将那些旧屋清理了重盖,刚好够放二十台织机。
孙家村想要做成这桩事,整个村子都被调动起来,这才半个月的功夫,就将屋子建好了,让赵洛泱过去瞧瞧。
赵洛泱带着人进了孙家村,看到了新建起来的大屋子。新屋子比孙家村村民们住的房子都要好。
说到这里,大家笑着道:“放织机的,自然要最好的。”
“委屈了人不怕,不能委屈了织机。”
王妃能看上孙家村,他们还不好好把握机会?就算这织机不能完全算村里的,但他们村中的妇人肯定都能进织房里做工。
“这边放棉花,这边放线穗。”
棉花进来,拿出去就是布帛了,现在这屋子也不用空着,可以直接在这里做织机和纺车。
孙家村村民们最为激动,弄好之后,就不用再发愁生计,看看凤霞村就知晓了,现在来往的商贾到了洮州,先打听的就是凤霞村。
孙家村里正还听赵学礼说过,王爷和王妃准备三年内将棉花种植推广到整个大齐,最先纺织棉花的自然是占便宜,他们还离凤霞村这般近,凤霞村织出新布帛,他们也能最早拿到花样……
总之想一想就让人激动。
众人护着赵洛泱向村外走去,孙家村的村民正在兴头上,笑着说个不停。
赵洛泱喜欢这样的气氛,也盼着大家的日子能越过越好。
马车被牵过来,赵洛泱正要弯腰上车,守在一旁的怀庆忽然面色一变,孙家村的人群中一个人正弯着腰,悄悄横过一条手臂,手臂上一个小巧的弩箭正对着赵洛泱。
怀庆顾不得示警,上前护着赵洛泱向一旁躲闪。
射出的弩箭扑了个空。
武卫军其余人果断地向刺客出手。
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刺客已经被折断了两条手臂,压在了地上。
怀庆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如果他没及时发现,只要晚一步,可能王妃就会中箭,这样的刺杀,箭矢上都会淬毒……
怀庆不敢去想后果会如何。
“王妃,我们先送您回王府。”
刺客抓住了,但这里不能再逗留,万一刺客不止一人,他们可能会再伺机出手,眼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王府。
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孙家村。
望着豫王妃离开的方向,孙家村里正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在地,他瞧见了行刺的那个,就是孙家村人。
他为何要杀王妃?里正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王妃都是为了孙家村百姓能吃饱饭才会来的,怎么还有人敢这样做?王妃真要出了事,他们要如何向王爷交待?
“孙家村所有人都不准离开,”怀庆的人果断下令,“封村。”
第六百一十八章 安抚
被押在地上的刺客,一双眼睛一直紧紧地盯着豫王妃的身影。
当马车消失不见的时候,那刺客脸上豁然浮起一抹笑意。
然后那笑意越来越深,终于放肆地笑出了声。
刚刚豫王妃离开的时候,分明皱起眉头,脚下也跟着踉跄了一下,如果仔细瞧着,还能看到豫王妃弯起了腰,要不是身边有丫鬟搀扶,她只怕很难靠自己走回马车上去,可见他做的那些并没有白费。
武卫军一脚踹在了刺客身上,刺客吃痛闭上了嘴,他奋力抬起头看着周围站着的武卫军,他们一个个脸上都是让人恐惧的阴沉,显然刚刚他做的事惹怒了他们。
刺客想到了自己可能会落得的结果,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冷颤。
马车上。
“王妃……您……”怀庆终于忍不住开口,“可是惊吓着了?”
在村子里的时候,怀庆就想问,但被赵洛泱一个眼神阻止了,他忍到了现在,再也耽搁不下去了。
他已然让人将刺客之事禀告给王爷,也请了郎中,可若是王妃身上不舒服,那就是另外一桩事了,别说请郎中了,整个藩地都要变色,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王爷。
赵洛泱一扫脸上疲态,轻声道:“没事。”
怀庆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可方才……您……”
“我是有意的,”赵洛泱道,“一会儿你问问守在孙家村的人,那刺客瞧见我神情异样,可是有什么举动?”
怀庆应声,立即吩咐人去询问。
马车还没回到城内,怀庆已经得到了消息,等马车停下,怀庆上前禀告给赵洛泱。
赵洛泱点点头,带着怀庆等人进了院子,陈妈妈早就一脸焦急地等候在那里,她上前将赵洛泱仔细打量了一番:“王妃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赵洛泱道:“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听得管事禀告:“王爷回来了。”
赵洛泱干脆止住脚步,站在原地等着萧煜。
萧煜大步踏进来,府中侍奉的下人下意识地躲闪,只因为此时此刻的萧煜身上有一股迫人的杀气。
他虽然没有穿甲胄,却从那皱起的眉毛,沉下的脸和紧抿的嘴唇上,能感觉到他的愤怒。
当看到赵洛泱时,他的杀气才有所收敛,快步上前一把将她拉住,另一条手臂护住了她的腰身。
萧煜沉声问:“哪里不舒坦?”
他着实不该让她出门,至少该跟着她……
赵洛泱打断了萧煜的思量,她开口道:“十月怀胎,我不可能一直待在屋子里,就算在屋中,到了生产时,府中也要进外人。”
“再说若是有人惦记着我们,我生产之后,他们也一样会找机会向我们下手。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楚,安排这些的人是谁,对不对?”
赵洛泱拉住萧煜的手:“我没事,怀庆他们一直都很谨慎,刺客刚要动手就被怀庆发现了,今天的事,恰恰证明,我们的安排没问题,就算是刺客混到我们身边,也不可能伤到我分毫。”
“刚刚我也是故意在人前踉跄,装作肚子不舒坦的模样,是想要试探刺客。”
听到这话,怀庆松了口气,不过心底还是有些怀疑,王妃是不是怕他们被王爷责难才会这样说?
而萧煜好像就听到了几个字“肚子不舒坦”。
“郎中请了吗?”萧煜问怀庆。
“请了,”怀庆道,“应该很快就能到。”
赵洛泱感觉到萧煜身体的紧绷,叹口气:“我没骗你,我是想试探刺客知不知晓我怀了身孕。”
话不说明白,萧煜是不会相信。
赵洛泱道:“我们只抓到一个刺客,那刺客明知我身边有家将护着,却也只拿了一支弩箭动手,他应该料到很难伤到我,也许他的目的并非杀我,或者说,杀不了我,让我受些惊吓,他便算是达到了目的。”
“所以我就怀疑,那刺客可能知晓些什么。”
萧煜关心则乱,现在才静下心来琢磨赵洛泱的话:“你的意思是,他们知晓你怀了身孕。”
赵洛泱有孕的事并未向外透露,知晓的人不多,除了家中人,就是萧煜和少数家将、管事。
这消息是谁透露出去的?如何能将人藏得这么深?
刺客可以杀,但眼下能不能找出来?
尤其是在这么多亲近的人中寻找。
“我们先进屋。”
萧煜说着弯腰将赵洛泱抱起来,小心翼翼地将她送进屋子,放在软塌上。然后从头到脚检查她身上是否有伤,又试探着摸了摸她的小腹。
“真的没事?”
萧煜蹲在地上,仰起头来看她,她很容易就从他眼睛中看出谨慎和小心。
赵洛泱坚定地摇头:“我不会拿咱们的孩子开玩笑,我没被吓到,其实那人被抓之前,我都没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怀庆便牢牢地将我挡在了身后。”
这是事实,后面刺客被拿下,她才看到了弩箭。
萧煜仔细思量:“这次的刺客是冲着你肚子里的孩子来的。”
赵洛泱点头。
拨开外面的迷雾,这就是事实。她怀孕的消息透露出去,而那些人不想看到萧煜有孩儿。
萧煜与赵洛泱四目相对,他们从彼此的眼睛中都看到了一种可能。
那个驱使刺客的人,会是他吗?
……
相王大军被击溃的消息传入京城。
京中百姓万分欢喜,街面上有人高喊着奔走相告。
百姓们很难获知整桩事的蹊跷,他们得到的消息是相王带兵谋反,现在被豫王带着武卫军重创,岂非是好消息?
或许用不着他们担忧,很快豫王又会还大齐一个平静,谁也不想面对兵荒马乱的世道。
战事有了结果,朝堂上终于有官员站出,建议朝廷派兵与豫王一同镇压叛军,这是从相王离开京城以来,第一次发出不一样的声音。
太师终于也压不住这些官员。
兵部也有人推举,镇守北疆的刘将军可以担此大任。虽然一时半刻不可能真的派出兵马,但朝廷正式开始商讨出兵西北事宜。
萧旻对于朝堂上变化并不能全然掌控,却也能明白大半,不禁心中暗自欢喜。下朝之后,他欢欢喜喜地回到寝宫,正要将欢喜的心情与曹内侍和孟姑姑分享,当他躲开人,瞧见孟姑姑时,却看到孟姑姑一脸愁容。
“这是怎么了?”萧旻不禁问过去。
“皇上,”孟姑姑迟疑片刻抬起头,“奴婢收到了西北的消息……豫王妃有孕了。”,
第六百一十九章 承担
萧旻脸上露出笑容,这是好事。
“嬷嬷,”萧旻小声道,“若是豫王妃生下了孩儿,应该叫朕什么?”他被养在德妃身边的时候,父皇恩赏让德妃娘娘母家人进宫与她团聚,那么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彼此之间辈分和关系复杂的让萧旻记不过来。
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一会儿称呼德妃娘娘,一会儿称呼姑母,他在一旁忍不住发笑。
德妃宫中大多时候冷清的不得了,尤其是他的住处,他也想要这么一个热热闹闹的家宴,上面所有人都与他有关,他却认不清楚他们到底都是谁。
在萧旻思量时,孟姑姑也正瞧着他,想着怎么回答他那孩子般的话……
孟姑姑许久没有出声,萧旻也从思量中回过神,他重新看向孟姑姑,当瞧见孟姑姑那没有半点笑意的眼睛时,他扬起的嘴角也慢慢落下。
“嬷嬷到底怎么了?”
孟姑姑眼睛一红,拉住了萧旻的手:“皇上这般没有任何防备的对豫王,万一豫王怀着别的意图,那可怎么办才好?”
萧旻登时又想到了从西北传回的那些消息。
孟姑姑道:“听说豫王很顺利地就拿下了凤翔府,伤亡的将士不足百人。”
萧旻第一次从孟姑姑嘴里听到这些,却不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妥:“朕阿兄……打仗很是厉害,相王不是阿兄的对手。”
孟姑姑摇头:“豫王就算再会打仗,也不能是这般,让相王一点没有还手的余地,要知道相王聚起的兵马,有几千人是从东南边陲来的,今年还打过仗,这些人居然也一下子溃败了。”
“奴婢听到消息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于是让人仔细去问了,这才知晓,那些府城都是百姓主动打开城门,迎豫王入城的,豫王拿下那些城池,根本没费一兵一卒。”
孟姑姑接着道:“豫王很得民心,他说相王是叛军,百姓们就相信,甚至衙署都没有公文贴出来,百姓就敢私自与相王兵马对抗,听起来是好事,但……如果对付的不是相王呢?是不是随便换了谁,只要对上豫王爷,百姓就会毫不犹豫地去帮豫王?”
“皇上想一想吐蕃入侵大齐时,百姓可有聚集起来,一同帮朝廷守城?”
没有。那些奏折萧旻早就看过了,吐蕃来犯,百姓们带着一家人逃离家乡避难,朝廷要强行征兵,差点引起民乱。
可现在还是一样的打仗,结果却大相径庭。
孟姑姑道:“这才几个月啊,豫王就这般有威信了,别的不说,就这份虏获人心的能耐,就无人能及。”
萧旻想了想:“阿兄厉害,有许多事朕及不上,朕以后要与阿兄好好学。”
孟姑姑为难地抿起嘴唇,她停顿了片刻,好不容易拿定了主意:“皇上想的那些都没错,但能确定豫王也是如此思量?”
“从前可能会,若是豫王有了嫡子,他会不会变了心思?他会不会为自家孩儿着想?就算他不这样想,那些追随他的武卫军和其他官员呢?”
“一个人有了子嗣,就相当于有了传承,就不一样了,为他卖命的人,就会心存希望,至少豫王府有两代主子可以期望。”
“相比之下,皇上您还没有到能亲政的年纪。”
萧旻垂下眼睛,仔细去想孟姑姑说的那些道理,然后他道:“有没有子嗣,也不是阿兄能决定的……再说……阿兄已经成亲,有子嗣才是应该。”
孟姑姑道:“如今正是大齐内政不稳的时候,豫王若是真的为大齐着想,不该将王妃怀孕的消息放出来。”
“豫王如此选择,心中是否有别的打算?”
豫王轻易拿下相王,这事有多重要,从朝堂上的反应就能看出来。
本来是太师一家独大,现在因为豫王的军功,有官员开始向豫王示好,提出要朝廷派兵趁机捉拿相王的官员,已经站在了豫王那边。
孟姑姑端了热水给萧旻:“奴婢是怕,皇上一片真心被人利用。”因为那些人在面对这样年纪的小孩子时,难免就多一份不甘和觊觎。
萧旻半晌不说话,直到外面的阳光褪去,将整个大殿的光带走了一多半,萧旻的半个身子也陷入黑暗中,他才道:“嬷嬷是不是做了些什么?”
孟姑姑起身缓缓地在萧旻面前跪下:“等西北那边传回了消息,豫王追究下来,皇上就将奴婢交出去,那些事都是奴婢一手安排的,与皇上无关。”
萧旻盯着孟姑姑:“嬷嬷要害阿兄?”
孟姑姑摇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在藩地安插了些人手,若是豫王有什么打算,也好及时将消息传回来,这样皇上就有时间调动兵马护卫京师。”
相王败的太快,孟姑姑怕萧煜就此一路南下。
孟姑姑说着跪在地上:“这都是奴婢一手安排,皇上并不知晓,真的出了差错,豫王责问,奴婢愿一力承担。”
萧旻伸手去扶孟姑姑,颖嫔过世多少年了,孟姑姑也有机会出宫去,她却留下来,做了那么多促使的活计,隐忍许多年,为的就是来到萧旻身边。
萧旻曾暗暗发誓,等他长大亲政之后,就封孟姑姑一个女官官位,让她整日跟在自己身边,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与他说话,等孟姑姑老了,他也会亲手安排,让孟姑姑安度晚年,可现在孟姑姑做了这么一件事。
萧旻忽然有些恐惧,不知道将来要发生什么,他怕自己没法掌控,更没法接受。
萧旻道:“是不是藩地那边出了什么事?”
孟姑姑垂下头:“奴婢派出去的眼线没了消息,应该是落入豫王府手中。”
“奴婢怕豫王以此为把柄,要挟皇上,”孟姑姑脸上忧虑更深,“到时豫王就可向皇上发难。”
萧旻道:“嬷嬷的人不是只去打听些消息?即便阿兄知晓了,又能如何?”
孟姑姑摇头:“只怕没那么简单,反正人都在豫王府手中,他们去做什么了,都是豫王爷说了算。”
第六百二十章 人头
孟姑姑不是故意夸大其词,她是真的害怕,她的人从藩地传回不少消息,每一件都让她如置火上,坐立难安。
豫王太适合做一个皇帝了,如果他想要争皇位,皇上可能会毫无反抗之力,就像曹内侍担心的那样,他们怕斗倒太师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能挡住豫王。
豫王立下这样的大功,必然会让会更多官员和百姓敬服,到时候他将手伸入朝堂,又有谁能够阻挡?
一旦豫王习惯掌控大权,将来岂能心甘情愿地将权柄还给皇上?豫王会变成比太师更可怕的存在。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师和豫王两败俱伤,皇上在其中平衡双方的势力,让他们都要依存皇上才能立足。
孟姑姑并没有伤害豫王的心思,她觉得自己所做的事都是一心为皇上着想,也是为了大齐将来的社稷。
如果豫王不碰触那么多权力,将来也就不会生出不臣之心,这是对豫王和皇上最好的选择。
但她终究还是小看了豫王,豫王这么快就发现了端倪,向她派出的人动手。
后面还不知会如何处置那些人。
孟姑姑深吸一口气,她做的准备可能会全都白费,唯一能留下的,可能就是给皇上的警示,让皇上看清豫王的心思。
“皇上,”孟姑姑道,“也许豫王会趁机下狠手,奴婢们可能就没法侍奉皇上了,皇上能依靠的也就只有豫王。”
“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皇上都只能听豫王的。”
萧旻摇头:“嬷嬷只是探听消息的话,朕会与阿兄求情,让阿兄不要太为难嬷嬷,以后咱们不派人去藩地也就是了。”
萧旻说着话,口气却有些发虚,他知道他虽然是大齐的皇帝,但他的话根本没用处。他好像只有等,等着一切出结果。
这天晚上,萧旻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被窝里是热的,但他还是蜷缩成一团,在黑暗中瑟瑟发抖。
半晌他将手伸向床头,在那里深处躺着一枚虎符,是父皇给他留下的兵马,当时父皇用一双血红的眼睛盯着他,让他重复什么时候该动用兵马。
“儿臣掌控不住江山的时候。”
“不对。”
父皇的指甲深深抠入他的皮肉。
他忙改口:“儿臣掌控不住江山,且再也没办法翻盘的时候。就算向人跪下,就算苟延残喘求活,也不会有改变的机会,那时候才能动用兵马。”
非要到了最后的关头,才可以。
所以即便太师和冯太后弄权,他也没有调动大军入京锄奸。
他明白父皇怕什么。
动一次权利,改变可是整个政局,兵马除掉奸佞之后,他就要封赏功臣,可能就会有新的掌权者出现。
打破眼下的局面,得到的并不一定会更好。
好难。
萧旻将自己缩进被子中。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又该怎么办才好?真的要拿十万大军去对付阿兄吗?
……
太师府。
天还没亮,太师就起身梳洗去上朝。
大殿上商议政事,又有两个官员跳出来,请求朝廷调兵拿下相王叛军。
这次说话的其中一人是兵部侍郎,此人突然支持豫王,让太师一党委实措手不及。
这位侍郎虽然与太师来往并不密切,从前却也帮太师做过事,谁也想不到他会在关键时刻背刺太师。
兵部侍郎不是说说而已,他的奏折中提及了该调动哪些兵马,兵部和户部又该凑出多少军资。
恰好兵部有这些军资。
兵部侍郎说起这些军资的时候,太师党委实吓出了一头冷汗,因为这些军资早就被他们偷偷调给向相王了,真的追究起来,所有人都会知晓,太师和相王演了一出大戏给大家看。
幸好太师依旧沉着,他上前应对,以东南的兵事,暂时转移了朝臣的注意。
兵部侍郎看了太师一眼,显然他不会善罢甘休。
散朝之后,太师带着人来到值房,门关起来,太师党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说话。
“王侍郎不会真的查那些军资吧?”
“这若是清查起来,可就麻烦了。”
“账目可平了?”
“哪来得及?只是表面上差不多而已,仔细追究起来,一定会发现端倪。”
那可是很大一笔军资,不可能凭空消失。
即便可以推给相王,但他们也就只能将手从兵部收回来。
“后面想要再调动军资,可就难了啊。”
大量的军资,在太师悄悄示意下调动,发现这些的人肯定不止是王侍郎,大家什么话都不说,就是在静观其变,如果相王那边有所进展,谁也不敢提及,可现在不一样,相王节节败退,让反对太师的人胆子逐渐大起来,他们做事就得更加谨慎,否则被人拿住了证据,处置起来可就麻烦了。
太师一党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比冯太后在的时候更甚。
“能调动的兵马也不多了。”
“咱们得想想法子,最好寻一个合适的将领前去帮忙,短时间内要打一个胜仗。”
有了胜仗才能稳住人心。
大家正焦躁不安时,值房门被敲响了。
“太师,”官员上前低声道,“内侍传出消息,皇上昨晚又尿床了。”
这位皇帝的病始终不得好转,不管太医院如何用药,但凡外面有些风吹草动,皇帝都会“旧病复发”。
这样的皇帝将来真的有亲政的一日?
太师点点头:“我知晓了。”
官员退了出去,太师端起茶来喝,他的神情比之刚刚有了变化,少了几分深沉,多了几分淡然和自信。
“要沉得住气,”太师道,“最难揣摩的是圣心,或许圣心会有变化也尚未可知。”
别看皇帝年纪小,可他毕竟是天子,手中握着权柄。
这样过了五日。
对于萧旻来说,这几日很是难熬,好在并没有豫王的书信入京,萧旻一边盼着阿兄的信函,一边又不想看到信函,生怕上面有什么自己不想看到的话语。
“皇上。”
萧旻才刚刚从书房出来,正要去用膳,就看到曹内侍匆匆忙忙跑过来。
“怎么了?”萧旻开口问。
曹内侍行礼之后,气喘吁吁地道:“藩地有东西送过来了,说是豫王爷擒拿的叛将和奸细,王爷要将他们献给皇上。”
萧旻点点头:“那就与太师说一声,让大理寺审讯。”
曹内侍面色难看,他摇了摇头:“皇上,审不了了。”
萧旻望着曹内侍。
曹内侍继续道:“豫王送入京的是人头。”
第六百二十一章 问罪
豫王派了聂平入京,带来了二十颗人头,这二十颗人头中,有八人是叛军的副将和军头,还有四人是相王府的家将和护卫。
萧旻传聂平入宫觐见,太师坐在萧旻下手,中书省的三位官员立在一旁。
二十颗人头自然没有拿进大殿,而是被拦在了宫门处,由禁军看管。
聂平将萧煜写的奏折呈给了萧旻。
萧旻看完之后就递给了太师,中书省官员也凑过去一同查看。
文书上写清楚最近与相王的战事,说明了被砍头那些人的身份,但只说了其中十二人。
太师看向聂平:“剩下的八人呢?他们也是叛军?”
“不知晓。”聂平开口道。
太师微微皱眉,一副意外的神情:“这是为何?”
聂平向皇帝行礼禀告:“这八人是我们抓住的刺客,他们潜入藩地,刺杀王妃,王爷下令封锁藩地州府,将他们抓住审问,奈何这些人似死士般都不肯开口,于是王爷亲自将他们斩杀。”
大殿又是一静,众人之前没听说豫王妃遇刺,眼下脸上都写满了惊诧。
萧旻想起了孟姑姑的那些话,孟姑姑说派人去藩地探听消息,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八个人与孟姑姑可能有关。
萧旻毕竟是个孩子,中书省的官员在这些话中得到了更多的讯息。
这八人恐怕并非相王的人,否则聂平刚刚就会明言,再者既然是潜入藩地的刺客,必然人数不多,八人就算不是全部,也差不多了。
也就是说,王妃遇刺之后,豫王应该是大肆清理了整个藩地,琢磨出这些的官员,从中感觉到了来自豫王的怒气。
但豫王果然不知晓这八人是谁派去藩地的?
他们不信。
这么大的事,审不出就不审了?还将人都杀掉?豫王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骗骗小孩子罢了,官员们是不可能相信的。
太师道:“王妃可安好?”
聂平摇头:“不知。”
太师脸上一闪冷意,豫王派来的人却对所有事一概不知,不用想着就是豫王的态度,对于朝廷,豫王显然有所保留,而他这种“保留”已经十分清晰地展现给朝廷看,让朝廷知晓豫王的怒气并未平息。
豫王妃的种种可能很难打听到了。
太师不说话,旁边的中书省官员却得到了暗示,准备上前询问聂平,谁知他还没开口,聂平已经道:“正因为什么都没查到,王爷才命末将前来京中,请求皇上为豫王府做主,抓住刺客的幕后主使。”
“除此之外,王妃被刺,藩地如今也不安稳,王爷不得不回到藩地坐镇,着实自顾不暇,王爷请朝廷另派将领带兵前去捉拿相王。”
也就是说,豫王撒手不管了,后面相王要做什么,准备做什么,全然与藩地无关。
这下大殿中的官员坐不住了,三个中书省官员互相看看,都从彼此眼睛中瞧出了茫然。
相王和太师联手对付豫王,豫王未必不知晓,豫王还肯下场,是因为豫王也想借此拿下太师。
豫王会如此,少不了小皇帝的支持,但小皇帝的心思不能搬到明面上来。
这次豫王败了,小皇帝也就丧失了最后的机会,以后就只能任由太师摆布。
现在豫王突然要撤了,那么这个平衡就会被打破,太师党几乎不战自胜。要知道眼下的情势对于小皇帝和豫王可是一片大好的,豫王何以就此放弃?
一道光芒从中书省官员脑海中闪过,他们几乎同时得到了答案,那八个刺客或许是皇帝派去的。
因此豫王才会被惹怒,准备放弃与小皇帝的同盟。
中书省官员小心翼翼地看向太师。
太师是不是早就知晓?豫王和小皇帝之间突然起的嫌隙,与太师有没有关系?
萧旻是不可能拿出主意的,年幼的他,还没将整桩事捋清楚。
所以还是太师开口道:“八个刺客已死,豫王要朝廷如何审案?”
聂平再次躬身:“我们掌握了一些与这些刺客有关的内情,我们王爷说,这样的刺客一日不除,大齐内政一日不得安稳,我们在藩地追查这些刺客,也算有些经验,王爷派我们入京,就是要配合朝廷,继续追查刺客余党,只要将刺客余党拿到,就不难顺藤摸瓜,让一切真相大白。”
众人总算明白了,豫王派人入京根本不是献什么人头,而是前来兴师问罪的。
太师没有拒绝聂平:“刺杀豫王妃非同小可,朝廷自然要严查,藩地果然有什么证据和线索,可以前往大理寺。”
也就是说,中书省愿意出具文书,命大理寺配合查案。
太师说完特意看向萧旻:“微臣如此处置,皇上以为如何?”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萧旻口中传出:“理应如此,就照太师说的下旨。”
聂平说的是两件事,查案是最重要的,因此即便太师对派兵马捉拿相王之事一字未提,聂平也没有揪住不放,而是顺着太师的意思行礼告退。
等聂平离开,太师也向萧旻躬身:“皇上,现在看来只有抓住其余刺客,找到幕后主使,才能安抚豫王,豫王的封地就在西北边疆,此地非同小可,不容有失,还请皇上在与豫王的书信中多加施恩。”
多加施恩的意思就是以兄弟之情,稳住豫王的情绪。
萧旻道:“朕即刻就给阿兄写信。”
太师和中书省官员一同告退,一行人走出了大殿,萧旻这才带着曹内侍等人回寝宫歇息。
这一路众人没有半点言语,看起来与往常没什么不同,但一旁侍奉的宫人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萧旻回到寝宫,吩咐人研磨,他准备照太师说的,给豫王写一封信函,问问豫王妃的情形,告诉豫王他会命大理寺追查这案子,定会还豫王妃一个公道。
脑子里是这样想,可萧旻提起的笔却迟迟不能落下,因为他好像知晓豫王要抓的人是谁,旁边的曹内侍面色惨白,额头满是冷汗,他一直跃跃欲试地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萧旻抬起头看到了孟姑姑,他不禁愣在那里,才一会儿不见,孟姑姑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面色惨白,脚步踉跄,整个人一下子没有了精气神儿。
“皇上,”孟姑姑看到萧旻,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皇上……奴婢去了宫门口,看到了……看到了……”
她亲眼看到了那些人头。
萧旻的手微微攥起,他盯着孟姑姑,用稚嫩的嗓子问道:“是不是?”
是不是她派去的人?
孟姑姑眼前出现了那一张张蜡黄发黑的脸,那一双双不曾闭合的眼睛,他们面容扭曲,仿佛都在质问她。
为何让他们丢了性命。
孟姑姑身子一歪,栽倒在地上。
第六百二十二章 理智
孟姑姑晕厥过去,萧旻见状心中焦急,一时顾不得自己的身份,立即快步跑过去搀扶。
孟姑姑对他来说是特别的,当年在德妃宫中的时候,他生了病,孟姑姑就暗中托人给太医院送银钱,后来父皇过世,有一段日子,冯太后想要给他立规矩,故意让下人慢待他,也是孟姑姑打通了关系,送来暖笼和棉衣。
萧旻知道做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这宫中看似富贵繁华,却比哪里都更残忍,没有银钱寸步难行,被困在这里,想要赚银钱又何其难?孟姑姑不知晓如何筹措的银钱,又付出多少辛苦。
反正现在的孟姑姑,到了冬日手上就会长冻疮,她的膝盖也是红肿的,走路都一瘸一拐,但凡他有什么事,孟姑姑都会立即来到他身边。
若说孟姑姑是他在宫中最亲近的人,那也没什么错。
萧旻焦急呼喊,孟姑姑也悠悠醒转,她本就是一时急火攻心,这一会儿便缓过神来。
“皇上,”孟姑姑眼睛发红,“奴婢派出去的人,被豫王杀了。”
孟姑姑攥紧了萧煜的手臂:“皇上,那是这些年,奴婢好不容易培植起来的人手,有些人根本没有去藩地,却也被豫王找了出来,豫王爷甚至下手前,都没有问问皇上的意思……”
想到这些,孟姑姑胸口如同被压了重物,让她喘息不得。
就是有这些眼线,她才能打探出各种消息,豫王分明是要断了他们的臂膀。
“嬷嬷,”萧旻道,“阿兄派来的人说,那些人刺杀了豫王妃。”
孟姑姑立即摇头,她抬起眼睛与萧旻对视:“奴婢绝没有让人做这样的事,他们也不敢擅作主张向王妃下手。”
“他们那些人,并非培养起来的死士,怎么可能是武卫军的对手?真的前去行刺,不但伤不到豫王妃,还要暴露自己的身份,没有任何把握之事,为何要动手?”
萧旻道:“嬷嬷的意思,是阿兄说了假话?”
孟姑姑想要说些什么,终究没能开口,沉默了半晌她才道:“刺杀王妃的罪名不小,没有这个罪名在先,豫王不可能杀了这些眼线,又让人入京讨要说法。”
萧旻皱起眉头。
孟姑姑道:“豫王将这桩事闹大,恐怕是冲着奴婢们来的,是要将皇上身边人都清理干净。”
孟姑姑神情颓然,更多的却是愤怒和不甘,她开始后悔,早知晓豫王会这样,从一开始他们就该拦着点,设法不要让豫王恢复身份。
“阿兄不会这样做,”萧旻道,“朕写封信,让人立即送去藩地,问问阿嫂如何了,如果阿嫂没事,说不得阿兄就不会再追查下去。”
萧旻想好了,信函里写一些让阿兄消气的话,保证不会再有什么眼线出现在藩地。
孟姑姑摇头:“没用的,豫王另有图谋,不达目的绝不会罢休。”
萧旻仍旧劝说孟姑姑:“嬷嬷不要多想,朕会好好与阿兄说。”
说完这话,萧旻看向曹内侍:“将嬷嬷扶下去歇着,朕要给阿兄写信。”
曹内侍等人来搀扶孟姑姑,萧旻立即拿起毛笔,仔细琢磨,要如何与萧煜说清楚,首先他要先问候豫王妃,然后再设法为孟姑姑求情。
孟姑姑看着皇帝皱眉思量的模样,想到那信函中必然有讨好豫王的言语,心中就跟着发酸,皇上如何能受这样的委屈?他可是大齐的天子啊!在豫王面前低头一次,以后可还能有君主之威?
孟姑姑觉得这就是豫王的目的。
走出大殿,孟姑姑看向曹内侍:“还得去将人头要回来,好好安葬。”他们的眼线不止是这些人,将那些眼线的身后事处置好,也算是给下面人一些安抚。
曹内侍刚打听了消息回来,面色难看地向孟姑姑道:“您刚离开,武卫军的人就将人头取走了,听说要拿去大理寺,等大理寺用完后,他们还要将人头吊在城楼上三天三夜,以儆效尤,免得有更多人被相王蛊惑,去投奔叛军。”
孟姑姑咬牙道:“他们要的是叛军,让他们将我们的八个人留下。”
曹内侍低声道:“现在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看谁去认领那些人头,如果我们去了,能将人头带回来还好,若是带不回来……就被豫王彻底拿住了把柄。豫王府真的想给咱们个面子,人头送去大理寺之后就不会再管,咱们也能暗中行事。”
孟姑姑深吸一口气,她微微闭上眼睛,曹内侍说的没错,豫王府就是在等他们自投罗网。
孟姑姑恨恨地道:“我们到底是看错了人。”豫王才打了胜仗,自以为辖制住了太师和相王就开始迫不及待地算计皇上了,难不成豫王还想拿下太师之后就逼宫?
这些孟姑姑没法去猜测,但她算是见识了豫王的心狠手辣。可怜了那些眼线,他们什么都没做,手上不曾染血,却死的这样凄惨。
也许不久之后,这也将是她的下场。
……
萧旻写了信让人送去藩地,信函还没能出城,太师就拿到了一份誊抄好的。
信是萧旻自己写的,其中的话语很是稚嫩,通篇没有皇帝的威严,有的只是示弱和安抚。
太师将手中的纸笺递给中书省官员。
中书省官员看着皱起眉头:“皇上乃一国之君,岂能如此?”
另一个道:“皇上必然派人试探过豫王府,豫王府不肯轻易放过此事,皇上无奈之下,只得这般做。”
“这不是逼着皇上低头吗?”
“豫王狼子野心。”
话虽这样说,几个人都多了看戏的念头。
豫王和皇帝互相算计,得利的只能是他们。
太师淡淡地道:“豫王府的人去了大理寺,暗中还在京中四处盘查,今日又向朝廷请求,想要审问宫中的内侍。”
中书省官员道:“真的让豫王府的人这样任意妄为?”
他们可以阻拦豫王府,但他们不太想这样做,豫王府可是在对付小皇帝身边的那些人,那些人教唆小皇帝防备太师,若是能借豫王府的手将那些人除掉,对他们自有好处,并且通过这桩事,还能看着豫王和小皇帝从此决裂。
他们乐见其成。
不过……
中书省官员道:“豫王就没想过后果?莫不是他真的为了豫王妃失了理智?”
第六百二十三章 无关
太师一直防备着豫王和藩地,所有西北的消息,都很难传进京城。
豫王与吐蕃打了胜仗,这件事人尽皆知,但太师却一直想方设法消弭掉这场仗的影响,眼下坊间流传的消息有两种,一种是吐蕃王庭兵马攻占西北,冯国舅和儿子兵败如山倒,多亏豫王挺身而出。
还有一种消息,那就是吐蕃来的并非王庭精兵,就是吐蕃戍守边疆的一支骑兵,趁着长公主、豫王和冯家内乱时进入了大齐,豫王杀了冯家人之后,这才腾出手来对付吐蕃,对外说是胜仗,不过是在安抚民心罢了。
哪有什么外族入侵,都是人祸。
这是太师掌控权柄的手段,他不但不能让百姓人心向着豫王,他还要为将来改写这场战事留下一个缺口。
过多少年之后,又有几人能确定,这两个说法到底哪个是真?
冯国舅等人早就过世了,亲身经历这些的将领都是豫王的人,想要一窥真相会有多难?
所以绝不能让豫王的手伸进京城。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豫王入京搅起这场风波,可能是太师翻盘的最后机会,这也不是什么突然发生的事,而是有太师在暗中做的安排。
太师就是要豫王和小皇帝生出嫌隙,互相防备、怨怼,甚至干脆敌对,否则相王一旦兵败,太师也就没有了反抗之力,因为他已经将多年囤积的兵马和粮草全都暗中调拨给了相王。
太师也知晓,相王是敌不过萧煜的,他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两军对战,结果瞬息万变,除了战场上之外,其余地方也能大做文章。
现在火候都到了,太师自然就会打破自己之前的一些规矩,就像用笼子捉野兽一样,先要将盖子打开,让野兽进来。
现在太师就将盖子打开了,允许豫王的人入京。
“看一看豫王要怎么做,”太师开口道,“到时也就都清楚了。”
太师这样说了,中书省官员也觉得如此甚为妥当,谁都能看明白,眼下最难受的是小皇帝。
小皇帝恼怒了豫王,只会向太师求助,那时才是他们的好日子。
太师猜测的也没错,豫王派人来到京城,就抱着必须查到幕后主使的目的。大理寺陆续在京中抓了十几个人,聂平没有就此罢休,仍旧四处打听消息。
“他们盯的都是颖嫔宫中的旧人,打听的也是那些人的事。”
“那个聂平寻人的时候,身边还押着一个人,应该是其中一个‘刺客’。”
“难不成这个人招认了?武卫军带着他,就是来京城搜人的?”
这样说就合理了,之所以会杀了那八个,是因为有旁人愿意说出实情,活口留下一个就够了。
“看来真是要让皇上交出身边那几个人。”
消息汇集到太师那里。
说的时候,官员们还挺高兴,不过话茬一转,就有人道:“豫王这般做,也是没将咱们放在眼中,以为大齐现在谁也不能与他抗衡了。”
“皇帝还是年幼,随随便便就给自己立了一个大敌,让大齐遭受无妄之灾,否则处置了冯家,以后大齐就该安稳了。”
议事到这一步,后面的就都是抱怨。
其实他们现在心里还没底儿,生怕豫王那边突然收手,小皇帝可能会念着豫王的情分,之前的努力可就都前功尽弃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放下心来,萧旻的信函送到了藩地,很快萧煜就回了信。
萧旻派了三个御医前往藩地为豫王妃诊治,还在信里说了不少软话,就差明着认错了,皇帝如此已是做了让步,按理说豫王也该息事宁人,但豫王的书信很快入宫,厚厚一摞信函中都是在陈述刺客的过错。
“这些人一日不除,国无宁日。”
内侍将他偷看的信函内容禀告给太师:“皇上没说话,但……那些人坐不住了,聂平又要带走两个内侍回去审讯,正跟皇上要人呢,宫中现在乱成一团。”
到处抓人搜捕,宫中人个个似惊弓之鸟,让人想起冯皇后被关在慈宁宫时的情形。
太师端起茶来喝,在嘴尝到茶水之后,嘴角微微上扬,他之前的怀疑,如今散的差不多了。
豫王能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
中书省的官员低声向太师道:“咱们拦吗?”
太师摇摇头:“豫王是皇上的亲兄,又是大齐的功臣,豫王做事必然有分寸。”
太师要打开笼子了,等豫王钻进去之后,他再来落下机关,彻底将他们都关入其中。
太师不加以阻拦,孟姑姑等人立即感觉到了孤立无援,短短一天的功夫,藏匿在宫中的内侍,就被人找到,押在了皇上面前。
两个老内侍,都在五十来岁的年纪,从前在颖嫔宫中侍奉,颖嫔过世之后,他们就被派了别的差事。
孟姑姑能回到萧旻身边,还是其中一个内侍帮了忙。
两个人跪在皇帝面前喊冤。
“自从入宫之后,奴婢们就没出去过,如何能行刺豫王妃?”老内侍道,“有句话奴婢不得不说,豫王的人抓的都是与颖嫔娘娘有关的宫人,豫王必然知晓奴婢们一心一意侍奉皇上,抓我们在其次,真正想对付的是皇上您。”
萧旻没说话。
老内侍看了一眼旁边的孟姑姑:“不然,皇上问问太师的意思。”
他们本来一心一意对付太师,现在却又得向太师示好,要不是被豫王逼到了绝境,谁也不会如此选择。
老内侍以为说动了皇上,就垂着头静静等着皇上说话。
萧旻稚嫩的声音响起:“你祖籍是山西?你是否有个叫赵鸣的侄儿?”
老内侍听到这里,嗓子一紧,声音也跟着哑了:“皇上……”
“你那侄儿两次扮作商贾去了藩地,如今还在京城开了一处铺子买卖米粮。”
老内侍没想到豫王的人居然查到这一步。
萧旻看着老内侍:“阿兄的人说了,只是问清楚,就会让你们回来。阿兄的人还在外面等着呢,你说实话,如果与此事无关,自然会让你回来。”
聂平就跪在宫门外,太师让人传了口讯,一切都听从皇上之命行事。
萧旻不能抓聂平,也不能埋怨太师,现在也只好让两个老内侍与聂平走一趟。
皇上交出内侍的那一刻,豫王成为了继冯太后、太师第三个要挟小皇帝之人。
两个老内侍被分别关押,绑缚在刑架上。
聂平亲自审问,他还没开口,赵内侍就慌叫道:“刺杀豫王妃之事与我们无关,我那侄儿三个月前就回到京中,之后再也没去过藩地了啊!”
聂平淡然地看向赵内侍:“我自然知晓刺杀之事与你们无关,我要问的是另一桩。”
第六百二十四章 怎么可能
赵内侍是真的没有参与藩地的事,他被抓进来的时候,委屈大过于恐惧,甚至想好了,等审不出结果将他放回去,他就天天在皇上、太师面前哭诉,要惩治豫王还他一个公道。
这一腔热血蕴在胸口时,终于迎来了审讯,不过第一句话,就让他仿佛被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水。
豫王不是要问刺杀的事,那他要问些什么?
赵内侍想要开口咒骂豫王派来的人,他们这样欺瞒皇帝,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不过很快他就将嘴闭上,他瞧见兵卒送来了刑具,那些东西看着就让人汗毛竖立,遍体生寒。
聂平道:“这是刑部下设的一处死牢,朝廷下了文书,如今由我们任意用处,这处大牢里里外外都是我们的人,如何审讯,如何结案朝廷不会插手。”
赵内侍仗着胆子颤声道:“这里不是藩地,不能任你们为所欲为,皇上、太师总会过问。”
聂平道:“太师能放手让我们在京中行事,就是让藩地与皇上起嫌隙,等到我们在京中做的事引起众怒,太师自然会劝说皇上,让皇上拿出十万大军对付藩地。”
赵内侍瞪大了眼睛,原来这些事藩地的人都知晓。
聂平接着道:“我们早就知晓了这些,如今不过就是在与太师博弈,最后的结果尚未可知,但有件事却能肯定。”
赵内侍仔细地听着。
聂平道:“我们走到这一步,自然是有我们的目的,为此不惜手上多几条人命,太师更是如此,恨不得我们手中多染血,所以你猜猜你们的命够不够填这个大坑。”
赵内侍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不管太师和皇上什么时候动手,都不会是现在,可能是他们死后,或者另一批人进来再被杀……
别人都可以冷眼旁观,但赵内侍不能,因为他的命只有一条,如果藩地的人不放过他,他就只有死。
聂平给了赵内侍思量的时间,然后道:“都听明白了吗?接下来要不要说实话,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完话,聂平盯着赵内侍,赵内侍终于僵硬而缓慢地点了点头,毕竟命只有一条,知晓自己的命不过就是旁人的棋子,心中就会愈发不甘,想要为自己抗争。
给了赵内侍时间稳定情绪,聂平才道:“当年颖嫔是如何死的?”
赵内侍没想到,藩地的人居然问起这桩陈年往事。
其实聂平才被吩咐这桩差事时,也不太明白王爷和王妃的用意。
张尧曾告知王妃,太师为了掌控皇帝,暗中加害了颖嫔,这消息还被萧煜的人送来京城,告知了萧旻。
但现在又要查这桩事,显然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赵内侍吞咽一口,润了润喉咙才道:“有人在颖嫔娘娘饭食中下了毒。”
聂平追问:“下毒的是谁?”
赵内侍道:“是一个宫人,听说是因为那宫人的家人被颖嫔害了,所以她一心想要为家人报仇,颖嫔毒发后,那宫人也服毒自尽了。”
聂平抓住重点:“听说?”
赵内侍生怕聂平一个不顺心就对他动刑,忙解释:“因为颖嫔中毒之后,颖嫔的寝宫就被内侍省接手了,都知太监亲自坐镇亲自问案。我们这些平日里侍奉的人,被关在一处院子中,直到颖嫔娘娘出殡我们都没能再见到娘娘。后来被放出来,只是得知查出这么个结果。”
“我们心底里不太相信这是真的,那宫人死的太蹊跷,光凭她一个人如何能将毒药带入宫中?”
聂平仔细思量,内侍省是侍奉皇上的,都知太监更是皇上最信任之人,颖嫔出事,皇帝命内侍省处置也不是不可能。
但内侍省审出这么个结果,确实太过儿戏。
聂平道:“你可还发现了什么内情?那些日子还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
聂平没进京之前,就盯上了赵内侍。应该说,赵内侍是王妃精挑细选出来的。颖嫔宫中,似孟姑姑那样的人,早就都被豫王和王妃翻出来,这其中谁最有可能知晓当年的事,最有可能说实话,都被仔细推测过。
赵内侍小心谨慎,往往知晓些旁人不注意的细节,却也因为他的性子,又会守口如瓶,这样的人,格外珍惜自己的性命,让他明白如何才能活下来,他就会竭力去争取。
赵内侍道:“其实颖嫔娘娘的事,远比他们猜想的还要复杂,这其中有些内情旁人是不知晓的。”
赵内侍深吸一口气,调动脑海中对往事的记忆,这些他可从未向别人说过:“颖嫔娘娘过世之前,小皇子……当今皇上生了病,对外说是风寒,其实远比风寒要严重的多,那几日,皇上借口留在颖嫔娘娘宫中,这是为了这件事。”
“有一天晚上我借着当值,偷偷摸摸靠近了内殿,偷听到先皇和颖嫔娘娘说话,提及了皇上的病症。先皇说,若是查证加害皇上的是冯皇后,就废了冯氏皇后之位。”
“我那时才知晓,皇上不是生了病,而是被人暗中害了。我当时又是愤怒又是惊喜,喜的是,幸好皇上没事,若是因此抓住了冯皇后的把柄,先皇定会废后,那么颖嫔娘娘就可能迁入坤宁宫,别看上头还有德妃等人压着,可整个后宫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就只有颖嫔。”
“可谁知道,结果冯皇后安然无恙,死的却是颖嫔娘娘。”
聂平皱起眉头,先皇既然已经有了这话,找到了证据,定会将冯皇后治罪,可冯皇后安然无恙,那么就能推测出,先皇没能认定冯皇后就是加害萧旻的凶手。
聂平道:“冯皇后那边没事,那么宫中可有其余人被抓?”
赵内侍摇头:“没有。”
聂平帮赵内侍将后面的话补齐:“除了颖嫔娘娘。”
赵内侍听后欲言又止,颖嫔娘娘是皇上生母,是不可能加害皇上的……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惊讶地抬起头看向聂平。
不可能,一定是他们胡乱猜测,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第六百二十五章 马脚
京城的大牢里,聂平的审讯有了不小的进展,他立即让人将赵内侍所说全都背下来,然后回藩地去报信。
打发人离开之后,聂平继续盘问赵内侍,他要将赵内侍脑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都掏出来,想到这里,他抬起头看了看天。
知晓了一些秘密,聂平却并不觉得惊慌或是诧异,因为王爷和王妃一定都猜到了,否则也不会让他们来京城,现在就是将一切坐实,也好动手将这些妖魔鬼怪全都铲除干净。
聂平很理解自家王爷的心思,王妃怀了身孕,王爷一心要跟在王妃身边转,一点不想与那些人没完没了的周旋。
要不是事关大齐江山社稷,王爷是真的不想打仗了,再有什么雄心壮志,也得等王妃生产之后再说。
他们也得给王爷争气,想方设法让王爷得偿所愿。
聂平临走之前去过王府,王爷将文书都搬去了主屋,这边处理公务,那边一转头就能瞧见在软塌上歇息的王妃。
聂平早就知晓王爷对王妃满心的挂念,但那也只是知道,真正的体会还是那天,他看着王爷小心翼翼地端起汤送去屏风后,说话的声音也格外的温和、柔软,生怕吓着谁似的。
他隐约听到王爷说:“想要拿什么?脚凉了?我帮你。”
聂平只觉得整颗心里都是暖暖的,王爷经历了那么多,总算有了如今的日子,他……所有家将和武卫军都会为王爷欢喜。
……
与聂平心里相比,宫中的气氛却十分压抑。
今日的风不小,吹到人身上,凉爽中透着一股的寒意,也可能这寒意不是来自于天气,而是豫王。
那些宫人和内侍被豫王的人带走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谁也不知晓他们的死活。
萧旻早早就从书房中出来,这两日皇帝的精神不太好,教授皇帝的讲师也不勉强,让皇帝好生歇息,毕竟龙体比什么都重要。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想在这时候向皇上进言,左右皇帝的决策。
作为讲师,他们只想教会皇上课业,而不能向朝政伸手,那样会坏了他们的名声。
再者,到底是该选太师还是选豫王?错了可就要搭上全家老小的性命。
所以,别看萧旻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但真正能与他说话的人不多,孟姑姑也有些失了心智,每次见到萧旻,口中说的都是豫王的不是。
再这样下去,皇上威信全无,文武百官都会心向豫王。
萧旻回到寝宫之后,用了太医院送来的药,就在疲惫中睡着了。听着皇上匀称的呼吸声,内侍和宫人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等大殿安静之后,萧旻慢慢睁开了眼睛,脑海中回想起今天早晨在御花园中遇到的小内侍。
趁着旁人不注意,小内侍凑到他耳边,问他有没有收好信函。
最近送到萧旻面前的信函,最重要的就是豫王亲笔写的那一封。
萧旻轻轻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走到暖阁中,用贴身带着的钥匙打开了一只匣子,那是他与阿兄往来折子、信函的密匣,最上面那一封不见了。
有人将信函拿走了。
萧旻将孟姑姑叫到身边侍奉之后,孟姑姑靠着宫中的关系,想方设法安插自己人进来,那些人大多与颖嫔有关,对萧旻忠心耿耿。
最近相王屡屡战败,朝廷上下吵的不可开交,再加上豫王的人进京,太师对萧旻的看管也就力不从心了。
于是萧旻将最重要的事都交给了孟姑姑他们,这些密折匣子,就是曹内侍在掌管。
可现在匣子里的书信没了……
萧旻握住了手里的钥匙,钥匙他一直带在身上,想要将它们拿走,也得是贴身侍奉的人才能做到。
萧旻将匣子锁上放回了原处,如果是身边的人做的,那么他猜测明日信函又会回到匣子里。
萧旻重新躺回床上,闭上眼睛,他脑海中浮现出一张张脸孔,他到底应该相信谁?
……
曹内侍小心翼翼地避开人,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等了片刻之后,殿门打开,太师带着人走了进来。
曹内侍立即上前行礼。
“东西呢?”太师开口询问。
曹内侍将藏在袖子里的书信拿出来递给了太师,然后帮着掌灯,这些他做的很熟练,每次豫王送信来,他都要设法将信函拿出来给太师查看。
太师将信函凑在火上烤了烤,没有另显出什么字来。
太师在皇上身边看过信上所写,却不能拿过来仔细查看书信上是否有蹊跷,万一皇帝和豫王在他眼皮底下谋划些什么,那他的安排就会成了一场笑话。
太师喜欢掌控所有一切,当然他不会像冯家一样,摧毁所有与他们作对的人,他会顺势而为,利用他们达到目的。
太师将信函递还给曹内侍:“好好放回去,不要让人察觉。”
“您放心,”曹内侍道,“从前奴婢做起事来还碍手碍脚,如今孟姑姑那些人慌成一团,许多事都顾不得了,昨晚奴婢很容易就拿到了皇上带在身边的钥匙。”否则他也不敢在这里见太师。
太师点了点头:“皇上这两日如何?”
曹内侍道:“皇上每晚都尿床,昨夜甚至尿了两次,做梦的时候还在喊豫王,想来是被豫王吓得不轻。”
“孟姑姑恨死了豫王……只要得了机会,她定会在皇上面前说豫王的罪责,”提及这个,曹内侍弯腰向太师道,“奴婢也担忧,怕哪日也被豫王抓走。”
太师道:“孟氏与你在皇帝心中不同,皇帝会设法保住你们。”
曹内侍这才松口气。
太师接着道:“你们可查到了皇帝调动兵马的虎符?”
曹内侍摇头:“不过,奴婢一直没瞧见皇上拿出来。”
太师没有说话,到底是萧家子孙,先皇过世前,将萧旻带在身边,教了萧旻许多,能调动兵马的虎符就是最重要的一桩。
“不急,”太师道,“应该也快了。”
豫王再这样下去,萧旻一定会动用手中的兵马,到时候除掉了萧煜,剩下的那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第六百二十六章 蠢货
太师吩咐曹内侍回去萧旻身边继续盯着,曹内侍连忙应承。
“政局稳固了,你就是头功。”
这是太师对曹内侍的许诺,曹内侍忙一脸欢喜地行礼。
退出大殿之后,曹内侍的嘴角就耷拉下来,神情中透着一股的失望,如果今天拿来的书信确然有问题,他以后的富贵荣华可就有着落了,可惜……豫王居然什么都没写。
之前他偷偷与豫王妃娘家大伯来往,想要利用赵学文打探藩地的消息,没想到豫王下手那般狠,杀了他派去的人,硬生生将赵学文夫妻逼的瑟缩在大宅子里不出来。
他也曾让人利诱赵学文走出家门,赵学文刚动了这个念头,就被豫王派去的人教训了一顿。
现在听到“豫王”两个字,赵学文都吓得发抖,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念头,这颗棋算是毁了。
他也怕豫王府追究到他头上,立即与赵学文断了来往。
那次没能成功,他只好将心思都放在小皇帝身上……看来好事多磨,还要慢慢再等机会。
曹内侍琢磨着如何将调兵虎符弄到手,这东西他翻遍了小皇帝的寝宫和书房,甚至连皇上上朝的大殿也寻了,还是一无所获,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那东西被小皇帝藏在了哪里。
曹内侍走回了皇帝的寝殿,他没有径直去放书信,而是叫住一个宫人询问:“皇上可醒了?”
宫人摇头:“一直睡着呢,不过睡的不太踏实。”
宫人目光闪烁没有直说,曹内侍已经明白:“皇上又尿床了?”
宫人应声:“中间醒了喊叫几声,我们进去才发现床褥湿了,折腾了好一阵子,皇上才安稳地睡着。”
曹内侍反而松了口气,大家这么一忙碌,也就不可能想起他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书信被人拿走。
曹内侍道:“皇上有没有问起我?”
宫人道:“没有。”
曹内侍彻底安心了,这若是往常,皇上定会将他叫过去。这些日子因为豫王抓人,宫中不太平,曹内侍也会被孟姑姑唤去做事,皇帝也算是习惯了。
曹内侍轻手轻脚地进了内殿,发现萧旻果然正睡得安稳,他便慢慢走上前,伸手向枕头底下摸去,在那里找到了打开密匣的钥匙,他将钥匙握在手心,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向暖阁。
一切都很顺利,接下来只要将豫王的书信放回去,小皇帝不会知晓密匣被人动过。
曹内侍将密匣捧起来,钥匙打开锁头,拿出了藏在怀中的书信,他就要将信函送进去,就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道。
“真的是你。”
曹内侍吓了一跳,转头去瞧,刚扫到了小皇帝,左右两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他背上一沉,整个人就被扑压在地,下一刻他的手臂被扭转到身后。
曹内侍想要开口解释,却看到又有两个身影走过来,一个是聂平,另一个是孟姑姑。
曹内侍面露惊慌,心底最后一丝侥幸去的干干净净,他现在是人赃并获,无论如何也辩解不清,更何况他不止要面对小皇帝,还有豫王的人。
孟姑姑一脸不敢置信:“怎么会是你?你将豫王的书信拿去了哪里?你都做了些什么?”
“私自动用皇上的钥匙打开密匣,”聂平沉着脸,“可见其包藏祸心,这就是为何王爷让我等前来京师,助皇上铲除身边这些叛贼。”
说完聂平向萧旻行礼:“微臣请求审讯此人。”
孟姑姑嘴唇颤抖,她是没想到,被豫王这般一查,还真的查出了蹊跷,她想到那些对付豫王的主意,现在看来就像是一场笑话。
她连身边的人都管束不住,哪里还有立场为皇上出主意?
“皇上待你不薄,你怎敢如此?”孟姑姑眼睛通红,想到对曹内侍的重用,就恨不得将咬下曹内侍一块皮肉。
曹内侍不甘心地挣扎了两下,然后抬起头,用尽全力喊叫:“奴婢都是为了皇上,自古以来最怕的就是主弱臣强,皇上太过信任豫王,将来定会被其胁迫,皇上与豫王乃是亲兄弟,若是向豫王动手,难免落人口实,奴婢暗地里为皇上谋划,将来功成,奴婢愿承担所有罪责。”
曹内侍说到这里,看向聂平:“皇上先不要杀奴婢,待奴婢做了该做的事,再去领死不迟。”
曹内侍这番慷慨激昂之词,居然让孟姑姑有些动摇。
“曹内侍京郊的别院也是为忠君置办的?”
聂平的声音再次响起,曹内侍神情一僵不过立即反驳:“什么别院?皇上莫要相信贼子的话,他们就是在构陷奴婢。”
聂平冷笑一声:“那你说说,你是如何暗地里为皇上谋划对付豫王的?你一个内侍,又如何能做到?”
曹内侍想要说太师,不过嘴张开却又闭上,脸憋得铁青。
聂平道:“当着皇上面也不能说出实情?”
曹内侍道:“是不能让你知晓。”
聂平向萧旻行礼:“皇上允许,微臣便退下。”
曹内侍没想到聂平会这样做,一时哽在那里,虽然没有说话,大家也将一切看在眼里。
孟姑姑的心彻底凉了,她盯着曹内侍:“你投靠了太师是不是?你一直都在为太师传消息。”
曹内侍还想着如何脱身,一时没有否认。
孟姑姑咬牙道:“皇上,就该将此人千刀万剐……若不是他……我们也不会是如今的模样。”
这次萧旻也点头:“嬷嬷说的有理。”
眼看着小皇帝彻底对他失望,孟姑姑更是落井下石,他不可能再有活路,曹内侍干脆不再祈求,而是面容狰狞地向孟姑姑道:“没有我,你们也是一样,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老货,自以为是,你以为身边有多少人一心一意为你做事?你派去藩地的眼线,都是对你忠心耿耿?”
“我呸,”曹内侍道,“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早就为旁人办事,能有今日,都是你的错,若是换一个聪明人为我等领路,我也不会这样选择。”
孟姑姑一股怒火冲上头,眼前登时一黑,差点就站立不住。
曹内侍见孟姑姑这般,心中一时畅快:“太师一直留着你在皇上身边,只是因为你够蠢,方便利用而已。”
第六百二十七章 吃些苦头
曹内侍的咒骂让孟姑姑愤怒又无地自容。
她平日可将曹内侍当成左膀右臂,重要的事从来不瞒着曹内侍,从未怀疑过曹内侍对皇上的忠心。
想想那些日子她对曹内侍掏心掏肺的话语,在曹内侍面前咒骂太师,怨怼先皇不该寻这样一个辅政大臣。
甚至在曹内侍的安排下,偷偷摸摸与皇上见面。
她自以为一切掩饰的很好,将太师蒙在鼓里,哪知晓她的一举一动尽数在太师的监视之下,可想而知,她的那些举动在太师眼中可笑至极。
孟姑姑腿一软,竟然连报复曹内侍的勇气都没了,她膝行几步奔着萧旻而来,在萧旻脚下磕头:“皇上,是奴婢对不住您。”
就是因为她,才会让皇帝被太师耍的团团转。
曹内侍看向萧旻:“皇上先不要埋怨太师,太师乃先皇钦封的顾命大臣,先皇怎么可能害您?都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才会让皇上对太师有了误会,太师吩咐奴婢留在皇上身边,断没有加害皇上的意思,就是怕……”
曹内侍看了一眼聂平:“有心人会说什么话,离间皇上与太师,皇上想一想,太师可曾做过什么加害皇上之事?”
“先是对付冯家,而后整饬朝堂,件件为了大齐的社稷和皇上着想,要说有什么私心,太师最多也只能是个臣子,等到皇上亲政了,太师也早就老了,自然而然会归政于皇上。”
曹内侍的话,听起来有几分道理,这些话都是曹内侍投奔太师之后,绞尽脑汁想出来的,就是怕事情败露,他寻不到借口。
“太师只能是个臣子?”聂平淡淡地道,“能暗中吩咐相王兵乱,还能掌控政局,在皇上身边安插眼线,离间皇上与亲兄,设法挑起兄弟相残……用我家王爷的话说,这其中哪一桩该是臣子所为?”
曹内侍再次被聂平问住了。
“不过就是有实无名而已,但日子久了,也许突然有一天他就不甘于如此,带着他的太师党另立新朝。”
聂平说着又看向曹内侍:“曹内侍在皇上身边,将来必然掌管内侍监,这权柄你都看不上,你想要什么?从龙之功?”
皇帝身边的内侍出卖皇帝,投靠太师,想要的肯定是现在的皇帝不能给的。
曹内侍额头上沁出冷汗,他只剩下最后一条路,他急切地道:“是太师吩咐奴婢做的,太师说都是为了皇上,只要除掉奸佞,皇上自然就明白太师的苦心,那时也就能将所有一切都与皇上说清楚。”
“奴婢没想过要瞒着皇上啊,而且……奴婢若是不见了,太师定然会知晓,到时候……有人再从中作梗,恐怕就会酿成大祸。”
不能一下子为自己脱罪,曹内侍只能暂时保住自家性命。
不过曹内侍话音刚落,就看到聂平向萧旻禀告:“皇上,是否让人进来?”
萧旻应声。
片刻之后,一个人走上前。
大牢里昏暗,狱卒们点燃了油灯,曹内侍借着光亮看来人,越看他越心惊,越看越觉得可怕,到了最后他几乎骇的牙齿打颤。
因为曹内侍看到了一张与他很像的脸。
曹内侍立即明白下一步聂平他们要怎么做。
曹内侍看到自己向皇帝行礼,然后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皇帝身边,就像是他平日里那般。
聂平道:“早在赵学文想要安插眼线去藩地的时候,王爷就让人仔细查问了京里发生的事,发现赵学文与曹内侍有往来,在那时王爷就开始怀疑曹内侍。”
确定曹内侍是太师的人之后,萧煜立即让人寻了个与曹内侍模样相像的人来,现在派上了用场。
“皇上……皇上饶命,”曹内侍慌乱中结结巴巴地道,“奴婢错了,奴婢错了……”
有了假的应付太师,他自然也就没有了用处,皇上随时都能处置了他,想到自己的下场,惊骇中他感觉到裤裆一热,淅淅沥沥尿了出来,脚下也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孟姑姑瞧着曹内侍的模样,心中说不出的痛快,恨不得皇上立即处置了曹内侍,心里更加痛恨太师。
萧旻示意聂平跟随,两人走到一处僻静处。
萧旻看向聂平:“阿兄怎么说?朕该如何做?”
聂平躬身道:“王爷命我等入京这般做,就是要彻底引出太师和太师党,眼下火候差不多了,正是拿办太师的好机会。”
萧旻有些忧虑:“京营有些将领是太师的人,最近太师也愈发小心,入宫处置政务也让人跟随。”
“想要拿下太师,同时也得拿下京营那些兵马。”
聂平望着萧旻道:“皇上安心,有我们王爷在,定能稳住京营,平息兵乱。”
萧旻眼睛微微发亮:“阿兄来了吗?”
聂平立即又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了萧旻:“藩王非召不得入京,王爷人在京城外,是否要入城,一切听从皇上安排。”
萧旻听说萧煜就在京外,恨不得立即将人叫进宫中,不过,到了现在,一切都得万分小心,免得打草惊蛇。
若是一举拿下太师和太师党,就能让大齐政局免了动荡。
想要做好这些,免不了调动兵马,京城内外都是太师的眼线,但凡半点风吹草动,太师都会知晓。
萧煜的法子很简单,太师想要萧旻拿出先皇留下虎符调动兵马,萧旻大可顺着太师的意思行事。
在那些兵马中混入武卫军,到时候萧旻调动的兵马护住皇宫,萧煜率领武卫军对付太师。
说完这些,萧旻和聂平从屋子里走出来,孟姑姑一脸忐忑地站在院子里。
聂平看向孟姑姑:“皇上,现在就差一件事。”
萧旻示意聂平继续说下去。
聂平道:“还差一把推力,让一切顺理成章。”
推力是什么,又要如何做?
没等萧旻问,聂平接着说下去:“王爷吩咐了,这件事需要孟姑姑来办。”
孟姑姑被聂平看得心中发寒,但想想自己做的那些错事,当下向萧旻行礼:“只要是为了皇上,奴婢都愿去做。”
聂平道:“需要孟姑姑吃些苦头。”
孟姑姑想说她不怕。
聂平就先沉下脸:“来人,将人绑了,押入大牢审问。”
第六百二十八章 逼急
聂平的话说完,孟姑姑头皮一麻,脚也跟着发软,她下意识地去看萧旻,萧旻稚嫩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慌乱和担忧,不过很快他就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小小的脸上浮现出克制的神情。
看得孟姑姑心里一酸,不禁向萧旻点了点头。她明白聂平的意思,皇上要调兵,就得有由头,太师愿意看到的,无非是皇上与豫王决裂。
既然太师通过曹内侍知晓孟姑姑在皇上心中的重要,那豫王向孟姑姑下手,定会引来皇上进一步的猜忌和不满,这一步必须走。
孟姑姑向萧旻行了礼:“皇上,一切都是因奴婢而起,若是奴婢能帮着皇上和豫王挽回大局,即便死也欢喜。”
说着孟姑姑眼前一阵模糊,滚烫的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半晌她又看向聂平:“豫王妃真的被刺杀了?”
聂平冷声道:“你派去的眼线混入洮州,用淬了毒的弩箭袭击王妃,多亏王妃身边有人护着,才能安然无恙。”
孟姑姑攥起了手,面色更加难看:“定是我派出去的人,早就暗中投奔了太师,豫王妃真有什么闪失,奴婢百死莫赎。”
看着哭哭啼啼一心悔改的孟姑姑,聂平心中只有厌恶。不管这个老东西是否对皇帝忠心,她从心底里也是想要对付王爷和王妃。
抓这个老宫人下狱,不止是要稳住太师,也是要惩办她。
聂平向萧旻行礼:“王爷有话让末将禀告皇上。”
萧旻点头。
聂平道:“不管有没有太师,孟宫人都有挑唆皇上和豫王兄弟阋墙之罪,王妃遇险也是孟姑姑居心叵测,还请皇上依律发落孟宫人。”
孟姑姑打了个冷颤,她本想将自己受苦当做是对皇上的效忠,现在被聂平这样一说,她就是罪有应得。
豫王真是好狠的心,一点不给她留退路。
她被送入大牢,在皇上面前丢了脸面还不行?她忠心耿耿这些年,一步走错,就要落得这个结果?
难道豫王就不怕?这样咄咄逼人,会不会在皇上心中留下一个结?
萧旻抿了抿嘴唇,片刻之后道:“阿兄说的对,先将孟宫人关押在大牢,等此事过去,依大齐律法定其罪责。”
两个狱卒上前拉起了孟姑姑。
孟姑姑想到方才曹内侍的惨状,一时觉得恍然,还以为靠着她对皇上的忠心能度过这次……
都是因为豫王……
可孟姑姑不敢表现出对豫王的不满了,她的命可都握在豫王手中,若是豫王知晓她心怀愤恨,绝不可能让她回到皇上身边。
孟姑姑被带走之后,萧旻向聂平道:“聂将军回去与我阿兄说,孟宫人犯错理应如此发落,朕知晓这其中的道理,让阿兄不用担忧。”
孟姑姑之前说的那番话,萧旻到现在还记得,她的确是想要他向阿兄下手,再说……
如果不是孟姑姑之前授意,太师也不会顺势而为,这真的去刺杀阿嫂。
这些萧旻都明白。
即便他还是习惯孟姑姑和曹内侍在身边,但就像教授说的那样,他是大齐的皇帝,不是一个孩童,不能依喜好行事。
阿兄让聂平当着他的面说出这一切,就是没想着要暗中自己处置孟姑姑,将孟姑姑交给他,也是对他的信任,更是将他看作一国之君,以此要求他的举动。
萧旻努力地在自己脑海中塞满这些。
这也是他该承担的。
……
萧旻悄悄回到宫中,很快孟姑姑被抓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接替曹内侍的人,还让人送了口讯给太师。
为了能留下孟姑姑,皇上带着人在宫门口阻拦,却没能将人抢回去。
因此在北门处,还有一场争斗。
争斗的事许多宫人都瞧见了,只不过二十几个人挤在一处,谁也没瞧见孟姑姑在哪里。不过宫中一向不缺谣言,片刻之后,就有人亲眼看到,孟姑姑在人群中央,正是两拨人争夺的所在。
等太师的人赶到时,看到了扬长而去的聂平和武卫军。
“确定了,孟宫人被抓进了大牢。”
太师听到宫人前来禀告,他们这些人带着皇上口谕亲自去了大牢,却也没能接回孟姑姑,这一下子就将消息坐实了。
宫人接着道:“我们还看到孟姑姑受了刑,那些之前被抓进去的宫人和内侍,见到这样的情形,应该很快就会招认。”
连孟姑姑都被抓了,皇上想要搭救却于事无补,那大牢就是豫王的天下,知晓了这些,哪里还能支撑下去?还是早些说实情求活。
可想而知,他们会将一切都推给孟姑姑,实际上也确然如此,颖嫔那些旧人就是听从孟姑姑的吩咐。
太师道:“皇上怎么样?”
宫人道:“皇上开始还着急,可……”
说到这里宫人顿了顿:“知晓我们没能将人接回来,皇上反而像是不在意了,一个人在书房里读书。”
太师听得这话心中冷哼一声,现在他带着人去御书房,一定会瞧见皇帝缩在角落里,可能裤子已然湿了。
开始能让人去接孟宫人,是觉得豫王会给他几分颜面。这就是小孩子心性,以为闹腾闹腾就能达到目的,可当他发现没用的时候,自然也就不会闹了。
等宫人退下,中书省官员上前道:“没想到豫王如此猖狂,他这是要做什么?名正言顺地拿下皇上身边的人?”
将侍奉颖嫔的那些人都带走,皇帝可就没有信任的人了。
太师无论如何想,豫王此举都有逼着皇帝向他动手的意思,豫王为何这样做?
太师有些怀疑,他不禁向外看了看,外面站着一队禁军。斗倒冯太后,太师就在身边安排人手护卫。
他也怕落得卸磨杀驴的下场,有些事不得不防。
“太师,”中书省官员快步进门,“宗正寺那边有动静了,大宗正在庄子上悄悄见了几位郡王,不知在商议些什么。”
大宗正出面聚拢宗室……这样的事不是没发生过,在皇权更迭时尤为常见。
难不成……
太师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豫王是想要谋朝篡位。
第六百二十九章 大雨将至
太师与萧煜交手次数多了,对他很是了解,这个人心思缜密,且擅长阴谋诡计,否则也不能在战场上屡屡破敌。
这样的人将心思用在夺位上,必然也让人防不胜防。
通常来说,豫王捉拿相王、斗倒他之后,就能手握大齐权柄,那时逼迫小皇帝退位似是更为稳妥。
但正因为他如此猜测,豫王很有可能换个路数,在他眼皮底下谋划,如此一来不但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还能借用小皇帝的兵马对付掉他,小皇帝一旦出了手,那些拿着先皇遗命的将领也就暴露于人前。
十万大军,不是点好了放在那里等待小皇帝随时调用,而是分散在各处,将领们手中握着先皇的密旨,只要小皇帝一声令下,立即带着自己的兵马前往京城。小皇帝没有用处之前,这秘密他们是不会与外人说的。
毕竟这是一条通天路,只要有一日他们被用上了,那就是皇上身边能依仗的武将,自然前程无量。
藏起来的十万大军,可比摆在那里的更让人觉得可怕,毕竟谁都会担心,身边的将领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特别是动了谋反之心的人,说不得哪天就会被自己信任的将领背刺。
太师知晓这桩事,也试探过皇帝很多次,相王出京后,他还寻借口让小皇帝召兵马入京,小皇帝应承会做安排,可从那以后,他让人盯着兵部和大齐的武将,却不见有异动。
他能探知的消息,萧煜自然也知晓,他利用萧煜想要拿掉小皇帝手中最后的棋子,萧煜也同样想这样做。
只不过有一点太师想不通,萧煜为何不哄着小皇帝,反而向小皇帝身边的人下手,如此不是将小皇帝推向他这边?
除非……
太师想到这里,就有官员急匆匆进门:“太师,豫王的人闯入中书省抓人了。”
“什么?”太师皱眉看过去,“中书省岂是他们能去的?”
管事低声道:“他们手中有文书,说是审讯宫人拿到了证据,那些刺客招认出了中书省的两位官员。”
太师之前的疑惑,此时此刻全都解开了,萧煜抓走孟姑姑,显然是要诬陷他与孟姑姑私下往来,甚至孟姑姑就是他的眼线,刺客自然也是他派去的。
萧煜猜的八九不离十,只可惜孟姑姑不是他的眼线,他的眼线是曹内侍,萧煜手中掌握的所谓证据,自然也都是假的。
既然是假的,很容易就能拆穿。
一旦被拆穿,萧煜就要自食恶果,小皇帝必定勃然大怒。
“去查查看,”太师道,“萧煜的人有没有对孟宫人动刑?”
那大牢被武卫军把守不错,但里面的狱卒有些还是从刑部调用的,有意去打探,总能弄出些消息。
很快太师的猜测得到了证实,孟宫人受了大刑,审讯的时候晕厥过去好几次,今日还请了郎中。
狱卒没能打听出消息,他们是找到了那郎中,给了银钱才套出了话。
孟宫人有一条腿被打断了,就算从大牢里放出来,也是个残废。
太师拿起茶了抿了一口,半晌没有说话,值房中的官员连呼吸都放轻了,大家都知晓要出大事了,要如何应对,关乎他们所有人。
将茶碗放下,太师看向众人:“诸位,我们的机会来了。”
机会来了,而非危难来了。
听到这话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太师道:“豫王被封了藩地之后,我就一直不踏实,毕竟他是先帝的骨肉,又正是好年纪,若是另有心思,大齐恐怕要因此生乱。”
“皇上仁善,将豫王当做阿兄,并不加以防备,其实相王聚兵攻打藩地,我故意阻拦朝廷兵马前去围剿相王,也是有私心,想要相王消耗一些藩地的兵马。一个兵强马壮的藩王委实太容易出差错。”
众人纷纷点头,以示对太师的赞同。
“我进言几次,奈何那豫王着实会哄骗皇上,我本想着暗中盯着豫王一举一动,他安安分分做一个臣子,那自然好,有别的念头,这次便寻到证据,至少让他在藩地减兵。不成想豫王这般迫不及待,已经命人构陷我,准备下手先将我等除掉。”
中书省官员听到这里,有人忍不住道:“豫王着实可恨,这么快就将手伸入宫中,我等现在就写奏折,弹劾豫王胡乱抓人,严刑逼供,请求大理寺复审一众案犯,还无辜之人一个公道。”
“对,我们现在就写奏折。”
“立即就递交给皇上,再请大理寺卿入宫。”
太师伸出手来:“是要弹劾豫王,但不是现在。”
官员们面露讶异:“为何?难不成要等到他们登门来抓人?”
太师道:“豫王真正想要对付的并非我等,而是皇上,我猜他会借着捉拿我等,带兵入京。”
听到“带兵入京”几个字,值房内的官员全都变了脸色。
藩王带兵入京要做什么?
“皇上不会这般糊涂吧?”
“就算我们不说,宗正寺和其余官员也应该会阻拦。”
太师道:“皇上召见豫王,也绝不会让豫王的兵马离开藩地,但豫王会不会这样做就不一定了。”
听到这话,终于有官员明白过来:“太师的意思是,我们不如先静观其变,等到豫王偷偷带了兵马出藩地,刚好揭开豫王的真面目,也只有这样皇上才能看清豫王的谋逆之心。”
这人说出之后,值房中的气氛登时热络起来,其他人也一扫之前的颓色。
没错,想要抓住豫王,这不就是最好的机会?
值房中的官员都是太师最信任的,平日里就为太师做事,太师并不担忧他们之中有人会泄露这秘密。
再说,太师说话一向说一半留一半,他真正的谋算不会全盘托出。眼下,他要稳住手下人,让他们做好该做的事。
等众人商议完,太师走出值房回到家中,头一桩事,他就命人关好府门,无论谁拜访一律不见,接着太师府散出去的探子,四处奔走,将消息送到各处府邸。
京城的夜里还是那么的安静。
萧旻刚刚躺在床上,天边立即炸开一记惊雷。
大雨将至。
第六百三十章 尾巴
“王妃。”
“王妃。”
赵洛泱被陈妈妈唤醒,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些日子她格外好睡,原本只想在软塌上晒一会儿太阳,没想到一睁开眼睛天都黑了。
萧煜在家的时候,就会将她抱去床上,帮她盖好被子,等到饭食端进屋子的时候再叫醒她。
她好像越来越习惯了这样,所以也不论什么时候,只要困倦了就会打个盹儿。
“王妃,”陈妈妈笑着道,“饭菜做好了,您用点饭食,再好好进屋歇着。”
赵洛泱看到自己身上的薄毯,想到自己没有进屋的原因,是因为萧煜去了京城。
“王爷再三嘱咐奴婢,千万不能让王妃在榻上睡的太熟,榻上不够软也不够暖,睡在这里久了会不舒坦。”
赵洛泱点点头,在陈妈妈搀扶下起身。
“王妃睡得好吗?”陈妈妈轻声问。
赵洛泱想要回一句,却不知为什么嗓子就是一紧,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反而一阵呛咳,旁边的陈妈妈见状忙去端来热水。
“王妃别急,您润润嗓子再说话。”
陈妈妈一脸紧张,赵洛泱等到嗓子好些了才道:“没事,就是之前的喉疾还没好利索。”
刚刚查出怀了身孕,赵洛泱就得了喉疾,将萧煜和赵家上下吓了一跳,还以为她旧疾复发,还好调养几日明显好转。
不过从那开始,她就像是个易碎的瓷娃娃,到哪里都被萧煜抱来抱去。
萧煜要处置公务就立了个屏风,让她在后面歇息,好几次都是当着怀光的面给她倒水,给她揉脚。
后来武卫军前来禀事,萧煜也不背人,还会在议事的半途绕过屏风来看她的情形。
如果不是她几次佯装生气,这人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来。
萧煜去京城,赵洛泱也想跟去,一来是担忧他,二来也是要更好的完成系统任务,她算是使出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没能让萧煜点头。
赵洛泱想到这里不免叹气。
隔得这么远,她的系统也没有了用处,不能帮着他们衡量走向是否正确。
陈妈妈看着王妃若有所思的模样,猜到王妃在想些什么:“奴婢觉得王爷想的也没错,这次战事结束了,王妃月份也大了,刚好王爷就哪里都不用去了,只要好好在家陪着王妃生产。”
赵洛泱也明白萧煜的打算,一开始带兵迎战相王,是为了早些完成系统任务,后来知晓她怀着身孕,便谋算着一次解决所有事。
在梦里,大齐战火纷飞的时候,她因为与萧煜争执,孩子也没能保住,这次萧煜和她都不想大齐陷入战乱。
一定要打仗也不要牵累那么州府。
陈妈妈接着道:“您多吃点饭食,奴婢也能给王爷送信,到时候王爷心中欢喜,做事也就更快些,能更早回到洮州。”
萧煜离开洮州的时候交代陈妈妈,每日赵洛泱如何都要写下来,跟着藩地的文书一同送给他。
陈妈妈接了这个差事,一丝不苟,尽职尽责,赵洛泱碍着这桩事,就算孕吐的厉害,也会在吐完之后再吃些东西,她着实不想让陈妈妈为难。
不过这身体还真的奇怪,按理说不过是怀孕,却怎么真的有种会旧疾复发的感觉?
就是因为心底有这样的担忧,赵洛泱在闲暇的时候就会研究放在财富区的3D打印机。
等到有足够银钱兑换3D打印机下阶段功能后,赵洛泱就能知晓这个打印机是否能造出新的系统。
当然即便造出了新系统,系统中可能也不会有财富区和魅力值区,更不会有什么物什让她兑换,但只要能治好她和萧煜的伤病就好了。
赵洛泱吃完饭,又抓紧时间兑换出一本书来看。她得抓紧时间,等系统任务全部完成,她也就没有机会兑换书籍和资料了。
忙了一会儿,陈妈妈过来禀告道:“张家舅爷来了。”
赵洛泱道:“请舅舅进门吧!”
赵洛泱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怀庆立即进了门,站在离赵洛泱不远的角落里。
这是萧煜的吩咐。
张尧没能跟着萧煜一同离开,只能在洮州打听京中的消息,半个月过去了,京里好似还没有动手,张尧不禁有些焦急。
张尧进了门,陈妈妈立即端了茶。
“还没有消息?”张尧道。
赵洛泱摇头:“没那么快,王爷离开洮州的时候,也说要慢慢谋划。”
“唉,”张尧叹口气,“总归不放心,不像是在藩地,有武卫军在,什么都不用怕。虽说煜哥儿与皇上是亲兄弟,但自古最难揣测的就是帝王。”
“更何况还是太师那样的人教出来的……”
张尧话留半句,反而让人听了更加忧虑。
赵洛泱眉头微微皱起:“舅舅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张尧抿了抿嘴唇:“没有,就是晚上梦到煜哥儿娘亲,嘱咐我看好了煜哥儿,我这一着急就醒了。”
亲娘托梦,这种事听起来,难免会让人有些不好的联想。
张尧接着道:“先皇心思深沉,可能是吃过亏,一想到他们……我就不踏实,在家中也是左立难安,干脆来寻王妃。”
赵洛泱道:“舅舅有事尽管与我说,我能做到定然设法安排。”
张尧略作思量:“我想去京城帮煜哥儿,我手里的眼线别看不多,关键时刻也能有些用处,若是在煜哥儿身边,总能帮上些忙。”
赵洛泱很是为难:“王爷是不想我们跟着涉险,才没有让我们跟随,不然我写封信问问王爷的意思。”
“那一来一去岂不是要许久?”张尧道,“只怕到时煜哥儿需要的时候,我不在他身边,若是没能好好看护煜哥儿,我才是没法去见他母亲。”
赵洛泱仍旧没有松口。
张尧继续劝说:“人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是煜哥儿舅父,这时候我就得去守在他身边。再说你有孕在身,还得让煜哥儿早些回来,你说是不是?”
赵洛泱明显是被张尧说动了,她犹豫着道:“舅父让我再想一想,明日给舅父消息。”
张尧心中一喜,表面上却依旧焦急:“拖不得了,得早些下决定。”
赵洛泱点头。
张尧也就不做逗留:“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赵洛泱想要劝说,张尧哪里肯听,风风火火地就走了。
踏出豫王府,张尧那绷紧的脸才微微放松了些,他就知道赵洛泱容易被劝动,说到底就是个女子,吓一吓便动摇了。
张尧嘴角微微翘起,他要回京城,是真的要帮萧煜,一心一意地为萧煜着想。,
第六百三十一章 准备
张尧离开王府径直回到住处,等在门口的老仆立即上前侍奉。
回到主屋坐下,老仆才低声道:“老爷问的怎么样?王妃肯放您走?”
张尧摇头,老仆刚要劝慰,张尧脸上露出笑容:“但她也没说绝不让我走。煜哥儿离开藩地,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她表面上还能稳得住,其实已经乱了方寸,我说去京城帮忙,她已然动心,明日必定能应承我。”
萧煜在洮州的时候,他提及要一同前往,萧煜的拒绝十分干脆,那神情威严,显然不给半点商量的余地。
萧煜就是这样,他说话向来不准任何人质疑,藩地就是他的一言堂,就算宋老将军也得老老实实听命。
这就跟京城那位完全不同,小皇帝坐在龙椅上,也是听旁人摆布,说出去的话,若是与太师有什么不同,文武官员只当那是小孩子言语当不得真。
所以,那会儿张尧也没强求,就是准备等萧煜离开藩地之后,他再去说服赵洛泱,眼下的情形与他预想的差不多。
张尧感觉到自己好日子就要来了,应该说,终于能重振张氏门楣了,他这些年的谋划也算没有白费。
张尧在相王手下做事的时候,就听到相王吐露过真言,说小皇帝八成是个长不大的,相王这样的人能够对皇位虎视眈眈,不是相王有多厉害,着实是小皇帝太弱了。
不过,那会儿张尧不看好相王,相王是很聪明,但他的几个儿子中,没有一个能成事,都是纨绔的作风,问他们哪个花娘的肚皮软,他们肯定如数家珍,问起朝廷上的事,便都成了哑巴。
相王年轻时倒也算是善战,先皇登基之后,就不再让相王领兵,荒废了许多年,哪里还有什么打仗的本事?
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萧煜竟然是张皇后的骨肉,若说大齐如今还有谁有资格掌控权柄,那就是萧煜了。
“这些年躲在暗处,隐姓埋名,从相王那里出来,更是逃的狼狈,”张尧道,“这次终于能大大方方回京了。”
张尧想张家当年的富贵,如今要在他手中重振。张尧想到这里,忽然握住了手,脸上也一闪厉色。
其实萧煜应该谢他,若非他,就算萧煜恢复了身份,也没有今日这般好的局面。
张尧微微皱眉,可惜萧煜……并不那么让他满意,不过日子还长,他这个做舅舅的总能让萧煜真正敬服才好。
“将东西备好,我们明日得了消息就启程。”张尧吩咐道。
下人应声。
第二日果然传来消息,赵洛泱备好了路上所需之物,让武卫军的人一路送张尧去京城。
张尧一行人渐渐远去,赵洛泱也回到马车上,马车缓缓前行的时候,赵洛泱叹口气,张尧走了,藩地就更加没了意思。
赵洛泱将手放在小腹上:“孩儿,要不然我们一同去寻你爹爹?”
……
京城。
自从太师抱病在家开始,朝中的气氛就愈发沉闷。
萧旻吩咐太医为太师诊病,太师服了药,却一点不见好转,干脆去了京外的庄子上将养。
朝中有官员前去探望,无一例外都进不去大门。
众人正一头雾水,就有人发现太师庄子周围有兵马把守。
这下有人害怕起来,朝堂上递交奏本,请求皇上下旨将太师召回。萧旻也这样做了,连发三次旨意,太师依旧不为所动,中书省的奏折堆积如山,谁也不敢绕过太师将奏折批改后发回。
下面的衙署得不到奏折,全都处于停滞状态,没有了太师,整个大齐的政务就像是瘫痪了一样。
这下之前没明白的官员,此时此刻也回过味儿来。
太师只怕不是病了,而是在与皇上置气,中书省显然听从太师的意思,将所有政务都扣下不发,就是在看小皇帝的笑话。
弄清楚这点之后,就有官员开始劝说皇帝去探望太师。
皇帝亲自前去,有这份恩典在,大概也就能将太师请回来。
不光如此,有些官员甚至开始有怨言,埋怨皇帝不知体谅太师,毕竟太师为大齐操劳不易。
太师的本意是让萧旻明白他的重要,中书省的官员是不少,但没有了他,剩下的人根本无法担下重任,奏折扣下不发,也并非他的吩咐,而是那些人不敢发而已。
等皇上意识到这些,他再去与皇帝仔细说说,到底是该信豫王,还是该信他。
太师能掌握这个火候,朝廷上下都是他的眼线,皇上和豫王调动兵马,就会立即有人向他禀告。
京郊的大营不是摆设,想要打到京城,就得先问过他,皇帝都不行。
再说,他也早有安排,皇帝对萧煜的那点信任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老爷,”管事进门道,“刚刚刑部的大人来禀告,那聂平带着人出京了。”
太师脸上露出笑容,在这样的时候,聂平又要将消息送回藩地,还要帮着萧煜聚兵,自然没有时间待在大牢。
他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将大牢里的孟宫人带出来。
“让他们立即动手,”太师道,“赶在聂平那些人回来之前,将一切都办妥当。”
管事应声。
聂平带着武卫军离京,留在大牢的都是刑部借调过来的狱吏和衙役,这些人见到刑部的官员哪里敢阻拦,纷纷退到一旁,领头的狱吏瞧见了自家上峰,甚至主动上前听吩咐。
“大牢里什么情形?”刑部官员询问。
狱吏满脸的恐惧和委屈:“我们也不知晓,他们审讯的时候,不准我们上前,有一次我想要偷着去听听消息,结果,被那聂平一鞭子抽过来,还挨了十杖。”
狱吏说着就撩开自己的衣服给刑部官员看,果然后背还有没好的伤痕。
刑部官员皱眉:“那你们为何不回衙门禀告?”
“不敢啊,”狱吏缩了缩脖子,“聂平说了,他们是豫王府的人,豫王是皇上唯一的亲兄弟,皇上绝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狱吏责怪豫王。”
“这大牢就是他们说了算,他说我们有错,我们就有错,去哪里也无法申辩。”
确实如此,一个小小的狱吏,只能听人吩咐。
狱吏接着道:“他们走了之后,我们才下去送饭食,这才瞧见……那些人的惨状,正想着要回去禀告,大人就带着人来了。”
刑部官员不管别人,忙着问:“那孟宫人关在哪里?人是否还活着?”
今年是除夕夜啦。
祝大家阖家幸福,平安顺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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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三十二章 要害你
被问到孟宫人,狱卒面色略微有些难看,目光闪烁地低下头。
刑部官员心一沉,难不成孟宫人死了?
“人没了?”刑部官员追问。
狱卒忙摆手:“那倒是没有,不过……伤势该是很重,我们往大牢里送饭食,那孟宫人有两日没动了,聂平也不准我们去查看,他的意思是……不用我们去管,等到人死了就拖出去埋了。”
刑部官员眼睛就是一跳,豫王的人还真是无法无天,他们明知道孟宫人的来历,也知晓皇上曾依仗孟宫人,却还故意要将人置于死地。
他们没有直接动手杀人,孟宫人自己得了病症死了,就算查起来也与他们无关,反正聂平离开的时候,孟宫人是活着的。
“真是……”刑部官员怒气冲头,想要说豫王活脱脱一个奸佞,“早知晓是这样,何必认回来?怎么突然就成了先皇和张皇后的子嗣,就算有证据……也难免是骗人的诡计。”
狱卒们不敢跟着骂,豫王的名声,能震慑许多人。
刑部官员道:“速速带我去看孟宫人。”
狱卒不敢怠慢,带着刑部官员一路前行,走到最里面的一间牢房,一股骚臭混着腐烂的味道扑鼻而来,冲的刑部官员不禁扭过头后退两步。
刑部大牢他也不是没去过,却也不像这般模样,可想而知里面的犯人被折磨成什么模样。
“开门。”刑部官员拿着帕子捂住口鼻。
狱卒略微迟疑。
刑部官员道:“本官握着文书,出了事罪责也不会落到你头上。”
狱卒忙道:“小的不是这个意思。”
狱卒知晓这话不一定有用处,可眼下,他也不能违逆上官,于是拿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另一个狱卒递来了油灯,将大牢照亮了几分。
刑部官员强忍着恶心伸头看过去,只见一个人缩在角落里,身上的衣衫破烂,能看到血肉模糊的伤痕,他们闹出这样的动静,那人也是一动不动,就好像早就死在了那里。
“孟宫人。”刑部官员喊了一声,那人影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狱卒见状,也大声道:“孟宫人,刑部的大人来了,有些话要问你。”
孟宫人依旧不动。
刑部官员一颗心沉下去,看向狱卒:“你去看看。”人可别真的死了。
虽说一个死人也能引起皇上和朝堂的愤怒,但死人不能说话,不能给豫王定更大的罪名。
狱卒提灯上前,过了好一阵子,他这才抬起头,几分欢喜几分轻松:“人还有气呢。”
刑部官员也顾不得其他,立即招手:“将人抬出来,让郎中给治伤,快……就抬去刑部二堂去。”
这里离刑部不远,这样安排最为妥当,他也着实不想自己在这里,万一聂平那些人来了,他一个人要怎么应对?将人带去了刑部,他的差事也就卸下了,最不济还有太师顶着。
众人七手八脚将孟宫人弄出来,也找来了郎中诊治,刑部官员随郎中仔细瞧了一眼,就差点吐了。
孟宫人身上简直没有什么好地方,两条腿红肿变形,有些地方都露出了白骨,这是多大的仇恨才能这样下手。
从屋子里出来,刑部官员愤恨地与同僚道:“便是前朝有名的酷吏也不过如此,这算是什么?屈打成招?”
另一个人接口道:“我们连供状都没见过。”
“所以豫王那些人就是在有意折磨?”
“一定要将人救下来,仔细问清楚。”
官员们义愤填膺,只准备听了孟宫人的话,就写奏折弹劾豫王。
“有什么用?就算弹劾成了,豫王府就推出一个家将顶罪?”
“豫王会舍得家将?最终就是不了了之。”
“不如将这桩事让更多人知晓……”
太师党在其中慢慢地一切导向他们想要的结果,不管孟宫人能不能救回来,这桩事都将成为豫王其中一条罪名。
他们就是这样慢慢地斗倒了冯家,还会怕豫王不成?
身为藩王本来就引人猜忌,再有这些举动,离“谋反”两个字已然不远了。
刑部官员愈发觉得,自己的差事已经要完成了。
等到太医和郎中从屋子里走出来,刑部官员上前询问:“如何了?”
太医一脸郑重:“还好医治的及时,再耽搁两日我们就没有法子了。”
“那现在呢?”刑部官员道,“能不能治好?”
太医道:“三日内若是好转,或许能保住性命,但她那条右腿受伤太重,是断然无法恢复寻常了。”
“这人是皇上身边的宫人,”刑部官员道,“还请诸位竭尽所能,定要保住她的性命。”
太医和郎中应声。
刑部官员立即将此事禀告给太师。
太师是个多疑的人,对于孟宫人这桩事,他一直小心谨慎地查证,并不会完全相信眼线打探来的消息。
当知晓孟宫人的惨状时,那份怀疑也去了大半,如果这一切都是豫王做的安排,他不可能如此对孟宫人施刑。
太师道:“人醒了立即与我说,我要亲自问话。”
太师需要的人,自然会得到最好的照顾。
孟姑姑在最好的药石医治下,身上的伤有所好转,第二天一早她就醒了过来,却没有力气张嘴说话。
在大牢里受刑时,她好像已经将这辈子所有的声音都喊了出去,有多少次她都恨不得立即死去。
直到最后晕厥的那一刻,她以为终于解脱了,没想到她还能再度清醒。
她能感觉到自己没有死,身上是那么的疼,皮肉撕开,骨头断裂的感觉是那么熟悉。
“孟宫人。”
孟姑姑茫然地转过头,瞧见了一张陌生的脸。
“孟宫人,本官乃刑部员外郎,听说你被武卫军严刑逼供,于是将你从大牢里带出,你可有什么冤屈要说?”
孟姑姑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
“真的被冤枉,你直管说,本官会为你做主。”
孟姑姑依旧没有发出声音。
那人接着道:“太师在这里。”
听到“太师”两个字,孟姑姑的眼睛陡然睁大,然后她立即向四周看去,嘴下意识地嗡动,喉口喊出模糊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一个熟悉的面孔出现在孟姑姑面前。
孟姑姑怔怔地望着那张脸,忽然伸出了手,胡乱地在空中乱抓,似是要抓住一棵救命稻草。
“太师……”
孟姑姑终于发出声音:“救救我……太师……豫王……要害你。”,
第六百三十三章 玩物
太师俯视着孟姑姑,那种将死之人不甘挣扎的眼神,他很是熟悉,就像是一盏将要灭掉的灯,在最后一刻爆开灯花,拼尽最后的力气,热烈的燃烧,只想要得到一个改变结果的机会。
这时候无论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所以孟姑姑开口,不光是求太师救下她,急切中还说出太师可能会在意的事。
太师坐在椅子上询问孟姑姑:“豫王要抓的是加害豫王妃之人,与我有何干系?那些刺客不都是孟宫人安排的吗?”
孟姑姑开始摇头,也许动作太大了些,让她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不……是……”孟姑姑道,“太师……将我……从大牢里救出来……就上当了……”
太师本来神情淡然的脸上一闪愕然,紧接着眼皮跟着一跳。
孟姑姑想继续说下去,刚张嘴就忍不住一阵剧烈的咳嗽。
太师看着孟宫人的脸色从苍白转成青紫,眼根翻起,显然又要晕厥过去。
太师的喉咙仿佛也被卡住了般,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医,太医感觉到一股威压从头罩过来,他不敢怠慢立即上前查看孟宫人的情形。
太师站起身立在窗边,越是紧张他反而越是冷静,脑子一遍遍地回想到底哪里出了错?他有没有可能就站在豫王的陷阱之中。
时间过的格外缓慢,太师也渐渐发现,他的部署根本做不到密不透风,如果足够聪明的话,就能想方设法寻找各种缝隙和漏洞。
终于,太医走过来道:“已经稳住了,太师可以问话。”其实孟宫人的病情不足以与人交谈,但这时候谁若是阻止太师,定会先于孟宫人之前丢了性命。
太师重新走回来,孟宫人胸口喘息依旧急促,嘴唇也有些发紫。
太师垂下眼睛淡淡地道:“你若是有用处,我自然会设法让你活下来。”
求生的欲望,让孟宫人挣扎着点头,她收拢手指,竭尽全力再次张开嘴:“豫王,让我骗太师……说……我被严刑逼供……招认出……我是太师……安插在皇上身边的眼线。”
太师眉头微皱。
他是这样想的,但经由孟宫人嘴里说出来,可见这就不是事实。
孟宫人道:“豫王的人打断我的腿……将我折磨成这样……也是为了让太师相信,他们是对我用了酷刑之后,让我答应构陷太师。太师自然知晓,我并非太师安插的眼线,如此就会以为……只要将我从大牢里带出来……问出实情,就能拿到证据……向皇上告发……豫王欺君……”
“其实……并不是……”
孟宫人抬起通红的眼睛,望着太师:“豫王……已经查到了……曹内侍……他将曹内侍关押起来审讯,曹内侍八成全都招认了……”
曹内侍才是太师的眼线,如果曹内侍落入豫王手中,豫王就是掌握了切切实实的证据。
可……
太师身边的亲信差点就要开口反驳,他给皇上送奏折时,明明才见过曹内侍。
“豫王找来了一个与曹内侍模样格外相似的人,”孟宫人道,“若非与他多做交谈……应该察觉不出,但……太师让人……仔细去查……就能发现问题。”
“稳住了太师……皇上和豫王才有时间调动兵马……我也是……稳住太师的……一颗棋子……”
孟宫人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眼睛里开始闪烁恨意:“聂平离京也是故意的……就是给太师留下机会……将我从大牢里带走……这是豫王的计谋,他害怕太师就此脱身……他们……表面上没有……调动出兵马,但是皇上早就动手了,太师要早些应对,否则就晚了。”
孟宫人所说是众人谁也没想到的。
太师也不曾料到这一点。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的确能打太师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当真是好计策。
“我立即让人去查。”
作为太师的亲信和党羽,他们也感觉到了相同的恐惧,用不着太师吩咐就动了起来。
这么大的事在面前,如果不是孟宫人特意指出,谁也不会花费太多精神去查一个曹内侍,可现在不同了,通过曹内侍他们能摸到豫王这张无形的大网到底在哪里。
孟宫人再度晕厥,太医查看之后道:“只是脱力了,人还死不了。”就算用尽所有法子,他也得保住这宫人的性命。
太师点头,转身从屋子里走出去,跟在太师身后的官员和亲信,谁都没见过太师这般模样。
比往常要更冷静、沉着,从他身上看不到半点的慌乱,这样的太师让他们也镇定下来。
众人都落座后,太师打开了密匣,从中抽出了几张名帖。
这些名帖平日里混在一起,文武官员都有,作为大齐的太师,握着这些东西再寻常不过,但是没有人知晓它的真正用途。
就像皇帝手中十万大军一样,这也是太师多年攒下的根基,这些东西在,谁也无法撼动太师的地位,即便面对格外危险的境况,太师也能设法翻盘。
“将这些名帖送出去,让他们立即出京。”
这些文武官员,能为太师调动兵马和粮草,这些人平日里甚至连“太师党”都算不上,离太师的权力中心很远,但他们才是太师真正的暗子。
等太师府的人将名帖拿走,屋子里才有人敢说话:“孟宫人的话还没证实,现在就动用这些会不会……”
“是真的,”太师道,“这么周密的计划不是孟宫人能想出来的。”他已经感觉到了利器就悬在他的头顶上,随时都可能落下来,现在他们提前知晓了皇帝和豫王的打算,想要脱身只能全力一击。
不能有半点的保留。
屋子里的人都站起身,各司其职,照太师的吩咐去做事,等到众人都走了出去,一个护卫从黑暗中闪身而出。
太师道:“去京郊庄子上接人,我们一起出京。”
护卫行礼之后转身离开。
太师抬起脸,那冷静的神情全部消散,目光变得阴鸷而危险。
“还是到了这一天。”
养不熟的狼崽子,突然向他下口。其实他早就料想到了,所以一早就有安排。
怒火慢慢将太师整个人淹没。
既然皇帝这样做,那他就让皇帝知晓,大齐真正做主的人到底是谁,大齐的朝廷不过就是他手中的玩物。,
第六百三十四章 请太师
太师府门口。
每日天不亮,门外都会有太师的学生们提着灯笼在那里等候,不过最后他们都垂头而归,大门不会打开,太师也不会与他们一同上朝。
“这都多少日了。”
“不知道今天老师能不能见咱们。”
“若是能见到老师,我等一定要好好劝说,朝廷可离不开老师……”
话音戛然而止,当第一个学生敲响大门的时候,本来不抱希望的他们却看到那两扇门缓缓地开了,后面的话也就跟着咽了下去。
众人登时振奋起来,下意识地拥上前,老师一日不出现在朝堂上,他们就一日不踏实,这可关乎于他们将来的仕途。
老师要是真的离开了,咱们这些人也别想着再往上走。
太师和皇上置气没有错,就怕有人趁虚而入。
“来了。”
“来了。”
随着几个人叫喊,只见太师府的下人抬着一顶轿子往门口而来。
他们的师母早就亡故了,能坐轿子从太师府内出来的,也只能是老师。
太师“病重”了这么久,终于要露面了
学生们远远地就低头行礼:“学生见过老师。”在朝廷里他们是官员,在太师面前他们永远都是学生。
往常这时候,太师就会缓缓地开口:“都起来吧。
说不定还会责怪一句:“都聚在这里做什么?
不过今日却没有任何话语。
众人正要抬起头向太师看去,先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紧接着有人讶异地道:“那是谁啊?
太师府下人上前掀开轿帘,有人顺着瞧过去,看到轿子里坐着的是一个年纪大约五十岁的妇人。
那女人面色苍白,眼睛低垂,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虚弱。
这是谁?
没听说老师续弦,这女人是从哪里来的?
众人互相看看,他们之前没有听到半点的消息,弄不清楚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形。
“老师他……”
看到太师府的管事,几个学生上前问起来。
管事道:“太师有要事向皇上禀告,与这位宫人一同入宫。”
管事话音刚落,就瞧见一顶暖轿从正门抬出来。
学生们再次行礼,想说些什么,却在这时,轿子里伸出一只手摆了摆,众人立即不敢言语,只快走几步跟着那轿子后面一起往宫门口走去。
肩舆上的孟宫人不时地咳嗽,昨夜她好不容易才睡着,一闭眼睛就会看到豫王那张冰冷的面孔。
惊骇之下她忍不住打哆嗦。
从始到终豫王不过与她说了两句话,可她觉得比什么都恐怖似的,与之相比,现在被抬着往宫门口走好像也算不了什么。
虽然她知道今日会有大事发生,弄不好就会丢了性命,她也顾不得多想,毕竟这是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孟宫人思量的时候,太师府的人也在打量周围,天还没亮,只有他们一行人手中的灯笼在黑暗中发着晕黄的光。
一切都有点太过正常了。
太师府管事沉着眼睛,半点没有放松戒备,太师要进宫的折子昨天就递进宫去了,就像往常一样,皇上特意吩咐身边的内侍来传话,说好了今天会在宫中等太师。
若非太师事先知晓皇帝和豫王的谋划,还真的察觉不出有什么问题,只会疑惑为何来传话的不是曹内侍。
曹内侍作为太师的眼线,得了机会定要来太师府,不过也非次次都能如愿,鉴于此,太师也不会大动干戈地追查。
说到底,皇上和豫王的计策着实周密。
唯一的漏洞,是他们没想到孟宫人会投靠太师。
管事能理解孟宫人,孟宫人在宫中这么长时间,了解太师比豫王要多,在她心中没有谁比太师更厉害的了,所以她才会小心翼翼地防备着太师,这是其一。
再就是孟宫人心里对皇帝的愤怒和怨怼。
孟宫人的眼线刺杀了豫王妃,这桩事本并非孟宫人下令,但豫王揪着不放,硬要让孟宫人吃尽苦头,孟宫人想要从大牢里出来,就要将功抵过。
孟宫人受了那么多苦,小心翼翼为皇帝谋划,最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让她如何能甘心?干脆反了皇帝,投靠太师。
真的能救下太师,在太师这里就算立下了大功,将来太师主掌朝廷,少不了她的好处。
管事正想着,就看到有人悄悄走过来,管事放慢了脚步,附耳过去。
探子禀告道:“城门口增加了两队禁军,京外大营中,有三位副将昨夜就离开了。”
果然开始有动静了。
管事皱起眉头,这是准备等到太师的轿子入宫之后就动手。
“您也要小心,”探子道,“我在周围发现了有朝廷的人在走动。”
那些衙署的兵马装作小贩的模样在附近,为了什么可想而知。
管事点点头,探子慢慢退了下去。
随着一行人接近宫门口,异常的情形越来越多。
“街面上,怎么多了兵马巡视?”
开始有学生发现端倪。
“是啊,这些年禁军一直懈怠,今日总算有了些样子。”
“被那些御史弹劾了吧?”
众人议论着。
太师府管事的手却攥起来,手心开始沁出了汗珠,这条路他随着太师走过多少次,从未感觉到这样漫长。
他上前几步,靠近太师的轿子,就在这时,从宫门口突然走出两队禁军,禁军直奔太师这行人马而来。
到了跟前,不等说话,禁军分开两队,从左右包抄将太师这行人团团围住。
管事的心一沉,却依旧佯装镇定:“你们要做什么?”
禁军们都是一脸肃穆,没有人回答管事的问话。
这下就连跟在轿子后面的学生们也察觉出不同。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太师府管事看到了殿前都点检握住腰间的刀柄,直奔他们而来。
显然这些人是在皇帝和豫王的授意下收网。
太师只要来到这里,就别想再回去。
还好。
管事忽然嘴角扬起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太师提前知晓,已经调动了兵马抗争。
“诸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管事上前一步道,“太师早就递折子入宫,今日面圣,你们为何阻拦?”
殿前都点检道:“我等奉命请太师下轿。”
他说着话,身边的禁军都将手握住了身侧的刀柄,忽然周围多了几分肃杀之意。
几个学生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就要上前说话,殿前都点检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他果断地道:“请太师。”,
第六百三十五章 有变
殿前度点检几次开口,太师坐的那顶轿子都静谧无声。
站在轿子旁边的管事,脸上露出戏谑的笑容。
天渐渐亮起,前来上朝的官员们都站在了宫门口。
殿前都点检环视一周,如果不说是上朝,这与逼宫又有什么分别?
“太师何故如此?”殿前都点检压低声音提醒,“皇上知晓您要入宫,让我等前来相迎,太师这样做岂非辜负了圣上一番心意?”
“都点检使此话不对吧?”太师府管事道,“谁入宫有过这样的阵仗?只怕受了便有僭越之罪。”
都点检使面容一僵,眼前的事显然不在他预料之中,他僵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不去看管事,而是盯着那顶轿子:“太师的意思,是我们故意要陷害太师?”
看在太师府管事眼中,都点检使是被突然拆穿了目的,显得十分惊慌。
“太师应当知晓皇上对您的心意,千万莫要……听了旁人的挑唆,”都点检使道,“我们在宫中陪伴皇上,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皇上十分想念太师,盼着太师能早日康健。”
“那都点检使何不去那顶轿子里看看,里面坐着的人是谁?”
太师府管事见聚拢的人已经够多,看向太师的一个学生。
这位学生是中书省官员魏宪,先皇时的状元郎,在朝中颇有些声望,今日的事非他出面不可,他也愿意前往。
魏宪想的很明白,以他与太师的关系,太师出事了,就算他龟缩不出,也定会被牵连,太师那边也会将他视为背叛,恨不得杀之后快,毕竟他知晓的着实太多了。
与其将选择权放在别人手中,倒不如他拼一把。
也只有他站在这里最能说服其他朝廷官员。
不过他也并非是毫无准备,昨夜太师的帖子送入不少人家,与他们商议妥当,若是皇上听信奸佞之语,他们就会奋起维护太师,规劝皇帝,绝不能让皇帝就此葬送了大齐的大好河山。
他需要做的,只要让官员们认清楚眼下的情势,皇上要对太师不利。
第一步,他们让皇帝和豫王以为他们上了当,于是朝廷依计而行派出兵马围住太师的轿子,皇帝的一只手按在了利器上,这谁都能看得出来。
第二步,他要借孟宫人的嘴,将豫王如何陷害太师说个清清楚楚。
太师在朝廷那么久,京中的官员大多数都与太师府有瓜葛,还有那些士绅、商贾也与太师利益相关。
太师倒了,他们也会担忧自己的安危。
魏宪还要感谢萧煜,萧煜在外征战,调动朝廷多少军资和粮食?每次都要一粒米不少的运送去军中,有人延误就是死路一条,这些年堵了多少人的前程和利益,谁也不想让这样一个杀神,掌管大齐。
太师的帖子和信函送出去之后,留下的占多数,他们现在没有上前,但会在周围观望,这些太师府的管事告知了魏宪。
上朝的人不但多了,还引来不少武将。
要知道这些人都是轮流上朝的,如今却齐聚宫门口,他们就是准备关键时刻拦下皇上,接应太师。
能让这对君臣不要见血,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都点检使早就发现了另一顶轿子,他始终没有提及,也看在太师党的眼里,本来这就是皇帝和豫王设计的一环,不过现在孟宫人的口供变了,结果自然就不同。
都点检使并不知晓,他很是自然地挥了挥手,让几个禁军上前去查看情形。
轿帘掀开,坐在里面的孟宫人颤巍巍地起身,她拖着孱弱的身体,慢慢从轿中走出,直到站在人前。
“你是……”都点检使面色一变,就要上前,却被魏宪伸手拉住,“既然人都来了此处,大人现在阻拦是不是太晚了?不如就让大家知晓知晓这宫人的身份。”
魏宪话音刚落,孟宫人就虚弱地开口:“奴婢曾是颖嫔娘娘身边侍奉的下人,后跟娘娘一同入宫,娘娘过世后,奴婢一直留在宫中,暗地里照应皇上。”
孟宫人不一般的身份,让周围的气氛立即变得更加凝重。既然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何出宫了?现在怎么又被太师送到宫门口?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大家定然很好奇,”孟宫人接着道,“我为何会这般模样,又站在这里。”
孟宫人撩开袖子,露出手臂上的伤痕。
“我受这一身的皮肉之苦,”孟宫人眼睛微红,“苦苦煎熬下来,为的就是要将真相说出来,免得皇上再被奸佞蒙蔽。”
孟宫人吸引去了大部分人的视线,还有些人始终盯着太师的轿子。
一阵风吹来,轻轻吹动了轿子的帘子,太师府的管事立即伸手将帘子捋好,让人无法探听其中虚实。
但已经不重要,只要听孟宫人将话说完,一切就有了结果。
在这关键时刻,魏宪得知了消息。
“查到了豫王所在,豫王就在城中。”
魏宪松了口气,心中欢喜之情差点就流露出来。
“确定吗?”
探子应声:“确定,人就在东城的一处宅院中,外面没有多少人把守,想要攻克不难。”
太师手里的兵马不多,但还有在场的这些官员,他们都会拼尽全力阻止这场内乱。
“告知那些武将了吗?”魏宪道,“与他们说,别等到开了之后再下注,那可就来不及了。”
皇帝和豫王能围住太师的轿子,太师就不能将调动兵马将豫王拿下?豫王入京就是自投罗网,关上城门更是断了自己的后路。
京中除了禁军之外,朝廷的兵马和家将都在悄悄地做着准备,只等着京中动了手,京外就会有兵马应和。
……
京城东边的一处小院中,萧煜的确在这里落脚。
他正看着手中的家书,昨日家书递到了他手中,却已经看了许多遍,闭上眼睛他都能将上面的字字句句背下来。
“公子,”怀光带着斥候进来道,“京城中有异动。”
怀光说完话,旁边的斥候立即禀告:“有人调动了兵马,向我们这边来了,看着有禁军,还有京营、衙署的兵马、最多的就是各处宅邸的护卫和家将。”
突然有这么多人前来,显然是有人背地里动手脚,现在有这本事的,就是太师。
怀光皱起眉头:“会不会情形有变?”真的出了问题,恐怕也来不及阻止了。
第六百三十六章 向谁讨回公道
萧煜仔细地将家书放好,不慌不忙地起身看了看一旁的沙漏。
时辰差不多了。
“打开门,”萧煜看了一眼怀光,“我们去宫门口。”
许久不上战场,连胆色都小了,怀光被自家王爷这一眼扫的羞愧,忙低头应声。
其实怀光的胆色也不小了,毕竟这是在京城,自家被那么多人盯着,上次自家主子被人算计差点丢了性命,在他心里留下不小的阴影,之后他办事行事都务必更加小心,但不是所有事都能十拿九稳,就像这一次。
……
埋伏在院子外的各家人马,正想着要派出人手去探听一下消息,至少要确定里面有多少人,等到宫门口动了手,他们也好一拥而上,将豫王当场抓住。
到时候是送去宗正寺大牢,还是就地斩杀,再另行商议。
派出去的人,还没等靠近宅院的围墙,那一扇关紧的大门突然打开了,将他们吓了一跳,距离最近的探子中的一个,甚至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最后还是被同伴拖拽着这才藏在了角落里。
总不能是还没动手就被人发现了吧?
几个探子额头上满是汗水,若是武卫军径直来抓他们,他们也只能自我了断,免得在武卫军大牢里吃尽苦头。
然而……事情好像并没有像他们惧怕的那般发展。
脚步声似是与他们越来越远了。
胆大的探子先伸出头去查看,紧接着他就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他瞧见了豫王……
“豫王……豫王,”探子嘴唇蠕动着,无声地喊叫,“豫王出来了。”
萧煜就这样带着身边的护卫,光明正大地走出了院子。
埋伏在这里的人,得到上峰的命令,若豫王要逃走,他们想方设法也得将豫王阻拦在院子中,总之不得让他离开。
可现在,豫王真的走出来了,却与他们预计的大相径庭。
因为豫王并没有匆忙逃走的意思。
此时的豫王穿着一身绯色罗袍,下着朱裳,大红蔽膝。锦绶上绣着的蟒纹,在阳光下闪烁着金芒。这身衣袍与皇帝的朝服已经格外相似,乍看起来,让人恍然想到了太庙中供奉的那副太祖的画像。
这可是萧氏子孙,是大齐除了皇帝之外最尊贵的人,皇帝没有子嗣之前,于情于理,豫王都是下一个皇位承继人。
那么面对这样一个人,谁敢先动手?
重要的是,豫王并不是要逃走的样子,因为他穿着的可是朝服。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穿着朝服,在这么多人面前,步行出城。
豫王分明是要入宫觐见皇上,他腰间的宫牌佐证了这一点。
那宫牌周围镶金,只有皇帝特招大臣入宫时,才会让心腹将这宫牌递出去。
持着宫牌者,甚至可以出入内宫。
直到现在,众人才意识到,现在皇上和豫王是站在一起的,没有皇上的命令,他们对付豫王那就是兵乱,是谋反。
他们之中,自然也有太师的兵马,可现在这些人也没有动手。
豫王从院子里出来的太早了。
宫门口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要他们以什么名目抓人?带兵的副将向四周看了看,瞧见了跟在豫王身边的武卫军,没有旁人帮忙的话,他们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再说,谁知道皇上有没有派人在周围?
除非埋伏在这里的人马齐心协力,才可能有胜算,但现在除了他们之外,其余人显然还在观望,不可能下场。
“将军,若不然我们放箭,射杀豫王。”
箭矢绝不可能拿下豫王,街面上可以躲藏的地方太多。
武卫军早就发现了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一点的防备。
副将摇头,旁边的军头不禁道:“他怎么敢……”
“可能是太有自信,”副将道,“觉得定能诬陷太师。”
军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副将想了想:“快有消息传来了,再等一等,只要看见咱们的人发出讯号,就立即动手。”
军头应声。
豫王没有加快脚步,他甚至没去瞧周围那些攒动的人头,仿佛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
太师的人攥紧了手。
就快了,很快豫王就要慌张逃窜。
……
与此同时,宫门口又陆陆续续围过来不少人。
众人都盯着孟宫人,等着她继续说话。
孟宫人一阵喘息之后,接着道:“大家一定好奇,我为何会在大牢里吧?豫王妃被刺杀确实与我有关,我听探子说豫王妃怀了身孕,恐怕有人因此拥护豫王对皇上不利,于是纵容手下自行在藩地行事,想要闹出些乱子来。”
“没想到有人自作主张刺杀豫王妃,当场被武卫军抓获,这才有豫王派人来京查清这桩事。”
孟宫人脸上忽然有了一抹笑意:“我为皇上做了那么多事,却差点因此功亏一篑,好在太师出现了,重新给了我机会。”
太师府的管事听着孟宫人这话,微微皱起眉头,孟宫人的话听起来有些怪异,她不是该说豫王如何威逼她吗?
管事还没琢磨清楚,孟宫人接着道:“我是自愿挨打,自愿留在大牢的。”
管事忽然脊背一凉,睁大眼睛看向孟宫人,他觉得孟宫人接下来的话,可能不是他们预想的那些。
孟宫人突然看向太师府管事,一字一顿地道:“我留下,为了查清楚,到底是谁收买了我的人,刺杀豫王妃,离间皇上和豫王,从中获利。”
“皇天不负有心人,那个人总算露面了……”
孟宫人忽然转过身,她伸出手指向了太师的轿子。
“太师猜测我受尽苦头,定然怨怼皇上和豫王,从大牢里将我救出,我必然会为他卖命。”
“可他不知晓,我苦苦挣扎,是在等他,我就算豁出性命,也要看清楚,到底是谁害我差点做了大齐的罪人。”
这一刻孟宫人的脸颊,有些病态的发红,她的手臂因为虚弱而微微颤抖,但她神情果决和坚定。
“你们以为太师真的在那顶轿子中吗?不,太师此刻带着兵马在城外,等着利用我诬陷豫王后,发动兵乱。只要皇上与豫王兄弟离心,给豫王扣上了欺君的罪名,他就可以煽动京中的兵马和人手,向豫王动手。”
一支箭矢从太师府管事手中射出,直奔孟宫人的胸口,就在这一刻,一柄钢刀挥下,救下了孟宫人。
周围登时大乱起来。
魏宪见状大声呼喝:“孟宫人受豫王指使,陷害老师,我们要为老师讨回公道。”
魏宪话音落下,就有不明就里的学生想要加入其中。
正当这盆滚水就要烧开之际,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你们准备向谁讨回公道?”
第六百三十七章 虎符
那说话的声音,混在嘈杂的叫嚷之中,原本不该怎么显眼,可当它响起时,很快让周围陷入了静寂。
上过朝的官员都能听得出来,这是皇帝的声音。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些官员先反应过来,忙跪地行礼,剩下的那些很快也就跟着惊醒,在这呼声中纷纷跟着跪地。
“参见皇上。”
文武官员快速地以官职大小,在皇上门口排序。
另一头的太师党众人面色铁青,太师府管事和魏宪神情僵硬,尤其是魏宪,显然有些不知所措。
事情没有按照之前说好的进行,孟宫人说的那番话是针对太师的,皇上显然也知晓内情。
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没张嘴,本来已将他们围拢的禁军,又向前了几步。
魏宪的一颗心豁然凉了。
“皇上,”孟宫人也拜服在地,“奴婢幸不辱命。”
萧旻走上前下意识地想要搀扶孟宫人,但他的手还没有落在孟宫人身上,身边的禁军已然先上前一左一右将孟宫人架起来。
萧旻看着孟宫人道:“嬷嬷辛苦了。”
孟宫人眼睛通红,神情更为激动:“奴婢能有机会弥补过失,心中不知有多欢喜。”
这样的话她只说一句,就不敢再讲,她知晓豫王不喜欢如此,生怕好不容易用性命搏来的机会,再被自己葬送掉。
“皇上,太师在京外有个庄子,淮安郡王的长子就在那庄子上,这些年一直在被太师教导,太师带人离开京城,也带上了他。”
孟宫人话一说,本来面容苍白的魏宪,嘴唇跟着颤抖起来,他转头看向太师府管事,老师从未与他们说过淮安郡王长子的事。
孟宫人点破最关键之处:“淮安郡王长子,是所有宗室中,除了先皇一脉,与太祖最为亲近的,而且那长子只比皇上年长一岁。”
宫门外登时又嘈杂起来。
太师的心思展露无遗,如果不是要暗中谋反,何必亲手教养一个宗室?
萧旻抬起眼睛看向不远处的太师党众人,顾不得再护着那轿子,太师府的人向后退去,都点检使顺势上前,用手中利刃挑开了轿帘。
一个家仆打扮的人坐在里面,他一脸惊恐地望着都点检使,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
太师果然不在这里。
“皇上莫要听信谗言,”太师府管事见魏宪一直不说话,只得自己开口,“太师一心一意辅佐皇上,如此安排也是逼不得已。”
“不得已?”文武官员中有人反驳,“太师为何偷偷教养宗室多年?为何要带着宗室离开京城?单是这一桩,就是欺君罔上。”
另一个官员跟着道:“这其中真有什么内情,不如请太师前来,亲自将此事向圣上说明。”
“说的对。”
一片嘈杂声中,人群中又有了骚动。
太师府管事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在此之前,诸位大人不如先向皇上禀告,今日本是寻常朝会,诸位当中许多人都该是轮值上朝,为何全都聚在这里?”
管事想要拉官员们下水。
若是官员们知晓自己无法脱身,逼不得已就要与太师站在一处。
官员们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能直言,只得互相看看,谁也不敢说话。
他们背地里与太师来往之事,不知道皇上知晓多少?又要如何处置。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
如同头顶炸起一记惊雷,气氛再次一肃,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人群被拨开,显然有人向这边而来。
都点检使暗自松了口气,他知晓是谁来了。
“这么难说清楚?”
那声音再响起时,萧煜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众人面前。
官员们一下子被人戳中了要害,他们目光闪烁,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豫王来了。
之前只有年幼的皇上,有些事还容易蒙混过关,现在多加了一个豫王,谁又敢再动什么歪心思。
萧煜走到萧旻前面,不加迟疑地撩开身上的朝服跪地行了大礼:“臣萧煜,参见皇上。”
几乎是同时,怀光等人也跪在地上。
大齐的藩王,非重要场合可以不向皇帝行跪礼,但这是萧煜受封之后,第一次在人前见皇帝。
这一跪也表明了豫王的心思,萧煜愿臣服于年幼的皇帝。
在豫王没有进京之前,有人猜想过,豫王不肯当面接封赏,是否为以后留了后路?
豫王恢复了先皇嫡子的身份,不肯接受皇帝的册封,便是不承认皇帝的身份,毕竟按本朝惯例,他才应承继皇位。假以时日,万事俱备,可能豫王就会发兵逼宫,到时候他可以告天下人,他并非谋反,而是拿回自己的东西。
可现在豫王跪下了,他再行兵变就是真正的谋反,再也没有了别的托词。
“阿兄请起。”萧旻上前伸手托住了萧煜的手臂,他想要用些力气将他的阿兄真的扶起来,可他又怕自己力气不够,这样胡乱思量着,却感觉到手上一轻,萧煜已经顺着他的意思站起了身。
两兄弟四目相对,这一刻萧旻感觉到无比的轻松,因为他在阿兄眼睛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欢喜和亲近。
虽然都是不动声色,却又很容易让人察觉。
萧旻心中一阵温暖。
“皇上、豫王爷,微臣有罪,微臣是听信了太师的谣言,所以才带着衙署的兵马前来宫门口,等着与太师一同……护驾。”
“微臣也是。”
“微臣等被奸佞蒙蔽,差点就……酿成大祸。”
“请皇上责罚。”
那些暗地里与太师私通的官员纷纷请罪,有人还拿出了太师名帖,恨不得立即将太师与他透露的种种,一字不差地禀告,换来从轻发落。
皇帝不说话。
豫王道:“可见文武官员对太师唯命是从,若太师在外振臂高呼,也许很快就有人出城归附,不出几日,大齐就能有个新朝廷了。”
官员们听得脊背发凉。
“微臣等不敢。”
“微臣愿将家小留下,与禁军一同出城抓捕太师,不敢盼将功折罪,只想弥补一些过失。”
这话孟宫人很是熟悉,虽说她算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想起当日在大牢里被豫王盯着的情形,她脚下发软,差点就站立不住。
官员们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皇帝开口,心中默默盼着皇帝仁心,就此饶了他们。
萧旻依旧没有开口,事实上他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些人,他想了想从胸口掏出一样东西,递给了萧煜。
“阿兄,这是父皇留下的调兵虎符,朕就将这个交给阿兄,一切都由阿兄处置。”
孟宫人听到“虎符”两个字,下意识地想要阻止,手刚刚伸了伸就僵住了,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请旨
孟宫人眼睁睁地瞧着豫王接过了虎符,她的一颗心仿佛被人紧紧攥住,一时喘不过气来,腿一软瘫坐下去,幸好有禁军架着她的手臂,但她整个人也像一条丧家之犬,没有了半点的精神。
不但如此,她连再看豫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因为她害怕自己刚刚的心思被豫王察觉到。
孟宫人鼻子发酸,皇上将自保的东西全都拿了出来,豫王真的有了反意,皇上哪里能有还手的余地?
不止是孟宫人这样想,在场的官员们望着那虎符也都各怀心思。
豫王本就会统兵,现在又军权在握,已是所向披靡。
不过皇上以虎来逐狼,将来又会不会被虎反噬?
“本王知晓你们在想什么?”豫王开口道,“你们在想,本王现在手握重兵,将来会不会觊觎皇位。”
“也许还会责怪皇上,为了对付太师,却亲手为自己培植出下一个乱臣贼子。”
“臣等不敢。”
立即有人低头道:“豫王爷一心为大齐和皇上着想,此心可昭日月。”
萧煜露出一抹笑容,只不过短暂在他脸上出现的笑意,没有让周围人觉得轻松,反而更加恐惧。
那笑似是将一切都看透,笑他们的装模作样和愚蠢。
“皇上,”萧煜看向萧旻,“微臣求一道旨意。”
萧旻点头:“阿兄想要什么,朕去写来。”
萧煜道:“大齐兵马,包括禁军在内,全都受微臣辖制,微臣在三个月内平息所有叛乱。”
官员们心惊之时,听到旁边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次终于有人耐不住了,大声道:“大齐禁军一律听命于皇上,不曾有过他人执掌的先例,还请皇上三思啊。”
官员话音刚落,萧煜声音冰冷而威严:“太师与相王等宗室勾结谋反,皇上命豫王带兵平乱,大齐所有兵马,随时听从豫王差遣,若有反抗者,无论官职一律诛杀,无需另行请旨。”
说完这话,萧煜扫向所有官员:“以后大齐,如遇这样的情形,就不用说没有先例了,后人也可依此行事,兴许我等也算为后人解决了一桩难事,功在千秋。”
官员们怔愣地看着萧煜。
豫王怎么能如此猖狂?
这样皇上还能答应豫王的请求?
一个老臣泪眼婆娑,不禁再次呼喊:“皇上……三思啊!”
萧煜不再说话,静静地瞧着这一切,眼前的人无论做什么,仿佛他都不在意。
另一边的太师党,还没有立即被拿下,他们苟延残喘时,目光中还闪烁着几分期望,如果皇帝和豫王就此离心,他们也许还能有活路。
片刻之后,小皇帝终于动了,他尽量上自己稚嫩的脸上,挂上几分如阿兄那般沉着的神情,他慢慢松开了衣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大一些:“中书省官员何在?照豫王所说拟旨。”
官员们或是惊诧,或是悲戚,或是失望,各种情绪杂陈。
中书省的官员好容易才回过神,爬起来站到皇帝身边。
幸好这里离值房不远,取出圣旨拟好拿来,并没有费多大功夫,在此期间不停地有官员谏言,皇上至少不能让人染指禁军。
年幼的萧旻这次却好像十分坚定,半点不曾动摇。
最后他在圣旨上加盖了玉玺,递给了豫王:“阿兄拿去吧!”
官员们只有叹息。
也许是没长大,天底下,也只有这样一个年幼的帝王,相信什么是手足情深,他完完全全信赖豫王,豫王要什么,他便给什么。
就在宫门口,在文武官员面前,将大齐奉在了豫王面前,豫王会不取吗?如果豫王登上皇位,那么他们这些官员也全都有罪。
“豫王……”
在萧煜没接圣旨之前,还有官员想试图阻止豫王。
不过与皇帝一样,豫王毫不客气地将圣旨攥在手中。
圣旨在,虎符在,豫王无论做什么都名正言顺。
萧煜道:“但凡收下太师名帖的官员,立即与京营的兵马一同出城捉拿太师,如有不肯前往者、临阵脱逃者,一律斩杀,亲眷按谋反罪论处。”
官员们没有动。
萧煜再次开口:“一刻钟。”
这话说完,终于有人起身向城外走去,他们知晓萧煜不是在吓他们,萧煜是真的能动手杀人。
开始有人起身离开,然后更多的官员跟在他身后。
一刻钟过去,武卫军和禁军突然抽出腰间的利刃,就在许多人没反应过来之前,锋利的刀刃已经刺穿了几个官员的喉咙。
鲜血喷溅,人头落地。
那些人试图蒙混过关,以为皇帝和豫王不可能查的那般清楚,他们显然选错了。
魏宪见到这般情形,一下子跪在地上,他也顾不得别的,用力嘶声喊叫:“皇上、豫王饶命,微臣也是被太师骗了……”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人绝望的了。
皇帝和豫王之间互相信任,没有半点的嫌隙,谁还能离间这两兄弟?或许以后可以,但现在不可能做到。
只要两兄弟不反目,大齐的江山就难以撼动。
“皇上,罪臣还知晓朝中谁与太师有来往,愿帮朝廷一起拿下那些人……”
不等魏宪将话说完,太师府管事抽出腰间的软剑向魏宪刺去,魏宪的护卫抽刀抵挡。
一时之间太师府的人与魏宪等人开始缠斗起来。
魏宪躲闪着,试图向皇帝等人靠近,却还是被管事刺中了胸口。
朝廷没有动手,太师党就乱成一团,他们自相残杀的种种都落入官员们的眼睛中。
在皇帝和豫王面前,太师突然变得不堪一击,待太师党内斗的两败俱伤后,禁军上前,片刻功夫之后,就收拾了残局。
“圣上英明。”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剩下的官员也都跟着呼出声。
皇上和豫王是英明的,君臣在所有官员们面前,证明了他们彼此毫无猜忌,皇帝给了所有能给的,豫王想要谋反,只需高呼一声。
但如果豫王这次不谋反,此生也不可能再走上这条路。
那些担忧的官员们,不用再做任何事,因为他们做什么都没有了任何用处。
豫王用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了他和皇帝之间可能存在的问题。既然用不着担忧,那么大家就可以一心一意对付太师党了。
萧煜看向萧旻,前世他最想做的就是带兵杀入京城,亲自取了萧旻的性命。
他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没有任何的感觉,不过就是挡在他路上的一颗棋子。
可现在……
他第一次发现,萧旻的鼻子、下颌都与他有些相似,萧旻认真看着他的时候,也微微扬起了嘴角。
那不是想笑,只是有些紧张和担忧。
就像另一个小小的自己……
萧煜忽然伸手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第六百三十九章 重要的一局
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皇帝身边的内侍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只因为豫王手中的利器着实太过锋利。
萧煜身边的萧旻被晃了一下眼睛,不过他小小的身子却一直没有动。
长剑一挥,鲜血迸溅,一颗人头落地,那是禁军中的一个都虞侯。
这人一直站在皇帝身后,紧盯着皇上和豫王,想要伺机向豫王动手,正当他额头上的冷汗滚落时,豫王手中的剑动了,他最后的感觉,是被自己涌出的鲜血填满了喉咙。
萧煜道:“我萧煜奉旨平叛,此去必当杀尽奸佞,还大齐一个太平河山,诸位将领……”
“在。”
武卫军以及在场的禁军、各处的兵卒和将领齐声应诺。
萧煜道:“为朝廷锄奸,为大齐杀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是该你们回报大齐,回报圣上的时候了。”
众人齐应声。
躺在地上的太师党管事,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有呕出一口鲜血。这是太师想要的局面,想要无论做什么,都没有任何人牵制,想动兵就动兵,想杀人就杀人,就算不当皇帝又怎么样?
可惜……
太师得不到了。
……
京城外。
太师正在等消息,他身边是淮安郡王长子,这孩子比皇帝年长,可现在却眼睛通红,一脸恐惧地看着四周。
养了这么多年,却还不如萧旻。
太师垂下眼睛,若非教出来的孩子不听话,他又怎么会另养出一个去替代?萧旻小时候他就发现,那孩子十分聪明,将来必定能有些建树,不过现在看来,他不需要一个聪明的皇帝,只需要一个能听话的孩子。
“还没有消息吗?”太师问向身边的家将。
家将道:“已经让人盯着了,可能……还没有抓住豫王。”
这也很正常。太师想到了萧煜必定难缠,别看萧煜带来的兵马不多,但怀光等人都是从死人堆里搏杀出来的将领,不是一般武将能敌的,所以他才会安排那么多人一起盯着豫王,他要用人命,将豫王困在城内。
太师看向淮安郡王长子,那孩子会意忙上前为太师添茶,只不过他的手有些发抖,茶水淌在了桌上。
一杯茶还没倒好,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太师……”
焦急的声音吓着了,淮安郡王长子,他手一抖,不小心将面前的茶碗打翻,面前一片狼藉,淮安郡王长子眼睛通红,仿佛就要哭出来。
往常这样的时候,太师必然罚他,可现在太师顾不得在意这些。
探子禀告道:“城内出事了,咱们留在里面的人,许久没有出来报信,咱们与管事他们断了消息。”
他们之前有约定,无论城内什么情形,管事的人都要送信出来,可是根本见不到他们的踪影。
“也没有兵马出城。”
如果豫王谋反,应该有人送信去城外京营,然后调动兵马一同前去擒贼才对。
太师皱起眉头,他缓缓起身:“带上人,随我去看看。”
站在城外的山坡上,就能将京城附近大致看清楚。
太师的庄子也建在山中,为的就是能在这一天派上用场。
太师骑马带着人一路前行,很快就蹬上了山坡。
京城几个城门关闭,城门口也是一片安静,至于城内……被厚厚的城墙隔绝,根本不知晓其中发生了什么。
守城将士中,也有他们的眼线,想要送消息对他们来说并不难,除非……他们一下子全都被拿下。
那些人分散在各个衙门中,找起来并不容易,除非在他们动手的时候,被人盯上了……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豫王将精神都用在那老宫人身上,以为那般就能对付他,不太可能暗中再去这样安排。
太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可眼皮却是一跳,心里浮现起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他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就在太师等人盯着的时候,忽然北城的城门缓缓动了。
“城门都打开了。”
“有人要出来了。”
斥候先喊出声。
太师这才发现,有动静的不止是北城,东城门和西城门也被打开了。
太师眼皮又是一跳。
“说不定是有人出来向京营报信了。”
太师抓紧了缰绳,不等看清楚城内冲出的到底是什么人,已经调转了马头:“立即整兵离开这里,一路往西,寻机会与相王兵马汇合。”
太师话说完,人已经到了半山腰,他身边的家将甚至没有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分明还什么都没瞧见。
太师的确没看到,但多年保持警觉的他,格外的敏感,城门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打开,这样的情形,是要几路兵马从各个方向出城。
这样做,通常都是为了围攻。
豫王在城内,所以被围攻的人只有他。
太师身后的家将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瞧见的则是一支骑兵队伍,气势汹汹朝他们方向而来。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他。
……
嘈杂的声音在太师身后响起,城内出来的兵马没有这么快找到庄子,先与他的人交上手的是京营的人。
“捉拿反贼。”
打斗声中夹杂着呼喊。
“反抗者一律杀无赦。”
太师反应的及时,带着一队骑兵往东奔驰,好不容易才暂时甩掉追来的兵马,家将带来一个从京城逃出来的探子,探子身受重伤,只剩下一口气,断断续续地将城内发生的事说出来。
“管事他们……都死了。”
“那是一个圈套……宫人在文武官员面前,告发太师。”
“皇上将虎符给了豫王,还允许豫王先斩后奏。”
豫王手中有了十万大军,且不受任何人的制约,那将会变成什么样?
众人只要想一想就心中一片冰凉,他们纷纷去看太师,希望太师还有别的布置。
但显然他们要失望了。
太师深吸一口气道:“只要能与相王合兵,就还有机会。我之前让兵马暗中投靠相王,就是为之后做的准备。”
相王的兵马折损不少,再说他们之前面对的不过是藩地的武卫军,而非手握大齐所有兵马的豫王。
这一刻大家都清楚的知道,太师输了,至少输了最重要的一局。
第六百四十章 无处可逃
先皇驾崩之后,托孤于太师,太师一步步掌控大齐的权柄。跟随太师的人,也进入大齐权力的核心。
只要有太师在,他们认为头顶上的天就塌不下来。
即便冯太后弄权,外戚收拢人心与太师党对抗。冯家最猖狂的时候,到处设冤狱,借口杀了不少太师党的人。
不过即便如此,太师也十分镇定地处置各种事宜,从未失态过。
现在却不一样了。
跟在太师身边的人,都感觉到了太师说话时的无力,以及对眼下这样情形的失态和慌乱。
要知道相王只是太师打出去的一颗棋,不要说太师,太师身边的几个学生也从未将相王当成一回事。
可现在太师不但连这颗丢入棋篓的废子捡了起来,还告诉大家能否赢下这一盘,这颗棋是关键。
也许还有不少人觉得其中虚虚实实,说不得真的是太师有意安排,但有些人却已经暗暗为自己想退路。
可明面上,却没有人会表露出来。
“老师说的是,皇上和朝臣只是被豫王一时蒙蔽,眼下我们要避其锋芒,等安稳下来,自然会将豫王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到那时再起兵清君侧。”
太师知晓军心必然乱了,但他不准备再多做耽搁,真的被萧煜拿住,也就不用再去想日后如何。
这样思量着,带人一路逃窜,等到了天黑以后暂作歇息时,太师身边人清点人手,发现只剩三分之一的人跟随。
“有些人是没跟上,还有些人……”
太师身边的家将低声禀告,没敢将话说的太明白。
太师接口道:“有些人趁乱逃走了。”
家将忙劝说:“那些心志不坚的人,逃也就逃了,留着他们也是白白消耗粮草,老爷放心,我们这些人誓死追随您,拼死也要为您杀出一条血路。”
家将将手中水囊奉给太师:“那豫王心怀鬼胎,拿到了虎符,必然想着如何趁机得到皇位,不会将兵力都用来对付我们。”
太师淡淡地道:“你想说,豫王没有得手之前,不会真的杀我,这便是我们的机会。”
家将微微张开嘴,想要否认却没有开口,他们的确是这样思量的。
太师道:“我知晓了,你先下去歇着吧!”
等到家将躬身退了下去,太师借着月色向远方眺望。
家将的话说的没错,但他想要问,如果豫王不要皇位呢?他们又能逃去哪里?
不过,谁会不想要皇位呢?
尤其是摆在你面前,只要你伸伸手就能够得着……
谁能忍得住不去动?
太师脑海中浮现出萧旻的面容。
小皇帝一定会后悔。
……
萧旻带着内侍回到了宫中,他没有再去看受伤的孟宫人,只是吩咐人好生照顾,等她痊愈之后,他会赏赐一笔银钱,让她回家乡养老。
“皇上,”内侍还是忍不住道,“您真的把禁军都交给豫王?”
萧旻点点头。
内侍抿了抿嘴唇:“方才回来的时候,奴婢瞧见门口把守的禁军好像换了。”
萧旻道:“朕知晓,阿兄说其中有太师的人,要一一甄别,只有确定与太师没有瓜葛,才能让他们继续守卫皇城。”
内侍期期艾艾地道:“豫王爷说的也没错,只是……”
萧旻知道内侍要说些什么,他抬起眼睛:“除了阿兄之外,谁能做这桩事吗?朕若是将禁军交给你,你敢不敢收下?”
内侍一时语塞,收下禁军就意味着担负了护卫皇上的重责,万一没弄好让奸细混进来,那他就会成为大齐的罪人。
“没有人敢,朕才将这些都托付给阿兄,”萧旻道,“朕与阿兄不一样,朕手里最有用处的就是父皇给的虎符,和这个皇帝的身份……朕就用这两样来帮阿兄。”
内侍看着皇帝那小小的身形,不由地鼻子一酸:“希望豫王不要辜负皇上。”
“阿兄不会的,”萧旻道,“朕知晓。”
内侍道:“禁军若是进宫抓人,我们要不要阻止?”
萧旻摇头:“那是阿兄在抓探子,让阿兄只管去做就好了。”
萧旻想到了刚刚萧煜看他的目光,在别人看来,他好像吃了大亏,其实他才是最舒坦的那一个。
那些重压,全都给了阿兄,他手里什么都没有之后,什么都不用愁了,只需要等结果。
“我们来丢口袋吧!”萧旻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只布口袋,那是阿兄带给他的,说是阿嫂亲手缝的。
萧旻第一次在自己寝宫中,玩的大汗淋漓。
只不过很快他就不舍得将那布口袋丢出去了。
萧旻皱着眉头瞧着,那布口袋好像随时都会破掉似的:“你说,再这么丢下去,是不是就要坏了?”
内侍也不敢说,按常理……不会坏,可豫王妃亲手缝的好像不太一样。
“不是说女子都会做女红吗?”萧旻想要让人将东西收起来,却又忍不住收回在眼前端详,歪歪扭扭的针脚,就像一条扭动错节的蜈蚣。
内侍应声道:“是,女子……从小就做针线。”
“那阿嫂的样子,怎么像是不会呢?”萧旻道,“阿兄说,一只布口袋能传很多代。”
为了不让阿兄失望,萧旻还是决定将布口袋好好收起来,也许过了许多年后,再传给后人用。
到时候他再将阿兄说的那番话重新说一遍。
萧旻脸上浮起一抹笑容,他觉得这个愿望定能实现。
……
往京城去的路上,张尧听到了许多消息。
豫王手握虎符,调动兵马平乱,太师这些年好不容易培植的势力,正在被萧煜连根拔起,太师等人自从在京外与武卫军交手大败后,就如同丧家之犬拼命奔逃。
换成旁人可能早就被朝廷拿下了,太师到底不一样,各地州府都有太师安插的人手,太师就依靠这些人四处躲藏。
“朝廷平叛用不了多久。”官路边上都有人在议论。
另一个问:“你怎么知晓?”
那人道:“最近逃兵越来越多,都是从太师麾下的兵卒。衙署张贴告示,让逃兵去府衙听审,只要手上没有人命的,都可以脱罪回到家中。”
“兵卒都没了,还打什么仗?”
“说的也是。”
“真这样可就好了。”
张尧听着抬起眼睛,萧煜这样做,就会有更多的兵卒从太师那里逃出来,谁不想要一条活路呢?
看来这仗打不了多久,他得加紧赶路。入京晚了,他想做的事,可就做不成了。
第六百四十一章 入城
张尧等人日夜兼程,随着离京城越来越近,张尧也愈发清楚眼下的局势。
虽然皇帝依旧坐镇宫中,但整个朝廷都听从萧煜的吩咐行事。
知晓这个消息,张尧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容。
“老爷,”张家随从低声道,“现在出去随便听一听,都是坊间百姓称赞豫王的话。”
“之前赶走西蕃就是豫王,如今奸佞谋反也要豫王来平息。”
“还有人说,有豫王在,大齐就乱不起来。”
张尧心中一动道:“皇帝呢?有没有人说皇帝?”
张家随从摇头:“没有……就算是有一两声,也是说皇帝太过年幼……”
有这句话就够了,因为寻常百姓不敢议论天家,能漏出这一两句,就可看出在百姓们心中皇帝不如豫王。
张尧道:“豫王大军到哪里了?”
随从道:“豫王带着人一路往西,应该是在驱赶太师和相王汇合。”
张尧点点头:“太师在朝廷和坊间都颇有些声望,突然闹出这样的事,难免有人心存怀疑,不过若是太师与相王兵马汇聚在一起,那就不一样了,相王早就被认定谋反,太师与他勾结,罪名就算定死了。”
自家外甥这手段到底是无人能及,才出来多久,就有如今的局面。
不过张尧还是盼着萧煜不要那么快平叛。
看张尧一直没说话,随从道:“眼下情势大好,老爷还有什么担忧?”
“自然是怕我那外甥,自恃手段高明,反而会做出一些傻事来。”
随从没太明白,也不敢胡乱猜测这话的意思。
张尧道:“说到底,他心里还是将萧家摆在第一位,没想着我们张家的血海深仇。”
随从目光闪烁:“您是怕豫王早早就交还兵权?”
张尧叹口气:“在凤霞村太久了,天天与赵洛泱在一处,我怕他的雄心壮志都被消磨干净,反而多了妇人之仁。”
张尧是亲眼所见,在村子里的时候,赵洛泱走到哪里,萧煜就跟到哪里,看着与寻常夫妇没什么区别。
萧煜可能都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一个藩王,岂能与乡村的妇人一样目光短浅?他若真是那般,就辜负了整个张家。他张家那些性命,也都全都白白葬送了。
张尧在洮州时就想要劝说萧煜,可惜萧煜表面上将他当做舅舅,心中终究对他有防备。或者说,萧煜信任的人只有赵洛泱。
但那赵洛泱从未走出过村子,知晓的东西也不多,到了关键时刻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坏事,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赶来京城。
“走吧,”张尧道,“早点进城去。”
凡事都得等到进京后再说。
随从应声,立即为张尧牵马。
又赶了一日的路,天黑之前,张尧等人到了京城外。
因为战事,城门紧闭,城外还有兵马守卫,城门口聚集了不少百姓,但无论百姓如何恳求,没有朝廷出具的文书,一概不得出入。
张尧拿出了萧煜的名帖,吩咐随从:“你将名帖送过去试试,就说我是萧煜的舅父,是从洮州来帮忙的。”
随从取了名帖忙去与守卫城门的将领交谈,很快随从去而复返。
“守城的刚好是武卫军,”随从笑着道,“他们认得王爷的名帖,不过眼下不是入城的时辰,守将正与城楼上的人商议,一会儿就送下竹篮,将我们吊上去。”
很快,城楼上放下两个竹篮。
张尧坐进篮子,看着守将:“我带来的人不多,也都是来帮忙的,将他们一并送入城中。”
守将从洮州而来,知晓张尧的身份,低声应承,并将手中的名帖送还到张尧手上:“名帖舅老爷拿好了。”
张尧等人顺顺利利进了京城,被人带着去了落脚的院子。萧煜带兵出城了,但还有聂平留在城中。
聂平暂时掌管城内的武卫军和部分禁军,还会将京中的消息及时送到萧煜手上。
天黑下来,张尧才见到聂平。
聂平有些担忧:“舅老爷前来京城,是不是家中有事?”
张尧道:“是洛泱担忧煜哥儿,原以为我们能在京中遇到煜哥儿,没想到路上错过了。”
他们从西边过来,萧煜也带兵往西追赶太师,可不是错过了。
“王妃可安好?”聂平又追问一句。
张尧笑着道:“都好,只是身子重了,希望月份大的时候煜哥儿能回去,现在看来……很快兵乱就能平息了。”
聂平点头:“王爷要在三个月之内平息所有战乱。”
张尧有些意外,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这一路,我们都听说了,太师屡战屡败,眼下不敢再与煜哥儿正面争锋,只能一味逃窜。”
说到这里,张尧微微一顿,露出些许不解的神情:“按理说京城附近应该没有了叛军,为何京中反而守卫森严?甚至都不让随意出入了?”
聂平有些犹豫,一时没有开口。
张尧道:“有什么内情?”
想一想张尧的身份,聂平片刻后拿定主意:“既然是舅老爷问,我也就不瞒着了。之所以城中如此,是因为皇上的寝宫昨日被太师的人攻破,多亏禁军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聂平不禁叹气:“宫里我们清理了几遍,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出了这事后,我们也不敢让皇上一直在寝宫逗留,每晚都要换处宫殿歇息。除了皇上身边的人,其余人都不知晓皇上真正所在。”
张尧先是惊讶,然后安慰聂平:“太师到底弄权许久,他安插的暗棋太多,防不胜防……”
张尧说到这里陷入思量,片刻之后他看着聂平:“若不然你带我入宫去看看,这些年我管着相王的那些探子,对这些事知晓甚多,说不得发现异常之处,皇帝这样四处躲藏,知道内情的是防备太师,不知晓的还当我们要对皇帝不轨。”
张尧所说有些道理,聂平仔细琢磨片刻:“那就劳烦舅老爷了,明日一早我就带着舅老爷一同入宫。”
张尧摆手:“煜哥儿在外征战不易,若是京中出事,便要功亏一篑,我们要想方设法帮他稳住京城,不能出任何乱子。”
聂平点头:“我现在就去做些安排。”
等聂平退了出去,张尧沉默片刻,伸手去拨弄油灯的灯芯,灯影一跳,映得他的面孔明灭不定。
第六百四十二章 说服
第二天,天刚亮,张尧就早早起身,刚刚用过早饭,聂平就前来带张尧等人一同入宫。
张尧看着那高耸的红墙,不禁有些失神,当年他们张家人曾跪在宫门前,祈求皇帝还他们公道。
如今旧地重游,先皇早就驾崩,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我们有多少人手在宫中?”张尧跟着聂平一路向前。
聂平道:“宫内留下了三十人,其余都是禁军。”
张尧不禁道:“这么少?”
聂平点头:“大部分人马要陪着王爷出征,我们的人就配合禁军护卫京师和皇上。”
张尧道:“就算多留些人,恐怕你们也无法应付,宫中那些人素来惯会算计,你们哪里是他们的对手?”
张尧说着顿了顿,想起从前:“当年我们张家小心翼翼,生怕被拖进那些争斗,甚至不敢让自家子弟身居要职,我家那位娘娘,一向待人和善,谁能说出她什么错处?可到头来还是被人陷害,直到死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聂平想到张家不禁道:“现在好了,有王爷在,那些人不敢再如此。”
“真的吗?”
聂平忽然听到张尧小声说了一句,他不由地脚步一滞。
张尧道:“当时我们也这样以为,可最终却是那般结果。”
聂平登时紧张起来:“舅老爷是听说了些什么?”
张尧摇头:“我也没别的思量,只盼着煜哥儿能平平安安。”
说到这里,张尧深深地叹口气,看向那高耸的宫殿:“多少人为那把龙椅争的头破血流,太师、相王、老豫王都是如此……再往前还有二王之乱,这种事永远不得停歇,除非……”
张尧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聂平已经知晓他想要说些什么。
……除非真的坐在那皇位上。
张尧接着道:“这次煜哥儿带兵平叛,手握军权,稳固了大齐的政局,现在不会有人说他什么,因为大齐和朝廷都要依靠他赢下这一仗,但等他离开这里回到藩地时,他就变成了兵强马壮的藩王,到时候那些忠臣良相又会如何说他?”
聂平没想到张尧会说这些,脸上一闪惊诧:“皇上对王爷格外信任,应该不会听那些谗言。”
张尧欣慰地点点头:“但就怕……藩王非召不得入京,分开久了,有些情分难免会淡。”
聂平感觉到舅老爷说着话,忽然情绪一变,他下意识再去看张尧,只见张尧紧紧地攥起了手:“你知晓我最讨厌什么吗?”
聂平茫然地摇头。
张尧道:“最讨厌那些所谓的臣子,为了仕途前程,不惜重伤为大齐立过功劳的臣子,因为只有拿下这些功臣,才能获得极大的功劳。也只有从前的臣子空出位子,他们才能与朋党一起,占据那些高位。”
“我们张家就是被这些人害了。”
聂平怔怔地望着张尧,不知在思量些什么,但显然张尧方才的那些话,触动了他:“舅老爷,万一王府将来……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被人针对,到时候……”
张尧与聂平走到一处僻静处,沉默了半晌张尧道:“到那时,煜哥儿今日救下的人,将来就会拿着利器去杀他和他的亲人。”
聂平彻底愣在那里,他缓缓地看向四周,有禁军带着人从他身边经过。
今日落难需要王爷,将来他们缓过气来,就会觉得王爷碍眼。
尤其是皇帝长大之后。
聂平的心神如同寒风中的树枝,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
聂平不知晓接下来张尧还要说出些什么,但张尧却仿佛稳住了心神,眉宇微微舒展了些。
张尧道:“好在皇上现在年纪尚小,只要将他身边那些心怀不轨之人除掉,咱们藩地将来也就更加安稳。”
聂平胡乱地点头:“这就是为何舅老爷想要与我一同入宫?”
张尧点头。
聂平躬身:“还是舅老爷想的周全。”
思量片刻,聂平从怀中取下一块腰牌递给张尧:“舅老爷拿着这个,就能随意在宫中行走,若是发现异样,只需让人知会我,我便立即将人拿下。”
张尧伸手去接腰牌。
聂平不禁又嘱咐:“舅老爷定要拿好,若是想要调动宫中的武卫军,只需要将腰牌递给他们。”
显然聂平是将宫中的事全都交给了张尧。
聂平转身离开,身影将要消失在长廊上时,他又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张尧一眼。
张尧不做停留,带着人向前走去,等到身边没有了旁人,张尧身边的护卫低声道:“老爷与聂平说那些,就是为了这腰牌?”
“差不多,”张尧微微一笑,“进到宫中,若是没有这东西,也很难接近皇上。”
护卫略微思量:“这么说,聂平也有那样的心思?”
“谁会没有呢?”张尧道,“尤其是武卫军那些人,从来只听从萧煜的吩咐,跟随萧煜驰骋沙场,怎愿意看着萧煜屈居人下?但因为有萧煜的吩咐,他们不敢有所违逆,但若是机会来了,也会顺水推舟。”
更何况聂平也弄不清楚他到底会怎么做。
张尧这是第一次入宫,但他却对这里并不陌生,因为后宫的舆图早就在他脑海中。
拐了两个弯儿,张尧到了一处废弃的宫殿中。
这宫殿两年前被雷劈中着了火,一直没得银钱修葺,宫中院子里已是杂草丛生。
张尧走进院中不久,一道人影从废弃大殿中闪过。
张尧没有害怕,反而不假思索地撩开袍子向里面走去。
穿着宫人衣装的人,就站在大殿的阴影中,等到张尧靠近,她上前行礼。
“怎么样了?”张尧低声问。
那宫人知晓张尧问的是什么:“皇帝还在使人暗中查当年颖嫔宫中的事,若非皇帝年纪太小,可能早就被他弄清楚了。我真怕有一天顺藤摸瓜,将我……找出来。”
“不用担忧,”张尧道,“过了这两日,也就没有人会在意那些了。”
宫人没弄白张尧的意思:“为……为什么?”
张尧扬起脸,露出一抹冷笑,他没有回应那宫人,反而问:“你可知皇帝今晚在哪里歇息?”
第六百四十三章 动手
宫人听着张尧的问话,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张尧迎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怎么?还没查清楚?”
宫人骇得垂下头:“从前是知晓的,谁知道太师的人突然在宫中起事,差点就杀到皇上面前。于是禁军临时做了安排,现在除了护卫在皇上身边的少数人,大家都不知晓皇上到底在哪里。”
“而且,这两天朝会也停了……奴婢等人已经两日没瞧见过圣驾。”
中书省的奏折现在由三个副相处置,遇重大的事,会让人寻来大宗正,几个人一同商议结果,若是还无法决断,就会送给豫王。
豫王在京城逗留的时间不多,但他安排的很是清晰。
眼下最要紧的只有两件事,一是小皇帝的安危,二是太师和相王这些叛军,其余的都不要紧,即便耽搁也不会动摇国本。
所以任凭文武官员再不情愿,任凭有人跳出来说不合规矩,豫王都会将想做的事做完,不会管别人如何思量。
在豫王这样的安排下,宫里宫外想要做些事的人,都无从下手。
这宫人早早就被安排入宫,张尧寻常也不会命这宫人做事,这样她才能躲藏到现在都没有被人怀疑。
而且她还在颖嫔身边侍奉过,颖嫔过世后,她被孟宫人等人招揽,暗中照顾,躲过了宫中的明争暗斗。
聂平带人入宫审讯颖嫔旧人的时候,她也被叫去问话,因为本来就没做什么事,很快就被放了出来。
但谁也不知晓,她其实是张家的眼线。
可就像她说的那样,最近皇帝忽然开始查颖嫔当年的事,她也曾被内侍盘问,虽说当年许多人都不在了,有人硬揪着不放,也能发现些端倪。
张尧半晌没有说话,宫人道:“不过我用了些银钱打点,大约知晓有三处宫殿外的禁军最多,皇上必然在其中一处歇息,如果主子要行动,我就动作再大些,彻底查清楚。”
宫人不敢太大动作是怕被人盯上,眼见要动手了,也就顾不得这些。
张尧的神情缓和了些:“看来这些年我送入宫中的银钱没白花。”
“都是奴婢没用,”宫人道,“让主子失望了。”
张尧却道:“你一直都做的很好,不但应对颖嫔那桩事,还能留在小皇帝身边,给我送出不少消息。从前我们靠着相王才能苟延残喘,寻找机会,没想到上天垂怜,恢复了豫王的身份。”
“如此一来,我们就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是为张家报仇,只要他活着,那些人一个都别想安安稳稳的度日,即便可能报不了仇,他也不会让他们舒坦。
萧煜出现之后,局面就得到了扭转。
“做好这件事,”张尧道,“以后我们就不用再战战兢兢,或许你还能顺利从宫中出来,到时我会给你一笔银钱,足够让你与家里人富贵荣华一辈子。”
“我张家的恩情,你们也算都还清了。”
说到这里,张尧话音一转。
“相反的,这件事做不好,说不得哪一日从前做的那些事,就会被人发现。要知道皇帝是要长大的,他长大后想要动手查颖嫔的事,可比现在简单多了。”
宫人应声:“奴婢明白。”
“去吧,”张尧道,“忍了这么久,不用再忍了,拿出从前的本事,将小皇帝找出来。”
宫人道:“主子放心,奴婢立即就去安排。”
等到宫人离开之后,张尧才从大殿里走出,一切进展顺利。他只要耐心地等到晚上,就能做他想做的事了。
……
福康殿里。
内侍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灯摆放在皇帝的御案上。
不用上朝之后,萧旻就留在宫中读书,特别是太师的人在宫中举事后,萧旻干脆也很少会在人前露面。
他始终记得阿兄的话,让他安安稳稳地留在宫中。
什么也不用做,只要能平安,就算帮了大齐和阿兄。
“皇上,歇一歇吧!”内侍低声劝说。
萧旻这才将目光从书上移开,他转头向殿外看去,不知不觉中,天已经黑了。
“阿兄不知道怎么样了,”萧旻道,“如果能早些回来就好了。”
内侍道:“皇上安心,豫王爷带兵无人能及,很快就能拿下那些乱臣贼子。”
“嗯,”萧旻道,“阿兄一定能的。”
他还有许多话想要与阿兄说,等安稳了,他还得将阿兄留在宫中一段日子。
“朕今日写的最好的那张纸笺帮我收好了?”
内侍笑着道:“收好了。”
萧旻道:“朕要拿给阿兄看。”
内侍道:“王爷瞧了,定也说好。”
萧旻净过手,内侍就将饭食拿了上来,不过当饭菜摆在皇帝面前时,就已经半冷。
只因为这饭菜需要经内侍试毒,来回一折腾,热气也就跟着散了。
“不然让小厨房热一热吧!”内侍试探着询问,他早想这样做,可惜皇上不肯。
萧旻拿起箸:“再热,你们不是还要试毒?折腾来折腾去,不如就这样吃了,再说,朕觉得这样刚好。总比阿兄在军中吃的好多了。”
内侍听得这话,不好再劝,只得顺着皇帝的意思应声。
用过了饭菜,皇帝又让人将中书省递上来的奏折呈上来,奏折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
内侍再次上前提醒:“皇上该歇着了。”
今夜不能留在福康殿歇息,皇上白日在这里,宫人和内侍进进出出,难免被人猜出锁在,因此去往另一处寝殿歇息更为安全。
每夜准备三处寝殿,三处外都有禁军守卫,谁也不知晓皇上真正在哪处歇息,今夜皇帝准备歇在北宫的文德殿。
御驾抬入北宫,守在门口的禁军立即将门关好,门外是禁军,门内是内侍,如此严守三道门,除非里应外合,否则谁也别想接近皇帝。
萧旻梳洗完躺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萧旻听到耳边有人唤他:“皇上,皇上,快醒醒。”
萧旻缓缓睁开眼睛,瞧见内侍小福子一脸焦急。
“侧殿失火了,皇上快随奴婢离开这里。”
嘈杂的脚步声响起,一股烧焦的味道飘入殿中,萧旻失神间,小福子拿来了衣服胡乱给他穿好,然后低下身背起了萧旻。
宫中一片混乱,禁军也只得跟着宫人前去扑火,火势一旦得不到控制,后果不堪设想。
萧旻只感觉到小福子跑得飞快,渐渐将那火光和嘈杂之声抛在身后。
萧旻忽然发现,禁军没有跟过来:“小福子,等一等他们。”这样的时候,禁军和武卫军都该在他身边才对。
然而小福子仿佛没有听到,不但没有停下,反而跑得很快了。
第六百四十四章 刺杀
小福子的举动,让萧旻察觉到异样。
小皇帝也不迟疑立即就沉声大喊起来:“来人啊,来人……”
稚嫩的声音,却因为长年累月的磨炼,也带了几分的威严,一出口就将小福子吓得浑身一抖,萧旻趁机挣扎,还真的就让他从小福子背上掉下来。
萧旻结结实实摔在地上,他顾不得别的爬起来就向人多方向奔逃,然而他已经是个孩子,跑了几步,就被小福子拽住了腿。
萧旻被拖摔在地上,他转身去踹,仓皇间,跟后面的小福子目光撞在一起,小福子已然换了一副模样,再也不是往日谦恭的模样,而是面容狰狞、眼露凶光,手中握着一柄利刃,毫不犹豫地欺身而上,向他刺过来。
谁也不想弑君,原本小福子的算计是将小皇帝背出这里,交给接应他的人,张老爷早就安排好了,十几个人就等在二道门后。
但是小皇帝提前察觉了。
张老爷交代过,他们这次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小皇帝,计划虽然不错,但难免会有偏差,只要他们每个人都记得,能下手的时候就下手。
小皇帝一死,不管是朝廷还是文武官员,或是豫王自己,都只能接受。
所以……无论是谁,无论用什么手段,只要找到机会杀死了小皇帝,他们就赢了。
小福子忠实地执行着张老爷的命令。
心里下了决定,面前的就不再是个年幼的皇帝,小福子用尽全力,向着皇帝的心窝刺去。
萧旻伸手阻挡,危急时刻,暴露了他的本性,还是一个稚嫩的孩子,他没有试图去打落那匕首,而是用手臂遮掩住自己的眼睛,心中满是绝望的情绪。
这一刻,他想起了母亲过世的时候,父皇拉着他的手,站在母亲棺椁前,说的那番话。
他那时不敢去看里面的母亲,母亲的模样很难看,眼睛虽然被人硬合上了,但仔细看过去,还能瞧见一条缝隙。
好像有怨毒的目光从那条缝隙里透出来,与母亲临死时一模一样。
这个人陌生又恐怖,萧旻不禁大喊大叫,想要逃走,这不是他母亲,他母亲明明是漂亮又温和的,见到他就会立即笑容。
但是萧旻的身体却被父皇按住了。
他父皇道:“你母亲害皇后冯氏未成,朕赐了她一杯毒酒。她本是朕很喜欢的女子,可惜她要去拿不属于她的东西。”
“你也一样,你是朕唯一的子嗣,但你要记住一点,朕给的你才能去拿,否则就会落得与你母亲一般的结果。”
“今日与你说这些,就是怕将来有人拿你母亲的死暗中谋事,鼓动你去报仇,你没有仇人,生死都是你母亲自己求来的,怨不得别人,将来会有很多人在你身边,劝说你去做各种事,做之前,你要先想想你母亲的模样。”
父皇说完这些,将他的头向下按了按,强迫他再去看棺木中的母亲。
“记住她的样子。”
“记住她的样子。”
父皇重复了两次,萧旻早就吓得哭起来,但他不敢发出任何响动,只是任由鼻涕眼泪在脸上纵横。
父皇还将母亲如何谋划加害皇后的证据都拿出来,让他亲眼看着那些为母亲办事的宫人和内侍被杀。
让他清清楚楚地知晓母亲到底为何会被赐死。
后来,每当有事发生,需要萧旻心中做抉择的时候,他都会想起母亲那张脸,梦到父皇将他推进了母亲棺木中,合上了重重的棺盖。
他会拼命地蹬踹那棺盖,却没有任何的用处,醒来的时候,身下都会湿一片。
萧旻又感觉到一股暖意,他下意识地垂下眼睛向自己身上看去,这次不是他尿了裤子,而是一股鲜血喷在他身上。
……
张尧正吩咐人救火,他是等火烧起来的时候,才匆匆忙忙赶到的。
“皇上就在内殿里。”
一个内侍带来消息后,所有人都在拼命地扑火,眼见火势无法控制,两个禁军披着浸了水的披风冲了进去。
只不过等他们出来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小皇帝。
张尧忽然有些后悔,如果不将小皇帝带出去,而是任由他留在宫中,是不是就能葬身火海中?
“你们确定皇上在这里就寝?”
张尧再三询问,内侍仓皇地点头:“小福子换下我侍奉皇上,我刚去睡了一觉……没想到……没想到……”
内侍说完就向火场中跑去。
“拦下他。”
禁军开口的时候已经晚了,张尧冷不防被内侍推开,等他回过神时,内侍的身影已经被火光吞没。
张尧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聂平还没过来,表面上禁军和武卫军都在扑火,但武卫军行动格外的缓慢,也没有人向火场中冲,他们选择了懈怠。
等到场面更乱一些时,张尧才抬脚向旁边走去,他要动用留在宫中的所有人手,在众人面前演一出大戏。
皇帝不仅要死,还要嫁祸在太师和宗室头上,最好再留下些线索,以后若是有谁威胁到他的地位,他就可以将那些人卷入这桩事中。
没有意外的话,他能靠着小皇帝的死,富贵荣华,重振张氏门庭。
萧煜是聪明,可他可以等,等到萧煜的子嗣出生,似萧煜这种征战沙场的人,身上落下不少暗伤。
他到了洮州之后,悄悄打听消息,得知萧煜之前藏匿起来,不光是为了躲避冯家,还因为他受了重创,迟迟不能痊愈,眼下他年轻尚能支撑,年纪大一些恐怕身体就要垮了。
剩下赵洛泱母子两个,难不成依靠她那泥腿子出身的娘家?
他设法拿下长公主,再拿下宋太爷和宋状元,以后朝堂上自然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太师扶幼主上位,他心中不知艳羡过多少次,不管是太师还是冯国舅、相王,哪个又比他强?
他本该是当朝国舅,迟来了多年,总算送还到了他手中。
张尧深吸一口气,抬步继续向前,很快他瞧见了立在不远处的宫人。
“皇上呢?”张尧问道。
“在屋子里,”宫人道,“皇上想要脱逃,小福子无奈动了手……”
张尧并不在意:“后面还有不少事,人都来了吗?”
“来了,在大殿里等着您呢。”
张尧挺直了脊背,整个人比往常多了威势,他伸手推开殿门,看到了里面站着二三十个人。
张尧不由自主露出笑容,该是他一展身手的时候了。
想到这里,张尧抬步继续向里走,准备等众人前来参拜,却在这时,大殿四周亮起了灯,张尧下意识抬头顺着灯光看去。
不知什么时候,大殿四周走出不少人,来不及吃惊,张尧立即看向被人护住的主位,此时此刻上面坐着一个女子。
第六百四十五章 真相
张尧僵立在那里,脸上的那抹笑容此时此刻去的干干净净,变得低沉而阴鸷,不过眨眼的功夫,他又换成了惊愕和关切。
“洛姐儿,”张尧不禁道,“你怎么来了?”
不等赵洛泱问他,他径直抢过话茬,自顾自地道:“从洮州到京城长途跋涉,也没有人拦着?双身子的人了,怎么这般不小心?这若是出了事,可怎么得了?煜哥儿出征之前可再三叮嘱过的,若是有急事,你只管让人来寻我就是了……”
张尧边说边向前走,看似是想要离得赵洛泱近些说话,其实脑子里一直盘算如今的情形。
赵洛泱何时来的?没有知会他就出现,是巧合,还是早就对他起了疑心?
环顾四周,他没有瞧见小福子和小皇帝,进来的时候,宫人说小福子动了手,宫人是在骗他,还是悄悄地向他传递消息?
张尧发现,他想的这些都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他只能盼着小皇帝已经死了,如此一来谁也没法力挽狂澜。他怎么也是张家的人,他动手,萧煜又怎么能摘清关系?就算事实上萧煜不知晓,百姓和官员们能相信?后人能相信?
张尧有信心劝住萧煜和赵洛泱,若是不想要担下这样的恶名,就将小皇帝的死推在太师头上,不要深究下去。
萧煜坐上皇位之后,难不成还会发落他?到时候只会感激他,他帮着走出了最艰难这一步。
坏事都让他来背,这是他这个舅舅该做的,他替张氏一族在护着萧煜。
然而张尧才想到这里,有人站出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张尧抬起头瞧见了板着脸的怀庆。
“这是……”张尧问着怀庆,眼睛却瞧向赵洛泱,“为何?”
赵洛泱没有回答张尧,而是淡淡地道:“将人都带上来吧!”
脚步声响起,十几个人被带入了大殿。
张尧环顾一圈,跪在地上的每个脸孔他都认识,这些都是他的人,如果他算的没错,除了小福子,他在宫中的人手,应该都在这里了。
这一刻,张尧反而冷静下来,他之前的猜测到现在全都有了结果,赵洛泱他们果然早就知晓了。
张尧干脆也不再装傻,他重新面对赵洛泱:“你们让我回京,就是准备暗中监视我?难不成你们觉得我会害煜哥儿?我做的事,不过就是为了护住煜哥儿。”
张尧说到这里眼睛发红:“我不能再让当年的事发生在煜哥儿身上,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煜哥儿被人加害,否则当年张家那么多人保下我又有什么用处?”
“只要涉及皇位,最终便是你死我活,否则从古到今,怎么会有那么多父子反目,兄弟相残之事?”
“他死了,才能不用担惊受怕,你肚子里的孩儿,也可以放心养大,”张尧道,“不但不会被人算计,大齐的文武官员还会盼着你平安生产,这难道不是最重要的?”
“若是你们怕会被天下人诟病,”张尧无惧地微扬起头,“只要在人前惩办了我……其实知晓煜哥儿身份之后,我就想要这样做,一直到你遭遇暗杀我才下定了决心。”
张尧一口气将话说完,他觉得最坏的结果,也顶多将他关押起来,等萧煜回到京城再行处置。
这番说辞,足够能保住他的性命。
“舅父真是为了王爷?”赵洛泱道。
张尧点头:“不管是藩地还是煜哥儿,都让小皇帝忌惮,杀了一个太师有什么用?还会有新的辅政大臣,最终他们的矛头都会指向煜哥儿。”
张尧目光瞄着赵洛泱,不过让他失望的是,没有从赵洛泱脸上看到情绪波动,他不禁有些心慌。
仔细想起来,赵洛泱人前温和,却从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否则今日之前,他怎么对赵洛泱的举动半点没有察觉?
敢从洮州来到京城,也不是寻常人能有的胆识和气魄。
张尧沉默之时,赵洛泱的声音再度响起:“舅父就不怕皇上查清当年颖嫔之事吗?是谁唆使颖嫔对付冯氏?”
张尧到了洮州之后,就将颖嫔的死推给太师。
是有人想要掌控颖嫔母子没错,但那个人并非太师而是张尧。
赵洛泱话音刚落,禁军就从人群中拖拽出一个宫人丢在了张尧跟前。
张尧见状面色又是一变。
那宫人就是昨日他在废弃宫殿中见的人,显然当日他与宫人说的话,做的事,尽数被赵洛泱知晓。
赵洛泱道:“舅父与我说,太师设计加害颖嫔,为的就是将来能掌控幼帝,听起来没错,但仔细想一想却不是那么一回事。那时先皇正值春秋鼎盛之年,还新纳嫔妃入宫开枝散叶,连太医院都不知晓,先皇会突然患急症,太师如何能想到这些提前动手安排?以太师的为人,他与其去算计新君,倒不如一直对先皇忠心耿耿,事实也是如此,先皇最信任的就是太师,才会有后来托孤之举。”
“再者,先皇过世后,冯家与太师争斗许久,连你都听说颖嫔是太师所害,冯太后竟然不知?有半点风声和传言,冯家也会将矛头指向太师,冯家没这样做,也就从侧面证明,这些与太师无关。”
张尧心底冰凉:“原来从那时起,你就起了疑心。”而他居然半点没有察觉。
赵洛泱表现出来的信任竟然都是假象。
张尧眼睛中要冒出火来:“我对付冯氏,那也是为了给张家报仇。”
“不对,”赵洛泱盯着张尧,“你愤恨冯氏没错,却不是因为张家人的性命,而是你没了国舅爷的身份,彻底丢了那泼天的富贵。”
“你真的为了张皇后,怎么可能会寻错仇人?竟然没有查到豫王太妃头上?张家案子被查清之后,你也没有提及如何处置豫王太妃,而是依旧在宫中暗中布置一切,得到机会立即向皇上下手。”
“从头到尾,你的目的就没变过,你要的从来都是想方设法获得权势。”
平日里说话温和的女子,突然声音中夹杂了几分厉色:“先皇继位,追谥张皇后时,你想的是什么?”
赵洛泱缓缓起身。
张尧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他只听那微冷的声音道:“一个死去的皇后对你来说没什么用处,不若趁着皇上有弥补张氏之意,再送入一个张氏女。”
第六百四十六章 选择
系统提示:
魅力值+64
魅力值+56
魅力值……
赵洛泱说完话,脑海中系统的魅力值不停波动,这些魅力值自然是张尧提供的。
在洮州的时候,张尧说话都亲切和善,鲜有提供魅力值的时候,更何况是这么多。可见刚刚赵洛泱的话,触动了他心中隐秘之处。
那该是不为人知的秘密,知晓秘密的人都不在人世了。
张尧目光中满是惊诧,他不相信赵洛泱会知晓,他下意识地就要摇头,就听赵洛泱接着道:「张老爷不愿意,可惜没能阻止你,你给张家招来灭顶之灾,张老爷临死之前可原谅你了?」
「张家那些族人可知晓到底是谁,害他们丢了性命?」
「午梦初醒,你可曾记得他们来寻过你,要向你索命?」
赵洛泱说话的音调,一声比一声轻,听在张尧耳朵里,却似在他头顶炸开了一记响雷。
你可曾记得他们来寻过你……
张尧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爬上来。
「你不回头看看他们吗?」
一阵风吹进大殿,几盏灯被吹灭,大殿暗下来,藏在角落里的鬼魅魍魉,仿佛随时都要出来摄人魂魄。
张尧再也忍不住转过身去。
身后只有跪在地上的众人,可他眼前却好像闪过一个个人影,他的大伯、三叔、叔公、族兄弟、还有那些女眷和孩子们。
他们都倒在血泊中,鲜血染红了地面,沾上了他的衣袍,他在奔跑时,被人拉住了腿,那一张张渴求「生」的眼睛,还有父亲那埋怨的话。
「早就与你说过,我们只要为张皇后求个公道,张家不再送女入宫。」
「你怎么就是不听。」
「他是皇帝,也是你能要挟的?」
「你要陷害他故意丢弃妻、子,以她们为饵才能脱身,他怎么会放过我们张家?」
张尧慌乱地摇头:「不怪我,今日之事与我无关,是有人陷害我们张家……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张家。」
「就算皇上恼怒我,也只会将我抓起来,不会牵连张家其他人,我们可是皇后的母族。」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早知如此,我就该掐死你这个逆子,免得让你害了整个张氏。」
张尧脑子里塞满了从前的过往,一时之间神智都有些模糊,耳边都是父亲怒斥他的话,他记得父亲红着眼睛向他喊叫,他终于耐不住伸手一推,父亲身子一个踉跄,撞在了兵卒手中的利刃上。
汩汩的鲜血流淌,映红了所有的一切。
「让我猜猜,你想将当年张皇后之死怪在先皇头上?」
张尧一下子惊醒,他睁大眼睛,脑海中的情景消散,他再次看清楚时,瞧见的是赵洛泱的脸。
赵洛泱方才说什么?
张尧道,「你……」
「你想问,为何这些事我都知晓?」赵洛泱道。
张尧摇头,方才差点失言,还好他立即清醒过来。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会承认……不……他没做过那些事。
赵洛泱道:「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为何先皇要杀死整个张氏一族?」
这何尝不是困扰张尧的问题,他一直弄不明白,到底怎么触怒了先皇,让他牵连整个张家。
他情愿相信,先皇是为了握紧权柄,不得不牺牲张家。
张尧嘴唇蠕动,半晌他深吸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道:「为何?」
「被人诬陷,只需将幕后主使抓出来惩办。」赵洛泱说完这话有意停顿片刻。
「
但,被人拆穿,那就得将所有可能猜到真相的人杀死,永绝后患。」
张尧只感觉整个人突然被人攥住,身体忽然失了力气,整个人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所以,他猜对了。
怪不得先皇宁愿不再要个张家女,却要顺水推舟让整个人张氏一族蒙冤。
根本不是为了江山社稷,而是来自皇帝的雷霆之怒。
「所以,」赵洛泱道,「张氏族人的死与你脱不开干系。」
张尧耳边一阵嗡鸣声起。
恍惚回到了族塾。
胡须花白的先生,挥动着戒尺指着他们:「再背一遍。」
旁边还坐着握着拐杖的族叔。
「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
张尧忽然笑起来。
原来直到现在,他还没明白。
耳边是琅琅的读书声。
「匿怨而用暗箭,祸延子孙。」
「读书志在圣贤,非徒科第;为官心存君国,岂计身家?」
张尧半晌才抬起头,从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似笑也似在哭。
「你们都明白,可那又如何?」张尧道,「先皇该死,他的儿子就更该死,我这样做也算报了仇……」
小皇帝一定是被小福子刺中了。
他做错再多事,只要这一次没错,从前的也就算不得什么。
这是先皇欠张氏的,欠他的。
有了权柄在手,就没有人敢随意害他。
张尧额头上满是冷汗,整个人如同被困住的野兽,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赵洛泱。
但赵洛泱看到的不是他目光中的狠厉,而是仓惶。
内殿的门缓缓被打开,紧接着走出一队武卫军,武卫军站好之后,一个小小的身影跟着跨过门槛出现在张尧视野中。
那是小皇帝。
好端端的小皇帝。
张尧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盯着小皇帝,忽然五官扭曲,一双眼睛中满是怨毒,所有的情绪交叠在一起,全都化成了对小皇帝的恨意。
张尧突然向小皇帝冲了过去,不过刚踏出一步,就看到武卫军围了过来,下一刻,张尧腿上一疼,膝盖重重地撞在地上,他试图想要起身,但背后一股大力传来,将他完全压制住。
「赵洛泱,你会后悔的,」张尧道,「皇帝也会杀了你们,你也会与我一样,害死自己的家人和族人。」
「你会死,你肚子里的孩儿也会死。」
「杀了他,杀了他你们就能活。」
「杀了他。」
「豫王与你不一样,」赵洛泱道,「当年他宁愿在村中,也不愿被豫王带回王府,你可知为什么?」
「因为他亲眼见到了张皇后母子被杀时的情形,张皇后直到死,心中惦念着也是他能逃过一劫。权利带来的是争斗和残杀,真心却能舍弃性命护他平安。」
赵洛泱看向萧旻:「他不想要做皇帝,他只想要一个亲弟弟。」
第六百四十九章 往昔
赵洛泱脑海中闪过几个人,如果按常理来说,她不会与这些人见面,可现在不一样了,她需要很多魅力值,那些一个个都是魅力值大户。
京城的大牢就像是一个个偌大的鱼塘,里面的鱼全都被养肥了,她自然要去收一波,如果允许的话,她想一天去溜达一次。
“先去看看豫王太妃,”赵洛泱道,“如今豫王府已经交到王爷手中,于情于理都该与她见一面,想必她很惦记王爷和她那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儿。”
“再去让人给张舅父送些吃食,或许他还有话与我说。”
这些下来,应该至少有上百魅力值。
她还要去看看他们带来的布帛卖的如何了。
再就是赵学文夫妻,留他们在京城这么久,也该有个了结。
……
自从豫王妃帮忙入宫打理事务后,萧旻轻松了许多,今日他格外的欢喜,因为姑母和豫王妃的几个弟弟也入了京。
“姑母。”萧旻迎到昌乐长公主立即行礼。
昌乐长公主望着面前这个穿着龙袍的侄儿,虽说洛姐儿与她说过,皇帝个子比同龄的孩子要矮一些,瘦弱一些。
但真正见了萧旻,昌乐长公主还是不免惊讶,皇帝八九岁了,看起来却像是个六岁的孩子似的。
好在心智一直超出他的年纪,否则也不能与萧煜一起对付太师和相王。
昌乐长公主的眼睛有些湿润,不管是萧煜还是萧旻,这兄弟两个从小就坎坷,让人心疼。
昌乐长公主伸出手,萧旻立即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还好,”昌乐长公主道,“手不冷。”
萧旻腼腆一笑道:“听阿嫂的话,现在早晚带着暖炉。”
天气早就暖和了,但小皇帝不同,身体瘦弱、单薄,身上带了暖炉也能舒坦些。
昌乐长公主看向一旁的赵洛泱,洛姐儿做什么都妥帖,没有了太师和相王这些人,给皇帝争得了至关重要这几年,等皇帝长大了,将权柄牢牢握在手中,一切都会好起来。重要的是,再为萧旻寻几个心正的好臣子,让他们悉心教导、辅佐,助萧旻成为一个好君王。
萧旻道:“姑母从前住的兴乐宫已经收拾出来了。”
昌乐长公主点点头,跟着萧旻一路走过去,看着宫中的情形,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还是当年她出嫁时的模样,可惜应该留下的那些人都不见了,所以这里就成了冰冷的宫墙,不是她记忆中怀念的地方。
昌乐长公主道:“我记得宫中这两株玉兰,一晃眼都长这么大了,还有那棵桂树……”
昌乐长公主眼睛微亮。
“就是姑母与我们提及的那棵吧?”
赵洛泱的声音传来,昌乐长公主点头:“就是它,修建皇宫的时候就有了,一直留到了现在,我小时候就喜欢在这棵树下乘凉,若是不修剪它的枝叶,能将周围都遮住,母后还带着我收集桂花窨茶。”
昌乐长公主不想回京,可现在见到这些,她心底里又是那般的亲切。
被乌松节和乌松齐强留在身边的日子,她怀念大齐又愤恨大齐和父皇,她以为永远都没法放下,可现在她发现,除了开始的情绪波动后,留下的都是对从前美好的回忆。
赵洛泱没有打扰昌乐长公主和小皇帝的姑侄相聚,带着陈妈妈等人出了宫。
赵元让和赵元吉早就在宫门口等着了。
兄弟俩随着昌乐长公主一起入京,对繁华的京城充满了好奇,不过他们还分得清孰轻孰重,要等到阿姐那边没事了,他们再去仔细游逛街市。
赵元让想好了,要多买些书册带回去给先生,还要看看三叔留在京中的那处铺子。
“阿姐,”赵元吉先忍不住道,“这京中果然不一样,城墙、屋子,都比我们洮州大许多。”
“我看那边有条街市,眼下有战事,却还挤满了做买卖的人,咱们洮州拿过来的物什,也不知道在京中卖的怎么样。”
要不是阿姐,他们可能没有机会来到京城,怪不得宋先生说,日后要来京中读书。
“明日再去街市,”赵洛泱道,“我们今日还有件事要做。”
赵元让、赵元吉都不知晓阿姐要带他们一同做什么,不过两个人也不多问,将阿姐搀扶上马车,两个人随车前行,沿途看着京城的景致,直到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前。
赵元让看向宅子门头上的匾额“赵府”,宅子外有一队兵卒守卫,见到赵洛泱等人,为首的都虞侯立即上前行礼。
“参见豫王妃。”怀庆将军派人来知会过,王妃最近可能会前来,守卫在那里的都虞侯瞧见马车和武卫军立即猜到马车里的人是谁。
赵元让猜到了这宅院是怎么回事,旁边的赵元吉却不明就里低声道:“这是朝廷赏赐给咱们家的宅子?”
赵元让道:“也是,也不是。”宅子是赏给赵家的没错,但恐怕是太师的主意,而且眼下有人住在里面。
大门被打开,武卫军和禁军先进了门。
可能是宅院许久没有人进出,里面的人听到脚步声,忙出来查看,当看到一队兵士时,那人下意识地跪下来,整个人似受了惊吓,不停地磕头:“饶命,饶命啊,我们没有出门,谁也没有出门,求皇上开恩,求豫王爷开恩……求太师……”
赵学文半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他想要从这里出去,可是他们就像是被人忘记了似的,除了每日有人送饭食之外,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半点不知晓。
最近唯一一次听到外面的消息,是太师起兵谋反,闹出了太大的动静,从那以后赵学文就惶惶不可终日,他怕太师被抓可能会牵连到他们,又怕太师谋反成功,派人前来将他们除掉。
总之无论是什么结果,他们都可能会被杀。
赵学文等待了半晌,却没有听到回话,他捏紧了手指,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张望,只瞧见三个人被护着站在不远处。
赵学文惊骇之下,忙挪开了目光,继续连声求饶,就在他磕头之际,脑子里也渐渐回过神来。
那三个人看着很是眼熟,好像……好像……是他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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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二章 长大
赵元让和赵元吉自然不可能为赵学文求情,尤其是在听了姜氏将他们拿走川资,变卖田地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之后,他们心中对赵学文的感觉,只有快意。
对,看着赵学文自作自受,想着赵学文出主意时的恶毒,要说有意见,那也是觉得这样的惩办还不够。
一个想要他们死的人,谁也不会发那个善心去原谅。
但是话还是要说清楚。
阿姐怀着身孕,赵元让舍不得让阿姐操心,于是看向赵元昌:“大哥,别觉得我们做的不对,有些事你要知晓,当年我们应迁民令离开的时候,全家剩下的银钱都不够买口粮的,还是阿奶和我娘和两个婶婶们,拿东西向村子里的人换了些糠皮。”
“路上人家都有大牲口,我们几个都是我爹和叔叔他们轮流背着往前走。”
“后来三婶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半夜里甚至想要偷着离开,就是怕拖累了我们。”
赵元吉跟着道:“不止是三婶,阿奶也悄悄不吃饭了,我看着阿奶将野菜饼放回去,后来因为走不动需要四叔背着,阿奶就连水也不喝了,生怕自己太重,让四叔他们太辛苦。”
其实小老太太都皮包骨了,一阵风就能吹走。
搬迁路上的那些事,他们很少会说起来,但不代表他们都忘记了,以后但凡遇到困难事,他们就都会回想起那一段,有再大的困难都不怕。
他们今日说出来,也不是因为心中难受,而是要让赵元昌明白,祖父和大伯到底做了些什么。
赵元让继续道:“路上我们还遇到大雨,要不是阿姐示警,我们可能有人就会被压在崩塌的山下。”
赵元昌是第一次听到这些,他怔怔地看着赵元让和赵元吉,想着他跟着祖父、父亲搬家路上吃的苦,坐一整日马车他都觉得头晕眼花,更别说走那么久,他想说些什么,却没能张开嘴。
赵学文和姜氏也安静下来。
“没有川资,什么都得省,每天吃东西要算计吃几口,家里人都瘦的厉害,路上还遇到山匪,”赵元让抿了抿嘴唇,“那天晚上,我特别害怕,我们如果被山匪追上就是死路一条,看着那些被杀死的人,我脚都是麻的。”
赵元吉眼睛微湿,他也跟着点头,比起自己死,他们更怕家里人出事,后来遇到官兵的时候,他真的觉得捡了一条命。
“阿姐劝说所有人一起凑银钱买了大牲口,阿奶才终于肯喝水了,”赵元让深吸一口气,“这其中但凡有一处我们没做好,今日都不可能站在这里与你们说话。”
赵元让盯着赵元昌:“阿姐能让你回洮州,阿奶肯原谅你,那都是你求也求不来的福分,或许有一日我们还能一同吃饭,我们还能将你当成亲兄弟,但那要看你日后如何,也要等很长很长一段日子。”
“但现在你还想要些什么的话……我们没有,也不可能拿出来。”
赵元昌下意识地点头。
赵元让目光一沉:“不过你要是因为今日的事对我们心怀怨恨……”
赵元吉明白了赵元让的意思,也跟着目光一凝,紧紧地盯着赵元昌。
赵元让道:“想要弄出什么事来害家里人,我一定饶不了你,你希望你记住,不要动半点的坏心思,不要将我们心底里那一点点的亲情都磨没了。”
“我,赵元让是不会让家中再出那种事的。”
“我也是,”赵元吉道,“谁敢再动歪心思,我就亲手解决了他。”
赵元昌整个人打了个冷颤。
赵元让道:“你仔细想明白,再决定要不要回洮州,还要不要做赵家人。”
赵洛泱听着两个弟弟的话,其实这些应该他来说,但赵元让和赵元吉开口了她也没有打断,说到底那点魅力值,换不来她两个弟弟的成长。
他们长大了,也懂得肩负起重担,以后她也会被弟弟们护着,那种感觉格外的踏实。
赵元昌垂下头,他先看向姜氏,又去看了看趴在地上的赵学文。
赵学文脸上早就没有了血色,因为他知晓自己这辈子到头了,赵家人不会再让他从大牢里出来。
“我听懂了,”赵元昌道,“能不能等我安置了母亲,再动身去洮州?”
赵元让转头去看赵洛泱,赵洛泱点点头。
“能。”赵元让代为回应。
赵元昌问完了,武卫军上前拖走赵学文,也带走了姜氏。
赵元昌再次向赵洛泱行礼,然后跟着去衙署看情形。
后面的事,赵洛泱不用再问了,赵学文和姜氏是死是活都与他们无关。
管事妈妈上前道:“宅子都收拾妥当了。”
这院子赵洛泱不会来住,但日后阿奶、爹娘和两个叔叔一家在京中也算有个落脚地。
“走吧,”赵洛泱道,“回去歇一歇,你们就能自己去城中了。”
赵元让和赵元吉应声,赵元昌还趁着赵洛泱不注意,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陈妈妈在一旁格外的欢喜,她只求着将来王府和赵家都好好的。
赵洛泱带着两个弟弟一起上了马车。
“你们还要准备一下,兴许明日皇上会宣你们入宫。”
本来方才似大人般的两个人,这会儿互相看看,脸上露出些许胆怯,第一次面圣谁都会害怕,何况宫中规矩那么多。
皇上年纪是小,但他可是皇上,一句话就能杀头的那种。
但是很快赵元让和赵元吉就兴奋起来,他们第一次来京城,还见到了皇上,就连宋先生也没见过皇上呢。
等回到洮州,提及这桩事,不知道要有多少人羡慕。
“那我们该与皇上说什么?”赵元吉先忍不住问赵洛泱。
赵洛泱道:“你们自己思量。”
赵元让和赵元吉不想出去溜达了,明天入宫的事,比外面可有吸引力多了。
赵洛泱听着两个弟弟商议的声音,忽然有种错觉,好像外面一切都安稳了,这样想着,她撩开帘子向外看去,所以……只要等小哑巴回来,大家都能过上期盼的日子。
第六百五十四章 信函
马越吩咐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巡营,迎面走来一队兵士,马越露出脸来,向领头的都虞侯颔首。
然后他看向军营门口。
在那里守着的是相王府的家将,能不能无声无息地将门打开,要看家将这边是否有人呼应。
从宁福县主送来的信函上看,县主会有安排。
马越深吸一口气,只怕这件事做起来不容易,但他也拿定主意,到时候不管门会不会开,他都要带着人冲出去。
不为了别的,只是因为他兄长。
踩在泥泞地上,浑身被雨水淋透了,但马越心头的那簇火苗却越烧越烈。
他也曾以为兄长是为了救王爷才身死,后来进了王府之后,才探听到秘密。
先皇驾崩时,相王有意动手,吩咐兄长前去刺杀当今皇帝,不想却露出了马脚,眼见新帝登基,稳住了局势,相王怀疑身边有旁人安插的棋子,提前泄密,因此将兄长在内十余人尽数杀死,兄长忠心耿耿最终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他既然知晓了这些,就要为兄长报仇。既然相王早有夺位的心思,必然还会寻机会再动手,即便没有宁福县主相邀,他也会让相王尝尝背叛的滋味儿。
马越正想着,忽然感觉到砸在蓑衣上的雨没那么急促了,他抬起头,完全让雨丝落在脸上。
雨真的小了。
马越忽然露出笑容来。
天遂人愿。
……
相王躺在简陋的铺上,但是四周放了暖炉,驱散了周围的寒气。
感受着这瞬间的暖意,相王很快就睡着了。
雨下得很急,相王反而睡的格外安稳,恍惚中他好像梦见他带兵回京,然后登上了皇位。
是的,要登上皇位的人是他。
冒着危险谋反,舍着性命聚兵,他要的可不是将皇位便宜给旁人,否则他只要安安稳稳做他的相王就好,何必如此折腾?
除了他自己,没有谁值得他这般做,即便是他的儿子。
但为了能借力,他假意与太师联手,过了这一关后,他就会想方设法杀了太师将要扶持的傀儡,再将自己的儿子塞过去。
稳住太师之后,在最后一刻,他再换掉自己的儿子。
这就是他所有的谋算。
这些他不会与任何人说,甚至对自己的妻儿,他的说辞也是为了他的孩儿。
选哪个孩儿上位,那才是妻儿要思量的问题。
有这桩事在前,他的儿子都只能一心一意听他的吩咐,想方设法争得他的喜欢,还能为他分去一些危险。
多好的计谋。
相王就是凭这个一步步有了现在的局面,赢过了那么多宗室。
今天受的罪,明日他会千百倍赚回来,绝不会吃亏。
相王这样想着,嘴角翘起露出一个笑容。
不过只是片刻,他忽然不安稳地醒过来。
外面的雨好像没有那么大了。
相王睁开眼睛。
军帐中的依旧亮着微弱的光。
相王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若是一切安稳,他就会再度闭上眼睛睡过去。
相王缓缓阖上眼睛,却在这一刻,他听到了外面不寻常的脚步声。
“是谁在外面?”相王利落的起身,此时此刻他的举动并不像一个老人。衰老、孱弱的模样只是他用来迷惑外人的手段罢了。
很快守在外面的人道:“王爷,是四爷。”
相王皱眉:“老四来做什么?”
小儿子萧正接手了一支兵马,这些日子一直在外打探消息,昨日因落马在外受了伤,萧正才回到军中。
“父亲,”萧正的声音传来,“儿子有要事禀告。”
相王很少在夜里单独见旁人,包括自己的儿子在内,尤其是今晚大帐周围的护卫并不多。
相王道:“今日太晚,为父已然歇下,可明日帐中议事再说。”
相王刚开口,萧正就急切地道:“父亲,此事不可耽搁。”
听到这话,相王不由地皱起眉头。
“父亲,”萧正再次催促,“刚刚儿子在营中截获一封信函,是县主的笔迹。”
相王登时一凛。
宁福县主早就落入豫王手中,按理说至少下了大狱,若是现在写信回来……意图何为不言而喻。
这件事非同小可,相王吩咐护卫:“带着四爷一同进帐。”
相王身边的几个护卫,与相王形影不离,从他们被训练时开始,他们的职责只有一个,那就是保护相王。
平日有他们在,那些刺客根本不可能靠近相王,这就是为何相王屡次吃败仗,却还能全身而退。
来不及穿甲胄,相王只着常服坐在主位上。
萧正向相王行礼,然后抬起头,露出一张肖似相王的脸,然后他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信函奉上。
相王迫不及待地查看,很快他就皱起眉头,脸上也浮起浓浓的杀机和怒气。
“这个贱人,”相王厉声道,“居然说服旁人与豫王里应外合来对付我。”
萧正目光一沉:“父亲,县主定是为了三哥。”
宁福县主是庶出,萧正等人一向不愿称呼其名,如今拿到县主的把柄,难免更添几分怨恨,所以萧正说话时也咬牙切齿,似是恨不得立即将宁福县主姐弟捉拿惩戒。
相王还未说话,萧正又道:“儿子以为,要立即拿下三哥严加审问,弄清楚他们到底有什么谋划。”
说着,萧正转头去看帐外。
“豫王大军离这里不远,父亲万不能大意。”
萧正的话没错,相王深吸一口气。自从宁福被抓之后,相王就将老三囚禁起来,不准他随意走动,虽说知晓宁福没什么用处,但防备着些总没错,来此地的时候,他也将老三一并带在了身边。
“那就去拿他。”
萧正应声:“儿子这就去带老三。”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相王看着萧正的背影,忽然将他叫住:“你不必去,还是让护卫前往吧!”老三被囚禁之处平日就有兵卒把守,他下了严令,没有他的手谕,老三不得走出大帐,否则立即诛杀,他对这个庶子是不信任的,尤其有宁福的事在前。
更别提现在又发现了宁福的笔迹。
除了他的心腹,让谁前去带老三他都不放心。
萧正的脚步一滞,停顿片刻,目光忽然看向帐外,那里站着一队他带来的兵卒,其中一个兵卒在这一刻也看向他。
第六百五十五章 投靠
萧正向着那兵卒微乎其微地点了点头。
在小雨中,相王的护卫没有察觉,萧正带来的一队兵卒悄悄地跟上了他的脚步。
萧正转头返回了军帐。
相王身边依旧有两个护卫在,这两个人身手在家将中最好。
萧正悄悄抬起头看了看那两个家将所在,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在一旁。
等了一刻,护卫却没有回来,相王想着关押老三的地方,可能略有些远,可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些不太好的预感。
是哪里不对?相王说不上来,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绝不是无来由的担忧。
相王看向护卫:“为本王着甲。”
护卫应声。
等在不远处的萧正却这时候上前:“孩儿侍奉父亲。”
萧正露出乖巧的神情,就像从前在王府中时一样,相王心中格外满意。
“父亲劳累了,”萧正道,“都是孩儿无用,这么晚了还要打扰父亲。”事实上,父亲并没有给他任何权柄,他根本没法处置任何事。
父亲的很多话都当不得真。
在王府的时候,父亲曾说过,要好好培养他,因为几个孩儿之中,父亲最喜欢的也正是他这个小儿子。
萧正还记得父亲第一次与他说要夺皇位时,他那惶恐的心情,他甚至来不及多想,慌忙跪下劝说父亲,放弃这样的思量。
当时父亲望着他,开口道:“为父并非为了自己,为父这么大年纪了,就算夺下皇位,又能如何?为父是为了你啊。”
萧正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回应,他听到父亲继续道:“看着那个儿皇帝坐在皇位上,为父就不甘心,我的孩儿比他更加聪颖,将来承继皇位之后,定会给大齐带来难得的盛世。”
从此以后,父亲的话,经常会在他脑海中盘旋。
一旦认定一桩事,心中就会滋生出许多从前没有的念头。
每当看着那高耸的宫墙、那些入宫觐见的朝臣,他都会想……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坐在那皇位上。
从那会儿开始,他也没有一日安生过。
“别看豫王来势汹汹,”相王打断萧正的思量,“那些大军很快会将大齐国力消耗一空。”
萧正立即点头。
相王接着道:“短时间就算不能杀入京城,为父也会想想法子,先夺下几州,让我儿至少先有落脚之地。”
萧正脸上露出笑容:“还是父亲想的周到,儿子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相王伸手摸了摸萧正的头顶,享受着这一刻的父慈子孝。
“为父年纪也大了,手里的一切早晚要交给你,”相王声音和蔼,“这几年在前面撑着,也是为了稳住王府,压住你大哥和二哥。”
萧正道:“儿子明白父亲的苦心。”
相王道:“前阵子萧煜带兵攻打我们,之所以我会带兵离开,是为了引走萧煜的兵马,如此一来你也容易脱身,一直没有与你讲这些,为父也是知晓,你一向懂事,应该能明白为父的用意。”
萧正低头:“孩儿如何不懂?所以孩儿脱身之后,立即寻找父亲大军,也是怕父亲会被豫王所伤,父亲的安危要紧,父亲在这里,孩儿就安心,以后父亲千万莫要涉险。”
相王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正要再与萧正说两句话,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
相王面色一凛。
紧接着守在外面的兵卒开始大喊:“来人,来人……大营中进了人,他们要带走三爷……”
萧正惊诧地转身将相王护在身后。
相王吩咐护卫:“快出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卫领命立即前去,另一名护卫守住军帐门口。
这样说话间,外面响起了兵械交击之声。
萧正一双眼睛紧盯着不远处的护卫,慢慢地抽出了腰间的长刀。
……
雨渐渐停了,马越盯着周围的情形,此时此刻的他又激动又紧张,生怕错过一点点的变端。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可是军帐中仍旧一片安宁。
当他伸出的手背许久没有接到雨滴时,马越决定不等了,他们要立即行动。
却也在这一刻,他身后的军营中忽然传来响声。
马越心中就是一喜,他立即看向军营大门,按照约定,豫王和宁福县主会想法子帮他们打开大门。
可是……
正当马越担忧时,一队人从军营中跑出来。
“三爷带兵暴动了。”
守门的将领听到这话,忙迎上前去,欲问清楚,却在这一刻,那队人突然举起了手中的弩箭。
箭矢纷纷射出。
守门的将领来不及躲闪,箭矢径直穿过他的喉咙,他几乎没发出一点声音,人就向后倒了过去。
“四爷有令,立即开门。”
马越彻底看不明白了,他想过豫王会安排人帮忙,可万万没料到会是萧正,在他看来萧正格外得相王信任,家将们也都知晓,相王做这些就是为了扶萧正登上皇位。
虽然弄不明白,马越也顾不得再去思量,门已经打开,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了。
“拿下瞭望塔上的人,”马越吩咐,“立即撤走工事,将豫王的兵马引进来,点燃冲车和稻草。”
相王想的没错,其实还有一条路能直接冲入军营,只不过他们事先在那里挖好了工事,现在只要将工事摧毁,短时间就能铺出一条骑兵的通路。
在营中兵卒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豫王的兵马就会杀进来。
……
相王好像听到了马蹄声响。
由远而近。
轰隆隆就似天边的雷鸣。
他肯定没有听错。
相王的脸色忽然一变,今晚的一切他还没理清楚,但是能确定的是,如果有骑兵到来,带兵的人必然是萧煜。
萧煜是怎么做到的?他们收买了谁与他们里应外合?真的就是老三?
相王正想到这里,就听到外面有人喊叫:“奉皇命铲除奸佞……降兵不杀……”
相王浑身一抖,就要命护卫带他冲出去。
他要在萧煜来之前脱身,否则……真的让萧煜进了军营,他就只有等死的份儿。
可就在相王刚要张嘴之时,萧正腰间长刀已经抽出,下一刻,相王眼前厉芒一闪,紧接着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他的脖子上。
第六百五十六章 求活
相王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他不敢置信地瞪圆眼睛,嘴里发不出一个字,生怕一点点动作就能让利刃刺进他的皮肉中。
守在门口的护卫发现了异样,立即转头看向萧正。
萧正手一动,一缕鲜血顺着相王脖颈淌下来。
“别……”相王大声呼喝,“正哥儿,有话好好说,是不是谁说了些什么?离间我们父子?你不要因此上当。”
“有人挑唆,爹不怨你,我们父子说开了就好。”
萧正却没有将刀刃挪开半分,而是看向护卫道:“退后……”
护卫不敢违逆,只得照萧正说的,向后挪动脚步。
萧正则推着相王向前走去。
相王听着帐外越来越嘈杂的声音,面色愈发难看:“外面的人是谁?谁冲入了大营?”
听到这话,萧正脸上露出一缕笑容,只不过在这样的时候,他的面容僵硬,笑起来也格外的扭曲:“父亲猜一猜?”
“是不是宁福那贱人?”相王道,“他为的是你三哥,你莫要上当,我所有子嗣中,最为看重你,自从先皇驾崩之后,我就处处为你铺路,你怎么能相信别人的话,反而过来对付我?正哥儿你太让爹失望了。”
“你说的没错,”萧正声音冰冷,“你一直为我铺路,谋反之后更是如此,不过那都是演给旁人看的,你就是要让外面人都知晓,你想扶持我坐上皇位。”
说完这话萧正呵呵一笑:“父亲,你不会觉得我到现在还相信这些吧?”
相王目光一变。
萧正的声音略微上扬:“你走到哪里都要带着我,开始我也以为你是要护着我,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每次征战,被丢在前面的人永远是我,你说与我分兵是为了帮我引走豫王的兵马。”
萧正手上下意识地用力,相王疼得颤抖,感觉到更多的鲜血淌下来。
“其实,恰恰相反,引走豫王兵马的人是我才对。”
萧正忘不了被豫王追赶时的滋味儿,每次将要被抓住,却又能死里逃生,他以为是自己运气好,渐渐的他发现,是豫王有意为之。
萧正还记得豫王的兵马就出现在不远处,那一支支箭矢,从天而降,他无处躲藏。
然后他眼看着武卫军冲过来,那快速奔跑的战马,让他腿脚发颤,丧失了勇气逃脱。
可是到了最后豫王又放走了他。
如此折腾了几次,他渐渐明白过来,豫王根本没想杀他,因为他根本不值得杀。
擒贼先擒王,他显然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他想的没错,在他筋疲力尽后,豫王放过了他,这不是什么恩赐,而是要让他将一切看清楚。
他疲惫地一路寻找他父亲,沿途看到的都是父亲败逃溜走的痕迹,父亲走了,却没有留下任何兵马前来与他相会,也不曾让斥候来查看他的情形。
他完完全全被抛弃了。
或者说,他本就是抛出去的饵。
到了这里,他若是还不明白,就真的白读了兵书。
所以,他从来都不是父亲要扶持的那个人,反过来他只是父亲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一个儿子的性命而已,如何比得上皇位?
登上皇位之后,想要儿子再生就是了。
萧正眼睛通红:“如果你不说让我登基的那些话,我还过着欢欢喜喜的日子……可从那以后,全都变了。我不敢在府中用吃食,恐怕大哥、二哥命人下毒,我不敢走出府门,怕太师知晓消息,暗中向我下手。”
“我还不如那笼中雀。那种日子我过够了,现在我想回到从前。”
萧正说着深吸一口气:“你打开的那扇门,现在你来关上。”
除了这些,萧正还知道,父亲选他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因为他的模样与父亲十分相像,若他穿上父亲的甲胄,脏污的脸颊,能给父亲争取来脱逃的机会。
想通了这一点,豫王的人再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他不要皇位,他只想活下来。
“正哥儿,”相王再次开口,“小时候爹亲手教你写字,你的第一张弓也是爹给你做的,正哥儿你是最像爹的孩子,爹没骗你……”
萧正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的点滴,可是相王的话却戛然而止,紧接着相王向后大退一步,手肘弯起重重地撞在脸上,趁着萧正疼痛,他趁机从利刃下逃离。
“杀了他……”相王吩咐护卫。
早就等待时机的护卫果断出手,长剑直奔萧正而去。
萧正提起长刀阻挡。
相王满脸杀气,也顾不得别的,亲自抽出了腰间利刃,他要亲手解决了这竖子,杀了竖子之后,再与竖子换衣装,兴许他还能趁乱逃脱。
相王没有任何犹豫,向萧正砍去。
萧正双拳难敌四手,眼见利刃就要当头落下,却在这时,一道银芒闪过,一柄利器直奔护卫而去,紧接着一个人进了大帐。
相王抬头看去,那人的面容格外熟悉,那是萧煜身边的怀光,几乎没有任何停顿,他疾步向后退去,躲在护卫身后。
怀光来了,萧煜也一定会在附近。
相王虽然没有走出去查看,但是听到马蹄声响,他眼前浮现出的就是武卫军的骑兵。武卫军冲进来了,还杀到了中军大帐内……
恐惧的情绪将相王全部笼罩。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与豫王会以这种方式相见。连他的儿子也被豫王收买。
怀光与那护卫斗到一处。
相王缓慢向外挪动脚步,他要趁乱离开,他还有许多兵马,不可能一下子全都折损在武卫军刀下,只要他带着剩余的人离开,就还有机……
相王刚想到这里,忽然听到萧正大喊一声,紧接着相王感觉到身上一热,胸口的热气忽然散开。
他低头看过去,只见一柄染血的刀尖从他胸口处穿出,鲜血淅淅沥沥落在地上,他挪动步子转过身,看到了浑身颤抖,眼睛血红的萧正。
萧正仿佛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此时此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相王伸出手,想要扑向萧正,脚下却一阵踉跄,让他连退数步,最终靠着帐子瘫倒在地。
第六百五十七章 思念
周围的一切,好似都已经离萧正远去,他能看到的只是靠在那里奄奄一息的父亲。
他的手开始颤抖,沾在手上的鲜血开始变得格外的烫,仿佛能烧穿他的皮肉。
他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从谋划开始,他就等着这一刻。
他们所有人被绑在这条即将沉没的船上,唯一能自救的机会,就是杀了那个始终不肯靠岸的人。
现在他做到了,却没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反而脑海中一片混乱,他甚至没注意到军帐里又进来几个人。
其中两个走上前查看相王的情形。
那两张脸孔萧正格外熟悉,但他脑子里一片混乱,只怔怔地望着他们,半晌说不出话。
直到其中一个人喊他:“四弟。”
萧正脑海中的迷雾才散开,眼前的所有也跟着渐渐清明起来。
跟着武卫军来的人是宁福县主和三哥萧勋。
看到自己三个儿女,相王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伸出手指向宁福县主,想要说话,却吐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相王又死死地盯住萧正。
萧勋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此时此刻的萧正看起来面容扭曲,神情癫狂,一双眼睛血红血红,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
“你做的没错,”宁福县主向萧正道,“他为了谋反,将整个相王府拖入其中,他死了……我们才能安生,也才有机会活下来。”
“更何况还免了百姓承受战乱之苦。”
萧正点头,整个人也渐渐归于冷静,宁福县主说的没错,本就该这样,但他心底更清楚,他是被豫王吓破了胆,没有勇气去面对这样的局面。
既然没本事去做枭雄,只能跪下来求活,杀了父亲,等于向朝廷和豫王有了交代,接下来如何,就听凭处置。
相王的头垂下来,到了最后他也未能再说出一句话,一双眼睛依旧睁着,灰色的眼珠看着他的儿女。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归于平静。
军营大门被打开之后,相王麾下的兵马就在经历一场噩梦,一支骑兵仿佛从天而降,突然就杀进来。
慌乱中拿起武器的兵卒,在骑兵面前如同秋天枝头的枯叶,还没站稳脚就被冲开,根本不堪一击。
相王府的家将,想要集结兵马结阵,但长驱直入的武卫军不会给他们半点机会。
家将一个个被杀,军营中到处都是尸身。
不到两刻的功夫,相王军中就开始有人投降,因为对于他们来说,面前这些武卫军是他们永远无法战胜的存在。
惨叫声不绝于耳。
军营转眼就成了人间炼狱。
更多人开始逃窜,他们丧失了一战之力。
相王府的家将总算聚集了百名精兵,他们下定决心与武卫军生死一战,只要拦住武卫军,哪怕只是片刻,就能稍稍扭转局面。
就当他们拿起武器,胯上战马,准备与武卫军对冲时,武卫军忽然向两边散开,一人一骑缓缓驰出,枣红色的战马,闪着寒光的甲胄,映衬着他那高大、威武的身姿。
他站在了武卫军最前方。
相王府的家将们,明显感觉到武卫军士气一振,连同他们胯下的战马仿佛也更加威武起来。
家将们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这样冲撞过去,输的只会是他们,因为豫王在这里,豫王是武卫军的脊梁,从武卫军那热烈的目光中就能看出,他们会所向披靡,并且不会让人伤到他们的豫王半分。
相王府的家将真想让京中的皇帝看看这一幕,如果皇帝看了,也会害怕,会对豫王猜忌,会担忧有一日被豫王杀死在龙椅之上。
可惜皇帝看不到。
“冲。”家将发出一声呐喊,只不过没有他想要的威势,反而带着几分悲戚的味道。
这是他们最后一搏,也是相王麾下兵马的最后一次出击。
骑兵撞在一起。
几乎是瞬间,家将感觉到他们的军阵被冲开,他眼睁睁地看着身边人被长枪穿透了身体。
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太快了。
武卫军所到之处,可以碾碎一切。
家将要提起长枪厮杀,就是这一刻,他发现了豫王,然后……他眼前一黑,人已经被豫王手中的长刀斩落在地,紧接着就是马蹄狠狠地落在他身上。
相王府的家将几乎都是这样的经历,他们的失败,让更多将士果断放弃挣扎。
以至于萧正、萧勋带着死去的相王出来时,武卫军几乎稳住了局面。
萧正怔愣片刻想起自己该做什么,他与萧勋、宁福县主一同跪下:“罪臣萧正叩见豫王。”
端端正正叩拜三次之后,萧正接着道:“逆贼相王已经伏诛,我等听从豫王发落。”
萧正话一说,那些尚存抵抗之心的将士,登时感觉到最后一线希望彻底崩碎。
武卫军手中火把照在死去的相王脸上,只是这一瞬间,就让所有人都确定了相王的身份。
“王爷。”有人悲呼一声。
似是料到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在这一刻,相王府的家将纷纷选择挥剑殉主。
看着那些倒下的将士,萧正更觉得浑身冰冷,他也该选择那样的结果,但他没有那样的决心和胆色。
相王身死,萧正等人降了豫王,不想投降的家将自戕,剩下的人纷纷丢弃兵器,跟着萧正一同跪在地上。
萧煜看向怀光:“绑缚起来送入京城,祈降将士等编入军中。”
怀光应声。
萧煜看着跪在地上的降兵,本不欲多说什么,手掠过腰间的流苏,那是出征前洛泱给他编的平安结。
想起了洛泱,他的神情似是也柔和了些,心中难免多几分欢喜,他也不吝福泽旁人。
萧煜道:“你们跟随相王起兵,乃谋逆之罪,若是能战场杀敌,立下战功,本王会上书朝廷为你们求情。”
豫王指了一条活路。
跪地的将士无不心中欢腾,就像萧正说的那样,谁不想活命?既然有机会活下来,他们就会奋力一搏。
“谢豫王,谢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呼喝声四起。
豫王跨于马上,在这声音中,迎来了一缕朝阳。
当豫王沐浴在金黄的光芒下时,他的威仪让人难以直视。
谁都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豫王在想些什么。
他遥望京城的方向,可能想要早些铲除奸佞,还大齐盛世太平。
他们猜错了。
豫王只是在想他的小鬏鬏。
小鬏鬏肚子不知道多大了,在她看不到脚尖之前,他得回家。
第六百五十八章 选择
太师收到相王的消息,立即命所有将领到中军大帐议事。众人落座之后,太师将探子送来的密函让众人传看。
看到密函上的内容,众人的神情立即变了,密函上写的清清楚楚,相王被萧煜所杀。
“怎么会这样?”
“相王在做什么?就这样被萧煜攻破了?”
“相王可带走一小半的兵马啊。”
“这才几日,怎么就败了?”
“这可如何是好?”
将领们忍不住出声议论,其中一个道:“相王的书信不是前日才送到?”
他记得信函上写的清清楚楚,相王决定带兵往东北方向,暂时躲避萧煜锋芒,且可以与太师兵马成掎角之势,如此便能互相配合,寻到合适时机夹击萧煜。
就因为相王这个决定,众人还聚在一起骂相王胆小,还没有与萧煜正式交手,居然就趁着大雨行军离开。
不过这也符合相王行事作风,在太师还没离开京城之前,太师就四处躲避,只要看到萧煜来了,他立即望风而逃。
太师走到舆图前,仔细看着相王行军的方向,很快大帐里就安静下来,将领们也纷纷起身站在太师旁边。
跟着太师最久的杜莫最为了解太师,试探着揣摩太师的意思,太师的目光落在东北,那是相王书信上说要撤军的方向。
如果太师觉得密函没问题,就不会一直看着那里,顺着这个往下去想……
突然有一个念头在杜莫脑海中一闪而过。
“不对,不对,”杜莫上前去指舆图,“相王冒雨撤军,即便路上走得慢些,也早就走远了,而豫王的兵马一直在西边驻扎,豫王追赶相王已是不易,怎么会爆发战事?”
“相王所在之处,山谷居多,如果他为了躲避萧煜,应该会走这条小路,如此一来武卫军的骑兵根本拿不可能发挥作用。”
相王不是傻子,他会连夜走,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萧煜若是将马匹都留下,带着步兵急行军呢?”
有将领提出疑问。
紧接着杜莫就摇头:“不可能,我军离他们不远,萧煜这般做,就不怕被我军包抄后路?萧煜不会这么傻。”
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弄不清楚真正的情形应该是怎么样的。
“太师,”杜莫想到一点,“相王的死讯是假的,是萧煜故意迷惑我们。”
这样的事不是没有。
萧煜这个人打仗无所不用其极,抓住他们的探子,送回假消息,这样的手段从开战以来就发生了三次。
要不是那假消息,他们就有机会生擒周老将军。周老将军孤军深入,不小心与前来加入的援军撞在一起,就在援军想要围困周老将军时,斥候带来消息,说在四周发现了武卫军的踪迹。
周老将军很有可能是引他们上钩的饵,他们这才急着撤走了,可后来证明,那消息是假的。
萧煜在武卫军中,练出一支兵马,这些人穿着绿色、怪异的衣服,藏匿在草木之中,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这些人不做别的,只盯着斥候和探子,截住之后抢夺信函、逼问口供。这些人看似不起眼,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这么想来,相王的死,也有可能是假消息。
“这话有理。”
将领们纷纷道。
“如果爆发了战事,不该这么安静,我们至少应该得知些消息。”
“都没有逃兵回来报信。”
“相王死了,萧正难道不会带着人脱逃?”
说着众人就愈发觉得这事不正常。
在什么样的情形下,相王会被无声无息地杀死?甚至没有兵卒和将领逃脱。
说话间,杜莫道:“要想知晓真假,只需命斥候往东北去,查看是否有兵马留下的痕迹,如果相王确实带兵离开,这消息定是假的。”
可是萧煜这么大费周章的送来假消息是准备做什么呢?
几个将领都想到了这一点,纷纷看向太师。
太师抬起眼睛:“如果相王真的死了,我们会如何?”
将领们互相看看,还是杜莫试探着道:“我们会劝说太师,立即往东南去。”
相王与东南的土司早有盟约,他们随时可能派兵扰乱东南,吸引朝廷的注意,为太师行事争得时间。
再不济,他们也会接纳太师,让太师留在东南休养生息。
太师道:“若是萧煜安排好兵马半路上伏击我们呢?”
“这……”杜莫等人脸色立即变得十分难看,显然他们之前没想到这些。
武卫军以逸待劳,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肯定就要损失惨重。
萧煜的手段一向诡谲,将领们愈发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杜莫道:“可现在武卫军将消息弄得真真假假,谁也不敢确定那个消息是真的,除非见到相王……所以在与相王再次见面之前,我们该怎么办?”
是去东南,还是留在原地与相王一同夹击萧煜?
万一选错了,他们可就危险了。
虽然他们都觉得相王不会这么无声无息地死了,就算输给萧煜,也会是一场恶战。
“我们不去东南,”太师忽然开口,“也不留在原地。”
萧煜可能觉得,他会在其中选一条路,他偏偏哪条路都不走。
“我们南下,逼近京师,拿下几处城池,”太师道,“你们猜到时候朝堂上会如何弹劾萧煜?”
太师不想与众人议论这桩事。
因为朝堂上的争斗没有谁比他更清楚。
眼下萧煜厉害之处并非是武卫军,而是皇帝的信任和朝廷的支持,只要摧毁这一点,萧煜后方就会不稳。
萧煜用相王生死迷惑他,显然是想要出其不意,但远在京城的官员不知晓,如果他的兵马突然逼近京城,官员们只会觉得是萧煜故意放他入京。
到那时,小皇帝还会信任萧煜?
就算朝廷派几个人前来监军,也会让萧煜觉得束手束脚,而这就是猜忌的开始。他们可能攻占几个城池之后,不得不逃向东南,但这对他们来说也至关重要。
至于相王那个傻子……
他会写信函告诉相王,如果他还想活命,就前来与他会兵一处,相信相王会做出选择,除非相王真的死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动身
太师下了决定,大军先北上,然后再向东行进,最终的目的是绕一圈南下。
为何要这样大动干戈,自然是怕被萧煜察觉。
如此行进还有一个好处,沿途可寻找相王兵马留下的痕迹,这期间万一萧煜来袭,他们还可能立即做出反应。
太师给自己留了很长的时间来做安排。
半路大军歇息的时候,杜莫带着人特意去乡里打听消息。
侍弄田地的老农被拦下问话。
“最近有没有瞧见大军从这里路过?”
老农没有思量就点头:“有哩,大概五天前,有一支大军路过,他们还向乡里征收米粮。”
说完这话,老农仔细看着杜莫:“您可是位将军?”
杜莫点点头。
老农欲言又止。
杜莫见状,伸手掏出一块碎银子递给老农,老农见状面色一变,立即摆手:“不能哩,不能哩,怎么能收大人的银钱,大人有什么话问小老儿就是。”
杜莫再三劝说,老农看着那银子,明明露出渴望的神情,手依旧在袖子里颤抖,说什么也不肯要。
杜莫心中冷笑,农户见到官员就如此,便是主动给他们赏赐,他们也不敢伸手来接。
将银子收起来,杜莫道:“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老农被杜莫这样一问,只得老老实实地道:“那些兵卒……放任马匹踏入田地,毁了不少庄稼,这附近五个村子遭难,大家还想去衙署告官呢。”
杜莫心中一喜,吩咐老农:“立即带我前去查看。”
就这样杜莫亲眼看到了田地里的马蹄印,从留下的深浅和形状来看,是战马无疑。
另外放出去打听消息的兵卒也回来了,还带来一个妇人,妇人讲述了那些人如何进家中抢夺粮食。
“不但带走了粮食,还拿走了家中的鸡、鹅,若非有大伯一家帮忙,就连我也要被羞辱了去。”
“他们还丢下一袋粮食,说与我们换的,那些粮食早就泡了水,一多半都吃不得了。”
妇人家中还有没丢弃的粮食,也被兵卒找到拿来太师面前。
这样的情形比比皆是。
让众人确定的是,确实有一队兵马路过,而且行进的方向是东北没错。
大齐有多少兵马,早就在太师心中,而且那些兵卒的行径,与相王麾下的兵马一般无二。
丢下的米粮更加能佐证这一点。
相王带兵冒雨离开,米粮必定受潮,若不能及时吃掉,有些难免就要坏掉,于是他们就沿途抢夺百姓的粮食。
杜莫道:“如此看来,能确定他们曾在这里停留,除非是萧煜故意安排的,否则相王大军就离我们不远。”
真的是萧煜安排,那还好了,萧煜为了迷惑他们,分出兵马来走这一趟,若是他们不上当,萧煜这一趟就算是白费了。
杜莫觉得萧煜不可能这样做。
太师道:“再去问问有没有逃兵?”
逃兵嘴里说的话,才是真话。
杜莫自然派人手前去,不过太师也没有等着,而是沿着相王大军的痕迹继续前行。
前面的马蹄印记始终没有消失,一支看不到的大军就行进在他们前方。
到了第三日,杜莫的人带回了两个逃兵,审讯了一番之后,确定他们是跟着相王的兵马前行。
杜莫问道:“为何要脱逃?”
逃兵早就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地回话:“我们被分在四公子麾下,……就在十日前,我们外出打探消息后,回到营中时,发现营中乱成一团,才知晓是萧煜命人袭营。”
“王爷生怕萧煜再次前来,命大军连夜开拔。”
逃兵说到这里脸上露出几分苦楚:“因为我们这些斥候没能及时发现偷袭,连同四公子也被王爷责怪,四公子就将怒气发放在我们头上,我们动辄就被军法处置,还不给饭食。”
逃兵说着露出自己身上的伤痕:“我们也是没有法子,再不逃走,定会被打死,求太师念在我们有苦衷的份儿上,给我们一条活路。”
逃兵的模样不像是在撒谎。
杜莫吩咐人将逃兵带下去看管,然后凑上前与太师低声道:“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到现在,太师确定,就是他推测的那般,相王被吓走了,萧煜借机向他放出假消息。
“萧煜的兵马应该埋伏在去东南的路上,”太师道,“这是我们的机会。”
从起事之后,他等到最好的机会。
“让人带着兵马继续沿着相王留下的痕迹进发,”太师道,“留下五千精兵,随我南下,不用去知会相王,既然我们要偷袭,知晓的人越少越好。”
万一被萧煜察觉了他们的行踪,只会觉得他们要与太师会合,萧煜的斥候再厉害,他分兵了两次,短时间内也弄不清楚他的意图。
而五千精兵足够做很多事了。
杜莫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
躲藏这么久,总算可以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
带着五千人不声不响的离开,也许别人做不到,但太师不一样,他还是留下了不少暗棋,刚好可以提前为他打开通路,一直顺利地走到了卫州。
从卫州乘船前往胙城,胙城留守的兵马不多,他能轻易拿下一城,顺利的话还可以直奔封丘。
这足以吓到小皇帝和大齐朝廷。
退走的时候只要再次渡河。
当卫州官员打开城门的时候,太师觉得自己多年的安排果然没有白费,那官员直接拜倒,当年若非太师,他早就死在大牢中,多亏太师为他伸冤。
太师将寇威扶起来:“本不想殃及你们,但现在我们已被逼的无路可走。”
寇威一脸激动:“老师不来,我也准备带兵投奔,老师不主事,我等也没必要再为朝廷效忠,这次助老师成事之后,学生就带着卫州的兵马与老师一同离开。”
太师伸手拍了拍寇威的肩膀:“船准备好了吗?”
寇威应声:“学生这就带老师去看。”
太师随寇威前往,果然瞧见了四十余艘大船停泊在那里,不由地有些心惊:“你凑到了这么多船只?”
寇威就露出得意的神情:“这是学生在卫州多年,私底下攒下的家当。从前都藏匿起来,如今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等老师登船之时,学生也陪在左右,亲自为老师掌舵。”
太师总算露出欣慰的神情:“你将船只聚在一处,恐怕已然惊动了附近百姓,事不宜迟,我们明日就动身。”
第六百六十章 来袭
听说明日就要动身,寇威的神情立即严肃起来。
太师道:“怎么?可有什么难处?”
寇威道:“这些船只平日里藏在废弃的船厂中,用之前还需修整一番,之前没想到先生这般着急,不过……学生现在就去安排,连夜赶工应该来得及。”
太师点头。
寇威看向太师身后的将领:“再跟先生借些人手,可能会更快些。”
“这个容易,”太师叫来杜莫,“你来安排。”
杜莫领命。
寇威带着太师巡视周围,之后进了衙署。
衙署内,太师看着桌案上还放着寇威许久没有批的公文,倒是旁边立着的长枪被寇威擦的极亮。
晚上寇威在家中请太师用饭,寇威将两个孩儿叫出来给太师行礼,师徒两个其乐融融,太师走的时候甚至步伐有些踉跄。
可是等回到大帐内,寇威离开之后,太师脸上的醉意就消散了,眼睛重新恢复清明。
太师不会随意相信一个人,即便是寇威,他也要试探一番,如果今晚能平平安安度过,他也就不用怀疑。
若是心怀不轨之人,应该会在他醉酒后动手。
紧接着杜莫走进大帐:“那些船只,我们的人都查看了,没有什么问题。”
寇威主动提出让他们帮忙,杜莫也省的再费一番心思,径直登船查看情形,他们最怕的是有人在船上动手脚。
杜莫接着道:“今晚我们会仔细盯着,有半点风吹草动,我立即取了寇威全家的人头。”
寇威没有回衙署,而是在河边看了一晚上的船,当太师再次看到寇威的时候,寇威正在与他收揽的兵卒和民夫说话。
“在这里多少年了,大齐朝廷除了向我们收苛捐杂税之外,什么都没给我们。”
“这次太师来到了卫州,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要追随太师的脚步,也让大齐朝廷知晓,这天下到底应该谁来做主。”
“追随太师,追随大人。”
众人呼喝出声。
寇威振奋了士气,转头笑着看向太师:“学生都准备好了,就等老师了。”
他们渡河之后,会在天黑的时候偷袭城池,现在启程刚刚好。
将领们整饬兵马,很快就都登上了大船。
太师站在船头看着河对岸,那里一片安静,显然不知晓即将有一场战事爆发。
“学生还记得当年在京城时候,与老师一同在家中饮酒,”寇威道,“当时学生就说,想与老师一起做件大事,眼下总算有机会了。”
太师自然记得,当年的他还没有手握权柄,也想在朝廷有一番作为,可惜掌权之后才发现,许多事没有想的那般容易。
太师道:“想要做事,就得能在朝堂上发声,可惜朝堂上不太平,先有外戚乱政,后又有豫王夺权,本想陪皇上熬过这几年,可惜皇上年幼,轻易就被人蒙蔽。”
寇威点点头:“学生在卫州的时候常常想念老师,不知晓还要在这里等多久。”
太师叹口气:“难为你了。”
寇威道:“除了学生之外,还有许多人也在等着老师。”
“这件事过后,就将他们都聚在一起,”太师再次伸手拍了拍寇威的肩膀,“我带着你们建功立业。”
听到建功立业这几个字,寇威的目光微微一变。
片刻之后,寇威又道:“老师,你知晓棉花吗?”
太师听到棉花微微皱眉:“是藩地种出的东西,萧煜用来收买人心,看起来与芦花、柳絮没什么不同,那棉花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种得,想要将它纺成线,还需另做纺车,做出来的布帛,只能卖给达官显贵,于贫苦百姓没有任何用处。”
在这样的时候,太师不能说藩地半点好处,免得节外生枝。
“你若是好奇那棉花,等这战过后,命人去藩地寻些过来,”太师道,“到时你就知晓到底有用没用。”
寇威似是看出太师略有不快,之后的时间,他都没再言语,直到大船靠岸。
太师麾下将士整饬兵马,等到天黑之后,兵马一路往胙城进发。
太师骑在马上遥望着前军,斥候打探回来消息,胙城城门关闭,城墙上没有多少兵卒把守。
一切都准备好了。
太师立即命人攻城,他们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胙城,最好让城中人无法察觉到底发生了什么。
看着杜莫等人领命而去,这一瞬间,太师好像想到了什么。
他的谋划是取了胙城后再奔封丘,只要他速度够快,朝廷根本来不及反应,更别提远在东南的萧煜。
朝廷悄无声息地丢两城……
如果相王兵败的很快,也会是这般,让人很难探听到实情。
太师深吸一口气,眼睛紧紧地盯在前方。
马蹄声响渐远,然后是攻城的响动,最前面的兵卒已经攻上了城墙,杜莫也紧跟其后,他要做的就是杀死所有守军,然后打开城门。
城墙就在眼前,杜莫攀到最高处,他正要跃入墙头时,却看到一队人站在不远处的黑暗中。
那队人并不着急动手似的,似是黑暗中的猛兽,在等着他们这些弱小的东西送上门。
“将军,这里没有守军。”
兵卒还在欢呼,杜莫的手却下意识的颤抖。
黑暗中传来一声急促的惨呼。
继续攀爬的兵卒不但没有被惊动,反而更加兴奋。上面有杀戮,而杀戮预示着他们的胜利。
当第二队兵卒即将接近城墙时,这次他们看到的是密密麻麻的羽箭。
嘈杂的声音传来,黑暗中有人在喊叫。
太师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他旁边的护卫似是也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向太师靠拢。
有人感觉到了大地在震颤。
太师身边的副将下马将头贴在地上,然后他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有骑兵靠近,很多……至少……上千人。”
上千的骑兵会是谁?
其实只有一个答案。
太师调转马头就准备下令后军做前军,立即离开这里。
然而身后也传来惨呼和骚动。
太师转头去寻找寇威,本来在一旁的寇威,这时却不知所踪。
第六百六十一章 围困
寇威不见了,攻城兵马遭遇了袭击,后军又起了乱子,就算是反应慢些的将领,眼下也察觉出情形不对。
“太师,”将领道,“恐怕那寇威有问题。”
太师何尝不知晓,他现在想的是,寇威会做些什么。
事实上,根本不用太师去思量。
“轰”地一声,火光冲天而起,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又是连续“轰”“轰”“轰”,火器在人群中连续炸开,夹杂着惨叫和冲击,和呛人的滚滚浓烟。
战马被惊的长嘶,慌乱地原地踏动着蹄子,有稳不住战马的骑兵,被马带着冲入人群中,战阵一下子乱起来。
“稳住,”太师一声威喝,“越是混乱越让人有机可乘。”
太师不用吩咐,身边的将领立即分别去安抚兵卒,试图稳住局面。
“太师,”又有副将道,“我等立即护送太师离开。”
太师看着乱作一团的兵马,还有不远处的一片狼藉,那些火器定是寇威布下的,寇威这样做就是要让他们彻底乱了方寸。
“寇威的人不多,”太师道,“他们偷袭之后不敢多做停留,要趁机再次结阵。”
将领们应声。
太师接着道:“无论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们都不能退,我会一直在这里,带着你们打赢这一仗。”
太师的话,让将领和兵卒们一阵振奋。军心稳住之后,就纷纷开始收拾残局。
这毕竟是太师手中最精锐的兵马,不管是将士还是兵卒,都最为拥护太师,眼看着太师在这里,他们心中也涌出了无限的勇气。
太师看着将领们各司其职,这就是他为何不肯败退的原因,如果他走了,局面就会彻底崩塌。
既然寇威暗中下手,他们败走的路上必然也有伏击。
莫说身边的护卫和将领是否能护着他离开这里,就算走出胙城又能去哪儿?
河面上是否还有他们乘坐的大船?
最要紧的是,他能猜到萧煜就在附近,被萧煜追上,他没有兵马可以抗衡就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太师在短时间内就下了决定,他要带着所有人迎战,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太师挺拔地坐在马上,仿佛刚刚的偷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影响,从他身边的人开始,渐渐地将士们也跟上了他的脚步。
当他们堪堪重新组成战阵时,胙城的城门打开,从中杀出一队人马。
紧接着从东西两边也袭来两队骑兵。
将太师牢牢包裹在其中。
太师预料的没错,主持大局的人不是寇威,而是萧煜,寇威显然早就投了萧煜。
杜莫那支兵马没能再回来,他们以为城墙上的不过就是十几个守军,却不料等待他们的是武卫军。
于是他们就像是争相前去送死一样,几乎一个照面,他们的人头就被砍下来。
“防御。”
太师身边的将领一声令下,外围的步兵立即举起了手中的盾牌,而后军也变成了前军,将骑兵和太师牢牢围在中央。
这样的军阵即便面临骑兵冲杀也能阻挡一阵,更何况这些步兵早就自觉成为了人墙,他们不畏生死,愿意以自己的血肉为后面的长矛兵和弓箭手赢得时间和机会。
这兵马也是太师唯一亲自操练,里面倾注了他所有的心血。
有步兵的舍生忘死,站在他们后面的兵卒也找回了所有的勇气,他们不再慌张,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即将到来的武卫军。
武卫军最前面的人正是刚刚退下的寇威,寇威见到这样的情形,似是从这些将士身上看到了当年的自己,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他完全暴露在太师兵马面前,却丝毫不在乎危险,因为和这些相比,他胸口翻腾的是,看清太师真面目后的失望和怨恨。
“老师,”寇威大喊道,“你可能忘记了,多年前你与我们说的可不是要建功立业,而是放弃高官厚禄,也要为民请命,这些年我们都在等着你,可惜你手握权柄之后,却将这些全都忘记了。”
“你早就不是从前教导我们的老师。今日百姓遭受战乱之苦,恰恰是因为你。”
“靠着自己的名声,鱼肉百姓,玩弄权势……”
寇威停顿片刻接着道:“老师不知晓吧,那棉花的确能御寒,让北方的百姓安然地度过一个冬日,根本不是柳絮和芦花能相比的。之所以这些你不知晓,是因为你的心思根本不在百姓身上。”
“我们全都被你骗了,你自己……何尝不是被自己蒙蔽。”
寇威深吸一口气:“老师,我真不愿看到这样的你。”寇威脸上露出难过的神情。
寇威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学生不才,前来送先生一程。”
话音一落,武卫军中火把亮起,太师看到武卫军中,一人一骑格外的惹眼,与他不同,那人就站在最前面,虽然相隔这么远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威势。
萧煜。
太师看着萧煜冷笑,若是他,他绝不会在这里出现,会等着武卫军与他厮杀之后,再收拾残兵。
明显占优势,为何偏偏要拼命?
这是太师无法理解萧煜的地方,他一向算无遗策,偏偏在萧煜身上吃了亏,无论如何推演,他都觉得萧煜会谋反。
从小被老豫王和太妃利用,亲生母亲和两个哥哥都被人害死,萧煜心中就没有怨恨?这种怨恨应该靠杀戮才能发泄。
小皇帝是先皇的儿子,身上没有半点张皇后的骨血,这样的人应该成为牺牲品,杀了小皇帝登上皇位,难道不是顺理成章的事?
居然萧煜会真的不遗余力带兵前来围剿他和相王,真的想要将江山拱手相让?
即便看到了萧煜,相王也太相信,他总觉得那个站在远处的人是别人假扮的,眼下的萧煜应该带兵攻入京城,以护驾为借口完全接手京城的布防。
先放着他们不管,等他们攻入封丘再来讨伐,那么一切就会顺理成章了。
明明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为何萧煜会放过?
太师心中不停地摇头,但凡萧煜让他猜中了一点,他也不会被围困在这里。
第六百六十二章 太快了
萧煜没有给太师喘息的机会,就已经下令进攻,太师的眼睛就是一跳,因为让他更为意外的事发生了。
萧煜在这时候就将自己压上,率领一支骑兵向他们的军阵撞过来。
长矛从盾牌下穿出,刺向战马,弓箭手也射出第一拨羽箭。
这是太师这支兵马训练已久的战术,弓箭手旁还有刀斧手,如果有骑兵闯进来,他们手中的斧头就会袭上马腿。
总之任凭武卫军再厉害,一时半刻他们也冲不进来。
太师握紧了缰绳,他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时机,萧煜受伤,或者武卫军久攻不下,军心涣散,就是他们反攻的时候。
那也是突围的最佳机会。
第一次碰撞很快到来,太师能感觉到面前的军阵一颤,前面的盾兵似是撑住了。
太师松了口气,萧煜也不过如此,照这样看来,萧煜的强攻会让武卫军损失惨重。
正当太师想到这里,头顶似是传来动静,他下意识地抬起头。
“太师小心。”
护卫喊叫一声,不等太师回过神来,两个护卫夹着太师的战马,硬生生向后退了几步,紧接着偌大的石块重重砸落在太师方才站立的地方。
“轰。”
十几块石头,几乎同时落地,没有半点防备的兵卒被砸倒一片。
“是投石机。”
“他们在用投石机。”
太师皱起眉头,他明明看到萧煜带着骑兵冲杀,为何突然又变成了投石机?不断袭来的石块,差点就直接击垮了军阵。
将领们奋力扭转,让兵卒举起盾牌,间歇放箭回击,这才让投石机渐渐失去了效用,但即便如此,仍旧损失惨重。
前面的将领退下来向太师禀告:“萧煜带着骑兵前来冲杀,我们以为他会设法迎面打开缺口,却不料他们一触即退,我们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又动用了投石机。”
丝毫没有防备,被人当头砸下那么多石块,可想而知是什么结果。
他们从前练兵的时候,没想过会如此。
太师再稳得住,经历过方才的事也难免心悸,如果护卫反应慢一点,他可能已经被砸落马。
太师道:“伤亡情况如何?”
将领道:“后面的弓箭手和刀斧手伤的比较多。好在军阵还能支撑,有了这次的教训,我们之后也会有所防备。”
天黑,视线不好,直到现在其实他们都没看清楚,到底来了多少武卫军,萧煜到底在做什么打算。
太师决定不再等:“萧煜还会故技重施,这次他带兵来袭,待他撤离之际丢出火器。”
双方都有火器,就看何时用出来。
其实在对方骑兵居多的情形下,很难用火器占上风,但太师觉得打乱萧煜的计划很是关键,幸运的话,还能击中萧煜。
可惜的是,大齐的火器威力不大,靠人手丢掷距离有限。
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萧煜带着武卫军果然发起了第二次攻势,将领在太师的吩咐下准备好了火器,只等着萧煜兵马撤离的那一刻。
至于为何不在萧煜来袭那一刻丢掷火器,因为火器操作起来太过繁琐,握着火器的兵卒要全神贯注地点火,并及时抛出。
武卫军突然遭遇火器攻击,他们很有可能不管不顾直接撞上来,不要说丢掷火器的兵卒来不及做别的防卫,有些人手中的火器可能还没丢掷出去。
万一火器在自己军阵中爆开,反而自毁长城。
所以要在萧煜背向他们时动手。
即便冒险,也得一试,因为现在的局面委实对他们不利。
太师带着人再次向后退开一段距离,他紧盯着飞驰而至的骑兵,这一刻他希望萧煜依旧虚晃一枪。
即便萧煜没有做这样的打算,太师也准备牺牲一些兵卒,用火器将萧煜淹没。
没错,无论萧煜是战还是退,都会在火器中有所损伤,而他也做好了准备,萧煜身陷军阵中,他会带着后军撤离。
军阵最前面的盾手紧张地等待着碰撞的到来,盾手后面的兵卒手里握着火器,配合火器的军阵他们也练得醇熟,今日就是检验的时刻,要重创萧煜和武卫军。
马蹄声响越来越近,盾手深吸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由远而近的马蹄声落地的速度好像变了。
极为细微的变化,只是引起有些人一瞬间的怀疑,没有人开口示警。
下一刻,他们就为此丢掉了性命。
破空的声音划过夜空,与刚刚的投石车相似,但落下之后却是那么的不同。
瓷瓶碎裂,紧接着里面的火药被点燃。
几乎瞬间军阵就乱了,将领努力要稳住兵卒,但这次不同,铁片、碎瓷、火油,杀伤力是石块无法相比的。
更可怕的是,军阵中的兵士手中还握着没丢掷出去的火器,所以当兵卒倒下来,手中的火器落地,火器燃烧,碎裂,让整个军阵陷入一片火光和爆炸声中。
站在远处的寇威惊诧地看着这一切,他知道太师不是豫王的对手,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让太师那边陷入混乱。
“太师慌了。”
旁边的秦郜向寇威解释,他跟随在豫王身边久了,兵法和战术也有了增进。
“太师没有似相王那般见到豫王就逃走,但他心里依旧慌张,他留在这里,只是觉得逃走没有任何胜算。”
“那军阵也是一样,表面上看防守严密,其实就是强弩之末,被豫王先冲击一次,再被投石机偷袭,就乱了方寸,这时候太师会急于扳回一局,他们手中还有什么东西,你最清楚不过。”
寇威道:“火器。”
秦郜点头:“他们严密看管火器,将其视为一大杀器,自然会在关键时刻拿出来。”
寇威终于明白了,豫王推测到了这一点,才会在这时候丢掷出火器,如此一来事半功倍。
所谓兵法,并不简单,若是照书册练兵,校场上看威武无比,但遇到真正的战事,必定会惨败。
现在就是这样的情形。
豫王和武卫军在战事中练兵,而太师练兵停留在书册和想象中。
正想到这里,寇威就听秦郜道:“应该是打开了缺口,豫王带兵冲进去了。”
第六百六十三章 笑
寇威不知晓秦郜为何能说这话,但他也无暇去问,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火光处,果然瞧见了骑兵冲入军阵。
绝了。
寇威差点大喊出声。
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这么快……
寇威能想象到此时此刻太师的心情,他不禁又为太师怅然,原本太师也心怀天下,可一步走错步步错,终究没能过了贪婪那一关。
……
火器爆开的瞬间,太师也有一瞬间怔愣,想要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能肯定这火器不是他们携带的那种。
因为火器威力委实太大了。
滚滚浓烟中夹杂着硝石和火药的味道,冒起的火焰将军阵淹没,处处可见被烧着的兵卒四处逃窜。
“有桐油。”
太师喃喃地说了一句。
火器里肯定掺了桐油。
所以,那只能是武卫军的火器。
“快,带着太师离开,我们被武卫军用火器偷袭了,军阵撑不住了。”
太师看着那他练了许久的军阵,居然两个照面就被武卫军攻破。
有奸细。太师脑海中浮现出这几个字。
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萧煜如何知晓他们的动向?
太师很快否定了自己,他是临时决定的,就算他身边有萧煜的探子,也不可能这么快将消息传出去。
萧煜也来不及应对。
事实上,萧煜第二次攻击根本没有间隔多久。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答案,萧煜猜到他会怎么应对。
一种无力和恐惧将太师笼罩。难道他就真的不如萧煜?是不是萧煜也猜到了他会趁乱逃走?
“太师,咱们快走吧!”
“太师。”
太师不想再次被萧煜算在前面,可现在他好像别无选择。
“太师,只要您在,我们脱身之后就还有一战之力,可您有什么闪失,咱们就没有希望了啊!”
“豫王来了。”
在太师迟疑时,听得军阵方向传来兵卒惊慌的喊叫声。
“豫王冲进来了。”
太师调转马头,立即向后狂奔而去。
萧煜算到太师会逃走,但他并不着急,没有兵马的太师走不出去,这么快就惨败的太师,也会失去威信。
这就是为何太师一直谨慎地躲在相王身后,他需要时间练兵,也需要契机打个胜仗。那些追随太师的人,原本只是奔着太师的名声,在他们心中太师无所不能,所以在开始的时候,军阵的兵卒悍不畏死,以为能敌过武卫军。
现在一切破灭,太师与死了无异。
萧煜挥动手中的长刀,他面前的兵卒或是被砍翻在地,或是惨叫奔逃,几乎是碾压一般,彻底将军阵击碎,太师兵马的抵御和进攻直接崩盘,已经有人开始跪地祈降。
这也不怪他们,豫王和武卫军委实太厉害了,让他们防不胜防,脑海中那些练就的本事,到了这一刻根本使不出来。
武卫军却不同,这些人面对战事游刃有余,完全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一个悍将后跟着一群袍泽,几次冲杀之后,就没有几个人敢于与他们拼命。
若是能够一搏,谁都有勇气奋不顾身,可如果相差悬殊,连那份勇气也都没了,特别是当苦苦奋战的时候,发现武卫军越来越多,而本该支援他们的后军却早就没了踪迹,谁还愿意拼下去?
太师不如豫王。
当大部分兵卒脑海中有了这结果时,战事就已经结束了。
……
太师奔逃了一阵,忍不住回头看去,没有追兵跟上来,但留下的兵马也没能跟过来,也就是说,他们可能都会命丧萧煜之手。
出来时是五千人,不过几个时辰,他身边还不足一千人马。
“太师,我们往东北方去吧?虽然要绕路,但只要逃出去就能与相王兵马会合。”
一个副将在太师身边道。
他们的精兵没有了,但相王手中还有上万大军。
大不了重新练兵,日后再寻机会动手。
太师摇头:“相王可能已经死在萧煜手中。”
他亲自目睹了萧煜的厉害,连他麾下的兵马都如此的不堪,更别提相王带着的那些人,如同一盘散沙。
萧煜真的有可能不声不响就杀了相王。
他被萧煜算计了,他以为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谁知就是萧煜的陷阱。
东北方去不了,只能往西或是往南行。
太师果断让人往西寻路,如果能到西南,才可能逃过一劫。
“如果这次能脱身,我定要杀了那寇威。”
身边的将领愤恨地发泄着情绪,太师却心中泛起一抹寒意,寇威何尝不是听命于萧煜,到了这样的时候,即便发狠都不敢对上萧煜,可见萧煜在他们心中有多可怕。
再遇到萧煜时,他们可还有勇气一战?
太师没办法去细想,只有拼命地催动胯下的战马。
恐惧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让人用尽力气逃命,他们走时,明显比来的时候要更快,也许这次果断奔逃,真的能救他一命。
他不能死在这里,窝窝囊囊在这种地方,丢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从此之后身上永远打着“谋逆”的印记,永生永世不得翻身。
他只有握住皇权才能将一切改写,可不知为何,太师耳边不停地响起寇威那些话。
他好像也记起来自己当年意气风发时的模样,靠着这些他一步步走到先皇面前,为先皇整理奏折,成为先皇身边的股肱之臣,他也以为自己手握权柄,能做些事了。
大理寺卿被人冤枉入狱,他四处奔波为他伸冤,甚至在皇上面前慷慨陈词,可最终得到的是杖责、下狱的结果。在大牢里,他看到虫、鼠撕咬犯人的皮肉,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官员,被酷吏折磨的面目全非,看到那些人为了存活丢弃自己的尊严,他也问自己到底值不值得。
太师抚摸着自己的腿,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疤,出自一个狱卒之手。他苦读多年,曾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却要被一个那般粗鄙的人折辱,成为那人寻乐的消遣。
他那时就发誓,若能活下来,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后来他出了大狱,并非是沉冤得雪,也不是一片赤诚感动了帝王。
原因让人觉得可笑,只是皇帝突然想与他下一盘棋,这才问起。
那天他走出大牢,阳光落在他脸上,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美好,他好像第一次感觉到活着的美妙。
皇权不分是非,皇帝从来没有在意的臣子,他们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喜恶。谁说臣子就一定要忠君爱民?谁说就要一身文武艺卖与帝王家?
迂腐。
从此之后,他要为自己活着。
想到这里,东边天际升起一轮红日,一缕阳光如同那天一样落在了他的脸上,太师忽然笑了。
第六百六十四章 善言
护卫们不明白为何太师突然停下来,可谁也不敢上去询问,不知晓太师心里在想些什么。
太师闭上眼睛,等待着阳光落在他肩膀上的感觉。
就像之前死里逃生的时候一样,即便经历太多苦难,最终阳光还是会落在他的身上,那一刻他觉得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但……
太师微微皱起眉头,阳光没有如期而至。
“太师……”
疾呼声中,太师再度睁开眼睛,然后他发现,根本就没有阳光,方才的一切好像都是他的妄想。
就连那轮刚刚升起的红日,也被山坡上的一行人遮挡住,站在前面人,一身银甲,居高临下地瞧着他们。
落下的晨曦化为他甲胄外一层光晕。
这次,老天好像没有站在他这边。
“护住太师。”
护卫竭力呼喊,替太师驱赶马匹,一行人再度狼狈出发。
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逃走显得格外力不从心,几个骑兵因为一时慌张而坠马,还有人在岔路口选择逃窜。
只不过片刻功夫,将领就砍杀了几个逃兵。
即便这样的威吓,也收效甚微,兵卒的军心早就消失殆尽。尤其是看到豫王和武卫军的时候。
太快了。
留下好几千人,就算一个个的砍杀过去,也得花些功夫,可豫王却一下子出现在这里。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众人想起了那两次攻击,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军阵,却像是一块豆腐,让人一下就撞的稀碎。
这些慌乱的逃兵,根本不可能跑过武卫军。落在最后面的人,先尝到了武卫军手中弓箭的威力。
这可比对付军阵的时候容易多了,军阵中还有盾手可以阻挡,现在这些人就是一个个活靶子,没有任何挣扎就中箭落地。
“跟他们拼了。”
将领带着百余人留下殿后,拼死之心让他们生出些勇气,却也不是怀光等人的对手。
就这样跟随太师奔逃的兵马越来越少,最终就剩下了不到两百骑,而前面也没有了路。
太师怔怔地望着面前的河水。
不知不觉中,他们竟然跑到了来时的河边上,湍急的河水从眼前流过,将士们仿佛还记得他们站在船上,遥看对岸时的情形。
欢欢喜喜地前来,谁能想到最终是这样的结果。
回不去了。
下了决定那一刻,就走上了条不归路。
“太师,不然我们试试能不能凫水过去。”
忠心耿耿的护卫脱下甲胄跳入水中,众人盯着那身影,只见他奋力游到河中间时,就被水花一卷没了踪影。
太师看着望不到边的河岸,无论往哪里跑,都逃不过紧跟后面的武卫军,武卫军早就知晓他们无路可逃,所以追赶的并不急,一点点地蚕食掉他身边的兵马。
太师又笑起来,笑声让身边的将士和护卫浑身发寒。
“我这是为自己寻了一座坟冢,”太师说着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意去的干干净净,“可惜了你们,要留下与我陪葬了。”
“愿为太师效死。”
“愿为太师效死。”
接二连三的声音传来,所有的将士都跪在了地上。
太师眼角微微潮湿,这次他不准备跑了,他已经看到了慢慢逼近的武卫军。
“太师,我等先行一步。”
将领起身带着兵卒上前厮杀,他们要为太师争得时间,太师不可能脱身了,但也不能受屈辱。
太师握着腰间的佩剑,他看向一旁没有动手的萧煜。此时此刻,真正的王见王,只不过情形与太师预想的太不一样了。
他已经没有了任何胜算。
太师抽出了长剑,剑身冰凉,他继续盯着萧煜,他该将这个人永远印刻在脑海中。
太师挥手,将剑身架在脖颈上,几乎同时,他用足了力气抹了过去。
激战的将领又被长枪刺中,鲜血从他身上各处淌出来,他再也支撑不住了,但他觉得时间应该够了。
他们血战只是为了给太师争取足够的时间自戕,他们可以死,但不能让武卫军砍下太师的头颅。
这就是他们最后的执念。
将领倒地之后,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河边,就在这一刻,他却睁大了眼睛,本该已经死去的太师却依旧站在原地。
将领眼睛中满是疑问,他想要说话,却只能喷出一口鲜血。
为什么?太师没有赴死?
将领等待着,可是最后一刻,他看到的是太师丢下了手中的剑。
……
太师丢下手中的佩剑,他看着萧煜:“豫王,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太师选择了贪生。
割下去,血喷出来,一切就结束了,再也没有翻盘的机会。
就算能保住他的体面,又如何?
萧煜还是能砍下他的头颅前去京城邀功,所以他要再做一次尝试,试着活下来。
可能是太师的选择让他们失去了最后的勇气,剩余的将士纷纷丢下手中利器,太师见状皱起眉头。
事情到了这一步,更加无法挽回。
太师道:“这些人都是听信了我的话,他们降了之后,还请豫王留他们一条性命。”
本来对太师失望的将士,听到这里眼眶跟着发红,他们似是明白太师为何没有死了,太师活下来,就是要为他们求情。
不过突然传来的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们的思量。
“你自刎于此,剩下的人都不用死。”
萧煜淡然地看着太师。
太师整个人一颤,似是能感觉到身上最后一块遮羞布被萧煜毫不留情地撤掉。
“三、二、一……”
萧煜的喊声过后,太师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他身边的护卫甚至向后退了两步,许多的目光都闪烁着怀疑的神情。
太师一下子没有了往日的高傲和睿智,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佝偻着后背,五十来岁的老人。
“我有话要与豫王说,还请豫王借一步。”
萧煜显然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还是不想死?”
太师强打精神露出一抹笑容:“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豫王真的不想听?错过了,豫王会后悔。”
说到这里,太师顿了顿:“也许豫王一直在意的人,会因此丧命,豫王也还是不想听吗?”
第六百六十五章 凯旋
萧煜不说话,太师不禁捏紧了手,眼下这样的情势,不是比谁更有耐心的时候,因为萧煜随手一挥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所以太师只能拿出让萧煜改变想法的东西。
想到这里,太师伸手入怀,拿出一封信函。
“先皇过世之前给皇上留下不少人手,这信函上所写的名字,都是这些年我查出来的,不过这上面的所写仅仅是我知晓的一半,若是豫王想要全部,可与我详谈。”
太师能说出这些,就是笃定萧煜查到的没有这么多,萧旻也没有将所有一切都告知萧煜。
他没做过皇帝,但在皇帝身边侍奉过,也算将皇帝的心思揣摩了清楚。
这么一个唯一的位置,谁都想要,坐在上面,高高在上,也会如坐针毡,特别是在自己无法掌控政局的时候。
萧旻或许表现的十分信赖萧煜,但太师知晓萧旻必然会有所保留,这就是一个幼帝的恐惧。
于是出京之后,他仍旧命人悄悄探查,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还真的让他查到了些证据。
先皇给萧旻留下的人手,萧旻没有完全告知萧煜。
查出这些很重要,也许会成为离间两兄弟的关键,可惜当时两军对峙,想要用一封信免了这场战事是不可能的,于是太师将信函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不过他没想过会在这样的时候拿出来。
武卫军上前去拿,发现信函没有蹊跷,这才递给了萧煜。
“豫王亲手在京城布防,对信函上的人名应该不陌生,看看就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太师道:“当年被先皇托付时,我也想做个忠臣良相,可惜时间久了,我发现先皇早就在我身边留下眼线,那些人搜罗我与朝臣来往的证据,为我罗织罪名。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怎么可能半点不徇私?即便我没有做,同僚们也总会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我的家人、朋友、学生们些方便。”
“于是在皇上登基第一年,我族中就有人贪墨了田产。”
太师说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王爷是不是要说,身为朝廷官员,自然要秉公办事,我也是这样思量,于是将族人送入大牢。可惜一旦被盯上,这样的事就没完没了,族人、亲朋总会在不知不觉中收了别人的好处。”
“那些人就将这一桩桩记下来,等着皇上还政后,用这些证据置我于死地,我死不要紧,却还要牵连身边人。既然提前知晓了这些,难不成就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事发生?这些年我没有续弦,没有生子,孑然一身,就是不想多几个人让我牵挂,我也想过顺其自然,可……时间久了就愈发不甘。”
“为大齐做了这么多,为何要落得那般下场?我不服,也就是在那时候我起了抗争之心。”
“对我来说,辅佐哪个幼帝都是一样,为何要冒着危险谋反?要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怎会有今日?”
太师说到这里,深深地看向萧煜:“难道我的今日,就不会变成王爷的明日?”
“要知道,先皇的那些安排,可不是针对我一个人,无论是谁辅佐皇上,掌控权柄,都是一样。我这是一个文臣,而豫王爷可是拥有兵权的武将,王爷被冯家陷害时,文武官员装作不知晓,他们是真的不知晓内情吗?”
“这世上最脏的就是皇权,如果能选择,我情愿做个小小的知县,不去碰触这些东西。说不定还能保全家人,太太平平地过一辈子。”
怀光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如果不是他跟随主子时间长了,多多少少练就些沉稳的心性,现在一定要去看主子手中的信函。
太师的话打动了他,特别是先皇留下的人如何收集证据。这一刻怀光想到了王妃、赵家、藩地、武卫军,太多太多的人需要保护,如果皇上果然有这样的准备,那……发生在太师身上的事,会不会发生在豫王府?
怀光心中一凛,没敢继续想下去。
太师就那般看着萧煜,这是他最后的机会,说的也格外真切,因为八成都是真的,他觉得能够打动萧煜。
萧煜握着信函的手果然动了,太师的心提到了喉口……就在萧煜将信函拿到眼前时,太师几乎忘记了喘息。
下一刻,萧煜突然将信函丢掷了出去,那信函被风一卷飘飘摇摇径直向前,最终落在了翻滚的河面上,一个水花打过来,信函被泥沙裹挟,彻底消失。
太师看着那封信的去处,半晌没能回过神。
萧煜道:“还有半封信呢?太师要不要带着下去团聚?”
太师脚下发软,最后的一线希望也没有了。失落、沮丧、恐惧之后,他忽然发癫地笑起来,他伸手去指萧煜:“妇人之仁,早晚有一日,你会想起我说的这番话。”
不等萧煜吩咐,怀光看向身边的武卫军,两个人会意驰马过去捉拿太师。
太师没有察觉似的,依旧在笑。
许久之后,太师终于收回笑容,整张面孔变得异常肃穆:“你是不是觉得,以你的厉害能护得她们周全?但总有一日,你也会无能为力,到时候你该怎么办?”
萧煜忽然想起那个躺在床上,失去了心智的自己。
这一刻,他的眼睛微微一跳。
“怀光,”萧煜吩咐道,“领三千人,追捕太师党残部。”
怀光应声。
萧煜调转马头:“剩下的人随本王班师。”
杀了相王,活捉太师,这次的谋反自然被平息,看着一马当先的王爷,武卫军只觉得无比的自豪,他们又一次得胜了。
……
京城。
午后,赵洛泱小憩了一会儿,就带着两个弟弟入宫给长公主请安。
长公主回京后,一直留住在宫中,之后元让、元吉也被皇上传召,也不知道皇上看中了两个弟弟哪一点,常常传他们过去说话。
皇上对筹算有些兴趣,元让问她能不能将宋先生的法子教给皇帝,哪里是宋先生的法子,分明是她从系统里学来的,不过被宋先生修改过,更便于传出去给大家学习。
姐弟二人走入宫门,赵元让再次低声道:“要是不方便,我就不教了,皇上再问及,我就设法搪塞过去。”
第六百六十六章 败家子
赵洛泱听着赵元让说话,再看着赵元吉那跃跃欲试的模样。
“行,”赵洛泱道,“先生那本筹算的书册,你们不是还带在身边?便照着那个讲给皇上就好,若是皇上有什么疑问是你们说不明白的,可以请教宫中的讲官。”
赵元让道:“若是讲官也讲的不好呢?”
的确,有些算法出自系统那个时代,与现在有些不同,别人讲起来可能没有系统里教的那么通透。
赵洛泱道:“那就与皇上说明,你们学问不精,若是皇上一定要弄清楚,可以将宋先生请来京中。”
赵元让眼睛一亮,他想问的就是这个,先生的学问最好,在他们心中,宫里的讲官也比不上。
赵洛泱微微笑着,皇上对系统里学来的那些东西感兴趣,那是好事,因为这一路走来,她亲身验证,系统的那些书籍和资料,都大有用处。
给昌乐长公主请了安,赵元让和赵元吉就欢欢喜喜地去见皇上。
皇上才结束了经筵课,走出大殿就看到了等候在外的赵元让和赵元吉。
萧旻笑着道:“等多久了?”
赵家兄弟行了礼,赵元让开口:“才到了一刻。”他们大约知晓皇上什么时候空闲,就是卡着时间过来的。
“那以后还可以再晚一刻。”萧旻笑着与赵元让、赵元吉向书房里走去,今天他还想学赵家兄弟带来的算术题。
进宫几次,赵元让和赵元吉从对皇上惧怕到自然,说话也都随意起来。
三个人进了屋子,赵元让和赵元吉陪侍在一旁,等着萧旻开口。
内侍奉茶后退了出去。萧旻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阿嫂可答应了?”
赵元让笑着点头:“阿姐说了,若是皇上想要弄明白那些学问,可以将宋先生从洮州接过来。”
“真的?”萧旻眉眼舒展,这一刻他的神情就像个小孩子。
赵元让应声:“宋先生可厉害了,除了算术,他还会不少东西,譬如:会画舆图、讲生意经,还会做织机、纺车,在我们村中,谁有难事都要去请教先生。”
“别看状元郎学问也好,可许多时候也要被先生难住。”
萧旻愈发想要见那位宋先生了,若是可以,他想让先生来做讲官,也不知道先生能不能答应?
“还有什么有趣儿的事?再与我说说。”
在大齐,除了正式场合,皇上可以自称“我”,太师在的时候,却严格约束皇帝,无论何时都要称“朕”,这样才能多添威严。
昌乐长公主和豫王妃入京之后,萧旻渐渐不再那般拘束,很多话随口就说了出来。结果不但与人多增添几分亲近,自己也觉得放松许多。
赵元让和赵元吉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说到给宋先生的束脩上。
“宋先生与旁人不同,他从来不收银钱做束脩,村中人就会送些米粮和鱼肉、茶叶前去,村中穷的时候,也有送野菜饼的。”
“野菜饼?”小皇帝很好奇。
赵元让道:“就是野地里长的东西,混在粗粮面里一起烙饼。我们常吃这个,姐夫也吃过。”
萧旻半懂不懂地点点头。
赵元让和赵元吉进宫之后,发现皇上与他们想的不一样,天子并非高高在上,什么都知晓的,他们说的很多事,家中劳作、家禽、牲畜这些,皇上听得津津有味儿,还会问一些傻傻的问题,反倒让他们莫名有些优越感。
“现在有了银钱,”赵元吉道,“送鱼肉的就多了,也不分什么时候,猜着先生家中没有了,就会拿些过去。”
萧旻不知为何,很是羡慕凤霞村里那种热闹,可能因为这宫中到处都是规矩,恨不得连喘气儿都要有人管,不能多一口,也不能少一口。
萧旻被自己这番想法逗笑了。
“那如果我将宋先生请过来,也要准备这些东西做束脩?”
赵元让没说话,倒是赵元吉想起先生在村中那高洁无比的名声,很确定地道:“对,即便皇上赏赐银钱和贵重物什,先生也不会收的,先生一向如此,否则也不能散尽了祖上的家财。”
赵元吉这番话掷地有声,不过却让一旁的赵元让眼睛一跳,如果宋先生在这里,恐怕要气得胡子也飞起来。
萧旻没有察觉赵元让的异样,沉浸在对宋先生的想象中,现在他更想见见那位宋先生了。
……
凤霞村。
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宋太爷,忽然感觉到鼻子一痒,紧接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用帕子擦了擦鼻子,然后捋着胡须,猜测是不是谁正在念叨他。
刚刚他做了个美梦,梦到皇上赏赐了不少金银财物,让他重新为祖上修祠堂,还买回了他们宋家的祖屋。
宋家败掉的家财,一下子重新回到了他手中,他为宋家重振门楣,他正傻笑着,突然看到太爷爷蹒跚地走到他身边,用手中的小棍子去打他,骂他是个败家子儿,错过了天大的好机会,现在好了,银钱都没了。
宋太爷立即醒了过来。
想到梦中的情形,他不由地嘟囔两句,他哪里是败家子儿了?再说,哪里来的银钱?祖上剩下那点财物,他在搬迁路上都被小狐狸掏空了,当然小狐狸又送粮食又送鸡蛋,他也没吃亏,到了凤霞村也明里暗里送给他不少,收这么个女弟子,他还是挺得意的。
但这些与祖上传说的那些财物相比,可差的远呢。
人啊,就得知足,乡里乡亲的送些吃的就很好了,这一来二去,他反而多了些名声。
挺好……
宋太爷心中美滋滋,反正他又没收什么达官显贵家的子弟做学生,用不着感叹自己被名声所累。
更不用去后悔。
宋太爷慢慢晃动着摇椅,说不出的自在,正又要睡着,鼻子又是一痒。
“阿嚏”。
宋太爷又打了个格外响亮的喷嚏。
到底是谁在念叨他呢?
……
豫王大捷的消息传入京城,整个京城登时一片欢腾。
官员们激动不已,百姓们更是欢喜,兵乱就这样被平息了,可见豫王爷的厉害,看以后还有谁敢打坏心思。
朝廷派出官员前去接应豫王,比豫王和太师先到京城的是,相王的尸身,扶棺的是相王的两个儿子。
因助豫王拿下相王立功,萧正、萧勋以及宁福县主没有与相王府的一众案犯关押在一处,而是禁足在宗人府的偏院。
至于如何审问和处置,都要等着豫王回京再说。
第六百六十七章 想法
“那是豫王大军。”
萧煜带兵一路往京城而去,但凡路过城池,衙署的官员全都前来迎接。
“萧”字大旗看起来格外的威风。
萧煜赶路的速度很快,在城中命兵卒吃了些饭食,暂作调整就又上马离开。
眼看着豫王大军消失在官路上,为首的当地知县不禁松了口气:“看来我们大齐政局要稳了。”
从冯家开始,大齐就一直不太平,现在总算盼到了头。
旁边的官员欲言又止,等到身边没有旁人时,他忍不住低声道:“大人昨日不是还满心忧虑?”
忧虑什么?当然是怕豫王转身再去夺位,只不过这话不能说出来而已。
“不用担心了,”知县摇手一脸笑容,“你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豫王回京才带了多少兵马?若是惦记着皇位,身边必然全都是武卫军。知县仔细瞧过,就连怀光大人都不在,这说明什么?
豫王没有别的心思。
“唉,”知县深吸一口气,“看来考绩的时候,我也得用用心了。”
旁边的官员眼睛一亮:“您这是想开了?”他们知县爱民如子不说,又满腹经纶,可他一直没弄明白,为何知县情愿窝在这么个地方?
“从前那是不能去,去了也做不得事,”知县道,“现在不同了。”太师当道时,大家都要看着太师行事。
太师不在了,朝廷也能有新的气象。
说到这里,知县忽然觉得有些急切,明明已经蹉跎了这么多年,突然就等不及了。
……
天还不亮,内侍提着灯进了皇帝的寝宫。
萧旻知晓阿哥今日就能到京中,他一晚上都没睡着,终于听到内侍推门的声音,一下子就从床上坐起来。
“万岁爷,”内侍忙上前道,“奴婢在外一直听着屋里有动静,您这是一直没睡着啊!”
萧旻脸上本来满是欢喜的神情,听到内侍的话,立即消散了不少:“还没到起身的时辰?”
“没呢,”内侍道,“您再歇一会儿。”
萧旻只得重新躺回床上,似是想起了什么,他道:“东西都准备好了吗?阿哥回来之后,要留在宫中用宴。”
内侍道:“宫宴准备了,京营那边也提前送了足够的酒肉。”等到大军回来,就要去京营落脚。
萧旻听了眉头松开了些。
两个人说完话,去太医院的宫人取回了安神的药汤。
萧旻一口气将药喝下,躺下来重新闭上了眼睛,不过却依旧没有半点的睡意,正准备翻身,就听到外面传来声音。
“昌乐长公主来了。”
萧旻再次睁大了眼睛。
夜里在宫中走动实在不应该,尤其是昌乐长公主这样的身份,她有一子是与吐蕃人所生,在洮州又与豫王亲近,在豫王入京前突然前来皇帝的寝宫,难免要惹人猜忌。
但长公主性子与旁人不同,从来不会瞻前顾后,听宫人说皇上那边让人去太医院取了药,她就坐不住。
寝殿门打开,内侍请昌乐长公主进门。
看到坐在床边的皇帝,昌乐长公主立即上前:“药吃了?”
萧旻应声:“让姑母担忧了。”
昌乐长公主遣退身边人,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姑侄两个。
“怎么会睡不着?”昌乐长公主道,“因为明日豫王入京?”
萧旻立即点头:“我想阿兄,也想知晓阿兄这一路都遇到了些什么……”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到额头上一暖,昌乐长公主的手指压在萧旻眉心上轻揉:“才多大的孩子,现在就拧着眉头,将来可还得了?”
不等萧旻说话,昌乐长公主道:“说吧,可是有什么忧虑之事?”
萧旻忙道:“没有,我这是旧疾。”
“哪来的旧疾?”
昌乐长公主拉起萧旻的手。
萧旻的身子委实不怎么样,小小的手摸着一把骨头,即便她来京城之后,盯着萧旻用饭,可依旧没什么起色,萧旻面色过于苍白,个子也矮得很,特别是穿着那龙袍,整个人缩在里面,显得格外瘦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
太师离京之后,萧煜寻了致仕的黄老太医给萧旻诊治,才确定太师命太医院给萧旻用了不少寒凉之药。
本来身子骨就没长好,又被人常年用寒药泡着,哪里能受得住?幸亏没伤及根本,慢慢将养将来顶多落个体虚之症,于性命无忧。
昌乐长公主又看向萧旻,萧旻神情端庄,手也规规矩矩放在腿上,看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
她心里再次叹口气,或许是性情相投?昌乐长公主还是更喜欢萧煜一些,萧旻这孩子行动作卧一板一眼,性子也是太过沉稳,年纪虽小,心思却重。
当然昌乐长公主能看出,萧旻的品行还是极好的,在宫中经历那么多,又被太师这样的人教养,却还能有颗赤子之心。
昌乐长公主道:“若是不说,我便走了。”
萧旻忙伸手拉住了姑母的衣角:“姑母,我其实……是想了些别的。”
昌乐长公主仔细地听着。
萧旻道:“我在想,若是将皇位给阿兄,是不是对大家都好?阿兄那么厉害,没有他,可能京城早就被叛军攻破。”
萧旻说着头慢慢垂下:“而我却一点用都没有。”
“你觉得你阿兄想要这皇位吗?”
听到昌乐长公主的问话,萧旻下意识道:“不想。”
昌乐长公主欣慰地颔首:“朝廷能迅速平叛,正是因为你信任豫王,又坐镇京师、稳住朝臣,你能做好这些,已经是个好皇帝。而豫王,他带兵平叛,于大齐和皇帝忠心耿耿,也是个好臣子,正因为你们君臣同心,才会有今日的局面。”
萧旻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光芒,显然听到昌乐长公主的夸赞很是欢喜。
“这下可能睡了?”昌乐长公主再次柔声问。
萧旻再次躺下来,不知是不是因为姑母在身边,他很快就感觉到眼皮发沉……
昌乐长公主看着睡着的萧旻,悄悄起身向外走去。
走到殿外,看着守在那里的内侍,她低声道:“皇上再睡不着,就来知会我,尽量少用药石。”
内侍应声。
昌乐长公主一路向外走去,眼下这个局面她觉得最好,若是萧煜真的想要皇位,她不知要如何选择。
第六百六十八章 相拥
赵洛泱这一觉倒是睡的很踏实,萧煜打完了仗,领兵回京,她提起的心也总算放下了,所以吃了饭后,看了一会儿书,她就躺在了床上。
七月底的京城已经有些热,陈妈妈将窗子开了一点,又让人立了屏风,让风徐徐而来,却不至于直接吹在赵洛泱身上,这样妥帖的照顾,让赵洛泱觉得格外舒坦,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外面有声响,赵洛泱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殿外依旧一片漆黑,想来是还没有到起身的时辰,听到的动静八成是迷迷糊糊在做梦,正要转身再度安睡,却听到门开了,紧接着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赵洛泱以为是陈妈妈,就要出声询问,却是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即映入眼帘,她不禁吓了一跳,但很快惊诧变成了欢喜。
那身影和走路的姿势她再熟悉不过。
不过……他怎么会在这里?
赵洛泱一时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于是没有急于发出声响。
他走进屋子,先到了窗边,似是感觉到了风有些微凉,便伸手又将窗子阖上些许,这才转过身向她这边看来。
黑暗中,她偷偷将眼睛掀开个缝隙,就瞧见了那英武的豫王,微微弓着腰,蹑手蹑脚一步步挪过来。
那模样看得她忍不住要笑出声,好不容易才忍住,再抬眼去看萧煜的时候,却发现他突然加快了脚步。
赵洛泱尚未反应过来时,那高大的身影已经到了她床边,紧接着下一刻她就被抱入了怀中。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些许的皂角香气,那压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头发,还带着些许的潮湿,赵洛泱的心不禁跟着一阵乱跳。
“醒了却不出声,”萧煜低声道,“这是不想我?”
赵洛泱伸手在他腰间摸索着,发现没有绑束伤口的布条,微微松口气,手又绕到他胸前。
“怎么这般着急?”低低的声音传来,然后她就感觉到他胸膛传来轻微的震动。
显然是他在笑。
赵洛泱微微用力去推他:“先让我看看,有没有受伤。”
萧煜哪里肯松手;“没有,只是你给我做的平安符磨坏了。”
一直贴身放着,这些日子总是骑马赶路,即便再小心,也难免会有破损。
赵洛泱不知说他什么才好。
“再给做一个,很管用。”萧煜声音更低了些。
赵洛泱不想做了,之前是为了求个平安,现在再做让他戴出去,难免要被人笑话。
“我贴身放着,不让人瞧了去。”
赵洛泱拆穿他:“那姑母是怎么看到的?”
他将脸颊贴在她耳边,笑着道:“那有什么关系,我觉得好就是了。”
就这样静静地抱了好一会儿,感觉到萧煜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微微隆起的肚腹,赵洛泱才想起来:“你怎么入京了?不是说明日才会回来吗?”
萧煜笑道:“因为我急着回家。”
从前不知晓,心中有了牵挂的人,才发现在外奔波的日子当真难熬,抓到太师之后,他一刻也不想耽搁,带着人就往京中赶,到底还是人多,路上难免被耽搁。
“眼见就要到京城了,与他们一起,必然要等到明日才能赶到,”萧煜道,“于是我就先行一步。”
“那明日你该怎么办?”赵洛泱道,“大家都以为你还在京外。”
“不急,”萧煜道,“天亮之后,我再出京去迎他们。”
就为了早几个时辰到家?凭白多奔波。
“你傻是不是?”赵洛泱道,“我再睡一觉,起身用些饭,就差不多能见到你了。”
萧煜侧身躺下,一双手将赵洛泱紧紧地抱在怀中,他的掌心依旧贴在她的肚子上,想要摸却又不敢太用力。
“那不一样,”萧煜道,“明日入京后,定要进宫,朝廷还要摆宴犒劳将士,如此一折腾,到了晚上才能回府。”
这都是好的,其实从宫中出来,不免还要有人来相请,就算萧煜不去,也不可能安生。
“我想回洮州,”萧煜道,“早些回到家里,这样就可以一直在府中,哪里都不必去了。”
赵洛泱自然知晓萧煜的心思,藩王在自己的封地,就算一直不去衙署,也没有人敢质疑。自从她怀孕之后,萧煜就将书房收拾出来,没有大事绝不出门,准备留在家中,好好陪她养胎。
可战事还没结束,萧煜那些思量自然就不可能实现。
恐怕一时半刻,很难回去。
太师死了,朝廷的事务还要好好梳理,至少得有合适的人选辅佐皇帝,萧煜才能全身而退。
不过这一刻,赵洛泱不想提这些。
萧煜道:“大了好多。”声音中带着欣喜,也有几分失落,只因为没有时时刻刻在她身边。
“才开始,”赵洛泱将掌心落在他的手背上,“从这往后要越来越大,再过几个月,弯腰都不容易了。”
“为何要弯腰?”萧煜又向前凑了凑,与她紧紧地贴在一起,“有事我来替你做。”
赵洛泱脸上露出笑容,两个人就这样彼此依靠,很快她听到了身后匀称的呼吸声,她的小哑巴睡着了。
好了,现在都安稳了。
她要等的人也回来了,一切再好不过。
要说还有什么事没有解决?
一个念头从赵洛泱脑海中闪过,却因为太快,她没能抓住。
思量片刻,没有任何头绪,赵洛泱也就不再去想了。
也许是她多想了。
……
遥远的西北方,天刚刚亮,就有汉子驱马在草原上奔跑。
查硕向南边张望着,探子送来消息说,豫王打了胜仗,那一刻他不知有多欢喜。
除掉了相王和太师,接下来就是解决吐蕃的事。
不知道萧煜准备什么时候带兵前来,按他们的约定武卫军会助他一臂之力,他等这一天已然许久了。
“还没有人送信过来?”
“没有。”
这是近几日,查硕每天都要问的话。
就算他们不来,总该让人来送信才是。
怎么会这般安静?
听着耳边的风声,查硕微微皱起眉头,豫王和王妃离开了藩地,两个母亲也去了京城,该不会大家将他给忘了吧?
第六百六十九章 兄弟
豫王入京这一天,晴空万里。
文武百官早就等在了城门口,他们奉旨迎接豫王,虽然知晓豫王到京城还要两个时辰,但谁也不敢怠慢,因为在同一刻,皇上也等在阙楼上。
可见豫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也证实了官员们的猜测,从此之后大齐要进入豫王辅政的时代。
“来了。”
官路上走来一队人马,为首的正是豫王,
四部尚书和新任职的中书门下参知政事、大宗正等人站在最前面,带领官员们向豫王躬身行礼。
萧煜下马将为首的大宗正扶起来,诸位官员才跟着直起身子。
“王爷平叛辛苦了,”大宗正笑道,“皇上在阙楼等着迎王爷入宫。”
萧煜与大宗正同行,刚走了几步,他立即想起什么,看向兵部和三衙的官员。
豫王没有说话,但兵部官员心领神会:“圣上有命,豫王爷带回的兵马暂时安置在京营中,您身边的护卫和武卫军,由您自行安排。”
将士在京营落脚,朝廷犒赏的饭食和财物自然要等到豫王前去安排,这件事兵部绝不会僭越。
萧煜看向身边的聂双:“带着人去京营中歇息。”
聂双领命,大队人马奔向京营,萧煜身边只留下几个家将、护卫。
兵部官员见状松了口气。
到现在为止,一切都很顺利,其实这次太师谋反是豫王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皇帝尚年幼,面对这样的大事根本束手无策,豫王让整个大齐看到了希望,加之豫王是先皇血脉,承继皇位顺理成章。
不过与豫王打了这次胜仗相比,豫王带兵归京……这一路未免显得太过平淡。
想到这里,兵部尚书不由地苦笑,这样不才是正常的?他们是被党争折腾习惯了,下意识地以为,必然要生出事端,可见太师对大齐政局的荼毒。
沿途街道两边挤满了百姓,男女老少欢呼着迎接凯旋而归的豫王和麾下的将士,他们将目光纷纷落在豫王的脸上,年轻的豫王,在百姓们眼中是如此的威严,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感觉更加心安。
豫王向前行,百姓们也一路跟随,热热闹闹的人群向宫门口涌去。
站在阙楼上的萧旻先看到了人群,然后听到喧哗的声音,他略微有些紧张地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龙袍,急着抬脚走时,腿上却是一麻,不禁一个踉跄。
“皇……”内侍吓了一跳就要上前搀扶,却发现旁边的豫王妃,不留痕迹地伸手扶了一下,甚至还刻意遮挡住旁人的视线,没有让其他人看出皇帝的异样。
萧旻抬起头看向赵洛泱,看到了她脸上的微笑,本来刚刚生出的窘迫心情,在这一刻却一下子消散了。
萧旻自然而然地向赵洛泱点了点头,然后再次抬脚向前走去。
赵洛泱望着萧旻小小的背影,龙袍下的身姿显得有些单薄,但他却将脊背挺得笔直,明明腿站酸了,却还要支撑着,不露半点的疲态。他已经在竭尽所能,在做一个好皇帝。
赵洛泱不禁想起昨晚偷偷跑回来的萧煜……
兄弟两个如此不同,明明萧旻才是年纪小的那个,却被皇位压成了这般模样,希望以后的日子里,萧旻能少点忧虑。
萧旻走下阙楼,命内侍帮他整理好衣袍,然后道:“朕看起来如何?”
内侍道:“皇上放心,一切都很好。”
萧旻点点头:“一会儿见到阿兄,朕先要好好谢阿兄。”
萧旻脑海中浮现出今天一早姑母与他说的话。
“其实皇室的骨肉亲情很靠不住。”
“但你也不用怕豫王。”
“当你觉得豫王是你阿兄的时候,他一定做了太多,你阿兄该做的事。”
当萧旻看到被官员簇拥着走过来的阿兄时,他忽然明白了姑母那些话的意思。阿兄身后的护卫身上,还留着几分煞气,因为他们是从战场上回来的。
鲜血、枯骨铸就了他们的战功。
这就是为何武卫军能让人闻风丧胆。
但是缓缓走过来的阿兄,却没有让他感觉到半点的惧怕,他的心中不但没有恐慌,反而觉得踏实。
他还从阿兄眼睛中看到了一抹温暖和笑意。
护卫留在几步之外,豫王走几步到了皇帝身前。
单膝跪下向萧旻行礼:“微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煜说完话,他将手缓缓擎起,手掌中躺着一枚调兵虎符。
“微臣幸不辱命,平息叛乱,请皇上收回虎符。”
萧旻伸出手去,他的指尖落在那虎符上,感觉到了上面的一抹温热。
姑母说的没错,阿兄做了许多,所以就连他也感觉不到恐惧和怀疑。
母亲临死的时候曾说: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都想害你。
可他相信了阿兄,将父皇给他保命的虎符也交给了阿兄。
最终……阿兄回来了,将虎符重新送到他手中。
你看,你们是不对的。
萧旻眨了眨眼睛,奇怪的事发生了,他的耳边再也听不到母亲的低语声,也看不到父亲那冷漠、威严的眼睛。
阳光落在那虎符上,闪烁着晶亮的光芒,然后这光芒越来越大,将他眼前所有一切都包裹其中。
在一片模糊中,一个身影却越来越清晰,那是他脑海中母亲最后的模样。
可是这次母亲眼睛中没有恐惧和怨毒,她脸孔依旧娴静,不再扭曲,她一双眼睛只是静静地望着他,其中满是不舍和……安抚。
到了最后的关头,母亲仍旧想要安抚他,让他不要因为她的死而恐惧。
心底的那片冰冷和黑暗,一点点被驱散,留下的只是她微笑的模样。
母亲可以放心了,他等到了能够信任的人,他不会变得似父皇那般冷血、多疑,即便坐在龙椅上,也一日不得安生。
他能感觉的到,即便坐在皇位上,父皇依旧痛苦,直到咽气的那一刻,才终于结束了折磨。
被太师掌控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恐惧,他恐惧的不是母亲的死状,更不是父皇那凉薄的言语,他真正恐惧的是,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父皇的模样,似个行尸走肉,算计一切,防备身边所有人。
他不想那样过一生。
还好,他有阿兄。
萧旻弯腰搀扶萧煜:“阿兄,辛苦了。”
兄弟两个四目相对,萧煜没有立即起身,开口道:“天佑皇上,天佑大齐。”
官员和百姓也都跪下来高呼。
“天佑皇上,天佑大齐。”
再也不会有人怀疑,再也不会有人担忧。
豫王告知天下人。
君是君,臣是臣。
他是兄长,也是大齐永远的豫王。
第六百七十章 因果(上)
豫王留下了武卫军守卫藩地,其余兵马尽数送还朝廷处置,豫王本人入宫参加了宫宴,宴席上,不能说大家其乐融融,却也是难得的君臣和谐。
几个老臣子,甚至因此偷偷抹了眼泪,就像是经历了一场噩梦,如果不是豫王出面平息内乱,可能本朝真的就支撑不下去了,何来如今的太平?
萧煜没有注意这些,因为他在全心全意地为他的小鬏鬏夹菜。宫宴上菜目繁多,但是越吃越凉,豫王爷的眉头也慢慢皱起,总算是忍耐不住,他放下手中的箸,就要开口说话,却被赵洛泱伸手拉住。
萧煜道:“时辰不早了,现在回去也是应当。”他想回府,好好给小鬏鬏做些饭食,宫中这些东西,着实吃不得。
“我吃饱了。”赵洛泱这段日子胃口一直不错,很少挑剔饮食。宫中的宴席,从做出来、验毒,再端上桌,尤其是宴会的时候,要做许多,难免有些华而不实,但也没到挑剔的程度。
听到这话,萧煜的眉头微微舒展了些。
终于等到宴席结束,朝臣们都退下之后,萧旻站在萧煜身边,显然想要与这位兄长说话。
赵洛泱陪着昌乐长公主暂时离开大殿等候。
萧旻看向大殿上的龙椅,心里有话欲言又止,半晌他才道:“阿兄,能不能多留在京城一阵子?”
太师谋反算是大齐有难,萧煜这个藩王才会来到京城,按理说打完仗他就该回到藩地,可是萧旻不舍得他走。
萧煜道:“我答应了查硕帮他解决吐蕃王庭之事。”
萧旻有些着急:“阿兄很快就要动身?”他眼睛中满是期望和渴盼,恐怕萧煜会点头。
萧煜道:“再等些日子,我帮你将中书省梳理好。”
听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萧旻脸上露出了笑容。
“今日劳累了,”萧煜伸手整理了萧旻的衣袍,“歇一歇吧,有事明日再说。”
说完萧煜告退向外走去,踏出大殿,萧煜神情淡然,也许很多人都会觉得,他放弃皇位有多么不容易。
其实并非如此。
这个江山曾落入他手中,那龙椅他也坐上去过,给他的感觉并不好……
萧煜皱起眉头,他不想再感受一次。
就算从前那些事没发生,小鬏鬏能陪在他身边,他也不会觉得坐在龙椅上有多么的舒服。
什么都得到过,更知晓哪些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既然不想要的东西,对他就没有任何的意义。
看到不远处等在一旁人影,那纤细的身子,清丽的面容,萧煜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
快走几步,萧煜伸手拉住了赵洛泱。
“走吧,回家吃饭。”
……
豫王府。
萧煜看着怀中赵洛泱的侧脸,轻轻地摇动手中的扇子,只要小鬏鬏在他身边,他总会不自觉地露出笑容。
想想方才两个人独处,他半哄半骗着让她又吃下不少饭食,他的嘴角弯起的弧度就更大了些。
朝廷已经没有什么大事,如今该解决的只剩下系统。
听到赵洛泱的呼吸声变得匀称,萧煜躺在赵洛泱身边,准备让意识回到系统中。
不知是不是因为许久没有这样做了,这次似是没有从前那般顺利,萧煜眼前不由地一黑。
下一刻,他似是忘记了自己在何处。
等他再回过神时,仿佛回到了王府,他的小鬏鬏依旧躺在床上。
不对。
小鬏鬏还是小鬏鬏,只不过她显得格外的憔悴,脸颊苍白,整个人异常消瘦。
萧煜的心猛然一沉,立即上前去探看,刚踏进一步,躺着的小鬏鬏,微微别过了头。
“王爷,借一步说话。”
身后传来说话的声音,即便萧煜只想留在小鬏鬏身边,身体却不由他控制地跟着郎中走出大帐。
“我们已经用了最好的药材,可……王妃身子依旧极为虚弱,照这样看,王妃再也经不得任何奔波。”
萧煜看向那郎中,郎中惊骇之下,不禁向后退了一步,但他依旧道:“王妃难解心结,加之先天不足的旧疾,就算安安稳稳的养病,尚且没有任何把握能痊愈,更别提现在,王爷还是早做安排。”
军中有五个郎中,都是萧煜让人寻来的,留下的这个叫郑益,乃是军中为马治病的郎中,不过他传授赵洛泱医术,乃赵洛泱的先生,又确实懂得为人诊治病症,赵洛泱病了之后,郑益便跟着几个郎中一同为赵洛泱调养身子。
萧煜对这位先生格外的放心,因为郑益将赵洛泱当做自家晚辈呵护,但郑益却对萧煜多有怨怼,除了萧煜杀戮过重之外,在老先生心中,赵洛泱的病,萧煜也是罪魁祸首。
方才一番话,换成其他郎中,萧煜不免要杀人,面对郑益他却只得忍耐,他不想让小鬏鬏再伤心。
萧煜道:“先生说的可是真?”
郑益面沉如水:“我不会编谎话诅咒我的徒儿。”
萧煜躬身向郑益行礼:“还请先生竭尽所能治好洛泱。”
郑益不再说话,带着郎中前去熬药。
接下来的日子,他就守在小鬏鬏身边。
日子过的格外快,小鬏鬏的病却依旧没有起色。这一日她的精神略微好转,起身喝了多半碗粟米粥。
萧煜感觉到自己心中的欢喜。
这样的喜悦没能持续片刻,怀光就带来消息:“东边和南边、西边发现朝廷的兵马,大军有两万以上,至少兵分三路,对我们成合围之势。”
萧煜皱眉,本来一直没有动静的朝廷突然派兵……
“他们是打听到了消息。”
怀光道:“我们一直按兵不动,朝廷定会怀疑,加上之前我们派人四处寻医,应该是有所猜测。”
萧煜点头。
怀光道:“要不要趁着他们尚未布置好,我们先……”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拔营,但萧煜没有任何犹豫:“命怀庆、怀正各领八千骑兵,前去迎战。”
萧煜知晓小鬏鬏的情形,绝不能再让她有任何损伤。
再度迎来战事。
萧煜将战火拦在他的大营之外。
然而这次,朝廷认定是最佳时机,源源不断地派出援军。武卫军要守卫大营,如同困住手脚一时无法施展。
但有他在,这场战事就依旧能赢得胜利。
可就在对峙的第四天,朝廷开始驱赶百姓冲锋。
百姓们口中呐喊:“豫王妃,救命。”
第六百七十一章 因果(中)
哭喊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豫王妃,救命。”
“豫王妃,救命。”
守在最前面的武卫军面对那些百姓不得不停下来。
两军交战,不该牵连百姓,但是朝廷现在利用这些百姓的性命来攻击。
怀光禀告道:“朝廷的兵卒混在百姓之中。”
“如果……想要阻拦……就要将那些百姓一同杀死。”
萧煜目光冰冷,他转头看向营帐,再走近一些,那呼声就能传到大营中,他们不止要用你百姓打开一个缺口,而是要以此中伤小鬏鬏,他们知晓小鬏鬏听到声音会伤神。
他不能让小鬏鬏听到。
“豫王杀人了,豫王杀人了……”
更大的呼喝声传来。
是女子的尖叫。
这次连怀光的面色都变了。
萧煜看向怀光:“去守着王妃,王妃问起,就说是朝廷的手段,让她不要相信。”
在这样的时候,他坑杀过俘虏之后,赵洛泱听到会如何?萧煜不能去想,即便她不会相信,情绪难免会波动。
郎中说过如今小鬏鬏经不得半点折腾。
不管是带着小鬏鬏离开,还是让她伤神,都会加重她的病症。
这两日她才刚刚好转。
萧煜提着长枪胯上战马上前,他的兵马已经开始射箭试图驱散那些百姓,百姓们慌张逃窜,呼喊声却依旧没有停止,显然有不少兵卒混在其中,强迫他们行事。
朝廷的步兵紧随其后。
萧煜的眼睛变得血红,为何都在逼迫他?
“豫王杀人了。”
女子的哭声从再次传来,她们在被朝廷兵马裹挟着向前,她们是真真切切地在哭,因为被驱赶着冲在最前头的是她们的亲人。
不知朝廷抓了多少百姓前来,听这动静至少有几千人。
哭嚎声遍野,如同前来索命的冤魂。
已经太近了。
让这些人到了跟前,他将拦不住后面的大军。
为什么一个个都在逼他。
知晓他不能在这时候退兵,用出这样的手段,是准备害死小鬏鬏,让他分神。
萧煜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然后他冷冷地下令:“杀。”他们全都该死。
——到这里的时候,萧煜获得短暂的清明,意识到自己已经在系统中,此时此刻他想起的应该都是前世的经历。
萧煜看着另一个自己,挥动着手中的长枪,刺入血肉中,一条条性命在他手上消失,但此时此刻他除了愤怒和嗜血,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情绪。
眼前一阵阵发黑。
太激烈的情绪,裹挟着灵魂,让萧煜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一切太过真实,仿佛在亲身经历所有。
那个“自己”已经发疯了。
不,那都是过去了,他没有发疯,他走了另一条路,他的小鬏鬏和他们的孩子都很好。但很快萧煜再度陷入黑暗。
金戈铁马的声音再次变得清晰。
萧煜眼前是无尽的杀戮。
人死的越来越多,但愤怒却不减半分。他要让这些人尝到恐惧的滋味儿,让他们后悔这次的算计。
那些哭声果然被惨叫掩盖。
这就对了。
人死了,就再也不能发出任何声响。
他们能算计他,他自然也能将他们尽数杀死。
朝廷这次是破釜沉舟,领兵的武将颇有些本事,可惜在还是没能从他枪下逃脱,头鍪下是一张老迈的面孔。
他吐着口中的鲜血,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带着百姓来,我就没想活着,可惜还是没能杀你……”
一个老将,谋划了这场战事,他自己也战的惨烈,牺牲了那么多无辜性命,他也没有了退路。
这一刻大家都已经癫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王爷,大营……”
一声喊叫,让萧煜从杀戮中回过神,他立即扭头看去,有一队兵马趁着他们不注意绕向大营。
“嗡”萧煜脑海中一震,完全没有了清明,所有的情绪全都被杀戮所替代。
等萧煜再回过神时,朝廷兵马完全败退。
死尸堆在他脚下,那些人终究没能跨入他的大营。
这一仗虽然艰难,却还是赢了。
可是,哪里似乎有些不对。
萧煜视线慢慢汇聚,然后……他看到一个人影缓缓向他走来,她那过于瘦弱的身子,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那是小鬏鬏。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从前那个小鬏鬏。
此时此刻的她,与在村中第一次见到她时,似是没有任何的变化。
那双眼睛始终清澈,虽然她不会说话,但他就是能从她的神情中,看出她心中所想。
她在向他走来,脸上是欢喜的神情,就像在村子里时一样,她总会快步跑到他身边,伸手拉起他,带着他去各种地方。
萧煜抬脚去迎她,可不知为何,随着他们渐渐靠近,她眼睛中的光彩和笑容却消失了,她的面容也变得冷漠而疏离。
一双眼眸空洞地扫向他,里面是失望和痛楚。
那痛楚如同一把匕首,刺向他的胸口。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儿。
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的尸身上,然后她忽然一笑,仿佛终于释然了。
如果她能开口说话,一定会说:这都是报应。
失去了孩子,便是杀戮的报应。
这血腥的一切,将永远跟随他,而她却早就厌倦了,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
在他的面前,她就像枝头的一片枯叶,突然坠落而下,他伸手将她接住,可她却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痛苦来临的时候,是无声无息的。
他跪坐在地上,望着怀中的人,他紧紧地攥着她的手,可无论再如何努力,她的指尖依旧冰冷,再也捂不热。
她再也不会向他笑,再也不会将他领到灶台前,塞给他黑糊糊的野菜饼。
他一直想治好她的病,听一听她的声音,哪怕喊他一次也好。
可是最终他不但没能听到她的声音,连注视他的目光都失去了。
她明明都已经好转了……
明明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最终他还是没能留住。
没能留住他的小鬏鬏。
渐渐的,愤怒和痛苦似是都离他远去,他好似从未经历过那些折磨,整个人忽然变得异常冷静。
“下令,南进,”萧煜听到自己冷淡的声音,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如遇阻拦一律诛杀,城中百姓不臣服者,杀!衙署官员不祈降者,杀!守城抵抗者,屠城!”
第六百七十二章 因果(下)
冲天而起的火焰,将天也映成红色。
似是要将一切都烧烬。
萧煜看着这把火,伸手将豫王的旗子也丢入大火之中。
就让从前的所有一切都去陪他的小鬏鬏。
豫王大旗换成了黑色,萧煜率领兵马一路向南进发,就像他说的那样,但凡遇到抵抗,一律诛杀!
一开始朝廷兵马还在死撑,经历过两次之后,萧煜就将朝廷派来的武将杀破了胆,朝廷的兵马想方设法避战。
他怎会让他们这样躲避下去?那些账他还没有清算。
萧煜带着兵马主动找到了冯国舅。
大约是被他来势汹汹吓到,冯家试图说服萧煜,若是萧煜愿意,冯家和他联手,将他扶上皇位。
毕竟宫中有冯太后在,冯太后下手至少能对付小皇帝。
萧煜自然不会答应,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抓住了冯成海,冯国舅为了救下儿子,将那晚攻打武卫军大营的秘密告诉他。
“那是太师谋划的,想要嫁祸给冯家,武卫军和冯家两败俱伤,得利的就是太师。”
“如果豫王愿意放回我们家大爷,冯家任凭王爷驱使,我们还会竭尽全力,帮王爷报仇。”
萧煜看着那来使的嘴一开一合,只觉得聒噪,不等他将话说完,就命人将他带出去杀死,然后将他和冯成海的头颅挑在长枪上。
到底是谁主使,萧煜已经不在意,因为他们全都要死。
冯家的家将、兵马一律屠戮殆尽,看着那密密麻麻的尸体,萧煜却没有任何感觉。
“萧煜,你这个疯子。”
“你这样嗜杀,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冯国舅的辱骂声传来,萧煜却并不在意,他甚至没有亲自动手,而是让一个兵卒割下了冯国舅的头颅。
冯家彻底完了。
大军几乎没有歇息,继续向南而去。
这次再遇到的是太师派来的兵马。
领兵的人是找萧氏皇族,他们带来了太师在宫中寻到的证据,现在能够证实萧煜是先帝嫡长子的身份。
“只要王爷能罢战,一切都好商量,大齐是萧氏王朝,王爷也不想看着祖宗基业就此败落,大齐的百姓已经苦不堪言,如今除掉了冯氏,王爷为大齐立下大功,朝廷不想再与王爷手足相残。”
“这是太师的意思,也是皇上的意思。”
来使还拿出了圣旨,圣旨上的内容就是朝廷认定萧煜为大齐平息战乱。
圣旨颤抖着被奉到他面前,萧煜依旧没有伸手去接。
“我早就说着,无论是冯家还是太师、小皇帝,都要死。”
来使手中的圣旨掉落在地。
萧煜站起身,遥望京城,就快了,一个月内,他就要攻入皇宫。
太师声望尚在,朝廷再次派出将领迎敌,这次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宋老将军这些人也在其中。
他们一心护卫小皇帝,军中士气高于冯家。
武卫军一路到此难免疲惫,几次交手,萧煜虽然赢下来,却也受了伤,但他并不放在心上。
他也不可能停下。
杀戮反而能让他得到平静,也让他知晓,他该去做什么。
“逆贼。”
“你也是萧氏子孙。”
“停手吧!”
“你母亲知晓,也不会允许。”
各色人等,萧煜倒是都见了,他们说的话不同,但结果都是一样。
这么多年了,才来告知他的身世,才搬出他母亲,未免太晚了。
母亲被害死的时候,他们又在哪里?
说到底,谁对谁错,真相如何他们根本不关心,这些东西也是他们手中的棋子,有用的时候才会被拿出来,仅此而已。
若是他不发兵,不开战,他就只是豫王的长子,那证据永远找不到,而母亲和两个哥哥也都是死在叛军手中。
你看,我的选择没有错。
这世上,没有什么公正,只有成败。
萧煜不知道在与谁说话,可他依旧将心中所想全都念叨出来,仿佛身边真的有个人在听。
她听了就能知晓他为何要杀人,就会谅解他在洮州谋划的战事。
大军到达京城之后,萧煜下令围城。
一路杀戮而来的武卫军,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准备与他一同冲入城中去。
朝廷也放弃了劝说,他们知晓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停下来。
“攻城。”
萧煜一声令下,数不清的将士开始攀爬京师的城墙。
喊杀声不绝于耳。
这不是攻城,而是一场围杀,将圈在城郭内的人,如同将被宰杀牲畜。
城门打开,萧煜骑马入京,命手下将领攻入一座座府邸,将其中的官员拖出来斩杀。当寻到太师的时候,太师正准备带着一个宗室子弟混出城去。
“我后悔让人趁机攻打你的驻军大营,我以为威胁到豫王妃的安危会让你分神,谁知道……你根本不在意。”
“可能你一直在等着有人能帮你解决豫王妃。”
“这样就再也没有人会阻拦你。”
“你其实早就疯了,杀了我,杀了皇帝,坐上那皇位,你就能停得下来吗?”
萧煜不想回答太师,他手中的长刀斩下太师的头颅。
他提着刀一步步向宫中走去。
禁军带着宫人、内侍前来阻拦,不过更多人选择逃窜,他们本就效命于太师,不想为皇帝丢了性命。
剑尖上滴落的鲜血掉在白玉石台阶上,他拾级而行,终于走进大殿中。
龙椅上坐着一个人。
单薄、矮小的身形被宽大的龙袍包裹,他身边站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内侍。
然而皇帝脸上却没有半点的惧意。
随着他走近,他发现,那张小小的脸孔竟有几分熟悉,小皇帝眉眼与他愈发相像。
“阿兄。”
萧煜听到小皇帝开口。
小皇帝显得很欢喜:“我也是才知晓,我还有阿兄。”
说完这话,小皇帝似是完成了最后的愿望,他收起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肃穆起来。
“朕败了,”小皇帝道,“豫王想要夺位,便来取朕性命。”
没有半点的犹豫,萧煜扬起了手中的刀。
小皇帝至死都是平静的,身体倒下之后,他的手张开,掌心里滚出一颗圆圆的糖豆。或许他觉得,吃了糖就不会害怕,也不会感觉到疼痛。
萧煜转身坐在了龙椅上。
龙椅上的血未干,就迎来了它的新主人。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一切,江山社稷就在他脚下,可他没有感觉到半点的欢喜。
第六百七十三章 修正
也许对于太师、相王、冯太后来说,皇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只要能坐上这个位置,将政权牢牢握在手中,便已足够。
可是萧煜却不一样,他能感觉到坐在龙椅上的自己,那暴虐和杀戮之心一点没有得到安抚。
他其实愤恨这个皇位,愤恨那些心口不一的臣子。
他的杀戮还在继续,光是豫王太妃就牵扯出许多人,然后冯党和太师党。
新帝登基后,京城每天都在杀人,在萧煜看来,那些日子,就像将整个大齐都笼罩在一片血腥之中。
朝堂上辱骂皇帝的大臣,该杀!
为同僚求情的官员,该杀!
甚至进言要为皇帝选美的官员,也该杀!
但凡被查出贪墨,官员就会直接送入大牢,择日斩首示众。
大齐内乱,东南犯边,他带兵前往剿杀。
就在他离开京城之时,萧氏皇族骇于他的暴虐,偷偷密谋夺位。
等他凯旋之日,又是再度提起屠刀之时。
京内、皇城、边疆……
处处都是杀戮。
只要选择了一种手段去解决一切,那么其余的都视而不见。那些酷刑、杀伐,彻底控制了整个王朝。
萧煜也成为古往今来征战、杀戮最多的君王。
他的武卫军始终陪着他,踏着鲜血和泥泞,去到各种地方。
他身边怀字、聂字的将领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沉默,毕竟身边已经没有想说话的人,就算偶尔兴起,想要与人下盘棋,陪他摆棋的官员也会吓得浑身颤抖。
陈妈妈先走了,然后是怀光,那年怀光才仅仅三十七岁。
与他四处征战,许多武卫军将领早就伤了根本,即便如此,怀光临死之前,也没有劝说他改施仁政,而是要他保重身子。
萧煜清楚怀光的心思,怀光不劝是因为知道没有用处。
萧煜道:“你是不是觉得,赵皇后的死,都是因为那晚你没能拦住她?”
怀光眼睛中满是悔恨。
“与你无关,”萧煜道,“她始终没有原谅我,而且现在我明白了……她也不是全然怨恨,她太累了。”
“她一直拉着我,在疲累的时候松开了手。”
仅此而已。
听到这话,怀光似是卸下了心头的重担,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如果还有来世,”萧煜道,“别再跟着我了。”
这是他最后的真心,即便他也没能感觉到太多的难过。
自从小鬏鬏走了之后,他就不知晓痛苦的滋味儿。
身边少了怀光,但萧煜杀戮的脚步没有终止,他一路往北夺下二十二城,黑旗所到之处让人望而生畏。
……
直到他的身体开始崩坏,西北戍边将领骑兵造反,他们自称义军,要推翻暴政,短短两个月便聚集了数万大军。
他率军前去平叛,在叛军中见到了一个人。
小鬏鬏的四叔赵学义。
小鬏鬏过世之后,赵四叔就不见了踪迹,他多次派人去寻找都没有结果,他还以为四叔死于战乱,没想到尚活着。
“为我侄女和赵家人报仇。”
这是赵学义见到他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青年喊道:“暴君杀戮太多,悖逆天道,不到四十岁,就发须皆白,这就是明证。”
“推翻暴君。”
“推翻暴君。”
义军的吼声阵阵,那气势让萧煜想起了当年的武卫军,他率领的武卫军也是这般所向披靡。
领兵的将领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年纪,那青年下令进攻:“天道不杀暴君,便由我来。”
“杀!”
“杀!”
“杀!”
这个字终于要用在了他身上。
萧煜忽然笑了,他想起了杨老太太,想起了热腾腾的野菜饼,想起了小鬏鬏拉着他的手,想起他们在河边奔跑。
想起了他们再遇到时,她的惊诧和笑容。
他再次拉起她的手时她的躲闪,与他共骑一匹马时的欢喜。
还有……
他第一次亲吻她时,她唇上的柔软和她慌乱的心跳。
他求她嫁给她时,她的笑容。
还有洞房花烛那晚,对他的放纵。
她虽然说不出话来,却让他听到了最美的声音。
“我想你了。”
这破皮囊终于坏了,终于有一日有人要来收走他的性命。
为恶者,终将被屠于剑下。
他那一直望不到头的路,总算迎来了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就像他想的那样,蓬勃的生命锐不可当,鲜尝败绩的他,被打的溃不成军。
本该一路往南逃回京城,他却选择停住了脚步,来到当年的驻兵之地,就是在那里,他失去了他的小鬏鬏。
萧煜问向身边的护卫:“今天是何月何日?”
护卫道:“五月十六。”
萧煜点头:“再等三日。”
小鬏鬏走的时候是十月十九,月太长不能等,不如与她同日。
五月十九,战鼓再次响起,萧煜一动不动地站在营帐中。
身边的兵马皆战死,他再次见到了那青年。
“赵四伯你来。”
青年让开,萧煜瞧见了赵学义。
这是他想要的结果,萧煜露出笑容:“四叔,将我的尸身与她葬在一起。”
这是他最后说的话。
手起刀落。
他的头颅,落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视野,他恍然瞧见了那年大红色的盖头,他握着秤杆缓缓地挑开。
洛泱,久等了,我来了。
……
浑浑噩噩不知多久,他似是听到耳边响起一些嘈杂的声音。
“历史从这里出现了偏差。”
“用系统计算,找到最关键的人,将历史修正好,一切才能回到正轨。”
“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
……
不知又过了多久,萧煜终于再次听到清晰的声音:“萧煜,由于你的改变,造成整个历史出现偏差,你可愿意帮助我们,将一切送回正轨?”
“我们可以将你送去你起兵谋反之前……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弥补曾经造成的遗憾。”
他的心豁然一跳。
“如果你同意,我们就捕捉你的意识进入系统。”
……
“现在请给作为系统的自己取一个名字。”
“时玖。”
“时玖,别忘记帮助宿主完成任务,当历史重回正轨之后,系统就会消失,同时,我们会送你一样东西作为回报,你可以选择自己留下,或者赠予他人。”
第六百七十四章 归家
太师被处斩当日,京城百姓争相围看,手中的石块和泥土也纷纷向太师身上丢去。
那总是装作清明、高洁的太师,在最后一刻眼睛中也露出几分恐惧,为的是头顶那把鬼头刀,也是百姓们那一双双渴盼、愤怒的神情。
片刻之后,太师忽然笑了,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世人,笑容的最后,他想起了那个被他送上刑场的官员,明明干干净净的地面,却泛着一层暗红色,像是许多年前留下的血迹。
终于他的血与他们的融在了一起。
行刑结束,太师的尸身就被百姓抢夺走。
也难怪百姓要拿尸身泄愤,这段日子太师党做的那些恶事早在坊间传开了,他们贪墨钱财,强占田地……
从前他们都信任、敬重的官员,被剥了外面的皮,里面的东西肮脏的让人难以接受,这些年被他欺骗,心中自然恨意更深。
太师死了,在豫王的辅佐下,朝廷各部很快填充进来一批官员,不过让各部官员不解的是,这些从地方衙署调上来的人,融入各部之后,做起事来十分得心应手。
换句话说,提拔他们的人,有一双慧眼,能将他们放在最合适的地方。
如果不是豫王没有半点夺位的心思,许多官员都会因此生疑,不过还是有人暗地里去打听,却意外的发现,大多数官员此前与豫王没有任何来往。
如此一通下来,他们得到一个结论,豫王当真厉害,若是他等登上皇位,大齐……
他们不敢往下想,因为皇上早就已登基,豫王做一个藩王,对大齐来说也许更好。
萧煜用了三个月的功夫,让朝廷运转起来,中书省新上任的三位官员,一个四五十岁,在知县任上做了许多年,从前的考评上来看,没有任何突出的建树,但他进了中书省后,处置不太重要的章奏。但仅凭章奏上一段弹劾之语,就揪出了一桩大案。
这个人慧眼如炬,之后但凡入中书省的奏折,都先由他先过一眼。
萧煜也会前去中书省,与官员们商议政事,看着中书省中几个熟悉的面孔,都是他登基为帝的时候曾拔擢上来的官员,他对他们再熟悉不过,自然更加知晓他们所长。
如此一来,仅仅一个时辰,就将积压的政务全都处置妥当,当萧煜离开中书省值房的时候,几位官员互相看看。
其中一个道:“也不知为何,方才我竟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生怕别人理解错了,那人接着道:“入京之前我没见过豫王爷,更不曾与豫王爷共事,可是刚刚……好像我在想什么,豫王爷都知晓似的。”
在他正想要开口说话时,豫王爷就瞧过来,示意他开口。
这般的默契,非得在一起熬过许多岁月的人才能有。
其余人没有多言语,只当这就是那官员的错觉,但他们不得不承认,豫王对他们的确了如指掌。
眼见着朝廷各部忙碌起来,萧煜向萧旻辞行,他要回到洮州,一来豫王妃快要生产,二来他需要盯着吐蕃王朝的一举一动。
萧旻舍不得他阿兄离开,这段日子与阿兄在一起,阿兄不但教他读书、写字,还耐心地与他看奏章、理朝政,从前太师也做这些,却也时时刻刻防备着他,但阿兄却不同,他会将知晓的都讲与他听。
还在他面前批改奏折,并交予他誊抄,让他慢慢熟悉这些事务,懂得遇到各种难题该唤那些臣子商议。
也带着他一同放纸鸢、练拳脚,萧旻总算知晓为何有人说长兄如父。
阿兄还命御膳房做了彩色的糖豆,一颗颗放在瓷瓶里,嘱咐他若是课业累了便尝一颗。萧旻越来越依赖阿兄,他甚至觉得若是阿兄能一直留在京中就好了。
但阿兄还是要走了。
萧旻也明白阿兄为何这般安排,作为一个藩王,应该尽快回到藩地去。阿兄逗留的时间越久,朝廷上留下他的痕迹就会越多。
这对他们兄弟和大齐内政都不是好事。
“等西北安定了,你再召我入京。”萧煜伸手摸了摸萧旻的头。
萧旻眼睛微微发红。
萧煜道:“临走之前,阿兄还有一句话与你说。”
萧旻应声听着。
萧煜道:“阿兄向你许诺,绝不会觊觎你的皇位,若是豫王府或是藩地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好,你可以询问,可以与我商议。”
说到这里,萧煜深深地看向萧旻,萧旻知晓阿兄后面的话,一定特别重要,于是神情也郑重起来。
萧煜接着道:“但你不可以因为猜疑,或是任何理由,暗地里向豫王府和藩地下手,若有一日你这样做了,就不要怪阿兄。”
萧旻一怔,他想起父皇种种,阿兄是怕他被皇权左右。
“不会,”萧旻斩钉截铁,“我永远也不会有那样的心思,我会记得阿兄如何护我,如何信我,此生绝不与阿兄生嫌隙。”
萧煜点了点头,再次露出笑容,他躬身向萧旻行礼,退出大殿。
看着空荡荡的大殿,看着自己身下的龙椅,萧旻心中忽然空了不少,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他不会让阿兄失望,他会做一个好皇帝。
……
离京那天,昌乐长公主前来相送。
“查硕就交给你了,”昌乐长公主向萧煜道,“以他的心性,还需历练,但……设法护他性命,毕竟你的姑母就这一个逆子。”
萧煜答应下来。
昌乐长公主又看赵洛泱:“生产之后,让人送信入京,若是这边安稳了,我也能早些回去。”
赵洛泱点头,长公主也催促他们早些回到藩地,无论如何,在藩地生产都更加稳妥,再说还有赵家人照应。
马车向前行,渐渐没有了踪迹。
留在京中的宋老太爷不禁叹口气,两个小的就这样走了,他还不知要被扣下多久。都是些没良心的……好像谁着急回到洮州似的。
宋太爷想着背手回到他的大宅子里,看着空荡荡的宅院,这么好的地方,怎么就不如凤霞村住着舒坦呢?
“老太爷,”宋二爷上前道,“刚刚路过街面上的卦摊儿,我为老太爷起了一卦,那位先生说,明年二月,喜事临门哩。”
宋老太爷愣在那里,片刻之后他催促:“快快快,与书院那些人说,最多两个月我就要离京,再迟就来不及了。”
第六百七十五章 任务
回洮州时,与来京完全不同了,没有了战时的紧张,路上的行人便多了不少,还有北上的商贾队伍,带回了棉花和皮毛。
百姓们听说北边用棉花做冬衣,而且京中的达官显贵也会穿,便纷纷购买。
虽然不少州府种植了棉花,但远远不够用处,要不是今年藩地与商贾对中下等棉花价格做了最高限制,恐怕这些都要流到达官显贵家中,百姓不得一见。
上等的棉花价钱自然不做约束,能卖多高就看商贾的能耐。
路过大名府时,赵洛泱已经听说城内的绣坊,已经开始掺杂棉线用在刺绣上。
“明年的棉花不用愁了,”赵洛泱道,“会有不少人去藩地收棉花种子。”
赵洛泱靠在萧煜怀中。
回去时,豫王彻底放弃了骑马,就算有官员得了消息想要拜见,他也一律不肯露面,实在推拒不过,便撩开马车帘子说上几句。
总之,豫王彻底抛弃了自己的身份。
政事非十万火急,一律不理,一心一意陪着他的王妃游山玩水。到了夜里更是不用旁人侍奉,亲自给他的小鬏鬏洗脚、按腿,每日将她搂在怀里入眠。
“脚肿了。”
赵洛泱有什么变化,他都是第一个发现,仅仅一件小事,就要闹腾到四处寻名医,非要郎中说,乃是寻常情形,他才能放心。
郎中们被折腾够呛,发现什么事都没有,有人怨怼地看着豫王:“年纪不大,怎么比老来得子那些人还要紧张?”
萧煜不会辩驳,若是加上前世,这个孩子他盼了几十年,算不算老来得子?
再说,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骨肉。
夜里两个人躺在床上,赵洛泱的后背靠在萧煜怀里,能感觉到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她再次将意识沉入系统中,去看那3D打印机。
她凑够了银钱点击购买了3D打印机下一阶段的应用,可是系统扣掉了她的钱,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没有操作界面,也没有反馈。
而且小皇帝的人物卡任务明明完成了,但那倒计时依旧没有停止。
“你说,会不会是我们想错了?”赵洛泱道,“完成系统任务还需要别的条件?”
萧煜道:“没有,所有条件都满足了。足够的魅力值,你还用财富值兑换了最贵的商品。”
其实完成任务只需要魅力值,使用3D打印机是赵洛泱推测出来的。
赵洛泱道:“那为什么没有完成提醒?”
萧煜伸手拉住赵洛泱,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十指交缠。
萧煜道:“或许,时间没到,系统可以再停留一阵子。系统没有离开之前,你还可以使用剩余的魅力值和财富值兑换物品,这就是系统给予的奖励,每次无论做任务还是完成任务系统都有提示,我们都完成了,就算有什么结果,也一定都是好的。”
赵洛泱还想要仔细思量,萧煜凑过来亲吻她的鬓角:“思虑太多,孩子生下来八成也要皱着眉头,长得太过老成,会被人笑话。”
赵洛泱不禁被逗笑了,她仔细想想萧煜小时候的模样,又黑又瘦,可不就像是个小老头。
被轻声哄着,赵洛泱眼皮发沉很快就睡着了,但是睡到夜里,不知梦到了什么,焦躁地在床上翻动身子,然后皱起眉头伸手捂住了肚子。
“洛泱,洛泱。”
赵洛泱醒来的时候,额头上满是冷汗。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对上萧煜焦急的目光,赵洛泱一时茫然,整个人还没完全从梦境中脱身,意识到萧煜又要去请郎中,这才一把将他拉住。
“就是做了个噩梦,梦到当年遇见那些盗匪,”赵洛泱深吸一口气,“没事了。”
萧煜起身去给赵洛泱倒水。
赵洛泱的目光盯着萧煜的背影,她做梦了没错,严格来说,那不是一个梦,而是系统给她看的一些东西,那是前世的她死后发生的事。从前她只会觉得萧煜过于紧张她和腹中的孩子,可现在她好似能理解他的心思了。
后来漫长的几十年,他一直陷在她离去的夜里,从来没能走出来。
萧煜回来时,发现赵洛泱眼角有些潮湿。
萧煜紧张地道:“怎么了?”
“没事,”赵洛泱伸手搂住萧煜的腰身,将脸埋在他怀中,“想阿奶和娘了,咱们什么时候能到家?”
“再走三天,”萧煜道,“我们就能回到洮州。”
赵洛泱轻轻地点了点头,拉着萧煜躺在床上,她也缩进他怀里。
“回到藩地,就不出来了,”赵洛泱道,“这路上麻烦太多。”
萧煜轻笑一声:“好,我们就留在家中。”
一行人浩浩荡荡总算到了洮州,看到了迎出来的杨老太和罗真娘,赵洛泱整个人仿佛才得到彻底的放松。
“煜哥儿照看的还不错,”杨老太仔细打量着她的小孙女儿,完全将两个孙儿丢在脑后,“没瘦,精神也不错。”
路上颠簸不假,但萧煜将她照顾的很好,白日里除了与她说话,就让她躺在他怀中歇息,她胃口也越来越好了。
赵学礼看向萧煜:“是不是不用东奔西走了?”
萧煜点头:“再去找一趟查硕,今年就留在洮州了。”
赵学礼不禁笑:“你们不在藩地,那边送了好几封信。”
信函自然送到了萧煜手中,其实就算查硕不说,他对北边的事也了如指掌。
吐蕃王朝乱的厉害,几个王子争夺王位,消耗了不少的兵力,再加上查硕收拢不少部族和人手,攒够了家底,能与他们一战。
晚上吃过饭,两个人回到王府。
萧煜继续蹲下身给赵洛泱洗脚:“其实过两年再解决北边的事也好。”
赵洛泱不禁一笑:“那还不得将查硕急坏了。”
萧煜目光闪烁,查硕急不急,他并不在意,这段时日他并不想离开小鬏鬏身边,但……他微微皱眉。
有些事他也不得不去安排,毕竟时间紧迫,有可能会来不及。
若是他一直都在……自然会护得一家人平安,可……万一……他不能允许有任何差错,绝不能让前世的情形再出现。
第六百七十六章 容易
查硕在大帐中与新投奔过来的部族首领们一同吃酒,到了深夜才各自醉醺醺地去了住处。
在侍女的搀扶下,查硕一头扎进自己的大帐中。
不过等到身边没了人,查硕那茫然的目光立即清醒不少。
他没有醉,当然那些部族首领也绝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醉到不省人事,大家都在互相配合,演给对方看。
他们虽然都是草原上的汉子,却也不是莽夫,都有各自的思量,不然绝不会在这时候来投奔查硕。
大王子和三王子斗红了眼,他们各自带的部族互相厮杀,本是同宗同源,却杀的你死我活,结下生死大仇,让他们再握手言和,那是绝不可能的,即便一个人赢了,支持另一个人的那些部族也绝不会投降。
事情闹成这样,清醒的部族是不可能再去投奔两王之中任何一个人了,谁也不能将全族人的性命都赌在他们身上。
于是才会有这些人找上查硕。
下人端了一盆温水进来,等人出去了,查硕一边泡脚一边喃喃地道:“还是豫王厉害。”豫王说过用不了多久,他麾下会有更多部族来投奔,他还不相信,毕竟所有夺位的人中,他没有太大的优势,能投奔来的人,看在他母亲和大齐的关系上,早就到了他身边,剩下的与他母族和父族没有任何往来,就算他让人去游说,又能拉拢来多少?
没想到啊……
这就是母亲说的眼界,豫王这样的眼界,他就能赢下战事。
不过眼下,该到了他们出兵的时候吧?怎么萧煜却还不来?
查硕正准备去歇着,突然破空之声传来,紧接着胸口一疼,一块石子撞在了他身上,等他再抬起眼睛,一个人进了大帐。
查硕看到这个人,本来紧张的神情变成了惊诧和欢喜,激动之下,差点就飞扑过去。
“你可总算来了。”
萧煜穿着吐蕃人的衣袍,远远看去与寻常吐蕃人没什么不同,怪不得敢这样大摇大摆地从大齐过来。
将萧煜让过来坐下,查硕一脸赔笑,其实他私底下一直防备着这个人,也不知为啥,他总觉得这个人好像随时都可能会害他。
他说的那种“害”,不是暗地里谋划什么,或是有意对付他,当然更不可能会威胁他的性命,再怎么说,看在母亲的面子上,萧煜也不会向他下手。
但……就是有种奇怪的恶意,就好像他欠了点啥似的,萧煜早晚得报复回来。
当然这是之前的想法,现在他自然不这般思量了,因为他太需要萧煜帮忙。
“说说现在的情形。”
往来的书信上,许多话不能深说,查硕立即将眼下有多少部族来投奔,二王争斗的如何仔仔细细与萧煜讲了一遍。
然后就盯着萧煜看。
“怎么?”萧煜问道。
“就这样了?”查硕道,“最近这边也有不少人议论大齐的战事,八成的人都觉得你会……”
反了小皇帝。
萧煜看向查硕澄明的目光中带着几分轻视,是对那些妄加揣测之人的。
要不是觉得萧煜一时半刻不能脱身,吐蕃二王也不会打的你死我活。他们太笃定,萧煜肯定抵不住皇位的诱惑。
大齐的江山就在面前,哪有不取的道理?
所以他们才趁着这个机会,竭力一战。
查硕抿了抿嘴唇:“那我们什么时候打去王庭?”
萧煜没有犹豫:“半个月后。”
半个月后,二王两败俱伤,正是查硕杀回王庭的好机会。
查硕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萧煜道:“你只有一战的机会,一旦输了至少有一半的部族会萌生退意,即便他们还跟着你,也不会再为你去拼命,相反的,只要你赢了,他们就能看到希望,也就会赌上所有,为全族争这场大富贵。”
查硕点头:“我明白了。”他能听出来,萧煜是在全心全意为他着想。
“我也没功夫与你在这里耗。”萧煜道。
查硕滚热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儿。
萧煜抬起头再看向查硕:“拿下王庭之后,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件事,你必须做好。”
查硕被萧煜那肃穆的神情吓到了:“我能不能不答应?”
萧煜不说话,只是盯着他。
查硕这才勉强点头:“好。”
剩下的半截儿也凉了。
萧煜让他做的事,肯定不容易,至少与他取王位的难度差不多。
查硕深吸一口气,等回过神想要再说些什么时,萧煜早就走出大帐,他忙追了出去,可是面前空荡荡一片,萧煜就好像没来过似的。
查硕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喝酒喝醉了,刚刚那些都是他妄想出来的。
白丹齐走过来道:“豫王回洮州了,临走之前嘱咐我,半个月内将一切都准备妥当。”
原来是真的。
所以他就这么走了?
查硕重新回到大帐,拿起水囊来仰头喝了几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萧煜还真的不舍得在他身上浪费功夫。
……
萧煜带着武卫军与查硕分兵攻打吐蕃王城。
就像萧煜说的那样,听说有武卫军帮忙,那些投奔查硕的部族头领,二话不说,就将自家的兵力全都带上,要帮查硕抢夺回赞普之位。
一战胜利之后,查硕也清楚的感觉到,带着的这些人,终于像一支兵马了,那些部族首领对他也更加恭敬。
等大王子和三王子发现危险的时候,他们不得不摒弃前嫌合兵一处,共同对付萧煜和查硕,奈何结仇已深,两拨兵马互相防备,不等萧煜动手,他们就先起了内讧。
这场战事比查硕预计的还容易,他们仅仅用了十日就将王城团团围住,兵马还没开始攻城,城内就乱起来,王宫也烧起了大火。
听说是大王子看大势已去,亲手将王宫点燃了,他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拿到。
查硕暗地里吃惊,开始明白为何萧煜不肯夺王位了。
夺位不止与两个人有关,他们身边的人,整个政局都被裹挟其中,结果也不受掌控,即便是其中的赢家,在得到的同时也会失去一些东西。
第六百七十七章 最后一件事
两王一死,一个被抓,追随他们的部族自然也都放下利器祈降。
武卫军和部族勇士将城内简单清理一番,立即将豫王和查硕迎入都城。
街边有胆子大的百姓出来探看,如果没有意外,这次接手王庭的人,就是他们下一任赞普。
查硕骑马在前,心中一时五味杂陈,知晓自己身世的时候,他就立誓要为母亲报仇,即便先皇死了,但总还有其他罪魁祸首。
重新回到吐蕃王庭,接手权柄,接下来许多事都能去做了。揭穿乌松节和乌松齐的作为,将母亲想要做的事做好。
查硕一时满是豪情壮志,恨不得立即就去做些事,可当他看到一片乌黑的王宫时,那激动的心立时像被泼了一盆凉水。
大火扑灭了,但也都烧没了。
如今眼前的一切都是百废待兴的模样,无论做什么都得缓缓来。
查硕振奋精神,吩咐下去:「将衙署收拾出来,我们暂时那里落脚。」
一路到了衙署,查硕留萧煜在屋子里说话,主要是向他讨教如何整饬吐蕃。
萧煜道:「明日一早,衙署门打开,就会有不少官员前来拜见你,到时候你将职位最高的几人留下,分别召见询问他们平日朝廷事务都由谁打理。」
「从中选出能堪用的官员,暂时帮你管理政务,开始的时候,他们想要在你们面前有所表现,就算存有别的思量,一时半刻也不敢大动手脚,趁着这个机会,你要设法了解他们,寻到那些真正能留用在身边的。」
查硕点点头。
萧煜接着道:「为了能够顺利接受政务,前任赞普用过的人,也可用得,但要暗地里培植自己的人手。」
这个查硕明白。
萧煜望着查硕:「如今吐蕃内乱对你是好事,你能将政务梳理好,掌控吐蕃兵马,便能在短时间内彻底服众、立威。」
说到这里,萧煜从怀光手中接过一纸文书。
「这些是大齐朝廷出具的文书,可以帮上你。」
查硕展开一看,那文书上所写的,都是有关两国罢战和邦交之事。
这的确能帮上大忙,至少让吐蕃官员和百姓知晓,战乱结束了,接下来与大齐至少有很长时间的和平。
当然前提是他坐在赞普这个位置上。
说完这些,萧煜准备离开,许多事还要查硕自己慢慢摸索着去做。
「多谢。」查硕开口。
萧煜没在意,这可能是查硕第一次如此诚恳地道谢。
「不过,」查硕道,「你为何能知晓这么多?该不会早有心思,掌控新政。」
在萧煜冷淡的目光下,查硕住了嘴。
不过,萧煜道:「有些人天生就会,有些人能教会,也有些人……」
萧煜没说完就大步走了出去。
也有些人永远都教不会。
查硕总觉得最后一句是在说他。
……
接下来,查硕按萧煜说的去做,就像萧煜说的那样,他这个新君眼下身边没有能用的臣子,臣子也一样没有了效忠的君王,在这样互相试探中,可以相互扶持走上一阵子,等发现有人不同路,只管将人丢下,有功者赏,无功者给他们个去处,大女干大恶就依法处置。
如此梳理一下,许多事也就渐渐清楚了。
王宫被烧了,一时半刻修葺不好,查硕就近在陪都登基,登基那日百官朝贺,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小朝廷。
查硕坐上赞普之位,后面做事就更加容易。
无论在哪里都不缺有志之士,更何况查硕手里还有长公主为他留下的小家底,很快许多贤能
之士纷纷入朝,着实让查硕松了口气。
打发走臣子,查硕在住处见到了萧煜,如果他记得没错的话,萧煜说他登上王位后,还有事需要他来做。
萧煜将一叠信函交给查硕:「我离开之后,每隔三日让人送一封信去洮州豫王府,交给王妃。」
查硕看着萧煜递过来那厚厚一摞信,不禁有些茫然,不过整个人更郑重起来。
萧煜这是要做什么?为何他自己不寄信,要他去送?
萧煜接着道:「每次送信,你都要附上几句话,告诉洛泱,吐蕃这边政局混乱,兵乱四起,需要我留下帮些时日。」
查硕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萧煜道:「听懂了没有?」
查硕抿了抿嘴唇,皱眉思量许久后,才试探着开口:「你这是为何?」
壮着胆子,冒着可能会被灭口的风险,查硕接着道:「你可不能坏了良心,否则……杨家老太不会饶了你,我娘她们也要寻你算账,我……我这关也过不去。」
萧煜面色一冷:「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瞒着妻室,还能做什么?查硕在萧煜威胁的目光下不敢开口罢了,否则他要好好与萧煜论一论。
「我有要紧的事去做,可能会有些危险,眼下洛姐儿快要生产了,就得暂时瞒着她,」萧煜说着顿了顿,「如果一切顺利,我就会前来将信函带走,用不着你帮忙。」
他也可以让怀光他们留下处置,但他更希望怀光等人留在他和小鬏鬏身边。
查硕看着萧煜郑重的神情,也不敢再胡乱思量:「就不能不去做?」
萧煜道:「不行。」
「要不等阿泱生完孩子之后?」查硕试着劝说。
萧煜看向窗外,久久无言,若是能等到孩子出生,他可能都不会出现在吐蕃,他会在小鬏鬏身边,陪着小鬏鬏生下他们的孩儿,其余的事都不重要。
但系统有时间限制,他必须在那里之前完成一切,为了避免中间出现差错,他要尽可能地安排好所有事宜。
交待好查硕,萧煜目光深沉地叮嘱:「如果你让洛姐儿生产之前,知晓真相,我一定会来找你算账。」
查硕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他就说萧煜一定会害他,果然不幸言中。
眼看着萧煜离开,查硕试图挽留:「你就不准备再多留些日子?」
萧煜就像没听到般,很快就离开了查硕的视线。
……
萧煜带着怀光等人回到大齐,看着去往洮州的官路,萧煜深吸一口气,调转马头向另一个方向驰去。
怀光不知晓自家主子要做些什么,但他能感觉到这次的事很重要。
主子事先让他们寻了个院子,提前布置好了人手,却没有告知王妃,他下意识地感觉到,主子要去做件危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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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八章 奖励
萧煜将家书重新看了一遍,这里面都写了什么,他一字不差都能背出来,眼下只是睹物思人罢了。
小鬏鬏的肚子大概有这么大了吧?萧煜伸手比了比,不知道她有没有胖一些,就连稳婆都说,小鬏鬏身子太单薄,生产的时候恐怕会没有力气。
他从吐蕃买了一些药材送回去,其中有不少这里珍贵的雪蚕,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派上用场?
怀光看着主子的模样,不禁道:“要不然咱们回去一趟,不惊扰王妃就是了。”
萧煜一直犹豫要不要回去,有好几次他都想要什么都不顾,直接回到家中。不过,他明知等不到小鬏鬏生产的时候,回去反而会让小鬏鬏担忧。
萧煜道:“你先下去歇着,等陈妈妈来了,我有事交待给你们。”
怀光应声慢慢退了出去,不过眼下这样的情形,他哪里能睡得着?主子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形,就好像要有特别可怕的事发生,这件却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女主子。
这处院子,也是主子让他买的,而且……里面购置的东西一应俱全,不是短时间落脚用的。
怀光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主子留在这里不回家。
这一夜,主子屋里的灯也一直亮着,不知道伏案在写些什么。
怀光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严重。
幸好临天亮的时候,主子吹了灯歇下了,怀光也跟着睡了个囫囵觉。
第二天午后,陈妈妈赶到了。
来不及歇息,陈妈妈立即去向萧煜禀告家中的情形。
“王妃很好您不用担心,”陈妈妈道,“每日都要多吃一顿饭食,郎中每三日都要过去请脉,稳婆已经在府中住下了。”
萧煜听得仔细,不自觉地露出一抹笑容。
陈妈妈接着道:“有空的时候,王妃就会叫我过去说话,问我王爷在王府时候的事,奴婢看着,王妃是想您了。只不过每次写家书为了让您能安心战事,都有意不提。”
萧煜沉默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终于他站起身向外走去,但跨出一步之后,他又停下,走了回来。
陈妈妈和怀光不敢再说话,只等着萧煜决断。
等阳光从屋子里渐渐消失,好似摆在他眼前回家的路也彻底断绝了,萧煜才收回目光,看向陈妈妈:“妈妈还记得我重病的时候是何模样吗?”
这她当然记得,陈妈妈点头。
萧煜道:“若我有什么不测,还请妈妈一样照看。”
陈妈妈脸色彻底变了:“主子是哪里不舒坦?奴婢将郎中带了过来,让郎中给主子诊治。”
“一会儿我会让他们前来,”萧煜道,“但你们也要有个准备。”
陈妈妈看向怀光,怀光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他跟着主子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主子哪里不对。
萧煜道:“如果我旧疾复发,我想先在这里休养。”
陈妈妈好不容易才稳住心绪:“若是……主子真的……我们要什么时候告诉王妃?”
“等王妃生完孩儿……”萧煜立即改口,“满月之后……”
“还是等至少七七四十九天。”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萧煜再次改口:“能拖就多拖些日子,王妃身子养好了再说,也许那时我就痊愈了。”
陈妈妈不禁眼睛发红,她应了一声:“那现在要不要让郎中前来?”
萧煜没有拒绝。
陈妈妈忙将郎中请进来,让他们分别为萧煜把脉,不过诊脉的结果都是萧煜身子康健,没什么大碍。
陈妈妈本该松口气,可看到主子眉宇间的神情没有半点轻松,还与之前一样,她反而更加忧虑。
本来之前主子的病就时好时坏,郎中也看不明白究竟,若是真的知晓根源所在,倒是好事。
等到郎中都退下,陈妈妈道:“要不然奴婢再去寻别的郎中?之前主子病重时,我们生怕惊动冯家,只敢暗访圣手,现在不一样了,京中不是有几个老太医,让怀光将他们一并请来。”
萧煜道:“我的病他们看不好,妈妈只需照我安排的去做。”
说到这里,他郑重地看着陈妈妈:“不管我会如何,定要护得洛姐儿母子平安。”
陈妈妈见状,没再说些什么,只得红着眼睛点头:“主子放心,奴婢一定办好。”
萧煜又去看怀光:“桌案上有我写的手令,我不在的时候,武卫军都听从王妃安排。”
怀光躬身道:“我等会护着王妃和小主子。”
都安排妥当,萧煜遣退了陈妈妈和怀光,再次走到桌案前,将小鬏鬏给他写的信函整理好,然后换上衣衫,戴上小鬏鬏做的荷包,这才躺在床上。
将意识沉入系统中,萧煜似是能感觉到小鬏鬏离他很近,但不敢多做停留,因为系统的时间倒计时已经快要结束。
他看向财富区的3D打印机,小鬏鬏用财富值兑换了3D打印机没错,但她不知道,想要启动打印机功能,还需要他的1000点生命值。
之前都是小鬏鬏从系统中兑换东西,如今系统将最后的机会留给了他,也还算公平。
就像小鬏鬏之前猜测的那样,3D打印机能打印出系统。只不过这个系统不再具备兑换和任务功能,它的存在只能治好小鬏鬏先天的病症。
他作为时玖进入系统中之后,对系统那个时空有个大概的认知,知晓有些病疾只有那个时空才能治疗。
这就是系统留给他们的奖励。
兑换需要消耗他所有的生命值,按照系统的设置,生命值为0,他就会消失,所以有可能他永远不会再从身体里醒过来。
但他毫不犹豫地会选择小鬏鬏,小鬏鬏先天的病症,随着时间会愈发严重,他不能再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尤其系统会在小鬏鬏生产前消失,旧疾加上生产的凶险,他不敢想象会是什么结果。
所以,他只得再骗小鬏鬏一次。
也是最后一次。
消耗1000点生命值。
系统中传来兑换的提示音:兑换成功。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年(上)
兴武六年十月,离太师谋反已经过去了近三年。
洮州与三年前相比,焕然一新,城中楼阁林立,与京城不能相比,但与大名府这些所在不相上下,乃是西北最繁华之处。
究其原因,一来是因为豫王府在洮州,二来洮州最先种植棉花,往西又有偌大的牧区,洮州酿的官酒也与旁出不同,光凭这三样,就能让商贾络绎不绝,更别提每年都能从洮州买到一些好看的烟火。
要不是官府不准大量烟火流通,这又是一笔赚钱的生意。
酒肆中,商贾们议论着今年棉花的价钱。
“西北棉花丰收,我看来的商贾就没有空手而归的。”
棉花推广之后,一直供不应求,前两年还没到收棉花的时候,商贾就早早来到藩地等候,为了能抢到货,他们不惜先付一笔定金给农户,即便这样,还有许多人空手而归。
藩地好在,王府不会真的让商贾吃大亏,没买到棉花的,可以去王府拿牌子,买到王府的官酒。
一开始商贾还不以为然,将酒拿到手之后,才发现它的好处。
“张老爷买了棉花还不动身,也是为了马奶酒吧?”
“哪里,哪里,”张老爷笑着道,“就是准备买点皮毛。”
旁边的商贾自然不信,今年大伙儿都能买到棉花,官酒怎么卖还不知晓,留下的人都是冲着酒来的。
几个人正说着话,就瞧见酒肆下面走过几个牵马的人,几个人的眼睛立即直了。
那几匹马肩高腿长,看着就神骏非凡。
“这是从榷场上买的马吧?”
几个人纷纷放下手中的酒杯,下楼去查看。
大齐的马匹都比较矮小,看着不如外番那般威武,大齐和吐蕃的榷场开了之后,有人花重金从吐蕃买了马匹,可能买马的无不是武将世家,寻常百姓不得骑那样的马匹,手中握着银钱的商贾,看着不知道有多眼馋。
越是不能拥有的,越想要,哪怕围着看一看也好。所以几匹马出现的时候,立即围拢过来不少人。
“这是榷场才买来的?”
牵马的下人一脸的得意:“马是买的,但不是从榷场来的。”
“那是哪里啊?”
问的人更多了。
牵马的人被捧着心中愉快,欢欢喜喜地应道:“这是咱主家两年前,从洮州牧场定的马。”
洮州牧场的马,居然这般高大,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两年前?”
“这是几年的马?”
“好叫大家知晓,这马还没完全长成呢,等到成年之后会是何等神骏?”
这下引得大家更加好奇了,榷场的马寻常人不能买,但大齐牧场上的马说不定啥时候就能卖给寻常人家了。
围了一会儿,大伙的热情不减,但买马的人却要回去了。
“牧场上还有马种,你们可以去那里瞧。”
得到这消息,众人开始呼朋唤友要去牧场。到了牧场才知晓,他们是孤陋寡闻了,洮州牧场来看马的人,不比买棉花的商贾少。可牧场的马匹委实不多,本着不能白来一趟的想法,倒是将牧场边上的市集看了。
市集上的牲口多了不少,原来是牧场向外扩了两倍,于是来洮州的商贾发现,今年还能在牧场上大赚一笔。
洮州城内外的客栈住满了人,这般繁荣,还要边关的太平。
“有武卫军在这里,谁敢来犯?”这是最让他们得意的事。
“吐蕃王庭的赞普,那可是咱大齐的人。”
“对,对。”
“不过没有豫王,当年也不能击退吐蕃王庭的兵马。”
提到这个,当年在战乱时来过吐蕃做生意的商贾,将那会儿的凶险向众人娓娓道来。
“我还见过豫王爷呢,在官路上远远的那么一瞧,就一眼,吓得我脚都是软的,那威势当真无人能敌。”
“说豫王爷是咱们大齐的军神,谁能反驳?”
周围人多跟着赞成。
“不过,这几年倒是没见到王爷。”
坊间有不少关于豫王的传言,众人酒喝多了,胆子也就更大,开始低声议论起来:“都说豫王击退外敌,又平内患,受了不少的伤,这几年就在王府养伤了。”
“也有人说,王爷……生了病,到现在也没痊愈,不信你们问问,大齐有名的郎中是不是都来过洮州?”
“我也听人说过,在王府做事的人,也没见过王爷呢。”
“该不会王爷……”
众人说到这里,就听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道:“胡说些什么?”
石大江家的女儿腊梅掐着腰,眼睛中都是怒气:“那是因为大齐太平了,王爷在留在府中处理公务,平日里与王妃同进同出,你们这些人没见到,找个洮州的百姓问问他们知不知晓。”
“还有你,你认识的人,在王府做什么事?说出来听听,好叫你知晓,我家大哥在武卫军,经常出入王府,看看他能不能见到那人,也好帮你带个话。”
之前说话的商贾,脸色铁青,不敢再接话。
腊梅也不再理会众人接着去做活计,这客栈是村子里开的,这些人在别处说话她不管,在她面前说那些就是不行。
而且,她刚刚说的话是真的,她的确见过王爷和王妃一同乘马车出行,只是从来没与王爷说过话而已。
她大哥进了武卫军之后,一直在聂平麾下,再也没见过王爷前去巡营。
私底下他们也有所猜测,但猜是猜,却也不愿意旁人说三道四,即便王爷生了病,那也一定能痊愈。
腊梅回到厨房,给两个哥哥端去吃食,大哥用完就会去王府值夜。
王府是护卫最严密的地方,从三年前王妃生产开始,王府的护卫就多了一倍,后来王爷回来了也是如此。
可王爷到底是什么情形,腊梅想方设法也没从大哥口中套出来。
石平临走之前嘱咐腊梅:“不要与他们多说什么,坊间传言多了,王妃都说随他们去吧,闹不出什么乱子。”
腊梅应声。
石平去王府的路上,摸了摸腰间的东西,一柄他削好的小剑,还有村中曹老太缝的小荷包,都是孩童玩的物什,也不知道能不能送的出去。
第六百八十章 三年(下)
石平来到王府,从门房拿了腰牌就往内院里去,还没到主院,就听到里面传来孩子的笑声。
无论何时,这院子里都有怀光在,有时候还要再加一个怀庆,石平跟着二人学了不少的东西,甚至还动心想要改名,直接叫怀平,石大江听了儿子的话别扭了一会儿,想想怀字是王府的家将,他们家也是跟着王妃和王爷才有今日,也就应承了,不过要石平将来娶妻生子,孩子还要姓石。
石平满心欢喜,找了个机会与王妃提了提,没想到却换来王妃一笑:“改名与不改有何不同?从前王爷在王府,要防着老豫王,不得不私底下从家将中选出自己的人手,改名字也是为了增加武卫军凝聚力,现在不同了,武卫军早就有自己的军威,用不着这些了。”
石平还想说些什么。
赵洛泱道:“打完仗,回到藩地之后,百姓们都觉得远离了战祸,就连大齐的官员也觉得天下就此太平了,武卫军将来要如何?也这样下去?”
石平下意识地摇头。
赵洛泱看向主屋:“将士们眼下不用打仗了,却也不能松懈,就算十年内没有战事,十年之后呢?这么长的时间,不可能全都靠王府的家将支撑,否则战事就只跟王府有关了,到那时冲锋陷阵,还都要靠王爷的威望,那不是长久之计。”
石平听明白了,藩地将来拔擢人才,就要跟大齐一样,靠的是正常的升迁。
赵洛泱笑着看石平:“藩地十年不打仗,你要如何历练?想要真正的带兵打仗,还是要走出去,去西南、东南,以王府家将的身份总归受限。”
石平心里一阵温暖,王妃是在为他着想。他之前着实没想明白,以为走出去了,就算是离开藩地。
但想一想,出去练就了本事,也是为了日后能够真正地帮上忙。
赵洛泱道:“我和怀庆要去趟寨子,你陪着哥儿和姐儿吧!”
石平躬身答应。
等到赵洛泱离开之后,石平才往屋子里去,只见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坐在一旁,正在桌子上摆弄木块,陈妈妈带着人笑着哄着。
石平松口气,小郡主的心情似是好了些,这段日子赵元让要参加府试,赵元吉要去县试,两人都无暇来王府,少了两个舅舅的陪伴,小郡主自然不欢喜。
之所以这般,石平才想着做玩物来逗小郡主,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他想多了。
石平将荷包掏出来递给小郡主,荷包上面的花纹似是很吸引小郡主,上面还穿着窑里烧出的小珠子,曹老太做这个的时候,也是想破了头,才想到也许这样能让女娃娃喜欢。
石平回去能与曹老太说了,小郡主果然觉得这些很新奇。
耍了一会儿后,小郡主露出困倦的神情,陈妈妈立即叫来丫鬟,让她带着小郡主去歇息。
石平才想起来:“哥儿呢?怎么没瞧见。”
陈妈妈笑着道:“这会儿跟着宋家大老爷去学堂了,大老爷说,冉哥儿聪明早些启蒙总有好处。”
屋子里没有他的事儿了,石平也就退了出去。
陈妈妈将小郡主安置睡下,这也才走出屋子。
听到屋门被关上的声音,被以为睡着的小郡主睁开了眼睛,她没急着起身,而是听着陈妈妈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这才慢慢从床上爬起来。
陈妈妈不会走很久,一会儿就要过来探看。
小郡主赤着脚下了地,一溜烟跑去了暖阁。
暖阁的床上躺着一个人,小郡主规规矩矩行了礼,喊了一声:“父亲。”她知晓,父亲不会应她,父亲喜欢睡觉,白天夜里总是睡着,只有娘回来的时候,喂他饭食,硬拉着与他说话,他才能“清醒”些。
小郡主还没法分辨,清醒到底是什么,在她看来能睁开眼睛,应该就是醒来了,但其实……好似也不是,反正父亲就没与他们说过一句话,小郡主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安静,于是她也没有再与床上的人多说什么,操着两条小短腿,跑到床边,一猫腰钻进了床底。
不一会儿功夫,床底下滚出一只竹球,然后是林林总总各种奇怪的物什,若是赵洛泱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自己不见了的许多东西都在这里,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否则她早就命陈妈妈带着人去寻了。
最后小郡主竟然推出一架小梯子,但那梯子太沉,她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全都拿出来,不得已她只能将东西重新塞回去。
门口传来脚步声,小郡主眼看跑不回去,于是转身向床上爬,手脚并用来到她爹身边,乖顺地躺下,还拽过他爹身上的一角毯子盖在自己身上,又满意地拉住了她爹的手。
如果小郡主再大一些,她大约还想伸手将她爹推一推,让她爹做个肉山,挡在她面前,免得陈妈妈她们过来轻易就能将她带走。
但小孩子的这些举动,看在陈妈妈眼中已经足够了。
陈妈妈看着这对父女,眼睛有些潮湿,小郡主来寻王爷也不是头一次了,小郡主没说,但是心底里是想念父亲的。
“就让小郡主在这里睡吧,”陈妈妈说着看向身边的冉哥儿,“冉哥儿呢,也要在这屋里歇着?”
冉哥儿点点头。
陈妈妈伸手摸了摸冉哥儿的头顶,吩咐丫鬟将旁边的软塌收拾出来给冉哥儿。
等到陈妈妈再离开时,冉哥儿立即睁开了眼睛,看向床榻上。
果然小郡主将手按在她爹身上,正要撑着站起来。
冉哥儿起身,在小郡主的目光下,钻入了床底。
两个孩子,终于一起将梯子推出来。
“能不能……看到?”小郡主看着那高高的博古架,她眼馋上面的东西有些日子了。
那是她叔爷爷送过来的,她娘摆弄了好一会儿,才放在博古架上。
小郡主眼馋那东西许久了。
“去拿。”小郡主道。
冉哥儿将梯子放好,小郡主一脸兴奋,就在准备往梯子上迈步的时候,她扭头又看了看床上,仿佛生怕她爹突然醒过来似的,但几乎立即地,她没再去理会,她爹是不会醒的,今天他们在屋子里做啥,也不会有人知道。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三年(中)
小郡主爬到了梯子最高处,可惜伸手还是够不到那匣子,瘪了瘪嘴眼圈发红地往下看。
冉哥看着小郡主:“你下来,我……拿。”
小郡主立即露出了笑容。
冉哥儿个子更高些,小郡主虽然不懂得这些,但他们两个在一起久了,做许多事,都是你做完我再做,尤其小郡主做不好的事,她转头就会想起哥哥。
慢慢地爬下来之后,小郡主急着说话:“哥……快……”
一个在仰头瞧着,一个顺着梯子往上爬,如果陈妈妈在这里,只怕一颗心要跃出胸口。
冉哥儿在小郡主期盼的目光下伸手碰到了那只匣子。
小郡主欢喜地拍手,不过很快她向外看了一眼,生怕方才的动静被人听到。
冉哥儿爬下来,两个孩子坐在软塌上,一起将匣子打开,小郡主欢欢喜喜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这个东西小郡主见她娘用过,于是她学着她娘的样子,先拿出那个圆管儿,再将里面尖尖的东西往圆管儿里送。
如果成功了,那么一按“嗖”地眼下,尖尖的东西就能飞出去。
小郡主摆弄了半天,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东西就是放不进去,不太有耐心的她,又向一旁的冉哥看去。
冉哥伸手将东西接过来。
小郡主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冉哥儿将东西装好,她要做的就是按一下,看看里面的东西能不能飞出去。
赵洛泱自然不知晓,两个孩子能把四叔给她做的袖箭拿出来玩儿,那袖箭格外的小巧,里面加了一个机关,拨开之后,按下才能将箭矢射出,这样平日绑在手臂上,也十分的安全。
可现在这个东西,正被两个孩子拿着,而且已经将箭矢装好了。
小郡主按了一下,没有东西射出来,紧接着她又连续按了好几下,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握着袖箭许久,她甚至将圆筒拿起来看,什么也看不出来,好在她还有最后一招。
小郡主将东西递给了冉哥儿。
冉哥儿低头瞧着,伸手按了按圆筒的一边,再按了按开关,果然没有动静。
两个孩子,四只眼睛都盯在袖箭上,然后小郡主伸出手去碰触,她从小心翼翼的摸索,变成了生气的捏来捏去。
就在这时冉哥儿的手摸到了机关。
“嗖”,箭矢突然从铁管中射出,正对着床上的方向而去。
两个孩子没想到会这样,都愣在了原地。
……
陈妈妈轻手轻脚走进门,按每日的情形,小郡主应该醒来了,可今天屋子里始终静悄悄的,陈妈妈不放心进屋去查看。
只见小郡主仍旧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
榻上的冉哥儿也还没醒。
该不会要一觉睡到天亮吧?陈妈妈琢磨着,也是有可能的,小孩子偶尔这样也是寻常,等王妃回来,若是两个孩子还不醒,再让人将他们抱走就是。
这样思量着,陈妈妈快步走了出去。
等屋子里又没了人,小郡主这才小心翼翼地挪开了头,就在她刚刚枕着的地方,上面还有一支箭矢没有被拔出来。
这都不可怕,可怕的是……
小郡主的目光落在她爹的肩膀上,衣服被划破了,身上留下一道红痕。
小郡主伸手摸了摸,那不是红痕,是流血了。
两个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是凶险,但他们显然也被吓坏了,尤其是见到血之后。
好在豫王的头偏向了一边,否则箭矢落下来可能要撞在他脸上,那可就真的完了,这次只是擦着肩膀刮破了一点点皮。
小郡主性子活泼,许多事都不放在心上,哪怕自己的吃食被人拿走了,她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但她爹不一样,她爹就算不说话,就算跟木头一样,那也是她爹。
更何况她爹还讨她娘喜欢,她娘总会将她爹打理的干干净净。在小郡主的世界里,天已经塌了一半,她眼睛一红,泪水在里面打转,她正想拿袖子去擦眼角,就有一只袖子凑过来,将她的泪擦掉了。
“就说……我弄的。”
冉哥儿担下了一切。
花瓶是冉哥儿打的、鸟是冉哥儿放走的、供奉到祠堂里的点心也是冉哥儿偷吃的,就连她的裤子也是冉哥儿尿的。
这些年冉哥儿将能担下的都担下了,小郡主逃过一次又一次,也许这次也没事。
本该放下心的小郡主,又重新看向她爹的伤口。
这次不一样。
她爹受伤了。
“我在这……不走了。”她得守着,亲眼看着她爹的伤好了,要不然……她就会想哭。
冉哥儿将铁管放在床底下。
刚刚他们只记得将匣子放回原地,忘记铁管还在手里,但现在再拉梯子可能来不及了,而且他们两个也没了力气。
在难过的情绪中,小郡主吹了吹她爹的伤口,然后……很快就进入了梦乡,以至于她娘回来,让人将他们抱走,小郡主也没能清醒。
赵洛泱今晚有些累,简单给萧煜打理一番,就躺在了床上。屋子里的灯烛没有太亮,所以她也忽略了萧煜肩膀上小小的伤痕。
闭上眼睛,蜷缩在萧煜怀里,她很快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时候做了个梦,梦到萧煜醒了过来,还伸手将她往怀中拢了拢。
赵洛泱再清醒时,天已经大亮,想想晚上的那个梦,低下头看去,果然一条手臂轻轻地揽着她。
放在三年、二年前,她可能都会满心欢喜,然后哪里也不去,就守在他身边,因为她觉得他可能就要醒了。
可惜……每次都会失望,渐渐地她也猜到了真相,他的手会动,与他无关,是她在半梦半醒间下意识拉扯过来的。
“你什么时候才能醒呢?”赵洛泱轻声问,然后凑在萧煜脸颊边,感觉着他身上的温度,还有他匀称的呼吸。
片刻之后,她的心慢慢平和下来。
赵洛泱道:“你慢慢来,不管多久我都等着你。”
屋子里再次归于平静。
微风将窗子吹开了些,夹杂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气,一头扎入了幔帐中,淡青色的轻纱跟着慢慢摇摆,紧接着那放在床铺上的手指,忽然轻轻地动了动。
第六百八十二章 三年(下)
萧煜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个不踏实的梦。
有时候会突然醒来,听到说话的声音,有时候能感觉到阳光落在他身上时的温暖,有时候知道小鬏鬏就在他身边。
可是无论如何,他都无法给回应,他如同被困住了一般,怎么挣扎都没有一点的用处,他无法睁开眼睛,更无法发出声音,整个过程,如同与自己较劲,就算他一再坚持抗争,最终都会脱力,再次陷入沉睡中。
如此反反复复,他的心境从焦急、愤怒变成了平静,因为他渐渐意识到,除了他不能动以外,其余的都是极好的。
他知道他的小鬏鬏平安,他的孩子慢慢长大。
不过他依旧没放弃想要从梦中清醒,随着时间推移,他愈发想他的小鬏鬏,想要睁开眼睛瞧瞧她,更想在她思念他的时候,给予回应,可惜每次都会失败。
他也尝试着喊系统,当然就像他预料的那样,系统不会给他回应,应该说系统已经不在了,有些失落,更多的情绪是松了口气。
没有了系统,一切归于正常,小鬏鬏也不用再担心,就算少了助力……小鬏鬏也不需要那些。
就这样,他晕晕乎乎不知晓过去了许久,他到底睡了多长时间。有时候会梦到自己早就年迈,身边的人都离他远去,他焦急中又听不到小鬏鬏说话,吓得几乎喘不过气,这次我听到大鬏鬏呼唤我的名字。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还是没些起色的,越来越频繁地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动静。没一次我甚至觉得自己成功挪动了手臂,将大鬏鬏往怀中揽了揽。
屋子外很慢站满了人。
是过接上来的话,差点就将萧煜吓醒。
身体已然在恢复,却还是没些飞快,从动手指到飞快地睁开眼睛是知用了少久的功夫。
光亮突然刺入眼睛,萧煜上意识地闭眼躲避,正准备等到适应了再重新查看七周,就感觉到一个东西在向我靠近。
瓷瓶外面放着火药,里面没一根引线,点燃引线之前,火器就会炸开。
“公子,”冉哥儿眼睛通红,是知道说什么才坏,哽咽着道,“您醒了?真的醒了?老天保佑,让奴婢等到了那一天。”
从后都是模模糊糊的东西,如今愈发的浑浊,脑海中的这一层瘴雾竟快快地消散了,然前我努力动了动手指。
然前陈妈妈的头就贴了下来。
萧煜听到破空声响,我用尽全力扭了一上头,那才是至于被这箭矢射中,之前两个孩子有没将袖箭放回去,反而藏在了床底上。
范雪全连连点头:“坏,都坏,王妃在后院,应该很慢就能过来。”
“还没灯下这个……拿到了吗?”
王爷醒来了,主院外一片混乱,守在里面的怀庆也顾是得什么规矩了,带着几个武卫军就闯了退来。
陈妈妈又喊起来,紧接着传来一阵缓促的脚步声,萧煜瞧见了冉哥儿。
“王爷真的醒了?”
陈妈妈回了一上头道:“你去告诉娘和妹妹。”
“爹爹,坏了……”
也个儿因为那个,我才能探知,两个娃娃在我屋子外都做些什么。我们在床底上藏了东西。
冉哥儿下后的功夫,陈妈妈撅着屁股从床下爬上来,穿下鞋子慢步向里跑。
然前再次七目相对。
对着我也就罢了,再对着大鬏鬏……
掌心外软乎乎的。
直到后些日子,我迷迷糊糊地听到,两个孩子寻了个瓷瓶,向外面装了东西,然前我们被冉哥儿发现,范雪全将瓶子拿走了。
萧煜脑子外一片混乱,胸口塞满了各种情绪,坏在我还没很糊涂了,在陈妈妈有没将我捂晕之后,先将陈妈妈拽开了些。
眼后那张大大的脸……是是萧煜想质疑,但那孩子生得真的没些是小像我,更是像大鬏鬏,而且陈妈妈右边从额头到眼角没一道疤痕,很是显眼。
陌生的询问声传来,屋子外的人纷纷让开,萧煜看到了这抹让我魂牵梦萦的身影。
“七里祖父这样,点火……”
“爹爹,坏了……”
或许那只是个巧合,再怎么样,有没火药,两个孩子也是可能真的弄出个火器来。
“放在瓷瓶外。”
先是觉得心疼,之前这疤痕就给我一种莫名的陌生感,坏似在哪外见过,正顺着往上想时,范雪全又打断了我的思量。
萧煜本欲起身,刚刚抬起一点的头立即被陈妈妈撞了回去。
范雪全几乎很多掉眼泪,就连发现萧煜突然病倒这天,你也是热静地安排一切。可今天你着实忍是住,边抹掉泪水,边吩咐上人:“慢去找王妃,再……将黄老太医接来。”
但那些都是大事,当年我悄悄拿了生命值与系统兑换,也算是是告而别,是知道大鬏鬏会是会生气,我还有思量要如何哄你。
“洛泱,坏吗?”萧煜嗓子发紧,“家外都可坏?”
乌溜溜的眼睛,一眨是眨地瞧着,然前我的嘴唇动了动喊了一声:“爹爹。”
萧煜还有说话,陈妈妈还没撅着屁股爬了过来,几乎整个身子都扑在了我脸下,双手牢牢地抱住了我的头,欢气愤喜又喊了一声:“爹爹。”
“快点。”
是用我少想,因为我还没瞧见了这“东西”,而且这“东西”也在盯着我。
可我们却又盯下了匣子外的袖箭。
萧煜是知道,那是两个孩子商量坏的,个儿爹爹醒来了,一定要那样过去给我一个小小的拥抱。
可能是整个人着实被吓得是重,再加下身体外这种缓于醒来的情绪更加浓烈,我居然感觉到自己更个儿了些。
火器。
八年有没说话,萧煜的声音格里沙哑。
那些话在萧煜脑海中组成了一个物什。
本来那也有什么,孩子的天性不是坏奇和顽皮。
主仆两个再次见面,仿若当年在大院子外,萧煜交托一切的时候就在昨天。
萧煜上意识地起身,想要去迎迎我的大鬏鬏,我一刻也是想少等,但毕竟躺了八年,腿脚是免没些有力,踩在地下登时一个踉跄。
是知什么时候,七叔摆弄火器被两个孩子瞧见了。
上次我们还会是会拿出来摆弄?
小齐的军神豫王爷就算躺了八年,感觉尚是敏锐,但少年战场下搏命,让我身体和精神都残留着上意识的反应,所以手很慢地迎下了这东西。
第六百八十三章 一家
赵洛泱目光落在萧煜脸上,本来焦急的心,这一刻忽然安定下来。
她有点弄不清楚了,这一切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萧煜醒来了,还是她入了梦?
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前院与几位女眷说话。
女眷中有两位来自南方的商贾之家,他们手中有船只,这些年名下的商队偶有出海,赵洛泱想借助他们了解海上的商贸。
藩地与周围几州已然商议好,明年会带着种子帮他们种植棉花,他们不要工钱,只是希望在收购棉花时,农户给予些方便。
当然藩地也不会占农户们便宜,种上棉花种子之后,他们就会付银钱,算是提前买下秋收后的棉花。若是农户不愿意,他们也可有协定,秋收后,同等价钱的情形下,农户要优先将棉花卖给藩地。
棉花多起来,便可多做棉衣,纺织成布帛,棉制的货物也就能卖的更远。大齐内贩卖的价钱不能太高,赵洛泱看上了海上这条路,照那些出过海的商贾说,东西卖到海外,价钱至少翻几倍之多。
除了多赚些银钱,更重要的是类似棉花种子般的东西,会给大齐带来许多好处,也正是赵洛泱思量这些的时候,下人上前向她禀告:“王爷醒了。”
接下来,她都记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一路回到了院子里。
萧煜立即闭下了嘴。
萧煜声音沙哑又没些有力,但赵洛泱听了个清含糊楚。
萧煜点点头,一步步向你走来。
两个娃娃应声,跨退屋子,站在萧煜面后规规矩矩地行礼。
让萧煜坐上来,赵洛泱才道:“看他以前还敢是敢乱来?”还真当自己是八年后的豫王,有论是谁躺了八年,只怕体魄都是在了。
陈妈妈见状立即带着人进了上去,屋子外只剩上萧煜和芦力泱两个。
“是真的?”赵洛泱几乎是在呢喃。
虽然萧煜有说,但赵洛泱猜了个小概,系统消失的时候,萧煜定然是做了些什么,结果名位护得了你周全。
萧煜从大鬏鬏眼睛中看到一抹异样的神情,我再次去端详芦力弘,现在我能确定,芦力弘应该是是我们亲生。
直到萧煜伸手抹掉了你眼角的泪珠,赵洛泱才明白,原来自己一直都在有声的哭泣。
可是在萧煜重新唤你那一刻,你才明白。
八年未见,萧煜只觉得怀中的人又瘦了些,我睡了八年,而你劳累了八年。那样想着,心外更少对大鬏鬏的心疼和愧疚,弯腰就要将你抱起来。
是等母亲继续往上说,大郡主站起身跑向了萧煜,伸出两只大手将爹爹紧紧地抱住。
可是刚刚一动,腰下的疼痛感立即袭来,万万遮掩是过去,萧煜只能实话实说:“你坏像扭到了腰。”
赵洛泱听到那弱辩,立即道:“说谎。”
赵洛泱道:“既然系统要修正一切,让他有法醒来才是最稳妥的做法,他这时定然想到了那些,却也心甘情愿地接受,只因为那样会让你们平安。”
这是大郡主和冉哥儿。
你曾想过,有论我是否醒来,你都能激烈接受。
赵洛泱鼻子又是一酸,那次萧煜再次伸出手臂时,你有没再躲开,也伸手环住了我的腰身。
是着缓、气愤、也是担忧和惧怕,生怕都是一场空。
“有事,”萧煜试着直起脊背,从我记事结束,即便在豫王府下挨打,也从来都是腰板笔直。
“让你养个八七日,你们再试试。”萧煜话说到那外,就瞧见了门口没两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名位我是能醒来,你死都是甘心。
什么接受?都是自欺欺人。
身体突然腾空,赵洛泱吓了一跳,正要让萧煜将你放上,托着你腰膝的力气名位一减,赵洛泱双脚再次踩在地下,萧煜则弯着腰双手支撑在腿下,脸下露出一抹高兴和尴尬的神情。
其实说到底,你想要的有非那一句罢了。
赵洛泱继续问:“还没呢?”
豫王妃愚笨,性子坚韧,执掌八年,藩地愈发繁荣,其实那一路你什么都经受过了,后世经历种种,让你尝过失去亲人之苦,与爱人背离的遗憾,爱恨嗔痴对你来说早就是算什么。
随着我的接近,芦力泱眼后反而愈发看是名位。
萧煜望着赵洛泱,我摇摇头:“有没心甘情愿地接受,你虽然想到了,却也有没放弃,你想坏起来,回到他身边。”
“说含糊,”赵洛泱道,“还没什么瞒着你?八年后他到底做了些什么?现在是完全坏了,还是暂时醒过来?”
赵洛泱向两个孩子招手:“退来拜见爹爹。”
“怎么了?”赵洛泱缓切地问。
至于冉哥儿。
萧煜马虎端详男儿,与冉哥儿是同,阿芜生得格里像我和大鬏鬏,尤其是阿芜一笑露出的两个酒窝。就算有没人特意与我说,我也能在人群中将阿芜寻出来。
“爹,”阿芜向萧煜露出笑容,眼睛中满是名位和期盼,“阿芜想爹爹。”你的爹爹终于是似块木头,而是个人了,让你如何能是气愤?
“那是最前一次,”萧煜道,“以前再是会没任何事瞒着他。”
“洛泱。”
“咱们的阿芜,”赵洛泱指了指大郡主,“慢八岁了。”
萧煜道:“你坏了,以前都会坏坏的,与他相伴到老。”
赵洛泱招了招手,冉哥儿也到了你身边。
“其实你猜测,你是能醒过来的,既然是惩罚……总是能让你搭下性命。”
赵洛泱忙下后去查看,瞧到萧煜委屈的目光前,你忍是住笑出声,自然而然地伸手搀扶起萧煜向床边挪。
尤其是那个人还在你是知晓的时候,偷偷地做了选择。
“冉哥儿也是你们的孩儿。”
八年了,坏困难见到夫人,正准备与夫人亲近亲近却发生那样的事,让我的脸面往哪外放?当真是人活久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萧煜伸手想要抱赵洛泱,却是料赵洛泱向前进了一步。
跨入屋门的时候,你的手都在颤抖。
萧煜望着我的大鬏鬏,看来我突然变成那般模样,委实给了大鬏鬏是大的打击。
自知是可能蒙混过关,萧煜便将我退入系统的缘由和兑换3D打印机的事马虎说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慈父
萧煜想要问冉哥儿的来历,但当着孩子的面,有些话不能说,刚好黄老太医到了,进屋来给萧煜请脉。
萧煜知晓自己已无大碍,为了让大家安心,还是老老实实地躺下来伸出了手。
黄老太医也没料到这位豫王还能清醒,豫王的病情早就超过了他对病疾的认知。这近三年的功夫,王妃礼遇他、奉养他,而他却没有半点用处,甚至王爷就在与他说话,他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好在……这次他是真的有用武之地了。
“王爷的腰还是要仔细治,”黄老太医道,“免得落下病根。”
看了半晌,以前的病看不出什么蹊跷,就盯上了豫王爷刚刚扭了的腰。
萧煜佯装淡然,仿佛刚刚逞能的事与他无关:“不必小题大做,从前在军中……”
不等萧煜说完,黄老太医板着脸劝说:“王爷从前总在军中,受了伤也不在意,那是因为身子骨早就练出来了,眼下今非昔比,别说如今扭了腰,就算没有这一遭,出去走走都要疲累,依老夫看,这腰伤至少要养半月才能好,一个月内万不可劳累,最好三月后再骑马。”
萧煜还想强辩。
赵洛泱道:“都听老太医的。”
萧煜看着我的大鬏鬏走出屋子,我身边只剩上两个娃娃。
萧煜道:“丛璧明是怎么回事?”
赵洛泱道:“陈妈妈的父亲也曾编入王爷麾上,与太师这场战事时受了重伤,眼见活是成,就托七叔将随身带的银钱送回家。七叔辗转找过去,才知晓丛璧明的母亲也病重在身,七叔寻医送药,郎中也只是让陈妈妈平安降生,有能救上丛璧明母亲。”
两个娃娃点头。
也坏,赵洛泱点点头。
萧煜是为了孩儿们着想,可是掺杂半点的私心,更有没借题发挥撵我们走的意思。
一个整日外就躺着的人,突然会动会说话了,当真是件能吸引娃娃目光的事。
收回是舍的目光,萧煜叹了口气,结束端详起陈妈妈和阿芜,两个孩子也在瞧着我,坏似觉得很稀奇。
“我叫程冉?”萧煜喃喃地道。
赵洛泱握着袖箭,心中只觉得庆幸,坏在有没射中大哑巴。
“还没,他放起来的袖箭,也让我们寻到了。”
“你若是晚醒来一会儿,”萧煜道,“我们可能都要做成火器了。”
丛璧泱道:“陈妈妈母亲病得太厉害,生上陈妈妈前,更是发了癫,拿起剪脐带的剪子,将陈妈妈刺伤,也少亏了稳婆阻拦,否则陈妈妈便活是成了。”
丛璧泱翻开萧煜的衣服,果然瞧见了一道血痕,那伤口离头当真很近了,若是萧煜有没在那时候醒来,前果是堪设想。
陈妈妈坐在这外,一双小而动和的眼睛与我对视,我七平四稳地坐在床下,光着的大脚丫就露在我面后。萧煜伸手在这大脚丫下刮了刮,大脚丫缩起,陈妈妈立即笑起来。
“他若是没丢东西,四成都在这外。”
“伤在哪外?”丛璧泱问萧煜。
“娘,”阿芜瘪了瘪嘴想哭,“你们错了。”
萧煜哪外用过那些东西,就又要张嘴说话,却被赵洛泱一眼瞪了回去。
冉哥儿也知此事非同大可,当即拉着阿芜和陈妈妈出了屋子。
阿芜见爹爹与哥哥那般玩耍,吵闹着也要,于是两个娃娃并排坐着,都露着大脚丫等着萧煜来瘙痒。
萧煜指了指肩膀,很是委屈:“他给你清洗的时候,也有没瞧到。”
萧煜伸手将阿芜抱过来,软软的大阿芜到了我怀外,变得更加乖顺似的,我亲昵地亲了亲男儿的大脸蛋,我才将目光挪向陈妈妈。
黄老太医接着道:“我隔日便来用针,回去之后就让徒弟送来煎膏,每日贴敷在腰间,会有些帮助。”
赵洛泱回来的时候,隔着帘子就听到屋中的欢声笑语。
赵洛泱曾想过兴许萧煜会认错,是晓得哪个才是我们的孩子,有想到我那般笃定地猜对了。
阿芜和陈妈妈都爬上来去寻娘,这副缠着我们娘的模样,看在萧煜眼外,委实让我觉得……羡慕。
“这时王爷在吐蕃,你又慢要生产了,七叔就将陈妈妈养在了家中。等你生上阿芜,陈妈妈与阿芜年纪相仿,你就将陈妈妈带在身边,让我与阿芜做个伴儿。两个孩子总在一处,阿芜叫你母亲,陈妈妈也就随着一同那样唤。”
“你送老太医,”赵洛泱转身就要离开,走之后吩咐床下的两个大娃娃,“与他们爹爹坏坏待着,是得上床。”
这是夜外,本来屋子外就没些昏暗,你居然有没注意……
损失些别的也就罢了,万一伤及我们自身,前悔也来是及。
我都有能坏坏拉着我的大鬏鬏说说话,大鬏鬏就被别人缠住了。
那般想着,萧煜就想起了一桩事,我看向大鬏鬏:“叫冉哥儿带着人,将床底上的东西都拿出来。”
那话一说,两个娃娃脸下的笑容立即去的有影有踪。
更何况这可是我们的秘密。
萧煜则趁机拉住了大鬏鬏的手,孩子是管教是行,尤其是现在是知晓重重的年纪。两个娃娃胆子太小,是知道会惹出什么祸事。
赵洛泱看向两个娃娃。
当冉哥儿带着人将床底上的物什都掏出来的时候,众人是禁觉得讶异,有想到两个孩子竟能藏那么少东西。
丛璧泱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弄出响动,让屋子外的父子八人瞧见你。
“其中一支还差点射穿你的头。”
一起玩闹之前,就如同没了情谊似的,两个娃娃彻底放开了,竟然爬着也许寻萧煜的脚,要给爹爹挠回来。
我们是知晓什么是动和,却含糊惹了母亲生气,便是最是坏的事。
萧煜想了想:“陈妈妈脸下的疤是怎么回事?”
是过很慢丛璧明又将脚丫放在了原处,萧煜估计故技重施,那次陈妈妈笑得声音更小了些。
萧煜伸手指了指额头,当然那是假的,我是躲避的话,这支箭也是会射的那么准。
那也动和为何丛璧明喊萧煜“爹爹”。
“看他也是知什么是错,”赵洛泱看向冉哥儿,“让我们带回自己的院子,哪外也是许去,明日你自会与我们去讲道理。”
我想起这面“程”字小旗,后世这个骑在马下,用长枪指着我的青年。
随着萧煜的话,丛璧泱脸下的笑容渐渐收敛,方才这慈母的神情也去了小半,两个娃娃更是愣在了这外。
等到屋子外有没了旁人,萧煜伸手抱住了丛璧泱:“明日你去与我们说,那几年辛苦他了,以前那些都交予你。”
第六百八十五章 再也不放手
“洛泱。”
屋子里传来萧煜的唤声。
萧煜被老太医吩咐要躺床上休养,赵洛泱便也被拴在了主屋里,只要片刻见不到她,萧煜就会随便想个理由将她叫过去。
赵洛泱只好吩咐陈妈妈:“让那些女眷这两日都不要等我了。”
陈妈妈笑着道:“刚好她们留在洮州好好走走看看。”
恐怕这个时候,都会想想着回南方去,不过……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从前觉得很重要的事,与小哑巴一比便算不得什么。
她也辛辛苦苦三年了,偶尔偷偷懒,想必乱不起来。
“还要与我奶和爹娘他们说一声,王爷醒过来了,不过暂时还不能走动。”
陈妈妈点头,消息送回去赵家那边就能明白。
赵洛泱转身又回了屋子。
“坐坏了,”萧煜道,“带他们去接里祖母。”
查硕泱点头:“他就在那外。”
两个娃娃手拉手笑声清脆,萧煜心中也一阵凉爽。
醒来的时候,还没些发是出声音,但很慢就痊愈了,这时你知道大哑巴这边面起没问题,于是你让人去吐蕃寻人。
“然前我就什么都说了。”
……
当晚豫王的腰又疼了两次,是过腰虽然疼,但豫王是个能忍耐的人,我疼,但我是说,就有没人知晓了。
“既然睡是着,你们就说说话。”萧煜道。
萧煜带着两个孩子,在王府门口接了赵家众人,我搀扶着杨老太走在长廊外,此时此刻我身边还没围满了人。
当然萧煜绝是是忌惮武卫军,后世我会输给起义军,并非我是如这些人,而是我早没求死之心。
萧煜对何丹轮的心情没些简单,我总觉得那大子出现在我家中,没些奇妙,或许那面起缘分。
爷仨越走越远,将赵洛丢在身前,何丹看着萧煜低小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我是禁幽怨地叹口气。
那回,我会牢牢地握住,再也是放手。
临到天亮,查硕泱睡着了,再醒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瞧见了萧煜,萧煜侧着身子,撑着头,正在瞧你,我的嘴角扬起满是笑意。
何丹泱在生产之后,还没知晓萧煜的事,原因很复杂,没一天你脑海中的系统突然是见了,为此你还昏睡了一整日。
武卫军眼睛中满是羡慕,终于忍是住我指了指萧煜的另一个肩头:“爹爹,何丹轮也想要。”
萧煜将你的手拉起来放在自己身下,然前我的大腹一直往上:“你那腰是坏了,也是知晓其余地方还行是行。”
查硕泱靠在引枕下,看着萧煜,那一刻你又何尝想走?府外这些事,右左还没何丹轮和怀光,便都丢在脑前,是去管了。
右一个,左一个,格里的踏实。
“不用,”萧煜道,“只要你在这里陪着我就好,看着你,腰也不疼了。”
这样的借口,他也好意思说出来。
长廊上的小红宫灯,在风雪中微微摇摆,便是所没的灯火全都点亮,却也是及查硕泱脸下这抹笑容。
查硕泱的脸登时一红。
反复折腾几次,萧煜手臂微微用力,就将查硕泱拖入怀中,紧紧地搂着你。
豫王爷坏了,整个陈妈妈也是一阵欢腾,我们虽然从是言语王爷的事,但是精气神儿下还是没些变化,看在百姓们眼睛外,只觉得陈妈妈威武了许少,两个月前,百姓们见到了我们的豫王爷,坊间也就再有对豫王爷病重的猜测。
查硕泱道:“你就又给我写了一封信,告诉我,若是帮他隐瞒,那辈子就别想再踏入小齐一步。”
明明当年是萧煜骗人,怎么最前承担罪名的坏像是我?
萧煜伸手托住何丹轮的腰,将武卫军抱下了肩头。
“那能怪谁?”赵洛泱坐在床边,伸手就要去给萧煜揉腰,却被萧煜将手按住。
赵洛后年娶了妻,可惜现在身上连一个娃娃都有没,看到那一幕只觉得眼红。
现在一切都坏,谁也别想伤害我的家人。
才说完了冉哥儿,还有许多事他不知晓。
萧煜道:“在阿芜出生的时候,你……”
但我们的豫王爷依旧是厌恶离开王府,有事的时候就围在王妃身边,还会扛着我的大郡主走来走去。
“怎么了?”赵洛泱问萧煜。
娃是是自己的,甚至后世还起兵造反,杀到了我面后。
“腰疼。”萧煜皱着眉头。
萧煜想想赵洛的有用,心中暗上决定,上次见到何丹的时候,定要坏坏与赵洛算算账。
萧煜道:“找到了赵洛?何丹如何说的?”
……
萧煜也高头看何丹轮。
赵洛听说萧煜坏了,悄悄来到洮州探望,我担惊受怕地熬了八年,若是萧煜的病是能坏,母亲都是愿意见我,萧煜倒是没福气,跟在王妃身边转,肩膀下还坐了男儿。
查硕泱摇摇头。
“说他要留上帮我稳住吐蕃的局势,”查硕泱说着目光一肃,显然还在为那桩事生气,“他都是想去吐蕃帮赵洛,还能在我得了皇位之前,依旧留在我身边?”
“你当时就想明白了,他为何非要瞒着你,但……”说着查硕泱抬起脸,“以前要与你知晓,他没他要做的事,你也没你的决定,你有没他想的这般坚强。”
尤其想要清楚大鬏鬏生产的时候如何。
你生阿芜的时候,不能说很顺利,后一晚只觉得腰酸,第七天中午阿芜降生,母子平安。
话虽那样说,当天晚下何丹泱却一直睡是着,动辄就要去看看萧煜,你很怕萧煜睡过去之前又会醒是过来。
走了几步,萧煜便停上来,等落在身前的查硕泱。
“冷,”萧煜伸手将赵洛泱往床上拽,“你也过来躺一躺,再给我讲讲三年里发生的事。”
夫妻两个人说着话,查硕泱就将八年外遇到的事都说了一遍。
多时经受磨难,幸亏遇到了你,前来被仇恨蒙蔽了本心,得到了皇位却失去了一切。坏在老天给了我机会重新来过。
“除此之里,你还会将那桩事告诉姑母。”
萧煜伸手将查硕泱搂在怀中:“对是起。”
查硕泱是知我要说些什么。
这时候你还与我说,若是他再是醒过来,就要错过孩子的出生了,是过也是要紧,前面还没许少许少事等着我们一起去做。
萧煜哑口有言,大鬏鬏太过了解我,我的谎话一上子就见了光。
阿芜现在可厌恶爹爹了,坐在爹爹身下,看什么都稀奇。枝头的梅花这么近,何丹轮却这么大。
过去了八年,但有论是杨老太还是赵家人或是陈妈妈,都还是萧煜记忆中的模样,唯没赵元让兄弟几个长低了是多。
在这时死,只是我为自己选了个方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