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千亿物资娇养糙汉夫君》 第1章 卖给杀猪匠 “真是晦气,本想养着当儿媳妇的,这马上可以成亲了,竟然染了这么严重的风寒,若是卖不掉,咱们还得亏大发了!” “这要是实在没有人买,只能卖到窑子去了,那种地方,不消病成什么样,总能卖出去的。” 虞青枝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就听见耳边传来了一道尖酸刻薄的嫌弃声。 脑袋很沉很沉,混混沌沌的,还伴随着一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来。 她穿越了。 堂堂现代的美食大亨,居然穿成了一个古代被收养的孤女。 本是养着当童养媳的,马上要成亲了,原主却不慎感染了风寒,眼看治不好了,这家人为了捞回点本,所以将原主用草席一裹,拖到了门口来叫卖。 “你们要卖人?”虞青枝的眼睛刚刚睁开了一条缝,便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走了过来,粗声粗气地问道。 虞父虞母见总算有人问津,当即浮起了一抹喜色,努力兜售道:“没错!这丫头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出挑!模样水灵着呢!只卖二两银子!” “啧啧!虞老三家的!你这不是讹人吗?青枝那丫头都病成这样子了,买回去也是等死的,你还要卖二两银子!” “就是!白送给人家都不要,还要搭上药钱呢!你也好意思开价要二两银子!” 周边看热闹的村民忍不住低声嘀咕道。 虞母当即沉下脸,叉着腰骂道:“怎么就不值二两银子了!我要是卖到窑子去,怎么着也值得这个价!再说了,我卖闺女,关你们这些长舌妇什么事儿!滚滚滚!滚一边去!” “连钧兄弟,你若真心想要,这样,一两银子吧!”虞父生怕再耽搁下去虞青枝就要断气了,急忙看向了眼前的络腮胡子大汉,主动减价道。 这大汉名叫贺连钧,正是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杀猪匠。 贺连钧睨了草席中气若游丝的虞青枝一眼,脸色惨白,模样娇俏,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若真被卖到窑子,指定活不到三天了。 他掏出了一吊钱,冷着面道:“我刚在村东头杀了一头猪,身上只得这一吊钱,还有主家送的一副猪下水,你们若肯卖,便卖。” “才一吊钱——”虞母一听,顿时嫌弃钱少。 然而,贺连钧也没有多说话,将一吊钱重新揣回了兜里头,转身就要走。 虞父一见,双眸闪过了一抹急色,一吊钱总好过没有!若是死了,还得费劲挖坑埋了她呢! “成交!一吊钱就一吊钱!”虞父急忙拉住了贺连钧,跺了跺脚道。 贺连钧也没有多话,直接放下了手里头拎着的猪下水和一吊钱,就要将虞青枝连带草席卷起来。 然而,虞母却一把踩住了那草席,道:“你背着她走就是咧,这草席我们还要晒东西呢!” 贺连钧冷峻的眉心拧了拧,面无表情地将虞青枝背到了背上。 虞青枝是醒着的,甚至能够闻到贺连钧身上沾染的血腥味。 不过男人的肩膀和后背都十分的宽厚,倒也不怎么颠簸。 走了几步,虞青枝迷蒙中听得有个小男孩跟贺连钧抱怨道:“大哥,这吊钱可是咱们好不容易攒下来的,你买个药罐子回去做甚?连肉都没得吃了。” 贺连钧的声音沉稳有力,道:“到底是一条人命。” 虞青枝觉得这络腮胡子长得虽然有些吓人,不过绝对是个好人。 她浑身滚烫,实在撑不住了,一头又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身子更烫了。 “大哥,这姜汤已经灌下去了,但是人还是没醒。”外头传来了一道担忧的声音,“这药罐子该不会真的要死在咱们家吧?”是昏迷前那个小男孩的声音。 “家里没钱了,我现在上山打猎,看能不能换钱请个郎中来给她瞧瞧,你在家看好她。”贺连钧声音沉静地说道。 虞青枝听着贺连钧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费尽力气才睁开了双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低矮的泥砖房,窗户有些破,虽然关起来,却还是漏风。 她躺着的是一张稻草铺着的床,还盖了一张旧棉被。 这样的环境,她又感染了风寒,随时都会病死。 要是有现代的消炎药就好了,两颗下去就能退烧。 虞青枝无奈地想到。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的脑海里头忽然响起了一道机械的嗓音:“宿主是否要兑换药品?宿主目前的积分为零,若要兑换药物,请宿主收集有价值的物品进行兑换。” 系统? 虞青枝本来绝望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她用意念问道:“什么样的物品才算是有价值的?” 系统当即道:“宿主可以打开扫描功能,系统会自动发现有价值的物品。” 虞青枝当即打开了扫描功能。 系统扫描了一阵后,当即道:“发现拥有三千多年历史的瓷碗一只,宿主是否要进行兑换?” 虞青枝抬起眼,发现自己的床边果然放着一只白瓷碗,里头还剩了些姜汤的残渣。 虞青枝当即选择了确定。 不过一瞬,那只瓷碗就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 “恭喜宿主完成第一次物品兑换,获得一百积分。”系统机械地说道。 虞青枝看向系统弹出的橱窗,一百积分可以兑换的东西有不少,她当即兑换了退烧药和消炎药,干咽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系统出品的缘故,这药刚下肚,虞青枝就觉得自己瞬间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都有力气了,精神了许多。 再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没有再发烧了,她还剩下两餐的药,吃完应该就能好了。 虞青枝刚刚缓过劲儿,便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道哭声:“李婶,说好了这帕子做好,是五个铜板一张的,怎么这会又变成三个铜板一张了?这不是蒙人吗?” 紧接着,是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这帕子现在就是这个价,这还是我看在你绣工不错的份上才出的,我说是多少就是多少!你爱卖不卖!” “李婶!你这价格压得太过分了!刚开始还是八个铜板一张,现在都压成三个铜板了!我姐姐绣一张帕子都要三天三夜!”贺连钧的弟弟贺兰诚不服气地瞪了一眼李婶,帮腔道。 “李婶,你看,我大哥刚刚娶了新嫂子,新嫂子还病着,就等着这批绣品的钱买药吃了,你加点吧,三个铜板真的太少了。”贺连钧的妹妹贺婉月身子本就不好,这会儿气急之下,更是不断地咳嗽了起来。 李婶冷眼看着贺婉月和贺兰诚,冷笑道:“全村人的绣品我都是这样收的!我说是这个价格就是这个价格!你们要是再磨磨唧唧的,我就要压到两个铜板一张了!” 这话一出,贺婉月当即气得眼眶瞬间通红起来,贺兰诚也气得脸色涨红。 虞青枝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从屋子里头冲了出来,看向了腰圆膀子粗的李婶,冷声道:“这绣品我们不卖了!” 见虞青枝居然下床了,贺婉月和贺兰诚都吃了一惊,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她。 虞青枝这个时候已经接过了贺婉月手中拿着的绣品。 这绣品工艺十分的精湛,而且花样活灵活现的,怎么看都不止两三个铜板一张,就是卖到而十几个铜板都可以的! “哎哟!你就是屠夫刚买回来的媳妇啊,还挺有气性的,这绣品你不卖了是吧?那就等着烂在家里头吧!到时候可不要苦兮兮地上门来求我!”李婶轻蔑地睨了虞青枝一眼,有恃无恐地说道。 虞青枝冷冷地睨了一眼李婶,道:“做生意讲究个诚信,你出尔反尔,临时压价,你的生意绝对做不长久的,别说我来求你,说不定是你来求我!” 李婶想不到虞青枝居然这么牙尖嘴利,气得脸色顿时涨红,指着虞青枝道:“到底是谁求谁!那咱们就走着瞧吧!” 说着,李婶冷哼了一声,扭着大屁股离开了贺家。 然而,李婶走了,贺婉月和贺兰诚却高兴不起来,甚至面色为难,欲言又止地看着虞青枝。 “这,这是怎么了?”虞青枝被他们姐弟两人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忍不住低声问道。 贺兰诚极为无奈又抱怨地睨了她一眼,冷哼道:“好心办坏事!” 说着,十岁的小正太就板着一张小脸,气呼呼地转身进屋了。 虞青枝一头雾水,只能看向了长相清丽温柔的贺婉月。 贺婉月无奈地笑了一声,道:“嫂子,阿诚年纪小,不懂事,口直心快,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虞青枝倒也没有必要跟个小孩子计较,只是略有些抱歉地看着贺婉月,道:“他为什么说我好心办坏事?” 贺婉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是这样的,那李婶,她女儿在城里头的一个捕头那儿做小妾,有些势力,所以她垄断了咱们附近几个村子的绣品买卖,工钱更是喜欢一压再压,但是碍于她女婿的势力,大家都是敢怒不敢言,这绣品要是不卖给她,咱们也卖不出去了。” “这可是十张帕子呢,要是砸在手里,那实在太可惜了。”贺婉月看着自己手上的帕子,无奈地叹息道。 这可是她绣了整整一个月的。 虞青枝看着那些精美的帕子,道:“你别担心,这样吧,明日我带着这些帕子上城里头,城里头那么多的绣房,总不能都做那李婶的生意,你这绣工这么好,这些帕子肯定能够卖出去的。” 正说着话,外头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虞青枝和贺婉月顺着声音扭头,便见贺连钧提着一只毛皮火红的狐狸走了回来。 那狐狸还是活的,绑住了双脚提着,还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是贺连钧回来了。 见虞青枝居然下地了,贺连钧的眼里闪过了一抹错愕,沉声道:“你好了?” 虞青枝被他的目光看的脸色瞬间就滚烫了起来,点了点头道:“吃了姜汤发了一身汗,就退热了。” 第2章 狭路相逢 贺连钧觉得有些怪异,明明刚才还病得这么严重,居然这么一会儿就好了? 他有些不相信,上前了几步,忽然伸出带着凉意的手摸了摸虞青枝的额头。 果真是退热了。 他刚从山上下来,手掌很凉,摸到虞青枝的额头上,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颤。 刚才半睡半醒间,虞青枝已经见过了贺连钧的样子,但是如此近距离的打量,还是头一次。 这人满脸都是胡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修理过了。 但是乍一看虽然有些吓人,其实仔细看下来,还是隐约能看到俊朗英挺的五官。 他身板笔直修长,长得并不丑。 养父养母一家是黑心肝的,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这贺家一家子起码还是好人。 虞青枝决定,还是留在虞家跟贺连钧一起好好过日子,才是明智之举。 “大哥,新嫂嫂真不错。”贺婉月见两人相处暧昧,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但是却又咳咳咳地咳嗽了起来。 虞青枝这才发觉,贺婉月虽然模样清丽,但是面色却有种不同常人的孱弱,而且身体也过分的纤瘦。 果不其然,见贺婉月咳嗽,贺连钧当即紧紧地皱着眉头,道:“这狐狸明天进城卖了钱,再给你抓几副药。” 贺婉月急忙摆了摆手,道:“别,那药多贵,吃了也是浪费钱,这狐狸卖了,你给嫂嫂买点东西吧。” 听到贺婉月叫自己嫂嫂,虞青枝的脸色还是有些滚烫。 她急忙看向了贺连钧,道:“我不要什么,还是妹妹的身子要紧,先紧着妹妹买药吧。” “这怎么行,你嫁到我们家什么都没有,等我的绣品卖出去了,就有钱抓药了。”贺婉月也推辞道。 “那这样吧,明日我带着绣品跟你哥进城,卖了钱再给你买药。”虞青枝很喜欢这个软软甜甜的小姑子,当即说道。 “怎么要进城卖绣品,不是李婶来收的吗?”贺连钧觉得有些疑惑,看向了虞青枝。 虞青枝也没有瞒着他,道:“那李婶的价格压得太低了,只给两个铜板一张,我觉得太亏了。” 贺连钧目光沉沉地看了虞青枝一眼,点了点头道:“那明日你跟我进城吧。” 晚饭,贺家吃的是红薯和米汤。 “大哥,米缸里头没米了,红薯也还有十多斤,明日该买米了。”贺兰诚睨了一眼虞青枝,语气有些不高兴地说道。 虞青枝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贺连钧的米汤是最稀的,而自己那一碗却有半碗的米。 她心里头顿时有些感动。 这杀猪匠虽然看起来唬人,其实却是个细心周到的。 她有空间在手,肯定能够带着贺家将日子过好的! 当务之急,她必须要找个赚钱的法子才是。 次日,虞青枝早早起了床,跟着贺连钧进了城。 两人早饭都没有吃,坐着村里头的驴车来到了城里头。 贺连钧是要去卖狐狸的,虞青枝带着贺婉月绣的帕子,道:“你去卖狐狸,我在这附近的绣品店转转,看能不能将妹妹的绣品卖出去。” 贺连钧看了她一眼,道:“那你别乱走。” 虞青枝点了点头。 贺连钧拎着狐狸走了,虞青枝这才走进了附近的绣品店中。 然而,她连续问了好几家,人家都不收帕子。 虞青枝看了看这几家绣品店上面挂出来卖的帕子,觉得那些人的绣工远远不如贺婉月。 正纳闷这些掌柜的为何不收自己的绣品,便见李婶拎着个篮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见了虞青枝,李婶当即就嗤笑了一声,道:“呵哟,你这是打算自己来卖绣品了?我劝你别做白日梦了,这一带的绣品店我都打过招呼了,他们只收我的绣品,绝不可能单独跟你交易的。” 虞青枝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就说贺婉月这些绣品这么好,这些掌柜的居然都不收,原来是李婶搞的鬼! “后悔了吧?你这会儿后悔了,想要将绣品卖给我,那只能两文钱一张收了!而且以后也是两文钱的价格,不仅如此,想要我收下你的绣品,回到村里头,你还得当众下跪道歉,给我磕头认错,我才考虑考虑做你的生意。”李婶冷笑了一声,十分嚣张地说道。 她觉得虞青枝为了日后的绣品能够卖出去,定然会当中妥协的。 有了虞青枝做榜样,她倒要看看那些闹腾着要涨价的绣户还敢不敢继续闹腾了! “是吗?我就不信了,全城这么多的绣品店,你都能打招呼!我这绣品绝对会卖出去的。”然而,虞青枝却没有如李婶所料想的那般卑躬屈膝,反而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毫不客气地说道。 李婶气了个半死,指着虞青枝道:“是吗?那咱们就走着瞧!我倒要看看你这绣品怎么卖出去!” 虞青枝懒得搭理她,直接绕过她离开了绣纺。 虞青枝没有继续去其他的绣纺问价,反而找了个僻静的巷子,将绣品拿了出来,然后打开了系统。 既然绣房卖不出去,那她就卖给系统! “扫描到精美双面绣十张,是否选择兑换?”系统当即响起了机械的声音。 虞青枝选择了确定。 “恭喜宿主成功兑换十张苏绣帕子,获得积分一万。” 一万积分? 虞青枝当即问道:“这积分能不能换成铜板?” 系统一阵搜索,将一万积分换成了十两银子! 系统是按照现代的物价来换算的,这些绣品放到现代那可都是古董,自然是十分值钱的! 十两银子,都够一家人吃喝几年了! 虞青枝很是激动。 揣着银子,虞青枝回到了原来分别的地方等候贺连钧。 贺连钧平日里头都会打猎物来到城里头卖,所以有不少的老主顾,这狐狸很快就卖掉了。 他正要去找虞青枝,却发现虞青枝已经在原来的地方等着他了。 贺连钧走过去,沉声道:“没找到绣坊吗?” 虞青枝急忙道:“我将绣品都卖掉了!咱们有钱给妹妹买药了!” 听虞青枝卖掉了绣品,贺连钧本来还有些不以为然的,道:“这钱你拿着买点东西吧,给妹妹买药的钱我这里有。” 然而,虞青枝却一把拉住了他,道:“你知道我卖了多少钱吗?” 见虞青枝主动拽住自己的手腕,贺连钧满脸的络腮胡子下竟然不着痕迹地浮起了一丝绯色来。 他见虞青枝一副邀功似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道:“五十个铜板?” 一张帕子五个铜板已经算是不错的价格了。 然而,虞青枝却摇了摇头,伸出了一个手指头,道:“不是!” 一个手指头,那就是一百个铜板了。 十个铜板一张,的确是好价格了。 “你这么厉害?居然能卖到十个铜板一张?卖了一百个铜板?”贺连钧双眸闪过了一抹赞赏。 这价钱比李婶给的已经高出三分之二了,也算是额外的收入了。 然而,虞青枝却还是摇了摇头,这才压低声音道:“我卖了十两银子!” 这话一出,贺连钧都吓了一跳。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虞青枝,声音忍不住沉哑了几分,道:“多少?” 虞青枝刚开始也觉得这个价格说出来肯定会将他们吓着的,但这是贺婉月辛辛苦苦绣出来的帕子,这钱她也不好意思昧下来啊。 “我今天运气好,刚好碰到一个官家小姐,人家见妹妹的手艺好,所以一下子全买了。”虞青枝连借口都想好了,将十两银子偷偷从袖子里头塞给了贺连钧。 贺连钧掂量了手里头的银子,这才确信虞青枝居然真的将绣品卖出了一个天价! 十两银子啊,以往妹妹绣几年都拿不到这个钱! “对了,我刚开始去绣坊问的时候还碰到李婶了,那李婶太可恶了,居然还说要我下跪认错,才肯收我们的绣品,这样,等会儿回村也要同车的,咱们多买些东西,气死她!” 听虞青枝这么说,贺连钧的双眸忽然暗沉了几分,隐隐闪过了一抹狠厉之色。 不过这神色稍纵即逝,他仍然憨厚老实地点了点头,道:“行,听你的。” 虞青枝和贺连钧带着钱,先给贺婉月买了补药,然后又给家里头采购了米,白面这些主食。 想到贺婉月和贺兰诚的年纪毕竟还小,又买了点心和糖。 最后,贺连钧还给虞青枝买了两匹新的料子。 虞青枝有些不好意思,道:“这,这钱是妹妹挣的,怎么好给我买料子,还是不要了,留着给妹妹当嫁妆吧。” 见虞青枝如此为贺婉月着想,贺连钧的眸光也沉暗了几分。 他沉声道:“这也有你的功劳,而且你只有一身衣裳。” 这话一出,虞青枝只好厚着脸皮接受了。 毕竟贺连钧说的不错,她的确只有一身衣裳,昨天晚上洗漱还是穿了贺婉月做大的衣衫。 两人背着满满当当一背篓的东西坐上了回村的驴车。 果不其然,李婶也在驴车上。 看到贺连钧和虞青枝居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李婶的脸色就像是锅底灰一般,十分的难看。 下车的时候,李婶还冷哼了一声,恶狠狠地剜了虞青枝一眼。 虞青枝也不怕她,直接横了她一眼,瞪了回去。 回到了屋中,贺兰诚和贺婉月见他们带回来这么多东西,都高兴得发疯。 尤其是还有点心。 “嫂嫂,你太好了,我都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点心了!”贺婉月当即说道。 贺兰诚虽然也馋,但是想到要花费这么多银子,还是忍不住冷哼道:“真不会过日子!这些点心和糖贵的要命,都能买一个月的米了!” 听贺兰诚这么说,贺连钧这才沉声道:“今天运气好,青枝将婉月的手帕卖出了个天价。” 第3章 卤煮猪下水 贺兰诚不以为然道:“天价?最多也就是几十个铜板。” 然而,贺连钧却露出了久违的笑意,掏出了剩下的银子,道:“不,是一两银子——” “天啊,一两银子!十张手帕你居然能卖一两银子?嫂嫂,你真是厉害!太厉害了!”贺婉月兴奋不已地看向了虞青枝。 贺兰诚听说虞青枝居然将十张手帕卖出了一两银子,也觉得她有几分本事。 然而,贺连钧却摇了摇头,道:“是一张帕子一两银子,总共卖了十两银子,买了这么多东西,我们还剩下九两银子呢。” “什么!”贺婉月和贺兰诚都被吓着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虞青枝,满目震惊。 紧接着,贺兰诚发出了痛心疾首的询问,道:“既然赚了这么多钱,大哥你为什么不买点肉回来吃?还要买一挂猪下水!你不知道猪下水又难洗,又难吃吗?” 贺连钧的脸上闪过一抹忸怩,道:“这是人家送的,既然有肉了,那自然不费这个钱了,明日再买肉。” 贺兰诚到底是个小孩子,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向了贺连钧,道:“可是猪下水真的很难吃,我已经吃吐了,哪怕你买块豆腐回来也是好的。” 虞青枝急忙道:“我来弄吧,我弄个你们没有吃过的猪下水,保证好吃。” 听虞青枝这么说,贺兰诚当然是不相信的。 他板着一张俊俏的小脸,冷哼道:“这猪下水就算你做出花来也不会好吃的!臭烘烘的!难吃死了!” 虞青枝却成竹在胸道:“那可不一定呢。” “那嫂嫂,我帮你将这料子做成衣服吧。”贺婉月很喜欢虞青枝,当即说道。 “那就麻烦妹妹了。”虞青枝正好不会做衣裳,不过收拾饭菜她还是在行的。 毕竟前世她也算是美食街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虞青枝将猪下水拿了过来,然后走到水井边,拿出一把红薯粉开始清洗。 猪大肠和猪肚子是要用红薯粉清洗的。 而猪肺则是要用清水彻底灌进去洗干净。 还有猪肝,猪腰,猪心这些则是随便洗一下就可以了。 将猪下水清洗干净后,虞青枝趁着大家不注意,从空间里头兑换了一个卤料包出来。 将猪下水放到锅里头焯水之后,用刚买回来的糖炒了个糖色,放入了姜葱蒜和干辣椒, 然后放入猪下水,倒入没过卤肉的水放入卤料包,大火煮开。 不一会,厨房里头就传来了一阵阵极致浓郁的香味。 贺婉月闻到这香味,都忍不住摸了摸肚子,对着贺兰诚道:“好香啊!嫂嫂手艺真好!” 贺兰诚闻到这一阵阵的香味,也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太早了。 不过,为了面子,他还是冷哼道:“再香还不是猪下水,还不是那个味道,你还没有腻啊。” 贺婉月当即道:“可是这个味道很香啊,闻到都肚子饿了。” 贺兰诚还想强行挽尊地狡辩几句,肚子却在此时不争气地咕咕叫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味道真的是香! 就在此时,虞青枝在外头大喊了一声,道:“开饭了!” 贺婉月正要调侃贺兰诚两句,刚转过头,却发现贺兰诚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贺婉月不由得哑然失笑,低声道:“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她也放下了手里头的针线,来到了大厅。 虞青枝将卤水切了一大盆出来,又用干辣椒炒了一个十分解腻的酸菜,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大碗饭。 “尝尝吧。”虞青枝看向了贺连钧,将筷子递给他。 贺连钧看了看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两道菜,也有些饿了,当即伸出筷子去夹了一块卤肉。 放到嘴里,一阵浓郁的香味瞬间就侵占了他所有的味蕾。 “好吃!太好吃了!想不到猪下水居然还可以做的这么好吃!”贺兰诚的动作更快,已经吃了好几块了,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夸奖道。 这小正太一直对她都没有好脸色,想不到一道卤味就将他收买了。 “好吃就多吃点,配着酸菜吃也不腻。”虞青枝露出了笑意,当即说道。 贺兰诚完全抽不出空来说话,不断地往自己的最里头扒着饭。 这顿饭,是贺家三兄妹来到村子这么多年,吃过最饱的一顿饭了。 吃过饭后,贺连钧照常拿着工具上山打猎。 然而,打开门后,却发现外头围着不少邻居,正探头探脑地盯着他们的屋子。 贺连钧都被吓了一跳,咳咳了一声,道:“几位叔婶,有事吗?” 那几个邻居见贺连钧出来,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其中一个婶子讪讪一笑,道:“是这样的,连钧啊,我闻着你屋子里头有一阵香味,很香,很香,我们从来没有闻过这么香的味道,不知道你们家里头是在做什么好吃的?” 贺连钧倒是没有想到,这一顿饭居然将左邻右舍都引了过来。 虞青枝正好跟着出来,听到这话,想到锅里头还有一大锅的卤水,当即灵机一动,道:“婶子,刚才是我在做卤水,正好我做了很多,你们要是想吃的话可以来买,三文钱一大碗。” “什么是卤水?” “就是,没听过啊。不过那香味确实十分诱人,我闻得肚子都饿了。” “就是,三文钱也不算贵,要不给我来一碗吧。” 虞青枝见生意上门,当即让贺连钧将锅和案板都端了出来。 这锅一打开,那股香味就更加浓郁了,这几个邻居都走不动道了。 虞青枝也不吝啬,当即就捞出一些切开,放到了碗里头,道:“你们可以尝一下,觉得好吃再买。” 众人早就不断地狂咽唾沫了,这会儿哪里忍得住,当即都尝试了起来。 这一口下去,瞬间就被浓香扑鼻的卤肉给征服了,纷纷意犹未尽地回家端碗拿钱,来虞青枝这里买卤肉。 三文钱就能够买一大碗,而且这猪下水也是肉啊,这么一大碗肉,一家人都能吃的饱饱的,十分的划算! 不一会儿,虞青枝的卤肉就被附近的村民买光了。 而且还有好些村民没有买着的。 “连钧媳妇,你明天还做不?这个肉我们还没有买着呢!” “就是!你明天还做不做?” “这卤肉太好吃了!汤汁都能捞一大碗饭呢!我明天也还想吃!” 见村民都一致好评,虞青枝急忙道:“做!不仅做卤肉,而且还猪头肉,猪耳朵!明天大家中午就可以来买了!” 听虞青枝说明天还做,这些拿着空碗的村民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去了。 贺连钧都被虞青枝这个操作弄得目瞪口呆的。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媳妇居然用一锅猪下水挣到了上百个铜板! 这么一个财神爷,那虞家是怎么舍得卖掉的? 见贺连钧愣愣地看着自己,虞青枝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愣着做什么?赶紧将锅搬回去啊,这一百多个铜板你拿着,明日给我弄个猪头回来,猪下水最后也弄两副,我怕不够买。” 他们所在的村子叫清水村,但是邻近附近的虞家村和王家村,比较大,她这卤肉今天晚上都卖了三十多碗,这些村民口口相传,明天来买的人肯定会更多的。 贺连钧将虞青枝将所有钱都给了自己,心里头顿时有一种复杂的感觉。 不过,他还是动作麻利地将锅搬了回去,并且应道:“行,我明天一早给你带回来。” 他还要去打猎,虞青枝叮嘱道:“你晚上回来早点,山上天黑不安全。” 贺连钧甚至有些忸怩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 看着贺连钧拿着工具上了山,虞青枝这才将锅和碗洗刷干净,然后又烧了热水洗漱。 忙到晚上,虞青枝这才回到房间躺下了。 睡到半梦半醒间,她发现房间突然亮了灯。 虞青枝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冷不丁就对上了一张刚毅俊朗的脸。 虞青枝吓得当即尖叫了一声,瞌睡虫都跑了,瞬间从床上坐起来,当即抄起了床头的剪刀指着眼前的男人道:“你,你是谁!你怎么闯入我家中的!” 贺连钧摸了摸自己刚刚剃掉胡子光滑的下颌,眸光有些忸怩,沉声道:“是我。” 听到贺连钧的声音,虞青枝惊愕不已地瞪大了双眸,用疑惑的眸光将他重新打量了一遍。 居然是贺连钧! 他将胡子剃掉了,自己险些认不出来。 虽然刚开始就觉得贺连钧将胡子剃掉之后不会丑,但是她没有想打,居然会这么好看! 这胡子弄掉之后,他就从一个壮汉变成了一个冷峻刚毅的美男子了。 虞青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贺连钧被她打量的目光看的极为不自在,有些无奈道:“很丑吗?要不我将胡子再留起来?” 虞青枝急忙将头摇成了拨浪鼓,甚至还笑了笑,道:“不,挺好看的,只是突然有些不习惯。” 贺连钧将她手上的剪刀放到了床头柜上,这才吹了灯,躺到了虞青枝的身侧。 黑暗中,两人都有些紧张,就连对方的呼吸声和心跳都显得特别的刺耳。 虞青枝正紧绷着,贺连钧一个转身,忽然抱住了她。 虞青枝当即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声音发颤道:“那个,能不能先不愿房,我,我还小,生孩子会有风险的!” 第4章 猪杂粥 古人的医疗条件不好,她这个身子又体弱,而且年纪还小,要是怀孕的话,她怕会有生命危险。 贺连钧听了她颤抖的声音,这才沉声道:“放心,不动你,睡吧。” 他只是觉得虞青枝的手脚冰凉,这才抱着她睡的。 虞青枝虽然得到了他的保证,不过第一次躺在一个陌生男人的怀中睡觉,难免会有些心惊胆战的。 不过很快,贺连钧就传来了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虞青枝在暖烘烘的怀抱和沉稳的呼吸声中也迷迷蒙蒙地产生了睡意。 次日,虞青枝醒来的时候,贺连钧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想到昨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还有些脸红,穿好衣裳后走了出来。 来到后院,却发现贺连钧居然在清洗猪下水。 “你怎么洗上了,我来就可以了。”虞青枝急忙说道。 贺连钧抬起眼,道:“我昨天见你用红薯粉洗的,洗的又快又干净,所以我也试试,这个东西臭的很,你还是别来了,我都洗好了。” 虞青枝这才发现,他果真将两幅猪下水都洗好了,一只猪头也都清洗干净了。 正感动着,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老大的冷哼,道:“大哥!你偏心!” 虞青枝这才转过头去,发现是刚起来的贺兰诚。 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道:“你大哥怎么偏心了?” 贺兰诚一张小脸憋得通红,控诉道:“以前我天天洗猪下水的时候,他怎么不心疼我!不帮我洗一次!” 贺连钧被贺兰诚委屈又不忿的目光盯着,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虞青枝哑然失笑,道:“这样啊,那今天我做个好吃的早饭补偿补偿你怎么样?” 贺兰诚本来还想继续控诉一番的,但是一听虞青枝要做好吃的早饭,顿时改变了主意,不过面上仍然傲娇道:“那你说说看,你要做什么早饭?” 虞青枝道:“你想吃什么呢?我会做的早饭多着呢,可以做一个香喷喷热腾腾的猪杂粥,可以做一个鸡蛋煎饼,可以做一碗酸辣面条,你想吃什么呢?” 贺兰诚虽然是一个潜在的吃货,不过考虑到家里头并不富裕,所以选择了一个猪杂粥。 “那就猪杂粥吧,你要了这么多猪下水,万一卖不掉的话就浪费了,我们帮着吃一点。”贺兰诚傲娇道。 “那好吧,那就做一个猪杂粥。”虞青枝笑着道。 “你昨天用了很多调味料来做这个猪下水,掩盖住它们本来的味道,但是这个东西煮粥能好吃吗?”贺连钧皱了皱眉头,看向了虞青枝。 虞青枝笑着道:“当然好吃,不管多臭的食材,只要烹饪方式对了,都能变成美味。而且猪杂只有猪大肠和猪肚子是丑的,其他并不丑。” 说着,她挑出了一点猪舌头,猪心,猪腰,还有猪粉。 将这些食材都切成了薄薄的一片,虞青枝用姜丝和葱头,蒜头还有盐油腌制了起来。 用砂锅煮好米粥,到米粥开花的时候,虞青枝将腌制好的猪杂倒了进去。 稍微将猪杂滚熟之后,为了增添风味,虞青枝还在菜园子里头摘了一些野芫荽和薄荷叶放进去。 一锅热气腾腾又营养鲜甜的猪杂粥就煮好了。 贺兰诚从来没有喝过这么鲜美的粥,实在是撑不住,一口气吃了三大碗,将肚子都吃了个滚圆。 贺婉月不是贪吃的人,但是这么美味的早饭,她也忍不住多吃了一碗,夸赞道:“嫂嫂你真厉害,这么简单的食材都能让你做出如此别具一格的风味,我从来不知道这猪下水居然还能用来煮粥!而且还煮出这么鲜美的味道。” 贺连钧也觉得自己这个一吊钱买回来的媳妇实在太让他惊喜了,忍不住多看了虞青枝一眼。 虞青枝察觉到他的视线,不知道为何,心里头有种甜滋滋的感觉在蔓延,微微一笑,给他又添了一勺子的粥。 吃完早饭,贺连钧继续去打猎了,而贺婉月继续帮虞青枝做衣裳,贺兰诚则在房间练习写字。 虞青枝忙碌了起来,将洗干净的猪下水放到锅里头卤煮了起来。 因为贺连钧已经将食材都清洗干净,所以省了她不少事儿。 她兑换出两个卤料包,扔进了锅里头。 然而,空间里头的积分已经用完了,明天要是想继续卤煮卤味,她就要赚取积分了。 虞青枝趁着他们不注意,拿出了一个上次兑换的白瓷碗,想要兑换积分。 然而,扫描到这个瓷碗后,系统却响起了一道无情的声音:“对不起宿主,系统已经收集了一个同样的瓷碗,此物品系统暂不能兑换。” 这话一出,虞青枝的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这系统居然还挑起来了!收过一次的物品就不收了? 虞青枝在厨房里头溜达了一圈,最后找出了贺连钧不用的柴刀。 幸好,这个柴刀也兑换了一百个积分。 不过这些东西太不值钱,兑换的积分也太少了,虞青枝几乎一个卤料包就要几十个积分。 想要多兑换东西,还是要接触贵一点的东西,才能兑换更多的积分。 比如什么古董字画啊这些,肯定可以换不少积分的。 虞青枝心里头盘算着,盯着卤肉的火候。 她的卤肉还没有卤好,外头就来了不少拿着碗要买卤肉的村民。 “连钧媳妇,你这卤肉好了吗?我们家娃闻到味儿了,一直闹腾着呢,说是不将卤肉买回去,就不吃饭了!” “就是!我们家娃儿也闹腾着呢!都吵着要吃这个卤肉!” “我昨天晚上没吃着,一宿都没有睡着!先给我来一碗!” 这些村民纷纷开口道。 虞青枝将案板和菜刀先搬了出来,然后用开水浇在上面烫过消毒,道:“马上就好了,卤肉马上就好了,大家别急啊,这个卤肉要炖够时间才够味道的。” 大家望眼欲穿,都被这味道勾得走不动道了。 虞青枝回到厨房,打开了锅,用筷子戳了戳,差不多了,这才叫来贺婉月跟她一起,将锅抬着出来。 这卤肉一打开,那味道简直是瞬间上头,这些村民都忍不住纷纷咽口水,排到了虞青枝跟前要买卤肉。 虞青枝正要开始,几个人却忽然挤开了排队的村民,闹闹嚷嚷道:“都让开!都让开!我是她老子娘,要吃也是我们先吃!” 虞青枝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就冷凝了下来。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原身的养父母虞父虞母,还有原身本来要嫁的人,虞大彪。 根据原主的记忆,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将原主当成丫鬟使唤,还非打即骂。 原主会感染风寒,就是因为他们从城里头的洗衣房接了几大桶的衣服回来让原主三更半夜不睡觉一直洗,这才会冷到的。 “听说你弄了这个卤肉,很好吃的,还要卖三文钱一碗,给我们打几碗吧,带回去尝尝鲜。”虞父冷冷地睨了虞青枝一眼,拿出了一个洗脸盆这么大的大盆子来。 这一盆子打满,虞青枝这肉也没有必要再卖了。 虞青枝抬起眼,目光清冷地看着他,道:“要买肉,就先排对,这么多乡亲人家都是早早来等着的。” 虞父还当虞青枝是以往逆来顺受的丫鬟,一听她这么说,顿时火冒三丈,指着虞青枝骂道:“虞青枝!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怎么说也是你爹,辛辛苦苦将你养大,不过是要你一碗肉吃,你还要我买?还要我排队!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说着,虞父当即就扬起了巴掌,要往虞青枝的脸上扇下去。 然而,这一巴掌,并没有落在虞青枝的脸上,反而落在了虞青枝捞肉的大勺子上。 这勺子是铁的,虞父猛地拍过来,当即痛的连退了两步,发出嘶嘶的声音。 见虞青枝居然敢反抗,虞母和虞大彪也恶狠狠地横了她一眼。 “虞青枝!你要造反是不是!敢这么对我们!我们可是你的爹娘!你赶紧将这肉放到盆子里头!”虞母咬着牙说道。 虞青枝冷笑了一声,道:“你们算是我哪门子的爹娘?谁家的爹娘会在女儿生病的时候不看大夫,还用草席卷起来贱卖的?” 听了虞青枝的话,虞父和虞母眼里当即闪过了一抹不自在。 其他村民也都认出了他们,纷纷指责道:“虞老三,你一家子也属实不要脸!人家青枝不是你们亲生的,这人卖给了贺连钧,那就是贺家的人!人家做的肉管你什么事啊,居然还想白吃,真是不要脸!” “就是!人家贺连钧可是花钱买回来的媳妇,又不是娶你的亲生女儿!你这算哪门子的岳父岳母!真够不要脸的!” “走走走!赶紧走!别挡着我们买肉!我们可是等了大半天的!” “就是!这可是清水村,不是你们虞家村,别来这里耍横!否则我们这些当乡里的也不是吃素的!别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 这些村民都被那锅卤肉的香味勾的站不住了,都想快点买到卤肉,所以大家都七嘴八舌地开口帮腔。 虞父和虞母脸上有些挂不住,恶狠狠地剜了虞青枝一眼,道:“谁说我不给钱,你先给我打肉,回头拿钱过来给你!” 呵呵,说得好听,这肉给他吃了,还不是喂到狗肚子里头去了,怎么可能还有钱? 虞青枝扬起手里头的勺子,冷声道:“先给钱再买肉,没钱就赶紧让开,再来这里捣乱别怪我不客气了!” “你个小贱人!你还真是翅膀硬了!敢跟我叫板!”虞父见虞青枝不买账,气得猛地上前,一把揪住了虞青枝的衣领,一副要狠狠揍她一顿的样子。 就在这个时候,虞青枝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愣沉冰寒的嗓音:“放开她!” 虞青枝回头一看,是贺连钧回来了。 见到贺连钧,虞青枝的心里头顿时涌起了一股踏实的安全感来。 “人我已经买回来了,你还来找茬,是什么意思?”贺连钧冷冷地看着虞父,寒声说道。 贺连钧人高马大,身子壮实,光是站过来,就有一阵阴影袭来。 第5章 虞家人闹事 虞父顿时怂了,冷哼了一声甩开了虞青枝,心不甘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灰溜溜地离开。 贺连钧眼疾手快地扶住了虞青枝,沉声道:“没事吧?” 虞青枝摇了摇头,道:“没事。” “我来砍吧,你收钱就行。”贺连钧洗了手,接过了虞青枝手里头的菜刀。 他是杀猪匠,砍肉更是不在话下。 很快,一个收钱一个切肉,就卖了几十碗的卤肉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马车忽然缓缓驶过来,停在了贺家的门口。 马车中走下一个俊秀挺拔的年轻男子,锦衣华服,看起来非富即贵。 清水村的村民都忍不住纷纷好奇地看向了那年轻男子。 就连贺连钧的眼底也闪过了一抹震惊之色。 那年轻男子只是淡淡瞥了贺连钧一眼,忽然走到了虞青枝跟前的卤肉锅,道:“太香了,我能不能尝一口?” 贺连钧切了一些递给他。 年轻男子吃了一口后,顿时惊为天人,拔高声音道:“好吃!太好吃了!想不到这山沟沟居然有这样的美味!我刚才老远就闻到了味道,一直寻着这味道过来的!” “要买肉吗?三文钱一碗。”虞青枝急忙推销道。 然而,那年轻男子却看向了虞青枝,道:“我是一个商人,正打算开个酒楼,缺一个招牌菜,你这个肉太香了,甚得我心,我想要买你这个配方,一百两银子,如何?” 一听这话,周围的村民顿时都沸腾了。 天啊,一百两银子! 这贺家岂不是赚大发了? 这也太走运了吧! “这位贵客,买配方的话,咱们还得详细商议,你跟我进来吧。”贺连钧看向了那个年轻男子,当即开口道。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跟着贺连钧进去了。 虞青枝也要去听听的,但是剩下的村民还没有买到肉,纷纷叫住了她,道:“连钧媳妇,你这个配方卖了是不是就不能继续卤肉了!我还没有吃上呢!赶紧给我来两碗!” “我要三碗!” “我也要三碗!” 虞青枝只好继续卖肉。 很快,将一大锅的卤肉卖光后,虞青枝这才收拾了一下,走进了屋子里头。 那些村民好奇,也都捧着肉继续看热闹。 “一百两银子,这是协议,你看如何?”贺连钧见虞青枝回来,收起了眼底的异色,问道。 “你真的要开酒楼?”虞青枝看向了那年轻男人,拧着眉心道。 年轻男人不着痕迹地睨了贺连钧一眼,得到他的许可后,这才拍着胸脯道:“自然是要开酒楼的!你是不是觉得价钱不满意?若是不满意,咱们还能继续谈。” 然而,虞青枝却摇了摇头,道:“不是,这个价钱可以了,只是猪下水到底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作为酒楼的招牌菜有些欠缺了,我可以卖给你另一个方子,叫做苏造肉,同样也是用猪下水做的,不过比卤煮要高大上很大。” 听说虞青枝居然还有别的菜,年轻男子顿时双眸一亮,道:“那就劳烦你了,只是这苏造肉的味道到底如何——” “这好办,我让我家相公去割肉回来,给你做来尝尝,你若觉得可以,那我再教你。”虞青枝笑着道。 男子连声道:“那感情好!那就有劳嫂子了,对了,我叫朱天赐。” 贺连钧看着的确比他要大些,人家叫声嫂子也是尊称,虞青枝并没有放在心上。 “连钧,你再去弄一副猪下水回来,我先蒸饭。”虞青枝想到一百两银子,心情好了不少,笑着看向贺连钧。 贺连钧的眸色沉暗了几分,深邃地看着虞青枝,动了动喉结,最终只点头道:“好。” 很快,贺连钧就将虞青枝要的猪下水弄了回来,并且主动帮虞青枝清洗干净了。 虞青枝开始着手做苏造肉。 这苏造肉虽然也是用猪下水做的,但是需要用到十几种中药,这中药煮出来的苏造汤便是这道菜的关键。 趁着贺连钧出去的时候,虞青枝已经在系统中将要用的药材兑换了出来。 这苏造汤的配方有十余味,按照春夏秋冬的季节各有不同,但是品种不碍都是丁香,肉桂,砂仁,甘草,豆蔻,广皮等。 将香料加入卤肉的老汤中,再将清洗干净的猪下水焯水后,用柴花椒煮一阵,最后再将肉依照软烂难易的程度放到老汤中煨煮。 直到老汤中的颜色变红,煮十几分钟后起锅,再将苏造汤锅内先放入一张大小适当的竹琵子,将肉放到上面,慢火继续煨熟则可。 捣鼓了一个多时辰,虞青枝的苏造肉总算是出锅了。 将肉切好端上来后,一桌子都按耐不住了。 除了苏造肉,虞青枝还做了其他几个小菜。 朱天赐闻到那一阵阵飘出来的香味就已经按耐不住了,真等到夹肉入口,双眸都放光起来。 “这手艺!真的绝了!我这酒楼妥了!绝对妥了!” 贺连钧的眼底闪过了一抹无奈,沉声道:“你真要买这配方开酒楼?” 朱天赐点头如捣蒜,道:“买!别说一百两!就这手艺!两百两我都买!” 不知道为何,虞青枝总觉得有些纳闷。 别的生意人都是要压价的,但是这个朱老板怎么像是要给她送银子似的?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这个配方卖一百两银子已经是天价了,再多的钱她也不好意思收了。 饭后,虞青枝将配方写了出来,拿到了一百两银票。 直到将银票揣进兜里头后,贺兰诚这才有些纳闷道:“嫂子,你不是童养媳吗?你居然会写这么多字?” 这话一出,贺连钧和朱天赐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虞青枝。 气氛有瞬间的凝滞。 虞青枝当即反应了过来,道:“我还没有被卖到虞家的时候是认识字的。不过多年没写,这字写的也生疏了。” 她一个现代人写的字的确难等大雅之堂,总算将大家糊弄了过去。 贺连钧将朱天赐客气地送出了门口。 外头还围着不少的村民来打量朱天赐的豪华马车,见贺连钧出来,当即有人按耐不住开口道:“连钧,你们家真的将卤肉的方子卖掉了?” “当真卖了一百两银子?” 朱天赐当即趁机宣传,道:“我是将这卤肉的方子买来了,而且还是比这卤肉更好吃的加强版,我的酒楼很快就要在县城开业了,到时候还请大家前来捧场!” 贺连钧极为无语地睨了他一眼,朱天赐被贺连钧的眼神所迫,这才上了马车,离开了清水村。 见送走了朱天赐,那些村民看着贺连钧的眼神都充满了羡慕妒忌恨。 “连钧!你小子命真好啊!” “早知道这青枝本事这么大,一个方子就能卖一百两银子,当初我就买了!” “哎哟!你这个马后炮,当初青枝病的都要死了,你怎么不买?人家连钧就算挣着钱了,也是他的福气啊!要不是他心善将青枝买回来,青枝说不定都死了——” “就是!人家就算现在有这横财,那也是应得的咧,哪像虞家,都养了这么多年,居然还卖出去了,我看虞家现在肯定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虞家如今的确是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尤其是同样心生妒忌的李婶来虞家村收帕子的时候特意夸大其词,将虞青枝一个方子卖了一百两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跟虞家人说了。 虞父和虞母一听说虞青枝一个方子居然卖到了一百两,更是气得眼珠子都要凸出来了! “哎哟!你们两老还真是大方啊!当初那虞青枝买过来的时候才那么丁点大,还要吃饭呢!现在大了,有本事了,这挣到钱却给了贺家!要是我啊,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去又如何?人都已经卖给贺连钧了!难不成还要抢回来?”虞父气哼哼地说道。 那死丫头藏得也真是够深啊!有这样的手艺居然一个字都不吭! 若是知道她这么有本事!当初怎么说都要花钱请大夫将她治好的! 嫁给大彪,现在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他们虞家的了! 虞父越想越是生气,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然而李婶眼珠子一转,却想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来。 她凑近了虞父和虞母,道:“这人虽然你是卖给了贺连钧,但是她虞青枝的菜谱到底是在哪里学的?难不成她刚嫁到贺家几天才学会的吗?这做菜的本事自然是在你们虞家学的啊!既然本事是在你们家学的,这方子应该是你们虞家的啊!那一百两怎么说也应该是你们虞家的啊!” 这话顿时就点醒了虞父和虞母! 两夫妻对视一眼,当即勾唇一笑,看向了李婶,道:“还是李婶聪明!你说的没错!她这个做菜的本事都是我们虞家教给她的!她这个方子也是我们虞家的东西!就算卖了钱,这个钱应该也是我们虞家的!怎么就轮到他们贺家花了呢!” 李婶点了点头,道:“说的不错,就算告到县太爷那里,他们贺家也占不着便宜啊!何况我女婿还在衙门当捕头呢!” “既然如此,那这事儿就要劳烦李婶跟你女婿美言几句了,这钱要是到了我虞老三的手上,定然会好好孝敬李婶的。” 第6章 王捕头捉走虞青枝 虞青枝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落入了李婶和虞父虞母的算计之中。 因为卖的是苏造肉的方子,所以她的卤煮猪下水还是可以继续卖的。 她想要多赚点钱,这生意自然还是要继续做下去的。 虞青枝仍然是卤煮了一个猪头,两副猪下水。 周围的村民见虞青枝还在卖卤肉,不由得围过来,好奇道:“青枝,你这方子不是卖给昨天那个富商了吗?怎么还卖?” 虞青枝笑着道:“我是卖了个方子给他,不过不是卤煮的方子,是另外一个方子,那个方子做起来更加复杂,味道也完全不一样的。” 听虞青枝这么说,那些村民更觉得虞青枝有本事了。 挣了一百两银子那么多钱,居然还天未亮就起来清洗猪下水了,这贺连钧娶了这么个媳妇还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不等这些村民艳羡,忽然看到一大堆的衙差浩浩荡荡地往这边过来了。 他们是顺着卤肉的香味过来的,走到虞青枝的跟前,为首的一个衙差当即气势汹汹地指着虞青枝问道:“你就是虞青枝?” 虞青枝有些不明所以,道:“民妇正是虞青枝,不知道几位官爷有何贵干?” 为首的那官差已经自顾自地从锅里头捞出了卤肉,分给几个弟兄大快朵颐。 那官差吃了几口,双眸流出了一抹算计神色,冷笑道:“这卤肉果然好吃,怪不得你要偷人家的方子!” 这话一出,虞青枝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有些不解地看向了那官差,道:“这位官爷说笑了,我什么时候偷了别人的方子?” 为首的正是李婶的女婿王捕头,当即掏出了一张抓捕令,道:“你的养父母虞老三和牛大红状告你偷了他们虞家的祖传秘方去卖,现在跟我们走一趟吧!” 说着,王捕头当即就扣住了虞青枝。 虞青枝当即就急了,拔高声音道:“他们胡说八道!虞老三他们根本就不懂得做菜!这配方是我自己研究出来的!管他们什么事儿!” “这话你留着去跟县太爷说吧!我们只是奉命行事!”王捕头冷笑道。 虞青枝丝毫不惧,腰板挺直,冷声道:“你们捞走我的卤肉吃,不给钱,也是奉命行事?你们这是假公济私!鱼肉百姓!” 这王捕头一听虞青枝这话,顿时气得一把揪住了虞青枝的头发,并且顺势一个耳光狠狠地扇了上去,骂道:“你这个臭娘们!嘴还挺硬!吃你两块肉怎么了!都到了这个份上,还敢嘴硬!我倒要看看去到公堂上,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我的棍子硬!带走!” 王捕头一声令下,命人将虞青枝押上了囚车。 贺婉月和贺兰诚听见生硬,急忙从屋子中跑了出来。 将这么多官差扣住了虞青枝,贺婉月急得眼眶通红,情急之下猛地捂住胸口咳嗽了起来。 贺兰诚急忙上前挡在了虞青枝跟前,大声喝道:“你们做什么!有什么冲着我来!我是家里的男子汉!对付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王捕头一把揪住了贺兰诚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狠狠扔到了地上,还朝着贺兰诚啐了一口口水,骂道:“臭小子!滚开点,否则别怪我不客气了!” 贺兰诚被他激怒,猛地冲上去,狠狠抱住了王捕头的腿,对着他就咬了一口。 “贱种!”王捕头被咬得痛的龇牙咧嘴的,对着贺兰诚又是一个大嘴巴子抽过去。 贺兰诚又被打得飞到了一边。 虞青枝急得不行,急忙大喊道:“兰诚!别过来!我没事的!你别过来了!” 贺兰诚本来还要冲上来阻拦王捕头的,但是听虞青枝这么说,只能生生顿住了脚步,目光如同一头凶狠的小狼崽一般死死盯着王捕头。 王捕头冷哼了一声,将虞青枝粗暴地推进了囚车上,然后扬长而去。 贺婉月这会儿缓过劲来,急忙看向了贺兰诚,道:“兰诚,赶紧去山上赵大哥!” 贺兰诚点了点头,猛地拔腿朝着山上跑去。 贺兰诚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山脚,贺连钧刚好下山。 见贺兰诚满脸焦急,还一身的狼狈,贺连钧心里头当即浮起了一抹不好的预感,道:“兰诚,出了什么事儿?” 贺兰诚声音沙哑道:“嫂子被官差带走了!” “官差可有说是什么事情?”贺连钧的眉心也当即紧紧地拧成了一团,沉声问道。 “说是,说是虞家的人状告她偷了虞家的方子!” “在家好好呆着。”贺连钧匆忙吩咐了一句,已经跑得不见人影了。 他借了一个兄弟的马,马不停蹄地就往县衙直奔过去。 在路上的时候,他忽然想到昨天朱天赐报的地址,猛地掉转马头就去了朱天赐现在住的府邸。 这边,虞青枝被王捕头带到了县衙,押到了公堂上。 “犯妇虞青枝!你可知罪!”公堂上的县太爷打着哈欠,冷冷地看着虞青枝。 虞老三夫妇也已经候在了公堂上,见虞青枝被押了进来,当即跳起脚指着她道:“青天大老爷!就是她!就是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就是她偷了我们家的方子卖了!” “没错!我们好心好意养大她,她居然恩将仇报!将我们祖传的方子偷了去卖!” “大人!正确确凿,的确是这妇人偷了虞家的方子卖给了一个富商,并且获利一百两银子!犯妇虞氏,你若是不想坐牢,就将非法获利的一百两银子如数拿出来,另外还要罚款五两银子!否则,你就等着大刑伺候吧!” 王捕头冷冷地看着虞青枝,冷声说道。 他岳母可是吩咐锅了,要将这虞青枝往死里整,就是不死,也要她脱下一层皮!他自然是要照做的! 虞青枝想不到这公堂居然这般黑暗,当即大声道:“大人!民妇冤枉啊!这方子是民妇自己研究所得,并不是虞家的!虞老三一家人根本就不会做菜!哪有什么祖传的方子!” “你这小贱人!你买过来的时候才六七岁!你能研究什么方子!这方子就是我们虞家的!”虞老三咬死道。 “就是!你在虞家养了十年!这方子不是虞家的,是谁的?你自己能研究出来!简直是好笑!大人,我看着刁妇嘴硬得很,不如让我打一顿,她自然就乖乖承认了。”王捕头当即冷声道。 那县令大人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王捕头眼底闪过了一抹冷笑,道:“来人,上棍子!” 这些人竟然是要屈打成招! 虞青枝想不到这公堂如此黑暗,心里头顿时焦躁了起来。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头忽然神色匆忙地跑进了一个官差,道:“报告大人,外头来了个脚朱天赐的富商,要求见大人。” 那昏昏欲睡的大人一听到朱天赐的名头,瞬间瞌睡虫都醒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底下的官差,道:“你说谁来求见?” “叫朱天赐的。”官差如实道。 那县令大人急忙手忙脚乱地整了整自己的乌纱帽,双眸放光,十分谄媚地道:“朱公子来了,哪是求见,是本官要亲自迎接才是!” 说着,不管跪在堂上的虞青枝,急匆匆地出去了。 不一会,那县令大人就点头哈腰地领着朱天赐进来了。 “赐座,赶紧赐座。”县令大人谄媚地看着朱天赐,连声命令道。 官差急忙搬来了凳子。 朱天赐也不客气,不紧不慢地坐了下来。 虞青枝抬起眼,便发现贺连钧跟在朱天赐的身后,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原来是贺连钧去请了朱天赐过来。 “听说本公子买的这个方子产生了官司纠纷,所以本公子路过看看,不知道大人可有个章程了?”朱天赐看向了县令,不紧不慢地说道。 县令大人哪想得到买走方子的人就是朱天赐,这位来头大着呢,哪是他一个芝麻七品官可以得罪的? 县令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道:“既然是朱公子买的方子,自然是没有纠纷的。” 王捕头想不到这买走方子的富商来头这么大,而且还会来给虞青枝撑腰。看大人那副谨慎细微的样子,他就知道自己惹祸上身了。 然而,王捕头是看清楚形势的变化了,但是虞老三夫妇却是掉进钱眼里头了。 虞老三当即指着虞青枝,理直气壮道:“她卖的是我们家的方子!是偷了我们的!这钱应该给我们的!” 然而,朱天赐却冷笑了一声,道:“行,你说这个方子是你们家的,那你上前,将这个方子写出来。” 这话一出,虞老三当即愣住了。 不过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道:“这方子是祖上传下来的,我们一家都不识字,这才让她钻了空子的!” 听到虞老三这般无耻的话,虞青枝实在是忍不住了,道:“你说这方子是你的,你可有证据?” 虞老三厚颜无耻道:“你是我虞家买来的!你拿走的一切东西都是我们虞家的!这就是证据!赶紧将银子交出来!否则我让你坐大牢!” 虞青枝看向了县令大人,道:“求大人明察,这方子的确是我无意研究出来的,跟虞家没有任何关系。” 第7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县令大人本来并不想理会中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不过朱天赐刚才已经暗示了,这妇人是他要请的大师傅,万万不能得罪了! “大胆刁民!人家自己研究的方子管你们什么事!还想上公堂勒索!真是胆大包天!给本官打!” 说着,几个官差当即上前,对着虞老三夫妇就是一通板子打下来。 那虞老三什么时候受过这苦头,当即叫苦连天,道:“王捕头!你可是收了我们的好处的!你说过要将银子给我们弄到的!怎么还反过来打我们!” 王捕头想不到这人居然蠢到这地步,当即闪过了一抹冷色,道:“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收过你们的好处!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看你们简直就是疯子发!” 虞母大叫道:“你怎么没有收了!我可是给了一吊钱李婶的!” 一听说李婶的名字,贺连钧和虞青枝的脸色都瞬间沉了下来。 原来这里头还有李婶的手笔呢!怪不得能够说动王捕头来捉人! “大人!这王捕头收受贿赂,不分青红皂白就将民妇押到公堂上,还带着他的几个手下糟蹋民妇一大锅的卤肉!还请大人做主!”虞青枝当即看向了县令大人,沉声说道。 王捕头急得上火,急忙道:“大人!没有的事儿,我绝对没有收任何好处——” “一个小小的捕头,倒是好大的威风啊,那一锅卤肉,可得不少银子呢。”朱天赐恰到好处地开口。 王捕头的冷汗都要流出来了。 县令大人怒不可遏地一拍惊堂木,看着王捕头,咬着牙道:“王捕头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收受贿赂,污蔑良民!简直是罪大恶极!本官令你将一锅卤肉的银子赔给这个娘子!再降为普通捕快,扣除一个月的俸禄!” 王捕头听了这个判决,脸色瞬间惨白。 最后,虞老三夫妇被打了二十个板子,赶出了公堂。 虞青枝毫发无损,还拿到了一两银子的赔偿。 走出公堂后,她急忙向朱天赐道谢,道:“朱老板,这次真是谢谢你了,若不是你,我恐怕都走不出这个公堂了。” 朱天赐微微一笑,十分客气道:“嫂子客气了,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昨日你们招待了我,今日既然来了县城,不如到我府上喝杯茶,吃顿饭再回去?” 人家如此客气,虞青枝也不好拒绝,只好道:“如此会不会太过叨扰你了?” “怎么会呢?我还想让嫂子教导府上厨子几个好菜呢。”朱天赐说道。 听他要自己教导厨子做菜,虞青枝倒是爽快地应了下来,道:“这个简单,我亲自下厨都可以。” “如此甚好,那我就有口福了。”朱天赐对着贺连钧不动声色地使了个眼色。 贺连钧有些不自在,默默走在了虞青枝的身侧,沉声道:“没受伤吧?” 不知道为何,虞青枝总觉得贺连钧跟朱天赐之间有种古怪的感觉,但是到底哪里古怪,她又说不上来。 正听到贺连均的话,虞青枝轻松笑道:“幸亏你们来得及时,他们原本想上棍子呢,要是真上了,不死也得脱层皮。” 他们竟然敢对无辜之人用刑? 贺连均看了眼朱天赐,眸色深沉,嗯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我刚刚骑马来的,要不我骑马带你去朱家?” 虞青枝还没骑过马呢,可是那高头大马看着高,却瘦得很,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知道贺连均心疼虞青枝,朱天赐侧身让他们上马车,道:“嫂子刚刚受惊了,骑马吹风容易魇住,你们坐我的马车。刚刚那一路来得急,我都快颠散架了,正好骑马缓一缓。” 话是这么说,可虞青枝总觉得不对。 倒是贺连均深以为然地点头,“朱老板说得有理,我们不能拂了他的心意。” 说着就一把抱过虞青枝的腰,带她上了马车。 原本虞青枝还在犹豫,谁想到腰上一热,不禁脸上一红,也顾不得去想朱天赐和贺连均之间有什么不对劲了。 到朱家门口,她没让贺连均动手,自己就利落地跳下马车,同朱天赐打了个招呼,就直奔厨房去了。 看见她这么主动,朱天赐冲贺连均挑了挑眉,眼底满是笑意,“嫂子这是害羞了?” 虞青枝可不就是害羞了嘛,直到走进厨房,到了熟悉的地方才缓过神来。 有朱天赐吩咐,厨房的人都乖乖听虞青枝的吩咐,但虞青枝谨记自己是来教他们做饭的,没摆架子,大方爽朗得很,有人请教也是有问必答。 她现在做的是抓炒鱼片,去掉鱼皮和鱼红,再把鱼肉片成片,放淀粉糊抓拌均匀,放入油锅炸至定型,再下锅大火翻炒,出锅后淋上酱汁,鱼肉鲜嫩,面衣酥脆,格外爽口。 另一道大菜是用苏造肉的做法做的苏造肘子,另外还炒了两个素菜,一碗汤和一道山药蜂蜜糕。 饭桌上,虞青枝先给朱天赐介绍了几道菜的做法,道:“苏造肉的精髓在于香料配方,朱老板还可以让酒楼厨子自己改良,做成特色菜。” 这样就算配方泄露,也不用担心被别人抄走。 朱天赐两眼放光,就差对虞青枝感恩戴德了,他道:“多谢嫂子提醒!我回头就告诉大师傅,让他改香料配方。” 说起香料配方,朱天赐笑道:“亏我知道这是做菜的,否则还以为嫂子教的是香坊的大师傅呢。” “香坊?”虞青枝来了兴致。 “是啊,京城香坊的大师傅便是如此,就算有香料配方,也做不出一模一样的香来。”朱天赐摇头晃脑,见她有兴趣,如数家珍地说了几个自己常用的香味。 虞青枝听的入迷,随手拿起漱口的茶水就咕咚一声咽了下去,看得朱家下人低声发笑,她才反应过来。 “听朱老板一席话,青枝胜读十年书!”虞青枝回过神,感激地冲朱天赐笑笑,“天色不早了,家中还有弟弟妹妹要照顾,我和连均就不打扰朱老板了。” 朱天赐也不再挽留,命人给他们牵了一匹马来,道:“礼尚往来,今日嫂子帮我改良配方,又教授做菜,这匹马就当是回报了,嫂子可不许拒绝。” 虞青枝还没开口,贺连均就已经翻身上马了,她哪里来的及拒绝,只好应下。 先前那匹马也被他们牵回清水村,在镇子上他们还买了些药以防万一,这才赶回家去。 好在贺兰诚身子骨结实,虽然挨了一顿打,但没伤到身体,反而是贺婉月久久没等到哥哥嫂子回来,急火攻心,差点晕过去。 贺连均让虞青枝陪在他们身边,自己去厨房煎药。 “嫂子,他们没对你动手吧?”贺兰诚围着虞青枝转了一圈,确定她安全才放心。 贺婉月也虚虚地睁开眼,打量嫂子,苍白的小脸柔美又惹人怜爱。 “你们放心,我没事。你们大哥去得及时,护住了我,县令也还了我清白,还让那个捕头赔了我一两银子呢。”虞青枝拿出银子让他们安心。 安抚完两个小家伙,虞青枝出去收拾院子里的锅碗瓢盆,一边在想今天在朱家听到的东西。 贺连均把药碗和药罐子都洗了,出来就看见虞青枝拿着丝瓜瓤走神。 他走过去,小声问道:“被吓着了?” 虞青枝转头看见他,摇头道:“没有,我是在想朱老板说的香坊。” 这个朝代的人有点钱都喜欢佩香囊,更别说寺庙道观需要大量线香,这都是挣钱的机会。 但是制香不是便宜事,光是模具就要花不少钱。 他们手里是有婉月的绣品卖的十两银子,但毕竟不是她的,她不好意思动用。 贺连均一听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接过她手里的丝瓜瓤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有我。” 他没说什么好听话,却让虞青枝心潮澎湃,看着他俊朗的侧脸,悄悄红了脸。 有了贺连均的保证,第二天一早虞青枝就找到了贺婉月,让她替自己绣一方手帕、一个香囊,她要拿去卖,贺婉月爽快答应。 虞青枝在系统里查过,一本香谱需要三百个积分,而一方手帕可以兑换一千个积分,至于香囊不知道能换多少。 有了这些积分,她就可以兑换银两、香料和模具。 不过,因为要在这里卖,就要迎合本地人的喜好,所以虞青枝打算去找木匠铺子打制作线香的模具,另外还要做几个盛放香囊的盒子。 但看了一圈也没看见满意的,木匠铺子的李木匠都要觉得她是来找茬的了。 “我说连均媳妇,我这铺子里已经是整个镇子上最全的了,要是在我这儿找不到,到了旁的地方你也找不到!”李木匠气的老脸通红。 “李叔别生气,我知道您手艺好,这才找上您的,到您这儿找不到,我也绝对不去别家了。” 虞青枝好声好气地哄着小老头,见他不生气了,才拿出自己提前画好的盒子图案递给他,上面是几个相连的宝相花纹,占满了整块木板。 “李叔你看,这种花纹您能打好不?” “就这个?”李叔更恼了,“就这么简单的玩意儿你找半天!你这不是耍我嘛!” “这东西是简单,可您这儿不是没有嘛。”虞青枝嘴甜人好,哄得小老头消了气才道,“您先打二十个盒子,回头要是还需要,我再找您。但是这图案您只能给我打,你看成吗?” “都是便宜的玩意儿,当然成。”李叔抽了口旱烟,把人撵走就开始锯木头了。 没多久,一脸颓丧的李婶过来找李叔家里的丫头收帕子,看见李叔忙活,酸不溜丢道:“他李叔,你忙活这玩意儿有什么用?要我说,还不如还做棺材呢!” “做棺材,你用啊?”李叔哼了声,“人连均媳妇比你会说话多了。” 听到又是虞青枝,李婶眼珠子一转,凑上去问道:“她做这个干啥?你跟我讲讲,我多给你家二妮儿两个铜板!” 第8章 不怕把自己毒死 要是放在从前,李叔指不定就同她说了。 但是先前李婶刁难贺婉月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傻子都知道李婶对贺家没安好心,虞青枝还答应李叔以后都在他家做木料,李叔就更不能说了。 他敲了敲旱烟杆子,一吞一吐,烟雾缭绕,“啥叫多给二妮儿两个铜板?前些时候你想法子压价,这事我还没同你算呢!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能从别人那打听到是你的本事,我这儿……你想都别想!” 说到最后,李叔烟杆子一抬,作势就要去敲李婶,吓得李婶落荒而逃,口中直骂骂咧咧,扬言再也不收他家的绣品了。 李二妮儿来给她爹送饭,正好听见这话,顿时又气又恼,眼泪哒哒,道:“这十里八村的绣品都在她手里攥着呢,她这不是要断我的活路吗!” “理她做甚?秋后的蚂蚱,看她还能蹦达几天!”李叔啐了一口,同自家闺女说起虞青枝的事,“我瞧连均媳妇是有本事的,除了她,你见过谁从那婆娘手底下讨过好?明儿我去找连均媳妇,看看她能不能给你找个活计。” 李叔这还真就撞到了虞青枝的心坎上。 这几天虞青枝在朱天赐的帮忙下捡个漏,在街上赁了个不大不小的铺子做香坊,模具也有李叔做了,可就是招工这事让她头疼。 贺兰诚是半大小子,婉月身体又弱,贺连均每天还得上山打猎下地干活,虞青枝自己倒是能做生意,就是缺了个帮手。 一听李叔推荐自家闺女,虞青枝顿时眼前一亮。 “那敢情好啊,有二妮在,我每天回来还有个伴儿呢!” 说话间,虞青枝打量二妮,见她老实淳朴,是个踏实勤恳的人,又都被李婶针对,同病相怜,不由更加亲近。 听说她以前的绣品卖得也不差,虞青枝拿了一幅绣帕让系统扫描,虽然不比贺婉月手艺好,但八张绣帕也能换一百五十个积分,便把她的绣品都买下来,将积分兑换成一百五十个铜板给了她。 “能卖这么多呢!”二妮眼都直了。 从前卖给李婶,这么多张绣帕,别说一百五十个铜板了,就连五十个铜板都少得,可见她偷偷昧了多少钱! “这算啥?”虞青枝浅笑,“绣帕子毕竟伤眼睛,你平日里得空做做就成,回头香坊来了,那才是挣钱的要紧事呢。” 二妮不懂,但知道虞青枝厉害,爹都让自己听她的,当然要听。 贺连均从山上回来,虞青枝才把李叔和二妮送走,顺便跟他说了这事。 “香坊的事你决定就行,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开口。”贺连均低头望着她,眼神明亮,嘴角挂着浅浅笑意。 虞青枝被他灼热的目光盯着,情不自禁红了脸,心头涌起一股燥热。 她道:“香坊没什么事,你去把明天要卤的下水清理了,我去做晚饭。”说完就逃跑似的离开了。 刚跑来,她又暗骂自己没用。 自己什么样的美男没见过,怕他作甚? 可回头带上贺连均含情脉脉的目光,虞青枝还是收回视线,默默鼓捣香谱去了。 被那样一个大帅哥盯着,谁能不迷糊! 自打定了二妮去香坊帮忙,李叔帮虞青枝做木工的兴致越发高昂,她要的盒子没两天功夫就雕出来了。 “你瞅瞅是不是这个。”李叔把镂空雕刻宝相花纹的檀色木盒子推拉开来,露出里面狭窄的空间。 那里正是用来存放香料的。 虞青枝十分满意,“对,就是这样的盒子。” 想要东西卖的好,外在包装少不了。他知道自己家的香坊是新开业的,同那些老铺子比不了,所以只能在新意上玩花样。 同样的盒子,根据时令她定制了十二种,每一种只有两个,在香坊最显眼的地方一字排开,购完即止。 那店铺就在周家绣铺隔壁,巷子的最里头,另一边靠着河岸,将门板一拆除,就有穿堂风涌过,把香味送得更远。 而朱天赐为表谢意,主动包下了香坊的匾额制作,还说要请书法大师给她写匾额,虞青枝少不得感谢他,又送了他一张状元羹的方子。 开业之前,虞青枝和二妮去铺子里收拾,两人的身影恰好被李婶瞧见,不自觉地跟上去。 这一跟可把她气得牙痒痒。 贺家哪儿来的这么多钱开店?还是在周家绣坊隔壁,他们是挖到宝了吗! 趁虞青枝不注意,李婶窜进周家绣坊,正遇到老板娘周娘子训斥店铺里活计收心,话里话外听得都是对虞青枝的不满。 李婶眼珠子咕噜一转,凑过去满脸堆笑:“周娘子,天都凉快了,您哪儿来的这么大的火气啊?” 周娘子一见她就大倒苦水,“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隔壁那个香坊。朱老板不知道怎么想的,弄个香坊在绣坊隔壁,这味道一熏,我还怎么做生意!” “谁不知道朱老板心善啊,上回贺家媳妇卖个做菜的方子,他还给了一百两呢,咱们辛辛苦苦,什么时候赚到过这么多钱?一个方子一百两,谁信呢!”李婶跟在一旁拱火。 果然,周娘子被带歪了心思,冲着香坊啐了一声,“还不知道那钱是卖方子还是卖皮肉呢……啊!” “周娘子这么想知道,不妨到我相公和朱老板面前亲自问问。”虞青枝冷着脸,手里拎着扫把,猝不及防地出现在周娘子面前。 她那一扫帚差点毁了周娘子的脸,但周娘子理亏在先,支支吾吾道:“谁不知道你是买来的媳妇?再说了,就是金子做的方子也不值一百两,可见是你把朱老板给骗了!” 虞青枝一手扶住扫把,冷脸道:“一百两是朱老板给的价格,周娘子不满意,可以去找朱老板说道说道。” 要不是她正好在隔壁听到李婶和周娘子的话,等这话传开,还不知道要说成什么样子呢! 朱老板有情有义,她不能给人惹麻烦。 周娘子哪有那胆量去找朱老板对质?就是刚刚的话,也不过是在李婶的撺掇下随口说的,现在虞青枝强势起来,她反而缩了脖子,嘟哝了几句和气生财就把虞青枝丢给李婶,自己回后院去了。 见周娘子走了,李婶心里头也怵得慌。 但她没忘自家女婿就是因为虞青枝才被降为普通捕快的,不但说出去没面子,还被罚了月银,连累她女儿都受了冷落。 这么一想,心头的怒火蹭地就窜了起来。 她掐腰骂道:“虞青枝,你欺负人还欺负到人家门口来了!要不是周娘子好心,你能赁到隔壁那么大的地方做香坊?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凭你也配?” “我不配你配?” 虞青枝声音冷冷,手里的扫帚倏地一挥,直朝李婶面门袭去,吓得她连连后退。 “你压榨周边绣娘,在背后败坏我的名声,挑唆虞老三诬陷我,一肚子坏水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听到他提及虞老三,李婶的神色就变了,一脸菜色四处闪躲,嘴里直喊冤。 要不是她往周家绣坊里头躲,虞青枝定不会轻饶她。 “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在背后挑拨离间,可别怪我告到官府去。”虞青枝重重地一顿扫帚,冷眼扫过,气势骇人。 她这厢离开,周娘子才从后面走出来,指着李婶怒骂道:“好你个姓李的!我让你收绣品,你倒把我当刀使了!” 刚才在后院周娘子才想明白,要不是李婶在一旁话赶话,她也不可能骂虞青枝。 虞青枝不是好人,她姓李的又是什么好人? 李婶才躲过虞青枝,可周娘子是她的主顾,她不敢躲,只能边告饶边往后退,差点把自己摔死在周家绣坊门前。 隔壁香坊里,虞青枝和二妮收拾好屋子,听到隔壁传来的动静,两人相视一笑。 二妮笑完还有些担忧,“青枝姐,要是李婶想报复回来可怎么办?” “你放心,她不敢。”虞青枝笃定道,“咱们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往朱家跑一趟,朱老板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可得再送他几个方子。” 要不是朱天赐给的一百两,虞青枝赁完铺子,就没余钱买香料了,另外,她还想拜托朱天赐给她买香料,这一趟少不了。 她上上门板,带二妮直奔朱家,身后的尾巴一路尾随,直到她进了朱家的门才罢休。 那尾巴跟得紧,二妮都察觉到了,抖着身子问道:“青枝姐,要不要告诉朱老板呀?” “现在不是时候,一会儿再说。”虞青枝递给她一个安慰的眼神,等管家通报朱天赐。 殊不知,朱天赐的书房里还有一个人也在,正是贺连均。 “你前脚刚来,嫂子后脚就跟来了,倒是夫妻连心呢。”朱天赐冲贺连均眨眨眼,起身迎出去。 想到外面的虞青枝,贺连均弯起唇角跟出去。 “连均,你怎么也在这儿!”虞青枝惊喜地看过去,上前道,“你在正好,一会儿也省的我求朱老板派人送我回去。” “发生什么事了?”贺连均察觉不对,赶紧问道。 虞青枝就把李婶里戳外捣的事说给他听,末了自豪道:“我已经教训过她了,她乐意跟着就跟着,我就不信她能跟我一辈子。” 朱天赐刚想给她泼冷水,蓦地对上贺连均的警告眼神,话到嘴边又拐弯,“嫂子说得对,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嫂子威武霸气,大不了再教训她一顿。” “朱老板说的是。”虞青枝连连点头,想起还不知贺连均来这儿做什么,就又问了一遍。 贺连均还没开口,就被朱天赐抢白,“我不是要给嫂子找个大师写匾额吗?” 话说到一半,他就又接到了警告的眼神,冲着贺连均使了个得意的眼色,朱天赐继续道:“所以我请大哥过来挑木料,看看嫂子喜欢什么样的。” 这大喘气的话让贺连均一记眼刀扔过去,朱天赐才有所收敛。 “多谢朱老板。”虞青枝感激开口,问贺连均道,“那字写得怎么样,好看吗?” 朱天赐笑看贺连均,大声道:“好看,大师写的当然好看!” 第9章 沉水香铺 在朱天赐的注视下,贺连均只能点头承认,“写得确实好。” “既然你们都说好,那一定是真的好,我能瞧一瞧吗?”虞青枝问道。 “当然可以。”朱天赐让人把二妮带下去等候,自己则带着贺连均和虞青枝去书房观看墨宝。 书房桌案上放着一张宣纸,上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沉水香铺”。 字迹飘逸遒劲,力道暗含其中,称得上是大家。 就算虞青枝不懂品鉴书法,也能看出这幅字的好来。 “这字真好,不如就用做那间香铺的名字。至于专卖棒香的香坊,名字就由我自己来写吧。”虞青枝满眼赞叹,提议道。 朱天赐没听明白,忙问道:“嫂子还打算把香坊和香铺分开?” “是啊。”虞青枝把宣纸放回桌上,道,“临河的那间香铺隔壁就是绣坊,若是卖棒香,绣品沾染了味道,恐怕会卖不出去,反倒成了我的过错。” 既然是做生意,便是和气生财,没必要断人家财路。 不过,若是开一间专卖给姑娘香囊的香铺,那香味飘散,或许还能让绣品更好卖一点。 “嫂子仁善!”朱天赐赞叹道,顺嘴接话,“既然如此,那我就再给嫂子找一间铺面。” “哪能让朱老板破费?”虞青枝赶紧拒绝,“世人好佛老,香坊的铺子不难找。” 朱天赐笑着摇头,“嫂子有所不知,要想在这地方开铺子,得先拜码头。我也不白给嫂子铺面,你那香坊利润算我一成,我也不亏。” 话都说到这份上,虞青枝若再拒绝就显得没眼色了,不答应也得答应下来。 为了报答他,虞青枝亲自下厨做了一桌饭菜,四喜丸子、溜肉段、清炒芥兰、蛋花汤,都是寻常菜色,但她做出来就是比家中厨子做的美味可口。 朱天赐不禁感叹道:“我定会帮嫂子好好挣钱,早日来这儿同我做邻居,我也好光明正大地蹭饭。” “朱老板过奖了,您家中的大厨可不比酒楼里的差。”虞青枝笑着奉承回去。 吃完饭,她和二妮在贺连均的陪同下,买了制香用的材料。 这回身后没有小尾巴跟着了。 把二妮安全送回家,虞青枝计上心头,对贺连均道:“看来那人也知道厉害,改日我只身一人,出去将他钓出来,你帮我好好教训他。” “好,听你的。”贺连均低头撞进她狡黠的目光,只觉得心口痒得很。 …… 想要香卖的好,香料配方至关重要。 虞青枝则打算把制香这一过程放在家中。 她大大方方的将香谱上的配方写下来,叫来贺婉月和贺兰诚,把配方交给他们。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们不能拿,还是嫂子你自己收着好了。”贺婉月连连拒绝。 看虞青枝压根没把香谱当回事,贺兰诚也跟着着急,“这东西金贵的很,要是被别人看去了能赚不少钱,你小心保管好!” 一张菜谱都能卖出一百两,更何况是珍贵的香谱,若是想卖,百两千两都能买得,他们无功不受禄,怎么能拿这个东西! “放心,不让你们白拿。我把香谱交给你们,是为了让你们帮我制香。我每日还要制作卤水,卖卤货,若是我来制香,身上恐怕会沾染卤料的味道,所以这件事交给你们两个再合适不过。你们每做一丸香,我给你们两个铜板,若是卖的好,还可以再发分红。” 虞青枝知道这两个小的看上去柔弱,实则心里有根骨,便想出这法子让他们挣钱。 贺兰诚一听有钱拿,当即来了兴致。 但贺婉月却清楚这是嫂子为他们着想,看向虞青枝时更带了几分感激。 收下香谱,贺婉月拿出一方帕子递给虞青枝,“这是嫂嫂之前让我绣的手帕,这几日卧病在床,总共只绣了这一幅,等过几日身子好了,我再给嫂嫂补上。” “不必,有这一幅就够了。你不用再管帕子的事,只管把香调好就行。绣手帕伤眼睛,明日我去镇子上买些鱼虾,回来给你补补身子。” 虞青枝欣喜地收下手帕,交代完贺婉月,她拿着手帕出门,趁机让系统检测。 虽然系统不收重复物品,但是因为手帕上的绣花图样与从前不同,因此被判定为新物件,同样是一千积分。 这一回虞青枝没有再把积分兑换成银子,而是存在了系统里。 贺婉月的身子迟迟不好,除了因为上次她被抓走时受了惊吓,也有先天体弱的原因,虞青枝便琢磨从系统里换一些药帮她补身体。 当然这些事不能让贺家人知道,她都是悄悄计划的。 把调香的任务交给了婉月和兰诚,虞青枝去了趟李家,李叔已经把她要的二十四个盒子都雕刻好,用一个大木箱子一字排开装好,只等她去验货。 每一个盒子都应虞青枝的要求上过一遍树脂,最上面刻上十二月的雅称,颜色也分别对应十二月份独有的花色,精致美观,独具一格。 饶是在工业化的现代见惯了精美工艺品的虞青枝,看见这些也不禁呆住了。 她当即面露喜色,对李叔道,“先前说好八十铜板一个盒子,可您做的实在是好,这套图我也不打算卖出去,所以,我给您加到一百个铜板,但是您只能给我打这套盒子,若是叫旁人知道了,我是不饶的。” 且不说这样的盒子旁人用不着,就是用得着也不可能给李叔一百个铜板。 每个盒子白赚了二十个铜板,李叔哪有不答应的,当即拍着胸脯保证,“连均媳妇你放心,除了你,绝对不会再有人见到这套图!” 他爽快,虞青枝也爽快,当即付了钱。 “如今我家里在制香,未免这些盒子被箱沾染,在开业之前就先麻烦李叔帮我保管,开业前一天我再过来取。”虞青枝麻烦道。 她现在是大主顾,李叔立刻应下,让二妮把箱子拎到后院存放木料的库房去。 眼下是万事俱备,只等调制好香丸,装进盒子,开业售卖。 可虞青枝总觉得眼皮直跳,好似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似的。 因此这些天从镇上回来,她都小心谨慎,注意身后有没有人跟着,但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发现,她也只当自己担心过头了。 前些日子答应好要给贺婉月买鱼虾,虞青枝便买了鲢鱼,去掉鱼红,将鱼肉片成薄片,配合贺婉月的清淡口味,做成了鱼片粥,里头放上绿色的薄荷叶做点缀,雪白碧玉,相映成趣。 鱼肉细嫩,白粥鲜美,贺婉月红着脸添了两晚,惹来贺兰诚一阵打趣。 一家人正吃着晚饭,虞青枝还同贺连均商量后天开业的事,忽然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二妮忙不迭推开院门,气喘吁吁,叉着腰道:“青枝姐,不好了……有人在我家库房放了把火,那批盒子全……全被烧了!” “什么!” 虞青枝猛的站起身,差点掀翻桌上的粥碗。 她扶了一把,忙问道:“可抓到是谁放的火没?” “我爹追上去了,瞧着是两个人!”二妮说着,脸上犯着为难。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在我这没什么好顾忌的!”虞青枝一看就知道她有话没说完,上前拉着她直奔李家。 有她这话,二妮也不藏着掖着,一边跑一边喘道:“我爹说那两个人看上去像虞老三和他婆娘!” “又是那两个老货!”贺兰诚也跟出来,听到二妮的话,气得直骂。 贺连均抬腿跟上,身手拦住贺兰诚,把他推回院里,“兰诚,你先回去看顾婉月,把门锁好了,别让人进去。” 谁也不知道虞老三夫妇是不是有备而来,万一是调虎离山,他们就麻烦了。 安顿好弟弟妹妹,贺连均追上虞青枝的脚步,几乎是一起到达二妮家的。 后院的火已经扑灭,但冉冉升起的烟雾还没有散,整个库房被烧得只剩下半间,而库房里放着盒子的木箱就在正中间,这会儿也被烧去了一半。 虞青枝攥紧拳头看着这一幕。 她就说这些天眼睛一直跳,原来在这等着自己呢! 贺连均把烧的只剩一半的箱子拎出来,里头十二只盒子只剩下八只,自然是凑不成一年十二个月份了。 他将里头的盒子拿出来放好,念道:“端月、杏月、桃月、梅月……桂月,前八个月的都,只是剩下四个月的盒子被烧了。” 但霜月和桂月盒子上的树脂都已经被火烧化了,扭曲成一团,极为难看。 看着李叔和自己的心血付之一炬,虞青枝咬牙切齿,但又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连均,你觉得这些盒子好看吗?”她突然开口问道。 贺连均低头,挨个打量过去,“好看,我长这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盒子。” 虽然有夸张的成分,看这些盒子的确精美,至少在州府中没见过。 虞青枝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好看就对了,这么好看的东西若是从此就绝版,岂不是令人惋惜?” “以后都不再做了?”贺连均大为诧异,“如此精美,若是重做,想必能卖出不少呢。” “若是数量多了,反而不值钱。无论点火烧房子的人是谁,他们都是不想咱们把生意做好,那我就让他们瞧瞧,就算一把火烧了这些盒子,我还是能把它们卖出高价!” 虞青枝的眼中燃着熊熊怒火,气势骇人。 没过多久,李叔也匆匆跑了回来,手上还抓着半块布料。 他看见虞青枝,扑通便跪了下去,老泪纵横,“连均媳妇,是我没看好这些东西!要打要骂,我都听你的!这盒子我赔上性命也再给你做一套……” “李叔不用自责。”虞青枝给贺连均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上去扶起李叔,她道,“放火的人是冲着我来的,说起来,还是我连累你家着火,怎么能怪你呢?我已经想好了对策,盒子也不用再做了。” 说完她又看向李叔手里的布料,顿时觉得眼熟。 倒是二妮眼尖,“这不是李婶衣裳的布料吗?” 虞青枝冷笑。 果然是她! 第10章 绝版香盒 不过,虞青枝正在气头上,一时没反应过来,但贺连均却想到方才二妮说的话。 他问道:“不是说像虞老三夫妇吗?” “对,我爹是这么说的。”二妮点头,紧接着也反应过来,“对呀,如果是他们,怎么会有李婶身上的布料?” 虞青枝恢复冷静后,看着李叔手上的布料陷入沉思。 她接过布料细细看了看,布料经纬紧实,轻薄通透,摸上去就知道这料子价值不菲。 她问道:“既然是两个人,那就不可能是李婶和虞老三……二妮,你怎么记得这布料是李婶身上的?” “李婶说这料子是她家捕头女婿从州府带回来的,十里八乡都难得一见。做成衣服之后,她穿出来得瑟好久,不止我瞧见了,好多人都看见了呢!” 李叔好不容易把气喘匀了,听自家女儿说完,他也道:“我虽然没追上那两个人,但看身影就知道不是李婶。” “这是李婶把这衣裳送给虞老三家的,让他们过来烧库房。”贺连均三言两语便猜出事情真相。 “这……他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李叔气得直跺脚,“我要去告官!一定要把这群恶人给抓起来!” 这一片的房子虽然不是连在一起的,但各家各户都拿竹篱笆交接隔出菜地,李叔家后院正是一片地。 好在库房的火被发现得及时,没有伤及人命,要是任由火烧下去,还不知道会酿成什么大祸呢。 经他这一提醒,贺连均看了眼虞青枝,道:“现在天气干燥,有点火星子就容易引起灾害,官服正是重视的时候。” 虞青枝明白他的意思,握紧手里的布料道:“那就报官!让官府来查办。” 李婶不是仗着她的捕头女婿胡作非为吗?那就让她自食苦果,看他们一家人狗咬狗! 当晚,虞青枝带走剩下一半完好无损的盒子,又可惜地看了两眼那两个被烧坏的,不无惋惜道:“这么好的东西原本是一套,只可惜被李婶他们给毁了……不对,李婶怎么知道有盒子?” 听到这话,李叔连忙摆手,“我可没乱说!我这嘴巴严的很,除了旱烟什么都撬不开!” 二妮也担心虞青枝因为这件事怀疑他们,忙道:“青枝姐,你是我爹的大主顾,他不会出卖你的!前几天咱们不是得罪过她吗?兴许是她怀恨在心,四处打听来的。” 虞青枝还不至于怀疑李叔一家,她只是随口一提,但二妮的话却让她想起先前被跟踪的事情。 贺连军也适时接话,“我后来托朱老板查过,跟踪你的人就是李婶,不过后来她没有再跟踪你,反而跟上了二妮。” 只不过二妮每天跟着虞青枝一起回来,除了回李家的那段路,两人都是在一起的,他们便没多想。 如今看来,李婶就是在那段路上跟踪二妮,发现了李叔做的盒子。 虞青枝冷笑:“哼!多情不义必自毙,咱们只管走着瞧!” 纵然盒子被烧的只剩下一半,虞青枝也没打算推迟开业。 当晚回去,她就把贺婉月调制好的香丸用油纸包好,按照对应的香味放进盒子里。 那一套十二月香每一种有两盒,现在只剩下六月便是十二盒。 第二天一早,虞青枝就带着贺婉月,贺兰诚以及二妮去了沉水香铺。 香铺的匾额是三天前才挂上去的,用大红绸缎遮住,正中间还卡着朵大红花,看上去颇为喜庆。 店铺外头的幡子上挂着一串爆竹,风一吹便噼里啪啦乱响,十分应和新开业的氛围。 虞青枝带人把香依次归类,而那十二盒香就被她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虞老板,恭喜恭喜啊!”朱天赐一早带人过来,想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忙,顺便来找贺连均。 “连均在里头呢,朱老板若是找他,不妨先进去。”虞青枝知道他是来找贺连均的,指了指里头笑道。 外头香粉气息太重,朱天赐到底是个大男人,不习惯这样的香味,抹了抹鼻下,笑呵呵的进去找人去了。 沉水香铺的热闹吸引来不少人,就连河边船上的艄公也忍不住驻足观看。 趁着吉时未到,周娘子捧着一盘糖走过来,眼睛却一个劲儿的往里头打量,一看就知道不是来找虞青枝的。 “周娘子有事?”今天是开业,虽然不想看见周娘子,但虞青枝还是难得地给了她好脸色。 得了虞青枝的笑脸,周娘子得寸进尺道:“你这新店开业我没什么能送的,就送你们一碟子喜糖,你别跟我客气啊!” 二妮跟在虞青枝身后,主意也大起来,看见那点喜糖,撇了撇眼角,“喜糖倒是不缺,您要是想吃,我们这多的是。” “你个死丫头!我跟你们掌柜说话,有你什么事!”周娘子啐了一声,作势就要抬手。 虞青枝身手把二妮护在身后,笑道:“今儿是我们沉水香铺的大好日子,周娘子说什么死不死的?你要是这样无理取闹,我们可就不欢迎了。” “瞧你说的,大家以后都是在一条街上做生意的,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周娘子赶紧放下手,顺势拉住虞青枝,终于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目的,“刚才我好像瞧见朱老板进去了,我没眼花吧?” 周娘子在这条街上这么久,自然比虞青枝更清楚朱天赐的底细。 这条街上除了她周家秀坊,其他铺子都是朱老板手下的,可其他店铺开业没见朱老板出现过,怎么沉水香铺开业他就过来了? “周娘子没看错,不过朱老板想去哪里,我可管不着,他想见什么人,我也没办法左右。”虞青枝直言不讳,周娘子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 “妹子说的这是哪的话?我来是因为你新店开业,哪是为了见朱老板!”周娘子拍了拍她的手,眼尖地瞧见那摆在柜子最中间的香盒,看见上面的花纹,顿时眼前一亮。 她松开虞青枝,走到柜子中间,隔着一个柜台也能瞧出那盒子的精美。 “这可真漂亮!不是我说,青枝妹子果然就是心灵手巧,旁人可画不出这样的花样来。咱们邻里邻居的,这好东西你可得给我留着!” 她话说的,好似这些香盒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了。 可虞青枝却是笑容淡淡:“这六套是我的正店之宝,暂时不卖,我还指着它给我招揽顾客呢。” 香才放进香盒里没多久,盒子还没算出味儿来,所以现在只能用花样吸引人。 等到时间久了,香丸的香味从油纸里浸出来,将整个盒子包裹其中,那时才是卖出这些香河的大好时机。 周娘子虽然不懂里头的曲折,但虞青枝没说要把这些东西卖给别人,她就还有机会,因此也没生气。 看见盒子上的字,她念了出来,奇怪道:“怎么只到荔月?一年可是有十二个月份呢!” “我只做到了荔月,后面的也不打算再做了,因此这盒子每样两个,只有六个月的。”虞青枝淡然答道,全然不管周娘子脸上的可惜。 眼看及时将至,周娘子也不再打扰她,只是惋惜地看着那六个月的盒子,嘴里念叨着可惜。 送走周娘子,虞青枝瞧见贺连均和朱天赐从里头出来,贺婉月与贺兰诚也已经把香摆好,婉月还和二妮一起,用绣帕子剩下的布料攒成小花,用浆糊粘在铺子里,看上去温馨又惬意。 铺子里人多,又加上朱天赐带过来的人手,一时间铺子内外人潮涌动,宾客纷纷。 视线扫过那一张张兴奋的笑脸,虞青枝冲着贺兰诚使了个眼色,小家伙立刻点燃炮仗,噼里啪啦的红纸在爆竹声中散开,场面喜庆异常,热闹非凡。 虞青枝身为掌柜站在铺子门口,拱手高声道:“感谢诸位来我沉水香铺捧场,今日新店开业,除了特殊香料,全场九折!” 本朝百姓佩香本就是传统,平常人家调不起香,就去香铺里买香丸、香珠之类的,需求量不算小。 因此听到虞青枝说全场九折,买满三份还有小礼品赠送,立刻一窝蜂挤了进去,围在二妮和贺婉月几人身旁,询问各色香料的味道与作用。 这些香料大多是贺婉月与贺兰诚调配的,对于作用再熟悉不过,耐心地一一给他们解释。 “这是麝兰香,有安神作用。那边的是艾香,杂糅了时下花香,驱虫散味,又不会过于刺鼻,放在船上最适合不过……” 虞青枝站在柜台这里充当账房先生,抬眸垂首之间还能望见门外的贺连均。 两人四目相对,无言一笑。 一旁的朱天赐看得顿觉牙酸,“大哥当真是喜欢嫂子!” 说完,他又拧了拧眉头,手中折扇刷的打开,挡住虞青枝的视线,歪头道:“大哥不会真打算一直这样下去吧?” 他没说是什么,但贺连均却心领神会地看了一眼虞青枝的方向,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了几分。 “青枝是贺家的福星,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会带上她。” 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朱天赐也看向虞青枝,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 这边沉水香铺热闹非凡,可隔壁的周家绣坊就没那么舒心了。 客人都被隔壁吸引去,周娘子看着空荡荡的铺子,白眼都翻到天边去了。 “周娘子怎么没过去凑热闹呀?”李婶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站在周娘子身后,朝香铺的方向努努嘴。 “呸!你算个什么东西,管你老子娘作甚?”周娘子冲她唾了一口。 李婶抹掉脸上唾沫,也不生气,仍旧堆着笑道:“开业第一天她就敢不请你,以后还能把您放在眼里?” “你不用挑拨,我不会听的。”周娘子冷笑。 李婶不管不顾地继续,“这条街的客人就这么多,都去她店里了,咱们绣坊哪还能卖得出东西?我也是为了周娘子你好呀!” 这话戳中了周娘子的命门,她犹豫道:“你有办法?” 李婶得意道:“只要您想,我就有办法帮你把客人抢回来!” 第11章 这可是纵火犯才知道的事 看着李婶得意的一扬头,周娘子心里立刻痒了起来。 要是照现在这架势,自己店里的客人迟早都被抢光,那还不如富贵险中求,赌上一把,就算露出马脚,自己只要推到李婶的头上,贺家人无凭无据,也不能找自己算账不是? 在心里打定了主意,周娘子眼角一勾,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她故意道:“你别跟我说这话,我同贺家又没仇,你怕不是又想让我给你当刀吧!” 还真就让她瞎猫碰上死耗子,给猜中了! 李婶自己势单力薄,她那女婿又因为被降了职罚了俸,正恼她家女儿,所以她才想出这么一招。 先前指使虞老三夫妇做那些事,也是因为自己不能出面,只不过周娘子比虞老三要聪明的多,深知李婶的性子,这才没有那么快上当。 听她差点挑明话茬,李婶上赶着笑道:“周娘子说的是哪儿的话?十里八村打听打听,有谁能算计到您的头上来?我就是有这个心也没那个胆啊!何况我这人蠢得很,旁人不知您还能不知道吗!” 她三两句话打消了周娘子的疑虑,替她出头的事便压下没再提。 周娘子心里冷笑,这老虔婆怕是被自己猜中了心思不敢往下说了吧。 只可惜她没把柄在自己手里,不然还能威胁一番,现在且看她还有什么弯子要绕! 任由李婶把话题往隔壁沉水香铺上扯,周娘子忽然听得李婶说道:“……那一套十二月花香盒子倒是漂亮的很,凡是看过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的。” “十二月?不是只有六款吗?”周娘子眉头一跳,手里的扇子摇得又更快了些。 “一年有十二个月,当然是十二款了……”李婶甩着帕子,说着不禁想起什么,脸色突变,生生改口道,“不过也或许是我记错了,我就远远瞧了一眼,没瞧清楚。” 她这说完便拔腿跑了,没给周娘子一点反应的时间。 可周娘子心里头却直嘀咕这件事,探寻的视线一直往沉水香铺撇去。 直到她实在憋不住好奇,叫了伙计看铺子,自己则摇着扇子去沉水香铺,故意往虞青枝跟前凑。 现在这会儿已是午后,生意淡了下去,人也没有刚开业那么拥挤,虞青枝只站在柜台收钱,着实是清闲。 她瞧见周娘子,脸上难得带上几分笑意,“周娘子过来买香?” “可不是嘛!在我那绣坊里都能闻见你们沉水香铺的香味,我那些绣品沾染上这么好闻的味道,不知道能多卖多少钱呢。” 周娘子一边恭维,一边用余光打量架子上的十二个盒子,细细看去,总觉得李婶在骗自己。 这套盒子做的实在漂亮,周娘子对它们几乎是势在必得,要是虞青枝藏了六套起来,她就是想法子也得给抠出来。 这个主意在心里绕了一圈,周娘子脸上堆着笑问道:“我瞧着来来往往的人都喜欢你这花香套盒,真不打算卖出去?” “这个暂时的确不卖,就是朱老板来问也不卖。”虞青枝答的坚定。 周娘子顺势接话,“是想留着揽些客人,还是想凑齐十二套再卖?一年有十二个月,这花香套盒怎么也有十二套吧?你是不是私藏了六套起来,想勾着咱们买呢?” 虞青枝一边提笔在账簿上记账,一边分心与她搭话,听到这里手上的笔顿了下。 她抬起头,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周娘子,眼睛更弯了三分,但笑意却浅淡下来。 “这套盒起初的确是有十二套,不过现在它也的确只剩六套,周娘子是从哪儿听来的有十二套?”虞青枝声音清冷,虚假的笑容令人心头生寒。 周娘子摇着扇子的手也不由停下,慌张地扫了一眼店里的其他客人,道:“我这不是猜的嘛!都说一年有十二个月,怎么可能只做六套呢?瞧你也是,不卖就不卖,作甚这么吓人呀!” 她手里的扇子微微一扑,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虞青枝不慌不忙解释道:“并非我故意要吓周娘子你,而是这十二月的套盒做好之后就被人放了把火烧了,你说的这件事,除了我和木匠,就只有纵火犯才知道了。” 她重重咬着纵火犯三个字,寒凉的声音吓得周娘子手里的扇子啪嗒落在地上。 木质手柄落地的声音格外清脆,惊起店里众人的注意。 霎时间,所有目光都落在周娘子身上。 分明此事与她无关,却也把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把扇子捡起来摇得飞快,转头对上那些目光,咬牙道:“都看我做什么,不是要买香吗?赶紧挑去!” 这些人里也有她绣坊客人,她可不敢得罪,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好不容易等那些目光都挪开,周娘子才对虞青枝道:“你这话说的可就让我不明白了,我只不过是多句嘴,怎么就跟纵火犯扯上关系了?” “我只不过是说这件事只有纵火犯才知道,周娘子反应这么大做什么?莫非你认识那纵火犯?”虞青枝手里的算盘拨弄得清响,脸上还挂着三分笑意,叫人看不出她的心思。 周娘子脸上的皱纹刚舒展开,就又皱到了一起,“我哪认识什么纵火犯?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的呀。” 正当此时,贺连均从外头走进来,手上还拎着给他们带的食盒。 他仿佛没瞧见周娘子似的,走过去径直对虞青枝道:“刚才我已经去官府报过案,一会儿会有衙差去李叔家里搜查,兴许还要来找咱们问话。” 说到这他顿了顿,终于分了一丝视线给周娘子,俊朗如画的五官令人挪不开眼,但那张薄唇说出来的话,却叫周娘子胆寒。 “周掌柜方才同我家娘子可是在聊此事?若是周掌柜也知道内幕,一会儿衙门人,还得麻烦周掌柜走一趟。” “我呸!我哪知道你们家的事情?你们别血口喷人!刚开的店就招来衙差,可见你们远多晦气!离我远点!” 周娘子啐了几口,拎着裙摆逃跑似的离开。 回到自家店铺,让伙计端来凉茶降降火,好不容易把心口理顺畅了,周娘子才回过味来。 那虞青枝说这件事只有纵火犯才知道,那李婶是怎么知道的? 想到这她眼珠子一转,惊恐未定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 她正瞌睡呢,虞青枝这就把枕头给她送来了! 先前她信不过李婶这个人,手里头又没有他的把柄,自然不敢让她做事,但现在自己手上有她的把柄,害怕李婶不听话? 哼!这回她倒要看看虞青枝那个小蹄子还能得意多久! …… 这边周娘子离开后,虞青枝看向贺连均笑道:“你压根没去报官吧?” “你怎知道?”贺连均把饭菜在店铺后头的桌子上挨个摆好,闻言问道。 “你从朱老板家里拿了饭菜,要是再去一趟官府,这会儿可回不来。”虞青枝自己走过这条路,当然知道路的远近,就算贺连均腿再长也来不及。 贺连均微扬唇角,突然道了句:“青枝真聪明。” 他如此认真的喊着虞青枝的名字,倒是让虞青枝脸上一热,抬眼瞪过去,“吃饭!” 看着虞青枝脸上浮起的绯红,贺连均笑意更深,但知道虞青枝脸皮薄,便借着咳嗽将笑容掩去。 二妮自认是虞青枝雇来的伙计,不敢和他们坐在一起吃饭,便夹了些菜到门口看店,虞青枝拗不过她,只好同意。 一家人坐下,贺婉月端起饭碗,想起虞青枝和周娘子的对话,一时也没顾上食不言寝不语,问道:“那周娘子知道这件事,嫂嫂就准备这么放过她?” 那会儿店铺里没人,贺婉月和贺兰诚在店里给客人讲解香的用途,自然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贺兰诚想的更加直接:“你说会不会就是她让人放火烧的,不然他那么紧张做什么?” “周家与我们无冤无仇,放火烧盒子做什么?”贺连均打断他的胡思乱想。 “连均说的没错,周家和我们没有过节,没必要费这么大功夫,但是李婶却常和周娘子走动,说不定周娘子是从她口中听来的。”虞青枝说得保守。 实际上,今日香铺开业以她对李婶浅薄的了解,她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闹事的机会,可是她却没来,要么就是心虚,要么就是在背后谋着其他计划。 但是在虞青枝看来,恐怕是两者兼有之。 而下午周娘子的那番做派更像是试探验证什么,恐怕也是从李婶口中得知这件事,耐不住好奇才问出口。 因此虞青枝也是故意把纵火犯之事告诉周娘子,好让她们狗咬狗,看谁能先咬下对方的皮肉来。 这想法也是在一瞬间产生的,她并没有告诉贺婉月与贺兰诚,担心这两个小的学坏,但是对贺连均,她还没来得及说,吃完饭就被贺连均猜了出来。 想到二人竟心意相通,虞青枝瞪大眼睛。 一双杏眼圆如秋杏,莹润目光落在贺连均的身上,充斥着惊喜与惊讶。 早在自己想明白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心中预想过虞青枝听到自己的猜测会是什么反应,却没想到如此可爱……且诱人。 贺连均望过去的目光灼热赤诚,配上他那张俊朗的人神共愤的面孔,虞青枝再一次招架不住,轻咬薄唇,挪开视线。 “你也聪明的很呢。”她学着贺连军夸自己的样子夸回去,却不争气地红了耳廓。 看着她白皙的肌肤浮上霞色,贺连均忍不住多看几眼,然后才收回贪婪的视线,低头转移话题道:“她们迟早会露出马脚,暂时不急。倒是阿诚去书院的事得早点办妥。” 他这么一说,虞青枝也从尴尬中走了出来。 她道歉道:“是我不好,你不说我都把这事给忘了。不知道镇子上最好的书院是哪家书院……” 虞青枝说着拨弄了一下算盘,面上笑容恬淡又满足。 “你看,光是今儿一天咱们就赚了一千多个铜板!往后去,哪怕一天只有一半的收益,咱们也能让阿诚上最好的书院!” 第12章 规矩不破 贺兰诚去书院的事,贺连均也不过是提了一嘴,但见虞青枝这么放在心上,他心里还是忍不住一暖。 趁着虞青枝低头的功夫,他道:“阿诚还能在家里帮几天忙,不必这么着急。” 赶着过来给虞青枝送点心的贺兰诚听到这话,转了转眼珠子,心里主意正的很,上前对虞青枝道:“嫂子,你就听我哥的,我这两天在家里呆着还能帮你和姐姐,不用那么早去书院!” “那怎么行?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虞青枝缓缓摇头,心里是坚定主意,一定要把贺兰诚送去书院。 在她那个时代,像贺兰诚这么大的孩子也该进幼儿园,更别说古人启蒙早,到他这个年纪还没去书院的人寥寥无几。 虞青枝把贺家当成自己的家,自然不会亏待贺家人。 可贺兰诚见她那么坚定,忍不住嘟着嘴道:“可是我听说读书很无趣的,大哥这么聪明,还说他小时候总是被先生罚……唔!” “多嘴。” 贺兰诚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连均抬手捶在脑袋瓜子上,痛的叫出声来,捂住脑袋,后之后觉地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而虞青枝也听出了他话里的不对劲,上下打量着贺连均,问道:“你小时候还去过私塾?” “没有。”贺连均摇头,“是村里的公学,有个屡试不第的老秀才在哪里教书。” 他硬挺的五官被诚恳的目光柔和,虞青枝竟生不出半分怀疑。 不过贺连均说的公学,她倒是有印象,每次回清水村的时候都能在村口听到朗朗读书声,起初她还以为只是私塾,没想到是村里办的公学。 看来这些村子虽然偏僻落后,但对读书的态度还是很正的。 可惜虞青枝对这些东西不了解,因此她也只能依靠贺连均。 “既然你读过书,又认识私塾的老先生,不如帮阿诚找书院的事就交给你吧。我们阿诚这么聪明,一定要去最好的书院,绝对不能耽误他。”虞青枝看向贺兰诚,郑重其事地开口。 殊不知这在贺兰诚看来,无异于把他推入火坑,但他深知大哥的性子,大哥肯定是会让他进书院读书的,更别说大哥对嫂子唯命是从,更不会帮他逃学了。 看着贺兰诚满脸郁闷的缩着脑袋离开铺子,虞青枝忍不住笑出声来。 为了不让贺兰诚发觉,她还特意躲到贺连均身后。 “你方才是逗他的?”贺连均也后知后觉。 “倒也不算,书还是要读的,只不过没那么着急罢了。方才瞧见他排斥读书,所以才生了逗他的心思,你放心,我不会纵容他的。”虞青枝向贺连均表明态度。 贺连均转身看着她发髻上素净的簪子,点头道:“我信你。” 暗地里,他却在琢磨是不是该给媳妇儿买一根好看点的簪子了。 “对了,连均,你会拨算盘吗?”虞青枝的话打断了贺连均的思索。 听到声音,他回答道:“会上一些,简单记账并无大碍。” “那就行。”虞青枝把自己手里的账本推给他,“我教你这种新式记账法,等供香的店铺开业,那边就交给你了。” 沉水香铺这边卖的多是时兴的香囊、香珠,买的人也是姑娘小姐多,贺连均一个大男人不适合在这里。 不过售卖供香的店铺多是面向寺庙道观,就算是平日里,也是给自家先人上香的百姓购买居多,换成虞青枝反而镇不住场子。 一听到过不久就要和自家媳妇分开,往常就算没黏在一起也无所谓的贺连均心里头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但他也知道这在所难免,只好闷声应下。 这个刹那,他倒是懂了方才阿诚的反应。 不过为了新店开业,虞青枝没有立刻把贺连均撵去供香店铺,而是借着沉水香铺的火爆宣传了一下那家店,才让贺连均把人带去。 这下一家店的熟客变成两家店的熟客,两个店铺之间的优惠还能共通,不少客人纷纷选择沉水香铺,一段时间下来,生意竟也没有受多大影响。 不过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还是沉水香铺架子中间摆着的六月花盒。 因为这套花盒,不仅周娘子天天过来打听,还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姑娘也让丫鬟小厮过来询问,得知花盒要到一个半月之后才售卖,便有不少人先过来加价了。 听着隔壁喊出的加价声,周娘子的白眼忍了又忍,还是翻到了天上去。 小声的对着隔壁店铺啐了一口,周娘子才强行咽下这口气,可转头就瞧见李婶正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吓得她骂了一句国粹。 把惊慌失措的心情平复下来,她拿扇子拍着胸脯,恶狠狠的瞪回去问道:“你是死人啊?走路没声音的!” “周娘子这话说的就难听了,那不是瞧着您对沉水香铺太过不满,我这才没敢出声嘛。”李婶上前说了两句好话,把周娘子的气哄消了,这才道,“上回您不是让我给你想主意吗?我这就想到了一计。” 周娘子这才想起上次没能继续的话题。 她上下打量了一眼李婶,想到自己从虞青枝口中打探来的消息,心中成算又多了几分,摆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架子,道:“你说说看吧。” 见她对这个事还有兴趣,李婶忙开口:“虽说她店铺里的人多,可能店铺里的人也不少啊,又不是每一个人都喜欢香铺里的香味,总有那么一两个不喜欢的。总不能因为他在你家旁边开店,将您这儿的绣品都熏上味儿了,您就不做生意了吧?” 一听到这提议,周娘子满心只有两个字——呵呵! 她猛地一抬扇子,直指李婶面门,冷笑一声,呵斥道:“姓李的,你个臭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说来说去还不是让我跟虞青枝斗,算什么法子?这种法子我动动脚趾头就能给你想出十几二十个来,需要你来办?我可警告你,你别给脸不要脸,你让虞老三他们做的那些好事,旁人不知道,我可是清楚的!再敢拿我当刀,小心我去官府把你做的那些破烂事全抖落出来,谁也别想好!” 周娘子一番谩骂加威胁,果真把李婶唬住。 得知她竟然知道自己让虞老三放火的事,李婶心中暗道不好。 “周娘子怕不是误会我了,我哪里会算计你呀?这还不是因为我势单力薄,人微言轻,没法跟那个姓虞的斗法吗?但凡我有半点法子,又何须让你周家绣坊出面,你说对吧?” 李婶往日里为了让周娘子给自己收来的绣品多加几个铜板,没少同她说好话,对周娘子的性格拿捏得再精确不过。 先是好生哄了一番,她接着又道:“至于我让虞老三干的那些事儿,这更是谈何说起啊?再说了,虞青枝毕竟是虞老三的闺女,我哪能使得动他去害自己的亲闺女?您是聪明人,就算我不说您也能想得通,不怕您被人蒙蔽了双眼,将恶人看成好人呀!” 这恶人妥妥说的就是虞青枝。 周娘子冷笑,“你说的倒是好听,可我凭什么信你?” 她手里的确没有证据,但是只要把虞老三夫妇抓过来打一顿,不愁没有人证。 李婶也知道周娘子的手段,腰弯的更低了。 “娘子要是信不过我,不妨去找虞青枝问问,她若是真为了您好才把这些事告诉您,那定是把您当朋友的,既然是当朋友,那她那套六月花盒肯定得给您吧?要是连六月花盒都不肯给您,还在您面前挑拨离间,这不是耍您玩儿吗?” 周娘子的心底本就扎着一根刺,加上李婶巧舌如簧,竟然真被她说服了,说了那么久早已口干舌燥,却顾不得喝上一口茶,抬腿便往隔壁跑。 虽然距离开业已经过去好久,可是沉水香铺里的客人却只多不少,甚至还有慕名而来观赏六月花盒的客人。 更别说贺婉月调得一手好香,虞青枝又让她根据香谱调制出了安神香、安胎香之类的药香,还特意拿去了镇子上的医馆请人检验,确定这些香的作用才拿出来售卖,更是吸引了无数爱香之人。 虽说都是邻居,沉水香铺的生意好,客人站不住脚的时候,总归会到周家绣坊歇一歇,这对于周娘子而言本是好事, 可是偏偏不患寡而患不均,周娘子就算知道这些客人是因为沉水香铺的香而来,但见他们鲜少光顾自家店铺,心里头也不觉生出嫉妒来。 加上她受了李婶的挑拨,因此她这次找上门来就没有第一次上门时的和气了,脸上写着不满,质问虞青枝道:“我说虞娘子,咱们认识也这么久了,你就跟我交个底,那套六月花盒能不能提前定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摆在柜台上,但是,它得是我的。” 虞青枝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个打断自己记账的女人,过了很久才好似回神似的反问道:“我同周娘子说过很多次了,这套花盒暂时不卖,您为何还要一再纠缠?” 她们的动静不小,周娘子又是个天生嗓门大的,刚一开口就吸引了店里客人的注意。 听到这话,周娘子顿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撸起袖子掐着腰道:“你少拿这种花唬我,真要是不卖,你摆在那做什么?” 虞青枝看了一眼店里的客人,缓缓露出笑容,“当然是用来吸引客人了,因为不都是为了这套六月花盒的而来的吗?再者,我并没有唬你,六月花盒里头的香丸才放进去不久,花香还没释放出来,这个时候买回家去和普通花盒也没有什么区别,得等到香丸的香味散开,花盒才算大成。” 她的解释有理有据,凡是来店里的都是常在家里调香的,自然知道虞青枝说的没错。 可周娘子就是不依,“你这是觉得我给你脸了?” “规矩就是规矩,任谁来了,这规矩也破不得。”虞青枝回得不卑不亢。 周娘子仍旧不满意,她道:“你可要想清楚了,把这套六月花盒卖给我,以后我就收你家那贺婉月的绣品,如何?” 第13章 嫂子有银子 听着周娘子那高高在上的语气,虞青枝连笑脸都懒得给。 她悠悠放下手里的毛笔,把算盘往旁一拨,发出清脆响声,霎时间引起店铺内外所有人的注意。 尽管虞青枝一言不发,可周娘子看着她这般模样,还是心生畏惧,情不自禁地朝后退了一步,问道:“你……你想做什么?我可告诉你,天底下是有王法的!你敢打我,我就去告官!” “告官?”虞青枝冷哼一声,拔高了声音,反问道,“你打算告我什么?告我同你说话,还是告我不把东西卖给你?前因后果我与你说的清清楚楚,是你胡搅蛮缠在先,你还有理了不成?” “可我是出了钱的!”周娘子昂头,梗着脖子,可说话时脸上的肉止不住颤抖,暴露了她心里的慌乱。 虞青枝被她这番话逗乐了。 “出钱的不止你一个人,不信你问问店铺里的客人,有谁是缺钱的?这些规矩旁人守得,你周娘子就守不得?” 此话说完,久久不见周娘子回嘴,虞青枝收起脸上笑意,神色凝肃,“现在你无话可说,就该轮到我问你了。你说只要我将六月花盒卖给你,你就收婉月的绣品,是打算用这个来威胁我吗?” “我没有!” 周娘子矢口否认,余光却不住地瞥向身后众人,瞧见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带着鄙夷,心早已沉到谷底。 她咬咬牙狠心道:“谁不知李婶不收你们贺家的帕子?我是好心给你们贺家一条生路,你怎么如此蛮不讲理!是你把好心当做驴肝肺在先!” 对于贺婉月的手艺,周娘子十分满意,那一手苏绣。别说整个镇子了,就是放眼州府也没有几个人能出其右。 所以李婶不收贺家的帕子,她并不赞同。 虞青枝闻言笑得更加夸张,冷眼反问道:“好心?哼!要真是好心,你会让我拿镇店之宝去换你收我的绣品?你是把所有人当成傻子唬弄吗?” 她话音刚落,店里的其他客人也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虽说沉水香铺的香料不算太贵,可那套六月花盒怎么看也不止几件绣品的价钱吧?” “这哪是好心?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谁说不是呢!她现在在大家面前装好人,可李婶说不收贺家绣品的时候,她怎么没出来说好话?可别说她不知道,我见过贺姑娘的绣品,那可是一等一的好,难不成这么好的绣品不见了,她就没好奇过?我看她就是等着这机会,好坑贺家一笔!” 说这话的正是同样被李婶压榨的二妮。 她声音不小,虞青枝也听到了,这才想起不止贺婉月,二妮也因为绣品被李婶威胁过。 除了这二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被李婶压榨,而李婶背后的周家绣坊纵容李婶作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虞青枝看向周娘子的眼神越发不善,更是给二妮使了个眼色,让她拿扫帚把人撵了出去。 周娘子早就在众人的目光之下浑身瘫软摇摇欲坠,用不着二妮在背后撵,自己就撒鸭子跑开了,惹来哄堂大笑。 可二妮甩着扫帚把人撵走,回到虞青枝身旁,才心虚问道:“青枝姐,咱们这么做会不会连累旁人?” 刚才她打的爽,可是现在恢复理智后才想起不止自己一家绣品要卖给周家绣坊,还有自己那些亲戚朋友,万一周娘子因此不收那些人的绣品,自己不就闯大祸了吗? 虞青枝搂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有办法,绝不会再让你们受这些人的威胁。” 这会儿店里的客人多,周娘子来闹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没过多久,贺连均就匆忙赶来,身后还跟着面露担忧的朱天赐。 一进屋,贺连均就上下打量虞青枝,见她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 虞青枝也没想到他们会过来,把二人请到后面坐着,上了杯茶才问:“这个时候你们怎么过来了?” 回话的是朱天赐。 他笑道:“还不是大哥担心大嫂,生怕你在周娘子手里吃了亏,才拉着我赶过来。” “腿长在你身上,怎么就成我拉的了?”贺连均瞥了他一眼,淡淡收回眼神。 朱天赐不以为意,转头看着虞青枝笑道:“大哥这是害羞呢,甭管他。 嫂子不知道吧,外头都传遍了,一个个都在议论你仗义直言的英勇风姿呢。” 虞青枝这才知道自己和周娘子对峙的事传出去了。 不过,错的不是她,她当然不在意这些人说什么。 可是看见朱天赐,虞青枝便想起了自己下午刚生出来的念头。 她问道:“朱老板可有收绣品的兴趣?” 贺连均立刻反应过来:“你想开绣坊?” 虞青枝没有否认,顺势道:“不必像周家绣坊做的那么大,只是要盘个店铺卖手帕,让那些被李婶压迫的绣娘把东西送到这里来卖,好歹也给她们一条生路。” 下午那会儿她问过二妮,有许多绣娘就靠着绣品挣钱养家,无论李婶给多少钱,她们都得卖,所以李婶才敢肆无忌惮的压榨。 既然如此,与其被别人压榨,那不如虞青枝自己开一家店铺,帮他们卖绣品,总归比李婶给的价格高。 这个念头刚一出来就收到了二妮的支持。 现在虞青枝考虑的就是这些绣品该卖给谁,以及店铺选在何处。 正巧朱天赐出现,她便想到了这位朱老板。 朱天赐想了想,道:“朱家也有绣庄,不过不缺绣娘,若是嫂子想收绣品卖,我倒是能给你一个渠道,让你把东西卖出去。” “那倒不用。”虞青枝摇头,胸有成竹地开口,“我不担心那些绣品卖不出去,就算卖不出去,只要有婉月的绣品在,我也能把那家店铺撑住。” “贺二姑娘的绣艺很好?”朱天赐从未见过贺婉月的绣品,瞬间来了兴致。 这时贺连均也忍不住替自家妹妹正名,“青枝曾经把婉月的绣品卖出了一两银子一方帕子的价格。” 就算是放在京城,一张绣帕卖到一两银子也不算低。 朱天赐这才知道贺婉月的手艺有多厉害。 他点头,“如果真如大哥和嫂子所说,那么二姑娘的手艺的确可以养活整个店铺了。” 虞青枝见他承认贺婉月的手艺,这才从袖子里拿出婉月随手绣给她的一方帕子,上面是喜鹊登枝的图样,采用苏绣绣法,喜鹊活灵活现,羽毛光泽鲜润,栩栩如生,宛若注入了灵魂。 “这是二姑娘绣的?” 虽然听贺连均夸赞贺婉月,朱天赐已经信了许多,但亲眼瞧见这方帕子,他还是忍不住面露惊讶,从虞青枝手里接过来,仔细打量。 “那是当然。”虞青枝自豪笑道,“婉月一直都这么厉害!所以我只想把婉月的绣品卖给你,至于其他人的,便是再好也越不过婉月,我就不劳烦朱老板了。” “既然如此,那我可就应下了。”朱天赐也毫不客气。 这么好的苏绣,放在这小镇里实在是屈才了,若能卖到京城,甚至是外域,那这苏绣便可价值千金! 到时候无论是他还是贺家,都能赚得盆满钵满。 朱天赐恋恋不舍的把那方帕子还给虞青枝,兴奋道:“若是早知道二姑娘手艺这么好,哪里还轮得到他周家绣坊来收绣品?这样,我先同二姑娘预定十幅,至于定金,我明日便让人送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绣好?” 熟料虞青枝却伸出食指摇了摇,“十幅太多了,婉月一个月最多只绣一幅。” “一幅?”朱天赐纠结的皱起眉头,“会不会太少了点?” “当然不会。”虞青枝神秘地笑了,“不知朱老板有没有听说过,饥饿营销?” …… 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和朱天赐科普了什么叫饥饿营销后,虞青枝和朱天赐愉快地制定好契约。 直到最后一步签字的时候,二人才发觉这件事应当先和贺婉月商议。 两人下午聊的实在太过酣畅,倒是把正主给忘了。 虞青枝抱歉地笑了笑,把朱天赐送走,提前关了店,和二妮、贺连均一起回清水村。 到家后,她开门见山,把自己与朱天赐的合作告诉贺婉月,询问道:“婉月想答应吗?愿意开店铺吗?想做掌柜吗?” 她一连三问,把贺婉月都问懵了。 倒是贺兰诚率先反应过来,挺着胸脯道:“嫂子,让二姐做刺绣可以,但是店铺还是交给别人打理吧,实在找不到人,你看看我呢?” “你才多大,怎么也不能把店铺压在你的身上。”虞青枝摸了摸他的脑袋,只当他也想要店铺,宽慰道,“阿诚若是真想要,等你大一些,我再把店铺交给你。” “不是,我不是为了店铺,我是因为……” 贺兰诚话说一半,只觉得腿上被谁推了推,顺着方向看过去,赫然瞧见自家大哥的脸,剩下的一半话在嘴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一旁的贺婉月没有发现弟弟和大哥的动静,她正认真思索嫂嫂提出来的事。 没过半天,她点头道:“我想试试,可是,既做绣娘,又做掌柜,我怕身子吃不消。” 见她真要答应,贺兰诚着急地挺了挺身子,连忙阻止,“二姐,你不能……” “阿诚是担心嫂子没钱吧?”贺婉月打断他,冲他使了个眼色,笑容温柔而坚定,“如果是因为没钱,那我就不开店铺了。” 虞青枝还没发觉贺婉月和贺兰诚的眉眼官司,拍着胸脯保证道:“婉月放心,嫂子有银子,只要你答应,明儿我就替你把店铺找好。” “那麻烦嫂嫂替我找找外头的花样可好?”贺婉月感激笑笑,请求道。 虞青枝自然应下。 等她走后,贺婉月才问贺兰诚,“阿诚是不想我做生意吗?” 贺兰诚点头。 贺连均脸色沉了下来,“你嫂嫂也是做生意的,你难道会看不起她?别忘了,你能过上现在的日子,都是因为你嫂嫂挣的钱!” 第14章 对垒 听到大哥的话,贺兰诚脸色一白,赶紧摆手解释,“我没有看不起嫂子!嫂子那么厉害,我怎么会看不起她呢?我只是……只是不想姐姐出去抛头露面。” 说完,他为难地看向贺婉月,但也只敢瞥一眼,接着就垂下了头。 尽管他没有说太多,但贺婉月与贺连均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当年的事,婉月为了保护阿诚,身子伤了根基,便是多有走动都会喘不过气来,更别说还要去街上做生意了。 只不过方才在嫂子面前,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听到这解释,贺连均的脸色才好些许。 他道:“我知道你担心婉月,但要不要出去做生意是婉约自己的事,你得听她的。就像你嫂嫂虽然是我的娘子,但我从来没有干预过她。” 贺兰诚听着大哥的解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再看贺婉月,就没有继续阻止她了。 不过贺兰诚也有自己的小坚持,“既然二姐要去做生意,那我就陪她一起吧。反正我现在还没有去书院,有的是时间。” “你愿意陪我,我再乐意不过。”贺婉月温柔道,“只是那铺子里多是女子,你能应付得来吗?” 贺兰诚虽然只有七八岁,但是人小鬼大,天天吵嚷着最烦与女人打交道,若不是虞青枝的出现改变了他的偏见,他这话恐怕还像当初一样嫌弃除了他二姐以外的所有女子。 果不其然,想到那样的场面,贺兰诚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他搓了搓手上的鸡皮疙瘩,道:“我就收个绣品,应当没什么吧?” 毕竟和姐姐的身体比起来,他还是宁愿忍受和那些女人打交道。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那我可就要去跟嫂嫂说了,到时候可不许反悔。”贺婉月最后问他。 “你说吧,我绝对不反悔!”贺兰诚拍着胸脯,男子汉似的保证道。 全家唯一一个反对的人也改变了立场,给贺婉月开绣庄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于是打第二天起,虞青枝就把沉水香铺交给二妮,自己上午带着贺兰诚在店里学做账,下午就出去看供香香铺的装修,寻找合适开绣庄的铺子。 二妮知道这事,兴奋不已,问道:“青枝姐,要不要我提前同姑娘们打声招呼,让她们先把绣品送到你这儿来?” 虞青枝这些天忙得脚下打转,真把这一茬给忘了。 “瞧我这脑子,我就没想起来这茬呢!那就劳烦你帮我说一声,让他们不想把绣品送到别人手里的,都送到我这儿来,只要有合适的我一定收下。”虞青枝笑着握住她的手,把这件事交给她。 二妮也没让虞青枝失望,不过两天的功夫,就有不少人找到沉水香铺,询问是不是他们要收绣品。 这动静闹得不小,就连香铺店里的客人都知道虞青枝打算重新开家绣庄。 这不明显就是和周家绣坊作对吗? 一时间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时不时就往两边铺子里跑,想要打听出一手八卦来。 可虞青枝嘴比谁都严,从她口中问不出消息,二妮也被虞青枝提前叮嘱过,不许把自家的事往外说,这些人就只能去隔壁打听。 眼见自家绣坊涌进来这么多客人,周娘子一开始乐得合不拢嘴。 可是瞧了半天,这些人却只问问题不买东西,她顿时明白这些人来这的目的,气的她站在沉水香铺门口,指着店门大骂一通,反被二妮拿着扫帚撵回来。 狼狈不堪的周娘子翻身坐在自家台阶上,额角的头发都被二妮手里的扫帚打散,垂落在耳边,好不难看。 “姓虞的,你给我等着!你敢坏我的生意,你这生意也别想做了!” 周娘子指着虞青枝的店铺骂了最后一句,然后便气冲冲回家去了。 没了好戏看,大伙也就没心思待在周家绣坊,眨眼间,绣坊里空无一人,只剩下伙计面面相觑,可谓冷清至极。 不过他们知道,第二天那些客人还是会过来看热闹的。 可是等第二天那些客人来到周家绣坊,却赫然发觉周家绣坊和沉水香铺之间,不知何时竟隔了一堵木板墙! 看着上头还没抹平的木屑,众人这才意识到,这堵墙是周娘子连夜让人弄出来的,为的就是不让客人从她这边去沉水香铺! 周娘子得意洋洋地看着那堵墙,隔着墙对虞青枝骂道:“小蹄子,我看这下你怎么做生意!老娘给你脸,你不要,你以后也别想再从我这要脸了!大不了大家都别做生意,我看你那穷鬼贺家还能撑多久!” 她掐着腰在墙边,气势十足地开骂,殊不知身后那些看到她这副泼妇骂街架势的客人也纷纷缩着脑袋离开了。 谁知道下一次惹着她的会不会是自己?他们是来买东西的,不是来受罪的。 而一墙之隔的沉水香铺里,客人虽然也少了许多,但虞青枝却并未像周娘子那样开骂,脸上依旧带着亲近恬淡的笑容,让人有种宾至如归的温馨感。 趁着店里没客人,二妮凑到虞青枝身边问道,“青枝姐,咱们客人少这么多你不难过吗?” “当然难过了。”虞青枝满脸笑意地说着难过,最后甚至咬牙切齿还不忘挂着笑容,“我要是早知道她会这么发疯,肯定把铺子买在她前面!” “那你还笑得这么开心?”二妮越发不懂了。 “你不懂,越是这个时候我们就越要笑得开心。”虞青枝眯起眼睛,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真诚。 这时有客人过来结账,虞青枝挂着笑容,找了铜板,声音依旧甜美,“下个月铺子里会有新的香丸,欢迎下次再来哦!” 那客人见状忍不住感叹道:“虞掌柜果然是做大事的,这时候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好魄力!” “我心里也难过,但我知道这些事情都是别人的错,不该把怒火牵扯到你们身上。你们进店铺是买东西的,当然要收到最好的服务。” 虞青枝把现代的服务完美应用到古代店铺里来,一番话说的那些客人感叹至极,再想起周娘子和虞青枝的时候,高下立见。 等那些客人走掉,二妮才满脸震惊的看着虞青枝,简直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青枝姐竟然能用这种方式反败为胜,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在虞青枝的带领下,二妮也逐渐恢复心境,不再纠结于周娘子的那堵墙。 于是一时间,除了周娘子和虞青枝之间的矛盾人尽皆知外,沉水香铺极好的服务态度也在镇子上传开,有不少人甚至并不过来买香,只是单纯的为了见识这种服务前来。 ——当然,既然进了这家店,虞青枝就不会让他们空手出去,离开时,每个人手里或多或少都拿上了一些东西。 所有人都没想到,在周娘子立了那堵墙,挡住了虞青枝店铺的客源后,她竟然赚的比以前还多! 而虞青枝打算用这笔银子把自家香铺临河的隔壁店铺盘下来,用来给贺婉月做绣庄。 那家店铺并不是朱天赐的,在虞青枝盘下来之前,店铺原本是卖糖水的,只可惜镇子上爱吃糖水的人越来越少,掌柜做不下去就只好退租。 掌柜退租那日,正遇上虞青枝来隔壁串门,店铺的东家一眼就认出了虞青枝,兴奋地走上去和她打招呼。 “这不是虞掌柜吗?真是久仰!”那店铺的东家是个面色和蔼的胖子,天生一张笑脸,说话时带着几分笑意,让人如沐春风。 虞青枝见状不禁感叹道,就算是现代人做整容手术割出来的微笑唇都没有这人看上去这般自然! 她同样笑着迎过去,“您就是这家店铺的东家吧?今日是过来收租金的?” “哪里呀?原来的掌柜做不下去,我是来给他退租金的。” 说吧,那名东家自我介绍一番,虞青枝才知道他姓方,开糖水铺的老者姓胡,名字也极其福气,叫胡禄。 虞青枝一听这名字就夸赞了一句,“胡掌柜真是好名字!有这名字,您到哪做生意都不担心了。” 听她这么说,胡禄的脸上并没有多少笑容,唉声叹气道:“要是真能借您吉言就好了。” 方老板也是个敞亮人,见虞青枝性情大,方便催胡禄道:“你要是像虞掌柜这样会做生意,也就不愁没有客人了?虞掌柜这么久,你还赶紧不端碗糖水给她尝尝?” 胡禄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陪笑,“你瞧我这嘴,就是没有方老板和虞掌柜会说话。糖水是今天现做的,虞掌柜要是不嫌弃,不妨尝一尝,再带几碗回去也使得。” 他这么热情,虞青枝不好拒绝,便拿过他递过来的碗,里头放着他熬好的糖水。 这糖水是用蜜糖化开的,里头还有煮好的山楂、银杏果之类的果子。 只不过山楂和银杏似乎煮过头了,颜色瞧着并不鲜亮。 虞青枝一看就知道他功夫不到家,试着尝了一口,果不其然,蜜糖太甜,山楂又太酸,银杏果还带着点苦味。 而且银杏果子有毒,大人都得少吃,更别说孩子了,他一碗里就放了三四个银杏果子,旁人哪里会买? 可这都是虞青枝自己的想法,这胡掌柜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糖水,虞青枝也不好贸然提意见。 但方老板是个眼尖的,一眼就瞧出虞青枝有话要说,于是给胡掌柜使了个眼色,等胡掌柜离开后,他自己率先开口,道:“不满虞掌柜,我也吃过胡掌柜的糖水,兴许是我年纪大了,吃不得太甜的东西,总觉得这糖水黏黏糊糊的。” “唔……或许是个人有个人的胃口吧。”虞青枝应付一句,并没有继续往下说。 她哪里会看不出来方老板的意思,这是想让自己指点胡禄呢。 可是朱天赐买她的菜谱还花了一百两银子,她倒也没好心到免费指点一个陌生人,谁知道是不是养虎为患? 方掌柜也看出了她的犹豫,当即拍板,“虞掌柜,听说您最近在找铺子,只要您愿意指点胡掌柜一番,这间铺子我以最低的价租给你!” 第15章 加盟卤肉 虞青枝的确想盘下这个店铺,可是方东家这么热忱,反倒让她心中起疑。 “方东家为何要帮胡掌柜?”虞青枝没按捺住好奇,笑盈盈地低声问道。 她记得胡禄还在店里头,不敢把声音说太大。 方掌柜见她神色不像是看戏,当即解释:“这胡掌柜是个可怜人!” 他叹了口气,指了指沉水香铺那边隔起来的门,道:“原本这位胡掌柜盘的是你那个铺子,可是他是做糖水的,店里甜腻腻的,你隔壁那周家绣坊的周娘子就不乐意了,生生把人给逼到这街角来。” 竟然与周娘子有关? 虞青枝怎么也没想到这里头还有同一个仇人的事。 见她满脸惊讶,方东家更是使了个眼色,挑着眉头道:“这可不是我胡说,你是没瞧见当初她怎么把胡掌柜给逼走的。虽说胡掌柜做糖水难吃了些,可也没碍着她周家的生意,她做什么这样赶尽杀绝?” 听到方掌柜这样评价,虞青枝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也同意他说的话,若果真如此,那胡掌柜的确可怜。 胡掌柜这般可怜,二人又有同一个仇家,虞青枝当即拍板,答应指点胡禄。 胡掌柜和方东家认识老些年,当晚就把这家临湖的店铺赁给了虞青枝,也算说到做到。 “这家店铺归我,胡掌柜打算去哪儿?”签下契约之前,虞青枝问道。 “我不打算开铺子了,准备弄个摊子卖一卖。”胡掌柜说着指了指右手边。正对着河滩的街巷,“那里头每天只需交十个铜板,就能摆上一天的摊子,我打算到那里支个摊铺,若是真能做起来,再开铺子也不迟。” 看着胡掌柜这般踏实,虞青枝心头一软。 她比胡掌柜幸运太多,她有平台,有贺婉月的绣品,有贺连均的帮衬,还遇到了朱天赐这个贵人,不是每个人都像她这么幸运的。 压下心底的感叹,虞青枝冲他道:“胡掌柜放心,我一定帮你把这生意做大,让你做出整个镇子上最好吃的糖水!” 她签下铺子,和胡掌柜约定好次日下午教他怎么做糖水,然后才回沉水香铺,把这好消息告诉贺婉月和贺兰诚。 “这么快就找到了?”贺婉月面露惊喜。 “竟然还是和嫂嫂为邻!那我就更放心了!”贺兰诚小大人似地松了口气。 看他们笑得那么开心,虞青枝也咧起了笑脸,“等店铺装修好了,挂上贺记绣庄的匾额,以后你们再来镇子上,可以同我一起,我们也好作伴。” “那敢情好!到时候由我保护你们,大哥也能放心。”贺兰诚拍着胸脯保证,狭长的眉眼早已飞到了天际。 贺婉月笑看他道:“是,阿诚最厉害!不过,让大哥一个人在家里,是不是有些孤单了?” 说着,她看向虞青枝,眼中有些许犹豫,“现在大哥每日在家里卖卤肉,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咱家卤肉好吃,可是我们如今有三家店铺,以后还要卖卤肉吗?” “可是那卤肉好吃的很,若是不卖,岂不是可惜?”贺兰诚拧着眉头,有些不舍。 他自打尝过嫂嫂做的卤肉,便恨不得连舌头都吞掉,每晚回家都要拿剩的肉渣拌上一大碗饭,以后要是吃不到,那得多可惜。 “你是可惜乡亲们吃不到卤肉,还是可惜你自己?”虞青枝一眼便看穿他的小心思,敲敲他的脑袋,笑道。 贺兰诚捂着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还不是因为嫂嫂做的卤肉好吃,所以我才放不下嘛!要不把这方子卖给朱老板,以后咱们想吃了,也能去他的酒楼买。” 他实在好这一口,怎么都舍不得。 不过他的话却让虞青枝眼前一亮,“你说的对,既然我们不卖,不如交给别人卖。” 可贺婉月却记得虞青枝说过的话,“嫂嫂不是说过这肉不适合在酒楼卖吗?” “的确不适合,所以我也没打算卖给朱老板。”虞青枝说着,将目光看向临水的那一面。 昏暗夜色下,盏盏烛光在水面飘动,那是船上的艄公点亮的烛火。 这条河名叫松水河,连着清水村、虞家村等村庄,河面上的乌篷船里住着不少艄公,他们天不亮就起来拉活,直到日落才息。 他们平日里就在船上,自然吃不了多好。 而卤肉出锅快,味道香浓,最适合的人群就是这些艄公。 打定这主意,虞青枝回家便同贺连均商量一番,要把卤肉给胡掌柜。 “这配方可不便宜。”贺连均只说了这话。 现如今卤肉都是他在卖,若是卖便宜了,他也觉得不合适。 虞青枝闻言却笑道:“我可没说要卖给他,我是想让他加盟。” “加盟?”这个词对于贺连均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没想到经商竟然也能扯到加盟。 等虞青枝解释完了所谓加盟的意思,贺连均恍然大悟,倒是觉得这个词形容得再形象不过。 惊讶虞青枝对加盟的解释,贺连均又道:“按照你这么说,那就不能把卤肉的配方完全交出去。” “没错。”虞青枝赞同地点点头,“我们可以把卤肉配方里味道不太明显的配料制作成卤料包,再把这些卤料包售卖出去。” 这话她说的有些心虚,毕竟卤料包可不是她自己做的,而是在平台兑换的。 但贺连均显然完全相信虞青枝,她说能做成卤料包就一定能,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过了贺连均这一关,虞青枝立刻从平台上用积分兑了十份卤料包,花了她六百积分,让她一阵肉疼。 第二天,虞青枝就带着这些卤料包和做好的卤肉去找胡掌柜了。 估摸着是因为胡掌柜不大会说好话,方东家放心不下,因此虞青枝来的时候,他也在。 虞青枝还没走近,方东家就闻到了一股喷香诱人的肉味。 他寻着肉香味看过去,一眼就看见了虞青枝,还有他手里的食盒,忙不迭问道:“虞掌柜,这香味是你食盒里传来的?” “正是,我打算拿来给胡掌柜品尝一下,看他有没有兴趣。”虞青枝开门见山,打开食盒,露出里头切好摆盘,色泽鲜亮的卤肉。 这里不只有卤肉,还有各种下水,若是放在从前,就算是穷困如胡禄,怕也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的。 但是这味道实在是太香,早就勾得两个人食指大动,就算看出来那是下水,也忍不住流口水。 好在虞青枝带了两双筷子,便分别递给了他二人。 方东家还好,日日吃肉,乍一闻到这肉香味,香是香了一些,但还顾得住形象,胡禄已好久没吃过肉,都忘记肉是什么味了,夹起一块肥瘦相间的卤肉就往嘴里塞。 霎时间,肉香和佐料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来,那古怪的佐料的味道去除了肉腥味,还增添了几分口感,出奇的好吃。 不止猪肉香,就连那些下水也带着说不出的口感,要是不说,他大概也猜不出这竟然是下水。 “好吃,真是太好吃了!这是虞掌柜自己做的?”胡禄回过神来,掏出粗糙的帕子擦了擦嘴,满脸羞赧地看着虞青枝问道。 “是我做的,所以我想问胡掌柜,想不想卖这卤肉?”虞青枝直言不讳。 在看见胡禄表现出一丝犹豫后,她更是把卖卤肉给船上的艄公的想法毫不吝啬地说出来。 这一番话听的胡禄两眼圆瞪,看她简直像看见了神仙似的。 胡禄自认在镇子上生活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想过做艄公的生意。 “那些人会买吗?”胡禄不禁抬头看向外面。 那些艄公平日里连船都很少下,怎么会为了吃的特意来买呢? 虞青枝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问了一句:“胡掌柜方才吃的肉香不香?” “香!比香料还香!”说这话的是方东家。 他一点也没藏着对卤肉的赞美。 “既然连方东家都觉得这肉香,船上的艄公又怎么会不被吸引?他们在船上本就吃不好,若是花三个铜板就能买上一碗肉,何乐不为?” “三个铜板一碗肉,别说是艄公了,连我都觉得便宜。”胡禄摸着脑袋,当即两眼放光,想做这生意的欲望更加强烈。 勾起了胡禄的兴趣后,虞青枝反而不再说这话题,正式教他制作糖水,尤其是糖水里的果子。 等胡禄学会,虞青枝才道:“胡掌柜的糖水从前是一文钱一碗,若是日后做了卤肉生意,可以买两碗卤肉送一碗糖水,多加一些果子,客人会更愿意来买的。” 胡禄听着只觉得惊讶,哪有白送东西的?况且自己糖水里的果子也不便宜。 可方东家却看出了这里头的玄妙,“老、胡,你就听虞掌柜的,保准你个个都是回头客!” 胡禄虽然不知变通,但是极其听劝,连方东家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没错。 卤肉的味道太大,胡禄就把摊子支远了一些,即便如此,那香味还是飘到了各家店铺里,不少人闻着味儿就找来了。 这其中便有许久没见到虞青枝,心里头痒得很的周娘子。 她本以为虞青枝肯定会找上自己认错,好让自己开了这扇木门,让她做生意,谁曾想虞青枝竟然连绣庄都看好了! 这天她闻着胡掌柜摊子上的香味找过来,买了一碗卤肉,转身的功夫,就瞧见虞青枝和贺婉月正站在邻水的绣庄前,指挥工人把木料抬进去。 她看着碗里的卤肉,又看了看绣庄,冷笑着走过去。 才走到门前,她突然脚下一个趔趄,手里的卤肉朝着贺婉月泼过去。 好在虞青枝眼疾手快,一把拉过贺婉月,那卤肉的汤汁便粘到了工人的身上。 周娘子气的牙痒痒,“你们这店门口放的都是什么东西?路是你家的呀?你赔我的卤肉!” 虞青枝一记眼刀飞过去,冷声反问:“你装那扇门的时候,不也是把巷子当成自己家的吗?” 第16章 抢客人 来帮贺记绣庄做工的都是街上的老木匠人,对周娘子让人做了扇木门,把邻街挡住的事早有耳闻,因此听到这话,顾不得周娘子的脸面,低声笑了起来。 周娘子最好面子,哪里受得了这等嘲讽? 她一掐腰,不去骂虞青枝,反而转身骂起那些木匠。 “你们一个个死穷鬼笑什么?要不是老娘光顾你们的生意,你们哪有钱挣!敢得罪老娘,老娘让你们的这条街活不下去!” 只要一碰上虞青枝,周娘子就收不住身上那股子泼妇架势,加上天生嗓门大,等她骂完,竟无人敢反驳。 那些五大三粗的木匠,反倒像是被训的小鸡仔似的抬不起头来,看着颇为可怜。 旁人怕周娘子,虞青枝可不怕。 她把贺婉月挡在身后,冷眼问道:“你自己先做了丧良心的事,怎么就不能让人笑了?这松水河的艄公都没你管的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皇帝呢!” 这话颇有些大逆不道,就是周娘子也不敢随意接茬,被她堵在当场,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说不出话来。 见周娘子吃瘪,在一旁看好戏的众人纷纷叫好,还有些没叫好的则是忙着吃碗里的卤肉,要不就是喝着山楂饮,一张嘴忙活的很。 听到那一声声叫好,虞青枝看向周娘子的底气更足。 她步步上前,逼得周娘子连连退后。 只听虞青枝道:“做生意和气生财,你却偏偏要断我客源,若是因为沉水香铺影响了你的生意倒也罢了,可不过是因为你对我那一套六月花盒求而不得才心生恨意!都说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我没同你计较也就罢了,你竟敢找上门来,当真是不知廉耻!” “我呸!放你娘的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断你客源了?因为那扇门,我自己的客人也少了不少,你怎么不说这茬?你店里的东西不就是拿来卖的吗?如果不卖你拿出来做什么?是你欺人太甚在先,怎么好意思反咬一口!” 周娘子向虞青枝展示了何为真正的蛮不讲理,脸上没有半点愧色,甚至还大言不惭的要虞青枝给她个说法。 这回虞青枝是真切的被她给弄恼了。 即便当初周娘子那般过分,直接切断了那条街,虞青枝想的也是那条路走不成,还有另一边可以走,不妨碍她做生意。 若他早知道周娘子会闹到这般地步,定不会轻易饶了她。 眼前这回就是个机会,若是这一回不把周娘子给打服了,日后他找上门来,她和贺家人还有的麻烦呢。 想到这儿,虞青枝也没惯着周娘子,随手从一旁看好戏的木工身旁挑了根趁手的棍子,往地上一杵,虽然也带上了几分霸气,却没有周娘子那般粗俗。 “你问了我三遍,我也向你解释了三遍,那套六月花盒暂且不卖,你若想买,一个半月之后再说。店铺里的规矩,旁的客人都守得,偏偏你就守不得?古人云无规矩不成方圆,难道我要为了你坏了这所有人都守的规矩?你没有规矩,旁人可有!” 骂完,虞青枝还不解气,上下打量周娘子一遍,冷笑道:“都说知耻近乎勇,我看周娘子当真是懦弱至极!” 这一连串的话把周娘子骂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只觉耳鸣目眩,等回过神来,早已气到三魂七魄都出了窍,指着虞青枝,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周娘子年纪大了,可得注意点情绪,别把自己气坏了,还要反过来栽赃到我头上,让我无端惹一身脏。”虞青枝继续明朝暗讽。 眼见自己骂不过,周娘子赶紧搬靠山。 她威胁道:“你竟敢如此辱骂我!你可知我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谁知虞青枝半点不害怕,反而挑衅道:“那你倒是说说你背后之人是谁?让大家都瞧一瞧,能教出你这般恬不知耻脸皮厚如城墙的人长什么样!” 这一番话更是吓得周娘子说都不敢说。 她若是真自报了夫家的名号,只怕回到家里,她家那口子能把她给打死! 骂又骂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不能动手,周娘子一咬牙一跺脚,着急上火就要装晕。 虞青枝见识过的场面可比周娘子多多了,她这点小伎俩完全瞒不过老社会人虞青枝。 还没等周娘子倒下,虞青枝就对着木匠大声道:“我瞧周娘子脸色不佳,你们快去找大夫,让他把最粗的银针拿来,若是周娘子晕倒了,好扎上一针,赶紧把人救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拿余光瞥向周娘子。 果不其然,听到这话周娘子哪里还敢装晕,当即灰溜溜地逃走,脚步之快,半点不像方才快晕倒的样子。 她这般狼狈,惹来众人哄笑不说,还让虞青枝出了一把风头,免费给她的三家店铺做了宣传,气得周娘子险些中风。 这虽是后话,但当下就有不少人被虞青枝吸引去沉水香铺,做了好一笔生意。 胡掌柜还向那些做木工的借了块板子,让来自己摊子上买卤肉的书生写了一行大字。 “懦夫与狗,不卖!” 虞青枝做完生意出来,瞧见这木板,当即咧嘴笑起来,更是直接向书生借笔在下头补了一行小字。 “不,狗可以,懦夫不行。” 好歹也是练过字的人,这一行小字虽小,但写得极其娟秀,倒是让书生对虞青枝改观不少 “多谢小公子的笔墨了。”虞青枝把笔还回去,正对上书生亮晶晶的眼睛,随即莞尔一笑。 她模样清丽,笑起来更如春华,一时间让书生看直了眼。 虞青枝还没有意识到,她正转身和胡掌柜搭话,询问才知道眼前这人是上山书院的学子,心里正盘算着能不能让贺兰诚进上山书院,忽然听得一句浑厚低沉的叫声。 “娘子。” 这声音极为耳熟,正是贺连均,可是这称呼……虞青枝抬手摸了摸手臂,才没让鸡皮疙瘩落一地。 她转过身去,看见贺连均那张俊朗无双的面容绽放勾人笑意,九尺有余的大汉竟有种祸国殃民的氛围。 “连……相公,”当着众人的面,虞青枝还是给足了贺连均面子,亲昵上去挽住他的手,接过他手里的食盒,问道,“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贺记香铺那边不需看着吗?” 因为供香香铺归贺连均所有,而绣庄归贺婉月,因此取名时,虞青枝就使了个懒,统一都叫贺记,也方便客户辨认。 “阿诚在那边帮我看着呢,我想着你和婉月都没吃饭,所以去朱家的酒楼买了些饭菜来。” 贺连均不着痕迹地挤到虞青枝和那小书生之间,低头瞧见卤肉,又问道,“要不要带一些卤肉?” 虞青枝没注意到他的动作,打开食盒,看见那满满当当的三盘子菜,赶紧摇头,生怕他先买肉:“不必,光是这些菜我们仨人都吃不完呢。” 那胡禄吧是个有眼力见的,他自个也有婆娘,看见贺连均这动作,哪里不知道他是醋了? 于是他笑盈盈地拉着那小书生往一旁走,道:“多谢小公子方才为我写那块牌子,来,你瞧瞧,这里有山楂饮、红枣饮,瞧瞧有没有你喜欢的。” 趁胡禄把人拉走的机会,贺连均也带着虞青枝回了贺记绣庄,让做工的木匠先回去吃饭,下午再来干活。 三人把饭菜摆好,店铺正对门就是风景秀美的松水河,三人对着如此风景吃饭,胃口大开。 而贺婉月则是因为方才虞青枝撵走周娘子兴奋不已,看见大哥还兴冲冲地把这事告诉他。 她捧着饭碗道:“我还以为那个周娘子有多厉害呢,原来也是靠着夫家!哪有我嫂嫂能干?” 因为许久未曾出家门,偶然出来一次又见到这么浩大的声势,贺婉月都变得与以往不同了,一改往日的温柔沉闷,活泼至极,像极了贺兰诚。 听见她夸奖虞青枝,贺连均脸上笑意更甚,给她夹了块胭脂鹅脯,道:“你若喜欢你嫂嫂,又不介意抛头露面,绣庄开业之前,可以隔三差五跟她出来。” 有了哥哥的允许,贺婉月当即应下,连道哥哥对她好。 殊不知贺连均说完就看了眼虞青枝,见她没有反对,心才放下。 若是婉月不在,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借着买东西的机会接近青枝。 今天那书生不就丢了魂? 从前做生意时,他也不是没见过客人盯着虞青枝,可却没有像今日这般反感。 贺连均低头扒饭,他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当因为虞青枝是他名义上的娘子,不许别人觊觎罢了。 但虞青枝却主动提起那书生。 “听胡掌柜说那小公子是上山书院的学生,这上山书院是镇子上最好的书院,若是能让阿诚去上山书院就好了。” 她说起来颇为惋惜。 听她提起书生,贺连均的心没忍住咯噔一下,直到听清楚她是因为阿诚的事忧心,心里那股子不舒服才按下去。 他给虞青枝添了菜,道:“并非只有上山书院才是最好的,阿诚读书的事不着急。” 可是,贺婉月却没有给他留面子,歪头好奇道:“大哥不也曾想过让阿诚去上山书院吗?那时候咱们家没钱,交不起束脩,可现在有嫂嫂,咱们还有了三家店铺,这下不用担心钱的事,阿诚应该能去了吧?” 虞青枝闻言,郑重地看着贺连均,“你放心,有我在,束脩的事情我一定给你解决!” 她答应得越是郑重,贺连均的心就越往下沉。 可偏偏他还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闷声答应,心口却像是冒出了尖刺似的,扎得他生疼。 掩去心底的不悦,贺连均偷偷瞄了眼虞青枝,见她正和贺婉月热烈的讨论上山书院的事,半个字没提那位小书生,小尖刺才渐渐消下去。 而虞青枝则是说到做到,一连三日都在松水河边蹲上山书院的学生。 这日撞见的,恰巧还是那借笔墨给她的小公子。 虞青枝上前打了招呼,主动询问书院招生的事。 小公子不敢直视她,磕磕绊绊说道:“山长说,书院暂时不招人,要不你去找山长问问?” 第17章 婚书 小书生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在已经成年的虞青枝眼中,他就是个可爱的弟弟,并没有其他想法。 因此虞青枝也没想到这小书生会对自己有想法,只当他是做好事了。 她对着小书生连连感谢,“那就多谢小公子了。我还没问小公子姓什么呢,不论此事成与不成,日后也好上门道谢。” “我……我姓章,我叫章程,字子期,家住……” 章小公子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胡禄打断。 胡禄端着一碗山楂饮,笑盈盈走过来道:“哟,章小公子又来啦!我给你准备好了刚出炉的山楂饮,你快尝尝。” 自打上一回借了章程的笔墨,胡禄就对他格外殷勤,虞青枝和章程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是章程心底可惜,这位虞掌柜同别人实在不同,做事果决豪爽,还能护住自己的家人。 在章小公子看来,这简直就是女中豪杰,就算她已有夫婿,自己也忍不住想多跟她说几句话。 虞青枝全然不知自己的无意之举,竟撩动了一位小书生的心,她正接过胡禄递给她的山楂饮,顺带买了两碗送去给贺婉月和二妮,然后便匆匆同章程告别。 她走路极快,即便手里拎着两碗饮子,行动之间也带起了一阵香风。 章程仿佛被勾了魂似地,顺着虞青枝离开的方向看去,直到被胡禄打了个响指叫回神。 “章小公子看什么呢?”胡禄笑盈盈地又给他打了一碗山楂饮。 “没、没什么。”章程拒绝了胡禄,道,“我借了笔墨不过是随手之劳,已经接连白喝好些天了,然后去掌柜的不用再给我了。” “我知道小公子是好人,您连我这个卖饮子的都能设身处地地为我着想,怎么就不能替虞掌柜想一想呢?” 胡禄的话说得轻,除了他和章程没有别人听见,但还是让章程刷的红了脸。 “我没有……” 没等章小公子开口,胡禄就打断他的话,一边装饮子,一边道:“虞掌柜一个女人家自己开店,又得罪了那个姓周的,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人家呢。虞掌柜于我有恩,我都不敢上前同她多搭话,就怕坏了人家的名声。章小公子是好人,一定知道那些老话吧?” 章程被他说的红了脸,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愧疚。 在胡禄的摊子旁站了许久,章程才失魂落魄的离开,连胡禄什么时候在他的书箱里塞了一竹罐饮子都没发觉。 他回到书院,想到虞掌柜问自己的事,花了两日功夫打听贺兰诚,掌握了一些消息,便跑去山长的书房,为他说好话。 章程学业不错,在书院里人缘也好,山长陆晋元颇为喜欢他。 因此听到章程向自己推荐一个孩子,本能便觉得这孩子是个好人。 又听到他说这孩子的家里人都是仗义之辈,陆晋元便捋着胡子笑道:“子期这么替他说话,可是担心我会为难那孩子?” “听说他才八岁,从前也未曾读过书,一直在家里照顾姐姐,若是山长真要考教他,也可适当放宽一些。”章程说着红了脸。 “你的心是好的,但是,做学问不该如此。你只管放心,若是他适合上山书院,就算你不为他说好话,我也会考虑酌情收下他。”陆晋元安慰他道。 这也算是一种保证了。 得了山长的准话,章程寻了个机会跑下山去,找到胡禄,让胡禄叫来虞青枝。 这回见他规矩多了,胡禄便没有拒绝他,反正就在自己的摊子边,就算说话旁人也不会误会。 一见到虞青枝,章程又红了脸,鼓足勇气把山长的话转告给她,然后道:“若是贺小公子合适,山长一定会收下他的!” 虞青枝没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章程竟然就帮了自己这么大的忙,杏眼中满是惊喜,再度冲着他道谢。 可自己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谢他,便道:“章小公子的大恩大德,我不知该怎么才能回报,不如我们沉水香铺专门为章小公子调一味香,这香只赠予章小公子,其他人一律不卖。我夫君是制香好手,绝对能让小公子满意,你看如何?” 起初听到赠香,章程脸上还有些红润,可听到最后发现要为自己制香的人,竟然是虞掌柜的夫君,心里头那点旖旎的心思也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面对虞青枝的询问,章程只能尴尬地说好。 未免她察觉异样,章程又忙着补充道:“其实不用感谢,这不过是举手之劳。” “要谢的,要谢的。”虞青枝眯起眼睛,笑靥如玉,“如此我就不打扰小公子了,改日等香制好了,再请小公子来试一试。” 说完不给章程拒绝的机会,虞青枝转身离开,回到乡铺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贺婉月和二妮。 听到要制一味香感谢这位小公子,贺婉月犹豫道:“若要制香,还得知道香的主人喜欢什么味道,如今我们都不了解那位小公子,最好是能问上一问再动手。” 虞青枝不是制香的高手,刚才只想着道谢,竟忘记了这么要紧的事,不过想到日后还有见面的机会,她也就不着急了。 眼下她着急的是另一件事。 “那位章小公子说上山书院已经不收学生了,若还想入学就只能去找山长,可我连那位山长姓什么都不知道,要上哪去找?”虞青枝拧着眉头说道。 “嫂嫂放心,哥哥去年都已经打听好了。若不是最后没有钱交束脩,阿诚这会儿已经是上山书院的学生了呢。”贺婉月又把兄长卖了出来。 虞青枝听得一喜,晚上早早关了店门,回去同贺连均商议此事。 供香的制作要复杂些许,贺连均主动揽下此事,晚上制香,白天卖香,可谓起早贪黑。 虞青枝便趁着他制香时来到他的身旁,向他询问上山书院的山长。 “听那位章小公子的话,他已经同山长说过阿诚的情况,只要能和山长有见面的机会,就一定能入学。” 不得不承认,章程的话给虞青枝带来极大鼓励,她现在已经在畅想阿诚穿上上山书院的学子服是什么样子的了。 可她想得实在入迷,全然没发觉身旁的贺连均一直沉默不言。 等她回神,觉察到身边的人太过安静时,贺连均已经面沉似水,脸色黑的不能再黑了。 虞青枝忙关心问道:“相公,可是铺子遇到问题了?” “没有。”贺连均摇头否认。 可他说出没有这两个字,本身就很有问题。 “若是真没有问题,你只会摇头,不会说没有。”虞青枝放下手里的模具,走到他身边按住他的手,“你我是夫妻,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虽然她和贺连均婚书酒席一应皆无,但是在外人眼里,她就是贺连均的娘子。 而至少现在,她还没有脱离这个身份的打算。 她静静的望着贺连均,眼神澄澈坦然,没有丝毫隐瞒。 可贺连均却不敢看她的眼。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明明他们是夫妻,自己为什么不敢看她? 过了许久,他才闷声道:“其实你我还未拜天地,算不得夫妻,若你……” “咚!” “砰——” 他还没说完就听到身后传来两个重物落地的声音。 贺连均转身看去,见贺兰诚手里用来砸供香的棒槌掉在地上,而他身旁贺婉月手里的搓线香的铁皮也掉在地上,两人眼下都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贺婉月。 刚才听到贺连均的话,她便红了眼眶,这会儿慢吞吞地捡起地上的铁皮放到一旁,走到哥哥面前问道:“哥哥打算不要嫂嫂了吗?” “没有……” “那大哥刚才为什么那么说?”贺兰诚捡起棒槌,气鼓鼓地砸到一旁,“我听得一清二楚,大哥可别说我听错了!” 一想到大哥是这样忘恩负义的人,两个小的都快气成河豚了。 “你们这般激动,倒是先听我把话说完。”贺连均说着揉了揉眉心,“我和你嫂嫂还没有办酒席,也没有拜天地,算不得真正的夫妻,所以若是你嫂嫂愿意,我们得找个时间补上。” 听他这么说,贺婉月才放心,“咱家有钱,到时候多摆几桌,让大伙都知道哥哥和嫂嫂成婚了!” “到时候还要把整个镇子上最大的鞭炮包下来,我亲自去点!”贺兰诚兴奋道。 “还有三书六礼,你嫂嫂如今不是虞家的女儿,但也不能从咱们家出嫁。”贺连均在一旁补充。 “我觉得李叔家就不错,他肯定愿意……” …… 虞青枝在一旁看着他们商量的热火朝天,又气又笑,拿着棒槌轻轻敲了敲铁皮。 “你们是不是忘记问我的意思了?” 三人同时抬头望过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 贺连均露出失落,沉声开口问道:“你不愿意吗?” “愿意,但是……” “既然嫂嫂愿意,就不要但是了。”贺婉月上前挽着她的手,“嫂嫂这么好的人,若是哥哥不早点娶回家,我还不放心呢。” 虞青枝再度开口:“可是阿诚去书院的事……” “先让哥哥把嫂嫂娶回家才是要紧事。我就算现在去书院,也错过了今年的课业,不打紧的。”贺兰诚认真道。 于是虞青枝就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清亮月色下兴致勃勃地商议自己的大婚,自己这个当事人反而被丢在了一旁。 她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当回事,只当他们心血来潮。 直到三天后她从香铺打听了陆晋元的消息,回到家,贺连均拿出一张绣好的婚书,虞青枝才傻了眼。 那婚书以鲜艳的红色丝绸做底,用金线绣着她与贺连均的生辰八字,一旁还有标准的簪花小楷绣成的吉祥话。 “……良缘遂缔,嘉礼初成,愿瓜瓞绵延,月圆花好,永结鸾俦,共盟鸳蝶……” 虞青枝震惊又呆愣,抚摸着这张属于她和贺连均的婚书,还有些不真实的茫然。 直到…… “扫描到上品刺绣一张,是否选择兑换?” 虞青枝抽了抽嘴角。 这系统还真会挑时候。 第18章 镇店之宝 “扫描到上品刺绣一张,是否选择兑换?” 就在虞青枝愣神时,系统的电子音再度传出。 “否。” 几乎没有思索,虞青枝就做出了选择。 她脸上露出惊讶,欣喜地望着贺连均,问道:“这是婉月绣的?” 贺连均点头,既觉得答的太简单,又补充道:“婉月说家中没有洒金宣纸,除了洒金宣纸,其他的纸都配不上你我的婚书,她便绣了一份,希望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呢?”虞青枝惊喜地望着这份婚书,圆圆的杏眼宛若明月,迸发光彩。 上面的生辰八字虽然不是她的,但这份婚书就好像是对来自异世界的她的认可,是她正式加入这个家的象征。 这样的仪式感对于虞青枝而言,比任何礼物都要惊喜。 她精心抚摸着上面的刺绣,感受绣线在指腹的摩挲。 片刻后,她转身看贺连均,“我能把它挂在婉月的绣庄里吗?她一定会成为贺记绣庄的镇店之宝。” 但这是他们的婚书。 贺连均下意识想拒绝,可抬头对上虞青枝充满希冀的目光,那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只要你想,自是可以的。” 虞青枝满脸欣喜,谢过贺连均,拔腿往外走,“我这就去找李叔打一副木架!” 这份婚书给她带来的冲击极大,连她打听好的上山书院山长的消息都忘记告诉贺连均了。 直到同李叔说了木架子的要求,回来的路上,虞青枝才想起自己要和贺连均说的事。 她匆忙赶回家,发现贺连均还在家里等自己,羞赧一笑,“刚才我有些激动了,我这就去做饭,吃完饭我有事同你说。” “现在就说吧,我给你打下手。”贺连均跟上她的步伐,开口道。 有他帮忙,做饭比从前快了许多,虞青枝便说起了陆晋元:“那位陆山长没什么喜好,倒是他夫人最近有了好事,听说正在找合适的绣娘给孩子绣衣裳。我想着婉月要开绣庄,不如让婉月毛遂自荐,到时候我同她一起去,你不必担心。” 贺连均从前也打听过陆晋元的喜好,但一无所获,他又是个男人不好,从陆夫人身上下手,但有虞青枝在,一切这都不一样了。 他点头,“陆山长极爱他的夫人,这么做定能见到他。” “是啊。”虞青枝扬了扬手里的锅铲,信心十足,“就算没有章小公子为阿诚说好话,我相信只要路山长见过阿诚,一定会收下他的!” 她这般自信,贺连均有些恍惚,虞青枝口中的阿诚是自己那个弟弟吗? 他无声笑笑,继续埋头做饭。 晚上吃饭时,虞青枝就和贺婉月说了这事,听到嫂嫂还在为自己的学业奔波,贺兰诚拒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好默默给嫂嫂夹了几筷子菜。 次日一早,虞青枝便把店铺交给二妮自己则与贺婉月一同去陆山长家竞选绣娘。 可是她们沿着打听的方向找到陆晋元家中,刚进门便瞧见了周家绣坊的周娘子。 多日不见,周娘子却没有了往日那般嚣张的气焰,反而低眉顺眼极其温和。 虞青枝看见了周娘子,周娘子也看见了她,侧身对自己身边已经显怀的陆夫人道:“看来想给小公子做衣服的人可不少呢,这位是沉水香铺的虞掌柜,那位是她夫君的妹妹,名唤贺婉月,手艺极佳,就是我周家绣坊的绣娘也比不过呢!” 因为这番话,陆夫人转头瞧见贺婉月温柔的模样,便生了几分兴趣。 又见她年纪小,陆夫人对她招招手道:“贺姑娘过来让我瞧瞧,小小年纪便能得到周掌柜这样的夸赞,定是个有本事的。看你也不像家境贫苦的模样,为何要来做绣娘?” 贺婉月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热情的人,面上绯红,看了一眼嫂嫂,得到虞青枝的眼神鼓励,才走上前回话。 早在来之前她们就说话了,此番见到陆夫人一定不要藏着掖着,因此贺婉月开门见山道:“见过陆夫人,小女子前来是因为家中有一幼弟想拜入上山书院,便想着若能为陆家小公子制衣,或许能换来拜见山长的机会。” 这十里八乡最好的书院就是上山书院,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千里迢迢前来求学,因此过了收学生的时候,上山书院从不破例。 但阿诚早就过了启蒙的时候,现在落下一年,日后不知道要花多久才能补上,还是早入书院早好。 陆夫人闻言,面露犹豫,眼底的热情也消了三分,她委婉道:“你身为姐姐,能为弟弟考虑到这份上自然是好的,不过书院招收学生的事情我不好插手。若是你想做绣娘,只要合适,我还能将你留下来。” 至于是否合适,那就是她说了算了。 虞青枝也没做梦陆夫人一见到贺婉月就答应下来,她壮着胆子上前,拿出那副早已准备好的婚书,送到陆夫人面前。 “这是婉月为我和她哥哥绣的婚书,想来陆夫人也是醉心刺绣之人,看一眼便会知道婉月的功底。”虞青枝的视线从陆夫人手边的笸箩上扫过,说话极有底气。 而她的底气就来自贺婉月的绣工。 陆夫人不喜欢旁人自作聪明,因此听到这话有些不悦,可当她瞧见那封红底金字的婚书上绣着的鸳鸯戏荷,并蒂同心,不禁被这精湛的绣工震惊。 “这是你绣的?”陆夫人接过那封婚书,翻来覆去看了好久,脸上满是不舍与喜爱。 这封婚书精致新颖,最要紧的是那一手簪花小楷格外娟秀。 可这样秀气端庄的楷书却是绣上去的,更让人看出绣娘的技艺非凡。 “正是。”贺婉月应下。 “能用绣花针绣出这样好的字,想必你也读过书。”陆夫人赞赏地看着她,当即改了主意,“若是你弟弟也能写得你这样的一手好字,那明日你不妨将他带来。” 没想到拿出这方婚书就能得到一次见面的机会,贺婉月面露欣喜,“多谢陆夫人!” 瞧着她这般兴奋,陆夫人不忍泼冷水,但还是提醒她:“不过我可告诉你,山长只见他一次,错过这一次就得规规矩矩等明年了。” 贺婉月年纪到底还是小,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地僵住,咬了咬唇,心情失落。 虞青枝见状,将她挡在身后,上前道谢:“能有一次见面的机会就足够了,剩下的事便交给他自己,若是山长觉得合适,定会收他,若是不合适,正好趁这半年的功夫,再让他提升一番,也好来年备战上山书院。” “好一个备战,若你那幼弟能拿出备战的态度做学问,定能入山长的眼。”陆夫人这才注意到虞青枝,面色柔和下来,眼底戴上不易察觉的欣赏。 她把婚书还回去,笑道:“虞掌柜,刚才我还听周娘子同我提起你的沉水香铺,听说你对香料极有研究,改日我定要亲自去沉水香铺看一看。” “那青枝就在沉水香铺,静候佳音。”虞青枝不卑不亢,面上带着浅淡笑容,十分亲和。 顾及到陆夫人怀有身孕,不宜见客太久,虞青枝与贺婉月没敢过多打扰,定下明日上门的时间,便告辞了。 临走前,虞青枝的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周娘子,唇角微扬,却不含笑意,反倒令周娘子背后一凉。 她在一旁做了这么久的隐形人,这会儿也开口告退,加快了步伐,似乎是要追上虞青枝二人。 陆夫人还在回味贺婉月绣的那幅婚书,余光便扫到周娘子这一行径,漂亮的眼尾微垂,敛去眼中思绪。 她淡然丰富,声音清冷:“把这套茶具拿下去,以后不要再拿出来了。” 视线扫过周娘子方采用的茶盏,陆夫人起身离去。 嬷嬷跟在一旁照顾她的一举一动,闻言附和道:“周家的孩子在上山书院读书,周娘子往常也会送东西过来,但像今日这般眼巴巴跑上来,又送了那么一大堆东西,还是头一回见呢。” “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拿我当筏子呢。”陆夫人搭着嬷嬷的手,步伐缓慢,视线却不由看向屋外,“那位虞掌柜倒是个妙人。” 嬷嬷一言不发,却暗暗把这位虞姑娘记在了心上。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陆家宅院外,周娘子笑盈盈地拦住虞青枝与贺婉月的去路,手里团扇扑扇个不停,脸上还挂着讽刺的笑。 “为了让贺兰诚能进上山书院,你们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呢,竟然连那镇店之宝都拿出来了!要不是上头绣着生辰八字,你怕不是要将那婚书送给陆夫人吧!”周娘子扬着脑袋,满脸讥诮。 虞青枝也不惯着她,反唇相讥:“既然是应召来给陆夫人未来的孩子做衣裳,那自然是要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方能显示对陆夫人的尊重。难不成你送来的都是那些一文不值的?” 这话周娘子可不敢接,动了动嘴唇道:“你别胡说八道血口喷人!我送来的可都是一等一的好货!” “你送得,为什么我送不得?好一个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虞青枝冷笑。 “几天不见,你这张嘴是越来越欠了!”周娘子气得咬牙切齿,“你别忘了,这里是陆家门外,若是让那些人知道你出言不逊,我看你家贺兰诚还怎么进上山书院!” 她这样强词夺理,就连贺婉月也忍不住,从虞青枝的背后探出头来质问道:“究竟是谁出言不逊在先?你也知道这里是陆家,你就不怕你的一言一行也被人知道吗!” 小丫头平日里温顺和气,发起火来真把周娘子吓一跳。 她瞪了贺婉月一眼,却又被虞青枝瞪回来,只好收回视线,扭着身子瞥向虞青枝,“亏我还在陆夫人面前为你说好话,真是一颗好心喂了狗!” 说完她扶了扶发簪,扭身离开。 贺婉月探出头来,咬唇问道:“她会那么好心?” “当然不会。”虞青枝道,“所以才有鬼。” 第19章 入学 虽然遇到周娘子挑衅,但想到阿诚能见陆山长,虞青枝与贺婉月还是兴奋地去了贺记香铺,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贺兰诚与贺连均。 一天到明日就可以去见上山书院的山长,贺兰诚顿时紧张的手足无措,“我都没读过书,若是在山长面前出了丑怎么办?” 他才不要给嫂嫂和姐姐丢人! “无论山长问什么,你只管老实作答就是。若你什么都会,山长何须收你呢?”虞青枝揉了揉他的脑袋,温柔安慰。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却有一种坚定的力量,让贺兰诚无比心安。 有了嫂嫂这番安慰,贺兰诚压下心底的紧张,继续帮哥哥记账卖香。 贺连均听贺婉月说了周娘子的事,把手里活计交给贺兰诚,拉着虞青枝走到店铺里头,压低声音问道:“你从哪儿打听到陆家要招收绣娘的?” “二妮有个手帕交,从她口中打听到的。”虞青枝答道。 贺连均又问:“那周娘子可有推荐自家的绣娘?” 说起这,虞青枝也觉奇怪,她摇头疑惑:“她没有推荐自家的绣娘也就罢了,还在陆夫人面前替婉月说话。这可不像她的性子。” “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贺连均提醒她。 虞青枝瞬间眉头拧起,“你怀疑是周娘子故意把消息放给我们?可这不是给我们做嫁衣裳吗?” 贺连均也不知周娘子的用意是什么,但可以肯定,此人定心怀不轨。 眼见自己与贺连均二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虞青枝索性不再纠结此事,“罢了,无论她要做什么,咱们防着就是。从前李婶那般嚣张,如今不也夹着尾巴做人了?” “你说的是,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贺连均心疼她辛苦,没有继续吓她。 但当日用完午饭后,他便趁虞青枝不在,去了一趟朱家。 虞青枝满心都是次日要去见陆山长的事,竟然没发觉贺连均迟回。 而贺连均一回到家,就听见虞青枝和婉月商议用果木香,还是用药香。 “沉水香铺要推出新香?”贺连均突然开口,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贺兰诚拍了拍小胸脯,解释道:“嫂嫂和姐姐正在商议要送陆夫人什么香呢。” “这是最为珍贵的安神香,只这么一小点,光成本就得花去半两银子呢,把它送给陆夫人,陆夫人肯定喜欢。”贺婉月把自己面前的香盒往前推了推,想让哥哥帮忙做决定。 贺连均早听虞青枝说过陆夫人怀孕的事,因此谨慎道:“陆夫人怀有身孕,是药三分毒,还是少用药香为好。”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虞青枝,“没错,不但不能送药香,我们见陆夫人时,身上最好也不要佩戴熏香,以免冲撞她。” 孕妇最是娇贵,各人体质又有所不同,若是因为香伤了身子,那麻烦可就大了。 虞青枝还想起陆夫人说要去沉水香铺,不禁心如擂鼓。 香铺里有不少药香,不适宜孕妇前往,如果陆夫人要来,最好还是去婉月的铺子。 原本贺婉月打算在绣庄里也放一些香丸,不仅能熏衣服,还能吸引客人,但经过虞青枝的提醒,她便决定把这事推到陆夫人生产后再做。 次日,虞青枝与贺婉月带上贺兰诚,以及送给陆夫人的礼物,直奔陆家。 这一回他们终于见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山长。 陆夫人年纪不大,陆山长也正当年,清癯精瘦的身形撑起清灰衣袍,清冷中浸润温和,面上的淡然笑意显出几分亲切。 若只看陆晋元这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还真难把他与德高望重的山长联系在一起去。 陆晋元没有过多废话,等他们见了礼,直接带贺兰诚去书房考校。 陆夫人了解自家夫君,一遇上正事就脸色板正,看上去吓人得很。 她对虞青枝姑嫂俩颇有好感,便出言安慰:“你们放心,我夫君只是看上去严肃,大约只考一些寻常学问,不必为小公子担心。” 不得不说,陆山长当惯了先生,那副派头可不是寻常人能学得来的,简直让虞青枝一朝梦回高中时代。 好在听到陆夫人的安慰,她才回过神,歉然笑道:“让陆夫人费心了。昨儿还算镇定,可如今条件阿诚进去,心里的确有些忐忑,生怕他冒犯山长。” 听到这话,陆夫人笑得更欢了,捧着肚子道:“他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正是顽皮的时候呢。” 被陆夫人的笑容感染,虞青枝渐渐放松,主动提起给陆夫人的礼物。 “昨日陆夫人才称赞过沉水香铺,按理,我应该扫榻待客,只是夫人怀有身孕,为了腹中胎儿着想,夫人也不宜进香铺。我与婉月心中愧疚,便用果皮与蜂蜜制了这枚果木香丸,希望夫人莫要嫌弃。” 虞青枝拿出那枚精心制作的香丸送到陆夫人面前,打开香盒,里头的香丸散发出淡淡清香,如柑橘一般清爽惬意,沁人心脾。 那股淡淡的香味钻入陆夫人鼻尖,顿时令她神清气爽,整个人也肉眼可见的精神了起来。 虞青枝一直盯着陆夫人的一举一动,自然没有错过她现在的表情,知她对这枚果木香丸定是满意极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昨日她就瞧见陆夫人手旁放着一碟佛手柑,佛手柑产自蜀地,在此处算稀有物品,陆夫人却不吃,只是在一旁放着,必定是因为喜好柑橘的味道。 所以昨日制香,她大胆地添加橘皮,揉炼出柑橙香味,才有了这一枚果木香丸。 “多谢虞掌柜,让你们费心了吧?”陆夫人接过虞青枝手里的香盒,欣喜道谢。 “没有的事。”虞青枝笑着解释,“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和婉月想制作一些药香,又考虑到时常会有孕妇前来购买,便先去询问了大夫。大夫说是药三分毒,能不用药最好不要用药,我们便想到了做果木香。这是我们做出的第一枚的果木香丸,若是能得陆夫人喜欢,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本就喜欢这二人的陆夫人看她们越发觉得合眼缘,立刻让嬷嬷把香丸装进香囊中,又取了上好的茶叶来招待两人。 不过贺兰诚正在里头,虞青枝还能喝得下茶,贺婉月则是担心的频频望去,直到看见贺兰诚面色如常地从里头走出来,心才放下。 虞青枝没去瞧见贺兰诚,反倒看了眼陆晋元,见这位山长面如春风,就知道他对贺兰诚满意极了。 果然,陆山长夸赞道:“此子天资聪慧,若是日后勤学刻苦,定有所成。不过他根基尚浅,想跟上上山书院的学子还需多加努力。” 贺兰诚赶忙行礼,“多谢山长教诲,学生一定谨遵教导!” “明日你便去上山书院报道,届时会有人去接你。”陆晋元抚了抚他的头。 虞青枝看了一眼贺婉月,二人压下心底欢喜,双双向陆晋元道谢,而后告退离去。 出了陆家,贺婉月没按捺住激动,一脸惊喜地拍拍弟弟的肩膀,“明日起你就是上山书院的学生,咱们回去可得好好庆祝一番!没想到哥哥求了一年都没能求来的事,竟让嫂嫂办成了,嫂嫂果然是我们贺家的福星!” “越说越离谱了。”虞青枝笑着摇头,把功劳推给贺婉月,“这件事要谢也是谢你,日后你还得去陆家做绣娘,少不得要辛苦。” 想到今天是个好日子,婉月和贺兰诚又都要补身体,虞青枝回去的路上买了两条鲫鱼,用白生生的嫩豆腐汆汤,打了一吊最好的五花肉,做成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单是蘸着酱汁,贺兰诚都能扒拉一碗饭。 因为是自家四人吃饭,她就炒了两个蔬菜,蒸了一锅白米饭,热腾腾的三菜一汤却比外头酒楼里的还要有滋有味。 吃饱喝足,贺兰诚照常去收拾锅碗,等回到房间时,就瞧见自己的床上多了一套纸笔,还有一个蓝布做底,绣有竹叶的形状怪异的双肩包。 见他瞧见了床上的东西,贺婉月走进来,“这是我按照嫂嫂画的图做出来的双肩包,料子最是厚实,你试试看。” “什么是双肩包……” 贺兰诚还没懂这个词的意思,直到他把那个双肩包拎起来,看见可以背在肩上的带子,顿时瞪大眼睛,迸发出一阵光彩。 “我就说他一定会喜欢吧。”虞青枝从贺婉月身后探出头来。 双肩包是仿照她那个时代的款式,肩膀处还用碎布料多缝几道,厚实耐磨,大大延长它的使用寿命。 虽然这个时代的书生用的是书箱,但贺兰诚年纪还小,拎个大箱子反而累得慌,倒不如做成这种双肩包来得方便。 贺兰诚鬼点子多,看见这包便好奇问道:“嫂嫂若是明日有人问我这包是哪儿来的,我能不能说是姐姐的贺记绣庄?” 贺婉月没想到还有这茬,闻言正色道:“你是去学习的,不是去做生意的,若是叫先生知道你这样市侩,看他还收不收你!” 见姐姐真的动怒,贺兰诚不敢多言,低头认错,“姐姐莫气,我是一时口快,日后再也不敢了。” 看着这小子低头的样子,虞青枝在心中憋笑。 这小子才没那么容易放弃呢。 贺婉月也觉得弟弟今晚认错太快,直到第二天下午,她的贺记绣庄突然来了不少年纪不大的孩子要买双肩包,这才知道自己被贺兰诚给耍了。 记得她等到贺兰诚一放学,便毫不客气地上去拧他的耳朵,将他拽回贺记绣庄,好一顿教训。 “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你去书院里读书,管家里的生意作甚?别说铺子里没有双肩包,就是有也无需你口口相传!” “姐姐手下留耳!我以后再不说了!”贺兰诚喊着认错。 这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弟弟,贺婉月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看是你是已经把能说的全说了吧!” “噗——” 姐弟俩正闹着,外头忽然传来笑声,二人抬头望去,竟然是陆夫人。 第20章 滑胎 “你们在做什么?” 突然,陆夫人的身后,虞青枝探出头来,饶有兴致地盯着那一大一小姐弟俩。 从未想过自己这般不温柔的模样会被自己一直景仰的嫂嫂看见,贺婉月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嫂嫂,山长夫人,你们怎么来了?要是看上新的绣品只管说,我姐姐什么花样都能绣好!”贺兰诚从姐姐身后探出头,脸皮颇厚地上前打招呼,卖力地夸赞姐姐。 可他的夸赞却让贺婉月更不好意思,只见贺婉月扯了扯他的袖子,道:“你快去端些热水来,别失了礼数。” 等贺兰诚走后,贺婉月才红着脸,对陆夫人道:“我这弟弟人小鬼大,让陆夫人见笑了。” “他这个年纪顽皮才是应当的,不必拘着他。”或许是因为自己怀有身孕,陆夫人对贺兰诚格外宽容。 虞青枝见贺婉月还有些害羞,主动上前,道:“说起来,婉月你的年纪也不大,不必总像个小大人似的。” “虞掌柜说的没错,我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时候,还没遇到晋元,那可是上树掏鸟,下河捉鱼,样样都来的呢。”陆夫人说着不好意思地捂着嘴笑,“你们如今的小姑娘,可比我们那时候安静多了,到底是我们老了呀!” 听到这颇有长辈范儿的话语,虞青枝看了看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陆夫人,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不小了。 不过她嘴甜,哄着道:“陆夫人也没比我们婉月大上几岁,怎么就老了呢?你们一个老一个小,叫我这隔在中间的如何是好?” “我才不信你呢,二姑娘说贺兰诚人小鬼大,我瞧着你的鬼主意也不少,刚才还说什么孕妇餐、月子餐,我可是听得真真切切呢!周娘子说你厨艺极佳,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福分,能尝到你说的孕妇餐?” 陆夫人歪着头,小鹿似的眼睛巴巴看着虞青枝,明明比她大上几岁,可在陆晋元的宠爱下仍旧如小姑娘一般,着实令人羡艳。 这个世界没有先进的科学仪器,自然做不了标准的孕妇餐,不过满足一下陆夫人的口腹之欲还是可以的。 虞青枝心底感谢她,便答应下来,“等哪日陆夫人想吃了,让人知会一声,我这就上门亲自给您下厨。” “那可说定了。”陆夫人抬着她的手,轻轻一击掌,“击掌为证,可不许食言。” 说完,她便同贺婉月在铺子里逛起来,留下虞青枝看着自己的手,无声笑起来。 陆夫人的性子与新时代的女性颇为相像,她也爱跟这样的人相处,有一种鲜活的真实感。 只不过,虞青枝也没有忽略方才陆夫人的话,她说周娘子夸赞自己的厨艺,可虞青枝压根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给周娘子吃过自己做的饭。 周娘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在陆夫人面前夸赞自己,究竟有何目的? 就在虞青枝疑惑时,身后突然有一双小胖手,猛地推了她一把。 虞青枝身形瘦削,又没设防,竟猛地被他推了个趔趄,踉踉跄跄地撞上橱柜拐角,尖锐的拐角隔着布料刮破她的胳膊,痛得她眼泪直冒,倒吸一口冷气。 “你干嘛挡在这儿?我都进不去了!”动手的元凶还理直气壮地怪罪虞青枝站在门口,挡了他的路。 听到动静,陆夫人与贺婉月转过身,瞧见那个动手的小胖子,陆夫人眉头一皱,然后想起来,“文金宝,好端端的,你怎么动手推人家?” 听到陆夫人的声音,文金宝抬头望去,瞬间吓得不敢动弹,拘谨地搓搓手,指着虞青枝道:“是他站在这里挡了我的路,陆夫人,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推她。” 刚才他颐指气使的声音还在虞青枝耳边盘梗,这会儿见到陆夫人竟然又换了幅面孔,她不禁在心底感叹,这到底是什么世界,小小年纪竟然有两副面孔? “知道错了,还不快向虞掌柜道歉?”陆夫人声音柔和,却极有压迫感。 文金宝死死地盯着虞青枝,那眼神格外、阴森,像是要把虞青枝杀了似的。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不情不愿地走到虞青枝面前,瓮声瓮气地道歉:“对不起,我错了,我就是想过来买个双肩包,今儿我瞧见贺兰诚背的包可好看,我在我娘的绣坊里都没见过呢。虞掌柜,你别撵我出去。” 单单是方才那眼神,虞青枝就知道这孩子心思不正,似乎与自己有过节。 这小子胖墩墩,站在门口像个小山包似的,店里还有一个孕妇在,虞青枝不想惹麻烦,便笑笑把此事揭过去,又告诉他没有双肩包卖,让他等几天再过来,这才把人打发走。 等文金宝离开,陆夫人才对虞青枝解释道:“这孩子就是周娘子的儿子,周娘子为人和善,也不知怎么就养出了这么个混世魔王。” 听到陆夫人对周娘子的评价,虞青枝同贺婉月四目相对,换了个眼神,谁也没有开口。 陆夫人关心过虞青枝的伤口,为了不耽误她去上药,便买了两方手帕就告辞了。 店里几人都在关注虞青枝的伤势,谁也没有注意到陆夫人拿手怕时,一个圆咕隆咚的身影从门口一闪而过,沿着沉水香铺那扇被封上的木门,回到了隔壁周家绣坊。 一到后院文金宝便飞奔过去推开周娘子的门,大喊道:“娘,我瞧见了,陆夫人拿的是个石榴花的帕子,就是贺婉月以前绣的石榴花!” “你个死孩子声音怎么这么大?吓老娘一跳!”周娘子没好气地戳了戳儿子的脑壳,“我知道了,这件事不许告诉别人,不然我饶不了你!” “那你答应我的双肩包还买吗?”文金宝一把扑到周夫人身边撒娇,藕节似的肥嘟嘟的手臂搂着周娘子,差点把周娘子压的喘不过气来。 “买!买!买!” 周娘子赶紧从儿子手底下逃出来,随即眼珠子一转,道:“不过你还得帮娘做一件事,答应我不许告诉别人,我就给你买那双肩包。” 文金宝一听到双肩包,立刻点头如捣蒜似的应下,全然没去想周娘子让他做的是什么。 周家绣坊后院发生的事,虞青枝全然不知,她将沉水香铺的生意接手过来,让二妮去给贺婉月打下手,缝制双肩包。 双肩包虽然外形简单,可细节颇多,单凭两个人四只手压根忙不过来。 虞青枝索性把卖绣品给贺记绣庄的绣娘都招过来,按照现代工作间分配,每人负责一个环节,这样便大大提高效率,一天的功夫就缝出了十二只书包。 这些书包是早就有人在贺记绣庄预定的,刚做好就被人买过去,一只书包去掉布料成本,以及绣娘的工钱,还能净赚三百个铜板! 贺婉月用红布把这些铜板包好,又看看那些正交头接耳的绣娘,凑到嫂嫂身边问道:“双肩包制作简单,那些绣娘做一天就都学会了,万一她们私底下接活怎么办?” “那就让她们接好了。”虞青枝毫不在意,“咱们的东西卖得好,自然会有人窃取,与其让别人钻空子,不如给这些知根知底的绣娘。” 说话间,虞青枝看了一眼二妮,就见她正在和她的手帕交杨梦瑶聊得火热。 那杨梦瑶五官凌厉,眼神尖锐,瞧着便是个做事果决的。 旁人不知道,但虞青枝可以肯定,杨梦瑶一定会私自接活,但如此,不如自己提前做好人。 于是虞青枝在贺婉月耳边说了番话,贺婉月思索一通,走过去对二妮她们道:“你们做了一整天双肩包,虽然各自负责不同,但应当能大致都记下了。若是你们想自己挣这份钱,可以在贺记绣庄挂个名,以后客人定双肩包,我就单独把这一桩生意纷发给你们,每桩生意我贺记绣庄抽两成利,剩下归你们所有,你们以为如何?” 杨梦瑶闻言转了转眼珠子,精明的模样藏也藏不住。 她什么话都没说,反倒是二妮嘟哝了句,“我手笨,绣不好那么好看的图案,卖也卖不了多少钱,还不如分工呢,虽然挣的少,但是不愁生意做。” 在她开口之前有不少绣娘蠢蠢欲动,想要脱离贺记绣庄单干,可是听到二妮的话就瞬间哑了火。 是啊,她们虽然单独拎出来绣工都不错,但是想要做好一整个双肩包却不容易,到时候坏了自己的名声,反而得不偿失。 见她们纷纷拒绝,杨梦瑶在一旁气得咬牙切齿,在心里骂这些人都是胆小鬼。 不过旁人不出头,她到底也没说什么。 方才贺婉月说话时,虞青枝一直在关注她们,因此把杨梦瑶的反应纳入眼底。 这反应怎么看怎么古怪,虞青枝准备多观察几天。 可她还没弄明白杨梦瑶,却等来了官差。 这天晌午,虞青枝正打算去胡禄摊子上买些卤肉和饮子回来,一群官差突然闯进铺子嚷嚷道:“你们谁是虞青枝?” “我就是。”虞青枝抬头正对上那名衙役,“官爷找我有事?” 那官差刚要放狠话,忽然想起县太爷说不能得罪这位小祖宗,只好把脸上的凶狠神情收起,道:“有人在你这买了手帕,那手帕上却沾了红花,险些致人滑胎现在苦主正在衙门告状呢!来人,把她给我带回府衙,听后发落!” 不知怎的,听到这消息,虞青枝下意识便想起陆夫人。 这一回官差态度温和,虞青枝也敢撞着胆子同他们说话,“敢问官爷,那苦主可是姓陆?” “原来你知道啊?看来你这是早有预谋!还等什么?赶紧把她给我抓去官府!”官差大手一挥,当即把虞青枝带走。 “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嫂嫂怎么会害陆夫人呢!”贺婉月上前想要解释,话说一半却被虞青枝挡住。 “没事,他们只是按规矩办事,等我去了公堂就能真相大白了,你把店铺关了,去找连均。”虞青枝笑着安慰她。 尽管自己心慌得不行,但虞青枝想到贺连均就莫名心安。 他们一定能找到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第21章 保胎丸 被官差带走之前,虞青枝又问了句,“陆夫人现今如何?身子可要紧?” 她记得陆夫人已有五月身孕,这样的月份沾染了红花不是小事,极有可能一尸两命。 那官差古怪的瞥了她一眼,“药就是你下的,你会不知道她的状况?陆山长已经把人送去医馆,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我来之前,大夫可说了,陆夫人情况危急,除非有传说中的千金保胎丸,否则……嗐!我跟你废这些话做什么,赶紧把人带走!” 他的眼神仿佛已经确定虞青枝就是下毒害陆夫人的凶手,可实际上他们连确凿的证据都没有。 虞青枝先前给他几分薄面,叫他一声官爷,可如今见他这凶神恶煞血口喷人的模样,半点好脸色都没有。 她甩开官差上来要抓自己的手,面上一片淡然无畏,“不用你们抓,我自会跟你们走。走之前,让我拿一样东西。” 说完,她也不管这些瞎了眼的官差,转身对贺婉月道:“婉月,去将架子上那封婚书拿给我。” “都这个时候了,嫂嫂要婚书做什么?”贺婉月心头疑惑,但问完话还是转身去拿过来,交到虞青枝手中。 “我自有道理,你不用担心,一会儿只管去找你哥哥。”虞青枝叮嘱道。 大约是因为被虞青枝忽视而恼羞成怒,那名官差恶狠狠地推搡一把,“别废话,赶紧走!告诉你,别想耍花招,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虞青枝没再抵抗,乖乖跟他们去了府衙。 她握紧那份婚书,脑袋里却是天人交战。 确切的说,是和系统讨价还价。 “那什么千金保胎丸,系统商城有吗?” 机械音停顿片刻后响起,“古方千金保胎丸,一颗价值五十万积分,宿主现有积分八千七百六十一分,需兑换足够积分才可购买商品。” 五十万……抢劫呢?! 要不是顾及身边有那么多官差,虞青枝少不得骂出声来。 她知道系统商城里的东西不便宜,可是也没想过会这么贵,五十万积分就是五百两白银,她现在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有五百两! 肉疼过后,虞青枝很快就平静下来。 她刚才出门前之所以会带上婚书,就是知道系统是奸商,自己的积分肯定不够,但是差了这么多,不知道这方婚书能不能补上。 可是这婚书是婉月特意绣给她和贺连均的,如果让系统收去,她该怎么跟婉月交代? 握紧袖子里的婚书,虞青枝纠结不已,眼看就快要到衙门,她才在脑海中问道:“这份婚书价值几何?” “稍等片刻。” 这一回机械音没有再像从前那样直接报出积分,反而是丢出了这四个字,瞬间让虞青枝觉得有戏。 可是一会儿就要上公堂了,她若这个时候不兑换,一会儿在公堂之上走神与系统说话,肯定会被人发觉。 “计算好了吗?”她一边抬眸瞥撇向衙门门口,一边在脑海中着急问道。 在她的一再催促下,电子音终于响起。 “经扫描,此婚书价值八十万积分,其中有三十万待激活积分,暂且不予兑换,冻结于积分商城。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兑换?” 待激活? 虞青枝脸上的淡然出现一丝龟裂。 “待激活是什么意思?”她在脑海中追问。 “系统无查询权限。请问宿主是否选择兑换?” 它都不解释清楚自己如何选择? 虞青枝一脸茫然,不禁在脑海中小小抱怨了几句。 “砰——” 见虞青枝当着自己的面还敢走神,县令大人猛地一拍惊堂木,大声呵斥道:“大胆虞青枝!你罪恶滔天,上了公堂为何不跪?” 虞青枝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瘦弱的双肩抖了抖,茫然的双眼终于找回焦点看向县令大人。 在县令大人的催促下,虞青枝来不及思考,那三十万待激活积分是什么,立刻选择兑换。 她不能让陆夫人失去孩子,否则就算此事与自己无关,陆夫人心中也会有芥蒂。 她更不能让陆夫人一尸两命,阿诚才入上山学院就出了这等事,若真救不回来陆夫人,陆山长万一迁怒阿诚,阿诚就无法在书院待下去了。 确认兑换后,袖子里的婚书刹那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装有药丸的盒子。 虞青枝将那盒子握在手心,看向县令大人,“回禀大人,此事与民妇无关,若无确凿证据,民妇不能认罪!此外,民妇想见一见陆夫人,还请大人通融!” “大胆!险些致使陆夫人滑胎的手帕就是从你们贺记绣庄买来的,此事又怎么会与你无关?”县令大人认定虞青枝是在糊弄自己,气得狠狠一拍桌子。 “大人,卑职听闻贺记绣庄的绣娘不是虞青枝虞掌柜,而是那位贺婉月贺姑娘,既然不是虞掌柜动的手,那就是贺姑娘无疑了!卑职恳请大人将贺婉月抓捕归案,好给陆山长一个交代,以免寒了天下学子的心!” 听到这一番话,虞青枝在心中暗道不好,此人帽子扣的可够大,非但如此,他还要拿婉月开刀,显然是针对贺家! 只是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虞青枝寻声望去,这一瞧当即回过神来。 可不耳熟嘛,眼前这位正是当初要对她动刑的王捕快! 见到此人,虞青枝冷笑一声,“朝廷抓人也得讲证据,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此事与我贺家人有关?” 可回答她的却不是王捕快,而是从外头气冲冲走进来,手里还拎着双肩包的陆晋元。 “你想要证据,那我就给你找来证据!这只绣有竹叶的双肩包,整个上山书院只有一只,便是你弟弟贺兰诚所有。在他这双肩包的底部,恰好沾染上红花,而那块布料与我家夫人绣帕的布料一模一样,你要如何解释?” 陆晋元怒不可遏,一把将双肩包摔在虞青枝面前,满脸失望,悲痛至极。 “我原以为你们是正义之士,这才破格收贺兰诚入学,没想到你们竟包藏祸心,加害我夫人,你们究竟是何居心?若此事为真,足证贺兰诚不堪为徒,我定将他逐出书院,以儆效尤!” 事情发展至此,果然与虞青枝所料无几,只是她没想到双肩包里竟然会有红花,而且这布料还与卖给陆夫人的绣帕布料一模一样。 虞青枝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她说什么,陆晋元都听不进去,而且陆晋元好歹还有书包为证,自己却没有证据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眼看已经走入死局,虞青枝握紧袖子里的小盒子,壮着胆子道:“我知道陆山长担心陆夫人的安危,我这里有一颗千金保胎丸,山长可以拿去让大夫鉴定,如何先救夫人要紧。” 人活着才有希望,若是陆夫人死在这个档口,那她才真是百口莫辩。 她刚把那小木盒子拿出来,一旁的王捕快上来就要抢夺,嘴里还念叨道:“千金保胎丸价值千金,你才开始经商的杀猪匠的媳妇儿怎么会有钱买?怕不是假的吧!” 虞青枝身手敏捷,见他过来便闪身到一旁,又把盒子塞回袖子里,面上布满寒霜,神色冰冷,双眸紧紧盯着王捕快。 “是真是假大夫一验便知,不需要王捕快空口白牙鉴定!反倒是你这般阻拦我救陆夫人,是不是心怀不轨,居心不良?” 不就是扣帽子吗?说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一听这话,王捕快登时急了,“你别血口喷人!” “那你急什么?”虞青枝冷静反问,倒显得王捕快做贼心虚。 而虞青枝说话间已经来到了陆晋元身旁,把那个装着千金保胎丸的盒子交给他,“山长先拿去救陆夫人,人命关天,其他稍后再议。” 就算陆晋元不喜虞青枝,也不得不承认此时她说的对。 他接过保胎丸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冲县令大人拱手,“恳请大人容我一些时间验证这颗保胎丸的真假,在我回来之前还请大人莫要对贺夫人动刑。” 虞青枝没想到这种情况下,陆晋元竟然还能替自己说好话,心里颇有些感激,当即决定一定要将他把真凶捉拿归案。 而县令大人不知道在忌惮什么,竟然好声好气地答应下来:“陆山长只管去救陆夫人,在你回来之前,本官先不开堂,以免发生误判。” 虞青枝哪里知道,县令大人既不想得罪虞青枝,也不想得罪陆晋元,因此陆晋元的话,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他何乐而不为? 可是王捕快就没有这么善良了。 他和虞青枝有旧仇在先,又被她折了面子在后,今日是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虞青枝尝尝苦头的。 因此等陆晋元一离开,王捕快立刻凑到县令大人耳边,压低声音怂恿道:“大人糊涂,那姓虞的小娘子夫家就是个杀猪的,弟弟年纪小,妹妹是个病秧子,他们能有钱去买千金保胎丸这样的珍贵药?依卑职看,那颗药丸铁定是假的,大人不如趁陆山长回来之前先用刑,免得陆山长回来之后迁怒大人。” “胡说!本官好歹是一方父母官,难道会怕陆山长迁怒?”县令大人一瞪三白眼,捋着胡须骂道。 王捕快继续激他,“卑职知道大人体恤百姓,可是那些百姓却未必这么想,否则陆晋元如何敢以山长的身份插手公堂?这可不是一个山长该做的事,这是压根没把大人您放在眼里呢!” 他挑拨离间是个好手,三两句就挑起县令对陆晋元的不满,连带着看虞青枝也多了几分怒火。 县令动动为数不多的脑子想了想,觉得王捕快的话有道理。 别说是贺家,他堂堂一县县令,不也没有千金保胎丸吗?她没有的东西,贺家哪来的钱买? 越想,县令越认定虞青枝给出去的那颗药丸是假的,一拍惊堂木,瞪着眼睛呵斥道:“堂下刁民,还不快教你如何下毒之事,如实说来?也省的本官对你用刑!” 第22章 狗咬狗 虞青枝看见王捕快在县令耳边嘀嘀咕咕,就知道这两人没憋好话。 因此,见县令前讲话后摆手,她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冷笑一声,问道:“大人方才答应过陆山长,在他回来之前不会升堂,大人现在又是在做什么?” 县令被她堵得没话可说,越发恼羞成怒,“公堂之上,本县令说了算!没有你说话的份!来人,给我打,打到她招为止!” “我看谁敢!”虞青枝一声呵斥,侧身站在公堂之上,锐利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县令,“无凭无据,你们凭什么动刑?我朝哪条律例允许朝廷官员屈打成招?” 县令被她怼得哑口无言,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罪名来,“你、你藐视公堂,本官打你何错之有?” 虞青枝冷笑连连:“那大人无故动刑,又有谁来惩治?” 此言一出,衙门外头围观的人纷纷拍手叫好,站在人群后面胆子大的甚至还冲着衙门吹起口哨来,气得县令吹胡子瞪眼,恨不能把这些刁民一个个都抓起来。 王捕快眼珠子一动,当即指着虞青枝道:“你煽动那些百姓,意欲何为?大人明察秋毫,难道你要诬陷朝廷命官?” 又开始扣帽子了! 虞青枝已经懒得与这些人说话,甩给王捕快一记鄙夷的眼神,便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她低头摆弄陆晋元带来的书包,小心翼翼地在上面寻找红花踪迹,却发现红花是落在书包里头的。 因为古代没有拉链,所以当初他特意把双肩包做成了褡裢式,只要把双肩包靠近背带较长的一面翻到前面来,再扣上扣子,就不可能有东西掉进包里。 而她画完设计图,婉月做好这只双肩包后,他们两人一同把这只包浆洗一遍,还用上了她特意在系统商城花了一百个积分兑换的香皂,不可能还有红花残留。 所以这书包里的红花肯定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 想到这结果,虞青枝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她正要开口解释,突然被两个衙差按倒在地,耳边传来县令的声音。 “大大犯妇敢藐视公堂,意欲毁坏证物,给本官拉下去,重重地打打二十大板!” 可这边县令的话音才落,门外就传来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 “依据我朝律例,凡无证据,官府召唤,百姓可不到场。敢问大人可有我夫人谋害陆夫人的证据?” 听到贺连均的声音,虞青枝紧绷的心终于松下来。 她转身望去,眼底满是欣喜,晴天白日下夜如同夜星一般,耀眼夺目。 贺连均只看了一眼,差点没挪开视线。 倒是虞青枝很快把视线放到贺连均身后的人身上。 不过她没问这人是谁,既然贺连均已经出现,定然有他的计划,自己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果不其然,贺连均带人来到公堂上,张口便问道:“县令大人为何要亲自受理此案?” 此言一出,虞青枝愣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问法。 但很快,她便明白贺连均的意思。 这个案子里没有死者,只有陆夫人这个伤员,按照古代律法,这种案子通常是交给县丞或是主簿来处理,根本无需县令亲自出面。 虞青枝不熟悉这个朝代的律法,自然想不到这一点。 可是…… 她站在贺连均后侧,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心里头闪过一丝不解。 贺连均真的只是普通的杀猪匠吗? 县令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半天才憋出个有由头:“既然有人报官,本官自然要审理。本官亲自出面是为了表示对陆山长的敬重,你有不服?” 贺连均倒是给他递了个台阶。 “大人之所以亲自省里,想必是有人给大人吹了耳旁风吧?既然如此,草民这里还有一件案子,想必大人也愿意审理。” 他说着往右边侧了半步,靠近虞青枝,把自己身边的健硕男子露出来。 “此人是朱家家仆,曾亲眼见到李婶跟踪我夫人虞青枝,还见到李婶去药铺买红花,我怀疑此人与大人眼下所审的案子有关,还请大人明察。” 一听到李婶,王捕快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 突然,贺连均盯着他道:“李婶的女儿是王捕快的妾室,敢问王捕快针对我夫人,是否与此事有关?” “没有,我只是按规矩办事!”王捕快哪里能认?梗着脖子摇头否认。 可贺连均冷笑一声,“是吗?那方才你为何要怂恿大人对我夫人动刑?” 县令立刻把王捕快推出来,一拍惊堂木,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肃静!公堂之上,岂容尔等胡闹?既然你说这人曾见过李婶买红花,还不快细细道来?” 虞青枝也看见贺连均身边的男人。 从贺连均说他是朱家家仆开始,虞青枝就知道这人竟然是贺连均早就安排好的。 这位家仆的证词,从头至尾格外清晰,也不知道贺连均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李婶的。 “约摸十日之前,草民看见李婶在保和堂买了红花,然后便去了周家绣坊。” 一提起周家绣坊,县衙内外的人皆想起了周娘子和虞青枝之间的龃龉。 那扇门门到现在还在巷子里呢,众人想忘都难。 可还有一件事是这些人不知道的。 那就是当初来报案的并非是陆晋元,而是周娘子,就连那方手帕都被她带过来了。 县令当即下令,“将嫌犯周氏带上公堂,再去将嫌犯李氏、保和堂掌柜传唤来。” 官差还没离开,陆晋元就满脸平静的回到公堂上,走到虞青枝面前冲她行了一礼。 “多谢贺夫人赠药之恩!” “陆夫人没事了?”虞青枝欣喜地问道。 “已无大碍。”陆晋元感激地点头,接着面露愧色,“既然贺夫人愿意赠药丸,在下相信贺夫人并非凶手。只是还要委屈贺夫人在此,好为你洗清冤屈。” “陆山长不必介怀,我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算计贺家。”说着虞青枝凌厉的目光投向县令,看得县令不自觉地抖了抖乌纱帽。 周娘子带着那块沾有红花的手帕上公堂,丝毫不怕,反而将手帕呈上去,道:“这就是陆夫人在贺记绣庄里买的手帕,大夫证实此上的确有红花。” 虞青枝远远看了一眼手帕,看见上头红彤彤的石榴,突然想起那天陆夫人买下这手帕时,文金宝也在场。 她不知道这件事和陆夫人中红花有没有关系,但还是说出来。 周娘子一听到她扯上自己的儿子就急眼了,叉腰指着她道:“我儿子去贺记绣庄是为了买双肩包,你连个孩子都诬陷,虞青枝,你还是人吗?” “你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敢利用,我又有什么不敢的?”虞青枝冷笑。 她这般假仁假义的模样,更让虞青枝确定此事与文金宝脱不开关系。 于是她转头对县令道:“恳请县令大人将文金宝、贺婉月都叫来,当日她们亲眼看见文金宝将我推倒在地,绝无半句虚言。” 一定要抓自己儿子,周娘子顿时不乐意了。 可她再怎么折腾也没用,毕竟连身子虚弱的贺婉月都要上公堂,她那胖如小山的儿子又算什么? 贺婉月一来,就看见了放在周娘子面前的那方绣帕,再结合方才一路上打听到的消息,她猜测就是这方绣帕导致陆夫人险些滑胎。 但等她凑近看了两眼后,便发觉不对劲。 “婉月,怎么了?”见她脸色不对,虞青枝凑过去问道。 “这不是陆夫人买的那方帕子!”贺婉月说完,指着石榴籽的红色丝线,“这幅石榴的确是我绣的,但是这里的石榴籽颜色浅,是因为前些年家里贫困没钱买绣线,只能用这些退了色的丝线来绣。而陆夫人买走的那一方帕子是用上好的鲜亮红色丝线,极具光泽度,绝不是这个样子!” 听到贺婉月的话,周娘子的心顿时凉了半截。 县令闻言也拍了下惊堂木,高声质问道:“嫌犯周氏,你可还有话说?” “大人冤枉啊!民妇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是帮陆夫人报了个官,怎么就成民妇的过错了?”周氏哭天抢地,搂着自己的儿子哭作一团。 “冤枉?”贺连均闻言,冷声道,“别着急,等一会儿李婶过来,就知道你是不是冤枉的了。” 周娘子来得迟,压根不知道县令大人还让人把李婶带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婶已经被带到公堂上,与她一同被带来的,还有保和堂的掌柜。 掌柜是个老实人,一看到县令大人就突突突全说出来了,证明李婶果然去买过红花,还少付了三个铜板,因此掌柜印象深刻。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县令没想到,抓了一圈人,最后竟然还是靠虞青枝和贺连均破的案! 他将怒火全撒在惊堂木上,狠狠一拍,“犯妇李氏,犯妇周氏,人证物证俱在,你们还有什么好狡辩的?究竟谁是主谋谁是从犯,还不速速道来!” 县令话音刚落,李婶就指着周娘子道:“大人明察,她是主谋!是她嫉妒沉水香铺的生意,又得知贺家小子要去上山书院,才指使民妇购买红花,要陷害虞青枝!” “你放屁,老娘跟你拼了!要不是你从中挑拨老娘能干这种事?那红花还是你买的呢!”周娘子也不是个吃素的,听到李婶把所有事情推到自己头上,顿时暴走,上去就拽李婶的头发。 文金宝一开始被周娘子护在怀里,这会儿听到红花,疑惑问道:“娘,你不是让我把红花放到贺兰诚的双肩包里吗?为什么还会有红花?” 此话一出,直接把贺兰诚的嫌疑洗清,也将整件事连了起来。 县令呵斥道:“把周氏押下去,听候发落!” 周娘子高声喊道:“我看谁敢动我,我上头有人!那可是京城的大官,说出来吓死你们!” “哦,是吗?”一直站在人群中的朱天赐眼神冰冷,走上前来,“京城竟然还有我不认识的大官?” 第23章 谁不无辜 “我呸!你去过京城……朱老板?” 周娘子张口便骂,等看清楚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谁,不由吓出一身冷汗。 她连忙赔笑,小心翼翼道:“朱老板是大人物,当然去过京城,也知道不少大官,我刚刚这是说顺嘴了,朱老板别放在心上!” 朱天赐仍旧一副笑盈盈的模样望着她,眼底却没有温度,只扬了下唇角,说道:“你还没说你认识的那位大官是谁呢。这样的大人物,我可要好好认识一下,以免日后回京冲撞了他。” 县令大人一看见朱天赐,就赶忙让人看座,又奉上好茶招待着,丝毫不敢怠慢。 他那幅漫不经意的神情,配上靠在太师椅上的坐姿,只怕是皇帝老儿来了,他都敢冲撞,哪里会害怕周娘子口中的人? 可是周娘子骑虎难下,若是不搬出那位靠山,今儿她少不得被县令为难。 想到自己那小叔子,周娘子底气足了些,咳了咳嗓子,趾高气昂地瞥了眼虞青枝,道:“倒也不是什么顶要紧的官员,只不过是在天子脚下做京兆尹的主簿,和京兆尹大人熟悉一些。” 她拿捏起架子,扶了扶头上凌乱的发丝,语气颇为高傲,“只怕有些人连京兆尹长什么样都没见过吧?” 说罢,她又威胁县令,“县令大人可别把我小叔子放在心上,他只不过是个主簿而已。” 但那也是京官,可比区区一个县令大多了! 还没等周娘子炫耀够,朱天赐捧着茶盏,突然一声哼笑,“文楚铭区区七品官,的确不值得放在心上。” 县令大人还没弄清楚京兆尹的主簿在京城是什么地位,朱天赐就已经明明白白地叫出了此人的名字。 周娘子被他毫不留情的话下了面子,脸上无光,一片尴尬。 那文楚铭可是她夫家文家最有出息的人,怎么到朱天赐嘴里就成芝麻大小的官了? 周娘子心中不服,又不敢直接对上朱天赐,只好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装作没听出他语气中的嘲讽,道:“朱公子也知道我小叔子?他可是正正经经考上去的,比杀猪匠强多了!” 不敢挤兑朱天赐,她还不敢挤兑贺家人吗?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朱天赐对于贺家的重视,偏偏周娘子仗着自家有一个京城主簿的小叔子,眼高于顶,竟将这茬给忘到了脑后。 虞青枝听到她语气中的讽刺,眼底划过一抹冷光。 没等朱天赐开口,虞青枝便上前站在贺连均面前,正对着周娘子快翻到天上去的白眼,毫不客气道:“杀猪匠总比你那个栽赃同窗陷害好人的儿子强上百倍!上梁不正下梁歪,文金宝小小年纪就知道空口白牙诬陷好人,日后做了官,还不知道要犯下多大罪孽呢!” “你胡说八道!”周娘子一听她说自己的儿子,撸起袖子冲向她,“我儿子最听话不过,你这贱人莫要血口喷人!” 虞青枝没预料到她竟然敢在公堂上动手,一时躲闪不及,险些被周娘子的利爪伤着,下意识紧闭双眼,抬手去挡。 但周娘子的巴掌迟迟没落在她身上,睁开眼,虞青枝才发现贺连均抬手拦住周娘子,宽阔的身躯挡在自己面前,拦住那个想伤害自己的人。 看着那灰色的粗衣布衫,虞青枝的心漏了一拍。 下一刻听到周娘子挣扎痛哭的叫声,她才回过神来。 恢复理智后,虞青枝没再给周娘子反驳的机会,径直开口质问:“方才是文金宝亲口承认他将红花放进阿诚的包里,此事你也知情,是否为你指使?” 无论答是或不是,文金宝都逃不了今日一劫。 周娘子也知道这个结果,索性撒泼打滚,故作不知,“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有本事你们把文楚铭找回来,见不到他,我什么都不说!” 她认定小叔子会帮自己,更认定小叔子这个京官在县太爷面前颇有面子,等小叔子回来,现在也肯定不敢抓自己。 可没等县太爷发话,朱天赐就从袖笼里掏出了个金坠子,叮铃一声丢在周娘子面前,“这东西你可认得?” 看清楚丢在自己眼前的黄灿灿的东西是什么,周娘子猛地扑上去,捧在掌心,“这不是我家小叔子的金老虎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文楚铭求见我未果,就把这金老虎当成孝敬送了上来。我瞧着还算入得了眼,就丢给我那条看家护院的狗了。”朱天赐说得颇为讽刺,字正腔圆,引起外头一阵哄笑,看向周娘子的视线更加不屑。 你家当成宝贝的金老虎,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个给狗带的玩意儿,有什么脸在人家面前耀武扬威? 周娘子横行霸道这么多年,哪里受过这种委屈?气得扑向朱天赐,口中怒吼道:“你欺人太甚!” “大胆!还不快把这犯妇抓起来!”一片混乱中,县太爷终于找到可以表现的时机,赶紧给手下的捕快使眼色。 周娘子再横也横不过这些当官的,被那些衙差甩在地上,跌坐在文金宝身旁,面如土色,浑身颤抖着说不出话来,末了抱着文金宝一把鼻涕一把泪。 “你们冤枉好人!我跟金宝是无辜的……” “你无辜,陆夫人难道不无辜?阿诚和我就不无辜?” 虞青枝被她气得发笑,仍旧压制不住心口起伏的怒火。 如若周娘子只是针对自己也就罢了,可是他们还诬陷阿诚。 虽然虞青枝没有想过让贺兰诚为官做宰,但也知道一个被书院除名的学生名声就算是彻底毁了,此后一生都要背负这个污点。 周娘子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把主意打到阿诚的身上! 看着周娘子把文金宝护在怀里,虞青枝心头划过寒意,转身看向陆晋元。 “陆山长,文金宝栽赃陷害同窗,上山书院准备如何处置?”她脸色不佳,语气也算不得柔和。 陆晋元心领神会,张口便道:“如此品性恶劣之人,自当是从书院除名,永不录取。” 一听这话,文金宝立刻嚎着嗓子大哭,“我不要!我就要在上山书院!娘,你救救我!” 事关自己儿子,周娘子这才有些怕了。 她跪到陆晋元面前,苦苦哀求:“山长饶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他以后还要考状元,做大官,不能被书院除名啊!我们金宝在书院勤学苦读,风吹雨打都坚持下来了,山长再给他一次机会吧!” 陆晋元退后半步,不让她碰到自己的衣摆,神色清寒,“既然他勤学苦读,就该知道今日是书院课试,又怎会出现在公堂?衙差可没去上山书院拿人。” 这话揭开文金宝和周娘子最后的遮羞布,让他们无所遁形。 公堂外看好戏的人更是乐不可支,阴阳怪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不是勤学苦读吗?我亲眼瞧见衙差是在周家铺子里拿的人,原来上山书院是在你家铺子里啊!” “屁的勤学苦读!我儿子就在上山书院,不知道被文金宝欺负得有多凄惨。” “这种祸害早该撵出书院了,免得败坏上山书院的名声!” “可不就是!我住在周家秀坊隔壁,亲耳听到文金宝跟踪陆夫人呢!好人能干这种事?” 县令太爷耳尖地听到这话,立刻让人把说话的人叫上公堂,一番盘问之下,才知道此人住在周家绣坊隔壁,无意中听到陆夫人去贺记绣庄那日,文金宝回来同周娘子的对话。 这下人证物证俱在,周娘子跟文金宝再也推卸不掉,双双被押入牢房。 至于李婶,刚才有周娘子吸引旁人注意,她便一直跟王捕快这个女婿求饶讨好。 只可惜还没等王捕快替她求情,她就被县太爷押入大牢,听后发落。 此间事了,虞青枝也得释放,被县太爷好声好气地送出衙门。 虞青枝知道这县太爷是个势力的,若不是看在朱天赐护着贺家与自己的份上,他绝对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只能笑笑,让县太爷留步。 出了衙门,陆晋元拱手道谢,“今日多谢虞掌柜的千金保胎丸,等内子胎象稳定,我定携内子上门道谢!” “都是小事,陆山长不必相送,还是回去照顾陆夫人要紧。”虞青枝理解陆晋元的着急,没多留他。 陆晋元俯首再拜,这才离去。 等他走后,贺婉月才松了口气,“幸好有朱老板和大哥带来的人作证,不然嫂嫂和阿诚就危险了。” “你嫂嫂和阿诚身正不怕影子斜,当然不必害怕。”朱天赐笑盈盈地看着贺婉月,“二姑娘没吓到吧?” “多谢朱老板关心,我没事。”贺婉月柔柔一笑,转头看向虞青枝,“嫂子,我们是回店里,还是回家?” 答话的不是虞青枝,而是贺连均。 “婉月,你和天赐去铺里看看,刚才有官差在,肯定会吓到客人和绣娘。我和你嫂嫂回去做饭,一会儿给你送午饭过去。” 听到这话,虞青枝心里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方才陆晋元提起千金保胎丸,虞青枝就知道自己逃不过。 但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解释,若是贺连均追根究底,自己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贺连均已经目送贺婉月和朱天赐离开,转身时顺势牵起她的手。 虞青枝太过紧张,竟没注意自己正被他牵着,迷迷糊糊地跟在他身后往回走,直到前面的人突然转身,她趔趄着撞向贺连均宽阔结实的胸膛,才恍然回过神。 “在公堂上吓到了?”见她心不在焉,贺连均问道。 “啊?没有。”虞青枝后知后觉地回神,小心翼翼打量他的神色,张了张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索性把问题抛给他,“你没有什么话要问我吗?” 将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在眼中,贺连均叹了口气。 在路边寻了块石头,拉着虞青枝一起坐下,确定四下无人,他反问道:“你呢?你没有想问我的吗?” 第24章 哪来的保胎丸 听到贺连均的问话,虞青枝愣了片刻,乌黑的眼珠直勾勾盯着他。 分明贺连均只问了这一个问题,但虞青枝却觉察到这似乎关系到她是走是留。 ——只有想要融入他,才会追究他的过去,如果对他的过去漠不关心,那大约是要离开的。 她抿了抿唇,杏眼微瞪,过了许久才发出温和的声音:“我愿意留下,但我不会追问你的过去。或许有朝一日我们会心甘情愿向对方坦诚相待,但一定不是现在。” 她没有做出选择,而是把选择留给了未来。 这个回答出乎贺连均的预料。 “你真的一点也不好奇?”他剑眉挑起,眼中兴味正浓。 他倒是对虞青枝手里哪来的千金保胎丸好奇的很。 不仅是这保胎丸,还有卖给胡禄的卤料包,给婉月的香谱,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想来,似乎都不同寻常。 不过,虞青枝不问,他也不问。 被他这副模样逗笑,虞青枝扬起唇角,“有些秘密总要自己挖出来才有乐趣。” 贺连均轻笑。 青枝比他所想还要聪明,更何况他从未在虞青枝面前隐瞒过和朱天赐的熟悉。 心里头的巨石被虞青枝三言两语化解,贺连均抬手抚过她耳廓的发丝,道:“你不问,我也不问,你愿意留下,我便待你好,日后即便你要走,我也会护你周全。” “有你这话,我就不走了。”虞青枝眯起眼睛笑着。 今日在公堂上,他带来的那个跟踪李婶的人绝不是今日才查出来的,想必是从自己告诉他有人跟踪开始,贺连均就已经在下这盘棋了。 有这样一个把自己放在心上的人保护自己,她为什么要离开? 两人相视一笑。 虞青枝主动牵起他的手往回走,二人不知不觉间亲近些许,那一层若有似无的疏离也在这一番剖析心迹后消失无踪。 他们回来时,心里装着事,竟忘了买菜,虞青枝只好用腌好的腊肉和香菇做了香菇盒,又煎了一碟虎皮毛豆腐。 就快收锅时,李叔从二妮嘴里听说李婶和周娘子被抓的事,老泪纵横地送了一些河虾过来,嘴里连连说着感激。 随他一同过来的还有二妮,二妮看见虞青枝便红了眼,扑通就跪,哭诉道:“青枝姐,是我对不起你!我帮你打听陆家找绣娘那事,被……被别人给泄漏出去,所以周娘子才有机可乘,故意将你引到陆夫人面前……” 小姑娘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虞青枝看着心疼,赶紧将她扶起来,拍去她膝盖上的尘土,道:“你不必同我道歉,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更何况若不是有你帮我,我也不会结识陆夫人这样的好友,更不可能让阿诚进入上山书院。若是论功行赏,你还是我们贺家的恩人呢。” 李叔闻言赶紧摆手:“恩人不敢想,没给你们添乱子才最要紧。这点河虾是我才捞上来的,你们别嫌弃,就当是赔罪了。” “我正愁没菜做饭呢,李叔这虾送的刚好!” 虞青枝笑着接过话茬,顺势将河虾炸了,又分了一些让李叔带回去,这才和蒸好的饭一起装进食盒里,与贺连均一道回镇子上。 在清水村和虞家村还没什么感觉,直到去到镇子上,虞青枝才发觉遍地都是讨论公堂之上事情的人。 有几个认出她来的,还上前说了几句吉祥话,又安慰她一番。 这些来自陌生人的善意,让虞青枝心头一暖,握着贺连均的手更紧了。 沉水香铺今日没开门,虞青枝便把饭送去贺记绣庄,远远就见到朱天赐陪在贺婉月身边,耐心地向那些绣娘解释今日发生的事。 “朱老板果然是个好人。”虞青枝笑盈盈地望着朱天赐的方向。 “可惜心是个黑的。”贺连均看了一眼身边的姑娘,握紧了掌心的手。 觉察到贺连均的小动作,虞青枝睨了他一眼,眼角含笑,打趣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不会是跟你学的吧?” 说完不等他回话,便把饭菜送去店里。 那些绣娘原本也有几个有二心的,如今瞧见周家绣坊的周娘子被抓进,还是贺记绣庄稳当一些,便也都安分下来。 这会儿见到虞青枝过来送饭,一个个识相的离去。 虞青枝把饭交给贺婉月,转头瞥了一眼,没有瞧见二妮那个手帕交,便同贺婉月问了一句。 “听二妮姐说她家中有事,往后都不来了,不过她也学会了如何做双肩包,我又托二妮姐包了二两银子给她,也算是仁至义尽。”贺婉月一边端菜一边道。 “你做事细致,人情往来比我还通透呢。”虞青枝夸赞道。 她们在里头布菜,朱天赐则与贺连均在外头唇枪舌剑,一个想留下来蹭饭,一个直言今日菜做的不多,让他回去吃。 正说话间,贺兰诚匆匆跑了回来,还没进屋就大喊:“嫂子,姐,不好了!你们给我做的双肩包被人偷了!”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贺连均抬手按住贺兰诚的脑袋,把人截停在门口。 “大哥,你也在呀。”贺兰诚嘿嘿一笑,接着闻到了一股香味,瞬间口水流出三丈高,眼巴巴地望着屋里,“嫂嫂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大哥不知,我在书院里考了一上午,如今头昏脑胀,正饿着呢!” 贺兰诚摆出这般可怜样,若是贺连均不放人,虞青枝都饶他不过,贺连均只好放手。 转头便对上朱天赐也学着贺兰诚做出可怜巴巴的模样,这回没等朱天赐开口,贺连均便赏了他一脚。 “下次再请你。” 他们一家四口还不够吃呢。 没讨到吃的,朱天赐也不恼,笑骂了句便转身离去。隔了一条街的胡禄见缝插针,送了好些卤肉给他。 他那卤肉做的几乎与虞青枝相差无几,就连朱天赐闻了也分辨不出来,竟还真入了这位朱老板的眼。 “胡掌柜真会做生意,照他这样下去,过不了一年就能在巷子里租铺子了。”贺兰诚坐在桌边,将这一幕看在眼中,夸赞道。 虞青枝趁机教导:“虽说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但机会也不会平台找上门,只有像胡掌柜这样抓住机遇,才能干成一番大事。” “嫂嫂说的对,阿诚受教了!”贺兰诚满眼感激,“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我那双肩包,那可是姐姐亲手做的。” “不用找,那包我们已经找到了。”贺婉月蹙着眉头,把公堂上发生的事说给他听。 至于那只双肩包,则是被文金宝趁他们考试时偷出来,作为证据交给了陆山长。 “他们好大的胆子!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规矩了!”贺兰诚气的咬牙切齿,要不是当着嫂子的面,他差点摔筷子。 “好在你大哥及时赶到,把他们绳之以法,你也不用太生气。如今周家绣坊无人敢踏足,也算是他们的报应。”虞青枝见他小眼气得通红,赶紧给他夹了一块虎皮豆腐安慰。 贺兰诚狠狠一咬炸河虾,把酥脆的虾皮混着香嫩多、汁的虾肉咽到肚子里去,道,“这点报应算什么?周家绣坊开不下去,倒霉的还不是那些绣娘?夫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们虽然未曾闻达,但是想帮那些绣娘,应该还绰绰有余吧?” 没想到他小小年纪竟还能考虑到这些,虞青枝满眼惊喜。 她都还没想到把周家的绣娘接过来呢。 又给贺兰诚夹了一块香菇肉盒,虞青枝问道:“你愿意帮她们?” 贺兰诚红着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将自己的私心娓娓道来。 “我也不是纯为了帮他们,刚才我瞧见咱们贺家的绣庄生意不差,要是能把那些绣娘收为己用,不就能把绣庄做得更大了吗?到时候姐姐和嫂嫂都不用秉烛刺绣,对眼睛也有好处。” “那就按照你说的做。”虞青枝当即做了决定。 一直在一旁默默吃饭的贺婉月拧着眉头问道:“可是我们客家的铺子就这么大,哪里能容得下那么多绣娘?” “那就让她们竞争,咱们只收绣的好的。”虞青枝说着,嘴里咬了块香菇肉、核,咽下去后又道,“周家绣坊地段好店铺大,周娘子和闻金宝又出了事,必定会低价出售,到时候不知会被谁买去,若是还做绣坊,那些绣娘也有容身之处。” 至于贺家绣庄,能帮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他们如今还没到达的地步,穷着呢。 贺记绣庄里,虞青枝和贺家人这顿饭吃得开开心心,甚至将未来的蓝图都已规划好,而鹿鸣县另一边的王捕快家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李婶的女儿莺娘正拉着王捕快哭哭啼啼,一双妩媚动人的含情眼被泪水浸润。 她抽抽噎噎道:“夫君,我就那一个娘,难不成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进大牢吗?你也知道她就是争强好胜了些,绝没有坏心思的。” “她可是给陆夫人下的药!”王捕快心头憋着火,看见往日最为宠爱的莺娘也提不起兴致。 听出来他语气中的不耐烦,莺娘低下头,哽咽道:“陆夫人不是没事吗?我看这就是那个虞青枝想法的针对我娘,她明知道我们和你的关系,还当着你的面把我娘送进大牢,这不是挑衅你是什么?” “你给我闭嘴,这些话不许胡说!”王远瞪了她一眼,“下令抓你娘的是县太爷,难不成你要我去找县太爷要说法?” 在鹿鸣县,县太爷就是顶了天的大官,他说起这茬,莺娘也不敢接话。 但沉默下来,王远心里又觉得莺娘说的没错。 虞青枝这么做,摆明了就是要下自己的脸面! 想到自己三番四次被她打压挑衅,王远脸上逐渐浮现出怒火。 半晌后,他咬牙切齿:“你说的对,她这就是不给我面子!” 莺娘一见有戏,立刻挑拨,“何止是那个姓虞的,还有那个朱老板也不是好人!他们没来之前,咱们鹿鸣县就你和县太爷最大,现在你们倒是排在他们后面了。” “砰!” 王远一掌拍在桌上,“一定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老大!” 第25章 县太爷杀人吞财 鹿鸣县县衙里,王远连饭都没吃就急匆匆跑过来求见县太爷。 县太爷张淼听到王远的名字,筷子都抖了抖,挥挥手道:“不见!不见!他也不看看他自己得罪的都是什么人,要是连累本官,难不成让本官陪他一起死?” 可是王远却没那么好打发,他当捕头的时候,知道县衙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的把柄,就算被拒绝,也没费吹灰之力就进了县衙。 张淼的师爷正在劝他见一见王远,于是张淼这边松口,王远那边就走了进来,气得张淼差点摔杯子。 “你到底来见本官做什么?要是想让本官帮你那丈母娘出狱,那你就回去吧,本官帮不了你这个忙。”张淼一见面就把话说绝了,丝毫不给王远面子。 王远闻言依旧好声好气,凑上去斟了杯茶,递到张淼面前,毕恭毕敬道:“小人知道这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因此也不敢劳烦县太爷。只不过小人心疼县太爷,为您气不过呢!” “你为我气什么?”张淼抖了抖八撇胡,这话听得舒坦,也就接过了王远手里的茶。 “从前您就是咱们鹿鸣县的天,可是自打朱老板来了之后,咱们鹿鸣县就改换天庭了。那朱老板家大业大,又在京城有人脉,他压在您的头上,小人心疼您却也不敢为您鸣不平,可是贺连均又是什么东西?一介杀猪的屠夫,攀上朱家这根高枝就压在您的头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别在这挑拨离间,本官不会上当的。”张淼哪里没看出来他的意图?摇头晃脑地阻止他说下去。 可一旁的师爷听到这话却眼前一亮,看了一眼王远,没有说话,嘴角却扬起。 王远知道张淼性子软胆子小,不把他逼急了,他是不会出手的,所以也没指望第一次就说服他。 就算被揭穿意图,王远也只是笑道:“小人只是为您鸣不平,只要您觉得无妨,小人再怎么委屈都值得。” 说完他便退了下去。 但他离开后,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大牢,见了见周娘子。 “他去见周娘子做什么?”张淼捋着胡子,琢磨不透王远的意图。 师爷在一旁思索道:“想必是为了堵住周娘子的嘴。” “此话何意?”张淼最信重这位师爷,对他的话还能听进几句。 师爷借机道:“文楚铭文大人毕竟在京城当官,若是他知晓此事,向上面参您一本,那您这些年可就白干了。” 他只说这一头,却不说另一头,让张淼心里直打怵。 张淼想了想,质问道:“本官当着鹿鸣县百姓的面把她抓了起来,难道你还要本官把她放了?那本官在百姓面前还有什么威名可言?” “非也非也。”师爷摇头晃脑,“若是周娘子无罪,不就能把她放了吗?至于下面那些百姓怎么想……大人,鹿鸣县的税金可都是从周娘子这些大户身上薅下来的,那些百姓轮不到咱们管。” 提旁的也就罢了,提到税金,张淼不得不重视。 前些年京城加重税收,他们鹿鸣县险些收不上来,最后还是靠周娘子帮他缴了一笔税款,才堵住京城的嘴。 这件事一直压在他的心上,要不是朱老板和陆晋元在场,他绝不会把周娘子抓起来的。 可是这说来说去又绕回到原点,如果错的不是周娘子,那就只能是虞青枝,可虞青枝背后有朱天赐撑腰,周娘子这边又有一个在京城做官的小叔子,两边都是大山,压在张淼的头上,叫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满脸苦恼,师爷眯起眼睛,隐藏笑意,一脸语重心长道:“大人,说到底您是官,姓朱的也好,姓贺的也好,他们都不过是最低贱的商人,死一个商人,上头不会追究什么的。” “死?”张淼吓得心头突突直跳,骇然看了一眼自己师爷,“你不会也和王远一个想法吧?” “只要能为大人好,什么想法都可以。”师爷凑到张淼身边,语气不由加重,“那姓朱的势力再大,他能管得了京城的官?文大人可是正正经经的京官,若是能得他青眼,大人很快就能离开这小地方。可若是得罪了他,就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爬上去了。大人,三思啊!” 最后几个字,师爷几乎是一字一顿,生怕张淼一时糊涂,做错决定。 一个是商人,一个是京官,张淼在脑海中犹豫许久,终于下定决心。 他歪着眼睛看向师爷:“此事你们可能办仔细?” “大人错了,不是咱们要办,是王远要办。”师爷老谋深算,笑容意味深长,惹来张淼好一通夸赞。 他立刻让师爷去给王远传话,但话里话外都没将自己栽进去。 王远一边在心里暗骂张淼不是东西,一边安排自己认识的那些三教九流跟踪朱天赐和贺连均。 要干就干个大的,不管是留下贺连均还是朱天赐,对他们而言都是祸患,所以必须得连根拔起,把他们一网打尽,不留活口! 相较于有护卫相随的朱天赐,王远更倾向从贺连均身上下手,所以派去跟踪贺连均的人也是他最得力的心腹。 每天听手底下汇报贺连均的动向,王远在心中对他越发轻视。 贺连均不过一个杀猪的,就算现在当了商铺掌柜,也还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莽夫,只要他们设下埋伏,此人必死无疑。 因此,只不过是跟了三四天,王远便决定对贺连均动手。 殊不知,贺连均早就察觉到有人在跟踪自己,只不过迟迟没有动手罢了。 “会不会是李婶家的人?”虞青枝从贺连均口中听到这事,手里的竹锅刷沙沙作响,面上虽然不动,但眼底却满是烦躁。 这些人简直就像狗皮膏药一样。 “她的人没那么大胆子,现在她自己都进去了,外面那些人更不会帮她做事。”贺连均喝着虞青枝主的皮蛋瘦肉粥,又撒了一口河虾炸制的油端子,满口香脆。 吃完饭,他走过去帮虞青枝干活,鼻尖满池虞青枝身上的香料味道,清香沁人,一点也不腻歪。 “这几天你和婉月就不要去铺子里了,在家呆着,等我把那些人抓住,你们再去。”贺连均低沉的声音给虞青枝带来无尽的底气。 但正是这像是对付渣滓一般轻松的语气,勾起了虞青枝心底的好奇。 “你能解决吗?”虞青枝看着他,想问些什么,但欲言又止。 说好了不追问的,可自己这该死的好奇心又总是压不住。 而她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落在贺连均眼中,格外惹人欢喜。 贺连均不说话,似乎在等着她询问,没想到虞青枝还真就忍住了。 为了不破坏她和贺连均之间的平衡,虞青枝生生忍下了好奇,笃定道:“你肯定可以!” 生怕自己憋死,虞青枝说完就麻利做完厨房的事,回房去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贺连均无声的笑了笑。 他越发喜欢虞青枝了,就连方才隐忍的模样落在他眼中都觉得娇俏可爱。 晚上临上床前,虞青枝突然叫他一声,贺连均关上门走进来,就见虞青枝手里拿着一个银亮亮的东西,像是荆棘上的刺,但是有三个凹陷,每一面都平整光滑。 “这是三、棱、刺,你拿着防身。”虞青枝把包好的三、棱、刺交给他,心里直肉疼。 这可是她花了所有积分兑换来的,现在自己的积分已经归零了! 贺连均不知这是从哪儿来的,但料想与她的秘密有关,按捺住心中好奇,并未多问,只是低头到了声谢。 晚上,他照常把虞青枝搂在怀中,直到听见怀里平稳的呼吸,他才借着窗外的月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 月光安静,她也安静。 贺连均低头吻上虞青枝的脸颊,那是极轻的一个吻,仿佛从未出现过。 不急,他们来日方长。 次日起,虞青枝听贺连均的话,没有和贺婉月去店铺里。 据贺连均所言,那些人埋伏在青山坳,因此贺兰诚去上山书院也换了一条路。 安顿好家里,贺连均带上虞青枝给的三、棱、刺,如往常一般去铺子里,从清水村出发,途经青山坳时,他不自觉放缓步伐。 身后跟着他的那些人竟然没有随之停下,而是加快步伐朝他走来。 听到动静,贺连均也不再装作不知道,大大方方地转头看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站在他身后的是三个彪形大汉,手里还拿着半长宽,足有小腿那么长的砍刀,见贺连均回头,他们面露讥讽,宽刀在手里拍了拍,冷笑道:“要你命的人!” “跟他费什么话?上!” 话音落下,那些人身形一闪,抄着刀朝贺连均砍来,贺连均侧身躲开,反手将三、棱、刺扎进那人手臂。 挨了一下的大汉起初未觉有异,可他抬手去堵,竟然按不住汩汩流出的血,惊恐大喊:“这他娘的什么东西!” 贺连均正专心对付另外两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心中震撼。 青枝这是从哪得来的东西? 小小一根三、棱、刺竟然能伤人而血流不止,若是用在军队兵刃上,岂不是无往不利? 念头在脑海中刚刚升起,就被贺连均压下去。 他闪转腾挪,踢腿挑开那两人手上的宽刀,随手接住,利落的架在他们脖子上,“不想像他一样流血而亡,就给我老实点!” “好汉饶命!我们也是拿钱办事!你想问什么我们都说,求好汉饶我们一命!”两人举着双手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兄弟血流不止脸色煞白,更是不敢动弹。 “拿绳子来,把他们捆上。”贺连均朝着青山坳里头喊了一声,隐秘的山林里竟然冲出来五六个护卫。 那三人这才知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甚至这蝉还是自己跳出来引诱他们的! 等护卫把两人捆好,贺连均才去查看被三、棱、刺伤到的人。 只见那伤口边缘锋利,竟像是用薄如蝉翼的利刃划出来的。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三、棱、刺陷入沉思。 不知道这样的好东西,青枝还有多少?够不够一整支军队使用? 第26章 青山坳请君入瓮 日暮时分,斜阳西沉,王远在鹿鸣县县衙里来回踱步,师爷就站在他身旁,目光悠远地望着青山坳的方向,面上一派沉静。 “怎么还没有消息?”身后的房门突然被打开,张淼的八字胡比平时抖得更快,紧张地问道。 王远心里也不平静,此刻还要分心安慰他,“大人放心,那些人都是做事利落的,绝不会出岔子。” 这几日他们已经在鹿鸣县散播附近有山匪出没的消息,现在不止县城里有人知道,就连附近的清水村虞家村等村庄的百姓都对这消息深信不疑。 到时候就算贺连均和朱天赐死在路上,也不会有人察觉不对。 按照他们的计划,中午他们要活捉贺连均,再用贺连均引诱朱天赐去青山坳赴约,到时候杀人灭口,抛尸荒野,再将他们的钱财吞并,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可是王远派出去抓贺连均的人到现在还没有传回消息来,而派过去盯着朱天赐的人也没发现朱天赐有动静,他们在县衙里火急火燎,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但是很快,王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头跑进来,正是他派去监视朱家的人。 “大人师爷王捕快,小的瞧见朱天赐出门,正是往青山坳的方向去!”那人面露兴奋,指着青山坳的方向。 “他妈、了、个巴子的!老子不是让他收到消息先告诉我吗?他们怎么敢私自行动!”王远没忍住,激动地骂了一句。 师爷倒是不在意,但提起的心也放了下来,道:“不管怎么说,计划没变。王捕快,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王远就知道张淼和师爷不会参与,不过他并不介意,当即领命退下,亲自带人去青山坳。 只不过他带的这些人可不是他口中的三教九流,而是正正经经的衙门捕快! 至于名头,当然是奉张大人之命,前去青山坳捉拿山匪。 确实如若事情败露,有这些捕快作证,张淼不认也得认! 王远的算盘拨的叮当响,带人骑马赶向青山坳的时候也是春风得意,仿佛朱家和贺家的钱财已经落到自己手里了。 但是等他到了青山坳,突然察觉不对。 “老王,这地方是不是太安静了?”同行的捕快问道。 王远也察觉到太过安静,顿时脸色一变,“兄弟们,赶紧撤!” 朱天赐出行都有护卫,若他真来了青山坳,那些护卫肯定要守护左右,就算没在这里打起来,也会传来吆喝声,不可能这么平静。 一定有诈! 然而王远还没来得及调转马匹,青山坳两旁的山上就被火把照亮,站在山头的人正是应该被抓起来的朱天赐和贺连均。 “竟然是你们!”王远看见他们,心头一慌,灵光乍现,“朱老板,贺掌柜,你们是要落草为寇,起兵造反吗?” 只要先把帽子扣给他们,就不会再怀疑到自己的头上来。 “王捕快真是聪明,竟然能想得出杀人灭口这一招。只不过,你未免太不把朱家的护卫放在眼里了!”朱天赐冷笑着看向王远,神色平静,半点没有被设计的慌乱。 他不慌,可王远慌了。 朱天赐肯定知道了什么! 果不其然,只见朱天赐一挥手,那些派去捉拿贺连均监视朱天赐的人。就被捆成粽子一般从他们身后推了出来。 “他们是谁?我不认识!”王远当即否认。 “可他们认识你。”朱天赐笑容讽刺,轻轻动了动手指,那些粽子一样的人就被踹下青山坳,吓得他们哇哇直叫。 好在他们身后还有一根绳子捆着,才没把他们摔成肉泥。 只是这一吓,那些人嘴里就开始噼里啪啦吐出实话来,就连王远给他们的钱放在哪里都没敢隐瞒,全部吐了出来。 “闭嘴!你们胡说八道!弟兄们,他们这是血口喷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王远眼眶通红,举刀就要去砍。 突然一个彪形大汉从山下蹦出来,手里拎着衙门的官刀上去就砍,边砍边骂:“姓王的你个畜生!要是俺们不认识你,这些官刀哪儿来的?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是黑到家了!当初让我们干这事的时候,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今天老子非砍死你不可!” 官刀一出,王远怂恿那些衙差杀人的话瞬间被戳破。 这些衙差也反应过来,他们让王远给忽悠了! 听到这话,王远一边躲一边大喊:“是张大人让我们来的!不信你们问这些人,我给他们的银票可是张大人名下的!” 他这一喊便是证据确凿,直接把张淼也拉下水。 朱天赐在山上摇着扇子轻笑道:“是个孝顺的玩意儿,真给你爷爷我省事,都不用我自己去搜罗证据了!” 他看了会儿笑话,大手一挥,“堂堂知县竟然买、凶、杀、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将这些人全部抓起来,押送进京!” 这几句话说的掷地有声,倒不像一届商户,反而像是为官之人。 远在县衙的张淼还不知道自己官运到头,正和师爷做着一夜暴富的美梦,突然就被朱家的人抓走了,吓得他们不知所措。 张淼高声喊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一介商户凭什么抓人?你这是要造反!” 恰好与贺连均赶到县衙的朱天赐闻言冷笑,从袖笼里掏出一块令牌,丢到张淼面前:“你可曾见过这块令牌?” 那令牌简简单单,上面只刻着两个字,忠毅。 “这、这是……忠毅公的令牌?”张淼下的膝盖一软,跪在地上瘫软成泥,再也说不出话了。 师爷面露震惊。 他知道朱天赐是大商户,就算不是皇商,背后也一定有势力,却没想到他背后竟然是忠毅公! 忠毅公可是当年与魏国公一同跟随先帝打天下的人,据说这块令牌还是先帝亲手做的,就是皇上见到这块令牌都得给三分面子。 对了,忠毅公后来不喜朝政,颇爱经商,而那忠毅公似乎就姓朱……完了!一切都完了! 那块令牌只不过拿出来吓唬吓唬张淼罢了,朱天赐倒没打算暴露自己的身份。 若是让京城的人知道他在鹿鸣县,就算猜不到,这里有什么人也会好奇派人下来查看,对他们而言不是好事。 等众人走后,朱天赐才捡起那块令牌,看了一眼上面颇为粗糙的忠毅二字,哼笑一声讽刺道:“没想到当初我不屑这两个字,现在居然沦落到要拿他们来吓唬人的地步。” “你好歹还有这块令牌能吓唬人,总比我什么都没有的强。”贺连均拍了拍他的肩膀,也算是安慰了。 然而朱天赐可不觉得这是安慰。 “得了吧,这东西给你,你要吗?”他把令牌往贺连均怀里塞,果然后者躲开了。 贺连均没说话,倒是朱天赐在一旁念叨个不停。 “当初赐下这块牌子的时候,说什么如朕亲临,可要是真那么有用,你们也不至于家破人亡,沦落至此。一朝皇帝一朝臣,先帝的气数早就尽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贺连均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肩膀,“这些话我只当没听到,若你因此被抓,可不要连累我。” “你好歹也曾经是世子,有必要怕这个?”朱天赐朗声大笑,惹来贺连均一记白眼。 天色很晚,朱天赐本想留贺连均在朱家歇下,但贺连均担心家人,要了匹好马赶回去,气得朱天赐在后面大骂他见色忘义,重色轻友。 而也如贺连均所想,知道他今日出去必有大事,虞青枝带着贺婉月、贺兰诚坐在桌前,桌上点着油灯,黄豆大小的烛火在黑夜中摇曳,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 三人坐立难安,身子都僵直了,可谁也没有说话,直到外头传来一阵马的嘶鸣,虞青枝最先站起身,躲在门后,斜了一条缝朝外头看去,看见来人是谁,这才放心打开门。 “夫君!” “大哥!” 三人几乎重叠的声音落在贺连均的耳朵里,听得他不禁扬起唇角。 他把马匹在门外拴好,走进院中,躲过扑上来的贺兰诚,反而将虞青枝涌入怀中。 贺兰诚瘪了瘪嘴,但依旧兴奋不减,最后还是贺婉月催他回房,才没有打扰贺连均与虞青枝。 两个小的没说什么,倒是虞青枝不好意思,推了推贺连均搁在自己腰上的手,瞪了他一眼,道:“阿诚与你打招呼,你怎么不理他?” “你是我娘子,我自然要先理你。”贺连均说的理直气壮,令虞青枝叹为观止。 腰上的手是推不开了,虞青枝索性不管,笑道:“从前是谁说的,我与你未曾拜堂,还不算夫妻。” 贺连均这才想起他们到现在还没拜天地,心里又痒痒起来。 虞青枝一瞧见他挑眉的模样,便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赶紧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可别再想什么拜堂的事了。” 婚书都被她当给系统了,拿什么拜堂呀? 贺连均也知道那封婚书不见了,虽然心里头遗憾,但倒也不甚在意。 这次寻着机会,他紧了紧大手,低声道:“上一回婚书是婉月绣的,这一回你准备让谁绣?” “还是婉月吧,我那手艺可比不上婉月。”虞青枝懒散道。 贺连均在一旁轻笑,惹来虞青枝追打,好容易让她打着了,还因为跑得太快,险些扭到脚。 贺连均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在回屋中问起三、棱、刺,“这东西你还能买到吗?” “能是能,不过价钱可不低。”虞青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一个价值八两七钱银子呢!” 一个三、棱、刺就近十两银子,他们三个铺子加起来,一个月也就三十两不到。 更何况系统的积分不是银子能兑换的,虞青枝当然舍不得买这东西。 见她肉疼,贺连均便没再提此事。 倒是虞青枝关心道:“你想用在何处?” 贺连均忽又挑眉。 虞青枝立刻会意,抬手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当我没问!” 这模样可爱的紧,贺连均躬身,轻轻啄了下她的脸颊。 “以后你会知道的。” 第27章 破釜沉舟捉匪贼 朱家人押着张淼从大路直上,声势浩大,不单鹿鸣县的百姓得了消息,远在山头的匪贼也见了动静。 从前他们顾及着官府,行事还收敛些,现在见张淼等人被押走,夜里就袭了几个鹿鸣县周围的小山村。 贺连均得了些风声,他取下门口拴着的那匹快马就要去找朱天赐,哪知刚套上马鞍,就听快马一声嘶吼,不远处传来马蹄啪嗒的声音,他抬头看去,正是朱天赐驾马而来。 朱天赐远远就冲着他扬起马鞭,刚一落地,就急抓着他肩膀道:“昨夜石头村的事你可听说了?没了张淼,这些山贼反而快活起来了。” 贺连均瞧着他风尘仆仆的模样,私下看了看,将他请进了屋中。 虞青枝给他倒了碗热水,刚要出去,就被贺连均拦住:“你又不是什么外人,不用出去。” 朱天赐将瓷碗捧在手里,全当没看见。 贺连均问:“我也听人说了些什么,还不慎清楚状况,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朱天赐一口气喝了半碗水,顺了顺气,这才道:“今早有个浑身是血的人来寻我,说他是石头村的一个农夫,昨夜被山贼闯进了村中,抢了大半的财物。” 贺连均拧眉:“想不到我们整治张淼,反倒让他们得了空子。这事也算应我们而起,无论如何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我也正是此意。”朱天赐将碗放在桌上,“现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都组织了一批壮丁轮流守夜,但现今这世道吃饭本来就难,再少了双干活的手……” 贺婉月在外头听着,此时再也压抑不住,她忽的闯进来:“那知县的兵呢?为何不将他们调来?” 朱天赐给她拉了个凳子:“知县的兵只为知县办事,不见知县,他们自然出不了兵。” 现今之计,也只有快些寻个知县来。 可一个信得过的知县哪是如此轻易便寻得来的? 贺连均忖眉,问:“朱兄可还记得顾元侑?” 朱天赐抬眸,瞬间明白了贺连均的意思。 顾元侑是二人幼时的玩伴,去年中了解元,还未得上实职。 “他资历不够,吏部那里怎么可能放人?”朱天赐一拍大腿,“那吏部也是个贪心不足的,鹿鸣县这么大点儿的芝麻官,少说也得塞个五百两他们才能松口!” “那不如就给他们五百两?”虞青枝突然插了一嘴。 见贺连均与朱天赐都看向她,她解释道,“这五百两不是为了养刁他们的胃口,而是我们现在就在鹿鸣县,与其等着吏部派人,还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培养起自己的势力。” 朱天赐犹豫了。 他朱家这泼天富贵倒不是拿不出五百两,只是向来看不惯这种拿钱行贿的不正之风,但虞青枝一番话,倒是让他有些动摇。 五百两换一个自己人,也不是赔本的买卖。 贺连均见他神色微动,继续道:“元侑上任还需要些日子,朱兄,你手下的那些府兵,可以先出来挡挡。” “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朱天赐点头,笑着看向虞青枝,“这可都是从我身上薅的羊毛,弟妹不得留我一顿饭吃?” 虞青枝一张俏脸瞬间涨红:“留,别说一顿饭,就是十顿饭也不是问题!” 贺连均锤了下朱天赐的肩膀:“再给你杀个猪,开开荤。” 贺兰城鬼机灵的探出头来:“有肉吃?” 一行人说说笑笑,将午饭吃了。 等朱天赐回了府中,便开始着手安排这件事。 第二日,就见朱天赐又喜气洋洋的出现在贺家院中:“你别说,还真是有用,昨天已经把银两给吏部送了过去,他们给了消息,说是十日内就能让顾元侑上任。” 贺连均背着刀刚要出门,听他这话,还没道喜,就又见一个小厮跌跌撞撞的跑过来,神色焦急,一脸惊恐道:“大人,我们去往陇州的那批货,被匪贼给劫了!” “什么?!” 朱天赐脸色一变:“那可是价值千两的货,这帮匪贼说劫就劫了?!镖头呢!” “咱们运货的镖头都去守山村了,只留下几个壮丁,寡不敌众,被他们阴了。”小厮气愤填膺,朱天赐这才瞧见他耳后挂了彩,脖颈处还有好大一块淤青。 虞青枝见了,将一些草药摘来,碾碎了包在纱布里递过去:“快先包着。” 小厮看了眼朱天赐,见他没说什么,这才接过,连连道谢:“谢谢小姐。” “看来,他们这是摸了你的底细,摆明了想给你使绊子。”贺连均心头有些懊恼,他一连给朱天赐带来这么些损失,更加的痛恨这帮匪贼。 这时,一个老汉颤颤巍巍的从外头进来,怀里揣着一个布包,他在门缝处将布包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绸缎的一角:“大人被劫的可是这一批货物?” 朱天赐看过去,这上头精美的刺绣他再熟悉不过,一个心思自心头升腾起,他问道:“莫非还有村民参与其中?” 老汉摇摇头,他拄着拐杖捧着布料走进院中,将布料递过去,朱天赐刚接过,就听得“噗通”一声,老汉跪在他面前:“老爷,你是个好人,是我儿做错了事。” 朱天赐几人面面相觑,连忙将他拉起,这才知道了老汉为何主动将绸缎送来。 老汉姓徐,他儿子叫徐老大,鹿鸣县周遭本没有匪贼,二人也靠着务农为生,虽挣的不多,却也自得快活,徐老大甚至还娶了一房妻子。 然而近些年赋税沉重,徐老大与徐老汉掏空了家底也凑不齐那几两银子,二人早出晚归,刚与县衙通融说要宽限几日,可谁知当晚归来,就见徐老大的妻儿横死家中。 “为何不报官?”贺婉月问。 徐老汉的神色越发难过:“杀我儿媳与孙儿的,正是县衙中人。” 话音刚落,众人都沉寂了。 徐老汉又从腰间取出一块包裹严实的破布来,他小心翼翼的翻开,最里面是些白花花的碎银子:“这是我儿给我送来的银子,除了交税,我徐老汉一分没多话,朱老爷,这些给你,还求你放我儿一马,若非走投无路,谁会……” 谁会走上这样人人喊打的一条路? 虞青枝视线落在那匹绸缎上,若有所思道,“想来这批匪贼大都是身不由己才上了这条不归路。朱老板,我们为何不从这里下手?” 朱天赐与贺连均看过来,异口同声道:“你有妙计?” 虞青枝摩挲着下巴:“鹿鸣县是这些年才出现的山匪,应当也是勤勤恳恳的农民,如今虽然劫道能有生计,但我想,若要选择,他们也是想要靠自己双手堂堂正正的生活的。” “从前百姓被逼上山头,不单有赋税,也有张淼王远等人能力不足的原因,鹿鸣县经济紧张,他们不着手整改,提升经济,反而步步紧逼,现在顾大人即将上任,我们就给他们个承诺。” 虞青枝有系统兜底,说话间底气充足,让大家都有些怀疑。 经济哪是他们几人说带动就能带动了的。 然而贺连均拍了拍虞青枝的肩膀,带着几分鼓励道:“青枝这么说定然是有这个道理,我觉得可行。” “这可是你自己下的承诺,到时候元侑那小子上任发现摊上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可跟我没关系。”朱天赐摆手,还是跟着贺连均去了。 贺连均上马,瞧着贺婉月面含担忧的将三棱叉递过来,顿了顿,他摆摆手:“既然是去送承诺,那便要拿出个态度来,这三棱叉、我就不拿了,你与青枝在家中好生等我回来。” “有我朱家府兵在,婉月姐和嫂嫂尽管放心,我朱天赐就算死,也会留大哥一口气。”朱天赐话音未落,就被贺连均锤了下肩膀。 “你说的什么晦气话!” . 山间的寨子里,徐老大坐在中间,最上头的是王五,家中往上四个兄弟都被王远等人活活打死,对官兵自然恨得牙痒痒。 他掂了掂手中的镯子,对着烛火眯眼瞧了瞧:“还是个稀罕物件,这东西能卖几两银子?” “几两?你像模像样的在这对了半天,我还当你是个行家呢。”白老四轻嗤一声,“这样的质地,几十上百两也都绰绰有余!” 王五闻言,更加宝贝的握着:“还是这姓朱的身上有油水,我们从前劫的那些个村子,能找出来几文都算是烧高香了。” 说着,外头突然间传来了动静,一个喽啰拿着大刀跑进来,气势汹汹道:“大当家的,姓朱的找上门了!就在寨子外头!” 王五几人腾的坐起来:“这么快就找过来了?身后跟了多少人?” 喽啰道:“没人!就只有贺连均和朱天赐两个人。” 王五看了眼白老四,都不明白朱天赐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取下大刀,带着几个喽啰,冲了出去。 贺连均与朱天赐果真就在寨子外的马上坐着,见王五与白老四带人出来,朱天赐翻身下马,问道:“你就是劫我货物的人?” 朱天赐说话时自带贵气,王五还未回答,就先生了怯气,白老四“呸呸”两声,耍了下大刀:“是我又如何?你朱家这么多银子,难不成还缺我们这一趟不可?” 朱天赐冷笑,一众武装妥当的府兵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 “我朱家自然是有银子,我府兵也是最好的枪甲,这批货物值千万两白银,都是我一文一文踏实挣的,我不偷不抢,不比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强?” 有了府兵的威慑,白老四几个的态度明显客气很多,徐老大跟在他们身后,突然道:“谁不想干干净净的挣钱?你以为我们愿意这么夜里来风里去的?” 白老四与王五叫住他:“徐老大!” 徐老大泪流满面,他抹了把眼泪看向白老四:“二当家的,劫道挣得都是昧良心的钱,我拿着这钱,夜里睡觉都不踏实。” 白老四见徐老大士气已丢,索性也不装了,他厉声道:“不踏实不踏实,你以为我踏实?” 第28章 不费一兵一卒 “若不是现在收成不好,连税收都供不起,官府又不做人,谁愿意连家也不能回?” 白老四吼了一通,心头越发酸涩,他环顾一周,发现周遭不少人也都眼眶通红,俨然是被世道伤透了心。 王五瞪过来:“他奶奶的,老四,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上山头时哥几个怎么约定的,这才几句话,你就自乱阵脚了?” 白老四抹了把脸:“你就不想回去?” “不想!”王五昂头,“我全家被官府杀害,早就不信他们这套了,我们为什么不能踏踏实实挣钱这些人还不清楚?变着法收税、征兵、杀人,谁能好好过活?” 白老四这才反应过来,拍了把徐老大的头:“你小子,回了趟家就忘了当初怎么被逼上山头了的是吧?” 徐老大捂着后脑勺,却也清楚了不少。 他急收了眼泪,捡起大刀,瞪着朱天赐道:“截了你一批货物又如何?你受朝廷和官府那么多好处,也该吐出来了。” 朱天赐简直被气笑:“依你的逻辑,有钱便是收了好处,世间众人就活该跟你们一样穷,靠劫掠为生是吗?” 贺连均眼见他情绪越发激动,长臂挡在朱天赐身前,冲几人喊道:“你们既然承认所做,就该明白那车货物价值不菲,你们所杀之人、所吞之物……你们应当为此付出代价。” 贺连均话音刚落,身后府兵手中长枪震地,声势浩大。 朱天赐货物价值连城,为了阻拦匪贼强盗,他花了大价钱培养府兵,这些府兵各个接受正规操练,披肩戴甲,如今摆出架势,自是这些山贼抵挡不过的。 见王五一行人中不少都生了怯意,贺连均又扬声道:“新任的知县已在路上,今日若我们的府兵败下,五日后也有官兵继而讨伐,你们若真一心窝在这山里与野兽为伍我们也不强求。” “可若是不愿再过这见不得光的日子,便放下大刀,站出来。我们可替新任知县给你们个承诺,鹿鸣县定不会再似从前一般草菅人命罔顾王法,税收征兵也会严格依照朝廷来办。” 白老四与徐老大都有些心动。 在他们身后,也有不少壮丁面面相觑,他们都有些心动,可却早早吃过官府卸磨杀驴的亏,不敢轻举妄动。 贺连均知晓他已经撬动了多数人的心,又添了一把火:“若是大家不愿相信,贺某愿立军令状在此,若新任知县一如既往,直取我贺某人头便是。” 说罢,他翻身下马,取来炭笔,自腰侧撕下一块布料,龙飞凤舞的写下几行字,最末,还咬破了手指,将血手印在上方。 还没递过去,朱天赐竟也下了马,将军令状接过,依着他的模样,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些被递到王五手中,他眯眼看了会儿,又塞给白老四道:“老四,你识字,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徐老大也在一侧问道:“老四,什么是军令状?” “军令状,那可是要杀头的玩意儿。”白老四讥讽的笑了下,将这块布细细的看了半晌,嘴角的弧度忽然僵住,徐老大看的清楚,白老四那双手抖得厉害。 “老四,你说话,他们可是在军令状上做了什么手脚?”王五搡了把徐老大的肩膀,手中的大刀握紧,大有与贺连均与朱天赐等拼命的模样。 然而白老四压下他的手:“老五,是真的,这军令状,他们真的立了!” “待知县上任,诸位有何不满皆可以此军令状来寻我二人,我二人认!” 贺连均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王五后排,已经响起了清脆的声音。 他向后看去,果然已经有人扔了武器,就要走出去。 王五急急喊住他:“宋六,你就不怕有诈?” 又一人忽的丢了兵器,徐老大一脸视死如归道:“就算是诈,我也认了,左右我是不愿再做过这提心吊胆的日子了。” 他往前走上数步,一连出了寨子,也无任何人伤他半分。 白老四等人看着,直到徐老大来到贺连均身边,心绪更加翻飞。 宋六也走了出去:“我也不管了,左右不过一条命,我反正也活够了。” 有了宋六与徐老大在前,寨子里不断零星有人走出去。 渐渐的,寨子中就只剩王五几人。 就连白老四也站在王五对面。 王五面上神色复杂,他家中人全数横死在官府刀下,对于官府自然无太多好感,然而…… 他看了眼府兵,再看向身后几人,对上他们信任的眼神,只觉得像是一块巨石,重重的压在了他的心口,但单凭他们微薄之力,定然无法与之对抗。 他缓缓放下手中大刀,看向身后几人:“姑且试试,如果他们依旧重蹈复撤,我们再回来也无事。” 王五算是他们的主心骨,就连王五也放下武器,他们心底紧绷的那根线彻底断掉。 随着王五迈出寨子的第一步起,整个青山坳,不费一兵一卒,全数被贺连均以及朱天赐拿下。 朱天赐被劫走的货物,也被找回了大半。 二人带着匪贼先登记了名姓,再分配给各个村落,一些村长见昔日匪贼再次出现,心头怒火纷飞,几个妇女冲上前来作势要打,被贺连均拦住。 “大姐,这些山贼已经归顺了。” “归顺?我呸!”贾大姐啐了一口,“偷鸡摸狗的东西,还指望他们能改了自个儿的本性?说出去谁信啊,老鼠总归是老鼠,拎出来放到光头下,也改变不了他是老鼠的本质!” 贺连均张口,却不知从何说起。 这些妇女大都是丈夫充了军,大家交的都是一样的税,然而她们一介女子依旧在家中兢兢业业的做着工,可这些壮汉却上了山头。 僵持着,白老四几人忽的跪下。 他们抬手,一下又一下在脸上扇着。 “我白老四,家中排行老四,前头的三个哥哥还有我的爹娘,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更有甚者,被官府当着我的面活活打死,人口少了,税还是得交,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兄弟几个这才动了歪心思。” “大姐,我知道我白老四不是个东西,我们今日随朱大人下山,就是为了改过自新,我们几个力气大,能干活,以后有事,尽管使唤就是,绝无半句怨言。” 村长虽然恨几人,却也知晓官府的嘴脸,一番沉默过后,村长看向贾大姐:“大姐,要不就让她们起来,看看他们的表现?” 贾大姐瞧着他们的年岁,再看他们瘦可见骨的身子,心中也有些不忍,她摆摆手,看向一侧:“既然朱大人松口了,你们也就起来吧,不过今日的话我记下了,改日找你们做活时,可别抱怨。” “不抱怨不抱怨。”白老四嘿嘿一笑,直起了身子。 这么折腾一圈,直到晚上,总算是将一行人全都安置妥当。 贺连均与朱天赐在村口分别,径直回了家中。 大老远的,就见虞青枝她们等在门口,见贺连均身子无甚大问题,拍了拍胸脯,迎了过去。 “外头风大,不用这么等的。”贺连均连忙脱了外衣,给虞青枝披上。 贺兰城皱眉:“大哥,我和姐姐也在门前等你许久了,也不见你问候。” 贺婉月将披在他身上的斗篷紧了紧:“这不是给你套了件斗篷吗?” 贺兰城皱眉:“可我就是想要大哥的!” “想要?你也去娶个媳妇。”贺连均打趣他。 贺婉月笑着将贺兰城带下去,叮嘱道:“饭给你放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吃。” “好嘞。”贺连均拉着虞青枝来了厨房,捏了捏她娇俏的鼻头,“还是你给的法子管用,今日我们上山谈判,没费一兵一卒,就全数收了他们。” “竟如此厉害?”虞青枝略有些惊讶,她原以为这次上山剿匪,大多数人已无家可归,以她想出的说辞,贺连均是要折损些人马的。 贺连均指尖的皮肤有些粗糙,虞青枝将他的手拿在烛火下好生看着,见拇指处破了皮,登时就有些心疼。 “不打紧,不过一些皮肉伤罢了,以前我杀猪的时候没少挂彩。”贺连均摆摆手,想要收回来,却不想虞青枝的力气极大,连他也不能挣脱。 “你懂不懂什么叫十指连心,手上的伤口怎能与其他地方相提并论?”虞青枝白天的时候采了些草药,她碾碎了敷在贺连均的伤口上。 昏黄的烛火下,虞青枝认真的侧脸分外好看。 贺连均虽然并不觉得疼,看着虞青枝这样细致的模样,却也觉得心头暖烘烘的,他盯着虞青枝白玉般无暇的脸颊,不自觉俯身,嘴唇贴了过去。 虞青枝起先还以为贺连均存心挡着光,她头也不抬,微微侧了侧身子,直到温热的气息逼近,这才意识到不对。 她错愕的抬头,唇上便覆上了一层温软。 贺连均揽着虞青枝的细腰,呼吸越发急促,已然是情动的证明。 “青枝……”贺连均喃喃,呼吸间都是暧昧的气息。 虞青枝被他吻的七荤八素,失重的感觉袭来,贺连均将她拦腰抱起,小心的放在榻上欺身而上,她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她双手抵在贺连均胸前,羞涩的摇了摇头:“我还没……准备好……” 贺连均定定的看了她半晌,察觉到她的抵触,尽管下腹燥热,还是将虞青枝放开,拉过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你若不喜欢,我就不强求。”贺连均轻笑,认真的对上虞青枝双目,“我等的起。” 说罢,贺连均起身,又折回了厨房。 虞青枝脑中乱的发麻,她双手挡在脸前,一颗心振如擂鼓,厨房内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虽然纷乱,却并不吵闹。 听得出来贺连均特意放轻了动作。 虞青枝心底一暖,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的松懈。 兴许是白日太过担忧,虞青枝竟直接睡了过去。 第29章杂交水萝卜种子 第二日早,贺连均早早的就出去了,虞青枝见怪不怪的撑起身子,这才瞧见她的床头,放着一支好看的木簪。 木簪上了一层核桃油,握在手里温润油亮,看得出是上乘的手工。 贺连均端着盆热水进了屋,见虞青枝拿着那支桃木簪在手中反复的看,耳朵泛着可疑的绯色。 “这是你打的么?”虞青枝问,上头的花样她还从未见过,想要雕出来,想必是花了不少的心思。 “之前见过这样的纹路,觉得好看,刚好手边有根桃木树枝,就雕了出来,给你做个首饰,你头上的那根已经旧了。”贺连均挤了挤手中的热毛巾,递给虞青枝,“擦擦脸,该吃饭了。” 虞青枝点头,她之前用着的簪子是一根筷子,现在做了掌柜,也该有个像样的首饰。 她抹了把脸,接过贺连均递过来的温水漱了漱口,从床上爬起来,小心翼翼的绾了个妇人头,贺连均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出声:“改日我给你买几件首饰回来,你如今经营香铺和绣坊,没两个首饰撑场面,算怎么回事?别人看了,怕不是要说我贺连均苛待媳妇。” 虞青枝脸色一红,推开贺连均,就要出去:“我去做饭。” 她方一出了门,就被日头晃了眼睛,贺婉月与贺兰城已经在院子里搓起了香丸。 见虞青枝起床,贺婉月抬头:“嫂嫂,我煮了粥,就在厨房里放着。” “我竟起的这样晚?”虞青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讪讪道,看向贺连均,“怎么也不喊我起来?” “我看你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喊,香铺有二妮照看,偶尔歇一日也是无妨的。”贺连均揉了揉她的头,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虞青枝瞪他一眼,进了厨房。 贺连均擦着马鞍,待虞青枝要出门的时候,他也差不多收拾好了。 还没出去,就听贺婉月在身后喊:“嫂嫂,你头上的簪子换了啊。” 贺连均神色一僵,对贺婉月使了个眼色。 然而贺婉月胆子也被虞青枝养的肥了些,见虞青枝笑着摸向头上的桃木簪子,与贺兰城交换了个眼神,问:“可是大哥给你做的?” “贺婉月!”贺连均分明急了。 贺婉月被他着阵仗唬住,贺兰城偏头过来,摆摆手:“不说就不说,大哥,心意就是要让对方知晓的,你起这么大早给嫂嫂做簪子,真就一点不告诉嫂嫂?” 这下算是激起了虞青枝的好奇心,她看了看贺婉月,又看了看贺连均,娇小的身子挡在贺连均前头,给了贺婉月一个放心的眼神:“放心说,嫂嫂罩着你。” 贺婉月掩唇:“那我可就真说了,在我们这,男子若是有了心仪的女子,就会做一支桃木簪子给她。” 尽管贺连均早就已经将虞青枝买回来,十里八乡也早就知道虞青枝是他的妻,可这桃木簪子的出现,她心里好像更踏实了一些。 虞青枝下意识看向贺连均,却见贺连均已经转过身,一对耳朵红的要命,他牵上骏马,虽没回头,却是问着虞青枝:“时辰不早了,还不快过来?” 虞青枝心底一甜,她雀跃着跑过去。 贺连均昨日将王五一行人分配在各个村落里,今日自然是要继续看他们的配合程度,他本想要将虞青枝送至绣坊,然而虞青枝坚持要与他一同前去,贺连均拗不过她,只能带她来到一个个村口。 走了一圈后已过了两个时辰,这些山匪似是觉得亏欠,又都是壮丁,干活个顶个的卖力,只是他们有前科在,各村都不太中意他们,分给他们的地也最为贫瘠。 尽管他们用锄头将地翻了一尺之深,虞青枝瞧着那干黄的地面,也能够想象到明年的收成。 这些山匪虽然没表现出来,可虞青枝心里清楚,他们对此恐怕已经有了怨言。 若是不妥善处理,只怕他们还会重新上山。 贺连均看出虞青枝的担忧,他抚平虞青枝的额头:“过往他们没少糟蹋粮食,能分到地已经是万幸了。” “可这样种下去,恐怕连温饱也供不上。”虞青枝仰头,“好不容易解决了匪贼,可莫要再将他们逼上去,届时可就不好再请下来了,眼下这一季度就先别让他们种地了,先将地养好。” “至于吃食,我记得朝廷是有下发救济粮的。” 这还是虞青枝收绣活时无意打听到的,鹿鸣县收成不好,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朝廷本来派了官员来登记,在税收中播出一部分作为救济粮。 然而只进行了几个月,就被张淼找了什么借口取消了,想来,这些都进了他的私囊。 贺连均忖眉,似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你说的倒也可行,只是匪贼中不乏惰性之辈,他们在山头坐享其成久了,若是顾元侑给他们拨了救济粮,他们有恃无恐,又当如何?” “那就减少救济粮的份量,让救济粮仅供温饱,我记得朝廷征收上的粮食也分三六九等,便是给他们最次等,申明只给一季期限,待到一季结束,给他们分发种子。” 贺连均点点头,瞧着虞青枝精明能干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捡了个宝,也顾不得这是在县城的街上,俯身便吻在了虞青枝脸侧。 虞青枝耳根一红,慌忙挣开,视线羞窘的落在地面上:“大街上,你也不嫌臊的慌……快去村口通知他们,别让他们白费功夫。” 贺连均也不逗她,将她放在绣坊门前:“天色晚些,我来接你。” 虞青枝缓了缓,这才走进绣坊内,绣坊里有两个做工的姑娘,都是虞青枝信得过的,她坐在内室,一边比对着账本,一边思索着匪贼的安置之法。 外头的两个姑娘见虞青枝来,安静了片刻,又似乎是觉得无聊,二人干着干着,便贴在了一起嘀咕起来。 “今年收成不好,粮食卖不了高价,整日守着这些绣活,连一件也不舍得给自己买,看得我真是……眼馋哟。” “谁不是?我爹爹种地二十多年,他说我们鹿鸣县的种子都是残次品,这才导致收成一年不如一年。” “都是残次品?那还得了,可有什么法子能买到别的地方的种子?我可一天都不愿过这种吃糙米的日子了。” “说的轻巧,你有那个出去一趟的盘缠吗?外头可不比鹿鸣县,好歹我们在这知根知底的,周边的县城我爹爹都已经看过了,还不如我们鹿鸣县。” “……唉。” 虞青枝听着入了神,忽的没了声音,她走出去,着实吓了两个姑娘一跳。 虞青枝问:“你们刚刚说,鹿鸣县的种子不好?” 本以为虞青枝是来问责,没想到她也好奇此事,再加之虞青枝平日里没什么架子,贾小妹看了一眼王三妞,点了点头:“我爹爹把种子泡过水,这些种子全都浮在碗口,里面是虚空的,种出来也病恹恹的,结不出什么收成。” 坏的种子生出劣质的粮食,劣质的粮食就是更差的种子,循环往复,鹿鸣县的收入自然也就一年不如一年。 虞青枝本还想要从系统内兑换特效肥料,贾小妹一语惊醒梦中人,肥料消耗大,而种子更为节省不提,还能从本源处解决问题。 她兑换了一袋杂交水萝卜的种子,这种种子成熟快,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收货,味道也不错。 她分了三份,两份给了贾小妹和王三妞,剩下的这一份她决定带给贺连均,打算看看效果。 “这是水萝卜的种子,是买我绣活的一个小姐送给我的,说是与其他的水萝卜不一样,你们试试?” 贾小妹年纪轻,做事冲动。 方才还提到的爹爹那鉴别种子的法子,现在手上就多了一把种子,贾小妹端出她喝水用的搪瓷碗,将种子放了进去。 全都沉在碗底。 贾小妹见状,眼睛都要瞪出来:“这些种子,竟然都是些好种子!” 虞青枝笑着点头,与她们二人寒暄了会儿,又进屋中对账簿。 一直到天色昏沉,她这才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她抬头,贺连均不知何时坐在一侧的木椅上。 “你怎么来了?也没人知会我一声。”虞青枝朝外头看了眼,绣坊内空荡荡的,贾小妹和王三妞人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你可是又给了她们什么好东西?她们的心都不在绣坊里,我就让她们早早的回去了。”贺连均扬眉,想起二人临走时宝贝的将物件塞进怀中,忍不住问。 虞青枝这才想起来她兑换来的半袋水萝卜种子:“我卖绣活时一个小姐送的,说是这水萝卜不同寻常,让我种出来看看,我分给了她们二人一些。” “水萝卜?”贺连均搬来清水村这么久,还没听说过水萝卜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水萝卜不比萝卜辛辣,表皮是红色的,腌制成凉菜的话,解腻又爽口。”虞青枝解释道,“我们家后院还荒着,我之前看过,可以把水萝卜种在那里。” 贺连均觉得新奇,将那袋种子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着。 只见种子又大又圆,颗颗饱满,足足有人指头般大小。 贺连均将种子收起来,又忽的从袖袋内取出一支红珊瑚做的耳坠来:“今天在集市上看见,瞧着很配你,就买下来了。” 这红珊瑚致密细润,光泽柔和,实非凡物。 虞青枝捧在手心,尽管心头是欣喜的,却还是忍不住发问:“这坠子要多少银子?” 贺连均面不改色:“不多,也就一百五十个铜板。” 瞧着贺连均不愿与她说实话的模样,虞青枝也不再多问,她将绣坊内的几个椅子收起,关了门,同贺连均一道回了清水村。 贺婉月又早早的做好了饭等着。 虞青枝下了马,刚想同贺婉月打个招呼,便发现了异样——她与贺兰城都苦着一张小脸,似是被谁欺负了一般,就连屋头的门槛也被人踏破,里面的东西,显然是被人动过。 第30章抢夺钱财 “发生什么事了?” 虞青枝瞧见两人脸色不对,急忙走过去,握住贺婉月的手,发现她的手很是冰凉。 “嫂嫂,是我没用,是我没用……”贺婉月当即红了眼眶,满脸自责。 贺连均紧跟其后,他眉头皱起,沉着脸问贺兰城,“怎么回事?” 贺兰城紧抿着唇,手握拳状,一张脸被气的像个包子似得两边脸颊鼓鼓的。 “咱们家值钱的东西都被抢走了!” “啥?” 虞青枝眸色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贺连均便火速进了屋查看。 贺婉月两行泪落了下来,“是我没护住,被抢了去,都怪我没用。” “和你没关系,你身体柔弱,自然是抢不过。婉月你告诉嫂嫂,谁抢了咱们家的东西?” “是那良心被狗吃了的虞家人,他们带着人直接跑到咱家,一句话不说,拿了东西就跑!” 话音刚落,贺兰钧便觉得自己无意间中伤了人,连忙解释,“嫂嫂,我说的虞家人不包括你。” 她摸了摸贺兰城的头,“我知道,你在家里照顾好婉月,我去去就回。” 虞青枝表面平静,可内心却是翻江倒海,一股气直接从脚底冲上脑门。 “这两个杀千刀的,竟然敢抢我东西!” 对待这几个不要脸的极品,虞青枝可不打算文绉绉的解决。 她顺手掏出放在院墙旁的锄头,火急火燎的准备去找他们,结果还没走出大门,有力的大手将她手腕抓住。 “青枝,你别冲动,这事我来解决。” 贺连均面上虽看似平静,可那双黑眸里的怒火是掩盖不了。 瞧见,虞青枝瞬间冷静了下来,也扔掉了手里的锄头。 贺兰城年纪虽小,可到底是个男儿,见到这种架势,也冲了过来,喊道:“我也要去。” “闭嘴!” 贺连均瞪了他一眼。 “哟,这两人正在上演夫妻情深吗?” 场面正僵持着,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虞青枝抬头望去,只见朱天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他双手背立,一副悠闲模样。 与此同时,一匹下人牵着的马儿也晃晃悠悠的到了门前, 一位衣着华贵的男人坐在马背上,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跳了下来。 虞青枝一见,便知道此人身份尊贵。 她与贺连均对视一眼,贺连均上前。 朱天赐介绍道:“这位是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顾元侑顾大人。” 新上任的县太爷?也就是之前朱天赐提及的发小? 虞青枝心里一喜,她正愁着若是武力不行,告官也无门,应该用什么法子拿回钱。 毕竟前一任县太爷已经被革职查办,凭着她对虞家人的了解,那些人就是看见镇上无官,才这么肆无忌惮。 她立刻凑上前去,正准备给县太爷行礼,却被顾元侑扶了起来:“不必多礼。” “顾大人,民妇有一事要告官!” 前方离虞老三家不过百米,这一路上顾元侑听着虞家人的恶行,脸色气的发青。 “荒唐!居然还有人罔顾王法,公然抢人钱财,我倒要看看,这是一家什么人!” 朱天赐在一旁添油加醋:“你有所不知,他们除了目无王法,还丧尽天良,当初我这大嫂还是给他们折磨得只剩下半口气财用一吊钱卖给我大哥,不单单是没有王法,还罔顾人命!” 虞青枝默默地看了一眼贺连均,两人心里都明白朱天赐的做法,相视一笑。 看来这虞家人,今天是撞到枪口上了。 天色已黑,虞家门口却是灯火通明,围了不少人,周围欢声笑语一片。 只见虞老三满脸喜庆,像是发生了什么喜事,不断地从一个袋子里掏出东西递给人。 虞青枝眼尖,立刻认出了那是婉月绣的钱袋子。 这家伙是在分赃! 她三步并两步的跑了过去,虞老三余光瞟见有人影过来,一抬头,便看见虞青枝那张脸。 虞父下意识的将钱袋藏在背后,趾高气扬道:“你来做什么?你如今过的风生水起,还有心思来我们这小家小户的破地方啊?” 虞母正满脸笑意的捧着一些首饰和手绢和人说着话,听到动静的她一见虞青枝来了,冷笑一声,傲慢的走了过来。 “哟,稀客啊,你跑到我们家做什么?该不会是没钱了被赶出来,还想让我们养你吧?” 见她这么狂妄的拿着抢来的赃物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她面前,虞青枝冷着一张脸:“我来,是送你们去见官的!” 说话间,虞青枝眼疾手快,一把抢过虞母手里的财物。 虞母没想到从前言听计从的虞青枝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抢东西,她震惊了几秒,反应过来后顿时勃然大怒:“虞青枝你个贱蹄子,抢我东西做什么!” 她疯了一般的冲过去,想要从她手中夺回,可她那老骨头的身体怎么比得了虞青枝的灵活。 虞青枝只是往旁稍稍侧了下身,这虞母人没碰到,脚却一崴,整个屁股先落地,身体往后一仰,正好看见贺连均阴沉的脸。 她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还不忘摸着自己的屁股。 虞父见虞青枝居然直接动手开抢,他死死地捏着钱袋的口子,冲上去就要扇她一大把嘴巴,教训教训这个白眼狼。 可这巴掌没落到虞青枝的脸上,只见虞青枝被人猛地一拽,这一大巴子直接甩在了刚起身的虞母身上。 清脆的响声让原本嘈杂的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虞青枝被贺连均一把拽来,整个身体直接撞入贺连均温厚的胸膛,她脸色一惊,抬起头,只见贺连均忽然闪过一丝冷笑。 下一秒,就听见虞父虞母传来哭天喊地的惨叫声。 虞青枝转身一看,刚巧看见贺连均收回的脚。 地上,虞父趴在虞母身上,两人连连倒地。 虞父倒在地上时,手中的钱袋也掉在地上,虞青枝赶忙去捡,虞父反应过来想抢,却被一只脚踩在了背上,差点痛晕过去。 “咦,这怎么有个人?”朱天赐的声音突然出现,他抬起脚,发现自己脚下踩了人,故作惊讶。 虞母被虞父压着,这一脚,自然让被上百斤重量压着的虞母大声叫惨。 虞青枝看见这一幕,勾起唇角。 “你们怎么能这样啊,虞青枝,好歹人家养了你这么多年,有没有良心!” “对啊,还当众打人,有没有王法!” 那些分到钱的同伙见状,都将钱塞进袖口,开始声讨着虞青枝。 虞青枝没有理会,她四处飘了飘,在院子门口看见了自己的木箱子,那可是她的钱箱。 她直接跑过去抱起钱箱,冷冷地盯着虞父虞母,又转头看着那些人,“趁我没报官之前,把我的钱吐出来!” 那些同伙大约五六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下意识的捂紧自己的腰带,到嘴的肥肉怎么可能还回去。 “凭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这是你的钱?上面有刻你名字吗?再说了,这钱是虞老三给我们的工钱,和你有什么相干的!” “就是,白眼狼一个,有了钱就不管养大自己的父母,真是白眼狼,呸!” “白眼狼!” 这些个同伙都在讨伐着虞青枝,摔了一跤又被踩了一脚虞父虞母从地上狼狈的爬起来。 虞母那张脸瞬间红肿起来,头发凌乱,像是和哪个泼辣婆娘打了一架。 虞母见虞青枝手里抱着最大的钱箱,欲要上前去抢,谁知她刚一靠近,贺连均那高大身躯直接将她挡住。 虞母见状,看了看贺连均又看了看身后的朱天赐,咬了咬牙。 她看见不远处慢慢围来了不少村民,顿时心生一计,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喊道:“杀千刀的啊,你个贱丫头,你这是要遭天谴啊!抢了我的钱财,还打了我,虞青枝你不得好死!” 虞父也是个戏精,看见虞母这样,也在一旁直剁脚。 “大家给我评评理,这虞青枝自从嫁了人,没回过一天娘家。吃我们虞家饭长大,现在有了钱你还来抢我们的,简直没天理啊!” 周围围的人越来越多,他的同伙们也开始不停地指责虞青枝。 看热闹的人越多,虞父虞母就哭喊的越厉害。 虞青枝看见这一幕,唇角微微上扬。 “正好,这么多乡亲父老们都在,我们来好好说道说道!” “虞家的情况,乡亲们都知道,他们家能赚多少钱我想大家心里都有数,还有我手上的这些钱,是他们带着一伙人从我家抢来。” 她将钱箱递给贺连均,走到虞老三面前,“钱是没刻上我的名字,但我这装钱的箱子里可是有我亲手制作的香丸,就算没有香丸,味道也一定存在。” “只要拿去公堂,和我店内的香丸味道对比就知道这钱箱是谁的!” 虞父一听,大吃一惊。 可紧接着他想起现在新官还没上任,就算报了管也无人受理。 再加上他们人多势众,只要把钱抢来,日后再报官也没了证据,想到这虞父瞬间有了底气。 “香丸难道我不会买来放里面吗?这钱箱本来就是我的,兄弟们,把我的钱箱给我抢过来!我一定重重有赏!” 大家伙一听,见对方只有几人,便掀起袖子准备去抢。 这时几个村民开了口。 “这虞家人真是不要脸,先是把人身体糟蹋成那样不给人看病,把人卖了现在又去抢人家钱,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位妇人指着虞父骂道。 “对啊,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羞,真是给我们村里人丢尽了脸!” “没错,老不知羞的!” 一群村民围在一起对虞父虞母骂骂咧咧,本来准备动手的那些同伙见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还愣着干嘛,不想要钱了!”虞父大喊一声。 那些人见钱眼开,一窝蜂的冲上去。这时,刚回衙门,带了一群捕快的顾元侑赶了过来:“放肆!公然抢钱,你们眼里到底还没有没有王法!” 第31章 幕后主谋 “你又是谁?”虞父仗着自己人多,谁都不放在眼里。 顾元侑见他态度嚣张,正要自报身份,朱天赐走了上来。 “他的身份要说出来恐怕你会吓得当场尿裤子。” 虞母坐在地上愣了一秒,哈哈大笑,“现在还有谁的身份能将我们唬住?虞青枝你这个贱蹄子,以为叫了几个帮手就能抢走我们的钱?你太天真了!” “天不天真,可不是我说的算,是顾大人说的算。” 虞母讥笑一声,“顾大人……” 可话音未落,她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惊诧的看向顾元侑,又看了看虞父。 朱天赐见状,当着各位乡亲父老的面介绍道:“这位,就是咱们新上任的县太爷,顾元侑顾大人。” 大家伙一听居然来了个官,纷纷都压下声,不敢造次。 虞父的同伙们见是官,也吓得脸色惨白,心里暗骂着虞父坑了他们。 这些人想逃,可却被眼尖的贺连均拦住。 “顾大人,我看他们应该不是村里的,抓回去一块问话吧。” 顾元侑昂首提胸,冷冷地盯着这些刁民,大手一挥。 不一会儿,身后忽然就涌入了几个官兵。 这些官兵一直在不远处默默地跟着的顾元侑。 看见穿着官兵服,虞父两眼一翻,只感觉心口一抽,整个人吓得直接晕厥了过去。 虞母见状,脸色瞬间惨白。 官兵将虞父虞母和那些同伙一起带走后,围观的村民连连叫好。 虞青枝心里出了口恶气,表情都愉悦了起来。 贺连均上前牵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们一起去衙门。” 他们一行人前脚刚到衙门,后脚,虞青枝就看见周娘子和一个面上的男人朝这边走来。 “这周娘子被放出来了?”虞青枝看了看贺连均。 贺连均并不意外,张淼那种欺软怕硬的贪官,见周娘子的小叔子在京城当官。 又想发设发除掉他和朱天赐,肯定会把周娘子放出来。 “张淼贪利怕权,周娘子被放出来也实属正常。”贺连均脸色微沉,毕竟这个周娘子,差点害得青枝挨板子。 虞青枝当然明白其中道理,只是不知这周娘子怎么会来衙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周娘子眼睛圆鼓鼓的瞪了她一眼,眼神中除了恨意,还有一丝挑衅。 仿佛在告诉虞青枝,就算她犯了滔天大罪,她头顶也有人撑着。 她身边的男人身材中等,样貌平平,不过从面相来看,他没有周娘子那般无理。 这应该是周娘子的相公,文楚章。 “顾大人。” 文楚章看见顾大人随着几个官兵进入衙门,其中,还有他的家丁。 他不解的上前,“顾大人,请问我这些家丁犯了什么事,为何要抓他们?” 顾元侑愣了愣,“这是你的家丁?” “是。” 他双手微微眯起,眼中夹着质疑,“他们犯了事,抢人钱财,不过我想知道,你的家丁为什么会参与其中?” 顾元侑虽是对着文楚章说,可目光却看向了周娘子。 顾元侑在还没上任之前,就已经听朱天赐说了几个人物关系的情况,所以他怀疑周娘子有份参与。 文楚章震惊之余皱起眉头,看了看自家娘子。 方才是她告知看见自家家丁被几个官兵抓着,这才急忙出门来此询问。 周娘子本还盛气凌人,可见顾元侑和夫君投来狐疑的目光,她瞬间撇开此事,摇摇头,“相公,我,我不清楚啊。” 一旁的虞青枝见状,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公堂之上,余虞父虞母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犯人虞老三,犯人牛大红,人证物证都在,你们可认罪?” “我们没犯罪,没有!”虞父跪在地上,惊慌道:“大人,这虞青枝是我家一手养到大的闺女,但她自从嫁了人以后就不把我们两老放在眼里。这么些年吃喝供着她,结果她离了家翻脸不认人。我们也不过是是上门拿些我们这么些年花在她身上的钱财罢了。” “对对,这不算偷,不算偷,我们只是拿回我们应得的,”虞母跟着附和。 虞青枝见他们承认抢钱一事,冷冷地瞥了一眼二人,然后跪在地上。 “顾大人,我要告他们抢夺钱财扭曲事实,还望大人受理!”她认真的跪在地上,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你这个黑了心的贱人,我们养大你多不容易啊,给您看病都花了不少,从小到大也没饿着你。你不知恩图报算了,还到处散播谣言说我们苛刻你,真是没有良心,心被狗吃了!” 见牛大红反咬一口,虞青枝也不着急。 她知道公堂外看戏的人大多数都知道虞父虞母的德行,也知道她受过怎样非人的待遇,抿了抿唇,故意保持沉默。 顾元侑见她不说话,疑惑地看向了贺连均。 两人视线碰撞,但贺连均却没有任何表示,顾元侑垂了垂眸,心里正在暗暗思量。 公堂外,周娘子和文楚章也在其中。 见虞青枝不说话,以为她是没理,没话反驳,眼底闪过一丝快活。 “怎么,没话说了?就算你不想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也不至于一分钱都不给吧,我们可是投入了不少钱在你身上的,就算是街边的狗吃了一口饭,也懂得感恩啊。” 虞母将虞青枝比作狗,虞青枝仍然不开口,只是一直低着头,像是受了委屈般。 原本还在疑惑的贺连均忽然明白了什么,眉眼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 公堂上,除了虞母的声音,周围都安静的很。 可没一会儿,外面那些围观的人看不下去了,指着牛大红骂道:“到底是谁没良心的,一把老骨头了还成天作妖。当时你拿着半死不活的虞青枝去市集上卖了一吊钱的事你给忘了?” “对啊,可从未见你给虞青枝看过大夫。” “还好吃好喝供着,吃的都是隔夜剩菜饭,你有脸说。我看这虞青枝之前病的只剩一口气都是你们的错,现在还有脸找人要钱,真够不要脸的!” …… 随着一个人的骂引来了无数人的共鸣,一瞬间,公堂之上闹闹哄哄,都是在吐槽虞父虞母的各种龌蹉事。 眼下,不用虞青枝反驳,事态已经明了。 顾元侑的惊堂木重重地落在桌上,一声肃静,公堂瞬间静了下来。 “你们还有什么解释的?”顾元侑怒瞪着二人。 虞父自知自己挽救不了局面,还想挣扎,卖惨着说:“大人,这些都是虞青枝花钱找的说客,她赚了些钱,就净想着对付我们。” “对对对,对对对。”虞母这会儿脑子空白一片,只觉得自己男人说的有理,他说什么,她就附和什么。 顾元侑见这两人还死不承认,目光装作不经意的朝着贺连均的方向看去。 贺连均这次给了回应,眨了眨眼。 顾元侑顿时松了口气,严厉道:“因犯人死不悔改,本官以当朝律例特判犯人虞老三,牛大红关进牢中三年,以儆效尤!” “三年……” 虞老三瞳孔一震,吓得直接瘫倒在地,三年,等他出来哪里还能过几年日子,恐怕还没熬到三年,人就已经死在狱中。 虞母更是吓得当场尿了裤子,一片黄色水渍从裤底流出。 虞青枝就这么冷眼看着,心里没有一丝情绪。 公堂外夹杂在人群中的周娘子见此情势,预感不对,正要拉着自家相公离开。 谁知下一刻,牛大红哭喊着扣头,“顾大人,顾大人,民妇认罪,认罪。但这一切并不是民妇愿意的啊,是,是有人教唆我们这样做的,大人冤枉啊。” 周娘子一听,脸色瞬间发白了起来。 “是谁?”顾元侑问道。 “是,是周娘子!” 此时就算周娘子要走,也已经来不及。 文楚章在一旁震惊的说不出话,死死盯着周娘子,那目光,恨不得要将她整个人吞噬。 虞青枝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缓缓抬起头,清冷地眸光中不带一丝情感。 “周娘子!” 顾元侑一声令下,她被人从公堂外抓了进来。 “跪下!”几个府兵将她按住,周娘子跪在了地上,眸中惊慌不已。 虞母此时顾不上其他,将一切全盘托出。 “这周娘子和虞青枝两人水火不容,周娘子一直想出口恶气,就派了人来给我们钱财,想让我们去给虞青枝找麻烦,是她,都是她叫我们这么做的。” 虞母指着周娘子,想将一切责任推在她身上。 “你胡说,我没有!” “你有! “牛大红你瞎说!”周娘子气的头顶冒烟,没想到竟找了个这么不靠谱的人做事。 她原本是给钱让他们去找人给虞青枝找麻烦,就算到时候有什么事,她一口咬定不知情,这事和她就没关系。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没脑子的牛大红拿了钱不办事,还叫了她派去的人怂恿她的家丁去办坏事。 这下,就算她想辩解,也无济于事。 “我没胡说,大人,你把那些家丁叫过来当面对质就知道谁是主谋!”此时牛大红长了脑子,气势汹汹的瞪着周娘子。 要不是周娘子,他们俩夫妻也不至于被虞青枝那个贱人反将一军。 在把那些家丁带上来,经过一番对质,确定是周娘子主谋,证据确凿,看热闹的人都松了口气。 同时,也有跟多难听的话入了脸色铁青的文楚章身上。 “虞老三,牛大红,你们受人指使抢人钱财,这罪认不认?”顾元侑开始定案。 兴许是说破了脏事,两夫妻没脸见人将头埋的低低的,异口同声道:“认罪。” “来人,把两名罪犯带去地牢收押半个月。” “是,大人。” 虞父虞母被带走后,周娘子一声不吭,平时的泼辣劲在此时荡然无存。 “犯人周娘子,因为教唆……” 顾元侑话音未落,文楚章从人群中挤出来,微微叩首,“顾大人,我家娘子不过是让牛大红找点麻烦,可没让人抢钱,这事可不能全赖我家娘子。” “更何况,我家娘子就算有罪,那也只能由我家舍弟文楚铭京兆主簿回来定夺。” 第32章种子 文楚章提起他弟弟文楚铭时,一股骄傲油然而升。 此时的他并不像是为了替自家娘子说好话,反倒是有种炫耀的感觉。 虞青枝颇为无奈,看来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口子之所以结为夫妻,那肯定是有相似之处。 比如,都爱显摆。 外面围观的群众知道周娘子之前被突然放出来,肯定是在京城有大官。 所以他们以为这次周娘子一样可以无罪释放,只可惜,顾元侑不是张淼,他既不贪心,也不怕事,刚正不阿。 周娘子见她家相公出面,煞白的脸恢复了一些血色,扭头得意洋洋的白了一眼虞青枝。 虞青枝正想给她回一个大大的白眼,下一秒,顾元侑却面无表情的开口。 “本官是鹿鸣县的县令,只要在本县发生的事情触犯了律法,都由本官这个当地的县令执行。其他的官职,无权接受本县的事。” 此话一落,外面一片叫好。 文楚章大为震惊,原本以为自己搬出京兆主簿这新上任的顾元侑就会忌惮几分,给些薄面。 没曾想,他居然不买账,文楚章气的脸色通红。 “相公……” 此时的周娘子也傻了眼,眼眶瞬间红了,乞求般的看着自己的男人。 “罪妇周娘子,因教唆人抢夺钱财,再加上之前加害上山书院院长夫人,险些一尸两命,和贪官张淼同流合污私自离开地牢,数罪并罚,罚罪妇周娘子十年牢狱。” “十年……” 周娘子身子一软,直接躺在了地上 十年对于一个女人来说,那可是极为漫长的岁月,这么漫长的岁月在那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度过,周娘子眼前一黑,觉得心口隐隐作痛。 她开始懊悔,自己为什么要逞一时之能,去和那虞青枝对着干? 好好经营她的周家绣坊不好吗? 等她一出来,自己儿子叫着后娘为娘,自己相公娶了他家正房,想到这里,周娘子一阵窒息,躺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来人,押下去!” 顾元侑挥了挥手,周娘子直接被两个府兵拖走了。 见状,文楚章气急败坏,他怒视着顾元侑,咬牙道:“你给我等着!” 文楚章甩袖离场。 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叫着好,觉得今天这场案子简直是精彩至极,纷纷叫好着离开。 此时,虞青枝想从地上起开,可却发现跪久了,居然腿麻了。 贺连均见状,也不顾旁人眼光,直接将她一把抱起。 虞青枝吓了一跳,但双手还是不由自主的揽上了他的脖子。 等反应过来后,虞青枝低着头,脸色羞红,“快,快放我下来,这里有人!” 他不害臊,她还害羞呢。 此时公堂之上,也就只有顾元侑还在。 见到此景,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觉得甚是尴尬,只好握着拳头轻咳了几声。 “快我下来!”虞青枝耳根子发烫的厉害,不断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贺连均余光扫了一眼顾元侑,第一次,他觉得旁人竟是这么碍眼。 无奈,他将虞青枝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柔声道:“脚还痛吗?” “不痛,只是有点麻。” 这时,顾元侑走到贺连均身边,低声道:“贺公子,我有事找你,退一步说话。” 贺连均回头看了虞青枝一眼,虞青枝摆摆手,“去吧,我脚一会儿就好。” 看着贺连均和顾元侑一起去了公堂后院,虞青枝开始疑惑起来。 方才顾元侑找贺连均时,并未称呼自己为本官,反倒是十分客气。 顾元侑是委任过来的新官,按理说,两人应该没见过面啊,怎么从语气来看,这两人似乎认识。 不过,朱天赐和顾元侑是熟的,两人一同前来。 而贺连均和朱天赐又是认识,所以这几人互相认识也不足为奇。 她点点头,应该是这样。 可想到这里,虞青枝四处看了看。 这朱天赐去哪了?明明是一起来的衙门,可一会儿见没见人。 后院。 “大人,找我有事。” 贺连均的一句大人让顾元侑感觉自己寿命减了一半,嘴角一抽:“得了,这里没有外人,可别贫了,这次找你是想让你出面帮一个忙。” 贺连均似乎猜到他的意图,问道:“你说的是种子的事?” 顾元侑挑了下眉,“果然还是你厉害,我初来就发现鹿鸣县的种子十分劣质,种到庄家里也不会有什么好收成,很难长出来,而且……” 他犹豫了会儿,小声道:“而且,我怀疑劣质种子和知府那边接手种子的事情有关,你也知道,我和他有些恩怨,不方便出面处理此事。天赐那边也不经手这方面的生意,我作为鹿鸣县的县令,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言外之意,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总要做点成绩出来,为鹿鸣县的人谋一波福利。 不然长期下去,因为劣质种子无法种植的缘故会引来民怨,到时候他这个父母官再去处理此事,就已经晚了。 所以他需要未雨绸缪,防患于未来。 贺连均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他抬起头,看着天上那轮皎月,脸色凝肃。 “你是想让我开口?” 顾元侑低头道:“魏国……” 他意识到自己不小心说出,立刻改口道:“公子的家父有一位学生如今在朝堂里管理种子的事情,所以我想让公子去美言几句……” 话音未落,贺连均回过头,面无表情,“他已经叛变了。” “什,什么!”顾元侑大感惊讶,但很快,他握紧拳头,“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不懂得知恩图报,竟然,竟然!” 见顾元侑一脸悲愤,贺连均想了想,“这件事,或许有人可以帮忙。”他还记得之前虞青枝拿出来的水萝卜的种子。 “谁?” 顾元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公堂内,虞青枝正在活动筋骨,刚才跪了半天,膝盖处都红了一些。 这时,贺连均和顾元侑从后院出来。 “贺夫人。”顾元侑客客气气的来到虞青枝面前。 这一操作让虞青枝猝不及防,她看了看贺连均,想从他脸上找到答案。 “顾大人需要一些优质的种子来让鹿鸣县的百姓过上能吃饱饭的日子。” 听到这里,虞青枝顿时明白顾元侑为何如此客气。 既然是为了鹿鸣县的百姓,那她自然也不会坐视不理。 她没有急着给出回答,转过身开始思考她应该怎么去说自己有渠道而又不引起他们的怀疑。 可思考了许久,虞青枝都没想到合适的理由。 “贺夫人……” 顾元侑见她一直没说话,以为是虞青枝不愿帮忙,眼神立刻暗淡了几分。 “顾大人。” 此时,虞青枝转过身,摸了摸下巴。 “这件事我确实可以帮上忙,但是,需要条件。” 顾元侑一听能帮上忙,想都没想,“贺夫人有什么条件尽管提,只要是本官能够给出的,一定会给。” “其实是这样的,如果需要一些优质的种子,就要拿一些值钱的东西来换取。” “值钱的东西?” “比如一些品质较好的花瓶啊,或者是一些古物啊,就是看上去有些值钱的玩意儿。” “这……” 这个条件倒是把顾元侑给难住了。 他作为一名清官,家中也无古董和之前的玩意儿,除了还有一些钱财。 倒是可以用钱财去换,可那些之前的古物,他是没有的。 “贺夫人,能否告知有优质种子的人的身份吗?本官想亲自与他洽淡,看能不能有一个大家都满意的方案。” 顾元侑这句话足以说明当下虞青枝提出的条件,他无法满足。 这就犯难了! 虞青枝有些为难,她不是不想帮,而是心有力而余不足啊。 这系统兑换种子需要积分,积分需要之前的古董。而且鹿鸣县那么多人,这些种子供不应求,肯定是需要大量的值钱古董。 “系统!” 虞青枝用意念喊出系统,问道:“可以赊账吗?到时候我再慢慢还。” “拒绝赊账。” 机械般的声音直接无情的扼杀了她刚萌生出来的想法,虞青枝又恼又无奈。 贺连均见自己媳妇发呆,那模样虽然可爱娇俏,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可毕竟在这种情况下沉默,不是很好,他心里琢磨着,应该怎么解这个围…… 顾元侑见虞青枝一直不说话,有些尴尬,他以为虞青枝是觉得他做不到又异想天开的想知道此人是谁。 正在他准备放弃之际,朱天赐突然出现。 “我刚才听你们说什么古物?” 听见朱天赐的声音,虞青枝回过神来,一双眼睛发亮的盯着他,对啊,朱天赐经商的,这么有钱,值钱的玩意儿肯定多! “对,古物,你有吗?” “有,当然有,还很多呢,你们要吗,我送你们一人几个。” 朱天赐的话给大家带来了希望,顾元侑当场笑出了声,“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啊。” “什么情况?” 顾元侑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朱天赐听,朱天赐听了以后,震惊不已。 “嫂子,你有人脉?” “优质的种子极少,而且大部分优质的种子是朝廷掌管,嫂子你是如何有的?” “对啊,贺夫人。”顾元侑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 虞青枝笑眯眯地看着几人,目光转向了贺连均。她从贺连均眼中也看到了一丝期待,深吸了口气。 “是这样的,我在沉水香铺的时候,遇到一位大方的客人,他挑选之际,听见我们在议论种子的事情,知道我们这都是劣质种子,就随手给了我一些,说用店内的东西换,于是我就跟他做了这笔交易,还留下地址。不过,他说过,他喜好古物,不喜钱财,而且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 虞青枝的一番话让几人深信不疑,觉得这虞青枝真是运气太好。 顾元侑更是大喜,“看来贺夫人真是讲诚信之人,难怪你会遇到那人,不过,贺夫人,你手里可有种子?” “有!” 她掏出几粒种子递给顾元侑,抬头看了一眼贺连均,发现他一直盯着自己,眼里充满了探究。 糟了! 贺连均定是怀疑了。 第33章 谋划未来 贺连钧表面上虽是一介屠夫猎户,其实心里精明的很,他自然不相信虞青枝这套说辞,但是他只是笑笑不语,没有过问,两人之间的某种平衡,他暂时还不想打破。 “贺夫人,请恕顾某眼拙,这等粮食种子,我以往似乎不曾见过?”顾元侑手里拿着虞青枝给的几粒种子端详了半晌,方才慢慢提出自己的疑问。 虞青枝尴尬笑笑,说道:“顾大人好眼力,这确实并非本地的粮食种子……” 读书人最是较真的,虞青枝这回领教了,眼下不说明白怕是应付不过去了,她脑子快速转动,“是这样,当时那人倒是说了一嘴,说它其实算是一种蔬菜种子,名字唤作水萝卜的。大概是什么外域的品种,所以我们以前不曾见过。” “原来如此,这水萝卜种子果真是稀罕物,这种子质量,顾某倒是看得出,是上等的好种子,个个颗粒饱满。”顾元侑欢喜地说。 “这就好啦。”朱天赐大笑着拍了拍顾元侑两下,不无赞叹道,“果真顾兄才是办事之人,你这县官大人当得地道。说吧,你需要多少这种水萝卜种子,几百上千斤,还是几千上万斤?那人不就是喜欢古物件儿吗?咱便去拿来找他去换。” 顾元侑紧盯着虞青枝,问道,“请问贺夫人手里还有多少这种子?” 还多少?虞青枝一听刚才朱天赐的话就傻了眼,她是大意了。 对呀,现有的种子太少啦! 要想大面积种植,大力推广,可不是几十几百粒可以解决问题的。 真如朱天赐所说的,如果需要成千上万斤的种子,那得需要多少古董兑给系统呀,而且,人家朱天赐凭什么就把自家的宝贝都拿来白白贡献呀! 就是人家肯拿出来,这么多的种子凭空生出来,在屁大点儿的一个鹿鸣县能不轰动了? 而且,她口口声声的“那个人”,到时候,即便贺连钧不过问,朱天赐不问?顾元侑不问?人的好奇心是抵挡不住的。 再者,就算他们都不问。一个走遍天下的商人,一个当下的县官大人,想在鹿鸣县查一个陌生人那还不易如反掌? “嘶~”这么想着,虞青枝不自觉地叹了一声,暗自思忖。 “其实,青枝手里现在也没有多少的。她又没有什么宝物,不过从那人手里得了一些,分了三份,有两份给了别人去试种,我这里也还有一份。”贺连钧见虞青枝陷入深思,出口替她解围,“要我说,我们还不能太过心急。凡事慢慢来。” “连钧说得甚是。” 听贺连钧这么一说,虞青枝重重点头,她这会儿已然有了主意,“是我有些心急,大意了。我现在手里不过还十几颗,这点儿种子对于整个鹿鸣县来说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要是去找那个人大量换取的话,要朱兄白白拿出太多古物也说不过去……” “只要不是太多,那倒无妨,帮大嫂,还是帮顾兄,还是帮大哥,归根结底都是一样的。”朱天赐嘻嘻笑了两声,眉毛一挑,看着贺连钧。 后者不以为意,给他来了一个不理。 猛然间,朱天赐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来,紧接着补充道:“不过话说回来,以后我这钱财还得有大用处,所以现下确实也不能大量拿来去换一个水萝卜种子。” 听了他的话,顾元侑也如梦初醒,一拍脑门,连连自责,“怪我怪我,差点儿忘了正事。” 两个人均是一副后悔莫及加耐人寻味的表情看着贺连钧。 看着三个人的状态,虞青枝心里的疑虑又被勾起来了。 不过,水萝卜种子的来处贺连钧都没有追问,那她自己也不能张这个口,所以接着刚才的话题说道:“刚才我正想说,被朱兄给打断了。大批量兑换一种蔬菜种子不现实也不值得。所以我想,我们自己先试种,种出来以后收获了种子再慢慢推广不迟。”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倒是可以问那人去换取一些主要的粮食种子,毕竟,对于目前鹿鸣县的老百姓来说,能够吃饱比吃好要重要得多。” 对于她的想法,三个大男人都表示支持,几个人又大概在一起聊了一下相关事宜,便分两路各自回去了。 回家的路上,虞青枝一直默不作声,似有心事。 贺连钧问道:“怎么了,心中有事?” “嗯,倒也不算是。只是想一下,你未来是不是需要很多银两啊?”虞青枝试着开口。 贺连钧微微一怔,“为什么这么问?不过——谁又不需要那些黑白之物呢?” 得,等于白问。 虞青枝也不恼,轻笑两声,“也是。原本我打算那些种子是白白送给老百姓的,现下就又突然改变主意了。不如将来开个专门售卖农作物种子的店铺卖种子吧。这样子,种子既可以推广,我们又可以增加一份收入。” 贺连钧停住脚步,细细打量着虞青枝,不发一言。 虞青枝的用意他何尝不知? 她这是想帮他攒钱。 竟然连问都不问他将来用钱做什么,就要帮他攒钱! 这一份信任,让贺连钧有种想把一切告诉她的冲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又被他自己生生给咽了回去,将来的事情,千难万险,何必让她白白跟着担惊受怕呢。 “怎么了?看我半天不说话,我脸上花了吗?”虞青枝故意逗他,还一本正经地用手擦擦脸。 贺连钧轻笑,用手轻轻地刮了下她那精致玲珑的小鼻头,“这里花了。” 两人相视一笑。 看到贺连钧和虞青枝笑着进门,贺婉月和贺兰诚两个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了。 “大哥,怎么样了?那虞家的歹人可归还我们的东西了吗?”贺兰诚迫不及待地问道。 “已经归还了。”贺连钧看着贺兰诚那小脸儿上还留有泪痕,伸出手去帮他擦了擦,顺带着也刮了一下他的小鼻头儿,“兰诚不用担心了。” “嗯?”贺兰诚一脸懵逼地看着贺连钧,表情甚是古怪。 大哥这是怎么了?以前的大哥对于他们虽然不是甚严厉,但从来也没有这般逗弄过他,毕竟大哥身上背负的事情太多太重了。尽管他小,多少也是知道些的。 可眼下,这大哥怎么突然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贺兰诚小脑袋左晃晃右晃晃的样子把虞青枝逗笑了,她顺手拍了贺连钧一下,然后把兰诚搂过来捧着他的小脸儿,笑道:“你大哥不知道这是抽得哪门子疯,突然就喜欢刮人家的鼻头儿了。” “大嫂,这么说你也被大哥刮鼻头儿了?”小孩子家家的,想到哪说到哪,话语冲口而出。 这一下自是把虞青枝问了一个大红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贺婉月笑意吟吟地走过来赶紧给解围,“看着你们两个人笑着回来,便知是这个好消息。你们不知道,你们去了这么久,害得我们兰诚怕你们被人欺负,硬要赶过去相助。我是硬拉才勉强算是拉住的。” “还有,大哥,那归还的东西呢?”看着贺连钧手里拎的油纸包,不像是自家的那些东西呀。 “东西还在县衙里,明日再去取回来。这是你大嫂为了今日之事,特地买来要做给你们吃的排骨,说是一来为你二人压压惊,二来庆祝一下恶人终于得以惩处。”贺连钧举起手里的油纸包向贺兰诚晃了晃。 “排骨?!” 果然贺兰诚一听,便从虞青枝的怀里挣脱出来,眼睛瞪得溜圆,那口水差点儿都流下来了,“大嫂真是太好了。自从大嫂来了,不但把猪下水给做得堪比天上的美味,现下竟然还能吃到排骨了。天呀,我都多长时间没吃过排骨了,根本不记得它的味道了。” “把个卤肉说成天上的美味,不知道你一会儿要怎么形容糖醋排——”虞青枝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但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兰诚吃过排骨?” 按说贺家的家景以前是那般样子,即便贺连钧帮人杀猪宰羊,别人给的也不过是一些没人要的下水而已。 而他偶有打回来的猎物也是仅仅维持了温饱之后,其余的便是去集市换了钱财给贺婉月买药治病了。 既如此,贺兰诚说吃过排骨,就着实让人纳闷了。 被她这一问,贺婉月和贺兰诚明显神色有些慌张,双双向贺连钧投去求助的眼神。 “打猎打来的,野猪的,唯有那一次,只留了一点点,他那时小,饿得皮包骨了,所以给他补充了一下。”贺连钧神色不变。 贺婉月和贺兰诚视线马上转移到虞青枝,双双点头,如小鸡啄米般。 虞青枝了然一笑,“原来如此。那好,看看今天我做的这糖醋排骨可否让小兰诚回忆起原来的味道。这排骨做起来有些许麻烦,连钧你把今天的事情讲给他二人听听,告诉他们那些坏人都是如何被法办的。我去厨房给咱们做饭。” 他们兄妹三人需要单独聊聊,而她虞青枝也需要单独的空间,毕竟有些东西,还是得求助于系统的。 虞青枝的善解人意让贺连钧甚为感动,他跟婉月和兰诚去说话现下不表。 却说虞青枝拿着那些排骨去到厨房,清洗,焯水,控水,一系列动作下来如行云流水。 她先是炒糖,给排骨上色爆香,又将提前调好的糖醋汁倒进去翻炒均匀后,加入清水,放了很多柴禾大火烧开,然后才慢慢地用小火炖起来。 炖排骨的间隙,虞青枝便问了系统一些如优质小麦、大米、还有土豆、红薯等等这些这里还没有的作物种子的兑换税分,心里悄悄记下。 想着这些东西自己现有的积分是不够的,还需要想办法去寻找古物来找系统兑换才行,正想着,手下意识的在自己身上摸到一件硬物。 虞青枝疑惑地拿出来看。 第34章 虞大彪来要人 一看那个硬物,虞青枝不自觉得唇角上扬,却原来是贺连钧送给她的那对红珊瑚耳坠。 当时一回到家里便遇到那样的事情,着急忙慌的去找虞家人算账,都没来得及放下,好在没有弄丢,不然倒是白白辜负了贺连钧的一片心意。 正欲放进口袋里,虞青枝突然灵机一动,便用意念问系统,“看一下这对红珊瑚的耳坠能兑换多少积分?” 系统接收到命令,马上启动扫描,随即机械声音悠悠传来:经扫描,此对红珊瑚耳坠可以兑换三百万积分。 “三、三、三百万……”听到系统报出来的数字,虞青枝当真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手里的那对红珊瑚耳坠险些掉到地上,惊得她一身冷汗。 “请问宿主是否将这对红珊瑚耳坠进行兑换?”系统问道。 “不换不换不换!”重要的事情说三遍,虞青枝忙不迭地跟系统回绝了。 虞青枝知道红珊瑚确实少有,但是不知道竟然能珍贵如此,想来是因为这也是古物的缘由。 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虞青枝漂亮的眼珠一转,轻轻地将那对红珊瑚耳坠戴上。 饭菜刚刚上桌,贺兰诚寻着味道便从屋里窜出来了,“排骨味好香!排骨味好香!哦哦,要吃排骨喽!” 贺连钧和贺婉月紧跟着出来,并不断嘱咐着,“慢点儿慢点儿,小心——” 声音到这里戛然而止,两个人齐齐地愣在原地。 贺兰诚还沉浸在美味的喜悦中没有发觉异样,因为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桌上那盘色香味俱全的糖醋排骨,直到他说:“大嫂,我要吃十大碗饭,今天的饭可够吗?大嫂,大——” 这一瞬间好似时间静止了。 “——嫂,你怎么戴上了我——呜——” “戴上了这么漂亮的一对红珊瑚耳坠。今天的大嫂真是格外好看。”已经反应过来的贺婉月及时出现,快速抄起盘里的一块糖醋排骨堵到贺兰诚的嘴里。 虞青枝莞尔一笑,顺手将刚盛好的饭递给已经被摁着坐下来的兰诚,“婉月竟识得这对耳坠的质地是红珊瑚,我倒是不识得呢。” “我、我也是瞎猜的,前一阵在绣庄里看到过别家的小姐戴过差不多这样的。”贺婉月神色尴尬,拿了碗去盛饭,低头掩饰。 呵呵,两个小的都已经露馅了。 虞青枝大概已经猜到,贺家以前应该是个大户人家,多少都是有些见识的。这就能解释他能跟朱天赐这样的人物相识。只不过不知道后来遭了什么难,才会落魄至此吧。 虞青枝转头看向贺连钧,眼睛一眨一眨地,“怎么?不吃饭?要在那里当门神?” 贺连钧尴尬地咳嗽两声,“烛光,耳坠,你,好看。” 贺连钧从来未曾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他知道,那是他的心跳,跳得好似竟要从他的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 这些年他上山打猎,见过最凶猛的野兽也未曾心跳这般厉害过。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那对红珊瑚耳坠,映照着虞青枝精致玲珑的脸庞,让他久久不能回神,不自觉地竟当着弟弟妹妹的面夸了出来。 这下轮到虞青枝尴尬了,“咳咳,快过来吃饭吧。我不过是戴了一副耳坠,竟是生生把一个屠夫猎户变成了诗人。为了吃好这顿饭,我还是先摘下来吧。” “也行。先收好吧。”贺连钧并未反对,眼下戴这等珍贵物件,确实太过显眼。 最终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到了饭桌上。 贺兰诚可谓是狼吞虎咽,边吃还不忘夸赞虞青枝的手艺,“这糖醋排骨就是比我——我大哥以前做给我做的都好上千万倍呢,怕是天上的玉皇大帝也不曾吃过。” “小心别噎着。”贺婉月看着自家弟弟那没出息的样子,忍俊不禁,“大嫂确实好手艺。莫说这糖醋排骨好吃至极,便是这平常吃的野菜,也被做成了不一样的味道。不说,还以为是咱以前没吃过的菜呢。” 虞青枝笑笑,道:“你们呀——咱们呀,以前的穷日子过得着实艰难,你们放心吧,往后不会了。往后咱们想办法多做些营生,多挣钱,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几人边吃边说笑间,忽听得外面有些许的嘈杂声音,透过自家那不咋严实的窗户看出去,忽明忽暗的光亮似是就在近处。 “我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 贺连钧起身正要往外面走,突然“咣”地一声,屋门被人从外面给踹开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虞老三和牛大红的儿子虞大彪,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举火把的壮汉。 “虞大彪?你来干什么?”看着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虞青枝知道来者不善,不动声色地将贺婉月和贺兰诚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干什么?我来找你要人来了。”虞大彪说着就要往前走,被贺连钧一把拦住,动弹不得,只得在原地撑着架子。 “笑话,你跟我要得着人吗?”虞青枝尽管身形瘦小,气势上也绝不输他。 “不跟你要人跟谁要、要人?我爹和我娘不是跟你们去了衙门?到现在他们两个人还没回来。”虞大彪说道。 从原主的记忆里,虞青枝知道,这个虞大彪最是一个一无是处的浑不吝。 虞老三和牛大红就他一个儿子,所以从小也是护得紧,脑子蠢,地里的活也从来不干,好吃懒做,实实的一个废物。 “你爹和你娘干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他们私闯民宅,抢了我们的财物,现在正关押在衙门的大牢里呢。你要想见他们,去那里便是,来我家作甚?”虞青枝冷笑。 “就是,那对恶人已经是恶有恶报了。”贺兰诚想起了当时虞老三和牛大红的所作所为,现在还余气难消,忍不住从虞青枝身后探出头来帮腔。 “什么抢了你家的财物?连你都是我家的,你是我的童养媳,是要当我媳妇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吗?”虞大彪蛮横无理的劲儿上来了。 “给我闭上你的嘴。”贺连钧怒视着虞大彪,伸手欲教训他,被虞青枝一把拦住,冲他摇了摇头,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外面已经聚焦了不少的村民,大家都是大晚上被吵起来的,现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观望议论着。 “贺家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啊?” “我也是刚到,都已经躺下了,又是火把又是脚步声的,给我吵起来了。他大婶子,你知道不?” “我比你们早那么两脚丫子,听见了个大概其。这不是青枝以前那养家的男人嘛,说是那养家老两口子被关进大牢了,这人来找她要人来了。” “对,让大家给评评理啊。我虞大彪就是来要人来了。是他们害得我爹我娘被关进大牢,现在没有人管我,我这一天了,都还没吃上一口饭,饿得都没劲儿了。”虞大彪趁机无赖卖惨。 “那你是活该。你有手有脚的,自己去做饭啊。”虞青枝一脸鄙夷地看着眼前这个浑不吝。 “哪有那大男人做饭的?你哪只眼睛见过我做饭?” “不会做饭那就饿着,关别人何事?” “你、你、就关你的事。要不是你,我爹和我娘不会进大牢。你现在要么去把他们给我要回来,要么你就跟我回家,还接着当我媳妇,去给我做饭吃。”虞大彪嚎叫道。 “让大家都听听。这人无耻得,真是把不要脸进行到底了。虽说我虞青枝来清水村时间不长,但是关于我的事情,想必大家也都早有耳闻了。” “青枝自小命苦,不幸被虞家人收作童养媳,饭不得饱,觉不得睡,天天遭受非人虐待,病了就想一脚踢出来。幸得连钧救我于水火。现下这虞家人见不得我好,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上门。我现已是清水村的人了,我们清水村能容他这等泼皮无赖欺负吗?” 根据虞青枝原主的记忆,这虞大彪从小就是一个欺软怕硬无能之主儿。 她自是知晓贺连钧只需一个拳头就能将他打得满地找牙。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出手对付这样一个东西,若再因此惹上不必要的官司,自是不值得。 所以她想靠众人的气势将他吓唬走了事。 事情也果如她所预料的那般,她慷慨激昂地话语激得村民群情激愤,纷纷嚷着还能叫外村的人欺负到,要将虞大彪轰走。 不过,涌在最前面的不过是爱凑热闹的一些婶子大妈类,她们和虞大彪之间还隔着几个拿着火把一直站在那里没说话的壮汉。 这几个人跟虞大彪一起来,来了便一直站在门口虎视耽耽地看着,不说话也不动手。 不过就是他们站在那里拦住了外面的人,所以虞大彪才有恃无恐地在这里作妖。 这几个人的装束,虞青枝今天才见过,他们正是文楚章的家丁。 看着外面的人们进不来,虞大彪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以为真是找到了靠山,哼哼两声,“虞青枝,怪不得我娘说你这吃了几天饱饭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想当初你在我家,天天蔫头耷拉脑袋的,我们说话,你从来不敢吱一声,现在这是长能耐了,是吧?看我不回去好好治治你,走,跟我走。”说着,上前就要拉虞青枝的手。 “哎哟——” 随着一声惨叫,虞大彪一个大马趴,直接来了一个狗吃屎,趴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众人竟然都没注意到是谁动的手。 正在这时,却听得外面有人说道:“官兵来了,官兵来了。” “县衙接到报官,说这里有人私闯民宅,强抢民女,可有此事?”为首的是一名长相周正的捕快,他是顾元侑手下之人。 “确有此事。”贺连钧回道。 “人呢?”捕快问道。 贺连钧指指地上,“正是此人。他私闯民宅,欲强抢我家内人,大概是脚下被绊倒了,所以还没得逞。” “来人,把他带回去审查。”捕快一声招呼,便来了两个官兵把虞大彪驾了起来。 虞大彪此时满脸的黄土加眼泪鼻涕,他手指着门口那几个随他来的人想说话,怎知那几个眼见形势不妙,早已溜之大吉。 官兵把人带走之后,屋内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问道:“是谁报的官?” 第35章 秀儿 几个人正在纳闷间,门口突然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循声望去,眼前站着的是一位并不眼熟的姑娘。 只见这个姑娘穿着一身绫罗绸缎,戴着珠宝玉钗,看上去不似一般的劳苦百姓。 “请问姑娘,你找谁?”虞青枝很确定,这位姑娘她从来都没见过,无论是原身的记忆里,还是自来了清水村以后都没有见过。 “我不找人。是你们在找我。”这位姑娘笑得很妩媚,却并没有看向虞青枝,而是冲着贺连钧。 “是你报的官?”贺连钧反应神速。 “没想到贺公子这般聪明,便叫你猜对了。”姑娘笑得更加妖娆了些,看向贺连钧的眼神竟有些含情脉脉了。 虞青枝突然就不舒服了,但还是礼貌回应道:“我们与姑娘素昧平生,姑娘能这般仗义出手相助,我们贺家在这里多谢了。” “青枝,是吗?”没想到那位姑娘没有客气,直接说道:“我与你年龄相仿,我就直呼你的名讳吧。我与青枝确实初见,但是与贺家并非素昧平生,我叫刘秀儿,正是清水村中人,家父乃是刘之彻。你们以后唤我作秀儿就行。” “嫂嫂,刘之彻是清水村的大地主。”贺兰诚替虞青枝解释道。 秀儿,这名字起得。 脑海里不断循环播放着“秀儿~秀儿~秀儿~”,虞青枝脸上的表情有点儿一言难尽。 “虽是同村中人,我这一介屠夫同刘小姐也是初次见面,在这里就谢过了。”贺连钧拱拱手表示谢意,话里话外要择清什么似的。 刘秀儿眼神发光,紧盯着贺连钧,“不必客气。我也是偶然路过,看到你们遭遇如此棘手的事情便叫家丁去报了个官而已,不必介怀。哦,还得提醒你们一下,刚才见众人散去的时候,我看见刚才那几个手拿着火把的人奔了远处一个人去,那人似是周家绣庄的老板,姓什么来着?” “文,文楚章。我早就知道是他。” 果真如虞青枝所料,这背后少不了他家的事,转头看向贺连钧,惦记之情溢于言表,“所以刚才我才不让你动手,一则是他们人多势众,如果当真出手帮虞大彪的话,免不得我们吃亏;二来是还需提防这家人,即便他们不出手帮他,既跟了来,也不会袖手旁观,指不定有什么歪点子呢。” “人多,倒也不怕,就凭那几个人,一时还奈何不了我。” 贺连钧这会儿有点儿想表现什么的意思,不过后面有句话他还是没说,他确实没动手,动脚了而已,不然为何虞大彪凭空跌了个狗吃屎。 “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一般人见了那几个家丁都要胆寒的,贺公子竟然不怕,真是好胆量。”刘秀儿看贺连钧的眼神越发地不同了。 “咳咳,那是自然,也不看我家连钧是什么出身,豺狼虎豹又曾怕过几分!今日之事,真是多谢秀——儿小姐了,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不如我们送小姐先行回府吧。”虞青枝受不了她那惺惺作态、扭扭捏捏的大小姐模样,只得下逐客令。 刘秀儿也借机告辞,贺连钧和虞青枝将其送出门外,见她跟着三两家丁和一个丫鬟走了方才回到屋中。 “大哥、嫂嫂,你们看,姐姐她又晕倒了!” 一进门便看到六神无主的贺兰诚正吃力地扶着贺婉月,急得都哭了起来。 贺连钧一步上前,抱起贺婉月,轻轻地放到床上。 虞青枝急忙上前说道:“这里有我,你速速去请大夫。” 贺连钧片刻没有耽误疾奔而去。 这些年,贺婉月的病都是让一个大夫给瞧着拿药,所以大家都熟。大夫来了之后坐下便直接号脉,边号脉边摇头。 大夫说贺婉月原本体弱多病,平常静静将养着,吃着药或能保持,眼下是接连遭受打击惊吓,急火攻心,导致旧疾复发且愈发得厉害了,如若不彻底根治,怕是命不得久活。 一席话,说得大家如五雷轰顶。 “姐姐,姐姐——”贺兰诚守在贺婉月床前,也不敢放声大哭,怕惹了她清静,只得小声啜泣。 贺连钧眉头紧皱,也一时没了主意。 大夫摇了摇头,给开了几副药让先吃着。 虞青枝趁出去给婉月煎药的功夫,悄悄问系统:你那里有没有医书古籍大全之类的书? 系统回复:是的,宿主。我这里有《神农本草经》《皇帝内经》《伤寒杂病论》《本草纲目》《四部医典》等等,请问宿主你需要哪一本?” 听得虞青枝一阵头疼,她当真对医学一无所知啊。 “就是那种最全的。”她只得硬着头皮说道。 系统回复:我这里现在关于医学方面最全的一本书叫作《古今医学大全》。请问宿主需要兑换吗? “当然兑换。”虞青枝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确定。 结果没等来医书,竟等来了系统那刺耳的机械声音:宿主,你现在的积分不够兑换这本《古今医学大全》,请问你是否确定用那一对红珊瑚耳坠兑换积分? 可不是刺耳吗,虞青枝一时情急,竟然忘记自己的积分不够了。最全的医学书籍岂能是几十几百积分就能兑换的! 虽然很是心疼,毕竟那是贺连钧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无论从何角度讲都弥足珍贵,但是事急从权,婉月的生命健康自然是眼下最重要的,所以虞青枝也顾不得了,当即决定要兑换,“我确定。” 一对红珊瑚耳坠兑换了三百万积分,那本《古今医学大全》需要五十万积分,系统里还能留有二百五十万积分,想来接下来应急应该够用了。虞青枝长长吁出一口气。 虞青枝端着药回到屋里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朱天赐和顾元侑竟然也在,不过现下没有时间去细想,赶紧将药给婉月喂下。 婉月喝下药便又沉沉睡去,缓了一会儿,脸色倒是好些了,咳嗽还是不断,所以睡得也很是不踏实。 朱天赐提议他派车马将婉月送去京城找名医来诊治,花多少银两全都有他来负担。 贺连钧说婉月的身子根本经不起车马劳顿,他早就想过了,他打算自己快马加鞭地去京城请一位名医来鹿鸣县给婉月诊治。 顾元侑却说现下所有的名医都被召唤进了皇宫,一直在替帝皇研制长生不老之药,根本请不到。 商量来商量去,终也没能寻出一个好的法子来。 虞青枝说婉月的病需要休息,让贺连钧、朱天赐和顾元侑三人去别的屋里说话,又劝着贺兰诚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好去上山书院学习,她自己则留在婉月身边照料。 求人不如求已。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婉月丢了性命。 眼下能救她的大概也只有自己这一个穿越而来的人了。 她必须勇敢地挑起这个担子,左右她有系统,真要是研究出来个一二三,再跟系统兑换一些药品,不就大功告成了吗? 想到这,虞青枝信心不觉又增加了几分。 贺连钧、朱天赐和顾元侑三人在那里聊了很久,虞青枝没有去打扰,当然她也知道他们几人商谈的并非只是婉月的病情。 等把朱天赐和顾元侑送走,贺连钧来到了虞青枝的身边,主动跟她解释,说是顾元侑将被虞老三抢去的扣在县衙的钱财给还了回来,把虞大彪一并收押了半个月,顺便跟朱天赐一起将古物送来,聊一下以后粮食种子的事情。 “这下虞大彪不用担心吃饭的问题了。”虞青枝一本正经的说笑让贺连钧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清水村东头。 地主刘大彻家里。 刘秀儿一大早晨坐在梳妆镜前,翻来覆去地看着镜中的自己,想着昨天晚上见到的贺连钧那剑眉星眸的模样,不觉得偷偷地笑了又笑。 “秀儿,你倒是收拾好了没有。一会儿王家庄的王媒婆儿就来了。你快点儿呀。” 刘大彻的老婆刘宋氏推门进来催促道。 “我不去。”被打断了思绪,刘秀儿显得有点儿不耐烦。 “别不去啊。这次王媒婆儿给提的可是王家庄王大财主家的公子,据说那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家里又有钱,比咱们家不知道多多少呢。”刘宋氏一听女儿又不去见媒婆儿,头疼病都快犯了。 “这些瞎眼的媒婆儿,她们嘴里的一表人才我见过多少回了,没一个长得是个人样子。我再不信她们了。”刘秀儿愤愤地说。 “秀儿啊,咱们也都不小啦,十里八乡已经没有你这么大的姑娘了,咱就别再挑啦。” 刘秀儿是刘大彻的独女,从小一直宠得紧,凡事任性而为,尤其是相亲这事上,让刘大彻老两口愁坏了。 “我不挑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刘秀儿得意地说道。 “有人了?什么时候的事情,是哪家的贵公子啊?” 听到刘秀儿这么说,刘宋氏高兴得眼睛眉毛都要挤到一块儿去了,毕竟谁家的姑娘在外面被人称作老姑娘那心里的滋味也不好受啊。 “就是咱们清水村的贺连钧。”刘秀儿一想到他,竟跟见着真人似的害羞起来。 “贺连钧是谁?”刘宋氏对这个名字生得很,清水村里有头有脸的她都知道,没有一家是姓贺的呀。 “就是那户外来人家,带着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在咱们村做猎户的。” “你说的是那个屠夫呀!我的天呀,秀儿呀,你怎么能看上他呢?”一听这人,刘宋氏感觉天都要踏下来了。 “要说以前我自是看不上的,满脸的胡子,穿得又落魄,天天杀猎宰牛的,浑身的恶臭。不过,娘,你是没见过他现在的模样吧,我还从来未曾见过长相这等周正的男人。放眼望去,莫说整个清水村,即便整个鹿鸣县,再找不第二个。” 仿佛人就在身边,刘秀儿一脸痴迷的模样。 “秀儿,你当真是迷了心窍。他不光穷得叮当响不说,你不知道已经有媳妇儿了。”刘宋氏急急说道。 “我知道。我才不管。我让他变成没媳妇儿的不就得了!反正我是非他不嫁。” 第36章 发现身份 因为婉月生病,虞青枝忙得有点儿脚不着地了。 得空的时候,她自己坐下来捋了捋眼前的这些事情,想明白了一件事,完全靠一个人或是几个人是行不通的。 她要想办法赚大钱,必须发展更多的人来帮助她。 婉月的病,交给任何人,虞青枝都不放心,所以这必须由她自己亲自照顾。 而那些生意,虞青枝想了想,倒是可以放手了。 这日照顾着婉月喝了药睡下休息,虞青枝去了贺记锈庄。 二妮正在店里招呼客人,见虞青枝进门,忙迎了上去,关切地问道:“青枝,婉月的身子如何了?可有好些?需不需要我帮忙?” 虞青枝笑笑,“这几日平稳得多了,不用惦念着。你能帮我把这绣庄打理得这么好,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二妮谦虚道:“青枝,我以前只懂绣活儿,其它的一概不知,自跟了你之后,才学了这些,如今倒也做得得心应手了些,婉月那里你照顾好,绣庄的事我先帮你应承着,你且放心吧。” “自是放心得很。看得出来,现在绣庄生意不错,自是与你的辛苦分不开的。是这样,我现下想暂把绣庄交与你来打理,你就不用去做锈活儿的工了,一是把那些绣娘管理好,二是把这店面的生意照顾好。这账么,必要记好。每隔个三五天,把账薄给我看一下。工钱,每月固定给你三百个铜板,你看如何?”虞青枝对李二妮的管理能力表示认可,想把贺记绣庄交给她管理。 李二妮儿一听这工钱,激动得都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以前她天天累死累活的刺绣,每个月到李婶儿那里也不过换取几十个铜板,现如今不用自己动手了,每月还能固定拿到三百个铜板,自是欣喜不已,当即点头答应:“青枝既如此看得起二妮,那我自当全心全意的将心思用到咱这绣庄上。” “好,那就如此定了。以后我还会发展分铺,你平时也用心留意着能干的绣娘,将来也可能让你打理不止一家铺面呢,工钱,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好好好!”李二妮儿连说三个好,放到以前她便是做梦也未曾想过今日的事情,现下虞青枝又将将来的计划告知与她,她也瞬间信心大增。 料理妥当绣庄的事,虞青枝又去了胡禄那里。 经过她的多次观察,胡禄亦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于是,虞青枝如法炮制,将卤肉这一块的生意交给胡禄来做,秘制卤肉料包是由她自己提供,后面的制作工艺她教授给了胡禄,然后亦告诉他,根据他们的卤肉的售卖情况来看,也可以酌情发展分号,扩大经营。 胡禄是个极有眼力见儿又踏实肯干的人,得恩于虞青枝,眼下受起重用,比自己以前的糖水生意不知要强了多少倍,所以自然是高兴得合不拢嘴,连连拱手,表示他定当不负虞青枝的信任。 贺记绣庄与卤肉生意的事情料理妥当,虞青枝的心里已经踏实了一大半,接下来又马不停蹄地去看沉水香铺了。 由于近些日子她自己在照顾贺婉月上用的心思比较多,所以沉水香铺和供香香铺就都由贺连钧在照管着,亦是管理得风声水起,她倒也不甚担心,所以走起路来的步伐亦显得轻盈了许多。 哼着小曲儿进了沉水香铺,虞青枝发现贺连钧并不在柜台前,而是面生的伙计在照应着,看样子还相当地熟练。 虞青枝疑虑重重,未等伙计招呼径直走向了里间,推门而入。 “我做事,你这个世子爷还不放心吗?难不成还要我搬出我忠——大嫂——” 进门后,听到的便是这样一句改了结尾的话。 “青枝!”贺连钧见到虞青枝进来,虽说稍感诧异,但也并无任何异样。 虞青枝先是不语,瞅了眼朱天赐,又扭头看看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的贺连钧。 然后双手背后,缓缓踱步至二人中间,用一种只有三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地说道:“世子!?” 朱天赐自觉有点儿捅了马蜂窝,只是一脸嘻笑地看着她,并未言语。 倒是贺连钧淡定说道:“青枝,既已被你发现,也不再隐瞒了。没错,我本是当今魏国公的世子”。 虞青枝早已猜到过贺家三兄妹并非是一般百姓,但是却从来未曾料想过他竟然是魏国公的世子,这个冲击力对于穿越而来开局悲惨的她来说还是不小的。 “那么你为什么要在清水村当屠户呢?” 下基层锻炼吗? 不对呀,想当初贺婉月和贺兰诚遭那罪也不是呀。 “是家里遭受什么变故了吗?”虞青枝马上自问自答。 许是想起了往事,贺连钧皱起了眉头,才慢慢道来:“家父被人陷害,全家被抄斩,只逃出我们兄妹三人,为活命,才在清水村隐姓埋名多年。” “我就说大嫂是你的福星。若不是大嫂跟了你,做了那十里八乡都趋之若骛的卤肉,我怎么会想到去清水村,又怎么会再次遇到你呢——”为了不让贺连钧悲伤于往事,朱天赐赶紧插话。 “所以相公以后有何打算?”虞青枝诚恳地望着贺连钧。 “取而代之。”贺连钧未有任何迟疑,一字一字,掷地有声。 “什么时候?”虞青枝看向他。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羽翼未丰,需得养精蓄锐才好。”看着虞青枝有点儿摩拳擦掌的意思,贺连钧劝她稍安勿燥。 虞青枝看了眼他:“你以后还是少要抛头露面的比较好。店铺里毕竟人多眼杂。刚才我已经去把贺记锈庄和卤肉生意安顿好了,沉水香铺和供香香铺我们再寻个得力能干的人来打理吧。” “大嫂放心。沉水香铺和供香香铺的伙计我已经替大哥安排好了,都是我家信得过又能干的人,保你放心。”朱天赐连忙说道。 “嗯。这几日便是天赐安排的人帮忙料理的这两个香铺。”贺连钧说道。 接下来,虞青枝又把打算开个种子店铺的想法说给朱天赐,朱天赐当即表示同意,具体的店铺事宜他会安排人去做,虞青枝只管去找那人用古物换来优质的粮食种子即可。 三个人又把以后的打算,初步商讨了一下,然后店铺交由朱天赐的人打理,眼见天色不早,虞青枝和贺连钧便一起回清水村了。 到了村口,贺连钧让虞青枝先回家,他自己则去田里看看他种的水萝卜怎么样了。 还未到田里,远远望去,贺连钧便看到水萝卜的嫩牙已经钻了出来,个个绿油油水嫩嫩的,甚是喜人。 贺连钧连忙挑了几担水去浇了。 他正欲起身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隐约有动静。 贺连钧剑眉微皱,倏然回头。 “贺公子,你怎么突然就回头呀,吓了秀儿一跳。”刘秀儿扭捏作态地看着贺连钧,一只手还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刘大小姐悄然站在我的背后不作声,却反过来说是我吓了刘大小姐一跳,这是不是未免有点儿不讲道理。”贺连钧言语并未太客气。 刘秀儿捂嘴偷笑,拿着手里的绣帕朝着贺连钧甩了一下,“秀儿只是说笑,贺公子莫要介意。刚才秀儿路过这里,看见贺公子在这里看这秧苗看得入神,所以才被吸引过来,殊不知,秀儿也是看公子看得入神了。所以你这突然站起来,把秀儿吓得差点儿魂儿都没了。” “请刘大小姐自重,我已是娶过媳之人。刘大小姐说话还是避讳的好。我还有事,刘大小姐请便。”贺连钧说罢便要离开这里。 刘秀儿一听,马上挡在他的面前,媚眼不断地放电,“贺公子莫急。秀儿说的是真心话,自从见过你之后,秀儿是茶饭不思,坐卧不安,我于你是真心的。” 贺连钧听到刘秀儿这般不要脸地自白,直气得怒目而视,“请刘大小姐自重。” 偏那刘秀儿不知廉耻,打算采用死缠烂打战术来说服贺连钧,“贺公子你听我说。秀儿知道贺公子是好心救了虞青枝,没想到她竟赖到你家不走了。要我说,她并非是真心对你,不然为何有那好好的几间铺子不让你去打理,偏让你来这田里干这种粗活儿。 她只不过是个贪图钱财的女人罢了。不过这样也好,我便拿出钱来打发她。她走了,你我二人再成婚即可。” “你闭嘴。”听到刘秀儿的话,贺连钧已经不打算给她脸面了,“原本那日刘大小姐帮贺家报官,我以为刘大小姐是个知书达理明辨是非之人,没想到,你这般说辞竟是如此不堪。青枝是我的妻,这已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不容许任何人说她的一个不字。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眼见贺连钧要走,刘秀儿仍是不甘,想上前拽住他,岂料他身手敏捷,一个闪身便远离走了,而刘秀儿一个趔趄栽倒在了刚浇了水的田里。 “秀儿,你这是怎么了?”刘宋氏看到刘秀儿一瘸一拐地走回来,一身缎子上沾满了湿泥巴,狼狈不堪,不禁大惊失色。 “我去找贺连钧去了,本想着将我的心意告知于他,结果他——”刘秀儿在自己的娘面前倒也不遮掩。 “他打你了?”刘宋氏一听这就要撸袖子。 “那倒没有。是我自己不小心倒了。” “我说秀儿啊,说你不听,那个屠夫有什么好的?就你去找他,他还不同意?他算老几?就是让他给你提鞋都不够。你快死了这个心吧。”刘宋氏一脸的鄙夷。 “我不。我偏就认准他一人。他现下没答应,只不过是有个虞青枝在那里。没了虞青枝,这十里八乡的哪个的长相还能比过我?我不信到时候他不答应。” 刘秀儿本来想着如果能直接勾引成功贺连钧,那就最是完美的了。 现下这一计不成,她还可以再想一计,不信她得不到。 第37章 打上门 刘秀儿知道她娘疼她,眼见刘宋氏不肯松口,眼珠子一动眼泪便滚了下来,“娘,女儿就相中了贺连钧,如果你跟爹不同意,明儿我就剪了头发去当尼姑去!” 她边说边作势要去拿线笸箩里的剪刀,登时把刘宋氏吓出了一身冷汗,“哎哟我的小祖宗,那个屠夫到底有哪里好,把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瞧见自己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刘宋氏叹了口气,道:“罢了,从小什么事也都是由着你心意来,如今你既然真看上了那贺连钧,便是这小子的福气,即便他成了亲又如何!” 刘宋氏稍一盘算,心中便有了计较,她将自己的计策细细说与刘秀儿听了,二人便携手出了家门,径直往贺家方向而来。 贺家。 虞青枝正捧着那本《古今医学大全》看的入迷,这两日她废寝忘食的研究,倒真让她从书里找到了和贺婉月相似的病症。 照书上记载,前朝有一贵族女子,生来便带着几分“不足之症”,每日都需用名贵的丸药将养着,本以为这女子一生都要与汤药为伴,却在及笄之年,被一游方道士用一味草药根治好了。 “毕方草……”,虞青枝喃喃道,别说这一世,便是前世她也没有见过名字这么奇怪的草药。 “这破书,光告诉我个名字,是打算让我向老祖宗学习,尝遍百草吗。”虞青枝刚想找系统问个明白,便听得外头一阵吵嚷之声,听声音倒像是冲着贺家来的。 她嘱咐贺婉月从里头闩好堂屋的门,自己理了理衣裳,从容不迫的打开了院门。 刘宋氏一路上仔细盘算了,这贺连钧不过是个带着幼弟弱妹的屠户,他那妹妹还是个出了上口气下一口气还不知在哪里的病秧子,以他们刘家的财力,想来那贺屠夫没有不答应的。 见面前的院门打开,她便带着喜色迎了上去,却不想出来的竟是贺屠夫刚娶进门的新妇。 “刘夫人今日闹出这么大的阵仗登我贺家门,不知是有什么要紧事?” 虞青枝对刘秀儿印象不好,说出口的话便也带了几分不客气。 “你还有脸来问我?倒不如去问问那个姓贺的小子!” “刘夫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相公出门至今未归,敢问又是哪里得罪了夫人?” “我家秀儿晌午的时候从前头的田里回家,这吃了狗胆的贺小子也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抓着秀儿的手好一顿胡说八道。” 眼见围上来看戏的人越来越多,刘宋氏的嗓门也越来越大,“我秀儿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今被他污了清白,你却还好意思问我?” “娘…,快别说了,这么多人看着呢…”。 “好孩子,这么多人看着呢,那贺小子既然敢大白天的欺负你,娘今天一定让他给你个交代。” 说罢,刘宋氏便带着身后的丫鬟婆子要往院里去,虞青枝一直不让他们进去,想来这贺连钧一定躲在家里。 却不想虞青枝一个箭步,挡在了她跟前,面色带着几分冷意,说道。“刘夫人这是哪里的玩笑话,我夫君的人品最是正直不过了,况且夫君此时并不在家,刘夫人若有话,还是在外面等吧。” 这刘家一家子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她一看便知,照她的性子她是不怕吵嚷起来把事情闹大的,但贺婉月这两日身子刚刚见好,虞青枝生怕她再受半点刺激,便打定了主意今日绝对不能让刘家人进家门。 刘宋氏哪能想到一个丫头片子能如此难缠,但眼见虞青枝态度坚决寸步不让,刘宋氏更觉得贺连钧一定藏在家里,因而她趁着虞青枝不注意,便猛地往贺家院里冲去。 这若是寻常人,只怕还真让刘宋氏得了空子,可虞青枝在现代学过十几年的跆拳道,反应最是敏捷不过,她迅速抬脚往左移了移身子,刘宋氏躲闪不及,只得撞在虞青枝身上又被甩了出去。 “哎哟,你竟然敢打我,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动了……” “娘,娘,你没事吧!虞青枝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跟我娘动手!” 见刘宋氏狼狈的滚坐在了地上,刘秀儿急忙上前去扶,嘴里还不忘给虞青枝扣屎盆子,“我娘今日不过是想为我讨个公道,贺夫人若是心中不快,大可冲着我来,又何必跟我娘一个长辈动手。” 说罢,秀丽的脸上还真滚了莹莹的泪珠下来。 “是啊,这小娘子好生厉害,平时瞧着不声不响的,竟然还对着长辈下这么狠的手。” “照我说,这漂亮的女人最会骗人了,看着她平时温温柔柔的,谁知道背地里是个什么人。” 围观的村民除了刘家沾亲带故,其余的大多也都在刘家的庄子上谋生,眼见事情刘家母女吃了亏,纷纷指责起虞青枝。 虞青枝并不甚在意别人的看法,她秀眉微蹙,只怕外头的争执声被贺婉月听见,那丫头身子骨娇弱,万不能让她看见这场面。 “好厉害的小娘子,我刘大彻竟不知清水村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老爷,你可算是来了,这小娼妇好生厉害,不仅不让我们进门,竟然还敢动手打我。” 看见刘大彻,刘宋氏急忙连滚带爬的站起身,“我不过是想为秀儿要个说法,她家男人对着秀儿动手动脚,如今我竟是连个说法都要不得了。” “夫人不要着急,我既然来了,一定是要给秀儿讨个说法回去的。” 刘大彻原先是极不满意贺连钧的,秀儿是他独女,从小捧在手心的明珠,在他眼里便是京城的天潢贵胄也配得起,但事情既然吵嚷起来,为了秀儿的声名,只要贺连钧答应休妻再娶,他也可纡尊降贵接受这个女婿。 更何况,前几天他远远的见过贺连钧一面,那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一介屠夫会有的。 他走南闯北多年,对自己的眼光再自信不过。 “小娘子,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桩事说白了也是你我两家的私事,可否容我们进去说话?” “不方便,有话便在这里说,我贺家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 “你……” 饶是自诩见过大场面的刘大彻,也被虞青枝这句话噎了个倒仰,登时面子上便有些挂不住。 “爹,娘,都是秀儿的错,秀儿不该晌午的时候自己走那条小路,给歹人可乘之机。” “女儿你别这么说,谁能想到光天化日之下,竟有如此不知廉耻之人。” 见女儿开口,刘宋氏赶忙上前将刘秀儿揽在了怀里,说着脸上还带了泪,“想我清水村民风淳朴,何时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匪徒。” 刘宋氏来的时候带了四个丫鬟婆子,刘大彻身后又跟了两个佃农,得了两人的暗示,一行人挤在贺家小院门口,直喊着要贺连钧出去给个说法。 “嫂子……咳咳,嫂子你没事吧……”,贺婉月听着外头的争执声,终究是不放心留虞青枝一人面对这些,可她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刚一露头看见这么多人便羞红了脸,只得压低了声音问虞青枝,“嫂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哥哥对我家秀儿欲行不轨,你嫂子还动手打人,你说是怎么回事!” 贺婉月身子虚弱,整个清水村人尽皆知,见她出来刘宋氏便抬着自己的胳膊撞了上去。 虞青枝方才虚挡她那一下,刘宋氏想起来还心有余悸,见着贺婉月一副禁不住风吹的病弱模样,便直接冲着贺婉月去了。 “你胡说……我哥哥……我哥哥才不是这样的人……” 贺婉月瞬间急红了脸,急着为贺连钧辩解,她哥哥那样霁月光风的任务,怎么会做出这样低三下四的事情。 “贺姑娘,同为女子,我又怎会拿自己的清白开这样的玩笑,我原先也以为贺公子是个正人君子,可哪知……” 刘秀儿说着又落了几滴泪,刘大彻见状嗓门更是拔高了几分,“诸位父老乡亲,我刘大彻在清水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家说该如何?” “贺连钧休妻!” “贺连钧休妻!” 事情争执到现在,看热闹的村民哪里还有不明白缘由的,刘家在清水村作威作福多年,众人见刘大彻发话,只能稀稀拉拉的呼喊道。 “你们……你们欺人太甚……”贺婉月哪里受过这样的刺激,只得依靠着身旁的虞青枝作为支撑,她进抓着虞青枝的手,声音微弱的说道,“你们无凭无据,红口白牙的诬陷我哥哥,我……” “贺姑娘,你要如何?如今认证无证据在,大家都知道是你哥哥贺连钧对我女儿欲行不轨,你是要报官把你哥哥送进大狱吗?” 刘大彻语气带着威胁,聪慧如贺婉月又怎会听不出来,他们兄妹三人背井离乡、东躲西藏,又怎会不知在这样的穷乡僻壤多的是官商勾结,一想到哥哥被刘大彻盯上,贺婉月心头便如刀绞一般,她只觉眼前一黑,一口鲜血从嗓子里涌了出来,竟是直直被刘家人气晕了过去。 “娘,她没事吧,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连钧就更不能接受我了”。 “哼,秀儿莫怕,这药罐子若是活着,你进门也是你的拖累,如今这里这么多人看着,她可是自己晕死过去的,跟咱们有何关系?” 刘秀儿毕竟年轻,见此场景心头仍有些害怕,但刘宋氏却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一条贱命,没了也就没了,他们刘家在清水村只手遮天,还怕贺连钧回来找他们麻烦不成?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刘宋氏正想的出神之际,猛然却瞧见贺连钧从一旁的小路冲了出来,他抱起倒在虞青枝身上的贺婉月,一双鹰目却直勾勾的盯着刘家众人。 第38章 验身 贺连钧本就生的高大,近些日子做了屠夫,身上又沾了些狠戾,被他的眼神一扫,除了刘大彻和刘宋氏,其余人都略显心虚的错开了眼。 “刘老爷,我们兄妹三人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你兴师动众堵我家门,我小妹更是受了惊吓晕了过去,还请刘老爷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还没让你给我个交代,你反倒先质问起我来了?” 刘大彻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模样,脸上尽是痛惜,“我原本看你们兄妹三人孤苦无依,还对你们心存怜悯,没想到你竟然辱我女儿清白!” “那不知刘老爷今日,想要我给个什么交代?” “自然是要你休妻,光明正大的迎我秀儿进门!” “好你个老匹夫,竟然打的是这样的主意,你也不瞧瞧你女儿哪里比得上我嫂子一丝半点,竟然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让我大哥休妻?” 见贺兰城开口,饶是虞青枝也默默在心里为刘秀儿掬了一把同情泪,果然贺兰城没再给刘家人开口的机会,冷笑一声道:“你女儿几次三番到我家来,眼神一直黏在我大哥身上,我倒想问问你女儿打的是什么主意!” “好啊,没成想你们贺家竟都是些伶牙俐齿的人物,既如此,我倒要看看你们几人有多大的能耐。” 刘大彻这时再也顾不得伪装,微微比了个手势,身后的人便一窝蜂的冲了上去。 他带来的那两个佃农,实际是他养在家里的打手,平时帮着他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见贺家除了贺连钧之外,都是些女人孩童,几人便更无顾忌,直冲着贺连钧而来。 虞青枝怀抱着贺婉月,还未看清如何的,那几人便早已被贺连钧扔在了一边,哀嚎不断。 “你……你竟敢动手……这清水村岂容你如此撒野!可还有天理王法!” “这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惹得刘员外如此生气。” 众人正僵持之际,顾元侑带着一众衙差笑意盈盈的走到跟前,环顾一圈,瞬间面上便带了几分了然。 清水村众人纷纷跪拜,他面色含笑将刘大彻从地上搀扶了起来,“刘员外何必如此多礼,本官虽到任不久,但也经常听手底下的人提起刘员外,说您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是谁敢惹您如此上火?” 自古以来,官商勾结都并不是什么秘密,管辖清水村的父母官,无论是刘大彻一直都有“供奉”,顾元侑刚上任时,刘大彻便拖了县衙相熟的朋友,递了不少好处进去。 因而刘家人见顾元侑对他们有袒护之意,并未有丝毫怀疑,那刘宋氏更是膝行上前,紧抱住顾元侑的双腿,哭得可不悲惨。 “老爷,您可要为小女做主啊,这贺连钧污我女儿清白,如今却抵赖不认,求老爷为我刘家做主!” “顾大人,贺连钧瞅准小女晌午孤身一人,企图玷污小女清白,幸亏我女儿抵死不从,这才幸免于难,可我刘家毕竟是本本分分人家,大人今日既来了,还望大人做主。” “哦?不知刘员外希望本官如何做主?” “回大人,小女乃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如今既被贺连钧辱了清白,还望大人做主,让他休妻迎小女进门。” 顾元侑面色不变,实际心里早就将贺连钧嘲笑了不知多少遍,想他贺连钧此前是怎样令人胆寒的主,今日却被一乡野老叟堵在家门逼亲,饶是他作为至交好友见了,也觉得好玩得紧。 他心里这么想,面上却带了几分为难,“贺家呢,贺……贺连钧你如何说……” “回大人,刘家人空口无凭,说我对刘家小姐欲行不轨,我倒是想问问刘老爷,他们有何证据?” “刘员外,你可有人证?可有物证?” “大人,贺连钧要做此等丑事,必然是找了每人的地方,所以他才敢口出狂言,刘某今日只求大人做主,为小女验明正身!” 此话一出,便是顾元侑也心头一惊,并不是他不相信贺连钧的人品,而是这刘大彻也太狠了些,他家姑娘今日若是真被验了身失了清白,哪里还有人会要她? “大人,我刘家如今只求个公道,还望大人应允。” 听到刘大彻这样说,刘宋氏与刘秀儿都不免有些害怕,贺连钧对她一向是敬而远之,二人哪里来的夫妻之实,更何况刘秀儿毕竟未经人事,听到这样的话还是有些惶恐。 “秀儿莫怕,今日有顾大人在,一定会给我们刘家一个交代的。” 刘大彻边说,边对着刘宋氏和刘秀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母女二人安心,见状刘秀儿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当即做出一副不堪受辱的模样,哭诉道,“我一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怎会拿自身的清白来开玩笑,大人若是尚有疑虑,自可找人来给秀儿验身。” “既然两家各执一词,那今日本官便做一回主,”顾元侑原本还心存一丝仁善,不愿因此就毁了刘秀儿清白,但见刘家人不见棺材不落泪,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问刘大彻,“只是本官对当地仍不甚熟悉,还请刘员外找几个靠谱的婆子来。” 听闻此言,刘大彻脸上闪过一丝得色,暗自得意每逢年节递进衙门的“孝敬”没有白费,让他们刘家找验身婆子,哪里还能有贺家半分好处? 他手下的人心领神会,不多时便带着几个瞧起来低眉顺眼的婆子来。 “大人,草民还有话要说,”刘大彻向前几步跪在了顾元侑跟前,肥肉横生的脸上也带了几分颓丧,“今日验身若是证明小女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只求大人为我刘家做主,要贺连钧休妻,迎小女入门。” “刘员外这是说哪里的话,今日本官既来了,便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见顾元侑并不接自己的话,刘大彻面上闪过一丝疑问,但瞧见身后的几个婆子,这丝疑虑便也被他甩在了脑后。 他这些年走南闯北也算见过些世面,今日回家得知刘宋氏带着刘秀儿来贺家闹事,他临来之前便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几个婆子,要不是全家老少都在刘家的庄子上做活,便是儿子女儿在刘家为奴为婢,他深信今日之事万无一失,因而并不将这点细小的疑虑放在心上。 几个婆子得了刘大彻许的好处,进了贺婉月的房间,便急忙对着刘秀儿表忠心,“小姐放心,此前老爷已经嘱咐过我们了,今日不过是走个过场,我们不会动小姐一根手指头。” “是啊,小姐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怎能忍受这样的委屈。” 几人争先恐后拍着刘秀儿的马屁,生怕刘秀儿回去说他们一个不字,到时候全家只怕都要受了连累。 刘秀儿一脸嫌弃的环视了贺婉月的屋子,立马有婆子殷勤的上前擦了凳子,满脸堆笑,“辛苦姑娘委屈一会,这贺家当真是一穷二白,莫说是跟姑娘相比,便是跟我那不成器的孙女相比,也无半点可比之处。” “可不是,这哪像是未出阁姑娘家住的屋子,倒像是个牲口棚子,姑娘在这属实是受委屈了。” 刘秀儿是习惯了被人恭维吹捧的,即使她如今对贺连钧有情,听闻别人把她吹捧的高高在上,贺连钧低入尘埃,内心还是带着几分窃喜。 她面上仍端着贵族小姐的架子,清了清嗓子,说,“你们几人今日这差事办的不错,等我回去一定会在爹娘面前帮你们说好话的。” “姑娘果然是宅心仁厚!” “姑娘不仅长得像观音娘娘一样美,旧式心肠也跟观音娘娘一样良善。” “可不是,人人都说贺家的新媳妇好看,刚才我瞧见了,可真是比不上姑娘一根手指头,这清水村谁不知道姑娘可是咱们村第一美人儿……”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刘秀儿哄得心花怒放,外头的人却只以为刘秀儿正在蒙受奇耻大辱,因而看向贺家几人的眼神都不算和善。 “大人,站了许久也累了吧,您请坐会,今日劳累大人主持公道,草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 “刘员外这是说哪里的话,本官身为父母官,为百姓主持公道,又岂有劳累一说?这本就是本官分内之事。” “是是是,大人说的是,是草民狭隘了。” “不过既然刘员外话话说到这了,一会若是查出令千金仍是清白之身,那本官……” 顾元侑说着面露难色,人精似的刘大彻哪里还能不明白,当即便压低了声音,赔笑道,“大人放心,今日之事既仰仗大人,明日应表示的好处,草民定当奉上。” 刘大彻心头恨得咬牙切齿,年节上的礼自己没有一日断过,这狗官今日逮着机会还不忘敲自己一笔,果然天涯乌鸦一般黑。 他正想着,却见刘秀儿面色通红、泫然欲泣的从贺家院子走了出来。 刘宋氏赶忙围了上去,方才她早已命人从家里抬了轿子过来,刘秀儿一出来,她便将其塞进了轿子里。 “娘……” “快先进去,剩下的事有你爹跟我呢,贺连钧跑不了!” 刘秀儿闻言点了点头,这才依言进了轿子。 刘宋氏或许有些妇人之见,但深知名声对女子的重要性,今日这事情闹得这样大,不论结果如何,最后吃亏的都是她家女儿。 见几人出来,原本应当胜券在握的刘大彻此时却莫名有些不安,他趁顾元侑不注意,身后的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人便悄无声息的离了人群,往西边去了。 “几位妈妈可为刘小姐验过身了?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今日这事有本官做主,若是有人敢欺瞒本官,本官定不轻饶!” “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我们几个做这种活儿少说也都几十年了,又怎敢欺瞒大人。” 顾元侑眉间一挑,到好似来了几分兴趣,说道,“那请问几位妈妈,验身结果如何呢?” 第39章 栽赃陷害,惨遭打脸 “回大人的话,我们几个方才仔细验过了,刘姑娘确实……确实早已被人辱了清白……” 为首的婆子上前答话到,这婆子姓方,她男人姓刘,跟刘大彻沾点远亲,现如今给刘家管理着两个庄子,算是刘大彻的心腹。 “你们休要胡说八道,我大哥绝对不是这种歹人!” “贺二!如今婆子验也验过了,你们贺家难道还要抵赖吗?” “这婆子乃是你们刘家找来的,焉知不会向着你们刘家说话?”贺兰城半分情面不留,语气更是带着讥讽,“更何况,你女儿行为如此不检点,怎么就确定是我大哥所为?” “你!你们贺家简直欺人太甚!”刘大彻被贺兰城几句话噎的面色通红,他怎么都想不到贺家这几个小辈,年纪虽轻,但各个都不是好说话的主。 “贺连钧,你可还有话要说?” 顾元侑起了几分逗弄贺连钧的心思,佯装愤怒的说,“本官听闻,清水村向来民风淳朴,如今竟出了这样的丑事,针对刘家的指控,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草民相信大人自有公断。” 贺连钧哪里不知道顾元侑的想法,他冷睨了了一眼顾元侑,语气里的威胁直让顾元侑冒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太惊险了,他竟然忘了面前这个主是个什么狠角色,自己有几个脑袋敢逗弄他。 顾元侑瞬间坐直了身子,拿足了父母官的派头。 “既然双方各执一词,贺家又怀疑是刘家找来的验身婆动了手脚,那今日本官便给两家令寻个验身婆子来,一定还受害者公道。” “草民谢大人主持公道!” 顾元侑话音刚落,刘大彻便急忙冲他行了个大礼,在场众人谁看不出来,新来的父母官是与刘家人一头的,他找来的婆子肯定也会偏帮刘家,因而刘大彻并不担忧,反而越发得意。 他正想着,远远地便瞧见衙门里的差役领着一个婆子走了过来,刘大彻只一眼,便知这婆子不是一般人物,虽不见她身上有什么名贵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但通身的气派却比顾元侑更唬人一些。 而更令刘大彻感到惊慌的是,顾元侑见了这婆子,竟然起身向其行礼。 “这位是何姑姑,从前是在先皇跟前当差的,由何姑姑来为刘姑娘验身,必定能查明真相。” 清水村众人闻言,神色不免带了几分慌张,这里天道皇帝远,许多人打出生起连县城都不曾去过,更莫说是京城,莫说是见一见皇上身边的人了。 因而一听何姑姑曾在先皇跟前侍奉,原本还熙熙攘攘的众人瞬间便安静下来。 顾元侑对着何姑姑又行一礼,态度恭敬的道,“为了此等腌臜之事麻烦姑姑,小辈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无妨,往年我在宫不知见过多少这样的事情,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 虞青枝早知贺连钧身份,也知他身边的朋友非富即贵,但如今贺家全门被灭,顾元侑到如今也不过是个七品芝麻小官,她心里正好奇,装死许久的系统却突然发了好心给她答疑解惑。 “这何姑姑是朱家的人。” “朱家?” 虞青枝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哪个朱家?” 闻言系统沉默了许久,久到虞青枝深深地感受到了系统的无语,它才又说道,“你前两日刚跟着男主见了朱天赐,转眼又忘了?” 它语气里的鄙视嚣张到不肯掩饰,“漂亮的女人脑子不好使也就罢了,你长得也不怎么好看,怎么也有这个毛病?” 虞青枝在内心把这个破系统问候了千八百遍,但深知自己想要在这活下去就离不开这个破系统,也只能咬牙切齿的问,“朱家?便是那个行商的朱家么?古人眼里士农工商,商人不是排在最末吗,怎么朱家竟然还有先皇身边的女官?” “说你笨你还真是笨到底了!”系统听了虞青枝的话,语气更是嚣张起来,“这朱家早前也是显赫过得,朱家的先祖也是跟着老魏国公打天下的英雄,可惜朱家后人,不爱官场爱商场,代代传承下来,便也真的远离了朝堂。” 听着系统的解释,虞青枝便也明白了过来,就男主这样的身份,男主的发小又怎会是个普通商户这么简单。 系统还欲再说,虞青枝却装作听不见它说话的样子,不再搭理它。 开玩笑,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跟我装死,你想说话的时候我就一定要听吗,女主怎么会连这点脾气都没有。 这系统今日却格外热情,见虞青枝不搭理自己也不恼,奚落虞青枝的语气也收敛了几分,继续对一脸看好戏模样的虞青枝解释,“贺家、朱家、顾家,网上倒腾三代都是世交,贺家没落后,也只有这两家肯对男主施以援手,这何姑姑便是朱天赐为了今日之事,特地安排过来的。” 虞青枝仍不接话,她看戏正看得入神,何姑姑的身份一亮明,刘家与清水村其他村民皆有些心虚。 刘家平时在清水村作威作福,如今真见了天子身边的人,不免有些神情惴惴。 “劳烦刘小姐再跟我走一趟吧。”何姑姑走到刘家众人跟前,面无表情,语气更显冷硬,“我早几年也见过这样的事情,刘小姐放心,我未曾有过看走眼的时候。” 她不说这番话还罢了,这番话一开口,轿子里的刘秀儿越发慌了神,声音都发着颤,“我……我不去,方才已经验过了,为何……为何还要验第二次……” “刘小姐这是说哪里的话,今日刘小姐作为原告,贺家为被告,双方各执一词,为求公平起见,自然还是要何姑姑再验一次的好,何姑姑这样的身份,难道还会偏帮哪一方不成?” 听了顾元侑这番话,刘大彻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道理,他原以为顾元侑拿了自己的孝敬,今日是帮着他们刘家的,但自打顾元侑现身,未曾为他们刘家说过一句话。 眼见顾元侑语气不善,刘大彻正想上前阻拦,却被衙役们拦了下来,刘宋氏也同他一起,被驱赶着离刘秀儿越来越远。 见刘秀儿不肯下轿子,何姑姑便也不跟她客气,命令身后跟着的婆子将刘秀儿从轿子里生拖了出来。 “刘小姐莫怕,这几个都是国公府出来的,手下最知轻重不过了,只要小姐肯配合,断不会弄疼了小姐。” “顾大人!顾大人!小女认罪,是小女因被贺公子拒绝心生不甘,这才想出了这样的办法,小女认罪!” 刘秀儿毕竟年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知晓何姑姑身份的时候她就有些慌乱,眼见何姑姑如此手段,她早已被吓破了胆,哪里还顾得上做戏。 “哦?请问刘员外,令爱此言是否属实?” “回大人……是草民管教无方,还望大人看在小女尚且年幼……” “刘小姐虽未出阁,可也早已过了双十,怎么能算得上是年幼无知?” 贺兰城冷笑出声,“年幼无知?我看刘小姐可聪明的很,还知道用自己的清白构陷我大哥,更是害的我小妹受惊晕倒,今日若不是顾大人带了何姑姑来,我贺家岂不平白被人泼了脏水?” 虞青枝在心里默默给贺兰城点了个赞,这毒舌小哥哥的毒舌不冲着她来的时候,竟然还带了几分小帅气。 刘大彻被贺兰城一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只得对着顾元侑行了个大礼,身后清水村的村民亦是紧跟着跪了下去。 “草民认罪,请大人责罚。” “请大人责罚。” 刘大彻只感觉自己的后槽牙都要被咬碎了,这贺家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仅个个有胆有识,看样子还与刚上任的顾元侑是旧识。 他既叹息自己不该轻敌,又记恨上了贺家与顾元侑。 “既然如此,这事情的来龙去脉本官便清楚了,刘秀儿向贺连钧表白心意遭到拒绝,便联合刘大彻、刘宋氏想出了这样一个歹毒的计谋,不惜以自己的清白为代价,构陷贺连钧。” “刘秀儿,本官说的可属实?” “属实……” 关键时刻,顾元侑当真有了几分为人父母官的模样,一改平素的嬉皮笑脸。 “刘大彻,刘宋氏,你们二人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眼见事情败露,饶是刘大彻,也说不出半句为刘秀儿辩解的话,只得无力地垂下了头。 “好,既然刘家人对此事实供认不讳,那本官自然要为贺家主持公道,刘秀儿构陷他人,心肠歹毒,但念其初犯且并未造成实际影响,便将其收押管教一月。” 顾元侑边宣判,边得意洋洋的冲着贺连钧使了个挤眉弄眼,求表扬的样子把虞青枝惊得目瞪口呆。 贺连钧这样高冷的模样,怎么身边的朋友净是顾元侑、朱天赐这样的逗比。 虞青枝颇有些想不通。 顾元侑说罢,便不再理会身后刘家人的求情之声,示意衙役们将刘秀儿收押,一如来时一样,浩浩荡荡的走了。 顾元侑的变脸速度之快,丝毫未给刘大彻反应的机会,等他回过神来,顾元侑早已带着刘秀儿走远了,他与刘宋氏哭天喊地的直追到公堂之外。 “大人!冤枉啊大人!” “大人!小女是冤枉的大人!” “狗官,你与贺家官商勾结,害我女儿含冤入狱,你不配为父母官!” 二人原本还在为刘秀儿喊冤,顾元侑被他们吵的烦了,直接吩咐衙役将他们扔了出来,二人见状,便直接骂起顾元侑与贺连钧官商勾结,是个收受贿赂的贪官污吏。 “这夫妇二人此时的哭喊,可比方才在贺家门口的时候情真意切多了。”公堂内,顾元侑逗弄着手边的鸟,言语间是止不住的笑意,“你方才是没见到,贺连钧是怎么在这俩老货跟前吃哑巴亏的,哈哈哈,没想到这小子还有这么一天。” 他笑得正开怀之际,忽听身边的侍卫禀报,“公子,门外有人求见。” 第40章 对峙 公堂外。 文楚铭收到哥嫂的书信,只顾上跟义父钱公公打了个招呼,他幼时父母便双双亡故,说是文楚章这个长兄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 长兄如父,兄弟二人的关系再是和睦不过的,后来周娘子进门,文楚铭也已名声在外,周娘子对他虽说不上亲密,但作为嫂嫂也是合格的。 他面色倨傲,他与顾元侑虽同为七品,但他是京官,又有钱公公这层关系,无论如何都是顾元侑比不了的。 “文大人,文大人,文大人可还记得我?” 前些日子,文楚章夫妻刚在虞青枝手上吃了大亏,因而当刘大彻远远地瞧见文楚铭时,心思瞬间便活络起来。 “原来是刘员外,本官自然是记得刘员外的,不知刘员外在此所为何事?” “诶,大人此时归家,只怕是要为令兄嫂讨回公道,”刘大彻一副了然的模样,可转瞬面上又带了满满的无奈,“只可惜这贺家背靠新来的县官,只怕就是文大人他们也不放在眼里,今日我刚在他们家人手上吃了亏。” “竟然还有此等荒唐事!” 刘大彻添油加醋的把事情说给文楚铭听了,自然,他说的是贺连钧轻薄了刘秀儿,他们刘家上门讨要公道,却因顾元侑与贺连钧官商勾结,不仅被贺家赶了出来,刘秀儿还被下了狱。 “我才离开没有多久,没想到这清水村竟然是贺家这个外来户的天下了。” “文大人有所不知,那贺连钧只怕不是一般来历,便是他刚娶进门的小娘子也很是伶牙俐齿。” “可不是,可怜我家秀儿,大牢里那样的环境,她一个姑娘家哪里呆的了。” 刘宋氏说着说着便开始哭了起来,“贺家也不知给了这狗官多少好处,竟然如此袒护他们。” 文楚铭不是不知刘家人的作风,但眼下刘家与贺家结仇,正是他喜闻乐见的。 与刘大彻二人寒暄了几句,他便在领路小童的带领下,进了内堂。 清水村。 贺家。 顾元侑将刘秀儿带走之后,刘家一行人也跟了上去。 不等贺连钧吩咐,贺兰城早早地去请了大夫,虽说方才虞青枝说贺婉月并无大碍,但她向来体弱多病,如今吐血晕倒,还是要找大夫看了才能安心。 “相公,都是我不好,是我没护好婉月。” “娘子这是说哪里的话,这件事哪里怪的上娘子。” 贺连钧轻声安慰虞青枝,“若是像娘子这样说,那最该受责怪的那该是我了,是我不该把你们两个单独留在家里。” 虞青枝自诩在现代见多了美男,但还是被贺连钧几句话撩的面红耳赤,这男人在外人面前就好像个凶神,可关上门来只有自家人的时候,分明又是个温柔的丈夫、贴心的兄长。 “你要不瞧瞧你自己现在的样子,简直就是个花痴。” “……” 毒舌系统毫不留情的打断了虞青枝的遐想,虞青枝因为它,现在都觉得贺兰城都顺眼了许多。 “娘子,你这是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见虞青枝半天不言语,反而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贺连钧颇为担忧,“是不是刚才跟刘家争执的时候,哪里受伤了?” “相公莫要担心,我不过是担心婉月的身体,我无事的。” 话音刚落,贺兰城便引着大夫进了家门,这大夫姓孙,是鹿鸣县的名医,贺家自从经济情况好起来之后,贺婉月的身子便一直是他照看着,因而他对贺婉月的情况再是熟悉不过了。 “孙大夫,我妹妹的身子可有大碍?” “两位贺公子放心,贺姑娘不过是怒气攻心导致的晕厥,并无大碍,”孙大夫号完脉,开了方子嘱咐贺兰城去抓药,贺兰城刚走,孙大夫接着道,“只是贺姑娘的旧疾,经此一闹只怕是耽搁不得了。” 孙大夫叹息着说道。 “还望大夫务必想想办法,我们贺家全家感激不尽!” 贺连钧闻言,眼眶顿时一红,急忙对着孙大夫抱拳作揖,“若是孙大夫往后有用得着我贺家的地方,定义不容辞。” “是老夫医术有限,像是贺姑娘这样的病症,老夫实在无力相助,为今之计,怕只有神医门的人才能救贺姑娘了。” 孙大夫的话也算是给贺连钧吃了个定心丸,只要这世上有人能救贺婉月,他即便寻遍九洲,自然也是要找出来的。 贺连钧看着贺婉月喝了药睡去,便带着虞青枝往县衙方向去了。 如今他的身份,很多事情做起来都不方便,大张旗鼓寻找神医门人这样的事情,思前想后还找朱天赐、顾元侑合适。 顾元侑此时正忙着想办法应付文楚铭,只吩咐了心腹,来给他们二人通了个气。 “这文家兄弟感情倒是好得很,京城离鹿鸣县路途遥远,文楚铭只怕是得了消息就往回赶了。” “娘子莫急,文楚铭不过是七品主簿,况且鹿鸣县内的事也非他管辖范围之内,他想插手也没那么容易。” “他说的不对!不对!文楚铭本身虽然不过是个七品小官,却是个会溜须拍马的,早早地就认了宫里的钱公公当义父,抱上了大腿。” 此时系统也耐不住寂寞插嘴说道。 虞青枝在心里默默地冲它翻了个白眼,贺连钧可是男主啊,这破系统都知道的事,有主角光环的人能不知道? 众人行至内堂,很是不巧的与文楚铭撞了个正着。 远远地见了贺连钧,虽尚不知他是谁,文楚铭却不由得被他身上的气概所吸引,不住地拿眼神打量贺连钧。 进京数日,他未曾专心于造福百姓,反而仗着钱公公义子的身份,在京城肆意结交官员,日日除了宴饮便是相约郊游,可京城他见过的世家贵族、官宦亲眷里,却没有一人比得上面前之人的气派半分。 而当他瞧清楚贺连钧的相貌之时,却不由得神情巨变。 原来当年初入仕途的文楚铭曾有意拜入忠毅公门下,但朱天赐一眼瞧出他品行不正,当即拒绝,而后他才辗转投了钱公公阵营。 数日前他离京时,曾在钱公公的家里见过一副画像,面前之人的相貌与画像上的人,足足有七成相似。 他面上未显,却牢牢将贺连钧的长相记在了心里。 “文大人,久仰大人盛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顾大人说笑了,顾大人乃是鹿鸣县的父母官,我兄嫂还得多多仰仗大人。” 二人都是官场上的人精,寒暄过后文楚铭也不再藏着掖着,开门见山道,“顾大人,听闻我兄嫂前些日子因为误会进了牢狱,实不相瞒,今日我来,便是想问问大人,此案可还有翻案的机会?” “文大人都坐了好一会了,你们是怎么怎么当得差,快来人上茶!” 顾元侑却不肯接文楚铭的话,只拉着他东扯西扯,“我虽未曾见过文大人,但也听说文大人最是爱茶,顾某只身来到鹿鸣县不久,在此地并无半个至交,正好我前几日刚得了几两好茶,还请文大人一同品尝品尝。” 他哪里不知道文楚铭的来意,若是以往,他们也不会将小小的一个钱公公放在眼里,更别说是文楚铭了,可如今贺家败落,贺家昔日的仇敌暗地里都在寻找贺家兄妹三人的下落,此时行事还是低调些好。 “大人,我此番离京全然是因为兄嫂之事,京中事务繁杂,我处理好兄嫂的事便要即刻回京,所以还望大人应允,重申我兄嫂之案。” “文大人这是说哪里的话,令兄嫂的案子条理清楚、事实明确,你那嫂子周娘子当堂也是认了罪画了押的,不过几日过去,若是本官轻言重申,鹿鸣县的百姓岂不会觉得本官言而无信?文大人来了一趟县衙,我便下令重申,百姓又岂会不觉得是你我二人官官相护?” “大人此言差矣!我兄嫂绝不可能做出此等谋财害命之事,必定是别有用心之人栽赃陷害!” 文楚铭言辞激烈,丝毫不把顾元侑所说百姓的看法放在眼里,他得这番说辞,更使得对面顾元侑变了脸色。 “文大人,本官方才也已与文大人解释过了,令兄嫂的案子认证无证据在,文大人与其想着翻案,倒不如想想怎么约束好自己的家人。” 文楚铭没想到顾元侑变脸如此之快,方才还请他品茗,这会却直接下了逐客令。 他冷笑一声,“顾大人,本官可记得令尊当年,与被抄家的贺家私交甚笃,顾大人如今甘心窝在鹿鸣县做个小小的县官,倒是令本官始料未及。” 顾元侑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他不知文楚铭是否真的发现了什么,还是只为恐吓他,若是他真的发现了贺连钧的身份,便当真留不得了。 他佯装不懂文楚铭的意思,面色却更显冷凝,“文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官架子都摆到我鹿鸣县衙来了,既然文大人也知晓我的身份,还请文大人好自为之,”文楚铭正欲反驳也被他打断,“本官自然知道文大人背靠钱公公这棵大树,背弃祖宗认了钱公公当干爹,但不知钱公公是否真的愿意为了文大人一人,得罪我顾家?” 顾家乃是京中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今朝虽不比从前显赫,但故交仍在、余荫犹存,文楚铭若想在京城混得下去,自然不能得罪顾家。 顾元侑寸步不让,文楚铭闻言更是怒上心头,说道,“大人既然如此自负,那又为何惧怕把这案子重申一遍?若是我兄嫂当真做错了事情,本官自然无话可说,但大人如此遮遮掩掩,倒让本官觉得大人是收了他们贺家的好处,官商勾结……” “方才本官在县衙门口见刘家人正在喊冤,还以为是他们刘家人胡乱攀咬大人,可与大人一番交谈下来,本官倒是觉得刘家人所言未必虚假了……” 第41章 旁观者清 若说来之前,文楚铭单纯是想把兄嫂救出来,这会便又多了些与顾元侑较劲的意味。 他度过几年圣贤书,颇为孤高自许,此前屡试不第,也只觉是旁人没有识人之能,从未怀疑过自己的才情与仕途。 而对于出身孤苦的文楚铭来说,像顾元侑这样的世家公子,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仗着祖辈的荫封,自身并无半分可取之处。 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出身,肯定早已位极人臣,怎么会像顾元侑这样没出息,跑到个偏远的县城来做个县官。 “顾大人出身名门,定然也知一桩案子若是有一方对判决有何不满,是有权要求主审官重新审理的,我说的可对?” “文大人说的是案子却是有疑点的时候,但……”顾元侑一脸为难,“罢了,文大人既然把话说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瞒着文大人的了。” 顾元侑吩咐手下,将文楚章和周娘子的案宗找了出来,“这便是令兄嫂之案的案宗,我与文大人本是同僚,也没什么好瞒着文大人的,文大人随便看吧。” 到了这时候,文楚铭也顾不上跟顾元侑假客气了,依言便将案宗接了过来细细翻阅,可他越看到后面越是眉头紧皱。 “我可早就告诉过你了文大人,令兄嫂所犯得罪一桩桩一件件皆是认证无证具在,你嫂子周娘子为了构陷虞青枝,险些害的上山书院院长夫人小产,上山书院那是什么地方?莫说是在鹿鸣县,便是京城的许多世家公子也有慕名而来求学的,而今只怕京城的贵人们也早就知道你兄嫂做的这些丑事了。” 似是怕文楚铭不信,顾元侑特地命人将周娘子从牢里提了出来,不过几日光景,文楚铭印象里温柔娟秀的嫂子几乎瞧不见影子了。 周娘子从出生起,都不曾受过这样的委屈,这几日给她送来的饭菜都是馊的,晚上睡觉也有老鼠在她身上跑来跑去,她是吃不好更睡不好,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苍老了不少。 此时的她哪里还顾得上报复虞青枝,即便有文楚铭在场,见了顾元侑也乖顺的行了礼。 “文周氏,如今当着文大人的面,本官问你什么你都要如实回答,可听明白了?” “民女明白。” “你为构陷贺虞氏,险些害的上山学院院长夫人小产,此事你可承认?” “民女承认。” “向上一任县令行贿,在他的帮助下逃狱,雇凶杀人,可是你所为?” “是民女所为……” 周娘子每答一句,顾元侑面上的得色便更多一分,旁边文楚铭的脸色就黑一分。 直到周娘子又被衙役带下去关押,文楚铭都不曾开口说半个字。 “文大人,你这也亲眼看见了,不仅案宗上记录的清楚明白,你嫂子周娘子更是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有何翻案重审的必要?” “顾大人此言差矣,这短短几日,我嫂子便瘦脱了相,神情更是惴惴不安,焉知不是在牢里被严刑逼供过?” “更何况,今次我归乡,也是因着我义父钱公公听说我家里遭了变故,特地安排我回来处理,如今这案子的动向,他老人家也是时刻关注着的……” “文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口气,事实清楚、人证物证具在的案子,钱公公时刻关注着,就能颠倒是非黑白了么?” 虞青枝和贺连钧在外面偷听了半天,憋的肚子一股邪火,好容易得了贺连钧的准许,她直接推门而入。 “想必文大人这样的贵人还不认识民女,民女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就是险些被你嫂子害死的贺虞氏。” “你嫂子周娘子,几次三番害我未得手,后来即便到了公堂之上,仍旧不知悔改,依大人所言,非得为这样的人翻案混淆是非,才是公道吗?” “说得好!”破烂系统蹦出来为文楚铭激情点赞,虽然虞青枝一直没有回应过它。 “你!你休要污蔑本官!” “污蔑?”贺连钧向前一步,将虞青枝护在身后,“方才我与娘子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文大人一计不行又生一计,黔驴技穷竟连自己的义父都抬了出来,原来文大人的为官之道,便是罔顾事实、帮亲不帮理。” “哇哇哇,果然是男主,骂人的话都能说得这么好听。” 虞青枝虽然看不见这破烂系统的模样,但光凭想象也知道,肯定是一副星星眼的花痴样。 “文大人莫要在此地浪费口舌了,能拜到钱公公门下,想来文大人也付出了非一般的努力,文大人还是早些回京,留在钱公公身边伺候吧,鹿鸣县的事自有本官这个父母官处理,不牢文大人费心。” 顾元侑不留情面的下了逐客令,只气的文楚铭拂袖而去。 “这文楚铭是个聪明人,方才不过只见了你一面,便联想到了你跟魏国公府有联系,只是不知他是从何处见过老国公的相貌。” “他入京之时,贺家早已败落,只怕是在有心之人哪里见过父亲的画像。”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更得要小心一些了,他如今见了你,在你这又没讨到便宜,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虞青枝听了顾元侑的话急忙去问破烂系统,“后面剧情怎么发展你能透露一下吗?” “……” 回应她的只有无尽的沉默。 虞青枝早就习惯了这个破烂系统的神出鬼没,见它不回应也就随它去了。 文楚铭从县衙出来,便怒气冲冲的回了文家,文楚章和周氏都在牢里,文家除了几个下人之外并没有旁人,越发显得门庭冷落。 文楚铭心中怒气更甚,“去给我备一匹快马,”他吩咐文家的老管家,“吩咐几个下人,盯着点刚搬来的那家人,他们家有什么动向,及时跟我说。” 光是一个长相酷似魏老国公的贺连钧就足以让他心存怀疑,这小小的鹿鸣县,竟然还吸引了前任兵部尚书的公子来此做一个小小的七品官。 他脑中灵光乍现,一个大胆的猜测瞬间形成,他急忙落笔,将今日见到贺连钧与顾元侑的事情细细说了,更不忘写明贺连钧与前魏国公相貌足有七成相似。 这封信不出意外,四日后便能交到钱公公的手上,他虽然不知道魏国公府与钱公公之间有何过节,但只看钱公公提到画像众人时的反应,就知道若是自己的猜想成真,贺连钧的死期不远。 与此同时,县衙内贺连钧却只担心贺婉月的身体,并未将文家放在心上。 “你说的我都记住了,这几日我久找手下的人好好打探一下,神医门虽说是江湖上的门派,但毕竟声名在外,找他们应当并不难。” “如今我这个身份,行事有诸多不便,也不方便频繁与天赐碰面,此事你记得也知会他一声,婉月的身子如今是半点都耽搁不得了。” “你放心罢,婉月就如同我的亲妹子一般,即便你不说,我也会倾尽全力去给她找神医门的人。” 顾元侑与贺连钧从小一起长大,眼见着贺连钧经历贺家的变故后,一夜之间变得沉默寡言,众人皆道他狠辣不近人情,但顾元侑与朱天赐从小也是见识过贺家天伦之乐的模样的,若是魏老国公与国公夫人还在,贺连钧又怎会变成这幅样子。 他尚且记得,因着昏君的一道圣旨,贺家全门被灭,唯有贺连钧凭着一身武艺,带着贺兰城与贺婉月逃出生天,贺家几百口子人,一夜之间只剩下了他们三个。 他爹当时正任兵部尚书,为救贺家在宫门前长跪不起,竟直接被昏君下旨革职流放,当时若不是朱家暗中相助,只怕他爹那一把老骨头早就死在了流放路上。 念及往事,即便平时跳脱如顾元侑,也不免有些有些伤感。 贺连钧面上不显,只轻咳了一声,笑问道,“我与娘子千里迢迢到你这县令大人家里做客,难不成县令大人竟然连一顿晚饭都不舍得么?” “你何时竟也学会了如此贫嘴?” 顾元侑惊得双目圆瞪,“你快让我看看,你是不是被人换了芯子?嫂夫人,你快看看,这还是我认识的贺连钧吗?” 他边说边作势要去扯贺连钧的脸皮,一副要看看贺连钧是不是被人假冒的样子,却被贺连钧一个闪身灵巧躲过。 “有兰城,还有你,如今又多了我娘子,你们三个哪个不是伶牙俐齿、能说会道,我与你们朝夕相处,若仍是之前那副模样,你们不会觉得很失败么?” “我可没有跟你朝夕相处,兰城也没有,跟你朝夕相处的只有嫂夫人罢了。” 虞青枝早知顾元侑是个贫嘴的,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敢当着贺连钧的面开这样的玩笑,一张脸不知觉的泛上了红晕,借口去厨房躲了出去。 她一走,身后的顾元侑笑得一脸促狭,凑到贺连钧跟前问道,“我瞧这姑娘对婉月和兰城都好得很,你不在家里里外外都是她自己一人操持,婉月如今病着,兰城又一团孩子气,这家子人都靠着人家照顾,你就没想过跟她假戏真做?” 假戏真做? 贺连钧睨了他一眼,“我救她,不过是可惜一条人命,不忍心看她就此丢了性命,虞家那对夫妇,只怕就没把她当人看,我买下她时竟连一张破草席都不舍得给,明明还有口气,却早就把她当成了死人,我于心不忍罢了。” 顾元侑满脸不信,这些日子贺连钧和虞青枝的相处模式,他作为旁观者倒是比两个当事人看的更清楚一些,只不过眼下他不想戳穿罢了。 许多事,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感受比较好。 因为顾元侑这番话,贺连钧心里五味杂陈,他没有说出口的是,如今他这样的身份,不定何时就死于刀剑之下,又怎么敢轻易许诺虞青枝终身。 第42章姜甜 顾元侑在县衙备了晚饭,留着二人在县衙吃了晚饭,二人正要走时,一个穿着一身玄衣的侍卫,走到贺连钧身边耳语了一番,贺连钧拉着顾元侑进了书房。 虞青枝叹了口气,瞧着贺连钧的模样就知道不是什么小事,她内心担忧,却又知晓自己帮不上忙,只得自己在县衙的后宅里闲逛。 顾元侑搬来的仓促,后宅里许多摆设都是上一任县令留下来的,虞青枝一边走,一边欣赏宅子里的摆设,上一任县令虽说是个贪官,但这后宅却布置的颇有意趣,一山一水都自成一景,合在一起竟有几分韵味。 一般县衙的后宅面积并不大,但上一任硬是抢了旁边两户的宅子,全都扩建到了自己的后宅之中,据说光是小妾跟通房就十几个,更不论养在外头的。 她想的入神,连贺连钧忽然出现在身后都不曾发现,她看景色看的入神,倒不曾注意一旁突起的卵石,差点摔倒,贺连钧快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胳膊,“注意看路。” 虞青枝红了脸,急忙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相公,你们聊完了?” 瞧着她脸红扑扑的样子,贺连钧声音更柔和了几分,“嗯,已经聊完了,你方才在看什么?” “我在看这宅子,布置的到颇有几分曲径通幽的意趣,这若是夏天,只怕舒服得很。” “先前的县令也不知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建成了这宅子,方才顾元侑还同我说,前些日子他从后头的院子里挖出来了几个大箱子,装的全是些黄白之物,只怕是当时抄家时藏下来的。” 虞青枝听着有些震惊,又听贺连钧接着道,“这些东西,他早就借了别人的名义,都分发给了鹿鸣县的百姓,取之于民、还之于民。” “方才他叫我过去,是告诉我婉月的病有救了,他这些日子多方打听,得知婉月这病只要神医门的人出手,便有治愈的希望。” “神医门?” “是,如今只要找到神医门的人,婉月的身子便可康复,不过神医门的人久居蓬莱仙山,寻常人登山求医,只怕连神医门的路都找不到,找到神医门还有些难度罢了。” 虞青枝趁着贺连钧不注意,尝试联系系统,“喂,系统,你在不在?” “这贺家兄妹也太惨了,尤其贺婉月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成天跟药罐子打交道。” 系统不理她她也不恼,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神医门,天下这么大,上哪去找神医门的人,总不能见一个陌生人就抓着人家问吧……” 始终没有收到回复的虞青枝,在心里将破烂系统骂了千百遍。 从那日起,贺连钧与虞青枝每日早出晚归,贺连钧更是顾不得身份暴露,吩咐手下人虞青枝筹备的粮食种子店也到了开张的日期,夫妻二人起了个大早,先是给贺婉月煎了药服下,便带着贺婉月一起往城里去。 从前贺婉月一直被贺连钧拘在家里,怕她出门受凉,好不容易又出门的机会,虽说坐在马车里瞧不见太多外面的景色,但贺婉月还是非常兴奋。 “你身子刚刚见好,本来是不应该带你出来的,万一再受了凉……” “今日咱家新店开业,婉月你也出来沾沾喜气,你大哥和朱天赐、顾元侑他们仨,一直在帮你找神医门的人,相信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这时候你最重要的就是保持良好的心态,老是憋在家里,也是会憋出心病来的。” 虞青枝好歹是21世纪的新女性,哪里不清楚心态对一个病人的重要性,因而她一早好不容易磨得贺连钧点头同意,带着贺婉月出门。 虽说贺连钧这一路上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有两个大股东,早在她开店之前,店面选址、布置等的琐事朱天赐和顾元侑便没少帮忙,因而虞青枝便直接拉着他们两人入了股。 这二人一个是天下第一有钱人,一个是现如今鹿鸣县的父母官,拉他们二人入股,虞青枝的小算盘打得响,可是一点都不亏。 开业第一天,虞青枝忙得脚不沾地,此前她还听了朱天赐的建议,找了几个在田里耕作多年的老农,粮食种子好坏,没有人比这些在地里劳作多年的村民更清楚。 因着此前充足的准备,第一天的营业额超出虞青枝的预计不少,挂念着贺婉月的身体,虞青枝便早早关了店门,想带着贺婉月早点回家休息。 鹿鸣县跟清水村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贺家如今在虞青枝的运作下,也算是过上了小康、生活,今日带着贺婉月出门,虞青枝还特意买了辆马车,马车里铺着厚厚的被褥,给贺婉月更是从头到脚包的严严实实。 晌午的时候贺连钧被顾元侑神神秘秘的叫走,虞青枝猜想可能是他们几人联合要做的大事有关,因而回家路上便只有她与贺婉月两人。 “嫂子,我这病是不是巫妖可以了?” “你这是瞎说什么丧气话,你看你大哥,每日早出晚归的给你寻找神医门的人,你可不能自己先放弃。” 虞青枝给贺婉月裹了裹披风,因着久病的缘故,贺婉月面色透露着不正常的苍白。 她得了什么病,没人敢跟她直说,大哥、二哥、嫂子都告诉她会治好的,但是没有人知道她每日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从身上一点点抽离。 怕身边的人担心,她只能装作一副不知道自己病情如何的模样,可时间久了,她是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忽然在某个夜晚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害怕自己见不到这个世界。 “婉月,你放心罢,神医门人虽说神出鬼没,但你要相信事在人为,你大哥一定会找到他们治好你的。” 二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马车外面一阵吵闹之声,虞青枝掀了帘子去看,只见一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倒在自己马车的必经之路上,车夫正无计可施。 “娘子,这姑娘也不知道忽然从哪冒出来的,看这样子应该是伤的不轻。” 车夫对着虞青枝说道,“她身上这些伤,应该都是利器所致,只怕是被人追杀……” “先别说那么多,救人要紧,”虞青枝吩咐车夫将那受伤的女子抬上了车,自己扯了身上的衣服,先给她做了简单的包扎,又给她喂了几口水。 不多时,那女子便悠悠醒转过来。 “这是……这是哪里?” “你方才晕倒在路边,我们的马车经过,正好救了你。” 虞青枝给女子倒了杯水,问道,“你可觉得还有哪里不舒服?方才我简单给你包扎过了,等到了目的地,我再给你找个大夫。” “不用找大夫,我没事,”女子拒绝的干脆,“多谢你救了我,要不然我今晚可能就要成为野狼的腹中餐了。” 她大剌剌的把裙角一撩,径直坐在了虞青枝的对面,坐姿豪爽,倒是跟贺连钧这样的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今日天色已晚,一会你便先在我家里住下,明日可以再做打算。” 贺婉月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她从小养在深闺,身边的朋友也都是同自己一般,温柔娇气的娇小姐,一时间见了这女子,自然是好奇得很。 “还未请教救命恩人姓名?” “我是虞青枝,这是我妹妹,贺婉月。” 虞青枝开口介绍道,“我家就在前面清水村,一会便到了。” 她话音刚落,忽觉马车一阵猛烈的颠簸,她下意识的去护住贺婉月,好不容易稳定了心神,掀开帘子定睛望去,却见外头站了十数名黑衣人,将他们的马车团团围在中间。 “这是?冲你来得?” 虞青枝首先想到这应该是冲这女子来的,但没想到后者摇了摇头,“不是,应该是冲你们来的,想杀我,这些货色还不够资格。” 虞青枝听了嘴角一抽,她到了这个世界,遇上的怎么都是些毒舌。 “夫人,您在马车里莫要惊慌,我们会处理。”正在虞青枝一筹莫展,以为她今天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贺连钧的手下忽然带着人出现,不过几招,便将黑衣人尽数斩杀。 “属下受公子之命保护夫人,今日让夫人受惊了。” “没事没事,你们做得很好,快起来吧。” 即便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虞青枝还是忍受不了动不动跪跪拜拜,她急忙上前将人拉了起来,却见方才在打斗中,有一人受了重伤。 “快上马车,胡伯,不回家了,咱们原路返回去县城找大夫。” 虞青枝见那人胳膊上的刀伤几近露骨,顿时吓得慌了神,当即便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回鹿鸣县城,要去找大夫。 还没等她爬上马车,那受伤的女子便灵活的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留给了虞青枝一个极为帅气的背影。 “有我神医门圣女姜甜在,哪里还需要再去找什么别的大夫?” 第43章 医书 “你你你……你果真是神医门的人?” “这还能有假?”姜甜一头雾水的看着飞奔到自己跟前的虞青枝,“本姑娘正是神医门圣女姜甜是也。” “婉月,你可听见了,她是神医门的人。” 马车上的贺婉月双目怔怔,闻言这才看向虞青枝,“嫂子,那我的病……是不是有救了?” 她说着双目滚下泪来,就连虞青枝也红了眼眶。 姜甜被这幅场景吓了一跳,她虽是女子,个性却如男子一般豪爽不拘,同时见到两个女人在跟前哭,姜甜急的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搁。 虞青枝与贺婉月此时当真是喜极而泣,尤其是贺婉月。 神医门毕竟是江湖门派,平时神出鬼没,行踪捉摸不定,又不喜与他们这些朝堂上的人有来往,因而贺婉月知晓只有神医门的人能救自己的时候,她早已心如死灰,只是怕贺家的人担心,这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如今得知姜甜竟是神医门的人,她心上压着的重石,这才算是卸了下来。 “诶,我说,你们俩先别急着高兴,”姜甜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二人,“地上躺着的这些不先处理了么?再说,我饿了。” 姜甜边说边砸吧了砸吧嘴,她平素没有什么爱好,除了钻研医术之外,不过好一口吃。 “倒是我忘了,早该请姜姑娘进家门好酒好菜招待着,是我高兴糊涂了。” “姜姑娘,我这倒有一事不明,还请姜姑娘解惑。” “你是想问,我既是神医门圣女,又怎会被人重伤倒在路边对吗?” 虞青枝含笑应是,“我瞧姑娘的身手,怕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伤的了姑娘,若是姑娘得罪的真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咱们也好早点想应对之策。” “倒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不过确实难缠的很。” 二人重又上了马车,得知姜甜的身份后,贺婉月的面上也重新有了几分神采,眸光闪亮亮的看着眼前的姜甜。 “门里长老们让我下山历练,可我下山之后并不知道应该去哪,只能一路治病救人,想着走到哪算哪,”姜甜原本语气还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而后忽然带了几分寒意,“可前日我走到鹿鸣县,迎面便撞上了谢封这个登徒浪子!” “他见利诱我我不为所动,威逼我又不受他威胁,便恼羞成怒,一路追杀我至此。” “谢封?” 虞青枝心头微动,依照她对这个朝代为数不多的了解,谢姓在当朝乃是贵族姓氏,最为显赫的乃是彭城谢氏,当今圣上最为宠爱的贵妃娘娘便是彭城谢氏家的庶女出身。 “是,这谢封的“谢”,就是谢贵妃的谢,这谢封乃是当朝谢贵妃一幕通报的亲弟弟。” “你若是因着谢封的身份害怕,不敢收留我,这也是人之常情,我不会怪你什么。” “姜姑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虞青枝虽是一介平民,却也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这谢封仗着其姐在宫里的恩宠,在宫外强抢民女、无恶不作,我又怎会人心眼睁睁的看着姑娘孤身去面对这等恶人。” 虞青枝面容平和,语气诚恳,姜甜听了她的话心头一暖。 下山历练这一路上,姜甜见了太多人情冷暖,莫说是对路有病冻死者不管不顾,卖儿鬻女者更是不知凡几,陡然见了虞青枝,见她对待自己一个陌生人都如此关切,姜甜很是感动。 虞青枝见姜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倒不似刚才那样大大咧咧,她只以为姜甜是在担心谢封,急忙又说道,“姜姑娘放宽心,我夫君一家子都是很通情达理的人,若是我夫君跟小叔知道姜姑娘是因为被谢封为难才落了难,他们二人绝对不会置之不理的。” “不过姑娘既是神医门人,我这也不瞒姑娘,我小姑从娘胎里生下来时便比旁人身子弱些,后来家里遭了变故,家境不比从前,那些名贵的药丸也都吃不起了,如今小姑的身子每况愈下,寻常大夫看了只说神医门的人可医,因而希望姑娘帮我小姑瞧一瞧。” “不急,贺家既然帮我对付谢封,我若是能治好贺姑娘的病,自然是义不容辞,但我看贺姑娘的面容,这怕只怕根治并非易事。” 姜甜刚上车时,早已观察过了贺婉月的脸色,知道她应该是有顽疾在身。 她在心中默了自己自小所学,又一一对应了贺婉月的病症,眉头紧皱,贺婉月若说光是先天的不足便也罢了,偏生后头又受了伤未得到好的将养,身子自然是越发衰败下来。 三人坐着马车,天要擦黑的时候才到清水村。 进了贺家,姜甜径直跟着贺婉月进了房间,紧闭房门,贺连钧与贺兰城正一头雾水,只听得虞青枝解释道,“相公、小叔莫要担心,方才我与婉月回家的时候,这女子倒在路边,你们可知她是谁?” “娘子且说,这女子是?” “带个人回来还要卖这么大的关子,”贺兰城一如既往地毒舌,“不过看她的模样倒不像是个坏人,总不能是什么逃亡在外的公主小姐把。” “小叔这话说的对也不对。” 虞青枝目光炯炯,“相公,这些日子咱们一直在寻找什么人?” “那自然是神医……”贺连钧的话说到一半,猛地住了口,“你是说,她是神医门的人?” “对,相公,她是神医门的圣女姜甜,相公,婉月有救了。” 贺连钧与贺兰城闻言,二人均是眼眶一热,贺兰城更是落了两滴泪,他生怕被虞青枝瞧见,慌忙转身擦了。 他平日里虽然毒舌,但却最为关心贺婉月的身体,毕竟贺婉月的身体这么虚弱,全都是为了保护他受伤所致,他内心又愧疚又痛恨,只恨自己年幼无能,不仅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还害得自己的家人为保护自己而受伤。 今日,他忽然觉得,自己心上的那颗巨石终于可以卸下来了。 姜甜仔细为贺婉月号了脉,又问了贺婉月每次病发时的症状,越发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测。 “几位,借一步说话。” 虞青枝见姜甜面色微沉,心知结果可能不是很好,果然等到几人来到堂屋之后,便听得姜甜说道,“方才我为贺姑娘号过脉了,她的身体若是只有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照我们神医门之力,是完全可以医治好的。” 对面三个人目光如炬,姜甜压力极大。 为医者,最无力的时候便是面对病患束手无策,最害怕的便是现在这个时候。 “可是贺姑娘,除了先天不足,后面还加了要命的外伤,可以说……贺姑娘的身子已经亏空到极致了。” 姜甜的话说的很是委婉,但虞青枝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相比之下反倒贺连钧更平和一些,这个答案似乎早在他的预料之内。 “那请问姜姑娘,我妹妹这病可还有救?” “贺姑娘这病,目前只能说我是束手无策,但我哥哥或许有办法。” “令兄是?” “我哥哥是神医门少主姜忱,若是他也没有办法的话……那可能就只能依靠奇迹了……” 实际姜甜并未说实话,她是神医门圣女,神医门的医书秘籍,她自小便背的滚瓜烂熟,她说没有办法救的病,即便姜忱来了,只怕也无能为力。 只不过眼下,她实在说不出这么狠心的话。 “我清楚了,娘子,辛苦你收拾一间厢房让姜姑娘住下,”贺连钧神色如常,“姜姑娘,你兄长的下落还请告知。” “他同我一样外出历练,我如今只知他在江南一带,具体位置我还需确认一下。” “好的,找到令兄之前,还请姜姑娘代为照顾一下婉月的身体。” 姜甜自然应是,眼见天色不早,虞青枝吩咐厨娘简单做了晚饭,众人吃了便各怀心事的回了房。 等到众人都回了屋,虞青枝一人坐在院子里,目光定定的望着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因为贺家那个小姑娘的事,心情不好吗?” 许久不搭理虞青枝的系统,忽然却开了口,“那小姑娘的身体照我看,这个朝代的医疗水平应该也是救不了的,你不用太过自责。” “可是我明明在那本医书里,看见了有关于她这种情况的医治办法,我明明看见了。” 虞青枝头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无能,明明早就在《古今医学大全》里看见了这病症的医治办法,书上明明说毕方草对治疗这种病有奇效,可为什么如今连神医门的人都找到了,希望却越发的渺茫了。 她越想心中越发难过,快步进屋把那本医书又翻了出来,找到了她看过无数次的那篇病例记载。 心中茫然无措。 虞青枝自认适应能力强,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虞姑娘,贺姑娘的病并非绝症,你心中还是不要太过悲观。” 姜甜径直坐在了虞青枝身旁,关切的说道,“只要找到我哥哥,我相信贺姑娘的病还是有希望的。” “多谢姜姑娘,我不过是有些内疚,我本以为找到了医治婉月的办法,可没想到……” 姜甜又如何不知虞青枝内心自责,只得劝道,“虞姑娘,这并不怪你,要知道贺姑娘这病,就连我们神医门诸多秘典都没有记载。” “姜姑娘你有所不知,我先前机缘巧合之下曾得了一本医书,医书上记载了跟婉月相似的病症,据说被一味叫做毕方草的药给医治好了,我原以为婉月这病有救了,没想到竟然是空欢喜一场?” “什么?毕方草?虞姑娘所说的这本医书可否借我看看?” 没想到姜甜一听到毕方草,便急忙拉住了虞青枝,“这毕方草我也只听我哥偶然间提起过,从前我只以为是神话里的传说,但若真有医书记载,那肯定就是古人真真切切见过的草药了。” 第44章 义结金兰 姜甜出身神医门姜氏。 姜氏在神医门古代的传说中,都是得了神仙传授、有望得道成仙的高人,传闻姜甜的先祖乃是蓬莱神山下的一株神草,后因战乱四起,人间死伤无数,这仙草得了神仙点播,化身成人。 因是得了神仙点播,化身成人后随的也是神仙的姓氏,为姜氏。 姜氏一族在蓬莱山上繁衍生息数百年,家族渐渐壮大,后硝烟又起,姜氏族长带着姜氏全族在神州各地治病救人,受战争所害无家可归者,姜氏怜悯他们,便一同带回了蓬莱山,允他们在蓬莱山上自谋生计,繁衍生息。 又过了数百年,时任姜氏族长的姜滼创办了神医门,自为门主,门内不只招收姜氏族人,凡于岐黄之术上有资质的,均可入门学习。 至姜甜这一代,神医门已是江湖之上第一大门派。 见姜甜神色激动,虞青枝满脸雾水,但还是依言把自己手里的《古今医学大全》递给了她,刚接过书,姜甜便全神贯注在书籍的钻研上。 翻到记载与贺婉月病症相似的那一例病患,姜甜不过一眼,便从书中的描述里,知道了这毕方草到底是什么仙草,更找到了医治贺婉月的办法。 “虞姑娘!我找到治好贺姑娘的办法了!” 姜甜激动地快要蹦起来,“之前我听你们说起毕方草,只觉得自己听哥哥说起过,原来这毕方草竟然指的竟然是乌头,亏得我还以为这是天上来的仙草!” “说的竟然是乌头吗?”虞青枝面露怀疑,“这乌头不是随处可见?若真是乌头,怎会没人知晓婉月的病该如何治疗?” “这世上,读书的人多,会读书的人少,照本宣科的人多,自有开拓的人少,同样的道理用到医术上也是适用的,师傅没有教给徒弟的,徒弟便不会。” 姜甜话说的委婉,都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看来即便是医病救人这样的行业,这样的风气也不罕见。 “你放心罢虞姑娘,有了这本医书,我对治好贺姑娘有十足的信心。” “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先在这里代婉月、代贺家谢过姜姑娘了。” “你太客气了,你救了我一命,又给了我一个避难的地,理应是我谢你才对,咱俩不必这么客气,看年纪你应当比我大一些,我叫你一声虞姐姐可好?” “那我便叫你一声,姜妹妹。” “诶~” 姜甜甜甜的应了,女生之间的友情来的总是莫名其妙,这会趁着月色正好,又见姜甜对这本医书是真的喜欢,虞青枝便说,“姜妹妹,这医书在我这左右都是浪费,倒不如给姜妹妹,以后帮着姜妹妹治更多病,救助更多的人,这也算是我的功德一件。” “你说真的?”姜甜闻言直接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虞青枝的肩膀,神情是不加掩饰的惊喜,“你可知道这本医书上所记载的医术,放眼当今世界,便是许多知名神医,只怕也不曾有过涉及。” “我自然知晓,可我从未学过什么医术,这本书在我手里只能是浪费,若是到了姜妹妹手里,我相信会发挥出它最大的价值。” “好!我看虞姐姐也是个爽快人,便也不跟虞姐姐客气。” 姜甜是真的喜欢这医书,自然是爱 如珍宝,当下也没同虞青枝客气,“虞姐姐,我看咱俩志趣相投,倒不如义结金兰,你看可好?” “这……” 虞青枝有些犹豫,倒不是她拿乔,而是如君她与贺家荣辱一体,贺连钧的身份又敏感,若是与神医门牵扯太多,往后如有不好,她只怕会连累姜甜。 “怎么,虞姐姐是害怕我如今被宠妃的弟弟追杀,与我结拜会拖累你吗?” “姜妹妹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也不瞒姜妹妹,我们家也不是什么太平人家,在外面的恩怨也不必姜妹妹少,我反倒是害怕姜妹妹受了我的连累。” “虞姐姐这话错了,我既有跟姐姐义结金兰之心,又怎会害怕被姐姐连累?” “好,既然妹妹不嫌弃,那姐姐我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对着今年今日今朝今夕月,我俩义结金兰。” 岂止姜甜自己,虞青枝当日一见姜甜,也有一见如故之意。 茫茫人海中总有些人,初相见便觉似曾相识,虞青枝来自现代,穿越后身边本就没有血脉至亲,能有一个结拜姐妹,对她来说自然是万分的好事。 二人当即对月而拜,莹白的月色撒在二人如玉的脸上,照的二人均是一片赤诚。 “我虞青枝——” “我姜甜——” “今年今月今日今朝对月而拜,义结金兰,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自那晚之后,虞青枝与姜甜二人便开始以姐妹相称,虞青枝比姜甜年长四个月,为长姐。 第二日一早,姜甜便开始着手为贺婉月治疗。 这日贺家全家严阵以待,就连贺兰城也得了虞青枝的准许,可以在家休沐一天不去学堂。 姜甜依照《古今医学大全》上面的记载,天色尚且黑着的时候,便早早出门配好了药,她行医之时不喜别人打扰,贺家众人便只能焦灼的在外等候。 三个人里,虞青枝反而是最惊魂不安的那个,“娘子,你别担心,婉月的身子我心中有数,若是姜甜无法根治,我也不会怪你,我相信婉月也不会怪你。” “相公,我没有担心这个,我是怕又让婉月失望。” 明明是花朵一样的年纪,每日看着贺婉月被病痛折磨,虞青枝这个来自现代的人内心比谁都着急。 若是这个朝代有现代那样先进的医疗水平就好了,就可以搞清楚贺婉月的病因,而后对症下药。 姜甜足足在贺婉月的房间里呆了七个时辰。 三人从天未擦亮等到夜色深深,水米未进,终于等到姜甜开门出来。 同样一天水米未进的姜甜对比虞青枝,却显得神清气爽,“进去看看吧,她身上的伤病,已然尽数好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旁的我不敢说,我姜甜的医术普天之下只弱于我兄长一人,我说可以治好的病,自然有十成十的把握。” 贺连钧闻言率先踏进了贺婉月的屋门。 虞青枝与贺兰城紧随其后。 三人进门,只见贺婉月端坐在床边,面色虽依旧有些苍白,但人眼瞧着便有了精气神,从之前大不相同。 “大哥,大嫂,方才姜姑娘说,往后我身体便都好了,与常人无异了。” “嗯,我知道,方才姜姑娘同我们说过了。” 贺连钧声音微颤,眼眶更是有些湿润,“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阿姐,你终于好了阿姐,兰城快要担心死你了,阿姐。” 贺兰城扑进了贺婉月的怀里,痛哭流涕。 贺婉月身子虚,自责的除了贺兰城之外,便是贺连钧了。 贺兰城自责自己拖累贺婉月受伤,贺连钧又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贺婉月,兄弟二人内心除了自责便是难过。 见贺婉月与贺兰城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贺连钧也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身旁的人的手,虞青枝身上传来的丝丝暖意给了他太多力量。 “大哥,我好了,我全都好了。” 贺婉月与贺兰城均是满脸泪水,看向贺连钧,贺连钧见状快步上前,将姐弟二人揽在了怀里,“你们两个放心,从咱们家发生变故开始,我内心便唯有两件事最重要,一件今日仰仗姜姑娘已然得偿所愿,另一件事便是要为我贺家报仇雪恨。” “这两件事,我未曾有一刻忘记过。” “大哥,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记住大哥教会我的每个招式,等到大哥为爹娘报仇的时候,我要同大哥一起!” “好!不愧是我贺家的好二郎。” 贺连钧摸了摸贺兰城毛茸茸的头顶,倒真是一副长兄如父的温馨场景。 可这幅场景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不多久贺兰城便炸了毛,“大哥,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老摸我的头,会长不高的!” 众人哄然大笑。 贺兰城一直耿耿于怀于,自己一个男娃娃,竟然要比贺婉月一个女娃娃要矮,后来虞青枝进门,又见自己比虞青枝和贺婉月都矮,内心更是郁闷。 自那之后,他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摸他的头。 虞青枝不忘向姜甜道谢,“姜妹妹,你帮了我,帮了贺家,你是我们的恩人。” “虞姐姐,昨晚咱俩才刚刚结拜,可是说好了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如今这么点小事你便同我道谢,不是与我生分了么!” “好好好,我不同你客气,那往后是我虞青枝,欠神医门一个大人情,与你姜甜无关,可以么?” 此时的姜甜,并未将虞青枝的这句话放在心上,只以为虞青枝是一句笑谈。 毕竟如今的神医门可是闻名天下的第一大门派,而虞青枝不过是清水村一介农妇,即便是有几个铺面、几亩薄田,也远远无法同神医门相较。 可姜甜绝对想不到的是,在不久的将来,或者说在没有那么久的将来,神医门真的在虞青枝的帮助下,摆脱了一个又一个的难关。 “走,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做东,咱们去县城最好的酒楼,今晚吃个痛快。” 虞青枝豪气万丈,粮食种子店开张以后,在她这个店长和朱天赐、顾元侑两个股东的管理下,蒸蒸日上、欣欣向荣,短短几日,净利润已经达到了二十两银子,她手里还有之前从系统那兑换得到的资产,现在的虞青枝俨然已经是个小富婆了。 姜甜下山历练,原本存了一路行走,人走到哪一路救死扶伤到哪的想法,但如今遇到了贺连钧与虞青枝几人,姜甜却存了在鹿鸣县多留些时日,与虞青枝多待些日子的想法。 于是,第二日开始,姜甜便下定决心,要在鹿鸣县开一间医馆。 第45章 筹备医馆 姜氏族人,成年之前都会从蓬莱山上下山,选择不同的地方历练。 蓬莱山上与世隔绝,神医门的人又大都心性纯善,因而许多神医门的人下山之后轻则上当受骗,重则音讯全无,尤其现在世道并不太平,姜甜下山时,虽与姜忱分道而行,姜忱却还是再三叮嘱这个唯一的妹妹,若是遇到困难,可提早结束历练回山。 只不过要强的姜甜,并没有这个想法罢了。 眼下她的处境比贺家人更艰难一些。 谢封仗着胞姐是今上宠妃,在民间横行霸道惯了,这段时日也不知是鹿鸣县的何物将他吸引,已在鹿鸣县逗留了月余,只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又深知民不与官斗,不敢声张罢了。 鹿鸣县的百姓,如今只能将自己适龄的女儿圈在家中不许出门,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姜甜如今要开医馆,并不是一时兴起。 她原本打算一路行走,走到哪里想要留下便在哪里留下。 她虽为神医门圣女,但早已厌倦了山上清冷孤苦的生活,那样的日子,远没有充满热闹烟火气的生活更吸引她。 尤其现在她在鹿鸣县又结识了虞青枝。 “这处铺面之前我打算开粮食种子店的时候去看过,掌柜的是个读书人,但他祖上却出过宫中御用的御医,到了掌柜的这一代,走了科举的路子,这医馆便也后继无人,掌柜的生怕荒废了祖宗传承,这才有了出租的意思。” “不过只有一条,他这铺面只租不卖。” “这样也好,我若打算久居山下,只怕不是易事,临时租个铺面,后头若有变故,也好随机应变。” “说的很是,我也正是这个意思。” 虞青枝要开粮食种子店的时候,因为选址的事跑遍了鹿鸣县城的大街小巷,也算有了不少经验,这会给姜甜介绍起来头头是道,“这家店的位置便差了些,与我现今粮食种子店相距不远,适合买卖一些茶水汤食,但不适合用来做医馆?” “此话何意?” “这家铺面的位置在城西,正是大家伙进出城的必经之地,这样的地方做个吃茶歇脚、填饱肚子的铺面倒是正合适,只怕瞧病的人都不愿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我看未必,”姜甜接过虞青枝早先做的记录,道,“方才虞姐姐你也说了,这铺面所在的街巷正好是村民进出城的必经之地,那有些村民要进城看病的话,第一时间看见的便是我这家医馆,这样岂不正好免了他们多余的奔波?” “我开这家医馆,本就不为那些蝇头小利,我为的是方便百姓,为的是治病救人。” 姜甜说起医术时,整个人身上都好似散发着光芒,一时间就连虞青枝都觉得,姜甜如果生在现代,一定是一个到处奔波的无国界医生,她的心太过纯粹,只有病人与非病人。 “关于医馆的盈利模式,我是这样打算的,针对家境困难的普通百姓,我们可以免费医治,家境好一些我们可以适当收取诊金,甚至可以让他们打工偿还,你看这样可好?” “还是虞姐姐想的周到,医馆一旦开门营业,肯定不可能只医治平民百姓,达官贵人的诊金我们可以定的高一些。” 姐妹二人说起这些 一拍即合,不多时便敲定了铺面地址和经营模式。 第46章 置气 虞青枝作为从现在穿越过去、相信科学的三好青年,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新店开业,她一心也想讨个好彩头。 算命摊的摊主是个瞧不出年纪的,相比于姜甜,却好似对虞青枝更感兴趣。 “娘子来自异世,如今可算找到了归属?” 虞青枝赶忙坐到了算命先生的对面,问道,“先生此话何意?” “娘子看似来自异世,实则不然,难道娘子心中未曾有过疑虑?” 虞青枝还欲追问,对面的人却早已摆出了一副高深莫测、不可多言的样子,而虞青枝正细细思量着方才那几句话,等她回过神来,面前的算命摊子早已不知去向。 “刚才那个算命的呢?” “刚才他急匆匆的好像有什么急事,连摊子都没收,火急火燎的跑了。” “方才你们说的,什么异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虞青枝倒不想瞒着姜甜,但这种事说出来太过惊世骇俗,一时间她也不知该怎么开口。 “算了,这些都不重要,方才那算命先生临走前,给我塞了个纸条。” 虞青枝忙从姜甜手里把纸条接过来,却见上面只写了“六月初八”四个字,二人对视一眼,虞青枝心中有太多疑惑,她穿越过来后,虽说迅速适应了这个朝代的生活,想起自己在现代的一切,反而像是一场梦。 但这不代表她不想念自己在现代的亲人。 纸条上写的,应当是适合姜甜医馆开张的日子,至于她为何会穿越,往后又当如何,这一切的疑问只能等再有机会了。 距离算命先生说的日期尚有几日的时间,姜甜便趁着这几日的空闲,在西城门支了个摊子,为进城求医的乡民免费治病。 虞青枝忙着粮食种子店的事,与姜甜每日一起出门,到了晚间俩人一同回家,日子倒是过得再充实不过。 只是这几日,贺连钧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每每虞青枝要出门时,贺连钧紧随其后也出了门,等到虞青枝与姜甜二人要进县城时,贺连钧便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起先虞青枝并未怀疑,只以为贺连钧是在为了贺家的事奔忙,可这日虞青枝起身,做了早饭,见贺连钧起了,她迎上前去说道,“相公,眼瞧着马上就是姜妹妹医馆开门的日子,开张那日你有空去参加吗?” 贺连钧正在收拾自己兵刃,背对着虞青枝,头也不曾回,“那日我应当没空,你们去吧。” “店里你也许久不曾去,这几日你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是有点急事,你先照看着,等我有空我会去看看的。” 贺连钧说完便出了门,只留下虞青枝一人背后一脸茫然。 她明显能察觉出贺连钧有些冷淡,但却不知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只能暂且将这点疑惑压在脑后,和姜甜一起出了门。 粮食种子店内。 虞青枝辞别了姜甜到了店内,刚打开店门收拾好,便见门外有几个陌生脸孔向内张望。 她心中警铃大作,只以为是谢封的手下来找麻烦,面上不显,却趁着收拾店铺的时间,吩咐了店里的王伯,“去跟姜妹妹说声,就说店里有人来找麻烦,让她赶紧收拾东西回家。” “虞娘子,那你怎么办?” “这些人是冲着姜妹妹来的 ,你放心罢,我没关系。” 王伯世代都是清水村地地道道的农民,从前在刘大彻这样的地主手下受尽压迫,辛苦劳作一整年,到最后往往连过年的余粮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自从他全家到了虞青枝的铺子里做工才有所好转。 因此王伯一家对虞青枝很是感激,见虞青枝面色不对,他也是真的担心,“虞娘子,若是有为难之处,你一定要王伯说,王伯虽然没有太大能力,但能帮你的一定帮你。” “王伯,你放心,没什么大事,你去转告姜妹妹让她赶紧回家,其余的没事的。” 王伯听了虽仍有疑虑,但还是依言去了西城门。 店里虞青枝看着门外仍在逗留的几个陌生脸孔,强自镇定下来。 门口的这几个人虽然是陌生脸孔,但服饰瞧着却不像是达官贵人府上的下人,这些人的服饰均是白底绣浅金花的,虽然不知到底是何身份,但瞧着应与官府的人扯不上关系。 “娘子,请问一下娘子可认识一个叫做姜甜的姑娘?” “不认识,也未曾见过。” “娘子莫要误会,我们主人与姜甜是旧识,如今不过是得知姜甜有难,特来相救。” 虞青枝见几人面色诚恳,一时间倒有些拿不定主意。 为首那人见虞青枝并未相信,犹豫半晌终于亮明了身份,“娘子,我们几人乃是蓬莱山上神医门门人,听闻圣女有难,门主特意命我们来接圣女回山。” 虞青枝见几人面色不似有假,但又不敢轻易相信他们,她笑道,“不知你们说的这个姜姑娘是何模样,若是我当真见过,也好回忆一下。” “既然娘子没有见过圣女,那我们便不多叨扰了。” 几人说罢,只朝着虞青枝一拱手,便出了店门。 见状虞青枝也不在店里多做逗留,急忙关了店门,确定无人跟随后便往清水村而去。 姜甜现今有谢封这个仇人,虞青枝虽然不敢轻易表露两人相识,但也怕姜甜因此错过与家人团聚的机会,因而在确定几人不是谢封派来的人之后,她便打算回村将一切告诉姜甜。 而此时的姜甜正在家里提心吊胆。 “虞姐姐,你可算回来了,王伯急匆匆的去告诉我,让我赶紧回家,我还以为是谢封的人找了去,你还好吗?可是谢封的人?” “姜妹妹,我且问你,你们神医门的人日常在外行走都是什么打扮?” 闻言姜甜面有不解,但还是依着虞青枝的意思,细细的描述了神医门人常有的打扮。 “他们几人的装束,倒是与妹妹你描述的一般无二。” 虞青枝忙将方才遇到几人的情况一一说了,“我只怕他们是谢封派来的人,也未曾告诉他们你与我相识,这都是我的不是。” “姐姐这是说的哪里的话,你也是担心我的安危罢了,向来是兄长得到了我的消息,怕我受到谢封的欺负,这才找了人来寻我。” 二人将目前的形势细细分析了。 这几日谢封的人未曾出现,但谢封毕竟恶名在外,二人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吧,若是他们再来寻你,我便让他们直接到家里来,若思去店里见面,只怕谢封的人随后便能收到消息。” “这样也好,”姜甜虽低低 应了,但面色瞧起来却不怎么高兴,“只是我刚下山不久,如今还不想同他们回去。” 姜甜从出生起便在蓬莱山上,自小接触的除了神医门人,便是山上求药的病人,这一次是她自己第一次单独下山,也是她第一次有了神医门之外的人做朋友。 虞青枝见状,也只能安慰她,“姜妹妹,现今谢封虎视眈眈,你我都不知道他的眼线现在埋伏在哪里,若是你当真落在了他的手上,只怕是凶多吉少,目前看来,你还是早些跟着家里人回去比较好。” “可是我筹备的医馆尚未开张,此时回去,我如何甘心?” 姜甜自小看过不少武林人士,仗剑走天下,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故事,她虽武艺不高,但毕竟有一身高强的医术,本就想着自己一路行走,一路治病救人。 但如今,因为一个讨人厌的谢封,便全都毁了。 “这样吧,我同你一起回去,把目前山下的形势告诉你哥哥姜忱,再让他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保护你,不让你在谢封手上吃亏,咱们得医馆该怎么开还是怎么开,你看可好?” “这样再好不过了!我哥哥始终觉得我是个长不大的孩子,若是有虞姐姐陪同一起前去,相信他定能疑虑全消。” 姜甜未曾说出口,她其实还有别的打算。 这几日同虞青枝相处下来,她越发觉得虞青枝是个难得的妙人,这样的妙人若是能做自己的嫂子,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要好过太多。 尤其在她见了这几日贺连钧对着虞青枝不冷不热的态度后,就更觉得虞青枝应当与姜忱在一起,到时姜忱肯定会看在虞青枝的面子上凡事放自己一马,而虞青枝也不用再看贺连钧的冷脸。 这简直是两全其美。 她内心安安赞叹,面上却做出了一副为难的样子。 “只是不知,虞姐姐若要同我山上,贺大哥那是否同意,这几日我看贺大哥新清似乎不是很好。” “放心吧,这是正事,他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虞青枝虽然这么劝解姜甜,但其实她自己内心也不确定贺连钧的想法,可是没想到到了晚上自己同贺连钧说起这件事,后者竟然一口答应了。 “你去吧,家中一切有我,你可安心。” “你不问问我何时启程?何时归来?” 饶是虞青枝反应再慢,这会也知道贺连钧这几日是在同她闹脾气,“我不知道相公这几日是怎么了,怎么对我是这样的态度?” “你多虑了,我这几日没有什么不好的,不过是看你跟姜甜姐妹情深,她回山需要你陪同一起,这本就是情理之中。” 贺连钧同虞青枝成婚至今,二人并无夫妻之实,这几日眼见虞青枝同姜甜越走越近,二人几乎吃住都在一起,贺连钧内心吃味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若是让虞青枝知道,自己连女人的醋都吃,往后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了。 贺连钧如此想。 可到了虞青枝眼里,分明却又是贺连钧一副对自己满不在乎的样子,见状她内心也慢慢冷了下来,“既然相公如此说,那我明日便收拾一下同姜妹妹一同启程,家中的大小事情,我不在还要麻烦相公。” 贺连钧面无表情的应了。 第47章 姜忱 虞青枝能感觉到贺连钧此时有些不太开心,可见贺连钧自顾自的忙着手里的事情,完全没有要跟她说明白的意思,她也只得按下心中的疑问。 从清水村出发,到蓬莱山并不算远,虞青枝暗暗盘算。 “若是一切顺利的话,应当能赶在医馆开张前回来。” “我也是这样打算的,即便我要回山,医馆还是要开的,回去跟我哥打个招呼,咱们就回来。” “他若是非得让我留在山上,虞姐姐你可一定要帮我。” “好,我会在你哥面前帮你说好话的,我记住了。” 此次她离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贺婉月,她的病虽然治好了,但身子跟常人比起来还是要虚弱一些,眼下贺连钧也不知在闹什么脾气,她只能叮嘱贺婉月和贺兰城。 “兰城,你姐姐的身子刚好,目前还虚弱的很,家里有什么活你多帮着她点。还有婉月,你自己一定不要太过劳累,家里有什么事都交给你大哥和兰城去做。” “你放心罢,我会看着姐姐的,”贺兰城难得的没有毒舌,“我们在家里怎么都好,你自己出门在外一切小心。” 见贺兰城终于懂事了,虞青枝满脸欣慰,她下意识的想去摸摸贺兰城毛茸茸的头顶,却被他一个闪身躲过,“说了多少次了,不要摸我的头顶,会长不高的!” 虞青枝失笑,贺兰城如今不过才十岁,已经快要跟上自己高了,再看看目测快要一米九的贺连钧,贺家的基因这么好,也不知这个小兔崽子在担心什么。 鹿鸣县的位置,在南朝的东面,从鹿鸣县再往东,便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鹿鸣县距离南朝都城并不算远,因而虽是县城,但却繁华得很,蓬莱山临海而立,正在鹿鸣县的东北方,虞青枝与姜甜带了四名贴身护卫,都装扮成了小厮模样,虞青枝与姜甜二人女扮男装,一路往东北方去。 有老话说,十里不同音,千里不同俗。 从出了鹿鸣县一路往东北方向,沿途瞧见的风土人情便开始渐渐与鹿鸣县有所不同,鹿鸣县的村庄里大多都是以农耕为生,一路经过的村庄,慢慢变成了以打渔为生。 他们路过的景色,也从阡陌交错、鸡犬相闻,慢慢的转换成了家家户户打鱼晒网。 “虞姐姐,咱们现在看见的人家,都是蓬莱山下靠打鱼为生的人家,这些人家每月的初一十五,都会带着自己家里的东西,上山售卖。” “时间长了,便在山脚下形成了集市,每到初一十五,山上的门人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也会到集市上去采买。” 刚能远远看见蓬莱山的模样,姜甜便一脸亢奋的对着虞青枝介绍,“虞姐姐,眼下你看见的,都是我跟我哥哥自小生活的地方,你看好玩吗?” 虞青枝穿越之前一直生活在城市,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间真有些移不开眼。 姜甜见了,内心暗自窃喜自己打的小算盘或许可行,于是她便上前挽住了虞青枝的手,笑着说,“虞姐姐,我出生没多久父母便都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我哥哥照顾我,为我殚精竭虑,只是他自己的事反倒耽搁了,但是虞姐姐你放心,我哥哥相貌品行绝对不比任何人差。” 更不比 贺连钧差。 自然,姜甜这句话并未说出口。 “是,能把姜妹妹教养的这么好,我相信你哥哥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听闻姜甜如此夸奖姜忱,虞青枝内心暗笑,此前听姜甜说,她还以为姜忱当真是那种古板的家长,可到了蓬莱山下,姜甜口口声声说的,又都是姜忱作为一个哥哥的好。 姜甜一面说着自己想要逃离姜忱的保护,要自己下山历练,一面又确实离不开姜忱。 这两兄妹之间的相处模式,虞青枝细细想了,竟然衍生出几丝羡慕。 她羡慕的是姜甜,明明与自己相差不过几个月,却能在姜忱的保护下,直到现在还保持一个赤子之心,而自己从异世穿越而来,光是守住这个秘密, 二人从到蓬莱山下开始,便不再坐轿,只是手挽手沿着蓬莱山的山路一路往上。 这条山路不知被姜甜走过多少遍,哪里有什么花有什么草,或者有什么奇珍异兽,姜甜全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二人一路往上,大概两三个时辰过去,虞青枝便瞧见了神医门的最靠外的牌楼。 “医众人之疾,救世人之困。” “这字写的好生漂亮,不知道是谁的笔迹?”虞青枝抬眼望去,却见那牌楼两边,以遒劲有力的笔迹,写了十个大字。 “这是我哥哥十岁时,随手写的,”姜甜摆出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夸赞姜忱的话却好似不要钱一样,“我哥哥的字迹,便是当朝天子,也曾慕名而来求字,不过是我哥哥不愿意给罢了。” 见姜甜提及今上,语气中并无多少恭敬,反而带着几分隐隐的恨意,虞青枝便状似不经意的问道,“能被当今圣上登门求字,看来你哥哥的字确实是写的很好。” “谁稀罕他上门。” 姜甜语气恨恨,“身为一国之君,成日不想着如何建设国家,鼓捣一些古玩字画,又算是哪门子的出息。” “你当心一些,小心被人听了去,”饶是虞青枝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被姜甜的一番话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急忙去捂了姜甜的嘴,“我虽然不知道神医门跟当今朝廷有何恩怨,但是这样的话你往后还是莫要在人前提及。” “虞姐姐你不要担心,一会你见了我们门里的人便知道了。” 姜甜一脸不在意,拉着虞青枝继续往里走,等到了内门停下,立马便有两个药童模样的人围了上来。 “圣女姐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词下山可有碰到什么好玩的吗?” “对啊对啊,有带好吃的回来吗?” 这里的吵嚷声越来越大,围在姜甜身边的小孩子更是越来越多,姜甜笑嘻嘻的将自己带回来的吃的玩的给他们分了,“你们几个小滑头,我什么时候下山不给你们带好吃的?” “圣女姐姐最好了!”几个孩子异口同声的拍姜甜马屁,只给姜甜哄得心花怒放,可她还不忘了介绍虞青枝,“你们瞧瞧我带回来的虞姐姐,长得好看吗?” “好看!比圣女姐姐还要好看!” 姜甜脸上的笑容不减,只做出了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好啊,竟然说我长得不好看,那刚才给你们的好吃的都给我还回来!” 不等姜甜真的跑过去,几个孩子便一窝蜂的 散了。 “这几个孩子都是门里收养的孤儿,往常初一十五我下山,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回来,跟我都混熟了,有些没大没小,虞姐姐不要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我只是很羡慕姜妹妹。” “羡慕我?”姜甜一脸雾水。 “对,羡慕姜妹妹亲人多,整个神医门都是姜妹妹的亲人。” 闻言姜甜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她是知道虞青枝自小便被卖给了虞家做童养媳,只以为虞青枝是见到自己亲人这么多有些羡慕。 “若是虞姐姐愿意,我的亲人便是虞姐姐的亲人。” 姜甜笑得有些意味深长,倒是搞得虞青枝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还不等虞青枝反应过来,便被姜甜拉着一直往山上走。 姜甜拉着虞青枝在一桩白玉制成的建筑前站定,“这是我哥哥的房间,不出意外他这会应该在书房,虞姐姐你跟我一起去。” “还是你自己先去吧,”虞青枝有些犹豫,“你哥哥若是在书房议事,我贸然去打扰就不好了。” “哪有那么多顾忌,”姜甜却不听虞青枝的纠结,拉着虞青枝便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往后的很多年,姜忱想起自己与虞青枝的初见,久到他连自己年轻时的模样都想不起的时候,还是能回想起这日的午后。 虞青枝穿了个嫩青色的褂子,由姜甜拉着进了门,在自己跟前站定,似是有些难为情的模样。 这个样子,姜忱记了很多年。 “哥,我回来了,”姜甜大剌剌的往姜忱跟前一站,模样要多懒散就有多懒散。 “我原指望你下山一趟能有些长进,怎么还是这么一副懒散的样子。” “哥你还不知道我吗,我最讨厌那些所谓的规矩了,”姜甜不管姜忱越来越臭的脸色,随手拿起了姜忱摆放在桌子上的点心,很是不以为意,“若是哪天我真的跟其他小姑娘一样规规矩矩了,大哥你才应该害怕吧。” 姜忱不理会她的无赖理论,只是含笑看向虞青枝,“这位是?” “啊,大哥我忘了给你介绍了,这是我这次下山刚结拜的姐姐,虞青枝。虞姐姐,你同我一样叫大哥就行。” 她嘴里塞着满满当当的点心,“山下什么都好,就是想念大哥屋里这口点心,大哥过两天我再下山,我能把你的厨子一起带走么?” “你一边去吃吧。”姜忱很是受不了她的吃相,把人赶到了一边。 而后他笑着看着虞青枝,语气轻柔,“虞姑娘,姜儿在山下多亏虞姑娘照拂,这些我早有耳闻,我代神医门人谢过虞姑娘。” “姜少主这是说哪里的话,姜妹妹既然叫我一声姐姐,能帮的上的我自然会帮。” 二人好生一番客套,随后虞青枝见姜忱是个通情达理之人,便正了正衣裳,站直了身子一副很是郑重的模样。 “姜少主,我与姜妹妹关系好,如今便也不与姜少主客套,请问姜少主可有想过,更改一下神医门的经营模式?” 虞青枝此话一出,便是姜甜都放下了手里的点心,目瞪口呆的看向虞青枝。 “不知虞姑娘所说的,更改经营模式是为何意?” 姜忱面上仍旧带着丝丝笑意,看向虞青枝,“我愿与姜少主合作,将神医门改成医学院模式。” 第48章 恩怨是非 姜忱闻言抬眼看向虞青枝。 面上带着几分疑惑不解。 他自认博览群书、通晓古今,但却不明白面前站着的女子,嘴里说出来的医学院模式到底是什么意思。 “宿主,你所说的医学院模式太过于超前,这个时代的人只怕是理解不了。” 破烂系统急忙开口阻拦,可虞青枝却毫不在意,“没事,这个姜忱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一会我跟他解释一下,他肯定会明白的。” “可是太过于超前,只怕不能被这个时代所接受,尤其宿主从异世而来,若是被这个时代的人怀疑,只怕会给宿主带来麻烦。” 没想到这个破烂系统还知道关心自己,虞青枝瞬间有些羞愧自己的态度不好,解释道,“虽然不知道神医门跟当今朝廷有什么过节,但是我看姜甜的态度,总不是什么小事。” 一想到姜甜说起今上之时一脸愤慨的模样,虞青枝心里暗暗有了衡量。 “不知道虞姑娘所说的,医学院模式是指?” “我同姜少主解释一下,姜少主就明白了。” “所谓的医学院模式,便是将神医门内部分成两个大的部分,一部分是作为学习的学院,前期招收进门的学生,都在学院里进行学习,等到他们学会了相应的知识,再到神医门各地的医馆去历练。” “虞姑娘所说的,可是指神医门往后招收进来的学生,前几年先在山上学习基础的医学理论,等到后期理论掌握了,再去山下的医馆为人看病坐诊,增强实际的操作经验?” “正是!”虞青枝没想到降尘一个古人,竟然一点就通,“姜少主果然是个聪明人。” “实际这个医学院还可以细分一下,可以分成不同的专业,让门里的学生广泛涉猎,却只专精其中一个专业,所谓贵精不贵多,便是这个意思。” 姜忱沉吟片刻,“虞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神医门上下并不是只由我一人说了算,门里的一切还得问过几个长老。” 姜甜在一旁吃着点心,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好像在谈论什么天书一般。 她向来过得没心没肺,生平又最不喜欢耗费心神想一些没用的东西,见姜忱与虞青枝对对方都满是赞叹,深觉自己的小心思可能成真的姜甜,眉开眼笑的说道,“虞姐姐,你所说的这个医学院模式,其实很早之前我哥便有过构想,只是迫于门里长老的压力,未能成行罢了。” “也没有虞姑娘所说的这么详细,”姜忱笑着摇头,眉眼温柔,“从前我不过是觉得,门里的学生缺乏实际的历练,没有虞姑娘说的如此有条理。” 若是此前虞青枝还只觉得姜忱是个聪明人,听闻姜忱早就有过这样的想法,虞青枝便只剩下了钦佩与赞叹。 她钦佩姜忱的眼光超前,更惊叹他身为神医门少主,却能一心求变,有这样的门主,也难怪神医门能在短短的十数年里,一跃成为江湖第一大门派。 “虞姑娘所说医学院模式,我会好好考虑,也会同长老们仔细商议。” “我不是不知门里亟需改变,但我更知这变革不可操之过急。” “姜少主身为一门之主,却能悉心求变,不做守成之主,是神医门之幸。” 虞青枝是当真佩服眼前的年轻人,她带着来自现代的记忆,自诩比这个时代的任何人思想都要超前,可今日与姜忱交流的这短短几句,却发现姜忱的想法甚至比自己的更要完备。 “慧极”。 虞青枝暗暗在心里评价姜忱。 虞青枝原本打算送姜甜回来后,不管姜忱是否同意姜甜同自己离开,自己都要立刻返回清水村。 她惦记贺婉月的身体,又惦记自己那几件铺子。 可姜忱以要与虞青枝探讨更改神医门经营模式为由,将虞青枝留了下来。 又加上她出门这些时日,虽然人不在鹿鸣县,但店里的情况日日都有人写了信赖同她说明,她一时便也放了心,与姜甜看遍了蓬莱山的风景。 这一日虞青枝与姜甜正商量着要去蓬莱山下的集市瞧瞧热闹,虞青枝的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虞姑娘,今日是山下集市开市的日子,虞姑娘到山上来也有数日了,可想去我们山下的集市看看?” “我正有此意,正与姜妹妹商议呢。” 虞青枝开门,便见姜忱站在门口,笑得一脸温和。 听闻虞青枝如此说,姜忱笑着看向姜甜,语气如常,“哦?姜儿今日不是有大长老的早课吗,怎么还有空去集市闲逛?” 自从姜忱听闻姜甜决定要在山下开一间医馆,趁着姜甜此次回山,他便召集了神医门几大长老,要给姜甜恶补医学理论和实践知识,以防姜甜在山下砸了神医门的招牌。 所以当姜忱提及姜甜今日有早课的时候,虞青枝并未怀疑,“姜妹妹今日若有早课,还是快些去上课,这集市以后再有机会逛就是。” “说什么让我去上早课!你分明就是以公谋私!” “哦?姜儿是在说我?” 姜忱面上笑意如常,可虞青枝却从这样温和的笑意里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见状姜甜跑的飞快,她这个大哥平日里最疼她,但若是她犯了错,罚她也是最狠的那个。 虞青枝颇为无奈,姜甜边跑边回头朝着姜忱做鬼脸,“哼,我去上早课,那虞姐姐就交给你了。” 姜甜一走,只留虞青枝与姜忱面对面,气氛瞬间便有些尴尬。 “姜少主有事便先去忙吧,这集市等往后姜妹妹有空,让她陪我去……” “虞姑娘这是说哪里的话,虞姑娘在山下救姜儿于危难,又不辞辛劳将姜儿送回来,陪着虞姑娘逛一下集市,理当是我分内之事。” “可姜少主日理万机,我怎么好意思拿这点小事来麻烦姜少主……” 虞青枝本想拒绝,但姜忱却比她想象的更要顽固,说出来的话也使得虞青枝微微红了脸,姜忱目光温温,盯着眼前的女子,笑意浅浅得道,“虞姑娘的任何事,都不是小事。” 一句话惹得虞青枝红了脸。 也再说不出半个拒绝的字。 直到她和姜忱并肩走在下山的小路上,虞青枝还觉得自己是受了姜忱的蛊惑。 这人瞧着温润如玉像个正人君子,可没想到竟然会是个给人下蛊的,她心里喃喃。 “说人家给你下蛊,分明就是你看见美男就走不动道。” “你胡说八道!” “你还不承认,我就不信这姜忱若是长得丑,他即便有千百个理由,你肯定都 不会答应。说到底你还不是看人家长得帅!” 虞青枝的喃喃自语姜忱听不到,可系统却是听得一清二楚,他毫不留情的揭穿了虞青枝内心,说道,“我看你一直留在蓬莱山,只怕就是看见了美男,压根就不想回去了!” 虞青枝被他几句话气的跳脚。 “虞姑娘,你脸色怎的这样红,可是哪里不舒服?” 姜忱见虞青枝面色通红,只以为她是路走多了累着了,一时间也顾不得男女大防,急忙上前搀扶住了虞青枝,担忧的问道,“若是累了,咱们便先就地歇息。” “我没事,姜少主不必担心。” 虞青枝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姜忱的手,笑着后退了一步,跟面前的人拉开了距离,“早就听姜妹妹说,这蓬莱山下的集市热闹非常,我也一直想见识一下,咱们还是快些下山,别耽误了时辰。” 见虞青枝坚持,姜忱也不好再说什么,二人原本就略显尴尬的气氛,经此一事更有些凝滞。 好在虞青枝是个最识趣不过的,她见姜忱满腹心事,笑着问道,“自我上山这些时日,亲眼所见神医门在姜少主的带领下,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又见姜妹妹最是天真不过的性子,可见姜少主将她保护的很好。” “只是不知,神医门可与当今朝廷有何恩怨?此前我见姜妹妹提及当今朝廷,总是一脸恨恨的模样。” “虞姑娘果然慧眼。” 姜忱笑着摇了摇头,可虞青枝却敏感的觉得,他的这分笑意里带着不知多少苦涩,“虞姑娘可知,我父母二人是如何去世的?” 虞青枝摇了摇头,“我对神医门知之甚少,从前我一直在清水村,所见所知也不过是村里的一些小事。” “我父亲是神医门上一任门主,母亲更是二十年前闻名天下的神医,十数年前,当今龙椅上那位痴迷炼丹,将我父母诓骗进宫,以整个神医门上下几百条人的性命为要挟,逼我父母帮他炼金石之方。” 虞青枝从未在姜忱面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从她第一次见姜忱起,姜忱留给她的印象都是温和似水,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姜忱脸上见到刻骨的恨意。 “那时姜儿尚且年幼,我也不过才十岁,父母被困在深宫杳无音讯,门里又有别有用心之人趁乱搅局,如若不是几位长老携手救我们兄妹于危难之中,只怕我与姜儿活不到今日。” “只是我父亲与母亲,因为受不了狗皇帝的胁迫,更不想助纣为虐,选择了在宫中自裁。” “抱歉,我不知道神医门竟然与当今朝廷有如此大的仇恨。” 虞青枝满脸歉意,“我起先不过是好奇,毕竟神医门是江湖门派,应当不会与朝廷有何交集才对。” “不怪姜姑娘,这世上多的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事,人居高位时间久了,多的是迷失本心不知所谓的。” 姜忱眸色空空,看向山下热热闹闹的集市,热热闹闹的集市更显得他孤单一人,身形寂寥。 “他坐在龙椅上,俯瞰整个天下,可人心哪有知足的时候,拥有了无上的权力,便开始追求生命的永恒,可古往今来追求长生者中,又有谁真的长生不老了?” “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第49章 共游 南朝乃是架空的一个朝代,在虞青枝的记忆里,不记得自己曾经学过的历史课里,有这样一个王朝。 可她看着眼前的姜忱,却忽然想起了那位统一六国的始皇帝,后人都道他痴迷于追求长生不老,甚至还远派徐福前往蓬莱山求取仙药。 原来不管什么背景下,蓬莱仙山都是羽化成仙、长生不老的地点代名词。 面前的姜忱眸色深深、身形孑然,一袭白衣在初晨的阳光下更显飘逸出尘,直照的人睁不开眼。 “姜少主好见识,我小时候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讲过一个传说,传闻在另一个世界,有一个国家的帝王统一了其他的六个国家,统一了这六个国家的文字、度量标准、口音,在那个大地上建立了第一个完全统一的王朝盛世,可到了晚年,如此英明的君王也开始追求长生不老,不仅痴迷于各种丸药,传说中更是派了人前往仙山寻找仙药。” “可能人一旦拥有的多了,更怕在生命尽头时,骤然失去一切的无力感。” “这样的君王,生平功绩不是我们可以评判的,只是如今咱们龙椅上的这位,却是个弑父杀兄、踩着无数人鲜血上位,到最后一事无成、碌碌无为的鼠辈!” 出乎虞青枝的意料,姜忱对自己描述的人物评价极高,她笑的淡然,“是,能有横扫六国功绩的君主,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可以谈论的。” “有这样的先辈,当是后辈之幸。” 二人一路畅聊,不多时便到了山脚下,都有意犹未尽之感,尤其是姜忱。 他对虞青枝一见如故,这几日虞青枝又日日与姜甜玩在一起,二人未能有独处的机会,今日好不容易姜甜识趣没有跟上来,又与虞青枝聊了这么多,他内心正是欢喜得很。 蓬莱山下的集市在虞青枝面前慢慢延伸开去。 跟虞青枝此前见过的集市有所同也有多不同,除了售卖常见的生活日用品、米面粮油、蔬菜瓜果、农具器械并渔家所需要的工具外,集市上还摆放着各式各样的草药。 她此前看过《古今医学大全》,幸而集市上的草药还认识几种。 姜忱一踏进集市,立马便有集市上的乡民围了上来。 “姜门主好!” “见过姜门主!” “姜门主可有什么需要,来我这看看!” 村民们热情的冲着姜忱行礼,更有甚者直接拉着姜忱往自己摊位上走,生怕姜忱有什么需要的,而自己没有。 “姜门主,您瞧瞧我这摊子上的草药,这都是我这些日子上山特意寻得,瞧瞧可有您用得上的。” “辛苦张大哥了,那您这摊子上的草药我便全都要了。” 姜忱说罢,便要去拿自己的荷包,面前肤色黝黑的汉子见了,如临大敌。 他急忙将姜忱的荷包按了回去,“姜门主这是干什么,我哪里能要姜门主的钱,我老娘前几年染病,山下的庸医都说没得救了,如若不是姜门主免费给我老娘看病,我早就没有娘了。” 那汉子说着便要落泪,摊位周边的村民见状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都在说姜忱的恩情。 虞青枝也难得的在一向温润的姜忱脸上,瞧见了别的表情。 姜忱脸色微红,赶忙谢绝了一众村民的好意,“大家都别 客气,这都是神医门上下应该做的,这些东西大家还是留着买点银钱得好。” “姜门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娘子的命都是神医门救的,我的就是姜门主的。” 又一个汉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当初我娘子生我家老大难产,如若不是神医门的人闻言马不停蹄的赶了去,我只怕要做个鳏夫了。” 姜忱被村民团团围住,架不住众人的热情,只得收了几样众人的东西。 生怕村民不要钱,又不动声色的把银钱放到了众人的摊位上,这才与虞青枝抽身离开。 等到远离了熙攘的人群,姜忱整了整衣冠,颇为不好意思,“让虞姑娘见笑了,这集市我实在是不怎么常来,未曾想到大家竟如此热情。” 他想来关心的只有医术,平素除了吃饭睡觉,大半时间都用来钻研,哪里又有闲情雅致出来闲逛游玩,因而也不曾想到山脚下集市上的村民对待他竟然如此热情,平白在虞青枝跟前闹了个脸红。 “有什么好见笑的,我倒是觉得这些村民对待姜少主的态度很能说明,平日里姜少主一定没少帮助他们,相信姜少主一定是个妙手仁心的好医生。” “虞姑娘谬赞了,我也不过是为他们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更何况他们平日谁家有新鲜的蔬菜瓜果,都不忘了先给山上送一份,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恩情呢?” 面前的人面如冠玉,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本就洁净好似人世谪仙,谈论起人间世事又带着悲悯众生的情怀,带着谦卑和恭谨。 虞青枝觉得,姜忱的周遭都闪着耀眼的光。 而她也被这光短暂吸引住了目光。 二人既下了山,便顺着山下的小路一路闲逛。 虞青枝是被面前不同于自己在清水村所见的景象吸引,而姜忱则是难得有这样闲暇的时间,尤其身旁有虞青枝作陪的机会,只怕仅此一次。 因而姜忱的脚步也慢了下来,配合着虞青枝的步伐,顺着面前蔓延开的花海,迎面吹来的是带有花香的微风。 眼下已然是中夏,微微热的天气,他们一路走来身上出了层薄汗。 放眼望去,入目的山丘上全是红色的小花。 虞青枝叫不上名字,只觉得这红色的花好看的很,她低下头去闻,淡淡的芳香入鼻,令人心旷神怡。 “这花名叫五色海棠,又名锦带花,能耐高寒,所以才会开在蓬莱山上。” 姜忱看着虞青枝,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暖意,“蓬莱山这样的高度,一般的花是开不到这样的,也唯有五色海棠这样的花,轰轰烈烈、如火似阳,才能盛放在这样寒冷的环境里。” “姜少主喜欢这花?” “喜欢,旁的花再好,终究开不到蓬莱山上。” 虞青枝本以为像姜忱这样的性子,会更喜欢梅花、兰花这样的花,毕竟在大家的认知里,梅兰竹菊乃是花中四君子,更是志趣高雅的象征,倒是没想到姜忱会喜欢开的灿烂、开的荼蘼的五色海棠。 这五色海棠一旦开花,便是一团团、一簇簇,热热闹闹的景象,加之花瓣娇媚,一旦开花便是一片花团锦簇的景象,也因此才有了锦带花的别名。 春夏之交的微风里,暖洋洋的风带来清甜的花香气, 舒服得让人沉迷。 面前的花海红的粉的交错,在温暖的阳光下更显明亮。 这样的风景里,虞青枝却稍显突兀的开口,“姜少主,眼下我已然将姜妹妹安全送了回来,后日便打算启程回去了,毕竟我家中还有许多事等着我去料理。” 姜忱面上的笑微有凝滞。 却也不过是一瞬。 不一会儿他脸上便又恢复了一贯含笑的模样,答道,“好,虞姑娘送小妹回来,神医门上下感激不尽,也请虞姑娘多留几日,神医门上下会为虞姑娘举行盛大的欢送仪式。” 他这么说,虞青枝便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低头应是。 姜忱对自己的心意,虞青枝不是感觉不到,但她身边已经有了贺连钧,只能装作视而不见。 山脚下的风景与山上不同,越往下走瞧见的花草树木也各不相同,一路上有姜忱作伴,虞青枝听着他给介绍的人物风情,倒也不觉得无聊。 “虞姑娘,早听姜儿提及虞姑娘在山下的经历,姜某深深钦佩。” 一个女子,再这样的环境里,小时候便被卖做了童养媳,大了更是因为重病被卖了第二次,这样的经历却没能影响虞青枝分毫,她照样活的乐观恣意,姜忱听姜甜提起虞青枝的经历,其实除了钦佩外,更多的是心疼。 只是现在的姜忱还不知道,或许还没那么清楚的知道,当他开始心疼一个人的时候,早就意味着他栽了。 “姜少主说的哪里的话,生在这样的世道,我也不过是个努力活下去的普通人罢了。” “这样的乱世,当今龙椅上那位又是个庸碌无能的,朝堂上奸臣当道、祸乱朝纲,全国各地纷争四起,面上虽然风波尚且不显,背地里早已乱成了一锅粥。” 虞青枝所说的,都是系统告诉她的秘密,眼下全国各地虽然没有起义的消息传出,但背地里却早已是风起云涌。 两年前盛夏之时,全国各地突降暴雨,致使当年秋收几近颗粒无收。 又有黑心粮商趁机抬高粮价,伙同朝廷官员一起,低买高卖,哪一年平民百姓饿死的不知多少,到最后卖儿鬻女、易子而食的也不知多少。 从那一年起,全国各地便有有识之人,因受不了地方官府的压迫揭竿而起。 不过是因为缺少系统的领导,到最后被官府剿灭,归于尘埃罢了。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古往今来,不论是什么样的世道,唯一受苦的只有老百姓罢了。” “好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姜忱看向虞青枝的眼神里只留下了惊艳。 此前他只以为,虞青枝不过是个民女,可能于商贾之道上颇有几分天赋,可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是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简简单单的一句诗,立马收获了姜忱的星星眼,他自问自己绝对写不出来这样有深意的诗句,这个世界上的其他人也写不出来,他对虞青枝更加好奇,想不通虞青枝自小若是一直被当做童养媳生活在农村,哪里有机会能看书识字、通晓诗书的。 虞青枝满脸讪讪,张口结舌的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该死,好像只能说这首诗是自己做梦梦见的神仙写的,这一个解释比较合理一些。 第50章 往事 虞青枝还在纠结该如何解释,姜忱却没有追问的意思。 二人一个上午的时间,早已结伴逛遍了蓬莱山,山上山下的风景各有不同,虞青枝一路行走,一路看漫山遍野四色的花,好似短短一日过了四季一般。 好像同眼前的人已经走过了一年的光阴。 暮色四合,二人结伴往回走,饶是虞青枝体力再好,走了一天的路腿脚还是有些疼。 见天色已晚,姜忱一直以一个保护者的模样走在虞青枝身后,她走路姿势有些别扭,姜忱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眼里。 “虞姑娘,稍等我一下。” 虞青枝略有不解,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眼下的天还黑的早,俩人再不快些赶路,只怕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还到不了山上。 姜忱往左边的小路走了几步,却没有离开虞青枝的视线。 他仰头看向头顶粗壮的树干,找了一支差不多正合适的,用内力一催,便将树干打了下来。 他仔仔细细的将树干上的树皮磨了,又切成了适合虞青枝的高度,这才递到了虞青枝的跟前。 “山路崎岖,如今又是夜间,你仔细着些。” 手上的拐杖还带着姜忱身上的温度,虞青枝心头微动,脸颊顿时有些发烫。 她无法忽视来自姜忱确切关心里传来的心动,更无法忽视自己因为姜忱,忽然加速的心跳。 她拄着拐杖,姜忱一路默然的跟在她身后,月光从二人的身后照过来,虞青枝正好能瞧见姜忱安静守护的影子。 她闭了闭眼,按下心头的悸动。 她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穿越爽文里,会招许多人喜欢的女主,她生性懒惰,又沉堕于舒适圈,再加上她对贺连钧心动在前…… 虞青枝甩甩头,再抬头看也能瞧见神医门的大门了。 “今日耽误了姜少主一整日的时间,我实在过意不去,等一切准备妥当,我便起身回家了,我夫君还在家里等我。” 她特意提起贺连钧,像是在提醒面前的人,又像是在提醒自己。 姜忱脚步微顿,面上的笑意也收敛了起来,他将虞青枝送回到了房门前,今晚的月色清凉如水,月光皎白,映在面前人的脸上。 “虞姑娘,我自认不是个会说话的,但是自从见到虞姑娘的第一眼,便有一见如故的感觉。” “那天你跟着姜儿,出现在我房门前,穿着一身嫩青色的衣裳,让我眼前一亮。” 姜忱陷入了深深地回忆里。 实际从他见到虞青枝的第一眼,到往后的许多年里,他经常会想起,那样的一个下午,虞青枝站在自己的门前,垂首含笑的模样。 这样的回忆会伴随他许多年。 这一日是五月十八。 距离姜甜的医馆开张还有整整二十日的时间。 二人来的时候,紧赶慢赶还是八九日的功夫才到,如今返程只怕还是要八九日的时间。 昨日她早已向姜忱提了辞行,姜忱只说门里为感谢她会有仪式,她便也没再多问,到了今日,姜忱一早便遣了侍女来请,说有要事跟她商议。 虞青枝一头雾水。 经过这几日与姜忱的接触,她早知姜忱多智近妖,这样的人物,哪里有什么事会需要同自己商量。 但她如今毕竟是客居神医门,姜忱有请 她自然拒绝不了。 由姜忱的侍女领着,一路往姜忱的书房而去。 在神医门的这些时日,她日日与姜甜混在一起,未曾来过姜忱的住处,直到自己走了这一趟,她才发觉姜忱安排给自己住的客房,竟然连他自己的院落这么近。 近到不过拐了个弯便到了。 领路的侍女叫青黛,常年跟在姜忱的身边,自然也是个聪明的,见虞青枝神色复杂,她好似不经意的开口道,“虞姑娘住的这客房,原本是主子的幼时住的院子,后来主子接了门里诸事,这院子便有些局促了,只得搬到了前头的风染居,这小院也就闲置了下来,除了姑娘之外,再没有旁人住过,姑娘可放心。主子也不过是怕姑娘刚来,有什么不适应的,想离姑娘近点多照看着些。” 虞青枝更是默然。 她向青黛道了谢,踏进了姜忱的书房。 姜忱的书房跟他本人一样,干净谦和,香炉里焚着香,即便虞青枝这些日子时常与一些香料打交道,却还是没有闻过如此清冽的香气,倒好像到了仙境一般。 系统心领神会,不等虞青枝开口问,他便回答道,“这是兜末香,《汉武故事》中有记,‘兜末香,兜渠国所献,如大豆’,传说西王母降世时,焚的便是兜末香,具有去恶气除病疫之效。” 虞青枝在心里对着系统点了个赞。 自己有这个金手指外挂,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关键时刻还能变点东西出来,在这个世界根本就是无敌的存在。 “虞姑娘快过来,之前你跟我说的医学院模式,我根据你所说的大概构思了一下,往后将神医门上下分为上院和下院两种模式,下院乃是在门里学习基础理论知识的入门弟子,经考核选拔后成绩优秀的下院弟子可以到上院学习,上院的弟子除了可以学习更高阶的理论知识外,更是可以在山下的医馆坐诊。” 姜忱想了想又补充道,“自然,即便是上院的优秀弟子,前期下山坐诊也必须有医馆原先的先生在,一开始更多的给先生冲做辅助的角色,你看这样可对?” 他内心早有变革神医门之意,听虞青枝说起后,只觉自己与虞青枝的想法一拍即合,这几日便没有闲着,倒真是拿出了一个具体可行的方案。 虞青枝此时却不合时宜的想,姜忱一定是个摩羯座。 姜忱在纸上将自己的规划写的清楚明白,虞青枝手捧着仔细看,比自己想的竟然还要详细一些。 自己毕竟不是从医之人,专业的事果然还是要交给专业的来。 “姜少主写的已经很完善了,倒是比我之前想的还要明晰一些,看来姜少主心里只怕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从前我也不过是个构想罢了,门里诸事众多,长老们之前的关系又错综复杂,我还是那句话,变革总不是我自己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这样的事情还是得慢慢来。” “这个我自然之道,根基越是深厚、规模越大的帮派,求新求变的时候越是艰难,毕竟传承多年的根基在这,若是贸然说起改变,只怕门里的大家都不会适应,居高位者尤其。” 像是神医门这样庞大的门派,若说门里全然都是干净人,虞青枝必定是 不肯相信,水至清则无鱼,姜忱提及变革遭到了如此大的阻力,焉知不是因为动了哪个管事人的利益。 只是这样的话不需要她说出口,姜忱自然也清楚。 “明日晨课,我会趁长老们都在的时候,跟大家宣布变革神医门经营模式的决定,所以还请虞姑娘明日早上一起来参加。” “这……毕竟是神医门内部的晨课,我一个外人参加是否不太妥当?” “没有什么不妥当的,虞姑娘本来就是姜儿的救命恩人,如今变革神医门模式的想法又是虞姑娘提出来的,你我本就是合作双方,明早若是虞姑娘不在场,只怕我们的晨课也进行不下去。” “更何况虞姑娘可是答应了我,要帮我劝说门里诸位长老,可不能食言啊。” 姜忱一向笑盈盈的脸上竟然带了几分狡黠,虞青枝想了想没有犹豫便应了下来。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面对的第一个病人便是贺婉月,她见多了贺婉月之前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大夫,求医无门被病痛折磨的样子,因而太知道一个好的大夫对古代十里八乡的村民有多么重要。 这也是她提出要与神医门合作,帮着神医门改变经营模式的初衷。 神医门建立在蓬莱山上,上山下山有诸多不易。 寻常人是如此,对于病患来说更甚,神医门里随便一个大夫拉出去,都比山下的不知道强出多少。 因而跟神医门建立合作,让神医门里的大夫主动下山选择不同地方坐诊,而不是等着病患上门,这便是虞青枝提出医学院模式的初衷。 等到这个世界处处都是神医门的大夫,普通人又有什么病痛是治不好的呢? 第二日一早,天刚微微亮,虞青枝便净了面,姜忱早早就遣了青黛来给她带路。 应是姜忱早有叮嘱,青黛一路上将神医门诸位长老的脾气秉性,大概都告诉了虞青枝知晓。 这神医门原有六位长老,大长老如今一直避世不出,已有近二十年的时间未曾下过山,门里众人也只有姜忱能时时与他见上面,除非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不然也不会惊动他。 “二长老、三长老、五长老今日虞姑娘便可见到,三长老、五长老都是好相与的,唯有二长老脾气古怪些,虞姑娘切莫不可与二长老对上。” “那四长老和六长老呢……” “四长老是已故门主夫人的亲兄长,也就是少主和圣女的亲舅舅,四长老十余年前下山离奇失踪,到现在……音讯全无,他失踪之后少主和圣女悲痛非常,因而到现在门里众人都不敢在少主面前提起四长老。” “至于六长老……”青黛说起六长老忽而有些犹豫,确定四下无人后,她才压低了声音,道,“六长老本是六位长老里唯一一个女人,十三年前……朝廷对神医门忽然发难,那时门主与夫人均不在门里,六位长老在寻找门主和夫人的同时,又要分心应付朝廷的刁难,也正是那次跟朝廷的冲突,六长老不幸殒命……” 十三年前,神医门在上一任门主姜洐的带领下,一跃成为江湖上第一大门派。 十三年前,当今圣上登基多年,身体每况愈下,他不舍手中权力拱手他人,痴迷长生不老。 第51章 心怀大义 十三年前,青黛也不过是个不到十岁的女童。 那场风波里,她被门里的六位长老和师哥师姐保护着,在朝廷的兵马到来之前,早早就撤到了安全地带,未曾当面见过那场厮杀。 神医门毕竟是江湖门派,门里众人除了修习医术之外,人人习武。 但那场混战,朝廷派来了五万兵马,围剿神医门上下几百人。 等到风波过去,青黛在师哥师姐的带领下回山之时,六长老身死,尸体被人破坏的面目全非,大长老身负重伤,从那之后避世不出,青黛的师哥师姐,到最后活下来的也寥寥无几。 偌大一个神医门,极盛之时有六百多人的神医门,到最后活下来的不过寥寥数十人。 “更荒谬的是,狗皇帝一意孤行对神医门动手,原因竟然是听了身边奸佞的谗言,相信门主私藏了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仙药,他们大肆搜山,杀我同门、烧我医典,到最后一无所获,狗皇帝为了掩盖自己的荒谬行径,不惜放火烧山。” 虞青枝将姜忱和青黛的话串联,将事情的眉目理了个清楚。 当今皇上登基之时已然二十有六,初登大宝他仍是壮年,倒也做过几桩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等到他登基之后过了几年,随着年纪渐长,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身边太子长成,隐隐有了可以与他比肩抗衡之势,这在寻常人家或许是件喜事,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意味着自己的皇权受到了挑战。 他一方面打压太子,寻了个错处废了太子,将太子幽禁,另一方面痴迷于寻找长生不老的仙术,荒废国事。听闻蓬莱仙山上的神医门门主姜洐手里有长生不老的丹方,他便不择手段将姜洐和夫人抓进了宫,强迫二人为他炼丹,没想到二人宁死不屈,自绝于深宫,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派人带兵攻上了蓬莱山,将好好的一座仙山、好好的一个神医门尽数焚于烈火。 “门里诸多医典,在那场大火里被焚毁,若不是后来少主与诸位长老,靠着自己的记忆默写了医典,只怕我们神医门许多医术早已失传。” 这样的深仇大恨,也难怪初上神医门之时,姜甜就对自己说神医门与皇室有血海深仇不是什么需要避讳的秘密。 如今的神医门,在姜忱的带领下也恢复了昔日的荣光,仍旧是江湖上的第一大门派,门里弟子除了修习医术,各个武艺高强,便是拎出去与其他帮派单单比拼武艺,都会赢得毫无悬念,可逝去的人终究是回不来了,被烧毁的医典、被逼死的人,都再也回不来了。 等二人到了门内弟子上早课的医室,青黛也早已整理好了心情,将虞青枝领进了门。 说是早课,但与虞青枝想象的却也有所不同。 姜忱身为神医门少主,自然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见虞青枝进来,他甚至还冲着虞青枝微笑示意。 这个朝代以右为尊,姜忱的右手边空着的位子,应该就是留给那个轻易不太出现的大长老的,而他的左手边那个面色冷硬、像是要用眼神把自己杀死的,一定就是青黛叮嘱不要轻易招惹的二长老,空位子的右边依次是三长老和五长老,而二长老左手边空无一人,应当是四长 老和六长老的位子。 几人面前跪坐着的,都是几位长老名下最有资质的弟子,也是将来最有可能接替长老之位的弟子。 二长老的目光太过于骇人,饶是虞青枝也不免有些瑟缩,她竭力降低自己在二长老面前的存在感,找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下。 前几天姜忱曾经跟她介绍过神医门如今的经营模式。 新入门的弟子都会在前院一起上课,同吃同住,虽然分了入门课程及复杂课程,但统一都在前院,一般弟子都会在前院呆满三年,三年过后,资质上乘的弟子会被各位长老挑选到手底下,作为各位长老的亲传弟子,跟着长老一起学习。 至于那些在前院呆满三年,但资质稍差一些的,则会统一进入后院,后院是几位长老分别教授不同的科目,等到五年后,后院的人会下山在山下神医门开设的医馆坐诊,长老们的亲传弟子却会跟着长老们继续学习,直到能够完全胜任长老之位。 虞青枝回神之时,姜忱正与在场的三位长老说起变革之事,“门内模式变革,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今日趁着诸位长老都在,同诸位长老商议一下是否可行。” 姜忱将自己之前与虞青枝说过的模式,跟几位长老细细说了,下头站着的弟子想要退出去,也被他拦了下来,“诸位往后都是门里的中坚力量,今日我与诸位长老商议的事情,乃是事关门里众人的大事,诸位也可留下一同商议。” “简直是荒唐至极,便是一般的小门小派,也知祖宗之法轻易不可废,你如今不过二十有三,就要推翻姜氏建立神医门为止,到现在一直奉行的规则吗!” 果然不出虞青枝的所料,二长老是最先提出反对的那个。 在场的诸位长老中他年纪最长,脾气也是最差的,见他动了肝火,一时间都无人敢说话。 “二叔此话说的不对,祖宗之法虽不可废,但也不代表绝对是对的,这个世界在变,神医门若想一直发展,必须也要改变,一昧守旧只会使神医门上下受限于旧的祖宗规矩,得不到发展。” 姜忱向来都是温润似水,倒少见他如此疾言厉色。 几位长老都是姜忱之父姜洐的拜把子兄弟,姜洐夫妻去后,更是如同姜忱、姜甜二人的父母一般,照看着二人长大,所以姜忱一直以叔父之名称呼他们,而几人也是真的将姜忱当成了自己的孩子,精心抚养长大。 见姜忱开口,二长老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你既然知道祖宗之法不可废,那便不要再说这等荒唐的话,年轻人求新求变有想法是好事,但是神医门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这不也发展的越来越好么!” 二长老是个急脾气,更是个有什么说什么的急脾气,“若是目前这个模式当真需要改变,这么多年门里又怎么会发展越来越好?” “二叔,话不是这样说的,我不是说目前这个模式不好,而是眼下有更好的模式,我们为什么不采用呢?若当真让门里的学生,一边学习理论知识,一边有机会下山历练,理论和实践相结合,于他们发展是有益处的。” “少主,倒不是说变革不好,只是如今门里上上下下近千号人,若是 这变革不能将神医门带向更好的发展,这么多人又当何去何从?” 说话的是三长老姜源,三长老从前是姜洐身边的贴身药童,自小跟着姜洐一起长大,因而与姜忱之间天然又多一分亲近,见他也反对,姜忱颇有些头疼。 几位长老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所言所行又确实都是为了神医门着想,姜忱一时竟然找不到话反驳。 “几位长老都说的很对,二长老说祖宗之法不可废,是,神医门十数年来,在姜少主和几位长老的带领下,确实是欣欣向荣、一路往上,如今不仅闻名于江湖,便是朝堂之上、寻常百姓间也都知道神医门的鼎鼎大名,可见神医门如今模式的优势,三长老说的也是从神医门的实际出发,如今神医门上下近千人,姜少主与几位长老所做的任何决定都关乎这一千人的前程,是需要深思熟虑。” “你这女娃娃是谁?我们说话哪里轮得上你插嘴?” 虞青枝起身站到了人前,站到了大殿的正中央,她与贺连钧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这会她没梳妇人发髻,二长老只以为她是门里新招收的女子,倒是如此不懂规矩的女弟子。 “二长老不认识我是应当的,我不是神医门里的弟子,我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我不过是个平头小老百姓,机缘巧合之下有幸结识了圣女,跟着她上山,这才能见到诸位长老。” “几位长老应当都是姜氏出身,敢问几位长老,可知山下的普通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他们可吃得饱饭?可穿的暖衣?可瞧得起病?几位长老可知,山下想要找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有多么不易?” “几位长老不知。” “因为几位长老自大出生起便住在这蓬莱山上,姓的是这山上最至高无上的姜姓,又于医术上有着至高无上的造诣,哪里会懂世间升斗小民的难处?” “我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指责诸位长老,更不是为了惹诸位长老生气,我是代表山下饱受苦痛折磨的乡民,来与神医门谈个合作,只要神医门肯答应在山下不同地点设立神医门的医馆,让山下的百姓有病可医,一切费用由我来出。” 虞青枝几句话皆是发自肺腑。 她自现代穿越过去,见一个普通的风寒都能要了人的命,实在是于心不忍。 “你方才说自己不过是个平民百姓,平民百姓哪里来的钱在南朝各地开办医馆?” 二长老凝视虞青枝良久,再开口时语气已经缓和了不少,但言语间却还是带着十足的审问。 自然是因为我有能以物换钱的系统啊。 虞青枝在心里腹诽,但是这话她肯定不能直接说出口,“二长老放心,我虽然不过是一介平民,但我在山下也有数间店铺,虽说不过是起步阶段,但已然开始盈利,后面我的店铺会越来越多,足以负担起医馆的费用。” “你这女娃娃,倒是心怀大义,可老夫尚有一问,你是怎么想到将自己开店的收入都用来开医馆的?” 二长老是想问,她如何舍得。 虞青枝心领神会。 她沉吟片刻,道,“我虽为女子,但生平有一志,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愿在力所能及之处,为世人做一遮雨片瓦。” 第52章 神医门往事 二长老闻言,终于肯仔细打量眼前站着的女娃娃。 青黛带着她进来大殿的时候,二长老看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即便知道是虞青枝同姜忱提出改变模式的建议,他也没有想过要为难虞青枝。 自己这样的年纪,哪里能同一个女娃娃计较。 所以当这样一个女娃娃,一脸平静的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才最让二长老吃惊。 二十余年前,也有一个女子跟虞青枝一样,心怀天下、悲悯众生,那时她年少出名,一手银针使得无人能及,可使腐骨生新肉,可使残肢再续、濒死者再生,她一介女流,父母不慈、兄弟姐妹不亲,早早地便孤身一人在外游历,一身医术也是跟着身边碰上的乡野大夫,一点点摸索着学的。 直到女子十八岁那边,偶然遇到了姜洐一行人,便随着一起上了蓬莱山,后来不过短短三年的时间,那女子便牢牢坐稳了神医门六长老的位子。 那是神医门创立到现在,唯一一个女长老,更是唯一一个不是姜氏出身的女长老。 六长老柳青,原是富贵人家的嫡长女,但母亲死后父亲将小妾扶正,她一个原配生的嫡女,自然是挡了弟弟妹妹的路,所以她自小便不受父亲的喜爱,等到十余岁,干脆自己出门游历,再也没回去。 二长老看着虞青枝,想到的却是自己与姜洐几人,初见柳青的那一幕。 那一年的江南濛濛细雨里,身着红色衣裳的姑娘,就那样跟他们几人撞了个满怀,他急忙去扶,却见柳青抬眼看向姜洐,满眼都是情意。 她衣衫尽湿,身后尚有追兵,可整个人却不减丝毫慌张害怕。 她向姜洐求救,“公子,这些歹人见我孤身一人,要抓了我卖到那见不得人的去处,还请公子救我。” 只一眼,二长老姜潮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个有野心的,也只那一眼,对男女之事毫无经验的他,也敏锐的感觉到了柳青对姜洐的不同。 姜洐拆下了身上的斗篷,罩在了柳青的身上,将她护在身后,自己则呈一个保护者的姿态,直面追上来的黑衣人。 自然没有看见,他身后的柳青,手里慢慢收起的招式。 可一直盯着柳青的姜潮,却是看了个清清楚楚,遇到柳青之前,姜潮只有三大好:学医、习武、和姜洐一起,柳青使得招数虽然只有一瞬,他却瞧得分明,分明是一招便可让人毙命的杀招。 “你们几个人欺负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有能耐便冲我来!” “我劝你们莫要多管闲事,小姑娘?你们见过……”为首的那人话音未落,人头便已落地。 “你同这些人有什么好废话的,杀了便是。” 姜潮一脸不以为意,也装作没有看见方才那人开口时,柳青面上的慌乱。 他自小就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学医是因为自己生在蓬莱山,行医是因为姜洐也在行医,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杀人还是救人,都没有什么所谓。 姜洐在的时候,劝他杀人之事不可为,要一心向善,他便听姜洐的,姜洐被抓进皇宫前,将姜忱和姜甜托付给他,从那之后他便开始听姜忱的。 他的善,不是自己选择的善,而是姜洐让他选择的善。 “两位好 心的公子,我本是家中嫡女,母亲去后父亲续娶,我在家里不为后母所容,竟然要将我嫁给快六十岁的地主做妾,我抵死不愿从家中逃了出来,可世道艰险我也确实无路可去,求两位公子收留,我愿为两位公子做牛做马!” 柳青再开口,依然是冲着姜洐。 “你说可以为我们两个做牛做马,那你会什么?” 姜洐不曾说话,反倒是姜潮先开了口,一向自认聪明的柳青也没有想到,她微微一噎,只能答道,“我这些日子跟着个赤脚医生学了些皮毛,我会医术!” 她说完,面前的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而后她终于听到姜洐开口,声音像是清晨的泉水声,“罢了,看来你同我们也是有缘,便跟我走吧,我是姜洐。” “姜潮。” “柳青。” “柳青……” 自那日后,柳青便成为了神医门的一员,她先是在外院与一众娃娃一起学习最基本的医学理论,毕竟她入门时已然十六岁,实在可以算是大龄学员,可她有天赋,人又肯吃苦,不过三年的时间,便成为了长老的后继人选,更是牢牢稳坐几位长老中第一的宝座。 除了大长老姜洝。 姜洝并不参与他们几人的比试。 那时的他,便神出鬼没,尝尝几日寻不到他的行踪,他年岁最长,无论医术还是武艺,都在几人之上,因而也无人敢过问他的闲事。 姜潮陷入了回忆里。 回过神来时,下头站着的虞青枝,又与记忆里柳青的模样,慢慢重叠。 他摆了摆手,“罢了,这神医门本就应该是你做主,如今你想做什么,便放开了手脚去做吧。” “二叔……” “忱儿,这神医门本就是你的,你想做什么便放心大胆的去做吧,只一条,我希望这个模式的变革先小范围的在门里试验一下,若是可行,再大范围推广,还有,这模式既然是由这位姑娘提出来的,在验证这模式可以成功运作之前,这位姑娘还是留在山上帮忙。” 姜洝不在,几位长老便以姜潮为尊,见他都答应了,三长老和五长老自然也没有异议。 虞青枝本打算说服了这几位长老便回清水村,但眼下正事要紧,她回程的时间也只能再延后些时日。 她离开清水村已经快有一月的时间,几间铺子她倒不担心,最担心的还是贺婉月的身体,下了早课,她便写好了寄往清水村的信。 一方面向家里报平安,告诉他们自己在蓬莱山一切顺利,但还需要逗留一些时日,另一方面则是关心贺婉月的身体。 当然,信虽然是写给贺婉月的,但贺连钧却在其中占了很大篇幅。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贺婉月、朱天赐等人都给她来了信,甚至贺兰城这个毒舌小鬼,也来过几封信问她何时回去,唯有贺连钧连半个字都没有寄来,倒好像忘了有她这么一个人一样。 她用火漆封好了书信,趁着今日天色尚早,快马加鞭的寄了出去。 她回屋之时,便瞧见姜甜坐在自己的案桌旁,捧着自己前些日子刚寻来的一本游记,正看着入迷。 这本书乃是她前些日子从神医门的书库里好不容易才翻找出来的。 神医门不愧是神医门,书库里满满当当的 全是医书,那日她无聊想找一本杂书来看看,在书库最顶上才找到了这本《四海记》。 这本书封皮崭新,但内里却被人用不同颜色的笔做了注解,那人的字迹遒劲有力,注释通俗易懂、趣味横生,倒很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虞姐姐,你这本书是从哪里找到的,怎么我竟然从来没有见到过?” 姜甜被书里描绘的各地风景吸引了目光,眼睛不曾离开书页,却还不忘了问虞青枝。 这本书里描绘的,这个朝代的四时风物、各地风景新奇有趣,确是一本不可多得的好游记,而这样的一本好书,被人放在那样不起眼的位子,只怕是不想被别人瞧见。 她烧了水,又沏了茶,递到姜甜跟前,“忘了是从哪里瞧见得了,你今日没有课吗?” 姜甜毕竟是神医门的圣女,在外游历时无人管她的功课,一旦回来,她日日都是满满当当的医学课程,要不然有她陪着,虞青枝也不至于无聊到去看游记。 果不其然,虞青枝刚问完,姜甜便垮了一张脸,“快别提了,我今日还是偷偷跑出来的呢,大家现在都因为门里模式变更的问题讨论个没完,我也不想让他们围着追问,干脆逃课了。” 平日里姜甜上的课,除了几个长老单独一对一的课程外,还有许多课程是与内院的弟子一起上课。 今日姜忱提出的变革之事,在神医门上下掀起了不小的风波,大家不敢去问姜忱,自然是追着姜甜问个没完。 “我原以为大家对虞姐姐你说的那个模式会很抗拒,但是没想到大家都很支持你,尤其你在今日大殿里说的那番话,如今已经被门里好些女弟子奉为至理名言了呢!” 姜甜本就佩服虞青枝,经过今日一事,看向虞青枝时更是满眼崇拜,“虞姐姐,你真的好厉害,我发现你不仅懂得多,连书都读得多,‘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几句话说的真好!” 虞青枝被她夸得很是不好意思,只得岔开话题,“你逃课不怕你哥哥知道吗?” “你放心罢,我大哥一旦忙起来是顾不上我的,长老们既然答应了变革门里模式,以后可够他忙的呢,我总算可以好好松快松快了!” 姜忱与姜甜相差快有十岁。 姜洐与夫人故去后,十岁的姜忱一夜之间便长成了个小大人,除了姜洐夫妻二人死讯传上山那日他哭过外,这么多年再也没有人见他点过半滴眼泪。 他对外在四位长老的辅佐下将神医门发展壮大,对内严格要求自己,无论是医术还是武艺,如今均是门内第一。 可唯有对姜甜,他这个唯一的妹妹,有些束手无策。 若是要求低了,她毕竟是神医门的圣女,往后是要与自己一同支撑起神医门的人,可若是要求高了,姜甜嘴巴一瘪,真的能当场掉下眼泪,姜忱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还顾得上责怪。 他背着手站在虞青枝的房门外,听着房间里传出来的欢笑声,也情不自禁的弯了弯嘴角。 “虞姑娘,冒昧打扰,姜儿可在你这里?” 一听见姜忱的声音,姜甜立马变了脸色,她苦了一张脸,示意虞青枝说她不在,可虞青枝却笑着摇了摇头,起身打开了房门。 第53章 惜别 “她果然在你这里,方才听二长老说,她未去上课,我便寻了来,虞姑娘莫要介意。” 二长老教的是针灸之术,姜甜自认为这几根银针,倒是比她过往所学的所有课程都要难,因而十分抵触。 “二长老的针灸,放眼整个蓬莱山都无人能及,你不去上课日日来打扰虞姑娘,是视门里门规为何物!” 姜忱冷了一张脸,见姜甜藏在虞青枝身后,并没有乖乖出来的意思,可这毕竟是虞青枝的房间,他也不好进去。 “说我日日来打扰你虞姐姐,这几日分明都是你与虞姐姐在一起的时间比较多,我一直都在上课,哪里有时间来打扰虞姐姐!” 从前姜甜虽然课业繁重,但每月也有两日的休息,可这趟自从她回来,课程从早到晚,中间更是没有一天休息时间。 “你既然想在山下开医馆,自然要趁这段时间好好给你查缺补漏,治病救人可不是什么小事,人命关天。” “我才不信,你给我安排那么多课,就只有这一个原因吗?” 姜甜瘪了一张嘴,一看姜忱面带警告,到底是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趁着姜忱发火之前,不情不愿的回去上课了。 虞青枝看着这兄妹二人,面上带着了然的笑,姜忱在别人面前一向是老成的模样,不论是对着门里的长老,亦或是对着山下来求医的村民,唯有对着姜甜的时候,难得的带着几分孩子气。 “虞姑娘,几位长老既然答应了变革门里的模式,未免夜长梦多,咱们还是趁热打铁的好,你看我说的可对?” “我也是这个意思,既然长老们同意小规模的现在门里试验一下,我们便找几个合适的弟子,先行开始这个模式。” 虞青枝将姜忱迎进了屋,给他倒了茶。 今日早课散去后,几位长老又将姜忱留下,细细的询问了这个所谓模式变革的细节。 他们答应尝试,虽说虞青枝的话有几分作用,但更多还是因为相信姜忱。 毕竟姜忱才是神医门的主人,神医门走什么样的路、何去何从,他们更愿意听姜忱的。 姜忱还是第一次到虞青枝的房间里来。 这个屋子,原是他小时候住的屋子,父母故去后,他搬到了风染居,风染居是历代神医门门主的住处,这个小院子便也空了下来。 算起来,他也许久没有踏进过这个小院子了。 起先是不敢来,因为这个小院承载了太多小时候与父母之间美好的回忆,再后来便是门里诸事繁忙,他渐渐主事,大小事都需要他定夺,也便没有时间来了。 虞青枝搬进来后,除了时常去神医门的书库抱几本书回来,这屋子里的摆设她都不曾动过。 姜忱进了屋门,甚至还可以回想起这屋子里大部分的摆设,是何时何人送给自己的。 他早在来见虞青枝之前,细细的将可行的办法思索了一遍,更是将门里适合挑选出来,做第一波试行的人员,写在了纸上,一并拿给了虞青枝。 眼下虞青枝是他的合作伙伴,他自然将门里事事无巨细的说给她听。 纸上的前几人,都是几位长老坐下的大弟子,也就是将来极有可能继承长老之位的人。 神医门这一辈的子弟,名字从的都是火字, 虞青枝接过姜忱手上的纸,“姜灿是二叔的关门弟子,也是门里众位弟子中天资最出众的一位,姜焕、姜煜、姜烁分别是大伯、三叔、五叔的弟子,作为神医门下一代长老,他们在门里几乎都有自己的拥护者,是最适合做我们新模式试行者的人。” “他们若是愿意参加自然是好事,只是几位长老可同意?” 虞青枝内心没底,剩下的人不用姜忱说,她也知道肯定都是神医门未来数十年的中流砥柱,是整个神医门未来几十年的希望,让这些人来实验自己的新模式,她可不信几位长老会愿意。 姜忱心领神会,“放心吧,几位叔叔虽说不是很支持门里变革,但总也不会拦着我,门里大小事若是我想做,他们肯定也都会支持。” “既是如此,那我便也放心了,神医门什么人最合适,还是你这个门主最清楚,你安排就是。” 虞青枝思索半晌,也觉得唯有这几个长老的亲传弟子出面更合适一些,一来他们几人在神医门内都有一定的声望,有他们带头,底下众人也会更积极一些,而来他们的医术在同辈之中乃是佼佼者,他们率先下山,自然是最合适的。 敲定了此事,虞青枝便觉得松了口气,姜忱见她一脸松快,笑得开怀。 “今日你早课时说的那番话,我差点以为你一点都不怕几位长老。” 虞青枝早课时说的一番话,如今已经传遍了整个神医门,更是被门里的女弟子奉为圭臬,方才姜忱一路过来,路上也碰上了不少弟子,要来一瞧虞青枝到底是何方神圣,被他半道上拦了回去。 不然虞青枝可没有此刻这么清净。 “怕自然是怕的,尤其是那个二长老,可真是太凶了,”虞青枝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但有些话也不能因为害怕就不说了,他们未必是真的讨厌变革,不过是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模式下,一提起要改变,难免会害怕罢了。” 医学院模式到底是在姜忱的坚持下,在神医门上下推行开来。 最先选出的几个人选,既是几位长老的亲传弟子,也都是内院颇有威望的师兄,果真极大降低了推行的难度。 等到姜灿等四人在山下不同地方的医馆里,救治了山下大夫们无法救治的疑难杂症、被病患及家属紧握着手,泪眼婆娑的感谢时,这几人的不满也消失不见。 “从前是弟子目光短浅,只以为生平只在蓬莱山上这方寸之地,下山之后才知道,为医者价值在于治病救人,而不在于名、更不在于利。” 姜灿寄回来的信中写道,“弟子无论在哪里,都会谨记师傅的教诲,定不会辱没了我神医门的门楣。” 一切推行的顺利,六月初三那日,虞青枝与姜甜终于踏上了返程。 相比虞青枝,反倒是姜甜更着急一些,她在神医门受尽束缚,日日都是上不完的课,在姜忱的眼皮子底下她又不敢太过放肆,如今距离她医馆开张又剩下不过短短五日的时间,她自然是着急万分。 生怕不能准时回去,耽误了医馆开张,她特意给朱天赐写了信,让他将医馆开张前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只等着自己回去坐诊,虞青枝也联系了顾元侑 ,朱天赐如今没有官职,有事还是顾元侑方便一些。 二人临行前,姜忱前来送行,对着姜甜好一通叮嘱。 姜甜自小生长在山下,接触的都是神医门的人,将她养的一派天真,可山下毕竟情势复杂,如今又有谢封这样的歹人虎视眈眈,姜忱将自己身边的贴身侍卫青黛、白芨留给了姜甜,这二人明面上是神医门姜忱身边的侍女,实际却是门里排名前三的死士。 神医门作为江湖门派,除了跟朝堂上有恩怨外,江湖上其他帮派明里暗里也是敌对关系,因而姜忱与姜甜身边,向来都有暗卫保护。 一个是神医门未来的门主,一个是神医门圣女,二人的安危事关神医门未来,自然大意不得。 青黛善使毒,白芨一手剑术无人能及,有这二人在姜甜身边,便是一百个谢封也近不了姜甜的身。 “这二人跟在我身边多年,最是了解我,你在山下诸事,除了听虞姑娘的,如有拿不准的,也可问问他们二人的意见。” “我就知道,你把她们两个给我,除了想保护我还想看着我!” 姜忱不理会她,转而去跟虞青枝说话。 临别之际,他原本一肚子想说的话,等他看见虞青枝的双眼,满腔的话却都哽在了喉头。 他自认是个坚强的人,也不怕世间一切别离,可这一日,却有些不像自己。 “虞姑娘,姜儿往后还要麻烦你,青黛与白芨未必说的听她,凡事我看她还肯听你的,劳虞姑娘费心。” “姜少主莫要客气,姜妹妹很是懂事,你放心罢,我会看顾好她的。” 虞青枝向姜忱行了一礼,转身便要上车,却被身后的姜忱拉住了。 他仍恪守着君子之礼,到了此时临别之际,他也不过轻轻的碰了碰虞青枝的胳膊,未等虞青枝回头早已松开。 面前的人带着初见时的笑。 “虞姑娘,此去路途遥遥,你一路多加保重,相信再见之期不会太远。” 他冲着虞青枝作了一揖,看着她上了马车,一路尘烟四起,慢慢的从自己眼前消失。 回程倒是比来的时候要快了许多,虞青枝趁着在路上的时间,盘算了这医馆在全国开起来需要的花销,南朝疆域辽阔,实行的是郡县制,如今全国共有一千多个县,照虞青枝的意思,既然是想要方便百姓,这一个多个县自然都要有神医门的医馆经营。 一千多个医馆,无论是店面租金、装修,还是店里药材的钱,都是一笔极大地开销。 如今她的几间铺子,只怕是九牛一毛。 “宿主,如果资金上有困难,宿主可以用身边的东西来置换。” 破烂系统必定是个古董收藏家,对虞青枝现在所处朝代的一切都很喜欢,见虞青枝在马车上随手拿起了一个茶盏,他忙道,“古董茶杯一个,可以兑换白银二十万两。” 一句话把虞青枝吓得茶都不敢喝了。 “我竟然在用二十万两一个的茶杯在喝水?” 为了方便他们两个出行,马车都是神医门的人准备的,这上头的一应铺盖被褥、茶杯茶叶,自然也都是神医门的产业。 见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破烂系统不屑道,“这神医门好歹是天下第一大门派,这点产业还是有的。” 第54章 回程 她平日所接触的神医门的人,不过是一身素衣,最多头上加个素簪,别的再无半点装饰。 无论男女,皆是如此,哪里想到神医门竟然如此有钱。 她手里的茶杯,釉面细腻、触手生温,即便系统不说,她也知道不是凡品,可一只茶杯竟然要二十万两白银,还是让她大吃一惊。 “不要怀疑,这个时代随便一只茶杯,放到现在都是价值连城的古董,更何况你手里这个又是苏镇出产的名品,从前都是专供皇家使用的贡品。” 系统见虞青枝一脸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好心给她科普。 原来这个时代,有一苏镇家家有窑,家家制瓷,历朝历代都是作为贡品献给皇家,她手里这一只,瞧品相应当足以作为贡品。 虞青枝趁热打铁,暗自给马车里所有的东西都估了价,一想到这马车里的物价都是神医门的,她估价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心虚,等自己多开几家店慢慢还,会慢慢还的,不是不还。 马车一路进了鹿鸣县地界。 一路上虞青枝右眼皮跳个不停,按照她以往看穿越小说的经验,这个场景最适合作为暗杀场景了。 果不其然,正在行驶的马车发出“嘭”的一声巨响,马车车轮被人一剑斩断,虞青枝与姜甜在青黛和白芨的保护下不曾受伤,只是车里的瓷器碎了一地。 虞青枝的心都碎了。 她方才刚在系统那估了价,这一车的瓷器加上绫罗绸缎,刚好够两百家医馆的开销,这一下子全都毁了。 身旁的姜甜也听见了虞青枝心碎的声音,她由白芨护着,见虞青枝一脸悲痛,赶忙安慰道,“虞姐姐别担心,青黛和白芨都是门里最顶尖的高手,有他们两个在,一定会相安无事的。” 我哪里是在担心这个啊,虞青枝欲哭无泪。 贺连钧派给虞青枝的死士也早与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这些黑衣人身手矫捷,出手狠辣,招招都是杀招,虞青枝看的颇为胆战心惊。 这批人手不知是谁派来的,若是谢封派来的还好说,可若是朝廷那派来针对贺连钧的,他们往后行事便要更加小心了。 眼见贺连钧的人有些吃力,白芨便将二人都交给了青黛保护,自己提剑冲进了人群。 她自小专修剑术,有了白芨的加入,不多时便扭转了战局。 “姑娘,没有一个活口,他们都吞了药。” “可能看出是哪一方势力?” “看不出,他们身上没有一点能表明身份的东西。” 这本就是意料之中,姜甜也没有再多问,几人正欲继续赶路,却从一旁的草丛里冲出来一个浑身脏乎乎、看不出长相的人,径直跪在了姜甜面前,哭天抢地。 事情发生的太快,便是青黛都没有反应过来。 “好心的姑娘,快救救我吧,我好多天都没有吃过饱饭了。” 声音浑厚,竟然是个男人。 青黛指尖一抿,迅速凝了千百种毒药要往他身上招呼,那人眼疾手快,躲到了姜甜身后,“好心的姑娘,我被人追杀一路,也不敢走大路,更不敢出来找吃的,你们行行好给我口吃的吧。” 见他抱着姜甜的腿不撒手,白芨握剑的手一紧,便要将他的双手砍了,神医门虽说没有圣女不能婚配的规定, 可姜甜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被人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轻薄,也难怪他们二人会生气。 姜甜急忙将那人扯了起来,“你有话便说话,莫要动手动脚。” “哎,哎,我晓得了,我方才看两位姑娘好俊的功夫,两三下便把这些人打了个落花流水,我想跟着你们走,也好有个保障。” 他哭得可怜,一个大男人在自己跟前嚎啕大哭,虞青枝半句话都说不出,只觉得诡异。 “我从京城来,到这鹿鸣县本是为了寻人来的,可是刚出京城便被人一路追杀,我身边的护卫好容易送我到了鹿鸣县,便都遭了毒手,我自己一个人一路躲躲藏藏也不敢进城,已经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他边说话,边撩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给众人看,姜甜等人本就是医者,倒也不管什么男女大防。 “几位姐姐看看,这短短几天看给我饿的,都给我饿瘦了!” 虞青枝满脸黑线,觉得自己拳头硬了。 就算是姜甜,也觉得颇为无语,面前的人露出来了半截胳膊,倒是比自己一个女人还要白皙细腻一些。 虞青枝与姜甜对视一眼,总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古怪,但毕竟是条人命,二人也不能见死不救,因而虞青枝便命死士将这人搀扶起来,给了他几块点心让他填饱肚子。 马车被方才的黑衣人毁了,此处距离清水村还有快三个时辰的路程,他们几人只能步行。 那人也顾不上喝水,将几块点心一股脑的塞进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做自我介绍,“两位……两位姑娘好,我叫白小二,从京城来寻亲……” 虞青枝更绝无语。 这人身上的衣服虽然脏乱的不像样子,但应该都是些上好的料子制成,又见他浑身细皮嫩肉,可知这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哪家的贵公子会起白小二这样的蠢名字,听起来倒像是酒楼跑堂的,编名字也不用点心。 等白小二吃完了点心,众人收拾了马车里还能用的东西,便重新启程回清水村。 那人吃饱了饭有了力气,一路上缠着姜甜问个不停,“姑娘是哪里人?年方几何?可有婚配?” 青黛与白芨二人原先还不打算理他。 等他问到“可有婚配”,二人迅速挡在了姜甜和白小二中间,白芨更是将手里的剑拔了出来,吓得白小二往后退了好几步,“哎,哎,你们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路途遥远有些无聊,闲聊几句罢了,你们动手可就过分了!” 白芨连个眼神都不给他,只将手里的剑收了起来,一脸防备的盯着他。 “这位公子还请莫要开这样的玩笑,我这妹妹年纪尚小。” “我自然知道她年纪小,可我也不是开玩笑”,白小二却有些不管不顾、不知死活,他绕过虞青枝,完全不将白芨手里的剑放在眼里,“这位姑娘若是不曾婚配,你看我怎么样?” 回应他的是青黛使出了十成力的一脚。 青黛一向话少,虞青枝方才只顾着拦白芨了,没想到动手的竟然是青黛。 “你以后再敢拿我们小姐开玩笑,我便把你毒哑了。” “哎哟,瞧着文文静静的一个小姑娘,下手这也忒狠了。” 白小二手脚并用从地上爬了起来,原本就脏兮兮的衣裳在 地上滚了一圈,更脏了。 “俗话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瞧着姑娘长得好看,对姑娘一见钟情……” 他话还没说完,便又飞了出去。 这次动手的是白芨。 虞青枝翻了个白眼,默默挪开了自己拦着白芨的手。 这个白小二瞧着细皮嫩肉的,可没想到却耐揍的很,吃了青黛和白芨两脚,竟然毫发无伤。 她顺手拉走了姜甜,白小二还想跟上来,却被青黛和白芨远远隔开,只能眼巴巴的看着姜甜,一张嘴却没有闲着,“姑娘,我对姑娘是一见钟情,还请姑娘给我个机会……” 他未说出口的话,被青黛和白芨二人打回了肚子里。 姜甜虽然天真,但毕竟是个习武之人,她仔细观察了白小二闪避的动作,压低了声音对着虞青枝说,“虞姐姐,这个白小二瞧着倒像是个练家子,就他方才闪躲的几招,肯定是有几十年的功夫底子在身上的。” “别说是你这样的习武之人,便是我也能看出来,他这都挨了青黛和白芨多少下揍了,还能拍拍屁股接着站起来,这若是一般人,只怕早就吐血倒地了吧。” 白小二出现的时候,他们刚与黑衣人经历了一场恶战,他不管不顾的跑了出来,直奔姜甜而来,本就诡异得很,明明身怀武功,却装作手无缚鸡之力,更是异常。 直到到了清水村,白小二都未能再近姜甜的身,白芨与青黛完全无视了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将二人隔的老远。 一进清水村,虞青枝远远地便碰上了刘秀儿。 上次在贺家门口大闹,刘家没占到半分便宜,刘秀儿自己更是蹲了一整个月的大牢,这一个月里,她在牢里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都瘦脱了相,再加上她用自己的清白逼迫贺连钧娶她这件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鹿鸣县,整个刘家人一出门都在被人指指点点,她身处风口浪尖,整个人都有些精神恍惚、面目全非,因而虞青枝再见她,一时间竟然没认出来。 从前的刘秀儿,作为刘家唯一的女儿,相貌出众,穿衣打扮又是十里八乡最好的,眉眼间带着独属于姑娘家的骄矜,如今的她眉目毫无生气,面上脂粉未施、面色苍白。 她毫无生气的眼,在看见虞青枝之后,忽而便盛满了火气。 “虞青枝!我可算是见到你了,你这一个月躲到哪里去了!” “刘姑娘好,刘姑娘这是被放出来了?那可真是可喜可贺!” 见刘秀儿出言不逊,虞青枝也没跟她客气,“就希望刘姑娘以后安分守己,不要再做出辱没刘家门楣的事。” “你不要猖狂!如果不是你贺家跟刚来的狗官联合,官商勾结,那日在公堂上你们贺家必输无疑!” “刘姑娘这话说的好有意思,验身的婆子本就是你刘家找的,顾大人不过是为了公平起见,寻了曾在宫里当差的姑姑来,怎么就成了与我贺家官商勾结了?” 虞青枝原本还有些可怜刘秀儿,毕竟这个朝代,一个女子的名声若是毁了,这一辈子基本上便也相当于毁了,可她没想到这个刘秀儿竟然是个见了棺材还不落泪的主,于是她接着说道,“刘姑娘往后若是碰上喜欢的男子,还是用一些上台面的手段吧!” 第55章 合伙开酒楼 刘秀儿闻言涨红了脸,三两步便冲到了虞青枝的跟前,只是未近虞青枝的身便被青黛拦了下来。 她心中仍是不甘,只能恶狠狠地骂道,“我劝你莫要太过猖狂,如今你贺家眼看着是风光,但这样的风光能有几时?你如今这样猖狂,小心登高跌重!” “这就不牢刘姑娘担心了。” 虞青枝也不欲跟她废话,带着几人便回了贺家。 这几人除了姜甜,别的都是第一次到贺家来,青黛与白芨都是侍女,倒没有旁的话说,那白小二一见贺家的院子,站的老远不肯进门。 “哎呀,这是什么地方,我才不要进去!” 白小二扒着贺家的门框,整个人都在抗拒,“我不要住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地方太可怕了!” 他话还没说完,身后的青黛直接一脚把他给踢进了家门。 这一系列操作只把出来迎接的贺婉月和贺兰城看的一脸雾水。 贺婉月手里还拿着要送给虞青枝的礼物。 虞青枝一走已是月余,她用这一个月多的时间,给虞青枝绣了个荷包,用的全是晚上的空余时间,荷包里发了各式的草药,有安心凝神的功效。 “大嫂,这……这是怎么回事?” “婉月别怕,这是我们回来的路上捡的小乞丐,正闹脾气呢。” “这……好吧。” 白小二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如今早已是满身脏污,一张脸更是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生怕再发出旁的动静吓到贺婉月,虞青枝早给青黛使了个眼色,将白小二一张嘴堵了,拖到了后面的柴房里,让他冷静去了。 离家一月,虞青枝满满都是思乡之情,又见贺兰城那小子不过一月的功夫便长高了不少,她满脸都是老母亲的欣慰。 “来,快进屋,我给你们都带了礼物。” 虞青枝招呼众人都进了屋,将自己一路上带的礼物都翻了出来。 在蓬莱山上时,她便惦记着给大家买礼物,返程路上见到新奇的东西便都买了下来。 她带给贺婉月的,是从蓬莱山上收集的各色补身子的丸药,“如今你的病虽然都好了,但身子比起常人还是要弱一些,这些药丸都是我找神医门的人给配制的,你每日吃一颗,都是补身子的。” 相应的给贺兰城带的都是她一路行走,搜集的各色游记、名人传记,虽不是什么古书,贺兰城还是垮了脸。 他喜武不喜文,自诩生平之志就是像自己的父亲一样,披挂上阵、英勇杀敌,贺连钧不是没有教过他经史子集、四书五经,可让他在书案前安稳坐一个时辰,简直不知有多难受。 出乎虞青枝的意料,贺兰城这次却将自己送的书收了下来,临走之前还不忘对着她道了声谢。 虞青枝惊得忘记了手下的动作,回过神来却见贺婉月笑着道,“嫂子你离开家的这些日子,除了大哥最担心你的就是小弟了,时常跟我念叨你如今到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 “算我没有白疼他”,虞青枝满脸得意,“我对他那么好,离开家他要是不惦记我,那可真就是没良心了。” “你大哥呢?” 方才贺连钧没有出来迎接,她只以为是在忙,如今他们在堂屋吵嚷半晌,也没见贺连钧的人影。 她临走之 前,贺连钧的态度便让她有些吃惊,自己出门在外一个多月,贺连钧连半个字都没有寄给自己,回到家又不见他人影,虞青枝微微有些失望。 贺连钧正与朱天赐一起,在鹿鸣县最繁华的街上闲逛。 朱天赐是个资深的吃货,从京城到了鹿鸣县,旁的他都可以忍受,唯独舌头受委屈他不能忍。 因而他一路都是带着厨子来的。 “我家厨子那手艺,便是在整个京城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我这一想,光我自己吃不是可惜了嘛,还不如直接开个酒楼,还能挣他一笔。” 贺连钧对他这典型的商人思维不置可否。 他一早便离开了清水村,原本想着去顾元侑那躲躲清净,却正巧被朱天赐撞了个正着。 原本借给朱天赐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打贺连钧的主意,早上他正与顾元侑软磨硬泡,贺连钧便出现在了他的视线,眼见顾元侑咬死了不肯出来与自己看店铺,他随口一问贺连钧,本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没想到贺连钧竟然答应了。 朱天赐到现在都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今天我出门的时候忘了看了,这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你竟然愿意跟我出来看店面……”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贺连钧冷眼一横,吓得乖乖闭了嘴。 “你今儿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是不是嫂子这些日子不在家,你阴阳失调了……” 可他的嘴偏生又是个闲不住的,不多时又凑到了贺连钧跟前,“算算日子,嫂子今日也该回来了,你不好好在家等着,怎的想起出来跟我看店面了?” “你怎的知道她今日回来?” 贺连钧停下脚步,不回答朱天赐的问题,反而问道。 “前几日我给她去了书信,她信里跟我说的。” 朱天赐作为资深吃货,对虞青枝的手艺早就馋了好久,他想开酒楼,都不忘给千里之外的虞青枝去了书信,一是问了问她的建议,比如酒楼里具体该有什么菜式,应该是什么样的装潢摆设,这些她都采纳了虞青枝的意见,第二个便是询问虞青枝是否有意向入股。 “嫂子那可是猪下水都能做成人间美味的大厨,我如今要开的是什么?是酒楼!若是开酒楼都不问过嫂子的意见,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身旁贺连钧的脸色又黑了几分,朱天赐光顾着自说自话,倒是完全没有注意。 二人终于到了朱天赐早就相看好的铺面前。 这铺子坐落在鹿鸣县最繁华的长街上,做的又一直是酒楼茶楼的生意,可短短一年的时间倒腾了两手。 上上任主人开的是茶楼,不过几月便倒闭了,上一任主人更是邪门,开门做生意,开的又是酒楼,一个月里竟然有一多半的时间都是门窗紧闭,不像是来开酒楼的,倒像是来度假的。 “这铺子在他手里可真是浪费,这样好的地脚,肯定是干什么成什么才对。” 朱天赐边说边敲响了面前的店门,来开门的人见来人是朱天赐,立即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哎哟朱掌柜的,您这来的可是够早的。” “快别跟我客套了,我今儿来都是带着契约来的,就昨儿咱们说好的价钱,这是一万两白银。” 早在上一任东家开的酒楼倒闭之前,朱天 赐便瞧好了这酒楼的位置,一听这酒楼在找买主,他前前后后跑了多次,昨日终于跟这里管事的谈好了价钱。 他跑了多次,原本也有意见见是什么样的神仙人物,开酒楼搞得跟度假一般,可每次出来迎接他的,都只有主人留下的管事的,来的次数多了,他便也放弃了,只想着尽快跟管事的把过户契约签了,自己好装修一下开张。 “哎哟,朱掌柜的,先跟你说声万分抱歉,我家主人原本是想将这间酒楼盘出去的,可我们小主子临时兴起,来了这鹿鸣县,看上了这酒楼,所以这酒楼……” “我说秦掌柜,可没有您这样做生意的,您这酒楼我都来相看过多少遍了,您忽然变卦,说出去可不好听吧?” 一听到手的酒楼飞了,朱天赐瞬间气红了脸,“我这都跟我们合伙的说好该怎么装修,怎么经营了,今儿还是带着现钱来的,您说变卦就变卦?” “哎哟,朱掌柜的,您瞧瞧您这话说的,我们主子也不是故意变卦,实在是我们小主子一时兴起,瞒着主子不声不响的来了鹿鸣县,我们这也是今儿一早刚收到消息,这不连面都没见上呢。” “行,我还就跟你说了秦掌柜,今儿要不这铺子痛快归我,要不我还坐这不走了,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坏了小爷的好事!” 说罢,朱天赐把袍角一撩,顺势便坐在了店里,秦掌柜急的满头大汗,可对朱天赐的背景也有所耳闻,又不敢与他直接起冲突,只能给朱天赐倒了好茶,由着他去了。 贺连钧不愿同他胡闹,起身便要走,却被朱天赐眼疾手快的抱住了胳膊,“我跟你说,这家酒楼的老东家我早就打听过了,我查了半天也只能查到那人是从京城来的,至于他的具体身份什么都查不到,今日你可不准走,万一是个硬茬子,还得你给我撑腰呢。” 这人店铺开的奇怪,一个月的时间半个月不开张,不像是来挣钱的,倒像是来玩的,因而他决定盘下这家铺子前,便派人去打听了店主的背景。 可没想到竟然一无所获。 朱天赐混迹江湖多年,自然知道,这样的情况只怕背后之人身份不简单,所以他才会深恶都查不到。 贺连钧无法,只能依言坐下,秦掌柜给贺连钧也上了茶,而后灰溜溜的钻进柜台里面算账去了。 他在主人家当差多年,可一直都是帮着主子管理几家铺子,别说小主子长什么模样,便是大名叫什么他都不知道。 像他这样的身份,每年的节令都不配到京城去请安,一想要见到小主子,往后还要在小主子手下做工,他不免还有些进账,只想赶紧将手头的账面整理好,等着小主子来查看。 朱天赐在店里灌了个水饱。 这家店早就闭门歇业,厨师跟店小二也早已被辞退,朱天赐在店里从一早等到下午,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只能不停地灌水来缓解饥饿。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离开这家店半步。 正当他饿的头晕眼花之时,忽见门口进来了一个乞丐,那乞丐浑身脏呼呼的,可身形瞧着却是高大的很。 那人进店环视一圈,径直走到了秦掌柜跟前,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只玉佩。 第56章 白小二 秦掌柜见来的是个叫花子,连忙从柜台里钻了出来,“哎,别进来,别进来,这哪里是你来的地方,快出去。” 碍于朱天赐等人还在场,秦掌柜倒是没有说什么太难听的,那人闻言没有丝毫要走的意思,反而从怀抱里掏了什么东西出来。 朱天赐虽离得远,但他向来是个眼力好的,秦掌柜原本还一脸不耐,瞅见那人从怀里掏出来的玉佩,脸上顷刻便带了惊诧。 “小主子……小主子,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快别废话,赶紧给小爷准备热水,小爷要沐浴!” 秦掌柜急忙应了,吩咐下人去烧热水,也顾不上朱天赐等人还在场,自己跟着来人进了后院,一时间这家酒楼上上下下的人员都开始忙碌起来。 虽不知自己主家的小主子怎么落魄成这样,但来人手里的玉佩,却是主家独有的身份的象征。 生怕别人眼光不行,秦掌柜亲自出门,去了鹿鸣县最好的成衣店,将店里的店主也请了来,身后更是数名小厮,捧着成衣店里最好的衣裳,只等着那人沐浴完挑选。 朱天赐在一旁瞧见了,上前一把抓住了秦掌柜,气吼吼的问,“我说秦掌柜的,你们家这是闹哪出?我们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了,可不是来看他洗澡的!” “再者,你确定那个叫花子是你家的小主子?你可别搞错了!” “错不了!朱掌柜的你有所不知,他身上的衣裳都是我们主家特制的面料,绝对错不了,更何况他手里那玉佩,可是我们主家未来的家主才有的!” 秦掌柜着急去未来的主子跟前侍奉,可朱天赐毕竟习过武,一只手倒像是个铁钳,无论秦掌柜的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他满脸求助看向一旁的贺连钧。 “秦掌柜是吗?你主家可是京城白家?” “这位公子可是与我们主家相熟?” 贺连钧闻言,不曾回答秦掌柜的问题,只是对着朱天赐劝道,“罢了,这件事他也做不了主,还是等能做主的那主出来再说吧。” 说罢,他气定神闲的坐回了桌旁,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秦掌柜如蒙大赦,见朱天赐真的依言松开了手,自己忙不迭的跑了。 “好,那就听你的,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竟然敢挡小爷的财路”,朱天赐仍是一脸愤愤,还不忘问贺连钧,“你认识他们这个小主子?” 贺连钧没开口,朱天赐却忽然恍然大悟,“白,白……” 二人话音未落,沐浴更衣完的白小二已然在秦掌柜的带领下来到了前厅,他原本是听秦掌柜的说起,有人想盘下这件店铺,可在见到贺连钧的那一瞬间,面上的表情由气势汹汹变成了呆愣,而后大哭着跑到贺连钧跟前,他原是想给贺连钧一个拥抱的,却被贺连钧不动声色的躲开了,只能抱着一旁的桌腿。 “表哥,我终于见到你了表哥,你可知道我这一路上为了找你,我吃了多少苦么!我身上的盘缠都被人抢了,我都好几天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这白小二不是别人,正是贺连钧舅舅的嫡次子。 贺连钧的生母出身京城白氏,也是京中绵延百年的世家大族,贺家出事的时候,白家因有先帝御赐免死 金牌而逃过一劫,可白家家主、贺连钧的舅舅却因没能保下贺家,而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从那之后白家便新增了一条家训,白家后人,往后再不许入朝为官。 十年前针对贺家的那场人祸,白宋时那年也刚刚继任白家家主,他带着白家众人在宫门前长跪不起,只想为贺家众人求的一个恩典,饶他们一命,可没想到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越是求情,贺家死的人越多。 从那之后,白宋时便辞了官,更是下了白家子弟永不为官的家规,而后贺家众人几近死绝,他动用手中的势力堪堪只能保下贺连钧兄妹三人,将他们送离京城、隐姓埋名。 为了不引起京城别有用心之人的怀疑,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曾跟他们联系过。 后来得知他们在鹿鸣县扎了根,白宋时特意安排秦掌柜在此开了间酒楼,只告诉他若是鹿鸣县有什么异常随时跟他说,就连秦掌柜都不知道,白宋时如此安排全都是为了贺连钧兄妹三人。 白小二原名白屹清,从小便是贺连钧身后的跟屁虫,这会见了贺连钧,整个人便又黏了上去。 他手脚并用,牢牢将贺连钧缠住,嘴里哭喊道,“表哥,这么多年不见,你都不想我吗,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若不是那日父亲说漏了嘴,说你在鹿鸣县,我都还不知道你的下落,兰城呢,婉月呢?” “大庭广众之下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朱天赐眼疾手快将他隔开,一脸贱兮兮的,“白小二,你可还记得我?” 白屹清上头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名唤白屹昭,因而相熟的同辈都唤他白小二。 白屹清凝神去看,只觉得面前的人很是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对方的名字。 “白小二,你竟然不记得我了,你小时候我可没少哄着你玩,你忘了吗?” 朱家与贺家交好,白家又与贺家有姻亲,因而他们几人自小都是一起长大的,白屹清比他们二人小两岁,说哄着他玩倒也没错。 白屹清仔细辨认面前的人,“你,你是……” 他一脸惊恐,更是带着苦笑,“朱大哥,你也在这呢……” 朱天赐自小便鬼主意多,白屹清没少在他手上吃亏,这会见了朱天赐还有些后怕。 “好了,你们快别闹了”,贺连钧出声将二人分开,问白屹清,“你怎么会来鹿鸣县?舅舅竟也放心?” “我既然知道表哥在这,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我爹知道拦不住我,便由着我来了,还托我给表哥带了几句话。” “我爹说,养精蓄锐、莫急一时。” “养精蓄锐、莫急一时……”贺连钧喃喃,他所做的一切筹谋,到底是没有瞒过白宋时的眼睛。 “那你怎的又落到了这样的地步?” 白屹清好歹是白家嫡出的公子,日常出门都是左拥右护,这一次搞得像个乞丐,着实令贺连钧大吃一惊。 “快别提了,自我出了京城开始,一路上都在被人追杀,我为了逃命,带的金银细软都丢了,我爹给我派的护卫也都死在了路上,路上要不是碰上了几个姑娘救了我,我这会可能都魂归黄泉了。” 白屹清将自己身上的伤翻出来给贺连钧看 ,一副求夸奖的表情,“表哥,你快看我身上的伤,我为了来帮你的忙,这一路可是没少吃苦……” 见贺连钧不理他,白屹清又接着说道,“表哥,既然碰上你了一会你跟我去好生谢谢人家,如若不是虞姑娘和姜姑娘救了我,我可真就见不到表哥了。” 他说着又要落泪,贺连钧却问道,“你说救你的是谁?” “我不知道她们的姓名,不过姐妹相称,一个姓虞,一个姓姜,就住在城外的清水村……” 朱天赐扶额,这可真是太巧了。 白屹清到贺家不过是匆匆一面,贺婉月与贺兰城离家之时又年纪尚小,因而方才他并未认出二人。 这会见贺连钧与朱天赐的反应,他恍然大悟,“原来那就是表哥家,我竟然不知道。” “无妨,都是一家人,往后都有见面的机会。” 朱天赐还不忘自己的正事,扯着白屹清到了一边,问道,“白小二,这家店你当真要继续开酒楼?” “自然是真的,表哥在哪我在哪,他在鹿鸣县,我自然是要留下来给他帮忙的。” “那我跟你谈谈入股的事情。” 三人少小离别,多年未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朱天赐又有意与白屹清合伙开酒楼,三人在店里叫了好酒好菜叙旧,就连一向矜贵自持的贺连钧,在这样的氛围下也不免多喝了几杯。 虞青枝在家等了一整日,下午的时候发现白小二不见了,还派了人出去找,生怕他在鹿鸣县人生地不熟,万一再碰上仇人有个好歹,可直到天色深深,才见朱天赐的手下将醉酒的二人送了回来。 她搀扶住贺连钧,又示意身后的下人扶住了白小二,这才问送二人回来的手下,“这是跟你家公子一起喝的酒?怎的白小二也去了?” “虞娘子,这位应当是贺公子舅舅家的表弟,自小与我家公子还有贺公子都是一起长大的,今日刚刚相认。” 虞青枝回头看向醉酒的二人,也觉得二人相貌有些相像之处,不免感慨这个世界实在是太小了。 送走了朱天赐的手下,虞青枝安排人给二人换了衣裳,又亲自给他们两人煮了醒酒茶,折腾到半夜方才忙完。 虽与贺连钧成婚多日,但因没有夫妻之实,二人一直都是分床睡,这夜好容易有机会看到贺连钧安稳睡去的模样,虞青枝不免看的有些入神。 他比自己离开的时候,看起来瘦了也黑了,眉眼间更有了成熟男人的模样,更显棱角分明。 虞青枝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抚上了贺连钧的侧脸。 可正当这时,谁梦中的贺连钧无意识的轻喃一声,虞青枝未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却也是猛然惊醒,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给贺连钧掖了掖被子,转身便出了房门。 “虞姐姐,原来你在这,你来看这是什么。” 虞青枝刚出贺连钧的房门,便看见姜甜背着手站在院子里,献宝似的将东西拿了出来,“这个是在我包裹里发现的,想来肯定是大哥不好意思开口自己送给你,因而塞到了我的包裹里。” 她手里是一只景致雕花的木盒,“我还没打开看呢,但是瞧包装的这么精美,我就知道肯定不是给我的,我哥送我东西都直接扔给我了。” 第57章 砸场子 虞青枝将盒子接了过来,里面是一只雕了花的玉簪,上头的花正是那日她与姜忱一起见过的五色海棠。 虞青枝心头微动。 “这也未必就是给我的,你还是先收起来,等问清楚了再说。” “哎呀虞姐姐,你就收着吧,我敢保证这一定是我哥送给你的,我临走之前只有他看过我的包裹,除了他还能有谁。” “更何况我在他眼里可是粗鲁惯了的,哪里配得上这玉簪。” 姜甜揭自己的短毫不手软,她将玉簪连同盒子一起塞到了虞青枝的手里,而后蹦蹦跳跳的回了房间。 只留下虞青枝一人,手里捏着木盒不知在想些什么。 六月初八。 天还未亮,姜甜便早早地起身,将自己从神医门带来的东西全都打包塞上了马车。 今日是她筹备的医馆开张的日子,如今她身边有了青黛、白芨两个帮手,更是信心倍增。 昨儿在来的路上她便打算过了,往后青黛和白芨轮流在医馆前堂坐诊,若是有她们二人看不了的疑难杂症自己再出面,这样也可避免好些麻烦。 毕竟谢封在暗她们在明,即便是姜甜也还是会觉得有些害怕。 姜甜原本打算给这医馆起名叫“神医堂”,被虞青枝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一个医馆起这么高调的名字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最后听从虞青枝的建议,改叫“存善堂”。 这几日姜甜虽不在鹿鸣县,但一切都安排给了朱天赐,这朱天赐又是个人精,一切都按照姜甜的要求布置,哄得姜甜眉开眼笑。 开张之日,几乎整个鹿鸣县的知名人员都到了,有些是冲着朱天赐的面子来的,有些则是冲着顾元侑这个鹿鸣县父母官的面子来的,热闹的不像是医馆开张,反而像是谁成亲一样。 姜甜黑了脸,将朱天赐拉到了一旁,“我这是医馆开张,你搞这么多人来,真的有病需要看病的人怎么办?” “这……我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我原本想着你新店开张,找几个人来热闹热闹。” 姜甜冲他翻了个白眼,“好了,快让他们该忙什么就去忙什么吧,不要挡着后面的人来看诊。” 朱天赐只能依言将吩咐众人,又急急忙忙的退出了店门,一瞬间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医馆便冷清下来。 虞青枝来的时候,只看见姜甜带着青黛、白芨二人,正在整理药材。 除了她们几人,店里也没有旁人,“我许久不来店里,没想到店里一切都被王伯他们打理的井井有条,放心不下你这,我来看看。” 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已经在王伯他们的照看下步入了正轨,虞青枝看王伯干活尽心尽力,也将王伯的儿子招了进来,搞得王伯一家感恩戴德。 如今粮食种子店在他们父子二人的照看下,已经不需要虞青枝操心了。 见店里没有人上门,虞青枝本还想安慰姜甜,可没想到姜甜却看的很是明白,“医馆没有人上门,正巧是个好事,说明大家没有人生病,我哪有生气的道理。” 日子一天天的过,存善堂门庭冷落,成日未必有几个病患上门,姜甜成日在后院鼓捣草药、研习医书,实在空闲了还会带着青黛或者白芨中的一个人山上采药,日子倒是过得惬意 。 她虽心急,但更知人无病痛是好事,每日的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不需要她成天看着,她便日日到存善堂,也亲眼看着姜甜接诊过几个医患,都是一些风寒的小毛病,她们这家医馆刚刚开张,坐诊的又都是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百姓们不放心,还是照旧去自己面熟的老医馆,唯有一些急病,还肯就近来瞧瞧。 一来二去,姜甜在西郊这条街上,渐渐地也有了几分名气。 这条街上住的本就是普通平民,又在西郊村民进城的必经之路上,过路的人都是些家境贫寒的村民,从前他们看病,莫不都是看人家的眼色,拿不出诊金是一概不治的,可到了姜甜这里,存善堂不就不为盈利,病患拿不出诊金她照样诊治,但真如同虞青枝起的名字一般,不多时便在鹿鸣县有了善名。 日子一天天的过,转眼到了六月十七。 这一日是贺婉月的生辰。 今年难得有这么多人一起热闹,又加上这是贺婉月病愈之后过得第一个寿辰,虞青枝存了大办的心思,提前好几日便在白小二的店里定了酒席。 她陪着姜甜在存善堂呆了一下午,等到要去酒楼吃饭的时候,远远地便见有人抬着担架,来到了存善堂的门前。 担架上躺着的是个面色灰白的年轻男人,旁边跟着个泪眼婆娑的妇人。 “神医,神医,你快看看我丈夫这是怎么了,怎么吃了神医你开的药就昏迷不醒,已经六个时辰了。” 担架停在存善堂门前,那妇人也不进门,扑在担架上嚎啕大哭,不多时门口便聚集了众多看热闹的百姓,对着存善堂指指点点。 “我早就说了,姑娘家哪里会看什么病,瞧瞧,给人家看出毛病来了吧。” “可不是,我看这汉子面色不好,这几个小姑娘只怕是闯了大祸了。” “得亏我没来这个存善堂瞧病,性命攸关的大事,还是找相熟的老大夫才是。” 门口众人见状,纷纷压低了声音窃窃私语,可毕竟人员众多,虞青枝等人听得一清二楚。 虞青枝趁众人不注意,仔细打量了那男人,确实在存善堂看过病,昨儿他媳妇搀着他来存善堂瞧病,因为病情复杂,是姜甜亲自开的药方,昨日还能正常下地行走,今日却昏迷不醒被人抬了来,虞青枝内心疑惑,转头看向姜甜。 相比之下姜甜则镇定的很,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担架前,刚想号脉却被汉子的媳妇拦了下来,“你们把我男人看成这样,我哪里还敢让你给他号脉,你们必须要给我个说法,不然我今日就在这不走了。” “总得让我看过,才能知道问题出在哪,你连脉象都不让我摸,我如何写方子?” “你话说的好听,昨日你开了方子,我男人不过吃了一剂药,就昏迷不醒,今日你还想写方子?是看我男人还没死透吗?” 姜甜毕竟年轻,又不曾见过这样的场面,见这妇人一口咬定是因为吃了姜甜开的药,她男人才昏迷不幸,又不肯让自己号脉,姜甜便有些不知所措。 那妇人见姜甜有些惊慌,越发得寸进尺,径直冲到了姜甜跟前,对着姜甜骂道,“哪个大夫看病不要钱,亏得昨日我男 人还跟我说这是碰上了好人,没成想竟然是个庸医,我男人若是有个好歹,我非得报官把你抓起来不成!” 她说着便要去拉扯姜甜,多亏虞青枝眼疾手快的挡在了二人中间,又给青黛和白芨使了眼色,将姜甜往后拉了几步,保护了起来。 她扭头看向那妇人。 那妇人身穿粗布麻衣,瞧着年纪不大,但面上已满是皱纹,手上更是布满老茧,一看便是经常在地里劳作的庄稼人。 担架上躺着的汉子,身上的衣裳看着更破旧一些,但浆洗的很干净,夫妻二人应当家境不是很好,但应该都是勤劳之人。 她凝神思考了一会,转而对着那妇人问道,“这位大嫂,你说大哥是因为吃了存善堂的药才昏迷不醒,请问这药渣可还有?” “那药渣我们留它做什么,自然是喝了药药渣便倒了!谁能想到你们存善堂名义上是医馆,背地里竟然干的事害人姓名的事,我若是知道,根本就不会带我男人来,又哪里想得到留什么药渣!” 妇人言辞犀利,口口声声指责存善堂谋财害命,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无不都是在指责姜甜等人。 虞青枝冷眼瞧着,等到众人骂声渐歇,她方又接着说道,“这位大嫂,你口口声声说大哥是因为吃了存善堂开的药才昏迷不醒,但如今我让你把药渣拿出来你又拿不出来,凡事都要讲究个证据,如今你既然拿不出证据,我是否可以去官府告你诬陷?” “你!这么多人瞧着呢,昨儿我跟我男人来存善堂瞧病也有人看见了,你凭什么说我们是诬陷!” 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虞青枝也不想再跟她多费口舌,趁她不注意上前两步拉起了担架上汉子的手,对着众人说道,“诸位请看,这大哥指甲发黑、嘴唇发青,敢问在场诸位,这是什么症状?” 所谓同行是冤家,这几日存善堂因为瞧病不要钱出尽了风头,这会混迹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便有好几家鹿鸣县医馆的人。 从前因为贺婉月体弱,虞青枝没少跟他们打交道,因而都相熟的很。 见虞青枝如此问,几人倒也不好再装聋作哑,只得草草扫了一眼担架上的汉子,嗫嚅道,“瞧着倒有几分像是中毒。” “中毒……” “果然是存善堂的人害人姓名,这可是中毒……” 一听是中毒,周遭的人瞬间炸开了锅,却只有虞青枝看见了那妇人面上一闪而过的慌张,她仍不死心,哭嚎道,“孩他爹,你快醒醒啊,你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可怎么活啊,这黑心的医馆不会看病倒也罢了,竟然给你吃毒药,你让我可怎么办啊。” 这妇人哭得伤心,原本就偏向于她的众人更是义愤填膺,更有甚者,当即便要动手将姜甜等人送官,多亏青黛和白芨身手了得,接连放倒了几个想要动手的壮汉,其余的人这才老实下来。 “诸位既然知道这是中毒,那我请问诸位,可有谁能看出来这是什么毒?” 其他医馆的人本不欲再多说什么,可虞青枝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们,当即便点了名问道,“同和堂的张掌柜,您能认出来这是什么毒吗?” 张掌柜很想说自己认不出来,可又不愿当着这么多人砸了自己的招牌。 第58章 争端 张掌柜一直都是鹿鸣县的神医。 从前他在蓬莱山上做过几年外院弟子,但因为吃不了每日满课的辛苦,早早地便下山回了家,在鹿鸣县开了家医馆。 他医术好,整个鹿鸣县的百姓都是知道的,更知道他看病比其他的大夫都要贵。 但毕竟人家医术也好,旁人也倒说不出什么。 被虞青枝点名,张掌柜只能上千睨了一眼,“瞧着像是中毒,只是是什么毒还不好说。” 张掌柜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全都是一脸惊骇,“竟然真的是中毒,这下这存善堂可是摊上麻烦了。” “可不是,张掌柜的都说是中毒,那一定错不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认定了是存善堂的人医术不精开错了药,一听是毒药,又见那汉子躺在担架上进气没有出气多的样子,旁边的人不免都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人都是这样,一边想看热闹,一边又怕这热闹波及到自己。 虞青枝却一直是一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模样,趁着那妇人不注意,径直上前抓住了担架上汉子的手,“诸位父老乡亲请看,我虽然不是大夫,但却也懂几分医术,像是这样深的毒,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凶猛的烈性毒药,这种毒一般刚中毒便会发作。” “可若是这种毒药,这大哥无论如何是活不到现在的。” “不错,若是烈性的毒药,只怕这年轻人早就断气了。” 说话的是王大夫,从前一直给贺婉月看病,与贺家人都相熟,因着医术高明、宅心仁厚,在鹿鸣县的乡民中也颇有威望。 “既如此,那便只有第二种情况,若这位大哥中的不是直接发作的烈性毒药,那就只能是天长地久的慢性毒药,每次用极小的剂量,时间长了人确实是会昏迷不醒,直到毒发。”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男人分明就是吃了你们这里开的药,才变成了这副样子,你们休想抵赖!” 眼见事情不好,那妇人还不忘继续攀咬存善堂,“好啊,肯定是你们几个,收买了王大夫让他给你们做假证,只可怜我男人年纪轻轻,险些被你们这些庸医给害了性命。” 妇人一口咬定自己男人是吃了存善堂的药中毒昏迷不醒,围观的人又大多同情弱者,因而虞青枝的话并未起到太大的效果。 虞青枝也不急,将汉子的手重又给放了回去,笑得再和善不过,“好啊,既然大嫂你一口咬定,大哥是吃了我们存善堂的药才昏迷不醒,如今又有德高望重的王太傅验证大哥确实是中了毒,那事到如今便只有一条路了,报官吧。” 她说话轻轻柔柔,话音未毕便早有小厮依言而去,冲着县衙的方向去请官差了,那妇人瞬间便慌了神,嘴上却仍不肯饶人,“好啊,报官正好,好让县衙的老爷们把你们这些庸医全都抓起来,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竟然敢出来给人看病坐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无论她怎么叫骂,虞青枝都不理她,青黛想上前给她个教训,也被虞青枝拦了下来。 今日原本是贺婉月的生辰,顾元侑与朱天赐二人都在虞青枝的受邀之列,可他们在酒楼等了许久,也不见虞青枝和姜甜的身影,贺连钧正 想出去查看,却见一小厮走到顾元侑跟前行了个礼,对着顾元侑说道,“大人,虞娘子拍了人到府衙去报案,衙门里的人将那小厮带了来。” 说罢,那小厮上前行完礼,将今日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生怕虞青枝吃亏,贺连钧便要冲出门去,却被顾元侑拦了下来,“大哥,你别着急,嫂子派了人来报官,自然该是县衙的人出面,你这时候跟我一起去,你让那些旁观者怎么想?” “他们只有几个小姑娘在,万一要是吃亏……” “吃亏?吃什么亏?你不看看你家小娘子是个能吃亏的性子吗?”顾元侑恨铁不成钢的频频摇头,“若真有她招呼不过的,姜丫头身边那两个侍女,哪个不能一挑五?她们几个能吃什么亏?” 贺连钧仍是不放心,想跟着顾元侑一起去看看,却被顾元侑拦了下来,“得得得,我也是服了你,你既然放心不下想去看看,那别跟我同行,一会隐藏在人群里看看情况罢了。” 知他说的有理,贺连钧便只等顾元侑等人去了,而后垂首隐在了看热闹的人群里,万一虞青枝要吃亏,他好及时出手帮忙。 “顾大人您可算是来了,您快来悄悄,这存善堂光天化日的竟然敢开毒药害人性命。” 顾元侑刚到现场,便被那妇人带来的同行人给截住了,他一脸疑惑,“你是哪位?本官听闻是个妇人在存善堂门口跟人起了冲突,妇人人呢?” “大人,我是何氏的邻居,我叫陈三,今日便是我跟另外几个邻居一起帮着何氏,把陈达抬了来的。” 何氏便是那妇人,而陈达是她丈夫。 “大人,我们几人跟陈达都是陈家庄的邻居,陈达病了许多日了,但因为他家穷的揭不开锅,自然也就没钱请大夫,病也就一直拖着,后来听说县城开了个存善堂,给穷人看病不要钱,我们便帮着将陈达抬了来,可没想到陈达吃了存善堂开的药,竟然直接昏迷不醒了。” 陈三不过几句话,便将所有的不是都推到了存善堂身上,说着更是掉了几滴泪,“可怜的陈达,他媳妇刚怀孕,还没来得及见他未出世的孩子一面,竟然就被庸医害死了。” “你怎知他这毒必死无疑?” 顾元侑忽然回头问,倒是搞得陈三措手不及,他张口结舌了半晌,才讪笑着说道,“草民也没学过医术,哪里知道这些,都是方才听存善堂的大夫说的……” “你的意思是,存善堂的人亲口承认,她们自己开的药害的陈达时日不多?” “陈三,你可要想好,欺骗朝廷命官可是杀头的大罪。” 顾元侑几句话不怒自威,陈三被吓得抖如筛糠,接着便开口道,“是……是草民记错了,忘了方才是听谁说的了,围着的人太多了,草民也没注意是谁……” 顾元侑上下扫视了他一眼,陈三迅速低下了头,躲开了顾元侑审视的目光。 围观的众人自觉给顾元侑让出了一条路,他俯身看了陈达的面容,还不忘趁着众人不注意,对着虞青枝挤眉弄眼。 瞧虞青枝一直往他身后瞧,他会心一笑,趁着没人注意,压低了声音,“嫂夫人莫生气,连钧他不适合跟我一起出现,在底 下一直看着呢。” 虞青枝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你在说什么,我可没有找他。” 顾元侑早已转身看向了身后的何氏,“何氏是么?便是你说,存善堂给你相公下毒?” 何氏出身于小山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话音都有些微颤,“回青天大老爷,是……是民妇,我夫君身体原本不过是个小毛病,吃了存善堂的药今日便昏迷不醒,一定是她们医术不精、害我夫君性命!” “你这话可有证据?人证物证在哪?” “证据……我夫君好好的一个人,吃了存善堂的药变成了这样子,这难道还不是证据么?”何氏察觉不好,便再不接顾元侑的话,哭喊道,“大人,我跟我夫君都是本分地道的老实人,从未想过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大人若是……若是要袒护存善堂,大人自可明说,又何必为难我们这些普通百姓。” 何氏生的不算貌美,但却自有一番风流,又有一番小聪明,一番话无形中给顾元侑扣了一顶官商勾结的帽子,赚足了围观众人的同情心。 古话讲民不与官斗,碍于顾元侑在场,倒没有生起太大的事端,只是众人隐隐都有些不忿。 虞青枝早吩咐人搬了椅子出来,顾元侑大剌剌的坐在椅子上,闻言笑出了声,“何氏,你口口声声说,我袒护存善堂,你可知诬陷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 他笑得温和,语气却带着凛冽的寒意,不等何氏回答,又看向围观的人群,“今日存善堂门前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想必城里几大医馆的人都到了吧。” 听他这样说,围观的人群中便有几人想要溜走,却都被他事先安排好的人给拦了回来。 “同善堂的赵大夫、仁心堂的李大夫,两位这是要去哪里?” “顾大人……” 这几日存善堂因为给穷人看病不收钱,在鹿鸣县出尽了风头,所谓同行是冤家,今日听闻存善堂出了事,鹿鸣县几大医馆的大夫都有些坐不住,纷纷来瞧热闹。 眼见顾元侑认得自己,赵大夫与李大夫赶忙对着顾元侑行了礼,辩解道,“顾大人说笑了,我俩本也不过是路过,医馆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回去,就不多逗留了。” “哎,赵大夫这话说的不对,今日何氏说陈达是吃了存善堂的药才昏迷不醒,本官不通医术,还得请两位帮着瞧瞧,到底陈达昏迷不醒是何原因,若真是存善堂几人学艺不精,也好还陈达和何氏一个公道。” “但若存善堂是冤枉的,自然也要还给人家清白,不好冤枉一个好人,两位说本官说的可对?” 赵大夫与李大夫只得连连应是,人群里的王大夫也被顾元侑请了上来,“三位大夫都是鹿鸣县的名医,今日这事还得由三位大夫帮忙,给验一验这陈达到底是为何原因昏迷不醒。” 三位大夫连忙应下,顾元侑却又派人捧了纸笔上来,“此案关系重大,若陈达当真是中毒,便是命案一桩,我素闻鹿鸣县民风淳朴,已然十几年不曾发生过命案,所以今日还要麻烦三位,签了这契约。” 王大夫捧起契约细细看了,上面写的清楚,无非是要他们保证自己所言均为事实,若有虚假听凭顾元侑处置。 第59章 通奸杀人 王大夫未有太多犹豫,提笔签了字,赵大夫与李大夫无奈对视一眼,也只能乖乖签字。 他们二人今日是想来看存善堂的笑话,如今被顾元侑留下验毒,很是不情愿。 一听新来的县太爷要在存善堂验毒,鹿鸣县的人奔走相告,聚集在存善堂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姜甜早吩咐人备好了一应验毒的器具,何氏见了,急忙看向陈三,却被陈三凶狠的眼神吓的不敢啃声。 “诸位大夫,这些都是存善堂准备的器具,你们可先行查看一下器具有无问题,若有需要本官可以吩咐人重新准备。” 三人都是从医超过二十年的老大夫,且医术在整个鹿鸣县都鼎鼎有名、不分高下,赵大夫与李大夫坐诊时,诊金更是非常人所能承受,三人中唯有王大夫的诊金低一些。 “顾大人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既是顾大人吩咐人准备的,自然是没有丝毫问题的。” 赵大夫不忘拍顾元侑的马屁,“整个鹿鸣县谁不知道,顾大人为官最是公允,此事有顾大人在场,一定会水落石出。” 李大夫在旁边不住地应和,王大夫却早已按照顾元侑的要求,查验完了所有的器具,认真程度看的顾元侑也有些好奇。 “回大人,这些器具我都查验过了,没有问题。” 王大夫素来耿介,他说没问题,周遭的人便有大半信了,“赵大夫与李大夫两位也别闲着,也去验一验。” 二人依言去查验后,也都印证了王大夫的话。 “好,既是如此,还请三位大夫着手开始验毒,另外再查看一下陈达到底所中何毒,谁能医好陈达,本官重重有赏。” 王大夫始终是行动最快的那个,他先看了陈达的舌苔、眼球,又用银针取了陈达的指尖血,细细的瞧了又瞧、闻了又闻,而后放进了盛满清水的碗里,过了没一会儿,他便端着碗走到了顾元侑跟前复命,“顾大人,草民幸不辱命,这毒应当是银杏汁子熬成的,小剂量并不足以毒晕一个成年男子,除非……” “除非是经年累月的毒素,最起码是半年以上不间断的投毒,才能使以成年男子昏迷不醒。” 王大夫话音刚落,一旁的何氏早已瘫倒在地,神情凄惶。 赵大夫与李大夫相继也得出了相应的结论。 顾元侑心下了然,重又坐回到了椅子上,方才笑嘻嘻的模样却早已消失不见,“陈何氏,你可还有话说?” “民妇……民妇……” 何氏本就是个乡野村妇,未曾见过什么世面,顾元侑一出现,她早已乱了阵脚,这会又听三位大夫如此说,她心知事情暴露,再说不出半个狡辩的字,她闭了闭眼,接着便认了罪,“民妇有罪,还望大人饶命。” “你有何罪,细细说与本官听。”顾元侑吩咐姜甜等人,将陈达抬到了存善堂后堂,为其解毒,自己则好整以暇的看着何氏,何氏见状,不免有些心如死灰。 “回大人的话,民妇与夫君陈达乃是指腹为婚,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感情再好不过了,陈家除了家里穷一点也没别的不好,陈达对我更是体贴,可陈达的邻居陈三,却是个色胆包天、禽兽不如的……” “何兰心!你在胡说八道什 么!你这是诬陷!” 陈三闻言想要冲上前来阻止,却被顾元侑带来的人死死按住,嘴里更是给塞上了破布,省的他叫嚷。 何氏瑟缩了一下,显然是怕极了陈三,见他被制服,这才接着说道,“去年的除夕晚上,陈三在我家与我夫君吃了酒,趁我夫君醉酒不省人事之时,竟然……竟然强行将我玷污,我本宁死不从,可哪里抵得过陈三的力气,到底被他得了手。” 何氏说着几度落泪,“事后陈三尝到了甜头,每每陈达不在家,必定是要到家里来找民妇,前些日子,民妇发现自己怀了身孕,本事想跟陈三说清楚就此断了,可他竟然觉得民妇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胁迫民妇日日给陈达下毒,便是那熬浓了的银杏汁子。” “前几日他得知存善堂可免费给穷苦人家瞧病,便唆使陈达来瞧病,回去后加大了银杏汁子的浓度,说陈达若是死了还能讹存善堂一笔钱,那就再好不过了……” “大人,民妇自知罪孽深重,可命妇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了陈三的威胁,还求大人明察。” 她怀孕时日尚短,瞧着看不大出来,顾元侑吩咐王大夫上前给她号了脉,“大人,陈何氏确实已经怀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围观的人早已炸开了锅。 本以为是存善堂几个黄毛丫头给人开错了药,没想到竟然是通奸杀夫案,瞬间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不可置信。 “陈三,何氏说你胁迫她与你通奸、毒杀亲夫,你可还有什么要辩解的?” “大人,草民冤枉,草民怎么能干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还请大人明察!请大人明察!” 陈三给顾元侑磕了好几个头,将何氏方才说的所有都否认了,“草民与何氏并不相熟,今日也是看在陈达的份上才帮忙将陈达抬了来,怎么可能与何氏通奸,依草民看,肯定是何氏不守妇道,给陈达下毒害了一条性命,还请大人明察!” 双方各执一词,案件一时间陷入了僵局,顾元侑又一脸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生怕顾元侑当真信了陈三的画,何氏急忙又说道,“大人,这银杏汁子熬浓了害人,这样阴毒的法子陈三自己是想不到的,这全都是陈三的二哥陈二,帮着他想的法子,请大人将陈二抓来一问便知!” 当即便有跟陈氏兄弟相熟的差役,轻声将陈家的情况说给了顾元侑,原来这陈家本有兄弟三人,老大陈大未及成年,便染了病死了,只剩下陈二和陈三,又加上陈家父母没得早、无人管教,兄弟二人在陈家庄游手好闲、无恶不作,那陈二本是仁心堂的学徒,倒也懂得几分医理,他能想出这样害人性命的办法,一点都不奇怪。 这差役也是陈家庄的人,与陈达、陈二和陈三都很相熟,顾元侑便命他一并将陈二带了来,那陈二瞧着人高马大,却胆小如鼠,一见有衙役来找自己,当即便吓尿了裤子,到了顾元侑跟前,不等顾元侑开口,他便全都招了。 案件与何氏所说一般无二,何氏生的好,在陈家庄一众年轻妇人里更显貌美,陈三又与陈达交好,一来二去便都何氏有了歹心,得知何氏有了身孕,陈三更深信何氏肚子里 的孩子是他的,妄图杀了陈达取而代之,这才有了这一系列的麻烦。 顾元侑命人将陈氏兄弟收了监,陈达也在虞青枝等人的医治下慢慢醒转,得知事情真相,陈达沉默半晌,到底没有说出半个字,甚至何氏被人带走,他也双目怔怔、毫无反应。 顾元侑轻叹一口气,“行了,今日这案子到此便是水落石出,与存善堂无关,本就是一桩通奸杀夫案,大家快都散了吧。” 乡民们聚在这里本也不过是为了瞧热闹,眼下见无热闹可看,自然也都散了,临走之前还不忘高喊,“顾大人英明!顾大人明察秋毫!” 哄得顾元侑眉开眼笑。 姜甜给陈达熬了一碗解药,递到了陈达跟前,“这是银杏汁子毒药的解药,里面也掺了补身子的草药,你中毒已深,毒性需得慢慢拔除,一会我给你多开几副,你带回家去喝。” 陈达双手接了,虽看着仍有些无神,却不忘对姜甜道谢。 仲夏时节,他只觉得自己浑身冰凉,竟然只能依赖手里药碗传来的丝丝热气。 姜甜这才有空,挤到了虞青枝跟前,“虞姐姐,你好生厉害,你是怎么知道这毒药不是瞬间发作的毒药,我竟然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虞青枝信口胡诌,“我哪里知道这些,这都是我猜的,不过是运气好,竟然猜对了罢了。” 系统听了,对着虞青枝破口大骂,“你竟然好意思说这都是你猜的?分明就是你问了我才知道的,你怎么好意思这样说!” 而后被虞青枝彻底无视。 “好啊,你卸磨杀驴!那以后再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可千万别来问我!” 虞青枝心里暗骂,这个系统的脾气如今是越来越大了,她只能软了声音解释,“哎呀,这点小事哪里值当的你生气,你仔细想想,我若是告诉他们都是因为你,他们知道有你的存在,那不得觉得我是疯了啊,你还想不想让我在这个时代跟男主一起走到大结局了。” 深知虞青枝说的有道理,系统冷哼一下,“好嘛,我知道了,我不跟你生气了。” 竟然是意外的好哄。 听出他语气里的心虚,虞青枝笑得灿烂,她还以为这系统当真没脸没皮,竟然还知道不好意思,她笑得开怀,一转身却撞入了贺连钧的眼睛里。 “娘子,何事如此开心?” 贺连钧结果虞青枝手里的茶碗,随手往桌子上一扔,那原本是要拿给顾元侑的,见状他只能自己灰溜溜的跑去拿。 人群早已散去,只剩下虞青枝几人,并一个陈达,顾元侑捧着茶,很是不满,“我看你们夫妇二人一旦见面,真是容不下别人了,原本就是给我倒的茶,竟然还得我自己去拿,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见陈达还在一旁,白芨也给陈达上了茶,可他自从醒来后,始终都是呆愣愣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倒让虞青枝有些拿不定主意,毕竟自己刚费心费力的把人救回来,若是在想不开,那自己岂不是白忙活。 她斟酌了一会,开口劝道,“陈大哥,你也莫要太过伤心,何氏与陈三虽有苟且,但好歹不曾害了你的性命,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你千万看开些。” 陈达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她跟前。 第60章 救命之恩 把虞青枝下了一跳。 她后退了几步,又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不太礼貌,急忙上前想把人搀扶起来,却被贺连钧拉住。 “虞娘子,今日多亏你救我一命,若不是你,我只怕真被这奸夫淫妇害了性命,救命之恩,我陈达铭记在心。” “不必行如此大的礼,快些起来。” “虞娘子,我今日还有一事相求,或许有些唐突,还望虞娘子莫要介意。” 不等虞青枝开口,她身后的贺连钧先黑了脸,顾元侑在一旁听着,也为陈达捏了把冷汗,这贺连钧自己不觉得,可实际已然将虞青枝放在了心尖上,便是有个男人同她说两句话,贺连钧也是要醋一会的。 “虞娘子,我自小习武,身上又有几把子力气,不知虞娘子身边可缺护卫,我愿为虞娘子效犬马之劳,以偿救命之恩。” 陈达说完,贺连钧的脸色更黑了。 虞青枝并未觉得有异,反而觉得陈达这番提议很是可行。 如今存善堂开张几日,便有了这么一出,往后她与姜甜四处行走,身边还是要有个男人,不至于被人轻视。 这个朝代虽说女子在外行走并不受限制,但许多事还是男子更为方便一些,尤其这陈达瞧着又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她便动了心思。 “这样吧,陈大哥,我也不好白白让你给我打工,往后每月我给你三两银子,日常你就在我妹妹这医馆里,帮着照看一下,你看可好?” 顾元侑脸上这才带了几分笑意,把虞青枝搞得很是莫名其妙,陈达自然是对着虞青枝千恩万谢,也不管自己身子还虚着,当即便回村收拾了几件不值钱的衣裳,就此在存善堂的后院住了下来。 此事一出,陈家庄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他不愿回去被人指指点点,索性他父母早亡,只有个姐姐也早已远嫁,躲到存善堂来图个清静。 姜甜虽说在存善堂坐诊,但晚上还是与虞青枝一起回清水村,存善堂本就需要一个看门护院的,这陈达倒是正合适。 众人这才结伴往酒楼而去,这家酒楼到底在朱天赐的软磨硬泡下,白屹清让他入了股,就此也改了名,叫闻香居。 陈达原本还想留在店里收拾东西,却被虞青枝叫上一起,“今日是我妹子的生辰,在闻香居备了薄酒,陈大哥别介意,跟我们一起去吧。” 陈达有些无措,他身上还穿着带着布丁的衣裳,与虞青枝等人站在一起本就有些格格不入,一同去酒楼,还不知要面对他人怎样异样的眼光,似是察觉到了他的难堪,姜甜将自己吩咐青黛准备的衣裳拿了出来。 方才虞青枝说要留下陈达,便吩咐了青黛去给陈达买的新的成衣,“陈大哥,这是刚去成衣店买的,你且试试合不合身。” 陈达把衣裳接过来,摸着光滑柔软的面料,他有些哽咽,“谢过虞娘子、谢过姜娘子。” 他眼眶微湿,自小家境贫寒,哪里穿过这样好料子的衣裳,他换上了新衣裳,跟着众人一起去了闻香居,贺婉月和贺兰城等人早已在那等了许久,见他们到来,朱天赐先围了上去,“我人没到,但消息确实灵通得很,听说刚才医馆门前有人闹事?” “你消息可真是灵 通,刚过去不过半个时辰,竟然已经传到你耳朵里了。” 朱天赐得以得很,“那可不,姜妹妹,你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这段时间在鹿鸣县能是白待的么?我也是有自己眼线的。” “行了,我都快饿死了,你快别在这吹牛了,”顾元侑毫不留情的拆穿他,“你以为你刚才窝在角落看热闹,他们没看见你,我也没看见你吗?” 他忙着跟陈三和何氏斗智斗勇,朱天赐却偷偷摸摸的躲在一旁看热闹,顾元侑越想越气不打一处来,“今日既然到了你的地盘,你请客!” “好好好,我请就我请,小爷我不差这点。” 顾元侑和朱天赐笑着闹作一团,白小二急忙将雅间摆着的名贵瓷器都保护起来,“两位大哥,我这可都是精心搜罗的老东西,你们可千万悠着点别给我碰了。” 而后便被俩人摁起来一顿揍。 他们的玩闹贺连钧向来是不参与的,从小他就是最冷静沉稳的那个,可如今见了他们三个一起玩闹的模样,就连贺连钧都笑着说,“这场景可真是许多年不见了。” 言语间满是感慨。 虞青枝生怕勾起他的伤心事,忙招呼众人落座,“婉月明年及笄,到时我们再大办一下,今年先请大家简单下个馆子,热闹一下。” 白小二从顾元侑和朱天赐的围殴里抬起头,争辩道,“表嫂,我这可是整个鹿鸣县最好的酒楼了,你若是还觉得我这不够热闹的话,明年估计只能去京城了……” 闻言虞青枝抬眸看向贺连钧,却正巧跟他的目光对视,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好,那明年婉月及笄之礼,我们便去京城办。” 雅间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虞青枝与顾元侑、朱天赐等人自是知道贺连钧的打算,几人对视一眼,目光中全是心照不宣的默契。 众人举杯为贺婉月庆生,今日的小插曲没有影响他们的心情,几杯热酒下肚,脸上都起了一层薄汗,除了陈达,都笑得开怀。 人生得意处,亲人相逢、旧友相见,这一日他们齐聚一堂,不醉不归。 贺婉月过了生辰后,鹿鸣县渐渐地就入了秋。 贺连钧本就是屠户,虞青枝又在县城里开了几家店,清水村的屋子不过晚上睡觉才回去,起先还有贺婉月白日也在家里,后来店里缺人手,贺婉月便也跟着虞青枝日日进程,早出晚归。 虞青枝有意让她学着管账,店里的许多事情也都交给她打理,从前贺连钧什么也不许她插手,也无非是因为她身子弱,她作为魏国公独女,本就应该是能独当一面的,贺连钧如今有意成事,他的妹妹更不能一无所长。 “清水村的老屋,住这么多人本也略显拥挤,照我说咱们倒不如早点搬到县城来住。” “我也正有此意,如今大家都在店里帮忙,每日来回在路上还要耽误不少时间,若是能搬到县城来住,婉月他们每日也能多睡一会,还有兰城,往后他念书也方便一些。” 贺连钧点点头,“他的功课从前都是我教的,但我如今忙起来也没空管他,万不能顺着他的意思让他荒废了功课,乡里的先生教他现今也有些吃力了,我看不如送他到上山学院去,也 好磨一磨他的性子。” 贺兰城性子活泼,素来又不喜读书,成日里只爱舞刀弄枪,若是贺连钧在还好,他也能乖乖的看一会书,但如今贺连钧忙着大事,总有照看不到的时候,倒是便宜了贺兰城,成天野的见不到影。 “正是,若是搬到县城来住,他日日去上山学院念书,晚间在回来,倒是什么也不耽误,我原也是这样的打算。” 上山学院的山长与虞青枝相熟,从前因为周娘子的事,双方还闹过不大不小的误会,“前几日山长夫人生产,我还遣了人送了几根山参去给她补身子,等过几日我亲自去一趟上山书院,一定把这个事给说成。” 她跟上山学院的山长夫人一见如故,山长夫人前几日产下一子,还特意给虞青枝送了红鸡蛋来,说这是山长老家的习俗,给关系亲近的好友红鸡蛋,宣告喜讯。 贺家在清水村住的日子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二人既然决定要搬到鹿鸣县城来住,便开始着手在城里寻找合适的宅子,一则他们人多,若是搬家,姜甜并着白屹清等人肯定是要一起住的,二则贺连钧毕竟身份敏感,如今又有正事要干,新搬的宅子最好私密性强一些,能保证贺连钧做正事时不受人打扰,还有第三点,最好能离上山学院近一些,方便贺兰城念书。 在现代虞青枝最讨厌的就是搬家。 她在现代是个孤儿,大学在青城念得书,毕业之后便留在了青城工作,可她一个孤女,无论如何都是买不起青城的房子的,只能不停地搬家。 而这也就导致,她无论在哪里都不会有太大的归属感,总觉得下一刻自己就会收拾东西离开。 这样的感觉,在南朝这个陌生的朝代,却再也没有过。 贺连钧依旧早出晚归,虞青枝忙着店里的事情,又拖了人帮着一起找房子,这几日也忙的不行,二人倒是一连几日不曾打过照面。 虽不知贺连钧的大事已经筹谋到了什么阶段,她也不曾问过,只安心做好贺连钧的后盾,好让贺连钧做大事的时候无后顾之忧。 时间一晃来到了十月初三。 上山学院的山长公子今日百日,山长夫人早早地便给虞青枝送了请柬,她正有意送贺兰城去上山学院念书,当即便备了厚礼,带着贺兰城一起去赴宴。 贺连钧深知贺兰城并不喜读书,冷下脸警告,“今日你大嫂带你去上山学院,切不可任性胡为,丢我魏国公府的脸,可记住了?” “记住了”,贺兰城面色颓然,语气也极不情愿,“可是大哥,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我一点都不想念书,我只想跟爷爷一样,做个驰骋沙场、奋勇杀敌的大将军!” 贺连钧与贺兰城的爷爷,正是第一任魏国公,他随着南朝的第一任皇帝明康帝,一起浴血奋战,打下了南朝的江山,一直都是明康帝的左膀右臂,深受明康帝信任。 只是这两位老人的兄弟之情,并未延续到后世子孙身上。 “你只知祖父战场英勇,你可知祖父也是熟读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可知祖父也曾金榜题名,进士及第?只会杀人那是莽夫,上战场做大将军也是要熟知兵法、知晓用人之道的。” 第61章 干娘 贺连钧年长,倒是见过他们的祖父贺老国公,更是有幸由他们的祖父亲自教养过几年,他的书法、武艺还都能看出贺老国公的影子,到后来贺兰城出生,贺老国公的身体早已大不如前,早些年战场上留下的伤病使他缠绵病榻多年,贺兰城所知晓的祖父风姿,大都是从旁观者的嘴里听说的。 “让你去读书,不是要你将来走科举仕途,只是希望你明理知礼,希望将来你若真的有机会带兵杀敌,能利用自己所学,带好自己手下的队伍。” 贺兰城年岁渐长,虽不知贺连钧成日在忙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不是什么小事,又见贺连钧今日板了脸,一脸严肃,他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正色道,“大哥放心,我明白了,今日去书院我一定好好表现,让山长同意我去书院读书,将来我一定好好帮大哥的忙。” 贺连钧轻拍了拍贺兰城的肩膀以示安慰,“我贺家的儿郎,无论从文还是从武定然都是一把好手,大哥本不想逼你,可如今形势所迫,你可懂大哥的意思?” 贺兰城似懂非懂,但目光坚毅,“大哥放心,无论大哥做什么我都跟大哥一起,我一定好好念书,好好习武,将来给大哥帮忙。” 上山学院坐落在鹿鸣县南郊的山上,这山原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山,可约莫一百多年前,上山学院第一任院长云游至此,在山上建立了上山学院,广招山下上不起学的寒门子弟,原也只有鹿鸣县的孩子才会到上山学院念书,后来上山学院的规模不断扩大,直到前朝,上山学院接连出了一个宰相,三个太子太师,五个进士,自那之后上山学院名声大噪,渐渐地更有许多外地学子慕名而来,甚至京城富贵人家的公子,也有许多都在此念书,这也就导致上山学院的招生门槛一再提高,原本不起名的小山丘也有了响当当的名字——扶风山。 虞青枝与贺兰城一路坐轿,往扶风山而去。 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和姜甜的医馆都开在西城,上山学院坐落在南郊的扶风山,两头间隔倒也不算太远,虞青枝早已想好要在近南郊的地方找个宅子安家,这样无论是他们去店里还是贺兰城上学,距离都不算远,尤其南郊地广人稀,许多宅子都无人居住,他们若是搬过去,贺连钧行事也不会有人发现。 扶风山并不算高,但山上的台阶却修的陡峭,“传闻这都是第一任山长,为了考验来求学之人是否心诚而建”,虞青枝对着贺兰城解释道,抬眼望去,一级一级的阶梯紧紧相连,一眼望不到尽头,看着确实骇人。 贺兰城拽了拽虞青枝的衣袖,“大嫂,你去走那边的大路,这里我自己来就行。” 第一任山长命人修了这条小路,原是为了考察来求学的学子是否心诚,后来上山学院不断发展壮大,每日来拜访的人不计其数,其中又不乏皇室贵族、世家大族,为了方便这些贵人们上下,又在不远处的修了一条可供轿子上下的大路。 今日山长公子百日宴,那大道上早已挤满了前来道贺的人家,虞青枝放眼望去,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坐的轿子更是豪华不凡。 “没事,我跟你一起 爬,我就当锻炼一下身体了。” 她见这小路上人迹罕至,这会除了他俩再没有其他人,干脆将袖子完了起来,一撩自己的裙角噌噌便往上爬。 “大嫂,大嫂,你慢点,等等我。” 贺兰城急忙追上去,虞青枝惊觉这身子看着柔柔弱弱,但却有的是力气,爬山的时候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她想起自己现代那具走不了几步便气喘吁吁的娇弱身子,有些脸红。 果然人还是得锻炼。 这条小路上的台阶共有三万级,虞青枝一边往上一边默数,一个半时辰后,二人终于到达了山上的第一个座牌楼。 早有山上的学子在此迎候,平素求学都只有学子自己来,迎接的学子瞧见虞青枝的时候,微微有些吃惊,可也不过是一瞬,他便接过了贺兰城手里的卷轴,道,“求学的学子随我来,家里人请往那边去。” 顺着他的手势望过去,只见一座凉亭立在山腰,亭里也早有学子沏好了热茶,虞青枝连忙摆手,将山长夫人给的请柬递了过去,“我今日是受山长夫人所请,前来赴宴,还麻烦引路。” 小童接过虞青枝递过去的请柬,查验后便递给了身后另一个同伴,领着虞青枝往前厅赴宴,贺兰城自然也跟在身后。 经过数十年的经营布置,上山学院在扶风山上建的教室越来越多,加上也来越多学子的住所,远远看去,像极了一个小城镇。 虞青枝在领路小童的带领下到了前厅,早有许多妇人等在那里,瞧她们的装束应当都是鹿鸣县的乡绅富豪出身,同在鹿鸣县,夫君们可能又都在一起共事,这些夫人们正聚在一起说话。 虞青枝跟着领路小童一起进了内堂,贺兰城因是男子,只能等在前院。 顺着花团锦簇的小径一路往里,便是山长夫人的住处,数月前虞青枝曾来过一次,但那次她正因被周娘子陷害而焦头烂额,书院里的风景再好,她都无心去看。 直到这次,她这才注意到书院小花园里开着的各色的花。 竟清一色的都是蔷薇。 领路小童见她微有吃惊,忙道,“虞娘子莫要吃惊,这些花都是山长为了夫人种的,我家夫人最喜蔷薇花。” 山长夫人姓王,据说与山长青梅竹马,早些年也是南朝有名的女子,与山长之间的爱情故事一直是南朝流传的佳话。 虞青枝忙道,“我也喜欢这蔷薇花,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品种如此齐全的蔷薇花,因而有些吃惊。” 小童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虞娘子有所不知,山长对夫人素来是爱护的很,夫人喜欢什么,山长一直都是有求必应的,这些花都是山长托人从各地寻来的名品,轻易是见不到的。” 她跟着小童一路七拐八拐,终于到了山长夫人的院子。 上次来的时候,虞青枝便觉得山长夫人的院子名字很有意思,她去过的贵人家里,都没有叫这样的名字的,她抬眼看去,却见头顶的匾额上写着三个大字:书易居。 听着不像是年轻妇人的住所,倒像是个书库。 小童将虞青枝领到书易居门前,里面候着的丫鬟早已迎了上来,小丫头名叫侍书,是山长夫人身边的大丫头,与虞青枝也很熟悉。 一瞧见虞青枝,侍书急忙迎了上来,“虞娘子可算是来了,我家夫人知道虞娘子要来,早早地便备好了茶点等着您呢。” 虞青枝也笑,“听闻山长夫人喜得麟儿,我肯定是要来讨杯喜酒喝的。” 侍书领着她,便直奔山长夫人的卧房而去。 山长夫人甫一见到虞青枝,便热情的拉住了虞青枝的手,“好妹子,我就知道你今日肯定要来,等你多时了。” 虞青枝有些受宠若惊,“我方才与兰城一同走山上的小路来的,没坐轿子,因而耽搁了时辰,劳累夫人等我。” “兰城?可是你那个小叔子?他也到了求学的年级了么?” 山长夫人曾见过贺兰城一面,当时他跟在虞青枝身后,瞧着年纪不大,但一看便是个有主意的。 虞青枝含笑应是,“他是个皮实的,成日里不喜读书,净想着些舞刀弄枪的,他大哥不放心,想着送他到山上来跟着山长磨一磨性子,今日我便带着一起来了。” 闻言山长夫人忙向虞青枝身后看去,见没有贺兰城的影子,又问,“既是跟着你一起来的,这会倒去哪里了?” “因是外男,不好随意带到后院,如今正在前厅候着呢,”虞青枝解释道。 山长夫人比虞青枝年长几岁,经过前几次的相处,也是真的喜欢虞青枝,听闻贺兰城有意来上山学院求学,她满口应下,“你放心罢,等我见了李修文我便跟他说,你只管回去给他收拾书卷行李,等我消息就是。” 李修文便是上山书院院长的大名。 见对方答应的豪爽,虞青枝喜不自胜,“那我先谢过夫人了,等会我带兰城去前厅给夫人行礼。” “行了,咱俩之间哪里需要这些虚礼,要说这孩子还是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可能他也不会平安来到这世上。” 山长夫人说的是周娘子的事,倒让虞青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夫人快别这么说,那次夫人跟小公子都是因为我的原因,遭受无妄之灾,夫人这么说,我哪里当得起。” “当得起,我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不仅如此,我还想让你当我儿子的干娘呢。” 山长夫人是个爽快人,她从第一次见到虞青枝,便很是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姑娘,她觉得虞青枝胆大心细,又有主见。 “你可别拒绝我,这话我可早就同李修文说过了,你若是拒绝我,我会很没面子的。” 一旁的侍书见了,也笑着说道,“是啊,虞娘子,我家夫人可是老早就跟山长把牛吹出去了,今日你若是不答应,只怕山长要嘲笑夫人了。” 山长夫人性子爽朗,跟身边的下人关系也处的极好,听侍书如此说,她也不恼,反而越发理直气壮,“你看,就连这小丫头片子都知道,你若是不答应我可真的是会伤心的。” “夫人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哪里还能不答应”,虞青枝赶忙应下,“只是我这趟出来的匆忙,没有给孩子准备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哪里用得着这些虚的,是我跟妹妹你合眼缘,旁的都是身外之物。” 说罢,山长夫人早已吩咐奶妈将孩子抱了来,刚出百日的小孩子白白胖胖的,像个小肉球,虞青枝瞧着心都化了。 第62章 闲言碎语 虞青枝跟着山长夫人一同去了前厅赴宴。 初秋季节,除了山长在小花园里为了山长夫人精心培植的蔷薇花之外,前厅的宴会上也摆了各色的花,供人观赏。 虞青枝对花并无多少研究,山长夫人一路走一路给她介绍,“我素来是最爱花的,这山上你能瞧见的花,有多半都是我种的。” 剩下的那些,都是山长为了讨夫人欢心种的。 山长夫人没介绍,虞青枝却自动脑补了后半句,笑着说道,“不成想你们夫妇竟然承包了扶风山,一整座山的花开,我来的路上还在想,怎的扶风山上花开的这样好,原来都是情意浇灌出来的。” 山长夫人脸色迅速红了,作势要去打虞青枝,“好啊,你竟然刚开我的玩笑了,你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虞青枝笑着躲开,“可不能啊刘姐姐,你若是撕了我的嘴,宴儿长大了可就要有个烂嘴巴的干娘了。” 山长夫人姓刘,名媚鱼,宴儿则是山长刚为自己儿子取得名字。 初秋时节,晌午的天还有些燥热,刘媚鱼吩咐奶妈将李宴,在众位夫人跟前露了脸,又特意找虞青枝抱了抱,虞青枝两世为人都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手忙脚乱的样子被刘媚鱼好一顿嘲笑,“照我说你跟贺连钧成婚也有些时日了,肚子一直没动静么?” 虽说刘媚鱼压低了声音,虞青枝还是红了脸,“刘姐姐,你说什么呢,这么多人在呢。” 刘媚鱼很是不以为意,“这有什么好脸红的,要我说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趁年轻身材恢复的号。” 虞青枝满脸黑线,她没想到自己到了古代,竟然会被人催生,眼见刘媚鱼意犹未尽,她急忙岔开话题,“刘姐姐,我把兰城叫过来,让你见见。” 贺兰城自己坐在男宾位子上,有些百无聊赖。 从前他们住在清水村,并没有机会外出结交鹿鸣县的贵人,今日如若不是刘媚鱼特地相邀,以虞青枝如今的商女身份,更是不配参加这场宴会。 依着李修文如今的身份,和上山学院现今在南朝学子里的地位,能参加这场宴会的全都是官宦之门,最差也是读书人家,士农工商里商排最末,虞青枝本没有赴宴的资格。 男客里除了鹿鸣县的官宦人家,便是当地的读书人,众人参加的宴会多了,彼此也都相熟,见贺兰城周身气度不凡,但往日他们也不曾见过这样的一位小公子,便都在暗暗猜测贺兰城的身份。 顾元侑被众人簇拥着到的时候,瞧见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他笑意不减,暗地里却将在场众人都记了仇,他上前很是亲昵的揽住了贺兰城的肩膀,语气也满是关切,“兰城,怎的你来这宴会还不跟我一起?” 语气亲昵,直让贺兰城不自在的抖了抖胳膊,“顾大哥,我是跟我大嫂一起来的,她在女客那里。” “哦,我说呢,之前听你大哥说有意让你来上山书院,此次你大嫂便是为了这个事来的吧?” 贺兰城点了点头。 跟在顾元侑身后的乡绅,见顾元侑与贺兰城亲昵的模样,忙上前问道,“顾大人,这是谁家的公子,怎的之前都没有见过。” 顾元侑面上笑容不减,将 贺兰城拉到了自己身前,对着众人介绍,“这是我弟弟,从前一直长在乡下,所以诸位都没见过。” “原来是顾大人的弟弟,怪不得眉眼间与顾大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是啊,瞧这模样便知将来肯定是个有出息的,顾大人一家果真都是英雄豪杰啊。” 顾元侑也不解释,反而领着贺兰城在前厅转了一圈,将今日在场的人都认了个遍,他有意安排贺兰城结交鹿鸣县有头脸的人物,没见一人他都会悄悄地将对方的身份告知贺兰城。 来的人再是富贵,有官职的也是少数,如今顾元侑是鹿鸣县的父母官,又是国公府世子,众人无不巴结的,连带着也在拍贺兰城的马屁。 侍书来请贺兰城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贺兰城被一众年轻公子围着,他虽然年纪最小,但却毫不露怯,文章见地甚至引得周遭的人连连赞叹。 “今将世人分为四大类,士农工商,这四大类下又有无数小类,可不论哪朝哪代,士大夫永远都是高高在上、商人永远都排在最末,但商贾之人不仅发展经济、便利生活,平日所交的税费更是占了国库收入的大半,我们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哪一样离得开商人的奔走贸易?” 贺兰城毕竟年轻,不懂人情世故,在场诸人几乎都是读书人,自小所受的教育便是士大夫高高在上,今日忽然听闻商人之功劳,虽碍于顾元侑的面子面上不显,但心里到底是不认同。 尽管他们都知道贺兰城所言非虚。 他的一番言论,却引起了李修文的注意。 李修文名义上是上山学院的山长,深受当地读书人推崇、德高望重,但他的夫人刘媚鱼却是出身商贾之家,且到现在名下还有不少铺面,李修文又是出了名的老婆奴,受刘媚鱼的影响,对商贾之术也很是推崇。 他有意帮眼前的小兄弟解围,于是他笑着说,“这样新奇的言论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可见这小兄弟见地非凡。” 他一出场,一旁的人都迎了上去与他打招呼,他含笑致意后,来到了贺兰城跟前,话却是对着顾元侑说的,“顾大人,方才听说这位小兄弟是顾大人的弟弟,依草民看,这位小兄弟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顾元侑喜出望外,激动地抓住了李修文的胳膊,“李山长当真这样想?” “自然,且不说他方才的言论是对是错,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见地,便可知往后成就定然不凡。” “既如此,李山长可愿将我这兄弟收进山门?” 李修文听了有些吃惊,方才他听了贺兰城的话,只以为贺兰城已然拜了名师,才有这番见地,“我这兄弟聪明伶俐无人能及,但从前却是个不爱读书的,只跟着他大哥学过几日,眼见年纪渐渐大了,这才求到了李山长这里。” 李修文为人师表,素有爱才之心,闻言自然是欣然应允,顾元侑忙吩咐贺兰城上前行了拜师礼,又给李修文敬了徒弟茶。 李修文接过茶喝了,还不忘解释,“今日匆忙,等改日为师挑个好日子,咱们正式再行个拜师礼。” 若是一般的弟子,本也不必这么麻烦,但李修文年纪渐长,如今又刚喜得麟儿, 本就想栽培一个可靠的亲传弟子,从此后再不收徒,刚有了这样的想法便碰上了贺兰城,他自认是老天爷眷顾他,自然是喜不自禁。 众人见状,齐齐围着二人道喜,其中不乏羡慕眼红之人,贺兰城只当没有看见,李修文见了,对这个新收徒弟的喜欢又增添几分。 侍书趁着这个机会,也上前给李修文道喜,“恭喜山长,恭喜贺公子,方才夫人还替山长应承,要将贺公子收入门下,看来这下也不用夫人帮忙说和了。” 李修文有些吃惊,“怎的夫人也知道了此事?” 侍书忙将今日虞青枝求到刘媚鱼跟前,想让贺兰城拜入上山学院的事同李修文说了。 “原来你竟然是虞娘子的小叔子,怪不得竟然有如此见地”,因着虞青枝的关系,李修文看贺兰城更是满意的很,“你大哥我也见过几面,当是真英雄豪杰,你有这样的大哥大嫂,是你之幸。” 贺兰城深以为然。 他对着李修文行了个徒弟礼,听闻女客要见他,李修文便让侍书将他带了去,“去吧,去见见你师母,也帮为师把这个喜讯告诉你师母。” 李修文有些沾沾自喜,他甚至可以想象到,自己的爱妻知道自己不用她吩咐就收了贺兰城,到时会对自己有多满意,毕竟他们夫妻二人是如此默契…… 贺兰城跟着侍书取件来赴宴的女眷。 他年纪尚小,今日又是书院的宴会,因而女眷们也都不必避嫌,他行了礼,侍书早就将前厅发生的事告诉了刘媚鱼,她笑骂道,“好他个李修文,竟然跟我想到一处去了,也不枉我这么多年跟他在身边。” 虞青枝更是开心,“刘姐姐,看来李山长当真是刘姐姐肚子里的蛔虫,竟然跟刘姐姐默契到了这般地步。” 刘媚鱼听了也红了脸,“好啊,我看你今日真是放肆的很,竟然敢一直开我的玩笑,你就不怕往后你小叔子在我这扶风山被我欺负么?” “哪能啊,刘姐姐这样宅心仁厚,哪里会为难一个小孩子”,虞青枝急忙拍刘媚鱼的马屁,“快,兰城,来给你师娘行礼,往后在这扶风山上除了李山长,你便只听你师娘的。” 几句话哄得刘媚鱼眉开眼笑。 其余的女眷见了,心里对虞青枝都很是不耻,一个女子竟然溜须拍马到了如此地步,简直有失身份。 “她一介商户,哪里知道什么身份。” 当即便有认识虞青枝的人,便将她在县城开了几家铺子的事说了出来,更有一个妇人,见虞青枝与刘媚鱼不曾注意她们,压低了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这虞青枝可不是个普通的商户,上一任咱们鹿鸣县的县令,据说就是得罪了虞青枝,这才被她使手段丢了官。” “正是呢,方才我从前院过,新来的县令将她这个小叔子揽在怀里,很是亲昵的模样,还说这是他的弟弟,只怕是虞青枝想办法将上一任县令害的免了官,将自己人塞上了那个位置吧。” 众人议论纷纷,再看向虞青枝的目光里便多了几分不善。 她们最不喜商户,本不过是自矜身份,如今见虞青枝出尽风头,身为女子又能不受限制在外自由行走,相比之下眼红的很。 第63章 针锋相对 好像不论什么世道,女人对女人的要求都更为严苛一些。 她们既羡慕虞青枝能像男人一样在外抛头露面、经商交友,又对她这样的行为很是不耻,言语间都羡慕裹挟着鄙夷。 “罢了,像她这样的身份,如果不是靠着拍马屁,这样的筵席她哪里有机会来呢。” 说话的是韩娘子,她夫君从前也是上山学院的学子,早些年中了秀才,自那之后便一直屡试不第,成日在家里郁郁寡欢,韩娘子自小与周娘子便是邻居,二人形影不离。 周娘子陷害虞青枝不成,自己先下了狱,消息传到韩娘子耳朵里,她自那便对虞青枝恨之入骨,今日有缘得见,肯定是要好生奚落虞青枝一番的。 闻言早有与韩娘子相熟的几个夫人笑成一团,“还是韩娘子会说话,像她这样的商女,见到这样的场面恐怕早就被吓破了胆,溜须拍马又算什么呢。” 围观的里头不乏知道韩娘子秉性的,都不耻于她尖酸刻薄的模样,不过是碍于当面不好发作罢了。 众人落了座,贺兰城因是男客,不能与女客同席,早由顾元侑带了出去,刘媚鱼拉着虞青枝,固执的要跟她同席。 虞青枝惶恐的很,“刘姐姐,你可莫要折煞我了,这么多夫人在呢,我哪能坐在这里。” 刘媚鱼是主家,不论虞青枝怎样推脱,她都拉着虞青枝,非要虞青枝坐在自己身侧,“你可是宴儿的干娘,今日是宴儿的百日宴,你不坐在我身边还要坐在哪里?” 她本是好意,想着为虞青枝引荐鹿鸣县有头脸的夫人,但虞青枝瞧着众人目光不善,却只觉得如坐针毡,“刘姐姐,这么多人瞧着呢,我哪好意思在主桌上坐着,等后头我做东,到时候咱们再一桌吃个尽兴。” 刘媚鱼见拦她不住,便只能由着她去了,她素知韩娘子等人的为人,又怕虞青枝在她们那受欺负,特意当着众人的面说道,“今儿我们李家双喜临门,第一自然是宴儿百日,诸位夫人今日能来,夫君与我内心都很是感激。” 她起身举杯,诸位夫人也跟着站起身,却听她接着说道,“另一件则是我家宴儿,今日认了虞妹妹做干娘,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 刘媚鱼说完,周遭有一瞬间的寂静,可不过转瞬就都恢复了正常,笑着去恭喜虞青枝和刘媚鱼,“原来竟有这样的喜事,夫人怎的不早说,我们也没准备个贺礼。” “哪里需要什么贺礼,宴儿如今还小,虞妹妹又不是个在意这些的,不必如此。” 她拉着虞青枝的手,亲昵的模样看的韩娘子眼红,一起来的孙夫人见了,深知韩娘子视虞青枝仿佛眼中钉肉中刺,还不忘继续在韩娘子面前拱火,她压低了声音,一脸忧心,“韩姐姐,我听说周姐姐被这虞氏害的至今还在牢里,这虞氏如今却在山长夫人跟前得了脸,可真是好手段。” 韩娘子手里绞着帕子,看着虞青枝的方向,恨不得把虞青枝生吞活剥了,“这小贱人,我倒要看看她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孙娘子见目的达到,气定神闲的同别人寒暄去了,只留下韩娘子恶狠狠的盯着虞青枝的方向,她有意为周娘子出一 口恶气是真,看不得虞青枝一个商女,竟然能在人前出尽风头也是真。 更令韩娘子惊喜的是,虞青枝离了主桌,侍书竟然领着她往自己所在的桌而来。 见状原本还在议论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还有几人笑着同虞青枝打招呼,甚至对着虞青枝连连称赞,“虞娘子当真是女中豪杰,我们虽不在外行走,但也知虞娘子经营店铺有声有色、不输男子,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可不是,我也听说虞娘子在县城开了多家店铺,甚至还有医馆,那存善堂我还去过呢,布置极有巧思。” 虞青枝被众人夸得有些脸红,忙道,“诸位姐姐说笑了,那存善堂是我妹子开的,我不过是帮着收拾一下罢了。” 韩娘子正巧坐在虞青枝对面,见她被众人簇拥着,本就气不打一处来,听虞青枝如此说,她冷哼一声,很是不屑,“我听说这存善堂前些日子刚刚闹出了人命官司,难道虞娘子是怕则不是落到自己身上,才说存善堂是自己妹子开的么?” 她语气不善,周遭的其他人听了脸色都有些尴尬,劝道,“韩娘子这是说哪里的话,我听闻那不过是那汉子的夫人联合奸夫搞的鬼,跟虞娘子和存善堂都不相干的。” “如今鹿鸣县谁人不知,贺家同咱们新来的县令大人交好?这案子还不是他想怎么说便怎么说?” 虞青枝原本还顾及这是宴儿的百日宴,不想讲场面闹得太过难看,也不想当面下了韩娘子的面子,但见她如此不可理喻,虞青枝便笑道,“韩姐姐是么,说话可真是有趣,当日赵大夫、李大夫亲自验过的,顾大人在场不过是做个见证,难道在韩娘子这里,我竟是联合了赵大夫、李大夫一同造假不成么?” “你休要胡说八道!” 赵大夫与李大夫的娘子与他们同桌,听了虞青枝的话,面色都有些不善,赵大夫的娘子姓甄,还是个心直口快的,讥讽道,“我看未必是案子判错了,是有些人心里记恨,硬要把黑的说成白的吧?” “我听闻韩娘子与如今牢里关着的周娘子从小一起长大,那周娘子陷害虞娘子不成被下了大狱,韩娘子可是因为这事记恨上了虞娘子?” 她轻轻一笑,目光却更冷了,“我如果是韩娘子,这日山长夫人的宴席无论如何我都是没脸来的,那周娘子为了陷害虞娘子,差点害了山长夫人同小公子,如今竟然还想倒打一耙?” 虞青枝在旁听着,只想借甄娘子的嘴来一用。 甄娘子瞧着温温柔柔的,但说出来的话却一针见血,韩娘子早已气白了脸,甄娘子却并不饶她,“那日存善堂门前的案子,我夫与李大夫都在,顾大人亲自审过的,今日韩娘子在此信口开河,明里暗里说顾大人勾结贺家、偏袒贺家,敢问韩娘子可有证据?敢问韩娘子可知诬陷朝廷命官是何罪名?” 韩娘子哪里知晓这些,她不过是想到周娘子正在牢里受苦,虞青枝却风光无限,内心记恨罢了。 见俩人互不相让,其余人赶紧来劝,“两位夫人都消消气,今日可是山长公子的百日宴,这样的好日子哪能吵嘴。” “可不是,今日山长夫人如此 高兴,咱们可不能扫了她的兴。” 他们这些人家里,谁没有马上要念书的儿辈孙辈,眼下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刘媚鱼,甄娘子闻言也不再说话,冷哼一声自顾自的吃酒去了。 虞青枝微微有些尴尬,她本不欲同任何人起冲突,可韩娘子仇视的目光却一直如影随形,搞得她如坐针毡。 她同身边相熟的人说了声,自己便起身离了座,一路往方才来时碰见的蔷薇花园而去。 虞青枝在现代最喜欢的便是蔷薇花,那时的她虽说孤身一人、家境贫寒,但每月还是会买上一束蔷薇花放在家里,鲜妍姣美的花束,她光是看了都觉得心情大好,如今自己忙于生计,又有一大家子人需要自己照料,倒是没有这样的闲心了。 虞青枝极少想到在现代的日子。 现代的她无依无靠、孤身一人,还不如在这个朝代,还有这么多人牵挂着自己,她如今想到自己在现代的生活,也只觉得恍如隔世。 从前她看穿越小说,女主到了古代还会想念现代的手机电脑奶茶,真到了自己,她发现自己在现代并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她不是个有欲望的人,更有些随遇而安,于她而言,这个朝代比现在更让她有归属感。 方才来时她一路与刘媚鱼说说笑笑,倒是不觉得路有多难寻,自己一个人再按着记忆去找,走了半晌都没找到。 一直沉默不吭声的系统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几乎是跳到了虞青枝的思维里,喊道,“不是右拐,你应该往左走!” “你拐什么弯啊,你直走就到了啊!” “你可别告诉我你竟然是个路痴。” 虞青枝本就心烦,听他在耳边吵闹她只恨不得把他揪出来暴打一顿,可转念一想,紧接着又带上了笑意。 系统见惯了虞青枝同他据理力争,偶然瞧见虞青枝这副模样,只觉得有些心惊,“你快别笑了,怪渗系统的,你有什么企图你直接说!” 虞青枝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甚至还带着几分公事公办的僵硬,“我前几日答应了神医门的几位长老,要在南朝各地开医馆,跟他们合作,你还记得这件事吧?” “自然记得,又出什么问题了吗?” 系统仔细回想虞青枝这几日的经历,确定没发生什么意外,方又问道,“这件事急不得,南朝不同于你生活的那个朝代,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你若真想与神医门合作在各地开设医馆,建议你慢慢来,不要心急,先从周边的郡县开始,也方便照应。” 他这想法倒是与虞青枝不谋而合,“我也是这么想的,若当真一下子在全国都开起来,我精力有限,许多地方都照看不到,我本意是想让神医门选几个得意门生在各地设立总馆,监管下面的医馆,但如今他们选出来的人有限,这个办法也只能暂时搁置。” 虞青枝本想依照南朝的郡县制度,在各县设立医馆,在各郡设立一个总馆,统管下面县城的一应事务,但如今神医门对此模式尚不放心,派出来了弟子也只有几人,全然没给她直接在全国开办的机会。 “我本意也是想在周边的县城先开设起来,也让神医门的弟子熟悉一下这个模式,只是这费用……” 第64章 梅月臣 系统这才知道虞青枝打的是什么主意,他有半晌未曾言语,虞青枝几遍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感觉他应该有些无语。 一开始她刚穿越过来,系统同她说可以以物换钱,但是如今要想把周边县城的医馆开起来,不是一笔小费用,一时间倒是不知可以用身边的什么东西兑换。 她深知这个系统是个挑剔的,净喜欢一些古玩刺绣,上次贺婉月绣的帕子他就很是喜欢,甚至还出了十两银子的天价。 果不其然,系统思索半晌,又打起了贺婉月绣品的主意,“宿主,上次你兑换的绣品就很好,上次的绣帕有点小,若是面积大一点,价格还会更高。” 虞青枝不是不心动,但贺婉月如今身子刚好,虞青枝不想她太过劳累,何况一张绣帕十两银子,对于要开几百家医馆的虞青枝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似是看出了虞青枝的纠结,系统接着道,“宿主,男主妹妹的绣技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往后宿主兑换,一张帕子可以兑换二十万积分。” “二十万积分?”虞青枝很是吃惊,“上次那张帕子你只给了我十万积分是为什么?” 系统有一瞬间的沉默,虞青枝登时便来了精神,“好啊,你竟然还压我的价格,我真是错看你了。” “宿主,话不能这么说,若是宿主当时卖给李婶,可是只能卖到两文钱一张的。” 一想起李婶那个嘴脸,虞青枝只觉得浑身别扭,急忙打断了系统,“那我要求以后每张帕子三十万积分。” “成交。” 见系统答应的如此痛快,虞青枝合理怀疑自己要价低了,但她又不好出尔反尔,只能就此作罢。 婉月身子要紧,至于绣品往后只在她空闲的时候绣也就罢了,开医馆的前还得另想办法,虞青枝边走边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觉自己早已走到了蔷薇花园里。 蔷薇花馥郁的香气,使虞青枝回了神,她沿着蔷薇花丛一路行走,沉浸于其间。 她走了没几步,正看的入神之时,却瞧见不远处有一身穿玄衣的男子,立在一株花前若有所思。 虞青枝顿住了脚步,这样的环境孤男寡女,若是被人瞧见只怕又要惹来不少是非,她本不欲多管闲事,可见那男子面色苍白,她有些放心不下,只想着等他走了自己再离开。 那男子身形高大,离得远瞧不见模样,虞青枝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苍白的脸。 虞青枝紧盯着那人,却又怕被他发现,可随即她便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男子离开了花园,一直往院子的另一头去,虞青枝本不想跟上去,但她忽的想起来的时候瞧见院子中间有个湖,正在男子的必经之路上。 她纠结半天,终究是抬脚跟了上去。 不等她走近,便听得“噗通”一声的落水声,虞青枝暗骂一声,紧跟其后跳进了湖里。 初秋时节水并不算凉,但虞青枝今日为了赴宴,穿的颇为隆重,限制了她的行动,她拼尽全力朝那男子游去,终于在在自己体力耗尽之时把他拽出了水面。 现代的自己并不会水,反倒是原主从小被卖到了虞家,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的,虞家早些年的住所靠近大河,一家人都曾以海为 生,虞青枝也就此会了水。 第65章 王之岐 听着虞青枝的描述,贺连钧便知那人不是瑾王。 而除了瑾王之外,南朝能有资格用龙涎香,且能自由在外行走的,那便只有瑾王的独子王之岐。 贺连钧对瑾王妃还有印象,在他的记忆里,那是个极温柔的女子,瑾王早前在皇上面前不得志,瑾王妃为左相嫡女,嫁与瑾王是那是实打实的下嫁。 当今皇上疑心重,登基前争夺皇位时,有竞争之力的兄弟早已被他尽数斩杀,登基之后又以雷霆手段料理了剩下的亲眷,除了当时平庸不堪的瑾王,无一幸免。 而瑾王虽然性命无忧,但皇上毕竟防着他,好好的一个皇子,混的竟连宫里位高一点的太监都不如。 传闻当时的瑾王妃在闺阁中时也不得父亲宠爱,她虽是左相嫡女,但生母不得宠,左相更喜欢小妾,连带着抬举妾生女,外出参加京城贵女的聚会,倒是妾生女去的更多一些。 但即便如此,瑾王妃嫁给瑾王,那都是当时轰动京城的下嫁。 贺连钧想起瑾王妃,只觉得她的人如同名字一样温柔,瑾王妃梅静柔,与自己的母亲白凤卿乃是莫逆之交,瑾王也是借了瑾王妃,才搭上了当时风头正盛的魏国公府。 只是不知,后来瑾王狼子野心,同龙椅上那位联手陷害贺家时,梅静柔可曾后悔。 贺连钧想起往事,不自觉的握紧了手,等他回过神来,只见虞青枝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担忧,“相公,相公,你怎么了?” 贺连钧回握住虞青枝,“我没事,不过是想到了些不开心的往事,方才听了你的描述,那男子应当是瑾王嫡子,王之岐。” 虞青枝有些好奇,“你怎知是他?” 贺连钧同她解释了一番,只未曾提起往事,“他母亲与我母亲乃是旧识,他母亲便姓梅,再者如今现存的皇室子弟,也只有他年龄合适。” 察觉到贺连钧面色不对,虞青枝便没有再问,可贺连钧沉默片刻,接着道,“王之岐此番化名到鹿鸣县来,又先想尽办法见了你,只怕来者不善。” 贺连钧并未同虞青枝提及往事,他不想虞青枝为此担忧,只劝道,“往后他若是再找机会接近你,你不必理会。” “相公放心,我晓得的,”虞青枝连连点头,“今日我见到他第一面就不喜欢他,往后他若是再在我身边出现,我打死他。” 贺连钧哪里不知虞青枝是在逗他开心,他握住虞青枝的手,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王之岐小时候的模样。 两家父母交好,他与王之岐从小也是一起长大,只是后来,却成了隔着血海深仇的仇人。 贺连钧被回忆裹挟,从前的幸福时光已然好像前世一般遥远,父亲母亲的音容笑貌却依稀就在昨天。 没过几日,朱天赐找到了店里,进门时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嫂子,你今日可得好好谢谢我。” 虞青枝给他倒了茶,问,“你又干什么好事了?我为何需要谢谢你?” 他也不拐弯抹角,道,“之前你们托我找的院子,还真让我找到了个合适的,那宅子主子本也是当地的世家所有,世世代代都是清正的读书人,祖上原也是出过翰林的,只是到了这一代,科举之路却走的艰辛的很,屡试 第66章 路见不平 “老夫人原也是京中勋贵人家的千金小姐,先头老爷高中之时,因无婚配,长相也俊秀的很,便被老夫人的爹榜下捉婿,与老夫人成了婚,二人婚后恩爱非常,不过两年便有了老爷,只是可惜先头老爷去得早,老爷一直跟着老夫人长大,幸好老夫人也是个有骨气的,将老爷教养的极好。” 这老仆跟随朱家多年,从先头老爷在时,便一直跟在左右侍奉,他的老爷去了,他便一直忠心耿耿的跟着老夫人侍奉,帮着管理后宅并几间铺子。 虞青枝也颇受触动,问道,“那这间宅子若是卖了,老伯你也跟着一同去京城么?” 那老仆摇摇头,“不了,如今我年岁大了,在京中又人生地不熟,不仅帮不上老爷,只怕还要拖累他,我不去做他的累赘。” “那老伯如今可有去处?” 老仆摇摇头,“我如今已是马上就要入土的人了,左不过是找个村子养老罢了。” “老伯可愿接着帮我们照看着这宅子?”虞青枝说道,“我们对这宅子并不熟悉,若真是买下来,也还需要个对这宅子熟悉的人照看着,这样的人还有谁比老伯更合适呢?” 那老仆大喜过望,急忙回头对着虞青枝行礼,“夫人不嫌弃老奴,老奴先给夫人行礼。” 虞青枝急忙将他拉起来,问,“不知老伯如何称呼?” “老奴自小跟着主家,随着主家姓张,从前府里的人都叫我张伯。” 众人在张伯的带领下,从老宅的大门进去,一路绕过曲曲折折的回廊,往后院而去。 张伯一边走一边介绍,从先头老爷的住所、书房,一直介绍到现在张老爷小时候住的院子,成亲的院子,读书的书房,满满当当都是张伯的回忆。 虞青枝在旁听了,心中颇为触动,又见这宅子虽建成已有百余年的时光,但除了略显古朴厚重之外,并无半点荒凉破败,心中大喜,当即便想将这宅子定下来。 她看向贺连钧,见贺连钧也有此意,心中大定,于是笑着对张伯说道,“这宅子我们瞧着极好,辛苦张伯往后再帮着照看了。” 张伯有一瞬间的愣神,反应过来后急忙又冲着虞青枝磕头,“夫人,您真是老奴见过最善良的夫人,夫人您一定会好人有好报的。” 虞青枝赶忙将张伯从地上拉了起来,“往后你见了我们不必行这样大的礼,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张伯的年纪足以做虞青枝的爷爷了,让这样的一个老人给自己下跪,虞青枝内心很是不忍,这宅子又恰巧在南城和西城的中间,后头无论是贺兰城去上山书院读书,还是他们去店里,都很是方便,虞青枝当即便把宅子定了下来。 几人回了粮食种子店,不多时姜甜便兴冲冲的跑来,拉着虞青枝便要往外走。 虞青枝一头雾水,“姜妹妹,这是要去哪里?” 姜甜是肉眼可见的兴奋,“虞姐姐,我听人家说今儿是集市开市的日子,咱们快些去,我想去瞧瞧热闹。” 虞青枝本想拒绝,但见姜甜兴奋得很,又不忍惹她不开心,想了想道,“索性今日店里也没什么事,我便跟你去集市看一看。” “我也要去!”虞青枝刚说完,原本在一旁喝茶的朱天赐急忙跳了出来,“姜妹妹,你想去集市上看看你怎的不来找我,她还能比我对这鹿鸣县更熟悉么?” 第67章 雪灾 “民不与官斗?这谢三分明就是个地皮无赖,算的哪门子的官?!” 姜甜是个急脾气,当下便说道,“这集市分明谁都能在这里摆摊,他凭什么说了算!” 杨伯叹了口气,苍老的脸上满是无奈,“谢三虽然自己没有官职,但却是当今贵妃娘娘的家奴,又在国舅跟前得脸……” “国舅?老伯说的可是谢封?” 杨伯叹了口气,“除了他还能是谁,这谢封仗着自己姐姐是宫里的贵妃,在鹿鸣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大家谁没有怨言,不过是迫于强权不敢做声罢了。” 杨伯颤抖着手,将方才被谢三打落的碗筷从地上捡了起来,“几位客官,我再给几位盛点馄饨,几位吃了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一会谢封找了来,只怕几位要吃亏的。” 他说着便要去锅里盛馄饨,却被虞青枝伸手拦了下来,“老伯,方才谢三口口声声说不准你在这摆摊,这是为何?” 杨伯摇摇头,“还能是为何,不过是因为我交不起他要的摊位费,才被他这样针对。” “摊位费?我朝何时有过要交摊位费的规定?” 虞青枝心里正疑惑,一旁的贺连钧却早已了然,“只怕是谢家为了搜刮民脂民膏私设的条目。” “岂有此理!谢家把南朝的百姓都当成什么了?当成自己敛财的工具了么?”朱天赐出身将门,如今虽迫于形势经了商,却多少还带着几分忧国忧民的七魄,“谢家内有妖妃把控朝政、迷惑帝王无心朝堂,外有谢封之流编织条目、搜刮民脂民膏,甚至强抢民女,原来这南朝竟然已经是谢家的天下了!” “客观还是别说这样的话了,若是被谢家的耳目听了去,更是麻烦。” 杨伯给几人盛了馄饨上来,听了朱天赐的话大惊失色,“从前也有邻里受不了谢家的压迫,说要去京城告御状,可人还没出鹿鸣县便被谢家的人知道了消息,从那之后便再也没人见过他,谢家如今在鹿鸣县只手遮天,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不过是夹缝求生罢了。” 贺连钧一直沉默,杨伯所说的民不与官斗,所说的谢家种种罪行他早就知晓,但却因自己多年来自身难保,一直不曾拦阻,一种无力与自责从心底蔓延出来,将贺连钧包裹。 虞青枝扶住杨伯,将馄饨从杨伯的手里接了过来,问杨伯,“老伯,这摊位费是多少银钱?” 杨伯伸出了三根手指,“我这个小小的馄饨摊,一年是三两银子,我卖一年的馄饨,都挣不到三两银子。” “真是岂有此理,一般人家一年的收入才几两银子,小小的一个摊位竟然就要三两银子!”虞青枝怒上心头,又见贺连钧一脸沉思,便对着杨伯说道,“杨伯你别担心,如今这事既然让我们碰上了,便不会坐视不理。” 她将自己身上带着的所有银钱都掏了出来,总共不过八两银子,一股脑的全塞到了杨伯手里,“这些银子老伯你先拿着,这些日子先不要出来摆摊了,我们不怕谢三,但若是他来找你的麻烦,只怕老伯要吃亏,拿着这些钱好好在家里歇几天。” 杨伯何时见过这么多钱,急忙又往虞青枝的手里塞,“夫人,这可万万使不得,方才夫人给的一两银子,都能把我这个摊子给买下来了。” “老伯,这些钱你都拿着吧,如今世道艰难,有些银钱傍身才行,”贺连钧起身,把银钱塞进了杨伯的手里,“老伯,快些收拾摊子回家吧,一会若是谢家的人来了,只怕免不了一场争执,到时候别砸坏了老伯的东西。” 见两人坚持,杨伯叹息着摇了摇头,将摊位上的东西收拾了,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连钧,此刻只怕还不是跟谢家对上的好时候。” 朱天赐冷静下来又有些担忧,“谢家近些年因为谢盈盈在宫里得宠,一家子鸡犬升天,朝堂之上又大有只手遮天的架势,你如今身份还不是暴露的时候,咱们万事小心为上。” 坐在他对面的贺连钧反而气定神闲的很,从杨伯特意给他们几人留下的筷笼里拿了一双筷子出来,慢条斯理的掏出帕子来擦干净了,递到了虞青枝跟前,“自然不能跟谢封碰面,所以大家赶紧尝尝杨伯的手艺。” 朱天赐目瞪口呆,“原来你一开始就没打算跟谢封对上!” 将杨伯留下的馄饨吃完,几人便离开了杨伯的馄饨摊,临走之时还将杨伯摊上的桌椅搬到了角落,他们刚走没多久,谢封便带着谢三风风火火的来了,见摊子上没人,他抬脚踹向了谢三,“人呢!你说的人呢!” 眼见铺子上空无一人,谢三也有些傻眼,一旁的谢封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许是……许是知道少爷您要来,早就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 谢封又给了他一脚,踹的谢三直接倒仰过去,口吐鲜血,“给我找找那几个小杂种在哪,敢下我谢家的面子,我要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谢三急忙磕了几个头,又连连答应着一定把虞青枝等人找出来,谢封这才怒气冲冲的走了。 谢三原本仗着谢家的势,在鹿鸣县作威作福,如今当中被谢封下了面子,不仅记恨虞青枝几人,更是在心里将谢封千刀万剐,以泄其愤。 定下了张家的老宅子,虞青枝便将店里的一应琐事都交给了陈达,存善堂的事也都由白芨守着,几人回了清水村收拾行李。 原本贺连钧等人的行李并不算多,但后来有了虞青枝,姜甜带着青黛、白芨,还有白小二这个硬塞进来的,挤进了他们清水村不大的家里,人一多,搬家便显得有些规模盛大、浩浩荡荡了。 早就知道虞青枝和贺连钧有搬走的想法,姜甜等人早已将自己的包袱收拾了个差不多,一听虞青枝已经订好了宅子,白小二更是兴冲冲的当天便要搬进去。 贺连钧扯住了兴冲冲的他,“你着什么急,那宅子可得好好收拾几日呢,之前主人还有些东西没搬走,里头也得好好打扫一番。” 白小二瞬间便泄了气,白家虽不再入仕,但经商之后富甲一方,白小二也是金娇玉贵的富家公子,从小哪里受过半分委屈,住在清水村这些时日,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实在是有诸多不适,一听要搬走,他倒比任何人都要开心。 “你不要愁眉苦脸的,这几日我去好好收拾收拾,不过几日便能搬进去了,给你单独留个小院子。” 虞青枝见他有些不开心,急忙安慰道,“今日你没跟着去,那宅子一瞧便是出读书人家的风水宝地,布置的都极有底蕴,到时你去看了便知道了。” 闻言白小二接着便将方才的不开心扔在了脑后,缠着虞青枝哪日去新宅子的时候叫上自己。 冬月初七。 虞青枝特意找人算的,适合迁居的好日子。 贺家众人早早的便将自己的行李搬上了马车,贺连钧回望他们兄妹三人住了近十年的老宅,这日下了铺天盖地的雪,老宅青灰色的屋檐掩藏在积雪里,带着几分古朴厚重。 他给院门上了锁,同虞青枝一起走了离家的风雪中。 马车顺着进城的大路,在积雪里压出两道印褶,虞青枝给一旁的贺婉月裹了裹身上的斗篷,叮嘱道,“你身子本就弱,今年雪又比往年多,你得注意保暖。” 贺婉月一张小脸被冻得通红,眉头紧皱,“嫂子放心,我一定注意保暖,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看向马车上连绵不断的雪地,眉间带了几分愁色,“今年的雪属实太多了些,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这样多的雪只怕也不是什么好兆头。” 贺婉月不过随口一说,可没想到自己这句话竟然在几日后便成了真。 鹿鸣县的雪一连下了七日,下的虞青枝等人闭门不出,就连几家铺子也关了门,除了姜甜的存善堂尽处的病患多了许多,一家人都窝在新宅子里过冬。 存善堂一个医馆,这一年的冬日却热闹非凡,前来求医的除了风寒之外,还有许多是因为大雪压塌了房屋被砸在了屋里,受了伤被人送了来的,姜甜跟青黛、白芨一时间忙的抽不开身,一连几日都住在存善堂,陈达跟着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倒也帮了姜甜不少忙。 “这一场大雪,不知压坏了多少村庄,也不知道害的多少人丢了性命。”贺连钧这几日一直在外奔波,从得知大雪成灾之后,他便组织手下的人在县城周边建起了粥棚,不仅施粥更给无家可归的人搭了帐篷,以抵御风雪,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因为天气严寒而丢了性命,他眼睁睁的看着,内心痛苦不堪。 虞青枝忙安慰他,“相公放心,如今我已在下面的村庄都开了粥棚,确保每个村民都能喝上热乎的粥,也另安排了人去帮着村民们重新盖房子,相信不用多久这场天灾就会过去的。” 贺家几人一时间有的出钱有的出力,虞青枝跟神医门谈好的合作模式也被迫修改,神医门本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眼见山下大雪成灾自然不可能见死不救,山上的得意弟子均下山在灾区行医布药,不过半月,在神医门和虞青枝等人的共同努力下,南朝各地的灾情便缓解了不少。 这一日他们从鹿鸣县到了清水村,清水村除了刘大彻这样的财主之外,到还有几家良善人家,之前贺婉月身子不好,贺连钧自己一个人带着贺婉月和贺兰城,日子过得又清苦,左邻右舍见他们可怜,也没少帮他们的忙,这次雪灾,清水村受灾倒比旁的村子更严重一些,虞青枝交给旁人不放心,几人便亲自来了。 第68章 再见刘秀儿 清水村距离鹿鸣县城并不远,但因着积雪厚重,路又难走,马车到了半道,便陷在了积雪里,寸步难行。 眼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虞青枝有些着急,“旁的倒还好说,如今大雪成灾,多数村民家里只怕早就断了粮,马车上的粮食得尽快给他们送过去。” 因这大雪,鹿鸣县粮食价格飞涨,普通人家虽有存粮,但此时已是腊月中旬,大多数人家里的存粮只怕早已吃完了,又加上临近年关,村里被大雪压塌的房子总得重新建起来,他们的马车后头还跟着一队人,是贺连钧找来帮着村民修缮房子的。 贺连钧望向前头的风雪,见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又见虞青枝虽然穿了不少,但还是冻得发抖,他吩咐人将马车上的东西都拿了下来,又给虞青枝裹紧了斗篷,“娘子,前头路不好走,但好在我们已经走了一多半了,接下来的路只怕要步行。” 虞青枝点点头,“你放心罢,相公,这点路对我来说不算什么的,我们还是快些赶路,早点把这些粮食给村民送去吧。” 她扯开了马车的帘子,作势便要下车,却被贺连钧按住了手,“娘子,前面的路难走得很,你如今身上又不方便,还是先回家吧,村子里我去看看,有什么事我回来同你说。” 虞青枝红了脸,她没想到贺连钧连自己的小日子都记得,“相公,我实在放心不下村子里的人,你就让我一起跟着去看看吧,我注意着些,不打紧的。” 见她一脸羞恼,贺连钧有些愣神,不过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说道,“好,我知道你是放心不下村子里的人,那今日你便跟我一起去看看,只是路上切记不可受凉。” 虞青枝急忙点头,“相公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自己。” 她答应的乖巧,贺连钧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同工人一起卸粮食去了。 他们一行人五辆马车,除了最前头一辆马车坐了人,给村民带了些御寒的衣物外,后头的四辆马车全是贺连钧想尽办法买来的粮食,如今县城里稍微富贵些的人家,都在想尽办法采买粮食,即便他找了朱天赐和顾元侑帮忙,也只买到了这么点。 贺连钧同二十余个工人一起,将马车上的粮食都卸了下来,又找了个人在原地看着马车,便打算步行前进,虞青枝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提起了自己的裙角便打算下车,却见贺连钧微弯着身子,背对着自己站在马车跟前,“上来,我背你。” “不……不用了,这路本就难走,你若是背着我你会更累的,我自己可以。” 虞青枝连连拒绝,贺连钧却没给她真的拒绝的机会,直接转身将虞青枝抱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会累,那就莫要挣扎,娘子放心,你相公尚且年轻,身体也好的很,抱着娘子走这么一段路实在算不得什么。” 虞青枝脸更红了,她都不好意思去看其他人的反应,将脸埋在了贺连钧的胸前,小声嘀咕,“原来这就是所谓的男友力,倒还真是挺迷人的……” 虽说抱着虞青枝,贺连钧却仿佛脚下生风,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几人便来到了村口,虞青枝看着面前的场景,瞬间便落了泪。 来之前她不是没有想过,受了灾的村子会是什么模样,但是直到她自己见到了,她才知道古代的百姓,在天灾面前是多么的脆弱。 她记忆里的村子,全都掩埋在了大雪之中,除了几户人家的房子没有倒下,还屹立在风雪之中外,她目光所至的地方,全是断壁残垣,甚至还有在风雪之中被冻死、未来得及掩埋的尸体。 “那是……” 虞青枝目光怔怔,看向雪地中早已被冻僵的一具尸体,贺连钧赶忙将挡住了她的视线,“别看了。” “那是刘婶家的小儿子,是平安……”虞青枝的声音带了哭腔,泪登时便落了下来。 刘婶是贺家在清水村的邻居,虞青枝虽说来自现代,对古人的生活颇有了解,但刚来的时候还是有诸多不适应,多亏了刘婶帮忙,她才能在贺家内外操持。 “那是平安,咱们搬走的时候,他还拽着我的衣角,让我有空多回来看看他,可是……可是我回来了,他怎么不肯睁开眼看看我,为什么……” 贺连钧这才发现,面前的人早已泪流满面,他轻柔的帮着虞青枝擦去了脸上的泪,“我知道你喜欢平安,但是村子里还有很多像是平安这样的孩童等着我们去帮忙,平安我会安排人将他好好埋葬,你别太难过,好吗?” 贺连钧声音温柔,虞青枝听了却迅速振作起来,“你说的对,我们赶紧进村,先把上院都集中在一个屋子里,等姜妹妹来了一起救治。” 他们跟姜甜兵分两路,姜甜先去采购救治伤员需要的止血药,他们两人带着工人进了村把伤员都救出来,眼下时间万分紧迫,虞青枝也顾不上难过,赶忙收拾了情绪,跟着众人进了村。 只是路过平安的尸体时,她眼眶还是更红了几分。 贺家在清水村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早就倒在了积雪里,除了几堵院墙还能看出原先的痕迹外,剩下的一切都被大雪所掩埋,众人将带来的粮食放在了一所没有倒下的房子里,又将四处漏风的墙壁好生休整了一番,便分头行动出去救人去了。 虞青枝则留在房子里,支起了一口大锅,将带来的米淘洗干净,煮起了米粥。 陆陆续续的有人带着受伤的村民回来,虞青枝不懂医术,只能先给他们盛上一碗热乎乎的米粥,这些村民一脸数日都不曾吃过一口热饭,捧着碗便落下了泪。 “虞娘子,从前刘家人欺负你们,我们迫于刘家的权势,没能帮你们说话,如今你们不计前嫌的救了我们的命,我们可真是……” 说话的人姓刘,虽与刘大彻同姓,却并无任何亲戚关系,不过是刘家的长工,那日刘大彻带着刘家人来闹事,他确实也在人群里。 虞青枝赶忙安慰他,“刘东大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快别往心里去,这样的关头还是救人最要紧。” 刘东赶忙点头,“虞娘子你说得对,今年这大雪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我不过是家里断了粮饿得很了,身上却并未受伤,等一会我修养过来,便跟着他们一起去救人。” 二人正说话间,姜甜带着青黛、白芨二人也到了,身后是神医门的六名弟子,“虞姐姐,他们六人听说鹿鸣县受灾严重,特地从外地赶来帮忙的,今日刚到鹿鸣县,我便将他们一起带来了,他们都是我神医门的优秀弟子!” 六人对着虞青枝做了个揖,眼下救人要紧,几人也没有太多寒暄,一人一个伤者,迅速忙碌起来。 来的人陆陆续续都带了伤员回来,虞青枝先头忙碌,后面歇下来喘口气时,才想起贺连钧自从出门,便一直没有回来过,她正想去问一起出去的人,却见贺连钧怀抱着一个女子,急匆匆的进了门。 “你快帮她看看,方才我找到她的时候,一根木头正巧压在她身上,你看看可有大碍?” 贺连钧对着姜甜说道,“那木头瞧着像是梁木,方才我看过了她并无外伤,其余的还得你帮着检查一下。” 虞青枝心头微酸,瞧清楚贺连钧怀抱着的人的时候,她只觉得周遭的冷风都灌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刘秀儿面色苍白的趴在贺连钧怀里,一双手冻得紫红,却还是紧紧地抓着贺连钧的衣襟,“贺……贺大哥,你别担心,我没什么事……” “那样粗的一根木头压在你身上,怎么可能没事?她们三人都是女大夫,你莫担心,让她们好好给你瞧瞧。” 贺连钧说罢,便想将刘秀儿放下再出去救人,可刘秀儿却死死的扯住了他的衣角不让他走,“贺大哥,我实在是害怕,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贺连钧还未说什么,姜甜却猛地向前将二人隔开,把刘秀儿的手掐在了怀里,给她号脉,“嗯,我看这位姑娘红润、脉搏正常,除了受了些惊吓之外,倒是并无大碍,”她说的再是正经不过,转眼又看向贺连钧,一脸惊讶,“哎呀,姐夫,你怎么还在这呢?外头那么多村民都没救出来呢,你快点去忙吧,这里有我呢。” 贺连钧文言点点头,便又头也不回的扎进了风雪里。 他一走,姜甜便冷哼一声,双手掐腰看向刘秀儿,“我说这位姑娘,你难道不知道贺连钧是有妇之夫吗?” 见贺连钧确实走远了,刘秀儿也不再是方才柔柔弱弱的模样,面上带着阴森的寒意,却是冲着虞青枝,“我原以为你们离了清水村,短时间内不会再回来了,却不想这场大雪竟然帮了我的忙。” “我真该好好感谢一下这场大雪,若不是这场大雪,只怕我也见不到贺大哥。” 虞青枝面色沉静,眼里却酝酿着炸裂的冷意,“你自小生在清水村,长在清水村,喝着清水村的水长大,如今清水村不知多少村民因为这场大雪丢了性命,你竟然说得出这种话?” 刘秀儿冷哼一声,面色矜傲,“他们的死活与我何干?如若不是这场大雪,我也不知道贺大哥竟然这样关心我,你看见他方才着急的样子了么?” 虞青枝沉默不语,袖子里的手却狠狠地攥成了拳,看着刘秀儿的模样,这场雪灾只怕也让她吃了不小的苦头,虞青枝不想在此时对她动手。 可其他的人却不管这么些,清水村的村民都是些粗人,可不懂得什么怜香惜玉,听刘秀儿出言不逊,当即便有人站了出来,“刘家的丫头好生不知道羞耻,从前堵在人家门口要给人家做小的人家都不乐意,如今竟然还好意思口出狂言!” 第69章 毁容 刘秀儿面红耳赤,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 当日的事即便刘大彻有心镇压风言风语,却还是传遍了十里八乡,如今鹿鸣县都知道清水村刘家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不要丝毫脸面,堵在人家门口用尽阴谋诡计都没被人家纳进门,反而把自己搞进了大牢。 她本就过了适婚的年纪,从前仗着自己家世好,模样又生得不错,对前来求亲的人家挑三拣四,如今倒也算是自讨苦吃。 瞧不惯刘家做派的人不在少数,从前不过是要在刘大彻手下讨生活,无奈之下只能选择沉默,如今虞青枝刚救了他们的性命,此时此刻若他们还一言不发,只怕是太窝囊了些。 刘秀儿从小也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怎能忍受被人这样侮辱,她眉眼一横,带着几分凶狠,“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刘峰刘大哥啊,刘大哥从前跟在我爹身边鞍前马后的,如今这是换了主人了么?” 她面带讥笑,说出的话更是让刘峰铁青了脸,“你还真把自己当成什么千金大小姐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子,莫说贺屠夫长得一表人才,即便是我,也看不上你长相的女人,贺夫人不仅长得漂亮,性子又好,比你不知道强出去多少。” 刘秀儿是顶顶厌恶虞青枝的。 如今听刘峰将她和虞青枝作比较,话里话外又在说自己不如虞青枝,当即便扭头看向一旁的虞青枝,冷笑一声,“怎么,你也喜欢她?可惜了,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她,觉得她貌美贤淑,那我倒是要瞧瞧,若是她毁了容,你们这些男人还会觉得她好看么?” 众人都有些慌乱,不知道刘秀儿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虞青枝原来还有些同情刘秀儿,如今也只觉得她疯的可以,她本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肠的圣母,许多村民还在等着自己救助,她也不愿把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这些无谓的争执上。 她转身欲走,却被身后的刘秀儿扯住了胳膊,不等她转身,刘秀儿便趁着她不注意,抬手抹向了她的脸。 虞青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姜甜,青黛,白芨,并着伤势不重的村民都围了上来,众人的脸上除了惊恐便是担忧,只有刘秀儿俯视着自己一脸得意。 自己的耳朵好像听她的声音并不是很真切,只听她模模糊糊的说,“既然他们都因为你比我长得貌美而对你好,那我倒要看看,你若是没了这份美貌,他们是不是还愿意对你好、相信你、为你说话。” 姜甜抬手给了刘秀儿一巴掌,“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刘秀儿脸上的笑意更冷,“看你的样子该是个医女,难道你看不出来她怎么了么?” 刘秀儿的话里带着十分的恶毒,虞青枝看不见自己如今的模样,却见姜甜弯下腰蹲在了自己跟前,眼里含着泪,面上却挤出来了几分笑意,“虞姐姐你别担心,这……这不过是一株普通的草药罢了,会让你脸上起一些红疹子,你不用担心,一切交给我。” “普通的草药?哈哈哈,你难道不知道这是……” 刘秀儿还想再说,却被贺连钧抬脚踹了出去。 贺连钧俯身看向坐在地上的虞青枝,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娘子,我回来晚了,你别害怕,我会保护你。“ 虞青枝有些懵神,她实际并没有多么害怕,虽说看着众人的反应她便知不是什么好事,但自己没亲眼瞧见,并没有多少实际的感受。 直到她从贺连钧黑色的瞳仁里,瞧见了小小的自己。 原本白净秀丽的脸上,如今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珠,血珠下面是数不清的细小的口子,整张脸都仿佛泡在了血水里。 虞青枝并不是个看重长相的人。 现代的自己虽说不过是个孤女,但却有着令人嫉妒的美貌,又加上家境贫寒,自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心怀不轨的人,明里暗里的要她跟了自己,许了她各式各样的好处。 可她从未答应过。 那时的她一心觉得,再美的外表总有红颜老去的时候,因美貌获得的爱必定会随着美貌的逝去烟消云散。 色衰而爱驰。 可当她看见贺连钧眼里的自己,却把自己之前的这些想法尽数推翻。 她别过脸去,尽可能的将自己的背对着贺连钧,让他看不见自己的模样,“救人要紧,你快先去吧,我这里有姜妹妹在,我无事的。” 姜甜在一旁恨不得将刘秀儿生吞活剥了,听见虞青枝叫自己,忙擦干了脸上的泪,带着笑意凑到了虞青枝的跟前,“虞姐姐,贺大哥,你们别忘了我是谁,我可是神医门的圣女,这点小伤我保证两个月的时间就让它恢复如初,不,要让虞姐姐变得比以前更漂亮!” 贺连钧凝视着虞青枝的背影,见对方态度坚决,便只能起身离开,临走之时他示意身后跟着的人一起带走了刘秀儿。 刘秀儿此刻还有些惊魂未定,她没想到一向温和有礼的贺连钧竟然真的会对自己动手,如今自己被两个大男人拖着,贺连钧的脸色又带着要杀人般的冷意,她便有些慌了神。 贺连钧吩咐二人把刘秀儿扔进了屋外的雪地里。 居高临下的看向地上的女人,眼里不带有丝毫温度,“你方才对她做了什么?你若是老实交代,今日我还留你一条命。” 刘秀儿虽然害怕,却怎么都不想因为虞青枝的事低头,脸上带着几分癫狂,“你想知道是么?想知道你就娶我,你把我娶进门,让我做大,让她做小,我就告诉你。” 贺连钧始终面无表情,并未因为她提出的这个要求有丝毫的神色变化,他抬手,轻轻的握住了刘秀儿的脖颈,手里微微用力,不多时,刘秀儿因为缺氧便开始呼吸困难起来。 贺连钧没有丝毫要松手的意思。 “你是不是忘了,我从前是什么身份?”到了此时,贺连钧脸上反而带了几分温和的笑,只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这样的笑越发使得刘秀儿心里发毛。 他说,“我从前可是出身屠户,这十里八乡的邻居谁不知道我有一手极好的功夫,死在我手里的畜生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你觉得手上沾了这么多血腥的我,会害怕杀个人么?” 他的声音无波无澜,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刘秀儿惊魂未定,她挣扎着想要自救,贺连钧手里用力,她便再也没有了挣扎的力气。 “别……别动手……我说……” 贺连钧松开了手,慢条斯理的擦了擦,“你最好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样,青枝她受的苦,我会原封不动的再用在你的身上。” 方才贺连钧身上的杀意滔天,刘秀儿又不是个不知死活的蠢货,她深知若是自己在耍花样,贺连钧一定会手起刀落给自己个痛快。 于是她顺了顺气,回答道,“是……是五毒草……” “五毒草? “是,五毒草本是天下药草里,毒性最为猛烈的一种,若是误食,仅一滴汁液便可要人性命,汁液接触到的皮肤会瞬间溃烂,且……” 姜甜从屋子里出来,接着刘秀儿话接着道,“且,永无愈合的可能。” 贺连钧没想到,竟然是这般恶毒的药草。 虞青枝如今不到双十,正是花朵一般的年纪,却因着自己的原因被刘秀儿害的毁了容,他恨不得将刘秀儿千刀万剐。 “把她带下去,她没用完的五毒草,便用在她自己的身上吧。” 他身后的侍卫,闻言便上前扯起了刘秀儿,方才为了毒害虞青枝,她用手接触到了五毒草,这会一双手都已烂的不成样子,鲜血滴在雪地里,不多时便凝成了冰。 知道五毒草的厉害,刘秀儿挣扎着跪在地上对着贺连钧磕头,“贺大哥,你就饶了我这一回吧,往后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她的求饶没能换来贺连钧半个眼神,便已被贺连钧身边的人带了下去。 贺连钧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自小他在同龄人中,便是最为老成持重的那一个,后来经历了抄家灭族,自己带着弟妹远走做起了杀猪宰牛的生意,整个人身上的戾气令人瞧了发寒。 在他的认知里。虽知道自己应当爱护老弱病残,但刘秀儿显然却不在这个范围之内了。 她触碰到了贺连钧的软肋。 贺连钧站在风雪里,仍有鹅毛一般的大雪,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好像感受不到寒冷一般,一动不动。 姜甜叹了口气,转身便要进屋,却听得贺连钧的声音穿过风雪传了过来,“辛苦你了,照看好她。” 姜甜有些疑惑,却听贺连钧又开口问,“这五毒草,可有解药?” 她这才确定,方才当真是贺连钧在同自己说话,姜甜叹了口气,面上带着强撑出来的笑意,“放心吧,我可是神医门的圣女,今日有我在,我必定会让虞姐姐恢复美貌的。” 说罢,她也没有再管贺连钧,抬脚便进了院门。 世人只以为医者无病不能医,又有几人知道,医者也有治不好的病,看不好的伤,解不了的毒。 姜甜自小一直活的无忧无虑,不知道什么叫勾心斗角、互相戕害,如今山下走这一遭,经历了这些苦难,她终于有了几分成熟稳重。 只是这些成熟稳重,却万不能以虞青枝毁容为代价。 姜甜在屋外整理了自己的情绪,直到确保虞青枝看不出来异常,这才打了帘子进了屋,虞青枝的脸上被她敷满了止血的药汁,又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她如今的医术,也只能勉强帮着虞青枝止住血,可她脸上的伤疤,姜甜却也束手无策。 她虽贪玩,自小也是在几个长老和姜忱的督促下,成日泡在神医门的书库里长大的。让她绝望的是,依照她至今所学,五毒草无药可解。 第70章 姜渊 虞青枝出了事,朱天赐得知消息,第二日便早早地赶了来。 不过半日的功夫,虞青枝与贺连钧夫妻俩,虞青枝面上受伤毁容,贺连钧看起来却要更憔悴些。 朱天赐叹了口气,拍了拍贺连钧的肩膀,安慰道,“这里万事有我,你还是快些带着嫂子回去吧,村子里条件艰苦,不利于伤情恢复。” 贺连钧眉头紧皱,一言不发。 这会虞青枝不在跟前,他才敢将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朱天赐见了,也只能接着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嫂子身边那个姜甜,不是神医门的圣女么,神医门生命在外,传说他们的圣女更是有妙手回春的本事,肯定能治好嫂子的。” 贺连钧回了回神,神情却没因为他的安慰松快多少,“昨日姜甜已经瞧过了,说青枝中的是世上最毒的五毒草,即便是一点汁液都可以置人于死地,青枝还算幸运,汁液不曾进到眼里,若不然,她的眼睛便废了。” 刘秀儿当时是想将虞青枝的眼睛一起弄瞎,但因自己站在虞青枝身后,动手之时略有偏差,药草并未接触到虞青枝的眼睛,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朱天赐到了,贺连钧便将清水村的情况细细说给他听了,带着虞青枝回了县城。 因着救助及时,又是姜甜出的手,虞青枝脸上的伤口早已止住了血,只是无论姜甜用了多少名贵的药材,却怎么都结不了痂。 回到县城的家里,姜甜给虞青枝换了药,趁着虞青枝睡下,她将贺连钧扯到了门外,满脸愁容,“虞姐姐脸上这伤,只怕我无能为力。” 五毒草的毒性,自古以来无药可解,姜甜生平所学,只能帮着虞青枝止住血,却无法让伤口结痂,更无法让虞青枝的连恢复如初。 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如今虞姐姐这毒,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试一试,若是他也解不了的话,那只怕……” 姜甜并未将话说尽,但贺连钧早已了然,“是谁?你说名字,我去找,便是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他找出来。” “倒也不用去天涯海角,我说的人正是我的同母兄长,当今神医门少主。” “姜忱?你既说这五毒草没有解药,又怎么会觉得姜忱能治好青枝?” 贺连钧不过是心下好奇,但姜甜面色却更纠结了一分,最终她长叹口气,到好似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说道,“也罢,我与虞姐姐既然早已义结金兰,她如今这副样子,我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她接着道,“贺大哥你可能对神医门十余年前的往事有所耳闻,我们神医门久居蓬莱山,平日除了与山下的百姓有接触之外,对外面的世界接触甚少,本是为潜心修习医术,却也是为了避祸。” 贺连钧有些不解,“避祸?神医门素来与世无争,又会有何祸事?” “是,我们神医门素来避世而居,不参与江湖恩怨、朝堂纷争,可这却不意味着这些恩怨纷争能放过我们神医门,十年前我父母惨死于狗皇帝之手,自不必说,贺大哥你可知道我从前还有个大哥,名唤姜渊。” 贺家虽然早已败落,但毕竟是百年氏族,贺连钧如今即便只是个屠户,也有不少人为他鞍前马后、赴汤蹈火,江湖与朝堂之上的秘辛,更有不知多少人传递于他,因而在他这里,姜甜所说的大哥姜源,并不是什么秘密。 “我自然知道,据说姜源是神医门千年难遇的天才,幼时便可行针救人,手法比行医多年的老大夫都要熟练,且他不过七岁,便可解天下奇毒,只可惜,我听闻他十余岁时死于一场意外……” “意外?呵,”姜甜冷笑一声,“哪里是什么意外,所谓意外不过是别有用心之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编造出来的谎言罢了。” “十二年前,我大哥早已闻名天下,门中长老倾尽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了大哥,而大哥自己也争气,他不仅天赋奇高,修习医术也比旁人努力,那时我跟二哥成日只知道玩耍胡闹,大哥却早已承担起了成为下一任门主的重任,那时我父母尚在,我大哥不过十一岁,二哥也才九岁。” 她想起往事,想起在十二年前,蓬莱山下飘起大雪的那个晚上,即便隔了十余年,却还是瞬间双眼血红,目眦欲裂。 “十二年前的今天,蓬莱山上去了一位身着华服的富家公子,他去的时候早已毒入肺腑、无药可医,可他身份贵重,同行之人围了蓬莱山,只说若是治不好他家公子,便要整个蓬莱山为他们的公子陪葬。” 十二年前,贺连钧尚且年幼,况且对方做了这样的事,只怕也想尽办法抹掉了一切消息,因而贺连钧对此事并不知晓。 他看着姜甜牙关紧咬、怒火冲天的样子,便知后面发生的不是什么好事。 姜甜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又说,“我父母本不愿受其胁迫,可无奈山上诸人的性命都抓在对方手里,只能勉为其难答应帮其解毒,只是解读过程不允许被人瞧见,他们答应的信誓旦旦,可那人身上的毒刚解,下山之时便强行将我大哥带走了。” 贺连钧有些疑惑,神医门内并无奇珍异宝,更何况当时的姜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孩子,那些人把他带走毫无用处。 姜甜自然也知晓他的疑惑,她脸上的苦笑更甚,“是吧,贺大哥你也觉得我们神医门两袖清风、素朴勤俭,应当并没有什么值钱的宝物是吗,可是你们都不知道,都不知道我大哥姜渊,便是神医门最大的宝物。” 二十三年前,神医门姜渊出生。 那时的神医门,不过是个小门派,门里弟子不多,姜渊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出生便天赋异禀,自然被门里众人寄予了厚望,那时他们只以为,姜渊不过是个天赋高一些的小孩子,可直到后来一次意外,他们才发现姜渊的血肉竟然能解百毒,救人性命。 这本是个值得让人高兴的事,但姜渊的母亲白凤卿却严令门里众人,不能将此事外传,原本众人还不知她为何如此,直到那一日,这一行人强行带走了姜渊,众人才知道白凤卿的用意。 “他们把我大哥带走之后,我母亲大病一场、缠绵病榻一年多,我父母被狗皇帝带进宫前几日,他们正好收到了我大哥的死讯,我一直在想,可能他们进宫之前早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神医门一个小小的江湖门派,竟然出了姜渊这样的天才,偏生这个天才不仅天赋异禀,身上的血肉又有这样奇特的功效,是好事也是坏事。 姜渊被带走的时候不过十一岁,他死在十三岁那年的冬天。 神医门的人原本并不知晓姜渊的下落,直到门里有个下山历练的弟子,在个荒郊野岭瞧见了姜渊早已面目全非的尸体。 姜渊小小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身上的血几乎被人放了个干净,成了一具干尸。 贺连钧自小风里来雨里去,也见过不少血腥的场景,但却还是被姜甜的讲述下了一跳,他无法想象到底是什么人,能对一个不过十余岁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 “后来我父亲也去查证过,也曾经暗中去查探过对方的身份,但后来的某一日,我父亲面色苍白的回了山,从那之后便再也不许山上的人提起我大哥的名字,只将我二哥当成自己的长子培养,无论我跟二哥怎样追问,都不肯跟我们透露半个字,我母亲重病,也是被这件事气坏了身子。” 姜甜不知道是谁带走了姜渊,不知道是谁害了姜渊的性命,贺连钧心里却大概有了个方向,能对着神医门一个门派动手的,必定是世家大族,又听姜甜描绘了带走姜渊的那些人的穿着,应当是京城的某个贵族。 姜甜叹了口气,面上便又恢复了笑意,“罢了,不说这些了,这些往事是我们神医门人心中无法割舍的痛,也是我们要用尽毕生去查找真相的事。” 见她不想再提,贺连钧便也不再追问,只是有些疑惑的道,“那这件事跟你二哥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是,我二哥姜忱,也有跟我大哥一样的天赋,因着我大哥的前车之鉴,我二哥的血也能解毒的事,除了我跟门里几个长老之外,再无其他人知晓,如今若不是虞姐姐危在旦夕,我也不可能把这事说给你听。” 贺连钧自然知道姜甜的意思,从前他与姜甜接触并不多,二人虽一直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贺连钧却一直觉得姜甜对自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如今见姜甜能为了虞青枝做到这般地步,他内心只剩下了感激,“你放心,你既然能为了青枝把这个秘密告诉我,我自然不会做任何忘恩负义的事,我只当没有听过这个消息,只是上山请你二哥下山。” “你要自己上山?”姜甜有些着急,“你可知这上山的路艰险难行,如果没有山上的人带着,你甚至会找不到上山的路?” “我自然知晓,只是青枝如今的样子,并不适合长途跋涉,若是你不陪在她身边,我更不可能放心,我如今请求你,在我带着你二哥回来之前,帮我照看好青枝。” 贺连钧说的恳切,姜甜听了,之前对贺连钧的偏见瞬间烟消云散,从前她只觉得贺连钧对虞青枝不算温柔,整个人又木讷,配不上虞青枝。 如今才知道,贺连钧的沉默里,藏着的全是数不清的深情。 她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做了个沉重的承诺,“贺大哥,你放心罢,你回来之前我会寸步不离的跟在虞姐姐身边,绝对不可能让她在发生一点意外。” 第71章 情敌见面 贺连钧交代完姜甜,又把家里的一应事务对着朱天赐托付了一番,顾元侑近些日子进了京,也不知何时能回来,贺兰城倒比从前成熟了很多,可如今他去了上山学院读书,家里许多事情总有照顾不到的时候,贺家一大家子人,除了朱天赐,贺连钧放心的也就只有白小二了。 “表哥,你放心去吧,家里一切有我在,我拿不定主意的还可以找天赐他们,我们在家等你回来。” 白小二自小活的恣意洒脱,素来是个没正行的,这会也难得的正经起来,还不忘了嘱咐贺连钧,“表哥你自己一人出门在外,千万注意安全,毕竟京城里那些人,可一直都没忘记寻找你的下落。” 贺连钧颇为感动,轻拍了拍白小二的肩膀,“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那你嫂子跟兰城还有婉月,我便全部都交到你手上了。” 为了不引人注意,贺连钧带的人马并不多,不过带了个贴身随从,两人并两匹快马,趁着月色朦胧,一路往东北方向而去。 贺连钧临走之时,站在虞青枝的门前许久,却始终没有进去,姜甜一直陪在虞青枝身边,见贺连钧一直不进去,便披了衣裳出来。 贺连钧的身上早已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姜甜叹了口气,“贺大哥,你若是有什么话想跟虞姐姐说,便进去说吧,她醒着呢。” 贺连钧摇摇头,“不了,你照顾好她,有什么话等我回来再说吧。” 说罢,他又转眼看向屋子里虞青枝所在的方位,凝视了许久,这才转身进了茫茫的风雪里。 贺连钧走时,怕虞青枝担心,并没有同虞青枝道别,后来一连几日都没有见到贺连钧,虞青枝却也没有问过半个字,她被姜甜包住了整张脸,只露了一双眼睛出来,屋里所有能照见自己模样的东西,也都被姜甜撤了出去。 她有些无奈,“姜妹妹,我只是有些好奇我现在是什么样子,你就让我看一眼吧,我保证不会看了难受。” “不可以,你现在的伤口不能见风,况且我给你上的可都是最名贵的药草,你可不要浪费。” 姜甜死死的按住虞青枝想去扯纱布的手,“你如今脸上的伤都快见好了,我身为神医门的圣女,怎么可能让你砸了我的招牌,你给我老实听话!” 姜甜的声音里带着不容虞青枝拒绝的坚决,虞青枝只能悻悻的放下了手,系统却难得的良心发现,以为她是怕自己相貌恢复不了在难过,安慰她道,“宿主原先的相貌在这个小县城属实太扎眼了些,况且外表这样浅薄的东西,实在是……” “即便姜甜真的治不好我的脸,你也治不好么?” 不等系统说完,虞青枝突然发问,倒是把系统整了个措手不及,“这……倒也不是……” “这不就得了,若是姜甜没有办法恢复我的相貌,不是还有你吗,我需要担心什么?” 虞青枝一脸坦然,倒是把系统搞得很是无语,这样的宿主,即便他存在于这个世界这么多年,却还是第一次碰上,实在是让人…… 无话可说。 贺连钧一去便是十日,这十日里除了他刚到蓬莱山下时来过一封信外,杳无音讯。 信上写明他们已经到了蓬莱山下,正在寻找进入神医门的入口,但是一连几日一无所获,姜甜给他回信,写了几种入口所在的可能性,她没跟着去,也不知入口变换到了哪里,也只能给贺连钧一一写明,好让他寻找的时候少些阻碍。 生怕虞青枝担心,几人也未将此事说给她听,只是朱天赐和白小二,都在自己的屋子里摆上了菩萨像,日夜朝拜,祈求菩萨保护贺连钧平安归来。 腊月二十三。 这日是北方的小年,虞青枝正惊叹于这个架空的朝代,竟然还跟现在一般的习俗。 她早就同系统那得知了贺连钧的消息,知道他安然无恙,且很快便要归家,其余人只以为贺连钧是发生了什么意外,生怕虞青枝担心,还故意瞒着她。 虞青枝百无聊赖。 有系统在,她在这个世界几乎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众人为了瞒着她,这几日都不往她身边凑,她无聊时只能跟系统说话,不过几日的功夫,倒是跟系统关系好了不少。 她手里捧着贺婉月送进来的点心,跟系统吐槽,“你是不知道我从前有多讨厌你,每每我有正事的时候你都给我装死。” 系统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不乐意理你,如若不是我听见你在你心里骂我,我会不理你吗?” “这……”虞青枝有些理亏,可转瞬又道,“你若是一开始我叫你,你都有呼必应的话,我会骂你吗?” 她没想到系统竟然能听见自己内心的想法,赶忙又道,“如今就别说这些了,咱俩也算得上是不打不相识,我说的对么?” 系统还想再说什么,却听得外头呼呼嚷嚷的声音传来,他便说道,“应该是男主回来了,算算日子,脚程倒是挺快。” 从前贺连钧也经常在外奔波,虞青枝守着家等他回来,这次不同以往,她竟然从心底萌生出一股紧张和期待。 系统见了毫不留情的戳穿,“你莫不是见男主为了你,不惜奔波千里寻药,想要以身相许了吧?” 虞青枝正想反驳,却听着外头吵嚷的声音已然到了自己门前,系统长叹口气,又重新归于寂静。 贺连钧在虞青枝的跟前站定,他出去半月有余,风餐露宿又兼风雨兼程,整个人都疲乏的很,他犹豫良久,对着身后的姜忱说道,“姜兄,我风尘仆仆的,便不进去了,今次为了青枝劳烦你亲自下山,此等恩情贺某铭记于心。” 姜忱笑笑,“贺兄这是说哪里的话,上次虞姑娘不远千里送姜儿回山,这份恩情我尚未来得及报答,更何况她与姜儿既然早已结为金兰,如今我救她,更是理所应当。” 贺连钧凝视着姜忱,姜忱的目光亦不闪不避,二人站在虞青枝门前,虽面上都带着盈盈的笑意,却颇有几分针锋相对的意味。 一旁的姜甜本打算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姜忱自不必说,从小到大看着姜甜长大,是兄长却更像是父亲,面对姜甜时自有一股无形的威压,而贺连钧,却是纯粹的气场问题。 见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姜甜这才硬着头皮开口,“虞姐姐这会应该还睡着,你们俩莫要在这说话吵着她。” 贺连钧和姜忱对视一眼,果真都安静下来,姜甜刚想松口气,却听贺连钧压低了声音说道,“早就听闻神医门姜少主威名,不仅医术高明,一手剑术当今世界更是无人能及,不知贺某今日是否有幸见识一二?” 姜忱笑得更是无害,同样压低了声音,“好啊,虞姑娘如今既还在睡着,我自然不便相扰,上次虞姑娘到访,我也从她嘴里听过贺兄的厉害,如今有机会得以相见,自然是要好生讨教一番。” 二人谁也不肯相让,彼此谦让着竟是直接出了虞青枝的小院,往前头的院子比试去了。 姜甜气的直跺脚,可偏生这两位大哥谁她都不敢招惹,她只能在心里将他们二人暗骂了千万遍。 不过她深知自己二哥的脾性,如今姜忱既如此松快,可知这五毒草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她也就彻底放了心,往自己院子去了。 端坐在房里的虞青枝更是无语,她有些不忿的问系统,“你说他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我现在还顶着这张脸等着他们来治疗呢,他们回来竟然不来看我,先去比武去了?” “男人之间的雄竞罢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系统安慰她,“更何况我也好奇,他们二人到底是谁的武功更高强一些。” 虞青枝翻了个白眼,“你作为一个系统,对这个世界上的事不应该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怎么会连这点事都不知道。” 系统赶忙反驳,“我自然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得,但他们二人本就是这个世界年轻人里的佼佼者,彼此之间的底牌都藏得很深,即便是我,也有些不知道的事情。” 贺连钧从前只是听说过姜忱,但他除了知晓姜忱的身份,直到姜忱擅使剑之外,对姜忱一所所知。 他刚到蓬莱山下时,在山下逗留两日,都没能找到进入神医门的通道,那时的姜忱正好从山下回来,他不认识贺连钧,又见对方器宇不凡,只以为是京城来的仇敌,于是他隐藏了姓名,只说自己也是来神医门求药之人,与贺连钧攀谈了几句,二人倒是一见如故。 后来寥寥几句,他问出了贺连钧的姓名,又得知了虞青枝中了五毒草的毒,当即便收拾了药草跟着贺连钧一起来了鹿鸣县。 只怕贺连钧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见了姜忱竟有一种天生的警惕,尤其是当他面对着虞青枝的时候。 “我知道姜兄擅使剑,但是我这练武场略有简陋,剑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铁剑,姜兄可用得惯?” 贺连钧好似是诚心发问,姜忱闻言却在笑道,“贺兄这是说哪里的话,用剑者,若是当真有武艺在身,又怎会在乎自己手里的是否是名剑?” “若是高手,即便手里只有一把铁剑,也可发挥出名剑的威力。” 同姜忱不同,贺连钧擅使刀。 他做过几年屠户,身上沾染了太多戾气,再用剑总觉得轻飘飘的、无甚威力,因而他特意找了鹿鸣县最出名的铁匠,按照自己的要求,制作了一把十余斤的长刀。 二人虽是切磋,打的却是难舍难分,下手招招狠戾,不多时练武场上的摆设便被毁了个七七八八。 姜甜躲在暗处,瞧着心疼极了,她正想出去阻止,却被身后的人拉住了胳膊。 第7 2章 突发时疫 贺连钧同姜忱武艺不相上下,且都存了必胜的决心,一时间倒是难分高下。 姜甜见二人打的如火如荼,生怕他们将院子里的东西都破坏没了,心下一横,急匆匆的冲到了虞青枝的院子,“虞姐姐,虞姐姐,你快些去看看吧,我大哥跟贺大哥要把练武场给拆了。” 还没见到她人,虞青枝便听到了她火急火燎的声音,她吃惊于这两个大男人竟然如此幼稚,对着姜甜道,“毁了就毁了吧,横竖那又不是我的院子。” 练武场建在贺连钧的小院内,毕竟这么一大家子人,白小二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贺兰城如今被书院拘着,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贺连钧,还用的上这个。 姜甜可不管那些,拉起虞青枝便走,“你快去看看吧,我看他们俩人如今这都不像是在比武,下手招招不留情,我看着都害怕。” 虞青枝也就由她拉着,一路往贺连钧的院子去。 她到的时候,贺连钧和姜忱早已停了手,见她来了,贺连钧急忙迎了上来,“你怎么出来了,这伤口不是不能见风么?” 虞青枝一脸茫然的样子,“我是听姜妹妹说,这里有热闹可看,便跟着她一起来了。” 姜甜立即收获了来自亲哥和贺连钧的眼神警告一枚。 “哪里有什么热闹可看,天寒地冻的,你还是快些回屋子去,等姜兄收拾一下,我便让他去给你解毒。” “贺兄这话说的好没有道理,”姜忱向前几步,走到了虞青枝跟前,无视贺连钧要喷火一般的眼神,抓住了虞青枝的手,“我此次下山,本就是为了给虞姑娘解毒而来,自然是正事要紧。” 说罢,他也不管贺连钧和姜甜尚且在场,拉着虞青枝,便往虞青枝的小院而去。 他们二人一走,姜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贺连钧身上的威压实在太过骇人,她对着贺连钧打了个招呼,也急急忙忙的走了。 姜忱一路上都在担心虞青枝。 倒不是为了旁的,而是担心虞青枝的情绪,毕竟相貌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只怕是天大的事,他生怕虞青枝会因为容貌被毁,而灰心丧气、情绪不稳。 可他如今见了虞青枝,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浅薄。 虞青枝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里,甚至一边走一边交代身后的下人,给自己把住所安排好。 “这宅子也是前些日子刚买的,还买来得及收拾,留给你的这间院子和姜妹妹的紧紧相连,若是还缺什么,你跟我说就行。” 姜忱彻底松了口气,“原来我还有些担心,生怕你会因为容貌的事难过,现在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虞青枝回过头,看向姜忱,“为什么我要难过?一张脸皮罢了,没有什么重要的,更何况,你是解不了这毒么?” “我自然是解得了,我只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看得开。” 回了虞青枝的小院,姜忱便先给虞青枝号了脉,又将她脸上的纱布拆下来仔细检查了,“确实是五毒草,但应当是陈年的干草,所以毒性稍弱一些,解起来并不麻烦。” 虞青枝自然信得过姜忱,姜忱备好了解毒所需要的一应物事,将房间的门关上,隔绝了外头的日光。 “这毒恶毒的很,虽说解毒难度不大,只怕你要受些苦楚,你可准备好了?” 姜忱将自己带来的名贵药草,全部碾碎混在了一起,又配上了特制的药汁,放在青白色的药碗里搅在了一起,他将药碗放在一旁,看向虞青枝。 虞青枝面上的纱布早已被他拆了下来,而今她脸上纵横的疤痕他看的一清二楚,“传闻五毒草乃是天下奇毒之首,依照姜儿所言,那刘秀儿不过是个乡野村姑,怎么会识得这么恶毒的药草?” 虞青枝摇摇头,“我对刘秀儿也知之甚少,从前她一直与我为难,但却没有太过分的行为,这次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 “罢了,既然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放心罢,如今有我在,定然让你相貌恢复如初,绝对不会留下半点疤痕。” 他信心满满,也把虞青枝逗笑了,“我自然知道你的本事,大名鼎鼎的神医门少主,又怎会连这么个五毒草的毒都解不了。” 姜甜只告诉虞青枝,说姜忱可解五毒草的毒,却没有告诉她是用什么办法解毒。 所以当虞青枝看见,姜忱面不改色的用刀划开自己手腕的时候,她惊呼出声,“姜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姜忱赶忙安抚,“不过是放点血罢了,你不必担心,”他笑容不改,手指微微用力,青白色的碗里便盛满了鲜血与药汁混合的解药。 青红相配,瞧着却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虞青枝惊得瞪大了双眼,“你……你这是?” “看来他们都没来得及告诉你,这五毒草的毒该怎么解,”姜忱把药碗放到了虞青枝床前的矮几上,坐在虞青枝的床边,不错眼的看着她,“虞妹妹,世人皆知五毒草无药可解,你可知我如此有信心能解你的毒,是为何缘故?” “是因为我的血肉,本就可解世上所有的毒。” 虞青枝呆住了。 姜忱接着道,“这是神医门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但如今为了虞妹妹你,我愿意舍弃这个秘密。” 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虞青枝听在耳里却仿佛炸开了一道惊雷,“我与我大哥姜渊,自出生起便有这样的天赋,只是我大哥因着这天赋不得善终,我也被迫隐藏起来,现在这个世上,除了姜儿并神医门的几个长老,怕只有你跟贺兄知道。” 虞青枝回过神,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用人的血肉解毒,让她多少有点不能接受,“姜大哥,我怎么能,我怎么可以……” 姜忱笑着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的血可是珍贵得很,你可不要让它浪费了。” 虞青枝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接过药碗将碗里的药汁一饮而尽。 没有她想象中的血腥气,却有一种药草的清香,姜忱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解释道,“我父母行医半生,尤其是我母亲白凤卿,自小便是药汤里泡大的,她的血肉传给了我们兄弟二人,想来我们才有了这样的天赋。” 虞青枝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但相貌恢复却还需要几日,姜忱给她调制了药汁,抹了七日才罢休。 等到第七日,虞青枝脸上的纱布终于可以揭下来,众人围着她,倒是把虞青枝闹了个大红脸。 “虞姐姐,我怎么瞧着你这皮肤比从前都要好了不少!” 姜甜先赞叹,“不仅光滑细腻了,之前你太瘦了,面色也有些憔悴苍白,如今瞧着红润了不少,反正不管怎么看都比之前更好看了!” 虞青枝脸更红了,她接过贺连钧递来的镜子,打量着自己的脸,瞧着确实比之前面色好看了。 后来的日子平静如水,转眼便到了除夕。 姜忱此次下山,除了帮着虞青枝解毒之外,还有另一件要事,便是从前虞青枝所说的医学院模式,如今已经在南朝各地试行了几月,根据门内弟子反应,效果确实比之前要好些。 他身为神医门少主,如今神医门内无事,便下山跟着门内弟子一起,将这新模式推行开来。 他在鹿鸣县并无住处,又架不住虞青枝等人的盛情邀请,便住进了贺家的大院子。 他为人和善,性子又好,不过几日便博得了白小二的喜欢,白小二成日跟在姜忱身后,倒比对贺连钧还要亲热些。 这日一早,虞青枝便带着贺婉月和姜甜在家里收拾饭菜,贺婉月在清水村那几年,也是干惯了这些的,可是令虞青枝吃惊的是,姜甜做起这些来,同样熟练得很。 “虞姐姐,你可莫要小瞧我,我们在山上学习,不论是我还是我哥,都是做惯了这些的,我们身边虽说有丫鬟随从,但终究不是贵族人家的少爷公子,像是农活和自己做一些吃食,这都是我们也必须要学习的。” 虞青枝听了,很是佩服神医门的教育,都说君子远庖厨,本意是指君子怀有一颗仁心,不忍见到杀生之事,哪有丝毫君子不进厨房、不耻庖厨之意。 三人正忙碌着,青黛忽然急匆匆的回来,拉起姜甜便要走,“小姐,你快些去看看,医馆来了个病患,我瞧那毛病到有点像是……” 青黛好歹也是神医门的杰出弟子,素来也是见多了疑难杂症的,见她一脸惊慌,虞青枝和姜甜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急忙问道,“像是什么?你莫要着急,慢慢说。” “那人来的时候只说自己身上起了红疹,今日病患不少,我便让他稍等了一会,可后来轮到他时,我越看他身上的疹子越像是瘟疫……” 姜甜脸色骤变,“你可是看错了?” “不会,我仔细问了那人的症状,与三年前兴河疫病的症状一般无二。” 三年前,春夏之交。 南朝的兴河突发瘟疫,朝廷派了不知多少太医,也不知征调了多少民间大夫过去,一连三月毫无成效,死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出现了一日灭一城的事。 姜忱心中记恨当朝,原并不打算让神医门出手,可后来死的人越来越多,他终究是选择以天下苍生为念,神医门上的诸位弟子悉数下山,同山下的大夫们一起,也花费了快十日的功夫才研制出了疫病的解药。 也正是因着此事,神医门在山下名声大噪,成了百姓们拥戴的第一门派。 那次疫病,因着发生在兴河两畔,一直被后人称为兴河之役。 “兴河的疫病都已经过去了三年了,怎的又会突然出现?那时我跟二哥在山下,可是亲眼看着最后一个病患康复的。” 姜甜心下颇为怀疑,但又知青黛的判断并不会错,她洗净了手,“虞姐姐,我去医馆看看,你们在家锁好门户,千万不要出门。” 第73章 灾祸突至 兴河的疫、情最开始被发现,是在兴河西盼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因在兴河之西,得名河西村。 那一年,兴河上游决堤,大水奔涌而下,淹没了一整个兴河县,虽有部分人幸免于难,但大水之后带来的疫病,却给了兴河县百姓又一个措手不及。 河西村一个鳏夫,因只有一个独女又嫁去了外地,死在家中多日没有人发现,等到村子里的邻居发现他尸体时,早已爬满了蛆虫,村子里的人觉得晦气,便将鳏夫的尸体草草掩埋,只以为是年纪大了,自然死亡,并未深究,直到后来,接触过鳏夫尸体的村民,身上接连起了红疹,又开始上吐下泻,高热不退,这才引起了村医的警觉。 但疫病的传播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等到朝廷得到消息,派的人手来到兴河县时,兴河县躲过水灾的百姓,已然有一半死在了这场瘟疫。 姜甜虽年级尚轻,但三年前她早已跟着姜忱,在兴河县疫病传播最厉害的时候,穿梭在病人之中给他们喂药、把脉、焚烧尸体。 她是最了解兴河县疫病的人,只要她去看一眼存善堂里的病患,便可知道青黛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时间紧迫,姜甜简单给自己做了个面罩,又做了个想递给青黛时,青黛却说道,“小姐,方才那人就诊,都是白芨一手负责的,想来她早就有所怀疑,所以并未让我跟那人有任何接触,不然她也不会让我来找小姐,只是白芨她……” 姜甜把面罩塞到了她手里,手下动作不停,先是将布料裁剪出了合适的形状,又在上面抹上了针对瘟疫的药草汁,“放心吧,如若真是兴河县的疫病,三年前我们便研制出了药方,白芨又是你们几人中最勤奋的,她必定不会有事。” 姜甜手里抓紧了要带给白芨的面罩,神色坚定,也不知是在安慰青黛,还是在安慰自己。 若是兴河县的疫病,他们确实有现成的药方,但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兴河县的疫病早在三年前便被神医门彻底根除,若当真重新又出现在了鹿鸣县,那必定是有人故意为之。 今日因着是除夕,存善堂本就没有病患登门,除了疑似是疫病的那人,如今就只有陈达和白芨,白芨早就为二人做好了防护,患病之人也被她单独隔离在了后院的空房子里,可她一瞧见姜甜,还是变了脸色,“小姐,这里不是小姐该来的地方,小姐还是快点回去。” 她边说边往后退,拉开了自己跟姜甜之间的距离,“那人的病症我仔细研究过了,确定是兴河县的疫病无疑,我跟陈达都模切接触过此人,这几日我们便在医馆呆着,小姐你们也千万不要到医馆来。” 白芨与青黛,乃是姜忱一手培养的医女,三人名为主仆,但却更像是师徒关系,白芨踏实努力,青黛性子则更跳脱一些,十余年来,白芨一直都像个姐姐一般,照顾着青黛。 就如此刻。 她把青黛支走,本就是不想把她牵扯进来,可没想到青黛不仅去而复返,还把姜甜带了来。 “既然知道是兴河县的疫病,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查处这疫病为何过了三年兴河县传播到了这里。这次疫病,不像是天灾,更像是人祸。”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兴河县具此少说也有几百里,这疫病又已消失了三年之久,突然出现本就可疑,更何况我瞧那病患神色可疑,只怕此事并不简单。” 姜甜掏了两颗药丸出来,一颗递给了白芨,另一颗自己压在了舌头下,“是不是可疑,究竟是何方神圣,还是得亲自会会才知道。” 她拦住想跟上来的青黛,拉开了同她的距离,“白芨既然同那人接触过了,若是真有问题,现在才避讳也晚了,你好生生在前堂,若是我跟白芨有任何意外,你记得将后院封起来,不准任何人进去。” 青黛哪里肯答应,“小姐,你这是说哪里的话,即便要去,也应当是我去,怎么能让小姐以身涉险……” “危急关头,就别管这些虚礼了,你并不擅长这些,你看顾好外头比什么都重要。” 姜甜和白芨转身进了后院,青黛心急如焚,却也只能依照姜甜所言,她先给自己和陈达全身抹了药汁,确保两人都没被感染后,便将整个存善堂都封了起来。 幸好陈达一直住在后院,如今又是年关,他在后院存了不少吃食,支持几人过个十天半个月不是问题。 他们二人虽未感染,但存善堂接诊了这个病患,必须进行彻底的清洁消毒,姜甜和白芨一日不出来,她便一日不会离开。 贺家。 姜甜直到中午都不曾有消息传回来,虞青枝自知是凶多吉少,这日贺连钧和姜忱受了上山学院山长所请,去了山上做客,虞青枝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她将手里的活计交给了贺婉月,叮嘱道,“婉月,姜妹妹至今没有回来,只怕此事非同小可,你在家老实待着,我去一趟书院找找你哥和姜忱,我们必须早做打算,不能坐以待毙。” 贺婉月急忙点头,“大嫂,你且放心去吧,家中一切有我。” 南朝的习俗,其实与虞青枝之前生活的现代没有太大区别,但不过南朝的百姓,却习惯在年三十起,便三五好友结伴,或是相互登门拜访,或是登高望远抒怀,上山学院山长与姜忱神交已久,偶然听贺兰城提起姜忱如今住在他们家中,早早地便派人送了请帖,极力邀请贺连钧和姜忱去山上做客。 二人早上天未大亮便从家里出发,如今正由山长带着,心上书院内外的景色。 贺兰城陪在一旁,一脸不情愿。 “兰城这孩子,虽说性子活泼了些,但资质上佳,如今书院内诸多弟子,他最得吾心。” 山长李修文,本就是无花无酒便无乐趣的妙人,偏偏又饮酒必醉,今次虽被刘媚鱼死死盯着,却还是壮着胆子喝了个微醺,他作势要去摸贺兰城的头顶,却被后者灵巧躲过,惹得他哈哈大笑。 “你们兄弟二人,一瞧便都不是池中之物,只是不知这小小的鹿鸣县,何时竟成了卧龙之地?” 贺连钧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面前的人面色微红,眼神涣散,到仿佛真喝醉了一般,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令贺连钧瞬间警惕。 不等贺连钧回答,李修文又拉着姜忱扯起了风花雪月之事,好像方才不过是他一句醉言。 冬日的山上入目尽是化不开的积雪,四人撑着伞,顺着山下曲折的小路一路往上。 上山学院建在半山腰,再往上除了书院少数学生住的宅子,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自然风光,他们拾级而上,等到了山顶时身上早已出了一层薄汗。 李修文瞧着也醒了酒,不怎么顾忌形象的瘫倒在山顶的亭子里,满是恣意洒脱。 他似是感叹,又似乎不是,“想我年幼之时,养在京城外祖身边,也曾见过不少少年英雄,那时我虽年纪尚小,却对一人的风采至今不忘。” 李修文比贺连钧年长八岁,他外祖是京城王氏,虽说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却也是清贵读书人家,外祖王松清,官至太子太师,深得今上信任,李修文从小养在他身边,行事全然一股京城做派,他幼时王老爷子尚且在朝,王家自然是京中贵族争相巴结的人家,因而不论谁家设宴,李修文都会在受邀之列。 他的话颇有深意,似是想起故人,他长叹一声,“姜兄久居蓬莱山,只怕对山下门阀世家知之不多,只是不知贺兄是何方人士?” 贺连钧神色不变,模棱两可的答道,“我自小便在本县长大,算是本县人。” 李修文听了摇摇头,一脸可惜,“可惜啊可惜,我瞧贺兄通身的气派,还以为贺兄是那人之后,不成想竟是我误会了,那人风姿卓绝,却连半点血脉都未留下,想想真是令人难过。” 姜忱看向贺连钧,他薄唇紧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手却握紧了一旁的长刀,指骨泛白。 二人都不曾说话,李修文自言自语、自得其乐,“你们可知我说的是谁?正是那被当今圣上以谋反罪名吵架灭族的魏国公……” 他话未说完,贺连钧手里的长刀早已横在了他颈前,速度之快,就连姜忱都不曾反应过来,“说,你到底是谁!” 贺连钧气场全开,尽显上位之人的霸气压迫,就连姜忱都微微变了脸色,二人比武那日,分明武艺伯仲之间、不分上下,但如今看来,却是贺连钧有意相让,他出刀速度之快,手中力道之劲,自己远不是对手。 他有些诧异,急忙去劝,“贺兄,这是为何?” “此事不关姜兄的事,有机会我再同姜兄慢慢解释,”贺连钧微微用力,便将李修文逼到无路可退,刀刃紧紧压在李修文的脖颈上,再深分毫便可要了李修文的性命,”我本以为你是诚心相邀,可今日从见面起你便不断试探于我,如若你不老实回答,我便要了你的命。“ 李修文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即便到了此刻,被一柄长刀很在颈间,他也只是收敛起了面上漫不经心的笑意,带着几分审视,幽幽开口,“你问我是谁?那我倒要先问问你,从小你父母对你的教诲,教你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教你君子扶危济困、救世济民,这些你可都还记得?” 面对着贺连钧的长刀,李修文气势丝毫不弱,“你用手里这把刀来对付我,不过是看准了我是个文弱书生,不会丝毫武艺,那贺家小子,你打算用什么来对付龙椅上那位?” 第74章 再遇谢封 天上又飘起了雪,虞青枝出来的着急,只穿着家常的衣裳,也不曾披个斗篷,寒风呼呼的灌进她的衣裳,不多时她便被冻僵了手脚。 县衙在城南,距离贺家并不算远,虞青枝行走在长街上,年三十的日子大家都窝在家里,大街上除了呼啸的寒风,虞青枝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 身后传来噜噜的马车声,连带着马鞭甩起来时噼啪的声音,虞青枝为身后的马车让了路,可那马车却径直拦在了她身前。 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 虞青枝抬眼看去,果见那日在西城门外瞧见的登徒浪子,从绣着繁琐花纹的车帘后面探出了头,好整以暇的看着自己。 虞青枝有些慌了神,那人面上的笑意不达眼底,说出来的话更是令虞青枝胆战心惊,“虞姑娘,上次你可是将在下戏耍的好苦啊。” 虞青枝心中大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她后退几步,一边思索最合适的逃跑路线,一边说道,“这位公子可是认错了人?我并不姓虞,也从未见过公子。” 见她不承认,那人也不恼,仍旧是笑意盈盈的模样,度急着旁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虞姑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那日城外匆匆一眼,谢某一直对姑娘想念得很,今次既然又有缘分得见姑娘,谢某想请姑娘到我府上小坐,不知姑娘可愿赏光?” 他脸上虽然带着笑意,可一旁的随从六人,早已冲着虞青枝围了上来,大有虞青枝不答应便要永强的架势。 一听此人姓谢,虞青枝在心底暗骂一声晦气,面上却转瞬带了几分敬仰和痴迷,“敢问公子,可是谢封谢公子?” “你竟然知道我的名号?” “公子这是说哪里的话,奴早就听说公子相貌俊朗、风神临秀,只是一直无缘得见,若是上次知道您是谢封谢公子,奴哪里还会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 虞青枝面如桃花,晃的谢封眼神晦暗不明,虞青枝面上的仰慕不似作假,谢封不免有些得意,“话说不知者不罪,今日你若肯跟我回去,上次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想必你也知道,我胞姐如今正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娘娘,你若是跟了我,自然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谢封相貌肖母,他母亲从前也是京中有名号的美人,谢盈盈如今在宫中得宠,也是因着有几分他们母亲的美貌。 只是这谢封却是个空有金玉皮囊,内里腐朽破败的蠢货,不仅不知读书进取,成日里脑子里想的,便只有男欢女爱这等上不了台面的事,虞青枝几句话便将他哄得忘了那日在虞青枝手下上的当受的骗,而虞青枝早已想好了自己逃跑的路线,趁着谢封还沉浸在自己自作多情的幻想里,她脚底抹油,溜进了一旁的小巷。 搞得谢封立即变了脸色。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去追!这次若是再让这小贱人跑了,我扒了你们的皮!” 谢封急忙忙的要从马车上下来,却没有留意脚下的积雪,一不小心便四脚朝天摔在了地上,一旁的随从生怕他有个闪失,赶忙去扶,却被谢封都骂了回去,“管我干什么!快去追那个小贱人!” 从搬来县城里住,虞青枝的生意便做到了县城不知多少人家里,她从前上大学时学的又是工商管理,深知同客户打好关系的重要性,因而她只要有空,便会带着些不算贵重却新奇有趣的物件到一些大客户家里拜访。 县城的大街小巷,也不知道被她走过多少遍,谢封手下的人,想要在这里找到她,根本是难于登天。 虞青枝顺着巷子七拐八拐,确保身后的人不会跟上来后,她急忙又顺着小道,往县衙而去。 大雪纷飞的天气,她身上吓出来了一身冷汗,等到了县衙,才觉得浑身冰凉,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冻得。 大年三十的县衙,瞧着倒比路上还要冷清些。 除了顾元侑上任时带来的家仆,县衙里的衙役早就被顾元侑放了假,回家陪着家里人过节去了,虞青枝直到瞧见了县衙的大门,才仿佛有了依靠般,卸下了一直紧绷着的那口气。 她瘫坐在后门,双手颤抖着拍了许久,才见顾家的老仆出来开门。 瞧见虞青枝这幅样子,那老仆急忙喊了几个丫鬟,将虞青枝扶进了后院,又吩咐丫鬟给虞青枝准备了干净的衣裳,熬上了姜汤,他则将顾元侑喊了过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当真是三年前兴河的疫病又传染到了这里?” 虞青枝点点头,“青黛回来的时候,便是如此说的,虽然她说尚未确定,但我瞧着姜妹妹和青黛的反应,应当是八九不离十。” 顾元侑面上难得的带了几分沉重,“三年疫病暴发时,我曾随着宫里的太医一起去过兴河,见过尸横遍野、白骨皑皑的惨相,只是那疫病早在三年前便已经被根除,怎的如今又会突然爆发?” “姜妹妹也有这样的疑虑,她既然已经去了医馆,我们还是先等等她的消息,不过若真是疫病,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 “是这样的道理,兴河的疫病虽已研制出了药方,但这病致死率极高,尤其对于老人孩童,几乎是中者必死无疑,我们还是要早做准备,做好预防工作。” 见顾元侑心中已有章程,虞青枝便起身告辞,“今日是除夕,连钧去了上山学院,家里只有婉月他们在,我便早些回去了。” 顾元侑起身去送,笑着道,“今日我肯定要去家里叨扰嫂子和贺兄的,还望嫂子别嫌我吵闹。” 虞青枝闻言,又坐了回去,倒是把顾元侑搞得一头雾水。 “方才我来的路上碰上了谢封,此前我在西城门外曾跟他见过一面,这次再见,他竟然知道了我的姓氏,只怕来者不善。” 虞青枝想起方才谢封的脸,仍觉得有些胆战心惊,“你一会既然要去我家,我便跟你一道,省的碰上他。” 顾元侑不过片刻,便明白了虞青枝所言,谢封好色整个鹿鸣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偏生虞青枝的相貌又生的极美,即便是见多了美人的谢封,也不免为虞青枝深深倾倒。 虞青枝沉思片刻,接着道,“他若不过是见色起意倒也罢了,只是谢家在京城关系复杂,如若他是奉了有心之人的指示,来探查相公和婉月他们的消息,只怕……” “这便是嫂子你多虑了,”不等虞青枝说完,顾元侑便信心十足的开口道,“旁的我不敢说,就谢封这个草包,哪里会有人把这样重要的事情交给他来办,除非那人也跟他一样草包。” 虞青枝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想想谢封那呆傻痴笨的模样,甚至深以为然。 山上的雪,下的倒比山下的雪更大一些。 蓬莱山地势高,常年积雪不化,姜忱站在上山学院的亭子里,倒好像回到了蓬莱山上一般。 若是没有一旁剑拔弩张的二人的话。 他无奈扶额,劝道,“你们二人有话还是好好说,贺兄,我瞧李山长倒也不像有什么恶意,你不如先把刀放下,听听他如何解释……” “你看,姜兄都知道我并无恶意,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便对我动粗,真是不知魏国公府的家教都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见李修文不知死活又提起往事,贺连钧刀便逼得更近了些,直到李修文的脖子流出了一道鲜血。 李修文大惊失色,“你……你竟然真的动手!” “你屡次在我面前提起魏国公,又拿魏国公府的家教说事,想来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如今既然不知阁下到底是敌是友,我自然宁杀错不放过。” 说罢,他手下用力,倒是一副手起刀落要把李修文斩于刀下的架势,吓得姜忱急忙出招,帮着李修文挡开了贺连钧的长刀。 “贺兄,有话好好说,”生怕贺连钧冲动,姜忱去忙劝道,“这李山长看着便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如今他既然敢在贺兄跟前提起贺家的往事,想来定是是友非敌,贺兄还是先冷静一下,莫要错杀了自己人。” 听了姜忱的话,贺连钧又转眼看向被自己逼在角落,却丝毫不失文人风骨的李修文,他思索片刻,便将手里的长刀收了起来。 李修文长吁一口气,“你就不能冷静些么?我若真是那帮不要脸的人派来的,又怎会在你面前提起魏国公府打草惊蛇?我今日将你们约来,再在此地设好埋伏请君入瓮岂不更好?” 贺连钧仍是沉默,贺家的事一直是紧绷在他心头的一根弦,谁敢来碰这根弦,他必定会手起刀落要了那人的命。 见他不说话,李修文摇摇头,满脸无奈,“罢了罢了,碰上你我可真是秀才遇到了兵,有理我也说不清。” 他接着道,“想来你们二人也都知道,我外祖在时,也曾官至太子太师,我父去得早,母亲身子又弱,自小便跟在外祖身边承蒙外祖教养长大,自小接触的也都是京中的名门望族。” “我记得那一日,应当是魏国公府夫人产子,我外祖母带着我去魏国公府拜贺,那时的的启蒙不久,跟在外祖母身边看什么也觉得惊奇得很,”李修文早已过而立之年,想起往事也带了几分沉湎,“我母亲身子弱,我自出生便也带了几分弱症,曾被宫里太医断言,活不过弱冠。” 许是想起故去的外祖、外祖母,李修文眼眶微湿,他生来体弱,幸得外祖父悉心养育,这才能平安长到十岁,只是他从小便也失去了自由,不许他蹦蹦跳跳,更不许他如同旁的孩子一样奔跑嬉闹。 直到那一日,他在魏国公府,瞧见了魏国公府的主人。 那个知道现在,都在他心里高大如同松柏一样的男人。 第75章 除夕之夜 姜忱身为旁观者,倒是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李修文,只怕也是贺连钧父母种下的善因,善果穿越了层叠的时间,来到了贺连钧身上。 贺连钧收起了刀,李修文白他一眼,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裳,“你同你父亲长得很像,只是性子却远不如你父亲沉稳,我若当真是京城那帮子坏种派来查找你下落的,又怎会在你面前暴露身份打草惊蛇?况且,你以为我这山门是你娘子三言两语便能进来的么?” 听他提起虞青枝,贺连钧神情也温柔了几分,李修文接着道,“贺家出事时我外祖早已身故,我又不在京为官,唯一能做的,便是将你们兄妹三人送出京城,远离京城的勾心斗角、互相戕害,而这也是你父亲的临终所托。” 听李修文这样说,贺连钧也想起了尘封在记忆里的许多细节,比如自己来到鹿鸣县后,虽说家境贫寒,但兄妹三人每每遇到难处却总有贵人相助,到了此刻他才知晓,原来是李修文在背后帮忙。 贺连钧并不愿提起往事,李修文也知贺家的仇恨,一直是压在贺连钧身上的重担,二人既已相认,便谁都默契的不曾说起往事。 过了晌午,贺连钧总觉得心头难安,便早早地向李修文告辞,李修文本还有些依依不舍,但见他面色不宁,便说道,“往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多的是,今日既是除夕,我便放你早点归家,明日我等你们来拜年。” 贺连钧与李修文下了山,刚到山下,便碰上了顾元侑派来报信的小厮,“贺公子、姜门主,您二位可算是下来了,我家主子让我跟二位说一声,说县城出现了三年前爆发在兴河县的疫病,他要二人早做准备,只怕是有人刻意为之。” 三年前贺连钧不过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屠夫,对兴河县的疫、情知之甚少,反倒是姜忱脸色骤变,问道,“你没有听错?确实是三年前兴河县的疫、情?” “回姜少主,我家主子早就猜到了您会是这个反应,姜姑娘早已封了存善堂的门,不许人进出,方才我主子派人去,也被青黛姑娘隔着门赶了回来,应当是错不了。” 姜忱在顾不得旁的,他翻身上马,马蹄卷起地上的积雪,一路往城里飞奔。 贺连钧等人紧随其后,等到瞧见大门紧闭的存善堂,姜忱一下子便泄了气。 “姜兄!”贺连钧上前几步,架住了快要倒下去的姜忱,“姜兄,你莫要太过担心,姜妹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况且里面还有青黛和白芨,都是神医门医术出众的人才,他们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姜忱哪里不知道贺连钧是在安慰自己,他稳定了心神,冲着贺连钧点了点头,“走罢,我们快歇会去,此事事发突然,又蹊跷得很,我们必须好生筹划。” 他推开了贺连钧还欲搀扶的手,牵着自己从神医门带来的白马,往贺家方向而去。 虞青枝早就等在门口,瞧见几人她便迎了上来,贺连钧问及疫病发现的始末,虞青枝便将前因后果都说给几人听了。 等到了前厅,虞青枝给姜忱倒了热茶,姜忱才算回过了神,“三年前疫病爆发之初,神医门上下听了我的命令,不许插手,直到后来疫病发展到了朝廷不可控的地步,直到姜儿哭着求我,我才幡然醒悟,可那时不准门里弟子下山救人的是我,为什么却让姜儿碰上这样的事?” 姜忱是自责,也是害怕。 姜甜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更是他父母亲死后,自己保有的最后一丝仁善天真。 虞青枝赶忙劝道,“姜大哥,姜妹妹去的时候带了不少药材,存善堂里面的药草更是多得很,三年前她既然能战胜这个疫病,三年后肯定也可以,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这疫病传染的源头,及时将这疫病控制住才是,不然等姜妹妹回来瞧见疫病又一次爆发,她肯定也会伤心的。” 姜忱双眼慢慢回了神,他看向面前近在咫尺的虞青枝的脸,心里也慢慢平静下来。 姜甜和白芨确定是疫病后,早就将存善堂里里外外都封了起来,她知道姜忱等人肯定会追查那疫病的来源,便将自己从病患那了解到的信息,隔着医馆的门说给了姜忱。 病患本姓张,名张昆,住在东城一个不甚起眼的村子,原本世世代代都是鹿鸣县本本分分的农民,到了他这一代,却沾上了赌博,不仅将家里的田产输了个干净,更是将妻女都输给了地痞无赖。约莫一月前,张昆只身一人消失了数日,村里的人只以为他又不知去哪鬼混了,直到今日,身无分文的他突然出现在了存善堂。 “方才我问过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都被人关在一个不见天日的小黑屋子里,除了每日有人给他扔下一些吃食之外,唯一有接触的,便是他刚被这些人抓住的时候,有人曾给他喂过一粒药丸。” 姜甜隔着门,将自己从张昆那得到的消息,传递给门外的姜忱,“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要将幕后之人找出来,根据张昆回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能听到隔壁房间有女人小孩的哭声,我只怕如今不只有张昆这一个病患。” “我知道,我一定会在疫病传播开前,找到这些人,把他们都治好。” 姜忱最担心的还是姜甜,他叮嘱姜甜,“若是身体有什么不适,一定及时跟我说,这疫、情虽早有解药,但你我都知道,它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 “好啦,二哥,你就不要啰嗦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姜甜不是软弱的性子,可到了此刻却还是有点想哭,她岔开话题,“虞姐姐既然已经遇上了谢封,你也转告她让她务必小心。” 兄妹二人自小打闹着长大,姜父姜母还在时,姜忱也是活泼跳脱的性子,兄妹二人在蓬莱山上过得是人厌狗嫌,如今不过隔着一道门,姜忱却总觉得,好像隔了半生。 姜忱有些茫然无措,直到他回到贺家,一直等在门口的虞青枝急忙迎了上来,“姜妹妹可还好?他们那里缺什么东西吗?我让你带去的东西你怎么又拿回来了?” 生怕姜甜在存善堂吃不饱穿不暖,虞青枝和贺婉月在家连夜做了不少吃食,让姜忱今日给姜甜带去,可没想到他竟然又原封不动的提了回来。 姜忱这才回过神来,解释说,“她怕传染我,连面都没让我见,跟我说她那什么都不缺,这些就又让我拿回来了。” 虞青枝恨铁不成钢,“果然这些就不能让你们男人干,还是我自己去一趟吧。” “你去做什么,这样的关头她连我都不见,你一点医术都不会,你去了她会见你吗?”姜忱将虞青枝拽了回来,拉着她的胳膊往家走,“她好歹也是神医门的圣女,你放心罢,这样的关头她比你更知道该怎么保护好自己,怎么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 虞青枝哪里不懂这个道理,她也不过是关心则乱,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姜忱好歹将虞青枝劝回了家。 贺连钧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眸光沉沉。 站在他身后的朱天赐一脸八卦的探出头,丝毫不管贺连钧铁青的脸色,“连钧,我瞧那神医门的姜少主,看嫂子的目光可实在不算是清白,你这不会是引狼入室吧?” 贺连钧看都不想看他,抬脚往家里走去,身后的朱天赐仍不死心,追上来说道,“我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看看你这个样子,成天跟个冰块一样,我要是虞青枝我也更喜欢姜忱这样的,成日温温柔柔的,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冰块子?” 最后一句话他特意压低了声音,走在前面的贺连钧却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看着朱天赐,把朱天赐看的心虚得很,没成想贺连钧说道,“你说的对,相比我,还是姜忱与她更合适些,我跟她空有夫妻之名,到现在并无夫妻之实,她若能跟姜忱在一起,我会祝福他们。” 朱天赐瞪大了眼,“我说贺连钧,我真想敲开你的脑子看看你在想什么,虞青枝多好的一姑娘,这些日子帮着你忙里忙外、照顾弟妹,你就半点心动都没有?” 贺连钧微微沉默。 他并不是自欺欺人的人,也并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只是朱天赐随意一句话,却让他沉默许久。 怎么会半点心动都没有呢。 怎么会呢。 这一年的除夕,是虞青枝来到南朝,度过的第一个除夕,是贺家兄妹家破人亡之后,过得第一个不用缺衣少食的除夕,是虞青枝第一个有家人陪伴、不是自己孤孤单单看万家灯火的除夕,更是姜忱第一个在蓬莱山下过得除夕。 虞青枝同贺婉月、姜甜早就开始着手准备,如今姜甜被困在存善堂,家里众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就连白小二也失去了一贯打闹的心思,蔫头耷脑的。 七八个人围坐在一起,竟显得冷清得很。 虞青枝强撑起笑容,率先端起酒杯,“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大家都开心点,我知道大家都记挂着姜妹妹,但我们也要相信姜妹妹,相信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自己,平安无恙的回来,这杯酒就让我们敬姜妹妹,我们等着她平安归来。” 其余人都不知道的是,下午趁着姜忱没注意,虞青枝偷偷的跑去了存善堂。 原本无论她怎么说,磨破了嘴皮子,姜甜都没有开门见她,直到虞青枝灵机一动,搬出了《古今医学大全》,“姜妹妹你可还记得那本书?不瞒姜妹妹,我在另一本医书上看到过对这疫病有十成十预防作用的药丸,今日我正是来给你们几人送药丸的,你放心罢我不会进去,药丸给你们放门口。” 第76章 良知 姜甜本还有些将信将疑,直到她将虞青枝带去的药丸,喂给了张昆,眼见张昆不过半日的功夫便有了好转的迹象,姜甜这才相信虞青枝所说。 “那药方本是我机缘巧合之下,从一位高人那得来的,倒是没想过真有用上的时候。”虞青枝手里的酒杯不曾放下,“想来用不了几日,姜妹妹和白芨,便可平安归来了。” 众人听了喜不自胜,姜忱却有些怀疑,等到虞青枝放下酒杯,他便将虞青枝拉到了一旁,“虞姑娘,并非是我不信你,只是三年前神医门的几位长老针对兴和县的疫病研究了数日,这才研制出了可以治疗疫病的药方,你方才所说的药方却能让病患在半日之内好转,我心中好奇,可否给我看看?” 虞青枝并未犹豫,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药方,“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好奇,这药方本也不是我的,如今给了你,只盼望你能在这个药方的基础上寻找更快速有效的配方。” 姜忱结果药方,只粗粗扫了一眼,便满脸惊喜,“原来这药方还可以这样改,从前竟然是我狭隘了,这药方不过加了这么一味药,药效便可比之前强上数倍,” “于治病救人方面,你本就是专家,这药方交给你我放心的很,只是我也有一事存有顾忌,这一味药既然药效这么强,若是体弱之人可受得起?” 姜忱点点头,“你说的我也想到了,这药方药效太强,若是按照这药方上的比例用药,年老体弱之人只怕是承受不住,反而会伤了根本,若遇上这样的病患,自然是要调整剂量。” 其余人虽不懂行医用药这方面的事,但见二人这般反应,也都知此事肯定得到了妥善解决。 白小二素来是个爱凑热闹的,急忙端了酒杯,兴冲冲地道,“既然这事有了解决的办法,大家也就别都愁眉苦脸的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年,大家都打起精神来!” 被他的精神感染,大家脸上也都带了几分笑意,贺婉月身体弱向来是不喝酒的,今日也端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面上带了点红晕。 众人都沉浸在疫病药方得到改善,沉浸在新的一年马上到来的喜悦之中,唯有贺连钧,眸色深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贺家在鹿鸣县并无其余熟识的人,第二日一早,贺连钧和姜忱便早早出了门,虽说药方得到了改善,但这疫病是怎么传到鹿鸣县来的,他们二人肯定是要调查个清楚。 姜忱依照虞青枝给的药方,连夜研制出了药丸,大年初一的这天早上,他同贺连钧一起,直接强行破开了存善堂的门,不管姜甜的阻拦。 “二哥!你们这是做什么,赶快出去,我们都跟张昆接触过,眼下我们不安全……” 姜忱将自己准备好的丸药扔到了姜甜怀里,“这是我连夜做出来的药丸,药方在三年前我们研制出来的基础上,又加以改善,服药之人不出半日症状便可缓解。” 姜甜急忙将药丸放在鼻尖,仔细嗅了嗅,不过片刻脸上便炸开了笑意,“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竟然用到用这味药……” “是你虞姐姐给的药方,我瞧着并无问题,你先把这丸药拿去给张昆服下,我有事情要问他。” 给张昆服下了药,贺连钧和姜忱便一直守着他,过了约莫三个时辰,张昆便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瞧见二人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免有些慌张。 姜忱本想安抚他一下,可一旁的贺连钧直接问道,“说,你是受了谁的指使,把这疫病带来鹿鸣县的?” 张昆眼神躲闪,辩解道,“这位公子在说什么,什么疫病不疫病的,我倒要问问你们这存善堂到底是医馆还是谋财害命的黑店,我不过来看个病,你们把我困在后院做什么!” 即便张昆拔高了声音,却还是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他环视一圈,自己明显是被关在了存善堂后院的柴房,眼前这两个男人,他偷摸的看了一眼,姜忱瞧着倒是个好说话的,另一个么,倒像个煞星。 他看向姜忱,可怜巴巴的求饶,“这位公子,我不过是个家徒四壁的普通人,你们把我抓来,我家里也拿不出赎金,况且……” 不知想到了什么,张昆忽然住了嘴,一旁的贺连钧冷笑一声,“况且什么?你不要以为我们不知你到底做了什么手脚,如若你肯老实交代,或许能少受点苦头。” 贺连钧本就生的有些冷硬,面色一沉更显骇人,张昆本也不是什么有骨气之人,不过三言两语,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交代了个清楚。 一个月前,他又一次输光了从妻子女儿那搜刮来的钱财,喝醉了酒瘫倒在路边。 那日鹿鸣县下了极大的雪,他只觉自己被冻得手脚生疼,整个人只留下了一口热气,哽在喉头。 身穿黑色斗篷,看不清长相的男人就是这时候出现的。 他站在张昆面前,居高临下,神色淡漠。 逆着光,张昆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觉得那是个年轻男子,说话时声音清朗,却又不带有丝毫感情。 “这么冷的天,你躺在这里做什么?” 年轻的贵公子,俯下身盯着瘫倒在自己脚下的落魄男人,眼里有好奇,有审视,却无半点怜悯。 张昆这时却有些想笑,他牙齿都被冻得发颤,喝了酒双眼发晕更是看不清面前的人的长相,他哈哈大笑,“做……做什么?我能在这做什么,这位公子,我在这等着被冻死,我看你一身绫罗绸缎,定是出身显赫,那你呢,你又在这做什么。” 男人身后的侍从见张昆出言不逊,正想上前阻拦,却被男人一个手势拦了下来,他蹲在张昆面前,嘴里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看向空无一人白茫茫的街道,“我在找一个能帮上我忙的人,我在等他。” “听公子的口音应当是京中人士,又见公子衣着华贵,想来定然是出身不凡,这小小的鹿鸣县,哪里有这样的人物能帮得上公子。” 张昆已经被厚重的积雪埋了起来,那人蹲在地上,极力想要看清楚张昆的脸。 而后他轻笑出声,“谁说没有呢,我觉得你便可以帮上我的忙。” “我?”张昆显然不信,他甚至当着那人的面笑出了声,笑声里带着嘲讽,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谁,“公子可知道我是谁?我张昆,是个赌徒赌棍,是个输光了家产,将自己的妻子女儿卖进了窑子,还惦记着她们每日接客钱的混蛋。” “这样的我,能帮得上公子什么忙?” 冰天雪地里,张昆忽然却有些良心发现,他想起今日自己去窑子里问女儿要钱时,他那面庞尚显稚嫩的女儿,把钱递到他手里时,还小心翼翼得问他,什么时候接她回家。 那人神色不变,声音也并无太大的起伏,“我要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渣,不知道你可愿意帮我这个忙?若是你愿意,我不仅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还可以把你妻子女儿从窑子里赎出来。” 听到这,张昆瞪大了眼,他吃力的抬起头,想要看清那人的长相,却被那人的随从一脚油踹到在地,“回答问题便是,再敢乱动我杀了你。” 他手中的刀闪着寒光,在冬日的冷月下仿佛是冰铸成的,这群人一瞧便是伙亡命之徒,原本他应当害怕的,却在听那人说,可以将女儿赎回去的时候,他心里的畏惧一扫而空,他急忙应承道,“我愿意,不论是什么忙我都可以帮你,只要我能做到的……” 那人凝视他许久,久到张昆以为他后悔找自己帮忙,却不想他竟然问了一个张昆远远没有想到的问题,他问,“既然你这么想把你女儿赎出来,当时又为什么把她卖进去?” 一句话把张昆问的张口结舌,他支支吾吾半晌,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那人也不强求,只吩咐手下的人将他架上了马车,踏着满地的风雪出了城。 “我那日也不知怎么了,他说能把小兰救出来,我鬼使神差的就答应了,原本我也不知道他需要我做什么,直到那日,他将我带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把我关进了一间小黑屋子,给我喂了一粒丸药开始,我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我原以为那院子里只有我一个人,可某一日的晚上,我听到旁边房间有女人小孩的哭声,我想他肯定找了不止我一个。” 贺连钧和姜忱对视一眼,看张昆的神色到不像是说谎,贺连钧接着问道,“你可曾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张昆思索良久,摇摇头,“那日我喝了酒,他又带着斗篷,我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但是我记得他的手上,右手虎口,有一个月亮形状的胎记。” 贺连钧眸光一暗,也不等姜忱便抬脚走了出去。 姜忱盯着张昆,轻叹口气,问道,“你可知,那日为何那人说可以将你女儿从窑子里赎出来,你便乖乖的答应了他?” “我……”张昆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我应当是心中有愧,毕竟……那好歹是我的亲生骨肉。” 姜忱盯着他半晌,又说道,“你既然知道那是你的亲生骨肉,那一开始为什么又要将她卖到那样肮脏的地方?” 不等张昆回答,姜忱叹了口气,“你可知,一个月前,香满楼死了个十三岁的小丫头,据说死得时候身上被折磨的不成样子,密密麻麻的全是小伤口,那应当正是你被带走的第二日。” 张昆一下子慌了神,他膝行几步,跪在地上抓住了姜忱的袍角,“你说的,可是真的?” “句句属实,那小姑娘死得时候,手里紧紧握着一只不值钱的银簪,到死都没闭上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罢,姜忱转身便出了门,身后的柴房里,过了许久才传出来压抑的哭声。 第77章 水落石出 得了消息,姜忱和贺连钧马不停蹄的出了门。 贺连钧一路飞马,神情郁郁,姜忱跟在他身后几次想要开口劝解,未说出口的话却都被寒风灌了回去。 贺连钧到了县衙门口,正巧碰见顾元侑和朱天赐二人,“连钧,我们二人正要去你家呢,你这风风火火的有什么事?” 贺连钧扯住了要上马车的二人,一手一个拉进了县衙,朱天赐还想说什么,却被贺连钧一句话堵了回去,“我查到这次的疫病,可能跟王之岐有关。” “王之岐?”朱天赐惊呼出声,反应过来又怕隔墙有耳,压低了声音,“他怎么会到鹿鸣县来?更何况若是疫病爆发,于他而言有何好处?” “更何况,三年前兴河爆发疫病的时候,一应事宜都是瑾王全权处理,若是今日在鹿鸣县又出现了同样的疫病,王之岐作为瑾王嫡子,于他而言确实百害而无一利。” “我也不曾想清楚其中关系,只是我方才询问张昆,他不曾瞧见为首之人的长相,却清楚地记得那人手上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在右手虎口处。” 顾元侑和朱天赐对视一眼,二人都沉默下来,王之岐的右手虎口处确实有一个月牙形的标记,只不过那并不是胎记,却是小时候被贺婉月咬出来的伤口。 贺家与王家往日交好,王之岐同他们三个自小也是一起玩到大,那时贺婉月体弱,却也爱跟在贺连钧身后,几人生怕磕着碰着她,凡事都由着贺婉月的性子来,唯有王之岐日日都要跟贺婉月作对,有一次把贺婉月气急了,便恶狠狠地在他的右手虎口处咬了一口。 他们那时年纪尚小,贺婉月更是个四五岁的幼\童,当时两家人还开过二人的玩笑,说要给二人定个娃娃亲,要贺婉月对王之岐负责。 哪里能想到,后来两家竟然隔着血海深仇,上上下下几百条人命。 贺连钧与朱天赐远离京城许久,唯有顾元侑族中许多叔伯还在朝为官,在京中活动的多些,他想起自己从前在听来的秘事,“从前我听我母亲说,瑾王这些年宠妾灭妻,连带着抬举小妾生的幼子,对王之岐实在算不上多好,原本这些后宅中事也传不到我的耳朵里,只是那王之岐竟然直接闹到了皇上那里,状告瑾王不顾祖宗礼法,要将他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小妾抬为平妻,在京里闹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虽说到最后这事只能不了了之,他到底也是彻底跟自己的父亲反目成仇。” “为了这样的事,他也不至于铤而走险,将整个瑾王府拉上陪葬吧?”朱天赐有些不解,“毕竟只有瑾王府在,他才是高高在上的瑾王府世子,若是此事败露,瑾王被追责的话,整个瑾王府只怕都要被发落。” 二人都沉默下来,思索那人是王之岐的可能性有多大,贺连钧却忽然想起了往事。 朱天赐和顾元侑,并不知道瑾王府上的秘密,从前梅静柔与白凤卿交好,每每在瑾王那里受了委屈,总会来找白凤卿哭诉,那时贺连钧年纪尚小,二人说起夫妻之事也不会特意避开他。 他七岁时的某一日,梅静柔通红着双眼来到了贺家,带着王之岐一起。 王之岐那时也不过五岁,满是稚嫩的脸上却带着不属于那个年纪的狠绝,他拉着贺连钧的手,一字一句的道,“贺哥哥,我将来一定要让我父王,跟那个贱女人,身败名裂、一无所有。” 贺连钧被他眼中迸发出来的恨意震惊到无以复加,直到后来他才从父母亲无意地交谈中得知,那日梅静柔发现瑾王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还是个刚从青楼里赎出去的妓\女。 朱天赐有些惊讶,可他想起幼时王之岐的性格,又觉得这在情理之中,“自小我就觉得他与他那父亲关系并不亲近,两人不像是父子,倒像是仇敌,他又是那样决绝的性子,做出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也不是什么怪事。” “如今我们也不过是猜测,即便这真的是王之岐所为,也不好说他是敌是友,我们一切还是要小心为上,暗中打探才是。” 三人并不知道王之岐的目的,也不知如今王之岐是否在鹿鸣县,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外头的门房忽然来通传,说另外几个人找到了。 从发现张昆之日起,到今日不到十日的时间,贺连钧手下的暗卫全都派了出去,顾元侑和朱天赐更是将自己府里小厮也派了出去。 那神秘人既然是在鹿鸣县境内秘密培育了这疫病,这几日肯定也不会去太远的地方,经过几百人彻夜不眠的暗中查探,终于有了线索。 “最初发现此人的是个猎户,那日他上山打猎,偶然间瞧见有几个身穿黑衣的人,鬼鬼祟祟的抬着个麻袋,一直观察确定四下无人后,便将麻袋解开,那些人一窝蜂的跑了。” 隔壁旺丰县的樵夫,在旺丰县与鹿鸣县中间的止明山上打猎为生,年节下山上人烟稀少,不少野物都从林子中间像边缘活动,他原本想趁着这时候多打点猎卖了补贴家用,却不想瞧见了这样的场景。 “这猎户也是聪明的,知道这些人谋划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隐匿了自己的行踪,那些人并不曾发现他,等到黑衣人走远了,藏在暗处的他看见麻袋里钻出来一个,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的生物。” 猎户常年在深山老林行走,自己孤身一人,往往一待便是十天半月,原本也是胆子大的青壮年才能做这样的营生,可那猎户硬是被那人吓得数日不曾回过神,“据说那人身上的皮都烂了个干净,脸上的皮尤甚,只剩下了空洞洞的两个眼眶,不像是人,倒像是厉鬼。” “疫病感染的厉害,便是这个症状,全身溃烂,皮肉剥落,兴河县三年前,遍地都是这样的惨状。” 三人忙碌了整整两日,总算在止明山的不深处找到了那人的尸体,虞青枝心有不忍,还请了几位师傅为那人超度。 又过了几日,他们又在鹿鸣县周边,找到了三个病患,而后无论他们耗费了多少心血,再也没有找到患病之人。 出了正月,贺家众人便又开始忙碌起来,虞青枝和姜忱共同探索的医学院模式,在南朝各地也开始初见雏形,虞青枝又是高兴,又是不高兴,甚至一连几日窝在自己房里时都有些愁眉苦脸。 旁的人不知道,一直跟在虞青枝身上的系统却是一清二楚,现在只要虞青枝身边无人,它便会出来同虞青枝说话,一人一系统的关系倒是好了不少。 “你成日里愁眉苦脸的,我就知道你肯定又是缺钱了。” 虞青枝趴在桌子上,一脸颓唐,“我这左算右算,这资金还是不够,即便是把家里的老物件都当给你,还是不够。” 系统本就是寄生在虞青枝身上的一个组织,力量也会因为虞青枝在南朝的适应程度有所增减,如今虞青枝不仅早就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更是在南朝发展出了自己的一番事业,系统沾了虞青枝的光,这些时日力量越来越强,已经能幻化出模模糊糊的人影,虞青枝起先见了还有些慌张,随即一想连自己穿越这样荒谬的事情都能发生了,也便释然了。 这会系统便幻化成了一个七八岁小男孩的模样,趴在虞青枝房间的桌子上,扒拉着桌子上的摆件,一脸欣喜,“宿主,这个时代虽说对于宿主生长的时代来说是个并不存在的朝代,但这个朝代所有的物件,对于宿主那个时代来说,都是值钱的古董,若是宿主愿意,可以用这个朝代的任何东西来交换。” 虞青枝趴在他对面,满是无奈,“你以为我没有想过要用这个朝代的东西来交换吗,只是即便把能换的都换了,资金还是相差一大截。” 虞青枝粗略的算过,自己几家店的收入,远远不够,即便再加上贺婉月的绣品从系统处换来的钱,还是填不上缺口。 系统并不知人情,他的眼里只看得见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他接着说道,“贺家姑娘的绣品,莫说在后代要被争相争抢,即便是在南朝这个时代,怕也是许多姑娘小姐争相购买的艺术品。”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虞青枝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倒是把系统搞得莫名其妙,“既然婉月的绣品在后代能受欢迎,那肯定在这个朝代也不差,我要再开个绣坊,不仅要卖绣品,更要招收一批女孩子,教授她们绣技,壮大绣坊,而且绣坊所有的绣品所针对的客户都要是高端客户,且每人每月限购一件,这样不仅能保障收入,还能增加神秘感!这就是饥饿营销!” 虞青枝眼珠一转,一个想法迅速形成。 等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她便在饭桌上将这个消息告诉了贺婉月,没想到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嫂子……我,我不行的,我若是自己绣了帕子什么的去卖还可以,若是让我教别人,我……我做不好的……” 贺婉月红着脸,她说话轻声细语,本又是个温柔的性子,若真做了老师去教别人,只怕也没人会听她的。 虞青枝却不这么觉得,她并未给贺婉月继续拒绝的机会,接着道,“为何不行?哪里不行?这些日子你管着几家铺子的账都没出过错,让你管理几个绣娘就退缩了?” 虞青枝拉着贺婉月的手,神情难得的严肃了几分,“婉月,从前家里的许多事情不让你插手,不是因为你不需要,而是因为你大哥看你身子弱,不忍心你劳累,但如今你身子既然已经治好了,将来肯定是要嫁人的,往后家里的进账出账,后宅之事,不都是你的事么?如今正是你锻炼的好机会,莫要推辞。” 第78章 绣坊开业 贺家家风极严,往年鼎盛之时,便是女子,也是比武场上的好手,如今到了贺婉月这一代,一是家族败落,二则是贺婉月身子又弱,倒是不曾在武艺上有什么精进。 贺婉月素日最喜欢的,也就是个刺绣了,听虞青枝说要自己当绣品店里的掌柜,贺婉月不是不心动,不过她从未在外抛头露面,更遑论管理一个店铺,心中有些忐忑罢了。 “我们贺家的孩子,总不至于会被这么点小事难到,你放心去做,有什么不会的就来问你嫂子。” 见贺连钧和虞青枝都如此说,贺婉月便也下了决心,“好,别的我不敢说,这绣坊我肯定管理的清楚明白,大哥和嫂子尽管放心。” 开个绣坊这个想法,早在虞青枝刚穿越来时就有了。 贺婉月绣技出众,一张帕子本能轻轻松松卖出十两银子的价格,却被周娘子等人压迫,只能卖两文钱。 那时候虞青枝便想着,自己有朝一日一定要开个绣坊,给十里八乡的绣娘最公道的价钱,不让他们再受这些无良之人的压迫。 几人一拍即合,朱天赐更是将自己名下的一间绣楼拿了出来,无偿给他们用,虞青枝本想每月付他些租金,但朱天赐却怎么都不肯收,“你快别说这些了,我虽然是个商户,但也懂得兼兼济天下这样的道理,这些绣娘绣技精湛,却因为没有销路受尽权势压迫,我愿为他们尽一份力,这算不得什么,毕竟现在的我除了有两个臭钱,也没什么拿得出手得了。” 虞青枝很不认同,“错了,你的钱才不是什么臭钱,你既然肯掏钱出来帮助穷困的百姓,你这钱怎么能叫做是臭钱呢,本该是香钱,救困扶危的香钱。” 众人被虞青枝一番言论搞得哭笑不得,朱天赐更是笑着道,“好好好,那我这既然是香钱,你就乖乖收下不要跟我客气,毕竟我这可不是为了你,是为了那些命苦的百姓。” 虞青枝点头应是,思考了会接着又道,“行啊,既然你那多的是香钱,那这绣坊还需添置不少东西,就麻烦你多出点香钱了。” 几人哈哈大笑,朱天赐垮了一张脸,凑到贺连钧跟前,“连钧,你就不管管你娘子么?她这样坑我,我只只怕马上就要破产了。” 贺连钧盯着开怀大笑的虞青枝,看都没看虞青枝一眼,“你自己说你有的是钱,现在又开始跟我哭穷?” 他脸上带着鄙视,“我就知道你这小子,向来是爱财如命,今天忽然这么大方,我还以为你是转了性呢。” 旁的人许是不知道,但朱天赐同贺连钧自小一起长大,见识过贺连钧幼时上树爬墙、调皮捣蛋的模样,更见过他稍大一些毒舌的样子。 贺兰城如今的功力,只怕也只有从前的贺连钧的三分之一。 朱天赐还有些怀念那时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的贺连钧,因而听贺连钧这样毒舌,他反而带了几分欠揍的笑容,凑得更近了一些,“你看吧,我早就说了虞青枝就是你的良配,我都多久没有见过你这幅样子了,自从她出现在你身边,你倒是越来越有生气了,有你从前的风范了。” 贺连钧面上的笑容一僵,朱天赐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接着说道,“从前我就跟你说,这小娘子肯定是你的福星,你瞅瞅自从她来了,婉月的病也治好了,贺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了,我瞅着连城也比从前听话了不少,你若是对她有意,你……” 朱天赐话未说完,贺连钧却猛地站起了身,抬脚便走,无论朱天赐在身后怎么喊他都没有回头, 二人的动静惹得虞青枝一脸好奇,朱天赐见了,便又凑到了虞青枝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嫂子别担心,我刚才跟他夸你呢,他应当是害羞了。” 虞青枝被他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否认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难怪他刚才那么个脸色。” 说罢,虞青枝便也借口看看绣坊躲了出去,只留下朱天赐一人满脸不服气,“你们夫妻俩不听我的,总有一日得后悔。” 这绣楼坐落在西城,距离存善堂并不算远,只是离贺家如今的宅子,却有些距离,这也是虞青枝唯一有顾虑的地方,“婉月身子本就别常人要虚弱一些,这绣楼距离宅子又远,日日奔波不知她能否受得了。” “放心吧,我贺家的儿女,哪里有这么娇弱,婉月不过是身子弱了些,心性却比一般男子更为坚毅,不过是日日多走些路程罢了,她能接受的。” “这绣楼本也是本县有头有脸的人家的产业,只是家道中落,不得已才对外出售,我瞧着这楼里布置的精巧、位置又好,便直接收了下来。” 虞青枝里里外外瞧了,越看心里越是满意,虽说原先这绣坊里的东西早就被搬空了,但前堂跟后院的空间都足够大,这样前堂可以用来售卖绣品,后院可以留给绣娘们日常居住,后院的房间大大小小有七八间,便是后头绣坊再发展壮大,也足够了。 虞青枝瞧着满意,当即便定了下来,饶是朱天赐再三推脱,虞青枝还是算了他入股,给了他三成的股份。 贺氏绣坊,便这样开了起来。 贺婉月是掌柜,主要负责店里的日常账目、绣娘管理等,虞青枝怕她劳累,又给她雇了个帮手琴姑姑。 这琴姑姑原也是朱天赐介绍来的,据说绣技了得,从前也管过个极大的绣坊,朱天赐带着琴姑姑到了贺氏绣坊,给众人做了个介绍,便将虞青枝拉到了一旁,“嫂子,这琴姑姑可不是一般人家出身,从前也是见过世面的,她来绣坊,原也是来帮忙的,不是来做工的,叮嘱着下面的人,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要顶撞。” 虞青枝一头雾水,那琴姑姑看着约莫三十多岁,气质是要比一般妇人好些,但一双手却满是老茧,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夫人,怎么会让朱天赐这么紧张。 “你就听我的就是了,绣坊刚开起来,招进来的人难免鱼龙混杂,这一切你都交给琴姑姑,也跟婉月说一声,往后琴姑姑做事她可以在旁边多学着点。” 虞青枝被他越说越好奇,可不论虞青枝怎么追问,朱天赐却始终不肯说原因,虞青枝也只能好生叮嘱了贺婉月和刚招进来的绣娘,往后店里有什么要紧事,若是自己不在,贺婉月一定要听听琴姑姑的意见。 绣坊刚刚开业,生意并不算好,虞青枝生怕贺婉月累着,又怕琴姑姑在店里出什么意外,日日奔波在粮食种子店和绣坊之间,不过几日,人便瘦了一圈。 贺连钧见了,劝道,“婉月也不是个小孩子了,有什么事她能应付得来,你也少操些心,好好照料自己的身子。” “这话说的不对,我看朱天赐说起琴姑姑的声音,神情里还带有几分畏惧,朱天赐那是什么人,哪里见他这么怕过别人。” 贺连钧有些微愣,随即便笑出了声,“你说的倒也对,我与他认识这么多年,他也就只有在他母亲面前,这般乖巧。” 朱天赐的母亲,本也是二十年前京城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这样的美人,却也逃不过生老病死,死在了朱天赐十一岁那年。 虞青枝听了轻叹口气,暗自决定往后再见了朱天赐一定要对他态度好点,转身要走,却被贺连钧拦了下来,“你等我一会,我送你去店里。” 他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虞青枝插不上手,但也知贺连钧在忙的肯定是大事,她赶紧拒绝,“从家到店里,不过这么几步路,哪里用得着你送。” 她本想让贺连钧去忙自己的要紧事,但贺连钧却拉住了她的手,说道,“那日你碰上谢封的事,顾元侑都告诉我了,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同我说?” 虞青枝在心里将顾元侑暗骂了无数遍,赶紧解释道,“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有要紧事要忙,我何必用这样的小事去打扰你。” “小事?”贺连钧一脸不认同,“你可知那谢封是个什么人?你撞见他两次,能从他手底下逃脱那是你幸运,第三次他怎么可能会在上你的当?他本就是个坏事做尽的畜生,你若是真的落到他手里,你可知下场?” 几句话呗虞青枝说的哑口无言,任由贺连钧牵着自己的的手出了门,她跟在贺连钧身后,看着贺连钧宽大的背,悄悄地红了脸。 二人一路无话,贺连钧本是着急时下意识的反应,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此时松手,心有不甘,二人便用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手牵着手出了门。 贺家的宅子到粮食种子店路途不远,但中间却少有人家居住,看着有些荒凉,贺连钧牵着虞青枝的手,不多时手心便出了汗。 正月里,寒风呼啸的天气,二人交握的手心里,却带着黏\腻腻的寒湿。 等到人烟最为稀少处,周遭除了几垄田地再无旁的,入目都是白茫茫一片,谢封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他看见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握的手,面上闪过一丝狠毒,“虞姑娘,这么巧,我们又见面了。” 贺连钧侧了侧身,挡住了谢封打量虞青枝的眼神,冷眼看向谢封,“这位是?” “你是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不认识我家公子?”谢封还没有说话,他身后的随从便开口道,“这可是大名鼎鼎的谢封谢公子,是当今皇上的小舅子,你见了我们谢公子还不快些行礼?” 贺连钧眼中寒意更甚,道,“当今皇后娘娘乃是当朝太傅狄大人的独女,我倒是不知,何时多了个姓谢的国舅?” 那小厮没想到贺连钧竟然敢还口,怒狠狠地道,“我家小姐正是当今最得宠的谢贵妃,我家公子怎么当不起一声国舅!” 第79章 谢家往事 谢家在鹿鸣县积威已久,谢封更是出了名的无恶不作,他手下的人唯他马首是瞻,自然也是坏事做尽。 这随从见虞青枝模样生的娇媚,知道谢封肯定存了心思,又见贺连钧虽说模样生的好,但瞧着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他忙劝道,“这位小娘子,你可知道我们谢家是什么人家?我们谢家可是这鹿鸣县首屈一指的富贵人家,我家大小姐如今在宫里又得宠,我家公子作为大小姐唯一嫡亲的兄弟,将来封侯拜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你若是跟了我们公子,那肯定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虞青枝面容含笑,双眸弯弯更显魅惑,直把对面谢封等人看的呆了。 她侧头问贺连钧,“谢家是什么人家?” 贺连钧心领神会,笑得满是深意,“娘子这话问的有趣,谢家欺男霸女、鱼肉百姓,在鹿鸣县只手遮天、无恶不作,娘子说,是什么人家?” “你!”谢封气红了脸,面容阴森,“阁下对我谢家如此不满,可是有什么误会?这鹿鸣县的人都知道,我们谢家之人最是心善,前些日子雪灾,谢家还从自己的粮库捐了不少粮食出来。” 虞青枝冷笑一声,“谢大公子可真会说笑,鹿鸣县谁人不知,谢家当日捐出来的粮食全是受了潮发了霉的?想来那粮食即便是给谢家的狗,那狗都不肯吃,倒是谢家人心善,把狗都不吃的粮食捐了出来。” 贺连钧第一次见识到虞青枝毒舌的模样,竟眼前一亮,他笑着接茬,“娘子说得对,想来活下来的乡亲,还得感谢谢家大发善心捐献出来的粮食呢。” 谢封冷了脸,“虞姑娘,当着我谢封的面说这样的话,可想过后果?” 谢封一脸威胁,虞青枝瞧着他阴森的面容,心中不免有些畏惧,贺连钧挡在虞青枝面前,抬眼直视谢封,“谢家在外的名声难道谢公子没有耳闻么?还需要我们一一说给谢公子听么?” 贺连钧面上带着嘲讽的笑,“想来也就谢家这样不知廉耻的人家,才能培养出像是谢公子这样不知廉耻的人物。” 谢封哪里听不懂贺连钧言语中的嘲讽,他对着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名随从便上前将贺连钧和虞青枝围了起来,即便到了此时,谢封还有意去劝虞青枝,“虞姑娘,现在这样的情形,你还要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送死吗?” 他本以为虞青枝见到这样的场景,会选择跟自己走,可没想到虞青枝却站的离贺连钧更近了些,眼神坚定而又平和,“这就不劳谢公子操心了,我跟我相公夫妻一体、荣辱与共,自然是我相公在哪,我就在哪。” “好,既是如此,那虞姑娘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谢封一声令下,手下的随从便将二人团团围住,贺连钧一手牵着虞青枝,一手同几人打都起来。 虽说对方人多势众,贺连钧又带着虞青枝行动颇为不便,但不过寥寥几招后,还是将几人打倒在地,他踩着谢封的背,居高临下的看向谢封,“谢公子,如今这样的场景,到底是谁在送死?” 谢封面有惧色,但又不想轻易低头认输,他壮着胆子开口,“你……你敢对我如何,我父亲和我大姐一定不会放过你!” 贺连钧神色不变,甚至未有丝毫波澜,只是踩着谢封的脚更用力了几分,疼的谢封急忙求饶。 “我自然知道谢公子身份贵重,这样罢,谢家家大业大,谢公子又有做了贵妃的嫡亲姐姐,我娘子如今想开几家医馆手上正有些紧张,我瞧谢公子身上身上挂着的这块玉佩倒是精巧得很,不如谢公子便将这玉佩送我可好?” 他踩着谢封的背,又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谢封哪里敢拒绝,忙不迭的将玉佩从腰间解了下来,双手递到了贺连钧手上。 贺连钧拿了玉佩,也没想过真的要了谢封的性命,只狠狠地踹了谢封一脚,道,“谢公子,往后不要再让我看见你出现在我娘子身边,更不要再让我看见你横行霸道、欺负百姓,也麻烦谢公子回去问问令尊,可还记得十余年前魏国公府贺家?” 听他提起前尘往事,虞青枝急忙拽了拽贺连钧的衣袖,生怕贺连钧暴露身份,引得谢家怀疑,贺连钧却轻轻的拍了拍虞青枝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谢封自小被娇惯着长大,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但如今见自己手下的随从并不是贺连钧的对手,也只能恶狠狠地瞪了贺连钧一眼,带着手下急匆匆的逃命去了。 “相公,你实在不该在谢封面前提起往事,若是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到时候岂不是平添麻烦?” 虞青枝极为担忧,但贺连钧却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玉佩,胸有成竹,“娘子放心吧,这谢家不仅不会来找我的麻烦,反而会对我以礼相待。” 见虞青枝一脸怀疑,贺连钧笑着捏了捏虞青枝的手,“现在你相公说话你都不信了?” 虞青枝红了脸,贺连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极不自然的轻咳了两声,而后松开了虞青枝的手,说道,“我从前并未见过谢封,但却见过这玉佩,说来这玉佩与我倒是颇有渊源。” 原来这玉佩不是别的,正是贺连钧幼时的心爱之物,只是后来贺家败落,这玉佩也不知怎么到了谢封手里。 “即便如此,又跟谢家如何对待此事有何关系?” 虞青枝仍是不解,贺连钧便接着解释道,“京中氏族关系复杂,不是你与我家祖上有亲,便是我与他家同出一族,贺家在京中经营数百年,莫说是朝堂之上有位置的官员,便是南朝各地,也不知有多少人都与贺家有渊源,” “当初祸临己身,我带着弟妹奔波逃命、自顾不暇,况且那时我也尚且年幼,自然也顾不上与家里旧识联络,只是我隐约记得我母亲曾经说过,这玉佩自小便是我的心爱之物,那日却被我父亲送给了一位熟识,若我有朝一日遇难,碰上带着这玉佩的人,可全然信任。” 虞青枝瞪大了眼,很是吃惊,“难不成贺家同谢家也有关系?” 贺连钧点点头,“谢封的祖父与我祖父,应当是总角之交、年少相识,不过后来因为政见不同,二人愈行愈远。” 贺连钧的祖父与谢封的祖父,本也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但后来二人一起入仕,在朝堂之上却有太多事情,意见不能统一。 谢封的祖父谢老爷子,信奉的是以法治国,但贺连钧的祖父贺老爷子却又觉得,法不外乎人情,对许多事情觉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手下留情便也过去了。 这样的事情多了,二人终究是从一起长大的好兄弟,走向了陌路。 虞青枝有些惋惜,“没想到谢家原也出过这样的英雄人物,怎的到了这一代,却只剩下了谢封这样的禄蠹之辈。” 贺连钧摇摇头,“娘子未曾接触过谢家其他人,有这样的结论倒也难免,只是谢封的父亲谢连玉,本也是朝堂之上文官之首,是个最为清廉正直的,只是如今他避世隐居,躲到了京郊的道观修炼,许久不过问红尘中事,谢家旁支掌了大权,谢家才变成了这样。” 二人一边走一边说,等到贺连钧说完,也已到了医馆门前,虞青枝心中却仍有不解,“按说那谢老爷子既然是文官之首,又是个清廉正直的好官,怎么会生养出谢盈盈和谢封这样的子女?” “谢老爷子出家时,谢封尚且年幼,这十余年谢家旁支并不注重谢封的教育,日日顺着他的心意,也不过是想捧杀他罢了,毕竟只有谢封不堪重任,谢家旁支才有机会。” “至于谢盈盈,”贺连钧幼时是见过这位谢家大小姐的,只是那时年幼,又顾忌着男女大防,二人并未有过深交,可贺连钧的父亲当时却对谢盈盈赞不绝口,直道谢盈盈胸有丘壑,不输男子。 贺连钧想起自己父亲对谢盈盈的评价,道,“我与这位谢家大小姐接触并不算多,但我猜她变成如今这样,应当有自己的苦衷。” 谢盈盈刚出生不久,有一老道途径谢家大门,对着谢家正门嚎哭不已,直言家中有灾祸将临,如不快些化解会连累父亲兄弟。 谢盈盈的父亲对这番言论很是不以为然,但却拗不过自己的母亲,那老道进了谢家环顾一圈,目光却落到了尚未满月的谢盈盈身上,惊呼此女命中带煞,如若不送出去养,整个谢家都会被她连累。 谢老太太年纪大了本就怕死,听了这番言论,忙不迭的安排人将谢盈盈带到了谢家的庄子上去,直到十余年前这才将谢盈盈接了回来。 “都说谢盈盈克血亲,可如若不是她,谢家又如何会有如今的地位?” 贺连钧说起谢盈盈,倒是带了几分叹息,一旁的虞青枝也说道,“刚出生不久的小姑娘,却因为一个老道士一句胡说八道,被迫离开父母十余年,若是我,我又怎会把这样的人看作是自己的父母。” 听了虞青枝的话,贺连钧眼中闪过一抹深思,又见虞青枝一脸思索,他笑道,“这些事情你不必操心,今日我既然敢在谢封面前表露身份,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不管谢家如今到底是敌是友,我都有应对之策。” 虞青枝点点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我不过是觉得那谢贵妃有些可怜罢了,她困在深宫,也许并不知道谢家的人用她的名号胡作非为。” 紧接着她又摇摇头,笑着说,“算了算了,这跟我们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只过好自己的日子,无论相公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第80章 采买粮食 第80章采买粮食 贺连钧看着虞青枝进了店门,便去了县衙。 顾元侑早早地便递了消息给贺连钧和朱天赐,二人到的时候,县衙里聚集了许多县里的百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相貌不一,但看着都面黄肌瘦、面容愁苦。 朱天赐满脸雾水,将顾元侑拉到了一边,“这是什么情况?你这县衙什么时候聚集了这么多人?这是要做什么?” 顾元侑吩咐县衙里的人,将百姓们都安置到了后院,吩咐县衙里的婢女小厮做好了饭菜,随后压低了声音,拉着朱天赐和贺连钧到了前堂。 “这些都是年前雪灾活下来的百姓,虽说躲过了年前的雪灾,但却熬不过这灾后的饥荒。” 原来自从鹿鸣县雪灾过后,年前的粮食几乎颗粒无收,在雪灾里活下来的百姓,又有面临食不果腹。 “原本报上来的只有城西的几个村子,可后来整个鹿鸣县竟有四分之三的村子都有百姓吃不上饭,被生生饿死的情况。” 顾元侑语气满是痛惜,他作为鹿鸣县的父母官,虽说平日里吊儿郎当、没个正行,却也是真的把鹿鸣县的百姓当成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任。 年前便有村子上报,因为雪灾和瘟疫死了不少人,许多人家里早已没了存粮,贺连钧和虞青枝虽说拿出了家里全部的积蓄,但也都是杯水车薪,起先不过是城西的村子报上来,说村里有人饿死了,而后整个鹿鸣县,陆陆续续都有村子上报,甚至一度出现了百姓只能吃树皮、挖草根的景象。 贺连钧听了,面上亦有动容,问道,“那今日你找我们来,可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地方?” 顾元侑点点头,“如今粮食价格飞涨,若想帮助整个县里的百姓,我们必须想办法从外面买粮进来,不然即便是县衙的粮库,也撑不了几日。” “我今日已经放了消息出去,从明日开始,县衙门前会一直有人开仓施粥,想来县衙的粮库也只能支撑三日。” 朱天赐心中盘点了自己家粮仓的存粮,沉声道,“我家粮仓里的粮食全部拿出来,应当能撑上五日。” 朱家毕竟是南朝首屈一指的富庶,朱家粮仓里的存粮,原不过是朱家名下庄子上送上来的收成,他把这些粮食全都拿出来,也能撑的上五日。 “八日的时间,若是去周边的县城采买粮食回来,应当也来得及,”顾元侑盘算了一下,又对着贺连钧说道,“这件事只怕还得交给你去,交给别人我都不放心,毕竟县里这么多百姓的性命。” 贺连钧点点头,“你放心罢,周边县城我也有几个熟人,跟他们打个招呼,筹集粮食应当不是些难事。” “除此之外,我还有件事要跟你商量,”贺连钧沉思片刻,说道,“你我都知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当务之急是给百姓填饱肚子,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我们如今更重要的,是要帮着百姓们,提高粮食产量,帮他们找到存活下去的办法。” 贺连钧有这个想法也已不是一日两日的时间,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开业后,曾日日跟周边村子的百姓混在一起,目的也不过是寻找能提高粮食产量的办法,贺连钧陪在虞青枝身边看着,也将他们的想法听进了心里。 “鹿鸣县从前地里种的粮食,亩产若有三百八十斤便算得上是高产,平日粮食产量只怕也只维持在亩产三百五十斤,但其实只要改善一下用的粮食种子的质量,便能大大提高粮食产量。” 贺连钧说的胸有成竹,朱天赐也不免被他的说法吸引,他想了想笑着说,“只怕这想法,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嫂夫人的想法吧?” “正是,”贺连钧一脸与有荣焉,“从前青枝跟县里的百姓说过这件事,我也记在了心里,听青枝所言,若是改善用的粮食种子,县里粮食的产量可以达到亩产四百斤以上。” “四百斤?” 朱天赐和顾元侑同时惊呼出声,朱天赐自己心算了一番,说道,“鹿鸣县的地其实并不适合粮食生长,但即便是其他县城,也没有粮食产量能达到四百斤的,至多不过是三百八十斤。” 顾元侑从最开始的惊喜中回过神,也说道,“天赐说的正是,我上任之后曾仔细看过县里过往的账簿,县里的粮食最多的一年,也不过是亩产三百六十斤罢了,要想达到亩产四百斤,只怕不是易事。” 见二人都对自己的说法有些怀疑,贺连钧也不恼,他想到虞青枝不时蹦出来的新鲜点子,莫名对虞青枝满怀信心,笑道,“横竖这事我回去会同青枝好好商量一番,至于能不能真的达到亩产四百斤,我对青枝有信心。” 贺连钧脸上洋溢的爱意,看的朱天赐和顾元侑满眼嫌弃,他们二人对视一眼,都撇了撇嘴角,扭过了头。 到了晚上,贺连钧回家便跟虞青枝说起了这件事,没想到虞青枝却早就有了想法。 “店里的张伯所在的村子,便有许多人因为吃不上饭被饿死,更有甚者,甚至出现了易子而食的情况,前些日子张伯同我说起来满是心痛,从那日起,我便开始着手在县里推广经过改良后的粮食种子,只要这批粮食长成收获,应当能在亩产四百二十斤以上。” 虞青枝话音刚落,即便是贺连钧也被虞青枝的说法惊得瞪大了眼。 他朱天赐和顾元侑说,粮食亩产能达到四百斤,已是他能想到的,粮食最高产的情况了。 虞青枝笑道,“相公放心,我既然敢说出口这样的话,自然是有信心能做到的,只是粮食从播种到收获还需几月的时间,这几个月县里的百姓吃什么……” 虞青枝满脸愁容,“旁的我倒也尚能接受,但那日张伯跟我说起,他村子里有个七八岁的幼、童,本是个极聪明乖巧的孩子,只因为这饥荒,竟然被自己的父母卖给了县城那种场所,换了几担粮食回去……” 历朝历代都有达官贵族,不爱娇妻美妾,偏爱幼、童,虞青枝原本只在历史书上草草瞥见过这样的描写,直到自己身处在这样的时代了,她才知道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贺连钧安慰道,“娘子放心,今日元侑早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如今县城的粮库和朱家的粮库,应当能撑的上八日,这八日我带着一队人马,去周边的县城买些粮食回来,总能撑过去的,娘子莫要过于担心。” 听闻贺连钧要出远门,虞青枝只觉得心头发慌,她扯住了贺连钧的袖子,眼中带着不舍和担忧,“相公要去哪里?要去多久?” “不过是去周边的县城买些粮食回来,这样的大事交给谁都不放心,还是得我亲自去一趟,想来不过十天半月便可回来。” 虞青枝手里揪着贺连钧的袖子,娇艳的面庞上尽是化不开的不舍,晃得贺连钧眸色一暗,他抬手轻轻的抚上了虞青枝的面庞,动作轻柔不舍。 “相公自己一人出门在外,千万保重好身体,我……我在家等着你回来……” 虞青枝说完,忙松开了贺连钧的袖子,红着脸躲了出去。 而贺连钧怔怔的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却是一脸深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日一早,贺连钧便早早地吩咐吓人套好了马,准备先去鹿鸣县附近的县城看看。 却不想他正要启程之时,姜忱却牵了马走到了他跟前,问道,“何时出发?” 贺连钧睨他一眼,冷声道,“即可便走,你牵着马是……” “自然是与你一同去,不然我你不在家中,我同虞妹妹一起朝夕相处,你哪能放得下心?”姜忱存了调侃贺连钧的心思,笑着说道,“多亏我是个不会趁人之危的正人君子,我虽然对虞妹妹有意,但我会等着你回来,咱俩一较高下,不会趁你不在进水楼台。” 贺连钧心中闪过一抹喜悦,但却被他自己直接忽略,他仍是板着脸,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同她不过只有夫妻之名,也只把她当成是妹妹,你若当真对她有意,大可直接跟她说,我哪里会有什么不满。” 闻言姜忱面上便带了几分不屑,他翻身上马,居高临下的看向贺连钧,“像是虞妹妹这样好的姑娘,你若是心中有意,我劝贺兄好好把握,不然总有一日追悔莫及。” 贺连钧并未应声,只是沉默着一甩马鞭,将姜忱等人甩在了身后。 几人一路飞马,往鹿鸣县东边而去。 鹿鸣县东边,正是南朝最大的县城——同心县。 同心县正处在南朝运河及商道的交叉线上,是南朝最繁华的县城,贺连钧选择首先来这里,也是看中这里行人如织、商人众多,南来北往的商人都喜欢在这里落脚,他想买到大量的粮食,只有同心县最合适。 几人驾着快马,不过三日的时间便到了同心县,贺连钧和姜忱先找了个客栈落脚,休息一夜后,二人便早早地出了门,一路打听着往最繁华的粮市而去。 而贺连钧走后不久,便有一行人敲响了贺家的大门,来人一看便气度不凡,身上穿的更是名贵的绸缎,门房的下人不敢擅作主张,便通传到了虞青枝那里。 想起前几日,贺连钧提起谢家人一定会想尽办法登门拜访,虞青枝便赶忙换了身能见客的衣裳,到了前厅。 早有下人上了茶,虞青枝到前厅的时候,只见有一仙风道骨的老叟,正盯着前厅的一块匾额看的出神。 那块匾额正式全家人刚搬进来的时候,贺连钧亲手所写,写的也不是什么引人注目的内容,不过是“风朗气清”四个大字。 “风朗气清……”那老叟不由得念出了声,虞青枝站在他身后行了个礼,道,“民妇虞氏,见过谢大人。” 第81章 谢道然 老叟回过头来看向虞青枝,他须发全白、面色红润,神色清绝,朗声笑道,“这位姑娘怎知我的身份?” “并非是民妇认识谢大人,是我夫出门前曾交代,谢家当家家主谢大人乃是已故长辈旧交,如今我们既然到了鹿鸣县,想来谢大人知道消息,定然会登门相见。” “旧交……你说的很对,我与他们二人,确实是旧交,”谢道然面带怀念,见到故人后代,忽而便想起了从前与故人在一起时的点滴。 他与贺连钧的父母,从小都是京城一起长大的玩伴,即便后来他与贺连钧的父亲政见不同、渐行渐远,后来贺家落难,他也曾上书为贺家求情,到最后却得了当今皇上的申斥,甚至连累了谢家,自那之后,他便也心灰意冷,自求辞官归隐。 转眼十余年过去,再见故人后人,谢道然满心唏嘘。 “贺家那小子,竟然是这样说的吗?”谢道然有些叹息,“我与他父母年少相识,本也是生死之交,后来因为许多朝堂之上的杂事,闹得兄弟反目,如今他们二人早已身故,想起往事,我难免有些唏嘘。” 谢道然对着虞青枝这个晚辈,说起往事却丝毫不觉有何难为情,虞青枝给他倒了茶,二人按照长辈与晚辈之礼坐了。 谢道然坐在上首,手里端着虞青枝递来的茶,冷不丁的开口道,“我听闻,我那逆子,曾多次冒犯过你?” 虞青枝没想到谢道然会这么直白的开口,不免有些微愣,反应过来后急忙说道,“谢公子想来,只是与我说些玩笑话罢了,民妇并未当真,谢大人也不必放在心上……” 谢道然急忙摆摆手,“你也别再叫我什么‘谢大人’,我早已卸了官职,如今也不过是个平头百姓,按照辈分,你理应唤我一声谢伯父才是。” 他接着又问道,“厅上那块匾额,是出自谁人之手?” 虞青枝有些好奇他为何会突然问起这个,却还是依言答道,“那块匾额,正是我夫亲手所写。” “啊,怪不得,倒是颇有其父之风骨,”谢道然轻叹一声,将手里的茶杯放下,“侄媳你莫怪,这人年纪大了,总是会有许多的感慨,贺家那小子这一生坎坷,我虽有心相助,终究无法与他父母相较,也不能日日陪在他身边,如今他有了你,总算是有了个家,我看在心里,总算也放心了。” 虞青枝被他说的有些脸红,她虽不知谢道然到底为了遇难之后的贺连钧做过什么,但看着谢道然这副模样,却也实在无法跟谢封那个混账联系在一起。 却没想到谢道然却主动又一次提起了谢封,“我家那混账小子,仗着谢家的名义,所坐下的恶行我虽远离京城,却也早已有所耳闻,只是我如今早已不在红尘,这些俗事也无心去管,但如今他既然冒犯到了你们,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你且放心,往后我一定吩咐家里的人对他好生约束,再不让他来找你的麻烦。” 虞青枝心中有些不解,当着谢道然的面便也直接问了出来,“谢伯父,这谢封好歹是您的亲生儿子,如今却被教养成了这幅模样,您难道还打算置之不理吗?” 她一番话说的很是不客气,谢道然这才将目光放到了虞青枝身上,他目光中有些疑惑,也有些审视,似是没有想到虞青枝怎么会这么直白的同自己说话。 而后他回过神来,沉声道,“封儿并不是我的亲子,乃是族中之人看我无后,非要过继到我名下的,十年前我避世归隐,他跟着族中他的亲生父母长大,我本以为他的亲生父母会将他教育的很好,却没想到竟然被宠成了个废物。” 虞青枝仍是不解,“常言都说,惯子如杀子,连我这样的乡野村妇都明白的道理,谢家这样的高门大族,怎么会……” “怎么会?”谢道然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封儿虽说是他们的亲生骨肉,但毕竟早已记到了我的名下,无论是将来去了地下,还是后人评说,都只会记得他是我谢道然的儿子,跟他们旁支并无半点关系,他们若不将封儿养成个废物,他们自己孩子哪里有出头的机会。” 虞青枝忽然有些可怜谢封,本也不过是个无辜幼\童,却因为利益被自己的父母舍弃了一次又一次,第一次将他记到了谢道然名下,第二次却又想将他养成废物,好给自己其他的孩子让出位置。 “早先我出家之时,本打算散尽家财将封儿一起带走,还是他的亲生父母告诉我,会管理好谢家、教导好封儿,我这才将若打一个谢家交到了他们手里,谁成想,他们竟然连封儿都算计在内,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那谢伯父往后怎么打算?” “如今我既然知道贺家那小子有旁的打算,我自然是要豁出去这把老骨头也要祝他一臂之力,”谢道然眼中情绪复杂,似有狠厉,也似下了某种决心,“侄媳,贺家那小子从小吃得苦课太多了,这么多年他孤身一人,又要躲避追杀,又要照顾弟妹,如今幸亏有了你,你一定要好好陪在他身边,至于他想做的事,我老头子拼死也要祝他一臂之力!” 虞青枝送走了谢道然,而后便给贺连钧去了封信,将谢道然来家里的一切同他说了。 贺连钧去了同心县已有四日光景,虞青枝带着张伯,又从张伯所在的村里找了几个老实忠厚的老人,将经过自己改进的种子发给了他们,“各位叔叔伯伯,这种子是经过我用特殊办法改良的种子,够提高粮食产量,大家回去之后,不需要特别的培育,就跟自家平时的种子一般,种到地里就可以了。” 现在也还不是春种的时候,虞青枝把种子分给众人,又嘱咐道,“这样的种子我这还有很多,各位叔叔伯伯回去后可以跟家里的亲戚朋友都说一下,让他们来这里领种子,这都是免费的。” 张伯跟这些村民都熟悉的很,他接过虞青枝的话茬,道,“大家可别小瞧这种子,经过我家东家改良的种子,亩产怎么也能达到四百斤以上,只要开春到了播种的季节,大家按照我们东家的嘱咐把这种子种下去,到了秋天大家一定都能丰收。” 原本众人对这高产的种子还有些将信将疑,但见张伯都开了口,村民们这才放心下来,各自领了种子回家,还不忘对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左邻右舍好一顿宣传。 后来的几日,虞青枝守在粮食种子店,陆陆续续倒也真的有人到粮食种子店来领种子。 虞青枝带着张伯,不仅将种子分发给他们,还教他们用什么样的栽种方法能提高粮食产量,甚至还让张伯组织了几个人,定期去买了种子的村子里走访,帮着他们解决各种难题。 虞青枝在鹿鸣县进展一切顺利,而远在同心县的贺连钧,却遇到了难题。 他跟姜忱到了粮市,眼见同心县的粮食价格并未增长太多,仍在自己能接受的范围之内,正满心欢喜因为鹿鸣县的难题正要被解决时,却被一满脸横肉、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揽住了去路。 那大汉挡在二人面前,上下扫视了二人后,粗着嗓子问道,“你们两人,是从鹿鸣县来的?” 本着出门在外、与人为善,贺连钧先对着大汉行了个礼,道,“这位兄台好眼力,我们正是从鹿鸣县来的,如今我们县闹了饥荒,不少百姓因为吃不上饭被饿死,我们县老爷让我带了几个人,来咱们同心县买点粮食回去。” 那大汉听了“啧啧”两声,感叹道,“你们县老爷倒真是个好官,只可惜你们在我同心县是买不到粮食了,你们还是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那大汉转身欲走,贺连钧急忙扯住了他的胳膊,问道,“兄台这是什么意思?我看同心县的百姓并未收到灾情影响,就连粮食价格都没有太大变化……” “都跟你说了,让你快点离开同心县,你这人怎的还不听劝呢?”那大汉回过头来,将贺连钧和姜忱扯到了一边,仔细观察确定周围无人注意后,这才压低声音对着二人说道,“实在不是我潘子与你们为难,而是我们县老爷早就发下话来,不准将县里的粮食卖给你们,甚至安排了人在粮市,一旦见到鹿鸣县来买粮食的,统统关了起来。” “我这也是听你说起,你们县老爷实在是个好官,这才想帮你们一把,不然我可不愿意冒这样的风险。” 潘子说完,转身便要走,贺连钧外又问道,“潘子兄弟,你可知道为何你们县老爷不愿将粮食卖给鹿鸣县的人?” 潘子挠了挠头,又蹲回到了贺连钧身边,叹了口气,“唉,原本这些事不该说给你们听,我也是听旁人说起,据说我们县老爷和你们县老爷有些化解不开的恩怨,如今你们县遭了难,他不落井下石就罢了,怎么可能把我们县城的粮食卖给你们。” 潘子咂咂嘴,似是下了某种决心,接着说道,“你们还是快些回去吧,也不要再向任何人透露你们的身份,至于粮食,你们还是去别的县城看看吧,我得走了,往后若是碰面,可千万要装作不认识我。” 他说完,趁着周遭无人注意,迅速钻进了人海里消失不见。 剩下贺连钧和姜忱二人,姜忱看向贺连钧,问道,“你与顾元侑自小就认识,可知道他跟这同心县的县令有什么恩怨?” 贺连钧摇摇头,“顾元侑自小,身边除了我倒也不跟旁人交好,况且他之前一直生活在京城,怎么可能会跟同心县的县令结仇……” “这倒是怪了,据我所知,这邱白雪也从未去过京城,又怎么可能跟顾大人结仇……” 第82章 故人相见 邱白雪是土生土长的同心县人,并非科举出身,他的七品官还是他爹散尽家财捐来的官,贺连钧思前想后,也没想明白顾元侑同这个邱白雪能有何恩怨。 顾元侑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素来交往的也就只有京中的同龄人,贺连钧离开京城前,顾元侑成日里便跟在他身边,唯他马首是瞻。 至于他离开京城后,也并未听说顾元侑身边,出现过邱白雪这样的人。 他思虑片刻,对着姜忱说道,“咱们既然都来了,不能就这样回去,事到如今,咱们便去见一见这个邱县令。” 姜忱点点头,二人也没带随从,径直去了县衙。 同心县地理位置特殊,原本作为商业枢纽,在南朝便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又加上早些年南朝连年征战,国库空虚,连年繁重的赋税使得普通百姓苦不堪言,当今皇上听了左相的进言,免除农民和工人的赋税,又动员了南朝各地的商人进行捐款,极大的提高了南朝商人的地位。 从那之后,依靠来往商人在此经商贸易繁荣起来的同心县,便成为了南朝首屈一指的县城。 邱白雪成为同心县的县令,也不过是三年前的事。 三年前,当今皇上动用商人捐款,积极捐款的商人更是获得了当今皇上亲笔书写的匾额,光宗耀祖,也正是那年,邱白雪的父亲积极响应今上的要求,将邱家所有的家财都交给了皇家,给自己的嫡子邱白雪谋了个七品芝麻小官。 贺连钧在路上,把邱白雪的来历对姜忱说了个清楚,又说道,“三年前的邱家,可是南朝数一数二的富庶,邱家的嫡子邱白雪无意商贾之道,一心只有圣贤书,那时尚且在世的邱老爷子也觉得,子孙后代若是一直经商会永无出头之日,永远低人一等,这才将家里的家资全都捐了出来。” “父母之爱子,并为之计深远,邱老爷子为了邱白雪,也算是耗尽心血。” 姜忱微微沉默,贺连钧见他面色郁郁,便知他是想到了自己早逝的父母,贺连钧也颇为感慨,他又说道,“若是这邱白雪上位之后,一心为民倒也罢了,但没想到他做官之前一心向善,真做了官反而沾染了一身铜臭气,把做官搞成了做买卖,搞得同心县百姓民不聊生。” 姜忱冷笑一声,“原来竟是个贪官,我还以为他出身商户,更能懂得底层百姓的不易,倒是我想多了。” 二人一路飞马,不过一刻钟便到了县衙门前,贺连钧翻身下马,早有门房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贺连钧,语气到还算是客气,“这位公子到此,不知有何要事?” 贺连钧神情微冷,但语气尚算平和,“我自鹿鸣县而来,登门求见你们邱大人。” 听闻贺连钧和姜忱是从鹿鸣县而来,几个门房对视一眼,便呈包围姿态,将二人围了起来,为首的人脸上更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我们老爷正愁没有抓住鹿鸣县的人,没想到你们竟然敢自投罗网,可真是胆大包天。” 贺连钧面色不变,笑问,“我们二人乃是奉了我们县县令的命令,来你们同心县求见你们邱县令,难道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 “待客之道?”为首那人冷哼一声,“这话你们还是留着,跟阎王爷说去吧。” 说罢,其余人便呼呼啦啦的围了上来,贺连钧对着姜忱使了个眼色,二人互相配合,不过片刻便将几人打倒在地。 贺连钧盯着为首之人,问,“如今,可还让我们有话去同阎王爷说吗?”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为首之人急忙求饶,“方才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两位英雄,您二位大人不记小人过。” 贺连钧冷哼一声,“去跟你们邱县令说,就说我们是奉了鹿鸣县顾县令的命令,登门求见你们邱大人。” 见贺连钧松口,那门房忙逃也是的跑回去报信,不多时,贺连钧和姜忱二人,便瞧见一个面容白净的年轻人,跟在门房身后走了出来。 那人瞧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身形如松,面无表情,“便是你们两个,要见我?” 本着先礼后兵,贺连钧和姜忱先对着邱白雪行了个礼,“邱大人,我们二人是从鹿鸣县而来,我们县去年遭了灾,这次登门也是奉了我们县顾县令的命令,来同心县采买粮食,但却不想粮市的人一听我们是从同心县来的,却怎么都不肯把粮食卖给我们,说是奉了邱大人您得命令。” 邱白雪面容不变,“对,是我交代给他们的,你们县如今的灾情早就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即便将我们县的粮食都运过去,只怕也是杯水车薪,又何必因为你们县,而亏了我们县的百姓?” 姜忱本是再温和不过的性子,听了邱白雪的话,却还是不免攥紧了拳,冷声道,“邱大人这话真是毫无道理,我们来采买粮食,也都是根据贵县粮食的价格买的,又怎会影响贵县百姓的日常生活?” “不必再说了,我已经跟你们说的很明白了,若是旁的还好说,想从我们同心县买粮回去,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邱白雪转身欲走,贺连钧哪里肯就这样放他走,他趁邱白雪身边的人不注意,几个闪身到了邱白雪跟前,将他挟制在了身前,对着邱白雪带出来的侍卫说道,“若是不想你们的邱县令出什么意外,就把手里的武器放下。” 邱白雪本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可如今他被贺连钧挟持在身前,却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甚至还带了几分挑衅,“瞧兄台方才的几招,倒是像极了已故魏国公府贺国公的身法,只是魏国公府上下几百口子人早就在十几年前被全家抄斩,敢问这位兄台是何身份?” 贺连钧面色微变,“事到如今,你不关心你自己的性命,竟然还在问我是何身份?” 贺连钧面色微冷,眼中杀意毕现,捏着邱白雪脖颈的手微微用力,不过片刻,邱白雪便涨红了脸。 饶是如此,邱白雪却丝毫没有要求绕的意思,贺连钧也发了狠,手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贺七!”贺连钧眼中满是杀意,正想将邱白雪置于死地之时,却忽然听得有人喊他许久没有叫过的名字,“许久不见,贺七。” 贺连钧抬头,便见王之岐一身玄衣,立在县衙门口的台阶最高处,俯身看着自己,眼中满是促狭。 “躲在背后做了那么多手脚,如今怎么舍得出来见人了?”贺连钧开口问道,话语中尽是试探和调侃,王之岐听了也不恼,面上笑意更甚。 “瞧你这样子,我会出现在这里,你很吃惊吗?”王之岐打量着贺连钧,笑意更甚,“还是说,我刚才叫你贺七,更令你吃惊一些?” 贺连钧面色更冷,“我不关心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来此,不过是为了买粮食回去,救助鹿鸣县的百姓,不是来跟你叙旧的。” “啧,”王之岐面带失落,“这么多年不见,你果然还是跟之前一样无情,我还以为你会跟我叙叙旧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见贺连钧面上尽是不耐烦,王之岐也收起了自己嘻嘻哈哈的神色,正色道,“我自然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如若不是我用了点小手段,只怕今日也还见不到你。” 他这话也算是承认,邱白雪是他的人,邱白雪下令不准同心县的粮食卖给鹿鸣县,也是他的命令。 他抬头看向台阶上既显熟悉又显陌生的面孔,依然分不清跟记忆中的模样有几分相似,他眯了眯眼,笑道,“你若是想见我,早在鹿鸣县便有多少次见面的机会,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王之岐摇摇头,“鹿鸣县人多眼杂,哪里有这里这般清静?你为了买粮而来,而我在此却无一人知道,又有人能知晓咱俩见面的事情?” 闻言贺连钧松开了自己一直挟持邱白雪的手,邱白雪面上也带了几分客气,对着贺连钧和姜忱行了个礼,“方才情势所迫,对二位多有冒犯之处,几位有话,不妨进县衙一叙。” 贺连钧和姜忱对视一眼,跟着邱白雪进了县衙,而王之岐端坐在主位上,好整以暇的看向贺连钧,“这是今年新出的铁观音,可要尝尝?” 贺连钧睨他一眼,“我早就不爱喝铁观音了?” “你爱喝什么,我让下人去准备,这同心县往来商客众多,你想喝什么茶我都能买得到。” “不必了,这么多年我光是为了自己与弟妹的生计,便已是耗尽心血,哪里有那些闲心煮茶品茗。” 听了贺连钧的话,王之岐手下动作一顿,面上的表情也微微有些凝滞,不够他随后便恢复如常,接着说道,“我知你恨我父亲,可我又何尝不恨他,你难道不曾听说,如今我跟我母亲,在瑾王府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么?” 贺连钧薄唇紧抿,并不肯说话,王之岐见状长叹口气,说道,“罢了,既然你现在并无跟我叙旧之心,有些话咱们便往后再说,这次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今后的打算。” 贺连钧终于肯正视王之岐,虽说面上杀意不减,但他终于肯看向自己曾经最亲近的玩伴,好似不经心的开口,“王之岐,你这话问的好生有意思,我贺家早就在十几年前湮灭于你父的阴谋诡计、暗中陷害,如今我不过是个乡野村夫,一心只想教导好弟妹,如今的我,你觉得我会有什么打算?” 王之岐斟茶的动作一顿,他看向贺连钧,眼神复杂,“我知道你恨我王家,可当年之事我与我母亲都被蒙在鼓里,等到后来我们收到消息,即便有心相助却也无力回天,如今你怪我,是否有失偏颇?” 第83章 投诚 本是父辈的恩怨,贺连钧也无意追究王之岐的责任,但二人的关系却怎么也回不到从前了。 贺连钧道,“我此番前来,不是跟你叙旧的,鹿鸣县的百姓还在等着粮食救命,你只需告诉我,你们同心县能提供多少粮食?” 王之岐笑道,“同心县作为南来北往的商业枢纽,无论你想要多少粮食,自然都是有的,只是贺七,你能回报给我什么?” 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姜忱看着王之岐,忽然就想到了自己曾经在蓬莱来山上见过的,吐着信子、蓄势待发的毒舌。 贺连钧仍旧面无表情,“拜你父亲所赐,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贺七了。” 贺连钧在贺家这一辈的子孙中,排行老七,从小玩到大的伙伴,大多叫他贺七,可是如今早就没有什么贺七了,只有一个一心为亲人报仇的贺连钧。 王之岐笑容不减,“好,贺连钧,那若是我答应把同心县的粮食贸易到鹿鸣县,那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王之岐面上笑容消失不见,他定定的盯着贺连钧的脸,“咱俩一起长大,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 贺连钧反问,“你想要什么?若是我能做到的,我一定满足你。” “我要那个负心汉,和那个出身青楼的贱人,跟他们的贱种死无全尸。” 贺连钧凝视他许久,才低声应道,“好,我答应你,不论我在谋划什么事情,我会帮你,帮你达成你的愿望。” 王之岐的愿望,带着自小到大的仇恨,带着对自己母亲遭遇的不公平待遇的愤恨,亦有对童年无力自己的不满,贺连钧叹口气,好似是默许了王之岐所言,接着又道,“那便依你所言。” 得了王之岐的准许,贺连钧和姜忱从同心县拉了约莫千斤粮食,加上县衙粮库的粮食和朱家粮库里的,应当可以撑的上十天。 二人拉了粮食便打算回程,但邱白雪却特意派了人,到二人的住处相请,“我家大人说了,前几日两位贵客有要紧事,他未曾相邀,今日两位应当得了空了,特邀请二位进府一叙。” 贺连钧本就对这个邱县令有些好奇,见他相邀便应约而往,邱白雪并未将二人约在县衙,反而是约到了同心县最为繁华的茶楼。 贺连钧和姜忱到的时候,邱白雪早已经等在了雅间,贺连钧和姜忱推门而入,邱白雪见了,笑道,“两位可算是来了,倒是叫我好等。” 二人落了座,邱白雪命人上了茶,对着贺连钧说道,“我听王公子说,贺公子从前最爱喝的便是铁观音,贺公子尝尝,这茶可还能入口?” 贺连钧端起茶杯细细品了,笑道,“饮茶这样风雅的事,都是年少时的事了,如今哪里还有这样的雅兴。” 闻言邱白雪摇摇头,“贺公子此话差矣,贺家的事虽然我当时并未入仕,但却也有所耳闻,想来贺公子心中早有章程,不知我说的可对?” 贺连钧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邱白雪便知道他的答案,接着又道,“那日县衙门前我第一次见贺公子,便知公子非是池中之物,日后若是公子有用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 邱白雪既然入了王之岐的门下,知道自己的打算也是意料之中,贺连钧笑笑,“邱大人这便是折煞贺某了,贺某如今不过一介白衣,哪里当得起邱大人这样说。” “贺公子又何必与邱某客套许多,我虽与王世子相识不久,但也算了解王公子的为人,能得王公子如此礼遇的,贺公子还是第一人,邱某只求有朝一日贺公子得偿所愿,若有用到邱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姜忱本就一颗赤子之心,最是看不惯鱼肉百姓的贪官,他冷哼一声,道,“姜某倒有一事不明,邱大人出身商贾,依照我朝惯例,商人之后不可入朝为官,如若不是今上提高了商贾地位,只怕邱大人也没有机会穿上这身官袍,邱大人怎的如今却想着与当朝为敌,入了王之岐门下?” 似是没想到姜忱会这么直白,邱白雪面上的笑容微油凝滞,不过转瞬便有恢复如常,“是,我能穿上这身官袍确实多亏了当今龙椅上那位,但如若不是我父散尽家财,这身官袍跟我有何关系?” 邱白雪给几人重新斟了茶,又说,“今上提高商人地位,不过是因为当时需要用到商人的钱,并非是真的觉得商人应该拥有这样的地位,我邱家祖祖辈辈在同心县经商为生,每年交上去的赋税足以养活一整只军队,但我父亲却还是要被一个七品芝麻小官训得面红耳赤,若不是因此,我也不会非得穿上这身官袍。” 邱白雪年少时,也曾立志读书报效国家,即便自己是商人之后无法参加科举,却也想着以自己所学,建设一方、庇佑百姓,但稍微年长之后,他见识到了乌烟瘴气的官场、见到了将百姓性命视为草芥的贪官污吏,自那时起,他便对这个朝廷彻底失望。 可当时他的父亲,邱家的家主,却硬是要他入朝为官,甚至散尽家财,为自己谋得了一个县的小官。 “我当上这个小官,不过三个月,我父便撒手人寰,临死之前,一直嘱咐我,要做一个为民请命的好官,”邱白雪脸上带了苦笑,“但是这样的一个朝廷,哪里值得我为他卖命,哪里又有为民请命的好官用武之地。” 语毕,邱白雪起身对着贺连钧行了个礼,又道,“贺公子,明人不说暗话,贺公子如今图谋何事大家心知肚明,邱某只希望贺公子得偿所愿之后,能不忘初心、爱民如子,到那时,邱某虽万死,亦足。” 贺连钧眼中带了几分钦佩,急忙将邱白雪扶了起来,“邱大人言重了,若当真有那一日,也希望邱大人能不忘初心。” 寥寥几句,邱白雪也算向贺连钧表明了自己投诚的心意,贺连钧图谋大事,自然少不了人手相助,邱白雪虽与王之岐有交,但却是个耿介之人,更是个心有百姓的好官。 “邱某也有见面礼送给贺公子,我同心县县衙的粮库尚有存粮,约莫四万斤,今日我做主,将半数借与鹿鸣县,帮助鹿鸣县度过难关。” 贺连钧闻言大喜,忙对着邱白雪行了个礼,“我代表鹿鸣县受灾的百姓,感谢邱大人大恩。” 连带从同心县粮市购买的粮食,加上邱白雪从粮库里赠送的粮食,共有三万斤,可供鹿鸣县的百姓食用一月有余,也算是解了鹿鸣县的燃眉之急。 贺连钧先带着一队人马踏上了回程路,剩下的粮食则由邱白雪派了人,分批运到鹿鸣县。 贺连钧回到鹿鸣县时,虞青枝分发下去的粮食种子也在张伯等人的指导下,种到了鹿鸣县各家百姓的地里。 虞青枝自那日起,便有些坐卧难安,张伯劝道,“东家,你莫要着急,这些种子都是我们自己先种过实验过的,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虞青枝点头答应着,看面上的焦虑却没有多少缓解,“希望如此,只是再怎么说也还是会紧张,若是……” “哪里有这么多若是,”贺连钧自虞青枝身后出现,握住了虞青枝的手,“这些种子都是你精心培育出来的,肯定不会出问题的,放心吧。” 见到贺连钧,虞青枝面上便炸开了灿烂的笑意,“相公,你何时回来的?怎么也没打个招呼,我好到城门口去接你。” 虞青枝在粮食种子店门前支了个粥棚,一连施了几日的粥,更是在城外空旷的野外,搭起了简易的木棚,日日安排了人在那分发粮食,帮着受灾的百姓度过难关。 贺连钧来的时候,首先撞入眼帘的,便是虞青枝发髻低挽,一脸温婉的给村民施粥的模样,他看了半晌,直到虞青枝闲了下来,他才露了面。 贺连钧帮着虞青枝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眼神温柔,“我刚把粮食送到顾元侑那里,听他们说你在这施粥,我便来了,哪里又用得着你去接,你在这日日操劳,瞧着模样都憔悴了。” 贺连钧突如其来的温柔,使得虞青枝红了脸,又见张伯等人都在一旁瞧着,她急忙岔开了话,“相公,你们去同心县可买到粮食了?” 贺连钧面色不变,“自然是买到了,粮食都送到县衙去了,足有三万斤,想来县里的百姓安稳度过一个月应该没什么问题。” “太好了!如此我总算可以放心下来了,”虞青枝面上带着喜色,明媚的笑意落到了贺连钧眼里,他双眸一暗,人也有些出神。 沉浸在喜悦里的虞青枝,这才瞧见了贺连钧身后的姜忱,她笑容一顿,反应过来忙对着姜忱问好,“姜大哥……此行可还顺利?” 姜忱的语气带了几分客套生疏,“劳烦虞姑娘记挂,路上虽有些意外发生,但好在结果是好的,我便先回去了,还有些事务等着我去处理。” 说罢,姜忱看也没再看虞青枝一眼,翻身上马头也不回的走了。 虞青枝轻叹口气,不过片刻便被面前的灾民吸引走了目光,这几日她日日与灾民待在一起,除了给他们施粥便是给他们分发粮食,整个人都累的面容憔悴、身心俱疲,一见到贺连钧,她便好似见到了依靠一般,将这几日辛苦统统告诉了贺连钧。 贺连钧笑着捏了捏虞青枝的手,安慰道,“这几日我不在,辛苦娘子了。” 虞青枝面色更红,正想说话却见张伯一脸促狭的看着他们,顿时便羞得说不出来话,她推了推贺连钧,“相公,你快些回去歇着吧,等这里的事情了了,我就回去。” 贺连钧还想再说什么,张伯便接过了话茬,笑着调侃,“东家若是再不走,夫人只怕脸红的都要烧起来了。” 第84章 谢封疯魔 虞青枝忧心忡忡,生怕自己分发下去的粮食种子到了丰收时,没有自己原先承诺给乡亲们的好收成,贺连钧一连几日却不见踪影,虞青枝知他事务繁忙,便也不曾多问,一转眼便到了阳春三月。 从粮食种子店发下去的粮食也到种到了各个乡民的地里,加上贺连钧从各地买回来的粮食,虽说并无多少富裕,但鹿鸣县的百姓温饱,却也不成问题。 贺连钧和顾元侑、朱天赐三人,趁着眼下鹿鸣县重建之时,将朱天赐家里的府兵并着顾元侑家里的人马,尽数迁到了鹿鸣县郊外的一处庄子上,更是趁着饥荒征募了不少青壮年百姓,一起养在了庄子上,他每日除了去庄子上教这些人功夫,便是和顾元侑、朱天赐二人一起密谋大事,眼见三人越发忙碌,贺连钧的神色也一日比一日紧张,虞青枝心知大事将近,也不免有些提心吊胆。 好在虞青枝发下去的粮食种子在当年秋季丰收时,达到了亩产四百一十斤,鹿鸣县的百姓丰收后,自发带了鸡蛋、米面,到粮食种子店来感谢虞青枝。 虞青枝受宠若惊,张伯村里的老人见到虞青枝甚至跪在了虞青枝跟前,几个老人脸上还带了泪,“虞娘子,如果不是您免费送给我们的粮食种子,我们怎么也想不到这粮食竟然能达到亩产四百一十斤,今年用了虞娘子的粮食种子,家里人总算是可以吃个饱饭了。” “可不是,要不是虞娘子,张家庄今年还不知道又要饿死多少人……” “我们村子也是,今年年初饥荒的时候,就差吃自家的孩子了,多亏了虞娘子发下来的种子,算是救了我们的命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夸得虞青枝红了脸,她忙将村民都扶了起来,“叔叔伯伯们莫要跟我客气了,这粮食种子虽说是我发给大家的,但却是由我夫君贺连钧改良的,也是他提议要免费发给鹿鸣县的村民的。” 乡民们一听,转而跪在了贺连钧跟前,“多谢贺公子,贺公子跟贺夫人都是菩萨心肠,咱们鹿鸣县有您们二位,是我们的福气。” “这话说得正是,如果不是贺公子和贺夫人,只怕年初大家就都饿死了。” “那些当官的,哪里看得见我们普通百姓的死活,也就是我们顾大人,还惦记着我们这些穷苦百姓,如若不是顾大人和贺公子,我们在年初只怕都饿死了。” 贺连钧忙将几人扶了起来,“哪里值当诸位长辈行此大礼,我们不过是做了应做的罢了,诸位父老乡亲还是快些回去,把粮食都收了,往后店里再有好种子,我们还会免费送给大家。” “贺公子真是大善人啊,比朝廷的官员可好多了,老头子我回去后,一定祈求老天爷保佑贺公子和贺夫人长命百岁、心想事成。” 几人又对着贺连钧和虞青枝行了个礼,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而众人回去之后,也不忘在村子里夸赞贺连钧的善行,一时之间,贺连钧的善名在鹿鸣县流传甚广,甚至一度传到了南朝其他地方,就连远在京城的白家人都有所耳闻。 白小二接了京城家里来的信,扫了一眼便一脸紧张的凑到了贺连钧跟前,“表哥,这是我爹寄来的信,你快看看。” 贺连钧接过信,除了寻常几句问好的话之外,白宋又在信里写道,“连钧,自你父母去后,你我舅甥已有十数年未见,今日你所谋划之事我已有耳闻,只怕朝堂之上别有用心之人也已得到消息,而今你在鹿鸣县所作所为在京中也传得沸沸扬扬,万望小心5、安全为上,月余后我至鹿鸣县,可寻机见面。” 贺连钧看完,将信折好用火折子点燃,一脸若有所思。 虞青枝见状,忙凑近问道,“相公,发生了何事?舅舅来信里说了什么?” 贺连钧一五一十的跟她说了,接着又道,“如今我在鹿鸣县的乡民里威望颇高,这本是好事,但没想到却传到了京城,只怕早已有人怀疑我的身份了。” 虞青枝有些自责,“相公,这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这事也不会传到京城……” “娘子,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这样做也是为了鹿鸣县的百姓,况且如若不是你,我在鹿鸣县的百姓中也不会有这么高的威望。” “凡事有利便有弊,这件事你没有做错,反而是我要感谢你。” 贺连钧说着,趁着其余人不注意,捏了捏虞青枝的手,笑道,“舅舅下个月要来鹿鸣县,我跟舅舅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到时候我安排你见见我舅舅。” 虞青枝闻言,瞬间便红了脸,面上也带了几分紧张,“这……我……” 贺连钧心领神会,笑道,“娘子莫要紧张,舅舅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长辈了,他到了鹿鸣县,我想让你们两个人见一面,你不用紧张,舅舅人很好的。” 虞青枝脸色更红了,她嫁到贺家来至今,这还是第一次见贺连钧的长辈,她难免有些紧张,白小二在一旁看见了,笑着说道,“表嫂,丑媳妇总是要见公婆的,你不用紧张,我爹对我表哥最好了,看见你跟我表哥感情这么好,他高兴还来不及。” 闻言虞青枝脸色更红了,“你们先聊着,我去店里看看。” 她借口去店里躲了出去。 她一走,贺连钧瞪了白小二一眼,吓得白小二急忙躲到了贺婉月身后,“表哥,这可不怪我,我刚才说的可都是肺腑之言,一句瞎话都没有。” 贺连钧并未搭理他,只是将贺兰城也喊了过来,将白宋一个月后要来鹿鸣县的事告诉了贺婉月和贺兰城。 三人离开京城时,贺兰城年纪尚小,对白宋这个舅舅没有太深的印象,反倒是贺婉月听闻白宋要来,喜笑颜开,“舅舅要来吗,我也十多年没有见过舅舅了,我记得小时候舅舅总是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还时常送我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儿。” 兄妹三人的父亲魏国公对待三人严厉有余,但却少了些温情,贺连钧和贺婉月的童年记忆里,大多数的温馨回忆都是来自白宋这个舅舅。 那时的白宋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虽早有家室,自小却也是个贪玩调皮的性子,每次见贺连钧和贺婉月,总会有新奇的小玩意儿讨他们二人的欢心。 贺兰城自从进了上山学院,原本跳脱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大哥放心,舅舅来了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绝对不会给大哥丢脸。” “这几日,我就先住在城郊的庄子上,那些府兵再训练几日,等舅舅来,便可拉出来给舅舅看看了,这也算是我这十余年在鹿鸣县的成绩。” 贺连钧与白宋十余年不见,有意要在白宋面前露一手,虞青枝也知道他的小心思,笑着说,“相公尽管去吧,正好这几日我带着婉月将家里好好收拾一下,迎接舅舅。” 自那日起,贺连钧便直接住在了城郊的庄子上,自小白宋这个舅舅陪在他身边的日子,倒是比自己的亲爹还要多一些,这么多年不见,贺连钧有意让白宋看看自己的成长,毕竟白宋早些年于用兵之上也是出了名的诡谲,最擅出其不意、用兵制胜。 贺连钧自小受他教导,最是知道白宋的脾性,一想到白宋见到自己操练的这些兵马会有多开心,贺连钧不免动力满满。 贺连钧离家之后,虞青枝的粮食种子店也关了门,专心陪贺婉月操持绣坊的事情,一来秋季鹿鸣县的百姓早已丰收,她的粮食种子店只怕要清闲数日,二来贺婉月虽有琴姑姑相助,但忙起绣坊的事情却还是有些费心力,虞青枝生怕贺婉月的身子承受不住,趁着自己闲着无事,便想着去帮帮贺婉月的忙。 这一日贺婉月早早的去了绣坊,贺婉月在家为白宋收拾院子,去了迟了些,等她出门时,却正好撞上了谢封。 有了谢道然此前的承诺,虞青枝本以为谢封早已改正,因而见了谢封她并无多少警惕,甚至还主动冲着谢封打了个招呼,“谢公子,许久不见。” 没想到坐在马车上的谢封却忽的抬起了头,满眼尽是邪佞,他等着虞青枝,颇有些咬牙切齿,“虞青枝,到是我小瞧了你,没想到你竟然能搭上谢道然,我三番两次找你不见你松口,转眼却搭上了他,怎么,你是喜欢谢道然这样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子么?” 他这话说的不可谓是不恶毒,虞青枝面上带了怒色,说道,“谢伯父好歹是你父亲,你怎可这样说他!” “父亲?你以为我不知道么,他哪里是我父亲,我不过是旁支过继到他名下的,我说这么多年他对我不闻不问,叔叔对我稍有娇惯都要得他呵斥,原来我根本就不是他亲生儿子,可笑这么多年,我还一直在给他找借口。” 看着谢封的神情,虞青枝突然有些心头发慌,谢封嘴里的叔叔,应当就是他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看来谢封已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从而对谢道然也衍生了不少误会,她忙劝道,“谢封,你怎么这样想谢伯父,你虽然不是他亲子,可这么多年来即便他不在你身边,却仍旧没有忘了对你的教育,如若不是你所谓的叔叔,一昧的娇惯你想着把你养成个废物,你又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如今的谢封哪里还听得进去这些,他身后带着的也早已不是之前谢府无用的家丁,而是几个身穿黑衣的暗卫,不由分说便将虞青枝抓了起来,塞到了谢封的马车上,“谢伯父?叫得可真是亲切啊,如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谢伯父会不会来救你,还有你那个无能的丈夫,从前我多喜欢你啊,虞青枝,是你不识抬举!” 第85章 父子恩怨 虞青枝仓皇想逃,可谢封这次带来的人马,明显不是那么好忽悠,无论她说什么,谢封都不与她答话,最后直接吩咐人将她的嘴堵了起来。 马车一路前行,虞青枝困在马车里,嘴巴被塞进了一块破布,她看不见外头的景象,也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等到马车停在一处庄子前,谢封才命人把虞青枝扯下了马车,直接扔在了地上。 谢封似是恨极了虞青枝,也顾不得伪装什么绅士风度,抬脚恶狠狠地踹了虞青枝几脚,骂道,“都是你这个小贱人,害的我被那个老匹夫教训,那个贺连钧到底有什么好,不仅你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就连老匹夫也帮着他说话!” 他好像是疯魔了,边哭边骂,“我从小到大无论多么努力,都没见他夸奖过我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贺连钧不过一面就让那个老匹夫赞不绝口?我不服气!我不服气!” 虞青枝被他踹到喉头腥甜、眼冒金星,她生怕激怒谢封,危及自己的性命,急忙说道,“谢封,你这话可真是大错特错,若是谢伯父知道了,他肯定也会寒心的,他虽人不在你身边,但却时时关注着你的成长,甚至特意叮嘱过你的亲生父母要好好对你,反而是你的亲生父母,人心不足蛇吞象,为了让你弟弟掌管谢家的家产,特意对你百般娇惯,你可知什么叫做捧杀?你亲生父母一直以来对你的娇惯,便是捧杀!一心要将你养的无恶不作、荒诞至极,用心之险恶,你可知道?” 谢封闻言又恶狠狠地给了虞青枝一脚,直踹的虞青枝呕出了一口鲜血,疼的她冷汗直冒。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可是我的亲生父母,从小对我那么好,他们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谢封神情几近癫狂,双眼透着骇人的血红,“更何况,我可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们怎么会这样对我?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竟然还在挑拨离间!” “我是不是挑拨离间你自己心里一清二楚!你虽然是他们亲生的骨肉,但你早已记在了谢伯父名下,将来无论是他们去世还是在那族谱之上,坟前尽孝、祠堂给他们上香的都不会是你,只有他们后来生的儿子接掌谢家,他们旁支才算是真的有了出头之日,这样浅显的道理难道你不明白吗?” 谢封被虞青枝几句话说的呆愣在原地,他痛苦的摇摇头,不断地否认,“不对,你是在挑拨离间,我小的时候都是我婶娘把我带大的,鹤润没有的东西我都有,鹤润要早起去学堂,我却可以由父亲陪着出去玩,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鹤润……” 鹤润便是谢封的生身父母在把他过继给谢道然之后,次年生下的幼子,不过比谢封小了两岁,如今早已在朝堂之上谋得了一席之地。 他科举入仕,又是谢氏出身,再加上他模样生的好,又谦恭知礼,在朝堂之上迅速站稳了脚跟。 尤其在谢封这样荒唐行为的对比下,更是显得谢鹤润出类拔萃、品行出众,前有谢家的人脉为其铺路,后有他自己步步为营、潜心筹谋,如今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却早已升到了五品,如今朝廷正在用人之际,他升到从四品指日可待,前些日子甚至有消息传出,说今上的三公主相中了谢鹤润,意欲与谢家亲上加亲。 谢封虽然坏,但却不蠢,虞青枝寥寥几句,他便懂得了其中深意,但却始终不肯承认,他命人将虞青枝拖进了宅子,极为粗鲁的扔到了后院的柴房,又命人将虞青枝绑到了柴房的柱子上。 “这宅子是我名下的私产,即便是谢道然那个老头子都不知道,我就不信贺连钧能找到这里,我看还有谁能来救你。” 被虞青枝几句话戳中痛处,谢封面上带了让人心惧的疯狂,虞青枝见状反倒冷静下来,她直视着谢峰的双眼,眼中无波无澜,“承认吧,谢封,这些事情其实你早就有过猜测,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你不愿意承认你的亲生父母并不爱你,他们眼里只有你的弟弟,你更不愿意承认,谢道然这个你嘴里的老头子,却是这个世上最为你着想的人。” 谢封气急败坏的冲出了门,将虞青枝的声音甩在了身后,是他将虞青枝绑了来,二人如今却仿佛调换了角色,他落荒而逃。 谢封并未撒谎,这处宅子确实是他名下的私产,可谢道然却对这幢宅子的存在一清二楚,贺连钧几人刚发现虞青枝消失,便怀疑到了谢封的身上,未免打草惊蛇,贺连钧先想办法将谢道然约了出来。 一见谢道然,贺连钧便直接表明了来意,谢道然回忆片刻,灵光乍现,“我知道了,这混账名下有个宅子,是他前些日子瞒着我刚刚置办的,我原以为他可能是有了不方便带回家的外室,如今看来,只怕是早就做好了挟持侄媳的准备。” 贺连钧片刻也等不及,起身便要去找,却被谢道然拦了下来,“连钧,这件事若是那混账做下的孽,我一定给你个交代,只是他毕竟是我的儿子,如今我尚对他怀有一丝信任,这件事由我跟你一同去求证,你看可好?” 谢道然虽常年不在家,但谢封却也是他当做亲生儿子养大的,若说他对谢封没有丝毫孺慕之情,他自己也不肯相信,贺连钧更是如此,他点点头,道,“谢伯父便同我一起去吧,只是若此事当真是谢封所为……” “不用你说,若当真是他所为,今次我便废了他,也省的他往后打着谢家的名义在外胡作非为,坏我谢家名声。” 二人一人一匹快马,步履不停的往谢封的宅子而去。 这处宅子前些日子是谢封刚从一名富商那里买来的,他行事隐秘,挑的又是谢道然下山之前,用的甚至都不是谢家的银钱,因而他信心十足,只觉得谢道然不可能知道这处宅子的存在。 可他不知道的是,谢道然虽然人在道观避世,但谢家却遍及他的势力和眼线,原本他不过是怕谢封在谢家过得不好,却没想到竟然派上了这样的用处。 二人到了宅子门前,见门口有大量谢家的府兵,贺连钧便知自己没有猜错,他不顾门房的阻拦,一脚踹开了私宅的大门,打退了攻上来的府兵,在宅子里四处寻找虞青枝的下落。 而谢道然如今不过是个须发全白的道士,手无缚鸡之力,他冷了一张脸,对着门房吩咐道,“叫少爷出来见我。” 瞧见谢道然出现在这里,门房便知谢封在外面做的荒唐事只怕是瞒不住了,他惊出了一身冷汗,忙逃也是的跑进了宅子去跟谢封禀报。 谢道然紧随其后,在前厅看见谢封的时候,谢道然气的面色通红,骂道,“逆子,果然是你干的好事!” 谢封仍有不服气,他冷笑一声,语气中还带着几分委屈,“谢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威风,逆子?谢大人怕是搞错了,这里可没有谢大人的儿子,我谢封,不过是谢家旁支出身,谢大人难道忘了么?” 见谢封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谢道然微微愣神,而后叹了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原来,你是因为这个在怨恨我?你虽不是我亲生,这么多年,我可有亏待于你?除了不能陪在你身边,我亏待过你什么吗?” 谢道然痛心疾首,可对面的谢封却仍不知悔改,他瞪着眼前的谢道然,面上留下了几滴清泪,“呵,呵,你确实不曾亏待于我,可我在你身上,到底得到过多少父子恩情?这么多年你将我自己一人扔在谢家不闻不问,你又可知我过的是些什么日子?” “我……我原以为,他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母,定会用心教养你,可没想到……没想到……” 谢道然自诩一声为人,无论扮演臣子、夫君、亦或是一族之长的身份都是问心无愧,可他如今面对着谢封的声声质问,却难得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谢封见此,笑得更是张狂,“哈哈哈,原来有朝一日,我也会见到你这样的表情,谢道然,你可知我恨极了你成日的面无表情?你克制我恨极了你每每回家对着谁都是一副悲悯众生的虚伪模样,谢道然,你自己都困于红尘俗世,你又妄想要拯救谁脱离苦海?” 至此,谢道然半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至交好友被人陷害满门抄斩,自己几次求情无能为力便选择了出家避世,远离这一切,他深知自己不过是个胆小怕事、懦弱无能之辈,这么多年来,他记挂贺连钧兄妹三人,忧心京中局势,却始终不敢露面去见故人,如今被自己的儿子戳破了自己一直以来的伪装,他反而松了口气。 他笑道,“封儿,你说的对,原来你竟然是这个世上最了解我的人。” 谢道然长叹口气,不顾谢封一脸防备,径直走到了厅中的椅子上坐下,一脸缅怀,“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跟你一样,最是风流意气,可后来发现此生最想为之事却不能为,最想救之人却不能救,从那时起,我便早已心灰意冷,红尘俗世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灾祸,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虚伪冷漠之人。” 他低头认错,也不知是对着谢封,还是对着早已故去的故人。 贺连钧率先进了宅子,打伤了一个侍卫,从他嘴里问出了虞青枝的位置,赶在更多的人来支援前,找到了虞青枝。 虞青枝被谢封一个大男人踹了几脚,只觉得自己胸口生疼,甚至有些昏昏沉沉、几欲晕倒,她看许多的东西都看不真切,却在模模糊糊的光影中,清晰的看见了贺连钧的模样,她喊道,“相公,你总算来了。” 第86章 血脉亲情 贺连钧飞奔向前,将虞青枝揽在了怀里,又把自己身上的斗篷脱了下来,把虞青枝包了个严严实实,他安慰虞青枝,“娘子莫怕,我来了,我来救你了。” 跟谢封斗智斗勇近一整日,虞青枝本就有些精神不济,如今见到贺连钧,只来得及对着贺连钧轻轻一笑,而后便倒在贺连钧的怀里,人事不知,娇弱的仿佛即将要折断的菟丝花。 贺连钧三步并作两步,将她抱到了马车上,一路疾驰回了贺家,虞青枝消失不一上午,整个贺家早已乱了套,又见虞青枝是被贺连钧抱回来的,姜甜和贺婉月立时便落了泪。 姜甜给虞青枝号了脉,又把姜忱叫了来,兄妹二人联手给虞青枝看了,姜甜长舒一口气,“幸好虞姐姐受到都是外伤,并未伤及根本,只是瞧着骇人一些,一会我施个针,应该就能醒过来,好好将养几日就好了。” 贺连钧这才算是放下了心,叮嘱姜甜和姜忱照看好虞青枝,自己头也不回的出了门,姜忱忙吩咐姜甜好生照顾虞青枝,自己去追贺连钧。 谢家的宅子里,谢道然与谢封父子二人仍旧对峙着谁也不肯让谁,谢道然痛惜谢封竟变成了如今这幅模样,他离家之前也曾经将幼时的谢封抱在膝上精心教养过几日,那时他只有谢盈盈一个独女,又早早的进了宫,得了谢封这个儿子,虽说是旁支过继来的,却视作亲生,他那时也曾陪着谢封过过几日父慈子孝的日子。 谢封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他心中既自责又难过,面上也表露出来了几分,落到谢封眼里,便是谢道然惺惺作态,谢封冷笑一声,道,“我最需要父母亲人陪在身边的时候,你选择避世而居去当了道士,如今你又何必做出这幅样子,平白让我恶心!” 谢道然一噎,一脸痛心疾首,“封儿,收手吧,贺连钧那人本是我故交之子,你若是肯收手,我可让他饶你一命,可若是……” 他本是好意相劝,可谢封却毫不领情,他态度强硬的甩开了谢道然的手,面无表情的道,“你不用再说了,那虽然我不知道那姓贺的到底是何身份,但他既然能搭上你这条船,想来身份必定不一般,他又姓贺,你以为我当真猜不出他的身份?” “猜得出又如何?”贺连钧踹门而入,将屋子里的二人下了一跳,他手提长刀站在二人面前,冷眼瞪着谢封,“你猜得出我的身份,又能如何?” 他一脸凶神恶煞,即便是谢封看见,也有些心惊胆战,但他转念一想,自己有谢盈盈这个做贵妃的姐姐护着,依照贺连钧如今的身份,肯定不敢对自己怎么样。 毕竟谢封虽与谢道然父子关系不睦,但跟谢盈盈这个姐姐关系却好得很,自己若是出了事,谢盈盈必定不会放过贺连钧。 他稳了稳心神,抬眼看向贺连钧,神情中甚至带着几分不屑,说道,“贺连钧,这样的年龄,又是贺姓,想来应当是魏国公府出身吧?” 贺连钧抬眼看向谢封,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谢公子果然聪慧,只是不知道谢公子想过没有,如今这个场面,即便我当真要了谢公子的命,谢公子又能如何?” 谢峰面上闪过一抹惧色,看见谢道然在身侧,他转瞬却又笑道,“贺公子真是好大的脾气,难道贺公子还能当着我爹的面,要了我的命么?” 他一脸得意,贺连钧眼神更冷,趁着谢封不注意,抬脚直接踹在了谢封的命、根、子处,疼的谢封瞬间便弯下了腰,全身冒着冷汗。 贺连钧面无表情,对着一旁的谢道然行了个礼,说道,“谢伯父,看在您的面子上,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也是给被他祸害的女子一个交代。” 谢道然轻叹口气,“罢了,罢了,他做了那么多的孽,这也是他该受的罪。” 谢道然喊了下人进来,将谢封抬了出去,送回了谢府,谢府如今的家主毕竟是谢封的亲生父亲,他虽说一心想把谢封养废,但无论如何都不会要了谢封的性命,更不要说谢封瑞纳已经是废人一个,谢家家主的位置怎么都不会传给一个废人。 危及不到他们亲生孩子的位置,他们肯定会对谢封好。 “我与他本就父子缘薄,如今救他一命,也算是尽了最后的父子缘分,往后他的路如何,都与我无关了。”谢道然看着谢封离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他待谢封,早已与对亲子无异,可没想到在谢封心里,却始终觉得自己对他不好,甚至生出了无尽的抱怨,谢道然也有些心灰意冷,决心往后再也不管谢封的闲事,由他去了。 只是谢道然心里却还有些顾虑,他想了想,又对着贺连钧说道,“谢家那边,我可以保证绝对无人会找你们的麻烦,只是宫里贵妃那儿,却难办得很。” 谢盈盈如今毕竟已是贵妃娘娘,又对谢封这唯一的弟弟偏爱的很,若是谢盈盈知晓,谢封被人废了身子,只怕贺连钧往后会麻烦不断,更何况,“更何况你如今的身份,若是被宫里人知道,对你行事无益。” 贺连钧作为魏国公府世子,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打探他的下落,若是他的身份暴露,只怕会引来杀身之祸,谢道然话未说尽,贺连钧却是心领神会。 可谢封行事过于可恶,他若一直隐忍不发也不是他的作风,贺连钧将长刀一收,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若贵妃娘娘当真找我的麻烦,我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谢盈盈同谢封一样,对谢道然这个早就出家的爹怨恨多于敬重,所以贺连钧同谢道然也默契的没有提起,要谢道然去谢盈盈面前为贺连钧说好话的事。 这宅子本就是谢封瞒着谢道然购置的私产,如今谢封在这宅子出了事,只怕往后也不会再到这宅子来了,谢道然命谢家的人将这宅子挂了出去售卖,自己抖了抖袍角,一脸的慷慨激昂,“封儿原本也是个温顺谦恭的孩子,却在他们手上养成了个废物,更不用说他们借着贵妃娘娘的名义在外为非作歹、坏事做尽,如若我不回去整肃家风,还不知谢家在他们手上要变成什么样子!” 贺连钧有些吃惊,还不等他开口,却听谢道然接着说道,“我在观内清修,本就是为着当年之事未能帮得上你爹,如今你已长大,又有大志,我有怎可偏安道观,对你不闻不问?放心吧,从前没能帮得上你爹的事,如今无论如何我都要帮上你。” “我与你爹,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后来的矛盾也全然是因为政见不同,并无别的原因,如今见到你,好似见到年轻时候的你爹,时光荏苒,岁月不饶人啊。” 谢道然很是感慨,他拍了拍贺连钧的肩膀,不等贺连钧回答便转身离开了,独留贺连钧在原地怔怔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他一路走来,从前自己一人面对朝廷的追杀,面对生活的困苦都没有觉得多难过,如今却因为谢道然的几句话,觉得鼻头有些酸。 他没有在这多逗留,谢道然一走,贺连钧便也回了贺家,他刚出宅子,便碰上了等在门口的姜忱,二人对视一眼,谁都不曾说话。 虞青枝在姜甜的照料下,不多时便醒了过来,一睁眼正瞧见贺连钧正不错眼的盯着自己,虞青枝面色一红,嗫嚅道,“相公,你……你看我干什么……” 瞧见她这副模样,贺连钧心头有些难过,他为虞青枝掖了掖被角,沉声道,“娘子,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离开家,我若是在家的话,谢封也不会这样胆大包天对你动手,你放心罢,我往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虞青枝闻言面色更红了,娇艳欲滴的模样看的贺连钧心头发痒,他抬手想碰一碰虞青枝的脸颊,最终却也只是帮着虞青枝理了理鬓角的发,“谢封那畜生已经被我废了,往后再也不会有人遭他的毒手,谢家的家主如今也已换成了谢伯父,往后鹿鸣县百姓的日子,会好过起来的,娘子你放心罢。” 闻言虞青枝的面上闪过一抹喜色,她激动地抓住了贺连钧的手,问道,“相公,你说的可是真的?往后谢家当真是谢伯父做主了?” 贺连钧点点头,“正是,这种事我怎么会骗你,谢伯父今日亲口承诺,他往后便从道观搬出来住在谢家,重掌谢家,往后谢家便再也不是那些无良之人当家做主了。” 虞青枝眼瞎身子正弱,贺连钧便不曾将谢盈盈有可能找他们麻烦的事告诉虞青枝,不想虞青枝为此事担惊受怕。 谢封毕竟是男子,他那恶狠狠的几脚,只害的虞青枝在床上躺了半个月都未曾下床,眼见白宋马上就要到了,虞青枝越发心焦,忙对着姜甜求情,“姜妹妹,你快让我下去走走吧,总不能舅舅来了我还躺在床上这幅样子,到时候舅舅见了,太不成体统……” “舅舅可不会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如今你的身子还不曾好,还是乖乖躺在床上修养吧。” 不等姜甜开口,贺婉月便率先否定了虞青枝的提议,将虞青枝按回到了床上,“姜姐姐之前可说过了,你这身子若非一个月,是大好不了的,你也不想年纪轻轻便留下病根吧,还是乖乖听姜姐姐的。” 贺婉月铁面无私,分毫不肯通融,急的虞青枝抓住了她的手,说道,“婉月,我这可是第一次见你们的长辈,想在舅舅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毕竟我跟你大哥成婚,也没给长辈敬过茶,你总不能让我躺在床上,用这幅尊容去见舅舅吧?” 第87章 舅甥相见 贺婉月哪里肯听,她不由分说得将虞青枝按了回去,板着张脸倒是颇有贺连钧的神态,“不行,我大哥再三交代一定要让我照顾好你,我若是放你出去,我大哥回来,还不得骂死我,我可不敢,你还是乖乖听说好好呆着吧。” 虞青枝欲哭无泪,还想再跟贺婉月求求情,可贺婉月却早已关上门躲了出去,只留下虞青枝自己一人躺在床上无可奈何。 到了晚间,贺连钧回来,便先进了虞青枝的房里,他记挂着虞青枝的身子,又怕虞青枝不听嘱托自己出去乱跑,回来见虞青枝乖乖的躺在床上内心很是愉悦。 他看了看虞青枝的伤口,见都恢复的差不多了,面上便带了几分笑意,“姜氏兄妹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娘子你这伤口我看恢复的都差不多了,想来再在床上将养十天半个月便可全都好了。” 闻言虞青枝迅速坐了起来,瞪着眼看向贺连钧,“相公,舅舅用不了几日就到了,我怎可一直躺在床上,这要是让舅舅知道了,也不成体统。” 贺连钧倒没想到虞青枝这般在意给白宋留下的印象,他安慰虞青枝,“娘子,你放心罢,舅舅最是体贴善解人意的,他若是知道你刚受了伤,只怕心疼你都来不及。” 即便贺连钧同喝完与都这样劝说自己,虞青枝却还是趁着二人不注意时,换了衣裳去厨房帮忙,这一日正巧是白宋到鹿鸣县之日,贺连钧早早地便去了码头迎接,白宋来此,虽说真实目的是要见一见贺连钧他们,但却是借了白家要在鹿鸣县置办新产业的理由,因而到了鹿鸣县,前几日还得做做样子,去鹿鸣县各地考察一番。 虽说白宋不能到家里来,贺婉月和姜甜却早就开始收拾,二人在给白宋准备的房间里正忙活时,一回头瞧见了虞青枝,均是大吃一惊,“嫂子,你怎么出来了?你身子还未大好,如今天气又冷,你若是受了凉可怎么办。” 虞青枝帮着几人收拾着东西,手下动作不停,“好了好了,我早就好了,我若是再在床上躺着,只怕真的就要待出毛病来了,婉月,那花瓶别摆在这。” 贺婉月见拦不住她,叹了口气也就由她去了,几人忙碌了一整日,才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好了。 贺连钧早早地到了码头,鹿鸣县虽不尽海,但河运却发达的很,早些年朝廷更是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修建了运河,白宋乘船从京城而来,倒是比走陆路快上许多,五日前白宋来了信从京城出发,贺连钧估摸着日子,今日也就到了。 到了中午,贺连钧远远地便瞧见了站在船头的白宋,他冲着白宋点了点头,而后便隐于人海消失不见,他离家时十余岁,白宋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十余年前,可他在人海中见到贺连钧的那一瞬间,白宋却立刻便确定,那就是自己姐姐的孩子,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 他下了船,早就有白小二等人接了他的行李,白宋瞪了白小二一眼,眼见四下无人注意,抬手便揪住了白小二的耳朵,白小二连连求饶,“爹,爹,你快松手,爹,这么多人看着呢,你别揪我耳朵,我都多大了!” 白宋怎么也不肯松手,“你这小子,学会离家出走了是吧,还跑这么远?你是觉得我收拾不了你了吗?” 白小二苦了张脸,“爹,我知道错了,爹。” 白宋冷哼一声,揪着白小二的耳朵,薅到了自己跟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如若不是你到这还帮上了你表哥的忙,无论如何今天我都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他松开了手,白小二忙凑上去说道,“爹,咱们先去酒楼,有什么话咱们晚点再说。” 二人坐上了白小二准备好的马车,直到到了白小二盘下来的酒楼,白宋才在白小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这间酒楼原先是白宋盘下来,专门为了探查贺连钧兄妹三人的消息而建的,虽说位置不错,但因着不以盈利为目的,一直以来生意都不算好,直到白小二同虞青枝联手,改善了酒楼里的菜式,又重新请了厨师和店小二,创办出了自己酒楼的特色,生意便也日日好起来。 白宋一进酒楼,瞧见酒楼里面宾客满座,眼底闪过一抹欣慰,对着白小二也没有吝啬自己的夸张,“好小子,干得不错,倒是有几分我的风范。” 白小二更是一脸得意,“爹,这酒楼无论是装修还是运作,都是我跟表嫂一起商议的,你见过表嫂了吗,那可真是个蕙质兰心的妙人。” 见白小二对虞青枝赞不绝口,白宋又想起贺连钧在给自己的信里,说起虞青枝时也满是赞叹,不免对虞青枝更是好奇,二人上了酒楼二楼,他这才又说道,“我还不曾见过,倒是连钧来信时也曾说起自己阴差阳错娶的小娘子,也说是个难得一见的聪明人,过几日等我得了空,我一定去瞧瞧。” 他在白小二的陪同下,后来的两日逛遍了鹿鸣县大大小小正在出售的店面,倒也真的相中了几家不错的,顺手便也买了下来。 “你在鹿鸣县总不能一直游手好闲,你跟在你表哥身边,不说你能帮上他多大的忙,便是跟着你表哥学些本领也是好的。” 白小二连连点头,跟在贺连钧身边时日不长,但他见着贺连钧和虞青枝为人处世,心中总归是佩服的,“爹,你放心罢,莫说表哥,就是表嫂许多方面也是值得我学习的,这些时日我跟在他们身边,也学了不少东西。” 两日过后,白宋总算得了机会,也觉得戏演的差不多了,那日晚上趁着无人注意,他跟着白小二敲响了贺家的门。 贺连钧早已带着虞青枝等人候在了门口,将二人迎进门后,贺连钧为白宋一一介绍了,说到虞青枝时,白宋眼前一亮,“外甥媳妇,早就听他们说你是个了不起女子,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妙人。” 虞青枝被他夸得红了脸,忙说道,“舅舅快别这么说,我也不过是个寻常女子,也没什么了不得的见识,都是听相公的罢了。” 白宋眼中闪过一抹赞赏,随后便带着贺连钧、贺兰城和白小二几人一起进了书房。 虞青枝知道他们许久未见必定有事相商,便带着贺婉月等人收拾好了晚饭,而书房内贺连钧带着贺兰城,刚进书房便跪在了白宋跟前,二人眼眶微湿,声音也带了几分哭腔,尤其贺兰城,他虽对白宋没有多少记忆,但见了白宋却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舅舅,多年不见,舅舅身体可好?” 贺连钧话音刚落,白宋便俯身将二人扶了起来,他安抚是的拍了拍二人的肩膀,不由自主的也红了眼眶,“连兰城都长得这么大了,我记得你们离开京城的时候,还是个五六岁的小娃娃,如今却也长得这么大了,若是你们爹娘见了,该有多高兴……” 他越说心中越是难过,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声音都带了几分哽咽,“好了好了,快不说这些了,你们快些起来,好不容易见面咱们该说点开心的,我说连钧,你小子可真有眼光,找的这个娘子真不错,不仅模样生的好,我看也是个懂事的,看那模样更是个旺夫的面相,你眼光好得很呀。” 白宋打小就是个没个正形的,从小跟贺连钧关系也好的很,这会才算有几分从前的气概,贺连钧微微一笑,说道,“舅舅这话说得,我自然是个有福气的,如若不是个好的,我也不能娶进家门。” 白宋闻言哈哈一笑,三人便将此事揭了过去,白宋端坐在书房上首,贺连钧等三人也纷纷落了座,白宋抿了口茶,神色也比方才正经了不少,“连钧,我这个做舅舅的从前从来没有问过你,可如今在京中都听说了你的姓名,我便知你心中早就有了打算,如今我到了鹿鸣县,亲自来问问你,你是如何想的?” 贺连钧早知白宋必定有此一问,他从椅子上站起身对着白宋行了个礼,沉声道,“舅舅,这件事并未是我临时起意,早在我父母死得那一天,我便做了这个决定,这样的皇帝真的配当皇帝吗?我父母究竟有什么错,这狗皇帝问都不问,便要了我贺家全家二百多人的性命,从那日起,我便有了这个决定。” 白宋叹了口气,“罢了,我便是猜也猜到了,其实我也知道,如今圣上所为,德行实在有亏,只是你有此决定,可打算好了?” “正是,舅舅,明日我带你去瞧瞧我养在庄子上的兵马,虽然人数不多,可却都是佼佼者,单拎出来一个都能做一方将领,除此之外,这些年我也暗中联络了从前我父亲的手下,我若起事,他们必定会出手相助。” 白宋闻言点了点头,又说道,“你的母亲从前便也说过,只说当今的皇上不配为帝,只是那时你父亲却不以为意,总以为他们二人年少相识、亲如兄弟,总不至于到兄弟反目的地步,可没想到……” 白宋想起往事,不免叹了口气,白凤卿虽是女子,却比男子更有见地,刚有了贺兰城不久,白凤卿便嘱咐过自己的丈夫,务必小心皇上,只是当时贺连钧的父亲并不相信,他自信自己与皇上有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情义,彼此最是了解,绝对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以至于后来悲剧的发生。 “常言道,‘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父亲与当今皇上虽有兄弟情义,但后来二人年纪渐长,除了兄弟情义外,便也多了许多利益纠缠,是你父亲过于相信所谓的兄弟情义,到最后害了全家性命。” 众人闻言皆是沉默。 第88章 江定忠 说起往事,白宋与贺连钧等均有些伤感,贺兰城那时尚且年幼,对往事都不太记得了,却还是湿了眼眶,舅甥几人久别重逢,除了商议大事外,也多了几分温情。 虞青枝收拾好了饭菜,等了许久才见贺连钧等人过来,见虞青枝收拾了满满一桌子饭菜,大多又都是自己喜欢吃的,白宋面上闪过一抹赞赏,夸道,“外甥媳妇用心了,瞧着菜式全都是京城的菜式,又都是我喜欢吃的,可见外甥媳妇是下了功夫的。” 听白宋夸自己,虞青枝面色微红,却还是谦虚道,“舅舅快别这么说,不过是寻常家常菜罢了,若是有不合口味的,舅舅只管跟我说。” 众人纷纷落座,贺连钧抬起酒杯,说道,“连钧,咱们舅甥多年不见,我记得你离家的时候,也不过是个十余年的小娃娃,转眼却也娶了妻为人夫了,青枝又是这么好个姑娘,若是你爹娘在,瞧见了只怕也欢喜的很,我这个做舅舅的,今天见了,也替你高兴,我知你胸有大志,不论你想做什么,我这个做舅舅的都支持你。” 白宋是在为了贺连钧即将要行之事表态,他虽为商贾,但祖上的势力却不容小觑,更何况又是贺连钧的亲舅舅,他从前信奉忠君爱国,如今能支持贺连钧所谋,实非易事。 贺连钧对着白宋行了个晚辈礼,道,“舅舅放心,将来不管事态如何,我总不会牵连白家众人,我所谋的,不仅是为了我或是贺家,更是为了南朝的百姓。” “放心吧,我都懂得,不论你做什么,舅舅都支持你。” 白宋在鹿鸣县呆了六日,后因鹿鸣县事已了结,他再也没了待下去的理由,这才辞别了贺连钧等人,自己踏上了回程。 他来的时候自己孤身一人,走的时候带上了虞青枝准备的各色鹿鸣县特产,他对虞青枝时越看越满意,等自己回了京城,还不忘偷摸的去贺连钧父母坟上给二人上了香,又说了不少虞青枝的好话。 鹿鸣县地处南朝疆域东北方向,乃是南朝九大州之一,朔州的经济中心,朔州在九大州中,又是数一数二的富庶,毕竟朔州除了海运发达外,又有运河运输、陆路运输,因而朔州确为南朝第一富庶之州,从前朔州的父母官又多为清明廉洁之辈,到朔州上位并不为了谋取多大经济利益,只是为了在朔州做出两眼的政绩,好有晋升之机。 如今朔州的父母官,也是贺连钧父母的旧相识,名唤宋驰,是个最正直不过的人,虽说年纪比贺连钧父亲年轻近十岁,二人却是忘年之交,从前贺连钧选择躲在朔州,便也是因为朔州有宋驰的庇护,他们兄妹虽说日子过得清苦,却也不至于在朔州丢了性命。 宋驰如今也已过不惑,一直在朔州做了个小小的知府,他出身名门,又有真才实学,这个年纪本应早已进了中枢,一直待在朔州,只怕也是对十年前的事仍有顾忌。 贺连钧从庄子上出来,尚未进家门便见虞青枝急匆匆的正在关门,瞧见自己,虞青枝忙将手里的信递给了自己,“相公,这封信是朔州城寄来的,方才婉月拆开看了,说是朔州出了事,我正想去庄子上寻你,你快看看到底怎么了。” 贺连钧把信拆出来,不过扫了一眼便面色大变,随后招呼手下去牵了马,自己对着虞青枝交代道,“娘子,朔州城出了事,我得去一趟,你在家保重身体,等我回来。” 虞青枝闻言拉住了他的马,“相公,我同你一起去,若是朔州真有什么事,我也能帮得上相公的忙。” 虞青枝上次受了伤身子并未大好,贺连钧本想拒绝,但一想自己那日外出,虞青枝便被谢封捉了去,于是他便答应了下来,只是吩咐手下单独驾了马车,又将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被褥,自己先走一步,虞青枝并着姜甜等人,带着十余名手下慢慢的往朔州城去。 朔州本是南朝顶富裕的地,虞青枝没来过朔州城,可贺连钧却是从朔州城去的鹿鸣县,他见识过朔州城的繁华,他到了朔州城,却发现朔州城早已不复从前模样,集市上不仅人烟稀少,便是摆摊的商贩也寥寥无几,他在路边住了马,问一个商贩,“大伯,这朔州城怎的变成现今这副模样了,我记得朔州城从前可繁华得很,怎的现在街上却连个人都没有?” 那商贩瞧着约莫有三十余岁,摊子上摆的都是些不算精巧的木器玉器,既有精巧的玉簪银簪,也有稍显粗糙的摆件,他看了贺连钧一眼,并未答话。 贺连钧心领神会,掏出了二两银子放在了摊子上,那摊主.忙将银子揣进了口袋,左右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瞧这位爷应该是外地来的吧?这朔州城可早就不是从前的朔州城了,客观您若是想知道,不妨去宋知府府上看看。” 说罢那摊主叹了口气,便又退回了摊子后面再也不肯言语,贺连钧略站了一会,便调转马头往自己记忆中宋府的方向而去。 宋驰在朔州城为官二十余年,深受当地百姓爱戴,他的住处虽说简陋了些,但位置却是在朔州城的正中心,从前更是有不少百姓,成日给宋驰送自己家里生产的米面,从前这宋府门前向来是最热闹的。 可没想到变得冷清的不止是朔州城的集市,贺连钧到了宋府门前,却见宋府门前不仅没有百姓,就连门房都不见了。 贺连钧在宋府门前站定,心中正疑惑时,有一白发老妪从宋府出来,瞧见了贺连钧,不仅一脸疑惑,更是神神秘秘的凑到了贺连钧跟前,道,“年轻人,你怎的到这宋府门前来了?快些离开这里,若是被人瞧见了,可不得了?” 贺连钧更是疑惑,“老人家,这不是宋知府的府上么?怎的变成这幅样子了?” 那老妪叹了口气,满脸悲痛,“年轻人,我也不瞒你,我本是宋府的厨娘,往日这宋府门前可热闹得很,不仅有这朔州城的名门望族,便是民间的百姓也不知有多少人在此来来往往,只不过这都是往日的情形了,自从江定忠进了朔州城,朔州城的百姓便再也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就连宋大人都受了江定忠的诬陷,久病卧床不起,这宋府,便也日益衰败下来?” 贺连钧是认得江定忠的,或者说听过江定忠的恶名更准确些。 从前魏国公府尚在时,贺连钧的父亲便日日在家抱怨,直言江定忠是南朝第一大奸臣,后来贺家的灾祸,虽说贺连钧没有确切的证据,但他也深知与江定忠脱不了干系。 没想到贺家早已家破人亡,江定忠如今却仍在南朝作恶,祸害南朝百姓,贺连钧听了心中发狠,他袍角一扬,也不管身后的老妪的表情,径直进了宋府。 宋府的布置与自己从前记忆中的相比并无太大变化,他径直进了后院,却不想这么大一个知府府。却连一个当差的下人都不见,直到他到了宋驰的房前,才见宋驰自己一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 他上前跪在宋驰床前对着宋驰磕了个头,“宋叔叔,是我来晚了。” 宋驰病的并不重,宋府如此冷清,不过是因为江定忠对着朔州城的人下了命令,不许朔州城的人来宋府,更是借着自家的势,强行夺了宋驰的权,大有强占朔州城之势。 宋驰抬眼看向贺连钧,他眼神颓败,眼中毫无生机,凝神看了许久,这才认出了眼前之人。 他挣扎着起身,眼中满是惊喜,却还不忘问道,"是,是贺家小子?” “正是,宋叔叔,是我来晚了。” “你怎的到这来了?宋驰那狗贼狼子野心,若是被他知道你在朔州城,只怕你们兄妹三人姓名难保,你还是快些回去……快……” 他边说边去推贺连钧,可面前的年轻人却神色坚定、纹丝不动,贺连钧静静的看着宋驰,说道,“宋叔叔。我这次来,本是留在朔州城的人传了消息,说朔州城出了事我才来的,我如今来都来了,如若不帮叔叔一把,我实在难以心安。” 见他坚持,宋驰也只得叹了口气,“你不该来的,如今朔州城已不再是你记忆中的朔州城了,江家势大,即便我奋力周旋,却还是难以抗衡,如今不仅是朔州城当地的官宦士族,便是京城之中也满是他的势力,你贸然跟他对上,只怕难以抗衡。” 贺连钧静静地想了一会,心中便有了注意,“宋叔叔,你放心罢,如今我已不再是从前的小孩了,莫说是一个江定忠,即便是面对当初害我贺家之人,我也有一战之力。” 宋驰眼中闪过一抹光,他听懂了贺连钧话语中的深意,他紧紧地抓住了贺连钧的手,在贺连钧的搀扶下从床上站起身,方才病弱之象一扫而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 “好,好,你有此志气,即便是我就此咽气,也足以去见你爹娘了。” 贺连钧心有疑惑,便直接对着宋驰问了出来,“宋叔叔,之前我听我舅舅说,我爹最是信奉忠君爱国那一套,我如今所为若是被我爹知道,只怕他会生气吧。” 却不想宋驰摇了摇头,反驳道,“你舅舅这话说的不对,虽说你爹一开始确实是个最死板的,但到了后来他的想法也变了不少,只是还没来得及他做什么,便着了陛下的毒手。” “若是再给你爹一些时间,想来他未必会有同样的选择。” 贺连钧眼中闪过一抹深思,不过片刻便又说道,“宋叔叔,如今江定忠可还在朔州城?” “在,他如今在朔州城势力庞大,成日纠结了朔州城的乡绅在青楼胡闹,想来这个时辰还没睡醒吧。" 第89章 朔州城 江定忠能在朔州城只手遮天,靠的也并不全是江家的势。 他来到朔州城第二日,便在朔州城最为风雅、也最为奢靡的销金窟——花月楼设了宴,款待朔州城名门士族、乡绅地主,从那日起,朔州城稍微有些头脸的人物,无不以他马首是瞻,相比之下,耿介正直的宋驰,便越发的格格不入、不得这些人喜欢。 宋驰原也不甚在意这些人的看法,他本就自有一番风骨,不屑与江定忠等人为伍,更不屑与这样的人相较,却没想到,江定忠如今在朔州城正是得势,联合这些有权有势之人,大有强占朔州城的架势,宋驰作为朔州知府,如今却变得门庭寥落、无人问津。 贺连钧虽有风骨,却比宋驰多了几分圆滑,他深知江定忠并非善类,更知朔州城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到江定忠手里,他想了想,便问宋驰,“宋叔叔,如今朔州城还有多少人马可为你所用?” 宋驰不知贺连钧如此问是要作何打算,略微有些疑惑的答道,“如今知府府内的下人散的散跑的跑,只有一直跟着我的还留在府里伺候,大概也就二十余人,另外还有朔州城的兵马,如今仍在我掌控之中,大概五千人。” 贺连钧闻言便多了几分信心,江定忠如今虽然势大,但如今朔州城的知府,却仍旧是宋驰,朔州城驻扎的兵马,也只听命于宋驰一人,“这便是我们如今最大的优势,江定忠有能耐笼络朔州城的名门望族,我们便要从军队入手,毕竟江定忠再是厉害,他身边的人却也害怕跟军队对上,我们只需将朔州城的兵马牢牢掌握住,他们便掀不起什么风浪。” 宋驰一介文人,并不懂得战场用兵之道,但听贺连钧如此说,也不免多了几分信心,常言道,民不与官斗、官不与兵争,朔州城天高皇帝远,宋驰作为朔州知府,本就有极大的自主性,朔州驻扎的军队除了当今皇帝外更是只听命于宋驰一人,这便是他们最大的底牌。 叔侄二人正打算从军队入手,与江定忠硬碰硬决个胜负,此时虞青枝也由宋府的下人带进了门,贺连钧将自己的打算告诉了虞青枝,后者沉思半晌,却有些不赞同的微微蹙起了眉,“相公,此计确实可解如今朔州之困,可不知相公想过没有,若是真到了这一步,相公你们藏在朔州城的事也就瞒不住了。” 宋驰不会用兵,若是真与江定忠对上,只怕也只能由贺连钧带着兵马出面,江定忠虽不一定认识贺连钧,可他却认识贺连钧的父亲,父子二人相貌大有相同之处,若是当真被江定忠认了出来,只怕他们会有杀身之祸。 虞青枝接着道,“更何况,如今朔州仍在朝廷的管辖范围内,贸然调动军队,相公可想好了怎么同朝廷交代?听相公你们所言,我也知如今的皇上最是多疑,相公不怕调动军队之事被他知晓,他怀疑宋叔叔?” 虞青枝的分析有理有据,贺连钧听了陷入沉思,宋驰脸上更是闪过一抹赞赏,他顺着虞青枝的话接着问道,“那依你所言,现今应当怎样做?” 虞青枝并不扭捏,闻言答道,“宋叔叔,您在朔州城为官二十余年,朔州城的百姓对您无有不信服的,我来的路上沿途问了几个百姓,他们甚至有的不知当今圣上,只知宋叔叔,这般景象自然是宋叔叔一心为民,为了朔州城百姓鞠躬尽瘁的最好证明,可宋叔叔您可想过,这些话若是传到了当今皇上耳朵里,依照他的脾性,他会是何反应?” 宋驰面色一变,有些后知后觉的震惊,他盯着虞青枝的脸,久久不曾回过神。 虞青枝见此,便知宋驰听明白了自己所言,她接着说道,“江家虽然势大,但朔州作为南朝九大州之一,又岂是一个江家便可动手脚的?宋叔叔想过没有,如若没有当今皇上的示意,江定忠怎的敢对您下手,又怎么敢在没有朝廷任命的情况下动了强占朔州的想法?”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朔州距离京城距离再是遥远,却也是天子的领土,若非当今皇上暗示,江定忠又怎敢打朔州的注意? 虞青枝语毕,贺连钧和宋驰都听懂了其中深意,贺连钧面上闪过讥讽,“是,这确实是那狗皇帝的作风,宋叔叔在朔州城为官这么多年,朝廷多次想要给您升迁您都没有答应,他哪里有不疑心的?毕竟在他心里,只怕全天下都在算计他,都在算计他的龙椅。” 依照宋驰在朔州城做出的政绩,早在十几年前他便有机会进京为官,当时朝廷圣旨都下了,可宋驰却已牵挂朔州城百姓为由,拒绝了朝廷的调令,只怕从那时起,敏感多疑的皇上便开始怀疑宋驰对自己的忠心。 宋驰沉默良久,复又叹了口气,带着对当今皇上的彻底失望与寒心,他眼神定定,语气更如古井,“罢了,倒是我天真了,我总以为他尚且有几分血性良知,因而这些年虽不曾答应入京,却也在朔州为他们王家守着南朝江山,并未有过二心。” 宋驰的语气中不免沉痛,显然对当今朝廷已是失望至极,“你父亲对他、对南朝忠心耿耿一生,到最后却死于他的猜忌,罢了,如今他既然已经疑心我了,我为他守着这王家的江山又有何益?” 他冲着贺连钧,满脸郑重,“钧儿,你若想起事,必须占有一方领土,如今我愿将朔州城为你所用,做你起事之根,你可愿意?” 贺连钧猛地抬起头,震惊得很,“宋叔叔,你可想好了?将来一旦我失败,只怕宋家也要受我的连累,更何况宋家如今风头正盛,实在没有为我冒险的必要。” 贺连钧跪在地上,对着宋驰行了个晚辈礼,他若想起事必须割据一方,宋驰的提议他不可谓不心动,但相比之下,他却更不愿宋驰为自己冒这么大的险。 “你跟我何必这么客套,宋家如今除了我之外,余下的与我虽同出一族,但若论及血脉,却也早已相距甚远,他们如今在朝廷得势的很,又怎会受我所累,更何况,我信你。” 宋驰将贺连钧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自己也早已扫尽从前病弱之态,贺连钧搀扶着他出了卧房,一路往书房而去。 宋驰的书房里除了满满当当的书,并着一张简单的案几和几张凳子外,并无其他摆件装饰,他搬开书架上最外层的书籍,从里面的暗匣里拿出了一本明黄色封面的书,交到了贺连钧的手上。 “这本书,原是我年轻时你父亲赠与我的,这些年来我自己孤身一人,是这本书一路陪着我到此,如今你也已长大,我便将这本书还给你,也算是全了我与你父亲相识一场的情分。” “钧儿,从前我在官场之上多得你父亲提携,我年轻时也曾与你一般,受累于人情世故、受累于自己往日所学道德礼法,但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便会明白,人之一生,除了尽力守护好自己所珍视之人事,余者并无甚好在意的。” “我珍视的,是这朔州城的男女老少,是南朝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你珍视的,又是何物?” 贺连钧沉默许久,终是从宋驰手里将书接了过来,出乎他的意料,这本书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古籍,却是本再普通不过的游记。 宋驰看见他脸上的疑惑,笑着解释,“从前我也好奇,你父亲有那么多孤本古书,却单单送我本游记,真是小气的很,可知道后来我才明白,这世上最珍贵的,并不是财富官爵,也不是身份地位,而是这世上的山川湖海、一草一木,我困于朔州城二十余年,未曾瞧见过朔州城之外的风物,将朔州交给你,我便要去看看南朝各地的风景,看一看各色人情。” 贺连钧低头看向自己手里捧着的书,明黄色的封面上,用黑色的笔写着书名——《四海志》,他捧着这本书,此刻却觉得这书有千斤重,他对着宋驰点点头,承诺更逾千斤,“宋叔叔,您放心吧,您的良苦用心我都晓得了,我一定会保护好朔州城的百姓,更会听从您和父亲的希望,保护好南朝各地的风物,让它们免遭战火。” 宋驰很是欣慰的拍了拍贺连钧的肩膀,笑道,“好,你有此志,将来我到了地下去见你父亲,定要好好的同他说一说。”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虞青枝,笑着问,“侄媳妇,方才你的话并未说完,既然我们不可与江定忠硬碰硬,你可有别的更好的主意?” 虞青枝点点头,“自然是有的,宋叔叔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我们刚与谢封结了仇,相公为了我更是出手伤了他,如今只怕宫里的贵妃早已得了消息,正想着怎么为自己的弟弟报仇,我们如今不妨移花接木,让谢贵妃和江定忠对上?” “哦?此言倒是新奇得很,只是我不知你有何妙计,能让谢盈盈认为这事是江定忠做的?” 虞青枝妙眸一转,笑得满是狡黠,“宋叔叔您有所不知,谢家如今已是谢伯父重新掌家,谢伯父同您一样,都是我公公的旧相识,只需要谢伯父给宫里的贵妃娘娘去封信,把事情同贵妃娘娘交代清楚,贵妃娘娘自然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只会想将江定忠杀之后快。” 宋驰没想到虞青枝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便想出了这样的妙计,他含笑拍了拍贺连钧,“钧儿,往后有什么事多听听你娘子的,你娘子这脑子可比你的好用多了。” 闻言虞青枝迅速红了脸,也比方才沉默了不少,而后却又听宋驰说道,“谢道然那老匹夫,怎么舍得从道观出来了?” 第90章 花月楼 贺连钧的父亲贺显同宋驰、谢道然本就是至交,宋驰认得谢道然自然也在情理之中,只是二人都是自己的长辈,宋驰骂谢道然是个老匹夫,贺连钧和虞青枝却也不好插嘴。 二人都不搭腔,宋驰冷哼一声,“从前他要出家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他,谢家那么大的一家人,交给他家那个旁支,分明就不是个靠谱的,谢家在他手上,有如今之日也是情理之中。” 谢道然要出家的时候,谢家无一人相劝,反倒是宋驰这样的至交,一再阻拦,那时谢封年纪尚小,宋驰只盼着谢道然能看在谢封的面子上,断了出家的念头,可没想到谢道然去的那样决绝。 贺连钧笑笑,忙岔开话题,“宋叔叔,您在江定忠那受的委屈,决不能就此作罢,今日正巧我在朔州城,我便去帮您讨个公道回来。” 宋驰急忙去拦,“不可,若是被江定忠发现你的身份,平白给你自己找麻烦,你不必如此,他那样的小人行径我见得多了,又怎会同他生气。” “宋叔叔,我知你一向温和,但江定忠此举实在欺人太甚,如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往后若人人效仿,只怕天下大乱。” 贺连钧心中自有章程,宋驰也不再多言,只是叮嘱贺连钧,“花月楼内情况复杂,不仅朔州城本地的名门望族常年流连于此,据说背景更是与京城有关,你到花月楼去,千万小心。” “宋叔叔放心,我去只是找江定忠的麻烦,与花月楼无关,青枝留在府里陪您,我去去便回。” 虞青枝在宋府陪着宋驰,贺连钧带了两名随从,往花月楼而去, 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花月楼的姑娘个个能歌善舞、饱读诗书,模样更比一般的名门闺秀貌美,因而深得朝廷官员喜欢,尤其花月楼内许多姑娘,从前也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有的是家道中落没得选择进了花月楼,有的却是有所图谋,总之花月楼不光是光顾的客人身份非凡,就连楼里的姑娘都有不同复杂的背景。 若是当时贺家遇难时,贺连钧没有带着贺婉月逃出来,这花月楼很有可能便是贺婉月的归宿。 花月楼虽为烟花风月之地,却并未坐落在朔州城繁华的位置,而是在朔州城外临湖之地,水榭歌台、人影与花影层叠交错、丝竹之声随风入耳,平添几分风雅之意,来此的文人骚客,也并非都是为了男欢女爱,有的是为了楼里的茶点,有的是为了楼里新奇的歌舞,也有的是为了这引人入胜的绝美景色。 贺连钧在楼前住了马,便有门前的小厮忙上前牵住了马,见贺连钧身上穿着不凡,那小厮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弯着腰一脸谄媚,“这位公子可是头一次到我们花月楼来?我瞧着您有些面生。” 贺连钧点点头,“我今日刚到朔州城,素闻花月楼风雅之名,便想着来见识一番,今日确是第一次来。” “公子好眼光,我们花月楼莫说是在朔州城,便是整个南朝也是独一份的风雅之地,公子里面请,有何需求尽管跟我说。” 他将贺连钧迎进了楼,给贺连钧单独备了雅间,正想退出去时,却见贺连钧从怀里掏出了一大锭银锭,瞧着应当足足有十两,“不瞒你说,我到朔州城来,乃是有事要求见江定忠江大人,但无奈江家门槛甚高,我听闻江大人是花月楼的常客,不知我今日能否有机会见一见江大人?” 贺连钧手里的银锭闪着耀眼的光,那小厮不由得看直了眼,但风月场所自有风月场所的规矩,他有些纠结得道,“这位公子,非是我不告诉您江大人在哪,而是我们楼内有楼内的规矩,这些都是客人的隐私,不可外传,若是被妈妈知道,我只怕没有好果子吃。” “小兄弟,你放心罢,我找江大人乃是有事相求,自然是备了厚礼,到时江大人只怕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会怪罪于你们花月楼,到时还有厚厚的恩赏给你们,妈妈高兴还来不及呢。” 那小厮纠结半晌,还是把银锭接了过来,他一脸郑重的对着贺连钧嘱咐,“得了,这位公子既然千里迢迢到朔州城来,我自然要帮您这个忙,江大人便在对面那个雅间,您同江大人说完正事尽快离开,千万别让楼里的妈妈瞧见。” 贺连钧忙道了谢,便顺着小厮所指的方向而去。 花月楼上下一共四层,一楼除了做了酒肆之外,正中央还有个极大的木质舞台,专供楼里的姑娘表演所用,二楼是雅间,从内向外看正好能瞧见楼下的表演,再往上三楼便是楼里姑娘们的住处,也是姑娘们日常接客的地方。 一楼到三楼,越往上花费越高,至于四楼,却是无人上去过的神秘之地。 趁无人注意,贺连钧在江定忠所在的门前探听了一会,听里面除了江定忠与个姑娘外再无其他人,贺连钧便稳定了心神,他将早已准备好的迷烟放了进去,不多时里面的说笑声便越来越小,等到里头彻底没了声音,贺连钧这才小心翼翼的推门而入。 江定忠晕倒在房间的床上,肥胖的身躯旁边躺着个面容姣好的妙龄女子,二人均是衣不蔽体,贺连钧微微蹙眉,用长刀勾起了床上的棉被,盖在了那女子身上,他正想对着江定忠动手之时,却听有道女声响起,“这位公子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我花月楼谋害朝廷命官,你就不怕我们花月楼找你的麻烦么?” 贺连钧抬头,便见方才还在昏迷中的女子正张着一双美眸,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她半撑着身子,棉被从身前滑落,露出了胸前大片春色,“想杀他的人多了,可下手如此痛快的,公子可是第一个。” 贺连钧长刀出鞘,横在了那女子颈前,再往前一寸便可让她人头落地,可那女子面上却毫无惧色,甚至更添几分戏谑,“怎么,公子这是怕我喊人,坏了公子的计划么?” 贺连钧面色冷硬,语气不带半点起伏,“你既然知道,便老实着些,我可饶你一条性命。” “公子可真会说笑,若是江大人死在了花月楼,我们楼里哪个人能逃得了?公子此刻留我一命又有何用?” 贺连钧沉默不语,手里的刀也未挪开半分,那女子叹了口气,接着道,“罢罢罢,看来今日若是不让你得手,只怕我也姓名难保,你快些动手吧,我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贺连钧手起刀落,将江定忠的人头砍了下来,不多时鲜血便染红了床榻,那女子起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贺连钧,倒是勾起了贺连钧的几分好奇,“方才你还拦着我不让我动手,还说我若动手会牵累整个花月楼,怎的如今又答应了?” “公子大刀在手,我若拦着公子,岂不当场性命不保?若是由着公子去,只怕奴还能多活几日。” 贺连钧眉头紧皱,显然是不相信此话,那女子静静地看了贺连钧半晌,这才轻笑出声,“算了,奴家也不逗弄公子了,今日若是公子不动手,奴本也是要取江定忠狗命的,公子出手,倒是省得我麻烦了。” 贺连钧瞬间警惕起来,“你究竟是何身份?与这江定忠又是何关系?” “我是何身份公子不必知道,横竖不是公子的敌人,像是江定忠这样的狗贼,本就人人得而诛之,公子又何必问我与他的关系?” 说罢,她对着贺连钧妩媚一笑,娇花一般的面上带着漾开的媚意,“公子,奴这便先走了,往后总有再见之机,公子保重。” 她转身出了门,消失在尽处。 贺连钧紧随其后,趁着花月楼里的人未曾注意这房里的动静,他也快步出了房间,隐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这日下午,江定忠死在了花月楼妓子床上的事便传遍了朔州城的大街小巷,一时间朔州城百姓人心惶惶,生怕一不小心牵连到自己头上,可没想到不过三日,宫里便传出来了消息,直言江定忠乃是身犯重罪畏罪自杀,更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他的名字,朔州城的百姓又惊慌转为惊讶,不过几日此事便再也无人提及。 宋府。 虞青枝见贺连钧回来,忙迎了上去,关切的问道,“相公,一切可都还顺利?” 贺连钧点点头,拉着虞青枝的手一起去了宋驰房里,对着二人说道,“宋叔叔、娘子,往后朔州城再也没有江定忠此人兴风作浪了,你们可以放心。” 虞青枝开始还有些惊讶,反应过来后面上带了几分惊慌,“相公,你……” “你猜想的不错,江定忠今日已死在我的刀下,往后朔州城,便是你我的天下,再也没有江定忠此人。” 听他如此说,宋驰倒是比虞青枝更为惊慌些,他一脸的不赞同,“你怎可如此鲁莽?如若被江家人知道是你所为,只怕将来你再无宁日,更何况前些日子你刚得罪了谢盈盈,今日又与江家结仇,往后你再行事,你可知会有多少人盯着你?” 宋驰的担心本也不无道理,可贺连钧却并不在意,他拉着宋驰到一旁的桌前坐下,认真的对着宋驰和虞青枝解释,“宋叔叔、娘子,你们不必担心,谢伯父已经给谢盈盈去了信,谢盈盈只以为谢封的伤是江定忠所为,正想尽办法的找江家麻烦,今日江定忠身死,谢盈盈只会以为他是畏罪自杀,谢盈盈与江家,并不会怀疑到我身上。” 听他一番解释,宋驰与虞青枝这才恍然大悟,“你这小子,果然是你爹的亲生儿子,鬼精得很,但往后切莫不可如此莽撞,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如同谢盈盈一般蠢,稍有不慎,你便是万劫不复。” 第91章 再上书院 知道宋驰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贺连钧便应承下来,为了让宋驰安心,贺连钧便说道,“宋叔叔,朔州城虽然富裕,但终究无法与京城相较,一旦宫里的人知道您助我反叛,还将朔州城赠予了我,只怕会给你带来麻烦。” 宋驰摆摆手,“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自己一人无牵无挂,莫说我信你行事,即便当真出了事,我也是心甘情愿,说什么连累不连累。” 宋驰一生没有娶妻,更没有子嗣,便是如今当得这官也是为了护住贺连钧兄妹三人,他身为朔州城的州官,却将朔州城拱手送给了贺连钧做起事之地,早已做好了与当今朝廷反目的准备,“我如此做,除了对不起朔州城的百姓,并未亏欠其余任何人,当今圣上疑心深重,坑害忠良,如今的朝堂更是乌烟瘴气、勾心斗角,这样的朝廷不配我为其效力,不配我尽忠,将来你若得偿所愿,一定要给心怀天下有抱负之人,一个不一样的朝廷,还百姓一片海晏河清。” 自这日起,贺连钧隐藏在鹿鸣县的力量,便一步步转移到了朔州城,相比鹿鸣县,朔州城更为繁华、交通也更便利一些,贺连钧手下的兵马到了朔州城,也不会引起注意,毕竟朔州城作为南朝最为繁华的州郡,平素南来北往的商队、军队不知凡几,他的人马到朔州城来,更好藏匿。 如今他羽翼未丰,尚且不到亮明身份与朝廷兵戎相见之时。 贺连钧呵虞青枝回了鹿鸣县,家中的产业都在鹿鸣县,房子也刚搬进去未满一年,他们二人心中很是不舍,但为了贺连钧图谋的大事,却也只能举家搬迁,可没想到除了他们二人,其余人等都高兴得很,白小二得知消息,更是将自己名下的商铺都交给了白宋留在鹿鸣县的下人打理,自己不多时便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启程往朔州城去,虞青枝有些好奇,问,“你对这鹿鸣县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白小二摇摇头,“我留在鹿鸣县纯粹是因为表哥在这,如今表哥要到朔州城去,我肯定是要跟着去的,表哥在哪我在哪。” 虞青枝一脸无奈,她见过妈宝,却从没有见过哥宝,想来白小二这也是独一份儿了。 他们在鹿鸣县相熟之人众多,要搬走自然也要同这些人打个招呼,可到朔州城去,为的是不能被太多人知晓的秘密,本就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于是临行之前,贺连钧只单独去了一趟上山书院,去见李修文。 秋季的扶风山比起冬季倒别有一番风情,远远望去,漫山就是红胜火的枫叶,夹杂着偶尔的黄或偶尔的绿,倒比文人墨客刻意渲染的画卷更引人入胜一些。 到上山书院的路由上下的乡绅修了台阶,贺连钧和虞青枝拾级而上,一路欣赏沿途的风景,倒并不觉得累,走了一半,虞青枝身上已然出了一层薄汗,呼吸也有些微喘,贺连钧不忍心她受累,正巧台阶旁边也有人修了座凉亭,贺连钧便牵住了虞青枝的手,说道,“娘子,眼下日头还早,咱们且去这亭子歇一歇,一会在赶路也不迟。” 他们到上山学员来,原也是忙里偷闲,刚买的宅子处处都要收拾,几人的行李也都没有打包完,虞青枝心里着急,哪里又肯在此浪费时间,“相公,咱们已经走了一半了,在这都能听见书院的钟声了,要我说咱们还是快些上去吧,等到了书院,一边喝茶一边休息,岂不比在这凉亭里舒爽?” 若是往常,贺连钧便也听她的由着她去了,可眼见虞青枝累的面色通红,贺连钧怎的都不肯继续向上爬了,“娘子,咱们哪里就急于这一时了,在此略歇一歇不会误事。” 自从贺连钧在街上将虞青枝买了回来,二人一直相敬如宾从未红过脸,可眼下却为了是否要在这凉亭歇息,二人僵持不下,见贺连钧不答应继续向上,虞青枝也不肯相让,“相公,家里诸事繁杂,咱们还是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不过这么两步,对我来说轻松得很。” 见虞青枝不肯歇息,贺连钧直接弯腰将虞青枝抱了起来。 今日并不是上山书院的束脩之日,山道上不乏行人来来往往,虞青枝瞬间红了脸,小声道,“相公,你快放我下来,被别人瞧见了这成何体统。” 贺连钧很是不以为然,“你我乃是夫妻,哪里见不得人了?我要去你去休息你又不肯,见你如此浪费,我心疼的很,便只能把你报上山了。” 虞青枝虽说身形娇小,但上山的路自己往上爬都有些气喘吁吁,更何况贺连钧抱着自己,虞青枝生怕累着他,还想再说什么,贺连钧却又说道,“娘子,我常年习武,这么两步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你纠结如何开口,倒不如抱紧我的脖子,这样我也可轻松些。” 虞青枝依言双手交叉环住了贺连钧的脖颈,不在跟他纠结此事,任由贺连钧抱着自己往山上爬去。 贺连钧方才所言非虚,直到二人到了山顶,贺连钧将虞青枝放了下来,他甚至面不红气不喘,倒是虞青枝面色通红,她也不管身后的贺连钧,自己低着头往前走,贺连钧见她这副样子,面上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快步上前从后面牵住了虞青枝的手,一开口笑意藏也藏不住,“娘子莫恼,我那都是心疼你劳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 李修文带着刘媚鱼并着几个丫鬟婆子早早地就等在书院门口,李宴由奶妈抱着,众人将小两口的恩爱模样看在眼里,李修文满脸揶揄,刘媚鱼更是笑着上前拉住了虞青枝,二人说起了闺房话,“虞妹妹,我瞧你们二人,感情可比之前见面时好多了,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她一脸暧昧,声音更低了些,“还是说,你们两个终于是圆房了?” 虞青枝面色更红,还带着几分娇嗔,“刘姐姐,你说什么呢,我跟相公……并未圆房……” 无论是在现代还是这个朝代,虞青枝在这方面都没有什么经验,说起此事难免会害羞,“我也不知是怎么了,总之这段时间,相公待我极好。” 刘媚鱼毕竟是过来人,闻言一脸了然,“你们二人成婚之时并无感情基础,他对你难免冷情了些,但人心都是肉长的,我瞧他又是个真诚厚重之人,你待他好,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刘媚鱼牵着虞青枝的手,一路往书院后院而去,将李修文和贺连钧二人甩开了一大截,她才又接着说道,“虞妹妹,虽说我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但听我相公平日所言,便知他绝对不是一般人,姐姐我比你年长几岁,自诩比你更懂人情世故一些,我瞧他身上背负着极难过的过去,遇见你之前有自己孤身一人带着弟弟妹妹,可想而知他日子必定难过的很,这样的人你若肯掏心掏肺的对他好,他必定不会辜负你的。” 第92章 北狄 贺连钧对贺兰城而言,亦兄亦父,他对贺兰城的关怀使得李修文有些动容,“你放心去吧,兰城这孩子乖得很,即便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也不会亏待于他,只是你们到了朔州人多眼杂,你们行事可千万不可跟在这里一样鲁莽,万事小心为上。” 刘媚鱼留着虞青枝和贺连钧在书院用了午饭,就连尚在上课的贺兰城都被她喊了来,可没想到贺兰城一见贺连钧和虞青枝,迅速垮了一张脸,转身便要走。 “贺兰城,你跑什么?”李修文忙喊住了他,“你兄长和你嫂嫂今日特地为了你上山,你便是这么个态度么?我上山书院平素便是这样教育你对待长辈的吗?” 贺兰城向来是无法无天惯了的,在外素有威名的贺连钧他都不怕,可眼下他对着李修文却乖觉的很,他乖乖的坐在了贺连钧身侧,可面上却没有丝毫笑意。 贺家举家都要搬到朔州去,只留他自己在鹿鸣县,昨夜贺连钧已然跟他说过此事,只是贺兰城并不接受罢了。 他端坐在饭桌前,目光直直的也不知看向何处,贺连钧伸手想去摸摸他的头,却被他一个歪头躲开。 李修文见此也有些无奈,生怕惹得贺兰城伤心,他也只能温了语气,劝道,“兰城,你兄长去朔州是有正事要办,之所以把你留在鹿鸣县是为了保障你的安全,你已经不是小孩了,想必你兄长在外忙些什么你心中也清楚,他所谋之事多么危险你肯定比我更清楚,前些日子你还同我说你要好好念书,将来要用自己所学帮你兄长实现抱负,怎的这么几日便忘了么?” 贺兰城嘴唇紧抿,眼中泪光闪烁,显然已经动摇了些许,却怎么都不肯开口。 贺连钧叹口气,安慰贺兰城,“兰城,并非是我不带你去朔州,要把你自己留在这里,只是你刚到书院不久,课业好不容易有了进步,如今绝对不是你离开书院的时机,父亲在世时常教导你我做事决不能半途而废,你难道都忘了?” 提起贺显,贺兰城便多了几分动容,甚至落了泪,他也不过才十余岁,若贺显和白凤卿还在,他也正是父母膝前撒娇的孩子,那场灾祸,不仅使得兄妹三人无家可归成了孤儿,更使得三人一夕之间迅速成长,贺连钧一心要为贺家洗刷冤屈、报仇雪恨,贺婉月从前身子弱,也不忘操持家务、用绣品补贴家用,而贺兰城虽说是三人中最小的,可他心中的仇恨并不比贺连钧和贺婉月少半分,为贺家讨回公道的决心也并不比二人少。 他泪水挂满了脸,可终究是听进去了贺连钧所言,“哥哥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听话,会在书院好好学习,会听山长和夫人的话,” 贺连钧将他揽进了怀里,语气温柔,“兰城,这世上的所有事都有让人难过之处,但同样的,也有让你欢愉之处,我们会有团圆之期,到那时,你我都会得偿所愿。” 第二日,贺家众人的行李早已收拾好由两辆马车拉着先行出发,因着鹿鸣县这宅子他们并不出售,带不走的东西也就都留在了宅子里,贺兰城日常需要的,贺连钧专门找了辆马车,给他送上了山,往后他便住在书院,与其他弟子同吃同住。 几人坐上了马车,沿着官道一路往朔州城去。 他们临时决定要去朔州,也未来得及在朔州城找合适的房子,好在宋驰在朔州城多年,不过两日的时间,便给他们找到了距离宋府极近、价格又合适的房子,贺家众人到时,便直接住了进去。 生怕他们身边没有下人伺候,宋驰将宋府的丫鬟婆子都派了去,帮着收拾新家,而他自己则在宋府设了宴,招待贺家众人。 他早早地候在宋府门口,见贺家众人下了车,他便迎了上去,贺连钧为他一一介绍了众人,说到贺婉月时,宋驰看着贺婉月和白凤卿有七成相似的脸,不自觉的红了眼眶,“你就是婉月,你与你母亲长得可真像,你母亲年轻时,便是你这幅模样。” 贺婉月与白凤卿有七成相似,只是她的眉眼也有几分贺显的影子,看起来比白凤卿更坚毅一些,十几年过去,白凤卿的模样在她脑海中有些模糊不清了,她只记得白凤卿并不是传统的温柔女子,白凤卿出身武将世家,她的温柔里带着刚强,就想雪山之巅的风,柔和又清冷。 众人对着宋驰行了礼,宋驰一生无子,猛然见到这么多晚辈,面上都是笑意,“快快快,快随我进去,你们不必如此多礼,往后都跟着钧儿叫我一声叔父吧,到了我这,你们不必拘束。” 贺家兄妹和白小二平素吃得惯的都是京中口味,而姜家兄妹口味却更清淡一些,神医门虽不同佛家寺庙一般讲究苦修,但饮食却以清淡素食为主,宋驰特地吩咐宋府的厨娘,按照几人不同的口味准备了晚饭,等到众人落了座,见到宋驰准备好的一切,都有些惊喜。 “这厨娘在我府上许多年了,手艺比外头酒楼里的都要强一些,你们快尝尝,可还合口味?” 宋驰没有说出口的是,这厨娘原本是在宫里御膳房伺候的,后来家里出了事,她记挂家中亲人,便倾尽毕生积蓄换得了出宫的机会,后来阴差阳错便到了宋府伺候,一直跟在他身边,陪着他到朔州城来上任,一眨眼竟是二十余年。 实际宋驰如今的膳食早已交给了年轻些的厨娘,毕竟那厨娘陪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已经不是单纯的下人,更像是他的亲人,宋驰不忍心她受劳累,甚至专门给她买了处院子养老。 如若不是贺连钧等人举家来此,只怕这厨娘也不会下厨。 姜甜最是挑剔,可尝了孙大娘的手艺也赞不绝口,“太好吃了,这可比我在蓬莱山上唱过的更要美味,这厨娘绝对不是一般人。” 几人正吃着饭,有小厮进来对着众人行了礼,说道,“大人,墨家的人来了。” 宋驰闻言,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起身对着众人说道,“你们先吃,我去见个客人。” 说罢,他便迅速出了门,见他如此郑重,大家都有些好奇,虞青枝问贺连钧,“这墨家是什么人,怎的宋叔叔如此重视?” 宋驰作为朔州城的知府,本就是朔州城官位最高之人,如今江定忠也已身死,朔州城的大权牢牢掌握在他手里,可他听到墨家的人到了,如此重视的模样不由得使众人心生好奇。 这墨家究竟是何身份,能得宋驰如此礼遇。 贺连钧摇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对朔州城并不了解,也不曾听说这朔州城有个墨家。” 他来朔州城的次数并不算多,除了当初带着贺婉月和贺兰城逃到朔州城投奔宋驰,再者便是这两次,因而他对朔州城并不算了解,更不知道朔州城有哪些了不起的世家。 听到他们提起墨家,姜忱却突然起了兴趣。他想了想,对着众人说道,“想来是那精通机关术的墨家吧,从前我与他们打过交道,墨家制作的机关精妙绝伦,无论是行兵器械,还是日常生活所需的物事,墨家的制作的都是最精巧的。” 听到姜忱这样说,贺连钧却忽然来了兴趣,他想起自己的军队正需要一批武器,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人制作,他如今手下的军队经过精密的训练,随便一个人都可以作为一军统领。这样的军队自然要配最好的武器。 前些日子他自己寻遍了鹿鸣县大小铁匠铺,却始终没有找到能让他满意的的手艺。 姜忱懂得贺连钧心中所想,他对着贺连钧说道,“墨家制作的机关术举世闻名,你的军队若想寻找最好的武器,肯定需要去找墨家,我之前在蓬莱山上就曾听,说此前南朝的军队与北狄交战如若不是靠着墨家制作的武器,绝对不是北狄人的对手。” 南朝与北极素有疆土之争,北狄人骁勇善战,擅长马背之上夺天下,男子大多生的高大,北狄的战马又大多是良种,他们不善农业耕作,平素以放牧为生,每当到了秋冬季节,北狄草原上青草枯黄之时,北狄人便会骑着战马南下骚扰南朝边境,搞得南朝百姓民不聊生、苦不堪言。 十余年前,魏国公贺显带兵,将屡次侵犯南朝北境的北狄人一举赶出了南朝疆土,还了南朝百姓一个太平,可后来魏国公府没落以后,南朝的将领均对北狄人束手无策,眼睁睁的看着北狄人从自己手上夺走了一片又一片南朝的疆土,占领了南朝一个又一个的城池,如若不是墨家制作的武器,只怕南朝疆土早已尽数归于北狄。 在座之人不论对当今朝廷有何不满,但对南朝的疆土和百姓都有天生的庇护之心,听到姜忱提起北狄屡次来犯,不仅强占了南朝的疆土,更是在北境烧杀抢掠、奸\淫妇女,都紧紧攥紧了拳,恨得咬牙切齿。 “简直是丧尽天良,想我南朝为了避免北狄的骚扰,数次割地求和,甚至同意了北狄的和亲之求,将我南朝的数十名女子嫁到了北狄,却没想到这些贼寇毫无人性,嫁过去的女子都被他们折磨致死,陪嫁去的农耕技术、金银玉器等,更是被他们摔得稀碎,简直可恶!” 与南朝相比,北狄更像是尚未开化的民族,他们不知耕作,更不懂的要囤积粮食,只知道烧杀抢掠,白小二这个向来不正经的,提到北狄都是满脸愤怒。 姜忱亦有些愤慨,接着道,“我南朝男子,即便身形没有北狄之人高大,面对北狄人的铁蹄,也应当奋力而战,和平怎能用牺牲女子一生来换?” 第93章 墨家恩怨 姜忱生的白净,但却并不是个无用书生,他善医术,更善提枪杀敌,保卫亲人,他的剑术,可是连贺连钧提起都是满脸叹服。 “此话说的在理,往年朝廷为了同北狄求得一时和平,也不知派了多少女子前去和亲,更不知害了多少性命,但北狄人就像养不熟的狼,粮食吃完了便翻脸不认人,北境的百姓死在北狄人刀下的数不胜数,要我说靠拖鞋绝对求不来和平,真的和平要得我们用真本事来创建。” 白小二身为白家人,骨子里本就留着战士的血,虽说白家如今早已不问朝廷之事,白小二更不会入朝为官,但面对北狄人,他却表现出了同他祖辈一般的勇气,一般的坚决无畏。 白家同贺家,都是南朝最为强悍的武将世家,两家联姻本是强强联合,可没想到后来贺家满门被灭,白家诸人辞官退隐,再也不肯站在朝堂之上同那些虚伪的人打交道,是造化弄人。 姜忱拍了拍白小二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气,转而又对着贺连钧提起方才的话题,“墨家的机关道普天之下无人能敌,你若想成事,找墨家相助绝对是最有效的办法。” 贺连钧沉思半晌,对姜忱的提议很是心动,便将宋家的下人喊了来。 来的是宋府的管家,跟在宋驰身边多年,对贺家与宋家的关系知道的很是清楚,听闻贺连钧要见墨家人,宋管家面上闪过一抹犹豫,“贺公子,非是老奴不肯为您通报,实在是这个墨家人性情古怪的很,他到朔州城这么多时日,除了同我家大人交好之外,再没见他同谁有关来往。” 宋管家越是这么说,贺连钧心中便越是好奇,“那你可知这人的姓名?我素闻如今墨家家主名唤墨胧,乃是上一个家主的长子,其余的墨家人倒是从未听说过。” 宋管家想起这墨家人刚到宋家来时,曾与宋驰说过自己的姓名,他细细回忆了,复又对着贺连钧说道,“从前这人刚到朔州城的时候,跟江定忠起过不小的冲突,当时江定忠势力正盛,他在江定忠手上吃过数次大亏,如若不是我家大人出手相助,只怕他早已死在了江定忠手上。” 江定忠对朔州城虎视眈眈,妄想强占朔州城,他对宋驰用尽了各种手段,但宋驰始终都是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导致江定忠对其又恨又怕,江定忠企图对这个墨家人下手之前,他曾多次出手试探宋驰,宋驰却始终不温不火,不仅不还击,更是对江定忠的挑衅视若无睹,可他越是这样,江定忠对他便越是忌惮。 直到宋驰为了这个墨家人对江定忠动手。 从前江定忠一直找不到宋驰的软肋,因为无论自己做什么,宋驰都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到这个墨家人出现,江定忠才明白宋驰的软肋,便是朔州城的百姓,便是南朝的百姓,是这个天下。 他正为了自己这个发现沾沾自喜之时,宋驰手里的刀已然横在了他的颈前,只要他再放肆半分,宋驰便会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叫墨商维,大人并未对我说起他的身份,但他每次来都是神神秘秘的,大人跟他说话,更是不许任何人在旁伺候,我知道他的名字还是那日江定忠要害他的性命,大人将他从江定忠的手下救下来时,他亲口告诉大人的。” 墨商维与江定忠结仇,源于墨商维的一次打抱不平。 江定忠此人生性狡诈贪婪,平素行事又毫无道德底线,他生的脑满肠肥、膀大腰圆,是个走两步便要喘个不停的胖子,不过这样的人,却有一个极为特殊爱好,喜欢收集弓弩。 那时他的势力已然遍布整个朔州城,墨商维刚来朔州城,他便得到了消息,得知墨商维是墨家人,他带了重礼亲自登门,请求墨商维给自己制作一把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弓弩,但却遭到了墨商维的拒绝。 “这个墨商维性子古怪的很,他拒绝为江定忠制作弓弩并不是瞧不上江定忠的为人,而是说他那日心情不好,不想做什么任何,即便是强行做出来了,那机关也是毫无灵性的。” “江定忠对弓弩爱的痴迷,即便遭到了墨商维的拒绝,却还是对其礼遇有加,甚至多次登门拜访,不论被墨商维拒绝多少次都不生气,知道后来,墨商维在街上亲眼瞧见了江定忠因为一名途径朔州城的商户,不肯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弓弩卖给江定忠,江定忠当着其妻女的面,命令自己的手下砍下了那商户的头颅,更是将其尚未及笄的女儿卖到了青楼,墨商维便对着江定忠动了手。” 江定忠生平最在意的,便是自己收藏的一整间房的弓弩,那日他将商客的女儿卖到青楼之后,墨商维趁其不备,一把火烧掉了其毕生所藏,更是放出话来,即便江定忠跪在他跟前给他磕上十个响头,他都不会给江定忠做一把弓弩。 由此,他便将江定忠得罪了个彻底。 虞青枝听了宋管家所言,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墨商维行事,应当是个不顾后果、率性而为的,也难怪江定忠恼了他要害他性命,属实太可恶了些。” 她说完过了一会,又补充道,“当然了,我不是在帮着江定忠说话,只是这墨商维行事,也太过……” “鲁莽随性,”贺连钧接过了虞青枝的话说道,“墨家作为机关道世家,十分重视族中弟子的教育,我曾听父亲提起,机关道墨家治家严谨,对族中子弟的教育更是以严厉著称,甚至要求族中子弟不准单独外出,若想入世必须有族中长辈陪同,这墨商维行事如此狂悖,又是自己一人在朔州城,想来应当也有不少秘密。” 贺连钧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面上也带了几分郑重,他对着宋管家说道,“宋爷爷,麻烦你去跟宋叔叔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要同墨商维商议,想来你一说他就能明白我的用意。” 宋管家有些疑惑,但却还是依言去见了宋驰,不多时便带着贺连钧,一起往宋驰的书房而去。 二人一前一后,快到宋驰书房时,宋管家却转过了身,对着贺连钧叮嘱道,“贺公子,方才我去书房的时候,老爷特地出来对着我嘱咐了一番,这墨商维似乎与贺家过往有些恩怨,你若是想找他帮忙,可千万别提及自己是贺家人,不然这个墨商维绝对不会答应出手相助。” 贺连钧微微蹙眉,他从未听贺显提起过跟机关道墨家之间有什么恩怨,按理说贺家行伍出身,与善机关道的墨家本应是联系密切的合作关系,但见宋管家一脸郑重的特意叮嘱,贺连钧便知道,墨家与贺家之间的仇恨非是小事。 可他又怎会为了这样的理由,而拒绝承认自己贺家人的身份。 贺家的儿郎顶天立地,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身为贺家人,本应是一件荣誉,绝不可能是不能说出口的亏心事。 宋管家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大人早就料到你会这样选了,大人说贺显的儿子,绝对不可能否认自己贺家后人的身份,我还不肯相信,看来是我狭隘了。” 二人走到书房门前,宋管家敲门,得了宋驰的允许,贺连钧便推门而入。 宋驰坐在书房的主位上,墨商维在他身侧,手里正捧着一张图纸细细的看着,看见贺连钧进门,墨商维头也不曾抬。 贺连钧先对着宋驰行了个晚辈礼,便向前几步站在了宋驰身侧,瞧见贺连钧这个模样,宋驰便知自己猜测并未出错,他心底微微一沉,却还是给二人互相做了个介绍,听到面前之人姓贺时,墨商维终于抬起了头,看向贺连钧。 他目光冷硬似冰,甚至带了不加掩饰的敌意,“宋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 宋驰面带无奈,“墨公子,我与贺家之人相交多年,早逝的魏国公与我更是至交好友,依照我对贺家人的了解,你父亲之死绝对不可能是贺家人所为,想来这中间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墨商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袖子里的暗器闪着寒光,正对着贺连钧的脖颈。 生怕墨商维对贺连钧不利,宋驰连忙挡在了贺连钧身前,劝道,“墨公子,非是我挟恩图报,实在此时蹊跷,我不愿你一时冲动误伤好人。” 墨商维终究是惦记着宋驰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他冷哼一声,将自己袖子里的暗器收了起来,对着宋驰说道,“宋大人,今日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放他一马,可日后再见,我必定不会手软。” 说罢,他不顾宋驰的阻拦,径直离开了宋家,宋驰叹了口气,满脸愁容,“你所谋之事,若是有墨家人相助必定容易许多,今日将这墨商维得罪了,往后只怕难办了。” 又听宋驰提起墨商维,贺连钧便接着问道,“这墨商维究竟是何身份?我见他行事,与我听说的贺家人大相径庭,如此张狂的作风,不像是机关道门派出身,倒像是江湖作风。” “你可知,如今墨家家主是谁?” 宋驰没有正面回答贺连钧的问题,反而反问贺连钧,贺连钧不知其用意,还是依言答道,“我虽对机关道世家并不怎么了解,但还是听人说过,如今墨家的家主正是上一任家主的兄长,名唤墨胧。” “正是,可你可想过,上一任家主去世之后,为何不将家主位置传给自己的儿子,反而传给了自己的兄长?” 宋驰一问,贺连钧心头便有些豁然开朗,“是了,我曾听说上一任家主去世前,他的儿子已有十一岁,却没深想过此事,如今叔父一说,我心中方才觉得疑惑。” “墨商维,便是上一任家主的唯一血脉,如今墨家人人皆知,上一任家主的死,乃是魏国公贺显所为。” 第94章 兵器改造 贺连钧听了,神情并无半分变化,从前贺家高楼尚在时,他听过有关贺家的流言蜚语比现在不知多了多少,贺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成为百姓眼里口里的谈资,好事也好,坏事也罢。 贺家没有秘密,全世界的世家贵族都没有秘密。 他听过太多关于贺家的诋毁,也听过太多关于贺家的赞美,以至于当他再听到宋驰说,墨商维一直以为是自己的父亲杀了他的父亲时,贺连钧一直没有什么表情。 这样的话他听过太多了,已经麻木了。 宋驰比他担心多了,眉头紧皱,“我之前也跟他解释过多遍,但墨家这小子也是个执拗的,只说我是承了你父亲的情颠倒黑白,后来再说他更是恼了,如果不是我对他有救命之恩,只怕他早已对我刀剑相向了。” 贺连钧听了忙说道,“宋叔叔,您不必如此的,我贺家子孙向来顶天立地,即便没有墨家相助,我照样有信心实现自己所愿,至于墨家,他们信我最好,不信便也罢了。” 宋驰叹口气,对倔强的贺连钧很是无奈,“罢罢罢,你自小便是个有主意的,你既然决定好了,我便再不说了,只一句,若将来有与墨家修好的机会,我希望你务必认真对待,贺家作为机关道世家,与他们结仇,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都听宋叔叔的。” 贺连钧答应的乖觉,宋驰也不好再说什么,叔侄二人又聊起了朔州城治理之事。 宋驰在朔州为官多年,朔州的好与坏没人比他更清楚,朔州的优势与劣势,也没人比他更了解,“朔州一面环海,其余三面都是平原,又有运河交错,说起交通,倒是没有比朔州更便利的,但也正是因此,总不比其他地方好防守些,将来若是事发,只怕麻烦得很。” 宋驰对着贺连钧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从前这样便利的交通给朔州带来了不少好处,但如今咱们却要好好想一想,怎的来规避便利交通可能会带来的麻烦。” 贺连钧摇摇头,“宋叔叔放心,我从来都没想过要偏安朔州,更没想过要在朔州被动防守,若想成事,必须主动出击,不能坐以待毙,这都是从前父亲交给我的,我片刻不曾忘。” “是,是,若是你父亲面对这样的情形,怕也会做出跟你一样的选择,虎父无犬子啊,倒是我多虑了,贺显的血脉又怎会是缩头缩尾之人。” 应是想起了贺显,宋驰面上带了几分怀念,老友相识于少时,有过几十年的风雨同舟、相互扶持,可贺显却因为君王的猜忌,死得冤屈,宋驰每每想起,只觉自己十数年寒窗苦读、满腔抱负,都像一场笑话。 他正当壮年,许多人在他这个年纪,只怕连个进士都没考中,仍是一腔抱负、胸怀壮志,但宋驰却已觉得,自己的心已苍老似海、难起风波。 “往后这朔州诸事,便都交到你的手上了,你是我亲眼看着长大的,这十几年你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我信你,一定会保护好朔州的百姓。” 宋驰拍了拍贺连钧的肩膀,正式将朔州城的担子交到了贺连钧的手上,“我年纪大了,朝堂的纷争再也不想管了,往后我便做个乡间老农,以求超脱。” 贺连钧还想再劝,虞青枝却冲他摇了摇头,等二人出了宋驰的书房,虞青枝便对着宋驰解释道,“相公,宋叔叔这二十多年在朝堂之上毫无晋升,并非是他能力不足,而是他早已对这朝廷心灰意冷,这样的情绪在家里出事之后应是达到了顶峰,他隐忍了这么多年,如今终于放下的把担子卸了下来,你还是听他的吧。” 虞青枝和贺连钧都明白,宋驰一生不婚无子,只怕早已将贺连钧视作亲生,不然他也不会等到贺连钧能独当一面时,便将整个朔州都交付到了他手上。 二人相伴走过了宋府的垂花门,穿过宋府曲曲折折的回廊,行至宋府正门前,不过片刻,便到了宋驰为他们找好的院子。 这院子正在宋府右侧,原也是富贵人家的后宅,原也住的好好的,但前些日子,也不知从哪来的流言蜚语,直说这院子闹鬼,专害婴儿性命。 这家子人原也不信邪,但自家儿媳自从有了身孕后,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安眠,不过三四日的功夫,人便急速的瘦削下去,甚至见了红,这家本也是三代单传,儿媳这一胎来的也艰难,因而便急急地搬了出去,这房子便对外售卖。 朔州城的百姓大都知道这宅子的传闻,因而即便原主将价格说的极低,也并无人肯接手,毕竟即便当下家里没有婴儿,将来也都盼着能儿孙满堂,又有谁敢接手。 贺连钧与虞青枝对鬼神之说并不相信,虽说虞青枝从现代穿越而来,但她自小受的也是正宗的唯物主义教育,神鬼在她眼里纯属无稽之谈,加之二人空有夫妻之名,并无生儿育女的可能,便痛快的将这房子买了下来。 仍惦记着宋驰方才所说,虞青枝便暗暗地问系统,“你可知道这墨家与贺家到底有何恩怨,照理说墨家家主之位本应是墨商维的,怎的到最后竟然成了墨胧的。” 虞青枝在现代并无旁的兴趣爱好,各种晚八点档的肥皂剧倒是看了不少,对这种阴谋论更是如数家珍。 墨家之事本就处处透着诡异,她脑瓜一转,便知此事绝不简单。 “你猜的不错,这墨胧虽是长子,但自小却是个奸猾之辈,对研习机关之术并无兴趣,成日里反倒喜欢留恋于烟花场所,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上心的很,因而并不得其父亲的喜欢,其父亲去世时,便将墨家家主之位传给了墨青,这墨青资质上佳,又刻苦努力,其父亲还在时,他在墨家便极有威望,虽年纪比墨胧小,但为人处世却比墨胧强出不知多少倍。” 虞青枝当下便已了然,兄弟反目之事并不少见,果不其然,那系统接着说道,“墨胧自那之后,便对墨青仇恨不已,偏生他又装出了一副改过自新的模样,唬的墨家上下深信不疑,墨青更是感慨,自己大哥改邪归正浪子回头金不换,只恨自己父母无缘得见,可不曾想,墨胧后来趁着墨青独自一人外出之际,雇人害了墨青性命。” “墨青一死,墨家群龙无首,那时墨商维又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墨家的长老便见目光放在了已然改邪归正的墨胧身上。” 系统将墨家的往事,一一告诉了虞青枝,听到墨胧雇人害了墨青性命时,虞青枝长叹一口气,“只怕墨青致死都不相信,自己的亲兄长竟然能对自己下这样的狠心。” 听虞青枝这样说,系统却摇了摇头,道,“这你便说错了,墨青并非不知墨胧兄弟情深背后的狼子野心,实际墨青早已收到了暗报,将墨胧的密谋知道的一清二楚,但那日他却还是选择了自己只身一人出门,他在赌,赌自己的兄长不会对自己下死手。” “可他赌输了。” 虞青枝为墨青惋惜,也为墨商维不值,“墨青若是知道,自己的死会被墨胧这样拿来做文章,诓骗自己的独子,只怕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心。” 将贺家的事了解了个差不多,虞青枝又想起今日贺连钧与宋驰所谋,她想了想,又问系统,“系统,像是现代社会的热\兵\器,你这能换来吗?” 她语毕,系统好半晌都没有答她的话,过了许久,她才听到系统极为抓狂的声音重新响起,“拜托,我只是个系统,我不是什么造物主!我如果能在这个社会造得出热\兵\器,哪里还用得着你跟男主走的如此艰辛!” 它后面又小声嘀咕了几句,“更何况,若是我把热\兵\器带到这个时代,是会受到惩罚的,只怕到了那时候,我就直接烟消云散了。” 这句话倒是虞青枝完全没有想到的,她有些自责,说话的声音也轻柔了不少,“我错啦,我不应该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 可她刚道完歉,接着又有了想法,“那么,如果不是热\兵\器,只是在冷兵器的基础上稍加改善,你可能做到?” 系统白了她一眼,“这等小事哪里能拦得住小爷,我穿梭在不同时空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什么样新奇的兵器没做过,只怕我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 听它如此吹嘘自己,虞青枝干脆强行关闭了二人沟通的通道,只留系统自己在那目瞪口呆。 她也是前些日子才发现,原来自己与系统之间沟通的通道,只以自己的意愿开闭,不论自己什么时候呼唤系统,系统都能听得到,那之前这破烂系统不给自己回应时,纯纯是它不想跟自己说话。 “冷兵器改造的事就交给你了,你好好干,等我带你去当这个世界的老大。” 虞青枝说罢,便彻底关上了通道。 第95章 迷魂散 虞青枝和贺连钧二人走到宅子门前,早早候在那的白小二便凑了上来,一脸神经兮兮的对着二人说道,“表兄表嫂,我跟你们说,这宅子可真是诡异得很,不怪上家主人着急低价出手,可真是太吓人了。” 二人被他没头没尾的话搞得摸不清头脑,再加上白小二本就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都以为他是在虚张声势,可没想到贺婉月和姜甜二人战战兢兢地从宅子里出来,躲到了他们身后,苦着一张脸满是惊惧,“大哥大嫂,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宅子……这……” 贺婉月本就胆子小,这会更是被吓得说不出话,还是姜甜定了定心神,道,“虞姐姐,这宅子可真是太吓人了,方才我跟婉月在一起说话,却听后头的院子有小孩的哭声。” “你平日不是还想做行走江湖、惩奸除恶的大侠吗,怎的却被婴儿的哭声吓住了?” 虞青枝并不当回事,甚至笑着调侃姜甜,却不想后者闻言更是垮了脸,“虞姐姐,不是一个小孩的哭声,而是许许多多孩子的哭声,串联在一起倒像是索命的厉鬼一般,听了十分骇人。” 若只有白小二这样说,贺连钧和虞青枝是不会当真的,那小子平日里没个正行,二人对他的话很是怀疑,但眼见姜甜和贺婉月都一脸郑重其事,虞青枝和贺连钧也不免多了几分重视,吩咐二人带他们去听见小孩哭声的院子瞧瞧。 “我才不要再去那个院子,实在太瘆人了,你俩若是想去,就让白小二带你们去。” 听见虞青枝和贺连钧要去那个院子,姜甜吓得连忙站的离他俩远了些,甚至一贯温柔懂事的贺婉月都站到了姜甜跟前,仰着白白的一张脸,对着自己的兄长说道,“姜姐姐说得对,大哥跟嫂子你们若是想去就找二表哥带你们去,那院子我是再也不想进去第二次了。” 她紧接着对着姜甜又说道,“姜姐姐,今晚我肯定在这个宅子待不下去了,姜姐姐可愿陪我出去住客栈?” 姜甜点头如捣蒜,二人再也不可能看身后的三人一眼,脚下生风一般的跑了。 只留下三人一脸无奈、面面相觑,贺连钧的神色倒是更复杂一些,贺婉月从小身子就不好,莫说大跑大跳了,便是坐着忙点绣活都会累的浑身冷汗,哪怕身子康复之后都没有跑的这么快过…… 她们一走,现场便只剩下了白小二一人去过那院子,贺连钧只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原本还想趁着贺连钧不注意偷偷溜走的白小二只能一脸讪笑的站在原地,很是不情愿的说道,“好好好,我带你们去,但提前说好了,这院子我可不进去,你们若是想去看,你们自己去。” “出息,这世上哪有什么鬼神,你竟被这些莫须有的东西吓成这幅样子,若是传到舅舅耳朵里,看舅舅怎么收拾你。” “我才不怕他呢,他再凶也没有闹鬼的院子吓人,”白小二苦着一张脸,见贺连钧和虞青枝仍是不肯相信,他便又道,“你俩现在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去瞧瞧就知道了。” 相比白宋,白小二其实更怕贺连钧一些,只因贺连钧少年老成,从小在长辈面前便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越发衬得白小二跟个泼猴一般,那时白宋经常对着白小二说的话便是,“你多跟你表兄说这些,你看看你表兄。” 可偏偏贺连钧只在长辈跟前乖巧,长辈一走,他倒是比谁都能折腾,时日越长,白小二越发恨得牙痒痒,只想在长辈面前揭穿贺连钧的嘴脸,但后来他尚未行动,便被贺连钧得到消息,扣在贺连钧的小院里好一顿收拾。 从那以后,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二人再次冲锋,白小二在贺连钧跟前都乖巧的很,毕竟小时候的阴影直到现在还如影随形。 三人来到了那闹鬼的院子门前。 刚搬进来没有几日,贺连钧和虞青枝并未将这宅子逛遍,因而当白小二带着二人到这院子前时,虞青枝首先被这院子前头种着的密密麻麻的野蔷薇花丛吸引。 她喜欢蔷薇花,便是喜欢蔷薇盛开时无所顾忌、张扬肆意的美,这样的美,野蔷薇花丛上表露出来的,自然比人工栽种的花丛更让人震撼一些。 可是这宅子一直都有人居住,绝不可能让这野蔷薇花丛生长的如此茂盛,尤其花丛里大多都是鲜红色的花朵,看着仿佛点点鲜血染就一般,诡异得很。 看着二人的表情,白小二立马便来了精神,“我早就跟你们说过了,这宅子真的诡异的很,偏生你们还不肯相信,刚才我就是被这院子外面的花丛吸引,原本只想在外面看看花罢了,可也不知怎的,紧接着后头的事我便再也没有印象了,等我反应过来后,我早已在这院子里了。” 白小二说起自己方才的经历还是一阵后怕,这院子看着诡异,外头的花开的馥郁,但花丛之下却满是尸骨,虽然他不敢看这些,但姜甜可是个医女,姜甜仔细检查了这些尸骨,都是一些猫狗家畜的尸骨,并不是人。 贺连钧和虞青枝站在院子门前,并未听到他们所说的小孩哭声,正当二人一脸疑惑之时,系统却忽然强行闯进了虞青枝的脑海,态度很是强硬,“宿主,你们赶紧离开这里,这院子里我等感知到有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你们若是进去,只怕会收到伤害。” 一人一系统相识这么久,虞青枝还是第一次在这个系统身上感觉到“害怕”这个情绪,她用意念问道,“很强大的力量?你能感觉到是什么吗?” “不能,他的力量比我强出太多了,只怕他早就发现了我,只是不屑与我见面罢了。” 系统的声音有些发颤,虞青枝又惊又怕,惊得是她没想到一个系统竟然会有情绪,怕的是在这个朝代几乎无所不能的系统都怕成这个样子,这里面的东西只怕真的不容小觑。 因而她拉了拉贺连钧的手,低声道,“相公,这宅子看着确实不怎么太平,想来里面即便没有鬼怪,只怕也有写污秽,咱们还是先回去商量一番,贸然闯进去,只怕对你我不利。” 贺连钧见虞青枝言之有理,便跟着虞青枝一起回了前厅。 姜忱原本出去见神医门的弟子去了,一回来便听白小二将这宅子的诡异之处复述了一遍,等他听到白小二说,他原本还站在院子门前,再有意识时却已然进了那个院子时,姜忱微微蹙起了眉,若有所思。 “怎么了,姜大哥,可有什么诡异之处?” 姜忱点点头,回答虞青枝,“听白兄所言,倒是像极了多年前江湖上曾出现的一种迷药,这迷药名唤迷魂散,能使人在短时间失去意识,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一般,只会听从下药之人的话,之外五官尽失,旁人不论是跟他说话还是打骂,他都不会有一点感觉。” 这迷魂散最早出现在西域,南朝的商人到了西域得知了迷魂散,一时之间视为至宝,起初这迷魂散只用于风月场所,性子比较烈的姑娘喝了这迷魂散,瞬间人事不知,却又能在床上对人极尽配合,倒比旁的迷药更多了项好处,因而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便风靡了南朝大大小小的青楼。 后来事情愈演愈恶劣,直到南安郡王家的小姐去左相家里赴宴,竟在宴会上失了身,家中人问起,她只记得自己喝下了一杯水酒之后便再无印象,再醒来便是赤身裸体躺在左相府的后院。 这场闹剧以南安郡王家的小姐投湖自尽收场,但南安郡王生平三子一女,最疼爱的便是这唯一的嫡出女儿,一想起自己女儿临死之前遭受的屈辱,他便恨不得将南朝翻个底朝天,把凶手找出来千刀万剐。 左相家的宴会,能出席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贵,但南安郡王年轻时便是个无法无天的魔头,京城里哪家没有吃过他的亏,如今唯一的女儿死得冤屈,他不仅闹到了御前,要求左相给自己一个交代,更是带着自己的府兵,将左相府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给了左相三日时间,如若三日内不能将陷害自己女儿的凶手找出来给自己偿命,他便要整个左相府陪葬。 这若是旁人的威胁,左相贵为一品大员哪里肯放在心上,但他与南安郡王同朝为官多年,甚至他是个什么性子,若是自己不能在规定期限内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把凶手找出来,他只怕拼上南安王府一家人的性命,也得拉着整个左相府下地狱。 左相本也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他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最是不缺破釜沉舟的勇气,因而他当即便将左相府里的丫鬟小厮全都软禁了起来,严刑拷打他们那日可曾见过什么行迹古怪的人员,如此到真的让他得到消息,曾有人见过谢家旁支的一个公子,宴会那日曾鬼鬼祟祟的跟在南安王府小姐身后。 除此之外,南安王府那边也没闲着,他们悬赏的启示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直言若有知道凶手信息之人,能帮着南安王府抓到凶手的人,南安王府愿以半数家财相赠。 到了第二日,南安王府的门房早起开后院的小门时,倒真发现了别人卡在门缝里的信,信中言明他提供这些信息不为钱财,只是不忍看着好好的一个妙龄少女遭此毒手,凶手却逍遥法外,那人在信中写明的凶手的长相穿着,果真与谢家的那个旁支子弟参会那日所穿的一般无二。 南安王爷得了消息,并未第一时间进宫告知陛下,反倒是带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并着府里的府兵,将谢家围了个水泄不通,等到当今陛下得到消息时,谢家那个旁支,早已没了气息。 “那时谢盈盈在宫中也已颇为得宠,南安王府如此处置,显然是不曾将谢盈盈这个贵妃放在眼里,谢家旁支递了消息进宫,求见贵妃娘娘,据说谢盈盈也当真跟皇上闹过几回,只是一向宠她的皇上这次却始终没有松口。” 姜忱说起龙椅上的那位,面上的仇恨刻骨,语气更是充满了讥讽,“说白了,他再宠谢盈盈,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个玩意罢了,咱们陛下最是冷心冷情,又怎会对一个女人付出真心?” 南安王府和左相府都是皇亲国戚,在南朝有这举足轻重的地位,经过他们两家这么一闹,迷魂散才彻彻底底的被封禁,皇上甚至下了圣旨,直言谁在使用这样的龌龊的手段,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从那之后,迷魂散便渐渐消失在了江湖上。” 第96章 意外信息 谢家?没有想到竟然和谢家有关系!贺连钧听到这里,有些震惊。 谢家,名流之士,清贵之家,谢家之祖跟太祖打天下,在开国之后,便辞去官职,回归乡野,太祖不想浪费谢家之祖的才华,一再挽留,谢家之祖笑说,太祖能当皇帝,是上天的选择,我们这些粗鄙之人就是跟着太祖沾点光,如今年岁大了,越发思念家乡,还请太祖恩准。太祖见到谢家之祖如此拒绝,便赏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房宅数百,另外还特赐免死金牌一枚。 谢家之祖回乡之后,没有大肆宣扬,反而开始制定严苛的家规,并开设学堂,当一个简单的教书先生,在谢家第三代,也就是当时的太傅大人成年之时,谢家的学生早已遍满天下。高祖听到对谢家的赞赏,又想起太祖之时,谢家曾跟随太祖打天下,便召谢家之人给皇室之人授学,自此谢家便再次登堂入仕,直到今日的左相。 当今朝堂,谢家之人除左相之外,都不在重要职位,但是六部之中,都有谢家的学生。而南安王手握重兵,身处朝堂,连皇帝都不敢和他高声说话,左相更是退避三舍,可是这件事情却发生在谢家,还是谢家的旁支。 “说来也巧,那谢家在这件事情之后,便将旁支从家谱上除名。”姜忱轻笑一声,言语间多了些许的嘲讽。“不过这迷魂药你需要多加小心。” 如今朝堂形势不明,这迷魂药的出现,只会让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带来不尽的灾害。姜忱正了正神色严肃的看着贺连钧。 贺连钧看到姜忱郑重的神情,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要再次提出问题的时候,一丝银光闪现眼底,贺连钧微动,灯光闪现,一支飞镖钉在了不远的柱子之上。 不过一瞬的功夫,众人才意识到了危险,虞青枝连忙站在贺连钧身前,有些担忧的看着贺连钧。其余众人则立刻追出,在经过查看之后,却没有发现任何的踪迹。 贺连钧对着虞青枝摇了摇头,表示没有事情,便走在柱子前,微微用力将嵌入柱子中的飞镖取下,只见飞镖之下还连带这一张字条。 贺连钧将字条取下,将飞镖交给众人,让众人从飞镖的样式等方面看一下有没有来人的踪迹。 之后便将纸条打开。 贺连钧,前来后院,方知你父之死。 众人看到纸条上的字迹之后,大为吃惊,尤其是得知了后院之中还有迷魂药,更是劝阻。 贺连钧看到众人担忧的眼神,笑了笑,将纸条揉成团,藏于衣袖之中,并安慰道:“放心,父亲虽然身死,但是已经查明了凶手,不过数日,那名凶手就是归案,这张纸条就是为了迷惑我们的。” 众人听到此言,便都松了一口气。 尤其是那白小二,咋咋呼呼的叫嚷着,让姜忱给他看看,有没有中迷魂药。 姜甜和贺婉月二人则紧紧黏在一起,似乎是被姜忱的话给吓到了。 贺连钧看着众人,出声:“今日之事不要外传,这是宋叔叔找的房子,其中有何缘由尚不可知,而且迷魂药之事,还没有定论,你们也不要过度的担心。” 姜忱立刻附和“确实如此,那迷魂药已经消失数年之久,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被研究出来,肯定是有人在吓唬你们,为的就是不让你们住在这里。” 姜甜和贺婉月听到姜忱的解释之后,粘的越发紧。 虞青枝给了姜忱一个白眼,连忙和二人说,“听说咱们住的这条街上有一个很有名的酒楼,里面的厨师曾经是在御膳房当值的厨子,告老还乡之后开的酒馆,现在正是人少的时候,你们吃饱之后便找一个酒楼先凑合一晚上,待我和相公将这里处理之后,便叫你们回来住,如何?” 姜甜和贺婉月听到虞青枝的话之后,也没有刚才的紧张,甚至有些期待的讨论一会要吃什么好吃的,还说什么出去逛街。 “小二,你知道那家酒楼,就带他们两去吧。”虞青枝一把抓住准备溜走的白小二。 “我哪知道什么……”白小二有些疑惑的看着虞青枝,虞青枝一把捂住白小二的嘴巴,悄悄的说;“随便找一家酒楼,没看到他们两被吓成什么样了吗?” 白小二瞬间领悟,但还是不情不愿,虞青枝继续威胁道“他们两个有什么问题,我就让我相公来和你聊一聊。” 听到贺连钧的名字,白小二瞬间清醒,身体挺直,声音洪亮,“我一定会让他们吃好喝好睡好,时时刻刻守在他们身边。”说完拉着两位美女就朝外面狂奔。 其他人看着白小二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果然还是白小二会活跃气氛。 白小二带着姜甜和贺婉月离开之后,贺连钧和虞青枝也向姜忱告辞离开。 几日奔波以来,贺连钧和虞青枝都没有仔细看过这个宅子。 在路过一个花园时,虞青枝眼前一亮,贺连钧看到虞青枝的神情后,嘴角微扬,牵起了虞青枝的手便朝着花园走去。 虞青枝被贺连钧突如其来的动作弄的有些害羞,虽然已经成了夫妻,但是这种亲密的动作却很少有,贺连钧那榆木一样的脑袋竟然开窍了! 嗅着鲜花的芬芳,迎着清凉的微风,看着牵在一起的双手,虞青枝连心中的烦闷都消了不少。 抬眼过去,却发现贺连钧的眉眼微皱,嘴角下沉,心里也有些闷闷的,用意识唤醒系统:“刚才后院的人真的很强大吗?” 系统立刻紧张“当然很强大,你不要有任何的想法,目前的你和他相比,纯粹的以卵击石,不堪一击。” 还未等系统将劝解的话说完,虞青枝就关闭的通话意识。 系统忍不住的想爆粗口。 在得到系统确切的回答后,虞青枝紧了紧和贺连钧相握的手,贺连钧立刻回应“怎么了?” “你是不是想去后院?”贺连钧惊讶虞青枝的敏感,嘴角又微微扬起,“父亲之死是我心中的疑惑,凶手虽然被找到,但是种种迹象表明父亲便不是被那所谓的凶手所害,父亲离世已有数月有余,而我却没有半点凶手的头绪,实在有愧父亲的养育。” 贺连钧的话,让虞青枝眼眶微红,伸手抱住贺连钧,声音略微哽咽:“父亲对奴家也是甚好,相公如此说来,奴家也有愧父亲。父亲突然离世,家中之人都很伤心。如今相公和奴家皆在寻找父亲突然离世的原因,相公,你千万不要做冲动的事情,这样奴家和婉月如何自处。” 贺连钧听到虞青枝的话,注意到了虞青枝对自己称呼的变化,心中微微叹气,回抱虞青枝,“让娘子担心了,是相公不对,相公不会做任何冲动的事,娘子放心。娘子,大好时节,你我好好看花如何,不被这俗世之事所饶。” 虞青枝在听到贺连钧的承诺之后,放下心中担心。 逛完花园,贺连钧便安置虞青枝休息,在朦朦的月光之下,贺连钧展开了藏在衣袖之中的纸条,再次看查看,上面除了众人都知道的消息,还有一个只有贺连钧才能看到的字,谢! 谢,谢家?贺连钧心中满满的疑问,虽然贺父在朝之时,多与谢氏一族持反对意见,但是在贺父看来,都是为了国家社稷,君臣本分,且贺父在时,经常看到有些谢家的人进出贺父的书房,而且在贺连钧成年之时,谢家还封了一份厚重的贺礼,贺父离世之后,也给予了贺连钧多方的帮助。 这个谢字,在贺连钧心中生出一个疙瘩,为父亲也是为谢家。 贺连钧看了看虞青枝熟睡的面容,手指轻轻划过,垂眸抬眸之间,走出了自己的院子,来到了白日那片让虞青枝看入迷的蔷薇花前。 艳丽的蔷薇花,在夜色的笼罩之下,没有白天的妖娆多姿,给来的人展现自己真实的面孔,繁盛茂密的枝丫之下,用森森白骨摞起来的肥沃土地,无疑不昭示着这里的诡异。 贺连钧没有被眼前的景象所吓到,而是伸手触碰了那吸血的花朵,一闪而过,一张纸条落在白骨之上。 贺连钧没有顾忌,直接将纸条打开。 来到门前。 贺连钧没有将纸条扔掉,而是将它捏紧手里,狠狠攥住,蔷薇,蔷薇花。 贺连钧迈步向前,推开了那有些陈旧的门,发出的吱呀声和那隐约的婴孩啼哭相交汇,贺连钧嘴唇微抿,脸色没有一丝表情,月光的映照下,那打开的门如同恶兽的口一般,等待这食物的降临。 贺连钧没有迟疑,来到了门前。 空旷孤寂的房间,风吹之处,皆是呜呜作响,这是一个声音响在耳边,贺连钧连忙顺着声音走了过去,被一读墙挡住,贺连钧青筋暴起,手起刀落之间,墙却纹丝未动。 无奈,只能利用提示,摸上墙上的蔷薇花,墙面才缓缓打开。 细长的楼梯只容一个人走过,楼梯之下,贺连钧震惊在当场。 无数的囚笼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小孩啼哭声,失踪的孩子在这里! 第97章 系统…… 整个密室不过数十米之长,却布满这密密麻麻的铁质囚笼,贺连钧走上前,大致数了一下,笼子的数量与京中所消失的小孩数量相差无几。 而这里大部分的孩童嘴中没有歇斯底里的哭喊,只有那让人头皮发麻的嘤嘤声,这就是城中买房之人所说的鬼童之音。 贺连钧除了感觉到残忍之外,更多的是痛心。 谁人能想到,让京中府衙为之头疼,让京中百姓为止痛心的众多孩童竟然隐匿在这座居于闹市的宅院之中。 近来小孩失踪的情况频发,痛失小孩的父母频频状告官府,官府虽然出动了捕头予以搜索,却是如此的无能,买房子的户主也是冷淡,不查探实情,不禀明官府,就直接将宅子卖出,足以可见官府的无能和冷酷。 贺连钧心头微震,手脚只觉冰凉,这个人的目地不纯,而且手段如此之高,那他如此煞费苦心将自己引到此处,到底处于什么目的?谁人能想到,让京中府衙为之头疼,让京中百姓为止痛心的众多孩童竟然隐匿在这座居于闹市的宅院之中。 贺连钧仔细看了看囚笼中的孩童,除了面色的苍白之外,并没有其他的外伤,贺连钧试图和其中的小孩说话,却发现这些小孩没有任何的反应,而嘴中的嘤嘤声却不停止,似乎没有感觉他的存在。 贺连钧接连尝试了几个小孩,心中疑惑,又到几个并未关闭小孩的囚笼之中查看,其中有明显排泄的痕迹和有啃食的痕迹,这不仅让贺连钧心生疑惑,这几个空了囚笼曾经关押的是小孩吗? 贺连钧来不及细想,也察觉到自己来到此处时间有点长,于是用蛮力将其中一个囚笼的锁打开,企图将小孩抱在怀里带出去。 却没有想到,这个小孩竟然挣脱了贺连钧的束缚,再一次回到囚笼之中,嘴中的嘤嘤声从头到位都没有变过声调。 贺连钧再去抓那个小孩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声音:“放开他吧,你是没有办法把他带走的。” 声音苍老又富有磁性,但是有点熟悉,贺连钧立刻在脑海中将所有的声音进行比对,却发现没有这个人的记忆。 贺连钧转身看了过去,那人身披黑衣,恶鬼面具附在脸上,看不清面容,这里就以黑衣人称呼他。 “你是谁,引我到这里做什么?我父亲的死究竟是因为什么?”贺连钧警惕的看着黑衣人,一连串的问题从嘴中吐出。 “哈哈,竟然和小时候一样这么爱问问题。”黑衣人听到贺连钧的话,哈哈大笑。 “你认识我?”贺连钧越发警惕的看着黑衣人,手也不自觉的放在腰间的佩剑之上,时刻拔剑刺伤黑衣人。 “贺连钧,魏国世子,因其父被杀,流亡在外,还带着弟弟妹妹,这样的情况之下,竟然还不忘记查找父亲的凶手,真是一个大孝之人,你父亲将你教导的很好。”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吐出了贺连钧的身份。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对于自己的身份,贺连钧隐藏的很深,轻易不对外人所道出,这人竟然能够将自己的身份说的这么详细,那有可能是魏国以前的旧人,这个人是敌是友尚未分明,还是小心微妙。 贺连钧小心的与其周旋,黑衣人似乎察觉出贺连钧对自己的警惕,没有在意:“不用担心,我想对付你,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必等到现在。” 听到黑衣人的解释,贺连钧并没有放松警惕:“快说,你到底是谁,我父亲到底因何而亡,你囚禁这些小孩的原因是什么?” “放心,这些事情我会一一说出,等我将门口的小老鼠抓住再与你细细交代。”黑衣人的话音刚落,就闪现在密室的门口。 贺连钧连忙跟了上去,只见黑衣人将一个身形纤细的人轻松捉住,在月光的朦胧之下,竟然又些许的熟悉。 “相公。”虞青枝的声音响在贺连钧的耳边。 原来就在贺连钧出门的时候,虞青枝就已经发觉到贺连钧的离开,为了让贺连钧放心的离开,虞青枝还假装睡觉。 贺连钧面色一变,连忙冲了过来,就在黑衣人举剑刺向虞青枝的时候,贺连钧早早拔出剑挡在了黑衣人面前,护住虞青枝。 虞青枝立刻跑到了贺连钧的身后,有些惊恐的看着眼前的黑衣人,把自己的相公引到这么危险的地方的吗?真是个坏人! “你怎么会来这里?”虞青枝头皮一紧,没有想到兴师问罪来的这么快,不过转念又一想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看前面。”贺连钧眼睛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虞青枝看着黑衣人攻过来的剑,手不停着拍着贺连钧的肩膀提醒道,这种对峙的时候,都能跑神。 黑衣人似乎没有想到贺连钧和虞青枝关系如此亲密,声音微变“你难道你想知道你父亲的事情了吗?” “想知道,但是你不能动她,动了她,即便是拼了命,我也会让你后悔的。”贺连钧护住虞青枝,和黑衣人正式对峙起来。 黑衣人有些怒其不争:“一个女人,你竟然会放弃你的父亲!”说罢,举剑再次向前。 “父亲是父亲,而她是我的娘子,我不护她,谁来护她?”贺连钧继续格挡。 几招下来,贺连钧明显占下风。 黑衣人却在此刻受剑:“是个男子汉,和你父亲一样,真不错。” 贺连钧立刻收剑拱手:“多谢前辈赐教。” 虞青枝在旁边是看的心惊胆战,知道这是一场比试之后,只想对着黑衣人翻个白眼。 “既然你已经找到这里的,那就一起来聊一聊吧。”黑衣人自然接受了虞青枝的存在。 “多谢前辈,父亲的事情稍后再议。恳请前辈大发慈悲,将这些孩童回归他们的父母。”贺连钧看到黑衣人这般之后,便提出了这个早就心中转圈的请求。 黑衣人撇了一眼贺连钧,没有说话。 虞青枝看着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有些好奇的将自己那哆哆嗦嗦的系统从意识中强行拽住:”这些小孩到底怎么了,看着还挺渗人的。” 就在刚才,虞青枝在踏入地下密室的时候,就被这满屋的孩子所震撼,仔细观察间,还发现这些孩子双眼泛白,没有黑色瞳孔,就和恐怖电影中的鬼童一般,下一秒似乎就会冲出来找你索命。 虞青枝抖着自己身上被吓起来的鸡皮疙瘩,悄悄挪步来到了贺连钧的身后,还不放心的用手拽着贺连钧的衣摆,以缓解心中的恐惧。 系统的声音时断时续:“他们……被……控制了。” “被控制了?”虞青枝不自觉的念出了声。 贺连钧连忙看了过来:“他们被控制了?” 虞青枝才意识到自己念出来声,有些心虚的说道“我是猜的,你看他们这个样子,拉他们不走,喊他们不答,不是很明显就是被下了什么咒什么的才会这样的吗?” 虞青枝的提醒,让贺连钧想起了姜忱提到了迷魂药。 贺连钧看向黑衣人:“你用迷魂药控制了他们?” 黑衣人嘲笑一声:“那样低级的手段,配不上我。这个小姑娘倒是挺有意思,一眼就能看出问题。”黑衣人的眼睛在虞青枝的身上瞟了一圈。 虞青枝被黑衣人的眼神吓到了,手脚发凉,黑衣人的眼神和一条毒蛇一般,吐着信子哈着毒气缠绕在身上,冰冷阴险。 虞青枝又往贺连钧的身后躲了躲。 “既然你知道,你何不将他们的控制给解开?”贺连钧看向黑衣人。 “解开对我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们现在对我也是一大助力,于我而言,解开他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你要什么条件才能解开他们?”听到黑衣人的话,贺连钧的眼神立刻变得冷酷。 “什么条件?”黑衣人的眼神瞟了过来,眼神四处转了转,立刻看向躲在贺连钧身后探头看向他的虞青枝:“那就她好了,这个小姑娘挺和我心意的。把她给我,我就给这些小孩解开控制。” 贺连钧的剑立刻逼上黑衣人的脖颈,语气冰冷:“我敬重你叫你一声前辈,请不要得寸进尺。” “小孩子真是开不起玩笑。” “他才不知道怎么解开控制!” 两个声音同时响在贺连钧的耳边。 贺连钧和黑衣人同时看向了虞青枝。 “你知道什么?”贺连钧的声音发生了改变。 在两人注视之下,虞青枝立刻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连忙将头地下,忙从意识中将系统拽出来。 “你知不知道,怎么解开这些小孩的控制?” “你真是找死,怎么还敢叫我出来,你是不是忘记我对你说过什么了?”在强大的气势面前,系统那充满威胁的话语都有些底气不足。 “现在正是紧要关头的时候,你赶快告诉我,解开这些小孩控制的方法是什么?” 系统听到虞青枝话后,无奈,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大佬怕是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破罐子破摔吧。 “支付一万能量,换取药水,将药水给他们灌进去,就能解开他们的控制了。” “这么简单?!”虞青枝有些不可思议的问着系统。 “当然,我们系统商城可是应有尽有的。”系统听到虞青枝的质疑,很是自豪的说道。 “是否支付一万能量?”系统再次询问。 虞青枝咬了咬牙,狠了狠心,点下头来,有些欲哭无泪,这一万能量可是要一个月时间才能集齐。 “铁公鸡。”系统有些无奈的吐槽道,不过还是把兑换出来的药水给了虞青枝。 虞青枝手中立刻多了一瓶药水。 就在虞青枝抬头的期间,黑衣人走到了虞青枝的面前。 虞青枝被黑衣人的动作,吓得连连后退,贺连钧立刻将虞青枝护到身后,盯着虞青枝。 突然脑海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虞青枝脸色僵硬的看向了黑衣人,黑衣人还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虞青枝立刻脑袋空白,没有想到这个人真的可以察觉到系统的存在。 虞青枝攥紧手中的药水瓶,一脸呆滞的站在原地,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而意识里再呼叫系统,系统也没有回应自己。 贺连钧察觉到了虞青枝的不对劲,忙问虞青枝:“是不是生病了?” 毕竟三更半夜,虞青枝穿着单薄,很容易着凉的。 虞青枝察觉到贺连钧的关心,将心中的不安暂时放下,安慰贺连钧:“没有事情,只是被前辈的英明神武吓到了。” 贺连钧有些狐疑的看着虞青枝,刚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黑衣人满脸笑容的吐出声:“系统……” 第98章 酒楼 系统二字一出,虞青枝脸色露出一抹慌张。 黑衣人看着虞青枝慌乱样子,眉头微挑,没有再说一句话。 贺连钧对虞青枝的话深信不疑,对于黑衣人,贺连钧自然也不会放过,父亲的死到现在都没有明了,如今突然出现一人口口声声称知道父亲的下落,怎能轻易放过他。 贺连钧提剑上前,将剑架在黑衣人的脖子上:“快说,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黑衣人不慌不忙,也没有推开架在脖子上的剑:“知道太多对你没有什么好处。” 黑衣人的劝解并没有让贺连钧放下手中的剑,反而将剑逼得更紧。 虞青枝连忙上前拉住贺连钧:“目前救这些小孩要紧,这次先放过他,他如此有恃无恐,只怕后面还有其他的隐情,咱们放长线钓大鱼,让所有事情水落石出不是更好?” 贺连钧看了虞青枝一眼,虞青枝连连点头,贺连钧又看了一眼黑衣人,缓缓将手中的剑放下来。 见贺连钧收起了剑,黑衣人反而不是好歹,往贺连钧面前凑:“不如我来帮帮你如何?” 贺连钧看了黑衣人一眼,无动于衷。 “让我来帮你,让这些小孩摆脱控制。还有你难道没有发现吗?这里的笼子明明和失踪的小孩数目相同,可模样却不一样,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虞青枝有些警惕的看着黑衣人:“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黑衣人看着两人的样子,撇了撇嘴:“啧,真是没意思。” 再等贺连钧和虞青枝回头之时,黑衣人早就没了踪影。 黑衣人的离开,没有让这些小孩的嘤嘤声消失,而那呼叫半天的系统也出现在虞青枝的意识之中。 在系统的提醒下,虞青枝才将手中的药递给了贺连钧,还把锅甩在了黑衣人身上:“刚才尾随你进来的时候,我四处查看了一下周围,墙上的蔷薇和门口的蔷薇一下艳丽,在我上手触碰的时候,出来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来一直藏在衣袖。” 贺连钧并没有对虞青枝的话产生什么疑问,他刚才进入地下密室的时候就是通过触碰墙上的蔷薇发现的。 虞青枝看贺连钧没有怀疑,便偷偷松了松气,随后假装无知的说:“只是不知道这个药要怎么用?是不是要喂他们喝下去?” 贺连钧沉思片刻,将瓶盖打开,闻了闻,气味清香,令人头脑猛然清醒,不似门口的蔷薇味道浓郁甚至闻久了之后会有头晕恶心的情况存在。 贺连钧将信将疑,给每个孩童灌了一点,似乎这个药瓶没有空的时候,在给所有小孩用了药之后,仍然能听到里面药水的响动声。 虞青枝怕贺连钧有所怀疑,将药瓶抢过,塞进衣袖,贺连钧狐疑的看着虞青枝,虞青枝立刻说:“这么多小孩,咱们怎么办?” 贺连钧看了看那只能容下一人走动的细长楼梯,又看了看喝完药已经昏睡的孩童:“他们应该快到了。” “啊?”虞青枝有些困惑的看着贺连钧。 还未等虞青枝想清楚什么情况,就听见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还有白小二和姜忱的喊叫声。 原来在贺连钧准备到后院之前,就已经通知了姜忱和白小二,让姜忱先去通知了宋驰,告诉宋驰,最近有关小孩失踪已经有线索,需要他派兵前来将小孩带回去,二则通知了白小二,在他自己进入后院一个时辰之后还没有出现,就立刻带着你离开这里,永远不要再回来这个地方。 在听到贺连钧对自己的安排,虞青枝瞬间红了眼眶:“我不来,你就打算抛弃我!” 贺连钧听到虞青枝委屈的声音,连忙将其抱入怀中安慰:“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来了真好。” “大哥,大嫂。你们在里面吗?”密室入口传来了白小二的声音。 白小二看着细长的楼梯,和那黑洞洞的入口,声音洪亮的喊道,想到一会就能捉到那装神弄鬼的人了,白小二攥紧了拳头。 姜忱看着白小二那粗鲁的样子,恶作剧的推了白小二一把,便绕过白小二,走下台阶。 白小二被吓唬了一下,冲着姜忱的背后虚晃了下拳头,没有说什么也跟着下去了。 在白小二和姜忱来到密室看到那密密麻麻的牢笼,眉头微皱:“看来,只能一个一个往上接了,这样还能快点。” 姜忱走到笼子前,给笼子里的孩子把了下脉,一个孩子接着一个孩子,一炷香的时间,姜忱走了过来:“所有的孩子都没有外伤,只是长期居于地下,食物不充足,等上去调养调养就好了。” 姜忱的话,让众人松了口气,这些孩子没有受到虐待,已经是很幸运了,就不要求其他的了。 通过白小二的安排,宋驰派过来二十余人,几人看管孩童,几人接力将小孩运出,再有几人驾车将小孩暂时送回官府,由官府暂时看管,调理身体。 待众人将所有的事情处理完毕,远处的天空已经泛起一丝光亮,众人也有了些许的困意,没有等贺连钧说话,白小二就拉着看着困倦的姜忱离开,虞青枝也趴在贺连钧的背上打起了小呼。 待姜甜和贺婉月吃过早饭,来到大厅时,都觉得有些奇怪,照平时白小二那咋咋呼呼的性子早就凑过来了炫耀自己今天吃了青枝嫂子做的什么好吃的。 贺连钧也会早早在院子里练拳,怎么今日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看到准备去账房的大管家,连忙问道。 这才知道昨晚的事情,两人一看,他们这怕是要等到中午午饭过后才能醒来,姜甜和贺婉月相视一笑,苦笑,今天中午吃不到嫂子的美食了。 不过昨天白小二带他们去的那家酒楼还不错,虽然比不上嫂子吧。 就这样贺婉月和姜甜二人再次光临了那家酒楼。 待虞青枝醒来时,却是被肚子饿醒的。 背靠贺连钧温暖宽厚的胸膛,隐约传来怦怦的心跳声,都不觉让虞青枝羞红了脸,虽然二人同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但是贺连钧带来的感觉不管虞青枝经历几次都如初遇是那般动心。 ‘咕噜’肚子的呼唤声打破了虞青枝的遐想,无奈的从床上爬起来。 转头就看到贺连钧那戏谑的眼神,虞青枝刷的脸通红。 “今天带娘子去个好吃的酒楼吃饭。”贺连钧的调戏之词换来了虞青枝的一顿小锤锤。 两人收拾完毕走出大门的时候,后面跟了两个小尾巴。 虞青枝感叹着二人世界的消失,很是无奈:“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跟着嫂嫂有肉吃。”白小二嬉皮笑脸的凑到虞青枝跟前,很是谄媚。 姜忱一如平常,很是认真的跟着点点头。 虞青枝无奈,贺连钧抱以微笑,在两人面前,牵起了虞青枝的手,只见白小二惊呆下巴,欲哭无泪,即生表哥,何生我,我也要娘子。 两人带着两个尾巴朝着酒楼走去,偌大一个朔州城,行走在街上的寥寥数人,街边的店铺大都关门闭店,明明在鹿鸣城,这个时候更是热闹的时候,而这里却如此寂寥。 贺连钧看着这个样子的朔州城,心中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虞青枝察觉到贺连钧情绪的变化:“放心,以后会变好的。” 贺连钧没有说话,只是另外一个手抚上了虞青枝的头,轻轻的摸了摸。 虞青枝看着贺连钧的个子,心中感慨,明明都是吃一样的粮食,贺连钧近几年还有长高的趋势,而自己明明还可以再发育一下,却死活不往高的长,只能横着长。 不过饭菜的香味让虞青枝有些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这个世界唯有美食无法抗拒,胖点就胖点,反正有人要。 虞青枝拉着贺连钧的手直奔酒楼。 这家酒楼和白小二带姜甜和贺婉月来的酒楼是一家。 没有想到空阔的街道之上,竟然还有这么热闹的地方,而且里面的人也不少。 忙活的店小二看到来人,很是热情的上前招揽:“几位客官里面请。” 说着将四人迎进酒楼,随势打扫一张刚空了桌子让四人坐下来。 “咱们这里有没有包间?”虞青枝突然问道。 虽然酒楼的饭菜很香,但是从他们踏入酒楼开始,就感觉到不同的视线扫在他们身上,虞青枝四处看了看,没有发现周围吃客有什么异常。 店小二在听到虞青枝的话后,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正在柜台算账的掌柜,在掌柜的示意下,店小二热情的将四人迎到一个小间但很雅致的包间。 “你们这的招牌有什么?”白小二早就饿的肚子直叫了,坐上位置,便立刻问道。 “这位客官,我们店的东西可多了,什么凉调的,热炒的,辣的,咸的,甜的,苦的,各式各样应有尽有。”店小二和说相声一样准备来上一段。 “打住,就你们店里最招牌,最有名的才给小爷上上来,快点的,小爷饿了。”白小二没有兴趣听这些,说完便很是不耐烦将店小二赶出去。 白小二饿的肚子直叫唤,拿着桌上的茶水就准备喝。 第99章 江定忠来袭 只听“砰”的一声,包间的门突然被踹开。 贺连钧转过头,就见门前站着个男人,身后还跟着一堆手下。 一群人堵在包间门口。 江定忠? 贺连钧探寻的目光扫过男人,认出来者,眉头不觉皱起。 他来此亦有些时日,知晓此人在朔州城只手遮天的地位。 不过他听闻此人最近都在忙着打通京城那边的关节,想往上再爬高些。 如今莫名其妙跑来踹他包间的门,有何用意? 总不能是,想借他的势吧? 包间外,江定忠也在打量里面的人,瞥见贺连钧,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紧跟着抬手,重重一巴掌打在身旁小厮的脑袋上。 “混账东西,我让你敲门,你踹门作甚?还不快给贺公子道歉?老夫御下不严,还望贺公子莫要怪罪。” 江定忠连打带踢,被打的小厮吃痛,却不敢多言,点头哈腰的道歉。 贺连钧瞥他一眼,并未在意。 话从江定忠口中说出,听听就是。 不过经此一举,江定忠顺势带着人就进了包间。 江定忠斥责了一番小厮,话了见无人搭理他,不由轻咳了几声,自顾自的往下说。 “久闻贺公子大名,今日是我手下的不是,不若由我做东,权当是给贺公子赔罪,如何?” 白小二丢掉手中的茶杯,不耐烦地说:“一顿饭谁吃不起?你……” “小二。” 贺连钧开口,断了白小二未完的话,顺手倒了杯茶水,推到江定忠眼前。 “那就让江大人破费了。” 江定忠瞥了眼面前的茶水,嘴角的笑意加深。 “贺公子说笑,能请贺公子是我的荣幸。” 江定忠说的越客气,贺连钧等人心中便越警惕。 店小二上了菜。 白小二早就饿得慌,拿起筷子大快朵颐。 受他影响,贺连钧几人也动了筷子。 江定忠视线一转,瞧见几人的举止,嘴角微微勾起。 虞青枝不经意瞥见他的神情,眉头微皱,心中有股莫名的怪异。 自进了这家酒楼,她就觉得不舒服,可具体想来又觉察不出。 是错觉?还是她想太多了? 另一边,江定忠慢悠悠开口。 “听闻贺公子昨儿个将城中丢失的孩子都寻了回来,立下了大功,待事情传开,想必贺公子在百姓心中的名望就要超过老夫了呢。” 贺连钧抬眼,神色自巍然不动。 “江大人谬赞,都是为朝廷办事而已。” 江定忠眼中闪过一抹阴鸷,似笑非笑地说:“同样是为朝廷办事,京城那帮废物可是许久都不见进展呢,贺公子的本事着实厉害。” 贺连钧刚端起茶杯的手顿住,而后缓缓放下。 寂静在包间中蔓延,江定忠却一点都没有被忽略的尴尬,而是定定望着贺连钧。 贺连钧没有丝毫躲闪的与他对视。 “江大人今日来,应该不只是要说昨日的事吧?” 江定忠拍了拍手:“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费心,不错,我确实不是为了昨日的事来的,只是听闻贺公子一直在追查某件案子,巧的是,我这儿刚好有些线索。” 良久,贺连钧开口道:“我不懂江大人的意思。” 江定忠嗤笑了声:“刚说贺公子是聪明人,怎么转头就装傻了?既如此那我就明说了,你父亲的死,我有线索,你想要吗?” 江定忠垂眼,下一瞬,贺连钧冰冷的声音响起。 “你的条件。” 江定忠嘴角微扬,以为贺连钧答应了,立刻说道:“我要你将昨日那件案子的功劳全部予我,此后,案件归宗,到此为止。” “嗤——” 一声嗤笑蓦地传来,包间中众人下意识顺着声音看去。 虞青枝对上众人目光,挑了下眉头。 紧跟着,江定忠不悦的询问响起。 “你笑什么?” 虞青枝正欲开口,贺连钧已将话接了过去。 “笑你异想天开。” 贺连钧缓缓起身,一手轻按在虞青枝肩上,居高临下的望着江定忠:“朔州城孩童失踪,便是京城府衙插手都久久不能结束,此事,江大人怕是不无辜吧?” 江定忠眯了眯眼,无视了贺连钧的话,而是反问:“听贺公子的话,是要拒绝与本官交换条件了?” 他的称呼突然变成本官,使得包间里的气氛跟着凝滞起来。 贺连钧眼中闪过冷意,并未应答。 寂静中,虞青枝不自觉抬手摸向心口,系统的声音蓦然响起。 “宿主,有问题……” 虞青枝一怔,正欲起身,身上的力气蓦地消失不见,整个人都瘫在了椅子上。 与此同时,包间里的另外三人也是同样的模样。 唯独江定忠和他的人没有任何变化。 对上江定忠得意的神情,四人哪会不明白,江定忠的出现是提前做的布置,他是有备而来。 江定忠看着无力瘫在椅子上的四人,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 “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还真是白费了我的一片好心,来人,把贺连钧带走,至于其他三人……” 随着江定忠的话语,几个小厮架起了贺连钧。 而此时,江定忠的目光落在了虞青枝面上。 方才他进包间时就注意到了这个女子,容貌娇艳,笑起来更是像花似的。 不巧,他最好的就是美色。 “一直听闻贺连钧身边有个如花似玉,厨艺极佳的女子,想必就是你吧?这张脸生的确实好看……” 说话间,他的手探向虞青枝的下巴。 眼见着就要碰到,斜里一只手突然伸来。 江定忠一怔,下意识侧头。 就见原先该瘫在椅子上的人里,竟有一人不知何时到了他身侧。 “你,蒙汗药对你竟无用?” 存在感一直极低的姜忱眉眼微动,手腕忽而翻转。 “啊啊啊……” 江定忠完全没料到这个变化,剧痛袭来,瞬间跪倒在了地上。 惨叫声回荡在包间里,姜忱一脸淡漠的收回手,江定忠的整条胳膊都呈现不自然的状态下垂。 “区区蒙汗药若能将我药翻,那我也不配做神医门的人了,白小二,你还坐着作甚?” 神医门的人? 江定忠瞳孔一缩,理智瞬间盖住了剧痛,询问脱口而出。 “你怎么可能是神医门的人?” 另一边,白小二听见姜忱连名带姓的叫自己,瞬间弹起,笑嘻嘻地说:“可他本就是神医门的人啊,你这人啊,想动谁不好,非得动我嫂嫂,真是……不知死活!” 他神情一冷,转头却冲进了小厮群中。 江定忠在朔州城一手遮天动不得,可其他人不是江定忠。 白小二带着怒气,拳拳都奔着致命点去。 包间狭小,不过几息,白小二就将江定忠带来的小厮踹了出去。 走廊上倒了一地人,路过的客人吓得纷纷退让,根本不敢靠近。 另一边,虞青枝借着系统恢复了力气,瞥见周遭的变化,蓦地盯住江定忠。 不过很快,她就将注意力转移,小跑着奔去贺连钧身边。 先前得了系统提示,虞青枝就拽着系统问了一番。 得知昨夜给孩子们喝的药水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这时得了机会,立刻喂给了贺连钧。 转过身,虞青枝看着惊愕的江定忠,咬紧牙关:“江大人求人办事的方式,可是叫我等大开眼界,不知朔州城城中的百姓可知晓江大人的这般行事作风?” 姜忱抓着江定忠,让他一点都挣扎不得。 闻听此言,江定忠嗤笑一声,竟生生平复了面容上的扭曲。 “求人办事?我在这朔州城一手遮天,需要求他贺连钧?你们毁了我的胳膊,我要你们付出代价!” “江大人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 虞青枝话未说完,肩膀上蓦地落下一只手。 她下意识转头,双眸与一双幽深的眼眸对上,是贺连钧。 虞青枝下意识问:“你恢复了?” 贺连钧扯起嘴角,视线微不可查的扫过虞青枝握在手里的药瓶,眸光微暗。 “本就无事。” 说着,贺连钧望向江定忠,眸中寒意闪烁。 “江大人在这朔州城一手遮天,确实用不着求我,但江大人的话未免有些莫名,我等何时毁了你的胳膊?更何况,比起此事,江大人更应该关心的是你的名声吧?” 江定忠瞪着贺连钧。 “名声?这是你该担心的事,你因孩童失踪一案无端殴打威胁朝廷命官,若传出去,你猜朔州城的人会怎么想你?” 白小二从包间外走入,关上包间的门,隔开了外间的视线与喧闹,乍然听见这一句话,险些没压住心头的火气。 “胡说八道什么,谁因为孩童失踪无端殴打威胁……” 贺连钧抬手,白小二立刻收了未完的话。 包间中陷入寂静,外间的喧闹在此刻极为明显。 江定忠脸上闪过得意,有恃无恐地说:“贺连钧,今日你休想,啊啊啊啊……” 又是一阵剧烈惨叫。 姜忱松了手,神色淡漠的退后。 江定忠疼的在地上打滚,但不过片刻,他的声音便逐渐消失。 江定忠错愕的摸了摸手腕,又摸了摸胳膊。 他的手腕和胳膊,竟然恢复正常了? “你们……” 贺连钧眼底闪过冷意:“江大人被恶奴所伤,幸得神医门人救治,但需卧床静养几日,小二,还不快些护送江大人回去?” 白小二左右看了看,立刻明白过来,笑嘻嘻的对着江定忠拱手,一把将人拎起。 “江大人,请吧。” 江定忠正陷在震惊中,不自觉的被推搡着往外走。 很快,包间里就只剩下贺连钧、虞青枝和姜忱三人。 虞青枝惊讶望向姜忱:“那胳膊是何情况?” “我卸了他的胳膊,又点了几处穴位,让他形成了错觉。” 虞青枝微怔,万没想到姜忱竟然还有这么一手本事,但思及江定忠,眉心不自觉皱了起来。 “今日与江定忠也算撕破了脸面,日后怕是……” 虞青枝眉眼含着忧愁,突觉眉心一重。 贺连钧指尖点在她的眉心上,眸中闪过些许无奈:“无需担忧,他不敢明目张胆的与我对上,更何况……” 他顿了顿,斩钉截铁地说:“我不惧他。” 第100章 鸿门宴 “可是……” 虞青枝欲言又止,但话到了嘴边又忽而收住。 贺连钧既然敢说,心中自是有数,无需她多言。 敛去思绪,虞青枝面上浮现些微笑意。 “我们换家酒楼吃饭。” 如此,这件事就算揭了过去。 回到府中,白小二正蹲在门前,见到三人一番打量,立时苦了张脸。 他明知故问:“吃过了?没给我带点?” 贺连钧面不改色:“一会儿你自己去吃,江定忠那边如何了?” “那人还能如何?老老实实回去了。” 正说着,斜里突然传来一声“公子”,紧跟着几人跑了过来,是宋府的人。 宋管家到了近前,对着贺连钧行了一礼:“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贺连钧猜测,宋驰请他前去应是为了江定忠死而复生的事,颔首道:“知晓了,走吧。” 他示意着虞青枝,后者立刻跟上了步伐,再往后是白小二和姜忱。 很快,三人进了宋府。 “你们来了,快请坐。” 贺连钧依言落座,抬眼见宋驰面上有遮掩不住的担忧,神情微动。 “宋大人可是为了江定忠死而复生一事忧愁?” 与此同时,宋驰的话音刚落。 “北狄人南下了。” 刹那间,周遭陷入一片寂静。 紧跟着,反应过来的宋驰惊呼:“那江定忠竟还活着?这消息可属实?” 贺连钧沉默,指尖搭在一侧的扶手上,意识到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不由皱了眉头。 “约摸半个时辰前,我与他会过一面,暂且不提他,北狄那边是何情况?” “两日前,一伙北狄人南下控制了大小五个村庄,传话过来,说要朔州城为他们准备粮食与药材……” 宋驰快速的将情况说了一遍,脸色极沉。 自朝廷向北狄示弱,割让大量城池和财帛后,北狄已许久没有大动干戈。 如今竟连朝廷都不联系就威胁讨要粮食与药材,莫不是中间出了什么问题? 还是说北狄已经按捺不住侵袭的心,单纯寻一个由头想将南朝据为己有? 思及此处,贺连钧开口道:“朔州城并非离北狄最近之处,还有江商、嘉宁二城,他们应该也收到了类似的消息,先拖着,待弄清北狄人要粮食与药材的缘由,再说其他。” 按下北狄人的事,贺连钧又提及江定忠。 “花月楼那日,我确定我杀了江定忠,那人面容与他一般,但……” 他顿住,神情中闪过几分思索。 就在这时,一道被刻意压着的声音响起。 “会不会,花月楼里的是个替身?” 贺连钧与宋驰对视一眼,同时望向虞青枝。 被两人看着,虞青枝也不躲闪,十分淡然地说:“不是都说,位高权重之人会给自己准备一个替身么?那江定忠在朔州城也算只手遮天,贪生怕死的人,如此作为也不足为奇吧?” 贺连钧和宋驰皆陷入了沉思,如此说来,倒也说得过去。 过了些时辰,几人回了新买的宅院。 昨日已经查看过这座宅院,虞青枝环视一圈,提出将姜甜和贺婉月接回来。 “已经确定这宅院没什么大问题,接回他们也妥善些。” 贺连钧颔首,正欲唤人,白小二当机立断的出声。 “我去接他们。” 话音落下之时,白小二的身影已消失在门口。 虞青枝不免失笑,余光倏地瞥见姜忱一脸沉思的模样,不由看了过去。 “姜大哥在想什么?” 姜忱从思绪中回神,微微扯了下嘴角。 “没什么,我与白小二一同去接人吧。” 说完,姜忱就离去了。 虞青枝觉得奇怪,扭头望向贺连钧。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的手被贺连钧握住了。 “你为何觉得,花月楼里的那个是替身?” 虞青枝没想到贺连钧会将之前说过的话又提起,有些错愕。 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将先前说过的解释又说了一遍。 二人的手交握着,微风从两人中间吹拂过,却又莫名带了几分寂静。 “不好了,出事了。” 就在这时,一声大喊突然从门外传来。 却是去接人的白小二跑了回来。 白小二气喘吁吁的跑到二人面前,满脸焦急地说:“客栈的掌柜说,半个时辰前,一群人突然闯到二楼,把两人都带走了。” 什么! 虞青枝下意识抓住人,急切地问:“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 白小二咬紧牙关:“不清楚,负责保护的人全被打伤了,那客栈的人也说不清情况。” 一直沉默的贺连钧在此时开口。 “我和小二去查看下情况,你在家中等我。” 虞青枝眉头倏地皱紧,一句“我也要一起跟去”还没脱口,就听贺连钧说: “带走她们的人必有图谋,保不准会派人过来传话,你在家中等着,以免漏了消息。” 虞青枝抿唇,只能按下心中的焦急,目送着贺连钧与白小二离去。 转过身,她立刻就将系统唤了出来。 “系统,婉月和姜妹妹现下在何处?” 自从系统变得热情后,许多事情虞青枝都能从系统那边问出个情况。 便是先前那“替身”的说法,也是系统出声做的提醒。 “她们在江府。” “江府?你是说江定忠?” 虞青枝的询问脱口而出,反应过后,垂下的手指骤然攥紧。 算算时间,江定忠竟是前脚被送回去,后脚就派人去了客栈抓贺婉月与姜甜。 可恶,早知晓就不那么快将人送回去了。 虞青枝有意去寻贺连钧,就听系统说: “宿主还是在家中等着吧,江定忠盯着贺连钧,万一将您也当做人质就不好了。” 虞青枝沉默,只能按下心头急切。 贺连钧回转时,已经临近半夜。 因心中急切,一直等候的虞青枝瞧见他与白小二、姜忱三人,立刻小跑上前。 “如何?可有消息?” 贺连钧脸色不善,却也点了点头。 “有消息了,他们在江府。” 还真在江府。 虞青枝心下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人呢?何时能将她们带回来?” “明日傍晚,江定忠在花月楼设宴,要我前往。” 这时,在后方的白小二憋不住,跳出来做了解释。 虞青枝一愣,喃喃说道:“这场宴会,怕是鸿门宴啊。” “就算是鸿门宴,我也得走上一遭。” 次日傍晚,一辆马车缓缓在花月楼前停下。 作为朔州城的销金窟,在整座城池都寂静之时,花月楼却喧闹至极。 来往的行人极多,脂粉的香味四处飘散,随处可听见女子的调笑声。 虞青枝扶着贺连钧的手下了马车,瞧见这幅热闹的景象,眸中闪过惊讶。 她还以为朔州城都是昨日瞧见的那般萧瑟,却原来热闹都在此处。 就在这时,几个人走了过来,为首的腰间佩着一把刀,开口问道:“可是贺连钧?” “正是。” “随我等来。” 虞青枝与贺连钧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迈出脚步。 花月楼顶楼,与门口的热闹不同,此地寂静无声,红色的毯子铺满了整个走廊,脚步落下亦是不见声响。 倏地,一阵琴声传来。 领路的人推开其中一扇门,那琴声亦跟着变大。 屋中,江定忠坐在正中,怀里抱着个美人,手中则缓慢摇晃着精致的琉璃杯。 他的左手边,则是脸色难看的贺婉月与姜甜。 二人身后站着数个佩戴刀剑的人。 不远处,一个香炉上有烟雾在缓缓升腾,淡淡的香味在屋中散开。 虞青枝看见她们,下意识就走了过去。 “婉月,姜妹妹!” 还没等虞青枝靠近,倏地跳出两人拦她。 “站住。” 虞青枝听着呵斥皱眉,就见眼前黑影闪过。 站在后方的贺连钧,不知何时挡在了她的身前,亦隔开了拦阻她的人。 这时,江定忠慢悠悠开口:“客随主便,贺公子既来赴宴,不如先坐下,我们吃吃菜,再聊上几句如何?” “恭敬不如从命,走吧。” 虞青枝担忧的看了眼贺婉月和姜甜,随贺连钧落座。 两人刚坐下,就有人倒上了酒水。 江定忠一拍手,花月楼的人便捧着佳肴入内,离开时关上了门。 “这花月楼近来请了个刚出宫的御厨,厨艺极佳,应是不比贺公子身边的人差,尝尝?” 贺连钧瞥了眼桌案上的菜:“于我看来,便是刚出宫的御厨,手艺也比不过我家娘子。” 虞青枝听见那句“娘子”,不觉红了耳朵。 “这倒也是,魏国公世子,比起美味,更重的应该是感情。” 江定忠推开怀中美人,一双阴鸷的眼望向贺连钧。 “就是不知,圣上是否看重这份感情呢?” 贺连钧瞬间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杀意。 江定忠怎会知晓他的来历,是谁透露的? “贺公无需用那种眼神瞧我,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大张旗鼓的来,就得做好被认出的准备,如何,今日过后,你可愿与我合作?” 琴声幽幽响着,一旁香炉里燃着的香,味道逐渐浓郁。 过了片刻,江定忠再次开口: “贺公子,考虑的如何?” 贺连钧冷笑一声,缓缓坐起。 “江大人的邀请,我可承受不起,今日这宴,就到此为止吧。” 话落,周遭接连响起撞击声,禁闭的门窗被踹开,一群人冲进了屋中,为首的赫然是白小二。 白小二兴奋地问:“大哥,怎么说?” 贺连钧微抬下巴,一句话还未出口,就见江定忠面上闪过笑意,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江定忠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琉璃杯。 “难得我在这朔州城设宴,江公子如此,未免太辜负我的好意了,也不知其他客人知晓了,会如何看待贺公子啊。” 贺连钧一怔。 就在这时,被踹开的门外出现了一群人,个个锦衣华服,皆是一脸错愕的望着屋中。 “江大人,这是何意?” “你是谁家的后生?江大人设宴,你怎能如此无礼?” 该死,江定忠这是给他挖坑,要让他被朔州城上层的人针对。 中计了! 第101章变化 谁也没想到,江定忠的宴会还邀请了其他人。 听着包间外指责的声音,贺连钧皱了眉头,眼底闪过一丝冰冷。 他是中计了不假,可几句话就想给他挖坑,江定忠未免想的太简单了。 思索间,贺连钧握住虞青枝的手,神情淡然地说: “江大人说笑了,这些人出现,不过是我与江大人开个玩笑而已,想必江大人也不会在意一个玩笑吧?” 他在话尾的几个字加重语气,似笑非笑的眼神落在江定忠身上,竟带着几分淡然。 门外的声音消失,几个应邀前来的客人左右张望,最后看向江定忠。 短暂的沉寂后,江定忠笑了。 “贺公子真有意思,诸位,请进吧。” 随着江定忠的话音落下,门外的人陆续踏入包间,落座后无一人提及方才的言论。 就仿佛事情真如贺连钧所言,只是个玩笑。 “小二,你们出去吧。” 贺连钧开口,得了话的白小二利落离去。 一旁,随着白小二冲进来的人也跟着四散开。 很快,大开的门窗被关上,方才停了片刻的丝竹声再次响起,屋中本就浓郁的熏香味道多了几分变化。 “自前些日子出事,我与诸位也有一段时日没有会面了,今晚不醉不归,来人,让底下送些美人上来。” 江定忠满脸通红,吩咐过手下,立刻便招呼起前来赴宴的人。 气氛热烈,竟让屋里多出了几分说不出的沉闷。 另一边,贺连钧和虞青枝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戒备。 虞青枝压低了声音:“夫君,凭江定忠方才弄的这一出,我们今晚想离开怕是很难。” 贺连钧眯了眯眼,扫过江定忠和赴宴的客人。 “无妨,有小二在,这些人留不住我们。” 话虽如此,可虞青枝眸中的担忧依旧不减。 姜甜与贺婉月就在他们对面,可他们连靠近都不能,一旦生变,根本反应不及。 “能不能,先将姜妹妹与婉月带过来?” 虞青枝明知有难度,可还是抱着希望做了询问。 说话间,她与角落里的姜甜和贺婉月对上了视线。 二人明显有些愣怔。 短暂的停顿后,虞青枝看见姜甜指了指屋中的香炉。 虞青枝略显疑惑,姜妹妹指香炉什么意思? “夫君,姜妹妹……” 她话没说完,身前突然多了道身影。 虞青枝只顾着与贺连钧说话,竟没注意到江定忠到了她的眼前。 江定忠一手拿着玉白酒壶,一手端着酒杯。 “贺公子,贺夫人,喝一杯?” 酒水撞入杯中,酒香漫延开,奇妙的与屋中的熏香融合。 虞青枝陷入沉默,余光望着贺连钧,就见男人端起酒杯,利落的与江定忠碰了杯子。 “我家娘子不胜酒力,便由我代劳,江大人,请。” 贺连钧接连喝了两杯酒,杯口朝下做过示意,便放下了杯子。 江定忠眼底闪过一丝晦暗:“贺公子与贺夫人倒是伉俪情深,罢了罢了,不与你们喝了。” 江定忠离去,迅速融进了赴宴的客人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江定忠一直忙着与赴宴的其他客人喝酒,完全没理会在旁的几人。 眼见着酒菜逐渐减少,几个客人陆续醉倒,趴在了桌案上,最后被江定忠派人送走。 到了这时,江定忠才将注意力再次发到贺连钧几人身上。 他眼神清明,丝毫不像喝了许多酒的人。 “真不好意思,今晚喝的开心,怠慢贺公子之处还请不要见怪,贺公子确定只想要那两个人?” 江定忠话里藏话,抬起的手落下,指向了姜甜与贺婉月。 二人这时都低着头,一副老实的样子。 贺连钧扫了一眼,淡淡地说:“家妹与好友在江大人府上叨扰了一日,也该回家了。” 江定忠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只要人可没意思,难得坐在这屋里,不若聊聊其他?” 贺连钧目露嘲讽:“江大人与其盯着这朔州城的草木,不若往外看看,别到时候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死在谁手里。” 江定忠大怒:“你找死,在我的地盘……” 不知何时,一柄泛着寒光的剑架在了江定忠脖子上,说到一半的话跟着消失。 白小二从他身后露出小半张脸,笑嘻嘻地说:“江大人看看四周,再说是不是你的地盘吧。” 角落里,姜甜和贺婉月先后跳了起来。 “虞姐姐。” “嫂嫂。” 二人喊着,扑向虞青枝。 “你们没事吧?他们没做什么吧?” 虞青枝一手抓着一人,上下大量她们。 贺婉月展露笑颜:“除了不能走动外,没有事。” 闻言,虞青枝望向姜甜,后者轻轻颔首。 如此,虞青枝提着的心才算放下。 视线一转,贺连钧已经到了江定忠身前。 “我有个疑问,想请江大人解惑。” 顿了顿,贺连钧继续往下说:“江大人盯着这朔州城的一亩三分地,可有看过外面的情况?江大人可知,北边的北狄人已经南下了?” 贺连钧说的平静,但在场的人都能从他的话里听出怒气。 剑架在脖子上,江定忠丝毫不敢动。 纵使命被旁人握着,江定忠依旧带着笃定。 “北狄与南朝早有盟约,年年岁礼上供,又有公主和亲,他们怎会南下?” “怎会南下?” 贺连钧重复他的话,嗤了一声。 “贪心不足蛇吞象,江大人,朝廷的问罪怕是不日就要到了,希望到时,你也能像今日这般笃定。” 贺连钧转身,示意虞青枝几人跟上。 白小二利落的收了剑,也跟着快步跟上。 到了门口,他倏地回过头,抬手在脖子处比划了两下。 “江大人,下次我再近身,可就不只是流点血了。” 江定忠瞪眼,下意识摸向脖子,流血了。 “你……” 一个字刚出口,江定忠眼前蓦地发黑,“噗通”摔在了地上。 白小二错愕,吓唬一下就晕了? “大人,大人你怎……” 江定忠的手下嚷嚷着冲过去,没几步也倒在了地上。 一看这情况,白小二果断离去,他得去找姜甜问问情况。 花月楼外,虞青枝几人上了马车。 马车还未动,白小二就跑来敲车窗,说了江定忠和他手下倒地不起的事。 “大哥,嫂子,这应该没问题吧?” 贺连钧和虞青枝还未开口,就听姜甜说道:“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下了药而已。” 虞青枝扭头,心头惊了一下。 “下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 姜甜解释:“江定忠的人带我和婉月进屋后,我想着找机会逃跑,就将身上藏着的药粉撒了进去,熏香燃起后,味道就散开了,虞姐姐在屋里应该闻到了熏香味道的变化。” 虞青枝沉默,她确实闻到了味道的变化,但熏香千变万化,她也没往熏香有问题的方向想。 敛去思绪,虞青枝问:“那药粉是何作用?” 姜甜眨了眨眼睛:“并无什么大作用,就是让人浑身无力,唔,当然,放在男人身上的话,可能还会影响……” 说到这里,姜甜蓦地望向白小二。 众人的视线跟着她移动,落在了白小二腿间。 短暂的停顿后,白小二嗷的一声后退。 虞青枝干咳几声,第一反应就是要捂贺婉月的眼睛,不过手刚伸出就顿住了。 “一点小事,一点小事。” 她重复着,余光却控制不住的瞟向贺连钧,男人正襟危坐,神情严肃至极,仿佛在想什么大事。 但虞青枝知道,贺连钧肯定在琢磨姜甜的话。 “姜妹妹,你方才说的那种情况,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需要看郎中吗?” 姜甜单手撑着脸颊:“只是叫他们清心寡欲两个月而已,无需看郎中,当然,寻常的郎中也看不好就是了,那是需要解药的。” 虞青枝听见“解药”两个字,心中立时有了盘算。 回到府中,虞青枝送姜甜与贺婉月回屋歇息,回过身,就见贺连钧立在院门处。 男人一手负在身后,视线落在不远处的蔷薇花丛中,神情淡漠得很。 “在想什么?” 虞青枝问着,到贺连钧身后站定。 “江定忠,他真不知北狄人南下的事吗?” 虞青枝微微一笑,反问道:“这重要吗?” 贺连钧回身,面上的淡漠消失。 “此话何意?” “以江定忠的身份,他不可能为了一件案子的功劳,三番两次的自找没趣,还安排了今晚这个像是闹剧的宴会,只能说让他动起来的背后,还有更深的利益,所以……” 虞青枝正说着,忽而注意到贺连钧带笑的的视线,不由顿住。 “你,你作何这般看我?” 贺连钧眼中的笑意加深:“娘子言之有理,不如请娘子替我解惑一番?” 虞青枝轻哼了声,她才不信贺连钧没想到这些。 不过男人问了,那她就说上几句。 “孩童被拐一案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最要紧的还是幕后之人并未寻到,我很好奇那人控制孩子的手段,江定忠先前诈死不出,却为此事现身,要么他与幕后之人有牵扯,要么就是想借着这件事获利……” 月光下,二人的身影被拉长,微风吹拂,蔷薇花轻轻摇摆着。 次日,虞青枝早早起身,正欲去做早饭,就见贺婉月小跑着过来。 “嫂嫂,出事了。” 虞青枝愣了下:“怎么了?” 贺婉月跺脚,面上露出几分急切:“前两日我看嫂嫂忙碌,便先请人去寻可租用的铺子,今日一早那人过来,说整个朔州城都没有我们能租用的铺子。” 虞青枝恍然,原来是这件事。 他们从鹿鸣县转来此处,虽有银两,但铺子都在鹿鸣县,一切确实要从头起。 但偌大的朔州城,怎么可能寻不到几个可租用的铺子? “你请的人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很快,虞青枝见到了贺婉月口中说的人,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 “我听家妹说,整个朔州城都没有可租用的铺子,不知原因为何?” 第102章难题出现 过来的路上,虞青枝已经从贺婉月口中得知这个男人名为岑三。 岑三正在打量,闻言行了一礼,接话道: “原本是能租到铺子的,但昨日早上突然有人放了话,不准朔州城的人租铺子给住在这个宅院的人。” 此话一出,在场几人都愣住了。 昨日一早有人放话不准租铺子给他们? 虞青枝皱紧眉头:“不知您是否知晓放话的人是谁?还有这铺子,我若是多添些银子,是否能租?” 岑三叹了口气:“这位夫人,小的跟您实话实说吧,放在往日,多添些银子确实能租下铺子,但眼下有人放话,您若是不解决这个问题,整个朔州城都没有人敢冒险将铺子租给您的。” 虞青枝眯了眯眼,岑三刻意忽略了自己前面的话。 也就是说,岑三知道放话的人是谁,但他不敢说。 问题是,他们一行人也算初来乍到。 也就前两日救了那些孩子,才会有些名声,这么短的时间,怎会有人放话针对他们? 等等,他们近期还真跟一人有了争端,难不成这件事背后有江定忠的影子? 短暂的沉寂后,虞青枝故意问道:“若事情解决,您可否替我寻些好位置的铺子?” 岑三不假思索的答应:“若背后的问题解决,这朔州城的铺子随便您挑选。” 随便她挑选?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看样子这岑三在朔州城也是个人脉宽广的,不然是不敢放出这么一句话的。 “既如此,那我就等着您的铺子了。” 谢过岑三,虞青枝将人送走,回过头问贺婉月: “岑三此人在朔州城的名声如何?” 贺婉月答:“我从路人口中打听到的他,名声应是十分不错的。” 十分不错吗? 虞青枝面露思索,暂时将对岑三的思索按了下去。 “此事之后再说,不急。” “好。” 早饭后,贺连钧去了宋府,说是要谈谈北狄人南下的事。 虞青枝想着之前岑三的话,便与贺婉月、姜甜在城中转了起来。 朔州城的白日比晚上热闹些,只是来往人群行色匆匆,莫名带着几分急切。 虞青枝带着两人一路往可以租铺子的地方走,每一家起初都很高兴,可听见她们的来处,就立刻变了脸色。 一半委婉些的,都说朔州城里没空的铺子了。 另外一半,则是当场就驱赶她们离开。 又从一家牙行出来,虞青枝还没说什么,姜甜先按捺不住了。 “一群欺软怕硬的,满大街都有空余铺子,我等又不是眼瞎,说胡话糊弄谁呢?” 贺婉月扭头,眉眼中含着担忧。 “嫂嫂,这下可怎么办?” 虞青枝环视一圈,笑着说:“先去人多的街道上瞧瞧。” 她不相信朔州城所有的铺子都在牙行里,一路过去,总有些自家的吧? 贺婉月和姜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犹疑。 嫂嫂(虞姐姐)莫不是心中存了些盘算? 三人顺着街道走,很快就到了人多的街道上。 本以为人多,铺子也会多。 谁知这条街上竟有不少关着门的铺子,便是有开门的,也都是些米铺、布庄,鲜少有熏香铺子之类的。 那么多铺子关着门,是暂时不做生意,还是准备转手租出去呢? 虞青枝皱着眉头,心中的疑惑冒出,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正想着去寻一家开门的铺子问问情况,突听后方传来两声惊呼。 “嫂嫂小心,快躲开。” “虞姐姐小心!” 虞青枝下意识扭头,就见一个少年横冲直撞的从斜后方撞了过来,眼下的黑痣在仓皇的脸上十分明显。 猝不及防下,虞青枝重重跌在地上。 少年踉跄着爬起,看了眼虞青枝,又看了眼后方,咬牙跑了。 “夫人,对不住了……” 少年扔下话拔腿就跑,声音很快就被风吹散了。 “嫂嫂,你没事吧?” 贺婉月焦急的跑过去询问,与姜甜一同伸手扶人。 虞青枝理了理凌乱的衣裳,正欲开口,就听一阵嘈杂声传来。 “快追,别让他跑了。” “该死的,都给我快点!” 数十人吵嚷着从虞青枝三人旁边跑过去,迅速消失在拐角处。 这是在抓那个少年? 虞青枝眸中闪过疑惑,不过很快她就按下了疑虑,出声安抚贺婉月。 “摔了一跤而已,我没事,不用担心,倒是你们,方才没被碰到吧?” 贺婉月锁着眉心:“我们在边上,并没有被碰到。” 姜甜瞪着方才那群人离去的方向,恼怒地说:“就没见这么嚣张的,一大群人在这大街上都能横冲直撞。” 虞青枝拍了拍她的手:“不气,一点小事罢了,走,我们去寻人问问铺子的事。” 姜甜还是有些不甘心,但听虞青枝这么说,也只能按下情绪。 三人又走了几个地方。 虞青枝想了想,索性找了个路边的面摊子坐下,正想询问摊主这条街的铺子情况,就听旁边桌子上的人提起了花月楼。 “听说昨天晚上,花月楼门口倒了不少朔州城的达官贵人呢。” “这事我也听说了,不是说花月楼的酒菜出了问题,才造成了昨晚的情况吗?” “害,那边传出的消息可没多少真的,据我所知啊,是那些人……” 说话的是两个农人打扮的人,说到后面,那两人的声音已经压了下去。 虞青枝有心想听,但那两人压了声音,根本听不清楚。 一旁,贺婉月轻咳了一声,小声问:“嫂嫂,那些晕倒的达官贵人,该不会就是昨晚……” 她说着,眼神朝姜甜看去。 虞青枝顺着她的视线也看向了姜甜。 姜甜对上两人的目光,挑了下眉头:“看我作甚?就算他们出丑跟我有关,也不是我的问题。” 短暂的寂静后,虞青枝摇了摇头,笃定地说: “不是姜妹妹的药,江定忠邀去的那群人都是喝醉被送走的,送他们离去的人,没胆子将他们丢在花月楼门口。” 江定忠在朔州城确实只手遮天,可也是底下人捧上去的。 朔州城的达官贵人,他得罪一两个没问题,得罪多了,就算江定忠再怎么只手遮天也会有麻烦。 就在这时,姜甜轻哼了一声,又开口说道: “无风不起浪,晕倒的若不是江定忠邀请的那群人,就说明昨晚还有一批人在花月楼,虞姐姐,我觉得这件事可以往下查一查。” 虞青枝眯了眯眼,与姜甜视线对上的刹那,心中了然。 旁边二人口中说的事不仅要查,还得细查。 要知晓,江定忠接连两次被下了脸面,与他们早已有了仇。 若传扬的花月楼门前有人倒下的事属实,那他们与江定忠便有可能存在隔阂。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自然不能错过。 偌大的朔州城,怎么可能只有江定忠一人的声音呢? 另一边的两个人还在讨论着,但虞青枝三人已经不在意他们的话了。 面摊的老板送来三碗阳春面,虞青枝谢过后,故作不经意的问了周围铺子的情况。 面摊老板是个憨厚的妇人,闻言打量着虞青枝三人。 “你们是外乡人吧?” 虞青枝颔首承认:“不错,我们这两日才到这朔州城。” 老板叹了口气:“既然是外乡人,就莫要打听此处的事了。” 说完,老板转身走了。 虞青枝一愣,头一次觉得错愕,外乡人就不给打听这里的情况了? 但她也知晓,不想说的人,再怎么问也没用。 怀着疑惑,三人吃完面便离开了。 姜甜说:“这朔州城上下还真是古怪,都叫人摸不着头脑。” 虞青枝深有同感,余光突然瞥见角落里坐着个乞丐,心中倏地有了想法。 “当啷”声中,几枚铜板丢进了乞丐面前的碗里。 虞青枝对上乞丐探寻的目光,微微扯起嘴角。 “劳驾,打听个事。” 乞丐揉了揉眼,调整了坐姿:“什么事?” “这条街上的铺子,怎么那么多关着门的?” 乞丐瞥了眼碗里的铜板,仰着头没说话。 虞青枝一怔,忽而反应过来,又往碗里丢了几枚铜板。 乞丐啧了声,给了三个字。 “江定忠。” 说完,他往地上一躺,直接闭上了眼。 虞青枝没料到乞丐只给这么个名字,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短暂的愣怔后,她示意贺婉月与姜甜跟着离开。 贺婉月眉心紧蹙:“嫂嫂,不问清楚再走吗?” 虞青枝看着来往的行人,神色微暗:“已经很清楚了。” 贺婉月扭头望向姜甜,虽未说话,但眼神中的疑惑十分清晰。 姜甜叹气,解释道:“这条街上的情况是江定忠造成的。” 贺婉月瞪大了眼眸,环视一圈,手指攥了起来。 “那江定忠到底有何本事,偌大的朔州城,怎么就让他如此肆意妄为?” 是啊,偌大的朔州城,怎么就让江定忠拿捏了呢? 虞青枝垂眸,敛去了思绪。 “不说江定忠了,先回府吧。” 贺婉月和姜甜对视一眼,没有多问,一言不发的跟上。 三人回到宅院,虞青枝刚进门就发现了厅堂里的贺连钧和白小二。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白小二的脸色有非常明显的变化。 虞青枝顿了顿,刻意放重脚步声。 “夫君怎得回来的这么早?那北狄人南下的事情有结果了?” 厅堂里的贺连钧和白小二同时转过头,见是三人便起了身。 贺连钧答:“宋大人派了人去,要先探探北狄人的口风。”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们之前说去寻铺子,如何,可是寻好了适合的铺子?” 说到这件事,虞青枝叹了口气:“这朔州城,目前怕是没有适合我们的铺子了?” 贺连钧奇怪:“此话何意?莫不是合适的地方都没有空余铺子?” 虞青枝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要真是没有空余铺子就好了。” 她将出去打听到的情况说了一遍。 “想解决眼下的情况,夫君,我们怕是要与江定忠正面对上了。” 贺连钧冷哼:“不过是个江定忠罢了,此事予我,三日内定然替你解决。” 第103章铺子寻到了 虞青枝一愣,第一反应是贺连钧有了对付江定忠的办法,询问的话到了嘴边又顿住。 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忧,贺连钧微微一笑,话中带着安抚。 “小事而已。” 闻言,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没有继续说下去。 两人按下江定忠的事不谈,转而说起北狄人南下一事。 虞青枝好奇:“宋大人除了探听消息后,可有做其他安排?” “自是有些其他的安排,但能不能用上还得另作一说。” 虞青枝不由侧头:“怎么说?” “朔州城,不只是宋大人一人的。” 闻言,虞青枝沉默了, 有江定忠在前,宋大人在朔州城里确实说不了多少话,可真要这么忍耐着? 虞青枝按捺不住,将心中的急切问了出来。 贺连钧眼神微暗:“忍,自然不会忍,但需要一些别的机会。” 他若是能忍耐的人,也不会一开始就对江定忠动手。 可惜的是,消息传了出来,人却还活着。 虞青枝皱着眉头,什么叫别的机会? 她有心想问,但贺连钧已经寻了别的话题岔开。 见状,虞青枝只能按下心头疑虑。 之后两日,贺连钧突然变得忙碌起来。 虞青枝除了晚上,竟一次都没在白日里与他碰上。 不过她自己也在琢磨着怎么解决铺子的问题,成日里在朔州城走动,打探消息。 这么一探,还真被虞青枝探出了一些消息。 江定忠初到朔州城拉帮结拜,弄乱了局面后,明面上只有宋驰一派与他敌对,但暗地里却还有另外一批商贾。 这批商贾因为江定忠损失极大,又因江定忠的权势,如今都蜷缩着没有动弹。 但在虞青枝看来,他们不是不动,而是在找机会。 江定忠势大自然要避,可若是有另外一个能与江定忠抗衡的,这朔州城的局面就得换了。 茶馆二楼,虞青枝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对面坐的是贺婉月和姜甜。 姜甜捻起一块点心:“虞姐姐,铺子的事还得继续等吗?” 虞青枝抬眸:“再等一日。” 她还记着贺连钧说的三日时间,所以不着急。 姜甜叹了口气:“铺子是不着急,但医馆不能不急啊,那是需要名声的。” “莫要担心。” 虞青枝啜了口茶水,语气淡然地说:“医馆的名声,有的是法子宣……” “你,你们想做什么?放开我,放开……”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了虞青枝的话,她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一个少女正被几个男人拖拽着往楼下走。 少女显然很害怕,瑟缩着想往后退,可她根本不敌男人的力气。 周围的人见着,无一人上前。 更有甚者,被少女拉住了还直接把她的手拍开。 虞青枝看在眼里,只觉一股火气“腾”的从心里升了起来。 这群人怎么能…… “虞姐姐,莫动。” 突如其来的话压住了虞青枝的火气,她皱着眉望向姜甜,就听姜甜说: “这茶楼里人多,知晓的事情也多,看方才那些人的表现,这小姑娘身上怕是存了问题,等等看。” 虞青枝抿唇,深吸口气,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抿了几口。 姜甜说的是,茶楼里的人反应古怪,确实要等等。 思绪刚转过,楼梯口再次传来嘈杂。 虞青枝下意识看过去,就见方才被拖拽走的少女竟挣脱了桎梏,扭头跑了回来。 虞青枝与她视线对上,看到少女发亮的眼睛,心头不自觉咯噔了下。 这小姑娘,该不会是盯上她了? 思绪刚起,那少女就扑到了虞青枝所坐的位置,满眼泪花。 “娘子,娘子好心,求您救救我,救救我吧……” 虞青枝盯着被少女扒住的手,第一反应竟是往四周看去。 这一看,虞青枝心头起了疑惑。 与她视线对上的客人竟纷纷避开了目光,没避开的,眼底还带上了几分莫名的神色。 怎么回事?难不成眼前这个少女有问题? 虞青枝低头,少女泛着泪花的眼眸近在眼前。 小姑娘的脸并不干净,可透过脏污,能明显看出小姑娘生的好看。 想必养养,也会是个美人。 思绪转过,她叹了口气:“你先松手,我看情况能否帮你。” 就在这时,方才拖拽少女的一群男人从楼梯上跑了过来。 “小贱人,能服侍我家老爷是你的福气,你别给脸不要脸。” 其中一人边说边走,到了近前伸手就要拽人。 虞青枝拦住他的手。 “你要多管闲事?” 被拦着的人恶声恶气。 虞青枝微微一笑,毫不躲闪的与他直视。 “算不得多管闲事,就是想了解下情况,几位大哥,这小姑娘年岁也不大,想必也做不了什么事,不若几位与我说说情况,说不定能结个缘分,你们觉得呢?” 几个男人交换了个目光,另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这丫头的爹,欠了我们大金赌坊三千两白银,如今还不起了,拿这个丫头填这笔银子,你想结个缘分是吧?这三千两白银,你替他爹还?” 虞青枝:“……” 少女身上竟然有这么大一笔债务! 三千两白银都敢借,大金赌坊是做善事的? 想着,虞青枝直接问了出来。 刀疤脸男人瞬间黑了脸:“你管我们大金赌坊做什么?你要么给银子,要么把这小姑娘给我们。” 虞青枝还没说话,少女就躲着往她身后挪。 “娘子,我不要,我不要跟他们走,救救我,求您了……” 少女的哀求中夹杂着绝望。 虞青枝沉默着,心中想法快速转换,竟无一个能够确定。 刀疤脸男人嗤了声:“掏不出银子就别讲什么结个缘分了,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带走?” “是。” 刀疤脸身后的人上前抓人,少女剧烈挣扎。 “不要,我不要跟你们走,我不想死,娘子,救我,我不想死……” 虞青枝盯着刀疤脸男人:“三千两白银的债,总有欠条吧?” 此话一出,周遭陷入了寂静,便是临近的客人都惊诧的望着虞青枝。 那可是三千两白银,这女子该不会真要拿那么多银子救个陌生人吧? 过了片刻,刀疤脸冷哼一声:“欠条自然是有的,怎么,你要救她?” 虞青枝嘴角微微扯起:“先让我看看欠条。” 她绝口不搭救人的话,话里话外全都围绕着欠条。 刀疤脸男人显然耐心不大,时间一久,立刻就要离开。 这时,便成了虞青枝拦阻他们。 “别急着走啊,事情都没说清楚呢。” 刀疤脸男人瞪眼:“说什么清楚?别浪费老子时间,滚开!” 虞青枝看着推过来的手,挑了下眉头。 “哼!” 就在这时,一声冷哼响起。 刀疤脸男人伸出的手立时僵在了半空中,而后“砰砰”几声,几个男人全都倒了下去。 这一突兀的变化把二楼的客人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人怎么都倒下去了?” “是她们,一定是她们做了什么?” 虞青枝环视一圈,带着笑意的眼眸落在后方姜甜身上。 这般情况,除了姜甜无人能做到。 “姜妹妹,厉害。” 虞青枝夸赞了一句,姜甜控制不住的露出了笑意,娇憨的皱了皱鼻子。 片刻前,姜甜趁着一群人的注意力都在虞青枝身上,直接给几人下了药粉。 这时,刚好是药效发作的时间。 “他们敢动虞姐姐,一个都别想好过。” 说着,姜甜狠狠瞪了地上的几人,询问道:“这些人,虞姐姐打算怎么处理?” 虞青枝蹲在刀疤脸身边,用指尖戳了戳人。 姜甜的药粉下的少,刀疤脸这群人虽然倒地,可眼还是睁着的。 “送官府吧。” 虞青枝垂眸,其中闪过冷意。 她不管大金赌坊背后是什么人,但当着她的面想把人拖走,那是不可能的。 姜甜目露意外:“虞姐姐,官府怕是……” 说到一半顿住,姜甜侧头望向茶楼里的客人。 “不知谁能替我们报个官?” 嗯? 虞青枝微怔,姜甜为何要与其他客人说报官的事? 这时,一个身着华裳的男子出声。 “三位姑娘就别想着报官了,大金赌坊是江府名下的,他们进官府也就是转一圈便出来了。” 虞青枝三人的目光全都移了过去,就见华裳男子说完话便结账离去,显然是不想再逗留。 与此同时,二楼的其他客人也纷纷结账离去。 顷刻的功夫,二楼就只剩下虞青枝三人、刀疤脸一群人,以及躲在虞青枝身后的少女。 许是放松了下来,少女滑坐在地上,眼里竟带上了几分茫然。 侧边,贺婉月眉心紧蹙。 “嫂嫂,只是欠条的话,官府是治不了他们的罪的,而是他们背后还有江府……” 虞青枝轻笑一声:“单纯欠条当然治不了这些人的罪,但我可不信,他们手里是真干净的,而且有江府更好,大金赌坊说不定能成一把刀。” “姜妹妹,麻烦你与婉月去报官,我在此等你们回来。” 姜甜皱了眉头,拒绝了虞青枝的提议。 “虞姐姐和婉月去报官,此地由我看着,虞姐姐不用急着拒绝,我有自保的能力。” 虞青枝收了到嘴边的话,看了眼姜甜,带着贺婉月赶去官府。 很快,官府的官差将人带走。 虞青枝看着瑟缩的少女,柔和了声音。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柳翠儿。” 柳翠儿? 虞青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决定先将人带回府里,之后再谈安置她的问题。 晚上,贺连钧得知了柳翠儿的存在。 “也就是说,那群人都被你送去了宋叔那儿?” 虞青枝纠正:“是官府,不是宋叔叔那儿。” 贺连钧面上闪过思索,指尖摩挲着没有做声。 虞青枝抿唇问道:“可是我的处理错了?” 贺连钧从思绪中回神:“没有,我与宋大人近来正在琢磨如何撬开江定忠那边的口子,大金赌坊或许是个机会。” 话到这里,贺连钧顿了一下。 “对了,之前答应你的铺子,已经寻到了。” 寻到了! 虞青枝眼眸发亮,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 “铺子在何处?” 第104章宋府设宴 次日。 虞青枝安排好柳翠儿,就带着贺婉月与姜甜奔去了贺连钧口中说的铺子。 白小二带路,拿出钥匙推开了关着的门。 “这个铺子是宋大人的,之前朔州城关了很多铺子,受到影响,宋大人也就将这个铺子关了,之后再没开过。” 虞青枝踏入铺子,环视中,将内里的布置全都收进了眼中。 铺子占地极大,四周摆放着不少柜子和桌子,最中间正对着门口的是一个柜台。 估摸着是关门时比较仓促,柜台上还摆放着两个算盘,已经沾染上了灰尘。 虞青枝上前拂去了算盘上的灰尘。 后方,贺婉月以及姜汤已经四处走动,边看还边说这个铺子能用来做什么。 白小二靠在门边,一会儿看门外,一会儿看门内。 过了片刻,虞青枝拍板道:“这个铺子用来开医馆。” 此话一出,姜甜愣住了。 “这个铺子开医馆?这可是……” 虞青枝抬手,示意她不用再往下说。 “江定忠一直隐藏在暗处,我们都不知他何时会出手对付我们,开其他的铺子比较冒险,医馆不同,只要名声出去,他不敢随便动。” 虞青枝将缘由细细的说了,很快就让姜甜认同了第一家铺子开医馆的事。 转过头,虞青枝问:“这间铺子,宋大人准备怎么租?” “租?” 白小二挠了挠脸颊:“不是租啊,这铺子是宋大人送您的。” “送我的?” 虞青枝惊讶的睁大眼眸,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平静。 等她回去就问问贺连钧是什么情况。 临近中午,突然下了一场大雨。 雨幕遮天,哗啦啦的声音虽然嘈杂,却也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虞青枝做好饭菜,白小二和姜忱跟着端菜。 刚摆放好,贺连钧顶着大雨回来了。 虞青枝打量一下,立刻催他去换衣裳。 “这么大的雨,你还往回赶作甚?” 贺连钧换了身干燥的衣裳,听见虞青枝的询问,嘴角微勾。 “宋大人那边的问题解决,我便回来了。” 他看了眼已经坐好的众人,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 “当然,我回来的也挺及时的,不是吗?” 虞青枝哑然,贺连钧回来的确实及时。 “行了,不说了,先吃饭吧。” 几人吃过饭,听着屋外的雨声,不自觉的犯起困来。 没多久,小厅里就只剩下虞青枝和贺连钧。 虞青枝视线微转,眸中闪过些许担忧。 “北狄人南下的事,宋大人那边解决的如何?” “另外两座城已经联系上了,北狄人确实给了消息。” 虞青枝神色微变,有心想细问,但想了想,又将话按了下去。 北狄人南下事关南朝安危,若真到了危机时刻,贺连钧自会将事情告知,问多了也烦。 敛去思绪,她将对铺子的打算与贺连钧说了。 贺连钧有些意外:“确定要用这第一间铺子开医馆?” 虞青枝颔首:“我虽不知背地里放话的人是谁,但思来想去,和江定忠怕也脱不了干系,医馆很保险,遇到事情能稳得住。” 贺连钧眉心微皱,深邃的眼中多了几分不赞同。 “医馆和其他铺子比确实稳得住,但你是否忘了,医馆也更容易招惹事端。” 虞青枝眉眼一弯,眨动的眸中透着几分狡黠。 “医馆确实容易招惹事端,可若这个医馆是神医门开的呢?” 她可不是随意做的决定。 神医门三个字,足以将朔州城中的大部分麻烦给按下去。 就算有人想找茬,也得考虑下背后的神医门。 这世上,最重要的就是郎中了。 因为没人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受伤不生病的。 贺连钧失笑:“倒是我想当然了,我家娘子可是聪慧至极的。” 他宠溺的点了点虞青枝的鼻尖,瞧着虞青枝泛红的脸颊,眼中的笑意愈盛。 门外,雨声还在哗哗,但屋里却寂静温馨。 雨下到了次日中午才停,太阳驱散了寒意。 虞青枝与姜甜商量过后,立刻将开医馆的事提了上来。 两人寻了城中的朱木匠,与其定做了放置药材的柜子,又将铺子里原有的柜子与桌子清理掉。 另一边,姜忱则去周遭村落探寻,与当地的采药人沟通。 如此忙了七日,终于将铺子整理好了。 在这期间,虞青枝特地找了一群小孩,将医馆要开张的消息散到了整个朔州城。 “存善堂开张,三日内根据药材不同分别打六到九折了。” “存善堂,新开的医馆,两日后就开张了啊……” 小孩子跑遍了整个朔州城,将存善堂的消息传的到处都是。 一时间,整个朔州城里都是谈论存善堂的人。 宋府。 贺连钧与宋驰听了管家的汇报,两人的神色各有不同。 宋驰皱眉说:“公子,虞娘子这般,没有问题吧?” 贺连钧眼底闪过些笑意:“不用担心,那家医馆,便是江定忠也不敢乱动。” 宋驰疑惑:“恳请公子解惑。” 贺连钧听过虞青枝的打算,便将姜甜神医门圣女的身份道了出来,而后傲然说道: “有神医门在,莫说是朔州城,便是京城,她们都能如此作为。” 宋驰倒抽了口气,完全没想到这背后竟还有个神医门。 “这,这真是……令人震惊。” 贺连钧笑笑,没有言语。 神医门的存在确实令人震惊,但在他看来,还比不过他家娘子的身上存的秘密。 “不提这事,朝廷那边对于北狄的威胁,怎么说?” 一提朝廷,宋驰立刻冷了脸。 “公子可别提朝廷了,那边……唉!” 贺连钧眼神微暗,自新皇登基,朝廷对北狄的侵袭就越来越忍让。 如今只是几个村庄的百姓,他们缩着不理倒也正常。 只是…… 他可忍耐不了。 “朝廷屡屡退让,北狄日渐壮大,再这般下去,迟早逼到京城门外,宋叔叔,我们得尽快想个法子解决兵器的问题。” 贺连钧搭在扶手上的手攥紧,眼底氤氲着杀气。 他手底下有人,但兵器一直不足。 如此境况,又如何与装备精良的北狄人对上? 宋驰心头一凛:“盐铁皆是朝廷掌管之物,想解决兵器倒也不难,只是这铁从何处来?” 是啊,铁从何处来呢? 贺连钧眯了眯眼,一个人名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那位墨商维墨公子,不知宋叔可否再替我引荐一下?” 墨家人精通机关术,无论是行兵器械还是日常的生活所需都能制作的极为精巧。 而墨商维这人独自身在朔州城,又与江定忠有仇,是江定忠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若能解决掉之前两家遗留下的恩怨问题,手中可就多了一员猛将了。 墨商维,必须要到他的麾下。 宋驰一想便明白了其中含义:“公子,并未是我不愿引荐,而是那位墨公子,他……” 他未必愿意见您啊。 宋驰没有把话说完,但贺连钧却明白他的意思。 “我知晓那位心中对贺家有恨,但事情也分轻重缓急,墨家对北狄的仇恨不输给贺家。” 贺连钧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宋叔,墨家人上下皆精通机关术,又能制行兵器械,定然能接触到铁矿,您无论如何都得让我与再见一面。” 宋驰犹豫了良久,咬牙道:“行,那就明日,明日我请他来宋府。” 贺连钧拱手:“那就麻烦宋叔了。” 次日,宋府。 虞青枝随着贺连钧被宋府的小厮引进了厅堂里。 早有下人来回走动着,将菜肴摆上。 另一边,宋驰听到禀报,立刻迎了出来。 “公子,虞娘子。” “宋叔叔(宋叔)。” 虞青枝和贺连钧出声唤了一句。 宋驰引着两人坐下。 没多久,管家来报:“墨公子已经到了。” 厅堂门口,墨商维刚好出现,看见贺连钧的刹那,转身就走。 “你若走了,我便当你墨家人是无用的懦夫。” 贺连钧一句话,墨商维离去的脚步立时止住。 顿了几瞬,墨商维转过身,眼底泛着冷意。 “你不用激我,激将法对我无用。” 贺连钧笑笑,看着墨商维没有说话。 激将法这东西有没有用,可不是嘴上说的。 事实上,墨商维回头,就已经证明他受激了。 很快,墨商维也想明白了这点,冷哼一声,径直坐下。 贺连钧挑了下眉头,特地坐在了墨商维对面。 “给墨公子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娘子,虞青枝。” 虞青枝对着墨商维笑了笑:“墨公子,幸会。” 墨商维不耐烦地说:“少给我在这儿废话,有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贺连钧和虞青枝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些无奈。 之前听到墨商维对江定忠做的那些事,他们就猜到墨商维是个不羁的性情中人。 却没想到,这人能到如此地步。 宋驰干笑着将话接了过去:“莫恼莫恼,我们坐下好好说,好好说。” 说罢,他示意府中的下人继续上菜。 墨商维冷着脸:“宋大人,我是相信你才会在今晚应约前来,可你这般,是在辜负我的信任。” 宋驰脸上的笑意僵住,一句话堵在嘴里,却又不知说什么。 虞青枝看不下去:“墨公子心中不痛快,大可直接对我等说,何必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阴阳怪气?” 墨商维眼中流露出嘲讽:“阴阳怪气?他宋驰接连带个废物到我面前,我说的还错了?” 墨商维竟说贺连钧是废物! 虞青枝睁大了,心中升腾起火气。 “事有轻重缓急,你又怎知宋叔叔没有苦衷?倒是墨公子,出身大家,怎得连一点听人言语的耐心都没有?难道墨家的规矩就是……” “砰!” 桌上的酒杯被墨商维砸在地上,溅起的碎片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了寂静。 虞青枝张了张嘴,被贺连钧按着肩膀坐下。 贺连钧道:“我家娘子生性直爽,若有得罪墨公子之处,还请墨公子见谅,今晚这宴会,是我想邀……” 墨商维:“我不需要你们在这儿惺惺作态,恶心。” 说完话,墨商维转身就走。 留下厅堂中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第105章开张遇麻烦 寂静中,宋驰叹了口气。 “公子,这事……” 贺连钧微微一笑:“无妨,之后我找个机会亲自上门拜访。” 如此,宋驰也不再说什么。 虞青枝张了张嘴,片刻后又陷入沉默。 方才,是她没按捺住,坏了今日的事。 离开宋府已经临近半夜。 马车上,虞青枝握紧手指,眸中闪过一丝自责。 “夫君,之前在宋府是我说话不对,你再去寻墨公子时与我说一声,我……” “与你无关。” 贺连钧打断她的话,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墨家与贺家一直都有嫌隙,我说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今晚的宴会,我本就没想过能让墨商维改观加入。” 此话一出,虞青枝面上闪过疑惑。 “既然没想过,又为何要邀请来宋府?如此岂不是让宋叔叔为难?” 贺连钧摇了摇头,握住她的手。 “宋叔并不会为难。” 虞青枝觉得奇怪,今晚墨商维对宋驰的态度不算坏,可也没好到哪儿去,而且还说了那么一番话。 如此,怎么不算为难? 她将心中的疑虑道出,就见贺连钧笑着又摇了摇头。 虞青枝心中越发奇怪:“夫君为何这般模样?我……” 话到此处,一个想法突然升了起来。 虞青枝脱口而出:“宋叔叔不想你和墨商维接触?” 话音落下,她看见贺连钧眼中的赞同,顿时便明白自己猜对了。 “这,这不应该啊,宋叔叔连朔州城都愿意拿出来做你的根基,又怎么会在墨商维的事情上做文章?他应该清楚墨商维的能力。” 一丝冷意从贺连钧眼中闪过,他握着虞青枝的手也跟着收紧。 “宋叔对贺家的维护确实有,但也仅仅是贺家罢了。” 虞青枝嘴唇微动,疑问还在心中,却没有说出。 宋驰身上,一点都看不出有其他心思。 难不成,真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吗? 敛去思绪,虞青枝的左手搭上了贺连钧的手背。 “夫君若有需要我帮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有系统,只要保证手里的东西足够,想兑换什么都非常容易。 贺连钧垂眼,良久后点了点头。 “会的。” 时间一转到了存善堂开张的当天。 一大早,虞青枝就将院里的人全都喊了起来。 吃过早饭,一群人全都奔向了存善堂。 “快快快,把内部都擦一遍,还有那些算盘,打包的油纸袋也放好了……” “嫂嫂,这些药材放哪儿了?” 贺婉月捧着一堆药材跑来。 虞青枝刚给她指了方向,白小二又跑了过来。 “嫂子啊,这些茶水放在哪儿啊?” 虞青枝让他把茶水放在柜台上,突然想起什么,又把人喊住。 “小二,你大哥呢?今日没带着你吗?” 她问的是贺连钧。 白小二愣了下,挠了挠头:“好像是有什么事,要跟宋大人一起去处理,不需要带着我。” 不需要带着白小二? 虞青枝皱了眉头,下意识朝存善堂外看了一眼。 奇怪,他和宋叔叔能有什么事需要特别去处理? 算了,不想了,还是等晚上再问吧。 日头从东方升起,虞青枝提前邀请的杂耍人和舞狮队也到了。 锣鼓声中,存善堂前的热闹迅速的吸引了路过的行人。 不过片刻,就有不少人围住了存善堂。 再一看,开张的铺子竟然是这几日里名声大作的存善堂,立刻就有人扯着嗓子问了起来。 “你们这存善堂今日开张,真如传闻中我说的药材打折?” 虞青枝刚好走到门口,听见此话弯了眉眼。 她前几日的布置,今日有结果了。 另一边,杂耍人和舞狮队已经停了下来。 周遭陷入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存善堂前站着的虞青枝。 虞青枝大大方方的往众人面前一站。 “存善堂开张一事,诸位这几日想必也听到了朔州城里的传言,我只能告诉诸位那些都是真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 “三日内,所有来存善堂抓药治病的客人,所需要的药材按照价格会有不同的折扣,现在,存善堂正式开张!” 随着虞青枝的话音落下,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起。 巨大的动静又吸引了一批路过的行人,看到是存善堂,也跟着进来了。 虞青枝将主场交给姜忱和姜甜二人,自己则去了柜台后准备处理一会儿包药的事。 众人一直忙碌到晌午,才有了休息的时间。 虞青枝拖了张椅子坐下,瞧着暂时没人的存善堂,大大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姜忱的声音突然响起。 “下午可能得关门了。” 此话一出,虞青枝和姜甜同时看了过去。 贺婉月拎着一壶茶水刚好过来,闻言也是一愣。 姜甜问:“存善堂上午来的病人不少,下午名声传开怕是会更多,怎得要在这时关门?” 虞青枝和贺婉月同时点头,看着姜忱想要个答案。 姜忱也有些无奈,不是他要关存善堂的门。 而是…… “这几日收拢来的药材,在上午已经售卖了大半,若下午接着开门,怕是会出现药材不够的情况。” 虞青枝愣住,她感觉得到上午来的病人多,但没想到会出现第一天开门,药材就不够的情况。 “怎会如此?之前不是准备了许多药材吗?” 姜忱脸上的无奈更甚:“之前准备的药材,按理说就是半月也够了,但估计是之前传的话多,没想到半天就差不多了。” 虞青枝梗住,合着还是她之前的宣传出的问题。 就在这时,门口突然出现十几个人。 虞青枝几人看去。 下一瞬,虞青枝、贺婉月和姜甜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门口站的,是之前茶楼里,她们为了救柳翠儿,而特地报官送进官府的那群人。 “哟,这不是当日在茶楼里嚷嚷着要救人,又拿不出三千两白银的人吗?” 为首的,是之前在茶楼里说话最多的刀疤脸男人,一开口就是阴阳怪气。 剩下的人虽未说话,但一个个全都用不怀好意的眼神打量着存善堂。 虞青枝没想到他们竟然那么短时间就出来了,眼见着他们掰起了手指,冷哼一声。 “是个人都知道赌坊不可能借三千两白银给一个赌徒,倒是你们,怎么从官府出来的?” 若换成其他人就算了,这些恶徒可是大金赌坊的,而且和江定忠有关。 之前虞青枝还和贺连钧说了声,明确得到了话。 如此情况下,他们怎么出来的? 刀疤脸嗤笑了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 “那个名不副实的官府可关不住我们大金赌坊的人,小贱人,上次是我失察,误中了你们的陷阱,今日可不会了,都别愣着了,给我动手!” 刀疤脸一开口,站在他身后的人立刻往前走。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拦住了他们。 正是之前在后面的白小二。 白小二上下打量着刀疤脸,嗤了声:“外强中干的废物,存善堂可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自己滚,不然……呵!” 他冷笑一声,握着右手手腕,手心张合了几下,无声的做着威胁。 刀疤脸像是看到了笑话,当场就笑了出来。 “你们看到了吗?这个小白脸想跟我们动手啊。” “哈哈哈哈……” 一片大笑声里全都是鄙夷。 白小二皱眉,一张脸冷了下来。 “笑够了吗?” 刀疤脸摇头:“笑怎么会够,你……唔!” 白小二一拳挥过去,巨大的力道砸在刀疤脸脸上,将猝不及防的人砸飞了出去。 笑声戛然而止,下一瞬响起了愤怒的大吼。 “你竟然敢打我们大哥!” “大哥,你没事吧?” 刀疤脸昏头昏脑的被搀扶起来,一摸嘴,吐出的血里竟然还带了一颗牙。 刀疤脸被气昏了头:“都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死那个小白脸!” 白小二站在原地,闻言动了动脖子,扭头说:“嫂子,这些人交给我处理,你们都去后面。” 虞青枝几人都知道白小二的本事,闻言立刻退到了后面。 刀疤脸男人捂脸见着这一幕,神情愈发恼火。 与此同时,白小二被刀疤脸带来的人围了起来。 “啧啧啧,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白小二连架势都没摆,话音落下就奔着左边最近的人而去。 他的速度快,又没有顾忌,带足了力气的拳头直奔每个敌人的面门,顷刻间就把几人放倒在地,只剩下哀哀叫唤的声音。 剩下的人看见这一幕,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白小二哪会放过他们瑟缩的机会,转过身就冲了过去。 不远处,虞青枝几人看着白小二三下五除二的干脆利落,也是在愣。 他们知道白小二身手好,却没想到身手能好到这种地步。 十几个人,在他手底下竟然连一点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嫂子,这人怎么处理?” 白小二拖着刀疤脸男人回来,将人扔在地上又重重踹了一脚。 虞青枝居高临下的看着刀疤脸,想到他和他的手下被送进官府才几天,眉头控制不住的紧皱。 “老实说,你们到底怎么出来的?” 刀疤脸抬头,眼里带着愤恨。 “你管我们怎么出来的,你……” “砰”的一声,白小二按着刀疤脸的头砸在地上。 冲击的力道让刀疤脸眼前一黑,半晌都没出声。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忙让白小二把手松了。 “我还有话要问,他得活着。” 白小二嘻嘻笑了:“放心吧嫂子,我用的劲不大,死不了,姜忱,快给他弄醒。” 被喊到的姜忱有些无奈,但也没说什么,上前给刀疤脸施了两针。 “你们,你们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啊啊啊啊……” 正在收针的姜忱面无表情的将银针刺入另外一个穴道。 “要么老实交代,要么,疼到死。” 虞青枝看着这一幕,嘴角抽搐的更厉害。 一个白小二一个姜忱,她怎么不知道这两人竟然还有如此暴躁的脾气。 在两人的折腾下,刀疤脸男人终于如实的说了。 “是宋府管家,宋府的管家放我们出来的。” 虞青枝冷了脸:“无端端的,宋府的管家怎会将你们放出大牢?” 第106章没那么容易过去 刀疤脸男人疼怕了,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但每次大金赌坊的人进官府,全都是宋府的管家放的,这是事实,我没必要骗你,骗你们。” 虞青枝攥紧手指,这个刀疤脸男人真的没必要骗他们吗? 可为何,她总觉得有些古怪? 白小二和姜忱对视一眼,后者开口道:“可以去宋府问一下情况,若真是宋府管家帮着大金赌坊,那就让宋府管家说个明白。” 白小二赞同点头:“有公子在,宋大人肯定会给个交代的。” 虞青枝沉默着,片刻后让白小二将所有人绑了。 “小二,你去寻你大哥回来,今日下午,存善堂关门。” 等贺连钧回来,将事情交给他处理。 众人交换了目光,一言不发的整理好存善堂,又用布团堵了刀疤脸一群人的嘴。 姜忱和姜甜抓着下午关门的时间,跑去搜寻朔州城里可以供药材的商贩。 而虞青枝则和贺婉月留在存善堂里,等着白小二将贺连钧找来。 这一等,就等到了傍晚。 贺连钧踏着夕阳的余晖踏进了存善堂。 “有事耽误,来迟了,这里没出什么大事吧?” “没有。” 虞青枝回了一句,拽着他去看被绑着的人。 “夫君,我记得之前你说过,要从他们身上找突破,为何他们会被放出来?” 回来的路上,贺连钧就从白小二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听得询问,眼神微冷。 “宋叔与我说,他会处理这些大金赌坊的人,让我莫要插手。” 虞青枝欲言又止,拽着贺连钧的手指亦跟着收紧了些。 宋叔叔的处理方式,她不认同。 “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贺连钧握住她的手,说出的话是承诺。 虞青枝抿唇,她倒也不是想要贺连钧的承诺,就是刀疤脸这些人的记恨。 对她而言,是非常麻烦的事。 虞青枝环视一圈,和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神对上。 她想到一直在宅院里住着的柳翠儿,冷哼一声。 一个人只有打到了痛处才会害怕,这群人既然动了打砸的心思,那就别想着轻易揭过去。 他们没砸成功,那就让她来帮忙! “他们无缘无故砸了我刚开张的存善堂,还毁了诸多药材,我肯定得要个交代,不然我怎么和姜妹妹交代?” 这话一出来,刀疤脸一行人全都瞪大了眼睛,可碍于嘴被布团堵着,只能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 虞青枝却没有搭理他们的意思,一双眼眸静静地看着贺连钧, 过了一会儿,贺连钧偏过头:“小二,砸!” 一直在后面站着的白小二心头一跳,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动手就砸了起来。 很快,存善堂里一片狼藉,随处可见坏掉的柜子和桌椅,药材也撒了满地。 为了更真,白小二还上脚踩了起来。 虞青枝微微扬起下巴:“报官吧。” 没多久,官府的人赶来,瞧着存善堂里满地狼藉,全都陷入了沉默。 彼时姜忱和姜甜也回转了,了解过情况也没有多言,直到官府的人来了才开口。 “几位大人,这些人实在是胆大包天,肆意妄为,我们存善堂才第一天开业,他们突然就跑进来砸我们铺子,你们可一定要给存善堂做主啊。” 姜甜得了虞青枝的示意,上前就是一番诉说。 谁知官差互相对视一眼,打了一番眉眼官司后,其中一人抬手就让刀疤脸一群人跟他们离开。 刀疤脸一群人心头一喜,纵使被捆的狼狈,也挣扎着起身。 姜甜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个情况,睁大双眸,正要拦住几个官差。 就在这时,贺连钧和虞青枝从后方走出。 “几位官差大人,请留步。” 贺连钧出声,刚迈出存善堂大门的几个官差立刻停了脚步。 “你是……贺公子?” 之前示意带人离开的官差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 贺连钧拱手:“正是在下,李衙役,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李衙役,全名李立。 之前救出宅院里那群孩子的时候,贺连钧和他打过交道,此时自然也就互相认了出来。 李立眼神微闪,脸上带着笑意:“有劳贺公子关心,近来还算不错,不知贺公子在此,方才怠慢了。” 贺连钧微微一笑:“李衙役也是办事心急,才没有注意到罢了,不知这存善堂的情况,官府打算怎么处理?” 他主动提及存善堂,李立的脸色顿时起了细微的变化。 过了一会儿,李立问道:“不知这存善堂,与公子有何关系?” 贺连钧答:“这存善堂乃是我家娘子,与神医门圣女一起开的,我也算半个主人吧。” “神医门?这存善堂和神医门有关?” 李立一惊,连贺连钧话中的其他话都无视了。 无他,南朝\鲜少有不知神医门存在的人。 神医门的名声,那都能和京城的皇帝相比了,谁都想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碰见神医门的人。 但李立万万没想到,朔州城里竟然会有神医门的人,而且还是圣女。 另一边,刀疤脸一群人也听到了“神医门”三字,互相对视间,全是愣怔。 这存善堂,居然是神医门人开的,这怎么可能? “贺公子是在开玩笑吧?这神医门的人,怎会出现在朔州城?” 李立结巴着开口,眼中满是质疑。 一旁的姜甜听了这话按捺不住。 “你这衙役说话可真有意思,我神医门的人怎么就不能出现在朔州城了?还有,你们方才一言不发的就要带人走,可是想护着他们?” 姜甜的手指落下,李立的脸色瞬间发黑。 “你这女子怎得说话的?我官府的人,岂会护着作恶之人?” 姜甜嗤笑:“你们官府若不会护着作恶之人,那他们怎么会刚从官府出来没多久,就砸了存善堂?李衙役,别说你们瞧着这些人的脸不熟悉” 李立被说的恼羞成怒,呵斥道:“你这女子做什么的,主家都没说话,你开什么口?” 刹那间,存善堂内寂静一片。 主家都没说话? 李立该不会以为,姜甜是和铺子无关的人吧? 姜甜睁大了眼眸:“我就是主家,我怎么不能说话?你这个……” 一直在后方没有出声的虞青枝到了姜甜身后,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李衙役,这位就是神医门的圣女姜甜,这存善堂就是她的。” 李立僵住:“这,这……” 贺连钧摇摇头,心中对官府中人的印象大打了个折扣。 连情况都不弄清楚就想护恶人,不怪宋驰不是江定忠的对手。 有如此手下,宋驰就是三头六臂休想和江定忠打来回。 更重要的是,宋驰知晓官府里这些官差的情况吗? 贺连钧眯了眯眼,心中存了几分疑虑。 最后,存善堂众人跟着官差到了官府。 夜幕下,收到消息的宋驰匆匆赶到府衙,瞧着跪了一地的人,心头咯噔了下。 “公子,这些人……” “宋大人,这群人不知为何从官府逃脱,跑去砸了存善堂,我等将其控制,又送来了此处。” 贺连钧面色平静,言语间仿佛根本不认识宋驰。 宋驰心中一沉,看了眼地上跪着的人,又看了眼贺连钧。 “请公子放心,存善堂的事,官府一定给个交代。” 贺连钧定定看着他:“希望如此,时间不早,我等就不在府衙叨扰了,告辞。” 一行人出了官府,虞青枝不知为何,莫名回头看了一眼。 就见火光下,宋驰的身形莫名的沉了下去。 是因为贺连钧的态度吗? 还是,他心中有鬼? “虞姐姐,看什么呢?” 虞青枝回过神,对上突然凑过来的姜甜眼眸,微微扯了下嘴角。 “没看什么,夫君,宋叔叔他……” 贺连钧回过头,虽然一字未说,但虞青枝却莫名的感觉到了一种无奈,剩下的话立时收了回去。 他们不出声,剩下的人自然也沉默不语。 一行人回到府中已临近半夜,个个都觉出了疲惫,索性便歇下了。 虞青枝洗漱完,就见贺连钧在桌边坐着,犹豫了下,到他身后站定,两只手搭上男人的肩膀。 “夫君可是在想宋叔叔的事?” 贺连钧抬头,平静的眼里没有波动。 “那大金赌坊背后的人,不止江定忠一个。” 虞青枝愣了下,突然明白了贺连钧的意思。 “你是想说,宋叔叔也掺和进了大金赌坊?” “不确定,也可能是他身边的人。” 虞青枝想到刀疤脸交代的事,立刻拖了椅子坐下。 “有没有可能,是宋府的管家?那个刀疤脸说,大金赌坊的人进了官府,都是宋府管家放出来的。” 贺连钧眯了眯眼:“那刀疤脸真这么说?” “嗯,夫君,我们要不要查一下那个管家?” 两人的手交握着,贺连钧沉默片刻,摇头说:“这件事暂时不急。” 虞青枝不觉皱眉:“为何不急?若是宋府管家和江定忠有关,那……” “太明显了。” 短短四个字,虞青枝立时没了声音。 确实太明显了,但既然是放出来的消息,那必然有些缘由的吧? “无风不起浪,他若真的没问题,也不会被人拉出来。” 虞青枝呢喃着,起身到床榻边,拍了拍被褥。 “行了,不说这些,先歇息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贺连钧明摆着是不想现在深究,虞青枝自然不会抓着往下说,转移了话题便躺下了。 桌边,贺连钧握紧了手,良久才松开。 次日,虞青枝刚起身,姜甜就带着贺婉月找了过来。 “虞姐姐,存善堂的事,不能忍!” 白小二砸存善堂的时候,贺婉月也在,所以姜甜已经了解了情况,知晓是自己人砸的。 但让她更气愤的,还是刀疤脸一群人盯着她们的举止。 虞青枝笑了笑,倒了杯茶水给姜甜推了过去。 “我知晓你很气,但先忍忍,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过去的。” 姜甜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闻言眼睛顿时亮了。 “虞姐姐这话,怎么说?” 第107章柳翠儿的话 虞青枝微微一笑,眼底一抹冷意闪过。 “姜妹妹以为,我为何要砸了存善堂?” 姜甜下意识回道:“虞姐姐想让官府那边给个交代?” 官府的交代? 虞青枝笑着摇了摇头:“我要的可不只是官府那边的交代,柳翠儿还在府里,大金赌坊那边为了脸面,不可能将柳翠儿放着不管,他们的找茬不可能停的。” 一个人,只有知道疼了,才会松手。 所以虞青枝将存善堂砸了,又放出姜甜神医门圣女的身份。 只要大金赌坊的人聪明,他们就不会死保着刀疤脸那群人。 反过来说,他们还会因为刀疤脸那群人而做出诚意,即给姜甜送礼赔罪。 虞青枝将这些说了,叹息一声:“姜妹妹,这次你的身份可是帮了大忙。” 姜甜一怔:“我的身份……” 四个字落下,她摇了摇头:“虞姐姐说笑了,若非虞姐姐的布置,我的身份估计也起不到作用,但大金赌坊那边,真会如虞姐姐说的那样,送礼赔罪吗?” 虞青枝淡淡地说:“只要他们不想得罪神医门,就一定会按照我说的做。” 这个礼,他们送定了。 姜甜皱了眉头,神医门在南朝的名声确实大,但大金赌坊…… 她是真不抱什么希望。 虞青枝看出她的不认同,但也没多说。 事情具体如何,嘴上说的没用,还是得看现实。 不过,她还有一个布置没做呢。 余光瞥见白小二从外面走过,虞青枝立刻出声喊住了他。 “小二,帮我个忙。” 白小二脚步一顿,跑进屋里问:“嫂嫂要我帮什么?” 虞青枝眉眼中闪过些微笑意:“大金赌坊砸我存善堂一事,我想,朔州城的百姓是有知情的权利的,你觉得呢?” 白小二眼睛一亮:“明白了,我这就去处理。” 白小二走的很快,几瞬就没了身影。 原地,虞青枝侧头望向姜甜:“姜妹妹,这几日就劳烦你和姜大哥一起去受控制药材了,务必要多做准备,莫要再出现之前药材不够的情况。” 姜甜轻咳一声:“放心吧,虞姐姐,这件事一定不会再发生了。” 说完,姜甜就走了。 虞青枝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贺婉月,心头微动。 “婉月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贺婉月抬起头,闻言抿了下唇瓣。 “我,我确实有些事想与嫂嫂说。” 见状,虞青枝倒了两杯茶水,将其中一杯推到了贺婉月面前。 “你说,我听着。” 贺婉月捧着茶杯,浅浅啜了口茶水后才开口。 “嫂嫂,我想提前与朔州城里的各家娘子们接触一下,弄清此地娘子们的喜好,为日后铺子开张做准备。” 虞青枝眸中闪过深思,提前接触确实是个好法子。 只是…… 她看着贺婉月,端着茶杯的手稍稍收紧。 “你的想法确实不错,但我们眼下,怕是……” 就在这时,一个想法突然从虞青枝的脑海里闪了过去。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邀请她们。” “真的有办法?嫂嫂,是什么办法?” 贺婉月满眼惊喜,脸上也多了些许急切。 “这个方法,得借着姜妹妹的名声。” 虞青枝一说,贺婉月立刻就明白了。 “嫂嫂是想用神医门的名义设宴?” 虞青枝轻轻颔首:“如今的朔州城里,也只有这个方法能让各家的娘子们与你接触了,但姜妹妹那边……” 贺婉月抿唇,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嫂嫂,我确实想接触那些娘子们,但不能借着神医门的名义,不说这个了,嫂嫂快看,这是我这几日刚绣好的荷包,山谷幽兰,好看吗?” 虞青枝接过荷包,欣赏后点头。 “很好看。” 婉月的绣工,向来是非常厉害的,从她针下出来的花草鱼虫全都栩栩如生。 虞青枝轻轻摩挲着荷包上的兰花:“婉月,这些荷包,近来你多绣一些出来,我有用。” 听见她说有用,贺婉月一个字没有多说,直接点头同意了。 “回去我就绣,不知嫂嫂想要什么花样的?” “婉月想绣什么花样,就绣什么花样,不定花样。” “好。” 贺婉月点了点头,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对着突然空下来的院子,虞青枝左右看了看,索性回屋写起了日后的安排。 谁知没多久,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 虞青枝抬头,就见柳翠儿怯怯地站在门口。 “虞,虞娘子,我可以进来吗?” 虞青枝放下笔,示意柳翠儿进屋。 “坐。” 她指着自己对面的椅子,看着柳翠儿畏缩的坐下。 不知怎么,竟有种眉心胀痛的感觉。 不过很快她就按住了心中想法,放软了声音问:“你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柳翠儿低着头,两手局促的紧握着:“我,我听说大金赌坊的人找了您的麻烦。” 虞青枝并不意外这件事被柳翠儿知道,她只奇怪柳翠儿为什么会过来。 只为了大金赌坊的人找麻烦的事吗? 恐怕不然吧? 敛去思绪,虞青枝淡淡地说:“是的,不过那群动手的人已经被送去了官府,没意外的话,应该很快就有处理结果了。” “不会有处理结果的。” 柳翠儿抬头,眼眶不知何时泛了红。 “虞娘子,大金赌坊和官府的人十分熟稔,这件事不会有结果的,对不起,是我给虞娘子造成了麻烦,对不起,对不起……” 柳翠儿不停呢喃着话尾的三个字,眼泪顺着脸颊落下。 虞青枝沉默,先不说存善堂是她让砸的,就算是大金赌坊的人动的手,受损的也是她,柳翠儿哭什么? 眼见着柳翠儿一直哭,虞青枝叹了口气,递过去一块帕子。 “莫哭了,这件事是大金赌坊那群人的错,跟你没什么关系。” 谁知柳翠儿握着帕子,眼泪流的更凶。 “怎,怎么会没关系,若不是我,虞娘子也不会被他们注意到,更不会被砸了第一天开张的铺子……” 虞青枝:“……” 这怎么,还越哭越厉害了? 对着哭个不停的柳翠儿,虞青枝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最后只能看着她哭。 不知过了多久,柳翠儿终于控制住了情绪。 她擦了擦眼泪,语气坚定地说:“虞娘子,我知晓大金赌坊的一个秘密,不知道能不能帮到您。” 闻言,虞青枝挑了下眉头。 “大金赌坊的秘密?你不是被你的赌鬼父亲……” 虞青枝说到这里倏地顿住,轻咳一声:“对不住,是我说错话了,不过大金赌坊的秘密,你怎会知晓?” 柳翠儿抓着帕子的手收紧:“我父亲确实是个赌鬼,但他曾经在大金赌坊做过事,对于大金赌坊内部的一些事很了解。” 虞青枝脸色闪过些微变化,一个在大金赌坊做过事的人会成为赌鬼? 另一边,柳翠儿并不知道虞青枝心中的疑虑,还在往下说。 “大金赌坊说是赌坊,但其实很多生意都做,其中最赚钱的是贩卖消息,据说赌坊在各处都有人,能打探到南朝所有的消息……” 柳翠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 虞青枝陷入沉思,一个赌坊能打探到南朝所有的消息,这确定不是在开玩笑吗?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几声交谈。 “大哥,我这可是嫂子特地做的吩咐,不然我才不费劲呢。” 是白小二的声音。 虞青枝望去,就见贺连钧和白小二从外踏入,前者衣服的下摆还带着被打湿的痕迹。 “你这是,去了何处?怎得和小二一起回来了?” 虞青枝问着,起身迎了过去。 贺连钧正欲回答,视线落在柳翠儿身上,立刻收了声。 虞青枝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便与柳翠儿说了几句,将人送了出去。 彼时贺连钧和白小二也坐下了,男人手里还拿着虞青枝之前写好的安排。 虞青枝从他手上扫了一眼,笑着问:“觉得怎么样?” “很不错,不过这些安排的前提,都得是有铺子。” 虞青枝轻哼一声:“铺子的事,迟早都能解决,倒是江定忠那边,何时能有个结果?” 贺连钧笑了笑:“快了。” 虞青枝摇摇头,一问江定忠就是快了,但事情却一直拖着,都让她不知说什么好了。 就在这时,贺连钧提及柳翠儿:“她突然来寻你,可说了什么?” 提及柳翠儿,虞青枝立刻将她之前的言论全都说了一遍。 待听见柳翠儿说大金赌坊对外售卖消息时,贺连钧的眉心瞬间紧皱,脸色亦变得凝重。 “她真那么说?” 虞青枝颔首:“是的,夫君,你说一个赌坊,哪来这么大的底气卖消息?” “那柳翠儿的话若是属实,那赌坊估计就只是一个明面上的遮掩。” 贺连钧没想到一个牵扯到江定忠的赌坊,背后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 短暂的沉思后,他叮嘱道:“大金赌坊的事,你不要再插手了,我来处理。” 虞青枝轻哼一声:“我倒是不想插手,问题是,那群人想让我安稳吗?” 柳翠儿的存在,可是她和大金赌坊起摩擦的关键。 贺连钧眼底闪过一丝冷意:“无妨,我会让他们愿意。” 略去大金赌坊和柳翠儿的事,虞青枝想起之前说的北狄人南下,抓了一批百姓的事。 “被北狄人抓去的百姓,朝廷那边怎么说?隔了那么久,我好像一直没听到有什么消息啊。” 说起这件事,贺连钧黑了脸:“朝廷压下了此事,还派了使臣,说要与北狄当面商议。” 虞青枝沉默,朝廷派的使臣能与北狄商议出什么? 不外乎就是往日割让利益求得和平的那套。 虞青枝皱紧眉头,只觉得心中堵了一口气。 “北狄人这都欺负到脸上了,朝廷怎么还能容忍?” 贺连钧冷笑:“先皇在世时的武将早已消失殆尽,朝廷就是不容,又能如何?更何况,他们本就没有与北狄对上的想法,就算底下有人,他们也不会对北狄动手的。” 虞青枝张了张嘴,良久后陷入沉默。 朝廷没心思,底下人再急依旧无法。 第108章挂贺府适合 时间一转过了两日,存善堂被砸的事在朔州城传开,许多听见此事的人都觉得奇怪。 “好端端的,大金赌坊的人去砸一家医馆作甚?” “哼,大金赌坊的人向来不讲理,许是就单纯的不喜吧,不过那存善堂据说是神医门的人开的,这次大金赌坊怕是惹上了硬拳头啊。” “神医门啊,那可是南朝最厉害的,郎中最多的地方啊,咱们宋大人肯定要给个交代的。” 城中百姓议论纷纷,涉及到相关事情的人却一直沉默着。 江府书房中,江定忠瘫在椅子上,神情来回变幻着。 隔着桌子,几个年岁不一的人正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三日,整整三日,城中关于大金赌坊砸了存善堂的事越传越广,结果你们现在才把消息递过来,好啊,你们可真是……” 江定忠重重拍了下椅子扶手,险些要吐一口老血出来。 神医门,那可是神医门啊。 就算是在京城,也没几个敢去招惹神医门的人。 “大人,我们也是才知晓的消息,也不知道谁安排的,这消息……” “闭嘴!” 江定忠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说话的人根本不敢躲闪,生生挨了一下,茶盏掉落在地上,碎成了数块。 “那些推卸责任的话,我不想再听,现在立刻,派人去存善堂,就说我请神医门圣女入府一坐,记住,一定要客气。” 几个人不敢多说,点头哈腰的应声离开。 江定忠一人留在书房中,倏地一道黑影闪过。 紧跟着,书桌前出现了一个跪着的黑衣人。 “那存善堂背后,到底是谁?” 黑衣人答:“除了神医门圣女姜甜之外,还有个名为虞青枝的女人,那虞青枝,是贺连钧的枕边人。” 贺连钧? 江定忠眯起了眼,自贺连钧到朔州城起,他就一直没遇见过好事,连早先准备的替身都没了。 “我记得,之前有递过话,不准朔州城里的人租铺子给他们,那存善堂用的是谁家的?” 黑衣人低下头:“是宋府的铺子。” “哦?” 江定忠重重拍了下桌面,冷笑道:“他倒是不死心,一个手下败将还想跟我斗,告诉大金赌坊那边,动手的那几个人别留了。” “另外,让之前在花月楼和贺连钧碰过面的几人过来一趟,就说我有事寻他们。” 江定忠做了一番安排,待人退去后,看向了自己的胯下。 顿了片刻,又狠狠锤了下桌子。 自上次在花月楼设宴回来,他的身体就出了状况,已经数日没碰过美人了。 如今想来,一定是那个姜甜动的手脚。 这笔账,他一定会和那几个人算的。 贺连钧、虞青枝、神医门圣女,一个都别想跑! 另一边,虞青枝和姜甜、姜忱忙了两日,终于将存善堂内的布置全都恢复了,同时放出了明日开张的消息。 次日天刚亮,虞青枝和姜甜就赶到了铺子里。 二人将铺子查看了一番,确定柜子以及桌椅全都正常之后,又将目光转向了柜子里存放的药材上。 姜甜笑眯眯地说:“鉴于上次的情况,这次我和哥哥特地将药材备的足足的,绝不会再出现之前那样药材不足的情况了。” 虞青枝检查过登记的册子,发现还真如姜甜所说的,药材准备的很足,便夸赞了一句。 正说着话,贺连钧和姜忱从门口踏入。 虞青枝笑着过去:“今日没有要处理的事吗?” 她可记得,上次存善堂开张,贺连钧早早就出去了。 贺连钧知晓虞青枝还记着上次开张的事,笑着握住她的手。 “之前错过了一次,这第二次开张,不论有没有事,我都要来。” 虞青枝轻哼了声,抽回自己的手。 “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就等着开门了。” 门口,白小二突然探出头。 “这次可还有那些个杂耍舞狮看啊?” 虞青枝嘴角微抽:“这第二次开门,哪来的杂耍舞狮看?你快进来吧,别在外面站着了。” “真没有啊?” 白小二一边问,一边进了存善堂,脸上满是遗憾。 贺连钧抬手就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上次开张,你不是看过了杂耍舞狮?怎得还惦记着?” 白小二叹气:“看过一次,不代表不想看第二次啊,大哥,我近些日子快无聊死了,就想热闹热闹。” 虞青枝听了这话,不觉弯了眉眼。 “等局势稳定下来,有你热闹的时候。” 话音刚落,就听一声询问传来。 “那个,你们这里,是开门了吧?” 说话的几人同时转头,就见一个瘦削的妇人牵着个小女娃站在门口,脸上带着瑟缩。 虞青枝反应过来:“开了,开了,快请进。” 姜甜和姜忱作为坐诊的郎中,已经在坐诊之处落座。 妇人像是把钥匙,之后陆陆续续的来了许多病人。 不过比起第一次的开张,今日的病人明显少了许多,完全不见第一次的忙碌。 如此到了晌午,白小二刚要关门,就见几个人小跑着出现在存善堂外。 “先别关门,先别关门……” 白小二皱眉看着他们到了近前:“你们是来看病的?” 几个人停下脚步,互相对视后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白小二嘴角一抽,直接断定他们不是来看病的,转手就要关门。 “等等,我们确实不是来看病的,我们是来送请柬的。” 其中一人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请柬。 白小二接过,看清请柬内容,迅速将请柬甩了回去。 “我们不接江定忠的请柬,滚吧。” 话落,白小二转手就摔上了门。 被挡在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这,这怎么一言不合就摔门? “完了,他们不接请柬,我们要怎么交代啊?” “不接就等着他们接,坐这儿等,他们还得开门。” 门外,几人在台阶上坐着。 门里,虞青枝几人从白小二口中得知了情况,互相对视后,全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不以为然。 姜甜说:“肯定是刀疤脸那群人的事影响到了江定忠,所以他才设宴邀请的。” 虞青枝冷哼一声:“城中百姓议论的都是大金赌坊,可没提到他江定忠,他这请柬,是奔着你来的。” 姜甜睁大了眼眸:“奔着我来?我身上有什么……他想讨好神医门?” 一旁沉默的姜忱幽幽开口:“他应该不只是想讨好神医门,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在花月楼给他和另外一群人下了药。” 刹那间,存善堂内一片寂静。 “咳咳咳……” 虞青枝连声咳嗽,打断了周遭的寂静。 “那什么,不说江定忠了,去吃饭吧。” 几人也没在意门口守着的门,径直越过他们去了最近的酒楼。 午饭后,虞青枝和贺连钧、贺婉月回了新买的宅院。 大门前,虞青枝看着空荡荡的匾额,摸着下巴说:“夫君,这宅院是不是要挂个匾额啊,贺府怎么样?” 贺府? 贺连钧和贺婉月皆是一愣,但很快,两人便都反应了过来。 贺连钧说:“虞府也可以。” 虞青枝侧头,眸中带着些微惊讶。 “夫君真想挂虞府?” 贺连钧微微颔首,眼中的神情不明。 “虞府适合。” 是虞府适合,还是你心思太重啊? 虞青枝暗中叹了口气,两手负在身后往前走了两句,故作轻快的回头。 “夫君觉得虞府适合,我还觉得贺府适合呢,听我的,这匾额上就挂贺府两个字,反对无效哦,我不听任何的劝说。” 扔下话,虞青枝小跑着进了大门,独留下原地贺连钧和贺婉月对视。 良久,贺婉月开口道:“大哥,我也觉得,贺府挺好的。” 贺连钧握紧了手:“那就,听你嫂嫂的。” … 虞青枝的动作很快,说了要挂匾额,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匠人定做。 贺婉月跟着她一直跑到了傍晚。 暮色降临,虞青枝和贺婉月商量了一下,去存善堂接了姜甜,三人就近挑了个酒楼。 虞青枝点完菜,就见贺婉月双手捧着下巴,重重叹了口气。 一旁,姜甜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 虞青枝看了看两人,问道:“婉月,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 贺婉月目露幽怨:“自从到了这朔州城,我已经许久没尝过嫂嫂的手艺了。” 虞青枝一怔,心中莫名有些好笑,还以为是遇着什么难题了,原来是惦记着她的手艺。 “婉月这么惦记着我的手艺,那我肯定要让婉月如愿啊,明日,明日我一定给你做好三餐,如何?” 贺婉月眼睛一亮:“嫂嫂此话当真?” 虞青枝弯了眉眼:“我何时说话不当真了?姜妹妹,你明日想吃什么?” 姜甜回过神,听见询问摸了摸下巴。 “虞姐姐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我不挑的。” 正说着话,旁边突然走来一人。 “三位,又见面了。” 虞青枝三人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身着华裳的男人站在几步外,周身的气势凛然,竟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感觉。 这男人,有些面熟。 “不知公子是?” 虞青枝犹豫着开口,就听那男人说:“茶楼,三位救人之时,在下曾开口提醒了一句。” 茶楼,救人? 记忆回笼,虞青枝立刻想起了男人是谁。 他就是之前提醒虞她们,大金赌坊和江定忠有关的人。 他还说府衙关不了刀疤脸一群人。 事实证明,这个男人的提醒没有错。 “没想到又和公子见面了,不知怎么称呼?” “卓威。” 男人报了名字,目光扫过三人:“近日朔州城中都在传神医门圣女之事,我听了些过程,隐约联想到了三位,今日遇见,冒昧的问一句,不知三位中哪位是圣女?” 虞青枝微微眯眼,并未回答,而是请卓威先坐下。 “观公子面色不像是有病之人,为何要寻圣女?” 卓威答:“听闻神医门中人医术卓绝,在下有一小妹,常年病痛缠身。” 说到这里,卓威顿了一下,面色更加诚恳。 “前几日存善堂一直关门,今日总算得了机会,不知圣女可愿到卓家坐一坐?” 第109章存善堂姜甜被绑 看着卓威一脸的诚恳,虞青枝和贺婉月不觉望向了姜甜。 圣女是姜甜,去不去卓府,还得看姜甜的选择。 这时,卓威的目光也跟着落在了姜甜身上,一抹喜色浮现在脸上,重复了询问。 “不知圣女可愿去卓府一坐。” 姜甜眸光微闪:“我不太方便外出,你若是真想让我替你妹妹诊治,就带她到存善堂吧,我这几日会一直在存善堂坐诊。” 卓威一凛:“圣女的意思是,您过几日就不在存善堂了?” 姜甜给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说不准。” 卓威有心想追问,但见姜甜没有说下去的想法,便收了到嘴边的话,表示三人今日这一顿由他请客,略表心意。 次日,卓威便出现在了存善堂门外,与其同行的还有个瘦弱且脸色苍白的女子,以及数个丫鬟。 彼时,虞青枝正给存善堂的药材数目做记录,瞥见站在门口的卓威一群人,立刻喊了姜甜。 “见过圣女,虞娘子,这便是家妹卓柔,柔儿,这两位便是我昨晚与你说的人。” 卓柔抿唇一笑,苍白的脸上多了些许血色。 “卓柔见过虞娘子,姜圣女。” 虞青枝尚未开口,姜甜就因为那句圣女,十分不自然的咳了几声。 “卓小姐唤我姜甜便可,圣女这名号,听听便可。” 卓柔颔首:“那我便唤您姜郎中了。” 姜甜笑笑,示意卓柔跟着她入内。 虞青枝看着故意落后的卓威,猜到他有事要说,便也放慢了脚步。 谁知她询问的话还未出口,卓威就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 “卓家的一点小小心意,还请虞娘子不要嫌弃。” 虞青枝脸上闪过些许意外,而后拒绝了卓威。 “无功不受禄,卓公子的心意,我心领了,东西还是请卓公子收回去吧。” 卓威垂眼,盯着盒子看着片刻,笑着收了起来。 这么配合? 虞青枝有些惊愕,不过卓威能配合的收起所谓心意,对她来说也是好事。 “卓公子,请吧。” 另一边,姜甜已经给卓柔诊过了脉。 卓柔很是紧张的看着姜甜:“姜姐姐,我这身体可还有挽救的余地?” 姜甜从思绪中回神,听见卓柔的话十分意外。 “你这只是天生的体弱,好好调养,过段时间就会好了。” 虞青枝和卓威刚好听见这话,后者急切的往前走了几步。 “圣女此话当真?” 姜甜瞥他一眼,淡淡地说:“你若不信,大可去寻旁……” 话还没说完,卓柔迅速开始打断了姜甜。 “姜郎中说的一定不会错,就是不知我这身体该怎么调理?” 姜甜一边思索,一边拿起放在边上的纸笔。 “你的身体被耽误了一段时日,虚弱得很,我先开上几剂方子,你回去吃完了再过来,到时我再看怎么调整。” 卓柔双眸发亮:“好,一切都听姜郎中的。” 卓威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没多久,卓威兄妹离开了存善堂。 虞青枝双手环胸,眼中闪过些思索。 “姜妹妹,那卓小姐真是天生体弱么?” 姜甜眸光微闪:“体弱是真的,但是不是天生的,就得另作一说。” 虞青枝一惊,听出了她话中的含义。 “有人要害卓小姐?” 姜甜轻哼一声:“这兄妹二人没一句话是真的,日后还是远离些的好。” 虞青枝嘴角微抽,提醒姜甜:“之前你可是让他们再来的。” 姜甜不以为然:“那就等他们来了再说。” 虞青枝在存善堂中打转了几天,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寻找铺面上。 与此同时,她之前让贺婉月帮着绣的荷包也绣好了。 “我不知嫂嫂要多少荷包,这里总共十五个,都是花鸟鱼虫的花样,嫂嫂看看可还行?” 虞青枝看着被推到面前的盒子,打开后,将其中的荷包挨个看了一遍。 “婉月刺绣越来越精致了。” 她夸了一句,合上盖子问:“这几日,你可有找过朔州城里的绣娘?” 贺婉月抿唇轻笑:“找过的,已经和五个绣娘定好了,日后从她们那边拿绣品了。” 虞青枝眉眼一弯,她忙着存善堂的事,家里的人也没歇息呢。 “铺面的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解决,不会耽误太久的。” “那就麻烦嫂嫂了。” 虞青枝笑着摇头:“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对了,你近日可有看到过你大哥?” 自存善堂第二次开门起,贺连钧就总是神出鬼没的,有时夜里都没回转。 先前忙碌,虞青枝便是心中有疑也没追问,如今暂时歇下来,自然要过问一下。 而近日一直在家的贺婉月,就是最好的人选。 贺婉月一愣:“嫂嫂,也不知大哥在何处?” 一听此话,虞青枝立时就明白了,转而问起白小二和姜忱。 “他二人,近来可在府中?” “不在,他们两人一直跟着大哥,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他们处理。” 虞青枝皱眉,什么重要的事需要白小二和姜忱一起去处理? 罢了,还是等晚上贺连钧回来再问吧。 打定主意,虞青枝与贺婉月聊了几句,便寻找了个理由回屋。 而后唤出系统,将贺婉月绣的荷包上交了七个,换得二十一万积分。 “宿主都好几天没找系统了,是系统的东西吸引不了宿主了吗?” 系统的声音里莫名带了几分委屈。 虞青枝梗住:“你给我正常点,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系统,自从之前变得热情,就一直古古怪怪的,让她很是不适应。 “明明是宿主不正常,怎么就成了系统不正常?宿主可还记得,那晚地下室里的黑衣人?” 虞青枝起先没反应过来,待想清系统指的是谁后,脸色骤然变化。 “你说的是那晚说出系统两个字的人?怎么?你知道他是谁了?” 虞青枝忘记谁,都不会忘记那个将贺连钧骗去地下室的黑衣人。 虽说误打误撞的救了不少孩子,可那黑衣人说出“系统”二字的举止,她现在想起都觉得心有余悸。 “那人能力很强,系统没有追踪到,不过系统追踪到了一个地方。” 虞青枝眯了眯眼:“什么地方?” “卓府。” “卓……” 虞青枝倏然顿住,系统口中的卓府,该不会是她知道的那个卓府吧? “你说的,应该不是卓威兄妹的那个卓吧?” 虞青枝抱着极其微弱的希望,问了一句。 系统沉默没有回应。 过了一会儿,虞青枝单手扶额,还真是他们。 问题是,那卓威兄妹怎么看都只是个普通人,怎么会和黑衣人沾上边? 更何况,他们若真认识黑衣人,又岂会拿卓柔的情况没有办法? 想着,虞青枝道出了自己的疑惑。 “宿主看人可别看表面,那卓威兄妹看着寻常,谁知道暗地里如何?至于那黑衣人,再有本事,不懂医理也救不了人。” 虞青枝啧了声:“系统你这么说,其实已经证明了卓威兄妹没有问题吧。” 系统向来不藏话,卓威兄妹真有问题,早就被它捶死了。 “也只是明面上没有问题而已,另外,请宿主近期多屯些粮食、草药,北狄那边要有动静了。” 扔下提醒,系统直接消失。 虞青枝喊了许久都不见系统再出现,就知晓它是恼羞成怒了。 啧啧啧,不就是随口提上一句,这系统真玩不起。 虞青枝收好桌上的荷包,往存善堂去了。 远远的,就见姜甜送走了一个病人。 虞青枝正要出声喊人,突然瞥见斜里跑出了几个人。 “姜小姐,姜小姐,留步!” 嗯?那些人是谁? 虞青枝下意识停了上前的脚步,紧跟着往侧边挪了几步,借着角落遮挡住自己的身形。 另一边,姜甜一脸嫌恶的望着冒出来的几人。 “怎么又是你们?我之前已经说了,不会去那什么江府的宴会,给我滚。” 姜甜说的不客气,但听到的几人却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哎哟,姜小姐,话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我们大人也是诚心诚意想请您过去的。” “对对对,这偌大的朔州城,就当交个朋友了嘛。” 姜甜被几人围住,七嘴八舌的话说了一堆,却让她更加恼火。 “我说了,我不会去见那个姓江的,你们……你们又是谁?” 姜甜下意识后退了几步,之间四周不知何时又冒出了几个大汉。 高大的身形连带着凶神恶煞的模样,把周遭的病人也吓得后退,不敢再靠近。 后出现的这群大汉径直越过说话的几人,将姜甜团团包围住。 “神医门圣女姜甜是吗?我家老爷有请,还请姜小姐跟我们走一趟。” 其中一人说着,伸手就往姜甜的肩膀上搭。 姜甜脸色骤变,她今日不会跟着任何人走。 “不许碰我。” 她打掉伸过来的手,往后退了几步。 “我不管你们都是谁的人,今日谁都别想让我跟着走,你们识相的最好快点离开,不然我就报官了。” 角落里,虞青枝藏在人群里看着存善堂门口的一幕,眉头逐渐皱紧。 一开始出现的几人应该是江定忠的人,但后出现的这群大汉…… 她瞧着怎么那么不对劲? “宿主,那些人不简单,是受过训练的人。” 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虞青枝微微侧头:“受过训练?你说的受过训练,是指哪方面?”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斜里一只手突然探过来,搭上了虞青枝的肩膀。 猝不及防下,虞青枝被吓了一跳,头都没回,拳头就朝着胳膊来时的方向挥去。 下一瞬,她的拳头被握住。 虞青枝看着身后的人,眼眸倏地睁大。 “夫君?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没错,从背后伸手碰她的人,正是贺连钧。 听见询问,贺连钧眼中多了些许笑意。 “你躲起来的时候,我就在这儿了。” 虞青枝轻吸了口气:“那存善堂门前的事,你也看清楚了?” 贺连钧颔首,眼中的笑意变成了凝重。 “都看清了,那群大汉不简单。” 第110章是通安的皇子 存善堂外,虞青枝抓着贺连钧的手,余光里瞥见姜甜被两个大汉控制住,心头咯噔了下。 “夫君,快救人啊。” “不急。” 贺连钧反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抚:“有我在,不会让姜甜出事的。” 虞青枝张了张嘴,想说人没救下来前会不稳妥。 然而目光和贺连钧对上,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另一边,姜甜被几个大汉推到了人群外。 一辆马车正停在路边,绕着马车的人身形同样高大。 江定忠派来的人只能看着,一点都不敢动弹。 贺连钧收回视线,眼神晦暗:“娘子,你且回府,我跟去看看。” 虞青枝摇头,和男人交握的手多了几分力气:“我和夫君一起跟去。” 她不放心姜甜,也不放心贺连钧一人跟去。 贺连钧无奈:“娘子,我一人更稳妥。” 虞青枝瞪他一眼:“不与你废话,他们走远了,得想个法子跟上。” 贺连钧见没法劝阻,只能将人带着往另一处走。 “我骑马来的,走。” 黑色的骏马载着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追向了远去的马车。 虞青枝一手挡住迎面吹来的风,暗中喊出系统,让系统帮忙盯着姜甜。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条巷子外。 早先就有判断的贺连钧将马儿放在另一处,带着虞青枝小心翼翼的接近巷子。 与此同时,虞青枝也从系统口中知晓了姜甜被带去了哪个院子。 “那里。” 虞青枝出声提醒了一句,顺便指了个方向。 贺连钧侧头看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而是顺着她指的方向靠近了一个院子。 “汪汪汪……” 倏地,一阵狗叫声响起。 虞青枝和贺连钧对视一眼,二人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同一时间,紧闭的院子门打开,几个人跑出来四处查看。 “没人?” “估计是有路过的,行了,别管了,回去吧。” 几人说着,把门再次关上。 拐角处,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目光。 几瞬后,虞青枝咬牙:“夫君去探消息吧,我在巷子外等你。” “我很快就回来,你注意安全。” 贺连钧留下一句话,再次进了巷子。 虞青枝左右看了看,这个巷子并不偏僻,几步外就是一条主街,行人来往并不少。 带走姜甜的那些人,到底是谁? 能被贺连钧和系统都说不简单,他们背后的人不是更厉害? 虞青枝一边思索,一边往主街走。 另一边,贺连钧避开看守的人,小心的落在屋顶上。 很快,几道交谈声便进了他的耳中。 “能给我们皇子诊治,是你的福分,不要给脸不要脸。” “呸,南朝皇子共十一个,你说的这个我可从没见过,谁知道是哪个犄角……啊!” 屋里,姜甜惊呼了一声,紧跟着又一道男声响起。 “住手,莫要伤她。” 贺连钧伏在屋顶,听着男声眉心微皱。 那男声很熟悉,但因着虚弱无力,他竟分辨不清声音是谁的。 是谁? 底下的交谈还在继续,贺连钧收拢思绪,待听到男声说不会伤害姜甜,便迅速离去。 巷子外,虞青枝等的正焦急,见贺连钧回转,立刻询问。 “怎么样?那群人什么来历?姜妹妹没事吧?” 贺连钧被一连串的询问问的无奈。 “别急,我们回府再说。” 虞青枝张嘴,与贺连钧视线对上的刹那,生生按下了到口中的追问。 回到贺府,贺连钧将听到的话大致都说了一遍。 虞青枝眉心紧蹙:“也就是说,那个人确实是皇子,但不是南朝的皇子。” 问题是,眼下南朝并没有什么会邀他国使臣前来的事,那皇子又会是哪国的? 换一句话说,南朝周遭的小国,有哪个会在这时派皇子来南朝? 虞青枝将心中的疑虑道出,抬眼对上贺连钧的视线,不由哼了一声。 “如此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错了?” “娘子说的没错,但却忽略了一点。” 她忽略了一点? 虞青枝追问:“我忽略了什么?” “有没有可能,那个皇子是自己过来的?单纯只是为了求医?” 虞青枝愣住,她还真忘了这一点。 问题是,那皇子若是为了求医而来,又为何要强绑姜甜? “凭他请人的方式,就不怕姜妹妹在他的药里动手脚?” 贺连钧笑笑:“皇子身边,又怎会缺少能人?他不怕。” 虞青枝沉默,她又忽略了这点。 “姜妹妹那边,夫君打算怎么办?” 贺连钧没有回答,而是反问。 “娘子觉得,该如何打算?” 虞青枝自是想将人先带回来,但考虑到病人的身份,又有些犹豫。 良久,虞青枝提出了另一个建议。 “夫君,我想亲自登门拜访。” 贺连钧问:“以谁的名义?” 虞青枝不假思索:“自然是神医门的名义。” “以我神医门的名义?可是遇到什么难题了?” 一道男声从门外传来,语气中有些许惊诧。 虞青枝和贺连钧循声望去,就见姜忱和白小二一前一后的进了厅堂。 虞青枝也没隐瞒,直截了当的说了姜甜被人带走的事。 “所以我想着,以神医门的名义拜访,看能不能将人带回来。” 姜忱脸色微变:“神医门的名义也不是不能用,只是放在此处,怕是起不到该有的作用。” 虞青枝加重语气:“但眼下,以神医门名义是最适合的。” 贺连钧说那个皇子的声音熟悉,就说明他与那个皇子肯定见过面。 在无法保证万无一失的情况下,贺连钧是绝对不能露面的,而虞青枝本人,也没有能够与一个皇子会面的地位。 综上所述,只有用神医门名义最适合。 姜忱不蠢,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键。 短暂犹豫后,他同意了。 “那就麻烦你了。” 虞青枝摆手:“我与姜妹妹义结金兰,姐妹之间的事,算不上麻烦,就是这拜帖,让谁去送保险些?” 自姜忱出现起,就一直沉默的贺连钧开了口。 “让小二去,他适合。” 白小二正在一旁喝茶,乍然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些愣怔,反应过后连连点头。 “对对对,我去适合,我去最适合。” 小半个时辰后,白小二带着拜帖离开。 姜忱则回了屋,说是要给神医门内写信。 顷刻的功夫,原地便只剩下虞青枝和贺连钧,两人对视一眼,索性回了住的院子。 次日一早,虞青枝带着白小二往巷子赶去。 马车缓缓停下,不过几瞬就被几个大汉围住。 领头的一番打量,问道:“你就是昨日递来拜帖的人?” 白小二从马背跳下,笑嘻嘻接过了话:“看你们人高马大的,眼神怎么不好使啊?昨儿个的拜帖就是我送的,一夜过去就不认识我了?哎哟,这么一看,你们记性也不行啊。” 白小二一番话,直说的围过来的大汉黑了脸。 未免白小二刺激的人动手,虞青枝重重咳了几声。 “莫要在此耽误时间了,我要见你们家的主子。” 几个大汉狠狠瞪了白小二几眼,按着火气在前方带路。 很快,虞青枝见到了姜甜,以及坐在椅子上的高大男子。 男子面容俊秀,但周身气势极为冷冽,眼神宛如带着刀子,凌厉得很。 “你不是神医门的人。” 男子比虞青枝先开口,说的话极为笃定。 虞青枝勾起唇角,一点不意外被男子撕了遮掩。 “我确实不是神医门的人,但她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要来走这一趟,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你能寻到此处,又岂会不知我的身份?” 男子垂眼,神情淡漠至极。 虞青枝心头微突,从和这个男子见面起,此人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到底是这男子胸有成竹,还是故意诈她? 各种思绪自脑海中闪过,虞青枝缓缓开口:“我能寻到此处,与我是否知晓阁下的身份有联系吗?” “贺连钧。” 男子报了三个字。 贺连钧的名字让虞青枝陷入了沉默,心中终于有了肯定的答复。 这个坐在椅子上不动弹的男子是胸有成竹,不是诈她。 没想到,她以为的事情在自己的掌握中,实际却是别人掌握住了关键。 既然男子将事情摊开了,虞青枝自然也不会再藏着。 叹了口气,她说:“我家夫君说殿下曾与他见过,原本我还不信,如今看来是真的,不知殿下如何才能让我带走我家妹妹?” 男子微微扯了下嘴角:“治好了我,你自然能将她带走。” 虞青枝看向男子身侧的姜甜,自她出现起,姜甜就一直沉默不言,连个眼神都没和她对上。 此时,二人终于对上了视线。 虞青枝问:“这位殿下的情况,姜妹妹可能治疗?” 姜甜张了张嘴,眸中闪过疑虑,片刻后轻轻摇头。 见状,虞青枝心里有数,姜甜处理不了这位皇子的病症。 如此,姜甜留下也就没有意义了。 “我家妹妹解决不了殿下的病症,还请殿下另寻能手。” “另寻能手?呵呵呵,若名满天下的神医门都治不了我,又有谁能治得好我?” “我告诉你们,若想安稳离去,就必须治好我的腿,不然,呵!” 男子周身满是杀气。 与此同时,四周站着的大汉也往前迈了一步。 无声的压迫感落下,虞青枝心头一突。 白小二迅速上前,挡在她面前。 “放肆,我南朝可不是你一个通安皇子能乱来之地!” 通安? 她知晓这个小国,就在北狄旁边,与北狄交好。 虞青枝眼眸微微睁大,万没想竟然会是通安的皇子。 通安皇子右手轻抬,声音冰冷:“放肆又如何?拿下他们!” “是!” 虞青枝脸色一白,眼见着几个大汉从周围开始缩小包围圈,她不得不和白小二往中间靠,很快就没了躲闪余地。 姜甜目露急切:“皇子殿下,你别动他们,我给你治,我给你……” “许久不见,四皇子怎么这么暴躁了?” 一道男声蓦地传来。 虞青枝惊喜回头,就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夫君,你来了!” 第111章真正目的 贺连钧踏入屋中,对上虞青枝惊喜的眼神,微微颔首,而后目光放在最中间的男子身上。 “几年不见,四皇子的模样,倒是让人不敢辨认了。” 四皇子冷哼一声:“比起本殿下,你的模样才叫人不敢相信,贺国公之子,怎么娶了这么个乡下女人?” 乡下女人? 虞青枝黑了脸:“你说谁是乡下女人?” 四皇子嗤笑:“出身为何,你心里应是清楚。” 虞青枝张嘴,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按照原主的身份看,还真是乡下女人。 “有道是英雄不问出处,我便是乡下女人又如何?只要我能力在,出身就桎梏不了我,倒是四皇子,如此在意他人出身,莫不是自己就……” “闭嘴!” 四皇子一声大吼,抓起手边的茶盏就砸向了虞青枝。 “小心。” 贺连钧低喝,侧身抬手,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茶盏。 虞青枝眨了眨眼,盯着近在咫尺的茶盏,一股火气骤然升腾。 “四皇子好大的威风,既然自己在意出身,那就别拿出身与旁人说,天下可不是随处都有配合你的人,拿不起又放不下的人,最是可笑。” “你说谁是拿不起放不下的人?” 四皇子一拍扶手,竟是要借着两条胳膊站起来。 虞青枝冷笑一声:“谁是那个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不是很明显吗?你虽为皇子,可就你这般模样,怕是连民心都得不到吧?” “不过也是,人越没有什么,就越要强调什么,四皇子想必……” 只听砰的一声,四皇子重重摔了下去。 虞青枝睁大眼眸,说到一半的话也跟着收住。 “殿下!” “殿下,快将殿下的药拿来!” “可要请沐郎中来? “请,立刻请……” 四皇子的手下急切的奔走,屋中霎时变得混乱。 虞青枝张了张嘴,面上满是错愕,这四皇子怎么回事? 她不过是多说了几句话而已,如此模样,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怕不是以为她把人欺负狠了? 天地良心,她就是单纯看不下去而已。 “夫,夫君?” 虞青枝犹疑的扭头,就见贺连钧眼中带笑,似乎很满意她的举止。 虞青枝梗住,通安的皇子若在南朝出意外,怕是对南朝不利啊。 她拽了下贺连钧的袖子,小声问:“夫君,四皇子没问题吧?” 贺连钧瞟了一眼:“老\毛病,不是什么大问题。” 虞青枝嘴角一抽,真不是大问题的话,那些手下紧张什么? 她说了疑虑,得到的却是贺连钧不以为意的答复。 “四皇子自幼便有这个毛病,过会儿就好了。” 再三确认后,虞青枝立刻将姜甜拉到了身边。 “姜妹妹,你怎么样?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姜甜盯着四皇子,闻言轻轻摇头。 “他们没对我做什么,虞姐姐,四皇子的情况……” “让开,不准挡路。” 姜甜的话还没说完,后方就传来斥责,紧跟着两个大汉冲了过来。 虞青枝被撞得踉跄,眼见着就要摔倒,斜里一只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腰。 “没事吧?” 贺连钧眉头紧皱,眼中闪过火气。 虞青枝摇头:“我没事,姜妹妹!” 她惊呼一声,搀扶起倒在地上的姜甜,连声询问有没有事。 “虞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就在这时,门口出现一个青衫男子,右手握着折扇,举手投足间带着股风流。 他的五官很普通,普通到大街上随处可见,但他的眼睛却非常漂亮。 漂亮的能让人忽视他的五官,只觉得此人生的极为俊朗。 “沐郎中,您快来看看殿下。” 四皇子的人嚷嚷着,拉回了虞青枝的思绪。 她看着被唤作沐郎中的人从面前走过,又看着沐郎中给四皇子诊完脉后,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递给旁边的人。 “按照之前的量给殿下服用。” 沐郎中给人做着交代。 虞青枝收回视线,压低声音问:“姜妹妹,你之前见过这个沐郎中吗?” 姜甜眼神复杂:“四皇子昨晚发病时,我与他见了一面,是个有本事的。” 是个有本事的? 虞青枝在心里重复几个字,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四皇子之前不是说要治腿?怎么还有别的病在身上?” 姜甜收回视线,交握的两手稍稍收紧,犹疑着说:“四皇子确实是为了治腿找我的,但他的情况很奇怪。” 虞青枝被姜甜的形容弄得起了兴趣,正想细问,余光里突然瞥见沐郎中看过来的视线, 四目相对的刹那,虞青枝下意识就收住了询问。 不知怎么,沐郎中竟给她一种,要是把话问出来,会出事的感觉。 一旁,贺连钧察觉到她的异常,握住了她的手。 “娘子,怎么了?” 虞青枝扯起唇角:“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另一边,沐郎中的药稳住了四皇子的情况,紧跟着就有人来请他们离去。 虞青枝心中觉得古怪,但贺连钧转身就走,她也只能跟上男人的脚步。 与此同时,姜甜也跟着他们离开了。 巷子外,虞青枝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姜妹妹,这就被带出来了? 正恍惚着,就听贺连钧催促。 “别愣着了,赶紧走。” 虞青枝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上。 小半个时辰后,一行人回到贺府。 虞青枝靠在椅背上,这才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 “姜妹妹,你之前为何说那四皇子的病很奇怪?” 姜甜低着头,闻言抿唇:“我诊过四皇子的脉搏,他的身体与常人无异,但……” 说到这里,姜甜顿住,眼中闪过迷茫。 “他发病的模样不像在作假,而且他的腿,也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虞青枝眯了眯眼:“有没有可能,四皇子真的在作假?” 姜甜摇头:“我昨晚试过了,若他真是在作假,是受不了我的药的。” 虞青枝惊讶:“你给四皇子开过药?” 姜甜颔首,将昨晚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也是这时,虞青枝才知晓四皇子是昨晚到的朔州城,而且四皇子是特地为了神医门门人来的。 “据他的手下说,透露消息的人在朔州城的地位极高,但具体是谁,我怎么都问不出来。” 虞青枝皱眉,指尖无意识的摩挲着。 因着神医门的特殊,知晓姜甜身份的人并没有多少。 四皇子来朔州城可以是任何一个原因,但绝对不能是为了神医门门人来的。 思绪转过,虞青枝急切的问道:“夫君,通安到朔州城,路上最短需行几日?” 贺连钧答:“最短半月左右。” “最短半月左右……” 虞青枝呢喃着,心头忽而下沉,时间再往前推上几日,就是他们抵达朔州城的时候。 也就是说,四皇子在他们到朔州城之前,就知晓了此地有神医门人的消息。 虞青枝心中怀着疑惑,问道:“我们来之前,神医门是不是有别的弟子在朔州城?” 姜甜不假思索的否决这点。 “凡神医门弟子,出行都有一个方向,我不曾从门中收到有弟子来此的消息。” 此话一出,虞青枝的眉头皱的更紧。 “夫君,你怎么看?” 苦思无果,虞青枝只能将问题抛给贺连钧。 比起她,贺连钧更了解那个四皇子以及通安。 “先前我还不确定,但听了你们的话,我可以肯定一点。” 贺连钧一手按在扶手上,眼底神色晦暗。 “四皇子来此,并不是为了神医门的人。” 虞青枝眉头皱的更紧:“不是为了神医门,那他又是为了什么?” 或者说,朔州城里有什么更吸引一个皇子? 虞青枝顺着这个想法思索,江定忠三个字骤然浮现,一句话顿时脱口而出。 “他们是为了江定忠来的,姜妹妹只是他们放在明面上的遮掩。” 贺连钧面上闪过赞叹:“娘子聪慧,终于想到了。” 虞青枝哑然,无奈扶额:“你既然早就知道关键,又为何要我在这儿猜?” 贺连钧挑眉,理直气壮地说:“我说的,哪比得上娘子自己想到的更有参与感?” 虞青枝瞪了贺连钧一眼,这是参与感的问题么,她要的是结果啊。 眼下猜到了四皇子的来意,后续想要调查,应该会容易些。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或许还能做另一手打算。 “姜妹妹,你可愿去江府一趟?” 姜甜抿唇:“虞姐姐想让我答应江定忠的邀请?” 虞青枝一句“没错”还在口中,倏地顿住,再开口已是另一句话。 “一切都按你的想法来。” 姜甜垂眸,搭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紧。 “我,我想考虑一下。” 见状,虞青枝没有多言。 没多久,姜甜回屋,厅堂里只剩下虞青枝和贺连钧两人。 贺连钧稍稍侧头:“为何不直接让她去?” 虞青枝抬眼:“她好像,在害怕。” 害怕? 贺连钧不解:“我并未看到她有害怕的样子。” 没看到,不代表没有。 虞青枝沉默着,颇为僵硬的转换话题。 “不说她了,江定忠那边,你和宋叔叔可有想好对付的法子?总不能一直放任着吧?” 贺连钧深深看她一眼:“不急,快了。” 时间一转过了两日,存善堂在朔州城里的名声越来越显著,明面上的体现,就是转来的病人增多。 姜忱和姜甜二人实在忙不过来,虞青枝便建议二人,送信回神医门要人。 姜甜面露犹豫:“这才第一家医馆就要人,是否不太好?” 虞青枝淡淡地说:“总归都是给神医门扬名声,有什么不好?” “可是……” 姜甜还是犹豫。 就在这时,姜忱和白小二走了过来。 见两人站在一处,白小二笑嘻嘻打了招呼,紧跟着话音一转,问起晌午吃什么。 “嫂嫂又有几日没下过厨,我可惦记死了。” 虞青枝无奈:“你啊,婉月都没你能惦记。” 她刚提到贺婉月,贺婉月人就来了。 “嫂嫂,你们都在啊,正好,我有东西给你们看。” 贺婉月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眼眸里满是惊喜。 “猜猜看,盒子里的是什么?” 第112章前往江府 贺婉月的声音十分神秘,还带着说不出的轻快。 虞青枝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些许无奈。 不过比起真的无奈,他们的神情里还多了几分宠溺。 虞青枝放软了声音,说了几个猜测,从布料到花样全都有。 可无一例外,全都被贺婉月给否决了。 如此一来,白小二、姜忱和姜甜三人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神色中多了认真。 白小二开口:“是首饰?” 姜甜猜:“应该是特别的药材。” 姜忱看了看两人,猜测:“应该是绣好的帕子。” 贺婉月脸上的笑意随着几人的猜测逐渐消失,到了最后只余下沉默。 几人见状,声音渐渐消失。 虞青枝左右看了看,轻咳几声。 “婉月啊,我们实在猜不到这盒子里是什么,不如你来揭开谜题?” 姜甜几人纷纷应声,让贺婉月揭开谜题。 但经过刚才的一幕,贺婉月已经没了激动,直接打开了盒子。 里面放的是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纸张,虞青枝伸手拿起。 下一瞬,她的眼眸被惊讶占据。 “房屋的地契?这是……你从哪儿弄来的?” 贺婉月抿唇:“是我从卓府管家手里买的。” 卓府的管家,不就是卓威和卓柔兄妹的人吗? 想到之前卓家兄妹的态度,虞青枝拿着地契的手指就不自觉攥紧了。 这地契怕不是贺婉月买下的,而是卓家兄妹有意送来的。 因着这个想法,虞青枝看向贺婉月的眼神里带上了些许不赞同。 她说:“婉月,这地契……” 话说到一半,虞青枝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到了嘴边的话收住,转而问起地契的价格。 但贺婉月的细腻敏锐还是让她察觉到了问题,微做思索,嘴唇不自觉抿紧。 她知晓卓家兄妹来过存善堂,但她也不是挟恩求报的人。 “这地契,是我花了二百两买回来的,嫂嫂,我没有用神医门的名义买卓家的地契。” 贺婉月说完,转身就跑走了。 虞青枝张了张嘴,看着她的身影,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愧疚。 贺婉月年岁不大,但在鹿鸣县也是攒了许多银钱的,二百两对她来说,就是可以随手掏出来的数目。 而一张地契,估计也就是这个价格了。 姜甜目露担忧:“虞姐姐,婉月她……” 虞青枝回过神,握紧手中的地契:“是我的问题,我这就去寻她道歉。” 说罢,虞青枝小跑着追了过去。 贺婉月还没来得及走远,虞青枝看见她的背影连忙喊人。 “婉月。” 贺婉月脚步一顿,紧跟着竟是加快速度。 虞青枝一看情况,就知晓她是真的生气了。 “婉月,婉月你等等。” 好不容易将人拦下,虞青枝看着偏过头去的贺婉月,握住她的手,将地契放了上去。 “方才是嫂嫂不对,嫂嫂给你道歉,保证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情况了,你能原谅嫂嫂吗?” 贺婉月声音里藏着委屈:“这是嫂嫂说的。” 虞青枝加重语气:“对,这是嫂嫂说的。” “那这地契……” 虞青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眼中多了些温和。 “这地契是你买来的,自是按照你的想法来。” 说着,虞青枝捧起贺婉月的手。 因为常年做女红,贺婉月的指尖已经被磨出了细茧子,甚至还有细碎的小伤口。 “婉月,辛苦你了。” 贺婉月微怔,手指不觉攥紧。 “嫂嫂,婉月不辛苦。” 虞青枝稍稍弯了眉眼,没有多说什么,牵着贺婉月回了存善堂。 刚进门,就见姜甜一脸凝重的走过来。 “虞姐姐,关于江府,我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走一趟。” 虞青枝眼睛微亮:“妹妹此言当真?” 姜甜颔首,两只手略显局促的交握在一起。 “自是当真的,不过虞姐姐得陪着我,我不想一人过去。” 姜甜松口已经是虞青枝的意外之喜,听见这句话,自然不假思索的答应。 姜甜松了口气,紧跟着又皱紧眉头。 “虞姐姐,还有一个问题,江府最近都没人来存善堂,没有请帖,我们怕是进不了江府。” 她的话音刚落,存善堂外就传来另一道声音。 “江府明日有个宴会,最迟傍晚,就会派人送请柬来。” 贺连钧从门外走入,一身墨色衣衫简单却又精致。 贺婉月唤了声大哥,眼中闪过好奇。 “大哥好像很确定江府会送请柬来?” 贺连钧笑笑:“只要江定忠对神医门还有忌惮,就一定会送请柬来。” 虞青枝眯了眯眼,她可不信江定忠的请柬会是因为神医门来的。 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江定忠被下了那么多次脸,又怎会甘心? 也就是说,贺连钧在背后做了什么,才能如此笃定。 按下心中思绪,虞青枝开口接了话,询问江府突然设宴的缘由。 贺连钧答道:“江府对外说是招待贵客。” 四目相对,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莫不是巷子里的那位?” 贺连钧笑而不语。 见状,虞青枝心中有了笃定结果。 按下这件事,虞青枝将贺婉月买了店铺的事说了。 贺连钧面露意外,揉了揉贺婉月的头:“辛苦了。” 贺婉月弯了眉眼,脸颊隐隐泛红:“不辛苦的,大哥。” 临近傍晚,江府的人捧着一张请柬送到存善堂。 彼时存善堂里只有虞青枝和贺连钧,她和男人交换了目光,上前接了请柬,再抬眸眼底皆是冷意。 “请转告江大人,这请柬我们存善堂不是白收的。” 送请柬的人一个激灵,立时低下头。 “小的一定将话带到,虞娘子,告辞。” 虞青枝目送其远去,还未回身,贺连钧已出现在她身后。 “明晚的宴会,让小二跟着你们,我在江府外等着。” 虞青枝颔首:“好。” … 次日,江府。 暮色降临时,江府门前马车来往,处处皆是喧嚣。 门口的小厮挨个通报来客,恨不得将嗓子扯到最大。 虞青枝和姜甜从马车上下来时,白小二也从车辕上跳下,三人皆被眼前的热闹场景惊到了。 姜甜压了声音:“自到了朔州城,除了花月楼,我就没见有这么热闹的地方。” 虞青枝沉默,何止是姜甜没见过,她也没见过。 就在这时,马车车厢传来几声轻敲,是里面的贺连钧有话要说。 虞青枝凑过去,就听贺连钧叮嘱:“今晚人多,切记要注意安全,若有不对之处,立刻离开。” 虞青枝弯了眉眼:“放心吧,若真有问题,我绝对带着姜妹妹和小二跑的最快。” 说完,她招呼着姜甜和白小二往江府大门走去。 到了近前,白小二递上请柬。 通报的小厮打开请柬,脸上闪过惊讶。 “神医门圣女,姜甜到——” 刹那间,周遭一片寂静,门前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虞青枝和姜甜身上。 短暂的停顿后,虞青枝听到了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我一直听说神医门圣女在朔州城,就是没来得及去看过。” “这二人均是女子,谁是那个神医门圣女啊?” “江大人还挺有本事,连神医门的圣女都能请来。” 白小二低低咒骂了一句,提醒道:“嫂嫂,快进去吧。” 虞青枝微微颔首,抓着姜甜的手,快步进了江府。 后方,原本议论不停的人都忍不住往前跟了几步。 只是慢了一些,很快就丢失了虞青枝三人的身影。 江府内,虞青枝三人被引到后院,因着四周皆是女子,白小二索性退到了院门口。 虞青枝环视一圈,心中觉得古怪,江府招待贵客的宴会,怎得还请了那么多女眷? 而且看样子,女眷还是和其他宾客分开的,最起码她没看见门口的那些男人。 一旁,姜甜也察觉到了异常:“虞姐姐,这里女眷是不是太多了?” 虞青枝沉默,低声说:“一会儿莫要离我太远。” 姜甜神色凝重的颔首,没有言语。 没多久,江府的小厮再次出现,将在场的女眷请去了另一处。 虞青枝和姜甜正欲跟上,却被突然出现的两人拦住。 “两位,江大人有请。” 虞青枝和姜甜对视一眼,终究没说什么,一言不发的跟上。 厅堂里气氛正热烈,丝竹声中,裸露着腰肢的舞女正翩翩起舞,端坐在四周桌案边的客人赏着舞,时不时交谈几句。 江定忠则坐在正中,手边杯子里的酒水就没缺过。 “大人,神医门圣女到了。” 通报声落的刹那,厅堂丝竹声断,舞女们退到了两边,厅堂上变得十分寂静。 门外,虞青枝看着眼前一幕挑了下眉头。 若换做旁人,此时怕是被吓得驻足不敢上前,但虞青枝不在意,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大方的踏进厅堂见礼。 “存善堂虞青枝,见过江大人。” 受她影响,姜甜也十分平静。 “姜甜,见过江大人。” 江定忠哈哈一笑:“两位不用多礼,来人,给两位添张桌子。” 好一句添张桌子,这江定忠一点都没把她们当做客人啊。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眼眸垂下的瞬间,遮住了其中所有的情绪。 江府的小厮搬来桌案,江定忠指着左手边:“放那儿吧,两位快请坐。” 虞青枝扯了下嘴角,一言不发的落座。 同一时间,厅堂里的丝竹声再起,几瞬的功夫便恢复了热烈,仿佛之前的停顿从未出现过。 虞青枝不着痕迹的打量四周,遗憾的是,她并未看见之前的通安四皇子。 就在这时,一张瘦弱苍白的脸骤然闯入虞青枝的视线中,她下意识定住。 卓柔怎么会在这儿? 不对,卓威也在。 这对兄妹竟也是和江定忠交好么? 虞青枝眉头微皱,忽而庆幸起之前对卓家兄妹的疏离。 若那时因为卓柔和卓家走得过近,眼下怕也看不见卓家兄妹了。 “哼,我就说那对兄妹不对劲,果不其然,他们和江定忠有关系,都不是好东西。” 虞青枝的思绪被姜甜拉回,第一反应却是往四周张望。 “这里是江府,言语切记慎重。” 她的叮嘱刚落下,门外再次传来通报。 “四皇子到——” 第113章江定忠不足为奇 “见过四皇子。” 行礼声中,虞青枝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的人时,瞳孔倏地一缩。 长相还是那个长相,但之前只能坐着无法动弹的人,此时竟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不出一点问题。 怎么回事? 一个不良于行的人,怎么可能突然站起来? 震惊的不仅是虞青枝,姜甜望着四皇子,嘴唇微张:“虞……” 虞青枝摇了摇头,示意姜甜不要说话。 四周一片寂静,这会儿说话太明显了。 “诸位多礼了,都起来吧。” 四皇子从中间走过,坐到了江定忠的位置上,江定忠本人则坐去了右边。 彼时来客都已经落座,虞青枝抓着姜甜的手,眼眸盯着前方,深情不见丝毫变化。 然而她保持沉默,可有人却不想让她沉默下去。 四皇子视线一转,直直望向姜甜。 “想必这位,就是神医门圣女了吧?” 虞青枝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四皇子为何明知故问? 因着疑虑,她握紧了姜甜的手。 姜甜一个激灵,抿着唇没有做声。 见状,四皇子笑了,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调侃。 “本殿下瞧着很是可怕吗?” 姜甜知晓是自己方才反应大,引起了四皇子的注意,扯了下唇角,故意说道: “殿下误会了,民女只是觉得,似乎在那儿见过殿下。” “哈哈哈哈……” 四皇子大笑出声,摆手道:“神医门人速来不出世,本殿下先前可没见过圣女。” 姜甜嘴角扯起的弧度加深:“那应该,是民女看错了人。” 说到这里,姜甜低下头。 桌子底下,她的手正和虞青枝的紧紧握在一起。 无论是姜甜还是虞青枝,都知晓眼前这个四皇子不对劲,心里暗暗生出几分警惕。 宴会十分热闹,但从另一方面说也是平静的。 宾客们聚在四处聊天,说的都是生意相关,便是有提到官场的,也都三言两语就带了过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参加宴会的宾客陆续离开了厅堂,觉得烦闷的虞青枝见状,立刻拉着姜甜也出去了。 谁知没走几步,斜里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两位请留步。” 二人同时回头,就见一个江府的小厮站在不远处。 见她们停下,小厮脸上多了一点轻松,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两人面前。 “我家大人请二位去趟后院。” 虞青枝和姜甜对视一眼,皆示意小厮走在前方带路。 路上,虞青枝试探地问小厮,他口中的大人是不是江定忠。 谁知小厮来来回回拉扯,就是没给一个肯定的答复。 远离了设宴的地方,四周变得昏暗寂静,夜风吹过,枝头叶子哗哗作响,投在地面黑影也在不停晃动。 周遭越来越偏僻,虞青枝盯着前方带路小厮的身影,脚下的步子跟着变慢。 不对劲,很不对劲。 她和姜甜出厅堂前,江定忠和四皇子还在宴席上,并未出来。 考虑到小厮吞吞吐吐,怎么也不明说的情况,中间定有问题。 等等,白小二呢? 虞青枝突然想起跟着她们一起来的白小二,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白小二去哪儿了? 不行,要赶紧把白小二找回来。 思及到此,虞青枝果断停了脚步,同时喊住小厮。 “不好意思,我突然想起有东西落在了桌案上,需要去取回来,等我拿回来再去见你家大人吧” 带路小厮一愣,反应过后连忙拦阻。 “娘子请留步,宴席上的下人会将每张桌案上的东西都看好,见过我家大人之后再取也来得及。” 她压根就不是回头取东西。 虞青枝心头回了一句,口中则道:“这不是来不来得及的事,那东西对我而言非常重要……” 她一边说,一边推开小厮。 姜甜跟在她身后,纵使面上满是不解,也没在此时开口说一句话。 然而下一瞬,两人的脚步再次停下。 十来个小厮从四周出现,将两人围在中间,使她们动弹不得。 这还真是…… 虞青枝抿唇,神情中闪过凝重。 “两位,请随我来吧。” 带路的小厮平静的连语气都不见波动。 “虞姐姐,这……” 虞青枝耸了耸肩,示意姜甜跟上。 … “大人,姜圣女和虞娘子到了。” 片刻后,带路小厮推开了一扇门,通报过后便站在了侧边。 虞青枝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想法,大方的进了门。 姜甜踏过门槛后,带路的小厮关上了门。 “姜圣女,虞娘子,请坐。” 本该在宴席上的江定忠,此时正坐在书桌后,脸上带着一点堪称和蔼的笑。 虞青枝不着痕迹的打量一圈,确定屋中除了他们三人,再没有别的人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江定忠身上。 “见过大人,不知大人见我二人,有何要事?” 她直奔主题,不假辞色的模样让江定忠无法在中间兜转,脸色瞬间黑了。 虞青枝见他一直沉默,心头思绪跟着翻涌,江定忠这人能在朔州城只手遮天,心机谋划可想而知。 便是对人客气,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 就是不知他有什么目的,若是对她们动手,以她和姜甜的能力根本逃不出去。 可恶,白小二到底去哪儿了?怎么关键时候没了人影? 江定忠扯了下嘴角,慢条斯理的开口。 “本官这儿要事倒是没有,就是想跟你们算笔账。” 算账? 江定忠说的不会是花月楼里,姜甜下药的账吧? 虞青枝想起姜甜提起药效,直往人小腹下看去的眼神,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 算算时间,江定忠身上的药效还没过去呢。 收敛思绪,虞青枝毫不躲闪的对上江定忠视线,就见后者神情莫名,说不上愤怒,但也说不上平静。 他真的是来算账的?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心头浮现一抹犹疑。 就在这时,姜甜开口。 “江大人,花月楼里我只求自保,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大人见谅,这是解药,大人服下之后便可复原。” 姜甜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说话间,将玉瓶放到了书桌上。 江定忠瞥了一眼,全然不在意,冷笑道:“本官要说的,和花月楼可无关。” 姜甜一怔,不是花月楼的账,那是什么? 下一瞬,紧闭的房门被踢开。 屋中三人下意识转头,待看清门外的人,虞青枝脸上顿时闪过了惊喜。 “夫君!” 踢门的人正是贺连钧,而之前不见了的白小二,正跟在他身后。 贺连钧脸色凝重的进了屋,上下打量了虞青枝一番,又不放心的询问。 “你没事吧?” 虞青枝摇头:“我没事,你怎么进来了?” 贺连钧瞥了眼江定忠,无视后者的惊怒,淡淡地说:“小二说你们两个没在女眷那边。” 虞青枝怔住,就因为白小二一句话便闯了进来么? 她抿唇一笑:“我没事。” 虞青枝强调着说过的话,余光瞥见一个身影往后退,不假思索的喊道:“小二,拦住他。” 白小二想都没想就奔着江定忠冲了过去,一把将人拽回,狠狠扔在地上。 江定忠昏头昏脑的爬起,脸上被愤怒占据。 “你们怎么进的江府?看守的人呢?快给我滚进……”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砰砰”几声响起,几个人被扔了进来。 江定忠的声音戛然而止,被扔进来的正是江府负责看守后院的人。 被扔进来的几个人双眼紧闭,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若非心口还有起伏,就和死人没什么区别。 另一边,姜忱带着几个人出现,语气平静。 “靠近此地的人都处理好了。” 贺连钧颔首,冷冷开口:“假皇子呢?” 姜忱答:“已经派人去抓,马上就到。” 话落,几个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了江定忠身上。 江定忠还没从惊怒中回神,愣愣的说不出一句话。 然而在场的没一人将他放在心上,瞥了一眼便各自移开了视线。 没多久,两个布衣打扮的男人出现,“扑通”跪倒在地。 “属下办事不利,让那个假皇子,半路跑了。” 此话一出,贺连钧脸色瞬间冰冷,屋中气氛亦变得凝滞压抑。 风从门外吹入,细微的声响在这一刻却像是惊雷般明显。 寂静中,虞青枝瞥见白小二不停朝她使眼色,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 她知道白小二是想让她打岔,但眼下的情形,并不适合她出声。 倏地,贺连钧掐住江定忠的脖子,将他生生提起。 “那个假皇子,在哪儿?” 江定忠被掐住脖子,只能用脚尖垫着,两手抓着贺连钧的手。 “我,唔,你……” 他艰难的吐出几个字,脸色因窒息憋得通红。 “夫君!” 虞青枝看的心惊,喊了一声便扑过去掰贺连钧的手指。 “夫君,别把他掐死了,快松手,不值得。” 暗地里,贺连钧怎么出手都无所谓,但这里是江府,男人绝不能在明面上给人留下把柄。 贺连钧眼底冷意蔓延,终究是在虞青枝的掰扯下松了手。 “砰”的一声,江定忠摔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整个人狼狈不堪。 虞青枝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贺连钧说:“放走假皇子的人,回去自行领罚,至于你……” 冷冽的杀气冲着江定忠而去,江定忠一个激灵,蹭着地面往后挪。 “你要是杀了我,整个朔州城都会大乱!皇上也不会放了你和贺家。” 贺连钧盯着他,垂下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爆发时,贺连钧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去。 “我的人今晚若不能安好回府,你江定忠就等着被大卸八块吧。” 虞青枝和贺连钧两边分开,前者和姜甜回到设宴的厅堂,后者则出了江府。 昏暗的马车中,白小二突然叹了口气。 “大哥,你既让嫂嫂她们今晚进江府,又为何那么冲动进去?” 他们绕着江定忠设了许多计划,全都被今晚闯江府这一举给破了。 贺连钧微微闭眼,周身的杀气收敛,言语避开了白小二的话。 “江定忠不足为奇,倒是四皇子那边,得尽快将……” 他话未说完,马车外突然响起两声轻敲。 贺连钧心头微凛:“谁?” 第114章瞒了什么 贺连钧的质问刚落下,白小二人已经冲出了马车。 与此同时,一道带笑的男声响起。 “贺公子特地来江府寻我,又怎会不知我是谁呢?” 马车外,通安的四皇子一身玄色长衫立于黑暗中,单手负在身后,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贺连钧缓缓吐出三个字:“四皇子。” 早先冲出来的白小二神情凝重,手已经搭在了剑柄上,周身的杀气毫无遮掩。 贺连钧盯着四皇子:“四皇子替身倒是多,那日巷子里的你,也是假的吧?” 四皇子微笑:“是真是假得看个人想法,贺公子认为谁是真的,谁就是真的,认为谁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贺连钧微微眯了眼,对这模棱两可的话不置言语。 顿了半晌,他说道:“四皇子远道而来,想必不只是想与我在此废话吧?” “自然不是,贺公子,换个地方聊如何?” 贺连钧断然拒绝:“今日有事,不便和四皇子……” “如果贺公子是要等府里的那位,那我只能请贺公子不要浪费时间。” 贺连钧心头微凛:“四皇子此话何意?” 四皇子微微一笑:“江大人得了我的吩咐,没出结果前,他是决计不会放人的。” 此话一出,贺连钧眯了眼,审视的目光从四皇子身上扫过。 他在判断,四皇子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 夜风吹过,四皇子维持着负手而立的姿态,恍若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不能赌。 贺连钧冷哼一声:“带路。” “请。” 这边,贺连钧和四皇子换了地方。 另一边,虞青枝和卓家兄妹碰上了面。 “没想到竟能在此地见着二位,不知两位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卓威一脸惊讶,仿佛是真的才注意到虞青枝和姜甜。 卓柔从他身后探出头,脸上神情如出一辙。 “虞娘子,姜小姐,又见面了。” 虞青枝和姜甜对着如此模样的两人,自然是微微一笑,配合着与他们交谈。 没聊几句,周围突然生出几分躁动,紧跟着江府的小厮跑出,将整个举办宴会的厅堂围了起来。 如此变化,引得不少宾客出言询问。 然而小厮们一声不吭,只在有人想越过包围的圈子才出声让他们回去。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很快就明白江府内出事了。 但是江府的人不说,他们也问不出所以然。 虞青枝和姜甜对视一眼,二人心中都在猜测,是不是刚才后院的情况惹怒了江定忠。 不过当着卓家兄妹,二人也不好交谈,索性都装作茫然不知,错愕惊讶的望向四周。 随着时间流逝,许多宾客没了耐心。 知晓眼前的小厮们说不通,他们就将目的放在见江定忠上。 “江大人呢?我们要见江大人。” “替我们请一下江大人,就说我们有事寻他。” 类似的话语多了,小厮不敢怠慢,赶忙跑去禀报。 书房里,江定忠听过小厮的来报,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无需理会,让他们自己呆着吧。” “是。” 传话的小厮行礼退下。 昏暗中,一个笼罩在黑袍里的身影从书房角落走出。 江定忠余光瞥了一眼,冷声问道:“四皇子那边还需要多久?” 黑袍人语气冰冷:“殿下那边需要多久与你无关,你只需要拖住人便可。” “你……” 江定忠倏地起身,一巴掌拍在扶手上,然而口中的话才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他生生压下了火气,重新坐下。 黑袍人瞟他一眼,一抹不屑从眼中快速扫过。 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何要与这么个小人联手,但他绝不会让这边拖了主子后腿。 移开视线的黑袍人并未注意到江定忠看向他的眼神,那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对江定忠而言,这个黑袍人和死人已经没有两样。 临近下半夜,江府的大门终于打开。 虞青枝和姜甜夹在人群中往外走,莫名的不安让虞青枝不停打量四周。 姜甜察觉到她的异常:“虞姐姐,怎么了?” 虞青枝回过神,对上姜甜担忧的目光,下意识摇头。 “没事。” 姜甜皱紧眉头:“真的没事?” 被姜甜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虞青枝有些哭笑不得,宠溺的刮了下她的鼻尖。 “当然没事,我还能骗你不成?” 周边的宾客减少,虞青枝瞧见来时的马车,立刻拽着姜甜小跑过去。 下一瞬,两人都愣住了,贺连钧和白小二并不在马车里。 姜甜疑惑:“虞姐姐,他们去哪儿了?” 虞青枝环视四周,轻轻摇头:“不知道,应该是有……”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询问。 “虞娘子,姜小姐,你们还不走吗?” 虞青枝扭头,就见卓柔趴在车窗上看着她们。 四目相对,虞青枝扯了下唇角:“马上就走。” 话音刚落,江府里窜起一道火光,顷刻的功夫将整个江府都笼罩在其中。 火势太快,快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怎么回事?” “江府出事了,快去救火!” 还未离去的宾客迅速指挥着自家的下人救火。 虞青枝和姜甜对视一眼,走还是不走两个选择在她们心中来回拉扯。 不过很快,她们就不用再拉扯了。 因为贺连钧和白小二在火势起来没多久,就回来了。 “上马车,回府。” 他没事。 虞青枝眼眸微亮,转头和卓柔打了招呼就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远离了江府,然而隔了几条街,却依旧能看见江府里升腾的火光。 虞青枝收回视线,打量的目光落在贺连钧和白小二身上,询问的话在口中,却莫名说不出口。 该不该问? 寂静中,贺连钧叹了口气:“那把火,是我放的。” 虞青枝微怔:“好端端的,你放火烧江府作甚?”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自己被瞒了很多事的感觉。 自从到了朔州城,遇到的人和事多了,虞青枝就总觉得自己眼前蒙了一层迷雾。 明明所有事情她都知晓,可再往深处细究,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贺连钧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那个四皇子,到底放替身,江定忠与他有牵连,我自不会让他舒服。” “到处放替身?” 虞青枝喃喃重复男人的话,突然反应过来。 “又有一个四皇子找你了?” 贺连钧微微颔首,眼中愈发冰冷。 “可惜还是假的。” 虞青枝张了张嘴,她理解贺连钧被骗后的怒火,但她怎么不知道,贺连钧何时成了个感情用事的人? 想了想,虞青枝委婉开口:“我们来朔州城并不只是为了做生意,你这般举止,怕是对日后不妥吧?” 贺连钧淡淡地说:“一个府邸罢了,江定忠不敢做什么。” 虞青枝沉默,江定忠真的不敢做什么吗? 他一句话,他们到现在的铺子难题都没有完全解决啊。 虞青枝叹了口气,终究是寻不出话来,只能沉默。 一旁,姜甜听着两人的交谈,眼神中情绪变化,又很快遮掩了干净。 次日,江府失火一事在朔州城传开,百姓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暗地里全都议论的兴奋。 “让那个江定忠再乱来,遭报应了吧。” “那把火怎么没把人烧死呢,真是可惜了。” “放火的人胆子可真大,一点都不怕被江定忠报复啊。” “……” 存善堂内,白小二将打听到的言论全都给虞青枝说了一遍。 “嫂嫂,您没事打听这些作甚啊?” 白小二满脸迷茫,他觉得这些态度是没必要特地打听的。 江定忠在朔州城所得的民心如何,可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情况。 虞青枝盯着存善堂的门,手中拨弄算盘的动作忽而慢了下来。 “小二,我问你件事,你要如实回答。” 白小二愣了下,正色道:“嫂嫂请问,只要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拍着心口做保证,虞青枝眼底闪过些微笑意,正好贺婉月从旁边过去,她立刻把人喊住。 “婉月,你帮我在这儿看一会儿,小二,我们换个地方说。” 贺婉月和白小二对视一眼,纷纷开口应了话。 存善堂外,虞青枝寻了个僻静之处,回过头盯着白小二。 她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看着。 时间一久,白小二心里顿时紧张了起来。 “嫂,嫂嫂,你作何这么盯着我看?” “昨晚江府宴会,贺连钧做了什么布置?” 白小二僵住:“布,布置?嫂嫂,那宴会不是江府邀请的吗?大哥就是不放心,想接你们呢。” “真是这样?” 昨夜回了贺府,虞青枝琢磨了几近一夜,心中存了许多疑惑,其中之一就是贺连钧为什么要跟去江府。 真的是担心她们么? 可能有这个原因,但在这层原因之外应该还有个计划。 此时,她看着白小二游移的眼神,一个询问突然出口。 “他和四皇子,是不是在姜甜之前就碰过面?” 白小二瞳孔骤然瑟缩:“嫂,嫂嫂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四目相对,白小二下意识后退两步。 虞青枝闭上眼,再睁开,眸中已经是一片平静。 “我去找他。” “等等,嫂嫂,大哥他……” 虞青枝回过身,只是一个眼神就让白小二定在了原地,话语也戛然而止。 “小二,我不知道你们在计划什么?但是,我有知晓安排的权利。” 白小二张嘴,许久后叹息一声。 “嫂嫂,大哥的安排……罢了,他现在在宋府。” 虞青枝眼眸微暗,白小二终究没把事情说出来。 罢了,她去一趟宋府就是了。 就在这时,一阵尖叫倏地传来。 “救人,神医门圣女呢?快出来救人啊,你们让一下,快让一下啊啊……” 是存善堂那边的动静! 虞青枝心头一惊,瞥了眼白小二,转身离去。 白小二在原地犹豫着,咬牙往宋府去,他得和大哥先透个口风。 只顾着离开的白小二并没有注意到,离开的虞青枝突然回过了头,那双情绪晦暗不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 第115章来意不明的皇子 十来人抬着一个男人冲进存善堂,听见动静的姜甜刚到门口就被一个妇人抓住。 妇人一边拉扯人,一边焦急地说:“郎中,您快看看,您快看看他怎么样了?” 姜甜被她拉扯着,几次都挣脱不了,顿时就怒了。 “你要是再拽着我,我可不保证你嘴里那人的死活!” 妇人的声音戛然而止,紧跟着就被后面扑过来的老妇人拉开。 “你这个贱妇,拖着郎中不给看,是想害死我儿子不成?给我滚开!” “啊!” 妇人一声尖叫,重重摔在地上。 彼时虞青枝刚好进门,被摔在脚边的妇人吓了一跳,连忙搀扶妇人起来。 “没事吧?” 虞青枝一边询问,一边拍打着妇人身上沾染的尘土。 妇人闻言,顿时红了眼眶。 “我,我没事。” 另一边,姜甜看着妇人没事,就让老妇人把病人放在窗边的软榻上。 软榻是考虑到有病人不能坐起,特地放的,今日正好用上。 人群外,虞青枝看了片刻,确定短时间内不会有冲突,便进了抓药的柜台。 转过头,就见她刚才扶起的妇人满脸紧张的看着姜甜方向,两只手握着,一副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 虞青枝微微皱了眉,她不知这妇人与里面那些人是何关系,但方才那一推,老妇人可是实打实的下了重手。 儿子,儿媳? 难不成那男人的样子是这妇人造成的? 罢了,只要这群人不在存善堂闹事,她也没心情去管什么家务事。 虞青枝念头刚起,耳边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看门口。” 门口? 虞青枝下意识往门口看去,待看清,瞳孔骤然瑟缩。 “四皇子!” 存善堂大门外站着的正是通安四皇子,而且还是完好站立的四皇子。 虞青枝想到江府里的那个假皇子,第一反应就是门口站着的也是假皇子。 虞青枝片刻的晃神,再回过神,四皇子已经到了柜台外。 “虞娘子,今日可安好?” 虞青枝回过神,闻言微微扯了下嘴角:“多谢四皇子关心,自是安好。” 两人闲聊着,虞青枝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皇子不对劲,他十分温和,周身完全没有不良于行时的冰冷肃杀,恍若他本来就是个极为温和的人。 但虞青枝却记得,巷子里初见到的那个四皇子可是对她的出身极为不屑。 那般的人,会有如今这么温和? 虞青枝眯着眼,心中狐疑更甚。 就在这时,四皇子话音突然一转:“近来,贺公子应该很忙吧?不知他现在何处?” 虞青枝垂眸,遮住其中变化。 她就说四皇子突然跑过来有问题,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之前白小二与她说过贺连钧在宋府,但对一个来意不明的人,她可没什么好心告知。 思绪快速转过,虞青枝的神情却不见变化,她淡定地说: “夫君与我各有事做,我也不清楚他忙不忙,四皇子若想知道些什么,还是去寻我夫君本人问问吧,我基本不管他的事。” 话音刚落,有人过来抓药。 虞青枝道了声失陪,就替客人抓药。 四皇子微微眯了眼,到底没说什么,退到了侧边。 虞青枝本以为四皇子见到她忙碌,很快就会离去,谁知小半个时辰过去了,四皇子还在柜台边站着。 如此一来,虞青枝心头冒出了一股不安,紧跟着疑惑也浮现在了心头。 四皇子真的是为了贺连钧来的吗? “虞姐姐。” 就在这时,姜甜的声音传来。 虞青枝收拢思绪,就见姜甜一脸愠怒的到了自己面前,再往后看,是之前那个被推摔倒在地的妇人。 嗯? 都快半个时辰了,人怎么还在这儿?姜甜诊治病人的速度变慢了? “姜妹妹,她……” 虞青枝刻意收着,没把话说完。 姜甜抿唇,眸中的愠怒更甚。 “方才被他们抬进来的男人根本没问题。” 虞青枝一听,视线扫过妇人,后者下意识露出讨好的笑,加上她瑟缩的肩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卑微。 “其他人呢?” 虞青枝皱眉,问起和妇人一起来的人。 姜甜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都在软榻那边呢。” 虞青枝沉默,四皇子突然出现,吸引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以至于她连存善堂里的情况都没注意到。 “我与你一起去看看。” 既然没问题,那就别在存善堂里妨碍郎中诊断了。 说着,虞青枝放了抓药的小秤,去寻没病还不走的一家人。 “走?你们郎中都没给看出个理所然来,我们凭什么走?” “不走,我儿子都晕了,怎么可能一点问题都没有?” “你们存善堂,不是说很厉害吗?病人的问题都诊断不出来,你们凭什么夸口说厉害?该不会是故意骗人的吧?” 虞青枝露面,刚说完话就迎来了一众质问。 起先她还不在意几个人的话,待她们牵扯出存善堂,她顿时就怒了。 “我存善堂骗人?我们是收你们银子了?还是强制你们买药了?稀奇哦,我头一次见没病的人说自己有病,这是多不盼着自己好,想让自己死啊?” 虞青枝可不是个被欺负到头上还能容忍的人,反驳的话顷刻就回了过去。 “你说谁会死?” 老妇人从人群后方冲出,通红的两眼瞪着虞青枝,仿佛要吃人? 虞青枝眯了眯眼:“当然是谁不盼着自己好,谁就……” “你才会死!” 老妇人像个疯子似的冲向虞青枝,尖锐的声音让不少人皱紧了眉头。 这哪里来的不讲理妇人?存善堂是她闹事的地方吗? 虞青枝冷哼一声:“都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群没病装病的扔出去?” 自之前大金赌坊的人上门找茬后,虞青枝就特地请了十来个护卫,防的就是有人闹事。 此时听见吩咐,十来个护卫瞬间涌出,顷刻的功夫,就给存善堂清出了一块空地。 只是看到软榻上的男神,他们都有些头疼。 “虞娘子,这人怎么办?” 软榻上,被姜甜诊断没有问题的男人还在躺着,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被丢出去的人。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这男人瞧着模样像是读书人,但这种对亲人经历的冷漠,一看就没心。 “没病的人,直接丢出去就是。” “是。” 到了这时,男人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我是病人,你们怎么能把我丢……” 得了吩咐的人根本不听他说话,头脚一起抬,直接将人扔出了存善堂。 周遭其他的病人看着眼前一幕,不自觉缩了脖子,存善堂的人做事怎么凶神恶煞的? 虞青枝环视一圈,看出不少人心中的惧怕,眉头轻挑。 “诸位不用担心,我存善堂接待所有病人,只要前来的病人不是故意惹事,就不会对病人动手。” 留下这句话,虞青枝便回了柜台,抬眼就见四皇子还在柜台旁边站着,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下。 “四皇子今日无事?” 四皇子微微一笑:“说不上有事,但也没什么事。” “呵呵……” 虞青枝笑了笑,话音倏地一转。 “四皇子难得来一趟存善堂,让我存善堂的郎中给您诊一下脉?” 四皇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虞青枝迎着他的视线,目光中不见丝毫的躲闪。 一个皇子,莫名其妙的在她这边守了半个时辰,要说没有所图就是假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四皇子图的是什么,和谁有关? 周遭依旧喧闹,但身在当中的虞青枝和四皇子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出现在门外,正是贺连钧和白小二。 半个时辰前,白小二匆匆赶到宋府,说是虞青枝对他们起了疑心,还将交谈过程说了一遍。 贺连钧一听,立刻就放下了宋府的事,赶往存善堂。 但他没想到,一进存善堂大门就看见了对峙的虞青枝和四皇子,心跳都仿佛受了影响,莫名的停了一瞬。 “娘子。” 贺连钧唤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的到了虞青枝身旁,打量的目光一扫而过,确认没什么问题,这才看向四皇子。 “殿下。” 他拱手,敷衍的行了一礼。 四皇子阴鸷的视线扫过虞青枝:“贺公子倒是娶了个贤内助。” 贺连钧眼神微闪:“青枝确实是个极好的贤内助。” 他不知这里发生过什么,但四皇子话里的阴阳怪气却也明显, 索性,他就顺着话说,权当没听见其中的问题。 四皇子冷哼一声,竟是直接甩袖离去。 虞青枝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闪过惊疑。 四皇子就这么走了? “娘子为何盯着四皇子看?可是有问题?” 虞青枝抬眼,对上男人的墨眸,微微抿唇。 “他说来找你,在这儿都半个多时辰了,你一来就走,这中间肯定有问题。” 贺连钧眼中闪过愠怒,什么找他,分明就只是借口而已。 “那四皇子四处布置替身,但又和江定忠走的极近,所图不小,娘子日后见着他,还是直接避开的稳妥。” 虞青枝瞥了男人一眼,答非所问,贺连钧又瞒着她什么事了。 “夫君,我们谈谈吧。” 贺连钧脸色微怔,谈谈? “娘子想与我谈什么?” “自然是,你瞒着我的事了。” 四目相对,虞青枝脸上的神情极为平静,可贺连钧的心却是往下一沉。 “娘子……” “你不用这会儿解释,我们晚上有的是时间,不是吗?” 贺连钧沉默,许久后神情略显凝重的点了点头。 “那就,晚上聊。” 时间一转到了晚上,存善堂关了门,众人回了贺府。 等一切收拾妥当已经临近半夜,烛火摇曳着,风从打开的门窗中掠过,烛光明灭不定。 虞青枝洗漱完,抬眼就见贺连钧在桌边坐着,不由垂眸。 片刻后,她在男人对面坐下,抬手倒了两杯茶。 “夫君,眼下就我们二人,有些事是不是可以说清楚了?” 说话间,她将一杯茶推到贺连钧面前。 贺连钧叹了口气:“娘子想知晓什么事?” 第116章是赠礼也是赔礼 虞青枝沉默,她想知晓的事情有许多。 比如江定忠,比如四皇子,比如那晚的宴会…… 还有,墨商维。 但这些都提出来,贺连钧不一定会愿意说,所以她得找一个能够相互牵扯的点。 牵扯的点…… 虞青枝抬眼:“我想知晓,四皇子来朔州城的真正目的,以及我见过的三个四皇子中,到底哪一个是真的?” 贺连钧握着茶杯的手一紧,脸上闪过苦笑。 “娘子还真是……问到了关键。” 虞青枝眼底流露出淡淡的笑意:“所以,能说吗?” 贺连钧喝了口茶水,顿了顿,开口道:“今日的四皇子,和巷子里的四皇子都是真的,他来朔州城的目的有三,一是墨商维,二是神医门,三是我。” 虞青枝微怔,前面两个她能理解。 墨商维是墨家人,懂机巧制造,有野心的人都会对其动心。 神医门是活下去的根基,四皇子重视也是理所应当。 但第三点…… 贺国公在南朝的名声极大,纵使出了事,可也抵不过贺国公的真本事。 四皇子该不是盯上了贺国公生前的名声,想借此扰乱边境吧? 虞青枝皱眉:“四皇子是想让你借着贺国公的名望做些什么吧?背叛南朝?还是其他什么?” 贺连钧心中震惊,他不过说了几句话,他的娘子就从中抽取出了关键,好生敏锐! 虞青枝抬眼,见贺连钧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眉头皱的更紧,怎么一直盯着她不说话? “可是我猜错了?” 贺连钧轻咳两声,借着喝水的举止遮掩方才的失态。 “我手里有一队人马,只听从我的指挥,四皇子想我投过去,帮着北狄与通安攻打南朝。” 虞青枝一惊:“攻打南朝?之前边境百姓被抓,京城不是已经派了使臣过去?怎得北狄那边……” 话未说完,虞青枝心中闪过几分无奈。 贪心不足蛇吞象,更何况北狄还不是那条蛇。 欲望驱使下,北狄怎么可能放过羸弱的南朝? 可笑身在京城的那群文臣武将还想着对北狄一让再让,殊不知北狄亡南朝之心一直不死,甚至还将目标放在了贺国公之子身上。 虞青枝张口结舌,许久说不出话,只觉心中十分悲凉。 “夫君,南朝的百姓,还有希望吗?” “只要我在,南朝的百姓就一直都有希望。” 贺连钧握住虞青枝的手,微微用力,眼底是一片坚定。 他的父亲守护了南朝多年,他必然会顶替着他继续守护,北狄想攻打南朝,只能从他的尸体上踏过来。 只是…… 贺连钧眼神微闪,取出一直随身携带的兵器。 “娘子,我近来一直在寻能够锻造此兵器的人,但见到它的都说锻造不出,我想知晓,除了娘子手里的,可还有更简单的锻造法子?” 虞青枝愣住,贺连钧拿出来的兵器正是她之前送的三、棱、刺。 若是男人今日不提,她还不知道贺连钧在琢磨怎么制造三、棱、刺。 问题是,这三、棱、刺是现代工艺制造出的,眼下这个年代……怕是提纯铁都只是最简略的那种法子吧? “夫君,这三、棱、刺……” 虞青枝想说以南朝的工匠技艺是弄不出来的,可对上男人的墨眸,剩下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然而她突然中断的话已经给了贺连钧答案。 叹了口气,贺连钧收起三、棱、刺:“罢了,我再想想法子。” 虞青枝沉默,若是三、棱、刺的价格便宜,她不介意从系统购买足够的数量。 只可惜,系统内的价格太贵了,买三、棱、刺的代价太大了。 “夫君,那个墨商维呢?他是墨家人,会不会有锻造三、棱、刺的法子?” 虞青枝想着,墨家盛名下本事应该不小,就算不能做到一模一样,只是相似的兵器,杀伤力也足够了。 贺连钧叹气:“墨商维不愿见我。” 虞青枝好奇:“夫君之前说过,墨商维仇视你是因为贺家与墨家之间有误会,那所谓误会,到底是什么?” 贺连钧面上闪过些许为难:“我若是知晓是何误会就好了。” 虞青枝哑然,合着身为贺家人的贺连钧也不知晓其中的缘由啊。 “那宋叔叔呢?宋叔叔可会知晓?” 贺连钧摇头:“我问过,他也不知道。” 说到这里,贺连钧顿了一下:“对了,大金赌坊那群人,已经没了。” 虞青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脸色骤然一变。 “他们不是还在府衙大牢里?怎么会没了?” 她还等着大金赌坊给送赔偿来呢,人没了,她找谁要银子去? 况且她砸存善堂并没有存着弄死那些人的想法,只是想给个教训,再让府衙关起那些人,别给其他人带去麻烦。 如此情况下,人竟然没了? 贺连钧淡淡地说:“有人买通狱卒,将那群人毒死在了大牢里。” 虞青枝深吸口气,却还压不住翻涌的火气。 “是大金赌坊的人买通的狱卒是吧?他们可真是,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呢,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 贺连钧无奈:“那伙人死了,大金赌坊藏在后面,眼下不会再露面。” 言下之意,这件事如今只能这么算了。 虞青枝咬牙,憋了许久,终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可恶,她就该盯着些府衙的。 贺连钧面上的无奈神色愈发明显,得知那群人死的消息,他也愤怒,但人已经没了,他也只能认栽。 不过也是因此,他一直没和虞青枝提及此事,如今提出来说,也是因为藏不住了。 他怕虞青枝从府衙的人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气的会更厉害。 虞青枝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才将心头的火气勉强压下去。 贺连钧暗中叹息一声:“娘子,时辰不早,先歇息吧。” 虞青枝抿唇,到底没说什么,睡下了。 次日清晨,虞青枝直接将姜甜和白小二从饭桌上拉走。 留下贺连钧、姜忱与贺婉月三人面面相觑。 “大哥,你这两日没做什么吧?怎得嫂嫂像是动怒了一样?” 贺婉月这几日一直在忙着收拾新买的铺子还有联系绣娘,可谓是脚不沾地,根本不知道存善堂那边出了什么事。 如今看着情况不对,立刻看向自家大哥。 一旁,姜忱的目光也跟着落下。 贺连钧对上两人,头一次觉得心中无力。 “是有些事,但问题不大,你那铺子收拾的如何?总不会还要你嫂嫂帮着收拾吧?” 贺婉月一听这话,立刻就跟着转移了话题。 这边,贺连钧转移了话题。 另一边,虞青枝送姜甜进了存善堂,转头就抓着白小二,让他带自己去找墨商维。 白小二大惊:“好端端的,嫂嫂您找墨商维做什么?” 虞青枝抿唇:“找他自然是有事,你别转移话题,就说你带不带路?” 白小二目光闪烁,纠结了许久问:“这件事,大哥知道吗?” 虞青枝瞥他一眼,心想要是让贺连钧知晓了,她哪还有机会单独去? 寂静中,白小二苦了脸。 “嫂嫂啊,不是我不带路,大哥那边……” 虞青枝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她没有说一句多余的话,但其中隐含的威胁却相当明显。 白小二张嘴,还试图挣扎。 “嫂嫂,我,我不知道墨商维住哪儿啊。” 虞青枝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时间久了,白小二慢慢低下头,最后的一点挣扎也消失不见。 “我也不是什么恶人,就让你带个路,便是你大哥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你尽管放心便是。” 白小二一脸哀怨:“嫂嫂,这不是放不放心的事。” 虞青枝瞪他:“对我而言,就是你不放心。” 昨夜她回想贺连钧的话,久久不能入睡,思来想去才决定要见墨商维。 她不清楚贺家和墨家的恩怨是什么。 但作为研究机巧之人,墨商维绝对抗拒不了她从系统取出的东西,那可是她将贺婉月绣的所有绣品,都投进系统后才兑换出来的。 虞青枝想到马车里放着的盒子,紧握了下拳头,只要她见到墨商维,一定不成问题。 … “咚咚咚……” 城西,僻静的巷子里。 白小二敲响了一扇门,周遭的寂静被敲门声打断。 过了片刻,门内传出脚步声。 “谁?” 带着警惕的询问声隔着门板传出,虞青枝听出是墨商维的声音,正要开口,就见白小二做了个噤声手势。 刹那间,虞青枝收了到嘴边的回应。 门内,墨商维皱起眉头,敲门的人竟然没有回应,怎么回事? “咚咚咚……” 白小二继续敲门,不紧不慢的速度莫名令人心头生出一种紧张感。 “敲够了吗?” 墨商维失了冷静,一把拽开大门,对上门外两人的刹那,他下意识就要把门甩上。 可惜他的速度快不过白小二。 只见白小二一个箭步,用巧劲推开墨商维的同时,人也进了院子。 虞青枝猝不及防的和墨商维目光对上,险些没稳住脸上的平静。 “那个,墨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墨公子近来可安好?” 她尴尬的打着招呼,被墨商维狠狠瞪了一眼。 许是知道白小二进了门,他就没法拒客,墨商维瞪了人之后,就转身回去了。 虞青枝摸了摸鼻子,从马车里取出盒子,故作无事的进了院子。 “说吧,你们来找我,有什么事?” 进了主屋,虞青枝刚坐下就听见这句询问,嘴角下意识扯了抹弧度。 “我们来找墨公子,是将这盒中之物赠予墨公子。” 墨商维抬头,眼皮下的目光透着几分审视。 “贺连钧的人,也有送人东西的好心?” 虞青枝:“……” 先不说送东西为何会与好心沾上关系,就说墨商维这说话的态度便很让人恼火。 但是她不能动怒,她还指望着墨商维能成为贺连钧的助力。 虞青枝迅速收拢思绪,打开盒子,放到墨商维手边。 “墨公子真爱开玩笑,这是赔礼。” 墨商维皱眉:“这是何物?” 第117章他会来寻我 “此物名为枪,可在数里之外,将敌人一击毙命。” 虞青枝话音刚落,就听墨商维冷嗤一声。 “弓箭同样可在数里之外将敌人一击致命,你口中的枪,不足为奇。” 墨商维收回视线,神情中皆是漫不经心。 虞青枝笑了,眉眼的弧度极深。 “若我说,这枪打的准,哪怕是近距离都无人能躲呢?据我所知,弓箭是做不到这点的。” 话说到这里,墨商维眼中闪过些微惊疑。 “你确定此物能做到近距离都躲闪不了?” 虞青枝颔首,直接抓了盒子里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墨商维,扣动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墨商维脑后的花瓶应声而碎。 虞青枝抬眼,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墨公子觉得这威力,如何?” 她神态淡然,可心中早就嚷了起来。 没有经过训练的普通人用枪实在太艰难了,她的胳膊和手腕全都麻的不能动了。 墨商维浑身僵硬,方才的刹那景象在脑海中回转,再看着对准自己的枪口,额头冷汗一点点冒出。 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会杀他,但存在心头的惊悸却不是一个想法就能消失。 忌惮,畏惧,狂热…… 种种情绪翻涌,墨商维伸手就要抓枪。 “把它给我。” 虞青枝还在心里叫苦,猝不及防被抢走了枪,整个人都愣住了。 “等等,墨公子……” 话还没说完,墨商维就只剩下一个背影。 没了外人,虞青枝立刻甩动手腕:“小二,快追。” 还在震惊的白小二听了,跳起就往外跑,在墨商维进入另一个房间前,将人拦住。 墨商维皱眉,看着白小二的眼神里透着不善。 “滚开!” 白小二瞳孔一缩,之前对着墨商维的兵器,这会儿竟然对准了他。 不远处,虞青枝刚出主屋,看着这一幕心头一沉。 “墨商维,不许伤他。” 因为焦急,虞青枝已顾不得称呼,大喊一声就扑了过去。 墨商维冷冷盯着白小二,在虞青枝即将碰到他的手时,快速侧身躲开。 “这枪是你送我的赔礼,我如何处理是我的事,你们要是没事,可以走了。” 白小二瞪眼:“你这人怎么说……” 虞青枝拉住他,笑意晏晏地说:“墨公子说得有理,小二,我们走吧。” 说完,她松手往门口走。 原地,白小二愣住,还真走啊? 墨商维冷哼一声:“还站着做什么?赶紧走。” “嗤——” 白小二不屑的嗤了声,抬脚跟上虞青枝。 马车上,白小二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嫂嫂,那么厉害的兵器,你为何要送给墨商维?” 虞青枝瞥他一眼,好整以暇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你大哥想要墨商维,我们自然得下点功夫,再厉害的兵器也不过是筏子,琢磨不出细节,他自然会来找我。” 白小二不明觉厉,挠了挠头,终究没说什么,转而问道:“嫂嫂要去存善堂吗?还是回贺府?” 虞青枝沉思片刻:“带我去看看婉月的铺子吧。” “好嘞。”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城东一家铺子外。 虞青枝刚下马车,就见贺连钧和贺婉月一同走了出来。 几人对上,虞青枝挑了下眉头:“夫君今日无事?” 贺连钧的视线从白小二身上扫过,闻言微微一笑。 “今日确实无事,娘子若有事要处理,尽管差遣。” 虞青枝轻哼了声:“谁要差遣你,婉月,带我去看看铺子。” 贺婉月抿唇轻笑:“好的,嫂嫂。” 两人将贺连钧和白小二丢在原地,径直进了铺子。 贺婉月买的铺子极大,有上下两层,此时已经做好了布置,随处可见摆放的柜子,那是用来放绣品的。 “咦?这儿怎么和鹿鸣县的铺子一个样?” 虞青枝惊讶,说话间转头,就见贺婉月脸上的笑意极深。 刹那间,她就知晓贺婉月是有意为之,顿时柔和了眉眼,贺婉月也在怀念鹿鸣县的日子啊。 掠过这件事,虞青枝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贺婉月不假思索地说:“三日后,我寻那先生看过了,三日后是最适合开业的时间,届时再寻个杂耍和舞狮,开业当天好好热闹一下。” 虞青枝弯了眉眼,宠溺地说:“好,都听婉月的。” 贺婉月双眸晶亮,其中皆是对虞青枝的依恋。 如此模样,虞青枝看的心都软了,婉月年岁不大,可已经有了独当一面的雏形了。 假以时日,怕是男子都没法与她对上了。 唔,女子就得有自己赚钱的铺子,如此才能有底气啊。 另一边,贺连钧从白小二口中得知了早上的情况,陷入沉默。 白小二挠了挠脸颊:“大哥,不是我说,嫂嫂哪里来的那么厉害的兵器啊?那玩意儿,真吓死人啊。” 贺连钧回过神,闻言拍了下他的肩膀。 “别管你嫂嫂从哪儿弄来的兵器,这事你我几人知晓便可,万不可再外传了。” 白小二皱眉:“那墨商维那儿怎么办?兵器还在他手里呢。” 贺连钧本想去看看,但想到是虞青枝的布置,便按下了想法。 “青枝做的布置,就按着青枝的来,不急。” 白小二欲言又止,到底没说什么,沉默的点点头。 转眼时间过了三日,到了贺记绣庄开业的当天。 贺婉月还真如她所说的,寻来了杂耍和舞狮,鞭炮声中,朔州城的第一家贺记店铺开业。 热闹的动静吸引了许多路过的人,有那对绣品感兴趣的便会入内闲逛。 虞青枝和贺连钧站在一旁,笑看贺婉月招待入内的客人。 小小年纪,但贺婉月的举手投足间已经多了几分宽裕,对什么都游刃有余。 虞青枝看了会儿,小声说:“婉月现在做生意可是一把好手呢。” 贺连钧眼神复杂,婉月确实不一般了。 明明一直都在他身边,可婉月的变化却…… 罢了,不说这个。 收敛思绪,贺连钧低声说:“其他的铺子我已经派人寻适合的地方了,不用多久都能开起来。” 虞青枝斜睨他一眼:“那江定忠的问题解决了?” 贺连钧淡淡地说:“小问题而已,江定忠不足为奇。” 虞青枝轻哼了声,没说什么。 两人在贺记绣庄呆了半个时辰,确定没什么问题后便回了贺府。 马车刚停下,一道身影就出现在了旁边。 虞青枝定睛看去,发现是墨商维,心中有种终于来了的尘埃落定感。 “墨公子,又见面了。” 虞青枝轻松的问着,话落就瞧见了墨商维麻木的眼神以及眼下的大片乌青,嘴角不由一抽。 她可以确定,三日前的墨商维不是这个样子的。 “墨公子,你还是先休息会儿吧。” 墨商维摇头,从背后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盒子,声音嘶哑地说: “我想知道,这枪到底是怎么做的,里面的东西我全都拆开看了一遍,但拼不起来了。” 拼不起来了? 虞青枝接盒子的手顿在空中,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墨商维竟然把枪给拆了,这把枪还是完好的吗? “娘子,怎么了?” 贺连钧到了虞青枝身后,故作不知的问了一句,只是目光扫过盒子时,一抹暗光自眼底闪过。 盒子里装的就是白小二口中说的兵器,虽然零散,但他可以确定,是他没见过的。 虞青枝抿唇:“是,是……一会儿再说,可好?” 贺连钧自然不会拒绝,然而他话还没出口,只听“砰”的一声,墨商维倒在了地上。 虞青枝脸色微变:“夫君,快扶他进去。” 贺连钧颔首,将墨商维带进了贺府。 没多久,收到消息的姜甜匆匆赶回,给墨商维诊过脉后眉头一皱。 “他并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单纯的被饿晕了,哦,对了,他应该有几日没有进食,身体亦虚弱得很,得好生养一段时日。” 虞青枝哑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姜甜确认过墨商维的身体状况,便回了存善堂。 虞青枝想了想,去厨房煮白粥。 贺连钧双手抱胸,半靠着门边看她忙碌。 虞青枝将锅盖揭开搅动几下白粥,一抬头便与贺连钧四目相对,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夫君为何一直看着我?” 贺连钧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底满是柔和。 “当然是看我家娘子能干。” 虞青枝轻咳两声:“我知晓你想问什么,不用这么夸。” 贺连钧挑了下眉头:“哦?那娘子说说,我想问什么?” 还能是什么? 不就是枪的来历么,那是我从系统处来的。 虞青枝在心里回了一句,口中却道:“枪的来历,我不能说,那是我的秘密,但我可以告诉夫君另一件事。” 贺连钧之前就猜到她会用秘密来挡住询问,并不在意,只听到了后半句话,不由问道: “什么事?” 虞青枝眉眼弯弯:“那枪,只有一把。” 贺连钧神情微僵,重复说道:“只有一把?” 虞青枝颔首,将锅盖盖上,缓步到了贺连钧面前。 “那把枪,可以买几十把三、棱、刺。” 贺连钧瞳孔一缩,反应过后,心中只有无奈。 “娘子,你不用花那么大代价。” 虞青枝眼中透着认真:“若你能收了他,代价就不算大,夫君,人才比死物更难得。” 枪是昂贵,但墨商维能带来的东西,可比枪多得多。 贺连钧沉默,良久,他将面前的人揽入怀中。 “娘子,有你是我的福分。” 虞青枝笑笑,依偎在他肩膀上,没有言语。 … 墨商维一晕就晕到了次日,临近晌午人才醒来。 彼时白小二正坐在边上打瞌睡,听到动静就发现墨商维睁开了眼,立刻就跳了起来。 “哎哟,终于醒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叫人。” 墨商维眉头一皱,勉力支撑着自己下地。 这里,应该是贺府吧? 没多久,虞青枝和贺连钧二人赶来,一进门就见墨商维端着杯子喝茶,脸色苍白得很。 虞青枝不由缓了脚步:“墨公子,感觉如何?可还有不适之处?” 第118章他是那个黑衣人 “并无不适之处,此处可是贺府?我睡了多久?” 墨商维放下手中茶杯,瞥了眼贺连钧,直接无视。 虞青枝注意到他对贺连钧的无视,嘴角微不可查的抽搐了下,只能当做没看见。 “睡了大概有七八个时辰,我家姜妹妹给你诊过脉,说是你……” 单纯被饿晕了? 最后几个字,虞青枝没好意思说出来。 但自己的情况自己知,墨商维稍微一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短暂的沉默后,墨商维偏过头:“死不了就行,关于昨日我带来的枪……” 虞青枝迅速打断他:“墨公子,眼下要紧的是你的身体,养好了身体,那枪,我们有的是时间琢磨,不是么?” 墨商维皱紧了眉头,他要的是现在,不是以后。 “我……” “墨公子。” 虞青枝稍稍拔高了声音,再次打断了墨商维的话,语气中带着凝重。 墨商维不由皱紧了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满。 “虞娘子,我来此可不是为了养身体。” 虞青枝微微一笑:“我知晓墨公子的来意,但墨公子若是连个好身体都没有,又何来的时间琢磨兵器?” 墨商维选择来贺府时,就将主动权交到了她的手里,只要墨商维还对枪动心一日,就得听她的。 墨商维瞪眼,再压不住火气:“你……” 他话没说完,一道身影就挡在了他面前。 贺连钧面无表情的盯着墨商维:“此处是贺府。” 短短五个字,墨商维立时没了声音。 面对虞青枝,他有说话的余地,但对上贺连钧,他心里就只剩下厌恶。 良久,墨商维转过身。 见状,虞青枝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扯了下贺连钧的衣袖。 又过了会儿,两人离开墨商维住的院子,没几步,白小二从角落里蹦了出来。 “大哥,嫂嫂,聊的怎么样?” 虞青枝浅浅一笑:“还可以,小二,这几日得麻烦你在此照顾着点他了。” 白小二顿时苦了脸:“嫂嫂啊,我不是不想照顾他,就是吧,我这人不适合照顾别人啊,万一一个不小心……” 白小二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虞青枝平静的注视下。 虞青枝叹了口气:“我知晓你不想照顾人,但贺府上下,没有第二个适合的人了。” 白小二眼珠子一转:“谁说没有第二个适合的?嫂嫂,姜忱可以啊,他又懂医术,近来又没什么事做,正好适合看着那个墨商维。” 虞青枝沉默,眼中闪过狐疑。 姜忱近来真的没事做么?存善堂那边,姜甜可是忙的脚不沾地啊。 “你确定姜大哥没事做?” 白小二拍着心口做保证:“他绝对没事做,嫂嫂,他懂医术的。” 说实话,虞青枝有些心动。 比起白小二,姜忱确实更适合。 “夫君,你怎么说?” 贺连钧一手负在身后,听见询问瞥了眼白小二,直看的白小二往旁边瞅才收回视线。 “姜忱确实适合,但我有些事需要他去处理。” 言下之意,就是姜忱不适合看着墨商维。 “这样啊。” 虞青枝有些失望,但也没放在心上,拍了拍白小二肩膀,就将人赶进了屋子里。 “小二,嫂嫂相信你能照顾好他的。” 说罢,虞青枝拿着贺连钧拔腿就跑。 原地,白小二扭头盯住墨商维,半晌翻了个白眼,自顾自的寻了地方坐下。 “你说你没事折腾自己干什么?如今弄得我都没法走,我可告诉你,身体没好前你要是敢乱跑,我可不会对你客气的。” 白小二挥了挥拳头,话中满是威胁。 墨商维阴着脸,闻言嗤了声。 “你要真有本事,就直接把我打死,不敢打死我,就给我把不满憋着。” “你说什么?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白小二倏地站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墨商维面前。 墨商维眼神一厉,竟卷着袖子迎上。 “那就看是谁收拾谁!” 另一边,虞青枝和贺连钧可不知这边的情况。 二人回到院子,虞青枝就拿出了之前写好安排的纸,抬眼就见贺连钧将一个盒子放在了她的手边。 四目相对,虞青枝捏着纸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神亦多了几分闪躲。 “夫君这是?” 贺连钧笑笑:“我对这兵器有些好奇,娘子可否给我演示一下?” 完了,她对枪的了解根本不多,如何才能复原被拆开的枪,再演示给贺连钧看啊? 就在虞青枝头疼时,系统默不作声的出现,将一个视频投在虞青枝的视线左下角。 “宿主,照着视频复原。” 虞青枝眼眸倏地睁大,一抹惊讶快速闪过。 系统竟然还有投放视频的功能? 因着震惊,虞青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贺连钧看着她的模样,心中生出几分古怪:“娘子,可是这兵器复原不了?” 虞青枝收拢思绪,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怎么复原。” 说着,她打开盒子,将内里零散的部位取出。 同一时间,系统投放的视频也跟着动了起来。 虞青枝照着那视频一个个拼零件,片刻后,完整的枪出现在她手里。 贺连钧眼底闪过惊讶:“这就是兵器完整的模样?怎么使用?” 虞青枝颔首:“对,使用的话,扣动这里就行了,它是靠着里面的子弹杀人的。” 她指出扳机的地方,突然意识到不对。 “奇怪,子弹呢?” 贺连钧刚接过枪,闻言抬眼:“子弹很要紧?” “当然要紧,子弹对枪而言,就像箭矢对长弓,缺一不可。” 虞青枝皱紧眉头,这是一把能放五颗子弹的枪,其中一颗被她给墨商维展示时用掉,可余下的四颗去哪儿了? 莫不是,墨商维用掉了? 她将猜测一说,贺连钧眼眸顿时暗了一下。 “无妨,我一会儿去寻墨商维问问。” 他摩挲着枪身,将其放回盒子里,说起了另一件事。 “前两日我走了几户人家,租了城东朱雀街的铺子,你可要去看看?” 虞青枝微愣:“朱雀街的铺子?夫君租了几个?” 贺连钧回想了下:“五个左右,可是不够?” 虞青枝张嘴,想说江定忠之前对外放的话,但很快她又收住了声音,轻轻摇头。 “够的,我们的铺子,眼下还不能铺的太广。” 贺记的铺子不少,但赚钱的也只有那几样。 如今存善堂和绣庄已经开业,剩下的就是香铺、酒楼以及其他相关的产业。 在朔州城中,他们到底是初来乍到的人,许多方面还是要慢慢来。 贺连钧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我知晓你对江定忠那些举止厌恶,且放心,这件事很快就结束了。” 虞青枝抿唇,各种话在口中转了几圈,终究只有几个字。 “我知晓的。” 闲聊几句,贺连钧带走了盒子。 虞青枝目送他远去,迅速关上门唤出系统。 “之前我都不知你可以投出视频,说吧,你还瞒了我什么?” 系统沉默着没有应答。 沉寂的时间一久,虞青枝心头生了几分不对劲,她只是单纯想问系统的其他能力,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系统,你怎么不做声?该不会,真的瞒了我什么事吧?” 虞青枝试探着开口,得到的依旧是系统的沉默。 如此一来,她更加肯定了心头的猜测,脑海中思绪快速闪过,面上却不见变化。 “系统,你可以保持沉默,但沉默之后,我可不保证日后对你的态度。” 系统可以有想法,但绝不能知道什么又故意隐瞒,让她陷入危险。 时间流逝,寂静在屋中蔓延,系统终于有了声音。 “系统只瞒了宿主一件事,通安四皇子身边的沐郎中,就是之前指出系统存在的黑衣人。” 虞青枝大惊,沐郎中竟然就是那晚的黑衣人? 不对! 她记得很清楚,系统让她小心卓家兄妹时,特地提过黑衣人和卓府有关。 怎么过了一段时日,又和通安四皇子扯上关系了? 虞青枝道出心中疑惑,脸色跟着沉下。 “这是你说过的话,不会忘了吧?” 沉默在屋中继续蔓延,系统吭哧吭哧再次开口。 “系统不会忘掉说过的话,宿主若怀疑系统,可以让贺连钧查查沐郎中的来历。” 说完话,系统迅速消失。 虞青枝愣住,咬牙切齿地说:“系统,你可真是好样的。” 先不说她好不好查那个沐郎中,就是能查,也得有个合理的借口。 更关键的是,一个皇子身边的人,岂是那么容易查的? 系统走的倒是干脆,可问题谁来解决? 系统没吱声。 虞青枝重重拍了下桌子,最后又坐着不动了。 沐郎中和黑衣人的事暂且不急,眼下先将贺记的铺子开起来才是关键。 朱雀街的五个铺子,出现的正是时候。 次日,虞青枝拉着贺连钧将五个铺子挨个看了一遍,做好计划后便开始找人收拾。 时间在忙碌中流逝,转眼就进了五月。 朔州城偏北,温度比鹿鸣县低很多,纵使进了五月,也还带着几分凉意。 这段时间,鹿鸣县陆续送来了货物、近段时间的店铺账册以及银两收益。 跟着一同来的还有两封书信。 一封是贺兰城所写,小孩对于将他一人留在鹿鸣县读书的事情十分恼火,字里行间全都透着要跑来朔州城的想法,其中还夹杂了抱怨。 虞青枝看过后笑笑,决定等贺连钧晚上回府,一同写信安抚小孩。 另一封信是书院院长李修文所写,说贺兰城在书院的月考中拔得头筹,甩开了所有同龄的孩子,还道贺兰城有望参加乡试,必能成为秀才。 晚间,虞青枝将两封书信给了贺连钧。 “不错。” 贺连钧看过书信,神情中带了几分满意,他贺家的男儿就得顶尖。 虞青枝抿唇一笑:“既觉得不错,一会儿的回信可得好好夸他。” 贺连钧挑眉:“自是得夸,铺子收拾的如何?” 提及铺子,虞青枝眉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 “两日后便能开业,夫君届时可得来瞧瞧。” 贺连钧正欲应答,门外突然传来嘈杂。 “滚开,我要见贺连钧和虞青枝!” 第119章不会乱来 带着不耐烦的呵斥声传入屋中,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过目光,同时起身。 白小二和墨商维纠缠着进了屋,两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墨商维,别以为你是客人我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白小二捏紧手指,恨不得直接把拳头挥过去。 墨商维冷冷的嗤了一声:“我不是客人,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两人争执着,竟将在一旁的虞青枝和贺连钧忘在了脑后。 旁观的两人再次交换目光,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无奈。 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刻出声。 过了片刻,白小二和墨商维的情绪稳定些,虞青枝才开口:“争的都差不多了?若是差不多,就先坐吧。” 白小二和墨商维对视,冷哼一声,各自挑了位置坐下。 虞青枝默然,眸中闪过疑惑,她这段时间忙碌,便忽略了墨商维的情况。 看他们的模样,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思绪浮上心头,虞青枝越想越觉得是这般,眉心不由微微皱起。 “墨公子此时过来,可是有要紧事?” 她斟酌着开口,下一瞬就被墨商维晦暗的眸子锁定。 短暂的寂静后,墨商维冷哼一声:“虞娘子应是知晓我是为何事而来。” 她当然知晓,只是问上一句,想有个确定罢了。 虞青枝浅浅一笑,眼眸转动间落在贺连钧身上。 “夫君,那盒子现在何处?” 贺连钧起身,一言不发中,取来了被他保管许久的盒子。 墨商维十分紧张,盒子刚放下,他就扑过去查看,枪就在盒子里,而且是完整的枪。 到了这时,他才将注意力完全放在虞青枝和贺连钧的身上。 墨商维说道:“我已按照虞娘子说的养了许久身体,如今可否将这枪的情况与我细说?” 虞青枝知晓他是为枪来的,闻言轻轻颔首。 “墨公子养好了身体,我自然不会再拖着,这是我这两日弄出的图纸,请墨公子过目。” 虞青枝将一张纸放在墨商维面前,上面画了枪的各个部位的零件图。 为了保证可信度,不被察觉出异常,系统还特地将纸张做旧,连线条都是仿照着毛笔弄得。 不过在虞青枝看来,墨商维就算拿到了图纸,也看不懂枪的构造。 隔了那么多个朝代,连走都不稳当的人,怎么可能瞬间跑起来? 墨商维并不知虞青枝的想法,看到图纸,他压抑不住心中的激动,拿起图纸的手亦控制不住的颤抖。 然而不过片刻,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极其平静,紧握在手里的图纸也被他放回了桌上。 虞青枝挑眉,明知故问道:“墨公子可是遇着难题了?” 墨商维幽深的眸子扫过她,指尖点在图纸上。 “冒昧的问一下,这图纸,虞娘子是从何处得来的?” 虞青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不答反问:“图纸从何处得来一事,很重要吗?” 墨商维撑着桌面倏地站起:“当然重要,虞娘子既认得那般厉害人物,又为何要诱我来此?便是想侮辱我,也不必用这种法子。”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他们都清楚盒子里那把枪代表的是什么,图纸的重要性自然也跟着放大。 寂静中,虞青枝“噗嗤”笑出了声,摇了摇头,表示墨商维想的太多。 “这把枪有多珍贵,墨公子心里清楚,我若真想侮辱你,又岂会将此物送出?另外——” 说到这里,虞青枝顿了顿,指尖落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贺连钧身上。 “同样的枪,我夫君还没有呢。” 再多的话,都比不上虞青枝的这一句。 屋中再次陷入寂静,墨商维低头:“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虞娘子见谅。” 虞青枝微扯嘴角:“墨公子言重,一点误会罢了,这图纸……” 她刻意放缓了言语,就见墨商维主动接话。 “虞娘子可介意我将图纸带走?” 虞青枝心想,图纸本来就是给你的,当然不介意。 然而这是她的底线,她当然不会直接说出,思绪一转,问的极其委婉。 “墨公子可是觉得,贺府不适合您琢磨图纸?” 墨商维眼神一暗,如实地说:“此地没有锻造的火炉与其他器具,确实不适合。” 就在这时,贺连钧蓦地开口:“贺府没有器具,但另一个地方有,墨公子可愿去另一处常住?” 他一开口,墨商维皱了眉头,神情中明显多了变化。 虞青枝见状,连忙开口做补充。 “我夫君说的那里绝对能满足墨公子的要求,另外,我这儿还有另一张图纸,同样的枪目前做不出,但我手里的图纸是枪的基础,枪就是由它一点点变化而来的。” “以墨公子的能力,锻造出来想必不成问题。” 虞青枝口中的枪的基础指的是火铳,是她用枪吸引来墨商维做的后手。 无他,枪的制造工艺实在太精巧了,墨商维以后或许能做出来,但现在怕是不行。 墨商维眼睛一亮,声音里带着几分激动:“虞娘子说的可是真的?真有枪的基础?” 虞青枝颔首:“自是当真,但这图纸我不会随意给出,希望墨公子能给句话,看还是不看?” 墨商维是聪明人,很多话不需要她明说。 一张图纸换一个允诺,对旁人来说是亏,但对墨商维这个墨家人而言,绝对不亏。 更何况,她手里有的兵器图纸不只是火铳和枪呢, 墨商维沉默,眼角余光扫过贺连钧,手指微微收紧,他一开始就知晓虞青枝来意不纯。 可惜了,他的目的也不单纯。 他眼眸微微垂下,收紧的手亦跟着松开。 “我可以去他说的地方,也能帮着锻造兵器,但有一点我要说明。” 虞青枝不假思索的开口:“请说。” “我不是好人,你们得做好我随时背叛的准备。” 就在这时,一个拳头突然从斜里挥过来,猝不及防的墨商维被打翻在地。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白小二暴跳如雷,拳头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墨商维身上。 “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谁?搞清楚,那图纸是我们的,是你求着我们,不是我们求着你。” 虞青枝惊呼:“小二,住手。” 她试图去拦阻白小二,谁知贺连钧突然伸手圈住她的腰,让她不得往前。 “夫君,你这是……你快管管小二。” 贺连钧瞟了眼正挨打的墨商维,语气淡然:“小二心里有气。” 虞青枝梗住,这是小二心里有没有气的事吗? “夫君,是我们在招揽人,你不想要墨商维替你做事了?” 虞青枝心里很急,可还要碍着墨商维,只能压低说话的声音。 贺连钧巍然不动,仿佛没听见虞青枝的话。 “你……” 虞青枝瞪了眼男人,一根根掰他的手指。 另一边,白小二收到贺连钧的眼色,蓦地收手,若无其事的站到了边上。 刚掰开男人手指的虞青枝:“……” 她扫过瘫在地上动弹不了的墨商维,又看了眼意犹未尽的白小二,一股火气瞬间冲上头顶。 “白小二!” 她连名带姓的大喊一声。 白小二二话没说就道歉:“嫂嫂,我错了,我不该动手,我对不起嫂嫂,对不起大哥……” 虞青枝心头刚升腾起的火气蓦然止住,心口急速起伏着,但又寻不出该说的话。 时间流逝,最后虞青枝只能狠狠瞪了眼白小二,然后让人去找姜甜。 “别愣着了,把人抬进房间啊。” 小半个时辰后,姜甜匆匆赶回,给墨商维处理过后,就拉着虞青枝到了屋外。 “虞姐姐,他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虞青枝咬牙,将前因后果全都说了一遍。 姜甜沉默,她压根没想到会是白小二动的手。 见她不做声,虞青枝皱了眉头:“姜妹妹,可是他身上的伤有问题?” 姜甜摇头:“他身上的伤没有问题,不过想养好还得过上几日。” 虞青枝深吸口气:“没事,只要伤能养好就行。” 正说着,她余光里瞥见了贺连钧和白小二的身影。 一看到他们,虞青枝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之前白小二解释,说他是被墨商维的话气到,所以按捺不住动了手。 但虞青枝不相信他说的。 白小二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偏是在墨商维允诺后才动手,分明是受了人的指使。 想到这里,虞青枝大步走过去,狠狠瞪了眼贺连钧:“夫君胆子倒是真大,锻造兵器的人都敢得罪,你就不怕……” “墨家人不会在兵器上乱来。” 虞青枝的话戛然而止,被贺连钧气笑了。 “墨家人不会在兵器上乱来?你是忘了之前江定忠的教训?” 江定忠收集的长弓,可全都被墨商维给毁了。 贺连钧淡淡地说:“但他的兵器没有问题,不是吗?” 虞青枝张嘴,倏地不知该说什么。 贺连钧眼底多了抹柔和,缓步到虞青枝身前 “不用担心,我贺家与墨家的恩怨基本都在朝堂上,到不了生死境地,他不会为此乱来。” 虞青枝睁大了眸子,张口结舌:“所以你们是有恃无恐?” 贺连钧视线微偏,用沉默作为回答。 虞青枝点头:“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扔下话,她大步离去。 原地三人交换了目光,贺连钧微微抬手:“时辰不早,都早些歇息吧。” 话落,贺连钧跑着追身上虞青枝。 “娘子,我们聊聊给小城的回信吧……” 天边星月闪烁,预示着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次日,虞青枝将送往鹿鸣县的回信封好,交给白小二送去驿站。 刚送走白小二,转身就见贺连钧和墨商维一同出现,后者明显不利索,走动间的步伐一瘸一拐,脸色也十分阴沉。 两边撞上,虞青枝开口问道:“夫君,墨公子,你们这是要去何处?” 贺连钧眉眼中带着一抹柔和:“墨公子与我要去锻造兵器之处。” 虞青枝眸光微敛,她一直知道贺连钧手底下有批人,不过被藏起来了。 锻造兵器之处,想必也是那群人的藏身之地。 “今日无事,夫君能否带我一同前去?” 第120章山上的人 小道上,一辆马车从崎岖的路面跑过,很快就在一个村子外停下。 三个人下了马车,虞青枝打量着四周,村子里破烂的茅草屋随处可见,便是有完整的,也不过是相对而言。 村子本身依山傍水,只有一条隐藏在树林里的路能够过来。 这里最近应该下过雨,土路上积攒了不少水,有的地方甚至能称作是淤泥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臭味,十分恶心。 这就是贺连钧手下的训练场地吗? 虞青枝被眼前的简陋环境弄的心惊,同时还生出了一股疑惑,在这种地方真的能训练好手下吗? “在想什么?” 身后传来的询问拉回虞青枝的思绪,她扭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贺连钧,还未将疑惑说出,就因为墨商维而顿住。 “没什么。” 贺连钧墨眸一暗,有心想问,又碍于这里不适合,就没做声。 “往这边走。” 贺连钧往村子里走,虞青枝和墨商维一前一后的跟着。 突然,两个老人出现,他们见到贺连钧,脸上都露出惊讶,忙不迭的往前走了几步。 “公子,您今天怎么过来了?” 贺连钧淡淡地说:“送个人过来,墨商维,墨家人。” 墨商维一直低着头,听见这句倏地抬头,眼里明显带着不认同。 “别用墨家人几个字恶心我。” 他厌恶的情感极为真切,虞青枝看了都觉得莫名,墨商维这人真的古怪,言行举止都让人有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另一边,两个老人看着墨商维,惊讶之余又皱了眉头,怎么觉得这墨商维一点都看不上他们? “公子,他……” 贺连钧一个眼神过去,说话的老人立时噤声。 片刻后,几人进了当中的茅草屋,其中一个老人端来几碗水,盛水的碗边沿缺了口子,里面的水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黄。 这水,能喝吗? 虞青枝小心的看了一眼,索性将碗推的远些。 贺连钧注意到她的举止,眸中闪过些微无奈,也没说什么,只给她和两个老人做了介绍,而后话音一转,问起村里的情况。 “王叔,林叔,最近村子里可还安好?有没有缺的东西?” 两个老人同时摇头,表示村子里什么都不缺。 “公子身在朔州城,未免树大招风,行事还需谨慎些。” 王叔仔细叮嘱,林叔则在一旁补充。 贺连钧微微一笑,谦和的表示一定照做。 王叔和林叔是他父亲身边最得力的人,同时也是看着他从小到大的人,能力极强。 若说这些话的是旁人,他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但他们是例外。 就在这时,墨商维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你们还要在这儿浪费多少时间?锻造兵器的地方在哪儿?” 此话一出,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凝滞尴尬。 贺连钧扫了墨商维一眼,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不过很快,他就压下了心头的怒火。 “王叔,麻烦您带他过去。” 王叔颔首,瞟了眼墨商维,示意他跟上。 墨商维起身,目光却锁在虞青枝身上。 “图纸呢?” 虞青枝正观察着四周,闻言有些没反应过来。 墨商维不耐烦:“你之前说的另一种图纸还没给我。” 虞青枝沉默,墨商维好大的火气啊。 敛去思绪,她从怀中取出一张图纸递过去。 “给。” 墨商维接过,头也不回的走了。 剩下的三人见状,又是一阵沉默。 留下的林叔冷哼一声:“墨家人还是如此傲慢,公子,您是怎么找到他的?” 贺连钧将碰见墨商维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我就说墨家人轻易不会靠近边境,合着是夺权失败,被赶出来。” 虞青枝听着好奇:“为何要说墨家人轻易不会靠近边境?” 林叔看着虞青枝,知晓她是自家公子的娘子,神情中多了些缓和。 “听你的话,你是觉着墨家人会靠近边境,原因为何?” 虞青枝不假思索地说:“他们是锻造兵器的,南朝里外,只有边境用到的兵器多,他们想赚钱,肯定要靠近边境,如此才能贩卖兵器啊。” 搞兵器的人,发的可都是人命财。 林叔一怔,墨家人贩卖兵器? “哈哈哈哈,你可说错了,墨家人是绝对不会将他们锻造出的兵器卖给南朝外的人。” 林叔说的笃定,虞青枝却满头雾水。 “为何这么说?” “因为这是事实,北狄也好,通安也罢,都是墨家人厌恶的存在,更何况墨家树大招风,他们更不敢乱来。” 接过话的是贺连钧,他指尖微微一动,神情平静的仿佛在说寻常事。 虞青枝沉默,原来是这样。 “若墨家一直都能坚持这般,那这个家族的人,倒也算得上是人物了。” 贺连钧微皱眉头,他怎么觉得他家娘子就是不信墨家人的忠诚呢? 连出口的话,都带着敷衍。 “娘子可是觉得,墨家人不可信?”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可信与否,不是我三言两语便能说尽的,得看时间。” 见状,贺连钧没有在墨家人的事上打转,而是与林叔说起墨商维。 “他人在此地,林叔一定要派人盯紧些,一点岔子都不能生出。” 林叔颔首:“请公子放心,我一定盯紧了他。” 说到这里,林叔有些疑惑:“公子为何要将墨商维带到此地来?万一……” 他没把话说完,但贺连钧和虞青枝都听出了“万一”之后的意思。 林叔怕这个村子被墨商维暴露出去。 贺连钧眼神幽暗:“林叔,他要锻造的兵器若是能成功,会成为贺家军的大杀器。” 虞青枝侧目,眸中闪过疑惑。 枪在贺连钧手里保存过几日,按理说,贺连钧应该将枪给身边的人演示一下。 怎么听林叔的话,却是连枪的存在都不知道? 贺连钧刚好侧头,对上她疑惑的目光,眼眸里闪过些许笑意。 “枪的威力巨大,与其让人一直惦记着,还不如藏着,总好过落差太大,接受不了其他兵器。” 原来如此。 虞青枝恍然,知晓了原因便不在此事上纠结,而是介绍起了火铳。 “当然,火铳肯定没有枪完美,但胜在只要造出一把,就能造出无数把,足够将夫君这边的一部分人武装起来。” 林叔是在腥风血雨里中走过来的人,对兵器的重要性十分清楚。 听了描述,一双苍老的眼爆出了光亮。 要是全部贺家军都能配上一把火铳,那就是所向无敌的存在啊! “那火铳,真的如您所言,威力极大?” 虞青枝浅浅一笑:“多说无益,林叔还是等火铳造出来之后,亲自体验一把吧。” 林叔被勾起了兴趣,越想越觉得心痒痒。 “公子,我去瞧瞧那图纸。” 贺连钧自然不会留着他,摆手让林叔离开。 待林叔离去,屋中就只剩下虞青枝和贺连钧。 她和男人对视一眼,抿了抿唇。 “你在看什么?” 贺连钧微微一笑,眼底满是温柔宠溺。 “当然是看我最好的娘子了,能娶到娘子,是我今生最大的福分了。” 男人的眼眸像是一汪潭水,能将人溺毕在其中。 虞青枝嘴唇抿的更紧,耳朵不自觉的红了。 “你,你胡说什么呢?” 往日怎么没见贺连钧嘴这么甜啊,她都要招架不住了。 捂住脸颊,虞青枝生了几分躲闪,起身就往外走。 “我,我出去看看。” 贺连钧目送着她出去,眼底的笑意愈发明显,他的娘子竟然会因为一句话害羞,还真是叫人意外。 “娘子,我带你去后山看看。” 茅草屋外,虞青枝下意识停了脚步。 很快,两人上了山。 虞青枝因为好奇,便问了下墨商维之后要呆的地方。 贺连钧指着村里西北方向说:“那边是专门锻造兵器的地方,贺家养的匠人,基本都在那里。” 虞青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眸中疑惑更甚。 “匠人住的地方在那边,那我们去的是什么地方?” 贺连钧微微一笑,垂下的眼眸里带着一丝凝重。 “贺家军训练的地方。” 虞青枝惊讶的眼眸睁大,原来他们要去的是贺家军训练的地方。 “哼,你倒是放心我,就不怕我泄露了位置啊。” 贺连钧一手负在身后,淡淡地说:“娘子不会泄露的。” 早在鹿鸣县,他就知道虞青枝是自己此生最可信任之人,而虞青枝也没有辜负他的信任。 他们在鹿鸣县打下了基础,又转到朔州城,为日后做更进一步的准备。 “娘子,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看着虞青枝,贺连钧的墨眸里全都是郑重。 这不只是一句话,也是他的承诺,此后一生的承诺。 风从两人中间穿过,撩起衣角发丝又轻轻放下。 片刻后,两个人到了半山腰。 被刻意清理出的空地上放着许多兵器,不少大汉正围在中间,时不时的发出大笑声。 虞青枝看着,眸中闪过惊疑:“夫君,他们在做什么?” 贺连钧瞥了一眼:“每日必行的切磋。” 切磋?不就是一对一的打架吗? 虞青枝眼眸一亮,立刻拽着贺连钧的衣袖加快步子。 “我要看看他们的身手。” 贺连钧笑着跟上。 两人刚靠近,就被外围的人发现。 “公子?见过公子!” 轰然的行礼声打断了中间的笑闹声,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行礼。 虽然只是最为寻常的行礼,但扑面而来的凌厉煞气却让虞青枝心头一紧,险些没控制住要后退。 这时,一只手抵在她后背处。 贺连钧垂眼,关切的眸子扫了她一眼,确认没什么事,又很快移开。 “不用多礼,继续切磋吧,我看看你们最近的训练结果。” “是!” 行礼的众人互相对视,很快便再次摆开了架势。 空地上,切磋的人打的热火朝天。 空地周边,所有人打量的目光全都在虞青枝身上。 这个被他们公子带上来的女人,到底是谁啊? 虞青枝感受着明里暗里的视线,只觉头皮发麻,这些人盯着她做什么?她出现在这儿很惊奇吗? 第121章 重建朱雀街 暮色下,马车驶入城门,城里城外皆是一片寂静。 虞青枝隔着车窗,将周围的寂静全都看在眼里,心中难免感叹。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突然传来。 虞青枝下意识看去,眸子倏地睁大。 “小二!” 她一边喊着,一边朝马背上的人挥手。 白小二发现她,立刻勒住缰绳:“你们回来的正好,快跟我来,铺子出事了。” 他调转马头离去。 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目光,立刻让车夫跟上。 朱雀街上,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扑火的人群来回奔走,一桶桶水浇过去,却不见火焰分毫动摇。 随着时间流逝,走动的人群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只能徒劳的看着大火吞噬一切。 虞青枝推开车窗,瞳孔里映照着熊熊烈火,攀在边沿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没了,全都没了! 她刚装修好,正准备开业的铺子,全都被火海吞噬了。 贺连钧注视着她的身影,给车夫使了个眼色。 马车调转方向,奔着贺府而去。 虞青枝直直的盯着火海,直到连火光都淡去都不曾动。 贺府。 贺连钧倒了杯茶水:“娘子,喝口水。” 虞青枝垂眸,手指落在茶杯上,却又无力端起。 “夫君。” 良久,她轻唤了一声,眼眶发酸。 贺连钧安慰:“无事,重新收拾便是。” 虞青枝摇头,终于提了点力气,捧着茶杯喝了一口。 “夫君,一整条街都起火,我不信是偶然。” 贺连钧会意:“明日我就派人去查。” 虞青枝嗯了声,垂下的眸子里带着怒火。 她倒要看看,朱雀街起火的背后是谁。 次日,贺连钧去了府衙。 虞青枝原本想去朱雀街查看情况,但白小二一早告诉她,朱雀街那边被府衙的人包起来,所有人都不能靠近。 如此,她只能按下焦急,拉着姜甜一起去绣庄。 一圈出来,确认绣庄无事,虞青枝便转去了存善堂。 路上,姜甜朝她看了数眼。 虞青枝眼眸微抬,疑惑地问:“姜妹妹怎么总是看我?” 姜甜眉眼弯弯,不答反问:“虞姐姐担心绣庄,为何不明说啊?” 虞青枝并不意外被她看出心思,淡淡地说:“我心里有数就行,没必要吓着婉月。” 姜甜捂嘴轻笑:“虞姐姐真贴心。” 虞青枝哑然,颇有些不知该和姜甜说什么的感觉,最后只能无奈一笑。 存善堂门前,一大清早便排了长队。 虞青枝和姜甜从侧边走过,余光突然注意到一个人,还没等看清,那人就融进人群中消失不见。 “虞姐姐,快些进来啊。” 姜甜的催促传来,虞青枝收拢思绪跟过去。 “系统,刚才我好像看到了通安四皇子身边的那个郎中。” 一直无声的系统瞬间跳了出来。 “那人往哪边去了?” 虞青枝垂眸,给系统指了个方向。 在这之后,系统便没了声响,再出现已经是晌午。 “宿主早上看到的那人,确实是那个沐郎中。” 靠在柜台上正昏昏欲睡的虞青枝立时睁眼。 “确定吗?” 系统斩钉截铁地说:“确定。” 虞青枝皱眉,沐郎中这人古怪得很,第一次见面就叫出了她身上系统的存在。 如今无缘无故,跑到存善堂外做什么? 不,不是无缘无故,他应该是为了…… “宿主,看门口。” 系统突然的叫喊打断虞青枝的思绪,她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身着灰色布衫的男子迈进门。 虞青枝眸子微凝,搭在柜台上的手跟着抓紧,一字一顿。 “沐郎中。” “又见面了,虞娘子近来可好?” 沐郎中笑着打招呼,神态自然的仿佛在自己家中。 “劳您关心,挺好,不知沐郎中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虞青枝语气轻松,身体却紧绷着。 沐郎中停在离柜台几步远的地方:“来和虞娘子谈个生意。” 虞青枝像是听到了笑话:“我一个做生意的女子,与沐郎中能有什么生意可谈?”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虞青枝真的想不出,她和沐郎中能在哪个方面能合作。 “系统。” 沐郎中吐出两个字。 虞青枝脸上动作微僵,但面上神情却不见变化。 “沐郎中这话好生奇怪,叫人听不懂。” 沐郎中挑了下眉头:“是吗?虞娘子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 虞青枝与他对视,依旧坚持着听不懂。 如此一来,反倒让沐郎中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系统一直没有声音。 不过虞青枝并不在意,眸光闪烁,琢磨着沐郎中话中的生意指的是哪方面。 两人僵持时,系统突然出声。 “宿主,可以跟他谈谈。” 嗯? 系统怎么突然出声改主意了? 虞青枝眸光微凝,蓦地对上沐郎中锐利的目光,那双眼看似在看她,但却莫名定在了半空,仿佛在透过她看着什么别的东西。 沐郎中能看到系统? 虞青枝心里一紧,地下室里的危机感蓦然浮现。 就在这时,沐郎中倏地收回视线。 “虞娘子,有些事不明说,但你我心里都清楚,系统……” 虞青枝抿唇,恼火浮上心头。 “我心里清楚什么?沐郎中突然来存善堂,开口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想恐吓我吗?那就直说啊,我可不是那种被你三言两语就能吓住的人。” “还有,我存善堂开门是治病救人的,沐郎中要是没事,就请离开。” 另一边,姜甜听见动静跑出来,看到沐郎中的刹那扭头就走。 对峙中的两人也没在意,虞青枝神情肃然,沐郎中微微一笑。 最后,他在虞青枝的注视中竟直接走了。 虞青枝:“……” 这是什么情况?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系统默默冒出:“宿主,他还会来的。” 虞青枝梗住,她当然知道沐郎中还会来,但她很不高兴。 “他到底想做什么生意?” 系统沉默。 就在虞青枝以为系统离开时,它又冒了出来:“系统能换万物,他应该是想要系统里的东西。” 虞青枝眸子微微睁大,后背一股凉意蓦地升腾起来:“他对系统很了解?他也是系统的宿主?” 除了这个,虞青枝想不到其他沐郎中能了解系统的缘由。 系统幽幽地说:“一段时间里,只能存在一个系统。” “一段时间?” 虞青枝抓住关键,追问道:“为何要叫一段时间?还有,你这样的系统还有很多?” 系统解释:“时间是很虚无的存在,系统能够兑换万物,就是因为能连接两段不同的时间,至于系统……” 说到这里,系统顿了一下。 “系统的数量,我也不知道。” 虞青枝沉默,不是不知道,而是系统不想说。 不过她也有收获,起码确定了沐郎中身上是没有系统的。 虞青枝无意识拿起算盘,问道:“沐郎中没有系统,他又是从何处知晓系统存在?还知道系统功能的?” 系统再次沉默。 别说,这是系统也没想明白的理由。 虞青枝皱眉,回忆起几次和沐郎中碰面的过程,心中冒出疑惑。 “系统,沐郎中是不是能看见你?你一说话,他给我的感觉就变得非常危险。” “宿主都看不到系统,他怎么能看到系统?” 虞青枝哑然,这倒也是。 问题是,沐郎中看不到的话,那他是又为何在系统说话的时候出现那种反应? 晚间,虞青枝故作不经意的和贺连钧提起沐郎中。 “他晌午也去了存善堂?” 贺连钧眉头一皱,眸中闪过愠怒。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瞥见他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 “他今日也去寻过你?” 贺连钧颔首:“四皇子欲在两日后设宴,招待整个朔州城的达官贵人。” 虞青枝眉心一跳,下意识想起之前江府的宴会。 那场宴会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莫名其妙,四皇子的宴会不会步上后尘吧? “在想什么?” 虞青枝回过神,将心中的担忧道出。 贺连钧微微一笑:“不会的,他不会允许。” 虞青枝张嘴,话音一转问起朱雀街失火的事。 “可有眉目?” “还在查。” 虞青枝抿唇,搭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她损失了那么多,要是查不出什么,她真的不甘心。 “无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虞青枝嗯了声,垂眸不语。 次日,虞青枝问白小二:“朱雀街那边可允许人靠近了?” 白小二答:“昨日就可以了,但那边被火烧的精光,过去了也看不见什么啊。” 虞青枝眸子微亮,摇头说:“我要看的可不是朱雀街,府衙的人还在那边吗?” “在的,据说是宋大人那边要出部分银钱重建朱雀街,不少人围过去想插一脚,宋大人怕出事,就一直没撤掉府衙的人。” 重建朱雀街? 虞青枝的眸子一下子更加亮了:“快准备马车,我们立刻去朱雀街。” 白小二张嘴,又愕然闭上,小声地说道:“马上就好。” 贺婉月刚好从旁边经过,眸子一转,一只玉手扯着虞青枝的袖子说也要一起去。 “那就一起去。”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抵达朱雀街。 如白小二所言,府衙的人依旧看守着朱雀街,但周围散乱的人群更多,喧闹声大的竟一点都不输平时。 虞青枝侧耳,很快就听到了有关府衙的议论。 “听说宋大人那边已经从府衙的账房取银子了,就这两日便要重建朱雀街。” “全部都由府衙出银子吗?那得好大一笔啊……” 旁边的议论还在继续,虞青枝皱眉听不下去。 “小二,你之前不是说府衙只出部分银钱?” 白小二看着议论的人群,愣愣点头。 “是啊,探听消息的人告诉我,这话是宋大人亲口说的。” 人群的议论还在继续,虞青枝带着贺婉月和白小二退到朱雀街外。 正欲说话,斜里一匹马突然冲了过来。 “小心。” 白小二惊呼。 一根长鞭骤然落下,直奔虞青枝的脸。 第122章 钱够吗 尖锐带着倒刺的鞭子连同马匹冲向虞青枝,快的叫人来不及反应。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青色身影冲出人群。 虞青枝被扑倒在地,巨大的惯性使得两个人在地上翻滚,滑了很远才堪堪停下。 “嫂嫂,嫂嫂你没事吧?” 贺婉月急切的跑过去,刚到近前,被猝不及防的绊了个踉跄,重重摔下。 虞青枝昏头昏脑的刚爬起,就被身上突然的重力又压了回去。 “唔。” 一声闷哼响起,虞青枝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救她的人还在地上,连忙呼喊白小二。 “小二,快把婉月扶起来。” 一阵手忙脚乱后,贺婉月羞红着脸站在侧边, 虞青枝也得以看清救她之人的脸:“卓公子?” 卓威微微一笑,拱手作揖:“正是在下,虞娘子方才没伤着吧?” 虞青枝下意识摇头:“方才卓公子来得及时,并没有伤到。” 说到这里,她蓦地反应过来,四处搜寻。 不远处,粉裙女子控制住马匹,手里拎着长鞭,高坐在马背上,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们。 “你就是虞青枝吧?” 猝不及防被叫出名字,虞青枝有些发愣:“你认识我?” “不错,我兄长跟我提起过你。” 虞青枝眸光微凝,:“我不知你的兄长是谁,但你凭什么刚见面就对我动手?” 粉裙女子居高临下:“就凭你活着得罪了我。” 虞青枝被她用长鞭指着,再听她的话,生生气笑了。 “好,非常好。” 话落,她转头就冲着白小二大喊:“小二,把她拉下来。” 白小二眼神一凛,身形如利剑,转瞬就出现在了马匹旁边。 他的速度太快,粉裙女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扯着长鞭拽下了马背。 “公,小姐小心!” 旁边传来惊呼,一个赤膊的高大男子冲出来,试图接住人。 粉裙女子凌空一个翻转,落在地上,脸被气的发红,矛头直指虞青枝。 “放肆,你竟敢动我,我要你死。” 虞青枝对上冲过来的粉裙女子,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一步,两步…… 她倏然抬手,一蓬粉末飞向的粉裙女子的面门,只听“扑通”一声,粉裙女子摔落在地。 赤膊男子瞳孔一缩,杀气在周身弥漫,快速靠近虞青枝。 下一瞬,他就被突然出现的白小二挡住。 “她们女子打架,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凑热闹了。” “滚开!” “哈哈哈,你打过我,我就滚开。” 白小二大笑,和赤膊男子缠斗。 虞青枝缓步走到粉裙女子身旁,就听她愤怒道:“你竟然下药。” 虞青枝嘴角微微扬起,淡然说道:“你是练家子,我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自然要以偏门取胜,说,你到底是谁?对我动手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她才不信什么兄长讲过的鬼话,这个粉裙女子会对她动手,绝对有别的缘由。 就在这时,虞青枝突然感觉到衣角处传来轻扯。 “婉月,怎么了?” 贺婉月指了指右边:“嫂嫂,朱雀街里的人都出来了。” 虞青枝顺着她指的方向瞥了一眼,发现还真是如此。 再看地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粉裙女子,眉头顿时皱紧。 一旁卓威开口:“虞娘子可报官,府衙的人就在朱雀街里,想必会很快处理完。” 虞青枝:“……” 人还因为药粉躺在地上,她报官之后连自己一起抓吗? 粉裙女子也注意到了另外一边的人,又惊又怒。 “我劝你立刻把解药给我,不然我跟你没完。”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和我没完,哦,对了,这药粉只能让人全身无力,没有解药。” 说着,虞青枝拽了下贺婉月:“婉月,我们走吧。” 贺婉月看了眼地上的粉裙女子:“嫂嫂,那她呢?” 虞青枝斜斜的瞥过人群:“丢脸也是一种惩罚,小二,走了。” “好嘞!” 白小二欢喜的应了一声,转身虚晃一招,逼退赤膊男子,快速跟上。 赤膊男子有心想追,又不得不停下。 “殿下,您没事吧?” 粉裙女子咬紧牙关:“快扶我离开。” “是。” 赤膊男子应声,打横抱起人离去。 另一边,虞青枝和卓威道谢,闲聊几句将人送走,这才带着贺婉月上了马车。 “宿主,我听到那男人叫鞭子女殿下。” 虞青枝动作一顿:“那男子真喊了殿下?” “对,那女子身份不简单,就是不知道是哪里的公主了。” 虞青枝皱紧眉头,她最近并未接触什么陌生人,怎么会认识一个公主的兄长? “嫂嫂,嫂嫂?” 耳边轻喊拉回虞青枝思绪,对上贺婉月的眸子,她微微收敛心神。 “婉月,怎么了?” 贺婉月抿唇,小声问:“那个药粉,之前怎么没见嫂嫂用过啊?” 虞青枝解释说:“那药粉是我前两天晚上从姜妹妹处要来做防身的,婉月也想要吗?我回去与姜妹妹说一声,给你也备一份。” 贺婉月抿唇笑的有些羞涩,她确实想要。 “那婉月就先谢过嫂嫂了。” “一家人,说什么谢?” 虞青枝抬手理了理她鬓边的散发,温柔一笑。 马车里恢复寂静,虞青枝的思绪却不得安稳。 回到贺府,贺婉月离去,虞青枝喊住白小二。 “小二,方才那粉裙女子……” 她话没说完,白小二当即挥手:“嫂嫂放心,我马上就去查。” 话落,白小二转头就跑了。 虞青枝一愣,她想说的不是调查人,等等,好像也没有问题,总归都是和粉裙女子的身份有关。 揉了揉眉心,虞青枝头疼的回了院子。 当天晚上,虞青枝掩去系统听到的话,与贺连钧提了粉裙女子。 “长鞭?她使得长鞭,是什么样的?” 虞青枝微怔,不问女子模样却问长鞭? “夫君认识她?” 贺连钧脸色有些发黑:“若娘子碰见的真是我想的那人,那我是认识的。” 虞青枝惊奇,但又有些遗憾。 “当时事情发生的很快,我并……” 话没说完,她眼前突然弹出一张照片,赫然是白日里碰见的粉裙女子。 系统这一手,还真是出乎意料。 “她手里的长鞭有倒刺,唔,手柄是,好像是粉色的。” 虞青枝按着照片形容,就见贺连钧彻底黑了一张脸。 如此,虞青枝心中有了答案,贺连钧认识那个公主。 双手撑着脸颊,她好整以暇地问:“她是哪位公主?” 贺连钧苦笑:“通安永和公主。” “所以她口中的兄长是那个四皇子?” 虞青枝忽地恍然,那位公主根本就不是偶然出现在朱雀街的。 “她早就派人盯着我了,只是在我去朱雀街的时候跟过去了,不然她不可能开口就叫出我的名字。” 虞青枝抬眸,看贺连钧扶额也觉得无奈。 “夫君,她喜欢你。” 贺连钧没有承认,但也没否认。 见状,虞青枝叹气:“我就说那四皇子第一次见我的古怪态度是为何,原来是因为夫君。” 贺连钧控制不住嘴角的抽搐,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娘子聪慧。” 如此,虞青枝无话可说。 两人面面相觑时,白小二从门外跑了进来。 “嫂嫂,今日那个粉裙女子的身份查清了,她是……” 虞青枝淡淡接话:“是通安的永和公主。” 白小二话音戛然而止,惊愕地说:“嫂嫂是如何知道的?” 虞青枝指着贺连钧:“你大哥说的。” 白小二顿时起了兴致:“大哥是听嫂嫂形容的外貌猜出是谁的?大哥对永和公主很熟悉?大……” 他话没说完,就被贺连钧甩了个眼神。 白小二一个激灵,话音再次戛然而止。 虞青枝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好笑。 “行了,不说那个公主,夫君明日要去参加四皇子的宴会,需得多些小心,莫要着道。” 贺连钧淡淡地说:“娘子且放心,不会的。” 次日,虞青枝喊上白小二,又去了一趟朱雀街。 与昨日相同,朱雀街上依旧围满了人,虞青枝寻了一圈,没见着宋驰,便去了宋府。 宋管家微低着头:“虞娘子来迟一步,我家大人刚出去。” 虞青枝定定注视着他,问道:“您可知晓宋叔叔往何处去了?” 宋管家脸上闪过歉意:“这个,还真不清楚,大人走的匆忙,并未留下话来。” 闻言,虞青枝眸中闪过失望。 “既如此,那我便不叨扰了,告辞。” 宋管家行礼:“小的送虞娘子。” 虞青枝和白小二出了宋府,刚过拐角又回了头。 躲在墙角后,白小二有些茫然:“嫂嫂,我们回头做什么?” 虞青枝比了个噤声手势:“宋叔叔应该没出去。” 宋管家的言行举止并没有问题,但她总有种异常感,宋管家似乎在遮掩什么。 就在这时,宋府门前蓦地出现几人。 白小二定睛看去:“是四皇子和昨日碰到的那个公主,宋大人也在。” 虞青枝没有言语,只是定定看着。 没多久,四皇子和永和公主上了马车离去。 宋驰和宋管家在门前站着,不知说了什么,前者的脸色倏地变了。 虞青枝眯了眯眼,扯着白小二就过去了。 “宋叔叔。” 远远的,虞青枝喊了一声,到近前故作惊诧:“方才听宋管家说宋叔叔出去,怎得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驰目光微凝,笑着说:“忘了些东西,便回来取了,倒是虞娘子,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虞青枝笑笑:“我是为了朱雀街而来,宋叔叔,进去聊聊?” 宋驰颔首:“请。” 进了厅堂,宋管家送上茶水。 虞青枝啜了一口,再抬眼直奔主题。 “听闻宋叔叔想以府衙的名义重建朱雀街?” “不错,朱雀街被烧,对朔州城来说是一大损失,府衙有必要为百姓谋福。” 虞青枝抿唇轻笑:“宋叔叔为百姓们着想,是百姓们的福气,只是我听着外面的言论,就有些担心。” 宋驰抬眼:“担心什么?” “府衙账目上的银钱,够重建整个朱雀街吗?” 第123章她在想什么 此话一出,厅堂里顿时陷入寂静,宋驰刚端起茶盏的手亦跟着顿住。 虞青枝对上他的眼,笑而不语。 过了片刻,宋驰叹了口气:“以虞娘子的身份,何必盯着一个朱雀街呢。”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宋叔叔真爱开玩笑,我就是个小小的生意人,可没身份,以朱雀街之前的生意情况看,若府衙出全部银钱拿下,日后好处必然不少。” “但偏偏以府衙账房上的银钱,怕是无法拿下整个朱雀街吧?而我不同,宋叔叔,我有的是银钱。” 宋驰眯了眼,审视的目光将虞青枝上下全都打量了一遍。 “我倒是不知,公子何时有那么多银钱了。” 虞青枝淡然反问:“谁说银钱是我夫君的?” 宋驰手一抖:“不是公子的?” 虞青枝稍稍调整了下坐姿,颔首道:“我从鹿鸣县走出来,靠的可不只是一个贺连钧娘子的名头,如何?宋叔叔可愿带我一程?” 过了许久,宋驰颔首:“虞娘子准备出多少?” 虞青枝弯了眉眼:“宋叔叔,不是我准备出多少,而是您准备给多少。” 在宋驰愣怔的注视中,她又慢悠悠的补上一句:“我这边出的银钱,取决于宋叔叔能让出多少铺子?” 宋驰心头一凛,可还是抱了点希望:“你的意思是?” 虞青枝眼底闪过冷意:“朱雀街的铺子,我要一半。” 宋驰立时起身,拒绝的话跟着出口。 “这不可能。” 虞青枝微微一笑:“是不可能,还是宋叔叔舍不得?” “这跟我是否舍得没有关系,你要的太多了。” 宋驰背过身,表示事情没有可谈下去的余地。 见状,虞青枝点点头,起身告辞。 出了宋府,一直沉默的白小二按捺不住。 “嫂嫂,我不明白。” 虞青枝眼底闪过笑意:“何处不明白?” “他已经松口了,为何嫂嫂还要坚持要一半的铺子?” 虞青枝并没有回答,而是将这个问题返了回去。 白小二一路苦思,直到回了贺府,也没弄明白其中的诀窍。 此时,贺连钧刚好从府里出来。 虞青枝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抿唇轻笑。 “你不是说要出城,怎么这么早回……” “连钧哥哥,你等等我。” 虞青枝的询问被突如其来的娇柔女声打断,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僵住。 不远处,一个身穿粉裙,手中抓着一根长鞭的女子跑过来。 虞青枝还没什么反应,白小二先跳了起来。 “你这女人怎么在这儿?” 永和公主看到两人,眼神微闪,又昂起下巴:“你是谁啊,冲本公主吼什么?” 周围空气都变得静默了,虞青枝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问他是谁?” 永和公主理直气壮:“本公主第一次见到他,问一句他是谁有问题吗?” 第一次见面这么问当然没问题,可他们几个根本不是第一次见面。 而且,虞青枝很在意她刚才的称呼。 “夫君,不给介绍一下这位吗?” 虞青枝嘴角扯起些微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装不认识那就一起装,她倒要看看,这永和公主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贺连钧:“……” “这位是,通安的永和公主。” 虞青枝故作惊讶:“原来是通安的公主,不知前些日子抵达朔州城的那位四皇子,与公主是何关系啊?” “那是我皇兄。” “这样啊,如此说来,我们也算是熟识些的朋友了,夫君也真是的,朋友来怎么能不提前打声招呼啊,招待不周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虞青枝与永和公主一来一回,仿佛真的是第一次见面,但话中的火药味却连白小二都察觉到了。 白小二扯了下贺连钧的袖子,直冲着大哥使眼色。 别愣着了,赶紧说话啊。 贺连钧咳了两声:“那个,娘子……” 他刚开口,永和公主倏地拔高声音:“你说笑了,能见到连钧哥哥,便是没人招待,本公主也无妨。” 说着,她含情脉脉的看向贺连钧,眼眸一眨不眨。 虞青枝心底“腾”的生出火气,还叫连钧哥哥,当她是死人吗? “来者是客,主人家就得招待好,夫君,还在这儿站着作甚?叫厨房备点小菜,留公主用个午……” “膳”字还没出口,贺连钧便接过了话。 “永和公主还有事要处理,没有留下的时间。” 虞青枝一愣,下意识扭头望向永和公主,却见她也是一脸愣怔。 此时,贺连钧对着永和公主,加重语气道:“公主和四皇子还有事要处理,对吧?” 永和公主唇瓣微动,眼底闪过不甘愿。 “对,本,本公主还有事。” 虞青枝看得出其中有问题,但永和公主已经一步三回头的离开,她也只能压下心头的火气。 虞青枝和永和公主之间的装模作样结束了,但她和贺连钧之间的事却没结束。 白小二察觉到不对劲,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跑了。 贺连钧的视线跟着他走,又缓缓回转。 虞青枝挑眉:“解释一下?” 贺连钧左右看看:“回院子说吧。” 虞青枝没有意见。 很快,她就从贺连钧口中知晓了前因后果。 永和公主是被四皇子派来送请柬的,碍着这点,贺连钧不得不招待她。 虞青枝和白小二回来时,永和公主正要离开。 贺连钧叹息:“我也不知永和公主为何要那般作态。” 虞青枝睨了他一眼:“你真不知永和公主那般作态的缘由?” 贺连钧回望,十分郑重的点头:“我确实不知。” 寂静中,两人四目相对。 过了片刻,虞青枝主动将事情揭了过去。 “永和公主的事暂且不提,聊聊宋叔叔吧。” 话落,虞青枝细说了在宋府的所有经过。 “夫君,宋叔叔他好像,越来越不可信了。” 贺连钧微微眯眼,手指在扶手上轻敲着。 “娘子可还记得大金赌坊?” 虞青枝颔首:“记得,大金赌坊怎么了?” “大金赌坊背后,有北狄人的痕迹。” 虞青枝瞳孔一缩,再坐不住。 “夫君可确定?那大金赌坊做的可是卖消息的生意。” 贺连钧捏了捏眉心,眸中闪过冷意。 “若不确定,我不会与你说。” 虞青枝眸光微凝,忍不住扶额,今日的事情可真是一件连着一件,叫人头疼。 “夫君,那北狄……” 说了几个字,虞青枝又顿住,各种思绪快速转过,最终摇了摇头,没有说下去。 “北狄狼子野心,亡我南朝之心从不曾死过,若非朝廷软弱,又岂能有北狄放肆的余地?” 贺连钧一巴掌拍在扶手上,闭上眼许久,才稳住纷杂的心绪。 虞青枝垂眸不语,朝廷软弱,可贺连钧与贺家军却不软弱。 “不急,待我们在朔州城站稳脚跟,有的是机会。” 虞青枝攥着贺连钧的手,眸中满是坚定。 次日傍晚,虞青枝随贺连钧前往花月楼,欢声笑语中,宾客被迎进大堂。 虞青枝环视一圈,今日的花月楼明显是被重新布置了,连在内伺候的人手也换了。 “看什么?” 身后传来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虞青枝回过头,唇角稍稍扬起。 “看四皇子花了多大手笔。” 正说着,她看到宋驰和江定忠一同在门外出现:“夫君,看。” 贺连钧稍稍侧头,又平静收回。 “听说花月楼近来换了新厨子,手艺极佳,四皇子特地请他来做今晚的膳食……” 两位宾客从虞青枝和贺连钧面前走过,但二人连眼神都没分过去,隔着人群,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宋驰和江定忠身上。 就见宋驰和江定忠被人群围住,不知说了什么,竟都笑了起来。 “虞娘子,近来可好?” 有人打招呼,虞青枝回过神:“卓公子,卓小姐,又见面了。” 来打招呼的正是卓威和卓柔兄妹二人。 两边见过礼,卓柔十分自来熟的挽住虞青枝的胳膊。 “虞娘子,姜神医今日怎得没来啊?” 虞青枝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被挽住的胳膊,说道:“她有点事要处理,不便前来。” 卓柔啊了一声,面上闪过失落:“我还道,能在宴会上见到姜神医呢。” 虞青枝察觉异常:“卓小姐可是身体又不适了?” 卓柔半捂着心口,拧着的眉心中带着几分忧愁。 “近来,我确实有些不适,但府里管得严,我只能,唉,不说了,我听闻此次宴会的厨子手艺极佳,虞娘子,我们快入座尝尝吧。” 虞青枝眸光微敛,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厨子手艺厉害的话了。 她和贺连钧打过招呼,便顺着卓柔的力道一同离开。 没多亏,虞青枝尝到了手艺极好的厨子做的菜。 “宿主,快吐掉,不能吃!” 菜刚入口,系统就喊出了声。 虞青枝心头一惊,下意识吐掉进嘴的菜。 “虞娘子怎得吐了菜?可是这菜不合胃口?” 卓柔发现她的举止,立刻问了出来。 话音不大,可周遭的人却都能听见,一个个惊诧的目光立时落在虞青枝身上。 虞青枝眸光闪烁,是个人都会有不爱吃的菜,怎么这些人表现的那么古怪? 思绪转过,她浅浅一笑:“我吃不来这笋子。” 话落垂眸,虞青枝在脑海中唤系统。 “这菜怎么了?为什么不能吃?” “里面被下了能成瘾的东西,宿主要是吃了,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 虞青枝捏着筷子的手倏地一紧,再看四周,心跟着揪起,贺连钧不见了。 “我夫君在哪儿?” “三楼。” 虞青枝稳着性子,和卓柔打过招呼往三楼走。 “走廊最里面那间。” 在系统的提示下,虞青枝站到了最后一间房前。 就在这时,里面传出声音。 “连钧哥哥,我比那个劳什子的虞青枝更适合你,贺家为南朝拼死拼活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你就不恨吗?” 虞青枝抬起的手顿住,眼眸微微睁大。 永和公主这是要劝贺连钧背叛南朝?她在想什么? 第124章安息花 屋中,永和公主的声音还在继续,话里话外全都是劝贺连钧离开南朝。 虞青枝听了片刻,再听不下去,伸手推开门。 “公主还是不要再费口舌了,他不会离开南朝。” 贺连钧和永和公主同时转头,表情却完全不同。 永和公主惊怒道:“你怎么进来的?” 虞青枝莫名:“自然是走进……” “小心!” 后方猛然袭来一股风,虞青枝瞳孔一缩。 “蹲下。” 是系统的声音。 虞青枝想都没想就蹲下了,与此同时,贺连钧从她身旁掠过。 “宿主,不要回头。” 系统的提醒再次出现。 虞青枝回头的动作一僵,浓重的血腥味顷刻间弥漫,有人死了。 “哪里来的混账,敢在本公主这里放肆!” 永和公主一甩长鞭,身形随着鞭子冲出去。 虞青枝跟着扭头,睁大眼眸,双手蓦地收紧。 几个黑衣人中,贺连钧和永和公主配合交替,默契的像一个人般。 地上已经躺了几具尸体,鲜血顺着地面流淌,血腥味愈发浓重。 “宿主,你怎么了?” 虞青枝抿唇,看着最后一个黑衣人被解决。 “娘子,没事吧?” “我没事。” 三个字,既是回答贺连钧,也是回答系统。 下一瞬,永和公主强势的插入两人中间。 “几年不见,连钧哥哥还是那么厉害。” 虞青枝隔着永和公主与贺连钧视线对上,眸中闪过无奈,这永和公主非得在她和贺连钧中间插着么? 贺连钧垂眼,心中生了些许烦闷:“公主,请让开。” 永和公主脸上的笑意一僵:“连钧哥哥?” 贺连钧淡淡地说:“公主与内人今日是第三次见面了吧。” 没有明说,但永和公主不蠢,立时听出其中的威胁。 “连钧哥哥,我……” 贺连钧不等她说完,径直绕过人握住虞青枝的手。 “去楼下,刺客的尸体请公主处理。” 虞青枝被拉着走,快到走廊尽头时,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看的虞青枝心头骤缩,永和公主的眼神好凶厉。 她想杀了我! 想法浮现心头,两人踏上了楼梯,永和公主的身影亦消失不见。 二楼,虞青枝按下对永和公主的忌惮,抓紧贺连钧的手。 “夫君,你没吃这边的酒菜吧?” 贺连钧莫名,却如实回答:“没吃,怎么了?” 虞青枝松了口气,左右看了几眼,压低声音说:“我尝出酒菜味道不对,估计是被人下了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但绝不是好东西。” 她不好透露系统的存在,只能说是自己尝出来的。 贺连钧皱眉:“确定被人下了东西?” 虞青枝指了指自己的嘴:“我就是会做饭的人。” 贺连钧闻言颔首:“我明白了” 之后,两人一言不发的到了一楼。 比起寂静的二三楼,一楼的气氛十分热烈。 虞青枝跟着贺连钧从中间走过,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夫君,四皇子呢?” 酒菜上来,前后快有小半个时辰,但宴会的主人四皇子却还没出现。 贺连钧环视一圈,微微眯了眼:“跟着我,寸步不离。” 然而直到宴会结束,宴会上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四皇子也一直没出现。 虞青枝与贺连钧随着参加宴会的人群离去。 马车上,她又看了眼夜色中的花月楼。 “夫君,我总觉得不对劲。” 莫名的紧迫感让虞青枝心中不安,不自觉抓住贺连钧一只手,仿佛这样能让她心安些。 “不用担心,有我。” 贺连钧搭上她的手背,两手合拢后微微用力,借此给她安心。 虞青枝垂眸:“回府后,可以给我讲讲永和公主吗?” 贺连钧一怔,虽不解她的询问,可能岔开她的想法,便应下了。 “回府后,我与你讲。” … “公主,所有刺客尸体都已清理完毕。” 赤膊的男人行礼汇报,永和公主面无表情,周身死气沉沉。 寂静中,她开口喊道:“安陵。” 赤膊男子抬头:“属下在,公主有何吩咐?” 永和公主水漾的眸子里充盈着恶毒:“你说,我弄死那个虞青枝,是不是就能将连钧哥哥带回通安了?” 安陵一怔,手指不由收紧:“公主想杀,属下便替公主去杀,一个女人,死了不值一提。” 永和公主眸光闪烁,缓步走到另一边。 “是啊,一个女人死了不值一提,可连钧哥哥会生气,他生气我就不高兴了。” 安陵欲言又止,余光忽地注意到几个身影。 “殿下。” 四皇子微微颔首,带着沐郎中走到永和公主身后,柔声问:“今日见着贺连钧,可还欢喜?” 永和公主垂眸:“皇兄,我不欢喜,我这里难受。” 四皇子看她捂着心口,眼底情绪明灭复杂:“夜深露重,你身有旧伤,还是别在外面站着了,回屋吧。” 永和公主抿唇,经过他身边时,又忽地顿住:“皇兄,我还能得到连钧哥哥吗?” 四皇子语气笃定:“皇兄便是绑,也会将他绑去通安。” 永和公主蓦地绽出笑容:“皇兄可要说到做到。” “嗯。” 沐郎中目送公主远去,皱眉说:“公主的情绪又受影响,于她身体怕是……殿下,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四皇子注视着夜色,眸光深邃。 “我知晓,五年,也该有结果了。” 五年前,他带着永和前往南朝给皇帝贺寿,却不防遇到刺客,永和受了重伤,被贺连钧阴差阳错救下。 便是这一救,让永和惦记上了贺连钧,一惦记就是五年。 贺府里,虞青枝听了贺连钧的讲述,眉头顿时紧皱起来,狐疑的视线从男人扫过。 “你对那永和公主,真的没兴趣?” 贺连钧无奈:“我若对那永和公主有兴趣,哪还会坐在这儿?娘子,你多心了。” 虞青枝双手环胸,并不觉得自己多心,只是思绪回转,又觉得古怪。 “都说皇家无亲情,四皇子和那永和公主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听闻他二人生母地位低微,诞下永和便没了,之后兄妹二人相依为命,感情自是不同,四皇子也很宠她。” 虞青枝恍然,从困境中走出的感情,确实不同。 不过这也意味着,永和公主动心思,四皇子肯定会倾尽全力帮她达成心愿。 这么说的话,她不就危险了? 虞青枝盯着贺连钧,贺连钧也盯着她。 “她最好别将主意打到我身上,对了,还有这个,我得拿去给姜忱看看。” 虞青枝从袖中取出一块包好的帕子,里面放的是她特地夹出来的笋子和肉片。 贺连钧按住她,慢条斯理的将帕子重新包好。 “那些人已经吃了,不急在这个时候折腾,先歇息吧。” 窗外明月高悬,驱散了笼罩的黑暗。 次日早膳后,虞青枝寻到姜忱。 “姜大哥,我有点事想寻你帮忙。” 姜忱正在搭理药材,听见这话立刻放下手里的事。 “什么事?” 虞青枝取出包着的笋子和肉片:“这个是我昨晚从宴会上取来的,尝着味道不对,我想问问,姜大哥是否能辨认出异常?” 姜忱了然:“是想知道有没有下药是吧?我看看。” 一炷香后,虞青枝得到了否认的回答。 “这菜是正常的。” “正常?确定没有问题?” 虞青枝眉心紧蹙,这个检查结果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姜忱颔首:“我确定。” 顿了顿,他问道:“你为何会觉得这菜有问题?只是觉得尝着有问题?” “我……” 虞青枝眸光微闪,绞尽脑汁的将系统的话换成合理的理由。 “我对味道很敏锐,这里面有一种能让人成瘾的东西,我不知道什么名字,但我闻,闻过那种味道。” “成瘾?你确定没弄错?” 得到肯定回答,姜忱脸色一变,起身就往屋里走。 虞青枝毫不犹豫的跟上:“姜大哥可是知晓什,这盒子里有什么?” 姜忱打开一个盒子,从中取出一片浅粉色的干花花瓣。 “闻闻,可是这个味道?” 虞青枝沉默,连忙在脑海中唤出系统。 “系统,这是什么花?” 系统弹出一张照片,里面是一朵类似梨花的花,但却不是浅粉色,而是浓重的黑色,恍若能滴墨。 “宿主,菜里下的,就是这种花磨成的粉末。” 得到系统的肯定答复,虞青枝果断答道:“就是这种味道。” 说着,她又故作犹疑的提及颜色。 “但这花的颜色,与我见过的完全不一样。” 姜忱沉着脸:“这花瓣是泡过水的,颜色褪去大半,但还残存着味道和效果,若你闻到的味道不假,那朔州城便有难了。” 呼,过关了。 等等,朔州城有难? 虞青枝语气犹疑:“这花瓣成瘾有危害,我能理解,但整个朔州城有难,是否过于……夸大?” “此花名为安息,花瓣会让人精神大作,除了成瘾之外,还会令人意志消散,泡在水里,效果还可随水而走,十五年前,边境宁安城被其影响,守兵被北狄屠杀殆尽,便是百姓都……” 姜忱眼中满是痛楚,数万将士与百姓消亡,对南朝是极大的打击。 “在这之后,贺国公四处搜寻,将南朝境内所有的安息花树烧毁,这片花瓣还是我神医门长辈特地保留下来,以便日后辨认的。” 虞青枝不由倒抽了口气,她没想到中间藏着这么血腥的事。 花瓣的药效能随水而走,又有宁安城前车之鉴,他们必须防患于未然。 “姜大哥,随我去见我夫君。” 姜忱也知事情要紧,轻轻颔首。 两人寻到贺连钧,将花瓣的事说了一遍。 贺连钧神色凝重:“朔州城内水源众多,便是派人看管,也难免会有疏漏,防不胜防。” 朔州城不小,但也不大,想要看顾好数个方向,太难了。 虞青枝皱眉思索:“堵不如疏,如果我们把地点缩小到几个呢?” 她望向贺连钧,眸子里微微发亮。 “那安息花与四皇子有关,不如夫君,牺牲一下色相?” 第125章我不是善人 贺连钧嘴角一抽:“娘子,那永和公主……总之不行。” 虞青枝往前凑了凑:“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行,夫君,我相信你。” 贺连钧扶额,顾左右而言他的问姜忱:“那安息花可有解药?” 姜忱神色凝重的摇头:“目前来说,没有。” 贺连钧沉思:“可否能弄出来?” “这……” 姜忱犹豫,又叹了口气:“不是不弄,那安息花本身其实不是毒。” 不是毒,就没有解药这个说法。 贺连钧明白这点,可又无奈。 明知危险在何处,却又防御不住的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结果,安息花的事只能暂时按下,姜忱带着花瓣回了院子。 这时,虞青枝提醒道:“夫君,我带回的菜是花月楼新来的厨子做的,得细查那个厨子。” 贺连钧颔首:“不会漏了他,一会儿我要出城一趟,娘子若有什么事,寻小二便可。” “好。” 虞青枝送贺连钧到府门口,回院子的路上,将系统从意识里揪出来。 “系统,你这儿可有安息花的解药?” “宿主没忘姜忱的话吧?” 虞青枝当然没忘:“正因为他说的话,我才转头来问你的。” 系统换了姜忱的话作为回答:“安息花不是毒,没有解药。” 系统的回答让虞青枝许久没有言语。 过了片刻,她甩甩头将心底的思绪按下,转而思索起朱雀街重建的事。 宴会上,她没能和宋驰说上话啦,明日去宋府拜访一下,顺便把姜大哥叫着看一下宋叔叔的状态。 吃了有安息花的菜,他身上应该有什么变化。 正想着,系统又冒了出来。 “宿主已经很久没有和系统做交换了,今日无事,不走一波?” 虞青枝被逗笑:“走一波?你跟谁学的话?” “这不重要,宿主,兑换积分啊,系统里可是有很多好东西的。” 像是在印证自己的话,系统将兑换页面摆出,各色各样的商品叫人眼花缭乱。 虞青枝巍然不动,自顾自地说:“我倒是想跟你交换,但你看看,里面的东西都太贵了,要不你给我打个折吧,就五折吧,我把贺府都拿来跟你换,如何?” 系统一声不吭的消失,任虞青枝怎么叫都悄然无声。 虞青枝摇摇头,口中啧了声:“你这系统,真是一点都不懂生意经,连个甜头都不给,怎么能吸引人消费呢?” 回应她的,依旧是系统的装死。 见状,虞青枝说了几句便放过系统,寻人给宋府送了拜帖。 次日,虞青枝喊上姜忱赶往宋府。 宋管家收到禀报,连忙赶来引路。 “宋管家,宋叔叔这两日可还好?” 宋管家恭敬地说:“老爷这两日精神非常好,昨儿个连马车都没坐,直接从府衙走了回来。” 他本意是夸赞,但说出的话却让虞青枝和姜忱心头一凛,精神大作,安息花的第一个症状。 两人的视线交换一刹,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厅堂里,宋驰来回踱步,见二人出现,笑眯眯迎上前。 “虞娘子,这两日感觉如何?” “自是不错。” 虞青枝说着,审视的目光从宋驰脸上扫过,发觉他有种很莫名的亢奋。 “宋叔叔今日看着很高兴,可是遇上了好事?” 宋驰哈哈一笑:“倒也不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就是最近身体特别舒服,这身体好了,人就精神,自然就高兴了。” 宋管家端来茶水。 虞青枝落座后笑着点头:“宋叔叔说的有理,人确实是这样的,哦,对了,这位是姜忱,宋叔叔见过的。” 初到朔州城,宋驰曾在府里设宴招待过他们。 宋驰颔首:“这位也是神医门的人吧?” 姜忱拱手:“大人盛赞,但在下只是乡野间的一个小郎中,与神医门无关。” 宋驰一怔,忙表示歉意。 两边说了会儿话,虞青枝便将话题转到了朱雀街上。 宋驰做出为难神色:“虞娘子唤我一声叔叔,按理说,我确实该退让些,但是……” 他敲了敲扶手,脸上的为难更加浓重。 “这朱雀街重建,并非是我府衙一方的事。” 虞青枝眸光一凝,思绪转过,试探的问:“宋叔叔说的该不会是,江定忠吧?” “正是他,那朱雀街上的铺子,有一半是与他熟识之人的,虽说府衙介入,那些人并不会说什么,但还是得顾及些江定忠。” 虞青枝浅笑,眸中却不见笑意,之前一句不提江定忠,现在拿出来,不就是想让她多出血嘛。 “宋叔叔说的有理,只是这么一来,我好像就没法在其中插上一脚了,是吧?” “哎,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宋驰当即摆手,语气微微加重:“那铺子还是可以给的,但有些方面,你得做些退让。” 虞青枝放缓了语气:“宋叔叔的意思是?” “五万两白银,换三成的铺子,你意下如何?” 虞青枝垂眸,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厅堂里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虞青枝的身上。 半晌,虞青枝轻笑着摇头:“宋叔叔,我是做生意的,不是大善人。” 有系统在,虞青枝弄得到五万两白银,但她绝不会将银子放在这里。 一条朱雀街花不了五万两白银,三成的铺子也不值五万两白银。 宋驰脸上的神情僵住:“虞娘子说的什么话,做生意不就得有来有往?” 虞青枝定定的望着他:“宋叔叔往日可没有现今的这种想法,罢了,既然宋叔叔不想我在朱雀街上的事上周旋,那就算了吧,姜大哥,我们走吧。” 姜忱收回在宋驰脸上的目光,迅速起身跟上虞青枝。 马车上,虞青枝望着姜忱:“怎么样?” “他吃了不少安息花。” 虞青枝皱了眉头:“姜大哥的意思是,宋叔,宋大人早就接触过安息花了?” 姜忱脸色发黑:“不错,这安息花可是害人的东西,必须尽快清理出去。” 虞青枝叹气:“姜大哥也说了,之前是贺国公动的手,如今我们,哪有贺国公那时的人力?” “话虽如此,可我们也不能这么看着。” 虞青枝偏过头,谁都不想干看着,问题是他们目前没有选择。 等等,还是有个选择的。 “姜大哥,今晚随夫君与我去趟花月楼吧。” 姜忱侧目,花月楼? 对了,那东西就是从花月楼里带回来的。 “安息花在花月楼?” 虞青枝从未与姜忱提过这件事:“姜大哥厉害。” 晚间,虞青枝、贺连钧二人带着姜忱与白小二去了花月楼。 为了以防万一,还特地做了些伪装。 “哎哟,几位瞧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花月楼?来来来,里面请。” 门口的伙计上前招呼,点头哈腰的将几人迎进花月楼。 “我们花月楼什么都有,不知几位客人可有……” 虞青枝环视一圈,打断伙计的话。 “我们几个皆是重口腹之人,听闻花月楼来了个新的厨子,做出的膳食美味朔州城皆知,你挑着点几个招牌,送进包间吧。” 伙计眼睛一亮:“好嘞,几位请。” 四人在包间里坐下,不过小半个时辰,伙计就送了一桌子菜进来。 虞青枝瞥了一眼,唤出系统:“系统,这些菜有问题吗?” 系统辨认过,表示所有的菜都没问题。 虞青枝做出嗅闻的动作,片刻后将系统的话转告。 “菜全都没问题。” 此话一出,包间里陷入寂静,唯有状况外的白小二没反应过来。 “等等,你们说什么菜没问题,我们来花月楼,不就是为了吃菜吗?” 姜忱搭上他的肩膀:“单纯吃菜,我们可不会来花月楼,行了,别废话了,安静听着就是。” 白小二梗住,抬起胳膊肘就给了姜忱一下。 “你才废话。” 另一边,虞青枝和贺连钧聊了几句。 贺连钧说:“安息花的来历是必然要查的,这件事交给我,没出结果前,你都不要再插手,免得出事。” “我知晓了。” 虞青枝颔首表示明白。 时间一转到了次日,虞青枝被贺婉月拉着去了绣庄。 没多久,永和公主带着个赤膊男子出现。 “婉月妹妹。” 永和公主欢喜的喊了一声,小跑着到柜台前。 “婉月妹妹昨儿个说没空逛朔州城,那今日可有空了?” 贺婉月停了打算盘的手指,掩去眸中无奈,拒绝了永和公主。 “昨儿个我便说了,绣庄事忙,脱身不得,这不是一日的事情。” 永和公主“啊”了声,话尾透着失望:“可我和婉月妹妹多年不见,就……” 话没说完,她瞥见了从柜子后走出来的虞青枝,声音顿时拔高。 “你怎么在这儿?” 虞青枝拿着一方帕子准备问贺婉月价格,听见这句询问,淡淡瞥了她一眼。 “我家里的铺子,我为何不能在这儿?倒是你,来这儿作甚?” 事实上,永和公主一进来,她就发现了,只是懒得搭理而已。 “我来这儿,自然是为了找我的婉月妹妹,你说是你家里的铺子是吧?那你在这儿看着吧。” 永和公主夺过贺婉月的算盘,拉过人就走。 虞青枝抱着塞进怀里的算盘,看向跟着永和公主一同来的男人,问道:“你家主子向来都那么任性吗?” 安陵淡淡地说:“她的身份配得上。” 虞青枝好笑:“她配不配得上我不清楚,但你不会说话,我却清楚了,怎么称呼?” 那句话出来,等于是从侧面承认了永和公主任性。 安陵脸色发黑,却还是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安陵。” 虞青枝颔首,正欲说话,永和公主的催促声便传了过来。 “安陵,还在那站着作甚?” 安陵转身,一言不发的追了出去。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这时有伙计过来。 “虞娘子,我家掌柜的呢?” 虞青枝指了下门口:“出去了,今日铺子有什么事,都与我说。” “好嘞。” 伙计应了一声,突然又回过头。 “那个,租铺子的事也与您说吗?” 第126章说个条件 虞青枝愣住,很快就从伙计嘴里知道了贺婉月最近忙着找铺子的事。 伙计挠着头说:“我也不知道掌柜的为什么要找大铺子,但掌柜的说有用,我便帮着问了。” 虞青枝眸中闪过无奈,婉月啊,怎么总是做事不说呢? “我知晓了,那铺子,你可是寻到了?” 伙计重重点头:“是的。” “带我去看看。” 伙计面露犹豫:“那这铺子……” “不是有他们么?看个铺子的时间,出不了大事,走吧。” 虞青枝指了一圈,示意伙计跟上。 很快,他们到了一处拐角。 伙计指着一栋二层的铺子说:“这家铺子我问过了,租金一个月五十两,最短要租一年,是两层的,可以做酒楼。” 随后两人又看了三家,租金都在五十两左右起伏。 回绣庄的路上,伙计脸上带着几分忐忑。 “虞娘子,方才的四个铺子可合适?” “合适,但我有一个问题。” 虞青枝回过神,顿了一顿后,问道:“那几个铺子,可以买吗?” 伙计愣住:“您要买?” 虞青枝点头:“买更稳妥点,就是不知那几家主人卖不卖。” “我,我这就去问问?” 虞青枝想着绣庄少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就让伙计去问。 “这荷包给你,请几个主人家吃个饭,若有剩余的便给你了,好生办事。” “好!” 伙计接过荷包离去。 虞青枝则回了绣庄,此地离被烧掉的朱雀街不远,那边被烧,这里的生意反而还好了起来。 迎来送往一整日,暮色降临时,最后一个客人出了绣庄。 虞青枝拍拍手,让伙计收拾一下离开。 正要关门,几个人踏着最后一点光走来。 虞青枝定睛一看,为首的竟是四皇子。 是路过吧? 等等,人怎么朝着绣庄走来了? 虞青枝看着向她走来的四皇子,眉心微微皱起。 “虞娘子,好巧。”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确实,好巧。” 四皇子目光微转,落在后方的绣庄大门上:“绣庄已经打烊了吗?” “若是您想买绣品,那绣庄就没有打烊。” 说着,虞青枝反手推开大门。 四皇子在绣庄中转了一圈,忽地停下脚步:“虞娘子,这绣庄里的绣品我都不满意。” 虞青枝额角微跳,四皇子的模样一点不像来买绣品,而是来找茬的。 思绪转过,她轻扯了下唇角:“若四皇子不喜这……” 虞青枝话没说完,四皇子突然近身。 两人间的距离陡然拉近,骇的虞青枝下意识后退,谁知脚下踉跄,仰面往后摔去。 “啊!” 此时,一道墨色身影快速闪过,及时的挽住虞青枝的腰,用力将人扶起。 虞青枝惊魂未定:“夫,夫君?” 贺连钧嗯了声,冰冷的眼眸落在四皇子身上。 “通安边境异动,四皇子还能来此逛绣庄,这份闲情逸致还真叫人刮目相看。” 四皇子脸色微变:“不可能。” 贺连钧护住虞青枝,将人挡在身后:“可能与否,四皇子回去问问便是。” 他看着四皇子从旁边走过,又补充一句。 “还有,请永和公主日后少接触家妹,她年岁小,身体弱,不适合到处跑。” 四皇子身形一僵,回过头盯着贺连钧看了几瞬,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娘子,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对上男人关切的眸子,虞青枝抿了抿唇,摇头说:“没什么,倒是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婉月说你在绣庄,又见你一直不回,就过来瞧瞧。” 贺连钧心中庆幸,他若没来,今晚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下次莫要一人走动,铺子也早些关门。” 虞青枝知晓他是关心,笑着颔首:“知晓了,一定记着你说的。” 话落,她又有些好奇。 “夫君方才提到通安边境异动,四皇子为何那么紧张?” 贺连钧不答反问:“娘子觉得,四皇子是为何来的朔州城?” “你,还有神医门的人。” 贺连钧笑着摇头:“他真正的目的,其实是通安的皇权,四皇子这人,可比表现的更重权势。” 虞青枝听出他话中的关键:“所以他是夺权失败离开通安?不对,若是夺权失败,他不可能还在意通安的安危。” 贺连钧眸中闪过赞叹:“娘子果然聪慧,他离开通安,是为了更好掌控通安。” 这一点,也是贺连钧动用了贺家留下的暗桩才查到。 不得不说,四皇子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更关键的是他敢赌。 换一个人,恐怕没有他这份离开的魄力。 虞青枝深吸口气:“这样的人日后若真与南朝对上,怕是很难处理。” 贺连钧眯了眯眼:“我不会让他成为南朝的威胁。” 二人一边说,一边顺着街道往贺府走, 夜色中的朔州城十分寂静,风从两人间吹过,虞青枝和贺连钧十指相扣,对视间嘴角都控制不住的上扬。 回到贺府已是半个时辰后,远远就见贺婉月和白小二在门口打转。 “大哥,嫂嫂,你们总算回来了。” 贺婉月一脸关切,将虞青枝上下都打量过一遍,才算放下心。 “吓死我了,我好怕嫂嫂会出事。” 虞青枝理了理她鬓边的散发,笑的温柔。 “有你大哥在,我不会出事的。” 贺连钧一手负在身后,虽未言语,但面上的神情已经展现了他心中的想法。 有他在,他的人是绝不会受伤的。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府里走。 晚膳后,虞青枝从贺连钧口中得知,鹿鸣县又送了信来。 “说是兰城已经准备好参加乡试了。” 虞青枝打开信看过,乡试可是科举的第一步,他们是不是要回去瞧瞧? 想着,虞青枝将心中的犹疑道出。 贺连钧摇头:“没有必要,等他考过了乡试,就会往京城走,我们去了也无用。” “但有家里人在身边,总归不一样。” 贺连钧无奈,将人拥入怀中。 “我知晓你是担心兰城,他年岁虽小,可为人处世并不输给寻常大人,又要陆家照顾,不碍事的。” 话虽如此,可虞青枝第二天还是准备了一堆东西,往鹿鸣县送去。 回过头,她又去了绣庄。 昨日的伙计办事十分利落,一夜过来,确认了三家能卖,其中有一家便是那二层小楼。 伙计在前面带路,一边走一边将三家的情况以及价格说清。 二层小楼八百两,另外两个铺子都是四百五十两。 “这价格可否有议价的余地?” 伙计颔首,大着胆子说道:“虞娘子,我觉着那二层的铺子至多700两,可以试着往600两压,另外两个铺子,300便差不多了。” 虞青枝眸中含着笑,她真没想到绣庄里还藏了这么个会谈价的。 不过现在说没用,得拿下铺子才行。 “你若能拿下铺子,我给你个管事的位置,如何?” 伙计眼睛发亮:“虞娘子此言当真?” 虞青枝挑眉:“自是当真!” 伙计顿时鼓足了劲,拍着心口做保证。 “虞娘子您瞧好吧,我一定给您把价格谈的妥妥的。” 之后,虞青枝见识到了伙计的伶牙俐齿,一个人一张嘴,愣是把三家铺子的主人说的哑口无言,成功将价格压到650两以及320两。 虞青枝也不耽误,签了契书,就将银两给结了。 日落西山,虞青枝眯着眼看天边晚霞。 “你叫什么?” “小的叫陆安。” 陆安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 “虞娘子,这是昨日剩下的银两。” 虞青枝越过他径直离去:“说是给你的,便是给你的,准备一下,我希望三家铺子能在十日内开业,你有的忙了。” 陆安站在原地,愣愣看着远去的身影,下意识低头,荷包上淡淡的清香侵入鼻尖,让他许久都没回神。 十日的时间转瞬流逝,三家铺子在一片混乱中收拾妥当。 在这期间,虞青枝给鹿鸣县递信,让鹿鸣县送货物过来。 巧合的是,两边竟然是同一日处理结束,虞青枝怕夜长梦多,索性次日便开了业。 鞭炮声中,贺记两个字在朔州城里扎了根。 虞青枝和贺连钧留在香铺,白小二和姜忱去了酒楼,伙计陆安则一人去了杂货铺。 “新铺开业,恭喜恭喜……” 虞青枝眉眼带笑,对每一个进门的客人都说一声同喜,随着银两进账,她一直浮沉不定的心终于落下。 “夫君,我们很快就能开分铺了。” 贺连钧眸中带笑:“娘子说的是,很快了。” 正说着,门口突然传来嘈杂,紧跟着一股恶臭味袭来,引得铺中客人纷纷皱眉掩鼻。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恶臭味?” “哎呀,门口怎么那么多乞丐?臭死了!” 虞青枝心头微惊,拎起裙摆一角往外跑,贺连钧紧随其后。 只见几十个乞丐蹲在香铺门口,身上的臭味十分浓烈,路过的行人大惊失色,一个个蹭着路边,快速离去。 虞青枝屏住呼吸:“你们领头的是谁?出来跟我谈谈。” 乞丐们纷纷抬眼,但又很快移开视线。 无视她? 虞青枝被气笑了:“没有领头的是吧?行,陈晓,去报官,就说……” 伙计陈晓还没应声,乞丐群里站起一个老人。 “我就是领头的,你要跟我谈什么?” 虞青枝耐着性子开口:“无缘无故,你们为何要来我香铺门前闹事?” 老人呵呵笑了几声:“您这可就误会了,我们不是来闹事的,我们呐,是行乞来的。” 老人话音刚落,就有乞丐给她做证明。 “好心的过路人,谁愿意给我们施舍点银钱啊?” “给点银钱吧,我们已经几天没吃饭了。” 乞丐们像是疯子,吓得路过行人根本不敢靠近。 虞青枝睁大眼眸,垂下的手指倏地捏紧,这群乞丐根本就不是行乞! “老人家,都是出来讨生活的,无冤无仇,您何必这么折腾我呢?这样吧,您说个条件,我尽量满意您,然后您带他们离去,如何?” 老人摇摇手指:“我的条件,你怕是满足不了哦。” 第127章暗流涌动 虞青枝眸光微凝,笑意不达眼底。 “老人家都没谈过,怎么知晓我满足不了您的条件?” 老人盯着虞青枝,突然大笑起来,拍了拍破烂的衣裳。 “既然这位娘子诚心邀请,那我也不能让你失望,走吧,我们进铺子谈条件。”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将人引入香铺。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出声:“宿主,系统建议您收他做手下。” 虞青枝脚步微顿,收一个老人做手下? “系统,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系统语气严肃:“系统从不开玩笑。” 虞青枝回神,对上贺连钧担忧的墨眸,拉住男人的手,低声说:“一会儿我来与他谈,不管如何,你都别出声。” 贺连钧皱眉,思忖片刻,到底是点头同意了。 彼时香铺里的客人已经全被吓跑,只留下几个伙计满脸愁容,互相对视,不知该做什么。 “你们守着铺子,香铺暂且不招待客人。” “是。” 虞青枝在几个伙计的注视中,将老人引到了后面。 “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老人低着头:“我要这个香铺,每月两成的收益。” 虞青枝看着他竖起来的两根手指,心底火气倏地升起,但很快又想起系统的话,将火气给生生压下。 “老人家,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老人却无视她,笑呵呵地说:“我这个条件你没法满足,对吧?” 虞青枝梗住,这个条件谁来都满足不了吧? 寂静中,老人摇了摇头。 “小娘子心气高,我能理解,但人生在世总有些做不到的事,行了,咱们就……” 这时,虞青枝倏地开口,打断他未说完的话。 “我分你二成收益,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老人愣住:“你找我要好处?” 虞青枝稍稍侧头,眸中带着冷意:“老人家方才也说了是条件,既然是条件,那必然有来回,我给你二成收益,你总要让我看到好处吧?” 她倒要看看,这老人到底有什么能力,能让系统都对他另眼相待。 老人不答反问:“你觉得一个乞丐能给人什么好处?” 虞青枝身体稍稍向前:“同为寻常人,乞丐能做的事,你比我更清楚。” 寻常人? 老人冷哼一声:“你虽为女子,胆子和见识倒是比那些男人大。” 虞青枝额角一跳,从他话中听出了一点不对劲:“你去过很多铺子?” 老人一抬下巴:“当然,整个朔州城,就没有我胡三手下没去过的铺子。” 虞青枝深吸口气,在意识里疯狂喊系统。 “这样的人,我收了真的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请宿主相信系统,而且,宿主的话已经给出去了。” 系统的提醒让虞青枝沉默,就在这时,白小二和陆安一前一后的跑了进来。 “嫂嫂,出事了。” “虞娘子,出事了。” 近乎异口同声的话中,老人挑了下眉头。 虞青枝看在眼里立刻就明白,另外两个铺子也被他安排了人。 她说:“这么做对你并没有好处。” 老人眯了眯眼,指着虞青枝说:“只要有一个像你这样同意,我的好处就数之不尽。” 虞青枝沉默,白小二和陆安却是大惊。 白小二问:“嫂嫂你同意了什么?” 陆安跟着开口:“虞娘子,不能同意他任何要求,乞丐都是贪婪的,他们不值得相信。” 白小二应声:“对,乞丐不值得人信。” 他们一人一句,虞青枝听在耳中却不在意。 白小二急了,立刻将矛头对准一旁不语的贺连钧。 “大哥,嫂嫂不懂人心险恶,你还不知道吗?你为什么站在旁边不说话?” 贺连钧瞥他一眼,没搭理他。 老人冷哼:“我收回之前说你胆子大的话,有这么两个看不清形势的人在,你的路也就只能走到现在这个高度了。” 说着,老人起身就要走。 就在这时,贺连钧横跨两步,刚好挡在老人离开的路径上。 老人浑浊的眼扫过他,手突然探出。 贺连钧皱眉躲过他的手,谁知下一瞬,老人蓦地欺身而上,逼得他不得不后退数步。 白小二眼睛一亮,哟,这还是个高手呢。 “哎,你别跟他打,和我过上几……” “招”字还没出来,只听“砰”的一声,白小二整个人往后仰倒。 虞青枝一惊:“小二,你怎么了?” 她上前查看,却发现白小二双眼紧闭,心立时提起,质问道:“你做了什……” “宿主,他只是晕了。” 虞青枝的话被系统打断。 另一边,贺连钧和老人缠斗,很快便因为狭窄的空间而退出香铺。 虞青枝深吸口气:“系统,药。” 系统会意,立刻将一个喷雾兑换出来。 “叮,扣除宿主5万积分。” 五万! 虞青枝掩去心疼,快速朝着白小二脸上喷了下喷雾。 “唔,嫂嫂,我怎么了?” 白小二迷茫的睁开眼,虞青枝却顾不得与他说话,拎着裙摆小跑出香铺。 围拢的乞丐已经散去,街上只有贺连钧和老人。 行人在四周观望,时不时伸手指点两下。 白小二跟出来,看了片刻让虞青枝放心。 “那老乞丐根本不是大哥对手,最多两招,他必输无疑。” 白小二话音刚落,老人就像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落地的刹那又翻转身形,稳稳落地。 老人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个荷包甩给虞青枝。 “两日后我去寻你,别忘了两成收益。” 虞青枝下意识接住荷包,抬眼就见老人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夫君,你没事吧?” 贺连钧理好因为打斗而变的凌乱的衣衫:“没事,回铺子吧。” 虞青枝环视一圈,被周遭行人的目光看的心里一悸,立刻回头往香铺里走。 “娘子,我想知晓,你为何要答应那个老乞丐的条件?” 铺子里,虞青枝刚坐下,就收到了贺连钧的询问。 她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说:“事出必有因,我想看看那个老乞丐到底有什么本事。” 贺连钧问:“万一,他真的就只是贪婪呢?” 虞青枝沉默,良久后说道:“若他真的只剩贪婪,届时再处理也来得及,夫君,我知晓轻重。” 系统的存在总让虞青枝的欣慰了举止变得古怪,但她相信系统不会在平时的细节里害她。 隔着柜台,虞青枝握住贺连钧的手,稍稍用力:“夫君,相信我。” 贺连钧叹气:“娘子,这并不是……罢了,至多一月,若他显现不出本事,我替你解决了他。” 话中隐含的杀气肆虐,虞青枝听的心头一窒,唇瓣动了几下,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借着垂眸遮掩住其中情绪。 另一边,老人迅速离开街道,七拐八绕后进了城西的巷子。 “咚咚咚……” 他有节奏的敲了几下门,门打开的一瞬,他冲进了院子里。 “老大,怎么样?” “老大,那虞娘子可同意了?” 老人被围着,冷哼一声:“她有什么不同意的?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做自己的事去。” 屋子里,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正靠在椅背上。 老人行礼:“公子。” 青年抬眼:“那贺连钧,今日可说过什么?” 老人低头:“贺公子不曾开口。” 青年沉默,几瞬后笑了。 “咳咳咳……寻个恰当时机,你送样东西过去,他……咳咳咳……” 老人连忙上前:“公子,快喝点茶水,您的身体要紧,时间还是够的。” 青年喝了几口茶水,许久才平复咳嗽:“北狄、通安皆是狼子野心,又有朝廷对我等虎视眈眈,我们的时间很紧迫,你切记,做事一定要稳妥,我们没有出岔子的余地。” 老人重重点头:“请公子放心,我一定谨记此言。” 青年闭上眼,挥手说:“你且下去吧,盯着那四皇子,若有异动,杀了便是!” “是。” 院子里很快恢复了平静。 … 贺记三家铺子顺利开业,很快就在朔州城里打出了名声。 这时,另一件事传了开来。 上半年,北狄掳走南朝百姓的事,终于有了结果。 “南朝赔偿北狄三百万两白银,五千匹布帛,兼边境宁安城。” 从贺连钧口中听到赔偿,虞青枝倒抽口气:“北狄入侵,为何南朝要做赔偿?朝廷那群人就一点血性都没有吗?” 贺连钧眼底情绪不明:“他们若有血性,北狄早就被打下来了,那群废物!” 虞青枝攥紧手指,那群朝廷官员确实是废物。 就在这时,姜忱和姜甜出现,两人身上都背着个包裹。 姜甜开口:“虞姐姐,神医门接替的人昨日到来,我们得离开了。” 虞青枝一惊:“为何要离开?朔州城这边还没稳定吧?” 姜甜笑的无奈:“几个月前,北狄人抓了许多南朝百姓,如今朝廷做了赔偿,那些百姓便被放了出来,但……” 她叹了口气,眸中皆是悲痛:“他们需要哥哥与我,朔州城这边只能请虞姐姐帮着看顾些了。” 虞青枝张了张嘴,末了也只能叹息一声。 “既如此,那我就不留你们了,若有什么难事便给我送信,我一定竭尽全力的替你们解决。” 姜忱拱手:“多谢,山高路远,我二人就不逗留了,告辞。” 虞青枝和贺连钧将两人送至门口,目送兄妹二人骑马离去,这才回转。 虞青枝环视一圈,突然觉得府里有些空荡。 “夫君。” 贺连钧眸中带着关切:“可是不适应了?” 虞青枝偏了偏头:“倒也不是,就是觉得……算了,不说这个,夫君,墨商维那边如何了?可有弄出火铳来?” 提到墨商维,贺连钧脸色顿时就黑了。 “弄出来了,但墨商维一直藏着掖着,并不愿教给其他人。” 虞青枝立时皱了眉头,墨商维此举,是忘了火铳图纸谁给的吗? “夫君,我要见他。” 话音刚落,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道大笑。 “哎哟,你们这贺府也太寒酸了,底下护卫的能力也不行啊。” 贺连钧厉声喝问:“什么人?” 第128章发疯的兄妹 虞青枝和贺连钧同时转头,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乞丐蹲在墙上,笑眯眯冲着他们挥手。 虞青枝心头微窒,是之前带人闹事的胡三。 前几日一直没动静,她都快忘了这人。 “哎?怎么都盯着我瞧,我可没说错啊。” 胡三从墙上跳下,从后背解下个包裹,顺手甩给贺连钧。 “里面的东西,你用的上。” 贺连钧打开包裹,又打开了里面的盒子,看清盒中之物的刹那,瞳孔骤然瑟缩,周身的气势亦跟着爆发。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胡三笑嘻嘻:“我啊,就是朔州城里,平平无奇的老乞丐罢了,行了,东西我已经送到,告辞告辞,虞娘子,月底我会上香铺拿银钱,你可做好准备。” 见他说走就要走,虞青枝立时出声。 “请留步,晌午将至,您若不嫌弃菜肴简单,可否留下用个便饭?” 因为贺连钧的反应,虞青枝说话时也带了几分凝重。 胡三回过头,视线从虞青枝脸上扫过,又落在贺连钧身上,嗤笑一笑。 “这便饭我若是留下了,走怕是就不好走了,老头子不差这一顿饭。” 贺连钧冷声说:“差不差一顿饭,可不是你说了算,拿下他!” 话音落下的刹那,周围倏地多出几十人,将胡三团团围住。 虞青枝眸子微微睁大,贺府里何时多了那么多人? “哟,这是打算强留我啊?可惜,你的这些手下,是真的不行啊。” 胡三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不过片刻,地上就躺了满地的人。 “虞娘子,月底见。” 胡三哈哈一笑,连个眼神都没给地上的人,径直跳墙离去。 虞青枝下意识的往前追几步,又反应过来,回身往贺连钧处走。 “夫君,盒子里的是……” 话未说完,她看清了盒中的东西,眼眸睁的更大。 “这是,虎符?” 巴掌大的符印顶端雕着虎头,符身上并未雕刻东西,但岁月的厚重沧桑却十分明显。 虎符,胡三送来的竟然是虎符! 虞青枝震惊:“虎符不是该在将军手里,他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贺连钧摩挲着虎符,眼底的情绪明暗不定。 就在虞青枝以为他不会做声时,贺连钧开了口。 “这虎符,是我父亲的。” 此话一出,虞青枝唇瓣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贺,贺国公的?” 贺连钧轻轻颔首,拿着虎符的手也一点点收紧。 “我出去一趟。” 虞青枝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目送着贺连钧离去。 就在这时,系统慢悠悠的冒了出来。 “怎么样,宿主,系统的建议没错吧?” 虞青枝梗住:“所以你知道胡三会送虎符来?我怎么不知道,你身为系统还能未卜先知?” “不是未卜先知,是那个老秦……唔,不能说,宿主日后就知道了。” 系统说完就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虞青枝皱着眉头,系统竟然还学会了卖关子,真的是…… 揉了揉眉心,她也没将系统喊回来,而是出府去了存善堂。 姜忱和姜甜走得急,就算安排好了,估计也有些错漏,她得去镇个场子。 … 存善堂里,几张陌生的面孔正在坐诊。 病人们察觉到郎中被换,皆都生了担忧。 “小郎中,原先的姜神医去哪儿了啊?” “对对对,姜神医去哪儿了?” 被询问的小郎中有些无奈,这已经是他进来后,第十五个询问的人。 “姜神医往边境去了,此地由我等神医门人负责,请放心,我们的医术也不差。” 病人惊讶问:“你们也是神医门的人?” “自然,存善堂是神医门与虞娘子为百姓着想一同所设……” 神医门人不停解释,总算将病人心中的怀疑解除。 而这一切,全都被门口的虞青枝看在眼里,确定病人的疑惑不解都被搞定,她才踏进存善堂。 “虞娘子,您来了。” 存善堂的小学徒瞧见人,立刻打了招呼。 毫不遮掩的声音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便陆续有人出声。 虞青枝浅笑着做了回应,随后就见一个中年人朝她走来。 “神医门卫靖,见过虞娘子。” “卫郎中多礼了,存善堂里可有漏缺的东西?” 卫靖笑着说:“存善堂里的东西都很齐全,并无漏缺之处。”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坐诊的地方走。 简单的询问了解后,虞青枝便准备离去,没有姜甜在,她和神医门的人又不熟稔,没必要呆着。 谁知刚到门口,斜里一道粉色身影冲了过来。 “虞青枝,你跟我连钧哥哥说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警告我!” 永和公主面容扭曲,眸光中满是狠厉。 虞青枝微愣,视线从她脸上转过,落在后方的护卫安陵身上。 “你看哪儿呢?” 永和公主大怒,抽出腰间的鞭子,在地上挥舞的啪啪作响。 虞青枝叹了口气:“永和公主,我不知你为何要盯着我的男人,但你这种气急败坏的样子,非常可笑。” “你说谁可笑?” 原本挥向地面的鞭子一转手,凌厉的破空声带着杀气奔虞青枝的脸而来。 虞青枝完全没想到永和公主一言不合就动手,猝不及防下,根本来不及躲闪。 “虞娘子,快躲!” 周遭一片惊呼,虞青枝下意识闭上眼。 等了片刻,却没有疼痛袭来。 怎么回事? 虞青枝惊疑睁眼,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身影挡在她面前。 “你这个小姑娘年岁不大脾气不小,我胡三罩着的人也是你能动的?” 胡三冷着脸,话音一落,便拽着长鞭用了个巧劲。 “啊!” 永和公主尖叫一声,身体随着长鞭往地上摔。 安陵暴起:“放肆!” 他接住永和公主,侧身便和胡三交手了几个来回。 永和公主的眸子定在虞青枝身上。 两日前,连钧哥哥突然找她,让她不要再出现闹事。 怎么可能? 连钧哥哥只能是她的,妨碍的人都得去死! “宿主快跑!左边!” 虞青枝心头发紧,听见系统提示想都没想就往左跑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长鞭落在她先前站的地方,尘土飞扬,惹起一片惊呼。 另一边,胡三察觉到变化,立刻往回撤。 “安陵,拦住他!” 永和公主回身大喊。 虞青枝想都没想就往胡三的位置跑。 不知为何,安陵竟没有动手拦阻胡三。 如此,虞青枝顺利的到了胡三身旁。 永和公主双眸泛红,死死盯着她:“虞青枝,你必须死。” 虞青枝朝胡三身边挪了两步,虽未言语意思却十分明显,有旁边的人在,你动不了我。 安陵低声道:“公主,殿下那边还有事,还是先回去吧。” 永和公主的呼吸变得急促:“不,我要杀了她。” 虞青枝眉头紧皱,只觉这个永和公主脑、子、有、病。 “哎?要我帮你……嗯?” 这时,胡三开口,冲着虞青枝比划了个滑脖子的动作。 虞青枝垂眸:“教训可以,但命得留着。” 通安的公主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唯独不能是朔州城,会连累贺连钧。 至于账,她可以慢慢算。 胡三嗤了声,不屑地说:“优柔寡断,一无是处的公主死得再惨,通安也只能忍着。” 虞青枝懒得搭理胡三,见永和公主被安陵拦着寸步不得动,索性便离开了。 胡三耸了耸肩,自顾自的往相反方向走。 永和公主见了,更加急切:“安陵,你敢拦我,我抽死你。” 鞭子一下接着一下落在安陵身上,血迹转瞬就透过布料渗透出来。 安陵咬牙忍痛,劝说道:“公主,她是贺连钧的娘子,您现在伤了她,只会让贺连钧更厌恶您,公主,我们回去慢慢商量,好不好?” 永和公主狠狠甩了鞭子,走的头也不回。 安陵苦笑,被卫靖叫住,而后怀中多了个瓷瓶。 “晚上抹了。” 卫靖丢了药便离去。 安陵低头,握住瓷瓶的手收紧又放松,一言不发的跟上永和公主。 晚间,虞青枝和贺连钧说了永和公主发疯的事,十分好奇男人和她说了什么。 贺连钧墨眸一暗:“警告她离远些。” 单手撑着脸颊,虞青枝觉得好笑:“你的警告没用啊。” 贺连钧淡淡地说:“三日,我会解决她。” 他不会留一个威胁在虞青枝身边,解决了最好。 虞青枝一怔,下意识问:“你要怎么解决?” “三日后,你就知晓了。” 三日的时间转瞬就过,虞青枝也知道了贺连钧所谓的解决方法。 贺记酒楼,虞青枝靠在二楼的栏杆上,耳边是各种议论。 “通安和南朝联姻了,你们知道吗?” “知道啊,不是说是要把那个永和公主嫁过来么?啧啧啧,也不知道通安图什么,莫名其妙弄个联姻。” “管他通安图什么,反正之前对北狄的赔偿让人心寒,唉。” 有人提起赔偿北狄的事,酒楼里立时起了一片叹气声。 很快,对外的议论就停歇了,但虞青枝却若有所思。 “系统,这桩联姻和贺连钧有关系吧?” 系统顿了一会儿才冒出:“宿主猜对了,就是他做的。”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心中疑惑:“他是怎么做到的?” “嘿嘿,这个就得宿主去问他了,他肯定很乐意……宿主,快走!” 系统的声音突然转变。 虞青枝皱眉,第一反应就是往楼下看。 四皇子! 楼下,四皇子蓦地抬头。 两人的视线在一览无余中对上,虞青枝心中莫名猜到了他的来意。 “系统,你说他会不会因为联姻的事弄死我?” 系统沉默,没有回答。 下一瞬,四皇子带人冲到二楼。 “虞娘子,随我走一趟吧。” 四皇子的声音温和,但其中夹杂的冷意却也明显。 虞青枝手指微紧,嘴角扯起一抹弧度。 “四皇子的邀请,我不敢不从,就是不知……” 她话没说完,一柄长剑架在了她脖子上,剑刃的寒意透过皮肤,冰冷无比。 四皇子加重语气:“现在就走。” 虞青枝干笑一声,配合着往楼下走。 第129章意外重叠 酒楼外,贺连钧带着几人负手而立,眼底闪过冷意。 “四皇子这是何意?” 四皇子稍稍侧头:“你来的倒是快,怎么,怕我弄死她?” 贺连钧扯了下嘴角,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虞青枝,可说出的话却又是另一个意思。 “人活着都有软肋,我有,四皇子也有,我怕,四皇子就不怕吗?” 四皇子脸色微变:“你做了什么?” 贺连钧没说话,慢条斯理的拍了拍手。 白小二推着个脸被布袋罩住,手也被捆住的粉裙女子出现,冲着四皇子嘿嘿一笑。 “猜猜这是谁?” 四皇子的眼立时睁大,愤怒道:“你竟然敢对永和出手!贺连钧,你对得起永和对你的感情吗?” 贺连钧面色平淡:“我与永和公主不过是萍水相逢,何来的感情?四皇子若真要深究,我也算得上是永和公主的救命恩人,如今四皇子绑架我的娘子,我真要问一句,通安就是这么报答自己恩人的?” 他一番话下来,将四皇子的脸面踩了又踩。 四皇子的情绪被愤怒笼罩,手上的剑不自觉往前了一些。 锋利的剑刃划破虞青枝脖颈,血珠顺着剑刃滑落,浸湿了小片的衣衫。 贺连钧眼神倏地凌厉:“小二!” 白小二歪头,想都没想就往旁边的粉裙女子腹部打了一拳,粉裙女子“扑通”跪倒在地,但没发出任何声音。 就在白小二要补第二拳的时候,四皇子按捺不住。 “住手!” 他喊着,将虞青枝推了出去。 贺连钧身形一动,不过转瞬的功夫就抱着虞青枝远离了四皇子。 “娘子,没事吧?” 与此同时,粉裙女子也被四皇子抢了回去。 可下一瞬,四皇子愤怒的质问声就传了过来。 “你不是永和,你是谁?” 虞青枝心头微惊,顾不得贺连钧的询问,便朝着四皇子的方向看去。 粉裙女子头上的布袋被扯下,露出的脸是永和公主,但神情却有股说不出的邪气。 “我当然不是永和,我是要你命的人。” 话音刚落,顶着永和公主脸的女子就冲向了四皇子,手中匕首闪着凌厉的锋芒。 虞青枝瞳孔微缩:“夫君,那女子是谁?永和公主呢?” 贺连钧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闻言淡淡的说道:“是四皇子的仇人,至于永和公主,小二?” 白小二说:“在贺府,被婉月拖着呢。” 虞青枝松了口气,紧跟着脸色又有了些变化。 “小二,你刚刚……” 白小二咳了几声:“借力假打而已,那拳头没真的落下。” 虞青枝有些羞赧,旁边陌生女子还在和四皇子缠斗,她却关心些有的没的。 “小二,对不起。” 白小二挠了挠头,没说什么。 另一边,粉裙女子一个错手,被四皇子制服。 一直冷眼看着的贺连钧神情微变,再出现已经是粉裙女子身旁,两招就逼退了四皇子。 到了这时,四皇子已经被气的失了理智,可碍着永和,他还是按住了火气。 “贺连钧,永和到底在哪里?” 贺连钧给了两个字:“贺府。” 话音刚落,四皇子已带着人离去。 虞青枝目送着他们的身影消失,挑了下眉头。 “四皇子对永和公主,也太重视了。” 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在她的脖颈处。 虞青枝被吓了一跳,反应过后才意识到是贺连钧的手,不由往周围看,就见白小二以及另外几个手下都朝着四周看。 贺连钧皱眉说:“你这个伤口得去存善堂处理一下。” 虞青枝哑然,摆手说不用。 “破了点皮而已,没必要。” 贺连钧不以为然,硬是带着虞青枝去了趟存善堂。 待回到贺府,永和公主已经离去,只有贺婉月还在厅堂里坐着。 “大哥,嫂嫂,今日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虞青枝叹气,将酒楼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贺婉月吃惊的半捂住嘴:“那四皇子怎能如此,嫂嫂没事就好,大哥日后做事,也顾及些嫂嫂吧。” 贺连钧眼眸晦暗:“这次是我太急,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虞青枝张嘴,想说不用这么郑重,但对上男人的眼,她又说不出来。 她叹息一声,握住贺连钧的手:“夫君,我没事的。” 晚上,系统咋咋呼呼的出现。 “宿主,防弹衣了解一下?乙醚了解一下?” 虞青枝倒水的手一顿,防弹衣两百万积分,乙醚三十万,全都是让她心疼肉疼的价格。 “四皇子那边又要做什么?” 系统哑然:“宿主真聪明,但是吧,这两样东西还真不是针对那边的。” 虞青枝脸色微变,系统说过的话基本都证实有用。 不是针对四皇子那边,那就是针对别人,会出问题的是贺连钧。 涉及到男人,虞青枝立刻没了心疼:“明天我就兑换。”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大喊。 “走水了,走水了……” 伴随着铜锣声,整个贺府四处都是走动的人影。 虞青枝匆匆走出院子,环视一圈,刚好与贺婉月四目相对,忙小跑过去。 “婉月,怎么回事?” 贺婉月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突然就……嫂嫂,是大哥。” 虞青枝顺着她的手指看去,脸色倏地一变。 “夫君,夫君你怎么了?” 贺连钧被白小二搀扶着,脸色惨白。 “我没事。” 虞青枝张了张嘴,从另一边扶住贺连钧的胳膊,搭在自己肩膀上。 “小二,你去存善堂寻卫靖卫郎中,请他速速过来,婉月,你去烧点水……” 白小二和贺婉月同时点头,转身便离去。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到了虞青枝身侧。 “要帮忙吗?” 虞青枝侧头,视线在女子脸上停顿了下,笃定地说:“你是白日那个假永和。” 女子轻笑:“不愧是贺连钧看上的人,够敏锐,认识一下,我名尚田。” 周围是救火的人,虞青枝撑着贺连钧,根本没有心思和尚田多说。 “请让开,我……” 话没说完,她扶着的贺连钧已经被尚田接过去。 尚田说:“就你这体格,为了不摔着他,还是我来吧。” 虞青枝梗住,而后默不作声的跟上她的脚步。 小半个时辰后,白小二带着卫靖回转,彼时贺婉月也将热水烧好。 贺府的火势被慢慢扑灭,只余下被烧后的残垣断壁,但已经没人关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贺连钧身上。 卫靖把过脉,处理好伤口,又开了几剂方子。 “伤药外敷,此药内服,静养五日后再换方子。” 虞青枝接过药方,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多谢卫郎中。” 卫靖摆手:“分内之事罢了,只是虞娘子这边,怕是不好住人了吧?” 虞青枝环顾四周,偌大的贺府已经被烧了近一半。 “后院被烧的地方不多,还能住。” 闻言,卫靖没有多说,行礼后便离去了。 白小二则拿着药方随他回存善堂。 “嫂嫂,府里被烧成这样,我们今晚怎么办?” 贺婉月过来询问,眉眼中藏着忧虑。 虞青枝淡淡地说:“寻个客栈住上几日,找到新的府邸搬过去便好了。” 贺婉月叹气:“也只能如此,这火,烧的着实古怪。” 虞青枝垂眸,这火烧起的原因,贺连钧和白小二肯定知晓。 贺府的人转到客栈又忙了小半个时辰,彼时贺连钧已经清醒,靠在椅背上,眉头紧皱。 虞青枝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你怎么受伤的?” 贺连钧接过杯子:“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问题不大。” 虞青枝眸子微闪:“问题不大,就是你差点丢了命?” “娘子,那点伤对我来说并不,谁?” 贺连钧脸色倏变,目光凌厉的望向窗边。 下一瞬,大笑声传进屋,紧跟着衣衫褴褛的胡三跳了进来。 看到的刹那,虞青枝和贺连钧全都变了脸色。 “你怎么进来的?贺府的护卫呢?” 虞青枝皱紧眉头,贺府的护卫可不是寻常人,而是贺连钧自四皇子出现后,特地从山上调来的。 转到客栈时,白小二怕出意外,特地安排了几人守夜。 胡三嘿嘿笑了几声,在贺连钧对面坐下,自顾自倒了杯茶水。 “就门外的那几个小子,连我手底下的乞丐都拦不住。” 说着,他身体往前倾了些:“贺家小子,你调教的手下,和你爹的可差远了。” 贺连钧抬眼,握着杯子的手一紧:“你认识我父亲?” 胡三丢掉杯子,两手枕在脑后往椅背上靠,眼神里带着些许恍惚与怀念。 “贺国公的大名,南朝人有不知晓的吗?贺家军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多年,那可是一等一的威风,你啊,跟你爹没法比。” 他说的话让虞青枝不高兴。 “有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几个护卫而已,你如此言语过于笃定了。” 胡三侧头,看虞青枝片刻笑了,夸赞贺连钧:“你小子别的是真不行,但选娘子的眼光和你爹有的拼。” 虞青枝:“……” 短暂的沉默后,她又有些忍不住。 “你是离了贺国公,就不会与人说话?若贺国公知晓你如此举止,会作何想?” 此番话落,贺连钧和胡三都静默无声。 就在虞青枝以为胡三无话可说时,他狠狠嗤了声:“若贺国公知晓他的儿子做事如此,又会作何想?” 虞青枝起身:“你这是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的是你,他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被困在这朔州城,找机会?不,他只是没有由头而已。” 虞青枝愣住,各种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最终化作沉默。 他们在这朔州城,确实被困住了。 胡三瞥了眼贺连钧,冷哼一声,又倒了杯茶。 “那东西我已经给了你,想弄清楚你爹的死,那就做好死的准备,再拖下去,别说你,就是余留的贺家军都能被拖没,明白吗?” “砰”的一声,胡三甩下杯子离去。 屋外依旧没有动静,虞青枝皱了眉头:“夫君,你没事吧?” 第130章新太子 “没事。” 短短两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虞青枝却知晓,贺连钧的心思全都落在了胡三的话上。 就如同沐郎中扮成黑衣人,用贺国公的死亡引诱贺连钧一样,胡三的话,也让贺连钧在意了。 “夫君不用那么着急。” 虞青枝打破寂静,从带来的箱子里取出一张图纸。 “与其仓促对敌,不如冷静自持,武装好自己再出手,不要被情绪给牵动,理智是最好的利器。” 她将图纸推给贺连钧,看着男人接过,解释道:“这图纸是三、棱、刺的,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想,墨商维拿到这张图纸,会有办法处理的。” 贺连钧垂眼,拿着图纸的手倏地收紧:“娘子,你帮我的太多了。” 虞青枝微微一笑,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的低落。 “时辰不早,快些休息吧。” 次日,虞青枝睁眼就发现身旁没了人。 走出房间,白小二正靠在拐角墙上。 “嫂嫂。” 虞青枝颔首,问道:“你大哥呢?” 白小二咳了声:“大哥出去了?” 虞青枝望着白小二,敏锐的察觉到话里不对劲:“你为何要强调?” 白小二目光微闪:“这,我这不是怕嫂嫂生气嘛,大哥受伤还乱跑,这要放我身上,我早就发火了。” 虞青枝默不作声的继续盯着他。 白小二眼睛不由往上瞄。 见状,虞青枝心里有数:“老实交代,他到底干嘛去了?” “嫂嫂啊,大哥做什么去,我也不知道啊。” 虞青枝冷笑:“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那肯定是真……” 白小二才说几个字就顿住了,一脸苦涩。 “嫂嫂就别问了,这事我真不能说,两个时辰,大哥说了,最多两个时辰就能回来,嫂嫂就耐心等一下,可好?” 虞青枝转过身:“两个时辰,他若没回来,我会去那个地方找人。” 她没说具体的地方,但白小二却知道是哪里。 白小二揉着眉心:“嫂嫂,话不是……” “砰”的一声,门当着他的面关上。 见状,白小二只能蹲在门边,苦哈哈的等着时间过去。 一转眼,两个时辰消逝。 临近晌午,客栈里的喧闹声变大。 虞青枝面无表情的和白小二对峙:“我要出城。” 白小二梗住:“嫂嫂,大哥可能有事情耽误了,再等会儿?” “小二,我已经等了两个时辰。” 虞青枝语气轻缓,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找到贺连钧。 就在这时,拐角处突然晃悠悠走出两人,其中一个是胡三。 虞青枝和白小二的目光刚移过去,胡三就冲着两人招手。 “虞娘子,可要跟我去见个人?” 虞青枝微眯了眼:“你要做什么?” 胡三哎了声,笑眯眯地说:“不是我要做什么,是虞娘子你要做什么?作为铺子二成收益的交换,我可以帮你做任何事。” 对上胡三浑浊的眼,虞青枝心里莫名发紧。 “你一个乞丐,身手再好又有什么用?赶紧走,别在这儿胡乱搅和。” 白小二驱赶胡三,眼中满是不喜。 胡三冷笑:“你这小子手脚不行,脑子也不行,没人教过你,对上打不过的人得缩着脖子做事?” 话音落下,胡三照着白小二的脑袋就是一巴掌。 白小二想躲,却怎么也躲不开胡三的手,被打的抱头鼠窜。 虞青枝看在眼里,知晓不跟着胡三离开,事情就解决不了。 “够了,我跟你走。” 胡三的手立刻停了:“虞娘子,请。” “不行。” 白小二话音刚落,人就像麻袋一样飞了出去。 虞青枝抿唇,按下给白小二说情的想法,当先出了客栈。 胡三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慢悠悠跟上。 与此同时,胡三的提醒也进了虞青枝耳朵里。 “虞娘子,存善堂。” 虞青枝脚步一顿,转而往存善堂去。 很快,几人到了存善堂附近。 虞青枝远远就看见一群人包围了存善堂,里面有一部分人正试图往外冲。 “让我们出去,你们不是官府的人,没资格拦着我们。” “对,没资格拦着我们……” 带刀的一群人巍然不动,任由里面的人折腾,眼都没眨一下。 看见如此情形,存善堂里的病人肯定了硬闯的想法。 “他们不敢动手,冲出去!” 虞青枝的眸子倏地睁大,大喊道:“回去,全都回去!” 可她慢了一步,声音落下的刹那,冲在最前面的人头颅落地,血液喷溅,将周遭的人浇了个透彻。 周遭场景瞬间凝滞,几瞬后,尖叫声划破天际,往外挤的人又快速往回跑。 虞青枝双眸发红,望向胡三的眼神里充斥怒火:“你带我来,就是要我看着存善堂里死人?胡三,你……” 话音戛然而止。 锋利的匕首尖对着虞青枝,四溢的杀气让她身形一僵,胡三想杀了她。 意识到这点,虞青枝第一反应就是往后退,但强烈的危机感让她放弃了这个想法。 过了片刻,胡三慢悠悠收回了匕首:“开个玩笑,虞娘子别介意。” 虞青枝沉默。 另一边,存善堂内外寂静一片。 神医门的人见着地上的尸体,皆是无比惊怒。 “谁准你们在我神医门的地方杀人?” 几个年轻门人想上前理论。 卫靖出现,喝住了他们:“全给我回来。” 几个门人不甘心,但又不敢违背卫靖的意思,带着满心的怒火回了存善堂。 胡三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半眯着眼。 虞青枝眼眸微动,她可以走吗? 还没等她动弹,跟着胡三的人就到了她身后。 “虞娘子,这会儿走对你没有好处。” 虞青枝冷哼一声,并未搭理他,而是对胡三说:“府衙的人很快就会来。” 胡三笑了:“打个赌?” 虞青枝微怔:“打什么赌?” “我赌一个时辰内,府衙的人不会来。” 虞青枝不假思索地说:“这不可能。” “那你就看着吧,一个时辰内府衙的人来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个要求,反过来,你也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一个“好”字含在口中,虞青枝看着胡三,愣是说不出来。 胡三摇了摇头:“虞娘子,优柔寡断可不行。” 虞青枝嗤笑,面上浮现一抹嘲讽。 “是我优柔寡断,还是你隐藏了关键?” 越不可能的事,往往越有可能。 虞青枝偏过头:“说吧,你到底想让我见谁?” “嘘——” 胡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人就要来了。” 日头逐渐偏西,府衙的人没来,看戏的人却来了一堆,存善堂内外的寂静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虞青枝一颗心往下沉,此地出了人命,府衙的人怎么会不来? 忽而马蹄声响,两匹高大的黑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人群,马背上的人挥舞着鞭子抽打百姓。 “滚开,通通滚开!别挡路!” 看戏的百姓被打的惨叫不已,有躲闪不及的直接被高扬的马蹄踩中,摔在地上生死不知。 混乱中,一辆高大奢华的马车出现,丝竹声伴着调笑声传出,停在了存善堂前。 一直没有精神的胡三倏地站直,浑浊的眸子像是野兽看到了猎物。 “虞娘子,人来了。” 虞青枝抿唇,眸中闪过怒火:“马车上的人是谁?为何如此草菅人命?” 胡三盯着马车:“那里坐的,便是当朝的新太子王志存。” 虞青枝瞳孔瑟缩:“新太子,他怎会赶来此地?” 她之前便知晓当今皇帝废了太子一事,没想转眼就立了个新太子。 王志存,这个新太子和被废的那个太子,谁更厉害? “是啊,新太子怎会赶来此地呢?” 一旁,胡三重复着虞青枝的话,转过头,手中再次出现一把匕首:“虞娘子,帮个忙?” 虞青枝:“……” “我有拒绝的权利吗?” 胡三笑了,将匕首郑重的交到虞青枝手里:“这把匕首,请虞娘子送给太子,切记,一定要亲自送到他的手上。” 虞青枝只来得及抓住匕首,就被胡三甩了出去。 “啊!” 尖叫声中,虞青枝从人群上方飞过,重重摔在刚下马车的青年身上。 “砰”的一声,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周遭的护卫神情倏地凝滞,取而代之的是恐慌。 “抓刺客,快……” 一只手倏地抬起。 刹那间,周遭一片寂静,护卫的呼吸都变得轻浅许多。 王志存盯着面前的女子,眼底闪过惊艳:“美人,怎么称呼?” 虞青枝一愣,美人?叫谁? 她下意识往四周看,忽地反应过来。 “虞青枝,抱歉,我方才……” 她报上名字,话才说一半,就被王志存搀扶起来。 “不用解释,美人在我这儿,总是有些特权的。” 王志存摆手,表现的十分潇洒,却不知他眼下青黑,面容瘦削的纵欲过度的模样,使得他看起来十分猥琐。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后退几步挣脱了王志存搀扶的手,垂眸间,瞥见了另一只手里的匕首。 胡三说,要将这把匕首给新太子。 “系统,这匕首有什么问题?” 系统默默冒出:“这把匕首沾染了一些不明液体,另外,宿主面前的就是新太子王志存。” 虞青枝回过神,就听面前的青年说:“方才摔得重了,美人可要给郎中瞧瞧?” 虞青枝朝周围瞥了几眼,原先包围存善堂的人再加上王志存带来的这批护卫,将存善堂周遭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倒是想走,根本走不掉。 “我身体确实有些不适,麻烦公子了。” 王志存定定瞧着她:“举手之劳,算不得麻烦,听闻此地是神医门开的,内里郎中医术精湛,定然能替美人你好好诊治。” 虞青枝头皮发麻,她快被恶心吐了,王志存一边说话一边抛媚眼,他可是太子,怎么能那么油? 虞青枝硬着头皮踏入存善堂, 卫靖看到她愣了一下,又迅速反应过来,装作不认识的质问:“你们这些人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为何要堵我大门,杀我病人?” 第131章姜忱来信 王志存瞥他一眼,微抬下巴,立刻就有护卫上前。 “放肆,看见太子殿下还不行礼,想死吗?” 卫靖大惊:“太,太子殿下?” 存善堂里顿生骚动,所有人都震惊的看着当中的青年,嘴巴一张一合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当朝的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朔州城中? “呛”的一声,护卫拔出佩刀,直接架在卫靖脖子上。 虞青枝一惊:“住手,不要伤他。” 话音落下的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虞青枝对上诸多目光,心底发麻,面上却十分冷静。 “太子殿下来此,不就是寻郎中的吗?人在这儿,若是伤了,怕是没法让太子殿下如愿了。” 王志存颔首:“说的不错,孤确实是为了郎中来的,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请人坐下。” 随着一声吼,几个护卫七手八脚的搬来几张椅子。 王志存微微一笑:“请坐。” 卫靖目光闪烁,陪着笑占了一个角坐下。 “不知殿下,何处不适?” 王志存挑了下眉头:“孤有说,自己是病人?” 卫靖一顿:“是草民会错意了,请殿下恕罪。” 王志存斜靠在椅背上:“孤记得郎中治病向来讲究望闻问切,你说你是神医门的人,这第一点,怎得就做不到?” 寂静中,他又调整了下坐姿,慢悠悠地说:“若神医门里都是如你这般的郎中,那神医门……呵!” 王志存没有细说,但话尾那声嗤笑里的不屑谁都能分辨,他的矛头已然指向神医门。 虞青枝眉心轻蹙,对上卫靖的眼,轻轻摇头,示意他要忍耐。 “殿下说笑,神医门里能人众多,我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郎中罢了,比不得其他人。” 卫靖按捺住火气,将自己说成个学艺不精之人。 “哟,一个不入流的小郎中,神医门也敢让你在此行医?就不怕草菅人命?” 王志存紧逼,嘴角的笑不达眼底。 到了这时,卫靖只能闭紧嘴一言不发。 无论他怎么说,都已经落在了太子的话套里。 眼见着气氛僵硬,虞青枝咳了几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次转移到自己身上。 “殿下,时辰不早,民妇需得回家,斗胆先告退……” “贺连钧。” 王志存一字一顿的吐出人名。 虞青枝说到一半的话册打断,惊愕的眸子与他对上,心中忽而明了,他的目标是贺连钧,神医门只是顺带。 而存善堂,也只是他试探的一个点。 也对,能成为太子的人,怎么可能真的像表面那样轻浮荒唐? 问题是,这新太子为何来了朔州城,就将目标放在贺连钧身上呢? 疑惑生出,虞青枝默不作声的盯着太子,时间流逝着,存善堂内愈发寂静。 突然,外间起了阵嘈杂。 “给我滚开!” 随着声音落下,几个人倒飞进存善堂,重重摔在地上。 虞青枝垂眸,视线快速扫过脚下的男人,再抬起,阳光下的贺连钧身上竟恍若被镀了一层金边。 “夫君。” 贺连钧手持长剑,大步踏入存善堂。 “没事吧,娘子?” 虞青枝抿唇,轻轻摇头。 见状,贺连钧目光微转:“三皇子。” 王志存挑眉:“孤是太子,贺连钧,跪下!” 贺连钧瞳孔骤缩,良久感叹道:“真叫人意外。” “确实叫人意外,谁能想到……把他们都赶出去。” “是!” 存善堂里被清空,王志存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地说:“孤怎么也没想到,堂堂贺国公之子会躲在一个边境小城做生意,若传去京城,怕是要伤了不少贵女的心呢。” “说来,便是贺国公,都想不到贺家人会有今天吧?” 贺连钧眼皮轻抬:“贺家如何,与三皇子有何干系?” 王志存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减,冰冷地说:“孤是当朝新太子,你应当称孤为太子。” 贺连钧定定看着他,突然问:“你在害怕什么?” 王志存的神情瞬间变得阴郁,一言不发的盯着贺连钧。 然而贺连钧并不在意,弹了弹衣袖,淡淡地说:“三皇子在意的往事,与我来说不值一提,但若三皇子一直盯着,能走的路怕也是……”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话中指代的意思。 转瞬间,护卫都低下了头。 听到了这些话,太子殿下不会迁怒他们吧。 时间一点点流逝,王志存冷哼一声:“那你就看着孤,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方!” 扔下话,王志存甩袖离开,到门口又倏地顿住。 “南朝和通安联姻,你的人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吧?可惜,那些人经此一事后都暴露了,贺连钧,你做了件蠢事。” 王志存离开后,贺连钧和虞青枝都没有言语。 又过了片刻,虞青枝扯了下唇角:“夫君。” 贺连钧说:“跟你没关系。” 两人都知晓对方想说什么,四目相对,贺连钧握住虞青枝的手,强调道:“娘子,这是我的安排,与你没有分毫关系。” 说到这里,贺连钧往四周看了看:“胡三呢?” 一听此言,虞青枝就知晓他见过白小二,忙取出匕首。 “不知道,他给了我这把匕首,就走了。” 贺连钧接过匕首,眸子里闪过一丝晦暗。 “我找他算账。” 虞青枝拉住他:“你不能去,起码现在不能去。” 贺连钧顿住,正好白小二进来,他将匕首扔过去。 “找到胡三,顺便把这玩意儿扔给三皇子。” 白小二接住匕首,满脸莫名:“三皇子?他在朔州城?” 贺连钧颔首:“估摸着是来接永和公主的,四皇子那边之后就别盯着了,王志存会找他麻烦的。” “嘿嘿,知晓了。” 白小二上下抛着匕首,慢悠悠走了。 虞青枝皱了眉头:“那太,三皇子真的是为了永和公主来的?” 她不知道贺连钧与太子为何要强调称呼,但她也顺着换了。 “永和公主是一个原因,查到我在这儿,是另一个原因。” 虞青枝心惊:“他查到你在这儿,那京城那边呢?岂不是……” 一根手指抵在她唇边,贺连钧眸中多了点点笑意:“若是别的皇子,我会担心行踪泄露,但三皇子不会。” 虞青枝一愣:“为何这么肯定?” 贺连钧一手负在身后,眼神中多了几分恍惚,仿佛透过眼前的空气看到了别的东西。 “旧太子未废前,三皇子与贺家走的很近。” 虞青枝睁大眸子:“那怎么会成如今的样子?” 贺连钧回过身:“说来话长,不过可以肯定,他会瞒着我在此的消息的。” 虞青枝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再问下去。 这时,存善堂门前出现几道身影。 虞青枝定睛一看,是卫靖和几个神医门门人。 “卫郎中。” 虞青枝喊了一声。 卫靖瞥见内里无人,立刻踏入大门:“虞娘子,贺公子。” 看着他脸上的苦涩,虞青枝张了张嘴:“今日的事,实在对不起。” 卫靖不蠢,早在太子说出“贺连钧”三字时,就猜到他们是无妄之灾。 此时听见这声歉意,立刻摆了摆手。 “虞娘子言重,也是我学艺不精,才叫那位……罢了,不提此事,虞娘子,今日在门前被斩杀的人要如何处理?” 尸体还在门口,空气里的血腥味已经淡到几乎不见。 虞青枝眸中闪过暗淡:“那人不回,家里人必定会寻来,届时赔偿些银钱吧,银子由我来出。” 杀人的是太子手下,整个南朝怕都无人能拿他问罪。 卫靖也知晓这点,拱手应下。 之后,贺连钧在存善堂换了伤药,两人回到客栈,就见贺婉月在他们房间门口来回踱步,面上挂的竟是少见的焦急。 “大哥,嫂嫂,你们终于回来了,出事了。” 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眼神,示意贺婉月进屋。 “发生什么事了?” 虞青枝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贺婉月捧着杯子:“是姜神医送来的信,说姜甜在救人时受到袭击,受了重伤。” “什么?信在哪儿?” 虞青枝大惊,接过信件看了内容,一颗心顿时提了起来。 信上说,姜甜被几个大汉偷袭至重伤,如今正奄奄一息。 因为她想见虞青枝,所以才会写信过来。 虞青枝攥紧手指,抬眸间又欲言又止。 朔州城形势不明,又有太子和通安的四皇子在,她这个时候离开,适合吗? 贺连钧瞧出问题,看了信件后果断拍板。 “婉月,你随你嫂嫂一同过去,没有我的信,莫要回来。” 此话一出,虞青枝和贺婉月皆是一惊。 贺婉月眉心微皱,一针见血:“大哥,可是朔州城里要出事?” “近来确实有些事,你们离开,也能叫我安心些。” 贺连钧将信件放在桌上,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眼前的两个女子和远在鹿鸣县的小弟,是他今生最大的软肋。 虞青枝和贺婉月全都沉默了。 过了片刻,虞青枝说:“我去收拾东西,明日便走。” 贺婉月起身:“那,那我也回去收拾一下。” 夜里,虞青枝背对着贺连钧,久久入睡不得。 就在这时,一声叹息响起。 “娘子可要喝水?” 虞青枝抿唇,不答反问:“怎么还没睡?” 贺连钧坐起:“娘子不睡,我又如何睡得着?与我说说吧,娘子在愁什么?” 虞青枝想了想,跟着坐起。 “我,我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就是莫名放心不下。” 月光透过窗棱照进屋中,两人的面容于黑暗中看不分明,但贴近的距离使得气息交融,无言的暧昧蔓延,连心跳都似乎受到了影响。 就在这时,贺连钧突然靠近,在虞青枝还没反应过来前,于她唇边落了一吻。 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虞青枝倏地瞪大眸子:“你,你……” 结巴了半晌,虞青枝红着脸侧身躺下。 真是奇怪,明明都……她怎么还会被害羞影响到? 身后传来男人的轻笑声,虞青枝一把将被褥拽过头顶:“赶紧睡,不许笑了。” “知晓了,娘子好梦。” 身后的人贴近,虞青枝红着脸,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132章迷魂药 次日,太阳刚从东方升起,虞青枝和贺婉月便坐着马车离开了朔州城。 车窗处,虞青枝看着远处愈来愈小的身影,直到消失才放下布帘,转过身便对上了贺婉月带着促狭的眸子。 “咳咳,瞧什么呢?” 贺婉月弯了眉眼:“当然是瞧嫂嫂与我大哥感情深厚啊,嫂嫂如此舍不得,又为何要答应离开呢?” “我确实舍不得他,但如今太子,通安的四皇子,永和公主都在朔州城,会发生什么都有可能,我不想成为他的累赘。” 虞青枝抿唇,眸中带着凝重,她太弱了,随便一个人都能拿捏住她,这对贺连钧而言太坏了。 贺婉月欲言又止。 许久,她闷闷地说:“嫂嫂不是累赘。”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握住贺婉月的手没有言语。 马车在路上走了三日,抵达了姜忱和姜甜落脚的城池。 “宁河城。” 虞青枝抬眼,看着城门上的三个大字,利落的跳下马车。 前方官兵正在盘查,每一辆过去的马车或者牛车,全都查的严严实实。 很快,他们查到了虞青枝这边。 “你们从何处来?到宁河城有何事?” 虞青枝答:“我们从朔州城来,来看家中妹妹。” 询问的官兵闻言,抬头看了虞青枝一眼。 “家中妹妹?她姓甚名谁,又住在宁河城何处?” 虞青枝沉默,盘查需要问的那么详细吗? 还是说,宁河城出了大事,只有如此才能降低威胁? 想了想,虞青枝取出之前姜忱送往朔州城的信件。 “我妹妹名为姜甜,三日前,我收到信件,说是妹妹出事,便赶来看看,这是宁河城驿站送往朔州城的信件。” 凡是信件往来,都是各地驿站。 虞青枝想,这封信应该能成为一个佐证。 官兵接过信件,看过之后颇为惊诧的望着虞青枝。 “你可是,虞青枝虞娘子?” 虞青枝微愣:“不知,您是如何知晓我的名字?” 说话的官兵面露欣喜:“是两位姜神医说的,他们说您这几日会从朔州城过来,将军便让我等注意一下,您快请。” 虞青枝环视一圈,周围的盘查还在继续。 想着尽快见到姜忱和姜甜,她便跟上了官兵的脚步。 “大人,我心中有一疑惑,不知能否询问?” 带路的官兵和一同当值的人打过招呼,听见询问立刻道:“当然能,虞娘子请说。” “这宁河城城门处,为何查的那么严实?可是出了什么事?” 官兵叹了口气:“还不就是那北狄人弄得,您应该知晓,北狄人南下,抓了南朝许多百姓的事吧?” 虞青枝颔首:“这个我确实知晓,莫不是其中有内情?” 官兵苦笑:“那群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控制了很多人,被控制的人平时看不出问题,一旦失控就到处杀人,这次姜神医就是被控制的人伤了。” 说话间,几人进了一处宅院,扑面而来的药香味让虞青枝皱了眉头。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几个女子。 为首的穿着红色襦裙,眉眼中隐约透出几分羞涩。 两边撞上,红色襦裙女子愣了一下:“段大哥,这位是?” 被称作段大哥的官兵挠了挠头:“这位是……” 虞青枝开口,接过了官兵的话。 “我从朔州城来求医。” 短暂的寂静后,女子扯了下嘴角:“既是来求医之人,我就不耽误您的时间了,告辞。” 虞青枝目送着一群女子离去,继续先前的话题。 “方才您说,被控制的那群人平日里看不出问题,那盘查又如何能筛查这部分人?” “说是筛查人,其实是为了减少进城的人,说不清情况的人,都会被隔在城外,以减少麻烦。” 虞青枝恍然,若是如此,那盘查确实是个好方法。 “笃笃笃……” 带路的官兵敲响一间房门,很快就有个婆子来开门。 “什么事?” 虞青枝视线穿过她的肩膀往后看:“我……” “可是虞姐姐?” 屋里传出虚弱的询问。 虞青枝听出姜甜的声音,立刻绕过婆子进了屋,就见姜甜面上毫无血色,半靠在床头,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晦暗感。 “姜妹妹,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还好吗?” “一点意外罢了,不打紧。” 虞青枝握住姜甜伸来的手:“真的不打紧?你如此,需要多久能恢复?” “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快了。” 虞青枝沉默,虽说医人者不能自医,可根基摆在那儿,又岂会不清楚自己的情况? 姜甜分明是没有办法了。 “姜大哥在何处?” “他去给之前被绑的百姓诊脉,需得晚上才能回,虞姐姐寻他有事?” 虞青枝也没遮掩:“我想问问你的情况。” 姜甜苦笑:“我也是郎中,虞姐姐问我便好了。” 虞青枝弯下腰与她对视:“那你与我说说,你为何会成如今的模样?” “要杀我的人在刀上抹了一种毒,毒素不强,但极为磨人,且很难解毒。” 虞青枝瞳孔一缩:“便是神医门中,也没有快速解毒的方法?” 姜甜摇头,手虚虚抬起落在被褥边缘。 “虞姐姐,朔州城那边如何了?我听闻,通安与南朝要联姻,而且还是永和公主,此事是真的?” 虞青枝愣怔,消息没有传过来吗? “是真的,我离开朔州城时,那新太子已经来接永和公主了。” 姜甜惊讶:“皇上竟如此重视这次联姻?” 虞青枝略去贺连钧在其中出的力气,淡淡地说:“应该是想着拉拢通安吧,如今北狄势大,通安又偏向北狄,总要使个法子将两边拆开。” 姜甜有些怀疑,拆开两边需要用联姻的方式吗? 但她没多说,缓缓躺下。 虞青枝呆了片刻,就被婆子引着去了房间。 贺婉月方才一直没说话,直到周围无人,才皱着眉头开口:“嫂嫂,什么样的毒能让神医门都觉得棘手?” 虞青枝垂眸,在房间中转了一圈。 “棘手的不是毒。” 此话古怪,贺婉月愈发疑惑:“嫂嫂为何这么说?” “你还记得方才带我们来此的官兵说的吗?” 贺婉月回忆着,重复道:“他说,宁河城中有人被控制了,但平时看不出问题,失控时会杀人。” 前后联系下,贺婉月惊愕的睁大眸子:“嫂嫂的意思是,被控制的那些人是中毒了,而姜姐姐身上的,也是同样的毒?” 虞青枝面露赞叹:“婉月聪慧,虽然情况不肯定,但估计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贺婉月还没因称赞露出欣喜,就因另一个问题生出疑惑。 “可是嫂嫂,什么毒能不致命,但又能控制人呢?” 虞青枝眯了眯眼,脑海中突然浮现三个字——迷魂药。 想着,她不觉说了出来。 “迷魂药?” 贺婉月重复着她的话,惊的深吸口气:“那东西不是已经失传了吗?怎么会在宁河城出现?” “失传只是明面上没有而已,暗地里,谁知道藏了多少?” 虞青枝揉了揉眉心:“等晚上姜大哥回来,我得给朔州城写封信,将宁河城这边的情况告诉你大哥,赶路辛苦,你且先休息。” “好。” 贺婉月去歇息,可虞青枝却没在宅院里逗留,而是一人出了门。 朔州城冷清,宁河城却能称得上寂寥。 街道上空无一人,铺子几乎都关着门,偶尔有人出现,也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的离去。 虞青枝几次想要拦人询问,可被拦住的人都像看见恶鬼,扭头就跑。 如此再三,没辙的虞青枝只能选择回转。 傍晚,姜忱踏着夜色回来,见到虞青枝与贺婉月十分意外。 “你们来此,怎得不提前给句话?” 虞青枝笑道:“总归是要来的,说不说都能见到,没必要说。” 语音一转,她压低声音问起了姜甜情况,并将白日里有关迷魂药的猜测都说了。 姜忱沉默,良久叹息一声。 “你猜的,一点都没错,宁河城中被控制的人,都是中了迷魂药的,而姜甜也确实……” “啊啊啊啊,杀人了!” 突如其来的尖叫打断姜忱的话。 虞青枝听出是照顾姜甜的婆子的声音,起身往姜甜的房间跑。 这时,那婆子捧着手腕跑来:“姜神医,你快些去瞧瞧吧,她又疯了。” 血液滴落在地面,虞青枝的视线快速扫过,在意识中唤出系统。 “系统,之前朔州城里,给那群孩子用的药,可能解决姜妹妹的问题?” “能的,不过宿主,你确定要给她喝吗?神医门那边可不好交代。” 虞青枝没有言语,进了屋就将发疯的姜甜压住,随后姜忱绑住她的手脚。 两人合力将姜甜弄回到床上。 可就算如此,姜甜还是疯了一样的挣扎,双眸通红。 虞青枝瞧着倒吸口气:“这般情况,发生过多少次?” 姜忱苦笑:“前几日,每日都得两三回,今日倒是少了,才眼下这一次。” 虞青枝脸色微白,难怪她来时觉着姜甜太过虚弱,每日都得两三回,日日如此,神仙怕是也经受不住。 “神医门对此,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姜忱说:“初到宁河城发现迷魂药时,我便递了书信回去,但不知为何,神医门内一直没有来人。” “没来人,消息呢?消息也没有吗?” “没有。” 得到回答,虞青枝觉得不应该。 神医门距此地确实远,但眼下半月有余,再怎么也该有个消息过来。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醒忽地响起:“宿主,趴下!” 虞青枝想都没想就往前倒,锋利的匕首割断了发丝。 先前捧着手腕的婆子,此时正用伤了的手攥着匕首,双眸同姜甜一般通红。 婆子竟也被迷魂药控制了? 虞青枝倒在地上,狼狈的朝旁边滚去。 婆子挥舞着匕首,伤口撕裂,血液随着她的举止挥洒到处飞溅。 “该死,她什么时候被控制的?” 姜忱低咒一声,试图从后方控制住婆子。 彼时虞青枝刚爬起,瞳孔骤然瑟缩:“小心身后!” 第133章这是贺记送的 “砰”的一声巨响,姜忱被冲进来的两人撞倒,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拳头落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虞青枝咬牙,拼尽全身力气,狠狠的推开婆子。 “姜大哥,屏住呼吸。” 姜忱下意识屏住呼吸。 一蓬药粉倏地散开,被控制的两人嗅闻到味道的,瞬间倒地不起。 虞青枝顾不得查看情况,拉起姜忱就往外跑:“快走。” 姜忱踉跄跟上,跑出宅院后,目光落在虞青枝手里的荷包上。 “这药粉,是姜甜给你配的?” 虞青枝颔首,气息略显急促:“之前朔州城里,她特地给我配的。” 她很庆幸自己带上了药粉,不然今晚她和姜忱都得完。 正说着,婆子拿着匕首追上来。 只有一个,虞青枝和姜忱合力,很快就控制住了她。 姜忱叹气:“早知我不给你写信了,宁河城如今的情况,太危险了。” 虞青枝沉默:“情况变化谁都摸不准,只是宁河城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姜忱知晓,但他无能为力。 “迷魂药,很难解决。” 虞青枝垂眸,系统倒是有药,但是她不能拿着系统的存在去赌。 突然,虞青枝想到了一个人:“姜大哥,通安四皇子身边的那个沐郎中。” 姜忱愣怔:“他怎么了?” “他……” 虞青枝倏地顿住,除了她因为系统的提醒,知道沐郎中是之前和贺连钧对上的黑衣人外,其他人根本不知道这一点。 “他怎么了?” 姜忱见她突然停下,不由追问了句。 虞青枝轻咳一声:“他之前找到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朔州城里的安息花出现和四皇子有关,所以我想,他会不会对迷魂药也有些了解?” 说到这里,她又补充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沐郎中。” 姜忱面上闪过些许厌恶,他一直对于助纣为虐的郎中没有好感。 沐郎中在他眼里,恰恰是这样的人。 “他确实有些本事,但迷魂药消失多年,中间定有变化,他的能力,如何能比得过神医门?” 虞青枝沉默,问题是那个沐郎中知晓系统,而系统又恰恰有迷魂药的解药。 没多久,宁河城的守城官兵冲进宅院,控制住发狂的婆子以及另外两人。 彼时姜甜已经恢复正常,靠在床榻边沿,面无表情的坐在地上。 虞青枝心里一揪,姜甜很少有这么低沉的时候。 “姜妹妹,你没事吧?” 姜甜盯着前方,眸子里终于有了些许光彩。 “虞姐姐,我是不是又伤人了?” 一个“又”字,说的虞青枝心里发酸,手指落在她的发上,温声道:“问题不大,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真的,只是小伤吗?” 姜甜眸中漾着水汽,竟有种随时会掉泪的模样。 虞青枝暗中叹气,口中却道:“当然,我还能骗你?好了,不要放在心上,先休息吧,其他事情等明日再说。” 她安抚着姜甜,看着她入睡便离开。 刚出院子就见贺婉月站在不远处。 四目相对,虞青枝缓步走了过去。 “婉月,我准备给你大哥写信。” 贺婉月抿唇:“我去给嫂嫂准备笔墨。” 次日,信件从驿站转往朔州城。 虞青枝照顾着姜甜,姜忱则是重复前一日的事。 临近晌午,贺婉月寻了过来。 “嫂嫂,我想看看宁河城的铺子。” 彼时虞青枝正给姜甜喂水,闻言看了她一眼。 “你是想在这儿开铺子?” 贺婉月颔首,面上带了些羞涩:“我想着,人都在这儿了,不如开个铺子,总归我们贺记是要往外走的。” 虞青枝颔首:“这倒也是,不过你一人出去,怕是不安全吧?” 话音刚落,就听贺婉月说:“不是啊,大哥派了个人来,我不是一人去的。” 说到这里,贺婉月突然意识到什么:“嫂嫂不知道这件事?” 虞青枝:“……” 她应该知道吗? 姜甜眸子左右张望,抿唇轻笑:“有人跟着便好,虞姐姐,不妨事的。” 虞青枝沉默,她的重点不是这个。 算了,拿出来说也没什么意思,左右就当没听见吧。 “你且去吧,若有看上的,价格适合的当场租下也没问题。” 她给了贺婉月几张银票,将人送去门口。 当天晚上,贺婉月就将两张契书放在虞青枝面前:“嫂嫂,我瞧着这两个位置极好,便租下了,嫂嫂明日同我去看看?” 虞青枝看过契书,记下两个铺子的面积,欣然应允。 正说着,系统突然在她的意识里跳出来。 “宿主,贺连钧出事了。” 什么? 虞青枝险些没绷住神情,在脑海里问道:“他出什么事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姜忱走了进来。 “婉月也在?正好,我有一事想与两位说。” 虞青枝和贺婉月交换了个目光,同时颔首。 “请说。” “宁河城封闭多日,如今病人众多,草药的数量也岌岌可危,我想请两位到周围去收草药,不知是否可行?” 虞青枝惦记着贺连钧,可还是打起精神细问宁河城周边的情况。 姜忱一一说了。 “宁河城周围共八个村子,都在山中,其中有一半靠炮烙草药为生,这是此地草药收购的价格。” 虞青枝接过册子,顺手翻过后表示知晓。 “这件事,便交给我吧。” 姜忱面露欣喜:“那就麻烦你们了,这是银票,此间的一切开销都由……” 虞青枝不等他说完话,就将银票推了回去,淡淡地说:“这是为了百姓,草药所花的银两,由贺记出便可。” 姜忱微怔,许久后笑着摇了摇头:“你可真是,罢了……就按着你说的,由贺记出银钱。” 虞青枝想让贺记以及贺连钧接下这件事的功劳。 所以两人都加重了“贺记”两个字,其中包含的意思极为明显。 贺婉月左右看了看,心下感动。 嫂嫂,一直都在替她大哥做安排呢。 送走贺婉月和姜忱,虞青枝立刻将系统唤了出来。 “快说,他到底怎么了?” 系统默默冒出:“他又没事了。” “什么?” 虞青枝脸色骤变,不高兴地说:“你在忽悠我?” “系统不会忽悠宿主,宿主要是想知道他的情况,可以换个东西。” 一个页面弹出,然而虞青枝直接闭上眼。 “把页面关了,我会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回去朔州城的。” 系统叹气:“宿主啊,你都多久没从系统换东西了?再这么下去,系统要饿死了。” 对此,虞青枝直接表示无视。 次日,虞青枝先和贺婉月看过了铺子,便带着护卫出了城。 跑了一日,堪堪带回两车草药。 暮色中,一行人抵达宁河城城门。 虞青枝刚露面,就有一道惊讶的声音响起。 “虞娘子怎得出城了?” 虞青枝定睛一看,是之前带他们进城的姓段的官兵,轻扯了下嘴角。 她正愁草药要怎么大张旗鼓的送过去? 这会儿,不就是最好的宣传时机吗? 想着,虞青枝做出惊讶模样:“原来是段大哥,我听闻城中草药不足,便出城收购了些,想将这些草药免费给百姓们使用,不知段大哥能否给个指点,这些草药该送去何方?” 段姓官兵愣了一下,视线左右游移过,连忙摆手:“虞娘子可莫要这么叫,我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官兵罢了,这草药虞娘子若真是有心,便送往城西,那里有片搭起来的棚子,住的都是……”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虞青枝知晓,那地方收拢的应该都是被迷魂药影响到,难以自控的人。 “段大哥眼下有时间吗?可否帮忙带个路?” “那……行,我去打声招呼,虞娘子稍等。” 往城西去的路上,姓段的官兵报了自己的名字,叫段天宝。 “天宝,段大哥的家人应该很重视您。” 段天宝嘿嘿一笑,手挠着后脑勺,满脸羞涩。 “就,就随便叫叫。” 说话间,车队到了城西。 密密麻麻的棚子占据了很大一片空地,来来往往的人都是满面愁容,更有甚者,眼中充斥着说不出的麻木。 段天宝挂在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虞娘子,此地的氛围可能……您别介意。” 虞青枝笑笑:“不会的。” 都是苦难人,她怎么会介意? 很快,虞青枝见到了负责这边棚区的官员,一个身形瘦削,脸色惨白的中年男子。 “我听闻,这位娘子想送草药过来?” 虞青枝颔首:“两车草药已经在外面,麻烦大人寻些人手去搬,” 中年男子面露欣喜:“多谢您的草药,不知如何称呼?” “虞青枝。” “原来是虞娘子,虞娘子,里面请。” 中年男子说着,扭头喊来个少年帮忙:“去将外面的草药卸下来。” “好嘞。” 少年应着声,很快就聚了几个人离去。 虞青枝随着中年男子进了帐篷,得知他名为胡鼎。 胡鼎叹息:“我宁河城已经孤立无援许久,除了神医门外,虞娘子是第一个送来援助的。” 虞青枝接过送来的茶水,闻言微微一笑:“大人有一点说错了。” “什么?” “今日的草药,是贺记送来的第一批,之后还有其他东西,不过路途遥远,还需要些时日。” “贺记?” 胡鼎重复着两个字,眉心因为前面的姓皱起。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是啊,贺记,大人应该听过这个贺,整个南朝都听过的。” 她有意将贺记往贺连钧身上引,语气中便也带上了些意有所指。 胡鼎不蠢,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虞娘子这草药……” “大人在害怕?” 虞青枝笑眯眯的,可开口的话却直接戳出了胡鼎心头的思虑。 胡鼎干笑两声,眼神游移着:“不,不怕。” 虞青枝笑而不语,胡鼎心里应该还存着些侥幸。 在棚区坐了片刻,她便带着贺婉月离开了。 临走前,她又报上了贺婉月的名字,将胡鼎心中的最后一点侥幸打消。 马车上,虞青枝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婉月,明日你就回朔州城。” 第134章克制 贺婉月不解:“好端端的,嫂嫂为何要我回朔州城?” 虞青枝说:“我有些东西想让你送回去,其他人我信不过,另外,这里的铺子也需要货物,婉月,只能你走一趟了。” 贺婉月想拒绝,可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只能按下疑虑。 “好,那我便回朔州城去。” 虞青枝微微一笑,握着贺婉月的手用了些力。 次日,贺婉月带着一个箱子和一沓货物单子离开。 虞青枝送走人,便将注意力放在草药收购和铺子上。 如此忙碌了十日。 傍晚,虞青枝回到宅院,就听见厅堂里传来对话声。 “安息花,便是迷魂药最大的克星。” “真是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会有如此惊喜。” 欣喜骤然涌上心头,虞青枝喊了一声:“夫君!” 厅堂里的交谈声立刻止住,下一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厅堂门口。 四目相对,虞青枝唇角的弧度瞬间扩大,然而到了近前,她又恢复了平静。 “你怎么来宁河城了?” 贺连钧稍稍弯腰,眉眼中带着笑意。 “我收到你的信了,然而发现了一些东西,就过来了,” 他说的简单,却引起了虞青枝的好奇。 “夫君发现了什么东西?等等,不会是方才我听见的,安息花是迷魂药克星的那件事吧?” 贺连钧眼底的笑意加深:“娘子既听见了,又为何要惊奇?” 虞青枝梗了下:“这件事,怎么听都令人惊奇吧?” 安息花,迷魂药,全都是害人的东西。 谁都想不到其中一样会是另外一样的克星。 “等等,这件事是怎么发现的?” 虞青枝睁大了眸子,错愕的望着贺连钧。 “夫君,到底怎么回事?” 贺连钧轻咳两声:“此事说来话长,不若之后,我再与娘子慢慢说?” 虞青枝脑海中的思绪转的飞快,几瞬便锁定了关键点。 十几日前,系统说过贺连钧出事,但随后就表示事情过去了。 那会儿她没在意,现在想来…… “夫君,可是……” 虞青枝有心想提出来,可又碍着系统存在不能透露,最后只能默然。 贺连钧暗中叹息:“娘子,只是出了点小意外,问题并不大,你瞧,我眼下可是好好的在你面前呢。” 虞青枝勉强的扯了下唇角,垂眸不语。 后方,姜忱摇了摇头,迅速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很快,几人回到厅堂中坐下。 贺连钧将安息花和迷魂药之间的克制道出。 虞青枝听着,突然觉出不对。 “夫君的意思是,想要安息花起效,得先让人染上安息花,然后才能克制迷魂药?” 她的声音稍稍拔高,眼底满是错愕。 那可是安息花,能叫人染上便无法自控,身体日渐亏损的东西。 主动染上安息花,再借此克制迷魂药。 万一,万一没有用呢? 虞青枝难以置信,这分明是拿自己的命赌。 “夫君,你是不是沾染过安息花和迷魂药,才会如此清楚?” 贺连钧眼眸微闪:“没有。” 虞青枝苦笑一声:“夫君,骗我没有好处。” 贺连钧揉了揉眉心:“我……是,我确实沾染了安息花,但克制迷魂药这点并不是我发现的。” 虞青枝表示怀疑:“不是你,那又是谁?” “胡三。” 贺连钧知晓今日不将话说清楚,没法谈下去,便将前因后果提了出来。 如他所言,他确实沾染了安息花。 但永和公主发疯,逼得四皇子不得不替他解除影响。 安息花克制迷魂药,反过来,迷魂药也同样克制安息花。 “起先我并未发现那是迷魂药,但永和公主说漏了嘴,才暴露了这个关键。” 虞青枝张了张嘴,心里莫名发涩。 “永和公主对你还真是……一往情深。” 贺连钧说:“我对她无感,你知晓的。” 虞青枝垂眸,若不是知晓这点,她也不会那么说。 就在这时,姜忱开口:“安息花对身体影响极大,便是解了,也会有一段时日虚弱,如此情况下你还赶来宁河城,想必朔州城的情况很差,那边发生了什么?” 贺连钧叹气,他这会儿可是连底都被掀没了。 叹了口气,他道出此次过来的缘由:“朔州城多处水源都被下了安息花,城中百姓尽受影响,偏背后之人隐藏极深,我只能来此。” 虞青枝皱了眉头,她能理解男人的为难之处,但现实并不如意。 “夫君,宁河城中被迷魂药控制的人确实极多,但迷魂药本身,并未出现。” 姜忱颔首:“她说的没错,迷魂药本身并未出现过。” 贺连钧微微一笑:“只要宁河城中还有人被控制着,那握着迷魂药的人就必然还在,此事我有解决的法子,你们看着便行。” 虞青枝和姜忱对视一眼,都猜不到所谓的法子,索性也不追问,任由贺连钧将话题带过。 晚上,虞青枝倒了杯茶水坐在桌边啜着,忽地想起贺婉月,转头问道:“夫君,我让婉月带回去的箱子,你可看见了?” “看见了,图纸已经送去山上。” 贺连钧说着,到虞青枝身边坐下,眼眸中满是专注。 “娘子,那些图纸,你到底是从何处弄来的?” 虞青枝微微一笑,借着喝茶的动作遮掩住眸中的思绪变化。 “夫君,秘密是不能说的。” 贺连钧哑然:“行,那我不问,我们说另一件事。” 虞青枝打起精神:“什么事?” “婉月告诉我,你一直用贺记的名头在宁河城撒银票,此事可当真?” 虞青枝眸光闪烁,左顾右盼地说:“时辰不早,夫君,我们快些歇息吧。” 她起身欲走,却被贺连钧从后方抓住手腕,不得不回过头。 “夫君,还有什么事吗?” 贺连钧定定的望着她,手上稍稍用力:“娘子,贺记的事……” “哎呀,一点小事,不值得拿出来说。” 虞青枝打断他的话,手上用了力气才得以挣脱。 下一瞬,她拉着被褥盖过头,直接装睡。 桌边,贺连钧看着她的举止失笑,摇了摇头放下手中的杯子。 “既然娘子乏了,那我便不出声了,明早我们再慢慢说。” 虞青枝:“……” 这是故意折腾她的对吧? “刷”的一下,虞青枝又坐了起来。 “夫君,我觉得吧,今日事还得今日毕,放在明日就没意思了,咱们细细的聊?” 贺连钧挑眉,掀起侧边的被褥躺下。 “可我现在觉得,还是要早些歇息的好,没精神的话,可处理不了明天的事。” 他说完,径直闭眼。 虞青枝睁大眸子,不敢相信耳朵。 “夫君,夫君?” 她连喊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最后只能无奈躺下。 谁知下一瞬,一个身影突然倾了过来。 贺连钧单手撑着床榻,俯身间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眼底满是宠溺:“娘子,好梦。” 虞青枝眸子倏地睁大,脸颊瞬间通红。 这人,怎么能那么突然呢? 贺连钧的声音带着几分叹息:“快睡吧,以后有的忙了。” 属于男人的清冷气息充盈在鼻尖,虞青枝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次日清晨,虞青枝神清气爽的起身,刚出院子,就看见姜忱搀扶着姜甜走动。 姜甜这些时日发作的很少,气色便也好了许多。 “姜大哥,姜妹妹。” 虞青枝扬声,被注意到后,便加快脚步过去。 “姜大哥今日不去城西么?” 姜忱笑道:“去的,不过得等人。” “等谁?” 虞青枝话音刚落,贺连钧便出现在她身后:“等我。” 她惊讶回头,手推了下男人。 “你何时到我身后的?” 贺连钧眸中带笑:“在你问他去不去城西时,我就在了。” 虞青枝完全没注意到身后,闻言不由咳了几声。 “那个,我今日不用出城,便也随你们走一趟吧。” 早饭后,几人往城西走去。 一路上,贺连钧将宁河城的情形尽收眼底,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 虞青枝心生担忧,抓住他的手握紧。 “夫君,很快就会好了。” “我知晓。” 城西棚区。 百姓三两成团的坐着,官兵来回走动,时不时抬个担架离开。 有姜忱在,虞青枝一行人十分顺利的见到了胡鼎。 “多谢贺公子,虞娘子,此处的百姓能得二位帮助,乃是天大的幸事啊。” 胡鼎激动的热泪盈眶,说话间,时不时就要背过身去擦眼泪。 虞青枝看着感叹,有江定忠那种鱼肉百姓的,便有胡鼎这般为民着想的。 同为朝堂之上的人,官员与官员间的差距着实的大。 就在这时,帐篷外突然传来询问:“大人,东边有两个病人生了怪病,需要姜神医去一趟。” 姜忱一听,立刻起身离去。 虞青枝跟着起身,却被贺连钧握着手腕按下。 “姜神医能处理。” 短短六个字,打消了虞青枝要跟去的想法。 胡鼎看着,眼里闪过若有所思。 不过很快,他就遮掩了眸中的情绪变化,说起了最近棚区里的变化。 虞青枝不觉侧头:“胡大人,我有一点不解。” 胡鼎客气地说:“虞娘子请说。” “从姜神医口中,我知晓此地的境况是因迷魂药而起,但迷魂药早已消失多年,为何如今却在宁河城大范围扩散?” 胡鼎叹了口气:“虞娘子问的也正是我等心中的疑惑,只可惜我们寻不到下药之人,根本弄不清缘由,只能任由局面扩散,无能为力。” 虞青枝皱眉,偌大的宁河城,想找个下药的人是很难,可眼下已经不是找不找得到的问题,而是连应对都做不到。 这正常吗? 想着,虞青枝望向一旁的贺连钧。 男人面色平静,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突然,贺连钧开口:“我有一惑,不知胡大人能否替我解答?” 胡鼎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公子请说。” 贺连钧缓缓起身,淡淡地说:“胡大人可还认识我?” 胡鼎面色一僵:“公子为何这么问?” 第135章宁安郡主 贺连钧微微一笑,笃定地说:“胡大人认识我。” 他前后话题跳跃的速度之快,连虞青枝都没反应过来。 见胡鼎一言不发,虞青枝连忙从后方扯了下贺连钧的衣角,示意男人先坐下。 就在这时,胡鼎苦笑一声开口。 “我确实还认得贺公子,但这又如何?贺国公已然逝世,这边境也早已不是当初的边境,说实话,贺公子不该来此的。” 他叹息一声,脸上皆是回忆往昔的惆怅。 贺连钧笑了:“胡大人怎知,这边境不是当初的边境?” 胡鼎心头微惊:“贺公子此话何意?” 贺连钧不答反问:“胡大人觉得,我话里有何意?” 胡鼎还没来得及回答,帐篷外就传来怒斥。 “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到底是谁,敢拦我?我看你们是活腻了!” 胡鼎倏地跳起:“我的郡主哎,您可别在这儿胡闹啊。” 虞青枝目送着胡鼎出去,疑惑地问:“这宁河城还有郡主?” 贺连钧颔首:“是我父亲手下的一个大将,因救驾有功,其独女被破例封为宁安郡主。” 正说着,胡鼎劝阻的声音传来。 “宁安郡主啊,您无缘无故的往这儿跑作甚,此地危险,万一您出了事,我可没法交代啊,快些离去,快些离去,莫要在此逗留。” “不行,我是来见姜忱的,今日没见到姜忱,我是绝对不会离开的。” 和胡鼎沧桑的声音比,女声要骄横的多,但更引人注意的是她说的话。 虞青枝看了眼身旁的男人,压着声音说:“听话语,那宁安郡主,该不会是看上姜大哥了吧?” 贺连钧眸光微凝:“这是好事。” 虞青枝一惊:“好事?” “姜忱日日与医书作伴,全心全意的琢磨着医术,寻常的姑娘家有几个能喜欢?” 虞青枝沉默,姜忱对医术的热衷确实厉害。 如此一说,倒也真是好事。 可不知道为什么,虞青枝一有这种想法,就莫名觉得心虚,好似误会了姜忱。 “咳咳,这是姜大哥的事,还是看姜大哥吧。” 话音刚落,帐篷的门帘就被掀开。 一个穿着绿色襦裙的娇俏少女站在当中, 虞青枝刚好与她四目相对,短暂的停顿后,少女吃惊的睁大眸子,半捂着自己的嘴。 “你,你们……贺连钧,你居然没死!” 虞青枝重重咳了两声:“郡主,幸会。” 宁安郡主皱眉,不屑的视线扫过虞青枝。 “你是什么东西?我和贺连钧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插嘴?” 虞青枝神色微僵,这宁安郡主说话,怎得夹枪带炮,谁都看不起? “这是我娘子,为何没资格?” 贺连钧不悦开口:“宁安,以前你可不这样。” 宁安郡主嗤了声:“你也说了是以前,人在时间里是会变的,倒是你,怎么还像以前那样天真?” 贺连钧:“……” 虞青枝嘴唇微张,震惊的望着宁安郡主,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形容贺连钧天真? 这两个字是能放在贺连钧身上的? “不会说话就别说话,乱七八糟的跟谁学的?” 贺连钧呵斥,神情里的不悦十分明显。 宁安郡主撇嘴,双手环胸:“贺府被灭,贺国公死因不明不白,满朝文武都能看出问题,为何你却一直隐忍不发?莫不是怕了?” 贺连钧脸色倏地沉下:“宁安,激怒我,对你没有好处。” 宁安郡主歪着头,笑的一片天真烂漫,可说出口的话却冷如寒冰。 “我便是激怒了你,你敢在这儿对我动手吗?贺连钧,你和贺国公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我真不理解,为何贺国公那般人物,反而……” “砰”的一声,茶盏摔在地上,碎片连着茶水四溅,宁安郡主的话戛然而止。 虞青枝很没诚意的甩甩手:“哎呀,不小心手滑了,郡主别介意。” 宁安郡主双眸冷冷盯着她:“若本郡主介意呢?” 虞青枝瞥她一眼,并未理会,而是故意把手往贺连钧眼前凑:“夫君,我的手方才都被茶水溅着了,好痛!” 贺连钧微愣,却动作极快的握住她的手,细细检查。 “待回去,我替你抹药。” 两人说的旁若无人,宁安郡主气急:“贺连钧,我说话你没听见吗?” 贺连钧分了个眼神过去:“没听见,郡主若是无事,我与内人就不在此叨扰了,胡大人,告辞。” 缩在角落里的胡鼎连忙出声:“贺公子慢走。” 下一瞬,他被宁安郡主瞪了一眼,立刻又缩了回去。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这胡鼎也太害怕了。 “娘子,走吧。” “好。” 虞青枝回过神,跟着贺连钧出了帐篷。 没走几步,宁安郡主从后面追过来。 “贺……你们给我站住!” 两边拉扯着,最后还是虞青枝刻意缓了脚步,才让宁安郡主嘴上。 “贺连钧,我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你就这么对待我吗?” 宁安郡主一改之前的嚣张跋扈,整个人都快委屈成团。 虞青枝被反差惊到,下意识望向贺连钧。 下一瞬,她的眼眸被一只大手捂住,紧跟着尖叫声起。 “夫君?怎么了?” “无事。” 男人平静的声音让虞青枝冷静。 又过了片刻,贺连钧松开手。 虞青枝环视一圈,宁安郡主已经不见,地上还存着隐约的挣扎痕迹。 “娘子,回家了。” 虞青枝欲言又止,终究是一言不发的随着贺连钧离去。 晚间,虞青枝回忆起白天的事,拉着贺连钧询问。 “夫君,你白日要和那胡鼎说什么?” “故意吓唬他而已,能有什么说的?” 单手撑着脸颊,虞青枝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男人脸上。 “夫君这话,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贺连钧在她眉心落下一吻:“那便不信,等过上几日,娘子就明白了。” “好吧,那我就等上几日。” 时间流逝,一转过了五日。 贺婉月看的两个铺子已经装修好了,其中一个被虞青枝设做存善堂,将管理权交给了姜忱和姜甜。 另外一个则作为绣庄,落在了宁河城靠近中心的位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两家铺子开张。 虞青枝招待了一天客人,傍晚回到家中,刚坐下,就见贺连钧和姜忱回转。 两人的面色极为浓重,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夫君,姜大哥,你们可是遇见了麻烦?” 虞青枝说着话,给两人倒了茶水。 姜忱接过杯子没有做声。 贺连钧摩挲着手指,将杯子放到手边:“说不上是麻烦,但也有些难缠。” “我能帮忙吗?” 话音刚落,宅院里的下人跑来禀报:“宁安郡主来了。” 几人还来不及惊讶,宁安郡主已经闯了进来。 “姜忱,你为何要躲我!” 宁安郡主非常气愤,小跑着到姜忱面前,伸手就要抓他的衣领。 姜忱被吓一跳,连忙往后躲闪。 “郡主,男女授受不亲,请郡主离远些,莫要坏了您的名声。” “名声?” 宁安郡主扯过姜忱,怒气冲冲地说:“本郡主既追着你,那便一定要追个结果出来,今日你是不答应,也得答应,没得选择。” 旁观的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眼神,都从对方眸中看出几分惊诧和哭笑不得。 就宁安郡主这般的执着劲头,和姜忱间的结果怕是要快了。 “郡主,我说过,眼下并不想耽于享受,也不考虑成婚,请群主放过我吧。” 姜忱头疼,不是没见过执着的,但这般死缠不放的,宁安郡主是头一个。 宁安郡主横眉冷对,霸道地说:“在本群主这里,你只能给一个答案,明白?” 眼见着姜忱快失了耐心,虞青枝立刻将贺连钧往前推了一下,他们事情还没说完,可不能被宁安郡主打搅。 贺连钧出面后,宁安郡主很快就黑着脸离开了。 虞青枝和贺连钧瞅着姜忱,都有些惊奇。 “姜大哥,那宁安郡主为何要一直盯着您不放啊?” 姜忱少见的黑了脸:“初到宁河城时,我误打误撞的救过她一次,自那之后就一直缠着我不放。” 虞青枝弯了眉眼:“原来是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啊,宁安郡主性子是有些娇纵,不过姜大哥若真不喜欢,还是得尽快想个法子处理一下。” 姜忱扶额:“我倒是想处理,可方才的样子你们也看见了,那宁安郡主根本是油盐不进,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虞青枝无言,如此情况,确实不好处理。 “夫君可有法子处理一下?” 贺连钧慢悠悠开口:“急什么?时间久了,她自然而然就会放弃,宁安并不是个耐心之人。” 闻言,姜忱立时松了口气:“那我就等着她失去耐心的那一刻。” 略过宁安郡主,三人的话题回到先前说的事上。 贺连钧取出一张请柬:“明日傍晚,城东季府有一宴会,娘子,我需要你与宁河城各家娘子小姐们接触,可有问题?” 虞青枝目光落下,笑着接过请柬。 “没问题,交给我。” 次日傍晚,虞青枝乘坐马车前往季府,送上请柬后被引入院子。 正欣赏园中的花,斜里走来一群人。 “哟,你竟然也能弄到季府的请柬,怕不是沾了胡鼎的光?” 虞青枝被宁安郡主的阴阳怪气说的无言。 眼见着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忍不住追问:“宁安郡主,我得罪过你么?” 宁安郡主双手叉腰:“你觉得没得罪?” 虞青枝哭笑不得:“郡主殿下与我见面,连上今日也才三次,怎就得罪了你?” “姜忱喜欢你。” 周遭瞬间寂静,跟着宁安郡主一同过来的人更是满脸惊愕。 郡主竟然有喜欢的人了! 更叫人吃惊的是,郡主看上的人喜欢的竟然是另一个女子。 她们上上下下打量着虞青枝,目光中挑剔、审视,种种皆有。 然而被打量的虞青枝,却是满心无语。 “郡主,姜大哥爱的是医书,不是我,他也不可能爱我。” 第136章季府宴会 宁安郡主瞪大了眸子,一句话脱口而出。 “不可能,他明明就是对你有意。” 虞青枝越发无语,见过往别人身上甩锅的,却没见过宁安郡主这种完全不顾现实情况的。 “宁安郡主,我不知您为何会有这种想法,但有一点我有必要跟您强调一下,那就是我已是人妇,姜神医也认识我家夫君,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周遭寂静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虞青枝和宁安郡主身上疯狂打转。 她们好像听过了所有事情,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听过。 宁安郡主和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你,你已是人妇?” 宁安郡主指着虞青枝,眸中满是震惊。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怎么,我不像吗?” 宁安郡主眯了眼:“哪有人妇像你这般四处抛头露面?” 虞青枝的脸色骤然沉下:“宁安郡主,南朝律法里有规定人妇不能抛头露面吗?再说了,我夫君与郡主才见过不久,您这般言语,可有将我夫君当回事?” 宁安郡主娇纵任性,但她并不是愚蠢到无以复加。 “你所谓的夫君,该不会是我在胡鼎那儿见过的人吧?不可能,他怎么会娶你?” 虞青枝被气笑了,一而再再而三,身为郡主如此不明是非,胡言乱语。 不给她面子,她又何必维护周全? “郡主该庆幸自己有个好父亲,像您这般口无遮拦,毫无头脑的人,姜神医看不上也是正常,若他真看上了,我才要怀疑他眼睛是不是坏了,能……” “胡说八道,姜神医只能看上我。” 宁安郡主尖叫,竟没头没脑的冲向虞青枝。 “哼!” 虞青枝冷哼,看准机会,一个闪身便躲过了她的冲撞。 “啊!” 宁安郡主没收住力,狠狠摔在地上。 周遭的夫人小姐们瞧着,心顿时提了起来。 “郡主,您没事吧?” “天爷啊,快去请郎中,郡主额头撞破了。” 乱七八糟的场面中,虞青枝被几个面色难看的小姐围住。 “你这人好大的胆子,连郡主都敢伤。” “莫要跟她废话,快叫小厮将她抓起来。” “卑贱的东西,你知道季府是什么地方吗?” 一人一句,将虞青枝往地里贬低。 对上她们不屑讥讽的眸子,虞青枝淡淡一笑,客气地问:“几位都是谁家的姑娘?” “你管我们是谁家的姑娘,就你这样的卑贱女子,在这季府,连小厮都不如。” 虞青枝面上还带着笑意,但眸底却是一片冰冷。 “那我倒要看看,我是怎么个连小厮都不如了。” 话落,虞青枝扬起巴掌就照着最近的那个女子的脸扇去。 清脆的巴掌声下,被扇的女子错愕的睁大眸子。 “你敢打我?” 虞青枝冷哼:“我还敢多打几下。” 她干脆利落,抬手有事两巴掌。 周围的几个女子反应过来,就要冲向虞青枝一起动手。 谁知一蓬粉末蓦地散开,顷刻的功夫,地上躺了一片人。 如此一来,惊动了季府的主人。 一个身着玄衣,剑眉星目的青年被小厮簇拥走来,矛头直接对准虞青枝。 “放肆,谁准你在季府闹事?” 虞青枝稍稍侧头,嘴角的笑意带着讥讽。 “知晓的这是季府,不知晓的还以为是郡主府呢,说来参加宴会,可我在这季府一点客人的待遇都没有,身为主人家,公子是不是该给个说法?” 青年没想到一句质问得来这么多话,眉头顿时皱紧。 “你身为客人,但却在府中胡乱伤人,又将我这个主人家放在何处?是否也该给我个说法?” 虞青枝嗤笑一声:“客随主便,你这个主人没做到主人该做的,反过来要我这个受害人给说法,这宁河城的待客之道是如此的吗?那我倒是真见识到了。” 一句宁河城,周围皆都陷入寂静,便是宁安郡主都没了声音。 又过了片刻,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 “这位娘子说的有理,今日确实是我季府处理不妥当,敢问如何称呼?” 虞青枝循声望去,就见一个身形挺拔,眉眼周正的老者大步行来,走动间透露出一股说不出的煞气。 这是个在腥风血雨里走过来的人。 虞青枝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又瞬间收敛心绪,报上名字。 “虞青枝。” “原来是虞娘子,老夫季度,今晚让虞娘子委屈了,请见谅。” 季度笑呵呵的,言行举止都带着客气。 季度,季府的当家人,皇帝面前的红人,自请来镇守宁河城,算是皇帝留在边境的一双眼睛。 虞青枝想起贺连钧的介绍,眸光微闪,也不好再冷言冷语,放缓了语气:“季老爷言重了。” 六个字落下,虞青枝没有再言语。 季度眸中闪过一道寒光,又迅速敛去。 “季天,还愣着作甚?将宁安郡主送往后院,还有,该清的人都清了吧,季府的宴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被称作季天的人微微弯腰:“明白了。” 很快,与虞青枝起争执的几个女子就被请走。 剩下的人见状,均都压低了呼吸,生怕被注意到。 虞青枝微微皱眉,季府的处理确实很快,但这种处理方式只会给她拉仇恨。 那几个女子不会觉得是她们的错,而是认为是她引得她们被赶走的。 这季度……还真是会挖坑。 她今晚来宴会的目的,怕是泡汤了。 果不其然,宴会开始后,虞青枝周围几乎被清空,便是有没离开的,也都对她十分戒备,连个眼神都没给过。 如此情况,虞青枝只能自认倒霉,选择提前离开季府。 … “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贺连钧看到回转的虞青枝颇为意外,算算时间,宴会还有半个时辰才会结束。 虞青枝叹息一声,将宴会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眸中闪过歉疚。 “夫君,是我没忍住,对不起。” 贺连钧扯了下嘴角,握住她的手:“被人欺负不必忍耐,娘子,你比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更重要。” 说话间,他在虞青枝眉间吻了一下。 虞青枝只觉眉心一热,对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不由抿唇。 “你,你突然凑上来作甚?” 她偏过头,耳朵控制不住的发红。 贺连钧眸底带笑:“时辰也不早了,娘子,快些睡吧。” “知晓了。” 虞青枝半捂着脸颊,脚步匆匆的离去。 原地,贺连钧冷了一张脸,他是故意岔开话题的。 按理说,虞青枝初来乍到,又有城西棚区的事,参加宴会该被人簇拥着。 结果多了个宁安郡主,她得到簇拥便罢了,还得了如此欺辱。 哼,这件事没完。 另一边,虞青枝并不知贺连钧的想法,洗漱完便喊出了系统。 “你能帮我探一下宁安郡主吗?” “没问题,不过……” 系统拖长了声音,虞青枝心下好笑:“不过什么?” “宿主主动找我帮忙,那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哎呀,系统竟然会讨价还价了。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行啊,你要多少积分?” “两万。” 虞青枝:“……系统,你抢钱啊?” “两万,换系统给宿主探消息,很值了,宿主不亏。” 虞青枝嘴角微抽,脑海中闪过季度和季天的脸,果断将两人扯出来。 “我给你五万,但你还要替我探一下季府和季天,怎么样?” “可以。” 系统答应下来,虞青枝立刻让它把提前屯着的积分划过去。 “明天早上再与我说结果。” 说着,虞青枝拉起被褥。 谁知半夜,一道尖锐的“滴”声在虞青枝耳边响起,惊的睡梦中的她瞬间坐起。 一旁,贺连钧跟着睁眼:“娘子,怎么了?” 黑暗中,虞青枝黑了一张脸,却还是稳着声音说:“做了个噩梦,吓着了,没事的,夫君快睡吧。” 她侧身躺下,背对着贺连钧。 下一瞬,虞青枝感觉到一股热意贴上来。 贺连钧磁性的声音贴在她耳边响起:“真的没事?” 虞青枝稍稍侧头,黑暗中看不分明对方的脸,可她就是有种贺连钧在盯着自己看的感觉。 “就是做了个噩梦,真的没事,快睡吧。” 闻言,贺连钧没有多言,但也没有收起胳膊。 虞青枝放松身体,闭上双眸的同时在意识里喊系统。 “怎么回事?你要吓死我吗?” 等了片刻,系统没有回音。 虞青枝微怔,心头冒出了一股不安。 “系统,系统?系统你出来,怎么……” 话未说完,一张图片突然在她眼前弹开。 虞青枝震惊,图片里是季度和沐郎中。 “怎么回事?沐郎中怎么会来宁河城?” 系统冒出来:“他和宿主的男人目的一样,都是为了迷魂药。” 虞青枝忽视系统前半截的话,觉察出一个关键:“那安息花不是四皇子的吗?他要迷魂药对付安息花作甚?” “永和公主莫名中了安息花,四皇子派他来的。” 虞青枝沉默,忽地想磨牙,系统说一截留一截,故意折腾她么? “系统,把前因后果说一遍。” “两个时辰前,沐郎中拿着一块令牌进季府……” 两个时辰前,季府书房。 “你确定迷魂药对安息花有奇效?” 季度表示怀疑。 沐郎中淡淡地说:“这是从贺连钧身上得到的答案,季大人,贺连钧已经来到宁河城,若是注意到你,几年前的事,怕是不好糊弄了吧?” 季度脸色微变:“几年前的事?沐安,你别想吓唬我,我不清白,你也不清白。” “我是不清白,但和你比,就是小巫见大巫,行了,我不跟你废话,三日后,我要见到迷魂药,不然的话,哼!” 沐郎中离开季府,给朔州城去了封信。 系统将信的照片投出来。 虞青枝定睛一看,还真如系统所言,信里说了迷魂药和永和公主。 系统判断的没错,永和公主确实中了安息花。 四皇子对永和公主倒是用心,不过季度那边—— 几年前的事? 几年前发生的什么事,能牵扯到贺连钧呢? 第137章又一个公主 虞青枝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按下思绪,靠在贺连钧怀中入睡。 次日,虞青枝起身便被系统在眼前弹了一张照片,上面是沐郎中和宁安郡主见面的场景。 她越看心里越是默然,沐郎中到底是什么来历? 作为通安的人,沐郎中怎么做到几个时辰就能见到宁河城里两个重要人物的? 正想着,贺连钧推门而入,手中还端着个托盘。 四目相对,虞青枝抿唇微笑:“夫君今日无事?” “嗯,先用早膳吧,一会儿我有些事想与你说。” 闻言,虞青枝拿起筷子。 用完早膳,二人便去了书房。 虞青枝眸中带着疑惑:“夫君想与我说什么?” 贺连钧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昨晚你见过季度了吧?” 虞青枝颔首,就听贺连钧继续问:“对那季度,你有何感觉?” 虞青枝沉吟着:“他是个实打实的将军,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气势惊人且颇有心计,真要对上,是个很难缠的人。” 顿了一下,虞青枝又问:“夫君问他作甚?可是有什么安排?” 贺连钧眼底闪过暗芒,一只手搭在桌上,倏地攥紧。 “我要弄死他。” 虞青枝微惊,脑海不自觉想起昨晚系统重复的话——几年前的事。 几年前,她的夫君和季度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沉默许久,虞青枝问道:“夫君与季度可是有旧仇?” “我收到消息,贺府被灭与他有牵扯。” 闻言,虞青枝皱了眉头,几番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言语。 牵扯到贺家,那便是上百条人命,她作为一个外来人,没有资格说什么。 思绪转过,虞青枝握住贺连钧的手。 “我帮不了夫君什么,但夫君这边若是有我能做的,尽管与我说,我绝不推辞。” 贺连钧眼中闪过感动,反握住她的手:“娘子,能娶到你,真是我几世修来的福分。” 类似的话,虞青枝已经听过无数次。 可就算如此,她还是觉得欣慰。 “夫君,与你相识,也是我的福分。” 虞青枝依偎进男人怀中,想到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形,眼眸微微合起。 他们都是彼此的救赎,也都是彼此的福分。 感情只是他们关系里的一环,信任才是至关紧要的存在。 当天,虞青枝去绣庄转了一圈,又转去存善堂。 姜忱正在给一个妇人开药,余光瞥见虞青枝,立刻出声招呼。 “虞娘子且在旁等候片刻,我稍后便来。” 虞青枝弯了眉眼:“不急,姜神医先诊治病人,我暂且没走。” 说话间,她到了姜甜身后, 没多久,姜甜前方的病人便转到了姜忱那边。 二人走出存善堂,姜甜侧头问道:“虞姐姐今日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虞青枝看了看左右,压低声音问:“我想知道,你能不能配一种可以让人死的无声无息的药?” 此话一出,姜甜脸色顿时就变了。 “虞姐姐,你要这种药作甚?” 虞青枝一听,就知晓姜甜能配,当即说道:“我有些用处,姜妹妹可否替我配上一些?” 姜甜眉心紧蹙:“配倒是能配,但是虞姐姐,这种药一旦用不好这是害人害己,我……” 不等姜甜把话说完,虞青枝握紧她的双手:“姜妹妹,帮我。”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语,四目相对中,姜甜偏过头:“虞姐姐,我不知你要作何用处,但既然虞姐姐开口,我定会满足,只是希望虞姐姐要谨慎使用,莫要伤了无辜人的性命。” “请姜妹妹放心,我一定谨慎使用。” 姜甜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 “两日后,两日后虞姐姐来存善堂取吧。” 虞青枝郑重颔首:“那我两日后再来。” 两日的时间一转便过。 傍晚时分,虞青枝赶到存善堂,刚进门便被姜甜塞了个荷包。 “虞姐姐要的东西,就在里面,只需一点便可生效。” “多谢。” 虞青枝握紧荷包,深深看了眼姜甜,转身离去。 当天晚上,虞青枝将荷包丢给系统兑换积分,而其中的药粉则被她撒进了地里。 系统不解:“宿主特地等了两日,如今为何用都不用便撒了?” 虞青枝不答反问:“你觉得我要此物是何用处?” 系统不假思索:“当然是为了解决季度。” “解决季度?呵!” 虞青枝冷笑一声:“系统,一个季度还不值得我脏手,我之所以要这东西,是为了试探姜甜。” 系统更加不解:“她就是个郎中,有什么好试探的?” “她没有找姜忱。”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以姜甜的性子,她知晓这件事绝对会和姜忱说的。 但偏偏,姜忱到现在都没来找她。 说来,这也是她突然的想法,没想到还真试探出问题了。 “姜甜恐怕,还被人控制着呢。” 就在这时,贺连钧从外走入,看见桌上的牛皮纸,眉头微微扬起。 “娘子买了什么?” 虞青枝回过神,将姜甜的异常说了。 贺连钧皱眉:“娘子可确定?” “姜妹妹的性子我了解,她不可能瞒着姜大哥的。” 此话一出,贺连钧沉着脸往外走。 “我去找姜忱。” 虞青枝本想跟去,但系统又出声。 “宿主,那个沐郎中去见了胡鼎。” 虞青枝心头一惊,他跑去见胡鼎做什么? 等等,她察觉到异常。 “系统,我让你盯着郡主还有季家父子,你怎么转盯着沐郎中了?” 系统理直气壮:“宿主要的不就是消息吗?那个沐安是线啊。” 虞青枝沉默,沐郎中确实是线。 “系统,我再给你两万积分,你继续帮我盯着他们。” 虞青枝捏了捏眉心,贺连钧身上的安息花确实是被迷魂药压制下去,但姜甜身上的迷魂药却没被安息花压下去。 两者的相克,只能是单方面吗?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 次日,姜忱突然寻来。 “虞娘子,关于家妹的事,我想与你细说。” 虞青枝细细打量他,姜忱的神情十分狼狈,眼底的青黑说明他昨晚没有睡好。 思及姜甜,虞青枝颔首:“姜大哥请说。” “神医门至今没有消息,家妹情况亦不明,我想带着她回去。” 虞青枝眉心轻蹙:“回神医门倒是可行,但姜大哥之前留下,如今突然离去,宁河城的百姓怎么办?” 一丝黯然从姜忱眸中闪过,片刻后他偏过头。 “安息花已确定能够暂时克制迷魂药,只要抓住朔州城内拥有安息花的人,便可……” 虞青枝看着突然停住话语的姜忱,暗中叹了口气。 “姜大哥,再等几日吧,这几日我看着姜妹妹。” 姜忱思索着,最后一言不发的离去。 系统冒出:“宿主,他这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答应了。” 虞青枝凝视着屋外,今日阳光正好,可宁河城的形势却没那么好。 虞青枝转过身,良久叹息一声:“系统,我突然有些茫然了,边境城池那么多事,那朝廷怎能做到悄无声息的呢?” 从朔州城到宁河城,朝廷的存在感一降再降,这正常吗? 系统没有吱声。 临近傍晚,一场大雨落下,整个白天的好天气消失。 就在这时,小院里迎来了两个客人。 拿下斗笠的两人露出面容,虞青枝语气微微上扬:“宁安郡主?胡大人?” 屋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屋内却陷入了寂静。 良久,宁安郡主不耐烦的打破凝滞。 “贺连钧呢?让他来见本郡主。” 瞥她一眼,虞青枝淡淡地说:“我家夫君出门尚未回转,宁安郡主有什么事可与我说,不是大事,我基本都能做主。” 宁安郡主嗤了声,眸子里满是不屑。 “一个乡野村妇,你有什么资格替贺连钧做主?” 虞青枝的脸色骤然下沉,宁安郡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贬低她,可真是……好笑啊。 “宁安郡主还记得郡主这个身份怎么来的?” 宁安郡主皱眉,脸色倏地变化:“这和你有关系吗?” “宁安郡主既不是那金枝玉叶,又何来的底气瞧不上他人出身,还是说被人喊郡主喊多了,郡主便连自己是什么出身都忘了?” 虞青枝语气轻缓,宛若在说很寻常的事,但话语中的凌厉却是有目共睹。 宁安郡主死死盯着虞青枝:“本郡主便是出身再差,也好过你一个攀上高枝便忘乎所以的村妇,你该不会真觉得贺连钧娶了你,你就能一辈子高枕无忧吧?京城里有位公主一直等着他。” “而你,不过是贺连钧闲暇时一个打发时间的妾罢了。” 屋中一片寂静,就连门口刚出现的姜忱也是心头发悸,视线在虞青枝和宁安郡主身上来回游移,果断转身离去。 良久,虞青枝笑了,眸中却是冰冷与讥讽。 “宁安郡主这番话说的真好,只可惜脑子不清醒,连轻重都分不出,我与贺连钧之间,需要依靠的人一直都是他,而不是我。” “胡说八道,就凭你一个乡野村妇?” “没错,就凭我一个乡野村妇。” 虞青枝缓步走到宁安郡主面前,挑剔的眸子将她上下都打量了一遍。 “宁安郡主,你知晓姜神医为何不喜欢你吗?” 在宁安郡主愤怒的眼神中,她慢条斯理的说下去:“没人喜欢一个愚蠢无脑,自以为是的女子,你扒着的郡主身份,对旁人而言一无是处。” “哦,我忘了,你也只有一个郡主身份能拿出来了,没了这两个字,连认识你的人都没几个呢。” 宁安郡主踉跄后退了数步,手指颤抖着指向虞青枝:“你,你……” 虞青枝挑眉,直直的与她对视:“我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 “你当然没说错。” 一道低沉的男声从门外传来,贺连钧单手负在身后,瞥过宁安郡主的眸子里一片冰冷。 “宁安,伯父知道你在外拿着郡主身份压人吗?” 宁安郡主脸色倏地惨白:“贺连钧,你帮她说话,可有想过盛云公主?” 第138章沐郎中行踪 又是公主。 虞青枝眯了眯眼,审视的目光落在贺连钧脸上,心底莫名烦躁。 一个接一个,这男人到底招惹了几个公主? 贺连钧注意到她的视线,暗中叫糟。 “她是我娘子,为她说话是天经地义之事,跟陌生人有何关系?宁安郡主若没有正事,请你离开,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陌生人?盛云公主为你多年不嫁人,你竟然说她是陌生人?” 宁安郡主声音尖锐,语气中皆是难以置信。 然而贺连钧根本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到虞青枝身侧站定。 “胡大人今日过来,所为何事?” 一直被忽视地胡鼎打了个激灵。 “贺公子,本官今日是为了虞娘子所捐赠的草药而来。” 虞青枝稍稍侧头:“可是草药不够了?” 胡鼎面上闪过羞赧:“确实是草药不够了,官府想借着虞娘子收购草药地途径,买一批自用。” 闻言,虞青枝立刻取了路径图来。 “胡大人,我收购草药地途径是从这边开始……” 说起正事,宁安郡主被迅速地遗忘到角落。 她顿时就怒了:“贺连钧,从小到大的情谊,你就一点都不顾?” 正在讲路径图的虞青枝动作微顿,而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往下说。 很快,虞青枝将路径图讲清楚,胡鼎便离去了。 宁安郡主对贺连钧的愤怒,立刻转到了虞青枝身上。 “你这个乡野村妇,别以为贺连钧护你,你就……” “你说谁是乡野村妇?” 宁安郡主话都没说完,就被贺连钧打断。 男人冷着脸,锐利的目光落在宁安郡主面上,气势骤然爆发。 宁安郡主脸色发白,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即使娇纵任性如她,在涉及到生命的前提下,也会忌惮恐惧。 贺连钧沉声道:“我念在往日情分,对你已足够宽容,可你却一再挑衅,甚至中伤我娘子,宁安,想与我对上便直说,我不会客气。” 屋外的雨逐渐停了。 暮色降临,宁安郡主一人离去。 虞青枝叹了口气,眼神蓦地凌厉:“夫君可要给我说一下盛云公主?” 贺连钧轻咳两声:“娘子,盛云公主对我而言只是个陌生人。” “多年不嫁,我就是个妾……” 虞青枝慢条斯理的重复宁安郡主的话,每一个字都像刀子般扎进贺连钧心里。 良久,贺连钧苦笑:“那盛云公主,是前太子的胞妹,贺家盛势时,皇后欲将盛云公主嫁给我,便赐了一旨婚书,但贺家出事后,那婚书便就此取消,所以我与她根本没关系。” 虞青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眉头顿时紧皱起来。 “既是如此,那宁安郡主又为何那般语气?” 贺连钧亦有不解:“许是,她不清楚京城的事。” 这真是不清楚京城的事会做出来的举止吗? 虞青枝有些狐疑,但见贺连钧没有多言,她便也不再多问。 “我不管那盛云公主如何,你……” “我与那盛云公主早无关系。” 贺连钧身体微微前倾,凑到了虞青枝眼前。 “娘子,我贺连钧枕边人只能是你。” 虞青枝张了张嘴,收回未完的话,偏过头:“这不是说说就行的。” 贺连钧眸底闪过宠溺:“当然,我会做过娘子看。”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几声轻咳。 虞青枝耳朵微红,迅速和贺连钧拉开距离。 同一时间,姜忱迈入了厅堂。 虞青枝不太自在地问:“姜大哥,有事吗?” 姜忱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存善堂近来多了一批病情相似的病人,草药消耗过快,我想着过来说一声。” 虞青枝咳了两声:“原来是这样,我明日便去寻些人手,让他们专门负责收购草药。” 说到这里,她又将胡鼎要了草药路径图的事说了。 姜忱眉头微皱:“如此,那草药可会不足?” 虞青枝微微一笑:“城西的病人确实不少,不过再多,不可能将草药消耗掉,况且,我前两日也给朔州城送了信,那边的存善堂也会在近期送些草药过来,问题不大。” 姜忱放下心来:“如此便好。” 几人聊了片刻,姜忱便离去了。 虞青枝侧过头,啧了声:“我先前瞧见他来过,没想到竟一句都没提宁安郡主。” 贺连钧淡淡地说:“那般娇纵任性,蛮不讲理的人,不提也罢。” 他之前确实想过撮合姜忱和宁安郡主,转移后者的注意力。 但经过这几次事情…… 那宁安郡主还是离远些好,他的人可不是她能欺辱的。 隔日,朔州城的草药送来,整整五车,全被运进存善堂。 与此同时,虞青枝收到了沐安沐郎中新的行踪。 “他昨日,又和那胡鼎见了面,而且还给了胡鼎一个箱子。” 虞青枝思忖着,问道:“你可有看见那箱子里是什么?” “没看见,那胡鼎直接就把箱子收起来了。” 说到这里,系统忽而拔高声音:“宿主,系统从宁安郡主那儿发现了一件事,宁河城里也有大金赌坊。” 虞青枝吃惊:“大金赌坊竟然开到这儿了?也是暗地里卖消息?” “对,宿主要不要去大金赌坊瞧瞧?” 系统的怂恿让虞青枝有些心动。 大金赌坊能从朔州城到宁河城,背后暗藏的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要不听系统的,去瞧瞧? 次日晌午,虞青枝站在了大金赌坊门口,匾额上泛着金色的字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从内传出的呼喊里透着激动和兴奋。 虞青枝稍稍侧头,望向一旁的男人,无奈道:“夫君,我一人能行。” 贺连钧一手负在身后:“我有些事要从这儿打听一下。” 四目相对,虞青枝轻哼一声:“那我倒要看看,你要打听什么。” 半个时辰前,虞青枝带着银票正欲离开,谁知迎面撞上贺连钧,一番细问不小心透露了目的。 如此,就变成了她和贺连钧一同前来。 赌坊里气氛十分热烈,随处都能见到赌红了眼的人。 虞青枝和贺连钧一进赌坊,就吸引了周遭不少人的视线。 很快,就有个佝偻着背的瘦小男人走来。 “两位,是第一次来大金赌坊?”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贺连钧扔了块牌子过去。 瘦小男子接住,脸色微变:“原来是这样,两位请随我来。” 虞青枝跟上贺连钧的脚步,意识深处,系统在咋呼。 “宿主,这大金赌坊内部竟然还要东西才能进啊,那要是没有宿主男人跟来,宿主岂不是白跑?” 虞青枝嘴角微抽:“没有他,不是还有你?” 贩卖消息的地方向来都神秘的,所以虞青枝一开始打的是让系统探查情况的主意。 结果贺连钧跟来,根本用不上系统。 说话间,两人跟着瘦小男人进了赌坊内部。 不知他做了什么,只听“咔嚓”一阵响,前方的墙倏地升起,紧跟着露出一扇能供人通过的门, “两位,请进吧。” 昏暗中,一支烛火亮起,瘦小男人躬身退下。 虞青枝环视四周,忽地听见摩擦声,循声望去,就见右后方的墙消失,出现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以及一个蒙面黑衣人。 “买什么消息?” 烛光晃动,将黑衣人的身影投在地上。 贺连钧丢了个荷包过去:“贺国公身亡一事,你可能查?” 黑衣人低头:“不够。”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从怀中取出两张五百两银票放下。 黑衣人又道:“不够。” 虞青枝眸底闪过冷意,在意识中说道:“系统,三千两。” “好嘞。” 虞青枝做出伸手入怀的动作,将系统兑换的银票取出。 这次,黑衣人伸出手。 就在他快要碰到银票时,虞青枝按住了他的手。 四目相对,虞青枝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做生意,可没有一方没见到结果,另一方就将银两全部取走的道理。” 说着,她将三千两取回:“结果呢?” 黑衣人动作顿了一下,回身从后方取出一个盒子:“这里便是你们要的结果。” 虞青枝没有言语,而是望向贺连钧。 短暂的寂静后,贺连钧点了头。 见状,虞青枝便将银票推给了黑衣人。 取到盒子,她转身正要随着贺连钧离开,就听黑衣人开口:“虞娘子与贺公子在宁河城出的风头够多了,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虞青枝皱眉,回身欲询问,就见一堵墙缓缓升起,将后面的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惊疑扭头:“夫君,这事怎么说?” 贺连钧环视一圈,面色凝重地说:“回去再说。” 两人在瘦小男人的引导下离开大金赌坊。 阳光落下,虞青枝不自觉抬手遮挡住眼眸。 下一瞬,她身侧多了道阴影,是贺连钧。 “夫君。” 虞青枝唤了一声,唇角勾起弧度。 贺连钧微微颔首:“先回去。” 两人回到宅院,虞青枝将盒子放在桌上,看了眼男人,她果断打开,里面放的是个信封。 这时,贺连钧取出信封,短暂的停顿后打开。 虞青枝并没有看信,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贺连钧身上,只见瞬间男人变了脸色,跟着起了身。 “夫君,怎么了?” 她下意识问了句,就见贺连钧一言不发离去。 “宿主,那信好像是通敌的叛国信。” 叛国信。 虞青枝倒抽了口气:“是贺国公写的?” “对。” 系统的回答让虞青枝陷入了沉默,贺国公为南朝殚精竭虑,怎会真的通敌? “那封信,会不会是假的?” 系统没有吱声。 虞青枝垂眸,搭在桌边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下一瞬,她起身朝着贺连钧离去的方向追去。 “夫君,夫君,等等我。” 宅院门口,贺连钧正欲上门,听见呼喊,攥着缰绳的手捏紧。 虞青枝追出,只见到一人一马远去的身影,静默许久,只能无奈回转。 谁知刚坐下,存善堂的学徒跑来。 “虞娘子,您快去存善堂,出事了!” 第139章和他有关 虞青枝匆匆赶到存善堂,就见一群官兵围住大门,里面胡鼎正和姜忱说话。 不知说了什么,姜忱脸色突然变了。 紧跟着几个官兵就按住了姜忱,要将人往外带。 虞青枝眉心紧蹙,再等不下去立刻上前。 “胡大人,这是做什么呢?” 胡鼎看到虞青枝,眼神不由闪烁。 “虞娘子怎么来了?” 虞青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胡大人来我存善堂,我这半个主人当然要来招待一下。” 说着,她环视一圈,除了姜忱被官兵按着,剩余的学徒伙计也都被控制着。 而被赶到门口地病人正在往里张望,显然是非常奇怪这边地情况。 “不知道我存善堂的人做了什么,能让胡大人这么大张旗鼓地抓人,要知晓,存善堂对宁河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胡鼎微微一笑:“存善堂对宁河城自然是有功劳地,但如今事态紧急,本官不得不这么做。” 虞青枝眯了眯眼:“不知道胡大人话中地事态紧急,指的是什么?” “今日一早,城西棚区同一时间死了三十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由姜忱治疗。” 虞青枝微怔,死了那么多人? “胡大人是觉得,那些人的死和姜神医有关?” “有没有关系,暂且不清楚,但季将军那边发话,要先将姜忱控制住,本官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姜忱? 注意到胡鼎变幻的称呼,虞青枝眼底泛起冷意:“若那些人的死真和姜神医有关,那他死也不足惜,但如今证据不明,情况也不明,胡大人就往姜神医身上揽罪,不好吧?” 胡鼎双手拢袖,低眉顺眼地说:“本官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好一句实话实说。 虞青枝双眸凝视着他:“胡大人心里已经笃定了,又何来的实话实说?” 胡鼎抬眼,眯起的眸子里闪过些许算计。 “虞娘子要这么想,本官也没办法,但今日,本官是必须要带走这姜忱的,请虞娘子让开,不要妨碍官府办事,不然拿你一并治罪。” 此话一出,存善堂内外皆是一片寂静。 姜忱挣扎了下,开口道:“我相信公道在人心,你且让开,我无罪。” 虞青枝抿唇,眼下的关键并不是有罪无罪,而是胡鼎本人来者不善。 她都不敢想,姜忱真被带走,会发生什么事。 “姜大哥,我……” 姜忱加重语气,打断她的话:“让开。” 虞青枝看了眼胡鼎,又看了眼姜忱,终究是往旁边退了两步。 胡鼎微微点头:“虞娘子,再会。” 姜忱被带走,存善堂内外的官兵也跟着走了。 原本聚在门外的病人们犹豫着,很快就走了大半。 存善堂里的人见着,都非常气愤。 “胡大人没来之前,他们恨不得让神医立刻诊治,现在出事,他们跑的比谁都快啊。” “可恶,宁河城的人怎么能这么对待神医?” “虞娘子,这事要怎么办?总不能就等着府衙那边出结果吧?” 虞青枝心下焦急,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起伏变化。 她说:“不急,这两日存善堂先关门,我来想办法。” “那存善堂收购的草药怎么办?” 虞青枝看了眼说话的伙计,淡淡地说:“送来的草药,该收就收,银两不够便来寻我,切记,姜神医没回来前,不要替任何病人诊治。”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当然,你们也别急着去别处,月钱我照发,不会少你们一个铜板的。” 存善堂众人交换了视线,都按下了心头的焦灼。 很快,存善堂关了门。 阳光下,虞青枝盯着匾额看了片刻,转身往城西棚区走。 系统冒了出来:“宿主,胡鼎说谎了。” 虞青枝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下:“怎么说?” “城西棚区确实死了三十人,但不是今早同时死的,而是从昨晚开始,一直死到了今早。” 虞青枝眼底闪过嘲讽:“也就是说,胡鼎是故意针对姜忱?不,他针对的或许不是姜忱。” 系统不解:“他不针对姜忱,那抓人干什么?” “是啊,他抓姜忱干什么呢?” 虞青枝重复着,忽而定住。 几步外,沐郎中一手负在身后,正微微笑看着她。 “虞娘子,又见面了。” 虞青枝注视着他,一个想法骤然浮现,试探地问:“那些人的死,跟你有关?” 沐郎中挑了下眉头:“虞娘子说什么呢?三十条人命,我可承担不起。” 虞青枝嗤了声:“三十条人命承担不起,上万条就承担得起了?沐郎中,安息花怎么出现的,你我心知肚明。” 沐郎中笑了笑,朝着侧边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换个地方聊聊?” 虞青枝想拒绝,但又想弄清他的来意,索性颔首。 “可以。” 两人换到了酒楼包间,沐郎中点了几个菜。 待小二上齐后,他直奔主题:“安息花与我无关。” 虞青枝抬眸:“沐郎中觉得我会信?” “信或不信,这都是事实,有时候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但感知到的,往往不会出错,虞娘子觉得呢?” 沐郎中话里藏话。 虞青枝知晓他指的是系统,可还是装作听不懂的模样,自顾自说道:“感觉这东西最是虚幻,谁也不知是真实还是错觉,不值一提。” 两人的视线隔着桌子对上,沐郎中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到此时出现了消减。 “虞娘子是真心不想承认系统的存在?” 虞青枝淡淡一笑:“我从不曾见过系统,又如何能承认系统存在?沐郎中若是此处有问题,还是尽早寻个郎中瞧瞧才行。” 说话间,虞青枝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成功看见了沐郎中脸上最后一点笑意消失。 “虞娘子非要在这儿跟我绕来绕去吗?那系统为神物,你若投靠我家主子,无论是你的地位,还是贺家的仇,都能报。” 沐郎中阴沉着脸,却还按捺着试图劝说。 然而虞青枝根本不在意,顺手拿起筷子。 “明明是沐郎中的话叫人摸不着头脑,又怎能说是我绕来绕去?至于沐郎中说的那些,呵,我觉得我夫君都能做到,就不劳烦沐郎中挂牵了。” 两人来回拉扯,便是表态也留了些许余地。 两边僵持着,谁也奈何不了谁。 中途,沐郎中数次想要发火,却又生生按下。 系统看的心惊胆战,但又不敢出声,毕竟那沐郎中似乎真有点莫名的本事。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放下筷子告辞,到了门边忽而停住脚步,回身道: “朔州城中十几万百姓,安息花一现,起码有过半的人会死,沐郎中午夜梦回,就不觉得害怕吗?” 她没要沐郎中的回答,说完便走了。 酒楼外,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遮住了太阳,使得人正午都觉察出了寒意。 虞青枝搓了搓胳膊,步伐坚定的去了城西。 谁知到了棚区,就被几个官兵拦住。 “胡大人有令,禁止虞娘子靠近。” 虞青枝微怔,审视的目光将几个官兵的面容看了个遍,垂在腿边的手指亦跟着蜷起。 “我能问一下,这道命令是何时出来的吗?” 几个官兵交换过目光,其中一个说道:“今早。” “今早?” 虞青枝重复着他的话,心下觉得嘲讽。 这是还没去抓姜忱,就先防着她了。 如此一来,她倒是有了个猜测。 胡鼎抓姜忱背后的原因十有八九是贺连钧,就是不知具体缘由为何。 胡鼎,你是真的狠啊,为了针对贺连钧连那么多人命都能搭上。 “多谢。” 虞青枝对着官兵道了声谢,转身便走。 刚过拐角,斜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喊。 “虞娘子,虞娘子。” 虞青枝循声望去,惊讶发现是之前两次在城门处带路的官兵段天宝,环视左右,见没有其他人,立刻便走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段天宝挠了挠头:“我已经被调到这儿做事好些日子了,虞娘子可是想见胡大人?” 虞青枝神色微敛,试探性地问:“你有办法让我见胡大人吗?” 段天宝脸上闪过愧色:“这,虞娘子,我就是个小小的官兵,自己都见不到胡大人,帮不了您。” 虞青枝有些失望,可也没追着这件事,话音一转,问起了棚区里死亡的三十人。 段天宝皱起眉头:“虞娘子问那些人作甚?都是胡乱吃药,不相信姜神医的人,死了虽然可惜,但也是他们自寻死路啊。” 虞青枝震惊,下意识抓住段天宝手:“胡乱吃药?他们不是死因不明?” 段天宝不解:“怎么会是死因不明?前两日棚区来了个姓沐的郎中,说是能彻底解决百姓身上的问题,但手里有三张方子……” 在段天宝的讲述后,虞青枝终于弄清了其中的缘由。 沐郎中在棚区里挑了九十人,分成了三十人一组,每组都给了不同的方子。 而死掉的三十人,便是其中的一组。 段天宝说:“棚区里的郎中都让他们不要乱吃了,可他们想着早些离去,愣是赶着去吃药。” 虞青枝:“……” 无妄之灾,这分明是无妄之灾! 系统从意识里冒了出来:“宿主,看样子前几日沐安寻胡鼎,就是为了方子的事。” 段天宝见她一直没有做声,心里有些不安。 “虞娘子,可是我说错了话?” 虞青枝回过神,摆手说:“你没说错话,我就是有些震惊,天宝,多谢你的告知。” “不用客气,姜神医和虞娘子对我宁河城的百姓都有恩,回几句话罢了,若没有别的事,我便进棚区了。” 虞青枝目送段天宝离开,刚转过身,忽而意识到一个问题。 段天宝知道姜忱被抓的事吗? 与此同时,系统喊了起来:“宿主,他好像不知道姜忱被抓的事。” 虞青枝迅速回头:“段天宝!” 她奔到棚区入口,视线所及处根本不见段天宝。 几个官兵再次拦住虞青枝:“你干什么,都说了你不能进,赶紧走。” 路径图的问题 “我不进去,我就是想找刚才进棚区的人,麻烦几位帮我传个话,让他出来一下可好?” 虞青枝有些焦急,但还是稳着情绪说了自己的目地。 “不行。” 说话地官兵倏地抬手,狠狠往前一推。 完全没有防备的虞青枝被推得一个踉跄,重重摔在了地上。 那官兵居高临下地说:“胡大人已经下了命令,虞娘子,我们看在你对宁河城地贡献不为难你,也请你不要为难我们,速速离去。” 虞青枝沉默,在系统愤怒地呵斥声里,缓缓从地上爬起。 “宁河城人地嘴脸,我虞青枝记下了。” 说着,她回身离去。 意识里,系统还在嘟囔个不停。 虞青枝揉了揉眉心,如今姜忱被抓,贺连钧不知去向,姜甜无法自控,而其他可用的人都在朔州城。 她竟然,陷入到了两难的境地里。 “系统。” “宿主你说。” 虞青枝本想让系统探查贺连钧的行踪,可话到嘴边又倏地顿住。 系统等了片刻没等到下面的话,不由催促:“宿主,你有什么事就快说啊。” 虞青枝深吸口气,又徐徐吐出。 “没什么,先回去吧。” 回到宅院,虞青枝刚坐下,就见几个妇人出现。 “虞娘子是吧?” 虞青枝眉头微皱,心中生了几分不安。 “没错,正是我。” 一个脸上有痣的妇人嗤笑了声:“是你就好,胡大人传话了,说你们现在已经不替宁河城做事,这个宅院就不能再给你们住,请你现在就搬出去吧。” 虞青枝眸子倏地睁大,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说,胡鼎要我现在搬出去?” 妇人挖了挖耳朵:“怎么,我说的话很难听懂吗?那我再重复一遍,胡大人说……” “行了,你不用重复。” 虞青枝微微侧头,眼底泛起冷意:“你们最好记住眼下的话,别日后又求着我搬回来,届时我可不会轻易回来。” “呵,那你可能得在梦里,才能瞧见求你的画面。” 几个妇人面露不屑,对着虞青枝冷嘲热讽。 系统被气炸了:“这些缺心烂肺的垃圾,以后有他们受得,哎呀,气死系统了。” 虞青枝微微闭眼,再睁开,其中也是一片冰冷。 没多久,两辆车离开了宅院,将后方的讥笑声甩的远远的。 “虞娘子,我们去何处?” 驾车的人询问传来,虞青枝不假思索地说:“寻个客栈吧,对了,再留个人在宅院附近,以便给公子传话。” 言语间,她的视线落在姜甜身上。 几番犹豫,终是取出了系统的药水,喂姜甜喝下。 能不能恢复,就看你自己了。 半夜,贺连钧带着满身的寒气踏入客栈,进了虞青枝的房间。 “怎么回事?为何无缘无故,局面乱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彼时虞青枝正迷迷糊糊,听见他的询问,眉头一皱:“夫君竟然还知晓回来?” 贺连钧顿住,眸中闪过歉意:“娘子,抱歉,白日是我不对。” 虞青枝一手撑着床,脑子还有些迷糊。 “夫君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哪有什么对不对的?” 贺连钧沉默,半晌后坐在床沿握着虞青枝的手:“娘子,那封信你要看吗?” 虞青枝微微抬眸,她已经从系统那边知道了信的内容,但这不妨碍她再看一遍。 “夫君愿意给我看吗?” 贺连钧苦笑:“有什么愿不愿意的?只是那封信牵扯过大,娘子看了,莫要放在心上。” 虞青枝没有做声,而是朝着他伸出手。 信封落在手上,虞青枝看过信件内容,便还了回去。 “存善堂如今关门,胡鼎那边所言所行全都在与我等划开界限,夫君,这封信重要,但不是眼下该管的事,你觉得呢?” 贺连钧叹了口气:“我知晓,但是……罢了,不说这件事,关于胡鼎,娘子可有安排?” 虞青枝稍稍垂眸:“安排倒是没有,不过有些事,我想与他见面说,夫君可有法子?” 贺连钧不假思索地说:“娘子想见的人,我自是有办法,只是不知娘子要说什么事?” “路径图。” 虞青枝吐出三个字,眼底的冷意越发明显。 生意人,可不是那么好算计的。 窗外明月高悬,却又很快被飞来的乌云挡住。 次日天明,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了整个宁河城。 一辆马车快速从满是积水的街道上跑过,溅起阵阵水花。 马车里,虞青枝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实际上已经在意识里联系上了系统。 “胡鼎现在何处?” “在棚区,咦,他怎么把段天宝喊过去了?” 听到段天宝三个字,虞青枝倏地睁开眸子。 下一瞬,就听系统说:“奇怪,我怎么看不到画面了?宿主,画面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虞青枝心头微惊,各种思绪快速闪,终究是按在心头没有提及。 系统发现的东西,她没法透露给旁人。 索性马车跑的很快,片刻就到了城西的棚区。 “停下,马车上坐的何人?” 贺连钧推开车窗,和拦马车的官兵对上视线,手腕一抖,扔过去一块木牌。 “我要见胡鼎。” 拿到木牌的官兵愣了一下,又看眼贺连钧,才转身离去。 淅淅沥沥的小雨突然变大,虞青枝通过车窗往外张望,凉意扑面而来,仿佛连心头的焦躁都能抹平。 很快,传话的官兵回转,眼神中带着几分探寻。 “公子,胡大人有请。” 棚区的大门拉开,马车从中间穿过,停在了帐篷外。 虞青枝走下马车,看见帐篷入口处站着的胡鼎,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隔了一日,她又见到胡鼎了。 “贺公子,虞娘子。” 胡鼎拱手,十分客气的与两人见礼。 贺连钧颔首当做回应,而后直接绕过他进了帐篷。 小厮端来茶水,离去时放下帐篷的门帘,将雨水声隔绝在外。 贺连钧端起茶盏却没喝,而是细细摩挲着杯沿。 帐篷中的气氛随着寂静蔓延,而多了几分凝滞。 突然,贺连钧开口打破了僵持。 “昨日的事,胡大人是否该给个解释?” 胡鼎微微一笑:“昨日发生了何事?本官怎么不知道?” 贺连钧定定看着他,忽而转了话题:“那草药收购的路径图,胡大人走过了吗?” 胡鼎脸色微僵:“什么意思?” 贺连钧笑笑,视线落在一侧没有言语的虞青枝身上。 虞青枝抬眸,慢悠悠地说:“那路径图上的,都是草药已经耗的差不多的人家,胡大人便是想从他们手里收购,最少也得等上半月。” 她原本想着,只要胡鼎不乱来,她从朔州城里运来的草药足够撑一段时日,而且后续还会有。 却没想到只隔了几日,胡鼎就露出了獠牙。 想到这里,虞青枝叹了口气:“胡大人不出城,不知晓草药珍贵,早在前些日子,棚区里用的就是朔州城送来的草药,只是我想着情况不同,没有与胡大人说罢了。” 胡鼎脸色变化不停,许久后他讥讽地说:“虞娘子对宁河城的百姓,还真是费心费力。” “百姓无辜罢了,胡大人动手前,不也想着要留挽回的余地吗?” 虞青枝放下茶盏,绽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 然而这抹笑在胡鼎眼中,便是实打实的讥讽,讥讽他兜来转去,却谋划了一个空。 良久,胡鼎咬牙问:“虞娘子想要什么?” 虞青枝淡淡的看着他:“胡大人问的不该是我想要什么,而是府衙能给什么,贺记不收分毫银两给宁河城的百姓送来草药,但贺记的功劳却没得到应有的尊重,胡大人,我贺记不会再免费提供草药了。” 顿了一下,她又提及姜忱:“哦,对了,还有神医门那边,也不会再派人来此了,南朝很大,不是只有一个宁河城能让神医门的人停留,至于姜神医的案件,胡大人既然信任那个姓沐的郎中,那便将尾巴清扫干净了,别留破绽。” 起初,胡鼎还能保持冷静,听到后来,手指控制不住的抖了一下。 “你,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沐郎中?” 虞青枝十分体贴的接上了胡鼎的话,眉眼一弯。 “昨日我来棚区前,与那沐郎中正好见了一面,胡大人想藏着的某些事,我可清楚得很呢。” 胡鼎再也维持不住冷静,瞬间站了起来。 “他不可能与你说那么多事!” 虞青枝笑而不语,她不可能透露出段天宝的存在,所以沐郎中,这个锅你背上吧。 到了这里,虞青枝也没了再聊下去的想法。 “夫君。” 贺连钧会意,一手撑着扶手站起。 “胡大人,我二人还要寻住处,告辞了。” 胡鼎没动弹,只有那不停起伏的心口告诉旁人,他此时非常愤怒。 然而不管是虞青枝还是贺连钧,他们都不在意胡鼎的模样。 离开棚区时,虞青枝看见了段天宝。 隔着雨水,虞青枝便是有心也无法与段天宝交谈,最后只能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回到客栈,虞青枝刚进门,便见姜甜急匆匆走来。 “虞姐姐,我哥哥呢?” 贺连钧正欲拦阻的手一顿:“你恢复正常了?” 姜甜微愣,觉得莫名:“什么叫,我恢复正常了?” 虞青枝眸中带笑,将之前试探的事说了一遍。 姜甜吃惊的捂住嘴:“这,这怎么可能?我的记忆,我的……” 她倏地顿住,她发现自己能记得事情,竟然停留在宁河城里诸多百姓倒地的时候。 那时,虞姐姐还没有来宁河城。 “我竟然,忘了那么多事。” 姜甜捂着头蹲下,一双眸里满是难以置信。 见她如此,虞青枝心中生了几分忌惮,迷魂药竟然恐怖到如此地步。 那安息花的毒竟然要靠迷魂药来压制,岂不是比迷魂药更毒? 正想着,虞青枝突然感觉到肩膀上落下一只手,侧头望去,发现是贺连钧。 男人目光中带着关切与担忧:“娘子,莫要担忧。” 该有结果了 “世上不存在没有克制的存在,安息花和迷魂药,总有彻底解决的法子。” 对上男人安抚地眸子,虞青枝张了张嘴,终究没说什么,而是半蹲下,温声安抚姜甜。 片刻后,三人进了厅堂。 姜甜心神依旧恍惚,却还是强撑着问起姜忱地下落。 虞青枝也没隐瞒,将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姜甜眉心瞬间皱紧:“那胡大人之前完全看不出算计模样,怎么会……虞姐姐,这种情况,我哥哥要怎么办?” “姜妹妹不用忧心,我已经卡死了他们后退地路,这一次,他们必定要给个交代地。” 闻言,姜甜捏紧了手指:“万一,我是说万一,他们就咬死了棚区里的事是哥哥做的,怎么办?” 虞青枝微微一笑:“那就看他们敢不敢坚持了。” 沐郎中确实有本事,但他的身份可是一个炸弹,只要稍微触碰,就会瞬间爆炸。 胡鼎以为的稳妥,不过是遮住了自己的眼而已。 他的计划,破绽百出。 虞青枝没有将思忖的事细说出来,只送姜甜回了房间,回过身就见贺连钧一脸若有所思,心头不由一惊。 他该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摸了摸脸颊,虞青枝若无其事地问:“夫君在想什么?” 贺连钧目光微凝:“我在想,姜甜为何会突然恢复,她是真的恢复了,还是伪装出的恢复?” 虞青枝默然,姜甜之前的情况确实让人忌惮,但这次却是真的恢复。 “应该是真的恢复了,夫君可还记得朔州城里,我给那些走失孩童喝的药水?” 贺连钧微怔:“娘子将那药水给姜甜喝了?” 虞青枝颔首,从怀中取出瓶子:“夫君可要喝些?这瓶子里的,只够一人的。” 贺连钧犹豫片刻,拒绝了喝药水:“我的情况很稳定,这药水还是留给更重要的人吧。” 闻言,虞青枝没再坚持,而是默默收好了药水。 “夫君,胡鼎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贺连钧淡淡地说:“他敢和那个沐郎中联手坑害我南朝百姓,就别想着全身而退,这件事交给季度便成了。” 虞青枝微怔:“为何要交给季度?” “季度最恨的便是背叛的人,他不会让胡鼎好过。” 可是,季度也和沐郎中接触过啊。 虞青枝唇瓣抖了几下,艰难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连那季度都与沐安接触过呢?” 无意识的,虞青枝喊出了沐郎中的名字。 贺连钧迅速察觉到问题,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沐安?你如何知晓他的名讳?” 虞青枝微怔:“夫君不知他的名讳?” 四目相对,贺连钧没有言语,但其中的意思已经足够虞青枝领会。 “我……他与我见过几次面。” 贺连钧沉默,许久后开口:“娘子从未与我说过此事。” 虞青枝眼神中多了些闪躲:“一点小事罢了,我觉得没有必要提及。” “是没有必要提及,还是娘子不想提及?” 虞青枝垂眸,将所有的解释都按在了心里。 她和沐郎中的谈话,根本不能和贺连钧提。 见她不语,贺连钧揉了揉眉心:“娘子,我以为你不会有瞒着我的事,结果你竟然……” “夫君也没有将所有的事都与我说吧?” 一句反问,问的贺连钧皱了眉头。 “娘子在怪我?” 虞青枝否认:“我没有怪你,我只是觉得,如果你做不到事事皆告知,那也不能要求我什么事都说,夫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贺连钧叹了口气,将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娘子,我并不是你想的意思,只是沐安那家伙危险,我必须保证你万无一失,才敢放手安排。” 虞青枝靠在他怀中,耳畔是男人规律且沉重的心跳声。 “我知晓,可是夫君,我并非养在深闺里的娇花,和那些达官贵族家的小姐不一样,你明白吗?” 四目相对,贺连钧握紧她的手:“我明白的,娘子。” 虞青枝欲言又止,她从男人眼中看到犹疑,看到无奈,唯独看不到信任。 “夫君,你……算了,不说这个,总之,你不能相信季度,沐安危险,季度也很危险。” “我知晓,娘子不用担心。” 虞青枝睁大眸子,她怎么可能不担心? 贺连钧的言行举止全都在说,他听了但不会放在心上。 “宿主,别劝了,他现在只相信自己,不相信你的。” 系统慢悠悠冒出,说的话让虞青枝几乎要咬碎一口牙。 “闭上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虞青枝越想越气,狠狠瞪了眼贺连钧,径直走了。 系统:“……宿主,你刚刚把话说出来了。” 虞青枝脚步一顿:“我说出来了?” “系统没必要骗宿主。” 虞青枝叹气:“说就说了吧,无所谓了。” “宿主这样,是不是就是摆烂啊?” “也可以叫无能为力。” 回到院子,虞青枝往桌上一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系统看不下去:“宿主别这么沮丧,想想背后隐藏的杀机,你可是要保护自己男人的。” 虞青枝偏过头,懒得搭理系统。 “唉,宿主就不想要解除迷魂药的药水配方吗?” 虞青枝眯了眯眼,倏地坐直:“你愿意给?” 一个页面在她眼前弹出,底下那6个0的积分让虞青枝又趴了下去,咬牙切齿。 “系统,你还真是抓住机会就推销啊,6个0的积分,你认为我出得起?” 系统理不直气也壮:“宿主可以用药水换东西啊,宁河城那么大,肯定有怕死的富绅,换点东西很容易的啊。” 话虽这么说,可她也得先拿出积分换配方啊。 “你愿意把配方先赊给我?” “那不可能,系统商城里的东西,必须是宿主用积分兑换出去的。” 虞青枝十分不雅观的翻了个白眼:“不能赊,那你还跟我说什么?” “宿主可以先用药水去救人啊。” 虞青枝皮笑肉不笑地说:“如果你还有记忆的话,应该记得我才和贺连钧说过的话。” 她与贺连钧说,剩下的药水只够再救一人。 系统瞬间没了声音。 时间一转过了五日,宁河城里莫名死亡的百姓越来越多,到了后来满城戴孝。 而在这中间,还有控制不住自己的人在满城砍杀。 正常的百姓愤怒恐惧,他们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宁河城,但不知何时封锁的城门困着他们只能留在城中。 绝望之下,百姓们围在了府衙门前,要求官府给一个答复。 客栈里,虞青枝一直注意着城中的变化,心中越来越悲凉。 五日! 整整五日! 胡鼎和季度没有一人前来,他们眼睁睁看着百姓死亡,连动都不想动一下。 虞青枝有心想救人,可姜忱和神医门身上的脏水一日不清,她拿出的东西就一日没人相信。 怎么办? 难道就只能看着城中百姓死亡,而他们却束手无策吗? “宿主,我有个办法,或许能解决宁河城的困境。” 系统突然出声,虞青枝微微睁眼:“什么办法?” 系统不答反问:“胡鼎和季度为什么能置身事外?” 虞青枝倏地站起,眸子里闪过几分思索:“你的意思是让他们染上迷魂药?是了,只有他们命在旦夕,才会将城中百姓的苦难放在心上,问题是迷魂药从哪儿来?系统有吗?” 系统十分骄傲地说:“只要是真实存在的东西,系统商城里都有,一万积分一包迷魂药,宿主了解一下?”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她就知道狗系统突然积极起来没好事。 果不其然,又是为了让她花积分的。 “系统,我很好奇你这么卖力的推东西,能有多少积分到你手里?” 说着,她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是你,不是整个系统。” “我就是系统,系统就是我,不分彼此,所以宿主要迷魂药吗?” 虞青枝按着眉心,思索许久后咬牙。 “要!” 她倒要看看,季度和胡鼎中了迷魂药后是否能保持住冷静。 两万积分被系统划走,虞青枝拿到了两包迷魂药,正想法子要将迷魂药下到季度和胡鼎身上,一个消息突然传来。 段天宝,死了! 递消息的是个妇人,自称是段天宝的娘亲李氏,说到段天宝死亡,整个人都萎靡不堪。 “我们段家本以为他转到胡大人身边,会有更好的前程,没想到突然就没了。” 李氏擦了擦脸上的泪痕,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 “这是他死的前一天留在家里的,嘱咐我要尽快送到虞娘子手里,但之后耽误了,就拖到了现在。” 虞青枝沉默着接过木牌,攥紧手指:“您,节哀顺变。” 李氏哽咽着说:“虞娘子且放心,我会,我会节哀……” 她摇摇头,拖着沉重的步伐离开客栈。 虞青枝望着李氏的身影,脚下不受控制的跟了上去。 这一跟,就跟着李氏到家,入眼所及处皆是白色,还有隐隐约约的痛哭声。 虞青枝在院外站了片刻,转身离去。 “系统,你说段天宝的死是意外,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系统瞅着她的神情:“宿主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虞青枝闭上眼,攥了一路的木牌将掌心膈的生疼。 “有些事,该有个结果了。” 回到客栈,虞青枝找贺连钧要人。 “我有些事要安排。” 贺连钧定定的望着她,许久后,唤出一个黑衣人。 “他名为山海,你有什么吩咐都与他说。” 虞青枝轻轻颔首,带着山海离去。 次日,便有官府为难神医门的消息传出。 不过半日,一个名为沐安的郎中的画像混在纸钱中满城飞扬。 “画像上的人是北狄来的奸细,他在棚区里呆了几日,就害了整个宁河城!” “放出姜神医,我们要姜神医!” “让姜神医出来,放出姜神医……” 满城的百姓被流言带动,聚在府衙前狂吼。 府衙内部,季度得知外间的变化,黑了一张脸。 城中混乱 “放肆,谁准他们在城中乱喊乱叫的?来人,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季度愤怒,旁边站着的几人纷纷出声劝阻。 “将军,这可抓不得,府衙外起码聚集了上百人,但凡抓一个,日后都没办法收场。” “对啊,将军,眼下地宁河城形势太过紧迫,不能硬来。” 季度狠狠瞪着说话地几人:“不抓,不抓,难道就任由他们在这儿闹?” 其中一人面露犹豫:“这,要不去问问沐安,看他有没有办法解决宁河城眼下的困境?” 提到沐安,季度所有地火气瞬间消失,取而代之地是不屑。 “你当本将军不想去找他吗?问题是他现在行踪不明,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要不,满城搜索?” 季度微微眯了眼,满城搜索确实是个方法,但宁河城地百姓已经处在失控边缘,若真的…… 正想着,一个官兵跑了进来。 “将军,城中百姓现在都在找这画像上的人。” 季度不经意的接过画像,看清上面的脸,顿时笑了。 “好,非常好,那群百姓也不是一无是处嘛。” 他将画像甩在地上,告诉送画像来的官兵:“让底下的人都配合着,尽快将画像上的人抓回来。” 抓?将军这是不打算和通安交好了? 同在屋中的几人交换了目光,纷纷低下头不敢言语。 当一座城的百姓都在为同一个目标行动时,那种效率是言语都形容不出的。 短短两日,沐安的藏身之处就被翻了出来。 百姓们压着沐安到府衙门前,同声同气的让里面的人把姜忱放了。 “我们不需要陌生郎中,我们只要姜神医,要神医门!” “神医门,神医门,神医门……” 所有的话语汇成了三个字,逼得府衙不得不退让,将姜忱放出了大牢。 彼时,虞青枝和姜甜就在府衙外的一座酒楼上。 三楼的高度让她们将府衙门前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姜忱出现时,姜甜激动的握住栏杆:“虞姐姐,是哥哥。” 虞青枝微微颔首,面上神情不见分毫变化。 如此一来,姜甜面上的激动瞬间消失。 “虞姐姐,我是不是很不稳重?” 虞青枝眸子里闪过诧异:“姜妹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姜甜抿唇,正欲解释,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黑影朝着姜忱扑去,瞳孔瞬间瑟缩。 “哥哥!” “啊啊啊,杀人了!” 姜甜的大喊与底下的尖叫融合,姜忱摔在地上,血液顷刻间散开。 谁都没想到,被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姜忱走出了大牢,竟然倒在了府衙门口。 刚得到希望的百姓瞬间崩溃,矛头对准府衙,竟不顾一切的往府衙内冲。 “狗官,你们出来,你们出来……” “啊啊啊啊,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酒楼上,虞青枝扶住姜甜,将人交给山海带走。 而后站在栏杆边沿,面无表情的盯着底下的百姓。 就在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走到她身后:“娘子,局势有些混乱啊。”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回过头问:“所以呢?这对夫君来说不是个机会吗?” 贺连钧单手负在身后,平静的目光落在人群中。 “娘子此话何意?” 虞青枝微微一笑:“我什么意思,夫君不是很清楚吗?季度与贺国公的死怕是脱不了关系吧?既如此,夫君顺势报仇不是更好?” 从大金赌坊里得到的信上说,贺国公是主动叛国的。 但在虞青枝看来,那就是无稽之谈,以贺国公王往日的身份地位,他若真有意,振臂一呼会有很多人心甘情愿的拥护他。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叛国,毫无可能与触手可及可是两码事。 贺连钧看着她的侧脸,神情愈发复杂。 “娘子似乎知道很多,我并不清楚的事。” 虞青枝目光微凝,她知道的消息都是系统送来的。 “夫君想说什么?” 贺连钧叹了口气:“娘子,我们得挑个时间好好谈谈。” 虞青枝微扯嘴角:“我也正有此意。” 底下的百姓越发疯狂,没有办法的季度最后只能动用留守的士兵镇压。 然而士兵刚到,闹事的百姓就一拥而散,完全不给士兵动手的机会。 混乱中,一人重重撞到了季度身上,将季度撞得一个踉跄。 等他反应过来,撞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酒楼上,虞青枝几人也离开了。 之后两日,宁河城一改往日的混乱,静的仿佛是座死城。 如此氛围中,胡鼎踏入了客栈的大门。 “虞娘子,我们谈谈。” 胡鼎满脸胡茬,眼下一片青黑,完全不见之前的张扬肆意。 虞青枝审视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淡淡地说:“我和胡大人没什么可谈的。” 胡鼎按了按眉心,语气中带着一丝狠意:“难道虞娘子连整座城的百姓都不顾了吗?若是如此,那官府也只能放弃整座城了。” 虞青枝眯了眯眼,心里觉得好笑:“胡大人威胁我?” 胡鼎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常地说:“解决不了城中的困境,这便是唯一的法子。” 虞青枝冷冷看着他,落在膝盖上的手指一点点攥紧。 良久,她说道:“胡大人,我心中一直有个疑问。” 胡鼎虽然觉得莫名,可还是微抬下巴,客气地说:“虞娘子请讲。” “宁河城被迷魂药控制,又有奇怪毒素蔓延,为何京城一直没有反应?” 胡鼎垂眸:“京城不知道。” “什么?” 虞青枝有些愣怔,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胡鼎重复道:“京城不知道,迷魂药出现初期,季将军就压住了消息,将所有出问题的百姓都集中在了棚区。” 说到这里,他眼神里闪过一丝幽暗。 “事实上,若非姜忱和姜甜坚持要救治,按照季将军的想法,那些有问题的人都该被处理掉,若当时没出意外,宁河城也不会出现如今的境况。” 虞青枝沉默,她能理解胡鼎的想法,但她不认同。 “百姓无辜,他们不该因为中了迷魂药而被放弃。” 顿了顿,她又问道:“迷魂药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蔓延的?” “没有人知道,我们只知道身边的人突然就变得不正常,并且有强烈的攻击性,嗜血嗜杀……” 许是已经到了末路,胡鼎没有任何隐瞒,将前后的情况说了个清楚。 虞青枝听的心里发凉,忽而注意到门外。 “姜妹妹,你何时来的?” 姜甜没有回答,一步步走进了屋中。 “胡大人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胡鼎瞥她一眼:“是不是真的,你心里清楚。” 姜甜身形晃了一下,几次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所以,我和哥哥都做错了?” “你们没有做错。” 虞青枝迅速回了一句,不悦的目光落在胡鼎身上。 “胡大人,他们只是为了百姓,宁河城的现状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请注意你的说辞。” 胡鼎嗤笑,径直往椅背上一靠。 “人生在世,没有什么十全十美的事,处在高位更是要懂取舍,你们……呵!” 虞青枝被胡鼎激怒:“没人管你们的取舍是什么,宁河城的现状到底是谁造成的,我们心里都有数,随意攀扯遮盖不了事实,胡大人若是不想谈正事便请离去,别浪费彼此时间。” 她握着姜甜的手,便要带着姜甜离开,然而一拉却没拉动姜甜。 “姜妹妹?” 姜甜维持着被她拉着的姿态,双眸死死盯着胡鼎。 “我哥已经死了。” 胡鼎目光微闪。 他还没开口,姜甜就接上了下一句。 “哥哥被抓之前,已经弄出了克制迷魂药的配方。” 刹那间,屋中一片寂静。 虞青枝侧头:“姜妹妹,你说的……” 她说到一半顿住,姜甜笑着接上了话。 “虞姐姐,我说的是真的,但很可惜,他还没来得及将配方草药汇总,就被带走了,” 姜甜挣脱虞青枝的手,一步一晃的到了胡鼎面前,稍稍弯腰:“胡大人,你们将宁河城的希望,彻底毁了。” 虞青枝没有说话,胡鼎也没有说话。 姜甜左右看了看,嘴角骤然扯出极大的弧度:“宁河城被封,在完全没有解决法子的现下,需要多长时间会崩溃呢?胡大人,满城的百姓为我哥陪葬,真是荣幸啊。” 胡鼎颤抖着手:“你,你分明在说谎。” 姜甜歪了歪头:“就当我是说谎吧。” 她扔下这句话,转身便离开了。 屋中,虞青枝看着胡鼎,良久叹息一声。 “胡大人,你们好自为之吧。” 胡鼎在原位许久没有动弹,等他离去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彼时虞青枝正和贺连钧在旁边的屋子看着。 视线转过,虞青枝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指:“夫君觉得,胡鼎今日为何会过来?” “他中了迷魂药。” 贺连钧吐出六个字,抓住虞青枝的手腕,凑到她的眼前。 极近的距离让两人的气息缠绕,连心跳都听的一清二楚。 “娘子不解释一下,你身上为何会有迷魂药吗?” 虞青枝一点点的挣开他的手,眸中闪过一丝好笑:“夫君该不会觉得,宁河城中的迷魂药是我放的吧?” 绕过贺连钧,虞青枝看着窗外略显昏暗的天色。 “夫君,朔州城有个宋叔叔,所以朔州城还能拯救,可宁河城的官员已经堕落了,他们活着也只是祸害,何必要留着?” 她说的轻描淡写,贺连钧却听的心里发寒。 “这不是你用迷魂药对付他们的理由,你可知晓,一旦你手里有迷魂药的事爆出,所有人都会将罪名放在你身上?届时,你要怎么解释?” 转过身,虞青枝语气平缓的吐出六个字:“我没有迷魂药。” “但胡鼎和季度中的迷魂药,是你拿出的。” 虞青枝想要解释,可对上贺连钧的眼,又不知该解释什么。 就在这时,系统叫了起来。 “宿主,这怀疑不能忍,系统的迷魂药有解药,才不会真的死人啊!” 我等自行承担 系统很暴躁,它不能容忍有人将系统商城里的迷魂药看成是害人的东西。 “宿主,你快点跟他解释,说有解药根本没影响。” 虞青枝眼前是贺连钧失望地眼神,耳朵里是系统地尖叫,来回拉扯,她竟不知该注意哪边。 过了片刻,她揉了揉眉心:“那个是仿制的迷魂药,我有药可以解除相关地影响,要不了他们地命,夫君,城中百姓死地够多了,不下狠药是解决不了困境的。” 贺连钧抓住她的手腕:“你的狠药,就是以姜忱的性命为代价?” 虞青枝被拽的身体前倾,眸中闪过失望:“在夫君眼里,我就是个会用朋友性命乱来的人吗?” “但姜忱死了。” 短短的五个字,将虞青枝所有要说的话都堵住了。 半晌,她自嘲的笑了:“夫君,山海将迷魂药的事都告诉了你,就没有告诉你姜大哥的事吗?” 贺连钧微怔:“姜忱?他不是……” 虞青枝闭上眼深吸口气,狠狠甩开他的手。 “贺连钧,我没想到从鹿鸣县走到现在,你对我的信任竟然会崩在这个时候,山海!”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山海跪在两人右侧,低着头一言不发。 虞青枝的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山海,你告诉你的主子,姜忱现在何处?” 山海恭敬的答道:“姜神医被做了伪装,送去了棚区。” 虞青枝稍稍侧头:“夫君听见了吗?” 贺连钧心中多了几分慌乱:“娘子,我……对不起。” 虞青枝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我想,我们都得冷静一下。” 虞青枝离开后,山海依旧跪在地上。 贺连钧静静站着,良久后苦笑一声。 “山海,你说我这么做,是不是错了?” 山海抬起头,一双锐利的眸子里透着平静。 “主子的安排都有深意,属下不知。” 贺连钧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个信封:“安排人,将这封信送去朔州城,让小二赶紧将婉月送回鹿鸣县,另外,让朔州城那边的人都低调点,不要在明面上走动了。” 山海接过信封,起身利落的离去。 贺连钧走到窗边,外面的天色依旧昏暗,就像看不清前方的未来。 贺连钧垂眸,搭在窗边的手一点点收紧。 贺国公无故被叛国,贺府上下一夕之间死伤殆尽,唯有他带着弟妹在护卫的保护中逃离京城。 那么多年的潜伏,却在近期彻底暴露。 朔州城事态严重,宁河城的情况却被隐瞒,但这种隐瞒也维持不了多久。 京城那边一旦分出人手,就是对他的追杀,他不能再将亲近之人留在身边了。 娘子,你得离的远些,再远些,如此才能安全。 另一边,虞青枝并不知道贺连钧的想法,但她思来想去,都觉得贺连钧是故意气她,步伐里都带了几分火气。 然而碰到姜甜的时候,这份火气瞬间平息。 “姜妹妹,怎么一人在这儿?” 姜甜垂眸:“虞姐姐,我哥哥真的死了吗?” 虞青枝眸光一闪:“姜妹妹为何这么问?” 姜甜看着她:“我觉得,虞姐姐不像是会害我哥哥的人。” 虞青枝扯了下嘴角,然而笑意却不达眼底。 “姜妹妹怎知我就不是害他的人?意外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我是人,控制不了所有的变数。” “但我相信虞姐姐。” 虞青枝怔住,姜甜相信她:“你,你就真的……” 她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良久,虞青枝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将贺连钧带来的烦躁彻底压进心底,问起之前的事情。 “姜妹妹之前对胡鼎说的话,是真是假?” 姜甜跟着她转移话题:“半真半假。” 虞青枝问:“哪一半是真,哪一半是假?” “配方是真,没留下是假。” 姜甜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我哥哥一直有将近期弄出的药方藏在行李里的习惯,所以我清醒之后便去翻找了一下。” 虞青枝接过纸张,展开的同时唤出了系统:“对比一下,这个配方有用吗?” 系统表示无语:“宿主想要白嫖就直说嘛,说什么对比?” 虞青枝面不改色地说:“我总得货比三家不是?若是这药方没用,我肯定要从系统里兑换一张出来代替啊。” “这药方有些用处,但是用处不大,最多就是压制半个月。” 虞青枝手指微微蜷紧,抬眸道:“这药方应该还有改进的余地,不知姜妹妹能否修改?” 姜甜摇头,眸中闪过一丝黯然:“不行的,哥哥的医术便是门中长老都极为夸赞,我和哥哥比还差的远呢。” 是差的远,还是不自信呢? 虞青枝抬手,搭上姜甜肩膀:“不试一试怎么知道不行?一张药方而已,你可以的。” 姜甜依旧摇头:“不行,我比不过哥……” 不等她把话说完,虞青枝就强势的将药方塞回她手中。 “姜妹妹,我等你的药方。” 一阵风吹来,吹落姜甜手中虚虚托着的药方。 突然,几滴雨水落下,顷刻的功夫变成了倾盆大雨。 虞青枝带着姜甜回到房间,见她坐在桌边不动,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窗边,远眺着雨幕里的宁河城。 “咚!” 一颗石子打在虞青枝手边一指边的位置,她下意识低头,忽而反应过来,往周遭看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 “让开!” 虞青枝迅速往侧边让去,随后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跳进了屋中。 “胡三,你怎么来宁河城了?” 虞青枝喊出他的名字,一边问着一边关上窗户。 胡三拍打着身上被雨水浸透的衣裳,闻言稍稍抬头:“朔州城里,咱俩可是做过交易的,你将那香铺的收益分给我,那我肯定要跟着保护你。” 保护? 虞青枝摇了摇头:“我怕在你的保护中,死的会更快。” 她可没忘记胡三塞给她一把匕首,就把她丢到新太子王志存面前的事。 要不是那新太子故意试探贺连钧,她怕是当场就没命了。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我胡三可不会做谋财害命的事。” 另一边,姜甜疑惑的望着胡三:“虞姐姐,这位是?” “胡三,一个陌生人。” 虞青枝简短的做了介绍,就见胡三跑到姜甜身后,直接抓了那张写着配方的纸看。 “怎么,你看得懂这个配方?” 胡三没有回答,而是来回将配方看了几遍。 “这配方,应该是针对迷魂药的吧?哦,得强调一下,是宁河城里出现的迷魂药。” 虞青枝被他的话引出了兴趣:“为何要强调是宁河城出现的迷魂药?” 胡三问:“你见过真正的迷魂药吗?” 虞青枝脑海中迅速浮现一个画面,那是地下室里对外界毫无反应的一群孩子。 另一边,胡三继续说道:“只有迷了人的魂才能叫迷魂,真正的迷魂药,中了的人便是傀儡,全凭下药之人操控,到死为止,这宁河城的迷魂药,顶多就是沾了个边而已。” 胡三摇摇头,将配方丢回给姜甜。 “你这配方写的不错,但可惜写偏了,我跟你说,这味草药得换成五钱子……” 姜甜眉头紧锁,起初的不以为然到后来变成了震惊。 “你,敢问您怎么称呼?” 胡三摸了摸下巴,沧桑的眸子里闪过笑意:“唤我胡三便可,你这小丫头医术的天赋倒是不错,眼下这配方可以拿出去了,城中百姓喝上三日便能缓解躁狂,之后慢慢调养就能恢复了。” 姜甜起身,对着胡三深深一拜。 “多谢您的指点,我一定要告知城中百姓,您在其中的功劳。” 胡三“害”了声,挥手表示他并不在意。 “这配方的功劳,你一人拿着便可,不用带上我,那什么,替我寻个能睡觉的地方,我得休息两天。” 虞青枝嘴角一抽,可还是安排了胡三。 待人离去,她立刻到姜甜身旁询问:“姜妹妹,眼下的配方真的能拿出去了?” 姜甜双眸正发亮的看着配方,听见询问立刻点头:“真的能拿出去了,虞姐姐,方才那位好生厉害,我都没想到还能如此修改。” 虞青枝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惊喜,不觉弯了眉眼。 “若是如此,那城中百姓就真的有救了。” “对,城中百姓有救了。” 姜甜说着,面上的笑意突然消失。 虞青枝察觉到变化,心中叹了口气:“姜妹妹,你哥哥确实还活着,但眼下……” 她没说完,就被姜甜握住手打断了话。 “虞姐姐有安排,我懂的,我不着急,但是这配方,必须是以我哥哥的名义拿出去。” 虞青枝一手落在她的额头上:“放心,没有人能盖住他的名字。” 次日,虞青枝让山海传出了神医门姜忱弄出配方的事。 与此同时,存善堂的大门再次打开,随着一同出现的是一桶桶药水。 得到消息的百姓们纷纷涌向存善堂。 “真的有药吗?之前不是说,所有人都没救了吗?” “对啊,城中可是有两种古怪病症呢。” 周围议论纷纷,虞青枝却当做没听见,只让人排队领取药水。 “诸位家中若是有情况严重的,便多领些药水回去,此药水需要连喝三日,你们记得明后两日再来领。” 随着药水分发,存善堂里的草药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消失。 虞青枝不慌不忙的给城中其他医馆递去请柬,将各家掌柜、管事全给请了来。 “诸位手边放着的就是克制迷魂药的配方,存善堂里草药有限,没法解救所有人,只能请诸位帮忙,期间所产生的银两花费,全都由我虞青枝承担,诸位尽管放心。” 一番话落,受邀前来的各家掌柜、管事全都露出了思索神色,他们不可能让一个女子在城中出尽风头。 “虞娘子说的什么话?宁河城也是我等居住之地,城中有难,我们自是要相助的,银两花费都该由我等自行承担。” “对对对,我等自行承担便是……” 被抓入牢房 听着所有人的言语,虞青枝面露感慨:“宁河城能得诸位善人,可真是百姓之福,待此间事了,我定要为诸位好生宣传,不叫诸位的事迹被掩埋。” 如果说,众人之前还存了些不甘愿,那么虞青枝地这一番话后,他们仅存地不甘愿都消散于无。 没有人不想自己扬名,而且还是此等救人的盛名。 “虞娘子客气,这是我等分内之事。” “对对对,我等分内之事。” 聊完了正事,之后地气氛便轻松了许多。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送走前来地各家掌柜与管事,转过身就对上了一双复杂地眸子。 贺连钧不知何时出现,正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虞青枝眸光微凝,径直从他身边绕过。 “你非要在宁河城的这滩烂泥里打滚吗?” 贺连钧的话让虞青枝停下了脚步,她侧过头,眸中一片冰冷。 “什么叫烂泥,贺连钧,宁河城的百姓是无辜的。” 贺连钧闭上眼,一言不发的离去。 虞青枝看着他的背影,心头莫名生起一股火,贺连钧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跳出来气她吗? “贺连钧,你给我站住!” 虞青枝大喊一声,拎着裙摆追了过去。 眼看着就要碰到人,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满是脏污的手。 胡三跳出来,笑眯眯地说:“别追了,别追了,你追上也没用的。” 虞青枝狠狠瞪他一眼:“什么叫我追上也没用?” 胡三嘿嘿笑了几声,挤眉弄眼地问:“你知道他为何要疏远你吗?” 虞青枝皱眉:“我若是知晓,就不会追他了,让开,别挡路。” 胡三摇摇头:“你这想法可不对。” 虞青枝没了耐心,语气迅速变冷:“我叫你让开,你听不懂话吗?” “哎,这么暴躁可不行啊,你得……” 胡三没说完,虞青枝已转身离去。 不让追她就不追了,她就不信了,贺连钧能一直都像今日这般。 次日,宁河城中发放药水的地点多了数十个。 虞青枝乘坐马车在城中转了一圈,确定各处都是井井有条后,便回了存善堂。 刚进门就见姜甜满脸愁容的坐在抓药的柜台后,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沮丧。 “姜妹妹,怎么了?” 姜甜抬眸,还未言语便叹了口气,而后说道:“虞姐姐,我有点难受。”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遇到什么不高兴的事了?” 姜甜摇头:“也不是不高兴的事,就是心里憋的很,宁河城不该是如今这个样子。” 虞青枝稍微一想,就知道她是被城中的景象给打击到了。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我们只能往前看,尽我们所能将局面变得更好,姜妹妹,打起精神来,我们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姜甜嗯了声,振作起精神来。 时间一转过了三日,城中和迷魂药有关的百姓已经不见发狂的迹象,唯有另一部分人没有解救的法子,死亡的人数还在增加。 “姜妹妹,这批人的情况,真的没办法吗?” 姜甜面露无奈:“我倒是想有办法,但他们中的毒我从未见过,虞姐姐,我听闻官府的人已经抓到了下毒的人,为何不让那人来处理?” 虞青枝皱眉,她也觉得奇怪,问题是她见不到季度,也没见到胡鼎。 这两个人就像突然间没了踪迹,一点消息都没有。 “虞姐姐,可是这件事比较为难?” 虞青枝回过神:“为难倒是不至于,只是能决定这件事的两人,一直没有动静,所以我也不确定结果。” 闻言,姜甜没了声音。 片刻后,她小声地说:“那我哥哥呢?是否能让我哥哥回来。” 虞青枝沉默,若是可以,她根本不需要姜甜提。 “姜妹妹,再等等。” 她眯了眯眼,视线落在存善堂外。 贺连钧近日一直奇奇怪怪,她想,再等几日原因就会暴露出来吧? 谁知当天下午,一群官兵突然闯进存善堂。 “我等奉命抓捕逃犯,闲杂人等不可靠近。” 虞青枝看着围住她的官兵,神情中有些诧异:“你们方才说抓捕逃犯,可我何时成了逃犯?” 为首的官兵面色冰冷:“贺府余孽贺连钧近日进入宁河城,于城中肆意放毒,导致我城中百姓死伤惨重,而你虞青枝与他以夫妻相称,如何不是逃犯?” 周围的人面露惊讶,城中的情况真是那名为贺连钧的人所为? 可是,虞娘子是善人啊。 无论是新的药方,还是免费的汤药,全都是虞娘子费心寻来的。 如此的人,怎么会是逃犯? “大人,你们搞错了吧?虞娘子是善人,她的夫君自然也是善人,他们不可能做害人性命的事。” “对啊,他们不会做害人性命的事。” 周围的百姓纷纷应声,将前来抓捕的官兵气的脸色发黑。 “你们懂什么?越是恶人,越要在表面维持一个好人的样子,想想这段时日宁河城里死的人吧?他们全都……” 那官兵还没说完话,身上就被砸了一颗菜。 “你别在这胡说八道,我们不是傻子。” “就是,虞娘子夫妻没来之前,城中就已经出事了。” “找人担罪责,也得找个像的,不准你们动虞娘子夫妻。” “滚出去,滚出去……” 百姓们聚成一团,形成的队伍竟然连官兵都不敢正面对上。 步步后退着,眼看就要退出存善堂,其中一个官兵突然拔出佩刀。 “我看你们真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轻重,官府拿人,有你们说话的份吗?通通滚开!” 短暂的寂静后,是百姓更加疯狂的模样。 “啊啊啊,杀人了!”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响起,血腥的味道散开,一个男人倒在了地上。 虞青枝倒抽了口气,连忙让人散开。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不是逃犯,就算跟他们去了,他们也不可能对我做什么?多谢诸位的维护,都请散开吧,姜妹妹,麻烦你看一下地上的这位。” 姜甜满眼担忧,可还是点头应下了。 “虞姐姐,你要小心。” 虞青枝微微一笑,大方的随着官兵离去。 … 昏暗的大牢中,虞青枝刚跨过一扇门,铁链撞击声就在身后响起,她扭头看去,正好对上官兵不屑愤怒的眸子。 “看什么看?像你这等谋财害命之人,就该早日送上刑场砍头了事!” 虞青枝:“……” 短暂的停顿后,她有些好奇地问:“我与你有仇吗?” 那官兵被问的懵了下:“什么意思?”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我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我若是无仇,你为何要盼着我死?” “呸,少在这强词夺理,宁河城中那么多百姓死在你们手下,午夜梦回,你就不怕冤魂找上门吗?” 虞青枝被指责的莫名其妙,更多的却还是不解,眼前这个官兵莫名笃定,她就是害了整个宁河城的凶手。 问题是,她真的不是那个凶手啊。 “你们抓人办案,都不追求证据的吗?” “证据?所有人都是证据,我们有眼睛,看得见你做的事!” 虞青枝更无语,懒得再和眼前这个官兵废话,随意挑了个角落坐下。 牢房中的气味十分难闻,还有破旧的地方滴落着莫名的水滴,时不时还有老鼠窜过。 虞青枝抱着膝盖,唤出系统:“系统,贺连钧现在在哪儿?” “他在客栈,不对,他好像往城外去了,宿主,他不管你了!” 系统的声音突然拔高。 虞青枝叹了口气,她这个系统哦,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呆萌。 “他不是不管我,而是暂时离开,伺机想法子而已。” 系统不理解:“他之前不是还怀疑宿主吗?” “他的怀疑,更多的是担心。” 虞青枝闭上眼,不再搭理系统。 另一边,贺连钧带着山海匆匆赶到城门处,早先安排好的人迅速打开城门让他们通过。 贺连钧回头看了眼存善堂的方向,攥着缰绳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山海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公子,不能耽误了,朔州城那边更要紧。” 贺连钧闭上眼:“通知胡三,一定要护住她。” 宁河城里的仇,他日后再报。 “是!” 马蹄扬起,将宁河城抛在后方。 牢房里,虞青枝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忽而睁开眸子。 “系统,贺连钧是不是走了?” 系统没有做声。 虞青枝垂着眼眸,苦笑一声。 “看样子,我不是他的第一选……” “选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虞青枝的话,她下意识抬头,就见牢房门口站着个乞丐。 胡三晃着手里的钥匙,笑眯眯地说:“还在那儿坐着作甚?起来随我走啊。” 虞青枝惊喜起身:“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某人特地叮嘱,叫我保护好你。” 虞青枝微怔,这个某人指的是贺连钧吗? “他是不是走了?” 胡三动作微僵,面上的神情也多了几分不自然。 “什么走不走的,他能去哪儿啊?” 虞青枝定定的望着他。 时间久了,胡三主动投降。 “好好好,我坦白,他确实走了,但他是不得不走,朔州城那边,新太子发疯,让贺连钧快些回去,不然就要杀了所有贺记的人。” 说到这里,胡三视线定在虞青枝脸上。 “这些人里,也包括你。” 虞青枝闭上眼:“所以我会进牢,是因为那个新太子?” 胡三叹了口气:“出来吧,我带你离开。” 虞青枝没有动。 胡三走了两步才意识到她在原地,回过头问:“你为何不跟我走?” “你说了,贺连钧是因为新太子回的朔州城,而我也是威胁他的一个理由,如此的话,我不能现在走。” 胡三皱眉:“你在想什么呢?季度和胡鼎可不是善茬,他们随时会弄死……喂,你闭眼捂耳朵干什么?我话还没说……该死,怎么来的那么快?” 胡三迅速离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几个官兵出现,随着一同过来的还有沐安。 “虞娘子,又见面了。” 反客为主 虞青枝隔着牢房栏杆和沐安对视,心头微微下沉,对外说被关的人,在牢里却能随意走动。 她嘲讽的开口:“沐郎中可真是让人意外。” 沐安笑了笑,让身边地几个官兵退后:“和虞娘子相比,我这点意外不值一提。”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笑意却不达眼底:“所以沐郎中想做什么?” “我想做地,虞娘子很清楚,怎么样?要不要联手?” 虞青枝垂眸,她和谁都可以联手,唯独沐安不行。 沉默在时间流逝中蔓延,沐安微微颔首:“我明白了,虞娘子还真是固执,你猜那贺连钧还能回来吗?” 虞青枝淡淡地说:“能否回来是他的事,和你没有关系,另外,我再说一遍,我听不懂你说地那些话,请你不要再拿着那些莫名其妙地东西来找我。” “呵呵……” 沐安轻笑一声,转过身说:“赌一次吧,最迟明日你就会同意跟我联手。” 虞青枝眉头微皱,眸中各种思绪纷杂,沐安凭什么那么说,难道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地? “系统,外面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发生?” 系统冒出:“目前没有。” 虞青枝心刚放下,忽而意识到什么。 “系统,我问的不只是宁河城。”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系统只能探查宿主附近的事,再远一点是探查不到的。” 虞青枝:“……” 她还以为系统是无所不知的,原来还有这么一个限制。 揉了揉眉心,虞青枝不再深思:“帮我盯着些宁河城就行,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系统消失后,虞青枝一人靠在墙角,思索着现在所有局面上的变化。 她好像,走到了一条死路上。往前不通,往后也不通,甚至有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感。 不,事情还没到最后,谁也说不准就一点变化都没有。 府衙外的巷子里,姜甜满脸焦急的看着胡三。 “怎么样,你见到人了吗?” 胡三咳了一声:“见是见到了,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姜甜立刻焦急的询问:“不过什么?” “我想带她出来,但她不愿意走。” 姜甜哑然,她还以为是虞姐姐人在牢房里受了委屈。 “虞姐姐是在众目睽睽下被带走,您这么带她出来,岂不是要落实虞姐姐的错?” 胡三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落实了又如何?所谓的错本就是强加下来的,宁河城的百姓又不傻。” 姜甜抿唇,交握在一处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民不与官斗,宁河城的百姓看的再通透,也抵不过官府势大。” 她往一边走,思来想去,都没有个法子。 就在这时,一辆豪华马车倏地停下。 姜甜和胡三同时看过去,就见一个绿裙女子被搀扶着走了下来。 姜甜眼眸微微眯起,是宁安郡主,她来府衙做什么? “郡主,这府衙大牢肮脏的紧,您没必要过来啊。” 宁安郡主冷哼一声:“你懂什么?就是因为此地肮脏的紧,我才要来,看到她狼狈,才能叫我心里痛快。” 姜甜听到她的话,心头瞬间发紧:“你……” 她正欲说话,被胡三捂住嘴,直接带走。 另一边,宁安郡主倏地感应到什么,下意识往巷子处看。 “郡主,您在看什么?” “没什么。” 宁安郡主摇摇头,眸光中带着几分犹疑,许是她刚才生了错觉吧,还是尽快去见那虞青枝吧。 她倒要看看,如今落入囚笼里的人,要如何与盛云公主争执。 牢房里,虞青枝正闭目养神,耳边系统突然喊了起来。 “宿主,快醒醒,那个宁安郡主来了。” 虞青枝睁开眸子,水光潋滟中带着几分寒意。 来看她笑话吗? 这个宁安郡主,真的是和贺连钧认识的女子吗? 真是一点脑子都没有! 片刻后,宁安郡主站在牢房外,开口第一句便是询问。 “想出来吗?” 虞青枝淡淡瞥她一眼,转过眸子没有言语。 宁安郡主被无视也不觉气恼,给官兵一个眼色让他开门。 “贺连钧回朔州城了,宁河城中如今就只剩下你一人,有何感觉?是不是觉得很绝望?是不是想逃?” 虞青枝冷冷的掀起唇角,语气冰冷地说:“你很吵。” 短短三个字,让宁安郡主瞬间沉下了脸。 “虞青枝,你都身陷囹圄了,还在这儿清高什么?贺连钧能保你,可他不敢保你,如此可悲,你真是……” “啪!” 看着越来越近的宁安郡主,虞青枝甩手一个巴掌过去,打的她偏过头去。 “你敢打本郡主?” 虞青枝甩了甩手,语气淡漠地说:“打就打了,有问题吗?” “来人,给本郡主按住她。” 宁安郡主捂着脸,眸中的气愤和恼火几乎要满溢出来。 系统几乎要尖叫起来:“宿主,你再激她会出大事的。” 虞青枝眸光微凝,视线毫不躲闪的与宁安郡主对上,她要的就是这个郡主动手,不动手就没用了。 几个官兵涌入,七手八脚的按住虞青枝。 宁安郡主死死盯住她:“只要留她半条命,随你们施为。” 几个官兵交换过目光,都从彼此眼中看出犹疑。 其中一个官兵开口:“郡主,这位是将军特地叮嘱关在大牢里的,要是出事……” 宁安郡主一个眼神过去,吓住了说话的官兵。 “有什么问题,本郡主担着。” 这时,虞青枝嗤笑了一声,成功引得宁安郡主对她怒目而视。 “你笑什么?” 虞青枝抬起头,纵使被人按着,她的姿态也是高傲的。 如此更衬得宁安郡主恼羞成怒,没有气质。 “笑宁安郡主单蠢啊。” 虞青枝加重话中的“单蠢”二字,眸子里的讥讽逐渐浓郁,故意刺激道:“这是府衙,便是郡主也没资格在此动人吧?” 说着,她又将矛头对准周围的官兵。 “还有你们,如此听话,怕不是成了宁安郡主的人?有将你们将军放在眼里吗?” 周遭倏地寂静下来,虞青枝感受到压着她的手稍稍松了,想都没想就挣脱开来。 可不过一瞬,她就又被宁安郡主下令抓住。 宁安郡主愤怒地说:“你当本郡主是三言两语就能吓到的吗?本郡主告诉你,你想岔了,给我动手,往死里打,一切责任由本公主承担。” 此话一出,几个官兵立刻没了犹豫。 虞青枝任由他们拖着自己往外走,经过牢门时,忽而重重抬脚跺下。 “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官兵下意识松手,紧跟着又一击到了他胯下。 虞青枝得了自由,从袖中掏出荷包瞬间扬起。 “扑通”几声,站着的官兵全都倒下了。 宁安郡主离得远,没有受到影响,但看见变化时,还是瞬间往后退了数步。 可就算如此,她也倒在了地上,全身除了一双眼珠子,都动弹不得。 虞青枝转过身,慢条斯理的将牢门关上,将钥匙丢在角落里。 “意外吗?” 不过片刻,两边的形势便被转换。 宁安郡主又惊又怒:“你身上怎么还有东西?明明……” “明明我该被搜身,身上一点东西都没有了,是吗?” 虞青枝笑吟吟接住她的话,故作叹息地说:“没办法,谁让我在宁河城的名声好,所以那些官兵都不搜我身呢?我要见季度,只能劳烦宁安郡主配合一下了?” 宁安郡主眼神微闪,狠厉地说:“你这般做,就不怕本郡主弄死你?” 虞青枝没有说话,而是上下抛接着荷包,里面装的是姜甜之前配置给她防身的迷药。 宁安郡主瞳孔一缩,咬牙道:“季度不会因为本郡主见你的。” “那就让他不得不见我。” 虞青枝目光一厉:“系统,兑换匕首。” “好嘞。” 她探身入怀,装作是从怀中取出匕首,一步步靠近宁安郡主。 缓慢的步伐在此刻的寂静中宛若悬在上空的铡刀,宁安郡主脸色发白,偏偏动弹不得。 “你,虞青枝,你要伤害了我,盛云公主不会放过你的,季将军也不会放,啊!” 她尖叫着偏过头。 匕首从宁安郡主脸庞擦过,慢慢的一条血线出现。 虞青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宁安郡主也不是那么不怕死的人啊,怎么样?如此,季度可会来见我?” 这时,牢房外没有受到波及的官兵反应过来,当即就想进入牢房,可钥匙早被虞青枝丢在角落,多余的钥匙却在别处。 一时间竟然没有办法。 “你别伤害宁安郡主,有什么条件,我们都会答应你的。” “对,你休要伤了宁安郡主。” 虞青枝轻飘飘的眼神扫过几个说话的官兵,将匕首对准宁安郡主的眼眸。 “我要见季度,让他立刻过来,不然,呵!” 虞青枝一声冷笑,吓得官兵立刻分人去传话。 时间一点点过去。 半个时辰后,季度带着两人出现,周身的姿态悠然自若,完全不见紧张。 见状,虞青枝用匕首拍了拍宁安郡主的侧脸:“你这个郡主,在季度眼里不怎么样啊。” 宁安郡主咬碎了一口银牙:“他本就不在乎本郡主,你最好立刻放了本郡主,不然他不会让你好受的。” 虞青枝嗤笑了声,迎上季度的眼神:“季将军真是贵人啊,想见一面都得费尽心思。” 季度抬眼,轻描淡写的目光从虞青枝和宁安郡主身上扫过。 “虞娘子身份不同,本将军自然不能轻易过来,把人放了吧,有什么事你我二人谈便可,莫要牵扯其他人。” 虞青枝调整了下姿势,直接在宁安郡主身侧坐下。 “有个人质在手里我心里安稳,季将军,我想知晓你对宁河城百姓的看法,还有对自己的命又有何看法?” 季度眸光微闪:“知晓了又能如何?” 虞青枝眼底闪过幽光:“季将军近日,就没发现自己不对劲吗?”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寂静。 季度定定的望着她,语气笃定地说:“你在我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第146章城中混乱 虞青枝抿唇轻笑:“季大人反应挺快的,如何,眼下是否能回答方才我的问题了?” “你这女子好生放肆,你到底做了什么?” 季度身后的一个大汉出声质问,下一瞬就被季度抬起的手弄得噤声,低着头恭敬退到侧边。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好整以暇的等着季度回答。 “宁河城百姓的命与我相比,不值一提。” 虞青枝垂眸,这个回答还真是一点都不出她的意料,所以她给季度下系统的迷魂药是一点都没错。 季度上前一步,冰冷的眸子扫过虞青枝:“你什么时候在我身上动的手脚?” 虞青枝微微一笑,不答反问:“季将军觉得我是什么时候动的手?” 季度眼神闪烁,审视的目光从虞青枝身上扫过,摇摇头:“不对,你没机会接触我,所以……是谁?”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季将军觉得是谁呢?” 她全程反问,一句回答都没有,问的季度心里越来越疑神疑鬼。 偏偏宁安郡主在她手里,便是季度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时间只能僵持在原地。 许久,季度再次开口:“你到底想要什么?” 虞青枝把玩着匕首:“不是我想要什么,而是季将军能给什么,当然,季将军也可以无视宁安郡主的安危直接动手,不过我可不保证事情不会透露出去。” “到时候,就是季将军头疼,该怎么对外解释了。” 季度眼神不善:“你是在威胁本将军。” 虞青枝笑而不语。 两人再次僵持住,宁安郡主看在眼里,一股懊恼顿时从心底升起。 “季度,快点救本郡主啊,本郡主要是有一点好歹,盛云公主绝不会放过你的。” 虞青枝:“……” 该死,她想让季度投鼠忌器的想法完全被破坏了。 见过蠢的,没见过蠢成宁安郡主这样的。 下一瞬,牢房的门被强势破坏。 季度大步走向虞青枝:“虞娘子,你确实是个有脑子的,但这点脑子还不够。” 虞青枝迅速丢了匕首:“我觉得沐郎中应该有事要和我聊。”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季度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四目相对,季度几次用力又松开,最后冷着脸后退。 “搜身,不准她身上再留任何东西。” “是!” 宁安郡主被扶出牢房,临走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一眼虞青枝。 对此,虞青枝完全不在意,甚至还朝着宁安郡主笑了笑,可把宁安郡主气的够呛。 “你给本郡主等着,这件事没完!” 时间一转过了两日,虞青枝见了沐安数次,次次话题都不离系统和主子。 听的多了,虞青枝反倒对他话中的主子起了兴趣。 “沐郎中嘴里的主子,不是四皇子?” 沐安瞥她一眼,眸中闪过不屑。 “那等情绪起伏不定,得意张狂之人,如何能做我的主子?” 虞青枝看出他的傲气,不由摸了摸下巴。 “他做不了你的主子,谁又能做你的主子?总不能是南朝的某位皇子吧?” 说话时,虞青枝的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沐安,在他的眼神有些许变化时,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四皇子知道你脚踏两边吗?” “他没机会知道。” 留下这句话,沐安起身离去。 虞青枝看着他的背影,果断唤出系统。 “姜甜那边怎么样了?” 系统立刻冒出来:“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看他们的样子,估计就在这两天会聚到府衙门前闹事。” 虞青枝眼神里闪过复杂,之前姜忱被抓,她借着百姓逼的府衙放人,一转头就轮到了自己。 揉了揉眉心,虞青枝深吸口气:“帮我盯着点胡三,那人不安分,怕是会闹出事端来。” 系统表示没问题:“宿主就放心吧,不过宿主在牢里,那胡三就是闹事了,宿主也没办法啊。” 虞青枝沉默,她当然知道没办法。 “等我出去了,慢慢收拾他。” 闻言,系统没再做声。 又过两日,府衙再次被百姓包围。 “放人,立刻放人。” “我们不想死,你们也是有家人的,难道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死吗?” “我们要见季将军!” “……” 人群涌进府衙,群情激奋的百姓就是季度的手下都不敢拦阻,一群人纷纷往后退。 很快,季度出现在众多百姓面前。 “冷静,全都冷静!” 铜锣的声音响彻整个府衙,胡鼎大吼,让官兵控制局面。 “放人,立刻放人!” “我们不想死,立刻放人!” “我们宁河城的百姓已经够惨了,你们不能再把我们往地下踩了。” 官兵被百姓推搡着后退,胡鼎惊恐的后退数步。 “将军,再这样下去,我们怕是……” 季度冷着脸,倏地拔出刀剑,直接砍向冲的最前的人。 惨叫声中,飞溅的鲜血落在周围百姓的身上,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疯狂的人群。 “狗官,你们就是想我们死,既然这样,那就谁都别活了!” 有人怒吼,剩下的人跟着上前。 没人注意的地方,几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出了人群,迅速往大牢靠去。 另一边,身在大牢里的虞青枝听见了外间的混乱,垂下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系统,外面怎么样了?” 系统没有做声。 虞青枝皱眉,厉声又问了一遍。 “那个季度,下令屠杀百姓。” “什么!” 虞青枝震惊,倏地站起往牢门处走了几步,但很快她又反应过来,默默坐回了原位。 季度,你可真是…… 虞青枝闭上眸子,种种思绪翻涌,最终按在了心底。 “砰,砰砰砰!” 突然,连声的轻响传来,虞青枝睁开眸子,就见几个乞丐打扮的人冲进来,干脆利落的放倒官兵。 “你们……” 为首的乞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迅速砍断牢门上的铁链。 “公子让我等来救虞娘子回朔州城,虞娘子,请随我们速速离开。” 虞青枝微愣,贺连钧不是被逼着直接回了朔州城么,就几日的功夫,他便解决了新太子弄出的麻烦? 正犹疑着,那说话的乞丐失了耐心,伸手就抓虞青枝手腕。 下一瞬,几人都愣在了牢门口。 沐安不知何时出现,身后的十几人皆是全副武装。 “虞娘子这是打算往何处去?” 沐安微微一笑,神情十分温和。 虞青枝扯了下嘴角:“在里面呆的有些无聊,想出去走走,怎么,有问题吗?” “若是别处,自然是没问题的,但这宁河城的府衙里,还是请虞娘子待在原位,莫要胡乱走动,至于后面的几位……” 沐安顿了顿,眸中闪过杀意:“我只能免费送他们一程了。” 随着沐安的话语落下,他身后的十几人纷纷拔出刀剑。 寒光闪烁,杀意肆虐着,整个牢房的气氛被压的极为沉重。 虞青枝抿唇,脑海中呼喊系统:“系统,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宿主,外面情况不太好,等等,那些是什么人?不好,宿主,有外敌入侵!” 系统话音落下的瞬间,战鼓声传遍了整个宁河城。 与此同时,狼烟升起。 凡是宁河城的百姓,瞧见那升腾的狼烟,全都心生恐惧。 “外敌,有外敌入侵,快跑啊啊啊……” 府衙中,季度收起长剑,锐利的目光落在狼烟上。 “所有人听令,随我上城墙,抵御外敌。” “是!” 牢房里,虞青枝看着沐安,将他难看的神色尽收眼底。 “沐郎中,以眼下的形势看,你还要和我在这儿僵持吗?” 沐安眼神闪烁,犹豫了片刻,终是咬牙回身。 “走!” 他确实想带走虞青枝,但宁河城若是沦陷,便是季度都轻易走不了。 不能耽误,必须尽快从另一处出城。 虞青枝身体紧绷着,直到沐安的身影消失才稍稍放松。 “虞娘子,战鼓声是从北边过来的,我们赶紧从南城走,有宁河城的将士抵挡,足够我们离开。” 虞青枝皱眉,随之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不,我认识的人还在城中,必须要带上他们……” 没有官兵拦阻,虞青枝拎着裙摆直往外跑,所过之处,入目的皆是鲜血与尸体。 虞青枝强压下心中的不适,加快速度往府衙外跑。 谁知她刚踏出府衙的大门,一个人就从后方出现,挟持住她就跳上了屋顶。 “站住!把人放下!” 跟在后方的几个乞丐打扮的人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反应过来连忙追赶。 “嘿嘿,你们这些人身手不太行啊。” 胡三扭过头,话音落下的瞬间,一颗黑色的圆球从他的袖口滚了出去。 “轰轰轰……” 巨大的爆炸声掀翻了追来的人。 虞青枝惊魂未定的往回看:“胡三,你干什么,他们是贺连钧的人!” 胡三啧了声,寻了个僻静的巷道落下,问道:“你确定那几人真是贺连钧派来的?” 虞青枝沉默了几瞬,咬牙道:“除了他,还有谁派来的人会对我没有敌意?” “那可就多了。” 胡三回了一句,忽而往后方看去:“谁在那儿,滚出来!”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瘦小,满身是伤痕的女孩走出,满脸皆是怯意。 “是,是我。” 胡三皱眉,抬手就想解决了她。 “不许动手,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跑!” 虞青枝察觉到他的杀意,立刻阻止,同时让女孩跑。 “砰”的一声,没跑几步的女孩又飞了回来,娇小的身体撞在墙壁上,鲜血瞬间涌出。 “你就是虞青枝?” 冰冷的男声传来,几个锦衣男子出现在巷道口 虞青枝:“……” 今天是怎么回事?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跑来寻她? 她收回落在女孩身上的担忧视线,冷静说:“不错,我就是虞青枝,你们有什么事?” “盛云公主有令,命你随我等速速入京,不能耽误。” 一块牌子出现在说话的男子手里。 虞青枝瞥了一眼,很陌生的牌子。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是盛云公主的人?况且,堂堂公主怎会千里迢迢的派人来寻我?” 第147章被困城中 “总之,你们别想拿公主的名头骗人,我是绝对不会相应的。” 虞青枝一口咬定盛云公主不可能派人来寻她,反而让巷道口的几人陷入了左右为难的境地。 “你这女子好生不讲理,我等是公主府的护卫,若非奉命,谁愿意往这边境小城跑?” 虞青枝被对面说的话气笑了。 事实上,她是相信面前四人是盛云公主派来的人。 她只是觉得奇怪,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为何要派人来宁河城找她呢? “既是边境小城,那你们又过来作甚?打着公主的名号胡作非为,你们就不怕被公主治罪?” 说话间,虞青枝缓缓靠近胡三。 “跑!” 她绕过胡三,拔腿就跑。 然而下一瞬,胡三揪住了她的衣领。 “跑什么?就这几人,还不是我的对手。” 什么? 虞青枝回头,就见胡三的身形犹如鬼魅般,扑进了几个锦衣男子中。 浓郁的血腥味散开,又被巷道中的风吹散。 虞青枝白着脸:“胡三,够了!” 胡三微微偏头,手腕一动,扭断最后一人的脖颈。 “什么?” 虞青枝抿唇,垂在腿边的两只手跟着捏紧,硬生生心口压下翻涌的不适。 “没事。” 她摇摇头,朝着角落里的女孩走去。 系统小声提醒:“宿主,那女孩还有点气,不过看样子很难活了。” 虞青枝沉默,小心扶起女孩的头。 “还能睁眼吗?” 询问声中,女孩强撑着睁开眼,与面前的人对上。 “我,我……” 虞青枝凑过去,就听女孩用几乎是气音般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想死。” 虞青枝睁大眸子,就在这时,胡三的声音传来。 “想救她?” 虞青枝抿唇:“你有办法?” 胡三蹲在女孩旁边,伸手戳了两下女孩的脸:“有条件。” 虞青枝凝视着他:“救人也需要条件?” 胡三笑了:“救人怎么不需要?想救她的人是你,不是我。” 虞青枝闭上眸子,再睁开眼底一片平静。 “你想要什么?” “我听闻,你手里有一种极为厉害的兵器,无人能够躲过其伤害,必死无疑。” 虞青枝还没说话,她意识里的系统就喊了起来。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系统里特别昂贵的武器,救个人凭什么给?宿主,别让他救了,我们自己来。” 虞青枝眉头微皱,拒绝了胡三,小心背起女孩往外走。 见状,胡三耸了耸肩,慢悠悠跟在后面。 “别说我没提醒啊,就她目前的情况,走不了几步就得没命,你确定……” 虞青枝没有理会他,径直往前走。 突然,系统惊喜的喊声响起。 “宿主,往右边走,姜甜过来了。” 虞青枝脚步一顿,迅速往系统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心救人的虞青枝并没有注意到,后方的胡三突然眯起了眼,还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过了拐角,虞青枝瞧见前方的一行人:“姜妹妹!” 姜甜抓着包裹正北城看,听见呼喊下意识扭头,脸上的急切担忧瞬间转为惊喜。 “虞姐姐!虞姐姐你没事?你这,可是那些百姓把你救出来的?” 虞青枝摇头,顾不得细说,让姜甜给背上的女孩诊治。 “先救人,其他的之后再说。” 姜甜还没来得及应答,跟着过来的一群人先喊了起来。 “哎哎哎,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要出城呢,不能在这儿耽误时间,你快让开。” “对对对,你快让开。” 一群人,左一句不能耽误,右一句让开,把虞青枝给气的不行。 “姜妹妹,这些人是谁?” 姜甜环视一圈,淡淡地说:“是我这段时日里救下的人,虞姐姐不用管他们。” 说着,姜甜掏出银针,先给女孩扎了几针,短暂的稳住情况后,便着手处理伤口。 “撞击头部的力道太重,虞姐姐,我只能尽力保她,能不能保住,只能看她。” 虞青枝叹息:“无妨,尽力便可。” 围在周围的人十分焦急,可姜甜刚才的话他们也听在了耳朵里,左右犹疑着,一半的人选择离开。 剩下的一半人按捺住心焦,蹲在一边等着姜甜收手。 时间一点点流逝,从北城传来的厮杀声小了许多。 虞青枝望着北城,想到那边的百姓与将士,眉心不由紧蹙。 北方来敌,若来的是北狄,宁河城的将士撑不了那么长时间。 “虞姐姐,暂且稳住了,先把人带回去,等我弄上几剂汤药,只要能醒来,问题就不大了。” 虞青枝的思绪被姜甜来回:“辛苦姜妹妹了。” 说着,她再次背起女孩,转过身,就见不远处胡三一脸的遗憾。 虞青枝瞪了他一眼,又转过身问道:“你们先前准备往哪儿走?” “城西。” “城西?” 姜甜的回答让虞青枝疑惑,以眼下的形势看,很多人都会奔着城西去。 姜甜抿唇,轻声说:“有人去城南看过,说是那边被守城的官兵封住了,城东能走,但那边的路是往山里走的,只有城西无人看守,外面的路能往南走。” 虞青枝沉默,姜甜说的一些细节她都知道,但她之前却没想到官府会插手,不准百姓离去。 “那就往城西去,姜妹妹,我们得加快速度了。” “嗯。” 一行人焦急的赶往城西,却在靠近城门时,被官兵拦下。 “站住,这里不准任何人靠近,全都退回去。” 虞青枝和姜甜交换了个目光,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无奈,他们来迟了。 “虞姐姐,这可怎么办?那外敌若攻进城,我等岂不是……” “莫要担忧。” 虞青枝打断姜甜的话,轻握住她的手。 “我相信守城的将士,会将那些敌人拦在城外。” 众人的目光落在城北的方向,各自寻了地方坐下。 城北的将士,能够挡住外敌的进攻吗? 城墙上,季度居高临下的望着底下的敌军,眼底一片冰冷。 “都给我打起精神,杀一个不亏,杀两个回本,挡住他们,后方的百姓才是安全的,你们的家人才是安全的,给我杀!” “杀!” 冲天的怒吼声中,血液浸染了城墙、地面。 两军厮杀,杀了整整三个时辰,敌军才逐渐退去。 彼时城墙上站着的人,都已经筋疲力尽。 季度攥紧手里的刀,狠狠插入城墙中。 “受伤的人立刻退下,轻伤的由军医瞧过便回来,莫要耽误,至于牺牲的人……” 季度深吸口气,停顿后继续说道:“记下名字,按照朝廷的规矩发抚恤。” “是!” 城墙上将士们忙着收拾,城墙下的百姓也在收拾。 不同的是,将士们是准备下一波防守,而百姓则是计划着逃离。 一时间,除了北边的城门外,宁河城的另外三个城门口都挤满了人。 “哎呀,先跑的那群人是真幸运,既不用提心吊胆,也不用怕被困住……” “可恶啊,那城门到底什么时候开啊,快急死我了!” 虞青枝双手环胸,耳边充满了各种抱怨声。 “虞姐姐,吃点东西吧。” 姜甜递了个馒头,而后拿着另一个馒头蹲在旁边细嚼慢咽。 虞青枝的视线来回游移,叹了口气:“姜妹妹,我觉得我们出不了城。” 姜甜嚼馒头的动作一顿,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虞青枝脸上。 “虞姐姐为何这么说?” 虞青枝捏紧手里的馒头:“外敌未退,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都不安全,但对将士们来说,守城池是他们最容易做到的,所以……”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省略的意思却十分明显。 姜甜垂眸,神情中多了几分黯然。 “虞姐姐,我哥哥的行踪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虞青枝眸中闪过歉意:“我只能告诉你,他是安全的,但行踪……真的不行。” 闻言,姜甜点了点头:“我知晓了。” 虞青枝看着她起身走到别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但姜忱绝不能在这个时候出现。 “水,水……” 突然,旁边传来细碎的声音。 虞青枝凑到女孩嘴边,辨认了半天,才听出她说的是水,立刻找了水喂给她。 这时,一道黑影落下,虞青枝稍稍抬眸,发现是胡三,眉心微不可查的拧了起来。 “有什么事?” 胡三挑了下眉头:“别这么大反应,我就是来瞧瞧这孩子怎么样了而已。” “她挺好的,不需要你瞧。” 虞青枝心里生出几分警惕,她可没忘胡三之前要杀人的举止。 胡三啧了声,直接在地上躺下。 “虞娘子,你这防备对我来说可一点用都没有。” 虞青枝淡淡地说:“只要能让你忌惮,那我的防备就不算没用。” “啧啧啧……” 胡三摇头,忽而往侧边望去。 他的动作很突兀,引得虞青枝也不自觉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就见棚区里,上百个百姓被官兵驱赶了出来。 “走吧走吧,我们已经没精力看管你们了,都回自己家吧。” 虞青枝倏地站起,双眸里满是不可思议,官府怎么可以在这时候把中了迷魂药的人赶出来? 解毒的汤药虽然出来,可考虑到百姓中毒已久,那都是经过稀释才往外放的。 如此一来,解毒就需要一段时间。 城西棚区的百姓,根本还没到迷魂药被解的时候。 “虞姐姐,不能让那些百姓随意走动,会出大事的。” 姜甜小跑着过来,脸上满是急切。 虞青枝知晓这点,却偏偏没办法。 “姜妹妹,我们左右不了官府的想法。” 姜甜张了张嘴,却发现什么都说不了。 “难道,我们就只能看着城里城外一起乱吗?” 虞青枝偏过头,没有言语。 姜甜不甘心:“虞姐姐,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吗?” 虞青枝眸光微凝,苦笑道:“有一个办法,但是那个办法的可能性很低。” 姜甜急切追问:“什么办法?” 虞青枝的目光落在城北的方向,短暂的停顿之后,开口道: “若有一队奇兵出现,打退外敌,便能稳住宁河城的局势。” 姜甜脱口而出:“这怎么可能?” 第148章他来了 “是啊,这怎么可能呢?” 虞青枝呢喃着,望向天际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恍惚。 突然,一阵号角声响起。 虞青枝微怔,什么情况? 与此同时,周围的百姓也察觉了异常。 “哪来的号角声?等等,这不是,这不是……” “是贺家军的号角声,我听的出来,是贺家军的号角声!” “贺家军来了,贺家军来了!” 虞青枝震惊的望向四周,贺家军的号角声? 可贺家军不是…… 是贺连钧,他带着贺家军杀回来了! “虞姐姐,你听到了吗?他们说是贺家军来了,宁河城有救了!” 姜甜激动的握住虞青枝的手,喜悦瞬间浮现在面容上。 虞青枝抿唇,眼底逐渐漾起笑意。 “轰!”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虞青枝脸上的笑意凝结,难以置信的望着结实的城门被炸开。 下一瞬,周遭激动的百姓如鸟兽般往四周散开。 “跑,赶紧跑,是北狄的人。” “啊啊啊啊……” 铁骑进城,所过之处鲜血飞溅,顷刻的功夫,地上便躺满了尸体。 马背上的人大笑着,在奔逃的百姓的衬托下十分狰狞。 胡三拖着虞青枝和姜甜往巷道里跑,城外的号角声还在继续,可城内已经是一片地狱。 怎么会,这样? 虞青枝睁大了眸子,城中百姓的希望不是已经到了吗? 为何,为何会在这时…… “虞姐姐,你没事吧?” 虞青枝回过神,对上姜甜关切的眸子,勉强的扯了下唇角:“我没事,姜妹妹,你且去寻……” 话没说完,从另外三座城门处又传来爆炸声。 巨大的震动仿佛浸透了整座城,连地面都生出了晃动。 虞青枝咬牙:“跑,往城门外跑。” 她拽着姜甜,从棚区绕了一圈。 彼时北狄人的铁骑已经过去,城中惨叫连绵,城外却是一片寂静。 虞青枝深一脚浅一脚,根本不敢有丝毫的停留。 姜甜跟着她跑,也显得十分狼狈。 “虞姐姐,我们不在城中等着贺家军过来吗?只要贺家军在,北狄得意不了多久的。” 姜甜对贺家军的信任让虞青枝忍不住苦笑。 “贺家军确实厉害,但你觉得,以我们眼下的形势,能等得到贺家军……” “哎哟,看我们碰上了谁?两个漂亮的女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虞青枝的话,她和姜甜循声望去,看见远处的一群人,脸色皆是大变。 而她们此时正在城门口,进不得,退不得。 姜甜压低声音:“虞姐姐,是北狄人。” 虞青枝抿唇,握住她的手表示安抚。 “碰见我们北狄人都不怕,你们两个女子倒是比南朝的男子有胆色,可惜今日就是你们命丧之时,再有胆色也无用。” 一个青年傲慢的举起弯刀。 虞青枝抬眸,瑟缩的瞳孔里倒映出弯刀的影子。 系统的尖叫在意识里狂叫:“宿主!” 虞青枝眉眼倏地凌厉起来,忽而往侧边翻滚。 “系统,枪。” 系统瞬间扣除积分,一把枪落在虞青枝手里,她迅速抬眸,对准拿着弯刀的青年就扣动了扳机。 “砰!” 枪声响起,马背上的青年滚落在地,血液顺着他落地的位置往下流淌。 虞青枝白着脸,握着枪的手不自觉发抖。 但很快,她就将这种发抖给压下了, 生死关头,她想活着就必须要动手杀人。 另一边,悠闲自在的几人察觉到了问题,立刻骑马围了过来。 “你做了什么?” “是枪,那是枪,快躲开!” 马背上的人迅速闪躲,可虞青枝心头却是大惊,这群人怎么知道她手里的东西是枪? “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也迷茫:“宿主,系统也不知道情况啊。” 虞青枝咬牙,扭头朝着姜甜大喊:“往城里跑,别回头。” 不管眼前这群人是从哪儿知道枪的存在,但他们既然知晓情况,那必然也知道枪的厉害。 所以,她能护着姜甜安全离开。 想到这里,虞青枝再次举起枪,冰冷的眸子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而被她锁定的人则是脸色大变。 “杀了她,立刻杀了她!” 他们试图杀了虞青枝,可没一个敢靠近。 如此,两边竟然形成了僵持,谁也奈何不了谁。 时间一点点过去,虞青枝额头逐渐冒出了冷汗。 再这么下去,她会被耗死在这儿。 怎么办,怎么办? “都怕什么?不过是一把枪,弄死她,兵器就是我们的。” 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紧跟着就是朝着虞青枝冲的数人。 虞青枝咬牙,直接对着周围就是几枪,而后扭头就跑。 “啊!” 一只手从后面抓住虞青枝的头发,硬生生将她拽了回去。 “伤了我北狄的人还想跑,去死吧!” 蒲扇大的巴掌朝着虞青枝的头扇来,虞青枝闭上眼睛,苦笑着等死。 下一瞬,一抹温热落在她脸上。 虞青枝疑惑睁眼,就见一支箭矢贯穿了北狄人的心口,“扑通”一声,人倒了下去。 马蹄声中,一道墨色身影快速赶来。 “聿——” 贺连钧拉住缰绳,瞬间跳下马背,将地上的人拥入怀中。 “娘子,我来迟了。” 叹息一般的话语响在耳侧,虞青枝眨了眨眸子,反手抱住了男人。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心跳,都让虞青枝一直漂浮的心落了下去。 她低声问:“你怎么才来?” 一队人马从两边分开,以极为迅猛的姿态解决了北狄人。 贺连钧垂眼:“有些事耽误了,娘子,对不起。” 虞青枝与他四目相对,唇角不由勾了起来。 “夫君不用与我道歉,你来了,就行了。” 正说着,斜里忽而几声咳嗽? 虞青枝脸色微红,迅速拉开了和贺连钧的距离。 “那个,城中百姓……” “北狄人已经被围杀,城中百姓都安全了。” 贺连钧转身,冰冷的眸子落在城北处,继续说道:“现在要处理的,是内事。” 虞青枝沉默,随着贺连钧回到城中。 府衙前,季度和胡鼎二人带了一批官兵等着。 虞青枝随着贺连钧出现,被二人的恭敬态度弄得一愣,随后就是苦笑。 身份不同,就是之前高高在上的人,也会选择示弱。 “见过公子。” 季度拱手,漫不经心的眸子扫过虞青枝:“公子,城中敌人已全部抓获,按南朝律法,那些人……” 贺连钧眼眸冰冷:“贺家军中没有南朝律法,一切皆以贺家军的规矩走,明白?” 季度低头:“明白。” 贺连钧没再理会他,而是带着虞青枝离去。 两人回到客栈,虞青枝坐在桌边神色还有些恍惚,忽而一个激灵,想起了之前北狄人脱口而出的枪。 “夫君,我的枪被泄露了。” 此话一出,贺连钧心头发紧:“被泄露了?怎么回事?” 虞青枝取出从系统里新换的枪,将之前北狄人的反应都说了一遍。 贺连钧脸色瞬间沉下:“这件事我会细查,定不会让叛徒逍遥。” 虞青枝颔首,将枪推到贺连钧面前。 “夫君,这把枪予你。” 贺连钧微怔,视线从虞青枝面上扫过,又落在枪上。 “娘子,此物在你手里可护你安危。” 虞青枝淡淡地说:“但在你手里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不是吗?夫君,收起来吧,这是子弹,你也一并收好。” 贺连钧犹豫着,最后还是收下了枪。 “待回到朔州城,我定为你搜寻各类古玩奇物。”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闻言弯了眉眼。 “那我便等着夫君的古玩奇物了。” “虞姐姐,虞姐姐……” 姜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虞青枝瞥了一眼,起身开门。 “虞姐姐,我见到哥哥了。” 姜甜双眸发亮,面上满是激动。 虞青枝微微一笑:“见到了便好,但目前……” 姜甜压低声音:“不适合透露我哥还活着的消息,我明白。” 虞青枝欣慰的点头,提及宁河城中如今的形势。 “姜妹妹,这段时间得辛苦你了。” 姜甜正高兴,闻言挥手:“虞姐姐可莫要说这般话,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神医门分内之事,何来的辛苦?” 次日,姜甜便陷入了忙碌中。 而虞青枝则和贺连钧一起,忙着安抚惊恐中的百姓。 与此同时,将官府的屯粮取出分发给百姓。 晚间,虞青枝看着官府的账目,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可是看烦了?” 贺连钧端了一杯茶水给她。 虞青枝接过,一口气喝光又两注意力放在了账目上。 “烦倒是不至于,只是这账目对不上,差的太多了。” 贺连钧眉头微挑:“怎么说?” 虞青枝将账目上出现问题的地方指给贺连钧看。 “按照这种记录法,账目上每个月最少都差了三千两白银,还不算后续这里缺失的米粮,起码有万石,夫君,这账目是从何处来的?为何问题那么明显?” 贺连钧摩挲着账目,眼底闪过冷意。 “这账目,是我派人暗地里弄来的。” 虞青枝睁大眸子:“这不是季度送来的那个账目?” 贺连钧挑了下眉头:“娘子为何觉得,季度会老老实实的将账目送来?” 虞青枝张嘴,忽而又顿住,是她想多了。 “咳咳,不说这个,我们说说这个账目,夫君,按照缺失的银两和米粮看,季度有很大问题。” 贺连钧眯了眯眸子,问道:“娘子觉得,这么大的银两和米粮空缺,会被他用在何处?” 虞青枝一手按在账目上,反问道:“夫君觉得,他会用在何处?” 四目相对,两人都知道对方心中有了答案。 那么大的缺口,只可能用在养兵一事上。 虞青枝眉头紧皱:“季度在这宁河城也算是只手遮天的土皇帝一个,为何还要养私兵?一旦暴露,这可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贺连钧冷笑:“就当今朝廷的情况,怕是季度带病打到京城门下,才能发现他的问题。” “咚咚咚……” 窗子外突然传来几声轻敲,紧跟着一个黑衣人翻进了屋中。 “主子,半个时辰前,季度出门见了个人。” 贺连钧问:“是谁?” 第149章风雨欲来 来人抬起头,一字一顿地说:“沐安和新太子。” 虞青枝闻言,惊的瞬间站起:“那沐安为何会见新太子?等等,新太子为什么会来这儿?” 因为震惊,她连声音都没控制住。 贺连钧微微侧头,解释道:“他来此是因为圣旨,宫中那位发话,让他解决此地的问题。” 虞青枝微怔:“那你们今日出现是,意外?” 贺连钧挑了下眉头:“为何你会觉得是意外?” 虞青枝微怔,忽而反应过来,男人当然不是意外过来的,而是为了她。 所谓离去确实是被迫,但回来也是必然。 “是我想错了。” 虞青枝回过身,眉头微微锁紧:“不过,沐安曾和我提过,通安四皇子并不是他的主子,他的主子另有其人。” 贺连钧面露惊讶,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虞青枝的想法。 “娘子是想说,沐安的主子是新太子?” 虞青枝微微颔首,为了严谨又补充了句:“这是我的猜测,具体如何还得看事实。” 贺连钧沉吟,对这个个一直在各种事情里掺和的沐安,他已经没了耐心。 “盯紧了,若有任何异常,不用留。” “是。” 黑衣人领命离去。 虞青枝和贺连钧又提了下枪被泄露的事,便继续看账目。 次日清晨,姜甜拖着沉重的步伐回了客栈,眼下的疲倦一览无余。 “虞姐姐,至多五日所有伤者皆可处理完毕,但此地郎中太少了,得想个法子弄更多的郎中来。” 虞青枝看着昏昏欲睡,却又要强撑着打起精神的姜甜,有些心疼。 但更多的郎中…… “我倒是想多寻些郎中送过来,问题是边境苦寒,许多郎中都不愿来,便是利益诱惑,怕也来不了几个。” 姜甜捏了捏眉心,正欲说话,突听外间的护卫来报。 “有个叫沐安的郎中来了。” 虞青枝和姜甜交换了个目光,都从彼此眼中看出惊疑。 沐安竟然敢来这儿,他想做什么? 短暂的寂静,虞青枝开口:“请他进来。” “是。” 没多久,沐安踏进了房间,身后还带着一个瘦削的少年,两人身上都背着个药箱。 虞青枝收回打量目光,故意说道:“沐郎中这是去而复返了吗?不知您身后这位是?” 沐安笑了笑:“这是我的徒弟,凌旭,跟虞娘子打个招呼。” 凌旭拱手:“见过虞娘子。” 虞青枝眸光微凝,微笑着点头当做招呼,而后视线落在沐安身上。 凌旭是谁不重要,沐安的目的才是她想知道的关键。 “无事不登三宝殿,沐郎中突然上门,想必是有什么事吧?直接点说?” 沐安落座,手指落在扶手上,开口说的却是另一件事。 “虞娘子这儿,客人上门,连杯茶水都讨不到?” 虞青枝笑着摇头,眸底冰冷:“沐郎中搞错了吧,请来的才叫客人。” 她加重一个“请”字,让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凝滞起来。 沐安面上的神情未变,但眼底已经多了几分危险的神色。 “虞娘子的胆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大。” 突然,姜甜拍桌而起:“放肆,竟然在神医门门人面前用药,来人,送客!” 虞青枝一惊,下意识检查自己的情况。 门外,护卫已经进来,对着沐安做了个“请”的手势。 沐安坐着未动,一双阴鸷的眼眸从姜甜脸上扫过:“就这么几个废物护卫,可送不走我。” “他们送不走,我呢?” 一道低沉带着杀气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屋中的人同时转头,就见贺连钧单手负在身后,冷着脸踏了进来。 沐安脸上的平静维持不住,皮笑肉不笑地说:“贺公子还真是悠闲呐,那北狄人的兵马可打退了?就是不知朝廷知晓贺家军重现,会如何对待贺家呢?” 贺连钧瞥他一眼,身形忽而消失,再出现已经是沐安身后。 闪着锐利锋芒的匕首夹在沐安脖子上,杀意裹着冰冷,直直冲向沐安。 “打退北狄的人是新太子,与我贺家有何干系?” 此话一出,屋中陷入寂静。 虞青枝眉头紧皱,想问一句凭什么把功劳让出去。 但想到贺家军在朝廷眼里的模样,又把话给按下了,送一个功劳能免掉后续的麻烦,也算值得。 沐安微微侧头:“朝廷与通安的联姻在即,你将功劳给了太子,北狄定会震怒,你就不怕牵连下坏了这桩联姻?” 贺连钧手腕翻转,锐利的锋芒划破了沐安的脖子,血液顺着刃滑下。 “这桩联姻成不成是朝廷的事,还是那句话,与我贺家没有干系,至于你,给我滚!” 只听“当啷”一声,匕首被扔在地上。 沐安眼神闪烁,到了门边忽而回头,扬声道:“虞娘子,你的秘密,贺公子可知?” 虞青枝不防他突然来这么一句,等人离开后,对上贺连钧和姜甜的目光,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夫君,姜妹妹,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贺连钧一个抬手打断。 贺连钧说:“我知晓你有秘密,但我不在意,娘子,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与我说。” 虞青枝抿唇,良久轻轻点头。 姜甜咳了两声:“那个,我得去歇息一会儿,先失陪了。” 她说完就要走,被贺连钧喊住。 “方才你说沐安用药,用的什么药?可有坏处?” 姜甜停了脚步,轻敲眉心说:“是我忘了,问题不大,只是一点能控制心神的药粉,这是药丸,用水化开,喝了便可解除药性了。” 虞青枝接过拇指大的药丸,按照姜甜说的用水化开喝了。 “娘子,可有不适之处?” 虞青枝感受了下身体的情况,摇头:“并无,或许那沐安下的不是什么太厉害的药。” 话虽如此,可贺连钧还是有些恼怒。 “一个郎中也敢在我这儿胡乱叫嚣,属实胆大!” 虞青枝抿唇一笑,握住他的手:“你都说了是一个郎中,日后找个借口处理了就是,问题不大。” 说到这里,虞青枝顿了一下:“夫君,你今日怎得现在还没出去?” 之前几日,贺连钧都是天还未便走了,不到天黑是不会回来的。 “季度那边出了点意外,我便走的迟了点,娘子今日可是还要去安顿百姓?” 虞青枝摇头:“城中百姓都已安顿妥当,我今日无事。” 贺连钧笑笑:“既然无事,就随我去见见季度吧。” “好。” 府衙。 书房里,季度翻看着手里的账目,神情阴晴不定。 左右两边站着的人交换目光,连喘气都不敢大。 过了片刻,季度冷哼着,将手里的账目狠狠摔在桌上。 “那姓虞的女子确实有些本事,我这府衙多年的混乱账目都给她理清了,呵!” 一番话落,书房里的人纷纷低下头,愈发不敢做声。 季度看着他们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你们到本将军面前就是来当哑巴的?这账目的事,你们真就没话说?”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矮胖的中年人走上前:“将军,那虞青枝不能留,得想个法子解决了。” 他开口,立刻就有人跟上。 “是啊,将军,府衙的账目已经清的差不多了,再放任她查下去,怕不是要连几年前的账都拿出来算,这要是……” 说话的人倏地顿住,头也低了下去。 季度冷笑,恶意和狠厉在眼里交替。 “杀她容易,可谁来承受贺连钧的火气?” 正说着,书房的门被敲响。 “将军,贺连钧来了。” 季度环视一圈,微抬下巴:“把账目都拿下去。” “是。” 一群人七手八脚,等贺连钧和虞青枝出现时,书房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季度一人。 两边打过招呼落座,外间的人送来茶水。 季度抬眼,稍作审视后问道:“不知公子今日带着虞娘子过来,所为何事?” 贺连钧放下茶盏,闻言微微一笑:“我今日是为了城中百姓而来,不知府衙这边的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季度神情微僵:“公子的意思是?” 贺连钧定定的看着他:“安顿百姓还差两千两银子,我家娘子已经出了几万两,剩下的这两千两,我想着从府衙账上出会更适合些,季将军觉得呢?” 季度神情愈发僵硬,如今府衙账上两百两白银都没有,贺连钧这分明是要让他从季府里拿这笔银子。 两千两,开什么玩笑? 时间一点点流逝,书房里一片寂静。 贺连钧也不催促,慢条斯理的品茶。 又过了片刻,季度咬牙:“公子开口,府衙自然是要做些表示的,不过两千两数目太多,得要两日才能拿出。” 贺连钧微微一笑:“季将军能有这心思便可,两日就两日吧,两日后,我带人来取。” 说到这里,贺连钧稍稍侧头:“娘子,走吧。” 虞青枝不着痕迹的看了眼季度,颔首起身。 出了府衙,虞青枝轻咳两声:“夫君,那季度怕是不会那么老实的给银子。” 贺连钧眼中闪过冷意:“这笔银子可不是我们和他之间的事,他想搞鬼,得看新太子那边答不答应。” 提及新太子,虞青枝眸中闪过疑惑。 “夫君,那新太子来宁河城已有多日,为何不见他走动?” “他……娘子想见他?” 贺连钧神情有些复杂。 虞青枝一愣,不知男人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就是有些奇怪而已,他来此应是为了名望,可一直不露面就很古怪。” 贺连钧咳了一声:“许是不愿意露面吧,娘子若想见,我可安排一下。” 二人沿着街道往前,宁河城里一片平和宁静。 另一边,季度砸了手边所有东西,眼神锐利冰冷。 那虞青枝,确实留不得了。 不,应该说贺连钧和虞青枝都留不得。 “暗三。”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 季度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将此地情形报向京城,那位娘娘,该动一下了。” 黑影低头,恭敬行礼后再次消失。 门外一片乌云飞过,遮住了当空的太阳。 第150章突然的意外 贺连钧提到要安排虞青枝和新太子见面,在次日便带着她去了新太子的落脚客栈。 王志存左拥右抱,周围都是调笑的美人。 他一脸沉醉,看到贺连钧和虞青枝,也只是给了个眼神。 “哟,你们两个怎么有空来见孤了?” 贺连钧一个眼神,围着的几个美人迅速离开,只留下被王志存抱着的两个走不掉。 “来和殿下聊聊季将军。” 一句话,王志存立刻收了沉醉,一脸悻悻的收回手。 “你们都退下吧。” “是。” 顷刻的功夫,屋子里便只剩下三人。 王志存理了理外袍:“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贺连钧落座,淡然说道:“季将军愿出两千两银子,为城中百姓做安顿。” 此话一出,王志存的目光落在虞青枝身上,眉头跟着皱起。 “孤没记错的话,安顿百姓的银两都由你联系出足了吧?为何那季度还要出银子?” 虞青枝迎着他的视线,微微一笑:“银子,我确实出足了,不过考虑到城中的一些情况,所以季将军自愿拿出两千两白银。” 王志存不蠢,听到那刻意加重的“自愿”两个字,心中顿时明了。 “倒不愧是能做夫妻的人,你二人的胆子属实大,不过这送上门的银两,孤也没必要推拒,何时能送来?” 贺连钧接过话:“一日后,不过在这之前,还要请殿下表个态。” 想到即将到手的两千两白银,王志存十分配合:“你要孤如何表态?” “告知所有人,此次击退北狄,以及安顿百姓的事全都由您一手所为。” 王志存身体微微前倾,眸子里闪过冷意,高傲地说:“这不是理所应当?怎么,你对之前做的交易后悔了,想拿回你的功劳?” 贺连钧微微一笑,并不在意王志存的怀疑,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殿下要对全南朝如此宣扬,而不是在宁河城与京城。” 此话一出,王志存面上的神情消失。 “整个南朝?当时……” “殿下,京城和宁河城中的百姓知晓了之后,与整个南朝都知晓是差不多的,殿下初成太子,急需要一个功劳镇住朝廷内外的人心吧?这可是个非常好的机会。” 贺连钧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带着几分诱惑。 王志存定定看着他,半晌嗤笑了声。 “贺连钧,别以为孤不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想拿孤当挡箭牌罢了,那两千两到孤的手里后,孤自然会将事情接下,可要是拿不到那银子呢?你又当如何?” 不等贺连钧开口,虞青枝缓缓接了话。 “殿下应允后,两千两白银必定会到殿下的手里。” 王志存的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行,那孤就等着银两过来。” 说罢,王志存起身离去。 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目光,两人也没逗留,径直出了客栈。 路上,虞青枝没忍住询问:“之前的条件应是够了,夫君为何又要做多此一举的交易?” 贺连钧淡淡地说:“朝廷很忌惮贺家军的存在,我必须要将所有的风险都降到最低,只有王志存的名望越高,贺家军在其中的存在感就越低。” 话虽如此,可虞青枝想到贺家军的功劳被淹没,还被另一个无关的人冒领,就有些不甘心。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贺家的清白一日不回,贺家军就得躲藏一日,娘子,现在不是时候。” 虞青枝眉心紧蹙,良久叹息一声。 “但愿那王志存能顶得住。” 贺连钧眸中闪过冷意:“他顶不住也得顶,朝中对那皇位有兴趣的人可不在少数。” 时间一转到了收取银两的当天,贺连钧清早便带人离去。 虞青枝则在客栈里清点最近的账目,弄到一半,姜甜背着包裹进来。 “虞姐姐。” 虞青枝抬眸,视线扫过她背上的包裹,疑惑地问:“姜妹妹怎得带着包裹来?” 姜甜抿唇一笑,羞涩地说:“我准备回神医门了。” 这话一出,虞青枝顿时急切:“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回神医门?” 姜甜叹气:“我的医术不精,必须回神医门潜心修习一段时日。” “原来如此,但……存善堂这边怎么办?” 虞青枝想到她和神医门联合弄得存善堂,眉头便忍不住皱起。 姜甜从包裹里取出一个盒子:“存善堂的事,由我大哥负责,虞姐姐,这是我特地调出的新药粉,药效更强,只需要一点点便可,而且这药粉叫人倒地的时间更长。” 虞青枝接过盒子,眸中还有不舍。 “姜妹妹,必须是今日离开吗?” 姜甜垂眸,双手交握着低下头:“我也舍不得虞姐姐,但是虞姐姐,我必须回神医门再做修习,如此才能更进一步。” 闻言,虞青枝叹了口气,将盒子放在一旁。 “姜妹妹,我也没什么可赠予你的,就将这三棱刺予你,切记要收好。” 三棱刺,虞青枝只给过贺连钧,但这一次,她又给了姜甜。 不为别的,就是要让姜甜能有个防身的东西。 姜甜微惊:“虞姐姐,此物……” 虞青枝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收下便是。” 姜甜抿唇:“那,那妹妹就却之不恭了。” 她往外看了一眼,温声道:“时辰不早,我便先告辞了。” 虞青枝送她到客栈门口,一辆马车已经静静等着。 待人离去,虞青枝在原地站了许久才回身。 宁河城的事在这几日应该就能彻底了结,届时她也得返回朔州城了。 不知朔州城如今是何情况,可否安稳呢? 另一边,贺连钧带着人赶往府衙,一进门就见前院摆了七个箱子。 季度单手负在身后,微笑着站在当中。 “公子,两千两白银,皆在此地了。” 贺连钧环视一圈,抬手就让身后的人去检查。 “一个个查,务必连箱底都要看清了。” 随着箱子被一个个检查,季度脸上的笑险些绷不住。 “公子这是,不相信我?” 贺连钧微微一笑:“那倒不是,只是觉得眼下弄清楚更好些,免得日后生出麻烦,来回扯不清。” 说话间,七个箱子被查了一遍。 “公子,所有的箱子都没问题。” 贺连钧颔首,让他们搬着离开。 “季将军,城中还有些事要处理,我就不在此耽误时间了,告辞。” 季度皮笑肉不笑的点头:“公子请。” 七个箱子摆在牛车上,沿着街道往太子王志存所在的客栈而去。 季度的人盯了一路,看到人后立刻回头禀报。 季度端着茶盏,眼底一片冰冷:“你确定收了箱子的是那位太子?” “确定。” “呵!” 季度冷笑一声,他就说贺连钧怎么会在宁河城里如此胆大,原来是和那个太子牵扯到一起了。 两千两白银,你们有命收,但有命花吗? “传我话下去,派人在路上……” 季度压低声音,很快做完了吩咐,待手下退去,他起身离开了府衙。 贺连钧并不知晓后面的变化,将银两送到王志存手里,便派人将宁河城的种种事情贺婉月宣扬开,其间的功劳全都按在了王志存头上。 与此同时,一封奏折也送往了京城。 奏折是王志存亲手所写,将北狄偷袭一事说的明明白白。 时间一转又过了几日,宁河城里的形势终于安稳,虞青枝和贺连钧也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朔州城。 “娘子,行李都收拾好了吗?可有遗漏?” 虞青枝抿唇轻笑:“都已经收拾好了,没有遗漏,对了,今日一早,我收到了婉月的来信,她说朔州城那边的铺子已经开到了第十家,问我要不要往旁边的城池扩大呢。” 贺连钧接过信封,问道:“娘子觉得呢?” 虞青枝不假思索地说:“若是可行,自然是要扩大的,不过我们如今准备扎根朔州城,那负责扩大的人就得好生挑选,一定得要是可信的。” 说到这里,虞青枝望向贺连钧。 贺连钧:“……” 沉默片刻,他轻咳两声:“娘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虞青枝弯了眉眼,握住贺连钧的手:“夫君手下可有能做生意的?不能做生意也无妨,能帮着看店也是……” “咻——” 破空声倏地袭来。 虞青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连钧抱着在地上翻滚一圈。 只听“笃笃笃”数声,数支箭矢插在了两人翻滚过的途径上,幽蓝的光芒让人知晓箭矢上被抹了毒。 谁?是谁要杀他们? 虞青枝脑海里刚闪过疑问,十几个黑衣人冲进了屋中。 贺连钧抬头,杀意并着凌厉的目光迸溅。 “砰砰砰……” 数声枪响落下,血腥味在空气里弥漫,外间的护卫反应过来,迅速冲进屋中。 贺连钧冷冷地说:“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是!” 虞青枝被护着退出房间,目光触及地上的尸体,脸色有些微发白。 “夫君,那些人……” 贺连钧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脸上,二人对视,虞青枝说到一半的话立刻便咽了下去。 没多久,屋中的刺客被清理干净,就有一个消息传来。 “太子那边也出了刺客,护卫被杀,太子殿下被俘……没了踪影。” 虞青枝脸色一白,身形控制不住的晃动。 “夫君,这事……” 贺连钧握住她的手,稳重地说:“莫慌,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境地。” 虞青枝深吸口气,手指不自觉收紧。 “我知晓的夫君,得快些将人找回来。” 贺连钧颔首,转身吩咐旁边的手下,而后环视一圈,决定先搬离这个客栈。 “换家客栈。” “是!” 原本是收拾好离开的行李,此时正好方便了去别的客栈。 一行人离开,很快在新的客栈落脚。 贺连钧因为寻找王志存的缘故,所以离开了客栈。 虞青枝关上房间门,将系统喊了出来。 “系统,今日这是怎么回事?” 系统冒出来:“系统这边,没有发现问题。” “这怎么可能?” 虞青枝语气微微上扬,突听外面传来敲门声。 “虞娘子,有人想见您。” 第151章桃夭 虞青枝到了嘴边的话瞬间收回,开口让门外的守卫将人请进来。 很快,一个浑身罩在斗篷里的人走了进来。 虞青枝稍作打量,就认出这是个女子。 “不知这位娘子如何称呼?” 女子动作微顿,拿下头上的斗笠,露出的是一张颇有异域风情的脸。 “虞娘子身边可缺人手?” 虞青枝微怔:“这位娘子的意思是?” “我名桃夭,最擅生意,想自荐在虞娘子面前做事,不知虞娘子是否愿收?” 虞青枝定定的望着她,各种思绪在脑海里闪过,最终化作平静。 “你可知,我眼下面对的是个什么形势?” 桃夭微微一笑:“桃夭知晓,巧合的是,桃夭正好知道该如何解决。” 虞青枝微皱眉头,审视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语气加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桃夭颔首:“桃夭知晓,就是不知虞娘子,是否愿意给桃夭一个机会?” 虞青枝没有做声。 系统冒出来:“宿主,她要是真有办法,可以让她试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虞青枝还是有些不敢冒险。 “万一,她是另有所图呢?” 虞青枝在意识里如此问系统。 系统没有了声音,过了片刻又出声:“但太子那边,宿主有办法吗?” 她没有办法。 虞青枝抬眸,见桃夭一直微笑着,仿佛对身外的变化一点都不在意。 思绪收敛,她缓缓开口:“你有什么办法能摆平眼下的形势?” 桃夭嘴角的笑意加深:“这要看虞娘子,您是想要快些还是慢些?” 虞青枝反问:“这两者有何区别?” “快些的话,桃夭今日就能摆平,慢些的话,桃夭可以拖到两日后,届时虞娘子得到的东西会更多。” 虞青枝有些想笑,缓步走到桃夭面前。 “你能找到这里来,想必也清楚我的夫君是谁,如此情况下,你何来的自信说能拖延到两日后?” 桃夭眉眼中闪过自信:“贺家公子确实厉害,但人有人道,鼠有鼠道,三教九流总有些旁人不知的本事,虞娘子,桃夭的能力可不会输给那位。” 虞青枝垂眸不语,过了片刻颔首:“我要今日就解决。” 此话一出,桃夭面上闪过意外:“虞娘子不想多等两日?” 虞青枝淡淡地说:“若非今日生出意外,我估摸着已经出了宁河城。” 闻言,桃夭故作惊讶的捂住嘴:“如此的话,那桃夭真是幸运,寻虞娘子的时间刚刚好。” 虞青枝微微一笑,对桃夭的话不置可否。 没多久,桃夭离开了客栈。 虞青枝回过身,系统再次冒了出来,机械音里竟然出现几分疑惑。 “宿主,系统在整个宁河城都没找到那个太子。” 虞青枝抬眸,端起茶盏的手跟着顿住:“什么意思?那个太子不在宁河城了?” 系统很犹豫,却还是相信了自己的搜寻。 “那个人应该是不在宁河城了。” 虞青枝皱紧眉头,算算时间,王志存不在宁河城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问题是,谁会在大张旗鼓抓到人后,又把人带出城呢? 换一句话说,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宿主,有什么问题吗?” 虞青枝的思绪被系统的询问来回,揉了揉眉心说:“没什么,你先帮我盯着季度吧,我总觉得还要出事。” 系统默不作声的消失。 晚上,贺连钧派手下人过来说了一声,而后便是通宵未归。 虞青枝心中担忧,也是一夜未能熟睡。 待到天明,桃夭出现在客栈。 “虞娘子,可否随桃夭去一个地方?” 虞青枝定定的望着她,问道:“为何要我随你离开?” “只是有些……” 虞青枝微微一笑,不等桃夭把话说完,就唤来了身边的护卫。 “拿下她。” 两个护卫按住桃夭肩膀,桃夭面上闪过错愕。 “虞娘子为何要如此?” 虞青枝淡淡地说:“从你出现说的第一句话起,我就没相信过。” 说白了,她只是想看桃夭做些什么而已。 桃夭愣住:“既然不信,那你又为何要让我去安排?” 虞青枝稍稍侧头:“总要给个机会,万一你是真有本事呢?” 桃夭沉默,再开口语气里满是无奈:“虞娘子还没看到结果,又为何要质疑桃夭没本事呢?” 虞青枝叹了口气:“你若真有本事,就不会让我随你去一处地方了。” 说到这里,虞青枝懒得再和桃夭浪费时间,直接让护卫带着桃夭下去。 临近晌午,贺连钧回到客栈,神情里是说不出的凝重。 虞青枝倒了杯茶水递过去:“事情麻烦也不是不能解决,夫君,慢慢来。” 贺连钧叹了口气,一口喝光杯中的茶水。 “我知晓,但……” 话说到一半,贺连钧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下去。 虞青枝眉眼微动,只是默默的给他又倒满了茶水。 就在这时,一个护卫跑了进来。 “公子,朔州城来消息,说是小姐不见了。” “婉月不见了?” 虞青枝倏地站起,眸中闪过惊愕:“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护卫低下头:“属下不知,朔州城那边传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 虞青枝深吸口气:“夫君,这件事……” 贺连钧安抚的拍拍她的手:“不急,我让人去探查,一定会弄清楚其中的缘由。” 虞青枝咬牙,最后只能让自己冷静,重新坐下。 事情一件连着一件,仿佛没有个尽头,绝对不能再这样了。 在房间中转了两圈,虞青枝回过身说:“夫君,太子殿下失踪,季度和胡鼎不能不做表示,让他们去找,若找不到,届时朝廷问责也是他们的责任,与我等无关。” 贺连钧知晓她的急切,按着肩膀让虞青枝坐下。 “娘子莫急,此事有我,不会拖延太久的。” 虞青枝握住他的手:“夫君,婉月年岁还那么小,我不敢想象她要是……” “娘子,婉月不是想在深闺中的无知女子,她懂得自保。” 虞青枝的话被打断,她张了张嘴,看着贺连钧许久没有说话。 过了片刻,贺连钧叹息着将她拥入怀中。 “娘子,我知晓你担忧婉月,但事情得一件一件解决,你方才不也说了,要慢慢来吗?” 虞青枝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垂下的眼眸里带着黯然。 她确实说了慢慢来,但那是取决于太子是陌生人,贺婉月不同,那是他们的亲人,怎么能慢慢来? 良久,虞青枝闭上眼:“夫君,我知晓的。” 又过一日,贺连钧这边还是没有结果,但庆幸的是,系统发觉到了异常。 “宿主,那个季度这两天总是和沐安碰头,也不知道在聊什么,系统根本探查不到。” 虞青枝神情微变:“你确定是系统探查不到?” “当然,那两个人绝对有问题。” 虞青枝皱紧眉头,缓缓纠正系统的话:“有问题的不是两个人,而是沐安,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沐安出现,你对宁河城的很多人都……没办法探查了?” 这话一出,系统瞬间没了声音。 “这,这,宿主说的好像没有错。” 虞青枝淡淡地说:“不是好像,而是本来就没错。” 她缓步走到窗边,难怪她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原来问题在这里。 沐安,你到底是什么来历?为何会对系统有克制的法子? 种种思绪转过,虞青枝深吸一口气,决定和沐安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快速闪过,紧跟着一股恶臭味袭来, 虞青枝下意识捏住鼻子后退,就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从窗子外跳进来。 “虞娘子,又见面了。” 是失踪了许久的胡三。 虞青枝惊讶的眸子从他身上扫过,忽而反应过来,往前走了几步。 “胡三,你能替我绑个人来吗?” 胡三愣住,看着虞青枝的眼神里满是惊奇。 “绑人?虞娘子,你何时成了个以暴力解决问题的人?” 虞青枝:“……” 若非沐安威胁太大,她也不会动这个想法。 轻咳了两声,虞青枝补充道:“不是绑人,是请人。” 胡三嘿嘿笑了几声:“虞娘子不用特地解释,说吧,那人是谁?” “沐安。” 虞青枝一字一顿的说出名字。 胡三点头:“行,等我一个时辰。” 话音落下,他从打开的窗子迅速离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间门打开。 贺连钧站在门口,神情肃然地问:“娘子,方才是不是有人进来了?” 虞青枝微怔,下意识隐瞒了胡三出现过的事。 “没有人。” 贺连钧微微皱眉:“真的没人?” 虞青枝笑着走过去:“若是有人,我怎会一声不吭?倒是夫君,怎么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可是太子的行踪有结果了?” 提到正事,贺连钧按下了心头的疑虑。 “还没有,不过我听闻娘子这边扣下了一个女子,便回来探查下情况。” “原来如此。” 虞青枝唤来护卫,让他将桃夭带过来。 “此女是前两日出现的,说是能解决太子失踪的事,不过言行举止古怪,我便没有相信。” 很快,桃夭被带到贺连钧面前。 贺连钧触及她的面容,神情忽而变化:“是你!你怎会在此?” 虞青枝疑惑,什么情况? “夫君与她认识?” 贺连钧神情复杂:“此人,曾经是贺家军的军医。” 军医? 虞青枝下意识打量桃夭,完全看不出曾经是军医的模样。 而且—— “你之前为何不与我说是贺家的旧友?” 桃夭定定的望着贺连钧,苦笑道:“我说了,虞娘子会信吗?” 虞青枝张了张嘴,又无声闭上。 贺连钧让手下给桃夭松绑,而后将人请入座,又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您是何时来的宁河城?为何到此时才来寻我?” 桃夭端起茶杯,垂眸说:“我一直都在宁河城中。” 贺连钧微顿:“迷魂药一事,您为何不出手?” 桃夭抬眼,没有回答,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那季度,公子与他碰过面,感觉如何?” 第152章回朔州 房间里一片寂静。 过了片刻,贺连钧的手搭在了扶手上:“您想说什么?” 桃夭幽深的眸子落在贺连钧脸上:“季度狼子野心,以自请边境一举立于高处,让所有人都道他是深明大义,但实际上,他在宁河城只手遮天,将宁河城的百姓弄得苦不堪言。” “不仅如此,他还将国公大人名下的人全都囚禁了起来,没有一人能够自由。” 贺连钧眼神微闪:“所以,您之前一直都处于被囚禁的状态?” 桃夭面露难色,却轻轻点头:“没错,我是近期才找到机会逃出来的,公子,您必须想法子解决季度,不然他在明面上,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上当。” 贺连钧起身,淡淡地说:“无妨,季度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到这里,他看向虞青枝:“娘子,明日你且随山海离开,最多三日我便会追上你,记住,不管有什么消息传出都不要回头,明白吗?” 虞青枝皱紧眉头:“夫君此话何意,为何要我……” 她还没说完就被贺连钧抵住唇瓣。 男人微微弯腰,深邃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 “娘子,我不想有后顾之忧。” 虞青枝沉默,半晌后,往后退了一步。 “我不知道夫君想做什么,但既然你开了口,那我便听着,不过有一点我需要强调。” 贺连钧神色凝重:“娘子请说。” 虞青枝以一种不容辩驳的语气说道:“如果三日后你追不上来,我会回头。” 四目相对,贺连钧有些无奈,却还是点头同意了。 “娘子放心,三日后我必定追上去。” 两人说着话,忽视了一旁的桃夭。 桃夭左右看了看,眉心微不可查的皱了一下。 虞青枝此女确实有些本事,但是和公子站在一起,未免就…… “公子,可否换个地方聊聊?” 贺连钧瞥了眼桃夭:“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不需要换地方。” 桃夭欲言又止,良久后闭上嘴。 见状,虞青枝眼眸微暗,这个桃夭刚出现时对她似乎挺友好的,但现在看来对她还是有些不满的。 就是不知,这份不满是在哪个方面了。 当天下午,虞青枝带着一行护卫离开宁河城。 山海换了黑衣,抱着一柄长剑坐在马车车辕上。 虞青枝推开车窗,和贺连钧告别时,心里想的却是胡三。 她让胡三去请沐安,偏偏自己中途又不得不离开,胡三那边怎么办? 因着思虑,虞青枝说话时多了几分漫不经心。 贺连钧看在眼里,只以为她是不想现在离开,也就没在意。 半个时辰后,马车出了宁河城,踏上了前往朔州城的官道。 晃动间,虞青枝靠在车窗边沿往后看。 就在这时,一阵马蹄声忽然传来,就在周围护卫都戒备之时,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被扔了过来。 “砰!” 那人掉在地上,掀起的衣角挡住了他的脸。 虞青枝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而后落在马蹄传来的方向。 很快,马背上的人出现,虞青枝定睛一看,欣喜的挥手。 “胡三!” 没错,骑着马追上来的人正是胡三。 “虞娘子,怎么这么急着走啊?” 胡三高喊了一声,翻身下马到了马车旁。 “幸不辱命,你要的人我带来了。” 虞青枝下了马车,看着被胡三揪着头发露出脸的沐安,不由咳了两声。 “沐郎中,失礼了。” 沐安双眸发红,恶狠狠地瞪着虞青枝:“虞娘子倒是好胆子,竟然敢抓我。” 虞青枝微微一笑:“沐郎中又不是什么恶鬼,我为何不敢抓?山海。” 山海从后方走来:“虞娘子有何吩咐?” 虞青枝轻抬下巴:“此人交由你看管,若是不听话尽管收拾,哦,对了,他擅长岐黄之术,小心他下药。” 山海颔首,审视的目光从沐安脸上转了一圈,果断将人扔在了后面拖行李的车子上。 三日的时间转瞬就过,就在虞青枝心头不安之时,从宁河城的方向扬起了阵阵尘土。 很快,弄出尘土的队伍靠近,为首的却不是贺连钧,而是桃夭。 虞青枝往外看去,问道:“我夫君呢?他为何没来?” 桃夭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脸上满是火气,却还是压抑着保持冷静。 “宁河城里出现了意外,他还要再留几日。” 虞青枝抿唇,垂在腿边的手一点点攥紧。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要发火时,虞青枝转身回到车厢。 “加快速度赶回朔州城,莫要耽误时辰。” “是!” 车队加快了速度,隔日抵达朔州城。 虞青枝一进城门就去了贺记绣庄。 刚到门口,就见白小二在指点一个妇人。 “小二。” 白小二愣了下,回过头看到虞青枝,脸上顿时一片欣喜。 “嫂嫂何时回来的?” 虞青枝说:“刚进的城,婉月呢?我之前听说婉月失踪了,人可有寻回?” 白小二眼神闪烁,游移着往两边看。 “嫂嫂啊,那件事……咳咳,其实……” 他吞吞吐吐的半天说不出话。 虞青枝被他弄得心急:“其实是什么?你赶紧说,莫要在此吞吞吐吐的。” 这时,白小二的目光突然放在虞青枝身后:“嫂嫂,看后面。” 虞青枝觉得奇怪,却还是转过头往后看去。 就见桃夭和贺婉月两人手牵着手,都是一副激动的模样。 等等,贺婉月? 虞青枝嘴唇微张:“那个消息是假的?” 白小二咳了两声:“那个消息是真的,不过隔天就找到了人,是去了宋府,所以……嫂嫂没生气吧?” 虞青枝沉默,提了一路的心放了下来。 “婉月没事就好。” 另一边,贺婉月满脸笑意的踏入绣庄。 “嫂嫂,我好久没见过嫂嫂,好想嫂嫂啊。” 虞青枝揉了揉她的发,弯了眉眼:“我也想婉月了,如何,贺记发展的还不错吧?” 贺婉月嘴角的弧度加深:“贺记发展的非常好,嫂嫂,朔州城里已经放不下贺记了。” “我知晓。” 虞青枝牵着贺婉月的手往外走:“这次宁河城事了,我会想法子将贺记往京城那边转,争取将贺记的名声宣扬的更广。” 贺婉月面露疑惑:“为何是往京城转?边境还有几城没开呢,如此是不是太急了?” 虞青枝淡淡地说:“不急,只有提前做好布置才能让贺记走的更远。” 贺连钧就像是黑暗里的一团光,本身就有光亮,动作再稍微大一点,很容易彻底暴露。 而宁河城中,贺家军已经出现在百姓面前,就算有王志存在前面顶着,也挡不了多久。 “婉月,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贺婉月微怔,时间不多了吗? “可是嫂嫂,往京城转的话,需要的银钱和人手会更多,前者还好解决,但后者,我们从哪里去找可靠的人呢?” 虞青枝眉心微皱,她犯愁的也正是这件事。 可靠的人手,真的太少了。 “你哥还在宁河城,返回朔州城还有段时日,我们慢慢处理这件事。” 贺婉月颔首,脚步缓缓的跟在虞青枝身旁。 没多久,虞青枝安置好桃夭,就让贺婉月回了绣庄。 此时,山海寻来。 “那沐安还在柴房里捆着,说是要见您一面。” 虞青枝微微抬眸,一直赶路,她竟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在。 “把人带过来。” “是。” 很快,沐安被五花大绑的推进了书房。 虞青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过了片刻到他面前蹲下。 “沐郎中,我们聊聊?” 沐安抬起头,冷笑一声:“我与你有什么好聊的?” “怎么没有好聊的?沐郎中不是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吗?” 此话一出,沐安的脸色顿时变了。 那是欣喜,却也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 “怎么,你愿意承认了?”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沐郎中可以这么认为吧,不过在这之前我有个疑问,想要沐郎中解答。” 沐安眼神闪烁:“若我不解答呢?” 虞青枝笑了笑,起身后退了两步。 “那我想,沐郎中想要的准确答案,可能就没有了。” 沐安嗤了声:“你不是已经给了答案?” 虞青枝颔首:“我确实给了答案,不过……” 她话音一转,轻柔的声音里带着股诱惑。 “沐郎中就不想知晓具体的情况吗?譬如,那枪是怎么来的?还有那存在的本身,又有哪些东西?” 虞青枝一句一句问下去,把沐安的神色弄得变幻不停。 良久,沐安深吸口气:“说吧,你想问什么?” “你为何能让……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沐安眼角一跳,震惊从他的眼眸里闪过:“何为察觉不到我的存在?系统能监视人?” 虞青枝笑而不语,沐安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 “你,难怪……难怪你在牢里一点都不慌张,原来是早就知道外面的情况,可笑我还……” 沐安自言自语着,过了许久,透着阴鸷的视线再次落在虞青枝脸上。 “我身上有块玉佩。”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迅速从他身上摘下了玉佩,那是一块非常劣质的玉佩,乍一看还以为是寻常的石头。 沐安盯着玉佩片刻,开口道:“系统到底有什么功能?那枪又是怎么拿出来的?” “系统里的东西非常多,不过都得要代价才能换,至于什么代价,我不会告诉你,但有一点我能透露。” 对上沐安关切的目光,虞青枝缓缓说道:“那个代价非常大,大到就算我想帮我的夫君,都承受不了。” 她没有明说,但话中的含义却也清晰。 贺连钧都得不到帮助,沐安背后的主子更不可能。 沐安脸上的变化消失:“我怎知你不是在骗我?” 虞青枝抿唇:“我没理由骗一个疯子。” “疯子?” 虞青枝颔首,拍了两下手。 山海从门外走入:“虞娘子,有何吩咐?” 虞青枝微抬下巴:“这人脑子出问题了,你且送去存善堂,让卫靖卫郎中带他回神医门替他好生诊治,对了,要提醒所有看见的人,离疯子远些。” 第153章又生波折 沐安瞳孔一缩:“虞青枝,你到底想做什么?” 虞青枝微微一笑,没有理会他。 “山海,带他过去吧。” 山海愣了下,喊来两个人带走了沐安。 “虞青枝,你以为神医门的人会听你的?不过是……” 沐安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消失,虞青枝才重新落座。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带着难闻的气味出现。 虞青枝叹了口气:“胡三,你都一把年纪了,就不能好好的收拾一下自己吗?” 胡三半靠在椅背上,慢条斯理的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复杂的眼神落在虞青枝脸上。 “贺连钧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吗?” 虞青枝抬眸,淡淡反问:“我是怎样的人?” 胡三喝了口茶水,将杯子往桌上一扔。 “我的主子想跟你见一面。” 虞青枝:“?” 她眸中带着疑惑,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你的,主子?” 胡三定定的望着她:“沐安这件事上,你获得了他的肯定。” 虞青枝眸光微凝,各种思绪从脑海里闪过,最终化作平静。 “你的主子在哪儿?我何时能见他?” “若是可以,现在就能去见他。”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果断起身:“那就现在吧。” 胡三起身:“请。” 小半个时辰后,一辆马车停在城西的巷道里。 虞青枝走下马车,环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胡三身上。 胡三会意,示意她继续跟上。 院落里,几个守卫带着警惕的目光从虞青枝身上扫过,又迅速移开。 “咚咚咚……” 胡三敲响当中的一扇门,短暂的停顿之后,里面传出了一道低沉带着磁性的男音。 “进来吧。” 胡三推开门,而后站到了侧边。 虞青枝看着他的举止,心头微惊,屋子里的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胡三都如此恭敬。 思绪转过,虞青枝踏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当中面色苍白的青年。 四目相对,虞青枝眉心微蹙:“你,你和我家夫君长得有几分相像。” 青年扯了下唇角,正要说话,突然咳了起来。 虞青枝心头一惊,瞥见旁边的茶壶,立刻上前给他倒水,喂他喝下。 等青年缓过来,已经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虞青枝见他无事,便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称呼?” 青年抬起头,眸中闪过笑意:“温辰轩。” 温辰轩。 虞青枝在心中重复了一遍:“虞青枝,有礼了。” 她在一侧落座,温辰轩喝了几口茶水,将话题带到了沐安身上。 “据我所知,虞娘子是不准备留他了,对吗?” 虞青枝目光微闪:“对,此人有些问题,若是留着,恐成大患。” 温辰轩微微一笑,明明是温和的面容,可却带了几分肃杀。 “虞娘子能有这个想法非常好,但却用错了手段。” 虞青枝一怔:“温公子此话何意?” “有道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虞娘子,囚禁并不是最保险的,它只能证明虞娘子心软,却保证不了日后的平稳。” 虞青枝心头一跳,瞬间懂了温辰轩的意思。 “温公子,个人有个人的手段,很多时候不是想要平稳,就一定能平稳,而是……” 话说到这里,虞青枝突然对上了温辰轩的眼眸,余下的话顿时说不出来。 温辰轩要的并不是辩驳,而是一个结果。 一个,处理了沐安的结果。 “虞娘子懂了我的意思。” 温辰轩缓缓整理着衣摆,举手投足间皆是儒雅。 虞青枝沉默,片刻后起身。 “我想,我与温公子没有聊下去的必要了。” 温辰轩笑了笑,将胡三唤进屋中。 “你且送虞娘子回去吧。” 胡三来回看了几眼,拱手说:“明白。” 贺府门前,胡三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虞娘子可知自己今日错过了什么?” 虞青枝勾起了嘴角:“我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但有一点却很清楚。” 胡三挑眉:“虞娘子清楚了什么?” “我和那位温公子,不是一路人。” 留下这句话,虞青枝头也不回的进了贺府。 当天晚上,一封从宁河城过来的信送到了贺府。 虞青枝打开看过,心底的担忧顿时放了下去。 贺连钧在信上说,他已经控制住季度,王志存也救回来了,等到收了尾,很快就能回朔州城。 信上还提及了沐安的失踪,表示沐安的失踪给了他很大的助力,字里行间还带着几分疑惑。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忽而想起她没将带走沐安的事情告诉贺连钧,连忙展开笔墨准备回信。 就在这时,贺婉月从屋外走了进来。 “嫂嫂,我这两日准备回鹿鸣县一趟。” 虞青枝不解:“怎么突然要回鹿鸣县了?” 贺婉月抿唇一笑:“倒也不突然,之前就有这个想法,只是这边一直不能安稳,所以才放下的,如今嫂嫂回来,大哥虽然还在宁河城,但想必也不会在那边呆的太久,所以……” 虞青枝了然,这是觉得时间正好。 “那你便收拾一下回去吧,正好去朱老板那儿走一趟,要几个厨子过来。” “好。” 虞青枝叮嘱了几句,便目送贺婉月离去。 隔日,贺婉月带着两辆马车的东西回鹿鸣县。 虞青枝一直到车队影子消失才回身,抬眸就对上了山海。 “怎么了?” 山海行礼,脸上闪过歉疚:“属下看管不力,沐安逃了。” 虞青枝:“……” 短暂的寂静后,她按了按眉心:“何时逃跑的?” “昨日半夜,在地牢里无端消失了。” 虞青枝深吸口气:“卫郎中那边可有通知?” 山海没做声。 见状,虞青枝心里有数了,不由叹了口气。 “且先派人去和卫郎中说一声,其他的之后再说。” “是。” 一行人离开城门。 谁也没注意到,城墙下突然钻出一个小乞丐,左顾右盼一番,迅速的往城西巷道跑去。 温辰轩和胡三听了禀报,两人都没有做声。 小乞丐低眉顺眼,呼吸都不敢重上一点。 过了片刻,胡三嗤笑一声:“妇人之仁,只能给自己惹麻烦。” 温辰轩垂眸,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那虞青枝,为何那么在意沐安?或者说,他们二人,为何那般在意对方?” 胡三转过头,漫不经心地说:“沐安不知道,虞青枝是吃过沐安不少亏的,而且那沐安神神叨叨的,一直绕着虞青枝打转,也不知道,等等!” 胡三突然反应过来,沐安一直绕着虞青枝,而虞青枝也非常在意沐安。 这两个人中间,该不会藏着什么秘密吧? 温辰轩看着他,眼底闪过笑意:“终于反应过来了?” 胡三深吸口气:“公子,我这就去将那沐安绑过来。” 说完,胡三转身就走。 温辰轩慢条斯理的品着茶,门外阳光正好,连风都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暖意。 沐安、虞青枝,这两人中间到底有什么秘密? “阿嚏!” 贺记酒楼里,虞青枝突然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往左右看,神情里还有几分茫然。 白小二趴在柜台上,看她的样子忍不住挥手:“嫂嫂,想什么呢?” 虞青枝回过神,无奈的按住在她眼前不停挥动的手。 “有话就说,别乱晃手。” 白小二嘿嘿笑了几声,左顾右盼后压低声音:“嫂嫂,我听说大哥那边出了一种特别厉害的兵器,嫂嫂能否帮我美言几句,让我拿个新兵器玩玩?” 虞青枝哑然,忍不住抬手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 “你也知道是新兵器,还敢说这么离谱的话?” “哎呀,嫂嫂,那兵器又不是一两样,我拿一个玩玩不是……” 话没说完,几个官兵突然进入贺记酒楼。 虞青枝以为他们是来吃饭的,刚要过去招呼,被白小二按住。 “嫂嫂,这几个官兵不对劲。” 话音刚落,其中一个官兵就掀翻了门口最近的桌子。 “哗啦——” 桌子上的碗碟摔了满地,桌边的客人也是一脸茫然,紧跟着就被官兵厉声呵斥。 “还在这儿坐着干什么?官兵办案,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此话一出,酒楼里的客人纷纷起身往外走。 顷刻的功夫,就只剩下虞青枝、白小二以及几个伙计。 到了这时,虞青枝不好再躲着,主动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几位大人,我们酒楼一直都是正正经经做生意,从不乱来,不知何时沾上了官司?” 几个官兵交换了视线,一开始掀桌子的官兵走了出来,轻挑的目光将虞青枝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是何人?这酒楼与你有何关系?” 虞青枝正欲答酒楼是她的,斜里白小二突然跑了出来。 “我们是在此吃饭的宾客,我姐姐性子有些急,被打搅了有点不高兴,几位莫要在意,我们这就离开。” 虞青枝皱眉,百般的思索在白小二的推搡中化作了沉默,而后随着白小二离开了酒楼。 后方,几个酒楼的伙计交换目光,都憋着没做声。 没过多久,酒楼大门被封,里面的伙计全被驱赶了出来。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许多路过的人,指指点点的都非常好奇。 “真奇怪,好端端的酒楼怎么被封了啊?” “不清楚,不过他家的菜做的还挺不错的,而且也便宜。” “……” 周围的百姓议论纷纷,虞青枝和白小二交换了个目光,后者上去安抚伙计,而虞青枝则往临近的其他贺记铺子赶去。 随后,她就看到了贺记的铺子被一家家封掉的情景,而铺子里的伙计也都一脸茫然的站在铺子门外。 可恶! 到底怎么回事? 虞青枝咬牙离去,没多久,各家铺子的管事就赶到了贺府。 “虞娘子,那些官兵连个解释都没有就封了铺子啊。” “虞娘子,得赶紧想个法子解封啊。” 各种声音里,虞青枝捏了捏眉心:“稍安勿躁,都别急,这件事我会处……” 话没说完,她突然看到门外的山海。 “山海,怎么了?” 山海左右看了看:“城外出事了。” 第154章回转 虞青枝深吸口气,只觉得脑海中的冷静理智都在退散。 但很快她就绷住了,转过身十分冷静的挥退几个管事,这才压低声音询问。 “城外是怎么回事?” 山海拱手:“今日一早,有一群官兵前往城外围住了村子,幸好村子里的人反应快,躲开了,但问题是现在他们正在搜山,一旦搜到人,怕是……” 山海没有说下去,但是虞青枝知晓他后面的意思。 虽然不知官兵为何突然找去村子,但虞青枝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让山海去传话。 “让他们尽快撤离,另外,给宁河城送信,让他们快些回来。” 山海郑重点头,行礼后退下。 虞青枝在原地转了一圈,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系统冒出来:“宿主,会不会是江定忠搞的鬼?” 虞青枝眼底闪过冷意:“能在这朔州城费尽心思对付我们的,除了他也没旁人了。” “那宿主要忍着吗?” 忍?她为何要忍? 虞青枝换了一身衣裳,带着人大张旗鼓的往府衙赶去。 一路上,碰到的所有路人都很奇怪,有那有空闲的,还跟了上来想看看情况。 虞青枝也没拦阻,甚至还让跟来的人大声叫喊,将铺子无故被封的事喊了一路。 等到了府衙门口,已经是一堆人。 “敲鼓。” 随着虞青枝的话音落下,府衙门前的鼓被敲响,轰轰轰的声音惊动了整个府衙。 宋驰看着底下敲鼓的虞青枝,脸上的神情险些没绷住。 “你,堂下何人,为何无故击鼓?” 虞青枝行礼:“民女有冤屈,并不是无故击鼓。” 说着,她将几个铺子被官兵无故封掉的事说了一遍。 “大人,若民女真做了什么犯法的事,民女愿意承担罪责,但像这般无缘无故的封铺子,民女不能接受,请大人替民女做主。” 宋驰微愣,下意识扭头:“堂下之人说的,可是事实?”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衙役走了出来。 “大人,此女所言没有一句真的,铺子确实是我等封的,但那是因为贺记的铺子牵扯到了人命,为了调查清楚,才会如此。” 虞青枝直直望向说话的衙役:“既然这位大人说的是人命案子,那想必府衙也有相关的记录,不知大人能否将案件取出,让民女弄个明白?” 此话一出,那衙役瞬间冷了脸。 “放肆,府衙的案子皆十分要紧,岂是你一个寻常百姓能够看的?大人,属下看她就是胡搅蛮缠,理应打上三十大板丢出去。” 虞青枝眼底闪过冷意:“怎么,大人是看说不清楚,所以就动怒了?三十大板我可以挨,但铺子究竟是因何被封,府衙总归得给个交代吧?宋大人觉得呢?” 宋驰叹了口气:“你说的有理,但案件牵扯甚广,便是本官做主,也不可能将案件细节透露给你的。” 虞青枝皱紧眉头:“那民女就挨那三十大板,日日来府衙门前侯着。” 宋驰倏地站起,心中动怒:“府衙可不是你等随意乱来之处。” 虞青枝抬眸:“民女只是要个交代罢了,并无随意乱来之举,大人如此训斥,莫不是想要以权势压人?” 一句以权势压人,将宋驰说的没了声音。 否认,他就得把案件的情况说出。 承认,那他在朔州城的名望就得大打折扣。 偏偏府衙门外还站了一堆人,他就是想暗地里交谈,都要背上一个让百姓心寒的名声。 时间流逝,大堂上一片寂静,与之相反的是府衙门外动静越来越大。 更有甚者,直接开口叫喊:“大人,人做生意的,铺子被封要个交代不是理所应当吗?” “对啊,宋大人,您一向爱民如子,怎么今日如此推脱啊?” 说的人多了,宋驰的脸色就越发难看。 过了片刻,他一拍惊堂木:“放肆,大堂之上岂容你等喧哗?来人,按照南朝律法,先打三十大板!” 几个衙役朝着虞青枝走去,其中两人手中的长棍竟带了几分反光。 虞青枝任由他们靠近,视线却死死盯着上面的宋驰。 “宋大人,民女只是想要个交代,您这般举止是想寒了整个朔州城百姓的心吗?” 宋驰居高临下:“本官是按照南朝律法处置,如何会寒南朝百姓的心?倒是你,如此言语,是想动摇本官的名望吗?可惜你想错了,朔州城的百姓不会被你影响的。” 虞青枝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肩膀已经被靠近的几个衙役按住。 眼看着长棍就要落下,一声慢着从外面传来,紧跟着几道身影快速踏入大堂,毫不客气的将几个衙役给打飞。 宋驰起身:“你……” 他话没说完,一块令牌被高高举起。 贺连钧面色冷峻的看着宋驰:“太子殿下的令牌在此,宋大人有何要说的?” 宋驰看着他,良久深吸一口气。 “太子殿下的令牌在此,本官自然无话可说,就是不知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贺连钧缓缓收起令牌:“太子殿下还在城外,至多半个时辰就会到达,请大人稍等。” 府衙门外,聚集起来的百姓觉得古怪,凑在一起议论。 “方才那人说了什么?怎么突然不打了?” “不知道,我觉得宋大人有些奇怪,他以往不是这样的。” “行了,都少说几句,这可是府衙门前,被牵扯了指不定就要被打板子了。” 门外的动静越来越小,宋驰注意到,脸色越发难看。 “来人,退堂。” “威——武——” 衙役拉长的声音里,府衙的大门被关上。 贺连钧扶起虞青枝,眉眼中带着关切。 “没事吧?” 虞青枝摇摇头,目光落在宋驰身上:“夫君何时回来的?” 贺连钧答:“就在方才,我刚到贺府就听说了你来报官。” 虞青枝抿唇,和贺连钧交握的手指稍稍收紧。 “夫君,铺子……” 她话没说完,宋驰从另一边走来。 “公子回朔州城,怎么不提前打声招呼?” 贺连钧淡淡的瞥他一眼:“替身打招呼,好让你作假糊弄我?” 宋驰脸色微变:“公子说的什么话,本官只是按照南朝律法秉公办事而已,公子该不会觉得……此举是错的吧?” 他的话里带着些许尖锐。 贺连钧察觉到,眼底泛起一抹冷意。 “若宋大人真是秉公办理,旁人自然说不了什么,就是不知……那秉公办理四个字后,是不是真的秉公办理?” 贺连钧一句话里提到了三次秉公办理,直将宋驰说的脸色阴沉。 周围的衙役们听着,个个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公子说笑了。” 宋驰从齿缝里挤出五个字,挥手让周边衙役退下。 “公子,朔州城如今人多眼杂,有些事还是要公子多注意一些,莫要坏了您之前的布置。” 说到这里,宋驰也离开了。 虞青枝抿唇,眼底的神色几番变化。 “夫君,宋大人他……” 贺连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娘子有什么话,我们回去再说。” 虞青枝颔首,随着贺连钧回到贺府。 刚进府门,就见白小二迎面跑来,脸上的急切在看到贺连钧的时候转为了欣喜。 “哎哟,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朔州城里都乱套了。” 贺连钧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时日辛苦你了,日后有我。” 白小二挠了挠头,大大的松了口气。 “那就好,不过大哥,城外……” “城外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几人进了厅堂,虞青枝将贺记几家铺子的情况说了,又提及贺婉月回鹿鸣县的事。 “婉月才走没几日,你若早些回来,说不定还能和她见上一面。” 贺连钧微微一笑:“无妨,都是一家人,日后总有相见的时候,宁河城那边已经处理好了,不过朔州城这边……” 虞青枝皱紧眉头:“夫君,我一直都觉得宋叔叔很奇怪,他似乎和季度,是一样的人。”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十分犹豫,但心里的感觉却告诉虞青枝,她没有想错。 贺连钧垂眼,端起手边的茶盏品了一口茶。 “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都别想在我这儿乱跳,眼下当务之急是处理北狄的攻打。” 虞青枝一惊:“北狄的攻打?怎么回事?” “之前北狄攻打宁河城,被贺家军诛杀殆尽,前几日缓了过来,给京城递了话,让南朝交出贺家军,以及边境三座城池作为赔礼,宁河城和朔州城都在其中。” 贺连钧缓缓说了宁河城中的变端,虞青枝和白小二听了,脸色皆是一变。 白小二当即就跳了起来:“金城那边怎么说?他们不会真的要拿贺家军,以及边境的三座城池作为赔礼吧?” 贺连钧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的品茶。 但虞青枝和白小二却知晓了答案。 朝廷,真的想照着北狄说的做。 虞青枝深吸口气,只觉心头的火气熊熊烧起。 “偌大的南朝,除了贺家军真的就没有能够立得住的人?贺家军和三座城池,这简直是,这简直是……” 她的手颤抖着,眼眸因为怒火有些赤红。 难以置信,真的难以置信。 贺连钧叹了口气:“我不会允许朝廷将贺家军交出去的,不过京城那边眼下应该在争执,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能保证。” 虞青枝在厅堂里来回走了两圈,忽而顿住脚步:“王志存呢?他也同意将贺家军交出去?” 旁人可能不清楚宁河城的情况,但身为太子的王志存可是在宁河城亲眼看见过的,如此情况还能同意这个条件? 贺连钧还没说话,白小二叹了口气:“嫂嫂,南朝还是当今皇上说了算的。” 此话一出,虞青枝没了声音。 底下人再如何反对,龙椅上的那位不改主意也无法可施。 只是—— 虞青枝重新落座,眉头紧紧皱起。 “难道就只能等着皇上做出决定?明知……” “娘子莫要心急。” 贺连钧慢条斯理的开口,打断了虞青枝未说完的话。 “这件事,并非没有回转的余地。” 第155章一切说明 虞青枝盯着他,良久后开口道:“回转的余地在哪儿?夫君,不论是何结果,受苦的都是寻常百姓,为何不能从一开始就断掉受苦的源头呢?” 贺连钧抬眼,缓缓将手里的茶杯放下。 “百姓受苦确实令人不忍,但眼下形势我们只能如此,我知晓娘子心善,想要让所有人都有个好结果,可问题是,我们也只是寻常人,做不到让所有百姓都安乐。” 虞青枝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沉默。 贺连钧暗中叹了口气,给白小二一个眼神,后者立刻会意,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厅堂里只剩下两人,贺连钧上前,将虞青枝揽入怀中。 “娘子,控制一下情绪。” 虞青枝闭上眼,放软了身体依偎在男人怀里。 “夫君,我总觉得南朝的百姓不该过这样的生活。” “我知晓,但是娘子,我们只能顾上自己,其他人……” 贺连钧说到一半顿住,抱着虞青枝的胳膊稍稍收紧。 当天晚上,贺府正用晚膳,王志存带着几个美人进了贺府的门,一直挂在脸上的吊儿郎当,罕见的消失了。 王志存说:“北狄的条件,京城那边已经有松口的迹象了。” 虞青枝动作一顿,惊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怎么会这么快? 贺连钧唤来下人,给王志存添了一副碗筷。 “这几年,京城就没有拒绝过北狄的提议,坐吧,用过晚膳再细说此事。” 王志存低头瞅了一眼,径直揽过旁边的美人。 “你这儿的饭菜闻着倒挺香,就是不知吃着怎么样?” 贺连钧淡淡地说:“总归不比御厨差。” 说到这里,贺连钧望向王志存:“何时回京?” 王志存刚拿起筷子的手一顿,笑着问:“何时回京,这得取决于京城何时叫孤回去,贺连钧,你又不傻,应该知晓其中的关键。” 贺连钧闻言笑了,反问道:“若我不知晓其中的关键呢?” 王志存挑了下眉头:“那孤就得怀疑贺家人的教养了,宁河城一行,贺家军重现的消息也散开了,那季度估摸着也做了些什么,你在这朔州城,想必也待不了多久,想过日后怎么办了吗?” “走一步算一步,总归龙椅上的那位不会亲自来抓我。” 王志存笑了,吃了几口就扔下了筷子。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 娇软的声音中,跟着王志存来的几人退出了厅堂。 与此同时,贺府的下人和护卫也退走了。 不过顷刻的功夫,厅堂里便只剩下一片寂静。 虞青枝见状,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夫君,我是否也要避让?” 贺连钧不假思索地说:“不需要,娘子留在此地便可。” 王志存眸中闪过一抹深意:“你倒是对自己的枕边人信任,就是不知道宫……” “咻——” 一根筷子插在王志存手边的桌面上,吓得他立刻噤声。 短暂的寂静后,王志存叹了口气:“得,当孤多嘴了。” 虞青枝垂眸,借着这个举止遮住了其中的思虑。 王志存,和她之前见到的样子完全不同了。 “南朝已经答应了很多北狄的条件,以往没办法,但这次的绝对不行。” 贺连钧开口,打破了厅堂中的寂静,眸子里满是锐利。 王志存抬眼:“你有办法让那位改变主意?” 贺连钧冷笑:“高高在上看不到民间疾苦,那就让他感受到危机,人啊,不痛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难受的。” 王志存冷了神色:“你想做什么?” 贺连钧没说话,丢了一块木牌过去。 王志存拿起一看,神色中出现复杂:“你还真是……罢了,这次孤就当一当这个出头鸟。” 说着,他径直起身离去。 虞青枝望着贺连钧,满头雾水。 明明她人在厅堂,可为何贺连钧和王志存说的话她都听不懂? “娘子可是不解?” 虞青枝颔首:“那块木牌是什么?太子又为何,改了主意?” 贺连钧微扯嘴角,给虞青枝夹了一块肉:“三日后,娘子便知晓了。” 见他卖关子,虞青枝也没再追问。 次日,贺连钧前往宋府。 贺记的几个铺子依旧被封着,但朔州城里偏向贺记的话越来越多。 如此情况,便是宋驰都觉得头疼,偏偏此时贺连钧还站在了他面前。 “公子,封掉贺记几个铺子,是因为江定忠那边一直紧逼,这是迫不得已的。” 贺连钧淡淡的看他一眼,端起一旁的茶盏:“我不管你有什么迫不得已,铺子已经封了,你就得给个交代,起码要让我明白,这件事背后为何,另外——” 贺连钧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城外,为何会有官兵去搜山?别告诉我还是迫不得已,宋叔,我可不是三岁孩子,这话糊弄不了我。” 话说到这里,宋驰没了声音。 良久,他叹了口气:“公子,您在朔州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京中那位公主的耳朵里。” 贺连钧挑眉,不以为意:“所以呢?” “那位公主,给江定忠下了吩咐,要让您回京,我也是被……你得体谅一下我。” 贺连钧似笑非笑的望着宋驰:“宋叔说话还真是会挑拣,三言两语的就把事情给带过去了。” 宋驰笑了笑,目光闪烁着没有应答。 “哒——” 贺连钧放下茶盏,平时微小的声音在此刻骤然放大,宋驰的心也随之跳了一下。 “宋叔知道吗,季度背叛了贺家军。” 宋驰眼皮子一跳:“这,宁河城的事,我又如何知晓?” “不,宋叔知晓的,那沐安逃走后,和宋叔见过面吧,他应该将宁河城的事都与宋叔说的非常清楚了。” 宋驰依旧维持着面上的平稳:“公子,这不存在的事,怎能让我承认呢?” 贺连钧起身,高大的身形中透出一股压迫感。 宋驰端坐着,虽说视线没有往贺连钧身上看,但周身的气势明显弱了些。 “家父在世时与宋叔是至交好友,待宋叔更是真心诚意,为何到今日,宋叔突然就将往日的情谊给扔下了呢?” 贺连钧不解,连带着眼眸里也是疑惑。 宋驰目光微凝:“公子,我不知你此话何意,但我从未忘却往日的情谊。” 下一瞬,黑洞洞的枪口抵住了宋驰的眉心。 贺连钧问:“宋叔和北狄的联系,是从何时开始的?” 宋驰僵在原地:“公子,你这是……莫要胡说,我与北狄不共戴天,岂会与他们有联系?那个,此物危险,公子还是莫要抵着我的头比较……” 贺连钧打断他的话:“宋叔知晓这是何物?可我怎么记得,我从未与宋叔提及过此物?” 刹那间,周遭一片寂静。 宋驰张嘴合上,合上又张嘴,来回几次,脸上的无奈变作了平静。 “公子,有些事我们互相装个糊涂不好吗?” 贺连钧微微侧头,从手臂一边望着宋驰:“我倒是想装糊涂,但是宋叔不给我这个机会,我能如何?” 宋驰叹了口气,伸手抓住枪的前端。 “公子,我这人是不怎么样,但方才说的没有假话,贺记铺子确实是江定忠那边给的压力,而且盛云公主也发话了,只要把你活着送回京城,缺胳膊少腿都不介意。” “公子,虞娘子是个有魄力的女子,她有本事,但她不适合跟在你身边,盛云公主才……” “砰!” 不等他把话说完,贺连钧一拳挥了过去,直接把人打翻在地。 “宋叔,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宋叔,日后再见,你我二人便是敌人,下一次,我不会手下留情。” 贺连钧收起枪,大步从宋驰旁边离开。 另一边,虞青枝通过系统将这边的情况弄得一清二楚。 待听见宋驰最后的话,虞青枝抿着唇没有做声。 系统有些看不下去,立刻说道:“这人真没眼光,宿主可比什么盛云公主厉害的多了,就看……” “系统,我想去京城见见那个盛云公主。” 从宁河城到朔州城,从宁安郡主到宋驰,她一直都听着盛云公主这人,越听心里就越是好奇。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叫那么多人惦记着呢? 系统沉默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现在在朔州城,离京城最少都有一个月的路程,宿主想见那个公主,生意怎么办?还有贺连钧怎么办?” 虞青枝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许久,直到贺连钧回来才回过神。 “娘子怎么在这儿坐着?” “在想一些事,夫君今日可是去见过宋叔了?” 贺连钧倒茶的动作一顿,而后否认了虞青枝的询问。 “没有,我就去了铺子附近转转,娘子是着急了吗?” 虞青枝黑白分明的眸子落在他脸上,微微扯了下唇角。 “确实有些着急,贺记铺子的生意停顿,收入就减少了,会影响……” 她还没说完,眼前便多了一个杯子。 虞青枝对上男人的眼眸,有些愣怔的伸手接过:“夫君这是何意?” “喝口水吧。” 虞青枝不太理解,却还是配合着喝了茶水。 贺连钧接过空杯,倒满了又给她递过去。 如此几次,虞青枝被弄得十分无奈。 “夫君,你这般举止,到底是何意?” 贺连钧微微一笑:“不胡思乱想了?” 虞青枝愣住,唇瓣抖动了几下,最终化作平静。 “你,你怎么……” 贺连钧将她拥入怀中,柔声说:“我知晓最近事多,娘子心绪不宁,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一个个解决便是,娘子莫要心焦,快了。” 虞青枝靠在男人怀中,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微微抿唇。 贺连钧误会了,她根本就不是…… 罢了,眼下还不是表露出对盛云公主好奇的时候,再等等,再等等就好了。 “夫君,我之前见过一人,那人与你长得十分相似。” 虞青枝主动转移话题,出口的话让贺连钧微怔。 “那个人,可是姓温?” 虞青枝惊讶:“夫君怎会知晓?那温辰轩往日和夫君关系很好?” 第156章受伤 短暂的寂静中,贺连钧苦笑一声:“说不上关系好,但也不算差,不过,你怎会与他遇上?” “是胡三。” 虞青枝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待得知是她绑了沐安,贺连钧愣是寻不出要说的话。 半晌,他无奈问道:“娘子怎么会想抓他?” 虞青枝撇嘴,装作一副气不过的样子。 “那沐安就跟个搅屎棍似的,我在宁河城可是吃了他不少亏,自然要讨回来,夫君的信我也瞧过了,此举帮到了你,不是挺好的吗?” 贺连钧:“……” 误打误撞的帮助,确实挺好的。 “娘子应该与我说一声的。” 虞青枝轻咳一声:“我在信里写了,不过你回来的早,没瞧见那封信。” 说到这里,她迅速转移话题:“不说这个了,那个温辰轩为何与夫君生的相似?莫不是夫君,同父异母的兄弟?” 听了她的猜测,贺连钧眼底闪过笑意:“兄弟是真的,但同父异母是假的,他是我的小舅舅。” “小舅舅?” 因为惊吓,虞青枝的声音都有些没控制住。 贺连钧微微颔首,单手负在身后走到了一边,眼神极其复杂。 “没错,他是我小舅舅,贺家被污蔑叛国,温家亦受到了影响,不少人都在……不过我还真没想到,小舅舅竟然会跑到这朔州城来,他住在何处?” “城西巷道,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 虞青枝报上了具体方位,见贺连钧定定的望着门外,过去握住他的手。 “既然是亲人,那便过去瞧瞧吧,我想,小舅舅看见你也会很高兴。” 贺连钧摇头,拒绝了虞青枝的提议。 “贺家的事情一日不明,他一日不会见我。” 虞青枝皱眉:“夫君又没去寻他,怎会知晓他……” 看着贺连钧满是无奈苦涩的眸子,虞青枝蓦地停住了话语。 良久,她一言不发的抱住了男人。 “没事,我可以代替你去见他。” 外间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 次日,王志存离开了朔州城。 虞青枝和贺连钧将人送走,回城的路上,贺连钧拿出枪放在了虞青枝面前。 虞青枝视线微转,不解地问:“夫君这是何意?” “防身。” 短短的两个字,让虞青枝眉头皱紧皱。 “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把枪给我防身?” “京城那边出了点问题,我怕出意外。” 虞青枝无奈,将枪推了回去:“若是因为某些乱七八糟的原因,那我建议夫君别给我枪,防身的东西我这里有很多,没必要拿这把枪。” 虞青枝的话让贺连钧一愣:“娘子身上还有别的防身之物?” 虞青枝心想,她身上没有,但是系统里有。 不过这不能说,所以虞青枝只是轻轻颔首。 “夫君,我这边是真的不需要的,对了,枪的存在暴露一事,夫君可有查过?” 贺连钧收起枪:“在查。” 虞青枝好奇:“可有眉目?” “有了些许,不过目前还不太肯定。” 虞青枝眼眸微转,种种思绪闪过,最终化作平静。 “那就等肯定了再与我说吧。” 说着,虞青枝靠在车壁上,闭眼养神。 当天下午,虞青枝去了一趟城西,却被告知温辰轩不在院子。 “我家公子今早便出去了,虞娘子若是拜访还请提前递上帖子。” 门守的话让虞青枝微皱眉心,却也没和他纠缠,只是回到马车上就喊出了系统。 “那温辰轩,真的不在院子里?” 系统:“……人就在院子里,而且还在泡茶呢。” 原来是不想见她。 虞青枝叹了口气,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摆。 “既如此,那我便在此等着吧。” 另一边,门守也发觉了门外没走的马车。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时间一点点流逝,门守皱紧眉头,转而去做禀报。 温辰轩正在和胡三下棋,手中的黑子刚落下,就被跑来的门守吸引了注意力。 “发生了何事?” “那个虞青枝的马车,一直在门外等着,公子,可要驱赶?” 温辰轩眼眸微凝,在胡三落下白子后,又放了一颗黑子。 “她愿意等就让她等吧,不用理会。” “是。” 门守离开后,胡三抬头瞅了一眼。 “公子就不好奇那沐安说的系统?” 温辰轩垂眸,忽地扯了下唇角:“好奇又如何?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于我没有任何益处。” “可她若是能帮公子,那公子的安排岂不是?” 温辰轩笑着摇了摇头:“她连连钧都没透露,又岂会在我面前承认?不过……” 他顿了一下,眸中闪过锐利寒光。 “比起虞青枝,我更好奇那沐安,他究竟是从何处知晓的系统?那系统真的如他所言,万物皆有吗?” 胡三沉吟片刻,放下一颗白子后,将中间的黑子尽数捡起。 “沐安此人狡猾,又惯会揣摩人心,说的话不可全信。” 温辰轩慢悠悠的接上一句:“但也不可不信,再去问问吧,问清楚了,就把人丢出去,知晓秘密的人,还是要把嘴闭紧了才稳妥。” “是。” 巷道外,虞青枝一直等到太阳落山,才不得不返回贺府。 “嫂嫂去哪儿了?怎么现在才回来?” 一进府门,虞青枝就和白小二碰上了,听着他絮絮叨叨的询问,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二啊。” 白小二立刻收了声音:“嫂嫂有何吩咐?” 虞青枝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吩咐算不上,今晚想吃些什么?” 白小二眼眸发亮:“嫂嫂这是准备下厨?”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若不准备下厨,我为何要问你?” 白小二搓了搓手:“那我今晚可有口福了……” 他迅速报了几个菜。 虞青枝记下后,就打发他去找贺连钧,而后进了厨房准备。 谁知没多久,白小二急匆匆跑回。 “嫂嫂,快随我来,大哥出事了。” 虞青枝拿在手里的菜刀瞬间掉落,顾不得细问,跟着白小二往外跑。 很快,虞青枝见到了满身是血,倒在床榻上昏迷不醒的贺连钧。 卫靖正在处理伤口,虞青枝在旁边看着,几次想要开口都忍住了。 等卫靖停手,她才敢询问:“卫郎中,他的情况如何?” 卫靖将染血的布条扔进盆中,闻言擦了擦额头的汗。 “目前来说还算稳定,但具体如何得看他之后的情况,今晚可能会发热,若是退的快就没问题,但若是……” 卫靖没有说下去。 虞青枝僵硬的扯了下唇角:“我知晓了,小二,送卫郎中去客房休息。” “好。” 白小二带着卫靖离开。 虞青枝挥退屋子里的护卫,走到床榻边坐下,握紧了男人的手。 高大威严的男人此时双眼紧闭,面色惨白,整个人倒是多了些柔弱。 可虞青枝看着,心却像被刀子搅着一般的疼。 不过半日,男人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没多久,白小二推门而入:“嫂嫂。” 虞青枝回过神:“小二,你大哥今天下午去了何处?好端端的,怎会成了这般模样?” 白小二挠了挠头:“嫂嫂,我下午没跟着大哥,不知道他去了何处啊。” “那跟着他走的人呢?” 白小二转身:“我去给嫂嫂喊人来。” 很快,几个护卫到了虞青枝面前。 她定睛一看,发现几人皆是面色惨白,且身上带着浓重的药味,便知晓他们也受了伤,不由按住眉心揉了揉。 “今日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 几个护卫面有难色,其中一人开口:“虞娘子,并非我等不说,而是公子给了话,说是,说是……” “砰!” 虞青枝砸了手边的东西,凌厉的目光落在说话之人的脸上。 “他是你们的主子,我也是你们的主子,凭何不能说?说,你们今日下午到底去了何处?” 在虞青枝的逼问下,几个护卫终于透露了他们下午的行踪。 “大金赌坊。” “大金赌坊?” 虞青枝眉头紧皱,不解和疑惑混杂成团,让她许久没有做声。 白小二看着,立刻问道:“去大金赌坊怎么把你们都弄得一身是伤?” “晌午有封请柬送来,邀公子前去商讨一些事情,但没想到大金赌坊的人藏了杀心,我们不察中了毒,最后只能保着公子撤离……” 前因后果摆明,虞青枝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瞬间攥紧,愤怒侵占了心头。 然而各种询问在口中打转,最后全都化作了平静。 “你等先下去吧,好好养伤。” “是。” 几个护卫互相搀扶着离开。 虞青枝深吸口气:“小二。” 白小二看过去:“嫂嫂,什么事?” “大金赌坊那边……” 虞青枝本想问白小二有没有法子处理大金赌坊,但说到一半又顿住了。 一个到处有据点的势力,不是他们想弄就能弄的。 “没事,你先出去吧。” 白小二有些犹豫:“嫂嫂这边,一个人能照顾的来吗?” 虞青枝微扯了下唇角,反问道:“为何照顾不来?” 四目相对,白小二挠了挠头,没敢多说,而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临近半夜,虞青枝在系统尖锐的声音中惊醒。 “宿主,快醒醒,你男人发热了,要没命了。” 虞青枝瞬间睁开眼,一摸贺连钧额头,触手是滚烫的温度。 还真发热了。 她不敢耽误,直接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退烧贴,给贺连钧贴在额头上。 而后又叫人端来的冷水,一直给贺连钧擦拭身体,如此一忙就是一夜。 临近天亮,贺连钧发热的情况总算是稳定了一些。 白小二推门而入,看着床边站着的人,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 “嫂嫂,去歇会儿吧。” 虞青枝拿着帕子回头,脑子还有些迷糊,愣愣地问:“歇会儿,什么歇会儿?” 白小二面露无奈,从她手里接过了帕子。 “你去睡会儿,这里交给我就行了。” 虞青枝按了按眉心:“行,我去休息一会儿,若是有事,你记得寻我。” “知晓了。” 虞青枝迷迷糊糊的往外走,突然又被白小二叫住。 第157章被抓 “嫂嫂,大哥额头上贴的这是什么东西?” 虞青枝拍了下额头,解释说:“那是用来退热的,旁边还有几张,我教你用,之后你记得给他换。” 说话间,虞青枝给白小二演示了一遍。 “记住了吗?” 白小二拍着心口做保证:“请嫂嫂放心,我全都记住了。” 确认白小二真的记住了,虞青枝转身离去。 这一歇息就到了傍晚,虞青枝撑着有些胀痛的头去寻贺连钧,就见白小二靠在床边正呼呼大睡。 虞青枝出现时的脚步声惊醒了他,白小二立刻站了起来。 “嫂嫂,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可有用过晚膳?” “还没有,你这边如何,可有什么变化?郎中来瞧过了吗?” 虞青枝走到床榻边,伸手碰了一下贺连钧的额头,已经不是特别烫了,但还是能感觉到没退烧。 白小二答道:“挺稳的,郎中来瞧过,说是没什么问题,就是需要仔细养着,等恢复了就好。” 闻言,虞青枝提着的心顿时放下。 就在这时,她突然察觉到手下的情况不对,低头看去,发现贺连钧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虞青枝眸中不觉多了些泪意。 “夫君,感觉如何?” 贺连钧硬是扯了下嘴角,虚弱地答道:“感觉还不错,让娘子担忧了。” 虞青枝笑着低头,压下心中翻涌的思绪。 “你没事就好,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贺连钧闭上眼:“喝点水便可。” “好,我给夫君倒水去。” 很快,虞青枝端着冷热适中的水喂给贺连钧。 白小二在旁边看着,很有自知之明的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等贺连钧缓过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他看了眼旁边的白小二,示意白小二上前。 “大金赌坊那边,可有派人去看过?” 白小二瞬间挺直腰背:“派人看过,那边已经关门了,不过我们的人去的及时,刚好盯住了一个,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回来了。” 贺连钧微微颔首,视线一转落在虞青枝脸上:“娘子,我听闻你想将生意往京城移?” 虞青枝并不意外自己的打算被他知晓,点头承认:“对,夫君日后也不会在边境逗留,提前往京城移会比较方便。” 贺连钧垂眼:“娘子做安排吧,若有缺的地方便来寻我,我给娘子解决一切问题。” 虞青枝微怔:“夫君为何……” 她想说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但是话到嘴边又反应过来,贺连钧从来没反对过将生意往京城方向转,所以不存在改变主意。 贺连钧失笑:“娘子可是奇怪,为何我突然想将生意往京城移?” 虞青枝微微颔首,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的盯着贺连钧,想要一个答案。 “眼下贺记的铺子,还不够,要多开些。” 贺连钧没说具体缘由,但仅仅是铺子不够,就已经让虞青枝上了心。 “我会尽快安排,夫君先好好养伤吧,莫要弄坏了自己的身体。” “好。” 贺连钧睡下,虞青枝在旁边陪了片刻,便去了书房。 白小二紧跟着她,面上是一眼就能看出的犹豫和纠结。 虞青枝觉得奇怪,问道:“你可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白小二拖着椅子在书桌对面坐下,唉声叹气。 虞青枝皱眉,也顾不得再做自己的安排。 “说吧,到底遇见什么事了?” 再三逼问下,白小二终于说出来唉声叹气的缘由。 “我收到了家里的信。” 虞青枝一愣,唇瓣动了几下却说不出话。 许久后,她笑着低头:“想回去就回去吧。” “可是——” 白小二满脸厌恶,说了两个字走到另一边:“我不想回去,那个家实在是,实在是……” 虞青枝的视线跟着他走,见他“实在是”了半天也没往下说,忍不住摇了摇头。 “小二,你不是三岁的孩子,很多事或许你不喜欢,但现实面前,还是要仔细斟酌后再做决定,回家并不是坏事。” 白小二扭过头:“所以嫂嫂是觉得,我应该回去?” “我只是想让你别做后悔的事。” 虞青枝并不知晓白小二和家里人的关系如何,但能养出白小二这么一个跳脱性子的,白家人应该不差。 “回去看看吧,若是不顺心,再出来便是。” 白小二眉头紧皱,几番思索后终于下了决定。 “那我,过上两日再回去。” “好。” 虞青枝目送白小二离开,再看书桌上摊开的纸,心中忽而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从宁河城开始,她身边的人就一个个离开了。 “宿主在想什么?” 系统突然冒了出来。 虞青枝回过神,一边磨墨一边说出心中的感慨。 系统不理解:“人总是要分离的,不是还有一句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的话吗?” 虞青枝:“……” 她真是犯傻了才会和系统说心中的惆怅。 两日后,贺连钧已经能下地走动,白小二便在此时提出了离开。 贺连钧也没留他,只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些。 次日,虞青枝送白小二离开,待其身影远去,转身后便是满心惆怅。 至此,她身边就只剩下贺连钧了。 “系统,我……” 虞青枝刚说了几个字,系统突然喊了起来:“宿主,快跑。” 什么? 虞青枝一愣,反应过后立刻往人群里跑。 然而另一个人比她更快。 “出来。” 呵斥声伴随着鞭子出现,捆在虞青枝腰间,直接将她拽出了人群。 “砰”的一声,虞青枝狼狈的摔在地上,抬起头就见一袭粉裙,再往上看,眼眸里闪过惊诧。 “永和公主?你怎么还在朔州城?” 永和公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手腕一抖便收回了鞭子。 “很意外本公主会在这儿吗?虞青枝,你可是害本公主不浅呢。” 虞青枝眼眸微闪,缓缓从地上爬起:“我听不懂公主的意思。” 话音刚落,鞭子已经指着她的眉心。 永和公主一字一顿地说:“联姻的事,是你促成的吧?” 虽是疑惑,可永和公主说的十分肯定。 虞青枝微扯了下唇角,无辜的说道:“公主是不是误会了,我从不曾在您的事情上做过什么,更何况是……” 这时,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架到了虞青枝的脖颈上,也让她瞬间噤声。 永和公主往后看了一眼,顿时面露欣喜。 “皇兄。” “嗯,虞娘子,随我兄妹二人走一趟吧。” 该死,这通安的四皇子竟然也在。 虞青枝闭上眼,再睁开里面已是一片平静。 “两位殿下盛情邀请,民妇怎敢不应?只是府中还有些事没处理,不如换做明日,明日我定当登门拜访,就不劳烦二位了。” 话音刚落,虞青枝就感觉到了一股尖锐的刺痛。 四皇子冰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现在就走。” 确定没有转还的余地,虞青枝只能跟着四皇子和永和公主离开。 很快,三人上了一辆马车。 虞青枝朝着来时的路看了一眼,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四皇子和永和公主似乎不是要回朔州城。 下一瞬,她得到了答案。 “走吧,去京城。” “是。” 车夫应答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虞青枝微微睁大眸子,却又按捺住了心头的忧虑。 四皇子看她一眼:“别动歪心思,有我在,你跑不了。”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殿下说的什么话,我也没准备跑啊。” “最好如此。” 说罢,四皇子闭上眸子,靠在车壁上养神。 虞青枝视线一转,与永和公主对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狠狠瞪了一眼。 见状,虞青枝立刻移开目光,在意识中喊出系统。 “帮我盯着,记好回去的路。” “没问题,不过宿主,就现在这情况,你也跑不掉吧?” 虞青枝合上眸子:“跑不跑的掉和记路是两回事,放不到一处。” 闻言,系统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贺府。 贺连钧正与山海商讨处理大金赌坊的事,就见一个护卫急匆匆的跑进来。 “公子,不好了,虞娘子被四皇子和永和公主劫走了。” 贺连钧脸色骤变,瞬间起身。 下一瞬,就因伤口撕裂的疼痛而皱紧了眉头。 山海紧张上前:“公子,您没事吧?” 贺连钧微微抬手,示意他后退:“山海你带人去追,务必要将人带回来,若是那四皇子不配合……” 贺连钧眯了眯眼,杀气一闪而过。 “那便就地斩杀,不留活口。”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寂静。 山海拱手行礼,喊了几个人迅速离开。 同一时间,虞青枝从系统口中得知了贺连钧这边的情况,提着的心也跟着稍稍放下。 突然,一道带着恶意的女声响起。 “你不会想着那贺连钧能来救你吧?” 虞青枝侧头,对上了永和公主泛红的眼睛。 短暂的停顿后,她勾起了唇角。 “我家夫君知晓我不见了,必然会派人来救我,这是不争的事实,永和公主这么大的恶意,莫不是您出事,四皇子不会救您?” “啪”一声清响,虞青枝的头被打的歪向一侧。 然而下一瞬,虞青枝就反手给了永和公主一巴掌。 “你敢打本公主?” 永和公主捂着被打的半边脸,难以置信。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活动着手腕,语气冰冷地说:“为何不敢?在我看来,你这个公主除了有身份之外,一无是处。” “你,放肆!” 永和公主大怒,竟然不顾身在马车里,解开腰间的鞭子就要动手。 下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四皇子阴鸷的眸子扫过虞青枝:“她已经没几日可活,你跟个死人置什么气?” 死人? 虞青枝心里一跳,却又迅速从四皇子的话里觉察出了一个关键。 真正要抓她的人,不是眼前这两个,而是另有其人。 是谁? 谁能指挥的动通安的皇子和公主,还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把她带过去? 等等,京城……莫不是盛云公主? 虞青枝抬眸,忽而问道:“盛云公主给了你们什么好处?” 第158章几方人马 车厢里一片寂静,便是深沉如四皇子,此时也没能绷住面容。 永和公主的询问更是脱口而出:“你怎会知晓盛云公主?”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她猜的竟然是对的。 “那位盛云公主,在我这可谓是赫赫有名,我只是没想到,通安的皇子和公主竟然也会听她的指挥,北狄那边知晓……” “唰——” 泛着寒光的剑刃抵在虞青枝的喉咙处,成功的阻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四皇子语气冰冷地说:“收起你的那些小聪明,不然,呵!” 一声冷笑,四皇子收起长剑。 虞青枝直面着他的杀气,微微垂眸,没有再言语。 马车晃动着走了半天,晌午时在一条河流附近停下。 四皇子与永和公主先和下去,虞青枝留在车厢里没动。 但不过片刻,永和公主就催着她下去。 虞青枝叹了口气,下车后在意识里问系统:“山海到哪儿了?” 系统报了个位置,安慰道:“宿主不用着急,很快就能追上的。” 虞青枝笑了笑,没说什么。 流水蜿蜒着往下游而去,虞青枝蹲在边沿,手伸进水里,感受着其中的凉意。 突然,一道影子投了下来。 虞青枝不回头便知晓身后的是谁。 “四皇子不需要休息吗?” “比起休息,盯着你更重要。” 四皇子毫不掩饰他的重视。 虞青枝听了有些发笑:“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地的地方,我就是想跑,也得能跑过马车啊,四皇子太小心了。” “皇兄。” 永和公主边喊边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虞青枝身上,带着十分明显的厌恶。 “你和她在这儿说什么?” 四皇子温柔了眉眼:“没说什么,只是盯着她而已,倒是你,不休息一会儿吗?” 永和公主摇头,一手抓住四皇子的衣袖:“皇兄,我有些不太舒服。” 四皇子顿时关切起来:“何处不舒服?可需要去瞧瞧郎中?” 说到这里,四皇子低声咒骂了一句。 “也不知道那该死的沐安跑哪儿去了,说着替我做事,总是不见人影。” 虞青枝心里一动,沐安竟然没回四皇子身边吗? 说来,她之前还猜沐安的主子是王志存。 但贺连钧和王志存都很平静,叫人看不出变化,而她也忘了问贺连钧相关的事。 永和公主抿唇,眸子里皆是满足。 “皇兄不用动怒,我眼下还不需要瞧郎中。” 四皇子皱眉:“确定吗?我瞧着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永和公主摇头,推着四皇子离开。 虞青枝将她的举止看在眼里,有些好笑。 永和公主在意的皇兄,她可不在意,对她来说都是敌人罢了。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突然响起。 “宿主,白小二在附近。” 虞青枝眉心一跳,险些没绷住脸上的神情,但很快她就稳住了。 “他人在哪儿?” “左手边,大概……等等,他往这边来了。” 系统的提醒让虞青枝一颗心瞬间提起来。 不过片刻,白小二就已经出现在不远处。 “宿主,他在你的左手边,第五棵树后面。” 虞青枝故作不经意的瞟了一眼,随后就因为过近的距离心里发颤,白小二肯定看到她了,但不知为何没立刻冲上来。 怎么办? 她必须找机会给白小二一个暗示,让白小二等山海到了再动手。 “喂,你在那儿站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永和公主的催促传过来,虞青枝扯了下嘴角,缓步走了过去。 “公主殿下,又有什么事?” 永和公主朝她翻了个白眼,让虞青枝坐在火堆旁边:“你休想脱离我们的视线。” 虞青枝有些无语,她从来没想过要脱离他们的视线。 算了,永和公主一直都是这么不讲理,她没必要跟一个不讲理的人在这儿浪费口水。 过了一个时辰,几人准备离开。 彼时,虞青枝已经通过系统得知山海到了附近。 白小二一直藏在暗处,没有要露头的意思。 虞青枝放缓脚步,被永和公主不耐烦的从后面推了一下。 “别磨磨蹭蹭的,赶紧上车。” 虞青枝扭头看她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安分的上了马车。 同一时间,几支箭矢破空而出,直奔永和公主面门。 四皇子的注意力本在虞青枝身上,被这突兀的变化引得后退。 瞬间,十几人涌出,将他们团团包围。 虞青枝站在车辕上,脸上的笑意还没浮现,就被系统的一句话打消。 “宿主,他们不是山海带来的人,快跑。” 一支箭矢冲着虞青枝面门飞来,她想都没想就跳下车辕。 另一边,白小二察觉到异常,迅速从藏身之处跑出。 “嫂嫂,往我这儿来。” 虞青枝像是才看见他一样,欣喜的奔过去。 谁知还没几步就被人拦住,虞青枝脚下一顿,在长剑刺过来的瞬间贴地一滚,而后狼狈的爬起。 白小二抬手,飞刀破空,带着凌厉的杀气奔向动手的人。 “嫂嫂,跑!” 虞青枝踉跄着往河边跑,仓皇间摔在地上。 系统看的着急:“宿主,快点爬起来,不要……后面!” 虞青枝抬起头,掏出随身携带的荷包,一扬手,粉末奔着冲过来的人飞去。 几乎是一个照面,那人就被迷翻,“砰”的一声摔在虞青枝身上。 虞青枝屏住呼吸,将身上的人推开。 另一边,四皇子护着永和公主边打边退,很快就靠近了马车。 虞青枝看着,头也不回的往远处跑。 这群人的目标不明,但眼下却是她最好的逃跑机会。 “宿主,往右边跑,下了官道有树林,可以躲藏。” 虞青枝脚下不停,在系统的提示中很快就跑进了小树林里。 白小二砍翻一个对手,也跟着冲进了小树林。 “嫂嫂,慢一些。” 听着白小二的声音,虞青枝立刻放缓脚步,等人靠近,她正要说话,斜里忽而飞来一支箭矢。 白小二瞳孔一缩:“嫂嫂当心!” 虞青枝被推开,重重摔在地上,待爬起来,看见的就是一支箭矢贯穿了白小二的胸口。 鲜血迸溅,白小二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虞青枝眸子倏地睁大:“小,小二?” “嫂嫂,我……” 白小二张嘴,话未说完,一口血便吐了出来。 下一瞬,他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虞青枝唇瓣抖动着,踉跄的扑过去:“小二,你怎么,怎么样了?” 她想把人扶起来,可手伸出去,却没有能够落下的地方。 白小二睁着眼,嘴边的血和胸口的血汇聚。 “嫂……” “你别说话,你别说话!” 虞青枝大喊,让系统出来:“系统,你有没有办法,你有没有办法救他?系统商城里,有没有止血的……” 系统叹气:“宿主,系统商城里有止血的药,但是您的积分不够啊。” 虞青枝瞳孔瑟缩:“积分不够?怎么会不够?我之前不是攒了几百万吗?” “宿主忘了,那些积分都被兑换了枪,那把枪现在在贺连钧手里。” 虞青枝张了张嘴,眸子里忽而闪过茫然。 “那我现在还有多少积分?止血的药需要多少积分?” “宿主还剩三万积分,那颗药需要三百万积分。” 三万,三百万…… 虞青枝握住白小二的手,眸子里满是绝望。 “系统,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你先把药给我,等我回去,我给你六百万,不,一千万积分,你……” 系统没有做声。 虞青枝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她摸着白小二的脸颊,眼泪不自觉滑落。 怎么会这样? “白小二,你别闭上眼,你给我睁开,不许睡。” “系统,你出来,你把药给我,事后我给你一千万积分,你……” “你在跟谁说话?” 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虞青枝抱紧白小二,一点点回过头。 “王志存。” 她一字一顿的喊出身后人的名字,手指蜷缩爬起来。 “你没有回京城?” 王志存笑了,左拥右抱着美人,挑眉说:“孤还没弄死贺连钧,怎么会回京城?哎呀,这小子警惕性不行啊,一支箭矢都能贯穿胸口,啧啧啧,白家的老头子要是知晓了,怕是要狠狠揍他一顿了。” 说到这里,王志存话音一转:“虞娘子,孤之前在宁河城里的演技如何?是不是,完全看不出破绽?” 虞青枝低着头,完全不理会王志存。 “系统,系统你把药给我,他是为了救我,你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一千万积分,我用一千万积分跟你换……” 许久,系统叹息一声:“宿主,下不为例。” 虞青枝抬眸,绝望被欣喜替代。 谁知下一瞬,被无视而大怒的王志存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你敢无视孤?” 虞青枝闷哼一声,被拽的往后倒去。 “无视了你又如何?我不知你是用何手段做上太子的,但你这般阴险举止,毫无心胸可言,你的未来也就如此,啊!” 虞青枝被摔在地上,但她却顾不得自己。 系统同意了兑换药丸,她迅速取出,爬到了白小二身边。 系统的提示适时响起:“捏碎了,敷在伤口上。” 虞青枝按照系统的提起给白小二敷了药粉。 另一边,王志存看着她的举止,面露嘲讽。 “当胸被贯穿,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他,你还费什么劲?” 虞青枝垂眸,抓着白小二衣裳的手指一点点收紧。 美艳的面容因为数次摔打和眼泪而布满尘土,可纵使狼狈,依旧遮不住她本身的光芒。 王志存盯着她,想到贺连钧,一张面容倏地扭曲起来。 “把人带上,我们走。” 虞青枝没有挣扎,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白小二,直到被拖远,她才将目光放在王志存身上。 “你那是什么眼神?孤是你这等平民能直视的?” 王志存抬手就是一个耳光。 虞青枝被打的偏过头,但几瞬后,她又盯住了王志存。 “你这个太子真可悲,把贺连钧看作敌人,可他根本没将你当做敌人,你将……” “闭嘴!” 第159章破庙 王志存揪住虞青枝的衣领,双眸泛着怒意:“一个逃犯,孤只是按照南朝律法抓捕他,何时将他看作敌人?他不配!” 虞青枝抬眸,半晌后嗤笑一声。 “可我觉得,不配的人是你啊。” 系统在她意识中尖叫:“宿主,你不要刺激他啊,你不要命了吗?快闭嘴,闭嘴!” 王志存嗤了声,忽而松了手。 “你想激孤杀了你,好让贺连钧没有后顾之忧是吗?孤告诉你,你想得美。” 他甩手离开,让手下的人看好虞青枝。 很快,一行人进了一座破庙。 虞青枝被五花大绑,丢在了破庙的角落里,抬起头还能从上方塌了一个洞的房顶上看见太阳。 虞青枝闭上眸子,在意识里安抚系统:“他要对付贺连钧,不会在这个时候动我的。” 从朔州城到宁河城,她和王志存接触的时间太短,也不知王志存和贺连钧之间做了多少交易。 但是—— 虞青枝睁眼,不知何时飘来的乌云挡住了上方的太阳,顷刻暗下来的天地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沉重感。 王志存对白小二动手,贺连钧是不会放过他的。 “系统,山海现在到哪儿了?” 系统消失了片刻:“宿主,他们已经和四皇子那几人碰上了,不过……” 系统没说下去,但虞青枝知道系统的意思,碰上也已经迟了,因为她落在了王志存手里。 “当朝太子费尽心思的抓我一个寻常女子,我是不是该庆幸?” 系统有些无语:“宿主,这可不是该庆幸的事,对了,他们已经找到白小二了,还安排人把白小二送往朔州城了。” 虞青枝调整了下坐姿,提着的心终于放下,恢复了平静,便有了打量周围的心思。 她的视线在破庙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不远处的王志存身上。 同一时间,王志存的目光也移了过来。 四目相对,虞青枝嗤了声。 见状,王志存眼中闪过暗芒,缓缓起身走向虞青枝。 “你说,贺连钧多久才能想到孤身上?” 虞青枝抬眸,虽是坐着,可周身的气势却一点都不输给王志存。 “你的遮掩对他来说,等于无物,根本用不了多久就会想到你身上。” 王志存缓缓蹲下,伸手掐住虞青枝的脖颈:“你对贺连钧倒是够信任。” 虞青枝被迫与他直视,语气平静地说:“我们之间的信任,是你这个两面三刀的小人不能理解的。” “孤两面三刀?” 王志存哈哈大笑,松开手将虞青枝甩在地上。 “真正两面三刀的是贺连钧,孤对他已是仁至义尽,如今也只是想着算账而已,倒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孤,孤是留你不得了。” 这时,一直被王志存左拥右抱的几个女子走到他身后,娇媚的面容上满是肃杀之意。 若眼神能杀人,虞青枝怕是要被她们的视线杀死无数回。 “你这女子好生无礼,我们殿下已是再三忍让,你还要求死,既如此,我等便让你如愿好了。” 其中一个红裙女子说着便要动手,然而下一瞬,她的手就被另一个白裙女子挡住了。 “殿下还没说要处置她,不许动手!” 红裙女子狠狠的瞪了眼拦她的人:“殿下确实没说要处置她,但她几次三番的冒犯,早已经是死罪了。” 白裙女子没有做声,任由红裙女子说话,只是在她想要出手的时候才会阻拦。 如此这般,把红裙女子气的够呛,最后甩袖离去。 剩下的女子见状,互相对视一眼,各自离开。 虞青枝将她们之间的暗流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起。 这些女子,似乎并不只是陪着王志存沉溺的人。 等等,像王志存这般心思深沉的人,待在身边的女子当真只是普通人? “系统,这些人有功夫吗?” “那个红裙和白裙,是有功夫的,其他都是普通人,宿主问这个做什么?” 虞青枝:“……” 难怪方才说话的只有红裙和白裙女子,被信任的人自然和当做玩物的人不同。 突然,白裙女子去而复返,将一个盛满水的碗放在虞青枝旁边。 “我可以给你解绑,但你要答应我解绑之后不准乱跑乱来,能做到吗?” 虞青枝沉默一瞬,迅速点头:“没问题。” 白裙女子深深的看了虞青枝一眼,慢慢给她解了绳索。 得到自由,虞青枝活动着手腕,就见白裙女子指着旁边的碗说道:“把里面的水喝了。” 虞青枝瞥了一眼,问道:“水里面有什么?” 白裙女子微微一笑,反问道:“虞娘子觉得,水里面应该有什么?” 虞青枝沉默,在意识中喊出系统:“水里有问题吗?” 系统答:“没有。” 闻言,虞青枝利落端起碗,当着白裙女子的面,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水。 “虞娘子胆子还真大。” 白裙女子话音里带了些笑意,直接在虞青枝身旁坐下。 “天要下雨了。” 虞青枝下意识往上看,之前只是稍稍暗下的天色,如今已经被乌云彻底笼罩,大风吹起,便是破庙里都受到了影响。 如白裙女子所言,这确实是要下雨的前兆。 虞青枝的心止不住的下沉,一旦下雨,之前王志存等人留下的痕迹就会被彻底抹掉。 山海等人想要搜寻过来就更加困难。 这可真是,天都在帮王志存。 “在想什么?” 白裙女子的请问拉回了虞青枝的思绪。 她轻扯嘴角,淡淡的说道:“什么都没想。” 白裙女子侧过头,平静的眸子里竟带着几分让虞青枝躲闪不及的明澈。 就好像她所有的想法,全都被白裙女子给看出来一样。 不过很快,虞青枝就稳住了变化的心神,大大方方的与白裙女子对视。 片刻后,白裙女子率先移开了目光。 没多久大雨倾盆落下,将整个天地都笼罩在了雨幕之中。 破庙中一片寂静,只有篝火燃烧着,偶尔发出几道炸裂声。 虞青枝闭着眼靠在墙角,静静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时间一转到了次日,雨势落下,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的土腥味。 虞青枝被晃醒,对上白裙女子的眼眸,她慢吞吞的爬起。 “准备走了?” 白裙女子没说话,而是望向后方。 几步外,王志存单手负在身后,正盯着破庙外看。 虞青枝收敛心神,跟着白裙女子走过去。 “殿下,我们在这里已经浪费太多时间,得快些回京城了。” 王志存淡淡地说:“不急,眼下这边的形势,还能再拖延些时日,海棠。” 另一边的红裙女子迅速走来:“海棠在。” “你去朔州城一趟,让贺连钧单独来此。” 海棠眉头微皱:“殿下,那贺连钧诡计多端,怕是话传过去,他不会一人来此。” 王志存冷笑:“想要活人就必须一人来此,他知道该怎么做。” 闻言,海棠没有多说,恭敬的行礼后,便独自一人离开了破庙。 虞青枝看向身侧的白裙女子,问道:“你叫什么?” “芍药。” 白裙女子语气冰冷的报上名字。 虞青枝哦了声,转而学王志存,盯着破庙外看。 芍药侧头,虽然觉得虞青枝举止有些古怪,却也没有多问。 事实上,虞青枝正在意识中和系统交谈。 “系统,白小二如何了?” “他已经在朔州城了,有系统给的药,基本上不会有问题。” 虞青枝松了口气,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你在和谁说话?” 王志存冰冷的声音传入虞青枝耳中。 她眸光微闪,平静地说:“殿下听错了吧?我一人站在此处,能与谁说话?” 王志存倏地贴近虞青枝,二人的距离近到连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虞青枝皱眉,下意识后退两步。 “太子殿下,请自重。” 王志存目光一眨不眨的望着她:“你绝对在和谁说话,一个孤看不见的存在,说,那是什么东西?” 虞青枝心中被王志存的敏锐惊住,但脸上依旧不显变化。 “我听不懂太子殿下的话。” “你……” 王志存抓住她的手腕,正要往下说,破庙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殿下,贺连钧找过来了。” 此话一出,破庙里的人皆是一惊,便是虞青枝都不例外。 贺连钧,怎么会这么快找过来? “系统,他做了什么?” 系统也不明白:“系统没看到他做过什么,就是直接出城了。” 虞青枝气的咬牙,这系统自从宁河城回来,就一直断断续续的不灵巧了。 “王志存,出来吧。” 外间,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 虞青枝循声望去,还没看清人,就被芍药挡住视线。 芍药淡淡地说:“殿下没与贺连钧谈出结果前,你不能见他。” 虞青枝哑然,指着破庙的入口说:“就这个地方,见不见有什么区别?” 芍药按住她的肩膀:“殿下如此吩咐,你就得如此做。” 闻言,虞青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贺连钧正在打量破庙的情况,只分了一点心神在王志存身上。 “贺连钧,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快就找了过来。” “找你,对我而言只是小事,王志存,你不该动我的人。” 贺连钧收回视线,看向王志存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王志存哈哈大笑:“不动你的人,又怎么能把你请过来?贺连钧,身为贺国公之子,你在某些人的眼里地位可是比孤还高,但可惜贺国公不知收敛锋芒,让你成了如今的逃犯,孤知晓此事时,可是大悦。” 贺连钧定定的望着他,神情中不见分毫变化。 “贺家确实倒了,可就算如此,也比你这个小人强。” 一句小人激怒了王志存,抬手就是一发弩箭射了过去。 贺连钧一动不动,直接用手抓住了弩箭。 “把人扔过去。” 弩箭落地,一个穿着红裙的女子也被扔进了破庙。 虞青枝微微侧头,是方才离开的海棠。 不同的是,此时的海棠已经没了气息,整个人僵硬的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第160章峰回路转 海棠死了。 虞青枝抿唇,敛去眸中的惊讶,忽而察觉到旁边的芍药有了动静。 “他竟然杀了她。” 芍药低低的声音里带着震惊,似乎是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虞青枝心头一沉,芍药若在意海棠的话,她就危险了。 “砰砰砰……” 就在这时,几声枪响传来。 同一时间,芍药突然暴起,短短几个来回就将周围的人全部放倒。 鲜血涌出,血腥味弥漫在破庙里,虞青枝惊讶的睁大眸子,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你,你不是王志存的人吗?” 芍药缓缓擦掉匕首上的血,淡漠的眼眸落在破庙入口。 虞青枝的视线跟着她走,就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破庙门口进入。 虞青枝看着来人,周遭的一切都仿佛变淡了。 “夫君!” 两人的视线隔着数个人对上,贺连钧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笑意。 “娘子。” 虞青枝拎起裙摆,小跑着到了男人面前。 “夫君,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男人拥入了怀中。 熟悉的心跳声在耳畔响着,虞青枝下意识伸出胳膊,反抱住男人。 “你没事就好。” 男人带着庆幸的男声传入虞青枝耳中,让她不自觉弯了眉眼。 但很快虞青枝就反应过来,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夫君,你的伤害还没有好,怎么能跑过来?” 贺连钧唇角的笑意加深:“不确定你无事,我又如何能安心?” 突然,王志存的怒吼传来:“贺连钧,动了孤,朝廷不会放过你的,你们放开孤……”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虞青枝抿唇,担忧的目光扫过门口:“夫君,他到底是南朝太子,若真动了他,怕是……” 贺连钧淡淡地说:“一个太子罢了,若是其他地方我动不了,但此地可是朔州城。” 虞青枝双手交握,望着男人转过去的身影,眉心微微皱起。 这时,一把匕首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芍药说:“这把匕首淬了毒,送给你。” 虞青枝有些犹豫,手在空中顿了片刻,终是握住了芍药递来的匕首。 “谢谢。” “不客气。” 芍药颔首,大步走出了破庙。 虞青枝站在原地,良久才踏出破庙。 彼时王志存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了旁边的泥水地里,而他的手下人都是死的死,伤的伤。 唯独芍药一身白裙,正淡漠的站在侧边。 王志存怒目而视:“芍药,你竟敢背叛孤!” 芍药瞥他一眼:“芍药本就是公子的人,只是到你身边带上一段时日,何来的背叛?” “你,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孤的身边安插人手!” 王志存气不打一处来。 芍药嗤笑:“殿下不会以为身边只有我一个潜伏的卧底吧?那海棠还是贵妃娘娘的人呢,便是另外几个普通人,也都各有来历,只是殿下没发现而已。” 虞青枝脚步一顿,同情的目光扫过王志存,而后寻到了贺连钧。 “夫君,小二怎么样了?” 虽然有系统的话,但虞青枝不问一问人还是没法将心彻底放下。 贺连钧正与山海商谈处理王志存的事,闻言神色略显凝重。 “小二已经送回朔州城,卫郎中说伤口很严重,但止血及时,所以问题不大,只需静养几月便可。” 说到这里,贺连钧挥退了山海,凝重的眸子落在虞青枝脸上。 只是视线相交,虞青枝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跟着凝重了神情。 “夫君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麻烦算不上,但我有个疑问,想让娘子替我解答。” 贺连钧说的客气,虞青枝也没有推脱。 “夫君请说。” “小二的伤口按理说是没办法止血的,但偏偏血止住了,可是娘子用了什么法子?那法子,是否能适应所有人?” 短暂的寂静后,虞青枝偏过头:“我知晓夫君想用在何处,但问题是,我身上只有那一颗药丸。” 贺连钧微怔:“药丸?” 虞青枝颔首:“那药丸是我从旁人手中购买得来的,目前只有一颗,止血效果奇佳,但价格也十分昂贵。” 她真假参半的做了番解释,贺连钧反而不好再追问,只是心里多了些遗憾。 “若是价格很贵,那确实不适合所有人。” “贺连钧,孤跟你没完……” 就在这时,王志存的声音传来。 虞青枝瞥了眼他:“夫君打算如何处理这个太子?” 贺连钧眸中闪过狠厉:“宁河城的功劳皆在他身上,北狄人虽恨贺家军,但对王志存也同样有仇恨。” 他说的话虽跳跃,可虞青枝却还是听懂了。 “将他交给北狄,怕是会让两国交战,届时苦的也是边境百姓,不好吧?” 贺连钧眸中闪过讥讽:“娘子真觉得,南朝和北狄能打起来?” 四目相对,虞青枝几次想要说可能,但话在嘴边愣是说不出来,因为她知道,南朝是不会因为一个太子而和北狄打起来的。 南朝在北狄面前,早就没有了尊严可言。 良久,虞青枝偏过头:“就按照夫君说的办吧。” 贺连钧叹了口气,心中生出几分无奈。 他的娘子,心肠实在太软了。 回到朔州城,贺连钧派人送走王志存,芍药则被他安排在虞青枝身边。 “娘子身边需要一个贴身婢女,芍药正适合。” 虞青枝看了眼贺连钧,又看眼芍药,百般的话在口中打转,最终化作了无奈。 “人倒是能跟在我身边,只是她以前是王志存的人,如今换到我身边,怕是容易生出事端。” 贺连钧微微一笑:“娘子不用担心,芍药眼下用的可不是她的真面容。” “夫君的意思是?” 芍药恭敬的行礼:“芍药最擅长的,便是易容与刺杀。” 易容,刺杀…… 虞青枝在心中重复着芍药的话,而后就见芍药在脸上动了几个地方,等她放下手,已经是另一张面容。 “请虞娘子赐名。” 虞青枝:“……” 良久,她吐出一句话:“就唤百草吧。” 百草抬眸,弯起的眉眼中多了几分澄澈,宛若不谙世事的纯真少女。 “百草谢娘子赐名。” 虞青枝伸手,扶起了地上的百草。 “你可会做生意?” 百草抿唇轻笑:“若是寻常生意,百草没有问题。” 虞青枝满意的点头,她要的就是这般自信。 “从明日开始,你便随我一同去做生意。” “是。” 贺连钧将二人的交谈看在眼中,待百草退下,一直强撑的若无其事就被痛苦代替。 虞青枝一直注意着他,见男人跌坐在椅子上,立刻上前搀扶:“伤口没好,为何要逞能呢?” 贺连钧淡淡一笑:“救娘子的事,怎么能叫逞能?” 虞青枝轻哼一声,将人扶回我房间,换了药后,便让贺连钧一人休息,自己则去了白小二那边。 白小二还没有醒来,但伤口已经处理好,气息也逐渐稳重。 虞青枝确定他没事,就转道去了书房。 这时,系统默默的冒出来。 “宿主还记得欠系统的积分吗?” 虞青枝叹气:“我当然记得,不过一千万积分太多了,短期内我没法一口气还掉,而且我本身还要使用系统商城,能否分开还这笔积分?多余的存在系统,由我自用。” 顿了顿,她又继续说道:“当然,我不会白白分开,除却每月一百万的积分,我会额外增加一万积分当做利息如何?” 系统:“!” 惊喜突然到来,系统差点不知道回应。 “没问题,就按照宿主说的来,多余的积分宿主留着便是。” 虞青枝听出系统的激动,嘴角微微勾起。 解决了积分的问题,虞青枝将注意力放在了贺记的铺子上。 朔州城这边的铺子还没有解封,但生意不能不做,所以她准备往南走。 而离朔州城最近又往南走的城,只有远州城。 “笃笃笃——” 书房的门被敲响。 虞青枝抬眸:“进来。” 百草端着托盘走入:“娘子,喝些茶水,吃点点心吧。” 虞青枝放下手里的纸笔,接过百草手中的托盘。 “百草,你对远州城了解如何?” “远州城比较排外,娘子可是想要去那边做生意?” “对,不过你说远州城排外,此事若是真的,怕是……” 虞青枝眉头微皱,不怕生意难做,就怕当地人捏成一股绳,这对外来人来说是很致命的打击。 百草给空了的杯子续满茶水:“若娘子执意想去远州城做生意,也不是没有办法。” “哦?有什么办法?” 百草不答反问:“娘子可舍得前期的银钱?”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你随太子前往宁河城,应该听说过我以贺记的名义送了许多草药出去。” 百草颔首:“娘子舍得,那这件事便好处理了,远州城因为排外,再加上民风彪悍,反而养成了以文为重的习俗,这也使得那边读书人非常多,而文人最重名声。” 虞青枝会意:“先让贺记的名声在那边传开,等到所有人都听过后,再将铺子移过去。” “正是。” 虞青枝笑着摇了摇头:“这是温水煮青蛙啊,不过远州城的情况,倒是正适合这点。” 正说着,门口又传来几声轻敲。 两人的目光移过去,就见山海走了进来。 虞青枝以为是贺连钧有什么事要说,便站了起来。 下一瞬,山海从怀中取出一封信放在书桌上。 “这是鹿鸣县送过来的信。” 听到是鹿鸣县的信,虞青枝立刻拆开查看,片刻后嘴角的弧度控制不住的上扬。 信是贺婉月和贺兰城一起写的,说是他们在鹿鸣县非常好,而且贺记往西北延伸,已经有了初步的影响力。 她在朔州城没歇息,鹿鸣县那边也在努力。 “百草,远州城那边就由你去跑一趟吧,需要多少银钱尽管说,我绝对会让你满意的。” 百草轻轻一福:“百草领命。” 山海在百草离开后,便也退下了。 虞青枝收起信,将远州城开铺子的细节一个个写下。 第161章诱他离开 次日,虞青枝送百草前往远州城,回转时碰到了已经许久没见过的卓家兄妹,卓威和卓柔。 “见过虞娘子。” 虞青枝笑着回礼,颇有些好奇的问道:“两位这是往哪儿去?” 卓柔抿唇一笑:“我们正准备去江府。” “江府?” 虞青枝目光微凝:“可是江府有宴会?” 卓柔摇头:“不是宴会,是江大人让我们前去商量朔州城的商贾一事,他说要将朔州城的所有商贾都聚到一个地方,方便日后的管理。” 虞青枝愣住,这不就是另类的商会吗? 没想到,江定忠竟然想控制整个朔州城的商贾。 就在这时,卓威接过了话:“其实也不只是管理,还有相互间的建议沟通,只要处理的好,我们朔州城的商贾之间都能建成联系。” 虞青枝微微一笑:“原来是这样,不过我没接到通知,不知道我能否随二位前往江府旁听?” 卓威和卓柔交换了个目光,二人都表示没问题。 “虞娘子,请。” “两位,请。” 江府。 虞青枝跟着卓家兄妹被迎进厅堂,里面已经坐了不少商贾,见到三人,纷纷起身打招呼。 落座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的矛头直指虞青枝。 “这位是虞娘子吧?贺记的铺子,如今还被官府封着呢吧?虞娘子就不着急?” 虞青枝微扯嘴角,不答反问:“我为何要着急?” 此话一出,厅堂里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 短暂的寂静后,中年男人冷哼一声:“虞娘子还是别嘴硬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保持不了淡定。” 虞青枝笑着摇头,正好下人送上茶水,她双手接过,浅浅的品了一口,这才将目光放在中年男人身上。 “寻常人碰见这种事确实着急,但对我来说,只是几个铺子不能做生意罢了,我拥有的铺子,可不只是朔州城中的这几个。” 厅堂里再次陷入寂静,中年男人几次开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气氛正尴尬时,江定忠在两人的拥护下踏进了厅堂。 他一眼就看到了当中坐着的虞青枝,眉头微微一挑。 “一人也敢踏入我江府,虞娘子可真是好胆色。” 虞青枝淡淡的回道:“这江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能叫人有来无回,我为何不敢来?” 江定忠笑笑:“虞娘子说的有理,不过今日的目的,虞娘子可知晓?” 虞青枝抬眸,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衣摆。 “略有耳闻,不过我觉得,江大人的想法有些过于理想,事实恐怕不会如江大人所愿。” “哦?” 江定忠稍稍拖长了尾音,带着几分算计的视线落在虞青枝脸上。 “那按照虞娘子的想法,如何才能实现本官所想?” 虞青枝与他对视,短暂的停顿后,挑了下眉头。 “这个问题,江大人不应该问我,而是问在座的各位,问问他们,是否真的想加入江大人所说的方便管理的地方。” 周遭鸦雀无声。 江定忠环视一圈,一直在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诸位可听到了虞娘子的话?” 几瞬后,断断续续的回应响起。 “听到了。” “江大人,我等觉得您的想法非常好。” “对,非常好。” 有迎合江定忠的,便有将矛头指向虞青枝的,其中尤以先前的中年男人最为尖锐。 “虞娘子若有更好的法子便拿出来,没有的话,还是少说两句话吧,朔州城虽然没有男女大防,可女子做生意,还是比不过男子的。” 虞青枝定定的看向他:“好一句女子做生意比不过男子,不如阁下说说你的生意情况,好叫我瞻仰瞻仰?” 中年男人狠狠的瞪了眼虞青枝:“我为何要将自己的生意说给你听?” 这时,一道柔柔的声音响起。 “虞娘子,这位家中是做酒楼生意的,不过酒楼留不住客人,一直处于亏损的状态,据我所知,已经快到关门的时候了。” 卓柔起身,明明是虚弱娇柔的模样,可眸子里却透着说不出的凌厉。 “江大人请我等前来结成合作的关系,我卓家应允了,但这加进来的人是不是要好好挑选?总不能什么东西都能进来吧?如此的话,对强盛的一方可不公平。” 卓柔不卑不亢,绵里藏针的话让江定忠脸色一变,但更多的却是恼怒。 “本官发下去的请柬都是有数的,你又是从何处跳出来的?来人,将他扔出去。” “是!” 江府的护卫涌来,抓着中年男人就往外推。 “等等,我有请柬,我身上有请柬,江大人,唔唔唔……” 中年男人的嘴被捂住,很快就消失在了拐角处。 虞青枝定定的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眸中闪过讥讽。 江定忠不会以为在场的都是傻子吧,装模作样也要能让人相信。 不过这么一出后,在场的商贾就不会信任江定忠了。 那个类似商会的存在,建不起来了。 如虞青枝所想,之后交谈的气氛显得非常怪异,便是先前迎合江定忠的,此时的话也是模棱两可。 虞青枝看在眼里,自顾自的品茶,仿佛对周遭的情况一点都不在意。 短短半个时辰,前来江府的商贾便陆续提出告辞。 虞青枝落在最后,被江定忠喊住。 “虞娘子今日的举止,本官记下了。” 虞青枝浅笑着点头:“知晓了,江大人,民女告退。” 江定忠恨不得咬碎一口牙,重重一脚踹在旁边的柱子上。 “到底是谁把她放进来的?给我打,往死里打!” 求饶声响彻整个江府。 另一边,虞青枝回到贺府,刚坐下没多久,就听门房来报。 “卓家兄妹前来拜访。” 虞青枝稍稍抬眸,他们怎么来了? 短暂的思索后,她摆手说:“请他们进来。” 没多久,卓家兄妹进了厅堂。 贺府的下人送上茶水,恭敬的退下。 卓柔抿了一口茶水,抬眸间笑意自眼底蔓延。 “虞娘子在忌惮江大人。” 虞青枝笑了笑,轻轻撇开上方的茶叶,啜了一口。 “我与江定忠一直不合,忌惮他不是理所应当?” 卓柔笑着摇头:“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没必要,江大人确实难缠,但还不到让虞娘子忌惮的程度,虞娘子背后的人,也不简单呢。” 她背后的人不简单? 虞青枝像是听到了笑话,摇头说:“卓小姐可想错了,我背后并没有人,贺记,只是一个从县城里走出来的铺子罢了,寻常普通的很。” 两人视线相对,卓柔扯了下唇角,没再绕着这件事,而是提起了贺记铺子被封的事。 “虞娘子就没想办法走动一下?” 虞青枝心想,封她铺子的人是宋驰。 就算她想走动,也找不到哪个能和宋驰对上,江定忠或许是一个,但他们之间可不是能联手的关系。 敛去思绪,虞青枝淡淡地说:“没必要。” 卓柔挑了下眉头:“是没必要,还是虞娘子找不到能够走动的关系?” 虞青枝:“……” 这卓柔说话,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卓小姐。” “虞娘子请说。” 虞青枝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卓柔片刻:“有人说过你不会说话吗?” 卓柔:“……” 一旁,一直没有做声的卓威笑出了声。 卓柔恼怒:“哥哥笑什么?” 卓威眼中满是笑意:“没什么,虞娘子,今日叨扰了,告辞。” 他拉着卓柔离去。 虞青枝摇了摇头,对这兄妹二人颇有些无语。 算了,不管他们了,还是去看看白小二的伤养的怎么样了吧。 … “我听大哥说,是嫂嫂用了十分珍贵的药保住了我的命,多谢嫂嫂。” 白小二靠在床沿,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血色。 虞青枝打量过他,让白小二立刻躺下。 “你叫我一声嫂嫂,便是我的家人,你与家人客气什么?不过你这伤有的养了,可需要给家里回一封信,告诉他们迟些回家?” 白小二点头:“确实需要回一封信,有劳嫂嫂帮我代笔。” 虞青枝替白小二写好回信,交给底下的护卫送去驿站。 回过头见白小二闭上眼眸,一副十分疲倦的模样,不由叹了口气。 “小二,你且在此养伤,我去看你大哥。” 白小二睁开眼:“知晓了,嫂嫂。” 不知是不是在死亡边缘走了一圈的缘故,虞青枝总觉得白小二稳重了许多。 见到贺连钧,她将自己的感觉说了。 贺连钧有些意外:“若真稳重了,那这次的伤倒也不算白受。” 虞青枝无语的瞪了眼贺连钧:“那是伤吗?若非有药,小二怕是……”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 贺连钧抬眼,握住虞青枝的手:“在后怕?” 虞青枝点头,转过身靠在贺连钧怀中。 “夫君,我很庆幸能有那颗药丸,不然我一辈子都良心不安。” 贺连钧收紧手臂,低声说:“他救你一命,你也救了他一命,两相抵了,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虞青枝没有做声,只是一言不发的靠在他怀中。 时间一点点流逝,又过了片刻,虞青枝将今日江定忠的动作与男人说了。 “那江定忠的野心倒是不小,若非误打误撞的碰见,怕是朔州城又得被他弄乱了。” 虞青枝侧过身,眉头紧皱:“夫君,可有办法将江定忠弄出朔州城?” 贺连钧沉吟:“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诱饵不够。” “诱饵不够?” 虞青枝重复男人的话,握住贺连钧的手:“怎么说?” “还有五十天是皇帝的寿辰,江定忠久居朔州城,必定想往上走走,所以……” 虞青枝眯了眯眼,接过贺连钧的话:“所以他会给皇帝准备贺礼,而这份贺礼必定要珍稀且特别。” 贺连钧颔首:“不错。” 虞青枝抿唇,她倒是能从系统商城里换出一些东西。 问题是,她不知道江定忠想准备什么样的贺礼。 “夫君可知江定忠在寻什么样的贺礼?或者说,什么样的贺礼能让他离开朔州城?” 第162章安排 四目相对,贺连钧吐出两个字。 “琉璃。” “琉璃?” 虞青枝重复着他的话,意识里已经喊出系统,打开了系统商城。 “宿主,寻常的琉璃肯定是吸引不了江定忠的,不过这一套,肯定能让他走一趟。” 系统弹出一个页面,上面赫然是玻璃做的宅院。x “这个宅院一米宽,两米长,里面的摆设精致好看,更重要的是,它们都是一体的。” 虞青枝垂眸,将思绪迅速合拢。 “夫君,我知道拿什么吸引江定忠了。” 正好百草去了远州城,等那边稳定下来,让她放出消息便能让江定忠亲自走一趟。 就算江定忠知道贺记铺子是她的,也抵挡不住宝物的诱惑。 江定忠,一定会去远州城。 而皇帝寿辰将近,他去了远州城,就不会再返回朔州城。 时间一转过了半月,虞青枝掐着时间给远州城送了一封信,跟着一起走的还有她从系统商城里兑换的玻璃宅院,花费积分二十万。 另一边,百草也在远州城里宣扬贺礼铺子的存在,站稳脚跟后便着手租铺子。 接到书信后,百草打开了被放在中间的盒子,看到里面的玻璃宅院,眸中的惊艳完全遮掩不住。 “这,这么好看的琉璃,为何……” 百草摸了摸其中一个亭子翘起来的边沿,叹息一声,便将其放在木板上,让人大张旗鼓的抬着往刚租好的铺子走去。 一路过处,所有的目光都被琉璃宅院吸引。 “天老爷啊,那是,那是何种的宝物?” “美,太美了。” “你们是哪个府里的人,此物的主人是谁?” 抬着琉璃宅院的人没有应答,就那么闷头走着。 等一群人跟到贺记铺子前,百草慢悠悠的走出,装作惊讶的望着凑过来的人群。 “哎呀,诸位怎么跑这儿来了?我们贺记还没开门呢?” “贺记?你们就是远州城里,最近名声很大的贺记的人?这琉璃宝物是你们的?” 百草颔首:“不错,这是我贺记的镇店之宝,我家娘子特地送过来,让我等招客人,诸位若是对此物感兴趣,可在三日后前来。” “三日后,我贺记开业,此物会放在门口供所有人观赏。” 远州城里,琉璃宝物的消息短短一个时辰就散开了。 远州城外,一辆马车正在官道上慢慢行来。 虞青枝靠在车壁上,眉眼弯弯的看向侧边:“夫君,我都说了不用你跟来,只是铺子开业而已。” 贺连钧翻过手中的书页,淡淡地说:“以防万一罢了。” 白小二像是没骨头一样的贴在另一边车壁上,闻言幽幽开口:“你想以防万一,为何要把我带上?大哥,我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贺连钧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躺着养伤,伤口永远好不了,多动动对你是好事。” 白小二无语:“大哥,这是多动动的事吗?我可是差点……” 他还没说完,车辕上山海的提醒传来。 “公子,远州城到了。” 虞青枝推开车窗往外看,远远的就见巍峨的城池蜿蜒,越靠近城门周边的人就越多。 如百草所说,此地的人皆是人高马大,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雷厉风行。 但很违和的是,他们的动作豪放,可衣衫却是温文尔雅,一派读书人的模样。 虞青枝观察间,马车在城门口被拦下。 守城的官兵问道:“你们是何处来的?来此作甚?” 山海答:“我们是从朔州城过来的,来此是因为家中的铺子要开业。” 官兵上下打量了山海几遍,没发现问题便放行了。 很快,马车停在了贺记绣庄门前。 虞青枝跳下车辕,百草便迎了过来。 “一路可还安好?” 虞青枝扶着她的手:“都挺好,这里准备的怎么样?” “都按照您说的做好了准备,就等明日开业。” 虞青枝满意点头:“如此便好。” 次日,太阳刚从东方升起,一阵鞭炮声便打破了寂静。 不过片刻,贺记绣庄门前就挤满了人。 “那琉璃宝物何时出来?” “琉璃宝物,今日一定更精致漂亮。” 柜台后,虞青枝和贺连钧对视一眼,眸中都闪过了满意。 只要消息继续往外传,江定忠就一定会来此。 晚间,虞青枝歇下。 贺连钧起身,山海正恭敬的候在门边。 “公子,都安排好了,王志存那边也已经和通安联系上了,只是公子,这么做是否违背了贺家的……” 贺连钧一个眼神过去,山海立刻收了到嘴边的话。 寂静片刻,贺连钧淡淡地说:“以如今南朝的情形,就算我守着贺家规矩又如何?伤口烂了的地方就得挖出来,若是一直放任,只会越来越糟糕。” 月光落下,将周围照的清清楚楚。 贺连钧单手负在身后,深邃的眸子里,杀意逐渐浓重。 “再有一月便是皇帝的寿辰,我准备的这份大礼,他会满意的。” 山海低下头,连气息都放浅了。 远州城的铺子开业第三天,江定忠带着人踏进了绣庄,点名要见百草。 “你们铺子里的琉璃宝物,可愿意售卖?” 百草不假思索的拒绝江定忠:“琉璃宝物是我家娘子费尽功夫寻来的,不能卖。” “不能卖还是不想卖?或者说,你们想卖什么样的价格?” 江定忠十分自信,出口的话都带着几分傲慢。 百草看着他,眼中闪过冷意。 “我想您是会错意了,琉璃宝物是我们贺记的镇店之宝,它本身就是……” 百草话没说完,一柄长剑就架在了她的脖颈处。 江定忠微抬下巴,一字一顿地说:“我给你机会,重新告诉我答案。” 随着江定忠的话,他带来的人已经在铺子里四散,迅速的驱赶走客人。 百草的视线落在周围,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你们这是……” 江定忠手中的长剑往前些许。 百草深吸口气,迅速换了到嘴边的话:“你想怎么买?” 江定忠微微一笑,直接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丢过去。 “够吗?” 百草:“……” 见过强买强卖,但没见过不要脸到这种地步的。 “这位客人,琉璃宝物的价值,这个荷包并不能……” “嗯?” 江定忠话尾的语音微微上扬,百草适时的噤声。 过了许久,她偏过头:“你拿走吧,莫要伤了我铺子里的人。” “早配合,不就早结束了?” 江定忠目露不屑,让手下人抬着琉璃宝物离开。 铺子外围着的客人看到琉璃宝物,全都炸开了。 “贺记不是说这琉璃宝物不卖吗?为何又卖了?” “骗子,都是骗子,贺记铺子的人嘴里没一句实话。” 铺子里,几个伙计围到百草身边,眼里都是担忧。 “管事,外面的人……” 百草环视一圈,突然从袖中拔出匕首,狠狠的往胸口划去。 “啊啊啊……” 尖叫声划破天际,顷刻的功夫,贺记的琉璃宝物被人用一百两银子强买去的消息就传开了。 远州城中的百姓气脑暂且不提。 另一边,虞青枝确定江定忠将东西带走,立刻便将消息告诉了贺连钧。 “夫君,已经确定被他带走了。” 贺连钧微微一笑:“带走便好,皇帝寿辰将近,娘子可要随我进京?” 虞青枝侧目:“夫君怎么突然要进京城了?” “倒也不是突然,只是想着皇帝寿辰是南朝盛事,不想错过。” 南朝盛事? 虞青枝狐疑的目光从男人脸上扫过。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男人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娘子为何这般看着我?” 虞青枝抿唇,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夫君,我觉得你不太对劲。” 贺连钧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不对劲,娘子最近太累,都产生幻觉了吧,快些回客栈好好歇息。” 虞青枝皱眉,凝着的眸子落在男人脸上,过了许久才移开。 “夫君,我不知你在暗处做了什么安排,但若是需要我帮忙,尽管开口。” 贺连钧一怔,良久叹息一声,抱住虞青枝:“娘子,能娶到你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 虞青枝靠在他怀中,眼眸微微合起。 “系统,三万积分,帮我盯着他。” “没问题。” 次日,虞青枝与百草说了一声,便跟着贺连钧返回朔州城。 他们要去京城,就得收拾很多东西,回朔州城是必然的。 谁知刚回到朔州城,贺府就来了个客人。 “温公子?” 虞青枝面露惊诧,下意识扭头望向身侧的贺连钧,她还记得男人说过温辰轩不会见他,但眼下却自己送上了门。 温辰轩手持一柄折扇:“好久不见了,连钧。” 贺连钧颔首:“确实好久不见,小舅舅近来可好?” “说不上,但也说不上差。” 温辰轩缓步走到面前,突然抬手,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贺连钧脸上。 虞青枝一惊,下意识想要阻拦,然而脚步刚动,就被贺连钧一句话挡在了原地。 “别动。” 虞青枝顿住:“夫君,他……” 贺连钧垂眸:“是我的问题,你别过来。” 温辰轩眼底一片冰冷:“你也知晓是你的问题,贺连钧,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敢去算计江定忠背后的人?那琉璃宝物一旦送进京城,所有里面上的人都会被官府盯上,你不想活,难道还要扯着婉月他们去死?” 虞青枝愣住,温辰轩的话什么意思? “小舅舅,您可能误会了,那琉璃宝物是……” 温辰轩一个眼神扫过,虞青枝立时噤声。 “不是我误会,是你误会了。” 温辰轩说着,反手又给了贺连钧一个耳光。 “江定忠确实在寻贺礼,但他所寻贺礼,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宫中的贵妃。” 说到这里,温辰轩的眼里闪过复杂:“你一心一意的替他谋划,但他却没将你放在心上。” 虞青枝张了张嘴,带着几分期盼的目光落在贺连钧脸上,她想要个答案。 “夫君,小舅舅是不是,说错了?” 第163章拜访公主 贺连钧没有言语。 虞青枝张了张嘴,还想继续问,可男人偏过去的却叫她知晓,温辰轩的话没有一句是错的。 “夫君,我以为我们之间的信任,是足够让你将很多事都告诉我。” 贺连钧垂眸:“娘子,这次的事确实是我不对。” 虞青枝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夫君,我若知晓你的目的是江定忠背后的人,绝不会拿出那宅院的。” 贺连钧手指微紧:“娘子在怪我?” 虞青枝侧头,语气理所应当:“当然,若非夫君说的不明白,我也不会只拿出宅院,想要达成夫君所愿,应该用更好的东西才对。” 此话一出,贺连钧和温辰轩皆是一愣。 温辰轩皱眉:“虞娘子,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虞青枝看向他,语气淡淡地说:“我自然知晓自己在说什么,小舅舅的担忧我也能理解,不过夫君与我皆是一体,纵使前方是刀山火海,我也会陪他闯过去。” 她从鹿鸣县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会死的准备啊。 虞青枝垂眸,握着贺连钧的手微微收紧。 屋中寂静着,气氛都似乎多了几分凝滞。 许久,温辰轩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连钧,你的眼光比我好。” 贺连钧眼中闪过感动:“娘子,我……” 虞青枝侧头,嘴角扯起的弧度加深:“夫君可以永远相信我。” 之后三人落座,府中的下人送来茶水。 温辰轩端起茶盏啜了一口:“你准备何时进京?” 贺连钧道:“最迟两日后,此次回来,我便是为了进京做准备。” 温辰轩颔首,复杂的眼神落在虞青枝脸上:“进京后,可就没有如今的平静日子了,朝廷对于贺家的判罚,只会让你们寸步难行。” 贺连钧淡淡地说:“小舅舅不用担心,关于这件事我已经有了打算,若是顺利,贺家往日的污名,会一扫而空。” 几人交换目光,没有人问不顺利的情况。 只是在喝完一杯茶后,温辰轩便离开了。 虞青枝目送着他离去,回过头看着贺连钧,忍不住叹了口气:“夫君,关于贺家的事,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贺连钧目光微凝:“娘子为何这么说?” 虞青枝抿唇:“若是没查到什么,夫君又为何要说扫空贺家的污名?” “确实查到了一些,不过证据还不够,还需要点时间。” 虞青枝皱眉:“若是如此,夫君决定此次进京是否过于仓促?” 贺连钧颔首:“仓促是有些,但这是难得的机会,不能错过。” 虞青枝沉默许久,被贺连钧拥入怀中。 “娘子,相信我。” 虞青枝靠在他的臂弯里,半合着眼眸没有言语。 第二天,收拾好东西的一行人就赶往京城,同行的还有卫靖,神医门的郎中。 白小二拖着伤口还没复原的身体靠在车壁上,唉声叹气。 “我说,之前去远州城要把我带着,现在去京城还要把我带着,大哥,嫂嫂,你们就不能让我安分的待在某个地方养伤吗?” 虞青枝还没说话,贺连钧一个眼神就飞了过去。 白小二立刻坐直,同时也没了声音。 贺连钧说:“你离家多日,这次回京正好见见你父母,别让他们一直担心。” 白小二低头,闷闷地说:“我知道了。”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就过,几人卡着皇帝寿辰的前一日进了京城。 彼时京城里热闹得很,纵使是晚上,也是灯火通明,随处可见走动的百姓。 虞青枝撩起车窗上的帘子,张望间眸中闪过了疑惑。 这京城的大街上,竟都是穿着锦衣布帛的百姓,鲜少有穿着麻衣的,便是有,那剪裁也十分细致。 难道,京城的各方面情况真的比其他地方强势? “嫂嫂在看什么?” 虞青枝回过头,对上白小二带着好奇的眼眸,将心中的疑问和猜测都说了。 白小二嗨了声:“我还以为嫂嫂在看什么呢,其实不是的。” 顿了顿,他说:“当今的皇上要求底下的百姓出门必须锦衣布帛,凡是麻衣之类的都会被关起来……” 在白小二的讲述下,虞青枝听到了一番非常离谱的操作。 皇帝除了管百姓出行的穿着,还要求每家人都得断文识字,如此便使得京城里的笔墨纸砚十分昂贵。 更甚至,朝廷还特地指了几家铺子,让所有人都在那边买。 各方面对比下,京城的百姓确实比其他地方的厉害,但钱财方面根本积赞不到。 除此外,还有上面的达官贵人,也是想方设法的压榨底下的百姓,弄得人苦不堪言。 虞青枝眉头紧皱:“如此境况,就没有人出来管吗?” 白小二嗤笑一声,眼底满是嘲讽:“那也得有人敢出来管啊,如今的京城,全都是捧着皇上的那群人的天下,其他人能做到不同流合污,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虞青枝沉默,没想到天子脚下的日子反而更难过。 只是这么一来,贺记想在京城开铺子,就得将目标放在别的地方了。 绣庄、酒楼还是能开,但更赚钱的还得是文房四宝,尤其是其中的纸张。 “系统,商城里有造纸的法子吗?” “当然有,宿主想要哪一种?” 系统跳了出来,给虞青枝罗列了几种造纸方法。 虞青枝没看,直接说道:“我要能把纸价压到最便宜的那种方法。” 话音落下,几个方法就只剩下一个。 系统说:“这个是最适合宿主的,不过宿主是想在京城卖纸吗?这个方法不一定可行吧?” “为什么不行?你也听到小二说的了,京城里的文房四宝价格奇高,纸张作为消耗品,只要价格控制得当,贺记可以用最短的时间在京城里扬名。” “宿主,这样会不会太冒险?利益背后藏着的人太多了,这还是京城,万一……” 虞青枝微微一笑:“有个筏子在前面,自然没人敢动。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虞青枝抬眸,和贺连钧一同下了车。 入眼的却不是客栈,而是一座宅院。 虞青枝惊讶:“夫君,这座宅院是?” “是贺家留下的,明面上没和贺家沾过边。” 贺连钧解释的简略,可虞青枝却明白他的意思,因为和贺家没关系,所以是安全的。 几人进了宅院,院里的下人立刻跑了出来。 很快,几人就在院子里安置了下来。 下人送来热水和饭菜,虞青枝简单的清洗过后,便和贺连钧商讨起明日的安排。 “皇上寿辰,宴会必然不会只办一日,可就算如此,我们来的时间也太迟了,夫君可有什么安排?” 贺连钧微微一笑,替她拔掉头上的首饰。 “安排自然是有的,不过在这之前,我得请娘子帮我另外一个忙。” 虞青枝目露疑惑:“夫君想让我帮什么忙?” “拜访盛云公主。” 此话一出,虞青枝挑了下眉头:“夫君这是,想让我去和盛云公主提前对上?” 她可记得宁河城里,宁安郡主可是一直在说盛云公主,话里话外全都是盛云公主喜欢贺连钧。 这种情况下,贺连钧让她去见盛云公主。 除了这点,虞青枝想不到别的可能。 “娘子想在京城开贺记,只能寻一个能够顶得住其他达官贵族的存在,我想这一点,娘子在进京后就已经在琢磨了。”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眉眼中闪过几分笑意:“没错,我确实在琢磨这件事,但是,夫君为何要将目标放在盛云公主身上,京城这么大,适合的人可不少。” 贺连钧淡淡地说:“京城确实很大,适合的人也很多,但能帮忙的只有盛云公主一人。” 虞青枝垂眸,贺连钧对盛云公主的评价似乎很高。 而且,他对盛云公主很信任。 “夫君为何要说,帮忙的人只有盛云公主一人?” 贺连钧笑了笑:“这个答案,等娘子见过盛云公主就知晓了。” 虞青枝抬眸,种种思绪转过,最终化作平静。 “行,那就等明日,我去拜访过盛云公主再说别的。” 贺连钧垂眸:“我让人去公主府送拜帖。” 次日,虞青枝前往公主府。 系统不知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将盛云公主的情况说了一遍。 “她和前太子是兄妹,是嫡长公主,也是唯一一个还未出嫁就出宫立府的公主,在京城里的名声特别好,不过她身体不太好,所以一直都深居浅出。” 正说着,车夫的提醒传来。 “公主府到了。” 虞青枝抬眸,在系统提示小心的话中下了马车。 公主府门前,十来个丫鬟正低眉顺眼的站着,当中的矮胖男人正拿着帕子不停擦拭额头的汗水。 看到虞青枝,他立刻上前询问:“您就是,虞青枝虞娘子吧?” 虞青枝的眸子从匾额上扫过,颔首道:“不错,敢问您是?” “小的是公主府的管家,您唤小的三福便可,公主殿下已经等候多时,请虞娘子随小的来。” 虞青枝跟上三福的脚步,不着痕迹的打量周围情形,越看,心中对盛云公主越好奇。 公主府的下人都非常规矩,这种规矩不是说简单的守礼,而是他们周身紧绷着,连抬头都似乎有个固定的角度,莫名透着股压抑。 会客的厅堂里,虞青枝坐了小半个时辰,就听一声轻笑传来,紧跟着一个身着红色襦裙,披头散发的女子走了进来。 “虞娘子,久闻大名了,想必你也听说过本公主的名讳吧?” 女子生的娇艳,手里拎着个酒壶,走动间喝了一口,抬起的眸子里漾起一抹笑意。 虞青枝压下心头的惊讶,行礼:“见过公主殿下,确实听说过。” 盛云公主跑到虞青枝身前,突然凑上去:“你觉得本公主怎么样?” 虞青枝忍住后退的想法:“公主殿下是个好人。” 盛云公主歪了歪头,突然笑了起来:“本公主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听闻虞娘子嫁给了贺连钧?他有三书六聘吗?” 第164章家事 虞青枝回忆了下,三书六聘好像没有? “没有?” 虞青枝只觉面上一热,紧跟着一直手落下,盛云公主的面容也跟着凑近。 四目相对,虞青枝叹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公主殿下,这是民女与夫君的家事,和殿下似乎无关?” “怎么无关?” 虞青枝话音刚落,盛云公主又往她的面前凑了些,两人的呼吸纠缠着,让虞青枝生出了一种不自在,很想立刻就转头离开。 “公主殿下,这是家事。” 她加重“家事”两个字,就听盛云公主笑了出来。 “京城里的人,都觉得本公主对贺连钧有意,所以对外也说本公主喜欢他,你在外应是听到了不少相关的言论,但你觉得,本公主喜欢他吗?” 虞青枝眸子微凝:“公主殿下喜欢过吧?只是眼下,他并不适合你。” 盛云公主回过身,定定的看了虞青枝片刻,举起手中的酒壶喝了一口。 “你倒是敢说,但有一句话说错了。” 虞青枝微愣:“哪句话?” “贺连钧,从始至终都没适合过本公主。” 虞青枝沉默,片刻后苦笑一声。 “倒是民女想错了,公主殿下应该是,从不曾对他有意过。” 她本以为,盛云公主是个十分在意的贺连钧的人,必然会因此针对她,却没想到这是位头脑清醒的人,根本没将情爱放在心中。 盛云公主的性子,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盛云公主挑了下眉头:“你的反应倒是挺快,这么一看,贺连钧也配不上你啊。” 虞青枝哑然:“公主殿下说笑了。” 盛云公主啧了声:“本公主向来不爱说笑,罢了,不与你说这些,今日是贺连钧叫你来的吧?说吧,寻本公主有什么事?” 虞青枝微微一笑:“民女想与公主殿下谈个生意。” “京城中做生意不易,你这刚进京连个铺子都没有就来寻本公主,虞青枝,你在逗本公主?” 虞青枝眼底的笑意加深:“公主殿下稍安勿躁,请看一下这个。” 她从怀中取出几张被叠好的纸。 旁边的丫鬟得了示意,上前接过。 盛云公主打量了一下,又用手指搓了搓:“这纸,倒是比京城现下卖的要好,怎么,你要做纸张生意?” “不错,殿下觉得民女这纸,一刀能卖多少?” 盛云公主抬眸:“京城中最便宜的一刀都得五百铜板起步,你这纸,怕是要翻上一番。” “可是,民女的定价,一刀却只有一百五十铜板。” 此话一出,盛云公主再保持不住冷静。 “一百五十铜板一刀?你在开什么玩笑?” 虞青枝迎着盛云公主难以置信的眸子,柔声说:“民女从不开玩笑,这纸张确实只卖一百五十铜板一刀,甚至于,在这个价格的基础上还能赚一半。” 盛云公主的手顿时攥紧,眸中闪烁着不明意味的光。 “你可知这纸在京城出现,会造成什么结果吗?” 虞青枝淡淡地说:“知晓,不过那又如何?” 她不信盛云公主不动心。 这纸张代表的可不只是钱财,若盛云公主愿意接下,那她在整个京城的名望都会涨上一波。 时间一点点流逝,寂静在厅堂里蔓延着。 过了片刻,盛云公主冷哼一声:“本公主凭什么信你说的,这几张真就卖一百五十铜板一刀?” 虞青枝面露诧异:“以殿下的身份,民女怎敢欺瞒?还是说,殿下觉得,哪怕民女欺瞒了您,也不会付出什么代价?” 盛云公主紧盯着她:“有贺连钧在,你怎知本公主不会放过你?” 虞青枝笑了:“殿下也说了我家夫君,如此情况,我又怎会拿我家夫君的名声来败坏呢?殿下,东西就在这儿,要不要就看您的了。” 说着,虞青枝提出了告辞,而她带来的纸,则留在了公主府。 “宿主,那个公主真的会答应合作吗?” 马车上,系统十分好奇的问道。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反问:“为何不答应,我们的盛云公主,可不是一个只甘心做公主的人。” 南朝向来不将公主当人,动不动就往北狄送,盛云公主无论是为了名声,还是为了自保,都会答应和她合作。 回到府中,虞青枝只看到了白小二,一问才知晓贺连钧去拜访贺家的一个长辈去了。 白小二叹气:“嫂嫂,不是我说丧气话,当初贺家出事,那些和贺家交好的人可没有清白的,大哥这次过去,不是给人送把柄吗?真要是透露了我们在这儿的消息,皇帝不怕人来抓才怪呢?”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你怎知他拜访的人会透露我们的消息,而不是帮我们隐瞒?”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贺家现在是墙倒众人推,当初就没人帮忙,现在不是更被人防着?” 白小二说的理直气壮,反倒把虞青枝弄得无言。 过了片刻,她抬手就在白小二脑门上敲了一下。 “哪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你大哥既然敢去拜访,就说明那个长辈可信,不是会轻易倒戈的人。” 白小二撇嘴,站起来往旁边椅子挪了过去。 “嫂嫂这么讲,那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嫂嫂怎么那么早出门?是去看铺子了?” 虞青枝接过一旁丫鬟递来的茶水,啜了口才答道:“不是,我去见盛云公主了。” “砰”的一声,白小二被吓得摔在地上。 “嫂嫂方才说去见谁了?” 虞青枝瞥他一眼,重复了一遍说过的话。 白小二吞咽了一口口水:“嫂嫂怎会去找盛云公主啊?那可不是个,不是个……” 他嗫嚅了半晌,都没把剩下的话说完。 虞青枝见了有些发笑,接过话说:“盛云公主是个挺,爽朗的人。” 她斟酌着,最终只用了爽朗二字。 盛云公主有心机,但和她的交谈中,也确实称得上是爽朗。 白小二没绷住神情:“嫂嫂,那个盛云她就是条毒蛇,恶劣又让人胆寒,和她沾边,早晚都会被她吞一点都不剩,而且她还喜欢大哥,之前可是用尽了手段要嫁给大哥,嫂嫂可不要被她骗了。” 虞青枝笑了笑:“你真觉得盛云公主喜欢你大哥?” “当然,这可是京城人尽皆知的事。” 虞青枝摇摇头:“人尽皆知,不代表她真的就喜欢,小二,盛云公主没你想的那么坏。” 白小二气的跳脚:“嫂嫂,我在京城那么久,对盛云公主的性子很清楚,她真的不是……哎呀,嫂嫂这么想就这么想吧,但是,嫂嫂得防着她,一定要防着她。” 虞青枝心底有些无奈,但为了安抚白小二,还是点头应了。 “我知晓了,一定会防着的。” 正说着,贺连钧踏入了厅堂。 四目相对,虞青枝嘴角的弧度微微加深:“夫君可还顺利?” “瞬间,娘子呢?” 虞青枝歪了歪头:“目前还没结果,不过我想,应该用不了多久。” 贺连钧颔首:“如此便好。” 说着,他的视线落在白小二身上:“你怎么还在此处?” 白小二梗住:“大哥,我不在此处还能在何处?” 虞青枝明白了男人的意思:“你大哥的意思是让你回家看看。” 贺连钧颔首,表示她说的对。 白小二对着两个人,终究是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虞青枝微微侧头:“小二似乎生气了。” 贺连钧淡淡地说:“无妨,他生不了多久的气。” 虞青枝跟着他入座,语气中有些不解:“你为何,一直催着小二回家?” “不是我催着,而是小二必须回去,白家二老身体本就不好,再多忧思……” 贺连钧叹气,没有再说下去。 虞青枝没想到还有这么个原因,不由抿唇:“按夫君所言,确实要让他快些回去,只是小二性子倔强,怕是……不如这样,我带小二出去看铺子,夫君去寻白家二老,我们来个巧遇如何?” 贺连钧目露赞同:“这确实是个法子。” 两人商量了一下,很快就定下了要去的街道——朱雀街。 次日,虞青枝喊上白小二去看铺子。 京城内共有四条主街,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为名。 朱雀街上多吃喝的铺子,是四条主街里最热闹的,另外三条街则是其他东西,但也分的清楚。 很快,两人便进了朱雀街,入目所及皆是走动的百姓,时不时还有停步交谈的。 街道两边摆了一些摊子,多是吃食,偶尔也有布匹首饰之类的。 白小二边走边介绍:“这朱雀街基本上囊括了南朝各地有名的吃食,对了,前面有家名为兰心的点心铺子,点心格外好吃。” 虞青枝嘴角噙着淡淡的笑,随白小二进了兰心铺子。 还未站定,便有个娇艳妇人走来。 “哟,这不是白爷吗?多日不见,这是吃上了别家的点心?” 那妇人挥舞着手中帕子,浓郁的香味随着她的挥动飞舞。 白小二顿时苦了脸:“哎哟,曼娘,你这帕子上的香味,怎么还是那么熏人?快些拿远点。” 被喊做曼娘的人闻言,嗔怪的瞪了眼白小二:“白爷这话说的,罢了罢了,我给白爷介绍一下最近的新点心吧。” 白小二连忙喊住她:“你要介绍的人可不是我,是我嫂嫂。” 虞青枝对上曼娘带着疑惑的目光,浅浅一笑:“久闻兰心的点心在京城一绝,今日特地来瞧瞧,有劳曼娘了。” 曼娘轻笑:“说什么有劳不有劳的,你且来此处,我替娘子好生介绍一下。” “好。” 虞青枝跟着曼娘,很快就将铺子里的点心都看了一遍。 曼娘开口,语气中带着得意:“我这兰心的名声,可是凭着手艺一点点打出来的,这位娘子吃了,绝对不会觉得亏的。” 虞青枝弯了眉眼:“既如此,那我可要好生尝尝。” 在曼娘打包点心的时候,虞青枝旁敲侧击的打听着有关朱雀街上商铺的事。 没几句话,曼娘的表情就变了。 第165章城门放粥 “白爷和这位娘子,来买点心是假,打探消息是真吧?” 虞青枝浅浅一笑,曼娘倒是一点都不遮掩。 “没错,我二人确实是来打探消息的,不知道曼娘是否愿意告知一二呢?” 曼娘眸子微凝,短暂的思索后,将打包好的点心递给白小二。 “铺子的事没什么不能说的,朱雀街的铺子租金都不低,每月最低都是二十两起,不过这边人多,做的时间久些,倒也能赚,但想赚得多,就得多花点心思了。” 虞青枝好奇:“这条街上的铺子,租金最贵的是哪一个?” 曼娘袅娜的到了门外,指着不远处一栋三层的楼。 “那是皇上钦点的官家铺子,专卖文房四宝与各类书籍,最近最是昂贵。” 虞青枝跟在她身后,听见皇上钦点二字,眼眸顿时暗了暗。 “皇上钦点,那铺子是皇家的?” 曼娘笑了笑:“那铺子与贵妃娘娘有些关系,倒也能称得上是皇家的,像这般的铺子,京城的四条主街上都有一家。” 贵妃?是江定忠背后的那位吗? 虞青枝眉头微皱,宫里的人大张旗鼓的在外做生意,这可叫普通百姓怎么生存? 而且这么一来,她的纸张生意也不好展开。 四条主街,那贵妃赚那么多银钱,到底想做什么? 正说着,一阵马蹄突然传来,紧跟着的是一片惊慌大喊。 “快躲开,是北狄人。” “啊啊啊啊,夫君,夫君你没事吧?” 方才还平和的朱雀街上,转瞬间乱成一团,不知摔了多少人。 “哈哈哈哈,痛快,太痛快了!” “滚开,通通滚开!” 北狄人骑马跑过,挥舞的鞭子肆意抽打来不及躲闪的人,顷刻的功夫,又倒了一地的人。 虞青枝眉心紧皱,垂下的手攥紧。 这群北狄人实在是…… “欺人太甚!” 旁边一道愤怒的声音说出了虞青枝的想法,她一侧头,只看到白小二如疾风般的身影。 下一瞬,高坐在马背上的一个北狄人被踹了下来。 “砰!” 巨大的撞击声里,白小二一脚踩在那人背上,横眉冷对的望着几个勒住马匹的北狄人。 “谁给你们的胆子,敢在京城的街头放肆?” 几个北狄人交换了目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谁给我们的胆子?这话应该给你,伤我北狄人,你做好死的准备了吗?” 随着话音落下,几根鞭子同时抽向白小二。 兰心铺子里,虞青枝瞳孔一缩:“小心!” 白小二冷哼一声,弯腰抓起地上的北狄人,几根鞭子来不及撤回,全都打在了他身上。 “啊啊啊啊……” 惨叫声划过,周遭的百姓面露惊恐。 “可恶,你有胆子就跟我们真刀真枪的打,拿人做挡算什么本事?” 几个北狄人被白小二激怒,却又碍着白小二手里的人,只能怒目而视。 白小二巍然不动:“想打就过来,别在那儿废话。” 说着,他直接把人往地上一摔。 “你找死!” 两边打成一团,几个北狄人竟都奈何不了白小二。 后方,虞青枝眼眸大睁:“系统,我夫君他们到哪儿了?” 系统立刻冒了出来:“宿主,他们已经到旁边那条街了。” 听到这句话,虞青枝心放了下来。 另一边,白小二突然发出嘲讽。 “你们北狄人就这点本事啊,几个打我一个都……” “砰!” 一个身影倏地闪过,直接将当中的白小二狠狠踢倒在地。 虞青枝循声望去,瞳孔倏地一缩:“小二,后面。” 白小二毫不犹豫的贴地滚开。 与此同时,另一个身影出现,刚好拦住要对白小二下死手的人。 “本就多对单,你们还要偷袭,北狄人原来是这么不要脸面的吗?” 带着磁性的男音语气十分平静,男人转过身,是包裹的十分严实的姿态,而他说出口的话也激怒了几个北狄人。 “胡说八道,明明是你们先偷袭的。” 白小二从地上爬起,听见这句话狠狠的瞪了眼说话的人:“我那是光明正大的打,倒是你们,谁准你们在京城街头伤我南朝百姓的?” “呵,伤了又如何?便是杀了他们,你们南朝的皇帝敢吱上一声吗?” 刹那间,周遭被寂静包围,所有百姓看着几个北狄人,眼眸都气红了。 可偏偏他们无法反驳,因为他们死了,皇上是真的不会管他们。 边境屡被侵犯,可朝廷的解决方式永远都是割让城池。 眼见着没人说话,几个北狄人更加嚣张。 “看,就连你们南朝人都否认不了这点,你们又何必在这儿装呢?” “哼。” 一声冷哼,男人抬手,只听“砰”的一声,一个北狄人倒了下去。 “啊啊啊啊……” 百姓们瞬间乱掉,四处奔逃着离开。 兰心铺子里,虞青枝瞳孔一缩,正欲往外走,被曼娘从后方拉住。 “我劝你不要过去,白爷能应对北狄人的针对,可你不行。” 虞青枝顿住,脸色因为各种思绪而变化。 另一边又响起了枪声,虞青枝抿唇,掩去所有的思虑,冷静地说:“我知……”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北狄人高喊:“我知道你是谁,贺连钧,你竟然还有胆子跑京城来,就……” “砰。” 说话的人倒了下去。 虞青枝抿唇,死死绷住了变化的神情。 另一边,包裹严实的男人朝虞青枝这边看了一眼,迅速离开,留下满地的北狄人尸体。 然而刚才北狄人的话还是给不少人心里留下了痕迹。 贺连钧,是贺家公子的名讳啊,这位出来是要对北狄人动手吗? 不过短短半日,贺家公子贺连钧出现在京城的事就传开了。 彼时,虞青枝看着对面的中年男女,又扭过头看了眼白小二,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 “小二,你还是与伯父伯母好生聊聊吧。” 白小二偏过头,神情十分严肃。 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视线,二人都有些无奈,但他们没说什么,而是起身离开了厅堂。 “夫君今日,有些鲁莽了。” 风吹过,带着阵阵的凉意。 贺连钧叹了口气:“我知晓,但今日的情形我实在忍受不了。” 虞青枝抿唇,犹豫再三,还是问起贺连钧用枪的原因。 贺连钧淡淡地说:“娘子可还记得,宁河城城门处,北狄人喊出了枪的事情吗?” 虞青枝颔首,她当然记得。 当时她还被吓得不轻,不过因为后续的事情,她并没有来得及询问。 “夫君可是查到了缘由?是谁透露的消息?” 贺连钧神色复杂:“墨商维。” 短短三字,让虞青枝脸上的平静不复存在。 “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在山上待着,怎么会有机会和北狄联系?” 贺连钧闭上眼:“是我疏忽,没发觉山上的人里有问题。” 虞青枝沉默,到这时再去细说已经没必要了。 “墨商维,夫君准备怎么安排?” 贺连钧淡淡地说:“他的能力很强,我不会动他,但我必须查清贺家与墨家之间的矛盾来由。” 虞青枝颔首:“确实要如此,墨家人的能力很适合夫君。” 正说着,卫靖从一旁走来。 “虞娘子,贺公子。” 虞青枝和贺连钧对视一眼,默契的将谈论的话题按下。 虞青枝问:“卫神医来寻我,可是有事?” 卫靖颔首:“神医门,不想在京城里开存善堂。” 虞青枝一怔,但又很快反应过来。 “神医门不愿在京城开存善堂那便不开,只是如此一来,卫神医跟来京城,怕是就无事可做了。” 卫靖微微一笑:“倒也不会,我近日想去城东坐诊。” “城东?” 虞青枝面露惊讶,问道:“那边有什么问题?” 卫靖叹气,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厌恶:“说是前些日子东边地龙翻身,毁了不少人家,难民跑过来,但京城不让进,所以都聚在了那边。” 虞青枝眸子微闪,脑海里只闪过两个字——机会。 “夫君,我觉得贺记应该在京城先打一下名声。” 贺连钧微微一笑:“一切都听娘子安排。” 次日,虞青枝在京城中转了一圈,当天下午便拉着两牛车的米往城东而去。 系统有些不解:“宿主这是要借着救济难民提升贺记的名望吗?可他们连京城城门都进不了,帮再多也没用吧。” 虞青枝微微一笑:“谁说没用?民心所向,没有官员不会顾忌他们的,而我此番作为,除了民心,还能让京城中的读书人知晓贺记。” 以皇帝的那番举止,只要读书人注意到贺记,那日后的生意可想而知。 很快,贺记的人聚集在城门口熬煮白粥,米香味散开,吸引了周围的难民。 虞青枝抬眸,就听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问:“你们在此熬粥,是要给我们吃的吗?” “自然,老人家可在旁稍等,待米粥熬好,我第一个给您盛。” 又过了半个时辰,虞青枝放下一直搅动不停的勺子。 彼时周围已经聚满了难民,每个人看着锅,眼底都充满了渴望。 有年纪小的孩子,已经忍不住吞咽口水。 虞青枝看在眼里,心底忍不住发酸:“请各位排队,先让孩子往前,我们贺记今日放粥,保管叫你们每个人都能吃到。” 难民的队伍有些乱,但很快就按照虞青枝说的排起了队。 随着时间流逝,排起的队伍越来越长。 虞青枝看着快要见底的锅,正要喊人回去拿米,就听后面一阵欢呼。 “有人送米来了,前面的都让一下。” 虞青枝惊讶回头,就见白小二冲着她不停招手。 “大哥估摸着嫂嫂这边的米用的差不多了,特地让我过来送米。” 虞青枝勾起唇角:“来的正是时候。” 之前清掉的锅中再次熬煮起粥来。 如此一直忙碌到夜幕降临,门口的队伍才消失。 吃饱的孩子们在旁边玩耍,虞青枝捶着胳膊正要离开,几个孩子跑过来拦住了她。 “漂亮娘子,你明日还会来吗?” 第166章各有算计 虞青枝看着面前的几个孩子,半蹲下来:“你们希望我明日再来吗?” 几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个咬牙说:“希望,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吃到粥了。” 虞青枝揉了揉他的头:“既然你们希望,那我明日就一定会来,回你们家人身边去吧,莫要叫他们担忧了。” “好。” 几个孩子跑走了。 虞青枝笑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收拾了下东西,便和白小二回了贺府。 半夜,贺连钧带着满身的凉意回来。 虞青枝迷迷糊糊的被惊醒:“夫君去了何处?怎么现在才回来?” 贺连钧正欲躺下,闻言动作微顿:“去处理了一些事,娘子莫要在意,快些睡吧。”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翻过身闭上眼眸。 然而不过几瞬,她再次睁开了眼眸,其中已经不见睡意。 “系统,他去做什么了?” 虞青枝在意识里唤出系统。 系统冒了出来:“宿主,他去见盛云公主了,谈了做生意的事。” 虞青枝微微眯起眼眸:“除了这个,就没谈别的了?” “没有,那个盛云公主似乎不太想和宿主做生意。” 虞青枝沉默,似乎不太想? 系统这几个字已经代表了答案。 “我倒是不知道,你这个系统还会安慰人。” 系统顿时炸了:“系统只是说了听到的话,才不是安慰你。” “是是是,不是安慰我,不说了,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说。” 次日,虞青枝吃完早膳便与白小二去了牙行,经过一番寻找,终于找到了朱雀街最里面的一个铺子。 “这个铺子因为比较偏,租金也低点,但胜在周围有不少宅院,住的人手里银钱都比较宽裕。” 牙行的伙计一边说,一边推开了铺子大门。 一层的铺子,占地不大,但开个绣庄或者香铺绰绰有余。 “前面租这个铺子的人是做布料生意的,离开之前还留了些架子,这位娘子确定要租的话,那些架子牙行可以送给您。” 虞青枝颔首,在铺子里转了一圈,非常满意这个铺子的情况。 “每月的租金多少?” “一百两。” 伙计报出的价格让虞青枝眉头一皱:“这个铺子那么偏僻,周围又都是宅院,生意很明显不会太好,如此境况,你竟然要收一百两租金?” 伙计不以为然:“这位娘子可不能只看周围,这可是京城,京城里的租金,就没有低于一百两银子的。” 虞青枝被气笑了,京城是天子脚下,租金贵些倒也无可厚非。 问题是,这个地方真的适合那么贵吗? 不过跟牙行的伙计争论这些也没意义。 她想了想,直截了当地说:“换一家吧,这家不适合。” 伙计:“……” 连租金都问了,一点都看不出不适合的情况。 “这位娘子,这家铺子其实还是不错的。” 虞青枝淡淡地说:“我现在觉得这家铺子不行了,朱雀街上可还有其他适合的?” 伙计思索了一下,面上闪过些许为难:“有倒是有,不过那边的租金比这边的还要贵。” 虞青枝闻言笑了:“只要地段合适,租金不成问题。” 见状,伙计顿时没了声音。 这之后,虞青枝跟着他看了三家铺子,只有一家让她比较满意,商谈过租金后,虞青枝便与牙行签了契书。 回府的路上,虞青枝正和系统说着招人的事,突听一阵嘈杂,紧跟着马车就被避停。 “马车上的是何人?连公主的马车都敢拦阻?想死是吗?” 虞青枝满头雾水,撩起车窗处的帘子往外看,就见一个面白无须,身形瘦削的青年站在底下,言语间还翘着兰花指。 太监。 虞青枝脑海中冒出两个字,再看不远处的马车,心中多了几分慎重。 那边的人,可能真是公主。 “嘿,你给杂家下来!” 青年发现虞青枝,矛头立刻就对了过来。 虞青枝有些无奈,却还是下了马车。 “这位……公公未免有些不讲理,街道这么宽,凭何说我是挡了公主的路?” “本公主说你挡了,你就是挡了。” 娇蛮的女声从马车里传出,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撩开了车窗的帘子,露出半张带着傲慢的脸。 虞青枝垂眸,不是盛云公主。 据她所知,南朝共有八位公主,其中五位和亲,一位现今才八岁,不可能出宫。 再除去盛云公主,马车里坐的就只剩下那位瑞宁公主。 “怎么,本公主说你,你还有意见?” 瑞宁公主居高临下,眸中满是鄙夷。 虞青枝轻轻一福:“民女不敢,既然公主这般觉得,那就这般吧,往旁边让让。” 车夫应声,把马车往路边赶。 虞青枝问:“公主殿下,如此可行?” “不可行,本公主的马车可不是你让就能过去的。” 虞青枝皱了眉头,突然察觉到不对劲。 瑞宁公主的马车,真的会那么凑巧的和她撞上? 但是一位公主特地来找她,也是件难以置信的事。 虞青枝直直望向瑞宁公主,把瑞宁公主看的大怒。 “谁准你直视本公主的?来人,挖了她的眼珠子!” 此话一出,周遭瞬间变得寂静,先前还有些探头探脑的百姓,这会儿全都低下了头。 虞青枝轻扯唇角:“公主殿下,是为了城东的难民而来的吧?” 这位公主确实是为她来的,而且事情起因也只能是她昨日在城东放粥的举止。 盛云公主需要好名声来保证自己不被和亲,换到瑞宁公主身上应该也是同样的处境。 瑞宁公主死死盯着她:“你这人倒是有些小聪明,既知晓本公主为何而来,那你有何解释?” 虞青枝嘴角的笑意加深:“民女没有解释。”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瑞宁公主冷笑:“行,你胆子很大,还愣着作甚,挖了她的眼珠子。” 虞青枝迅速退到了马车边沿:“无缘无故,当街便要挖寻常百姓的眼珠子,皇上知晓瑞宁公主是这般枉顾人命的人吗?” 瑞宁公主冷笑:“本公主打杀你一个平民,还用得着顾及父皇?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重了。” 眼看着虞青枝就要被人抓住,一道含着笑意的女声传来。 “住手。” 几人循声望去,就见一辆十分低调的马车行来。 很快,车门打开,盛云公主露出脸。 瑞宁公主看见她,面容瞬间扭曲了起来,但又迅速恢复正常。 “姐姐今日怎么出来了?我还以为,姐姐会一直老死在那个公主府呢?” 盛云公主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想出来便出来了,比不得妹妹,偶尔一次出宫还得让贵妃允准,听闻妹妹前些日子准备了许多米粮,只可惜啊,处在深宫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瞧着事情被旁人做了。” 虞青枝抿唇,借着低头的举止遮掩眸中的笑意。 盛云公主这是生怕瑞宁公主舒服,故意刺激着呢。 不过如此一来,她倒是坦然了,这件事闹大,就算是进官府,她也是有理的。 更何况还有盛云公主做靠山,她就更安全了。 “没想到多日不见姐姐,姐姐如今是尖牙利嘴的很,就是不知进了宫,是否还能如今日这般了。” 瑞宁公主狠狠的瞪了眼虞青枝,扔下话就让车夫离去。 虞青枝回过身,对着盛云公主盈盈一拜:“多谢公主殿下解围。” 盛云公主微扯嘴角,慵懒地说:“本公主也不是为了给你解围,罢了,你眼下可有时间?” 虞青枝会意:“都听公主吩咐。” “上马车。” 虞青枝颔首,大方的上了盛云公主的马车。 没多久,马车停在了一个偏僻的茶馆门前。 盛云公主用轻纱覆了面,示意虞青枝跟上她。 茶馆里坐的很满,一楼当中还有一个高台,此时一个身着青衫的男子正在高台上说书。 不知是不是错觉,虞青枝总觉得她们进门后,那高台上的男子朝她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云娘子今日来的有些迟啊,陈朗的说书已经到一半了。” 茶馆的伙计迎上来,边说边领着两人往二楼走。 虞青枝被他熟稔的语气弄的十分惊诧。 原来高台上的男子叫做陈朗。 虞青枝收回视线,说书、茶馆,这两者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和盛云公主沾边的存在。 两人落座,伙计拎着茶壶过来,又送了几盘点心。 但虞青枝和盛云公主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东西上。 盛云公主盯着一楼高台上的男人,而虞青枝则盯着盛云公主,时不时还将目光移到楼下。 “这个故事有些老掉牙了。” 盛云公主被虞青枝突然开口吸引了注意力,挑眉问:“为何这么说?” “才子佳人成双对已经不是稀奇的故事了,要想吸引人,就得说他们门不当户不对,说他们在各方的迫害中艰难求存,终于如愿后却因之前的迫害而生死相隔。” 虞青枝缓缓说着,直接让盛云公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与此同时,一楼的醒木重重落下,预示着说书人的故事告一段落。 虞青枝单手撑着脸颊:“您要见一下那位说书人吗?” 盛云公主垂眸,其中的情绪晦暗不定。 就在这时,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云娘子,陈朗……” 盛云公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中年男人瞬间没了声音。 “我不会见他。” 盛云公主抛下一锭银子,直接走了。 虞青枝视线来回游移了下,到底没说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跟上。 马车从青石板街道上跑过,虞青枝侧头看着身边的盛云公主,稍稍弯了眉眼。 “这京城,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盛云公主抬眸:“你想去何处玩?” 虞青枝沉吟片刻:“我想去何处?说实话,我也不知晓,公主殿下可有觉得有意思的地方?” “有,不过那个地方贺连钧怕是不允许你去。” 虞青枝被提起了兴趣:“什么地方能让贺连钧不准我去?” 第167章初显名声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看着眼前标着“怡红院”三个字的地方,陷入了沉默。 这个地方,并不是允不允许进的问题,而是…… “不敢进?” 盛云公主挑了下眉头,面上依旧覆着轻纱。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为何不敢?公,云娘子请。” 青楼嘛,她穿越前不管是小说还是电视剧,都是主角必去的地方。 虞青枝自认不是主角,但也不妨碍她踏进这个地方。 只是进了门,她就被里面的布置弄懵了。 这个怡红院并不是青楼,而是一个酒楼。 盛云公主笑出了声:“哎呀,你这想法可不行啊。” 虞青枝默然不语的跟在她后面,有些好笑,又觉得无奈。 “云娘子可不要取笑我了。” 两人在酒楼里坐了片刻,虞青枝才弄清楚盛云公主来此的目的——看美男。 想到茶馆里的陈朗,虞青枝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云娘子,不喜欢那个陈朗?” 此话一出,虞青枝得到了盛云公主惊讶的注视。 “你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对啊,她为何会有这个想法? 虞青枝脑海里闪过这句话,很是无语地说:“以云娘子的身份,去看一个说书人说书,除了喜欢还能有别的理由?更何况那陈朗生的并不俊朗。” 真不怪她会想岔,实在是……现实摆在眼前,不得不想岔了。 盛云公主啧了声:“为何不能有别的理由,那陈朗生的确实不俊朗,但我就是喜欢那种类型的男子。” 虞青枝沉默,之后的两个时辰,她一直随着盛云公主在京城里转悠,看了十来个盛云公主喜欢的美男。 “哎呀,今日瞧得累了,便不谈正事了,你明日来公主府吧,届时我们细细的谈一下。” 虞青枝微怔,看着盛云公主离去的身影,眉头不自觉皱起。 无缘无故的,盛云公主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莫不是,之前贺连钧寻她出的结果? 抱着这样的想法,虞青枝回到了贺府, 她刚踏进府邸大门,贺连钧便迎面赶来,脸上的急切在看到她时,终于舒缓了。 “娘子,我听闻你今日碰到了瑞宁公主,又跟着盛云公主走了,她们没做什么吧?” 虞青枝微微一笑,纤白的手指落在男人的脸颊上:“没做什么,夫君不用担心,对了,我今日确定了一个铺子,位置在朱雀街的中心,租金也……” 话没说完,她看着贺连钧紧绷的严肃神色,立时顿住。 “夫君生气了?” 贺连钧否认:“没有。” 虞青枝叹了口气,两只手再次捧住男人的脸颊:“夫君,我今日确实碰到了两位公主,但一个没来得及对我做什么,另一个也只是带我去了一些地方,仅此而已,不用担心。” 贺连钧将她拥入怀中:“娘子,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虞青枝抬眸:“夫君不是担心这个,又是担心什么?” “之前几个北狄人被杀,京城里的反应过于安静了,我担心有些人已经注意到了这里。” 原来是这样。 虞青枝眉心微敛,和男人一同往厅堂走去,口中则道:“北狄人临死前的动静确实大,不过朝廷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安静,我想最多明日,京城里就会有动静了。” 贺连钧说:“我不关心朝廷有什么动静,只是担心会牵扯到你,娘子,或许我不该带……” 没等男人把话说完,虞青枝就捂住了他的嘴。 “别说什么该不该的,我已经在这儿了,夫君,我说过我会竭尽全力的帮你,所以你也不要说什么丧气的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交,气氛莫名变得温柔。 过了片刻,两人各自移开目光,虞青枝说起了明日去公主府的事。 “我观让盛云公主的意思,是要与我谈谈做生意的事,夫君,我今日定下的铺子,不太适合与盛云公主一起做生意。” 贺连钧不假思索地说:“铺子可以让盛云公主去寻,你拿出纸张已经够了。” 话虽如此,可虞青枝次日进了公主府,与盛云公主商谈起合作细节时,还是提出了一同分担铺子。 然而话音刚落,盛云公主摆手就拒绝了她的提议。 “那个铺子本公主处理便可,你只需保证铺子开业后,能有足够的纸张供应整个京城。” 说到这里,盛云公主加重语气强调:“本公主说的是,整个京城,明白吗?” 虞青枝颔首,端起旁边的茶盏啜了一口:“不知公主想在何日开业?” 盛云公主眼眸微暗:“这几日京城中都在庆贺皇上寿辰,百姓无心关注其他的事,铺子开业,最迟也得十日后,不过在这之前,你可以稍微宣传一下贺记的纸张。” 虞青枝微微眯了眸子,她没听错的话,盛云公主话尾的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是暗示她要让贺记与贺连钧连接起来吗? 贺连钧真要在明面上出现,怕是会让整个京城的形势生出变化。 她不知道贺连钧的安排,此时不能贸然答应。 想着,虞青枝装作没听懂她的意思,自顾自的往纸张的定价上扯。 盛云公主眸子一暗,笑而不语。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离开了公主府。 刚进马车,她的脸色就沉了下去。 系统慢吞吞冒出来:“宿主,你夫君出城了。” 虞青枝闭上眼眸,几瞬后睁开,其中已是一片平静。 “盛云公主方才说,五日后公主府会有一个宴会,你觉得我该参加吗?” 系统明显卡顿了一下,很快说道:“宿主觉得该去就该去。” 虞青枝嗤笑一声,她觉得不该去,可她拒绝不了盛云公主的邀请。 涉及到利益,表面再吊儿郎当的人,也会变得心机深沉。 时间转瞬过了两日,京城中庆贺皇帝寿辰的情况越来越少。 就在这时,一道通缉令突然发出。 一时间,京城处处都是谈论这件事的人。 “朝廷重金悬赏几日前在朱雀街上杀了北狄人的那个男子,还说要是有人弄到那男子手里的兵器,可以直接加官进爵。” “天老爷啊,那日的男子不是贺……” “嘘!可不能说出来,我们都不知道那人是谁!” 百姓们讳莫如深,而朝廷中则围着这件事争执了几轮。 金銮殿上,几个大臣吵的面红耳赤。 “那个人明摆着是贺连钧,当年贺家一逃逃了几个,贺家人叛国通敌,怎能留他们在京城中走动?” “叛国通敌不假,可那已经是之前的事了,如今北狄张狂,连京城都敢随意杀人,再无人挟制,岂不是大殿上都能随意乱来?皇上,臣觉得,可以酌情处理贺连钧,让他抵制北狄,戴罪立功!” “好一句戴罪立功,白尚书,我看你是想着给贺家翻案吧?谁不知当年你白家和……” “够了!” 威严的声音带着几分分辨不清的恼怒。 龙椅上的人不耐烦的看着底下的大臣,直接起身。 “贺家叛国通敌是大罪,我南朝还不需要一个罪臣之子支撑,传朕旨意,一个月内将其捉拿归案,若不然……” 皇帝说到这里,冰冷的眸子扫了一圈,无声的压迫落在大臣身上,连之前争论不休的几人都低下了头,大气都不敢出。 “哼!” 良久,皇帝甩袖离去。 金銮殿上的凝滞氛围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松了口气的百官。 一个时辰后,皇帝的旨意在京城中传开。 百姓们听着那句捉拿归案,只觉得心头发沉。 当今圣上,是真的一点都不顾南朝了吗? “贺家军,才是南朝的立国根基啊。” “我不相信贺国公会叛国通敌,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问题。” “苍天无眼呐,我们南朝……没有好日子过了。” 京城里各种言论甚嚣尘上,虞青枝听在耳朵里,只觉得满头雾水。 她不理解那句所谓的立国根基,但却从这句话里明白了皇帝为何要针对贺家人。 无他,功高震主。 没有上位者喜欢声望极高的臣子,于他们而言,一把锋利的长刀远远不如听话的钝刀。 贺家,太高调了。 在这种混乱中,虞青枝在难民中招了上百人造纸,并花了大价钱在城外给难民弄了一个可聚集的村子。 与此同时,她还安排了一部分妇人进城,让她们跟着京城中的绣娘学花样。 时间在这种忙碌中快速流逝,很快就到了公主府的宴会。 傍晚,一辆马车停在公主府门前,虞青枝身着白色襦裙出现,她的头发简单的梳起,只是略施粉黛就让人十分惊艳。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盛云公主起身,拉过了虞青枝的手,扬声让所有人都看向了她们。 “这位,是本公主近日认识的新朋友,名虞青枝,虞娘子是个非常厉害的人,便是本公主都对她敬佩不已……” 虞青枝脸上的笑意随着盛云公主的介绍逐渐变浅,若非还要维持着表面的客气,她早就沉了脸。 诸多好奇的目光中,虞青枝被盛云公主推到了前方。 “初来乍到,我也没什么好的东西,只能送各位一份薄礼,望各位莫要嫌弃。” 说话间,虞青枝带来的下人送上了许多红木盒子。 各家的娘子姑娘们虽然奇怪,可当着盛云公主的面,还是接过了盒子。 宴会结束,虞青枝随着宾客一同离去。 次日,京城的达官贵族中便多了些议论。 “昨日宴会上的虞娘子,竟然送了一份桃花纸予我,上面连桃花花瓣都清晰可见。” “桃花纸?不对啊,我拿到的是梨花,清香怡人,花瓣亦是清晰可见。” “你们没瞧见那盒子里还有纸张吗?写的好像是贺记纸铺。” 在所有人都谈着虞娘子赠予的花纸时,一连串的言论在京城中传开。 “你们想要更便宜的纸张吗?来朱雀街的贺记纸铺,这里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纸张。” “来朱雀街贺记纸铺,叫你满载而归……” 类似的言论在城中传开,百姓们被吸引,连带着对贺家的关注都少了许多。 众多关注中,贺记纸铺开张了。 第168章和亲 贺记纸铺开张,早先放出的消息吸引了许多人前来,鞭炮声中大门打开,伙计们忙的脚不沾地,而价格便宜的纸张更是让京城的百姓疯狂。 “朱雀街上那家贺记纸铺真的厉害,纸太便宜了。” “对对对,贺记的纸真的好,只可惜每个人目前只能买五刀。” 在便宜的纸张打出名声的同时,虞青枝见缝插针的展示了几款宴会上赠送的花纸。 并表示这些花纸价格昂贵,而且数量有限,卖完就没有了。 在这种莫名带起的紧张中,京中的贵女们都将目标移到了这边。 京城里正一派平和时,皇帝的发下的一道圣旨打破了这种局面。 “今南朝与北狄交好,特派公主和亲,另赠予白银百万,布帛……” 和亲! 又是和亲! 京城人怒了,文人簇拥着跑去皇宫门前。 “不能再和亲了,不能再和亲了!” “皇上,我南朝岂能容北狄那帮人如此欺辱?” “贺家军,贺国公,我们需要第二个武将!” 宫中,皇帝听了底下人的汇报,一双锐利的眸子闪过冷意。 “好大的胆子,传朕旨意,将那些胡搅蛮缠之人,全都抓进天牢!” 帝王发话,底下闹事的人皆被投入天牢。 一时间,竟出现了天牢里一个牢房挤了几十人的景象。 如此情况传出,京城里一片哗然。 这般荒唐的事,在南朝还是头一次出现。 南朝和北狄世代如水火,皇上的刀不对着北狄,却对着南朝的百姓。 朝堂上,文臣们坐不住了。 “皇上,民怒难平,再这么抓下去,天牢里那些罪大恶极的犯人可就无处安放了。” “皇上,此次和亲的事,依臣所见,还是稍微缓缓吧?” “皇上,民心要紧啊。” 皇帝高坐在龙椅上,神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底下的臣子。 半晌,他甩袖离去。 留下大臣们面面相觑,都愣在了原地不知该做什么。 贺府。 虞青枝听着下人汇报外面的动静,忍不住叹了口气。 “自从皇帝的那封圣旨出来,京城里的铺子生意就没好过,我不理解,为何皇帝要屡屡朝着北狄示弱?” 贺连钧端起茶盏啜了一口,闻言眸中闪过冷意:“我也不理解,事实上,所有的南朝人都不理解。” 虞青枝抿唇,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 “夫君,就不能让皇上改变主意吗?那北狄,除了贺家军,真就无人能对付?” 贺连钧摇头,纠正虞青枝的话:“不是无人能对付,而是朝廷不愿意对付,左右受苦的皆是百姓,示弱又有何妨?” 虞青枝只觉火气在心头控制不住的升腾,就因为危及不到他们,这能如此的无视百姓困苦吗? 她烦躁的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终究因为无法可施坐下了。 “这场和亲与赔偿,根本就不该存在。” 就在这时,门外护卫突然跑了进来。 “主子,外面来了几个北狄人。” 此话一出,虞青枝和贺连钧同时起身。 贺连钧冷声问:“怎么回事?可知他们过来的目的?” 护卫还没来得及回答,外间就传来了厮杀声,刀剑碰撞的脆响在这一刻显得十分刺耳。 虞青枝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抓住贺连钧的手:“夫君,你快些离去。” 贺连钧当即拒绝:“北狄人可能是奔着我来的,我怎能离……” “夫君!” 虞青枝语气骤然拔高,打断了贺连钧话的同时也冷下了脸。 “夫君,北狄人不一定是奔着你来的,你莫要暴露,先离开,便是出了事也能慢慢的筹划。” 贺连钧沉默着,外间的声音越来越近。 虞青枝按捺不住,扔下了贺连钧往外走。 这时,贺连钧开口:“娘子,我……” 没等他说完,虞青枝已经迎上了北狄人。 “都给我住手!” 她一声厉喝,府中的护卫抓住机会迅速后退。 几个北狄人也停了手,审视的目光从虞青枝身上扫过,其中一人开口:“你就是那贺记纸铺的虞青枝?” 虞青枝听了,心头倏地放松下来。 他们不是奔着贺连钧来的。 如此一来,就好应付多了。 想着,虞青枝轻轻颔首:“不错,我就是虞青枝,不知几位寻我有何事?” 几个北狄人交换了目光,之前开口的往前走了两步。 “我们王子要与你见一面,跟我们走吧。” 此话一出,虞青枝被气笑了。 “所以,诸位上门就打,只是因为有个人要见我?” 北狄人冷笑,眼中满是不屑:“你们南朝人不都是贱胚子,不打不服气吗?” 虞青枝垂下的手突然攥紧,种种思绪闪过,最终化作平静。 “不好意思,我今日没空。” 说到这里,她转过身,语气冰冷地说:“把他们给我打出去。” “是!” 护卫们被方才的话激怒,此时动手,个个手里都不留余力。 方才被压着打的景象竟然反了过来。 不过片刻,几个北狄人就被打出了院子。 “告诉你们,这是南朝的土地,不是你们北狄人能放肆的地方,这次只是打退你们,再有下次,头就别要了。” 屋中,虞青枝看着还没离开的贺连钧,不由皱紧了眉头。 “你怎么还没走?” 贺连钧说:“我听见他们的话了。” 话虽如此,可虞青枝还是被贺连钧的不配合弄得很生气。 如此,贺连钧只能细声细语的哄着,并做出了不少承诺, 过了片刻,虞青枝瞪了他一眼:“少说这些场面话,快些派人去查北狄人登门的缘由。” “知晓了。” 贺连钧笑着拥她入怀,很快就派了人去查这件事。 次日,虞青枝收到了公主府递来的话,让她晌午去公主府一趟。 想着贺连钧出门还未回,虞青枝便应下了,没到晌午便踏进了公主府的大门。 盛云公主半眯着眼倚靠在软榻上,脚下的地面摆满了酒壶,酒气亦是冲天。 虞青枝站在门口,往前的脚步顿了一下。 “公主殿下。” 盛云公主睁开眼眸,冲着虞青枝笑了笑。 “你来了。” 虞青枝颔首,靠近盛云公主,拿掉她手里抓着的酒壶。 “公主殿下这是遇见了什么烦心事,要喝那么多的酒?” 盛云公主侧过身,整个人平躺在软榻上:“你说,公主的身份如何?” 虞青枝微愣,思索着回答道:“公主的身份,自然是高贵的。” 不知为何,她回答的时候,心里竟莫名多了一种不好的感觉,盛云公主身上出了什么事? “高贵的?” 盛云公主摇头,又抓了一个酒壶拿在手里,坐起来说:“才不是高贵的,我啊,就是一只被人拿捏的鸟,以为能跳出桎梏,但其实一直都没能逃出去。” 虞青枝抿唇,想到了前两日的圣旨,心中不好的感觉越来越浓重。 “那个要前往北狄和亲的人,是您?” 盛云公主没说话。 但看她的神色,虞青枝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个和亲的公主竟然真的是盛云公主。 可明明…… 虞青枝闭上眼眸,再次睁开已经是一片冷静。 “和亲的人能换吗?据我所知,皇上还没对外说和亲的人是您。” 盛云公主苦笑着摇头:“他确实没对外说,但是该知晓的人都已经知晓了。” 虞青枝笑了,握住盛云公主的手说:“知晓的人再多又有何用?和亲的队伍一日没出京城,一日就能生出变化,殿下不会就这么认命了吧,若是如此,那我们的合作,怕是也无法继续下去了。” 盛云公主沉默,眸子里闪过狠厉:“本公主从来不是认命的人,但这和亲的人选也确实不是轻易能更换的。”苏丹小说网 虞青枝沉思,抬眸间对上盛云公主的眼眸,忽而沉默。 良久,她缓缓开口:“公主殿下今日寻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说和亲的事吧?” 盛云公主可不是个会被变化打败的人,她今日表现出的颓废,怕也是为了得到表示。 很显然,盛云公主成功了。 她虽然反应了过来,可还是把不能说的话都说了。 盛云公主单手撑着头,突然笑了起来:“我突然发现,贺连钧为何要娶你了。” 话题跳的突兀,虞青枝不解:“公主为何这么说?” 等等,盛云公主的自称怎么又变了? 盛云公主凑到她眼前,轻声说:“因为你的心很好,我身在宫中,遇到的人数不胜数,但真正心好的只有你一个。” “你是那种,哪怕知道我算计了你,可还是会因为某些事而先软的好人。”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好人这两个字,她实在不想放在自己身上。 “公主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我们作为一边的人,很多方面需要站在一条线上,” 说到这里,她往后退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盛云公主。 “殿下,我只是单纯觉得,你留在京城对我的好处更多而已。” 四目相对,盛云公主笑着摇头,又拎起了一个酒壶。 “明日又有新故事听,你可愿随我去转……” 盛云公主话没说完,公主府的小厮便惊恐的跑了进来。 “殿下,宫里的张公公带着北狄人来了。” 虞青枝侧头,眉头倏地皱紧,张公公,北狄人…… 因着震惊,她直接越过盛云公主询问:“他们可有说为何而来?” 小厮愣了下,得了盛云公主的示意立刻回答:“没说,不过张公公手里,拿着圣旨。”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让小厮退下,问道:“我有一法,不知公主能否配合?”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与盛云公主对上。 片刻后,虞青枝出了屋子。 “不好了,不好了,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吐血昏迷了啊啊啊……” 丫鬟的尖叫声划过天际,皇宫里得了消息,皇帝当场黑了脸。 “朕倒要看看,那盛云是否是真的病重了,叫太医院的人全都去公主府!” 公主府外,一辆马车的车窗帘子忽而落下。 虞青枝嘴角微勾:“回贺府。” 该进行下一步了。 第169章贺家女 贺府,虞青枝一直让人盯着外面的言论,待听见北狄人进宫,立刻就放出了另一条消息。 “盛云公主该不是装病吧?无缘无故的怎么说重病就重病了?” “是啊,她该不会是想让瑞宁公主代她前去和亲吧?” “瑞宁公主要代盛云公主去和亲?” 民间的话多了,很快就传进了宫里。 作为当事人之人,瑞宁公主顿时就恼了,跑去寻找贵妃。 “母妃,瑞宁不要去和亲,瑞宁不想去北狄。” 贵妃正在点茶,闻言瞥她一眼,淡淡地说:“谁告诉你,要让你去和亲了?” 瑞宁公主瞪大了眸子:“母妃,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那盛云去不了,适龄的便只有……” 贵妃打断她的话:“谁说和亲的公主,就一定要从皇家出?” 瑞宁公主愣住:“母妃的意思是?” 贵妃眸中闪过冷意,缓步到了窗边,一阵风吹来,带起阵阵凉意。 “皇上前些日子寻了个女子回来,那女子,最适合和亲了。” 瑞宁公主满头雾水:“母妃说的是何人?” “此事你暂且无需知晓,你是公主,记住你的身份,莫要再出现今日这般慌张模样,明白吗?” 瑞宁公主低下头:“瑞宁明白了。” 这时,一个宫女进来。 “娘娘,皇上宣您去御书房。” “本宫知晓了。” 宫里的事,宫外的人并不知晓。 但一直盯着的虞青枝却觉出了不对劲。 不应该这么平静,北狄人入宫定会大闹,皇帝为了安抚他们,必然要做出承诺。 莫不是,中间又出了什么岔子? 虞青枝思来想去都觉得不安,恰好白小二出现,她立刻抓住人:“小二,帮嫂嫂一个忙。” 白小二正色:“请嫂嫂吩咐。” 虞青枝压低声音,在白小二耳边说了片刻。 白小二面上的神情逐渐起了变化,到后来忽而僵住,露出几分为难。 “嫂嫂,这般不好吧?” 虞青枝拍了下他的肩膀:“放心,听我的便是,出什么问题嫂嫂担着。” 见状,白小二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次日,虞青枝去了贺记纸铺,刚到没多久,门口突然涌来一群乞丐。 “好心的大娘子,我们已经许久没吃饱了,可怜可怜我们吧。” “我们不求多,只想填饱肚子,大娘子施舍一下吧。” 一群乞丐在铺子门前哭,吓到了上门的客人,把他们全都挡在了外间。 铺子里的伙计瞧着气愤不已,纷纷寻虞青枝要解决的法子。 “虞娘子,不能再这般下去了。” “他们根本就是故意的,可恨的乞丐!” 七嘴八舌的话里,虞青枝捏了捏眉心,抬手下压,示意他们先停一下。 “他们是乞丐,我们没法跟他们对上,去个人报官,让官府来处理。” “是!” 很快,一个伙计越过乞丐群离开。 虞青枝站在乞丐们的视线死角处,面色平静的盯着他们,瞧见两个乞丐去追离开的伙计后,不由按了按眉心。 这群乞丐背后有人,看他们的举止,摆明了就是不想让贺记纸铺做生意。 没多久,一个鼻青脸肿的人被扔进了铺子。 若非那身上的伙计衣裳,贺记纸铺的人都认不出那是之前离开报官的人。 “你没事吧?” “天老爷,这群乞丐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虞娘子,您有什么办法啊?” 虞青枝微微抬眸:“铺子交由你们看管,我出去瞧瞧。” 说话间,她往门外走去。 一群伙计瞧着心惊胆战,外面的乞丐不会对虞娘子下手吧? “虞娘子这是去何处?” 虞青枝看了眼说话的人:“我去寻郎中,怎么,你们乞丐乞讨,还要管铺子主人去何处?” 此话一出,那乞丐笑了笑,不太好意思的低下头。 “虞娘子言重,我们就是稍微关心了些,您请,您请。” 虞青枝神色淡漠的越过一群乞丐,突然回过头:“我想,你等应该不会半途追上我,将我也打成那个伙计的模样吧?” 一群乞丐愣住,明明是他们做的事,但他们嘻嘻哈哈的就是不承认。 “虞娘子说笑,我等就是一群乞丐,岂敢随便动手打人?” 虞青枝意味不明的笑了,这次离开没有再回头。 但不过片刻,她就察觉到身后跟来了人。 “系统,是谁跟来的?” 系统冒出:“是之前那个说话的乞丐,宿主,这群乞丐实在太嚣张了。” 虞青枝摸了摸袖口:“确实嚣张。” 说话间,她突然加快速度,往侧边的小道走。 “宿主,追上了。” “宿主快点,那人就在后面的拐角处。” “宿主……” 系统的第三句提醒还未说完,虞青枝倏地转身,那乞丐就在她身后几步外,被发现了也不急,还冲着虞青枝笑。 “虞娘子,得罪了。” 虞青枝微微一笑:“这话应该是我来说。” 乞丐微愣:“什么?” 下一瞬,一蓬粉末照着他的头脸下去。 只听“砰”的一声,乞丐整个人仰倒在地,身体动弹不得。 “你,你做了什么?” 乞丐惊慌质问,几次试图爬起都失败了。 虞青枝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狠狠往他脸上踹了一脚。 “打我的伙计,谁给你们的权利?” 虞青枝气得很,说话间又在伙计身上踹了两下,转而去报了官,又寻了郎中回转。 彼时乞丐已经被驱赶走,剩下的伙计招呼着上门的客人,而虞青枝则和前来的官差交谈。 提及那群乞丐是故意的,为首的官差眉头一皱。 “乞丐在京中极多,若你们铺子真的被盯上了,我只能建议你们想法子与他们交谈,便是官府,也帮不了你们几次。” 官差留下话便走了。 虞青枝目送一群人离去,想到之后乞丐日日都会来,眉头都快皱到了一起。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出声:“宿主为什么不去找白小二呢?” 白小二? 虞青枝眼眸微亮,是啊,比起贺连钧轻易不能动,白小二可是自由得很。 更关键的是,他在京中定然认识不少人,处理这些乞丐会很容易。 晚上,虞青枝寻白小二说了此事。 白小二大怒:“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嫂嫂放心,这件事交给我,我一定给处理好。” 虞青枝颔首:“那就麻烦小二了。” 白小二摇头:“不麻烦,给嫂嫂分忧。”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嫂嫂之前让我做的事,我已经做的差不多了,什么时候往外放消息啊。” 听到差不多了,虞青枝眉眼微微弯起:“不着急,等我给你说行的时候,你再往外……” “在聊什么?” 突如其来的询问打断了虞青枝的话。 二人回首,不远处站着的赫然是贺连钧。 四目相对,虞青枝抿唇轻笑:“聊铺子的事,夫君近日一直在外走动,不知在忙些什么?” 贺连钧眸光微凝:“一些小事罢了。” 几句话过去,两边都默契的按下了心里的疑问。 白小二挠了挠头,自觉抵不过贺连钧的询问,果断找理由溜了。 虞青枝和贺连钧也没留他,任由白小二离去,二人进入厅堂, “近来贺记纸铺的生意愈来愈好,暗地里也吸引了不少目光,怕是有人要针对纸铺了。” 贺连钧边说,边倒了杯茶水,递给虞青枝。 虞青枝抬眸,心想已经有人开始了。 “便是有人针对,夫君也莫要出手。” 贺连钧顿住:“为何这么说?” 虞青枝啜了口茶水:“京城人多眼杂,谁也不知暗地里藏了些什么,以防万一,夫君还是藏着一些的好。” 闻言,贺连钧没有多言。 外间明月高悬,轻风吹拂着,预示着明日又是个好天气。 次日,虞青枝照常起身洗漱,正琢磨着要如何处理闹事的乞丐,突见山海进来。 “虞娘子,您快些劝劝公子,他在前厅里,我们快拦不住了。” 虞青枝微愣:“发生了何事?” 她一边问,一边往外走去。 山海脸色阴沉:“那皇帝不知如何寻到了鹿鸣县,将,将二小姐抓回了京城。” 虞青枝脚步顿住,眸中满是惊愕。 “婉月被抓到了京城?怎么会这样?等等,你们是如何得到的消息?” 山海深吸口气:“那皇帝今晨对外发出圣旨,说是要封贺家女为公主,代盛云公主出嫁。” 此话一出,虞青枝从走变跑。 “贺连钧!” 远远的,她大喊一声,正被几个手下拦阻的贺连钧回过头,眼中闪过痛楚。 “娘子。” 虞青枝气喘吁吁的到了贺连钧面前,待气息平缓,才抓住贺连钧的手。 “我知晓夫君现下很愤怒,但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失去理智,只有冷静才能想到救婉月的法子,夫君说呢?” 贺连钧沉默,良久深吸口气:“我明白,我会慢慢……谋划。” 虞青枝看着他从面前走过,想到盛云公主,交握在一处的两只手攥紧。 和盛云公主相比,贺婉月对他们来说更重要。 虞青枝缓步跟着贺连钧进了厅堂,就听贺连钧吩咐:“去探查消息,务必要弄清楚婉月的所在,另外,山海,你带人去鹿鸣县走一趟,把兰城送去朔州城,交由小舅舅照顾。” 山海拱手:“是!” 他迅速离去。 留下贺连钧靠在椅背上,脸色阴沉的宛若要杀人。 虞青枝抿唇:“夫君,我想去公主府一趟。” 贺连钧颔首:“去吧。” 虞青枝摇头,在贺连钧面前站定:“我的意思是,夫君与我一同前去。” 贺连钧微怔:“为何?” “夫君届时便知晓了。” 虞青枝卖了个关子,便拉着贺连钧往外走。 去公主府的路上,两人听着马车外关于的贺家女言论,心情都非常沉重。 “贺家为南朝拼搏多年,怎能,怎能用贺家的女儿去北狄和亲呢?” “皇上此举,实乃是……杀人诛心啊!” “贺家军,贺家……这和亲就不该存在啊!” 虞青枝抬眸,指尖掐进了掌心嫩肉中。 这和亲,确实不该存在。 第170章形势忽转 公主府,盛云公主也知晓了外间的言论,卧在床榻上许久没有做声。 旁边的丫鬟瞧着,心头有些发颤:“公主殿下,您,您没事吧?” 盛云公主微扯嘴角:“告诉门房,就说虞娘子来了,直接让人进来。” 丫鬟有些愣怔,却还是去给门房传话了。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带着一个蒙面的男子踏进了盛云公主的房间。 盛云公主视线微转,便认出了男子是谁,幽幽叹了口气。 “你们都退下吧。” “是。” 屋中丫鬟皆都退下。 盛云公主一改先前的病态,示意二人落座。 “你二人,是为了贺家女来的吧?” 虞青枝和贺连钧交换了个目光,二人皆点头。 虞青枝说:“公主应该已经知晓了外间的言论,不知公主对此有何看法?” 盛云公主眼眸微垂:“这和亲,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没有说贺家女可怜,也没说自己是不甘心的。 但她的话,和虞青枝心中所想吻合了。 虞青枝眼底闪过冷意:“我二人先前定的法子,公主可以放手施为了。” 二人交谈,贺连钧一直静默旁观。 到了这时,他才觉出不对劲。 “公主与娘子,这是已经定了计划?” 盛云公主倒了杯茶水,慢悠悠喝了两口:“虞娘子没与他说?” 虞青枝轻咳一声:“来的仓促,没来得及说。” 闻言,盛云公主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既是这般,那我便与他说。” 话到这里,盛云公主顿了一下,语气亦跟着沉重。 “贺家军,可有做好再次镇守边境的准备?” 此话一出,贺连钧眉心一跳。 “你二人究竟定了什么计划?” 虞青枝抿唇:“毁掉和亲,两国必然交战,夫君,眼下的南朝除了贺家军,顶不住北狄的攻击。” 贺连钧沉默,毁掉和亲说的简单,但…… 想到生灵涂炭的景象,他闭上了眼。 “不行,不能毁掉和亲。” 盛云公主瞥他一眼:“不毁和亲,那你有何法子?你要知晓,总有一个女子得随着北狄人离去,不是我和贺家女,也会是别家的女儿,你……” “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贺连钧反问,手指一点点收紧。 盛云公主冷笑:“那贺家女的命就不是命了?贺连钧,你也是多年征战过来的,知晓南朝百姓过的什么日子,那北狄一日不除,南朝的百姓就一日没有好日子过,所谓长痛不如短痛,这次是个极好的机会,你真的愿意错过吗?” 贺连钧没有言语,但瑟缩的瞳孔却还是将他不平静的内心展现了出来。 虞青枝垂眸,没有出言打破寂静。 意识里,系统好奇地问:“宿主,他会同意你们的计划吗?” 虞青枝反问:“为何不同意?南朝百姓苦北狄已久,如盛云公主所言,此次确实是个好机会。” 系统不明:“可这对贺家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好处,贺家案子能否翻过来,就看这次谋划了。” 虞青枝回完系统,便将目光放在贺连钧身上。 “贺家的案子一日不翻,我贺家军一日不会替朝廷卖命。” 贺连钧留下话,示意虞青枝离去,竟是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 见状,虞青枝只能先随他离去。 临走前,冲着盛云公主轻轻摇头。 见状,盛云公主只能按下心中恼火,不再多言。 回府的马车上,虞青枝侧头看着静默无声的贺连钧,轻碰了下他的手。 “夫君可是在生气?” 贺连钧抬眼,眸中带着复杂:“娘子。” “嗯?夫君有何话要说?” 虞青枝望着他,做出耐心倾听的模样。 贺连钧握住她的手,耳边却是另一个人的嘱咐。 “我们贺家,忠于皇上,忠于百姓,一切皆以天下为己任,万不能为此带了杀心,无视百姓艰苦……” 百姓和贺家女放在一处,一人的重量根本比不上前者。 可是,他真的这么认同吗? “夫君在想什么?” 见贺连钧一直不说话,虞青枝忍不住问了一句。 贺连钧回过神:“和亲可以毁,但不能以南朝百姓作为代价。” 百姓。 虞青枝因为这两个字陷入了沉默。 “夫君真觉得,以南朝如今的情形,真的会因为毁掉一次和亲而……” 她话没说完,门外突然传来刀剑碰撞的脆响。 虞青枝一怔,下意识看向贺连钧。 “夫君,外面……” 贺连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且先去后院。” 虞青枝皱眉,却还是顺着他的话往后院走去。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唤出系统:“前面是何情况?” 系统说:“是官府和北狄的人。” 官府和北狄的人? 虞青枝脚步一顿,若只有一方绝不成问题,可偏偏是两方一起出现,莫不是贺连钧的身份暴露了? 这时,系统的惊呼给了她答案。 “宿主,贺连钧的身份暴露了!” 该死! 虞青枝闭上眼,短暂的停顿之后,迅速往回跑。 系统看着她的举止,慌忙提醒:“宿主,你欠系统的积分还没还完呢,这个时候过去,出了意外,系统可不会再赊欠积分给你了。” 虞青枝脚步一顿,时间久了,她竟然忘了这一点。 可让她在后院待着,任贺连钧一人抵挡两方人马,她心中也不甘愿。 系统看出她还在犹豫,连忙打消她的想法, “宿主,你什么都不会,又没有身手,去了只会给他带去麻烦,与其拖累他,不如在后面待着,好歹还保险点,不是吗?” 虞青枝被系统说服,最后只能看着前院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色的身影匆匆赶来,是贺连钧身边的护卫。 虞青枝急切问道:“前院情况如何?” 护卫没有回答,而是说道:“公子命属下护送您离开京城。” 虞青枝眉头一皱:“那他人呢?” 护卫没有言语,只定定看着虞青枝。 四目相对,虞青枝觉得情况不太对劲,正欲绕过他往前面去,就被拦住。 护卫道:“公子说了,您留在京城会让他心神不宁。” 虞青枝被气笑了:“少给我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他要我离开京城,就自己亲自过来说。” 意识里,她再次唤出系统:“系统,这人怎么回事?前院到底发生了什么?” 系统没有吱声。 这时,一道高大的身影从远处走来。 贺连钧满身是血,手中长剑半垂在地上,划出一道极长的细痕。 虞青枝定睛一看,面上露出惊喜:“夫君。” 突然,一柄匕首横在了她的脖颈处,是刚才说要护送她离开京城的护卫。 “站那不准动!” 护卫大喊一声,然而贺连钧根本没有理会,拖着手里的长剑继续往前。 眼看着两边距离愈来愈近,护卫有些慌了,挟持着虞青枝就往后退。 虞青枝也没挣扎,任由他带着自己走,眼眸中皆是贺连钧高大的身影。 就在这时,贺连钧手中的长剑指向护卫:“放了她,我能让你死的痛快些。” 护卫冷笑:“好一句死的痛快些,你对外仁慈,对内残忍,贺家军当年多威风?整个南朝,没有不对贺家军夸赞的,可你贺连钧,带着贺家军蹉跎多年,如今还有多少人能记得贺家军?你对得起贺国公,对得起边境百姓吗?” 贺连钧眼眸微暗:“贺家军为臣,便是在外,那也是实打实的臣子,你说这番话,是要我带着贺家军反了不成?” 护卫眼底闪过恨意:“反了又如何?当年贺家军抵御外敌,忠心耿耿,可朝廷是如何对待我们的?这犹如过街老鼠的日子,我等早就过够了。” 我等? 虞青枝和贺连钧同时注意到这两个字,二人的面色皆是一变。 下一瞬,上百护卫从四周冒出,手中兵刃对着贺连钧。 “公子莫怪我等,公子心善,惦记着南朝百姓,但我等却没那份善心,便以身躯助公子一臂之力。” “对,我等以身躯助公子一臂之力!” 莫说贺连钧,便是虞青枝也被他们的言语惊到,再顾不得被挟持,厉声质问: “你们到底做了什么?” “我们啊,只是帮公子踏出最后一步罢了,对不住了,虞娘子!” 带着狠厉的声音落在虞青枝耳畔,脖颈处刺痛瞬间袭来。 “唔!” 虞青枝闷哼,下一瞬,一股带着热气的血浇在她脸上。 方才还要杀她的人,此时已倒在地上。 白小二从斜后方的墙上跳下,平日笑眯眯的脸上,此时充满了肃杀。 “给我杀,一个不留!” “是!” 几十人冲出,手中皆拿着火铳。 纵使人数悬殊,可刀剑又如何能比过火铳? 不过片刻,地上便倒了满地尸体。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虞青枝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硬撑着走到贺连钧身前。 “夫君,我……” 话没说完,贺连钧手中的长剑倏然落地,整个人失去意识,往虞青枝的方向倒下。 到了这时,虞青枝才意识到,男人身上的血不仅仅是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夫君!快,将卫靖卫神医寻来。” 白小二也有些慌,闻言立刻安排手下去寻人。 “嫂嫂,先把人扶进屋里。” 虞青枝正要应下,突然想起之前出现的官府和北狄人,立刻拒绝了白小二的提议。 “背上你大哥,我们立刻离开此地。” 白小二愣住:“可是嫂嫂,大哥的情况……” “前院方才来了官府和北狄人,我们不能在这儿浪费时间。” 闻言,白小二立刻背起人。 “通知下去,所有人迅速撤离!” 小半个时辰后,一群官府的人涌进贺府,看到满地尸体,个个脸上皆是愤恨。 “可恶,我们来迟了!” 彼时,虞青枝一行人已经出了京城,直奔白家在城外的别庄。 卫靖赶到,给贺连钧处理好伤口,转过头神情凝重:“虞娘子,京城怕是不能呆了。” 虞青枝没有言语,确定贺连钧没有大碍后,她就一直在琢磨铺子的问题。 盛云公主那边,应该能反应过来吧? 第171章我要回京 虞青枝正琢磨着,白小二过来了。 “嫂嫂,我们如此仓皇的离开京城,城中的铺子可如何是好?” 虞青枝回过神,闻言笑了笑:“有盛云公主,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 正说着,旁边护卫过来禀报:“公子醒了。” 这么快? 虞青枝面露诧异,而后快速过去。 “夫君,感觉怎么样?” 贺连钧裸露着上半身,神情难看的靠在床沿,包扎伤口的绷带已经隐约能见到血色。 听见询问侧头,眼神中竟带了几分恍惚。 虞青枝瞧着,心头有些发紧,他该不会被那些护卫的话影响了吧? 这时,贺连钧问道:“娘子,我们现下在何处?” “在京城外,白家的别庄里。” 虞青枝走到床边,嘴唇几番张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贺连钧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 “娘子不用担心,一点小伤而已。” 虞青枝颔首,掩去眸中的担忧,问道:“要喝茶吗?” 得了肯定的答复,虞青枝给男人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两人都没说话,仿佛京城中的对峙从没出现。 但没多久,白小二打破了这份寂静。 “那个,大哥,有件事可能要你头疼了。” 贺连钧攥着杯子的手一紧:“发生了何事?” 白小二深吸口气,眉眼间闪过愠怒:“被诛杀的那群护卫是刻意暴露我们行踪的,昨天半夜,他们把驿站里的北狄人全都屠了,还留下纸条说是……” 他顿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 “大哥,南朝和北狄怕是难逃一战了。” 虞青枝沉默着,将贺连钧手中紧握的杯子拿开。 贺连钧狠狠拍了下被褥:“那群,那群……该死的!” 他从始至终想的都是为贺家翻案,可没想到底下竟有一群人想着要造反。 贺家军的名声,难道要败坏在他的手里吗? 旁边,虞青枝和白小二交换了个目光,二人神情都非常沉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怕是无法挽回了。 便是虞青枝,也没想到她的计划会通过这么一个法子实现。 “你们出去吧,我有些累了。” 虞青枝没有多言,说了句“好好休息”,就和白小二离开了房间。 院子里,虞青枝侧头问:“小二,北狄和南朝若真的打起来,朝廷……会服软吗?” 白小二愣住,皱眉说:“嫂嫂是想说南朝投降吧?北狄人好战,一旦出兵,要么是被南朝打退,要么是他们自己打够了,南朝主动投降是没法结束战争的。” 虞青枝喃喃地说:“所以说,战争的主动权都在北狄手里?” 白小二很不服气,却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自贺家倒台,贺家军大半被拆,剩下的根本挡不住北狄人的大军,南朝用和亲做挡,也不过是在表面上得一个面子罢了。” 虞青枝眸光微凝,回头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小二,我想回京城。” 这话一出,白小二急了:“嫂嫂别糊涂,京城那边现下都在寻你和大哥,回去了肯定要被抓的。” 虞青枝笑了笑:“不用担心,我与夫君在明面上并无交集,就算官府抓我,我也不怕。” 她就是个做生意的,官府没有证据,就算抓她也不会做什么。 更关键的是,京城里不能不留人。一旦他们真的全部撤出来,再想回去可就难了。 所以,就算被抓,她也一定要回去。 “可是……” 见白小二还要说下去,虞青枝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二,我可不是一人回去。” 白小二愣了下,反应过后值了下自己。 “我和嫂嫂一同回去?” 虞青枝颔首:“贺记的铺子,我准备转到你的名下。” 这是她方才斟酌后,想到的唯一办法。 “小二,日后贺记明面上的生意,只能交给你了。” “可是嫂嫂,这样不好吧?” 白小二皱眉,他没有做生意的本事啊。 听了他的担忧,虞青枝浅浅一笑:“放心,到时候我会帮你的,走,我们回京城。” 白小二满心为难,终究一句话没说,跟着虞青枝离开。 半个时辰后,马车进了京城的城门。 没走多远,一群官兵突然涌出,拦下了马车。 “里面的人下来。” 虞青枝和白小二交换了个目光,二人同时走了出去。 官兵瞧着两人有些发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虞青枝是吧?随我们走一趟吧。” 周围的百姓远远围观着,心中都非常奇怪。 “那女子是谁啊?怎么那么多官兵抓她?” “虞青枝啊,贺记纸铺的老板,旁边那位好像是白家的白小二,在京城可是个出名人物呢。” “贺记纸铺?我听说过啊,那个纸铺卖的纸张非常便宜的。” “……” 虞青枝听着两边议论,眼眸微微眯起。 这些官兵在这个时候抓人,可是选错了地方。 白小二打量着:“嫂嫂,我随你一同过去吧。” 虞青枝拒绝了他:“你现在就去贺记纸铺,让纸铺关门,那边的管事认识你,会配合你的。” 白小二皱眉,看了眼对面的官兵,犹豫的点了点头:“嫂嫂当心,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虞青枝微扯嘴角,转而大方的跟着官兵离去。 一路上,见到的百姓认出虞青枝后,都议论了起来。 待进了天牢,负责抓人的官兵已经满头大汗。 “你给我老实呆着。” 铁链落下,虞青枝瞥了眼关上的牢房门,叹了口气,挑着尽量干净的地方坐下了。 就在这时,系统冒了出来:“宿主,盛云公主进宫了。” 虞青枝眉心微跳:“她怎么这个时候进宫了?” “不知道,系统注意到的时候,她已经进了宫门。” “嘶——” 虞青枝倒抽了口冷气,盛云公主还在装病期间,这个时候进宫,皇帝怕是会治她一个欺君之罪。 问题是,盛云公主为何要在这个时候进宫呢? 是为了贺家,还是为了她自己呢? 沉思中,一个想法突然从脑海里闪过。 虞青枝眯着眼眸问:“她是何时入宫的?” “一炷香之前。” 这个时间…… 虞青枝抿唇,盛云公主该不会是得到她被抓的消息,所以特地进宫的吧? “宿主还是别想那个盛云公主了,赶紧琢磨琢磨自己怎么脱险吧。” 系统急了,它才不管旁人怎么样,它要的是宿主安全。 虞青枝抬眸盯着房梁,眼中有几分恍惚。 “没必要。” “什么?” 虞青枝靠在墙壁上,淡淡地说:“我说没必要琢磨脱险的法子,不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很快就能出去了。” “宿主为什么这么笃定?” 虞青枝闭上眼眸,当然是因为……她的纸铺啊。 她敢回京,纸铺可是给了她最大的底气呢。 “帮我盯着盛云公主。” 系统悄无声息的消失。 皇宫。 盛云公主脸色苍白的跪在御书房外,偶尔有大臣出来,瞧见她都有些愣怔。 但他们都不敢多言,只轻轻一拜就离去了。 一个时辰后,御书房里出来一个小太监。 “公主殿下。” 盛云公主身形晃了一下,抬眸望着小太监:“父皇可愿见我了?” 小太监面露难色:“这……” 盛云公主苦笑一声,摆手让小太监退下,扬声道:“今日不见到父皇,我就不会离去。” 御书房中,听见的几个宫人都有些心惊,纷纷低眉顺眼,不敢做声。 御案后,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朕倒要看看,她盛云今日想做什么,宣她进来。” 旁边的小太监一听,立刻行礼:“是。” 片刻后,盛云公主被搀扶着进了御书房,一进门,她便跪在了地上。 “父皇,盛云求父皇放过虞青枝。” 皇帝阴晴不定的眼眸落在她身上:“虞青枝是谁?” 盛云公主抿唇:“她是与盛云一同做生意的……” 话没说完,一个镇纸就砸在了她头上。 “咚”的一声,盛云公主头破血流。 下一瞬,她整个人倒了下去。 御书房中气氛瞬间死寂。 皇帝也没想到盛云会直接倒下,反应过来怒道:“都愣着做什么?宣太医!” “是。” 御书房中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贵妃耳中。 “盛云公主替虞青枝求情?本宫知晓这个虞青枝是谁,她抢了瑞宁扬名的契机,还和那贺家公子有牵扯,没想到连盛云都为她走动。” 贵妃攥着手里的帕子,眸中闪过几番思索。 就在这时,宫人来报:“娘娘,公主来了。” 瑞宁公主匆匆进了内殿:“母妃,瑞宁要去见那个虞青枝。” 贵妃打量她一眼:“你见她作甚?” 瑞宁公主眸中闪过算计:“母妃有所不知,她手下有一纸铺,铺中纸张的价格比京中所有的纸铺,低上七成都不止,若瑞宁能取得她的造纸之法……” 贵妃微微眯了眸子,驳了瑞宁公主的想法:“你为公主,怎能与商贾为伍?此事你莫要惦记了,母妃自有安排。” 瑞宁公主还要再说,但贵妃一个眼神过去,她立刻就没了声音。 “行了,你回宫去吧。” “是。” 瑞宁公主行礼离去。 贵妃把玩着帕子,忽而扭头:“月红。” 名为月红的宫女走出:“奴婢明白。” 天牢里,虞青枝从系统口中知晓了盛云公主的情况,眸中闪过复杂。 她本以为是自己的猜测,没想到盛云公主还真是为了她进宫的。 但如此求情,怕是…… “宿主就不该这个时候回京,自投罗网不说,还自讨苦吃。” 虞青枝笑笑,没有理会系统。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 “宿主,快睁眼,有人来了。” 虞青枝被系统吵醒,迷糊间往牢房门看去,就见那边突然多了几人。 “虞青枝是么?” 开口的人声音尖锐,面上无须。 虞青枝扫了一眼,忽而反应过来,是宫里的人。 难道盛云公主求情成功了? 虞青枝按下心中疑虑,缓缓坐起:“是我,这位……公公,有事吗?” 门口的人惊讶她的敏锐,语气却不见波动。 “宫里有贵人要见你,出来吧。” 第172章面圣 虞青枝垂眸,顺从的出了牢房。 小半个时辰后,她站在了御书房中。 皇帝立在御案后,眼眸微垂,不怒而威。 虞青枝行礼:“民女见过皇上。” 皇帝盯着她,忽而说道:“抬起头来。” 嗯?让她抬头作甚? 虞青枝抬头,就见皇帝眼底有抹讶异一闪而过,但又很快恢复平静。 “你叫虞青枝?” 虞青枝迎着皇帝的视线不闪不躲,颔首道:“民女正是虞青枝。” “贺连钧娶你为妻了?” 虞青枝眸光微凝,否认了这一点:“民女不认识贺连钧。” 皇帝单手负在身后,缓步到了虞青枝身前,居高临下地问:“不认识?还是不敢承认?” 这一次,虞青枝垂下了眼眸,没有应答。 “贺家已是穷途末路,你何必要跟贺家绑在一条船?” 皇帝言语好生古怪。 虞青枝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又很快按下了想法。 “民女不懂皇上的意思,民女就是个普通的生意人,根本不认识什么姓贺的人,若真要说,也就是铺子取了个名叫贺记,但也只是……唔!” 皇帝倏地掐住虞青枝的脖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这张脸,朕瞧着十分不喜。” 脸?她的脸怎么了? 虞青枝抓住皇帝的手,想掰开却又掰不动,随着皇帝的用力,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脸颊也因为窒息而泛红。 “皇,皇……” “父皇,父皇手下留情。” 御书房门前,盛云公主推开搀扶的人,踉跄着跑进御书房中。 下一瞬,虞青枝就被皇帝甩开,重重砸在了地上。 盛云公主顿住,却还是上前将人扶起:“父皇,虞娘子只是普通商贾,并非……” 皇帝一个眼神过去,盛云公主立时没了话语。 重新呼吸到空气,虞青枝咳嗽个不停,再抬眸,心中对皇帝已经满是忌惮。 “交出贺连钧的行踪,朕可饶她一命。” 皇帝扔下话,衣摆从御书房的门槛上划过,只留下一个远去的身影。 虞青枝摸着被掐的地方,转过头瞧着盛云公主:“殿下,我的脸有什么问题么?” 她问的奇怪,盛云公主细细的看了片刻。 “这,我瞧你的脸并无问题。” 并无问题,那为何皇帝方才说那番话? 虞青枝抿唇,放在脖颈上的手不自觉用了点力气。 就在这时,外间传来一道尖锐的嗓音。 “公主殿下,此女该随着奴才走了。” 虞青枝和盛云公主同时转过头,就见一个太监立在门外,神态中不见一丝恭敬。 这人…… 虞青枝眉头一皱,就听盛云公主说:“她要随本公主出宫。” 太监愣了下:“出宫?可皇上方才吩咐,此女不能出宫,叫奴才送她去景云宫。” “景云宫?” 盛云公主险些没绷住神情:“父皇怎会让她去景云宫?” 太监低头:“奴才不知,但皇上是这么吩咐的。” 虞青枝觉出异常:“景云宫是什么地方?” 盛云公主还没来得及解释,几个太监就进了御书房。 如此情况,虞青枝只能和盛云公主好分开,跟着几个太监离去。 景云宫。 虞青枝刚踏入其中,身后的殿门便轰然关上。 “系统,盯着皇帝。” “好嘞。” 系统应了一声消失。 虞青枝环视四周,对着眼前空荡的宫殿陷入沉思,皇帝的态度真的很奇怪啊。 不知过了多久,殿门外突然传来交谈声。 景云宫外,几个宫装女子正问着守门的太监。 “那外面来的女子,就在景云宫中吧?” 太监点头:“不错,你们来此有什么事么?” “我等是凤仪宫的人,贵妃娘娘听闻景云宫进了人,特命我等前来拜见,日后便在此服侍。” “原来是贵妃娘娘的人,不过今日还真不能叫你等进去,皇上有旨,未得皇上允许,景云宫不准任何人进入。” “这个,一点通融的余地都没有吗?” “没有。” 虞青枝靠在殿门上,突听系统声音响起:“宿主,皇帝在看一张画像。” 虞青枝挑眉:“什么样的画像?” 系统有些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过了片刻,它将一张照片显现在虞青枝面前。 “这上面的人……” 虞青枝瞳孔一缩,画像上的人与她长得好像,不对,应该说她与画像上的人非常像。 因为照片上的画像带着很明显的岁月痕迹,显然是存在了许久。 “这张画像上的人是谁?” 系统表示不知道:“系统只看到皇帝盯着画像看,不过这种情形放在话本里,一般都是有感情牵扯吧?” 虞青枝被系统的话给吓到,但很快又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原主是很明显的普通人…… 等等,原主真的是普通人吗? “你说,鹿鸣县那边会不会有,和原主身份有关的东西?” 虞青枝指的是原主的养父母,那对夫妇将原主当做童养媳,但原主因为重病被他们卖掉,之后就是虞青枝穿过来。 思来想去,那对夫妇藏起原主一些东西也实属正常。 就是不知道,他们会将藏起来的东西放在哪里? 虞青枝一边琢磨,一边将想法与系统说了。 系统忍不住反驳:“宿主凭什么推测他们会藏原主的东西?万一原主就是个普通人呢?世界那么大,人长得相似也很正常吧?” 虞青枝沉默,话是怎么说,可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算了,不琢磨这件事了。” 虞青枝叹了口气,往内殿的床榻上一倒,便不再言语。 系统见状,迅速消失。 城外别庄。 贺连钧从纷杂的思绪中回过神,便撑着下地。 门外的几个护卫瞧见皆是一惊:“公子,您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出来了?” “公子快些回去,莫要……” 贺连钧抬手,一个示意就让几个护卫噤声。 “大娘子和白小二呢?” “他们……” 护卫面露犹豫,几人交换着目光都没敢说。 贺连钧心中生出一股不安,厉声追问:“他们去了哪儿?” “公子,他们回京城了。” “什么!” 贺连钧脸色大变:“何时走的?走了多久?” “三个时辰前。” 贺连钧身形晃了一下,愤怒道:“你等为何不早些与我说?该死,速速准备,我们现在就回京。” “你若还想救人,最好别回京城。” 贺连钧循声望去:“小舅舅?你怎么在这儿?”苏丹小说网 温辰轩沉着脸站在不远处,闻言冷哼一声:“我若不来此,你是不是要拿命闯京城?贺连钧,你也不是三岁孩子,孰轻孰重怎么就分不清?” 贺连钧盯着手心没有言语。 温辰轩摇头,眼中愈发失望:“贺连钧,你和你爹完全……” “小舅舅,婉月在皇帝手里。” 温辰轩反问:“那又如何?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莫说是婉月,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小舅舅。” 贺连钧无奈,可话音落下,他又不知该说什么。 见他沉默,温辰轩摇了摇头:“皇帝不会伤害虞青枝的。” 贺连钧愣住:“小舅舅为何说的如此笃定?” “不是笃定,而是必然,你可还记得宁王?” 温辰轩一手负在身后,出口的话让贺连钧一怔。 “那个贪生怕死,好大喜功的宁王?他怎么了?” “宁王曾有一妻名为柳茹,那柳茹出身本是农户之女,偏被宁王看上,为了她能成宁王妃,宁王排除万难,但可惜红颜薄命……” 说到这里,温辰轩叹了口气,又继续往下说:“柳茹死后,宁王便成了如今模样。” 贺连钧眉头皱了起来,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小舅舅此话何意?” 温辰轩定定的望着他:“那个柳茹的长相,与虞青枝不说一模一样,但也极其相似。” 他初见到虞青枝时,险些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柳茹。 贺连钧问:“小舅舅见过柳茹?” 温辰轩颔首:“偶然见过一次。” “但这和皇帝不动她,有何关系?” 温辰轩冷笑:“当然有关系,宁王最喜柳茹,性格也是因此变化,不管虞青枝和柳茹有没有关系,凭着那张脸,皇帝都能用宁王拿捏虞青枝。” 温辰轩转过身,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连钧,你懂我的意思吧?” 贺连钧目光微凝,垂下的手指一点点攥紧,语气艰难地说:“小舅舅,她是我的枕边人。” 温辰轩没有多说,只问道:“你想给贺家翻案吗?” 贺连钧陷入沉默,他当然想。 若是不想,也不会谋划好几年,但是用枕边人作为翻案的筹码,让宁王出手…… 贺连钧闭上眼:“小舅舅,贺家的案子我会想办法,但她那边,绝不可能。” 温辰轩疾步到贺连钧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贺连钧对上他的视线,语气沉重地说:“我知道,但是小舅舅想的,不行,她是我的枕边人,我绝不会将她看做是筹码。” “若我一定要你将她当做筹码呢?” 贺连钧抓住他的手,一点点掰开:“小舅舅若动她,那就做好与我为敌的准备。” 温辰轩冷笑:“与你为敌?贺连钧,你不会以为就你那点本事,我会怕你吧?” 贺连钧也跟着笑了,语气淡淡地说:“我确实优柔寡断,但我藏在暗里的手段,不会比小舅舅少。” 在朔州城那么长的时间,他可不是只在其中蹉跎时间。 皇宫中,虞青枝通过系统的转告,知晓了贺连钧和温辰轩的对话,许久都没有言语。 “宿主,怎么不说话了?” 虞青枝苦笑一声:“我能有什么好说的?” 若不是有系统,她都不知道温辰轩有这么个想法。 宁王? 虞青枝往后挡在床榻上,眼眸中闪过思索,能让温辰轩盯上的人想必不差。 但问题是,皇帝为何会有柳茹的画像? 翻了个身,虞青枝眸中的疑惑愈来愈盛。 突然,殿门外传来声音。 “参见皇上。” 系统小声提醒:“宿主,皇帝来了。” 虞青枝瞬间坐起。 下一瞬,皇帝踏进了内殿。 第173章全部换掉 短暂的视线相交,虞青枝恭敬行礼:“民女见过皇上。” “啪”的一声,一个卷起的画轴掉在虞青枝面前。 系统冒了出来:“宿主,那就是柳茹的画像。” 虞青枝瞳孔微缩,脸上却无变化,而是疑惑问道:“皇上这是?” “瞧瞧。” 闻言,虞青枝捡起地上的画轴,故作犹豫后,缓缓打开了画轴:“皇上,这画像上的人是谁?” 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片刻后直接转身离去。 虞青枝:“……” 这皇帝怕不是有病。 “宿主,人已经走远了。” 闻言,虞青枝迅速起身,举着画像看了片刻:“这柳茹,生的还挺漂亮。” 不仅漂亮,柳茹的气质也非常好,给人一种温柔却坚韧的感觉。 宿主默默冒出:“她比宿主漂亮。” 虞青枝沉默,到底没说系统什么。 京城里,一个消息突然传开,说官府无故抓了贺记纸铺的虞娘子,使得贺记纸铺不得不关门。 若是百姓没买到过便宜的纸张,就绝对不会关心官府抓了谁。 偏偏他们已经体会过了便宜的纸张,再让他们买贵的纸张,他们怎么会甘心? “如何才能让官府把人放出来?” “天老爷啊,官府为何要抓人?虞娘子就是个柔弱女子,进了拿天牢,焉能有活路?” “我等只是普通人,就算气恼,又能有何用?” 百姓们议论纷纷,越说越是沮丧。 然而不过一日,又一个消息传出,北狄因为北狄人的死亡,已经在北边边境集结大军。 “没有贺家军,以朝廷眼下的军队,如何才能抗住北狄人的进攻?” “贺国公为国为民,却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皇上糊涂啊!” 民间怀念贺家军,朝廷上亦有人提起贺家军。 “北狄若真要攻来,我南朝少不得又要……皇上,我南朝这次不能退让啊!” “边境十三城,近些年来已经割让了近半,再割让下去,怕是要让北狄直击京城了。” “此战不能打啊,皇上。” 龙椅上,皇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大臣对峙,眼中一片冰冷。 渐渐的,朝堂上的声音消失,直至最后一丝不见。 良久,皇帝开口说:“贺家的案子,是谁办的?” 短短一句,朝堂大半的人心都提了起来,贺家的案子极大,皇上不可能记不住这点。 这句询问,分明是有意问之。 又过片刻,一个干瘦的中年男人走出:“回皇上的话,贺家的案子,由臣所办。” 皇帝微微颔首:“刑部尚书姜居,下朝后来趟御书房。” “是。” 姜居行礼退回原位。 皇帝环视一圈,淡淡地说:“你等顾虑之处,朕早已知晓,你等是否忘了,南朝还有一员猛将?” 大臣们面露不解,还有一员猛将,是谁? 皇帝微微侧头:“传朕旨意,南朝三十二年,北狄意图侵犯,朕心不悦,着远洲宁王率兵出征,将北狄拦阻在宁河城外,不得寸进,退朝。” “是,恭送皇上!” 景云宫中,虞青枝从系统口中听到远洲二字,不由眯起眼眸,那个宁王竟然在远洲。 想到宫外的贺连钧,她有些烦躁的在宫里走了几圈,如今一个在内一个在外,虞青枝很多事都没法和贺连钧商议,难道只能在宫中看着吗?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 系统看不下去:“宿主,你就是把这儿的地面磨平了,出不去就是出不去。” 虞青枝叹气:“你少在这儿打击我了,我出不去,你的积分可就……” 话说到这里,虞青枝突然看向景云宫里的布置,语气带着几分呢喃地问:“系统,这宫里的宝物多吗?” 系统顿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机械声里也带上了激动。 “多,非常多,但是宿主,这里的东西要是少了,皇帝岂不是很容易就发现了?” 虞青枝环视一圈,不答反问:“周围有没有监视的人?” 系统不假思索:“没有。” 虞青枝笑了,迅速拿起侧边的一个花瓶:“系统,兑换。” “好嘞。” 系统虽然不知道她有什么处理的法子,但有积分拿,它就迅速的收了花瓶,又做出了积分评估——五十万。 “宿主,皇宫里的东西,真的是宝贝啊!” 虞青枝微微弯了眉眼,快速从系统商城里挑出了一个没有价值的普通花瓶,小心放在原来的位置。 如此接连的挑选中,很快虞青枝就替换了景云宫里大半的摆设。 系统也从一开始的犹豫转变成兴奋。 “宿主,再来两个之前的花瓶,你欠系统的积分就都还完了!” 还差两个花瓶? 虞青枝微微眯眼,迅速将角落里的两个花瓶送给系统。 “滴——” “经过评估,富贵牡丹花瓶积分八十万,蝴蝶穿花五十万。” 虞青枝笑了,进一次宫把欠系统的积分全部还上,倒是一点不亏。 就在这时,系统十分担忧地问:“宿主,宫里的东西少了,皇帝肯定会发现的吧?” “东西是被系统收去的,又不是拿出去卖,谁能发现?”苏丹小说网 虞青枝不以为然,随后往床榻上一倒,闭目养神。 见状,系统默默消失。 这次系统得了那么多积分,可不能表现的太张扬。 不过这么看,以后可以酌情让宿主借积分,还回来的积分实在太香了。 虞青枝可不知道系统的想法。 次日,她又折腾着将景云宫里的摆设换了一部分。 临近傍晚,一个太监突然进来:“虞娘子,请随奴才来吧。” 虞青枝眸光微闪,刻意放缓了速度:“系统,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定时烧了这个景云宫。” 系统大惊:“宿主要烧了这里,可是这里还有很多宝贝啊!” 虞青枝淡淡地说:“你是想要宝贝,还是想让皇帝发现问题?” 系统没做声,迅速从系统商城里弄出一个定时炸弹。 系统表示很大方:“这个炸弹,只要宿主花五千积分就可以兑换。”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余光扫过还在对面站着的太监,直接转身。 “你疯了,我要的是烧了景云宫,不是炸了这里。” 莫名其妙的爆炸,皇帝不想到她身上才奇怪。 系统说:“这是系统特定准备的,宿主放心吧,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真的吗?” 虞青枝怀疑,但还是让系统扣了积分,踏出景云宫大门的瞬间,她将定时炸弹扔了进去。 “骨碌碌……” 带路的太监愣了一下,非常疑惑的回头看:“方才可是有什么动静?” 虞青枝看着他:“动静?没有啊,公公可是听错了?” 她满脸无辜,反倒让说话的太监露出了犹疑。 “这……或许是奴才听错了吧,虞娘子,请随奴才来。” 太监不欲多事,迅速忘却了心中的疑惑。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若无其事的跟上太监的脚步。 御书房。 虞青枝进门便瞧见了左边站的干瘦男人,视线快速扫过便落在地面。 “民女见过皇上。” 皇帝嗯了声,带着压迫感的目光落在虞青枝身上:“你可认识旁边的人?” 虞青枝瞥了一眼,不假思索的回答:“不认识。” 皇帝笑了,慢条斯理地说:“他是负责贺家案子的刑部尚书姜居,贺家满门抄斩便是由他定的罪。” 虞青枝心头一跳,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系统提醒:“宿主,稳住!” 系统之前转播的时候提到过姜居,没想到猝不及防就见到了,虞青枝迅速垂眸,面上紧绷着不露分毫情绪,语气平静地说: “这位大人能给贺家定罪,想必是有确凿的证据,那是罪有应得。” 皇帝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你确定是罪有应得?” 虞青枝扯了下嘴角,明明牙都快咬碎了,可脸上依旧得挂着笑意:“通敌叛国是大罪,自然是罪有应得。” “哈哈哈哈……” 皇帝大笑了起来,然而阴鸷的眼中却冰冷至极。 “虞青枝,你真当朕对你和贺连钧之间的事不清楚吗?你的情况,沐安早与朕说的一清二楚了!” 沐安,沐郎中! 虞青枝眼皮一跳,原来沐安口中所提的主子是皇帝,她先前一直以为是新太子。 沐安告诉了皇帝多少?有没有透露系统的事? 各种疑问从脑海里闪过,虞青枝微抿嘴唇,先前的坚决否认转为了沉默。 有些话可以说,但有些话也必须藏着。 良久,虞青枝开口说:“民女与贺连钧确实有些关系,但民女与他只是一同做生意,并无其他牵扯。” “呵!” 皇帝看着虞青枝,已经没有了继续拖延下去的耐心,直截了当的告诉她:“三日后,贺连钧若不进京,平云公主会立刻前往北狄。” 平云公主? 虞青枝微怔:“平云公主,是谁?” 姜居开口:“贺家女。” 短短三个字,虞青枝的心控制不住的下沉:“贺家女不能作为公主和亲,皇上,北狄人不会放过她的。” 北狄被贺国公镇压多年,他们对贺家人早已痛恨至极,贺家女真要过去,死亡对她来说都是最轻松的。 “而且,北狄人此次在京中死了那么多,他们怎么可能会罢休?皇上是要置整个南朝的百姓都……” 因着愤怒,虞青枝连表面的平静都维持不住,然而说到一半,她就因为皇帝的神情顿住。 情绪上了头,便连理智都消失了,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在宫里。 姜居微微侧头,眼中闪过暗芒:“皇上,臣以为此女满嘴胡言,欺君之罪当重重责罚!” 然而皇帝和虞青枝都没有理他。 寂静中,御书房外突然传来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景云宫走水了!” 虞青枝垂眸,交握的两只手瞬间攥紧,之前的安排太是时候了。 待景云宫火灭,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彼时皇帝震怒,直接将虞青枝打进天牢,而宫外,有关北狄以及贺家的言论突然多了起来。 系统转播着情况,感叹说:“宿主,这次京城应该要出事了。” 第174章都是伪君子 虞青枝正在查看系统积分,听见系统的感叹,不由挑了下眉头:“为何这么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啊,北狄那边明显不会罢休,转过来就是南朝百姓遭殃,京城是南朝中心,自然也会生乱。” 系统说的头头是道,虞青枝有些发笑,系统说的有理有据,可却忽略了关键的一个存在——朝中的大臣。 “你觉得南朝官员如何?” “都是贪婪成性的人,酒囊饭袋,出了事恐怕一点作用都没有。” 系统毫不掩饰对南朝官员的鄙夷。 虞青枝微微一笑,调整了坐姿靠在牢房墙上,这才慢悠悠开口:“南朝的官员确实贪婪,也有部分酒囊饭袋,但要说他们一点作用都没有,那就是小看了他们。” 无论何时,朝堂上有奸臣便有忠臣,皇帝再蠢,也不会让朝堂没有一个可用之人,至多是打压着,关键时候还得靠那些有本事的。 宁王率军出征,便是最好的证明。 “贺家倒台后,南朝一直被北狄打压着,我虽不了解宁王,但在如此危急的时刻下能被委以重任,宁王的带兵打仗的能力应是……” “噗呲——” 虞青枝突然听见细碎的声响,立即盯住了远处的黑暗。 时间一点点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几道人影从黑暗里走出,虞青枝定睛看去,眼眸中闪过惊喜。 “夫君!” 虞青枝扶着墙壁站起来,然而下一瞬,她脸上的喜色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恼火。 “夫君,皇帝正盯着你,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闯进天牢?” 贺连钧隔着栏杆,双眸将虞青枝上下打量了个透彻,温声说道:“放心,皇帝不足为虑。” 不足为虑?京城外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哗啦——” 牢门上的铁链掉落在地,虞青枝思绪被打断,看着贺连钧伸过来的手,不由抿了抿唇。 贺连钧开口:“随我离开。” 走还是不走? 虞青枝脑海中多了几分纠结,一时没有言语。 系统看不下去:“宿主还纠结什么呢?我们烧了景云宫,皇帝反应过来不会放过你的,待在这儿不是找死吗?” 系统很少说那么长的话,虞青枝犹豫了下,咬牙搭上贺连钧的手。 “夫君,我们快走。” 贺连钧微微颔首,一行人快速往天牢门口奔去。 一路过去,虞青枝瞧见了不少尸体,血腥味弥漫在天牢里,竟浓郁到遮盖了天牢里的臭味。 有犯人注意到过去的一行人,扒着牢门大喊:“救救我,快救救我,把我也放出去吧,求你们了!” 一人出声,剩下的人也跟着嚷了起来,动静大的让虞青枝忍不住皱眉,但又很快收回视线,不再做理会。 没多久,一行人出了天牢,有两个黑衣人迅速靠近。 “公子,禁军已经往这边来了,我们得赶快离开。” 贺连钧颔首:“按照计划行事。” “是!” 顷刻间,周围的人散的一干二净。 虞青枝环视一圈,迅速唤出系统:“盯着周围,若有人靠近,立刻提醒我。” “明白。” 有系统的帮助,虞青枝跟着贺连钧跑时,心头轻松了许多。 然而很快,她的轻松就变成了错愕:“夫君,我们为何往天牢里跑?” 没错,他们刚出来,就又往回走了,而且看情况,还是往虞青枝之前呆的牢房去。 贺连钧脚步不停:“我的手下会引开所有追兵,我们要做的就是在这儿等着。” “等着?等到何时?” 虞青枝眼眸微微睁大,脚下亦快了几分。 贺连钧眼神微暗:“快了。” 虞青枝有心想追问,可贺连钧已经摆出不愿多说的姿态,她只能按下询问。 不知过了多久,虞青枝突然被推了一下。 “走了。” 贺连钧刻意压低的声音响在虞青枝耳畔,她揉了揉有些发痒的耳朵,跟在男人身后往外走。 这一次,天牢里已经不见了犯人,随处都是空荡的牢房。 那些人去哪儿了? 虞青枝脑海里冒出疑问:“系统,牢房里的犯人都去哪儿了?” 系统冒出来:“全被放出去了,宿主,贺连钧好像变了。” 贺连钧变了? 虞青枝嘴唇微抿,是有些,放在以往,他绝对不会一句话都不说的。 但今日…… 微微垂下眼眸,虞青枝敛去所有思绪,罢了,不管如何,他总会在贺连钧身侧的。 两人畅通无阻的离开天牢,飞快的进了一辆停在巷子里的马车。 哒哒的马蹄声在夜色中远去,待禁军追到,巷子里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姜大人,人已经跑远了。” 天牢,几个禁军到了姜居身后。 姜居冷笑一声,回过头看着他们:“废物!全都是废物!我看你们这次,怎么跟皇上交代。” 三个时辰,整整三个时辰,竟然没一个人跑来查看天牢。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贺连钧可是将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几个禁军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出。 就在这时,几个人匆匆出现。 姜居看到为首的人,立刻收敛了面上怒意:“见过洪国公。” 洪国公微微颔首,审视的视线将周围看了一圈:“两个人确定都跑了?” 姜居不想承认,却也只能承认。 “是,已经跑了。” 洪国公叹了口气:“跑就跑了吧,劳烦姜尚书随我进宫一趟了。” 姜居忙道不敢:“说不上劳烦,分内之事,分内之事。” 洪国公淡淡看他一眼,转过身,眼底愈发冰冷,贺家的余孽还是要解决干净了才行。 此次进宫,便让皇上直接出手吧。 另一边,马车到了城门边缘的一家客栈外。 进了房间,贺连钧说:“这两日你就在这客栈里住着,放心,不会有人打搅你的。” 虞青枝微怔,听出了他话中的问题,心中莫名多了几分不安。 “夫君要去何处?” 贺连钧眼神复杂:“我要去见一个人。” 虞青枝抿唇,交握的双手倏地收紧:“夫君要去见谁?” “眼下不能告诉你,等我回来,再与你好好说……” 虞青枝拉住贺连钧的手,只是一个举止便打断了贺连钧的话。 二人的眼眸对上,寂静蔓延着,过了许久,贺连钧反手握住她的手腕。 “娘子请放心,我不会出事的。” 虞青枝心头的不安愈盛,越是这么说,她越觉得会出事,而且贺连钧的表情,也让她觉得难受。 可她阻止不了贺连钧离开。 意识到这点,虞青枝垂下眼眸,而后缓缓背过身。 看似是因为贺连钧的话而生气,但实际上却在和系统沟通。 “系统,之前给小二吃的药丸,可否再赊一颗给我?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式来。” 系统沉默,片刻后药丸的页面在虞青枝眼前弹出:“宿主要尽快还上积分。” 系统说完就没声音了。 虞青枝的手刚伸进袖口,肩膀上便落下了两只手。 “娘子可是在生气?” 男人低沉的嗓音响起,虞青枝微微抿唇,将带着蜡壳的药丸递到贺连钧面前。 “我知晓,我阻止不了你,但让你保命还是能做到的,这药丸你拿着,关键时刻能……” 说完,她将药丸丢给贺连钧,转而往床榻上走。 贺连钧转身:“娘子……” “不用多言,快去快回吧。” 贺连钧握住药丸,脸色变化了几番,最终化作平静。 “三日内,我必定回转。” 门打开又关上,虞青枝揉了揉眉心,脸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 “宿主,没事吧?” 系统冒出来,机械声里竟带上了几分担忧。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我能有何事?不过就是……” “咚咚咚——” 几道敲门声响起,虞青枝抬眼,眸中闪过疑惑,这都半夜了,还有谁来敲她的门? “宿主,是贺连钧的小舅舅。” 系统查看过后,虞青枝便起身走了过去。 “小舅舅?这么晚过来,可是有要事?” 温辰轩进了门,一言不发的将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虞青枝眸中疑惑更明显:“小舅舅这是何意?” “沐安在我手里。” 短短六个字,虞青枝只觉得心跳停滞了一拍,反应过来,神情中暗藏了几分凝重。 “小舅舅的话,我听不懂。” “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温辰轩反问一句,脸上已经看不见往日的温和。 他一步步靠近,无声的压迫感落在虞青枝身上,让她心头微惊。 温辰轩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时,脚步声停了下来,温辰轩说:“你身上的东西,我挺感兴趣的,聊聊?” 聊聊? 开什么玩笑,她在沐安面前都没承认过,又怎么会在温辰轩面前承认? 虞青枝无辜回望:“小舅舅莫要开玩笑了?我身上什么都没有,能和小舅舅聊什么?” 话音一顿,她又继续说道:“倒是小舅舅,这深更半夜的,我夫君刚走就登门,传出去于你我的名声可都不好。” 温辰轩定定的看着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盒子:“打开瞧瞧?” 虞青枝扫了一眼,短暂的犹豫后,打开了盒子。 “这是……” 她的瞳孔一缩,再看温辰轩已然说不出话。 与此同时,系统也在虞青枝的意识中喊了起来。 “宿主,那药丸是……不对,不是你贺连钧手里的那枚,但药丸确实出自系统。” 出自系统的药丸,怎么会在温辰轩手里? 而且,连系统都不知道这枚药丸的存在。 因为震惊,虞青枝脸上的平静不复存在。 温辰轩挑了下眉头:“如何,可要聊聊?” 虞青枝握紧盒子,几番斟酌拒绝了温辰轩,她将盒子推向温辰轩的方向,淡淡地说:“我和小舅舅没什么可聊的。” “是么?” 温辰轩叹了口气,又看了眼虞青枝,竟然直接离开了。 之后两日,温辰轩都没有出现在虞青枝面前,但京城里的言论,突然从北狄转到了贺家相关的事情上。 虞青枝做了伪装前往茶楼,刚坐下就听有人说:“什么深明大义?那贺家人,全都是伪君子!” 第175章我回来了 虞青枝脸色一变,眼眸瞬间便锁定了说话之人,是个身着褐色长衫,脸上满是傲然的青年男子。 男子被众人注视着,眼中闪过享受,他跳上桌子,吸引了更多目光:“人人都道贺国公大义,为南朝抵挡北狄多年,但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他为臣子,就得替皇上解忧,叛国的是他,你们作甚捧着他?” “要我说,你们就不该提他,那种人合该被踩进淤泥里,永远也爬不出来!” 周遭一片寂静,许多人脸色都变了。 然而男子却像没看见似的,依旧发表着他那套说法。 只听“啪”的一声,人群里飞出一块点心,正好砸在男子脸上,紧跟着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站起。 “少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贺国公他不会叛国,他也不可能叛国,你如今能站在这儿说话,那也是有贺国公才行的,不然你早就没命了!” “臭老头你敢砸我?” 男子抹掉脸上的点心残渣,脸上带了几分狰狞,竟是完全没将老人的话听进耳朵里。 老人狠狠瞪他一眼:“我不仅砸你,我还要打你。” 周围人一看,手忙脚乱的稳住老人。 “哎哟,老人家,您别跟那种人一般见识。” “老人家,您少说两句,没得招惹那种小人。” “哎哎哎,你想干什么?快拦住他。” 劝阻老人的话还没几句,就有人注意到男人的动作,连忙呵斥。 “滚开!” 男人推开拦路的人,卷起袖子,露出的胳膊上满是肌肉,这是个练家子。 原本还想帮老人的一群人,顷刻间就散到了周围,不敢在上前。 眼见着老人要被打,虞青枝再也忍不住:“住手!” 她喊了一声,在系统震惊的询问声里走了出去。 “一个大男人,对老人动手算什么本事啊?更何况老人家也没说错,你心虚什么?” 男人转过头,两眼死死盯着虞青枝:“你这不男不女的小子,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叫嚣?” 虞青枝怕被认出,所以做了男装打扮,听见男人的形容,不由沉默。 但很快她就从思绪中回过神,淡淡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在你面前说话,但有一点很明显,你已经犯众怒了,不看看周围吗?” 男人愣了一下,周围都是对他怒目而视的人。 围观的人不敢帮忙,但不妨碍他们鄙夷男人。 “宿主,蹲下!” 突然,系统喊了起来。 虞青枝心头一凛,下意识就照着系统的提醒做。 下一瞬,一支箭矢从她头顶飞过,直直插入旁边的桌腿。 虞青枝瞧着,瞳孔不由一缩,是谁,是谁想在这里要她的命? “宿主,跑!” 系统的提醒再次传来,虞青枝咬牙,顾不得多想,拔腿往外跑。 与此同时,茶楼的客人都惊叫着往外跑,你推我挤下,摔了不少。 另一边,虞青枝混在客人当中,十分顺利的离开了茶楼,但她知道,危险并没有随着离开茶楼而消失。 系统盯着周围,时不时提醒几句。 虞青枝在系统的帮助下,竟也和暗处的人形成了一个僵局。 “站住!” 这时,一声怒吼传来。 虞青枝脚底不自觉慢了下来,扭头一看,发现竟是之前在茶楼里的男人。 他这是不甘心放过她,所以追上来报复? 虞青枝嘴角控制不住的抽搐了下,斜后方突然传来一阵风声。 “宿主,小……” 系统的提醒还没说完,虞青枝就被一个蒙面男人带上了楼顶。 “砰!” 底下的男人轰然倒地,睁大的眼里还满是愤怒,然而他的愤怒已经没有地方发泄。 虞青枝看着近在咫尺的蒙面男人,眉头紧皱:“放开我!” 蒙面男人轻笑一声,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虞娘子且在此稍等片刻。” 他认识自己! 虞青枝只觉眼前一晃,再看去,蒙面男人已经没了踪影。 “宿主,他去杀人了。” 系统的机械声响起,虞青枝心瞬间提了起来,往周遭张望,她琢磨着要从何处下房顶。 可不过片刻,蒙面男人就带着满身的血腥味回转:“想走?” 轻飘飘两个字,却带着让虞青枝心里发颤的寒意,立刻便否认了。 “没有,我只是想着要去帮帮你。” 蒙面男人没有说话,带着虞青枝落地,便往小巷子里走。 原地,虞青枝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跟上去。 她想,蒙面男人既然救了她,就不会让她随便离开。 果不其然,没走几步,男人的催促就响了:“太慢了。” 虞青枝头皮一麻,几番斟酌,停在原地不动了:“我很感谢阁下的救命之恩,但……” 她还没说完,另一边突然传来嘈杂声,紧跟着十几人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 “虞娘子莫要紧张,这位是我们特地请来救您的。” “对对对,我们特地请他救您,一会儿我们就出城,出去就安全了。” 虞青枝微怔,面前这些人全都是城外的难民,有两个甚至是专门负责造纸的管事。 “多谢。” 良久,虞青枝吐出两个字,但随之便拒绝了他们离开的提议。 “我有些事还没处理,不能与你们离开。”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全都愣住了,便是那个蒙面男人都偏头看了虞青枝好几眼。 蒙面男人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可知他们付出了多少银钱才请动我?” 虞青枝瞥他一眼,在意识中唤出系统兑换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而后装作从袖中取出。 “把他们的银钱退了,这一千两给你。” 蒙面男人微微眯了眼,果断的接过两张银票,而后扔了一个荷包过去。 “你要护卫么?我可以跟着你,护你安全,不过这个价钱嘛……” 蒙面男人搓了搓手指,虞青枝会意,又从系统处兑换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 “这是定金,待我离开京城那日,会再付你两千两,作为交换,你要用你的命护我周全,没问题吧?” 蒙面男人伸出的手顿在空中,就在虞青枝以为他要缩回手时,他接过了银票。 “没问题,但时间得换一下,一个月,如何?” 一个月三千两银子? 虞青枝头皮略有些发麻,她有系统,所以不缺银钱,但也不代表能叫人这么嚯嚯。 “一个月,三千两,你觉得你值这个价吗?” 蒙面男人反问:“为何不值?虞娘子,我的能力比你所想的要强得多。” 虞青枝皱眉:“两个月,我可以给你再添三百两。” 两人讨价还价,把系统看的发蒙,忍不住跳出来:“宿主,这个人可靠么?他的身手确实厉害,但不可靠的话,宿主会很危险。” 虞青枝没有理系统,和蒙面男人确定了交易后,便转过头对着一众难民再次道谢。 “若我没出事,那贺记铺子会继续开下去,若我出了事,你们便带着造纸的法子往别处去吧,寻一个安稳的地方,落户后好生过日子。” 说罢,她示意蒙面男人跟上,很快就回到了居住的客栈。 “怎么称呼?” 蒙面男人打量了下周遭的情况,笑着说:“无名。” 无名? 虞青枝微微挑眉,指了指他脸上的遮掩:“能拿下吗?” 无名摇头:“能,但眼下不能。” 闻言,虞青枝没有多问。 然而不过片刻,无名就到了她身后:“不问问我为何要遮掩?” 虞青枝微愣,抬起的眼眸里带着几分不解:“为何要问?总归就是露脸,你个人的事,不愿说,我又何必追着问?” 话到这里,虞青枝又有些好奇:“听你这言语,之前让你保护的人,都会问你这些问题?”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推开,温辰轩带着几人站在门外,面容十分冷峻。 “你今日出门了” 虞青枝微顿:“不错,有问题么?” 她回着话,余光却在搜寻无名的行踪,就在门推开的刹那,无名便消失了。 “系统,无名在哪儿呢?” 她一边在脑海里问着系统,一边起身,看着温辰轩走到自己面前。 “宿主,他在外面。” 外面? 虞青枝只觉得眼角一跳,门窗紧闭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出去的。 “你在想什么?” 温辰轩冰冷的声音拉回虞青枝的思绪,她看着几步外的男人,微微扯起唇角。 “在想,什么事能让小舅舅如此在意,还生了气?” 温辰轩冷笑:“你在茶馆出现的消息已经被人传开了,你猜皇帝知晓后,会不会派人来抓你?” 虞青枝心头微动,面上却不见变化:“这需要猜么?小舅舅,我不知你和我夫君有什么谋划,但我希望,那个谋划牵扯的不要太广,若是局面失控,那不是……” 温辰轩转过身:“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你若真想帮他,那就把你的身上的秘密道出,而不是在后面拖后腿。” “另外,贺连钧没回来前,你便待在这屋里吧,这几人是给你的护卫。” “砰”的一声,房门关上。 虞青枝看着几个留在屋中的护卫,眉头紧皱,连温辰轩话中那句拖后腿都顾不得深思。 “请你们出去。” 几个护卫交换过视线,纷纷垂下眼眸,既不走,也不做声。 系统冒出来:“宿主,那个温辰轩是要死盯着你啊。”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确定护卫绝不会离开后,她便转过了身。 晚间,虞青枝要入睡时,几个护卫才退出了房间。 几乎是同一时间,无名出现在了屋中:“虞娘子还真是招人稀罕。” 虞青枝瞥他一眼,一个想法突然浮现出来:“你能带我去寻贺连钧么?” 无名没做声,竖起食指冲虞青枝摇了摇:“不能。” “我可以付银子。” 无名摇头:“这不是银子的事,你要我拿命护你,我若带你去那个地方,便是拿自己的命……嗯?他回来了。” 虞青枝微愣,谁回来了? 她还没来得及询问,无名便消失了。 下一瞬,高大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 “娘子,我回来了。” 第176章真的存在吗 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脸上是难以言说的憔悴。 虞青枝看着他,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良久,她干巴巴的吐出一句话:“夫君的事,都处理好了?” 贺连钧抬手,替她捋顺了耳边的头发:“嗯,我们可以离开了。” 四目相对,虞青枝不知怎么,竟生出一种贺连钧很伤心的感觉,就仿佛遇到了什么极难的事,整个人都带着股颓废。 她不自觉伸出手,轻触男人的脸颊,然而下一瞬,贺连钧就抓住了她的手,低声问:“怎么了?” 虞青枝抿唇,犹豫着说出了心中疑虑:“你,是不是遇见了什么?你好像……不高兴。” 斟酌再三,她用了“不高兴”三个字,而后视线没再离开过贺连钧。 “娘子想多了。” 贺连钧扯了下嘴角,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两声轻敲:“公子,该走了。” 虞青枝眉心微皱:“夫君,这是……” 她的手被握住,男人带着她往外走,客栈楼下已经聚了几十人,人人满身戒备,十分仔细的注意着周围。 贺连钧和虞青枝一出现,他们就围了过来:“公子。” “见过公子。” 一连串的招呼声里,贺连钧微微颔首:“都安排好了吗?” “请公子放心,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您和虞娘子了。” 一旁,虞青枝听着眉头紧皱,他们真的要离开京城了吗?可眼下离开适合吗? “走吧。” 虞青枝回过神,借着月色看向面前的男人,微风吹过,两人身周似乎多了一层说不出的迷蒙。 “怎么了?” 见她不动,贺连钧问了一句。 虞青枝扯了下唇角:“没什么,走吧。” 夜色中,马车畅通无阻的离开京城,一路往北而去。 天亮,马车停在了一个村子里。 虞青枝跟着下车,迎面就见几个大汉走来。 “公子,人已经到了。” 贺连钧微微颔首:“娘子可要与我同去?” 虞青枝瞥了眼对面的几人,果断拒绝了他的提议:“我有些累,想休息。” 闻言,贺连钧唤来一人带路。 没多久,虞青枝进了一个房间,带路的人行礼后便离去了。 虞青枝环视四周,试探性的喊了一声:“无名?” 短暂的寂静后,一声叹息幽幽响起。 无名从暗处跳出,露出来的那双眼里满是无奈:“我要知晓虞娘子不在京城呆着,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护你。” 虞青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无名的话:“京城的情况,你知晓多少?” 无名眯了眯眼,没说话。 见状,虞青枝掏出两张银票捏在手里。 无名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宁王已经带着大军抵达边境,不日便能与北狄交战,不过京城里出了些问题。” 说到这里,无名不停朝着虞青枝手里看。 虞青枝岂会看不出他的想法,不过她并没有让无名如愿,而是继续捏着银票。 “京城里出了什么问题?对于北狄,朝中大臣又是何想法?” 见虞青枝没有要给银票的意思,无名眼中露出遗憾:“能有什么问题?无非就是不想打,推来推去的反倒把下一批粮草给忘了。” 这话一出,虞青枝眉心瞬间皱起,对朝廷官员的举止十分不耻。 “朝廷来这么一手,怕是会寒很多人的心,日后再有战事,能应的也没几个了。” 那个宁王以及柳茹的感情给虞青枝留下了很深的 无名嗤笑:“那又何妨?总归会有倒霉蛋不得不出来,这次是宁王,下次就可能是其他……” 突然,无名噤了声。 虞青枝察觉到异常,立刻放轻了呼吸,同时在脑海里呼喊系统。 “系统,外面怎么了?” “宿主,贺连钧在外面。” 虞青枝只觉头皮发麻,贺连钧什么时候来的? “他在外面多久了?” 系统表示不知道:“之前没注意。” 寂静在屋中蔓延,气氛逐渐变得凝滞时,无名大方的拉开门。 “贺公子,久仰大名。” 贺连钧阴沉的眸子从他脸上扫过,落在后方虞青枝身上:“娘子,他是谁?” 虞青枝抿唇,如实的说了无名来历。 下一瞬,贺连钧突然暴起攻击,无名眼眸微暗,快速后退。 两人在狭窄的屋子里交手,速度快的叫人看不清身影,但他们都没靠近虞青枝的位置。 “砰!” 一声巨响,贺连钧被按在地上,无名眼眸垂下,右手拳头高高举起。 眼看着就要落下,虞青枝大喊一声:“住手!” 无名的手顿在半空,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虞青枝深吸口气,还要再开口,那边无名突然倒退。 只见贺连钧一个翻转,从地上起来,凌厉的攻击,招招都奔着无名的致命点而去,一反先前被压制的模样。 “砰”的一声,无名砸在了桌子上,贺连钧上前,掏出手枪便抵在了他的眉心。 一切发生的太快,等虞青枝反应过来已经结束。 系统小声说:“宿主,贺连钧好像变了。” 虞青枝抿唇,他们从鹿鸣县出来,一路走到京城不知遇到多少事,贺连钧没变才是奇怪。 “夫君,莫要伤他。” 虞青枝出声,一手拎着裙摆走了过去。 贺连钧背对着她没有动,但手枪却稍微放了些力气:“他到底是谁?” 冰冷的话语落在耳侧,虞青枝交握的双手瞬间攥紧,贺连钧在怀疑她,为什么? 良久,虞青枝说:“他就是我花银两寻来的护卫。” 贺连钧嗤笑一声:“你是不是觉得,小舅舅不会将你的情况告诉我?几天都没出门,一出门就花银两寻护卫?” 虞青枝抿唇:“为何不可?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我为了安全,寻一个护卫怎么了?” 她质问,眸中闪过伤心:“你也说了,我几日都没出门,如此情况,你在怀疑什么?” 贺连钧垂眸,握着手枪的手一点点收紧。 无名看着,突然笑了,而后直接躺在地上:“没想到贺公子想法这么多,不过贺公子为人不行啊,明知京城危险,还要瞒着许多事,贺公子,你是想等她出事,再说后悔吗?” “砰”的一声,贺连钧抓着无名的头砸在地上,转过身便对上了虞青枝。 “我问你,这东西你到底是从何处弄来的?你嘴里的那个商人真的存在吗?” 虞青枝皱了眉头:“夫君之前说过,不会细问这些。” 贺连钧自顾自地说:“小舅舅告诉我,你身上有东西,是寻常人想不到的东西,还说那个东西十分珍贵,便是整个南朝都是独一无二的。” 虞青枝抿唇没有言语,心中却十分后悔之前放过沐安的举止,若那次干脆利落的弄死他,可能就没有今日这番乱七八糟的事了。 沉默良久,虞青枝说:“小舅舅告诉我是沐安说的,但是夫君,沐安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那种做什么都藏着掖着的人,怎么可能会好心的透露秘密出来?” “夫君,我跟着你从鹿鸣县,一路走到了京城,难道我的话还没有一个陌生人让你相信吗?” 她一番话落下,贺连钧沉默了。 另一边,无名揉着脑门,露出的眼眸里闪过几分趣味,什么样的东西能是南朝独一无二的? “笃笃笃。” 门外出现几个护卫,其中一个伸手敲了敲门框,将屋中三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 “公子,温少爷来了。” 贺连钧看了眼虞青枝,吩咐他们在屋里看守,而后头也不回的急速。 虞青枝垂眸,系统系统,全都是为了系统。 可笑她拿出那么多东西,都抵不过人心,一个两个还是要盯着她的系统。 另一边,贺连钧与温辰轩会面。 温辰轩打量他一下,冷笑道:“你还想护着那个女人?贺连钧,你要真是男人,就该把家族仇恨放在前面,而不是整天想着儿女情长!” 贺连钧深吸口气,抬起的眼眸里泛着冷意:“小舅舅,我说过不准接近她,可你还是接近了她。” 温辰轩温和的面容上一片冷漠,无视贺连钧的话自顾自地说:“贺连钧,你手握一半贺家军,可却连半分贺家军的实力都没展现出来,避让退缩,若非虞青枝,你现在都还在鹿鸣县龟缩着呢,你就像个笑话,可笑至极。” “啪!” 贺连钧拍桌站起:“总好过你这个只顾自己逃的废物,皇上不仁,你想报仇没有问题,但你不该让百姓承担恶果,他们不该处在战乱中,也不该为了贺家的仇而流离失所,小舅舅,你莫要再疯了。” 温辰轩死死盯着贺连钧,气息翻涌,突然捂住心口吐了口血。 “少爷!快来人,请徐郎中来!” 贺连钧立在一旁,看着一群人围拢,而他只盯着当中的温辰轩。 “滚开!” 温辰轩强撑着推开靠近的人,一双阴鸷的眼眸落在贺连钧脸上:“你以为你有大义,可皇帝比你的心狠,你猜,他明日会做什么?贺连钧,你就是个懦夫,你,咳咳咳……” 徐郎中赶来,面无表情的驱散周围的人。 贺连钧离去,看着太阳,垂下的手突然攥紧,他不是懦夫,冤有头债有主,他的目标永远只有那几个仇人。 … 虞青枝靠在床沿,眼眸微转,看着桌边的无名,叹了口气:“你还不走,是想被接着教训?” “有你在,他不会杀我,不过我有点好奇,贺连钧嘴里说的东西……” 虞青枝冷下脸:“与你无关。” 无名哈哈一笑,往后一倒,将脚翘到了桌子上:“人啊,该有点好奇心,不然日子多无趣。” 虞青枝瞥他一眼,淡淡地说:“好奇心过重,会要了你的命。” 无名摇摇头:“你说错了,好奇心重,才能探到旁人探不到的消息,至于命……” 他双手展开,语气里满是傲然:“整个南朝,还没有能取我命的人。” 虞青枝无语,之前贺连钧可是把他按在地上打。 想到这里,虞青枝心里忽而起了几分兴趣:“以你的身手,怎么和那群难民混到了一起?还答应他们救我。” 第177章那就离开 无名不答反问:“你觉得我为何会与那群难民混到一起?” 虞青枝撑着下巴,竟认真的思索起无名和难民混到一起的原因。 这时,门突然被踹开,虞青枝和无名同时转头,就见贺连钧立在门边,眼神中情绪明灭不定。 过了片刻,虞青枝起身:“夫君。” 贺连钧瞥了眼无名:“随我来。” 虞青枝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看着无名随贺连钧离去,眉头瞬间皱紧。 “系统。” 系统叹了口气:“宿主,贺连钧明摆着是怀疑你,何苦……” 虞青枝没让系统说下去:“盯着他们。” 系统应声消失,没多久就将情况转告给了虞青枝。 “宿主,贺连钧好像是想保护你。” 保护她? 虞青枝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他和无名说什么了?” 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紧闭的房门被再次推开,贺连钧和无名都站在门外,前者的神情十分凝重,仿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娘子,你随无名离开吧。” 虞青枝一愣,想都没想便拒绝了贺连钧。 “我不走。” 四目相对,贺连钧眼中闪过几分怒火:“为何不走?” 虞青枝起身反问:“我为何要走?” 反反复复,贺连钧的态度让她十分不喜,就算她要走,那也是她弄清这番变化的缘由之后,而不是现在。 此话一出,贺连钧脸色沉了下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虞青枝笑了笑:“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是贺连钧,我很不喜欢你如今的态度,想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则去,你怎么不想想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觉得你那套对我有用吗?” 无名靠在门框上,露出的眼里闪过了些许趣味,这两人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来回拉扯,最后还能不能走到一起? 寂静中,贺连钧揉了揉眉心:“娘子,我并非是想对你呼之即来,挥之则去,只是如今……” “别跟我谈如今。” 虞青枝打断他的话,眼眸中的冷意更甚:“贺连钧,你反反复复的态度,我已经受够了,明白吗?” 到了这时,贺连钧只能让无名先离开。 “之前的事,我们之后再谈。” 无名并未逗留,十分配合的离去。 大门关上,贺连钧走到桌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下吧,我们好好谈谈。” 虞青枝看一眼椅子,走了过去:“想谈什么?丑话说在前头,你说的若还是那套乱七八糟的,我是不会听的。” 贺连钧叹气,从怀中取出一封信:“看看这个。” 虞青枝接过信封,犹疑的眼神扫过贺连钧,还是打开了。 片刻后,她满眼震惊的望向男人,信是宁王送来的。 全信的内容只有一个中心——联手,为此宁王还提了贺家,说贺国公的案子他有证据,可以提供给贺连钧,供其翻案。 联手没问题,但是在如今的形势下,宁王的心思可想而知。 虞青枝捏了捏眉心,将信件放在桌上:“夫君,你想和宁王联手吗?据我所知,宁王如今的处境可不好。” 贺连钧淡淡地说:“不论宁王的处境如何,这都是一个机会。” 虞青枝皱紧眉头,贺连钧说的机会,指的是给贺家翻案,还是和宁王联手?不管是哪一个,都不是轻易能过去的事。 “夫君可有想过,若是和宁王联手,贺家军的存在就彻底遮掩不住了。” “想过。” 贺连钧语气平静,眼中闪过些微苦涩:“但不得不这么做。” 虞青枝抿唇,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良久,她将桌上的信件推给贺连钧:“夫君,我能帮你。” 贺连钧摇头:“我不需要你帮,娘子,你眼下唯一要做的,就是离开京城,离开鹿鸣县。” 虞青枝笑了,是十分冰冷的笑,她讥讽说:“贺连钧,你把我当什么了?嘴里说着对我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则去的意思,但你的言行举止却还透露着这个意思,贺连钧,你到底在坚持什么?或者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随着时间流逝,屋中的气氛逐渐变得焦灼。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虞青枝瞥了一眼,缓缓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贺连钧:“方才我说了,我不会再听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想让我走,就把该说的全都说了。” “公子,温少爷要见您。” 门外传来提醒,贺连钧叹了口气:“娘子,我之后再来。” 虞青枝没有理会,任由他离开。 没多久,无名进来,笑眯眯地说:“和他说开了?” 虞青枝沉默。 见状,无名叹了口气:“你们这对夫妻还挺有意思的,有些话明明稍微说一下就能解决,偏偏就是不说,啧!” 他摇摇头,随便找了个位置便呆着不动了。 系统忍不住出声:“系统觉得无名说的有道理,宿主真不考虑和他把话说清楚?” 虞青枝沉默,她倒是想和贺连钧把话说清楚,问题是贺连钧一直避而不谈,就算是她也没法逼着一个不想说的人开口。 怎么办?难道她就只能和贺连钧僵持着吗? “对了,系统你方才说,贺连钧想护我是什么意思?” 系统冒出来:“贺连钧之前对无名的敌意是故意装的,他就是想刺激宿主自己离开。” 虞青枝:“……” 她都不知道该说贺连钧幼稚,还是说自己想的太少,很多时候她都被蒙在鼓里,十分烦躁。 次日,虞青枝刚起身,就听见旁边传来一道感叹声:“这小村子倒是卧虎藏龙,也不知皇帝是否知晓京城外有这么个地方?” 虞青枝抬头,还有些迷茫的眼眸触及窗边的无名,瞬间坐了起来:“谁让你进来的?” 无名回过头:“自然是……” 话没说完,外间突然传来刀剑碰撞的脆响,紧跟着一群人涌进屋子,直奔床榻上的虞青枝。 无名眼神一冷,手中寒光闪烁,下一瞬便出现在了他们的路径中。 “滚出去!” “噗呲——” 刀刃穿透血肉的声音在寂静中十分明显,血腥味在屋中散开,虞青枝半捂住鼻子,第一反应就是往门外去。 然而下一瞬,无名的声音阻止了她:“待在那儿别动。” 系统也跟着出声:“宿主,贺连钧马上就到了。” 闻言,虞青枝在床榻边沿坐着不动。 很快,无名解决掉了冲进屋里的人,与此同时,贺连钧也带着另一群人出现。 “没事吧?” 他紧张的询问,同时让手下清理屋中的尸体。 虞青枝摇摇头,待屋中清理干净后,问道:“这群人是什么情况?” 贺连钧神色难看,他很不想提,却偏偏避不开这个问题。 “是小舅舅派他们来的。” 温辰轩。 虞青枝眼眸微微睁大:“为什么?我并未得罪过他吧?” 贺连钧面露难色:“娘子,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但不是现在。” “不是现在,那又是何时?还是在夫君眼里,我比不上小舅舅?” 此话一出,贺连钧当即就否认了这点:“没有,只是事情不同,有些方面自然就……娘子,别让我为难。” 别让他为难。 虞青枝看着贺连钧,突然没了声音,她让贺连钧为难了吗? “宿主,别被他骗了,他就是想激宿主离开。” 系统冒出来,但它说的话却没让虞青枝觉得平静,反而觉得讥讽。 贺连钧真的会因为要让她离开而做出这些表态吗? 或许吧,但是…… 虞青枝闭上眼眸,指着门外说:“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贺连钧试图上前,但另一道身影拦住了他。 无名把玩着一根黑色的短棍,完全不在意短棍上的鲜血沾染到他手上。 “贺公子,我的雇主,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 闻言,贺连钧没再多说,而是深深看了眼虞青枝,便带着手下离开。 他的想法,似乎暴露在了她面前。 门关上,虞青枝睁开眼眸,出口的话让无名愣了下。 “我们走吧。” 无名侧头,把玩短棍的手跟着顿住:“怎么又想走了?” 虞青枝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我不走,就会出更多的事,我懒得在这儿浪费时间。” 更重要的是,她想通过离开,让贺连钧和温辰轩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只要她离贺连钧不远,系统就能替她一直盯着,何必留在这儿把几方的人都拖着呢? 无名不知其中关键,但见虞青枝这么说,也就没做声。 半个时辰后,虞青枝带着无名直接离开了村子,等贺连钧收到消息已经找不到人了。 温辰轩被搀扶着走到他身后,眼底皆是满意:“走的正是时候。” 贺连钧闭上眼,回过头照着温辰轩的脸就是一拳:“这是最后一次。” 他扔下话,无视后方混乱的场景,径直离去。 另一边,虞青枝带着无名隐在了村子外五里地的位置。 系统将后方发生的事情都与她说了:“宿主,那个温辰轩,会影响贺连钧吧?” 虞青枝双手环胸,并未回答系统的话,温辰轩确实会影响贺连钧,但最后如何,还得看贺连钧。 要知晓,贺家军可一直都掌握在贺连钧身上。 余光扫过无名,见他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虞青枝转过身:“回京城如何?” 无名挖了挖耳朵,确定他没有听错:“能告诉我,你为何要在这时回京城么?” 虞青枝目光悠远:“我要回京见一个人。” 宁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你是我雇主,我自然要听你的,请吧。” 系统跳了出来:“宿主,这个时候回京城,系统就盯不了贺连钧了。” 虞青枝眯了眯眼:“无妨,眼下不盯着也没事。” 两日后,做了伪装的虞青枝与无名进了京城,几番兜兜转转,站在了公主府外。 无名摸着下巴,还未开口,余光突然瞥见后方来了一辆马车。 “走。” 与此同时,虞青枝也注意到了后面,听见无名的话立刻跟上。 下一瞬,一个让虞青枝十分意外的人下了马车。 第178章花心思了 “白少爷,我们公主已经等候多时。” 白小二微微颔首,理了理衣袖,随着公主府的管事进了门。 虞青枝眉心微皱,白小二这会儿跑公主府做什么? “宿主,要我去看看吗?” 系统冒出来,言语间十分积极。 虞青枝垂眸,应了系统的话,就拉着无名躲进了巷子里,没多久系统回转,告诉她,白小二和盛云公主在谈联姻的事。 “他们在讲,怎么把贺家女救出来,还说要让瑞宁公主代嫁。”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南朝和北狄的将士全都聚在了边境,随时会发起战争,结果皇帝这边还没放弃联姻。 这事若传出去,边境的将士定然会寒心,这时再出点差错,南朝还能保住吗? 虞青枝越想越觉得头疼,不由捏了捏眉心:“继续探听。” 系统消失后,无名开口:“还要进公主府么?” 虞青枝看他一眼,做了伪装的无名,现在顶着的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但那双眼眸却叫人知晓,他并不是个普通人。 几番思索后,虞青枝果断地说:“进!” 莫说来的是白小二,就算皇帝出现,她也不会改变自己的打算,不过她不能和白小二撞上,所以得等白小二走了,她才能进去。 无名扯了下嘴角,斜靠在墙角处仰头看着天。 过了半个时辰,白小二离开公主府,马车声起,虞青枝刚睁开眼就看见了无名有几分复杂的神情。 嗯?那是什么表情? 虞青枝有些奇怪,正要询问,就见无名偏过头。 见状,她收了到嘴边的话,径直往公主府走去,只是因为思虑,她竟忘了系统还没有回转。 眼见着就要到了公主府前,系统的提醒突然响起:“宿主,公主府有问题,快跑!” 什么? 虞青枝瞳孔微缩,正要后退,无名抵住了她的后背,带着凉意的男声响起。 “虞娘子这是想走了?” 虞青枝站在原地,眼眸中闪过几番变化,最终变为平静:“你觉得该不该走?” 她把问题抛回去,得到一声轻笑。 无名说:“按理说,这个决定应该看虞娘子,不过眼下,我们恐怕走不了了。” 虞青枝环视一圈,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十几个人,手握刀剑,虽然没有言语,但周身的杀气却十分明显。 就在这时,为首的人开口:“虞娘子,公主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跟我们走吧。” 虞青枝叹了口气,和无名一起,随着周围的人往公主府走去。 没过多久,她就见到了盛云公主。 “又见面了,虞娘子。” 盛云公主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惆怅。 虞青枝微微一笑,行礼道:“草民见过公主,不知公主近来如何?” “本公主近来还不错,只是虞娘子这边,怕是麻烦得很吧?” 虞青枝颔首,她这边确实麻烦。 这时,盛云公主话音一转:“虞娘子,可需要本公主相助?” 虞青枝挑了下眉头,不答反问:“公主准备如何助草民?据草民所知,公主还没有脱离联姻的危险吧?” 盛云公主单手托着脸颊:“换个联姻的人而已,虽然有些麻烦,但对本公主而言,也不是难事。” 虞青枝垂眸,脑海中则思虑着另一件事。 系统两次探公主府,第一次没有异常,第二次回转就说有问题,但她现下看着并没有问题。 是她没发现,还是问题被隐藏了起来? 寂静中,盛云公主微微眯了眼,过了片刻开口:“虞娘子可想好了?” 虞青枝回过神,平静的眸子落在她的脸上:“公主的好意,草民心领了,但可惜,草民现下只是孤身一人,公主便是想助草民,草民也没有能让公主相助之处了。” 此话一出,盛云公主立时起身:“孤身一人?什么意思?贺连钧呢?” 虞青枝恍若没听见她话中的震惊与愤怒,淡淡地说:“两日前,草民与贺家公子撕破脸,分道扬镳,如今两边都是陌生人,他去了何处,草民并不知晓。” 盛云公主紧盯着她,想从虞青枝的神情变化判断她的话是真是假。 然而盛云公主什么都没判断出,因为虞青枝的神情很平静,连一丝波动都没有,难道虞青枝说的是真的?可贺连钧怎么会放弃虞青枝这样的助力? 厅堂中的寂静蔓延着,盛云公主摇头:“虞娘子,皇宫、天牢都关不住你,这公主府怕是也一样,如此境况,你何必为了搪塞本公主,而这般胡言乱语呢?” 虞青枝没想到盛云公主会这么想她,不由皱了眉头,良久开口道:“公主真要这般想,草民也没有办法,只是草民与贺连钧之间已经断了联系,公主若想借着草民做些什么,那草民也只能请公主三思了。” 话说到这里,无论是虞青枝,还是盛云公主,都知晓交谈到此为止了。 盛云公主轻哼一声:“来人,将虞娘子请去兰院,没有本公主的吩咐,不准她踏出兰院一步。” 虞青枝微微扯了嘴角,看眼盛云公主,转身跟着婢女离去。 与此同时,无名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盛云公主虽然觉得男人有古怪,但她的思绪都在刚才的交谈中,便没有多说。 很快,虞青枝进了兰院,带路的婢女退下,留下她和无名两人面面相觑。 过了片刻,虞青枝叹息一声:“这公主府,你可能带我闯出去?” 无名摸了摸下巴:“闯倒是能闯,只是你可想好了,以我们眼下的情况,出了公主府,也出不了京城。” 说到这里,无名顿了一下,颇为不解的问:“你已经离开京城,为何又要回转?” 虞青枝淡淡地说:“我想看戏。” 无名被“看戏”两个字弄得一愣:“这京城有什么戏可看?” “这京城,可看的戏多了。” 虞青枝没有多说的意思,摆手就让无名退出去,转过身,喊了几声系统,却都没有得到回应。 怎么回事? 系统怎么没有反应了? 虞青枝眉头紧皱,又出声喊了几次,系统终于有了反应。 “宿主,系统在。” 虞青枝嗯了声,视线扫过门口:“方才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没了回应?” “不是系统没了回应,是系统刚才没办法出声,宿主,这公主府里好像藏了什么东西,一直在扰乱系统。” 虞青枝愣住,公主府有东西能扰乱系统? “那东西在哪里?” “不知道,不过系统一靠近北边,就会受到影响。” 虞青枝微微眯了眼,也就是说,能扰乱系统的东西在北边,得找个机会看看。 时间一转过了两日,虞青枝每日都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与无名说上几句话,便不再出声。 第三日清晨,虞青枝刚起身,紧闭的房门就被人踹开,盛云公主阴沉着脸站在门口:“你竟然真的和贺连钧撕破了脸!” 虞青枝伸了个懒腰,语气中带着几分慵懒:“早先便与公主说了,是公主不信的。” “给本公主出来。” 虞青枝笑眯眯的看着她,几瞬后配合着出了房间。 今日是个好天气,但清晨的太阳已经带上了几分凉意,也是这时,虞青枝才惊觉,盛夏已经过去了,时间也快进十月了。 她来来回回奔波,到了每一处都在忙碌,竟完全忽略了时间的变化。 就在这时,院子外走来几个包裹严实,体型高大的男人,看不清面容,但他们周身的肃杀之气却十分明显,只是靠近就有一种要让人窒息的感觉。 虞青枝瞥了一眼,目光落在盛云公主身上:“公主这是何意?” 盛云公主斜斜的看她一眼:“没有用处的人,本公主自然不会留下,他们会送你去该去的地方。” 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虞青枝眸中闪过几分惊疑,这几人到底是谁?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带走!” 盛云公主冷下声,对面的几人扫了眼她,同时冷哼一声,扑面而来的杀气骇的盛云公主脸色一白,但还是稳在了原地,没有后退。 “我们做事,不用任何人提醒。” 一人开口,语气中带着不满意。 可也是这句话,让虞青枝辨认出了他们的来历。 北狄人! 虞青枝万万没想到,在边境形势紧张的情况下,竟然还有北狄人逗留在京城,难怪盛云公主会突然改了主意,要主动出手更换联姻的人。 因为北狄人跟她有联系啊! 虞青枝看着盛云公主,嘴唇抖动几番,竟是不知该说什么,良久她问道:“公主觉得,眼下的选择是正确的吗?” 盛云公主瞥她一眼,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 另一边,北狄人已经露出不满,之前说话的男人直接上前推搡:“别在这磨磨蹭蹭的,我可没时间给你浪费。” 虞青枝避开他的手,冰冷的眸子从他脸上扫过:“滚开!” 北狄人笑了,看着虞青枝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一个阶下囚,还敢在我面前叫嚣?” 他朝着虞青枝伸手,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飞来,只听“噗呲”一声,站在虞青枝面前的北狄人便倒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便是虞青枝都没反应过来。 “放肆,是谁在公主府杀人!” 盛云公主大怒,可下一瞬,一道犹如鬼魅般的身影出现,不过片刻,就将在场的几个北狄人全都击杀。 无名落在盛云公主身后,一把匕首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血腥味随着风飘散,盛云公主整个人僵在原地,她认出身后的人是虞青枝带来的,声音中带了几分颤抖。 “虞青枝,你想做什么?” 虞青枝淡漠的眸子从她脸上扫过:“不是我想做什么,是公主想做什么,这些北狄人能留在京城,公主想必出了不少力吧?” 盛云公主眼眸闪烁,没有言语。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叫了出来:“宿主,别管她,公主府北边。” 虞青枝微微挑眉,是了,她竟然忘了能影响系统的东西。 “往北走。” 第179章她不甘心 虞青枝突如其来的三个字让无名有些愣怔,但他并未多想,而是立刻推着盛云公主往北走。 一路上,虞青枝都在听系统的提示,直到一个小院外,系统突然没了声音。 东西就在里面吗? 虞青枝眉头微皱,几番思索后,选择踏了进去。 后方,盛云公主看着她的举止,脸色骤然变化:“你站住!” 虞青枝脚步不停,根本没有搭理盛云公主的意思。 “虞青枝,你给本公主站住。” 盛云公主急了,大喊一声就要挣开无名的手,然而下一瞬,她就被拽了回去。 无名轻笑着说:“公主,虞娘子没回来前,就请你在这儿呆着吧,很快的。” 盛云公主回过头,看着身后这个长相普通的男人十分恼火:“你今日若让本公主活着,本公主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另一边,虞青枝进了小院,左右张望都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正觉得奇怪,之前消失的系统,又突然冒了出来。 “宿主,往前面走,东西在房间里。” 虞青枝觉得奇怪:“你方才不是消失了,怎得又出来了?” 系统也觉得奇怪:“不知道啊,宿主进了院子后,系统就又能出现了。” 虞青枝微微皱了眉头,也就是说,屋里的东西只能远距离影响系统,靠近了反而没用。 所以,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怀着这样的想法,虞青枝推开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中间的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的是一块翡翠平安扣。 颜色浓绿,整体通透,一看便是价值连城。 虞青枝拿起平安扣:“这平安扣就是影响你的东西?” “对,宿主,这平安扣……” “嗖——” 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大喊:“放了公主,饶你不死。” 虞青枝瞳孔一缩,公主府的护卫反应那么快吗? 可恶! 她低声咒骂一句,收起平安扣就往外跑。 无名已经和护卫打了起来,匕首和刀剑的碰撞声响个不停,都说一寸短一寸险,可他舞着匕首,招招皆是狠辣,顷刻的功夫,就有数个人倒地。 “无名,过来。” 虞青枝从系统兑换了烟雾弹,在无名击退对手后,果断丢了烟雾弹出去。 只听“刺啦”一声,烟雾弥漫开,同一时间,虞青枝腰间发紧,被无名带着冲向了墙壁。 他们所在的位置已经靠近公主府临街的地方,有烟雾弹的掩护,两人冲上了街头,很快就融入了人群中。 公主府的护卫冲出,再想寻人已经一点踪迹都没有了。 府里,盛云公主听着回禀,只觉得心口瞬间发堵,脸色亦沉了下去:“那么多人,连两个人都留不住,本公主要你们何用!” 护卫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踹。 “砰”的一声,盛云公主踹倒最近的护卫:“出去搜,本公主就不信了,虞青枝还会飞不成。” “是!” 一群护卫离去,留下盛云公主一人,想到府上那些北狄人的尸体,不由捂住了心口。 她的笃定,全都被虞青枝毁了,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瑞宁,只能委屈你了。 另一边,虞青枝跟着无名进了一条巷道,方向几番转换后,进了一个破败的宅院。 她还没来得及查看情况,就听一声凌厉的询问传来:“谁在那边?” 无名微微抬眸:“是我,无名。” 他报上名字,很快就有十几个乞丐围了过来,难闻的味道瞬间充斥在虞青枝的鼻尖。 当中一个瘸了一条腿,脸上有疤的男人上下打量着虞青枝,转而问道:“你怎么来了?” 无名笑了笑:“出了点问题,来这儿躲躲。” 男人当场就笑了出来:“你无名还要躲?该不会是因为带着她吧?” 虞青枝看着男人指向自己的手指,轻扯了下唇角:“不出问题的话,应该是如您所想的那般。” 男人嘴里啧了声:“行吧,跟我来。” 几人进了院子,虞青枝看到,有不少孩子正缩在其中一个角落里,她正欲细看,就被一个乞丐挡住了视线。 乞丐恶声恶气地问:“看什么呢?”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无名和带路的男人都回过了头,但很快他们就不在意了。 无名说:“我二人需要在这儿呆上三日,不白呆,每日一百两银子,相对的是,你们要确保我二人的安全。” 虞青枝本来因为无名的报价而动恼,但听到最后一句,立刻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按下了。 若是能保证安全,一百两银子,她不是不能出。 男人啧了声:“加五十两。” “可以,这是三百两,剩下的之后再给。” 两边做好交易,虞青枝和无名就留在了院落里,一呆就是三日。 在这期间,虞青枝一直借着系统关注京城的情况。 她知道,盛云公主因为她和无名的逃脱被皇帝和北狄人迁怒。 她也知道,贺连钧与贺家军到了转到了明面上,远在边境的宁王,竟然不顾北狄人,直接以清君侧的名义带着大军往京城赶。 如今京城里因为这个变化,生起了一股百姓外逃的趋势,甚至有不少官员,也在暗中安排了家人离去。 院落里的乞丐一直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在这些变化里,举止中不免带上了焦虑。 晚间,虞青枝坐在台阶上,一手拿着馒头,一边啃一边喝水,抬眼就见无名在她身边坐下了。 四目相对,虞青枝轻扯了下唇角:“可是他们想走了?” 无名微微侧目:“你知晓京中出事了?” 虞青枝颔首,捏着馒头说:“就他们的焦虑模样,一猜就能猜到,倒是你,怎么想?” 无名往后,竟直接躺在了台阶上:“我受雇于你,自然是要听你的,不过我有个建议。” 虞青枝侧头,眸子从无名面上扫过,会意地说:“你想我留在京城。” 无名躺着没动:“不错,宁王带着大军回转,边境形势定然会乱,但贺家军由暗转明,对边境的将士则是一个非常好的激励,他们拼命也会守住边境的,所以……” 虞青枝接上他的话:“所以眼下最要紧的就是京城。” 无名颔首,没有再言语。 时间一点点流逝,后方突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其中两个追逐间没注意脚下,一个踉跄就摔了下去。 虞青枝只觉眼前一花,再定睛,旁边已经没人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 无名一手一个,等两个孩童站稳才松手。 虞青枝垂眸,继续啃着手里的馒头,时不时因为太干而喝水。 系统看不下去,冒出来提建议:“宿主,你不能一直啃馒头啊,要不找个机会离开?” 虞青枝望着天空,忽见一片乌云飘来,眉头微微皱起:“要下雨了。” 次日天刚亮,倾盆大雨便落了下来。 虞青枝在惊雷声中醒来,感受到外间的寒意,立刻裹紧了身上的衣裳。 就在这时,无名出现:“他们准备离开京城了。” 虞青枝并不觉意外,问道:“他们什么时候走?” “雨停。” 短短两个字,让虞青枝陷入沉默,很快,但也说不上快,因为谁也不知道雨会在什么时候停。 这时,那个脸上有疤,瘸了一条腿的男人出现。 “你们要跟我们一起走,还是留在这儿?” 虞青枝从地上站起:“我们留下。” 这话一出,男人皱了眉头:“为何要留下?京城很快就要乱了,留下只会让自己麻烦。” 虞青枝摇头,走到门边看着落下的雨幕,淡淡地说:“京城危险,不代表京城外就安全,这时离开也就求一个心安,具体如何还得看那些人,我不想赌万一。” 男人沉吟片刻,苦笑着说:“我也不想赌万一,但人那么多,我必须对他们负责。” 虞青枝笑了笑,她知道男人的顾虑,并未说什么。 雨一直下到下午,才从大雨转变成了小雨。 虞青枝站在门边,仰头看着天上的变化,忽而回过头,就见男人带着十几个孩子出现,后面则跟着其他乞丐。 “这位娘子,再会了。” 虞青枝颔首,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突然发现无名不在。 奇怪,人哪儿去了? 她正要喊人,无名就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中,但无名色神色很凝重,虞青枝见状,也就没说什么。 院落里少了人,明显要寂静许多,虞青枝这才有功夫琢磨在公主府拿到的翡翠平安扣。 “系统,这平安扣,到底有何特殊之处?” 系统出现:“系统这边没有察觉到异常,但系统确实会被平安扣影响。” 真奇怪。 虞青枝摩挲着平安扣,眼眸微微眯起。 无名出现在虞青枝身后:“这平安扣的水头不错,从哪儿来的?” “一直在身上带着。” 虞青枝随口答了一句,突然听见院落外传来巨响,两人对视一眼,全都往外跑。 “快跑,快跑啊啊……” “北狄人,是北狄人!” 远处,百姓的惨叫声传来,街头上乱成一片。 虞青枝身形一晃,只觉眼前有些发黑,这可是京城,北狄人怎么敢在这里动手的? 还是说,南朝真的弱到,让北狄人能够如此欺辱的地步吗? “砰砰砰……” 爆炸的声响不绝于耳,无赖越多的百姓被驱赶到街头,鲜血顺着雨水流淌,原本变小的雨势,突然又大了起来。 虞青枝咬牙,和无名躲回院落里,同时在意识中喊出系统:“帮我看一下皇帝的位置,还有,京城的守军又去了何处?” “他不在京城,守军都在……都在皇宫门口,但那边没有北狄人。” 系统的话让虞青枝闭上眼眸,手指攥紧:“宁王呢?不是说宁王往京城赶吗?他人呢?” 系统试着找了一下:“宿主,宁王这人,不在系统探查的范围。” 虞青枝愣住,不在系统的探查范围,那就说明宁王的位置还很远。 难道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街上的那群北狄人放肆,随意杀人吗? 她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