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小说家又做错了什么》 第1章 第一章 ‘啪嗒’ 一滴滴液体连成珍珠链,汇成小溪流,从桌边落地,溅起高高的水花,落在蜷缩在旁边的少年脸上。 “呃……唔……” 青池涟央被连绵不断的水滴声和不断溅落在脸上的冰凉吵醒了。 他吃力的睁开眼,无神的蓝绿瞳孔却如死人一样,涣散一片。 模糊的白和黑分散成抽象的色块,布满了视网膜,万物只能看到一个大体的轮廓。 脑袋好疼…… 他抬手,在冰凉的发丝间摸到了疼痛来源,伤口已经停止出血,应该只是擦伤。 青池涟央松了口气,看不清东西,应该是之前被人推到地上,脑袋撞击硬物导致的。 不过撞击可能会患上轻微脑震荡,等恢复体力要找地方做个检查。一般药店应该可以买到治疗轻微脑震荡的非甾体类抗炎药物。 “唔……” 青池涟央费了点劲,把脑袋偏向传来滴答声的方向。一片有棱有角的正方代替地板出现在视线内,他判断出那是一张木质餐桌。 他原本是背对着餐桌侧躺的。 青池涟央翻了个身,平躺着,成功把脑袋伸到了餐桌下,却也把自己从血泊的边缘挪到了中心,上半身完全浸泡在血泊中。 好凉的血。 至少离开人体一小时以上了。 拖平躺的福,青池涟央能更近的看到桌上突出来的东西了。 一个是餐桌旁的半圆,一个是垂下来的长圆柱体,离他的脸只有两拳距离。 胳膊吗? 轮廓有点像。 那那个半圆就是人头了。 怪不得会有这么多血,这张桌子靠近他的那条桌腿的橡胶垫磨损的厉害。如果有人死在上面,血确实会像在血槽里一样顺着高低差乖乖的被倾倒下来。 雪白的发丝全数浸泡在血液里的少年冷静的想着,他已经基本恢复了思考的能力。 又黑又长的睫毛颤动几下,再睁开,那双与毒蛇胆囊同色的蓝水绿瞳孔终于剥开碍眼的朦胧,恢复清明。 青池涟央直直对上一双布满血丝的浑圆眼睛。那颗属于成年男性的头颅上半部分探出桌面,碎发和额头上血肉模糊的创口粘连在一起,鼻梁骨歪到一边,十分狰狞。 猜对了,是人头。 青池涟央抬起手,不用太高,就能摸到垂下的那只手,从硬度和温度来判断,大概死了四五个小时。 被人从背后抓着头发撞桌子,导致脑挫裂伤,脑干损伤致死吗? 仇杀啊。 青池涟央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 活人果然是无聊的生物。 因为争执,‘一时冲动’而犯下杀死同类的罪行,而且—— 手法太低劣了。 越花里胡哨的杀人手法,留下的线索和破绽就越多。 青池涟央是一名小说家。 他写推理和恐怖小说,后者写的更多一些。 为了寻找灵感,他把自己混成了半个侦探,到处追寻着案件走,只为在那些死相狰狞的尸体中寻找小说的灵感。 尸体会比活人让青池涟央亲切。 因为他们安静,且永恒——就算肉/体腐烂,音容笑貌却会永远定格。 因为这点,青池涟央还被第一位养父评价为天生的警察,想让他报考警察学院,但被青池涟央拒绝了。 “不害怕尸体的人更适合当凶手,而不是警察。” “……那你还是别当警察了,局里养不起内鬼。”那个职业为警察的男人真情实意的说: “但你对尸体和侦查那么敏感,如果当律师或者医生也太浪费天赋了……有了,你去做一名小说家吧,青池。” 警察先生明明年过半百,眼睛却黑亮的像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永远这样耀眼、幽默:“去做文坛的新秀,社会的启明星!” 于是,青池涟央成为了一名小说家。 现在,因为某种原因,他的灵魂从一名小说家身上转移到了这个被凶杀案波及的少年身上。或者说,另一个自己身上? 青池涟央眨眨眼,终于想起自己刚才为什么会觉得这具尸体无趣。因为这张脸,分明是小说家的养父——之一啊。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青池涟央的童年稍微有点坎坷。养父有点多。 早已死去的警察先生算一个,这位……姑且称他为作家先生好了。因为青池涟央并不记得他的名字。 他终于恢复了足够坐起身的力气。 青池涟央把自己挪到坐起来不会撞到桌子,或者不会与许久不见的作家先生来个亲密接触的地方,爬了起来。 白发少年扶着隐隐作痛的后脑勺,打量着周围,蓝水绿的瞳子里是让人胆寒的冷静。 他生了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对活人的冷漠和骨子里的淡漠、理性让那双本就‘凶’的眼睛更显锋利,就像毒蛇的下眼睑。 屋里并不乱,看得出凶手目标很明确,就是杀人。 这就很有趣了。 一个使用抓住对方头发将其活活撞死这种泄愤的杀人手法的复仇者,竟然能克制的将复仇范围控制在客厅。 一看就是专业杀手所为。 青池涟央眼中划过一抹讥讽。少年终于攒够力气扶着桌腿站起来,踉跄着走了几步。 四肢没有问题。 身上也没有大的伤口。 根据记忆,青池涟央找到镜子,盯着那张年轻稚嫩了一圈的脸看。 是他。 是少年时期的‘青池涟央’。 平行世界之间的差异吗?他记忆里的作家先生可不是被人谋杀的。 青池涟央回头看了眼桌上狰狞的尸体,神色漠然,眼中没有怀念,也没有恨意,就是寡淡的像白开水一样的自然。 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想想接下来要怎么办? 搜刮财物,离开这里。 不,还是…… ‘嘭’ 这间屋子外传来了门被从外面暴力破开,可怜的门扉被狠狠的撞在墙上的哀嚎声。 “汪——汪!” 还有警犬吠叫的声音。 邻居报警了吗?也对,毕竟作家先生死了这么久了,味道不算小。 青池涟央视线扫过不远处的桌子,那放了一只皱皱巴巴的白色口罩,还有一只清理文玩核桃的钩针。 他快步走了过去。 警察门闯进屋子后,第一眼看见一名清瘦的少年站在离尸体不远的茶几边冷冷的看着他们,遮盖了大半张脸的白色口罩上,赫然是半个新鲜的血手印。 狰狞的尸体和血泊就在不远处。 血泊被践踏的痕迹,少年发丝、皮肤、衣服上滴落的血液,地板上哩哩啦啦的红色…… 这幅强烈的视觉冲击,让年轻的警察呼吸一滞,他举起枪。 “别动。” 青池涟央顺从的举起手,警察一拥而上,将他控制住。 暂时没人发现,茶几下安静的躺着一只沾了血水的针。 “凶手就是他,剩下的你们自己去拷问就不行了!” 一名穿着卡其色侦探装的少年紧紧的抱住电线杆,一脸死也不走的表情。 “你们是笨蛋,都是笨蛋,这么显而易见的东西都看不出来。” 几个警察不敢碰他,求救似的看着另一边的高大男人。 “福泽先生……”一名中年警官欲哭无泪:“我们也不能在结案报告上写‘路过的侦探少年一眼就看出了凶手是谁吧’,求您帮帮忙。” 穿着一声传统和服的银发男人面无表情:“乱步。” 江户川乱步大声抗议:“不要!” 这位极任性的天才少年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多嘴。 谁知道那个凶手笨蛋到让人叫了一声名字就惊慌失措的跪地求饶,就这个心理素质他还学路人回现场围观什么警察破案啊! 福泽大叔答应他的鹿苑吉水果塔巴菲要卖光了! “乱步……” 江户川乱步预判了福泽谕吉要说的话:“就算是双份的红豆年糕加羊羹再加上年糕小豆汤也不可以,鹿苑吉的水果塔巴菲可是季节限定,错过就要等半年了!” 一旁一个口直心快的年轻警察忍不住说:“难道一道甜品,比人命还要重要?” 这质疑的语气可是踩了江户川乱步的雷,他双手紧紧的抱着电线杆,看着那个年轻警察。 “第一,凶手已经抓获,拷问细节是你们警察的事情,名侦探没有义务,更没有兴趣参加,第二,那不是普通甜品,是名侦探答应去看牙医才换来的断头饭,第三,这种简单的要死的杀人案,得到答案后,随便抓一个路人都能看出经过。” 年轻警察气的涨红了脸:“你在侮辱……” “喂!”江户川乱步打断年轻警察的话,视线直勾勾的看着不远处,那正走来一波人:“你想洗清嫌疑吗?” 被警察围在中间的青池涟央冷淡的看他一眼,没说话。 江户川乱步没得到回答,很不满的冷哼一声,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这家伙根本不想洗清嫌疑嘛…… 离他最近的福泽谕吉听见乱步说:“怪人。” 福泽谕吉神色一滞,看青池涟央的眼神变得古怪。 能被他收养的这名怪人少年认为是怪人,那个仿佛是从美式恐怖片里走出来的血淋淋的少年是什么来历? 刚质疑江户川乱步的年轻警察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少年,问同事:“这是?” “他身上太脏,会弄脏警车。”来办杀人案的警察挠挠头:“我听对讲机说你们也在附近办案,就想借你们的摩托车用一下。” 至少摩托车比小汽车的内座要好清洗吧。 年轻警察点点头,然后看歇了菜的侦探少年,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你刚才说,随便找个人都能看出凶杀案的过程?” 江户川乱步傲慢的应了声,然后就像忘了刚才无形交锋的吃瘪一眼。 “对啊,比如他。” 他指着青池涟央。 “把卷宗给他看两眼,他就能完完全全的讲出凶手的作案过程了!” 青池涟央:…… 被一群人看着本就让他很难受了,竟然还被推了这种要说很多话的活。 要不是…… 他看江户川乱步的眼神愈发冷淡。 江户川乱步好像没看到青池涟央的眼神,或者看到了,他也不在乎。 “你们把案情告诉他,不要说凶手是谁,他一定能一下子说出凶手的特征,根本不需要那些无聊的推理!如果他能做到,你们就自己去拷问,放名侦探和福泽大叔离开。” 这位侦探少年说完,在心里感叹自己的聪慧,随后理直气壮的和青池涟央对上视线。 ——你要是不配合,名侦探就把你故意被抓的目的告诉警察们。 青池涟央:…… 这家伙,果然是个麻烦。 第2章 第二章 双手被手铐锁在身前,大半张脸被带血的口罩遮住的白发少年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了。 虽然他是否同意并不重要。 一开始和江户川乱步互怼的年轻警察满脸希冀的看着带队来的老警察,掩盖不住语气里的讥讽:“队长,反正也没什么急事,不如让这名犯人试试,万一又是个天才呢。” 老警察挥挥手,同意了。 因为这位侦探少年和和服的武士,是当地有名的侦探组合,一出道就破获大案无数,声望甚至高于警察,局里早想搓搓他们的锐气了。 没人觉得一个少年犯能破案,警察们自以为看透了真相,因为江户川乱步挂不住脸,以为警察不可能允许犯人破案,才胡乱一指。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热闹。 青池涟央被允许带到刚刚的凶案现场。 发生案件的是一条小巷。 路的两头都被黄色的警用隔离线封锁,尸体也被抬走,但还有许多居民围观。 青池涟央第一眼就看见墙角的一只耳环。 它孤零零的躺在地上,在离尸体很远的地方,几乎要离开小巷范围,被挂在一棵草上,那是只环状耳环,底端沾了一点血,很旧了,亮色的银环已经掉漆。 江户川乱步知道自己找对人了,脸上闪过一抹满意。 年轻警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拾起那只耳环,诧异道。 “这……” 这不是凶手左耳戴的那只耳环的同款吗? 江户川乱步就是路过时随口叫出“那位戴着单只耳环的小姐”,凶手才情绪崩溃被发现的。 搜查现场的人为什么刚才没发现? “因为你们都是废物啊。”江户川乱步毫不客气的指出:“不仅这里,还有好多重要线索都被漏掉了,你们在警察学院学的都是垃圾吗,啊,不好意思,就是。” 他曾在警察学院就读过,学校的规定又严格又没用,人际关系还特别麻烦。 十三岁的江户川乱步不过是指出舍监混乱的私生活,就被对方恼羞成怒的赶出了学校。 直到他遇到福泽谕吉。 并和对方搭档,成为了远近闻名的侦探组合,日子才安定下来。 年轻警察语塞,他不服气:“就这一只耳环,凶手完全可以说是不小心掉到这……” 他话语戛然而止,因为想起了耳环上沾了血——只要回局里一验,就能知道那耳环是谁的,血是谁的了。 单这一项,凶手就推脱不掉他与死者有关这件事。 加上被江户川乱步叫出名字后的情绪崩溃外漏,几乎可以定罪了。 江户川乱步鄙夷的看他:“还不算太蠢。” 年轻警察转念一想。 如果没有这个赌约,他们会不会永远不知道这里还躺了一只是重要证物的耳环。 这个案子其实并不复杂,死者是一名男子高中生,死因是胸口中刀导致的失血性休克,死亡时间是放学后,尸体很快被遛狗的居民发现并且报警。 凶器就在死者胸口,是一只小巧的水果刀,地面很干净,除了死者脚下一小片没什么血迹,死者的书包被翻找过,很乱,书、便当盒什么的散落一地,书页被风吹动,又向后翻了一页。 听完警察读的卷宗,青池涟央立刻得出来了答案。 “凶手是个女人。” 他似乎很久没开过口,声音沙哑,还带着孩童初学语言时的生疏。 “比死者要高一点,身体不好,很胆小,很漂亮,染金色长发,犯案时穿着细头高跟鞋,经济状况不太好,职业大概是……风俗工作者。” “这是一场激情杀人,死者偷了对凶手来说很重要的耳环,以此威胁凶手到这个小巷来达成某种目的,并自己从书包里拿出夹在书里的照片挑衅凶手。” “照片现在应该已经被处理掉了,去周围能生火的地方问一问,还能找到灰烬和碎片,凶手第一次作案很慌,大概率会返回现场。” 书的夹层有细小的折痕,说明夹过东西,看书包散落方向和被白线圈出的尸体,说明书包是死者自己打开的。 不过被慌乱离开的凶手踢了一脚,所以东西很乱,看起来像是抢包,因为书包带上有个尖头高跟鞋踩出的白印。 金色长发地上就有,被书压着,很细一根。 至于为什么能看出是风俗职业者,因为那把水果刀的刀把上贴了很多双眼皮贴。 那东西很难清理,从数量看,不会是故意被贴上去的,还有颗粒很大的蓝绿色亮片粘在下面,职业女性不会用这种化妆品。 全中。 虽然青池涟央讲述时能省则省,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老警察点点头:“凶手确实是周围花街的女人,金色长发,亮片眼影。” “半分钟……”年轻警察目瞪口呆。 那家伙只大概扫了一眼,甚至没上手触碰证物。 看着江户川乱步的不屑,和青池涟央的冷淡,年轻警察开始怀疑这案子是不是真的很好破。 “哼。”江户川乱步瞥他一眼:“现场破案比玩把证据都列出来的侦探游戏还简单,那种给小孩子消遣的东西都能难住你们,果然是废物。愿赌服输,名侦探走啦。” 说着,就去扯福泽谕吉的袖子。 “快走,大叔,名侦探推理出水果塔巴菲快要卖完啦。” 被拉走的福泽谕吉看了眼被挂不住脸的警察押上车,一个踉跄的摔在桌椅上的青池涟央。 从案发到破案,对方表现的一直都很冷淡,唯独在被扶起时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情,不解道。 “他是犯人吗?” 拥有不输乱步的洞察力,还有叙述的组织语言的逻辑能力,这样的人,怎么会被警察轻易抓到,还有,乱步最开始和那个少年说的是。 ‘洗清嫌疑’ 但他们对视了一眼,乱步就放弃了这个说辞,还说了句‘怪人’。 对待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还是很有耐心的:“不是,但他想让警察认为他是。” 笨蛋的神奈川警察对待案子很糊涂,素来是能糊弄就糊弄,能以自杀结案绝不认真调查。 呆在现场,还这幅冷静的样子的青池涟央大概率会被直接认定为犯人。 而他很明显有为自己洗清冤屈的能力,但他没有这么做。 那就只能是—— 青池涟央想被拘留。 至于他要进监狱做什么,江户川乱步就不没兴趣探究了。 名侦探只对甜品和案子感兴趣。 福泽谕吉一怔,理清了江户川乱步的意思:“他想进监狱?” 高大的剑士一皱眉:“他想和黑手党搭线。” 横滨作为租界,受大战影响最大,恢复最慢。城市中黑手党横行,甚至将手伸进了这政府内部,混乱情况常人难以想象,居民生活水深火热。 因此,许多走投无路的流浪汉,无业游民都想加入黑手党,混个高薪工作。 但黑手党也存在鄙视链,他不可能什么老弱病残都要。 在这种情况下,就有人走偏门。 杀人-犯案,进监狱,混个‘穷凶极恶’的罪犯的名头。 这样的人正是黑手党需要的‘人才’‘亡命之徒’,比普通人会更受重用。 因此,警察的监狱是非法组织的人才市场这个说法,广为流传。 “嗯。”江户川乱步赞同了这个说法:“不过他的目的是横滨最大,最凶恶的犯罪集团——港口黑手党,进去也不是为了钱权,而是找人……找东西,反正和我们没什么关系啦。” 福泽谕吉不赞同的看着江户川乱步:“像他那样的人堕入黑暗,会给社会带来大麻烦的,就算是带着目的,也难免会被影响……” “大叔!”江户川乱步不满的跺跺脚,他很不喜欢福泽谕吉指责都眼神:“当我下定决心要去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觉得自己能拦住我吗?” 福泽谕吉不说话了。 心里却想着给乱步卖完甜点后查一查这个少年,在黑手党发现他之前将人捞走。 江户川乱步一眼看出自己监护人的想法,撇了撇嘴,什么都没说。 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救赎。 大叔连这点都不懂,真笨。 警局。 咔嚓一声,冰冷的镣铐落锁,冻的人一激灵。 审讯室的灯光暗了下来,角落的红灯和直勾勾的视线却让人浑身烦躁。 口罩被摘走了,原因是审讯者要看到猎物的真实。 青池涟央强忍着颤栗,将头低下。 摘下口罩与他而言,相当于逼迫参观野生动物园的游客走下乘坐的汽车,让人心生烦躁。 为他扣上锁链的那个警察还年轻,被他浑身的血腥味吓了一跳,扣的歪歪斜斜,一部分衣袖别在铁环里,露出纤细腕骨下鼓起的暗红划痕。 青池涟央看着那些伤,心情稍微平复了一点,也只是一点。 好烦。 可是要完成计划……就要进黑手党。 ——未成年以极残忍的手法杀害养父,被抓后不哭不闹,冷静自持。 这是很好的投名状。 他对这点也很笃定。 因为从青池涟央进入警局,就一直有若有若无的视线在打量他,那是人类在橱窗外挑选宠物似的审视、评估的目光。 因为就算是一手遮天的黑手党,从警局挑人,也是要付钱的。谁都不想做一桩赔本的买卖。 再就是……在警察闯进作家先生家之前,青池涟央还做了小手脚。 路遇案子,让犯人参与并非偶然,而是无数蝴蝶翅膀掀起的‘必然的巧合’。 让青池涟央觉得麻烦的是江户川乱步,而非破案。好在那个少年没点破他的小心思,也没发现任何不对劲。 在衣服遮盖住无人能看见的地方有些密密麻麻的小字。莫约二十几个,有的是沾血写上的,已经模糊不清,但有几个单词却是直接划破皮肤刻上去的。 ——一个有极强洞察力的无主的人才。 他不信有黑手党能拒绝这份诱惑。 胖到满脸横肉的警官本来无精打采的托着腮坐在椅子上,看到审讯对象是个懦弱的少年,浑浊的眼底才升起一丝兴奋。对他而言,不管对方是否无辜,都是送上门的功绩了。 另一边的瘦高警察颧骨高高耸起,面向奸诈刻薄,他拿着笔,例行公事的审问着。 “姓名。” “青池涟央。” “性别。” 青池涟央一口气按照审讯的流程提前把答案说了出来,他受不了被拉长的审讯。 没有口罩,和人交流,对他而言每时每刻都是折磨。 “男,17岁,罪名是杀害养父,作案手法是将安眠药混进养父的啤酒里,然后等他药效发作,抓住他的头发撞击桌子让其脑干碎裂而死,动机是……” 他顿了顿。 “被长久囚/禁的反扑。” 瘦高警察抬眼,视线在少年精致的上半张脸上停留,随后嗤笑一声,眼里全是轻蔑。 “你知道自己的养父是什么人吗?” 青池涟央回答:“大作家。” 高瘦警察用钢笔帽敲了敲桌子:“所以——他那样的成功人士,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要图你……一个要身材没有身材,要性格又寡淡傲慢的小鬼?而且那位受人尊敬的先生还是有名的好心人,三十几岁还没成家,只为资助你这个孤儿长大。” “泼脏水来获取同情减少刑期也换个理由吧,你的说法根本不成立啊。” 他拖着尖锐又难听的嗓音说。 是啊,不成立。 他以不到一米七的身高能抓得动一个一米八几的成年男子,将其杀死的话就成立了吗? 青池涟央不信眼前的警察没看见他后脑的创口。 这样的活人……为什么还能堂而皇之的坐着那个位置指点天下? 青池涟央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底毫无波澜。 从被警察押出房屋的那段时间,他观察了屋里的装潢,做出了以下判断。 这个世界的养父,除了被不知名人士残忍杀害,对‘青池涟央’做出的事情是一样的。 比起他被神明塞进了随便一具尸体体内,青池涟央更愿意将其称为重生。 那凭着他的记忆,那位作家先生做了什么? ——囚/禁,剽窃,立好好先生和大慈善家的人设。 真正的‘作家’其实是被收养的自闭症少年。 但没有人会相信。比起索然无味的真相,人们更愿意相信自己想象出的有趣故事。 坐在一边的胖子警察被同僚的难听声音惊醒,他打了个哈欠,假惺惺的打圆场。 “好了,藤田,小孩子嘛,杀了人害怕到胡言乱语也是正常的,那位作家先生收养的孩子有抑……抑郁症不是吗?我想动机应该是前不久的社会新闻,作家先生和一位美女主持人传出绯闻,这孩子害怕父亲抛弃自己,于是嫉妒心作祟……” 那张香肠一样的嘴唇还在一张一合,荒诞,可笑,丑陋,有无数佳肴从这张嘴入,化作高位上的满肚肥肠。 “如果没有你,你养父现在应该也有自己的孩子了,他和你没有血缘还愿意养你,真是大好人。” “你明明有这么好的生活,这么好的养父,为什么还会得矫情的自闭症?” “无病呻吟,想引起大人的关注而已,小孩子哪有那么多烦恼啊。” 青池涟央安静的听着,听着从脑海里,脑海外响起的音色各异的声音。 它们一言一语,最后总和为胖警察的絮絮叨叨,少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平静的像是置身事外。 直到伟大的演讲家结束自己的推理,白发少年才点点头,声音冷淡低哑。 “判决书给我吧,我认罪。” 愚昧至极又自以为是。 活人大多如此。 第3章 第三章 判决书上已经签字,下一步应该是将犯人移交法务部,彻底在他们的档案上烙下不可更改的耻辱罪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何时能结束,握着那只象征着正义和审判的红章的,竟是蠢货和自私者。 青池涟央冷眼看着胖警察满脸得意的将判决书装进牛皮纸袋,计算着奖金。 看着瘦高警察谄媚的笑着恭维,警局外的年轻警察怜悯又无可奈何的投来视线,拄着胳膊昏昏欲睡的执勤警察,然后被套上黑色的头套,一切落入黑暗,被推到押送车中。 他并不觉得这一切可笑。 因为大环境如何,从来不是渺小的个体该感同身受的,愤怒毫无作用,个体弱者能做的有且只有明哲保身和麻木。这种道理,青池涟央早就懂了——在警察先生死后。 少年闭着眼,安静的靠在铁皮的车厢上休憩。能看出的只有冷漠。 车子行驶,加速,拐弯,刹车,再开动。坐在车上的人和车一起晃动。 一切流畅的就像精密机器齿轮环环相扣般紧密。外层铁漆闪亮,内里核心已经腐朽。 ‘轰隆’ 车外突然响起剧烈的爆炸声,刺耳的火药味钻进车厢,车子一个急刹,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青池涟央头狠狠的撞在车厢上,他闷哼一声,从桌椅上跌下来,倒在地上,又是一次撞击,有粘稠的液体流过脸颊,在地上蔓延开。 车厢被人从外面暴力破开,光争先恐后的挤了进来,站在外面的却是一群穿着黑西装的人。 青池涟央听见有人在说话。 他费力的睁开眼,身体在血泊中因为疼痛而蜷缩挣扎,纤细的手腕也被磨出红痕,藏在黑色头套下的瞳底却一片清明。 来的比想象的要快。 但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很快,青池涟央就冷静不起来了。 他听见有人恭恭敬敬的喊:“广津先生。” “这就是boss要请的人?” 光来的猝不及防,在黑暗中浸泡久了的眼睛视物还不清晰,头部的疼痛让青池涟央脑袋闷痛,瞳孔失焦。 他模糊的看见一名戴着金色单边眼镜的绅士,对方正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周身散发着黑手党的戾气和冷漠。 “确定没搞错吗?” 广津柳浪皱起眉,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部下弄错了情报。 “boss的原话可是‘只要他想,他就能轻易杀死任何人’。” 而眼前这个可怜兮兮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boss描述的拥有强大异能的‘王牌’。 再说,押送异能者怎么会只派两个普通人警察来? 要不是广津柳浪确信这座城市的警察还没情报精确到能预测黑手党的行动,他就要怀疑青池涟央是不是警察愚弄黑手党的替身了。 部下被这话吓得浑身发抖,又仔细确认了一遍,哭丧着脸:“没错,广津先生,白发,绿瞳,年纪也对的上。” 这就是首领指名要救的人。 青池涟央眼神涣散,睫毛颤动几下后无力的闭上眼,心里却掀起惊涛波澜。 什么叫,boss要的人? 他的能力确实可以轻易杀死任何人。 但这个年纪的他,应该从未使用过能力,怎么可能被黑手党首领注意到。 广津柳浪挥挥手:“先带回去把他洗干净,然后等醒了,送去boss那里。” 黑手党的动作比警察要轻很多,大概是因为他们的首领用了‘请’这个字。 有两个人轻手轻脚的把青池涟央扶起来,然后帮他拆掉手铐。 在这段救治发生的时间段,青池涟央装作被惊醒,瞳中蹭着厌恶。 “别碰我。” 他冷漠的盯着近在咫尺的黑手党成员,肩膀却微微发颤。配着额头上的伤,看起来像是走投无路,硬撑着的可怜幼兽。 但实际上,青池涟央并非在伪装弱小,他的反应源自真情实感。在被人触碰的情况下,能忍耐到手铐解开,已经是青池涟央的极限了。 “性格也对上了。” 广津柳浪单手扶着眼镜,原来他一直在看青池涟央。从对方被部下碰到时下意识的躲避,和即将被抱起时的惊醒。 “别吓到他啦,他很讨厌和人接触。”那位隐藏在黑暗中的先生用轻佻的语气说:“把他逼急了,我就该派人到警察局去把你们的尸体领回来了。” 戴着金丝单边眼镜的年迈绅士挥手让部下退下,行了一礼,用低沉优雅的声音说。 “非常抱歉惊扰了您,我们boss想见您,能请您跟我们走一趟吗?” 对方所有人都在避免与他对视……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 那位首领,到底知道他的多少东西。 心里思绪万千,青池涟央面上却始终如一,他带着一身血腥,冷若冰霜,扶着墙站了起来。 “走吧。” 车上,青池涟央被安排一个人坐在后排,广津柳浪和司机坐在前面。 青池涟央看着遮在前后排之间的黑布,眼底涌现出疑惑,他摸摸口袋。 身上没有笔,也没有尖锐的东西。 青池涟央正想着,突然有只长条盒子透过黑布被递到他面前,那是一只包装精美的钢笔盒子。 坐在副驾驶的广津柳浪说:“这是boss送给您的见面礼。” 青池涟央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打开盒子,里面的笔并没有充墨,盒子里也没墨水。这只钢笔的笔尖还被人为的剪断了,无法使用。 事态好像和预测有点出入…… 青池涟央抓起那只笔,将其抵在手肘刻过字的地方,隔着衣服,用被损坏的笔尖在上面虚写下一个个小字。 被剪刀剪掉一块的笔尖很尖,胳膊上被划过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冷静了点。 没有墨水没有关系,因为能书写的东西还有很多。断裂的笔尖对他来说就是很趁手的武器。 对方只知道他能写东西。 却不知道详细。 车很快就开到了目的地。 在车子减速时,青池涟央收起那只笔,说出了见面后的第二句话。 “可以给我一个口罩吗?” 广津柳浪闭目养神,用公事公办的语气回答:“抱歉,车里没有,不过您可以等到总部后,去后勤部申请。” 禁止给对方任何能遮挡脸部的东西,这是boss的吩咐。 青池涟央什么也没说,瞳中漂浮着冷漠。 他已经恢复了理智。 车子直接停在了一栋参天高的办公楼前,台阶足以几十层,每隔一层,两边都站着一名正装的黑手党。 青池涟央走出车门,站在台阶下,看着眼前的场面,微微皱眉。 探究、好奇、惊艳、轻蔑、惊愕、恐惧、厌恶,重重复杂的目光打在他身上。 下马威吗? 青池涟央心里更有底了。 因为重度社交恐惧症、自闭症、抑郁症等,都是作家先生为他打的标签,为的是名正言顺的将他与大众隔开。 ——到此为止,对方对付他的手段,都是些容易调查的表面情报。 青池涟央和寻常社交恐惧症患者不同。 他的孤僻避世,对他人视线和触碰产生的恶心和排斥,源自内心的厌恶——对活人的窒息。 简单来讲,那就是青池涟央是个反社会人格。但他又不是传统的危险分子,因为他对毁灭世界和反人类毫无兴趣。 活人在他眼中,不过是浮萍蚂蚁似的存在。 他是个极傲慢又自我的人。 对这些视线只会觉得厌恶,想将他们全部抹除,而非恐惧不自在。 那位首领用错计谋了。 “广津先生,您辛苦了!” 广津柳浪被吓了一跳。 他扫了一眼这比平常要隆重十几倍的阵仗,神色复杂。 阅历丰富的武斗派头领实在想不明白boss为何要这么布置。 且不就算是普通人看经过这阵仗也会浑身不自在,别提调查中患有严重自闭症和社交恐惧症的青池涟央。 单从这白发少年若真的是强大的异能者这一点来看,这般大张旗鼓,岂不是把自家新增的手牌明晃晃的暴露还得罪了。 广津柳浪晃了晃脑袋,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boss的想法,岂是他能揣摩的。 那个年纪甚至不能被称为男人的年轻首领,智多近乎妖,难以揣摩,若试图探究,就一定会陷入对方迷宫一样的思维深渊。 每走一步,那些人就鞠躬喊一句:‘广津先生,您辛苦了’。 青池涟央被吵的耳朵疼,他不悦的皱皱眉,神情淡漠,加快了步子。 若他真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相比现在应该已经被这场面吓的慌不择路,丑态尽显了。 这条不算长的楼梯在他眼中早不是楼梯,而是铺满了碎玻璃和垃圾的地狱泥潭。 就算端着理智凭本能驱动双腿,现在大脑也该一片空白,一走到无人的地方就会瘫软如泥,别人说什么都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感激涕零。 那位首领真是……阴险。 在外人看来,只是个神色冷淡,像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鬼般浑身鲜血的家伙,目中无人的快步走过,甚至毫无礼数的超过了身为三朝元老和黑蜥蜴百人长的广津先生。 众人纷纷猜测少年的身份,最终不约而同的将其定义为首领隐藏,或新招徕的强大武斗派。 “最近阴刃动作太大了,想必是首领想出的震慑的法子吧。” “最近新来的武斗派年纪怎么都这么小?首领从哪找来的人。” 青池涟央低着眸,将那些视线和讨论甩在身后,但事情还没结束。 因为走过楼梯后,广津柳浪就领他在一楼左拐右拐,走廊上不断有人进进出出,见到广津柳浪,又要停下来鞠躬打招呼。 这对刚走到室内松了一口气的社恐患者来说,不亚于雪上加霜。 再夸一次,那位首领对心理学的运用和狠辣,真的很出色。 三分钟后。 这场漫长的酷刑终于被始作俑者大发慈悲的停止了。广津柳浪带青池涟央停在了一扇普通的办公室门前。 “boss在里面等你。” 年迈的绅士没有进去的意思,只做了个请的动作。 青池涟央没有犹豫,干脆的推开门走进去。 广津柳浪想想刚才自己都觉得夸张的阵仗,心里佩服这位社恐少年能支撑到现在。 虽然不患有社恐,但之前鲜少接触人的青池涟央进屋后确实是松了口气。 他今天见到的人,说过的话,比他作为小说家的时候一年遇到的还多。 那扇门后的房间没开灯,漆黑一片,似乎是背后主人知道自己做的过分,给被吓的呜咽的小猎物好心留下的缓冲之地。 黑暗让人心安,前提是身处其中的人没有黑暗恐惧症。 这屋里一点光都没有,青池涟央也没为难自己,贴着门边的墙一动不动,冷静的注视着黑暗。 “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一道戏谑的声音突然从黑暗深处响起。 灯啪的一下亮起,露出屋子原本的布置。 这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办公室,但坐在中间的少年却让整间屋子格调升华。 他是天生的贵族,举手投足间都带着优雅,投过来的鸢色瞳子里是不经意流露的傲慢。 开灯的人就站在青池涟央不到两米的地方。他一头亮眼的橘发,也是少年模样,容貌精致,却浑身戾气和危险,审视的打量着青池涟央,让人心生胆寒。 青池涟央早猜到屋里有人,但还是有些惊愕。 离的那么近,却听不到一点呼吸声……好强。 太宰治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站在原地的少年,对方想要装的像强撑,奈何眼底的冷静却将其暴露的彻底,他一点都不怕。 敲打失败了呢。 不过想想从监视器里传来的画面,太宰治还是觉得惊奇。 他没想到青池涟央会明知是下马威,还这么配合的走完全程。 要知道,他为了防止对方暴起伤人,或突然逃跑,废了好大力气才拽中也一起离开首领室。 这下无事发生,和中也解释……算了,不解释了,首领干嘛要解释。 太宰治理直气壮的忽略了一旁中原中也投来的‘这家伙果然是骗我的吧’的眼神,转向青池涟央。 “初次见面,我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 ……初次见面? 青池涟央大脑空白了一瞬,一切理智冷静都土崩瓦解。他虚抓了几下才攥到衣袖,手中有了寄托物,才终于冷静下来。 寂静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 耳边尘世连绵不绝的喧嚣着的靡靡之音终于平息,像是苦苦追寻美的艺术家见到自跳动的火光中走出的缪斯女神,那双翡翠切面似的瞳子里印上对方的笑颜。 不是初次见面,而是。 ——终于见到你了。 第4章 第四章 口中说着初次见面,太宰治却并非第一次见到青池涟央。 他自以为是很了解对方的人,因为他知道他孤傲怕人,知道他异能强大,还知道很多别的东西。 这一切,都源自一本书。 拜这本书所赐,太宰治得知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生活的世界并不是真实,只是一本书的一页罢了。 这本书之外,仅有一个真实的世界存在,太宰治将其称为‘书外世界’。 通过异能【人间失格】,太宰治弄到了‘书外世界’的自己的记忆,得知了未来。 他知道了自己未来会有两个很好的朋友,然后一个死去,一个在愧疚自责中度日。 知道自己会拥有两个弟子,水火不相融却天生契合。知道了自己所生存的城市未来会有许多劫难,然后都有惊无险。 这种世界虚假想自杀解脱的渴望,和知晓未来,身负重任的责任感交织,让太宰治痛苦不堪。 最后,他决定折中一下。 解脱和拯救世界不冲突。于是,一个名为‘五步跳楼计划’的宏伟计划开始转动齿轮。 第一步,取得了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之位,将组织最强战力中原中也拉拢到身边,确保自身安全。 第二步,扩建港口黑手党至整个关东。 要完成第二步,强大可控的异能者部下必不可少。毕竟在横滨这样的魔都,绝对的力量永远是定海神针。 就在这时,太宰治发现了青池涟央,从书的一页,千千万万的平行世界之中。 那是身为军警的太宰治的记忆。 那个世界的横滨发生了一场连政府都无法摆平的大灾难,是青池涟央路过随手解决的。 事后,他谢绝了所有采访和奖励,为了躲避军警甚至跑出国。 坐的还是花大价钱包下的走私船,一个人包一条船,连夜跑。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天生超越者,低调避世,无势力牵扯。这简直是太宰治计划中梦寐以求的部下。 不仅在第二步,扩建黑手党时这样的人能发挥重要作用。 五步之后,太宰治如愿以偿撒手人寰,他也能作为保护伞庇护横滨。 虽然性格稍微内敛了点,但没关系,钻石总要亲手打磨才合心意。 不过……对方真的内敛吗? 太宰治对上那双毫不遮掩的投来惊艳与欣赏的狭长凤眸,觉得这个世界简直是疯了。 一见钟情这种烂俗桥段竟然会发生在他身上…… 回忆下书中青池涟央的强大和计划,太宰治把血压硬降了下去,面上看不出破绽。 “没什么想问我的吗?比如我是从哪知道的你,比如……你养父的死?” 他就说为什么会有人派职业杀手伪装仇杀对付一个作家,原来如此。 而且就算他不故意被抓进警局定罪,太宰治的原计划也会让他无法开脱,然后进入黑手党。 青池涟央对作家先生和太宰治是怎么知道自己的都不感兴趣,他问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刚才我选择逃跑,您会杀了我吗?” 青池涟央很少对人使用这个‘您’称谓,因为多数时候他不理人,从此处足以见得对太宰治的特殊。 “不会。”太宰治盯着他看,唇角带着动人心弦的微笑:“毕竟我很需要你嘛。” 青池涟央在那个太宰治的记忆中只占了极不起眼的一部分。 在现实世界中找他的信息又极其困难,毕竟青池涟央是一个足不出户,没有任何社交的‘抑郁症患者’。 所以,太宰治对他的了解极其浅薄。 不过现在看来……他之前准备的大堆威逼利诱好像都用不上了。 不会杀,但刚才他若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恐怕也落不到好处。 对他势在必得呢。 青池涟央垂下眸,长长的睫毛遮盖住瞳中情绪,他唇角以极小的弧度勾了一下。 除了遵从警察先生的建议后从事的小说家的职业,青池涟央本身无欲无求。他几乎游离于活人之外,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之所以会答应所谓神明的任务,就是因为太宰治,或者说,梦中的太宰治。 年轻的小说家在祭奠警察先生时做了个梦,梦的内容是一位站在天台上的青年—— 那人身型消瘦却难掩天生旖丽,面色苍白着不住眉宇精致,猩红的围巾在冷冽的风中飘动,冷漠、阴郁、安静,像一尊千疮百孔的精美陶瓷器。 然后在对方跃下高楼的一瞬间,青池涟央的意识从上帝视角转到对方身上。 刹那间,凛冽的风包裹了全身,重力挤压着耳膜和器官,在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他醒了过来。 在那方冰冷的花岗岩墓碑前,年轻的小说家捂着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蜷缩成一团。 濒死的刺激还算一般,真正叫他难以忘怀的,是那个青年坠楼时的表情——他在笑。 解脱,如释重负,愉悦,如愿以偿,没有悔意,亦无恐惧,就像孩童奔向梦寐以求的玩具般天真纯粹。 好美。 无论是人,还是那神明陨落一般的盛景。 青池涟央一见钟情了。 这种美景,他还想再看一遍。 所以当神明出现,告诉他“如果你什么都不做,四年后这个青年就会变成这个样子”时。 青池涟央果断答应了神明“救赎他”的任务,否则,神明就换人去做了。 青池涟央不觉得一个在死亡面前能微笑,连灵魂都在诉说死意美妙的男人能被救赎。 不过是四年。 就当取材。 青池涟央沉默的时间太久,太宰治没打扰他,反倒兴致勃勃的托着腮打量,不知在想什么,屋里另一个人却站不住了,他皱着眉,厉声呵斥。 “首领在和你说话,没听见吗?” 这声把青池涟央吓了一跳,他茫然的抬起头,看向那个离他很近的小个子少年。 那人亮灯开始就一直用不满的表情看着他,一副他欠了他几百万的凶恶表情。 青池涟央一向不擅长应对这种人,他抿了抿唇:“听见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因为太宰治那句’我需要你嘛‘,后面应该接一些受宠若惊的热烈而坚定的表忠心的言论,那是青池涟央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的。 “好了,中也。”太宰治适当出来打圆场,随后看向青池涟央:“既然你已经看透了,那我们就废话不多话……” 少年卷蓬蓬的发在灯光下稍稍发红,映衬着精致的面容。 一条雪白绷带缠过脑后,遮住左眼,只露出看似含情,实则空洞一片的鸢色右眼,他邀请道。 “要不要加入港口黑手党,青池?” 青池涟央自然求之不得。 虽然神明的要求只是‘四年后的救赎’,但青池涟央出于私心,把计划定为加入港口黑手党。 然后凭借异能一步步做起,逐步接近港口黑手党首领,现在能一步到位,他肯定是求之不得的。 不过在接受之前,他还有一件事。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成为一名杀手的,和人打交道的文员我也不擅长。” 青池涟央的垂下眸,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他实在有难言之隐。 “这就有点麻烦了。” 虽然这么说,但太宰治语气却很轻,似乎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在他看来,青池涟央的强大让他足以胜任任何岗位。 “先换个问题吧,毕竟谈生意前都要先拿出对等的筹码,面试前也要先递简历……你的异能是什么?” “写作。”青池涟央回答:“我能操控我写出来的孩子。” 他的特殊能力叫做【永恒旧物】——和这个古板糟粕的名字不同,他的能力源自创新。 创造奇迹,改写现实。 把不尊重位置守恒定律诠释到了极致的能力。 “还有这种扯淡的能力?”中原中也不信:“你写个哥斯拉,它就真的能出来?” “哥斯拉,不行。”青池涟央摇摇头:“那是剽窃。” 他作为一名小说家虽然没那么不合格,但也要遵守一个创作者最基本的底线。 “而且,要发动【永恒旧物】没那么简单。” “比如我要创造一个可以在陆地呼吸的鱼,我就要为它书写一个合情合理的诞生过程后,那条可以在陆地呼吸的鱼才会出现在任意地方,因为我不能在它的故事里加上‘它会自己来找青池涟央’这句话,那会破坏故事的完整性。” 所以,青池涟央使用能力,要先写本小说,还得找到被创造出的生命才行。 “限制很多,但在港口黑手党强大的情报网下,可以忽略不计,它不会离你太远,对吧?” 青池涟央点点头:“一般是以我的所在城市为范围。” “数量和时间的限制呢?” “没有。” 太宰治眸中闪过一丝惊叹:“我知道适合你的职位了。” 青池涟央抬眼。 “由你取代中也的位置怎么样?” 青池涟央还没回答,中原中也先坐不住了,他把一双蔚蓝的眸子瞪的浑圆,杀气腾腾:“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太宰?” 太宰治当首领,组织里至少有四成的人不服气,一是他太年轻,二是怀疑先代的死有猫腻,还有横滨其他非法组织想趁着首领更替时落井下石。 内忧外患,只有身为重力操纵者的中原中也才能全方位的保护他! “我知道。” 太宰治勾着唇,早料到了中原中也的反应,让青池涟央成为他的保护者这一方案,他很早就想到了。 “青池的能力不输你,中也,他能保护我,以你的威望,在外面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可他……”中原中也气急。 忠诚方面呢?太宰治真是活腻了才敢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近他的身。 “我的决定有出过错吗?”太宰治还在笑,语气却带上了不容置疑的冷意,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威压:“港口黑手党的三大铁规是什么?中也?” “……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中原中也不情愿的松口:“是,首领。” 妥协后,橘发的干部恶狠狠的看向他:“首领的决定我无权质疑,不过好歹要拿出真本事来吧。” “那个……”青池涟央插话:“我还不能立刻上任。” 太宰治:?? 他气定神闲的悠然表情裂开了。 中原中也皱着眉,没看见首领的失态:“哈?为什么?” 青池涟央被盯的不舒服,低下头:“因为我还没用过自己的能力。” 这是真的。 无论是被作家先生像家畜一样圈养起来的少年,还是作为小说家的青池涟央,他的能力都处于被封印的状态。 被自我封印。 前面提到过,青池涟央之前是一名小说家。 他很火,不过这里的火,要打个引号。 因为比起美名赞誉,他收获更多的是读者的抱怨和谩骂。 因为青池涟央从不书写故事的「结局」。 和市面上开放性结局,给予读者想象空间的故事不同,他的作品是明目张胆的戛然而止。 这位任性的小说家拒绝为任何故事填写结局,哪怕那个结局代表的是出版社允诺的功成名就,家喻户晓。 原因也很单纯,不是青池涟央故意吊人胃口,炒作什么的,而是他不想,也不能。 不管开文前表达欲再怎么强烈,一写到后期,青池涟央就再无法下笔。 中原中也快被气笑了。 他讥讽的看向已经恢复正常的太宰治:“这就是你的有分寸?” 书里的青池涟央看上去有二十几岁,现在的青池涟央还没成年,能力没觉醒好像很正常。 不过有件事太宰治不解,他敢那么自信的进入港口黑手党的老巢,还敢气定神闲的和他讲条件…… “没用过,你怎么知道自己能力那么详细?我可没听说异能还有说明书。” 太宰治面不改色的无视中原中也的目光,屈起手指敲敲桌子,把青池涟央注意力吸引过来后,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不确定自己有书写一部完整的作品的资格。”青池涟央坦然的回答他:“不过我可以去试试。” 为了四年后,为了接近他。 为了冥冥中,新生即将到来的强烈冲动—— 青池涟央想换一种生活方式,重活一次试试。更改四年计划,也是为此。 太宰治问:“为什么没有资格?” “……”青池涟央垂眸:“因为……” 他最终还是没说出缘由,只和太宰治讲,自己会尽全力试试。 和中原中也交换这一决定,也被暂时搁置。 第5章 第五章 “他都做了什么?” 悦动着的烛火光点亮了奢华的烛台,顺带照亮了一点周围昂贵的手工地毯,一以及不远处的红木办公桌,与黑色椅子上的少年。 太宰治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拿着一份文件,他视线落在那行名为‘青池涟央的调查报告’的文件上。 “他要了一间无人打扰的屋子,我给他了。” 一道稚嫩的有些过分的女童音在黑暗中响起,借着这间屋子唯一的光源,那盏烛台的光,勉强能看出那个矮个子是个有着蓝色长发的和服女孩。 “然后,他又要一具尸体,但是……” 说完这句话,女孩子跪在地上,身体向前了一点,漏出那张大概才八九岁的脸。 她是最近才被带回来的杀手预备役,是个父母被杀死的孤儿,先前在贫民窟流浪,虽然年纪小,却因为拥有强大的异能力,所以很受重视。 太宰治也把照顾并监视青池涟央的任务交给她来做。 “很不巧,今天的底层人员刚把一批尸体送到火葬炉里,组织里已经没有尸体了。” 太宰治没有抬头,他依旧盯着那份文件,声音漫不经心。 “所以你就私自带他去了地牢?万一他是间谍,你可就犯下大错了,镜花。” 泉镜花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冷淡的像是冰块,但仔细看就能发现,她瞳中是不安,藏在和服袖子下的手也握的很紧。 “可是您的命令是,满足他的一切要求。” “我该夸奖你吗?”太宰治终于抬起头,似笑非笑:“还是应该怪罪自己没有说详细?” 泉镜花摇摇头,声音带上一点颤抖,根本没人能在这位被称为地狱怪物的首领保持镇定,尤其是他生气的时候,她一直压抑着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和我说话,我就觉得很亲切,我……” 泉镜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也无法描述那种古怪的感觉。 那个冷漠的少年,给她的感觉,竟然像早已辞世的母亲一样。 太宰治笑着看她,一双鸢瞳充满了审视:“青池可不像你所描述的这么善言谈的人。” 他那副平等的厌恶每一个人的样子,竟然会招小女孩喜欢。还把她迷的不惜忘记组织的纪律。 “抱歉……” “好了。”把泉镜花吓得浑身打颤后,太宰治又扬起笑容,用循循诱导的声音说道:“接着说吧,你带他去地牢之后,他都做了什么?” 泉镜花咽了口唾沫。 “我带他去了地牢里放置给新人练手的垃圾的地方,他似乎不太满意,但还是从里面挑了一个个子最高的,让我帮忙割断那个人的喉咙……然后划开他的手臂,取出一条小臂骨,带回了那间屋子。” 泉镜花忘不了那个少年进到就算是训练有素的审讯老手也不太愿意去的房间后的神色。 他看的仿佛不是一个个痛苦哀嚎的同类,而是不够完美的原材料。连人看见苍蝇的动容都没有。 被训练官评价为天生的黑暗杀手的泉镜花自认为,若是做同样的事情,自己绝做不到那么漠然。 尤其是,对方在与她接触之后说的第一句话,足以让她做上好几天噩梦——你很幸运,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吧。 幸运?对方说的好像有道理。 虽然能以这个年纪出现的黑手党的孩子都是不幸者,但也算幸运者了。 至少被选中的他们不再用像野鼠一样,躲在阴暗的下水道里苟延残喘。 泉镜花才堕入地狱不久,就被眼前的男人赐予了救赎,成为了被黑手党选中的幸运儿。 可母亲……? 泉镜花的确有个很爱她的母亲,不过对方在十几天前去世了。 她不知道青池涟央是怎么看出来,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对她说出那句话的。 反正泉镜花听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但那个少年却仿佛只是随口一提,没放在心里,甚至不需要验证。 太宰治来了兴趣:“一根骨头?” 泉镜花点点头,接着说:“他还要了一把刻刀,一只碗,一盒墨水,一盒钢笔,一卷绷带,还有一叠稿纸。” 刻刀、绷带。 太宰治把这两个明显不属于写作用品的名词在心里念了两遍:“他要雕刻什么?” “一只笔。” 泉镜花抬起脸,瞳中印上跳动的火光,和深深的恐惧,是因为太宰治,同样也是因为青池涟央。她到底才是个十岁的孩子,来港口黑手党不过几天。 “那就对了,我知道他是怎么写作的了……他之前为什么不使用异能力的原因我也差不多知道了。” 太宰治放下那本青池涟央的资料,轻笑一声。 “镜花,我需要你替我去做一件事。” 泉镜花恭恭敬敬:“您请说。” “替我去一趟警察局,把青池养父的尸体带回来,然后……”太宰治稍微顿了顿:“叫后勤部长来见我,我有事要和他说。” 泉镜花领命:“是。” 想起那张压抑着麻木和恐惧的女童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的样子,青池涟央拿起桌上的刻刀,甩了甩上面沾的白色的粉末。 “我知道我要写一个什么故事了。” 在看见那个女孩之后,灵感就起了。 青池涟央轻声呢喃着,将墨水倒进碗里。 泉镜花为他准备的房间不大,以前是某个文员的办公室,只有一套办公桌椅,紧贴着墙壁的柜子里罗列着无用的文件。灯开的很亮,把整间办公室照的亮如白昼。 “那样细嫩的像是陶瓷一样的脸,还有眼底的恐惧和天真,一定是被母亲精心呵护着的孩子吧。” 青池涟央伸出左手,在原本就留了几道划痕的手腕上用力一划。 那些划痕并不是年少的他所为,而是作家先生为了让外人相信养子患有抑郁症而割开的。懂行的人能看出,那些伤很难被自残者本人划出。 青池涟央也不在意这个。 【永恒旧物】 以人骨为笔,人血为墨。 听起来骇人,实际上都是辅佐的手段,不用也无所谓。 但时隔多年下定决心的复健,青池涟央打算以万般认真来对待。 异能从「取材」开始,就已经生效了。 殷红的鲜血流水一样从被划破的皮肤里涌出来,在空中连成一条珍珠项链,滴到盛了半碗墨水的瓷碗里,溅起一朵朵黑红混杂的花。 「母亲死了。 警察在雄一浴室的天花板上找到了她的尸体,她双眼瞪的浑圆,直勾勾的盯着浴缸。 炎热的夏天,尸体已经腐烂了大半。 被搬运下来的过程中,不断有哩哩啦啦的黄白油体从破口处落下,就像融化的发霉黄油,淋到警察的制服上,惹得众人嫌恶声连天。 一想到她失踪这么多天都藏在天花板里盯着自己的浴缸,雄一就浑身犯恶心。 这种恶寒,在警察从母亲的口袋拿出一张纸条时达到了顶峰—— “我亲爱的雄一,我会永远注视你,保护你。” 这哪里是一个母亲该对自己的儿子说的话! 雄一看完,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将纸条甩到地上,胃里一阵翻涌。 纸条刚好落到地上一滩脂肪融化物里,被打湿了大半。那滩东西边上,就是一堆湿漉漉的烂肉,混杂着毛发。 “喂,那是证物!”一个年轻的警察厉声呵斥。 “抱歉,我马上拾起来。” 雄一被吓了一跳,作为一个普通的在读高中生,他十分惧怕这些身为城市执法者的先生们。 “算了吧,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警察摆摆手,不比瓜子大上多少的浊眼里流过一丝和蔼,他和雄一父亲的关系很好。 “雄一君,我建议你和你父亲快点找个家政把这里收拾好,尸液留在天花板上,可能会被老鼠沾走,当然,最好还是搬家。” “是是,谢谢您。” 雄一点头哈腰的感激完,在警察们走出浴室后,回头看一室狼藉,英俊的脸上替换上厌烦。 他不禁埋怨起母亲──为什么不能死的远一点,干净一点也好啊。哪有家政愿意做这种活呢。 雄一一直在心里嫌弃母亲,她木纳,愚笨,老土,长得唯唯诺诺,一副‘穷酸样’,一微米都配不上身为心理医生的父亲。 好在母亲一向很沉默,不会像别人家的太太一样刁难仆人,甚至很少说话和走动,所以雄一一直是无视她的。 可谁知道,一向默默无闻的母亲竟然给他搞出这么大一件事。这要是传到学校和父亲的单位,要他们怎么抬得起头! 就这样麻烦又恶心的女人,父亲竟然会因为她的死讯泪流满面。 雄一真为父亲不值。」 沉浸于写作所勾画的世界中时,写作者完全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青池涟央洋洋洒洒的写了七八页,一口气将这个短篇的恐怖故事写了大半,直到写到快结局的位置时,他的笔僵在写了一半的字上。 ‘し‘ 这应该是这个死字,心里知晓,他却卡在那个竖上,怎么都勾不起来。 他真的可以书写这个结局吗? 在脑海中回响了千次万次的问题再一次响起,青池涟央心中的疑惑快要堆成山。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每当他快要落笔时,这些不知源自何处的嘈杂声音就会响起,搅的他心烦意乱。 青池涟央记得自己的第一部作品,那是一部志怪小说,讲述了一个藏在茶杯里的女鬼和武士的故事。 他打算写出来投稿杂志社的。但在给编辑看之前,青池涟央更想给鼓励他走上这条道路的警察先生看。 然后…… 房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一直积淀盘旋在屋里的血腥味散了出去。 “你在屋子里自杀吗?” 身穿和服的女孩推门进来,她面无表情的看着青池涟央。 少年已经打理过自己,后脑的头发因为和伤口缠绕在一起,无奈只能剪掉。 剩下的白发又长又软,参差不齐,披下来显得很乱,像流浪汉或者杀人魔。于是他为自己编了两缕细麻花,垂过锁骨。 此时,青池涟央正端坐于桌前,穿着从库房扒拉出来的劣质黑色大衣,抬起一双冰冷的眸子不善的看着她。 泉镜花的视线落在他手上。 流满了干涸血液的手握着一只布满刻痕的白骨笔,左手腕上的伤刚结痂,伤口划的很长。而绷带就在不远处安然的躺着。 这家伙混完墨水后,没包扎。 尚未愈合的伤口一直哩哩啦啦的流着血,直到血小板自愈,把桌子弄的一团糟。 稿纸都被打湿了。 泉镜花完全想不出他是怎么用嫁接的劣质骨笔在这凶杀现场一样的地方创作的。小说家不该有个干净整洁的创作环境吗? 青池涟央回答:“我是个恐怖小说家。” 不怕这个,甚至很应景。 为了麻痹自己思考「结局」这件事,青池涟央甚至去寻找过凶宅,把警察粗心大意遗留下的骸骨拖出来,坐在边上写作,妄图用恐惧支配大脑。当然,最后他发现,没用。 他是个天生不知道恐惧为何为物的怪物。 她说出来了吗? 泉镜花一愣。 回答完她的问题,青池涟央啪的一下将骨笔放在桌上。 他本来就不是一位手工大师,加上骨头材质硬,制作笔的时候把手弄的全是伤。笔的质量也不好,笔尖总是歪,所以心情很差。 “你有事吗?” 泉镜花本来想告诉他,他的手破了,但仔细想想,青池涟央应该不会在乎这个,于是直入正题:“首领要见你。” 第6章 第六章 「雄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请了洗澡和热汤后,警察便答应不将母亲去世的事情公开。同时,他和父亲也要在‘自杀’的结案上签字,这意味着警察将不再调查这起案子。 “那女人绝对是个会幻术的巫女,要不父亲为什么会这么痴迷她。” 雄一嘟嘟囔囔着,突然想起母亲前两天叫他去阁楼找什么东西。这会和她的死亡有关吗?鬼使神差,雄一去了阁楼。 这一去,他就后悔了。阁楼上的东西,比那女人手里握着的那张纸条还令人反胃。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海鲜的腥味,光线昏暗,地板上被人用暗红色的液体画了个意味不明的阵图。 阵眼正中,躺着一只医生打扮的娃娃浑身是血。还有个黑色衣服的玩偶,在嘴巴的地方被人划了道口子,有只娃娃的手塞在里面。那只手的主人是个穿着运动服的玩偶,完好无损。 三只玩偶的位置摆的很近,而且特征明显,一眼便能看出,它们分别是这个家中的父亲、母亲和雄一。 雄一脸色突然惨白,向后倒退了一步,结果左胳膊不小心刮到堆放在阁楼上的钢材上。皮肤被锋利的钢材割了一道大口子,血肉模糊。 他惨叫一声,还没来得及哀嚎,突然想起阵中血淋淋的父亲的娃娃,睁大眼睛,疯了一样的冲向外面。」 “组织的三大铁则,绝对服从首领命令,绝不背叛组织,遇到攻击必须要加倍返还……你有在听吗?” 谨记那个男人交代给自己带青池涟央熟悉港口黑手党的任务,泉镜花尽职尽责的为青池涟央诉说着这座城市最大黑暗面的生存法则。幼小的女孩,轻如雪般的嗓音,如花的面容,残酷的法则,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对比。 青池涟央单手摸在微凉的玻璃上,视线聚焦在外面,嗯了一声。 两人现在正处于港口黑手党的五栋事务所的电梯里。这是个全透明的玻璃电梯,玻璃被擦的很干净,外面的景色一览无余。 这栋大楼是附近最高的建筑,处于寸金寸土的商业街上,周围很是繁华。 这种从底部逐渐上升,一直到看不见任何比自己要高的建筑物,所有的一切都成了脚下浮云的感觉十分奇妙。就像是飞升高天原似的飘飘欲仙。 “这座电梯,是只有被首领传唤的人才能乘坐的。”泉镜花见他一直在看外面,于是解释:“电梯里装有扫描设施,站在电梯里,是为了扫描你的随身物品。” 为了确保首领的安全,港口黑手党将自己的事务所打造成了一座堪比军事重地的堡垒。 当然,讲这些,也是为了震慑青池涟央。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毕竟他作为一个新人,竟然能被应允进入首领办公室,这在等级森严的黑手党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据说,中原干部因为这个和首领大吵了一架。 电梯门打开,泉镜花走在前面引路。其实也用不上引路,整个顶层只有这么一条直廊,两边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全副武装的守卫。整条走廊都铺着奢华的天鹅绒地毯,就算在上面奔跑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泉镜花还在讲:“然后是港口黑手党对叛徒的处罚……” “我不会背叛。”青池涟央打断了泉镜花的话。 他本就是为了首领而来,除非再遇到一个让他惊艳的存在,否则他是不会做蠢事的。依照他人生前十几年的浑浑噩噩来讲,太宰治的替代品几乎不存在。 美的人很多,但青池涟央从产生过看见太宰治的怦然心动感。 在这种荒诞如梦的产生的爱意下,他是独一无二,是可遇不可求。 “真敢说啊。”一道冷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华美的木质双开门,那扇门被从中间推开了一点,一个穿着考究的西装三件套的橘发少年就站在缝隙中间,神色不善。 见青池涟央抬头看过来,中原中也露出一个有些狰狞的笑容。 “你知道被处决的叛徒刚加入组织时最常说的话是什么吗——我不会背叛的,我永远忠于组织。” 青池涟央停在原地,声音冷淡:“我不会效忠组织。” 他对这个组织毫无兴趣。 中原中也皱眉,眼中浮现出一种迷茫。他是不是听错了? “我忠于首领。”青池涟央声音清冷:“他若是不在了,我会立刻退出组织。” 红叶姐…… 这段话引起了中原中也不好的记忆,他冷哼一声:“你以为黑手党是随便能去留的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怕里面的人等太久不耐烦,只能侧开身子。 “进来吧,首领等你很久了。” 青池涟央径直走了进去。 屋里很黑,只亮了一盏烛台,他走进来的一瞬间,灯才姗姗来迟的打开。 太宰治坐在办公桌上,双腿交叠,手搭在安置在桌面上的开关上。桌上很干净,只有一个红白交接的本子,上面写着《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字。 那个本子……? 青池涟央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泉镜花和中原中也都没跟进来,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人。 太宰治看他的反应,眯了眯眼,随后手伸向后面,把本子拿起来:“你见过这个?” 他之前见过一个自杀案,死者手里就握着这本书,他用的是书上的第三十二种手法。 青池涟央想说,却又咽了回去,为了确保四年安稳,他要尽量扮演年少的自己。少年面上没有任何波澜,轻哑着嗓子回答:“看过这本书,很有趣。” “哦?”太宰治来了兴趣:“有趣?”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看见他这书,会用‘有趣’来形容。 “一本写满了自杀方法的书,其创作目的是说服人们不要自杀。”青池涟央抬眼:“这和心理学上的蹦极疗法,饮鸩止渴……很相似。” 他看过那本书后,灵感出现了许多,可惜…… “没写出一本书吗?”太宰治代替他说出了未说出口的话。 头发蓬松的少年毫不端庄的坐在红木桌上,身子前倾,脸上是兴致盎然。 青池涟央摇摇头:“被当作废稿,删掉了。” 在另一个世界,大红大紫,然后因为没有「结局」,被黑的彻底。 “因为不符合你养父的文风吗?以自杀手册为灵感的小说,没能看到还真是可惜。”太宰治微笑着:“我见过很多道貌岸然之辈,无耻到你养父这样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这话说完,特意去观察青池涟央的反应。除了写作的用具,少年只额外要了一只纯白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但露出的眼睛波澜不惊,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太宰治眨眨眼,脸上透露出几分迷茫:“我调查错了吗?” 正常人……不,人,会在这种时候无动于衷吗? 太宰治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人类了。 “不,是正确的。”青池涟央声音波澜无惊,好像太宰治在说与他毫无干系的事情:“我很惊讶,那个男人隐瞒的这么好,你是怎么调查到的?” 他被作家先生领养后就一直没被放出去过。 “我有自己的渠道嘛,你要知道,在横滨有个说法——港口黑手党是风,连下水道都能轻易渗透,我们的情报网无处不在。” 太宰治确定自己却是没从那人眼中看到任何情绪,他继续说话。 “我看了你的小说……虽然只有一点,但文风和那个男人是一样的。” 文笔是作家的语言,各不相同。就算是刻意模仿,语法,标点,语气词,个人习惯不同,都不可能完全一样。 “通过监控看的吗?” “嗯哼,文笔很不错。” 青池涟央眼神这才变化了一点。 太宰治看着他瞳中的愉悦,觉得离谱。 数年的囚/禁都难以让他动容,因为自己夸了他的小说……他就高兴了? 真是难以想象的,好养。 从某种角度来讲,青池涟央真的很符合太宰治对部下的要求。 矜贵冷傲,待人疏离,不会背叛,实力强劲,仅有的一点贪欲也极好满足。 可惜……太宰治找到青池涟央,可不单只为了扩建黑手党。 这样恐怖的能力若是被完全开发,那只要青池涟央还在横滨,就是一根无法撼动的定海神针。 那些窥视横滨的魑魅魍魉就永远要顾及他的存在。再者说,他比未来要继承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行事方便多了。 青池涟央对太宰治莫名其妙的爱满足计划的第二步,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他若是不在了,我会马上离开组织。”——这种事,太宰治绝不允许发生。 青池涟央要留下来,长长久久的留在港口黑手党,留在横滨,他要爱上这个城市,爱上他最厌恶的人类。 太宰治很快敲定了计划。 他心里思绪万千,现实中却只过了几秒。 “青池。”太宰治决定跳过一大堆没用的试探,直入正题:“如你所见,我需要你为港口黑手党效力,但没有利益支撑的合作如一盘散沙,我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所以——”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港口黑手党可以给予你吗?” 青池涟央一愣,脑海中浮现出那个青年站在天台边,黑色的大衣被吹的猎猎作响的样子。一回神,又是现在的少年坐在桌上,笑意盎然的模样。 ……无论如何,好像,都很美。 但,活人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死人相比的,它没有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亦没有——永恒。 青池涟央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 一具尸体,一个玩具。 他轻哑着嗓子开口:“您。” 太宰治:? 太宰治:??! 要不把计划推翻重来吧,他突然觉得横滨也不是很需要青池涟央。 “……的尸体。” 青池涟央心里知道这种话说出来有多惊世骇俗,但他不爱遮遮掩掩,于是只在心里犹豫了一秒。 “我见到您的第一面,就觉得——怎么会有人这么适合死亡。” 眼前的人,好像天生就该躺在被白玫瑰包裹的棺木中永眠。 青池涟央丝毫不遮掩自己浓郁的爱欲和渴求。 此刻的他,才将一直压抑在冷淡外壳下的怪物释放出来。 “您需要我的能力,我想要您的尸体。”——这是公平交易。 太宰治被他语气里浓郁的‘反正你早晚会死不如便宜我吧’的理直气壮搞沉默了。 “……你是第一个在我成为首领之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咒我死的,真的。” 幸好他把中原中也支出去了,要不然现在青池涟央早被重力碾成泥了。 “不可以吗?” 青池涟央见他不表态,有些着急。 “有个问题……”太宰治扶额:“想要我的尸体,为什么不想办法杀了我?” 以青池涟央所描述的异能,攻陷黑手党也不是做不到。不限时间,不限数量的创造能力,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青池涟央本人就是一只怪物军团。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多此一举的提前暴露目的? 青池涟央一愣,随后仔细思考起来,显然,太宰治为他提供了新思路。 太宰治:…… 他想起自己放在办公椅上的某个东西,还有门外待命的警卫和中原中也,确认事态发展还在计划内,安心了,继续等回答。 青池涟央沉默了一会才开口:“因为那样,不够完美。” 凋零时才绝美的地狱之花,他怎么舍得在它幼苗时就摧毁。 而且,在太宰治身边的四年。 是他为自己准备的新生啊。 他又不是单为了他的尸体来到这个世界的。 第7章 第七章 屋内气氛肃穆,屋外重兵把守。 关键词,黑手党,总部,凶神恶煞的极道首领,昨天还属于光明世界的少年。 “我不会杀你的。” “谢谢啊,我暂时也不想死。” “我可以等你自愿死亡。” “自愿??用错词了吧?应该是自然死亡或者意外死亡吧?” “没用错。” “……” 这番被人听到绝对会报警,顺便谴责一下黑手党首领的变态残暴的言论,竟然不是黑手党首领说出来的,而是角色调换。 太宰治已经听麻了他胆大包天的言论,并且放弃了探究眼前这家伙还能说出什么惊世骇俗到可以被处死一百遍的言论的举动。 他摆摆手。 “给你,给你。” 反正他计划中敲定的死法别说尸体,可能连一根完整的骨头都找不到。就算计划有误,他也绝对不会留全尸的!太宰治愤愤的想。 然后,他悲哀的想到。 不行。 青池涟央拿不到完整的尸体,不找港口黑手党麻烦就不错了,更别提成为他计划中的保护伞。 “不过,条件要先定好,不光你在我死前要任我差遣,在我死后,你还要再待在港口黑手党的两年,听下任首领的命令。” 两年,应该够新一代成长起来了。 得到回应,青池涟央双眼被满足和喜悦填满,轻轻弯了一轮,冲散了平日的凌厉。 “谢谢。” 明明是极不公平的合同,他却像得了天大的便宜一样,毫不犹豫的应下。 傻白甜到让人良心一疼。 太宰治已经不是很想和他交谈了。 若放在之前,有青池涟央这号人出现,他还能和他志同道合的聊上几句,现在…… 不要诱惑他去死啊! 做人要学会抵制外来诱惑! 太宰治在心里默念了好几轮,面色如常的跳下办公桌,绕到后面,从椅子上拿起一个鞋盒大小的礼盒。 他把盒子摆在桌上,向青池涟央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坐上椅子。 “青池。”太宰治的身上的气质在一瞬间蜕变,变得符合黑手党首领,冷酷,严肃。 “港口黑手党有一项传统,负责引新人入门的前辈要送新人一件东西作为信物。” 他勾起唇:“要不要猜猜是什么?” 刚如愿以偿,头顶仿佛顶了朵小花的青池涟央一歪头,无意识做出与气质完全不符的可爱举动。 “骨笔吗?” 而且是作家先生的骨头制作的,比他从那些烂肉里剔出来的劣质品要完善很多。 可这么大的盒子,总不会只是一只骨笔吧。 “一部分。” 太宰治托着腮,鸢色眼瞳倒映出青池涟央的愉快,在心里默默想了几遍自己死无全尸青池涟央气急败坏的样子消气。 “打开看看吧。” 青池涟央点点头,拿起盒子。 包装精美的礼盒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盖子被打开,露出里面的内容。 一只打磨精细的笔,按照人体工学打磨,完全看不出原材料是人骨,倒像是象牙或大理石。骨笔下压着一打纸质资料,还有几个塑封袋。 这是从警察的物证室里取出来的……? 青池涟央把骨笔拨弄到一边,拾起叠在一起,因为时间过久而泛黄褶皱的塑封袋。 第一只袋子里是几根女人的长发,第二只袋子里是一块茶杯碎片,第三只袋子里是一个警衔,上面写着‘青森市警察’。 青池涟央捧着盒子的手下意识收紧,他抬头看向太宰治。 “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才劫到的——异能特务科的封存档案。” 太宰治脸上带着微笑,语气中不带任何主观情绪,眼底却是实打实的等着看笑话的兴致盎然。 “希望对你有帮助。” 青池涟央嗯了一声,对这份东西,并没有起太大反应。 他的思绪飘回了从前。 青池涟央的处女作叫做《瓷杯女》,是在警察先生的建议下动笔的。 笔尖在纸上发出的沙沙声,一个故事逐渐成型,扁平的人物慢慢立体。这种感觉让青池涟央感觉到久旱逢甘霖的新奇。 那种,虚无冷漠的生命被赋予意义,游离在外的灵魂找到归宿的魂归感。 彼时,青池涟央还能流畅的书写出一个「结局」,还可以用普通的笔墨在纸上肆意。 和寻常民间怪谈一样,倒霉的书生求助贵族,好心的贵族出手相助,作恶多端的女鬼再没出现在故事之中。 随后,就在青池涟央完成了第一卷,兴冲冲的跑去找警察先生做第一个读者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那个女鬼,出现在了现实里。 “青池。” 一道呼唤声将青池涟央从回忆中叫醒,他回神看太宰治,蓝绿色的瞳中划过一抹疑惑。 太宰治双手交叠,托着腮,也很疑惑。 他为什么会是这个反应? 惊恐呢?后悔呢?恐惧呢? 他期待的泪流满面瑟瑟发抖恼羞成怒呢! “我调查错了吗?” “……没错,这就是我不愿面对的噩梦。” 青池涟央摇摇头,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平淡的语气下掩藏的不是悲痛,而是疑惑。 “我第一次见到我的能力,除了【永恒旧物】这个不知所以的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那是一个陶瓷做的艺伎,很美,也很歹毒。她的人设就是要杀死所有见到的男人。” “在我意识到她由我创造,由我完全操控之前,警察先生就死了。” “但是我感觉不到痛苦,即便是我杀了他。” 白发少年拾起那块‘青森市警察’的章,指腹轻轻摩挲着充满了时光痕迹的布料。 “医生告诉我,我应该是被杀人场景刺激,患上了情感障碍精神病。”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从始至终都是这样。” “警察先生在死前,开枪杀死了一个虐待女人的恶魔,但因为那个恶魔背后有人,所以警察先生被停职调查了,还冠上了很多莫须有的罪名。” “他曾经的同僚,尊重他的后辈都对他恶语相向,走在路上还会被人唾弃是税金小偷,警察杀人魔,他那段时间活的很痛苦。” 所以,警察先生死后,青池涟央不仅不伤心,还由衷的,为他的死,感到——高兴。 “我赋予了他终焉。” 太宰治也搞懂了青池涟央在疑惑什么。 天性淡漠,且异于常人的小说家在想,警察先生的死于他而言,真的算是噩梦吗? 他明明感到高兴。 “你的想法很有趣,青池,但那是错误的,无论对大众,还是你自己。” “如果你不在乎警察养父的死,你又为何会在此之后就无法书写结局?” 太宰治屈指,轻轻扣扣桌子,他的声音冷酷又蕴藏着温柔。 “在看我送给你的礼物之前,能和我说说后面的事情吗?” 抱有这种想法的青池涟央,为何会无法使用异能,被一个普通人利用? 他应该成为令政府万分头疼的,无法抑制自己心中黑暗的恶兽才对。 “我的确升起过多送几个人救赎,来实验警察先生的死与我而言代表着什么的念头,但是后来,我在孤儿院遇到了一个医生。” 就算无法再使用能力,杀几个人,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说完这句话,青池涟央便不再言语,显然,他并不想提起医生的事情。 太宰治在心里记下医生,没再逼问。 “看看我的礼物吧,青池。” 青池涟央点点头,把所有塑封袋放到桌上,然后拿起那份资料。 那是名为异能特务科的组织,对几年前的青森警部遇害案的报告。 「……警部在家遇害,凶手为租界外国雇佣兵集团‘rsw’,背后主使不明,杀人原因不明,凶手仍在逃,死因:刀具割断颈动脉,现场有大量来历不明的瓷器碎片与水渍,经过鉴定为乌龙茶茶水,幸存者一名,身份为其养子,已送往孤儿院……」 「上述即青森警部遇害案报告,疑似异能作案,此档案由内务省第伍号机关资料室保管,允许借阅,禁止带出资料室阅览」 这是一份半成品,却在白纸上被印上‘已结案’的印章。 青池涟央视线落在那个死因上。 刀具割伤。 瓷杯女鬼杀人可以用溺亡,可以用窒息,甚至是吸干人的阳气,但是绝不可能拿刀的。 警察先生,不是他害死的?还是警察弄错了瓷杯碎片和刀作为凶器的区别? 青池涟央声音很平静,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无需用假资料来愚弄我。” 无论怎么看,这份资料都太假了。 “你在质疑港口黑手党?还是质疑我?” 太宰治抬起不知从哪拿来的报纸,给青池涟央看。少年首领对被青池涟央的质疑感到十分不悦。 上面是一则政府机关遭遇恐怖袭击,凶手确定为港口黑手党的报道,黑白的纸上,一扇半敞开的门后,是东倒西歪的资料,和几个弹孔。 “不信就自己去查证。”太宰治声音很冷:“市政府那些文员,虽然都是些草包废物,但最基本的鉴定他们是绝不可能弄错的,因为那是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东西。” 瓷杯碎片杀人和刀具杀人再能弄错,政府就自行倒闭吧。 当年的现场有第三人存在。这是定论。 “对了,事件之后瓷杯女去哪了?你的异能造物还有时间限制吗?”太宰治问。 “没有,但是损伤过多就会消失。”青池涟央攥着那份资料:“她被一个警察一刀切成了两半。” 那人长什么样青池涟央早就记不住了,只记得声音很雄浑沉稳。 ——有一个幸存的男孩。 那个人对赶来的警察说。 “后来你隐瞒了自己是凶手的事情?” 青池涟央摇摇头:“他们什么也没问,直接送我去了孤儿院。” 然后他遇到了医生。 太宰治挑起眉:“孩童觉醒异能无意识杀人不算罕见情,他们为什么不审讯你?” 青池涟央被问住了。 “看来当年那件事很不简单。” 太宰治点了点桌子。 “能一刀斩杀异能生命体的警察恰好在附近,不按流程就把最大的嫌疑人放走,未结案的卷宗被放在结案的档案室封存,警察根本就没想查这个案子嘛。” “……” 青池涟央一愣。 这些疑点,他之前为什么没想到? 这么想,医生的出现也…… “这样事情就搞定了吧。” 太宰治一语略过这个话题,他从办公椅上站起来,缓缓走到青池涟央身边。 太宰治抬起手,微凉的手指勾住他口罩上的绳子,如抚摸情人似的一路划到少年耳边。感受到青池涟央一瞬间的紧绷,鸢瞳的恶魔扬起唇。 “我希望能早点看见你的新作,青池。” 说完,他扯下了那只口罩。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青池涟央全脸,太宰治还是摆出一副很惊艳的样子,笑眯眯的夸赞。 “这不是很可爱吗?” 青池涟央异能的问题解决了,现在该解决他之前冒犯首领的问题了。 毕竟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威严不容置疑。 少年首领身上有股很清新的味道,手指还不老实的摩挲着他的侧脸,似乎在为他擦去不存在的泪痕,亦或者是对宠物的爱抚。 太宰治似乎觉得这么做很好玩。 虽然本来就很好玩——一个在被揭开血海深仇和翻旧案时都很冷静的家伙,一个厌恶活人触碰的家伙,竟然会在他面前失态,违背本性的忍耐。 青池涟央面无表情,眼神锋利,一副很凶的模样,但身体的僵硬还是暴露了他的不适和别扭。 玩了好一会,太宰治才收手,在青池涟央松了一口气的瞬间,举着那只刚摘下来的口罩,在他眼前笑眯眯的扯断绳子,转身走回办公桌。 “我最近在思考一件事,为了防止有敌人混入组织,要不要下令禁止组织成员佩戴能够混淆视听的东西?” 太宰治落座,脸上挂着微笑,单手托着侧脸,声音轻佻。 “叫口罩禁令好,还是挡脸禁令好?你觉得呢,青池?” 青池涟央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一摸口袋,瞳孔颤动。 ……他带的备份口罩呢? 太宰治慢悠悠的从口袋里掏出两只新的口罩,摆在桌上,等待他的回答。 「这是母亲死的第三天。 除了那次阁楼收了惊吓划伤胳膊的经历,雄一和父亲身上,都没再出什么纰漏。这也让雄一胆大了很多。 什么鬼怪诅咒,一切都只是巧合和一个神经病女人的恶心行径罢了。 “明天见,怡子。” 高大英俊的少年笑容灿烂,向一同回家的女同学挥手告别。她是他们的邻居,也是雄一的青梅竹马。 “雄一。”怡子在少年进屋前喊住了他,脸颊红的像是天边的晚霞:“你们家昨天,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警察进去啊?” 雄一立马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 “我的母亲昨天过世了,她死在卧室,是吃安眠药不小心窒息死的……” 说着,他偷偷抬眼观看怡子的反应。却见她什么反应都没有。 “你在说什么,雄一。”怡子疑惑:“我今天才见到你的母亲。” “我母亲从来不出门……不对,她早就死了!”那种腐烂的程度,就算是密闭的天花板,尸体也至少在那一个周了。雄一有些心悸的看着怡子:“你看错了吧?” “没有啊。”怡子面色古怪:“当初你父亲和你母亲在一起呢,他们还向我打招呼了呢,而且,他们不是经常一起出门吗?”」 第8章 第八章 “不知道?”太宰治悠闲的向后一靠,气定神闲,一对反复能透析世上所有秘密的鸢瞳浅淡的扫在有些慌乱的青池涟央身上:“第一次问你策划,你都不能帮我拿主意?” “……” 青池涟央低下头,静默不语。 一双锋利的瞳子在低垂着时,被散落的白发遮盖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柔顺。 就像只翻垃圾桶被当场抓包,没法解释只能装的低眉顺眼的小狗。 太宰治知道这是角度问题。 他眼前这个少年,看着冷淡,实则傲慢刻深刻骨子里,是个极端的自我主义者,居高临下鄙夷人类的疯子。从他敢以普通人之身窥探他的身体这点就能看出来。 ——看似深沉爱意,实则这家伙一直在以‘玩具’的态度来对待他。 简直是胆大包天……这不是很好玩吗? 太宰治勾起唇,眼中酝酿着疯狂。 内心桀骜不驯,却要将傲骨和不甘都掩藏的恶犬可比只会摇尾乞怜的狗让人顺眼多了。 他倒想看看,青池涟央能为了‘心仪的玩具’做到什么程度。 “真是没用的狗,找个称心如意的部下怎么那么难啊。”太宰治叹了口气,语气懒散,瞒怨道:“看来指望你做脑力活是没希望了,还不如早点期待一下你的实力。” “……” 这是个阳谋。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都会踩坑。 青池涟央能做的只有保持沉默,直到太宰治玩够,把所需恩赐给他。 明明已经达成交易,直接下命令就好了,还要绕个大圈。 恶劣的男人。 青池涟央在心里叹了口气,继续装聋作哑。 果不其然—— “算了。”太宰治耐心耗尽,他从抽屉里抓出一叠纸质资料拍在桌上,然后又抽出一张银色的纸,神情恹恹的在上面写下几行字:“你还是做些不用动脑子的工作吧,我给你三天时间完成这个任务。” 不是负责保护他吗? 青池涟央诧异。 太宰治看出他的疑惑,笔尖一顿,他从纸上抬眼:“你觉得现在的你比得上中也吗?” 让现在的青池涟央来保护他和把脑袋凑到杀/手/的枪/下有什么区别?两个脑袋凑一起子弹打不透? “想保护我。”——想更近的观赏你未来的玩具。 “那就加油成长到可以入我眼的程度。”——那就拼命的成长,然后献上一切。 “我身边不留废物。”——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到手的玩具。 太宰治将那张银色的纸推到前面,然后坐直身子,明明是同一高度,却偏生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他这人天生就该万众瞩目,坐在高处让人仰慕。 寂静的首领室内,青池涟央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渴求和心跳。 真想看看他在那张椅子上死去的样子,那一定是与跳楼截然不同又同样惊艳的绝美。 在封闭密封的黑色房间中,鲜艳的红静静的流淌,失了神采的鸳色眼眸涣散开,苍白的脸上是一抹宁静的笑容。他会失去生前的神采飞扬,却获得永恒的死寂和安宁。 这样的美,发出一丝呼吸声都会打破风平浪静的水面,是一种罪孽。 太宰治看出他在想什么,嘴角抽了抽,但还是按照之前构想进行下去。 顷刻,不尽人意的王变为邻座的风流学长,高傲的神明走下人间,多了几分浪荡轻佻的烟火气。 少年首领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语气也柔的像一阵风,蕴含着信任和几分托付。 “我很看好你,青池。” 等青池涟央成长起来,就可以只在他身边放几只怪物保护,本体和中原中也着两个顶尖战力腾出来,加速完成港口黑手党的建设。 他们的愿望,都能如愿以偿。 “……” 青池涟央大脑一片空白,机械的应了声,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他害怕再留一会,就会被太宰治发现压抑不住的杀欲。然后……交易作废。 现在还不行。 华丽的梨花木大门被打开,然后又嘭的一下被关上,本要出来的人又折返回去。 靠在门口等的中原中也:…… 他看了眼手机上备注为‘混蛋人渣’的人发过来的未读消息,烦躁的点开。 ——带青池涟央去今晚的酒会,以预备干部的名号介绍给其他人。 “啧。” 中原中也感觉自己从那一小段字里看出了满满恶意算计,因为他也是被太宰治这么坑过来的。 年轻的干部突然心中升起一股名为同病相怜的情感。 手机那头又发来一条消息。 ——酒会开始后,你找个理由离开他身边。 饶是中原中也,也被太宰治的决定弄懵了。 中原中也:你是真不怕他死啊。 没有他的庇护,成为某些人眼中钉的青池涟央还能活过今晚吗? 他现在还是普通人吧。 ——我有分寸。 这句话说完,首领室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青池涟央怀里抱着一个礼盒,戴好了口罩才出来。 冰冷的蓝绿色眼眸扫过门外情景。 太宰治刚叫他和门外那个小矮子走,应该就是他了。不过……为什么这人要用这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他现在要干什么,打招呼? “黑手党是极注重资历的组织,新人一定要万倍尊重前辈。” 想起泉镜花的话,青池涟央眉心一跳,他实在摆不出恭敬姿态,也无法点头哈腰的示弱,不打招呼又完不成太宰治的命令…… 思来想去,常年远离人类的小说家只生硬的蹦出一句。 “你好,中原干部。” 他抿抿唇,实在不习惯和人打招呼这一热情行为。 中原中也撇他一眼:“你好。” 他也没计较青池涟央的失礼,因为在此之前,他就和太宰治交流过这个问题。 “除了我,他没必要对别人客气,包括中也你在内哦。” 看了眼青池涟央那个房间的监控,太宰治用筷子糟蹋着饭菜,一小时前端上来的食物,他到现在才塞了两口。剩下的被尖头筷子戳了好多洞,看着就没有食欲。 “我并不打算将他培育成干部,所以他也不需要认识组织的其他人。” 这也算对其他部下的保护。 青池涟央太危险了。这人根本没有同伴这个概念。 中原中也终于放弃了用武力协迫他吃饭:“你打算让他成为杀手?” 太宰治强调:“是一个拥有干部权限,没有部下和产业,没有多余社交,只忠于首领的恶犬。” 什么审美,喜欢把人形容成狗。 中原中也一脸嫌弃:“那忠诚度呢?他的异能要真和他形容的一样,那可是……” 他顿了顿,说出了那个机密的词汇。 “超越者。” 太宰治拿什么保证一个超越者能死心塌地的为他打工。 “你觉得他那个样子,像会背叛吗?” “什么样子?” “厌恶活人的样子啊。” 太宰治很自然把调味料一股脑混进饭菜里,然后拿筷子沾了一点,露出嫌弃的表情。 “难吃,不吃了……青池涟央这个人很傲慢,他想要的,别的组织给不了。” 说这话时,太宰治眼中似乎有些疑惑。 就像他也不知道青池涟央想要什么一样。 但看青池涟央从首领室出来后这幅心满意足的模样。 太宰治当初‘要怎么留下青池涟央’的苦思冥想,显然是耍他玩的。心里骂了一句,中原中也开口。 “首领应该和你说了,晚上和我去参加一个酒会。” 酒会? 青池涟央跟在他身后,想起刚刚返回去拿东西时的事情。 太宰治一只手在手机上打字,另一只手上挂着一只口罩,头也不抬,显然早就知道他会回来。 “你今晚和门外那小矮子……中也去参加一个酒会,我就把口罩给你。” 青池涟央盯着他看:“谁保护您?” 太宰治抬起头,温和的笑笑,瞳中灿若星辰:“你在担心我吗?青池?” 经过刚才的事情,太宰治可算抓住了拿捏青池涟央的点。他完全不怕玩脱。 青池涟央转身就走。 在他伸手碰到门的一瞬间,身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 “不用担心,这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几点?”思绪拉回,青池涟央问。 中原中也看了眼时间:“还有三个小时,我带你去做造型。” “我不需要造型。”青池涟央表示拒绝:“我想用这段时间,完结一下小说。” “你写完不是要去附近找吗?”中原中也突然停住,转头看他:“三个小时,来不及。” “现在有灵感。”青池涟央抬起放在礼盒上的那张银色的纸。 中原中也愕然的睁大眼。 ……银之手谕?太宰治竟然把这个都给他了! 持有银之手谕的人,说话可是和首领具有同等效力的。拿着它,五大干部以下的人若是不听令,就会被视为背叛组织。即便是五大干部也要给这张纸面子。 中原中也只得妥协:“两小时后,我去接你,造型可以不做,但是衣服要换。” 青池涟央点点头,把银之手谕收了回去:“可以。” * 「雄一越想越心慌。他跑到母亲常坐着发呆的角落,那放着一张木椅。 雄一回忆着母亲的坐姿。她喜欢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腿上,歪着头看窗外,一坐就是一整天。以前没觉得奇怪,现在想起来就像,像什么呢? 一只被扭断脖子的布娃娃! 恰在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一瞬间,雄一背后突然发出‘咳哧咳哧’的古怪声音。他猛的回头一看,视线落在家里那张暗红色的沙发上。 雄一鼓起勇气走了过去,在沙发上看见一只黑色衣服的娃娃。娃娃嘴巴的位置还有个被划开的洞。这就是阁楼上被他丢在外面垃圾桶的那只。 在它身下,有一个雄一很熟悉的东西——父亲的打火机。他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埋怨。 父亲真是疯了。竟然把那个晦气的娃娃捡了回来,还把它摆到这吓人。 雄一越想越恶心,他一把抓起娃娃,狠狠摔向装杂物的区域。娃娃滚了几圈,掉到箱子的缝隙中,不见了身影。 “你在干什么,雄一?” 父亲走过来,奇怪的是,他脸上竟然看不出丧妻的悲痛了。红光满面的,像母亲还在一样。父亲看见沙发上那个打火机,脸上浮现出惊奇的神色。 “它怎么会在这?” 他对打火机的事情毫不知情。更别提已经被杂物遮挡的娃娃。」 第9章 第九章 青池涟央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肩膀上的娃娃,用食指轻抚了抚它手上裸/露在空气中的缝合线,冷凝一片的瞳中竟然浮现出温柔和怜悯的情绪。 那是个女性娃娃,三头身的q版设计,佩戴着黑色帽子,黑色手套和黑色的长袍,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板正的放在膝盖上的两只手。 它脑袋不正常的向右偏,坐在青池涟央的右肩,像是被扭断脖子的人,看着他身后的人。娃娃的眼睛是仿真水晶义眼,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就像死去的鱼。 走在青池涟央背后的泉镜花被看出了一身冷汗。 但同时,她心中又升起一股诡异的亲近感。对那个娃娃。 尽管娃娃不算可爱的脸上被红线勾了个生硬的弧度,底端是用打火机烧的黑疙瘩结,粗糙又难看,却越看越慈爱温柔。 ——像母亲一样。 走在前面的中原中也看到那娃娃也浑身不自在:“你的异能不是要找吗?” 怎么直接出现了? “它是化身。” 青池涟央难得心情愉快,突破瓶颈的酣畅淋漓让他不吝啬于回答小说和太宰治相关之外的人的问题。 “真身已经降临了——在这所城市的某个角落。” 中原中也忍不住又看了眼那个娃娃,它的棉花脖子上是一道骇人的,如同项链一样的缝合线,大幅度的向后扭头,从正面是看不见脸的。 “它会害死人吗?” 青池涟央看了眼中原中也,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在见到我之前,它们只会按照本能行事。” 「母亲」的本能是守护,她不会乱开杀戒。 青池涟央对书写只会杀戮的怪物也毫无兴趣。 中原中摇摇头:“就是问问。 ……这种视人民为草芥的态度,即便是在黑手党,也是极其少见。难怪太宰治觉得他能成为自己手下的第一杀手。 泉镜花忍不住问:“她叫什么名字?” “钰子小姐。”青池涟央回答。 但比起这个无人知晓的,在书中没有任何人提起过的名字,她更喜欢另一个称呼—— 「母亲」 他们今天要参加的晚会,是港口黑手党的家宴,但却又不是家宴那么简单。 港口黑手党正值首领更替,新首领掌控组织的关键时期。外界对内部情况不明的港口黑手党虎视眈眈,内部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还有对新首领能否统领组织的担忧。此时,这个晚宴就显得至关重要,相当于一场公关。 派中原中也出来,是太宰治向组织内外传递一个的消息。 ——组织最强站在我这边,组织内部已经趋于安稳,别搞小动作。而且,我身边还有足以保护我的强大异能者存在,所以才会把空余的中原中也派出来。 后期,中原中也依旧在外插手组织事务,就能将这一说法坐实。 谁能想到,太宰治这个疯子竟然敢把新得到的强大异能者也放出来,自己身边没有任何保护。 虽然青池涟央很抗拒,但还是被中原中也以“事关重大”为由,拖去了化妆室。 然后,造型师成功被青池涟央的冷脸吓到了,她求助的看向中原中也,结果没得到回应,无奈只能妥协。 “首领为您定制的衣服在里面,他说,这是送您的第二件礼物。” 礼物? 青池涟央走进了造型师指的换衣间,然后将门关死。 挡板上挂着一件白灰色的长斗篷,做工很精良,假两件的设计,方便简洁,宽大的兜帽完全垂下,能遮住上半张脸,不过…… 帽子两边垂下的,是耳朵吗? 青池涟央捏了捏那两只无意义的装饰物,垂下的两边都有硬块,应该是定位器,或者窃听器一类的东西。 这种可爱的装饰品…… 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把衣服换上了。 奇怪的是,在青池涟央脱下西装外套后,他肩膀上的娃娃就消失了。在少年换好衣服后才重新出现,稳稳当当的在新的衣服上落座,脑袋大幅度的扭曲,眼睛漆黑。 泉镜花作为新加入组织的异能者,理所当然的也要去亮个相。 造型师在青池涟央那碰了壁,好不容易抓到个任由摆布的小姑娘,欢快的给她选了好几套漂亮的和服,然后又给她选起配饰编发。 中原中也有自己的造型师,早打扮好了,于是靠在墙边看。 看见熟悉的造型后,他皱皱眉。 “你是……” “属下曾是尾崎大人的部下。” 造型师笑了笑,单手拈着一只白绒花,给蓝发的小姑娘装扮上。 “但没什么大本事,也不想寿退社,于是就被首领留下了。” 中原中也嗯了声。 红叶姐的部下啊,怪不得审美和她那么像。 连空气中淡淡的清茶禅香都和红叶姐的茶室如出一辙。 “尾崎大人,是组织里的哪位大人?我没背过这个名字。” 泉镜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神色动容,记忆中,只有母亲才会这般精心的为她打扮。 母亲死后,她便流落贫民窟,活着都是奢望,更别提梳妆。 造型师垂眸回答:“她是五大干部之一,不过现在已经离开组织了。” 女人拿起泉镜花的一缕头发:“尾崎大人走之前,还问过你呢。” 何止问过。 在泉镜花被太宰治弄进组织后,尾崎红叶甚至萌生了留下照顾她的想法,可惜最后还是走了。 离开? 感觉到造型师的悲伤,泉镜花一愣,礼貌道歉:“抱歉。” 中原中也看泉镜花的反应,嘴角抽了抽:“小鬼,收起你的眼神,大姐头活的好好的。” 港口黑手党也不是只有死了才能退出…… 好吧,在尾崎红叶之前,的确也没有活着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先例。 “她住在……算了,明天我带你去拜访她吧,正好首领给我放了一天假。” 先代首领遇刺身亡后,尾崎红叶就离开了组织。 那个假期,很明显是太宰治故意留给中原中也,让他试试能不能让尾崎红叶回心转意的时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拜访一个早退出了组织的人,但泉镜花还是乖巧的点点头。 恰在此时,换衣间的门开了,青池涟央从里面走了出来。 中原中也把他打量了一遍。 “这就是太宰给你定制的衣服?” 黑手党里让人穿一身白,真有他的,为了凸显出青池涟央的与众不同吗? 还有那个狗耳朵……他怎么不定制个项圈给人家戴。 中原中也觉得这套衣服简直槽点满满。 戴上口罩,拉上兜帽,只露出一双眼睛的青池涟央点了下头。 中原中也:…… 他好像还挺喜欢的。 地牢。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腥气,一名灰色西装的青年被吊在墙上。他满脸疲惫,浑身湿漉漉的,一看就经历了一场严苛的审讯。 “阴刃今晚就能解决……新的部下……iic……时间还是很紧迫呢,安吾。” 一道懒散的少年音响起。就在牢房的角落,摆了一张软椅,上头坐了个黑发的少年,他正拿着一叠白纸在看,没分给坂口安吾半点眼神。 但这声音在坂口安吾耳中却不亚于恶魔的嘶吼。 只因为刚才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少年,用不紧不慢的声音念出了他上学时的毕业成绩。而且他的身份也很不凡,这人正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 坂口安吾是异能特务课派遣至港口黑手党的卧底,身份资料早已替换。 太宰治搞这一出,和直接说出‘你是卧底’,没有任何区别。 甚至更为详细,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他。 反正暴露的卧底没活路,还不如激怒他求个早死,坂口安吾咬牙。 “我可不记得自己与您这般亲密。” 审讯他的人不是太宰治。太宰治一进门,就坐到角落去看那几张白纸的内容去了,坐了很久才斥退了审讯人员和他说话。 那纸是港口黑手党的组织机密吗?还是他刚才嘟囔的什么新部下的资料?总之,一定是价值很高的情报。可惜,弄不到手了。 “不喜欢安吾这个称呼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太宰治终于看完了那几页纸,他视线落在最后,唇角勾起一点,似乎心情不错。 “作为交换,你也可以称呼我为太宰。” “……” 是自己疯了,还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疯了? 坂口安吾满眼震惊。 看他的反应,太宰治噗的一声笑出来。似乎他不是一个庞大的黑暗组织的首领,坂口安吾也不是暴露了身份的卧底,而是两个朋友在喝酒开玩笑一样。 “我最近得到了一个很好用的部下,这是件大好事,所以决定不杀你。” 太宰治勾勾唇,恢复了黑手党首领的恶劣:“前提是——” 他故意拖长尾音,等坂口安吾的‘要杀要剐随你便,我是不会吐露任何情报’的话即将说,出口的时候,才说出后面的话语。 “我要和异能特务课最高长官通话。” “一个电话,和一个顶尖特工的性命,怎么,这交易不错吧。” 是很划算的生意,但是……港口黑手党得到了个能被首领亲口夸赞的很好用的部下,这对异能特务课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现在他被挂在墙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也只能同意。 坂口安吾百思不得其解,自己的卧底身份到底是怎么暴露的。 离开牢房后,太宰治随后揪住一个路过的审讯小组的成员,把那几页纸塞给他。 “去找个出版社。” 那几页纸并不是坂口安吾臆想的什么重要情报,只是一本短篇小说,三四万字的篇幅。不过创作他的人不一般,其能力在组织里只有包括首领在内的两个人知晓。 “出……出版社?”小组成员诚惶诚恐,看了眼被塞过来的纸。 「那女人四肢扭曲,倒吊在少年的床头,脸如冰淇淋融化一样流淌下黄色的油脂。与其骇人的模样相对的,是她的动作和声音。 怪物像一个慈爱的母亲那样,温柔的摸摸少年的头,声音轻柔:“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了,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他下意识想起刚打扫地牢时收拾的场景,手一抖,一股凉气从后脊骨升起,又猛然想起这是首领交代的任务,大声道。 “是,首领!” 太宰治已经走远了,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被雄一揪住的倒霉蛋是个在宅子里工作了很多年的佣人,她佝偻着背,在昏暗的光线下,一双漆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湖,很是瘆人。 “我真的没听说过什么娃娃啊,老爷最讨厌娃娃了……” “讨厌娃娃?” 雄一皱眉。但仔细想下,他家里似乎也没有娃娃,不过这也正常。毕竟雄一是男生,对布娃娃不感兴趣。 佣人轻声说:“就是前两天的事嘛,我打扫屋子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娃娃,刚拿起了就被老爷发现了,他很生气,狠狠地训斥了我,然后把娃娃夺走了。” 娃娃……? 雄一一愣,然后下意识想反搏。父亲脾气一向很好,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娃娃骂人呢。 “咳哧咳哧” 诡异的声音突然响起,他被吓了一跳,把未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很疑惑:“二楼的小厨房不是很久都没人用过了吗?怎么还有人煮东西。” 煮东西? 雄一一怔,佣人话直接点醒了他。这怪异的声响比起金属零件摩擦,锅子冒气的声音显然更符合! 这时,佣人突然想起还有工作没完成,道歉离去,只留雄一一人站在原地。 整个二楼早在母亲的尸体被抬走后,就再没什么人愿意来了。 外界的光透过厚磨砂玻璃,让整层显得昏暗拥挤,就像老旧影片。听着小厨房方向的怪声,他打了个哆嗦。 要去……看看吗?」 第10章 第十章 穷凶极恶的黑手党宴会是怎样的呢? 堆满了人头和脏血的昏暗地下室?煞神们聚在一起吆五喝六?会不会还有个拿人骨头当筷子的恶棍露出满嘴的鲜血骂人? 显然不是,港口黑手党的宴会更符合人们对上流社会的幻想。 金碧辉煌的大厅干净整洁,地上是厚重的地毯,中间是张铺着白色桌布的椭圆餐桌,音响中播放着优雅舒缓的古典音乐。周围摆放着很多张吧台,散台。有西装革履的人坐在那闲谈。 中原中也显然很有名气,他一露面,就有许多人明里暗里的投来目光,无一不是错愕。 重力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新首领被杀了,他是来宣布自己继位消息的? 还是新首领得到了实力不输重力使的强大异能保镖? 再或者是虚张声势? 衣冠楚楚的一众人各怀鬼胎,脸上都端着的体的笑容。 “中原干部。” “中原先生。” 不管内心如何,橘发的少年还是得到了挑不出毛病的敬重。 和中原中也一起进来的青池涟央和泉镜花也得到了关注。 泉镜花是因为那身和服。 组织里的女人很少,敢这般名言张扬的更是凤毛麟角。钟爱和服珠钗的,就一位而已。而且众所周知,那位被新首领气走了。 “这小姑娘是红叶的……” 很快,就有人坐不住了,开口的是个看着和蔼的老人。 太宰治原本就是干部,部下不少,又拉拢到了中原中也,尾崎红叶走时也劝说自己手下的人拥簇首领。此为首领派,人数最多。 干部手下外的一些部长组长,对先代的死又有不同的看法。还有资历很深,自命不凡想要取而代之的。此为先代派,有真有假。 中立的就不过多赘述了。 总之,谁势盛,他们就支持谁。 说话的老人就是位中立派,资历很老。 中原中也没怠慢,但也没太客气。 尾崎红叶走后,五大干部只剩了两个。而明面上的干部,只有中原中也一个。 “这孩子是首领新招徕的异能者,叫我带来见见世面。” 泉镜花很懂人情世故,虽然冷着一张小脸,但在年龄的加持下,并不失礼,反倒格外可爱。 她行了个礼,举止优雅,五官精致,看着就是个美人胚子。 “和祥先生,我叫做泉镜花,现在跟着青池先生做事。” 太宰治吩咐过,叫她自我介绍的时候,说自己是青池涟央的部下。 实际上,泉镜花是暂挂在中原中也名下的。 在港口黑手党,只有干部才有直属部下。余下的异能者都在首领直属游击队做事。 她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在想,青池先生是谁? 新的干部? “那这位是?” 那女孩不是尾崎红叶的接班人,但也肯定脱不了干系。 老人琢磨着,又看向青池涟央,却只瞥到一个白色的背影。坐在少年肩膀上的娃娃微笑着扭头看他们,材质不明的眼球全须全尾的倒影出整个宴会的场景。 他没想到中原中也带来的另一个人这么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是预备干部,青池涟央。” 中原中也轻描淡写的介绍了一句,语气中没透露出与青池涟央的熟悉,也再没和老人交谈的意思,带泉镜花去了其他地方晃脸。 青池涟央一路掠过各种对他,对他肩膀上的娃娃感兴趣的目光,将目中无人诠释了个彻底。 他挑了个无人的角落,终于把众人视线格挡在外。这里是整个会场唯一一处有屏风遮挡的地方,存在的有些刻意。青池涟央懒得管,径直坐下,手指弯曲,触碰到袖口的硬物。 这件斗篷设计的实在巧妙,袖口、外套上都做了暗袋,刚好够放本放笔,勾勾手指就能拿到。在外面还看不出一点端倪。 他从怀里摸出太宰治给的那份‘三天任务’。 在第一页纸上,只写了一行字‘大量市民失踪案件’,后面几页纸,又是警用卷纸。 神奈川警局是港口黑手党的后备办公室? 青池涟央抽出第一页,浅浅扫过。 第一个人失踪的时间是一周前,在红砖仓库附近失联。第二第三是一对双胞胎,失踪地点是三溪园。第四……第十……短短一周,已经失踪了十二个人。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警察怀疑是黑市的器官走私团伙,因为失踪者男女老少都有,人贩子不会这么广撒网。 而且,一定是外来者。 横滨的地下市场由港口黑手党主持,原住民哪敢这么嚣张。 警察还查出了他们的据点,在擂钵街。 调查报告戛然而止。 擂钵街? 身为小说家的青池涟央最先跟着警察先生在青森住,被作家先生收养后虽在横滨,却没出过门。成年后就是全国各地四处跑了,从未在某个地方长久居住过。 即便如此,他也对这个罪恶窟有所耳闻。 一个字,乱。 擂钵街是警察,是政府完全无法插手的区域。 所以这事和港口黑手党有什么关系? 第二页就给出了答案。 最近的一位失踪者是某个大会社社长的公子。 在横滨,有个很可笑的说法。警察管不了的,不管的案子,就花钱找黑手党,他们更快更靠谱,服务态度还好。 后面的纸就都是失踪者的资料了。 找人的委托啊…… 看来要去一趟失踪者们的地方……钓鱼执法……不,还是要先找到‘母亲’。 想着,青池涟央摸了摸肩膀上的娃娃。 “钰子小姐。”他轻声呢喃:“请注视我。” 娃娃听完这句话,原本向后扭着的脑袋突然迅速转了一大圈,然后戴着黑色的小手套的手轻抚上少年的侧脸。它热烈的红线嘴巴突然崩开一条线。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我-亲-爱-的-孩-子。” 随着好像从被扭断的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女声响起,娃娃嘴部的红线也一条崩开。 这娃娃嘴里塞的不是棉花,而是黑色的毛线,像头发一样。 想起交给太宰治的稿件,青池涟央瞳中划过一抹动容,那是一名小说家等待读者评判的期盼。 他的……第一名读者。 没有小说家是不期待读者的评价的,哪怕是一名社恐小说家。 从青池涟央敢拿一堆明知写不出结局的半成品跑去投稿就能看出了。 他的作品太宰治是一定会第一时间看,以此来了解他的异能。 但算算时间……为什么还没有点评? ‘滋啦——’ 这时,耳边传来轻微的电子音。 “喂喂。” 青池涟央把左边那只装饰物抬起,才发现里面的硬块不只是简单的窃听器。 是耳麦。 他将其佩戴好,缠在耳上。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设计的衣服,放心好了,里面只是定位器和联络器,没有炸弹。如果不喜欢可以扯掉哦。” “不需要。” “好吧,你这点真的很可爱。既然没有异议,废话不多说了,你已经坐在那个地方了?” 青池涟央回了个嗯,没问是什么地方。 这个位置装修很突兀,在会场的最深处。西式的大厅中,用木地板铺出一小块,红木的茶几上摆了一整套的茶具。嚣张的隔断外界视线的两扇屏风也是,绣工精美华丽,一看便不凡。 在他坐下之前观察过,虽然清理的很干净,但还是能从灵碎细节看出,这地方有段时间没被使用过了。 太宰之给出了确切的答案:“这是先代的专座。” 青池涟央回他:“你无需担心我会背叛。” “多给我一点安全感,嗯?” 远在首领室的太宰治并不意外青池涟央能看出自己派他来酒会的目的。 无非就是要青池涟央将激进派的仇恨度吸引过去,除了太宰治再无退路,还有要外人看见他肩膀上那个娃娃。 毕竟青池涟央是异能为娃娃的异能者,此后首领身边再出现别的异能者…… 青池涟央被他这若有若无的撒娇语气弄沉默了,他抿抿唇:“您随意。” 听到这个回答,太宰治勾唇:“不怕自己今晚出门横死街头吗?” 这场酒会之后,想杀青池涟央的人,可就数不胜数了。 也怪他运气不好。谁叫这场酒会偏偏在今天。而太宰治的部下又是在今天上午才成功袭击了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室。 “怕就不会来了,而且。”青池涟央抬起胳膊,太宰治送他的那只笔就藏在小臂下,除笔外,那还有一根勾针:“您会救我的。” 他语气平淡,好像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存活这种小事还要首领帮忙吗?” “麻烦您了。” “真拿你没办法……你背后的那幅画后面有暗道的机关,今晚先在外面过夜吧,青池。” “是。” 几秒后,他又开口。 “首领,小说……” 太宰治不回答他了,那边单方面的掐断了联络。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心底的躁动和不安被彻底勾起。 他不可能没看那本小说。 所以,是不喜欢吗? 写的很无聊吗? 忘记评论了吗? 还是故意……放置吗? 「小厨房的灶台上开着火,正煮着什么东西。 锅底被火舌舔舐的微微发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味。就像有人在炖没去鳞片和内脏的鱼汤。 这个味道,雄一想起自己曾在阁楼里闻到过。他鼓起勇气探头看去。 滚水里漂浮的是一锅被打湿的棉花,还有脏兮兮的碎布。俨然是一个被剪碎了的布娃娃!从黑色的布块来看,这是代表着母亲的玩偶。 雄一浑身僵硬,眼睛死死的盯着那锅诡异的料理。 空气中的鱼腥味太刺鼻,雄一被熏的脑仁刺痛,一晃神,那锅布偶汤,竟然变成了一锅漂浮着黄白絮状物的红汤。雄一害怕的几乎要跪下,但身体僵硬的一动不动, “你在这干什么?” 幸好,这时身后传来了个声音,将雄一从这诡异的状态中救了出来,他回过头,发现来人是父亲。 身材高大的男人穿着白大褂,将门口堵的严严实实,脸上没了平日的儒雅,而是一种诡异的平静。不知道是不是背光的原因,父亲平日清亮的眼睛没有一点光泽,像死鱼一样。 “你在这干什么?”他又问。 雄一连忙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冲过去:“父亲,您看看锅里,这恶作剧太过分了!” “恶作剧?”父亲重复了一遍雄一的话,然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雄一,你思念母亲已经出现幻觉了吗,这是药啊。” 他说着,抓住雄一的手腕,把懵了的他拖拽到锅前,然后用汤勺从里面舀了一勺棉絮和布的混合物。 “全部喝下去。”父亲看着他,语气温柔的不像话,就好像在哄不愿意吃苦药的儿子治病似的:“喝掉它,忘掉她过新生活吧,我就是这么治好自己的病的。”」 第11章 第十一章 青池涟央并不抗拒出门这件事。他之前就没少出门。 前面提到过,作为小说家的他很出名。除了不书写「结局」而每次都要拿稿费抵违约金这种大怨种行为令人咋舌,还有四处追逐悬案的行为。 人们戏称青池涟央为‘正义的小说家侦探’。 事实上,青池涟央跑去破案并非为了正义和名利,而是为了从那些凶案中寻求某种东西。 那起源于警察先生死后,一直萦绕在青池涟央脑海中的问题。 ——他为警察先生的死亡感到高兴,警察先生呢?他是怎么看待自己从生的痛苦,被迫走向死的宁静的呢?他觉得解脱,还是痛苦? 多杀几个不幸的人做实验,是否能得到答案? 青池涟央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直到遇到医生,被对方一语道破未遂的杀人计划。 那个似乎是在孤儿院做义工的男人说。 “你的实验要想成功,就该去探究‘死亡对活人的意义’,或者去观察‘活人是什么样的生物’,有朝一日说服别人心甘情愿的把生命交给你。和没人喜欢自己的饼干被人随便吃掉一样,也没人会在生命被人自以为是的救赎的时候把真实感受告诉你。” 就是这句话,将青池涟央的计划扭曲进了另一个方向。 医生并非那个男人的职业,只是青池涟央在心里对他的称呼,因为他并不清楚那个男人真正的职业,甚至连长相都不知道。因为医生戴着口罩。 医生在青池涟央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两次,短,却每次都至关重要。 一是他因为警察先生想动手杀人时,二是他因为遗留在凶案现场的《瓷杯女》被作家先生发现,在孤儿院被要求写一篇小短文,看穿了作家先生的肮脏想法后。 “你的实验需要更多变量,‘一个贪婪又道貌岸然的剽窃者’怎么样?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推翻这样的家伙,看社会——其他活人的反应,对你的研究来说很有帮助。” 这为青池涟央提供了崭新的思路,他将‘找被杀前心甘情愿的说出死后感的人’的浅薄实验,更换为‘观察活人’的深奥课题。 人活着,总要为自己找个意义。 后来,青池涟央追逐悬案,除了写小说取材,也是为了研究活人……越了解越厌恶。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因为知道了警察先生的死并非他所为。 青池涟央隔着斗篷布料摸了摸里面的资料。 现在,‘活人’这个课题可以告一段落了。 那幅画后面是一条相当宽广的通道,大概是这座城市的地下排水系统什么的。头顶,身边,都是相当工业风的巨大管道,比地上的通道还要四通八达。 “走左边,很壮观吧,这里可是只有预备干部级别以上的成员才能知道的暗道哦。” 断线的太宰治又蹦出来,完全没有对自己刚才的消失做出解释的意思。 “小说。” 往左边拐的青池涟央没再给他逃跑的机会。 “有人说过你情商很低吗,青池?” “没有。” “现在有了,走中间那条通道。” “所以小说怎么样?” 耳麦那头的太宰治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懂的忍耐。” 青池涟央皱眉:“这个我不赞同。” 如果不懂忍耐,暗杀太宰治的计划就已经该出炉十几份了。 太宰治听懂了他的潜台词,内心微妙。 不杀他,是一件值得忍耐的事情吗? “那换个说法……你完全按照计划做事吗?” “嗯。” 这次他说对了。 青池涟央是个做事目的性和计划性都很强的人。 例如写作是为了写书「结局」,破案是为了探究‘活人’,穿越是为了‘太宰治’。就算是最简单的出门,也一定要有‘破案’或者‘购买两桶速食乌冬面’一类明确的理由才行。 计划超时和出现额外变化,都会引起他的不悦。 “我把你的小说发表了。” 青池涟央指尖一颤。 超时和额外变化加在一起,这是真是糟糕透了。 “我认为你不会讨厌这件事。”太宰治声音带着一切尽在掌控中的平淡。 “否则为什么读者写给作家的信都堆在你的房间里?你老老实实的为作家当了那么多本的代笔,是因为之前的你写不出结局,但是作家可以。” 青池涟央此人,傲慢又聪明,可不是什么楚楚可怜、备受压迫的小白花。 站在他的角度去看,他和作家,都不是什么好人。 调查的好透彻。 青池涟央攥了攥袖口:“笔名呢?” “p,港口黑手党的缩写,放心好了,这个笔名是属于你的。” 笔名背后是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课追责也有迹可循。 和沙漠地区的恐怖袭击一样,港口黑手党会负责。 “……听您的。” 离开密道后,从某处临河废弃小楼里钻出来,走到外面时,天已经大黑了。 夜晚的风吹来对岸灯红酒绿的繁华,水波氤氲。 青池涟央看了眼河对面的万家灯火,还有耳麦那头,大概是隔了个对讲机响起的模糊不清的声音。有人在向太宰治汇报东西。 “这么晚了,您不休息吗?” “今天是个不眠夜。”太宰治心情似乎不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 他故意放出消息,导致全横滨地下势力都知道今晚港口黑手党在举行家宴,铆着劲想钻个空子搞港口黑手党,自家守备力量反而不足,是偷家的好时候。 太宰治话音刚落,河对岸就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明艳的火团将河面照亮,对面的一栋高楼的某一层爆炸了,黑烟滚滚飘散,带着火焰的碎片四溅,在空中二次爆炸。 “嘶。”太宰治那边倒吸了口凉气:“这批炸药效果这么好啊。” 隔着一条河,一个耳麦他都听得震耳欲聋。 没隔耳麦,兜帽被剧烈的爆炸风波吹散的青池涟央声音冷清:“这条河还不到十米宽。” 他看着被建筑物碎片击起水花的河面,胸前两条细麻花辫被吹的乱飞。肩头坐着的娃娃不知什么时候扭过头,和他一起看向对岸的胜景。 耳麦那头,太宰治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像一缕清风。 “欢迎加入港口黑手党,青池,这算为你准备的欢迎礼。” “烟花吗,谢谢。” 青池涟央把兜帽重新戴好,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的抓住娃娃的身子,将其扶正。 “不过,钰子小姐不喜欢。” 名为钰子小姐的娃娃眼瞳漆黑,像是吸光的黑洞,看不见一点对面的倒影。 「母亲」的人设是——讨厌打火机,炉灶,烟花。 太宰治疑惑的啊了声。 “她生下雄一的日子也是烟花大会,结局也是和雄一在楼顶看烟花,我还以为她喜欢呢。” 他把青池涟央引到这地方来,一是今晚要对港口黑手党的敌对组织阴刃动手,二是青池涟央的欢迎礼,三就是试探一下这位‘钰子小姐’了。 在未收回本体前,化身也有自我智慧吗? 那回收之后呢? 提到自己的小说情节,青池涟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她不喜欢。” 成人巴掌大的娃娃身上,散发着浓郁的黑气,崩断了红线的嘴部一张一合。 “我会永远——注视着你!” 声音尖锐,就像活人被分尸时的声嘶力竭,字字泣血。 “为什么?”太宰治听见了钰子小姐的声音,疑惑道:“我没漏看吧。” 青池涟央扶稳过于激动的钰子小姐,防止她掉下去,解释道。 “因为她和父亲相遇的日子也是烟火大会。” 太宰治回忆了一下,发誓自己没在那几页小说中见过钰子小姐和父亲的故事。 他很快反应过来。 “和钰子这个名字一样,没写出来的设定吗?” “嗯,人物小传里面的。” 况且,故事里的雄一自私、胆小、刻薄、愚昧。钰子小姐也未必有那么爱他。 她在故事里只是一个不需要名字的「母亲」,人设为「守护」的诅咒物罢了。 “正文讲的只是故事,主角是雄一,不是钰子小姐。” 这倒是新情报。 太宰治问:“不能只写人物小传吗?” “我写的是小说,不是个人志。” 青池涟央眨眨眼,似乎很奇怪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但还是解释道。 “如果故事是‘-年-日,神奈川的一家大宅诞生了一个女婴,温柔端庄,贤良淑德,十六岁的时候嫁人’,别说是读者,我本人都绝不愿意写。” 差点忘了他是小说家,不单是异能者…… 太宰治面色如常的继续问下去:“所以,人物小传在你的脑袋里?” 所以说,青池涟央本来就打算把小说发布吧。 太宰治打的本来是误导外界‘港口黑手党有一位以异能者成员为素材的作家’,现在看着,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有人把小说和异能联系在一起。 一本内容是诅咒物的小说,和非法组织操纵异能生命体的异能者,能扯上什么关系? “嗯。”青池涟央肯定了他的想法。 “那就代我安抚下钰子小姐吧。”太宰治无奈笑笑,将手中对讲机扣在桌上:“是我失礼了。待你回来,我再亲自向她道歉。” 「雄一迷迷糊糊的醒过来,脑袋还不大清楚,他只模糊的记得自己进入了一间厨房,然后被什么人按住脑袋,灌了好几勺的滚烫的热汤,最后被……按到了锅里? 病床上的少年突然一颤,然后全身痉挛起来。 “……汤,妈妈……父亲……分尸!” 雄一无意识的嘟囔着不成逻辑的话语,他双眼翻白,显然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这种情况持续了十几秒后,少年头一歪,又昏倒了过去。 门外的人被动静吸引进来,他们推开门,看见重归安静的病房,都失望的叹了口气。 一名穿着警服的男人问身边的女医生:“怡子医生,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清醒过来?” 长相秀丽的白大褂女人摊摊手:“我已经给他潜意识施加帮助了,剩下的要看他自己。” 警察咬咬牙:“报纸把这件案子闹的这么大,全国都在关注,他要是醒不过来,让舆论发酵下去……” 不光是他,连他的上司也要摘掉肩章。 怡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理医生不是神仙,催眠不是仙术,你们要真那么着急让他这个分尸案唯一的目击者醒过来,为什么不找他的父亲呢?那位先生可比我厉害多了。” “死的是他的妻子,如果叫他来的话,群众不买账啊。”警察也很苦恼:“而且,那位先生那么爱他的妻子,出差回来,妻子惨遭分尸,儿子被吓得昏迷不醒,状态肯定很差,我当然知道那位先生厉害,可你不是号称是那位先生之下最厉害的心理医生吗……” 怡子懒得听,从怀里摸出一块表:“我要再为他做一次催眠,麻烦您回避一下。” 警察点点头,退了出去。 “民意调查、群众买账,这帮家伙干脆别破案,直接去收买主编呗。”怡子嘟囔一句,轻轻将雄一在病床上摆正。她刚好是这家人的邻居,和雄一死去的母亲关系不错:“她那么安静温柔的人,怎么有人忍心下这样的死手……” 打抱不平着,怡子扒开雄一的眼皮,开始了新一轮的催眠—— “你的父亲是凶手,他因爱生恨,分尸了你的母亲,然后,他催眠了你……” 对不起啊,先生。 你若不身败名裂,那她就要一辈子背负着过第二厉害的医生的耻辱名头过活了。 谁希望自己寒窗苦读,结果只能伏低做小呢。」 第12章 第十二章 横滨——深夜。 作为临港城市,横滨的经济相当发达,尤其是租界附近。各国风格的建筑齐聚一堂,这里是繁华的富人区,即便在夜晚,也是灯火酒绿,热闹非凡。 “最近生意怎么样啊,藤井先生?” “刚和kk商会谈下了一笔运输生意呢,等忙完了,我再请你喝酒啊。” “诶呀,那可不得了,看来以后都要仰仗您了。” “这是我儿子给我买的新包,好看吧。” “这可不便宜吧,真羡慕你啊,八子太太。” “哪有多贵,就是小孩子的孝心啦。” 男男女女,侃侃而谈,攘往熙来,表面一片祥和,暗地却酝酿着无数魑魅魍魉。 普通人看不见的角落,一团黑雾正扭曲着成型,不可名状的不详物之间,睁开三四颗带着血丝的眼睛,它蠕动着虚茫的身体,声音嘶哑破碎。 “……凭什么……过得比我好……” “诅咒你……穷困潦倒……家破人亡……” 它像下水道的污垢一样堆砌在繁华街道背后的无人小巷的边缘,身体与青苔墙灰亲密接触。在整条商业街所有佩戴着笑脸面具的精英男女的滋养下,愈发庞大。 ‘哒哒’ 这大概是个醉酒的女人,竭力维持着光鲜的外表,奈何胃里实在翻涌支撑不住,只得勉强笑着告辞,跌跌撞撞的寻找可以发泄的拐角。 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风衣,几颗扣子严严实实的从领口向下扣,衣摆长至脚踝,里面应该还穿了几件衣服,看上去有些臃肿,但却难掩丽质。 女人狼狈的捂着胸口跑进小巷的举动吸引了不速之客。 毕竟在这繁华销金窟不远处,就是被称为贫民窟的擂钵街。有不少不法的老鼠要仰仗着富人区的垃圾讨生活。 几个络腮胡的大汉对视一眼,不怀好意的坏笑几声,跟了上去。 就算是跟着有钱人讨生活的女人,身上没什么带值钱的东西,光皮囊和一身器官血液也能买个好价钱了。 一只考究的手工制皮鞋踏上满是血污的土地,大少爷哇哦了一声,透过墨镜打量着一巷狼藉。 “这咒灵还挺有品味的,是吧,杰。” 走的稍慢一点的卫衣少年理了理方才和挚友打闹被风吹的凌乱的丸子头,最后干脆把头发都散下来重新挽,他扫了一眼小巷里的惨状,嘴角抽了抽。 “品味这词,是该这么用的吗?” 这是一家高星级酒店处理垃圾的后巷,墙边就是下水道。酒店有些菜谱食材要求新鲜,后厨就会将牲畜牵到这来宰杀。清水冲不干净的石缝里,残留着甲片和沾血的彩色羽毛。 这些都是背景,最吸睛的是青石板上被摆放成一个篝火堆的形状的三具尸体。 他们背靠背堆堆在一起,支撑着彼此的重量。每个人的皮肤上都布满了阵脚细密的缝合线,连脸上都不例外,他们惊恐的五官被拆解下来,在头骨上重新缝出顺眼的排序。 “杰,你不觉得比起这三个,这边这个才像无脑咒灵的杰作吗?” 五条悟用两只手比了个拍照的方框,将这幅画面框了起来,然后向右平移,四根手指组成的画框,又圈进来一个倒地的女人。 她上半身非常凌乱,就像被人推搡□□过,米色风衣褪到肩膀,里面竟然是一件医生穿的白大褂。白大褂材质很旧,还沾着陈旧的血斑。 下半身不知被什么怪物拦腰截断了,血淋淋的拖着半截身体。怪异的是,她的两只手都搭叠在左肩上,好像在抓上面的什么东西。 五条悟饶有兴趣:“看来在我们没赶到之前,这发生了不少故事嘛,和小说一样。” 夏油杰没反驳他,因为这巷子里发生的故事,的确有些过于丰富多彩。 最不起眼的角落,有团残缺不全的咒灵骸骨抽搐着。它身上的黑雾已经没了大半,漏出肉色的疙瘩躯体,身体上密密麻麻的扎满了针,像一只刺猬,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这条巷子……至少来了四波人。 女人、流浪汉、二级咒灵、造成这一切的特级咒灵。 哦,加他们俩是五波。 五条悟和夏油杰是一所名为东京咒术高专的学校的在读生。 角落那只‘刺猬’是在富人区的阿谀奉承和嫉妒中诞生的二级咒灵,也是他们来横滨的目标。 “从咒力残留和遗留线索来看。” 五条悟收回了相框手势,像侦探一样开始推理。 “这三个男人是附近的流浪汉,他们到这条巷子里来翻垃圾,然后被这个女人——她是一名诅咒师,被她发现了,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凌虐后,角落的咒灵看不下去了,然后他们打了起来,又跳出来一个路过的咒灵……” “推理稍微靠谱一点吧,悟,这故事太牵强了。” 夏油杰毫不留情的吐槽。 五条悟睁大眼,露出墨镜下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将双手放在心口处,一脸受伤。 “我是咒术师,又不是侦探,能把真相还原到这种程度已经超级了不起了欸!” “……你管这叫真相?” 夏油杰扶额,满脸无语。 “那有什么,她身上咒力这么杂,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这女人看着漂亮,但在能看见咒力流向的五条悟眼里,不比那边流浪汉的尸体干净多少。形容一下,就是……腐烂的鱼皮和臭了的猪皮,还有诸多恶臭物缝合在一起的味道。 五条悟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他蹲到女人的尸体边上,将女人上身的米色上衣揭开,露出里面的白大褂。女人衣领下还压了一条挂牌,将其抽出来后,发现是一张工作牌。 「心理科医生小林怡子」 夏油杰敏锐的发现了不对劲,他开口:“悟,你扯开她的衣领。” 五条悟:??? 他用‘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夏油杰’的表情看着挚友,墨镜下,漂亮的蓝瞳表层飘着一层不赞同,深层是’不愧是你‘。 夏油杰:…… 他实在没忍住,一脚把五条悟踹到一边去,自己伸手拽住女人米色风衣里的那层白大褂。 拽不动。那层衣服像是和女人皮肤长在了一起,或者说……那件白大褂,就是她的皮肤。 两人这才发现,小林怡子被咬断的下半身流出来的器官和血肉,竟然都变成了布制品。 “靠,这玩意刚才还是真的吧。” 五条悟被震惊到了,他抓起女人掉出来的胃,方才还血淋淋的东西,现在变成q版布制品后,竟然还有点可爱。 他用六眼仔细看了又看,发现无论是嗅觉、触觉、还是咒力,都彰显着这只是个普通的棉花填充的布制品。 “这世上不存在任何能瞒过六眼的东西,除非,等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杰……” 「赫」 五条悟神色凝重起来,他指尖升起一团小的黑洞,随后甩像那靠在一起的三具缝合好的尸体。 那三具尸体被‘赫’的斥力炸的四分五裂,残骸朝两边飞起,然后待灰尘散尽,篝火堆一样背靠背的三具尸体,还完好无损的摆在那里。 夏油杰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唤出咒灵来,向那个角落被扎成刺猬的二级咒灵发动了攻击。和五条悟一样,那咒灵被撕碎后,又若无其事出现在了原地。 那团黑雾稀疏的肉球上银针轻微颤动,就像在嘲笑不自量力的两人。 在它身后,小巷高大的墙壁不知何时消失了,变成了一栋镶嵌在墙里的二层别墅。 “创造这三具尸体和刺猬的,是未登记在案的特级咒灵吗?” 从咒术师到咒灵总共分为五级,由弱到强分别是四到一级、特级。 区分一级和特级的重要特征叫做领域。非常简单粗暴,能展开领域的是特级,不能的,再怎么强大也只是一级。 眼前这栋散发着浓浓恶意和诡异的别墅,很明显是某个特级的领域。 “进去看看吗,杰?” 五条悟突然回头看向夏油杰。 夏油杰一挑眉:“你疯了?悟。” 能对付领域的只有另一个领域。他和五条悟还只是不能展开领域的一级咒术师呢。 夏油杰知道五条悟是如今咒术界公认的未来最强咒术师,他自己也是罕见的成长型术式「咒灵操术」的拥有者,但也不狂妄到认为他们能越级打特级。 “这里是生得领域。”夏油杰提醒他:“在领域里,领域主人可是能绝对命中的。” 他们现在都只是一级咒术师,打不过特级。 “不完全领域而已,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那特级咒灵已经走了。” 五条悟舔舔上颚,露出一个肆意的邪笑。 “别告诉我你怕了,杰,我们可是最强的。” 夏油杰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无奈笑容,说出的话却让人瞠目结舌。 “走了吗,那还真是捡了个大便宜。” 说完,他率先朝着那栋别墅走去。 能参观无主的生得领域,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毕竟现在的咒术界,能展开领域的特级咒术师,可是一个都没有。 虽然没从青池涟央口中问出他要如何找到「母亲」的真身,但太宰治也没狗到打算让青池涟央用两条腿走遍横滨。 “更衣室的椅子上有个盒子,里面有张卡……” 青池涟央打断他。 “我没拿。” “……卡里有……什么?”太宰治语气很不可置信:“没拿?” “没有。 白发的少年给出确切答案,他看着已经趋于平静的河面,蓝绿的瞳倒映着盈盈水波。 “等等……我好像还不够了解你……青池,你没有搜寻现场的习惯吗?” 太宰治思考着把青池涟央带回来那一日的情报。 在破案方面那么有建树,他应该是个洞察力极强的人,怎么会无视那么明显的盒子? 青池涟央看着月光下被风打碎又重组的水中的自己,眼眸弯了弯,回答还是毫无波澜的平静。 “有,但我不会去动不属于我的东西。” 更何况是在还没得到信任的情况下,他更不该乱翻。 简单来说,是太宰治的错。 他应该把钱和卡和窃听器一样塞到青池涟央的兜帽里。 “……” 太宰治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但转念一想,青池涟央好像,大概,也许,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毕竟他没钱,低碳环保出行,两条腿走遍横滨城的他自己。 太宰治琢磨着,拨通了在对岸打扫现场的部下的电话,给青池涟央搞了一辆车。 得知他这个安排的青池涟央声音还是很清冷,发言前的停顿却暴露了他内心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抱歉,首领,我不会开车。” 太宰治想起青池涟央的过去,心里莫名升起一点愧疚。 “给你安排司机?” “我不想……” 青池涟央拒绝。 太宰治仔细想想也是,一是青池涟央虽然不怕人,但也肯定潜意识不喜接触人,二是他肩膀上的「母亲」娃娃,不好让太多底层人员知道。 刚想到这,青池涟央就开口了,他复述了太宰治心中所想的担忧,言语间全是对太宰治计划不利的担忧,懂事的让人良心疼。 “出行的事情,是我计划有误……我支给你一个小队吧。” 说完这话,太宰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本来就打算分给青池涟央一个小队来调查此事,但为什么……是他开口给的? 他原本的计划不是让青池涟央忙的应接不暇然后开口求他吗? “多谢。”青池涟央礼貌道谢:“您早些休息。” 少年首领摘下耳麦,揉揉太阳穴,鸢色眼眸中闪过一抹笑意,他放下笔,突然想起自己已经两日没有休息了。 要不然怎么能被青池涟央摆了一道呢。 「母亲死了。 警察在雄一卧室的床下找到了她的尸体,她双手被一只粗麻绳捆在胸前,从腰部像是被大型绞肉机撕咬过一样,残缺不全的肠组织散落一地。 雄一看着跑出去呕吐的警察,面无表情。 他本能觉得恶心害怕,但不知为何头脑冷静的可怕。就好像有人将他感知恐惧的前额叶皮层摘除了一样。 有个年轻警察发现了他的异常。 “你不害怕?”那人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他。虽然不准确,但在尸体面前镇定自若的人,有很大几率是凶手。 雄一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和母亲的关系说不上好,毕竟她总一个人坐在墙边看窗外,和透明人似的,但毕竟是亲生母子。而且他在之前的十几年都只是普通的学生,也没见过这种血腥场景,不害怕确实说不过去…… 一旁一个满脸横肉的胖警察警告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向雄一的表情变的温柔:“被吓坏了吧,你父亲嘱咐过了,一定要照顾你的情绪……要去洗个热水澡吗?” 父亲要照顾他的情绪?可明明他放学后毫不知情的冲上来的时候,父亲就站在楼梯口,为什么不直接拦下他呢…… 父亲,想让他看见母亲的尸体吗? 古怪的念头突然自雄一脑海中升起。这是平日最孺慕父亲的他绝不会思考的问题。」 第13章 第十三章 解决了被要求一个人三天完成一堆警察一个周都没完成的任务后,青池涟央就有时间好好寻找「母亲」了。 最开始太宰治的要求完全就是刁难,目的大概是—— 诸如’叫你帮忙参谋提案也不行,按时完成任务也做不到‘的恶劣指责。 就像职场上叫实习生去准备一份完美提案,虽然彼此都知道这是故意刁难,但在明面上一定会升起低人一等的‘我辜负了他的信任’的愧疚和不甘。这就是群居生物的劣性。 青池涟央并不吝啬于假装服软,为了心爱的玩具给人装乖巧忠诚的狗也可以当作新奇的生活体验,但他讨厌这种会打乱自己计划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现在的精力应该放在小说上。 就像结婚数十年不给丈夫看到素颜的女子以‘美貌’作为资本。青池涟央要想让太宰治真的放心雇佣他在身边,必须将提升实力放在第一位。 ‘异能’和‘尸体’,他们就像彼此钓在骡子驱使其前进的胡萝卜。 走在街上,大部分店铺已经歇业。毕竟是黑手党主宰的城市,在白天生活的居民会贴心的将夜晚让给黑暗世界的居民。 当然,也是没有黑夜开店的成本的原因。 马上就要乱起来了。 这一点,从保险公司在作为横滨龙头老大的港口黑手党首领更替时,就全部敏锐的撤离出横滨市场就能看出。 就连挖外地的也会拒绝售卖给要前往横滨的人财产保险和意外保险,毕竟谁也不想赔的血本无归。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在等一场时代变更的战争的到来和结束,然后继续畸形且稳定的运行下去。 青池涟央听着远处零星的几声枪响,神色冷淡。他贴着大道的边缘行走,躲开店铺和写字楼的监控,就像黑夜中独来独往的杀手。 “滋啦——我是佐藤航,该怎么称呼大人您?” 对讲机那边传来掺杂着电音的谄媚男音,他是刚被指派给青池涟央的部下的代表人,被一起打包的还有十二个底层成员。 在这个‘结社自由’的国度,‘极道’的工资甚至胜过白领,而且发财出头的机会被在普通会社打工要高得多,所以想成为黑手党的青年劳力比每年服兵役的人还要多。港口黑手党更是如此。 这样多的人,等级区分自然也很森严。 随处可见的底层人员——有学历的,认字的可以去事务所当文员。 纯有一具健全身体的新人,一般都是火拼时冲在最前面的人肉炮弹,或者处理尸体和罪证的清道夫。 而且这样的成员,并不属于被港口黑手党雇佣下的员工,犯罪证据被执法机关抓到,组织的第一件工作不是庇护他,而是处理掉他和他的家人。 干部的部下和首领直属部队的成员有稳定的工资,还不用奔赴无意义的死亡。 刚才有个人联系他,说他被提拔为一位新的预备干部的部下,还是组长,这对他来说,堪称是中了五千万大奖的大好事。 “青池。” 性格冷淡的上司啊。 佐藤航揣摩完,语气更加热情。誓要以百分百的热情融化冰山上司。 “好的,青池大人……” 青池涟央懒得听那些浪费时间的奉承,打断他,将构思好的内容布置下去:“把人分成四份,红砖仓库……三溪园……擂钵街……” 他并不觉得太宰治会送什么好的部下来,所以没下权限太高的命令,只是简单的前往拍照,然后发给他,结果布置完,佐藤航很奇怪的问道。 “不需要动用总部的权限吗?” ……可以吗? 青池涟央有点懵:“你都有什么权限?” 说到这里佐藤航就兴奋了,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底层成员晋升到预备干部的部下,他被赋予了许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权限。 “情报部的通道……后勤部的报销单……财务部……武器库……” 喋喋不休完,他又小心翼翼的加上一句:“当然,这些都是要您签字的。” 青池涟央沉默了几秒,随后问:“你之前是什么职位?” 完了,上司是怀疑他的实力了吗? 佐藤航心中警铃大作,但奈何是上司的问题,只能如实回答:“是底层成员。” 那就对了。 青池涟央没有解释刚才那个问题的意思:“去做吧。” 然后就切断了通讯。 这样一飞冲天的部下,最后会走向两个大的极端。一是忠心耿耿,成为预备干部的班底,二是经不住诱惑,被敌对组织引诱,背叛组织。 反正就像开盲盒一样,不过是人性的盲盒。 虽然以青池涟央的性格来看,大概率是后者。因为跟着他根本没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太宰治想通过他这个突然被提拔的预备干部来清除组织内的叛徒吧。 真是可怕的男人。 不过……这种被当成是自己人的感觉,还挺有趣的。 处理完杂事,青池涟央将注意力放到肩膀上的娃娃身上。 “钰子小姐,你找到自己了吗?” 要从诺大的城市中寻找一个特质为‘守护’的怪物,只能依靠化身作为路标了。 黑裙黑帽子的三头身娃娃脑袋歪斜的扭曲着,听见呼唤,它刷的一下把脑袋扭回来。 “麻-烦——” 青池涟央眨眨眼,有些困惑:“麻烦?” 化身找真身,难道不是做个导航的事情吗? “怡子……太一郎,雄一……找不到……” 娃娃嘴里塞满了成团的头发一样的细线,说话很艰难,它被气的一振臂,嘴边被崩断的红线簌簌抖动,然后像蛇一样探起一团,缠住青池涟央的手指。 青池涟央眼前的场景突然发生了变化。 一条黑红的线条从街道远处蔓延过来,由中间的一条粗红绳,和三条黑线缠绕组成。 ‘雄一’‘怡子’‘太一郎’这三个名字漂浮在黑线四周。它们像蛇一样贪婪的死死勒住红绳,但离奇的是,代表’怡子‘的黑线竟然断开了,全靠其他两条线才勉强留在红绳边上。 青池涟央伸手去触碰那条和娃娃相连接的线,结果摸了个空。 他收回手。 不止是「母亲」,小说里的其他角色也来到现实了。 而且,从这些黑线宛若寄生虫的紧紧缠绕住红线来看……他们是敌人。 钰子小姐所说的麻烦,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那代表怡子的线断了,意思是她死了? 《母亲》讲的是一个催眠与轮回的故事。 故事起源于心理医生太一郎的妻子在家被离奇分尸,尸体被凶手分别塞到了心理医生儿子的浴室天花板、床下、房门口的地板下。 太一郎的学生怡子为了私欲,说服警察同意自己使用催眠治疗受到惊吓的儿子雄一,实际上心怀鬼胎,想要毁掉老师。 她利用催眠,为雄一创造了三重幻境,借此施加’父亲杀死了母亲,为了脱罪,对儿子施展了昏睡催眠‘的暗示。 第一层幻境是单纯的恐怖诡谲,第二层幻境要雄一对父亲产生怀疑,第三层幻境直接虚构出父亲杀害母亲的场景,让雄一撞见。 不需要完全指认,只要少年在开庭时对父亲产生本能的恐惧。太一郎就会被警察怀疑。 在当初的环境下,被被报纸搞得焦头烂额的警察怀疑,就一定会被定罪结案,然后送入监狱,葬送作为受人尊重的心理医生的一生。 好在太一郎在三次催眠结束之前察觉到了这个为自己送来鲜花和水果慰问,实际上明里暗里打探自己家状况的学生的不怀好意,联系熟识的警察将计就计。 在摄影机和众多警察的见证下,计划顺利的怡子得意忘形,在雄一的第三次催眠即将结束时,在病房中忘我的讲述了她是如何杀害雄一的母亲,一手制造了这场大戏的过程。 妻子惨死,儿子疯魔,学生背叛,父亲关闭了心理诊所,连夜带着儿子驱车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路上却被一辆大货车撞死。客死他乡。 故事在被催眠折磨的精神恍惚的儿子雄一,依偎在母亲身边,看了一场烟花结束。 「雄一从支离破碎的大货车和汽车相撞的废墟中爬了出来。他浑身都是伤,非常狼狈。 卧床太久,加上多次催眠,雄一的精神也早已不堪重负。他整日只会嘟囔些:“父亲……母亲……分尸”的怪话,喋喋不休的及其刺耳。也许是车祸中父亲的惨死,雄一竟然安静了下来。 他的眼珠漆黑,就像干涸而死的鱼,清晰的倒映出父亲的惨状。 大货车是运送建筑垃圾的,许多玻璃碎片倾洒进驾驶室,父亲的身体像极了一些乡下为了防盗在墙头做的玻璃防盗。这种死法,比分尸好不了多少。 少年跌跌撞撞的站起来,走到公路的栏杆边。 这条路下刚好有个镇子在举行祭典,有烟花燃放。 他爬上栏杆,看了一会,突然觉得吃力,身体像是坐在云朵上一样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于是向边上一靠,正好靠在母亲的肩膀上。 “妈妈……”雄一闭着眼,却好像看见有个黑发,模样温婉的漂亮女人正微笑着看他,莫名鼻头一酸,呓语道:“我做了个梦。” 依偎在母亲怀里,这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事情。雄一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疏远了母亲的了。 可能是父亲偶然的抱怨,可能是看见母亲又坐在那个椅子那发呆,可能是看到别人的母亲…… 想起父亲,雄一发抖起来。被催眠苏醒后的父亲简直是他的噩梦,他喂他吃药,捆住他的手脚。还好一切都结束了。 “再睡会吧,睡醒了妈妈听你讲梦。”母亲温柔的声音里带着一些嗔怪,但还是尽职尽责的将自己的外套为儿子披上:“妈妈说过了,会一直注视你的。”」 整部小说的名字叫《母亲》,但母亲却只作为‘受害者’和雄一精神崩溃和濒死时的‘幻影’出现。 这不禁让人遐想,母亲真的不存在吗?最后父亲的死真的是意外吗? 整部小说,青池涟央没有描写过母亲遇害时的场景。也没有点明怡子是不是凶手,只给了一个近乎全灭的结局。 小说家只是讲故事的人,至于真相如何,适当的留白,会留给读者更多的乐趣。 青池涟央顺着线的指引一路向前。 夜晚的寻常街道真的很安静,空气中只有哒哒的清脆脚步声,昏黄的路灯将少年的影子拉的很长,空气中漂浮的灰尘在灯下上下浮动。 偶尔有些敢冒头的,也被青池涟央神秘的穿搭,和肩上那个会扭头的娃娃吓的缩了回去。 青池涟央的脸色不算好。浑身散发着冷气。 因为‘太一郎’‘怡子’‘雄一’出现在现实中,这和他的计划出入太大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用血液混杂墨水书写小说的原因吗? 青池涟央摸了摸手腕上已经愈合的划痕,神色莫测。 第14章 第十四章 织田作之助被一个电话从睡梦中叫起来的时候,城市里大半的人都已经入睡。 对讲机那边的老板打着哈欠抱怨,还不忘安抚一下同样被从被窝里拽出来的员工:“辛苦你了,织田。” 真要觉得他很辛苦,那就不该叫他起来加班。 已经超强度工作了十多个小时的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的想。他直截了当的问。 “工作是什么?” “是上门取件的工作,地点在租界的富人区,第六栋屋子。” “这么晚?” “雇主说货物是生鲜,因为特殊原因已经在家放了一整天,冰块全融化了,如果不赶最晚的航船送走就会臭掉,这么晚叫邮递员上门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织田作之助穿好衬衫,将两条肩带穿过胳膊,装好枪袋。虽然并没有人会特意去找一个微不足道的邮递员的麻烦,但多年来,织田作之助已经习惯了这套装备。 “很贵的生鲜吗?” “谁知道呢,打电话来的是个少年,电话那边还有‘咳哧咳哧‘的怪声音,可能是在煮东西吧。” 老板打了个哈欠,他困的不行。 “也可能是毒品或者小型军火什么的,我说织田,封箱前一定要检查好啊,如果是炸药什么的就拒收,告诉雇主公司不允许。这可是送码头的货物,要不好好检查,说不准你明天就成了袭击码头的恐/怖/分/子了。” “我知道。” 回答完,织田作之助已经穿戴好。他从家门口的架子上取下车钥匙,就挂断电话出了门。 这次的工作地点是横滨有名的富人区,警察都会特殊关照的地方。登记了进入理由,又有别墅区里的业主亲自打来电话确认后,持枪的保安才允许织田作之助开车过去。 “真是令人惊叹的安全等级。”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驱车进入,然后在一栋别墅前停下。 他带着验收货物的金属探测仪一类,按响了门铃。 三声过后,大门传来了门锁被扭开的清脆声响。 门打开后,出来的不是管家和佣人,而是一大团像是头发一样线条组成的黑色触手,它极快的袭出来,直直贯穿了织田作之助的腹部,鲜血四溅。 织田作之助眨眨眼,跳舞一样,跳着向左侧躲开了几米。 ‘咔嚓’ 门开了。 一大团黑色线条组成的黑色触手席卷出来,结果只刺了一团空气。 比想象的炸药毒品要糟糕多了。 织田作之助面无表情的想着,又像未卜先知一样,以极灵活的身手向右边一躲,正好躲开那条黑色触手的第二次袭击。他拔出腰间的枪,开了两枪。 这是织田作之助作之助的能力【天衣无缝】,能够预知五秒到六秒的未来的能力。 子弹打在那黑色的触手上,就像刀切在水流上一样,只留了个无伤大雅的洞,然后就很快愈合。满血复活的重新朝织田作之助袭来。 “一定要杀我吗?所以这是需要活人血祭的邪神?” 织田作之助冷静的思考,又快速开了几枪,精准的将小树苗粗的触手打断,趁它重组,回头琢磨撤退路线,结果看到的东西却让他瞳孔一缩。 一是刚开车进来自动抬杆的大门口变成了一堵五六米高的红砖墙,二是门口多了个白色长袍的少年。对方一脸冷淡的站在原地,眸色锋利,漠然的盯着他和黑发触手的战斗,不知道站了多久。 这样的眼神,两年前织田作之助就见过一次。 不过当初那人脸上包裹的全是绷带,只露出一双像火堆里烧死的黑猫一样的死寂瞳子。而眼前这个,更像是厌恶人类到会把路过家门口的孩子都抓去烧烤的阴郁狼巫。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又落在他肩膀坐着的那个娃娃上。三头身,做工精细,但黑漆漆的像湖底的眼睛,却叫所有直视它的人不寒而栗。 这突然出现的少年浑身都很阴间……唯一符合年龄的只有斗篷上那对垂下的可爱白耳朵。 就是这个让织田作之助将心中的‘吸血鬼’‘幽灵’的词汇换成‘狼巫’。 思考了几秒,织田作之助心想着那黑发触手也该重新长好了,于是回过头,发现刚长好的触手就像恶犬看见了新鲜的肉,憋足了力气,激动的朝着少年刺过去。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织田作之助还是本能的喊了一声“小心”! 来不及了,那触手的速度攻击少年的速度比他要快十几倍。 人的反应速度在003-005之间,而那触手在织田作之助‘看见’‘反应过来要救人’‘拔枪’之前,就已经刺到了少年的面门前。 然后,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织田作之助那句‘小心’还没结束,那触手就消失不见了,站在原地的只有少年。 只有他漏出兜帽微微晃动的发丝,和前后摆动的布料能证明触手袭击带起了风。 织田作之助的视力很优秀,所以他看见…… 少年肩膀上的那个娃娃……像吸面条一样把和他缠斗了很久的黑发触手全吃了下去? 织田作之助,不懂,但是他大为震惊。 和织田作之助的心情复杂不同,青池涟央心情不错。 他能感觉到钰子小姐的满足。这小家伙把大它体型几十倍的黑线吃下去后,餍足的打了个饱嗝。然后浑身流露出‘还想吃’的意思。 所以,眼前这座阴森森的别墅,和他身后突然升起的红砖墙,在青池涟央眼中,无异于一座会自己关门的大食堂。 不过,钰子小姐的化身转为真身的方式倒是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钰子小姐察觉到主人的想法,费力解释。 “走……真身……吃掉……” 它想把话说清楚,奈何黑发入口,口腔和喉咙都被堵死,只能勉强挤出几个字。 托它实力回归的福,青池涟央和钰子小姐之间多了几分心意相通,连猜带蒙,能做到无障碍沟通。 “有人切断了你和真身的联系,所以只能一点点收集吗?” 钰子小姐点点头,随后张着两只布手又比划了两下。 “……外……” “你的真身不在这?” “有……” “有一部分力量在。”青池涟央想起小说中的描述:“你被分成了三份?” 钰子小姐激动的憋出一个:“嗯!”来。 “你好。”织田作之助开口:“我叫织田作之助。” 他有种预感,自己要是不主动,绝对会被当成空气无视掉。 青池涟央这才凉凉的看他一眼。 和织田作之助误会的他一直在在边上看不同,青池涟央刚踏入这栋别墅的范围,身后的红墙就悄然升起了,对,升起。 就像结界一样,悄无声息的结成,然后坚不可摧的树立。 所以,青池涟央只看见织田作之助最后将触手打断的画面。 看到什么也无所谓,只要这人不会打扰他的计划,他就是首相也和青池涟央无关。 被他一看,织田作之助在心里酝酿的‘调查此事’的异能者,默默换成了‘此事的幕后黑手’。 但显然,把实话说出口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他换了个说法:“你是这栋别墅的……敌人?” 青池涟央没出声,一双蓝绿的瞳子冷的像是冰。 织田作之助自顾自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赤红短发的男人对白发少年的冷淡熟视无睹,因为他在生活中同样是个极其冷静的人。 “我是被这所别墅的主人骗来的祭品,本职工作是极普通的邮递员,目的就是安全离开这里明天去打卡上班,毕竟月末了,全勤要是断了可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没有威胁,身手也尚可,不会碍事,所以,我可以跟着你吗?” 青池涟央这才开口:“你不用告诉我。” 直接跟着他,只要不碍事,他也不会管的。 “不一定,你这样性格的人,也有可能是杀人如麻的冷酷杀手。”织田作之助深海一样的瞳子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现在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了。” 这是一个将拒人千里和漠然刻在骨子里的人。他的眼睛让人想到传说中的傲慢鬼神。感兴趣的就会偏执的施予关照,不感兴趣的则一个眼神也不会给。 比如,他肩膀上那个可以分到他温柔的娃娃。再比如,被无视的织田作之助本人。 “……” 织田作之助语气认真:“因为我认识一个类似的人。” 青池涟央扯了扯嘴角。 他最讨厌应付这种健谈且毫无恶意的人,尤其是,对方很像他认识的一个人…… 对。 警察先生就是眼前这个红发男人这种性格的人。温柔,可靠,有点天然。 其实纵观青池涟央的一生,警察先生算不上极其特殊。他只是小说家众多人生过客中的一人。 青池涟央并没有生身父母的记忆,他一醒来就站在青森一家福利院的门口,手里握着一只光秃秃的老式钢笔,没有任何logo装饰,身上穿着那家福利院的院服。 孤儿院的院长猜测他是有钱人家政治牺牲的产物,被政敌送到孤儿院受罪的。 抱着‘帮有钱老爷养少爷’的心态,院长好好对待了青池涟央很长一段时间。教他写字,允许他看书。直到时间长了,青森没有任何一个大家族要找人,才失望透顶的帮他找领养。 得益于这张漂亮的脸,青池涟央的收养找的很顺利。 第一个收养他的女人是位很温柔的太太,和钰子小姐一样,是大家闺秀。因为丈夫患有少精症才领养了青池涟央。不过后来被流窜的杀人犯给…… 然后,和养母的残骸待了一晚上的青池涟央被警察先生发现,带回家了。 回忆到此结束。 青池涟央没再浪费时间,确认钰子小姐状态稳固后,扶了扶口罩,朝着别墅内走去。 对他来说,在外人看来无论怎样痛苦的过去,再回忆起来都平淡的像白开水一样。 所以,青池涟央才称呼自己为——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怪物。 不管是急性应激障碍还是大脑额叶缺失都无所谓。 他现在只想和太宰治呆在一起。其他人都无关紧要。 织田作之助在后面跟上他:“你叫什么?总得有个称呼吧。” “青……池。” 青池涟央一个刹车,突然停在原地。 织田作之助也愣住了。 因为方才回答他的那沙哑破碎的女音,显然不可能是青池涟央。 青池涟央沉默的瞥了眼肩膀上的钰子小姐。娃娃的脑袋早心虚的转了一百八十度,漆黑的瞳子倒映出织田作之助有些惊讶的模样。 见主人太久没动,钰子小姐极小声的憋出两个字。 “……朋……友。” 气氛沉默了很久,久到织田作之助以为青池涟央会放下狠话让自己这个使他的异能‘反水’的罪魁祸首滚蛋时,青池涟央动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沉默的继续朝着别墅走去。 第15章 第十五章 别墅内,就是装修极其考究的欧式装潢,两层的复式楼,螺旋状楼梯盘在墙角。入了玄关,是一个广阔的客厅,有些精美的工艺品摆在桌子上。 织田作之助皱了皱眉。 就算每天都有十个佣人打扫,住人的房子也不可能这么干净。这里一点生气都没有,有的只是像数十年无人光顾的凶宅一样冷冰冰的死寂。 青池涟央打量着这个房子。他在小说里描述的很多细节都被具现了。 因为父亲太一郎是心理医生,家里总会有客人来访,所以一楼大厅干净的像是国会的会客厅,没有一点生活痕迹。 玄关口的柜子里放了很多未拆封的一次性拖鞋,还有热毛巾的机器。这是为了给患者‘回家’的轻松感。 钰子小姐从进门开口就沉默了下来。这里引起了她不好的回忆。 青池涟央没有多留,他径直走向二楼。 楼梯是木质的,但木板很厚,还铺了天鹅绒的地毯,踩上去几乎没什么声音。 织田作之助见他走了,也跟了上去。 二楼和小说的情景也一样。 角落堆了很多箱子,是家里的杂物区。 靠近角落的地方开了个矮窗,矮窗下是一张与整个房屋的欧式建筑格格不入的简陋木椅。有人坐在上面,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情景。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景象,织田作之助却看的怪怪的。 仿佛那张椅子是监狱里惩罚犯人用的狭隘‘狗笼’一样。 ‘狗笼’是监狱的特色建筑,一般只有半个家用冰箱那么大,只有一个入口,人钻进去,只能抱着膝盖蜷缩在里面,唯一的光源就是开到和眼睛一样高的矮窗。 大概是佣人坐着休息的地方吧…… 织田作之助在心里猜测。他顺着椅子正对的方向看去,发现那里是一张沙发,青池涟央就站在沙发前,正看着上面的什么东西。 钰子小姐表现的更兴奋一些。一堆黑线从她手臂与肩膀的连接处延伸出来,碰到沙发上。 然后,屋子里传来了另人牙酸的咀嚼声。 织田作之助眉心跳了一下,他走过去,出乎意料的并没有在沙发上看见什么让人生理不适的可怖尸体。沙发上只放了一只金属外壳的打火机。 钰子小姐享用的大餐,就是那只打火机。它用尖端的末梢细致的将打火机拆解开,零件卷入口中,火油一点点舔舐干净。就像在分尸一整只金黄酥脆的炸鸡。 成人大腿那么粗的触手和麻将大小的打火机,莫名幻视有人在用两根擀面杖夹花生豆吃。 “这么恨吗?” 青池涟央抬手,素白的指腹被钰子小姐的黑线延伸出末梢阻挡,随后亲昵的缠了个小弯。 这点小插曲并不影响钰子小姐的食欲,它很快就将打火机全吞吃入腹。 青池涟央察觉到肩头的娃娃重了一点。 “跟我来吧。” 只有青池涟央和织田作之助两人在的二楼突然传来了陌生男人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摸着枪警戒起来,随后,他看见从一楼楼梯口的方向走过来一个身形半透明的男人。他穿着白色的长褂,身形挺拔,浑身散发着温和另人亲近的气质。 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光鲜不同,她生的邋遢,一头长发毛毛躁躁的胡乱披在肩上,并不清晰的面上透露出的全是木讷呆滞。 面对丈夫的夸赞,女人一言不发,畏畏缩缩的坐到了沙发上。 织田作之助轻声说:“还有客人。” 青池涟央点点头,他也看见了跟在这对夫妻身后的两人,他们拿着录音笔和纸笔,大概是报社的记者,来做采访。 这是钰子小姐身上发生过的故事? 因为没怎么使用过的原因,青池涟央的能力他自己也搞不太清。 例如‘太一郎’等人出现在现实中,再例如现在的旧宅灵异回顾。 这个采访的情节只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没有使用,结果竟然被具现出来了。 女记者看了一眼太一郎,忍不住羡慕道:“您还真是疼爱妻子啊。” 太一郎也在沙发上落座,他看着因为他靠近下意识紧绷的钰子,有些无奈,但语气还是很宠溺:“没办法,谁叫她只剩下我了呢?” 闲聊过后,男记者直截了当的进入正题。 “太一郎先生,有人怀疑你虐待患有狂躁症的妻子,您请我们来,就是为了澄清这件事,现在,可以开始采访了吗?” 太一郎礼貌的点点头,表示可以。 记者简单问了几个问题,太一郎都对答如流,他讲述着钰子患病的难受,一言一行,皆是心疼,将温柔负责的丈夫的角色扮演到了极致,听的两个记者感动非凡。 织田作之助注意到,采访到一半时,太一郎塞了一个打火机给身旁坐立不安的钰子。 他微笑着告诉记者:“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平时怕她犯病摔坏,我会收起来。” 这话一出,钰子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她抓起那个火机,举得很高,看着是想将其摔碎。 在场的人脸色都变了。 两个记者是错愕,太一郎是担忧。 “烧……”青池涟央肩膀上的钰子小姐突然出声,它声音尖锐,强压着恨意,却没有对这幅画面出手:“娃娃……” 青池涟央知道这个。 讨厌打火机、炉灶等,是写进钰子小姐人设中的设定。 炉灶是因为她的一部分尸体被被罪恶感折磨的凶手制成了佳肴吃下。 而且在催眠幻境中,太一郎也熬制了那锅汤,杀死了幻境中的雄一。 打火机,则要追溯到未被写出的‘大纲’中。 钰子母亲为她留下的娃娃被太一郎烧掉了,原因是丈夫认为一个已婚的女子不该玩未出阁孩童的玩具。 钰子打理了三年的长发被太一郎烧掉了,原因是丈夫认为一个已婚的女子不该每日在无意义的打理头发上耗费这么长的时间。 思索着,青池涟央好像突然理解‘太一郎’为什么也会被具现出来了。 对小说家而言,角色的苦难只是灵光一闪的补全人设,但对角色而言,那是他们的一生。 如果没有‘太一郎’,‘钰子小姐’就算被具现出来,也会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仇敌’是虚假的,但是‘痛苦回忆’是真的。 “钰子!”太一郎满脸焦急的抓住她的手臂,不顾钰子疯狂挣扎时会打到自己,坚定不移的将她拥入怀中,用低沉可靠的声音安慰她:“没事了,我在这!不用害怕!” 他将一个负责任的丈夫演绎到了极致。 旁观的两个记者也被这一幕感动,拍下了照片。 “她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能感觉到女人的痛苦,直觉告诉他,事情没那么简单。 青池涟央看着眼前盛大戏剧,清亮的眸中划过一抹讥讽:“钰子害怕打火机,他知道。” 吹狗哨效应。 起源于宠物训练。狗在乱跑,主人一吹哨,狗就会乖乖坐下,旁人只看见了狗的乖巧,只有主人和狗知道,如果狗不停,就会挨打。 这个效应用在人身上时就变味成了故意虐待,属于只有施暴者和受害者知道的暗号。 钰子对打火机的恐惧是太一郎亲手给予的,源自烧毁‘母亲的遗物’和‘精心打理的头发’,只有他们两人知道。 所以,钰子对打火机的应激反应,在身为外人的记者看来,就是一个发病的疯女人和她不离不弃的模范丈夫。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好过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树立好名声,还有,一份研究报告。” “研究报告?” “你知道割头实验吗?”青池涟央说:“一位科学家为了研究‘人是否能割下自己的头颅’这个命题,手持一把锋利的刀,在一个小巷里割下了自己的头,还录下了全程,从此名流千古。” “和那个科学家不同,太一郎是心理医生,需要活着写下实验报告,而且,他的实验命题有两个,一是‘催眠自己疯狂的爱上一个人’,二是‘亲手杀死她’。” 分尸的钰子的,正是太一郎。 怡子对雄一的催眠,也是他一手设计的脱罪曲目。因为雄一撞见了他在后期压抑不住对钰子的爱意和思念,将藏匿的尸体拿出来煲汤时的场面。 雄一的催眠幻境,比起是怡子制造,倒不说是太一郎一手布置的。 这些细节,在那篇正文手稿里都被安排了彩蛋,但没有任何直接描写的笔墨。 青池涟央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 【永恒旧物】具现出的灾难并非《母亲》的正文,而是钰子身上发生的故事。 那为什么被具现出的怪物是受害者钰子,而非主角雄一,或者反派太一郎、怡子? 他想起自己上一个作品《瓷杯女》。 那是个单纯的民俗怪谈,讲的是一个生活在茶杯里的杀人女人杀死好色无能的武士的故事。 那次被具现出的是作为凶手的瓷杯女鬼。 青池涟央动作一顿。 瓷杯女鬼身上被他融入了警察先生某次抓捕的女犯的元素。 钰子小姐则被融入了港口黑手党那个小女孩和他曾经的养母的元素。 是因为这个吗? 看来回去要做个实验了。 此时,二楼的闹剧也已经结束了。无论是太一郎,还是发狂的钰子,再或者是两个记者,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去哪?”织田作之助问他:“需要我做什么吗?” 青池涟央察觉到肩膀上钰子小姐的战栗,把‘不用’换成了“一楼第三个房间,太一郎的卧室,找到那份研究报告”。 如果这场回放是因为钰子小姐毁坏了打火机导致,那他等下要去的地方,就不适合带织田作之助这个外人了。 一是他不想让别人看到钰子小姐内心的伤口,二是,万一钰子小姐压抑不住自己发狂,能存活的一定只有青池涟央一个人。 织田作之助点头离开后,钰子小姐才终于不再压抑自己。她从身上抽出数以万计的黑线,每根线的尖端都飘着一根闪着寒光的银针。 小小的娃娃,张牙舞爪,看上去就像青池涟央升起的无数触手一样。 “你喜欢布艺。” 青池涟央抬手,随意捞过一根连着针的线,像输液一样扎破指腹。 他没把针□□,而是任由血液滴落在地。 白发少年的声音清冷又柔和。 “就把你讨厌的人全部做成娃娃,还世界一个清明。” “母亲。” 殷红的血珠连成线,在地上晕开一汪池,年轮般的涟漪一圈圈蔓延。 是房子在震动。 第16章 第十六章 血液落地,房屋的地板开始轻微震动。空气中有看不见的东西贪婪的吸吮着血腥味,被这佳肴勾引的蠢蠢欲动。 青池涟央的血液,对这些【永恒旧物】创造出来的东西来说,是难以抗拒的诱惑。 钰子小姐的针线刺破了角落的木椅,打破了墙上的矮窗。钰子小姐的针线捅破了阁楼的天花板,海浪一样席卷吞噬了六芒星阵里的三个娃娃。钰子小姐的针线淹没了厨房,打翻了‘咳哧咳哧’的炉灶。 一时间,二楼热闹了起来。 墙边的木椅上多了个坐的规规整整的女人,她双手放在膝盖上,脊骨挺的笔直,一头乌黑顺滑的头发垂到腰侧,面上是遮掩不住的喜悦。 她身前的男人说:“这是你母亲的遗物吧,我为你买来了。” 阁楼下的沙发上多了个拿针线认真的缝制着娃娃的女人,她神色温柔,抚摸着浑圆的孕肚。 她身边的男人看着被她当作宝贝的放在一旁的娃娃说:“钰子,你要做母亲了。” 厨房门口多了个被丈夫搀扶出厨房的女人,他数落着她:“我娶你不是为了叫你煮饭的。” 新婚燕尔,夫妻柔情。 而后,骤然反转。 坐在墙角木椅上的女人的头歪斜的转向矮窗,就像笼子里期待外界的鸟。 沙发的地上,一个破旧的娃娃燃烧着,代表着一家三口的娃娃坐在沙发上。 佣人扎堆,对披头散发,精神很差的钰子指手画脚:“不需要做饭,只被娶回来享福的女人还要患病,真是来讨先生的债的。” 一个长相精致的男孩说着刻薄的话:“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我的妈妈啊。” 青池涟央站在原地,漠然的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故事里,太一郎有真的爱过钰子吗?钰子致死都爱着太一郎营造出的过往假象吗? 他不清楚。 就像不清楚作家先生领养他的理由一样。就像不清楚他对作家先生的感情一样。 青池涟央是在20岁的时候才离开作家先生的。 那个为自己立了完美人设的先生并非死于谋杀,而是自杀。 将自己养的极其儒雅的男人抛却了精致的外壳,面目狰狞的在房梁上轻轻摇晃。 青池涟央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了一眼,就摸出大门的钥匙,离开了作家先生的家。 他那时对作家先生是怎么死的毫无兴趣,也懒得去看桌上的遗书。只在心里定义了个自杀。 现在想想太宰治给他看的警察先生的死亡报告。 作家先生的死,是不是不是自杀呢? 如果他的人生也是像钰子小姐一样被人支配着的一份研究报告…… 青池涟央的瞳色更冷了。 随着钰子小姐的破坏和时间的流逝,二楼的异变终于到达了顶峰。 这间吃人的房子,漏出了它的真面目。 厨房里,楼梯口,房间里,许多相貌各异的人探出头来。它们是这座房子的佣人。尽管里面有穿着白衬衫、记者打扮的人,和警察打扮的人。 但都只是太一郎的傀儡罢了。 杀死钰子的不止太一郎,还有愚笨懦弱的儿子,大肆拿她的死做文章的记者,胡乱对待她的死亡真相的警察,不尊重她的佣人,甚至是利用她的死亡的怡子。 这些凶手中,只有太一郎、雄一和怡子付出了代价。 因为其他人,代表着社会。 愚者无罪,愚者又重罪。 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一个聪明的人能轻易操纵很多人的言行举止。 切记,未知全貌,不予置评。 白兜帽的少年站在二楼中心,站在所有贪婪目 光凝视的中心。它们不顾一切的寻着香味扑上来,然后被那些细密的针线切成碎片。 他偏偏头,蓝绿的瞳子像是极寒之地上空的极光。 “钰子小姐,你恨我吗?” “创造了这样一个压抑,无能为力的故事,创造了这样一个可悲的你?” 铺天盖地的黑线织成网,寒光凛冽的针刺进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怪物体内,然后迅速舞动,将它们制造成大小不一的娃娃。 钰子小姐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它的嘴里塞满了黑色的线。每杀一个人,它的重量就多一分,口中的黑线也要厚重许多,死死的塞住嘴巴。 自负的家从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他我行我素,傲慢至极。但刚才看完钰子小姐的过去后,他突然生出这样一个有趣的想法。 【永恒旧物】创造出的「孩子」们,是如何看待他的? 一切不幸的源头? 他要将这些不确信因素都列到计划中。 青池涟央这话说完,二楼的杀戮也停止了,钰子小姐解决了所有怪物,同时,他肩头的重量悄然消失。 家一愣,瞳中流露出几分落寞,他抿抿唇,刚要扭头去找钰子小姐,就被按住了肩膀。 娃娃的体形变大了好多,足有两个他那么高。它变成了既不是三头身娃娃,也不是女人的怪物。弯着腰,将布和棉花缝制的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 钰子小姐嘶哑,费力的从喉咙深处挤出了一个字。 “……别……” 别回头。 青池涟央听见钰子小姐祈求的心声。 吸收二楼这些怪物后,他与钰子小姐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不用说话,也能知道它的意思。 那些丝绸一样的黑色线条在家周身浮动着,像是海里水母的触须,阻止他回头,诡谲又温柔。 青池涟央虽然好奇为什么不能回头,但他更好奇自己的问题。 “回答我的问题,钰子小姐。” 钰子小姐好像才开始思考主人刚问出的问题。 它安静了好一会,然后,用黑线在青池涟央织出一行字。 「母亲」 家是它的母亲。 是给予了它生命的人。是它要守护的人。永远不可能产生恨意。 青池涟央:…… 他扯了扯嘴角,脸上的口罩也跟着动:“算了,我问你干什么。” 黑线编织的字变成了「别伤心」。 发现自己能通过织字和青池涟央交流,钰子小姐表现的很兴奋。 「我会永远注视您」 「我会永远保护您」 看着在空气中舞出花的黑线,还有身后的怪物溢出言语的温柔,青池涟央沉默了。 半晌,他嗯了声。 在钰子小姐身上,他融入了养母的元素,现在又被叫……真怪。 这时,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是织田作之助回来了。毕竟别墅里的那些怪物可不会发出脚步声。 赤红发的男人攥着好几张白纸,从楼下冒出头,然后看见了二楼的狼藉。 “钰子小姐吃完饭了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对遍地横‘娃娃’的场面发出任何感叹,甚至在看见钰子小姐甩出残影的「我爱您」的字样时也没有意外,仿佛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一出声,青池涟央条件反射的回过头。 然后看见了钰子小姐的新形态。 三四米高的怪物,通体雪白,像是最新的棉花。各个肢体关节连接的地方,都由密密麻麻的黑线串联,嘴巴被一根红线缝住,从交叉的缺口中露出黑色的细线,针就像牙齿一样。 钰子小姐整个僵硬了。 “别……” 别看啊啊啊—— 它现在好丑,好丑! 知道它在想什么的青池涟央:…… 他有点无奈。这才想起,钰子小姐的名字是‘钰子’,不是‘钰子小姐’。 是女孩子。 青池涟央真情实意的夸赞道:“很可爱,钰子小姐。” 钰子小姐又僵住了。 这次,是羞涩和欣喜若狂。 织田作之助很淡定的越过它,把刚从楼下找到的‘调查报告’递给青池涟央。 “报告我看了一点,看不懂,但是里面有一张是日记。” 青池涟央接过那些纸,直接翻到了织田作之助说的日记。 「我爱她吗? ‘吊桥效应’‘霍桑效应’‘首因效应’‘近因效应’……我将我毕生所学都用在了她身上。但还是无法真正的爱上她。因为书中写,爱一个人,是头脑空白,毫无理性,抛却所有算计和阴谋的炽热,放下所有龌龊和肮脏的百分百的付出。但我做不到。 我更关心我的研究。我是个彻头彻尾的自私主义者。 她是个很棒的实验对象。我将她培育成那些疾病完美的模样,再亲手将她治愈。 她从小就怕狗,我就放一只狗恐吓她,然后把着她的手一起将狗杀死。她不喜欢吃胡萝卜,我就编造一些不吃胡萝卜最后倒大霉的人的消息给她看。再不经意的告诉她她吃的蛋糕里被放了胡萝卜。她太关注她的娃娃,我就…… 这些实验的效果都很好,她变得完美。所以,我很快就要进行最后一个实验了。 …… 我杀了她。 和我想的一样。我痛心疾首,怒不可遏。最生气的时候,甚至想要杀死自己。但我忍了下来,因为接下来我要治愈自己的疾病。 …… 我成功使自己痊愈。但是出了点意外,我治病的过程被我们的儿子雄一看见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我利用他对她做了很多实验,这些细节一旦被爆出去,我就完蛋了。 …… 今天我最优秀的学生来看我了,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 青池涟央看完,直接将这些纸丢给钰子,想让她销毁掉,结果她迷茫的看了青池涟央一眼,然后用指甲捏住纸的边缘,弯下腰将它们在地上创整齐。 再递给青池涟央。 青池涟央疑惑:“不毁掉吗,钰子小姐?” 它用黑线回答:「这是您的作品」 青池涟央毫不在乎:“又不是正文。” 「可是,不完整」 渴望发布一本完整的作品的您,怎么能在能做到这件事后,放弃呢? 青池涟央向她解释:“我本来就没打算把完整的故事放出去。” 钰子小姐还是执拗的把纸塞给他。 “……” 青池涟央叹了口气,将纸接了回来。 “你是一名家?”在一边看了半天的织田作之助突然开口:“这里,是你的异能?” 青池涟央冷淡的看向他。 “我没有别的意思。”织田作之助解释:“我很敬佩家,自己也想做这样的职业,奈何一直无法动笔,只能做邮递员……” 一声激动的少年音突然从阁楼处响起。 “第一关,大获全胜!果然老子就是最强的!快快,再有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老子一发——「苍」把它们全部炸烂!” 青池涟央:…… 织田作之助:? 第17章 第十七章 从阁楼跳下来两个人,一个白发戴着小圆墨镜的少年,另一个黑发丸子头,歪斜刘海,身形都很高挑,但年纪不大,看着和青池涟央差不多。 白发的那个跳下来,发现落地看见的是两个活人,兴致一下垮了下来。 “喂,大叔,你们是异能者?” 五条悟单手抬起墨镜,露出一双漂亮蓝瞳,打量着青池涟央两人。 他的眼睛叫做「六眼」,能看到咒力流动。 这世上每个人身上都有咒力,但他却看不见眼前两人身上的咒力。除了零咒力的天与咒缚,那就只能是横滨特产,异能者了。 在咒术届,异能者被划进‘天与咒缚’的范畴,他们可以看见咒灵,也能与之对抗。 年仅二十三的织田作之助嗯了声:“你们是咒术师。” 作为一名横滨邮递员,每日要无数次出入枪林弹雨的危险区域,他的情报很先进,知道咒术师的存在,不过却没怎么见过。 因为横滨是异能者的地盘,产生咒灵他们自己会解决,很少用到咒术师。 夏油杰看见二楼的活人,又看了眼横尸遍野的二楼,眉心一跳。 该被毁坏的建筑物都被毁的差不多了,墙壁有洞口,地板起皮,原来角落堆的杂物也被尽数打烂,残垣断壁堆了一地,还有许多男女老少各不同的‘人’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 得亏是眼神好胆子大的咒术师,能看清那些‘尸体’都是布制品,换个普通人来,早被吓晕了。 不过布制品也没好到哪去。 且不说没有五官的空白布脸,鼓鼓囊囊的棉花四肢,黑蜈蚣一样的缝合线,单是那些从每具娃娃的身上茵茵冒出来的的黑烟,就像恐怖片一样诡谲。 夏油杰突然想起一件事,异能者,也能看见咒力。 “你们不害怕吗?不对,你们为什么会在这,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织田作之助很淡定的一个个回答他的问题:“邮递员,上门取件误入,不知道。” 嗯,他刚才去一楼了,确实不知道二楼发生了什么。 钰子小姐进食什么的,只是他的猜测。 青池涟央还没验证呢。 夏油杰疑惑:“异能者邮递员?” 横滨这么奢侈吗? 要知道,作为和异能者同样拥有特殊能力的咒术师已经稀有到——连他们这样的高专二年级学生都有做不完的任务了。 横滨竟然拿异能者当邮递员? 虽然他们不用消灭咒灵……但好歹也要有专门的政府机构收纳管理异能者吧! 都去为人民工作啊可恶! 织田作之助用‘有什么不对吗’‘这不是理所当然吗’的目光看着他。 夏油杰:…… 他看了眼浑身写着沧桑无害与世无争的织田作之助,姑且接受了这个说法。 夏油杰坚信咒术师天生就是要消灭咒灵,保护普通人的。 但看着闲然的织田作之助,心里还是莫名的升起一份羡慕,不过很快就打消了。 眼前这个人,大概是没什么用的异能吧。 就像辅助监督一样,咒力微弱,术式无用,只能做闲差事。 青池涟央没回答,他不是有问必答的性格。甚至在五条悟他们落地后,大体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身后的钰子小姐身上。 “这座屋子还有用处吗?” 钰子小姐摇摇头,用黑线编织出「已经全部解决了」。 “接下来去哪?” 钰子小姐指了指五条悟他们刚跳出来的阁楼。 那刚被钰子小姐戳了个破洞,天花板露出黑黝黝的一大块。 「我有一部分的身体在那边」 怕青池涟央听不懂,它特意解释。 「阁楼有个通往外界的通道,太一郎在几分钟前还在这里,但是察觉到我们的到来,通过那逃离了这栋屋子」 “那就去追。” 青池涟央刚要动作,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去路。 他一皱眉。 才想起还有两个突然出现的麻烦未解决。 青池涟央才懒得管什么政府、民间、异能者、咒术师,他只知道他们会妨碍自己的计划。 五条悟全然不顾少年骤然冰冷的气息,笑眯眯的指了指钰子小姐。 “别走啊,问你个问题呗,它是咒灵还是异能?我怎么闻着哪边都不像?” 他刚落地就注意到这个怪物了,有异能生命体机器般的冰冷,身上还散发着咒灵的威压,但没有丝毫恶意,像一张白纸。 咒灵本就是各种恶念和诅咒构成的集合体,不可能是这样的。要知道,就算是身为咒灵操使的夏油杰操纵的咒灵,在不被操控的情况下,对人类也恶意满满。 更重要的是这怪物身上的气息,和刚才那个无主领域竟然有几分相似。地上那些布制品的人偶显然也是它的杰作。 异能和咒术牵扯在一起,这可不是小事。 眼看青池涟央要走,五条悟连忙拦住他要问个清楚。 这可是特级咒灵啊! 是集束炸弹都难以消灭的棘手之物。 每一个出世都要引起咒术界严阵以待和大量伤亡的大灾难。 五条悟发动自己对自来熟,眼前看想友好的拍拍青池涟央的肩膀。 结果他才刚抬手,青池涟央还没躲,钰子小姐先不乐意了。 “别!碰!他——” 原本还算符合人类审美的布制怪物在暴起的一瞬间变得狰狞,原本柔软的关节连接处的黑线炸起,像刺猬一样,嘴巴的红线尽数崩开,尖锐的针朝着五条悟攻过去。 五条悟‘哇哦’了声,原本要拍下的手收了回来。 青池涟央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五条悟,只冷眼看着。 白毛墨镜少年立马不乐意了,指着青池涟央就开始谴责。 “哇,你好恶毒!怎么能这么看着它杀我?” 青池涟央凉凉的瞥了眼毫发无损的五条悟,洞察力极强的家注意到五条悟身体外有层透明的屏障,将钰子小姐的攻击尽数挡下了,根本什么伤都没受。 和预想的一样棘手。 想想也知道,能从钰子小姐的真身那毫发无损的归来,这个带墨镜的家伙和边上那个丸子头都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 他声音冷淡:“你没受伤。” 五条悟:? 他睁大眼,一副受了重创的样子,双手交叠,矫揉造作的捂住心口哀嚎起来。 “哎呦——杰,救命,他的异能伤了我还不认账,啊疼死我了,这世道没公道了!” 青池涟央:…… 他忍不住看了眼外面。 即便透过厚重的磨砂窗户也能看出天色已晚,外面黑的像墨水。照理来说,这种‘狗都嫌’的小孩应该睡觉准备第二天的功课了才对。 五条悟不爽的问:“你什么眼神?” 为什么感觉那么眼熟? “我认识一个孩子。”兜帽、口罩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极夜似的双瞳的家看着他说道:“她这个点,应该在台灯下做功课。” 说这话时,一贯冷漠的青池涟央语气竟然柔和了几分。 五条悟琢磨了一遍这句前后不搭调的话,还是有点茫然。 “什么意思?” “我的意 思是,你该回去睡觉了,今天是工作日。” 五条悟:??? 他想起来青池涟央刚那个眼神从哪看过了。 是他们在咒术高专的班主任夜蛾老师啊!那种带着点鄙夷,带着点嫌弃,带着点避之不及的眼神。唯独少了点精髓的恨铁不成钢,导致五条悟一时没认出来。 他忍不住质问:“你年纪很大吗?” 工作日怎么了?他是咒术师啊!他带薪上学!有假! 先前二十二岁。 算不上很大,但绝不会这么幼稚。 五条悟让青池涟央想起了某些不错的记忆,他态度柔和了一点,回答刚才的问题。 “钰子小姐是我的异能。” “我知道了。”五条悟磨磨牙,一副发现了真相的表情:“你这家伙,是那什么特务科的吧,言行做派比那帮老橘子还烦人。” 说着,他就想从青池涟央身上搜出政府公职人员的牌子。 谁知刚伸手,还没接近他,就被挡住了。 结成连网的黑线柔润如丝绸,但仔细看,就能发现黑线中的暗藏杀机。 “滚!” 就算知道伤不了五条悟,钰子小姐也没对他客气。 五条悟啧了声:“怎么和你主人一样凶。” 说完,他不服输,手化作残影,在空中和钰子小姐交手数十招。最后还是没碰到青池涟央。 越碰不到,五条悟越来劲,连青池涟央早退开,懒得当他的幼稚对象都不管了。 他愿意闹,钰子小姐看起来也活力满满,但青池涟央不想再在这浪费时间了。 “钰子小姐,走吧。 ” 五条悟哪里允许,眼看想玩点大的,结果被夏油杰制止了。 “悟。” 在这种情况下,和一个拥有特级实力的异能者硬碰硬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仔细观察就能看出来,这位‘钰子小姐’和那个展开了领域的怪物虽然气息相似,但还是有明显差别的。倒了一地的娃娃的原材料也不是人类,更偏向那个变成布制品的小林怡子。 青池涟央倒没想那么多,他只想快点找回钰子小姐的三部分身体,然后回去交差。 钰子小姐的攻击被制止,它恶狠狠的瞪了一眼五条悟,重新回到青池涟央身边。 前往阁楼的楼梯已经被摧毁,钰子小姐便用黑线编织出踏脚,把主人送了上去。 五条悟目送青池涟央离去,不太爽。 夏油杰安抚挚友:“他刚才说异能的一部分身体在上面特级咒灵的领域。这可能就是那个领域有他异能的气息的原因。” 五条悟皱眉:“万一是擅长隐藏的特级咒灵怎么办。” 毕竟牵扯到异能者…… 夏油杰无奈:“如果他是异能者,那杀了他异能生命体会消失,如果他是被咒灵诅咒的人,杀了他,你觉得我们能对付一个暴走的特级咒灵吗?” 五条悟一愣:“那怎么办?”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上报,然后跟上去。” 反正那个白发少年没有表现出杀意。 如果是异能者最好,如果是敌人…… 那就杀了他。 两人不用辅助,助跑都用不上,直接原地跳上了三四米高的阁楼空洞。 被无视的织田作之助:…… 他看了眼空空荡荡的二楼,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感。要不为什么都无视他? 接下要干嘛? 报警? 算了,有咒术师在,不管什么事他们都会处理的。 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 结果还没等织田作之助离开,五条悟他 们就一脸懵逼的从阁楼的破洞里被传送了出来。 五条悟当场气炸。 “那家伙绝对是诅咒师,绝对!遮遮掩掩,连脸都不敢漏!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冷静一下悟,他没有咒力,是异能者,把我们送出来的是领域。” “和诅咒师勾结的异能者!那什么特务科的内鬼!” 不,其实是异能失控的异能者。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天色,趁两人没管他,一个翻身,直接从二楼的窗跳了下去。 虽然不知道异能者构建的异能为什么会被咒术师误认为什么诅咒…… 但这和他一个普普通通的邮递员有什么关系呢。 闹了好一会,五条悟才想起和那可恶的家伙同行的还有个邮递员。 “那个人呢?” 夏油杰打了个哈欠:“开车走了。” 那邮递员一看就和这事没什么关系,他就没管。 * 布局一摸一样的别墅,不过陈旧了至少十年。墙角堆着蜘蛛网,地上是起皮的木板,生锈的钉子挂着沾满尘土的碎布。 但该有的建筑都有,无论是一楼的沙发,还是二楼的椅子。 青池涟央远远的望着别墅,青蓝的瞳罕见的闪过一抹茫然。 为什么他还没进别墅就知道里面的布局? 因为这栋……废墟现在,着实有些漏骨。 只保留了一二楼的骨架和几堵承重墙,其余的部分全变成了废砖瓦砾堆在地上。 “刚才那两个人干的?” 「是他们」 恢复成三米多高的钰子小姐弯着腰,唇边的红线又整齐的镶嵌在嘴边,像是胭脂。它用两颗黝黑的眼睛倒映着别墅的惨状,良久,又织出一句话。 「太一郎不在这」 家看着远处延伸过来的那根被黑线缠绕的红绳。代表怡子的线已经彻底消失了。代表太一郎的线也残破不堪,只剩下最细的雄一。 “你的三份身体……被他们三个各拿了一份吗?” 钰子小姐沉默了一会,才回答。 「太一郎杀了怡子,夺走了她的那一份,雄一的,应该也在太一郎那」 而她只有捡漏被太一郎放在基地的一份。 也幸好青池涟央今天带它来了。倘若再拖一会,钰子小姐就只能保持娃娃的形态了。 青池涟央偏偏头:“你打不过太一郎吗?” 身躯庞大的怪物低下头:「抱歉,我」 青池涟央打断了它:“那你能找到他吗?” 「可以,但太一郎擅长催眠,如果他混进人类社会,获得人类的认可,我就找不到他了」 如果太一郎伤到青池涟央…… 光是想想,钰子就想尽快把那个人渣挫骨扬灰。 多让他在这世上苟活一秒,都让它感到窒息。 “那就好。” 青池涟央安抚钰子小姐,语气漫不经心,却带着冷冽。 “放心,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都跑不了。” 不过是被顺带赋予了生命,还想以人类的身份活下去? “钰子小姐,别忘了。” 他抬眼,冷锋下水波流转:“我才是创造了你们的神。” 所以啊,太一郎才是该担忧的那个,不是吗? 否则他为什么要出逃呢? 第18章 第十八章 昏暗的房间,静音的华钟安静的滴答着。 青池涟央沉默着看了一眼时间,又看了一眼西装革履,容光焕发在办公桌前安坐好办公了许久的太宰治,眸中是真情实意的疑惑。 他出去了多久? 肩膀上的钰子小姐与主人心意相通,欢快的用黑线在空中织出一个「四小时」。 对,四小时,才刚凌晨呢。 太宰治怎么就一副睡醒了的样子了? 难道异能空间和外界有时差,他其实出去了一天一夜? 人类的正常休眠时间不是八小时吗? 卷蓬发的少年看见青池涟央进来,抬起头,放下批文件的笔。 “这就是钰子小姐吗?果然是位漂亮的小姐。” 青池涟央迟疑的扭头看了眼肩膀上的钰子小姐。 看不见脑袋,它照例歪斜着脑袋看后面,体形从三四米高的身形变回了三头身的娃娃,和几个小时前没有任何区别。 全眼黑的玻璃义眼和蜈蚣一样的嘴部缝合线……就算昧着良心夸,最多也只能是个可爱。 太宰治面不改色,丝毫不尴尬,他灿然一笑。 “我第一次见钰子小姐哦,说来,还要向她道歉呢,我不清楚她讨厌烟花。” 钰子小姐好奇的扭过头来,打量着太宰治。 看得出来,它对太宰治感官不错,丝毫没有记仇的意思。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轻声道。 “比起这个,您没去休息吗?” “睡醒了。” “……” 太宰治一本正经的说:“三四个小时是最适合养生的睡眠时间。” “……”青池涟央扯了扯嘴角:“我不是傻子,首领。” 且不说他的灵魂二十多岁,就说被作家先生关在家中时,他也从未短了教育。 太宰治无辜的眨眨眼,然后像个老赖:“睡不着。” “……” 青池涟央觉得自己无语的次数太多了。 这是他第一次关心什么人。在此之前,有人在他面前猝死,他也不会看一眼。 “比起这个——”太宰治学他的口吻:“为什么要关心我睡没睡觉?” 鸢眼的少年笑意盎然:“我们的交易有包含尸体的种类——尸体的健康程度之类的条款吗?你质问的立场,占有欲都来的很奇怪欸。” 他话说完,首领室安静了下来。 太宰治饶有兴致的拖腮看青池涟央。 少年在室内还戴着兜帽口罩,两只蓬松的耳朵垂下,虽说是衣服结构的问题,但还是显得怏怏的。像是知道自己不是主人最爱的后的宠物? 年轻的首领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了。他在心里夸赞了下自己的审美。 看青池涟央多喜欢,一直穿着。 事实上很嫌弃这件衣服的青池涟央沉默了半晌。 “这是您留的筹码吗?”他问。 家之前的确没思考过这种细节。 因为他觉得‘想要尸体’这种要求对常人来说太惊世骇俗了,况且他为太宰治打工,自己还能获得‘新生’+‘取材’再加‘权势’的好处,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仔细思考了一下。 还是很赚。 不过那份协定的确是定的太草率了。 如果到时候太宰治直接跳焚化炉怎么办? 虽然美人在火海中如画卷燃烧的场面是灿烈又绝美,但那样他就只能抱着骨灰苟活了。 他才不要图一时之乐。 可要怎么说服他重新签订条约? 太宰治唇角挂上一抹讥讽的笑,语气轻柔。 “你只是个部下,青池,你无权过问我睡个小时这种私事,而且,我们的交易已经敲定了,我不会,也不可能修改。” 认清自己的地位。 做交易就做交易,别逾矩了。 青池涟央听懂了他的意思,抬起头。 松软的白色碎发被兜帽聚拢,首领室昏黄复古的灯光照在少年眼中,投映出一片无机制的冷光星海,像极夜美景。 他肩膀上的娃娃察觉到主人心思,从周身抽出几百条黑色视线来,无规律的挥舞着,每条线的尖端都反射着银茫,诡谲,美艳。 “漂亮的玩具比破旧的玩具要好很多,这是几岁的孩子都懂的道理。” “接受我的一点贪心,对您来说又不会损失什么。” 反正都做了尸体交易…… “等等。” 太宰治打断他。他对钰子小姐的举动熟视无睹,反正异能造物对他造不成伤害。再说,青池涟央这番举动,比起‘刺杀’‘示威’,更像是孔雀开屏一样展示的自己。 “你的意思是,你认为我会为了组织,除了出卖自己外,还要出卖自己的自由?” 青池涟央眨眨眼,没搞懂‘关心他的身体’和‘侵犯他的自由’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一下子火气上来了。 “当然有关系,如果有人突兀的想要改变你的作息,你不会很生气吗?” 交易尸体还可以用爱好来勉强解释,照顾别人生活……就太变味了。 青池涟想,他为什么要和太宰治换位思考? 需要【永恒旧物】的又不是他。 再说,他了无牵挂,可以居无定所,有人想缠着他都没地方缠。 也没有人会缠着他就对了。 太宰治深吸一口气。 他讨厌听不懂人话的蠢狗!太听得懂人话的也讨厌! 想找个真正称心如意的部下就那么难吗? 青池涟央思考了几秒,继续自说自话:“您没有生活助理吧。” 家一直是自己照顾自己的,所以采购、做饭一类的小事,他还算擅长。 反正他也要吃饭,无非是多做一点罢了。 太宰治黑着脸:“有人选了。” 青池涟央自己不喜欢被别人打破计划,现在要跑来打破他的计划? 妄想改造他……想的美。 太宰治成为首领没多久,他本想等一切稳定后,再去拓展计划中其他部下的。 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等青池涟央一走,他马上就去找新部下。 青池涟央声音平淡,像是完全没察觉太宰治的抗拒。 “那就是还没有,让我来怎么样?我会做饭……” “青池。” 太宰治头疼的叹了口气,他抬起一双漂亮的桃花瞳,里面满是疑惑。 “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知道自己会被我毫不客气的压榨,说不准还会给你故意安排一些极度危险的任务让你活不到交易截止日,为什么还要给自己找事?” 青池涟央这种傲慢的家伙,给人做饭,督促人睡觉? 开什么玩笑。 太宰治在心里类比了一下同样拥有强大实力的中原中也。 他留在港黑是因为‘家’和昂贵的红酒机车一类的爱好,那青池涟央呢? 他脑补了一下青池涟央顶着一张无欲无求的冰块脸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 “……” 疯了吧。 太宰治真不觉得自己能有一个照面就把人迷的晕头转向的本事。 青池涟央听着他的意思,微微蹙眉。 “我不是 说了吗,我的行为是有目的的,是为了好看的玩具……您觉得这很荒谬吗?” “难道不吗?” 太宰治勾了勾唇,鸢色眼瞳中是漆黑的深渊。 “你上来就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正常人都会好奇吧……毕竟如果是单纯的恋尸癖,皮相好看的谁都可以,当然,我当然相信青池你的忠心,如果不想说的话,就当我没问好了。” 这番话,既咄咄逼人又通情达理,甚至还有点委屈。 如果你爱的是我的皮相,那如果未来有一个比我要符合你审美的人出现,你的忠心还保险吗? 青池涟央的喜欢和效忠理由从一开始就落不到实处。 太宰治知道,这世上没有任何人能走进自己的孤独,也不会有人走进。 所以交易可以,再近一步,他拒绝。 “没有那种事。” “空口无凭。” 青池涟央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他和人交流的经验本就不多。现在这种情况,更是烧脑,想不出对策。 微笑着盯了一会青池涟央,太宰治的瞳色逐渐加深。 和往常表现出的一样,没有任何破绽。只是在冥思苦想要如何要他相信自己。 太宰治擅长看人,自然能看出青池涟央真情实意。 正因如此,他才困惑。 青池涟央的举动,无论怎么想,都只能用‘尊重人类多样性’来解释。 青池涟央思索了一会,抬起头:“因为我没见过比您更好看的……” 太宰治讥讽他:“那是因为你见过的人太少了。” 真的不少。 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但只有太宰治身上有那种令他怦然心动的美。他的出现莫名其妙,但又带有古怪的宿命感。 认定了,所以只能是他。也只有他。 青池涟央真情实感的提议:“那就让我只能看见您。” 这样不就很有安全感了吗?自己培育的欸。 太宰治睁大眼睛,反驳道:“你当是谈恋爱吗?” 青池涟央眨眨眼,瞳中是不沾染任何□□的清明:“有什么不可以?” “你可以闭嘴了。”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打断,他抬手,指向还在认真的孔雀开屏……张牙舞爪的钰子小姐。 再和青池涟央争吵下去,话题就歪的没边了。 这家伙是一点羞耻心都没有。 “这就是你能力的完全体?” 青池涟央这才反应过来钰子小姐还在造势,于是示意钰子小姐收敛,随后回答。 “三分之一。” “咦,才三分之一吗?那剩下三分之二呢?” “等发表后吧。” 青池涟央从怀里摸出一叠稿件,那是从别墅带回来的太一郎的手稿。 “我打算写一篇前传,讲钰子小姐和太一郎的故事,作为《母亲》发表后的序章。” 既然钰子小姐不介意。 那他就再做个实验。 关于具现化与现实的联系。 太一郎、怡子这样害人的家伙杀了就杀了。以后若是有无辜的善人从中走出来呢? ‘短篇’‘长篇’‘具现化怪物的特性’‘增加设定’这些都要研究。 放太一郎苟活,也是实验的一部分。 太宰治来了兴趣。 “给我看看?” 青池涟央的他看了。情节和人设都不错,可惜为了隐藏信息,太多细节没交代,看完叫人怅然若失,不知个中滋味,最多在杂志上连载个‘上中下’,掀不起什么水花。 但若是中篇,性质就不同了。 “可以,但是您要答应我一件事。” 太宰治:? “你说。” “告诉我您对《母亲》初稿的看法。” “啊……那个啊。”太宰治恍然大悟:“但是为什么非要我的呢?你马上就会有数不清的读者了。” 青池涟央固执道:“不一样,请告诉我。” “……” 太宰治叹了口气:“好吧。” 他身体向前倾斜了一点,显得郑重一些。 “你是写这类的天才,青池,文字简洁,却能让人思细级恐,可惜篇幅太短,为了隐藏钰子小姐的信息,你有太多东西没交代清楚。不过在目前社会派和颓废文学横行的文坛,你大概会作为一颗与众不同的石子溅起水花。” 相当好的评价。 青池涟央抿抿唇,眸中有些慌乱,他把太一郎的手稿推到太宰治前面。 害羞了? 太宰治忍不住扬起唇角,他拿起第一页,随后一挑眉:“心理论文?你写的?” 这上面都是些专业名词,晦涩又难懂。 青池涟央回答:“异能的衍生物。” 他没空写这么多没用的东西。的描写大多是为了推进剧情和揭露伏笔而生的。 太宰治又向后翻了几页:“完成大体框架,异能会主动完善细节?” 他记得青池涟央的中,有个角色设定是心理医生。 如果是这样,那青池涟央的能力也太强了。 他应该去研究院发光发热。 设定个科学家出来,再写点难以攻克的难题。 “……这是《爱密关系》和《爱的第五章》等爱情心理学著作里的观点的化用。” 那些书青池涟央都读过,所以才在接过稿件时浅浅扫一眼,只看那封信。 太宰治愣了一秒:“完善出的细节,由你的认知决定?” 不然呢? 青池涟央茫然的看向他。 不就是基于家的世界观之上建立的新世界吗? 太宰治默默把心里一大堆不切实际的念想丢掉。 “我给你的那篇安排了加急,最快明天就可以出刊登在杂志上。” “……明天?” 太宰治笑了笑:“当然。” 有钱,干什么不行。 只要青池涟央立功。他就算写的什么都不是,太宰治也能轻易将他捧火。 * “真的……假的……真的……” 一个男人靠在居民楼的墙边,嘴里不停嘟囔着真的假的的话。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大褂,打扮考究,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大概四十来岁,面容儒雅,像个上流社会人士,行为却古怪又疯癫。 墙上一朵凌霄花静悄悄的落下,好奇的打量着他。 “真的……假的……” “父亲……” 一名穿着运动衫,看着高中年级的男孩满脸懦弱的看着他。 “我们为什么要离开家?” 男人突然抬头看向儿子,他深情哀伤的摇摇头。 “那不是家,雄一,那是束缚我们的牢笼。” 突然想到什么,男人脸上神情秒变,变得肆然。 “对,雄一,我们现在已经逃离了那个地方了我们走了这么远,我们现在是真正的人!他没有追上来,就证明他放过我们了!我们可以有个新的家!” 雄一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我们本来就是人……” 太一郎恨铁不成钢:“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笨蛋,果然是随了你母亲 。” 提到母亲,雄一更害怕了,眼中写满了惊恐,视线不自觉的朝着太一郎的肚子看去。 恰在这时,有一个带着孩子的女人路过。 “爸爸很快就会回来了。”黑长发,拥有日式传统女性的温婉的女人对身边的男孩说:“我们今晚吃寿喜……哎,老公?你不是刚走吗?” 她惊讶的看向墙角坐着的男人。 太一郎面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拍拍身上的尘土站了起来:“不走了,留在这陪你们。” 女人弯眸笑,比盛开的凌霄花还要漂亮,她看向雄一:“哥哥也回来了啊。” 她赶忙戳戳黑色刺猬头的小男孩:“惠,快叫哥哥呀。” 禅院惠抿了抿唇,一张小脸崩的更紧,蓝色的瞳子倒映出墙角的两个东西。 高的那个足有三四米,模样狰狞,不似人类,镂空的腹部堆砌着许多碎布,矮的那个,身形佝偻,脑袋快贴到地上,有两只肿胀的虫子脸捂住耳朵。 ……这是什么? 他看了眼把这两个怪物错认为那个不靠谱的爸爸的妈妈,默默的攥紧了妈妈的袖子。 禅院惠本想找个理由将女人支开再告诉她真相。 结果太一郎来了一句:‘这么久不见,我们快点回家吧’。 女人一口答应:“好啊。” 随后,便拉住禅院惠:“回家吧,惠。” 第19章 第十九章 冷白的灯光打在少年脸上, 将他本就冰冷的瞳子照的更加无机制,没有一点人气。 宽松的白袍下,是少年清瘦匀称的躯体。他在室内摘了口罩, 露出精致的面容。此时, 青池涟央正聚精会神的盯着桌前,持笔在上面写着什么。 桌上足有十几页的稿纸叠在一起,杂乱的摆放着。有手写的,有打印的。 “青池先生, 中原干部让我来找您……” 泉镜花推门进来后,被吓了一跳。 当然不是被桌上那些纸,而是屋子里凭空多出来的东西。 一只比寻常宠物要大上五六倍的不知品种的大狗正横趴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休息,身上的毛长长的垂在地上,像窗帘上的流苏, 丝绸般顺滑,脖子上戴着一只巨大的黑色项圈。 她下意识摸刀,却想起自己身上没有武器。 因为这间屋子位于顶楼,所有进入顶楼的人都要上缴武器。 放眼望去, 欧式复古的装潢,鹿皮地毯, 红砖壁炉,单人软沙发。不远处, 新摆了一套办公用的桌椅,还有墨水等。 这原本是先代首领之前的先代首领休息的屋子, 荒废已久,就在首领室旁边, 两个房间中间的墙壁开了扇门。现在是青池涟央写作用的屋子。 这是他们争执了半天的结果。 太宰治本想着话题已经成功转移, 接下来青池涟央就能去好好去准备他的, 忘了他睡不睡觉这点破事了,结果青池涟央临走前又提起。 还善解人意的提出,如果太宰治失眠,可以尝试写一部和睡眠有关的。 不想让青池涟央知道无效化异能的太宰治恼羞成怒:“既然你这么闲,那……” 他本想脱口而出‘准备他的一日三餐’,结果想起当务之急不是置气,而是让家快点完成作品。而且他也不需要‘一日三餐’这么繁琐浪费时间浪费食物的程序,就改口。 “那就提前搬到顶楼来负责我的安保,让中也去休息。” 于是,原本拨给中原中也叫他去看望前任干部尾崎红叶的一天假期,变成了三天。 刚收拾完一波冲着港口黑手党晚宴来的敌对势力,匆匆赶回来的中原中也第一反应不是打工人专属的终于能放假了,而是太宰治终于疯了? 他看了眼坐在首领的位置上风轻云淡的下令的太宰治,又看了眼悄无声息的从晚宴上消失的青池涟央。他和昨晚相比,没有任何变化。 银白的发丝编成细麻花垂下,清秀漂亮的眉眼,看着冷冰冰的很有攻击性,实际上除了肩头那个扭着脑袋的娃娃,整个人毫无威胁。 是中原中也一只手能打十个的那种纤细脑力派。 重力使不确信的问首领:“你确定?” 他不想休假回来,然后得到首领和他的保镖双死的消息。 太宰治淡定的打了个响指。 “钰子小姐,给他凶一个。” 钰子小姐立马照做。 数以千计的黑线侵占了首领室的大半空间,光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青池涟央站在办公桌边上,沉默不语。 在太宰治以外的人面前,他没兴趣多话。 中原中也看着张牙舞爪的钰子小姐,满眼不可思议。 “他这就找到异能了?等等,你为什么能命令他的异能?” 太宰治给了中原中也一个‘真没见识’的眼神。 “青池是我的部下,他的异能保护我不是很正常吗?” 由于青池涟央的异能生命体和他心意相通,所以太宰治是可以号令钰子小姐的。 发现这点后,太宰治算彻底打消了青池涟央用意不纯的怀疑。 中原中也:? 是这样吗?异能生命体原来是这种设定吗? 重力使先生晕晕乎乎的走了。 虽然没有见过青池涟央的手稿,但大概猜到他的异能和写作有关的泉镜花很快反应过来,收敛了杀意,可还是被察觉到了。 地上那只大狗鼻子嗅了嗅,随后睁开一双血红的眸子,没有准备,风一样以不符合庞大体型的速度扑向泉镜花,毛茸茸的唇下是沾满涎水的尖牙。 太快了! 小女孩瞳孔一缩,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就看见那只大狗在她面前变成了齑粉。 她惊魂未定:“青池先生……” 青池涟央握着那只骨制的白笔,看向她身后。 幼小的女孩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握着短刀的武姬,她浮在空中,戴着一张白色的夜叉面具,身穿和服,身形透明,明明室内无风,一头长发却流畅的飘动着。 正是她消灭了那只快伤到泉镜花的狗。 泉镜花看见青池涟央不说话,只盯着她身后,便迟疑的转过头,随后小小的身体僵硬住。 “夜叉白雪!” 她向后退几步,握住胸口的手机,咬牙切齿道。 突然出现的这个异能生命体叫做【夜叉白雪是泉镜花的异能。 之所以用这种恨不得食其肉啖其骨的语气对它,是因为夜叉白雪正是害的泉镜花成为孤儿的罪魁祸首。 才十岁的女孩只记得在最温暖的家中,夜叉白雪毫不犹豫的杀死父母的果决。 青池涟央神色浅淡,并没有对眼前的突发状况发出任何评价。 就这十几秒的空闲,在刚才那只大狗死去的地方,一只刚才死去的那只狗如出一辙,不过体型稍小一圈,花色也变化了的大狗凭空出现,又呲着牙,朝泉镜花扑过去。 这次的情况比上次还要突然。 泉镜花堪堪躲开,却也仅此失去了从门口逃走的机会。 因为她刚才的躲避,使自己和大狗的方向转换,大狗恰好拦在门前。 稚气未脱的幼女喘着粗气,琉璃色的眼中满是惊恐。 这次,夜叉白雪安静的漂浮在空中,并未有动作。 看着对她垂涎三尺的恶犬,泉镜花只能向屋子里其他人求救:“青池先生,救救我!” 青池涟央并未理会她,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低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眼前青池涟央靠不上,大脑一片空白的女孩只能徒劳的握紧脖子上挂着的手机。 除了这个手机,她什么都没带上来。 泉镜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今天中原干部说要带她去拜访前干部尾崎红叶,却在临走时突然接了个电话,叫她去顶楼找青池先生。 她来了,结果却被逼到现在的境界。 难道青池先生要杀她?为什么?她并没有背叛港口黑手党的举动啊。 所作所为都是执行首领命令,为了帮助青池先生熟悉港口黑手党而已。 “这小丫头天赋不错,可惜太稚嫩了。” 此时,青池涟央的耳麦里传来少年看热闹的声音。 是隔壁的太宰治,他正通过监视器看着这边。 给中原中也打电话,叫泉镜花来找青池涟央的人就是他。 目的当然是开发泉镜花的能力。 她虽然年纪小,却拥有罕见的攻击性异能,可惜因为某种原因,本人并不能使用。 被青池涟央刺激的急切要培育新部下的太宰治便腾出手来训练她——当然,也是为了给等下中原中也他们要去拜访尾崎红叶准备礼物。 尾崎红叶,组织的两朝元老,以女性之躯坐到五大干部的位置,掌管审 讯和情报。在太宰治即位后,敏锐的察觉到先代首领‘身亡’的真相,离开了组织。 对于那样一位在组织内有号召力、影响力的强大异能者,即便是太宰治也没办法强求她,只能试试用泉镜花这种优秀的暗杀者苗子让其回心转意。 因为泉镜花有着和尾崎红叶极其相似的坠入黑暗的经历,太宰治有四成把握让尾崎红叶再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 前面提到过,太宰治拥有一本能看到平行世界的书。 在他所见到的主世界,首领是先代,尾崎红叶还在干部时,就对加入组织的泉镜花关爱有加,像对待女儿一样尽心尽力。 缺人的年轻首领忍不住在心里嫉妒先代首领了。 要知道,先代首领不仅有中原中也发自内心的敬重,尾崎红叶的忠诚,在最鼎盛时,甚至拥有二十八位异能者部下。 幸好那些异能者们在一场灾难里折损了大半,要不然太宰治很难谋划到这个首领的位置。 “其实算算,你也是被黑手党拖入黑暗的可怜孩子呢,青池,说不准红叶大姐也会喜欢你?所以要不要考虑和中也他们一起去拜访?我很缺人的。” 太宰治的声音带着笑意,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惹的耳畔发痒。 青池涟央笔尖一顿,拿过另一张纸盖在手稿上,在上面写字。 因为泉镜花还在试炼,他不好出声。反正太宰治能透过监视器看纸上的字。 「我和她不一样。」 太宰治问:“有什么不一样?” 「她渴望救赎,而我的救赎就在眼前」 “……” 青池涟央还在纸上认真分析。 「如您所说,那位红叶大姐喜欢的是落入黑暗的花不甘命运在黑暗中疲于挣扎的模样,那我肯定不符合这一点」 「虽然她的目的是让那朵花甘愿在黑暗中盛开,但缺少了‘挣扎’‘接受命运’的过程,」 “不用写了。”太宰治叹了口气:“青池,你知道网骗吗?” 刚打算写自己的东西的青池涟央一愣,在草稿上写:「什么」 “网络诈骗。”太宰治认真道:“我觉得你很适合去做,组织正好缺钱。” 就青池涟央这一手打直球的技术,不搞这个实在埋没人才。 就算后期警察找上来,估计也不会相信这种外表冷的像块冰的人说的出那些让人打哆嗦的话。 青池涟央眨眨眼,他在纸上写。 「不如让钰子小姐去抢/银/行,这样更快点」 太宰治想起早在两年前港口黑手党就成功制造出的完美假钞。 那东西和真正的钞票看上去没什么两样,除非是大商场的验钞机,否则很少有人能看出那是能轻易毁掉一个国家经济的完美假钞。 可惜后来那个假钞模板被封印在了地下金库,因为港口黑手党并不需要用这种会严重破坏城市稳定的方式来发财。 他开了个玩笑:“你知道在我成为首领之前,经常带着部下袭击运钞车吗?” 青池涟央关心道:「会受伤吧」 太宰治一愣,随后笑道:“你果然适合去骗钱,青池。” 他这一身华丽的西装皮下,的确有数不胜数的子弹伤,都是那时候留下的。 至于成为首领后…… 他才继位多久,真正的刺杀和恐怖还没到来呢。 太宰治感觉,和青池涟央聊天还挺有趣的。 他们在这里岁月静好,泉镜花那边状况却很紧急。 她加入组织后才训练了几天,再加上年纪小,没有武器,很快就吃不消了。 好在大狗像猫科动物一样及其恶劣,没想着一 击毙命,否则她早就死了。 “说来,你还真是天生的黑手党啊,青池,首领下令让你为难可怜的幼女,就真的不问缘由的执行了,一点属于人类的同情心都没有呢。” 青池涟央扫了眼伤痕累累的泉镜花,她已经快到极限了,躲避的身体摇摇欲坠。 「我不该执行吗」 太宰治轻笑一声:“做的不错,可以进行计划第二步了。” 下令完后,青池涟央放下笔。 在泉镜花狼狈的喘息声,和大狗的嘶吼声中,笔与桌面碰撞的声音并不大,但也很快激起了泉镜花的希望。 “青池先生……” “杀死它。”青池涟央音色冷冽,不带一点情感,是完完全全的复述他人的话语:“否则你就死在这里吧。” 泉镜花声若游蚊,她的嘴角流出一点鲜红:“我……做不到。” “你可以。” “使用夜叉白雪,镜花。” 青池涟央的声音和一墙之隔外太宰治的重合,不过比起首领先生的人生导师一样的循循善诱,青池涟央的语气更像是威胁。 “你的未来就是成为一名港口黑手党,没有其他选项,不要再心存侥幸了。” “这就是港口黑手党,基于暴力之上的绝对权威,基于恐怖施予的绝对强权。” “没有绑一个人,用枪指着你的头逼你直接杀人,已经是首领的仁慈了。” 耳麦那头,太宰治紧急叫停:“等等青池,最后一句话是你自己加的吗?” 青池涟央摸起笔。 「我听说在黑手党内,主动杀死猎物的人会瞧不起被枪指着才敢动手的人,这种鄙视链在社会上也普遍存在」 “倒也没错,可问题是,镜花是异能者,没人敢看不起她。” 青池涟央眨眨眼:“那就当我是在赞颂您。” 写字太慢了。而且,现在也没有隐藏这是一场局的必要了。 太宰治提醒他:“说出来了,青池。” “无所谓。” 青池涟央对上泉镜花震惊的目光。 “关于你的事,我建议首领直接把你安上悬赏丢到贫民窟去,这样你就不得不得融入黑手党的角色了,但首领觉得那样太残忍。” 太宰治:…… 倘若泉镜花头上有好感度按键,那对青池涟央一定是「-1-1」,对首领是「+1+1」。 说实话,第一种方案他确实想过,不过那样太费人了,才会叫青池涟央来做这个恶人。 结果他还挺沉浸角色的,自己加戏。 弄的太宰治稍微有点……不好意思? 有种他们两个是合作诱骗未成年少女的人渣的感觉。 说完这些话,那只由青池涟央操纵的大狗也又重新动了起来。 和刚才戏耍猎物的漫不经心不同,这次它是动了一口咬断猎物喉管的想法的。 这只狗是青池涟央实验【永恒旧物】的产物。 他的灵感源自太宰治送的这件斗篷,还有中原中也离开首领室时警告他的一句:‘你要是保护不好首领,我就把你的皮扒下来喂狗’。 当然,还有个揣测的想法——太宰治应该会喜欢狗? 当然,这一念头在大狗的手稿诞生后,就被太宰治本人否决了。 “我最讨厌狗了!那种黏黏糊糊又恶心的动物有什么好喜欢的!” 反应激烈的让青池涟央有点懵。 言归正传。 这只大狗被青池涟央命名为「尨」,因为它毛发蓬松,还是杂色。 这种杂色,并非是‘哈士奇’‘边牧’这样交错的花纹,而是指大狗的重生能力。 它每死一次,都会在原来的基础上复生,不过体型会相应的变小,花色也会改变。 青池涟央给他的设定是不会因为被攻击而死亡。 所以,就算成为跳蚤大小,「尨」也会死亡后再重生,变得更微小。 至于再小一点的事情……大概是没人能轻易斩杀一只速度很快的微细胞狗的。 这种逆天的能力,却也有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 它没什么用。 「尨」只看着体型大,实际上战斗力却比真正的同体型狗要低很多,等它多次死亡,体型变得很小之后,作战能力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更何况,它只是一条狗。 无法交流,智商有限,也没法和青池涟央心意相通。和众多未经训练的狗一样,除了忠诚,连简单的指令都听不懂。连潜入搜查、或者做送信犬的价值都没有。 而造成这一切的理由,是因为青池涟央的实验。 「尨」的故事纯是他随便编造的,结构简单,不带脑子,用的是普通墨水,也没融入任何和他自身有关的东西。 真有趣。 他这个能力,仿佛是在鼓励他将自己所有的不堪面向大众一样。虽然青池涟央本身并不在意那些过去,但也没人会喜欢一直撕自己的伤口。 与过去和解吗? 家很想嗤笑一声,来表示自己的讽刺,但他扯了扯嘴角,完全笑不出来。 房间里的泉镜花终于在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觉醒了,她声嘶力竭的尖叫。 “夜叉白雪,撕碎我的敌人!” 漂浮着如背景板一样的异能生命体终于动了。 一道锋利寒芒闪过,满口獠牙的大狗又被切成了碎片消散在空中。 遍体鳞伤的幼女脱力的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她身后的夜叉白雪也不再机械,像是被注入了感情,伸手托住主人的后背,不过被泉镜花很快挣开了。 即便夜叉白雪又一次救了她,她也不能原谅杀死父母的它。 或者说,不能原谅拥有夜叉白雪的自己。 青池涟央拿起笔,在纸上把「尨」设定下的‘对发出杀意的人会疯狂攻击’一大行划掉。 新的「尨」重生在了他脚下。才死过两次,三米多长的狗就缩成了两米多。 没有了攻击性的狗子还有前两次死亡的记忆,它委委屈屈的蹭了蹭主人的腿,喉咙里发出呜咽声,一双骇人的血色瞳子完全没了敌意。 青池涟央差点被它的猛男撒娇拱下椅子,他扶住桌子才坐好。 “……” “噗。”耳麦那边的太宰治笑道:“给自己写了个很棒的宠物呢,青池。” “我同意您说的了。”青池涟央把「尨」收起来:“它确实太热情了。” 让人不适。仿佛不回应它的爱意是一件很有负罪感的事情一样。 【永恒旧物】创造出的怪物 太宰治笑意满满,意有所指:“是吧,狗真的很烦人哦。” “但是它不在乎。”青池涟央继续说:“而且拥有狗的忠诚的人,在许多人眼中本身就是天选之子,自身却装的毫不在乎,是因为知道狗不会因为自己的漠视而离开。” 就像他知道「尨」和「母亲」会无条件的喜爱他一样。 无非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太宰治:? 他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劲,但青池涟央的意思又十乘十的指向他自己和「尨」。 算了,不纠结了。 泉镜花休息好,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 面色稚嫩的女孩恢复了冷漠,她刚想通了很重要的东西 ,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样,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身上多了一丝冷绝。 “我通过考验了吗?青池先生。” 青池涟央抬眼,倒映出幼女的面容,声音一如既往的冷。 “首领让我告诉你——” “欢迎加入港口黑手党,泉镜花。” “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忘记自己港口黑手党的身份,潜入擂钵街找到前段时间的绑架犯,他们的老大是个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个子很高。” 青池涟央持笔在「尨」的手稿上又改了几行字,随后向前一推。 “带着它一起去,目的达到后就想办法杀了它,我会去它死过的地方接应你。” 他接下来几天要写《母亲》的前传。 好好研究一下自己的能力。 所以任务还是交给部下来做吧。 泉镜花看着凭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大狗,身体微一哆嗦。 方才它发疯似的攻击自己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呢。 被杀了两次的大狗也抖得像筛糠,不情不愿的朝着泉镜花靠近。 * 禅院甚尔,是一名术师杀手,从业多年,后来因为结婚生子收手……了没两天又重操旧业。 他实在是无法过普通人习以为常的生活,因为骨子里就刻着不平凡。 七彩灯光照耀的舞厅,震耳欲聋的音乐,年轻男女肆意的在舞池中狂欢,沉浸在酒精和荷尔蒙的狂欢中。 “真收心啦?” 角落的卡座,一名中年男性靠在沙发上,手中端着酒,对对面的黑发男人戏谑道。 “去去。”那黑发男人摆摆手,狼一样锋利的绿色瞳子倒映出舞池的热闹,随后舔舔嘴唇,嘴边的一抹伤疤显得他不羁又野性:“我有老婆孩子。” 孔时雨嗤笑一声,他抬抬下巴,越过禅院甚尔指向舞池那边的人。 “来这耍的一大半都有老婆孩子。” 禅院甚尔翻了个白眼,他随意的靠在卡座上。 “你说有任务我才大老远跑来横滨的,结果挑了这么个好地方,一身酒味,回去要是和老婆解释不清,你可要赔我钱啊。” 横滨离东京叫大老远? 他出来做任务指不定好几天再回去,腌入味了才能回家被老婆闻到吧。 孔时雨真想吐槽,但转念一想,禅院甚尔新婚燕尔跑出来做任务不容易,就收了回去,他认识禅院甚尔十年,看得出他这次结婚是动了真心,也没墨迹。 “最近横滨闹的沸沸扬扬的绑架案你知道吧。” “有个有钱老板的儿子被绑了,他业内花大价钱找人救他儿子。” 禅院甚尔打断他:“多少钱?” “两千万。” “还行,接了,任务信息发我。” “别着急。”孔时雨打断已经起身了一半的禅院甚尔:“这任务不是独给你一个人的。” 禅院甚尔古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啊。” 这种救人找人的委托不独家不是很正常吗?要是刺杀谁的任务给一堆人来做,他才要骂雇主神经病。 “不不,你先听我说。”孔时雨抿了口酒:“两千万的任务,雇主总不能广撒网惊扰了绑匪吧,所以,他找了两个人,一个是我,一个是港口黑手党。” 禅院甚尔一挑眉:“港口黑手党?” “对,就是那个睚眦必报的港口黑手党。”孔时雨点点头:“所以,你这次任务,务必要秘密行动,而且千万小心,毕竟这里是横滨,在港口黑手党手下抢钱可不是件容易事。” 禅院甚尔若有所思:“后者不碍事,反正我又不在横滨常住,前面的……港口黑手党负责此 事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孔时雨笑眯眯的:“两百万情报费,加中介费10%。” 禅院甚尔呲牙:“你抢钱?” 拢共两千万,孔时雨要四百万走? 孔时雨睁大眼:“这可是港口黑手党的情报,你知道弄它多不容易吗?” 这些情报可是他买通了港口黑手党预备干部级别的人才拿到的啊。 “记账,拿到赏金再给你。” “……”孔时雨无语了几秒,但早也习惯了禅院甚尔的无耻,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照片:“这是港口黑手党负责这件事的人。” “佐藤航?”禅院甚尔看着照片上长相平平无奇,气质毫无亮点的男人:“你耍我玩?” 这就一初中辍学的普通人,能负责两千万的生意? 港口黑手党疯了还是孔时雨觉得他禅院甚尔能失心疯的把这鬼情报当真? 孔时雨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别着急啊,这后面还有单大生意呢,你以为我为什么敢要你四百万?” 禅院甚尔又坐回去:“说来听听。” “负责这件事的人的确不是这个佐藤航,而是一个新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有人出一千万,买这个异能者的人头。” 孔时雨笑盈盈的。 “三千万,不亏吧。” “异能者?”禅院甚尔一挑眉:“什么样的,别是什么港黑重力使。” 有些战斗系异能者比咒术师还难缠。 “就一毛头小子,年轻的很,性格也狂妄,异能和娃娃有关,要不操纵异能生命体,要不诅咒类异能者,杀起来不难。” 禅院甚尔思考了一下,想起家里的老婆,神色一软:“我接了。” 孔时雨看他那样子,心里诽谤。 堂堂天与暴君,竟然沦陷到这种程度。 真好奇嫂子是啥样的人。 * 横滨文学出版社,在战火纷飞的横滨,顽强的丰富着人们的精神生活。 它从海外引渡《红与黑》,在国内出版《心》,分店开满横滨,哪怕是最混乱的擂钵街边上都有它的报亭,可以说是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城市的文坛。 理所当然的,文学社里的编辑忙到飞起。 “还没有交稿?光有上册怎么够啊!” “我们联系不上作者啊,打电话是空号……” “文且老师的加印合同呢?还没拟好吗?” “马上马上!” 在这一片混乱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尤为安静,这里坐在着一位年轻人,他是才来的实习编辑,因为家里有—点背景,所以被分了最简单的活——整理报纸上的四宫格漫画。 “一个人死掉,他的灵魂长着鸟类的翅膀从遗体里飞出来,一只鸟死掉,它的灵魂长着人类的手从遗体里飞出来……” “啊啊——” 他抱着脑袋挫败的趴在桌上,实在不想再看那些给小孩子看的漫画。 “就不能给我分一点有意义的活吗?” “身体不舒服吗,野泽?” 一个有些资质的老编辑拿着一叠稿件路过,看到趴在桌上的实习编辑野泽凉太,出于好心,关心了一句。 “不,石黑前辈。”野泽凉太崩溃的抬起头:“我想做一些编辑该做的事情。” 比如审稿子,和鸽子作者斗智斗勇,提出新的杂志或者报纸方案,而不是审核漫画。这年头还有人看报纸上的四宫格漫画吗? 石黑被他逗笑了:“可你才刚来啊,当积累工作经验不好吗。” 虽然野泽凉太是插班的实习生,但没什么大少爷脾气,自己也是名校毕业,所以文学社的编辑对 他感官不错。 - 野泽凉太从桌子上爬起来,双手合十:“把您审完的稿子给我看一下过过瘾也行啊,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没等石黑拒绝,他又说:“我的工作已经全部完成了!” “好吧,这些稿子是要打包退回的,你看完,帮我把他们送到后勤部门去哦。” 石黑从手里分出一叠放到他桌上。 野泽凉太敏锐的发现他手里的另外一叠稿纸,是大概七八张的手稿,露出的字娟秀工整。 “这手稿好漂亮,新人作家吗?” 现在横滨的新人作家都流行使用打字机了,因为手写容易手腕酸痛,而用机器可以一天写两三万字,再加上新人的手稿没什么收藏价值,所以文学社收到的手稿数量在逐渐减少。 “啊,你说这个。”石黑举起稿子:“我还没看呢,主编亲自叫我过去,让放到周刊的第一篇加急印刷,大概是哪个大老板随手写着玩,圆作家梦的?不过手稿也确实漂亮。” “周刊?明天的?那一批不是已经印了几百本了吗?” “叫停了,让重新印,废的那些捐给孤儿院。” 野泽凉太目瞪口呆。 他家有钱,但也没有钱到能让已经印了一半,就等发车送去各个销售点的周刊停止印刷。这可是横滨文学社啊!背后的大老板能和极道搭上线的! 年轻的实习编辑咽了口唾沫:“石黑前辈……您看完,能让我看看吗?” 让他隔着稿子瞻仰一下有钱大佬,回头蹭点财气回去带给老爷子。 “可以啊,等我整理完电子稿,给你发一份,记得不要外传。”想想野泽凉太的家庭背景,石黑一口答应:“不过这篇文章似乎是恐惧、惊悚的题材。” “我没关系,我胆大不怕鬼!” 得了一叠废稿,能过过编辑瘾,野泽凉太简直不要太高兴。 他把四宫格漫画急速整理好,然后就一头埋进稿件里,连办公室那边传来的骚乱都没管。 不得不说,石黑的眼光就是毒辣,被他淘汰掉的稿件,要么无病呻吟,要不语句不通,总之没几个能一眼就吸引人读下去的,不过野泽凉太还是敬业的读了下去。 一直过了午饭点,他才抬起头,揉揉酸痛的后颈。 “石黑前辈已经整理完电子稿了吗?” 野泽凉太本想去吃饭的,但想起那份漂亮的手稿,忍不住先点开石黑发来的稿件。 由于编辑工作完要午睡,所以办公室拉拉窗帘,要加班的编辑自己点小夜灯,所以整间办公室很暗。野泽凉太的小夜灯还是黄色的,在影子边上镀了一层光。 他越看越心惊。 由于战后低迷的经济状况和越来越大的工作压力,导致现在的文坛自杀和颓废文学横行,让人不自觉感同身受,越看越心情凄凉,一抬头天都是灰色的。 所以这篇名为《母亲》的惊悚,真算得上新鲜题材。 「母亲死了。 警察在卧室的地板下发现了她的尸体…… 雄一呆楞的站在原地,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布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思考什么,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因为他大脑已经‘海马效应’演绎过头了。 他对于母亲死亡这件事已经不只是似曾相识了,一个个支离破碎的片段在他脑袋中炸开,使少年痛苦不堪,他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倒也应景。 等醒过来,雄一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他睁开眼,直愣愣的看着天花板。 一个女人,正像蜥蜴一样趴在墙上。模样和雄一记忆中母亲的第一次死亡一样,浑身腐烂的恶臭气味,一对眼睛满是眼黑,黑黝黝的吓人,少年 却感觉不到恐惧。 “妈妈,你回来了吗?”他喃喃道,精神看着已然不正常了。」 看到下面对那女人脸部的描写是‘像融化的冰淇淋一样滴落油脂’,而且她倒吊在少年床头,那些融化物的去处可能是主角雄一的身上,甚至是嘴里…… 野泽凉太想起想起昨天吃的芒果冰沙,胃里一阵抽搐。 颓废文学的精神攻击看多了,物理攻击还是头一遭。 抛却这些反人类的描写,整部的剧情还是十分精彩的 从催眠中母亲的第一次死亡,儿子的自私让人愤怒,到死亡后催生出的一系列诡谲,小厨房里冒热气的娃娃汤,被突然发狂的父亲灌下汤…… 看着野泽凉太毛骨悚然。 但到后面,儿子雄一的逐渐觉醒,开始思考母亲的死亡,所生活环境的异常,自己突破了催眠醒来。现实中父亲的聪明,设计怡子自食苦果也让人直呼过瘾。 同时,他又觉得奇怪。 因为这短短的剧情里有太多疑似伏笔的不合理地方了。结局也写的云里雾里。 例如,第一次幻境主角死亡时,父亲口中所说的‘喝掉它,忘掉她过新生活吧,我就是这么治好自己的病的’,作者没有给出任何解释。 还有后面,父亲明明发现了儿子被催眠,却放任不管,不慌不忙的设局‘抓怡子马脚’,这也不合理。毕竟雄一醒来后就开始恍惚,显然催眠对精神伤害极大。 如果不是作者笔力不够流下的漏洞…… 这原来是个解密吗? 野泽凉太恍然大悟。 当即把掉回开头,又起来,势必要找到自己第一遍读忽视了的伏笔。 第20章 第二十章 泉镜花看了眼跟在自己身后, 亦步亦趋的大狗,抿了抿唇。 ……这么显眼的特征,真的会有人贩子敢盯她吗? 人贩子的首要目标是挑‘普通’‘老实’的类型, 会杜绝‘染发’‘纹身’这类很有记忆点的目标。 泉镜花按照青池涟央的命令换掉了和服, 穿着昨天去拜访的那位尾崎大人得到的碎花裙子,头上戴着蝴蝶结,怀里抱着尾崎红叶带她去娃娃机吊来的兔子娃娃,看着单纯可爱, 像哪家走散的贵族小姐,成年人一下子就能抱走。 前提要忽略她身后的大狗。 「尨」的长相偏向松狮犬,圆脑袋,蓬蓬头,一身长毛垂地, 像阿富汗猎犬,入水即水鬼,看着可爱,但快两米的体型, 怎么也和无害扯不上关系。 这对幼女和犬的组合吸引了很多人,他们堪称万众瞩目。 才出港口黑手党不久, 泉镜花就觉得自己可以打道回府了。 佯装甜美的女童深吸一口气,趁着拐角的时候, 厉声让大狗离自己远一点。 大狗歪了歪脑袋,一对血红的眸中写满了清澈和愚蠢, 走路速度是一点没慢,还因为泉镜花的减速差点撞到她, 显然泉镜花这句话超出了它的理解范围。 泉镜花:…… 她不仅看不懂青池先生, 现在连青池先生的狗都看不懂了。 其实泉镜花对青池涟央并无多少怨恨, 她聪明的很,知道青池涟央的举动是为了什么。 在被港口黑手党收纳的那一瞬,她就该做好这种觉悟了。 效忠首领,绝不背叛组织,受到的攻击百倍奉还。 然后成为一名合格的港口黑手党。 正如青池涟央所说的,她无路可选。 在这个时代,大多流浪儿除了去孤儿院忍饥挨打,就是饿死在贫民窟的街头,就连红灯区都更倾向于能立马上岗的成人,而非要浪费好几年粮食的孩子。 泉镜花生于光鲜亮丽之家,也沦落深渊泥潭,自知外界冷暖。 「尨」却不知道泉镜花的心思,它不大的脑子只能记得主人在手稿上落笔书写的设定,那就是跟着眼前这个女孩,然后不能反抗她。 简单来说,就是蠢。 “笨狗。”泉镜花忍不住骂它一句,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才不就那么凶的狗,退去了獠牙这么笨蛋:“算了,既然是青池先生的安排……” 泉镜花知道青池涟央写作,也见过他肩膀上那个突然出现又消失的娃娃,但她不想,也不敢去揣测青池涟央的能力,只在心里模模糊糊的掠过。 一人一狗匆匆的朝着擂钵街走去。 泉镜花尽量把自己装的像个迷路的小孩,所以不敢只走那些常人不敢去的小巷,而是大路小路掺杂着走,但一张冰块小脸,实在装不出惶恐和害怕。 在路过一条大路时,泉镜花被报刊门口聚集的一堆人吸引了目光。 “是看报的上班族啊。” 她记得父亲也喜欢在报刊买书,然后带回家来看。 但是那些报纸杂志都会被父亲丢进烤火炉里烧掉,所以泉镜花也不知道上面的具体内容,只觉得既然父亲每次都看两眼就烧掉,那肯定就是不好看吧。 但听着那些人激动的讨论声,泉镜花又迟疑了。 “凶手果然是太一郎吧。” “不一定啊,凶手不是已经实锤了吗?” “这能叫实锤?根本是含糊不清嘛。” 两个社会精英打扮的灰色西装男人突然争吵起来,这彻底激起了泉镜花的好奇。 这是她家遭遇悲剧后,她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在街上,加上青池涟央嘱咐她要扮演的‘单纯’一点,泉镜花 便不假思索的凑了上去,然后垫起脚。 “请给我一份他们看的东西。” 报刊亭老板被自己摊子前突然走过来的毛茸茸的大狗吓了一跳,他推推眼镜,看着体型庞大,尾巴像风扇一样左右摇晃的不知品种的狗。 “是你在说话?” 乖乖,这狗还是女娃,声音怪嫩的。 报摊上被一只小手推上来的钱让报刊亭老板清醒过来,他站了起来,才看见那和亭子差不多高的女孩,尴尬的咳了一声。 “是你啊,小姑娘。” 他就说狗怎么能说话呢。 异能者也不能这么随便暴露给他一个普通人看啊。 泉镜花不知老板惊讶的缘由,冰着小脸都说了一遍刚才的话。 “请给我一份他们看的东西。” 老板点点头,收了钱,从摊子上拾了一份杂志递给她,随后抬头,看到远处走来的人,脸上挂上对熟客的笑容。 “织田,早啊。” “早。” 织田作之助走过来,浅浅扫了一眼泉镜花和她身后的大狗,也不是他乱看,实在是这组合太吸睛,根本没人能忍住不看。 人的本质是八卦。 “给我一份晨报,一份……有推荐吗?” 织田作之助看了一圈花花绿绿的杂志,犯了难。 他做的那份邮递员的工作又拖欠工资了,没太多闲钱买杂志报纸看。 “我特意给你留的,出爆款啦。”报刊亭老板笑了笑,拿了一份刚卖给泉镜花的:“你看第一篇文章,现在他们都讨论疯了。” 织田作之助接过一看:“母亲?这名字还挺稀奇,是讲日常的吗?” 现在市面上的多是风花雪月春秋冬夏泉的,还真少这种平铺直叙。 “不不,是恐怖。” “志怪类?” “是啊,还有解密。”老板笑了笑:“情节越看越细思极恐,就像家对读者说:快来否定我写的内容一样,感觉在和家交流呢。” 刚有好几个人找他买了纸币,要写信否定书中的情节。 就是那个警察认定怡子是凶手的地方。 “还有这回事?” 说完,织田作之助来了兴趣,仔细翻看起来。 才看几段,他就被故事情节吸引了进去,皱起眉。 “主角的状态不对劲啊。” 如果作者要勾勒一个自私、刻薄的儿子的形象,那这篇为什么会叫做《母亲》? 就算是织田作之助这样情感淡泊的人,也对书里的儿子的所思所想起了火气。 “不会是愚母吧,后面讲的是死去的母亲生前对儿子的溺爱吗。” 老板回答他:“你往后看就知道啦,往边上去一点,还有那个小姑娘,挡我做生意了。” 被点名的泉镜花抬起头,然后往边上挪了挪。 「尨」也学着她挪,四条腿及其淑女的小步移动。 时间静悄悄的流淌,充满了书香气味的报亭前,一大一小两个蓝眼睛的冰块杵在那,沉浸在书中所描述的故事中。 恐怖片和恐怖带给人的惊悚体验是不同的。 前者源自固定的画面带来的冲击感,后者则源自读者脑海中所勾勒出的画面。 文字是很神奇的东西。 拿‘竹林’一词举例,不同人会带来不同的联想。 电闪雷鸣的阴森竹林,朦胧细雨的春后新竹,晴空万里的……等等。 他们大多来自想象者的性格与所视物,天马行空,难以笃定。 再比如,看同一本书,织田作之助沉浸在故事情节中,看什么角落‘ 木椅’‘心理医生’等描写,想的是前两天夜里的巧合体验,而泉镜花想到了父母惨死时的血腥。 尤其是最后的结局,中对母亲性格的描述,让泉镜花宛若经受了当头一棒。 幼女手脚冰凉,身体僵硬的捧着杂志,额头泌出大颗的汗珠。 故事中的那位母亲,和她的母亲……太相似了。 《母亲》的篇幅并不长,织田作之助很快就看完了,他刚抬起头,就被泉镜花吓了一跳。 “凶手根本不是怡子吧……小姑娘,你怎么了?” 泉镜花一惊,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不,没事……” 她回神,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大狗的身上,要不早就跌倒了。 大狗在她读书的时候就凑了过去,不时嗅一嗅书,似乎很喜欢这个味道。 泉镜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咽了口唾沫,礼貌对眼前的路人道谢。 “谢谢您,我是因为这故事写的太棒了,让我想起了……”母亲。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泉镜花想起初见青池涟央时的场景,他说:“你很幸运,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吧。” 她那时从那个冷漠的少年身上察觉到了……母亲一样的亲切。 泉镜花翻到书的最后部分,那是作者留言和署名—— 「此篇劣作,仅为他献上.PM」 这句话她见过,在青池涟央推给她的那张,在书写了「尨」故事的纸的最后。 ‘PM’,分明是港口黑手党的缩写。 “总之,我没事,多谢您的关心。” 泉镜花聚了一躬,然后慌乱的攥着书跑了,大狗摇着尾巴跟在她后面。 * 青池涟央放下笔,他看了眼桌上新整理出来的《妻子》,又抬头看了眼钟表。 午夜十一点。 一股困倦之意涌上头来,势不可挡。 他睫毛颤动几下,最后闭上了眼,倒在桌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太宰治推开门,脸上挂着一个大大大口罩,看见青池涟央正趴在桌上睡觉,眸中划过一抹得逞,他又低头看一眼地上的钰子小姐。 三头身的娃娃苟苟祟祟的趴在门框边上,探出个头。 察觉到太宰治在看它,钰子小姐抬头,黑黝黝的眼睛倒映出少年首领的模样。 「您在干什么」它用黑线勾写。 “和青池玩个游戏。” 太宰治笑盈盈的说。 钰子小姐看着友善,到底也是青池涟央的异能,他若是表现出一点对青池涟央的恶意,现在无害的钰子小姐会马上暴走,像撕面包一样把他撕掉。 虽然他有【人间失格】傍身,钰子小姐伤不到他就对了。 「游戏」? 钰子小姐没听懂,但它没察觉到杀意,于是就顺从主人为它增加的设定,老老实实的躲在首领室保护太宰治的安全。 过了钰子小姐这关,太宰治放心的踏入青池涟央所在的办公室。 说什么整理完手稿要看他睡觉,自己睡去吧。 年轻的首领冷哼一声,戳戳熟睡的青池涟央的脸颊。 他真的很听话,太宰治只是随口一提,他便不再屋子里戴口罩了。 和少年外表的冷淡不同,他有一点婴儿肥,很软,很暖,一按一个小凹槽。 别看平日青池涟央一口一句肉麻的鬼话,表现的白给又忠犬,实际上日常和太宰治一直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语气也冷淡的很。为数不多的两次靠近,都是他主动。 ……为什么描述的像是在谈恋爱? 他真是被青池涟央毒害不浅。 太宰治晃晃脑袋,把里面的水全倒掉,准备开始做正事。 他勾勾唇,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甩出一只黑色马克笔,油性、防水、短时间洗不掉。 既然青池涟央无亲无故,无欲无求,违法乱纪也威胁不到他,那就—— 手动制造黑料。 画王八好,还是写上‘太宰治的狗’? 太宰治正犹豫着,手腕突然被攥住,他眨眨眼,看向伸手的人,稍有震惊。 “你还有抗药性这个功能吗?青池。” 他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这话问完,太宰治才发现青池涟央还没完全醒,他半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微颤,露出一抹瞳孔翠色,唇色苍白,看上去极其脆弱,眉头紧促。 太宰治一愣,脑海中冒出好几个类似’药物过敏‘的名词,连忙想看看青池涟央的情况,结果刚靠近,眼前突然天翻地旋,人被压到了椅子上,阻挡药物的口罩也被撤掉。 太宰治:? 他睁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又被青池涟央摆了一道。 青池涟央站起来,扶着额头,嗓音沙哑:“没有抗药性,但是首领,您是不是忘了……” 他向后踉跄两步,靠坐在办公桌边,蓝绿瞳中是罕见的笑意。 “钰子小姐和我是心意相通的。” 虽然不至于有加密通话这种逆天联系,但钰子小姐遇到不能理解的东西的疑惑,他还是能感觉到的。总得防备着点吧。 空气中迷药的气味逐渐扩散,和房间中本就有的薰香融为一体,散发着古怪的甜味。 钰子小姐趴在门边,看着一起陷入昏迷的两个人,满眼疑惑。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论两个中同等迷药的人谁会先醒。 答, 有内鬼的那个。 青池涟央是被钰子小姐晃醒的,三头身的小家伙用十几根线凝聚成一小条,缠住家的脚踝。但它把握不好用力的度, 差点把主人倒吊着提起来。 还没睡醒的青池涟央被拖动, 下意识抓住桌角,这才避免了倒挂金钩的惨状。 钰子小姐见主人醒了,一脸无辜的收回黑线,用黝黑的大眼睛看着他。 青池涟央揉揉太阳穴。 太宰治找这药的目的是在他脸上画画, 质量非常好,所以即便被突然惊醒,大脑也还处于一片混沌之中。不过没什么宿醉类的头疼脑昏,就是单纯的没睡够。 十几秒后,他才缓慢睁开眼, 蓝绿的瞳子里还沾染几分水雾。 “怎么了,钰子小姐?” 话问出口时,青池涟央看东西还不大清楚,但他意识回醒, 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铁锈味,他大体猜到了情况。 “刺客吗?” 想表达的被主人猜到 , 钰子小姐欢快的点点头。 青池涟央彻底清醒了。 由于心里早有准备,他看见有具‘尸体’靠坐在首领室和这间屋子链接的门廊上时, 很淡定。 “几个人?” 钰子小姐比划道:「3」 青池涟央站起来,回头看了眼趴在桌上睡的安宁的太宰治。 熟睡的他是另一番风景。没了那双充斥着算计和虚假笑意的鸢色瞳子, 少年首领安静的像腐烂已久的尸体,整个人散发着死寂, 与世间的生与美好格格不入。 “……” 青池涟央忍不住抬手, 勾住他脸边的一缕被压住的碎发。行动时, 指甲盖触碰到少年脸侧,微隆起弧度的脸颊,忍不住翻过手,用指腹轻轻按了下。 怪不得太宰治喜欢按他脸。 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真的很……古怪。 太宰治很瘦,所以手感肯定是比不上棉花和软橡胶的,但莫名有种将脚悬在一颗初生的幼苗上的感觉。脚下是能轻而易举被摧毁的生命,手下是脆弱的像风一样的生命。 但实际上—— 青池涟央看了一眼被钰子小姐制作成娃娃的刺客。 两颗眼珠被换成黑黝黝的义眼,钰子小姐制作的所有娃娃都会被换眼,皮肤和原本衣服的布料混杂在一起,缝制出新的皮肤和衣服,看得出是临时赶工。 太宰治无缘无故离开首领室跑到他这来搞他,真的是无意被暗算? “外面守卫呢?” 他问着,迈过那具‘尸体’,走进首领室。 为什么这么安静。 首领室里很乱,看得出战争的激烈程度,墙壁、地毯,都被破坏了大半,红木的办公桌歪歪斜斜的偏离了原本的地方,纸笔也散落一桌子。 从地毯上的大片墨水和办公桌下的血肉沫能看出,钰子小姐战斗的很投入,最嗨时甚至连最大件的办公桌都抡起来砸向刺客。 刺客凡胎□□,肯定经不起这么战斗。 好在钰子小姐心灵手巧,还给他们送了个全尸。 钰子小姐看到满室狼藉,似乎有点心虚,停顿了几秒才回答:「全死掉了」 说着,首领室的双扇大门被一卷黑线推开,钰子小姐的线条就像树的根系,遍布整栋屋子。 门外打开一条缝隙,刚好露出走廊的惨烈。 首领室作为港口黑手党的最核心,所有装潢用的都是精品。 可现在,就算在上面奔跑也不会发出一点脚步声的天鹅绒地毯被烧焦,露出下面的地板,找不到光源的高档灯被打碎。 连天花板都漏了个 窟窿,守卫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整个楼层全是弹孔和火药味。 “操控火的异能者和巨力?” 青池涟央看着墙上露出的大洞,面无表情的用脚踢了踢勾在上面的飞虎爪。爪子抓的很结实,嵌入楼层,足以支撑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 如果没记错,首领室那三具娃娃,体型都不算太大。 「还有一个突然出现的人」钰子小姐描述:「他的同伴在外面对付守卫,他自己溜了进来」 结果太宰治在隔壁屋子睡觉,首领室只有一个非人的钰子小姐。 为了佐证,钰子小姐还把那个新鲜出炉的娃娃拽过来给青池涟央看。 “空间系,或者穿墙?” 钰子小姐回忆了一会,伸出黑线指了指首领室的外墙:「穿墙」 也对,空间系就不用这么大费周章的破墙了。 青池涟央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楼下,下面的情况并不比上面好多少,有几个港口黑手党打扮的人慌慌张张的奔跑,路边汽车车头冒着滚滚黑烟,事务所边的绿化带也被烧尽。 他问钰子小姐:“都是你杀的吗?” 看得出,这次的刺杀行动敌人投了血本,派出两个攻击型异能者,一个辅助型异能者,楼下还有数不尽的持枪普通人尸体。 太宰治告诉他,异能者是珍贵资源,在地下世界,一个异能者甚至能撑起一个小组织的威信。 所以,钰子小姐杀了三个小组织? 钰子小姐点点头,随后伸出一只小布手。 那只手迅速膨胀,变做钰子小姐真身大小,原本洁白无瑕的手已然被烧得焦黑。 它像是在和主人告状,可怜兮兮,让人想为它讨公道。 青池涟央看了一眼死的极其惨烈,身体支离破碎到甚至要钰子小姐用布块才能补全的火系异能者,又看了眼完好无损的钰子小姐,轻声说。 “辛苦了,钰子小姐。” 比前两天变强了很多。 是因为知名度的原因? 那太一郎那边……被越来越多读者猜测是凶手的他,又变成什么样的了? 钰子小姐心满意足的收回手。 顶楼走廊那边,突然有许多人匆匆忙忙的跑过来,带队的是青池涟央曾见过一面的广津柳浪。 中原中也重归前线的命令已经人尽皆知,但还没人知道接替他保护首领的是谁。 见白发少年神情冷淡的站在破洞口,脚下是遍地自己人的尸体,广津柳浪的部下都神色不大好,以为是袭击者胆大包天,当场要举枪,然后被广津柳浪拦下。 广津柳浪听过太宰治对青池涟央‘强大异能者’的评价,见少年完好无损,便知道首领平安,脸色缓和了许多。 至于这一地同僚的尸体更好解释…… 就算是中原干部保护首领时,有敌来袭,他也会站在首领室内保护首领,而不是出来保护走廊的守卫,以免被调虎离山。 “青池君。” 他放慢脚步,语气带着一点敬意。 广津柳浪资历在港口黑手党很深,历经三代,但从不倚老卖老,这也是港口黑手党三代首领交替,他却能一直稳居黑蜥蜴百人长这个重要位置的原因。 青池涟央抬眼,认出了这个人。 没得到回应,广津柳浪也不恼火,语气依旧有礼:“首领怎么样了。” 提到太宰治,青池涟央才有了点反应。 “在睡觉。” 广津柳浪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他重复了一遍。 “睡觉?” 他在太宰治刚加入组织时就认识他了,那个少年仿佛是来自深渊的怪物,睡觉、吃饭这些对常人 来说再正常不过的词,按在他身上却违和至极。 他聪慧至极,没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所思所想、立场爱好,总像幽灵一样沉默的站在枪林弹雨的正中间,没有任何人能融入他的思维和世界。 白发的少年语气冷淡:“嗯。” 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广津柳浪垂在身边的手向后,向部下比了个手势:“抱歉,青池君,我必须见到首领。” 青池涟央拒绝:“你们会吵醒他的。” 他这话一说,被众多人盯着,安安静静趴在娃娃身上修补它露‘棉花’的地方的钰子小姐突然抬起头。反光的黑色瞳子浓缩出他们的影子,身后原本像猫尾巴一样摇晃的黑线骤然静止,末端的尖针闪着瘆人的寒光。 气氛冷凝了起来。 广津柳浪心道不好,等着青池涟央发难就拔枪。 难道首领看走眼了? 双方僵持不下之际,突然有道声音插进来。 “吵什么呢。” 是太宰治醒了,不知什么时候从里屋走进来,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青池涟央偏头,撞上一片清明的完全不像刚睡醒之人的鸢色笑瞳。 心中‘这家伙被算计是故意的吧’的想法愈重。 广津柳浪慌忙鞠躬:“总部遭到袭击,属下担心您的安全……” “哦,我安全的很。”太宰治摆了摆手,随后扫了眼见他出来,表现的很雀跃的钰子小姐,又转向它身下那个挑战人类极限的‘娃娃’,面不改色:“这是那个通缉榜上的……” 广津柳浪补全他的话:“相持撅谭,缅甸籍的佣兵,去年入境。” 钰子小姐制作娃娃很讲究,特意留了一整张脸皮,除了一双眼睛,面部完好无损。 “啧,名字真复杂,值钱吗?” “三百万日元。” 太宰治又报出两个名字:“这两个呢?” “三人总共是六百三十万。” “那,青池……”太宰治歪歪头,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他想要钱。 青池涟央看了一眼战损风的首领室:“嗯。” 他对钱没什么概念,但也知道,这一屋子不便宜,再加太宰治为他花在出版社的钱,区区六百万是绝对不够的。 本就没打算他能说出什么高情商回答的太宰治心满意足的回过头,像个诱骗小孩子糖果的怪叔叔:“钰子小姐。” 要不是钰子小姐占着尸体不撒手,他也不会多问青池涟央一句了。 钰子小姐懵懵懂懂的抱着‘娃娃’的胳膊,实在不懂人类复杂的潜语言。 青池涟央:…… 他默默为钰子小姐输出了‘把玩具给太宰治’的指令,钰子小姐这才跳开。 太宰治看了眼‘娃娃’,赞叹道:“弄的还挺干净。” 没尸臭味没血腥味也没碎肉渣子……它怎么做到的? 察觉到太宰治对‘娃娃’的喜爱和疑惑,钰子小姐愉快的举起针线,想给他当场演示一下。 正好有现成的材料。 广津柳浪急了:“首领!” 这些守卫都还有家人孩子,牺牲已经够悲惨了,不能…… 太宰治摆摆手,让他安心,然后—— “青池。” 与其当着部下的面和一个娃娃理论,不如直接叫它主人。 青池涟央叫停了已经掏出针线,摇摇晃晃的走向一具守卫尸体的钰子小姐。 太宰治很满意,随后下令。 “补偿的工作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照顾好他们的家人,广津。” 广津柳浪欣喜领命。 “是 ,首领,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倒没有了,青池有吗?” 看了眼毫无自觉的太宰治,青池涟央面无表情的吐出一个单词:“早餐。” 从他前两天开始写《妻子》,太宰治就一直没吃东西。虽然他也没吃就对了。 家是因为沉迷创作,他呢? 太宰治笑容一僵:“我认为那不是必需品。” 青池涟央用‘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他。 看着已经领命走人的广津柳浪,太宰治笑容勉强。 找新部下的进度必须提上进程了,必须! 可安吾和异能特务科的交涉是不是也快完成了? mimic也快进横滨了吧。 可恶,事情好多。 * 在港口黑手党钞能力和文学社的刻意宣传下,印有《母亲》的周刊彻底火了。 加印两次,还有人络绎不绝的想购买,名声甚至传到了市外,这部短篇在聊天室和论坛里的热度逐步升高。 无他,实在是题材新颖,氛围渲染的也不错。 尤其是杀死母亲的凶手究竟是正文中提到的怡子还是暗示的父亲的一问题,引起了激烈的讨论,还有书店听到《母亲》会有续集的小道消息,趁机举行了竞猜。 有一部分人认为,作者在正文中描述的父亲的异常,只是儿子雄一接受催眠在幻景中产生的堆积诡谲的幻觉,结局父亲遭到车祸,也只是因为遭遇不幸过度悲伤导致的意外。 毕竟现实中,父亲无论在警察,还是邻居、居民眼中,都是不折不扣的好人。 还有一部分人揪住逻辑上的错误反驳。 吵得不可开交。 【第一,怡子对雄一的催眠基于他目睹了分尸,她的介入只有‘父亲是分尸的凶手’,本人对雄一家的布局不该精确到‘二楼有个小厨房’‘角落有个木椅’,甚至是‘阁楼上的娃娃’的元素,所以雄一的幻境是建立在他记忆上的。 第二,原文中提到过,催眠雄一的提案是母亲死后四天,这中间这么长的时间,他的父亲为什么不治疗他,而是等一个外人?这也不合理,也就是说,雄一并非是母亲一死就疯的,中间必定有过程和诱因,第一个幻境中的‘父亲煮汤,自言治病’就是暗示。 第三,父亲作为最顶尖的心理医生,不该在知道儿子被催眠时袖手旁观,因为想抓现行而拿亲儿子的安全开玩笑,不符合宠妻爱子的精英人设。 第四……】 论坛中突然有人罗列出原文中许多‘怡子凶手论’的不合理处,把《母亲》的热度又炒到了另一个巅峰。 一个新人书写的惊悚,竟然享受到了推理的待遇,也算一种奇观。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野泽凉太看着论坛上自己对《母亲》的分析贴热度的逐渐升高, 莫名有种荣誉与共的激动。 看完《母亲》的初版电子稿后,野泽凉太就对作者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毕竟作品是基于作者世界观建立的,结合作者经历再作品, 能打开一个新世界。 于是野泽凉太跑去询问主编,结果主编也不知道PM老师的信息。他又托家里人去问老板,结果老板一听是问PM的事情, 当即噤若寒蝉, 闭口不谈。 这之后, 野泽凉太彻底成为了PM的粉丝。 有钱有权有才还神秘的家,这谁不爱。 看着论坛上其他读者对PM一无所获的调查, 野泽凉太轻蔑一笑。 他抄起键盘, 在论坛上对某个热度最高的身份猜测贴下回复。 【PM老师怎么可能是黑手党, 黑手党都穷凶极恶粗鄙不堪,怎么可能写出这么好的,从《母亲》中对心理医生这一行的描述中看出……还有……作为佐证,以此得出……PM老师是政府公职人员】 * 顶层首领休息室。 西式实木小桌,单人镶钻红软皮沙发, 明亮的水晶吊灯。桌上是烤鱼、味增汤、米饭和几道玉子小菜的分餐盘, 氛围极佳, 色香味俱全。 太宰治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桌上的食物,似乎一条被烤的外酥里嫩的鱼比处理黑手党争抢地盘的单子还要难对付。 青池涟央坐在他对面,用尖头筷子团起一小团米饭放入口中。 他看了眼年轮似泛白的鱼眼, 又看了眼脸泛白的太宰治。 一人一鱼, 深情对视, 场面有些滑稽。 “您没有食欲吗?” “你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吃饭的样子, 青池。” 太宰治啪的一下放下筷子, 试图彰显首领的威严。 他搞不懂, 那件事已经略过了,自己只是允许青池涟央在他办公室边上的房间办公,保护他的安全,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被管了吃饭睡觉? 水到渠成到所有人,包括青池涟央自己都觉得理所当然? 青池涟央看他一眼,随后挑破鱼皮,夹了块鱼肉塞到嘴里,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自己不厌食。 港口黑手党给首领的伙食自然是精品。鱼是港口夜船捕获的新鲜鱼,烤用果木炭,烹饪者厨艺也很好,鱼皮金黄酥脆,鱼肉白嫩可人,一端上桌,便芳香四溢。 即便是不重口腹之欲的青池涟央,也不由赞叹这份餐点味色俱全。 太宰治发誓自己在那双碧玉似的眸子里看到了鄙夷。 他不可思议,这就是你对首领的态度吗?这就是你对缪斯的态度吗? “我说,青池,钰子小姐打坏了多少钱的东西,你知道吗?” “我会赔,请您吃饭。” “……” 睡饱了的少年首领思索片刻,终于想出对策,面上扯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青池,你是不是说过愿意给我做饭?” 青池涟央动作一顿,看了眼满脸写着‘我想作妖’的太宰治:“嗯。” 太宰治眼中闪过一抹精光:“我要吃螃蟹。” 青池涟央问:“蒸?” 当然没那么简单,太宰治连忙摇头。 “我要四……不,八吃,我马上叫部下去采购螃蟹。” 青池涟央放下筷子:“首领,我必须告诉您一件事。” “你想抗命?”太宰治语气有点兴奋,就等青池涟央点头然后发难。 青池涟央面不改色的继续说:“我的厨艺仅限于把食物煮熟。” 甚至不包括‘不煮糊’这一项。 他对生活质量要求并不高,也没兴趣去享受生活。 太宰治歪歪头,裸/露的鸢色瞳子盛满星辰碎花,全是真情实意,撒娇似的拖长尾音。 “可是我想吃欸青池。” 青池涟央被他看的手一颤,面部还是波澜无惊,瞳色却软了几分。 “我答应,但是您要用完早餐。” “你要是做不出来怎么办?” 太宰治一听还要吃早饭,跨下个小猫批脸,恶狠狠的问。 听着凶恶,实际上言语下的得意却遮掩不住。 他的目的本来就不是螃蟹,而是青池涟央的同意。 等着吧,只要他点头,太宰治就有办法把‘吃饭睡觉’这一大难题彻底解决。 和中也一样老老实实的捧着餐盘自己去角落吃不行吗? 呵——区区家犬,竟然妄想用自己的天然管控主人的生活! “任您处罚。” 太宰治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勾起唇。 “你要是做不出来,就不许再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当好你的保镖,听明白,我要的是能让我满意的螃蟹八吃,只能你来做,就今天中午,禁止任何场外求助。” 家写书的手,懂如何打开蒸锅和煮锅已经是极限,太宰治不觉得他能在料理上有多妙手。 “当然,为了确保公平。”太宰治话语顿了顿:“你可以从我的部下中选两个人来,让他们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评判你的料理。” 青池涟央一口答应,他扫了一眼太宰治面前的食物,分量并不多,刚够人吃七分饱。 “那请您吃完早餐。” “可以。” 想着‘螃蟹约定’只是自己驯服青池涟央的计划一环的太宰治爽快应下。 反正过了今天早上,这多事的家伙就再也没立场不能管他了。 刚接到总部遇袭的消息急匆匆的赶回来的中原中也恰好在门口听到了他们最后的几句交流。 之前用尽了嘲讽方法也没能让太宰治多吃几口饭的重力使:……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的敲敲门。 混蛋首领吃多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巴不得那家伙早日猝死。 太宰治大概猜到是谁来了:“进。” 中原中也推门进来,看见青池涟央就坐在太宰治对面吃饭,而且两个人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嘴角抽了抽,蔚蓝的瞳中划过一抹怒意。 “青池君……” “中也,有事就快说,别打扰我吃饭。” 太宰治打断他那套阶级的说辞,他知道中原中也是为了帮他树立首领威信,但奈何青池涟央这胆大包天的家伙脑袋里就没有‘自卑’这一概念。 而且,这样也还不错。 至今为止,青池涟央的所作所为还没有让太宰治产生厌恶的。 中原中也不满的瞥首领一眼,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压下去。 “我带人摧毁了阴刃最大的武器库,死亡五人,受伤十七个,缴获70把自动步枪,起爆式高性能炸药五十斤……还有一只队伍去了他们总部……” 汇报完所得,他话锋一转,略显阴沉。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对阴刃下手,您知道现在组织内部是什么情况吧,首领,横滨大半的非法组织都盯上我们了。” 中原中也是后来才知道酒会当晚,太宰治炸了阴刃总部大楼的。 加上太宰治昨天布置给他劫阴刃武器库,派了许多黑蜥蜴的十人长带队分别清剿阴刃成员的命令,现在阴刃已经名存实亡了。 这一战,把所有窥视港口黑手党的组织都打了个措手不 及。 收获固然大,可这一下,也是把港口黑手党推到了风口浪尖,指不定会有被逼急了组织联手找港口黑手党麻烦,毕竟谁也不想做待宰的羔羊。 休息室天花板上的水晶灯轻轻摇曳,打出的彩光照到少年首领侧脸的绷带上,映出一片阴翳。他唇角轻轻勾着,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手中的汤匙不知何时已经落于汤碗中。 “我做事还需要向你解释吗,中也?” 青池涟央头也不抬,转身对付盘子里的烤鱼。 “……你最好自己拿的准主意。”中原中也瞳色一片冷凝,他扫了一眼平静的吃饭,一点没被他和太宰治的交谈影响到的青池涟央:“港口黑手党要是毁在你手里,我不会放过你的。” 青池涟央一人杀了三名杀上顶楼的异能者的事情他听说了。 这人实力极佳,可太过傲慢,也不知道太宰治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能压制住。 莫名,中原中也觉得,太宰治会死在青池涟央手上。 这一想法只是转瞬即逝,连他自己都说不准缘由与支撑。 或许是……他们之间太和谐了。 能和太宰治和平相处的不是疯子就是怪物,而不是什么乖狗狗。 太宰治听完威胁也不恼火,只是弯眸一笑:“不劳费心。” 管他去死。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刚想转身离去,就被太宰治叫住了。 “稍等一下,中也……还有,青池。” 少年首领面带微笑的叫着两个人。 中原中也一脸不耐烦的转过身,青池涟央也抬起头,两人的视线聚焦在一点。 那人是天生的王者,永远游刃有余,无论多乱也能保持镇定,用一只眼睛看清任何阴谋套路。 “作为我手下最强的两位异能者,我有件东西想给你们看。” 说着,他按下口袋里摸出的某个按钮。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什么也没说。 青池涟央听着他话语里‘现在看不到以后看不到了’,也略微好奇。 家绝对是走在路上,身后有导弹爆炸也懒得转身的人,但太宰治总能轻易牵动他的情绪。 休息室的灯突然啪的一下关了,房屋陷入昏暗。 随后,一抹外界的亮光跳入室内,视网膜无法适应突然的光暗变换,斑驳了一瞬。 青池涟央淡淡的看着外墙的方向,眸子印上蓝白云光—— 原本的墙壁突然变成了透明的全落地窗户,高楼、大桥、晴空,整个横滨尽收其中。 这种站在云上苍穹、甚至是权力巅峰的感觉,可不是寻常能体会到的。 恐怕就连仙人都难心无旁骛。 “你不是问我想做什么吗,中也。”太宰治声音包含着恶魔版的冷酷,又带着少年清朗,诉说着野心,表情却又想在说‘天气不错’:“我想要的不止是这座城市。” “森先生太束手束脚了,你不觉得吗?” 提起那个名字,中原中也先是瞳孔一缩,然后很快掩盖了自己的失态:“不止这座城市?” “我要的是——”太宰治回答:“让港口黑手党的名字,传遍整个关东。” 他勾着唇,打了个响指:“先从让那些杂碎组织消失开始,你们觉得呢?” 遗愿? 青池涟央偏偏头,看被阳光照应着,在地上投出一条长长的黑影的少年,嗓音清浅。 “想就去做,我会帮您。” 他不着急。 家看的十分清楚。 他‘爱’上的这个人——天生属于黑暗,属于顶峰。同时傲慢至极,没有人理解他的孤独,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内心,没 人能撼动他的计划。 青池涟央这边,太宰治倒没什么担心的,他看向中原中也。 “你呢,中也,要不要配合我完成这伟大的计划?” “……你有给我选择吗?” 中原中也无语了几秒。他真的发现了,做首领的家伙,就是喜欢三番五次的试探部下的忠心。 “那就是同意了。” 太宰治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欢快轻松,仿佛不是港口黑手党这个庞然大物的首领,而是个普通的少年,他一向擅长变脸,导致太多人看不清他的正面。 或许,多变的外壳和琢磨不透的内心,就是他的魅力所在。 “下一步作战计划我会发给你,对了,出版社那边,青池的读者来信了吗?” “派人去拿了。” 中原中也掏掏耳朵,昨天晚上太宰治就通知他,叫他派人去什么出版社拿东西,还特意吩咐要做好保密。中原中也还以为是什么机密合同,合着是读者的信。 看在那些信的保密工作等同于守护首领的异能者的异能信息的份上,中原中也忍了。 “我能走了吗?” 太宰治伸出一根手指:“还有一件事,很重要。” 中原中也看他凝重,语气同样深沉:“您说。” 太宰治点点头,吩咐道:“把顶层的厨房收拾出来,再来二十斤螃蟹。” 那可是关乎到他未来的自由的大事啊! 中原中也:…… 下一秒,首领休息室外,收拾首领室惨状的部下被一声怒吼吓的手一抖。 “老子不是你的打杂小弟——混蛋!”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毛茸茸的大狗像个电风扇似的甩着头。正常狗在皮毛沾水时会选择这么清理积水, 可「尨」显然不是正常狗,它要清理的是方才一口咬断人脖子嘴边沾上的血。 “你还懂干净,笨狗。” 被贱了一脸血的泉镜花嘟囔了声,随后熟练的从口袋里摸出手巾把脸擦干净。 她身上的碎花裙子早以不再光鲜, 干净的布料变得灰扑扑, 还有些褐色的斑, 这都是在擂钵街蹉跎的结果。 毕竟青池涟央的命令是找到那个人贩子集团被拐走, 而不是被随便什么人贩子集团拐走。 若有不长眼的拐错了,那泉镜花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不过也用不到她动手,察觉到眼前的人渣不是他们要找的目标的「尨」就会清理。 别看大狗长的笨重蠢萌, 这幅满是横肉的体型可不是白长,全速朝人扑过去的时候视觉冲击感十足, 几乎没几个人能快速反应过来躲避獠牙。 不得不说,人的适应力很强。 这般恶犬茹毛饮血的骇人场景,泉镜花从一开始的惊慌, 到现在的习以为常, 甚至有些讽刺的觉得若是自己动手也能面不改色了。 毕竟港口黑手党收留她, 早晚是要她亲自动手的。 泉镜花用冷漠的目光看了一眼死去的人贩子,对方脖子断口处被「尨」的犬牙戳出来的身洞在冉冉冒血。她知道对方死不足惜,于是心里平和了许多, 转身就走。 太阳不知去哪了, 云层涂满了天,今日是擂钵街难得的凉爽天。 一层层的云匀称的叠在一起, 因为颜色皎白,较为平整, 看着没有乌云压顶的阴沉感, 反倒有些‘万里无云’的美感。不过除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战败者, 这里很少会有人抬头看天,他们光看地面生活就很困难了。 “又一天过去了,还没找到。” 泉镜花有些烦躁,浑身散发着冷气,她现在看着完全不像个走失的娇小姐。有「尨」这庞然大物在她身后摇尾巴,嘴边的毛上还被鲜血浸湿,她看着更像来寻仇的。 意识到这点后,泉镜花把「尨」领到墙角,用身体堵住了它的去路,才把狗嘴擦干净。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她早知道这大狗有多笨了。其实细看就能看出,无论是面相还是一举一动都彰显着「尨」就是个纯憨货。 把茫然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堵的大狗收拾好,泉镜花揉了揉毛茸茸的狗头,然后有些泄气的抱住它:“笨狗,再这样下去……” 什么时候能完成任务啊。 明明已经在情报所说的区域晃悠了,但就是钓不上大鱼。 这么多天过去了,人贩子撕票怎么办。 毕竟调查这事的原因和报酬都是因为最后一个被绑架的富家公子。 那是两千万啊。 泉镜花开始怀疑是不是「尨」的问题。 毕竟虽然她在擂钵街没出手过,表现的一直像个普通小女孩,但「尨」凶的很。 泉镜花甚至在不久前,还在从某个拐角听见擂钵街居民讨论‘血犬’的事情。 他们都出名了。 所以青池先生为什么一定要她带着「尨」? 如果是为了传信,带个定位器,发现目标时捏碎不比杀狗隐蔽? 而且…… 泉镜花看了眼吐着舌头的「尨」,莫名有点气愤。 这笨蛋虽然不会死,但从它最开始害怕泉镜花就能看出,死亡于它而言一定不好受。 她伸手点了点「尨」的鼻尖:“你还有什么隐藏功能吗?” 大狗把尾巴摇的飞快,一双血红的狗眼里写满蠢笨,又和水晶似的透彻。 泉镜花嘴角抽 了抽:“算了,笨狗。” 虽然‘血犬’的恶名已经传遍擂钵街,但要死当个干净狗子,说不准还能骗幕后黑色上当……吧? 泉镜花又晃荡了两圈,除了个见色起意的混球外一无所获,她有些挫败的靠在大狗身上,感觉自己头上已经被贴上了‘诱饵‘几个字。 果然她还是想不通青池涟央非叫这狗跟着她干什么。 「尨」虽然被下了和她寸步不离的命令,但最起码的站坐还是听的。 于是泉镜花便让它趴下,然后自己瘫靠在大狗柔软的腹部。 大狗身上没什么温度,就像个柔软的毛绒玩具,但胜在有呼吸,一起一伏的像个按摩椅。 想想也有意思,一个异能造物,竟然学着真生物呼吸。 大狗不明所以,斯哈斯哈的吐着舌头,舌苔干燥,没一点口水。 夜叉白雪切过它两次,知道它体内没有血液器官,那就自然也没有新陈代谢。 泉镜花正休息着,突然瞳孔一缩,凭着本能,身体快速朝着边上一滚,堪堪躲过一道攻击。 她扭头,只看见刚才还扭头试图舔她的大狗已经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到了墙上,敦实的身体因为击打而扭曲,就像被打破的沙包一样,「尨」变成了齑粉,消失在了空气中。 如果泉镜花刚才没躲开,现在就要和「尨」一同被穿成串串了。 她可没法复活,也不能像「尨」一样被打成沫沫了还眨巴着眼睛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知道笨狗不疼,泉镜花松了口气,她看向发动攻击的人。 一头黑色短发,黑色贴身T恤勾勒出上身饱满肌肉,是个一看就很危险的男人,他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和什么人对话,一边用墨绿的瞳玩味的打量着泉镜花。 禅院甚尔勾着唇,话锋一转:“要不我给惠带个童养媳回去吧,老婆。” 在泉镜花警惕的目光下,他笑的肆意,用空余的那只手比了个挑衅的勾手指的动作。 “啊,我工作呢,工作的时候遇到一个无家可归的小姑娘。” 禅院甚尔扫了眼擂钵街破败的建筑:“放心,保证无家可归。” 泉镜花看男人漫不经心的样子,额头低下一滴冷汗。 这是巨大的实力差距形成的威压。 她甚至不敢抬手去碰就挂在胸口的手机,因为冥冥中有个声音告诉她,如果动,就会死。 眼前这个男人绝对有在她叫出夜叉白雪之前就砍掉她手的能力。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禅院甚尔露出个不满的表情,他抱怨道。 “怎么这么冷淡啊,老婆,这么久不见,不该好好叙旧吗?” 不知道对方解释了什么,禅院甚尔面上露出一个稍显古怪的表情,随后他说:“那好吧,你先休息,正好我要工作了。” 然后,禅院甚尔放下手机,看泉镜花的眼神就像在看代宰的羊羔。 “看来要速战速决了,小姑娘。” 泉镜花心道不好,以最快的速度握住手机,大喊一声:“夜叉……唔……” 小姑娘像猫崽一样被拎住后颈,悬在空中,咽喉被男人用一根手指抵住。 “乖一点,我就不杀你。” 禅院甚尔说着,脚跟挪动,带着泉镜花一起飞速移动。 在致命处被钳制,风呼呼的打在脸上的情况下,泉镜花费力的睁开眼,发现禅院甚尔正带着往擂钵街外的方向跑。 她大脑飞速运转—— 这人是谁? 横滨有这样的异能者吗? 他挟持她有什么目的? 还没等泉镜花想出问题答案,禅院甚尔就到了地方。 他是有名的术式杀手,□□力量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奔跑起来比汽车还快。 他们到的是一个仓库。 一名长相普通,身穿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鼻青脸肿的被绑在一把木椅上。 看见禅院甚尔,中年男人眼中划过一抹恐慌,喉咙里呜呜的哀嚎起来。 “安静。” 禅院甚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安静的崩着一张小脸,像是被吓傻了的泉镜花放到地上。 泉镜花一落地,立马向后退了几米,和禅院甚尔保持安全距离。 禅院甚尔不在乎这个,因为别说几米,泉镜花就算现在瞬移回擂钵街他都能把人抓回来。 “我有点事要找你们两个帮忙。” 他抱着胸,指向被绑在椅子上的男人。 泉镜花瞳孔一缩。 那人她认识。在背港口黑手党内成员的时候,稍微有点官职的她都背了,眼前这个更是记忆犹新。因为这人是青池涟央的部下——佐藤航。 和她交流人贩子情报的就是他。 泉镜花很快冷静下来。 因为佐藤航没见过她,两人交流要依靠手机。 “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你呢,小姑娘?” 泉镜花心里有了底。 无论是佐藤航,还是眼前这男人,都不知道她也是港口黑手党调查此事的人。 “虎龙会。”她随便编了一个横滨当地稍微有点规模的帮派。 禅院甚尔挑起眉。 “没听过。” 他停顿后的意思很明确,一个连名字都没听过的小组织,能拿两千万的生意? 泉镜花头脑转的同样很快,她适当的表露出疑惑。 什么生意,她不知道。 小姑娘冷声问道:“你不是横滨的人?” 看泉镜花没有听出自己的意思,禅院甚尔眯了眯眼。 难道这女孩不是去调查绑架事件的? 他很快释然。 管她是不是呢,提供情报拷打佐藤航一个人就够了,他抓这小孩来又不是为了情报。 见糊弄过去,泉镜花松了口气。 她想起「尨」被撕碎的样子,藏在身后的指尖轻轻颤了颤。 青池先生…… * 港口黑手党顶层。 “青池!你耍赖——” 太宰治一脸苦大仇深的盯着摆了一溜的螃蟹菜品,随后又恶狠狠的看着青池涟央。 这个批着无害小狗皮,看着心思单纯不会耍弯弯绕绕的家伙,竟然又摆了他一道。 完全没把这交易放的太重的太宰治怎么都没想到,青池涟央竟然用钰子小姐作弊??? “我以为您知道?” 青池涟央合上手中菜谱,声音清冷,眸中却乘着笑意,印着太宰治的身影。 “你写的《妻子》我还没看呢!” 他对钰子小姐的了解仅限于前几夜和青池涟央交谈时‘讨厌烟花’和这两天的战斗力! 怎么知道这还没到他膝盖的娃娃竟然还会掌勺? “钰子小姐出嫁前可是大家闺秀。” 不过嫁给太一郎后,一身才华落没罢了。 太宰治气急败坏:“我不管,这不算!” “可赌约不是您说的吗?”白发的少年垂下眸,俨然一副被伤了心的小狗的颓然模样,虽然在反问,但语气却落寞凄凉:“就这样一个小约定您都不遵守……” 那他们最大的约定,又叫他怎么相信呢? 钰子小姐察觉到主人的伤心,马上露出一副炸毛的模样,围着青池涟央的腿左转右转。 好一个忠 心耿耿,乖巧非凡。 太宰治磨磨后槽牙。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青池涟央抬起头,收敛了多余情绪,恢复冷漠的神情。 “首领,「尨」被人杀了。” 也就是说,泉镜花那边有动静了。 太宰治:…… 他心如死灰的摆摆手:“你去吧。” 什么时候有动静不好,偏偏在他要发作的时候。 等青池涟央办完事回来,他拿什么由头翻旧账?这么为难一个功臣,他岂不成了无理取闹的残暴君主。 青池涟央点点头,留下一句:“我走了,您记得吃饭。”就匆匆走了出去。 被邀请来品尝菜的中原中也嗦了一口手中的避风塘炒蟹,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神情。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太宰治不高兴,他就高兴。 这蟹子不错。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又缩水了一圈, 变做正常大型犬体型的「尨」围着青池涟央的腿打转,喉咙里还不断发出可怜的呜咽声,似乎疼极了, 连尾巴都可怜兮兮的垂下来。 青池涟央:…… 作为「尨」的书写者, 他再清楚不过这狗, 不,这批着狗皮的妖精的情况。 「‘尨’生于万年老树根下,吸收万山生灵灵气, 天生地养,不死不灭,无病无痛。」 也就是说,它是不会痛的。 也不知道从哪学的人家正常狗撒娇。 ……大概是那小姑娘教的它吧。 他胡乱揉揉狗头, 随后以完全听不出一点怜惜的语气冷声道。 “带我去找杀了你的人, 尨。” 除了每死一次便在原本基础上小一圈外,「尨」还有一个特质。 它会永远记得杀过它的人的气味。 一旦杀过「尨」一次,就算把全身喷上香水,亦或者把皮肤和血液都换掉也无用。 它比追踪型荧光粉更好用。这也是一定要泉镜花带上「尨」的原因。 青池涟央早猜到雇主会找港口黑手党以外的人来做这个任务。 被安慰的「尨」心满意足的又重新摇起尾巴, 一颗狗头上写满愉悦。 家肩膀上的钰子小姐好奇的盯着大狗,手上延伸出的黑线晃了几下,试图也摸摸它。 同出本源,它对大狗很感兴趣。 青池涟央看出钰子小姐的意思, 微微点头。 “去吧。” 得到应允的钰子小姐欢快的支出两道黑线,把自己挪到「尨」身上。 小小的娃娃坐在狗背上,看着像童话故事中的骑士。 看着两个异能造物玩的挺开心,青池涟央的神色也软了下来。 在地下车库等了一会, 负责接应他的人也来了。 黑西装的司机从驾驶座推门下来, 以不会冒犯到雇主的动作轻轻扫了一眼青池涟央, 记住他的打扮后就迅速低头,然后举了一躬。 “我是首领为您安排的专职司机。” 他以前是负责太宰治出行的。因为是前首领的司机,所以不能去做其他工作,一直以被监视的状态赋闲在家,前不久才知道自己被分给了其他人。 青池涟央把视线从钰子小姐他们身上移开,没说什么,径直坐到后座去。 他其实是会开车的,因为之前东跑西跑,也不能雇佣司机和打出租,就抽空自学了,还找文学社的编辑帮忙弄了个驾驶证。 但为了贴合之前和太宰治说的话,也是为了迎合‘一直被养父关在家中压榨的少年’的身份,青池涟央短期不打算出头。 不愧是港口黑手党专职培养出的司机,在各种拥挤的车子中灵活运作,和被施了魔法一样,丝滑的避开任何会导致它减速和停车的元素,一路畅通无阻。 青池涟央沉默的看了眼刚才路过的路口灯牌上明晃晃的红灯和看见黑色车子装瞎的交警,觉得自己之前找人弄驾驶证的行为还是太保守了。 不愧是港口黑手党。 交警连副驾驶明晃晃的,没系安全带的,那么大一只狗都能当作没看见。 「尨」不知人类世界的弯弯绕绕,在车子经过某个路口时,又汪的叫了一声,车子很顺滑的往左边拐去。钰子小姐激动的趴在副驾驶的玻璃上,整张布脸都凑了上去。 它被困在家中当笼中雀太久,见到新鲜事物难免激动。 要不是青池涟央呵斥了声,它还要上去碰一碰人家的方向盘和刹车离合。 司机接着拐弯时,不动声色的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他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知道什么东西该 听,什么东西该说,要怎么服务乘车人,但没人培训过他……有朝一日副驾驶坐了只会指路的狗,一只会动的娃娃该怎么办。 在后视镜看了眼从上车除了教他‘狗叫一声左拐,叫两声右拐’之外一句话没说的预备干部,司机默默收回了视线。 其实相比他之前服务的太宰先生……这位不爱说话的,还挺好伺候的。 至少不会来抢他方向盘。 青池涟央盯着手上的手机。 这是他和佐藤航联络的账号,上次被使用还是昨天。 已经锁定人贩子集团大概区域,通知泉先生了——佐藤航。 交接时,青池涟央只给了他泉镜花的联络方式和一个‘泉’字。 青池涟央本来就对外界不怎么上心,更何况是佐藤航这种必定被牺牲的弃子。 一整天没发消息,想必是已经被港口黑手党的那位神秘竞争对手抓走了。 一切都在计划内。 想到这,青池涟央看了眼坐在副驾驶哈着舌头傻乐的大狗。 合上了手机。 有司机的车技,和「尨」的指路,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擂钵街边缘。 司机汇报道:“车没办法开下去了。” “就到这。” “是……” 得到回复,司机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他刚应下,想下车给青池涟央开门,就见他自己先一步打开了车门,副驾驶的钰子小姐也帮大狗出去了。 青池涟央看了眼不远处的半圆形大坑:“在这等部队到。” 他刚叫了支援。 青池涟央是能解决所有敌人,但善后还得港口黑手党的人来。 他对揽活不感兴趣。 司机意识到他这是在和自己说话,于是应下:“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青池涟央朝钰子小姐招了招手,娃娃会意,从身上揪下一条半米长的黑线递给司机。 “然后把这个交给领头人,它会引路。” 说完,家就踏上了擂钵街通往外界的通道。 那是一条长长的台阶,像通往地狱的道路一样,一路向下,逐渐铺进擂钵街的深处。 往下走,他想起太宰治和自己的闲聊。 “擂钵街可是横滨有名的耻辱,有名到地图上都没有的那种哦。” 青池涟央记得自己当初看着资料上擂钵街的信息问:“贫民窟?” 太宰治回答:“差不多,不过更乱一点。” 因为在租界边上,所以里面什么国际通缉犯都有,异能犯罪者更是横行。 那位首领先生似乎是在回忆:“比起里面的犯人和成年居民,被抛弃到那、和在那里出生的孩子更可怜一点,进去了就是一辈子,加入□□算最好的出路了。” “比路边的野狗还不如呢。” 青池涟央向下走着,钰子小姐已经重新坐回他的肩头,大狗哼哧哼哧的在前面带路。他视线移到某个用破木板和塑料搭建的房屋的墙后。 那是个衣着破碎脏旧的男孩,一头红发又乱又油,大概从出生就没洗过头。他用羡慕又空洞的眼睛盯着青池涟央洁白的衣衫,手里却握着一把刀,犹豫着想冲上来。 钰子小姐察觉到杀意,刚伸出黑线,却被青池涟央拦住了。 “不用管他们。”他说:“正事要紧。” 这种地方,青池涟央还真是第一次来。 他一向自诩厌恶活人,傲慢至极。可在面对这种生就生在罪恶窟,生就没有未来的孩子时,心里还是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 那不是怜悯和同情,而是一种无力。是身居高位的傲慢老爷们在看到衣衫褴褛 的乞儿时都会油然而生的一种高高在上的悲凉和庆幸。 这些孩子的一辈子都要蹉跎在与野狗抢食中,而自己却能轻而易举的满足温饱。 真幸运啊。 青池涟央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这种情感。 正因如此,才会觉得古怪。他自以为没有正常人的同理心,也不会将自己认为是人的一员。 那又为何会有这种情感。 就像太宰治问的:“如果你不在乎警察养父的死,又为何会在此之后就再也无法书写结局?” 他不知道答案,也从未思考过答案,所以浑浑噩噩了十几年。 青池涟央突然发现,在对太宰治感兴趣之前,他甚至没有做过哪怕一次有意义的思考。 回顾他的一生,竟全是些碌碌无为又毫无意义的过往。例如那些遗留在另一个世界的无疾而终的们和骂名们。 「尨」很快就追到了目的地。 不过到了擂钵街后,它追的就不是上一个杀了它的人了,而是泉镜花。 青池涟央在发现袭击者和泉镜花都在擂钵街后,就临时改了计划。 气味的尽头,是一个破旧的大仓库。 ** 泉镜花被粗暴的扔到地上。空气中烟味太重,她忍不住咳嗽,却被人冲着肚子踹了一脚,只能强忍着止住了难受,安静下来。 见她实相,施暴的人满意极了。 “就是这小娘皮想钓我们?毛还没长全呢,这也太自不量力了。” 另一个人警告他:“别轻敌,老三,带回来之前你检查好了吗。” “放心吧,她身上没有定位器,没有武器,除了衣服啥也没有,老二你要不放心,把她衣服扒掉也行啊,不过就这小豆苗,哪有什么看头。” 说着,被称为老三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听着他刺耳的笑容,泉镜花静悄悄的睁开眼睛。 这以前大概是个出口的仓库,堆满了集装箱,有七八个男人坐在一边抽烟。抓她过来的老三和那个交谈的老二在笑,身上都有武器。 那个黑头发的男人是真有本事,她晃荡了两天都没摸到大本营,他一下午就把她塞过来了。 虽然用的是从佐藤航那拿到的情报就对了。 青池先生那边为什么还没动静…… “行了,你们俩都安静点。” 牌堆那边,一个红色头发,个子很高的男人慢条斯理的开口道。 他一说话,老三和老二都安静了下来。 “大哥,怎么处理这小丫头?” 老三恭恭敬敬的问。 老大甩出一张扑克,嘴里叼着烟:“卖了呗,这么小留着能干啥。” “和之前的货一起?” “嗯。”老大应了声:“和新抓那俩小子关一起,找个机会送出海。” 一提到这个话题,脾气暴躁的老三又来气了。 “最近码头全被港口黑手党占了,连私码和黑码都不放过,他们哪来那么多货要运。” 害得他们在手里压了三四个货出不去,还得管吃管喝,麻烦死了。 老大倒是很淡定:“巧合吧,他们首领新上任,着急挣钱。” “可这也太巧合了。”老三挠挠头:“市警还好,都是些草包饭囊,随便一藏就行,可港口黑手党……”那可不好惹啊。 光看码头那些兵力他就胆寒。不敢想象那是个什么庞然大物。 老大斜瞥他一眼:“港口黑手党家大业大,看不上咱的小生意。况且,老三你之前没在横滨呆过,不知道这的情况,港口黑手党做事速来招摇,咱要被它盯上了,早被掘地三尺的找出来了,哪会这么安静。” 老大是在擂钵街长大的,之前在高濑会呆过一段时间,龙头战争时港口黑手党势头太猛,在横滨呆不下,偷度到美国去了,近期才回来。 老大对自己和自己的生意定位十分明确,他只是利用自己对横滨和擂钵街的熟悉,在港口黑手党的指缝下偷生活的老鼠罢了。 绑几个人卖,然后躲到擂钵街,警察就拿他们没办法,只要小心不触港口黑手党的霉头,那就能一切顺利,反正对方只做大生意,也没空‘维护正义’。 老三被这番说辞佩服的五体投地:“哦哦,原来是这样。” 地上的泉镜花听他们一个敢分析一个敢信,有点无语。 港口黑手党为什么这么安静? 一是大张旗鼓怕这些蠢货撕票,伤了真正要救的人。 二是……接下这任务的青池先生似乎还有别的目的要顺带达成?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被禅院甚尔只是轻轻揍了一顿就什么都招了的佐藤航,告诉禅院甚尔的情报,和一些青池涟央告诉泉镜花的情报有极大出入。 那种天衣无缝的程度,绝不是一个被吓破了胆子的墙头草能临时篡改的。 佐藤航根本就是被故意放出来的诱饵,为了钓禅院甚尔上钩。 可笑就连佐藤航自己都觉得自己是负责此事的主宰,却不知他拿到的也有部分是假情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这些绑匪都是普通人, 对钰子小姐来说和洗菜池里张牙舞爪的螃蟹没什么区别,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这些小趴菜。 「尨」装模作样的抽动两下鼻子,然后摇晃着尾巴跑到一个集装箱前转圈。 钰子小姐立马配合的用黑线上的针在铁皮上刺了个洞, 随后把铁皮像纸一样掏了个洞,十几缕线凝聚着伸进去, 把里面的泉镜花和目标卷了出来。 刚安顿下来想探探目标大少爷情绪就被裹成粽子掳出来的泉镜花:…… 她瞥了眼被吓昏过去的目标, 十分担忧对方的精神状况。 毕竟这帮绑匪不识货, 连两千万都能当普通人甩卖掉,自然不可能和绑富家少爷似的好好对待人家, 能保证活着就行了,这位现在身体状况十分虚弱。 青池涟央叫钰子小姐把两人放下, 随后扫了眼集装箱里面。这铁皮箱子被钰子小姐割开一半, 只留个黑黝黝的洞,露出里面一排孩子。 他们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黑线吓到了, 只敢露个头,用一双双黝黑胆怯的眼睛看着外面。 这大概都是擂钵街的孩子,倒霉被抓住了。他们知道外面这个看上去就很强的人不是来救他们的, 于是都乖乖的不敢出声,暗自庆幸。 青池涟央对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多资料上没提到的人质不感兴趣,他收回视线, 扔给泉镜花一根线,随后吩咐。 “你在这保护他,增援部队一会就到。” 到手的两千万, 别让别人捡了便宜。 集装箱里除了脏兮兮的擂钵街孩子,还有两个成年人, 应该是被绑架的横滨居民, 虽说是没有赏金的普通人, 但也能给组织博个好名声。 太宰治不是要统治整个关东的黑手党吗? 泉镜花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胸口,咬了咬下唇,费力开口。 “青池先生,我的手机被抢走了。”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遗物…… 青池涟央视线落在倒了一地的劫匪身上,钰子小姐动作过□□速,一个活口都没留。 应该和它交代一下关于战斗时保护现场环境和留活口的问题了,毕竟今天早上收拾那三个异能者时,太宰治有意无意提过如果通缉犯是活的更值钱。 怎么想着,他回答泉镜花。 “联络问题不用担心。” 他一会要去做的事情无需联系除太宰治外的港口黑手党的任何成员。 泉镜花摇摇头,鼓起勇气回答。 “不是联络,那个手机……是我的异能载体,没有它我无法使用异能。” 她和夜叉白雪相性本就不好,有手机在手叫十次才勉强出现一次,别提没有手机了。 青池涟央还是第一次听说异能载体这种东西,他没怎么费力就搞懂了这个词汇的意思,毕竟钰子小姐他们也是依靠手稿作为载体诞生的。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奇怪。 载体是载体,异能是异能,为什么不能用? 这个问题,和他在知道警察先生死亡真相之前无法使用【永恒旧物】有关吗? 家思考时,眼神习惯性的变得无焦距,无数信息猜想交汇,编织出各种可能性。 与写作时在脑海中构建庞大的世界观一样,他十分享受这种头脑运转的感觉。 顶着青池涟央看废物似的冰冷目光,泉镜花如坠冰窟。女童脸色苍白,她呓语着。 “很抱歉,青池先生,请原谅我……” 青池涟央被唤醒,他面不改色的嗯了声:“那你就和「尨」留下来。” 异能的问题,回去问太宰治好了。 方才被钰子小姐像抓娃娃一样抓出泉镜花和目标的集 装箱里传出一个怯生生的声音。 “先生,谢谢您救了我们。” 青池涟央转身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走向仓库的大门。借着他停顿的空档,钰子小姐从「尨」身上重新蹦回到他肩膀上,扭着脖子用漆黑的眸子好奇的看那些孩子。 都还是需要大人庇护的年纪,有男有女,大概七八个,又瘦又脏是他们的共同点。 知道主人不愿意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情耽误时间,钰子小姐便用黑线编出字回答他们。 「不用谢」 她的雄一曾经也这么大呢。 想起自己不知在何处和他父亲一起苟活的孩子,钰子小姐眼底闪过一抹诡异的光亮,红线缝制的嘴角若有若无的勾了起来。 泉镜花知道这些孩子都不识字,只好自觉充当翻译:“他说,不用谢。” 其中有个最大的男孩站了起来大声喊:“请您一定要小心,绑架我们的这些家伙和港口黑手党的下属组织有交易,我们是因为无意得知他们非法交易的日期才被抓到这来的!” 在横滨,港口黑手党就是笼罩这座城市的夜,即便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获得他们下属组织资格的小武装集团也一样无人敢违抗。 他们这伙孩子本该死在枪下,但恰好因为这个人贩子集团的存在苟活了下来,等待被卖掉。 如果没有青池涟央,这个下场不比死掉好多少。 就算是在下水道苟活的野犬,也有感恩之心。 青池涟央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仓库里了。 知道马上就会有大部队来接应,泉镜花松了口气,一把抱住围着她打转的大狗,苍白的小手止不住的颤抖,眼角一滴泪珠直接流了出来。因为她也才十岁。 “笨狗。” 一点也不暖和。 忙着呼吸的「尨」赶紧‘汪’了一声,和前两天还凶恶的扑向泉镜花的那怪物判若两狗。 走出仓库的青池涟央却没外表看上去那么淡定,大概是进擂钵街后思考成瘾,他问钰子小姐。 “那些孩子就算被救了也没有未来,他们为什么要感谢我?” 在这种地方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青池涟央自认为命运多舛,可也没吃过这样的苦,自小吃穿不愁,温饱的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以说,他是在苦难中被娇养长大的小少爷。 钰子小姐回答不了这么哲学的问题,脑袋三百六十度的转了几圈,才勾线回答。 「因为他们不想死吧」 就像当初的钰子小姐一样。 因为不想死,所以活着。哪有什么理由。 就算浑浑噩噩,就算狼狈不堪。 青池涟央的下个目的地是杀死「尨」的那家伙的藏身地。 和钰子小姐能把自己的视角共享给他一样,「尨」也有这功能。 青池涟央顺着「尨」的视角,一路走到了另一个仓库。 这类建筑在擂钵街有很多,比如路边的房屋,这种明显代表着有帮派照看的仓库才是禁区。 这次的营救计划他设置了两层,第一层是表面的。叫佐藤航和泉镜花一个搜集情报,一个深入敌营。第二层才是重点,给佐藤航区别于真情报的A情报。 因为情报部搜集到的东西,是直接报给青池涟央这位‘预备干部’的。再由他发给部下,做手脚很容易,佐藤航也不会察觉到不对。 这么费周章的理由也很简单。 一个愿意出两千万救儿子的富商。怎么可能放心把宝押在一个组织身上,肯定还要找其他人。 而港口黑手党,不仅要他这两千万,还要被愚弄的补偿。 证据的话……另一位被押宝的项 上人头? 毕竟对方也贪心的很。 用泉镜花钓出人贩子老巢却没动手的原因,不就是想钓出港口黑手党真正负责此事的他吗? 看着紧闭的仓库大门,青池涟央也懒得管他是在等港口黑手党的大部队到了,再从中辨认出负责人,还是未卜先知出自己有找到他的本事,直接叫钰子小姐破门。 十几条黑线凝结出的触手如蛇般顺着仓库大门钻进去,不过十几秒就像古树根系似的布满整座仓库地面,不锈钢的大门也被勒爆,碎成几块。 仓库地面上只有一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普通中年男人。 那是佐藤航,他看上去情况很差,满脸淤青。不过钰子小姐的黑线恰好打翻了绑他的椅子,阴差阳错的放了他自由。 男人连滚带爬的逃离了那个困住他的椅子,从破碎的窗户里跑了出去。 青池涟央对此熟视无睹,他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管道,一个浑身肌肉的男人吊在上面,饶有兴趣的看向他。 在钰子小姐的黑线触碰到他之前,那人就以超强的弹跳力躲了过去。 “操纵娃娃的年轻异能者,我正要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了,真省事。” 男人话还在仓库内飘散,人就已经以肉眼不可及的极速冲到了青池涟央面前,双手的刀闪着锋利的寒光。 青池涟央的兜帽被这股疾风吹落,眼前的碎发乱飞,他冷淡的抬眼,与距离自己一米多远,被厚厚的黑线编织的网拦住的禅院甚尔对上视线。 “是谁买你杀我。” 少年声线平稳,像见惯了大世面,丝毫没被方才的袭击吓到。 禅院甚尔啧了声,发现那些黑线太厚,很难砍断,于是借力向后退了几步。 突然有条长相丑陋的虫子从他腰部显现,顺着精装的肌肉一点点爬到肩膀处,然后张开了嘴。 黑色短发的男人将手中的锋利双刀塞进虫子像被水泡肿了的脸中,又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换出一件长相古怪的兵器。 “谁买我杀你。”他嗤笑一声:“我怎么知道,我就一拿钱办事的。” 青池涟央刚一拧眉,碧玉似的瞳子迅速放大。他捂住侧腰,那里已然被攻来的禅院甚尔用刚掏出的古怪武器连带钰子小姐的护盾一起击穿。 拥有无效化异能的武器吗? 即便钰子小姐反应迅速的把禅院甚尔甩飞了出去,伤也已经形成了。 鲜血从青池涟央指缝间泌出,顷刻间,就染红了一大片白衣。 家倒没什么太剧烈的反应,只是因为疼痛一皱眉,他不是喜形于色的性格。 可见主人受伤,钰子小姐先发疯了,它从口中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由娃娃变成三四米高的身形,铺天盖地的黑线,尖针朝着禅院甚尔攻过去。 “去——死!” 《母亲》发表,并且名气越来越大后,钰子小姐的实力早就不止三分之一了。 在猜疑和谩骂下,被太一郎和雄一夺取走的那三分之二在逐渐复原,压根不用大费周章的去大海捞针。只要第二部《妻子》发布出去,将太一郎做的丑事公知于众,钰子小姐自己就能恢复全部力量。 家的鲜血顺着衣角滑落,被铺在地上的黑线吸收,房间里有什么在悄然变化。 他语气冷清,蓝绿的眸中是一片极地星海。 “你不该让我流血的。” * 「我的妻子是个笨蛋胆小鬼。她竟然害怕狗。 第一次听到她说这件事时,我没忍住笑了出来。 “那种毛茸茸又可爱的小东西哪里可怕了,我怎么娶了你这样一个胆小的笨蛋呀。” 她不满我这么形容她,用两根青葱 般细嫩的手指比划。 “不是那种茶杯小狗,是呲着獠牙的恶犬,再说,小狗不也很凶吗?” 因为我平日很娇惯她,从不用她像别人家的太太似的做家务与料理,都是请佣人的,所以她一直像个小姑娘似的。无论是脾性还是外表。 我才不信她这种说辞呢,只觉得她是在骗人玩。于是第二天就从狗市买了只藏獒来,想要试一试她。结果她怕狗竟然是真的,一见到就双腿发软的坐到了地上,眼泪也下来了。 “太一郎,这是哪来的家伙,快把它赶走啊!” 我的妻子是个大家闺秀,我从没听她叫的这么不懂礼数。女人的尖叫声有时是很败坏人心情的,于是我也恼火了,像老师一样训斥她。 “不就是个狗吗,有什么好怕的?” 她哭的更凄惨了,眼角红的像含苞待放的玫瑰,坐在原地一动不动,漂亮的身体不停的发抖,像在勾引人似的。甚至跪下来求我。 “把它牵走,求求你了。” 真是怪可爱的。不过这种陋习可不能惯啊,抛却她漂亮的壳子,这幅行径一点也配不上我妻子这个身份。于是我便找来了枪,像个男子汉一样把它塞到她手中,鼓励她。 “克服恐惧最快的办法,就是亲手打败它,来,亲爱的,我来帮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家的鲜血对造物而言, 是相当于猫薄荷和兴奋剂一样的存在。 打架本来就疯的钰子小姐在主人受伤,吸入过度鲜血的情况下更是癫狂的意识全无。 源源不断的黑线凝结成网,十几厘米粗的触手, 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一样自三四米高的白色怪物体内抽出,和它的主人一样歇斯底里的攻击那个胆大妄为者。 禅院甚尔就算持有可以扰乱术士的天逆鉾,可双拳难敌四手, 应付起来稍显困难。 毕竟只攻不防的疯狗打发,对手还是攻击性极强的远程,谁也不好受。 青池涟央的目的本就是割下敢和港口黑手党抢地盘的混蛋的头颅带回去。 钰子小姐便更不留手,势必要让这个伤到主人的家伙付出百倍代价再凄惨死去。 他侧腰的伤口其实不算严重,因为钰子小姐在那刀刺到青池涟央之前就迅速做出了反应, 并未伤到内脏和骨骼, 所以他也不着急。 他无动于衷的看着,视线投在那个酣畅淋漓的战斗着的男人身上。 家自然不善体术,也从未尝试过在凶案现场追击凶手这种剧烈运动, 他先前破案只是为了钻研人性, 找出凶手就够了。所以对这种纯体术的战斗感到新奇。 禅院甚尔打着打着,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倒不是武痴打的上头,又不是和□□拳到肉的战斗, 这种和在球场与自动发球机打球有什么分别。一点战斗的乐趣都没有。 而是因为那些黑线中散发的某种古怪的甜香。 在又一次斩断凝聚在一起的黑线, 跳身躲过后,禅院甚尔竟然在那些黑线中看见了一个女人。 她小腹微隆, 穿着宽松的衣服, 清秀的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 禅院甚尔皱皱眉。 那女人莫名给他一种熟悉感。 说起怀孕的女人,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老婆, 可体型明显不像。 ……这张脸, 总觉得在哪见过。 又过了几招, 禅院甚尔突然想起来了那女人的脸在哪见过了。 那五官,和自己简直如出一辙。 禅院甚尔突然反应过来。 那个女人不是幻觉? 他频频分神去看,仿佛那女人身上沾了什么强力胶水,而且还越看越熟悉。 「母亲」这个词汇莫名在他脑海中浮现。 禅院甚尔生于三大咒术家族之一的禅院家,刚出生母亲就大出血而死,因为他是‘天与咒缚’,也就是0咒力。 要知道,就连路边的狗身上都或多或少有一点咒力存在。 由于绝对不可能成为咒术师,甚至连咒灵都看不见,所以在‘非术师者非人’的传统家族过的比狗还不如,在遇到妻子之前,从未体验过什么亲情。 突然,那女人开始说话了,她偏着头,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 “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随后,她皱起秀眉,似乎对面说了什么叫她不悦的话。 “就算是个女孩,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 下一秒,她又露出幸福的笑容:“甚尔啊。” “甚尔……甚尔……” 女人温柔的声音不断在仓库内响起,一声声交叠环绕,如魔音般穿过禅院甚尔的耳膜。 他忍不住皱眉,身体下意识的想再次防御袭来的黑线,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地方已经从冰冷的仓库被转移到了一个陌生又有些眼熟的地方。 ——禅院家。 术式,还是领域? 禅院甚尔保持着警戒,又想起自己交战的是异能者的异能生命体。 异能和咒术能扯上什么关系 。 仓库内的战斗还是继续。 看着占优,其实钰子小姐也没占到多少便宜,被撕断的黑线失去光泽,大片大片的铺在地上,如秋的枯枝败叶。它先前战斗经营不多, 青池涟央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 战斗的另一方禅院甚尔怎么变得机械起来了? 身体强大到可以徒手和钰子小姐对抗的黑发男人比刚才少了几分灵动,只有必要的防御,许多细小的攻击会穿过他手中的刀具,刺进他的体内,短短几秒,身体就变得鲜血淋漓。 定睛一看,青池涟央才发现那黑发男人的肩头不知何时多了个手掌大小的娃娃。 它长的和钰子小姐的真人形态差不多,但又有明显区别。一头黑发,宽松的白色和服,凑在男人耳边,红线缝制的嘴唇一张一合。 “这是你的能力吗,钰子小姐。” 耳边…… 青池涟央莫名想到‘勿听、勿看、勿言’和‘枕边风’这两个典故。他又想起在找到钰子小姐一部分身体的那个别墅说看见的‘回忆幻境’。 家的声音不大,但遍地的丝线全是钰子小姐的耳目,它怎么可能听不到主人的话。 “是母亲——诅咒——” 变成原形态的钰子小姐用嘶哑的嗓子回答。不断有黑色细线从它喉咙里拔出。 幻境么。 青池涟央沉默了几秒,才想继续看下去,处于战场中心的禅院甚尔就猛的清醒了过来。 他浑身浴血,狼狈不堪,一双湛绿的眼睛却亮的吓人。男人脸上挂着邪笑,三下五除二解决了钰子小姐的所有黑线,朝青池涟央冲过来。 “想用这种东西杀我?你打错主意了,我可从没体验过什么亲情。” 母爱,嘁。 他手中那东西太过强力,加上爆发的突然,钰子小姐的防线一道道被割破,眼看天逆鉾就要伤到青池涟央,一道稚嫩的女童音突然响起。 “夜叉白雪,保护青池先生!” 电光火石间,天逆鉾、白刃、黑线在青池涟央面前打做一团。 没用几秒,战局就结束了。 二对一,禅院甚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弃了天逆鉾,留下道背影就逃之夭夭了。 青池涟央依旧面无表情,他拾起掉落到地上天逆鉾,眸色清冷。 武器形状古怪,不知是什么材质,很重,一只手几乎拿不稳,尖端还沾了他的鲜血。 “这算战利品吗。” 侧腰那道伤算止住了,新的伤口在颈侧。本该贯穿过去,但被钰子小姐和夜叉白雪合力拍开,只在白皙的皮肤上一道,那点腥红别提有多刺眼。 “受伤——青池!你受伤了……” 钰子小姐来不及变回娃娃模样,慌乱的扑到青池涟央身后。比成年男性还要大不少的手小心翼翼的抬起,却又不敢真的碰到青池涟央,生怕弄疼了他。 “我没事,伤的都不深,一会就愈合了。” 面对自己的造物,青池涟央很宽容,他握住钰子小姐的手,只能抓两根。莫名像婴儿抓住母亲似的,有些好笑。 总觉得钰子小姐……像个焦急又不知所措的母亲。 家眉眼弯了一瞬,很快就恢复正常。 直面他的泉镜花眨了眨眼,只觉得是看错了。 青池先生……不可能笑的吧。 抱着这种眼花的心态,她开口:“青池先生,那边已经处理完了。” 那位两千万安全上车,本次任务尘埃落定。 但是杀手跑了。 不斩草除根…… 青池涟央看了眼仓库门口,大狗颠颠的踏着……猫步跑过来,也不知道是哪路 过的流浪猫教给它的,旁边还跟着刚才逃跑的佐藤航。 就算「尨」学猫走路,佐藤航还是跟不太上,跑步姿势比「尨」还滑稽,气喘吁吁,一只眼睛可笑的肿紫着,看青池涟央的视线投过来,立马精疲力尽的送上一个谄媚的笑。 “您就是青池大人吧。” 泉镜花替他说话:“是他把手机送给我的。” 还添油加醋了一番禅院甚尔有多可怕,一定要泉镜花去帮帮青池涟央。好在有他送手机,要不青池涟央伤的不会这么轻。 女童迟疑了一会,补充道:“他和那个男人说,您的异能是诅咒类,触碰即死,说地址时也说了很多假情报……” 那个男人信没信泉镜花不知道,反正佐藤航谎言被戳穿后,处境是不大好。 青池涟央的计划中压根不包括佐藤航能活下来这一项,在他看来,这个男人就是弃子,管他忠贞不二还是做墙头草,没想到竟然能发挥这种功效。 他问:“不怕死吗?” 佐藤航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这问题是在问自己,连忙回答:“不怕……当然怕了。” 在青池涟央冷漠的目光下,他不自觉的改口说真话,男人露出个苦笑。 “可电视剧不都这么演的吗,像我这种长得又丑、又没本事又没学历的人,突然得了上司赏识,总不可能是天上掉馅饼吧。又是这种关键时期,肯定是要我做诱饵什么的……我什么都没有,要是连像狗一样忠诚都做不到,那不更一无是处了。” 放在平日,青池涟央是绝没有兴趣去听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长篇大论的,但不知为何,他此时却没抽身离开。 这个人是太宰治安排给他的。 他原以为他的用处就是试探出谁要对港口黑手党不利,结果…… 太宰治想告诉他什么? 要像这人一样忠诚?还是压根没什么寓意?就是开个人性盲盒? “……” 青池涟央琢磨不透,原本灵光的大脑此时像卡壳了一样。 家获取力量来的太轻松,他做什么事基本都是如此,顺其自然,水到渠成。不知道拼命是什么滋味,也从未遭遇过什么危及性命的困境。禅院甚尔一事,给了他很大的压迫。 两次受伤,不是不躲,而是根本躲不开。 没有钰子小姐,青池涟央根本不是在生死中摸爬滚打的杀手的对手。 察觉到主人的心如乱麻,钰子小姐变回原形,用黑线勾出一行字。 「太宰在附近」 它不大的脑袋瓜能想到哄青池涟央开心的办法,大概就是搬出太宰治。 青池涟央一愣。 首领怎么会在附近? 见有功效,钰子小姐来劲了。 「我带您过去」 * 憎恶,冰冷,恨意。 诸多情感在月下的少年心中不断迸发开,像是活火山口内冒泡的岩浆。 他是擂钵街内的孩子,因为没有感情而被称为‘无心之犬’。就在不久前,他的八名同伴,因为无意听到六个武装分子的违法交易时间而被他们屠杀殆尽。 为了报仇,为了在得知伙伴时候,突然出现在心中的憎恨的情绪。 芥川龙之介以十几岁的瘦弱身躯,杀死了六个凶恶的武装分子。 可报仇成功后,他突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前所未有的茫然和空虚包裹了少年。他精疲力尽,且遍体鳞伤。 出生在擂钵街的孩子似乎注定就要死去。无论是在日复一日的寒冷夜晚被冻死——饿死——被卷入成年人的斗争惨死——总之很难活着。 为什么一定要死呢?为什么他一出生就注定要死亡 呢?为什么不能活下去呢?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哦,芥川君。” 一个声音突然从边上响起。 芥川龙之介一惊,看过去。 * 「我真是越来越服气这小笨蛋了,克服了怕狗的恐惧后,我又发现了她的一个陋习。 她怎么和个孩子似的,喜欢玩娃娃呢? 别人家的太太,要么整日钻研些料理。这个且算了,她笨手笨脚的,就别去厨房受伤了。要不搞美容去逛街…… 说到这个,也罢了,别的太太是要吸引住丈夫的心才卖力打扮,而我无论如何都是喜欢她的。逛街也不要,我是做心理医生的,有些偏激症的病人太危险,伤到她可不好。 刚结婚时,她就被一个病人吓到过,也就乖乖听我的话不出门了。 还是不想别人家的太太了。我娶得又不是她们。 不过爱娃娃这种幼稚的习惯还是不要保留了。 想想也是难搞。我做了那么多繁杂的研究,最大的难题竟然败到一个女人身上。 不过也无所谓,为了帮助我的妻子,让她成为一个完美的女孩,我决心用我的毕生所学来打扮她。这样她也会感谢我的。 谁叫我爱她呢。」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青池涟央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太宰治。 他坐在黑漆漆的道林前, 坐在一个树桩上,就像恶魔坐在布满岩浆的王座上一样。宽大的风衣包裹着纤细的身躯,全身洒着月光, 唯有五官被隐藏在黑暗中。 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少年嘶吼着向他扑过去, 身上的衣服化为可恐的恶兽头颅模样,带着和一切同归于尽的气势。 太宰治只是慢悠悠的站起来, 一点不慌张, 因为他早预料到了这场袭击,鸢色的瞳子里写满了无趣。 只在余光撇到不该出现在这的青池涟央时, 面上才罕见的出现了一点差异的情绪。 青池涟央不该出现在这的。 年轻的首领视线在越来越近的袭击者, 和面无表情的白袍少年身上来回转移,心里第一次出现‘这叫什么事’的难堪。 现在这场景是他计划好的。 眼前这正发动袭击的少年,是太宰治为自己扩张港口黑手党的计划准备的另一部下,现在是收服的仪式。 就算中途出了点意外,导致太宰治不太想要这个部下了…… 撞破的也不该是青池涟央啊。 当着旧部下的面找新部下,当面出轨……呸。最多算是当着家犬的面抚摸路边的流浪犬罢了。 况且他作为首领, 家犬多的是,哪用的着愧疚、惶惶不安。 太宰治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下, 面上始终维持着波澜不惊。 “钰子小姐。” 青池涟央开口, 肩膀上的钰子小姐立马扭过头来,驱动黑线去救场。 黑线比那野兽快得多, 不过总归还是晚,没能在野兽触碰到太宰治之前绞碎兽头。 不过问题也不大。 那异能幻化出来的兽头在触碰到太宰治之前就碎成了白光,发动袭击的少年也被站起来的太宰治抬脚踹飞了出去。 青池涟央叫停了钰子小姐, 让那救场的黑线不至于和野兽一样烟消云散。 因为和禅院甚尔一战, 钰子小姐已经消耗了太多。 他抬眼, 青绿的瞳子恰好对上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目光。 两人神色都没太大波澜。 即便一个意外‘青池涟央的突然出现’。一个意外‘首领拥有无效化的异能’。 那少年恰好被踢到与青池涟央同一水平线的地方, 吐出一大口鲜血,还不忘像濒死挣扎的野兽一样爬起来看青池涟央,他恶狠狠的问。 “你也是他的同伴吗?” 芥川龙之介刚经历了同伴惨死、报仇等一系列悲惨,又被太宰治一脚踢在肚子上,现在走路都有点困难,若青池涟央站在太宰治那一边,他必死无疑…… 少年死死攥住拳头,不甘又愤恨,却只能迎接死亡。 青池涟央没说话,他对芥川龙之介丝毫不感兴趣。没命令钰子小姐杀死这个妄想剥夺他对太宰治‘尸体权’的人已经是太宰治还在场的宽容了。 白发少年只是静静的看着太宰治,等待他开口。 毕竟他刚来,不知道现场是什么情况,破坏首领的计划怎么办。 太宰治倒是动了,他做了一个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举动。 那就是掏出枪对准青池涟央。嘴里还说着“今晚刺客真多啊”的话。 一个黑衣人,一个白衣人…… 以芥川龙之介的角度,他无法看清这两人任何一人的脸,不过从白衣人放出能力攻击黑衣人,黑衣人又说什么刺客来看,他们是敌人吧。 那就还有机会。敌人的敌人或许不是敌人。 芥川龙之介心中又燃起了生的希望。 然而青池涟央的下一句,直接把芥川龙之介CPU干烧了。 青池涟央坚定的说:“我永远不会伤害您。” 太宰治:…… 忠心表的很好,下次别表了。 前面提到过,太宰治所生活的世界是一本书。 既然是书,那就肯定会有剧情,有主角,有主角的关键的剧情点。现在剧情出了问题,作为书的角色之一的太宰治拿到了书,剧情偏离了正轨。 好巧不巧,这个世界很脆弱。剧情跑偏几乎等同于世界会毁灭。 为了把剧情拉回来,让世界维持下去,太宰治选择用自己的方式来修正剧情。 现在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芥川龙之介,就是主角和他的关键剧情点之一。 书原本的剧情是‘芥川龙之介会在几年后和主角发生冲突,主角会在这场不顾生死的激烈战斗中觉醒,两人惺惺相惜,想杀相爱,一起获取保护世界的力量’。 这也是太宰治今天来收部下的原因,因为在剧情里,他就该今天来这个地方收芥川龙之介作为部下和学生,邀请他加入港口黑手党。 可就在刚刚,他不想收芥川龙之介为部下了,他要试着改变剧情,收主角为部下。 反正只要芥川龙之介和主角分属两个阵营,并在未来不顾生死的打一架就好了。 于是太宰治临时改变了计划,他要青池涟央在芥川龙之介心中留个好印象,方便自己改变剧情后检测芥川龙之介的动向。 结果,素来聪明的青池涟央和他玩拆台。 别说芥川龙之介,太宰治CPU都快烧了,好在他脑子转的足够快。 只见黑衣的少年冷哼一声:“你死心吧,我是不可能爱你的,我们永远都是敌人。” 青池涟央:? 他肩膀上的钰子小姐默默180%的转了个脑袋,同样疑惑的看向太宰治。 原来是这样…… 芥川龙之介终于支撑不住,眼皮半阖了下去。 他不能晕!他还没演完呢! 太宰治心中警铃一响,连忙继续说下去。 “芥川君,在你认识到自己的弱小之前,你的妹妹我会替你照顾的。” 妹妹! 芥川龙之介身体猛地一颤,可奈何伤势过重,连根手指都动不了,只能含恨昏厥了过去。 搞定。 太宰治刚在细数任务度,就听到前面的人问。 “爱是什么意思?” 太宰治:…… 他看了眼青池涟央,对方眼神清明,没一丝绮靡,眉眼间也没有起伏。甚至肩膀上探头探脑的娃娃面部表情都比他丰富多彩。 “你问的是哪方面,爱的定义,还是……” “刚才那句话要下的命令。” 太宰治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还觉得怪怪的,他简单解释了要青池涟央和芥川龙之介打好关系,方便监测他的情况,务必不要让他死掉后,忍不住问了一句。 “你知道我刚才在干什么吗?” “收部下。” 除了收部下,还能在干嘛? 这不是有脑子的人都能推测出来的吗? 空气沉默了很久,直到太宰治重新展露出笑容。 “呀,青池,你流血了,和我一样计划翻车了吗。” 青池涟央总觉得现在的太宰治不爽,他就像是……担忧两个情人会为其争风吃醋,结果发现两个情人谁也不理他的男人一样。 “已经止住了。” “会感染的。”太宰治无奈的摇摇头:“你现在衣服和伤口已经沾到一起了吧,脖子上的伤也没消毒,留疤怎么办,以后多碍我眼,让我想想,先酒精消毒,再碘伏……” 青池涟央:…… 明明是很正常的包扎程序,为什么被他说的像是即将接受酷刑一样。 “比起这个,您提前预测到我会受伤了吗?” 太宰治一脸不愧疚的点头,他像来博物馆参观的小孩子一样凑到青池涟央的伤口前看。不过他接下来从口袋里掏出的齐全医疗用品,才是青池涟央真正要发问的。 家甚至看到了石膏板。 ……不远处的树桩后,会不会有担架和拐杖? “我接到情报,这次要对付你的人是黑市鼎鼎有名的天与暴君,你没有战斗经验,肯定会受一点伤,对了,是谁要对付港口黑手党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人已经钓出来了。” 太宰治一边说着,一边摸摸下巴。 “状态比我想象的要好啊,你打败了天与暴君?” “镜花来的及时,他逃跑……了,首领?” 突然被拽着推搡到一旁倒下的枯木上的青池涟央脸上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后背的衣服很薄,硌的少年生疼。月下,他只能看到太宰治似笑非笑的表情。 之前和中原中也交接工作的时候,似乎听他吐槽过太宰治喜怒无常……? 青池涟央盯着又掏出一瓶消毒水和剪子的太宰治想。 “衣服撩开。” 太宰治抬起一条腿把人困住,怕青池涟央跑了。尽管家连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 他就像个精致的人偶,嫌少有情绪波动。 包括这次。 好歹是他的狗,再看到主人多情的时候一点邀宠的意思都没有吗?拿出想要他尸体和管他吃饭的狂傲气来啊。 太宰治也不知道自己在生什么鬼气,总之看青池涟央无动于衷的样子,他就莫名来气。 还没人能无视他到这种地步。 不说像泉镜花一样如履薄冰,至少别这么敷衍。 “……贴的太近了,首领。” 他伸不开胳膊。怎么撩衣服。 青池涟央真的很讨厌和别人离的太近。偏生太宰治就像患了什么皮肤饥渴症一样,靠的这么近,连对方呼出的气都能明显的感觉到。 太宰治勾起一个笑:“那我帮你。” 说着,他直接用小剪子剪掉青池涟央侧腰受伤的那块衣服。时间过得太久,家和钰子小姐都没什么医疗常识,布料和血块是凝结在一起来,看着十分狰狞。 太宰治先把碎布清理干净,然后又做了消毒。 冰冷的消毒水洒在伤口上,说不疼是不可能的,再加上夜风寒冷,青池涟央下意识瑟缩了下,随后被抓住胳膊扶稳。 “别动,要不然感染了……你被什么划伤了?伤口这么深。” 太宰治皱起眉。 他不疼吗?看青池涟央风轻云淡,他还真以为是什么小擦伤,结果是差点伤到骨头的伤。 青池涟央声音都虚弱了很多。 “武器在镜花那里,两只叉……带手柄,有无效化的能力。” 太宰治干脆利落的回答:“没听过。” 不过也不要紧,去查查就好了。 太宰治原本是带了惩罚的心思,后来看青池涟央真的伤的重,也就认真的帮他包扎起来。 他还强调:“给我好好珍惜,这可是首领的包扎,你看组织里有谁有这个殊荣。” “嗯……” 做了简单包扎,太宰治才从口袋里拿出一卷绷带。叫青池涟央撩开衣服,把腰部包上。 “真硬汉啊,青池,一声都不叫吗?” 他抬眼,发现白发少年脸色已经和月亮一般白了。眼角挂着生理性的湿润,眼底也不负平日冷静。可惜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 这也是应该的,港口黑手党用的消毒水可不是什么温和物,他们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不用烈酒消毒已经很温柔了。 青池涟央摸了摸脖颈处被缠上的绷带,又看了眼太宰治缠在脸上的,回答:“还好,不算疼。” 他问过钰子小姐,首领身上的绷带是纯装饰品,对方左眼很好,脖子上也没受伤。所以是有什么寓意吗? 太宰治啧了一声,用消毒水洗了洗手:“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 “您安排佐藤航到我身边的目的是?” 青池涟央脱口而出的问题不知为何换了一个。 太宰治一愣,仔仔细细的打量他:“没什么目的,他没背叛你吧。” 青池涟央摇摇头。 太宰治漫不经心的回答:“那就对了,他还有家人要港口黑手党照顾呢。” “牵挂吗?”青池涟央神色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 “随便怎么想。”太宰治拧好消毒水的盖子:“我也不是一举一动都有深意啊,青池,别用做理解的心思来揣摩我。” “如果硬要解读一下佐藤航的作用的话……别小看任何人?你太傲慢了,青池,我听守卫和人聊天,说你一点不理人,简直比干部还会摆架子。” 太宰治这番话显然也是现想现编出来的,一点逻辑都没有。 在黑手党,高地位的人本来就无需给低地位的人什么面子,家又不是帝王要和官员打好关系,况且‘除我之外他不需要任何社交’这话,前不久太宰治才说给中原中也听。 这话换来青池涟央疑惑的目光:“为什么要理他?” 太宰治笑了一声:“你说的对。” 他这个部下,还真是个现实主义者和利益至上主义者。完美的契合他所需要的人才。 * 「我犯了个错。我杀了我的妻子。 这不能怪我……谁让她太诱人了,是的,是她的错,她就像伊甸园的禁果,而我是满心好奇的亚当……我亲手捧起她苹果一样的头颅亲吻时,我才意识到—— 我有多爱她。 我爱她的文静典雅,最常做的就是参考哲学。爱她的忠贞不二,她从不出门,甚至在家也很少走动,从不给我添麻烦。我爱她的富有爱心,每天都要去喂食我饲养的狼狗…… 她是个完美的妻子。 可不管怎么说都已经晚了。 我不是亚当,我是窥探夏娃的蛇,没想到赶走了亚当,夏娃也一起失去了……我……我已经无法正常书写了。巨大的悲伤和喜悦冲垮了我。在那洪流一般的情绪过后,我开始思考正事。 绝不能让法律和警察把她从我身边夺走。 我们还有一个儿子,那孩子和她一样可爱听话,还有少年人的小叛逆,结合了我们两人的优点。他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没有父亲。 我该怎么埋葬她?」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擂钵街一事, 太宰治抛弃了倒在地上的芥川龙之介,转而带回了一个叫做中岛敦的男孩。 一身单薄不合身的白衣,面上带着懦弱的表情, 一头杂乱的白发,看着瘦弱。 太宰治把他和泉镜花的训练时间安置到了一起,想让这两个孤苦伶仃的孩子互为依恋。 “不好奇我是从哪知道的这些孩子吗, 青池?” 他靠在单人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 脸上挂着微笑。 沙发对面的壁炉燃烧的旺,暖黄的火光熊熊燃烧, 有零星火点从木材中蹦出。 青池涟央正在看信。 那是读者们寄给文学社的,给《母亲》的。 大多是对杀死母亲凶手的猜测, 有坚定不移支持父亲是好人的, 毕竟原文中对他的描述大多是‘温文尔雅’‘妥帖温润’, 还是一位顶尖的心理医生。 无论是在《母亲》的背景故事设定,还是现在, 心理医生都属于上流人士。 这样优雅高贵的人士怎么会犯下分尸这种不可原谅的罪过。 但也有敏感的察觉到文里几个细思极恐的细节的读者,例如最后父亲死状类被分尸的结局。 对于后者,青池涟央提笔写下回复。 「当你对书中某个细节产生质疑时,不要怀疑自己, 那大概率就是作者故意留下的伏笔」 听到太宰治回答时,青池涟央刚写下回复的最后一个字。 反正《母亲》的续集《妻子》马上要连载在下一期的周刊上,暴露也无妨。 “您想让我知道,自然会告诉我。” 不想的话, 他也没那么旺盛的好奇心。 太宰治嘁了一声, 他本来该在外面首领室办公的, 但青池涟央说要琢磨新书, 不能呆在外面,于是他也搬进来了。 里面地毯这么软,还有壁炉烤,谁在外面独守空房啊。 搬个小桌子,多余的文件放地上,碰到狗屁不通的往壁炉里一丢,省木材还省碎纸机。批烦了就玩沙发上一卧,指使青池涟央倒杯红酒。 温暖,使人堕落。 他转问了另一个问题。 “青池,你的的……太一郎和雄一,现在在哪,你知道吗?” “东京。” “欸?” “不用管他们。”青池涟央误解了太宰治的意思:“《妻子》发布后,故事被补全,太一郎他们窃取的部分自然会被钰子小姐全部夺回。” “不。”太宰治把自己翻转过来,下巴趴在沙发靠垫上,一双鸢瞳反射着光:“我只是好奇,钰子小姐知道自己是书的造物,是因为青池你告诉了它,那太一郎他们呢?” “知道,生活的环境变化这么明显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青池涟央理所当然的回答完,首领室的小门恰好被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黑发,五官清秀的小姑娘出现在了门口,她手中还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是几块饼干。 这女孩叫芥川银,是芥川龙之介的妹妹,太宰治说因为缺个帮忙整理文件的秘书,就把人带回来了。真实原因他不说,家也不好奇。 青池涟央对此没有意见。别说所生活的地方多一个人,就算多一个师他也能无视,别来招惹他就行了,但钰子小姐不是这么想的。 它很喜欢这小姑娘,见的第一面就询问青池涟央是否可以和她一起玩,得到应允后更是兴奋,常驻地从首领室的地板变成了芥川银的怀抱。 “首领,青池先生……” 小姑娘清瘦的吓人,单薄的肩膀几乎支撑不起黑色的西装制服,虽然面无表情,但不断颤动的瞳孔还是暴露了她的紧张。 就在芥川银的肩膀上,有一条由几十根黑线凝聚成的触手攀附着,看着很是骇人。她就像恐怖电影中,被不可名状的怪物挟持的小倒霉蛋一样。 可事实是,芥川银恐惧的源头并不是肩膀上的触手,而是在内屋办公的两个人。 尤其是像猫一样慵懒的卧在单人沙发上的那个。 “妈妈说……让我来送……” 芥川银到现在还觉得在做梦。 一个生命比草还贱的流浪儿,竟然在一夜之间成为了尊贵的黑手党首领的秘书…… 她肩膀后的触手轻轻推了推她,就像在温柔鼓励儿女的母亲一样。 有了触手给予的安全感,芥川银终于一口气说完了话。 “妈妈让我来为两位送下午……点心。” 那条触手僵硬了一瞬,任命在空中编制补充。 「下午茶」 青池涟央看了眼表。 夜晚九点。 擂钵街已经是昨天的事了。 太宰治把那个叫中岛敦的孩子带回来后,亲自为他安排了医生和训练才回了首领室,又要马不停蹄的处理离开组织的杂物。只在早餐喝了钰子小姐弄的一点白粥。 从螃蟹之后,异能造物算是找到了乐趣——烹饪。 包圆了餐点不说,还动不动搞点小点心出来。 太宰治要批文件,青池涟央也要整理自己的工作。芥川银就恰好成了钰子小姐最好的陪伴。 反正就算钰子小姐在厨房做点心,只分出一部分黑线,也没人能闯过。首领室绝对安全。 太宰治搬进里面,也有一定原因是因为外面太吵了。借人贩事件和阴刃事件,太宰治清楚了组织里不少异端,对外动静也不小,人头价格翻了好几倍,一会来一波刺客。 芥川银迈着僵硬的步子,两只瘦弱的小手死死抓着托盘,生怕弄撒饼干。 一盘黄油曲奇,硬生生被她送出了机密文件的感觉。 终于,饼干被分别送到了青池涟央和太宰治桌上,少女才松了口气。 “你的课程怎么样了?” 太宰治冷不丁的发问。 芥川银被吓的一激灵,随后恭恭敬敬的回答。 “妈妈现在在教我识字。” 太宰治看完,看向青池涟央,眼睛眨巴几下。 “钰子小姐这是?” 怎么才一下午不见,都变成小姑娘的母亲了? 芥川银一个流浪儿哪来的母亲,她自己不觉得不对劲吗? “天赋技能。”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禅院甚尔的事情。 “钰子小姐似乎能构建出关于「母亲」的幻境。” 不过芥川银肩膀上并没有上次战斗时禅院甚尔肩膀上那个窃窃私语的小人,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操作的。 太宰治正色,似乎抓住了家的把柄。他从沙发上翻身起来。 “青池,昨天的报告你还没给我。” 青池涟央面不改色。 “不是您说可以让我先看读者信件的吗?” 被两人冷落在一边的芥川银咽了口唾沫。她还是没能习惯这两人的相处模式。 青池涟央作为首领的守卫,虽然对太宰治一口一个‘您’,言行举止却毫无敬意,说话时也不站起身,甚至还会和首领顶嘴。太宰治也不计较。两人就像是朋友一样诡异的相处着。 “也对……快点给我啊。” 太宰治又靠回去,顺带摆摆手叫芥川银出去,他对下午茶没什么兴趣,只想趁此休息会。 少年首领已经高强度处理了一整天文件了。 他揪出不少港口黑手党内管理的漏洞。这两 天,组织大张旗鼓的做着新的排列。 内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太宰治偏头看了眼青池涟央,对方还握着笔,也不知道是在给读者回信,还是在修改《妻子》的手稿,亦或者为第二部作品起草。 那些信件边上,还有些不怎么重要的文件,是青池涟央帮他处理完的。 想想担任他的秘书老师和守卫和厨娘的钰子小姐,即便是太宰治也不得不承认。 得到青池涟央,真是赚大了。 毕竟他才写了一部作品呢。 “青池,我们回归上一个问题。” 刚出炉的黄油曲奇芳香四溢,太宰治的手不知道怎么就抓起了一块。 “太一郎知道自己是虚假的,那他骤然来到真正的世界,不会悲愤的想要自杀吗?毕竟他是很自负的性格。” 人是虚假的,世界是虚假的,自己引以为傲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这种感觉…… 青池涟央笔尖一顿。他确实是在修改《妻子》的手稿,毕竟这部作品写出来后,他就去忙人贩子的事情了,有些语病还要抓。 “为什么会想要自杀?” 白发少年抬起头,冷玉般的瞳子印上摇曳的火光。 “世界是假的,但人是真的啊。” 太一郎所做的一切事,时间可以掩埋,但却永远的在钰子小姐身上显现着呢。 况且,他从虚假的故事中成真后,竭尽全力的像狗一样活着都来不及,又为什么会放弃生命? 就像「尨」一样。 它在学现实中的狗一样,丰富多彩的活着,在现实中创造出自己的故事啊。 * 家里的灯坏了,只有一个灯管在亮,拉上窗帘后,无法照亮整个客厅。 禅院惠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妈妈在路边捡了两个怪物,然后把他们当作爸爸和原本并不存在的哥哥带回了家,好吃好喝的伺候,真正的爸爸的电话打不通。 聪慧的男孩猜到是怪物影响了屋子,导致无论拨什么电话都拨不通。 于是在雄一警惕的问他在干什么的时候,谎称给朋友打电话,逃过了一劫。 自称爸爸的怪物不知道说什么蛊惑了惠妈,导致惠妈给禅院惠的小学请了假,还拿钥匙把整个屋子封了起来,即便是大白天也把窗帘拉的死死的。 ……只能去卧室偷钥匙,然后出去报警求助了吗? “爸爸——我的脸!” 禅院惠被从屋子深处响起的尖叫声吓了一跳,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因为这两天,每到这个点,自称哥哥的怪物都会发出这样尖锐的声音,过一会就好了。 “哥哥怎么了?” 和前两天一样,惠妈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从厨房里探出头。 应怪物要求,她一直在做各种各样的料理,这也是禅院惠能心平气和到现在的原因。 只要妈妈和自己还平安,那个不靠谱的老爸就能早点发现不对劲回来救场。 “没事,不用担心,饭做好了吗?”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今天的太一郎竟然对惠妈的担心做出了回应。 禅院惠诧异的看过去,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在他的视角里,体型庞大的怪物身上散着浓浓的黑烟,腹部那个口子比初见时变大了不少,里面的碎布就像被风化了一样,一缕一缕的。它摇摇晃晃的从客厅往这边走。 “还没呢。”惠妈回答完,又重新回到厨房:“今天怎么这么着急啊,老公。” 太一郎对她做了催眠,导致她完全不觉得一天做十几个小时的饭有什么不对劲。 “饿了。” 怪物错开禅院惠,走进了厨房。在男孩眼中,他就是饿到想吃掉惠妈,正在禅院惠想冲动保护妈妈时,惠妈也被从厨房赶了出来。 惠妈奇怪的问:“怎么了?” 太一郎头也不回:“你平日做饭辛苦了,今天的饭让我来做吧。” * 「和她分离已经有三日了,我实在难以遏制心中思念。爱一个人到了极致也莫过如此。失去她后,抓心挠肝,好像自己也死了一遭似的。 于是,我想了个好办法。能和她永远在一起的好办法。」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太一郎的原型有三四米高, 整体像个层层堆叠在一起的橡胶轮胎精,颈椎可怜兮兮的抵在天花板上,弯折下来,脸几乎要贴到菜板上。 它手持菜刀, 并没有去碰菜板边惠妈洗好的食材, 而是将一只手伸进肚子里。 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挤压内脏的咕唧声过后,它从肚子里掏出一个娃娃。 禅院惠躲在门边, 恰好透过太一郎腹部的洞看见了娃娃的模样。 它身上沾满不同颜色、不同大小的碎布。身体倒正常, 只是普通小女孩玩的那种三头身娃娃,历史很久了。穿着一件黑色的裙子, 还戴了精致的帽子和手套。 “这么多天了,该死……力量越来越虚弱, 那女人到底做了什么,不能再等下去了。” 娃娃被狠狠的拍在桌上。下一秒,太一郎提着刀砍了上去, 正对脖子。 连焊接在墙上的厨台都跟着震动了一下。 娃娃的脑袋被震飞,撞到墙上, 然后落地滚了几圈, 正对着门口停下。 禅院惠和那双漆黑的眼睛对上视线,一股凉意自男孩后脊背升起。 莫名的, 他不觉得那是个娃娃的头颅, 反而像个女人的……而太一郎此刻料理着的也不是什么布娃娃,而是一具尸体。 太一郎接下来的话更加剧了禅院惠心中的遐想。 “溅的哪里都是, 脏死了。” 一个娃娃,顶多身体里有点棉花, 怎么会溅的哪里都是。 在妈妈眼中这是爸爸, 在他眼中这是怪物, 那在怪物眼中,这个娃娃…… 禅院惠有点后悔刚才没和被赶出厨房的妈妈一起回房间休息了。 太一郎托着笨重的身子转过来,就要捡地上那个娃娃头。 他赶快转过头,假装是刚路过厨房,可背后的一幕,却让禅院惠差点魂飞魄散。 雄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的走廊,正对着厨房的方向。 它比太一郎要矮些,两三米的样子。生的肥肥胖胖,像个大米虫,耳边有两只像是耳罩一样的肿胖婴儿脸,比前两天要小不少,就像其中营养被什么夺走了似的。 好在雄一没看这边,它用两只短胖的手捂着脸,不断嘟囔着好疼好疼的话。 禅院惠松了口气,刚想再回头看看太一郎在干嘛,一回头,直直贴上一张脸。 “啊!” 禅院惠被吓得直接叫出了声。 太一郎正直勾勾的盯着他。怪物身子还在灶台边,只是探了个头到门口,它弯腰弯的厉害,迫不得已要用一只手撑地,剩余一只手拎着那娃娃的脑袋,两根狭长手指戳进棉花里。 “你在干什么,惠。” 他像个父亲一样关切的问道。 禅院惠竭力抑制自己往娃娃脑袋上撇的视线,他发誓刚才惊鸿一瞥,看见那头颅边缘有红色痕迹。男孩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我看哥哥不太舒服,想来厨房拿个冰袋给他。” 太一郎在他眼里应该是人,是人。不靠谱的老爸什么时候能回来。 禅院惠想起雄一耳边两颗溃烂的婴儿头颅,胃里一阵翻涌。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可疑。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受了这么多惊吓,为了忍耐,嘴唇都咬的青紫了,眼睛也呆滞的看向虚空一点。 太一郎好像没察觉到异样一样,直接相信了禅院惠的话。 禅院惠借机撇了一眼那个娃娃。被拎着的是脑袋,菜板上的是身子,没有可疑血迹,就四个单纯的娃娃而已。 他松了口气,下一秒,太一郎让开了身子。 “我忙着煲汤,惠你就自己进来拿冰袋吧。” 禅院惠瞬间后悔刚才编出的理由了,他看着厨房的门。里面,是地狱。 可若不进去…… 想起妈妈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禅院惠握了握拳。 他要保护妈妈。在老爸回来之前。 可能是直觉使然,禅院惠相信自己不靠谱的父亲能解决现在的困境。 才五岁的小孩像机器人一样僵硬的走进了厨房,停在冰箱前,然后一鼓作气,推开了门。 放冰袋的地方刚好是冷冻层,和他身高般配。 拉开冷冻层后,禅院惠的身体彻底冰冷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鱼腥味从冷冻层飘出,被冻的梆梆硬的黑色塑料袋堆叠在一起,冰袋被挤在最里面。这不是最叫人崩溃的,最叫人崩溃的是—— 和冰袋放在同一平面的,是一个被保鲜膜包裹的女人头颅。五官都被挤在一起,整体呈现冰鲜的灰红,眼窝的位置被替换成了两颗漆黑的水晶义眼。 太一郎的声音从幼小的男孩身后响起。 “贿赂了警察后,我就把她分成了三份,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疯狂的思念她。” 带着磁性和成年男性魅力的声音娓娓而起,禅院惠却无心欣赏。 “大部分肉放在小厨房的冰箱里,反正这没人来,也方便我思念她。” “剔骨下的骨砌进雄一的房间和客厅中间的墙里,这样只要我坐在沙发上,她就能拥抱我。 “我用她的血在阁楼画了一个拘灵的阵,把她的牙齿和头发缝到布娃娃里,这样她就永远无法逃离我身边了。” 他轻笑了声。 “好像说多了,惠,不过也无碍,我对将死之人一向宽容。比如,我用我十多年的青春为她置办了葬礼前的仪式呢。这就像料理一只火鸡前的腌制工作,必不可少。” “除了她,我还没尝试过吃人……不过你好像和普通人不一样,格外香甜,为什么?” “死之前,要和妈妈说晚安吗?惠?爸爸允许哦。” 那声戏谑落下后,禅院惠只觉得自己身后有道劲风划过,然后是男人不屑的声音,像一道惊雷,劈开了这令人绝望的沉闷。 “叫谁爸爸呢。” 带着一身伤回家,等着老婆孩子热炕头,结果看见客厅有个摘自己脸皮玩的小孩,来到厨房还听见有人胁迫自己儿子,本就憋着一肚子火的男人直接炸了。 懒得思考这人模狗样的医生是怎么回事,禅院甚尔直接一巴掌上去。 他是无咒力不假,可这些年杀过的术师尸体都能摞成山。能徒手和异能生命体打的人肉//体程度强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太一郎的脑袋直接被扇飞了。 以禅院惠的视角,就是三四米高的怪物,被平时吊儿郎当的老爸一巴掌打掉了半米多。 小刺猬头甚至忘了害怕,目瞪口呆,小嘴巴惊讶的张着。 父亲带来的安全感,和对其的崇拜到达了顶峰,连他为什么迟迟不出现的委屈和害怕都冲淡了。 失去头颅的医生并没有鲜血四溅,它脖子和脑袋相接的地方竟然全是棉花。 禅院甚尔皱皱眉,道一声麻烦。 “惠,你是不是能看见他的真面目?” 他看不见咒灵,可他儿子不一样。 禅院惠的资质很好,好到……算了,提起糟心。 禅院惠点点头,他指着太一郎落地的脑袋和身体说:“中间有线。” 就像菌菇修复伤口一样,如果不阻止,过段时间应该就完好如初了。 禅院甚尔干脆利落的提刀斩向两个东西之间的空气,得到禅院惠‘断了’的肯定答复后,扛起太一郎的身体,掂了掂。 “这么轻,要不烧了试试……你妈妈呢,惠?” 小刺猬头一眨不眨的盯着禅院甚尔结实的肌肉,眼里充满了崇拜。 “在楼上,妈妈应该睡了,她这两天一直在厨房里给怪物做饭,很累的。” 想着要怎么处理太一郎和外面那小孩的禅院甚尔:…… “你说,妈妈给他做了两天的饭?” “嗯,他好像很饿,要吃很多肉补充身体。” 正好禅院甚尔也是肉食派,禅院家的冰箱里囤了很多。但现在也不剩多少了。 禅院甚尔沉默了两秒,把太一郎的身体往地上一扔,叫禅院惠先去楼上找惠妈,然后把早就被制服了的雄一拎进了厨房。 这次出任务,他人质没救到,异能者也没杀成,老婆孩子还受了这么大惊吓,口粮也没了。 不从这俩怪物身上取回本,他不姓……不叫甚尔。 这种新奇的怪物,咒术界那帮老头应该很感兴趣吧。 再不济卖给异能政府也行。 * “……一定,要吃吗?” 青池涟央难得维持不住风轻云淡的模样,握勺子的手都有点颤抖。 事情是这样的,工作完成后,首领室的生活节奏便回归了正轨。 当然是青池涟央,或者正常人认为的正轨。而非太宰治的歪理。 他一会嫌弃港口黑手党的厨师做的饭有70%可能带毒,从外面送到顶层来下毒机会太多。一会举例异能者身体素质是普通人的几倍,区区熬夜和饮食混乱不会影响什么。 青池涟央直接叫钰子小姐接手了做饭的工作,断绝送饭。至于后者……愿赌服输。 吃饭,又不是要他命。关于睡觉,两人都熬夜,而且这两天事情多,倒暂时没产生什么分歧。 太宰治忍辱负重两三天后,终于爆发了。 他放下文件,在晚饭前,把芥川银赶出了厨房,和钰子小姐嘀嘀咕咕一会,晚饭内容从猪排饭变成了咖喱饭……特制的。 这种红的像岩浆一样的咖喱,真的能吃吗? 青池涟央知道自己吃不了辣,而且他也没那么富有冒险精神。 “可这是我掌勺的料理欸。” 虽然只是往正常咖喱里狂倒辣椒粉而已。 通过观察钰子小姐这两天制作的料理,成功推断出青池涟央饮食口味的太宰治得意一笑。 然后,他特意找了个青池涟央最受不了的角度。单手托着腮,微卷的发丝下是一只含笑的鸢色眼瞳,暖黄的灯光打下,为其镀上一层柔和的光。少年满面无辜,写满了人畜无害。 青池涟央指尖颤了颤。 他照顾太宰治只是出于人道主义和为未来的考虑。毕竟谁不想摘花的时候花漂漂亮亮的。梦中天台上那青年太瘦弱了,纤细的让人怀疑他是怎么活到那时候的。 不是想死。 太宰治一歪头:“青池?” 见这招不起效,他又换了一招:“你吃完,我就给你休息室里搬张床。” “……”青池涟央沉默着,舀起一勺,填入口中。 睡在办公桌、单人沙发和地毯上,确实都无法起到有效休息的效果。 也不知道为什么整个顶层没有一张能正常休息的床或软榻。 * 「警部大斋有个秘密,多年来,一直埋在心中,不敢和任何人说。 在分尸案凶手小林怡子入狱后,他代表警局前往慰问时,发现了太一郎放在桌上的一份研究报告。报告的内容让人世界观崩塌。 全文如下: ‘我爱她吗? 吊桥效应、霍桑效应……我用尽毕生所学去爱她,最后只能欺骗自己。 我不爱她,我爱的是自己,爱的是实验。但我又并非不爱她,毕竟没有任何一条爱情效应能否定我在看到她时胸腔中迸发而出的炽热情感。 …… 我亲手将她埋葬,在我的腹里。 若夏娃是亚当的一根肋骨,那她死的也不算亏了。 …… 一切尘埃落定。我没想到这场实验会搭上最得意的学生和儿子,可能这就是因果报应。 毕竟因为他们,我还没来得及处理她的骨架,只能暂时安置在二楼的杂物堆里。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自己的爱。’ 毛骨悚然。 这几乎是一份完美的认罪书。太一郎在这份报告里不仅提及了杀害妻子的动机和过程,甚至连如何引导学生怡子一步步利用亲生儿子走入深渊都进行了详细分析。 大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读下去的,他只觉得荒谬。这几页纸比市面上最火的科幻还要富有想象力。 太一郎是什么样的人,他开朗、大方、热情,待人彬彬有礼,怎么可能是报告里的这个疯子。 他宁愿相信是太一郎被妻子、学生和儿子的惨状刺激到了。 其实验证这份报告的真假也不难,只要去二楼的杂物堆里看一眼,或者阁楼,甚至只要去二楼看看有没有那个椅子就能破案了。 大斋犹豫了一下。 他最终选择放下了那几页纸。 因为恐惧,是人类对疯子最原始的战栗。平日他没少收太一郎的礼物,也经常为他在上级面前说好话,为他谋求了不少差事。若那位可亲的心理医生真的是个变态,会牵连到他的。 不犯错就好了——这是每个官员都在想的事情。 所以凭什么要他立功呢?况且也没有证据证明这报告不是一位可怜父亲的臆想。大斋理直气壮的想着,殊不知自己的一切行为,也即将被写到这份报告里面。」 第30章 第三十章 当中原中也平息完叛乱, 给首领打电话汇报任务进度时,他得到了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橘发少年神色瞬间凝重,他快步走到没人的地方。 “你说他俩一起倒下了?有人在食材里下了毒吗?” 组织现在的情况已经危险到这种程度了吗。 给首领供应的伙食里都…… 电话那头是女孩还稚嫩的声音, 她应该也在竭力维持着平静。实在是情况过于离谱。 芥川银靠着钰子小姐的提词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首领亲自下厨端出来两盘咖喱……两人一起吃掉……吃了一半, 就都倒下了。” 重力使一时不察,差点捏碎手机。 “你在和我开玩笑吗, 秘书。” “情况就是这样。” 中原中也努力的平静自己的心情, 他看了一眼身前几十米外刚缴获的机//枪和火箭筒, 深吸一口气。 “所以, 需要我做什么吗?” 中原中也刚平息完一场叛乱。 港口黑手党得到情报,有人想在港口黑手党进行走私交易时截胡, 发一笔横财。中原中也就被提前得到消息的太宰治派出来守仓库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凶神恶煞的境外组织能过个瘾, 结果是一帮怂包军火贩子。 中原中也了无乐趣的留了两个活口方便审问, 就把其他人都不费吹灰之力的解决掉了。 芥川银声音停顿了几秒, 应该是在聆听太宰治的命令。几秒后, 她继续开口。 “首领说, 因为吃自己做的料理而被送进医疗室太丢人,在组织现在的境况下, 有损首领威严, 所以请您去秘密购买一些治疗胃部疼痛的药,顺便……” 女孩疑惑的复述:“带一些蛞蝓最需要的东西来。” 这是什么身为秘书的她不能听的暗语吗? ‘咔嚓’ 这下中原中也的手机是真碎成了渣子, 电话也自然无法在继续下去了。 “尾田。” 中原中也磨磨牙,任命的叫来了副官。 在指挥部下处理残局的尾田副官跑过来:“中原干部, 您叫我?” 在部下面前,中原中也还是很在乎形象的, 他不动声色的收敛了想把这时候还开玩笑的太宰治粉身碎骨的杀意, 吩咐道。 “等下你带着收队, 我有事先走了。” “是。” 尾田副官当然不敢过问干部的行程,爽快的应下了。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顶层,被辣的头疼的青池涟央坐在平日办公用的人体工学椅上,他对面是上半身在沙发上,下半身在地毯上,哎呦哎呦打滚的太宰治。 家一只手扶着额头,比他安静了不知多少。 他想不明白,太宰治作妖为什么能作到他自己身上。 他自己盘子里的咖喱还没吃两口,太宰治就狼吞虎咽掉了一半。 其实青池涟央对辣的接受度还可,只是吃口味辛辣的东西漱口太麻烦,他就趋向清淡了。 而太宰治看起来是真的不能吃辣。 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感觉我的嘴里有人在火拼。”太宰治一脸生无可恋:“他们在用冲//锋//枪和火箭炮打的有来有往,没有东西可以阻止他们,啊——战火已经蔓延到我的耳朵里了。” “青池……青池!” “快写一个牛奶妖怪出来,或者创造一个不会有人被辣到的世界吧!如果没有灵感的话,我替你想,就写一个从小被坏人逼着吃辣椒的人长大后消灭掉世界上所有的辣椒的故事!” 青池涟央:…… 他怀疑太宰治已经被辣傻了。 “没有那种东西,就算有,等创作好,药也已经买回来了。” 青池涟央用被辣的微微沙哑的嗓子回答太宰治的异想天开。 太宰治一脸严肃的细数着天花板上的花纹。 “那就写一个失去味觉的房间出来,你不是说过自己可以创造一个让人睡觉的房间吗?” “首领,望周知,辣是痛觉。” 所以失去味觉,对他们现在的困境没有丝毫帮助。 太宰治立马表演了个鹞子翻身:“等等,痛觉?” “嗯。” 青池涟央用这不是常识吗的语气说。 “……这种知识我有知道必要吗,我又不是生物学专家。”太宰治恼羞成怒:“无论辣是痛觉、味觉还是听觉,这都对日常生活没有影响吧。” 痛觉啊。 怪不得他不喜欢吃辣。毕竟他最讨厌疼痛了。 “就是因为这个。” 因为嗓子疼,青池涟央放轻了声音,原本冷清清的像泉水击玉一般的声线柔和起来。 “辣会影响听觉、会导致眼睛痛,但甜、酸不会。” 太宰治听他还有功夫搞科普,于是命令道。 “青池,抬头给我看看。” 同样的吃辣,凭什么青池涟央那么风轻云淡。 这样显得他很lo哦。 青池涟央:…… 他沉默了两秒,最后还是听令放下支撑额头的手,抬起头来。 太宰治‘噗’的笑出了声。和欣赏艺术品似的一眨不眨的盯着青池涟央。 少年眼角嫣红,冲淡了一直端着的不动如山。 和昨日擂钵街上药时泌出的些许湿润不同,这回是眼底噙满泪,甚至要溢出来。再加上没戴口罩,微微肿起的嘴唇晶莹,莫名秀色可餐,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青池涟央长了张‘很凶’的脸,丹凤眼,薄唇,看着就让人生畏。同时,他落魄时这抹反差才更让人赏心悦目。 活该,谁让他吃得慢,端起勺子凑嘴边,一勺子要吃两三口。 太宰治幸灾乐祸的想。还好自己嘴唇没肿。 “哇,青池,你怎么哭了?我说你为什么从进来就一直低着头,原来是偷偷擦眼泪呢,你竟然是这么在意形象的人啊,我手机呢?我要拍照留念。” 青池涟央:…… 在意形象吗?他只是习惯凡事保持镇静而已。 太宰治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从某种角度来说,在疼痛时喊出‘哎呦’可以止痛,眼泪也是一种宣泄方式而已,没什么好丢人的,青池你要不要试试。” “……不用了。” 青池涟央在芥川银进门前擦干了眼泪,然后装作看文件的样子低下头。 他没有丢人什么的概念,就是单纯觉得麻烦……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麻烦,就是麻烦。 太宰治嗤笑一声,自己却也早装作无事人一样慵懒的靠在沙发上。 方才蛄蛹半天弄乱的头发和绷带凌乱的散着,他硬生生靠着一身气质把这副尊容加工成随性,只是脸色红的不正常。 其实不这样也没什么,正对着门的是青池涟央的办公桌,芥川银不敢乱看。 “青池先生已经好了吗?” 青池涟央嗯了声,低垂着头,像小憩一样,编织精妙的碎发和细麻花遮盖住眉眼。 “好多了。” “我听说你吃自己做的饭把自己吃倒了?” 芥川银身后,一个咬牙切齿又张扬的声音响起。是中原中也回来了。 “好快啊,中也。” 太宰治随意摆摆手,看见中原中也此时的样子,又被逗笑了。 少年干部一手一个装满了纸盒的塑料袋,另一只手拎着一箱牛奶,再加上这一身凶神恶煞的戾气,活像打伤了人被押着上门道歉的不良。 太宰治把这话说了出来,顺带还夸奖中原中也竟然带对了东西。 比起道歉,中原中也更想给太宰治上坟。 他磨磨牙,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太宰治现在是首领,才压抑住暴躁。 “你在搞什么。” “能搞什么。”太宰治轻笑一声:“港口黑手党首领遇刺重伤不治,紧急联系最高干部秘密在外购买大量药物。” 组织里还不够干净。 中原中也看了眼装了满满一口袋的药,为了掩人耳目,他什么类型都装了些。 “你怀疑我的部下?” “排除法,钓鱼。”太宰治摊摊手:“不仅是你,其他人那里我也下了陷阱。” “所以你为什么要带上他?” 中原中也指向青池涟央。对方装的再自然,皮肤也红透了,看着就没少遭罪。 “还有,你要演戏钓鱼,非得真受伤?又要自杀吗混蛋?” 吃辣椒自杀这种事……想着是太宰治干得出来的。 中原中也还以为他当首领之后就收敛了。 太宰治正色道。 “我想你误会了什么,中也,我只是恰好今天晚饭想吃辣咖喱,并且犒劳我亲爱的部下。顺带完成工作,组织的大扫除我这些天不一直在做吗?” 和芥川银他们一起从门外溜进来的钰子小姐探出一只细线,勾了勾家的手指。 它原本并不着急,但看中原中也焦急的态度,事情好像很大? 可青池涟央并没有表现出很难受的情绪……反倒太宰治看起来很痛苦。 异能造物有点迷茫。 青池涟央让它不用担心,自己没什么事。 顶多是清淡久了,猛的一吃辣椒不适应罢了。 让芥川银和中原中也说的那么严重,大概是为了让中原中也做出生气、焦急、惊讶的表现,然后被可能存在的‘心怀不轨’的人看见。 懂了,犯贱。 中原中也头疼的把牛奶和胃药拆开,用重力分别送到房间里一个受害人,一个加害人的面前。 能不费吹灰之力把青池涟央这种级别的异能者放倒,管他是执行力测试还是什么…… 真不愧是那个太宰治。 太宰治喝完牛奶,觉得胃里舒服了不少,随后说。 “钰子小姐,麻烦去厨房把另一道菜端给我,今天的晚饭还没结束呢,正好中也也在,一起吃吧。” 中原中也莫名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在钰子小姐颠颠的跑出去端进来一块豆腐物体时达到了顶峰。 太宰治似乎有些不满意。 “果然是一个小时做出来的豆腐……时间不太够啊。” 一个小时可不可以做出豆腐中原中也不知道,但他肯定,豆腐不能在被放在桌上时会像砖块一样发出‘嘭’的一声。 不对劲,太宰治今天太反常了。 和那个敢挑衅港口黑手党,自身弱的像蚂蚁一样的军火贩子团一样反常。完全不合理! 中原中也仔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太宰治今天这么有闲情雅致的原因。 要知道这家伙自从成为首领后,就像个机器一样一直在连轴转。最基本的吃饭问题还是青池涟央来了之后才被解决的。 简直就像在庆祝什么一样。 或者,有什么大事结束或者要发生了吗? “青池青池,尝一尝我的手艺。” 那头传来太宰治欢快的声音,完全看不出他刚刚还被辣的半死不活。 “我保证这个吃了不会死。” ……正常食物需要这种保证吗? 中原中也攥拳,转过身,正看见青池涟央把一片豆腐碎片塞到嘴里。 顺带一提,那是钰子小姐用线才切断的。 “还不……咳……错。” * 第二天,《妻子》的初稿被送去了文学社,等待在下一期周刊上连载,平息横滨城内闹的沸沸扬扬的‘凶手之谜’,随着时间流逝,《母亲》的名声愈发大。 港口黑手党内也出了件大事。 他们最大的武器库被袭击了,丢失枪//支炸//药无数。 经济损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面子,港口黑手党不仅死了人,还被人舞到家门口丢了东西。 更麻烦的是,武器库是从正面,被用正确的密码一次打开的。 得到消息时,太宰治一手拿着对讲机,一手推开了青池涟央的门。 由于他们辣咖喱交易的时间太晚,一时半会没法找人弄床,于是太宰治就带他来到与首领室墙壁相连的另一个房间。 这是个华丽的卧室,房间正中的大床看着干净又松软。 青池涟央看了眼冷冷清清,仿佛从来没住过人的卧室问:“这是您的房间吗?” “这是先代首领养小情人的地方。”太宰治随意说:“我有别的地方睡。” 顺带,他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眼青池涟央:“把我的房间给你,我睡哪。” 青池涟央清晰的记得自己在忙《妻子》的手稿,偶尔和钰子小姐联系,然后得到铁打不动的‘太宰治没有睡觉’的答复。 再结合太宰治对吃饭的态度,他可能真的不需要房间睡觉。 但没等青池涟央提出质疑,太宰治就嘭的一下把门关上了,还落了锁,就好像在迫不及待的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就算谎言被戳破,也好歹先让他清净一晚上。 睡什么觉啊,浪费时间。 得赶紧让青池涟央写他的第二部。省的家闲到拉他一起睡觉。 一起熬夜的日子不是很愉快吗? 于是,青池涟央经历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个在床上睡的觉。 对,又是迷药。因为太宰治怕反应过来的青池涟央让钰子小姐撬门。 “青池,早上好。” 太宰治用睡饱后神清气爽的态度和被开门声惊醒、睡眼朦胧的青池涟央打招呼。 脑海中还记得迷药那股香甜味的青池涟央:…… 太宰治若无其事:“睡醒了吗?今天有重要的事。” 他一点也不愧疚的笑了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也带上「尨」一同前往吧,青池,它现在应该在镜花的宿舍吧,镜花很喜欢它呢。” 因为「尨」没什么用,他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允许泉镜花把它领走了。 ‘也’。 意思是,要他带上钰子小姐和「尨」,现在可以驱动的所有力量前行吗? 「尨」的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只外表还算骇人。不属于任何犬种的独特长相,可以让人在对它的脸深思熟虑后得出——它是一个异能生命体的结论。 “是。” 青池涟央翻身下床,穿鞋时,他问太宰治。 “镜花是您要重点培育的部下吗?” “当然是啊。” “那就警告她别对「尨」投入太多情感吧。”青池涟央这么说:“「尨」和钰子小姐是不一样的。” 原本他还不确定。 但「尨」诞生后,越来越多的趋向指出它和钰子小姐的区别了。 太宰治眨眨眼,想起书写出「尨」的那篇,无所谓的笑道。 “没关系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车上, 太宰治苦口婆心的和青池涟央细数着他有多忙。 在家找到机会为昨晚的事情兴师问罪之前先发制人。 “你的第二部马上要动笔了。” 想起青池涟央的所作所为,太宰治有些无奈。 因为他写《母亲》和《妻子》时用了特殊的写作手法,这导致就算有人知道港口黑手党有一位家, 也很难把操纵针线攻击的娃娃异能体和中的仅仅是喜欢娃娃的配角联系在一起。 有时候部下太省心也是一种苦恼呢。 还没有第二部确切构造的青池涟央点点头:“嗯。” 第一部的取材是泉镜花,第二部呢? 完全没有灵感。 是因为输出太多了? 可「尨」的创作他几乎没怎么带脑子啊…… 青池涟央开始思考要不要出门逛一逛。 反正钰子小姐可以保护太宰治。 “那些信件被源源不断的送过来, 你总要挑一些回复吧。” 《母亲》现在可是登顶月度最受期待的悬疑榜首了。 在论坛和线下书店的热潮下, 几乎所有人都忽略了它最开始的惊悚的标签。也许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被吓到了吧。 青池涟央一边思考一边回答:“嗯。” “中也在我身边时可以帮我批阅文件, 所以你也应该学着帮我承担一部分。” 中原中也不在首领室担任守卫工作,按理来说应该能处理更多的文件吧。 想起这段时间钰子小姐像拍苍蝇一样,用挖掘机都处理不完的刺客, 青池涟央想。 “嗯。” “所以, 你怎么睡得着的!” “……” “嗷呜——” 青池涟央看了眼在副驾驶座位试图和司机聊天,却被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的司机无视的大狗。 “您不如快点告诉我目的地和我接下来的工作。” 「尨」越来越像一条真正的狗了。 青池涟央突然有点好奇,不久的将来, 它空荡荡的胸腔中, 是否会真的生出一颗跳动的心脏? 「尨」和「母亲」不同。 如果说钰子小姐是家精心创造出的产物, 那现在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的「尨」, 就是只单纯的为了‘实验异能’而诞生的造物。一篇随笔而已。 它的身上充满了不确定性。 例如被青池涟央赋予的‘学习性’。 才诞生几天, 只会扑咬的「尨」就学会了摇尾巴、喘气、吠叫、撒娇,甚至是‘喜欢’。 还有一点。 属于「尨」的只是个类似古怪传说一样的纪实故事。 故事大概是刚刚诞生于天地间的「尨」, 被一个樵夫的女儿当作野狗的崽捡回家的故事。 原本那女孩只当普通狗来养它,最多是奇异一点的动物,和它相处的很好。故事里的「尨」也逐渐学会如何做一只普通的狗。 但随着「尨」的体型越来越大,村子里传起了关于狗妖怪的传说,女孩也开始疏远它。 这种无形的恐惧, 在「尨」为了保护家里的羊被野猪杀死, 复生时, 达到了巅峰。 「“你这怪胎!”穿着粗衣的女孩子满眼都是恐惧,她被方才不符合常理的复活吓到了。 村子里关于家中这条狗的留言像鞭炮爆炸一样在她脑海中响起。伴随的还有狗妖怪吃人之类的传闻,女孩子越来越害怕。 “村子里面……消失的鸡都是你咬死的吧……我说你为什么总不吃狗食,原来是出去打猎了。” 为了给心中的恐惧一个支柱,女孩子把能想到的一切罪名都往「尨」的头上堆,只为了让自己心安一些。 毕竟谁日以继夜的和这样一个三四米的怪物住在一起都要这样心慌。 “滚开啊,离我远一点!”」 可「尨」懂什么呢。它被教养成了一条好狗,除了体型,狗该有的它都有。 所以,悲剧发生了。 它被杀死了一次又一次,还要满心欢喜的奔向主人,直到人们再也看不见它。 现实和故事,越来越像。 就像所谓的宿命。 太宰治从青池涟央前不久说过的话中大概想到了来龙去脉,他微笑着。 “你一会的工作很简单,就是保护我的安全,目的地嘛,到了就知道了。” 在青池涟央拥有第二本作品之前,他大概也不会接到‘除保护太宰治的安全’之外的工作了。 目前大框架发生的一切,都在太宰治的计划掌控中,用不着节外生枝。 青池涟央点点头。 一段时间后,车停了。 司机下车打开了青池涟央这侧的门。 太宰治看了眼外面的风景,轻笑道:“你先下去吧,青池。” 真是大阵仗。 事实上,先下车的是一只狗和骑在它身上的娃娃骑士。 停车时,钰子小姐就从「尨」毛茸茸的肚子下钻了出来,把门打开遛下去了。 太宰治的目的地是一个私人码头。 这里离黑手党管控的危险地带很远,是属于政府管控的地盘。平日接待的都是高官。 看了眼停靠在码头边的邮轮,还有一切全副武装的黑色装扮的特工,青池涟央迈腿走了下去。 和太宰治的车子一起离开港口黑手党的另一辆车也停了下来,从上面下来一个灰色西装的年轻人。他戴着一副眼镜,看到码头边的特工,明显松了口气。 这人叫做坂口安吾。 一周前,他是港口黑手党的一名高级情报员。现在,他只是一个被识破了身份的卧底。被黑手党的首领当作和政府谈判的筹码的那种。 太宰治肯放过他的原因,就是因为他能牵线今天的这场会面—— 一场这个国家的对异能对高管控机关,异能特务科和这个城市的阴暗面,港口黑手党最高长官的秘密会晤。 想着自己暴露可能会引发的连锁损失,还有这些天的遭遇,坂口安吾心里就一阵恐慌。 这位新上任的首领太可怕了。 “潜入搜查官坂口安吾安全。” “一共四人,一人确定为港口黑手党新任首领太宰治,一人名为青池涟央,是在被送交法务部的路上被港口黑手党非法劫走的嫌疑人,剩下两个是司机。” 邮轮上的某个房间,有专业特工对码头的情况进行严密的监视。 一个身穿和服,身材魁梧的光头男人站在最后。他是异能特务科的最高长官,种田山火头,也是此次要和太宰治谈判的人。 “嫌疑人?” “他被指控杀死了养父。”特工在电脑上调转资料:“具体卷宗已经被港口黑手党摧毁了。” 他顿了顿,看着电脑上显示的资料。明显少了很多。 “在他被劫走之前,港口黑手党就对他的资料进行了秘密销毁,我们只保下了一小部分,这还要得益于他的养父是一位知名作家,收养他期间,曾多次接受媒体采访。” 公众人物还是很难抹除存在的。 也就是说,在青池涟央因为疑似杀死养父被警局逮捕之前,港口黑手党就盯上他了。 种田山火头发现了不对劲:“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过警察局的多此一举?” 秘密把人带回港口黑手党不就好了。 能在如此重要的场合,如此迅速的成为首领守卫,就能彰显出青池涟央的不一般了。 最高长官都摸不清楚,特工自然不敢乱说。 事实上,在青池涟央和太宰治在码头现身之前,他们只拿青池涟央当普通黑手党成员调查,根本没上心。毕竟他还没做出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也没造成恐慌。 又不是需要严密布控的‘重力使’。 不……能代替重力使的位置,恐怕是和重力使一样棘手的异能者。 青池涟央下车后就察觉到了浓浓的恶意。 码头边布控的所有人都盯着他们,而且还……想向他们开枪? 太宰治等下要和什么正义的政府高官谈判吗? 他还以为是和被港口黑手党收拢的官员的晚宴呢。 大狗第一次见到海,撒了欢,像离弦的箭一样驮着钰子小姐就玩岸边跑,吓得特工拿枪指着它。 虽然不知道港口黑手党首领谈判带什么狗,但绝不能掉以轻心。 邮轮上的特工很快就分析出「尨」身为异能生命体的身份。 “它背上那个娃娃,也是一个异能生命体,是青池涟央的异能。” 在情报网上校对过,特工很快调出黑市上的一起悬赏。悬赏目标是出现新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异能者,异能与娃娃有关。 种田山火头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至少有三个异能者在保护太宰治。” 娃娃、狗的主人,还有一名空间系异能者。 虽然在会晤前,他们没有明言黑手党首领可以携带的首位数量,但显然,太宰治要是带太多人来,那从气势上就输了。 “港口黑手党什么时候有的空间系异能者,你们的情报是怎么回事。” 种田山火头骂了一声,在心里补全了为什么得到青池涟央需要过警察局的答案。 一定是阴险狡诈的黑手党首领打出的烟雾弹。 空间系异能者可远比战斗系异能者珍贵。 殊不知,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试探一下未曾谋面的青池涟央性格’这么简单。 算时间,太宰治已经带着青池涟央和被俘虏的坂口安吾走到了邮轮上。 “安吾,等下这个就麻烦你啦,青池他不喜欢说话。” 太宰治用可以说得上是欢快的语气把一张纸塞到坂口安吾手上。 纸上写了港口黑手党此次谈判的一些条件。 他们有这么熟吗? 坂口安吾嘴角抽了抽。 他始终没搞懂这位可怕的首领对他的亲昵从何而来……或许他明白了。 顶着守在船上的同僚怀疑的目光,坂口安吾露出个僵硬的笑容。 果然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真是阴险狡诈。 他打开纸一看,表情更僵硬了,可以说是要哭出来。 “还带着狗来吗?这位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种田山火头一个人站在邮轮上迎接,他看见太宰治身后只跟着青池涟央。下车的狗和娃娃却消失不见,瞳色深了几分。 种田山火头的异能是‘知道在一定范围内正在使用的异能内容’。 现在狗和娃娃都消失了,就说明青池涟央取消了异能。 下令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最高长官,他的异能不可能暴露,所以……是这位年轻首领过于谨慎了吗? 太宰治笑容不变,虽然面容清秀,可气势一点不比中年的种田山火头差。 “是啊,毕竟是来犬舍拜访,外出嘛,当然要挑最顺心的带。哦对,我还送来了融社失败的犬类哦,品相不端,还是再培养几年比较好。” 坂口安吾看着种田山火头额头上冒出的青筋,咽了口唾沫。 他完全没心思生气太宰治的暗讽,因为这句话讽刺更多的显然是异能特务科。 青池涟央冷漠的跟在太宰治身后,像个精致的雕像。对种田山火头故意放出的侮辱话连眉毛都没抬,把目中无人饰演到了极致。 就这副傲慢的样子,比脸上挂着假笑的太宰治让人火大多了。 后者好歹是身份尊贵的黑手党首领,他算什么东西。 奈何人家什么都没做,根本找不到发火的理由。种田山火头只能冷哼一声,然后落座。 攀谈的桌子准备了两张椅子,青池涟央和坂口安吾就站在两侧。 临开始前,种田山火头也塞给坂口安吾一张纸。那是异能特务科的条件。 负责诵读异能特务科和港口黑手党两份条款的坂口安吾:…… 他看了眼无事一身轻的青池涟央,莫名有点羡慕对方。 太宰治刚才那段话,明显是在为青池涟央出头,否则用不着说这么一大段。 一个战斗系异能者而已。 太宰治用得着这么明目张胆的表示宠爱吗? 两位首领落座,谁也没先说话,就这么带着双方皆知的假笑看着对方。 这时候,很显然要拿着两份条款的坂口安吾出来主持大局。 灰色西装的青年汗水把衬衫都浸湿了,他欲哭无泪。 所以,为什么这场会晤要他来开头? 你们做首领的在清高什么。 对面那个同样是部下的家伙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要他说话!他也自称不喜欢说话可以吗! 坂口安吾不动声色的吸了口气。 “首先感谢您的到来……这是一场非官方的会面……” 说完客套话,他开始读双方的条款。 异能特务科的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放过身为卧底的坂口安吾,让他回归异能特务科,另一个,是让港口黑手党消灭一个叫做mimic的组织。 而港口黑手党的条件是…… “警署法务机关取消对青池涟央的迫害,取消对他杀害养父的莫须有罪名的通缉。” 坂口安吾读完,心里很想吐槽这句话颠倒黑白的本事。 不能因为异能特务科的条款用了‘停止对坂口安吾的迫害’就套用到青池涟央身上啊,他们一个是政府工作人员,一个是杀人犯…… 太宰治的话打断了他心里的碎碎念。 “因为青池的养父是我雇佣杀手解决的哦,结果警察为了省事,硬算他的罪名了。哦,对了,我有一份青池养父的小秘密的集合资料,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政府特供报社的投稿门路?好歹是‘知名作家’,应该蛮有爆点的,挣点钱用来训练卧底搜查官嘛。” 坂口安吾:…… 种田山火头:…… 他为什么语气那么得意? 而且区区洗白的小事,放这种场合说真的合适吗? 在场四个人,两个无语。 受害者和加害者反而淡定的离谱。 坂口安吾的关注点更奇特,他看了眼淡定的青池涟央,心里吐槽。 港口黑手党什么时候多了可以洗脑人的精神控制系异能者了吗?杀父之仇都能抹掉。 坂口安吾硬着头皮继续读下去。 “港口黑手党的第二个条款是——” “异能开业许可证。”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一直到会议结束, 离开邮轮,回到顶层首领室,青池涟央才知道mimic是个什么玩意。 “是个欧洲的犯罪组织。” 太宰治表情轻松的坐上办公椅, 两条修长的腿自然搭在一起,看得出心情很好。 “这个组织是由退役士兵组成的,训练有素, 不过除了首领, 其余成员都是普通人,不足为虑,中也可以带人搞定,说来,还得谢谢你呢,青池。” 「尨」趴在地上,毛绒绒的狗脸上满是幽怨, 总竖着的尾巴也耷拉下来。 它刚想下水就被青池涟央收起来了, 大狗的第一次海边之旅就这么告吹。 “谢我?” 在心里感叹「尨」愈发灵性了,青池涟央问。 太宰治低下头去办工作的抽屉里取东西,弯腰时两侧碎发垂落,遮住眼底。虽然在笑,却看不出真实情绪。他回答。 “如果你不加入黑手党,中也就要困在我身边无法离开……那个首领异能很棘手的。” 一周。 算得清楚些,青池涟央开发异能才一周。 随手创造出的异能造物就能在与天与暴君的战斗中势均力敌。 这种恐怖且无上限的力量,他真的是人类吗? 不开玩笑的说, 若是青池涟央有野心, 毁灭世界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办公桌的抽屉里很空, 一只对讲机、三两印章、印泥, 就是普通的办公用具。 太宰治从里面摸出纸笔, 一边勾画一边回答。 “mimic的首领叫安德烈、纪德,军官出身,异能是预知五秒到六秒之间的未来。” 青池涟央看他像是在纸上画什么,便停在原地看。 「尨」撒娇完,自己顶开门跑出去了。 现在港口黑手党上下基本都知道组织里有只狗存在,它不乱拉乱尿,也不咬人,再加上这狗坐通往首领室的电梯比谁都熟练,都知道是谁的狗,所以对它态度都不错。 青池涟央也不管,因为用脚想都知道它找谁去了。 他的注意力在太宰治的画上。 这大概是个肖像画,画的是个……人头? 虽然线条抽象,画风诡谲,但诡异的能看懂他画的是什么—— 一个带兜帽的男人,绑了个单麻花辫。 太宰治把画完的画往前一推,画上还贴心的标注了白发,32岁,185cm等特征。 少年首领笑容灿烂,眸中宛若有星河流淌。 “能看懂吗,青池?” 青池涟央点点头,把推测出的信息说了出来。 太宰治眼睛一亮,身体向前倾,满脸写着‘夸我’。 “我就知道我画画有天赋!你身上这衣服设计图就是我画的!” ……难为设计师了。 青池涟央没有沉默:“很好看。” 至于太宰治是怎么知道对方首领如此详细的情报这件事。 他并不感兴趣。 * 第二天,印有《妻子》的周刊如期发布,刚一摆出,很快便销售殆尽。 这种还没上市就准备好加印,以一己之力带动全周刊销量的书,让主编乐的合不拢嘴。 他看着周刊销量,搓着手打探神秘的PM老师下一部作品。 对面回答:“不清楚,等通知。” 主编:…… 虽然他对和自己交流的并非PM老师这件事早有猜测,但现实还是□□裸的给了他一嘴巴。 想想上期周刊临时改印对方给的那些钱,主编咽了口唾沫,把所有的不满压了下去。 明明可以靠才华吃饭,却偏偏要靠钱,最可气的是还有钱。 真搞不懂你们有钱人。 「简洁的故事,极致的享受,文坛新秀PM老师携续作《妻子》隆重登场,另辟蹊径,以两个视角,讲述同一故事」 “嘶,明明是第一人称,通篇也没有任何恐怖描述,为什么我读完感觉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可能就是人性的魅力吧,谁能想到那个太一郎私底下竟然是这种变态啊,还有文章里对各种心理概念的运用看得我真是毛骨悚然,直接这么放出来真的不会让坏人有可乘之机吗。” “那些定论直接上心理书不是都能找到吗,真能运用与现实的有几个。话说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在《母亲》里太一郎表现的完全是个完美的男人,警察和邻居都能作证,结果竟然……” “所以楼上是怡子凶论的支持者吗?” “实不相瞒,我从一开始就是太一郎凶手论的支持者,但我以为是什么激情杀人,实在没想到是蓄谋已久。” “所以说,那个不知名的母亲,不仅经历了长期的精神控制,心理实验,最后还被以爱为名残忍分尸、烹尸了吗?《妻子》后面那些道貌岸然的话也太恶心了吧,看《母亲》时我还觉得雄一好可怜,结果最可怜的竟然是从头到尾没多少笔墨描写的母亲。” “《妻子》里面好多‘我’对妻子的所作所为,我在我老公嘴里也听过类似的话怎么办,这种潜移默化的改变也太可怕了。” “PM老师也太厉害了,《母亲》是儿子视角,《妻子》是丈夫视角,全篇对受害者的描述不超过三百字,却让一个可怜的女人活灵活现的跃至纸上。” “PM老师该不会是心理医生吧。” “不,我觉得是警察,文章里对警察的描述太有那味了,尤其是刚进入工作的年轻警察和老警察,和我们这边的片警简直一摸一样,身临其境才能做的这么真吧。” “如果是警察写出来的东西,故事不该是‘警察英勇的侦破了分尸案,从蛛丝马迹撕破心理医生太一郎的伪装,让侦探哑口无言’吗。” “不不不,我觉得PM老师是个女人,豪门贵妇吧,毕竟你们看他每部作品后面都有「诸多劣作,仅为他献上」这句话,这怎么看都是情话吧。” “笑死了,既然都这么离谱,那我就浅猜个黑手党吧。” 电脑桌前,野泽凉太轻蔑一笑,在键盘上输出自己的PM政府公职人员论。 顺带,在最后加上一句——“期待新作”。 没想到,PM的新作还没等来,文坛就爆出了个大瓜。 「现实远比故事更离谱,当代‘太一郎’」 某位前段时间逝世的知名作家,除了早期的一些作品,竟然全是剽窃代写。 原因警察迟迟不肯透露作家死因,报社的记者按耐不住,潜入作家家中,无意发现了一本笔记。上面全是不同作家作品的剪辑,还有些不认识的纸片。 上面有不同字迹书写的灵感碎片,都能与作家的作品对上号,至少有二十几人。 这对作家先生的读者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 前两天还在自发哀悼,骂凶手毫无人性,这两天就塌房了? “合着我喜欢的人是个裁缝?” “文笔文风是模仿的,大纲剧情人设是别人的,他还有什么是自己的?” 还有些路人读者更热衷吃瓜。 作家先生生前很喜欢立人设,比如乐善好施,他曾因为领养了一个孩子和资助孤儿院而登上报纸头条,在当时昏暗的社会环境下,造成了极大的轰动。 于是他们开始扒那个被领养的孩子,惊奇的发现,没有任何一家幼稚园、小学、国中,甚至是私教机构有过那个孩子的入学记录,连警局都没有报备。 这说明作家先生领养完那个孩子,连身份证明都没给他办,更别说上学了。 其实在横滨这种低迷的经济形势下,小孩不上学算不了什么稀罕事,但谁叫作家先生现在处于风口浪尖之上,而且他这些年出书不少,不可能连供孩子上学的钱都出不起。 这时候,有人跳出来说那孩子有抑郁症,没法融入正常的学校氛围。 路人读者乐了,跑去个大医院一查,结果发现没有任何一家精神科医疗机构给出过那孩子有心理疾病的诊断书。那孩子有抑郁症、狂躁症什么的,全是作家先生一面之词。 “我想起了《妻子》……” “同上,《妻子》里面的女人也是被丈夫关在家里,没有人对最开始的她伸出援手,反而觉得她的真话是发病。” “「明明没有任何权威机构给出诊断书,他们就是对我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引领正确的是少数人,大多人只是傀儡」靠,《妻子》的原话。” “照进现实。” “那孩子不会也被……” “说起来现在那个孩子在哪?算算年纪他也十几岁了,应该没有孤儿院会要这么大的孩子。” 这时候,有知情人跳出来透露。 那个孩子被当杀害作家先生的凶手抓走了,不出意外已经判刑了。 同时,一份打了码的警局审讯室视频在网络上疯传。 尖酸刻薄的警察,看不清身型,声音却冷冷清清,犹如寒雪孤梅的少年。 这番扭曲真相,自以为是的审讯过程,把网络论坛和线下读者们的愤怒彻底点燃。 “我们的保护神们就是这么办案的?” “税金小偷,垃圾!” “你们在生气什么,他们维持这副嘴脸不是很久了吗?” “众所周知,我们国家的自杀率一直很高,社会环境是一回事,无论什么‘谋杀’都会被简单粗暴的认定为‘自杀’也是一个原因。” “我妈妈就是,沾血的刀都掉在地上了,警察非要说是自杀,还威胁我们在自杀的结案书上签字,当初那个警察说,不管我们签不签字,这起案子都破不了……” 一股比龙卷风还要激烈的风潮,就这么因为一个作家的死,愈演愈烈。 * 港口黑手党顶层。 太宰治刷着电脑,沉默了半晌。 “我说我最开始没想这么多……算了,我自己都不信,一定要把痕迹全部抹除,别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背后是港口黑手党。” 引导舆论攻击政府,这可是大罪啊。 负责在背后输送首领给的情报的情报部部长:…… 您清高,您一句话让他们情报部要加一个月的班。 “对了,趁着警局公信力下降,顺带把近海的航海权拿过来怎么样?我需要一些中央大臣的把柄。” 情报部部长:…… 两个月加班。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横滨的后续情况和太宰治预料的相差无几。 mimic首领的异能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辅助系, 再加上异能情报暴露,多得是下套的手段。 反正只能预知五到六秒到未来,那就设置个七八秒才能逃脱的陷阱。 再或者下毒、催眠瓦斯,只要卡着时间, 预知未来的能力相当于废品。 在这个港口黑手党手眼通天的城市, 他们要对付谁, 轻而易举。 还有中原中也下场,mimic引起的骚乱还没起便谢了幕。 比起一个悄无声息进入横滨的外来组织,横滨市内的暴动更彻底一些。 警局审讯室流出来的那个视频,明眼人都能看出, 那判决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流程。 没有任何证据支撑就判决,那哪里是警局审讯室, 分明一窝蠢货的一言堂。 如此熟练,只怕造就的冤假错案不是一桩两桩。 有人要求重审案件, 释放作家养子。 可警署上哪给他们变一个作家养子来。那人早让黑手党劫走了,而且不久前中央高层还调走了他的档案,就好像在存心为难警察机关一样。 他们拿不出人,也不敢声张真正原因, 只能一直装死, 事态愈发严重。 民众早已积怨已久,作家事件只是个引子。 事情发展到最后, 甚至有人往警局门口泼脏水, 扔垃圾, 拒绝纳税, 游行。 最离谱的是……巡警走在街上, 还可能会被套麻袋。 大概是连锁效应, 巡警也拒绝出街了,没有巡逻,本就混乱的横滨,更混乱了。 港口黑手党顶楼坐着喝茶的太宰治:……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或者说,他最开始是想让横滨稍微混乱一点,然后浑水摸鱼干点小事,但实在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地步。 只能说,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翻开部下从现场拍来的照片,太宰治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这真的是民众……不是恐怖分子吗? 但思考了下横滨现在买机/枪比买苹果还方便的现状,太宰治释然了,他轻轻敲了桌子两下。 “普通民众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是有人在借机搞事吧。” 下方的广津柳浪微微欠身。 “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们港区自己的人也都下了死命令,按兵不动。” “做的不错。”太宰治赞许的点点头:“那些闹事的人,早晚有人要出手收拾,咱别动就好。” 政府现在焦头烂额,才能叫那些宵小占点便宜,等事态平息,就要秋后算账了。 现在鼠目寸光的跟风起热闹,后面才追悔莫及。 强大如港口黑手党,也每年要花大价钱打点上下,做完生意也要小心翼翼处理现场。 又吩咐了几项详细点的注意事项,太宰治便让广津柳浪退下了,而后他思考两秒,从办公椅上起身,推开里屋的门。 青池涟央不喜欢见外人,平日他都呆在里屋。 太宰治推门进去,只看见少年正托腮坐在桌前,视线无焦距的盯着面前的稿纸,上面只写了几行字,又被胡乱划去,两根白皙的手指间夹了只普通钢笔。 “怎么,没灵感?” 他一看就发呆许久了,连刘海都凌乱的垂下,遮盖住视线。太宰治顺手帮他拢了下。 一下就清醒了的青池涟央:…… 他不动声色的往边上躲了躲,随后点点头,蓝绿的瞳中浮现出一抹茫然。 “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他不再是初动笔时灵感充沛的状态,反倒回归了最初的疲懒。 那种分明持笔,却难以书写解决的空虚迷惘。 青池涟央几乎可以确定,在这种状态下写作是写不出好东西的。 先前无法书写「结局」是被警察先生的死因困扰,现在呢? 因为警察先生的死还有太多疑点吗? 按理来说,那些细枝末节,他是从不在乎的。 因为无论是街边素不相识的流浪汉,还是亲密无间的家人,一旦故去,就像包裹着小虫子的琥珀凝固,什么气泡、灰尘、瑕疵、遗憾、美好,全都会固定住。 永恒的美,包括‘意难平’。 “别太着急了。” 太宰治靠在办公桌边,一双鸢色眼瞳中满是笑意。 “有什么困扰不如和我说说?说不准我能帮上忙。” 青池涟央稍微有些惊讶:“您忙完了吗?” 太宰治立马眯了眯眼,鼓起腮帮子,一副不太高兴的模样,像个被堆积如山的作业压垮的高中生。事实也差不多,他虽然生的高挑,但按法律,离成年还要两年呢。 “怎么可能忙完啊,全组织那么多东西要我处理,文件源源不断的送过来,我的部下们就好像离开首领的决断就会变成废柴一样。” 他现在算是明白……首领是组织的奴隶是怎么回事了。 支配一个庞大的组织,这和身为干部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作为首领,就要承担整个组织山一样的责任,连坐着海岸边发呆的时间都不可能有。 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走进永久的孤独中了,不徘徊,就呆在那块黑暗里。 太宰治整个人都坐到桌上,他侧过身子,用两条胳膊支撑着身体,向青池涟央抱怨。 “我这么多工作,你还要我睡觉,你知道有睡觉的时间我白天可以清闲多少吗?” 让钰子小姐检查顶层床的数量,还私自吩咐后勤部购置软榻送到首领室,威胁给首领下药,青池涟央是不是太大胆了!气的太宰治差点下令撤了他的位置。 但一想门外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钰子小姐,太宰治就硬把火消了下去。 青池涟央看了眼被他坐到身下的文件,还有张纸被太宰治顺手扒拉到地上去了。 那是某位首领向他诉苦现在组织五大干部只有一个干活的的时候,被他主动要过来的。 大多是些核对完的单子,或者批什么后勤财务决定不了的东西,要首领或者干部签字。 处理这些文件的流程也很简单,青池涟央直接签自己的名字就行,他现在挂职预备干部,又在首领边上任职,有这个权利。 就算手下的人不认识名字,认识印章就行。章认多了,也就认人了。 太宰治:…… 原本只是开玩笑的火气一下像被浇了几桶油一样,蹭一下上来了。 他阴阳怪气道。 “我的好部下还真是敬业啊,现在这时候还想着工作。” “您向我诉苦的起因,不就是工作过多吗?” 青池涟央抬眼,那双狭长凤眸中充斥着冷静。 一般这种人,说得好听叫性格直爽,说点实话是情商低,用在这位家身上,就是傲慢过度,他从不会把哪怕一点精力用在人情世故上。 太宰治微笑:“我以后再和你开玩笑,我晚上就搂着那条蠢狗睡觉,青池。” “您的能力不是无效……” “闭嘴。” 太宰治扶额。 他原本,都在这个孤独又寒冷的高座上坐定了,却有个人,硬在他的王座边修了个落脚处。 我行我素,却不想走近他的孤独,就冷清清的袖手旁观,像多了个朋友一样…… 少 年首领放下手,原本灵动无奈的眼眸底部,是难以察觉的迷惘。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直接说正事吧,青池,你的困扰是什么?” 青池涟央摇摇头:“我不清楚,但是这种感觉是我从擂钵街回来后才有的。” 在思考过后。思考自己碌碌无为的十几年之后。 他发现,自诩清高的自己,竟从未看清过自我。 直面擂钵街后的震撼,和追寻凶宅、凶案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很难接触到活人,自然也不会费劲心思去思考什么。 “这还不好懂吗?” 太宰治看着他,唇角扬起。少年向前倾了倾身子,腾出一只手,抬起青池涟央的下巴。顺带用眼神威胁他不许躲。 “这是典型的逃避心理。” 因为自己过的不幸,所以拒绝其他人的接近。 在孤独中封闭了自己那么久,只靠浅薄的信息认知外界,在接触到新鲜事物后感到震惊,一时难以接受,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青池涟央的过去太宰治大概都看过了。 最早的情报只有他被抛弃在青森一家福利院的门口,然后被一对夫妻领养,养父患病鲜少回家,陪伴他的养母被分尸,和养母的尸体呆了一晚上。 然后他被办案的警察领养,带回去和女儿一起养,一视同仁。 可惜警察的女儿后来自杀,警察也遭遇不幸。 再就是被送回福利院,被作家先生收养了。 至于医生…… 由于时间太久,加上那所福利院在青池涟央被领养后不久便倒闭,实在找不到信息。 古怪的是,那所福利院所有的工作人员,从院长到清洁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巧合去世了。 太宰治翻看了许多遍‘书’,发现只有自己作为军警的那个世界有青池涟央的存在。 由于平行世界的差异性,还有‘书’的限制,太宰治只能查看自己同位体的记忆,受限太大,暂时找不到有意义的信息。 因为在军警那个世界,他和青池涟央的交际只有‘横滨发生大灾难,路过的青池涟央帮忙摆平,然后连夜离开横滨,此事件交由特殊部门接管’这一个点。 太宰治能怎么办。 只能骂自己的同位体不争气了。 抛开那些闲谈不提,这些信息挤一挤,还是能搞出来点有用的。 比如,在军警和社会记者如此关注的情况下,青池涟央一个没有任何社交圈的‘社恐’,是怎么找到离开横滨的船的? 太宰治仔细研究过那些平行世界,每个人的同位体幼年大多都是重合,性格也大差不差,都是因为某些细枝末节产生蝴蝶效应,导致未来走向莫测。 也就是说,那个世界的青池涟央和本世界的经历差不了多少。 所以,帮青池涟央离开横滨的人是谁,在这个世界大概率也能找到蛛丝马迹。 “……一直看着黑暗的人,是永远看不到阳光下的花开的,青池。” 暴力和血腥拯救不了任何人。 最后,太宰治有些兴致缺缺的摆摆手。 “你去外面逛一逛吧,一直待在屋子里能有什么灵感。” 好好爱上这个虚假的……真实世界。 替他。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大批举着‘公道’牌子的市民在街上行走, 还有些被警察迫害过的受害者家属,把自己的冤屈简洁的写到白板上,一边喊着‘拒绝万油金警察’‘开除税金小偷’。 众所周知, 游行是最能直接发泄民愤的方式。 他们从市政府出发, 聚集了将近一千人, 开始了浩浩荡荡的游行。 游行途中的某站,要经过一栋年代久远的红砖建筑。 建筑四楼, 一名黄发的少年正一脸凝重的透过窗户看下面,他抬了抬方框眼镜。 “这太糟糕了。” “这种规模的游行还要有两次, 吵死了。” 一名坐在椅子上的黑发少年懒懒的打个哈欠,顺手把一旁的薯片捞过来吃。 明明只是同伴的揣测, 国木田独步却像是得了什么官方通告一样,掏出随身携带的小绿本,用钢笔板板正正的记录了下来。他皱着眉。 “两次吗……” 只因为说这话的人叫做江户川乱步, 他从来没有推理错过什么东西。 “比起这个,那堆东西是什么。” 江户川乱步嫌弃的指向一边的办公桌,上面如同危楼般摇摇欲坠的堆积着许多牛皮纸袋。 那是在他们来上班之前, 事务员整理好堆在这的。 武装侦探社, 是一个刚成立不久的异能组织, 负责处理横滨中军警无法处理,或者不方便出面的异能犯罪委托和灰色地带。 社内有普通社员无数, 还有四位异能者成员——社长福泽谕吉、社里唯一的侦探江户川乱步、社长的弟子国木田独步、社医与谢野晶子。 “额……是委托。” “你等下和社长说一下吧国木田,我今天一整天都会身体不舒服。” 江户川乱步说着, 面无表情的起身, 像抱娃娃一样抱着薯片袋子, 就要翘班。 结果才刚站起来, 就看见一个满脸冷凝的和服男人抱着胳膊站在门口, 他刚来不久,但完完整整的听到了乱步那句疑似职场欺凌的话。 侦探少年脸一下就垮下来了,他攥紧手里的薯片袋子。 江户川乱步就是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偏偏会被福泽谕吉拿捏住。 福泽谕吉自带一股煞气,眼神冷的像刚杀完人,说出口的话也硬邦邦的。 “乱步……” 没等他说完,江户川乱步就把头往边上一歪:“我不。” 这些案子他说什么也不会沾手。 福泽谕吉皱了皱眉:“为什么?” “有什么为什么,不想就是不想。” 国木田独步有些无奈:“好歹给个理由吧,乱步先生,这些都是政府的委托,不好拒绝。” “名侦探不想工作还需要理由吗,冲业绩是三流侦探才要烦恼的。” 江户川乱步说完,理直气壮的一仰头,抱着自己的零食从福泽谕吉边上走过去了。 看着没有动作的福泽谕吉,国木田独步一着急:“社长!” 反看福泽谕吉,站在原地思考着。 乱步虽然平日任性了些,但在正事上从不会出这种岔子。 那他这么抗拒的原因是。 接手这些案件,会给侦探社带来麻烦吗? 最后,福泽谕吉冷着脸下令。 “把这些案子退回去吧,就说侦探社的顶梁柱吃太多冰淇淋病倒了。” 这些案子都是旧案重翻,证据链、物证什么的都损坏严重,人证情绪上头也很难配合,没有江户川乱步帮忙,他们很难破案。 国木田独步:…… 话虽如此,社长不是昨天才断了乱步先生的冰淇淋吗? * 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内部有很多电梯,唯有一部能通往顶楼。除了守卫换班,处理刺客,或者有什么人被召见前往顶楼外,这座电梯鲜少启用。 向上运行本就不多,更别提向下。 “现在还不到守卫换班点,也没有敌袭警铃,所以是首领要下来了吗?” 一名港口黑手党巡逻队的成员激动的戳戳身边的同伴。那可是首领啊,万一被看顺眼了,调到顶层去当值,无论是工资待遇还是安全性都是成倍增长。 再说,就算没有鸡犬升天的待遇,回去和同僚吹吹牛逼也好。 他旁边的队员早淡定的摆好了标准的站岗姿势,标志到就连教官来了都挑不出刺。 出声的那个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然后在心里暗骂一声畜生,也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准备在下来的大人物面前刷刷脸。 十几秒后,电梯停在一楼。 电梯门缓缓打开。 青池涟央走出电梯,看了眼全副武装,面无表情的两名守卫,冷清开口。 “训练营在哪。” 太宰治叫他下来的时候顺便去看看泉镜花和那个叫中岛敦的孩子的训练情况,还留一大串‘你先坐电梯,然后左转,进入第三个房间,那是伪装成办公室的密道,再坐电梯向上,出门右转数五个房间进入之后再找人验证身份……’。 鬼才能数清楚,不如直接找人带路。 被问话的守卫原本站得笔直,听到青池涟央问题后,站的更直了。 “我带您过去!” 这不是首领,这是最近组织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煞神啊!!! 虽然没几个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但隔三差五从顶楼送下来的……尸体们,让青池涟央在港口黑手党声名远扬。 毕竟血肉模糊的尸体黑手党们见的多了,被针线缝制的和布娃娃似的尸体却不常见。 他们杀人是生活所迫,不是心理变态。 守卫莫名想起某个相处不错的顶楼守卫和他们讲的故事,说首领特别宠爱那个煞神,甚至专门开了一间房屋给他堆放尸体,等他一个个缝好了再送下来焚化。 完蛋了……他今天不会因为带路的时候先迈左脚被缝制成人偶吧。 守卫忐忑不安的时候,青池涟央倒很冷静。 因为他在思考太宰治说的那几句话背后的意思,再加上本身傲慢,对外人的看法也不在乎。所以便忽略了前方僵硬到有些不正常的守卫,和走廊边路过的人的打量。 他的问题是:从擂钵街回来后就心神不宁,无法写作。 太宰治的回答是:这是典型的逃避心理。 意思是……他在逃避思考吗? 思考什么? 是‘擂钵街那些孩子都这么惨了,为什么还在努力的活着’还是‘自己为什么活到现在呢’? 活着的意义吗? 应该是了。 毕竟他意识到了自己‘活的浑浑噩噩’‘毫无意义’。 青池涟央瞳中划过一抹茫然。 可活着能有什么意义? ……写作?对多年后梦寐以求场景到来的渴望? 这种追求、愿望,也能算作意义吗? 还是说,读者的赞誉,传颂? 似乎后者更合理一些。 所以,个人活着的意义,源自他人的认可? 实际路径并没有太宰治说的什么复杂,只要输入密码进暗道,然后再从一道小门进入就到了。 让守卫离开后,青池涟央数着训练室的排号,找到了中岛敦他们的房间。 为了隔音,门上贴了一层海绵,开门的时候几乎没有声音。 青池涟央刚推开一条缝隙,便听见一个怯懦的少年哭着说。 “院长说,没法帮助他人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应该刚训练完不久,瘦弱的少年遍体鳞伤,背对着门口跪在地上,脸上还挂着狼狈的泪痕。 他面前是稍好些的泉镜花,因为已经训练了一段时间,所以只是衣服有点脏。 青池涟央看见泉镜花身体一僵,然后假装没看见他,崩着一张小脸教训中岛敦。 “这里是黑手党,敦君,不要再有这种幼稚的想法了。” 中岛敦不明所以,但还是发表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我知道,镜花,我会努力的,至少……这里比那个地狱好多了。” 泉镜花:…… 她偷瞄了一眼青池涟央,照例没从对方全副武装的扮相下看到一点情绪外泄。 无奈,少女只好发挥演技,装作才发现青池涟央来了的模样。 “青池先生……欸?” 中岛敦一愣,等他反应过来有人来了,扭过头时,门已经关好,好像从未有人来过。 “镜花,你在说什么?” 泉镜花思考了一下中岛敦刚才的回答。 应该不会被当作有反叛之心……吧? “没什么,把眼泪擦一擦,我去给你拿药,敦,刚才的话以后不要说了。” 还好来的是青池先生,对方待首领之外的人从不上心…… “……啊,好,说起来,镜花,那只狗呢?” “不用管它。” * 离开港口黑手党后,青池涟央思考着要去哪。 横滨是座旅游城市,景点不少,若实在找不到地方,在海边散心也不错。 「尨」神气的甩着尾巴,一马当先的在前面领路。虽然一人一狗都不知道该去哪。 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处于横滨最好的地段,而且现在还是白天,路上人理应不少。可古怪的是,青池涟央走了三四分钟也没看到一个人,路边许多店铺也都关着门。 安静的像世界末日后的死城。 走了五分钟左右,青池涟央才终于看到一家敞着门的建筑。 那是家书店,在角落开着,门面外摆了许多盆栽,还用木架子栽种了紫藤。门头是西式装修,从外面望过去,整家店铺散发着书香和年岁的韵味。 老板年纪也不小,悠闲的躺在紫藤下的摇椅上慢悠悠的晃,用蒲扇盖着肚子。 听见动静,他眼也不睁的说。 “买书的话进去选,看书去二楼,今天咖啡师请假了,没有饮品。” 青池涟央从敞开的门往里看,摆在最前面的书架上是印有自己作品的周刊,大概是销量真的不错,所以只剩下零星几本,还有上周的几本。 书店的角落还放着卸下的白板,上面用红色的大字写着「《母亲》竞猜凶手」「太一郎」「小林怡子」,甚至还有投票给雄一和警察的。 白板上,一条用红色记号笔写的字非常醒目。 「有没有可能凶手其实是母亲,她没有死,而是催眠了全镇子的人,要不然为什么的标题是《母亲》呢?文章里也没写她真的死了啊。」 青池涟央表情还是很淡漠,但眼底却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轻快。 就在这看一下午的书吧。 他做了决定,上到二楼。 和外界的萧条不同,书店二楼里还有其他人在。 一个麻花辫,戴着头巾的少女,看着才上初中,拿着本恋爱漫画在看。还有个红色头发的男人,穿着一身邮递员的制服,面前摆着纯文字的书。 天内理子心不在焉的看着手里的漫画,她本来趁着周末时间和黑井美里一起来横滨旅游,谁知道正巧撞到了游行,大部分店铺和景点都关了,好不容易碰到一家开门营业的,还是个书店。 连饮料都没有! 黑井美里出去买饮料了,她就在这等着,等游行结束再回酒店。 正看着书,天内理子突然听到脚步声。 这家书店的楼梯是木质,稍微一走,就会发出很清脆的声音。 她本以为是黑井美里回来了,结果抬头一看,竟然是只毛绒绒的大狗。 少女眼睛亮了,她放下那本无聊的漫画书。 “过来,狗狗。” 「尨」歪了歪头,哒哒的朝着少女走过去。 因为□□被放了一天假的织田作之助也闻声看过去,他的关注点在大狗后面走来的人身上。 “是你啊,好久不见。”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青池涟央很容易便想起了眼前这男人是谁。 更何况钰子小姐神来之笔的那声‘朋友’, 实在让人记忆犹新。 朋友青池涟央是不打算交,但他有些问题想找人问问。 家早期的作品灵感绝大多数来自凶案,并且因为都是注定没有「结局」的盲盒作品, 写五分之一还是三分之二都看心情, 要不了太复杂的大纲和逻辑链。 所以他第一次动笔,写出的是篇短篇,而且还被太宰治评价‘看起来像没写完’。 说实话,若不是在那栋别墅里, 【永恒旧物】误打误撞创造出的‘太一郎’的信, 再加上钰子小姐硬要把信塞给他,让他完善作品,青池涟央并不打算创造《妻子》。 可以说, 《母亲》的结束并非完结,《妻子》的完结, 才是青池涟央在那件事之后写出的第一本完结作品。 《尨犬》不算,那是随笔。 第二部作品,青池涟央打算直接写长篇。 所以需要大量「取材」。 异能层面上的「取材」。 他径直走向织田作之助坐的角落。 一向冷静的织田作之助:! 他确认带了枪,又回忆了下今早出门的时候有检查枪里的子弹,才放松下来。 上次他问出‘这里是你的异能吗’这个问题后,青池涟央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 就被突然闯进现场的两个咒术师打扰了。 也就是说, 那时候青池涟央可能就想灭口他这个知情者, 只是没来得及。 织田作之助看着越走越近的青池涟央。 少年还是上次见面时的模样, 口罩兜帽一个不差,只露出一双要杀人似锋利的眼睛。 肩前碎发整整齐齐的编成两缕细麻花, 兜帽上的装饰很好的中和了那份凶恶, 让人不至于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害怕的心生避意。 设计这套衣服的人很有品味, 可惜戴了个口罩…… 不对,现在是该想这个吗? 织田作之助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除干净,重新开始思考双方的实力差距。 “……” 他逃命应该没问题,但这间书店应该就保不住了,而且书店里还有无辜的小女孩和老板。 等等,这次这少年肩膀上没带那个娃娃,所以……娃娃已经残忍的把楼下的老板剥皮了吗? 既然这样,那就不能坐视不管了。 受一些伤,可以把那女孩从狗旁边救走,然后撞破二楼的窗户跳到紫藤花架上…… 想着,青池涟央已经走到他身边,然后站定,用审视的目光看了他和他的座位一眼,然后,没有然后了,他就站在那,什么也没干。 破天荒地的,织田作之助竟然读懂了他的意思。 ——有事要说,等会坐哪? 织田作之助的位置靠窗贴墙,一共两个椅子面对面,青池涟央不太喜欢和人离这么近。另外的桌子又离他两米多米远,若是说事,坐过去太麻烦。 总之,青池涟央最开始在纠结,纠结了几秒后,再动就有点尴尬了。 尤其是在织田作之助肌肉紧绷,随时准备攻击他的情况下。 钰子小姐不在身边,「尨」那笨狗在后面和陌生女孩玩得正欢,青池涟央可不想赌一下自己的反应能力和对方的拔枪速度谁更快。 织田作之助莫名觉得眼前的人有点……可爱。 这和邻居家小孩偷吃他放在窗台上的饼干被抓到时的反应好像一模一样,就呆愣愣的站着,也不走,也不说话,不过一个眼泪汪汪,一个面无表情。 感受到对方没有敌意,他放松下来。 “请坐吧,青池君。” 他这模样,不像带了异能生命体来剥人皮,倒像来请教问题的。 青池涟央稍微有些意外,他看了眼浑身放松下来的织田作之助。 这人刚才还很警戒,怎么突然就相信他了? 织田作之助试图让自己变得更友善一些:“我相信自己的直觉,你有事要找我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小心翼翼靠近流浪猫的路人。 青池涟央点了点头。 毕竟是有事相求,他态度也软化了些,在织田作之助对面落座。 嗯,猫上钩了。 织田作之助做了个其实并不存在的得意点头动作,实际上他也面无表情的端坐着。 两个人,一个打扮严实的像变态杀手,不露一点肌肤,一个像是面部表情缺失,空白一片。 远处狂挼狗头的天内理子无意看过来,被吓得一懵。 她凑到大狗耳边,和它咬耳朵:“你主人是来找人打架的吗,要不要报警啊?” 「尨」听不懂,但不妨碍它瞎起哄,于是在天内理子说完话后,激动的‘嗷呜’一声。 天内理子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狗子是什么意思,但好像没什么事。 狗狗不是通人性吗,主人要是有难,它应该不会袖手旁观的。 那头的对话也在继续。 “你上次说,你也想做一名家?” 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心里又稍微提起点警惕。 在那别墅时,说他没看过太一郎那封信是不可能的,正因如此,《母亲》发表时还不确定的PM老师的身份,在《妻子》发布后,就瞬间明朗了。 异能,疑似政府特工的少年。虽然不知道是先有异能再有,还是反过来。但他终归是知道这种机密事,所以织田作之助怕被哪天被敲门查//询//水//表灭口。 青池涟央不知道对方的思绪万千,只在脑海里整理了一下语序。 “我想向你询问一件事。” 这算他第一次主动和人搭话,当然,这也是第一次走进一家正在营业的店铺。 “你认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青池涟央打算写一部关于「正确」和「人性」的。 他需要一点事前准备。 还真是来请教问题的吗? 织田作之助没想到会被问这种问题,他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做了个疑似思考的抬手动作。 “意义吗?我之前没想过这个……硬要说的话,为了拯救自己吧。” 青池涟央没听懂,他歪歪头:“活着的意义是为了拯救自己?” 这句话无论如何都很难读通顺,但其中似乎又蕴含了极大的哲理,只要参透,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当前的困境。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我之前读过一本很好的书,里面有句话就是这么写的——‘人类是为了拯救自己而活的’。我觉得他说的很对,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不断充足自己,过自己没有过过的生活,见没有见到的人。” 青池涟央思索了两秒,他垂眸,看着桌子上的纹路。用了一个相当冷漠的说法来理解。 “是指活人从获取知识、物质和社交上取得的满足等情绪价值吗?活着的意义是满足自己?” 这和那个叫中岛敦的孩子说的:’活着的意义是帮助他人‘,在某些地方重合了。 帮助他人,获取感激、赞美和英雄的称号,也是一种满足。 这么说似乎没错。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就是这样,但满足和拯救这两个词并不能毫无顾忌的交换。” ’满足‘听起来像个贪得无厌的孩子囤货,’拯救‘听着像无药可救的罪人在赎罪。 ……两个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形容? “这是完全把自己从活人的领域摘出来了吗?” 一个少女的吐槽声突然插入他们的对话。 两人扭头一看,发现二楼的另一个人,女初中生不知何时放下了毛茸茸的狗,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你们的讨论也太片面了,活着的意义是为了自己什么的——万一有人生来就带着使命呢?这样就无需思考这么麻烦的问题了吧。” 生来就带着使命? 这句话给了青池涟央一点灵感,一个主角的雏形在他脑海中成型。 “没错!” 见两个人都没有反驳自己,成功插入对话的天内理子严肃的点点头。 她本来不喜欢和陌生男人对话的,但不知为何,听到这两人的话题,她就莫名想插一嘴。 这个白色斗篷的怪人……本来很古怪,但从天内理子站到他们桌子边上后,她便越瞧他越亲切——就和一直照顾她的家人黑井美里一样。 再加上红色头发这个看起来也很顺眼,天内理子就一反常态的加入了和陌生人的交谈。 “就是使命,就像家写书中的主角和配角一样,家想要一个‘可以拯救世界’的主角,那这个主角就会完全一致的被按照设定制造出来,‘拯救世界’就是主角的使命。” 青池涟央听完,有些不赞同:“现实和不同吧。” 活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像身体里的细胞隔一段时间会新陈代谢,旧的会被新的替换一样,人的性格也会随着时间彻底改变。 书中人物的故事太过狭隘,只局限于一个时间段,出现在现实后就会变的完全不一样。 这一点,能将具现化的青池涟央再清楚不过。 比如钰子小姐,再比如「尨」。 “我倒觉得她说的不错,不过没说完全。” 织田作之助开口。 “写书就是写人,就像吉原的传统故事一样,人们不会关心武士和艺妓私奔后的生活一样,但不能因此就否定武士和艺妓相遇时的甜蜜,所以‘拯救世界’这个使命只是组成主角的一部分,并不是他的全部。” 青池涟央点点头:“确实……” 织田作之助见青池涟央点头,知道说服了他,于是转身看向天内理子。 “那么,方便告知你的使命是什么吗?我有些好奇。” 天内理子一愣。 他是怎么看出来,她说的‘生来带使命的人’是她自己的? 织田作之助平静的回答:“就这么看出来了,如果不方便就算了吧。” 天内理子果断说:“不方便。” 那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和陌生人说啊。 织田作之助只好点点头:“那好吧。” 青池涟央的好奇心却被勾出来了,他看了眼天内理子。 少女模样清秀,打扮却很古板,而且一口一个‘妾身’……大家族的女儿吗? 青池涟央见过所谓大家族,为了帮他找什么家人,孤儿院院长曾带他拜访过不少。 里面的所有人都整齐的像是尺子量出来的,规规矩矩的,生活在一所让人觉得呼吸都压抑的大宅子里,听从族长的安排,很少出门。 如果是那些人,的确不用思考什么活着的意义。 天内理子很像他们,保守、眼睛里的未见过世面的天真和纯澈。 所以,所谓的使命,是嫁人,延续家族荣光吗? 可看她骄傲、一定要保守秘密的鲜活神情、又不像那些麻木的人,更像她举例的‘拯救世界’。 一个普通的初中少女和拯救世界的使命,这两个元素碰撞在一起…… 好像很不错。 就在他沉默思考的这一会时间,天内理子和织田作之助已经聊上了。 起因是少女发现男人口袋里有片古怪的叶子。 织田作之助摸出那片叶子:“你说这个吗,这是我从海边摘的,打算拿回去做书签标本。” “海边?”天内理子眼睛一亮,随后又变得失落:“我好不容易才说服黑井带我来横滨看海的……但因为外面的混乱,看海的计划被取消了。” 织田作之助眨眨眼。 “这样啊,现在外面确实很乱,不过我知道一片人少的海域,你可以和朋友去那里看。” 天内理子又雀跃起来:“真的吗!” “理子小姐!” 一个焦急的女声突然从二楼那边传来,一位女性不知何时站在楼梯口,用充满敌意的眼神看向这两个陌生的男人。 “妾身没事的,黑井。”天内理子笑嘻嘻的转过身,朝她走过去:“妾身就是太想看海了,所以才来找本地人问问。” 她抱住黑井美里的胳膊晃了晃,小声说道:“纯洁性这方面不需要担心,妾身一直保持的很好。” 黑井美里这才放松一点,把买到的热饮递给天内理子。 “我已经订好回去的票了,理子小姐,现在横滨太乱,看海……” “不可以了吗?” 天内理子的情绪一下低落了。她费了好大力气才说服黑井美里带自己到家和学校之外的地方。 “还有一个多月就……”黑井美里话没说话,但她知道天内理子听得懂:“理子小姐,还是保证你的安全要紧。” 说罢,又警惕的看向青池涟央他们。好像他们刚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情。 知道不能看海,天内理子此时什么也听不下去了,她蔫蔫的嗯了声,就先低着头下了楼。 被莫名敌视的织田作之助有点懵。 以他的听力,就算两个女人故意放低了声音,他也听得清楚。 正因如此,什么‘纯洁性’‘几个月’? 他感叹:“果然是大家族的小姐,这么严苛。” 青池涟央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就算是下楼,动作也很优雅,连头发都没多余的晃动。像极了被教导良好的封建女子,一举一动都刻在规矩里。 可是…… “你不觉得,她更像是一个祭品吗?” 织田作之助一愣:“祭品?” 白发少年点点头,玉似的眼瞳是一片流光溢彩。 虽然表情被口罩遮盖住,但仔细看就能发现,他此时的心情很不错。 “从一出生就被教导——要做一个合格的祭品的,祭品。” 安然的接受使命,接受大义的牺牲品。 是黑潮之海最底部的沙子下,掩埋的无知羔羊。 他知道要写什么样的故事了。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我总能梦到一个巨大的缸, 广阔的蓝色里遨游着两尾巨鲸,像鸟飞在笼里。 哥哥说,那个地方叫——黑潮之海」 织田作之助发誓自己不是故意要偷看的, 天内理子走后,他担心老板的安危, 便借口换书他离开座位,到窗边看了眼紫藤花架下打盹老板,确认对方完好无损后才返回。 结果一回来, 就看到青池涟央在随身携带的纸上写下了这样一段话。 织田作之助本来没打算打扰一位家创作的,但青池涟央手里握的那支笔实在太吸睛。 他感觉指尖瞬间冰冷到有些发麻。 以织田作之助的眼力,自然看得出这是货真价实的人骨。 眼前这少年, 到底是什么成分。 “在写新书吗, 青池君。” “还缺一点东西。” 青池涟央写完这句话,便停了笔。 他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拿出的东西有多惊世骇俗, 亦或者是故意拿出来的, 要试探些什么,反正光从外表看不出用意。 因为常年不出门, 青池涟央皮肤白到有些不正常。 全身被披风遮盖住时还看不出来, 现在把手从袖子中伸出, 瓷白的手指握着骨白的笔,就像雪落在雪上。 织田作之助想起那天别墅里被缝制成娃娃的怪物们。 因为网络上‘母亲’是PM老师亲身遭遇的说法太盛, 他脑海中不受控制的蹦出‘杀人狂家’的词汇。 等等…… 算算年纪,最近很火的那位‘裁缝知名作家’收养的孩子,是不是和青池涟央年纪差不多? 织田作之助突然觉得自己若是被灭口,也不算亏。 他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PM老师的事情, 这座城市可能都没人有他知道的多。 不怪织田作之助这么想, 因为青池涟央看上去实在不像有社交的人。 “缺东西?” 青池涟央没有回答, 安静的收起桌上的纸笔,随后站起身来,径直离开了。 “喂……” 织田作之助开口阻拦的话刚起头便戛然而止,他摇摇头,拿着新挑选的书,回到了座位。 算了,和他也没什么关系。 却不想,就在青池涟央走到楼梯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织田君,你刚才说,写书就是写人?” 用了敬语吗? 织田作之助从新书的扉页抬起头,他清晰的感觉到青池涟央对他的态度不一样了。 如果之前对他对的态度用‘可有可无的路人’来形容,现在怎么也荣升到‘有点头之交的路人’了。 真好奇这孩子以后要怎么成家,织田作之助感觉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的眼。 他回答:“是啊。” ‘写书就是写人,写人的喜怒哀乐,写人如何活,怎样死。’ 这句话是一个男人告诉他的。 “那你现在是在为写书做准备吗?” 青池涟央转过身来看他。 织田作之助一愣。 他很确定,青池涟央绝不是会无聊到调查他的背景的人,那问这个问题……是直觉吗? “差不多,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写不出书的人。” 回答完,在二楼到处嗅盆栽树叶子的大狗终于意识到主人要离开了,颠颠的走了过来。 青池涟央便转过身,和「尨」一同下了楼。 织田作之助立刻想起上次他和青池涟央见面时说的话。 “我很敬佩家,自己也想做这样的职业,奈何一直无法动笔。” 所以……最后那句话是回答他上次的自述吗? * “回来的这么快?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过夜呢,怎么,问题解决了?” 太宰治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有些诧异的看着推门进来的青池涟央。 他知道青池涟央的困扰是什么,故意不解答,就是想让他在外面逛逛。 反正青池涟央也不会往人群凑,看看风景也好,结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跑回来了。 青池涟央动作一顿,同样用疑惑的目光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轻易就懂了他的意思,有些无奈。 “你说衣服里的窃听器吗?我那么忙,哪有时间时刻盯着你。” 干嘛把他想的和变态一样。 最开始那个耳麦的作用只是把青池涟央引到正好能看到阴刃大本营爆炸的地方而已。 青池涟央这才开口:“我遇到了两个人,从他们身上找到了灵感。” 第一眼见到泉镜花那双清澈眼眸下的恐惧后,他便在心底构造了「母亲」、「娃娃」、「压抑的生活」等灵感,和天内理子短暂接触同理,新作已经构思完成了。 至于难以动笔这个问题也很好解决。 青池涟央已经从和织田作之助的交谈中找到了困扰自己的答案。 活着的意义是什么? 是为了拯救自己,满足自己。 所以,青池涟央活着的意义,是为了写作,和太宰治。 这不单是一桩简单的尸体交易,而是一场神圣的培养仪式。 不干涉,不亲近,去观察一个热爱死亡的人,然后亲眼见证他的魂归天地。 这不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吗? 那个梦中跳楼的青年美则美,可太空洞了。青池涟央并不了解他。 这就像是在杂志上看到一个很好看的模特,和亲自去了解模特的生平、努力、才华之后再看他的感觉的差别。 太宰治:? 他很少遇到不懂的事情。青池涟央对他的执着算一个。现在他问完问题后,更加坚定的看着他的眼神也算一个。 如果不是清楚这家伙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太宰治差点就以为他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这份炙热爱意和决心,就算处于地狱的人也会被轻易拉上来。 毕竟人都是有劣性的。抚摸一个傲慢冷淡的人的头,和抚摸一个热情怯懦的人的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算了。反正人死后就彻底清净了。 现在将青池涟央当一条忠诚的狗用着有何不可。 “找到灵感了,这是好事。”太宰治摆出个笑容:“去写吧,我期待你的新作,青池。” 这份笑容包含多种喜悦。其中有青池涟央写作的时候自己也熬夜,管不到他睡觉了的一份。 青池涟央点点头,眸中也是对即将出世的作品的期待。 钰子小姐从首领室边上的小门探出脑袋,偷听了很久,它背后是捂着耳朵的芥川银。 一副‘我什么都没听’的模样,倒有些符合十几岁少女的天真娇憨。 毕竟她现在是有‘母亲’宠爱的女孩子。 钰子小姐的能力实在奇怪,它没有损害或者修改芥川银的任何记忆,就是让她接受了自己这个非人的母亲。或许这是因为双方都自愿吧。 就和芥川银选择离开自小相依为命的哥哥,和太宰治来到港口黑手党一样。 「尨」没和青池涟央一起回来,大概率又是去找泉镜花了,再或者随便找个有太阳的地方打盹睡觉。巡逻的守卫非但不会对他开枪或者赶走它,甚至会亲昵的摸摸它。 想起青池涟央为港口黑手党带来的改变,太宰治有些微妙。 索性,这些对他的计划都没什么害处,甚至还巧合的帮了忙。 * 「源鹿第一次真正见到黑潮之海的模样,是在客人遗留的广告单上。 那么浩瀚的蓝色,还有那两尾巨鲸,一切都和梦中的一模一样。 本来像是完美的人偶一样端坐在会客厅中央,供客人欣赏的女孩咬咬下唇,给自己鼓了气。 她像做贼一样迅速起身,将那张掉到地上的纸塞到衣袖里,然后急匆匆的跑回原地。学着女仆的动作将自己的裙摆在地上铺好,继续刚才的端坐。 做完这一切,源鹿的脸已经羞愧的烧了起来。甚至身体都有些发抖。 她不该这样做的,可……」 青池涟央放下笔,觉得有些古怪。 一个在深宅大院的少女,真的有勇气去私藏外物吗? 恐怕在那到那景色时,连‘我一定要去看看’的想法都不会有吧。 她的生活应当是被密不透风的照顾的,她该深知自己没有任何私人空间能藏那张单子。 人物设定出了问题吗? 或许改一改性格会更好。毕竟家本身没有在大家族中生活过的经历,他只在幼年时,被院长带着走过十几回那陈旧昏暗的木廊。 为了彰显自己的好心和威望,很多家族都愿意接待他们。 尤其是在见到漂亮的像是神仙童子一般,沉稳的完全不像个孩子的青池涟央之后。 他像马戏团巡游一样轮转了青森的许多家族。甚至还有别的市的。 青池涟央记得自己当初看院长的笑脸时的心情。 过往是一片空白,所有认知都源自院长日复一日的‘我对你很好,以后一定要报答’我的灌输的孩童,第一次有剧烈的情绪波动,是讥讽。 也许是第一次从大家族手中拿到资助金开始吧,院长的表演目的就不止是寻亲了,更趋向一种‘宣传’‘拉投资’,告诉外界自己的孤儿院里有一名失忆的‘贵族孩子’。 所以才会在贵族们不吃他这一套后,马不停蹄的以高额的领养金将他送给了第一个养母。 大家族里,连树都是矮的规规整整的。 与客人一同用餐时,家族嫡系、庶出的孩子十几人围着一张大的离谱的桌子,由族长下了令才能动筷子。那么多人聚在一起用餐,却连咀嚼声都可以轻微的忽略不计。 走了那么多的家族,他们给青池涟央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冥顽不灵,古板腐朽,各怀鬼胎。 他突然想起太宰治那句话—— “一直看着黑暗的人,是永远看不到阳光下的花开的。” 可他一直生活在黑暗中,即便脱离了黑暗,也一心追着人的恶走。 仿佛多看几桩凶杀的丑恶案子,就能认定活人都是丑恶和不幸的一样。 这么想着,他和人生和钰子小姐也没太大区别了。 那些苦难恶劣到仿佛是人为制造的试炼似的。 所以现在的他,在否定过去的自己吗?就和新的思考活着的意义一样。 青池涟央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想些正事。 例如新作。 青池涟央想着,将后面描写的动作全部划去。 他想要写一个……灵动一些的孩子。 诞生在层层叠叠的院落中的百灵雀,从腐烂的落叶堆里钻出的雏菊花,鲜活、莽撞、青涩、桀骜。再搭配着原定好的大框架,这样的碰撞,才有趣。 是基于家的认知建立的。 不巧,他刚好见过那样的孩子。在很久之前。 * 夏日的天空总是晴空万里,蓝天、操场、教学楼,一切和美好与青春挂钩的东西都在学校里。 再严厉的大人,在看到满操场欢快打闹运动的学生时,也会忍不住心情愉悦,感叹一句青春的陌生和韶华易逝的无情。 但这些情感并不会共享给学生和心情烦躁的社畜。 尤其是二者的结合体。 五条悟没骨头似的靠在墙边,还有些幼态的脸上挂着不符合年纪的疲惫。 他已经奔波两天了,为了消灭相距特别远的三个咒灵,像个小丑一样被‘窗‘来回耍着玩。才松口气回到东京准备休息,又被塞了个接新同学的任务。 “我们把那些老家伙全杀了吧,杰。” 他突然激动的开口,起身抓住同样瘫倒在一旁的挚友的胳膊来回晃。 灼热的阳光洒下来,在五条悟的墨镜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斑。 夏油杰被他闪到了,物理层面上的。 性格较为温柔的少年已经习惯了挚友的叛逆,他翻了个白眼。 “放开我。” “你先答应我!” 五条悟非常暴躁,一头白毛在阳光下炸开,像蒲公英似的。 “老子才十七岁!同龄人在操场打球,商量假期吃什么,老子却连睡一觉的时间都没有。” 夏油杰:…… 他发现了五条悟的不对劲,同时,心里也无语。 “放开我,除非你想去虹龙肚子里洗个澡,还有,别装了,你可是六眼。” 什么魑魅魍魉能在不被五条悟察觉到的情况下迫害到他啊。 怕不是故意的,借题发疯。像他干得出来的事。 五条悟松开了他,不过下个动作是摘下墨镜,往地上狠狠一摔。然后又用双手抓住夏油杰的一只手:“杰,你看我的眼睛,里面是不是写满了真诚。” “呕。” 对五条悟的表演,夏油杰习惯性的先干呕一声,然后反应过来。 五条悟确实不对劲。 他平时是喜欢犯神经,但从没干过摔墨镜这种事。 抱着试探的心思,夏油杰开口:“你想把高层全杀了?” 五条悟真挚的点头:“想,然后只剩下我们两个最强,我为王,你就是王背后的男人,我们携手共创咒术界美好未来……唔唔?” 夏油杰面无表情的捂住了他的嘴。 然后拿出手机按下录音键。 他森森的说道:“再说一遍刚才的话,悟。” “王背后的男人?” 夏油杰点头。 五条悟又添油加醋的重复了一遍。 “很好。” 夏油杰顺手把录音发给夜蛾老师和学校里的家入硝子。 分别得到‘???’和‘没救了,建议活体火化’的回答。 放出小咒灵去探查四周后,夏油杰给夜蛾正道拨了电话。 “夜蛾老师……对,和录音一样,不是恶作剧,就是五条悟脑子坏了,不会是六眼烧的吧……嗯,我看不到残秽,这学校很干净……” 夏油杰的话戛然而止,他呆楞的看向教学楼的方向。 被摔碎的墨镜碎片倒映出那边的景象—— 一个披散着头发的女孩从数十米高的楼上一跃而下,果断的像是腰上系了绳子。 一朵血花在空中飞溅。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源鹿又做了那个梦—— 梦中锣鼓震天响, 人们欢天喜地的洒着红色的花瓣。 像是马上要举行着什么隆重的仪式。 有顶华丽的黄金神轿从远处被抬过来,轿夫赤脚踩在红毯上,晃晃悠悠的前进, 红毯的尽头是一条暗色的河。河面飘着许多空中落下的赤红花瓣,像人血落在油里…… 源鹿是被疼醒的,有人打了她一耳光。少女侧脸破皮似火辣辣的疼,耳边是扭曲的嗡鸣声,衣襟被人粗暴的拽起, 带来一瞬的失重感。 她费力睁开眼睛,挤上视网膜的是个满脸愠怒的老人,还有他背后被推开的门外, 亮若白昼的火光。外面起了大火, 所有的木头、树,都烧的开心。 这是好事呀,因为这宅子一层一层的套着,平日连风都不肯进来。现在没这拘囿了, 他们该感谢她的。源鹿没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叔父……怎么了, 大半夜闯女孩子的闺房, 这不和规矩呀……哈哈哈……” “贱人……你为什么要干这大逆不道的事!” “想干就干了呗。” 源鹿勾出个挑衅的笑容, 与她那张清秀乖巧的面容完全相斥。 被源鹿称为叔父的老人气的再说不出话, 只哆嗦着两瓣青紫的嘴唇。」 ……有人自杀了? 事态发生的太过突然, 夏油杰懵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抓住一边还在高谈阔论自己对咒术界规划的五条悟, 朝着女孩坠楼的方向跑过去。 他并不是这么热心的人, 如此着急的原因是因为那个坠楼的女孩子, 就是他们今天要接的新同学。 至于为什么隔着这么远能认出来…… 那是因为女孩坠楼后, 就铺天盖地的升起的诅咒。 普通人可没法在短时间搞这么大阵仗。 那片诅咒诞生和蔓延都太快了。 以咒术师的视角看过去,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黑紫色的不详雾气就将连带着教学楼的小半边学校全部笼罩住,形成了一个扭曲的鬼蜮,而且还在不停扩散。 是特级咒灵! 夏油杰突然想起来之前辅助监督送的新同学资料。 只有寥寥几行字。 「源鹿,女,鹿岛高中二年级生」 「特级咒术师,术式不明」 一个没有家族,来历不明,在此之前完全名不见经传的特级咒术师。 要知道放眼整个咒术界,也只有三名特级咒术师。 五条悟和夏油杰就占了两个名额。因为他们一个是传承千年的御三家里继承了家传术式的嫡子,一个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咒灵操使。 但源鹿是特级,其实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因为她姓‘源’。 咒术师极其讲究宗族传承,这不仅和咒术界的内部环境有关,还与咒术师的力量来源有关。真正决定一个咒术师实力的,是术式,而术式的取得方法,是血脉遗传。 祖上是知名咒术师的,后代就会理所当然的诞生咒术师。祖上是普通人的,除非和前者通婚,否则再怎么变异也生不出带术式的咒术师后代。 那可是‘源’姓,最早可追溯到平安时代的贵族姓氏。 ‘源’家祖上的显贵数不胜数,出个特级不是什么难事。 夏油杰不用想也知道,野生特级咒术师的消息一传出来,现存的源家分支的咒术家族,肯定要为源鹿的归属打破头。 可惜他们无法如愿以偿了。 不管源鹿生前如何,她现在都是咒灵,是咒灵就要被拔除。 “杰你答应老子的提案了?” 被拽着的五条悟还在胡言乱语,走路都跌跌撞撞的。 他那双漂亮的蓝瞳像喝醉一样半眯着,比任何宝石都要璀璨。不过行为举止却像个傻子。 所以悟的异常不是六眼烧坏了脑子,而是源鹿的术式影响? 夏油杰先放出小咒灵探路,然后召唤出身上的特级咒灵虹龙,再回答五条悟的问题。 “是,我们去对付你想对付的家伙。” 他没打算上报这件事。 因为若这事他和五条悟都解决不了,世界上就没人能解决了。 脑子出了问题的五条悟也一样。 他们可是最强啊。 笨蛋—— 一声少女的娇俏讥讽声从不知何处响起。 夏油杰猛的停下脚步,他转头寻找,却什么都没看见。 唯一的收获是……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时,陷进特级咒灵的生得领域中了。 因为来时路也被紫黑色的雾气笼罩,比教学楼那边还夸张。那雾气蹑手蹑脚的在背后跟了他们好久。空气中能见度低的可怜。 “嘶,老子头怎么那么疼……杰,那是什么?” 夏油杰突然的急刹车让本就踉踉跄跄的五条悟直接摔到地上,这一摔因祸得福,摔好了脑子。 还没等不可一世的最强咒术师思考自己坐在地上的前因后果,他就被不远处的某个东西吸引了目光。五条悟神色一凝。 “源鹿?” 因为同是稀有的特级咒术师,所以五条悟记得她的脸。 按理来说,咒术师是不会变成咒灵的,这女孩是怎么回事? 一具少女的尸体躺在地上,姿势端庄,连双手都规整的摆在小腹处,唯有头偏着。她生的极漂亮,溃散的瞳孔倒映出两人的模样。 吸睛的是她身上布满了褐色的字,无论是皮肤还是衣服。密密麻麻,像是一条条在阳光下枯死的蚯蚓。像连骨头和血管上都被刻了字。 “禁大声喧闹;禁低声窃语。” “禁抱怨他人;禁私藏心绪。” “禁快步行走;禁施施磨蹭。” 类似自相矛盾的话还有数百条。每一小段都是不同人的字迹,竟然没有一个重复。 光看着那些字,夏油杰就莫名毛骨悚然,一股压抑感自心底升起。 这是给人定的规矩? 橡皮泥都不能这么捏啊。 “这些鬼条款咋这么眼熟呢……我想起来了,五条家之前有本破书的内容和这差不多,后来让我烧了。”一旁的五条悟摸了摸下巴:“不过没这变态。” 这鬼规矩,烂橘子看了都得骂一句烂橘子。 “比起这个,悟,你刚才怎么了?” 五条悟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记忆停在刚进这学校时,只一眨眼,就摔倒在特级咒灵的领域中了。 比起夏油杰,五条悟更好奇自己身上刚发生了什么。 他仔细检查自己的,终于在大脑中发现了端倪。 那里有陌生咒力存在。 五条悟皱起眉:“我被下了束缚,在你我都没察觉到的情况下。” 束缚是要双方都自愿才能成立的交易。 他自愿让别人对自己的大脑动手脚,还遗忘了这段记忆? 听完五条悟的叙述,夏油杰倒吸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在他看到源鹿跳楼之前,躺在他身边的五条悟就被悄无声息的动了手脚? 这不只是记忆被动了手脚的问题。刚才叫嚣着要杀光咒术高层的五条悟没察觉一点异样就算了,事后还没一点印象。 这种能力简直太恐怖了。 夏油杰不敢想象,刚才五条悟要是再义愤填膺一点,真的杀去高层会怎么样。 为了试探,夏油杰谨慎开口:“悟,你还想杀了那些咒术高层吗?” 这话问出来,五条悟一愣,随后戏谑的看向他:“怎么,杰,你放弃正论了?” 虽然是臭味相投的挚友,可两人平日理念并不相同。一个口无遮拦,无法无天,一个满口心大义,堪称咒术师模范。 忘的这么干净,那术式确实厉害……还好他录音了。 夏油杰放出咒灵去攻击那具尸体。 “咒术师就是为了保护非咒术师存在的,我不认为这点有错。” 这和能者多劳是一个道理,没有任何歧义。 “我们要接的新同学已经死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拔除她,免得她伤害普通人。” 这咒灵是个一级,从外观看着,像一团去了筋骨的烂肉,软塌塌的垂着,令人作呕。 咒灵大多是这种扭曲的模样,毕竟它们是由人的恶意组成的。 咒灵发出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吼声,用臃肿的身躯整个压到少女尸体之上。整体像一摊成精的淤泥,慢慢渗透,直至将整具尸身吞入腹中。 笨蛋,你以为自己的救世主吗—— 又是一声讥讽,这回的声音更清晰些,就像凑在耳边说的一样。 因为这次的语句长,所以夏油杰听清了声音来源,是他大脑内部。 夏油杰瞳孔一缩,连忙用咒力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时,刚放出的几个探路咒灵,和对尸体出手的咒灵也传来了消息。 前者的消息是‘这里已经变成封闭空间了’,后者的消息是‘尸体是假的,消失了’。 所以这里压根不是什么正在扩散的鬼蜮,而是完整的特级领域吗。 什么时候? “悟,你……” 夏油杰刚想问问五条悟发现什么端倪没,却发现刚才还站在那的五条悟突然消失了。 他直接叫出罪魁祸首的名字。 “源鹿,你想干什么!” “想问你一个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夏油杰才问出口,那边就来了回应。 和刚才的尸体长得一样,穿着却换成了红白巫女服的少女凭空出现。她生的娇俏,脸上挂着天真烂漫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像向邻家哥哥问不会的算术题的小妹妹。 一个庞然大物的咒灵拔地而起,一口将少女吞入口中。 它咬了个空。 源鹿出现在另一个方向,脸上笑容不变。 “别白费力气了,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她用关切的语气说道:“你闹腾的越厉害,离开这里后头就越疼,上一个不听劝的,你不才见过吗?” 夏油杰听闻,并未收回咒灵,但也没再出手:“刚才的悟是假的?” “有真有假。”源鹿眨了眨眼,竟然解释起来:“我一前一后构建了两个意识空间,分别将你们的反应投屏到对方那里,在这种情况下,人是真是假不重要吧。” 反正事是真的。 夏油杰知道咒术有讲解术式,以此增加术式威力的规则,便不愿和源鹿再墨迹。 “你的问题是什么?” 按照源鹿所说,五条悟刚才被煽动情绪的发疯和遗忘记忆都是真的。 那这个问题,就是束缚成立的前提? 见他妥协,源鹿点点头。 “你比那家伙聪明多了,听好条件哦,如果你答错了我的问题,你就要再回答我几个问题,还要忘记刚才的一切,如果你答对了,就轮到你提问了。” 少女清了清嗓子。 “我的问题是——” “在学校不受欢迎,受到排挤和欺负,是谁的错?”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被欺负了应该怪谁? 堂堂特级咒术师, 因为校园欺凌自杀而变成了特级咒灵吗? 想起那具刻满了自相矛盾的要求的尸体,夏油杰又觉得源鹿的死绝不是校园欺凌这么简单。 能保留神志、与人交流的特级咒灵也曾出现过,不过都是些广为流传千年的恐怖。像源鹿这样, 突然以人类的身份出现,又以咒灵的形态现身的真是闻所未闻。 咒术高层就算再糟糕,也不可能做出把特级咒灵错认成特级咒术师的事情。 源鹿在他们来之前,肯定是人类。 他脱口而出:“当然要怪欺负人的人。” 源鹿的那份资料里连家庭背景都没有。 辅助监督是干什么吃的? 源鹿勾勾唇,圆杏般的眼瞳中划过一抹讥讽。 “回答错误。” 夏油杰皱眉:“错误?难道要怪被欺负的人吗?” 错误就是错误, 源鹿没有解释的意思。 她将手掌翻转过来拍手,在手指甲的轻微碰撞声中,空气周围的黑紫色浓雾被引流成一股, 蛇一般慢慢靠近夏油杰。 只有死人才会反手鼓掌…… 夏油杰想放咒灵反抗, 又想起源鹿刚说的‘意识空间’,不敢冒这个险,放任那些黑紫色浓雾将他包围,只露出一个脑袋。 直觉告诉她, 源鹿说的是真的。 他动手,受伤的绝对不是她, 而是他自己。 源鹿停止拍手, 但看夏油杰的眼神多了点赞许。 “你还挺聪明的。” “……悟干了什么?” “他不相信我, 把这炸了。” “……” 像五条悟干的出来的事。 源鹿歪歪头。她挽了个少女发髻, 传统的巫女服, 没有繁重首饰,浑身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明艳大方, 像从画卷中走出的神女。 “我知道你也不相信我, 不过没关系, 你可以和那白毛的家伙一样, 炸着试试。” “……算了,你要问什么问题?” 迄今为止,源鹿展现出的实力和智慧,都远超夏油杰见过的所有特级咒灵。 但夏油杰却逐渐冷静了下来,危机感也降低了许多。 因为源鹿看着……不仅没有敌意。 反而有种恶作剧成功的洋洋得意感,眼里的蠢蠢欲动几乎要压制不住。 冷静下来一想,源鹿身上的气息和特级咒灵其实并不像。 硬要比对,更像横滨遇到的那个无主特级的领域? 不,应该是特殊的术式吧。 如果是对大脑发动的术式,让人把自己误认为特级咒灵,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那个白毛回答了我不少……让我想想我还要知道什么……有了,领域展开是什么?” “领域展开是……” 夏油杰被自己的侃侃而谈吓了一跳。 这种感觉相当奇妙,源鹿问题抛出后,他便自然而然的说出正确答案,甚至有些平日问夏油杰他绝对无法脱口而出的细节也被详细描述出。 无法停止,只能清晰的听着自己的讲述。 这种状态一直延续到回答完毕。 强制执行……的束缚。 但这种只针对人的能力,为何会被认定为特级咒术师? 源鹿听的很认真,就差拿出本子做笔记了。 听完领域展开后,她又问了几个绝不是咒术初学者能问出的问题,大概是之前五条悟已经给她解答过了,夏油杰一一作答。 一边回答,他一边想。 夜蛾老师要是在,绝对能感动的泪流满面。 让人头疼的问题学生竟然对书上的理论知识对答如流。 所以源鹿搞这出的目的是在入学前偷偷补习吗? 毕竟之前是野生咒术师。 “下一个问题,你会把杂志和袜子藏在床垫和沙发下面吗?还有你换衣服的时候在镜子前摆过美少女战士的动作也是真的吗?” 源鹿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眼里是最纯粹的好奇。 夏油杰:…… “会,真的。” “杂志的类型呢?” “维密模特杂志和……” 夏油杰咬牙切齿的回答。 回答完问题,说话的权利被还回来,他趁源鹿问出下一个问题之前开口。 “这问题是谁告诉你的?” “那个白毛。” 果然是他啊,五条悟。 夏油杰拳头硬了。 “源鹿,等会我会忘了这一切是吗?” 源鹿不假思索的点点头:“会啊。” 因为束缚已经成立了嘛。 这是源鹿的能力之一——问答束缚。 违背「正确」就要付出代价。 至于「正确」是什么? 「正确」是多数人的认知,「正确」是提问者的界定。 黑色丸子头的少年突然露出个狰狞的笑容。 “那我告诉你一些好玩的吧。” 源鹿点点头,然后眼睛越听越亮。 “真的吗,他因为嫉妒你更受女生欢迎,所以造谣你有恐女症?他好讨厌欸。” “抢别人点心也太坏了!” 夏油杰一边酣畅淋漓的造谣……给新同学介绍同班同学,一边觉得有些好笑。 源鹿怎么可能是咒灵,这分明是个活泼的女子高中生嘛。 所以她的术式到底是什么? 又是怎么被咒术高层知道的? * 清风吹在脸上,还带来些许猫毛的腥燥味。 夏油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在一棵梧桐树上。 他抬头,发现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有只炸毛的猫。目测是爬上树之后下不去了。 他低头,看到树下围了许多学生,人群里还有个身高鹤立鸡群的白毛举着手机在拍照。 夏油杰:??? 从底下学生的讨论得知,他上树是要救这只猫的。 “杰,救小猫的时候不要发呆,小心自己的安全呀。” 五条悟发出矫揉造作的关心声。 脑袋还没转过弯的夏油杰下意识把小猫捞到怀里。 “喵——唔!” “靠!” 一分钟后,夏油杰黑着脸出现在树下,脸上多了几道猫爪印。 “所以,我突然大喊要助人为乐,然后到处问别人需不需要帮助……” 夏油杰声音颤抖的重复着五条悟的叙述,到最后,他自己都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太社死了吧。 五条悟憋着笑,晃了晃手机:“我全部录下下来了,等回去马上就找个照相馆把它们洗出来,然后邀请硝子、七海、灰原甚至歌姬他们都来欣赏。” 夏油杰一拳上去,结果被五条悟的术式【无下限】拦住了。 原本长相慈眉善目的黑发少年此刻面目狰狞的像个恶鬼:“你去死吧,五条悟!” “喂喂,恼羞成怒了!” “打扰一下,是你们找我吗?” 两人正打闹着,突然有个娇俏的声音插进来,他们闻声看去。 黑发杏眼,睫毛又细又密,是当下最受欢迎的清纯长相,却不小家子气。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双手背在身后,身材很好,明明是普通的校服,却穿出了晚礼服的感觉。 源鹿! 两人心中不约而同的蹦出了这个名字。 他们这次要接的新同学。 比照片还要漂亮啊。 夏油杰立马停手,摆出个温柔的笑容,但他脸上的猫爪印和淤青完美的破坏了这点。 “你们,源同学,我们是咒术高专派来接你的。” 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源鹿,为什么…… 五条悟拥有六眼,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他看着源鹿身上的咒力走向,再看了眼夏油杰。 “杰刚才的发疯是你做的?可以啊,新同学。” 嘶,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为什么他莫名有种毛骨悚然感?就好像她手里握了自己什么把柄一样。 “嗯? ”源鹿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脸上露出适当的歉意:“可能是我控制不好能力,抱歉。” “能力?” “嗯,我的能力和操控情绪有关,有时候会外泄,应该是不小心波及到夏油同学了。” 夏油杰瞬间想起了刚才的社死,然后疑惑道。 “源同学,你认识我?” “叔父说过,夏油同学和五条同学都是当世最强的咒术师,让我一定要和你们好好学习,现在见面,果然是人中龙飞。” 五条悟被夸的飘飘然,他抓住重点:“叔父?你是有家族的?” “青森源家,不出名的小家族,因为我要去高专上学,再加上家族在东京有些事要处理,所以本家已经搬到东京来了。” 介绍这些时,源鹿明明一直在笑,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感。 五条悟眨了眨眼,发现只是错觉。 夏油杰想了半天也没想起为什么觉得源鹿眼熟。 “源同学,你的转学手续办完了吗?需要我们帮忙搬行李吗?” “已经办完了,至于行李,族人已经帮忙购置了。” “那就好,我们去高专吧。” 没想到,源鹿却摇摇头。 “本家刚刚来电话,说刚搬迁,有些杂事要我处理,所以……” 那个青森源家竟然是女儿掌家? 夏油杰稍微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源鹿的特级咒术师身份也就释然了,他笑笑。 “那就不打扰源同学了,留个电话吧。” 源鹿表情僵硬了一瞬间:“我手机刚摔坏了。” 她才刚具现不久,忙着处理家族的事情,哪有什么手机。 人类好麻烦啊—— 要不是为了……她才不理他们呢。 夏油杰虽然有些疑惑,但想着源鹿是要入学,只好点点头。 “那好吧。” 目送两人离开,源鹿脸上的笑容立刻垮了下来。 阳光洒在少女肩头,投下一片阴影。 “我真的要入学吗,哥哥?” 一道男音从少女的唇中发出。 “对于我们来说,咒术师是挣钱最快的方式了,小鹿,你不想早点找到伤害主人的家伙……和主人吗?” 源鹿嘟嘟嘴,抱怨道:“人类好麻烦,装乖也太恶心了。” 和与源家那些老家伙相处一样恶心。 和源鹿一体的哥哥温柔耐心的教导她。 “待人接物需要伪装,小鹿,而且提前打入某个势力,说不准会对主人有帮助。” 源鹿这才安静下来。 她看了眼一旁栽种着的树,阳光被树枝和叶子切割成好几段,在地上打出许多光斑。 “为什么我们不是一出生就待在主人身边啊,哥哥。” “因为「正确」需要修正,小鹿,这是命运的安排。” * 「源鹿看着被粉笔写满了‘笨蛋’‘□□女’‘白痴’等一类侮辱性词汇的课桌,还有塞满了空零食袋子和纸球的课桌,黑色的眼瞳波澜无惊。 原本吵闹的班级在她进门的那一刻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 源鹿一脚把课桌踢倒,冷冷的环视一周:“是谁做的?” 前面的同学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跳起来,这才没被课桌砸到:“源鹿,你有病啊!” “是你做的吗?”黑发的女孩一歪头,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前面的同学不敢说话了,班级里安静的连呼吸声都听的到。 源鹿平时是很活泼的性格,虽然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但和谁都能聊几句。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人,被欺负了竟然会采用这么激进的方式解决。 哪个班级没有被欺负的人!她怎么敢…… “如果没人承认,我保证,明天你们来上学时,课桌都会变成这样哦。” 终于有人说话了。坐在第三排的男生站起来。 “源鹿,你敢说自己三天没来上学不是去……” “去什么?” “别装了,大家都看到了,连便当都吃不起的你前几天放学被一辆很贵的车接走了!除了不三不四的极道,谁还会开那种车!” 啊,原来是她被源家抓走的事情啊。 源鹿冷笑一声,大步走向那个男同学。她长相本身是清秀无害的类型,个头也不高,但气势莫名压了高她一头的男同学。 少女又一脚踢倒出声的男同学的课桌,坐到他的椅子上,双手环胸:“我这几天去干什么了,有眼睛的人可以去看报纸,没眼睛可以继续造谣。” 源家被烧的新闻还没传出来吗?报社动作真慢啊。」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源鹿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异类。 毕竟都现在这年代了, 竟然还有小孩因为是外室之女而有爸不能见。父母温存一次和皇帝召妃子上朝似的。说是正常家庭也不对。 不仅是家庭,还有她本身。性格什么的暂且不谈,她的异样在于异于常人的力量。 源鹿偶尔会做梦, 预知梦。 例如现在—— 她拎着书包走进教室,远远的看见自己桌面上的狼藉,随后直接把书包扔了出去。 正正落在第三排男生的脸上。他被砸了鼻梁骨,哀嚎一声,身体扭动时, 撞翻了自己的桌子,从里面掉出几根用过的粉笔、装在塑料袋里的零食。 全班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他们本等着看好戏, 结果谁知道…… 良久, 才有人跑去把被砸的男生扶起来。 “你疯了,源鹿!” 看着对她怒目而视的同学们,源鹿的视线落在自己桌上,她讽刺了扯了扯嘴角, 转身就走。 她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因为有源家在,目的达成前, 她怎么做都有人兜底。 那还忍什么啊。 这些人就应该庆幸, 她这个异类自小有人压制着。」 太宰治看了眼钟表, 又是深夜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三天没见青池涟央了, 对方一直待在屋里。 这三天, 没人管他吃饭,没人催他睡觉, 当然也没人帮他处理文件。 尽管吃饭太宰治就吃一点点, 睡觉抱着文件进屋趁青池涟央在软榻上睡着然后开小灯起来卷, 处理文件……芥川银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缺青池涟央那几个签字。 但太宰治就是莫名不爽。 他越想越气,刷的一下起身,把成堆的文件往桌前一推,气势汹汹的朝着那道小门走去,然后在手碰到门的一瞬间,触电似的收了回来。 以什么理由? 怕他饿死? 可钰子小姐到点会送饭进去……然后再端着没几乎怎么动过的饭食出来,这么想青池涟央确实没吃多少东西。 等等,他管那么多干嘛,这里是他的首领室,青池涟央是他的部下。 在心里说服自己,太宰治轻手轻脚的推开门。 小门在软地毯上摩擦,一点声音都没有。 寂静的室内,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声音沙沙作响。 白发少年聚精会神的伏案书写着,前段时间捡毁的碎发被发绳绑在脑后,露出精致却有些苍白的侧脸。整个房间散发着淡淡的墨水与血腥混杂的味道。 太宰治视线落在桌面上,那有一柄沾血的雕刻刀,还有被割的参差不齐的绷带卷。 每次手稿的墨水都要混献血……他不疼吗? 青池涟央好像还挺怕疼的,受伤装的若无其事,就是硬忍罢了。 他之前又不是黑暗世界的居民,上哪锻炼疼痛抗性去。怕是连菜刀割破手的经历都没有。 想起报纸上对作家养子的怜悯,太宰治眯了眯眼。 青池涟央肯定是有心理问题的,但具体是什么,他好像还真没想过。 恋尸癖和脑子在某些地方转不过弯算吗? 或者前脑叶损伤?情感缺失?自//残倾向? 他好像的确没见青池涟央有过大的情感主动的大波动,不过他在感知情感方面绝对没问题。 谁家情感缺失还会炽热的渴望什么玩具啊。 不过想起来,青池涟央的情绪波动似乎都是因为他。 知道青池涟央知道他进屋了,太宰治就放心的拿走了他摆在桌边的稿子。 果不其然,少年只是笔尖一顿,紧接着继续书写,无视了太宰治。 《神女》是个长篇,正文从名为源鹿的女孩的一个梦开始。 「轿夫抬着黄金轿子,顺着红毯走进河里,平淡的像是走进金碧辉煌的殿堂。 在他们都被河水卷走后,先前因为重量最先沉到河里的黄金轿子竟然飘了起来。挡门的绢布也被河水卷走。岸边的人,不管在做什么的,通通都跪了下去。 唯有年幼的小孩偷瞄了一眼,直接被昏了过去。 带他来的大人用头紧紧贴着地面,一动不敢动,生怕冒犯了被祭祀的神女。」 拥有预知梦能力的少女,连续做了一周同样的梦。 梦中人们都穿着平安时代的衣服,绝不可能是预知梦,重复做梦,源鹿深知此事不简单。 果然,一周后,她被向来看不起她的本家接走了。 然后,源鹿的噩梦开始了。 源家内部根系错乱,大房二房、嫡出庶出,一窝蜂的乱下来。 最离谱的是,他们对源鹿的态度很古怪。 仿佛她是什么极品珍宝,夺到就能掌管源家似的,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教她规矩。 为了确保公平,掌家的叔父像分配物件似的,将源鹿分给每个院子各一天。 在这三天的轮换中,源鹿见到了人小鬼大的小侄子,尖酸刻薄的婶婶,少年老成的堂姐,傲慢无礼的表哥,还有那些心怀鬼胎的叔叔们。 每个人要求的规矩都不一样,每个人都一脸在喂会下金蛋的母鸡的殷勤态度。 就连才几岁的小孩都要崩着脸告诉她:“鹿小姐,你要这样。” 被人当单亲家庭欺负长大,磨砺出一身刺的源鹿为了本家外的母亲和哥哥强忍着这些折磨,她压抑着本性,尽量满足每个人的要求,直到无意得知母亲的死讯和哥哥残疾的消息 。 源鹿不想忍下去了。 她不需要别人告诉她什么是「正确」。 当异端失去束缚,放弃伪装,会释放出怎样的怪物,连异类本身都不知道。 大概是预知梦的原因,源鹿从小就是异端,她待人思物的方式与常人很不一样。 后来被哥哥教会了和为‘正常’,又躲不过‘单亲’‘外室’的名头。升入高中后,好不容易用伪装和陌生同学和平共处,又遭遇源家的事情,于是彻底放弃了伪装。 既然无论怎么做都不是「正确」,那为何还要做无用功。 整个世界根本都是个「错误」。 然后,故事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二卷里,源鹿烧了源家,打了未知全貌,瞎传谣言的同学,再用从源家弄的钱,给哥哥住了最好的医院,请了一堆保镖。 「断了一条腿,却从眼中看不出丝毫痛苦怨恨的少年看着眼前的妹妹,缓缓闭上眼。他受伤太重了,像是从云端坠落的鸟,气息轻的一吹即散。 “我替你报仇的,哥哥。”源鹿敏锐的在哥哥身上发现了类似悔恨的情绪,却没多问。她努力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然后我们一起去看黑潮之海,我们还没出去旅游过呢。”」 “这和你上一篇不太一样。” 青池涟央正写着,一旁的太宰治已经看完了那几页,顺手把一只手搭在家肩膀上。 正好他又写完了一页,于是自然而言的凑过去帮他把新稿纸扑好。 感受着肩膀上的重量,青池涟央僵住了,手中的笔‘啪嗒’掉在地上。 果然无论被碰几次,他都没法习惯活人的触碰。 “放松点,你是非牛顿流体吗,一碰就硬。”太宰治吐槽道:“这样让我很受伤欸,我之前可是很受女人欢迎的。” 他想和什么人打好关系,可从没碰过壁。 太宰治从来都是这样。 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成的事情。 ——只要他想。 青池涟央:…… 半晌,因为长久没开口而有些涩哑的少年音响起。 “放开我,首领。” “你就是这么和首领说话的?” 太宰治似乎打定主意要骚扰青池涟央,他像个刚上学前班的幼儿,幼稚的不行。 看着只是隔着衣服触碰,青池涟央就排斥成这样,太宰治心里来气——谁家狗不让主人摸啊,谁家狗一跑就是三天啊。 少年首领越想越气,干脆把青池涟央按到椅背上,然后抓起他的左手腕。 那里被绷带乱缠了几圈,摸着粗粝,还有些干涸的血渍。 包扎的很好,没有拆他绷带的理由啊…… 青池涟央皱了皱眉。 “别装。”太宰治轻哼一声:“惯用手取血的伤口在哪这种小事我还是能预判到的。” 他压根没碰青池涟央的伤。 再说,从纸上的墨迹混血比例和墨水瓶的液体剩余量就能判断出,青池涟央取血量不算大,上次取血的伤口也早结痂了。 似乎为了证明自己的话,太宰治变魔术似的飞快把青池涟央绷带拆了,还趁机把他袖子向上撸了一截,露出下面已经结痂的皮肤。 同时,他也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纤细的腕骨边,不仅有新伤,还有几道粉红的旧划痕。 再沿着向上看,小臂的皮肤上,零零散散有些不大的痂,看着留下的时间不算久。 一周左右。 太宰治皱眉:“你有自残倾向?” 腕骨边的伤划痕方向不对,可小臂上的,只能是青池涟央自己弄出来的。 “……” 青池涟央都快忘了这茬了。 小臂上那些字,是他刚来这个世界,趁着警察没进门,用清理文玩的钩针在胳膊上划的。 因为没纸笔,写在身上保险。 再加上这么做……有一定改写现实,实战蝴蝶效应的力量。 路上遇到那起案子,就在青池涟央的计划中。 毕竟他要想办法在进监狱之前和黑手党搭上线,就不能藏拙。 青池涟央可不想经历什么法庭、狱前检查、狱友关系、大通铺乱七八糟的。 “……为了保持冷静。” 家随口扯了个谎,然后看向太宰治攥着的手腕。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 青池涟央常年冷脸,太宰治只觉得有点违和,但没怀疑他,不过他的话被气得不轻。 少年首领磨了磨后槽牙。 “青池涟央,需要我教你怎么尊敬首领吗?” “……请您放开我,首领,我还要写作。” 青池涟央很有礼貌的用上了请,眼神清明的像面镜子。 言语还是有目的性,就是让太宰治松手。 对上那双眼睛,太宰治下意识松开手。 心中却升起一股莫名烦躁。 太宰治心里清楚,他和青池涟央的关系表面上是上下级,追根溯源却只是个交易。 青池涟央从未拿他当首领敬重,他所谓的家犬也只是自己脑补。 但太宰治也知道,在死前,青池涟央都可以无条件容忍他的一切任性。 那就让他骗一下自己呗,反正这个世界都是个巨大的谎言啊。 “我看你一直没吃饭,就进来看看你是不是饿晕了。” 太宰治垂下眸,配上这幅面容,莫名有些示弱的感觉。 看着这样的太宰治沉默两秒,青池涟央突然开口。 “刚才钰子小姐消失了。” 这意味着太宰治刚才没有异能体守卫,处于空窗期,这时候敌人若是传过来一个炸弹,或者进门用枪扫射,钰子小姐来不及现身怎么办。 类似的袭击之前不是没有发生过。 跟随太宰治不过一周多,青池涟央就有幸见证了各种各样的暗杀方式。 各种各样的异能者先不提了,太宰治大刀阔斧的对横滨动手,私下和官方的刺客都有。 从事务所底层开始突破,这种规模的刺杀规格太大,目前只发生了两次。 混入、威胁守卫是最普遍的,这种的常用手法是携带炸弹,或者枪械扫射。 太宰治已经暗淡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所以你刚才是在担心我的安全吗,青池?” 也有不想被碰这一很重要的元素在。 但直觉告诉青池涟央,这时候只要嗯了就行了。 “嗯。” 果然,太宰治心情重新雀跃了起来。 “我就知道,说起来,青池,你并不讨厌我的触碰吧。” 青池涟央:…… 不,很讨厌。一切活人都离他远点。 那温度太陌生了。陌生的让人觉得恐慌。 太宰治自顾自的分析:“要是别人碰你,现在手估计都没了。” 而他碰,青池涟央只是僵硬而已欸。 难道不是因为太宰治总是手贱……所以有些习惯了吗? 算了,他高兴就好。 青池涟央选择保持沉默。 太宰治自我安慰完,话题一转。 他知道怎么让青池涟央开心,于是聊起那些来。 “新故事很不错嘛,青池,你打算写什么样的结局?” 埋头写了这么久,他不信青池涟央不需要梳理思路。 从刚才划掉许多的手稿上就能看出来了,家创作到一半,纠结起了什么。 果不其然,青池涟央兴致立刻上来了。 谈起自己的作品,他眼眸透露出罕见的温和,说出的话却没那么温情。 “全灭。” 太宰治:? 他想起《母亲》《妻子》那让人牙酸的全死结局。 现在市面上流行的发展应该是雄一幸存,多年后缅怀此事。 青池涟央倒好,管他好人坏人,无辜有罪,使用笔墨如何,一律写死。 但想想青池涟央对尸体的诡异亲切,他释然了。 全灭就全灭吧。 还不准家有些小癖好吗。 青池涟央心底升起一丝愉悦,语气里难免透露出得意,尽管很轻微。 “《神女》我会写三卷,第二卷是源鹿的报仇……”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打断:“就算是作者也不能剧透,青池,我还没看完呢。” 青池涟央眨了眨眼,有些许失望:“啊。” 那就没什么好聊的了。 毕竟这时候聊天的作用是梳理剧情。已经写出来的有什么好梳理的? 太宰治咬咬牙 :“……算了,你聊吧。” 区区舍命……剧透而已。 * 和与五条悟他们说的‘家族在青森,刚搬迁来东京不同。 源家整个家族,都是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 他们上一秒还在各做各的事情,或者说,在走剧情,下一秒,就自然的知道了自身的虚假,同时心中多了一位不可撼动的存在。 ——他们的创造者。 没有造物会恨创世神。书中造物更是如此。 若不是不清楚神的姓名长相,恐怕青池涟央的神像都烧好摆在祠堂里了。 源家的本家被安置在了东京富人区之一的大田区,古朴的木质院落,在一众低调奢华的田园独栋中,也不算突兀。 没有任何人觉得那片空地突然多出一大片建筑很奇怪。 周围的邻居多了些不存在的记忆,和人聊天时,能说上一两句。 “那家人刚搬来不久,看着背景不简单,有时间可以拜访一下。” “那片房子吗,存在好几百年啦,以前好像是将军府。” 事实上,他们认为不简单的那家人,除了那个房子和里面的物件,一日元都没有。 为了筹钱,甚至要掌权人跑去上学赚外快。 也没人知道就在刚刚,那套宅院里的一百多人,突然消失了一分钟。 源鹿面色阴沉,她坐在最高的屋顶上,下面跪了一地的人。 他们都是源家族人,其中不乏辈分高的——例如原本的族长,源家叔父。 “怎么回事。” 源家人战战兢兢的将头贴在地面上,没一个敢说话。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实力差距太大了。 他们只是些普通人。 源鹿却拥有神乎其神的力量。 这些源家人都是被源鹿折磨过的。 不知她做了什么,反正源家所有人都无法违背她的命令。 在这里的说是人,实际上都是源鹿的傀儡、狗,要遵从她的「正确」做事,连一根手指的运动都不能有别她的意志。 跪在最前面的某个人愤愤的想。 这不公平,同样是那位大人的造物,凭什么源鹿可以…… 屋檐上的少女勾了勾唇,阳光照在她身上,将一头乌黑的发照的有些发金。 “你对我不满吗,堂哥?” 被点名的男人立刻吓得和筛糠一样,疯狂摇头。 实际上,他并没有想摇头,但脑袋就是不听使唤的大幅度晃。他感觉头晕眼花,耳朵一片嗡鸣,脑浆似乎都被摇匀了。 源鹿跳下屋顶,以不符合纤细身型的灵活稳稳落地,没发出一点声音。她还穿着那身jk裙装的校服,清丽可人,但在源家人眼中,她是恶魔。 也的确是这样。 她是来复仇的恶魔。和哥哥一起。 “我的行李置办好了吗?对了,还有那什么咒术高层,源家现世上百人,竟然只有十七个有咒术天赋的,也太没用了点。” 源鹿有些嫌弃的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源家的人蛇鼠一窝,几乎没有不值得报复的。 好在有咒术天赋的大多是仆人,还有几个不起眼的源家子孙,都是没欺辱过她的。 “都置办好了,高层那边也派人接触了,他们说,会在咒术界给源家留一席之地。” 地位最高的源家叔父诺诺道。他是源家地位最高的人,也是明面上的族长。 “那就好。” 一道随性的少女音过后,低着头的众人又听到一声带着笑意的温柔男音。 “各位,大家终归不是人类,你们能出门还要靠小鹿帮忙……” 书具现出的‘人’,只能骗骗普通人,在咒术师或异能者眼中,分分钟露馅。 源家所有人,包括源鹿自己,都要靠她的问答束缚才能隐藏身上的非人气。 “我们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别做多余的事。 别坏了主人和小鹿的事。 源家这么多人,总有能对主人派上用场的。 “是,是,都是一家人。” “我们是不会背叛源家,背叛源鹿小姐的。” “不管谁问,源家都是青森的隐世家族,搬到东京是为了源鹿小姐上学方便!” 源家一众人得了梯子下,语气欣喜,连忙表露衷心。 说实话,源家人都不认识这男音是谁,但他能劝住愤怒的源鹿,而且言语圆滑,处事大方,于是众人也都愿意听他的了。 源鹿听到那个上学方便的言论,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蠢货。” 男音,名为源和的青年温柔耐心的纠正道。 “当然不是为了小鹿上学,是为了方便家族生意。” 源家人附和:“是,是,生意!” 源鹿懒得再听他们犯蠢,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将一众人丢在身后。 只要想起源家人对她做的事,她就忍不住愤怒。 若非和哥哥共用一具身体,源鹿早将源家所有人杀了,然后满世界找家去了。 “哥哥,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留那帮人?打入咒术界什么的,我一个人也行吧。” 她一只手就能杀了所有源家人。 源鹿一直不懂哥哥。 哥哥从小就和她不一样。 源和永远是’别人家的孩子‘的代表,温柔开朗,人缘好,就算被同学知道是单亲家庭也不会被嘲笑,反而能受到更多关心。在族里,每月也能领到不少额外月钱,这都是她和母亲没有的。 是哥哥一点点教会她什么是常人可以接受的「正确」,让她在高中时过了一段时间安稳日子。 不过那一切都被源家毁了。 源和永远是「正确」的。 在源鹿被源家带走时,母亲满心欢喜的以为一家要过好日子了,只有源和一言不发,表情凝重的像是早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 在母亲被源家害死,源和断了一条腿时,他眼中没有一丝对命运的不公,对源家的愤恨,平淡的像是早知道会发生不幸之事。在源鹿告知自己要对源家复仇时,他也一言不发。 后来,源鹿不自量力的复仇失败,也是源和帮她殓了尸骨。 再后面的事源鹿就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的剧情。还有源和永远不会伤害她。 具现后也一样,入学是哥哥提出来的,沾染了主人血气,伤害过主人的人在附近也是他察觉到的,让她用能力将源家人伪装成人类,修改周围人认知,打入咒术界也是他的主意。 现在不是找到主人更要紧些吗? 虽然他们不知道祂长什么样,是男是女,但只要见到,就一定能认出来啊。 “小鹿,相信哥哥。”源和没有解释的意思:“哥哥什么错过。” “好吧好吧,我是笨蛋,哥哥最聪明,都听哥哥的。” 源鹿挠挠头,很快放弃思考这些复杂的事情,蹦蹦跳跳的跑向自己的房间。 “那个白毛说,整个学校就五个人,而且同学都是好人,那个丸子头也不错……新学校新环境什么,我还挺期待的。” “小鹿高兴最重要。” 得到哥哥安慰,小姑娘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天真无邪的。 “管他呢,他们要是欺负我,我就用能力对付他们。” * 「层层叠叠的院落,祠堂中央,趴在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少女。她裸露的皮肤上被人用刀片刻满字,还有棍鞭留下的痕迹,漂亮的黑发被鲜血浸湿,像地狱爬出的恶鬼。 她已经死了。受尽折磨。 一个高挑的影子踏着月光走进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祠堂桌上幽幽晃动的烛光被风一吹,照出他一张与地上少女及其相似的脸。 “和梦里的一模一样,这就是宿命吗……”」 【二卷完】 第40章 第四十章 源鹿本来是打算装乖装到底的, 结果还没两天,少女就忍不住原形毕露了。 东京一家高档日料店, 包厢内。 晶莹的鱼子点缀在炸的外酥里嫩的天妇罗上, 玉子军舰手握上铺了片橙粉的甜虾,还有娇嫩欲滴的新鲜沙拉,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 家入硝子抿了一口清酒, 然后和身边的夏油杰对视一眼,语气古怪。 “这就是你说的乖妹妹?” 谁家乖妹妹喝酒踩箱用扎啤杯啊。 夏油杰不大确信的解释。 “我们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很乖很有礼貌啊。” 两人对面,把黑长直扎成马尾的少女豪爽的一口干了杯中的啤酒。 她身边是个黑色妹妹头的少年, 正一脸崇拜的看着她, 还有个金发的少年正襟危坐, 也在看源鹿喝酒,屋子角落还躺了个一杯倒的白毛, 睡的很死。 这场宴会的组织者是小孩桌那个, 目的是迎新,顺带光明正大的翘班小聚。 咒术高专一年级二年级的所有学生都在这了,总共六人。 顺带一提,源鹿是二年级。 要问理由, 客观是因为五条悟没查到所谓青森源家底细, 再加上讨厌源鹿表面的乖顺,嘴贱了一句小矮子学妹,然后源鹿去找夜蛾老师跳级,理论知识比他们这些上了一年学的还溜。 主观大概是源家为了在咒术界站稳脚跟。 同样是特级咒术师, 理论知识和实战能力都没问题, 为什么源鹿比六眼低一头? 据家入硝子所知, 源鹿背后那个源家, 才进入咒术高层几天就巴结上了禅院家,再加上有源鹿的存在,地位爬的比许多老牌家族还要高。 家族纷争什么的家入硝子不感兴趣,但她怕来路不明的源鹿破坏了咒术高专原本良好的氛围。 好在……这妹妹是真性情啊,乖巧全是装的。 想起夜蛾老师对乖乖女学霸新生的期待,家入硝子忍不住为他捧一把伤心泪。 源鹿也喝上头了,脸颊泛起两团红晕,看着秀色可餐。 前提是忽略她脚下那些致死量的空酒瓶。 发现同学都在看她,少女眨了眨眼,杏眼里沾上几分无辜。 “我喝太多了吗?” 家入硝子淡定回答她:“随便喝,你脚下那个人渣买单,他有钱。” 源鹿嘿嘿一笑,举起空了的酒杯。 “我源鹿宣布,你们以后就是我的好朋友!有什么困难尽管找我!” 没有人能拒绝高档料理和不限量的酒!没有人! 夏油杰突然想起被五条悟广为传播的以自己为主角的助人为乐视频,脸色一黑。 家入硝子也想到了这茬。 其实关于源鹿为什么是特级咒术师,他们这些同学并不知情,能看穿别人术师,又一向大嘴巴的五条悟对此时还守口如瓶,导致他们都很好奇。 反正同窗之间术式暴露不是什么大事,家入硝子就放心问了。 “源同学,我们能知道你的术式是什么吗?” 源鹿一歪头:“术式?” “就是能力。”夏油杰指了指自己:“我的术式是咒灵操术,可以吸收并降服咒灵,悟是无下限和六眼,具体功效几乎无人不知,就不细讲了,硝子是治疗的反转术式。” 一边的一年级灰原雄和七海健人也依次介绍了自己的术式。 源鹿眨了眨眼,在酒精的作用下,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交换术式是……惯例吗?” “按理来说,是这样,因为是同伴,所以简单交换能力情报代表信任。” 在咒术师的世界,向对手公开说明自己的术式情报还可以起到增加咒力的作用。 听到这个,源鹿就放心了。 “我的能力叫做问答束缚,就是我发动强制问答,回答错误的人接受惩罚,比如被我煽动情绪哦。” 再比如被修改认知,提问,甚至是沦为傀儡这样的不公平条约。 具体功效按被提问者的实力决定。 家入硝子好奇问:“回答正确呢?” 不可能回答正确呀。 源鹿晕晕乎乎的想着,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 “可以得到一次向我提问的机会,什么问题都可以哦。” 包括未来啦,尼泊尔水怪是否存在什么的。 倾听者可不知道源鹿话语下隐藏的部分有多骇人听闻。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脑袋里自动把源鹿所说的‘回答错误要接受惩罚’和她第一次自我介绍的‘能力与情绪有关’对应上…… 他越想越不对劲。 源鹿描述的这个问答能力,和情绪外泄让他身不由己的去助人为乐好像没有一点关系啊! “提问环节也是强制吗?这不就是真心话大冒险吗?” “嗯嗯,差不多吧。” “那上次见面你对我做的事,不是什么不小心,而是故意的恶作剧?” “嗯嗯,很抱歉,因为想了解新同学的为人。” 源鹿点点头,语气没一点愧疚。 她不仅恶作剧了,还趁机补习了呢!甚至还额外补习了白色、蕾丝一类的奇怪dk知识。 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夏油杰:…… 家入硝子:噗。 “如果只是这种能力,源前辈是怎么被评上特级咒术师的?” 通过提问调动自己的情绪,形成磅礴咒力进行攻击吗? 那顶天也只是个一级咒术师吧。 在一边打酱油的灰原雄和七海健人咬耳朵。 七海健人:…… 他很想告诉自己的笨蛋同窗一句,咒术师耳力都很好,别说咬耳朵,他站在店门口说话他们都听得见,但想了想这是对方的常规操作,忍住了。 “不知道。” “我知道!” 睡了好久的五条悟垂死梦中惊坐起,他抬起一只手,比了个一的手势,指着天花板,然后迅速调转方向,指着源鹿。 “让名侦探五条悟来为你们解惑吧,事情的真相就是……就是……” 五条悟皱了皱眉,用来遮眼睛的墨镜歪斜的卡在额头上,露出一双清澈且愚蠢的蓝色眼睛。 “你身上的特级咒灵呢,那东西是可以随意离开寄托物的吗?” 这醉汉的话一说出口,满场寂静。 什么特级咒灵? 源鹿回想了几秒特级咒灵的定义,最终把目标锁定在哥哥身上。 啊,哥哥啊,他附身在表哥身上去咒术高层开会了。 要不然凭借源家人的三拳两脚,怎么可能支撑源鹿顺利跳级。 特权背后,皆是权利。 七海健人见源鹿一副回想的模样,神色凝重起来。 “源前辈,你身上有个特级咒灵……消失了吗?” 五条悟一时嘴快说完刚才的话,酒醒了一半。 被咒术师操控的特级咒灵消失不见了,这可不是小事。 在他看来,源鹿就是靠着那什么问答束缚操控了那只特级咒灵才被评为特级咒术师的。 战斗方面,比夏油杰差远了。 如果因为她的弱小导致特级咒灵下落不明…… 源鹿被他们的骤然警惕的态度搞懵了:“家里,怎么了吗。” 这白毛是怎么知道哥哥在还是不在的? “家里?”心思稍微细腻些的家入硝子放轻声音。 源鹿如实回答:“嗯,那是我哥哥,今天没和我在一起。” 还是哥哥聪明 ,提前就交代好她要怎么面对各种困境了。 五条悟大大咧咧的声音随意打破寂静。 “什么啊,原来是家养灵,我说看着为什么和特级咒灵不一样。” 灰原雄选择不懂就问:“家养灵是什么?” 东京高专的学生只有五条悟出身世家,其他人都是普通家庭出身。 “头好晕,还没睡醒,我再躺一会。” 五条悟头一仰,又呼呼大睡了过去。 灰原雄:? 他试图向七海健人求助,却不想五官深邃的金发少年只用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 别问了。 没看五条前辈是在给自己说漏嘴台阶下吗? 反正,这场聚会,除了不在状态的灰原雄,所有人都知道了源鹿身上有个可以随意离开的特级咒灵,身份还是少女的‘哥哥’。 不过五条悟不管这件事,就是默认了那个‘哥哥’无害,其余人也就安心了。 他们平时拔除咒灵已经够累了,没空到处嫉恶如仇,刨根问底。 看着茫然的灰原雄,家入硝子顺便感叹了句:‘我宣布悟不是情商垫底了’。 源鹿投来同样茫然的目光,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趁哥哥没回来之前,干杯! * 跃动的烛火打在白纸制作的屏风上,在墙角投下一片阴暗的斑驳。 这是一间宛若地狱审判堂一样的房间,房间内,存在着几十个这样的白纸屏风,每一善都从四面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清里面的内容。 这是咒术高层进行回忆的地方,咒术界所有的重大决策都在这里商讨。 看着这么多屏风,其实有权利和勇气开口的,也就几个。 有个穿着狩衣的年轻人跪坐在蒲团上,平静的接受着众多屏风后审视的目光。 他自称源和,是源家的嫡子,代替年纪大的叔父来为咒术界介绍隐世多年的源家。 年轻人容貌平平,是‘只因看了他一样,就发觉自己浪费了五秒钟’的普通长相,但从容不迫的谈吐,和唇角一直挂着的温润笑容冲淡了这份平凡。 是个很聪明,知礼数,懂得进退低头的人。 在场的高层都对他很满意。因为源华代表着源家的态度。 “特级咒术师源鹿是你妹妹?” 苍老的声音犹如拌了沙子的粗水泥,从一道屏风后响起。 “是。” “你们的关系如何?” “同父同母,自然是极好。” 亲兄妹,也就是说,源鹿站在源和这边。 “那她的婚配……” 有人迫不及待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源和稍微愣了下,随后回答:“小鹿是源家的下任家主。” “让女人做家主,荒谬!” “难道要她带着整个源家出嫁吗?” 整个会场瞬间嘈杂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对源和的回答不满。 坐在这的哪个不是家主的掌权人或者族长,他们怎么可能接受未来和女人平起平坐。 突然,某道屏风后,有个声音咳了一声,全场瞬间寂静下来。 那是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家家主。 “源和,源鹿作为下一任家主,是你们家主的意思吗?” “是,源家所有人都同意小鹿作为家主。” “可你也继承了家传术式吧……”禅院家主的声音循循善诱:“你就甘心被一个女人压在头上?” 这支青森源家的家传术式,是调动自身负面情绪,从而形成庞大的咒力,虽说不是很强大,但也不弱。 练好体术,成为一级咒术师不是什么难事。 衣袖下,源和攥了攥拳,面上却给出长久的沉默,似乎是被说动了。 但只要有人凑近看,就能发现他眼中跳动的怒火。 源鹿是源和的禁忌。 可是只有这样主动递出把柄,制造所求,才能更迅速、牢靠的打入咒术界。 下棋要深谋远虑,成事要懂得隐忍,小鹿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 源和强压着火气,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源和愿听您指导。” 他迟早会让这帮满口污言秽语的人和源家人落的一个下场。 源和的野心,可不只是打入咒术界那么简单。 * 「无尽的黑暗,无数双向上伸着的手,他们贪婪的想抓住黑暗正中相拥着的兄妹。 ——阿和啊,我想变成大富豪,能不能帮我看看股票。 ——阿和啊,我父母未来会把遗产交给谁,他们有多少私生子啊。 ——阿和啊…… 源和从梦中惊醒,少年猛的坐起身。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眼中的惊恐尚未褪去。 又是梦。 源和从小就有做梦的能力,那些梦,最后都会变成现实。 外祖母告诉他:这是源家人的诅咒。 “不要尝试去改变未来,也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母亲。” 所以,不是他梦见了未来,而是他预测的未来,变成了现实吗。 源和是这么理解的。因为告诉他诅咒的老人说完那话后,很快就去世了,没人替他解惑。 少年一直把外祖母的话奉为圣谕,对此守口如瓶。 直到有一天,他梦见了自己饲养的小狗的死亡。 ——它会在第二天,父亲来探望母亲时,被父亲带来的男孩踢死。 源和改变了小狗的未来。直觉告诉他,怎么做是「正确」的。 但是小狗活下来了,母亲却被那个男孩用一壶热水泼到身上,差点毁容。 毁容对一向懦弱的母亲来说,代表着会失去父亲的宠爱。和死亡也没什么区别。 她歇斯底里的哀求着父亲不要走,披头散发,像个疯子。 抱着小狗的少年呆楞的站在门口,看着房屋里的兵荒马乱。 他梦见的未来里,没有这个啊…… 改变未来,是错误的。 这一切,都源自他的梦,他的诅咒。 那天过后,源和再也没有尝试改变过未来。 甚至在发现妹妹也获得这种诅咒的力量后,他告诉她。 “小鹿,这样是错误的。” 他一点点教导她。 “这样才是「正确」的。” 他们这样被诅咒的怪物,这样的异端,只有保持「正确」,才能活下去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太宰治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要担心别人会不会饿死这个问题。 青池涟央写起书来废寝忘食, 连门都不出。 钰子小姐端进去的餐食,被端出来时就受了点皮外伤。 “小银,人类是这么进食的吗?” 太宰治托着腮, 看着又一次被黑色线腕原模原样的端出来的食物, 感叹道。 芥川银悄无声息的从内里的门出现。 少女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五官水灵, 却给人一种像吸音海绵一样安静的感觉。 对于太宰治的提问,她也露出困惑的神情。 “抱歉, 我不知道。” 擂钵街的流浪儿可没什么一日三餐、按点吃饭的说法。他们经常两三天也吃不到正常食物,一有吃的, 先狼吞虎咽的塞进肚子才要紧。 来到港口黑手党之后,钰子小姐更是恨不得一天二十个小时做饭给她吃,补一补少女身子的亏空。所以, 对于进餐常识,芥川银是真的不知道。 再说, 首领本人吃饭不也很不规律吗? 之前青池先生不忙的时候,他们还一天三次的少餐。青池先生忙起来之后,首领也只偶尔喝杯黑咖啡了。 钰子小姐不管那些, 它利落的把青池涟央拒绝的食物打包起来, 放在门口。几分钟后,首领室的门被一颗狗头拱开, 轻车熟路的把餐点带走了。 「尨」天天无所事事,在港口黑手党认识了不少野狗野猫,靠着体型和‘财力’, 混成了这片的‘兽宗’首领, 一呼百应。 这事还是太宰治突发奇想去厨房看自己的硬豆腐, 发现钰子小姐在做狗饼干才发现的。 他说首领室的报销单为什么那么多面粉和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首领室开烘培屋。 在芥川银那碰壁, 太宰治便把矛头指向钰子小姐。 “钰子小姐,你不管管你主人吗?” 青池涟央的房间就像个微波炉一样,吃的先进去镀一次金,然后打包好出去喂狗。 三头身娃娃模样的钰子小姐把脑袋转过来。它不是人类,四肢脑袋都能随便转动,所以平日即便保持扭头姿势,也能好不别扭的做饭。 黑黝黝的义眼里闪烁着茫然。 它用黑线勾出字。 「为什么」 为什么要管主人的事? “……” 太宰治莫名想让钰子小姐开个课,课题名就叫‘狗是怎么当的’。 重点上课对象是越界管人吃管人睡的青池涟央…… 快半个月了! 自从上次被剧透的生无可恋泱泱而逃之后,太宰治快半个月没见青池涟央了。 一个在文件堆里昏天黑地,一个在屋里不知死活,两人在同一屋檐下各忙各的。 这么长时间,一个字一个字重修也该修完了吧? 这次具现出的角色要不能毁天灭地,都对不起青池涟央这么久闭关苦修。 太宰治正幽怨着,内屋的门突然被推开,在封闭的室内挂起一小道风。 他握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继续写东西。 等了十几秒太宰治也没能等到声音。 他终于等不住转过头,发现青池涟央正靠在墙边揉眼睛。 少年一副刚睡醒不久的模样,平日编的一丝不苟的辫子被解开,雪白柔软的发丝弯曲着垂下来,参差不齐。大概是嫌热,他把披肩兜帽都解下,只穿了一件里衣,衣襟有点凌乱,露出精致的锁骨。 太宰治:…… 所以,青池涟央这两天,都在睡觉? 那钰子小姐为什么还一日三餐的送饭? 真送饭进屋镀金吗? “青池,你写完了?” 心里无语,太宰治面上却是挑不出瑕疵的笑容。 “嗯。” 这一声是气音,拖的略长,听着好像撒娇似的。 青池涟央擦掉眼里的水雾,视线还有些朦胧,他把胸前的乱发拢到身后,含糊问道。 “有剪刀吗?” 刚来这个世界时,伤口、脏血和头发凝固在一起,青池涟央就一雕刻刀把它们全裁了。那时看着还行,现在长长了太遮视线,编发都不好编。 内屋的芥川银听见诉求,连忙将门推开,送剪刀出来。 看青池涟央接过转身就要回去,太宰治挑眉问。 “你睡了多久?” 青池涟央现在看上去怎么和梦游似的。 眼神也不清明,声音也不大对劲,仔细看,走路都有点飘忽。 刚要关门的青池涟央停下脚步,随后靠在门边仰头想了好一会。 “三天……五天……” 钰子小姐替他回答。 「八天」 太宰治:…… 原来你知道啊。 怪不得这些天钰子小姐老做鱼类和肉排,原来是方便「尨」拿出去喂猫喂狗。 太宰治开始思考自己断了钰子小姐的随意采购食材权是对是错。 “怎么会这样?” 转身的青池涟央并没有看到钰子小姐勾的线,还在回想自己睡了几天。他一手握着剪刀,尖端朝着自己,全身力量都支撑在门上。 等太宰治意识到不对劲,青池涟央已经无力的倒了下去。 钰子小姐的黑线及时将少年接住。 再接着,它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求助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脑子嗡了一声,虽然很快反应过来青池涟央只是低血糖昏迷,但人已经站了起来,快步走过去,接过青池涟央。 钰子小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消失在了原地。 【人间失格】和任何异能都不相容,再怎么强大的异能造物在它面前也形同无物。 管不了那么多,太宰治把人抱起来。 “小银,叫医生过来,带几瓶葡萄糖。” “是。” 青池涟央和太宰治同岁,但不知是不是常年被囚//禁的原因,个子比他要矮一头,体重也轻,抱着毫不费力。好在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瘦,很匀称。 也对,毕竟是教导他要吃一日三餐,按时睡觉的人,应该不会亏待自己。 把青池涟央放到床上安置好,太宰治才想起异能生命体的事情,连忙松开手。 好在钰子小姐不需要主人主动召唤就能出来。 它比太宰治经验多些,于是从厨房摸了块硬糖,再用湿纸巾沾了水,凑到床前,用水擦湿家干涸的唇,又把硬糖塞到太宰治手里。 「醒了之后,给他吃,我去做饭」 太宰治还没来得及说话,钰子小姐就转身走了。 他看了眼手里的硬糖块,又回想了下堆积如山的文件,叹了口气,任命坐到床边。 照顾人什么的,对他来说…… 算了。 就当家里狗狗生病了呗。 青池涟央工作拼命导致昏迷也是为了他……港口黑手党。 医生很快就来了,检查过后,他如实回答。 “只是低血糖,睡一觉,再吃点东西就没事了。” “睡一觉?他已经睡了八天了。” 太宰治看了眼青池涟央。少年平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双眼紧闭。浑身散发着一股飘渺的病弱气,莫名激起人的保护欲。 他觉得好笑。 青池涟央这种傲慢嘴又直的家伙,知道自己昏迷时这么脆弱吗? 被首领这么一问,医生瞬间满头大汗,他立刻跪下来。 “属下发誓,这位……大人身体真的没什么问题。” 看着虚弱,实际上健康的不得了,心跳比他的还有力。 而且正常人怎么可能睡八天啊! 这么想着,医生却不敢反驳。 看医生对他诚惶诚恐的样子,太宰治心底生出一抹疲惫。 他用冷漠的声音下令。 “行了,起来吧,按照低血糖的症状给他治疗。” “是,是。” 医生不敢抹汗,连忙起身,从医疗包里取出早准备好的葡萄糖。 这张床是欧式风格的四柱床,吊瓶正好挂在床幔上。 吊完水,看见太宰治摆手后,医生才如释重负的退了出去,步伐极速,像在逃难。 少年首领视线在他穿着白大褂的背影上停留了一瞬。 这种来源于自己人的恐惧,太宰治早就习惯了。 从他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后,组织内就一直流传着他‘不可言说’‘喜怒无常’的说法,所有人对他都又惧又怕,没人敢和他多说一句话,哪怕是最简单的问好,提起都是噤若寒蝉。 太宰治这人,仿佛天生就该一个人坐在黑暗里腐烂发臭。 ——他将永远在黑暗中徘徊。 太宰治移开视线,鸳色眼瞳倒映出少年的模样,像一杯放凉的红茶,茶渍沁入杯中。 “可惜你不是……” 太宰治的话才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了,因为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或者,他也觉得即将要说出口的话异想天开到令人发笑。 “等我死了,你会怎么处理我的尸体?” 你会把我写成一本吗?会是什么内容呢? 真让人好奇啊。 太宰治手中硬糖粗粝的塑料包装将他掌心刺的生疼。 * 五条悟用自己加墨镜一共八个眼睛的六眼发誓,源鹿刚才绝对是消失了一段时间。 虽然用六眼监察隔壁宿舍女生这件事很垃圾,但任谁隔壁住了个带特级咒灵的神秘新生,都会忍不住好奇吧! 最离谱的是,高专外有一道可以识别陌生咒力的结界,未登记的咒力进入就会引发警报,但源鹿只登记了她自己,却能带着身上那只特级咒灵随意出入。 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这是什么针对咒术界的大阴谋吗? 同时,五条悟又觉得骄傲。 除了六眼,没人知道源鹿其实是两个人。号称咒术界顶峰的天元大人也识别不到。 还得是他。 正在五条悟洋洋得意时,他的房门被敲响了,从咒力判断,来人是…… “源鹿?” 顺手把游戏暂停,五条悟跳下床去开门,门一开,他差点条件反射的出手攻击。 现在是深夜,房间外走廊很暗。源鹿还穿了件白色睡裙,披着头发站在那,身上还散发着比平时更浓郁的咒灵气息,实在骇人。 “有事吗?” 怎么打扮的和贞子一样。 源鹿不知道对方的吐槽,抬头露出个乖巧的笑容。 “五条同学,我有事想和你谈谈。” 五条悟撇了她一眼。 “不谈,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毁我声誉。” 装什么呢,喝酒那天他是睡着了,不是睡死过去了。 唬唬夜蛾老师就算了,别仗着入学以来就老出任务大家不熟来和他装。 源鹿:…… 她磨了磨牙,露出恶劣本性。 “不让我进去,我就把你去年偷过硝子……唔唔!” 五条悟慌忙捂住她嘴,四处张望了下。 “小祖宗,快进来。” 然后慌忙关上了门。 * 「昔日源家先人游历万山,夜遇一少妇,自称:神女。 俗话说,世间八百万神灵,一颗米上三个神。各家有各家的供奉,而源家供奉的神明,名为——清和神女。」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独居dk的宿舍, 如果不能用猪窝或者藏宝山来形容,那将毫无意义。 五条悟也不能免俗。 乱糟糟的堆了一箱子的游戏斜着摆在沙发边,垃圾桶外丢了许多空的甜品袋子, 咬了一口,似乎不和口味的大福和奶油一起躺在桌上, 还有床垫下露出的成人杂志的一角。 沙发上, 抱枕、衣服堆成了两大堆。 五条悟他们之前夜晚打游戏,一般会选择夏油杰的房间。二年级后忙成狗,就没有消遣的时间了, 所以他更没有打扫房间的闲情雅致,乱也难免。 源鹿盯着一只被无辜抛弃在地板上的袜子陷入沉默。 即便是五条悟,在这种情况下脸也不免有些燥热。 主要还是和源鹿不熟悉的原因。 如果是硝子, 甚至是七海, 这么盯着他的袜子, 五条悟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把它捡起来给他们编个兔子。带耳朵的那种。 “看什么看,没进过像我这么帅气的男孩子的房间吗?” 源鹿的眼神从惊叹变成了鄙夷。 “我哥哥比你好看,房间还比你干净。” 五条悟瞬间炸了:“不可能!” 这世界上不可能有比他好看的人! 想他五条悟, 从实力到长相哪一样不是出类拔萃, 走到哪都倍受追捧, 夸赞不断,这还真是第一次被少女用这种眼神盯着。 硝子不算, 她在五条悟这不算在少女范畴。 果然还是和源鹿不熟……以她的性格, 等混熟了估计也就开除少女籍了。 五条悟决定要和源鹿混熟,然后让她收回说自己不好看的鬼言论。 突然被人用炽热的目光看着的源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哥哥, 我真的不能……”直接用问答束缚控制这家伙吗? “你在和身上那个特级说话?” 五条悟好奇的凑过来。在室内他没戴墨镜, 一双漂亮的仓蓝眼眸展露无遗。 刚才离得远没什么感觉的源鹿, 突然就很想把这双眼睛挖下来。 不知道主人会不会喜欢…… 正想着, 源鹿的嘴突然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她说。 “小鹿,把身体交给我。” 眼前这个人,不是源家那些废物,能用问答束缚轻易能操控。 而且他的家世、地位、声望,才是源和找来的目的。 桀骜不驯无比强大的神之子,能力几乎没有上限的咒灵操使,咒术界唯一可以独立使用治疗反转术式的医生。 让源鹿加入这一届,也在源和的算计之中。 他要对咒术界下手,肯定不能孤军奋战。 像地衣一样一点点蚕食太慢,源和要的是速战速决。只有绝对的力量,可靠的盟友,然后一举颠覆,在大震荡中收获一个放心好用的工具。 “啊好,哥哥。” 源鹿点点头,然后放心的将身体交给了源和。 【永恒旧物】具现出了源家所有人的肉//身,唯独源和是一抹幽魂。 他可以附在任何不抵抗的人身上,却永远无法做回自己。 五条悟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切。 在他的认知里,这是一个特级咒灵把源鹿从寄托物变成受肉的过程。 亦或者,源鹿本来就是特殊的受肉? 这种入侵咒术界的大阴谋被他碰上了,想想……好带感啊! 同学变阴谋家然后被最强轻易降服什么的,明天能和杰他们吹上一整天。 当然,事实让五条悟失望了。 未知的特级咒灵没有攻击的意思,身上甚至没有一点咒灵该有的恶臭。 不知怎的,五条悟突然想起横滨那个无主生得领域的特级咒灵。 气味似乎和眼前的这只差不多? 什么时候异常生物从咒灵和异能生命体中又分了个新种族出来? 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神明大人吗? 五条悟被自己幽默到了。 源和并不知道这么短短几秒眼前的人都在脑子里跑了什么火车,反正他能达成目的就够了。 肆意鲜活的少女脸上挂着挑不出错的社交性温和笑容,完全变了一个人,说出口的声音也是青年温和的男音。 其实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源鹿虽然在张嘴,但喉咙并没有一起震动,她只是拟口型罢了。 “初次见面,五条君,我叫源和,是小鹿的哥哥。” 这扑鼻的烂橘子味。 五条悟伸出一只手,扇了扇鼻子前面的空气。 “你平时说话就是这个调调吗?” 源和这个名字…… 是禅院家最近拉拢的源家嫡子吧,禅院家到处宣言他有多能干比自己家嫡子还上心,据说未来要招做上门女婿,搞得源鹿、源家都是他们囊中之物似的。 真是太有意思了。 源和愣了一下,但还是很有礼数。 “是,怎么了吗?” “那我们不合适聊天,换你妹妹出来吧。”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脸上挂着毫不遮掩的厌烦。 “我对这个调子过敏,听见后条件反射的想吐。” 源和:…… 只见为了哥哥的要求,特意打扮的人畜无害,一袭白裙的少女突然暴起,一脚踹向五条悟。 “给我哥哥道歉,混蛋。” 五条悟轻而易举的接住这一脚。 他早开了术式【无下限】,没有任何外部攻击可以伤害到他。 五条悟啧啧称奇:“被附身的受肉可以随时拿回身体权限吗?” “什么受肉。”源鹿不悦的看着他,她知道那个词汇的意思:“他是我哥哥,不许你侮辱他。” 五条悟突然有点牙疼,他扯了扯了嘴角。 “源鹿同学,你知道如果不是我帮忙隐瞒,带着未知生物的你根本不可能入学吗?” 他算知道源鹿是怎么登记一份咒力进两份人的了。 合着提前混入咒术高层的源和早就光明正大的登记了咒力啊。 五条悟咬牙切齿:“所以,就算不心怀感激,至少也给老子客气一点吧!” 他难得做一次默默无闻的好人。 源鹿不屑:“除了你,没人能知道哥哥的存在。” 五条悟磨牙:“老子是特级,是六眼,你知道老子在咒术界的话语权有多少吗?” “我也是特级,我还有哥哥。”源鹿咬字清晰:“你没有哥哥。” “你……” “小鹿,好了。”源和出来打圆场,他无奈:“五条君,我们不是来找事的,是有事相求。” 五条悟回他一个‘鬼才信’的眼神。 上来求人嘴这么毒,源鹿她自己信吗?啊! 源和:…… 他叹了口气。 “五条君,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您如此聪慧,想必已经猜到我前来的目的了。” 五条悟对他的赞赏词很是受用,像被捋毛的猫一样,得意的点了点头。 没错,他已经完全参透这对兄妹的阴谋诡计了! “您对如今咒术界的模样……满意吗?” “观念迂腐,思想封建,固地自封,稍微有点革新的新事物就要毫不留情的抹杀,这样的高层,有存在的必要吗?” “咒术师在高层的压榨下毫无新意的拔除咒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远生活在恐慌和即将到来的死亡的阴影中,这样的牺牲和旧制度,有什么必要呢?” 五条悟表情原是漫不经心的,但随着源和的娓娓道来,他脸色愈发严肃。 没了平日的吊儿郎当,五条悟身上的气息几乎可以用骇人来形容。 因为源和说的不仅很有道理,是他早就想过的,而且……提出的计划,可行性也相当高。 说完后,源和气息平和,没有一点刚发布了一番会引起咒术界大跌宕的演讲的自觉。 “您认为如何,五条君?我以小鹿,和整个源家入股,我不求其他,只想为小鹿的未来求个安稳保障,顺带做点小生意。” 相信身为六眼的五条悟清楚,源鹿不是普通的特级咒术师。 她身上封印着一个恐怖的怪物,能力绝对不输六眼、咒灵操使。 五条悟眯了眯眼:“合着话都让你说完了……啧,我同意了。” 源和勾了勾唇:“那,合作愉快。” 谈话完毕,兄妹俩换回了身体主导权。 源鹿露出个诡谲的笑容,张口就来。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知道问答束缚的五条悟:??? 等等,咱刚不才达成友好协议吗? 源鹿轻哼一声:“哥哥是哥哥,我是我。” 谁让五条悟刚才欺负哥哥! “请问,当你的想法和大多数人背道而驰的时候,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这题五条悟会,他当即回答:“当然是我怎么想他们就怎么执行了。” 别人怎么想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源鹿无情的宣判:“回答错误。” “等等你这种简答题,千人千面,哪来的正确答案啊!” 五条悟大声抗议。 源鹿才不管他,她说不对就是不对。 “让我想想……惩罚你穿着裙子去夏油同学屋子里跳舞怎么样?再把家入姐姐叫起来一起看好了,正好我有多余的。” “为了搞我还要浪费一条裙子吗!” “有道理,裸奔吧。” “……” * 青池涟央意识还未回神,只觉得身下绵软,轻飘飘的像是置身云端,大脑也仿佛熬了一锅粥似的,粘稠的起了粥油,无法思考。 少年睫毛颤了颤,像蝴蝶落在水面,掀起阵阵涟漪。 前面分两次写短篇和随笔还没感觉到【永恒旧物】对家精神力的消耗。 这次一口气写完长篇,青池涟央才知道什么叫亏损严重。 写下「已完结」这三个字之后,他连盖笔盖的力气都没了,就一头栽在桌上睡,昏天黑地。 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后,脑袋还古怪的只想着打理头发。 对,所以他要到剪刀了吗? 头发好乱啊,刘海也长了,写作的时候好遮眼。 “剪……” 刚张开嘴,青池涟央唇间就泌上一抹甜意。 他下意识伸出舌头,把甜味的来源夺了进去。中途还抿到什么温热的东西,那东西被舔到后明显一僵,愣了半晌才收回去。 少年舔了舔嘴唇上的糖泽,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个什么东西。 手指? 啊,是有人喂他吃糖。 这么想,刚醒来时,耳边的确有撕塑料纸的声音。 一个幽幽的声音响起:“醒了就睁眼。” 太宰治。 青池涟央做了判断,稍微有些惊讶。他睁开眼,正好看好少年首领一边抽了张纸擦手,一边盯着他,表情说不上嫌弃,就是很古怪,一双鸢瞳幽深不见底。 不知道是不是报复,太宰治阴阳怪气道。 “好大的排场啊,青池,受伤还得让首领亲自照看,睡的还是我的床。” “……抱歉?” 青池涟央彻底清醒了。 那次钰子小姐排查发现整个顶层就一张床后。 青池涟央就让后勤部订了张软榻放在他写作的房间,除了督促太宰治睡觉,再没来过这。 察觉到青池涟央语气里的‘我又没让你照看’的反骨,太宰治嘴角抽了抽。 光明正大的在首领面前心口不一,不愧是他。 “《神女》完本了吗?” 青池涟央坐起来,感受了下【永恒旧物】。 和钰子小姐、尨一样,他的异能源边,又多了一道羁绊。 “写完了,她在西北侧,能力还不清楚,但比钰子小姐要强……太一郎他们的气味也在那个方向,正好一并带回来,补全钰子小姐最后的残缺。” 太宰治挑眉:“这次的具现没有化身吗?” 新异能生命体的能力?青池涟央中那个预知已经够惊世骇俗了,如果还有战斗能力…… 拉拢青池涟央,真是他做过最对的选择。 太宰治甚至怀疑。 拥有这种强大到不合理的能力的家,真的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吗? 青池涟央摇摇头,猜测道:“可能是篇幅不一样,或者故事不同的原因吧。” 太宰治点点头,随后话锋一转。 “钰子小姐做了饭,去吃一些吧,光打葡萄糖对身体不好。” 听到关心,青池涟央眨眨眼:“您也没吃饭吧。” 太宰治无奈摆摆手,似乎早有预料青池涟央会在这里找茬:“一起一起。” 真拿他没办法啊。 * 「三天前,源和梦见了一片广阔的蓝色,那片水那么静、那么深,好像沉淀了千年的冰。 三天后,他血淋淋的被源家人按着跪在那片蓝色前。才知道源家的祠堂下,原来有个成型千年的溶洞,那的河水和梦中的一样蓝。 源和恍惚想起,多年前,妹妹曾向他描述过这个梦。 那时他是如何敷衍的?好像是随口扯了个广告单上的景点,然后告诉她,这叫做黑潮之海。 自此,那地方就成了源鹿梦寐以求的朝圣之地。 他允诺:“等你考上大学,哥哥就带你去。” 人总是习惯把事情放到以后去做,但到了计划的那个以后一回想,其实什么都没来得及做。而后要补,一是失了性质,二是一起做事的人,也渐行渐远了。 押着源和的那个老人说:“别怪我们,你兄妹把源家搅得鸡犬不宁,落到这份上,是你们该得的报应……谁知道这代本家没出人,外室倒生了两个,我早和家主说了,源家的血脉就该养在源家,看看,这就是野在外面的下场……” 源和听的只想笑。 报应? 这不过是不幸者自我幻想的安慰罢了。现实是,儿时烫了他母亲脸的男孩考上了好大学,杀了他妹妹的源家人大多还安然无恙。 就算真的有报应,那对受害者而言又有何意义?伤害又不会消失啊。 源和被强压在那条河边,不断有嫣红的花瓣从空中飘落,那是源家人洒的。 他们在举办一场祭祀,祭礼的内容,是将源和投入河中。 拿特殊的子嗣祭神女。这就是源家发家的秘密。 那个老人还在絮絮叨叨:“等你去了清和神女那,一定要替我美颜几句啊。” 这话说完,他慈祥的面孔瞬间变得狰狞:“你们兄妹也是活该,明明在能在本家过好日子,非得节外生枝,还好这代有你们兄妹,不至于坏事,否则神女降罪……” 源和只是沉默。他看着河面,看着花瓣,水底幽深,倒映出他此时的模样。 脸、脖子、手、还有脚踝,都被刀子刻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诡谲怪异,就像被剥了皮的羊羔。 远处,晃晃悠悠的,有一顶黄金轿子被抬了过来,有只苍白的手臂从轿子里掉了出来,盖着死青色的粉下,也涂满了鲜红的字。 那顶轿子的尽头是蓝色的河。 和梦中一样。」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河与地的交界, 生与死的朦胧梦中,祂问:“你的愿望是什么?” 源和说:“我要源家所有人不得善终。” 祂有些惊讶,但还是说:“如你所愿。” 源和咬咬牙, 又说到:“我还有一个愿望……”」 “源和用自己转世的机会,换取妹妹下辈子平安……所以历代献给神女的祭品都是同一人吗?” 太宰治懒散的靠在床边,一页页翻看剩余的手稿。 虽说已经被设定剧透过一脸了,但不管是出于消遣, 揣摩青池涟央, 还是了解异能的方面, 太宰治都十分乐意再读一遍这本书。 青池涟央坐在一边,对着镜子修剪头发。 镜子是从废弃的小隔间拖出来的全身镜,椅子是钰子小姐用黑线编织的腾空椅。 鉴于这个镶满花边和蕾丝,还有些钻石的全身镜, 青池涟央总算信了太宰治之前说这屋子是先代首领金屋藏娇用的的话。 除非先代首领是位女性,或者本人很有少女心。 “是同一人,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转世成了兄妹。” 青池涟央用两根手指捋下碍事的刘海,然后‘喀嚓’一剪刀下去,雪白的碎发雪般窣窣落下,昂贵的手织地毯上已经积了一小堆。 他修剪的幅度不大, 只动了碍事的刘海和一些杂毛。 至于两侧编成细麻花的长发, 青池涟央没有剪掉的意思。因为他还挺喜欢那个发型的。 虽然散下来有些奇怪, 但这种麻花辫, 除非洗头, 轻易不会拆解。 “兄妹是同一个灵魂的设定啊, 这样源和最后的献祭不就是宿命论吗, 嘶……” 这么一细想, 《神女》的故事真是细思极恐。 源家从古至今一直踩在源和兄妹的困难上尽享荣华富贵,最后覆灭,是因为源和的反扑。 这压根称不上报应,更像是神明收回了随手的恩赐。 源家兄妹的挣扎、努力都毫无意义。从诞生,到灭亡,他们只是一滴落在水中的水。 文中有写,源家受清和神女庇佑,仅仅是因为源家先人外出游历了一趟。 「那女子打扮整齐,身穿初春草色内衬,略施粉黛,便有桃菊雅淡清姿,发顶含珠垂挂,浅笑嫣然:“供奉妾,妾保源家万世无忧。”」 行,还是个爱情故事。 全书就源家兄妹两个大怨种。 太宰治鸢色的眼瞳倒映出青池涟央的身形,满是不可思议。 仿佛在说,是谁教你这么写书的? 三十七度的手怎么能写出这么让人抓马的设定? 青池涟央如实回答:“没写过,就都想试试。” 怎么了吗?他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太宰治揉揉额头,顺手将那叠手稿创整齐。 “不……很像你的风格。” 文章是作者的投影。 这诡异的爱情起源,还真符合青池涟央的价值观。 还有主角的挣扎…… 仔细想想,神女也好,源家兄妹也好,不过都是几张纸。 和他们一样。 太宰治看了一眼眸中茫然的青池涟央,突然想。 创造出书中造物的家,知道自己身处的世界其实也只是一本书吗? 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想? 是和他一样嗤笑这个巨大的虚假谎言?还是继续坚持‘世界是假,人是真的’的说辞? 想着,太宰治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本书来。红色的封皮,上书‘完全自杀手册’几个大字,外表看就是一本普通的禁书。 实际上,这本书却是他们脚踩的世界的支撑。 也是太宰治得知世界真相,窥探平行世界记忆的宝器。 和青池涟央的创造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本书拥有改写现实的能力。 青池涟央创造出的造物属于异能生命体,而这本书却可以创造出一个真正的,活生生的人出来。完全不受异能无效化影响。 差不多算是青池涟央能力的升级体。 太宰治这时候拿‘书’出来,是为了解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不能他一碰青池涟央钰子小姐他们就消失啊!这种限制也太碍事了。 不需要避讳青池涟央,太宰治直接提笔在‘书’上写下「【永恒旧物】的寄托体是手稿,【人间失格】需要触碰手稿才能隔空消除它们」的句子。 落笔的瞬间,一道白光从他笔下亮起,犹如蘑菇云爆炸,顷刻间便布满整个屋子,瞬间将港口黑手党整个事务所包裹住。 好在那只是一道光,没有实质伤害,否则大半个港口黑手党都要毁于一旦。 青池涟央:…… 他就随意看了一眼,结果差点失去眼睛。 少年眼中泪腺不断分泌出泪珠,睁开眼,视线里是一大片青色,往哪看都如影随形。 好在闭眼及时,没出现太重的症状,在人体自我修复的范畴内。 太宰治显然也懵了。 他处于爆炸点中心,所以没被光伤到。太宰治看一眼手中的书,书上那行字龙飞凤舞,白纸黑字,安静的躺着。又看一眼正在揉眼睛的青池涟央。 刚才那是……特异点? 可家的异能是创造,书也差不多,他俩能产生什么特异点? 异能特异点,简单概括,就是bug。 例如拥有‘可以杀死任何异能者’的异能者用异能去攻击‘不会被任何异能杀死’的异能者,两个异能本源相斥所产生的矛盾。 再例如拥有‘增幅’能力的异能者对自己使用‘增幅’能力,不断加倍,从而产生强大的力量。 第一个是‘+1-1’的无限循环,第二个是乘法,太宰治还真没听说过‘1+2’会产生特异点的。 青池涟央用指腹抹去眼泪。 顺带心里盘点,这段时间流的泪比他前二十几年流的泪还要多。 这种生理性的眼泪,太烦人了。 “青池。” “嗯?” 然后他手腕被攥住,手心被塞了张纸。 青池涟央倒了声谢。 他照例没问太宰治刚才干了什么。一是不感兴趣,二是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却没想到,青池涟央没问,太宰治先开口了。 “你的能力只有创造吗?” 当然不止。但太宰治没有知道这件事的必要。 青池涟央面不改色的回答:“嗯,怎么了。” “……不,没什么。” 得到这个回答,青池涟央便不再知会,他擦掉睫毛和眼角的泪珠,再次尝试睁眼。 视网膜上的青色在不断淡化。 眼睛没事。 那就好。 少年抬起头:“如果没别的事,我下午就出发去找源鹿,这样就可以帮您分担工作了。” 顺带,如果源鹿有文中的预知能力,那就让她看看,在他的帮助下太宰治什么时候完成遗愿。 帮助黑手党控制整个关东大陆…… 从一开始,青池涟央就觉得这件事很有趣。 不管是期待心仪尸体的到来,还是作为黑手党的未知领域工作,亦或者在太宰治身死后,作为前任首领亲信留在组织内,都是从未涉猎的新生活。 换个取材方式嘛。 到处追逐凶案悬案什么的,青池涟央也过够了。 * 此时的异能特务科是一片兵荒马乱。 大屏上,是五栋极高的楼的影像。它们鹤立鸡群般的坐落在最繁华的商业街上,俯瞰群雄。突然,风平浪静的影像发生了变化。 像发生了大爆炸,一团刺目的白色亮光直最中间的大楼顶层爆发开,维持了大约两三秒,然后消失的一干二净。 影像边,还罗列了一组数据。 那是异能特务科用来监测异能特异点的机器。 “严重超过正常值,港口黑手党在做什么……” 戴着眼镜,看上去文弱儒雅的青年一脸凝重的盯着屏幕。 他叫坂口安吾,曾是港口黑手党的卧底。所以,与港口黑手党相关的工作被分配给了他。 “坂口先生,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门外,急匆匆的跑来一个抱着牛皮纸袋的文员。 他在坂口安吾边上站定,双手把纸袋交了出去。 别看这袋子普通,它的保密等级可是最严密的甲级,属于国家机密级别。 只有用最高长官的签字才能调取。 纸袋上写着‘擂钵街爆炸事件’一行字。 坂口安吾用裁纸刀小心翼翼的打开纸袋,从中抽出一沓纸,直奔最后一页。 他眼镜猛的睁大,声音都有些许颤抖。 “港口黑手党这次搞出的特异点数值,比八年前的爆炸还要高!” 擂钵街爆炸事件可是差点让横滨毁灭,现在那两公里的丑陋伤疤都横在横滨的土地上…… “港口黑手党什么时候拥有这种力量了。” 在后面,一个光头的中年男子表情不善的开口。 坂口安吾额头瞬间冒出汗珠:“抱歉,我卧底期间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种田山火头摆摆手:“这不怪你。” 港口黑手党瞒得这么好,连异能特务科的情报网都没查到风声,更别说坂口安吾一个不知什么时候暴露了身份的卧底。 坂口安吾松了口气。 不追究他的责任就好。 出于各种原因,归队的卧底很少能回归中央,一般都是边缘化或者下放地方。 坂口安吾能卧底结束就立刻回归核心,还得多亏他的异能。 “种田长官!”一名电脑桌前的文员突然抬起头。 “说。” 种田山火头盯着屏幕看,那段爆发特异点的视频他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获得透视眼,看看大楼里的情景,或者穿越到过去,到港口黑手党附近去。 “前线传来情报,港口黑手党首领身边那个守卫在一小时前离开事务所大楼了。” 文员说完,室内的气氛突然凝固了,肃穆的不像话。 文员很有眼力见的将屏幕上的投影替换。 那是一段街道监控,画质不算清晰。视频里一名披着白色斗篷的少年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侧脸和数据证实,这人就是那天随太宰治赴宴的青池涟央。 “他的目的地是?” “地铁站。” 文员的手在键盘上飞速舞动,特务科的精英,工作效率没话说,很快,地铁站的监控,自动售票机的购票数据,购票用的身份都被调了出来。 有趣的是,青池涟央用的身份是异能特务科发的那个。 “他乘坐东海道线,一点的车次,这趟车开往新宿。” 坂口安吾问道:“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现在在哪?” “两天前离开横滨去千叶县了,初步推测是要和当地极道谈生意。” 也就是说,港口黑手党外露的两位保护首领的强大战力此时都不在组织内。 “太宰治打的到底是哪手牌……” 他又到底有多少牌。 种田山火头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现在横滨的情况浑水一滩。 最后,他摆摆手。 “算了,你们继续监测吧,那些也不是特务科的工作……剩下的让内阁头疼去。” * 东京某家甜品屋,四名穿着同款校服的男女面对面坐着,颜值皆上等,吸引了不少目光。 五条悟端着一杯镶了草莓的冰淇淋大快朵颐,还不忘感叹。 “这才是生活啊。” 想想他已经快半年没这么惬意过了。 自从评上特级,他和杰就一直奔波在各种任务之间,别说小聚,连停下来喝口水都困难。 还好源家加入咒术界后,一口气提供了十几名级别不低的咒术师,他们才终于能清闲些。 要知道整个咒术界还在活动的咒术师也不过才一百多个。 源鹿舀了一勺蓝莓,用杯壁小心翼翼的擦去勺底的冰淇淋,闻言,赞同的点点头。 这才是生活! 平日就打打弱的要死的咒灵,闲暇之余和同学聚餐。没有排挤,没有尔虞我诈,不用费尽心思的揣摩回想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或者迎合什么人,简直太棒了。 正想着,源鹿手中的冰淇淋杯就被边上的女子夺走了。 “硝子!” 源鹿不满的抗议。 家入硝子凉凉的瞥她一眼:“少吃点凉的。” 这已经是第四杯了,源鹿想上天吗? 源鹿不服气的指向五条悟:“可是他……” “别和他学,他不是好人。” 家入硝子凉凉的瞥了一眼夏油杰,夏油杰会意,一把夺过五条悟的第六杯冰淇淋。 “杰!” 五条悟也发出如出一辙的抗议声。 可她又不是人。 源鹿想反抗,但想起哥哥的叮嘱,只能恹恹闭嘴。 五条悟刚想夺回自己的冰淇淋,却被家入硝子一眼瞪了回去。 她按住蠢蠢欲动也想夺回冰淇淋的源鹿。 “悟,别带坏小鹿。” 五条悟不满:“什么叫我带坏她!” “再废话一句,我就把你前两天爬阳台偷我衣服的事情告诉夜蛾老师。” 五条悟:…… 那是源鹿干的好事啊! 这么多天了,硝子还没意识到她怀里那个才是最无法无天的混世魔王吗! 家入硝子当然知道。 可源鹿又不祸害她,也不会和两个没有边界感的人渣一样打架破坏校园连累她一起写检讨,平日乖乖巧巧一口一个硝子,她为什么不喜欢她? 一边莫名打了个寒颤的夏油杰开口:“说起来,小鹿,你很喜欢甜食吗?” 腮帮子鼓的像个仓鼠的少女顺口回答:“因为之前没吃过。” 夏油杰皱眉:“没吃过?” 因为母亲是见不得人的外室,月钱少的可怜,哥哥的月钱要补贴家用还要供兄妹两人读书,源鹿肯定没有零花钱,所以没吃过什么零食。 不过源鹿还记得自己家是‘隐世家族’的设定,没有乱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吃不到冰淇淋,五条悟扒拉起盘子里的大福,狠狠咬了一口。 “我在来高专上学之前,也没吃过什么甜食。” 世家都差不多,老头子迂腐的千篇一律,每天吃的都差不多。 可问题是,资料显示,源鹿一直在外面读书啊?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对视一眼。 他们突然想起五条悟某次讲自己小时候被家里老头子带出去炫耀,被各种女孩子围着的事情。 世家中,女孩的待遇好像都不是很好。 再转过头,看着眼中写满对甜品的渴望的源鹿,还有她这些天因为不熟悉贩卖机什么的闹出的笑话,两人眼中闪过一丝怜悯。 源鹿应该不是很小就展露出咒术师天赋的。 因为没有任何一个世家会允许特级咒术师的子嗣独自在外上普通人的高中。 再加上五条悟喝醉说漏嘴的源鹿身上有个特级咒灵…… 源鹿不知道他们在脑补什么,只欢快的拿起勺子,对准慕斯蛋糕。 就在这时,有三道手机提示音同时响起。 五条悟的脸一下垮下:“又有任务了啊。” 夏油杰掏出手机。 “来的还挺整齐,不会一下来三个需要特级出手的任务吧……等等?” 唯一没有接到短信的家入硝子好奇:“什么?” 她是医生,二年级之后,就再也没出过外勤了。 夏油杰挑眉:“是一个任务,不过需要三个特级咒术师完成。”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这次的任务……是将少女带回, 并且抹除。” 身材魁梧的平头教师站在台上,神色肃穆。 此话一出, 台下三人都有些愕然。 性格活泼的五条悟夏油杰直接开始了叽里咕噜的交头接耳。:源鹿坐在一边, 像小学生一样乖巧的举起手。 “夜蛾老师,抹除是什么意思?要我们去杀人吗?” 那个少女是什么人,需要三名特级咒术师去杀? 做什么任务都兴致缺缺的源鹿难得提起兴趣, 她一直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 看到夜蛾正道眼中的欣慰,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怎么还会有人被这混世魔王的乖巧脸迷惑啊。 好在夜蛾正道没看见五条悟挑衅一样的举动,专心回答自己心中的三好学生。 “因为春天到了……” “我就说,因为春天要换校长了,所以夜蛾老师痴呆了嘛。” 夜蛾正道额头暴起青筋。 下一秒,一颗粉笔头精准的砸到五条悟脑门上。 世界安静了。 若在之前, 被两个问题儿童困扰出抗性的夜蛾正道还能忍忍。 自从源鹿入学, 夜蛾正道就忍不了了。 ——世界上不是有正常的学生吗? 夜蛾正道拍拍手,看向捂嘴偷笑的夏油杰,眼神锋利的可以杀狼。 夏油杰虎躯一震,下意识坐好。 “是因为天元大人的术式要初始化了吧。” 夜蛾正道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给夏油杰一个眼神, 让他接着讲下去。 天元大人是什么? 源鹿好像抓到无法解出的数学题的学生,眼镜放光,等待汲取知识。 夜蛾正道又被取悦到了。 “悟、杰,你们多和小鹿学一学,她之前没学过理论知识, 考试分都甩你们好几条街呢,一定是私下用功了。” 五条悟:…… 要不是源鹿这段时间没任务的时候, 白天蹭吃蹭喝, 晚上开黑通宵, 他就信了。 所以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连课本都没有啊! 无辜被戳的夏油杰轻咳一声,开始给源鹿解释何为天元大人。 概括来说,就是一位拥有‘不死’术式的咒术师,拥有「结界」的能力。 咒术界各高专的结界,许多辅助监督的结界,都是因为得到了天元大人的结界加持而存在。可以说,如果没有天元大人,咒术师日常执行任务都会出现问题。 而所谓术式初始化也很好理解,就是天元大人虽然不死,但并非不老。 每五百年,如果不把名为‘星浆体’的祭品交给天元大人同化,天元大人就很可能进化成更高级别的存在。甚至成为人类的敌人。 “就是与星浆体同化的天元大人会被初始化啊。”夏油杰若有所思:“阻止进化吗。” “原来是这样。”五条悟支撑着下巴:“很好用的机械暴龙要暴走了啊。” 没有人注意到,源鹿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僵硬了。 少女原本黑葡萄般晶莹的眼珠也变得危险,似乎有莹莹火焰从中燃烧。 夜蛾正道接着说:“现在的情况是,星浆体少女的位置暴露了。” “盯上她的人有两伙,一个是诅咒师集团Q,他们想借此颠覆咒术界,一个是信仰天元大人的宗教,盘星教。” “同化会在两天后的满月准时进行,在此之前,你们务必要将少女带回来。” 风吹过,惹得灌木轻轻摇晃,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下,阴影与大楼交界。 在那后面,传来少女冷淡如冰的声音。 “哥哥,我不想在这个学校呆了。”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些,但脸色还是很差。 “我可以……”杀了他们吗? 她肩膀上突然搭上一只手,使得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戛然而止。 一只毛绒绒的白色脑袋伸了过来。 “干什么呢,鹿酱~” 另一边,一个黑色的脑瓜子像为了对称一样,也伸出来。 两个人渣毫不客气的一人一边,搂住少女的肩膀。 源鹿酝酿出的杀气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她显然有点懵。 见源鹿不说话,夏油杰噗的笑出声,他先退后一步,保持正常社交距离。 “我刚才和悟商量了一下,觉得比起按部就班的执行命令,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好玩一点。” 源鹿眨了眨眼:“哈?” 五条悟还恬不知耻的挂在比他矮了两个头的少女身上,像抱着树干的树懒。 “杰的意思,我们和咒术界开战吧,这不是很好的机会吗?” 不管星浆体少女是否愿意,不管这么做是否会得罪天元大人,让他们来阻止这次同化吧。 然后借此掀起咒术界的动荡,以此完成他们接管咒术界的恶目的。 对除他们三人之外的咒术师,五条悟还是夏油杰要想全部杀掉都是很轻松的事情。 他们就是最强的。 强到足以睥睨天下,无视一切。 “我正有此意,借这次全咒术界关注的大事,洗牌咒术界。” 源鹿没来得及挂断的电话突然响起,显然,手机将这边的对话一五一十的传递了过去。 虽然没开扬声器,但咒术师的耳力都不错,两人听清了。 五条悟知道那边是源和,他轻车熟路的顺手源鹿手中的电话,然后发出矫揉造作的鄙夷声。 “所以鹿酱刚刚是在打电话和哥哥撒娇吗?咦——” “不是。”源和很有耐心的回答:“小鹿刚才是在咨询我,现在杀掉咒术界所有人是否会影响我的计划,包括你们在内。” 源鹿从入学至今,做任务都是单独出行,所以五条悟两人并不清楚她全部实力爆发的可怕。 而且她被最强二人组算做同伴,不会防备。这样就多了下毒等很多手段。 所以,如果刚才五条悟他们没有出现,是真有可能被杀的。 这给五条悟整不会了。 他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源鹿。 我们拿你当伙伴,你拿我们……说杀就杀? 源鹿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对情感感知细腻的夏油杰拽住五条悟的袖子:“悟。” 他没发现从刚刚夜蛾老师宣布完任务后,源鹿就不对劲了吗? 她刚看他们的眼神,也很明显是仇视。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导致这样的情感转变。 夏油杰捋捋一遍刚才的事情,从中揪出最惨绝人寰的点。 “你在因为我们接下星浆体少女的任务而恨我们吗,小鹿?” 五条悟也收敛了面上的错愕,重新变得轻佻痞气起来。 “你把我们当什么人了,为了大义和正论牺牲少女的人渣吗?” 夏油杰:…… 五条悟不管他,接着说。 “平时装成一副好学生的样子,那就给我认真审题啊,夜蛾老师刚下发任务的时候,用词是‘抹除’而不是‘同化’,这就证明他对这件事也很不赞同吧。” 他拍拍少女的肩膀:“我们可是同伴,同伴知道吧,多信任一些我们啊。” 源鹿攥着拳头,身体有些颤抖。 从夏油杰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阳光下,少女带着细小绒毛的脸上,有些许晶莹。 哭了啊。 他失笑。同时,也在心中好奇。 源鹿平日不是正义感那么强的人,甚至可以说,她不具有人类的同理心,即便面对从灾难中刚被救出的残疾孩童也没什么多余的温柔。所以是因为什么她这次才会这么失态? * 某个高级酒店的顶层,四处都写满了奢华的沙发上,正坐着两个人。 一名是长相普通,但身上的儒雅气质能弥补一切不足的年轻人,另一个是穿着写有Q字母的制服的中年人。 “咒术界冉冉升起的新秀,未来的高层,御三家之一的预定女婿,竟然是这么个狼子野心的家伙,跑来和诅咒师见面,真想知道那些道貌岸然的老家伙知道了会怎么样。” Q的首领打趣的说道。 源和脸上端着笑容,并不虚假,不会叫人觉得不舒服。一举一动也没有刻意丈量的礼节,仅仅是随心而动,就给人如沐春风的自然感。 “您说笑了,源家搬迁至东京,本身也不是因为加入什么咒术界。” Q的首领挑起眉:“哦?” “源家的目的,是一位叫做‘禅院甚尔’的男人,我们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经过多方的数据调查,以及源和本身对‘预知未来的梦境’的掌控,他成功搞到了这个名字。 并且因此在御三家里选择亲近禅院家。 可惜这个人已经被驱逐了。 ‘禅院甚尔’这个名字压根不需要多余的记忆,稍微有点耳朵的都听说过这个人。 鼎鼎有名的术式杀手。据说前段时间因为结婚收手了一段时间,又搞砸了一个大任务,让业界嘲笑他是被拔了牙的老虎,以结婚为借口掩盖自己的萎缩。 结果当然是,那些嘲笑他的人被狠狠收拾了一顿。 后面,禅院甚尔频繁接单,以百分百的完成度又打了来不及收拾的那些嘲笑他的人的脸。 这次再也没人信他口中的‘接单是为了给孩子挣奶粉钱’的鬼话了。 以结婚为借口扮猪吃老虎的混蛋!他这种人怎么可能有老婆孩子! 源和见Q的首领脸色不对,声音依然清润。 “所以,我此次找上您,就是为了禅院甚尔。” Q的首领咽了口唾沫,显然对这个名字很忌惮。 虽然很看好源家,但是他并不觉得源和能对付的了禅院甚尔。 “别说我没告诉你,那个男人是有名的术师杀手,臭名昭著到连我们诅咒师都不愿意与他为伍,恐怕整个Q加起来都不够他杀……而且,你们要对付禅院甚尔,和Q有什么关系?” 源和从怀中拿出两张白纸,向Q的首领的方向推了推。 “因为这次的星浆体事件,除去你们Q组织,要对星浆体下手的另一位,就是被盘星教雇佣的禅院甚尔。” “只要能对付这个男人,什么咒术界,什么天元大人,源家通通不在乎。” 他的用词是,源家。 也就是说,那个闹的沸沸扬扬的空降特级咒术师源鹿,也包括在内? Q的首领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成立反咒术界组织这么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胜利的曙光。 * 青池涟央被一只猫碰瓷了。 一只皮毛油光水滑,一看就不是流浪猫的三花猫。 事情是这样的,为了让异能特务科疑神疑鬼,把注意力从港口黑手党顶楼的特异点爆炸放到另外的事情上,太宰治计划了一出隐瞒行程计划。 大概就是要青池涟央先去一趟地铁站,用本人身份买车票。 然后让一个正好要去出差的文职成员上车,青池涟央坐早等在地铁站周围的私家车。 这一连串计划的保密性,要控制在‘要被特务科发现,但又不能让他们那么轻易的发现’的程度。让他们误以为港口黑手党派出首领护卫秘密出行,是有什么惊天阴谋。 就在青池涟央完成了第一步,正出门左拐,好不容易找到车,才拉开门准备上去,一只猫,就比他更快一步蹿上了车。 青池涟央:…… 三花猫慢悠悠趴下,丝毫没有鸠占雀巢的自觉。 司机小心翼翼的问:“需要帮您把它赶出去吗?” 接下来,青池涟央的话让司机和猫都没想到。 少年的声音冰冷的犹如寒冬的冰:“杀了吧。” 猫错愕的抬头,眼里写着不可思议。 似乎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冷酷到这种程度。 怎么忍心对小猫咪下手的啊? 司机愣了一下,随后从怀里摸出枪:“是。” 虽然为了杀一只猫换一套车内座垫不划算,但上司说什么就是什么。 枪上膛的声音和猫凄凄惨惨的叫声同时响起,那只猫似乎是打定主意赖上家,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座椅边,降贵纡尊的蹭了蹭站在车边的少年。 青池涟央的举动也没他说的那么冷漠。他屈起手指,扶过猫咪毛绒绒的脸侧。 软的,和「尨」一样。但有温度,能清晰感觉到猫咪皮毛下的温热。 是活物。 司机拔//枪的动作僵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青池涟央又在猫头上撸了一把,盯着猫咪似乎是享受的毛脸几秒,临时改变了主意。摆摆手示意猫坐进去,他要上车了。 猫满意的‘喵呜’一声,给青池涟央挪了位置。 它转身,恰好错过家若有所思的眼神。如同溶洞中地下河般幽深。 比起将这种不确定因素放走通风报信,不如留在身边。 大不了就杀掉。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经历了一点小波折,姗姗来迟的三人成功从诅咒师手中救回了星浆体天内理子。 五条悟捂着刚被天内理子当作流氓甩在脸上的巴掌印,一脸气愤。 夏油杰在后面捂嘴偷笑,本就不大的眼睛更是雪上加霜。 源鹿远远的看着这个和自己有异曲同工的悲惨命运的女孩,眼中划过一丝不明。 她刚摆出灿烂的笑容,想开口说话,就被天内理子脱口而出的话打断了。 “天元大人就是妾身,妾身就是天元大人!同化,并不是死亡!” 星浆体少女似乎很骄傲的说道。 源鹿刚抬起的手僵在半空,半晌,她眼眸垂下,将手收回。 却不想天内理子看到了她,她通过源鹿身上的校服判断出她也是来保护自己的人之一。 比起这两名一个怪刘海,一个小墨镜的陌生男性,天内理子更喜欢源鹿。她并未察觉源鹿的异样,欢快的跑过去,抓住少女的手。 “你长得好可爱!妾身有个朋友也是你这样的甜妹哦!” 五条悟和夏油杰在后面窃窃私语。 “她竟然有朋友啊。” “是啊是啊,说话这么不客气。” 天内理子额头冒起一个井号,对这两个家伙好感度再降低。 “你们在造谣什么!妾身在学校里说话语气是正常的啊!” 源鹿盯着天内理子抓住自己的手看,娇嫩白皙,一看便从小不沾阳春水。 而她的手,皮肤有些粗糙,手指上还有小的划痕,虽说可以用‘身为特级咒术师’的与咒灵的交战解释,但还是‘从小操劳’更符合实际。 同样的祭品,不同的思想。 就像猪圈里的猪。 如果自出生起便浑浑噩噩,那接受被屠宰的结局也就未尝不可。但若从小出生于广阔的山林,又怎能坦然接受与前者一般无二的命运? 如果她和哥哥从小被养在源家,和其他温顺的源家人一般无二。那她和眼前的少女,也没什么差别了吧。 成为祭品是一种荣耀。 错误的。 在五条悟夏油杰两人有些担忧的目光下,源鹿回应了天内理子的善意,她一歪头,露出个明媚的笑容,和寻常女孩子没什么两样。 “你好,我叫源鹿,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她来教她,什么是「正确」的。 听到熟悉的语气,夏油杰暗道不好,连忙接过话茬。 “小鹿,现在当务之急是将理子妹妹带回高专,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人家小姑娘才十四岁! 不要把她当作皮糙肉厚的五条悟来玩! 还有,你哥的计划不是把天内理子带回高专,挟星浆体以令老橘子吗? 你把她搞坏了你哥的计划还怎么进行! 作为和五条悟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的挚友,那天源鹿半夜来找他的事情,夏油杰自然听说了。 作为鼎鼎有名的问题儿童,夏油杰早就看不惯咒术高层做派了,所以对此事是双手双脚支持。 正因如此,他才好奇。 为什么源和的初步计划里,没有将星浆体与天元大人融合这一项? 要知道天元大人在咒术界虽然只是个加固结界的工具,但也是个不可缺少的工具。源和想长久掌控咒术界,天元大人不可获取。 所以,为什么不对源鹿下令将天内理子带回高专同化,再制造一个可以维持咒术界五百年安宁的天元大人出来? 不过是牺牲了一个初中小鬼而已,在此之后获得的利益可是数不胜数呢。 大多数上位者,肯定都是这么 想的吧。 天内理子不明所以,她摸摸后脑。 “什么问题,说起来,现在几点了,黑井?” 存在感不算高的女人回答了一个时间。她是负责监视保护星浆体的人,也是一名咒术师。 听完时间,天内理子一拍大腿:“糟糕,上学要迟到了!” 你都要被同化了还上什么学? 三个人都向她投去迷惑的眼神。 但奈何‘满足星浆体同化前的一切要求’,是天元大人的命令。 来到学校后,看着天内理子远去的背影,源鹿微笑着评价。 “待宰的羔羊临死前还懂得如何愉悦心情,以防肉质发酸,真是好块肉。” 夏油杰:…… 人家刚才还惦记着没回答你的问题,说要回来再聊呢。 五条悟甩出手机,瞥了眼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源鹿,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 “让她自己选择呗,鹿酱,干嘛要感同身受?” 咒术师要都这么悲天悯人,早被气死了。 该无情就无情。这是处世之道。 源鹿动作一滞。 她脖子像生锈的机器人似的朝五条悟转过去,似乎能听见‘嘎吱’的声音。 少女两边唇僵硬的勾着,像哭一样。明明是在阳光下,却给人一种阴潮湿滑的海蛇感。 “你说什么?” 只是顺口一说,已经和夜蛾正道通上电话的五条悟茫然。 “什么?嗯,是我,夜蛾老师,天内回学校了……” 反倒是夏油杰看了她一眼。 因为在这件事上,源鹿表现的太反常了。 站在边上一直不敢说话的黑井美里抓住机会,她鼓起勇气。 “理子小姐她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是为了……” “大义?”源鹿似乎早洞悉了黑井美里后面的说辞:“我最讨厌大义,为了大众牺牲小众,这种义又什么存在的意义?” “可是……” “关我什么事对吧。”源鹿勾唇笑笑:“还是’这是必要的牺牲‘之类的话?都不必再说了,说白了,我也是只个自私鬼,我只觉得你们所谓的大义碍眼。” 所以,她不允许它存在。 “如果她一定要献祭,那就别怪我先杀死她了。” 打电话的五条悟:? 确认放在天内理子周围的咒灵是否完好别坏了事的夏油杰:? 不是,我们还没部署完保护措施呢,自己人怎么就反水了? 黑井美里也听懵了。 眼前这个咒术师的意思是,要阻止同化?他们不是来互动同化的吗? 她刚想张嘴说些什么,却发现那两个人高马大的高专生不知何时已经一左一右出现在了她周围,似乎只要黑井美里有异动,就会结果她。 黑井美里头上的问号几乎要变成实质。 你们俩刚才明明也很懵吧!为什么一瞬间就变成共犯了? 夏油杰偏偏头:“所以,已经做好决定要救下她了吗,小鹿?” 源鹿冷着脸:“不管救不救,反正这场献祭不可以成功,如果她哭着喊着也要送上门让人当猪狗的话,那就杀了她。” 夏油杰瞥了眼皱眉的黑井美里,觉得头大。 “小鹿,你先冷静一下……你仔细想想,怎么会有人愿意去死啊,理子妹妹嘴上说的轻快,但只要她和天元大人同化,她就再也见不到家人朋友了。” 所以还是要救人的! 黑井美里捏了捏衣角,接话道。 “理子小姐她没有家人,在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一直是我在照顾她。” 她虽然是咒术高层派来看管星浆体的人,但这么多年过去,细算下来,其实也算得上是…… “那你就是她的家人了。”夏油杰说。 黑井美里一愣。 她是理子小姐的家人……吗? 听了全程的五条悟唯恐天下不乱,他指着黑井美里。 “她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所以要杀掉她吗?” 如果这三个人可以救下理子小姐,那她去死也没什么。 咒灵操使说的对,理子小姐是她的家人。不会有人希望自己的家人消失。 黑井美里闭上眼,一副安然赴死的模样。 夏油杰额头上冒出三道黑线。 两秒钟后,五条悟头上多了个包。 “别闹了,我的咒灵被拔除了两只。”夏油杰擦擦拳头:“有敌人来了。” 被打还被归结为闹的五条悟:…… 夏油杰不管他,看向源鹿:“小鹿?” 说实话,对源鹿的反应,他心里真没底。虽然认识她不久,但高专几人都对她‘直爽’,或者说‘睚眦必报’的性格深有体会。 虽然用在这里不太恰当,但夏油杰真的经常能从源鹿身上看到到某种‘非人’感。 尽管她在入学后,高效的完成了许多任务,救了成百上千的人。但夏油杰就是觉得,源鹿是会因为被受害者家属骂了一句,就任性的不去救所有受害者的人。 这种感觉,可能源自那古怪的‘非人’感吧。 源鹿冷哼一声,脚尖轻点,人已经朝着黑井美里指引的方向跑去。 刚才还在想源鹿坏话的夏油杰觉得有点尴尬。 果然是他想多了,源鹿看上去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有什么‘非人’感。 都怪五条悟把那个叫做源和的特级咒灵描述的太诡异了。 * 黑色的汽车仿佛被施展了加速魔法般在路上飞驰,丝滑的掠过一辆又一辆车。 车内,气氛却有些诡异。 司机仿佛不存在一样开着车。 青池涟央依靠着椅背刷手机,三花猫原本试图爬上他肩膀看看内容,结果被少年吓了回去。 那个眼神,简直就是在威胁猫猫‘敢过来就把你从飞驰的车上扔下去’,或者‘停车把你做成吗猫咪标本’。怎么会有人对猫那么凶啊! 还好途中,青池涟央有和什么人在交谈,让猫咪不至于空手而归。 三花猫懒洋洋的趴在后座的另一边,将脑袋埋进怀里,看似休息,实际上是在偷听。 它其实是一名可以变成猫的异能者,叫做夏目漱石。履历非常厉害,被称为横滨最强异能者,虽然不供职与政府,但也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现在已经退居二线了,只作为幕后之人关注横滨的情况。 近期,港口黑手党首领更替的异变,引起了夏目漱石的关注。 无他,只因为港口黑手党的先代首领森鸥外是他的弟子,而且对方会成为黑手党首领,也是源自他的教导和授意。 目的是维持横滨和平。 作为一座普通人与异能者共存,战争、天灾、黑手党,历史遗留问题数不胜数的魔都,横滨的稳定一直是个大难题。 夏目漱石当初提出了一个方案——三刻构想。 既然横滨的黑手党难以根除,那何不簇拥一个龙头老大出来? 零散小鬼难管,因为他们建立成本不高,成员也没什么忠诚心,随时可以解散重建。可大机构就不一样了,为了长久存在,他们不会做过于不明智的事情。 于是,现在的港口黑手党诞生了。 他们作为横滨的黑夜,和黄昏武装侦探社,白 天异能特务科一起管理横滨。 但这份平衡被现任首领太宰治打破了。 没有任何前兆,他突兀的篡位,吸纳部下,肆意扩大地盘,前不久还毫不客气的从内阁手中夺走了近海的航海权,简直荒唐。 横滨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的平衡点,夏目漱石决不允许一个小辈胡闹毁了这一切。 “这样吗。”青池涟央突然出声,好像在对什么人的话做出应答。 三花猫已经见怪不怪了。 刚开始它还会被吓一跳,但在弄清楚青池涟央的对话对象不是它,也不是司机,而是是藏在不止何处的耳麦中的人后,它就懒得一惊一乍了。 反正也听不见。 至于耳麦后面的人也好猜,太宰治嘛。 青池涟央这次离开横滨很明显是接了秘密任务的,首领在后面指挥也很正常。 然而事实是。 太宰治信誓旦旦:“把整条的鲣鱼干和内脂豆腐放到锅里,我发誓这样会好吃!” 他批文件实在批烦了,于是打着帮青池涟央消磨路上的无聊时间的幌子,聊了起来。 青池涟央:“嗯。” 鲣鱼干,可以削成匕首的那种吗? 据说是世界上最硬的食物来着。 三花猫猜测,这一定是太宰治下达了邪恶的作战计划,身为部下的青池涟央在记指令。 太宰治脑瓜子一转,想出了新菜式:“其实想想,把内脂豆腐换成我的自制硬豆腐会不会更好一点?你上次吃了吧,青池,味道是不是不错?” “很好。” 虽然豆腐吃出了饼干的口感。 但不能否认,味道确实……不难吃。 三花猫若无其事的舔了舔爪子,心想。 太宰治下达了什么完美无缺的计划,才会让部下这么笃定的奉承? “只要把他们炖上一个月,这样就不用担心咬不动的问题了吧!不过那样水分会流失……所以清池,请帮我找一个可以炖七天七夜而且不用加水的锅!” 上火一个月应该不是什么难题。 但是不加水?圆弧形的砂锅……可以做到吗? 青池涟央如实回答:“可能做不到。” 别抱太大希望。 什么事做不到?太宰治提出的计划这么难完成吗! 三花猫更加警惕。 * “后天结束任务一定会回去的,没有,没有赌马,会给你带礼物的……惠?那小鬼啊……好好,也给他带礼物,知道啦,不会当他面喊他小鬼的。” 禅院甚尔不厌其烦的回答着电话那边的问题。 明明是被誉为‘连诅咒师都不愿意与之为伍‘的可怕男人,结果竟然还有这么温情的一面。 禅院甚尔挂断电话,就看着孔时雨一脸戏谑的盯着他。 黑色短发的男人扯了扯嘴角,唇边一抹疤痕,显得他放荡不羁又野性十足。 “看什么。” “在……” 在禅院甚尔恐怖的眼神威胁下,孔时雨被迫改口。 “在想你为什么要用三千万发布星浆体的通缉,你想清楚了,如果星浆体被外面的诅咒师杀了,盘星教就有理由用’反正星浆体也不是你除掉的’这种理由不给你钱了哦。” “放心。”禅院甚尔不屑:“那可是六眼。” 靠外面那群杂鱼,还想从五条悟手下杀人? “那你呢?” “谁知道,反正别忘了把我的三千万一分不少的收回来就好,啧,这个数字。” 禅院甚尔一想到上次那三千万的任务就牙疼。 价值上亿的特级咒具天逆鉾丢了 不少,老婆孩子还差点被人偷家……连冰箱里的肉都没了,还得换冰箱。 好在那两个轮胎怪物和寻常咒灵不同,卖出去回了点血,要不禅院甚尔要气死了。 “你当我是匿名留言板吗?手续费……” “突然想起我还要给儿子买早教书,再见。” “你当我不知道你儿子已经上国小了吗!” 在孔时雨的咆哮声中,禅院甚尔已经潇洒的走远了。 他双手插兜,视线无意瞥到街头的玩具店。店门口摆着当下最流行的糖果人偶,手掌大小,脑袋按照玻璃糖设计的,一个圆球两边是两个耳朵,像个大蝴蝶结,怪可爱的。 “上国小了吗……说起来国小生还玩玩偶吗?” 禅院甚尔站在玩具店门口冥思苦想起来。 这一定要思考清楚,否则买回去那小鬼不玩,岂不是浪费钱。:,,.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由于《神女》完结后没有化身出现, 【永恒旧物】只能指引大体方向,青池涟央的找人之路可谓完全没有头绪。 叫司机离开后,家和三花猫并排站在东京的某个街头, 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青池涟央盯着街边一个家居店的广告在看,三花猫盯着他看。 凶神恶煞的黑手党应该不会对主妇专属的广告感兴趣, 所以三花猫默认他在发呆。 “喵呜?” “喵!” 三花猫急的拿爪子挠青池涟央的裤腿,仿佛在问——不是要带我回家吗? 鉴于青池涟央在车上旁若无猫的和首领太宰治进行交流, 还允许它跟在身边的行为, 所以夏目漱石依旧扮演他一只普通的猫。 小猫咪做什么都是对的。 如果做错了, 请扣问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青池涟央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口罩,蓝绿的眼睛闪过一丝锋利, 随后他看向猫。 “我在想, 你可以当狗来用吗?” 三花猫:? 这家伙在说什么? 由于附近没有路人也没有监控,青池涟央便放出了「尨」。 反正它也没什么正事,所以就被带出来了。 “犬类可以嗅物寻人, 而猫科动物的嗅觉在犬科之上,所以,你能不闻东西帮我找人吗?” 等等, 不闻东西找人? 夏目漱石越品越觉得这话不对劲。 他看了眼完全没有和动物说话意味的青池涟央,又看了眼不知何时出现的, 体型比自己要大五六倍的大狗,正警戒的呲牙盯着他,突然意识到。 他是不是暴露了? 所以现在是要杀猫灭口吗? 还有, 青池涟央原来不是操控娃娃的异能者, 而是操控犬形异能生命体的异能者? 不过也确实是……除了港口黑手党内部不知真假的传出晚宴上出现一名肩膀坐娃娃的白发异能者之外, 外界得到的资料, 更多显示青池涟央和一条狗呆在一起。 异能生命体又不能离主人太远…… 所以,青池涟央不是操控娃娃的异能者,只是晚宴时被娃娃暂坐了一下肩膀? 似乎也有娃娃是异能者所化这种选项。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让人感叹,太宰治身边到底有多少异能者啊。 一阵白光闪过,三花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穿着礼服,文质彬彬的老绅士,他的头发和三花猫的毛色差不多,手持手杖。 “单找人,港口黑手党也能做到这点吧,为何要麻烦我呢?” 目睹了大变活人,青池涟央的眼神一下变了,变得更冷淡。 如果说刚才是薄冰,那现在最少冰冻三尺。 他还以为是操控猫的异能者,结果竟然是变成猫的异能者。 ……恶心。 耳麦那边还没来得及挂断的太宰治哇哦一声。 “青池,你想不想让东京多个正在维修的电话亭?” 青池涟央听懂了他的潜台词。 少年脚边的大狗如离弦的箭般飞速蹿了出去,半分钟后,又一阵小旋风的飞回来,人眼还没反应过来,大狗已经坐在青池涟央面前吐舌头了。 “嗷呜——” 主人的任务已经完成啦。 青池涟央看向有些惊叹的看着「尨」的夏目漱石:“我们首领想和你谈谈。” 夏目漱石微微颔首:“带路。” 正好他也想和太宰治这个港口黑手党的新主人谈谈。 目送他们离去,青池涟央转身离开。 《神女》没有化身,他无法确定具现化的是谁,但《母亲》不一样。 要知道,太一郎和雄一还在外面呢。 在家的视角中,一条绵长的红线自街道远方蔓延过来。那线大概食指粗细,从内里糜烂的露出三根黑色的线断断续续的痕迹。 红线已经吞噬掉黑线了。 曾被分尸为三部分藏匿,死也不安宁,被‘怡子医生’‘太一郎’‘雄一’死死扒着吸血的女人,已经抛却过去,夺回属于自己的力量,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如果说在书中世界,钰子小姐是被死死压在冻土下的死种,那脱离书之后,她就变成了从烂土中蓬勃生长的璀璨花朵。 听起来这是个恶有恶报的故事? 青池涟央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他抬起手,手指穿过那条红线。它只是一道虚影罢了。 线条却像是有生命般,害羞的颤了颤。 远在横滨的钰子小姐突然无征兆的用两只小短手捂住脸,似乎是害羞。 芥川银奇怪的问她:“妈妈?” 钰子小姐用丝线充当手,在空中挥了挥,顺带丝滑的摆出一个「我没事」来。 ……太可爱了。 * 位于深山老林中的某处宅邸,散发着只有咒术师才能看见的不详黑气。 就这样一个堪比鬼蜮的地方,竟然是咒术界泰斗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私宅。 这里是只有嫡子和长老才知道的秘密地。 存在的目的,是进行咒术界闻风丧胆的咒灵实验。 验证身份,穿过重重守卫,禅院扇带着几个禅院家的人来到一扇厚重的铁门前。 ‘咯吱’一声,灰尘弥散,外界刺眼的光照射进阴暗的地下室。 手腕粗的麻绳将地上两团灌木大小的肉球捆住,紧紧勒进血肉。绳子乃至地面都被紫黑色的血污浸染,麻刺外翻,看着好不狼狈。 禅院扇扫了一眼,眼中没有任何对这惨无人道的场景的怜悯。 “还没从他们嘴里得到有用的情报?” 闻言,几个在地下室中忙碌的人立刻停下来,面露窘迫的低下头。 禅院扇察觉到异样,皱眉,厉声道。 “怎么回事?” 一名个子高些的男人用胳膊肘戳了戳他旁边的人,示意对方说话。 被推出来的倒霉蛋紧张到满头大汗,面对本家人严苛的目光,他畏畏缩缩的开口。 “拷问出了点问题……我们没料到这两个特殊咒灵的心理防线和普通人类差不多……用的手段稍微有点过头,然后他们好像是……疯了。” “疯了?” 禅院扇的声音猛然拔高,他不可思议的看向躺在地上的两团肉球。 稍大一些的,原本就镂空的腹部骨头被打断了几根,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个头小的那个,耳边的婴儿头颅像被抽干了空气似的干瘪下来,厚重的嘴唇上下闭合,好像在嘟囔什么。 “我花了两千万。”禅院扇气的差点说不出话:“你们……你们就是这么……” 废物,都是废物! 他花了多少功夫,花了多少钱,就是为了能从这些咒灵身上找到突破的关键点! 如果不是真希和真依那两个废物不争气……他早当上家主了,哪还用大费周章搞这些东西! “平时就是这个流程,我们也没想到这两只这么不经摆弄。” 回答他的人低下头,声音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地下室就这么安静了好一会,狭隘黑暗的空间里,只有那只小的咒灵的声音。 像是刚出生孩童的喃喃自语,含糊不清。 “お……母……さ……” “……た……す……” 妈妈……救救我…… 切切梭梭,犹如老鼠啃食木板的声音在地下室游荡。这声音在本就烦躁的禅院扇耳中,不亚于火上浇油。 他怒从心起,一脚踢了过去。 这一脚不得了,裹挟着一级咒术师的磅礴咒力,直接将雄一踢到了墙上。 厚实的水泥墙面如蜘蛛网般裂开,冲击的反作用力让它被弹到一边,在地上滚了几圈,被太一郎庞大的身体挡住,才得以停下。 蚕宝宝一样的怪物从口中吐出一大口紫血,然后像抽去了骨头的烂肉一样瘫软在地上。 捆着它的麻绳虽然散开了,但没有人在意这个。 只因他们被买来前就只剩一口气,虚弱到连四级咒术师都能对付。也不知卖家和它们有什么仇,放着拥有人类智商的咒灵不要,要区区两千万。 “母……さ……” 雄一自眼底流出泪来。 离开书后,他的记忆逐渐觉醒,甚至看到了自己还在母亲腹中时,那个美丽的女人面带柔情为他缝制玩具的画面。 可他呢? 太一郎潜移默化的做了很多事,唯独在母子亲情上没动过一点手脚。 幼时,襁褓中懵懂的雄一是钰子小姐在不断否认自己,备受折磨时唯一的安慰和光。但这束光,很快就飞走了。 长大的少年对母亲毫不遮掩的嫌恶,刻薄的打破了她对这个家最后的美好幻想,彻底陷入绝望。变成终日坐在窗边,规矩的坐着眺望远方的人偶。 不是……罪有应得…… ……都怪……父亲…… 如果他不胁迫他逃跑,如果他能跟在母亲和主人身边,怎么会遭这么多罪! 设定中的自私灼烧着恨意,那股小火苗越烧越旺,最后冲淡了骨子里的怯懦。 雄一突然暴起,张开血盆大口,将头钻进身边太一郎的腹中的空洞里。 那里藏着太一郎窃取的钰子小姐的一部分身体,尽管力量已经很淡了,但也不可小觑。 尤其是……雄一拥有的那份钰子小姐的身体,一直都在它身上。 禅院扇直觉不好,调动咒力。 “术式释放——烈焰!” 磅礴的咒力倾巢而出,散发着要将一切焚烧殆尽的威压。 然而已经晚了。 本来像只大米虫似白白胖胖的怪物将头拿出来,肿胀的面上胀满黑紫色的粘稠液体,耳边两只耳罩一样婴儿脸舒展开了似的张开嘴,分别叼着两只娃娃。 一个穿着医生制服,另一个穿着运动服。 钰子小姐的三部分身体,就是他们一家三口啊。 雄一像吃小饼干似的嘎吱嘎吱咬碎了两只人偶,然后身上的咒力坐电梯一样飞速增长。 本来只有三级的怪物,一举升到了特一级。 在禅院扇的攻击中,狰狞的怪物爬起身子,露出个骇人的笑容。 它脚下的太一郎像是疯了一样嘶吼起来,那只娃娃被咬出来后,它身体缩水了好几倍。 没人在乎太一郎说的是什么,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雄一身上。 这里的最强战斗力是一级的禅院扇,其余人都是三四级,要对付一个特一级…… 这时,有名刚才不在场的成员跑进来。 “不好了,其他屋子里的咒灵都暴走了!” 暴走……了? 被寄予全部希望的禅院扇睁大眼睛。 “小鹿,不用过来了。” 这处宅邸的屋顶上,有名青年长身玉立的站着,他直直看着关押雄一的房间。 “嗯,发生了一点意外,我可以解决了……要去冲绳吗?玩的开心……好,哥哥忙完就去找你,很快的……好,我们去看黑潮之海。” 挂断电话后,源和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对妹妹的纵容宠溺。 星浆体的家人被绑架到冲绳去了,三名特级咒术师要去营救,正好圆了源鹿要去冲绳看黑潮之海的梦……真是好事。 这时,有一名源家人出现在源和身后。他手中拿着一架照相机,拍下了禅院扇带人进入宅邸,和宅子里惨绝人寰的所有场景。 电子器械虽然无法记录咒灵,但那些实验用的道具,还有研究人员的交谈,都能证明照相机录下的屋里在发生什么。 “和少爷,您吩咐的事我们已经全部完成了。” “做的不错,辛苦……” 源和客套的夸赞戛然而止,他看向某个方向,眸中是难以掩盖的激动。 这个气息是……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那红线是钰子小姐分给青池涟央的能力, 所以很贴心的为家规划了人少的路线。 其实也没必要。 因为沿着红线,越走人烟越少,到最后两边甚至连住房商铺都看不见了。 青池涟央看着面前的树林。路口挂着‘野兽出没, 请勿进入’的牌子,从树的粗细来看,这不是什么人工林, 而是货真价实的深山老林。 钰子小姐的红线被层层叠得的树影遮盖住,一直蔓延到最深处。 家实在不是什么擅长体术的类型, 走了这么久, 他的体力已经耗尽。 疲惫自脚踝升起, 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棉花上。好在春天气温不算高, 没出什么汗。 果然,找个借口告诉太宰治自己会开车吧…… 不, 这种不合理的地方若是曝光,不用想都知道会很麻烦。 光是太宰治得知后一定会问出的‘作家先生为什么要给一直被关在家里当代笔的孩子学车’这个问题,青池涟央就无法作答。 现学的话…… 青池涟央揉揉太阳穴。 他实在不想和太宰治以外的人接触太久。 少年干脆坐在路边凸起的树桩上休息,等「尨」回来。 清风拂过,吹起他兜帽外几缕白发,像蓝天中飘着的风筝细丝。 风筝? 青池涟央眯着眼仔细看过去,才发现飘在天上的不是什么风筝,而是一只鸟类生物。那东西通体雪白, 翅膀下垂着两三根水母触须,诡谲又圣洁。 青池涟央眨眨眼,觉得熟悉。 这东西……可不就是《神女》中的怪物吗? 这是生活在源家地下溶洞水中的鸟,在源和被投河, 面见神女时, 游在他身边。 算是神女的宠物。 哇哦, 两本书的主角会晤了。 异能造物之间当然不存在什么感应,否则青池涟央直接让「尨」带路了。 那就只能是……《神女》的造物通过自己的手段找到了太一郎? 目的应该是找他,或者得到他的情报吧。 有这种手段的不可能是单纯的源鹿,所以被具现出来的是…… “主人。” 青池涟央偏过头,入眼是一名高挑青年。他捂得严实,拿张狐狸面具遮住脸,红白相间的尖嘴面具,搭配背后的深山,像山间精怪似的。 男性。 青池涟央挑眉。所以,被具现出来的是源和? 他猜测的是源鹿,或者清和神女来着。 前者是最悲惨的受害者,后者是故事中最强大的存在。 【永恒旧物】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这么想着,家嗯了一声,他的视线落在源和的狐狸面具上。 这是个很普通的面具,甚至不是手作。就是每个祭典上都能随手买到的工厂流水线作物。 要说特殊之处…… 面具边角多处破损内侧嵌入的暗红色血迹算吗? 从磨损来看,这面具好像什么硬生生从人脸上扒下来的人脸皮似的。 他的故事里有写过这种狐狸面具的设定吗? 源和看着风轻云淡,实际上心底紧张的不得了。 他用尽毕生所领悟去揣测眼前的少年,藏在衣袖中的手几乎要掐出血痕。在众多咒术高层和诅咒师首领面前都坦然自若的青年,此刻忐忑的像个做了坏事的孩童。 ——效忠、保护、爱眼前的人,这是无法抛却的使命。 自他苏醒的一瞬,这一点就和所有‘剧情’一同涌入源和的灵魂,深深镌刻其上。 之前从未见过,但只是远远一瞥模糊的身影,源和便知道是他。 天上飘的那只鸟是源家一名成员的术式,可以为咒力标注者共享视角。正因为它,源和才提前发现了青池涟央的到来。 这面具是他手忙脚乱的派源家人从禅院家私宅关押的咒灵脸上扒下来的,为了清洗干净,源和甚至着急的摔了一觉。 原因无他。 只因为源和附身的这人,是曾害他母亲差点毁容的那位表哥。长相平平。 源和不能让这垃圾的丑脸碍主人眼。 青池涟央仔细回忆了《神女》的内容。甚至包括想过,但没写出来的设定,实在找不到和狐狸面具相关的东西,他干脆直接问。 “你的面具是怎么回事?” 反正无论是源鹿还是源和都是他的造物。他们和钰子小姐是一样的。 源和身体一僵,像军训时被教官点名了似的站得笔直。这份诡异的条件反射同时毁坏了两份气质,一是源和自身的儒雅,而是那张面具带来的诡秘。 一下从古灵的妖怪变成了村里的二傻子。 好像不太聪明啊。 青池涟央对源和的印象瞬间改观。 源和还不知道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打破了什么,用最认真的语气回答…… 这叫他怎么回答? “脸……脸上受了伤……脸不好看。” 源和尝试撒谎,但才说出口,脸上就一阵羞愧的烧,他无奈只好实话实说。 好丢人。 话说出口,他不敢看青池涟央的脸色,破罐子破摔般开口解释。 “这不是我的身体,我本体长得还不错的。” 源和和源鹿生的极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金童玉女,不知甩附身的这位表哥几条街。 没想到会收到这个答复的青池涟央眨了眨眼。 钰子小姐好像也做过类似的事呢。 不过一张皮囊,也不知他们在慌张什么。 青池涟央眸中罕见的出现笑意。 “附身的能力吗?” 原文中,源和以转世的机会换取妹妹平安,结束了长久作为祭品的命运。也就是说他失去了「自己」,没有实体很合理。 比狐狸面具合理。 他就知道自己对剧情的掌控没出问题。 “不……不止。” 没从家语气中听出嫌弃,源和兴奋的抬起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有点咋咋呼呼,他轻咳一声,在心里唾弃自己刚刚的丢人行为,恢复理智。 “我的能力是预知梦境,回答对小鹿正确的人,可以获得一个提问机会,提问开始后,我会陷入沉睡,进入「梦境空间」寻找答案。” 这是他们兄妹的组合技。 小鹿。 兄妹一同具现了啊。 ‘预知’是哥哥的能力,那妹妹的能力,应该就是就是‘提问’。 回答正确可以获得奖励,回答错误呢? 清和神女会不会出现? 她可是《神女》的最强战力。 “如果找不到答案呢?” “不会的。”源和笃定的摇摇头:“那个「空间」,有一切问题的答案。” 青池涟央突然好奇:“上帝是否能创造出一块自己举不动的石头?” 源和:…… 他结结巴巴的解释:“这……这是驳论,不是问题。” 青池涟央眼角似乎弯了弯。 他几乎没笑过,对这表情很不熟悉,只知道自己现在心情愉悦,应该做出反应。 这情绪太新奇,若非要形容,大抵是……年老后子孙承欢膝下的欢悦? 钰子小姐是青池涟央按照养母的性子捏出来的,源鹿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型。 一个是那日萍水相逢的女孩,另一个是警察先生的女儿。青池涟央的妹妹。 和耀眼鲜活的警察先生一样,他女儿也像一团小火焰似的。风风火火,吃不得亏。 可惜。 方形的拼图要想拼进圆形的盘,要么磨平棱角,要么有人帮忙。 黑白的画纸容不下彩色的涂料。正义感十足的普通警察无法庇佑性子直率的女儿。 那时异能战争才结束不久,社会正处于最灰暗的时候,连理应纯粹的学校都不能避免。 青池涟央因为心理问题拒绝上学,但却有幸目睹过校园的可怕。 ——在那个小太阳似的女孩自杀时。 一张张稚嫩却狰狞的面孔,燃烧的烟头按在少年人青嫩的皮肤上冉冉冒起的烟,比成年人世界还要谄媚许多的恭维和迎合。 校园的暴力比社会上还可怕。 一是没有后者的利益纠纷,施展的起因可能只是‘他用了和我一样的橡皮’‘看不顺眼’,二是受害者心智也不成熟,往往是伴随一生的阴影。 青池涟央是警察先生女儿死亡的第一目击者。 甚至跑上天台前的女孩打过招呼。 看到青池涟央的她停下来,脸上挂着和平时一般无二的笑容,胳膊抱住栏杆,风将发丝吹的乱舞,在阳光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辉。像电视明星一样。 “哥。”她问:“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当警察先生匆匆赶到后,只看见养子跪坐在面目全非的女儿身边,用手帕帮她擦脸。 白发少年全神贯注的盯着身前妹妹的尸体,将她的脑袋捧到自己膝上。眼中无一丝惧怕,像一位身经百战的入殓师。莫名有些神圣。 警察先生突然想起将青池涟央从养母的碎尸案现场救出来时的场面。 那时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明明已经过了对死亡一无所知的懵懂年纪。面对尸体却能那么冷静,即便从业数十年的老警察也很难做到像他一样。 警察先生嘴唇哆嗦几下,楞楞地盯着女儿的尸体看了好久,最后憋出一句。 “……这不怪你,青池。” “主人?”源和见青池涟央突然沉默,心中顿时有些慌张:“虽然驳论不可以,但正常问题……甚至是超出人类理解的未解之谜,未来都可以!” 青池涟央回过神来,眼神恢复了清明,冷漠的像冰。 “不错。” ——“哥,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不知道。” ——“骗人,我昨天才见过哥的心理答卷,哥明明说……死亡是件好事。” 心理医生问他:你觉得死亡是什么? 青池涟央回答:死亡是永恒,是美定格的瞬间,是一切问题迎刃而解的灵策,是所有痛苦烟消云散的契机,是件好事。 心理医生说:那你想死吗? 青池涟央说:不想。 他想多看看这个世界。 想和警察先生和妹妹一起生活。 可惜麻绳总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警察先生最后也死了。 不明不白。无人在意。 ……怎么突然想起以前的事了? 青池涟央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源鹿现在在哪?” 源和这才想起远在天边的妹妹,不好意思的咳了一声:“在冲绳,因为任务。” 他简单给青池涟央讲了一下他们具现后的所作所为,着重强调了自己和妹妹是如何迅速带领源家融入咒术界的,还介绍了‘通过星浆体任务掌控咒术界’的计划。 “如果主人晚点出现,我和小鹿就能将咒术界当礼物送给您了。” 只是写了本书的青池涟央:…… 原来被具现出的,是整个源家啊? 而且还从下笔就被具现出来了。 这就是长篇的恐怖之处吗。 虽然不懂什么咒术界、星浆体,但直觉告诉青池涟央,太宰治需要这个。 “我有问题要问源鹿,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我马上让她回来。” 青池涟央摇摇头:“让她在冲绳玩一会吧。” 他记得自己写过的设定。 源家兄妹到死也没看过的黑潮之海。 源和眼睛一亮。 “那我……” “去做你自己的事,我还有事要处理。” 太一郎、雄一,还有太宰治交代的任务。 “好!” 源和当即决定——不把主人找过来的事情告诉妹妹。 给她个惊喜。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沙滩, 阳光,大海,比基尼美女。 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度假场景。 五条悟眼睁睁的看着它们从自己眼前无情掠过。 只因源鹿坚持要先去水族馆玩。 “虽然黑潮之海是很有名,但也赶不上大海吧!一个水族馆而已!”五条悟试图抗议:“为什么不按照我的计划表来!” 救下被绑架的黑井美里后, 四个人一拍即合的决定留在冲绳玩一天再走。 反正同化时间是后天的黄昏, 回高专也没事干。 再说, 拜盘星教发布的‘三千万通缉’所赐,回高专不一定比待在外面安全。 五条悟美名其曰:“这叫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夏油杰表示赞同。 源鹿和天内理子抱在一起欢呼:“好耶!” 她俩一个因为计划确认敌意烟消云淡。另一个从头到尾就不知道前者对自己有过敌意, 天真浪漫的让人良心一疼。 没有资格表态的黑井美里:…… 五条悟拍拍她肩膀, 很笃定的说:“安心,高专的一年级已经守在机场了,不会出事的。” 不, 应该担心的应该是天灾人祸吧。 这时候要是来一场台风, 机场关闭,谁也走不了。 黑井美里刚想说些什么, 话就在看到夏油杰的瞬间憋了回去。 就算机场停飞,咒灵操使身上也一定有能飞行的咒灵,无需担心。 “我不要。”源鹿白他一眼:“先去水族馆, 然后再去玩水。” 五条悟也不看自己列的什么鬼计划,下午一点,日头正晒的时候跑去海边? 晒不死他。 五条悟磨磨牙,不死心的看了一眼被飞速行驶的大巴车甩到身后的海。 水族馆有什么好玩的!那不是主妇带小学生去春游的地方吗? 夏油杰默默点头,但不敢出声。 管两个dk再怎么千不情万不愿,一行人的第一站都定在了鼎鼎有名的水族馆——黑潮之海。 “一个小学生,两个小学生, 三个……啊!” “你要不想在这大跳艳舞, 就给我闭嘴。” 数小学生的五条悟被源鹿照着脑门来了一锤, 他扶着额头,满脸幽怨快要具现成型。 天内理子和夏油杰在后面捂嘴笑。 不得不说,一个景点出名,除了营销,自身景色也得够硬。 在一片人类肉眼所不能及的深海蓝中,两只巨大的鲸鲨优美的遨游着,周围众星拱月般的聚集了众多鱼类,像玫瑰边点缀的满天星,亦或者浩瀚星空中的星和月。 源鹿已经被这美丽的景色完全迷住了,漆黑的瞳子里满是幽蓝的倒影。 少女喃喃自语。 “就像鱼在天上飞一样。” 违背常理,不受束缚,美的惊心动魄。 可惜不是,这些鱼只游在水槽里。 没有和两个dk一起疯闹去的天内理子听见,看了她一眼。 “下一句是鸟在水中游吗?” 明明从小没见过世面的是她,为什么源鹿看起来比她还要惊叹? 源鹿嗯了声,声音轻盈的像缸中被鱼尾掀起的细沙,悄无声息的落下。 “没有任何人应该被牺牲,小理子。” 天内理子身子一僵:“什么?” 源鹿静静的看着黑潮之海中的鱼:“你还欠我一个问题。” 天内理子不知为何,心脏慌张的砰砰直跳:“……请问吧。” 源鹿转过头来,莹白的皮肤倒映着水波纹:“你真心为身为祭品这件事感到骄傲吗?” 黑发少女僵住了。 怎么可能真心啊……不过是无从选择而已。 天内理子从出生起就不断被人告知是星浆体,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不普通的。 她早已忘记了父母遭遇车祸后的悲伤,只在一句句‘星浆体的职责’和‘大义’中逐渐漠然。 “……不。” 源鹿收回视线,轻描淡写:“那就反抗,我们帮你。” ‘我们帮你’这句话,是咒术界三位特级咒术师的允诺。 我们来守护你的未来。不会让它被任何理由侵犯。 天元大人是个很好用的工具。 但这不是用活人献祭它的理由,世界从不是缺了某个人就无法运转。 哥哥对她说:“如果这个世界烂透了,那就由我们来开创新时代,小鹿。” 「正确」需要修正,「规则」需要界定。 他们只是在做「正确」的事情。 麻花辫的少女指尖颤了颤:“谢谢。” 源鹿弯了弯眉眼:“那就好。” 幸好同意了。 要不她可没哥哥那么温柔,那么富有正义感,使用手段非常规一点也是正常的。 这时,逛了一圈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风风火火的跑过来。五条悟更是不避讳的把胳膊搭在两名少女的肩膀上,以一米九的身高欺压弱小。 “干什么呢?” 源鹿毫不客气的把他甩到一边:“我们去海边吧,小理子。” “哎,不逛了吗?”五条悟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刚看你们可一直站在这。” 不是她吵着要逛的吗? “没什么好看的。”源鹿已经拉着天内理子往出口走了:“一个水槽而已。” 天内理子有些懵,眼中对黑潮之海的惊叹还未褪去。 “可这里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地方欸。” “漂亮的地方太多了,以后你能见到好多,走,我们去海边玩。” 黑井美里见状,也跟了上去。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五条悟只能挠挠头,感叹一句女人的多变。 他回过头,却发现夏油杰不知何时盯着黑潮之海在发呆。 “杰,你干什么呢?” 夏油杰回过神,喃喃道。 “我在想,这两尾鲸鲨,知道自己其实不是游在海里吗?” 它们知道自己每日遨游的其实只是个水槽吗? 大概是不知道的。 在鲸鲨的认知里,这个水槽就是大海。 但在人类看来,他们和鱼缸里的小金鱼其实也没什么区别。 什么洒脱,什么自由,都是鲸鲨自以为是的虚假。 五条悟眼中写满了清澈的愚蠢,他指着一个讲解牌。 “你问问它呗,鲸鲨的智商有人类两到五岁孩童那么高呢。” 夏油杰:…… 他翻了个白眼:“比你聪明。” 五条悟:? 后续的度假和几人想象的差不多。 欢快的沙滩排球,凉快的海泳,五条悟甚至用六眼透视了个石头,找出来一只大海参,和天内理子、源鹿嘲笑着海参的长相,拿来追逐玩乐。 正打闹时,五条悟突然看了源鹿一眼。 她身上的特级咒灵回来了。 少女像是毫无察觉似的,弯下腰用沙子洒了天内理子一身,在天内理子拿着沙子要反击回来时借口累了,跑到偏远的地方去。 气场太足,天内理子一时忘了追。 她双腿叉开,指着跑的飞快的源鹿:“她去干嘛?” 五条悟接机把海参扔到天内理子身上:“她有事,别管。” 源和这时候来,是东京出了问题吗? 不应该啊。 以源和给他们看的部署,那帮老橘子再长十个脑子也没法反抗。 不是五条悟吹。 单是源和对三名特级咒术师的安排,和对咒术界以后发展的策划案,这个咒术界就必须是他们的。到时候让夜蛾老师跪在地上为曾罚他们的检讨书道歉。 为了表示自己对计划的支持,五条悟把五条家的人都交给源和了。 算算时间,现在咒术高层应该已经乱起来了…… 这时,往远处跑的源鹿又折返回来,语气急切。 “我要回东京!” “为什么……欸!小鹿!” 几人都没想到,源鹿只是回来通知一声,就头也不回的消失……了? 等等,消失了? 夏油杰揉了揉眼睛:“悟?” 小鹿呢? 五条悟更是错愕:“她也会瞬移……不对啊,那不是瞬移。” 像传说中被神隐的倒霉蛋。没有任何征兆的彻底消失了,连一点咒力都没留下。 等等,他是没见过源鹿战斗,可也从来没见过源鹿还有这种术式啊! 源家那么多咒术师,五条悟挨个看过,没有能解释源鹿消失的。 六眼看不透的……异能吗? 此时,消失的源鹿和一美貌女子面面相觑。 准确来说,是她单方面懵。那名美妇人坦然雍容,正靠在榻上看她。 源鹿反应过来,攥紧拳,厉声质问:“你是谁?” 源家所有人都只是靠问答束缚伪装成人类罢了,载体放在源家祠堂,放弃人身便能回归。源鹿本想借这种方式快速回到东京的,谁知会出这种意外。 “不认识我吗。”美夫人粲然一笑:“可你这些天不一直在用我的力量战斗吗?” 源鹿睁大眼:“你是……” 美妇人帮她回答:“清和神女。” 源鹿大脑当机了。 她是走流程仇视一下,还是…… 清和神女微笑:“你打不过我。” 消灭咒灵的主战斗力可是她。 而且她受源家多年供奉,可不是一个要靠能力才能控制源家的小丫头能对付的。 源鹿:…… 虽然的确是这样,但说出来属实有点不礼貌了。 她凶巴巴的质问:“你找我干什么!” 清和神女轻笑一声,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闹脾气的小宠物。 女人稍稍起身,水光流转的眸中乘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声音轻柔。 “把力量转交给你。” “欸?” 源鹿懵了。 “这个世界容不下我。”清和神女抬起手,葱白的指尖晶莹圆润,语气悲凉哀伤:“在我被世界意识抹除之前,我得做些什么,为主人,也为你们。” 源鹿似懂非懂,但也看出她对自己没有敌意。 说实话,她对清和神女其实没什么恨意。少女心里清楚,造成自己一切不幸的直接原因是源家人,是他们的贪婪。 “你不见见他吗?” “等不到了,世界意识已经发现我了。” 清和神女一边说着,一边用双手捧起一团金色的能量球。那捧力量细水长流般的涌入源鹿的身体,暖洋洋的力量缓缓充斥四肢百骸。 源鹿张了张嘴:“你非消失不可吗?” 同为书中造物,她能理解清和神女的落寞彷徨。 这就和人类出生无父无母一样。 见不到创造者的他们,就是无根的浮萍,没有归属的异邦人。 “两升水,放不到一升容量的杯子里。” 作为‘神明’,她能藏到如今已经是奇迹了。 换句话来说,就算没有世界意识。作为虚构神明,缺少大众供奉的清和神女也无法存在。 * 由于源鹿的突然消失,五条悟几人打消了在冲绳过夜的想法,匆忙赶回了东京。 此时距离天内理子的三千万通缉过时,还有十几个小时。 “找到了,她在一家高档日料店?难道是饿了?” 夏油杰白他一眼。 五条悟不管这个:“回来都回来了,那就一起去吃个饭吧。” “现在……”回高专才安全吧。 黑井美里的话被天内理子欢呼的声音掩盖。 算了,理子小姐高兴就好。 有五条悟的六眼作弊,几人顺利找到了能避开源鹿座位,还能观察到她的位置。 “我们要坐那。” 五条悟把帽檐压低,做贼似的指了指相中的位置,掩嘴压低声音道。 服务员看着打扮的像贼的四个人差点吓得叫出声。 五条悟和夏油杰俩快一米九的家伙,打扮的一身黑,压迫感十足。要不是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在,她指不定就报警了。 “客人……” “嘘!”五条悟严肃:“别声张。”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丘之貉,适度极强,一本正经的告诉对方。 “抱歉,我们是来捉奸的,所以……” 他话没说完,但服务员秒懂。 她郑重其事的点点头:“我明白。” 捉奸? 天内理子茫然。 “你看你看。”五条悟搂住她:“源鹿平时从来不化妆的。” 而现在,不仅化了妆,还穿了裙子! 这是什么,铁树开花! 不是约会是什么? 五条悟想越越觉得有道理。 天内理子跃跃欲试。 黑井美里:…… 她选择保持沉默。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您辛苦了!” 一排排黑衣人齐刷刷的弯腰鞠躬, 其气势雄浑不言而喻。 很少有人能拒绝在其中走过升起的优越感。要知道这可是只有帮派老大或者干部才有的待遇。 但青池涟央只觉得他们吵闹。 白发少年站定在事务所红毯的末端。他眉头皱着,眼眸锋利,看得出心情很不好。从气势来看, 一点不输一米□□的壮汉们。 黑衣人领头敏锐的察觉这位来自本部的大人物的不悦。 他回忆了一下……似乎是从鞠躬开始的? 这不是标准流程吗?为了展现底层人员对本部高层的热烈欢迎, 他还特意准备了宴席。 尽管来的是个少年高层, 但这是事吗? 不是! 这个年纪能身居高位的,不是拥有强大异能力, 就是高层子女。 这种还处在中二期的少年最喜欢恭维和崇敬了。 谁知道接到的是青池涟央……这么个冷面煞神。 如此显眼的打扮, 这身装束自然不可能是为了隐藏行踪,那就只能是本身喜静。 懂了。 这位中二少年……少年高层, 是高冷人设! 领头人及有眼力见的叫停了要一直延续到青池涟央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您辛苦了’的欢迎仪式。 果不其然, 青池涟央的神色好了很多。 虽然没和正常被揣测到喜好的领导一个递给领头人一个赞许的目光, 但领头人表示没关系。 领导高兴就好。 挥散众人后,领头人毕恭毕敬:“怎么称呼您?” 青池涟央回答:“青池。” “好的,青池先生。” 看到青池涟央对自己的态度明显软化,领头人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分部资料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请移步。” 本部来的人嘛, 无非是查查账目,看看生意。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领头人对自己管理的分部很有自信。 港口黑手党的狠辣, 组织内外的人都有目共睹, 自认为老油条的领头人不会犯那种低级错误。 “我要两个月前朗特丹家族与分部合作的那单生意的具体资料,其余的便不必了。” 领头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和朗特丹家族的合作, 如果没记错…… 青池涟央瞥他一眼, 音色冷清:“怎么, 拿不出来吗?” 领头人脸上重新扬起笑容, 不过仿佛被从头浇了一盆冷水, 萎靡了许多。 “不不,能拿出来,我马上去拿,五分钟内保证送到。” 两个月前,正是本部首领交替的时候,领头人原还庆幸运气好,能逃过一劫,谁知道…… 他叹了口气。 青池涟央一个人进了会客室。 不用他转述什么,他身上的窃听器已经一五一十的将领头人的反应传递给了太宰治。 耳麦里,少年首领的声音明朗润泽,含着笑意。 “这人可以用。” “让源和与他交接?” “嗯哼。” 太宰治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愉悦。 青池涟央还能给他多少惊喜啊。 他的计划是拿下关东,于是对方不声不响的拿下了关东中心的东京。 就算是无心之举……那也是天定! 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在位时就想和咒术界合作了。 他们传承久远,根基深固,与其交际代表着大量利益,是双方都得利的买卖。 可惜咒术家族的掌权者大多冥顽不灵,自视清高,要么看不起极道,要么要求占大头。 港口黑手党不是软柿子,自然就放弃了这桩生意。 这时,领头人带着青池涟央要的资料回来了。 放下那几页纸后,他后退一步,做了个士下坐的请罪姿势。 “非常抱歉!青池大人!请原谅我的罪过!” “噗。”这是太宰治。 “……”这是青池涟央。 他面无表情的翻看起桌上的资料来。 东京分部和朗特丹家族的合作其实很简单。 就是一笔港口黑手党业务娴熟的宝石走私生意。 只不过在交易途中,有人动了歪心思。 在这里就要介绍一下朗特丹家族了,他们在墨西哥发家,主营业务是麻//叶。 这是港口黑手党明令禁止的业务。 青池涟央看了一会,慢条斯理的开口:“你犯了什么罪?” 领头人额头沁满了汗:“监管不利,偏袒……偏袒部下。” “他是你侄子?” “……是。” 果然本部已经掌握了他的情况。 幸好他没偷奸耍滑,拿了全部资料来。 “我可以饶他一命,也可以免除你的罪过。” 领头人眼睛一亮。 “请您给属下这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帮太宰治考察完部下后,青池涟央就果断离开了分部。 他宁愿去便利店买泡面,也不吃什么宴席。 一个陌生人拦住了他。 不用他开口,青池涟央便知道他是源和。 “怎么了?” 秒掉马的源和轻咳一声。 “是这样的,主人……小鹿她,知道您来了。” 青池涟央眨了眨眼:“然后呢?” 知道就知道了呗。 “她想求见您。” 因为提前答应了源鹿去冲绳和他一起玩,于是前往赴约,却被妹妹发现了端倪的源和略微有些尴尬。他小心翼翼抬眼看青池涟央。 狂喜之下,谁能考虑到他和妹妹同心相连,欣喜若狂和得意是瞒不住啊。 “求……” “可以啊。” 源和‘啊’了一声,后面的话被尽数吞下,有点懵。 就这么……答应了? 青池涟央抬手,指尖轻触兜帽上的垂耳装饰,里面正一左一右的运行着定位器和窃听器。 “正好我找她也有事。” 在他的帮助下,太宰治的夙愿什么时候能完成? 青池涟央想心中有个预数。 * 这是源鹿第三次扶头上的蝴蝶结,第七次用汤勺当镜子,第五次调整坐姿拽裙子。 她满心惴惴不安。 讨厌哥哥。 这种大事竟然瞒着她。 主人要是不想见她怎么办? 清和神女…… 源鹿下意识摸向腰侧,隔着一层衣服,少女的腰身上多了一道印记。 那是一只白色的鸟,翅膀下坠着许多水母触须。栩栩如生,犹如自由的漂浮在水中。 这种鸟源鹿并不陌生。 源家十几名拥有术式的族人中,有五名觉醒了类似式神操控的能力,其式神便是它。这更是源家的图腾,清和神女的宠物。 最重要的是,源鹿的第二术式是它。 这也是少女被评为特级咒术师的真正原因。 之前只是无师自通借用清和神女的力量幻化出的它都如此强大,现在接收了清和神女力量,召唤出的式神该多么恐怖。 她真的……消失了啊。 源鹿心中莫名有些落寞。 就在这时,有人在她对面坐下。 少女浑然不知,自顾自的摆弄着汤匙,倒映出一张漂亮却心事重重的小脸。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清和神女消失之后,她和哥哥的联系似乎无形中加强了许多。 虽说达不到传说中的共感,但偶尔感知到明显不属于自己的情绪的情况还是有的。 这副场景落到外人眼中,尤其是再结合她方才的坐立不安,冥冥中就被冠上了莫须有的名头。 ——这家伙绝对是瞒着我们谈恋爱了! ——啧,恋爱脑。 ——就算我们是最强,抛下任务来和人约会也太过分了。 ——必须回去打小报告,让夜蛾看看他心中的好学生是什么样! “小姐,您的客人到了。” 穿着精致和服的服务生见源鹿没有反应,柔声道。 不得不说,看热闹是人的本性。这点在人际关系淡薄的东京也不例外。 换做寻常客人,服务生可不会多嘴。 源鹿一怔,随后猛的抬起头,就像晚一秒,眼前的人就会消失一样。 对书中造物而言,家的存在可不止是「创作者」这么简单。 那是能上升到「生命的意义」的哲理存在。 它们的「出生」就是为了家。 忠诚、爱、憧憬,是刻进灵魂,或者更通俗一些——写进「人设」的「重要设定」。 家的年纪不大,纯白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眉眼。那双眼睛仿佛有特殊的魔力,闪烁着摄人心魄的美。 就像极地白雪皑皑上的夜空。 源鹿张了张嘴,这种灵魂被填满的满足感,让即便是性格爽朗的她也一时无言。 心中彩排了千百遍的花言巧语在一瞬间化为乌有,只剩欣喜。 “您好,我叫源鹿!” 闭着眼介绍完自己,源鹿脑袋一片空白。 她在说什么啊啊啊! 说话这么生硬,主人会不会讨厌她……为什么哥哥不在,哥哥救命,快帮她挽回。 青池涟央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种被奉为神明,被真心实意的爱戴和关乎的感觉。 他看着源鹿,眸中带着一点毫不吝啬的温柔。 “你好。” 不愧是兄妹。 和源和真像。 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不知从哪个方向冲出来的两个人打断了。 他们一男一女,将源鹿架在中间,亲昵的趴在她身上。 “鹿鹿小宝贝,你忘记我们一起看的月亮了吗?谁和你也不配,只有我们天生一对啊!” 天内理子将头埋在源鹿肩膀上,麻花辫垂下,遮盖住泫然欲滴的伤心。 “小鹿,你…… ” 夏油杰一双温柔的眸中满是悲伤,他欲言又止,只期期艾艾的拉住源鹿的胳膊。哪怕爱人已经出轨,也卑微的不忍心责备她一句。 “你们几个混蛋,都给我松开她!” 一头白发,帅的仿佛在布灵布灵发光的男人摆着杂志封面的姿势,一双璀璨的蓝眼仿佛拍卖会上卖出天价的无价之宝。 “鹿酱是我的,她和我说过,迈过人间万物,只为奔我而来。” 五条悟扫了眼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应对这等情景都能坦然自若,高手啊。 不过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六眼看不清咒力。 异能者啊? 等等…… 不是朋友陪着一个人来捉奸,而是所有人都是受害鱼吗? 靠,男女通吃。 服务员大为震惊,服务员大饱眼福。 源鹿攥紧了拳头。 杀气冲天。 “主人。”她这时还不忘青池涟央:“您看过人体烟花吗?” 青池涟央看了眼抱着源鹿的两人:“把人绑在烟花上发射吗?” 都是熟人啊。 一个是在钰子小姐的公寓偶遇的咒术师,和另一个把太一郎的容身之处直接炸成了废墟,间接削弱太一郎,帮了钰子小姐。 另一个是在书店偶遇的祭品少女。 《神女》的灵感来源之一。 两人看起来,都认出他了。 “是。”源鹿不知道这些渊源,她狞笑着站起身:“我这就给您放。” * “两男一女光天化日街上大跳热舞,究竟是社会的沦落还是教育的缺失……” 夜蛾正道拿着报纸的手微微颤抖。 他自认为在高层混了许久,脸皮不能说是厚,至少能评个安之若素,但在看到自家学生的脸出现在报纸上时,夜蛾正道还是老脸一红。 他这替人尴尬的…… 不对,两男一女,男毋庸置疑,女不是家入硝子也不是源鹿。 星浆体少女? 这俩混蛋学生就是这么完成任务的? 夜蛾正道不知道该庆幸自己的乖乖学生没被带歪,还是该为天元大人选人不淑悲哀。 他算了算时间,距离星浆体同化还有八小时。 希望……不要出意外吧。 夜蛾正道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就头疼。 星浆体事件才开始,源家公认的代言人源和就消失不见,源家以大价钱雇佣咒术师,委托其余家族帮忙寻找,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原有的咒术师消灭咒灵节奏。 紧接着,奄奄一息的特一级咒术师禅院扇和昏迷的源和被丢到禅院家门口。 再然后,禅院扇私自勾结族亲圈养研究咒灵,只为抢夺家主之位的事情莫名被人爆出来,禅院家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大怒,下令彻查,导致禅院家大乱。 最后,源和苏醒,直言妹妹源鹿察觉禅院家扶持自己,偷偷勾搭了加茂家,重伤禅院扇和散播此事的是加茂家,然后重新陷入昏迷,导致禅院家要加茂家给个交代。 加茂家死活不承认此事,还说禅院家狼子野心,借此生事。 这下好了,御三家其中的两个掐了起来,新锐源家声称源鹿不可能做出手足相残之事,不计后果的撒钱要求彻查此事,咒术界便彻底乱了。 在这些事的衬托下。 天元大人要和星浆体同化,诅咒师集团Q和盘星教要杀星浆体,似乎都变得不重要了。 这都什么事啊…… 第50章 第五十章 等五条悟他们跳完舞, 周围已经被看热闹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天内理子绝望的捂住脸,开始回忆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只有五条悟乐在其中,落落大方的抬手向围观群众打招呼。 “你们是新出的偶像团吗?”一名穿着洛丽塔的少女激动的冲上来:“请给我签个名吧!” “可以在我包上签名吗?” “在我衣服上签字吧, 帅哥!” 五条悟笑的露出大白牙, 游刃有余的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没有丝毫怯场。 “好好,都有, 别着急。” 他接过路人塞过来的一只油性笔,刚打算签字, 就被夏油杰拽住了。 五条悟不满道:“干嘛啊杰,难道你嫉妒我?” 夏油杰笑的咬牙切齿:“乱在外面签名, 小心被人剪裁贴到欠债合同上。” 作为五条家现任家主, 五条悟对自己签字的含金量几何心里没点数吗? 别到背负几千亿债款, 连五条家都送出去的时候再哭。 “那个……我们能先离开这吗?” 天内理子欲哭无泪的看着两个没事人,同样刚丢人完, 为什么他俩这么淡定? 为了看戏, 源鹿请青池涟央移步到了三人表演场地旁的一栋二楼咖啡厅上。 她才解释了为什么惩罚措施不是脱口而出的人体烟花。 绝不是迎奉阳违什么的,而是问答束缚的效力。 作为精神控制系能力, 问答束缚的内里十分复杂, 有无数不足为外人道也的隐藏规则。 “我的问答束缚对人的作用力取决于被提问人的实力,例如悟和杰,我只能操控他们做些对生命没有威胁的事情,或者顺应他们本心煽动情绪。” 但对源家人,她可以轻松修改认知, 甚至将他们做成可自由操控的傀儡。 “我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在小理子出现之前。” 源鹿露出有些苦恼的神情:“她没有战斗力 , 身体素质也和普通少女无疑, 但我对她使用能力的困难度,不亚于操控一名一级咒术师。” 天内理子与常人不同的地方是星浆体的身份。 所以问答束缚对人的掌控难度不是实力,而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不过这种极深层的规则,是否摸清其实无所谓。 对问答束缚的施展并没有阻碍。 青池涟央微微颔首。 他靠坐在藤椅背上,两条修长的腿随意搭在一起。虽说神情还是冷淡,但这幅放松的做派,还是让他少了几分锋利,眉眼间增添了许多柔和。 很难想象,青池涟央这种给人第一眼印象只有‘危险’‘冷漠’的家伙,竟然会对什么人温柔。 反正匆匆赶上来的五条悟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了眼笑靥如花的源鹿,还有对少女态度明显和缓的青池涟央。 “你竟然背着我们谈恋爱?” 五条悟冲上前去,毫不客气的霸占了一个椅子,翘二郎腿坐着。 后面赶来的夏油杰没那么社牛,带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找了个离得近些的位置,方便吃瓜。 在去冲绳之前,源鹿还和他们一样是单身狗,而且一副从没交过朋友的样子,对自己来高专之前的生活之口不提,怎么就突飞猛进了? “对象还是这家伙!” 五条悟对青池涟央可是记忆深刻。 毕竟特级咒灵难得,领域难得,没有特级咒灵镇守却还能维持的生得领域更是难得。 而且! 这家伙还用一副长辈的口吻内涵他大半夜不睡觉瞎混! 你才是需要按时睡觉的乖宝宝,你全家都是! 再加上后来,那个领域允许青池涟央进入,却把他和杰弹出来的事情更是让五条悟耿耿于怀。 他完全没思考过领域排斥自己是因为他前不久才把人家炸的破破烂烂的原因。 气的五条悟找人查青池涟央,却遭到了横滨政府的警告。 啧……就算这人不是诅咒师,而是异能政府的特工也很讨厌。 源鹿皱起眉:“什么恋爱?给我放尊重点,是主……”人。 “哥哥。” 青池涟央突然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平静的面对众人的注视,包括夏油杰、天内理子,甚至还有被五条悟吸引来的路人。 “我是小鹿的哥哥,青池涟央。” 太宰治要统一关东,那常驻东京的咒术界就不可忽视,能两个人挑整个咒术界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更是至关重要,需要将两人特殊运营。 太宰治诉说计划时还特别感叹。 当个体足够强大,那在棋盘上就几乎脱离了棋子的地位。 和中原中也在横滨的地位差不多,五条悟和夏油杰就是东京的定海神针。 任何人想对东京伸手,就不可能绕过他们。 言语时,太宰治也不经意透露出作为棋手的傲慢。 将世界定为棋盘,将诸多强者列为棋子的居高临下,少年天才的意气风发。 五条悟看了眼双眼睁的浑圆,一脸受宠若惊的源鹿,一言难尽。 “哥哥?” 他不是聋子。 听见刚才源鹿称呼青池涟央为‘主人’了吧!绝对有……这是什么糟糕dk的午夜档剧情。 太可怕了。 那可是那个怼天怼地从不受委屈的源鹿啊。 五条悟试图把剧情走向掰的符合自己颅内频道一些。 “那你为什么姓青池?不应该叫源青……源涟央吗?” 靠,嘴瓢了。 青池涟央一愣:“也可以。” 说起来,源鹿最先的设定,是该叫源清的,正巧和源和凑个清和神女的神号出来。奈何下笔后,家觉得这名字太不可爱,也没什么悬念,灵光一闪就换做了‘鹿’。 灵动活泼的鹿,比起懦弱温顺的祭品羔羊,更符合源鹿的性格。 什么叫也可以?难道…… 五条悟脑海中瞬间脑补出数十种世家狗血剧。 他试探性问:“你是源家的家主?” 家主,家族的主人,被叫做主人,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源家对外的主事人是源家叔父,但所有人都称呼他为‘代家主’,这五条悟有所耳闻。 而源鹿虽然被对外宣称嫡女,但从她的履历来看,之前在源家不可能是嫡女的待遇,那就是庶女,成为特级咒术师后特改的嫡系。 庶出女在世家,和仆人其实差别也不大。 五条悟被自己的聪慧折服了。 “主……哥哥是源家地位最高的人,平时不在源家。” 源鹿白五条悟一眼。 这家伙真聒噪。 她还没和主人说几句话呢,主人的注意力就被吸走了。 “不需要在家族待着的话事人?” 这个他熟啊。 五条悟摸摸下巴。 因为特级咒术师的实力,和继承了祖传术式的神子身份,五条悟就是五条家不用任何勾心斗角也会被捧在掌心,板上钉钉的家主。 他想起那次跟在青池涟央身边,散发着特级咒灵气息的异能生命体。 破案了。 青池涟央是一名生在咒术家族的异能者,拥有异能天赋,也有微乎其微的咒术天赋。 所以他的召唤物才会有咒灵气息。 这样推测下去,源家为什么会从青森隐世的状态搬迁至东京,源鹿为什么会从不起眼的庶女突然变成特级咒术师,还有拥有人类智慧的特殊咒灵源和都有了答案! 五条悟一脸知道真相的表情:“你们源家,是不是经历了一场改革?” 青池涟央表情不变,但心里诧异。 什么改革? 见青池涟央不说话,五条悟得意的扬起下巴,说出自己所窥探的真相。 “咒术家族那帮老家伙迂腐的很,他们容不下异类,而你就是他们眼中的异端。” 故事是这样的。 青池涟央,一个被歧视,被排挤,甚至要改掉本姓被赶出本家的小可怜,忍辱负重数十年,甚至委屈自己加入异能政府被压迫,只为报复源家。 有一天,流浪在横滨的小可怜发现了一个没有主人的生得领域(五条大侦探友情补充:特级咒灵源和的领域),发现小可怜是自己血亲,于是打算帮他一把。 但出于某种绝不是五条悟推测不出的原因,源和出现在了源鹿身上,并帮助她从一个不起眼的庶女变成了特级咒术师。 然后几人杀回源家,改朝换代。 并且在尝到改革的好处后,决心为民除害把咒术界也整治一遍。 太励志了! 五条悟再次为自己的精彩推理点了个赞。 至于源鹿对青池涟央的态度?这不重要,这种细枝末节是不需要大侦探补充的。 听完五条悟的故事,源鹿嘴角抽了抽。 这家伙不去说书简直太可惜了。 坐在不远处的夏油杰和天内理子对视一眼。 怎么说……这故事就是又离谱,又合理。 青池涟央沉默半晌:“……对。” 就这样吧,挺好的。 省的他解释了。 尽管青池涟央本也没打算解释。但有比没有好。 “好耶!”这是欢呼的五条悟。 “故事讲完就滚吧。”这是被喧宾夺主生气了的源鹿。 五条悟:? 他控诉:“鹿酱,你好凶,哥哥,你看看她。” 青池涟央:……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他最高也才长到一米七出头,五条悟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家伙在他面前装jk少女叫哥哥,真的很……辣眼睛。 青池涟央本来就不太喜欢活人……虽然现在有所改观,他有了尝试接触新事物的想法。 但被五条悟这么一闹,青池涟央似乎又没什么想法了。 如果活人都是这样,那还是不接触了吧。 用不着家做什么,源鹿就把五条悟收拾了。 她看这混蛋不顺眼很久了。 夏油杰默默转过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幸好他坐的远。 “嗷……鹿酱你太……哥哥……合伙人君,救命!” 五条悟搬出合伙人这个名号,试图求救。 他和源家合作,青池涟央是源家的主事人,这么称呼没有问题。 再不救他,你就没有合伙人了! 没有五条家支持,源家要搞咒术界会很困难。 这招果然有效。 青池涟央一抬手,源鹿就停手了。 五条悟松了口气,他坐正,理理头发,然后露出标准八颗牙微笑。 “涟央,可以这么叫你吧。” “……称呼我无所谓的。” 青池涟央决定处理完事马上回横滨。 陌生活人太……一言难尽了。 还是和太宰治相处轻松愉悦。 “那就这么叫。”五条悟开始说正事:“现在离理子妹妹的通缉结束还有半个小时,离同化还有五个小时,我想知道对源家后续的计划,关于星浆体的安排你的看法。” 毕竟源和同他说的计划可没有保全星浆体这一项。 几乎是源鹿一意孤行。 现在青池涟央这个真正的主人出现,他需要保证不出意外。 “小鹿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源家的主事人是她和源和。” 前不久才知道星浆体是什么的青池涟央平静的说。 五条悟挑眉:“你不参与家族事务?” “不。”青池涟央否认:“我是一名家,平时在横滨生活。” 不出意外,他近些年都不会再来东京。 家?表面身份,懂了。 想起自己被横滨政府警告的五条悟点点头,像特工接头那样郑重其事的说。 “我记住了。” 这家伙又脑补了什么?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他来找源鹿,不是为了和陌生人聊天的。 白发少年把视线转到被忽视很不开心的源鹿身上:“小鹿,我需要用你的能力。” 源鹿几乎是抢答:“好。” 紧接着,她开口:“请问,一加一等于几。” 等等这个问题…… 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指向最难数学题——哥德巴赫猜想,任何一个大于二的偶数都可以写成两个质数之和的证实方法,一定是吧! 五条悟笃定。 “二。” 源鹿非常浮夸的鼓掌,一脸惊喜:“回答正确。” 五条悟:宁提问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问的啊? 不远处的夏油杰沉默几秒。 所以源鹿的问答束缚,问题内容和答案都是她自己决定的吗? 天内理子一脸迷茫:“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她到现在不知道源鹿的术式。 * 天内理子的悬赏时间结束了。 禅院甚尔看了眼手机里退回来的三千万,反手将其中两千万赌了九号马。 反正这三千万只是盘星教雇佣他杀星浆体的定金。 养得起老婆,家里有个还算懂事的小兔崽子,还有余钱满足自己的小爱好,禅院甚尔觉得自己简直是人生赢家。 他的计划很简单。 用三千万雇佣诅咒师骚扰星浆体,反正他们也没法在六眼手下杀人,就是打个消耗。 然后在六眼他们抵达高专,以为任务完成放松之际打个出其不意。 几分钟后,七号马获胜了。 禅院甚尔呲了呲牙,没好气的把彩票一扔,顺带将给儿子惠买的玩偶按进口袋。 干活去了。 把星浆体一杀,他拿了赏金再回来赌马,拿笔大钱回家。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一更) 东京, 咒术高专。 这是青池涟央在横滨最后的任务地点。 太宰治叫他来东京,本就是打着与咒术界产生交集的想法的。 源家兄妹的事只能说是雪中送了一栋温暖豪华的大别墅。 现在虽说最终任务完成了,但途中流程还要走一趟, 甚至过程还要复杂些。 确保源家作为港口黑手党在东京的分部,与咒术界完美接洽。 咒术高专, 咒术界的革新派聚集地, 主收无世家背景的咒术师学生。 一名皮肤黝黑,国字脸的中年人从校门里走进来。 他皱着眉, 显然对这次会面很不满:“你就是港口黑手党的派来的人?” 这才多大啊。 夜蛾正道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以为和自己交接的会是个凶神恶煞的壮汉, 满身纹身,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谁知道竟然是个眉眼看着比自家学生还稚嫩的少年。 青池涟央抬眼,他并没有和眼前的人多接触的想法,秉承公事公办的冷漠。 “贵校入狱的辅助监督,我们可以帮忙救出来。” 耳麦那头的太宰治笔尖顿在纸上。 这么言简意骇, 不愧是青池。 同时,一种得意自太宰治心头萦绕起。 青池涟央此人,傲慢是刻在骨子中的。他并非吝啬于说话,只是在他心中,绝大多数人都不值得开口, 甚至‘嗯’一声。 但太宰治是绝对的例外。 不仅是他本身, 甚至他交代的任务, 与他的利益相关, 青池涟央都能为之破例。 家存在的每一秒,似乎都是在对太宰治进行无声表白。 这是一种深入灵魂的倾慕——您值得一切。 这种没由来的爱意和执着, 偶尔会让太宰治忘记……忘记某些东西。 青池涟央此来东京高专, 是因为一名资历很老的辅助监督在横滨工作失误, 被市警逮捕。 本该是咒术界出面将人带回来的, 但情报被港口黑手党的人截取,本该放出来的人,硬生生又被扣了回去。反正只是个辅助监督,不值费那么大劲,咒术界便放弃了此事。 夜蛾正道无奈,只能用自己的人脉救人,并得到了‘除了港口黑手党,谁也救不了他’的结论。 可关键就是港口黑手党发难,人才救不出来啊? 其实这件事也是他们理亏。 横滨因为异能者的存在,可以自己处理咒灵。还有社会情况复杂的因素,不需要外来组织再插一脚,所以在不成文的规矩中,一直是拒绝咒术师入内的。 可咒术界资金运转的手段无非那么几种。 政府机构定期支付和私人委托。 横滨四百万人口,富豪更是多,滋生咒灵所产生的利益数不胜数。 咒术界如何能忍受这么大一块蛋糕被平白割走? 所以,他们偶尔会‘偷渡’至横滨,处理一些佣金高昂的委托。 横滨政府对这种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咒术师潜入横滨时谨小慎微,不仅不会对当地势力产生影响,还能解决异能政府来不及处理而产生巨大危害的灾难,利人利己。 谁知道港口黑手党就发难了? 夜蛾正道没想到来人会这么开门见山,神色复杂。 “你们的条件呢?” “没有。”青池涟央回答:“没必要了。” 本来是有的,但现在咒术界都快被源家收入囊中了,还要什么条件。 即便到时利益要分五条家一半,那也不容小觑了。 夜蛾正道有些茫然,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什么叫没必要了?” 青池涟央表现的很平静,仿佛夜蛾正道的疑问是没来由的无理取闹般。 “就是没有了。” 耳麦那头的太宰治没忍住夸赞了声:“难得的有耐心啊,青池。” 竟然还回答了一句。 夜蛾正道:…… 和眼前的少年说话,怎么比和咒术高层和问题学生说话还累。 但他不是什么蠢笨之人,青池涟央这副模样,明显是在等待什么。 如果只是刚才那段简短的对话,他很显然没必要专门来高专一趟。也就是说,青池涟央在等的东西,是发生在咒术高专的。 是什么? 耐着心中疑惑,夜蛾正道试探性的询问。 “那名辅助监督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现在。” 不出意外,人已经回家了。 “贵组织效率真高啊。” 青池涟央没回话,只安静的站着。微微偏头看向校门口的方向。 一阵风吹过,将压在兜帽下的碎发轻轻撩起。有散落的阳光如金纱般落下,顺着帽耳滑下,中和了许多凌厉,他就站在那,便让人有种进入图书馆的安静意识。 ——不要打扰他。 话又聊死了。 夜蛾正道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试图聊点什么,然后发现,没什么好聊的。 如果对方是个满身纹身的大汉,夜蛾正道就让他滚了。 但青池涟央…… 这少年虽然看着冷清,但比五条悟乖,就是好孩子。 为人师表,夜蛾正道做不到对孩子凶恶。 而且,因为咒术结界难以分辨异能者的原因,夜蛾正道还不能让青池涟央离开自己的视线。 又不知道该和他聊啥,问‘你在等什么’?百分之百不会得到回答吧。 两人就这么静默了一会,先传来动静的是夜蛾正道的手机。 他朝青池涟央做了个抱歉的表情,随后稍往后退了退,接通了电话。 事实上,他没有避开的必要。 因为那电话内容是什么,青池涟央知道,因为有个人正在他耳边说着呢。 “咒术界现在乱了,禅院家遇袭,五条家出面,加茂家选择中立观望,御三家势力一边倒,源和又私下拉拢了许多家族……咒术协会成立啦……就是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太宰治格外活泼,语气犹如初学会飞行的小鸟,蹦蹦跳跳。 大概是不费吹灰之力攻克了东京的难题,偷偷给自己放了个假? 青池涟央不经猜测起少年如今的状态。 坐在首领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还是趴在里屋的单人沙发上,半个身体垂在地毯上?总之肯定是笑着的,眉眼弯弯,灿若星辰,就像与好友夜晚分享煲电话粥的年轻人。 有些人就是这样,只要想起,就是与美好挂钩的,每一幕都像定格的精修照片,难找瑕疵。 让人忍不住臆想,在这份绝世的美丽倾倒的一瞬,该是如何的惊心动魄。 只要想起,心脏就激动到止不住的快要跳出胸膛。 青池涟央想起自己和源鹿的聊天。 他问:“我会在何时如愿以偿?” 源鹿回答:“四年。” 没有提前吗? 但青池涟央觉得也不是无法接受。 更何况,预知未来这东西,也就看个乐。 未来暴露后就不再准确了。 夜蛾正道越听电话脸色越复杂,一张脸上各种情绪交加,乍看有些搞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什么叫……咒术高层全军覆没,新的咒术界被命名为咒术协会?由五条家和源家领衔?夜蛾正道被任命为东京咒术高专校长,咒术理事单位理事? 为什么每个字他都懂,分开就听不懂了? 夜蛾正道恍惚的挂断电话。 作为革新派的一员,他很难不怀疑自己是不是陷到哪个诅咒师的幻境里了。毕竟咒术界迂腐那么多年,没有哪怕一个革新派能闯出什么成就,怎么就直奔最终目标了? 可是周围没有陌生咒力啊。 他视线转到青池涟央身上,恍然大悟。 没有咒力,是因为他中了异能者的异能吧。 青池涟央见他听完了前因后果,从怀里摸出一份文件来。 《有关咒术协会东京高专分会与港口黑手党全面合作的提案》 这是东京分部领头人连夜拟出来的。 新的咒术界,源和以协会方式管理,源家担任会长,五条家担任常务副会长。 像加茂家这样识时务的,便让家主担任副会长。顺带一提,禅院家遇袭后,现任家主禅院直毘人选择加入了新的咒术协会。 不加入也没办法。 五条悟亲自上门送的文件,谁敢不加入。 禅院家先前就被之前的‘咒灵实验’风波搞的焦头烂额,又遭到不明袭击,禅院扇等几个主要战力死的死伤的伤,压根无力反抗。 夜蛾正道颤抖着接过:“你等等,我给悟打个电话。” 算算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就要同化了。 咒术界都变天了,星浆体,还同化吗? 他不信这么大的事五条悟不知道。 青池涟央在这时候卡点来找他,等等……五条悟什么时候和港口黑手党扯上关系了? * 五条悟接到电话前,人在瞬移赶路。 刚站稳电话就响了。 他顺手把高桥家刚签的卖身契……合同递给源鹿,然后把夜蛾正道的电话挂了。 “走吧,回高专。” 现在打来的电话,鬼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先挂了等他火消了再说。 源鹿有些嫌弃的看他一眼。 “好慢。” “那帮老家伙废话太多,你以为我想?” 五条悟想起刚才那些家族磨磨唧唧的样子就牙疼。 到后来他都摸索出规律了,上去不要敲门,不要和个傻子一样在会客厅坐着等他们磨洋工,直接一发「仓」把房子炸一半再谈正事。 五条悟看了眼坐在那边无聊的数蚂蚁的天内理子,问:“杰呢?” 源鹿回答:“杰去盘星教了。” 然后便将身体的主动权换给了源和。 关于天元大人同化一事,几人都选择了无视。 关于天元大人是否会成为人类的对立面这一问题,在几位最强面前,不是需要为难的事情。 世界从不是缺少谁就无法运转。 关互到社会治安的咒术界,不需要为任何一个人畏手畏脚。 夏油杰去盘星教就是为了这个。 盘星教的目的就是阻止天元大人与星浆体同化,保持纯粹的天元大人,同化不存在,他们与高专的敌对关系也就不存在了。 看少女一脸的嫌弃变作儒雅笑容,五条悟就知道换人了。 他有点好奇:“和君,你是男性吧。” 源和看着合同:“嗯,怎么了。” 五条悟贱戳戳的好奇:“你用鹿酱的身体,不会有异样感吗?” 比如,羞耻? 一觉醒来变性什么的,可是当代dk的梦中幻想啊! 源和:……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一个灵魂。伦理上来说,他们是兄妹。 这人渣知道自己在问什么吗? 等夏油杰回来,发现五条悟额角红了一块,一点也不意外。 “你又惹小鹿了?” 就此,咒术界的新框架算基础定下了。 以金字塔式的协会管理,设立会长、常务副会长、理事等,将旧的世家分散,按照旧制度,将咒术师分级,重编,世家子弟也要进入高专学习,接任务。 设立奖励机制和悬赏榜单,每月固定kpi,咒术师升级机制需要实战功勋,而非单纯考试。 还有许多事物需要重新调至,但也比之前要好许多。 还有一点。 让「咒术」和「异能」一样,不再是需要对普通人保密的东西,具有普适性。 咒术师不是什么需要隐藏的角色。 他们是为人类安全奋斗的英雄,不该悄无声息的死去。 不再依靠‘窗’,单一的检测机构消息太闭塞,常常是死了一窝才有咒术师知道消息,而是将咒术协会面向大众,设立对外渠道,遇到灵异事件即可投报。 但要如何施行……还是个大问题。 利用警察机关和政府机构,怕普通群众一时无法接受,短时间滋生大量咒灵,才建立的咒术协会无法承担。 等咒术协会稳定再公开也不行。 协会刚建立,需要实绩。 几人边讨论此事,边往高专赶,谁也说不出个解决方案。 踏入高专的结界内,五条悟伸了个懒腰,放松下来。 “总算结束了。” 天内理子也笑的开心:“这样就可以放心了!” 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道白光闪过,那是利刃在日光下反射出的凶光。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答谢夜歌鱼雷的加更) 袭击来的太突然, 五条悟甚至没来得及使用无下限抵挡。 这刀是冲着他的肩膀去的。 可却没如袭击者所愿刺进五条悟的肩膀。 因为源鹿。 她像早有预料似的召起一片幻境,那刀只刺进一片烟雾之中。 这是源鹿问答束缚的能力之一,也是刚见面时, 她对夏油杰和五条悟使用的能力。 算使用魔法前的吟唱环节?不,还是用增幅加持来形容更准确一些,或者两者融合。 缺点是前置时间久。 优点是主场优势,使用威力更强一些。 源鹿将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排斥在鹿幻境外, 只留他们四人。 五条悟反应过来, 看向罪魁祸首。 是一名黑色短发的青年,穿了一件紧身短T。见一击不成,他迅速退后几步,警惕的看一眼四周,舔舔嘴角的伤疤。 刚才的烟雾是什么? 未知术式? 禅院甚尔突然觉得有些吃亏。 一人对三名特级咒术师和未知咒术师, 这也太玩赖了。 得多收点钱啊。 在高专没少吃源鹿的亏的五条悟挑起眉:“你是不是在哪见过我?” 他一直搞不懂源鹿这个与领域展开极像, 却又无尽接近现实, 明明是作用于精神体的空间, 却能将人从现实中带走的领域是怎么回事, 但现在只要知道源鹿在这个空间中是无敌的就够了。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一副不羁模样。 “抱歉啊,我不记男人的名字。” 夏油杰同样知道源鹿领域的厉害,放的很轻松。 “你是盘星教派来的杀手?我们已经和盘星教和谈了。” 想对星浆体下手的人只有两波,Q的人会穿制服。 而且不知为何, 自星浆体事件开始之后,Q的人就没再出现过,只有盘星教发布的那三千万, 招了些外界不要命的诅咒师来。 那就只能是盘星教的人了。 否则没有绝对的利益吸引, 夏油杰不认为会有人敢触三个特级的霉头。 不过……只身一人对付三名特级, 如此胆大包天,眼前的黑发男子究竟是何人? “和谈?”禅院甚尔伸手掏掏耳朵,然后做了弹的动作:“可我接到的消息是加钱啊。” 不仅盘星教加钱,在星浆体事件初期,Q的人也对他进行了委托,而且还免费帮忙收集情报,并承诺只要禅院甚尔杀死星浆体,就承包他未来三年的情报费用。 他们的原话是:“只要星浆体无法同化成功,那迂腐的烂泥似的咒术界就有望被颠覆。” Q的成员是一帮诅咒师,其存在的目的就是颠覆咒术界。极端到对现有咒术界任何一名成员都秉承着杀无赦的态度,禅院甚尔不觉得他们有立场欺骗自己。 那可是双倍的诱惑 认谁能拒绝。 等钱到手,禅院甚尔就能过上赌马自由的生活,甚至可以带着妻儿随便挥霍。 加钱? 禅院甚尔的话让夏油杰陷入了茫然。 他还记得走出盘星教时,那些面容和蔼的普通人对他的恭维和感谢,记得盘星教教主的态度,怎么会……还想着杀死星浆体呢? “正常。”源鹿眼中没有一点对眼前事物的惊愕,仿佛早有预料:“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自私自利,疑心重,这都是人的劣根性。” 你以为自己是好心,没有恶意,但在别人眼中可不是这样的。 这世上从不缺少过度解读和阴谋论。 只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目前咒术界的改革如此轰轰 烈烈,稍微与这个圈子沾点边的都收到了消息。 那盘星教拿什么相信,处于关键时刻的咒术协会会放弃天元大人这么大一块肥肉? 这就是源和的计划。 总目的是——引出禅院甚尔。 然后借用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力量杀了他。 夏油杰听了,瞳中说不上是什么情绪。 可能是震惊,也可能是早有预料。 他始终对普通人抱有善意,无法想象,自己拼了命在保护的人,使用正论维护的人们,竟然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杀死同样无辜的人。 为什么? 只因为盘星教的崇拜的是纯粹的天元大人,只因为一个虚无缥缈的信仰? 他所保护的……咒术师所保护的普通人,到底…… 源鹿的空间本就是为煽动情绪配合问答束缚而存在的,所以对夏油杰的情绪变化十分敏感。 她速来冰雪聪明,联系夏油杰常挂在嘴边的‘大义’,就大体懂了。 “杰,这些都是很正常,且一直存在的事情,只是你没看清罢了。” 就像生活在黑潮之海中的鲸鲨,他们并不知道自己遨游的大海只是一个水槽,终日无忧无虑的以霸主的身份在周遭的小鱼群中活着。 夏油杰同样想起了黑潮之海,心情更复杂了。 源鹿没再多说。 有些事情只有本人思考才能通,外人多言只会让人思绪复杂,乱成麻团。 禅院甚尔本来已经准备好对付三个特级咒术师的围攻了,但没想到这几人竟然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心中升起一抹难得的不安。 他们为什么一点也不紧张? 他们的依仗是什么? 关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情报,随便打探就能知道,毕竟术式在咒术界不算什么秘密,暴露了还能帮助术式持有者战斗,对其影响不大。 但第三位特级咒术师源鹿的情报就少的可怜了。 她在做一个任务时,就提出使用源家出的辅助监督,在做任务期间,帐的保密程度也极好。 不过还是Q根据其他源家家暴露出的术式,和查阅源家历史进行了猜测。 最终他们将源鹿的术式定在「情绪操控」和「式神操控」上。 家传术式嘛,追根溯源,大体都能猜到。 前者是咒力加持,因为咒术师使用的力量是负面情绪,操控情绪意味着可以拥有无限量的咒力。后者更好说,无论是什么式神,禅院甚尔都有自信对付。 他之所以被称为‘术师杀手’,是因为他是零咒力的天与咒缚。 咒术讲究制约和约束,在夺走一方的情况下,另一方就会无限强大,天与咒缚就是如此。用禅院甚尔的咒灵换取了极其强大的**。 又警惕了一会,禅院甚尔等到的只是五条悟加入闲聊战局。 “要我说,杰你就是闲的,协会有超多任务还没完成哦……” “够了!”禅院甚尔皱着眉:“你们还打不打了。” “打打打,让我打。” 五条悟踊跃举手。 反正这是源鹿的空间,打也打不死人,不如玩玩。 眼前这人,看着就是难得一见的那种强者。 他回过头,用极其恶心的语气撒娇道:“鹿鹿,你和杰不要插手,让我打好不好~” 源鹿:…… 虽然原计划就是让五条悟杀死禅院甚尔,为主人解气的,但他这样真的好恶心哦。 少女压住蠢蠢欲动的反骨,点了点头。 为了确保五条悟一定能杀死禅院甚尔,她没有解除幻境。 先预演一遍,对计划好。 源鹿和夏油杰排排坐在一边,就差拿一把爆米花了。 十几分钟后,源鹿看着被砍的伤痕累累,仅凭一口气撑着的五条悟‘哇哦’了一声。 好菜啊,悟,平时的最强都是口嗨吗? 难怪这家伙能伤到主人,真强啊。 对于与强者对决的渴望,让源鹿内心的好战分子蠢蠢欲动,恨不得场上的是自己。 她从来不是什么乖乖女。而是异类,是吃不得委屈的小太妹。 尽管在禅院甚尔的超强实力面前,源鹿不能保证纯体术的自己活过一分钟。 但又菜又爱玩有什么错呢? 反正又死不了。 “我赌他还能撑两分钟。” “不。”同样是体术行家的夏油杰摇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战斗场面,不舍得离开:“最多几十秒。” 这简直是视觉盛宴。 禅院甚尔的零咒力对于习惯使用咒力判断对手位置的咒术师来说,不亚于被摘掉一只眼睛。他经验丰富,狠辣老道的招式也不是很少与人交手的高专学生能比拟的。 如果没有源鹿在。 夏油杰不敢保证自己和悟能从这个男人手中逃生。 就是逃生,如此卑微—— 妄他们号称最强,结果竟然也只是两条水槽中的鲸鲨罢了。 果不其然,几十秒后,五条悟倒在了地上。 禅院甚尔抹掉脸上的血,看向一旁把他当猴子看的两人,很是不爽。 “你们是一起死,还是一个个来?” 夏油杰想举手说让自己来,结果被一个声音阻止了。 “让我来。” 焕然一新的五条悟爬起来,擦了擦并不存在的血液。 “该我了吧。” 在禅院甚尔错愕的神情下,夏油杰不满道。 “鹿酱,把幻境解除,我要和他在现实中战斗。” 五条悟不管他,自顾自的开口,苍蓝之穹般的眼瞳中浮现着疯狂,唇角如马戏团的小丑般扬起一个有些疯狂的弧度。 源鹿挑眉:“你确定?在我这死亡,现实中精神体也会受损哦。” 而且五条悟才被杀死过一次吧。 不是轻飘飘的幻境,那是真正的,精疲力尽的死亡记忆。 “啊,没关系。”五条悟看着已经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的禅院甚尔说:“怎么,你怕了?”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刚才只是热身罢了。” 一个狂妄的小鬼,他有什么好怕的。 如果不是那什么不在情报中的幻境能力,禅院甚尔有信心在刚才真的杀死五条悟。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两次。这就是天与暴君的傲慢。 “倒是你们,别害怕了,又用什么幻境作弊。” “放心好了。”源鹿歪歪头:“和你一样,我对搞死五条悟这件事,也相当热衷。” 这样咒术协会的高层就只有源家啦。 世界上还有比产业建立要分利益时合伙人死了还好的事吗? 而且六眼本身在黑市也挺值钱的,还能捞一笔,欸嘿。 五条悟:…… 他忍不住抗议:“你的心比钢铁还硬吗,鹿酱!” “别废话了。” 源鹿将手背过来,反手拍起手来。 指甲盖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回响,空气中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悄然退去似的。 已经是现实了。 待青池涟央和夜蛾正道赶到,现场已经狼藉一片。 源鹿和夏油杰坐在鸟居上看戏吃瓜,鸟居下是大片坑坑洼洼,还有一个血淋淋,摇摇欲坠的黑发男人,和 摆着中二造型的五条悟。 夜蛾正道:…… 他第一反应不是搞懂这里发生了什么,而是,维修经费!这个月经费已经超标了! 青池涟央瞥了一眼禅院甚尔,对方也认出了他,被血淋满了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是你啊,青池……青池涟央吗?” 五条悟不合时宜的吐槽:“你不是不记得男人的名字吗?” 禅院甚尔懒得理他。 反正他快要死了,于是肆意的朝着青池涟央抱怨。 “你这家伙真讨厌啊,你知道因为你我赔了多少钱吗?钱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我老婆!我老婆儿子差点……靠,混蛋,看你这张小白脸就烦。” 看到青池涟央。 他就想起自己老婆给别人做了两天饭,想起自己伤痕累累的回家,不仅没吃到热饭抱到老婆,还要受这种惊吓。 莫名被骂的青池涟央:…… 虽然但是,他刚从雄一那里听说了前因后果,对禅院甚尔有一点理解。 他来这里,也是因为雄一。 一个男孩的虚影从青池涟央背后探出头,抱着家的肩膀。他长得很是清秀,是校园中最受欢迎的阳光模样,只是透明的身躯像恐怖电影中的鬼魂。 “爸爸……” 男孩用渴望的目光看着禅院甚尔。 这次轮到禅院甚尔炸毛了:“别乱叫,老子就一个老婆一个儿子,你谁?” 因为的影响,雄一必须拥有健全的家庭才能发挥全部实力。 然后他就诡异的选择了……禅院甚尔。 大概是钰子小姐曾伤过他,有过气息残留吧。 知道这件事的青池涟央也觉得有趣。 因为自己和禅院甚尔的交战,源家兄妹憎恨他,同样因为这场交战,雄一选择了他。 这跌宕起伏的剧情……简直像是中的情节。 “你只需要挂个名字,然后活下去就行了。”青池涟央平静的告诉禅院甚尔:“答应他,我就放你走。” 雄一需要的只是一个‘父亲’。 他的人设,就是懦弱的,没有主见的依附家庭而活。 五条悟:? 放走禅院甚尔?这小白脸哪来那么大权利…… 靠,他是源家的家主,现在是咒术协会的会长。 因为一直是源和出面,导致五条悟差点忘了这茬。 算了,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的。 不过那男孩是怎么回事? 青池涟央的能力,不是那个布制的庞大怪物吗? 禅院甚尔呲呲牙:“哎。” 好汉不吃眼前亏。 妈的,遇到这小白脸就没好事。 至此,星浆体事件算是完全落幕了。 哦,对,还有一个问题。 向民众公开「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这事咋办? 看青池涟央不顺眼的五条悟不怀好意的开口。 “会长,您给个主意?”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如何向群众揭露「咒术」的存在, 五条悟很快就知道了。 他还在震惊源鹿休长假的事情,就被夏油杰塞了一本外皮精美的。 “《神女》?” 五条悟用两根手指将书夹起, 睨了一眼。 那书封皮黑粉交加, 配色古怪,用黑色烟雾隐约勾出一张女人的脸。将书皮倾斜过后,能发现那粉色部分竟然像一只鸟的剪影,鸟爪下还有触须似的垂体。 “杰, 你什么时候爱看这种女子高中生的了?” 夏油杰白他一眼:“你看主角名字。” 五条悟还是不以为意, 一边随意的翻开书, 一边碎碎念道。 “比起这个, 为什么这时候源鹿能请假啊, 不公平!让我看看, 主角叫……” 五条悟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 因为主角那栏,赫然写着源鹿/源和的名字。 他声音拔高了一个度:“靠!源鹿穿书了?” 这种风头他也想出啊!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眼睛里写满了无语:“小鹿去横滨了。” 青池涟央不是说过吗,自己是家这件事。 “这我知道。”五条悟回答着问题,顺带将书向后看了几页:“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以娱乐的方式将咒术推广, 再操纵舆论炒作,让人们接受……不过为什么笔名叫PM?” PM2.5吗? 好怪。 为了推广咒术,叫以「咒术师」主题的笔名不是更好吗? “你小子最好在青池君面前也这么说。”夏油杰投来鄙夷的目光:“家的笔名大多有特殊意义吧, 而且PM这个笔名在之前就很出名了。” 人家写书是顺手帮忙, 又不是专门为了咒术界。 五条悟以清澈且愚蠢的眼神询问:“特殊意义?雾霾吗?” 夏油杰吐槽:“挚爱之人的名字缩写, 或者对家本人意义重大的地点什么的更合理吧。” 他顺手调查PM的时候, 发现网上对他的笔名和身份猜测众多, 甚至还上过报纸和线下书店。但代表作却只有两个短篇而已。 夏油杰平时不怎么看周刊, 于是特意去问了喜欢看这种类型的朋友PM为什么会火。 她说:“因为神秘吧,再加上书店都在卖,身边的人也在推荐,最重要的是,出版社公开过手稿图片欸,光看字就是大帅哥或者大美女了,你问这个干嘛?” 夏油杰想,青池涟央长得…… 说实话,他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兜帽口罩,吸血鬼一样生怕漏一点皮肤,但应该很不错吧。 要说神秘,也确实是。 他背后可是源家啊。而且还是横滨异能政府护着,六眼都查不到身份的男人。 说来,源鹿这次去横滨,是去那边的港口黑手党考察吧。 对方递出了和咒术协会合作的橄榄枝,还请青池涟央送来,他们也一定要拿出诚意啊。 五条悟一边看书一边吐槽。 “涟央也太过分了,凭什么不带我玩啊,建议把清和神女换成六眼神子,啧,迂腐文学,这嘴脸简直和那帮烂橘子一摸一样啊。” 提前看过书的夏油杰一脸黑线。 “这书一看就是提前写好的吧……” 和「咒术协会」的计划一样,《神女》这书分明就是早准备好的方案啊。 真是深谋远虑。 * 因为是长篇的原因,《神女》的发表在文坛掀起了不小的波涛。 先前因为《母亲》和《妻子》两部曲亡羊补牢的质疑声也渐渐平淡了下去。无他,实在是因为《母亲》太像个半成品,《妻子》就是个补丁。 这不是会写完整的嘛,PM老师。 完全不需要第一波出版社造势渲染,《神女》自己便火了起来。 「PM老师新作《神女》——你是水槽中被禁锢的鲸,还是沙砾下逐渐腐烂的鹿」 「熟悉的‘牺牲一人,拯救世界’的问题,当此事落在你头上,你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沉浸式体验‘被选中的救世主’视角,这次,我们选择反抗」 “翻开第一页,女主做的梦,哦哦,熟悉的PM味,惊悚诡谲的氛围一下就有那味了,翻开第二页,女主去给打工的哥哥送盒饭,女子高中生青春励志文学吗,翻开第三页,校园霸凌,黑恶势力在校门口当众抓人,女主求救却被视而不见,想着肯定是熟悉的隐喻社会黑暗,翻开第四页,竟然是封建家族的压抑故事,看到最后……” “笑死,PM老师教你什么叫风格多变,元素揉杂。” “看本书看出了盗墓的感觉,你永远不知道你挖的盗洞通向机关腐尸还是金银珠宝。” “难道不是老婆的喜怒无常感吗?” “啊啊啊这个结局,谁教你这么写书的!死一个就死了,一定要复活一个也太残忍了!” “同意,阴阳相隔不如双死。” “可看样子,设定是兄妹同一灵魂吧……这是宿命吗?好像更悲伤了。” “突然有种很无力的感觉,无论是源家,还是兄妹俩,在神明眼中都是消遣而已。” “消遣这词用得好棒……因为如果清和神女真对源家先祖情根深种,找转世或直接用神力让他青春永驻都很简单吧,何必安排什么祭品来富裕源家。” “细思极恐,如果这不是作者漏洞的话,那《神女》的一切,都只是神女的一场游戏吗?” “《母亲》《妻子》讲的是……等等,母亲叫什么名字?” “总之,《神女》的主角虽然不是清和神女,但耐人寻味啊。” 织田作之助看着放在案台上的书。阳光从窗外投射进屋内,在因为陈旧而鼓起的木质地板上轻弹起,落在洁白的书页上,打出几串落叶的影。 “因为我觉得你不是写不出书的人。” “写书就是写人。” “那就由你来写——这本书的后半部分。” 写一本书很容易。 人设、剧情、背景,甚至只有一个人物便能衍生出一本书了。 但写一本书也很不容易。 至少织田作之助用了许多年也没能在空白的纸上落下一个字。 如何落笔? 就算不再从事杀人的工作了,他也只能在黑暗中就业,横滨的邮递员并不是什么良业。 这样的他,是有落笔的资格的吗? 织田作之助突然想起青池涟央和他的那只骨笔。 他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他都能写,我为什么不能的疑惑。 杀人的手不能用来写书……有人都用人骨写书了,而且成绩不错,那么前者还奏效吗。 算了…… 下次见面问问他写作是如何动笔的吧,如果可以的话。 * 青池涟央本来是想让源鹿呆在横滨稳定咒术协会的,但她坚持要一起回横滨。 于是他就同意了。 反正源鹿源和只要有一个留在东京就好。 被留下的源和为自己鞠了一把辛酸泪,只能以自己是哥哥来安慰自己。 一路上,少女充分形象的表现出什么叫社牛。 以灿烂的笑容展现出百分百的热情体贴。 “哥,你要吃盒饭吗?” “哥,水凉不凉?” “哥……” 为了区分开源和和青池涟央,源鹿选择一个叫哥哥,一个叫哥。 对她而言都差不多。 青池涟央也没多说什么,任由源鹿叫了。 反正这个哥哥是他认下的。 青池涟央看了眼前座的司机,还有跃跃欲试的想把爪子搭自己身上,却始终不敢,像只试图踩指压板的猫的源鹿,选择沉默。 他实在不擅长应对活泼的孩子。 倘若源鹿当初被作为懂规矩的懦弱闺秀书写出来,他现在也好清静点。 不过……这样也不错。 要说源鹿上车后的恶行,司机最有发言权。 这小丫头仗着自己不是人,一路上不止一次的做出跳窗买盒饭,追车拦车等行为。 不知真相的司机在车窗第一次被打开,少女吧嗒跳下去时吓得差点急刹车。 终归不是肉体凡胎,源鹿从疾驰的车上跳下,连点灰尘都没沾。一个翻滚站稳后还傻呵呵的朝着汽车挥手,说自己买完东西就回来。 第二次差点出车祸是源鹿买完东西追上来的时候。 她之所以被评为特级咒术师,是因为身负清和神女的力量,这种力量以式神的方式被展现出。那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鸟,翅膀下漂浮着许多水母触须,大概是有毒的。 试问一个比汽车还大的鸟,突然出现在车前,司机是什么感受? 还是青池涟央说了一句:“不用管,直接撞上去”才没酿成悲剧。 也好在源鹿还留着脑子,为了不引起慌乱将式神虚化了。 一路磕磕绊绊,车终于停在了港口黑手党的地下停车场。 源鹿好心为司机做了个记忆消除,免得他对开车产生什么阴影,然后回头一看,发现一蓝白的男孩虚影怯生生的趴在青池涟央肩头,打量着新环境。 “妈妈……” 雄一察觉到了钰子小姐的气息,眼中闪过一丝畏惧,又带着隐隐的期待。 正想和主人交谈一下,确认母亲是否会讨厌自己,雄一就被人拽着脚踝往后一甩,一脸懵逼的被扔了出去,只留一道虚影。 它看着透明,实际只是隐匿后再现身的后遗症,多在现实中待上几秒,实体会慢慢显现,不过倒没什么重量,趴在肩上和一片羽毛差不多。 大概是雄一自主调整过了。 青池涟央颈后一痒,偏头去看,只看见穿着jk裙的少女若无其事的拍拍手,然后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歪歪头,刘海边的碎发垂在脸颊上,怎么看怎么无害。 “怎么了,哥?” 青池涟央有一瞬间的恍惚。 在【永恒旧物】中融入与家自身相关之物,异能造物的威力便更大些。 钰子小姐是温柔的养母。 源鹿是直率的妹妹。 可那些人,终归是不在了啊。 死的太刻意。 死的太凄惨。 就像中安排的「剧情」似的奔向「宿命」,也像翻篇一样,无人在意了。 家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他收回视线,平静的说道。 “没事,走吧。” 源鹿是源鹿,妹妹是妹妹。她们从根本就不相同。 「救赎」和「弥补」下是千疮百孔的「意难平」,永远无法被「治愈」,只留伤者一人冷淡的徘徊在黑暗中,渐渐沉默,失去怀念的欲望。 几人离开后,昏迷过去的司机自驾驶座里悠悠转醒。 为了能和青池涟央一起走,源鹿的记忆消除做的稍微有点着急。 司机扶住额头,眉头皱成一团,眼睛张开一条缝隙。 这是哪……? 他记得自己开车载那位奇怪的上司去东京,然后待命,然后…… 想不起来了,记忆中出现了很明显的一段空白期。 司机四处环顾一圈,发现这里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港口黑手党地下停车场。 他瞬间清醒过来。用双手支撑着坐直身子,慌乱的推开车门,踉跄的爬出来,确定了一圈。 真的是港口黑手党的地下停车场。 而且这是只有干部级别的成员才能进入的。只停了他和另一辆豪车,看车牌号,是中原干部最常开的那辆,绝不可能出错。 “妈妈……” 正在司机迷茫时,突然有道声音从角落响起。他下意识看过去。 只见在承重柱子和豪车之间,瘫软着一团蓝白的东西,像是腐烂的西红柿套上了一层堆叠的鸡皮在蠕动着。 再一晃神,却发现那只是个五六岁大的男孩,脑袋靠在柱子上,双手撑地,浑身是黑紫色的血液,蹭在边上的豪车上许多,比鲜红的血还具有视觉冲击力。 小孩……这为什么会有小孩! 司机反应过来,立刻拔出枪。 两声枪响后,小男孩毫发无损的回过头看他。清秀的面孔上多了两个洞,眼珠被打掉了半个,却还能看出其中的不解和委屈。 他打我干什么啊? 虽然没有那个黑屋子里的人搞的那么痛,可是好讨厌啊…… 不能伤害主人命令之外的人…… 雄一晃晃悠悠的站起来,张开双手:“别……别……”别怕。 男孩脸上的枪洞还在冉冉流血,露出森森白骨。 一声嘹亮的尖叫声响彻云霄。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当青池涟央带着源鹿完成通往顶层的繁琐程序,打开首领室门的一瞬间。 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 “青池,你回来了?” 太宰治听见动静,稍显惊喜的抬起头。吊顶璀璨的水晶灯台恰好投下光来,照的少年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如一汪池水。他像完全沐浴在光下似的耀眼。 但很快这份纯粹的愉快就没了。 原因是他看见了从青池涟央背后好奇的探出头来的源鹿。 少女像初入神秘森林的小鹿,轻灵活泼,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是叫人一看便心生欢喜的类型。 见到屋里有陌生人在,源鹿像受了惊一样缩回去,她不敢碰青池涟央,只在门边趴着。 后面的异动,引得家侧目看去。 “怎么了?” “哥……”源鹿眨眨眼,狭长的睫毛像停落蝴蝶般颤动几下:“他就是首领吗?” 少女瞳中不是惧怕,只是好奇和敬重。她似乎也为自己的失态感到羞愧,急忙站好,白皙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 太宰治鸢色眸子中瞬间翻涌起粘稠的恶意,不过脸上笑容不变,语气也依旧如春游般轻快,带着笑意和浅浅的好奇。 “青池,她是谁?” 其实太宰治能猜到眼前少女身份的。 能离青池涟央那么近,还被带到港口黑手党来,一定就是《神女》的造物了。 但源鹿眼中的神情让太宰治很不喜欢。 那种刻意装出来的乖巧,灵动,明明是腐朽于烂泥中的生物,却硬装出良善的模样。尤其是,她对青池涟央透露出的眷恋与深深占有欲。 简直令人作呕。 世界上另一个小矮人吗? 第一眼看到就让人觉得恶心。 太宰治不信来的路上青池涟央没和她说自己,盯多隐瞒了‘交易’内容。 那她这副怯生生的神态,是做给谁心疼的? 家平日对人的情绪那么敏感,就没察觉出什么吗? 青池涟央奇怪的看了太宰治一眼,回答:“我的异能。” 这有什么好问的? 家没多想。 只当源鹿是发现能力无法对太宰治使用的惊讶。 毕竟这小丫头在往上走时,就胆大包天的提议把青池涟央所说的首领精神控制。 虽然被驳回了,但以她的性子,肯定要见面后做手脚的。 这时,源鹿抓准时间开口。 “您好,我是源鹿,是哥的异能化身,我还有个哥哥叫做源和,等忙完再拜访您。” 少女笑容明媚,落落大方,完美补全了刚才的失态。 不过双手却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倾斜,展现出少女的羞涩娇怯。 前提是忽略她眼中的挑衅和敌意。 对太宰治的。 太宰治:…… 更恶心了。看她这副作态,少年首领甚至连胃部都抽痛起来。 不,这不是什么‘甚至’,是物理层面的痛。 青池涟央离开的这几天,太宰治仅凭几杯黑咖啡度过。不眠不休,高强度工作,是正常人类看了都要惊叹一声这真的是碳基生物吗的程度。 “你好,源小姐。” 太宰治露出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笑容,眉头却忍不住的轻皱,不过很快略过。 这副强撑着的模样,看着叫人怜惜。 实际上,他正用审视的目光看着源鹿。 虽然前两天就惊叹过了,但亲眼目睹时还是感到惊愕——和人类一般无二的异能生命体。甚至从咒术协会的建设来看,《神女》的造物智商 远超常人。 这就是长篇的造物与短篇的钰子小姐的区别吗? 这能力太可怕了。 青池涟央察觉到太宰治的异样,心领神会,或者说早有预料。 他轻声开口。 “钰子小姐。” 声音并不大,但隔壁的房间经过特殊处理,首领室的任何动静都能听见。 那扇完美嵌入墙壁的门从内部被推开。一名穿着黑色西装,扎着马尾的少女安静的从中走出,双手端着盛满了佳肴的盘子,早已备好,还冒着热气。 这副场景要让人看到,定要疑惑。 推门的是谁?电动门吗? 眼尖的人可能会发现,在那扇门后,有一道黑色触手般的东西正缓慢抽回。 几秒后,一个三头身的娃娃摇摇晃晃的从中走出,像是喝醉了,甚至一头撞上门板,在地毯上打了几个滚,迷迷瞪瞪的爬起来。身后尾巴似的黑线在空中勾出几个字。 「青池」 主人回来了。 太宰治换了个单手托腮的姿势,笑着解释道。 “钰子小姐在研究酒酿菜。” 青池涟央诧异:“它喝醉了?” 异能造物喝人类的酒,原来是可以喝醉的吗? “不是喝。”太宰治语气有些无奈:“它把自己肚子里的棉花都换成了沾酒的。” 为了尝到酒的味道,钰子小姐这些天不断表演自己给自己开膛破肚的节目,从红酒清酒啤酒到果酒,然后用棉花碎布沾取后再缝到自己肚子里。 芥川银还面无表情的跪坐在一旁,用好奇的目光看着钰子小姐的手术。 这场景别提有多限制级。 反正把定期来维修首领室内武器和安保装置的成员吓得不轻。 导致除了‘冷面煞神’‘人偶狂魔’之外,港口黑手党又多了一个怪谈传说——‘刨腹娃娃’。 青池涟央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先吃饭吧。” 很快,他就后悔了—— 由于钰子小姐最近迷上了东方菜系,饭桌上的美食并非分餐,而是桌上摆着几盘不同的菜,一人一碗米饭。 所以原本是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偶尔聊两句的平和场面,现在诡异的变成了……端茶倒水和夹菜大赛。 源鹿用不着吃饭,就很积极的跑前跑后。 “哥,喝抹茶水。” 一杯清凉的绿色饮料被推到青池涟央面前。 家站了张嘴,想说自己面前已经有杯橙汁,又被太宰治打断。少年首领仗着个子高,直接站起来,用尖头的筷子夹起螃蟹的壳子,送到青池涟央盘中。 “青池,尝尝这个螃蟹。” 酱色酱汁散发着诱人的气味,顺着螃蟹壳低落。用以点缀的碎葱花和红辣椒零碎堆在橙黄的蟹膏上,还有果冻一样的蟹肉,微微鼓出蟹壳。 青池涟央眨眨眼:“这是什么做法?” 以前从未见过。 这题太宰治会,他回答:“生腌。” 青池涟央不知道生腌是什么,但不妨碍他判断出眼前的食物是直接用生螃蟹做成的。 少年对面前的螃蟹感到十分新奇。 “你吃过了?” 他之前见过食用海鲜致死的案子。 很多人认为海鲜无害,但其实寄生在螃蟹等海物身上的‘海洋弧菌’却足以致人死亡。 它们杀人也没那么复杂,也不用人为,只需被螃蟹、虾扎一下手指即有几率患上。 青池涟央见过的那起‘悬案’,凶手就是利用这个杀人的。 故意带内陆的朋友去吃海鲜大餐,并在朋友手被海鲜扎破后笑 谈:没什么事,用醋消完毒包扎就好了,导致朋友错过了最佳抢救时间,手指溃烂红肿感染而死。 由于凶手也是内陆人,没人能怎么他知道这种病菌,且患上‘海洋弧菌’的概率极低,‘不可能’有人用这个杀人,所以就被无罪释放了。 这种‘随缘’杀人的法子……很有意思。 “没。”太宰治不知道对面的人在想什么骇人东西,抱着螃蟹爱不释手:“钰子小姐昨天做出来叫我吃,我想着等你回来,就……” 让它返工,腌的更入味些。 少年首领嗦了一口。蟹肉失去了平时的鲜嫩,变成不可思议的胶质口感,伴随酱料的味道,满口生香。清清凉凉,也不会让人觉得腻。 青池涟央有些生疏的用筷子挑起蟹壳,但腌过的蟹肉哪里是筷子弄的下来的。 太宰治看他这副样子,轻笑出声。 “直接用手拿起来咬啊,青池。” 小心一点,嘴上不会沾酱的。 青池涟央点点头,刚想试试,碗里的螃蟹就被一只手拿走了。 他看过去,发现是源鹿。她不知道从哪弄了个塑料手套,贴心的帮忙剥螃蟹。 “哥,我给你剥。” 很快,蟹肉蟹膏,就都到了青池涟央盘子里,蟹壳在源鹿一双巧手的布置下,干干净净。 青池涟央满意的夹起一块。 确实好吃。 太宰治被气笑了。 场面就此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青池,吃这个。” “哥,我去找钰子姐姐,给你做了点心,吃一点嘛。” “青池,尝尝……” “哥……” 淡漠如青池涟央,都察觉到了其中的火药味。 他放下筷子,看着不知不觉间针锋相对的两个人,有点迷茫。 这是在干什么? “不吃了吗,哥?” “你吃饱了,青池?”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他现在是该回答‘嗯’,还是…… 察觉到两人灼灼的目光,青池涟央指尖颤了颤,同时起身。 “我去处理一下……” 他突然想起自己没什么好处理的,于是改口。 “我去构思一下下本。” 虽然现在一点灵感都没有,但他实在不想待在这麻烦地方了。 见青池涟央要跑,太宰治也站起来。 “不要紧,青池,我需要东京的情况报告。” 那东西不是早被送回来了吗? 青池涟央疑惑。 这些天,他遵照太宰治的命令,将东京分部和咒术协会的情况都做过摸清,并事无巨细的写了报告送回来。 “纸上有些不清楚的,我需要直接问你。” 太宰治回答完他,回过头,冷漠的看了眼源鹿。 这次不再是玩闹的随意,而是白骨生花似的荒芜和死寂,那几乎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眼神,而是十八层地狱居住的恶魔。 “你也想跟着去吗,源小姐?” 源鹿被那个眼神震慑住了,下意识摇摇头。 虽说具现后得知了全书内容,但她到底才十几岁。 太宰治重新恢复轻快的笑容。 “那就好,如果源小姐没事干的话,可以和钰子小姐熟悉一下。” 源鹿懵了半晌,等青池涟央和太宰治进了内室才反应过来。 她和钰子小姐同出本源,需要什么熟悉? 少女咬牙切齿,攥紧了拳。 一扭头,和来收拾桌子的钰子小姐对上视线。看着娃娃黝黑的水晶义眼中反射出 自己的模样——一副失败者的样子,源鹿更气了。 “钰子姐姐,我想杀了他。” 钰子小姐用黑线收拾着餐桌,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看她。 「想着」 钰子小姐压根没拿这当回事,随意回复。 它们这些造物彼此的关系就像兄弟姐妹,对家的拥护和服从也毋庸置疑。因此,对于家要保护的太宰治,他们绝不会逾矩。 源鹿再怎么讨厌太宰治,心中也绝对不会升起哪怕一丝的杀气。 她和它没什么区别。都会依照命令在危险时保护太宰治。 此时的内室。仗着内室隔音好,太宰治一改在外面的样子,趴在单人沙发上笑的前仰后合,还不断用手锤桌子。 “哈哈……青池,你这新造物好好玩。” 他笑够了,就这么翻过身,盘着腿坐在地上,眼角甚至笑出了眼泪,太宰治抬起胳膊,用袖子抹去,评价道。 “比中也还好逗。” 轻轻一撩拨就炸,一点不过脑子嘛。 “……” 太宰治说完,又想笑,不过这次他忍住了。少年首领直直的看向青池涟央,眼神清亮,哪有一丝笑意。不过唇角勾着弧度,瞧着十分古怪。 太宰治看过《神女》,以上帝视角了解过源鹿,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那么冲动吃不得亏的性格,都被气成那样了,竟然连一丝杀了他的心思都没有。 青池涟央向后仰了仰,恰好靠在椅背上,问:“所以刚才是试探吗?” “不,我玩的很开心。” 他笑道。 “青池,别打扰我哦,虽然以那小丫头的性格,你告诉她,她多半也不信,还以为是我请你当说客……对了,还一定会信誓旦旦的认为我害怕抢不过她,失去了你的‘宠爱’。” 在那些异能造物眼中,他是青池涟央的「附庸」和「保护对象」。 虽然无可厚非……但很有趣啊。:,,.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横滨, 海港边的一处大型进出口货物存储仓库。 得易于厚重到足以抵抗小型迫//击//炮的墙壁,和为防止敌人窥探其内容物的高窄窗设计,仓库内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照明灯泡早让人破坏掉了。 与让人会想起绝对寂静的浓稠黑暗不同, 仓库内部可谓热闹非凡。 对黑暗的惊呼,子弹出膛亮起的火光, 许多人来回奔跑的脚步声, 人被货物绊倒的痛呼声,被同伴踩到的咒骂声,还有身体被推搡到集装箱上的碰撞声。 这是一群被关到囚笼中的困兽。 不久前, 他们中了计, 被关在了这个让人窒息的黑暗仓库中。 终于,领头人的声音犹如慌乱羊群中的头羊, 给了所有人方向。 “都原地站好!别动!不要开枪, 会打到自己人的!” 半分钟后, 因为突然陷入黑暗而惊慌失措的众人彻底安静了下来。 他们的身份是临时组成的雇佣兵集团, 来横滨是为了接一个价值连城的走私古董。说不上训练有素, 但心理素质比普通的混混集团好了不知多少。 领头人开始发挥作用。 “都报数!说出自己的战术号和状况!以免被敌人冒充!” 他们总共二十几个人,很快就报数完毕,除了被自己人踩踏到的, 竟无一人受伤。 领头人感到诧异:“确认没有人遭到袭击吗?” “没有。” “没有!” “那就奇怪了……难道是风吹破了灯泡, 又把铁门反锁了吗?你们, 在灯泡灭掉之前, 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底下一阵切切硕硕过后,有个男人率先开口。 “我好像听到了拔剑的声音,就是刀鞘和金属的摩擦声。” 他这么一说, 周围立马有人附和, 说自己也听到了类似的声音。 问了这几个人在队伍中的位置, 再结合他们进入仓库的速度,领头人计算出了所谓拔剑声的来源。那个人当初应该藏在靠近门口的第三个集装箱。 可为什么成功制造了混乱之后,他又不动手呢? 思考过后,领头人决定冒个险。 “所有人,把战术灯打开,原地不动,我去看看门口,总之先离开这里。” 说着,他在一点点亮起的战术灯的灯光下,大步朝着门口走去。 前面都很顺利,无非是鞋子碰撞地面,双腿驱动脚步,但走到第三个集装箱时,领头人放轻了脚步头也朝那个方向偏过去。 他睁大了眼睛,比夜晚的猫还要圆,不过被涂写了惊恐。 只见那集装箱后,有个瘦弱的白发男孩抱着膝盖蜷缩着,将脑袋埋在怀里涩涩发抖。 这副看着只是普通的被枪战吓到的流浪儿的场面,放在这里,怎么看怎么诡异。 尤其是那孩子的脚踝被拴了一根铁链,将他死死禁锢住,无法逃离这里。 此时,在领头人眼中,有只狰狞的老虎从那男孩子身上跳了出来。它嘶吼着,下颚大张,满口獠牙仿佛要一口咬掉他的脑袋。 “啊!” 领头人惊恐的尖叫一声,向后踉跄几步,手比脑子要快,已经扣动板机。 几颗子弹离弦而出,旋转着朝男孩打去。 “哎……” 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一声轻柔的像是初春的落雪的少女音在漆黑的仓库中落下。再接着,一把刀刃在黑暗中出鞘,反射出刺眼的战术灯。 ‘当’‘当’ 被连发打出的子弹,竟然被从正中斩成了两段,火//药//粉洋洋洒洒的散落,掉到男孩身上。 领头人看见,那男孩像被泼水的猫一样抖着身上的火//药//粉末,一个更小些的女孩不知何时出现在他面前,背后握着一把滴血的刀。 血液滴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倒映出一张狰狞的脸。 ……水洼? 领头人楞楞地看着不远处的自己。那具身体直挺挺的倒在地上,头与身子连接的地方出现一个大的豁口,脖颈汨汨冒血。 原来是……头掉了啊。 “敦君,你这样不行的。” 女孩不赞同的看着怯懦的男孩子,蓝色的眼瞳倒映出系在他脚踝的铁链,声音清冷的像雪。 “使用你的异能,和平时训练的一样。” 中岛敦拨浪鼓一样摇头,一双紫金的眼瞳死死盯着身首分离的领头人,语无伦次。 “……做不到……太可怕了,我做不到……” 泉镜花面部表情的看着他,声音平淡的好像在说不值一提的事情。 “我不会帮你打开锁链,敦君,如果不变成虎自己挣断铁链,你就会被看守仓库的人发现,然后被打死,或者,被警察发现……” 她没有把话接着说下去,因为中岛敦自己清楚。 已经在港口黑手党立下投名状的他被警察发现的后果,还不如被仓库的主人打死。 交谈完这几句,泉镜花有些疑惑的回过头。 她已经准备好让夜叉白雪对付后面的雇佣兵了,为什么没动静了? 看到仓库里的情况后,少女瞳孔猛的放大。 一个三四米高的,巨型蠕虫似的怪物正趴在地上,用短小的手臂清理着自己身上的鲜血,像酒足饭饱的猫在洗脸。在掉落一地的战术灯的照耀下,恢诡谲怪。 什么时候…… 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而且泉镜花发现,原本的仓库内的二十几个敌人,竟然只剩下七八个了。 肉眼可见的减少。 是被那个怪物……吃掉了吗? 少女喉咙滚动一下,她鞋子轻轻挪动,在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但就隔了几米的怪物,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明明它用肥大的舌头舔舐身体时,应该有水渍声的。却不和常理的寂静。 中岛敦原本视线看着地面,但因为身边的泉镜花太久没发出声音,于是抬头去看。 他只看见一个衣角,还没眨眼,少女杀手就不见了身影。 “镜花……消失了?”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镜花不可能不和他打招呼就离开。 中岛敦站起身,他想走远点看看情况,却被脚踝上的铁链拌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这一摔,他如愿以偿的看见了想看的东西。 少女只剩下上半截身体在外,剩下的被庞大的怪物咬在口中,暗蓝色的漂亮长发和血液混杂在一起,狼狈不堪。中岛敦清晰的看见少女腰部的血肉模糊。 “镜花……镜花!” 中岛敦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的悲鸣。 从孤儿院被带到这个陌生的世界……陪伴着自己的唯一的人,会温柔的为自己送来药膏……手把手的帮助训练……的女孩子,就这么死去了…… 对于怪物的恐惧和愤怒使得少年浑身发抖,冷汗从耳后湿滑的落下。他感觉自己手指刺痛,低头一看,才发现已经愤恨,十指都在地上磨出了血痕。 中岛敦忘记了后面的事情,只记得醒来时浑身都很冷,似乎连骨头都结了冰碴子,有人一动就要碎成好几段。他趴在地上,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这不是可以做到吗?” 一道冷清的像极地寒原的风的声音响起,言语中没有任何感情,让人忍不住紧张。 “敦君他,就是胆小了一点,其他方面绝对没有问题……而且他刚才的状态,是无法控制的……” 这是中岛敦熟悉的声音,属于泉镜花。 在刚才那道声音的映衬下,少女一贯冷淡的声音都显得饱满起来。尽管她的声线本就很孩子气和稚嫩。毕竟才十岁出头。 “交给我吧,哥,我来改造他,保证不会再有任何问题哦。” 这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充满活力的少女音。好像在阳光下微笑的女学生。 泉镜花的声音变得急切起来:“请不要……敦他……他可以的。” 不要什么改造!敦他…… 真奇怪,镜花为什么在这个人面前这么胆小呢?中岛敦想。 简直就像褪去所有伪装,重新变成那个刚刚迈入黑暗世界的可怜小孩子一样。或者说,镜花现在的态度,就像在那个人面前一样敬重小心。 想起那个人,中岛敦突然有了睁眼的力气。 他睁开眼,立刻被吓了一跳。 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正好奇的盯着他的脸看,离得很近。应该就是说要改造他的人。 在那女孩身后,是担忧的泉镜花,还有个完全陌生的白衣人。他旁边站着一名浑身是血的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正用舌头舔着手上的血。 好多人啊…… 见中岛敦醒了,泉镜花表情一僵。 “青池先生……” 下意识叫了青池涟央后,她反应过来,连忙转方向,对中岛敦说。 “敦君,这是青池先生,是预备干部。” 泉镜花本想说是在首领身边保护的人,但话到嘴边,还是换成了预备干部。 这样比较稳妥。 青池涟央打量着眼前的白发男孩。 很难想象,这么孱弱的一具身子,竟然能变作小汽车那么大的野兽。以撕碎一切的气魄大肆破坏。可他突然变成老虎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自《神女》完成之后,青池涟央就意识到了外出取材的重要性,主动向太宰治申请外出的任务为下一本做准备。 主要也是对黑手党的生活很感兴趣。 不过,为大众熟知的带领部下火拼争抢地盘,收取保护费和佣金的活青池涟央是绝对拒绝的。 杀戮潜入等任务又太枯燥,对家而言,就是领着异能造物走过场,没几次就腻了。这种血腥暴力的活计也不可能催生任何灵感和愉悦。 太宰治便绞尽脑汁的为他安排了现在的工作。 ——帮助无法适应组织生活的新人。 少年首领有些苦恼的看着家。 “青池之前见过这孩子吧,镜花现在也和他在一起哦。” 别再拒绝了。 他真的想不到能同时满足找灵感、少和人接触、能体验黑手党生活的工作了。 那种刁钻的东西港口黑手党真的有吗? 青池涟央突然开口:“无法帮助他人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 那个孩子说过的。 他也差不多是从这句话开始顿悟活着的意义——是他人的认可,是自我的满足。 与家而言,就是写作和太宰治。 太宰治迷茫:“嗯?” 这话什么意思?! 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咪,声音都尖了一点:“你要到救人的那方去吗,青池?” 青池涟央摇摇头,否认了太宰治的荒谬说法:“这任务我接下了。” 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目前发生的一切,是太宰治负责书写的计划。 迄今为止发生的一切事情,尤其是中岛敦前后的反应,都与太宰治明文写在纸上的一摸一样。 「目的是能够将中岛敦培养为港口黑手党的杀手使用,无论什么方法。请源小姐精神操控也包括在内,不过切记,不要提及他的过去」那张纸上写着:「我已经明令禁止此事了,连他自己的回忆和缅怀在内」 很有意思。 据青池涟央拿到的资料来看,中岛敦无法使用能力是因为对自己的否认和恐惧,想让他掌控能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与过去和解。 但太宰治这个计划,却彻底否决了正确的方案。 简直像在拒绝救赎他一样。 毕竟以太宰治的手段,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个懦弱的少年会在和解过去后想逃离黑手党。 青池涟央提出这个异议后,太宰治只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你把这一切想的太简单了,青池。揭开孤儿院的心结后,失去了留在港口黑手党的威胁,敦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留在港口黑手党杀人的。” 不是所有人都像青池涟央那样。 因为一个在外人看来十分可笑的理由,便能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在黑暗中。 但青池涟央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不彻底救赎中岛敦。 以他的理解,对太宰治来说,将一个会说出‘无法帮助他人的人,就没有活着的价值’的善良孩子彻底拉进深渊。这不是很戏剧性的有趣事吗? 就像太宰治没事来烦他一样——在他帮忙批文件的时候玩他的头发,手还不老实的去戳他的皮肤,还有和源鹿针锋相对的幼稚行为 。 “青池先生……您好。” 青池涟央的思绪被中岛敦拉回。 他看了眼男孩,除了最开始脚踝的磨损,毫发无伤。 真是神奇…… 从人类变成老虎,身上的衣服竟然还完整。 家心中突然燃起某种奇妙的情绪。 如果违背了太宰治的命令,他是否能见识到一些新奇东西?并且从中找到新的灵感? 反正是无关紧要的偏差,大不了让源鹿将中岛敦的认知修正回原点。 步入正轨后,守卫的日常生活、与黑手党的工作,确实有些乏味。 “你好。” 他在泉镜花不可思议的目光中,应下了这句问候。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白嫩的豆腐在锅中咕嘟冒泡, 新鲜的丝瓜铺底,散发着蔬果的清香。煮的大熟后,再撒一把枸杞, 晶莹的水淀粉沿着锅边浅浅落入锅中,最后一把香葱末收尾。 萦绕的奶白雾气裹挟着汤豆腐的香气,吹进两个孩子鼻中。 为了刺杀任务,两人都有段时间没进食了。再加上战斗中的消耗, 现在早已饥肠辘辘。 泉镜花咽了口唾沫, 胃部被热饭勾起了食欲。中岛敦更是不加掩饰的渴望着桌上的食物。 可他们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中岛敦是因为得知自己攻击的怪物就是青池涟央旁边那个满身是血的男孩。 泉镜花是因为目睹了一切。 在发现那个怪物和仓库中减少的人后, 泉镜花召出夜叉白雪攻了上去。然后在越过某道线的时候好像突然踏入了另一个空间。 消失的声音和人都显现出来。 那十几个人好像行尸走肉一样直挺挺的站着,他们眼神空洞, 皮肤在战术灯的照显得青白,恍然的盯着穿着jk裙的少女,就像复古的恐怖片场景。 要不是青池涟央也站在一边,泉镜花估计转身就斩断中岛敦的铁链跑了。 再接着, 她看见中岛敦没来由的摔了一觉, 没来由的痛哭嘶吼,嘴里还不停叫着自己的名字,变化成虎, 失去理智攻击过来。 关于上层的事情……泉镜花不敢多猜想,只下意识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是那个陌生的少女。 估计在几步远的地方听不到声音和消失的人, 都是她搞的鬼。 再然后, 青池涟央挥退了男孩和少女,带他们两人来到了离仓库最近的餐馆。 青池涟央安静的跪坐着,丝毫不为眼前的美食打动。 他态度淡漠的像寒池下结的冰, 一双青透的眼眸盯着煮汤豆腐的锅, 边缘雕刻了一种古怪的花。和香蕉似的倒掉结串, 花形类似蝴蝶,用蓝色涂料抹全。 这是什么花? 冥思苦想了一会,青池涟央才发现周遭安静的有些不正常。他抬起头,看着对面的两个孩子,他们都把双手放在腿上,坐的规矩。 “不吃吗?” 泉镜花发出了疑惑的声音:“欸?” 中岛敦也有点懵,眨眨眼:“给我们吃吗?” 不然呢? 青池涟央一时没搞懂他们的问题。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脸上展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和贪吃。 说完‘我开动了’后,一场酣战开始了。 他们是真的饿狠了,再加上这家汤豆腐餐馆厨师的手艺高超,狼吞虎咽,加了一碗又一碗。 青池涟央从研究碗边的花,到盯着两人吃饭。 这两个年龄加起来才二十几岁的小家伙,为什么能吃这么多? 和他们差不多同龄的芥川银吃东西和小猫一样,这就是文职成员和武斗派的差别吗。 钰子小姐应该会喜欢他们。 真的那么好吃吗? 要不要打包两份回去? 毕竟太宰治前两天因为他没从东京带伴手礼给他,好像很生气。 但他后面让源和派人送来了很多特产,太宰治不仅没变得高兴,还生气的把那些礼物都扔给顶楼守卫瓜分,吃饭的时候也没说一句话,全程臭着脸。 青池涟央开始神游。 他本身是丹凤眼,两撇狭长向上,双眼放空时,凶的好像雨林中觅食的蟒蛇。 喝掉碗中的最后一口汤,泉镜花刚放下筷子准备再拿一碗,就对上青池涟央无焦距的目光,按向餐铃的手不仅僵在空中,然后局促不安的收回。 “抱歉……青池先生。” 青池先生为什么是这种眼神,是他们吃的太多惹他不高兴了吗? 青池涟央:? 他回过神,用最开速度思考了一下泉镜花道歉的原因,没得出答案。 家实在不是什么不懂就问的性格,他习惯无视难题,然后遗忘。 好在一边埋头苦吃的中岛敦接收到这边的天线,鼓着腮帮子看看青池涟央,又看看泉镜花。 “青池さ&*……%#……随便@#……吃饱?#……” 中岛敦没有泉镜花对青池涟央的滤镜,于是,直觉在此时派上了大用场。 青池涟央对男孩含糊不清的发言表达了赞同。 泉镜花这就放心了,继续吃起来。 等汤豆腐在锅中咕嘟时,她偷瞄一眼青池涟央。 对方又盯着锅在看,烟雾飘起,模糊了空气,似乎也将少年一贯冰冷的面容软化。有道阳光从窗外投射进来,打在那双蓝绿的眼瞳上,微眯了半挂,像躲懒的猫。 青池先生,年纪好像也不大啊。 泉镜花突然想起第一次带青池涟央前往首领室时,他和中原干部针锋相对,冷声说出的“我不会效忠组织,我忠于首领,他若是不在了,我会离开退出”的话。 视才放旷,傲慢无礼,拒人于千里之外,内心又好像很温柔。 青池先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误认为温柔的青池涟央依旧在研究那串花。 不想问店员……回去问问太宰治吧。 酒足饭饱后,两个吃的肚子浑圆的小孩不约而同的打了个饱嗝,然后相视一笑。 太满足了。 “吃饱了?” “嗯嗯!” “吃饱了,谢谢青池先生。” “还想干什么?” “欸?” “什么?” 青池涟央瞥他们一眼,似乎有些不耐烦:“愿望。” 怀柔政策,以此和中岛敦打好关系,然后以太宰治明令禁止的方式完成任务。 大不了源鹿兜底。 可惜了……源鹿试过,问答束缚无法直接套取中岛敦的记忆,甚至连抹除记忆都要比他人费劲几倍,要不他也不会用这种耗费时间的笨方法。 不过也还不错。 ……在此之前,他从没陪着什么人逛过街,算很新奇的体验了。 什么愿望? 中岛敦和泉镜花迷茫的对视一眼。 十几分钟后,泉镜花抱着新鲜出炉的兔子玩偶吃着冰淇淋。 她看了眼从头到尾没摘过口罩,仿佛可靠带弟妹出行,对这些幼稚的东西丝毫不感兴趣的高冷大哥哥一样的青池涟央,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那边是一家甜品店,透过玻璃窗,能看见有一对情侣坐在窗边,看着很是恩爱。 他们现在呆的商业街是泉镜花推荐的,之前很繁华,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设备和店铺经营范围都老化了,人流量很小。再来这里的人,不是住在附近,就是来找情怀。 泉镜花没从那两人身上发现任何不寻常,又不敢问青池涟央,只好作罢。 她转过身,和中岛敦嘀咕了几句,两个人又围在了娃娃机前。 青池涟央一眼就看见了那对情侣……背后的江户川乱步,对方正大快朵颐着面前的甜点,品种多到让人一看便觉得腻的牙疼,堪称甜品博物馆。 他只见过这娃娃脸的侦探青年一次,却记忆深刻。 因为但凡对方当初稍微有点多管闲事的正义感,他用【永恒旧物】铺垫的计划就会被打破。 虽然后续计划顺利的不像话,但想起那双半阖着的翠绿色眸子,家还是止不住觉得麻烦。 ——别和这个人扯上关系,被缠上就麻烦了。 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正想看看泉镜花他们的进度,就被一个白色的玩偶占据了视线。那玩偶被怼到了他面前,深蓝发的少女从后面探出头,脸上挂着笑容。 “青池先生,这个送给您。” 青池涟央一愣,接了过来。 娃娃手感很好,是只纯白的布偶猫,用塑料宝石点缀出两颗蓝色眼睛,活灵活现。 “还有……”泉镜花露出个稚气的笑容:“是碧玉藤。” 青池涟央一直盯着的,汤豆腐的锅上的奇怪蓝色花朵叫做碧玉藤。 她特意跑去问了店员。 可惜那是热带植物,很难养活。店家也没有种子。 什么碧玉藤? 负责抓娃娃的工具人中岛敦茫然的看了泉镜花一眼。 “碧玉藤。” 青池涟央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随后又看了眼手里抓着的玩偶。眼中晦暗不明。 送给他的礼物……吗? 泉镜花有些忐忑,生怕青池涟央生气。 好在,他将娃娃收了起来。 青池涟央声音清冷,手抓着那娃娃的脖子,看起来不像讨厌这份礼物。 “还要玩什么吗?” “已经够了,谢谢您,对了,青池先生,关于敦君的异能……” “我正是为此而来。”青池涟央一眼看穿了少女踟蹰的原因:“我暂时不会让小鹿对他动手。” 尽管源鹿也无法对中岛敦使用深层次的问答束缚。 泉镜花眼睛一亮。 青池涟央接着说下去:“但如果在我接手他期间,他还没学会如何使用异能工作,我就无法保证后面的事情了。” 虽然太宰治没明说,但还是能听出。 他原本的计划是自己挑//教中岛敦,这任务拱手让出,纯粹是被青池涟央要求的任务烦到了。 泉镜花表情一僵,但还是接下去:“敦他一定可以的。” 中岛敦脸上的愉悦僵住,印上深深的怯懦。 使用异能工作……杀人……好可怕…… “这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事情,我为他准备了疗程。” 说完这话,青池涟央突然背后升起一股凉意。 就像冥冥有什么告知身体的主人,有危险即将要到来,他疑虑这感觉是从何而来。恰一回头,看见原本在甜品店里的江户川乱步朝他们的方向小跑过来,目标明确。 “又见面啦,怪人君。” 穿着侦探服饰的青年笑容明媚,双眼弯成月牙,几步停下,挥着手。 浑身写满‘麻烦’。 青池涟央头皮一麻,心中有无声的警铃响起。 “青池先生?” 泉镜花疑惑的在陌生人和青池涟央之间看了一圈,用眼神询问:您认识的人吗? 青池涟央转身就走,结果被拽住了袖子。 一回头,果不其然,是江户川乱步。 青池涟央用冷淡的要杀人的目光盯着他拽住自己的手。 江户川乱步很自然的无视,数着自己匆忙让人打包好的甜点,确定没少。 “好不容易遇到认路还有趣……认识的人,名侦探不可能让你跑掉的。” 江户川乱步嘴瓢差点说出真相,不过很快调整过来,他以无事发生的态度笑的灿烂。 “你比上次活泼了不少嘛,如愿以偿啦?看起来还想明白了不少东西啊。” 青池涟央甩开他的手:“你要干什么?” “没什么啦。”江户川乱步睁开一只眼,露出一道璀璨的翠绿色:“就是迷路了,你送我回去,我回答你一个问题,怎么样?” 青年满脸写着:快答应。 问题答案他都想好了。 青池涟央:…… 半晌,他开口:“我不认路。” “没关系,他俩认识。”江户川乱步毫不在意的指指两个孩子:“他俩应该背了横滨所有建筑物的内部结构和路线图吧。” 这是港口黑手党培养杀手的必修课啊。 “……可以。” 迅速思考过后,青池涟央同意了。 江户川乱步愉快点点头:“我要去武装侦探社。” 泉镜花茫然的指着不远处一栋建筑物:“那个不就是吗?”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的说:“我又不能飞过去。” 没看到中间隔了两条街吗? 走丢了怎么办。 这家伙……真的不是故意来碰瓷的吗? 青池涟央丢给泉镜花一个眼神。快点带路,快点结束。 步行两分钟后,几人来到了武装侦探社楼下。 江户川乱步自然的开口:“好了,有什么问题,问吧。” 竟然不是故意碰瓷吗? 青池涟央垂下眸,似乎只是顺口一问:“我要做的事情,会顺利吗?” “看你自己吧。” 江户川乱步不是神仙,只能从现有的情报大体猜个范畴。他学着狡猾的大人的口吻说。 “若和我意,一切都好,反正以你的本事,很少有能产生困扰的事情吧。” 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套到什么问题上都应用,堪称万金油。 江户川乱步为自己的聪慧点了个赞。 闻言,青池涟央抬起头,与那双冷冽的翠绿对上。 这人看出了多少东西? 江户川乱步也不言语,只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笑着看他。 两者交错,一边是极地雪川上的光,一边是幽深丛林里的树,进行着无形的比拼。除了对视的当事方,没人知道他们看出来什么,在想什么。 带路的中岛敦好奇的看向他们,被这恐怖气氛吓得打了个哆嗦。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关于第三本, 青池涟央是在心中构思了许久的。 包括主角人设, 故事题材,被具现出后的能力,甚至描写人称。 深思熟虑过后,他决定全篇使用第一人称——最适合代入的视角。 毕竟同为第一人称的《妻子》, 目的仅仅是帮助钰子小姐拿回被窃走的力量。 就当在做实验。 青池涟央从怀中摸出笔本, 他环视一圈,发现茶几太矮, 于是双腿交叠,在纸上落下一行字。 反正只是灵感记录的随笔。 他现在并非在顶层首领室,而是离首领室相当于按的地下训练场边上的一个房间。 在青池涟央正前方的墙上, 是占据了墙壁大半的一块显示屏。 屏幕上是中岛敦, 他好像中邪了一般,抱着脑袋在地上发抖,侧脸上是亮晶的泪痕。 不远处,有名黑发少女盘腿托腮, 看着眼前的一幕, 脸上带着些许不耐烦。 源鹿刚奉了青池涟央的命令, 从中岛敦出身的那个孤儿院回来。 没有源鹿弄不到的情报, 她可以在任何武装包围下全身而退,这次也不例外。不过, 源鹿说在孤儿院附近发现了港口黑手党的人, 她很小心的清除了对方的记忆。 青池涟央只浅浅的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开始写。 「阿娑告诉我, 厨房没米了, 你必须要出去一趟, 否则你会饿死在家里的。 我第一反应是从被子中跃起,冲刺到厨房去看。米缸底下果然已经空空如也了,是老鼠来了都要含泪噙两滴泪的程度。 我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双腿支撑不住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和漫画中的人物一样夸张的摔在地上,喃喃道:“竟然……已经到不的不出门的程度了吗?” 要不……还是饿死在家里吧。 这样死掉之后,阿娑还能靠我的尸体活一段时间。 我也不必被一堆警察围在中间猜测死因,或者被入殓师、火化师论手。一想到那是所有人自然死亡和非自然死亡后都要经历的事情,我就浑身不自在。 对于我来说,活着要和别人接触太难受,死也不成……不死也不成,太折磨了。」 是的,新的主人公,是一名社恐死宅。 苦于源鹿过于鲜活的性格折磨这么久,青池涟央果断做了这个决心。 新的造物一定要安安静静的。 但太安静,又很显然不适合港口黑手党的环境。 关于这点,青池涟央做了别的安排。 「我在家门口的墙根下发现了一只全身溃烂的白猫。它漂亮的皮毛沾染了血污,蔚蓝的眼瞳涣散无光,照出围绕它满身嗡嗡飞着的苍蝇。 我觉得这只猫有点眼熟。 但思考了足足十几秒,空空如也的脑海中都没有任何关于白猫的信息。倒觉得它有点像隔壁那个女孩子,她很热心,偶尔做了土豆炖牛肉什么的,会敲我的门请我品尝,可惜阿娑每次都会叮嘱我倒的干干净净。 算了,先去采购物资吧。在家门外的世界的每时每刻,我都承受着近乎窒息的痛苦。 这太恶心了,和外面的世界比起来,门口那只腐烂的猫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咚咚’ “青池先生,我是泉镜花。” 房门从外面被敲响,一秒后传来少女有些失真的声音。听得出,她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进。” 青池涟央说完后,房门被打开。 他头也不抬,接着在纸上书写:“什么事。” 泉镜花来干什么,其实很容易猜出来。 无非是听说了中岛敦被叫走,担心他出什么事。 “敦君!” 果不其然,泉镜花在看到墙上投影出的中岛敦后,失态的叫了出来。 青池涟央笔尖一顿,眼睛落在刚刚写出的那行字上,用不带感情的话说。 “你们感情比我想象的要深。” 这两个孩子,接触还不到一个月。 就能让生性谨慎敏感的泉镜花在等级森严的港口黑手党不惜违背规矩帮忙出头。 「我的阿娑,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很粘人,几乎和我形影不离。」 阿娑,娑,灵动,轻扬,飘散。 这个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一名风情万种的红衣美人翩翩起舞呢。 青池涟央突然觉得有趣,他抬头看着泉镜花。少女穿着一身粉白的和服,皮肤白皙,面若桃花,年纪虽小,却显而易见的是个美人胚子。 在首领室之外的独立空间,家会摘掉兜帽,口罩却不会摘掉,除了一双青色的眼瞳,全身都遮的严严实实,导致泉镜花看不清他的表情。 她只能低下头:“……万分抱歉。” “没事。” 青池涟央对为自己提供了多次灵感的供体很是宽容。 他收起笔和本子,顺手捞过摆在沙发上的钥匙,站起身,丢给泉镜花。 “小鹿在给他做心理疏导,没什么事。” 过去哪有那么好走出来。 痛苦是常事。 青池涟央走到泉镜花身边,微微偏头,看着双手捧着钥匙僵在原地的少女。 “走吧,一起去看看他。” 不出意外,太宰治交给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 推开首领室的门,太宰治并不在办公桌前,红木的桌子被收拾的很干净。整个房间安静的像午夜的太平间,连钟表嘀嗒的声音都听不见。 首领室厚重的地毯完美吸收了所有声音。 青池涟央扭过头,发现角落照常摇曳着一小根黑色细丝后,心安下来。 钰子小姐还在,那就没什么问题。 上次不知太宰治做了什么手脚,他想消除异能造物,要么触碰造物本身,要么触碰手稿。无法触碰作为异能本源的青池涟央达到无效化目的。 弄这么一出,太宰治给出的理由是。 “万一你要和我碰杯,我们不小心接触到了时有刺客来了怎么办。” 可他们从来没喝过酒。 青池涟央也绝不会和人碰杯,更别提不小心有什么肢体接触。 对于太宰治,他有太多搞不懂的点。 他像一团扑朔迷离的雾,又像盖了一层翠绿树叶的陷阱,每当有人试图解读时,都必定会将自己困进极其复杂的迷宫之中。 伴随着极端的寂静,青池涟央推开了内室的门。 屋里漆黑一片。让人心惊肉跳的黑暗,就像深渊巨兽的血盆大口。 青池涟央微不可见的顿了顿脚步,青色的眼瞳被黑暗映衬着漆黑无比。半秒后,他果断的走了进去,摸向灯的方向。 入手是一片干燥,就像触碰到人的皮肤。 随后天翻地眩,双眼还未适应黑暗的青池涟央被按到了墙上,后脑磕在墙面,颈间多了一只温热的手,喉结被虎口抵住,带来一阵窒息的反胃感。 青池涟央闷哼一声,下意识想挣扎,却在手刚抬起后又堪堪放下。 “你知道我会生气的吧,青池?” 钳制住他的人亲昵的将下巴靠在他肩膀上,轻语呢喃。 温热的气好像飘过耳边的羽毛,惹的耳畔轻痒。身上清爽的香气在黑暗中氤氲揉杂。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忤逆我?” 青池涟央有些艰难的开口:“不是……很完美吗?” 说话困难倒不是窒息的原因,太宰治掐的不算重,只是过于亲近的距离,陌生的热度,和脆弱的喉结被他人把控于手中滚动的奇怪触感让他心中发毛。 中岛敦拿到了孤儿院院长的礼物,在源鹿问答束缚的修改下,也可以初步掌控异能了。 不是完美达到目的了吗? 太宰治需要的只是一个虎化异能者,仅此而已。 青池涟央早在源鹿说在孤儿院附近发现了港口黑手党的人后,就意识到了太宰治知道了他的叛逆。那家伙早预料到了他有可能违背命令,派了不止一波人去看守孤儿院。 “无论过程如何,目的达成就没事了,你是这么想的吧。” “……” 太宰治轻笑一声:“果然,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一个两个? 青池涟央皱了皱眉,强迫自己忽略对方的呼出的热气打在耳后带来的怪异。 “你想问另一个人是谁?” “……嗯。” 太宰治不知想起了什么,手上的力气稍微重了些。 窒息感随之而来,青池涟央本能的张开嘴,垂下的双手也抬起,抓住那只手的边缘,试图寻求一丝氧气,却只是徒劳。 太宰治平日看着病态削瘦,手上的力气却大的吓人,根本挣脱不开。 过了十几秒他才松开手,青池涟央顺着墙壁滑落在地。 灯‘啪’的一下打开。 突如其来的光,激的少年眼角泛起泪光。他有些狼狈的靠坐在墙边,睁不开眼,睫毛缀着水珠,双手捂着喉咙咳嗽,缓解不适。 太宰治居高临下的看他一眼,随后蹲下来,和他平视。 “就应该给你一点教训,青池,你太大胆了。” 青池涟央咳嗽了一会,待眼睛适应了光亮,才睁开一只,晶莹下的蓝绿眼球清明一片。 没有一点畏惧,包括悔意。 “我不认为自己做错了。” 想让虎化异能者掌控异能,若不涉及过去,唯有用更重的恐惧驱使,或者让源鹿不顾他精神状态和身份使用问答束缚修改认知记忆,无论哪种,都治标不治本。 再说,青池涟央本来就是故意的。 原来他生气是这样啊。 在灯光下,身居高位的首领压抑着被部下忤逆的怒气,却只能给予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说的上是仁慈的惩罚,受罚者还没怎么样,自己却气红了一张脸。 就是,很有趣啊。 青池涟央突然想笑,却不知该如何表达这种情绪,唇瓣僵硬的勾起一点,被口罩遮住。 眼底的愉悦却无法掩埋。 太宰治眯了眯眼,鸳色瞳中蕴酿着怒意的一下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抬手帮忙抹去少年眼角的湿润,指腹划过,留下一片被用力按过的嫣红。 “果然是故意的啊,青池,这么想看我生气吗?” 青池涟央身形一顿,随后抬眼看他。 “所以,您为什么生气呢?” 站在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角度,根本没必要。 一劳永逸的解决掉部下的心病,不是很舒心的事情吗? 太宰治勾起唇,将手指上的泪迹涂到青池涟央脸上,画了个简易的三笔笑脸。 只可惜不是用油性笔画的。 他一直念念不忘的想在青池涟央脸上画画,可惜没找到机会。 早知道就拿这个当作惩罚了,太宰治想。 虽然除了画画,他还想看青池涟央哭来着…… 太宰治觉得自己不对劲,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是人之常情。 谁不想在一张白纸上洒满颜料,谁不想看向阳而生的花在永恒的黑暗中哭泣。 这就是人的劣性。 再说,青池涟央喜欢他,不也异曲同工吗? 他勾起唇:“你认为自己救赎了他?” 青池涟央抬手将脸上的水擦掉:“不认为。” “可敦君哭的很真情实意呢。”太宰治眼神幽深,晦暗不明:“在他看来,就是你救赎了他。” 连带的,就是为青池涟央下令的太宰治救赎了他。 他终究是要离开这个虚假的世界的。 太宰治不做不做普照众生的光,他是臭名昭著的泥,虚无缥缈的风,不为任何人提供救赎和指引,死的微不足道,恶行刻骨铭心。 在他死后,谁都可以咒骂他,诅咒他,但不能有任何人缅怀他,夸赞他。 那太恶心了。光是想想,都反胃的想要呕吐,丧失了死去的欣喜。原本盛大且让人期盼着的死亡,在这种‘善爱’下,被烘烤的苍白干巴。 太宰治警告道:“你要还想完成我们的交易,就别再擅作主张了,青池。” 青池涟央……青池涟央没搞懂太宰治的逻辑。 他顺手救赎了一个孩子,和他们的交易有什么关系? 他只知道。 太宰治刚刚生气的样子很美。 一颗冷结的心脏又砰砰跳动起来。那是与日常相处截然不同的盛宴。 青池涟央当时在梦中一见钟情的理由是什么? 他不知道。他只本能的知道,自己很喜欢太宰治——的每一个模样。 生气和死亡尤其喜欢。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我发现了一件让人震惊的事情。路上的猫为什么这么多? 黑猫、白猫、橘猫, 到处都有猫在游走,再或者坐在水泥台子上舔毛。 上次出来的时候……有这么多猫吗? 肯定是没有的。 就连我都发现了不对劲。 因为——路上没有人了。放眼望去,全是猫。」 暖阳撒下, 公园涂了新漆的木椅反射出亮光, 散发着暖洋洋的气味。 一只毛发光滑的三花猫躺在木板上晒太阳。 突然,一阵风吹过, 裹挟着几片翠新的叶。 三花猫耳朵抖了抖, 警戒的抬起头。 下一秒, 大量猫狗撒欢的朝它的方向跑过来。 ‘汪汪’‘喵呜——’ 三花猫眼中出现了人性化的惊恐和厌烦。 又来? 它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四腿并用,一个弯道漂移,蹿上一颗树,熟练的让人心疼。 无他,只因相同的场景,近期已经发生过无数遍了。 只要三花猫找地方躲懒一会,不出午五分钟,附近的猫猫狗狗都要‘热情’的朝他奔赴而来。 这帮家伙是真玩阴的, 看着一个个圆乎乎的人畜无害,却冲上来牙爪并用,有些跑得快的猫还总能用爪子勾些三花猫毛, 带回窝做纪念。 三花猫, 或者身为可以变化成猫的异能者夏目漱石有苦难言。 它平日以猫身,就是蹭吃蹭喝,到处打探些情报,再没事了晒晒太阳, 总得都是独行侠。 这些猫狗一上来, 别说打探情报了, 被打探的人不给它们来几枪都是考虑不能浪费子弹。 再说……作为一个人类,还是年纪不小,德高望重的那种,夏目漱石对那些湿乎乎的、带倒刺的舌头实在是消受不起。 就算三花、玳瑁是猫中美人,但这一不是发情期,二夏目漱石是个假猫公猫公公猫,三发疯的群体里还有狗,所以这事,必有蹊跷。 树上的三花猫趁着风散去周遭的气味,那些猫狗走干净了,十分不猫的灵活跳下树。 再轻车熟路的跳上房顶,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是港口黑手党。 没错,夏目漱石早在第一次遭遇猫狗围堵翻车的时候,就确定了罪魁祸首。 他最近参与的能和扯上关系的,也就那么一件了。 就是那次港口黑手党出现特异点爆发,它提前截取青池涟央的行径,与他一同前往东京。然后在路上不知为何被发现了身份,却因祸得福的和港口黑手党现任首领聊了一遭。 关于那次对话…… 夏目漱石不想提及其中内容,哪怕任何一句,在回到异能特务科时,也只说了一句半路被发现了就不了了之。 太宰治这个年轻人,简直如同自深渊中走出的恶魔一般。 芸芸众生的苦苦挣扎,在他眼中不过棋盘一隅。再如何,也逃不过其谋算。 三花猫站在一辆黑手党运送武器的箱货上,蓝色的眼瞳幽深晦暗,最后化作一抹深深的无奈。 它终究还是老了。 ……查清那些猫狗是怎么回事后,真正退休吧。 特务科和内阁再怎么邀请也不出山了。 根据手中内线打探到的情报,三花猫拐到了那只大狗投喂猫狗的地方。 对,就是投喂猫狗。 虽然是异能生命体,这只大狗却能长久的存在,而且还有超出普通动物的学习能力。 从异能特务科的情报来看,这只大狗最早开始投喂猫狗,是因为观察到一名黑手党成员将掉到地上的饭菜扔给流浪狗。 之所以确认这个……还是因为情报。 有人听到这只狗学猫叫,被一个路过的女学生大呼小叫后,就改正了。 故关于这大狗的资料,写的是「类狗形异能生命体,能理解人类语言,长相结合阿富汗猎犬,阿拉斯加,松狮犬等,无任何一种犬类与之完全相似」。 经过几次试错,它终于在今天蹲到了大狗。 毛茸茸的犬类摇摇晃晃的咬着一个食盒,如首领一般走到众多摇头晃脑的猫狗群里,然后用爪子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饭菜。 那些菜做的还算精美,食材品质很高,不过都用水清洗过,干巴巴的,卖相不太好。 三花猫胡须动了动。 这些饭菜的来源很明确了,就是港口黑手党最难攻破的顶层,首领室。 所以这些可能携带港口黑手党首领DNA的重要情报源,就这么被喂猫狗了? 要知道自太宰治继位,他的头发丝都价值千金。 夏目漱石突然很想去和那些猫狗争口吃的。 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吧。 先不说饭菜都被清洗过,而且一猫一狗就能分一小份,就是从数量和港口黑手党首领的谨慎程度来看,得到所需情报的概率都低的吓人。 最重要是丢人。 港口黑手党的青池涟央和首领可都知道某只三花猫是人类。 它在货箱上趴下,静静的等待下方饕餮盛宴结束。 三分钟后,吃饱喝足的猫狗一哄而散,只留大狗站在原地。 它歪着脑袋看箱货上的三花猫,黝黑的眼瞳深不见底。 三花猫从车顶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似懒散,实际心中已经提起警惕。 自己这些天的悲惨遭遇,可都要归功于眼前这家伙。 作为一个异能生命体,干什么不好,学人类拉帮结派? 你和人家是一个品种吗! 一猫一狗就这样对视了十几秒。 还是大狗喉咙中发出的嘶吼打破了沉寂。「尨」不太聪明的脑瓜子终于想起眼前这家伙是什么来历,呲了呲牙,后腿发力,以不符合体型的灵活蹿上了箱货顶。 好快! 三花猫虽然反应也很迅速,却也被狗爪挠掉了几缕毛。 它跳下车顶,然后,径直钻进了邻车的车底。 二三十厘米的高度,狗进不来,安全。 果然,大狗在外面急的直挠地,就是拿身形小巧的猫没办法。 鉴于主人的命令,它不敢随意破坏人类财产,尤其是在港口黑手党境内。 自上次钰子小姐杀个刺客掀了首领室后,青池涟央就把尽可能的不破坏港口黑手党资产写进了异能造物们的人设里。 所以在停车场,源鹿甩雄一对准的是墙,不是目标更近的车。 三花猫松了口气。 它搞不懂啊!这家伙哪对它这么大的敌意。上次在东京带路相处的不还很好吗? 「尨」的脑袋瓜想不了人类那么复杂的东西,它只知道主人不喜欢这只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发现三花猫在同一城市活动后,就派‘部下’去追杀它了。 「尨」是吸天地灵气生长的,再加上时间多,钰子小姐做的食物好吃。 它不费吹灰之力就组建起来一只‘大军’。 在车外哼哧哼哧做留好一会无用功,大狗终于放弃,逐渐走远了。 反正这座城市受过它恩惠的猫狗这么多,早晚能咬死这三花猫。 这可是它跟着泉镜花中岛敦在训练营学到的——撤退之道。 等大狗的气味渐行渐远,三花猫终于敢从车底钻出来。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它彻底明白了,自己预想的和这狗谈判是行不通了。它在这呆了这么久都没人来,要么狗的主人没关注这边,要么就是知道,但不想和他谈。 再次跳上房顶,原本闲庭信步的三花猫被吓得突然弹跳起飞,爪尖和屋顶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它顾不上爪子,等到了另一屋顶才安分下来,转身看去。 只见来时的屋顶,虎视眈眈的坐着四只成年缅因黑猫。 成年缅因展开能长到一百二十厘米,这四只,都是差不多的体型。 那黑压压的一片,视觉效果十足。 三花猫眼中满是疑惑。 缅因猫价格昂贵,不是野猫,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多在屋子上? 好在,这四只似乎不是那恶狗的眷属,没有扑上来袭击它,只自顾自的舔着身体。 * 刚部署完有关四名部下失踪案的太宰治,看着青池涟央新鲜出炉的,陷入沉默。 他看了眼报告,又看了眼为防人间失格打印出的手稿。 「失踪现场只剩四件衣服,监控拍到四只缅因猫跑出,现已全部捉住,经过DNA比对,可以确认猫就是失踪人员,初步怀疑是特殊异能者所为」 「原来是那些人都变成了猫,我说为什么街上没人了。 隔天,新闻就报道了这件事。 人们把这种人变猫的传染症状称为‘凯特综合症’,我更愿意称呼它为——怪病。 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反正我从未爱过人类,也不是他们的一员。 只有些可惜它不是将人类变成老鼠的病。」 太宰治张了张嘴。 太宰治心情复杂。 太宰治大为震惊。 两秒沉默后,他迅速放下打印件,拨通了一个电话。 “包裹送到哪了?” 出版社震惊PM老师的效率如此之高,于是也连夜出了个营销方案。 其中的一项就是为书迷展示PM老师的手稿。 也算圆了PM不召开新书签售会的遗憾。 想着原稿除了被他人间失格摸一下之外消除异能造物就没别的作用了,不如用来给青池涟央增加人气,太宰治就同意了。 谁知道青池涟央新书是这样啊! 下次新书出来,他一定第一时间看,一定! “我问一下。”电话那头毕恭毕敬的回答,半晌后:“……首领,包裹,被劫了。” 太宰治:??? 他磨磨牙:“你再说一遍?” 那边差点被吓哭,哆哆嗦嗦的又补了一遍。 原本手稿都是包裹起来,由首领直属护卫队或者没任务的杀手送到出版社的。但谁知道这次执行任务的杀手倒霉,遇到不知名政府机构临检,脸还恰好在通缉榜上。 “然后……然后就……” 太宰治:…… 他无力吐槽,只能迅速摸出放在身上的’书‘,让那个不知名机构将手稿视为’不重要的东西‘,随意扔到那个保管室去。 青池涟央的异能暴露是小事。 就怕特务科拿此事做文章,给青池涟央加个通缉令。 他可是前不久才把他从通缉上扯下来,现在又上去…… 太宰治揉揉太阳穴。 “查,不计成本,给我劫回包裹。” 挂断电话后,他又拨通一个电话。 “把接触过那四只猫的成员,和那四只猫都隔离起来,最高级别。” 想起青池涟央里怪病的传染力,太宰治就头疼。 部署完一切,他起身,朝内室走去,青池涟央写完书,经历消耗太多,正在休息。 推开门,太宰治一愣。 原本躺了一个人的被子瘪了下去,只在中间有个小鼓包,一起一伏的。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太宰治掀开被子。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床上的东西后,他还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原本应该躺了个睡美人的床榻,被替换成了——一只猫? 那大概是森林猫的一种,雪精灵般通体雪白,长且顺滑的毛发自然落下,绸缎似顺滑,鼻梁高挺,额头平坦,是标准的美猫像,此时正在闭目养神。 该死的符合人类审美。 太宰治一时不知该震惊青池涟央被自己的异能阴了,还是该感叹今日是个多事之秋。 等他脑子转过弯来,手已经放到了猫脑壳上,揉了两下。 手感很好…… 果然还是先吐槽一下,如今的【人间失格】对青池涟央这个异能本源都不起效的事情吧。 ‘书’,恐怖如斯。 怪不得能……创造亿万世界。 太宰治唇边扯出一抹似是嘲讽的笑,手还在挼猫头,甚至无师自通的顺着脊背缕到尾巴尖。 真的很软和欸。 再说,这可是青池涟央,碰一下能用冻死人的目光盯他半天的青池涟央。 如今沦落到这番境地,不好好嘲笑一下怎么行。 青池涟央被一阵直击灵魂的酥痒感惊醒,就像尚在襁褓中的婴孩,周身暖阳,他能感觉身上有什么在反复游走,触碰过的地方舒爽到让人忍不住想发出满足的呻吟声。 他控制住沉沦于愉悦中的灵魂,抬起手虚空挥了一下,那作乱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 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是疑似人手的游走,还是明显来源于自身的温暖,亦或者是,无法抑制的舒适感? 都有。都怪。 青池涟央睁开眼。 第一反应是,世界变了,原本色彩丰富的墙壁,现在只剩下一种差不多的颜色,不远处的花瓶摆件朦胧一片,第二反应是,眼前这张大脸,谁啊? 等等,好像是熟人。 但已经晚了。 他本能的出手攻击了那张凑的太近的脸。 随着一声哀嚎,青池涟央整个僵在了原地。 他是不是刚做了件大逆不道的事情?比如,以下犯上? 几秒后,青池涟央的注意力便从捂着脸幽怨的太宰治,转移到自己毛绒绒的爪子上。 ……爪子? 太宰治捂着脸,庆幸自己身为【人间失格不会被病毒传染。 虽然青池涟央挠人的时候压根没伸爪子,但他还是故意发出哀嚎声,等待某初次做猫人的道歉,结果等了半天也没动静。 他好奇的看了眼,唇角不自主的勾起。 一只猫愣愣地盯着自己的爪子,脸上还人性化的出现了震惊的情绪。 这场景怎么看都有些好笑。 此猫和青池涟央人身一样,眼尾上挑,就像画了天然的眼线,浑圆的蓝绿眼瞳莹莹波动,松鼠似的尾巴高高竖起,在空中微微晃动。 太宰治手有点痒。 最终,他决定遵从本心,一只手抓住青池涟央的猫爪,小指点在他眼尾,调笑道。 “眼睛变大了嘛,青池。” 青池涟央是丹凤眼,这猫是杏眼,算起来,这是因祸得福。 刚适应了自己变成猫的事实的青池涟央:…… 大概是猫的本性,太宰治在他面前动来动去的,他真的很想给他一爪子。 ……算了。 结果太宰治越来越过分,竟然又伸手来摸他,还趁着青池涟央纠结要不要遵从天性时,抓住他松鼠一眼蓬松的尾巴,轻轻一捋。 触电似的麻意直冲头皮。 青 池涟央大脑一片空白时,突然听到太宰治咦了一声,啧啧道。 “好小,这就是有所得必有所失吗?” 青池涟央:…… 大抵是猫科动物天生高于人体温度的体温,或者变猫综合症什么的,一向淡然的他心底不自主的活络了起来,就像冰块被捂化成水。 ……还是压抑住吧,别被猫身影响了作为人类的理性。 “不,仔细想想,我刚才根本什么都没看见啊,猫难道没有吗?还是青池你就是那么小?” “喵!” 最终,青池涟央顺从心意,给了太宰治一爪子。 抓就抓吧,大不了变回来后以无法违背猫的本能为理由解释。 * 一处栖宿着一家名为武装侦探社的红砖建筑物内,福泽谕吉还没推开门就发现了不对劲。 办公室内有陌生的气味,是—— “喵呜~” 一只金白拼色的田园猫摇晃着细长的尾巴,蹲在地上看他。 大概是杂交,它有一条手臂是狸花的花斑,后脑还有一条小辫子一样的金色毛发。 福泽谕吉皱了皱眉:“猫?” 高大冷酷的武士居高临下的看着猫,眼神锋利的好像要将它大卸八块。 这田园猫不仅不怕,还站起来,围着福泽谕吉的腿边绕了一圈,仿佛在记住他的气味。 绕完后,它原地蹲坐下来。明明是猫,却诡异给人一种可靠的感觉。 大概是狸花猫太能干的原因,福泽谕吉想。 毕竟他之前在杂志上看到,狸花猫在原产地会被训练去取报纸,是非常聪明的猫。 “是流浪猫。” 武装侦探社的事务员,身为社长秘书的春野绮罗子赶紧解释,她眼中带着央求。 “这孩子无论如何都赖着不走,赶出去又回跑回来,可以……”留下来吗? “留下来吧,等下让国木田填报一些养猫的报表,我来签字,钱从我私人账户上扣除。” 没等她说完,福泽谕吉就点了点头。 “欸?” 春野绮罗子一脸懵逼,她看了眼在原地舔毛的田园猫,又看了眼依旧高贵冷艳,已经转身走去办公室的社长,迟到的回了一句‘好的’。 回到办公室后,福泽谕吉回忆着刚才田园猫在腿边游走的样子,眼中划过一道愉悦。每人能想到,气质冷冽到可止小儿夜啼的他,竟然是个猫咪爱好者。 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只田园猫很亲切,这大概是……投缘的感觉吧? 在人生几十年中,从未被猫咪亲近过的福泽谕吉想。 突然,一声猫叫吸引了他的注意。 福泽谕吉这才发现,在风口的窗台上,竟然蹲着一只黑色猫,不知呆了多久。 这猫一看就被养的极好,脸颊发腮圆鼓鼓的,皮毛油光水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翠绿的眼眸很像侦探社里的某位支柱成员。 “喵呜。” 黑猫叫了一声,绿瞳中闪过一道极其人性化的诧异。 再接着,它转过身,轻盈的跃了出去。 这是四楼! 福泽谕吉一惊,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一股急切,他跑到窗边,看到黑猫稳稳落在三楼的窗沿上才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埋怨自己。 他为什么会担心猫会摔死? 它们不是拥有九条命吗? 黑猫回头看了福泽谕吉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 “喵呜——” 笨蛋社长,猫才没有九条命呢。 很多跳下高楼的猫,看着完好无损,实际上内脏已经破碎。人们看到的健步如飞,只是猫咪着急寻 找可以隐蔽死去的角落而已。他就见过那样的猫。 黑猫的回头只是一瞬间,很快,它便灵巧的跳进了三楼,大概是走楼梯到一楼去了。 它在鄙夷我吗? 福泽谕吉回头看了眼被自己关上的办公室门,认为揣摩猫的心思的自己一定是疯了。 比如把一只田园猫幻视成亲切的弟子,再比如在一只黑猫身上看到了乱步的影子。 “……!” 福泽谕吉突然瞳孔一缩。 因为他在沙发边看到了一套熟悉的衣服。完整的英伦侦探装,连帽子都在。 另一边,成功下到一楼的江户川乱步看着比平时放大了几十倍的高楼,收回了踏出去的脚。 开什么玩笑。 人类形态的他都会在这复杂的迷宫中迷路,更别提因为不知名理由变成猫咪的他了吧。 果然不该一时激动从社长办公室离开的。 不过按照当时的情况,如果留在社长那里,不仅对变回去毫无帮助,事态还会朝着奇怪的方向进化吧。反正也只是换个地方思考而已。 于是,黑猫将尾巴一甩,极其优雅在角落坐下。 它必须克制住骨子里不安躁动的猫的本性,维持作为人的理性,只有如此,才能长久的保存意识。否则就会永远变成一只只会瞎叫的猫。 那样就再也吃不了粗点心和红豆羹了! 人类才不会给猫咪吃很多甜食哩。 江户川乱步重新开始自己的推理。 他很确定自己在变成猫之前没发现任何诱因和可疑人士,就是一眨眼,一睁眼,自己就从一堆衣服中钻了出去,变成了猫。 诅咒类的异能者吗? 潜伏期很长的那种? 可这也不应该啊,没有任何可疑人员能逃过他天下第一名侦探的眼睛! 算了,还是从新的角度思考吧。 在江户川乱步变成猫之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了相当靠谱的国木田独步,并在对方的确认下,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然后,让人记忆深刻的一幕发生了。 国木田独步也变成了猫。 就在一瞬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不见,从衣服堆中钻出一只普通的猫。和人类养做宠物的万千猫没有任何区别,会舔毛、喵喵叫的猫。 这是一种传染性极强的异能,甚至可以用传染病毒来称呼。 而且,病毒已经彻底蔓延,无法阻止。侦探社的大家早晚都要变成猫。 因为它的传染途径是——潜意识。 只要双眼看见了被传染的‘猫’,大脑中对应出现有关它的信息,就已经被感染了。 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情报。 以黑猫江户川乱步的视角,所看到的所有人,都双眼紧闭,面无表情。 他们像是佩戴了一张来自未来的面具,属于现在的声音和情绪从面具下违和的传出。 黑猫在阳光照射不到,常人不会注意的角落里,以清亮的绿瞳注视着来来往往的人。 千人一面。所有人,分明都长的一摸一样啊。 大家都闭着眼。大家都面无表情。 这个世界就像恐怖电影中的末日一样。 “欸,猫?” 突然,有声软绵的少年音响起。 江户川乱步抬起头,绿瞳错愕的放大。 是有表情的,睁着眼的人。 眼前的少年穿着一件宽大到不合身的风衣,就像从原始丛林中走出,偷取了猎户的衣物一般滑稽可笑。后脑扎着一束未修整过的马尾,头发微卷,一看就没怎么打理过。 他皮肤很白,白到带着不健康的透明感。 眼中是对这个世 界,深深的怯懦。 * 「怪病的传染范围越来越大了,三天之内,几乎三分之二的人类都变成了猫。 剩下的人都在揣测怪病的传染途径,在追寻怪病的治疗方法,在忧心人类的未来。 “根本不用担心这种事情。”阿娑看着电视说。 我没太听懂她的话:“什么?” 忘记介绍了,阿娑是个女孩子。是我一年前的一次外出中捡到的,在我鼓起勇气,顶着收拾卫生的人的可怕目光,将她捡回来之后,她就成为了我的同伴。 虽然我不需要人类的照料。 但阿娑是不一样的。 “人类不会有未来了。”她转过头,电视的光打在苍白的脸上,透出下面的青黑血管,里面冉冉的流淌着血液:“阿梭,为此庆祝吧。” 我突然觉得头疼,但还是和平常一样,笑着问阿娑:“你怎么像个大反派一样?” 她总是这样,老说些奇怪的话,而且一点也不背着我。我往往不知道该因为阿娑对我的这种信任而开心,还是为此难过。 “……”阿娑看了我一会,转移了话题:“你想知道这种病的预防方式吗,阿梭?” 我感到奇怪。 我为什么要知道那个? 虽然不知道为何,但我打心里对这种怪病没有一丝惧怕,那并非无所畏惧,或者狂妄,而是一种有恃无恐——笃定我不会得这种病的自信。 因此,我也就不需要任何预防方式了。」:,,. 第60章 第六十章 江户川乱步非常顺利的和那个少年回了家。 他啥也没做, 少年便主动蹲下身,将自己的风衣打开,适宜猫咪钻进来。 少年一头小卷毛, 像软弱的绵羊。微蓝的眼瞳里是纯粹的善意,嗓音轻软。 “跟我回家吧, 外面很危险的。” 这瞬间把原本打算死皮赖脸跟人回家的江户川乱步整不会了,他疑惑的叫了一声。 “喵?” 确定要我和你走吗。 他还没发力呢,怎么就直接跳到大结局啦? “嗯。” 少年就像所有和动物说话的人一样,说话时, 眼睛都在发光,没有任何恶意。 “和我回家吧。” 于是,一场非碰瓷单方面拐卖的活动就这么完成了。 路途中,江户川乱步观察到。 少年似乎很害怕人类。对, 就是害怕,好像被人打怕了的狗一样, 路人隔着好几米, 脚步突然偏离了直线, 他都要朝反方向瑟缩一下。 这幅反应,再结合少年的一身装扮就很有趣了。 黑猫蹲坐在少年纤细的胳膊上,透过风衣, 面上露出了疑似笑容的表情。 少年的家不算远, 将猫咪搂在怀里, 胳膊还没酸, 就已经到了。是一栋独立的小别墅,地处很偏, 周围是一片大的公园, 几乎没什么人会拐到这里。 门自己打开了。 从宽大风衣里探出脑袋的江户川乱步歪歪猫头。 这扇门没有任何电动装置, 就是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防盗门,怎么会识别主人自己打开? 进门后,他瞳孔一缩,藏在肉垫中的爪子不自主的伸出。 门后并没有其他人,只有一个……血色的猫爪印。 异能者吗?还是超自然现象? 少年并没有将江户川乱步放下,而是继续抱着他往屋子深处走。 这房屋收拾的很干净,能看出有住人的痕迹。不过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也没开灯,就展现出恐怖片中的阴冷。实际上,这就是一间很普通的房子。 如果忽略那些家具旁边的血猫爪印。 在江户川乱步眼中,那些不是爪印,而是一只只,被剥了皮蹲坐在旁边的猫。 这屋里没有任何和猫有关的东西,甚至是猫毛。 这个少年…… 他身上很干净,皮肤也细腻完好,有种自小被保护的极好的气质,或者用刚刚诞生的婴儿来形容更要贴切一些。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不合身,但能推测出是他自己选择了那件衣服,且在此之前是一件新衣,应该是本人认为大的衣服更有安全感。 他有喷消毒液的习惯,除了社恐,还患有洁癖,不过只在外面喷。 他很喜欢动物,当并非是出自内心的柔软,而是认为动物比让他恐惧的人类更亲切。 恐惧人类的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恐惧只是因为本能,因为本身患有失忆症。 所以……是双重人格。 什么啊,这也太无聊了。 名侦探还以为是什么世纪难题呢,结果就是这吗? 黑猫的绿瞳在黑暗的房屋中反射出妖异的光。 十几秒后,少年抱着黑猫在一扇门前停下,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 “以后,你就住在里面吧,这更安全一些。” 他一只手护着黑猫,另一只手掏出钥匙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一路都很安静,最多用毛茸茸的小脑袋顶开衣服,从缝隙看外面的黑猫突然暴起,用尖锐的爪子挠向少年的眼睛。 “啊!” 少年一声惨叫,让黑猫跑掉了。 被推开的门在地板上轻轻滑动,露出门后的场景。 那是一个个堆叠的铁笼,笼子里,是一只只不同花色的猫,在昏暗的灯光的照耀下,它们发出此起彼伏的猫叫声,似乎在欢迎少年的到来,寂静的房屋在一瞬间热闹了起来。 “喵呜——” 一声并不算大的猫叫声响起,周遭所有的猫都安静了下来。 若有人在此,便能发现,那声猫叫,竟然来自少年自己口中。 他双手捂着被挠出血的眼睛,鲜红的唇瓣张开又合拢,展开轻微的弧度。 “阿娑,放他走吧,他是特殊的猫,不应该被关在这里。” 少年声音很轻,没有一点恼怒之意。 他松开手,微卷的发下,甚至是一张在真情实意的笑着的脸。 “所以我说,特殊是存在的啊,之前不过是我们之前没有找到而已。” 猫屋梭很高兴能见到保存理智的猫。 他以游戏的姿态面对这场灾难,从始至终没有很认真的想过毁灭世界。 因为这可是有他存在的地方。 他才不想毁掉呢。 现在的一切,都只是送给他的见面礼啊。 毕竟是创造出了他的人,应该很喜欢猫吧。 猫屋梭看着手上的鲜血,面上是病态痴迷的笑容,哪有刚刚温顺善良的样子。 跑到门口,发现门就这么开着的江户川乱步眼中闪过一抹疑惑,不过还是毫不犹豫的跑了出去,没有多留,也没有回头。 想知道的东西他已经全部知道了,没必要再多此一举。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能与他沟通,且没有变成猫,也不会变成猫的人。 黑猫朝着横滨市内最高的那几栋建筑物跑去。 幸好,那几栋地标,只要抬头就看得见,而且猫嘛,奉行两点之间线段最短,爬墙蹿树,无视一切花里胡哨,不怕迷路。 侦探社自信满满的想。 * 异能特务科,坂口安吾焦急的看着屏幕。 那上面是无人机从横滨街道拍摄的照片,节选的分别是横滨人流量最大的商业街和地铁站。原本逛街的人,乘车的人,都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猫。 幸好这几天他没出外勤。 坂口安吾看了屏幕上因为出外勤已经变成猫的同事们,又看了眼堆在屏幕前的大量等待处理分析的数据报告,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心酸。 加班过度的他,脑袋里甚至出现了‘要是自己也变成猫了就好了’的大逆不道想法。 “坂口先生,武装侦探社没人接电话。” 另一位因为隔离及时没有变成猫的天选打工人放下电话,眼下青黑堆的好像天然卧蚕。 “怎么会。”坂口安吾狠狠揉揉额头:“难道那位名侦探也没有提前察觉到灾难的到来吗?” 那可是江户川乱步啊。 从出世从未遇到过破不了的案子,各种‘心理检测’‘反水可能’‘如若背叛解决方案’的报告在异能特务科占据了单独一个架子的超级名侦探。 “额……” 天选打工人移动鼠标,把一段监控录像投射到屏幕上,那是一只黑猫在红色建筑物的楼梯道内行走的录像。 “据侦探社周围的监控来看,江户川先生是最早出现的传染源之一。” 通过分析众多感染者的分布违反,异能特务科推测出了这场怪病的传染方式。 ——始作俑者将病毒随机投放,然后通过传染源们将其传播。 很不幸的是,这场病和以往许多灾难不同,他不止出现在横滨。 它的发生地蔓延至全国。 但介于横滨屡次出现灭市之灾,上层便将搜查重点放在了横滨。 别问,问就是东京和京都那群咒术师正忙着建设协会,反协会的诅咒师、咒术师自身难保,忙着躲避特级追杀,没空搞事。 而且咒术和异能不同,前者咒力稳扎稳打,而异能却经常出现失控的情况。 无所谓,他们横滨……有经验。 关于黑猫的视频很快就结束了,监控并没有全方位普及,除去私人监控,整座横滨城的监控覆盖率仅为2%。换句话来说,要靠监控破案,犯人估计都老死了。 所以,他们并不知道黑猫去了哪,单凭一段走路视频也看不出什么。 坂口安吾痛苦开口:“汇报情况。” “外出船只只追回70%,在一百三十艘船上发现了大量猫。” “有飞机中途坠落,搜救人员已经出发了,暂时联系不上。” “交通全面瘫痪……” “外勤人员大量感染,人手严重不足……” 坂口安吾摆摆手,叫停了那帮天选打工人的汇报。 “军队呢?” “他们也……”官职比较高的那位欲言又止,但为了保护这位指挥官的心灵,他说了个好消息:“上层派猎犬出动了,预计十五分钟后全员集合横滨。” 坂口安吾虽然是空降长官,但因为工作效率高,脾气好,特务科里很少有人不服他。 现在在种情况,猎犬出动有什么用?猎猫?一刀串十只? 就这漫山遍野全是猫的情况,要真按照猎犬的一贯风格行事了,那叫人类清除计划。 “我知道了。”坂口安吾觉得脑壳疼:“让我去最早的传染源那边吧。” 他用异能查一查,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不可!” 现在外面那么危险,绝对不能外出! “那要怎么办?” “实验室那边,正在研究预防方式,还是先等等吧。” “隔着玻璃看一眼都……田腾?!” 坂口安吾瞳孔猛的收缩。 因为,在他们这整整一屋子都没出过门的人中,竟然出现了一只猫。 传染途径是什么? 坂口安吾回头看着还在播放街道情况的电脑,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他心中升起。 * 猫屋梭和被困在树枝上的黑猫对上了视线。 沉默半晌,他先开口。 “你是怎么上去的?” 江户川乱步:…… 就,就这么上来的啊? 他紧张的把四只脚挤在一根树枝上,生怕掉下去。 “或者说,你还在上面干什么?” 猫屋梭瞳中已经有怒火在闪烁了。 这只黑猫现在不应该在冥思苦想解决灾难的办法吗?或者把观察到的东西告诉现存的人类啊! 能在猫化的影响下保存理智的人,怎么会这么蠢? 亏得他把这难看的纯色猫带回去。 “喵!” 江户川乱步火了。 他要是能下去,还在上面待着干什么? 谁知道猫能轻松上树却不能下树啊! 他不过是想抄个近路而已。 “……” 这次轮到猫屋梭沉默了。 江户川乱步发现了端倪。 “喵?” 除了双重人格可以自由切换,只有选择共享部分记忆外,他还听得懂猫说话? “啊,听得懂,你喵就可以了。” “喵!” 那还不快点把他救下去! “……你这家伙也太嚣张了吧。” “喵~” 那又怎么样。 看穿一切的江户川乱步鄙夷的看着他。 “我对这个世界最后会变成什么样,根本不在意。” “喵喵——喵……” 自己不确定的东西就不要说这么笃定了,需要名侦探说出你创造这场灾难的目的是…… “闭嘴。” 猫屋梭黑着脸爬上了树。 * 「预防怪病的方式是——不看。 这场疾病不可逆转,变成猫的人就只能做猫,但一直待在家中的人却还有救。 只要将眼睛蒙住就好了。 我觉得有些好笑。 这场灾难下,贩卖拐杖和眼罩的人,竟然无意间成为了赢家。」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改) “你的新书断售了, 青池。” 太宰治看了眼《神女》断层的售卖量,啧啧摇头。 本来得益于两步曲的热度,再加上长篇本身质量够硬, 文风诙谐,剧情多变,购买量远超前作,结果这病毒一出来,买书的和卖书的都感染了,直接归零。 “我说,稍微理理我啊,青池, 你怎么比以前更高冷了?按理来说小猫咪不该粘人一些吗。” 说着,少年首领贱嗖嗖的用手指按住了挪威森林猫露在外面的脚。 ——快施展猫爪在上定律。 虽然他没有开口, 但他的眼睛就是这么说的。 别问青池涟央怎么知道的。 太宰治这两天高兴的就像得知家里养了猫的小学生,各种作践猫。 青池涟央试图告诉他自己是个人类。 然后太宰治更兴奋了。 家刚开始……就懒得反抗,现在习惯了。 他收了收露在外面的脚, 猫脸上是漠然。 你没有自己的正事可以做吗? 太宰治看懂了他的意思, 无奈的摊摊手。 “没有工作。” 就算提前隔离了四只猫,黑手党还是沦陷了。 减掉地下室那个不能用的,监/禁室那个没有用的, 他连一个可以指使的部下都没有了, 连小银都沦陷了!光杆司令除了逗猫还能干什么啊。 【人间失格】虽然对猫有效果, 但离开太宰治就会复发, 而且还要辣眼睛。 染病为什么不连带衣服一起?难道就因为猫不穿衣服吗? 难不成这病的始作俑者是个为猫为什么不穿衣服愤愤不平的家伙, 就跑出来创造一个所有人都不穿衣服的世界了吗? 太宰治发来谴责, 他碎碎念着。 “说起来, 变成现在这样, 还是青池你的问题,轻易就把这个世界搞的乱七八糟了……但想想,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变成了只有猫的末世,在猫叫里死掉好像很棒,不是有国家写了猫做死神的传说吗,还是亡灵使者来着。” 他明明笑着,眼里却有世人看不懂的凄凉。 仔细去看,又觉得只是错觉。 青池涟央张嘴都懒得。 只身后猫主本人无法控制的尾巴卷起半个爱心的轮廓,算给了太宰治回应。 “果然啊——你就是变得高冷了,青池。” 太宰治摇晃着脑袋,顺带用一只手捂住心口,痛心疾首。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这家伙…… 青池涟央将脑袋埋在怀里。 他开始思考自己喜欢太宰治的原因。 是那种,从骨子中透露出来的,无药可救的,嵌入灵魂的绝望。还有在死亡面前如昙花绽放般惊鸿的美艳,坦然。再就是高座之上的孤寂,傲慢与死亡的反差。 不是碎嘴子和熊孩子吧? 同一个人,为什么变化会这么大。 你没有自己的固定人设吗? 人类多变他可以理解,因为如此,他才会爱上永恒的死亡。 可……算了,这样也很好看啊。 这样鲜活的样子。 似乎在告诉他人类的可爱之处一样。 潜移默化的,青池涟央的好奇心愈发重,对以往厌恶的活人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你所经受的苦难不过是偶然,更多了解这个世界一些吧。 他看了太宰治一眼,对方脸上做作的表情还没褪去,甚至愈演愈烈。 像演员入戏一样,少年首领的眼角甚至泌出楚楚可怜的泪光。 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应该只是想多了。 青池涟央在心中摇摇头。 那样一个喜爱死亡,视其为归宿的男人,怎么会做出劝人爱生的事情? 从太宰治答应那个荒唐的尸体交易开始。 青池涟央就知道,他就是自己在梦中见到的那个天台上对死亡微笑的疯子。 正常有权有势,站在权利巅峰的人,怎么会接受这种冒犯。 “不要这么无趣啊,青池。” 太宰治不满他的逃避,像爱情轻,用两根手指挑起了他的下巴。 可惜对象是一只猫,还是一只沉默的猫。 “你真的沉默了很多,连我没有吃饭睡觉都不管了哦,是用猫的脑袋思考,和人不同吗。” 确实不同。 猫有大把时间用来思考,尤其是在他不用和普通猫一样,将三分之一的时间用在洗澡上。 青池涟央用蓝绿色的猫眼和太宰治对视着,下巴的暖意根本无法忽略。 除去下巴上的神经系统被触碰的舒爽,还有……太宰治知道猫的气味线体在下巴上吗? 他全身都是他的味道,而且这种禁忌的气味只有青池涟央自己能闻到。 就像被人强迫着给对方做了标记一样。 这比被抱着、被摸什么的,怪多了。 “喵呜。” 强忍着忽略这种古怪,青池涟央如他所愿的叫了一声。 “好孩子。” 太宰治笑眯眯的用手指挠了挠抬着的下巴,又反转过来摸了把猫的脑袋。 真的很恐怖啊。 据他所知——本国已经全面沦陷,而有好事者有意无意的拍摄了本国现状将其上传至自国互联网分享、拍摄照片研究的欧洲各国,也已经大量出现猫了,完全不可控。 此时距离第一批猫出现,才几天的时间。 这种传染速度,这种传染途径。 青池涟央这次,可是创造出了个比原//子//弹还恐怖千万倍的超级病毒。 毫不夸张的说,太宰治甚至可以拿《怪病》去威胁国家元首。 就算他不会蠢到暴露这个底牌,那留着也是心中有底。 原本预计困难重重的扩建黑手党……结果和开挂一样。 在青池涟央的帮助下,第一次拿下两千万和敌对组织,第二次拿下关东中心和大量钱财,第三次……港口黑手党直接所向披靡,无所畏惧。 这样恐怖的存在。 竟然正趴在他的手下,连锋利的爪子都不会露出来,认摸认抱。 太宰治莫名觉得很爽。 虽然他脸上不久前被挠的那道才刚结痂。虽然青池涟央不露爪子是因为已经躺平。但是管他呢。 “……” 青池涟眼睁睁感受着自己不争气的身体不断给大脑反馈愉悦信号。 然后被某人一把捞到怀里。 太宰治按下下意识挣扎的森林猫,声音带上久违的首领威严。 “客人来了哦,青池。” 青池涟央:…… 所以管他什么事。 心里诽谤了一句,青池涟央还是僵硬的卧好了。 算了,这些天都过来了……不差这一点了。 他知道来人是谁。 因为是太宰治打电话叫对方来的。 读完怪病后,太宰治就彻底摆烂了,他转头利用这场灾难开始为港口黑手党谋取好处。 ‘叩叩’ 敲门声随即而来。 * 搭上幕后黑手牌顺风车的江户川乱步顺利的来到了港口黑手党事务所前。 这栋高耸入云的雄伟建筑物,在灾难之前连最顶尖的刺客都难以进入,现在却连几岁的孩子都能随便进了。 没办法,怪病实在传染的太快,至少江户川乱步一个人类都没看到。 “喵。” 就是这里。 “能解决这件事的人就在里面吗?” 猫屋梭抬头看这栋楼。 他能感觉到里面有相当多的猫。 黑猫点点头。 “喵。” 你一起去吗? “不去。” 猫屋梭果断拒绝。 他还有很重要的工作呢。 这么多猫,他要尽可能的多带一些回家。 江户川乱步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喵喵——” 这场灾难一定可以平安结束的。 猫屋梭抬眼:“你很有自信啊,就这么确定这里的人可以解决事情?” “喵……喵。” 因为,你根本不想毁灭这个世界吧。 本来还不太确定。 但猫屋梭不仅放跑他,竟然还跑来给迷路他带路,鬼才猜不出来。 让猫屋梭将他带到港口黑手党,不是为了找拥有无效化异能的太宰治解决灾难,而是确定这一点。那么,让猫屋梭将一切恢复原状的办法是…… “原来能保持理智的家伙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和上次一样,不会有人发现呢。 猫屋梭笑着盯着黑猫,话并没有说完。 不过他脸上狡黠的笑容突然变化,明明眼角、唇边的弧度都差不多,却给人一种从狐狸到小羊的蜕变感。是将江户川乱步带回家的那个善良可爱的人格回来了。 猫屋梭用这种方式告诉江户川乱步。 还不到时候。 他很乐意将一切恢复原样,但不是现在。 这场见面礼还没铺垫到关键时期。 只有最鲜艳且炽热的玫瑰,才配得上他啊。 不到时候? 是现在的他也没办法完美收场了吧。 江户川乱步什么也没说,只在翠绿的瞳孔中倒映出少年的影子。 他维持着有些病态的笑容,瞳中却是事态失控的不安,和佯装着的镇定。 不过也无妨。 因为猫屋梭眼中的不安是类似“闯祸了,会被大人批评的不安”,而不是“完蛋了,没有任何人能解决这件事的不安”。 所以说灾难还是会解决的。 就是暂时无法推测解决的程度如何而已。 那么——猫屋梭信誓旦旦的认为可以替他收场的人,是谁呢? 这突然勾起了江户川乱步的好奇心。 他想,等一切回归正轨,他一定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那个人。 让他看看造成如此灾难的猫屋梭,究竟是何方人物的部下。 不过在此期间,名侦探可不会什么都不做。 谁让他第一个把他变成猫! 早一步中招变成猫的他已经失去了嘲笑别的侦探社成员的资格了!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气,大步朝着港口黑手党内部走去。 他还是打算按照什么都不知道的状态去找太宰治合作。 一是按照情报,对方智商不俗。二是对方是不受任何超能力侵害的无效化异能,要抓捕猫屋梭非他不可。三是现在联系不上政府特务科,也没别的事干。 江户川乱步隐隐有种感觉。 如果不主动去见太宰治一面的话,他会这辈子也见不到他。 尽管名侦探和黑手党首领之前,根本没有交集的必要和机会。 但总觉得……不去的话,会和错过了季节限定的甜点一样后悔。 之所以敢去。 是因为如果猫屋梭落到政府手中,100%会被处以极刑,说不定还要磨磨唧唧的研究一番,逼取一些情报,导致灾难重现。到黑手党手里,能死的痛快一点。 毕竟后者成分纯粹,就是为了利益的暴力集团。就算是为了关乎到自身利益安危,他们也会力排众议的解决猫屋梭。 江户川乱步笃定,猫屋梭这种危险分子,就算是港口黑手党也不敢启用。 ……就算他是无意造成了这一切,并且有回复的办法,但拥有这种能力的猫屋梭,还是于世界所不容的。 * 「世界越来越安静了,我开始不安。 这样下去,就没有人从事生产了啊,满大街的猫都会饿死的。 就好像笑话中说的天堂和地狱打架一样,人越来越少,投喂猫的人越来越少,猫也会很难受。 阿娑听了我的理论后,沉默了许久。 “所以,你想拯救人类吗,阿梭?” “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反问她:“并不是我善良,也不是我对那个讨厌的物种抱有什么善意,只是为了维持大自然的平衡而已,世界上都是猫,也太单调了。” 就是这个原因。我的确是这么想的。 “那我们就打个赌吧。” 我和阿娑,在从怪病开始产生的分歧,终于发展到了彻底决战的状况了。 “就赌……你拯救人类,看看他们会不会感谢你吧。” 这是什么阳谋啊。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必定会胜利的论题还要拿出来打赌,阿娑真的好讨厌人类。 虽然如此,我还是同意了。 因为我也想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特殊的存在?」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首领室的双扇红木门被人从外推开。 太宰治抬头看向来人, 手不忘抚摸着怀中蓬松的白猫。 双眼蒙上不透光的布条,手持拐杖, 一头被发胶打理的光滑齐整的背头, 露出饱满的额头。来人是前港口黑手党卧底,坂口安吾。 通过大量志愿者的牺牲,异能特务科成功找到了怪病的预防方法。 ——蒙住眼睛。 “呀, 安吾。” 来人并未关门,一束光从门缝溜进不常见光的首领室, 恰好落在正位,将太宰治沐浴在下。 他满眸鸢色闪着清亮明艳的光,笑容正甚。 “好久不见了。” 朋友。 坂口安吾抿了抿唇。 并不习惯的黑暗让他心生不安。尤其是在电话得知太宰治愿意帮忙的前提是,他本人前往港口黑手党事务所之后,那股不安就一直折磨着他。 对方想做什么? 太宰治一眼看出了坂口安吾的想法,声音掺上浓浓的笑意。 “别紧张, 我只是——太久没见人了, 过于孤独而已。” 他这番安慰让坂口安吾更拘谨了。 港口黑手党也一个活人都没有了吗? 不见得吧…… 太宰治坦然的告诉他:“没有了。” 他眼角露出一丝真情实意的笑,就像在酒吧与友人聊天似的, 闲谈道:“我昨天下楼找吃的,在红酒收藏室看到一只醉醺醺的橘色矮脚哦, 他在舔地上被打碎的红酒。” 不愧是小矮子, 变成猫还惦念着那点酒精。 所以, 身强力壮的小矮子猫,应该会是猫的肝脏不能消化酒精和吃葡萄规则之外的受众? 坂口安吾一怔。 心中所想,竟然全被预测了吗? “安吾的心思一向很好猜。” 不是他好猜, 而是对这家伙来说……谁的心思都很好猜吧。 身为卧底搜查官中的佼佼者的坂口安吾沉默了几秒, 心里简直有一万句想吐槽。 “嘶, 青池, 你没收爪子。” 太宰治突然惨叫一声,面目狰狞。 原来是他刚想把手放到森林猫柔软的腹部取个暖,结果被挠了。 青池涟央顺其自然从他怀里跳到地面,猫脸上毫无愧疚。 他已经忍他很久了。刚才实在没克制住自己。 太宰治现在全身都是他信息素的气味,还手贱的去碰他的肚子,这让本就浑身紧绷,猫的本能与人的理性天人交战的青池涟央直接应激。 青池,爪子? 太宰治身边那个护卫也变成猫了? 【人间失格】对这场怪病不起效吗? 坂口安吾手指屈了屈。 那岂不是说,港口黑手党首领现在无人保护…… “我劝你不要。” 太宰治笑着开口,完全没把坂口安吾的杀意放在眼中。 挪威森林猫没有走远,就地趴在办公桌边。青绿的猫瞳倒映出此时首领室的模样——如同黑魔法森林一般,遍地是枯槁树藤似的黑色视线。 那是钰子小姐,它时刻守护着首领室。 坂口安吾突然感觉有什么爬上了脚踝,他身体一僵,额头顷刻冒出冷汗。 果然……港口黑手党还有没感染病毒的异能者存在。 【人间失格】对怪病是起效的! 太宰治微笑着。 “关于这场怪病的其他信息我就不赘述了,想必特务科比我这个一直待着屋子里的可怜居民知道的要多,至于解决方案,我也有了对策,现在来谈谈报酬吧。” 源鹿已经拿到《怪病》的原稿了。 之所以不立刻用【人间失格】,是因为这涉及到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人变成猫,是不算衣服在内的,变回来,大概率也不会凭空织布。 只要事情还没发展到最坏的情况,太宰治就打心眼拒绝看到一世界的裸//男//裸//女。 更何况,《怪病》的造物的能力,已经清楚的被写在纸上了。 这本书并不是一个短暂的怪谈,而是精彩纷呈的。 故事初期,’我‘讲述‘我’对世界的恐惧,和阿娑的故事和日常,怪病爆发,社会沦陷,一直到这里,故事才正式拉开帷幕。 或者说,主角,才露出真面目。 这就是第一人称文章的有趣之处了——读者知道的一切信息,都是主角想让别人知道的。 「“……请各位居民不要慌张,按照政府公告办法预防,等待救援……” 现在这种情况,真的还有人能听公告吗? 我坐在天台上晃腿。没有人类的天空,史无前例的蓝着。各种模样的猫,老的,年轻的,纯色的,花色的,都各自在街道上‘喵喵叫’着。 这是灾难发生的第九天。 我突然觉得现在的世界有点单调了。没有人,也就没有喂猫的人了,那些假猫没日没夜的交换着,真正挨饿的是原本就是猫的猫。」 主角开始厌恶这个灾难的世界了。 于是,在与阿娑‘商量’过后,他走出了家门。 「幸存者比我想象的要多,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智慧和谨慎吧。 我和蒙着眼睛的军官进行了交谈。」 再然后,是主角和读者都意料之中的剧情。 ‘善良’的主角透露出自己的特殊,任由实验室从自己身上提取出可以将猫变回人类的抗体,然后,在摄取过度奄奄一息的时候,在实验台上变成了一只猫。 「我浑身都很疼,他们太贪得无厌了。 在朦胧时,我看见了阿娑。 一身红裙的少女得意的笑着,仿佛在问我:我就说,人类没救的吧? 可我一眨眼,她就消失不见了。蹲在原地的只是一只血淋淋的猫,失去了顺滑的皮毛,露出狰狞的肌肉脉络和骨骼。 我再眨眼,发现自己一直盯着看的地方,只是一个反光的铁盘。」 主角就是阿娑。 或者说,主角就是那只被剥了皮的猫。 内容跳转到回忆篇。 是温馨的人与猫的日常。一只懵懂的家猫,在人类的呵护下成长,它有些胆小,家人会小心翼翼的保护它,它肠胃娇嫩,家人会不辞辛苦的给它制作猫饭。 然后,一场灾祸过后,娇贵的家猫变成了浮萍般的流浪猫。 依旧是青池涟央热衷描述的众生百态。 和《神女》中在源家宅邸遇到众多‘亲人’的源鹿一样,家猫遇到了喜欢喂猫的小姐姐,铁汉柔情的上班族,悠闲的退休老人,独立能干的流浪猫们。 在故事阳光熠熠时,某天晚上,毫无警戒心的家猫遇到了虐猫犯。 「我觉得好疼,浑身都湿漉漉的,着了火一样难受。 弥留之际,我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一个人对我的不好,就能让我忘记许多人对我的好呢? 我讨厌人类……了。 这种疑虑,一直到我重新睁开眼睛也没想通。 然后,我捡到了阿娑。」 回忆结束,故事再接洽,场地是实验室。 遍体鳞伤的少年坐在实验台上,看着铁板倒映下血淋淋的猫,他脚下是几只从白色大褂中钻出来的猫,实验室所有人都沦陷了。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实验室的大门嘭的一下关闭。 但主角知道,坐在监控后的那几个人,也已经感染了怪病了。 「“我和你说了,阿梭,直接进入最后阶段不好吗?”阿娑说。 我没理她,视线落在铁门那,它刚刚被封闭了。屋子里还有毒气灌进来。 我早知道事情会发展成现在的样子。这几乎是一种必然,因为人类是社会性质的动物,它们必须考虑相当多的东西才能保证自己在群体中的地位。 在这种情况下,我被严加防守,加以利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是理解,但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可以理解呢? 我终归无法释怀当年的一切。」 被剥皮的痛苦回忆历历在目,人类就是要如此不公平的为少数人的混蛋背锅。 在主角回忆时,异变秃生。 一声嘹亮刺耳的猫叫响起,实验室地板的几只猫发了疯似的开始奔跑,使用爪牙咆击地面,诡异的是,厚重的钢版和墙壁竟然真的被它们搞出了一个大口子。 最后,主角赤着脚,踩过爪子被磨的血肉模糊、力竭而亡的猫尸,来到大街上。 到处都是这样的猫,世界疯了。 而让太宰治安心做自己的事情的原因是,故事的结局。 「家里没有米了,再不出去买东西,我就会饿死。 无奈,我只能穿好衣服,顺带在花盆边按下一个血色的猫爪印。 这是第九个印记,剩余的,都早分布在其他家具边上了。 我推开家门,恰好撞见隔壁的女孩子出门,她端着一盒土豆炖牛肉,脸上的笑容很美。 “要出门吗?正好我做菜多了 ,想着给你送过来,上次家里的闹老鼠还要谢谢你帮忙。” 这是我第一次吃到土豆炖牛肉的味道。 怎么说呢……很绵软香甜,和第一次吃到羊奶泡鸡胸肉的猫饭是一样的。」 一切疯狂过后。 世界重启了。 而且从结局来看——这是第九次重启。 阿娑不见了,这代表着主角对人类的仇恨也消磨干净了。 所以把现在发生的一切当作梦就行了。 结束后,除了主角,估计也只有从头到尾就没收到过影响的太宰治和青池涟央能记得一切。 想着,太宰治又笑盈盈的看了青池涟央一眼。 写出这种与人类和解的作品,代表着……那个厌恶活人的家,要开始改变了吧? 那么,就好好看看吧。 代替他,去爱这个氧化了的美好世界。 坂口安吾深吸一口气:“报酬早就准备好了……” “我不要你们拟定的那些。”太宰治手指屈起,轻轻敲在桌面上:“条件我来定。” 实体的报酬在世界重启后就会消失,信息情报才是王道。 “反正那些情报脱口,你们得知泄露很快就会修改吧。”太宰治微笑着,好像个大公无私的老好人:“这对你们而言几乎没什么损失。” 坂口安吾懵了。 因为太宰治说的确实在理。情报是世界上最容易变质的东西,更改造假都很容易,有时情报站善用信息泄露,还能狠狠坑敌人一把。 既然他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还要问? “这不重要。”太宰治微笑:“就当我想……”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很快改口。 “虽然我们也是这个城市的保护者之一,但黑手党总不能打白工吧。” 没想到港口黑手党首领竟然有这么崇高的思想觉悟! 不过……给异能特务科找麻烦才是他的目的吧。 毕竟这些情报泄露虽然没什么损失,但要更改,也要损失大量的人力物力。 不愧是港口黑手党首领,损人不利己,险恶程度真不是常人可及…… 坂口安吾在心里吐槽着。 “你问吧。”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猫屋梭蹲坐于高高的屋顶上, 背后是广阔的蓝天。 少年纤弱的身体被宽大的风衣包裹,就像应激后躲在毛毯中的猫。可他眼中早没了懦弱的拘谨,也对, 毕竟这个城市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店铺开门, 当然也不会有买东西的人,没有巡警指挥, 当然也无需维持秩序, 街上到处是冒着滚滚黑烟的汽车,因为驾驶员突兀的感染了怪病,到处是支离破碎。 水电、交通、社会都已全面瘫痪。 花圃里, 无人打理的土地冒出几根野草。 红着眼的疯猫一口咬断原本被城市驯化的流浪猫的咽喉, 然后用爪子去挖磨墙角, 屋子里,一个瑟瑟发抖的人类尖叫一声,几十秒后,他也变成了猫。 世界上又少了一个人类。他们根本躲不过嗅觉灵敏的猫。 这种场景,猫屋梭早见怪不怪了, 他兴致缺缺的摆弄着指甲。 少年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下午了, 发丝下的薄汗就是最好的佐证。 因为猫屋梭在找人,那个将他从意识流的海洋中落于纸上, 随后化作现实的主人。 这的确是一场别出心裁的见面礼, 猫屋梭计划将整个世界的灾难与变化包在彩纸里,做成一束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献与他,然而出了点小意外。 计划开始执行一段时间后,猫屋梭才发现, 这个世界, 和自己以前待的世界不太一样。 在这里, 他没办法随心所欲的重启世界,只能作为一个纯粹的灾难传播病毒和厄运,而且力量也在逐天的削弱,对怪病猫的掌控越来越弱。 潜意识告诉他,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世界的打压。 再这样下去他会消失,一切也将无法挽回。 猫屋梭承认自己慌了。 他的本意是像孔雀开屏一样送给他见面礼,不是像漫才节目一样莫名其妙的出现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留给他一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光想想他苦恼或者厌恶的样子……猫屋梭就想穿回去给降世后果断传播病毒的自己一巴掌。 明明已经和阿娑融合了,拿回了全部意识,为什么偏偏落了脑子! 于是,猫屋梭调动所有力量,拼尽全力想找到主人。 就好像在外闯了祸的小孩,哭闹着跑回家找大人善后。 高空的风带来的远处的猫叫声。 ——没有。 一个仅仅是心中有剪影,不知长相,不知职业,甚至不知性别,一切细节都是谜的人,别说懵懂的猫,估计风都无法找到。 猫屋梭从一开始的‘他绝对不可能感染病毒’变得更加心虚。 该不会他也变成猫了吧? 不,绝对不可能。 他可是至高无上的神,怎么可能会被这种病毒诅咒…… 猫屋梭逐渐沉默。 数以亿兆计的猫的意识为他带来了仅有的人类的消息,圈子一点点缩小,却没有符合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 猫屋梭简直要急哭了。 ……先回家。 对,回家找阿娑想想办法。 六神无主的少年似乎想到了解燃眉之急的办法。 猫屋梭逃命似的溜回了家中。 那是他长久居住的地方,也是和他一同被具现到这个世界的东西。 到大门口后,防盗门自动打开,露出屋子里有些阴森森的氛围。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电视、花盆、净水机,许多地方周围都有个新鲜的血色猫爪,就像有人抓着被剥了皮的猫的爪子刚印上去的,甚至没干。 仔细一数,总共九个,分布在家具摆件旁。 “阿娑!” 猫屋梭进入屋子就大喊,他叙述着现在的情况,脸上的疑惑逐渐加重。 阿娑呢? 被具现到现实后,阿娑就不再是他的第二人格,变成了只存在于这间屋子的‘地缚灵’,掌管着屋内的一切,怎么会没有回应? 猫屋梭慌张的小跑到一扇门前,手忙脚乱的掏出钥匙来开门。 门打开后,露出屋里的内容。 房间里是一个个堆叠的铁笼子,大小不一,每个笼子都按照体型装了一只猫。 它们都是猫屋梭这些天从外面带回来的,共同点是花色漂亮。 橘色的云霞铺在白云上,点缀了黑色飞鸟的三花猫,种种色块堆叠晕染的玳瑁猫,如丝锦绸缎般的长毛猫,最次也是双色。它们是猫屋梭原本为他挑选的礼物。 这些可都是猫中美人! 随便挑一只放在外面,都是要被公猫母猫疯狂追求的! 他一定喜欢。 此时,猫屋梭却没空和往常一样欣赏这些美人猫们。 他在乎的只是——阿娑呢? 原本应该蹲在笼子前的红色猫去哪了? “笨蛋。” 一声娇俏的少女音突然从后面传来,猫屋梭被吓得一激灵。 人类! 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入眼的是一名看着与他同龄的陌生少女,她正讥讽的看着他。 这正是源鹿。 由于情报网崩塌,大街上没有任何能利用的人,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这来。 猫屋梭握了握拳,眼中晦涩不明。 这家伙,把阿娑杀死了吗? “你别过来。” “你让我别过来我就别过来?”源鹿扯扯嘴角,丝毫没把猫屋梭放在眼中:“反正你除了传播病毒的能力,再没别的攻击手段了吧。” 要不然,像他这样的人,被侵犯了私人领域,还能站在这保持理智? 猫屋梭在等病毒传染到她身上。 可惜了,源鹿才不会感染病毒呢,她又不是人。 “别等了,那个对我无效。” 被戳破心思的猫屋梭睁大了眼睛。 离他这么近,她为什么还没感染? “为什么?” 源鹿却不想和他废话,抬起手,将两只手反过来鼓掌。 指甲盖清脆敲击声响起,原本清亮的房屋周围凭空冒出许多黑紫色的烟雾,浓稠的像是绵密的云彩,它们在反手拍手的声音中凝聚成一股,将猫屋梭控制在中间。 猫屋梭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就像被按在干涸的水泥块里一样,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你是……”少年的眼瞳转动几下:“他的人吗?” 他此时冷静下来,发现了源鹿身上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气息。 “啊。”源鹿对猫屋梭没什么好气。 《神女》的知名度提高,不仅对咒术协会被大众接受的工作有帮助,也是对源鹿和源和实力的一种提升,最重要的是—— 原本在世界意识的压制下消失的清和神女,似乎有重新诞生的迹象。 同出本源,又继承了清和神女大部分力量,再加上未见到诞生意义就消失,感同身受的唏嘘,源鹿对已经消失的清和神女的感情,可比这个处处捣乱的新同伴深多了。 “别废话了。”她厉声道:“快点把一切恢复原样,我知道你做得到。” 然后再把这家伙带回去给主人收拾。 猫屋梭:…… 找到组织的兴奋,瞬间萎靡下来。 他要是能恢复……还至于在外面晒了一下午太阳吗? * 青池涟央趴在床上,蓬松如松鼠般的尾巴轻轻摇晃,硕大的水晶灯投射下五彩的灯光,落在森林猫柔顺有光泽的毛发上。 这若是普通家庭的场景,叫人看到了,一定要赞叹一句家中主人将猫咪饲养的好。 前提是,忽略森林猫身上那极其显眼的红色围巾。 它绕过猫的腹部,结结实实打了个蝴蝶结,像包礼物一样将猫绑在床柱上,其实,一滩水一样的猫是很容易便能挣脱这种程度的困境的,可青池涟央耻与搞那么大动作幅度,于是就被乖乖的拴在床上。 这很显然是太宰治干的好事。 至于目的…… 太宰治笑容满脸的打开门,手上端出两盘东西,一碗黑乎乎的膏状不明物体,大概是肉泥和别的食材的混合物,另一盘是煮沙丁鱼,上面还点缀了木鱼花。 “饿很久了吧,青池,来尝尝我研究了好久的猫饭,保证营养均衡。” 青池涟央:…… 他用爪子掩住鼻子,堵住迅速飘散满屋的腥味。 猫可能可以接受这种食物,但是他拒绝。 “相信我,没问题。” 太宰治眼中闪着光,他竭力推荐着自己的拿手好菜,把它们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拿起勺子挖了一勺,打算给森林猫尝尝。 青池涟央的反应是,再不管什么风度,扭着身体轻易从围巾里跑出来,试图逃跑。 但太宰治早有预料,一把把猫捞起来,强行捏着后脖颈把他按在床上,苦口薄心。 “青池,上次你吃和我一样的食物呕吐后,就没再进过食了,可不能这样。” 结结实实饿了两天的青池涟央听闻,饥饿感从尾部犹如火焰一样燃烧起,鼻尖难以忍受的腥味,似乎变成了勾人的甜香。 青池涟央执拗的把脑袋拧到一边。 他今天就是饿死,也绝对不要吃这鬼东西…… 上次的辣咖喱,上上次的硬豆腐,上上上次的不知道什么汤,他哪次吃太宰治的东西都没什么好下场。 人身就算了,猫身太脆弱,折腾不起。 “这种时候就不要叛逆了,青池。” 太宰治腾出一只手去摸森林猫干瘪的肚子。 然后又被拍了一下。 “喵——” 不吃! 被按在身下的森林猫露出了尖牙。 “你的脾性越来越偏向猫了,自己没发现吗?青池。” 太宰治一点不怕他,伸出手指点在猫牙上。 “再不补充精力……” 很可能会彻底被同化哦? 青池涟央张着嘴,很想咬下去,但仔细一想自己现在的行为和思维方式,又觉得太宰治说的对。 他用舌头把太宰治的手指推出嘴巴,态度很明显软化。 ……就吃一点。 正当太宰治翘首以盼时。 “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哥,我回来了。” 太宰治脸瞬间垮下来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太宰治黑着脸听着猫屋梭的叙述。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 他一把捞过了想跑一边去的挪威森林猫,把他……按到了身边,一起坐着听, 然后欣赏到两张比他还黑的脸。 外人面前,或者说除钰子小姐外, 青池涟央是绝对拒绝和他有什么亲密接触的。 比起排斥或难堪什么的, 太宰治更愿意称呼可爱一点的, 例如——害羞。 绝对不是什么私下是懒得,人多反抗是外力刺激忍无可忍。 不过,这样也很棒啊。 青池涟央在别人面前永远端的一副雷打不动清冷像,唯独在他面前是特殊的。 太宰治想着, 得意的瞥了眼身旁的森林猫。 然后在它眼瞳中看到了温柔、探究和小心翼翼的呵护。 不是给他的, 甚至他从未享受过。 太宰治莫名牙根发痒。 少年首领用舌尖抵了抵上牙膛, 脸上笑容不变, 只顺手将手从森林猫仰起的脑袋上抓了一把,恰好遮住那双熠熠的猫眼。 他的狗……猫……人,怎么能看别人……源鹿和怪病少年好像都只是青池涟央的异能。 管他呢,太宰治只知道自己不爽。 青池涟央:…… 他动用猫的圆滑柔软,轻松从太宰治手下挣脱下来, 但经验之谈,森林猫并没跑远, 而是换了个方向优雅落座,同时回头瞥他一眼。 那一眼冷冷清清,好像初春的潭水, 却没有厌烦一类, 只是单纯的疑惑。 不厌其烦。 太宰治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语。在待他时, 青池涟央总是展现出十二分的耐心和纵容。 他心情骤然愉悦起来, 唇角勾起一个刺眼的弧度。 正在支支吾吾的解释着的猫屋梭:…… 本来就看太宰治不顺眼的源鹿:…… 不管认不认识太宰治,两人心中都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想法。 ——讨厌他。 只可惜,「保护太宰治」,似乎是刻在他们人设中的东西。 否则两人一定要冲上去给他个好看。 “……我讲完了。” 为了尽快结束这扎眼的一幕,在陌生人面前拘谨瑟缩的猫屋梭直接加快语速。 太宰治毫不客气的评价:“废物。” 自己玩脱了还得找主人收拾烂摊子,啧。 青池涟央在意的却是猫屋梭描述中的‘世界意识’。 他听过这个词汇,在源鹿口中。 她说:“和我们一起具现化的还有清和神女,不过她身为神祇,为世界意识所不容,将部分力量赠予我后便消失了。” 清和神女超模到,即便躲在源鹿的体内不言不语不作为,也必须消失不可。 而把世界闹成这样的猫屋梭,却只是在使用能力后,力量被逐步削弱。 那么,使用【永恒旧物】创造出它们的他,为什么还能为天地所容?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梦醒后的那个声音。 他将其称为神明,但其实只是个孩子稚嫩清澈的声音罢了。 ——“如果你什么都不做,那四年后他将必死无疑。” ——“救救他,或者把这当作是一场梦,我换其他人去救。” ——“我答应了。” 送他跨越世界的,就是所谓世界意识吗? 那么,容许他和造物将世界搞的乱七八糟的原因是……太宰治? 还是更深层次的原因? 青池涟央没有孤儿院之前的记忆,异能是睁眼后,天经地义就知晓的本领。 ……他突然对自己起了探究欲。 面对猫屋梭清亮的眼瞳,青池涟央张了张嘴。 “喵……” 屋里响起的小烟嗓的猫叫。 他戛然而止,突然想起自己现在不能说话。 太宰治轻笑一声,坦然接茬。 “青池的意思是,如果修改手稿,你可能会消失。” 若要强制将《怪病》中的世界重启改成‘梦境’‘幻觉’一类,变数太大,后果不可预计。 青池涟央猫头一顿,点点头。 他确实想说这个,但是…… 猫屋梭几乎脱口而出:“如果能帮主人……” 太宰治打断他:“但是,你的异能将青池也变成这般模样,你叫他如何修改书籍?” 拿两只毛绒绒的猫爪抱着笔么? 再说,青池涟央能在猫化状态下,以人性压倒兽性已经很不容易,目前状态,大概率承受不起【永恒旧物】的大量消耗。 对了……他还没吃饭! 太宰治幽怨的看了眼被遗忘在床头柜上的‘美食’,对眼前两人愈发觉得碍眼。 猫屋梭脸上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所以……” “是哦。”太宰治微笑着敲打他,语气阴森的像是地狱使者:“你闯大祸了。” 前不久才听他信誓旦旦的和坂口安吾说“我什么时候出过错?说有办法解决就肯定是有办法”的青池涟央用爪子把腮边的毛捋顺。 《怪病》的手稿他记得就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除了会导致全世界一起裸//奔这点不大雅观,的确没什么大碍。 不过外头因为各种原因死去的那些猫,就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 谁知道它们是谁的母亲,谁的儿子呢。 其实这也还行。 只不过……这样恐怕事情会闹大,各国的异能组织都要彻查。 猫屋梭快哭了。 无论是善良温顺的阿梭,还是仇视人类的阿娑,本质上都只是个处事不深的猫妖精,见过最大的场面就是人类灭绝,世界末日,很轻易就被太宰治吓出了眼泪,若丧考妣。 这样,就是他害了主人…… 源鹿觉得事情很糟糕,所以她看了眼青池涟央。 即便嫉妒的发狂,她也没有像钰子小姐那样便利的与主人心意相通,只能自主揣摩。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事。 主人这么冷静,一定有他的道理! 于是源鹿淡定了。 而太宰治这边—— 显然没有让全人类裸//奔,欧洲各国发难的打算。 他兴致冲冲的欣赏了一会猫屋梭的绝望,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红白的本子来。 那本子里夹了张米白色的稿纸,露出两个边角。 猫屋梭立刻认出,那是他的寄托体。 也就是《怪病》手稿其中的一张。 太宰治持笔书写起来。 一道白光从他手中的红白本子弥散开。 俊美的少年坐在欧式四柱床边,华丽的帷幔掉下半落,他面上是漫不经心,两条修长的腿叠在一起,手中红白的本子衬的他指节白皙。 如同希腊神话中的弗露伊亚女神的爱宠,挪威森林猫高傲的卧在他身边,洁白无瑕的长毛是星河瀑布般铺洒垂落,青绿的眼瞳冷清纯澈。 这是猫屋梭最后见到的场景。 因为很快,他便觉得身体仿佛破了个口子,力量源源不断的被外物抽离出体内,软弱无力涌上四肢,十几秒后便力竭昏厥了过去。 * “首领,我们在十七楼发现了一个可疑人员。” 身着板正的黑色西装的黑手党成员双手背在身后,一双冷酷的墨镜修饰出万分凶恶。 “他穿着组织的制服,对组织内的事务和职位也都对答如流,但绝不可能是我们的成员。” 太宰治抿了一口杯中的黑咖啡,那杯液体的颜色让他身后的青池涟央瞳色深了半分。 那东西难喝的要死。 比起这种让人能一口面见撒旦的意式浓缩,他更喜欢摩卡和拿铁,或者红茶。 配一点蛋糕?不需要太甜的话,饼干也可以…… 青池涟央之所以现在会想那么多,是因为他暂时不想思考和太宰治有关的一切东西。 在那个家压根不想思考的红色书本将世界重启后,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过去,包括记忆、所处位置、姿态,只有他……不仅什么都没变,而且还没衣服穿。 好在变回来的时候人在床上,有被子。 青池涟央完全不想记得,太宰治放下那本书,看着茫然的愣在床上的他是什么眼神。 什么“果然没有腹肌啊”,“其实也不是很小”,“原来你也会慌张啊”,“青池你缩在被子里这样子好像个……”诸如此类的乱七八糟话,他更是不想回忆。 “……” 太宰治并不知道在自己身后撑场面的少年在想什么,或者知道也不在意。 他维持着首领的做派,面带微笑,双手交叠在一起,拖着下巴,这是个相当放松的姿势,同时,也是个能在谈判桌上让对手压力倍增的姿势。 “所以,让身为我最信赖的护卫队队长的你上报此事的原因是什么?” 这位首领直属护卫队的队长先生面露奇怪的色彩。 “那个人说自己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而且说自己有一句话,首领您一定会见他。” 太宰治来了兴趣。 “什么话?” 江户川乱步会出现在黑手党事务所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 那么……一定要见他的理由是? 太宰治鸢色的眸子中晦涩不清。 护卫队队长说:“猫。” 普通闯进港口黑手党的胆大包天之辈,他们抓到就杀了,可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要是擅自动了他,要面对的敌人可不止是一个小小的侦探社。 这点眼力见队长还是有的,于是就承担了传话的任务。 “带他来见我。” 也就是说,江户川乱步也是和青池涟央一样的,保持人类理性的猫。 所以在世界重启时得到了优待吗? 那么,以他的本事,在作为猫在黑手党游历时,还有从猫变成人类的过程中,知道了多少黑手党的机密?还有……绝密呢? 太宰治唇角勾起一个冷硬的弧度,瞳中甚至闪过一抹杀意。 不过很快就消失了。 之后,他又闲聊似的向护卫队队长询问了下中岛敦的情况,才摆摆手。 护卫队队长应下命令,退了出去。 太宰治回过头,脸上的假笑逐渐变得真切。 “青池。” 听见呼唤,青池涟央抬眼看他。 太宰治眼神瞬间变得楚楚可怜,还带着浓重的失望。 “青池,你现在连朝我‘嗯’一声都不愿意了吗?” “……嗯。” 太宰治满意了,他惬意的靠在椅背上。 “你对江户川乱步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吗?” 他果然知道他见过这个人。 青池涟央也没太大惊讶,平静的回答:“过于聪明的麻烦。” 太宰治轻笑一声:“确实是这样,不过他这人还好……他不会多管闲事。” 只要是不会损害到他和他所在乎的人,江户川乱步就不会随意给别人和自己添麻烦。 青池涟央侧目:“您要亲自见他?” “当然不是。”太宰治摇摇头,脸上是得意:“你以为什么人都能见我吗?” 开玩笑,以江户川乱步的能力,直接和他见面,和直接情报拱手相送有什么区别。 甚至连首领室都不能放他进来。 “所以——” 太宰治突然起身凑近站着的青池涟央,如愿以偿的看见那坛平静的水被搅浑。少年如躲什么洪水猛兽一样下意识后退,然后才反应过来立住身体,他眸色渐深,嗓音轻哑。 “我需要你,青池。” 能让一向冷静的青池涟央被他一个起身吓成这样。 刚刚逗弄的太过分了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故意调戏完青池涟央后, 太宰治敲定了见面地点,他笑道。 “和镜花那次一样,通过耳麦传递我的话就好了。” 在不被江户川乱步发现什么端倪的情况下, 太宰治还是很有兴趣和他聊聊的。 当然,他更感兴趣的是江户川乱步不惜暴露自己知道世界重启的事情,也一定要和他见面的原因 。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青池涟央应下, 退离了首领室。 见面地点是最中心事务所的十六楼, 是……大食堂。 青池涟央没来过这, 但芥川银和「尨」都是常客。 前者为钰子小姐挑选食材,后者给自己的猫朋狗友顺点边角料。 此时, 正是饭点。 “不用穿工作服?那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你疯了,那可是顶楼的大人物,别拿手指他,小心他把你胳膊砍下来做凉拌。” “这么可怕!” “那当然,他可是那个地狱食客啊, 听说他最喜欢吃人的心脏……” 耳朵建在的青池涟央:…… 所以,继太宰治热情为他科普的‘冷面煞神’‘变态の人体收藏家’‘鬼人偶师’‘刺客杀手’之后, 他又多了个地狱食客的外号吗? 不愧是热血黑手党, 称呼真够中二。 在博学的黑手党先生为同僚讲到‘所有去过顶楼的刺客内脏都会不翼而飞, 因为有后勤的人曾好奇,剖开了尸体的肚子’时,青池涟央找到了会客处。 ‘干部用餐厅’几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挂在红木门上。 江户川乱步就在里面。 “这羊羹做的好棒!” 刚推开门,休息室内传来一道欢快的赞扬声。 一名娃娃脸青年坐在桌子上, 手捧一块羊羹吃的正香, 身上本该敞开的长款黑色大衣紧紧扣住, 款式有些眼熟, 晃荡着两节雪白的小腿,皮鞋看得出并不合脚,但胜过没有。 ……那是,中原中也的风衣? 青池涟央记得太宰治曾经吐槽过,这半年的私人订制衣服的价钱已经快赶上六分之一个季度的交易额了。当然,只有四个人的衣服可以走那个报销单。 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目前只剩两个。 一个是中原中也,另一位常居地下室,青池涟央现在还没见过。 看到门被打开,江户川乱步浅浅扫来一眼,对来人不是太宰治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嘛,不见外人也正常。 他笑的灿烂,抬手挥挥:“嗨,又见面了,怪人君。” 身上收拾的很干净嘛,什么情报都看不出来。 是港口黑手党首领做的? 青池涟央给屋里的黑手党成员使了个眼色,他们很有眼力见的都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他们两人。 白发少年音色波澜无惊,直入正题。 “你的目的。” 那边的太宰治吐槽:“不愧是你,青池。” 他正通过青池涟央身上的窃听器和耳麦远程控场,以此避免和名侦探直接接触。 江户川乱步似乎很不可思议。 “你就是这么招待朋友的?” 别说热茶点心,连面对而坐都没有,就这站着,冷硬的张嘴。 拷问呢? “……” 什么朋友? 青池涟央有些困惑,而且这份迷茫肉眼可见。 江户川乱步:! 他一双眼睛圆的和仓鼠似的,看青池涟央的目光像在看撒了一层盐的红豆糕,不可理喻。 “见过这么多面,还答疑解惑过,结果你没把我当朋友?” “……这算吗?” “算!” 江户川乱步大声道,试图给青池涟央树立新的友情观。 “只要你不讨厌我,那我们就是朋友……” “讨厌。” 在太宰治不知为何而起的偷笑声中,青池涟央的回答字正腔圆。 眼前这家伙又麻烦,还话多,是他最不会应付的类型。 江户川乱步:…… 他气的把剩下的羊羹塞到嘴里,狠狠嚼了两下。 怪人!怪人!无聊死了,名侦探才不在乎这家伙怎么想呢。 不行。 江户川乱步越想越生气。他干脆脱口而出。 “不许讨厌。” ……不许? 青池涟央将这小孩子赌气的话反复在口中读了两遍,没搞懂其中的逻辑。 爱憎喜恶是可以用命令语句来改变的吗? 就算可以,以他们现在相处的拷问官和阶下囚的身份,反过来才对吧。 “噗哈哈哈。”这是笑的不行的太宰治。 世界上竟然真的有情商这么低的家伙吗? 江户川乱步无语的把口中剩余的羊羹吞掉,盯着青池涟央清冷的眼瞳看。 青池涟央想了几秒没想明白,然后他决定——不想了。 “所以你的目的是什么?一定要见首领。” 江户川乱步:…… 他也决定和自己和解,不再插手青池涟央。 “因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可是比动物园里七彩的猴子还要难得一见的物种啊。” 娃娃脸青年一脸认真。 “好不容易来一趟,见一面再走比空手而归好吧。” 国木田那家伙,可一直信誓旦旦的认为港口黑手党首领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他名侦探今天就要讲一个眼见为实。 听江户川乱步一副‘见到就是赚到’的模样,青池涟央指尖颤了颤。 耳麦那头的太宰治对自己的新外号表示震惊,他沉默着,最后憋出一个字。 “哈?” 他可比什么七彩猴子稀有……好看多了! “不过虽然没见到他,不过见到你也很赚了。” 江户川乱步摸着下巴。 至少他得到了港口黑手党首领不是什么丑八怪,甚至长得相当不错的情报。 这对江户川乱步来说很有价值。 可以拿回去让国木田震惊。 青池涟央沉默两秒。 “没有别的事了吗?” “没啦。” 江户川乱步从桌上蹦下来,笑容不带一丝阴霾。 他本就是天经地义的该在阳光下无忧无虑的人,所以即便穿着凶神恶煞黑手党的外套,也有种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滑稽可爱。 “找个人把我送回侦探社吧,至于损失嘛,社长会赔的。” 对于刚才荒诞的一句话,青池涟央如一尊琉璃白玉雕纹丝不动,眉头都没皱半分。 是否放江户川乱步走,可不是他说的算。 远在首领室的太宰治沉默了一会,面上突然露出一抹轻笑。 “放他走吧。” 这就是天下第一名侦探吗? 出乎意料,似乎又在意料之中。 这人刚才的行为看着天真烂漫,没有一句落在实点上,实际却是不知省略了多少无用言语、对话、交锋后的推算。 太宰治原本在心中预演了江户川乱步可能说的一切话,并为每句话都准备了回答。 结果,对方直接预判了这一切,并极其任性的强行掠过了吗? 青池涟央以为事情结束了,刚想目送江户川乱步离开后回顶楼去,却见黑发青年回过头,收敛了方才的轻浮随意,翠绿的眼瞳如夏日的松柏叶。 “他在驯化你哦。” 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没有非留在黑手党作恶的理由吧。 何必任由自己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呢? 青池涟央抬眼,就像才游出森林不久的幼蟒,带着些非人的无机制。 “啊,我知道。” 他知道,他甘愿。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要是以世俗的常规来判定,真不好说谁才是最终受益的猎人。 反正到最后太宰治整个人都要变成他的玩具。 区区活着时的驯化……有那么重要吗? 既然如此,江户川乱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面色复杂的收回视线,顺手将双手扣在脑后,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江户川乱步虽然没看懂更深层次的详细,但…… 贵圈这么乱,他还是回去吃粗点心吧。 * 野泽凉太怀着万分激动的心情拆开了装在精美礼盒中的手稿。 这是PM老师尚未出版的新作,除了他,再没有任何人看到过! 没错,经过一些不足为外人道也的努力,再加上原生家庭的一点小帮助,野泽凉太成功踹掉大编辑石黑,成为了PM老师的专属编辑,负责稿件整理一类的工作。 谁能拒绝在工作的时候追星呢? 野泽凉太小心翼翼的将手稿摆在玻璃展示台上,数数时,惊奇的发现……少了一页! 这不可能! 全份手稿,从被主编交到他手里,再到电子稿整理完毕装盒,他敢保证中途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落到编辑社也不可能,他一页一页检查好的! 野泽凉太快哭了。 像PM老师这样的大作者,手稿的价值可不止是能拍买出高价这么简单。 那在未来可是了不得的文物啊! 完蛋了。 他罪该万死。 少年编辑哭丧着脸,按照原本计划,把所有手稿叠成一摞,为了防止剧透,最后那张放在上面,卡进玻璃容器中。 展览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过后再领罪吧。 他走之后,场地的灯光打在玻璃罩上,明亮的印出最后一页的两行字。 前两行是正文最后一句,第二行是惯例。 「在这些发难的经历里,我不知是在磨灭自己,还是消解气,总得效果有些差强人意。惩罚意味没有多少,许多过往倒像梦一样在现实中模糊了。 不过,世界上哪有所得清的事呢……阿娑,永别了。 ——诸此劣作,仅为他献上。」 那个他,究竟是谁呢? 挚友?故亲?恩师?幼驯染?还是爱人? 野泽凉太总觉得,这行字背后,一定有个或凄凉,或悲壮的故事。 由于上本的《神女》才出没多久,热度和知名度都还没发展到让人满意的程度,再加上吃了前不久《母亲》两部曲营销的甜头,出版社打算另辟蹊径。 摒弃旧的先发书再宣传的惯例,反着来。 但靠线下活动和口碑口口相传太慢了,他们打算像宣传电影一样,先把新书的一点手稿和部分片段透露出来,预热,热度炒起来后再发书。 让读者来猜,这次是个什么故事? 反正PM老师的《神女》已经向大众表明他的风格多样化了。 再怎么天马行空也是堆积热度,读者乐意去猜看。 若有人因为期待值过高,最后因为口味问题吃不下《怪病》也不打紧。 反正众口难调,喜欢的,自然会去拥护。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国木田独步摘下眼镜。 他拿湿巾仔细擦几遍, 然后戴上,看向某个靠墙的办公桌。 这桌子很不寻常,至少在办公室内。上面没有文件书籍订书机, 而是堆满了各种各样的零食,波子汽水才被打开盖子,晶莹的液体冒着细密的小气泡。 歪歪斜斜拜访着的椅子上空无一人,挚友一袋被打开的薯片。 ……乱步先生,呢? 刚才明明还在的啊! 一阵兵荒马乱后, 国木田独步木然的看着站在侦探社门口朝他挥手的江户川乱步。 对方完全换了一身打扮, 黑色西装,皮鞋, 甚至还戴了个墨镜,背后是个和他打扮完全一致的高大男子,从腰间的鼓起来看,是配枪的。 在横滨能打扮成这样的,明显是那个穷凶极恶的港口黑手党吧! 乱步先生是怎么和他们扯上关系啊! 难道是迷路在路上随手拉的人吗? 不…… 国木田独步拿出笔记本仔细看了一眼,很确信无论是自己的本子,还是记忆、眼睛都没出什么问题,江户川乱步刚才确实是在侦探社内凭空消失了。 难不成是时空穿梭什么的吗? 眼前的乱步先生其实不是乱步先生, 而是另一个乱步先生…… 福泽谕吉比国木田独步要冷静一些。 他理智道谢后, 从那名黑手党手中接过了江户川乱步。 “麻烦了。” 这位黑手党成员微微颔首:“既然任务已经完成, 那在下便告退了。” 他声线平稳,但能从鬓角的汗珠和紧绷的肌肉看出紧张, 这是对福泽谕吉的。不怒自威的社长先生即便在平时也压迫感十足, 更别提面对一个可能是绑架犯的黑手党。 好在江户川乱步没有为难他的意思。 打扮的像是极道的名侦探先生露出个和平时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 拉住福泽谕吉的衣袖。 “社长, 我饿了。” 回去吧, 别动这个人。 福泽谕吉看了一眼江户川乱步,随后转过身,和他一同进了屋。 门关后,福泽谕吉开口。 “乱步,你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会穿成这样?” “如你们所见,港口黑手党,剩下的——我不想说。” 江户川乱步一副回到家的轻松样子,大步流星走到自己办公桌前,拿起拆封的波子汽水喝了一大口。他愉快的哈了一声,然后瘫软到椅子上去。 港口黑手党那个事务所……真不是猫走的。 太大了。 国木田独步询问:“乱步先生,您有受伤吗?” 侦探社的另一名异能成员,医师与谢野晶子恰好在出外勤,如果江户川乱步出了什么问题,便要趁早联系对方回来。 江户川乱步摆摆手:“没事,就是走累了。” 说着,他把因为开袋时间过长而导致发软的薯片推到一边,拆了一袋新出的膨化食品,咔嚓咔嚓吃了起来,和平时那不着调的懒散样子没什么差别。 见他这副模样,方才还心急如焚的两人只能压下焦急。 这位任性的名侦探一向如此,他不想说的事情谁也无法强求。 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吧。 毕竟是江户川乱步啊。 人都走后,江户川乱步摘掉脸上的墨镜,翠绿的眼眸不合时宜的闪现出一抹疲惫。 前不久发生的这一切都太过离奇了。 荒诞噩梦一样的现实,在刹那间被隐匿推翻重启的世界,还有……始作俑者。 港口黑手党……太宰治……青池涟央……多重异能力者。 他迅速抓起一大把薯片往嘴里塞,甜咸的油炸食品的香气充斥口腔,热量涌入,身体机能得到补充,大脑运转飞快加速,处理着迄今为止看到的所有信息。 突然,江户川乱步抓薯片的动作一顿。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青池涟央之后的事情。 那时,福泽谕吉打定主意要做这个拉迷途少年进入光明的人,却在调查中得知青池涟央在被转交法务部的路上被港口黑手党劫走。 就是这里。 司法机关何其威风,就算是只手遮天的港口黑手党也要在每次任务后精心做好善后工作,让警察机关不会抓住自己的把柄。 这样的它,为什么会迫不及待的在路上就劫走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法务部不是没有港口黑手党的人,区区指控谋杀,他们稍微运作一下就能把人带走。 简直就像……故意宣誓主权一样。 “勾起了所有人对青池涟央的好奇心,又像收藏宝贝一样将其藏的严严实实,太宰治是想……” 江户川乱步咽下口中的薯片,眼瞳中突然闪过一丝透亮。 他想到了。太宰治搞这一出的最深层原因。 是扬名。 那一出,不仅是给异能特务科看的,还有海外的其他组织。 八年前……那个叫做「V」的组织。 江户川乱步——为数不多的失败。 * 「记录: **年**月**日,浅草富源公寓上空出现特级假想咒灵,五名探灵人员……」 “先生,您的咖啡。” 身穿改良款燕尾服的服务生将两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放在桌上。 源和放下笔,露出个温和的笑:“多谢。” 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准备好的小费,服务生道过谢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盯着这位长相并不出众,却因为气质出众,而显得温文尔雅的青年,小声询问。 “您是源先生吗?” 源和轻车熟路的点了点头,默默把已经放下的笔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服务生下一句话是。 “请您给我签个字吧!” 应付完服务生后,源和放下笔,端起咖啡,又拿起一份资料看。 对面那人笑着问他:“当大明星的感觉怎么样?” 源和顺口回答:“还好。” 这又不是他的脸,能有什么感觉。 想起自己和小鹿如出一辙的脸,源和心中有些空洞。 ……还是算了吧。 「记录: **年**月**日……探灵的学生」 源和看完,问道:“最近出事的,全是探灵人吗?” “七八成都是吧。” 他对面的人回答完,拿起另一杯咖啡。 那是一名梳着黑色丸子头的男性,身上穿着一件黑白的夹克,眼下的黑眼圈完全遮不住。 夏油杰有些疲惫的揉揉太阳穴,他已经有好几天没睡过安稳觉了。 《神女》的热度炒起来后,咒术协会就主动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以当代最流行的方式,电视直播。 「超自然力量,咒术访谈」 咒术界的代表,当然是会长源和。 他以温雅的气质,流畅的谈吐,还有神秘咒术的加持迅速成名。 虽然有许多人认为所谓咒术协会就是蹭PM老师热度的诈骗团伙,根本不是他们所说——专门请PM老师为其书写,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信了。 毕竟异能的存在珠玉在前。 而且……坚持PM老师是隐世高人和政商大佬的那波读 者乐疯了。 咒术协会啊,另一个世界的领头人在提起PM老师的时候都毕恭毕敬的,谁还敢说PM老师是什么中年失意的酒鬼、丧偶的妇女。 但同时,源和之前预测过的弊端也起了。 大量对咒术、咒灵感兴趣,或者要戳穿咒术谎言的人为见到咒灵,进行了大规模的探灵活动。 不能移动的地缚灵们乐开了花。 对它们来说,就是天生掉外卖。 然而咒术师们…… 能怎么办,这种情况早想着公开时就想过了,只能加班加点的工作了。 夏油杰看着摞了很高的文件,哭笑道。 “和君,这种情况还要维持多久啊。” 他不是怀疑变革的正确性,毕竟以咒术界之前的情况,再怎么烂也不过那样了。 他怀疑的是——咒术师的保护,真的正确吗? 咒术协会成立后,源和组织人对咒术的所有知识进行了编纂整理,其中就包括‘咒术师是不会产生诅咒的,催生诅咒的绝大多数都是非咒术师’。 咒术师除了死亡可能会产生咒灵,平时产生的负面情绪会被转化成咒力,在自己体内进行循环。他们产生的诅咒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那就是说——只要全人类都是咒术师,咒灵就不会诞生了。 他、悟、天天抱怨着要到处跑都不能回横滨了的小鹿…… 源和微笑着放下咖啡杯。 “你和谁见面了?” 夏油杰被吓了一跳:“和君?” 他的想法,难道被看出来了吗? 没错,在和源和见面之前,夏油杰见了一个人。 九十九由基。 国内四位特级咒术师之一,身为特级,却不接任务,在国外游手好闲。 她被咒术协会的成立吸引,特意赶了回来,不过还是不接任务啦。 夏油杰无意听到她吐槽:“什么啊,到头不还是咒术师和咒灵的对战吗?” 咒术协会每月分给术师们的任务是固定的,完成必须的定量后,再完成任务就会记入排行和额外奖金,升级需要实战功绩。 投报窗口的诞生,也很好的取代了旧的「窗」消息太狭隘的情况。 只要上报的咒灵、咒术师苗子属实,投报人就能获得丰厚奖励。 咒术师也不再是悄无声息的死去,而是作为‘英雄’,在鲜花的簇拥下归天。 一切都在现阶段最好的地方发展,但是…… 夏油杰问九十九由基:“还有咒术师可以不和咒灵对战的情况吗?” 她回答:“你们最近的工作量在成倍增长吧,咒术师的死亡也在增加。” 所以造成工作量增加,咒术师死亡的,是谁呢? ——非咒术师。 “正义需要牺牲,存在即合理,夏油君。” 源和将桌上的资料整理好,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戳破了心思,有些狼狈的少年。 “既然你选择了作为正义的执行人,不和普通人一样平安无为的度过这一生,那就要承担相应代价。” 在其位,谋其政。 咒术师一次任务的薪资可能是普通人辛辛苦苦一年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咒术师的日常也是普通人一辈子都见识不到的波澜壮阔。 夏油杰苍白着脸回答:“可是……” “你们入学的时候,老师问过吧,为什么会成为咒术师?”源和的笑容完美无缺:“如果不想成为咒术师,就去人事部递交辞呈吧,夏油君还年轻,能从事对你而言更好的职业。” 他啊,最追求的就是「正确」。 但是源和同样坚持,各人有各人的「 正确」。 可惜这个道理很多人不懂。 他们将自己的「正确」强加,害死了他的母亲,他的小鹿。 不过也无所谓了。 源和和源鹿现在的「正确」,是青池涟央,是家的意愿。 发展咒术协会,仅仅是因为他需要。 源和带着文件离开了,没看夏油杰一眼。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三名敌人于昨日入侵港口黑手党旗下的资料储存室, 杀死七名我方守卫……” 一名橘发的少年背着手站在首领室正中,眼中带着戾气和怒火。 港口黑手党本就是万分容不下背叛行为的组织,更别提出现了大批量的伤亡情况。本就爱护部下的中原中也在得知此消息后, 愤怒程度不亚于得知自己的家人被杀。 “首领, 请允许我……” “丢了什么东西吗?” 太宰治从容的打断中原中也的话。 中原中也话语一顿, 气势如气球被戳破一般变得疑虑。 “什么也没丢, 敌人只杀了人,我比较倾向是敌对组织的挑衅。” “既然是挑衅,为什么会选择资料储存室呢?旗下的银行金库或者武器库不是更好吗?” 太宰治反问他。 中原中也被问住了,因为确实是这个道理。 港口黑手党能走到如今的地位, 树敌众多,此类事件之前也发生过不少次,但只有这次, 敌对分子选择的袭击地点是资料储存室。 坐在正位上的少年首领微笑着,以上位者的批评口吻说道。 “不要先入为主, 中也,万一敌人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呢?比如拷贝走资料室里的某个信息?” 中原中也皱眉:“可那个储存室放的只是一些底层人员的资料。” 那种在黑手党内只是消耗品和临时工的成员的资料, 随随便便就能打探到,根本没必要特意去攻打。说句不好听的,那一整间屋子里的东西,价值可能都不超过中原中也的一双皮鞋。 “因为少数底层人员的背叛而导致大损失的事件还少吗?” “……” “只要用重力无差别的把敌人碾碎,那无论是什么动机和阴谋都无所谓,你是这么想的吧。” “……不对吗?” “当然不对。” 太宰治摇摇头,眼睛像是放久了的红茶杯底的茶渍,陈旧阴脏。 “中也你, 就是因为自身太强大了, 所以懒得去思考敌人阴谋, 但你要知道,有很多东西不是单纯的暴力可以挽回的,比如已经泄露的情报。” 被无数次说过懒得思考的中原中也抓抓头发,漫不经心道。 “不是有你这个指挥官在吗?” 思考啊,阴谋啊,交给聪明人就行了。 反正无论你怎么思考,也翻不出他们的棋盘,甚至还可能为他们助攻。 先代在位,和太宰治做搭档的时候,他就领悟了这个道理了。 更别提现在的太宰治是他的顶头上司,万人之上的首领,应该更不喜欢部下有自己的心思才对。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上层最喜欢的不是有自我主见的六边形部下,而是听话的傀儡和棋子? 想着,中原中也抬头看了眼坐在首领位置上的太宰治。 这个人和这个位置的组合,无论怎么看都是个天大的笑话,可却是事实,真够魔幻。 这一看,又正好看到站在他后面的白袍少年,对方视线空洞,注意力显然不在这场对话上。 青池涟央是被太宰治强行从内屋扯出来的,目的嘛…… 防他心怀不轨? 中原中也心中觉得讽刺,太宰治这自杀狂魔,当上首领后竟然惜命起来了。 看着中原中也‘不是有你吗’的态度,太宰治瞳色暗了暗,脸上的笑容似乎有一瞬间消失了,但仔细去看,又能发现他的唇角其实连一微米都没移动过。 首领先生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如果所有部下都在等我的作战计划,我累死也搞不完欸,稍微让我省点心不行吗? ” 可现在组织就是完全在太宰治书写的计划下运转吧,按他说的,难道要他来做首领吗? 中原中也心里吐槽,面上假装听进去,点了点头。 太宰治继位才短短几个月,组织就焕然一新。 无论是迅速拿到近海的领海权,减免关税,还是与东京的新势力咒术协会的合作,拿下关东核心,都没有任何人能说出‘他不适合做这个首领’的话。 太宰治简直是天生为成为黑手党而存在的男人。他的血液比墨水还要黑,他脑子里的阴谋诡计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形容。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 假装没看见中原中也的敷衍,太宰治把话题重新引到资料储存室被袭击的问题上。 “任何胆敢冒犯港口黑手党的人,都必须承担港口黑手党万分残酷的报复,直到变成无法开口的尸体,这是我们一贯的规矩,所以……” 中原中也以为太宰治的下一句话是命令他彻查此事,给予敌人打击,都准备好单膝下跪接命令了,结果太宰治话题一转。 “这件事就交给青池调查吧,势必要将犯人揪出来。” 后面发呆,突然听见自己名字的青池涟央:? 腿都向后撤了一步的中原中也:? 我知道你喜欢搞出其不意,但是你先别搞。 你听听你在说什么!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的想到,太宰治硬要把青池涟央从内屋拖出来大概不是为了防他刺杀,而是早想让他负责这件事情。 所以为什么不早说?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青池涟央刚才在全程走神吧。 太宰治转动椅子,好整以暇的看着懵了的青池涟央。 “青池,你觉得呢?” 青池涟央沉默了几秒,他看了眼一脸无语的中原中也,缓慢开口。 “调查什么?” 太宰治睁大眼睛:“所以你刚刚一点都没听吗?” “……没有。” 青池涟央摇摇头,话语迟疑是因为还没反应过来,而非惶恐。 他听什么? 中原中也没忍住,嗤的笑出声。 他自知如此不对,于是手握成拳,抵在唇间假装刚才是被呛到,咳嗽几下,但眼底的笑意却将这欲盖弥彰暴露了个十乘十。 太宰治凉嗖嗖的看他一眼,谴责他看首领热闹的行为,又幽怨的看向青池涟央。 “青池,你最近怎么了?” 他和青池涟央虽然住在同一屋檐下,但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 不过之前倒还好,两人吃饭时还能闲聊,睡觉时再斗智斗勇,逼的青池涟央把自己的床从隔壁房搬到他屋子里,督促他入睡,而不是半夜起来批文件,日子过的还挺有趣。 可现在青池涟央动不动要一大堆工作把自己关到屋里。写新的作品时写了又划,划掉又写。最重要的是他吃饭默不作声,睡觉也往往还要太宰治出来露个面才恍神。 虽然这番行径可以解释为青池涟央懒的再就‘玩具’生前的作息纠缠,恢复正常,因为他们本就该是这种相处模式,但…… 就是不对劲! 青池涟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 就好像突然间,大脑里多了成千上万只嗡嗡飞行的苍蝇,如果不用工作什么的将其填满就会心烦意乱,想静下心来排除那些苍蝇也不行,因为根本静不下来。 这种聒噪,连睡梦时都不得安宁。 虽然不影响生活,但就如鞋底的小细沙般碍事,让人不舒服。 发呆是青池涟央在试图找到烦躁的根源。 他面无表情的摇摇头,以此作为回答。 太宰治眯了眯眼。 没回答他。 出于无聊,太宰治就青池涟央不理人这方面胡搅蛮缠过许多次,导致现在青池涟央就算再懒的说话,也至少会给他一个‘嗯’字。 结果这次只是点头? 看得出青池涟央状态是真的很差了。 好在…… 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灯光打在肩头,唇红齿白,明艳动人,仿佛沐浴在光明下的美少年,是会让人恍然的盛世美颜。 以前青池涟央最吃这一套,现在却恍若未见,只是等着他说话。 中原中也乐的吃瓜。 一会看看太宰治,等他怎么处理难堪,一会看看青池涟央,猜他为何如此。 好在太宰治脸皮够厚,淡定的又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带着奇怪的笑容看他。 “这件事就交给你了,青池,正好散散心。” 青池涟央点点头,视线却不带焦距,像失去了生命气息的蟒蛇般涣散。 没来由的烦躁,搅的他心神不宁。 * 经过港口黑手党堪称恐怖的情报调查,很快抓到那三名犯人的动向。 是东京的大田区,那是有名的低调富人区,内里卧虎藏龙,随便哪家都可能有非凡的势力,所以港口黑手党不能派大量成员进入搜索。 由于拥有政府提供的‘纯白身份’,青池涟央出行无需像身上带有通缉的同僚一样麻烦,面对警察可以大大方方出示证明,但和他同行的人就不一样了。 采购兜帽、口罩什么的乔装打扮另谈,伪造照片,捏造身份证明,再结果必要的暴力胁迫置办出崭新证件,一系列麻烦操作足足花费了一整天时间。 当真和太宰治说的一样——散散心。 对了,青池涟央的同伴就是太宰治。 这位首领先生不知道怎么心血来潮想亲自去东京看看咒术协会,于是就瞒着全组织的人,从被保护的密不透风的顶楼跑了。 因此…… 青池涟央看着一边开车一边发抖的司机,突然开口。 “我想学开车。” 他为了弥补自己是‘十几岁的青池涟央’,而不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来的青池涟央’的谎言而被迫要忍受一个司机已经够久了。 在后座悠闲地哼着歌的太宰治听闻,把视线从窗外转到他身上,调侃道。 “终于肯说话了?” “……我本来也没变哑。” “比喻,比喻。”太宰治摆摆手:“学车,简单啊,我找人教你……等等。” 他眼睛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好主意:“我教你吧,青池。” 反正青池涟央也不愿意接触外人。 而且以小矮子的智商,最多三天就会发现他不在顶层了,正好借机在东京多待一段时间,也省的回去被指责。 青池涟央:…… 所以他们这次去东京,真的是去做任务和视察咒术协会。 而不是什么首领想出去找的假公济私的借口吗?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事实证明, 青池涟央怀疑的很对。 因为一到东京,太宰治就理直气壮的把任务丢给了源鹿。 顺带一提,她此时正被咒术协会的各种任务搞的焦头烂额。 源鹿作为‘特级咒术师’, 也是太宰治的私心, 她的工作中心被按定在‘咒术界’,而非横滨。 “知道了……我战斗呢, 混蛋咒灵, 去死!” 假装没听见电话那头的指桑骂槐, 太宰治留下一句“记得抓活的,然后不用通知我们,直接送到东京分部去哦”,就心情愉悦的挂断了电话。 丢下司机,太宰治像春游的小学生一样蹦蹦跳跳的带着青池涟央在羊肠似弯弯绕绕的小道左拐右拐,最后在一栋三层小楼前停了下来。 他变魔术似的张开手,向唯一的观众介绍伟大的杰作。 “当当, 这就是我们的暂住地啦。” 青池涟央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 这栋屋子没什么好说的,就是普通的别墅,唯一值得注意的点大概是它的邻居。在这样一个整个盯都是洋楼小院的地方, 竟然有个格格不入的传统木质庭院。 两栋楼离得很近,只隔了一条三米宽的小巷。 而且,小洋楼是周围唯一一栋三层高的建筑物,建筑规划也与周围不符。 那栋庭院里…… 见青池涟央的视线落在隔壁房屋太久,太宰治也望过去。 他语气里带着笑意,面上的表情却很古怪, 眼瞳在日光的折射下反映出类似血色的光辉。 “那啊, 那住了位值得尊敬的人呢。” 尊敬的人? 青池涟央不置可否, 他抬起手, 一丝黑线缠住指尖,亲昵绕着的打了个转,随后极其灵活的勾列出几个单词。 「危险」「杀气」「抹除」 那白发少年肩头,不知何时多出个宛若脑袋被折断的布偶娃娃,它以一段劣质的红线勾起狰狞笑容,布脸上是两颗漆黑的义眼,反射着诡异的光。 娃娃的视线,恰好对着那木质庭院。 刚才他们靠近这片区域时,有针对太宰治的杀气冒出,虽然转瞬即逝,但钰子小姐还是敏锐的察觉到来源是那个庭院。它问:要处理掉吗? 太宰治脸上笑容不变,眼底是掌控全局的运筹帷幄。 显然他知道对面是怎么回事。 或者说,住到这个地方,大概也是他此来东京的目的之一吧。 “先去看看房间,青池。” 青池涟央收回视线,对此毫无兴趣。 “嗯。” 他们即将要住的小洋楼,很明显是用来监视居住在庭院中的人的。 想着,青池涟央跟在太宰治身后走进小楼。 “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人打扫,放心住吧。” 太宰治含笑看着钰子小姐从青池涟央的肩膀上跳下来,化作铺天盖 地的黑线,随后吸附在房屋的每个角落。就在刚刚,这里变成了绝对的安全屋。 青池涟央点点头,然后开口:“我可以逛逛吗?” 虽然有钰子小姐在,而且这地方住不了太久,但他还是习惯性的观察陌生的环境,就像初入新家的猫科动物,一定要亲自将领地巡视一遍才放心。 太宰治有些意外他此刻的活络,毕竟青池涟央一路兴致都不高。 他微微颔首:“当然可以。” 得了应允,青池涟央便放心逛起来。 虽说是使命为监视的建筑物,但小楼设施一应俱全,而且很新,很干净,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就像售楼处未售的房屋一样,冰冷笼统。 这楼总共分为三层,一楼是大厅、厨房和餐厅, 二楼是居住区,三楼有游戏房和健身房,还有个全景天台,正对着那个木质庭院的全景。 那院子装扮的很漂亮,用白石子和青石块铺的路,茶亭下是翠绿的青苔,还摆了不断发出清脆声响的竹水具,池水中游了几尾色彩斑斓的锦鲤。 从院子就能看出主人一定是个相当有涵养和品味的人。 青池涟央走到天台边缘,手抚上用大理石板摞起一米多高的围栏。 现已到了夏日,太阳整日的出,石板被晒的暖洋洋,又带着石头的冷硬,触感十分有趣。 一阵裹挟着血腥味的风溜过,吹散少年帽下几缕银白碎发,在阳光下拂过纯白的口罩。 青池涟央神色淡然,他忽的转过身,往室内走去。 在少年身后,一只血淋淋的猫打了个哈欠,似乎还很疲惫,它身上没有皮毛,只有一层透明的经膜包裹着肌肉,甚至能看到直接血液在血管中流动。 猫伸完懒腰,它嫌没有皮毛被太阳晒的难受,从仅剩的毛绒脑袋里发出一声难受的怪叫,随后从三楼跳下,稳稳落地,朝着对面的庭院优雅走去。 青池涟央原路下到一楼,发现太宰治正翘腿坐在沙发上,手持对讲机不知在说些什么。 见他下来,太宰治放下手中的对讲机,扬起一个笑容。 “逛完了?” “嗯。” 青池涟央点点头。 他总觉得太宰治有话要对他说。 果不其然,太宰治的下一句话是:“你知道为什么这次任务,我非要你来做吗?” 青池涟央语气淡漠:“因为您想来东京。” 虽然是这么说,但少年脸上分明写满了‘不知道,不想猜’的叛逆。 “……” “因为这次资料储存室被袭击,是我放出去的诱饵哦。” 太宰治的笑容有一瞬间变得扭曲。 不过很快恢复正常,他一只手扣着对讲机,用另一只手点点太阳穴的位置,表情耐人寻味。 “而这个诱饵,是我在你加入组织的第二天布下的,本想着做个保险有备无患,没想百分百能用上,结果还真有人上钩……还怎么早。” 既然太宰治点明,青池涟央也就没有贫嘴的必要了,他直接开口。 “他们是冲着我的资料来的?” 但是被袭击的,不是底层人员的资料储存室吗? “正确。”太宰治点点头,随后有些得意:“你以为港口黑手党是什么地方啊。” 区区操纵情报,让敌人算盘落空,很难吗? 少年首领面上难掩倨傲,但这也在情理之中,毕竟他是太宰治,无所不能的男人。 之前是如此,现在得了‘书’,更是如此。 毕竟‘书’可以改写现实,窥探平行世界,几乎是全知全能。 青池涟央视线落在他眼睛上,偏红的茶褐色,外层鲜活灵动,内里却不变的带着让人看不透的飘渺,简直像时时刻刻俯瞰着这个世界的神明。 真的……好漂亮。 难以想象,这双眼睛因为死亡而变得涣散暗淡的那日,会是何等反差的绝色。 他迫不及待的想再次看到那梦中的景象。 再次体会到那种心脏抽痛的惊艳,那种难以言说的愉悦。 让他再看一次……一次就好。 深深的欲念自心底衍生,青池涟央低下眸,将其暂时掩埋,他轻声道。 “所以我们来东京,是为了找到幕后之人?” “那倒不是。”太宰治回答着,视线偏移到了天花板上:“幕后之人是谁,我大体可以猜到。”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他其实大体能理解青池涟 央对自己尸体的执念是为何。少年年幼历经太多不幸,再怎么美好的回忆也无法成立永恒,固而成型了错误的价值观。 青池涟央其实是很执拗的人,他认定自己心中的美——太宰治的尸体能给他带来永恒难忘的惊艳,所以才会诞生外人怎么看都古怪的‘尸体交易’。 就这样一个不知从何而来的假想,他就能心甘情愿的居于人下。 ……虽然很扯,但青池涟央的行为也只能这么解释了。 人类多样性吧。 不过虽然知道原因,但无论被这种倾慕、惊艳、贪恋,像夜晚的篝火堆一样灼热的目光盯着看多少次,太宰治都不太自在。 什么啊,明明是傲慢危险的野狼,非要装出一双湿漉漉的家犬眼睛。 “那么,我们下一步的安排是?” “拜托,现在可是夏天欸!” 太宰治很快把刚才那点难堪抛到脑后。 对于他太宰治来说,和一个时刻幻想着他死亡的人呆在一起,这叫事吗? 他又不想活下去。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太宰治庞大计划的一部分罢了。 太宰治在得知这个世界之后,将拯救世界和解脱结合制定的‘五步跳楼’计划。 这才是第二步呢。 ——扩建港口黑手党至整个关东。 不过在这期间,稍微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盂兰盆节,夏日祭,还有紫阳花和温泉旅行!最近东京活动很多的。” 说这话时,太宰治的眼睛亮了起来。 很少有人能记起,他其实才是风华正好的十八岁少年,不过也没人会知道他的生日。因为无论是干部还是首领,太宰治都是无人敢靠近的恐怖。 “所以,您的目的还是来东京玩吧。” “不要大声的吐槽出来啊青池!作为凶神恶煞的□□分子,我们的每一次出行都要伴随着腥风血雨和阴谋,要让正派害怕的瑟瑟发抖,懂不懂!” 青池涟央沉默了。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那堆中二外号,还有泉镜花说笑似的讲出中岛敦‘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的外号,突然就知道他们源自哪里了。 据太宰治自己说,他还不是首领的时候,被人叫做‘黑色幽灵’。 听语气,他挺喜欢这个称呼的。 “……” 太宰治恶狠狠的威胁,像个胁迫民女的恶棍。 “点头!” 被胁迫的民女无奈点了点头,还不忘’嗯‘了一声,省的被挑刺。 * 松木搭建的茶亭边,紫阳花开得正旺,一簇一簇的小花聚成圆球,灿烂的好像婚礼上新娘手中的能带来幸福的绣球。风吹过花丛,带动茶桌上一杯红茶的阵阵涟漪。 一名穿着粉白和服的女性跪坐在茶亭中,面无表情。 她看着杯中的茶水,有一截红褐色的茶梗飘悬在水半,水草似的摇曳着。 那杯茶对面还有一杯,水面上的白烟还未散去,刚倒出不久,不知是为谁而留。 反正对面空无一人。 这名女性的身份并不简单。 她叫做尾崎红叶,曾是港口黑手党五大干部的一员,不过在组织首领更换为太宰治之后,她便申请了辞职,隐居在此。 现在虽已是盛夏,但今日天气出奇的不错,微风一阵接一阵,吹散了夏阳的烦闷燥热。 尾崎红叶端坐着,似乎在等什么人。 突然,她好像感知到了什么,利落的抬起头,锋利的视线投向高墙的方向。 是血腥味…… 想起刚才看到的人,尾崎红叶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太宰治……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终于要对她这个离开组织的’叛徒‘动手了吗? 和服女性优雅从容的站起身,等待着敌人的到来。 几秒后,一只毛绒绒的猫脑袋探出了围墙,它想从墙外跃进院子,却不想看见了亭亭站在院里的尾崎红叶,攀爬的动作顿住,随后受了惊吓一样的原路返回了。 ……猫? 尾崎红叶眼力很好,她看见了那猫爪上的裸露,而且似乎脑袋以下也有鲜红。 所以,是受伤的流浪猫路过,而不是隔壁住的那个定时炸弹吗?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虽然说着是来散心的, 但肩负着整个组织兴衰的太宰治肯定不能如他愿的清闲。 刚斗完嘴,他电话就响了。 正谋划着先去银座吃寿司还是先去涩谷吃牛排的太宰治脸垮了下去,他嘟囔着, 像个得知期待了很久的春游延迟的小学生一样幽怨。 “如果这是中也打来的, 我就马上把手机摔掉……” 好在最终不是中原中也,而是某个汇报任务的预备干部。 不过也是, 干部是在组织内拥有独立做主的权利, 无需随时请示顶楼。 太宰治预测被发现的时间可是三天。 没有任何事情能逃脱他的预测。 “合作方要毁约, 这个不要紧,因为我早就预测到了,解决方案都提前写好让人送到你办公室去了……难道井下先生这么多天都没回过组织吗?” “啊,的确是这样吗,那您的副官还真是失职,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您通知一声。” 太宰治尽情的阴阳怪气,以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顺带敲打警告一下这名连自己办公室多出了什么都不清楚的预备干部。 青池涟央安静的站着, 听太宰治用轻松的语气说着可怕的话。 电话那边的预备干部百分百已经被吓的一身冷汗,对着电话疯狂鞠躬道歉了。 毕竟是组织首领亲口说的‘先生’‘您’等尊称和‘失职’的评价啊。 大概是为了转移没来由的心烦感。 青池涟央突然开始想自己之前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太宰治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发展,几乎动用自己的头脑为部下预测好了一切, 甚至过分透支自己的休息时间,任劳任怨,俨然是一位将组织视为生命的首领。 可从他平时的表现来看,这人分明是懒散随性的性格。青池涟央从太宰治眼中找不到对任何东西的**和爱,包括最基础的生欲。 青池涟央知道太宰治四年后会自杀。 这一点无论从穿越时神明的肯定,还是从源家兄妹的预言中都能得到印证。 他在见到太宰治的第一面就知道, 眼前的男人打心底厌恶着存活这件事。即便后期相处平和了, 他也能不时从笑着的太宰治眼中看见某种独特的疲倦和厌烦。 青池涟央在‘医生’的建议下追寻了十几年活人的课题。 只在默默的寻找隐秘角落自杀的人眼中见过和太宰治稍微类似的情绪。他就像个急于返回地狱的恶魔, 却在人间被绊住了脚。 这样的男人, 怎么会成为一位野心勃勃的掌权者? 他的本性和行为之间充斥着矛盾。 大概也只有被某个很重要的人托付了遗愿,才能迫使一个真诚的想要死去的人拼命的去发展一个他并不在乎的组织吧。 可太宰治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似乎是篡位。 没有人给他托付遗愿,请求他一定要将港口黑手党发展成掌控关东的组织。 如果是人类活着一定要有意义的话…… 引导他去思考意义的太宰治,自己拥有意义吗? 想必是没有的吧。 太宰治和电话那头的预备干部费完口舌,一抬头就看见青池涟央在看他。 不是熟悉的欣赏艺术品的目光,也不是无焦距的发呆,而是完全陌生的探究。 他有朝一日竟然能从青池涟央眼中看到好奇这种情绪。 太宰治表示有被吓到。 最重要的是,这种目光冒犯到他了。 “青池。”太宰治脸上的笑容消失,他警告道:“别把你的好奇心用在我身上。” 他声音冷冰的可怕,尽管只是一个目光引起的事 件,裸露在外的鸢色眼瞳中跳动的火焰,却比上次青池涟央擅作违背命令主张为中岛敦解开心结的怒火更甚。 太宰治知道青池涟央现在处于对生存意义懵懵懂懂的探索阶段。 也知道他会下意识探寻他人的意义来对比自己。 因为这都是他引导的。 所以青池涟央探究其他人,太宰治万分支持,但他千不该万不该把思绪引到他身上。 突然被叫,青池涟央懵了一两秒,等他反应过来太宰治的意思,马上开口。 “我只是好奇……” 太宰治打断他:“不行。” 他态度明确,眼睛里是满满的警告。 想起青池涟央在某些地方的特有叛逆,太宰治害怕他重蹈覆辙,特意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青池。” 拿这个威胁他吗? 太宰治这种语气…… 就像在强调‘交易’的主动权在他手中,如果青池涟央不听话,他们之间唯一的羁绊就会被太宰治单方面断掉一样。 青池涟央莫名很不舒服。 他也说不清那别扭的感觉从何而来,因为他应该很清楚,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这场交易的完成度都应该是百分之百,不可能有‘毁约’等意外发生。 太宰治这话说完,他自己也愣住了。 因为那句威胁完全是脱口而出,不经思考。 仅仅是青池涟央无意间,不带任何主观的想要走近他而已。 他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 他在……害怕什么吗? 一向维持清明和井井有条的大脑突然空白了一瞬,然后又像车祸现场一样杂乱无章起来。 该不会是…… 不可能! 太宰治突然毫无征兆的转过身,朝着二楼走去。 虽然步伐从容,黑色大衣飘动的也算优雅,却能从中看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青池涟央站在原地,目送那个身影离开。 良久,他垂下眸,抬手将脑袋上的兜帽摘下,柔软的白发失去布料的禁锢,零散顺着胸前两股麻花辫一同落下,平白有些被抛弃似的落魄。 少年揉揉太阳穴,他心中烦躁愈发浓厚,苍蝇似的挥之不去。 他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哪种迷茫都无法解开,但出于自保的本能,青池涟央只能强行压下心里对太宰治话语的怪异,他又理不清心烦的本源,只能重新寻找新的情绪转移点。 奈何这里不是首领室,没有文件处理,新书…… 没有头绪,反正也不着急,不想写。 人实在是奇妙的生物,在没有外力鞭策,或者没被逼到一定境界时,仅凭一个‘不想’,就能否决大部分事物,宁愿躺着无所事事,也不想做点有意义的事情。 俗称——拖延症,或者倦怠期。 青池涟央想,他的烦躁该不会是倦怠期所导致吧? 因为一下子写出了三本书,导致没有危机感也没有目标? ‘嗡嗡’ 尽管小楼内部没有任何声音,但那股烦躁却被具现出了实质,苍蝇一般从大脑内部钻出来,几乎要将青池涟央逼疯。 各种乱七八糟,在大脑内都无法聚焦定点的信息、想法乱麻似的缠成一团。 好在猫屋梭的即时归来解救了青池涟央。 他强行将注意力转到猫屋梭身上。 看上去像从恐怖民谣中钻出来的红猫变换成穿着不合身风衣,惹人怜爱的瘦弱少年的模样。他皮肤比之前看着要苍白许多,因为太宰治主导的世界重启蛮横的吸走了他大部分力量。 少年理了理头发,开始 了汇报。 钰子小姐要守护小洋楼,雄一外形又太惹眼,青池涟央只能叫还在休养生息的猫屋梭去。毕竟那地方有人对太宰治散发杀意,他必须了解情况。 太宰治绝对不能被其他人杀死。 “那院子里是个女人,反正我没见过,穿着一件……” 猫屋梭在和青池涟央讲话时,眼睛熠熠的闪着光,愉悦几乎要跃出眼眶。 他是【永恒旧物】的造物中最单纯的那个,甚至不是人类,所以喜爱也更不加掩饰。 大体讲完后,他毛遂自荐。 “要解决掉吗?我可以解决的。” 青池涟央否决了这个提案。 猫屋梭以为他是在担心怪病再次传播的事情,拍着胸脯保证道。 “放心啦主人,只要小心一点把尸体烧掉就好了!再说……那家伙不是能使用世界重启吗?” 提起太宰治的时候,猫屋梭语气怪异,显然很不喜欢他。 这也是自然,除了非人感最强的钰子小姐,造物们都不喜欢太宰治这个霸占了家,还被写进原稿的家伙。包括心智最成熟的源和,他甚至都没去见过太宰治。 “不行。” “好吧……” 虽然心中还是不情愿,但家的命令对造物而言是绝对的,猫屋梭只好蔫蔫的答应了。 他满头柔软的小卷发都软哒哒的垂了下来,失去了光泽。 青池涟央看他这副样子,神色软了半分。 猫屋梭和钰子小姐、源鹿都不一样。他身上没有融入青池涟央认识的人的元素,而是直接融入了他本身的‘避世’’惧人‘元素,还有中岛敦身上的一点‘温顺’’怯懦‘。 顺带,青池涟央抱着有趣的心态,为猫屋梭的人设增添了’理想中的社恐‘。 这一点来自他第一次来到港口黑手党,太宰治片面的将他误解成社恐,给予了错误的打压和下马威的经历。 大概是这个原因,他很喜欢猫屋梭。 于是,家开口解释道。 “如果怪病不小心传播出去,世界再次重启,你可能会消失。” 《怪病》中,世界重启消耗的是猫屋梭对人类的恨意所形成的第二人格阿娑,因为那一次次怪病的传播,本身也是猫屋梭为了消除恨意准备的游戏。 但在现实具现化后,无论是所谓世界意识的打压,还是怪病的散播和世界重启所需的能力,都是直接从猫屋梭本身上抽取的。 换句话来说,他相当于一件消耗型武器。 猫屋梭一愣,后知后觉的察觉到青池涟央的意思,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两团红晕。 ……主人,是在担心他吗? 第70章 第七十章 关于隔壁那名陌生女性, 青池涟央的处理方案是…… 不处理。 而且太宰治选择住在这一定有他的道理,他就不插手了,省的再被威胁。 “……” 青池涟央扶住太阳穴, 用力按了两下。 少年秀气的柳叶眉微微皱起, 一双凤眼眯着,眼角噙着迟疑和疑虑,不知是因为烦躁,还是因为方才突如其来的诡异置气想法。 他真是疯了才会被太宰治一句不可能变成现实的气话搅得心烦意乱。 ……他们之间的交易一定会达成。 太宰治本人一定比仅是需要一个玩具的他更想早日死去才对。 猫屋梭因为状态不佳, 又被解除了具现化, 栖宿在手稿中休息去了。 寻找‘烦躁根源’和‘寻找转移注意力的办法’这两个难题又摆在了青池涟央面前。 恰在此时,一条黑色视线伸到少年面前,还卷了一本不知从哪拿来的书。 那视线分出几道。 「看」 青池涟央这才想起他和钰子小姐还有心意相通这层buff在。 难怪她一路都没怎么出现,自己取消本体形态,变回手稿的样子躺在家口袋里,原来是为了帮青池涟央节省精力。 钰子小姐……她总不声不响的藏在角落,很少现身,又温柔的像是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可靠的像是绿树扎根的肥硕土壤。 像母亲一样。 白发少年眼底动容,他抬起手,拿起那本厚实的书,然后在看见书名的时候,愣了一下。 《红与黑》三个工整的印刷体排在书封上。 第一位从孤儿院领养他的养母最喜欢这本书,她将自己带入了书中的女主人公,瑞纳夫人。因为她们同样优雅美丽,拥有一个麻木无趣的丈夫, 可惜不同的是。 “瑞纳夫人好歹有三个亲生孩子, 有让她心动的家教于连……” 她的丈夫却有少精症, 她又出身名门,没机会见到另瑞纳夫人心动的于连。 记忆中,那个早已想不起面孔,只记得满身呛人香水味的女人总喜欢抱着年幼的青池坐在树下,就像许多名著中的场面一样共同读一本书,她喜欢这种复刻书籍的浪漫。 “不过没关系呀,我的青池虽然还小,但长大了肯定比于连还要好看。” 她没有上半张脸,看不见眼睛,只有红唇勾着,就像半个开的盛的紫阳花。 钰子小姐见青池涟央盯着书名看,半晌没做声,有些着急。 「怎么了」 怕青池涟央看不见,它又强行张开嘴。那道缝住嘴的红线在力的作用下崩裂开,像皮肉下出的血,声音从咽喉中堵满的黑线力挤出来,嘶哑难听。 “……怎么……了?” 青池涟央突然想,钰子小姐为什么会被缝住嘴巴? 因为她的结局和养母一样,是被分尸吗?可钰子小姐是被分成了三份,养母是被缝制成了娃娃,她们是不一样的,从根源就是。 “……” 她们是不一样的。 这个想法如惊雷般从脑海中掠过,劈开麻团,留的豁然开朗。 青池涟央好像突然知道,自己在烦躁什么了。 他开口,嗓音清冷。 “没事,谢谢。” 随后将书抱在怀里,朝着钰子小姐点了点头,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青池涟央推开某个房间的门,他和躺在沙发上的太宰治对上视线。 太宰治把风衣随手挂在大沙发的靠背上,自己则在单人沙发上横躺着,一双修长的腿屈着,头枕在沙发扶手上发呆,谁也想不到这是稳重的黑手党首领能选择的坐姿。 他似乎很喜欢狭小的环境,因此也经常抢占顶层首领室内室的那个单人沙发,半个身子垂在地板上,或者像个木板一样在两个扶手上横着,身体悬空,美曰其名练瑜伽。 “你来干嘛?” 太宰治坐直了身子,不满的看着连门都不敲的青池涟央,就像被入侵了领地的猫科动物。 他知道对方肯定不是随便选了一个房间进入的。以青池涟央的洞察力,在二楼诸多房间里找到他呆的那间轻而易举,再说他也没做痕迹消除什么的。 问题是,他们刚刚是不是还吵了一架……闹了不愉快? 为什么青池涟央现在不仅像个没事人,还看起来心情不错! 这家伙完全没把他的生气放在心上吗? 青池涟央言简意骇:“来找您。” 太宰治:…… 他知道,但是能不能请你尊重一下…… 算了。 “说。” 太宰治把自己翻转了九十度,从小女生屈膝的坐姿调整到翘腿的大佬坐姿,身体随性的靠着靠背,胳膊肘一头垫着沙发扶手,另一边拄着脸颊,优雅从容,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幽怨。 青池涟央点点头,直入正题。 “您这次来东京是为了我吧。” 刚调整好坐姿的太宰治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咳……什么?” “您提前知道了咬钩敌人的身份,而且将抓人的任务交给小鹿去做,要见源和也完全可以让他去横滨,或者电话……” 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打断:“你患有失忆症吗,青池,我都说了……” “是来散心的。”青池涟央替他说了即将说出口的话:“没有失忆症,我记得。” 而且太宰治还说过好几次,一路的心理暗示,任谁也不能忘。 被抢词的太宰治:…… 他皮笑肉不笑道:“哦,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青池涟央笃定道:“您是带我出来散心的,您查到了我的什么信息?” 就在刚刚,他突然想通了自己这么多天烦躁的缘由——因为《怪病》。 都说是家内心的写照,那么《怪病》中,猫屋梭告别了过去,就代表着青池涟央也想要和过去和解,可他的过去太过复杂,和猫屋梭的单纯截然不同。 现实可没描写的那么简单。 因为家潜意识在排斥回忆过去。 孤儿院院长、养母、警察先生、妹妹、医生、作家先生。 这几个出现在家人生中的人,无一不以悲惨的方式死去,刻骨铭心,且迷雾重重。 其困难程度,连港口黑手党都因为‘去世’‘时间久远’等原因无法查询,更别提本身就排斥,并一直催眠自己‘毫不在意那些东西’的青池涟央。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嚎啕大哭的孩子,他叫做过去。 这个孩子像个沉睡的活火山,看似暗流涌动,实际却跃跃欲试。那刺耳的哭声一定会在某一天,在某个微不足道的导火索的引导下爆发,如毁灭的岩浆一般置人崩溃。 所以…… “您查到了什么?” 青池涟央虽然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但他此时占据的这具‘十几岁的青池涟央’的身份本身的经历,和他一般无二,顶多就是在作家先生应该活下去的节点,出现了杀手,命运走向另一条道路。 “是警察先生,还是医生……不,是我的养母吧。” 她的家族在东京,虽然后面嫁去了青森,但每年都会回东京几次。 太宰治没有开口,只皱眉看着青池涟央。 一向冷漠,注重形象的他一反常态,兜帽却摘了下来,头发凌乱,像流浪汉一般,眸里潜藏着一眼便能察觉到的恐慌。虽说语气平稳,但莫名给人一种…… 在哭的感觉。 像青池涟央这样的人,也会崩溃吗? 想着,他也收敛了面上的轻佻,缓缓开口。 “对,是你的养母。” “孤儿院的人先不说了,死的干干净净,而且都是查不出端倪的自然死亡,警察的死亡档案被替换这事水很深,当年查案的,写档案的,和盖章的警察都因意外去世了,至于作家……” 太宰治轻笑一声。 “是我派人杀的。” 青池涟央并不在意这个,因为早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他就大概猜到了。 作家先生的死亡现场不符合‘普通人仇杀’和‘流动杀人’的任何一种,现场太干净了。稍微有点眼睛的人都能发觉不对劲,并联想到职业杀手所为。 在青池涟央的世界里,作家是自杀的。 没有任何征兆,莫名其妙的自杀,那具在房梁上摇晃着的尸体,就仿佛冥冥中有人对被囚//禁已久的可怜孩子说——你自由了。 这是上天的恩典呀。 见青池涟央没有反应,太宰治也没太错愕,只笑着问。 “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 他面前的这个小怪物,冷心冷情,仿佛被排除了人类的种群。 那管的上区区杀父之仇,是吧? 也不对,作家哪算的上他的父亲,不说是仇人,分明是仇人。 “那本书。” 青池涟央有点无语。 那本书连改变【永恒旧物】和重启世界都做得到,区区寻找异能者,还不是小菜一碟。 “……也对啊,是我说废话了。” 太宰治扶额,他拿书就没避讳过青池涟央。 青池涟央是对外物不感兴趣,不是又聋又瞎,知道真相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您查到了我养母的什么信息?不出意外的话,她的丈夫也已经去世了吧。” 青池涟央突然觉得好笑。 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死去了。 养母被流窜的杀人犯残忍杀害。 医生浑身谜团,虽然也只是一面之缘。 妹妹在校园霸//凌下自杀。 警察先生死因不明,但无人帮忙昭雪。 作家先生更是莫名,如果没有太宰治插手,他将会在几年后自杀。 还有院长、接触过这些人的人…… 青池涟央的人生,简直就像一样。甚至比悲情还要离谱些。 “这倒是。”太宰治点点头:“你养母死后不久,也就是你被警察收养的大概一个周后,她的丈夫就车祸身亡了,那个杀人犯的尸体不久后也被找到,是酒后被呕吐物溺死的。” 说完后,他表情有些唏嘘。 “青池,你觉不觉得,你……你的过去,太古怪了?” 所有的一切都被死亡笼罩,一切线索都被各种巧合掩埋。 这真的是巧合吗?如果不是,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如果是人类做的,幕后的人,又想通过这一切在青池涟央身上达到什么效果? 冥冥中,似乎有双阴谋的大手,盖在青池涟央的头上,如山间的泉水般潺潺,最后涌成摧毁一切的龙卷风,背后的力量难以估测,光是想想就觉得窒息。 就算是太宰治,在看到青池涟央所有能查得到的经历后,也不免沉默。 这种经历,就算是天大的乐天派也要为之绝望。 “……”青池涟央抬眼:“所以,您查到了什么?” 关于他养母的事情?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对上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 太宰治有些扼腕叹息的表情僵在了脸上,他也不觉得尴尬,随即便换成了挑不出错误的礼节性微笑, 眼尾弯成两轮漂亮的月牙。 黑发少年慵懒的靠在沙发上,语气带笑。 “情报我自然有, 那么,你以什么身份向我要呢, 青池?” “……” 这倒是。 如果太宰治想无偿告诉他信息,那么不用他表演刚刚那一出,也早告诉了。 在太宰治带着笑意的目光的注视下, 青池涟央突然觉得有点无所适从,未被口罩遮盖的皮肤像直接暴露在太阳下一样灼热,少年大脑一片空白。 他张了张嘴, 想说什么, 却难以开口。 从有记忆开始,青池涟央似乎就没这么难堪过。 他总是冷漠自持,从未对任何东西产生强烈的欲望, 自然也就没有经历过求之不得的苦楚。 青池涟央一直觉得已经失去的东西不值得缅怀或者挽回, 就像他坚信死亡会带来永恒。 但这次…… 他想知道养母的信息。 他想探究自己的过去。 因为隐约有个声音告诉他。 一个连过去都像一团乱麻理不清的人, 谈何活着的意义。 他想有意义的活着。 那么…… 少年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屈起,最后攥住衣角, 用力到指骨泛白。 ……以什么身份呢? 合伙人?不, 那个交易从筹码到都明确两清。部下吗, 也不对, 这样更没有对首领提出要求的立场。朋友……无论对他们谁来说, 都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吧。 青池涟央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他又不想放弃, 只能绞尽脑汁的保持着头脑的活络, 却又想不到办法。 时间一长,少年口中竟然泛起几分苦涩,下唇略显刺痛,眼前场景也飘忽起来。 整个房间安静的像是被吸音海绵包裹了一样,鸦雀无声。 突然,一声轻叹响起。 太宰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青池涟央面前,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举了起来。他瞥了眼还在发呆的青池涟央,手上用力,然后开口。 “张嘴。” 手腕被捏的一疼,青池涟央下意思松开拳头,又听了太宰治的话,傻傻的张开嘴。 两秒后,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疑惑声。 “欸?” “欸什么诶。” 太宰治没好气的一把扯掉青池涟央的口罩,然后把他手心上显现出炉的掐痕给他看,最后又握着青池涟央的手,点在他下唇上,那片殷红上,俨然是一排牙印。 “女子高中生吗你,又是掐自己又是咬嘴唇的。” 青池涟央这才将思绪从刚才的事情上抽离出来,缓慢的眨了眨眼。 “我只是……” “自残倾向就去看医生,我这可不是心理诊所……啊,算了。” 太宰治前面嘟囔了一句,后面突然想到什么,话语戛然翻转,他唇角自嘲似的扯了扯,一把按住青池涟央的脑袋,强迫他直视自己,慢条斯理道。 “你在人际交往这方面还真是零分啊,青池。” 青池涟央脑袋上冒出一个问号。 他为什么听不懂太宰治说话?什么人际交往? 看着他这仿佛大脑过载被烧坏了的蠢样子,太宰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同时,他像揉弄小狗一样揉乱了青池涟央的头发,一边作乱,一边说道。 “连问都没问一句,就笃定我不会把事情告诉你?” “我说青池,我们是朋友吧。” 最后那个单词,太宰治故意放慢,虽然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如雷贯耳般,彻底烧坏了青池涟央勉强维持着的脑子。 他彻底宕机了,躲避的动作做到一半,便像个雕塑一样站在那。 ……什么朋友? 太宰治打定主意想使坏,大概也是觉得青池涟央难得这幅样子,不玩白不玩,于是手向下,摩挲两下少年光滑的脸颊,抬起他的下巴,活像个调戏人的混混。 当然,是风流倜傥的那种。 “江户川乱步都能是你朋友,我为什么不是?” “啊?” 是吗? “算了……不指望你懂这个了。”太宰治嘴角抽了抽,选择掠过‘朋友’的话题:“我说,青池,你求我一句,我就告诉你,怎么样?” 他本来就是抱着逗青池涟央玩的心态说出那句‘什么身份’的话的。 之前没说也只是觉得没到时候,没什么深谋远虑。 求? 这个简单。 青池涟央终于找回了大脑,像后退了一步,甩开太宰治的手,随后干脆利落的开口。 “求您。” 他说的很认真,青绿玛瑙似的眼瞳中是难以言喻的圣洁,就像在神像下祈祷神降临的信徒。 没有害羞和别扭,也没有正常人该有的错愕和类似被羞辱的愤怒。 很好,这很青池涟央。 太宰治在心里叹了口气,有种意料之中的无奈。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无奈什么就对了。 不过……青池涟央此时的模样却很好取悦了他。 少年发丝凌乱,原本齐整的两条细麻花辫翘出几缕,下唇泛着血色的齿痕像被人咬了一口的樱桃,眼中慌乱也没褪去,配上那张漂亮的脸,活像逃难途中遇到险境的贵族少爷。 看他一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此时有多狼狈的模样,太宰治勾着唇角。 “也不是什么重要信息,就是一张几年前的祈愿牌,你养母在浅草寺里挂的,因为捐的香火钱多,加上某些原因,那个牌子一直挂在树上,就保存下来了。” 他说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纸包裹,放在手心,一层层剥开,露出里面有些腐化的木牌子,上面用刻了几行红色的字。 太宰治语气有些无奈。 “我本来打算带你去浅草寺时再拿出来的,结果你非要提前看。” 青池涟央心烦意乱的原因他也猜出来了。 写下《怪病》后,家有心改变自己,却无能为力。也对,一个连自己害死了养父都能误会这么多年的笨蛋,哪有这个本事。 太宰治便想着帮他一把。 但青池涟央的那个过往,真不是一般人能调查的。 想起自己耗费在上面的人力物力精力,太宰治面无表情。 其实本来他是没打算管这么多的,就像使用中岛敦泉镜花一样,虽然有瑕疵,强制施压也能凑合着用呗,反正他们过后有自己的救赎。 况且青池涟央的情况比他们还好些。他本身不怎么在乎过去,受到的影响小。 最严重的后果也只是被过往的迷惘所困扰,变得沉默寡言,郁郁寡欢,严重影响到太宰治的日常体验…… 等太宰治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青池涟央分析案”已经写了一半了。 他看了眼自己纸上的「认定自己是害死了警察的凶手,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打击」的字样,又看了眼紧闭的内室大门,青池涟央又在里面待了一整天,沉默了。 算了,顺手的事。 毕竟狗狗抑郁了,主人是有开导义务的……就当是训狗的一部分。 就当是死前打发时间的消遣。 青池涟央不知道太宰治在想什么,他小心翼翼的接过木牌,读着上面的字。 虽然时间久远,但木牌质量很好,能不费力的轻松读出上面的字。 这牌子是寺院用的祈愿牌,木质的躯壳,两面刻上小字,祈福消灾用的,一般有钱人都信这个,遇到灾祸,或者求官求财,都会高价买来,挂在树上,留自然消磨赐福。 养母留下的信息是消灾。 大体概括一下是她做了持续一个周的噩梦,梦的内容是一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孩子,双手抱膝,靠坐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面前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木牌正面是缘由,背面便是祈福。 「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孩子很眼熟」 「他好像在笑」 「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什么我会这么害怕」 那些红字,明明都是女子娟秀的字迹,却因为上面涂了层朱砂的原因让人觉得毛骨悚然,仿佛这木牌是有身处绝望之人用手指沾着鲜血刻下的。 青池涟央读完,攥着木牌的手不自觉用力,他心中觉得荒谬,轻声呢喃。 “提前预见了自己的死亡吗?简直像惊悚一样呢。” 他的养母是被流窜的杀人犯杀死的。 他那天,和养母被精心缝制过的尸体待了一晚上。 太宰治默不作声,只垂眸看那木牌,上面刷了桐油,又经过时间流逝,像是氧化的暗淡鲜血块。少年的握着它的手指惨白,如同荒郊野外的凄凉孤尸。 再抬头看,摘去了口罩的青池涟央唇角平平,没有自嘲,亦没有恐惧彷徨,白的像一张纸。 如果这木牌不是人后期伪造…… 太宰治将手探到怀里,碰到那本安置在心口位置的‘书’。 青池啊…… 你的人生也是一本写好的书吗? 和这个荒谬的虚假世界一样? 那么作为‘书写者’的你,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 还坚持着——世界浮光掠影,万物生息真实的看法吗? 又读了一遍那个木牌,青池涟央抬起头,眼神清亮。 “多谢您给我看这个。” 太宰治一愣,随后释然一笑,有些意料之中。 “不用谢。” 完全没受影响吗? 或者是……早有预料?因为提前在心中做了预期,才会在真相揭露的时候平静自若。 木牌被青池涟央收了起来,放入怀中后,他才反应过来,手僵着,看向太宰治。 可以吗? 太宰治微微颔首,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青池涟央露出个感激的表情,这才放心把牌子收了起来。 太宰治又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优雅的像舞会上的绅士。 “要去浅草寺吗?” 反正是原本就在行程单上的一项,就当提前造访。 “好。” “说起来,青池……”太宰治眯了眯眼,狐狸一样,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一手抓起衣服,一手哥俩好的揽住青池涟央的肩膀:“你已经习惯了吗?” 好耶,大成功! 青池涟央脑门上冒出个问号。 什么习惯?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不知道是本来就有, 还是因为青池涟央提出想学车后期准备的,反正小洋楼的车库里停了一辆看着价值不菲的汽车。 太宰治在一堆假证里摸出驾驶证,然后欢快的拉着青池涟央上了车。 一路风驰电掣。 青池涟央只能用飞的太慢来形容。不,至少飞机还是沿航线走的, 而且平稳。 太宰治这个…… 实在是不走寻常路。 车技好的青池涟央见过, 太宰治给他配的那个司机就是, 即便在车水马龙中也像施了魔法一样顺滑, 快也稳。 不过其实太宰治也差不多, 他犹如开进无人之境,气势堪比北美西部开荒者, 横冲直撞,偏生又每次都在即将翻车之际悬崖勒马,惊险的让人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青池涟央默默抓紧胸前的安全带, 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都窝在副驾驶,弱小无辜又可怜。 太宰治,是不是说,要教他, 开车? 他的想法是……不如坦白吧。 或者撒谎说自己和作家先生学习过开车,不过生疏了。 真的和太宰治学习开车,就算只是装个流程,也会死的吧! 如果不是心中有底,穿越到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身上这种怪诞的事情过于天方夜谭, 一般人不会联想, 青池涟央都要以为太宰治是不是故意试探什么了。 还好,十几分钟后, 车平安, 人…… 青池涟央扶着一颗碗口粗的小树, 眼睛已然变成蚊香状。 他想看清周围的景物,但下午的太阳有点毒,无意被这么一照,瞬间头昏眼花,他小腿本就软,身体忽的失去平衡,向边上歪去。 少年瞳孔一缩,正准备迎接摔倒的疼痛,却落入一片带着清爽气味的温暖之中。 不疼? 青池涟央茫然了一瞬,然后他听见一声带着笑意的调侃。 “你还想躺多久,青池?” ……是太宰治接住了他啊。 青池涟央借小树的力站稳身子,随后轻声道谢。 “多谢。” 太宰治勾了勾唇,还没等他说什么,就听青池涟央又开口。 “您不晕车吗?” “……” 无论按照哪个常规剧本的发展,青池涟央缓过神来都不该和他说这个吧。 太宰治摇头,像做常识科普一样认真。 “开车的人是不会晕车的。” “这样啊,那我能……”不和您学车了吗? “不能。” 青池涟央话还没说完,太宰治便干脆利落的拒绝了。 他睨他一眼。 “这可是我未来的快乐啊,青池你不会想残忍的剥夺掉吧。” 未来的快乐? 青池涟央被他的用词激的指尖轻颤,大团不详涌入心脏。 如果只是单纯的教导,会用这种词汇吗? 他还记得在小洋楼时太宰治干的那些事,故意吓唬他,弄乱他的头发。 简直是将恶劣两个字刻在了头上。 等等…… 太宰治得逞一笑,爽快承认。 “嗯,我开玩笑的。” “……” 太宰治口中的浅草寺其实并不是那个有名的地标建筑,而是一个位于废弃湿地的破旧建筑物。 这里年久失修,破旧不堪,路边的杂草大多没过小腿,寺庙院墙上的砖瓦都破碎不堪,挂着脏兮兮的蜘蛛网,大概连和尚都早走光了。 青池涟央回头看太宰治,眼底的疑惑快要溢出来。 这里是浅草寺? 他养母好歹是大家闺秀…… 祈福也要找个正规寺院吧。 面对青池涟央的疑惑,太宰治面色自如。 “这是浅草寺的旧址之一,别看破旧,几年前想在这里挂祈福牌,必须非常有权势才行。” 这种搜索引擎都可能不清楚的事情…… 青池涟央收回视线,心里认定太宰治又在开玩笑。 “真没骗你。” 太宰治有些无奈,他大步流星的走了几步,然后在某个草丛前停下,拖出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子,上面沾满了尘土和草屑。 「香客请牌处」 为了叠加自己话语的真实性,太宰治又弯腰在草丛捡了几个空木牌出来,材质和青池涟央养母的那个一样,不过没刷油,腐烂程度重一些。 竟然是真的。 青池涟央有点惊讶。 “……我在你心里,到底变成了什么形象啊。” 太宰治吐槽着,却一点也反省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朝着破烂的寺院门走去。 “这间小寺庙以前香火很旺盛的,排队的净是达官显贵。” “后来好像是说闹妖怪,还是不吉利什么的……因为在你养母死后,这里的和尚也都死光了,传言一起,再加上地方荒凉,交通不便,自然的就废弃了。” 青池涟央跟着跨进院子里。 里面布局很简单,一棵枯萎的古树,大概是雷劈过,只剩半颗树身,地上各种祈愿牌下雨一样掉了一地。还有一口狭隘的井。一座破旧的小庙宇。 “那这应该被保护起来吧,毕竟是古迹。” “传言闹妖怪嘛,内阁那帮人迂腐的很,再说,这算什么古迹,就是个捞钱的地方,为了彰显权贵们和普通人不一样,更贴近自然……” 太宰治打量着院子,地上尘土很厚,枯叶碎木堆在一起,看得出有很长时间无人拜访。 树下有几个脚印,是港口黑手党前段时间被派来搜查的人留下的。 “我查到你养母每年都要来东京礼佛,却没在大寺院里找到香客登记,于是自然而然就想到这了,结果还真找到了东西……这应该谢谢做城市规划的那些人,迟迟没把这里拆掉。” 青池涟央看向那颗焦黑的树的残骸,突然,他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分重量。 通体透明的男孩像刚睡醒一样,抱着家的脖子揉眼睛。这是雄一,它一直隐匿在青池涟央身边,因为钰子小姐的原因,很少现身。 雄一是自己出现的。 这院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它吗? 男孩的身体随着时间流逝变得凝实,它像小动物一样跳下青池涟央的肩膀,站稳身子,摇摇晃晃的朝着那颗被雷劈的中空的树走去。 同一时间,一丝黑线也从青池涟央衣袖中探出,一缕缕凝实,化作成人手臂粗细的触手,向小院里的另一建筑——井探过去。这是钰子小姐。 太宰治一挑眉。 果然,带青池涟央来是对的。 虽然不清楚他的养母的死和这个在当时相当出名的寺院有什么关系。 但能引得异能造物异动,这里一定有名堂。 在这种即将揭秘的重要时刻,青池涟央神色却很淡然,眼里的情绪甚至不如刚刚疑惑太宰治为什么不晕车时饱满,连垂在身侧的手都自然的张着。 “青池。”太宰治突然开口:“你来过这吗?” 青池涟央看他一眼,随后缓慢的摇摇头。 没有。 在被作家先生收养去横滨生活之前,他从未离开过青森。 养母虽然宠爱他,但也不会带他出门。那时他接触过最多就是私教和佣人。 “我来过。”太宰治眼里没有对过去的怀念,仿佛只是 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一共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小时候来的,第二次是离家出走后,这里收留过我一晚上。” 七年前,太宰治十一岁,流浪到东京。 那时,这里刚因为和尚大量死亡的事情人心惶惶,门可罗雀。 也是青池涟央的养母死亡一周后。 “知道吗,这地方在当初很出名,因为死的不止是和尚,还有一个过夜的香客。” 太宰治指了指寺院后面的一片废墟,那之前是和尚住的地方。 “我听说在这住过的人都会死,就来了。” 结果他还是活的好好的。 太宰治看起来很遗憾的叹了口气。 青池涟央闻言,被吸引了注意力,朝他看过去。 但他抓的重点却不是在这里住过人的人会死,而是…… “离家出走?” “青森津岛家,你知道吗。” 好像有印象。 为了博人眼球,孤儿院的院长打着为青池涟央寻亲的名义几乎带他走遍了青森所有的大家族。 青池涟央的反应是:“您不是不让我探究您吗?” 刚刚在小洋楼,只是想想都要被指责,这里…… 太宰治瞥他一眼。 “源鹿少给你讲我的事情了?” 这倒是真的。 源鹿很喜欢收集情报,为了能和青池涟央多呆一会,她几乎把港口黑手党大小秘密都探查了个彻底。大到最开始组织发家,血の暴政,先代即位,龙头战争,太宰治即位,小到组织里哪个成员的故事,发家史,她都和青池涟央讲。 尤其是太宰治的。 在源鹿的故事中,太宰治三头六臂,凶神恶煞,青面獠牙,臭名昭著。 但这些信息之中,没有一条是涉及太宰治过去的,都是他加入组织后的事情。 源鹿的情报来源是人。也就是说,组织里没有任何人知道太宰治的过去。 “我说的别探究我……”太宰治话说到这,突然停顿,随后他面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抱歉,刚才是我偏激,以后不会了,我们的交易会顺遂的。” 不得不说,青池涟央一贯的漠然,真的很能带动人的情绪冷静下来。 他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事,他何苦精神内耗。 结局不变就行了,过程……能吃蟹肉,谁想吃馊面包。 说着,太宰治若无其事的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 “我的过去其实也没什么好说,就挺平淡的,和你写的源家人差不多,大家族出身,然后觉得没意思,就离家出走了,一路跑到横滨,被森先生……也就是先代捡到,加入了黑手党。” 比不了青池涟央的波澜壮阔。 他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聊聊天,明明说的是能黑暗世界的腥风血雨,却说的轻描淡写,仿佛往事如纸,风一吹便悄然淡去,嗓音清浅,能轻易安抚人的情绪。 至少青池涟央被他引导着,彻底平静了下来。 怎么能不在意呢…… 这种关乎自己生存意义的事情。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两人聊天这段时间, 雄一收获颇丰,它钻到树洞里, 捧出一堆破损程度不一的木牌, 然后从中挑出几个完整些的,抱着送到青池涟央脚下,由于长得小只, 一路走一路掉。 “味道……妈妈……” 来到港口黑手党后, 雄一的外形便最多可以变换成五六岁的孩童了,说话也不清楚, 眼睛宛若懵懂无知的幼儿, 而不是得知自己‘剧情’的书的造物, 清澈的古怪。 这是钰子小姐的手笔。 说她恨雄一, 毕竟是自小宠爱的亲生子。说不恨, 无心的伤也疼痛难忍。于是便将雄一改造成这样,眼见也心不烦, 反正她是力量本源。 太宰治不请自拿的拾起一块木牌,上面的署名是某位很有名气的内阁高官。 雄一弯腰捡起一块木牌, 双手捧起, 送到青池涟央面前。 这是一块求财的牌子, 署名叫做‘高桥次郎’。 青池涟央……没懂雄一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拿这些牌子? 太宰治探头过来,眼中划过一抹精光, 他又拾起一块牌子。 “这三个牌子上的人都死了。” 难怪这寺院会废弃的这么快。 “这三人都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死亡时间分别是五年, 三年, 还有……三天前。” 近期。 青池涟央一愣。 以天做单位的时间可比年让人晃神。 “三天前?” “嗯, 还是小镜花杀的。” 太宰治略带嘲讽的笑了笑。 来求财求仕途的, 结果求到死了。这些人可是最怕死。 嘲讽归嘲讽, 但这三个人却反应出一件相当重要的事情。 ——不仅是和尚,先前来过这个寺院的香客,也都死于非命了。 全部都是自然死亡。 最重要的是,如果按照这个逻辑,孤儿院院长走访过的那些家族,警察女儿的同学,警察的同事,作家的朋友,签售会的读者,都要死。 可只有寺院的香客死了。 原因是什么? 青池涟央养母的木牌吗? 太宰治忽的睁大眼。 因为那个木牌的发现时间,就是三天前。 抹除青池涟央人生被操控痕迹的……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人吗? 而且还是掌握了港口黑手党实时动向的人。 据太宰治所知,能做到让人神不知鬼不觉的自然死亡的异能者有,能天衣无缝的抹除所有犯罪证据的异能者也有,能远程操控电波进入信息世界的异能者也有。 但是能同时掌握这三点的人…… 这真的是人类能做到的吗? 青池涟央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沉默的看着那些青石路一样散落的木牌。 原本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雄一察觉到主人的心思,咯咯的笑了两声,殷勤的跑过去,将地上的所有木牌都拾了过来。手太小,就抱在怀里,鸭子一样向前走。 “给……” 太宰治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走过去帮忙捡。 青池涟央感官则更复杂一些。 这种被异能造物……全心全意的爱着的感觉。 它们是不会消失的永恒美好。 ——和活人不同……吗? 家看着和雄一一起捡木牌的太宰治,垂下眸,也加入了工作的行列。 雄一从树身里带出来的木牌一共有二十三个,树外掉落的有十七个,能辨认出名字的总计三十二只。太宰治从中挑出自己已知的死亡者,剩下的十几个不明,他选择给远在顶层首领室的芥川银打电话。 “我不认识的话,要么是真的死了太久,要么就是和黑手党工作无关的角色。” 这么解释着,他通过手机向芥川银交代工作。 首先,罗列出他们的存活状况和时间,然后派人去探查活着的人,再查他们的人际关系网。 是否有些关联不大的人本可以存活,却因为港口黑手党寻找到的木牌重新陷入死亡危机? 同时,太宰治拨通了一个电话。 几乎是电话开始拨打的同时,他便扬起微笑,弧度很小,但并非习惯性的礼节笑容,而是夹杂着无奈和自嘲的复杂笑容,大概是无意识,因为转瞬即逝。 青池涟央看着他。 又来了,这种自相矛盾的表情…… 排斥,又期待,畏惧,又坦然,就像满身沉重淤泥的天使无力的仰望天空。 这电话是打给谁的? 太宰治这个人身上充满了矛盾点,包括他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这件事,再包括这个表情。 莫名的,青池涟央想搞懂。 “……” 电话足足响了半分钟才有人接听。 太宰治也不生气,而是用明眼人能轻易听出的带着笑意的语气开口。 “这里是太宰治。” 说完,他便没再开口。 太宰治将电话开了扬声器,青池涟央能清晰的听见那边的兵荒马乱,有人在高喊。 “叫长官来!” 终于有人骂了一句:“都闭嘴。” 局面才冷静下来。 青池涟央突然发现,原本注意力应该在电话上的太宰治突然看了他一眼。 仿佛他方才所有的想法都在这一眼面前无所遁形。 “别把你的好奇心放在我身上。”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这句话。 他刚才的道歉,是为了之前‘用以有的交易做威胁的无礼’道歉,还是为了这句话? 是前者吧。 虽然太宰治刚才主动讲述了自己的过往,但这也并不是他允许被探究的信号。 那这个眼神的意思是警告? 不,要更柔软一些,抗拒吗,总之不是让人觉得强硬不适的态度。 原因是…… 青池涟央眼瞳微微放大。 太宰治想告诉他。 他们之间的羁绊不止交易,而是…… 太宰治一手举着电话,微笑着看青池涟央,同时用口型念出一个词语。 「朋友」 太宰治承认,之前在小洋楼时他的确是失态了。 因为在意识到青池涟央对他产生了探究欲的瞬间,太宰治心中突然响起警铃——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能再近了,就到此为止。 因为。 太宰治已经开始习惯和青池涟央一起按时吃饭,闲聊,逗弄他。默许他将床支在自己床边,装作睡着其实闭目养神等青池涟央睡着再起来工作,却发现那少年像鬼魅一样突然睁眼,只好再不情不愿的躺回去,几乎每晚都玩这种无聊的重复游戏…… 不可以再近一步了。习惯是很恐怖的东西。 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 太宰治说不清楚,但他对此感到恐慌,尤其是,在看到青池涟央那双冷清的眼瞳时,那份不安几乎要瞬间冲破某个代表重要‘意义’的阈值。 如果朦胧不清的关系会导致界限被晕染模糊,那就人为赋予一个定义好了。 他们是「朋友」。 青池涟央大脑突然空白一片,他眼中闪过几丝慌乱,垂在身侧的手指骤然弯曲,攥住衣袖。 “钰子小姐……还在井里,事情好像有点复杂,我带雄 一去看看。”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朝着现在还没有东西出来的井走去。 倒也不是逃避……而是钰子小姐它……遇到麻烦了! 太宰治眨了眨眼。 此时,电话那边的骚乱刚好结束,有人叫来了挑大梁的人。一个沉稳认真的声音响起。 “您好,这里是异能特务科,坂口安吾。” 和坂口安吾公事公办的语气比起来,太宰治要随意很多。 成功将自己的计划输出给青池涟央的他心情异常愉悦,完全不管自己随便的一个电话给那边的组织和人带来了多大的恐慌和混乱。 “下午好,安吾。” “……下午好,太宰君。”坂口安吾停顿了半秒,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但还是坚持着应有的礼节:“您打电话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啊,我可是带来了相当重要的情报哦。” 说完,太宰治就不再说话了,明摆着要卖关子。 电话那头的坂口安吾简直有一万句槽要吐。 首先,港口黑手党首领为什么要这么亲密的叫他,周围同事的目光已经快要把他烧烂了!其次,明明给太宰治留了专属电话,他为什么还要用陌生号码打进他们的组织专线!为了引起恐慌吗?这很好玩吗! 给他们增加工作量的混蛋…… 坂口安吾无声的深吸一口气,压下了火气,声音听不出端倪。 “是什么呢?” 太宰治唇角的笑容突然放大。 “你认识平松正男吗?” “法务大臣?” “就是他。”太宰治语气轻快:“他近期会死。” “……” “等等,难道已经死了吗?” 太宰治用有点惊讶的语气说。 “……是,现在还在保密。” 坂口安吾这次是真的深吸了一口气,他脸色凝重。 难不成是港口黑手党主张了这场针对内阁要员的刺杀,其首领打特务科的电话来挑衅吗? “所以,您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太宰君?” “我不仅知道平松正男已经死了,还知道一些即将要死的人哦。” “你!” “冷静哦,安吾,如果这些刺杀的犯人是港口黑手党,我为什么要给你们打电话?” 鬼知道…… 没得到回答,太宰治眼睛睁大,似乎很不可思议。 “我像是会做出这种惊世骇俗事情的人吗,安吾?” 坂口安吾简直要喊出来。 你做过的惊世骇俗的事情还少吗!篡位,要异能开业许可证,拿近海领海权,甚至这个电话,对他的鬼称呼!放到哪都是相当炸裂的啊! 坂口安吾声音还是很公事公办。 越遇到大事,他反而越冷静了,眼中锐利的光甚至可以吓哭孩子。 “抱歉,可以请您详细说一下吗,关于会有很多人死亡的事情。” “当然可以,事情是这样的……怀疑是危险异能者……嗯,打电话是因为我的部下也在死亡名单中,你们可是官方异能组织,这算可怜的市民遇到危险向政府求助吧……线索?有哦,我们找到了很多……会面吗?可以,地点就定在……” 这通电话持续了快四十分钟。 并不是太宰治的表述能力有问题,而是异能特务科过于如临大敌了。 太宰治毫不留情的吐槽出来:“如果我想骗你们的话,再多机器和测谎专家都验不出来哦。” 他看起来就那么像撒谎的人吗? 为什么全世界都不信他? 幽怨着,太宰治回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青池涟央。 对方还真的在带雄一办正事,指的是将水井的砖头和泥土拆下来放到空地。搞得好像钰子小姐被困在了井底,要他们来救援一样。 电话那边忙着操纵机器的特务科成员和测谎专家:…… 尽管如此,但他们还是勤勤恳恳的将太宰治的每个字都掰开来分析,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他说的全是真的。 终于挂了电话,太宰治长呼一口气。 “青池……” 他刚想叫青池涟央,话语就在看到那头的景象时戛然而止了。 那里刚刚……是不是有一口井? 太宰治看着新鲜出炉的大坑和摞的整齐的砖头陷入沉默。当然,挖土的是雄一和自以为藏的很好的钰子小姐。青池涟央靠在墙边在发呆,听见呼唤,他转头看过去。 “结束了吗?” 果然……这电话打的太久了。 太宰治无奈。 “结束了。” “嗯,您看看这个。” 青池涟央拿起放在脚边的一块砖,扶着墙壁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正事已经完成很久了,雄一和钰子小姐现在是在给砖块去土打发时间。 这块砖,就是他们的收获。 太宰治伸手接过来看。 砖就是普通的红石砖,唯一特别的点是,砖石下方有个半回形的空凹槽,勉强能伸进手指。 太宰治瞬间懂了,笃定道:“这里放过东西。” 不过后面被拿走了。 青池涟央点点头:“这是钰子小姐在水井下七米的地方找到的。” 藏得那么深,这里面放过的东西,恐怕很重要。 太宰治突然将手掌翻转,他原本手上托举着那块砖。松了手,砖石却没嘭的一下掉到地上摔碎,而是变成点点纯白的粉尘,在空气中散开,雪一样,很快便融化不见。 这砖是异能造物。 他又走到已经被无聊的异能造物们清理干净的砖石堆前,随便挑了几块去碰,都是普通的砖。 青池涟央注意力逐渐从等待被骗【人间失格】随机验证的砖们落到太宰治身上。 几分钟后,太宰治拍拍手上些许的尘土,与青池涟央对上视线,面上展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风簌簌地吹,他身上的黑色大衣也猎猎的迎风飘扬着。 “我们回去吧,青池。” 此时,天色渐晚。 他站在夕阳下,鸢色的眼瞳倒映着暖橙的火烧云,像一朵被熊熊火焰点燃的玫瑰。虽然走到了生命的尽头,却能绽放出睥睨漫天玫瑰的艳红和辉煌。 青池涟央张了张嘴,心脏似乎异样的跳了几下。 “……好。”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第二天, 芥川银整理了近七年内阁、政府‘自然死亡’的官员名单。 发现他们中有78%的人都去过那个寺院。 就算是概率问题,也足以证明寺院的问题了。 太宰治前面还开玩笑说:“怪不得官场更新换代这么快,原来是老牌官员都死光了。” 然后他看见芥川银的下一条信息。 「外交大臣水村田, 死因自杀, 死亡时间, 昨日凌晨……」 这人是出名的怕死, 极其罕见的医疗系异能者他都养了两个,而且,正处于事业上升期,孙子刚出生一个月, 明天就是满月宴。 这样的人怎么会自杀? 最重要的是, 昨天那块砖石已经在【人间失格】的作用下消失了才对。钰子小姐也排查过, 小院内没有特殊之物了。 但诅咒还在继续。 这代表着诅咒还在。 而昨天进入小院的人,也在诅咒范畴内。 “我和安吾说, 我的部下也在被威胁的死亡名单里, 只是开玩笑的。”太宰治有些苦恼:“竟然成真了吗?” 青池涟央捧着钰子小姐从角落翻出的《红与黑》看, 对此漠不关心。 太宰治是能无效化异能的反异能者, 不管什么死亡诅咒, 对他而言都形同虚设。 再说,他之前不是去过一次吗。 太宰治直截了当的指出被他忽略的一点:“你可能会死欸, 青池。” 说完,他直勾勾的盯着家,对他的反应很感兴趣。 对于死亡有超乎常人的理解的青池涟央,是如何看待自己的死亡的? 青池涟央翻页的手顿住,几秒后若无其事的翻开下一页, 双手放在书页上, 他抬起头, 对上太宰治期待的目光,浅淡开口。 “不会的。” 他不会死。 太宰治歪了歪头:“为什么这么笃定?” “有钰子小姐,小鹿,阿梭。” “可那个诅咒,是自然死亡啊。” 单纯的高空坠物,路遇炸弹袭击可以躲,那身体上的呢?精神上的呢? 脑中风,心肺衰竭,癌症,心脏麻痹。还有自杀。 青池涟央懂他的意思,他反复摩挲着锋利的书页,突然指腹一疼,皮肤被划破,从中泌出血痕来,他垂眸盯着看了几秒,开口。 “可我是诅咒的源头……” 那些人会死,归根结底…… 太宰治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粗暴的打断。 “小银在列举名单时,特意将早期死亡的人,和三天前才开始陆续死亡的人分开,然后她发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些人的死亡时间并非截止在某一时间点,而是一个大的时段。” “这七年,一直有人陆续死亡。” 港口黑手党三天前找到木牌,那位叫做高桥的官员三天前死于刺杀并不是什么特殊节点。 有可能,只是个巧合。 死亡时间的情报几乎毫无价值。 “所以。”太宰治嘴角噙着冷笑,看向愣住的青池涟央:“你太傲慢了,青池。” “连事情都没搞清,就一意孤行的认为自己是诅咒源头,把所有灾难揽到自己头上,但实际上……” “你也没什么特殊的。” 青池涟央此人,最大的劣点就在偏执。 这一点能从他将自己先入为主的错误坚信不疑数十年轻易看出。 真的会有人在记忆不清晰的情况下坚定的认为是自己杀了人?甚至除了他没人这么认为。 当初知道真相后,简直震惊太宰治一百年。 被新书划开的指腹还在 隐隐作痛,从皮肤里渗出的点滴鲜血染红了书页。 青池涟央看着雪白的纸张染上红点,沉默不语。 太宰治接着说:“现在有明确的证据表明,那些人的死是因为你的养母,因为你吗?” 如果是巧合呢? 说不准寺院的死亡诅咒和青池涟央养母的死亡预知梦毫无关系,只是两件毫不相关的事情的交点。或者所谓死亡预知梦的源头就是寺院也说不准。 而且人的大脑复杂至极,养母只是做了个普通的噩梦,结果在惊魂未定下被大脑一番修饰,变成了‘养子在身边的’死亡预知梦也有可能。 毕竟除了养母,孤儿院院长、警察女儿、警察,那么多人,总不能都是做了死亡预知梦毫无作为的性子吧。那些都是普通人,若真都做了这梦,在与青池涟央相处时肯定会露出异样,家那么聪明,不可能一无所知。 在调查没有水落石出之前,真相永远变化莫测。 聪明如太宰治,「预测未来」,在结局为达成前都只能用「可能性」来表述,无法做到百分百的确信。纵使他素来算无遗策,也时刻保持着谨慎。 ……因为曾翻过跟头。 太宰治看着被训斥的心神不宁的少年,无奈叹了口气。 “你也是活人的一员啊,和他们,和我……没什么区别,青池,别总游离在外了。” 经历了这么多惨绝人寰的离谱事情,换别人就跑去报复社会了吧。而青池涟央竟然只是把自己开除人籍,愈发孤傲冷漠…… 太宰治越调查青池涟央越震惊。 三观和认知仿佛都被刷新了一遍。 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人? 哦,真的有。 青池涟央还是低着头,不过能从他收回的受伤手指能看出,他听进去了。 就是不知道能理解多少。 太宰治想着,突然起身,缓步走到窗前。 “虽然在这种你也背负诅咒的时候提出出去玩不太负责,但是……” 他停顿片刻,‘哗’的一下拉开窗帘,大片阳光挥洒下,瞬间笼罩了房间。 太宰治用欢呼雀跃的声音说。 “天气这么好,不出去简直太可惜了。” 青池涟央抬起头,定定看了他两秒,轻声开口。 “既然那诅咒无可躲,那呆在家里和出去没什么差别。” 反正是「自然死亡」…… “没错,所以我们出去玩吧!” 太宰治像是在等他这句话,捧场的拍了拍手,脸上挂满笑容,不过眼瞳中却是冰冷。 还坚信自己不会出事吗? 真是不可动摇的傲慢啊。 “不是傲慢。”青池涟央也站起身,神情淡淡,他从口袋中拿出折叠整齐的口罩,用食指勾着挂上耳廓:“我不是蠢笨的人,首领。” “您不会让我死的。” 太宰治歪头一笑:“是吗?” 他可不觉得自己一句话就能彻底颠覆青池涟央的观点。 青池涟央动作一顿。 “是。” “好吧,那就是吧。” 太宰治笑笑,也没再说话,自然而然的掠过了这个话题。 他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上面挂着的黑色风衣,随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把衣服挂了回去,回头看在整理头发和兜帽的青池涟央。 * 青池涟央看了眼正在试衣镜前和销售小姐相谈甚欢的太宰治,移开视线,就在不久前,他以‘黑色衣服穿着太引人注目’为理由,拉着青池涟央直奔商业街的服装售卖区。 然后开始了对青池涟央的折磨。 销售小姐笑 颜如花,手中举着一件长款的米白色风衣。 “这件衣服很衬您的气质呢,对了,您要试试刚才看的那件吗?那件您穿着比杂志上的男星还帅气,身形修长,腰身纤细,简直能迷死人。” 太宰治大手一挥:“都买了。” 随后他看向坐在角落的青池涟央,一身白色斗篷的少年从进门就直奔这个区域,身上的气质冷的好像要杀人,没有任何销售敢靠近他。 “青池,掏钱~” 青池涟央虽然不知道他要干嘛,但还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 这是他刚加入组织不久时太宰治给他的,虽然没怎么花过,但据说是无限额。 销售小姐一愣:“这位先生……” “嗯,我们是一起的。” 太宰治笑的欢快,几步挪到青池涟央身边,弯腰抱住他的胳膊,把人强行拉着站起来,随后用腻在幸福中的声音炫耀道。 “他是我的金主先生哦。” 青池涟央:…… 就算是不在乎外人目光的他,此时也被太宰治激的头皮发麻。 他想抽回自己的胳膊,奈何太宰治抱的实在太紧,试了两次却无疾而终,无奈只能放弃,只能便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小声道。 “您在干嘛?” 太宰治也凑在他耳边回应。湿热的吐息将少年白皙的后耳区域打出一片粉红。 “朋友之间的玩笑。” 他知道青池涟央不喜欢被人碰,也知道青池涟央尤其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被人碰。 但……太宰治玩的挺开心的。 青池涟央不是喜欢看他生气吗,故意忤逆?故意反问?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这幅场景放在销售小姐眼中,便是另一番有钱少爷和小妖精情人的打情骂俏了。 能在这种店工作的必然是人精,于是她立刻换上另一套说辞。 “您二位感情真好啊,我们这有新到的情侣款,要不要……” “买。” 太宰治还没等销售小姐说完话,立刻答应了,他快速在青池涟央脸侧亲了一口,笑的灿烂,随后拿走他手上的银行卡,对销售小姐说。 “我还要给他看几件衣服。” 亲口罩……吗? 销售小姐有点茫然的看了眼气息更冷的青池涟央,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要包裹的那么严实,但迅速反应过来,脸上又挂上笑容,去服务太宰治了。 感冒了吧。 或者中二期什么的,毕竟这个年纪。毁容也有可能。 不过……这两人一个有钱,一个好看,她真是一时不知道该羡慕谁。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事情是这样的, 在太宰治豪气的包了一堆衣服,包括当季爆款的情侣装后,他并没有忘记自己来服装售卖区域的基础目的——给他俩换身行头。 没办法, 在这个国家, 穿黑色西装的,不是上班族就是黑手党。 前者是不会在度假的时候也穿正装出门的,后者,就青池涟央这个气质和扮相, 太宰治实在怕逛街的时候被人报警抓起来, 报警理由是怀疑犯罪分子踩点。 东京市民可能不比横滨市民心大。 于是,太宰治在逗够青池涟央后, 挑选了两套合适的常服,拎着连看都没看过的大包小包们来到了更衣室。然后在换上新衣服后, 手贱拆了个包装。 事实证明,人不能太张狂。 太宰治蹲在更衣室的地板上,看着从礼品袋里拆出的女装陷入了沉默。 是, 这件衣服设计巧妙, 做工精细, 用料考究, 价格不菲。 但是它是一件女装。 他们在坐的哪位也不能穿。 但是买都买了……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青池涟央身上,眼神带着不怀好意。 少年刚退去外层的白袍,穿着灰白的里衣, 身型单薄,却不过分消瘦, 腰身纤细, 略长的白发遮住后颈, 从背影看, 说是位短发的少女也不为过。 “青池。”太宰治举起那件衣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你想试试这个吗?” 青池涟央把外袍挂在衣架上,斜睨一眼蹲在地上的太宰治,对方身上那件黑色风衣是纯手工定制,价格昂贵到连欧洲皇室都要羡慕,此时却就这么拖在地上。 不过想想,太宰治作为首领,唯一昂贵的开销,却只有几件后勤部强行准备的衣服。 他的物欲要求真是低的可怜。 “不想。” “欸……”太宰治发出失落的声音:“不可以吗?。” “为什么要穿?” 青池涟央不太理解。 说真的,不愧是当季爆款,那套女装真的很漂亮,小香风的粗呢外套,外绣金丝线,搭配复古的扣子,同色系的包臀短裙,优雅大方,如果源鹿来了,她一定会喜欢。 可他…… 一个男性,为什么要穿自己并不喜欢的衣服? 虽然对衣服并不在意,但穿这样与众不同的衣服上街,肯定吸引很多目光,会很麻烦。 女装的威力,可不是一件带装饰的斗篷可以比拟的。 太宰治能说这是一种恶趣味吗? 虽然这比起恶趣味,更偏向情趣……打住。 盯着青池涟央那张无欲无求的脸,太宰治很快摒弃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一本正经道。 “这是朋友之间的正常玩笑吧。” 青池涟央茫然了一瞬。 虽然他没有过朋友,也从没了解过这个概念,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真的。”太宰治若有其事的点点头:“不信你问问……” 他思考了下,脱口而出:“五条悟吧,他不是在读dk吗?” “我没有他联系方式。” “没关系,我有。” 咒术协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一手建立的,而且太宰治还和提前东京高专签署了合作协议,自然有五条悟这个最强的电话号。 于是他理所应当的拨通了。 五条悟那边大概是在战斗,漫不经心的开口。 “谁啊。” 太宰治张口就来:“随机电话问卷调查。” “好耶!正好无聊着呢,你要做什么调查?” 五条悟兴奋的声音和宛若电音合成的恐怖怪物嘶 吼声一同响起,随后一声不耐烦的‘啧’后,怪物的声音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太宰治很淡定的接话。 “关于男性dk想看朋友穿女装的意向,请问您有过这个想法吗。” “朋友?女装?什么女装,女仆装还是水手装?有白色蕾丝花边吗?这可是需要拍照留念的大好事啊!除了电话调查,你们有意向现实普及吗?我需要你们说服我朋友。” 随着电话那边越来越兴奋,太宰治面无表情的挂断,然后看向青池涟央。 “你看。” 青池涟央的大脑很显然还在线,他‘哦’了一声,然后开口。 “我还是不想。” 又一次吃瘪的太宰治摸摸下巴。 青池涟央不是在乎穿什么衣服的人,因为他脑袋里压根没有羞涩这根弦。说句实话,如果在只有他们两人的场合,青池涟央就算光着也可能不会有惊慌的情绪。 ……虽然上一次。 太宰治脑海中浮现出那次的情景。 毛绒绒的森林猫突然变成跪坐在纯白床榻上的**的少年,皮肤白到好像在灯光下反光,眼睛清澈,平静的好像伊甸园的住户,一头白发罕见的尽数散落,覆盖住精致的锁骨。 这种纯粹到至极的画面,就很惹的人想做些什么,染脏他,打碎他。 于是太宰治开始嘴欠了。 “果然没有腹肌”“也不是很小”“身材很好嘛”之类的鬼话,和成功让原本打算冷静的找衣服穿,顺便处理变回人类事情的青池涟央,体会到了什么叫尴尬。 尽管家表面还是没什么大反应,但太宰治敢肯定,青池涟央当初绝对已经难堪到拒绝思考和‘太宰治’有关的一切事了! 所以,青池涟央为什么会屡次拒绝他的要求嘞? ……等等。 太宰治表情古怪,好像憋着笑。 “青池,你以为我要你穿这衣服上街吗?” 青池涟央已经换上太宰治挑的那套T 恤和阔腿裤了,他又拿起修饰的卡其色风衣。 “不是吗?” 太宰治已经笑出声了。 他没想到青池涟央这么实诚……他只不过想看他穿着中性的外套晃一下,最过分也是换个包臀短裙,他竟然首想的是穿出门去。 作弄的对象如此配合,太宰治忍不住想。 反正青池涟央也要戴口罩出门,再将头发一散,根本看不出来性别吧。 ‘解除误会’后,太宰治想让青池涟央穿一下这件小香风外套的心思更重了些。 他想着,不换裙子,就换个外套,这一点也不过分,就举着衣服靠近青池涟央了。 “青池,试一下这件外套吧,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 说话时,太宰治不小心踩到衣架的脚撑,身体一歪,撞在更衣室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发出很大的声响。 “嘶。” 太宰治下意识吸了口凉气。 在接受疼痛这方面,他的忍耐度一向为零。而且极度厌恶。 青池涟央知道这点。 甚至有应对经验。 嘘寒问暖他做不到,但也破天荒的开口关心了一句。 “您还好吗?” 这点经验的来源大概是太宰治在霸占单人沙发时不小心头着地,然后青池涟央无动于衷的看着他,照例没有大的反应,然后…… 家被烦了整整一个小时,大多是指责他作为部下看到首领受伤竟然如此冷酷的话。 “就算不殷勤到像一条狗一样抱住我大哭,或者作为忠心的部下迅速检查我的伤口,跑东跑西跑医务 室,好歹也关心一句吧!”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一看连头晕脑热都无法造成的事故需要这种夸张的关心,但青池涟央还是学会了在太宰治‘出事’的时候关心一句。 其实太宰治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生活,和绝大多数人想的都不一样。 没有奢华的上流社会聚餐、金银珠宝的王座、昂贵的红酒和莺飞燕瘦的美人环绕,他的生活非常简单,概括来说,只有四件事—— 正常的生息作息,长久的工作,偶尔的发呆,心血来潮的烦青池涟央。 包括且不限于没事找事、没事找事和没事找事。 太宰治吃痛的揉着肩膀:“还好。” 说着,他恨恨的看了绊倒他的罪魁祸首一眼。 更衣室为什么要把衣架脚撑放这么长啊! 太宰治绝口不提是他着急干坏事才得此灾祸,把全部责任丢到了衣架上。他只庆幸外套没掉到地上,暗戳戳的又想给青池涟央套上。 这时,更衣室外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抱歉,客人,更衣室不太隔音,而且我们这里规定不可以……”那声音犹豫了两秒,大概是看见了地上的大包小包:“需要为您收拾休息室吗?员工用的,很干净,不会有人打扰。” 太宰治脸黑了。 * 虽然最热的夏已经过去,但现在的天气还是不容小觑。 尤其是人多的场所。就算空调拼了命的吹,玻璃窗外投射进室内的刺眼日光还是让人一恍惚,下意识怀疑自己真的在室内吗? 织田作之助从踏入会场的第一秒就开始后悔自己选择请假来这的原因。 人太多了,熙熙攘攘的,二氧化碳因为排放不及时,让人心烦气躁。 根据宣传,这里是PM老师的手稿展示会现场。 是的,神秘的PM老师,从干出史无前例的短篇两部曲,风格各异迥异的长篇的事情之后,又开创了名为手稿展示会的新事物。 美名其曰,这里会为读者展示PM老师的手稿。 刚开始织田作之助也不理解,不过后来想想,大概是为了弥补没有图书签售会的遗憾吧。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论坛中的传言。 「没有家会不在乎自己的,所以手稿展示会那天,PM 老师必定会乔装打扮出现在现场!有概率会抓到他欸!」 还有一个是「内部消息,手稿展示会会爆料PM老师的第三本书哦,老师真是高产呢」。 织田作之助一是抱着希望想来蹲蹲青池涟央,询问他关于写的事情,二是对青池涟央的新书很感兴趣。短短半年不到,三本书,PM确实很高产。 这么一对比,一个字都没动,仅仅是抱着‘写作吧’的想法的他,有点卑劣了。 不过…… 织田作之助扫了一眼现场,认定青池涟央不可能出现在这种地方。 人太多了。 他打算等到PM的新书消息放松,然后马上离开。 好歹是牺牲了工资的请假,不好好体验一下当地特产未免也太可惜了。 等下去吃荞麦凉面吧…… 织田作之助的视线突然定在了某个地方,不动了。 他眼中罕见的出现了一点震惊。 那个穿着卡其色风衣,戴着口罩,气质孤冷的白发少年,不是青池涟央是谁? 家原来这么热爱自己的作品吗? 即便违背本性……乔装打扮也要到现场来?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这就是您说的, 我抵达后一定会惊喜的跳起来的地方?” 青池涟央站在会场外,深吸了一口气。 他信了太宰治的邪。 即便隔着一堵墙,室内的吵闹也都犹若黏稠的海浪一般涌进他的大脑, 烦躁与厌恶应心而生。 ……这种场景……哪里值得惊喜了。 “开心点, 青池,这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太宰治双手抱在脑后,一派放松的模样,一点没有惹事的自觉。 他抬起下巴,指向会场内的熙来攘往。不管是冲着新书来的读者, 还是被PM老师的神秘吸引来,期盼一睹真容的, 所有人脸上都挂着兴奋和欢快。 “你看, 他们为你和你的作品而来。” 欢笑, 喜爱。 诸多活人的善意。这不是文学创作者得到认可的最佳表现方式吗? 青池涟央垂眸, 眼底冰冷,兴致并不高。 “……您把我捧的太高了。” 太宰治眼瞳微眯, 看向青池涟央。 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了一身明朗装扮的他却不然,依旧浑身散发着孤僻和冷漠。他似乎永远无法融入这种热闹场景,因为本身便不属于这繁华人间。 不对劲。 对这种场景, 傲慢如青池涟央,应该得意的应下才对。 尽管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也不该如此冷淡。 认为这些人都是因为出版社的营销,而非他的才华而来? 不可能。 青池涟央先前没少回复读者的信件,对印有对自己和作品点评的报纸杂志也不放过, 要自我怀疑早怀疑了, 哪会到这才萎靡不振。 况且, 他也不是什么妄自菲薄的人。 太宰治尝试性开口:“你讨厌读者聚会?” 思来想去,似乎只能这么解释。 青池涟央垂在身侧的指尖轻微颤了下。 是,他讨厌。 那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那时,青池涟央的名声比现在还要火一些。 同样是做营销。但那个出版社的方案,与港口黑手党采用的‘神秘人设’截然不同。 巧妙利用青池涟央从不书写「结局」和喜欢追逐凶案却从不和警察合作,甚至做出过认出凶手还目睹凶手从警察眼皮底下离开的发指行为等元素,为他戴上—— 「正义的家侦探」「高傲的独行侠」「我行我素的个性者」等讽刺的名号。 “文坛耻辱……道德和文章一样败坏……这种自私的人为什么还活在世界上……发现了凶手竟然还放任他跑掉,该不会是一样的杀人犯吧……你看他的文章,那么真实……太可怕了……” 诸多讨伐性的言论,是青池涟央的新书发布会的常驻成员,报纸还会尽责的将它们记录发表。 人性的恶意尽显无疑,扑面浓郁的令人窒息。 活人的喜好厌恶都由私心,他们只信自己想要相信的,能为自己带来想要的情绪价值的东西。 他要如何喜欢这个活动? 但这些,都是太宰治不该知道的事情。 他面前的青池涟央不是另一个世界声名狼藉的家,而是新生的,十几岁的少年。 可惜家一向不擅长压抑情绪,才露了破绽。 反应过来后,青池涟央心道不好,想着该如何解释下意识的厌恶。 说自己讨厌人多的地方?还是…… 见青池涟央长久不吭声,却从他的反应中得到答案的太宰治眨了眨眼。 喜欢别人评价作品,喜欢读者的信件和反馈,但是讨厌读者聚会? 嘶,他真是越来越不懂青池涟央了。 太宰治试图分析,然后…… 他瞳孔一缩,突然想起了某个情报。 早期,为了捏造自己的爱心人设,作家会让青池涟央接受记者的采访。 既然都有采访了,那在新书签售会的时候带‘患有抑郁症’的养子在读者面前露面…… 看到人面兽心的作家养父用剽窃自己的作品大红大紫,自己却要被贴上抑郁症的标签,接受大众的怜悯和关爱,太宰治代入青池涟央的性格一想,就觉得窒息。 在没解开‘杀死警察养父’的心结之前,无法使用异能的青池涟央就是个普通少年而已。 青池涟央正在思考该如何搪塞过去,却突然被太宰治拉住。 他错愕的看过去,发现黑发少年神色复杂的看着他,像知道自己闯了祸的猫,心生愧疚,又拉不下脸说抱歉,最后找了个由头扯开话题。 “那就换个地方吧,青池,我们去……” “青池君,好久不见。” 一道平静的男音突然响起,插入他们之间的对话。 太宰治脸上灵动的表情一顿,恢复一贯的温和笑容,他偏头去看。 认识青池涟央的人,真是稀奇…… 少年首领的眼瞳在看到来人时先是因为惊愕而放大了一瞬,就好像在商业街上看见了散步的狮子一样不可思议,随后那点情绪很快落入泥沼,变得虚无一片。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被打破了,又似乎是恢复。 这样冷淡且不近人情的恶魔才是太宰治。 青池涟央没看他,他的注意力放到说话的人身上。 眼前赤红色短发,下巴留着胡茬的男人叫做织田作之助,是家为数不多记忆深刻的人。 他帮青池涟央解决了‘活着的意义’这一问题。 ——是为了自己。 “抱歉,打断了你们说话吗?” 织田作之助眨眨眼,看向太宰治。 他早发现了这个人,一是这人和青池涟央站的近,二是他们确实显眼,两人穿着款式差不多的亮色风衣,模样俊俏,气质非凡,有不少人都在看他们。 最重要的是,青池涟央的口罩,和这名黑发少年像电影里的绷带怪人一样用雪白的绷带缠住了左眼、脖子和手腕的打扮更是吸睛,因为与众不同。 等等,绷带,还有这双眼睛…… “我见过你。”织田作之助笃定的说。 在很久之前,他在家门口捡到过这个少年。织田作之助无比确信,他们是同一个人,因为世界上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这种纯粹的虚无目光了。 织田作之助突然想起在见青池涟央第一面就联想到那个捡来的少年的事情。 如果说青池涟央的目光是冰川上流淌的水,那这个人的目光就是黑夜中涂在墙上的墨水,前者还能从中看出些许情绪,后者就是纯粹的黑暗。 不过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异类。 怪不得能站在一起啊。 太宰治神情清冷,眼睛里带着厌倦和令人看不懂的晦涩,他在面对大部分部下时一贯如此。 “哦,可是我没见过你。” 应付完这位陌生人的信口雌黄,他转头看向青池涟央。 “青池,我们走吧。” 青池涟央不疑有他,毕竟织田作之助在他心中一点也比不上太宰治。 而且他也从不遵守什么社交礼仪,干脆应下。 “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直觉告诉织田作之助,一定要拦住这两个人。 青年下意识想伸手触碰青池涟央的肩膀,将他留下来。 “等等。” 话刚说出口,织田作之助突然看到一个景象。 在他碰到青池涟央之前,一条黑色的利刃划破空气,切断了他伸出的那只胳膊。一只有着漆黑眼瞳的三头身娃娃坐在少年肩头歪斜着头看他。 这是织田作之助的异能【天衣无缝能预知五秒到六秒之后的未来的能力。 织田作之助迅速改变了未来,换按住一边太宰治的肩膀。 这种强效的攻击型异能,无论看几次都觉得可怕…… 正当他感慨时,却发现空气突然安静了。 【天衣无缝】没有发出预警…… 等等,【天衣无缝】呢? 织田作之助突然发现自己无法预测未来了。 太宰治脸上带着疏离的微笑,不动声色的摆脱了对方搭上来的手。 “有什么事吗?” 青池涟央也不善的看着他。 不过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等太宰治的命令。 鬼使神差的,织田作之助开口。 “能请你们喝一杯吗?” 太宰治一愣。 * 因为还是白天,所以酒吧内只有寥寥几人,音响播放着轻缓的音乐,酒保端上三杯一样的威士忌。漂亮的手凿冰球在澄澈的酒液中闪闪发光。 “原来是这样。” 听完太宰治说自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很少出门,因为他脱口而出的‘是不是见过’的话而产生警惕,误认为织田作之助是来搭讪的绑匪的解释,织田作之助也不知道信没信,反正捧场的点了点头,并且道歉。 青池涟央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他有些新奇的看着杯子里的酒,突然想起太宰治改写【永恒旧物】时说过的话:“为了防止我们碰杯的时候手不小心触碰解除异能”。 大概是因为和织田作之助不熟悉的原因,太宰治便关心起青池涟央来。 “要不要换一杯橙汁或柠檬水?青池。” 刚才没注意,结果这三杯酒就被织田作之助客随主便的点上来了。 青池涟央摇摇头:“不用。” 在顶楼时,太宰治偶尔会自己喝酒,不过因为没被邀请过的原因,青池涟央从没碰过。 他这人就是这样,对大多事物的好奇心都不重,但若顺水推舟的碰上了,便也不会拒绝。 太宰治笑了笑:“那就试试吧。” 一边的织田作之助突然问:“青池君不会喝酒吗?” 青池涟央端起酒杯,看得出,他的确在此之前没碰过这东西,握杯子的手都很生疏。 “有问题就直接问吧。” 被看穿了啊。 织田作之助也不扭捏了,他开门见山。 “能问问你的第一本书是如何动笔的吗?”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织田作之助这话一脱口, 气氛瞬间变得有点尴尬。 青池涟央的第一本书是如何动笔的? 说这个也不难,但而后的一系列事,可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 太宰治太阳穴隐隐作痛。 他拉青池涟央出来的目的是散心, 坏情绪需要抒发,尤其是他这种偏执无言的性格。 但…… 谁知道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精准踩雷? 青池涟央是对过去视若无睹。但那都是他做出的,连自己都欺骗了的假象而已。 谁过去的伤疤被揭开时不是血淋淋。谁也无法彻底走出过去, 冷漠只是虚幻的表皮。 更何况,他刚刚才知道‘自己亲身经历的一切都可能是别人的阴谋’,情绪正是薄弱。 太宰治看了眼不明所以,正等待回答的织田作之助, 又看了眼盯着酒杯看,面上没有什么反应的青池涟央, 觉得几分钟前点头的自己真是疯了。 为什么会答应来酒吧?和一个……陌生人? 三个人,大概只有一个因为什么都不知道而不受折磨的安稳坐着。 酒吧音响的音乐换了一曲,变成悠扬活泼的轻音乐。 三人所处的酒吧历史久远,墙上挂了许多有纪念价值的旧物、相框,承载着万般回忆。实木的酒柜上,各种酒瓶和用具被贴了标签,整齐排列着。 青池涟央轻轻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指腹钝痛, 接触点泛白。 良久, 他放下酒杯, 声音清冷, 听不出情绪。 “他和我说‘你有写作的天赋, 给自己找点快乐的事情做吧’, 然后, 就开始写了。” 白发少年抬起头, 青绿色的眼瞳在昏黄灯光的晕染下发暗,像落日余晖打在大楼上的阴影。 即便是等下要喝酒,他也严严实实的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不过也没关系,因为他本就没什么表情。甚至情绪。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保持一个样子。 他? 这种鼓励的话,是老师一类的角色吗? 织田作之助有点感慨的接话。 “我也遇到过那样的人,不过和你不太一样……” 他停顿片刻,看了青池涟央一眼,似乎有些犹豫,不过还是继续说下去了。 “那时,我读到了一本很好的书,那本书就像撕碎黑暗的阳光一样,读过它之后,我的世界变得截然不同,可惜那本书被人撕掉了几页,停在了最关键的结局。” “那本书被撕去的地方,正好是一位职业杀手讲述停止杀人的理由,那是很重要的转折点,前篇没有任何线索能推断出这一情报,我很想知道他的理由是什么……” “给我那书的人,后面我才知道他就是书的作者。他并没有替我解答疑惑,而是让我来写这个结局……也是杀手停止杀人前的故事。” 织田作之助之前是一名杀手。 这是他藏的最深的事情,但为了得到青池涟央的帮助,他全部说出来了。 那些话,任谁都能从中推理出,眼前的男人也是一名杀手,或者说曾经。 不过……他面前的两人,应该都不会在乎这个吧。 织田作之助想。 “我之前也给有名的家寄过信询问,回信的家都告诉我,既然有了灵感和故事走向,那就该马上动笔,但我始终没有书写的**。” 明明已经和书里的杀手一样停止杀人了,织田作之助却无法体会到和他一样的情绪,也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要停止杀人,更别提写他的故事了。 青池涟央安静的听着。 他的作品在完成前,虽然会有「取材」的环节,但他却从没听过别人的故事。 他的灵感永远是一个照面形成的。 例如看出泉镜花有个爱她的母亲,再例如认为天内理子是个祭品。 倾听他人的人生,这对青池涟央来说是一件新奇事情。 “停止杀人的理由?你的理由不是很明确吗?” 织田作之助一愣:“可我不能这么写吧。” 杀手为了写作而放弃杀人?这样会招来警察的吧。 “不是写作。”青池涟央看着他:“是你厌倦了。” 书不是洗脑机器,同一本书,有些人读后觉得糟糕透顶,有些人读后认为如获新生,是因为读书的人的心境不同。 一名杀手会因为书中的杀手停止杀人的理由感到好奇,是因为他也有想要停止杀人的想法。 青池涟央没杀过人。 但他见过许多生命的流逝。与他相关的,只是旁观者的,数不胜数。 “我以前也想过,夺走许多人生命的人的想法是什么,有个人告诉我,是麻木。” 警察先生干了许多年警察,从他还年轻的时候,到有了女儿和养子,收到的荣誉和赞叹不计其数。可长久以来,连他都看厌倦了那些尸体,还有那些杀人的动机,死亡的原因,更别提做着被人谩骂的事情的杀人者了。 “因为杀人没有意义,除非是惩恶扬善,只杀恶人的‘大侠’,但社会是不允许这样的‘大侠’存在的,因为人之所以是人,就是因为他们有喜怒,他们会变化。” “没有人敢打包票,十年过后,‘大侠’还是那个‘大侠’。” “这是他的原话,目的是告诉我,杀人是不对的,长久的杀戮只会磨灭人性,扭曲本心。” 青池涟央语气平淡,仿佛他只是随性编了个故事,来解答织田作之助的疑惑。 但一旁的太宰治知道,青池涟央说的压根不是什么故事。 ‘我’就是青池涟央,而‘他’是警察先生。 在犯罪心理学中,经历过残忍杀人现场的孩子,性格孤僻,缺少同理心,大概率会在长大后,复刻自己的悲惨。青池涟央简直是教科书一样的反社会预备役。 为了杜绝这种事情,警察先生必定会对他进行调解。 青池涟央虽然从未说过自己过往的细节,但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铺天盖地,再加上太宰治有‘书’,掌握的信息恐怕比青池涟央自己知道还要详细全面。 要知道,太宰治知道青池涟央,还是从平行世界,身为军警的自己的记忆中得知的。 那个青池涟央可是一出场就有超越者的实力,就算跑出国了,政府也不可能就这么翻篇。 官方机关要查什么东西,切入点和方式都肯定和黑手党不同。 虽然青池涟央的事情很快就被别的部门接手了,但太宰治还是从‘军警太宰治’的记忆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青池涟央曾经去看心理医生的问卷和记录。 都是警察先生带他去做的。 从他被养母死亡现场带回来到警察的女儿自杀。 「第一次心理咨询,无论我怎么开口,这孩子都不理我,直到我告诉他一场心理咨询要花掉他养父好几天的工资,还挺可爱的嘛」 「这孩子的生死观出乎常人的扭曲,作为他的心理医生,我有义务帮忙矫正」 「我收回觉得他可爱的话,他太聪明了,简直是个怪物,有时我甚至都会忘了自己在和一个孩子聊天,反被带进他的主场……现在需要心理咨询的人可能是我了」 「他问我为什么要给妹妹看他的心理问卷,然后告诉我妹妹死了的事情。他问:是他害死了妹妹吗?我想告诉他一件事情不能这么片面的理解,但我说不出口」 「客观来 说,如果没有他,他的养父可能会将更多的精力放在女儿身上,这样女儿可能就不会因为顾及哥哥的状态隐瞒校园欺凌的事情……我可能不适合再做一名心理医生了」 太宰治根据‘书’的线索,也拿到了那份心理档案。 即便透过数年时光和冰冷的字句,似乎也能从心理医生的自述中体会到那种恶意。 这么多事,青池涟央似乎什么也没做,只是保持安静,便成为了一名清醒的旁观着的亲历者。 就因为他什么都没做…… 太宰治想起《母亲》中沽名钓誉的心理医生小林怡子,无声叹了口气。 青池涟央和织田作之助的对话一直在继续。 “你的意思是,杀手放弃杀人,是因为内心觉得厌倦吗?没有意义。” 织田作之助若有所思,而后,他突然眼睛一亮。 “那么,如果我要写这样一个因为厌倦而放弃杀人的故事,着重点应该在……转折点。” 青池涟央微微颔首。 就是转折点。 青池涟央在那个梦以前,是一位声名狼藉的家。 织田作之助在那本书之前,是一名麻木不仁的杀手。 所有人生的转变,都需要一个转变的契机,和转变后的思考醒悟。 它在中,更是至关重要的东西,关系到整本书的完整性和逻辑链。 或许因为织田作之助帮过忙,或许因为他和温柔的警察先生有相同点,再或许是家之间的共鸣,一向不理人的青池涟央此刻侃侃而谈。 “你之所以无法动笔,是因为提到杀手,想的都是记忆中机械冷酷的任务,没有一点美好,所以这个故事的重点应该在……” “日常,比如不用半夜在黑暗中潜行,而是去酒吧喝酒,不用在洗手池冲洗沾满鲜血的手,而是用这只手浇花,早上也不用提心吊胆的更换住处,而是悠闲的煮一杯咖啡。” 突然插入的话让两人皆是一愣,顺着声音看过去。 “我说,两位,带我玩玩吧。” 太宰治在一边不满的敲了敲桌子,他被两人冷落了好久。 “虽然我不懂写的事情,但好歹和你们坐在同一张桌子。” 青池涟央眨眨眼:“抱歉。” 太宰治满脸幽怨:“现在道歉完全没必要!想办法把我拽进你们的对话才是正事吧。” 搞得他像冷场的恶人一样。 青池涟央看了眼织田作之助,好像也吃惊自己竟然会因为他忘记太宰治。少年用双手抱住杯子,此时,酒液里的冰块已经融化了一层,杯壁布满冰凉的水汽。 “我本来没打算和他聊这么多,来这里也是因为您答应来。” “这完全不像安慰,倒像渣男的出轨语录。”太宰治的吐槽脱口而出:“我原本没打算和她长期相处,谁叫她是你的好朋友。你要抛弃我找新欢了吗,青池。” “怎么会?”青池涟央很疑惑他的想法。 “我不管。”太宰治冷哼一声,指了指桌上的酒:“把它喝掉我就原谅你。” ……这个酒吧。 他不想待下去了。 趁事情还没完全失控,赶紧以青池涟央醉掉的理由离开吧。 再之后,不管青池涟央是要和织田作之助交朋友还是干什么,反正他是不会再离开首领室了。 太宰治想的很美好,甚至还伸手摘掉了青池涟央的口罩,藏了起来。 青池涟央对此没什么意见,因为他们坐的桌子是个角落,此时酒吧的人也不多。 “全喝掉吗?” “对。” 织田作之助提醒:“如果之前没喝过酒,一口气喝 完是会受伤的。” 他看了眼青池涟央的脸,这是他第一次见,有些惊讶对方竟然这么年轻。 太宰治改口:“那就小口小口的喝,喝到喝不下为止。” 谁知道计划的第一步,太宰治就失算了。 四十多度的威士忌酒,一杯下去,少年白皙的脸颊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染的绯红。但那只是生理反应,从他的眼睛就能看出,他意识还很清明。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夸赞:“酒量很好啊,还要喝杯什么吗?” 他并没有打算酒喝完就散场。天下哪个酒局也没有这么干的。 青池涟央思考了两秒:“不知道。” 他没了解过酒。 太宰治举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大口。 清凉的液体划过喉咙,他有点破罐子破摔的开口。 “给他来一杯冰酒吧,那个度数低。” “他喝甜酒吗?” “都试试呗。” 结果,话题无法控制的朝着酒的方向歪去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青池涟央到底是第一次喝酒, 就算天生酒量不错,一杯威士忌下肚也醉了三分,火热的液体在胃中缓慢灼烧,像点燃树叶的火焰, 顺着血管流向全身。 酒精给人的改变是潜移默化的, 它出现在在不经意间。 新上桌的冰酒口感比威士忌温柔不知多少, 浅色的酒液飘散着花果的香气, 像稀释过的槐花蜜, 甜香可口, 青池涟央抿了一口,便抱着杯子,一口气干掉。 在他点第二杯的时候, 太宰治吐槽。 “青池, 酒不是这么喝的。” 青池涟央疑惑的偏头看他,一双青眸水光流转, 脸颊绯红。 他这幅模样,一反平日的冰冷不近人情, 在灯光的映衬下,就像初下山林的妖精偷尝了农人的酒精,眼睛佯装清明,却醉而不自知。平白多了几分强撑的可爱。 “怎么喝?” 太宰治教他:“当然是聊天的时候喝啦, 润喉。” 酒吧这地方, 最主的是聊天、消磨时间, 兴致到深处,或者喉咙干渴, 拿起酒杯浅酌一口。要都像青池涟央一样一杯一杯的闷酒, 喝不了几分钟就要倒下了。 此时, 他已经完全摒弃了让青池涟央喝醉早些离开的想法。 人是享乐动物,温暖的被窝和冰冷的街道,在双方都触手可及时,最懂选哪个。 太宰治想,就这一次。 酒是让人能互诉衷肠的东西,在酒液的熏陶下,哪怕再沉默寡言的人,都要忍不住说上几句。 他们聊了很多东西。最近发行的新书,东京的好地方,甚至是横滨的地下世界。 期间,织田作之助无意寻问:“你们是做什么工作的?” 事实上,他不该问这个问题。毕竟酒吧里大多是一夜相识,各不涉及现实。但很奇怪,织田作之助就是迫切的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太宰治的眼睛一看就是杀过上百人的恶徒。 但青池涟央却很奇怪,在这场酒局之前,织田作之助以为他是个随手能剥人皮的穷凶极恶之徒,因为完全漠视活人所以从眼中看不出来。 但刚才的谈话中,青池涟央的意思是他从没杀过人。他似乎有个很正义的老师,一直用杀人不对的故事教导他。 青池涟央刚想回答港口黑手党,便被太宰治按住了肩膀。 “他是家,我当然是他的助手。” “家也需要助手吗?” 需要助手的,大多是漫画家吧。 家是独行侠,是自由的旅行者,是海港上的风和海鸥。 而且,这两人怎么看都不普通。 织田作之助想起青池涟央随手掏出的那只人骨笔。 太宰治举起另一只手大声说。 “当然需要,青池可是离不开我哦。” 青池涟央没说话,也没躲开他触碰的手,只静静的看了他一眼。 太宰治似乎并不知情,很快就收回了手,将话题引到了其他地方。 被冰块浸染过的液体冰冰凉凉,在灯光笼罩的光层与冰杯宛若漂浮。 时间随着音符一同与虚空中流逝。 期间有不少客人进入这家酒馆。 大多都一两人坐着,带着自己的故事和疲惫,沉溺在酒精的美好中。 三人是白日进的酒吧,只一眨眼,竟然到了快闭店的时间。 太宰治站起来,似乎想说个收场词,他思索了两秒,然后憋出一句。 “下次碰面再喝酒吧。” 下次碰面…… “好,我也会记住你们的,家PM老师和助理先生。” 织田作之助点头答应。 随后他看向青池涟央,虽然提醒过了,但少年还是贪杯,比他们两个人要的酒都多。虽然都是低度数的葡萄酒和鸡尾酒,但数量大,肯定醉的不清。 此时,青池涟央正扶着桌子起身。 “你们有车吗?” “有的。” 礼貌交谈几句之后,两拨人就准备分道扬镳了。 织田作之助先转身,然后听见背后传来太宰治的话。 “期待你的处女作,织田作。” “嗯?” 织田作之助回过头,却只看见拐角露出的一截衣角,两人也走了。 织田作? 太宰治在酒吧时,一直称呼他为‘织田君’的。 他想,是口误吧,或者听错了。 毕竟这称呼好奇怪。 另一边,去找车的路上,太宰治突然问青池涟央。 “这么喜欢给别人救赎吗,青池?” “什么救赎?” “就是帮织田作啦。”太宰治比划了一个人的影像:“还有敦。” 中岛敦现在的情况可谓非常复杂。 他解开了自己与院长的误会,却也更深刻的记住了‘无法帮助他人的人,没有活着的价值’这句话。换别的地方,这是救赎,但在港口黑手党,这无异于害人。 虽然现在的港口黑手党也不缺中岛敦一个战斗系异能者就对了。 实力和威望都顶尖的中原中也,情报能力拉满的源鹿,掌管一整个咒术协会,为港口黑手党开绿灯的源和,相当于核弹的猫屋梭,因为咒术界改革,死皮赖脸的和港口黑手党搭上线,把黑手党当作自助发任务机的顶级杀手禅院甚尔。 甚至是几乎拥有整个横滨的流浪猫狗当小弟的「尨」。 太宰治就放任中岛敦浑水摸鱼了。 反正他去做任务……要么吓得瑟瑟发抖,要么一心想着逃跑,完全不用虎的力量。 这孩子与黑手党的契合度是零。 青池涟央疑惑:“这算救赎吗?” “算吧,毕竟是改变了别人的人生。”太宰治笑着瞥他一眼:“不会觉得惶恐吗?” 因为自己的一个念头,几句话,而改变了别人的未来。甚至赋予了生存的意义。 这种行为,也太大胆了。 “这原来是改变人生吗?”青池涟央眨眨眼:“惶恐……为什么要惶恐?”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青池。”太宰治无语,视线移到他脸上:“果然是喝醉了吧,我就说怎么会有人第一次喝酒千杯不醉。” 夜已经很黑了,今晚看不见月亮,只有灰蓝的几片云,大片大片的铺开,路灯还在恪守使命,尽管很少有人会用到它。 那灯投下来,落在青池涟央身上。 口罩一早便戴上了,只能看见他耳后绯红,像被什么人咬过一样。 青池涟央突然脸侧一凉,疑惑的看向突然摘掉他口罩的太宰治。 又要做什么? 嗯,脸也是红色的。 太宰治满意的笑了,完全忽略自己也是一张红脸,谁喝了酒脸不红呢? “青池,在酒吧的时候,你和织田作说自己没杀过人,你真的这么以为吗?” 青池涟央反问:“不然呢?” “不,没什么。” 太宰治低低笑了两声,把口罩还给他。 因为没有亲自动过手,就打心底觉得自己双手干净。 因为傲慢,所以不在乎自己的行为会对别人的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这种神明一样的薄情,果然还是他熟悉的那个青池涟央。 太宰治心底的不安尘埃落地。 他最擅长看人的心思,不管是别人还是自己,永远都准确清晰。 他可是作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 现在已是晚夏,夜晚风大且凉,好在两人都穿了风衣,感觉不到太冷。 在过一个拐角时,青池涟央突然开口。 “您讨厌救赎他人吗?” “倒也不是讨厌……” 太宰治有些回答不上来,或者说,他知道答案,只是无从开口。 “但您在救赎我吧。” 青池涟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太宰治也停下脚步,视线看向路边的灌木,用青池涟央之前用过的话回答。 “这算救赎吗?” 谁知道青池涟央也用他的原话回复。 “毕竟是改变了我的人生啊。” 太宰治一愣,发现那丛灌木上挂了一串钥匙,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不小心落下的。 也有可能是小偷偷了钱包,把没用的东西扔在了路边。 没等到太宰治的回答,青池涟央也不在意。 “说实话,在遇到您之前,我从未规划过未来,甚至心脏都没怎么异样的跳动过。” 做那个梦时,青池涟央正在墓园祭拜警察先生。 墓园是很神奇的地方,腼腆的,健谈的,温柔的,坏脾气的,无论什么人,只要躺进青石板下,都会变成极其安静的存在。 有句话说,人一生有两次死亡。 第一次是身体死亡,第二次,是被活着的人遗忘。 青池涟央想,如果他死了,就不会有人再记得警察先生了。 不会有人知道,有个战功赫赫,却因为为民除害了背景雄厚的罪犯而被戳脊梁骨……惨死的警察。 借着酒意,比平时更直白,而且平时也不可能脱口而出的话被青池涟央全吐了出来。 “但遇到您之后……” 四年的新生、想要的玩具。 青池涟央永远无法遗忘那个梦。他与天台上的青年一同跃下高楼,不受重力的裹挟,风、与对方重合的心跳节拍,还有那个视死如归的解脱微笑。 青池涟央读过很多心理学的书籍,他记得有本书上说。 ——人喜欢的类型,大概率是本身内心渴望而无法企及的自己。所以,内敛的人会被热情的人吸引,外向的人会爱上文静的人。 他想将梦境变为现实,他想…… 太宰治捡起那串在灌木丛上挂着的钥匙,郑重其事道。 “丢了钥匙的人一定很着急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个警察局。”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尾崎红叶这两天一直备受折磨。 毕竟她身为组织的‘叛徒’, 在组织首领住在隔壁的情况下, 实在不可能睡个好觉。 太宰治到底想干什么? 他与先代不同,他没有强力的自保异能,执政手段又偏激,想杀他的人比想杀先代的人翻了不止一倍, 按理来说, 应该一辈子窝在事务所顶楼才对。 可他不仅离开了顶楼,甚至离开了横滨? 而且还住到了她隐居点的隔壁…… 尾崎红叶一直知道自己隔壁那栋小洋楼的主人是港口黑手党, 她并未惊慌。因为她在港口黑手党做了那么多年的干部,最了解他们的手段。 一个带着诸多情报的干部级成员, 想不带任何尾巴的彻底离开组织,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至少她做不到。 反正太宰治也没做的太绝, 那小洋楼只偶尔有主客, 尾崎红叶便一直视若无物。 可现在……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折磨了一天后,尾崎红叶决定亲自去问个清楚。 不能忍了! 她不怕死,毕竟是稳坐两代黑手党干部的女人,只要她愿意, 甚至能连续三代成为干部。 可现在…… 想起那个蓝发的小姑娘, 尾崎红叶的手骤然攥紧, 眼中是眷恋和温柔。 镜花啊,那个和她拥有如出一辙的经历和暗杀天赋的女孩, 几乎是世界上的另一个她, 是在黑暗中扎根,也注定只能在黑暗中绽放的花。 算算时间,离她下一次来探望, 也没几天了。 再强大的人, 内心一旦有了牵挂的人, 也就和常人无异了。 这么想着,尾崎红叶按下隔壁的门铃。 她眼中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决,虽然没下雨,但肩上搭着一把张开的红伞。 ‘咔嚓’ 防盗门的机关被从内部拧开,双开的红木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这么快? 尾崎红叶眼中闪过一抹愕然。 按这个开门速度,是守卫一直站在门口吗? 可他不该和首领形影不离吗,毕竟刺客的闯入方式可不止大门。 诡异的是,门开了拳头大小之后,就再没动静了,没有人从后面探出来询问来者何人。 一楼里大概所有窗帘都拉上了,内里漆黑一片,借着打开的门缝透进去的光,尾崎红叶得以看清里屋的布局。华贵整洁,却没有一点人气。 别说这只是个临时住所,就算是常驻地,太宰治能布置什么? 想起从前组织里那个喜怒无常的古怪少年,尾崎红叶抬起手,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 门又向外开了一点。 尾崎红叶很确信,这门的移动不是她敲门导致,而是门后站了人。 她眼底闪过一丝愠怒,压着火气道。 “妾身尾崎红叶,前来拜访。” 即便这么近,也完全感觉不到气息…… 太宰治换了守卫的消息,尾崎红叶从有空来东京拜访她的中原中也那看出来了,却不知道具体情报,只知道是个新人。 那门又动了一点,不过还没完全打开。 尾崎红叶终于忍不了了,有些本事的人,都是心高气傲的,更别提现在是太宰治想请她回组织继续效力,而不是她吃不起饭求着回组织。 女人一把拉开门。 她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戏耍她。 门后空空如也,连脚印都没半个。 尾崎红叶脸上浮现出愕然。 ……没有人吗? 不可能,刚才无风,门绝对是里面的人推开的! 尾崎红叶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这么近的距离,那么短的时间,要想隐匿气息,再抹去痕迹,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事实就是,整个一楼都空空如也,只有突然闯入的阳光笼罩着那些家具。 尾崎红叶抬脚,走进屋里。 跨过那条线的瞬间,就像入侵了什么大型猛兽的巢穴,一股毛骨悚然的恶寒感自全身毛孔散出,直冲大脑。而这股危险感并非来自某一方向,而是整栋房屋。 怎么可能! 太宰治的新守卫的异能难道是把房屋炼成防御武器吗? 尾崎红叶强压下不适,迤迤然走到沙发前落座,她闭上眼,等待房屋主人的到来。 正对着那个沙发的角落,像是被谁遗弃在那的一个三头身的娃娃眼底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人好奇怪,它开了好几次门,结果进来了又坐着不动。 要不是太宰治吩咐过,不要伤害对面的女人…… 钰子小姐满心幽怨。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性子,可东京之旅,因为太宰治隐藏了行踪的原因,一没刺客可玩,二没饭可做,因为太宰治他们白天出去吃饭,说体验东京特色。 她的小银不在哦。 * 楼上,青池涟央意识逐渐清醒,他闷哼一声,揉了揉太阳穴。 ……好难受。 这就是宿醉吗? 大脑仿佛陷在淤泥里拔不出来,一团混沌,仿佛像被人轮起棒球棍在脑后狠狠打了一下。 难以思考。 深吸一口气,青池涟央缓缓睁开眼,他大脑更宕机了。 近在咫尺的是一张熟悉的脸,柔软的黑发垂在脸侧,整个人窝在被子里,睫毛狭长,表情放松,有种难以言喻,另人安宁的平静感。 太宰治? 因为没少喝的原因,他睡的很沉,像完全卸下了警惕,露出柔软肚皮的猫。 最重要的是,虽然两人睡在同一水平线上,但因为身高问题,太宰治一只手恰好搭在青池涟央腰上。不,不是搭,而是抓着他衣服的布料,攥的很紧。 “……” 青池涟央感受着衣服的紧绷,尝试用另一只手扯了扯,但没扯动,于是直接坐了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成功唤醒了太宰治,他睁眼,眼底是宿醉的茫然。 少年声音沙哑,疑惑道。 “青池?” 青池涟央盯着他被自己带着垂起来的胳膊。 “……请松手,首领。” 他的衣服都被扯变形了,衣领也压迫着咽喉,喘不过气。 而始作俑者完全感觉不到吗? 太宰治沉默两秒才反应过来,讪讪的松开手。 “抱歉?” 青池涟央低头,试图抢救一下身上的衣服。 他们昨晚…… 想起昨晚干了什么,青池涟央太阳穴隐隐作痛。 太宰治不知道发了什么疯,捡到那个钥匙,非要亲自送到警察局去,结果登记的时候因为喝的太多,步子有点飘,不小心被警察看见了腰间枪的轮廓。 不过说句实话,就算没有那个意外,太宰治大概率也要被留下盘问一番。 因为眼睛。 在黑手党时看不出来,因为大家都是亡命之徒,但一旦走出据点,来到大街上,就能清晰的感觉到差异和格格不入。 杀过人的人的眼睛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尤其是杀过数百人的人,他们的嘴角都展现着罪恶,眼睛更是犹如深渊般漆黑的洞。 太宰治如此年轻便能成为黑手党首领,脱不开他之前的累累罪行。 青 池涟央听源鹿说:“黑手党成员认为太宰治是下了地狱都会因为罪孽深重吓死恶魔的人。” 然后,太宰治便拿出枪,上演了一波惊险刺激的警局大逃亡。 青池涟央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一边跑一边笑,还能躲开摄像头,拉着他跑回住所。 他们昨晚虽然又醉又累,但好歹知道睡觉要脱掉硌人的外套,所以都只穿了夏日的单衣。 褶皱了一晚,青池涟央这件T恤算彻底废了,除非拿熨斗。 “比起这个,首领,您昨晚……” 太宰治揉着自己因为长时间没活动而酸痛的手指。 “那个啊,那个是做给中也看的。” 青池涟央疑惑。 太宰治解释。 “我们来东京已经快三天了,中也也差不多要发现我不在首领室了,闹个事告诉他我平安。” 都有精力去警局闹了,肯定活的好的不能再好。 青池涟央用眼神问。 为什么不打电话呢? 太宰治言简意骇:“会被骂。” 中原中也不能骂被威胁帮忙隐瞒的芥川银,一腔怒火,猜猜都会发泄在谁身上? ……不,昨晚根本就是他喝醉了单纯脑一抽去闹事的吧。 青池涟央看透了太宰治运筹帷幄下的心虚,选择说正事。 “有客人来了。” “欸?” “对面那个女人。” 青池涟央正是被和钰子小姐的心意相通唤醒的。 太宰治发现了华点:“等等,青池你怎么知道对面是个女人?” 他知道青池涟央和钰子小姐的联系只限于感受对方的心情,比如‘高兴’‘震惊’‘欣喜’等,拒他所知,世界上没有任何心情能传达‘客人是个女人’的信息。 所以…… “……她在下面等着。” 偷偷让猫屋梭去打探过情报的青池涟央移开视线。 朝太宰治散发过杀气的人,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管。 太宰治挪揄的看他几秒,随后轻笑一声,坐起身。 “我先去洗个澡。” 昨晚一通奔跑,酒味是散的差不多了,汗却没少出。 * 尾崎红叶等了很久,久到她忍不住这下马威打算发火的时候,终于听见一声。 “好久不见了,大姐头。” 尾崎红叶睁开眼,冷冽的看过去。 “妾身可……可单不住您这一声大姐头。” 她话颤抖了一瞬。 只因站在楼梯口向下走的太宰治,穿着一身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一看就是匆忙洗了澡,用吹风机胡乱吹干,就跑来见人。 太宰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昨晚喝的太多,早上赖了会床,身上汗味酒味,难闻到我自己都嫌弃,自然不能来见大姐头,就稍微晚了点。” 尾崎红叶嘴角抽了抽。 她时刻关注这边动向,当然知道太宰治是多晚才回来的,心里信了几分。 女人心中火气却不下,看着太宰治一人出现,语气讥讽。 “您的守卫呢,就这么放心妾身?” “青池啊,他洗澡呢,没事,大姐头,我相信您。” 太宰治笑容真诚,态度谦卑。 ……洗澡? 尾崎红叶眼里愕然。 第80章 第八十章 太宰治点点头, 几步走下来,然后围着屋子四处环伺了一圈,眼睛都快变成蚊香状了。 “抱歉啊大姐头, 我刚住这没两天……茶叶和热水壶到底在哪?” 尾崎红叶:…… 她抿了抿唇, 心底有种荒谬感。 来之前, 尾崎红叶预想了很多种与太宰治交谈的画面。有奸诈狡猾的少年首领坐在主位,背后是凶神恶煞的守卫。有空荡荡的房屋, 直接不见的下马威。 就是没想过会有个穿着浴袍, 顶着湿毛的憨批满屋子找茶水。 虽然知道太宰治是故意的, 但尾崎红叶原本紧绷的神情还是放松了许多。 这孩子叫她大姐头啊…… 总归和中也一样,也算她看着长大的…… 尾崎红叶稳住心神,端着开口。 “茶水就不必了,毕竟妾身也没带什么像样的礼物来。” 太宰治眨眨眼:“欸, 好吧。” 说完,他拿起放在柜台上的一包糕点, 又跑去冰箱里拿了瓶乌龙茶,倒进杯中。这是钰子小姐硬拉着猫屋梭出去买的, 毕竟现在只有他是人形。 “大姐头来做客还带什么礼物啊, 别嫌我招待不周就行。” 说完,太宰治把东西放在尾崎红叶面前,在对面落座, 他笑着询问。 “您来有什么事吗?” 尾崎红叶心中的一点温情瞬间烟消云散,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太宰治。 “您不知道吗?” 太宰治挠挠头,眼底满是无辜。 “倒能猜出来一点, 对了, 大姐头, 不用对我用敬语, 和以前一样就好。” 尾崎红叶冷笑一声。 “以前一样?太宰干部吗?” 她这话说完,太宰治动作一顿,没有接话,只冷淡的看着她,气氛瞬间变得焦灼起来。 尾崎红叶也不怯懦,直直盯着那双鸳色眼瞳。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更替有猫腻,这连外圈人都能看出,更别提组织内的人了。 先代怎么会无缘无故的遇刺身亡?又怎么会在临死前只为太宰治一人留下继位的遗言? 从太宰治雷厉风行的接过首领职称,并飞速摆平一切开始,他谋杀先代的罪名就已经成立,且越坐越实。 尾崎红叶想起自己曾与先代首领森鸥外的对话,内容便是太宰治与首领之位。 “我认为太宰君是最有可能接任我的位置的人。” “您还这么年轻,就要选继承者了吗?” “不,我说的是篡位,毕竟如果太宰君对我这个位置感兴趣,应该没有耐心等不了那么久。” “……别开玩笑了,鸥外阁下。” “没有开玩笑,太宰君是怎样琢磨不透的人红叶殿你也知道,如果他哪天真的心血来潮要做首领,拿下我的项上人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以太宰君的性子,恐怕在得手不久后就会将组织当作玩旧的玩具一样扔掉吧……就是这样,我才不放心啊。” 先代是最诚挚的首领。他自诩组织的奴隶,将自己与组织完全绑定在了一起。 没人比他更爱这个组织,也没人比他更适合这个位置。 尾崎红叶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在先代遇刺身亡,太宰治继位后,果断离开了组织。 就算先代的死真的和太宰治无关又怎样。 除非先代复活,回到那个位置,否则尾崎红叶是无论如此也不会回到港口黑手党的。 安静了许久,太宰治突然轻笑一声,率先移开视线。 “如果大姐头喜欢,也不是不行,不过我还是更喜欢‘太宰君’这个称呼,就和您 叫中也一样。” 尾崎红叶明白,刚才的对话已经完全撕破脸了。 太宰治读懂了她的坚决,放弃了让她回到港口黑手党做干部的想法。 太宰治似乎早想到了这个结局,语气里并没有多少遗憾。 “虽然请不到大姐头重新出山,但如果港口黑手党有难,还请大姐头不计前嫌,出手帮忙。” 尾崎红叶轻笑一声,语气中的咄咄逼人淡了许多。 太宰治不再想叫她回去做干部,他们之间的利益冲突被解开,自然也没必要搞得那么难看。 “有你在,港口黑手党能有什么难。” 虽然不喜欢,但尾崎红叶不得不承认,太宰治做这个首领做的很好。 他上任短短半年不到,港口黑手党不仅全部稳定,生意范畴还扩大了许多。 连她这个闲散人都有所耳闻。 太宰治唇角弧度一顿,随后不在意道。 “大姐头真是抬举我了,我只是不想生分了……青池,你知道热水壶在哪吗?” 他突然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 一道清冷的少年音回答他:“厨房的柜子里。” 尾崎红叶眯起眼,也转过头去。 因为要一直抵御房屋中散发的危险气息,压下防御的本能,她并没有注意到后面有人。 平稳向下走的是个打扮的像神秘占卜师的少年,一身白袍,宽大的兜帽垂到眉处,露出一点头发,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青绿的厉眸。 这就是太宰治新找的守卫? 好年轻。 太宰治看了眼在角落手舞足蹈指热水壶位置的钰子小姐,忍着笑。 “那茶叶呢?” 青池涟央已经走下楼梯,他没看一眼尾崎红叶,走向太宰治。 “没有那种东西。” 角落的钰子小姐先是把脑袋摇成拨浪鼓,再确信的点点头。 屋里没有茶叶! 尾崎红叶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不止是青池涟央无视她的原因,而是无处不在的恶意。 这栋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能感觉到这种侵入了野兽巢穴的毛骨悚然感。 恶意的主人已经来了,恶意却未退散减轻,甚至有加重的趋势。 怎么,身为首领的太宰治还什么都没说,一个守卫便想越俎代庖赶走她这个‘叛徒’?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无礼啊,青池。记恨第一天大姐头朝他释放杀气的事情吗? 太宰治轻笑一声,有点无奈,抬起头。 “看来只能委屈你喝乌龙茶了,大姐头。” “无妨。” 尾崎红叶拿起茶几上的饮料,收到袖中,随后扶起放在沙发边的红伞,起身。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妾身就不叨扰了。” “别啊,大姐头。”太宰治笑着开口:“还有别的事呢。” 尾崎红叶动作一顿,瞳中闪过一丝警戒。 难不成这些恶意是太宰治受益……想想一个守卫,应该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结果,还是要图穷匕见吗? 她这可冤枉青池涟央了。 尾崎红叶感受到的恶意源自将身体的一部分融入房屋的钰子小姐。这些气息和用自身气味标记领地的野兽一样,野兽总不能因为领地有其他野兽做客,就把领地洗刷一遍吧。 青池涟央察觉到了尾崎红叶的不善。 但他不在乎,甚至懒的想理由。 对于太宰治和写作相关外的事情,他一向视若无物。 青池涟央现在不算舒服,因为太宰治让他快点下来,他没吹头发,草草淋浴后戴上兜帽便赶了下来, 他头发又长,此时,温凉的水珠顺着湿润的发丝浸湿脖颈处的布料,领口湿答答的贴在脖子上,又痒又难受。 兜帽和口罩中萦绕着洗发水的气味。 太宰治没卖关子:“大姐头现在赋闲在家吗?” 尾崎红叶挑眉:“怎么。” “当然是想给您介绍工作。”太宰治笑笑:“以您的本事,整日饮茶赏花也太浪费了,再说,您就真的喜欢这清闲日子吗?” “……” 他说的对。 尾崎红叶在港口黑手党时,是负责情报和审讯的干部,不能说天生心向黑暗,至少也在长年累月的工作中习惯了这些快节奏的血腥和暴力。 乍一闲下来……起初还好,过多了实在不习惯。 虽然档案已经洗过了,但她一个港口黑手党干部洗白再就业,哪有那么容易。 “放心,是和港口黑手党无关的工作。”太宰治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进入正题:“不知大姐头听没听过咒术协会?” 尾崎红叶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为异能者能看见咒灵,也能拔除咒灵。 “略有耳闻,怎么,咒术协会组织也有门路?” 太宰治点点头:“咒术协会的会长是青池的部下。” 尾崎红叶:? 等等,什么叫咒术协会的会长是青池的部下? 如果她耳朵不聋,记性不差,青池指的应该是太宰治身后的守卫,这傲慢无礼的小子从下楼就没给她一个正眼,完全当她是空气。 而且太宰治的用词是‘青池的部下‘,而非’港口黑手党的下属‘。 难不成不是守卫,而是共犯吗? 毕竟拥有咒术协会会长当部下的人,也犯不着去一个黑手党给人当守卫。除非自愿。 还有,太宰治这小孩子炫耀心爱的玩具一样的表情是什么鬼。 尾崎红叶看了眼满脸幼稚的太宰治,又看了眼他身后一脸高贵冷艳的青池涟央,握着乌龙茶的手指骤然收紧,心里无语。 港口黑手党的首领,一定要有异于常人的癖好才能胜任吗? 而且,如果太宰治真的靠是那种交易才留下这位守卫,不,交易不是重点,重点是……简直太给黑手党丢人了,啧。 接受到尾崎红叶想法的太宰治:? 他脸色变得有点怪,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还是选择掠过。 “大姐头,您觉得这份工作如何?” 尾崎红叶回过神,觉得有点好笑。 咒术协会的会长是太宰治部下的部下,那四舍五入,她不还是在为港口黑手党打工吗?不过,她还是同意了。 “那就多谢引荐了。” “就这么说定了。”太宰治满意的点点头:“正好我今天也要去咒术协会,不如一起吧。” 尾崎红叶问:“现在吗?” 太宰治摇摇头:“十分钟吧。” 尾崎红叶不解:“妾身不需要收拾,可以直接动身。” “我需要。”太宰治看了青池涟央一眼:“劳烦大姐头稍等了。” 他需要? 尾崎红叶看着穿着浴袍的太宰治,恍然大悟。 “那妾身便先回去一趟了,正好前几日友人送了些礼物,留来拜访会长。”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大门关上的瞬间,太宰治站起来,转手拽下青池涟央的兜帽,他挖苦道。 “你可真够快的,青池。” 从他下楼到青池涟央出现,满打满算不超过两分钟。 他说为什么这么短的时间,青池涟央不仅洗了个澡,洗了个头,还换了套衣服。 合着压根没吹干。 估摸着只拿手草草捋了一把。 青池涟央移开视线:“等一会。”就干了。 他不喜欢吹风机的味道,太宰治应该知道。他俩都是洗了头之后喜欢自然风干的人。 太宰治瞬间不乐意了,他也不喜欢吹风机,但是为了见尾崎红叶都强忍着不喜吹的半干,凭什么青池涟央能不吹?有兜帽也不行! 想起尾崎红叶刚刚的误会,太宰治报复心渐起。 他贴身靠近,用手指卷起青池涟央一缕湿漉漉的发,眼底含笑。 “不行,现在上去,我要亲自……”拿吹风机把他吹干。 “……打扰一下。” 一道弱了几分的女音从门口响起,原来是尾崎红叶又回来了。 “妾身回来是想说……联系方式的事情。” 尾崎红叶并没有太宰治的联系方式,回来就是为了这个。 然后,她听见了很多,印证她猜测的东西,甚至…… 她盯着主动的太宰治,和满脸写着冷漠的青池涟央,表情带上几分恨铁不成钢。 不仅是弱势的一方,甚至还是霸王硬上弓吗? 对方如此冷淡,他是怎么……下药吗? 太丢黑手党的人了。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太宰治顶着尾崎红叶略带鄙夷的目光, 很想为自己辩解一句什么。 但他又看了眼状况外的青池涟央,把话憋了回去。 青池涟央这个人,说他聪明, 喜欢钻牛角尖, 说他不聪明,智商又不低。 好在他好奇心不重, 对周围一切大多漠不关心。 太宰治想象不到青池涟央知道尾崎红叶的想法之后是什么反应。 满不在乎? 震惊? 厌恶和排斥? 嗯……首先排除羞涩。 青池涟央很容易被人联想到杀人犯、孤僻症,但性和爱……他脑子里真的有这个概念吗? 也许有, 但这不重要。 无数乱七八糟的算计和考究在太宰治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眨了眨眼, 面不改色的回答尾崎红叶了一串数字,这是他的备用电话之一。 在这个拥有异能的世界,通过精神联通虚拟网络的异能者并非不存在,所以作为首领的太宰治必不可能只拥有一个联系方式。 尾崎红叶点点头, 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太宰治一眼。 “那妾身就先行离开了。” 太宰治:…… 他挤出个轻松的表情:“我们很快。” 吹个头发而已, 能用多久。 尾崎红叶眼神更耐人寻味了, 她还顺便撇了青池涟央一眼。 没想到小小年纪…… 不过他看着确实不是纵欲的长相。 对哦,这孩子是被强迫的,原来成为共犯不止,还要被压榨吗……真是可怜。 尾崎红叶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看青池涟央的眼神瞬间变得怜爱起来。 等等,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 总觉得冥冥之中, 有什么破碎了。 可能是,他的形象吧。 太宰治发誓一定不会让尾崎红叶和青池涟央有单独见面的机会…… 他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挺好。 再通透一点……那不是通透, 那是太宰治会头疼。 此时的青池涟央, 正在看钰子小姐。 刚才尾崎红叶出门后开门后, 它也从迈着小短腿跑路到啪唧一下重新躺地,来了一段滑铲,脑袋盯着天花板,双手抱胸贴着地面。 对于脑袋和身体的弧度,钰子小姐一直倔强的保持着180。 察觉到主人的视线,装死的钰子小姐偷偷操控裙边的一小片布料在瓷白的地砖上,像蚯蚓一样蠕动了下。 尾崎红叶转身时,恰好看见它,女人一愣。 这玩偶,刚才在这吗? 暗杀者出身的尾崎红叶有观察环境的习惯,她记得,玩偶应该靠在墙角才对。 这种诡异的娃娃…… 太宰治发问:“大姐头,怎么了?” “没什么。” 尾崎红叶摇摇头,想着大概是异能吧,彻底离开了。 钰子小姐马上爬起来,用小短手擦着身上的薄灰。 它不能让外人知道它拥有自我意识。太宰治说,这是异能战争最基础的藏情报环节。 可以暴露,但必须隐藏一部分。 很多异能详细情报一旦泄露,就会彻底失去战术价值。 虽然钰子小姐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青池涟央这边,被太宰治强行按在了梳妆台前。 太宰治轻哼一声,从抽屉里翻出刚折叠好的吹风机,啪的一下拍到桌上。 青池涟央头皮一麻,莫名觉得太宰治拍的不是吹风机,而是匕首。 他是真的不喜欢吹头发。 所以,在电吹 风的开关被打开的瞬间,青池涟央罕见的做出了相当剧烈的反应。 他扯掉了联通着电源的线。 太宰治皱起眉:“青池?” 青池涟央意识到失态,垂下眸。 他头发还湿着,水珠顺着雪白的发丝向下滴,打湿了肩膀处的布料,像只湿漉漉的小白狗。少年将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周身的落寞做不得假。 “抱歉,我不想吹。” “为什么?” 这几乎是青池涟央第一次态度明确的在太宰治面前拒绝一件事。 “……不喜欢。” 太宰治不想放过他:“不喜欢,不喜欢什么?” “……热风的味道。” “青池。”太宰治叹了口气,他放下吹风机,顺便收走缠在青池涟央指缝间的电线,直直的看着他,眼神清亮:“不想告诉我,也用不着说这种慌。” “我……” 青池涟央眼底划过几丝慌乱。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明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虽然在这之前他没用过吹风机,但青池涟央确信,自己不该做出刚才的举动, 他一向如此,冷心冷情,对过去毫不在乎。 青池涟央沉默着坐下,手指攥住衣角。 “抱歉,您吹吧。” 太宰治定定的看他几秒,随后无奈喟叹。 “真是的……” 青池涟央的视线落在桌上,不敢看他,也不敢看镜子。 大约十几秒后,青池涟央也没听到吹风机的声音,而是视线一黑,头上多了个东西。 是毛巾。 太宰治把吹风机收了起来,转用毛巾帮他擦拭发丝。 “会头疼的。” 青池涟央被突如其来的重量按的脑袋向下,发出一声蒙蔽的‘啊’声。 “我说,会头疼的。”太宰治耐着性子重复一遍:“不吹干的话,还会感冒哦。” 他像哄小孩一样,手上动作不停,像挼狗头一样把青池涟央的脑袋揉的前后左右转,毛巾吸了大部分水后,又用两只修长的手穿过湿润的发丝,一点点理顺。 这一番操作,算是给青池涟央脑浆摇匀了,晃的他眼冒金星,话都快说不清。 “首领,您……” 他停顿了半天,也没‘您’出个什么来。 太宰治没在这上面为难他。 “不喜欢就不用了,就这么不信任我吗,青池?我在你心中就是这种强人所难的存在?” “抱歉……” “不用道歉。”太宰治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点精光:“我开个玩笑。” 他看着镜子里不知所措的青池涟央,对他为何会变成这样相当清楚。 动摇了呢,青池。 你对过去,也不是完全不在乎啊。 青池涟央垂眸,视线落在梳妆桌面的木纹上。那一条条木纹,像形状怪异的虫子。 青池涟央从未和人提起过养母死亡那天的事情。 为了照顾他的情绪,警察先生从未提起过那天的事情。他告诉警察同事们,这么小的孩子能记得什么?说不定早吓傻吓昏了。 但青池涟央什么都知道。 那个凶犯请他观看了全过程。 “好好看看她。”那个凶犯神情痴恋,就像舞台上结束表演的魔术师:“多美啊。” 白发男孩抱膝坐在墙角,一动不动的盯着房间的正中,被吓傻了一样。 可若有人仔细看他的眼睛就会发现,那翡翠般透彻的眼瞳中没有一丝恐惧和恨意。那不是一个孩子,或者一个人能拥有的眼睛,只是一对 会反光的玻璃球。 美吗? 好像的确很漂亮。 养母本身就是位美人,凶犯还为她精心打扮了一番。海藻般茂密的黑发遮住半身,她的皮肤被毛巾沾水仔细擦洗过,反射着水光,被灯光一照,像覆了一层糖衣。 她浑身散发着死寂的美艳,好像在泣血夜莺的绝唱。 “你在看她吗?”那个男人问:“你看她,多漂亮,这才是真正的美啊!死亡才是活人通往美的阶梯,它是永恒,是真理,是艺术!” “可是……尸体会腐烂吧。” 男人没想到男孩会开口。他先是一愣,随后展露出残忍的笑容。 “你说的对,尸体会腐烂。” 尸体会腐烂,所以要进行一些加工。 他找出吹风机,探进她的身躯。聒噪的热风舔舐着献血的残余,漆黑的针线穿插交成。 密闭的房间内充斥着刺激神经的血腥味,刺耳明亮的灯光照的女人肤若凝脂,细腻莹润。即便她已经被放干了血液,即便她白皙的皮肤上爬满了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 灯光散落下,少年刚刚擦干的发丝仿佛渡了一层柔光,蓬松的好像即将乘风起飞的蒲公英,他置与膝上的手攥的很紧,指骨苍白。 等太宰治放好毛巾回来,只听见一句轻飘飘的声音。 “首领,您想听我的故事吗?” 太宰治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一个抚慰的笑容。 “说吧,青池,我听着的。” * 青池涟央的故事,绝对是常人只是经历一件便觉得天塌了的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空白一片的出现在孤儿院门口。 他不知道未来的方向,被贪财的院长四处带着巡展,见了家族百态。 他在失去利用价值之后,被毫不犹豫的‘出售’给养母。 随后在体会到何为‘母爱’之时,幸福戛然而止。 那个凶犯在离开前说:“好好保护你的母亲,别让别人夺走她。” 警察先生虽然夺走了母亲,但他将自己作为父亲赔给了他,他花尽工资为他找心理医生治疗,还有活泼直率的妹妹陪伴。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对心理医生说:“死亡是件好事。” 但是他想,他不要死,他要和警察先生与妹妹一同活下去。 后来,怎么了呢? 心理医生说:“你明明在现场,为什么不救下想要自杀的她?明明只是张张嘴的事情。” “如果没有你,你的养父就有更多精力关注你的妹妹,她不会被校园霸凌,你的妹妹也不会因为看到那份扭曲的心理报告自杀了。” “都是因为你啊,你这个不知情感为何物的怪物。” 但是警察先生说:“这不怪你,青池。” 然后,警察先生也死了。 医生……作家……出版社…… 太宰治安静的听着。 当事人的讲述,和纸上冰冷的情报是截然不同的。 即便青池涟央的语气很平淡,还是难掩故事背后的绝望和凄凉。 他的人生悲惨吗? 悲惨。 自私的院长,失格的心理医生,给出错误指引的医生,贪婪的作家。 但他又有爱他的母亲,好心的父亲,可爱的妹妹。 ……或许,人是尝到爱,失去了才更凄惨的生物吧。 太宰治突然想到一首童谣。 「如何制造一位神明?」 「首先,给他一双眼睛,让他看见这世上所有的苦难。」 「然后,给他一颗心脏,让他感受这世上所 有的温暖。」 「最后,为他献上特质的祭品,当所有的尘埃破碎,神明将重归天堂。」 这首歌,写在一本‘书’的扉页。 当然,不是太宰治的‘书’。 而是军警太宰治,在政府机构看到的‘书’。 太宰治就是从那段记忆中,知道青池涟央的。 军警太宰治对这段造神的言论嗤之以鼻,但首领太宰治,在听完青池涟央的故事后,却无法这么想。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你有思考过世界的真相吗? 天上的云, 海里的水,地面的土,故事中的神明。千百年后, 你和深爱的人是否会再次降临这片土地?一切是否会重演? 太宰治知道世界的真相。 这方世界的神明,是叫做‘书’的异能物品。 这片土地的故事, 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那是名为「平行世界」的概念。 世上有千亿兆的平行世界, 却仅有一个真实世界。 因此, 所有的平行世界的故事都差不多。因为他们的走向早被固定, 即复刻主世界。 所有的平行世界的故事又大相径庭, 因为蝴蝶只扇动一下翅膀,也可能会引起一场台风。 太宰治就是这个世界的蝴蝶。 十六岁那年,他得到了‘书’, 知道了世界的真相,自此,蝴蝶扇动了翅膀。 太宰治成为了他不该成为的黑手党首领,他将原本应该分别走进黑暗和光明的两个少年命运调换,他将世界演绎成与主世界截然不同的模样。 太宰治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少年,镜子里的他有一双透彻的青绿色眼瞳, 像初春的新芽, 像冰川下的寒潭, 刚擦干的白发蓬松垂落, 落雪般干净又无情。 青池涟央也看着镜子的自己。 少年一贯面无表情, 眼瞳狭长, 眉形薄凉,像极了蛇蝎模样。 可大概是擦发时滑落的水珠, 缀在那眉眼下, 平添几颗悲凄种子。 难过吗? 好像并没有。 将这些伤痛娓娓道来时, 并没有什么痛彻心扉感,只是淡淡的,就像仙人掌刺刺进皮肤,有些痛痒,但并不重,似乎留着不除也无可厚非。 突然,青池涟央眼前一黑。 太宰治捂住了他的眼睛。 青池涟央并未躲闪,他顺从的闭上眼,感觉到眼皮上覆盖着的温热。 太宰治开口,声音低哑,带着几分温柔。 他并没有提刚才青池涟央自己揭露的内容,而是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青池,你有想过以后吗?” 以后? 青池涟央一愣。 他对人生一向没什么规划,也从不计划干涉什么的,浑浑噩噩,幽灵一般。 若说未来……他和太宰治的约定吧。 “我说的是在那之后的事情。” 太宰治看穿了他的心思,点明道。 “我们的交易是,我死后你要留在港口黑手党两年,拥护下一任首领……先不说我什么时候死,就说那两年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青池涟央摇摇头。 “我没想过。” 不管是所谓神明,还是源家兄妹所预知的未来,他如愿以偿的日子都在四年后。 再加上太宰治交易的两年,四加二…… 六年,是很长的时间。不着急思考以后。 “欸?我还以为会是写作相关的愿望呢,比如新人奖?” 太宰治眼底晦暗不明,声音却听不出端倪。 少年睫毛狭长,挠的他手心轻痒,薄薄一层皮肤下,是轻轻滚动的眼球。脆弱,真实。 青池涟央脑海中又浮现出前世‘正义的家侦探’‘文坛耻辱’的称号,拳头微微收紧。 “不想。” 这种东西,明明之前从未在意过。 为什么现在会因为它动容…… “那好吧,下一个问题……你相信神明和另一个世界的存在吗,青池?” 太宰治语气轻描淡写,但这话却像一道惊雷劈开夜色,使青池涟央大脑空白了一瞬。 他强撑着镇定,声音平稳。 “另一个世界吗?好像的设定。” 太宰治突然松开遮住他眼睛的手,敏锐的捕捉到青池涟央的慌乱,从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 “你看过不少心理学的著作吧,那,青池,你对理论物理感兴趣吗?” 这个问题…… 青池涟央不敢看镜子里太宰治的表情,移开视线。 “从未了解过。” 太宰治勾起薄唇,双手自青池涟央肩膀上穿过,捧住那张脸,逼迫他正对镜子。那反光的物体里,白发少年就像什么被恶人劫持的人质,脸色很差。 “我说的是平行世界哦,与原世界平行存在,既相似又不同的世界。” “是一个理论中的无限或有限的可能性集合体。” “也就是说,虽然在这个世界你是一名家,但在另一个世界,你可能是一名军警。” “好像扯的有点远了,我的意思是,青池,平行世界之间是有差异性的,你刚才讲的故事和我查到的有点对不上,比如……心理医生的部分。” 青池涟央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心理医生是位女性。 而他讲故事时,称呼心理医生为‘彼(かれ)’,这是对男性的称谓。 虽然做的事一样,甚至是不同世界的同一人,但是性别却不同。 “我相信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也相信你的记忆,所以……” 太宰治的手擦着少年的侧脸缓慢后退,最后停在下颌的位置,他用食指绕起一缕碎发,突然短促的笑了一声,是很明显的,恶作剧后的嘲笑,眼中又有些无可奈何。 “真是笨蛋啊,青池。” “既然要隐藏秘密,那为什么要和我讲那些故事呢?” 说实话,青池涟央刚刚的敞开心扉……完全在太宰治计划外。 ‘青池涟央确实是来自平行世界的灵魂’这一情报,来的也相当突然。 为什么用‘确实’? 因为太宰治脑子里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不过因为太荒谬,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重生、穿越,设定一样的存在。 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人都说太宰治神乎其神,没有任何人能逃离他的算计。 但其实他只是将一个事件中所有的「可能性」都罗列出来,再在脑海中进行排除、筛选出最接近未来的「可能性」而已。 就比如一个学生没有完成家庭作业,那他的未来是什么? 受到惩罚,被老师训斥和请家长。 太片面了。 如果他在第二天抄同学的作业补了回来呢? 如果老师刚好生病没去上班呢? 如果家长突然要出差不在家呢? 如果突然地震,所有人的作业都被压在了废墟下呢? 如果学生在上学的路上出现了意外呢? 提出几百个,几千个这样的‘如果’,总有一个会是那名学生的未来。 只要罗列的「可能性」足够多和详细,人人都可以预测未来。 一个点可以衍生出无限个线,一个破绽可以推测出无限个「可能性」。 为什么要讲那些故事? 青池涟央抬眼。 “您不是在救赎我吗?” 所以就全说出来了。 就和同心理医生坦白一样,敞开心扉,然后医生对症下药。 “而且您对我的事情不也很感兴趣吗?否则怎么会亲自跑到东京来,全说出来,就当是帮您研究平行世界的差异,不好吗。” 他看着突然愣住的太宰治,看他面上的愕然,心头涌上一股报复成功的愉 悦。 “我只是不感兴趣,不代表不会思考。” “您是从何得知我的,明明过去的人都死干净了,您为何还能对我的事情了如指掌?还有,您使用那本书的时候也从未避开我吧。” “那么,您在惊讶什么?” 太宰治歪歪头:“你生气了吗?青池。” 青池涟央:? “你后面那几句话,很明显是在我戳破的秘密之后临时想出来的报复,因为如果你早思考过我那本书的事情,就不会把那些故事告诉我了。” 太宰治从来没想过对青池涟央隐瞒‘书’的事情。 因为他要将青池涟央与横滨绑定嘛。 这家伙可是他死后,横滨的保护伞之一,怎么能对‘书’毫不知情。 奈何青池涟央不争气,秘密怼脸上了都不看。 太宰治敢肯定,要不是他刚戳破了青池涟央的秘密,恐怕等他死了,某人都懒得思考那些疑点。 被揭穿的青池涟央抿了抿唇,视线飘忽。 太宰治盯着他看了几秒,然后困惑的开口。 “你怎么不恼羞成怒,青池?” 青池涟央:…… 他牙根有点痒:“所以,知道了我是从平行世界来的之后,您知道了什么?” 太宰治坦然回答:“什么都没知道。” “……” “开个玩笑。” 太宰治笑了笑,然后掰着手指头细数。 “收获还是挺多的,第一,你之前的年纪比现在大吧,知道的事情也多,这样调查会方便很多,第二,我不喜欢被欺骗和隐瞒,第三,你生气还挺可爱的,青池。” 不是喜欢看他生气吗? 礼尚往来罢了。 青池涟央可一点不觉得好笑…… 还有,太宰治还在记仇他动了中岛敦吗? 至于吗? 太宰治吐吐舌头,然后神色严肃起来。 “好了,青池,现在我们来讨论点正事吧……在你的世界,我是谁?” 在诸多平行世界太宰治的记忆中,能找到青池涟央存在的只有两个世界。 一个是军警太宰治的,一个是他的。 在军警太宰治的世界,青池涟央一出场就是超越者。还拥有军方都难以查到的背景。 那么,是谁帮他解开了心结?让他可以使用异能,又是谁帮他掩藏了背景? 青池涟央不知道。 他第一次见太宰治就是梦里,现实中闻所未闻。可若不回答这个问题,他要怎么解释? 难道要告诉太宰治,连神明都要救赎你,我却阳奉阴违,想让你死吗?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青池涟央沉默了很久, 无法给出答案。 太宰治也不意外:“啊,抱歉,毕竟‘太宰治’也不是什么人尽皆知的大明星, 这个问题确实不太严谨,那换个说法, 青池,你是谁呢?” 他是故意那么问的。 太宰治必须要确认一件事。 青池涟央指尖微微颤了颤:“家。” 他莫名有点羞耻。说出这个词,比他刚刚的坦白还要困难。 “如果没记错,青池, 你以前没法书写「结局」吧,啊……抱歉。”太宰治眨眨眼, 对这个答案也不知是意料之中还是意外,然后选择掠过:“那么, 你知道港口黑手党呢?” “大概听说过,擂钵街什么的都有耳闻,不过首领是谁,我并不清楚。” “因为你不在横滨吗?” 青池涟央回答:“我在关西一代活动。” 从作家先生在横滨的家中离开后, 他便四处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了。反正他足够‘火’, 稿费就算减去违约金,也剩下了相当可观的一笔金额。 租房和旅游, 再加上探查凶案的情报都很宽裕。 对这个回答,太宰治并不意外,他心中的猜测大概有了雏形。 “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呢,青池?” “……” “不可以吗?” “我想知道提出这些问题的目的是什么。” 青池涟央抬眼, 语气冷然。 显然这个问题他并不想回答。 太宰治愣了愣。 生气了吗? “不可以告诉我吗?” “本来……为了确保你做出最准确的回答, 是不可以的。” 太宰治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我想验证一件事情。” 前面说过。 太宰治可以使用‘书’查看平行世界的自己记忆的能力。 而他却只在军警太宰治, 和这个世界见过青池涟央的痕迹。 虽然这也有只有两个世界的太宰治和青池涟央有过交集, 或者只有这两个世界的青池涟央存活的解释,但太过牵强了。 因为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太宰治,都有关注文坛的习惯。 而那些文坛中,没有任何一位疑似青池涟央的家,连传闻都没有。 太宰治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会是这样。 而就在刚刚,青池涟央也验证了,就算没有解开心结,就算无法书写「结局」,他也会从事写作的行业。这是他的灵魂之光,生存意义。 太宰治了解青池涟央。 他留在作家身边,是因为自己无法书写「结局」,又想看到作品问世后读者的信件。 但这种利用又不永久,他迟早会厌烦,向往自由。 以青池涟央的手段,就算没有异能,摆脱作家也绝非难事。 既然如此,为什么那么多世界中的青池涟央会彻底销声匿迹?让诸多太宰治闻所未闻? 一个不写「结局」的家,会成为很多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才对。 「一」是特殊的数字,可「二」不是。 “青池,你的记忆完整吗?” 青池涟央皱皱眉:“完整。” 验证一件事? 太宰治这不还是什么都没说吗? “所以我说啊。”太宰治无奈:“在你不知道我的目的时,这场问答才有效。” 青池涟央听懂了他的一部分意思。 “你怀疑我缺失了记忆,想试探出我记忆的漏洞?所以,你要验证的事情是……”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但还是把自己只在两个世界看到过青池涟央的事情说了。 “我想,如果万千平行世界只有一个你,这很容易理解,但如果只有两个你……灵魂分裂吗?” “所以我怀疑,你来自我身为军警的那个世界,不过在世界穿梭的过程中缺失了部分记忆。” 青池涟央越听越觉得荒谬。 他,摆平了一桩大灾难?拯救了许多人? 青池涟央不可能顺手救人,单就想想救人后要面对的麻烦,他就浑身发麻。 究竟是怎样的平行世界,竟然能培养出乐于助人的他来。 怀着这种不可思议,青池涟央开口。 “你不是说,军警的那个世界,文坛里并没有我这样一位声名狼藉的家吗?” 所以,他怎么可能来自军警太宰治的世界? “确实是这样,不过这是建立在……” 情报来源完全可靠的情况下。 所有人在面临这个问题时都可能会忽略一件事,但太宰治不会, 这些情报的提供者,是‘书’啊。 它并不完全可靠。至少在太宰治心中。因为他本身就觉得世界是个巨大的谎言,那自然万物也就都有可能是骗局了。 如果‘书’将军警太宰治的记忆与其他太宰治的记忆混淆,那文坛中没有青池涟央的存在,是说得通的。因为是拼接。 “知道吗,青池,夹杂真话的谎言最牢靠。” “那这个世界的我又怎么解释?您调查到的我的那些过往呢?那些因我死去的人呢?” “‘书’可以改写现实,甚至凭空捏造出人和巨型建筑,并让人们接受他,捏造出大量自然死亡的人,可比活生生的,带着记忆的人方便多了。” 反正死人只存在与在活人的记忆中。而‘书’最擅长改写记忆。 比如青池涟央用《神女》创造出的源家。 那么多人,那么大一栋宅邸,明明是凭空出现,周围人的却都理所应当的认为他们就是个很有底蕴的千年古族,没有任何人质疑。 这种和书如出一辙,甚至完全脱离书的约束的恐怖能力…… “那它直接让我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做个彻底的异邦人不是更好吗?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愚弄您,又在完全没有我的世界捏造我的过往?” “因为‘书’的改写现实需要合理性,它做不到直接让你的身体进入这个世界。” “我还是觉得您的猜测太离奇了,这里不是辩论赛,我不值得那种存在大费周章。” “不一样。”太宰治捧住青池涟央的脸,迫使他向后仰头,直到看到那双带着淡淡疑虑的青绿眸,才浅笑着开口:“你知道自己的能力意味这什么吗,青池?” 他什么时候出过错。 青池涟央思考了几秒:“……创造?” 说起来,他还有个能力。 通过在皮肤上刻写字句,潜移默化的改写现实。 例如,刚降临这个世界时,在前往警局的路上遇到的案件。 不过那个能力太麻烦了,而且充满了不确定性。 青池涟央当时在胳膊上刻下的字是的确是要遇到意外,以此出风头,来引起港口黑手党的注意。但谁知道遇到的意外里带了个江户川乱步,险些出事。 “是神力。”看他懵懵懂懂的样子,太宰治勾唇:“青池,你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恐怖。” 说真的,但凡青池涟央有一点常人的贪性,这个世界大抵都不会如此和平。 如果太宰治‘书’,他一定不会放任青池涟央这个定时炸弹存活。 ‘书’要弄死什么人,不是轻而易举么? 放远一点说,它直接撕毁诞生青池涟央的书页,即毁灭那个世界,青池涟央潜力再强,他要到哪活去。再说,太宰治可不觉得青池涟央是某个平行世界随机长出来的种子。 他的诞生必然伴随着巨大的阴谋。 那极有可能是连‘书’都无法撼动的灾难。 太宰治觉得有必要彻底调查清楚青池涟央的身世,他再离世。 否则他前脚死,他安排好的世界后脚因为青池涟央的谜题没被解开而毁灭,太宰治估计在地狱会难受死。 可惜‘书’无法交流…… 青池涟央缓缓扣出几个问号。 什么神? 太宰治轻笑一声:“言归正传,所以,青池,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绕了一圈,问题又回到未被解答的难题。 “……” 青池涟央的再次沉默终于让太宰治察觉到不对:“不能说吗。” 倒不是不能…… 青池涟央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本能告诉他,他遇到的那个童音的神明,大概就是太宰治口中的‘书’。 如果太宰治知道,在‘书’眼中重要的不是他分析的青池涟央,而是他自己,青池涟央只是‘书’跨越世界送来拯救他的工具会怎么样?尤其是这个工具还打算忤逆神明。 是的,青池涟央还是觉得太宰治刚刚说的那一长串是在扯淡。 造成那么多错误分析的原因是,太宰治对他和神明的交易不知情。 就说他发生意外死了吧,再睁眼就来到这了。 “那就算了。” “是……嗯?” 青池涟央惊奇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笑笑,让人看不透。 “耽搁的时间有点久了,我们下去吧。” 算算时间,寺庙那边……异能特务科也该调查出什么了。 毕竟是官方异能组织,做事肯定比黑手党方便。 * 竹筒中有潺潺流水落入池塘,荷叶青苔掀起涟漪。 尾崎红叶已经快等的发霉了。 她无数次看向手机,那屏幕上是向太宰治的拨号画面。 打还是不打,这是一个问题。 ‘叩叩’ 尾崎红叶收起手机,起身,打开门,随后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太宰治。 黑发少年没有一点鸽人的愧疚,露出个灿烂的笑容。 “抱歉,大姐头,刚才突然发生了点意外,处理用了点时间,我们走吧。” 尾崎红叶欲言又止。 她看了一眼站在太宰治身后的青池涟央,白发少年很明显不在状态,眼神空洞,不过原本湿漉漉的头发吹干了,潦草的扎了两缕辫子垂下。 女人眼神愈发古怪,不过想到等下要去人家部下的地盘,叹了口气。 小年轻的事情…… “走吧。” 尾崎红叶视线移到前面笑颜如花的太宰治身上,突然一愣。 几时没见过这么活泼的太宰治了? 她记得很久之前,太宰治虽然也是阴晴不定的性子,但恶作剧,或者捉弄中也后,也会像普通少年一样大笑出声,也会打游戏,偷懒摸鱼。 但不知从哪刻起,他彻底变了。 就像是褪去了人世间所有美好的恶魔,整日阴沉着脸,沉默的工作,沉默的杀人,做着那些让敌人和同伴都畏惧的工作,成为了真正的‘不可言说’。 后来,他站在先代的尸首边宣布自己成为首领,尾崎红叶便离开了组织,对太宰治更是不了解。谁知道,再见面,他性格竟变了这么多。 是那个叫青池的小子改变 了他吗? 太宰治眨眨眼:“大姐头,怎么了?” 尾崎红叶摇头:“没什么,走吧。”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听到青池涟央要来, 源和早早准备好了茶水点心。 为了不耽误自己和主人见面的时间,源和大手一挥,利落的帮尾崎红叶注册好了咒术师名额, 然后叫人带她去测级别。 这是咒术协会的改革之一。 无论是野生咒术师,家传咒术师,还是高专的咒术师,在接任务前都要来咒术协会进行一次级别的公开评测, 后续升级也是考试形式。 以前咒术界的晋升采用推荐制,这导致许多级别不到,却是世家出身的咒术师拿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级别和待遇, 实力注水严重,资源倾斜不公。 青池涟央接过源和递过来的茶杯,盯着水面看了几秒, 随后用小指勾下口罩,轻抿了一口。 源家的哥哥明明是温和的性格, 为何眼神这么炽热…… 简直像怕他跑了一样。 源和才不管这个。 自上次一别,他已经好久没见过主人了!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能和青池涟央回横滨的小鹿, 要不是在心中催眠了许多遍自己是哥哥,咒术协会是对主人很重要的产业,源和早撂挑子走人了…… 不过好在不久后,源鹿也和他一样, 要为咒术协会的事务奔波了。 “异能者来注册咒术师,不会有人反对吗?” 太宰治看了眼青池涟央面前的诸多高级点心, 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一杯清茶, 心情复杂。 每次看到青池涟央和他的造物们在一起, 他都要惊奇造物们对创世神紧密的爱意。 以常人角度来看, 青池涟央可是一手创造出造物们所有悲惨与不幸的人, 可没有一个造物这么认为。他们都无差别的爱戴着、敬仰着他。 就因为他赋予了他们生命吗? 生命…… 太宰治眼眸暗沉了几分。 正看着青池涟央喝茶,脸上不自觉浮现出笑容的源和看过去。 “不会啊。” “嗯?” 源和解释。 “异能者注册咒术师并不是个例,而且咒术协会招人的标准也不仅是战斗能力。” 毕竟咒术师中不擅长战斗的也大有人在。 之前那些人都被边缘化,但咒术协会可不会这么浪费。 太宰治秒懂。 咒术师历来背负着消灭咒灵的职责,在承担危险的同时也有大额的经济进账。以前老牌家族执掌咒术界时,他们也有咒术师和诅咒师两种职业可选。 但异能者不同。 国内有资格运营的异能集团只有三家。 武装侦探社,用人极少,招人厌恶,异能特务科,明面上宣言不存在,只从红后代、军后代,或高校招人,港口黑手党,有生命危险,而且一般人也接触不到。 这导致大量出身平凡的异能者们,运气好的能找到个保镖一类的工作,运气不好的就只能去违法犯罪了。那些小组织又不是港口黑手党,没有任何保障。 现在多了个广阔招人的咒术协会,合法合规钱还多,谁不想发财? “那些异能者都调查过吗?” “小鹿都看过。” 有人的地方就有小帮派,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咒术协会的成员分为两批。 高专、家族派,社会、野生派。 前者拖家带口,知根知底,后者则鱼龙混杂,为了协会的稳定性,源鹿会在新人入会的时候进行把关。因为她的异能能作用于认知。 虽然这种做法并不长久,但他们要的也不是长久。 只要在青池涟央在港口黑手党时维持着咒术协会就够了。 源和同五条悟说的明明白白,他迟早会离开咒术协会, 不会一直把权。 与那些源家人不同,他和妹妹绝对要陪在主人身边。 到时,咒术协会不说土崩瓦解,也绝对会动荡一阵。 太宰治看的很清楚,所以就算咒术协会这个庞然大物白送上门,也只是很克制的合作了几项非核心的内容。绝不会让港口黑手党受到影响。 青池涟央放下茶杯,勾住垂在耳上的口罩,准备重新戴上。 “主人,尝尝这个。” 源和叫住他,满眼紧张,生怕青池涟央就这么不吃了。将桌上本就摆的满满当当的糕点盘子们又向前推了推,最外那个,盘沿漫出虚空,眼看就要掉下去。 太宰治眼疾手快的扶了一把,但盘子里的糕点还是不可避免的掉出了几块。 粉嫩嫩的点心散发着谷物的香气,伴随着碎屑一同在空中翻滚。 源和:! 几秒后,糕点却没同常理掉在地上沾灰。 因为他们尽数落在了一只手中。 然后那只手把几块糕点都扔进了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的道谢。 “谢谢招待~” 白发,墨镜,吊儿郎当的神情,不是五条悟是谁。 他凭空出现,接住那些糕点后,不偏不倚的坐在了青池涟央身边。 这会客室是源和专门收拾出来的,三居位,两个单人,一个长沙发,青池涟央自然坐在最宽敞的主位,太宰治和源和坐在两边。 说真,太宰治本来是想和青池涟央坐在一起的。 结果他刚有落座的意思,就被源和很礼貌的请到了单人沙发上。 出于首领的面子,太宰治没站起来重坐。 在外人面前,他一向稳重。 源和脸色很差:“五条悟,你给我起来。” 五条悟眼中带着几分不可思议,但那欠揍的笑容又暴露了他知道源和生气的理由。 他指着自己,犹如一朵迎风摇曳的小白花,楚楚可怜。 “和君,你叫我全名?” 源和咬牙切齿:“起来。” 青池涟央早在五条悟出现的一瞬就戴好了口罩,并伸手扶住沙发靠垫,稳住身形,以防被狠狠跳跳到沙发上的五条悟弹起,满眼冷漠。 他肩上隐藏的雄一疯狂发出预警,钰子小姐也做好了防御。 前者是察觉到五条悟的危险,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到。后者则是与他交过手。 这家伙不仅强大,而且手贱。 果不其然,在五条悟假装才发现青池涟央的样子,故作惊喜的准备上来勾肩搭背套近乎的时候,钰子小姐出手了。 它直接显出三米多高的原型,接住了五条悟伸过来的手。 青池涟央这才抬眼,钰子小姐的手恰好在他眼前,通体雪白的怪物的手肘,甚至手指的关节都用黑色的线连接着,十个指尖有十根闪着寒光的尖锐物。那是针。 五条悟脸上笑容不变,甚至还有功夫打个招呼。 “好久不见了,钰子小姐,上次涟央没带你来啊。” 青池涟央想起五条悟的情报。 据源鹿说,他与禅院甚尔战斗过后实力更上了一层楼,因为在生死弥留之际领悟了名为‘反转术式’的招式,与原本拥有的防御‘无下限’和‘六眼’搭配。 绝对防御和绝对实力,堪称无敌。 不过在拥有精神系能力的源鹿面前,还是跳脱衣舞的份。 想到这,青池涟央凝神去看钰子小姐和五条悟相接的手掌。 五条悟似乎铁了心想和钰子小姐玩玩比力气的游戏,一方不断施加向前的力,另一方不断施加抵挡的力。一时竟然势均力敌。 “五条悟!” 源和蹭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皱着眉:“你在干什么?” 五条悟并没有因此收回手,他扭头无辜的回答。 “想和涟央打个招呼嘛,他是源家的家主,还是你和小鹿的效忠的人,自然也就是我五条悟的朋友喽。谁知道被钰子小姐误……” 那个误会的会字还没说出口,五条悟就被一股强力掀翻了。 他被迫从沙发上站起来,后退了足四五米才站住,满脸不可思议的盯着突然用力的钰子小姐。 “你推我?钰子小姐,我刚刚还和你打招呼呢。” 五条悟当然知道身为人类的自己在力气方面不可能比的上身为异能生命体的钰子小姐,所以刚刚的出手只是试探。 上次青池涟央来东京,他没有见到钰子小姐。五条悟还以为是异能者和咒术师不同的原因,再加上源鹿吸引注意,便没放在心上。 但刚刚…… 五条悟在青池涟央身上看到了两股强大的能量凝合体。 这是上次见面没有的。 也就是说上次的钰子小姐并不在青池涟央身边。 究竟是什么异能,还能完全脱离主人存在? 还有……除了现身的钰子小姐,青池涟央身上的另一个比钰子小姐稍弱些,却也相当于特一级咒灵强度的能量体是什么东西? 当然也有五条悟还在记仇钰子小姐不让自己碰青池涟央的原因。 就要勾肩搭背! 朋友? 青池涟央眸中闪过一抹思量。 在五条悟眼中他们算是朋友吗,明明只见过三面吧。 说起来……江户川乱步似乎也是这样。 活人对朋友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钰子小姐甩灰尘一样甩甩手,随后消失不见。 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高。 五条悟捂心,满脸难过。 此时,一边的太宰治突然出声。 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五条悟对青池涟央的称呼。 “涟央?” “嗯?”五条悟没听清,但是成功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像是终于想起屋里还有个人:“你谁?” 声音有点耳熟啊…… 太宰治抬头看他,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睛却如深渊般幽深。 “鄙人港口黑手党首领,太宰治。” “我想起来了!”五条悟左手握拳,垂向右手:“你是那个做电话问卷调查的!我说是哪个问卷公司这么厉害呢,能打到我私人号码上来。” 青池涟央手一颤。 电话问卷调查…… 那件女式外套吗? 说真的,太宰治有一种独特的魅力。 他能让青池涟央感到难堪。 比如上次从猫变成人,再比如那次换衣服。 明明只是一件外套,太宰治的眼神却像在街上看见穿裙子的老虎一样,既震惊又不可思议。再深层的,青池涟央不懂,但他觉得古怪,很快就脱掉了。 “我记了你好久,为此还和杰打了一架,因为他不相信会有这种调查……” “五条君。”青池涟央突然开口,他看着五条悟,声音平淡:“如果你来只是为了和钰子小姐打招呼,那你的目的已经完成了。” 五条悟果不其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他很不爽的叉腰纠正。 “我来是为了和你打招呼。” 他可是一听说青池涟央的消息就火速瞬移回来了! “那也完成了。” “你没和我说‘你好’!” “你好。” “……” 五条悟突然噎住了。 他看了眼眼皮都 懒得抬的青池涟央,又看了眼掩嘴遮盖扬起的嘴角的太宰治,还有皱眉怒视他的源和,心中突然涌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他该不会是,被讨厌了吧?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这个荒诞的念头很快就被五条悟否决了。 开玩笑, 他怎么可能被人讨厌?他可是最强啊! 从咒术协会建立后,源和看他就一直不怎么顺眼,五条悟将这归结为他嫉妒他的帅气。 而青池涟央对谁都冷脸相对,他的态度不计入统计。五条悟还和夏油杰吐槽过他是不是天生面瘫, 不过因为某人告密被源鹿揍了一顿。 至于那个太宰治? 凶神恶煞的黑手党看谁都不顺眼这不是正常的吗? 尤其是面对他这种光明伟岸的最强咒术师!自惭形秽不是很正常的吗? 破案了! 五条悟洋洋得意, 脸上怀疑人生的表情维持了不到三秒。 他又毫不客气的坐回长沙发, 双腿翘起,不过没再想搓磨青池涟央。 “我说啊, 我好歹也帮你们接住了糕点,干嘛这么不客气,扫地很麻烦的哦。” 看见又坐回青池涟央身边的五条悟,源和简直快端不住温文尔雅的外表,冷笑着开口。 “五条君, 你任务做完了?” 五条悟一拍脑袋, 好像大梦初醒一般, 语气里却没有一点懊悔的情绪。 “没有。” 源和:? 他拳头紧握, 看样子很想给五条悟来一拳。 这家伙是怎么说出这么理直气壮的事情来的啊! 按照咒术协会建立的初衷, 他这个会长和五条悟这个常务理事长是平起平坐的。 但是, 从咒术协会创立, 源和就没在五条悟该出现的办公室见过他。 比起掌权, 五条悟似乎更喜欢干些不动脑子的打打杀杀。最关键的是, 在咒术师无需使用「帐」隐藏自己的现状下,原本就张扬的五条悟更加张扬了。 在不伤害到围观群众的前提下,他深刻的贯彻了咒术协会—— 咒术走进大众,咒术师是可以站在光下的英雄的理念。 据源和所知, 五条悟在网络上的人气, 甚至隐隐超过了原本作为咒术协会会长出席各种电视节目的他。 五条悟不在意的摆摆手, 身体向后仰,一副完全放松的样子。 “这不重要,反正只是个一级咒灵,现在情况也稳定下来了,窗口那边不是出数据了吗,除了依旧作死送外卖的探灵人,民众的情绪已经基本稳定了,据说有个突然觉醒咒术天赋的小孩子看见了蝇头,他妈妈很淡定的就把他送到咒术协会来了,说起来,你们打算创办咒术幼儿园吗?” “这事我早就知道了,幼儿园什么的不可能,只是先让老咒术师带他熟悉咒术而已,五条君,你先告诉我。”源和漏出个和善的微笑:“你是不是把辅助监督扔在现场了。” 以五条悟刚才对青池涟央说的话‘我来是为了和你打招呼’来看,他极有可能是任务中途听到消息跑掉的。 那么问题来了,五条悟是从哪知道的消息呢? 五条悟挠挠头,坦白从宽,实际上目的是为了拉一个人下水,分担源和的怒火。 “鹿酱告诉我的,你们兄妹大概有心里感应吧……等等,这么久了,鹿酱怎么还没来?她好慢哦。” “……” 如果没记错,源鹿现在应该也在做任务。 源和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仿佛已经预见了电话被辅助监督疯狂拨打的未来。嗯……还有社会新闻。 因为源鹿可以召唤出式神,她大概率也不会使用正常的赶路方式。 ‘嗡嗡’ 这念头刚起,源和的手机就响了,他拳头爆出几股青筋,接通了电话。 青池涟央原本在听五条悟和源和的对话,无意一偏头 ,发现太宰治正看着他。 他轻轻歪头,以此表示疑惑。 却不想太宰治什么表示也没有,安静的转回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青池涟央眨眨眼,他看了眼身边侧身向源和的五条悟。 他不太想和不熟的人坐在同一平面,但这间房屋没有多余的椅子了。 不过很快,青池涟央就不用纠结这个了。 源和的手机是特制,即便在寂静的室内,也没露出一点声音。 他接的也不知是谁的电话,总之神色越来越凝重,挂断电话后,他呼唤青池涟央。 “主人,源家出事了。” 青池涟央一愣。 源家? 其实关于他的《神女》具现化出一整个家族的事情,青池涟央是知道的。 不过源家人和源家姐弟不同,他也就从没生出想见见他们的心思。 源家能出什么事? 源和解释道:“情况有点复杂,恐怕需要您亲自去一趟。” 青池涟央微微颔首:“可以。” 能让源和脸色大变的事情……他的确有必要去一趟。 五条悟好像听见了什么,但很明显,电话那头的人不可能把事情说的太清楚,所以他也一知半解。 但他知道电话是源鹿打来的。 “鹿酱没来,是因为源家出事了?需要我帮忙吗?” 太宰治刚想起身,便被源和拦住了。 他用词很委婉,但还是能听出其中的拒绝之意。 “这是我们源家内部的事情,所以……” 太宰治皱眉,瞳色加深。 源和知道青池和他之间的关系。也知道咒术协会是青池涟央为他做陪。 所以,连他都不能知道的东西是什么? 恐怕只有青池的异能吧。 这么想着,太宰治不动声色的坐了回去,脸上挂着理解的笑容。 反正等回来问青池,他也就告诉他了,没必要专门去一趟。 “那我就在这等着吧。” 说完,他还看了一眼五条悟。 源和点点头,随后警告的剜了一眼已经自觉起身的五条悟。 “五条君,这是我们源家内部的事情。” 五条悟:? 所以,太宰治是外人,他也是吗? 太宰治不打算去吗? 青池涟央有点奇怪,但没干涉他的选择,朝着太宰治点点头,留下一句“我很快回来”便和源和转身离开了。 等两人的背影消失了,五条悟收敛了装出来的失望,一屁股坐回沙发,随后凑近太宰治,胳膊压在沙发靠垫上,全身重量压在胳膊上,脸上写满八卦。 “你和涟央什么关系?” 眼前的人可是黑手党的首领欸。 青池涟央一个有官方背景、还是源家家主的人,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前不久才被敷衍过的五条悟想起青池涟央离开时主动说出的那句话,心里就不是滋味,名为胜负欲的奇怪瘙痒在心中落根生种。青池涟央对源鹿源和有好脸色他能理解,本家人嘛,可一黑手党首领凭什么? 最强在社交上当然也要是最强的! 咒术协会那些咒术师都可喜欢他了,就青池涟央!这家伙竟然冷淡到能给他不受欢迎的错觉。 想到这个,五条悟就觉得牙痒痒。 太宰治奇怪的看着他,鸢色眼瞳中带着疑惑。 “什么关系?” “就是那个啊。”五条悟将食指和大拇指捏在一起,随后比划了个睁眼的动作:“他看你的眼神好温柔,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太宰治眨 眨眼,纯良无害的像个高中生,一看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他一眼看出五条悟不知道他和青池涟央的关系。 “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用温柔形容青池君呢。” 五条悟有点急了:“别岔开话题啊,教教我怎么攻略他。” 太宰治还是做出疑惑的神情:“……抱歉,但是为什么要攻略青池君呢?” “别装了。” 五条悟一语道破他的小白花行为,愤愤不平。 “涟央那家伙看着冷漠,内里也巨冷漠,第一次见面就暗讽我工作日不上学……第二次见面和我说话不超过三十个字,第三次见面也是,你刚刚见到了吧,我怀疑他压根不会对源家以外的人有好脸色。” 原来青池涟央和这位最强咒术师才见了三次吗? 一口一个涟央,他还以为他们关系很好呢。 太宰治掩下眼眸中的复杂,面不改色。 “这个啊……你说青池君对我的特殊吗?其实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硬要解释的话,我们见的第一次,他说很喜欢我的脸。” 五条悟:? 他睁大眼睛,指着自己,不可思议道:“脸?” 如果青池涟央是个颜控的话,他哪里比不上眼前这家伙了?! 而且源和长得那么平平无奇,青池涟央对他态度也很好啊? 太宰治无辜的摇摇头,有些抱歉。 “毕竟除了这个,我也没什么能吸引人了吧。” 他只是个无平平无奇的黑手党首领而已。 * 路上,源和同青池涟央解释了情况。 “清和神女苏醒了?” 青池涟央坐在后座,单手支撑着侧脸,两缕白色麻花垂在胸前。 他视线落在窗外不断逝去的景色残影上。 “《神女》发行已经这么久了吗?” 他知道清和神女消散的事情,也听源鹿说了,的知名度能将其唤回。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这对现阶段的他来说,算件好事。 毕竟清和神女的消失,是因为世界意识所不容。 如果能因此见到世界意识…… 源和点点头:“源家已经乱套了,小鹿她担心源家人造反,所以才请您亲自去看看。” 要知道,在《神女》的原著中,源家兄妹的所有不幸都源自清和神女。 是祂因为偶遇了源家先祖,才一手创造了‘祭品’,目的是保源家世代荣华富贵。 青池涟央收回视线,恰好与后视镜中,源和担忧的目光撞上。 他平静的看着对方惊慌的收回视线。 “嗯。” 如果能因此见到世界意识,那么困扰他和太宰治的难题,应该就能迎刃而解了。 但清和神女…… 见了再说吧。 他闭上眼。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源家的祠堂下有一片古老的溶洞。 它隐藏在层层供奉着祖宗的词牌下, 按下一个开关,那木质的桌子便会裂开一个黑黝黝的空洞, 有似乎是天然形成的石阶链接着地面和地下。 青池涟央在走下去之前, 抬头看了眼词牌桌最上的那只。 那是一只无名的木牌,保养极好,被安置在最高的桌上, 将一众源家先祖压在下。 ……不出意外, 那是他的牌子。 写着「源鹿」的牌子稍向下一些,木牌下还压着张纸。 那是《神女》手稿中的一张,算是源鹿与源和的本体,就像游戏中能在泉水中复活, 他们在外无论遇到什么危险,都能随心以‘回归’的方式回到这里。 源和恭恭敬敬的站在后面, 像一位尽职尽责的管家。 青池涟央最后看了一眼, 向溶洞下走去。 从进入源家宅邸, 他便没见到一个人, 估计所有的源家人都在这下面了。 果不其然。 乌压压的源家人围着溶洞中的地下河站立,像举行神秘仪式的巫族众人。没人说话,他们都看向河中央, 溶洞所有的光源都来自那里。 只见一团青色的能量体悬浮在空中, 散发着刺眼的光芒,有长着水母触须的鸟类在祂身边环绕。 仔细看, 能隐约看到能量体中的纸张。 青池涟央一眼就看见了源鹿,她脸色很复杂, 似乎在犹豫要冲上去毁掉清和神女的重生, 还是放任不管。 毁掉的话……同为造物, 她并不恨清和神女, 不毁,源家人对主人和神女的忠心又难以估量。 溶洞很安静,这导致青池涟央和源和向下走的动静十分清晰,最关键的是,源鹿惊喜的喊了一声。 “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引得所有人都闻声看过来。 源家人看见了青池涟央。 没有人说话,但能从他们的表情中轻而易举的看出激动。 在看见他的一瞬间,所有人都明白眼前的少年就是创造了他们的人。 是他们的神明。 “……” 众人的脸色先是激动,随后又变得微妙和悲哀。甚至有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回头去看河中央的尚未成型的清和神女,脸上写满痛苦挣扎。 源家人信奉清和神女,这是写入人设,或者刻入骨子的虔诚。 如果是源鹿想伤害祂,他们就算拼了命,也要挣脱问答束缚的控制来阻止。 但如果这个人是主人。 他与清和神女孰轻孰重…… 源家叔父率先打破了寂静,他颤抖着开口。 “能知道您的尊称吗?” 青池涟央已经走下了石阶,踩在**的石床上,这里被人为磨平过,非常平坦。 源和紧紧跟在他身后,对自己被妹妹无视的事情有点哀怨,不过没表现出来。 人群中,有个女人看着面容平平的源和,面色苍白。 她是源和这具身子的母亲。也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害得源和的母亲毁容,失去了宠爱。 终归是自己的造物,尽管是附赠品,青池涟央也没吝啬开口。 他扫了一眼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放弃清和神女的源家人。 “青池。” 人群骚动起来,窃窃私语。 “青池大人……” “青池大人,您终于来看我们了!” 源和冷着脸开口:“安静。” 溶洞瞬间寂静下来。 倒不是源家人害怕源和,在源鹿这个大魔王的强制控制下,他们对能拦住暴怒的源鹿,救他们于水火之中的源和 的态度很恭敬。只是害怕青池涟央生气。 青池涟央对此不可置否,他将视线落在河中央。 这就是清和神女。 《神女》中,所有故事缘起缘落的罪魁祸首。 被具现化后,即便藏身源路的意识也为世界意识不容的,货真价实的神明。 在青色光球的照射下,流淌了千年尚未干涸的地下河波光粼粼,有水的影子落在白发少年兜帽上,连胸前的麻花细辫都印上了符咒般的纹路。 青池涟央抬脚,走向地下河。 离得远看不出什么,他想靠近清和神女,看个清楚。最好看一眼那青色光团正中的纸张。 那绝不是《神女》的原稿。 那么,它的身份是——这个世界的本源,书。 因为那青色光团正在努力侵蚀纸张,就像清和神女在与世界意识抗拒。 源鹿会意,她不满的瞪了一眼用尊崇和激动的目光看向青池涟央的源家人,心中不满。 这群杂碎也配看哥吗? 在青池涟央的鞋尖马上要触碰到平静的地下河水时,河面开始波动。 下一秒,有庞然大物从水下钻出来,接住了青池涟央。 那是一只巨型的白色鸟类,生了一双云朵般的翅膀,身下是摇动的,散发着微光的水母触须。是源鹿的式神,拥有顶尖特级咒灵的实力,目前的使命是送青池涟央去河中央。 源家人看着那只象征着清和神女的式神,面上浮现出憧憬、愤恨等情绪。 凭什么被选中的「主角」是源鹿?她明明只是个祭品。 当然,这种不甘他们只能放在心中想想。 拥有问答束缚的源鹿绝对掌控着源家。 青池涟央不管背后的复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那团青色光晕上。 它在复苏,吸收着某种神秘力量,那些纯粹的能量导致周围的空气都隐隐扭曲。 本能告诉青池涟央,如果放任这么自然发现下去,清和神女不可能复活。 他没怎么犹豫的抬手,指尖触碰到那青色光团中露出的纸张边角。 手上传来灼烧的痛苦,仿佛有火焰炙烤。 青池涟央没有犹豫,完全抓住纸张的一角,将它拉出了一点,留出书写的部分。 他又从怀中摸出那只骨笔,随后将笔反转,将尖锐的笔后端刺向手臂。 骨笔特殊的设计立刻锁住伤口中流出的鲜血,吸进墨囊。 青池涟央要救下清和神女。 ‘嘀嗒’ 一滴多余的鲜血落下,如墨水落入清水,在河中氤氲开。 河水像沸腾一样开始冒出小气泡,像充满了危险的深渊。 岸上的源家人骚动起来,然后被源鹿用眼神威胁回去。 青池涟央抽出笔,在空白纸上刷刷写字。 他在改写清和神女的设定。 既然这个世界容不下神明,那就…… 骨笔与白纸相接的地方冒出刺眼的白光,使得河水逐渐沸腾,冒出许多气泡。 这是特异点! 这张纸就是‘书’。 青池涟央的兜帽被那股狂暴的力量吹飞,柔软的白发凌乱飞舞。 他手上的刺痛愈发严重,方才取过血,已经愈合的伤口又崩裂开,鲜血不要钱的落入河中。 无数站着水母触须的白鸟浮出水面,像夜空的星辰。 青池涟央的鲜血,对异能造物而言,是难得的兴奋剂。 岸边的源家人被血腥味刺激的发红。 源鹿额头上沁出冷汗,她咬着牙,减难的维持式神的稳定。 倒不是抵抗不了这点鲜血,只是清和神 女太强大,仅仅是没有任何恶意溢出的能量,就让她吃力。 「源家先人游历万山,夜遇一少妇,自称:鬼神」 「祂生半透明水母触须,有巨型双翅,胸前落一美女面,浮在溶河中」 「山雨祭后,咒术御三家其二,五条家与禅院家联手,鬼神清和被封印,在祭品身上沉睡……」 青池涟央的手指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腐蚀的血肉模糊,甚至露出森森白骨。 他几乎握不住笔,素来没什么情绪外露的眼睛沾染上几分朦胧。 太疼了。 拥有【人间失格】的太宰治在书上写下关于【永恒旧物】的事情,产生的特异点都惊动了异能特务科,更别提青池涟央亲自操刀的【永恒旧物】。 其中产生的狂暴力量,伤害的可不只是手。 而青池涟央这么执着的要保下清和神女的原因是…… 青池涟央不适的眯了眯眼,清冷的面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他大脑有些昏眩,眼中可视的景色犹如蒙上水雾的玻璃,模糊一片。就像刚刚来到这个时间,来到那个因为撞击而轻微脑震荡的少年身上时,头疼欲裂。 青池涟央逐渐站不住,身体踉跄几下,半跪在式神身上。 “哥!” 他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 是……源鹿? 失去意识之前,青池涟央好像看见了一本发着亮光的书,它漂浮在黑暗中,空白的书页无风自动。 * 咒术协会总部。 好像被凡了的五条悟反应过来,义愤填膺的一拍沙发。 “别回避我的问题,你和涟央到底什么关系?” 太宰治笑容一僵。 为什么没搪塞过去? 五条悟冷笑一声。 他可是最强咒术师!怎么可能被区区转移法骗过? “你当我是傻子吗。”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没有这回事,五条君。” 五条悟不依不饶:“那你们的关系是什么?” “能容我问一句吗,您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原因是?” “当然是试错。”五条悟理直气壮:“涟央身上有好多我好奇的秘密,但他不理人。” 比如钰子小姐和另一个不知名的能量球,比如身负异能的同时有咒术气息,还有…… “源鹿管涟央叫哥,管源和也叫哥,但是源和管涟央叫主人,他又是源家的家主。”五条悟以学术研究的严谨好奇道:“我想搞懂他们的辈分到底怎么排的。” 太宰治:…… 顶着五条悟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目光,他无奈道。 “我和青池君啊,是朋友。” 五条悟挑眉,似乎有点意外:“朋友啊?那他单身喽,那我上了哈。” 他还以为他们是那种关系呢。 竟然不是。 正好,为了不费吹灰之力拿到那些谜团的答案,五条悟打算——派出高专的一点红,家入硝子使用美人计! 实在不行让杰上也行。 太宰治:? 上什么? 五条悟没看懂他的疑惑,继续兴致勃勃的提问:“如果他是你朋友,那你那天电话调查女装的是他吗?”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青池涟央睁开眼, 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不远处有道刺眼的亮光,看不清内容。 那刚刚不是有本书吗? 他略有些诧异, 刚想过去看看, 指尖的刺痛又吸引了注意。 青池涟央低头一看, 发现自己一双手已然白骨累累,指节上满是血斑伤口, 缺失的可不止一点血肉。 ……他的手。 “这样的手,即便醒来, 你也无法握笔了。” 稚嫩的幼童音,在这样一个寂静到连呼吸都能听清的空间中, 再清晰不过。 这声音青池涟央记得很清楚,就是当年与他‘梦境’的那个神明。 青池涟央抬头,四边环看, 却找不到声音的来源。 “你倒是不紧不慢。” 那声音又讥讽道。仿佛有个粉雕玉琢的孩子坐在哪颗树上摇晃着腿,声音带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 青池涟央向唯一的亮源走过去,沉声道。 虽说声音没有定向, 但直觉而言,他觉得要过去。 “为何要着急,因为你想看我惊慌?” “随便你怎么想。” 青池涟央目不斜视,青色眼瞳倒映着那个光团。 已经离得很近了。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孩童的声音沉寂了几秒, 随后带上几分气急败坏。 “我讨厌你, 青池涟央。” “哦。” “……” 离得近了, 青池涟央也看见了光团中的东西, 随后一愣。 那是一本书。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那本书…… 孩童的声音带上几分得意。 “眼熟吗?” 青池涟央沉默。 那是一本《红与黑》。 这个典藏的版型, 还有孩童的声音,是他养母的书没跑了。 大抵是捕捉到他心中的动摇,那书摇身一变,又变成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上写《瓷杯女》。 这是他的第一本书。虽然没有书号,没有发行资格,但警察先生帮他装订了出来。 青池涟央扯了扯嘴角,声音冷然。 “你的形态还挺多。” 在太宰治那是《完全**》,在他这又变成了这些书。 “哦,如果你喜欢,我还可以变成其他的。” ‘书’并不意外自己会暴露身份,或者说,就算青池涟央没认出来,它也会自爆。 青池涟央下蹲,抬手抚上那本书的边角。 没有灼烧感,反而有种摸上冰块的舒润感,手上的疼痛也消失了。 “所以,你找我干什么?” ‘书’好像很生气他的冷淡,语气不善。 “兴师问罪,你在书页世界搞出清和神女,你……你知道不知道这样世界会有崩塌的风险?” “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要改写已经成型的书!” 如果青池涟央不在溶洞搞修改那一出,它也犯不着被逼出来。 群众中呼声不低的神祇变成鬼神,甚至还与现实中存在的御三家扯上关系,青池涟央想干什么? 改写历史吗? 青池涟央尝试把那本书拉出光团,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因为她是我的造物。” “你!”‘书’气急:“你真是乱来!” “所以,我的【永恒旧物是写在你身上?” “怎么可能,写在我身上?你已经不满足单个造物,转而要创造世界了吗。” ‘书‘简直被气笑了。 “那你管这么多 干什么。” “……” 青池涟央起身,似乎虚空中与什么人对上了视线。 “你找我,不是为了和我吵架吧。” “当然不是,我要你把清和神女的书改回来。” 青池涟央什么也没说,但态度了然。 做梦。 ‘书’见来硬的不成,态度软了些。 “改回来吧,世界真的会崩塌的,这本来就不是个稳定世界。” 青池涟央可是直接在它身体上写的字。 也就是说,他写的「五条家与禅院家联手,封印鬼神」,会变成现实。 这可不是单纯在历史书上加一笔的事情。 封印鬼神,资源消耗,人员死亡,现有御两家成员的祖先,若死在了那场战役中,又当如何。 记忆可以改变,现实可以改变,但这世上,是存在天命之子的。 普通人死成千上万个都无碍,天命之子死一个……后果不堪设想。 “如果我改回来,清和神女会消失的吧。” “这个……会的。” “那我为什么要改回来?” “这是关乎你安危的事情!” “可是着急的是你。”青池涟央声音平稳,青绿眼瞳比玻璃橱窗中的人偶还要冷情:“虽然我将新的故事写在了你身上,但是如果你能越过我改变【永恒旧物也不必在这和我废话了。” ‘书’明明没有实体,却被少年的眼睛看的一颤。 它很快意识到,青池涟央从一开始就另有所图。 甚至改写清和神女的故事,大抵也是计划的一部分。 他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东西上写字吗? 看青池涟央伤痕累累的手就知道了,他从落笔就心知肚明。 等等…… ‘书’的声音带上几分凝重:“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团白光突然变的盛大,一只**的小脚从中探出,很快,那光团变成了一个只露出四肢和头的小孩子。 他脸上也被柔和的白光盖住,看不出性别。 “我想知道我的记忆是否出了问题。” “……”小孩子沉默片刻:“我不能回答你。” 青池涟央换了个问题:“那我的命运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他的那些悲哀,是有人刻意操控吗? “……这个也不可以。” 青池涟央平静的看了他一眼。 “那我就不改了。” ‘书’所变化的孩子着急了。 “就算你不在乎这个世界,你也要想想太宰治!” “想拯救他的从头到尾都是你。” “可是你不是和他……” ‘书’的话戛然而止,它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青池涟央眼睛里看不出太多情绪。 “你果然知道‘尸体交易’的事情,是时刻关注着我们吗?” “所以,想拯救太宰治的你,可以随时与我见面的你,为什么要放任这种与你初衷背道而驰的交易存在呢?” ‘书’答不出来。 良久,它艰难的开口。 “有人提前遇见了这场见面吗?” 这些谋略,不是青池涟央的风格。 他从不会准备未来。 青池涟央没给出准确的答复,但态度已经说明。 迄今为止,所发生的一切,都源自太宰治的排演。 这也不是什么预知未来。 因为太宰治的原话是:“你迟早会见到‘书’,到时候,可以这么问它。” ——有关你过去和身世的事情 。 这世上唯有‘书’能给青池涟央确切答案。 他并不知道青池涟央与‘书’见面的确切时间,但他为他谱了路。即便那场见面在太宰治死后。 不过好在,这场排演很快就发挥应有的功效了。 “回答我的问题。” “……你问的这些,我根本没发给出答案。” “你知道答案吧。” “但是我不能说。”’书‘回答:“我不能干扰世界的运行,因为你那个梦,我付出了两个世界的代价。” 青池涟央抬眼:“那你耗费这么大代价,也要救太宰治的原因是什么呢?” 【人间失格】吗? 可平行世界有那么多。连太宰治本人都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特殊。 “……” ’书‘看向他。 虽然看不见它的眼睛,但青池涟央能感受到其中的复杂。 它突然开口:“你那些问题,我不能回答,但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永远不会伤害你,也从未伤害过你。”小孩子的稚嫩的声线突然变得失真,周围的黑暗化作流光扭曲,与唯一的光亮混杂着流逝:“我想拯救世上所有人,但我什么都不能做。” 青池涟央皱眉:“你要走了?” 从未伤害过他?‘书’的意思是,他的悲剧与它无关吗? 不过它也没否定青池涟央的命运被人改写过的事情。 那么除了‘书’,谁还有改写别人命运的能力。 “我不能再待了,这个世界无法长久承受我的存在……把清和神女改回来吧,以封印体存世也可,但至少别让她与御三家牵扯在一起。” 它话说完,便彻底消失了。 青池涟央闷哼一声,手上刺骨的疼痛流水般回潮,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醒了!” 有人惊呼。 很快,安静的环境变得嘈杂起来。 青池涟央睁开眼,只觉得手上的疼痛吸引了所有的精力。 十指连心,他指指露骨,疼痛岂是言语能形容。 源家人已经帮他包扎过了,一双手被洁白的绷带覆盖,渗出血迹。 “哥,你醒了。” 源鹿扑过来,泪眼婆娑。 青池涟央定定的看着她,有些发愣。 只见原本清纯可人的少女脸上多出个诡谲的鸟形纹身,那是源家的家徽。 变为鬼神的清和神女就封印在她身上。 鬼使神差的,青池涟央问。 “你通知咒术协会了吗?” 谁想源鹿一愣,眼里挂了两颗晶莹泪珠。 “咒术协会是什么?” 青池涟央沉默片刻。 连异能造物的记忆都被改写了吗,难怪‘书’那么着急。 “现在咒术界的最强是谁?” 源鹿想了想,回答:“禅院甚尔,不过他不是咒术师。” “五条悟呢?” “五条悟是谁?”源鹿显然很了解咒术界:“五条这个姓氏……五条家吧,那个家族早落末了。” 青池涟央摇摇头,没说什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当时他一手托着纸张,一手用于握笔,两只手都伤的很重。 短时间,他无法握笔了。 “清和神女的那张纸呢?” “在祠堂。” “去拿过来。” 青池涟央翻身下床。 源鹿急了。 “您的伤……” “不要紧。”青池涟央摇摇头:“帮我联系首领。” 源鹿急忙帮他打通电话,随后匆匆去祠堂拿青池涟央要的东西了。 “好。” 万幸,咒术界以外的地方并没收到什么影响。 太宰治的电话很轻易的被接通了。 听筒中传来熟悉的声音。 “青池,怎么了?” “您现在在哪?” 太宰治报了一个地址,是他们在东京的暂住地,随后有些奇怪的问。 “你不是说源家有事,要亲自去一趟吗?出什么问题了?” 青池涟央垂眸。 “我见到‘书’了,还有,出了一点问题,现实被改写了。” “你先等等,青池……”电话那边的太宰治揉揉额头,显然被这突然的发展震惊了,他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轻声开口:“我想起来了,所以我突然挪窝,是‘书’的手笔?” 青池涟央试探道:“……五条悟?” 太宰治回答:“六眼神子。” 他刚刚敏锐的察觉到不对劲,通过触摸‘书’的方式,恢复了正常的记忆。 青池涟央脸色好了很多,但他不想在电话里说太多:“面谈吧。” 他需要先了解一下咒术界的情况,和被改变的部分。 太宰治答应了:“好。” 接着,他等青池涟央挂电话。因为电话是他打来的。 然而,通话还在继续。 “……” “你不挂电话吗,青池?” “您挂吧,我手受了点伤。” 电话那头的太宰治缓缓扣出一个问号。 什么‘点伤’,电话都挂不掉? 他也没多问,毕竟一会就见面了。 青池涟央正松了口气,突然,肩膀被什么人碰了碰。 他警觉的转过头。 雄一为什么没预警! 只见一个眼熟的白毛站在他身后,不知待了多久,湛蓝的眼瞳中是意味深长。 “你不想解释点什么吗,这个世界唯一能看到我,还可以被我触碰的涟央君?”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青池涟央没有先解释的意思, 他先探究了一下五条悟的形态。 他懒得思考本该消失的他为什么会出现,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书’搞的鬼。 用处大概是督促他快点改写设定吧。 可惜。 青池涟央没什么感情的看了眼自己的缠满绷带的手。伤成这样,他至少有一个月无法握笔。 算了, 先找太宰治吧…… 据五条悟说, 在青池涟央清醒之前,他还在外面四处乱逛, , 没有人能看见他,他也碰不到任何人,但青池涟央清醒后,他就被瞬移过来, 且只能在他周身两米的地方活动了。 “幽灵和背后灵的结合体吗?那道墙是什么样的?” “看不见,触感有点像我的无下限。” 五条悟站在极限距离, 用手戳着面前的空气墙。 不是钢铁或者木头的手感,也不软, 硬要形容的话……软塑料吧。 青池涟央看了眼五条悟被拦住的手, 毫无征兆的向前走了一步。 五条悟猝不及防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 坐到了地上。 五条悟:? 他满眼不可思议,看着青池涟央与自己的距离。刚好是两米。 青池涟央回头看他:“什么感觉?” 五条悟嘴角抽了抽, 然后爬起来:“……摔倒的感觉。” 所以, 他就这么被困在了以青池涟央为圆点,半径两米的圆里? 只能说幸好, 五条悟的实力还在。 也就是说…… 五条悟恶狠狠的看着青池涟央,这家伙的小命在他手里! 他冷笑一声,攥攥拳头。 “我是什么的问题解决了, 现在涟央你是不是该给我解释一下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了?” 青池涟央很冷静, 问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现在咒术界是什么情况?” 五条悟:…… 他看了眼波澜无惊的青池涟央, 突然觉得一阵无力,有些挫败的回答。 “很有意思,现在的咒术最强竟然是那个天与暴君,听说是因为千年前的大战使五条家和禅院家元气大减,咒术师数量锐减,咒灵缺人处理,天与咒缚得到重用,甚至原本不能战斗的辅助监督都要上战场。” 所以,现在的时间线,咒术协会不存在的原因是…… 咒术界毫无利用价值。不值得源和浪费时间。 “我就说吧,这个世界没老子不行。” 想起在高专看到那些良莠不一的苗子,五条悟摸摸下巴。 说起来为什么没看到杰和硝子? 咒术界没落,难道不是千年前大战折损严重的原因吗? 青池涟央无语,但懒得多说什么,只沉默着等源鹿。 五条悟脑袋一阵灵光划过,他突然反应过来。 “等等,所以这世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别转移话题啊,别说不知道!这事要是和你没关系我生吞咒灵!” 青池涟央瞥他一眼,态度摆明了不想说真相。 五条悟气的磨牙,他指尖凝结起一小团「赫」。 “你不怕死?” “你尽管试试。” 五条悟拿捏了青池涟央的生死? 开什么玩笑。 但凡有点脑子都能想到,世上大概仅有青池涟央能让一切恢复正轨。 五条悟泄了气,嘟囔道:“你这人真没意思,涟央。” 很明显,五条悟是有脑子的,他的张扬只是为了堵青池涟央慌张。 青池涟央才懒得虚以委蛇,一句话没回。 “……” 焦灼的气氛很快被源鹿的返回打破,她带回了写着清和神女的‘书页’。 “哥,你要的东西。” 五条悟仗着源鹿看不见他,大摇大摆的凑在她面前。 “刚才我就想问了,她脸上是怎么回事?” 青池涟央意识源鹿将‘书页’装在他口袋里,顺口问。 “你咒术界的消息是从哪来的?” 看不见,也不记得五条悟的源鹿困惑:“什么?” 五条悟觉得好玩,伸出手去碰源鹿的脸,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我去了一趟高专,他们刚好在上历史课,不过这和鹿酱脸上的纹身有什么关系。” 青池涟央瞥他一眼:“历史课没讲千年前那场大战的始作俑者是源家吗?” 源家、清和神女、封印。 怎么这些事,现在的咒术界一无所知么? 五条悟懵了。 对他来说,自己只是眨了个眼,整个世界就变了。 至于听历史课…… 开玩笑,他上学的时候都没怎么完整听过,变成幽灵的怎么可能主动去听整节课。 没等到回答的源鹿眨了眨眼,发现青池涟央的视线落在自己面前,却不聚焦在自己身上,她何其聪慧,立刻猜出了缘由。 “哥,我前面有人?” 青池涟央点点头,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他轻声开口。 “给我准备车,小鹿。” * 太宰治沉默的看着和青池涟央坐在一排的男人。 透过玻璃,能看见他正低头和家说着什么,笑靥如花。青池涟央坐的靠里些,脸上带着口罩看不清神情,却没有明显的抗拒。 一眼看过去,竟然出奇的……刺眼。 太宰治心底莫名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压下古怪的躁动,脸上却看不出一点端倪。 等充当司机的源家人开了车门,青池涟央下车,看清他全貌后,太宰治微微一怔,眼里多了几分愠怒。 只见少年两只手都被包上了厚重的绷带,那些雪白边缘还渗了鲜红。 方才没法挂电话的原因是两只手都受了伤吗? “青池,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青池涟央被某人烦的有点恍惚,没听清太宰治的问题。 因为五条悟自源家出来后就一直喋喋不休,例如—— “我好像可以穿墙,如果坐车的时候我突然从车座上掉下去怎么办?会被拖行的吧。” “……” “涟央,你说我能相信你吗……你看看哈,虽然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是你一手改变了咒术界格局,还神隐了我这个最强,万一你是反派怎么办,我要和你同归于尽吗?靠,最强为拯救世界默默无闻的死去,这是什么漫画情节。” “……” “鹿酱和杰、硝子他们是不是把我忘了啊,以后还能记得我吗?不过杰他们还在吗,我在高专没看见他们欸,他们是不是也变成背后灵了,啧,这世界怎么乱七八糟的。” “……小鹿去查咒术界了,你安静一会。” “你终于理我了?你怎么又不理我了,涟央,你理理我,你看,这世界只有你能听见我说话了,你再不和我说话,这和我消失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让我去死呢,人长嘴就是要说话嘛。” “……” “涟央~” “家君~” “你不说话,该不是反派bss的心虚吧~” 五条悟成功把原本闭目养神的青池涟央烦到开口怼人。 他理解五条悟的试探行为,但 他不喜欢这种聒噪。 “我要有那个本事,你还能坐在这等着和我同归于尽?” 然而这句强硬换来的只是五条悟做作的‘嘤嘤’的悲伤声,和更变本加厉的吵闹。 青池涟央抬眼看太宰治,他没什么变化,穿着来东京后新买的亮色风衣,站在小洋楼门口,束腰勒出纤细的腰身,风衣蝴蝶般翻飞。 风一吹,车上升起的乌烟瘴气似乎被吹散了。 只有「咒术界」被改变了吗。 不过…… 青池涟央转头偏向尾崎红叶居住的传统木居,两扇木门紧闭。 他记得她在参加咒术协会的考核。 那么,如果咒术协会突然消失了,尾崎红叶的行动轨迹是如何修改的呢? 她还有来小洋楼的记忆么? 没得到回答,太宰治歪歪头,声音放大:“青池?” 五条悟看了眼太宰治,兴致盎然。 青池涟央要来见的竟然是他? 有趣。 “你看得见我吗,黑手党首领?” 太宰治对他的提问熟视无睹,假装看不见他。 青池涟央回神,见太宰治视线落在他手上,便明白了刚刚被忽视的问题,于是摇摇头,轻声道:“我没事,进去说吧。” 两人一背后灵便进了小洋楼。 进屋后,在钰子小姐的守护范围,不怕隔墙有耳,所以不用太宰治问,青池涟央便开口了。 因为有五条悟在,他说的没那么清楚。 “我见到它了。” 太宰治以主人之仪落落大方的坐在沙发上。 他同样语焉不详。 “你的疑惑它帮忙解决了吗?” 关于记忆和身世的问题。 青池涟央也坐下,摇摇头。 他重复着‘书’的话。 “不过,它说永远不会伤害我,也从未伤害过我,并且,如果它要干涉世事,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大部分情况下,它只袖手旁观。” 太宰治皱起眉,在脑海中迅速分析着这些话的信息。 ‘永远不会伤害他,也从未伤害过他’ 也就是说,‘书’否定了自己改过青池涟央生平的事情,而且还侧面暴露了一件事——青池涟央是极其特殊的存在。 至少与芸芸众生不同。否则‘书’不会用这种亲呢的词汇。 ’干涉世事需要极大代价‘ 太宰治可不觉得这种弱点是‘书’自己说的,那就只能是青池涟央自己的推测。 推测的事件是……他从异世来到这个世界的详细,青池涟央不愿透露的点。 忽略五条悟聒噪的:“你们在说什么?”的声音,太宰治声音平稳。 “也就是说……另有其人吗?” 改写青池涟央命运的不是‘书’,它不会撒这种谎。 那么是谁呢? 拥有这种操纵人命运的能力。 青池涟央回答:“可能是和您一样的人。” 同样拿到‘书’的人。 太宰治点点头,这个可能他早想过:“有可能。” 他并没有把在军警太宰治记忆中看到的‘书’扉页的造神诗歌告诉过青池涟央。 因为他几乎笃定青池涟央的记忆被人动过手脚。 军警太宰治所知道的摆平了灾难的青池涟央,和眼前的青池涟央是同一人。 甚至…… 如果‘书’为了让青池涟央融入这个世界,完美复刻了他的一切。 那个帮助青池涟央解开心结,指使绝不会路见不平的他‘顺手’摆平横滨的灾难,又帮他出国逃离军警视线的 人,是否在这个世界也有对应。他造神后的目的又是为何? 太宰治眼神似是无意看向在青池涟央身后上蹿下跳试图引起注意的幽灵五条悟。 在不久前,他还是活生生的最强咒术师。 少年首领眸中闪过一抹无力和讥讽。 篡改一个世界,原来是如此轻易的事情?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源鹿很快便通过电子设备传来了咒术界的现状。 因为那场被虚构出的大战, 原本由御三家支撑的咒术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五条家没落,在历史长河中消失, 禅院家由天与咒缚支撑, 几个原本该存在的顶梁柱却也无影无踪,剩下的加茂家与……后期被【永恒旧物】创造出的源家。 “现在的高专二年级成员吗?一个叫松永佳慧, 一个叫丸野佑树,一个叫夏油杰, 不过叛逃了。” 少女的声音从开了免提的手机里清晰的传来, 字正腔圆。 “等等。”光明正大偷听电话的五条悟提出疑问:“硝子呢?” 他们咒术界唯一的反转术式呢?咒术师受伤了怎么办? 还有那两个陌生人和叛逃的杰是什么鬼啊!高专哪来那么多学生。 五条悟尝试回想松永和丸野这两个姓氏, 结果没从记忆中任何咒术师家族里找到他们。 一场战争,竟然改变了这么多东西吗? 青池涟央没理他,问出疑惑:“叛逃?” “嗯,夏油杰的叛逃原因是, 前段时间一年级有个叫天内理子的女孩失踪了, 他怀疑这件事和咒术高层有关。” “这个世界的小理子不在国外啊,也对……她是星浆体, 咒术天赋不错的。”五条悟眼里闪过一抹嘲讽:“缺人缺到除了天与咒缚、本该待在犄角旮旯的辅助监督,连必死的星浆体都要压榨吗?” 一年级的天内理子失踪。 说得好听, 其实到了时间, 被抓走和天元大人同化了吧。 一个从小被灌输‘祭品’观念, 和一个从小被灌输‘咒术师’观念的人,在面对这种死亡时的绝望绝对不同。 这个世界的咒术界简直烂透了。虽然原本也没多好。 屋内两人也知道星浆体的事情, 大概猜到了其中端倪。 电话挂断。 青池涟央垂眸,心里讥嘲。 这就是人性。 太宰治用食指轻轻叩叩桌子, 倒映着少年包裹的严实的那双手, 眼底复杂。 “所以, 青池,你的手,是见它的代价么?” 青池涟央才想起手,他低头看了眼。 “算是吧……不过也是我的失误。” 不过,‘书’被逼出来了,这就好。 所以说,现在世界变成这样,是青池涟央做的啊。 将文字写在‘书’上了吗? 太宰治点点头。 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随口一提似的:“疼吗?” 青池涟央下意识撒谎:“还好?” 疼,当然疼,他双手骨肉缺失严重,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粗粝的绷带哪有原本的皮肤温和。 太宰治定定的看他几秒。 少年脸色比平日要苍白的多,包满绷带的手边肌肉微微颤抖,连放松的搭在膝上都不敢。 他简直想笑。 刚刚连电话都挂不了,现在说不重? 都什么时候了还逞强。 青池涟央被看的有点心虚。 不过反正太宰治也不能掀了他的绷带看……等等,他怎么样和太宰治有什么关系? 想着,青池涟央理直气壮的直视他。 “皮肤都没了叫不重?”反复确认过太宰治看不见他的五条悟百无聊赖的盘腿坐在地上,似乎只是嘴欠吐槽:“你那双手还没截肢都是医学奇迹。” 青池涟央的伤情报告就放在他床头,五条悟被强行拖过来后,第一时间就读过了。 青池涟央:…… 他移开视线,数绷带上的纹路。 太宰治眼瞳微眯,多了 几分冷意,却并没有言语,他依旧假装看不见五条悟,像是随口一问后略过这个话题。 “你有办法把一切恢复原样吗?” 见他对五条悟熟视无睹的样子,青池涟央莫名头皮发麻。 太宰治想干什么? “只要我的伤痊愈。” 太宰治若有所思,随后敲定。 “那么,下一步行动,回横滨吧。” “嗯?” “去治疗你的手。”太宰治看他,眼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横滨有位医疗异能者。” 青池涟央也不敢说‘养养就好了’之类的话,因为他伤的确实严重,想自然养好,至少要两三个月。 但默认……又打脸了他刚那句下意识的‘还好’。 见他沉默,太宰治轻笑一声,他拿出手机,给待命的司机发了信息,站起身。 “走吧,去求医。” 目前唯一能找到的医疗系异能者…… * “涟央,你们口中那个‘它’就是把世界变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吧。” 五条悟瘫在副驾驶,两条修长的腿搭着,视线落在后视镜上,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本来打算上后座的,谁知道太宰治先行一步钻了过去,青池涟央也自然的坐到他身边,然后后面就没位置了。没有和男人挤在一起的兴趣的五条悟,只能选择副驾驶。 他俩不是不熟吗?怎么坐一起了? 整理着刚刚的信息,五条悟若有所思。 青池涟央不理他,扭头看着窗外。 他从刚刚就一句话没说。 想着想着,五条悟突然眼睛一亮,兴奋起来。 “涟央,我好像猜到了不得了的东西呢~” 又叫了几声空响,五条悟觉得无趣,停止了叫魂。 知道自己得不到回应,他选择直接进入正题。 限时版五条大侦探——开启! “那个‘它’,是你的爱人吧,而且这位黑手党首领还是你找的替身!” 青池涟央:? 他被这天马行空的猜测震惊到了,顾不上发呆,扭头看向五条悟。 原本低头思索着什么的太宰治也懵了,愕然抬头。 什么爱人?什么替身?这是怎么想到的? 好在五条悟没注意到这点,他双手交叠抱在脑后,懒散的靠在座位上,继续推理。 “‘它永远不会伤害我,也从未伤害过我’,这是你的原话,会这么遣词的,除了背道而驰的挚友,就只有爱人了吧!”五条悟得意的笑了两声:“让我确定后者的是你那句‘另有其人’。” 太宰治和他说,青池涟央关心他的原因是看上了他的脸,所以—— “爱而不得,代餐,三角恋,玩的好花啊,涟央。” 五条悟感叹。 这也就能解释,青池涟央一个拥有政府背景的家伙为什么会和黑手党首领扯在一起了! 甚至出了这么大事后第一反应也是来找他。 他就知道咒术协会和港口黑手党合作没那么简单! 青池涟央:…… 五条悟是把他说话时的那几个语气词都吃了吗? 万万没想到,他们故意模棱两可的交谈,竟然还能被误会成这样。 “对了。”五条悟又补充一句:“那个’它‘,是特级咒灵吧,因为你说‘干涉世事’,人外?” 没想到青池涟央看着冷清,结果私下什么都来,啧。 最重要的是,被替身的那个,竟然轻描淡写的接受了这件事情,还带他找医生治疗。 可怜的首领先生,被玩弄于鼓掌之中。 “啧啧啧。” “……” 青池涟央无语。 这家伙非要强行解释吗? 太宰治没忍住,但又不好平白发笑,于是轻咳一声,借着抬起的手遮住面上笑意。 青池涟央无语看他,结果撞上少年满眼挪揄,含笑桃花。 他一愣,收回视线,抿了抿唇。 五条悟对后座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知情,他继续高谈阔论,猜测青池涟央和那位‘它’的‘爱情故事’,顺带点评了一下青池涟央的糟糕审美。 “那么多香香软软的女孩子,你怎么就想不开看上个非人呢,还找个男替身。” 青池涟央无语。 五条悟所谓的‘爱人论’,到底是从哪推理出来的? “这家伙看着就不行,小白脸一个,还没我长得高。” 看戏无辜被戳的太宰治笑容一僵。 他一米八,不算矮了吧?还有行不行这种问题……也太冒昧了。 不对,他和青池又没什么。 别被带歪了。 “也没我长得帅。”五条悟摸摸光洁的下巴,自恋道:“还没我强,没我有前途,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青池涟央:…… 太宰治:…… 拜五条悟的福,这趟行程并不无聊。 但……一切还是快恢复原样吧/这家伙还是快消失吧。 青池涟央和太宰治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车子很快就开回了横滨,它在一栋充满时光痕迹的红色砖楼下停下。 青池涟央看着窗外眼熟的建筑,想起了某人。 “侦探社吗?” 太宰治微微颔首,他瞥了眼那栋笼罩在阳光下的建筑物,神色淡然。 “武装侦探社的社医是罕见的医疗系异能者,青池,你认识他们的侦探,应该能得到治疗机会,钱无所谓。” 青池涟央点点头。 武装侦探社的医生,确实是目前能最快找到的医疗系异能者了。 司机打开车门,青池涟央走了下去,太宰治却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毕竟是黑手党的首领。而侦探社是正义一方的敌对组织。 留下钰子小姐保证车的安全后,青池涟央径直朝着武装侦探社走去。 他知道这个组织的总部在四楼。 “等等!” 刚用扭曲的姿势从副驾驶钻到后座,打算通过后车门‘滑’出来的五条悟猝不及防被朝着青池涟央的方向拖行。 好在他是幽灵状态,碰到建筑物可以穿墙。 五条悟幽怨的借着不停向前推动的空气墙站了起来,跟上青池涟央移动的步子。 虽然有无下限,他不会受伤,但五条悟拒绝做被猫包拖行,晕的七荤八素的猫,那样太没面子了。 “好歹等我下吧,涟央。” 青池涟央大步流星,鬓侧碎发随着走动的步子飘动,诺大的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我不就是说了点实话吗,他确实没我帅啊,你生气了吗?” 青池涟央突然停下,回头看五条悟,忍无可忍。 “我和他没有恋爱关系。”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鬼才信。” 那个太宰治最开始也说他们只是朋友呢,结果回头复盘下他说过的话,啧,茶味快溢出来了。 什么叫:“我们见的第一次,他说很喜欢我的脸”? 内涵他五条悟脸不行吗??? 呵,替身而已。 最重要的是! 如果这两人真的没什么,以青池涟央的性格,就算他把嗓子喊哑,也不可能等来反驳的吧。 本来只是嗷嚎着玩的五条悟更加笃定自己的推理了。 “……”青池涟央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浪费时间解释这种东西,他就该和太宰治一样,将五条悟无视到底:“随便吧。” 五条悟仿佛取得胜利似的,得意一笑:“你看,心虚了~” 第90章 第九十章 青池涟央听太宰治说过名为‘三刻构想’的计划, 知道这个藏在老旧建筑里的侦探社是和港口黑手党同等的组织,再加上见识过江户川乱步的可怕,自然不会轻视。 他看着眼前挂着‘武装侦探社’木牌的门, 忍着疼痛, 敲了几轮。 五条悟一脸爱莫能助的把穿过门板的手收了回来,随后视线落在青池涟央被鲜血侵染的绷带上。 伤口这就崩裂了?这是伤的有多重。 青池涟央这是第一次来。 上次被江户川乱步强行碰瓷带路, 也只在楼下做了交锋便分道扬镳。 武装侦探社在红砖建筑物的四楼,一砖一瓦都堆砌着岁月的沧桑, 现在正是正午, 有和煦的阳光从格子条的窗外照射进来。这里就是比警察局还要受市民尊敬的地方, 和港口黑手党截然不同。 他们就像黑夜与白天的平行线,永不交接。 主动拜访什么的…… 青池涟央有些犯难。 “来了。” 门被打开,里面站的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年,他随口嘟囔了一句“敲门声音怎么那么小”, 然后视线落在青池涟央手上, 微微怔住,面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抱歉。” 青池涟央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手, 那里的绷带犹如绽开的红花,还在不断蔓延。 他抬起头, 眼中没有一点情愫, 机器一般冷清。 “你好。” “呃……”谷崎润一郎对上他的视线, 有些迟疑:“你好?” 这人是来找茬的敌人吗? 虽然只来这兼职了几天,但谷崎润一郎已经见过三波来寻仇的了。 这次又是什么异能者?手上绷带里缠的不会是武器或炸弹吧…… 少年收敛了愧意, 暗暗警惕起来。 五条悟嘴角抽了抽。 虽然他想过青池涟央在社交这方面很差劲,但他没想过会这么差劲。 原来真的有人会一个照面就让人升起敌意吗? 青池涟央是个有政府背景的家, 而不是什么黑手党杀手吧? “你是来求医的, 不是来炸人据点的, 涟央。”自认社交方面 number ne 的最强先生捂住脸:“照我说的来。” 谷崎润一郎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去叫侦探社内的异能者出来,却发现眼前的陌生少年骤然换了个模样。 虽然神态还是冷冰冰,但眉眼柔和了许多。 五条悟扒拉着自己的眼角给他示范。 “就这样,放松点,想想鹿酱,或者你看那小白脸那眼神,对,就这样,然后——” 五条悟咳嗽一声,学青池涟央那种冷冰冰的声线:“打扰了,在下青池涟央,今日上门,是为……” 忽略五条悟,青池涟央简洁明了的开口。 “我想委托贵社的与谢野医生,她有空么?” 听罢,谷崎润一郎一愣。 难道只是位不善言辞的客人吗? “与谢野小姐啊,她刚好不在,是您的手受伤了吗?” 青池涟央点点头,随后询问。 “她什么时候回来?” 五条悟吐槽:“你好歹用上敬语啊!‘请问’!” 这么无礼,会被拒之门外的吧!武装侦探社可不是什么客人至上的服务集团! 谁知谷崎润一郎接受良好,他本来就是很温柔的学生,更别提社内也有青池涟央这样的人存在。 少年很有礼貌的介绍情况。 “抱歉,与谢野小姐只接重症患者,如果只是伤到了手……” 青池涟 央没说什么,只解开靠近手腕的绷带,露出一点鲜红的皮肉,还有森森白骨。 ‘书’带来的伤害可不止剥皮那么简单,手上70%的肉也被消失了。 谷崎润一郎睁大眼,满眼愕然。 这是把手放在了硫酸里浸泡吗?不过硫酸做不到这么干净吧?伤口干净的感觉好像被人生生剜下来的一样。 五条悟也睁大了眼。 他只看了文字的版本,没想到实况这么惨烈。 那位‘它’到底对青池涟央做了什么啊? 五条悟原本是抱着揭露青池涟央改变世界的反派行为真相的心思跟着他的,此时心中生出动摇。 他看起来也像受害者? 事实上,这世界变成这样,确实是因为青池涟央。 不过是无心之失。纯粹是因为《神女》的原稿被改的偏向咒术界,于是在修改时也拉上了御三家。 青池涟央将绷带系回去,语气依旧淡淡,好像伤不在自己身上。 “我的职业需要用到手,所以我想预约治疗,可以吗?” 谷崎润一郎咽了口唾沫,让开身子。 “当然……我去联系与谢野小姐,问问她是否愿意接,您先在会客区等等可以吗。” 与谢野晶子在侦探社里是元老级别的成员,又是珍贵的医疗系异能者,是否接受委托都要看她的意愿。 青池涟央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进入侦探社后,从更深些的办公区域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 “谷崎——帮我拿薯片来。” 谷崎润一郎脸上露出些许无奈,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使唤。 “乱步先生,我在接待委托人,请您稍等一下吧。” 那人很任性的拒绝:“不要。” 谷崎润一郎很有经验的看向青池涟央。 他知道里面的人肯定不会等待,所以刚刚的挣扎只是给委托人看。 毕竟一句不说就丢下客人跑去给前辈拿薯片……这么无礼绝对会被投诉的! “抱歉,呃……您怎么称呼?” 谷崎润一郎突然想起青池涟央还没介绍过自己。 “算了,你还是去接待吧,谷崎,直接告诉我薯片在哪。” 谷崎润一郎听见那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用见鬼的眼神看过去。 乱步先生竟然自己出来了? 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戴着侦探帽的青年站在办公区门口,眼睛像小憩一样眯着。 随后在看到青池涟央的时候,很明显挑了下眉,似乎有点惊讶他的到来。 “怪人君?” 他眼睛睁开一条缝隙,露出其中翠绿,上下扫了一眼青池涟央,然后视线落在了…… 挥手打招呼的五条悟身上。 五条悟来了兴趣,他指着自己:“你能看见我?” 江户川乱步把眼睛眯回去,懒洋洋的回答。 “看不见,谷崎,叫与谢野小姐回来,说有重要的客人要救治。” 五条悟缓缓扣出个问号。 看不见,能回答他的问题? 就看了一眼,便全部知道了吗? 青池涟央看向江户川乱步。 他受伤这很好看出来,从渗血的绷带、肌肉状态。或者是看不见才是眼睛有问题。 必须尽快得到治疗也能推测,因为若不是事态紧急,青池涟央根本不会上门。 五条悟的位置呢? 他刚刚可一眼都没看那边。 “你站的地方不对。” 江户川乱步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示意懵逼的谷崎润一郎快去联系与谢野晶子 。 “谷崎走在左边,我出声他一定会停下,跟在他身后的你也会保持距离,再结合你的走路习惯,你现在应该踩在那块瓷砖上,但你的实际位置却更向右一些,站立偏向也不是面对谷崎,是为了避开同进门的人吧,当然,还有其他细节啦,不过我懒得说。” 五条悟:? 就因为这种扯淡的细节,他就暴露了? 江户川乱步解释完,开口问:“所以,这人是谁?” 青池涟央所着急的那件事也和他有关吧。 “你不知道?” 江户川乱步有点无语。 “……我是名侦探!” 不是神仙!不是占卜师! 没有线索他知道个鬼啊!幽灵又不会留下脚印和指纹! 差不了多少,青池涟央想。 他没回答江户川乱步,因为这种机密,只要他和太宰治知道就够了。 五条悟在事情结束后,他也会让源鹿帮忙清除记忆。 江户川乱步轻哼一声。 “不说就算了,反正名侦探会自己推理出来,楼下车子里,和你同行的那位不上来坐坐吗。” 他很明显猜出了那位同行者的身份,问出来单纯是为了报复青池涟央。 五条悟迷茫:“他是怎么知道有个同行的没上来的?” 而且听这语气,这侦探不会知道下面那个是黑手党首领吧。 “办公区有窗户。”青池涟央突然开口,像是在回答五条悟的疑问:“他‘恰好’从那边过来,是因为看见了停在下面的黑车,猜到有特殊的客人造访,因为那种档次的黑车在横滨是黑手党的专属座驾,连幼稚园的孩子都知道,联系最近港口黑手党的动静,他又能推测出首领离开了组织。” 再加上,五条悟所不知道的,他和太宰治的关系这一情报。 ——港口黑手党首领和守卫一同离开横滨,在外受伤,不得已返回向敌对组织求助。 江户川乱步能猜到下面的人是太宰治很容易理解。因为这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推理题。 这样一来,他的异能与写作有关事情,恐怕早暴露了吧。 “原来幽灵君是个笨蛋啊,这还要人解释。” 江户川乱步鄙夷了一句。 “不过,怪人君,这种小把戏就不用使了,你迷惑不了我。” 他指的是青池涟央为五条悟解释这件事。 想借此让他误认为幽灵君的身份是对青池涟央重要之人,这可行不通。 被骂笨蛋的五条悟:? 他看向青池涟央:“什么迷惑?” 果然被识破了啊。 这在青池涟央意料之中。 江户川乱步轻哼一声,好像在说:看不起谁呢。 “说起来,你这手是怎么回事?” “一定要回答吗?”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的回答:“你的治疗可把握在我手上。” 青池涟央抬眼,定定看他几秒。 然后,他单手解开刚系好的绷带,将伤口露出来给江户川乱步看。 这样一来,便完美避免了说话时会被江户川乱步看出破绽的问题。 为了让江户川乱步无话可说,青池涟央一直解到第一段指关节处。 绷带一点点褪去,狰狞的伤口亦完全显露出,骨、肉、血。这绝不是人类该承受的痛苦。 就在江户川乱步皱眉看那伤口时,一道声音从门那边传来。 “都说了我不是什么可疑人物,我只是陪朋友来委托,押无辜的客人上楼,这就是侦探社的待客之道吗。” 一道严肃的男音回他:“少废话,在楼下鬼鬼祟祟的, 又是要找侦探社寻仇的家伙吧。” ……太宰治? 青池涟央下意识拿刚解开的绷带胡乱往回缠。 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青池涟央醒来第一件事是……想晕回去。 毕竟认谁还没睁眼就感觉到一道如芒在背的目光, 也不会想面对。 最重要的是,手上的束缚被解开了。 保护脆弱皮肤,却也会为主人带来疼痛的绷带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小臂的上托感,他病床上按了两个医用支架, 避免伤处直接触碰床榻。 屋里大概开了空调,维持恒温,将空气为伤口的刺激减到最少。 “醒了就起来,青池, 那位医生已经回来了。” 笑盈盈的声音响起, 青池涟央感觉脸上有只手抚了上来。 那人指腹上带着层薄薄的茧,皮肤微凉, 力度就像收藏家面对自己的瓷器藏品,很轻,羽毛似的难以忽略。 青池涟央睁开眼, 与坐在病床边的太宰治对上视线, 连带着,还有被限制在两米内的五条悟,他似乎无聊出了新境界,正靠着墙倒立, 见他醒来, 白毛兴致冲冲的打了个招呼。 “你终于醒了,涟央?我快无聊死了!” 青池涟央面无表情的从五条悟那移开视线, 无视他,给太宰治露出眸中的抗拒。 把手拿开。 太宰治啧了一声, 似乎有点受伤, 但眼里还是带着笑意。 “我还以为你早习惯了呢。”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 感官集中在太宰治不仅没拿开,还愈发过分的向上,搭在他眼角的手。 习惯,确实有点,但这是外面……所以他怎么还没拿开手? “我听说你因为怕我,把自己搞的伤口崩裂休克了。”太宰治拖长尾音,懒懒散散的,但能听出其中的挪揄:“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青池。” 他开玩笑似的说着,视线却全落在青池涟央眼睛上,似乎想就此看出他的心思。 怕他? 青池涟央有些困惑,不明白太宰治哪来的定义。 不过……他想起自己下意思把绷带胡乱往回缠的举动,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法出来。 说什么? 告诉太宰治他是因为害怕他看到过分的伤口后对受伤细节追根溯源,导致他与‘书’的交集暴露? 还是他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慌张?完全是本能反应? 他能躺在着……也就是说,太宰治早看了那些伤了吧。 五条悟看看青池涟央,又看看太宰治,一挑眉。 这两人……啧。 一道利落的女音打段了他们。 “重点是这个吗?两位。” 青池涟央一惊,顺着声音看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医生制服的短发女性坐在一旁,正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这个大概就是与谢野晶子了。 她起身,悠悠几步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青池涟央。 这眼神不像在看一名可怜的受伤少年,倒像是厨师在看案板上的肉。 “你很会受伤嘛,我第一次见到非失血性休克的手伤病人。” 青池涟央昏迷期间,与谢野晶子检查了他的手。 发现他的手不止是被剜肉那么简单,内里还有古怪的……容许她用「能量团」来形容那东西,肉眼可见,无法触碰,大概半个小指甲盖那么大,还在不停的蚕丝他的伤口。 青池涟央皱了皱眉,对这种审视目光接受无能。 与谢野晶子眯眯眼:“你不摘口罩?对了,棉球要吗?塞在嘴里。” 青池涟央抬眼:“不必了。” “无所谓。”与谢野晶子耸耸肩:“等下被口水流一脸、咬到舌头的人又不是我。” 她脸上是莫名的阴森:“医务室里床单被褥 多的很,衣服也备了不少。” 虽然不知道与谢野晶子这时说床单被褥是什么意思,但青池涟央并没有开口询问。 他不擅长和陌生人对话。也没那么大好奇心。 与他而言,只要治好手就可以了。 太宰治适当打段,笑盈盈的开口。 “与谢野小姐,别逗他了。” 与谢野晶子瞥他一眼,她并不知道这个个头高挑,模样秀丽的年轻人是什么身份,但在青池涟央醒来之前,他优秀的谈吐和完美的礼仪给她留下了不错的影像。 而且还是乱步先生的客人,既然如此…… 与谢野晶子点点头,站直身子,双手插兜。 “我好言在先,我的治疗可不是普通医院检查身体,不痛不痒的流程,是要付出生命代价的,如果接受不了,我建议你现在选择截肢,那样会更幸福一点。” 付出生命的……治疗? 青池涟央困惑,但看了眼面带笑意的太宰治,点了点头。 “那就好。” 与谢野晶子勾勾唇,对他的选择十分满意。 她按了个按钮,让病床90度弯曲,使青池涟央坐起来。 “你移动不便,手术就在这进行吧,无关人员可以让开了,别碍事。” 无关人员太宰治没有自觉出门的意思,反而后退几步,小腿抵上病房墙边陪护的椅子。 与谢野晶子挑眉:“你确定不离开?” 因为是太宰治将青池涟央抱过来的,后续处理也是他处理,所以与谢野晶子并不惊讶,她担心的只是……这看着弱不禁风的家伙,等下不会被吓昏吧? 太宰治颔首:“请便,我不会碍事的。” 与谢野晶子,稀有的医疗系异能者,异能名为【请君勿死异能效果为完全治愈,断肢重生,腐肉变新都不成问题,不过只对濒死者起效。 也就是说,非濒死者,在治疗前,要先弄到濒死。 太宰治相当好奇,濒死之际青池涟央的反应。 先前他就问过一次,不过对方没给出答复。 那么,直接上实操好了。 太宰治丝毫不遮掩眸中的恶趣味,向后顺势坐下,为自己挑了个正对着病床的最佳观影位。 青池涟央微微蹙眉,直觉怪异。 他看了眼同样靠墙坐好等着看戏的五条悟。 “治疗中的生命代价,是什么意思?” 与谢野晶子拆了副手套,酒精消毒过后戴好,轻车熟路的解释了自己的异能。 一边说着,她一边端来了手术盘……盆。 不过和寻常摆满了手术刀、镊子的盘子不同,她那一堆里,只有一把手术刀,剩下的竟是些钳子、扳手、锯条、砍刀什么的。 青池涟央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凶器……医疗用具。 濒死吗? 倒是新鲜。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与谢野小姐,不是说好手下留情吗?” 他只是想看青池涟央濒死一次,不是想看他被女医生玩坏。 “放心。”与谢野晶子没在青池涟央脸上看见正常人该有的惊恐,有点失望,她对此感到可惜:“我言而有信,就一次。” 江户川乱步早和她交代过了,这次治疗不能和平时一样玩起来。 而且青池涟央的手,与谢野晶子早在他醒来之前就研究过了。 在太宰治的要求和监测下。 “你想怎么死?割喉?骨裂?或者我把你的心脏取出来?反正最后都能完好无损。” 涉及到自己的专业和兴趣,女人语气中充满病态的痴迷。 青池涟央平静的回答:“割喉吧。 ” 太宰治闻言,看了他一眼,眸中是微的诧异。 倒不是惊讶青池涟央面对濒死如此冷静,而是—— 「刀具割破颈动脉」 是警察先生死亡报告上的死因。 “好无趣……不过那样确实块,但你恐怕要换个地方。”与谢野晶子看太宰治:“你那个地方会沾上血,大动脉破裂流出的鲜血是喷溅型的。” 到时候,恐怕半个屋子都要沾上鲜血。 不过没关系。医务室和病房的墙纸都换的很勤。 喷溅型。 青池涟央回响起那天的事情。 他拿着处女作去找警察先生,然后书产生的异能造物瓷杯女出现。 青池涟央那时什么都没看见,因为警察先生打破了烟雾报警器边的喷淋头,瓷杯女又削掉了天花板,灰尘与水混杂在一起,什么都看不见。 那时,暴雨倾盆般的水雾有变成红色吗? 青池涟央记不清了。 他的回忆总是灰白或泛黄,总都是些黯然的颜色,刺目的红绝无仅有。 不过…… 在锋利的手术刀刺破咽喉,疼痛袭来,视线被染成红色之际。 他突然想起—— 一道嘶哑的,宛若夜莺啼血般声嘶力竭的女音突然响起。 “青……池!” 再接着是太宰治的惊呼。 “钰子小姐!” 青池涟央瘫软在靠背上,想。 他不是下过命令,让钰子小姐和雄一不要妨碍吗…… 太宰治睁大眼,错愕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与谢野晶子下刀的前后的几秒,一切都还正常,可在计划之外的是。 【请君勿死】并未对它该治疗的那双手生效。 那金色蝴蝶翩翩起舞时,被被迫的咽喉恢复如初,可那骇人的手原封不动。 能治愈一切的异能治疗不了家的手。 想到后果,太宰治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再然后,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钰子小姐现出原形,突然暴起,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突然朝着与谢野晶子扑过去。 太宰治看的很清楚,异能造物那双永远漆黑的眼瞳正中,竟然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圈,那光圈起初还很小,很快就占据了全部的瞳孔。 这不正常。 这绝不是主人生命遭受威胁的应激反应,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再然后,打算对与倒地的谢野晶子补刀的钰子小姐被突然出现的雄一拦住了。 它也化作几米高的原型,守在女医面前,与白色的怪物对抗。 这个怯懦、惧怕、隐隐讨好母亲的男孩,为一个不是家的陌生人,反抗了母亲。 很快,太宰治就注意到,雄一也不对劲。 它的眼睛变成了耀眼的金色。 虽然这些事只发生在一瞬间,而且来的突然,但太宰治还是很快处理好了这些情报。 控制钰子小姐的凶手未知,目的很明确,就是杀死与谢野晶子。 控制雄一的凶手的身份就很明确了,是‘书’! 它一直在关注这边。 目的是保护青池涟央吗? 太宰治大脑运转着,也没影响他的行动。 虽说用手中的‘书’改变了【永恒旧物】的本源,但太宰治直接触碰异能造物就能发动无效化的能力却没消失。 他用【人间失格】抹除了钰子小姐的存在。 然后,‘书’看了他一眼,眸中金光太盛,最强的操心师也看不出什么,便消失了。 太宰治盯着自己的手, 又看向已经恢复正常,迷茫的站在原地的雄一。 这不对劲……钰子小姐消失后,不该马上出现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猛的回头,发现看戏的五条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了。 怪不得这么安静。 少年首领眸中满是错愕,心脏在胸膛中异样的跳动。 青池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 * 熟悉的黑暗中,青池涟央睁开眼。 他看着完好如初的双手,又看了一眼身边好奇的东张西望的五条悟。 少年面色凝重。 “你到底想干什么?” 明明有复原他双手的能力,却还要大费周章的叫他们到侦探社,搞这么一出。 “什么干什么?” 五条悟摸摸下巴,他早一分钟前就出现在这地方了,然后青池涟央才出现。 在情报充足的情况下,他脑袋转的很快,恍然大悟。 “这就是那个‘它’?” 青池涟央没说话,视线只落在某处黑暗上。 虽然没有提示,但他几乎可以确认,‘书’就在那。 孩童模样的‘书’从相反的黑暗中出现,它抬脚,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青池涟央转过头。 ‘书’没有解答问题的打算,它缓缓开口:“一切将在今日复原。” 话音落,虚空中升起两张金色的书页。 青池涟央可以看见上面的字句——那是写了清和神女的纸! 两张书页在空中悬浮,最后又多出四张写满了不知名里的字迹的书页,那些书页周围还有金色的镶嵌着文字的光条环绕,然后它们一同在柔光中碎成齑粉,消失不见。 一阵劲风吹拂过。 青池涟央下意识伸手,结果抓了个空。 他看向四周。 昏暗冷清的环境,冰冷的石窟。 这是源家祠堂下的溶洞。周围还簇拥着很多神情激动的源家人,源鹿和源和都在。 时间……倒流了吗?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晃神一瞬, 青池涟央清醒过来。他抬手按按太阳穴,发现了端倪。 源鹿脸上的白色纹身依旧在,少女左半边脸都被生了水母触须的鸟类占据, 在颖颖水光下显得诡谲无比。 她似乎没意识到这点,只孺慕的看着青池涟央, 周围的源家人,和青池涟央背后的源和似乎也不觉得奇怪。 也就是说…… 刚才记忆中的一切并非黄粱一梦,当然也不是时间倒流,否则清和神女应该还在河中酝酿, 随后成型后在世界意识的本源压制下烟消云散。 那么, 时间回到了清和神女未诞生的节点,家改写的封印剧情却没变。 ‘书’的馈赠么? 所以关于‘书’没法抹除家在它身上改写内容的事情, 是在撒谎。 那么他误导青池涟央的目的是什么…… 青池涟央开口:“小鹿。” 被点名的源鹿眼睛一亮:“在,哥。” 她真正的哥源和心里莫名酸涩,从他跟着下来, 就没得到妹妹一个正眼。 算了, 那可是创造了他们的主人啊…… 青池涟央扫了一眼平静的有些恐怖的地下河,那里风平浪静,没有青色的光团,也没有什么纸张。 因为将他们这些人聚集到这里的清和神女, 被封在源鹿身上。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源鹿一愣, 她眼里闪过一丝恍然,好像是在疑惑青池涟央为什么会问这种类似‘天空是蓝色的吗’这种问题。 少女不假思索的回答。 “我们在这里祭拜啊。” 青池涟央眯了眯眼。 “祭拜?” “就是清和神女, 她被封印太久,需要定期祭拜供奉, 您说好奇, 要来看看。” 源鹿指了指脸上的纹身, 她知道这东西的存在。 “仪式已经结束了,家纹过段时间就会消失,您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吧。” 还真是完美的故事…… 青池涟央收回视线,轻轻‘嗯’了声。 他身后的源河开口:“主人,现在要回去吗?那名尾崎小姐的考核应该结束了。” 青池涟央点点头。 正好,他要回去看看太宰治,还有五条悟的情况。 理清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 “如果他是你的朋友,那你那天电话调查女装的是他吗?” 五条悟这句话说完,便饶有兴致的去关注太宰治的反应。 他注意到,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高挑青年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冰冷锋利的光芒,身上人畜无害的温和气质也像冬日的死水潭一般,过夜后渡上一层冰。 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他的那些变化就犹如时光倒流般消失了。 五条悟眨眨眼,确认眼前的人还是朵无害的小白花。 嗯……肯定是他看错了,不过是个看着便不擅长体术的普通人而已,他的坐姿和肌肉都不像战斗习惯的人,在五条悟眼中就是柔弱的雀鸟。虽然就算是特级咒灵,他看着也差不多就对了。 太宰治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他在‘改变后的世界’,通过触碰‘书’恢复记忆之前,就坐在这里,五条悟最后一个问题也对的上。 时间倒流了吗?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 他很快敛去眸中的错综复杂,情绪掩藏的堪称完美。 “嗯,确实是青池君,我想和他开个玩笑来着。” 五条悟摸摸下巴,眼里写满了‘好奇’。 “那他穿了吗?” 太宰治被他的热情搞的有点 不知所措,愣了一秒,他才点点头。 “穿了,不过出了更衣室后也很快脱下了……” 而且只是一件外套。 “这不重要。”五条悟猛的往前凑,不由分说的拉起太宰治的手:“请务必告诉我,让朋友穿上女装的秘诀!” 他暂时搁置了‘攻略’青池涟央的计划。 因为太宰治那句:“他喜欢我的脸。” 五条悟不悦的看了一眼太宰治的脸,心里酸溜溜的。 这家伙长得也没他好看嘛,也没他高,也没他能打,黑手党首领的名头听着也没他这个咒术协会常务会理事长、最强咒术师好听,青池涟央什么眼光啊。 这种眼光的家伙,不攻略也罢! 太宰治身子向后退,与五条悟拉开距离,脸上嫌弃拉满,顺带抽回了自己的手,藏在身后蹭了蹭。 “抱歉,我不喜欢和男人靠得这么近。” 这家伙是怎么把手抽回去的? 五条悟怀疑人生了一秒,很快重振旗鼓,满血复活。 “都是男人怕什么,你没去过澡堂或者温泉吗?” 传统日式澡堂大家不都是全裸嘛。 哪个泡澡的对澡友的身体感兴趣了! 而且他不住宿吗?不上厕所吗? 哦,他是黑手党首领。 五条悟上下打量太宰治一番,嘴里蹦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你多大?” “呃……十八岁?” 很好,十八岁当上黑手党首领,估计是从小就混黑了。 没上过学,判断完毕。 学历也没他高! 五条悟莫名得意。 “所以,你是怎么让涟央……让朋友同意穿上女装的?只要穿一下就行了,让我拍个照。” 他用手比划了一件裙子的形状。 见五条悟坐了回去,太宰治也重新坐好。 “就,提出要求?青池君不在乎那个的。” 如果不是当初他忍不住调侃了一句,恐怕要他穿到街上……那还是算了。 青池最讨厌麻烦,这种吸人眼球的衣服,还是只在私下穿一穿吧。 五条悟想想也是,大失所望。 “也对,你的成功案例不能复刻啊……” 太宰治面上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或许你可以描述你下朋友的性格,我或许能帮上忙?” 五条悟眼睛一亮,重重点头。 “他啊,他就是眼睛特别小,刘海特别怪,性格嘛,鹿酱入学前超无趣的,正论者,不过之后就很少提了……” 青池涟央推门进去,只看见屋里原本互不相干的两个人相谈甚欢。 五条悟滔滔不绝的唠着什么,太宰治坐在一旁,活像个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 无他,听这两人的对话内容就懂了。 “我们老师,我该怎么在新生入学的时候捉弄他呢?” “他是什么性格?” “正直,很严肃认真。” “那就准备一盆小麦粉,然后加一点水,一点点就够了……” 在太宰治给出另人心酸的完全建议之前,青池涟央打断了他们。 “太宰,我回来了。” 太宰治像是才发现有人进来,看见是青池涟央,活泼的打招呼。 “你回来了啊,都怪我我和五条君聊的太投入了。” 青池涟央瞬间确定了。 太宰治有记忆。他记得去武装侦探社找与谢野晶子治疗,遇到江户川乱步的一切,而五条悟没有。 他安下心。 “源和说考核通过了。” 源和适当开口。 “初定为二级咒术师,这是考核的最高级别,剩下的升级需要实战功绩。” 太宰治对咒术协会的咒术师分级有所耳闻,没有异议。 “那,大姐头就交给你了,和君,对了,她在横滨还有个后辈,怕是放心不下。” 源和露出个挑不出错误的笑容。 “正好横滨那边因为异能者原因,咒术师们都不太愿意过去,那以后就麻烦尾崎小姐了。” 太宰治满意的点点头,随后起身。 “我们此行的目的就完成了,告辞。” 源和有些不舍,他指了指桌上的点心,想用它们还剩的多来挽留。 结果视线一移,男人呆住了。 一只白毛正欢快的解决着它们,原本堆的满满当当的盘子露出下面的白底,而且一看就是刚才也没少为不浪费努力。 这些都是他为招待主人准备的! 源和心里冒火,面对青池涟央,却还端着温和儒雅,挽留道。 “不多留一会吗,主人?” 青池涟央摇摇头。 他着急和太宰治确认一些事情。 “手续还要办多久?” 源和很会看眼色,也是为了找机会多和青池涟央呆一会,回答。 “办好了我会送到您的住处去的,目前已经没有需要尾崎小姐本人的环节了。” 青池涟央摇摇头,否决了源和的贴心。 “我的意思是让她在这里办,我要和太宰回去,你告诉她一声。” 一会要聊的东西除了他们两人谁也不能知道。 源和从善如流的点点头。 五条悟腮帮子塞的满满当当,听完抬起头,说话时簌簌掉渣。 “不呆了吗?” 太宰治已经走到青池涟央身边了:“再见。” 五条悟:? 见色忘友……不是,见旧友忘新友? 来的时候是尾崎红叶开车,回去的时候…… 青池涟央难得有幅度大的举动,他一把抓住准备上驾驶座的太宰治,然后在对方惊讶的回头看过来时开口。 “我来,首领。” 绝不能再给太宰治拿车起飞的机会。 反正他来自平行世界的事情已经暴露了。连做家都有经验,会开车怎么了? 太宰治一挑眉,视线在青池涟央主动抓住他袖子的手上一扫而过。 他停止准备上车的动作,反客为主,一手抓住青池涟央的手腕,在他漏出不适的反应之前,将车钥匙转交。 黑发的少年笑的漂亮,有阳光落在他肩头。 “好啊。” 一路平安。 青池涟央开的车不知道比太宰治的飞机平稳了多少。 路上,太宰治窝在副驾驶,似乎对青池涟央这不疾不徐的行驶速度有点意见。 他讲了青池涟央接受治疗后的事情。 “那个真凶出现了哦,青池。” 说着,太宰治看他一眼。 都说男人认真做事时是颜值巅峰,这侧颜的确很漂亮。 不过比他写作时还差了些。 想起在港口黑手党顶层时,他在单人沙发上喝酒,青池涟央在灯下写作、帮他批阅文件时的样子,太宰治不直觉勾起唇,说的话却算不上漂亮。 “你的灾难,的确是人为,而且他就在这个世界,拥有不逊于你我的强大力量。” 青池涟央反应很清淡:“差不多猜到了。” ‘书’说着什么都不会透露,但那几句话也态度明确。 青池涟央的命运线确实被人动过手 脚。 这个世界的他的遭遇都只是复刻,在他穿越以前,这世界并没有一个命运多舛的孩子。 “那么,青池啊,你猜一猜。” 太宰治一偏头,鸢色眼瞳宛若落了落樱星辰。 “这个世界,是他,还是他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 青池涟央不知道,在他们确认了只有彼此拥有同一份记忆后,太宰治就知道了’书‘的目的。 它要帮青池涟央,帮助这位不知情感为何物的家。 而那个被它选中的’救人者‘。是太宰治。 搞这一出的目的,想必是为了让太宰治见到江户川乱步,或者去武装侦探社一趟。 贪婪的‘书’,它要太宰治活下来,保护引导它真正放在心上的青池涟央。 少年首领看向窗外。 有个靠买花维持生计的女孩路过一名步履蹒跚的老婆婆,一个捧着关东煮的学生和身边上班族打扮的父亲相谈甚欢。他们对这个世界发生的一切动荡毫不知情,按部就班的过着自己的生活。 所以啊……这个虚假的世界。 被‘书’完全掌控着呢。 真狡猾。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他, 还是他和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他? 青池涟央听懂了太宰治的意思。 他,指的是那名原本存在于这世界上的幕后黑手突然觉醒了同位体的记忆。他和他,指的是另一个世界的幕后黑手和青池涟央一样, 来到了这个世界,并与决心了记忆的自己联手。 并且, 他,或者他们也持有‘书’,甚至是和太宰治一样,来自另一个平行世界的, 完整的‘书’。 当然, 这是最坏的可能性。 对此,青池涟央的回答是。 “等敌人下次动手, 就能看出破绽了吧。” 太宰治深深看他一眼,视线有意无意的扫过少年肩头。 “你未免冷静过头了,青池。” 等下次动手, 说的轻描淡写。 上次攻击, 虽然敌人的目标不是青池涟央,但若没有‘书’出手,事情就会变得比青池涟央死去还要麻烦。 被不明力量操控的钰子小姐的攻击目标是与谢野晶子。 而且是那样的世界线。 在咒术协会不存在,咒术界中坚力量被从根源抹除的情况下, 身为侦探社重要成员的与谢野晶子被前来求医的港口黑手党人员杀死, 就算江户川乱步能看出不是他们所为,事情也已经大发了。 最糟糕的后果就是, ‘书’无法将世界线恢复正常,五条悟彻底变成无法干涉世间的幽灵, 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沦为死敌, 他们之间永远隔阂着成员死亡的仇恨。 太毒了…… 最重要的是, 这次攻击,敌人展现出的手段—— 对家完全忠诚的异能造物被操控。 钰子小姐他们与青池涟央而言,已经不是绝对安全的屏障了,而是定时炸弹。 不用太宰治说,他言下之意也明确了。 会死的。家可能会死在他的造物手下。 青池涟央毫不在意,他注视前方,车开的平稳。 “若是无法躲过的灾祸,又何须急切,若是注定无碍的磨练,那更没必要慌张。” 太宰治挖苦:“想不到你还是宿命论者,青池。”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睫毛微颤。 “您之前不是问过我吗?为什么要擅自改变别人的命运。” 太宰治挑眉:“所以为什么?你有答案了?” 青池涟央声音依旧冷冷清清,青绿的眼瞳深处却是颓然。 他,已经没那么想探究过去了。 可能是在第二次见到‘书’时,意识到它可以随意改写世界吧。 既然如此,和以往十几年一样,对那些残酷和血腥视而不见,像过客一样活下去,不是很好吗? “就是那句话,宿命随心,您拥有那么多记忆,还有让万物脱不开计算的头脑,不是最清楚这种感觉么。” 太宰治脸色顷刻冷了下来,他盯着青池涟央的侧脸看了几秒,冷不定的开口。 “所以,警察的女儿跳楼的那天,你也没拦她吗?” 自诩活人之外,游离世间的过客的,家青池涟央。 ‘呲啦——’ 一阵刺耳的车轮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响起,是青池涟央踩了急刹车,他们乘坐的这辆车偏离正常行驶轨迹,横着停在了车来车往的马路中央。 好在附近是居民区,周围一辆车没有,否则就麻烦了。 太宰治早有预料的扶稳了座椅,定定的看着青池涟央。 只见白发少年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用力到指节泛白,好像要将那皮套扣下来一块。面上虽然被口罩遮掩,但难掩惊慌,细碎的白发垂在额边,有些凌乱。 他有些费力 的张口:“我……” 青池涟央感觉自己嗓音沙哑,喉咙中像是堵了什么,难以发声。 太宰治这个问题与他而言,就像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刺进了心脏,将腐烂的外皮不留情面的撕开,露出内里可怖的,血淋淋的真相。 太宰治也不着急,就这么好整以暇饿看着他,早知道答案的似笑非笑的目光,灼的青池涟央坐立难安。 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想救她。” 但是—— 但是,生命逝去的速度太快了。 妹妹抱了必死的决心,却一定要在死前见青池涟央一面,然后笑着告诉他: “哥,死亡是件好事,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啊。” 在妹妹上到二楼时,青池涟央就追上去了。 但那个纤细的少女却爆发出了平时不曾有过的迅速,她像一只花蝴蝶,灵活的翩翩着跃上天台顶,扣下拦人的铁栅栏,将白发少年隔在门外。 几米的距离,犹如无法跨越的天堑。 他看着她坠落,一道深渊裂缝自少年心口划开,将无形的他也深深坠了下去。 少女面上笑容灿烂的像是凋零时格外红艳的花。 像是解脱,又带着笑意,唯独没有悔意、悲伤。比起自杀,更像是完成了使命的神祇回归天际。 从此很久,青池涟央再没在任何自杀者眼中看到那种情绪。 直到梦见太宰治。 同样的愉悦,同样的视死如归,不同的是后者身上更浓厚的阴郁和神性。 少年声音沙哑:“您很像她。” 太宰治大惊失色:“原来我真的是替身?” 青池涟央:…… 悲伤的氛围瞬间被打破。这时候,空气似乎再恢复它该有情绪就变的尴尬了。 太宰治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你继续,青池。” 青池涟央嘴角抽了抽。他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被急刹车的车轮划出印子的马路,重新启动了车子。 再停一会,巡警就要过来了。 “其实关于幕后黑手……生死之际,我想起了一点东西。” 太宰治来了兴趣。 “怎么?” “是警察先生死那天的事情。” 那天发生了不少事情。 青池涟央的处女作完结,跑去给警察先生阅稿,【永恒旧物】第一次被启动,警察先生身死,赶来的警察一刀消灭瓷杯女,青池涟央被送去孤儿院,遇到医生,被作家先生看中。 “我只想起来一点,那就是绿色的布料。” “绿色的布料?” 青池涟央点点头。 “那天的水后有没有喷溅型的血液我不记得了,但我似乎隔着水雾看见了一片绿色的衣角,它在瓷杯女身后,我还以为是她裙子上的花纹,就没在意,现在想想,那大概就是杀死警察先生的凶手吧。” 太宰治沉默半晌,眸中晦涩不清。 “绿色的衣角啊……” 国内警察的制服普遍是蓝色,医生,包括义工也是白色。 那么绿色。 是军队。 而且……恐怕是那个部队吧。 其实能做到对青池涟央迫害的这些程度的,不过寥寥几个人。 所以在得到确切答案后,太宰治并不意外。 青池涟央见他不说话,疑惑的看了一眼。 “怎么了?” “你知道猎犬吗,青池?” “那是什么?” 青池涟央皱了皱眉,太阳穴处似乎有一瞬间的刺痛,不过转瞬即逝,好像错觉一般。 “一个军方最高级别的特种部队的名字。” “他们的成员都是经过身体改造的怪物,可以以一敌百。” “你知道,我清楚别的世界的记忆……故事吧,青池。” 太宰治缓缓叙述。 “在正常的世界线,围绕横滨展开的横滨这个故事里,有两位‘反派’,他们一个叫费奥多尔.D,一个叫福地樱痴,两人来自一个叫‘天人五衰’的组织,目的,暂且用统治世界形容吧,他们会在以后出现。”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未来。 “而敦君,就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的宿命是拯救世界,守护横滨。” 太宰治巧妙的用了青池涟央挂在嘴上的‘宿命’一词。 “但‘反派’过于强大,单靠‘主角’一人是绝无可能胜利的,那么……” 青池涟央抬眼:“志同道合的伙伴?” 的老套路了。 太宰治勾起唇:“对,就是伙伴,还有团队和合作伙伴。” 那个团队的名字叫武装侦探社,合作伙伴是港口黑手党,异能特务科,组合,警察机关,至于唯一的伙伴…… “叫做芥川龙之介。” 听见这个名字,青池涟央恍惚了一瞬。 他觉得这名字熟悉,又一是想不起来是谁。 太宰治好心提醒:“几个月前,我在擂钵街抛弃的那个黑发孩子,小银的哥哥。” “在正常的世界线,我应该以干部的身份在那晚将芥川龙之介带回来,然后悉心教导,将其培养成强大的异能者,中岛敦应该继续在孤儿院度日,直到被赶出来,然后被叛逃港口黑手党出的我带到武装侦探社。” 但是在这个世界线,在得到记忆的太宰治的干涉下,剧情反转了。 “按照我的计划,芥川龙之介会在几年后加入武装侦探社。” 青池涟央提出疑惑:“两人一定要加入不同的组织吗?” 同样是强大的异能者苗子,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收到一起? “一定要。”太宰治回答:“因为他们的异能。” 两人一定要在抱有将对方彻底杀死的决心的情况下战斗一场,然后察觉到与彼此的默契。 中岛敦的能力【月下兽和芥川龙之介的能力【罗生门一个能切断一切异能,一个能隔断空间,两者组合,将爆发出拥有恐怖力量的特异点。 “正因为这种契合,所以他们才是拯救世界的伙伴。” 太宰治彻底摊牌了:“在那之后,我打算自杀。” 这就是他的计划。 一个融合了维持世界稳定,还有自尽愿望的完美计划。 ‘五步跳楼计划’ 第一步,篡位,拿到进行一切计划的权利。 第二步,发展港口黑手党整个关东,以此保证在太宰治死后港口黑手党不会立刻消散。 第三步,芥川龙之介加入武装侦探社。 第四步,让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战斗。 第五步,交代后事,跳楼。 所以太宰治活着,并且成为首领,就是为了执行这个计划。 “我训练敦君就是为了那一天,他必须拥有战斗经验,可惜,那孩子是个胆小怯娜的性格,又被青池你保护,解开了心结,连恐惧这一驱动力都没有了。” “继续说吧,‘主角’和伙伴磨合完毕后,‘反派’就要出场了。” 太宰治脸上挂着平静到有些骇人的笑容,就像藏着恐怖洋流的海平面。 “费奥多尔和福地樱痴,他们一个是喜欢穿着棉披风和白帽子的俄罗斯人,一个是猎犬的队长,穿着绿色军装的本国人,都是深渊一般可怕 的敌人。” “对您来说也是吗?” “当然。”太宰治对两位‘反派’评价很高:“青池,你的记忆真的缺失过。” 而且是‘书’动的手脚。 根据现在所有情报的总和。 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另一个世界的福地樱痴拿到了‘书页’,然后意外发现了青池涟央的存在。 他要造神。于是操作了家的人生,并且以此与暗中保护青池涟央的‘书’进行对弈。 由于‘书’干涉世事需要付出极大代价,福地樱痴占据了上风。 他在某个时间点出现,帮助青池涟央解开了‘心结’,告诉他美化编造过的‘真相’,赢得了家的帮助。 在军警太宰治的记忆中,青池涟央出手摆平横滨的灾难恐怕是福地樱痴的授意,目的是测试他的实力。 后面的事件被转交给其他部门,政府无法得到青池涟央的行踪,也证实了这一点。 青池涟央,或者【永恒旧物】落到一个想统治世界的家伙手中,会是什么后果,是不言而喻的事情。 这恐怕就是‘书’隐藏青池涟央的记忆,并将他送到这个世界来的理由。 “青池,你告诉我,‘书’是不是和你说过我,很早的时候,至少在我派人将你从押送车上劫走前,在你心中,‘太宰治’就是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存在了。” 太宰治直勾勾的看着他。 青池涟央沉默两秒,点点头。 太宰治展露出笑容,似乎心情好了很多,他一拍手。 “那就全部对上了。” ‘书’的目的,幕后黑手的计划,还有—— “这个世界,有两个福地樱痴在,一个是本世界觉醒了记忆的,另一个是来自你的世界的。” “他还没放弃,他想要你,青池。” 太宰治很难想象,如果他没有脑子一抽带青池涟央来东京寻找他的过去,并且与‘书’接触,解开真相,福地樱痴再见到青池涟央后会发生什么事。 他会解开家的‘心结’,再次将‘神明’掌握在手中。 车子稳稳停在了小洋楼门口。这是他们在东京的‘家’。 下车时,太宰治又开口。 “所以,你有为救人努力过哦,青池。” 青池涟央一愣,有些不解他为什么现在要提这个。 太宰治勾勾唇。 “我的意思是,你也曾是个很鲜活的,拥有正常情绪的孩子,不过后面被‘反派’的算计磨灭了,妹妹的死就是那个阴谋,心理医生恐怕是敌人故意的安排,费奥多尔很擅长玩弄人的心思。” “知道真相后,你还甘心这么被算计吗?青池。” 试试改变吧。 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然后融入阳光。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虽然已经来到了武装侦探社, 但太宰治一点也不想上去! 上面有江户川乱步啊!是地狱啊! 鬼知道那个能一眼看穿所有事情真相的名侦探能在他身上看到什么! 要知道没经特意掩盖的人满身都是情报。 然而…… 太宰治咬牙切齿的看了眼背后一脸正气的压着他的金发方框眼镜的少年。 以这家伙的性格,他无论是做出逃跑、还是反击的举动,都百分百会被记住。 到时候事情绝对会变得很麻烦很麻烦。 他只能庆幸江户川乱步是我行我素的性格。 即便知道作为敌对组织的港口黑手党来到自家老巢也懒得揭穿。 他到底为什么要下车透气然后被看见脸了啊! 老老实实在贴了太阳膜的车上呆着不好吗! “我要投诉你, 绝对要!你们社长呢!” 太宰治气呼呼的停在门口,再不肯进去。 国木田独步没他那么活跃, 只皱着眉。 在看见那辆黑手党的车辆后,他就几乎已经笃定了上楼会看到怎样的惨状——被子弹打的斑斑驳驳的墙壁,还有被破坏的座椅,受惊的事务员和新人, 散落一地的文件纸张等等。 “我最讨厌你们这些袭击者了, 你知道这会给侦探社带来多大的灾难吗?” 太宰治不服气的反驳:“不就是计划好的预算会出现意外吗?” 国木田独步诧异:“你怎么知道?” 太宰治鄙夷:“你都把心思写在脸上了,瞎子才看不出来。” 国木田独步摸了摸脸, 有些困惑:“有么?”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咬牙切齿:“你这家伙在说我是瞎子?”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我可没这么说。” 国木田独步觉得不太对劲, 但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他顺手关上门,反锁好。 “伶牙俐齿的混蛋,等会证据确凿了,你就等着进监狱吧。” 太宰治磨牙。 就在这时, 一道细如牛毛的黑色丝线从门里出来, 嗖的一下钻进他的手心。 这是钰子小姐。 它在太宰治的手心上写了个「在」字。 那个侦探就在里面。 这绝对是最糟糕的情况。 太宰治脸色不自然了几分,他大脑飞速运转, 思考是否要逃走。 他早在国木田独步出现的一瞬间就派出了钰子小姐,以江户川乱步是否在侦探社为后续计划运行的基准, 结果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回来的这么慢, 太宰治都到门口了才出来。 算了,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就在太宰治下令打晕国木田独步前,门开了。 国木田独步态度立刻变得恭敬:“乱步先生。” 太宰治不想见的江户川乱步出现在了门口,他扫了眼太宰治,很随意的开口。 “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吧,怪人君也在里面。” 太宰治抬眼,果断拒绝。 “算了吧,江户川君。” 江户川乱步不悦:“叫我乱步啦,名侦探也行。” ‘江户川君’这个称呼其事不是什么特例,那些警察和记者几乎都这么称呼他。但不知为何,这称谓从太宰治口中说出来就显得那么奇怪。 “乱步君。”太宰治从善如流的开口:“坐就不必了,我只希望你能向这位解释清楚,我们此次前来没有敌意。” 江户川乱步果断拒绝:“不要。” 见太宰治犹豫,他懒散开口:“在犯罪现场待一整天和一秒钟对我来说是一样的,太宰君。” 如果真的那么不想见他,太宰治有得是在国木田独步面前脱身的方法,又何必在这里懊悔。 不过是自己心中摇摆不定罢了。 太宰治笑容一僵,随后像被扣了小红花的学生,顺从的跟着进了办公室。 国木田独步有点懵,但出于对江户川乱步的信任,也跟了进去。 太宰治一眼就看见了青池涟央,他闭着眼,肚子疼一样蜷缩着身体,靠在沙发上,面色比刚上楼时苍白不少,额上有不少汗珠。脆弱的好像蜘蛛网上的露珠,罕见的弱态。 那个碍眼的白毛蹲在他面前看,用手支撑着下巴。 手? 太宰治挑起眉,发现青池涟央手上的绷带就像外行人随手缠的绑腿,硬搞了个球体。 江户川乱步随意扫了一眼。 “哦,你刚才让那个异能造物上来找我的时候,怪人君害怕你看见他的伤,让那造物搞个手套给他。” 青池涟央的手哪能包什么手套,结果伤没遮住,好不容易长出来代替皮肤的薄膜也再度崩裂。 十指连心,皮肉下似乎还有更深层的伤害存在,那种痛苦可想而知。 青池涟央再等忍痛,也只是普通人,不是机器。 太宰治:? 他每个字都听懂了,顺带还解决了钰子小姐为什么往返那么慢的问题,因为对异能造物而言,青池涟央的命令覆盖在他之上。但连在一起,什么意思? 江户川乱步皇家翻译。 “他不想让你看到手,然后就把自己疼昏了。” 太宰治莫名想起五条悟说的话。 “皮肤都没了,没截肢都是医学奇迹。” 所以到底伤成什么样了? 能让青池涟央心虚……不对,他心虚什么? “怕你生气呗。”江户川乱步坐下,随后下令:“国木田,你出去看着,暂时别让任何人进来。” 哦,怕他生气…… 不对,青池涟央怕什么他生气?这家伙不该兴高采烈的看他生气吗? 太宰治不理解,他看青池涟央,少年似乎被剧烈的疼痛搞得半昏厥,对他的进入没有丝毫反应,低垂着头。 国木田独步四处看了一圈,发现侦探社完好后,放下心。 虽然好奇这聒噪讨厌的黑毛小鬼和突然多出的白发少年的身份,但他还是退了出去。 江户川乱步是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侦探社的每一名成员都在见识过他的强大后发自内心的敬重并相信他。 门关上的一瞬间,江户川乱步睁开眼,看向太宰治的眼神很是锋利。 “你在下什么棋?太宰君。” 太宰治站在原地,并没有坐下的意思。 他穿着在东京买的米色风衣,双手插在口袋里,窗外投射进的阳光在他身后落下一片阴影。面上笑容莫测,心思难以捉摸。这才是他,港口黑手党的首领,被敌人和部下称为恶魔一样可怕的男人。 “这是黑手党的机密,就没必要和乱步君说了吧。” 江户川乱步直接点明。 “你的伪装很厉害,我看不透你的心思,但你要知道,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弱点和破绽。” 太宰治挑眉,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 “所以呢?” “你对侦探社很熟悉,这绝不是对敌对组织的了解。” 说完这句话后,江户川乱步凝神看向太宰治。他其实也不确信这句话的真实性,说出来只是为了求实。 多有意思,无往不利的江户川乱步有朝一日也要用诈人的手段。 太宰治确实吃了一惊,但面上没有丝毫显露,也很快看出江户川乱步的 计谋。 不过江户川乱步说的没错,他对武装侦探社的确很熟悉。 他知道哪里放着打印机,知道碎纸机出来的废料该由谁送去焚烧,甚至知道侦探社成员完成委托后的提成和奖金的份额,知道加入多久后会迎来第一次涨工资。 但这些…… 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这是主世界的故事啊。 这世界由万千平行世界和一个主世界组成,太宰治通过’书‘知道哪些平行世界的太宰治的记忆,而武装侦探社的太宰治是主世界的太宰治,也是这世界上唯一正确的故事走向。 但这一切都和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他没有任何关系。 这些光亮,和他绝缘。 “港口黑手党会比敌人本身更了解他自己,我以为身为侦探的乱步君会很容易理解这点。” “是名侦探!不要拿侦探这个词来形容我!” 江户川乱步不满,孩子气的抗议。 太宰治扯了扯嘴角:“哦,名侦探先生。” 江户川乱步满意了,回答太宰治上一句话。 “我知道港口黑手党的厉害,但你早就露馅了,太宰君。” 他面上露出一点狡黠。 “你觉得,以雷霆手段推平一切敌对组织,迅速扩大地盘和影响力的港口黑手党首领,在拜访敌对组织的时候,是会和平拜访,被一个普通成员威胁’和谈‘,还是毁灭这个组织?” 太宰治愣了一下,面上露出个略带苦涩的笑容。 “为什么不是‘因为顾及部下的治疗机会’,所以收敛呢?” 江户川乱步告诉他:“绑架医疗异能者的同伴,并威胁她治疗才是黑手党的手段。” 三刻构想的平衡早被太宰治单方面打破,让黑手党一家独大的他不可能顾及这个。 “可我总要为青池铺路吧。” 青池涟央又不和港口黑手党永久绑定,总不能得罪武装侦探社吧。 先不说能不能的问题,就说谨慎考虑,太宰治也不敢让青池涟央在他死后长久待在港口黑手党。 “这对我来说是新情报,不过,温柔的为部下铺路似乎也不是黑手党首领该有的手段。” “这就把我开除人籍了吗?”太宰治看了一眼青池涟央:“人总有偏爱项吧。” 他摆着不干涉的冷淡态度,却又强硬的闯入他的生活,改变他的作息,搅乱打破他的生活。 回顾认识青池涟央后的生活,太宰治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逐渐习惯,甚至有点贪恋他的存在了。 这与他而言,是不亚于世界明天毁灭的灾难消息。 “我说,你……”江户川乱步的话戛然而止,他定定的看着太宰治,良久才开口:“放过自己吧。” 太宰治笑着看回他:“我可是黑手党首领,有多少人做梦都想我去死。” 早沉在黑暗中,溺死为一具腐烂的尸体。 江户川乱步意味深长:“谁在乎。” 这个荒诞混乱的世界,谁在乎什么鲜血暴力。 这名看着孩子气的名侦探,此时却暴露出黄昏时,大楼下的阴影般的黑暗和残忍。 武装侦探社并非绝对的正义。 这屋子里清醒着的谁都十分清楚。 太宰治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收紧,片刻后,他松开,低低笑出声。 “您说的对,乱步先生。” 但是——他其实并不想节外生枝。 保持现状挺好的。 蹲在墙角的五条悟听的怀疑人生。 他怀疑自己变成背后灵后,世界为他上了个‘听不懂别人讲话的buff’。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青池涟央低头看着面前的文书, 这是一份账本,他的工作是检查是否有人动过手脚。 “……70%……25……” 突然,屋门口传来了一道压抑着怒火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 中原中也推门进来, 四处打量了半天,确定这是自己的办公室。 他刚从外面执行完任务回来,结果自己办公室被人鸠占鹊巢了? 天知道中原中也看见青池涟央出现在他这是什么心情。 首领的直属守卫,理应和首领形影不离, 吃饭睡觉都要在一起。 唯一分开的可能就是——首领没了,守卫来通知他这个最高干部消息。 尽管中原中也知道青池涟央的特殊性, 本人可以离开,但还是忍不住第一反应。 毕竟太宰治可是不声不响的消失, 然后音讯全无了一个周啊。 青池涟央头也不抬,眼睛专注的看着文件。 “帮首领处理文书。” “你**是个守卫吧!”中原中也不可思议的睁大眼睛,对青池涟央风轻云淡的反应简直有一万句槽要吐:“而且处理文书来我办公室处理什么?太……首领呢?” “首领去地下了。”青池涟央抬笔, 在某个数字上一圈:“他身边有保护,无需我在场。” 那混蛋还活着啊。 中原中也平静好心情,但忍不住阴阳怪气。 “怎么,首领大人在外玩够了?让你来挨骂?免了, 我可没教训首领的权利。” 青池涟央抬起头, 眸中波澜无惊:“并不是。” “嗯?”中原中也疑惑。 青池涟央搭在桌上的手微微屈起, 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且通常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竟然出现了一丝不情愿。 “首领给我交代了一个任务。” “和我有关?” 青池涟央点点头:“他让我和你成为朋友。” 这匪夷所思的任务来自太宰治的抽风, 或者说,是他对青池涟央的‘治疗’。 “要不要摆脱那些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枷锁试试?” “那么,改变的第一步, 多交几个朋友吧, 先拿中也做个实验好了。” “当然, 我不会强求你的,青池,人的每一种性格,每一条人生都是自己的选择,只要你自己开心就好了。” 少年首领笑意盈盈,像一阵拂过春柳的清风,宛若顶着一层和煦阳光似的。 “有任务就快说……等等。” 中原中也听全了话,用‘你疯了’‘还是我耳朵聋了’的眼神看青池涟央,理所当然的,他没从少年冰霜似的上半张脸上看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也对,青池涟央可不是会开玩笑的人。 他应该就是原原本本的在重复太宰治的话。 几秒后,中原中也得出了结论。 “太宰治疯了?” “他很好。” 中原中也右手成拳,敲了敲脑袋,走几步坐到沙发上。 “你让我捋一下哈,你们威胁小银让她造出你们还在顶层的假象,还不断发出指令迷惑我。” “那是首领的计划。” “我知道,那么损的计划肯定是太宰治做的,你先别打岔,然后,你们不知道在东京干了什么,让警察通缉了,知道你们跑去东京的我必须费很大力气去抹除你们的通缉,没空找上门。” 青池涟央眨眨眼。 这他倒不知道。 毕竟太宰治的原话是给远在横滨的中原中也报个平安,而不是找个麻烦。 “然后,你们回来了,太宰治去了地下……这也是个 好问题。” 港口黑手党的地下是监禁室,关押着许多危险异能者和叛徒。 太宰治去地下,找谁? 算了,这疑惑先掠过不提。 中原中也继续描述:“再然后,你奉他的命令,来和我交朋友。” 青池涟央‘嗯’了声,虽然他并不知道中原中也复述一遍这些事情的目的。 中原中也的眼神变得惊恐:“你回我‘嗯’了?” 这家伙不是出名的傲慢吗? 虽然中原中也没怎么和青池涟央接触过,但没少听顶层护卫,或者其他成员口听到与他有关的‘怪谈’。 尽管中原干部不知道青池涟央这么寡言少语且宅的人哪来那么多消息流露。 正常的首领守卫的信息怎会闹的组织里人尽皆知。 不过想想,也只能是某个同样宅的家伙的手笔了。 青池涟央:…… 他抿了抿唇,眸中是不化的冰山:“总之,我想和你交朋友。” 中原中也冷静了两秒。 虽然他觉得,比起交朋友,青池涟央更像是来寻仇的。 “你对朋友的定义是什么?” 青池涟央坦然:“不知道。” “嗯?” “我不知道什么是朋友。” “所以,太宰那混蛋……首领是让你来折磨我的吗?” 中原中也挠挠头,觉得脑壳有点疼。 “他不会想让我教你什么是朋友吧,太宰说的朋友,是交换过名字,还是挚友?” “排除第一种,那是特定禁止的钻空子,应该也不是第二种。” “嘶,那行吧。” 中原中也四处环绕来一圈。 “那家伙等会肯定要来检查吧,让我想想,我和朋友会做什么啊……” * 港口黑手党,地下监禁室,太宰治与屋里的金发青年对视一眼。 “那么,合作愉快。” 那位懒洋洋的躺在藤椅上的金发青年‘嗯’了声,然后便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但他紧紧扣着扶手的手却暴露了其心境不平。 太宰治见怪不怪,转身离开。 厚重的铁门关闭,三层加密的密码门复原,守卫接过钥匙,恭恭敬敬的目送首领离去。 这里鲜少有人知道,是与顶层首领室齐名的最高机密地。 关押在里面的身份也不凡。 目前的港口黑手党一共有两位干部,一个是中原中也,另一个就是里面的人——保罗.魏尔伦。 他曾是法国的超越者,让国际社会恐慌的暗杀王,现在却只是个异能破损,被关在地上不见天日的囚徒。 太宰治和守卫交谈了几句,朝着监禁室边上的小路拐去。 那边是特殊训练场。 足球场那么大的场地上,一道白影正在训练器械中快速穿梭着。 大概两三分钟后,一名瘦弱的白发少年跪倒在终点前,满头大汗,他支撑着身体的胳膊颤抖着。 “比上次快了十五秒……” ‘啪啪’ 清脆的鼓掌声在空荡的场地中徘徊。 中岛敦一惊,身体紧绷,朝着发声的方向看去。 他很容易就看到了直直迎着他来的人。 少年脱口而出,眼里不知是惊喜还是恐惧:“太宰先生!” 太宰治身上的黑色大衣随着他的走动幅度晃动,他笑着开口。 “真是越来越出色了,敦君。” 中岛敦说不出话,身体微微颤抖。 他很清楚自己的表现如何——一个 不做任务,白吃白喝,还占用组织资源和经费的废物。 太宰先生是来清理门户的吗? “别紧张。”太宰治声音很轻:“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敦君。” 中岛敦还是止不住恐惧,他几乎是严求的语气。 “太宰先生,求您不要赶我走……我一定会更努力……” 中岛敦说不下去了。 他知道,自己无论变的怎样强大,也无法做黑手党的任务。 而在黑手党内,不做任务,无法创造价值的人…… 太宰治打量着中岛敦。 他刚刚看了他所有的训练记录。 用进步神速来形容也不过。 为何会如此? 为了促进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几年后的交战,太宰治做了周密的计划。 他知道天心懦弱,被教育的正直善良的少年不可能顺其自然的融入黑暗,所以,他的原计划是,任由中岛敦继续沉溺在心结之中,然后就这么因为误会,杀死对他来说相当于父亲的院长。 太宰治什么都能预测到。 他不会唆使中岛敦杀死院长,也不会给他任何暗示。但他就是知道,中岛敦在几年后会杀死院长。 然后被恐惧趋势,飞度成长。 奈何,青池涟央这个变数出现了。 太宰治看了一眼现在因为害怕被赶出黑手党而拼命训练的中岛敦。 本该支配他的恐惧和罪恶感变成了感激和紧迫……这大概是件好事吧。 太宰治用宽容的语气说:“别害怕,敦君。” 他的声音仿佛能为任何人注入力量:“黑手党不会赶你走,只要你愿意,你可以一直和小镜花住在这里。” 中岛敦一愣,不可思议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微微一笑:“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敦君。” * 太宰治轻车熟路的绕到了中原中也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这地方他熟,但有段时间没来过了。 推开门,不出意外,一股酒味扑面而来。 太宰治早有预料。 小蛞蝓嘛,交朋友的方式不用脑子都能想到。 除了喝酒就是打台球,再么去飙车。 他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挑眉,似乎有些差异。 竟然舍得拿出这个? 太宰治把门全部推开走了进去。 入门,沙发上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在骂些什么。而青池涟央坐在一边的台子那,用左手支撑着额头,脸颊绯红。桌上倒了三个空酒瓶,都是高度数的洋酒。 虽然太宰治很想知道中原中也是怎么放任自己在工作时间喝的酩酊大醉的。也惊奇于青池涟央竟然这么配合,为此还摘了口罩,但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俩醉鬼安顿好。 太宰治直接打电话叫了中原中也的副官,然后看向青池涟央。 家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眼,确认来人身份后,安心的趴下了。 嗯……醉的不清。 太宰治身后有隐了形的雄一跟着,家哪用多此一举回头看啊,单感知气息不就知道是他来了。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如何照顾一个喝醉的人。 嗯, 太宰治用不到这个问题。 青池涟央的酒品相当好,扶着就跟着走了,甚至如果不是太宰治抓的紧,他甚至想自己走。 不过能看出, 青池涟央这次确实是喝醉了。 怎么看出来的? 当然是台子上那几瓶洋酒, 都是著名的烈酒。 两人, 在一小时不到的时间内, 炫了三瓶。换谁谁不醉。 在巡逻守卫惊悚的眼神下,太宰治面不改色的关闭电梯门,然后到顶层又欣赏了一遍顶层守卫欲言又止的目光, ‘嘭’的一下把首领室大门关上。 钰子小姐有点落荒而逃的从青池涟央身上溜下来, 重新把自己融入首领室。 毕竟谁喜欢和一个能把自己搞消失的人待的那么近。 首领室边上的小门缓缓推开一条缝隙, 一位稚嫩的少女站在后面。 芥川银本来只是想看来人的, 结果在看到外面情景时, 手一抖,差点把门扣上,搞出动静。 几秒后, 她默默关上门,脸颊上浮现一点淡淡的红晕。 少女转过身,眼神有些飘忽。 “妈妈, 你回来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小屋内的三头身的布娃娃晃了晃手, 身后一卷黑线编织出字。 「中午好, 我可爱的小银」 太宰治把青池涟央扶进里屋, 直奔浴室。 他绕到他背后,一手按在少年肩上, 另一只手扶住腰身, 从镜子里看, 几乎是自后拥抱的姿势。 “想吐吗?” 青池涟央摇摇头,青绿的眼瞳带着迷离和水雾。他眯着眼看镜子,只看见两个重叠的身影。 太宰治的手搭在腰上,有些异样。大概是痒,或者敏感脆弱处被人触碰的不适,青池涟央哑身开口。 “放开我……我可以自己站着。” 太宰治的手力道更重了些,用不容反抗,还有写哄小孩的无奈语气说。 “自己站?你想摔在卫生间的地板上吗?” 摔倒? 青池涟央皱皱眉。他认为自己不会摔倒,但太宰治过于笃定的关心语气让他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会摔倒吗?” “当然会,你看看自己的脸,青池,你醉了。” 太宰治轻声一笑,搭在他肩上的那只手抬起,跃过少年,抬起水龙头的开关。 弯腰时,他的脑袋恰巧蹭过青池涟央的脸颊,留下一片暖洋洋的痒意。 青池涟央向相反的方向偏头,倒也没躲开。 太宰治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重新站直。 清澈的水流哗啦啦的落下,顺着半开的下水口流下,激起许多水花。 太宰治用温柔的口吻说道。 “洗把脸吧,青池,等我扶你去睡觉。” “喝醉了……要洗脸和睡觉?” “嗯哼。” “……这样啊。” 青池涟央点点头,就这么弯下腰,捧水洗了两把。 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脸有多烫。 像壁炉里烧着的火炭,不过现在是夏天,那东西要到冬天才能烧。 几个月后的冬天,才能烧,太宰治喜欢躺在那喝酒…… 太宰治戳了戳他,适时出声。原来是青池涟央把清水扑到脸上后,手就贴在脸上不动了。 “怎么了,青池?” 青池涟央把手拿开,绯红的脸颊上沾着许多晶莹的水珠,透过镜子的反射和身后太宰治进行对视。 “我喝醉了?” 虽然疑惑,但太宰治还是赞同。 “嗯,你喝醉了。” “可我没喝多少。” “嗯?” “我只喝了三杯……四杯……六杯……” 数着数着,青池涟央抬头看向天花板,似乎在努力回忆自己到底喝了几杯酒。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把他脑袋按回来,随后跃过他,捧了一捧水。 “弯腰,我给你洗。” 青池涟央思考了两秒,照做了。 为了站稳,他双手抓住洗手台边缘,粉白的指尖在瓷白映衬下,格外可爱。 太宰治往边上侧了侧身子,单手接了捧清凉的水,把水扑到青池涟央脸上,轻轻擦洗,在洗到唇时,他微微顿了下,随后用指腹摩挲唇角,好像在清洗酒渍。 太宰治突然意识到,他半个身子都贴着青池涟央的后背。 少年身上有股淡淡的酒精气味,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也是浑身发烫,他一动不动,乖顺的任由摆弄。 太宰治身子一僵,他突然加快了清洗的速度,不过十几秒就完成了帮忙,然后把人扶好。 “结束了,青池。” “啊,谢谢。” 没什么营养的对话结束后,太宰治帮他擦干脸,把人扶到床上。 他偏头,躲过青池涟央无意望过来的目光。 “睡吧,等等就醒酒了,我去收拾一下……” 青池涟央靠着竖起的枕头上,原本清冷的声线带着明显的醉意。 “衣服湿了。” “嗯?” 太宰治疑惑的看过去,露出了他想藏的秘密。 少年首领脸有些薄红,估计是扶个人走到顶楼,又折腾了一番累出来的。 青池涟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他用食指勾开衣襟,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仔细看就能发现上面的大片水渍。这要得益于太宰治最后事半功倍的那几把水,原本完好的上衣,湿透了半边,甚至有些水顺着腰腹下滑,打湿了裤腰。 “衣服湿了,不舒服。” “……我去给你再拿一套。” 太宰治站起来,打开内室的衣柜。 铁质衣架上,泾渭分明的挂着两排衣服。一边是花纹不同的西装,一边是一模一样的白色斗篷。 太宰治越过那些正装,从最里面拿了件宽松的浴袍。 然后他转过身。 “……” 青池涟央已经把上衣脱了,少年身体并不单薄,当然也不可能有过于明显的肌肉,就是匀称。很白,皮肤上没有明显的伤疤,肩膀上,胸脯前,都沾了些亮晶晶的水。 等下它们就会蒸发。 但是…… 太宰治又转身扯下一条毛巾,丢了过去。 “擦干净,会感冒的。” 青池涟央被毛巾糊了一脸,有点懵,但还是抓起来,乖乖的擦干净了身子。 太宰治走过去把浴袍递给他。 “换这个睡觉。” 青池涟央点点头,接过,把浴袍放在一边,开始脱裤子。 白嫩的腰线和纤细的腿…… 太宰治默默移开视线。 头转到一半,他僵住了,想着转回来,好像更奇怪,于是抬手,撩了把头发。 太宰治突然想起五条悟那句话。 ——“都是男人怕什么,你没去过澡堂或者温泉吗?” “……” 太宰治其实是隐约知道自己的异样的。他最擅长把握别人和自己的心思,能优秀的分析一切想法。 但这过于奇怪,也不大切实际,所以就下意思忽略了这个荒谬的现实。 但刚刚浴室里发生的事情,男性 本身都懂的躁动和避嫌,就像一耳光扇过来似的。 人在篝火旁不可能感觉不到温暖。 所以当你对某件事物产生怀疑的时候,他大概率就是现实了。 太宰治……脑袋有点疼。 他鲜少觉得心慌。 好在青池涟央忙着换衣服,没在乎这边人异样的视线。 穿好睡袍后,瞌睡虫上涌,少年自顾自的躺进了柔软的枕头中。 这床一直是太宰治在睡,青池涟央的床位是角落那个小软榻。首领的吃穿用度,自然是精品中的精品。 青池涟央入睡很快,在酒精的作用下,他睡的安宁。 屋子在柔和的灯光的笼罩下,时间寂静的流淌。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叹息落地。 一道黑影站在床边,几秒后,他扶下身子,蜻蜓点水般,在童话中睡美人一般的少年额头落下一吻。 就像在亲吻一朵长在冰原上的白玫瑰,冰层上流淌着酒香的岩浆。 这是太宰治的感受。 房间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水声,浴室门缝里亮着灯。 * 青池涟央清醒后,第一反应是头疼。 宿醉……好难受。 他揉着太阳穴坐起来,睁开眼,发现屋里空无一人。 青池涟央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陌生睡袍。他并没有这种衣服,平时他都是和衣而卧。 是太宰治的浴袍。 少年声音有些朦胧,带着淡淡的沙哑。 “几点了。” 十几秒后,屋里传来一道尖细的童音。是隐藏起的雄一。 小男孩缩在和床几乎是对角线的角落,看着有点可怜。 “七点……” “嗯。” 青池涟央没有关注雄一为什么跑那么远,他翻身下床,回忆着昨晚的事情。 昨天,太宰治让他改变自己,然后下达了找中原中也交朋友的任务。 由于心中认可太宰治所说的‘他人强加的枷锁’的理论,青池涟央就答应了。 谁知道,中原中也的朋友互动是……喝酒。 当宽大的酒瓶与桌面相触碰的那一刻,青池涟央心里其实是拒绝的。 喝酒倒无所谓,但是在外人面前随便摘口罩…… 然后中原中也及时开口,他语气里带着挑衅。 “怎么,不能喝?你不会没喝过酒吧?” 青池涟央默默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这人有一个很明显的缺点,用太宰治的话来说,就是‘端着’。 再通俗一点……好面子吧。 无论是冷冰冰的,生人勿进的形象,还是抗拒在外人面前,太宰治的靠近。 倒不至于经不起激,因为在他眼中,只要没有双方的交谈,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可以像空气一样无视。 当然,出于心中不爽,青池涟央也开口呛了中原中也几句。 然后……两个人就都喝多了。 青池涟央记得是太宰治扶他回来的,好像还帮他洗了脸? 回忆着,青池涟央换好了衣服,走向浴室。 一切收拾妥当后,青池涟央走出内室。 不出意外,太宰治在办公。 听见动静,他回过头,招招手。 “青池,你过来。” 刚想问太宰治为什么不睡觉的青池涟央一愣,走过去。 “凌晨时,我收到了异能特务科的消息。” 太宰治表情严肃。 他指着桌上打印的文件。 “特务科说,他们在孤儿院发现了一块空心砖,和寺院地下那块一样 。” 青池涟央疑惑:“那件事不是结束了吗?” 连罪魁祸首的身份都推理出了。 “这不一样。”太宰治抬眼:“那块砖上,有半枚指纹。” 福地樱痴可是远东的英雄,功勋赫赫,在两方同样持有‘书’的情况下,使用外力让他受到特务科怀疑,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最重要的是—— “我们是黑手党,而他们是警察,可以坐在指挥部光明正大的获取情报。” 太宰治轻笑一声。表情并没有他说的那么凝重。 “还好我提前说了‘有什么情报证据请复制一份带给我’的请求,有位工作认真的好心人保存了指纹的样本,不出意外,应该在运输中,我已经派中也去提前取件了。”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除了那份指纹的翻版, 我们的筹码还有哪些?” 青池涟央提出了疑问。少年面色清冷,语气淡然, 说出的话更是可恐。 “我要杀了他。” 不是想, 而是要。家对胜利势在必得。 太宰治刚屈起一根手指,捻起文件纸张的一角,想翻页, 结果闻言, 抬眼去看他。 一向薄情随性的青池涟央竟破天荒的这么激进。真是稀奇。 “嗯……不错的愿望。”他笑笑:“我还以为你完全不在意呢。” 毕竟无论是刚开始调查时,还是通过‘书’那档子事破解全部真相后, 青池涟央都对表现出太强烈的情绪。 “你说的,他还想要我。”青池涟央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他打了个不那么恰当的比喻:“明面的羊再怎么防守, 锻炼自己,也躲不过黑暗里拥有利爪尖牙的狼的窥视。” 那么,最有效的破局之法是—— “杀死狼?”太宰治接话:“可我们不是羊,青池, 敌人也不会愚蠢到把我们当成羊。” 福地樱痴再心高气傲, 但也是成了精的狐狸,深知青池涟央若是弱小乖顺的小绵羊,那世界上就没羊了这个道理,不可能轻敌, 必会使用百分百的认真来应对。 “但您没否认这点不是吗, 您考虑问题比我要全面的多,从预测到委托特务科的任务可能会留下关键性证据,到派出中原中也, 您应该已经做好了‘能得到指纹’和‘得不到指纹’的两种完美应对计划。” “只要您出手, 我们与对方的对战就不会是困难模式。” 太宰治一挑眉, 像是第一次见到青池涟央这般模样,啧啧称奇。 “认真起来了么,青池?这么急切的想报仇?” “不是报仇。”青池涟央纠正他:“而是,我不想听到属于我的过去,在除了您与我之外的人口中出现。” 敌人就该和遗憾一起被埋在记忆的黄土下,永不见光。 “对我下命令吧,首领,不管是否为我力所能及之事。” 太宰治沉默了几秒,突然笑出声:“你还有事瞒我么?” 青池涟央那句,无论是否为力所能及之事的意思,大概是让他大胆一点,突破他对他能力的认知提出任务,因为家的能力远不止他知道的那么浅薄。 “……” 当然,有的。例如在他的血肉上刻字,差不多等于那弱化版本的‘书’的功效。 ——通过诸多事物改变产生的蝴蝶效应而达到目的的能力。 青池涟央垂在身侧的手指颤了颤,眼神飘忽。 好在太宰治问这话只是随口一提,没有追根溯源的打算,他摆摆手,将刚刚错开的纸张给青池涟央看。 “你先来看这个。” 青池涟央凑过去。 那是一份任职证明,应聘职位是法务部司法次官的秘书长,照片上是个戴着眼镜的普通青年。 “这是?” “天人五衰成员,小丑果戈里,在我获取的记忆里,福地派他潜入政府内部,也是这个位置。” 青池涟央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太宰治又掀开一张纸:“这个人的上岗时间和我的上任时间只差了两天,但在正常的时间,他应该在三年后才上任。” 那张纸上,是个勉强能辨认出人形的半身,他用扑克牌遮住一只眼睛,剩下的眼睛被一道竖着的伤疤贯穿。头戴礼帽,胸前有条麻花辫,披风横飞。 说真的,如果不是那个眼睛上的方块‘扑克牌’,青池涟央可能会认为这是少了一根辫子的自己。 “意思是敌人比我要更早降临这个世界? ” 青池涟央是在太宰治继位大概一周后才来的。 太宰治点点头,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激动的颤栗。 他对这种隔空对峙乐在其中。 “果戈里潜入政府的目的是向世人公示天人五衰的存在,顺带使用‘书’将被骗过去的武装侦探社栽赃成恐怖分子,受那他提前这么久就被派出潜伏……” 太宰治没把话说完全,但意思很明显。 敌人要对港口黑手党动手。在得知他成为黑手党首领之后,就开始计划了。 “被栽赃为恐怖分子的会是港口黑手党。” “他们不会更改计划么?” “当然不会,因为这是一个足够狠毒和百搭的计划,无论是谁被使用,就算是敌人提前知道了计划的所有细节也无济于事,就算是异能特务科,也会在‘书’的强制影响下被世界打为恐怖组织。” “……所以说您的计划不是和我一样吗?” 擒贼先擒王,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在敌人使用阴谋前解决掉他们。 太宰治理直气壮的反驳:“这不一样,我的讲述比你好,这和业务员在会议上讲解ppt是一个道理。” 绝对不是他原本打算拿出来装的计划被一下戳破,为了挽回面子的故弄玄虚! “……” 太宰治秉承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理念。 “那么现在开始战前研讨会吧。” “双方共有的资源是‘书’,不同资源是,我有你和无数平行世界的记忆,而敌人有个不输于我的智囊,两名武力巅峰的战斗高手,原本就有的强大部下,可能还有外界异能者。” 太宰治能得到那些平行世界的记忆,是因为【人间失格】与‘书’产生了特异点。 知晓所有未来是他的特例。 但对手手上有能对空间和时间产生影响的神器。不能排除它们也能与‘书’产生特异点,以此泄露记忆的可能。 “所以,前者打的是心理战,在双方都有可能知道未来的情况下,猜测对方对未来的掌控度,对那些情报的采用度,和猜测对方的采用度是战斗关键,这直接关乎到那些未来的可参考性。 ” 比如将果戈里安插进政府这一举动。 这是敌人无声的挑衅,他们隔空说:“猜猜我们是否更改了计划?” “后者,就全靠你啦,青池。” 就在这时,太宰治正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是中原中也的消息。 「拿到了。」 简简单单三个字,却让太宰治心情大好,他勾着唇。 “青池,鱼饵来了,我需要一个带刺的鱼网。” “再为我写一本书吧,发挥你的才能,我的Queen。” * 某处秘密军区。 一名身材高大的中年军官岔着腿坐在台阶上,手里捧了一本书。 因为长期训练,他手比常人要大一圈,布满伤疤和茧子的手指点在洁白的书页上,再配上书的粉色外皮,莫名有种老头拿着小孩玩具的荒谬可爱。 “队长!好巧啊,您也来晒太阳?” 一个欢快的少女音从很远的地方响起,然后等听见招呼的人抬头,那声音的主人已经站在了面前。 说话的是个粉发单马尾的军装幼女,脸上挂着灿烂妩媚的笑容。 她的衣角还在摆动,明显是跑过来的。 福地樱痴对大仓烨子的热情习以为常,他从书的内容中抬起头。 “中午好,烨子,今天太阳晒在身上确实很舒服。” 被甩在后面,刚追上来的白发红挑染的少年听见,忍 不住抬头感受了下炽热的晚夏烈阳照在脸上的感觉,他是盲人,对直视太阳一点畏惧没有。 阳光毒辣,才几秒,被晒的地方灼烧的难受。 条野采菊把帽子扣好,重新回到帽檐的保护下。 舒服?这种鬼天气,冰块成精才会觉得舒服吧。 出于某种原因,他并没有吐槽出来。 “中午好,队长。” “嗯,中午好,条野。” 打完招呼,福地樱痴继续看书。 条野采菊开口:“这是《神女》?” 福地樱痴动作一顿:“你看过,条野?” 他倒没疑惑条野采菊一个盲人是怎么看书的。 因为他虽眼盲,但其他感官却灵敏的不可思议。通过白纸和印了水墨的白纸的气味不同,不依赖盲文读完一本书,对他而言甚至比健全人读书还要方便。 “这本书很火吧,刚出一个周就被炒上畅销榜单第一了。” “这样吗!”福地樱痴一脸惊奇:“是老夫落伍了,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啊。” 条野采菊嘴角抽了抽:“……您应该不是这本书的受众吧,队长。” “条野!你这混小子说的什么话!”一边的大仓烨子不乐意了,暴跳如雷:“队长能看这本书是它的荣幸!作者本人知道后应该感激涕零的下跪才对!” 人家作者根本不知道队长是哪号人物吧。而且也不可能有作者去关注每一个买他书的人啊! 但想起大仓烨子对福地樱痴的病态痴迷,条野采菊选择…… “很抱歉。” 他珍贵的脑细胞不是用来在这浪费的。 队里所有人都知道,别和副队长大仓烨子争队长福地樱痴的事情。会物理方面被灭口的。 “副队。”条野采菊冷漠的叫住还在犯花痴,嘟嘟囔囔‘队长认真看书的样子好帅气’‘阳光笼罩在队长身上简直更迷人了呢’的大仓烨子:“我们还有任务。” 大仓烨子依依不舍的和福地樱痴告别,然后三步一回头。 用了三分钟才走完这一百米。 又过了几分钟,认真看书的福地樱痴突然开口。 “你的部下好像看出了什么。” “条野吗?如果是他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这我一点也不意外,他很聪明。” 一个与他声线完全一致的男音回他。只见原本只有几片落叶的地面,竟凭空多出一个人来。军装、八字胡、魁梧的身材,赫然是另一个福地樱痴。 ”他曾是黑手党的干部,我将他带进猎犬,就是为了东窗事发之际,让他成为我的卧底。“ “聪明,卧底,呵。”‘福地樱痴’冷笑一声:”看来你一点也不了解你的部下。“ 他是来自平行世界的福地樱痴。在他那边,被寄予厚望的条野采菊可是毫不犹豫的给了他一刀。 福地樱痴皱眉,看着另一个自己:”条野会背叛我?“ ”被民众的感激包围,这感觉不比在黑暗中苟活好吗?你也说了,他是个聪明人。“ 福地樱痴听懂了背后的意思,轻描淡写道:”那就让布拉姆把他处理掉吧。“ 反正条野采菊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棋子。有他的异能在就够了,神志是否保留无所谓。 ‘福地樱痴’冷哼一声,对自己刚夸人聪明,后就因为他可能会打乱自己计划而毫不留情的处理掉的雷霆手段很是满意。不愧是他呢。 ”对了,费奥多尔在横滨的计划开始了吗?“ 福地樱痴想了想:”开始了。“ ‘福地樱痴’感叹:”这么快!果然,老夫的脑子就是比不上年轻人的好使。“ 福地樱痴挠挠头:”怎 么感觉你连我一起骂了啊。“ ”我们不就是一个人吗?“ ”哈哈,是啊。“ ”呵呵,确实是这样。“ 两人对视着尬笑两声,都读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鬼才信你。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对于一名家而言, 命题创作,是说难不难,说简单, 又很麻烦的事物。 众所周知, 创作的源泉来自对于灵感的热爱, 倘若一位家在完全无感, 甚至是厌恶的情况下创作某一题材,那么毫无疑问,他是绝不可能写出有灵魂的作品的。 青池涟央像是写作文的学生一样,将太宰治给出的命题写在白纸上,用红笔画了圈,细细审题。 ‘鱼饵齐了,但还缺少带刺的渔网。’ 「鱼饵指的是那半枚指纹的复制品,渔网是……」 他思考了几秒,然后面部表情的把无意识写了一半的‘Q’涂黑, 在那块污渍边继续书写。 「渔网指的是陷阱, 刺是攻击性」 太宰治要的是一个能直接将入网的大小鱼全部杀死的网。 要的是和‘果戈里潜入侦探社’一样, 即便被推测出所有情报, 也对此束手无策的绝户网。 灵感…… 青池涟央盯着白纸上的「Queen」,陷入沉思。 他大概知道怎么写了。 少年持笔,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市里新开了一家动物园, 去过的人后来后, 无一不竖起大拇指夸赞: “那真是个好地方啊!” 但一问,那动物园好玩在什么地方,都有什么可爱的动物啊, 他们又都神神秘秘的摇头。 “这是机密, 暴露了就不好玩了, 你自己去一趟不就知道了,保证不虚此行!” 绿谷看着人们脸上洋溢着的真诚微笑,莫名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真的不是每人收了动物园园长的一百万,来做营销的吗?至少据绿谷所知,那家名为童话动物园的游乐场,已经霸榜报纸头条连续一个周了。 就像当初信誓旦旦的认为‘黑色星期天’不会致人死亡的警察们一样,人们抱着绝对要给它添上一个差评的想法,一窝蜂的涌入其中,然后又变得和前面的好评人一样,扬起笑容夸赞。 “那真是个好地方啊!” 他们自己摔碎了进入动物园时,在身上藏着的针孔摄像头和录音笔,先前势要把动物园的阴谋曝光的决心也烟消云散了。其中不乏精英记者,甚至警察和军人。 绿谷看着报纸上没去过动物园的人,对那所动物园越来越夸张的揣测,甚至到了要以扰乱国家安全罪,出动坦克将其强制关闭的想法,咽了口唾沫。 同时,他心中又涌现出浓浓的好奇。 那动物园里,到底是什么?」 青池涟央洋洋洒洒的写了七八页,随后在某个剧情点犯了难。 他正凝神,一股食物的香气从门缝里飘来。 青池涟央想也不用想,就知道又到饭点了。 家创作时,按照惯例是不会进食的,他就像陷入自己世界的艺术家一样,不眠不休的勾画着笔下的世界。所以,他每次结束创作后都要沉睡很久,或者遇到奇怪的副作用。 有【永恒旧物】消耗精力的原因,也有身体供需被断,过于虚弱的原因。 虽然很清楚这点,但青池涟央就是不想吃。 钰子小姐也知道这个,作为异能造物,它不会违背家的意愿,所以每次都会把原封不动的端进去又拿出来的饭菜给「尨」处理,甚至还耍点小聪明,把饭弄成更符合猫狗适口性的食物。 突然,一块被炸的酥脆,被雕刻成章鱼模样的小香肠被凑到青池涟央唇边。 突然出现的某人就像哄幼稚园小孩吃饭那样,语气温柔。 “张嘴,青池。” 青池涟央皱眉,他向后退了退:“您干什么……” 他嘴被见缝插针的章鱼 香肠堵的严严实实,青池涟央想吐出来,却被一只手捂住嘴,被迫嚼碎咽了下去。处理完莫名来的食物,他便不悦的看着罪魁祸声,等他的解释。 太宰治笑的淡然:“当然是督促你吃饭啦,别想躲啊,青池。” 他都吃了,青池涟央怎么能不吃呢? 当然,更重要的是…… 如果不在家‘闭关’的第一顿饭就打破以往他一写作就许久不进食的习惯,他大概又有许久见不到他了。而且这样对身体也不好啊。 太宰治笑靥如花:“所以,一定要吃哦!” 青池涟央看他几秒,确定他没在开玩笑后:“……我自己来。” 他夺过太宰治试图再夹起一块食物的筷子,另一只手将桌上的稿纸推到一边。 一定要吃饭这种话从太宰治这种吃饭苦难户嘴里说出来,他自己不觉得诡异吗? 今天的伙食是学生便当。 玉子烧和肥牛卷铺了地面,糯米饭团被捏成土上的漂浮泡馍球,章鱼香肠和培根则被装饰成花朵,还有西兰花的树木和水煮胡萝卜扮演的太阳,看着十分可爱。 从上次被‘书’操控的雄一与被幕后黑手操控的钰子小姐对抗过后,钰子小姐不知道想通了什么,大方的原谅了雄一,把它和芥川银一起养,好好过了一把养崽瘾。 虽然现在的钰子小姐对雄一的态度更像对待娃娃,而不是无私的母亲,但两人对此都很满意。 太宰治脸上闪过一丝失落,但声音听不出任何端倪,达成胜利条件一般得意开口。 “这就对了嘛。” 趁他忙工作,他不该好好享受两天没人逼着吃饭睡觉的日子吗? 青池涟央面无表情的想。 太宰治顺手捞过他刚扔到一边的稿子,看到厚度,眸中闪过一抹惊愕。 “写了这么多?” “有灵感。” 青池涟央用尖头筷子把玉子烧戳下一小块,厌食症患者一般,小口的填入口中。 太宰治点点头,走向壁炉前的单人沙发坐下,然后翻看起来。 青池涟央继续吃饭,他很好的糟蹋了每一种食物,指戳下一点,然后吃下,转战下一种食物。 只要都吃过,然后说吃饱就好了,剩下的「尨」的朋友们会解决。 三分钟后,青池涟央拍下筷子:“我吃好了。” 太宰治看了眼只受了点皮外伤的便当,很想问问青池涟央这么‘聪明’是和谁学的。 和他的早年壮举学的啊,那没事了。 怎么可能没事!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你最好把它吃到只剩五分之一,青池。” 青池涟央:…… 太宰治笑眯眯的堵死他另一条路:“打翻的话,我就让钰子小姐再做一份。” 青池涟央也不慢吞吞了,他夹起一块西兰花,咬掉花伞:“不会浪费食物的。” 他又不是幼稚园小学生。 才不会干出和太宰治一样,变着法不吃饭的行为。 青池涟央把胡萝卜外包了厚厚一层肥牛卷,咬下去。 胡萝卜的味道被冲淡了不少。 “您今天好奇怪。” 为什么要来管他吃不吃饭。 太宰治看完了第一页,顺口回答:“想……想看你的新书,毕竟是很重要的作战,还是由我这个king来亲自指挥吧,毕竟King那么柔弱,也没其他作用了。” King,国际象棋中的国王棋。 决定对局最终输赢的关键性棋子,也是双方争夺的目标。 它被皇后和兵马保护着,簇拥与最安全的地方。 太宰治将自己比 喻成国王,意思是……对方不仅要家,还要杀了他么? 也对,毕竟是同样拥有‘书’的可颠覆计划之人。 “对方的国王是谁?” 太宰治:…… 他看着青池涟央一副我懂了的表情,沉默两秒:“我就打个比方,青池。” 不是所有的对战都能套用国际象棋的规则的。实战比棋盘复杂诡谲的多。 青池涟央不解:“可你称我为皇后。” 这意思不就是用国际象棋的棋子来形容战局吗? 太宰治嘴角抽了抽,他叹了口气:“……对方的国王与皇后一体。” 福地樱痴既是杀死后可解决一切的国王,又是可左右战局的皇后。 概括一下,他是孤家寡人。 “你说的那个魔人呢?” 青池涟央还记得费奥多尔.D这个名字,太宰治不止一次的将他评价为与他拥有相等智力的恐怖敌人。 “他啊。”太宰治毫不在意:“他不在这个棋盘上。” 青池涟央:? 太宰治解释:“老鼠虽然愚蠢,但生性狡诈,可不会那么轻易的去做别人的诱饵。” 青池涟央似懂非懂:“他们会离心。” “对,敌人可没那么团结。” 太宰治笑笑,接着看他的Queen的决胜棋。 青池涟央也继续吃饭。两人就这么互不干涉的安静了好一会。 然后—— 首领室内室的门被敲响了。 太宰治皱起眉,不动声色的看向青池涟央。 青池涟央摇摇头。 钰子小姐没有预警。 也就是说…… 敲门的,是又一次被控制的钰子小姐吗? ‘咚咚’ 大门又被敲了两下,大概是没人答应,门缓缓被推开了一条缝隙。 那条缝越开越大,门沿与地板摩擦,直到露出后面的人。 青池涟央手中的筷子掉落,与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太宰治惊悚的睁大了双眼。 进门的人,一头白发,青绿的眼瞳,冷冷清清。 俨然是青池涟央本人。 他径直走到太宰治身边,随后微微偏头,没敢和太宰治对视,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饿了,太宰……君。” 青池涟央低头看了眼剩了一大半的饭菜,陷入沉默。 太宰治手一颤,抓在手中的纸张错开,露出第一页的标题—— 《潜意识动物园》。 * 「机缘巧合下,一张被风吹到阳台上的童话动物园门票,凝实了绿谷想去参观的决心。 没办法,谁让他最亲爱的女儿也在周日和同学参观了动物园,回来后也和其他人如出一辙的仰着头笑,告诉他:“爸爸,那真是个好地方啊!” 自从那孩子的母亲与他离婚后,他已经许久没见女儿笑过了。 绿谷抓着那张门票,恶狠狠的想。他倒要看看,一个动物园能有什么魅力。 黑白的门票上,艺术体的‘童话动物园’及其显眼,同样醒目的还有下面的小字。 ——童话动物园,为您圆梦,告别一切遗憾苦恼。 圆梦,告别遗憾?他冷笑一声,觉得设计这广告词的员工简直是蠢笨至极,用词浅薄,正面一点动物园的特色都没显现出来,连lg都只是一个纯色的白色三角。 想着,绿谷给门票翻了面。 出乎意料的是,门票背面被没有任何动物照片和元素,而是一段双语的科普,和乐园守则。 ‘潜意识是指人的心理活动中, 已经发生但并未达到意识状态的心理活动过程,是人类行动和进化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分为不能认知,和无法认知两种。’ ‘以下是乐园守则,请您牢记’ ‘1.入园前,工作人员会进行检票,但不会收走您的门票,请一定妥善保管’ ‘2.动物园会绝对保护您的安全,无论遇到什么,都请发自内心的相信我们’ ‘3.请您一定要在五小时内离开园区,否则后果自负’ ‘4.如果您在园区内遇到没有入园,或者不可能入园的亲人朋友陌生人,无需惊慌,谨记第二条和第三条即可’ ‘以上,祝您游玩愉快,圆梦童话’ 故弄玄虚。 绿谷不屑的冷哼一声,准备在下一个假期就去造访童话动物园,然后拿到园长营销收买游客的钱。 反正警察也没把那查封,回来的人也没缺胳膊少腿,精神正常……肯定是安全的吧。」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那个‘青池涟央’出现反复只是为了说一声饿, 才站定几秒,就化作白光消失了。 但这并不是异能的缺陷,而是被使用异能的人过于强大, 他在意思到现状后, 便迅速的控住了场。 准确来说,就是太宰治抹除了自己的潜意识。 他能随心控制自己的所思所想, 甚至是潜意识。 青池涟央很确信自己真的不饿。 写作时, 他会进入一种‘废寝忘食’的特殊状态, 所以只靠喝点咖啡也能维持生理所需的营养, 最多维持来半个月。方才那几口,只是为了应付太宰治。 所以,在这个由新作《动物园》的影响下成型的异能场里, 这个突然出现的,喊饿的他,究竟是谁的潜意识,是三岁小孩都能猜到的东西。 而且…… 他对太宰治的称呼,一直是尊称的‘您’与‘首领’吧。 “首领。” 青池涟央把掉在桌上的筷子, 工整的摆在餐盘上,他抬起头,直直看向脸上写满尴尬的太宰治,对方已经看到了第二页, 对潜意识异能场有了基本了解,他便没多费口舌。 “在手稿全部完成之前, 您不要多想。” 太宰治抓着手稿,潜意识动物园却还能对他使用, 是因为【人间失格】只对完全体的【永恒旧物】起效。 所以, 在他完成全部稿件之前, 《动物园》中的潜意识异能场,将会一直存在。 “雄一,你出去确认一下异能场的笼罩范围,如果超出首领室,就让银把那些守卫全疏散。” 青池涟央吩咐完便抓起笔,就要快速将手稿完结。 故事已经铺垫的差不多了。这书在创作的时候本就打算写成单元怪谈的形式。 看他雷厉风行的处理好一切的太宰治:…… 他的解释和准备的玩笑全部被堵在嗓子眼,太宰治张了张嘴,心里不爽。 这么冷静……到底算什么啊! 他垂下眸,强压下心底怪异,目光刚好落在《动物园》中,绿谷拿到的那张门票的背面注解上,那是文章对于‘潜意识’一词的注解。太宰治正好看到这。 这部《动物园》的文体从一开始就很明显。 ——灾难怪谈。 所以线索一开始就给出了许多。 去过童话动物园的人回来后都会像着了魔一样的说:“那真是个好地方啊!”,还对动物园的内部陈设闭口不谈,营造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诡谲的氛围,让人不仅浮想联翩。 而后,故事以主人公绿谷在阳台上捡到动物园门票为开端,开始了对动物园的揭秘。 「小浣熊、兔子、金丝猴、各种动物的幼崽……动物园开始那段就将所有能引起人‘可爱’情绪的动物都端上来了,寻常动物园的那些不讨喜的狮子老虎猴子,反而被排到了后面。 绿谷沿着游客参观的道路行走。不得不承认,那些小家伙长得确实很可爱,脸颊圆润,皮毛光滑,而且笼子和活动区也收拾很干净,没有一点异味,里面还布置了童话故事里的人物雕塑。 就连他这样,步入社会许久,已经失去了童心的中年男人,见到这些动物也不仅会心一笑。 女儿最喜欢这种可爱的小东西,难怪回去后赞不绝口。 绿谷想。 可惜,只有他一个人在逛,女儿虽然很想来,但临时被同学叫走,至于妻子…… 绿谷脸色阴沉下来,不去想那个晦气的女人。她不仅出轨,还卷款,丢下他和年幼的女儿……那个人渣! 绿谷越想越生气,他掠过黑熊幼崽的笼子,拐弯走向另一个参观区。 童话动物园将‘惊喜感’做的很好,几乎每 隔几十米就有一个拐弯。它也不把同一种动物,什么安格斯黑熊、俄罗斯黑熊、西徕雅黑熊放在一起,而是没有任何规律。 绿谷每一次拐弯,都会隐隐期待下一种动物。 下一个是……难看的鸵鸟。 而且玻璃的密封性似乎不是很好,空气中鸵鸟的臭味熏的让人喘不过气。 绿谷本来就难受的心情变得更加恶心了,男人快跑几步,冲向下个区域。 在走过那个拐角后,看到某项东西,他睁大眼睛,一个急刹车,然后落在一个软香温玉的怀抱里。 宜人的芳香扑鼻而来,很快缓解了被鸵鸟区荼毒的不适。 绿谷突然想起,他的妻子是个调香师,最喜欢香水,身上也一直很香。 绿谷头顶响起一声轻笑,随后传来一个女人有些嗔怪的声音。 “老公,你还想抱多久啊,大庭广众的。” 大庭广众?可他一路过来,明明都没看见什么人。绿谷还好奇为什么这么有名的动物园,游客却比大街上还少。等等……绿谷有些困惑的环视四周。 这段参观不知何时多出了很多陌生游客,此时看着他们指指点点,是不带恶意的羡慕。 男人的身体骤然僵硬。 他的妻子,不是已经离开很多年了吗?」 太宰治单手摸摸下巴,解读道。 “绿谷一开始看到可爱的动物是因为女儿喜欢,一路没人是因为中年男性不喜欢太拥挤吵嚷的娱乐场所,看到唯一有异味的鸵鸟是因为想到妻子心情不好,因为觉得臭,所以香的妻子出现了,前面门票上的注解,还有后面妻子说出:‘大庭广众’后,马上出现的游客,这所动物园的规则就完全浮现出了。” “是潜意识具现化。” “但是单纯的通过满足人们的‘意难平’,是不可能做到人人好评的,因为人的**没有尽头,如果真的那么简单,政府和军队绝对会将这里查封,所以答案是,参观过动物园的人再回去,就不是自己了。” “好棒!完全正确!”这是青池涟央的声音:“您的猜测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这太简单了,当然,主要还是你写的好,青池……” 得到吹捧,太宰治摆摆手,脸上洋洋得意,然后,他卡壳了,见鬼一样的看向自己的旁边。 一名眼熟到让人牙疼的美貌少年正跪坐在地毯上,他穿了件简洁的白色居家服,长至膝盖,露出一小截白皙的小腿,赤着双脚,白色的发丝未束,零散落下,是极放松的姿态。 少年面上浮现出一抹羞怯,两团薄红胜过最动人的情话。 “还是因为太宰君您懂我吧唔……” 太宰治顾不上形象,跳下单人沙发捂住‘青池涟央’的嘴。 心脏因为某种原因在胸腔中疯狂跳动,他对着正主投过来的目光讪讪笑了笑,额头上落下一滴冷汗。 这是什么事啊…… 青池涟央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划过,闪过一丝困惑。 太宰治和他,一个西装不离身,另一个成天的斗篷三件套,没有这种居家服吧。 具现化的话。 是太宰治希望他穿这种衣服吗? “呃……因为正装很不舒服,我看青池你天天打扮的那么热,就,可能,潜意识里觉得你需要轻快一点的衣服吧……嗯,然后就这样。” 太宰治难以启齿,支支吾吾。 他能和青池涟央说,具现化的你穿这种衣服,是因为没有男人能拒绝清纯挂……太宰治发誓,自己刚刚读《动物园》的时候,看见中对绿谷妻子成熟知性的□□打扮的描写,绝对没有下意识…… 太宰治左手成拳,稍稍用力,抵住太阳穴 。 打住。 冷静下来后,地毯上的‘青池涟央’也消失了。 “那不是因为会有部下来吗?”青池涟央眨眨眼,眼睛清澈的让人良心一疼:“不能穿着浴袍接见部下吧。” “是这样,所以我只是想想,青池,你知道的,人的大脑每天要处理的不切实际的杂念数不胜数。” 青池涟央一愣,随后叹了口气。 他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但眼底却没有任何古怪和厌恶,反而出乎意料的愉悦。 “首领,您这样子……” “很漂亮。” 惊慌失措,绞尽脑汁的模样,与平时截然不同。 太宰治一愣,表情恢复原样,身子向后靠在单人沙发上,眯着眼打量青池涟央。 他知道眼前人清冷外壳下掩藏的病态和通透,心底有隐隐的不安。 在室内,家并没有佩戴口罩。这是他和太宰治相处的一贯形象。 他唇很单薄,眼形又是丹凤,是老人说的薄情无心的形象。少年放下笔,似乎想了什么,然后开口。 “您想看我穿刚才的衣服吗?或者夸赞您对我作品的完美解读?再或者把您端来的食物全部吃掉?” 太宰治指尖一颤,不安感拉到顶峰。 他想阻止,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因为没有再自欺欺人的理由。 “都可以的,这是很简单就能实现的事情,只要您说一声。” 青池涟央认真的说着,眼底看不出一点多余的□□,清明到让太宰治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 “我第一次见您就说过吧,我想要您,因为很喜欢,第一次遇到这么喜欢的东西,那种仿佛心脏被人攥在手中的悸动,很新奇,很惊艳,这种感觉是吃到了喜欢食物的成百上千倍。” 所以,才会衍生出后面青池涟央接下‘书’的任务,与太宰治的‘尸体交易’,守护在他身边。 “我之前见过很多尸体,破解过很多案件,也写成了几本书,有了钰子小姐他们,但那些成就感和愉悦,好像都和我所……幻想的,您的死亡不同。” 刚知道人生被修改的事情时,青池涟央其实很迷茫。 如果他对死亡的观念是错误的,是旁人恶意的误导。那他对太宰治死亡的一见钟情也是错误的吗?可记忆中的那种愉悦,和心脏的跳动,明明都是真实存在的啊。 他那时候,明明那么幸福。 “反正您,本来也计划着要死的吧。” 所以请遵守约定,让他重温那种快乐吧。 就一次。 青池涟央只是想,再一次体会那种……属于活人的愉悦。 被爱着的感觉固然很好,但钰子小姐、源鹿他们也能提供这种情绪价值。 虽然太宰治的喜欢有所不同,但追根溯源,似乎也差不多。根本比不上他所期待的死亡场景。 太宰治如坠冰窟。 是啊,他怎么忘了。能写出诸多作品的家,洞察力和敏锐度绝对都远超普通人呢? 他不是迟钝的笨蛋。 坐在火堆旁是能感觉到热的。 所以,他知道。或者说一早就察觉到了太宰治的‘喜欢’。 但是—— 太宰治放下那几张手稿,站起来径直朝着青池涟央走去。 他伸手,抓住家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拉着站了起来。 无视青池涟央眸中刺眼的困惑和特意的顺从,看着那抹只会说气人话的薄唇,太宰治低头咬了上去。 青池涟央瞳孔猛的放大。 亲吻吗? 他知道这是某种表达爱意和友善的行为,也有社交礼仪,或 者表达服从的意思,但在东方人这里,亲吻更多适用于情侣或者家人。钰子小姐就悄悄问过家,能不能亲吻他的脸颊。 唇瓣上的刺痛很快终止了青池涟央的思维发散。 太宰治是真的在咬,这或许不该被成为亲吻,而是惩罚,或者发泄更准确一些,因为青池涟央本人都尝到了血腥味。口中的空气被狂风暴雨一般的吻掠夺走,占有欲潮水一般溢出。 对方似乎嫌这种站立的单方面亲吻不够尽兴,揽住少年的腰,将他整个人抱起。 青池涟央有点怕了,窒息的空白席卷他的大脑,手脚发软。 这种陌生的滋味让他本能的推搡挣扎,太宰治被搞烦了,干脆把人按倒在地板上,跨坐上去,完全控制住他。直到青池涟央眼神有些涣散,挣扎的力气也小了很多后才放开他。 太宰治眼神阴翳,居高临下的看着家。 少年的白发如凋零的玫瑰一般散开,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原本白皙的脸颊因为缺氧变得潮红,原本冰冷的青绿眼瞳无焦距的盯着天花板,唇上是一模刺眼的殷红,凌乱无序。 太宰治突然轻笑一声,抬手抚在他的颈窝上,细细划过。 “青池,你刚才的意思是,只要最后我如你的愿,过程中做什么都无所谓,是吧?” 但是—— 青池涟央这个人,又自负又笨。 不同的‘喜欢’,怎么能一样呢? 第100章 第一百章 面对太宰治的质问, 青池涟央大脑一片空白。 他还没反应过来。 因为别说是亲吻,就连和人接触,仅仅是肌肤相触, 从他人身上汲取的温度, 与他而言都是极其陌生的事情。 这和太宰治偶尔的手欠触碰不同,方才的行径,无法挣扎,只能放任氧气一点点被夺走,整个人像是断线的气球漂浮在空中, 身体越来越软, 大脑一片空白,完全落入对方的掌控。 青池涟央感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视线难以聚焦,腰上的重量难以忽视。 突然, 他喉咙一阵痒, 这是新鲜空气突然涌入的后遗症,少年开始剧烈的咳嗽, 以此缓解不适。 太宰治一愣, 连忙起身。 “青池?” 青池涟央咳的撕心裂肺, 喉咙里像被撒了一把沙砾, 干涸难忍,他把自己蜷缩起来, 将脑袋埋进怀里。少年脸红的滴血,眼底是朦胧和雾气, 身体单薄, 发丝被额间的细汗打湿。 几息后, 咳声逐渐平息, 最后只剩下无声的喘息。 太宰治突然有点慌。 没当首领之前,太宰治自杀过许多次,其中不乏上吊或溺水,但从没这么剧烈过,几乎过几分钟就好了。 但青池只是个没锻炼过的普通人,体质一般,好像是没他生命顽强…… 冲动如潮水一般褪去,只剩忧虑。 又问了几声,没得到回答,太宰治一把将青池涟央抱起来,打算送他去卧室休息。 在到达床榻,太宰治打算将人放下后,一双胳膊突然环住他,是青池涟央,少年将脑袋抵在他的胸膛处,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就像瑟瑟发抖的幼兽,完全流露出脆弱和依赖的姿态。 太宰治愣住了,把人抱稳,疑惑道。 “青池?” “是啊。” 青池涟央声音细弱,但吐出的话却让人火气瞬间涌起。 他在回答太宰治的上一个问题。 ——“只要最后我如你的愿,过程中做什么都无所谓,是吧?” ——“是啊。” 太宰治被气笑了,他看着意识还没回神就知道气他的青池涟央。 “你最好别后悔。” 青池涟央闭上眼,没有回答。 太宰治把青池涟央环在他脖颈上的手强制掰开,把人扔到床上。 他抬起一条腿,抵住少年的腹部,稍稍用了点力气,居高临下的开口。 “我知道你的想法,无非是不肯认输,或者……想看我生气?” 青池涟央这人,相当神奇。 他之前干过故意忤逆太宰治的事情,理由很单纯,就是单纯想激怒他,然后看太宰治的反应。 “青池,你是不是喜欢被这样对待啊?” 太宰治眯了眯眼,突然轻笑一声。 青池涟央忽的睁大眼,满是错愕。 喜欢?开什么玩笑? 他突然痛的哼一声,原来是太宰治抬手按住他唇上的伤口,手上用力,使得那片红更艳。 “青池。”少年首领声音温柔,说出话却如毒蛇吐信般刺骨:“很早之前我就想问了,明明是日期不详的交易,你却一直抱着我一定会死的势在必得,自杀的计划,明明是近期才告诉你的吧。” 太宰治附下身,像捕猎者享用美餐前的戏弄。 “你之前承认了吧,在见到我之前,‘书’就将我的存在透露给了你,我对你而言是极特殊的存在。” “那么,透露的那部分,引起你的心动的内容,是什么呢?” 他将他的外袍褪去,剩下方的单衣,随后手向下移,落在裤腰的松紧处,因为有 斗篷的存在,上身单衣不算长,平躺着一搓磨,便露出一截白皙腰身。 青池涟央对此一无所知。 或者说,他现在根本无暇顾及其他,全部身心被太宰治口中吐出的话语吸引。 “是我的死亡吧。‘书’告诉你我是个无药可救的热衷自杀者,无论因为什么苟活在世界上,最后的归途都只有死亡,哦,对了,还有源和,他说我什么时候会死?” 青池涟央手骤然收紧,攥住身下床单,心里惊慌,身体无意识的发颤。 完全正确。 初次在梦中见到太宰治时,的确是这样。 只一眼,他就知道,没有任何人能救下那个天台上的青年,因为没有任何人能在狂热的朝圣者踏入圣殿之前叫住他,哪怕是至亲至爱。他是个将死亡的腐朽刻在骨子中的亡灵。 他早就死了,只剩一句空洞的躯壳。 请这样的人出演一台死亡的剧目,怎么能叫谋杀。 但是…… 青池涟央看着面前的太宰治,少年才刚十八,容貌旖丽,唇角勾起,鸢瞳含笑。他恍然发现,他好像和那个天台上的青年,有点不一样了? 他好像,不会那么义无反顾的奔向死亡了似的。 错觉吧,他眼底明明还是虚无,依旧—— 太宰治下一句话,打算了青池涟央的思绪。 “多说无益。”他盯着神色空白,如同迷失了人生方向的家看了几秒,抬手把刚脱下的白色斗篷与自己的西装一并扔到地上:“既然这么喜欢看我生气,那我就满足你。” 青池涟央回过神,胳膊支撑着慌忙起身:“你先……” “安心。”太宰治扯住他的脚踝,将人重新拽倒在床上:“我会履行交易。” 其实刚刚亲吻结束,他就有些后悔了。 太宰治原本就没打算活,他只等自己的计划结束,欣然去死,所以才不在任何人心中留下善意,免得死了叫人怀念,地下都不安生。故而,这样的他,是绝无可能去……爱一个人的。 谁叫青池涟央小嘴太能叭叭,他被气的一时上头,没忍住,做了逾矩的事情。 正为难呢,不上不下的,结果青池涟央又一顿话,把太宰治所有顾虑打消了。 看着得到肯定回答后松了一口气,躺床上开始摆的青池涟央,太宰治牙根痒痒。 这种没心没肺的小白眼狼,就算他下一秒死了,也绝不可能有一丝怀-念-他-的-是-吧? “死刑犯行刑前好歹都要吃顿丰盛的断头饭,不留遗憾呢,你说是吧,青池?” 他咬牙切齿。 * 作为一名上辈子二十多岁,见多识广的家,青池涟央对这档子事,绝不可能一无所知。 只是毫无兴趣。 无论是本身漂亮的如艳鬼一般,被变态杀人犯进行打扮过的尸体,或者浑身**的尸体,亦是夫妻,情侣,正在交合中的尸体,他都见过不少,却丝毫感觉不到常人该有的难堪和躁。 只是一堆肉和一堆含冤而死的骨头,是除了警察、亲属和好事者,没人会关注的废料。 心理学讲,爱情的构成是**、情感、理想和义务。 青池涟央完全无法理解为何‘**’排在第一,在他看来,**所获的愉悦本质上与按摩、打游戏胜利、看完一整本所获的愉悦相差无几。 但是…… “呜——” 他从咽喉伸出发出呜咽,就像雀鸟在猫爪下发出的最后一声哀鸣,白皙的脖颈无力的后仰,指尖因为用力,褪去了原有的薄红,惨白一片,凌乱的白发被汗珠打湿,贴在脸颊边。 疼,热,大 脑一片空白,身体犹如被海浪席卷的树叶,伴随着清风拂过的酥麻。 青池涟央不明白,为什么这种重复而机械,且无意义的活动可以维持这么久。 就像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诱人。 永远冰冷自持的少年,被迫展露出不属于自己的狼狈,从默然冷静到泣不成声,那双冷漠的、目中无人的眼睛逐渐变得氤氲,柔软的像是融化了的香膏,身上的斑驳像被烫伤似的刺眼。 就像完整玻璃被打碎,干净的白纸掉进染缸,一株玫瑰被栽培成一树棠花,做出以上毁坏行为的人,心中恶劣被满足的成就感和愉悦,是难以言喻的。 如此反差—— “……什么时候……可以呜……结束……” 他丢兵卸甲,忍不住发出求饶的话语,却也被扰的支离破碎。 太宰治眼神暗了暗,眸中是餍足,他屈指抹去青池涟央眼角的湿润,温柔又残忍。 “这就不行了吗,青池,可我还早呢。” 不许后悔。禁止后悔。 《动物园》尚未成稿,异能源头在家身上,与【人间失格】如此接触,潜意识异能场完全作废。 青池涟央又好面子,绝不可能叫钰子小姐什么的进门看见自己这幅模样。 谁也救不了他。 * 太宰治做了个梦,梦中,他站在天台边,身上宽大的风衣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低头,脚下就是令人头晕目眩的万丈深渊,只要挪动一下脚步,就能如愿以偿,粉身碎骨。 “太宰先生,那里很危险,请回来!” 一道焦灼的少年音响起。 太宰治回过头,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此时,他身前又传来了声音,这次是带着厌恶和关切的青年音。 “别妄想伤害他,这家伙,迟早有一天是要被我杀掉的!” 太宰治把头转回来,深渊上当然也不会有人。那里只有风,和等待接收枯骨的恶魔。 风静静的吹,时间静静地流淌,太宰治一动不动,像雕塑一样。 类似的话还在不断响起。 什么‘我一定要遵守约定,保护那个人’什么‘要想伤害那个人,先要跨过我的尸体’等等。 一会是少年的声音,一会是少女的声音,后面,又变成了熟悉的,青池涟央的声音。 “世界是假的,但人是真的啊。” 那声音停歇后,仿佛所有世界线收束,天台重归宁静,只剩风的呼啸声。 太宰治面无表情,声音冷的快要结冰。 “‘书’,出来。”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他话落, 空间瞬间停滞了,包括一直呼啸着的风。 一团白光从虚空中某一点脱离出,萤火虫一般浮起, 飘到太宰治面前。 太宰治打量着眼前的光团,目光幽深。 这就是真正的‘书’? 他知道自己手里的‘书’, 其实连真正的‘书’的分身都算不上,充其量只算‘书’掉下来的头皮屑,是待命的废物傀儡, 却肩负着支撑他所处的诺大世界的使命。 “主世界的那个人都没见过的你, 却出现在我面前, 这是荣幸吗?” ‘书’所化的光球离他大概一米的距离, 因为本来就没人形, 自然也不存在什么表情。 几秒后, 一道完全不符合人们心中对神秘者想象的稚嫩童音响起,它话语中不包含任何情绪, 机械一般。 “不算,因为这也不是我的真身,你可以把我理解为延时摄影, 或者电话留言。” 太宰治一挑眉。 “你的意思是,你预料到了我会问这个问题?” “我可是‘书’。” 太宰治懂了。 ‘书’的意思不是自己未卜先知, 预知了问题,而是它是‘书’,延时摄影肯定和普通的延时摄影不同,有实时问答功能也是理所当然。 他定定的看着那团光球, 内心竟诡异的出现了一股名为心安的情绪。 这是‘书’强给予的, 还是发自内心的? 反正世界都可以被随意修改, 情绪…… ‘书’即使开口。 “别多想了, 你会觉得我亲切,是因为青池涟央的原因,寻常人见我,哪怕是分身,也只会觉得恐惧,敬畏。” 太宰治一愣,他抓住了‘书’话语中的重点。 因为青池涟央的原因? 难道…… “没错。”‘书’承认了:“这很好猜吧,你应该知道‘书的真相’。” ‘书’是能将写在上面的东西变为现实的神器,但是鲜有人知,‘书’其实并没有凭空创造的能力。 它的改写现实,类似于电脑拷贝和图层合并,或者器官移植。它依照主世界的需求,在诸多平行世界中翻找出对应元素,再将其与现实世界融合,把平行世界变成现实。 这也是包括太宰治的世界在内的平行世界存在的意义。 弊端就是被用完的平行世界会毁灭。 太宰治知道‘书’的意思。 平行世界是极其脆弱的存在,因为它们本来就是依附‘可能性’而诞生的。 举个例子,太宰治可以在自己拥有的‘书’上写‘港口黑手党与某公司谈成了合作’,但不能写‘武装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脑子一抽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因为这否认了世界建立原因的‘可能性’,如果他这么做了,这个世界也就离毁灭不远了。 所以—— 前不久刚刚发生的,御三家因为青池涟央修改了‘书’没落,最强咒术师五条悟成为背后灵,又回归正轨,世界被这么修改过后还能稳定存在,属于不可能事件。 常理而言,在青池涟央落笔的一瞬间,世界就该毁灭了。 ‘书’都是一样的‘书’,那问题只能出在书写的人身上。 再结合青池涟央超逆天的创造能力,不带任何记忆的凭空出现,‘书’屡次与他见面交谈等事实,答案呼之欲出。 青池涟央和‘书’关系不浅。 甚至有可能……他们同出本源。 “青池的命运坎坷,不止是福地樱痴吧。”太宰治垂眸笑了,他语气笃定:“还有你的手笔。” ‘书’冰冷的语气中似乎带了一丝不悦:“我从未伤害过他, 也永远不会伤害他。” “我雇杀手杀人,那我也能说我没杀过人。”太宰治嗤笑一声:“而且,伤害,你定义的伤害是什么?受伤?心理阴影?或者身死,妄你是‘书’,文字游戏都玩的这么笼统浅薄。” ‘书’是没伤害过青池涟央。 它只是把自己交到了恰好知道‘青池涟央’存在的‘福地樱痴’手上而已。 “……”‘书’哑口无言,良久,它才说话:“我只是想拯救所有的世界,这有什么错,为了现实世界的一个小小改变而毁灭数不胜数的世界,作为平行世界一员的你,觉得这公平吗?” 太宰治眯了眯眼:“你不是‘书’?” “我是‘书’。” “‘书’可不会为平行世界抱不平。” 就像人不会为肉鸡被食用鸣不平,因为肉鸡存在的意义就是提供肉。 ‘书’怎么可能为自己创造出给主世界提供素材的平行世界鸣不平。 “人尚有善恶面,‘书’为何不可。” “‘书’有意识和主观情绪这一点,你觉得合理吗?” 就算有,‘书’该偏向的也应该是主世界,而不是平行世界。 “……”迫于无奈,‘书’摊牌了:“我是它,但不完全是,等等……你为什么要考究这个?” “因为你承认了这个,就相当于承认了你确实对青池做过手脚。” ‘书’:? 什么? “让我猜一下吧,你促进了青池所有不幸的原因。”太宰治似笑非笑:“你忌惮他,甚至有些恐惧他。” “因为他的能力太强大了,如果他作为一个正常的孩子有血有肉长大,拥有正常人的爱憎贪恨,你无法保证他后面不会起邪念,或者被什么人利用,对世界造成伤害。” 毫不夸张的说,青池涟央的【永恒旧物想毁灭世界,真的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太宰治猜测,他面前这个‘书’,其实是万千平行世界的‘书’的意识,真正的‘书’只是一个制定了规则的机器,没有意识的运行着所有世界的运转。 “对真的‘书’来说,平行世界都毁光了也没关系,因为它随随便便就能再造出成千上万个,但对你而言,每个平行世界都是宝贝,所以你不会放任青池自由成长。” “但你杀不了他,因为他和真正的‘书’有关,所以,你计划将青池打造成一个淡漠无欲的‘神’,磨灭他作为人的一切情绪,让他对世界万物都失去兴趣、好奇,以此保证世界的安全。” “但是你低估了人的可怕,让我猜猜,青池原本待的那个世界,是被福地樱痴毁了吧。” “对,你推测的都对。”真相接连被爆出,‘书’已经有点破罐子破摔了:“如果平行世界大量毁灭后更新换代,我会消失的,真正的‘书’不在乎我,但我自己不能不在乎。” 太宰治勾起唇,鸢色的瞳中是让神明都为之恐惧的智慧。 “然后,你倒置了时间,开启了新一轮的‘青池改造’计划,你把他送到这个世界,利用了我。” “……” 如果’书‘有表情,它绝对很受伤。 平心而论,如果让青池涟央和太宰治死一个,’书‘绝对毫不犹豫托马斯回旋转的选前者。因为青池涟央对它而言是看不惯也干不掉的大麻烦,但太宰治是视若珍宝的平行世界中的亲儿子。 ‘书’没废话,代表着它的光团晕开,变成一片光屏。 上面投射出一片废墟,世界像出了bug一样,城市支离破碎的漂浮在无尽的黑暗之上。 太宰治挑眉:“这是什么?” “这是同样作为首领的你自杀后第三年的世界。” 这次轮到太宰治沉默了,他盯着那片混乱之地,脸上的表情就像被海浪卷上海滩的鱼,是无能为力,只能安静的等待死亡的悲寂。良久,他干涩的开口。 “不是有中也、敦、芥川、乱步先生,就算没有我……”世界也不至于只三年就毁灭了吧。 “这里是平行世界,不是主世界。” 言下之意是,他们的世界可没主世界耐折腾,两拨人稍微动静大点,毁灭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书’声音平静:“你是唯一知道世界真相的人。” “我自杀前一定会把这些东西告诉敦他们。” “他们又拿不到‘书’,知道有什么用。” “……”太宰治嗓音沙哑:“所以呢,你什么意思?” 时机达到,‘书‘将目的和盘托出。 “只要青池涟央在,你们的世界就不会和普通平行世界一样毁灭,我希望你能活着。” “你凭什么认为我有这个本事?青池算是这世上最希望我死的人了吧。” “他对你尸体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扭曲的,你不是已经帮他解开心结了吗?对现在的他来说,你去自杀,他得不到正确的引导才是错误,只有你有这个资格,你是他心中最特殊的存在。” 太宰治声音拔高,冰冷的可怕。 “所以呢?毁灭也好,存活也好,青池是神明的救世主还是毁灭世界的恶魔都好,这世界和我有什么关系!” “芥川银、中岛敦、泉镜花、中原中也,那些人呢?”‘书’很平静:“你知道平行世界都源自‘可能性’,所以就算同样是拿到了‘书’,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的太宰治,经历只要有一点不同,两者都是截然不同的个体。” “加入黑手党,招揽中原中也,龙头战争,成为首领,拉拢青池涟央,这些事不都是你切实做出的事情吗?” 别的平行世界的太宰治可能也做过这些,但这都不可能成为他们做的事情。 这些是独属于这个太宰治的。 没有完全一样的平行世界。 “人是真的,世界也是真的,太宰。”’书‘很诚恳:“我请求你活下去,为了你自己。” 太宰治毫不客气的指出:“你是为了自己吧。” “我不能一举两得吗?” “哪有得利又占理的事情。” “……”’书‘无机制的声音里竟然多了些牙疼的意味:“既然你都把我当成大反派了,那我就落实这个名头,再次消除青池涟央的一部分记忆对我来说虽然损失很大,但也不是不做不到。” “作为首领的太宰治不能稳定他,那就换成其他的太宰治,如果哪个太宰治都不愿意,那就换成其他人,反复试错,总有一个会达成我想要的结局……” “闭嘴。” 太宰治脸黑了。 他想说青池涟央不会按照‘书’所说的那般被迫驻留,但一想青池涟央最开始喜欢他是因为他的脸,如果记忆全失,换成其他自杀的太宰治…… 不可能。 “你想说他的造物们?这么多平行世界,它们想找到他绝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动些手脚,‘书’总能让太宰治戴个绿帽子的。 太宰治:……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他的造物们发飙,损毁的不是我的利益吧。” ‘书’彻底摆烂:“我管呢,他要是不稳定,我就随时有消失的风险,还不如拼一把。” * 太宰治醒来,他坐起身,看向身侧。 青池涟央还在昏睡……昏迷。 他是纯文学工作者,估计连走的快些的运动量都没有,体力远比不上在尸体堆里 摸爬滚打的黑手党。 少年缩在被子里,眼角还带着嫣红,泪痕已干,裸露的皮肤布满斑驳的红,一看就是被欺负狠了,睡梦中都下意识蜷缩着保护自己。他唇瓣微微红肿,带着不少细小的伤口。 太宰治脸上闪过一丝心虚。 就一点。 他甚至因为想起昨晚那张嘴里溢出的求饶和泣音…… 太宰治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不能想了,潜意识的异能场还在,把青池吵醒就不好了。 太宰治随意环视一周,想找找刚才那下有没有出纰漏,视线落在房间内某点时表情一僵。 在那,有个熟悉的东西。 嗯,他自己的尸体。 从死法来看,是触电,像睡着一样躺在花纹繁琐的地毯上,竟然有种油画般的美感。 太宰治心情复杂看了眼枕边人。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青池涟央知道自己在做梦。 因为他看见了警察先生, 和他自己。 他穿着一件卫衣,莫约二十几岁,坐在在书桌前写作, 手里拿着的是一只白骨做的笔,那不是太宰治送的,款式完全陌生。 警察先生站在他身后,捧着一只玻璃碗, 大半碗的鲜血晃晃悠悠的, 看着像是得了意识的血妖怪, 要从中溢出, 奔向自由。 不,那人不是警察先生。 虽然长相一样,性格一样, 连说话的小口癖都一样, 但那不是他。 警察先生不会看自己的养子用白骨写作, 用鲜血做墨。 警察先生的眼睛永远黑又亮, 像永不坠落的太阳。哪怕在最狼狈的时候,他也坚守着正义和乐观。 但是, 哪怕知道那不是他, 时隔多年再见,青池涟央也下意识抬起手, 想去触摸。 他抬起手,愣住了。 惊愕的倒不是在上帝视角的梦中拥有实体这件事,而是……这不是他的手。 这双手修长且苍白, 像是古堡中常年不见阳光的吸血鬼, 皮肤薄到近乎透明, 下方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腕骨突出,骨节分明。十指指腹都覆着薄茧,中指、食指与无名指最厚。 这不是枪茧,也不是劳作的手。 常年伏案工作的人吗? 很快,青池涟央就发现,这人抬手,并非是出自他的控制,只是身体的主人恰好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 他现在就像是幽灵附身到人身上,共享对方的视角,却不能左右他的行动。 那人很快开口,嗓音清润温和,彬彬有礼。 “青池君,您在想什么?” 青池涟央看见自己持笔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抬起头,面无表情的回答。 “不知道。” “奇怪。” 那人语气变得无奈,但仔细一听,其实波澜无惊 。 “您明明没什么好苦恼的了,心结已经解开,仇人全部杀死,又拥有了同伴和朋友,衷心追随的眷属,以及无人能及的强大能力,难道像您这样淡漠的人,也会有报仇雪恨后的空虚,迷茫期吗。” 青池涟央看见自己回头看了眼‘警察先生’,他盯着那双暗淡的眼睛看了许久,然后转回来,放笔起身。 ‘警察先生’顺应着变做齑粉消散,‘青池涟央’身后恢复空无一人。 这个梦……这是梦? 冥冥中,似乎有道声音告诉青池涟央,这不是梦。 心结解开,仇人杀死,拥有无人能及的强大能力,这是没有穿梭世界,遇到太宰治的青池涟央的未来。或者说是,已经发生了的过去。 这是他失去的记忆。 真有意思。 青池涟央想,他回忆自己的记忆,竟然还有假借别人的视角。 ‘青池涟央’眸中空无一物,语气冷然。 “我出去走走。” “您要注意安全呐。” “……” ’青池涟央‘没有做答,沉默着,径直和那人擦肩而过,走了出去。 同时,那人回过头,目送那名白发青年离去。 直觉使然,青池涟央想跟着自己,但他‘附身’的人站在原地没动,他自然无法如愿。 好在,几秒后,那人似乎是自嘲的轻笑一声。 “对啊,现在哪还用注意什么安全呢?所有罪孽都消失了。” 说完,他走向书桌。 桌子靠窗,这导致人走过过去时,不可避免的能看到窗外的情景。 那窗户已经破碎,玻璃全部脱落,窗框都没了半边,楼底尸横遍野,到处是残垣断壁,路 边的汽车冒着滚滚黑烟,俨然一副世界末日的样子。 青池涟央皱皱眉。 他认识这个地方。从边上的楼来看,这里是武装侦探社的办公室,那栋红砖建筑的四楼。 身体的主人却是对这幅情景司空见惯的模样,一个眼神都没分去,直接看向桌面。 青池涟央也被迫转移了视角。 桌面铺着一叠空白稿纸,最上面的那张,被划划写写,只勉强能辨认出十几个字。 「经年…… 跨世界之旅……可能世界……平行……虫洞旅行」 和这些脏兮兮的字相比,桌上用黑笔写的一行字被衬托的相当干净漂亮。 「昨日下午三点,‘警察先生’告诉我,世界上最后一个活人也死了,世界末日计划彻底落幕」 青池涟央看着那行字,真相呼之欲出。 原来在他失去的那些记忆里,世界最后毁灭了,是他做的。 但他只记得自己在祭奠警察先生的时候,做了那个梦,随后马不停蹄的来到了太宰治的世界。 祭奠之前发生了什么?什么都没有,日复一日的写作,写不出「结局」,然后查案,没有任何特殊。 记忆被动过手脚。但是他毫无察觉,想不出端倪。 “出了什么问题。”那人喃喃自语,用食指轻轻抚过那行干净的字:“这可不是我们要的。” “谁告诉他活人都死绝了的?”突然,房间中响起一个略活泼清亮的声音,声音的主人貌似不满,因为视角问题,青池涟央看不见他:“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活着呢。” 他附身的人笃定的说:“那个人很快也会死了。” 同时,他转过身,突然闯入房间的人露出了真面目,是个白发的青年,穿着披风,戴着礼帽,做一副魔术师的打扮,单张扑克牌遮眼,另一只眼被一道竖着的伤疤贯穿。 通过这些特征,青池涟央成功辨认出他的身份。 太宰治画过。 天人五衰,小丑果戈里。 那被他共享视角的人,是福地樱痴,还是天人五衰的另一位成员,那个叫费奥多尔的呢? 因为太宰治没画,青池涟央自然没兴趣了解其他人的长相。 但,大概率是费奥多尔吧。 毕竟福地樱痴是军人,这双手可不像军人的手。 “谁管呢。”果戈里露出个有些可怕的笑容,他突然捂住脸,肩膀抖动起来,看着像在哭,却从指缝中漏出细碎的笑声:“这个世界,是假的哦,假的!会因为纸上的几句话而毁灭,这个世界是假的!” 费奥多尔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开口。 “那就祝您早日前往真正的世界吧。” “所以啊!”果戈里送开手,声音尖细,像疯子一样:“费佳,你要努力让青池君写出可以带我们去真正的天空的作品哦!离开这个支离破碎的假笼子!” “我尽力。”费奥多尔回答。 但青池涟央却听到了异样的声音,这声音小的像窃窃私语,含糊不清。 ——“这样真的正确吗?” 这是费奥多尔的声音,但他却并未张口。 ——“所有人都死了,无论是罪孽深重的异能者还是普通人,这荒唐的结局,真的是我想要的世界吗?” ——“难道到那个真实的世界去,我也依旧要将它变成这番模样吗?” ——“果戈里已经疯了,没人能阻止那个人了。” 心声吗? 青池涟央想着,突然发现,自己能动了。 他迅速脱离了费奥多尔的身体,这次是他本人的身体,不过费奥多尔看不见他,大概是灵体。 在直觉的 驱使下,青池涟央迅速朝着办公室的门外跑去,身后是费奥多尔的声音。 这不是心声,因为足够清晰,这是他亲口通过声带震动发出的声音。 “神啊,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个神……请告诉我,拯救的意义吧。” 青池涟央听见重物坠地的声音,很闷的一声,来自窗的方向。 他没有回头,朝某条路线一直跑着。 这是青池涟央从未体会过的情绪。 目的性极强的,如果不去做,就永远也做不成了的急切。 转过这个弯,下一个方向是……左边的路口。 未经训练的双腿很快疲惫,心脏在剧烈运动的因素下异样的跳着,疯狂的好像要脱离**。 青池涟央用嘴呼吸着,喉咙和小腹疼的好像着了火。 在力竭之前,他看见了自己想找的。 那是一座墓碑,它坐落在一片草地正中,空中漂浮着类似萤火虫的白色光点,而他,身为青年的青池涟央本尊,静静的站在墓碑前,仰头看那些荧光。 他的腹部插着一把水果刀,鲜血浸湿中刀处的布料,不断扩大,冉冉冒血。 青池涟央听见自己说—— 青池涟央想起自己说—— “警察先生,这世界上的最后一个活人,也死了啊。” 青池涟央感觉到温热的鲜血从自己体内抽出,失血过多导致浑身无力,他捂住伤口,殷红打湿了写作的手,不知哪边更血腥,他靠坐在墓碑上,闭上了眼睛。 青白的墓碑安静的伫立,莹莹白光尚未褪去。 地上不知是谁掉的一只金色肩章,边角有一点破损,被陈旧的绷带缠绕住。 * 青池涟央从睡梦中醒来,他察觉到自己在发抖,额间的发丝全被什么打湿,贴在皮肤上,很不舒服。 身体早在昨日半梦半醒时,就被太宰治抱着去清理过了,所以……是他出的汗吗? 青池涟央什么都想起来了。 上一个世界,他被福地樱痴捏造出的虚假真相迷惑,帮他完成了毁灭世界的计划。然后,福地樱痴告诉了他世界的真相,请他帮忙到那个真正的世界去。 再接着,就是梦中的内容了。 青池涟央清晰的记得那情绪的变化。 从一开始的无所谓,做什么都可以,直至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彷徨和迷茫。诚然,家是一直抱着事件万物与他无关,游离与活人之外的心思活着的。 但当真正的,世界上所有人都因他消失之后,心中那股负罪感和颤栗却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吞没。 他自认并非活人的一员……但是为什么…… 青池涟央从咽喉最深处溢出破碎的哀鸣,那是无意识的,却能将人搅疯的混乱。 他感觉到热,又好像冷,肺部似乎停止了运行,带来窒息的痛,感觉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宛若被一柄尖刀反复的刺,受难者却连痛苦的根源为何都不知。 为什么……那么难受? “青池!” 一声惊呼像划破了沉闷夜空的雷电,几秒后,青池涟央感觉到了温暖。是那种很舒服的恒温,他被人抱在怀里,就像幼时,被养母抱在树下读故事一样。 “你怎么了?” 青池涟央想,这声音好熟悉。 是谁呢? “别怕,我在……” 那人将他揽在怀里,温热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言语中似乎带着让人安心的魔法。 青池涟央想起来了。 这个人的名字是—— 太宰治。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太宰治低头看着怀里的人。他闭着双眼, 似乎此时正在经受极大的痛苦,身体就如赤身**般在雪地中暴露,瑟然发抖,发丝被冷汗打湿, 徒增几分脆弱。 白发少年本能的抓住能提供温暖和依靠的人, 就像在黑暗的低谷中死死抓住救命稻草。 太宰治也曲腿坐下, 抬起头, 目光冷淡的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空气中的黑色烟雾。 它们几乎占据了除这张窗外的所有空间, 其质地像黑芝麻酱一样浓稠。太宰治刚刚就是在外听见了青池涟央的痛苦呻吟, 闯过这些烟雾才来到他身边的。 两人身处的床榻,竟然变成了夜晚深海中的一座被灯塔照亮的孤岛。 这些东西是敌人的手段? 不……是潜意识异能场。 太宰治很快确定了它们的来由。 因为这些黑雾在不断消失,自他抱住青池涟央,【人间失格】接触【永恒旧物】的异能源头后。而且太宰治刚刚去看完了已经被创作出的《动物园》手稿。 「在和妻子逛完第五个场馆后,绿谷突然像被当头一棒似的清醒了过来。 这绝不是他的妻子……她不会这么温柔乖顺, 亦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偷偷去看那个女人,灯光打在她端正的五官上,明明完美无比,但在绿谷眼中, 却像恶魔一般。 “怎么了, 亲爱的?”妻子微笑着, 脸颊挂着诱人的薄红, 像是恋爱中的少女:“不吃了吗?” 男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他突然想起很重要的东西:“现在几点了?” 妻子说了一个数,距离他入园已经过了六个小时。绿谷如坠冰窟,他开始搜索口袋, 随后在摸出一个钱包, 一串钥匙和两张面巾纸后, 疯了一样的怪叫一声,拔腿就跑。 门票不见了。」 潜意识异能场,在身处其中的人意识到不对劲后,恐怖便开始了。 「绿谷被吊死在爬满蛇的树上,树下是嘴下毛发血红的黑熊在吃狮子。 在他的尸体下,有团泥沼一样的黑雾应运而生,几秒后,无声无息的散开,实际上是飘到了天上。 在人看不见的动物园上空,成团的,乌云一样的黑雾群拧动几下,略微扩大了一点,像一群笑的前仰后合的人,给新来的同事让开身子。」 青池涟央就写到这里。 但太宰治根据前面的内容,猜到了黑雾的身份。 ——动物园的意识,死去的游客,或者说,和钰子小姐、源家兄妹他们一样的异能造物。 潜意识动物园最开始,大概只是个小的怪谈,后来枉死的人越来越多,才变成了这样。 因为太宰治在,黑雾很快褪的干干净净,重新露出房屋本该有的景色。 少年首领低头看了眼对此一无所知的青池涟央,眸色暗沉。 这本《动物园》,之所以和以往的作品都不同,可以对【人间失格】起效。 是因为太宰治用一页‘书’,替换了家的草稿纸,那是他辅助写简纲和设定的纸张,因为个人习惯,青池涟央的大部分设定都在脑子里,每次结束创作,草搞上只有几句话。 这实验,太宰治从知道青池涟央在‘书’上写下寥寥几笔便改变了世界后就想做了。 反正出事了有‘书’兜底。 可以越过【人间失格】对其持有者起效,却又能被【人间失格】接触到源头而消除。 他该吐槽这的自相矛盾,还是庆幸【人间失格】的强大? 太宰治有点不爽的啧了声,说不出心情。 因为决定做这个实验时的心情,和他目前已经见过‘书’,甚至与之交谈过的心情大相径 庭。 “……” 介于与‘书’的那段交流过于糟心,太宰治决定换个东西想,以此打发青池涟央醒来之前的无聊时光。 没办法,现在走不开。 因为家跪坐在床上,用双手抱住太宰治,抓着他腰后衣服的布料,整个人埋在他怀里。 太宰治用空余的手从床上抓起被子的一角,往上拽了拽,另一只手环着青池涟央的腰身,试探性询问。 “青池。” 照例没有得到答复,家还没缓过来,处于陷入噩梦的无意识状态。 太宰治有些苦恼。 因为青池涟央还没穿衣服,他是直接从被子里钻出来投怀送抱的。 可能着凉是一回事,嗯……又是另一回事了。 太宰治选择思考。 在青池涟央昏睡期间,他差不多摸清了这个潜意识异能场的规则。 说是潜意识,但其实用「内心渴望的」来形容更准确一些。 没错,就是「渴望的」,一个看起来完全正向,没有任何杀伤力的异能造物。 但这要建立在闯入其中的人要像太宰治和青池涟央一样,心无俱意才行。一旦在这其中生出一点警戒,或者对未知危险的猜想和防备,那那个恐惧之物就会被具现出。 不得不说,青池涟央真是所有权谋家梦寐以求的部下。 他的执行性和实力都强到离谱。从那些让人想都不敢想的强大异能造物中就能看出。 是人就会恐惧,是人就会多想,越强大的对手顾虑越多。 这个「动物园」,除非是完全无畏无惧的神明,否则太宰治想象不出谁能从中全身而退。 不过这东西还有缺陷……那就是不完全封闭。 它目前的覆盖范围只有首领办公室那么大,等全部完结,可能会扩建至中动物园的面积,但五个小时必死和要持门票的规则也可能会被沿用。 要怎么让敌人在里面呆满五个小时?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太宰治都觉得自己可以原地飞升了后,青池涟央才悠悠转醒。 白发少年身体猛的颤了一下,随后从太宰治怀里抬起头,一双青绿的眼瞳里满是茫然。 他大梦初醒一样,睁着眼足怔了两秒,才缓缓吐出两个音节。 “太宰?” “……嗯。”太宰治声音有点奇怪。 在回顾自己状态之前,青池涟央先意识到他们两人诡异的体位,沉默半晌。 “我为什么……” 太宰治话语中带着无奈:“还不放开,青池?” “抱歉。” 青池涟央脸红了红,急忙松开抓着太宰治腰后衣物的手,却因为动作弧度过大,扯到腰后的酸痛处。 他疼的嘶一声,双腿跪坐了太久,本就发麻,再加上昨夜苦果,身体发软,大脑也还在空白恍惚中,青池涟央没稳住身体,止不住的向前一滑,脸朝下。 “嘶……” 这次是太宰治,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脸差点埋进自己腿间的青池涟央,磨磨牙。 “你故意的?” 青池涟央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他闷闷的回了个“不是”。 “那就起来,你还想用这个姿势待多久?” 太宰治咬牙切齿。 青池涟央头皮一麻,切实体会到了何为尴尬,他闷不作声的爬起来,但因为这个动作,原本围在腰上的被子滑落了一部分,然后…… 当**的皮肤与空气接触的瞬间,青池涟央打了个寒战,然后,他与太宰治对上了视线,在那双清澈的鸳色瞳子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浑身青紫,狼狈不堪, 像被风雪摧残过的败花。 太宰治一挑眉,一点自觉没有,好整以暇的盯着他。 青池涟央把被子捞回来,将自己裹成粽子,视线偏移至一旁,声音细弱游蚊。 “衣服……” 太宰治摸摸下巴,似乎有些诧异:“害羞了?” 在他的认知中,就算昨晚濒临崩溃,丢兵弃甲,青池涟央第二天也应该和没事人一样,强忍着身上的不适,试图挽回昨夜情绪崩溃的狼狈。 太宰治都做好对方穿上裤子不认人的准备了,结果论反应,青池涟央竟然和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为了让这张速来面无表情的脸沾染上春色,太宰治可没少折腾。 心理防线被突破了吧。 青池涟央:…… 他攥了攥拳头,一字一顿:“麻烦您给我衣服,首领。” 一阵兵荒马乱后,一切回归到正轨。 青池涟央穿好衣服,顺带把口罩兜帽都戴上,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 家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清,靠坐在沙发上,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太宰治从外面回来,定定的看他几秒,眸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他将从钰子小姐那要来的白粥放到茶几上,在青池涟央对面落座。 “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太宰治用汤匙搅动着白粥,让它的温度变得合适入口一些。 青池涟央很快调整好状态,他无视身上另人不快的感观,将恢复记忆的事情讲了一遍。 当然,并没有那么顺利。 比如—— “可能世界……” 一勺子白粥被怼到他嘴边。 青池涟央:…… 他想起章鱼香肠的事情,认命张开嘴。 不过这软糯的白粥确实让他空荡的胃部舒服了很多。 青池涟央刚想继续讲,结果太宰治又是一勺子送过来。 “故事不着急,我大体能猜出来,先填填肚子,胃空了吧。” 太宰治身体微微前倾,用一只手捧着碗,他笑着,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他另一只手向前伸着,白粥恰到好处的乘了半勺,不会溢出。 “因为起的太晚,钰子小姐已经把饭处理掉了,她现在在重做,正好弄点清淡的给你吃。” 青池涟央感受着这份毫不遮掩的关心,突然想起昨晚的事情。 ……那种完全陌生的愉悦。 他心脏似乎漏跳了一拍。 见他愣住,太宰治挑眉:“怎么?” 嗯,他知道自己很帅,青池很喜欢,但不至于看迷了吧…… “……我。”青池涟央盯着他握勺的手:“我有手,可以自己喝。”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吃完一碗白粥, 为了防止太宰治再搞什么幺蛾子,青池涟央两句话并做一句话, 干脆利落的将梦中之事组织好语言, 除了与‘书’的交易之外,大体都说了。 太宰治屈指,轻轻敲了敲桌面, 发出清脆的扣响。 “和我了解到的情况差不多,嗯, 因为我也做了和过去与未来有关的梦呢。” 尽管青池涟央没有表现出好奇, 但太宰治还是把自己也做了梦的事情说了。 他笑笑,鸳色的瞳子中透露出一丝凉气,似乎那梦境并不是什么值得缅怀的东西。 虽然的确如此。 想起自己清醒后,两股记忆交融, 几乎要将灵魂撕裂成两半的极端痛苦, 青池涟央脸色微微苍白了一瞬, 看太宰治的目光多了点感同身受的温和。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 “因为我觉得, 应该和青池你坦彻一些……好吧, 理性来讲,我们处于一条战线上,且你知道的比我要详细,说出来于我而言不仅没损失还可以增进感情, 感性来讲,我想多和你说一会话。” 太宰治眨眨眼, 满是纯良,人渣的坦坦荡荡。 “虽然平时青池理由你和我的交谈也不算少, 但是还不够, 我还想占用你更多一点。” 刚有点感动的青池涟央默默把心底的动容藏了回去。 但不得不说, 太宰治这种自己把动机分析清楚的行为,比玩弯弯绕绕让人……舒服点? 真是疯了。 青池涟央将视线投在碗沿上,白粥炖的很烂,在碗边覆上了一阵晶莹的粥油。 他掩下心里异样,进入正题。 “陀思,您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 恢复记忆后,青池涟央想起了一切。 他清晰的记得,福地樱痴第一次向天人五衰的其他成员介绍给他时,费奥多尔的眼神。 震惊,错愕,还有悲凉。 他好像在一瞬间想了许多。也对,【永恒旧物】这种能力,认谁知晓,都会有世界观被颠覆的恐惧吧。就算同样是天之骄子的人,也会对其这样生来便在罗马巅峰神明般的能力产生质疑。 对自身的。 那个小丑果戈里倒是笑嘻嘻的跑来朝他打招呼,不过眼中杀意重到无需掩盖。 而从青池涟央在福地樱痴的授意下行动后,费奥多尔便再没参与天人五衰的活动,不过他一直待在福地樱痴准备的临时基地,离得很远看青池涟央写作。 果戈里说,费奥多尔在研究平行世界的事,他似乎不是很能接受自己所生活的世界竟然是一片虚无。 最后,他自杀了。 那时,青池涟央对世间万物都不感兴趣,听见动静连头都懒得回,不过现在一想…… “我和您说了吧,首领,他最后自杀了,从武装侦探社的四楼跳了下去。” 那个高度是很难摔死人的。 那么,他的结局是在血泊中看着天空,忍受着骨骼断裂缓缓死去吗? “我认为他是在……赎罪。” 青池涟央讲到最后,竟然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作为毁灭世界的元凶,他比费奥多尔更能体会到那种负罪和绝望。应该赎罪的人是他才对。 空气沉寂了一会,太宰治并没有做答,他好奇,抬头去看,却见黑发的少年正沉默不语的盯着他。 那双漂亮的鸳色瞳子中的情绪极其复杂,反正青池涟央看不懂。 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太宰治突然露出个轻快的笑容,他用抱怨的语气开口。 “什么嘛,青池,我在和你**,你竟然和我讲别的男人,而且啊!”太宰治故意提高语气,摆出很夸张的架势,脸上的幽怨不似 作假:“你管他叫什么?” 什么叫**? 青池涟央困惑,但下意识给出回答:“陀思?” 费奥多尔太绕口,他便跟着果戈里一起叫了。总不能用‘那个人’来概括吧。 “你看!”太宰治咬牙切齿:“你叫他费佳,叫我首领?还用敬语?” 他就那么不值得一个亲切昵称吗! 青池涟央:…… 太宰治做一副西子捧心的动作,痛心疾首。 “你还无语!你连‘太宰’都不愿意叫。” “太宰。” “晚了。” 太宰治一拍桌子,身体前倾,眯着眼睛看青池涟央。 这眼神盯的家发毛,一时间,他忘了纠结费奥多尔最后选择的事情。 “青池。”太宰治阴恻恻的叫了一声。 “……在。” “叫我阿治。” “……” “干嘛,不会罗马音吗?我教你,「」「sa」「mu」。” 青池涟央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叫嘛。”太宰治幽幽道:“没让你叫阿娜……” 在他吐出最后一个音节之前,青池涟央堵住了他的嘴。 “阿治,可以了吗?” 太宰治不满意:“好敷衍,惩罚你叫十声。” “……” 见他没动静,太宰治不愿意了,他从对面的沙发蹦到青池涟央旁边,让本就不大的单人沙发的空间雪上加霜。 太宰治没有一点侵占了别人空间的自觉性,他从侧边揽住家,将脑袋搭在他肩膀上,像个大型犬,语气拖长,像是撒娇的语气,吐出的热气打在少年耳边。 “叫嘛,青池,我想听。” 青池涟央被他这套搞懵了,他思考了事情起末前后的所有细节,也没想明白太宰治的用意。 现在不该讨论作战的事情吗? “你想问为什么?”太宰治趴在他肩膀上说话:“当然是死刑犯的遗愿啦。” 青池涟央缓缓扣出一个问号,用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太宰治昨天说过一句话:“死刑犯行刑前好歹都要吃顿丰富的断头饭,不留遗憾呢。” 所以,这里的死刑犯…… “嗯,就是这个意思。”太宰治语气里带着笑意,脑袋向前凑了凑,轻轻咬住青池涟央的耳垂:“虽然答应你回履行约定,但我们的交易并没有时间限制,对吧。” 他自动忽略了源和能预知未来,还给了青池涟央准确时间的事情。 从被‘书’威胁过后,太宰治就想通了。 与其纠结有得没得,不如让自己当下愉悦。是逗青池涟央不好玩吗?还是青池涟央不好玩? 如果未来可以被改变,那就这么按部就班的活下去。 如果未来不可能被改变,宿命必定生效…… ……他可是太宰治啊。 青池涟央被他咬的又疼又痒,耳根发热,但不想落了面子再被嘲笑,于是僵着不动。 “嗯,怎么了。” “说了嘛,遗愿。”察觉到自己好似摆烂躺平的想法,太宰治轻笑一声,放过了他可怜的耳垂:“都说人活在世上,就是为了看自己没看过的景色,过自己没过过的生活,我啊,从来没谈过恋爱哦?” 他蹭了蹭少年柔软的发丝,语气缠绵。 “青池,让我在你身上多留点东西嘛,反正你也不在意,我一死你就会把我忘的干干净净了,对吧,所以让我留点痕迹,就像,嗯,到此一游?我来人间一趟……” 太宰治被自己逗笑了,按着家笑的花枝乱颤。 青池涟央 被他的到此一游搞沉默了。 沉默良久,他才开口。 “随便你。” 太宰治不依不饶:“随便谁?” 他好像很不满,但前提是忽略他眸中的狡黠。 现在这情况,完全是太宰治的得寸进尺局。 心理防线突破大成功! “随便……太宰治。” “成交。” 太宰治愉快的一拍手。 青池涟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现在我们可以进入正题了,哦对,你刚才问我什么问题来着,青池?” 青池涟央回神。 “陀思……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是个怎样的人。” 他刚才,是不是在和最后自杀的费奥多尔共情? 结果被太宰治一打岔,什么低落情绪都该烟消云散了。 这家伙,故意的吗? 青池涟央凝神看向身边的太宰治。 太宰治似乎对此毫无察觉,得到满意的回答,他也没回到自己位置上,把紧巴巴的空间让出来的想法,就这么靠在沙发扶手上,拽着青池涟央的披风衣角玩。 “第一印象的话,很讨厌的人,就像阴沟里的老鼠,让人看见的第一眼就心生不爽,想一脚踩死。” “深思熟虑,就是很聪明的人,但很阴险,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他是操控人性的大师,最擅长挑起人心中最脆弱的线,然后摧毁一个本该光芒万丈的人。” 青池涟央总觉得这段描述带点私人恩怨。 他印象中的费奥多尔,就是个清瘦儒雅的青年,总安安静静的坐在边角,手中捧着一本圣经旧约,却不看书,只静静的看着他发呆,写作疲惫时,抬眼就能看到。 虽然在天人五衰中待过,还占据了核心地位,但因为青池涟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性格,他对包括福地樱痴在内的成员其实都不了解。 太宰治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险恶用心被看破,继续说着。 “费奥多尔其人,狂妄至极又卑微至致,罪孽深重又自诩神的代言人,嗯,与其说他信神,倒不如说他信自己,他的理想是建立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因为异能者的存在是他心中的罪孽源头……” “吱啦——” 太宰治摆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电音,就像有什么人不同意他的演讲,粗暴的打断一样。 太宰治挑起眉,脸上浮现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哎呀呀,真不得了。” 只见不大的手机屏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暗紫色的卡通图案。那图案由几个圆圈组成,寥寥几笔,栩栩如生,是一只大笑的老鼠。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最近的横滨,风平浪静。 因为对这座城市的居民来说,只要不是发生一瞬间有四百万人蒸发的大灾难,都是小事。 但是对于野泽凉太来说,今天却有件不亚于火星撞横滨的大事发生。 p老师的新书《怪病》,今天首次发售! 虽然早借职务之名在出版社把了一遍又一遍,但野泽凉太也绝不会缺席《怪病》的出售。 别问,问就是来找同好,再问就是来看别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野泽凉太叼着三明治,一边走一边穿外套,他快步略过某个不见光的小巷,略过街头正在播报昨日沿海一邮递局遭遇炸弹袭击,邮递员未卜先知扔掉炸弹,无一人伤亡的大屏,朝着书店赶去。 虽然还没到营业时间,但书店门口已经挤满了人,他们都是为了《怪病》来的。 看到曾经名不见经传的p老师如今这么火爆,野泽凉太莫名有种荣誉与共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解决三明治,他从口袋中掏出湿巾,将手擦干净,眼睛偶然瞄到一个身影。 那人穿了一身常服,但个头高大,在人群中显得鹤立鸡群。最重要的是,他身上有股干练正义。 野泽凉太家在横滨算是个富户,他跟父亲见过不少大人物,其中就包括这种气质的。 他以自己看了这么多年为担保,这家伙绝对是军人! 不愧是p老师。 恰好这时,书店开门了,野泽凉太就没再管那人,挤进去抢购了,可当他抱着厮杀过后的三本出来时,一时喜滋滋,没看路,不小心撞到拐角的某个人。 “哎呦!” 野泽凉太惨叫一声,跌在地上,刚买的书也掉了一地。 他是撞钢板上了吗? 心理诽谤着,野泽凉太第一时间捡书,然后抬起头,一愣。 这不是那个军人吗? “抱歉。” 头发花白,看着年岁不小的男人将他拉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怪病》。 显然,他刚在这看书,没想到会有人不看路。 “啊,没事,我也有错……” 野泽凉太确认新书没有损坏后,松了口气,随后看着直接被翻到结局的《怪病》,好奇道。 “您看书喜欢直接看结局吗?” 《怪病》是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突然有一天,世界上开始流传一种可以把人变猫,把人猫变成疯猫的病毒,世界上大部分人都变成了猫。 不会变成猫的主角觉得这样的世界太糟糕,主动提出和幸存者合作,提取自身抗体帮助人类,却被贪心的幸存者索取过度,身上携带的怪病病毒伤发,导致幸存者全部灭亡,世界真正进入无人末日。 在这时,读者才知道,原来怪病的源头是主角。 他本是一只被人类收养的家猫,无意被虐待致死后,奇迹复生,还诞生了对人类深恶痛绝的第二人格,怪病正是第二人格散播出去的,源头是对人类的仇恨。 但在读者已经世界就这样毁灭时,最后一章,揭晓了真相。 这也是《怪病》的结局,一切回归到故事开头,世界走入另一条发展线,并且暗示,这已经是第九次轮回——这是界历来争议很大的‘梦结局’。 “嗯,这个吗?” 福地樱痴晃了晃手里的书,粗糙的指尖就这么捏着书角,看的野泽凉太一阵心痛。 那是新书啊!怎么可以这么粗鄙! 福地樱痴对此一无所知,他指着《怪病》最后一行字说。 “因为这个作者很喜欢轮回题材,之前几本书都有涉及,我就 想看看这次是不是也是,结果不出意料啊。” 野泽凉太一愣,随后激动起来:“您也是p老师的粉丝吗?” 是的,p老师对轮回的执着! 《母亲》《妻子》两部曲先不说,雄一的三重催眠幻境,《神女》更明显,一代又一代祭品为源家富贵牺牲的悲惨,只因千年前神明玩闹似的恩赐,这次的《怪病》,更是九次世界重启的轮回。 “粉丝算不上……不过他的作品我都认真钻研过。” 《母亲》《妻子》的造物大概是那一家三口,纯攻击型异能生命体,可能会有催眠能力。《神女》的造物是源家兄妹,有预知未来的恐怖能力,还有在咒术界落地生根的源家人。《怪病》…… 想到结尾那描述的世界末日情景,福地樱痴眼神暗了暗。 真不愧是【永恒旧物】。 听见福地樱痴用钻研这个词,野泽凉太瞬间懂了。 “原来是同好,p老师的书确实要认真钻研,他很喜欢在书里埋彩蛋。” “他?”福地樱痴挑眉:“你怎么知道是‘他’?” p应该从未暴露过性别。 说到这个野泽凉太就不困了,他双眼发光。 “我跟你讲啊,我见过p老师的手稿,有幸知道一点别人不知道的信息,比如他很有钱……” 野泽凉太吧啦吧啦说了半天自己关于p老师身份的推测。 然后等着福地樱痴羡慕的眼神。 却不想中年男人只是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说,p是个光明伟岸的政府高官?” “不是吗?” 野泽凉太眨眨眼,他刚不是完整的说了推测理由吗? 福地樱痴爽朗笑了两声:“依我看,他是个阴郁的人,从事职业也不会和政府有关。” 野泽凉太:? 偶像被这么诋毁,他有点生气了。 “别着急,你听我说。”福地樱痴瞥他一眼,不知在盘算什么:“他的作品都和轮回有关,对吧。” “嗯,怎么了?” “这说明,他潜意识支持‘虚假世界论’,和文坛现在悲春伤秋的家们也没什么不同,而且行文诡谲,不可能是什么热爱生活之人,文中对警察的描述更是‘尸位素餐’‘酒囊饭包’,怎么可能是政府的人啊。” 野泽凉太满眼的‘这不是事实吗’? 本国现在的警察不都差不多是这种东西吗? p老师超写实的! “老师的《母亲》还引发了警界的改革呢,那场作家养子引发的游行您不知道吗?p老师一定是个好官!” 福地樱痴:…… 他仔细一想,发现那帮警察和内阁好像是这样。 但真的没有人注意到,p其实是港口黑手党的缩写吗? 横滨这个组织不是很有名气吗? 他叹了口气,想着自己和个路人置什么气,于是摆摆手。 “嗯,反正都只是猜测,就当你说的对吧。” 说罢,就想走。 野泽凉太却不想放过他,他来这本书的首售现场就是为了找人讨论剧情的! “您对《怪病》有什么看法?” 福地樱痴愣了一下:“很可怕?” 野泽凉太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懵了。 “啊……里有些地方确实很细思极恐,不过这书比起前两部,也没有很可怕吧。” 涉及到猫咪的地方,还很可爱呢。 “我的意思是,主人公的能力很可怕。”福地樱痴笑了笑:“毁灭又重启,把世界玩弄于鼓掌之中。” 相当可怕 …… 还好,这能力对福地樱痴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因为太宰治要是用这个来对付他,就要做好拉全世界陪葬的准备。 世界不重启,世界毁灭,世界重启,一切又回到原点。 野泽凉太对眼前的人肃然起敬。 竟然对p老师的作品考究到了这种身临其境代入的程度。 福地樱痴想的却是。 他知道青池涟央的作品被大众所熟知喜爱会有某种程度的增幅,所以,现已发布的四本书,是全部吗? 他会临时赶制出新作品吗? 应该不会吧……虽然不知道太宰治使用什么手段让这个世界的青池涟央拥有了完整创作的能力,但根据福地樱痴对家过往的了解,但靠调查可拼凑不出真相。 他用‘书’将那些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福地樱痴有绝对的自信。 只要能靠近这个世界的青池涟央,再将‘心结’告诉他,就能将他像之前一样拉到已方阵营来。 毕竟,这可是他谋划了十几年的「造神计划」。 自从偶然知道青池涟央的存在,福地樱痴就一直在潜心谋划。 创造他的悲惨,磨灭他的美好,让他对世界失去兴趣,漠然一人,然后彻底控制他。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青池涟央抢到身边来抚养…… 福地樱痴看了一眼自己的口袋。 在那放着一本军纪,实际上却是他那个世界的‘书’,跟着他一起来到了这个世界。 每次福地樱痴想接近青池涟央,‘书’就有隐约有自毁前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推测,青池涟央的【永恒旧物应该是‘书’所厌恶的,因为它可以和‘书’产生极其狂暴的特异点。 又和野泽凉太聊了几句《怪病》中的细节,感叹了下还是年轻人心细,福地樱痴便和他告了别,饶了几圈,确定没有跟踪者后,敲开了横滨某个隐秘处的一扇门。 开门的是一位皮肤苍白的青年,他看着很古怪,明明是晚夏,却披风绒帽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福地樱痴对眼前人的这份怪异习以为常。 “首领。”费奥多尔浅浅的叫了个称呼,随后便侧身放他进去:“您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福地樱痴大摇大摆的走进屋。屋子不大,地上是密密麻麻的电线,还有各种精密的电脑仪器。 他直接坐在角落的单人床上,双腿豪爽的叉开。 “那我直接开门见山了,费奥多尔君。” “我其实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天人五衰首领。” 费奥多尔从咖啡机里打了一杯热美式给福地樱痴。 “抱歉,我这没有冰块。” “你不意外?”福地樱痴眯了眯眼,随后笑出声:“也对,以你的能力,应该不难查出真正的福地樱痴目前在干嘛,但你还是给我开了门……不愧是魔人。” 费奥多尔不置可否,端起自己喝了一半的热美式,轻轻抿一口,晶紫色的眼瞳在昏暗的环境下让人琢磨不透。 “您是来问,我在横滨做的布局的?” 第106章 一百零六章 费奥多尔记得很清楚,港口黑手党首领更替的前一周,福地樱痴突然给天人五衰的全体成员下发了消息,当然说是全体成员,但其实只有他和果戈里。 在西伯利亚乱蹦跶的果戈里被安插进了法务部做秘书,而他在一周后,被安排了盯紧港口黑手党的任务。 港口黑手党这个组织,费奥多尔之前就有所耳闻。 荒霸吐事件、魔兽吉格事件,还有龙头战争,它的参与感都极强,组织内部有相当有趣的异能者存在,但因为后续没再有过交集,他就没放在心上了。 虽然不清楚盯紧这个组织和天人五衰的目的有什么关系,但费奥多尔本着搞懂福地樱痴改计划原因的心思,再加上西伯利亚那边没什么大事,就来到了横滨。 然后开始着手调查监视港口黑手党。 不查不要紧,一查吓一跳。 先是富豪之子被绑架的两千万生意,那件事在深层世界很出名,毕竟港口黑手党救下富豪儿子后,因为富豪将工作托给两家组织,好好敲了他一笔,顺势的,另一名接活人的身份被扒出,直接引爆地下世界。 臭名昭著的天与暴君,被港口黑手党接手此次任务的新人虎口夺食,且没有任何报复行为。 因为这件事,港口黑手党在地下世界迅速立威,因为更换首领而蠢蠢欲动的组织大数熄火。 再是普通组织不知道的,赶走欧洲异能组织ic的入侵,拿下异能开业许可证;利用作家养子事件掀起民愤,拿下近海航海权和诸多中央大臣的把柄;与异军突起的咒术协会全面合作,迅速拿下东京区域,港口黑手党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蚕食关东区域。 费奥多尔将‘太宰治’这个名字写在了案台上。 但在做过汇报后,福地樱痴却说,真正应该注意的人叫做‘青池涟央’。 “两千万事件,是他用异能打败了天与暴君,作家养子事件虽然有太宰治的推波助澜,但青池涟央就是那个作家养子,咒术协会,也是他的产业,你相信世界上有能将文字具现成真的异能吗?” 费奥多尔第一反应是……兴奋。 他问福地樱痴:“您让我监视港口黑手党,目的就是他吗?” 福地樱痴没有否认,但也没说太多,只是让费奥多尔继续对港口黑手党的渗透。 但费奥多尔可不是什么坚守本职工作的老实人。 他去查了青池涟央的过去。顺带福地樱痴。 然后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数年前,福地樱痴曾在青森参与过青池涟央养父死亡一案,因为只是路过顺手帮忙,就没有记录在案。 但这件事却被一个崇拜福地樱痴的小警察记在了自己的本子上。 从身穿军装的福地樱痴从天而降,一剑砍死无数人束手无策的异能生命体,再到救下那个受害者男孩。 虽然那小警察早在几年前就死于追捕杀人犯的任务过程中,这些信息的来源是他的遗物。 当然,这不是最有趣的,最有趣的是。 在日记中记录的时间线进行时,福地樱痴并没有去过青森,他应该在北海道执行任务。 那本遗物日记,仿佛记录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故事。 但故事中的人物,却又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两个世界交错了。 还有一件事能证明这点,即引发横滨暴动,警界改革的作家养子事件。 这事的过程,作家领养孩子,并将他囚禁在家中,抄袭都没什么问题,因为这事的源头就是个大破绽。 费奥多尔发现除了那些作品,和一些报纸新闻,作家再没有别的消息。 都说墙倒众人 推,作家倒台,却除了路人,没有任何邻居、好友来‘推’他,就像是没有人认识作家一样。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作家立的人设就有人缘好、邻里和睦这一项。 作家就像里的人物,只被写了几个大的剧情点来凸显出人设,因为没人关注一个人物平时具体都在做什么,想什么,当然,就算关注,作者也不可能写出那么详细的流水账。 但除了特意查这件事的费奥多尔,没有任何人觉得维和。 再有……有关青池涟央的一切事都有这种趋势,活人一个没有,物证倒是齐全,就像个纸牌侦探游戏。 费奥多尔很难形容自己在看到那些情报时的心情。 这感觉,就像你突然看见家里的宠物猫像乱码一样重组,或者空了十年的邻居家突然有人跳出来和你打招呼,你妈妈和老师都说你们是很好的青梅竹马,每天都一起上学。 现在,福地樱痴说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完全对上了呢。 心中思绪万千,现实只过了几秒。 费奥多尔看着坐在对面的福地樱痴,对方很警惕,并没有喝他送去的饮料,随手放到一边,眼神暗了一瞬,将自己手里的热美式轻轻放回桌上。 “对。”福地樱痴爽快点点头:“不过我想知道的不是那种笼统的情报……” 费奥多尔打断他:“昨天武装侦探社有通电话打向港口黑手党,这算笼统情报吗?” 福地樱痴挑眉:“还有别的吗?” 黑手党和侦探社合作……虽然比想象中的要早,但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情报呢。 “昨天,咒术协会文创部门发行了一卷周刊,仅供内部人员,禁止带出。” 费奥多尔声音很轻,但咬字清楚。 “哦?” 福地樱痴来了兴趣。 他身体微微前倾:“你是怎么知道的?” 费奥多尔微笑着:“我当然有自己的情报途径。” 否则,他以为他为什么敢在明知门外的人不是首领的情况下给长相一样的他开门? “好吧。”福地樱痴耸耸肩:“青池涟央的异能有‘被多人熟知的情况下得到增幅’的规则,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准备和我们开战了,怕情报泄露,又贪图涨幅,所以才在咒术协会小范围发行……” 费奥多尔听着福地樱痴的分析,垂下眸。 他刚才说了个谎。 青池涟央的新书在咒术协会发行是真的,但只要深入了解咒术协会的人,就会知道他上述的言论有多离谱。 咒术协会根本不存在外界人获取内部情报的可能性,它比世界上最严格的情报机构还要牢固。 因为源鹿的存在,她的异能可以保证周围人都按照她的意愿去行动。 这是太宰治告诉费奥多尔的。 而福地樱痴没有对费奥多尔的话产生质疑,就说明他并不知道源鹿的异能。 福地樱痴对青池涟央异能的了解仅限于现已出版的四本书。 “费奥多尔君。”福地樱痴突然出声:“你知道新书的内容吗?” 他是极为正派的长相,因为杀了太多人,不怒自威,普通人仅仅是被这么看一眼,恐怕都要承受极大的压迫。 顶着这样的目光,费奥多尔面色如常。 “不知道,但听说是个规则怪谈。” 说不知道才正常,毕竟咒术协会的会员都是咒术师,再不济也是辅助监督,哪那么容易威逼利诱。 “规则怪谈?” 费奥多尔四处扫了一眼,他从键盘下拖出一张长方形的纸,整体呈黑白色,大概是张门票。 青年素白纤细的指尖将其从桌面上捏起,平整的展现 。 福地樱痴视线很好,看清了门票上写的东西。 花里胡哨的艺术字大标题‘童话动物园’下,是一行小字。 「童话动物园,为您圆梦,告别一切遗憾苦恼」 他皱了皱眉,心中升起一股怪异,这是常年身处危险丛林中的野兽最精准的直觉。 虽然只是一张纸…… 福地樱痴肌肉不动声色的紧绷起,看着呼吸平稳的费奥多尔,他似乎认为手中的门票就只是一张普通的纸。 “规则怪谈指的是……” 费奥多尔似乎看出了福地樱痴的警惕,无害的笑了笑。 “这只是张游戏道具,前段时间果戈里给我的,他们部门团建剩下的。” 为表这门票真的安全,他捏住长条纸的边缘,轻轻用力。 ‘撕拉’ 门票被从正中撕成了两半。 “怎么样?如果是异能物品,撕毁是启动条件的话,现在异能应该已经起效了。” 福地樱痴呼吸一滞,没想到费奥多尔会这么证明。 但确实没发生什么。 其实对费奥多尔,福地樱痴是很放心的,他知道眼前这名看着瘦弱的青年体内埋藏着怎样一颗疯狂的心脏。 在异能作为主导力量的世界,他要创造一个没有异能的蓝天,这不亚于煎水做冰,异想天开。 更重要的是……在他的世界里,费奥多尔可是为他的计划鞠躬尽瘁,一直到最后一刻。 可惜,不知什么原因,在成功前夕,世界崩坏了。 拥有‘书’的福地樱痴得以在支离破碎的世界中幸免于难,他穿梭了一个又一个的世界,只为寻找那个真实世界,终于在第五次,找到了青池涟央的痕迹。 真实世界…… 一想到这个词,福地樱痴的心脏就开始抽痛。 他也解释不清自己为何对其如此执着……不,或许这并不需要解释。 鱼追求光明,人追求真理,这不是刻在骨子里的理所应当吗? 他微微颔首:“你讲吧,关于规则怪谈的事情。” 费奥多尔唇角的笑容加深:“如您所愿。” 青年将撕成两半的门票重新拼接,随后翻转过来。 “规则怪谈,指的是从异常的状态中推理出事情的经过和真相的一种特殊文风的推理。” “比如这个——” 福地樱痴看到门票背面的第一条规则。 「入园前,工作人员会进行检票,但不会收走您的门票,请一定妥善保管」 “检查到门票损毁,发现逃票人员!” 一道尖细的,让人心脏收缩不适的声音突然在小屋中响起。 “作为惩罚,动物园将缩减您的参观时间。” “欢迎来到童话动物园!亲爱的第一位游客!” 福地樱痴瞳孔猛的收缩,他看向费奥多尔的方向,原本坐在那安安静静的青年,已然消失不见。 怎么会! 魔人怎么会背叛他!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完结) “青池。” “青池!” 一大早,太宰治的声音就没停过,像是叫魂,冷不丁的来一句。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谁年轻气盛的开了荤,结果另一方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冷淡模样,换谁也不高兴。 但奈何…… 青池涟央就是清心寡欲。 他以写作为由,‘嘭’的一下锁了内室的门,窝在里面好几天不肯出来。 虽然区区一扇门,对太宰治根本起不到什么阻挡作用。 他甚至惊奇青池涟央没有在门板上吊一盆水,这样他推门进来就能被浇一头。 以为锁门已经够幼稚了的青池涟央:…… “青池~”又是一声。 青池涟央终于忍无可忍,敲了敲面前的木板。因为某种难以启齿的原因,青池涟央的写作场地从惯用的书桌挪到了单人沙发,他让钰子小姐弄了块木板,架在沙发扶手上。 “您到底要干什么。” 就今天早上开始,太宰治文件也不改了,战局也不分析了,跑他内屋来坐着。 光青池青池的叫,也不说目的,问就把脸偏到一边赌气。 “你终于写完了?” 太宰治抬了抬眼皮,他趴在青池涟央写作的书桌上,一脸幽怨。 青池涟央身子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 “没。” “你比我还忙啊,青池。”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 “成稿都发行给别人看了,还要改。” “我在写别的……” 青池涟央声音越来越小,他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 “这就是你扔下新婚男友独守空房的理由吗?”太宰治控诉:“你已经快一个周没理我了,青池。” 青池涟央放在木板上的手指微微颤动,青绿的眼瞳中闪过一点慌乱。 什么新婚……什么男友……独守空房……乱七八糟。 “我什么时候没理您,而且晚上不是睡在一起吗。” “敬语,还有,你靠沙发我趴书桌算什么睡在一起,你说这几天你动过几次那个破木板。” 太宰治的语气凉到可以放块牛排做熟成,从头阴阳怪气到尾。 “……太宰。” “好耶,虽然我更希望你叫的再亲密些。” 青池涟央叹了口气:“所以,您……你……” 他看着上一秒还趴在桌上躺尸,下一秒就利落的翻过桌子凑到跟前来的太宰治,呼吸一滞。 离得太近了。 太宰治没有一点吓到人的自觉,笑靥如花。 “青池,你不疼了吧。” 青池涟央向后仰了仰身子,唇角抿成一条直线,闻言,表情一僵,有些不情愿的摇摇头。 他又不是玻璃做的,怎么可能疼这么多天。 “我就说嘛,上药了的。” 上药…… 青池涟央噎住了。 趁机,太宰治快速瞥了眼青池涟央桌上的东西,挑眉。 是「尨」的手稿? “你在修改这个?” “嗯,因为「尨」是作为实验稿出现的,与其他的造物不一样,如果不改,迟早会出问题。”青池涟央点点头:“目前为止,「尨」死了五次,现在的它只有篮球大小,再多死几次,恐怕肉眼就看不见了。” 那个叫泉镜花的小姑娘不是很喜欢它吗? 如果「尨」看不见了,会很伤心吧…… 等等,所以是真的有正事,不,应该还是找了个借口在逃避吧。 要不然早不改晚不改 ,偏偏这时候改。 太宰治看了眼眼神躲闪的青池涟央,心情大好。 之前怎么没发现,青池那么容易害羞?这么多天了还想着那晚丢人的狼狈。 虽然害羞的方式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太宰治半跪在地,胳膊肘点在木板上,支撑着下巴:“那你什么时候能修改完?” “……不知道。” “犹豫次数太多了,青池。”太宰治不满的鼓鼓腮帮子:“你不是答应我又没有一定要你忙完履行恋爱义务,干嘛和遇到洪水猛兽一样,而且现在是白天诶,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人吗?” “……” 太宰治幽幽开口:“你再犹豫一次,青池,我保证你不想知道后果。” “我没有。”青池涟央说完第一句话,迅速接上第二句:“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您。” 他承认,他写完《怪病》的第一反应不是‘终于又写完一本书的成就感’,也不是‘武器铸成,这把稳了的心安’,而是‘没正事干了,要面对太宰治了的慌张’。 不想见他。 因为不想回忆那天……也不想面对见到太宰治时心情的怪异。 青池涟央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 “又是敬语。”太宰治头有点疼:“我就那么让你苦恼吗,青池。” “没有。”青池涟央迅速否定,然后加上一句:“太宰。” “你知道这几天我是怎么过的吗?”太宰治幽怨的给他细数:“先不说你前脚答应我的告白后脚就忙着工作不理我的事情,就说你的异能,那个异能场。” 青池涟央似乎把潜意识异能场当作了创作时空间想象力的来源,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被具现化了出来。 这也还好,但这异能场,是不可控的。 太宰治被迫知道了家在创作间隙发呆的时候在想什么。 像推开浴室的门,发现‘自己’躺在里面割腕,开个门,发现脸色青紫中毒的‘自己’靠在墙角,尸体的精细程度足以让任何一个港口黑手党爆炸。这种事就不必多提了。 “你知道的吧,青池,天天看见自己的尸体,真的很糟糕,而且你还不理我。” 太宰治睫毛颤了颤,抿起唇角,从青池涟央那个角度看过去,恰是一派可怜委屈。 家被说懵了。 理智告诉他,太宰治那番话,似乎哪里不对劲,但一时想不起来。 太宰治当然不会让他有机会思考,见有成效,添油加醋。 “当然,潜意识是不可控的啦,青池你应该就是为了写作素材,或者心情不好才这样的吧,毕竟我那天真的很过分,不顾你的意愿……”太宰治越说,声音越轻,就像回顾这些天的委屈一样:“但是,因为尸体的原因,最近都不能召见部下。” 明明主要原因是不可控的潜意识异能场,太宰治却巧妙的偷换概念,变成了尸体。 理论上而言,他换的没错。 因为首领的尸体,比一个危险的异能场造成的动荡要大很多。 所以,虽然青池涟央思考过来了,但也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他张了张嘴,有些无措。 什么话都被太宰治说了,他该说什么? 房间内足足安静了一分多钟,太宰治将时间把控的刚刚好,他在青池涟央耐心达到上限前开口。 “不过,这些都无所谓啦。” 他笑嘻嘻的起身,在青池涟央脸侧轻轻啄了一口,而后告诉他。 “毕竟青池能答应和我恋爱,我已经很惊喜了,就不奢求恋爱的其他体验了。” 青池涟央良心一疼,刚想说什么。 “抱歉打断你们,但是 ……”一道虚弱的男音从房间的角落传来,细若游丝:“能给我请个医生吗?” 太宰治笑容一僵,脖子像生锈的机器人一样,甚至能幻听到‘嘎吱’声。 他看向发声的方向,咬牙切齿。 “青池,你把动物园的出口设在了内室?” “要不然设在哪?” 青池涟央疑惑,回答完后,他将注意力放在了走出门的费奥多尔身上。 费奥多尔捂着腹部伤口,从开在墙上的某道门走出,能透过青年的身体轮廓,隐约能看到门后是一片火海,那门很快消失了。走出门的人脸色苍白,狼狈不堪,对着太宰治杀人的目光,勉强笑了笑。 “请放心,我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某人的卑微恋爱言论。 太宰治脸黑了个彻底。 他看了眼被费奥多尔紧紧抓在手上,染血的纸质门票,有点可惜这家伙怎么没死在门里。 持有’书‘的福地樱痴死在了童话动物园中,那本多余的’书‘也落到了太宰治手中,拥有两本书,再加上费奥多尔这个’擅闯敌方大本营‘的人质和诸多优势,后续事情就宛如开了简易buff一般。 坂口安吾护下的那半枚指纹成了锤倒福地樱痴最直接的证据。 再加上太宰治用福地樱痴的’书‘,把警察事件的真相还原,利用职务擅改案件档案,谋害在职公职人员,再与福地樱痴军界高层的身份一结合,就变成了高层极度重视的’大事‘。 这事里,福地樱痴统领的部队猎犬的一员,’无明之王‘条野采菊在里面出了不少力。 至于为什么无明之王肯相信外人,力排众议调查队长? “因为他是盲人啊,又是异能者。”太宰治一语点明重点:“怪病的时候没收到影像吧,这世界本就不稳定,虽然回溯了,但留下一点记忆碎片啊,或者梦什么的,应该不奇怪。” 毕竟《怪病》发布的时候,网上也有人发布了’这书的内容好似曾相识‘的言论。 “顺带一提,你知道港口黑手党目前有两位干部吧,一个是中也,另一个不见光。” 太宰治手中把玩着青池涟央的发丝,笑意直达眼底。 两人为善后的事情忙了一晚,刚刚睡醒。他正帮他编发。 “嗯。” “现在马上是五位可以见光的干部了。” 青池涟央:? 太宰治抓着他的头发,他不能回头,只能出声表示疑惑。 太宰治将下巴放到家肩膀上,由后抱着,轻轻吸了一口气。 “我和魏尔伦做了交易,将维持他心脏运转的力量单独提取出来,以此请他成为我们计划中的’后盾‘,政府拉扯完,发布了对福地樱痴的通缉后,是他帮那帮警察善后的。” “顺带一提,这次行动,「尨」立了大功,是他那帮……嗯,猫朋狗友找到了福地樱痴的气味,魏尔伦和中也去杀的,哦,对了,青池,交战地点刚好是神奈川警局。” 太宰治忍着笑,只能感叹世上还是巧合多。 “等等。” 青池涟央被他吐出的呼吸打的皮肤痒,伸手把他撑开:“五位干部是怎么回事?” “你知道我是刺杀先代上的位,对吧?” “嗯,小鹿告诉我了,还有去东京的时候,尾崎红叶……” “我可没杀他。”太宰治小孩子似的轻哼一声,把青池涟央抱的更紧:“他们都说我杀了他,什么残忍的手段都编排出来了,我倒是要看看,那帮人看见活生生的先代时是什么表情。” “所以干部是?” “你不安慰我吗,青池?” “……安慰你 。” 青池涟央‘安慰’了一下。 太宰治习以为常,甚至有点欣慰,继续解释了下去。 “就是,伟大的三代目太宰首领要退位了,让先代当回来当四代目,这样大姐头就会回来当干部了。”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青池涟央。 “还有我们,难道前首领和其守卫不能混个干部当当吗?” 篡位首领下岗还要带走组织两个干部的位置,太宰治要不要听听他在说什么。 青池涟央略微心里诽谤了下,‘嗯’了声。 他无所谓,反正他最开始就是为了太宰治而留在组织,只要能在他身边,什么位置都行。 但有一件事。 “交易呢?” 太宰治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有点气愤。 “附加条件取消,毕竟我不是首领了,青池你就算是留在黑手党,先代也不可能放心的吧。” 青池涟央点点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青池……”太宰治有点犹豫,但还是说了出来:“你见过福地樱痴的长相吗?” 青池涟央动作一顿,声音轻浅。 “我知道,他是医生。” 那个在孤儿院,只言片语指引了他余生的男人。 那次大概是福地樱痴与‘书’的博弈,如果没出问题,青池涟央就不会被作家先生带走,而是直接被他带走了。 “欸?知道了吗?” “童话动物园是我的异能。” “好吧好吧。”太宰治摆摆手,这下所有东西都说通了,下一秒,他突然警觉:“虽然我不当首领了,附加条件也取消了,但是交易条款不变哦,等我自愿!自愿死亡。” “完成所有遗愿?” “……你非要这么理解也可以,那,青池,现在要不要帮帮我这个可怜的将死之人?昨天晚上忙死了,倒头就睡,好浪费。” 【全文完】 第108章 番外 军警宰世界 太宰治,二十二岁。 四年前,他受异能特务科推荐,进入军警部队某特殊部门。 有多特殊? 队长,太宰治。 副队,太宰治。 队员,太宰治。 这是一个专门为他创立的部门。 这只部队存在的使命既不是维持社会秩序,也不是扫黑除恶,就是单纯因为太宰治不想干黑手党了,又缺个工作,又不喜欢规矩多的地方,然后就诞生了。 据说当初这份提案出现后,审批的官员,甚至是太宰治本人看到后都沉默了。 “其实我可以和织田作一起去侦探社的,安吾。” 他拎着那份让人匪夷所思的提案,此刻引以为豪的大脑空空如也。 到底是怎样的头脑,能想出这种提案并将其变成现实。不愧是,异能特务科呢。 这份提案的提出者,天才策划师坂口安吾缓缓摇头。 “不,太宰,你不想。” 身为三刻中黄昏的武装侦探社有一个能预知未来体术又绝佳的织田作之助已经够了,不需要一个心操师了! 给白天的异能特务科一点活路吧! 天知道这个部队的诞生花费了他们特务科多少能量,这事要是卡在太宰治这里,种田长官会杀了他的! 太宰治盯着坂口安吾,坂口安吾盯着太宰治。 一个欲言又止,一个差点跪下来唱苦衷。 好在最后,太宰治同意了。 当天,他就领到了春夏秋冬全套的军装外加一辆车一栋房,特务科生怕他跑,甚至买下了侦探社下闲置的三楼,给太宰治,不,给这只新成立的秘密部队作为活动据点。 太宰治每天的工作倒也清闲,说是军警,但干的是侦探的活,特务科把委托扔一堆给他挑,喜欢的去做,不喜欢的丢给楼上侦探社,只要完成计件的每月kpi,剩下的工作时间他随便。 不管军警处的财政部门愿不愿意,反正太宰治本人很满意这份工作。 唯一的坏处就是……他每个月工作二十几天,然后在最后的一个周赶业绩,有点费钱。 毕竟要拿出私房钱去委托楼上的侦探社帮忙,有点入不敷出。 搞得武装侦探社给他开辟了个新业务——出租临时搭档。 每到月末,就把社里闲置的织田作之助啊,国木田独步啊,中岛敦啊的扔给邻居用。 顺带一提,太宰治个人最喜欢第一个,因为第一个总会帮他完成大部分的工作。 而第二个,一般是被迫帮忙完成大部分工作。 第三个是新来不久的成员,太宰治逛街的时候捡回侦探社的,和第二个同理。 第三个那孩子在听说太宰治其实是军警,天天待在侦探社其实是翘班的时候,还吐槽了好多。 日子就这么过,平淡,但是很不错,就像一杯冰镇的柠檬水,酸甜可口。 虽然途径了一点小波折,比如捡来的小孩其实是价值七十亿的老虎,国际大组织组合来到横滨这个小城市试图烧杀抢掠(?,楼上侦探社和曾经任职过的黑手党首领被同时下毒等。 直到有一天。 横滨街头出现了一只宛若神话中走出的巨兽。那东西的头顶着天空,巨大的脚掌踩着地面,方圆数百米都是它的□□,落雷一般的雷点是它呼出的气体,正不断的焚烧着天地万物。 这灾难出现的毫无征兆,比数年前的荒霸吐、魔兽吉格毫不逊色。 太宰治第二次有这种世界要毁灭的预感。 或许……这次是真的。 因为这座城市唯一有可能解决这场灾难的人,重力使中原 中也,远在意大利。 太宰治站在横滨最高的楼上,仰视着这个怪物。 离他近的人,已经在等死了,没有人觉得自己可以逃过这怪物的侵蚀,不如死前洒脱一点,不至于气喘吁吁的狼狈死去。而不甘心的,保护这座城市的英雄们,正蜉蝣撼树般的奔波过去。 没用的,就算是身为老虎的中岛敦和身为恶兽的芥川龙之介联手的神之技,在它面前也不过飞蚁一只。 这是远超出这个世界的恐怖力量。 它的出现,让这个世界无比接近传说中终焉。 他即将要死了,和这个世界一起,但太宰治笑不出来。 他生平第一次,在即将死亡的时候,心中不是渴望,而是不甘。 不想死。 不想让这个世界毁灭…… 织田作的,才刚送去评奖,他说开完新书发布会,要请太宰和安吾喝酒。 但是太宰治无能为力。 他的无效化异能必须碰到异能的源头才行,可现在的情况是,若想靠近,太宰治就一定会在还没靠近怪物的时候,就被它行动掀的风,踩碎的建筑物撕碎。 太宰治的风衣和头发都被风吹的猎猎作响。 他鸢色的瞳子里倒映着黑色的末日。 在所有生灵等待死亡的时候,太宰治看见了一抹刺眼的白色。 他似乎从在隔壁的小巷路过的无辜人,穿着白色的风衣,一头白发被风吹的凌乱,是墨水中纯粹的白雪团,面对那怪物,就像是螳臂当车一样的渺小。 但是—— 太宰治清晰的看见,那个人只是站定在那里,然后将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怪物就像雀鸟遇到了天敌一样,瑟缩着化作拳头大小的白光消失了。 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钟。 若非满大街的残垣断壁,人们说不定会以为刚才的怪物其实是一场噩梦。 太宰治难以形容自己的错愕。 等他反应过来,视野中已经丢失了那个人的影子。 虽然军警很快找到了他栖身的房子,以感谢的名义试图采访他,调查他,但他还是很快消失了,根据调查,是做走私船离开了横滨,前往不知道哪个国家了。 他像夏天降落的一片雪花,悄无声息的消失。 后续的调查也和调查融化的雪花没什么区别,困难到连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都皱眉。 “根本不存在的东西要名侦探怎么查啊。” 太宰治猜测:“对方有能抹除证据的异能者?” 江户川乱步说:“情况应该比这更糟。” 不过好在军方的情报链起了点作用,至少让太宰治知道了那个人的名字和部分经历。 青池涟央,曾被青森的警察收养,有看心理医生的历史。 他还看了他的心理报告。 这名青年与他有这几乎如出一辙的扭曲生死观,不过好像要更变态一点。 至少太宰治不会说出「死亡是美的极致」这种黏黏糊糊的话。 真想和他亲口对话。 想要认识他。 抱着这种好奇,太宰治用了百分百的认真去调查,然后很快被叫停。 军方给出的解释是,这起案子被更高级别的军队接手了。 甚至还给了太宰治警告,如果他再查下去,可能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附件是一张织田作之助入职港口黑手党的简历。 为了朋友,太宰治只能选择放弃调查。 但那件事后,他对军警的任务变得更不热衷了,整天霸占侦探社的沙发,甚至还和江户川乱步提过两次跳槽侦探社的事情,但被国木田独步惊恐的拒绝了。 几周后,织田作之助的新书拿了新人奖。 武装侦探社的所有人特意放了一天的假来庆祝,还叫上了太宰治。 酒过三巡时,灾难发生了。 所有人,包括宴会厅中的酒客,楼下走路的行人,电视上采访的记者,都在一瞬间,死掉了。 一呼一吸,一睁眼一闭眼,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尸体。 这场灾难比上一场还要猝不及防,还要荒诞,大家仿佛并不是人,而是舞台剧里的娃娃,因为剧情需要,被剪断了线,然后就荒废无法使用了。 太宰治木然的看着窗外。 因为驾驶员的突然死去,路上所有的车子都失控了,撞在一起,撞到楼上,撞飞其他的尸体。 就在一瞬间,窗外尸横遍野,废砖瓦利。 在不停的爆炸声中,太宰治听见自己仿佛泡在酒罐子中,醉熏熏的声音。 “我喝醉了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 太宰治浑浑噩噩的来到了一片墓园前。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到来这里,可能因为这离侦探社并不远,也可能因为这附近是海。 墓园的人很少,至少太宰治一个尸体都没看到。 但是他看见了一个活人。 与平时一般无二的和煦阳光下,一名白发的青年仰头靠在墓碑上,闭目养神,他戴着口罩,看不清长相,但身上孤冷死寂的气质,却与整个墓园融为一体,仿佛他不是活着的人,而是墓园中的一块青石墓碑。 海风吹拂过,撩动青年盖在眼上的碎发。 太宰治看见了一双青绿的眼瞳,那仿佛是翡翠原石的切面,冰冷且无人气,一片空洞虚无,仿佛丧失了生的意义,却在倒映上黑发青年的瞬间,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听见一道沙哑又冷清的声音。 “活人?” 真有意思,他不是活人,难道是幽灵吗? 太宰治想着,突然想笑。 但他面上不动声色,友好的扬起唇角,用元气的声音说。 “是啊,活人,你不也是吗?” “我不是。” “哈哈哈,你在开玩笑吗?” “随便。” 青年似乎很累,回了两句话后,又重新闭上了眼,他背后的墓碑不知道是谁的,可能是很重要的人,也可能只是个路人,倒霉的被选作垫背。 太宰治向前走了两步,口中继续试探。 “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太宰治,我走了好久,看到的活人只有你,不如我们搭个伴。” “……” “你不喜欢说话吗?还是受了伤?需要我帮你吗,我会一点包扎。” “……” 青年没有回答,太宰治也不需要他回答。 因为代替声音响起的,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在将随身携带的刀具刺进青年的腹部的下一秒,太宰治看见了一阵白光,那白光很快变成星星点点,宛若夏夜的萤火虫,又像是小的孔明灯,一点点的漂浮起。 他很快意识到。 那些萤火虫,是他自己。 如果这就是死亡的话,真是……一点也不疼呢。 太宰治微笑,如果他这样子还可以微笑的话。他微笑的看着那名叫做青池涟央的青年站起来,捂着冉冉流血的腹部,他挥退了不知何时出现,呈守护之姿的怪物,仰头看着他所化的点点星光。 那双青色的眸子,分明没一点湿润,却好像在哭。 怎么,毁灭世界的怪物也有眼泪? 太宰治讽刺的想。 第109章 番外 首领更替后 港口黑手党炸了。 别担心,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炸,而是比喻。 因为它又换首领了。 上代被质疑篡位的首领,组织里的反动派刚打干净没几个月,新首领就又上来了。 哦对了,还不是那位最高干部重力使,因为他出差了。 换首领总不能给个出差的人吧。 所以在上层宣布在大礼堂公布新首领消息时,港口黑手党诸多的底层人员,组长部长、预备干部们已经找好了站队。虽然,他们没有人知道公布消息的那个上层是谁。 貌似知道消息的都闭口不谈,提到就像像活见了鬼。 然后他们看到了……还活着的太宰首领,对方背后站着那位‘剥皮掏心的冷面恶鬼’。 众人惊恐。 难道是钓鱼执法! 以故的首领位了测试部下对自己的忠诚度而诈死,最后把迅速找好下家的一网打尽! 损,太损了。 然后,他们那位太宰首领笑眯眯的拿起话筒。 “别紧张别紧张,各位,更换首领是真的哦,没人规定首领活着的时候不能换首领吧。” 难道首领必须终身焊死在这个位置上吗! 没有人信他的鬼话。 没站队的感激自己的迟钝,站了队抖成筛糠。 站在人群最前面,因为追捕福地樱痴而立下大功,被特务科允诺保护伞的魏尔伦懒洋洋的开口。 “新首领是谁?” 人群逐渐起了骚动。 “那金毛是谁?组织里有这号人吗?” 黑蜥蜴和暗杀部们的人心情复杂:“五大干部之一的魏尔伦大人,之前住在地下。” 众人:??? 这怎么比太宰首领突然宣布要换首领还荒谬。 他们组织不是只有中原大人一个最高干部吗? “等等。”突然有个资历老的说:“原来地下室有个干部是真的,不是谣传吗?” 听了会下面的熙熙攘攘,太宰治才开口。 “不如随机一个?” 台下安静了,都没听懂太宰治说的随机是什么意思。 还是魏尔伦敢于打破沉默,他就像个专业托,尽职尽责。 “随机是什么意思。” “就是和商场一样啦。”太宰治兴高采烈,完全不像个首领,反而像打坏主意前的少年:“第一百个走进大厅的人就是新首领,这种的,但是现在已经满一百个了,有了!” “我说完这番话后走进大厅的就是新首领怎么样?” “……” 台下鸦雀无声,连魏尔伦都沉默了。 现在离这场会议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七八分钟了,再进来,不就迟到了吗? 还有这种会议真的有人敢迟到吗! 太宰治突然转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青池涟央。 少年今天格外沉默,估摸是嗓子哑了,或者三观被刷新正在调整,袖子拉的很下,不时在扯一下。 太宰治知道他在遮什么。 他心情大好,摸了摸左眼刚换上的新绷带,轻声呼唤。 “青池。” 青池涟央抿抿唇:“嗯。” “他们不相信我说的话欸。” “您想怎么办?” “那就……谁不相信,就把谁杀掉吧!真是的,我还没交接首领位置欸,竟然现在就有人敢怀疑我了。” “是。” 这两人对话的声音通过太宰治手中的麦克风传到礼堂每个角落。 于是礼堂更安静了,除了个别人,所有人都不约而 同放轻了呼吸。 ‘呲’ 就在这时,大厅的电动门被推开的声音,非常清晰的一声。 太宰治转过头,眼睛一亮。 “看来我们的幸运观众出现了!恭喜你哦,新首领。” 他欢快的跳下椅子,将脖子上的红围巾一扯,团成一团,丢下台。 围巾飞到一半,眼看到落到某个倒霉蛋的头上,不知从哪出现一条小小的黑色细线,几段缠着下坠的围巾,将它送到进门的那人身边。 “我和青池去做干部了,没意见吧。” ! 竟然真的有胆大包天敢在这种场合迟到的家伙吗! 而且……说交接首领,也是真的! 有些权势的开始犯嘀咕。 低层成员则是震惊加懵逼。 所有人都朝着后面看去,然后…… 有此起彼伏的因为受惊吓过度的声音响起。 身穿白色医生制服,下巴上的胡茬都没刮干净的男人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似乎对眼前万众瞩目的情景很是难以招架,看起来和中年失意的颓废大叔没什么区别,却没有任何人敢因此鄙夷他。 因为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没有任何港口黑手党不认识。 他是四年前逝世的先代首领,培养了太宰治的人,森鸥外。 “你都给我安排这么盛大的欢迎仪式了,我敢有什么意见吗?太宰君。” 他与站在台子上的太宰治对视一眼,然后环绕着大厅里所有的,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的黑手党们。站在前排的熟悉的脸,底层人员们有些陌生,有些眼熟的脸。 在看到魏尔伦,和他身边站着的一位黑色长发的青年时,他眼中闪过深深的诧异,不过很快掠过。 在这扫视的时间里,森鸥外的气势已经从颓废普通变得锋利成熟,带着压迫感。 他接过那条红色的围巾,缓步朝着台子走去。 周围的黑手党自动为他让开道路。 所有人的心中都是惊涛骇浪。 这是怎么回事! 太宰首领的阴谋吗? 还是针对敌对组织或者政府的立威? 总不能真的是先代首领假死,然后又被拽回来做首领了吧! 关于首领再次更替这事,中原中也是在尘埃落定足足快一周后才得到的消息。 嗯,因为他出差了。 刚回到办公室,顶着部下‘啊,您不知道吗’的疑惑目光,中原中也莫名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 他黑着脸问:“新首领是谁?” 部下没回答,只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中原中也心道不好,换了个问法:“太宰……前首领呢?” 部下还是不说话,但是身子开始发抖,而且视线一眨不眨的盯着中原中也背后的墙,活像见了鬼。 中原中也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去,然后—— “太宰?!” 他声音因为突如其来的错愕高了半吊,有些失声。 只见原本光秃秃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副遗照。 照片里,太宰治那张面目可憎的脸被黑白滤镜一遮,竟平添几分令人平静的肃穆。 中原中也说不出话,他死死盯着那副遗照,垂在身侧的拳头因为用力而颤动。 良久,他才哑着嗓子开口。 “他是怎么死的,守卫呢?” 一个声音回答他:“自杀,守卫没拦得住。” 中原中也眼眸中闪过一丝凄哀,面上却露出讽刺的神情,冷笑一声。 “也对,那家伙要是想死,谁拦得住……等等。” 他的话 戛然而止,橘发少年脖子犹如生锈的机器人,转动时发出‘嘎吱’声,这次轮到他露出见鬼的表情了。 因为替他解答疑问的好心人,不是太宰治是谁? 他穿着万年不变的黑大衣,笑靥如花,绑在眼睛上的绷带不知道去哪了,罕见的露出两只眼睛。 青池涟央站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与平时打扮一般无二,不过多了副手套,这下是彻底只露两只眼睛。 中原中也有一瞬间的恍惚。 即便是他,也难免不发出‘原来太宰治双眼完好啊’的感叹。 不对。 中原中也看了眼青池涟央戴着的手套,之所以注意到,是对方一直在摩挲手腕的位置,很显眼。 那不是他的手套吗! 中原中也有个抽屉,是专门用来放备用手套、开瓶器等杂物的。 他还特意看了眼,偷手套贼拿了东西甚至没还原现场,就那么大剌剌的将抽屉敞着。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混蛋太宰,你们刚才躲在哪。” “窗帘后面。”太宰治抢答。 看见先代首领带着守卫,不,两位现任干部明明是从办公室正门走进来,中原干部却因为看遗像太认真而没有察觉的部下选择保持沉默。 “你逼着青池君来我办公室的窗帘后面干什么!”中原中也信了。 “等等,为什么是我逼,好吧确实是我逼的,至于干什么。”太宰治挪揄的看了眼还在摆弄手腕的青池涟央,对方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情愿的向边上偏了偏:“唔……青池的手受了伤,他觉得不好看,来借个手套。” “不问自取的借?整个黑手党就我这有手套吗。”中原中也磨牙:“你找的什么烂借口,太宰。”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太宰治老神的摇摇头:“知道我在找借口还打破砂锅问到底,自找不快?” 中原中也深呼了一口气。 他强忍着一拳把太宰治揍扁的冲动,问正事:“换首领是怎么回事。” 中原中也倒不担心首领的事情也是太宰治编瞎话,因为这家伙就算再胡闹,也不能把一个玩笑搞的全横滨皆知。因为港口黑手党更换首领这事,是他在机场地勤聊八卦的时候听见的。 “我不想当了。”太宰治一脸理所当然:“掉发熬夜还操劳,当首领不如卖废品。” “……”中原中也握了握拳:“新首领,是谁。” “忘了。”太宰治摊摊手:“随便挑了个预备干部,谁知道叫什么。” 房间里的杀气浓度已经浓郁到让一直没什么生气的青池涟央都抬头警惕起来了。 少年青绿的眼瞳是冰块一般的冷意,肩上凭空多出个黑色的娃娃。 中原中也:…… 他有时候真想掰开青池涟央脑袋看看,他到底是怎么被太宰治洗脑的。 这场混乱被闯入办公室的某个倒霉部下打断。 “中原干部,首领传唤……” 他看着干部浓度过高的屋子,话语一卡,然后改口。 “三位干部大人,首领传唤。” 太宰治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都传唤?” 可怜的部下被吓得哆哆嗦嗦。 “是,是,属下被派来通知中原干部,有其他人去您和青池干部的办公室了。” 太宰治一脸的大事不好,犹犹豫豫的,视线躲闪。 “我就不去了吧。” 中原中也冷笑一声,他咬牙。 “去,怎么能不去呢,走,一起去看看我们的好首领。” 青池涟央看了眼眸中闪烁着狡黠的太宰治,选择低头保持沉默。 “……”这 是中原中也。 他木然的回头看了眼脸上踟蹰消失不见,一脸幸灾乐祸的太宰治,恨不得上去给他一锤。 看了眼被踹碎的门,又看了眼被重力崩到办公桌上的木门碎片,森鸥外声音有点发抖。 “中也君……不至于吧。” 这么久没见,就算不激动的上来拥抱,也不能想要他命吧。 中原中也一时不知道该震惊是被篡位的先代首领死而复生,还是骂太宰治。 他张了张嘴,大脑一片空白,最后挤出一句。 “抱歉,森……首领。” “噗,咳。”这是憋笑到花枝乱颤的太宰治。 森鸥外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放下手中的笔,叹了口气。 “太宰君,别逗他了。” 森鸥外,港口黑手党先代首领,现在是现任。 所有人以为他死了。无论是意外离世也好,或者被太宰治杀死篡位也罢,总之不在世了。 但其实,他活了下来,和尾崎红叶一样隐遁世间,隐姓埋名的活着。 区别是尾崎红叶有人监视,而他因为被所有人都认为去世,自由着。 一周前,太宰治重新找到了他。 森鸥外以为他是当首领后野心扭曲了,来斩草除根的,但…… 紫瞳的男人神色复杂:“事情就是这样了,中也君,太宰君请我回来继续当首领。” “我本是不愿的,但太宰君说,如果我不回来,他就随便找个人换位置。” 中原中也恶狠狠的看向太宰治。 这家伙竟然真的想把首领位置随便给人? “太宰,你发什么疯。” 太宰治一脸无辜,仿佛受了无妄之灾的可怜人。 “中也,你这人好奇怪,我当首领的时候你天天叫唤着要杀我,我不当你了又骂我发疯。” 中原中也:…… 森鸥外无奈的笑了笑,实在爱莫能助。 说句实话,他现在还没反应过来。 倒不是回来当首领这事,而是目前港口黑手党这情况。 他才离开了不到一年,四季还没轮个圈,港口黑手党的规模已经翻不止两倍了。 天知道森鸥外看见产业里那个‘咒术协会’是什么心情。 虽然太宰治说那只是暂时的,森鸥外接手后,咒术协会中属于青池涟央的人就会撤离,能留下多少蛋糕是他的本事。但这也足够惊人的了。 对了,青池涟央。 森鸥外抬起头,视线越过太宰治,看向他身后的人,微微挑眉。 “这就是青池君?” 回黑手党快一个周了,他才第一次近距离见到青池涟央。 因为他一直待在新的办公室,交接工作都是太宰治一个人来的,借口是青池不喜欢生人。 少年看着不大,比太宰治要矮一头,浑身上下除了一双眼睛,包的严严实实,看着就是阴郁冰冷,很不好相处的性格。真不知道这样的人,是怎么被太宰治套牢的。 竟然心甘情愿的听他差遣。 想起回来后,尾崎红叶笑谈的两人关系,森鸥外神色愈发复杂。 青池涟央没有回答,如果不是太宰治想使个坏,他根本不会跟着上来。 没得到回答,森鸥外表情有点尴尬,太宰治无奈只好开口。 “抱歉啊,森先生,青池他怕生。” 他……怕生? 森鸥外有点迟疑,但也在来之前听尾崎红叶说过了青池涟央的性格,没再多问。 “对了,太宰君,你昨天向我提交的那份请假单……” “你签字了对吧,森先生 !你一定不会让你亲爱的部下没有蜜月旅行吧!” 太宰治率先道德绑架他。 “……”森鸥外嘴角抽了抽:“嗯,签了。” 他认命的把桌上的纸向前推了推。 “早点回来,太宰君。” “才不要。”太宰治笑嘻嘻的拿过请假单:“掉头发的事情就由森先生来做吧,我操劳够了。” 活泼了那么多啊。 好像在记忆里,太宰治从来没露出过这种表情。 森鸥外有点恍惚,他感觉自己一定是做了一个很长的噩梦,要不然为什么会离开港口黑手党又回到港口黑手党,还有……堆成山的文件呢? “中也君。”森鸥外听见自己疲惫的声音:“既然出差回来了,那文件……” 中原中也扶了扶帽子,非常自觉:“我帮您分担一部分。” 第110章 番外 关于蜜月旅行(一) 关于蜜月旅行, 太宰治计划了很久。 当然,不是单方面。 在黑暗世界公认的心操师的潜移默化下,青池涟央已经彻底接受了两人的恋爱关系。 “谈恋爱也是取材中不可多得的经历哦。” “反正结局注定,过程如何根本无所谓, 对吧, 青池你都答应我玩……” 在青池涟央羞愤的目光下, 太宰治举起双手,吐吐舌头。 “抱歉抱歉, 我不提了, 不过那样青池真的很可爱欸……而且你不是也有爽到嘛。” 他声音越来越小,生怕就这样惹到青池涟央,家本来就性子淡漠,不会主动追求那些事, 加上不知从何而来的薄脸皮,若这么说下去, 就和初次后一样找借口不理他了怎么办。 但是…… 答应他穿上单件白色居家服,跪坐在床榻之间,一身白皮被染的粉红, 甚至还配合着咬着下唇瞪过来, 那副怯生生的,清纯又魅惑的样子……是个人都会忍不住记下来, 放在脑袋里反复回忆的吧。 配合演戏这方面, 真的很天赋异禀呢, 青池。 太宰治自然而然的忽略了这演戏培养的前提——是他允诺青池涟央,帮忙参考下一本的人设换来的。 四舍五入也是青池自愿的。 至于那本的内容是为了弥补家曾经以完全**为灵感源泉创作的不完全的遗憾, 这事就不用多此一举的提了。 青池涟央收回目光, 视线落在自己手腕上。 此时, 没有了手套的遮盖,手腕上泛红的勒痕便清晰的显现出来,那道痕迹并不算重,许是始作俑者兴到头上,突然想起这双手属于一名家,没忍心用束缚伤害这只飞鸟。 尽管如此,青池涟央还是把它遮的很好。 太宰治对此感觉有点不爽。 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对青池涟央来说是件很丢人的事情吗? 尽管他知道青池涟央遮这个不是因为上面的原因。 但这不妨碍太宰治闹。 因为青池涟央很怕这个,他本就是因为太宰治的面皮对其动心,而后一点点被改变,被救赎,自愿套在羽翼上的金线在双方的拉扯下,在太宰治手中愈发牢固。 可能是一方不愿意放手,也可能是双方,反正是越缠越紧。 总而言之,两人无论遇到什么分歧,只要太宰治笑一笑,或者闹两句,用那双漂亮的鸢色瞳子诉说不满,青池涟央百分之九十都是会妥协的。 剩下的百分之十,放一放就变成百了。 心思单纯的家被吃的死死的。 除此之外,两人之间还有个心照不宣的事情。 在确认关系之后,青池涟央就叫来了源鹿与源和。他们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 家还是那个问题:“我什么时候能如愿以偿。” 他真是个相当偏执的人,到现在还惦念着最初的执念。 源鹿说:“四年后。” 时间依旧没有改变。 青池涟央神色莫测,包括他自己在内,没人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此时的心情。 硬要形容……摆放在路边的石墩吧,经年久月,没有任何变化。 太宰治……嗯,太宰治表示理解并支持。 爱人不忘初心,时刻记着他们结缘的理由,这何尝不是一种甜蜜? 更重要的是,他也想知道—— 在‘被人知晓的未来就不再是未来’的悖论下,源家兄妹所预知的未来,是什么,是否会变成现实。 源和本就对太宰治十分不满,敏锐的看出了他的想法。 “当然会成真,无论结局如何,未来就是未来。” 太宰治笑容轻浅,丝毫没被影响。 “哦。” 他管什么未来。 无论是哪个世界的太宰治,无论出自什么原因,都从来没在乎过未来。 扯远了,说回蜜月旅行。 关于地点,太宰治纠结了很久。 “浪漫之都的法国,还是新西兰……” 他考虑了好久,最后决定。 “我们去真实世界吧,青池!” 青池涟央:? 淡漠如他,也忍不住想伸出手摸摸太宰治的脑壳。 ‘福地樱痴’就是因为对真实世界的过分执念疯的,他别步了后尘。 顶着这样的目光,太宰治不走寻常路,他心情很好。 “你在担心我吗,青池?” “……” 总之,蜜月地点就这么定下来了,时间嘛,在森鸥外基本掌控了目前的港口黑手党之后。 至于怎么去? 简单。 青池涟央一个人都能创造出,再加上太宰治拥有的两本‘书’,更是轻而易举。 前期的一切都很容易。 当那扇象征着平行世界和真实世界之间的门被打开后,即便是太宰治,也忍不住迟疑了一瞬。 走进去,就能去到那个——真实的世界了。 他回过头,看到正在戴口罩的青池涟央,眼神忍不住柔和了几分。 “青池。”太宰治向他伸出手,笑容温和:“我们走吧。” 青池涟央抿了抿唇,将手搭了上去。 他自己看不到,那双青色的眼瞳中闪烁着的,是名为爱和被爱着的,属于活人的光亮。 * 青池涟央四处环视了一圈。 陌生的街道,或许并不陌生,这里还是横滨,因为他不怎么出门的缘故,所以觉得陌生。不过这是真实世界的横滨……虽然这些建筑物和他所在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周围的建筑物显得很破旧,大概是贫民窟附近,布满火药灰烬和弹痕的墙壁彰显着这里的不安宁。 黑手党的交战区域吗。 青池涟央听太宰治说过。 黑手党喜欢在这种远离市区和警局的地方进行火拼。 不过告诉他这点的太宰治并不在,明明两人跨过那扇门时手还牵在一起。 他抬起手,一条黑线从袖口钻出,肩上的重量也落上实质。 钰子小姐和雄一都在。寄宿着猫屋梭的纸也在口袋里。 第一声枪响来得很突然,发声的地方并不远,似乎只隔了几个拐角。 青池涟央对纷争不感兴趣,当务之急是找到太宰治。 但不知道是不是【人间失格】的原因,钰子小姐表示爱莫能助。 听着枪声、惨叫声越来越近,有人好像要往他在的地方移动了,青池涟央便迈动了步子,想着先避开。 他实在不愿意和人打交道。 谁知道,才在这陌生的地方走了一分钟不到,青池涟央就发现了某个意外之喜。 一只跌在下水道里的……太宰治。 他比青池涟央认识的那个太宰治稚嫩不少,十五六岁的年纪吧,带着婴儿肥的脸颊上沾着脏污,看起来可怜兮兮。他用绷带遮住右眼和额头,露出左眼,右侧脸颊上也被纱布占据。 太宰大概是走路没注意,摔进了下水道,脚肯定崴了,露出的腹部上也有擦伤,身上不知道哪块旧伤因为摔倒崩裂了,空气中散发着新鲜的血腥味。 青池涟央的视线从他手里抓着的那本《如何预防意外伤害》的书上移开。 真实世界的太宰治吗? 年纪这么小。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太宰治说的。 “平行世界的一切都是为了真实世界服务的,预演,或者用以替换。” 那就解释的通了。 想明白后,青池涟央便打算离开。 虽然同为太宰治…… 完全不一样。就算拥有同样的脸,鸢色眼瞳中是同样的空洞和虚无。 他并不喜欢……倒也不是。 他不爱这个太宰治。 因为对他没有最开始,见到自己的太宰治时,心脏极速收紧的**。 青池涟央转身离开。 然后,脚踝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拽住了。 他一怔,低下头,发现刚刚还在下水道里躺尸的太宰,竟迅速爬到了他身边,用浅层可怜,求助,实则深层是冰冷的探究的眼睛看着他,少年的声音很虚弱,惹起人的怜惜欲。 “求求你……救我。” 说完,他好像筋疲力尽,头一歪,昏厥了过去,手却还紧紧攥住青池涟央的脚踝,好像困境中的幼兽抓住了象征光的救命稻草。 示弱吗? 青池涟央垂眸看他。 无论什么样的太宰治,都很会利用自己的相貌优势…… 想起自己在这上面吃过的亏,青池涟央脸一黑。 他蹲下来,将太宰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毫不留念的转身离开。 第111章 番外 关于蜜月旅行(二) 青池涟央最后还是没能成功离开。 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黑衣人将他紧紧包围, 甚至周围低矮房屋上也有人站着,完全的切断了所有退路。 很熟练的阵仗, 不过不是专门针对他, 只是长久训练的默契成果。 青池涟央脸上没什么表情,甚至青绿的眼瞳里没有一丝慌乱,只回头看太宰治的方向。 原本狼狈兮兮的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少年已经盘腿坐起, 呲牙咧嘴的整理着因为摔倒而凌乱的衣服。见青池涟央看他,便抬起头, 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怎么看都带着挑衅的弧度。 “别着急走嘛,这位先生, 见死不救可不是好文明。” 青池涟央声音浅淡,冷冷清清,像是清晨低落在岩石上的泉水。 “你要做什么?” 若有熟悉青池涟央的人站在这,一定会震惊的喊出声:那个傲慢的家伙竟然回答了只见了一面的家伙的问题!而且还是对他的和自身利益毫无关系的胁迫性问题! 太宰眨眨眼, 脸上展现出意外的表情。 “哎呀……我还以为你会什么都不说就把我们这群人杀干净呢, 竟然这么爱好和平。” 杀干净? 青池涟央第一次这么直白的得到这种评价, 他对自己外貌的攻击性一无所知。 白发白衣, 俨然是一副中神秘杀手的打扮,只露出一双锋利冰冷的眼睛, 周身气质如寒冰般。而且遭遇如此多的黑手党包围的压迫也不动如山, 更是为其增添了恐怖色彩。 太宰撑着腿,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不由得让人担心他是否会因此摔倒。 大概是看出了青池涟央不会有下一句话,他先开口。 “那么, 我是否能知道, 出现在我们交易现场的你, 和高濑会是什么关系吗?” 这是一场钓鱼。 因为港口黑手党接到了‘交易情报被泄露’的情报,便打算将计就计。 唔……鱼是出现了,但好像是误入渔网的鲨鱼呢。 太宰打量着青池涟央。 这么冷静,是拥有强效攻击手段的异能者吧,因为有将所有危险扼杀在摇篮中的自信,所以不动如山。 之前从未听说过这号人……所以。 “你不是高濑会的人吧。” “高濑会?”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在空中重叠。 太宰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无奈的摆摆手,向部下们说。 “不是这个,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讨厌啊,明明可以一口气解决的工作却要拖我这么长时间。” 在他的指示下,包围着青池涟央的黑手党们便散了。 青池涟央见事情已经结束,便失了兴趣,准备再次离开。 结果—— 他无声的走上一步,身后就要多出一道清脆到像是故意跺脚发出的脚步声。 青池涟央回过头,青绿的虹膜倒映出黑发少年理直气壮的影子。 他没有和黑手党们一起撤离,而是光明正大的跟踪起了青池涟央。 “做什么。” “十九个。” 青池涟央一愣。 什么十九个? “你一共和我说了十九个音节。”太宰扯了下腮帮子,有些挫败:“是我长得很难看吗?” 明明见他的第一面,情绪波动有一瞬间的混乱吧。 “……不。” 这张脸怎么会难看。 “那就稍微说多一点吧,好歹说‘不是’‘没有’,真是惜字如金啊。” “还有事吗?” “……” 青池涟央看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浑身都像写满了‘让开’。 “你很讨厌麻烦吧,要不然也不会在刚刚不杀我的人了,但被我缠上不是更麻烦吗?”太宰脸上的笑容很符合他这个年纪的纯粹,说出的话却不然:“杀了我吧,反正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哦,你不喜欢麻烦,我的部下可是看着我和你离开的啊,要不然。” “我自杀吧!” 太宰像是想到了好主意,兴高采烈的提议。 “你开口说一句很长的‘我希望你这个给我带来麻烦的家伙去死’的话,然后我就去死,反正他们已经很习惯我的自杀爱好了,如果哪天我突然成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会给你带来麻烦哦。” 青池涟央还是看着他,除了被风吹动的发尾,整个人就像一尊玉石雕刻的神像,波澜无惊。 爱好是自杀吗,难怪身上有这么多细碎的伤口…… 不过,一个人若是真的想死,怎么会死不掉呢? 太宰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挫败。 在人际交往这方面,只要他像,素来是无往不利的。第一次见到他的人都会被其人畜无害的脸骗到,对他温柔的笑,或者来帮助他。就算是敌人也会被气的哇哇叫。 哪像这个啊,什么话都不说。 少年人的胜负欲让他心里气的磨牙。 真想把这家伙摔碎,看他露出不一样的狼狈表情。 光是想想,就是漂亮到胜过日出日落的美景啊。 “我说,你叫什么名字?我是太宰治哦。”知道这么问青池涟央不会回答,太宰特意补充一句:“如果不告诉我,我就等会跟你上街的时候大叫着唱歌,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你身上。” 他一脸,你要么杀了我,要么从了我的无赖表情。 “……青池涟央。” “全名!”太宰有点兴奋:“我还以为只能得到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姓氏呢,如果是脱口而出的全名,是真名的可能性就大大提升了,再不济也是很熟的人,好耶!” “……”青池涟央不再回答他,转身朝着不知哪个方向走去。 “你要去干什么啊。”没得到回答,太宰也不在意,蹦蹦跳跳的跟在他身后,观察了几分钟,突然开口:“青池君,你不认识路吧。” 青池涟央脚步一顿,随后若无其事的继续走。 “你走路规律根本毫无章法嘛,简直就像晚饭后遛弯的老爷爷一样,无所谓去哪,因为有的是时间,不着急,目的就是撞运气,看看走到第几个街角时会有樱花开。” 太宰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漫不经心,实际上却将事实说的一毫不差。 “你要找什么?东西,不,是人吧,青池君,你是今天才到横滨来的吗?” “第一次来这。” 青池涟央的回答语焉不详。 没说清是第一次来横滨,还是第一次来这,不过对太宰来说够了。 他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声音却不显。 “需要帮忙吗?” “代价呢?我没钱。” 为了应对真实世界的旅行,太宰治准备了很多现金,两人身上都揣了很多,但不知是不是世界参差问题,青池涟央刚发现那些钱都不见了。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身无分文。 甚至…… 【人间失格又是在这世界上拥有同位体的太宰治,真的能穿越世界吗? “穿这么好的衣服,竟然没钱吗?” “你不是摸过了吗?” “啊……这衣服有夹层吧,除非是抱在你身上搜,否则谁知道你有没有带钱包。” 偷盗行为被戳破,太宰脸不红心不跳。 “如果没钱的话……那就用人来补偿怎么样?” “委托吗?” “咦,没想歪啊。”太宰有点失望:“那就说好了,我以市场价雇佣你,用来支付帮你的佣金。” 看着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仰起头,一派天真纯粹。 “那么,你的困难是什么呢?落难的公主?” 青池涟央考量了下。 通过借助太宰背后港口黑手党的力量,确实比自己一个人找太宰治容易。 至于港口黑手党查到两个一样的太宰治会怎么办,这不是青池涟央要考虑的问题。 他可是太宰治,肯定能在一切发生异动前察觉到真相,不可能措手不及。 “找人。” 太宰忍不住爆发。 “稍微吐槽一下吧!身为男人被人叫落难公主不会很难堪吗!” “随便。” ……再奇怪的称呼,都从那个与眼前少年拥有差不多的脸的人口中说出来过。 再说,青池涟央原本也不在乎一个称呼。 “……” 就这样,两人定下了交易。 “我去安排一下,你想去哪等?组织据点……” “你家。” “欸?”太宰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青池涟央看他一眼:“我不想见别人。” “好吧……”太宰勉为其难的答应了,随后一转身:“走吧,我的车在那边。” 等找到了车,青池涟央抬手,拿走他掏出来的钥匙,先太宰一步拉开驾驶座的门。 “我开车。” “嗯?”太宰懵了:“让我来嘛。” 青池涟央没回答,关上车门。 太宰只好坐到副驾驶去,拖长嗓音:“为什么不让我开车啊——” 青池涟央瞥他一眼。少年纯澈的抱怨下,是冰冷的试探和考究。 另一个太宰治连他来自另一个世界都能猜出来……所以,面对太宰,就不能有任何松懈。 他回答:“你还小。” 太宰愣了下,鸢色眼瞳流露出一丝错愕,不过很快消失。 他鼓鼓腮帮子,似乎对青池涟央的说辞很不喜欢。 “什么啊,明明是觉得我开车可能会引来警察,引来麻烦吧。” 青池涟央没理他:“你家在哪。” “……” 太宰报了个地址。 看青池涟央熟练的发车,少年眼底闪过一抹流光。 知道那个地方吗? 他的……居住地,可是连地图上都不存在的荒凉地啊。 殊不知,青池涟央也在诧异。 那个地方,太宰治曾和他提过。只是当作饭后闲谈,突然提起,连用途也没说。 竟然是家的位置吗? 车子停在了一个垃圾场前。 青池涟央透过玻璃看,连绵不绝的废土,垃圾和废弃集装箱、旧船杂乱的堆在一起,光裸的土地上流淌着颜色怪异的化学试剂残留,看着是连老鼠都不愿涉足的地方。 “这就是我家,往里走两百米,黑色的那个集装箱。” 太宰笑盈盈的看着他。 浑身纯白的青年,和这脏污之地的适配度简直为零呢。 来吧,走下去,然后被弄脏…… 青池涟央没有任何犹豫的打开了车门,见太宰没动,转过头。 “你不去吗?” 完全不嫌弃…… 太宰眨眨眼。 “我去帮你找活,不是说了吗,让你挑个等待的地方,其实去某个旅馆更方便,但你要来我家,真没办法。” “嗯。” 青池涟央表示知道了,然后便朝着太宰治说的方向走去。 他需要一点时间,把源鹿也弄到这个世界来。 这样无论钱,还是情报,就都不用发愁了。 太宰盯着他的背影出神。 一个对横滨非常熟悉,却又没有目的的要找人的陌生青年…… 先试探吧。 不过,这算请人来家里做客吗? 他突发奇想。 * 源家兄妹有惊无险的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源和知道主人现在呆的这个破旧集装箱是谁提供的后,瞬间炸了。 温文尔雅的青年一反常态,语气急切。 “您直接找我,然后我给您弄落脚点啊!为什么要住这种地方……” 他不是对太宰治有意见……他就是对太宰治有意见!但环境过于恶劣,也占了很大比。 主人怎么能住这种地方! 这根本不能算是个房子! 冬冷夏热的集装箱,内部简陋的不像话,只有小冰箱、圆桌和一张单人床,冰箱里有颗发霉的蘑菇。 青池涟央无奈的看了眼造物,因为源和**消逝,他便默认和妹妹共用身体。 “我不确定能否把你们带过来,小鹿身上不是有清和神女吗?” “话是这么说,但这地方也太……” 源和意识到自己在忤逆主人,把头一偏。 “抱歉,主人。” “哥哥是笨蛋。” 源鹿毫不客气的嘲笑。 “小鹿!” 源和羞愤的说了一句,随后就不肯吭声了。 等源家兄妹离开,青池涟央心安了很多。 如果太宰治在这个世界,源家兄妹闹出的动静,足够他找到他们了。 太宰很快回来。 他丢给青池涟央一份文件,坐到他对面。 集装箱里的圆桌刚好有两张椅子,两张椅子长得还不一样。 “杀了这个人,两百万,我帮你的佣金,定在一千万怎么样?你要预支还是现付?” 青池涟央盯着那张纸上的人像看了两秒,轻轻摇头。 “不用了。” 源家兄妹足够他找到太宰治了。 答应太宰来他这里,只是为了甩开他,试探是否将源家兄妹带到这个世界。 如果源家兄妹不能来。 太宰才有用处。 太宰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他明明派了人守在垃圾场边,防的就是青池涟央逃跑,结果还是被他联系到人了? 少年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展现出一丝兴致。 “真的假的,怎么做到的?” “不对,我问你也不会回答吧……说真的,青池君,我真想试试你是真的有在这风轻云淡和我谈判的底气,还是虚张声势,那么接下来呢,你打算住在哪?” “这里吧。” 太宰挑眉:“这算施舍吗?” 留在他这里,给他试探的机会。 “如果不留在这,会很麻烦。” 反正他找到太宰就会离开。 与其和源家兄妹离开,然后被太宰找麻烦,不如越过第一步。 太宰吐槽:“你到底是有多讨厌麻烦啊,青池君。” 他捂着额头,装作无奈:“好吧,那就这样。” 太宰把桌上的资料撕成几瓣,视线扫过将一眼能望到头的集装箱,脸上露出一点无趣。 “接下来,我们干点什么?” 青池涟央眸中困惑一眼能看清。 什么干点什么 ? “你可是请求要和我同居欸。”太宰睁大眼睛:“了解同居人不是最基本的礼貌吗?” “……三个问题。” “换我不烦你了?”太宰相当有自知之明。 “嗯。” “成交,第一,你的职业是?” 太宰盯紧青池涟央的表情。 他刚才的离开当然不是那么简单的去找一个暗杀对象,而是发动了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网,去查‘青池涟央’这个人,还有他是怎么出现在两人碰面的区域的。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家。” 太宰拖着腮:“从来没听过欸。” 他没有怀疑说谎的可能。当然这不是因为他对青池涟央的信任,而是对自己的信任。 太宰有绝对的自信,能看出人的谎言。 青池涟央敲了敲桌子:“第二个问题。” 太宰有点受伤:“你要找的人,和横滨地下势力有关吗?” 有,太宰治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现在也是干部级别的成员。 但这和这个世界有什么关系。 青池涟央果断回答:“没有。” “所以你们都是过路人是吧。”太宰挠头:“这算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算了,第三个问题。” “你能摘下口罩给我看看吗?” 他到现在还没见过青池涟央的真面目欸。 青池涟央瞥他一眼,强调:“问题。” 不是要求。 “差不多吧,难道在你心里,摘口罩是比回答问题还要困难的事情吗?”太宰不可思议。 “嗯。” 听到确切的回答,太宰动作夸张的捂住心口。 他像电视中的漫才艺人似的,故意拖长了语调,使其变得古怪。 “真的?” “嗯。” 太宰一下子泄了气,双手向上,脸朝下趴在桌上。 “青池君……” 他幽幽的叫完名字,随后用极快的速度抓住了青池涟央随意搭在桌上的手腕,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做这些事情的同时,太宰另一只手也没闲着,从腰侧抽出枪。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青池涟央的眉心。 太宰脸上带笑,吐出的话却毫不留情。 “现在,异能禁用。” “对了,我的枪,进来前就上了膛。” 青池涟央无视了随时可能发出子弹的枪口,视线落在太宰抓住他手腕的那只手上。 雄一还在,钰子小姐还需要家分出精力去压制。 看来写在‘书’上的东西,对真实世界的【人间失格】也有效啊。 不过……异能造物虽然不会因为【人间失格】触碰家而消失,却也无法用异能组成的身体去伤害【人间失格】的拥有者。 他没有妄动,抬眼,声音轻轻冷冷。 “目的?” 翻脸了,比他想象的要早很多。 为什么? “还是这么惜字如金。”太宰叹口气,站起身,从圆桌另一边饶过来,让【人间失格】的发挥作用更舒服些,同时,也靠近了青池涟央:“你想问我翻脸的原因?” 现在的他,确实没必要和青池涟央扯破脸,毕竟太宰的体术只是中等,而青池涟央有在监视下联系外界的手段,证明头脑不差,这人心态也沉稳,很难保证他没有留下什么后手。 但是—— 太宰盯着那双青绿的眼瞳,他读不懂那双眼睛,因为它其中的冷漠疏离即像游离与活人之外的怪物,又像是个有在乎的人,有人在乎的普通人,简直就像—— 得到救 赎,而不自知的迟钝者。 少年一字一顿。 “你这双眼睛,真让人火大。” 太宰抬手,目标是青池涟央挂着口罩绳的耳朵。 “不痛不痒的试探游戏我玩够了,就到此为此吧,因为比起那个,直接用我擅长的审讯手段让你吐出情报更方便一些。” 他手指已经勾了上去,但恶劣的没有动。 “只要我一直抓着你,【人间失格】就一直发动,你就一直是个普通人。” 真期待啊…… 眼前这纯白的青年染上血腥与痛苦的模样。 “你是否会和昨天被送到审讯室的敌人有所不同?” 太宰轻笑一声,他会很多种让人痛不欲生的审讯方式,没有人能熬过他的折磨。 “应该不会吧,毕竟人——” 太宰眼中闪过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黑暗,这也是理所当然,毕竟他可是以一己之力,创造了港口黑手党三分之一的财政收入和大部分犯罪实绩的天生黑手党。 用双手染血来形容他过于清淡,应该说这个人骨子里都流淌着罪恶的血液才对。 “毕竟人,都是一样的啊……” 太宰的话没再说下去。 他身体软软的倒在地上,露出身后比着手刀姿势的袭击者。 一身米色大衣,漂亮精致的长相,熟悉的鸢眼,是太宰治,青池涟央认识的那个。 “青池。”他幽怨的看了眼青池涟央印着几个清晰指印的手腕,心情低落:“原来我真的是替身吗?” 只要是太宰治,是谁都行吗…… 第112章 番外 关于蜜月旅行(完) 青池涟央没反应过来, 而对他没反应过来的事务,他的惯用处理方式是无视。 青年端着冷静姿态,完全看不出喜色, 似乎完全没把刚刚的危机放在眼里。 “你来了。” 这幅模样, 落到太宰治眼中无比刺眼。 只要是太宰治, 只要拥有这张他喜欢的脸……谁都可以吗? 他还以为…… 他是独一无二的呢。 太宰治眸中闪过一抹悲哀,那是在一瞬间坠入深渊的绝望, 他抬起头, 鸢色眼眸底是一潭黑暗。 “青池。”这是仿佛落入冰块的声音。 青池涟央最讨厌和人产生身体接触,包括在外人面前不佩戴口罩,而另一个自己……不仅在他毫不抵抗的情况下与其产生了触碰,还亲昵的用一根手指勾住了口罩的带子。 只要轻轻一动, 那只口罩就会被扯开,青池涟央的例外, 就不再是例外了。 同位体啊…… “嗯?” 青池涟央有点懵。 他刚还看见那双鸳眸中闪过终于找到他了的喜悦,怎么一瞬间晴转阴雨了? 太宰治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走到青池涟央身边,用手覆盖住刚刚太宰抓出的指印痕迹。 他自顾自的在那只纤细的手腕上摩挲着,看起来像是野兽想咬一口猎物之前的擦拭。 青池涟央察觉到不对劲:“太宰?” 这声呼唤略微唤醒了太宰治一点理智, 他终于停止了手上的把玩, 但并没有松开。 “这里的痕迹, 已经痊愈了吗?” 痕迹?指的是绷带…… 青池涟央一愣, 随后眼中闪过几抹慌乱, 他故作冷静。 “嗯, 因为本来就没多重吧。” “消失了。” 太宰治呢喃一句, 然后抬起家的手, 低下头。 青池涟央感觉到手背上一阵疼痛, 他皱皱眉。 太宰治咬的很重,而且正挑了手背关节靠近虎口的位置。 他可不想又成天把手缩到袖子里。 青池涟央动了动手,试图提醒太宰治别太过分,结果这下挣扎惹怒了他。 他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就那么见不得人吗? 抱着这种幼稚的愤怒,太宰治换了个阵地,他一手捉住自己刚咬过的那只手腕,将青年按在椅背上,一条腿抵住他小腹下的位置,吻了上去。 因为惊异,青池涟央瞳孔放大。 他疯了!这还有人…… 小腹至□□的区域被抵住,嘴唇又被堵上,青年只能从鼻子里发出几道可怜的哼声,用仅有的一只手推他。 察觉到青池涟央的抗拒,太宰治身上的黑气愈发重,他紧紧钳制着他,动作力度加大,像是想把人揉进自己的骨肉,倾盆的占有欲倾斜而出。 久坐办公室的太宰治很显然也不是什么体术大师,再加上来的突然,刚才那下手刀打的并不重,地上趴着的太宰随时都可能醒来。 青池涟央心一横,放弃了挣扎,他闭上眼,顺从着太宰治的动作,任君采撷。 发现身下的青年停止动作,太宰治动作更加肆无忌惮,直至尽兴,心里知道再继续下去就糟了,他才松开青池涟央,看他红着眼角躺在椅子上无力喘息。 原本淡淡的指印已经被更清晰的红痕取代,惹火程度比某日瞥到爱人腰后的手印也不曾多让。 一股胜负欲涌上心头。 恰在此时,地上的太宰发出几声的难受闷声。 青年身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他睁着那双不复冷清的青绿眼眸,央求的看向太宰治。 太宰治 轻哼一声,面上还是不满,但还是用指腹帮爱人擦了擦泪水,弯腰把掉地上的口罩拾了起来,给他戴好,不知想起了什么,狠狠剜了眼地上的太宰。 又发疯似的突然低下头,拉开青池涟央的衣襟,在锁骨咬了一口。 原本那就有青紫,再来这么一下,疼的青池涟央‘嘶’了声。 太宰治好像被吓到了似的,幽怨的看他一眼。 青池涟央不明白他在委屈什么。 他对上太宰治的眼睛,自己手背上、嘴唇上、锁骨上明明都还疼着,却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 没用敬语,再加上青池涟央后期的顺从很好的安抚了太宰治,他脸色好了一点。 “没事。” “……” 青池涟央有点无语,他看了眼手指已经在无意识颤动的太宰,主动坐起来,抬手勾住太宰治的手。 “我们走吧。” 黑发青年身体很明显僵硬了一下,不可思议的指着地上的太宰。 “你第一次主动找我,是为了怕被他看见?” 青池涟央:? 他看了眼太宰治,又看了眼太宰,心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 “太宰。” 太宰治把头偏到一旁,似乎打定了主意不理青池涟央。 “阿治。” 太宰治脑袋动了动,有转回来的迹象,好像青池涟央再叫个更和他心意的称呼,就回来。 青池涟央却没有再叫的打算,干脆利落。 “有什么不满,就直接告诉我,你知道……我没有猜东西的兴致。” 说来话长,类似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就和‘太宰治叫他的时候最好‘嗯’一声’一样,青池涟央也差不多习惯了如何应对处理。 “就……你为什么让他碰你!” 太宰治声音本来很小,最后却一口气说了出来,他说出这话后,耳边在一瞬间变得空白。 他整个人像是刚跑完几千米似的发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收紧。 青池涟央不知道,他可能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太宰治和‘书’的那番对话—— 如果他不和他在一起,青池涟央就会被‘书’消除记忆,强制送到其他‘太宰治’身边,直到遇到一个可以‘锁’住他的‘太宰治’,或者其他什么人。 同位体,这在太宰治心中本就是十分敏感的话题。 再加上青池涟央终日冷漠自持的个性,对他死亡的执着……说不在意,怎么能不在意呢? 谁喜欢一厢情愿。 “因为躲不开?”青池涟央眨眨眼:“他握力比我大,而且手上有枪。” 在没找到太宰治之前受伤,而且原因是和他的同位体起冲突,会很麻烦。 “……诶?” 太宰治呆滞了一会,然后憋出句气音。 青池涟央看着他这幅带愣的样子,眼眸突然弯了弯。 “你在担心什么啊,我怎么可能会去喜欢他,一个初次见面的小孩子?” 就算拥有一样的脸,就算是同位体…… 笑……笑了?! 太宰治错愕的看着青池涟央,大脑一片空白。 “他不是你,看着他,我没有那种心脏跳动的感觉。” 青池涟央伸手将刚亲吻时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用月牙眼瞳看着他。 是真的在笑,虽然比起正常的笑容,浅淡的几乎看不出来。 太宰治.阵亡。 * 解决了误会,甚至因此感情更上一层楼,后续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起来。 太宰 治说了和青池涟央分开后的事情。 因为‘书’的不稳定性,导致两人在真实世界的落点不同,但总的不远。 他一落地,发现青池涟央不在,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依靠黑手党的身份混进当地的地下黑市,然后截取到了港口黑手党在找名为‘青池涟央’的人的消息。 用了一点小手段,太宰治在那找人的情报单上发现了熟悉的措辞。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确定了这单背后的人是谁。 他的同位体,或者说,真实世界的太宰治。 他的青池涟央怎么会和他扯在一起? 凭着对自己的了解,再加上知道青池涟央不喜人,太宰治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太宰会把人带到什么地方。 ‘家’。 他用最快速度赶了过来,然后…… 太宰治看了眼爱人,心情愉悦。 此时,两人已经离开了那个垃圾场的集装箱,甚至走的时候,太宰治还不忘找出油性笔在太宰脸上画了几个王八,再用床单打了个蝴蝶结把他绑在沙发上。 青池涟央欲言又止。 他哪来的油性笔?穿越的时候带的?钱没了,油性笔怎么还在?他带这玩意干什么。 太宰治在一只王八头上加了个蝴蝶结。 “放心好了,区区床单,困不住太宰治。” “……嗯。” 青池涟央和太宰治说了源家兄妹的事情。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太宰治眼睛一亮,抱住青池涟央蹭了蹭,欢呼雀跃。 “好耶,金主大人!” 然后就心安理得的拉着青池涟央去逛街,买买买了。 至于青池涟央某次无意撞破有个男人恭恭敬敬的向太宰治奉上巨额支票以此感谢的事情,都是后话了。 两人在横滨呆了一个月。 这是太宰治的要求。 “既然都到真实世界来了,而且手持剧本,不干点什么怎么行。” 不是真实世界吗?随便干什么都不会崩坏的世界。 乔装打扮成一名职场精英的太宰治抬了抬眼镜,唇边是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青池涟央突然想起源鹿昨天的告状。 她说太宰治在和一名很漂亮的男演员接触,那人的身份是港口黑手党的公关官。 她说昨天,他如天兵下凡,救了那个男演员和他的朋友们一命。 “肯定是白月光!”源鹿信誓旦旦:“跑到别的世界拯救早逝的白月光的同位体,这人渣!” 青池涟央当然不信这么扯淡的东西,但不知为何,原本对一切未知都没有探知欲的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心里像有羽毛在飘,轻飘飘的痒。 好在,第二天太宰治就跑来和他炫耀了。 “你不知道小蛞蝓火急火燎的跑来救场,结果看见朋友还活着那个表情有多好笑,青池。”太宰治笑的前仰后合:“而且这个世界的森先生没有一位超越者干部了哦。” “对了对了,旗会的钢琴人,公关官他们这种有能力有资历的前辈还活着,没有魏尔伦的屠杀,黑手党三十多个异能者都活着,这个世界的我要想拿到干部的位置,可就没什么容易了。” 青池涟央有种,啊,果然如此的感觉。 解决完这件事后,他们就去旅行了,走了很多地方,有太宰治先前纳入考虑的法国和新西兰。 “真实世界的法国,和我看到的图片也没什么区别啊。” 才走了几个国家,太宰治突然说要带青池涟央去拜访个朋友,青池涟央无所谓,两人就回了横滨。 他们来到一栋靠海的小别墅,门口有开的灿烂 的凌霄花,按响门铃,半分钟后,门锁‘咔嚓’一声。 一只熟悉的脑壳冒出来。 卷发,绷带,是太宰,他看见青池涟央,一挑眉,然后视线落在站在前面一点的太宰治身上,瞬间破烦。 “是你!那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家伙!几个月前解决了魏尔伦!” 他摸着脸,似乎心有余悸。 太宰治漫不经心的瞥了眼只比自己小两岁的同位体。 “嗯,初次见面,我是你哥哥,太宰尼酱。” 太宰:…… 小别墅里传来一道平静沉稳的男音。 “是治君来了吗?” 太宰睁大眼睛,满眼错愕:“等等,你这家伙就是织田作的笔友?” 太宰治心情相当不错:“嗯哼。” 他挽起青池涟央的胳膊,略过呆在原地的太宰,走进了小别墅。 第113章 番外 四年交易到期后 今年冬天比去年要冷一些, 雪下的格外卖力。 青池涟央一个人站在远离城市的郊外一个土坡上,视线落在远处,城市里是流动闪烁着的灯光, 夜幕被霓虹照的透亮。大雪纷飞, 落在青年白色的外袍上。 好热闹啊…… 站在这种地方,心中就不由会升起一切喧嚣与自己无关的孤独。 太冷了。 “圣诞节快乐!” 有道欢快的声音撕破了夜空的寂静, 在无趣的白雪上增添了几分热烈。 青池涟央转头去看, 是太宰治。 黑发青年围着长长的栗色围巾,手捧一只通红的苹果, 眉眼弯弯。 “青池,今年圣诞节也是我们两个人哦。” “这是第几个圣诞节?” 太宰治敏锐的察觉到青池涟央情绪不对:“第三个。” 说完, 他也沉默了,然后无奈的笑笑:“太冷了吗,青池?” 太宰治将苹果放到口袋里,然后把自己围巾摘下来。 “都说了今天外面冷,多穿点, 结果你还是夏天的装扮,真是的。” 青年絮絮叨叨的数落着爱人。 带着温热体温的围巾被围上来, 青池涟央抬眼, 结果对上那双鸢色眼眸, 犹豫着要不要说的话, 吞了回去。 “过完节再说。”太宰治笑盈盈的说。 “……好。”青池涟央张了张嘴。 过完节再说。 两人朝着最高的山坡走去。 他们从前年就这么过了,这是两人秘密的约会地。 站在横滨最高的山坡, 看万家灯火。 “明天是你的新书发布会吧,青池, 要去看吗?” “去年不是去看过了吗。” “不一样吧。” 雪还在下, 下了很晚。 第二天, 谁也没提昨晚的不愉快。 尽管他们心照不宣…… * 五条悟发现,最近的源鹿心情格外阴晴不定。 原本少女只是活泼,最近竟然有些阴郁。 从她主动提出接咒术协会的任务,然后把咒灵和任务房屋一起碾碎就能看出。 五条悟赶到的时候,发现少女正拖着腮坐在废墟上,视线落在虚空一点,很明显的发呆。 “在想什么?” 五条悟瞬移到她身后,原本以为迎来的会是少女的爆炸,结果源鹿只淡淡的应了句。 “距离四年,只有不到一个月了。” “什么四年?” “没事。”她站起来,说不上是高兴还是生气:“钱我会赔的。” 源鹿走了,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五条悟。 这女人,青春期了? * 太宰治发现最近的爱人格外主动,而且发呆的时间也变长了,他总盯着一个方向出神。 就连来送文件的中岛敦也发现了不对劲。 他还留在港口黑手党,做文书的工作,泉镜花也逐渐转后勤了。后来森鸥外为了不浪费这两个人才,专门成立了一个接政府委托的小部门,交给他们,以此利益最大化。 “青池先生,心情不好吗?” 说实话,这世上很少有人能从青池涟央的外表看出他的心情,但他最近实在是太反常了。 太宰治看了眼发呆的青池涟央,勾了勾唇。 “他没事,可能是我们昨天玩太晚了。” 在黑手党这么多年,早已经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纯情少年的中岛敦脸红了,他结结巴巴的。 “太……太宰先生,文件送到,我先走了!” 送走中岛敦,太宰治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消失了,他表情凝重了些。 “青池。” “青池!” 青池涟央一怔,反应过来。 “怎么了?” “……注意身体。”太宰治笑了笑:“下个月,红砖仓库那边有家法餐厅要开业,我们去吃吧。” 下个月…… 青池涟央垂眸,细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他没有回答,太宰治也没再问。 * 青池涟央猛的睁开眼睛,他好像做了个噩梦,但苏醒后,却再想不起一丝梦中的内容。 只记得…… 只记得…… 白发青年的手抚摸上心口。 这里,空落落的。 他看向周围,枕边人不见了,诺大的房间只有他一人。不知道天亮没亮,因为屋里的窗帘足够遮光,床上残留着昨夜的荒唐。他们昨晚久违的激烈,就像刚确认关系不久似的。 青池涟央突然有种荒唐感。 他抿了抿唇,从床上爬起来,余光突然瞥到墙上挂着的日历。原本是没有这东西的,不过一周前,太宰治把他带了回来,就放在床对面,每过一天,就撕一页。 今天是,六号。 圣诞节后的第二个月,他和太宰治认识的第四年。 青池涟央洗漱过,去车库开了车,朝港口黑手党赶去。 他虽然是个干部,但因为有异能造物和太宰治的原因,无需遵循什么上班点,反正也无事可做。 车顺顺当当的停在干部专属的停车场,青池涟央乘坐电梯前往他们办公室在的楼层。 两人在一起办公。 结果不知道是不是电梯出了故障,今天上升的时间格外长。 盯着电梯门的闭合处发呆的青池涟央余光撇到电屏,愣了一下。 电梯还在上升,目的地是……顶楼。 太宰治卸任首领后,除了中原中也回来那次,他就没去过顶楼了,倒还有些新奇。 心里隐约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青池涟央没有行动,任由数字不断上升。 十几秒后,数字停止了变化。 青池涟央走出电梯,长长的走廊上,没有平时真枪实弹的警卫,只有一条很长的红毯。 他迈步走上去,走向天台的方向。 太宰治果不其然在那里,他坐在天台边,那是个很危险的地位,只要向前倾斜身体,就可能掉下去。 “青池,你来啦。”太宰治欢快的挥着手,脸上是灿烂的笑容:“看来我雄风不减嘛,起这么晚。” “吹了很久风吗?”青池涟央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天台风很大,他余光能看到自己的白发在凌乱的飘动。当然,太宰治的衣服和头发也都飘向一个方向。 “几个小时。”太宰治笑嘻嘻的,不再看青池涟央,而是看向楼下。 港口黑手党的事务所是当之无愧的横滨最高的建筑,一览众楼小,能轻易看到整个城市。 此时正是正午,今天天气不算好,厚重的云层遮住了天空。 但城市中繁忙的人们却没有因此停下脚步。正午去便利店热便当的学生,上班族,还有川流不息的车,一切都是那么真实,璀璨。和真实世界没什么两样。 或者,这里就是真实世界。 对生活在其中的人来说。 “别……感冒了。” 太宰治听见这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真是的,青池。”他还看着城市:“你平时都没这么关心过我欸。” “……” “不说点什么了啊 ,真不愧是你。” 太宰治叹了口气,云层恰好破了个洞,有捋阳光露下来,将他蓬松的发顶照的有些发红。 “我啊,是个很厚脸皮的人,我想,如果青池你说些挽留的话,我就不要脸的活下来了呢。” 青池涟央没给他回复,不过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因为用力而颤动。 太宰治是个厚脸皮的人……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也说不出什么评价。 “我想了很多种死法,最后还是决定,就复刻青池你对我一见钟情的那个场景吧,正好给森先生找点麻烦。” 太宰治回过头,笑了笑,双手撑在天台边缘。 “好吧,那,再见。” “……等……” 青池涟央声音很轻,被风吹散,几乎听见不见。 已经晚了,太宰治已经向前倾斜,是拥抱城市的姿势,再听见那句挽留时,他才刚回头,脸上浮现出一点诧异,鸢色眼眸甚至没印上青池涟央的影子,身体就掉了下去。 炫烂肆意的青年,就在一瞬间,消失了。 低处好像有只停在高压线上的鸟,‘啪’的一下,白光闪过,消失了。 青池涟央听不见风的声音了。 他踉跄着向前走了几步,耳边一片空白,楞楞地看着太宰治掉落的地方。 完成了…… 什么…… 什么完成了…… 愿望,执念,完成了。 但是,明明如愿以偿。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青池涟央摸着自己的心口,薄薄一层皮肤下,心脏平静的跳动着,那里的波澜甚至不如忘记了噩梦醒来的悸动。他近乎自虐的按着胸口,也没察觉到哪怕一点的心脏加速。 明明不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 他的心脏应该异样的跳动,他应该像猎食者嗅到血腥一样贪婪的趴到天台边,看那具和很久之前的梦境一样的支离破碎的美丽尸体。他如愿以偿了。 青池涟央茫然的看着天台上,他没有向前走,所以只能看见砖石边缘,不知道楼下的情景。 他不知所措的站在那,胸膛里的心脏跳动甚至在下降,徒留无尽的空洞。 走啊,迈动步子,只要走一步,只要走一步……就能看见梦寐以求的场景了。 跳楼自杀的人,血液会像河流一样蜿蜒的汇入砖石的缝隙,大片的血液就像地狱深处盛放的花。 那么漂亮……想象了很多次,潜意识凝聚了很多次的…… 消失了。和想象不一样,和潜意识也不一样。 太宰治真的,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这种高度,不可能活下来。 青池涟央感觉到脸上一阵冰凉,他抬头一摸,再将手拿下来,看见了上面的晶莹。 眼泪吗? 青池涟央想,自己真是个混蛋。 明明只要说一句,太宰治,对他那么好,他明明也不想,也想改变想法了…… 他知道执念是错误的,是吧。 “我爱你……” 风吹过,这句告白,似乎也消散了。 “说什么呢,大点声呗。” 青池涟央身体僵住了。 含笑的声音响起:“你在为我哭吗,青池?” 青池涟央回过头,脸上泪痕还没干,他楞楞地看着太宰治。活生生的。 他抬起头:“不是说了嘛,太宰治这家伙,脸皮超厚的。” “我们的交易,是自愿死亡吧。” 太宰治笑的像只狐狸。 “我还没活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