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娘赶我下山找老婆》 第1章 我的三个绝色师娘 “望儿,来让师娘看看,最近身材又变好了。” 药王谷后山。 刚从瀑布下练完功的陈望。 听见这道带着三分慵懒,七分惊喜的声音,忍不住脸色一黑。 他有三个师娘。 大师娘白如霜,武道通神,可搬山倒海。 二师娘林鸿雁,在世医仙,一手医术炉火纯青,活死人肉白骨。 三师娘李清茶,太乙宗师,五行八卦、奇门遁甲,天下无双。 三个师娘对他都极好。 一身本事倾囊相授,从不藏私。 但他毕竟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种挑逗。 “二师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哎,望儿长大了,小时候雀儿都被师娘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现在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娇媚女子咬着红唇,一副泪眼婆娑的样子。 声音娇媚入骨。 听的人浑身酥麻。 见状。 陈望更是头疼。 只能投降屈服。 “好了,二师娘,看看可以……别上手啊。” 刚一松口。 对面的娇媚女子立刻眉开眼笑,哪有半点落泪楚楚可怜的样子。 青葱白皙的手指。 轻轻划过陈望身上层次分明的肌肉。 “怎么,还害羞了?” 林鸿雁掩嘴一笑,娇艳欲滴。 “痒……” 陈望无奈。 二师娘哪里都好。 就是总把自己当小孩看待。 “再有几天都十八了吧?” 看着都已经比自己高出一截的徒儿。 语气里透着几分感慨。 当年被夫君宋长夜抱上山时,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转眼间,都已经长成了帅小伙。 “嗯。” 陈望点点头。 山中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从懵懂记事起,他就一直在药王谷修行。 药王谷是天下隐世宗门之一。 传承至今一千多年。 师傅宋长夜乃是第十一代掌教。 医术出神入化。 一针能断生死,就是阎王爷也不敢拦他的路。 是当世医圣。 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请他出手治病。 可惜老家伙视权势钱财如粪土,从不理会对方来头。 而且。 印象中,师傅常年在山外行走,很少有回谷的时候。 他是三个师娘带大。 药王谷看似以医术名动天下。 但实际上,所修行的造化长生功,有山医命相卜五术。 可惜,上千年下来,这门绝世奇功早已失传。 只剩下山医卜三门。 三个师娘各有所长。 分别传授他对应的功法。 像他刚在瀑布下修行的,便是山字诀。 ——搬山镇狱功! 乃是无上炼体之法。 引气入体,打通周身一百零八处窍穴。 练至大成境界。 开碑裂石、徒手搏杀凶兽都是寻常。 “好了,随师娘来,我们有话跟你说。” “什么?” “等见到你大师娘和三师娘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穿行在茫茫大山内。 女子身如云中青鸾。 少年八步赶蝉、纵步登天。 转眼间。 两人便来到一座古楼外。 远远,陈望就看到堂内有两道身影。 “二师娘……” 他隐隐觉得有事发生。 但一时间又猜测不到。 下意识将目光投向身前那道娇小,却异常诱人的背影。 “不用问了。” 林鸿雁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是摇摇头,带他进入楼内。 “大师娘,三师娘。” 一进楼内。 陈望目光落在两名绝色女子身上。 白如霜绝世倾城,李清茶冷傲美人。 “望儿,今天我们叫你来,是有件事要跟你说。” 白如霜缓缓开口。 “多年前,你师傅替你选了门婚事,中海苏家有对姐妹花,乃是传说中玲珑玄阴之体,冰肌玉骨,世上罕见。” “如今你十八了,也该去成婚了。” “师娘……你们不会是赶我下山,编出来的故事吧?” 听着大师娘一番话。 陈望目瞪口呆。 “我们也想留你。” 白如霜摇摇头。 “但这是你师傅走时的决定。” “可是,我还不想下山。” 陈望还是难以接受。 山上多舒服,整日有三个绝色师娘陪伴,自在逍遥。 而苏家那两个姐妹花。 他见都没见过。 鬼知道长得怎么样? 而且,这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指腹为婚那一套。 “你小子,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李清茶瞥了他一眼,正色道。 “我们是你师娘……” “再说,苏家那对姐妹貌美如花,你小子不吃亏。” 被当场点破心思。 陈望讪讪一笑。 不过心里却没当回事。 在他看来,三个师娘已经是世上最漂亮的女人。 转眼间。 数天过去。 陈望磨磨蹭蹭,终于还是被赶下了山。 此刻。 药王谷内。 三个绝色美人,遥遥望着那道身影。 “总算走了,这小子以前没看出来……那么放肆。” 林鸿雁红唇轻启,吐气如兰。 “怎么,你个小浪蹄子动心了?” 边上的白如霜瞥了她一眼。 “都多少年没尝过男人的滋味了,你俩比我好得到哪去?” “哼!” 听着她这么不要脸的话。 两道轻哼声同时传出。 只是白如霜和李清茶脸上却是滚烫一片。 这几天那小王八蛋本心暴露。 没少干坏事。 “也不知道他这趟下山,会不会有麻烦?” 李清茶幽幽叹了口气。 “我看谁敢!” “真当我药王谷无人?” 白如霜眸光一冷,声音里杀气如瀑。 …… 一路晃荡。 没多长时间。 陈望便到了山下。 按照大师娘的说法,他此行都已经安排妥当,有人送他去中海。 左顾右盼间。 他眼神忽然一亮。 山脚路边停着辆黑色奔驰。 陈望想都没想,径直拉开后车门钻了进去。 让他惊奇的是。 旁边竟然还有个女人。 而且姿色不错。 二十出头,蜂腰细臀。 白色衬衫扎在短裙里,胸前勾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 此刻正张着嘴巴,一脸惊讶的看着自己。 “中海,多谢。” “哦对了,这几天没休息好,睡会,到了记得叫我。” 女人姿色虽然还行。 但习惯了三位师娘绝色倾城的陈望,只是看了眼便收回了目光,淡淡道。 说完。 他就往后一靠,沉沉睡去。 而终于回过神来的叶如秋,此刻小脸如霜,咬着银牙。 “喂,醒醒,你不能在这里躺着。” 第2章 作为回报,我会出手! 叶如秋真的要疯了。 她此行远赴千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传说中药王谷所在。 就是为了请号称当世医圣的宋神医下山。 出手救她爷爷。 但药王谷地处太行山内。 崇山峻岭。 她找到此处后,便迷失了方向。 想着找个人问问路。 这才将车停下。 没想到,问路人没等到,结果等来个疯子。 一上车什么都不问就睡。 还睡的这么香。 不是疯子又是什么? “大小姐,你先别动,让我来。” “我看这小子是活的不耐烦了!” 听到身后动静,负责开车的男人先是一愣,随后怒不可竭。 从驾驶位上起身。 绕了一圈。 嘭的拉开车门。 一双大手狠狠朝陈望脖子下抓去。 只是…… 让他惊奇的是。 那小子明明已经睡死,甚至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 但他还没挨到对方的衣角。 一只手忽然闪电般探出。 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顿时间。 一股剧痛席卷。 男人只觉得腕骨都要碎裂,仿佛扼住他的并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铁钳。 但他也是个狠人。 即便如此,仍是硬生生咬紧牙关,没有痛呼一声。 但动弹不得的身躯以及额头上滚滚落下的冷汗。 却是将他此刻处境暴露无遗。 “虎叔……” 叶如秋就算再不懂世事。 此刻也看了出来。 小脸微微一白。 一脸的难以置信。 要知道。 虎叔可是特种部队退役下来。 在她叶家多年。 是爷爷的护身保镖。 实力强劲,身手凌厉,等闲六七个人根本别想近他的身。 但再看旁边这个疯子。 一身地摊货,布鞋破包。 看着只有十七八岁。 不过身材修长,凌乱的头发,让他那张侧脸看上去更是出尘俊逸。 这家伙到底是谁? 在她看过去时。 陈望也恰好睁开眸子。 剑眉星眸,一双眼神犹如星空万古。 对视的刹那,竟是让叶如秋心底忍不住狠狠颤动了下。 “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 陈望目露不悦。 攥着男人腕骨的手指轻轻一弹。 看似没有用力。 李虎整个人却是不可控制的倒飞出去。 半跪在地上。 喉间一甜。 张口噗的吐出一缕鲜血。 “虎叔……” 看到这一幕。 叶如秋更是惊恐万状。 “大小姐……我,我没事。” 李虎强忍痛苦,挣扎着从地上起身。 他不能倒。 护送大小姐的任务还没完成。 “还算有点硬骨头。” “不过也就是看在我师娘的面子上,否则就不是略施惩戒这么简单。” 陈望冷冷瞥了他一眼。 他可不是说大话。 在谷中修行这么多年。 大师娘的搬山镇狱功,早就被他练到了七成。 一身窍穴。 打通七十四处。 气血如潮,有虎豹雷音。 别说他一个普通人。 就是真正的猛虎。 一拳落下。 也只有毙命的份。 见李虎确实没有大碍,又听到陈望这话。 叶如秋咬着嘴唇,双眼通红。 “客?” “哪有你这样不请自到的客人?” 闻言。 陈望眉头不禁一皱。 这小妞长得不错,就是脾气过分暴躁了些。 大师娘做事一向沉稳,决策无双。 怎么会找这样一个女人? 不过…… “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叶如秋也懵了。 再次认真仔细看了一眼陈望。 终于百分之百确定。 她从未见过眼前这个男人。 “这位先生,请你下车,我们还要去药王谷找宋神医,耽误了大事,我中海叶家绝不会烦放过你!” 一想到爷爷病入膏肓。 还在等她带宋神医回去救命。 叶如秋语气瞬间冷漠。 “找我师傅?” 陈望眉头皱的更是深重。 “别想了,我师傅多年前便下山,连我都不知道他在哪。” “你师傅?” 叶如秋一脸诧异。 “你说宋神医是你师傅?” “如假包换。” 陈望点点头。 眼下的他,也听出了些端倪。 似乎真是自己弄错了。 这小妞好像不是大师娘安排的人。 “那先生……能不能带我们去药王谷,听说宋神医的妻子,也是当世医仙,如果能请她出山,我爷爷的病就有救了。” 叶如秋眼神里露出惊喜。 她怎么都没想到。 这个少年,竟然是宋神医的徒弟。 不仅是她。 连一旁始终对陈望报以堤防,紧绷如弓,准备随时扑杀。 以命换命,救下大小姐的李虎,也是一脸错愕。 “你说的是我二师娘?” 陈望却只是挑了挑眉。 “啊……” 叶如秋一下傻眼。 以中海叶家的能量,也只知道,宋神医住在药王谷。 至于他人在何处。 有几个妻子。 这样的秘密岂是他们能够查得到的? “你有好几个师娘吗?” “当然。” 陈望撇了撇嘴。 心说要不是师傅那老家伙,眼下自己哪里会孤身一人下山。 去中海找什么苏家的姐妹花。 眼下应该还在山上,陪着三个师娘逍遥快活。 “这……” 听到这话。 叶如秋更是傻眼。 怎么会? 宋神医竟然有好几个女人。 不过,这念头在她脑海里只是一闪而逝。 大家族出身的她。 自小就见惯了这些。 别说当世医圣,就是他两个叔叔,哪个不是金屋藏娇,偷偷养着外室。 “那能不能请先生带我们去找您二师娘?” “不行!” 叶如秋脸上满是期待。 没想到,一侧的陈望却是直接摇头。 “别想了,我师娘她们现在应该已经闭关,别说你进不去药王谷,就是去了也请不到。” 在山上十多年。 他比谁都了解三位师娘。 二师娘看似最好说话。 但那也仅仅限于他。 “那……怎么办?” 见他语气如此决然。 叶如秋只觉得如遭雷击,心绪如麻。 本以为有了一线机会。 没想到又被无情掐断。 眸子里瞬间布起一层氤氲水雾,泪如雨下,满是失落和绝望。 要是此行,请不到医圣或者医仙下山。 以爷爷的病危程度。 可能都撑不到几天。 “算了,反正我也要去中海,就当顺手了。” “什……什么?” 叶如秋瞪大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 但又不敢确信。 “你们带我去中海。” “作为回报,我会出手,替你爷爷看病。” 第3章 是客人还是江湖骗子? 听到陈望这话。 叶如秋和李虎不禁面面相觑。 老爷子的病情,他们比谁都清楚,已经到了性命垂危的地步。 这半年来,找了不知道多少国医圣手。 别说治病救人。 到现在,连病症所在都没查清楚。 走投无路下,叶如秋才想着到药王谷碰碰运气。 毕竟宋神医。 据说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能与阎王争命。 只不过他人性格乖张,难以揣测。 出手也从来只看重眼缘两个字。 缘分到了。 路边乞丐也行。 但若是机缘未到,纵使是豪门贵族、帝王将相,他也不屑一顾。 最关键的是。 江湖上已经很久不曾听闻宋神医的踪迹。 她决意出发时。 家族里大多数人都不同意。 甚至父母都是如此。 一个姑娘家,千里迢迢从中海跑去太行山,万一出点变故怎么办? 但为了能救爷爷。 叶如秋完全没想这些。 最后,父母也拗不过他,只好让李虎护送,陪她一道前来。 真有危险的话。 也不至于出什么乱子。 “你……” 叶如秋微微咬着嘴唇,抬起美眸,惊疑不定。 眼前的陈望,不过十七八岁。 虽然是宋神医弟子。 但国医大家,哪一个不是头发花白,仙风道骨。 就是最为简单的诊脉。 都需要千锤百炼。 “随意。” “你要不信,尽可自行前往药王谷。” 叶如秋虽然没有明说。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 陈望双手枕在脑后,目光澄澈而平静。 对他而言,无论是眼前的小妞,还是她爷爷,都不过是路人而已。 药王谷传人自有傲气。 又岂会做出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 “大小姐,答应他!” 叶如秋还在迟疑。 车外的李虎却是沉声催促道。 “啊?” 见状,叶如秋更是诧异。 刚刚虎叔都被他打的吐血,为什么眼下却替他说话。 “我们能等,但老爷的身体等不了啊。” 轰—— 李虎这句话,犹如雷鸣在叶如秋耳边响起。 她身影颤动。 最终还是压下了全部念头,泪落如珠,冲着陈望俯身道。 “请先生救我爷爷性命!” 闻言,陈望只是点点头。 接下来。 只用了数个小时不到。 李虎便驱车赶到了中海。 最终停在了城东一套独栋别墅外。 “陈先生,到了!” 叶如秋双眼通红,一路上她心里既有激动,又是担心。 一刻钟也不敢闭眼。 至于陈望,却跟没事人似的睡了一路。 光是这份心境。 让她都不禁心生佩服。 “真够气派的。” 被轻轻推醒的陈望,透过窗户看去。 别墅上下三层,自带花园泳池。 不愧是中海排的上名号的家族。 在寸土寸金的中海,仅仅是这么一套房子,价格至少数亿。 “陈先生说笑了。” 叶如秋摇摇头。 对药王谷而言,权势钱财只是过往云烟。 只要宋长夜一句话。 怕是全天下无数门阀豪族挤破头都要上赶着送钱。 听到这话,陈望也懒得解释。 他从有记忆开始就在山上。 这么多年下来,几乎从未踏入山外一步。 高楼大厦,繁华都市。 确实和他所经历的不太一样。 心生感慨罢了。 跟着两人穿过花园。 只是,让叶如秋惊讶的是。 因为爷爷久卧病床需要休养,这边向来幽静,眼下却是人满为患。 顿时间。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她心底浮现。 叶如秋咬着唇,连身后的陈望都顾不上,敛着裙角快步跨过门槛。 “秋儿!” 听到门外动静。 一个四十多岁,沉稳大气的男人回过头。 “爸,是不是爷爷……” “别乱想。” 看着女儿平安归来。 叶伯鞍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眉眼间的郁气却是始终挥之不去。 “到底怎么回事?” 见爸爸欲言又止,叶如秋心绪更是不宁。 “今天一早,你爷爷病情忽然加重,吐血不止,特地请了济世堂的徐大师诊断。” “现在还在房间里,只是……形势确实不太好。” 叶伯鞍叹了口气。 叶家老爷子,白手起家,历经商海沉浮,独身一人创下偌大的家业,整个中海谁人不知? 本以为年纪大了。 能安心退休,颐养天年。 没想到却被怪病缠身。 这半年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中度过。 原本还算硬朗的身体。 如今气血枯败,一天不如一天。 “怎么会这样!” 叶如秋咬着嘴唇,心里那根弦再也没绷住,一时间泪如雨下。 起身就要上楼看望。 只是,才走了几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从药王谷请了人来,一定能治好爷爷。” “什么!” 听到这话。 不仅是叶伯鞍,满屋子叶家嫡系子弟皆是面露震撼。 宋长夜。 那可是当世医圣。 叶如秋竟然真的将他请动了! “秋儿,可是真的?” “宋神医在哪,快把人请进来。” 反应过来的众人纷纷开口。 若是传说中那位亲至,老爷子确实有救了。 “没有,我请来的是宋神医弟子。” 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 叶如秋解释道。 说话间。 陈望和李虎,正好一前一后进来。 刹那间。 无数双目光落在那道削瘦挺拔的身影上。 “这……” “秋儿莫要开玩笑!” “这小子是宋神医徒弟?秋儿,你不是被人骗了吧?” “这不是胡闹吗,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也敢自称神医弟子?” 看着最多不过十七八岁的陈望。 一帮人的惊喜之色立刻僵住。 满是质疑和难以置信。 脾气暴躁的,更是出声怒喝。 事关生死。 岂能儿戏? “你真是宋神医弟子?” 眼看满屋哄乱,还是叶伯鞍站出来,一步步走到陈望面前平静问道。 “当然。” 陈望淡淡点头。 “你如何证明?” 话音刚落。 一个面容和叶伯鞍相仿,却要年轻许多的身影,从椅子上霍然站起。 只见他一身手工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行为举止,优雅如贵公子。 不过简短一句话。 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季明,来者是客。” 见到这一幕,叶伯鞍眉头微皱。 “大哥,这话说的未免过早了些吧,谁知道是敌是客,还是……” 叶季明一声冷哼。 “江湖骗子!” 第4章 掌天十三针 之前在路上。 陈望已经听叶如秋说过。 叶家老爷子有三个儿子,以伯叔季为辈。 长子叶伯鞍,次子叶叔阳。 想必眼前就是三子叶季明了。 果然和叶如秋说的差不多。 因为中年得子,叶季明最受老爷子溺爱,才二十几岁就成了集团的执行董事。 只不过,他心思从来就不在生意上。 飙车斗狗玩女人。 不学无术。 标准的花花公子。 “陈公子是我请来的客人,还请三叔放尊重一些。” 叶如秋秀眉微蹙道。 对这个比她大不到哪去的三叔。 她向来没什么好感。 “尊重?” 叶季明嗤的一声冷笑。 “有实力的人,才配我的尊重,再说老爷子现在濒危之际,什么人都往病房跑,万一出事,他还是你负担得起?” 叶如秋一咬银牙,“他是我带回来的,自然有我负责。” “怎么,这么快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叶季明拍了拍手轻笑,看似随和,却是话里藏刀。 “小姑娘家年纪轻轻,真是不知社会险恶。” “你……” 叶如秋气的胸口起伏。 一时间,却也不知道如何反驳。 三叔言辞犀利,字字扎心。 就在她怒不可竭时。 一道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哦,不知道要我怎么证明?” “陈公子……” 叶如秋猛地回过头去。 紧紧咬着嘴唇,目露歉意。 要不是自己,眼下他也不会被故意为难。 “有种!” 叶季明也愣了下。 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既然是宋神医弟子,想必医术高超,而且证明么,自然要拿出点真东西来,不如先看看我。” “你?” 见他伸手指了指自己。 陈望却是摇了摇头,目露不屑。 “怎么?” “肚子里没东西,怕出丑?要是那样的话,小子,我劝你,哪来的滚哪去!” “骗子我见的多了,赶着送上门的,你还真是头一个。” 感受着陈望眼神里的冷漠。 叶季明脸色顿时一沉。 只是,面对他的威胁,陈望却只是耸了耸肩膀。 这种人在他眼里,就如蝼蚁一般。 和他动怒。 都是浪费心神。 不过么? 这么凑脸上来等他打的,也是头一个。 “面无光、眼无神、泪堂青黑,这是纵欲过度之相。” “说话无力,故作声张,这是魄力不足之病。” “承泣、四白穴泛乌紫,这是脾胃虚寒之症。” “丝竹空穴外鼓,这是癫痫之根。” 陈望缓缓开口。 一字一句,却是犹如雷霆在叶季明耳边炸开。 他瞪大眼睛。 一脸的难以置信。 直到癫痫二字落下。 叶季明简直要疯了。 这是他守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就是大哥二哥都不清楚。 没想到,竟然被眼前这小子一口道破。 “还要我说么?” “住……你住口!” 叶季明脸色狰狞,咆哮出声。 他浑身颤抖。 面色惨白如同金纸。 “这……” 而周围其他叶家人,看到这一幕,脸色都是古怪起来。 叶季明的反应,简直就是变相承认了一切。 不仅是他们。 叶如秋也是一脸诧异。 她对陈望是有期待的,但却没想到,后者竟是给了她这么大一份惊喜。 “陈公子,请你救救我爷爷。” 深吸了口气。 叶如秋恭敬无比的道。 “对对对,陈公子,家父之病就拜托您了。” 叶伯鞍反应也极快。 立刻附和道。 “好。” 对此,陈望只是点点头。 既然答应了叶如秋,一诺千金。 叶季明还怔怔的站在原地,嘴里不断念叨着不可能之类的话语。 “让开!” 陈望懒得理会,只是冷冷开口。 在那股无形的气势下,已然神不守舍的叶季明,身形一晃,整个人竟是一下跌倒在地。 失魂落魄,哪还有半点先前的气态。 片刻后。 陈望终于见到了叶老爷子。 此刻的他,情况极其不好,整个人干瘦如柴,脸色蜡黄。 进的气没出的气多。 看样子随时都会撒手人寰。 床边还矗立着个六七十岁的老头。 “徐大师,我父亲……” 看到这一幕。 叶伯鞍心如刀割。 说话时,双手都在颤抖。 “叶先生,老爷子的病实在奇怪,恕我无能为力。” “你们……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作为济世堂首席医师。 徐巍然这辈子不知道看过多少疑难杂症。 但如叶家老爷子这般的,却是闻所未闻。 这半年来,他几乎把古书医经翻了个遍,也没找到症结。 “这……” 听到这话。 叶伯鞍顿时如遭雷击。 整个人身形一晃,差点跌倒。 还是叶如秋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 “是中毒!” 就在这时。 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 “中毒?” 徐巍然眼角一跳。 下意识循着声音望去。 最终落在陈望身上。 “不可能,我这半年替叶老爷子诊脉无数次,他虽然昏睡不醒,但脉象平和,不像中毒之兆。” “那是因为……此为药毒。” 陈望摇摇头。 径直越过眉头紧皱的徐巍然,出现在病床外。 “是药三分毒,老爷子本就体弱,虚不受补,药物浸入五脏六腑,伤经损脉。” “这才是病根所在。” 陈望声音不大。 叶如秋父女二人听得一头雾水。 落在徐巍然耳里,却是不次于雷鸣。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睛瞪大,只觉得心神震动无比。 “那请问……老爷子这病该如何治?” “针灸!” 陈望神色依旧平静无比。 仿佛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将死之人。 “我去取……” 徐巍然转身就要去拿药箱。 “不必了,我有。” 陈望摆摆手。 随手从背包里取出针囊,轻轻一推,刹那间,足足十多根金针一字排开。 “替我揭开病人衣服。” 陈望回头,看了一眼叶伯鞍。 这件事由他来做最好。 “哦……好。” 叶伯鞍重重点了点头。 不敢有半点迟疑。 无论陈望究竟是不是宋神医弟子,眼下父亲已经垂危,事急从权,他也顾不上太多了。 将老爷子衣衫褪下。 陈望目光一闪。 几乎没有半点停顿,提针便下。 信手闲庭,犹如大国手对弈落子一般。、 偏偏速度快的惊人。 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叶伯鞍和叶如秋紧张到了极点,呼吸都放缓了许多。 一旁的徐巍然却是瞪大眼睛。 目光死死盯着落针之处。 “人中、少商、隐白……” “风府、承浆、劳宫。” 越看他便越是激动莫名。 直到陈望最后一针落入舌中,刺破出血。 他心中的震撼已然到达了极致。 颤动的胡须,更是将他的情绪暴露无遗。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掌天十三针?” 第5章 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 “你知道?” 陈望随手收起针囊,有些诧异的回头瞥了徐巍然一眼。 掌天十三针,乃是医字诀中的秘术之一。 除了药王谷一脉之外。 天底下再没有人会。 本以为这老头空有虚名,没想到眼力倒是不错。 “真是掌天十三针……” 而听到这句话的徐巍然,却是答非所问。 “不错。” “您和宋神医是什么关系?” 徐巍然此刻已经再无半点国医圣手的架子。 当着陈望一个年轻人的面。 表现的极为恭敬。 “他是我师傅。” 听到这个答案,徐巍然不禁喟然长叹。 “难怪!” “我早该想到的,不是宋神医高徒,断然没有这等本事。” 说到这,徐巍然似乎想到了什么。 浑浊的眼神里,竟是露出一丝忐忑和期待。 “不知可有机会拜见宋神医?” 可惜。 陈望只是摇摇头。 “我师傅多年前就已经下山,不知去处,你问我……我也没法给你答案。” “也是。”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 但得到消息的徐巍然,眼神里还是难掩失落。 他们这一辈的人,谁不知晓宋长夜大名。 那才是真正的医道宗师。 即便半只脚跨过了奈何桥,宋神医也有办法将人救回。 “两位……” 听着两人的对话。 叶伯鞍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措。 眼下他更在意的是老爷子的情况。 “我父亲现在怎么样了?” “等着吧,最多片刻就能醒。” 陈望平静出声,言语中却是透着一抹无比的自信。 掌天十三针。 掌生死之轮回,夺天地之造化。 十三金针下,起死回生! 这句话仿佛是个征兆。 话音才落。 已经昏睡不醒半年多的老爷子,忽然发出一道低低的呓语声。 随即眼皮眨动。 竟是缓缓睁了开来。 “爸!” “爷爷!” 看到这一幕。 叶伯鞍和叶如秋满脸难以置信。 冲到病床前,惊呼出声。 “伯鞍、秋儿?” 老爷子转动眼睛,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尝试着伸出手去。 但他初醒,四肢乏力。 伸到一半便落下。 叶伯鞍一把握住,双眸通红。 四五十岁的人,哭的像个孩子。 “是我,爸,是我,太好了,您……您终于醒了。” 从老爷子突患恶疾沉睡不醒。 这半年多来。 整个叶家的重担,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面临的压力有多大。 两鬓都白了不少。 “爷爷我是秋儿……” 此刻的叶如秋,也是泪如泉涌,大颗泪珠从脸颊上滑落。 “好好好。” 看着长子和最疼爱的孙女,叶老爷子感慨万分。 他虽然昏睡。 但也知道自身情况。 这半年多时间里,孙女几乎每日陪伴,儿子有空也会和他说话倾诉。 “先让老爷子休息吧,大病初愈,不宜动气。” 见此情形。 徐巍然已然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不愧是掌天十三针。 被判定必死无疑的人都能救回。 这简直就是神迹! 和他截然不同的是陈望,此刻的他,神色间古井无波,似乎没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心神。 “这位先生是?” 看着气态出尘的陈望。 叶老爷子不禁有些疑惑。 作为老江湖。 他一醒来,就察觉到了房间里微妙的气氛。 徐巍然他自然认识。 济世堂首席医师。 但此刻的他,在那个少年面前,却是将姿态放低到了极致。 “爸,这位是宋神医弟子,陈望陈先生,秋儿从药王谷请来为您治病的。” “原来如此。” 叶老爷子点点头。 有这重身份在的话。 徐巍然的反应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多谢陈先生,我这身体不便,不然一定起身行礼。” “老爷子客气了。” 陈望摆摆手。 叶家老爷子不愧是白手起家的人物。 虽然病了这么久。 但说话做事,就让人如沐春风。 “爸,要不还是听陈先生的,您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休息暂时不急。” 老爷子却是摇摇头。 “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快躺平了,再说……我这醒来,有些人怕是就要难过了。” 说到最后时。 老爷子目光竟是变得锋锐无比,声音更是冷冽如冰。 “爸,你这是?” 察觉到老爷子话里有话。 叶伯鞍不禁一愣。 “季明呢,把他人给我叫来。” “这……” 叶伯鞍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只是点点头,随后便一声不吭的往楼下走去。 “陈先生,我这可是中了毒?” 眼看儿子离去。 叶老爷子目光再次看向陈望,平静出声,丝毫不见刚才的冷意。 “爷爷,您知道?” 不等陈望回答,一旁的叶如秋瞪大美眸,不可思议道。 “爷爷还没到老糊涂那份上,猜也猜到了。” 老爷子吐了口浊气。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 年轻时确实吃了不少苦。 但这么多年调养,那些隐疾早就被拔除了。 “药毒。” 听完老爷子一番话。 陈望眼神里也不禁浮现出一抹惊叹。 思路之清晰。 完全不像一个病重缠身的老人。 “那就没错了。” 老爷子点点头。 之后再不说话,静等着叶伯鞍把人带来。 对此,徐巍然屡次张口欲言,想着找个借口先行离去。 他也是个人精。 怎么会猜测不到什么。 不过看到一旁的陈望目光澄澈通透,心境平和,他也一咬牙,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大哥,你做什么。” “放开我。” 不到几分钟。 门外传来一阵咆哮。 只是叶季明语气里明显透着几分心虚。 “闭嘴!” “你最好祈祷老爷子重病跟你无关,否则……老子亲手打断你的腿。” 叶伯鞍冷冷开口,字字如刀。 那些叶家嫡系,感受着他语气里深重杀意,一个个全都是噤若寒蝉。 谁能想到。 向来儒雅沉稳的叶家长子,会有如此暴怒的时候。 嘭! 大手拎着叶季明,将他往地上一扔。 后者原本还一脸愤愤不平。 直到看见靠在床头,正淡漠望向自己的老爷子。 一瞬间,叶季明整个人如遭雷击,瞳孔放大,仿佛见了鬼一样。 “不……” “不是我,爸,你听我解释,毒不是我下的。” “哦,我什么时候说过,是你下的毒?” 叶老爷子笑了笑。 下一刻,目光骤然一沉,干枯瘦弱的身躯,却是犹如猛虎,散发着一股可怕的气势。 “我叶崇文还真是失败。” “竟然养出你这么一号白眼狼!” 闻言。 跪在地上的叶季明,顿时面如死灰! 第6章 苏家姐妹高攀了 “真是你!” 听到这里,叶伯鞍哪还能不清楚。 温和的脸庞,因为愤怒已经变得狰狞无比。 大步冲到叶季明身前。 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吼道。 “你这个畜生,连自己老爹都下的去手。” “叶家上上下下怎么对不住你了,这么丧心病狂!” 叶伯鞍声音嘶哑。 死死盯着叶季明,似乎想要从他那张脸上看出缘由因果。 只是,此刻的叶季明。 比他小了整整两轮的三弟。 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成王败寇,大哥,要打要杀动手就是,何必说这么多废话?” “废话?” 听着这句话。 叶伯鞍眼里最后一点希冀的火光彻底熄灭。 他倒是希望,能够从弟弟这里听到一些解释,就算是三两句辩解也好。 可惜…… 他失望了。 就算到了这一步。 叶季明也毫无悔过之心。 成王败寇? 他们是亲父子,亲兄弟啊。 这么冷血无情的话,他究竟是怎么说出口的? 嘭! 叶伯鞍一拳狠狠打在叶季明脸上。 后者一声哀嚎,痛苦倒地。 猩红的血从嘴角渗出。 但叶季明却不怒反笑,整个人疯了一样,眼神里满是仇恨。 “打,有本事打死我。” “到现在,你竟然还不自知,老爷子不死,你,二哥还有我,还有出头之日?” 叶季明疯狂大笑,嘶吼出声。 听到他这些话。 叶伯鞍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头晕目眩。 平日里,叶季明声色犬马,也只是当他年纪小玩心重。 等年纪大了。 自然就会收心。 将心思放在家里生意上。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叶季明竟然如此歹毒。 不仅是他,靠在床头的叶崇文也是一脸无法置信。 他辛苦奋斗大半辈子。 才创下这么大家业。 本以为能让儿孙少奋斗些年,不必像他一样吃苦。 没想到,到头来错的反倒成了自己。 何其可笑? 叶崇文痛苦闭上眼,长长叹了口气。 等他睁开眼时。 痛苦之色已经尽数消失不见,转而代之的只有一抹令人胆寒的冷漠。 纵横商场五十年。 黑白两道,杀人见血。 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 “伯鞍,打折双腿扔出去。” “自今日起,我叶崇文没有这个逆子。” 平静开口。 却是让屋子里温度都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饶是陈望,也不禁心中暗叹。 这等手腕魄力,不愧是大家族的掌舵人。 “是。” 听到父亲这句话。 叶伯鞍愣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大手抓着叶季明的衣领,如同死狗般将他拖了出去。 在叶家。 叶崇文就是天。 性格强势,说一不二。 纵然是他也不敢反驳。 何况,这次三弟做的确实太过分了。 一直到两人离去。 叶崇文这才看向陈望和徐巍然,歉意一笑。 “家里出了这等丑事,让二位见笑了。” “哪里。” 陈望摆摆手。 这种时候他当然不会多说什么。 只是好奇于老爷子怎么会清楚自己病症所在。 要知道。 那么多国医圣手都没看出端倪。 “秋儿,去把书房里那只老参拿来。” 听到陈望问起,叶崇文也没藏着掖着,只是朝一旁的叶如秋吩咐道。 “好。” 叶如秋动作极快。 没片刻的功夫。 就抱来一只红木长条盒。 轻轻打开。 顿时间。 一只七叶的老山参便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鬼参!” 陈望走上前扫了眼,眉头不禁一皱。 “鬼参?” 听着这个陌生无比的词。 叶如秋小脸上满是错愕。 就是身后的徐巍然,也是一脸茫然,他从十三岁学医,对世间药理不敢说绝对精通,但至少也能认得九成。 但就是如此。 也从未听过鬼参这么一味药物。 “就是曼陀罗,传自西域,与七叶灵参极其相似,但药效却是天差地别。” “非但没有吊命之用,反而有剧毒。” 陈望也没耽误,简单解释道。 鬼参他也只在药典中见过。 这东西极其罕见。 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看到一株。 而且还是百年份的老药。 “哼,逆子!” 听完这番解释。 叶崇文脸色不禁一沉,低喝道。 半年前,叶季明送来这株老参,说是从国外高价拍回,给他调养身体。 还以为儿子学好。 走上正途的他。 哪里会想到,叶季明包藏祸心。 这根本就是一株杀人的毒草。 “太凶险了……” 叶如秋小脸煞白。 这株灵参她见过许多次。 但始终没有怀疑。 如今知道前因后果后,心底忍不住一阵后怕。 要不是陈望及时出手。 眼下爷爷恐怕真的无力回天了。 “陈先生,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不知道您有什么要求,我叶家上下一定尽全部力量办到。” 叶崇文也是微微眯着眼睛。 吐了口浊气。 随后更是强撑起身体,冲着陈望谦恭无比的问道。 “不必了,报酬叶小姐已经付过。” 对此,陈望只是摇摇头。 此行结束。 他还要前往苏家。 想到这,“哦,对了,还真得麻烦老爷子一件事。” “陈先生尽管开口。” 叶崇文正愁如何报答救命大恩。 想都没想,直接点头道。 “送我去一趟苏家。” “苏家?苏天御?” 听到这话,叶崇文顿时一脸古怪。 他在中海多年,和苏天御更是相交莫逆,私下交情极深。 却从未听说苏家和药王谷有旧或者结仇啊。 “对,我这趟来就是奉师命成婚的。” 成婚! 听到这两个字,叶如秋一下瞪大美眸。 心里一下空落落的。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姿色。 能够近水楼台。 没想到,人家早就有婚约在身。 “这……苏家确实有两个女儿,长得天姿国色,不知道陈先生迎娶的是哪位?” 感受着孙女的失落。 叶崇文暗暗叹了口气,却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问道。 心里却在盘算着。 若真是成婚。 自己怎么着也该准备一份大礼送上。 “不能一起娶么?” 陈望笑了笑,说出的话却是犹如平地一声惊雷。 “什么?” 这下就是见多识广的叶老爷子,也是一脸错愕。 更别说叶如秋。 张着嘴唇,满是不可思议。 自小就在中海长大的她,哪里会不认得苏家那对姐妹花。 之前还见过几次。 就是身为女人,她也不得不承认,无论是苏清影还是苏灵溪,身材长相都无可挑剔。 咳咳—— 反应过来的叶崇文。 用力咳嗽了几声掩饰尴尬,随后更是大笑道。 “当然可以。” “陈公子医圣传人、人中龙凤,我看是苏家姐妹高攀了。” 第7章 失传千年的古药方 “老爷子这话中听。” 不愧是见过世面的人物。 说话就是上道。 陈望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笑道。 “可惜陈公子有婚约在身,要不然我就是厚着脸皮,怎么也要高攀试试了。” 叶崇文摇摇头。 说话时,还不忘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孙女。 他叶家的女孩,论身材、相貌、家世,哪一样比他苏天御的女儿差? 要是秋儿能嫁给陈望。 等于靠上了药王谷这座大山。 至少能保他叶家百十年的兴盛。 “爷爷!” 察觉到爷爷的目光,叶如秋小脸一下通红滚烫,心如乱撞。 嘟着嘴巴,轻轻跺着脚,羞恼的撒娇道。 虽然她心里确实有些想法。 陈望医术高超,长得又高又帅,就算不打扮,走在路上也能吸引无数小姑娘的目光。 但既然人家都有了未婚妻。 再加上哪个女孩子还没有点矜持。 这么当着人家面,多难为情? “好好好,我家秋儿还知道害羞了,不说了不说了。” 叶崇文一脸宠爱的笑着摆摆手。 只是脸上的遗憾,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去把你爸爸叫来。” “好,爷爷,我这就去。” 正低头踢着脚尖的叶如秋,听到这话,顿时如释重负。 赶忙一路小跑出去。 她怕再待下去,都要羞死了。 没过片刻,叶伯鞍便回到了屋里,不过和去时不同,陈望敏锐的从他身上察觉到了几分变化。 和病床上的叶崇文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心里不由暗暗想到。 这次风波过后,叶家怕是要交由他来掌舵了。 药王谷造化长生功,相字篇北斗无相,上观天星下审地脉中可察人。 叶伯鞍五官端正、印堂泛亮、鼻梁高挺。 代表他做事沉稳有手段、命数极好财运厚重。 尤其是中停竖直,三十到五十岁之间运势不错。 他能一眼看出,想必叶崇文这个老江湖一定也不会毫无察觉。 “伯鞍,替我送陈公子去苏家,见到苏天御那老家伙,就说我过几天请他喝茶。” “好。” 叶伯鞍点点头。 随后看向陈望,恭敬的做了个请的手势,“陈公子,这边请。” 陈望也不矫情耽搁。 偌大的中海,对他而言太过陌生。 有人带路自然最好。 两人一前一后往外走去。 就在要跨过房门时,陈望像是记起了什么似的,忽的停下脚步,扭头看了眼叶崇文。 “对了,老爷子,大病初愈,需要静养,切记不可动怒。” 说话间。 陈望从徐巍然那里要来纸笔,刷刷写下一行字句。 “这是一份调养身体的古方。” “早晚各服一剂。” “最多五六天便能恢复如初。” 看着那些陌生的中药名,叶伯鞍看的一阵头大。 徐巍然却是越看越是心惊。 “这,陈公子,这不会是传说中的金匮补气汤?” “没错。” 陈望点了点头。 看他的眼神都顺了不少。 不算庸医,还是有点眼力见的。 这也就是他,换个人哪有资格这么评断他徐巍然。 要知道在中海,想请他出手诊治可不是件容易事。 “陈……陈公子,这份古方,济世救人功德无量,能不能允许我将它发扬光大?” 听到这个确切回复。 徐巍然双眼发亮,因为过于激动,下颌上的白须都跟着颤动起来。 他出身中医世家。 如今又是济世堂首席。 自然清楚这份古方的价值所在。 若是能够买断下来,可不是名声那么简单,后续带来的钱数根本不是用数字能够衡量的。 “你想要?” 在白纸上落下最后一笔。 陈望笑容玩味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陈公子,不瞒你说,我这些年曾多次试图还原金匮补气汤这味方子,却一直不得入门,如今实在是见猎心喜,绝无霸占贪墨之意。” “若是交由我济世堂开发,我可以向陈公子保证,每年分成至少这个数。” 徐巍然伸出一根手指。 “一千万?” “徐大师莫不是在开玩笑。” 陈望还未回复,靠在床头的叶崇文,忍不住打断道。 他虽从未听过这味药方。 但要是从徐巍然的语气神色中还不能看出个一二三,他也枉费在中海商界沉浮这么多年。 这家伙能一口报价千万。 那么这份药方,每年带给济世堂的利润,绝对在一个亿往上。 “叶老爷子,一千万不少了,也就是我,否则整个中海,绝对没有任何一家能比济世堂出的价格更高。” 面对叶崇文。 徐巍然虽然有些发憷,但还是鼓起勇气反驳道。 只要说服了陈望,成功拿下这剂药方。 他徐家几年后,未必不如叶家有钱有势。 所以就算冒着得罪叶家的风险,今天他也要争上一争。 “陈公子,老头子我多年前就想进军药材市场,正好,你要不嫌弃的话,叶家愿意和你合作,共同开发这个方子。” “至于价格的话。” “你八我二如何?” 不得不说,叶崇文确实有胆魄。 “这……” 见叶崇文眼都不眨,直接报出方案。 徐巍然一下懵了,站在原地六神无主。 他本想着近水楼台。 没想到叶家竟然从半道杀出来。 而且一出手就是王炸。 济世堂确实不错,但和叶家这种庞然大物根本没法比。 无论底蕴还是财力。 “我会考虑。” 见到这一幕。 陈望只是笑了笑。 他又不是傻子,岂会不清楚药方价值。 虽然他手里掌握着好几十份失传千年的古药方,而且每一份单拎出来,都远胜金匮补气汤。 但那些都是药王谷传承。 岂会轻易拿出来公之于众? “那老头子就静候佳音了。” 叶崇文隐隐猜到了什么。 不过也未在意。 倒是徐巍然这会已经急的满头大汗。 “陈公子,实在不行,两千万三千万也是可以商量的。” 一个能让他徐家跳过阶级的机会摆在眼前。 要是错过,他实在无法甘心。 见他这会还在废话。 陈望随手将古方递到一旁的叶如秋手上。 而后回头扫了他一眼。 “徐大师,急功近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平静扔下一句话,落在徐巍然耳中,却是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交好还有一线机会。 但若是交恶了药王谷。 下场如何,他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 “对,对不住,陈公子,是我太急了,请您原谅。” 徐巍然一脸苦涩,几十岁的人了,竟是吓的差点跪下,颤颤巍巍的抱着拳头,朝陈望深深拜下。 “伯鞍,还愣着干什么,送陈公子去苏家。” 第8章 冰山冷傲女总裁 一直到两人离去。 徐巍然内心更是苦涩。 今天确实太急了,忽略了叶崇文这个老狐狸。 若是事后联系,说不定就成了。 如今到了这一步田地,他也没心思继续待下去,告了声辞后,也是提着药箱转身离去。 房间里再度恢复平静。 叶如秋毕竟是个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等人一走立刻忍不住问道。 “爷爷,你真打算和陈公子合作?” “你觉得呢?” 从古方上抬起眼睛,叶崇文一脸宠溺的笑了笑。 语气中透着几分考教的意味。 他叶家经营的一直都是医疗器械。 和药业也算能挂钩。 这些年里,他和中海不少老板也有过交流,深知中医药的暴利。 只不过这一行早就铁板一块。 没有药方就只能从事最原始的药材种植,只能赚个差价。 只有手握药方,才算是真正跨入了核心圈子。 但那些医药大公司,哪一个不是几十上百年的老企业,市面上的药方大都已经垄断。 想要进军谈何容易? 但若是能够和药王谷搭上关系。 区区药方又算得了什么? 这也是他不惜拉下老脸,和徐巍然竞争的缘故。 而徐巍然那老家伙,他们认识多年,对他再清楚不过。 向来无利不起早。 能让他那般失态,手里这份看似寻常的古方,想想也知道价值如何? “啊……” 叶如秋还是不太明白。 毕竟在她看来,药王谷千年传承,底蕴之深难以想象,又岂会看上这点小钱? 而且,陈望走之前并未答应。 只说会考虑。 “傻丫头,这就是一次机会。” “抓住了我叶家乘风而上,没抓住也没事,就当是留了个人情。” 轻轻敲了下宝贝孙女的小脑袋。 叶崇文笑着解释道。 听到这里,叶如秋才终于明白过来,下意识喔了一声。 “但是,爷爷,我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哦,继续说说看。” “苏家二小姐,现在做的不就是药材公司吗,陈公子就算真的要找个人合作,应该也会交给他的……二老婆吧?” 叶如秋轻咬嘴唇。 说到二老婆几个字的时候,脸颊染红,耳垂晶莹如玉。 “不错嘛,不愧是我叶崇文的孙女,能想到这一步,比你爹当年优秀多了。” “爷爷!”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见她这幅模样,叶崇文忍不住开怀大笑。 “不过……苏家那两个小丫头可不是省油的灯,先等他过了她们那一关再说吧。” …… 半个多钟头后。 叶伯鞍将车停到一栋高楼大厦楼下。 “陈公子,这就是苏大小姐的江岸集团,我送您上去。” 原本他是打算送陈望到苏家。 见过苏老爷子,也能替自家老爷子问候一声。 没想到,半路上陈望听完他一番介绍后,忽然改变了主意。 打算先来见见苏清影。 “不用麻烦了,我自己上去就行,叶老爷子刚醒不久,还要人照顾。” 推门下车,陈望直接婉拒了他的好意。 毕竟是自己未婚妻。 当然要先看看到底是不是名副其实。 万一老头子坑他。 还能反悔及时跑路。 苏家姐妹不说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总得跟三位师娘不相上下吧。 要不然就算违抗师命,他也得把婚退了。 回药王谷陪着三位师娘多舒服? 叶伯鞍自然不清楚他这些心思,只当是少年心切。 “行,既然陈公子有打算,伯鞍就不叨扰了。” “回头有空,还请陈公子赏脸吃顿便饭,也算是我代叶家上下谢你您出手相救。” 对此,陈望也没拒绝,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没问题。” 说话间便径直朝着大楼走去。 眼前大厦因为临江而建,高达二十七层,原本是苏家总部所在。 不过苏清影学成归来后。 便展现出了极强的经商天赋。 短短半年不到,便让苏氏集团上市。 不过,苏清影却没有如外界猜测的那般接手苏氏集团,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女总裁。 反而急流勇退。 上市过后,便退出了董事会,选择从头经营外贸。 原本还没多少人看好,但苏清影手段确实惊人,数年功夫,江岸集团从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一跃挤进了中海外贸行业前十。 恰逢苏氏集团搬迁。 这栋大厦便交给了她,成为了江岸集团总部。 一边打量,陈望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叶伯鞍的话。 “真够气派的啊。” 伸手搭了个凉棚,抬头望向楼顶。 陈望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二十三岁。 独自经营这么大一家集团。 确实厉害啊。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传闻中说的那样,苏清影性格冷淡,私底下被人称为冰山女总裁。 “站住。” “这里是江岸集团,没有预约不能入内。” 就在陈望左看看右打量时,一道冷喝声忽然传来。 低头看了眼拦在跟前的手。 他不禁有些诧异。 “说我呢?” “废话,不是你是谁?” 保安警惕的盯着他,嘴上更是一点不客气。 江岸集团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我来看我老婆。” “?” 保安眉心一跳。 上下打量了陈望一眼。 虽然吧长得还行,但一身穿的未免太过寒酸。 估计全是地摊货。 “来我们江岸看老婆,不是,哥们你是不是疯了?” 公司里那些女孩,哪一个不是都市白领精英阶层,一个个打扮得光鲜亮丽。 平时他都不敢细看。 生怕一个投诉丢了工作。 虽然是个保安,但江岸集团工资高福利好又清闲,上哪去找第二份这么好的活。 “真是,不如这样,你让我进去看一眼就行。” “不行!” 保安仍是死死拦在他跟前,说什么也不肯答应。 就在陈望有些不耐,打算硬闯进去时,身后忽然传来嗤啦一道停车声。 还未回头,就看到身前的保安脸色一下变了。 压低声音冲着陈望警告道。 “哥们,现在走还来得及,我们总裁脾气可不好,到时候就没这么客气了。” 总裁? 陈望心头一动。 下意识回过头去。 恰好看到一个身穿ol职业装,身材玲珑有致,长相绝美。 只看一眼,陈望目光就不由一亮。 这长相跟三位师娘确实不相上下了。 不过身材更为年轻诱人。 只是这女人太过冷傲,身上散发的气质冷若冰霜,一举一动间,让人不敢直视。 保安早就低下了头。 陈望却是饶有兴致的打量着。 这就是苏清影? 长得确实不错嘛。 “还愣着干嘛呢,快让开!” 见他肆无忌惮的打量着总裁,保安已经吓得一身冷汗,眼下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拉住他胳膊,压低声音拼命道。 “为什么要让开?” “这就是我老婆啊!” 第9章 老婆,我来奉命成婚了! 陈望摊了摊手。 本以为还要费点功夫闯进去,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自己未婚妻。 不得不说,老头子还算有点良心。 至少没有哄骗自己。 大老婆长的确实漂亮,就是太冷了点。 即便隔这么远,都能感受到她一举一动中散发出的那股冷傲气质。 不过也没事。 回头好好调教下应该就好了。 就是不知道她妹妹怎么样。 按理说姐姐绝色,双胞胎妹妹也不会差到哪去。 “你说……苏总是你老婆?” 陈望说得轻松随意。 边上的保安却是一脸看疯子的神情。 “对啊。” 陈望并未多想,只以为他没听清楚,又顺口补充了一句。 “哦,准确的说是未婚妻。” “毕竟婚礼还没办。” 我草。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保安皱着眉头,脸色不善的盯着陈望。 你小子确定不是来找事的? 还是年纪轻轻脑子就不好使了? 整个中海谁不知道,江岸集团的苏总一心忙于事业,一直都是单身状态。 即便追求她的男人。 能从公司楼下的吴淞江江头排到江尾。 其中不乏豪门公子、商界精英,但每个人的结果都差不多。 被拒绝的毫不留情。 那些人尚且一点机会没有。 你凭什么? 凭你长得帅还是想得美。 还老婆,单方面宣布的老婆啊。 那哥们喝多的时候,还经常幻想整个公司的妹子都是自己的呢。 呸呸呸! 还在上班呢,不能乱想。 “哥们,你这样的我见多了,好言劝你几句还来劲了是吧?” “我警告你,等会真动起手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眼看苏总已经朝大门这边走了过来。 保安脸色不善道。 “我靠,怎么还不信我呢。” 陈望摇摇头。 下意识伸手到口袋里准备拿出那份婚书,让他好好瞧瞧。 只是…… 伸手却摸了个空。 “哦,差点忘了,放背包了,你等等啊。” “行了,都到这会了还装。” 保安已经彻底没了耐心。 这种人他见的多了,死猪不怕开水烫。 等回头挨了打,就知道社会的险恶。 说话间。 他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几道身影快步走来。 保安脸色骤变,一把拽住陈望的手,还不忘投了个警告的眼神过去,让他这会别乱说话。 “苏总!” “嗯。” 苏清影秀眉微蹙,似乎有心事缠身。 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声。 最近公司一桩生意,进展的很不顺利,即便她亲自出马也是如此。 对方的意思她其实再清楚不过。 无非就是想要联姻。 偏偏用的又是阳谋,根本挑不出任何毛病。 但公司拖不起。 外贸行业最大的通病就是资金,一旦被卡,流转不通,甚至整个公司的项目都会被因此陷入泥潭。 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结果。 “小瑜,通知各部门,准备到楼上开会,和冠世集团的项目必须马上找出解决的方案……” 一边走,苏清影一边朝紧跟在身后的秘书说道。 只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响起。 “老婆,我奉师命来成婚了。” “?” 这话一出。 刹那间,整个楼下气氛都凝重起来。 所有人都是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苏清影也是秀眉一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苏总……不是我。” “我不认识他,请一定相信我。” 保安吓得满头大汗,急忙撇清关系。 不过苏清影目光从始至终就没看过他,视线直接越过,落在了陈望身上。 “你叫我什么?” “老婆啊,不然叫什么?” 眼看苏总发飙,其他人全都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全当什么都没听到,生怕惹祸上身。 陈望却像是没察觉到她眼神里的杀意似的。 咧了咧嘴笑道。 “办他!” 闻言,苏清影眸光更冷,一挥手,轻描淡写的留下一句话。 “是,苏总!” 苏清影得保镖立刻一拥而上,面露不善的将陈望团团围住。 至于那个保安,则是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没有招惹麻烦。 不过嘛。 这小子可就要惨了。 同情的看了陈望一眼。 “找死,连苏总都敢调侃。” “江岸集团也是你这种人有资格来的?” “敢嘴欠,今天哥几个就让你好好体会一把乱说话的后果。” 这些保镖一个个人高马大。 基本上都是苏天御精挑细选出来,专门负责保护自己宝贝女儿安全的。 商场如战场。 危险重重。 说不定什么时候对手不讲规矩,派人刺杀。 当然最重要的,是让他们确保女儿不必被那些无赖缠上。 “喂,好歹我也是你未成婚的老公,有必要这样么?” 眼看苏清影已经穿过大厅,径直朝电梯口走去。 陈望一脸无奈的道。 说实话,他真不想动手。 万一不小心没控制住力道,给人打伤打残了,还得老婆花钱给他们治。 “把他嘴封上!” 苏清影胸口微微起伏,深吸了口气。 声音更冷。 隐隐还能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动手!” 领头的保镖一挥手。 身边人立刻扑了上去。 “得,算你们倒霉,可别怪我下手重啊。” 陈望叹了口气。 随即抬眸冲着眼前众人咧嘴一笑。 “草,还敢嘴硬。” “把他给老子拿下,好好松松骨头。” 一听这句近乎于挑衅的话。 保镖队长气的脸色铁青,拧着眉头吼道。 只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视线中那个在他看来已经不必无疑的家伙,骤然而动,身形如同青烟般纵身而起。 嘭嘭嘭…… 他甚至都没看清陈望是怎么出的手。 一阵闷响传来,六七个手下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纷纷飞出。 “到你了!” 他下意识就要伸手去摸腰上的甩棍。 但下一刻,瞳孔中那道身影猛的放大。 一只手拍向他的胸口。 顿时间,一股庞大无比的力量涌来,他人不受控制的往后高高抛起,然后重重砸向后边的草丛里。 “这也太弱了吧?” “就这怎么保护我老婆的安全?” 眼看这帮人连自己一招都挡不住,陈望一脸失望,撇嘴道。 咚—— 说话间。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响动。 他下意识转身,一眼就看到先前那个保安,张大嘴巴,大半天见了鬼似的,一脸震撼的盯着自己。 手上的橡胶警棍掉在地上都没察觉。 “别怕,不揍你。” 陈望上前捡起警棍,重新放到他手上。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道。 “不过,下次可要记住了,你们苏总是我未婚妻,别乱拦。” 第10章 臭流氓你往哪看呢? 留下一句嘱咐。 陈望这才推门进去。 但大厅里早就没了苏清影的身影。 “喂,问一下,你们苏总办公室在哪一楼?” 四下看了看,他目光最终落在了前台处,倚身靠在大理石台上冲着小姑娘问道。 “你……你别过来,再这样我报警了!” 哪知道。 亲眼目睹了外面一切的前台小姐,这会吓得瑟瑟发抖,双手紧紧攥着一支笔,颤颤惊惊的道。 “放心,我又不是坏人。” “不会拿你怎么样。” 陈望一脸无语。 这个前台小姑娘虽然长得还行。 但太瘦弱,握着笔的手背都能看到青筋了,该挺的地方不挺该翘的地方也不翘,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何况,她不会真以为一支笔能挡得住自己吧? “真……真的?” “当然。” 小姑娘明显有些犹豫。 告诉他简单,但万一伤到苏总,到时候她还是脱不了关系。 想到这,她又沉默下去。 “这样,我说数字,你只要点头或者摇头,这总行了吧。” 陈望挠了挠头,女人就是麻烦。 明明简单地事非要复杂化。 “十三?” 小姑娘摇头。 “十四?” 还是摇头。 “十六?” “……” 接连报了几个数字,女孩都是摇头,一直到二十时,女孩咬着嘴唇,既不点头也不摇头。 “行,我知道了。” 见状,陈望哪还会猜不到。 挥了挥手,转身径直朝电梯门走去。 一直到电梯门合拢,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小姑娘这才一下坐到椅子上,大口呼吸着,如释重负。 电梯里,感受着那股微弱的失重感。 陈望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新奇。 他在山上十多年,最多也就是到山下小镇上逛逛,大多数时候都在修行。 这还是第一次坐这玩意。 一转眼的功夫,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对面的墙上赫然显示着二十层的字样。 “方便倒是方便,就是太慢了,还不如走路。” 陈望一步跨出,还不忘点评了一句。 他刚才默数过时间。 上来大概一分钟。 这还是直行,要是人多,走走停停,用时只会更多。 他要是提气而行,最多半分钟就能抵达。 听到这话,原本正在外边等电梯的几个员工,不禁一脸懵比。 这人脑子不太正常吧? 电梯比走路慢。 这什么名言。 “请问下,你们苏总办公室在哪边?” “前面左转,第一间就是。” “多谢。” 陈望点点头,这多省事,不像刚才那小姑娘问个路耽误半天。 “那谁啊?” “不知道,没见过这号人。” “那你还回他?” “我以为是苏总的客人。” “不是,他哪有一点像客人,再说,真要是客人,楚秘书肯定会下楼接人了。” “我靠不会出事吧。” 给陈望指路的员工立刻紧张起来。 就在他迟疑着要不要去看看,顺便跟苏总解释一声时,就听到转角处的办公室里传来一道冷喝声。 “谁让你上来的?” 一听苏总发飙,几个人吓得脸色泛白,哪还敢多待,逃也似的钻进电梯里。 办公室里。 陈望拉开办公椅一屁股坐下。 对面的苏清影则是又惊又诧异,漂亮的脸上还透着几分防备。 本来以为陈望就是个为了靠近她不择手段的小混混。 这些年她也见怪不怪了。 随手让保镖打发掉就行。 唯一让她觉得陈望有些与众不同的,无非是他那张脸长的确实出众。 剑眉星眸、棱角分明,尤其是一双眼睛,深邃干净。 就算穿着一身廉价的衣服。 也丝毫不影响他身上出尘的气质。 但也仅限于此了。 从他当众说出老婆那两个字开始,陈望在她心里就已经被打上了轻浮的标签。 她只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七个保镖都没拦住他。 反而让他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自己办公室。 “我自己来的啊。” 陈望随意靠在椅子上。 不得不说,这种办公椅坐起来比木凳舒服多了。 又软又大。 而且从他眼下的角度看去。 脱掉外套的苏清影实在养眼。 白色衬衣扎进裙腰,胸前勾勒出一道惊人的弧线,尤其是此刻的她,因为自己贸然闯入,气的脸颊通红,胸口也随之起伏不定。 看得陈望更是心动不已。 别的不说。 以后咱儿子不缺喝的。 “你……臭流氓,你往哪看呢?” 似乎察觉到了陈望的目光,苏清影猛然反应过来,脸颊滚烫,一把捂住胸口背过身子。 只是…… 陈望一看。 眼睛更亮了。 蜂腰细臀,堪称人间尤物啊。 “来人!” “保安呢!” 感受着身后越发炙热的目光,苏清影气的小脸通红。 将外套穿上,起身就要朝办公室外走去。 “话还没说完呢,别急着走啊。” 陈望一看,好像有点过了,闪电般起身拦在了门口处。 没想到,苏清影一心想要去叫人。 根本没看前面,结果一头撞进了陈望胸口。 而后者感受着那股温软入怀,更是心跳如雷。 这触感绝了啊! “流氓!” 看着身前怔怔失神的陈望。 苏清影也有些发懵,等她反应过来,咬着嘴唇,双手用力一推。 “别,我真是你从未见面的老公。” 眼看苏清影双眼噙着泪光,陈望赶紧往后一步,轻轻咳嗽了声,认真说道。 “你还说!” 苏清影双眼冒火,七窍生烟,恨不得把他那张脸挠的稀烂。 “行行行,不说。” 陈望撇了撇嘴。 难怪之前那个保安说她脾气不小。 眼下他算是见识到了。 都快成婚了,看一眼又没有什么。 “那个,你要不先看看这个?” 陈望变魔术似的,掏出一张烫金纸封,递了过去。 苏清影则是目露警惕,“这是什么?” “婚书!” “??” 听到这话,她更是忍不住冷笑。 哼,好你个臭流氓,竟然还伪造婚书,看我怎么拆穿你,然后送你进警局。 一把从陈望手里夺过纸封。 但等她拆开一看,脸颊上的惊诧之色却是越来越浓。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今我苏家小女苏清影、苏灵溪与药王谷陈望定下婚约,他日十八见书成婚。’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约为证,天地鉴之!” 第11章 办公室里的暧昧气息 看完婚书。 苏清影一双漂亮的眸子顿时瞪大,红唇微张,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这是父亲的字! 从小总和妹妹跑到父亲书房捣乱的她,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苏天御这人,没有太多别的爱好。 唯独两样。 一个是喝茶,第二个就是写字。 先学柳体,之后临摹欧体。 多年下来也算是得了欧柳两人的几分神韵,字里行间,既欹侧险峻,又严谨工整。 算是他个人的一大特色。 不过婚书上的字略显青涩,还做不到如今他那般流畅平滑。 应该是多年前所作。 时间倒是也能对得上。 只是…… 即便如此。 苏清影还是不敢相信。 毕竟这么大的事,父亲却从未说过。 更何况……他怎么可能把自己和妹妹,一起嫁给这个流氓。 姐妹共侍一夫么? 呸呸呸。 苏清影脸颊发烫,不敢继续乱想下去了。 “怎么样,看完了吧?” 细微的表情变化,陈望倒是没有注意到。 此刻站在苏清影身前,只觉得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味道,如兰似麝。 和三位师娘的完全不同。 而且并肩而立时,他才发现苏清影身材是真的高挑。 少说一米七二以上。 一身职业装搭配短裙,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展露无疑。 尤其是眼下暗暗生着闷气时,胸前摇晃的幅度,更是让人怦然心动。 恋恋不舍的移开目光,陈望笑问道。 “看完了。” 苏清影抱着胸口,抬头冷冷看着他。 “你这什么反应?” 陈望眉头微微一皱。 这女人不会打算不认账吧? “这件事我暂时还看不出真假,得回去问过我爸才知道。” 苏清影看似冷静,实际上紧张的不行。 毕竟人家拿着婚书上门,总不好悔婚。 只是,让她就这么贸然嫁给一个从没见过面得男人,还是和妹妹一起,感觉太怪了。 “没问题。” “婚书你家应该也有一份,到时候找出来就知道了。” 陈望耸了耸肩,淡淡一笑。 他虽然不清楚当年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但既然是老头子和苏天御亲自定下,那就绝对错不了。 “我……我知道。” 苏清影还在故作镇定。 说真的,她活了这么多年,也是头一次撞上这种事。 根本毫无心理准备。 平日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明枪暗箭都能冷眼相待,如今却是心乱如麻。 万一是真的。 自己真要嫁给他? “苏总!”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时,办公室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 一道靓丽的身影,抱着文件进来。 “公司各部门主管已经在会议室等着……呃。” 楚小瑜话还没说完,忽然发现办公室里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在她眼里向来冷艳高傲的苏总,此刻双手抱着胸口,神情略显得紧张凌乱。 而她对面,一道高大的身影长身而立。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棱角分明,深邃迷人。 身上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气质。 最关键的是,从她的角度看去,两人似乎才拥抱缠绵过,只是因为自己突然到来才不得不匆匆分开。 空气里似乎都透着一丝暧昧的气息。 一瞬间,楚小瑜脑海里已经脑补出无数片段。 苏总……苏总竟然在办公室幽会男人? 这要是传出去,中海那些富家大少怕是心都要碎了。 “那,那个,苏总,我什么都没看到。” “我……我去外面等,你们继续。” 想到这,楚小瑜一把捂住嘴唇,低下头,赶忙往外面走去。 “?” 本来见到秘书推门进来。 刚好替自己解了围。 苏清影还挺高兴,但听完她一番话,她却是忍不住瞪大眸子,一脸的问号。 “不是,你个死丫头乱说什么呢。” “啊,苏总,我保证绝对不乱说。” 被苏清影那双要杀人的目光盯着,楚小瑜吓得一缩脖子,连连摇头道。 “你……你!” 苏清影真的快要气疯了。 这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 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落在秘书小瑜眼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幅情景。 “噗嗤!” 就在她快要暴走时。 一刀不合时宜的笑声响起。 苏清影猛的回头,眼神如刀一样狠狠盯在某人身上。 陈望则是一脸无辜的抬了抬手。 “那个,实在没忍住。” “啊,你是楼下那个?” 这时,楚小瑜终于看清了陈望的脸。 一时间整个人更是震惊。 刚才在楼下才见过。 当着她们所有人面喊苏总老婆的那个家伙。 为什么他跑办公室来了? 难道…… 楚小瑜瞪大眼睛,目光在陈望和苏清影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仿佛一下察觉到了真相。 “死丫头,别乱想。” 苏清影这会真的快要抓狂了。 向来沉着冷静的她,自己都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屡次破功。 “苏总,我突然想起来,会议室那边还需要整理一些材料,我先……过去了?” 楚小瑜吐着舌头,俏生生的道。 “去吧去吧。” 见状,苏清影更是心累。 解释就是掩饰。 还不如就这样算了。 反正事情不是她这个死丫头想的那样。 等楚小瑜抱着文件,一路小跑着离开。 陈望终于忍不住,笑的前俯后仰,差点没直起腰来。 只是,他笑的越开心,苏清影脸上的寒意就越发浓郁。 “不能怪我。” “现在咱俩就是跳进黄河也不洗不清了。” 陈望撇了撇嘴。 不对。 本来就是婚书为证的未婚妻。 怎么说出来像偷情似的。 好在这会苏清影心如乱麻,也没听出他这话里的不妥。 “我现在要去开会,你就在这老老实实待着,哪也不准去。” 从桌上拿起文件,苏清影咬牙切齿的道。 “卫生间总能去吧?” 陈望一脸无所谓,伸手指了指办公室后边一扇门。 “不行!” 苏清影眼底生出几分惊乱,赶忙用文件拦住他。 那是她专用卫生间。 平日里许多私人用品随手就放。 除了小瑜谁都不可以进去。 要是让这家伙去了,还不得当场社死? “这也不能去那也不能去,太无聊了吧。” 陈望当然不会真的去卫生间,摊了摊手,随后则是话音一转。 “你既然担心我乱跑,我不如跟你一起去开会?” 第12章 握不住的汹涌 踏踏踏—— 办公室楼道里。 高跟鞋落地的清脆声不断响起。 苏清影握着文件,一头如瀑般的青丝垂落,精致漂亮的脸颊,红唇饱满水润,五官完美的让人沉醉。 挺翘的鼻梁上戴着金丝边眼镜。 这个小小的变化。 非但没有遮住她的美貌,反而让她尽显清冷气质,御姐味十足。 只不过,如果细看镜片后的眼睛,就会发现眸子里还透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恼火。 “走快点,他们还等着我开会呢。” 走了几步,苏清影忽然停下脚步,猛的回头。 陈望正好奇的俯靠在巨大的玻璃窗上,打量着外面高楼下汹涌而过的吴淞江。 “哦,来了。” 陈望笑了笑回应道。 这女人哪里都好。 就是性格太过强势。 不过么。 这种女人才有征服感。 “等会你就在外面等我,公司今天事务繁多,处理起来很麻烦,等下班了我再带你……回家。” 明明一肚子的火。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陈望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庞,加上清澈干净的眸子。 苏清影到了嘴边的话就又给生生咽了回去。 只是,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却是微不可闻。 打着碎钻耳钉的耳垂上更是微微发烫。 “行,没问题。” 陈望笑着比了个耶的手势。 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楼道里踏踏的清脆声再次响起。 他的视线也转而从窗外,落到了苏清影身上。 一头长发垂在腰际,衬托的身材更是诱人。 看到这,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句古诗。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咳咳。 大白天的,不能乱想。 陈望摇摇头,暗暗告诫了自己一声。 两人一前一后,快步穿过长长的楼道,很快苏清影就停在一扇门外。 她并未急着进去。 而是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里的杂乱念头,又迅速在脑海里将和冠世集团之间的合作过了一遍。 只是…… 这一幕落在不远外的陈望眼里。 却是让他目瞪口呆。 好大……好挺! 之前要么是正对,要么是跟在后边。 眼下这个角度观察苏清影还是头一次。 外套衬衣都遮掩不住的波涛汹涌。 一只手恐怕都握不住吧? “苏总!” 推门而入。 苏清影站在门口的一刹那,早就等了多时的各部门主管立刻起身,齐刷刷的喊道。 只是,却没有一人敢抬头直视。 此刻的她神色清冷,如同一块不化的冰川,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无比凌厉强势的气息。 “都到了是吧。” “那就说说,关于这次冠世集团无端卡合约的事,大家有什么好的方案?” 苏清影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目光扫过众人。 这件事确实麻烦,必须要尽快给出解决的法子,要不然任由这么拖下去的话,首先不利的是他们江岸。 可惜。 面对她的发问,众人只是低垂着头,面面相觑。 如今私底下都已经传开了。 冠世之所以这么拖着,目的就是为了逼苏清影就范。 付家那个公子哥,甚至都放出了豪言。 只要苏清影答应和他成婚。 整个冠世的外贸部门都可以作为彩礼拱手相送。 但苏清影对那个家伙极为反感。 中海圈子里谁不知道付元瀚不学无术,花花公子,仗着他老子是付朝南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女人。 每天开着豪车游走在中海的各大夜场声色犬马。 这样的人,她苏清影怎么可能看得上? 今天去冠世商谈此事,那个花花公子不知道从何处听到了消息,竟然跑到公司堵她。 苏清影当然一句好话没有。 最后会谈也不欢而散。 “苏总,这次的货大部分走的都是冠世的渠道,耽误一天都是钱。” “一旦过了期限,我们就得承担天价的违约金。” 终于,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站起身,一脸无奈的道。 作为项目的负责人。 他也是有苦说不出。 这段时间跑了冠世不知道多少次,求爷爷告奶奶,姿态已经降得很低了。 但对方就是咬着一句话不放。 冠世业务太忙,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手,再等等。 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月。 眼看距离和甲方交货的时间越来越近,原材料都还没运到,到时候赔钱都是小事。 一旦江岸的名誉受损。 后续带来一连串的效应将会是毁灭性的。 而冠世就是拿住了这一点,咬死不放。 “这些我都知道。” “我问的不是问题,而是解决问题的方案!” 苏清影秀眉一挑,冷声道。 质问声一起,刹那间,整个会议室的温度仿佛都降到了零度往下。 那个负责人更是浑身颤栗。 嘶—— 透过门缝看到这一幕。 陈望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女人是真冷啊。 不知道握在手里会不会暖和点? 正胡思乱想间,他忽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尿意。 他下意识想要推门,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这点小事就不麻烦老婆了。 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只是让他懵比的是,这一层都是苏清影一个人的办公场所,根本没有别人。 思来想去。 他还是去了她办公室。 没辙啊,这又不像在山上,随便找个没人的角落,解开腰带就能放水。 加上公司里他又不熟。 “对不住了老婆。” 一咬牙,陈望直接推开了门。 只是一进去,他人就疯了,说是卫生间,其实就是一间休息室。 偌大的席梦思床上,随处散落着各种衣物。 幽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我靠,难怪不让我进来。 会议室里。 气氛凝重的有些可怕。 过了好一会,男人才抬起头,战战兢兢的道。 “苏,苏总,实在不行的话,我去尝试着联系下其他公司,看看能不能援助几条船,先把那一批货运回来。” 苏清影一听,为今之计,似乎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既然这样,你先去联系试试看,甲方那边我争取给你多拖一段时……” 嘭! 苏清影话还没说完。 会议室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发出嘭的一道巨响。 “苏总,我看你还是绝了这个心思的好。” “整个中海做外贸的,谁敢冒着得罪我付家的风险来帮你?” 苏清影正要发作。 转眼却看到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一脸得意的闯进来,冲着她笑道。 “要不这样,我替你出个主意。” “只要你苏清影亲我一下,公司的事我帮你解决了,如何?” 第13章 我老婆都敢惦记,找死呢? 年轻人一脸邪笑。 看向苏清影的眼睛里,更是毫不掩饰那种强烈的占有欲望。 自从几个月前,无意中在他老爹公司撞见苏家大小姐一次开始。 付元瀚就被她的美貌彻底吸引。 之后更是展开了几乎疯狂的追求攻势。 可惜,到迄今为止别说得手,就是跟这位冰山大小姐搭上一句话都难。 但越是如此,付元瀚越是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做梦都想把这个女人拿下。 这些年里,他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但那些女人不论身材长相还是身世性格,跟苏清影根本都没得比。 这人清冷高傲。 如同一只白天鹅。 而他见过的那些女人,却是召之即来,一点征服的成就感都没有。 “这……” 听到他如此狂妄的口气。 办公室众人脸色皆是难看起来。 苏清影更是气的脸色通红,这家伙实在可耻。 诚然商场如战场。 什么样的手段都有。 要是他用堂堂正正的阳谋,让江岸集团低头,她或许还会高看他几分。 但付元瀚这个流氓无赖,为了逼她就范,用这些下作手段也就算了。 竟然还得意洋洋跑来公司炫耀。 简直令人作呕。 “怎么样,清影,冠世外贸部可不是小打小闹。” “我爹已经答应我了,只要你嫁进我们付家,整个外贸部门就是我俩的成婚礼物。” “考虑下?” 付元瀚目光如火般的盯着苏清影。 恨不得把她吞下去。 “付公子,这里是江岸集团,不是你家后花园,请你出去!” 苏清影强忍着愤怒。 不过镜片后眼睛里的厌恶之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出去?” 闻言,付元瀚忍不住放声大笑。 非但没有出去。 反而径直走到办公桌前,跟在身后的保镖立刻上前,替他抽出一把椅子。 他则是靠坐上去,双腿搭在桌面上。 伸手轻轻拍了下铮亮的鞋面,看似无意的道。 “你可想好了,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次机会。” “现在整个中海能够把江岸拉出泥潭的,可只有我冠世一家。” 见此情形。 苏清影脸色更冷。 一双眸子里布满了冰霜。 “出去!” “我数三声,你要是再不走,别怪我让保安上来请你出去!” 她已经再没有丝毫耐心。 “威胁我?” 听到这话,付元瀚吹了吹额前的长发。 非但没被吓住,反而嚣张无比的大笑起来。 苏家么。 虽然有点实力。 但放到偌大的中海,根本排不上名号。 但他付家不同,真正的豪门大户。 “我今天话还就放在这了,出去不可能,除非……” 说话间,付元瀚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意思再明显不过。 “去死!” 苏清影气的胸口起伏不定,银牙咬碎。 “给脸不要脸是吧?” “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真当我没脾气。” “三个数,不照做,我让你的江岸集团彻底在中海消失。” 付元瀚伸出手指,冷冷的道。 “苏总!” “付公子,你太过分了。” 见到这一幕,办公室众人纷纷起身。 “吵什么?” “给老子安静!” 听着骤然哄闹的会议室,付元瀚眉头一拧,手掌重重拍向桌面。 之后更是一脸凶戾的扫过众人。 “和我付家作对是吧?” “来来来,老子倒要看看你们有几条命,信不信,今晚就把你们拉出去沉江?” 付元瀚满脸狰狞,拍桌子冷喝道。 一听这话,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虽然是江岸高层。 但终归到底,也就是高级一点的打工人罢了。 犯不着为了这事拼命。 一众人面面相觑,神色间闪过自责、愧疚,但恐惧还是压下了情绪,最终全都低下了头再不敢说话。 啪啪啪—— 见状。 付元瀚拍着手掌,“苏清影,看到没有,你养的这帮废物,没一个敢替你出头的。” “老老实实做我的女人,难道还委屈了……” “去死!” 听到这句话,苏清影再忍不住心中愤怒,抬手狠狠朝付元瀚脸上扇去。 只是……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 她手掌还没落下,办公室大门再一次被撞开,一道身影闪电般出现在她身前。 “我老婆也敢惦记?” “你特么又有几条命?” 付元瀚甚至都没看清来人的样子。 只看到了一双如刀般的目光狠狠刺来。 紧随而至的,是一只呼啸而起,裹挟着恐怖劲道的大手,重重扇在他左脸上。 嘭! 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骨爆声响起。 付元瀚整个人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被扇的倒飞而起,尚在半空,便张口喷出一大口鲜血。 而后更是狠狠撞向会议室墙上。 落地时,双眼一翻,人直接昏死过去。 静!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 快到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 会议室里一时间,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 不但是那些部门主管,就是苏清影也没料到。 只是瞪大着一双美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拦在身前的那道背影。 是他! 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他赶来救了自己? “对不住,我来晚了。” “不过,老婆你放心,只要我在,这种事绝不会有第二次。”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陈望转身过,有些自责的看着她。 要不是自己忽然尿急。 事情也不至于到这一步田地。 “你……” 迎着陈望那双清澈的眸子,苏清影心如鹿撞,檀口微张,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付少!” 就在气氛略显尴尬时。 跟随付元瀚来江岸耀武扬威的几个保镖也终于回过神来。 胆战心惊的冲上前。 小心翼翼的将付元瀚扶起,靠坐在墙上。 只见他左脸肿的老高,五道手印血痕更是清晰可见。 本来就被酒色掏空了的身体,哪里承受得住陈望愤怒下的一巴掌。 “付少醒醒。” “怎么办,付少昏过去了。” “赶快送医院。” “草,这下全完了,要是被付老爷知道,我们一个都逃不掉。” 看着付元瀚的惨状。 几个保镖脸色惨白如纸,浑身都在发抖。 “你小子敢打付少,等着,你给我等着,老子倒要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付家的怒火!” 领头的保镖因为愤怒,一张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指着陈望的背影冷喝道。 扔下一句话,他就招呼着几个人架起付元瀚,准备送他去最近的医院救治。 只是…… 还没来得及起身。 一道黑影骤然破空而来,从他脸颊边划过,带起一道血线,随后更是嘭的一声没入门口墙内。 几个人睁眼看去。 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支再普通不过的签字笔。 “当着我的面还敢威胁我?” “你们几个胆子不小啊。” “还有,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当这是什么地方?” 第14章 给我跪下道歉! “嗯?” 陈望无声的笑了笑,用眼神安慰了下苏清影。 随后才回过头去。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 上一刻还温和阳光的眸子,骤然间已经变的冰冷一片。 一字一句里更是透着滔天的寒意。 整个会议室。 仿佛瞬间变成了一座冰窟,冷风呼啸,寒彻透骨。 扶着付元瀚的保镖,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要是放在平时,放眼中海,谁敢这么赤果果的威胁他们? 从来就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 付家着个招牌,谁敢招惹? 但眼下他们就算再蠢,也知道碰上了硬茬子。 一巴掌把人打晕不算什么。 他们狠起来也能勉强做到。 但随手一抛,将签字笔穿墙破壁,这是普通人能够做得到的? “你……你想怎么样?”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领头的那个硬着头皮站出来。 不过神色间再没了之前的嚣张。 低声下气,连脸上还在往外不断渗血的伤口都不敢包扎。 “怎么样?” 陈望一声冷笑。 这帮人一看就是横行霸道惯了。 稍微有点脑子的,都不会这么问。 “跪下,给我老婆道歉!” “这……” 听到这话,几个人猛的抬起头一脸难看。 领头的那个更是眉头紧皱。 “你,你不要欺人太甚!” “欺人?” 陈望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为虎作伥,欺男霸女,坏事做尽的一帮人,竟然说他欺人太甚。 “我今天还就欺负你们几个了,如何?” 之前在叶家,叶季明当面质疑他的医术。 他可以不当一回事。 一笑置之。 毕竟也算是情理之中。 勉强能解释成是关心则乱。 但现在一帮人都欺负上门了,要是不狠狠打回去,还算什么男人? “兄弟,你想好了。” “我们虽然是狗,但也是付家养的狗,打我们跟当面扇付老爷的脸可没什么区别。” “别为了一时冲动惹怒付家。” “到时候,付家的怒火……你承受不起!” 领头的男人脸色变幻,心里怒火冲天,但还是强忍着冷声道。 “拿付家压我?” 陈望嗤的一声冷笑。 “就凭你们也配?” “还有,中海或许有人怕付家,但……对不起,小爷我不在其中。” 说到这里,他声音骤然一沉,目光更是如刀般扫向几人。 “是自己主动跪下来磕头道歉,还是我亲自敲断你们的膝盖骨。” “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另外,我说过的话从不说第二遍。” 陈望声音不紧不慢,语气平淡。 仿佛只是在说着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但落到一行人耳中,却是让他们瞬间脸色大变。 一支笔都能穿破墙壁。 他们可不认为,自己的骨头比石砖还硬。 “看来你们是……不信咯。” 见他们迟迟没有动静,陈望淡淡一笑,似乎彻底失去了耐心。 “不!” “不要。” 眼角余光看见那道身影朝自己这边走来。 一行人心里瞬间崩溃。 “苏总,对不起,我们也是迫于无奈。” “苏总我该死,对不起您。” “苏总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再也不敢了。” 几个人嘭的跪倒在地上,冲着苏清影连连磕头认错。 陈望站在那神色平静。 忽然间。 他似乎察觉到身后衣角被人拉扯了几下。 下意识回过头,一眼就看到苏清影瞪大美眸,脸颊上泛着一抹微微的红晕。 “怎么了老婆?” 陈望咧嘴一笑。 见面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下从苏清影身上看到这种神情。 小姑娘的矜持与羞涩。 而不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冷傲。 “那个,让他们走吧。” 苏清影指了指跪成一排的几个人,摇头道。 “怎么,心软了?” 陈望笑容玩味的看了她一眼。 苏清影摇摇头,“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付元瀚在作乱,跟他们其实没太大关系。” “这倒是。” 陈望笑着点了点头。 就跟他们自己说的,这帮人就是付家养的狗。 祸根在于付元瀚。 一味迁怒于他们并没有什么用。 只不过陈望这么做,就是要告诉付家,以及整个中海明里暗中的人。、 他陈望的女人。 不是谁都能惦记的? “行了,滚吧。” 转身瞥了几个人一眼,陈望冷冷道。 “是,是是,多谢苏总。” 刚才苏清影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落到几个人耳里,却是不异于天降甘露。 要不是她开口。 他们今天就算跪死在这,那个男人怕是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走走走,快走。” 飞快从地上爬起,几个人哪还敢多待,架着昏死过去的付元瀚,拼了命的往外逃去。 生怕陈望会突然反悔。 一直到他们离开会议室。 苏清影也已经恢复过来,只不过眼神里的愠怒却是怎么都藏不住。 “陈……那个,你能不能先去办公室等我。” 看了眼身侧的陈望。 当着众人的面,她最终还是没好意思喊出他的名字。 “好。” 一听她的语气,再感受着会议室里压抑的气氛。 陈望立刻明白过来。 接下来有人要倒霉咯。 不过对于苏清影的打算,他是举双手赞成的。 公司花那么多钱养着他们,老板被人追到公司欺负,十多号人竟然没一个出手制止的。 就算不敢拼命。 偷偷打个电话很难么? 瞥了会议室众人一眼,陈望打了个响指,径直朝外边走去。 才走了没几步。 苏清影冷冷的声音便从门缝里钻了出来。 “去人事部报到。” “你们被解雇了!” 果然! 听到这话,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脸色间更是浮现出一抹赞赏之色。 疾风知劲草。 该出手时就绝不能心慈手软。 一路晃荡着回到办公室,拉过椅子坐下,不过一个人待在办公室实在有些无聊。 陈望左看看右看看。 本来想着从书架上找本书翻翻也是好的。 结果看了一圈,不是外贸行业相关,就是他看不懂的英文原著。 “等老婆处理完事情,应该还早吧。” 目光越过书架,最终又落到了那扇门上。 陈望心头微微一动。 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要不,躺一会?” 第15章 苏总不会是想男人了吧? 足足两个小时后。 苏清影才一脸疲倦的起身。 因为先前的缘故,再和付家合作已经是不可能了。 但她一点不曾后悔。 要不是那个男人出现,她都不敢想象自己身上会发生什么。 对他除了感激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其实从看到婚书的第一眼起,她就知道是真的。 只不过不愿意承认罢了。 她苏清影好歹也是中海万众瞩目的璀璨明星。 从小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漂亮。 走在路上永远都会引来无数爱慕惊艳的目光。 只不过,从没有一个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大学毕业后,更是放弃了导师的挽留,选择远渡重洋留学深造。 而学成归来她也没有按照父亲规划好的道路。 进入自家公司,接手苏氏集团。 而是在展现出惊人的商业天赋之后,离开独自创业。 短短几年,江岸集团异军突起,在竞争激烈、壁垒严重的外贸行业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二十三岁做到这个地步。 放眼整个中海,几个女孩子有这样的能力? 她当然有骄傲的资本。 如今却突然冒出个人拿着一纸婚书,说是未见面的老公。 一时间她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不过…… 此刻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 苏清影却满脑子都是那道拦在身前的北影。 虽然削瘦,但那一刻,却如同一座高山,给了她无比的安全感。 仿佛只要有他在。 世上再没人能够伤害到自己。 “他……好像也没有想的那么差。” 苏清影眸光闪烁,如冰山一样的心似乎融化了一线。 或许,试试看也不是不可以。 想到这里,她那张精致的脸蛋上悄然染上一抹红晕。 “苏总,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苏清影吓了一跳。 下意识抬头,才发现是楚小瑜那个死丫头。 “我猜,苏总这么高冷的性格,肯定不会是在想某个男人。” 楚小瑜眨着好看的眼睛笑道。 “死丫头,谁想男人了?” 苏清影白了她一眼,只是脸上的羞恼却是将她内心情绪暴露无遗。 “呀,都脸红了。” “你还说。” 苏清影伸出手,一幅就要抓向她腰间的样子。 吓的楚小瑜连连后退。 她们在公司看似是总裁和秘书的关系,但实际上关系极好。 从她离开苏氏集团,选择一个人从头创业的那天开始,楚小瑜就在她身边做助理。 陪伴她度过了无数个日夜。 说是小姐妹也不为过。 像眼下这种没人的时候,开一些无关痛痒的小玩笑,苏清影也不会在意。 这丫头口齿伶俐,脑子动的也快,唯一的弱点就是怕痒。 所以每次只要她使出这个大招。 楚小瑜就会不战求饶。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找我有事?” 苏清影撩了下耳边垂下的长发,正视着她问道。 “没事,就是问问苏总晚上什么计划,我好先去提前做好安排。” “帮我买……不对,今天要回趟家。” “你也早点下班回去休息。” 听到小瑜问起,苏清影眼神微微一动,下意识想着让她去楼下帮自己买杯咖啡回来。 不过话说到一半,她忽然想起来,陈望还在办公室等着自己。 “苏总?” 听到这话,楚小瑜不禁瞪大眸子。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之前去办公室时看到的那一幕。 “不准乱想死丫头。” 见她一脸古怪,苏清影立刻起身,抬起手作势就要祭出大招。 吓的楚小瑜转身就跑。 “我先下班了苏总,玩的愉快。” 眼看那死丫头嘴上一点不客气,苏清影忍不住摇摇头。 不过,一想到等会就要带一个陌生男人回家见父母。 一股无比的羞耻感顿时充斥着她整个内心。 “算了,不管了。” 轻轻咬着嘴唇,苏清影也顾不了太多。 起身离开会议室。 长长的走廊里,再次响起一阵清脆的脚步声。 只是,当她推开门,办公室里却没见到那个家伙的身影。 苏清影不由一愣。 四下找了找,但整个楼层里空荡荡一片,哪有陈望的人影。 思来想去,她忽然瞪大眸子。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美眸下意识看向书架后的那扇门上。 “不会吧……” 苏清影一脸的不敢相信。 这段时间因为忙着跟冠世集团合约的事,她吃住都在公司,好几天没有回去。 小房间就是她的私人空间。 平时最多也就是小瑜帮忙收拾下卫生。 也是因为如此。 在那她可以放下全部的束缚。 不需要整天维持着冷冰冰的样子,穿着不舒服的工作装。 而是趴在床上,开心的吃着零食刷剧打游戏。 “我的衣服!” 一想到昨晚泡澡前,随手将贴身衣物扔得到处都是。 而陈望那个家伙,现在极有可能就在房间里待着。 苏清影脸颊刷的一下通红。 强烈的羞耻感在心头浮现。 “啊啊啊混蛋。” 捏着粉拳,银牙咬碎。 胸口处起伏不定。 苏清影恨恨的骂道。 过了许久,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情绪,她才蹑手蹑脚的打开房门。 想着或许自己误会了也不一定。 毕竟没亲眼见到之前,一切不过都是猜测。 但…… 当她目光落在房间的席梦思床上。 整个人差点暴走。 一道身影躺在床上睡得正香,均匀的呼吸声不断,不是陈望那个混蛋还会有谁? 最让她不能接受的是。 枕头边还挂着一件黑色蕾丝胸衣。 从她的角度看去。 那家伙就像整张侧脸刚好埋在了胸衣里。 “这这这……” 看到这一幕。 苏清影简直就要疯了,胸口剧烈起伏,浑身滚烫。 尤其是胸口处,仿佛真有一双无形的大手轻轻划过。 那种感觉,是她二十三岁的人生里从未体验过的。 “混蛋!” “臭流氓!” 苏清影快步冲到床前就要掀开被子,将那个可恶的混蛋赶出去。 但动手前,她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枕头边那件胸衣。 一咬唇,她还是决定先把散落一地的衣服藏起来。 只是…… 苏清影无论如何都没料到的是。 她才伸出手去,轻轻抓着胸衣的一角,床上那个混蛋忽然睁开了眼睛。 一瞬间。 房间内气氛变得无比尴尬。 “咦,老婆开完会了?” “这床睡的真舒服,又香又软!” 第16章 不如一起睡会 又香又软? 听出这几个字里的深意。 苏清影脸庞上再次飘起一抹红晕。 这家伙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么下流的话。 亏她刚才在会议室里时,还觉得他没那么差。 现在她只想把那些念头全部收回。 这家伙哪里好。 分明就是个无耻的混蛋。 “你……起来!” 苏清影强忍着羞恼,盯着床上的陈望冷冷道。 “起不来。” 陈望伸了个懒腰,单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朝苏清影笑道。 他说的确实是真话啊。 从小在药王谷,睡得都是那种木制雕花大床,最多在被子下铺上一层软草,枕头里塞的则是荞麦壳。 虽然说通风透气。 但哪有这种软床睡的舒服。 被子上都带着一股幽幽的香味。 本来他只是想进来躺会,不知不觉竟然都睡着了。 “你起不起来?” 苏清影都快要气炸了。 这混蛋怎么可以这么气人? “能不能再睡会,这几天就没睡过一次好觉,而且……” 陈望一脸认真的道,“老婆,你都有点眼袋了,肯定也没休息好,不如一起睡?” 说话间他主动往里靠了靠。 伸手拍了拍枕头,热情的邀请着。 “你……” 见状,苏清影红唇微张,一脸震惊,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胸口起伏,勒的她一阵发慌。 “你个混蛋!” “臭流氓,无耻、卑鄙!” “不是都说结婚了就要一起睡觉么?” 陈望抬起头,清澈的眼神里露出迷茫、不解的神色。 “那也得……” 苏清影气的就要再次大骂无耻。 但话才出口,她忽然猛的反应过来。 自己好像掉坑里了? 借着房间昏暗的灯光,偷偷瞥了陈望一眼。 这家伙虽然在努力忍着,但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将他此刻心境展露无疑。 “那你睡吧,我自己走。” 苏清影咬着银牙,冷冰冰的道。 说话间,拿着手包就要转身离去。 “别啊老婆。” “等等我。” 陈望一看被识破了小伎俩,也不好继续装下去。 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转眼间便出现在了苏清影身前。 “你不是要再睡会嘛,那我不打扰你了。” 苏清影抱着胸口,心里暗暗骂了一句混蛋,脸上却是面无表情。 “奇怪,突然就不是很困了。” 陈望摊了摊手,似乎很是困惑的样子。 “让开。” “去哪?” “回家。” 看着他拙劣的表演,一时间苏清影又生气又想笑。 “那就更要等等我了。” “毕竟头一次上门见咱爸。” 陈望眼神一亮。 总算要去见老丈人了。 “咱……爸?” 听着从他口中迸出的那两个字。 苏清影一下怔住,瞪大眼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对么?” 陈望耸了耸肩膀。 等见过父母,对了婚书,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提前喊一声爸不过分吧? 就是不知道今晚她妹妹回不回去,省得到时候还得再走一次流程。 不过看苏清影的样子。 想想还是算了。 虽然是姐妹,但这种事应该也不会那么和谐吧? “你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明明这家伙就是个无耻混蛋。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看到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苏清影所有的怒气就会烟消云散。 一脸无力的点了点头。 似乎已经认命了。 她现在算是明白了。 有些人天生就能克制对方,就像她和小瑜。 这家伙一张脸皮比城墙还厚。 “走了。” 离开办公室,两千一前一后径直朝楼下走去。 一路上碰到不少公司员工。 看着和苏清影并肩而立的陈望,他们脸上或多或少都是露出几分震惊。 看样子之前的事。 应该是在公司内部传开了。 想想也对。 毕竟闹出那么大动静,付家大少被打,一帮部门主管集体被裁,他们不知道才显得不正常。 正如陈望猜测的一样。 这件事已经在江岸内部掀起了滔天巨浪。 衍生出了无数的谣传。 只不过所有的版本里都有一个人存在。 据说那是苏总的正牌男友。 还有人信誓旦旦的说他俩其实早就已经暗中领了证。 一时间,不知道让多少暗恋苏清影,将她奉为女神的员工为之心碎。 如今亲眼见到。 内心八卦之火更是熊熊燃烧。 要不是当着苏清影的面,不敢表露,怕是早就拿出手机和朋友同事分享了。 感受着那一道道目光。 陈望倒是无所谓。 但苏清影却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从手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遮住大半脸庞,也稍稍掩饰了脸上的羞恼。 等到电梯门开。 走出公司大门的那一刻。 苏清影这才如释重负。 楼下司机早已经将车子从地库里开了上来。 陈望瞥了眼,车身精致优雅,赫然是辆保时捷帕拉梅拉。 “苏总,钥匙。” 之前下楼时,苏清影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那会陈望还以为是打回家。 眼下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会不会开车?” 钥匙挂在手指间,苏清影看了眼一旁打量着自己座驾的陈望问道。 “不会。” 陈望摇摇头。 这玩意他只见过,还真没上过手。 “不过,你教我一遍肯定能学会。” “行了,今天就我来开,你要真想学的话,回头帮你找个驾校。” 苏清影一脸的不信。 她已经够聪明的了,当初还是拿家里的旧车练习了好久才敢上路。 闻言。 陈望只是笑了笑。 山医命相卜、造化长生功如何? 上山不过十多年,便超越了三位师娘,直追老头子的境界。 区区开车,看一遍还没法领悟的话。 他都可以去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上了车,苏清影摘下墨镜,随手拿起一根头绳,将一头如瀑般的青丝扎起。 随手一踩油门。 清脆的呼啸声中,汇入车流当中。 “对了,今天那件事没麻烦吧?” 陈望目光一直落在苏清影身上,将每一步操作全部刻在脑海里。 等融会贯通,自觉差不多已经掌握后,这才出声问道。 “付家?” 苏清影一愣。 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笑着摇了摇头。 “放心吧,付元瀚就是个纨绔子弟,胸无点墨,付朝南此人倒是不太好对付。” “不过他是老江湖了,深谙商场上的规则,何况他是前辈,不至于撕破脸用那些下作手段对付我。” “那可不一定。” 陈望撇了撇嘴。 老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 付元瀚那幅德行,想必付家那个老东西也没好到哪去。 “什么意思?” 苏清影秀眉微蹙,有些没听懂陈望话里的弦外之意。 “看后边就知道了。” 陈望也懒得遮掩,伸手指了指后视镜。 苏清影下意识顺手看去。 一眼就看到两辆黑色轿车死死咬在身后,形成包夹之势,将他们困在了中间。 见此情形,她脸色一下紧张起来。 “我们被人跟上了?” 第17章 这也是误会? “还行,不算太笨。” 陈望难得认真点评了一句。 但这话却是听的苏清影一头黑线。 从小到大,成绩从未跌出过年级前三,大学上的也是国内最顶尖的院校。 美女学霸这几个字可以说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 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如此优秀的她,在陈望嘴里竟然只是还行。 “开车呢,别分神。” 见她右手朝自己抓来,陈望悄然躲过沉声道。 “还不是被你气的。” 苏清影也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自己平时开车再小心不过。 不过一想到这家伙刚才的话,她就忍不住撇了撇嘴道。 “对了,这附近有没有稍微不这么堵的地方?” 陈望眼神扫过,不断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忽然出声问了一句。 因为是下班高峰期。 又是主干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顺利甩掉后边两辆车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苏清影还是第一次遇到被人跟踪这种事,心理本能的开始紧张,这会更是只顾得上避开车流,争取不造成追尾之类的车祸事件。 根本没心思去深思陈望的用意。 只是飞快回应道。 “前面天桥下左侧有条小路,是往老城区去的。” 陈望点点头,“行,放慢车速。” “什么?” 这话落到苏清影耳里,她几乎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后面那两辆车几乎都要贴上来了。 这么危急的时候,不赶紧加速甩开他们就算了,放缓是个什么意思? “听我的。” “来不及跟你解释太多。” 苏清影歪着脑袋,想要得到答案。 陈望却没有说太多,只是吐了口气道。 不知道为什么。 他这句话明明平静如水毫无波澜,但却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霸道气势。 苏清影眸光一震。 下意识踩了刹车。 等到车速缓了下来,她再次侧过身子。 看向陈望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深邃的眸子。 忽然间,她脑海里泛起一个念头。 自己好像有点看不懂这个男人了。 陈望这会也回过头来,不过却不是和她对视,而是做了一个让苏清影脸色大变的举动。 只见他飞快解掉身上的安全带。 同时一侧身朝她压了上去,按下纽扣,将她的安全带也给解掉,之后双手更是穿过她的手臂,放在了胸腹之间一把托住。 “?” 感受着胸口处那双大手。 苏清影几乎要疯了。 这个臭流氓,竟然在这会轻薄她。 “相信我,这是个误会。” 就在她要暴走大骂时,陈望摇摇头,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同时,手上一股巧劲运转。 竟是瞬间将苏清影整个抱了起来。 “啊……放开我。” 苏清影何曾遇到过这样的事。 身下的车子还在换换向前行驶。 这个混蛋简直胆大包天。 万一车祸,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不过感受着怀中女孩的挣扎,陈望却是抽出一只手,在她身后某处轻轻一拍,“让你别乱动。” 啪—— 随着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清影娇躯一下僵住,红唇微张,脸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他……竟然拍了我那里? “这也是误会?” 陈望这会可没功夫理会她怎么想,只是探出手去在座椅上摸索了下。 很快,一道喀嚓声响起。 身下座椅猛的往后滑出。 而他也借此机会移形换位一般,错开身影,一下坐到了驾驶位上。 被放到副驾上的苏清影,终于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 但脸色却比之前更为难看。 这家伙连车都没摸过。 现在竟然打算替换她来驾驶。 疯了么? “会出事的……” 顾不上羞恼交加的感觉,苏清影咬着嘴唇道。 可惜…… 陈望并未回复,反而提醒了一句。 “放心,系好安全带就行。” 说完,陈望双手放在方向盘上,脑海里闪过之前记下的步骤。 轰! 踩下油门。 身下缓缓向前滑行的车子瞬间冲了出去。 而一旁的苏清影也立刻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 尖叫声中,下意识死死抓住座椅。 “你不是说你不会开车吗,骗子!” 看着陈望熟稔的操作,以及车子在她手中从未有过的高速,苏清影一脸凌乱,气哼哼的道。 “对啊,这不是刚跟你学的么?” 陈望笑着回应了一句。 “怎么可能?” 苏清影瞪大美眸,神色间满是诧异。 这家伙肯定是在瞎说。 哪有人看了一眼就会开车。 “老婆……带你领略下飚车的刺激感。” “什么?” 苏清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赶忙系上安全带。 话未落下。 就被轰隆的咆哮声盖下。 在长长的车流中,樱桃红色的车子就像是一条火光,顺畅无比的穿行其中。 “该死,被发现了应该。” “那女人怎么突然这么快,她不怕死的么?” “少废话,加速追上去。” 陈望一丝目光始终盯着身后。 察觉到他们的异样。 那两辆车也是猛然加速。 虽然逆着光线,但他还是清晰看到了两人的长相。 很陌生的面孔。 不过身上的草莽气息很重。 应该不是大家族豢养的打手,而是出钱找的江湖势力。 两个小时前才打了付元瀚。 这会车子被人跟踪。 说这件事和付家没关系鬼都不信。 一眨眼的功夫,陈望便已经分析出其中大概情势。 唯一的变故是。 这些人究竟想做什么? 要只是吓唬下,他可以稍微克制点,只打断他们的腿。 但要是敢下手抓人。 对不起。 陈望这个人向来心眼很小。 敢动他的女人。 那无论是他们几个,还是站在背后的黑手,他都要全部揪出来一一斩断。 “到了。” 就在他沉思间,苏清影指着前方的天桥。 陈望下意识抬头看去。 果然。 天桥底下左侧,有一条下狭窄的老路。 偶尔还能见到几辆车分流绕道而去。 “坐稳了!” 陈望眸光一冷,断然喝道。 那条路虽然小,但比起拥挤无比的马路,还是要容易出手太多。 “好。” 经历了一场电影里上演的飚车现场,苏清影小脸苍白,睫毛颤动的厉害。 这会都没力气想太多。 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刺啦—— 在绿灯转红的刹那。 其它车子缓缓降下速度。 陈望却却是猛的转动方向盘,身下的车子顿时如同一支利箭,刷的冲了出去。 抢在所有车子前方。 冲到了那条小路上去。 “草,那娘们跑了。” “怎么办?” “凉拌,还怎么办,继续追。” “可是……” “可是个屁,老子让你追就追。” 见此情形,紧跟在后方的两辆车内,几个人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人家大老板亲自点名的。 这要是连一个女人都跟不上。 到时候他们几个还怎么在中海混? “甩开了吗?” “哪有那么容易。” 瞥了一眼苏清影,见她脸色间透着一抹病态的苍白,明显是惊吓过度的征兆。 陈望再次伸出手去。 正失神间的苏清影却是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胸口。 不过陈望却并非袭胸,而是轻轻抓住她的小手。 一丝微弱的真气缓缓渡了过去。 顿时间。 苏清影只觉得一股热流在身体内流动。 那种昏沉沉的感觉一下消失不见。 她不由瞪大眼睛,又惊又喜的看向陈望。 “你……你做了什么?” 第18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点小手段而已。” 陈望摇摇头并未解释太多。 真气对于普通人而言,还是太过惊世骇俗。 武道修行,自古从不曾断。 药王谷更是其中佼佼者。 传承的造化长生功,号称最近接近道的功法之一。 按照第一代谷主留下的遗言,若是能够将此门功夫修炼到极致,便能够窥见修仙路。 只不过上千年下来。 多少惊才绝艳天资纵横的药王谷传人,想要一窥那个境界,却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原因无他。 实在是造化长生功太过繁复难懂。 一重比一重难。 想要修炼到极致,几乎无异于登天之难。 如他三位师娘,随便挑出一个,天赋根骨都算是百年难见,但就算如此,她们三人也只能各自修行一门。 纵使是老头子。 也无法做到同时精通山医命相卜五术。 当然,除了陈望这个妖孽。 从婴儿时期,大雪中被宋长夜捡上山,识文断字,五岁开始修行造化长生功。 短短十年功夫。 同时涉猎五术,并且都将之修炼到了一定的境界。 除了妖孽两个字,根本没有任何词能够形容他。 “不说算了。” “我还不想知道呢。” 苏清影撇了撇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实际上这会她心里早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 没几个知道。 自小她就身患一种怪病。 一旦发作,浑身寒气爆发,冷意彻骨。 即便是大夏天,也要盖上厚厚几层被子才能勉强抵挡寒气。 不知道找了多少国医圣手,却始终找不到病根,更别说治疗。 最无解的是,寒症发作毫无规律。 有时个月,有时数年也不会爆发一次。 她之所以给人留下的印象永远是冰山一样,并不是性格如此,而是那种奇怪的寒症造成。 这段时间,因为忙碌于公司事务。 熬夜都是常态。 寒症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 但是…… 刚才陈望握着她的手,那一丝气流渡入身体中时,她却明显感觉到身体里那股寒意,仿佛被镇压了一样。 瞬间消散了不少。 这才是她如此震惊的缘故。 只不过这件事,除了父母和妹妹之外再无人知道。 就是楚小瑜都不清楚。 见她嘟着嘴一副傲娇的样子,陈望不禁笑了笑。 却并没有见缝插针调笑几句。 反而眼底深处,有着一抹隐藏极深的复杂和心疼。 其实以他的医术,怎么会看不出来。 苏清影肌肤寒凉远超常人,握着她掌心的刹那,顺势替她把了下脉。 才发现她脉象也是紊乱无比。 造化长生功凝聚的真气,犹如烈日之火,至阳至烈。 所以才能压制得住她体内的寒意。 只不过这会,那几个家伙还是如同附骨之蛆一样,死死咬在身后,陈望打算先解决了他们,等到了苏家,再好好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毕竟就算是他。 一时间也没看出端倪。 显然绝非寻常小病小症。 而且,还有一点。 既然当年老头子和苏家约定婚事,就一定见过苏清影,为何他没有出手。 反而让寒症持续多年。 一直深受折磨。 几个疑惑在他脑海里闪过,陈望摇摇头暂时压下。 “坐稳了老婆。” 轻声提醒了苏清影一句。 陈望回过头目视前方,眼底冰寒,一踩油门,车子发出一声咆哮,在小路上瞬间呼啸而起。 “草太快了。” “二哥,那娘们不会是吃了药吧,开车这么猛?” 看着眨眼间被甩开一大段距离。 开车的青年忍不住骂骂咧咧的道。 但话音才落,就被旁边副驾上称作二哥的男人一巴掌狠狠拍在闹脑后。 “你他妈没长脑子是吧,摆明就是换那小子开了。” “啊?”青年一脸诧异,“不应该啊,这一路就没停下来过,哪有时间换位?” 这次二哥没有接话。 他也没猜到。 明明一路上都把他们盯得死死的,照理说根本没有调换座位的机会。 但眼下那辆如同闪电狂飙的车。 摆明是换了人。 摸出一根烟点上,恨恨的深吸了口。 “少废话,今天要是追不上,等大老板追究下来,你我都不用在中海混了。” “咦,二哥,等等……快看。” 开车的青年忽然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看着他的异样,叫二哥的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从座椅上直起身,抬头望去。 下一刻。 即便是他,也是目露惊诧之色。 只见被他们死追不止的车……竟然停了下来? 甚至直接横在了小路中间。 看到这反常无比的情形。 即便他也是一头雾水。 毕竟正常人发现被跟踪,首先想的是怎么甩掉尾巴。 先前又是换道,又是飚车,似乎也验证了那对男女慌不择路的心理。 “二,二哥,那小子下车朝我们过来了。” 青年再次惊呼出声。 然后又被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老子有眼睛看得见,用你在这跟我废话?” “通知后边的弟兄,抄家伙下车。” 二哥拧着眉头,一脸凶戾之色。 他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今天这事怕没那么简单。 下车的那小子眸光平静,一脸从容,哪有半点慌乱的样子。 反而看这架势,像是要来揍他们。 不过…… 真有这么邪门的事? 二哥一把掐掉手上的烟头,有些难以置信。 那小子就算有点本事,但也只有一个人,而他们为了将姓苏的那个女人抓回去,足足出动了七个弟兄。 都是混迹市井帮派多年的好手。 别的不说,打架斗狠那是刻进骨头里的东西。 吐了口浊气,随手抄了一根铁棍跳下车,外边几个弟兄早都已经站成一排。 一个个满脸凶悍气息。 看到这一幕,他底气顿时足了不少。 迎面看向赤手空拳朝自己走来的陈望,喝问道。 “哥们,有点骨气,混哪条道上的?” “说了能没事?” 陈望淡淡的反问道。 这话倒是把他给问的微微一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那没可能。” “兄弟们拿钱办事,你要真是混道上的,就凭你这份胆量,我保证让你少吃点苦头。” 闻言,陈望那张无悲无喜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冷笑。 “那你那么多废话?” “过来领死,放心,小爷绝对不让你们有一点痛苦。” 第19章 最后一次机会 “靠,老子没听错吧?” “妈的遇到个傻子。” “不行,这小子太有意思了。” 听到陈望这话。 一帮人还以为听错了,等反应过来,忍不住哄堂大笑。 他们混迹中海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的多了。 但像眼前这种还是头一次。 真当自己是江湖高手、国术宗师。 敢一个人叫板他们七个。 何况还是赤手空拳,电影都不敢那么演。 “你小子没挨过打是吧,死到临头了还说大话?” 二哥脸色狰狞,本来还觉着他有点胆气,毕竟要是换个人这会早逃了。 但他怎么也没料到。 这小子纯粹脑子进了水。 “老五交给你了。” 拍了下替他开车那个青年的肩膀,二哥重新摸出一根烟点上。 一个疯子而已,亏他刚才还琢磨半天。 以为是哪个道上的狠人。 这种人他都懒得出马,跌了自己的身份。 “是,二哥,你就看好吧,” 老五甩了甩手里的钢管,一脸跃跃欲试。 他进帮派才半年不到,一直以来都是个边缘角色,只能打打下手。 这次好不容易被二哥看上出来执行任务。 虽然也是开车。 但他一点没有被抓壮丁的觉悟,反而异常兴奋。 “去吧。” “给那小子上上课,让他长点记性。” “好嘞。” 老五拎着钢管,脸上露出狞笑,快步朝陈望冲去。 至于二哥,这会只是自顾自的抽着烟,仿佛已经看到了陈望的下场。 吐出一口烟雾,他又瞥了眼其他人。 “你们也别歇着看热闹,去把那女人给我弄出来,那才是大老板亲自点名的角色。” “这小子顶多就是个饭后点心。” “是。” 剩下五人笑呵呵的点了点头。 之前在江岸集团楼下守着盯人的那会,他们就已经看过了照片。 虽然只看了一眼。 但那女人是真漂亮啊。 比会所里那些庸脂俗粉好看一万倍,不对……根本没有可比性。 这去抓人,还不是任由他们怎么来? 一想到这个,几个人心里就跟被猫爪子挠过似的,痒痒的不行。 至于陈望,在他们眼里就是个死人。 这种热闹哪有女人有意思? 几个人极有默契的加快脚步,生怕慢了一步,被其他人抢占了先机。 只是…… 才走了几步。 视线中一道身影骤然放大。 挥舞着钢管冲上去的老五,连陈望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被一脚踹飞。 他刚才听得清清楚楚。 后边发号施令的那家伙,说是奉大老板的命令,苏清影更是他们点名要抓的人。 这还需要多想? 十有七八和付家逃不了关系。 付朝南为了给自己那个烂泥扶不上的儿子报仇,将心思打到了苏清影身上。 不过他倒是聪明。 知道这种事,决不能动用付家的人手。 毕竟做的再过小心隐晦,也会留下蛛丝马迹。 苏天御虽然不成气候,但也有点势力,要是查到他这,到时候肯定麻烦。 所以他让人去找了个混道上的帮派。 打算劫了苏清影。 一个是给苏家一点教训。 另一个也是出一口恶气。 他付家看上的女人,三番两次拒绝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对他儿子动手。 这无异于就是在打他付家的脸。 到时候传出去,他付朝南在中海哪还有半点立足之地? 既然如此,那事情就好做了。 “这……” “草,还敢还手,一起上揍他。” 看着躺在地上,口吐鲜血的老五,几个人又气又怒。 虽然他只是底层的小角色。 但好歹也是帮中兄弟,岂有坐视不管的理由。 拎着钢管铁棍,几个人怒喝着围了上去。 “讲义气?” “正好小爷我还不用麻烦一个个追。” 面对杀气腾腾的一行人,陈望拍了拍手,一声冷笑。 话音未落。 整个人躬身沉马,犹如一杆拉到满月的强弓,踏步冲掠而出。 明明他只有一人。 但气势惊人,仿佛虎入羊群。 砰砰砰! 只眨眼的功夫。 五个人全部倒在地上,双眼紧闭昏死过去。 “这,怎么可能?” 不远外的车边,二哥一根烟才抽了一半不到。 听到动静才转过身。 但他没想到的是,一回头看到的竟然是陈望以一敌五,却全程碾压的一幕。 几个人毫无招架之力。 他一下瞪大眼睛,满脸大白天见了鬼的神情。 这些兄弟入帮多年,虽然拳脚功夫比不上他,但绝对都能算是好手。 平日里替帮里抢地盘,也是冲杀在第一线。 但眼下…… 他们甚至连陈望怎么出的手都没看清,就悉数落败。 咚咚咚—— 在他心绪如麻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眼角余光中,那个被他视为疯子的家伙,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他心底忍不住嘭嘭狂跳。 不过,他也是个狠人,自知单打独斗可能毫无胜算。 扔掉手上的烟头,一咬牙,伸手直接朝车门拉去。 竟是打算开车直接撞过去。 只是…… 陈望又怎么可能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脚尖一勾,一根落在地上的钢管顿时被他挑起,而后拧身一记鞭腿狠狠扫出。 钢管如同箭矢般,朝远处的轿车飞去。 转瞬即至。 那家伙才打开车门,还没来得及钻进去。 就感觉头顶上传来嘭的一道巨响,无数玻璃碎渣如雨般洒落,瞬间在他脸颊、手臂和后颈上划出无数细小的伤口。 血水四溅。 痛得他抱头惨叫。 起身想要逃离,那根打破天窗的钢管,却是贴着他的后背深深没入了座椅内,无形中刚好将他困在了驾驶位狭小的空间里。 “还行,手艺没有生疏。” 远处,看到这一幕的陈望,挑了挑眉轻笑道。 随后快步走到车头处。 一把抓住他肩膀,从车子拽出来扔在地上。 “说说吧,指使的那位大老板叫什么?” 居高临下看着他,陈望抱着胸口问道。 “别想,拿人钱财与人消宅,我赵老二还不至于干出背叛老板的事情来。” “要打要杀,随便!” 赵老二倒是还算硬气,反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恨恨的瞪着陈望冷喝道。 “那可未必。” 听着这句极为豪气的话。 陈望却是撇了撇嘴。 “你……你想做什么?” 赵老二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猛然一变。 但他没等到回复,只有一阵如同刀绞般的剧痛。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陈望脚掌正踩在他的右手上来回碾过。 “再给你一次说话的机会。” “记住,是最后一次!” “不然我很难保证,你能不能顶得住十指穿心的痛苦。” 第20章 付家有几条命! “啊……” 感受着手指在鞋底来回碾磨。 赵老二痛的满头大汗,惨叫不已。 但比起这些,此刻的他心神更是恐惧到了极点。 他也混了好些年。 却从未见过陈望这种人,不……他简直不是人,是恶魔。 眸光清澈,神色平静,甚至说出要一根根踩碎他手指时的语气,也温和淡然,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但越是如此,陈望在他眼里便越发可怕。 “不,我说我说。” 眼看陈望右脚已经踩住了自己食指。 赵老二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 眼泪混合着冷汗,从脸颊上滑落,另一只手则是用力捶打着地面,生怕慢了一步,就要断掉一根手指。 “聪明人。” 陈望耸了下肩膀,还不忘点评了一句。 不过这会,赵老二哪还有心思理会这些。 拼了命的大叫道。 “任务是帮里下达的,我知道的不过,只知道对方是个大老板。” “这一单生意,就给了一百万。” “不够!” 陈望摇摇头。 同时脚尖微微用力。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顿时席卷赵老二全身。 “还有,还有,因为这么大生意,我特地私下问了一句,得到的回复虽然模糊,但也知道了对方的来头。” “是冠世集团一个助理,好像姓莫。” 冠世集团。 敏锐捕捉到这几个字,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果然是付家出的手。 虽然早有预料,不过亲自审问总归保险一点。 “还有呢?” “没……没了。” 赵老二一怔,额头上再次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举着左手赌咒发誓道。 “真的,请你千万相信我,再多的我真不知道。” “接到的任务就是绑了那个姓苏的女人。” 说到这,赵老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赶忙补充道“对了,我身上还有她的照片。” 挣扎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照片。 那是一道坐在会议室里的身影。 穿着ol职业装,身材玲珑。 只不过秀眉微蹙,一幅心事重重地样子。 赫然就是白天在江岸楼下,陈望第一次见到苏清影时她的装扮。 看样子这张照片,应该是下午她去冠世集团处理合约问题的时候,被人拍摄临时洗出来的。 “爷,我知道的真的就只有这些了。” “我发誓,若有半点隐瞒,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行。” 随手将那张照片收起,陈望点了点头。 “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赵老二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会他都不想没完成任务,回去受刑受罚的事了,能保住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 大不了舍得一身剐。 干脆脱离帮派,逃出中海,换个身份隐姓埋名。 这些年替帮里卖命,不知道做了多少事,也算积攒了些本钱。 “滚吧。” 随意一挥手。 这家伙眼下已经被吓破了胆子。 何况一个小角色而已。 陈望还不至于出尔反尔。 但赵老二不敢赌啊,他见过太多过河拆迁的人,像他这种背叛了幕后老板的人,更是逃不过一个死字。 尤其是陈望展现出的手段,更是让他胆战心寒。 “真,真的?” “怎么,怕我背后放冷箭?” 他那点小心思,陈望一眼就能看穿。 “不,不敢。” 被当场戳破心思,赵老二不禁讪讪一笑,连连摆手道。 “是不敢还是……不怕?” “不敢,爷,真是不敢。” 见他痛哭流涕,陈望顿时意兴阑珊,算计这种人他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转身回头,径直朝着横在路上的车子走去。 一直看到他上车。 躺在地上的赵老二,这才如释重负。 这趟算是栽了。 六个兄弟还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就算他回去也百口莫辩。 毕竟谁会相信,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连毛都没长齐的家伙,一个人掀翻他们七个。 而且,就算信了又如何? 坏了一百万的大生意。 左右也逃不过一个死字。 他们这些人就是烂命一条,形如草芥,卖了他们也换不来那么多钱。 想了想,赵老二心一横,也顾不上地上那些兄弟。 拖着身体到另一辆车子上。 打算先活下来再说。 …… “你没事吧?” 看着拉开车门坐下的陈望,苏清影咬着嘴唇,脸色复杂的问道。 之前见他要下车,她还拼命阻拦。 怎么都不同意。 但最终也没能拗过陈望,只能坐在车上祈祷。 但当她趴在后座,透过窗户看到他单挑那一群人,横扫无敌的一幕时。 苏清影才知道,他身上那种自信,来自于无比的实力。 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为什么白天时在公司楼下。 明明她都吩咐了几个保镖办他。 但最终陈望安然无恙的出现在了办公室里,那几个保镖却不见了踪影。 只不过那会她满脑子都是公司事务。 没有深究。 如今想起来,恐怕那几个老爹派来的保镖,也是差不多下场。 “没事。” 陈望摆摆手。 就这些小角色要是能伤到他。 真要去菜市场买块豆腐了自我了结得了。 不然传到老头子或者三位师娘耳里,怕是都要出关来抓他回去鞭笞受罚。 “对了,看看这个。” 取出那张照片递了过去。 苏清影接过一看,俏脸顿时变得苍白,眼底更是闪过一丝罕见的怒火。 她何等聪明。 一下就猜了出来。 “付家太过分了!” “商场上什么样的手段我都可以接着,但派人绑架……未免太过卑鄙。” “那你打算怎么办?” 陈望饶有兴致的问了一句。 苏清影毕竟是当事人,总得问一下她的意见。 “当然是报警啊。” “报警?” 陈望一怔,随即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想什么呢,付家并未直接出面,就算真的去查,他们也可以将所有责任推脱到那个姓莫的助理身上,说是他擅自行动。” “最后肯定不了了事。” 付朝南能在中海做起那么大家业。 这一点估计早就想到了。 甚至可以说,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啊……” 苏清影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当然不可能这么轻松饶了他们。” 见她嘟着嘴气冲冲的样子,陈望忍不住伸手在她瑶鼻上轻轻一刮。 “敢动我的老婆。” “我倒要看看他付家有几条命!” 第21章 他是来成婚的! “你想干什么?” 说这句话时,陈望虽然语气平静神色淡然。 但不知道为什么。 苏清影却恍然感觉到车内温度都随之下降了不少。 “当然是……用我的手段。” 陈望摇摇头,模棱两可的道。 他的手段。 自然是以怨报怨! 付家敢出手,那就斩断他们的手。 “陈,陈望,你别乱来,中海水很深,付家势力更是通天,说是庞然大物也不为过。” 苏清影秀眉微蹙,美眸里露出一丝忧虑。 他怕陈望初来乍到,贸然行事的话,反而会引火上身。 “怎么?” “担心我?” 感受着她神色间的担忧,陈望忍不住咧嘴一笑。 “都这会了还没个正形。” 苏清影白了他一眼。 明明很认真在跟他说。 但这家伙总是嘻嘻哈哈,试图蒙混过关。 见状,陈望眉眼间的笑意更浓。 果然还是得慢慢调教。 没看那股冰山冷傲的气质,都淡了许多。 一颦一笑间,无处不透着小姑娘的调皮可爱。 “放心了,你老公我可不是只会打打杀杀的莽夫,知道深浅,不会乱来。” “真的?” “当然。” 陈望撇了撇嘴,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随口问道。 “对了,如今付家撕破脸皮,合约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一听这话,苏清影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 “付家做船舶生意发家,控制了整个中海几乎三成的远洋贸易市场份额。” “不过,还没有真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现在的解决办法,就是转而跟解家合作。” 在自己的专业领域上,苏清影再没有半点露怯,简单几句话,便将当前形势解释的清清楚楚。 “解家?” 陈望眉头微挑,这名字倒是略显陌生。 “付家的死对头。” 苏清影轻轻吐出几个字。 顿时让他恍然大悟。 “厉害啊老婆,好一招驱狼吞虎。” 解家在中海立足近百年,数代人从事的都是远洋贸易。 只不过当年付朝南,眼红其中的巨额利润,用不正当的手段打压,导致解家跌落低谷。 而他则趁机强势介入。 一路反超。 解家这些年虽然不复巅峰,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何况两家之间血海深仇。 这么好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所以苏清影打电话过去时,解家几乎毫不犹豫就接了下来。 “哼,付家不讲规矩。” “我这只能算是小小回应一下。” 苏清影翘了翘嘴,莹莹笑道。 她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商业手段。 比起付家做的那些干净太多了。 “不错,明面上有解家牵扯,我做起事来也能顺手多了。” 陈望淡淡一笑。 见苏清影惊疑的看来,他飞快摆了摆手。 “好了不说这些,先回家。” “要不咱爸咱妈都等急了。” “呸,不要脸……” 见他都开始爸妈的叫着,苏清影红着脸轻啐了一口。 陈望则是哈哈大笑。 只要对了婚书。 到时候任谁也没法再说什么。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了解下她的深浅。 一想到这,饶是他向来淡定的心思,都不禁火热起来。 驾车一路穿过老城区。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 随着刺啦一声。 车子稳稳停在一处庄园别墅外。 和叶家比起来,这栋房产更为奢华。 推开院门,遍地鲜花争相斗艳,奇树绿植,一条石子小路直通别墅大门。 甚至还有专门喝茶赏景的小亭。 地处闹市,却幽静清雅。 陈望左顾右看,一旁的苏清影却是咬着嘴唇,眼底难掩紧张和忐忑。 明明是回自己家。 她反倒像是初次登门的那个。 几十步长的曲径,走了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喂……” 眼看陈望伸手去按门铃。 苏清影只觉得心脏都快要从胸口下跳出来。 “怎么了?” 陈望转身,一脸诧异。 见她目光迷离,脸颊通红,眼睫毛也颤动的厉害。 下意识以为是她那种怪病发作。 赶紧上前,伸手搂住她的纤细腰肢,右手则是轻轻贴在额头上。 但奇怪的是。 入手却并未察觉到预想中的寒凉。 反而滚烫一片。 “发烧了?” “去你的。” 苏清影脸色更红,扭捏着挣脱出去。 这家伙简直就是见缝插针。 不知不觉自己的腰都被搂上了。 “别说你这是紧张的?” 陈望哈哈大笑。 “才没有。”苏清影自然不会承认,“该紧张的那个人是你!” 对此,陈望只是耸了耸肩膀。 见下老丈人而已。 有什么好紧张的? 叮咚—— 赌气似的,苏清影主动上前按下门铃,很快屋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大小姐回来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出现在门后。 脸色间露出惊喜。 “兰姨。” 苏清影甜甜的叫了一声。 兰姨在她家多年,几乎是看着她和妹妹苏灵溪长大的。 对她们来说,兰姨和家人早就没什么区别。 “老爷和夫人早就等着了,快进来。” 替两人拿来拖鞋,兰姨眼神里满是笑容的道。 看向陈望的眼神里也是和蔼可亲。 之前大小姐打电话来,说今晚回家吃饭,还会带上一个人。 那时候老爷夫人就猜测,是不是要带男朋友回家。 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小伙子年纪虽然小了点,但身材修长,长的更是剑眉星目、俊朗出尘。 和大小姐站在一起,简直就是金童玉女。 “兰姨好。” 陈望也跟着喊了一声。 等两人换鞋进门。 一男一女听到动静,已经从楼上下来。 身着简单的居家服饰。 男人身上有一股上位者的气态。 女子则保养的极好,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 一举一动间,无一不流露出雍容贵气。 “爸,妈!” 看到两人,苏清影终于放下所有的负担,投入女人怀中,脸上满是小姑娘的娇柔。 “都多大人了还撒娇呢。” 女人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喜悦之色却是根本藏不住。 “我让兰姨给你炖了八珍汤,这段时间是不是又熬夜了,看你都消瘦了。” “谢谢妈。” 苏清影双手搂着她的胳膊,撒娇道。 “清影,来了客人,不给我们介绍下么?” 女儿好久没回来,一直忙于公司事务,苏天御也有些心疼。 不过来了客人。 他还是分得清主次。 “哦,差点忘了,他……那个是来成婚的。” 第22章 十七年前的往事 “什么?” 听到女儿这话。 苏天御和妻子不禁面面相觑。 这就已经到成婚那一步了? 他们本以为只是带男朋友回来给他们看看。 毕竟苏清影已经二十三了。 也到了该成家的时候。 而且这丫头平日里对男女之事似乎毫无兴趣。 完全没有谈恋爱的心思。 所有的时间都放在事业上。 说实话他们夫妻二人心里挺着急的,偶尔还会旁敲侧击几句。 但得到的回复,永远不外乎都是年纪还小。 然后撒撒娇就算糊弄过去了。 今天接到电话,虽然那头说的模糊,但他俩都是过来人,哪里会不明白。 还想着这丫头总算开窍了。 但…… 恋爱是恋爱。 结婚是结婚。 这完全是两码事啊。 这一回来就抛出这么一号炸弹。 饶是苏天御见惯了大风大浪,一时间也有些茫然。 “清影,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爸,这事不应该问你吗?” 苏清影仰起小脸,气哼哼的道。 她自己都还懵着呢。 苏天御眉头一挑,目露错愕,“怎么还有我的事?” “叔叔,我来回答吧。” 见状,陈望不禁摇摇头,轻声打算几人对话。 走上前,取出那封婚书递了过去。 看到烫金纸封的刹那。 苏天御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猛然瞪大,连带着身形都是一震。 “这……这。” 小心接过,打开一看。 果然! ‘我苏家小女苏清影、苏灵溪与药王谷陈望定下婚约,他日十八见书成婚。’ 一行熟悉的字迹出现在视线中。 刹那间,向来沉稳从容的苏天御,竟是罕见的神色剧变。 抬头看向陈望。 眸光里各种神情交织,复杂无比。 “你……你是宋神医弟子?” “是,我叫陈望,宋长夜是我师傅!” 陈望平静的点了点头。 “好好好!” 得到准确回复的苏天御仰头长叹,老泪纵横。 “苏某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你了。” 一旁他的夫人看着婚书上的字迹,也是神情复杂。 眼底露出回忆之色。 仿佛一下回到了十七年前的那天。 “爸,妈,这到底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你们都知道,蒙在鼓里的反而只有我一个人?” 感受着父母的反应。 苏清影一下明白过来,咬着嘴唇问道。 “这。” 面对女儿的询问,苏天御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妻子。 “夫人,要不你来说。” “当年是你和宋神医做的约定,还是你说吧。” 女人摇摇头,握着苏清影的小手,叹了口气轻声道。 这十多年里。 宋神医再未出现,药王谷也没有任何消息。 他们都以为这件事可能会无疾而终。 没想到,今天……他真的带着婚书来了。 “好,那我来说,要是有差漏的地方,夫人帮我补充。” 苏天御点点头。 招呼着几个人坐下。 兰姨为他们泡好茶水后,便很有眼力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等我捋捋。” 苏天御沉默了片刻。 陈望也没打扰,只是安静的等着。 和苏清影一样他其实也想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毕竟,他也就是几天前才知道这个消息。 他也曾缠着三位师娘问起过。 但她们也不清楚其中经过,只说是十几年前,宋长夜一次回山时,将婚书交给她们,并吩咐等陈望十八岁那天,将婚书交给他。 让他自行下山。 前往中海完成和故人之间的约定。 “真说得话,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当时清影和灵溪才两三岁,小小的很可爱。” 等了片刻,苏天御终于开口娓娓道来。 当时他生意起步,妻子又为他生了一对双胞胎女儿。 粉雕玉琢,玲珑剔透。 漂亮的像是仙子降世。 谁看到不夸上一句。 但也就是那年,刚牙牙学语的苏清影,却是突发怪病,浑身发凉。 那天他在公司刚处理完事情。 接到妻子电话,一分钟也不敢耽误,连忙驱车回家送女儿去医院。 但奇怪的是。 无论医生怎么检查,都找不出病症。 无奈下,他只能将女儿转到更好的医院去,但结果还是如此。 为此医院特地举行了专家会诊。 请来国内众多专家。 依旧没有结论。 那时候,苏天御已经要疯了,看着可爱的女儿饱受折磨,他简直心如刀割。 中海治不好,那就去帝京。 西医不行,那就找中医。 但那两三年时间,他几乎跑遍了全国各地,去了无数医院。 找了数不清的国医圣手。 却始终毫无进展。 一直到他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那里,听到了个名字。 药王谷宋长夜! 据说此人乃是当世医圣,有肉白骨活死人的本事。 无论何等疑难杂症都能治好。 只是他人常年浪迹天下,行走飘忽不定,想要找到难如登天。 但对那会已经心力交瘁的苏天御而言。 再难也没有女儿的性命重要。 他开始疯了一样的寻找药王谷。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 听闻这个消息的宋长夜,被他的诚心打动,也不忍一个小女孩香消玉殒,结束游历亲自赶往中海,出手为苏清影治病。 但一番诊脉下。 苏天御才知道,女儿身上的寒症,其实并不是病。 而是一种罕见的体质导致。 叫什么玄阴之体。 反正宋长夜说的模糊不清,他也不敢深究,只是询问治疗之法。 宋长夜沉吟了许久。 说只能替她暂时压制。 运转真气为她调理经脉足足七日,之后又写下一副方子,让她调养身子。 等宋长夜离去时,提及到了他的徒弟。 说陈望也是世间罕见的真阳血脉,天生血火奇重。 若是想要彻底根治,需让两人结为夫妻,以真阳镇玄阴,方能万无一失。 于是,苏天御和宋长夜定下婚约。 苏家和药王谷各持一份。 等十八岁上门成婚。 听完父亲一番解释,苏清影才终于明白过来,此时的她眼眸泛红,泪如落珠。 难怪小时候,父母总是让她喝那种苦涩无比的中药。 也难怪自己老是寒症爆发。 只是…… 她还是有一点疑惑不明白。 “既然是为了给我治病,那……妹妹灵溪又是怎么回事?” 第23章 玲珑玄阴第章 冰肌玉骨 第23 当面抛出这个疑惑。 一时间,即便是苏天御也有些手足无措,气氛更是尴尬。 毕竟,是他亲自与人定下了婚约。 若只是长女也就罢了。 但婚书上明文书写,小女苏清影和苏灵溪二人。 也不是说,她和妹妹要嫁给同一个男人。 她身患寒症怪病,妹妹从小到大却一直顺顺利利,无疾无灾。 而且,就算姐妹两人关系再好,共侍一夫也太过奇怪了些。 无论怎么想,她都想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做出这么草率的决定。 所以才会趁着这个机会,将心中疑问说出。 “哎……” 犹豫了片刻,苏天御长叹了口气。 “本来这件事我是不想说的,打算让你们慢慢了解,不过既然清影你问了,我也就不瞒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 见父亲开口,苏清影立刻追问道。 这件事,她必须弄明白,否则就算有婚书在,她心里也无法迈过这一关。 “你知道你妹妹为什么从小就对药理情有独钟么?” “这……” 苏清影一愣。 咬着嘴唇思索了下,随后才点点头道。 “我知道,她是为了治好我的病,才放弃了更好的机会。” 她们姐妹二人,从小关系就极为亲密。 那几年里,亲眼看着姐姐终日饱受怪病折磨,父母更是以泪洗面。 这件事在她幼小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才几岁的她,便在心里暗暗发誓。 一定要做些什么。 要知道,她并不比苏清影差,甚至可以说比她更为聪慧,从小学东西就特别快。 成绩一向都是名列前茅。 教过她们姐妹的老师,都说苏灵溪是他们见过天赋最好的学生。 原本上完大学,她也可以去国外继续深造。 但却被她放弃了。 毅然自学中医,为了弄清药理,她不惜熬夜背着那些枯燥无比的药书典籍。 之后又拜了中海一位医术高超的国医圣手为师。 跟在他身边学了数年。 等学成归来后,也没有选择接手自家企业,或者如姐姐一样自行创业。 而是开了一间药房。 平时垂堂坐诊,更多的时间却是翻阅古书,试图从浩瀚的书海中,找到那些失传的药方,为姐姐对症下药。 “不,你只说对了一半。” 苏天御摇摇头。 闻言,苏清影眸子一下瞪大,红唇微张,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妹妹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道? 虽然患病的是她,但她总觉得对灵溪有许多亏欠。 要不是自己,她现在应该有更好的处境。 而不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整天和那些难闻的药材打交道,埋头钻研药理。 只是眼下父亲却告诉她,事实并非如此。 怎么可能? “其实……灵溪和你一样,她也患有怪病,只不过病症不显。” “当年宋神医离开时,曾说过你们姐妹二人,天生玲珑玄阴,冰肌玉骨。” “若是修行中人,是万里无一的天命体质,但对常人而言,却无异于灾难。” 这些话藏在他心里多年。 一直不曾说过。 但今日当着陈望和苏清影的面,他却是毫无保留。 “冰肌玉骨……” 听完父亲一番解释。 苏清影小脸苍白,神色黯然,不断低声喃喃着。 尤其是一双眸子。 完全没有了平日的光彩。 既有震惊,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 不错,虽然她出身好,从小就能看到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看到的风景。 但今天父亲这些话,对她而言还是太过遥远。 甚至可以说远远超乎了她想象的范畴。 难道……这世上真有修行中人? 可是那些不是小说电影中杜撰出的么。 苏清影心乱如麻。 最让她无法相信的是,从小就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妹妹,竟然也有着自己一样的遭遇。 她并非无灾无病,相反,她所遭遇的折磨,可能比自己更甚。 “玲珑玄阴。” 与她截然不同,此刻的陈望却是眸光湛湛。 抿着嘴唇,神色间满是兴奋,还有几分憧憬。 身在药王谷,他比常人知晓太多的秘密。 古老的修行之术,从未沉寂断绝,相反,它们犹如不死不灭般一直存在。 只不过普通人无从得知。 甚至连他们也是如此。 药王谷作为世间隐秘之地,如同云遮雾绕,常人难以出入。 但真正深究的话,药王谷也并未涉及到古老的修行。 准确地说只是武道。 宋长夜作为药王谷第十一代谷主,天资纵横,一举将山医命三术修炼到一个前无古人的地步。 但就算如此,他也未曾触碰到另外一条路。 也就是道境。 为了更进一步,十多年前,他才毅然决定离开药王谷,下山进入红尘修行。 “那妹妹不会……” 苏清影怔怔出神了许久,忽然间,她想到一个问题。 那些所谓的修行武道,对她而言不可触及。 眼下最重要的是妹妹。 抬起眸子,眼神里满是愧疚,脑子里更是乱糟糟一片。 要不是今天问起,她都不会想到,那个从小早熟懂事,旁人总说她才是姐姐的妹妹,竟然也和自己一样。 “放心吧。” “灵溪和你还是略有不同,病症控制得很好。” 苏天御脸色复杂。 当年得知这个真相的他几近疯狂。 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上天赐予他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女儿,却又如此残忍,让她们自小就饱受折磨。 只是随着她们渐渐长大。 出落得亭亭玉立,一个比一个漂亮时,他才略感欣慰。 “不行,我要去找她。” “这些年里亏欠了她太多东西。” 得到这个答案,苏清影悬着的心才稍稍放松了一线。 但同时,她心里仍是充满了自责。 “也好。” 苏天御点点头。 “那丫头,都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打电话过去永远都是说忙。” “去看看她也好,我和你妈都担心她会不会把身子熬坏了。” “好。” 苏清影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却被妈妈叫住,将兰姨炖好的八珍汤盛好,让她带着一起。 原本她就炖了两份。 想着亲自跑一趟送过去的。 如今苏清影带去也挺好。 “我送你去。” 陈望很自然的接过,平静说道。 闻言,苏天御和妻子相视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那也行,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第24章 当然要试试她的深浅 一直到坐上车。 苏清影还是心事重重。 脑海里不断浮现出过去这么多年里,妹妹照顾自己的点点滴滴。 以前并不觉得有什么。 但现在她才知道,和自己一样妹妹同样身患怪病。 但她从未说过,有哪怕丝毫的埋怨。 “别想太多,看开点。” 陈望轻轻抓过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安慰道。 “我没事。” 苏清影摇摇头。 下意识想要挣开他的大手,尝试了几次,却发现没什么用,干脆不再理会。 如今都见过了父母。 证实了那封婚书的真实性。 或许也不用再那么抗拒,毕竟以后还要一起生活。 慢慢了解,试着融入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了,刚才我爸说的那些你知不知道?” 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 但无论是白天在公司时那支没入墙内的签字笔。 还是路上以一敌五的那副情景。 如今想来,似乎都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而她虽然问的模糊,陈望却是一下就明白过来。 可惜对此,即便是他也几乎一无所知。 苦笑着摇摇头,“别想了,真要有修行,也不是眼下的你我能够接触到的。” 武道尚且离普通人很远。 更别说古老的修行。 它们就像是水中花井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好吧。” 苏清影眼神微黯,似乎有些失落。 不过呢,不了解也没事,就像陈望说的,眼下很难接触,不代表以后也触及不到。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握了握粉拳。 “不跟我说说你妹妹?” 感受着她的情绪变化,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苏清影白了他一眼。 这个混蛋,总得见缝插针。 刚才明明还握着自己的手,一脸温和含情脉脉。 但一感受到自己情绪缓和过来。 立马就不老实起来。 她都没察觉,他另一只手什么时候已经悄然搂在了自己腰间。 而且,最关键的是。 欺负自己就算了,一想到他以后还会同时欺负自己和妹妹,她就气的牙痒痒。 “我能有什么坏心思。” “清影,我觉得你对我的印象太刻板了,这样不好。” 陈望撇了撇嘴。 眼神里的笑意却是掩饰不住。 此刻他手指正慢慢划过她的腰臀曲线,指尖传回的触感美妙的让人惊叹。 恍然有种身处天堂的感觉。 而苏清影这会脸颊已经通红。 要只是搂腰也就算了,但这混蛋真以为自己毫无察觉吗? 动作越来越过分。 “这就是你说的不好?” 眼看他大手都开始往下移动,苏清影再忍不住心里那股强烈的羞恼感,嗔怪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挥手拍掉他准备作怪的手。 “应该是误会。” 陈望咧嘴一笑,也不在意。 就是有点可惜。 就差一点点了呀。 下午在路上被人跟踪,换位时,那一巴掌的风情,他到现在都无法忘怀。 “刚听咱爸说,你妹妹开了个药房?” “你想干什么?” 苏清影瞥了他一眼。 这会她还有彻底回过神来,暗暗地呼吸着,胸口起伏。 落到陈望眼里,却是有种说不出的风情。 “你说呢?” 陈望咧嘴一笑。 “我可是药王谷出身,当世医圣唯一的弟子,小……咳咳,你妹妹既然也是医师,当然要试试她的深浅。” 来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苏灵溪是做什么的。 只从叶伯鞍那里听说,苏清影冰山冷傲女总裁的身份。 正好经过江岸楼下,所以才有临时改变主意的一幕。 如今得知自己的小老婆苏灵溪,竟然也是中医。 岂能不试试? 只是,这再平常的一句话,苏清影却是忍不住娇躯微微一颤。 试试深浅? 这家伙果然是个臭流氓。 不过,她自己都觉得奇怪。 什么时候她会因为别人一句话而心思起伏? 公司上下那些员工,哪一个对她不是敬畏有加。 哪像这个家伙,才认识大半天就敢上手了,偏偏她好像并不讨厌,或者说抗拒这样的小暧昧。 想到这,她心里忍不住一阵咯噔。 自己不会已经开始沦陷了吧? “走了出发!” 满心沉浸在即将见到小老婆的期待中,陈望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一踩油门,车子在咆哮声中疾驰而去。 半个小时不到。 车子便停在了一处古色古香的院落外。 “百草堂?” 陈望推门下车,看着匾额上三个银钩铁画的墨字,眼神里不禁露出一丝赞赏之色。 这名字倒是简单大气。 神农尝百草,苏灵溪这是要效仿古之圣贤啊。 仅仅是从这几个字里,就能察觉到她的期望之大。 “走吧,这会已经过了问诊的时间,灵溪肯定在书房。” 见他负手眺望。 苏清影提着饭盒,款款而来。 虽然这家伙说的那番话很不雅观,不过……她也很好奇,不知道灵溪和他比,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来了。” 陈望点点头,迅速跟了上去。 眼下已经七八点钟,夜色渐深,百草堂内四处已经亮起了灯。 和他印象中的药堂布局差不多。 前院垂堂坐诊。 中间天井两侧是药房。 至于后院,则是苏灵溪平日休息之处。 苏清影对这里极为熟悉,领着陈望从长廊中穿过,很快便到了一间屋子外,里边灯火通透。 “你在这等着,我先进去看看。” 苏清影提醒了一句。 妹妹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 “行,没问题。” 陈望自然不会在意这点小事。 站在长廊上,凝神看着屋檐下挂着的灯笼,还有一串风铃,在夜风中传出好听的声音。 一时间,他不禁听得有些痴了。 二师娘林鸿雁也最是喜欢这些,在她自己的药庐外布置了许多。 再加上二师娘学的也是医字诀。 被称为当世医仙。 说不定她和苏灵溪之间会很有话题聊得来。 等了片刻,身后书房内还是没有动静,陈望不禁有些无聊,随处开始闲逛起来。 百草堂处处布置的极为精致,一看苏灵溪平时就没少下工夫。 只是。 等他转过长廊尽头时。 却发现一间屋子里灯火摇曳,木门倒是紧闭,但窗户明显没有关严实,露出一道细缝。 而且,借着光影,似乎还有道身影晃动。 见到这幅情形。 陈望眉头不禁一皱,看了眼身后,进入书房的苏清影还没出来,大概率是和妹妹聊上了。 姐妹俩好久没有见面。 今天又发生了那么多事。 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既然苏灵溪在书房……那么那间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贼? 念头一起,陈望眼底骤然浮现出一抹冷意。 偷东西偷到自己老婆这来了,找死呢! 想都没想,他人纵身一步掠出,眨眼间便出现在了房间外,推门直入。 正要一口喝破小贼的踪迹。 但下一秒。 正坐在浴桶内清洗的绝色女子猛然回头。 “啊!!!” 四目相对,气氛瞬间僵住。 同时,一道刺耳的尖叫声猛然响起! 第25章 我妹妹你也不放过? 陈望发誓。 在推门进来之前,他真没有半点其他心思。 纯粹就是以为百草堂遭了贼。 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浴桶里那个身材性感容颜绝色,长相和苏清影还有几分相似,犹如孪生的女人,大概率就是自己从未谋面的小老婆了。 只是…… 他原本想的是,见过面互相讨论医术。 试一试她的深浅。 然后再探讨人生。 最终姐妹一双璧人为之倾心。 这才是完美剧本啊。 为什么会变成眼前这样? 这下混蛋流氓的标签,怕是真的去不掉了。 氤氲的水雾中,苏灵溪瞪大眸子,双手捂着胸口,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那个闯入房间的男人,简直欲哭无泪。 忙了一整天。 又是坐诊,又是配药,还得抽空翻翻书,看看药方。 好不容易才熬到夜色降临。 让员工们早点下班回去休息后。 她便关上大门来到了后院。 放好热水,还不忘撒了几片玫瑰花瓣,享受着一个人泡澡放松的时光。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 还没泡上一会。 一个陌生男人忽然闯入。 最令人气愤的是,自己都尖叫出声了,他竟然还怔怔的站在门口。 “看够了么?” “出去,要不然我报警了!” 苏灵溪咬着嘴唇,脸庞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哦……抱歉。” “我这就走。” 陈望一拍额头,像是恍然回过神来。 只不过眼底的不舍,却是稍稍暴露了他的心思。 这种情况虽然难得一见。 不过也不是从未体验过的。 这些年在药王谷跟着三位师娘生活,大师娘和三师娘还好点,二师娘媚骨天成,一举一动之间,皆是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诱惑。 关键她们又总是把他当成个未长大的小孩子。 十岁之前,几乎毫无防备。 加上那会他又闲不住,总想着找师娘。 经常推门进去就看到眼下的情形。 甚至他在后山练武,师娘们说是监督,经常看上一会就进潭水里泡澡去了。 这么多年的锻炼下来。 眼前只能算是一个小场面。 只不过,一开始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打了个措手不及。 而今,如此养眼的场面,谁又舍得错过? 不得不说,苏家一对姐妹确实出众。 苏清影冰山美人,身材高挑玲珑有致。 眼前的苏灵溪,单论长相也是无可挑剔,五官精致,绝色倾城。 虽然没有她姐姐那么高挑。 但身材却更为有料。 即便房间里雾气弥漫,双手遮掩,但还是能看到那一抹春光,雪白浑圆。 嘴上说着走。 实际上动作就像是打上了05倍速。 恋恋不舍的转身,眼角余光却始终落在苏灵溪身上。 感受着那抹灼热的目光。 苏灵溪都要气疯了。 这个该死的混蛋,到底是从哪来的。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不忘多看几眼。 “混蛋!” 苏灵溪咬着嘴,随手从身下捞出一件东西砸了过去。 眼看黑影破空袭来。 陈望随手一抓。 那是一只搓澡用的浴花。 还带着淡淡的体香味道。 “别这么激动,容易走光。” 不露声色的将浴花放下,陈望冲她怒了努嘴。 苏灵溪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地低头看去。 才发现因为太过生气,一时间没有察觉,捂着胸口的手松开一只。 结果……胸前风光根本遮掩不住。 白皙胜雪的山峦几乎要跳出来。 “啊……” “混蛋,流氓。” “你还看!” 苏灵溪咬牙切齿,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么门口处那个混蛋如今至少死了有一百次。 书房外。 苏清影推开出来,一脸奇怪。 刚才她人进去转了一圈,却没找到妹妹的身影。 反而被书桌上纸张吸引。 赫然就是苏灵溪这些年里,翻阅古书无数,总结出来如何拔除寒毒的方子。 她虽然不是很懂,但这些年和妹妹相处,耳濡目染下也能略懂一二。 一时间看的都入了神。 完全忘了今天来百草堂的目的。 等她回过神,急匆匆推门出来时,却发现不仅仅是妹妹,连陈望那家伙也不见了。 “这家伙……不会又偷偷跑卫生间去了吧?” 一想到下午在公司时。 那家伙躺在自己床上,尤其是脸庞埋在胸衣里的情形 苏清影就忍不住想打人。 “啊——” 就在她四下扫过时。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尖叫声。 “灵溪?” 那声音极为熟悉,苏清影秀眉微蹙。 她眼眸一下瞪大。 似乎想到了什么。 再不敢耽误,起身迅速朝着尖叫传来的方向赶去。 很快。 等她走到长廊尽头,转过去的刹那。 一眼就看到陈望站在一扇门外,而房间深处,苏灵溪正抱着胸口躲在浴桶里。 看到这一幕,她顿时就怒了。 从小到大,妹妹尽心照顾着她的病情,而她也在保护着妹妹不受伤害。 所以这么多年里,她就像是一朵名贵娇艳的花朵被精心呵护着。 但眼下,她竟然被那个家伙看光了。 该死的混蛋臭流氓,果然不是个好东西,竟敢这么欺负妹妹。 咚咚咚—— 长廊上响起一阵雨点般的声音。 那是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动静。 陈望耳力何等敏锐。 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猛然回头,一眼就看到了怒气冲冲,朝自己快步冲来的苏清影。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点高冷总裁的气质。 完全就是一头怒极暴走的母老虎。 “喂,误会误会!” “相信我,这次真的是误会。” 眼看她随手抄起一根木棍扔来,陈望快速躲过,狭长的过道上,他人就如一条鱼灵活无比。 但看他这会还敢躲的苏清影,更是恼火。 四下看了看,目光陡然落到了窗台上的一株盆栽上。 见状。 饶是陈望也被吓了一跳。 赶忙跳上前,轻轻抓住她的手,“清影,别乱来。”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欺负我也就算了,我妹妹你竟然都不放过。” 苏清影拼命挣扎着。 但尝试了几次,却发现怎么都没用。 只能瞪着眼大骂道。 只是…… 听着她这番话,陈望却是一脸古怪。 不是,什么叫欺负你也就算了,妹妹都不放过。 这要是落在别人耳里,还以为他真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呢。 明明苏灵溪和她是双胞姐妹,而且,她和自己也有婚约在身的好不好。 看看自己老婆怎么了? 第26章 外冷内热第章 善解人意 “好了别闹。” 眼看苏清影一时半会静不下来。 无奈下,陈望只能故技重施,一巴掌轻轻在她身后拍下。 啪—— 随着那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清影果然安静了。 脸颊通红,咬着嘴唇,目光羞恼迷离,不过比起车上那一次,眼下她明显要平静许多。 似乎已经慢慢接受了这样的方式。 但这一幕落在门后房间里的苏灵溪眼里。 却无异于一记惊雷。 让她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姐姐竟然被那个男人拍了……那里?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似乎并未反抗,而是默许了这种情形的发生。 不是。 这怎么可能? 苏灵溪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微微张着红唇,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姐姐自小高傲,对外人从来都是冷冰冰的。 她也从未见过有哪个男人能够走近她的内心。 为什么眼下一个偷看她洗澡的臭流氓,却让姐姐如此对待? “清影,我知道你生气,但这次真的是误会。” 趁此机会,陈望飞快将刚才的情形解释了下。 苏清影则是仰起小脸,“真的?” “当然是真的。” “我第一次来百草堂,路都不认识,你觉得我会知道这间房是你妹妹的卧室吗?” “好像也是。” 歪着脑袋想了想,苏清影点点头。 这家伙虽然是个混蛋,不过信用还行,至少目前在她印象中都能做到言出必行。 而还躲在浴桶里不敢出来的苏灵溪。 听着门口一男一女的对话。 顿时一脸错愕。 这真的还是自己那个从小到大都是超级学霸的姐姐吗? 这么明显的话术,竟然都没听出来。 不行! 姐姐一定是被那个可恶的混蛋给欺骗了。 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为零。 果然如此。 苏灵溪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遏制的愤怒。 姐姐那么优秀出众的女人,怎么能和那种混蛋在一起。 哗啦——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苏灵溪,起身就要去制止姐姐。 但她忘了,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连浴巾都放在了床边。 毕竟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来,一心想着美美的泡上一个澡,然后去床上躺着。 水声响起。 好不容易安抚好苏清影情绪,而后者也逐渐平静下来。 听到这动静,两人下意识侧身望去。 “啊……” “转过去!” “不准看!” 看着浴桶里那道浑然无措的身影,苏清影赶忙拦在门口,将陈望推开,然后嘭的一下关上大门。 虽然她反应已经够快。 但惊鸿一瞥间,已经足够陈望看到许多细节。 此刻站在门外的他目光灼热,心动不已。 刚才砸东西那一下,他还只是觉着苏灵溪料子很足,但如今再评价。 何止是足,简直就是魔鬼身材。 也就是他从小修行武道,借着冰冷的瀑布泉水磨砺心性。 要不然刚才那一下,怕是就要破功! 呼—— 回头望着院子里错落有致的景色。 陈望不断深呼吸着,压下心里那股躁动不安。 等了好半天,身后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他下意识回过头。 目光落在苏灵溪身上。 已经换上一件米色长裙的她,一头青丝如瀑,目光清澈,神色里还透着一丝羞恼。 低垂着头不敢看他。 似乎知道了些什么。 不过却并不妨碍陈望欣赏的目光。 出浴后的美人实在养眼。 令人惊艳万分。 尤其是站在姐姐苏清影身边。 颇有一种争奇斗艳的感觉。 不愧是双胞姐妹啊。 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各有所长,但都远超一般人。 “这是灵溪?” 眼看气氛略显尴尬,陈望主动开口道。 “对。” 苏清影点点头。 刚才在房间里,她已经简单介绍了下陈望的身份。 苏灵溪一时间自然难以置信,更没法接受。 一个素未谋面,还偷看了自己洗澡的混蛋。 竟然是自己未婚夫! 就算真有婚书在,她也无法接受,这太荒谬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指腹为婚那一套。 “灵溪,他是宋神医弟子,你们之间应该有共同话题的。” 见妹妹沉默着不说话。 深知她性格的苏清影忍不住道。 这丫头看似柔弱,实际上最是心高气傲。 “姐!” 见姐姐这会还试图让自己和他缓和关系。 苏灵溪仰起脸,略微不满的看了苏清影一眼。 “好了好了,不理他了,兰姨炖了八珍汤,妈让我带来给你补补身子。” 见状,苏清影连忙安慰道。 拉着她的小手,一脸心疼,“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都清瘦了好多。” “哪有。” 苏灵溪摇摇头。 她其实更心疼姐姐,公司大小事务全都压在她一个人身上。 前段时间她回家,听爸妈说姐姐都好一向没回去了。 吃住都在公司。 看她泛红的眼睛就知道,真正熬夜的那个人是她。 “姐,你来了正好,最近我在一本书里,找到了和你相似的病例,或许……有机会研制出药方。” 姐妹二人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苏灵溪也没了刚才的沉默,像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兴奋的和姐姐说起她这段时间的成果。 “真的?” 虽然看过了一眼。 但苏清影又怎么忍心让妹妹失落,笑着回应道。 说话间,还不忘回眸瞥了略显郁闷的陈望一眼,不露声色的朝他招了招手。 见此情形,陈望眼神不禁一亮。 还是大老婆好啊。 什么冰山美人。 明明就是外冷内热、善解人意! 迅速跟了上去,很快三人就进了书房,姐妹俩小口小口的喝着精心烹煮的鸡汤。 陈望则是站在书架前打量起来。 越看他就越是心惊。 苏灵溪这间书房里的古书,许多就算是他都没见过。 要知道药王谷乃是世外隐秘之地,传承一千多年,收藏的药书不计其数,浩瀚如海。 苏灵溪仅凭一人之力,能够找出如此之多的孤本。 看来确实是下过一番苦功夫的。 而且看那些书页磨起的卷边就知道,并非做做样子,而是被翻阅过无数次。 “咦?” 忽然间。 他眼神一亮,目光从那些古书落到了身后的书桌上。 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 其中不乏许多眼熟的草药名字。 陈望一眼就断定,这应该是一份药方。 下意识往前几步凝神看了起来。 第27章 与苏灵溪坐论医道 “干姜、肉桂、附子、细辛。” 陈望目光扫过,心中默念出声。 这确实是一份中药古方,也是治疗寒症所用。 看来这就是苏灵溪刚才说的成果。 只是。 细细思虑了一番后,他却是忍不住摇摇头,似乎并不认同。 另一侧的茶几上,苏灵溪看似沉浸在鸡汤的美味里,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偷偷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她倒要看看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值得称道、异于常人之处。 才能捕获姐姐的芳心! 一开始见他认真打量着自己的珍藏古书,不时点点头的一幕。 苏灵溪心里还有几分自得。 毕竟那些书,可是她费尽心思才寻回。 甚至好些孤本,她不惜亲自跑了好几趟,才以高价拿下。 她敢保证,就书架藏书之丰,整个中海都再找不出第二处。 但随着陈望视线落在书桌上。 苏灵溪也跟着紧张起来。 毕竟她也听姐姐说了,这家伙是药王谷传人。 身为中医,她自然知道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那是无数国医圣手心目中的圣地。 尤其是当代谷主,多少人做梦都想拜访他一次,当面请教医术。 只可惜。 那一位闲云野鹤,常年浪迹天下。 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想要见到他难如登天。 但当她看到陈望扫过药方,摇头哂笑的情景。 苏灵溪再也忍不住。 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满是愠怒。 这份药方她整理了数年,熬了无数个日夜,对比了几千份记载在古书中治疗寒症的药方才整理出来。 如今他竟然只是看上一眼就全盘否定。 如何不让她心生不满。 纵然你是药王谷传人、宋神医弟子又怎么样? 这样的反应未免有些过于伤人了。 “喂,你是觉得不行呗?” 苏灵溪连鸡汤都顾不上喝,咬着嘴唇气哼哼的盯着他。 边上的苏清影,完全没有料到这种状况。 一时间不禁有些懵然。 轻轻拉了拉妹妹的衣角,“灵溪……” “姐,你不用管。” “这关乎到一个医师的尊严!” 苏灵溪罕见的没有顺从,只是冷冷的道。 见此情形。 苏清影也有些紧张起来,目光在陈望和妹妹身上来回扫过,一双美眸里满是担忧之色。 她原本的想法是,借着看妹妹的机会。 介绍两人先认识一下。 不至于像自己那样突兀。 但她怎么都没料到,因为一个误会,陈望在妹妹眼里几乎和偷窥狂没有了区别。 眼下气氛刚刚缓和一点,又闹了这么一出。 饶是她在明枪暗箭的商场上,见惯了大风大浪,这会也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 毕竟,一边是她的妹妹,另一边是自己的未婚夫。 思来想去。 她还是将目光投向了陈望。 对她来说,自己绝对是世上最了解妹妹的人之一。 这丫头看似柔弱,实际上做事极有主见,从不轻易服输。 简单说。 她骨子里甚至比自己更为高傲。 大学毕业后毅然学医。 短短几年时间,带她的那位国医圣手便说她已经超越了自己,再没任何东西可以教给她。 这样一个天赋惊人、聪明绝世的女人。 又怎么会轻易低头? 但陈望不同啊。 他是男人,而且还是她们姐妹的男人。 让着一点自己未婚妻不过分吧? 但当她楚楚可怜的目光看过去时。 却发现陈望正不露声色的冲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插手。 见此情形。 苏清影内心更是古怪。 他不会觉得妹妹那么容易搞定吧? “说实话么?” 陈望平静的看了苏灵溪一眼。 “当然要实话。” 苏灵溪一怔,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但仍是仰着头一脸认真的道。 “确实不太行!” 陈望耸了耸肩膀,半点没有让她的意思。 听到这话,苏清影眼眸一下瞪大。 刚才见他那么自信,她还以为是有什么小手段。 早知道这样,她怎么也该拦住的。 妹妹那里多安慰解释几次,误会总能消除。 眼下这么一来,岂不是断绝了最后一点机会? “你……” 苏灵溪似乎也没想到,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答案。 一时间心头怒火更盛。 咬着银牙,“那你说说,不行在哪?” 而面对这样的情形。 陈望非但没有半点慌乱,反而自信满满,似乎早就料到了。 “我看过你这份药方,每一样草药单挑出来,确实能回阳通脉、温中散寒、补火归元,但是……” 他声音不轻不重,咬字清晰。 即便是苏清影这样的外行,也能听懂。 苏灵溪更是如此。 这些药草都很常见,但确实千百年来,中医治疗寒症的宝药。 见陈望肯定,她眼神不禁微微一亮。 只是,一句话还没听完,最后但是两个字却骤然而来。 明明没有特别加重语气。 却给她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苏灵溪忍不住屏气凝神,神色都为之认真了许多。 察觉到她的变化,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却也没有耽误,继续道。 “但是,问题也恰恰出在了这里。” “一味补火助阳,非但压不住体内的寒气,反而会造成虚火过重,寒气深入骨髓。” “可是……” 听完一番话,苏灵溪下意识抬起头,美眸里露出疑惑。 “可是,不压制寒症,难道只能等它爆发?” 千百年来,中医都是如此治疗。 为什么他敢否定? 苏灵溪实在想不明白。 偏偏陈望平静温和的声音里,似乎有某种神奇的魔力,驱使着她继续向下倾听。 “简单寒症这份药方当然没有问题。” “但……你姐姐患的根本不是寒症啊。” 不是寒症? 简单几个字犹如一记雷霆在苏灵溪脑海里轰然响彻。 让她整个人一下怔在原地,神色间全是茫然。 过了好一会,她才稍稍清醒过来。 咬着红唇,冷冷的瞪着他。 “怎么会?” “姐姐的病症早有定论,多少国医圣手都已然确诊。” “你肯定是在胡说。” “胡说?”陈望嗤声一笑,“灵溪,难道你就没想过一个问题。” “既是寒症,为何迟迟找不到病根所在?” “若是寻常寒症,之前那些手段药物怎么会通通无用?” “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份药方当然不行!” 第28章 玩弄人心的情场高手 从一开始就错了。 错了! 苏灵溪怔怔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眼眸黯然,仿佛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色泽。 这是她无论如何始料未及的情景。 只是,自己真的错了么? 姐姐的病症她明明看了那么多次。 当年父亲带着她,更是跑遍了几乎所有的医院。 那些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也出乎意料的一致。 为什么到了陈望这里,轻飘飘几个字就能否定。 不知觉间,一行清泪夺眶而出,从她脸颊上滑落。 “灵溪!” “你没事吧?” 见到这幅情形,苏清影一脸慌乱,赶忙冲上前将她紧紧抱住,小声的安慰着。 同时,眼神恨恨的瞪向陈望。 这家伙实在太过分了。 怎么能这么对待妹妹呢。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哭的梨花带雨,娇躯微颤。 见此情形,陈望只是耸了耸肩膀。 从一开始他就是这么打算的。 和苏清影外冷内热的性子截然相反,苏灵溪属于典型的外热内冷。 看着温柔可爱。 实际上内心如同冰山,外人很难靠近。 从她最引以为傲的医道上击败。 也算是独辟蹊径。 要不然想要搞定这个丫头还真有点难度。 “哼!” 苏清影一边安慰着妹妹,一边朝陈望冷哼了声。 这个混蛋把女孩子都弄哭了。 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气的她都想把他的心掏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好了好了,姐姐在,乖,为他生气不值得。” “你就不想知道,你姐姐病症究竟在哪,还有这副药方如何改进么?” 面对大老婆的眼神攻击。 陈望满心无奈。 他倒是想着让苏灵溪主动问出来这句话,那样也就代表着她已然彻底平静下来。 可惜,眼前这两个女人并非萍水相逢。 而是会和他一直生活下去。 想了想,还是不能玩的太过,毕竟女人记仇,万一到时候结婚了不让他进房可就坏了。 轻轻咳嗽了声,陈望淡淡道。 果然! 这句话一出口。 原本还伏在姐姐怀里无声落泪的苏灵溪,眼眸一下瞪大。 这个问题对她有着致命的诱惑。 就算她再痛恨那个家伙,但此刻纠结的内心还是出卖了自己。 而感受到妹妹的异样,这下轮到苏清影愣住了。 一脸不可思议的看向陈望。 这家伙真的才十八岁么? 为什么感觉他是那种纵横多年,拿捏人心到了如火纯情地步的情场老手。 明明他今天才到中海,也是初次见面。 但无论是自己还是妹妹,都被他吃的死死的。 苏清影眼神复杂,心里忍不住一阵怅然。 看来她来之前的担心纯属多余。 苏家姐妹怕是都逃不过那个家伙的魔掌。 在她心绪起伏时,苏灵溪最终还是抬起了头,轻轻抹去脸颊上的泪痕,咬着嘴唇颤声问道。 “那你说,姐姐到底什么病?” “不是病!” 陈望摇了摇头。 一语道出,再次石破天惊! 苏灵溪瞳孔一下瞪大,满脸难以置信。 “怎么会?” “姐姐身上的寒症,从几岁就开始发作,这些都是我亲眼所见的。” 如果说药方不行,她尚且能勉强接受。 毕竟药理一道深不可测。 这世上更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苏灵溪还没自信到认为她的医术已经超越了所有人。 但姐姐身上的怪病,这是他们所有人有目共睹的存在。 这怎么也能否定? “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 陈望深深看了她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他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之前在房门外看到的那副情景。 苏灵溪明明看着娇小玲珑。 但实际上身材比苏清影更为珠圆玉润。 咳咳—— 这念头一起,陈望赶紧强行压下。 好在苏灵溪这会心绪如麻,并未察觉到他神色间的异样。 但却没能逃过苏清影的眼神,忍不住柳眉倒竖。 这个混蛋。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胡思乱想! “你姐姐身上的寒症,来源于她先天所带来的玄阴冰髓。” “那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苏灵溪眼神里满是疑惑不解。 她精通一切药理。 却对此却闻所未闻。 “你可以理解成一种体质。” 陈望也有些犯难。 这东西太过玄乎其神,纵然是他也无法准确说出。 “按照中医里的解释就是先天阳气不足,阴阳不调,才会导致这样的情况发生。” 苏灵溪听的似是而非。 但后面这句话她听明白了。 只是,她还是不敢相信,这么多年里,他们所有人对于姐姐身上寒症的认知竟然自始至终都是错的。 “那你说的药方改进又是怎么回事?” 怔怔失神了许久。 苏灵溪这才稍稍回过一丝神来。 期间,陈望和苏清影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她。 毕竟这些事确实太过惊世骇俗,谁也很难一下就接受得了。 “老话说,堵不如疏。” 比起之前事无巨细,一字一句的解释。 这次陈望却说的含糊其词 “堵不如疏?” 姐妹二人下意识低声喃喃重复了一句。 只不过两人反应却是不尽相同。 苏灵溪似乎想到了什么,黯淡无神的眸子里一下多出了一抹无比的惊喜。 整个人如沐暖阳,瞬间变得光彩照人。 让人为之惊艳。 而一旁的苏清影,却是瞪大眼睛,绝美的脸庞上飘上一团红晕,耳垂滚烫,紧紧握着小手,眼神又羞又恼,心里已然如同小鹿乱撞。 看到她的变化。 陈望不禁一愣。 这女人该不会是想到了一些污污的的画面了吧? “我想到了!” 苏灵溪失神了片刻,忽然一声雀跃欢呼。 娇小的身子快速走到书桌前,重新拿出一张白纸,提笔刷刷开始书写。 见她还要忙碌一会,陈望不露声色的出现在苏清影身侧,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老婆,今晚我有空哦。” 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意。 苏清影脸庞刷的一下通红,抬头冷冷瞪了他一眼。 然后咬牙切齿,无声的吐出一个滚字。 见此陈望忍不住咧嘴一笑。 “写出来了!” “陈……你来看看,这么改的话药方是否可行?” 完全沉浸在药方中的苏灵溪,完全没有注意到调情中的两人,只是满脸期待的捧起药方,朝陈望说道。 陈望也不敢耽误。 接过凑到眼前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他眼神便越发通透,赞赏之色也越发浓郁。 “不错不错。” “这天赋都快赶上你老公我了!” 第29章 少女心性矜持害羞 纯粹是见猎心喜。 陈望一句话脱口而出。 却没想到,苏灵溪少女心性,老公两个字对她的杀伤力,比起先前推门见光时更甚。 小脸刷的一下染红。 低头垂眸、心如鹿撞。 站在书桌前明显有些手足无措。 呃…… 看到这一幕,陈望也有些心虚,下意识看向一侧的苏清影。 眨了眨眼睛发出求救的信号。 但好不容易抓到他把柄的苏清影,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抱着胸口,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哼,让你嘴欠。 现在好了吧? 见状。 陈望不禁一阵头大。 女人果然都会记仇。 不过眼看苏灵溪咬着嘴唇,小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陈望轻轻咳嗽了声一咬牙。 “那个……我不是那个意思。” “就是说你天赋好。” 僵硬的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 苏灵溪则是声如蚊蚋,依旧不敢抬头。 “这个药方,呃,好像还有改进的空间。” 陈望目不斜视,昧着良心道。 药方其实已经很好了。 但这会他哪还能顾得上别的,先哄好再说啊。 苏灵溪踢了踢脚尖,“那我回头再看看。” 眼看她不上钩,陈望彻底没了招。 只能再次将目光投向苏清影。 同时无声的说了几个字。 “帮我一次,请你吃饭!” 苏清影对了下口型,破解出他这句话,忍不住撇了撇嘴。 这家伙请自己吃饭不是应该的吗? 再说这么大事一顿饭怎么够。 所以,她果断伸出了五根手指。 见她趁火打劫,还得意扬扬的样子,陈望恨不得和之前一样,给她身后那地方再拍几下。 不过现在嘛,也只能咬着牙答应下来。 等熬过了这一关。 看老公我怎么收拾你。 苏清影得偿所愿,也没有继续为难,毕竟是自己妹妹,不好真的坐视不理。 她好歹在生意场上见惯了风浪。 独自经营一家企业。 每天面对着形形色色的人以及各种复杂棘手的问题。 这种场面还算得心应手。 但妹妹不同,自小就被精心呵护着,毕业后也是潜心研习医术。 除了患者,几乎很少会与外人打交道。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与她身有婚约的男人。 那种彷徨失措的感觉。 白天在办公室,见到那封婚书时,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灵溪,别理他,兰姨精心熬的鸡汤还没喝完呢,要是她知道得多伤心。” 轻轻揽着妹妹的肩膀,苏清影柔声道。 这会缓和气氛最好的方式。 其实就是避开这个话题。 越解释反而会越尴尬。 果然。 一听这话,苏灵溪也不好继续耽误。 跟着姐姐回到茶几前坐下。 自小因为父亲常年带着姐姐四处求医,妈妈又忙于公司事务,她几乎是兰姨一手带大的。 对她而言,兰姨在心中地位极高。 见状陈望暗暗松了口气。 反正就几顿饭。 还能增进和老婆的感情,何乐而不为? 因为有苏清影带着,姐妹俩又很久没有见面,这会苏灵溪已经慢慢敞开了心扉,两人话题从电影、美食、衣服聊到了时尚圈。 陈望对此几乎一无所知。 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他也不尴尬,随手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 坐在书桌前认真翻阅起来。 药王谷虽然有山医命相卜五术,但千年以来,真正立足的却是医道。 每一位谷主,都是当世医圣。 尤其是掌天十三针,更是不传绝学。 眼下这本书也是针灸,在他看来,虽然稍微肤浅了些,不过也有可取之处。 不远外,苏清影偷偷瞥了他一眼,见他沉浸在看书中,并未注意到这边,美眸一亮,转而看向还在小口喝着鸡汤的妹妹。 “灵溪?” “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清影小声问道。 但这话落到苏灵溪耳里,却是让她微微一怔。 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 脸颊上羞恼浮现。 完全忘了之前从房间出来时,还暗暗发誓,一定要戳破那个家伙的伪装。 “还……还好吧。” 捧着汤碗,她微不可闻的应了声。 “那你怎么想的?” “姐!” 苏灵溪更是难以启齿。 虽然是姐妹之间,但那个男人还在书房里坐着呢,这么羞耻的话题她该怎么回答? “好了,不说不说。” “那等会吃过饭出去逛逛?” 见她一脸羞涩的样子,苏清影也不好继续追问。 至少从眼下看,妹妹并没有太过反感。 也不知道算好事还是坏事。 “再看吧。” 苏灵溪摇摇头。 这边离步行街确实很近,但她生性恬静,不喜热闹。 一有空闲,宁可在书房里待着。 也很少会选择去逛街。 “那也行。” 苏清影瞥了书桌那边一眼,点了点头。 她们姐妹要是去逛街,肯定会试衣服。 到时候还不得便宜那个混蛋? 不过。 这话陈望可没心思理会两人。 哗啦一声合上书页,见手边放着一本读书笔记。 随手拿过翻到空白页,提笔开始书写。 只听见一阵沙沙的声音不断响起。 “他在写什么呢?” 喝完鸡汤,苏清影简单收拾了下。 看向书桌上正奋笔疾书的陈望,眼眸里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在她印象里,那家伙可不像是安分的性子。 “不知道。” 苏灵溪摇摇头。 “走,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拉着妹妹的手,苏清影好奇的靠近过去,两人一左一右站在书桌后,踮起脚尖看去。 只见空白纸页上,已经写满了字迹。 不过苏清影看不太懂,只是觉着陈望字还蛮好看的,完全不像他在老城横车拦路,以一敌五的莽夫气质。 一旁的苏灵溪,却是瞪大眼睛。 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惊喜,如同点缀了无数闪烁的星星。 那本针灸古书她翻过很多次。 可惜一直无法入门。 眼下陈望却是将其中的要点,一一写下,清晰无比。 但…… 他才看了多久。 喝了一份鸡汤的功夫。 似乎半刻钟时间都不到吧? 苏灵溪从小到大都无比自信,尤其是在学习这方面,就算是姐姐,她也能稳稳压过一线。 可是眼下,她忽然有了一丝挫败感。 而且,他刚才那句话好像也没说错。 自己的天赋……比他真的差了好多啊。 第30章 就当是送老婆的礼物 “这是什么?” 苏清影越看越奇怪。 那些字单挑出来她都认识,但放到一起,便觉得晦涩难明。 “穿阳针!” 陈望提笔落下最后一字。 目光静如古井,淡淡开口。 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东西。 但一旁的苏灵溪,此时却是再按捺不住内心的震撼,娇柔的身子都在微微颤动。 在她视线中。 原本空白的纸页上少说有近百字。 详细写下了每一阵落处、用力多少、入脉几寸。 甚至在其中还穿插了几幅简单的穴位图。 这本书她自己都记不清到底看了多少次。 只是因为其中记载的古法。 能够穿脉回阳定寒气。 但这本书因为时间太久,其中缺失了好几页。 一直没法入门。 但陈望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将其要点尽数写出,甚至补全了几个关键穴位。 这等天赋,只能说是妖孽。 姐姐并非行内人,自然不清楚其中的分量。 但她知道啊。 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会表现的如此惊叹。 要是传出去的话,恐怕都会引起中医界的轩然大波。 “喏,随便写了点,算是抛砖引玉,你看看。” 陈望拿起那一页纸,递给苏灵溪。 她下意识接过。 直到目光重新落在那些字迹上时,才一下反应过来。 咬着嘴唇,目光复杂。 “就这么给我了?” “不要啊?” 陈望笑了笑,作势就要收回。 苏灵溪吓了一跳,赶忙拿手护住。 “要,谁说不要了?” 见她小心翼翼的样子,陈望忍不住一阵大笑。 “灵溪,这个……很珍贵吗?” 一旁的苏清影,见到妹妹的反应,不禁好奇问道。 “何止珍贵!” “姐,这么跟你说吧,这份针灸古法要是传出去,就是中海那些国医圣手,怕是都要拉下面子来争抢。” 苏灵溪郑重无比的将纸页折好。 “真的假的?” 苏清影蹙了蹙眉,有些狐疑的在陈望身上扫过。 刚才他就在书桌前看了本书,然后提笔写了一些字。 就能惊动那些大佬。 这家伙真有那么大本事吗? “咋了,不信我,还不信你妹妹?” 她的目光没能逃过陈望的观察,忍不住摊了摊手,一声轻笑。 对他来说。 这些就是随手而为罢了。 穿阳针确实有些门道,但比起能够起死回生、夺天地造化的掌天十三针,它就完全不够看了。 “姐,是真的。” 苏灵溪朝她眨了眨眼睛,认真道。 闻言,苏清影哪里还会不信。 妹妹在她面前从不说谎,而且心气极高,又是在对陈望印象很差的前提之下。 若不是真本事,她怎么会帮着那个家伙说话? “对了。” 说话间,陈望一拍额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今早在叶家,给老爷子写了一副补气的方子,恰好济世堂那个徐……哦,徐巍然在,被他看中了,非要抢着合作。” “一直加价,弄的我不厌其烦。” “最后也没有答应。” “既然灵溪你也是开的药堂,看看能否用得上。” 这一天下来看似短暂。 实则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即便是他,一时间都差点忘了。 “叶家?” “不会是叶崇文老爷子吧?” 听到这话,苏灵溪眉头微微一皱,有些诧异的问道。 “对,叶崇文。” “下山时正好碰到叶家那个小丫头叶如秋,想进药王谷请我师傅出手救他爷爷。” “坐了她车来,顺便出了次手。” 陈望点点头。 “老爷子醒了?” 这下苏灵溪更是惊讶。 整个中海医学界谁不知道,从半年前开始,叶家老爷子突患怪病,一睡不醒。 不知道请了多少人诊断。 但始终束手无策。 她年纪虽小,但在中医界也是后起之秀,名头不小。 也曾被叶家请上门诊断。 可惜,苏灵溪看过之后同样无从下手。 这段时日,听说叶老爷子病入膏肓,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为此她心里还颇为歉意。 毕竟人家上门求诊,结果作为医师的自己却没有帮上一点忙。 可是…… 让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 陈望竟然说他顺势将叶老爷子救活了? 这怎么可能! “是啊。” 陈望自然不知道其中故事。 还有些诧异于她的反应。 “叶老爷子到底什么病症?” 陈望这下就算再不清楚,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不再耽误,将他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 “药毒?” “难怪一直没法找到病根。” “叶家那个老三还真是狼心狗肺,连自己父亲都敢毒害。” 姐妹二人听完,忍不住四目相对。 苏清影震惊于叶季明的狠戾,忍不住一番痛斥。 苏灵溪则是折服于陈望神乎其神的手段。 这几乎就是起死回生了吧? “喏,这就是方子,你看看,用得上的话就留在百草堂,用不上也没关系。” 陈望下手飞快。 刷刷几笔,便将方子重新写了一遍。 这些药草名字早就深深刻入他的脑海之中。 苏灵溪接过,细细看了起来。 一开始她注意力都被叶老爷子苏醒这件事吸引,并未听清,或者说重视后面那句话。 直到看完金匮补气汤的古方。 她才恍然明白过来。 济世堂徐巍然不抢才是怪了。 毕竟他家世代行医,本身又是中海数得出的国医圣手,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份古方的价值。 用价值连城形容都不为过。 传闻乃是药王孙思邈所撰。 千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将它寻回,可惜这份补气方只见于古书药典中,早已经消逝在了历史长河内。 她随师傅学医时。 就听过许多次金匮补气汤的大名。 师傅只要提及,每每都会喟然长叹,心痛不已。 苏灵溪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份失传了一千多年的药方,陈望竟然随手就送给了自己。 比起它。 穿阳针确实都不算什么了。 “这……这太贵重了。” “我不能接受。” 苏灵溪虽然心动无比,但她实在不敢就这么收下来。 如果说穿阳针出现,能惊动中海那些国医。 那如果这份古方流传出去,怕是连太医院那些真正的大人物都会为之震动。 “这有什么?” 见她纠结的样子,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还以为多大点事。 “初次见面,送老婆一份礼物不过分吧?” 第31章 头发长见识短 城南。 观澜苑。 吴淞江畔,十多栋别墅掩映在青山绿水间,一派悠远神秘的气氛。 熟知中海的人都知道。 这里才是真正的富人区。 那些别墅少说都有百十年历史,是那段历史遗留下来的古建筑。 每一栋都是天价。 住在这里的无一例外,全是中海最顶尖的那一批富豪。 而且,想要在这里安家,可不是有钱那么简单。 必须要手眼通天,权势惊人。 否则拿钱也找不到门路。 此刻其中一栋别墅内。 付朝南一脸紧张的侯在门外。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装扮精致的贵妇人,眼睛泛红,脸颊上还能看见几道泪痕。 “老爷,翰儿自小懂事,从不与人为恶,这次却被人打成那个样子,您可一定要为他报仇啊。” 女人抹着泪,哭哭啼啼的道。 “哭什么?” “翰儿变成这幅样子,还不都是你个娘们惯得?” 付朝南心情本就烦躁不堪,听到女人的话,愈发恼火,转身回头目光如刀般盯着她低骂道。 “再说,老子还没死呢。” “敢动我的儿子,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几条命?” 女人被骂的不过反驳。 她都尚且如此。 更别说不远外那些佣人。 连头都不敢抬。 生怕触了他的霉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整个付家上下,谁不知道他付朝南性格霸道,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她明面上说是付家女主人,其实就是一只养在笼中的金丝雀。 当年付朝南一朝起势,嫌弃原配没能为付家生个一儿半女开枝散叶,将她扫地出门。 之后找了不少姿色出众的年轻女人,养在外面。 这个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她肚子争气,生下了付元瀚。 地位顿时一步登天。 从一个外室,搬进了观澜苑别墅,成为了付家新的女主人。 这些年里,她养尊处优,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将儿子养大成人。 两人说话间。 身前一直紧闭着的房门终于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出。 见此情形,付朝南立刻收起情绪,脸上挤出一抹笑容。 “柳大师,我儿子怎么样了?” 老头看似寻常。 却是中海首屈一指的大国医,家里世代行医,据说连那些退居下来的大人物,都是找他疗养身体。 “付先生放心,您儿子所受不过皮外伤,我已经为他敷过药,好好休息静养几日,应该就无大碍了。” “好好好。” 听到这话,付朝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松了一线。 到了他这个层次。 已经很少有什么能让他心生起伏了。 唯一的命脉逆鳞便是独子。 所以明知他不学无术,斗狗飚车玩女人,他也从不多说。 付家大少,嚣张跋扈些又算得了什么? 当年他在付元瀚这个年纪时,比他玩的更凶更花,打架斗殴杀人见血。 他如今的身份地位,哪一样不是那么拼杀出来的? 他的儿子就算真是个废柴。 付朝南抬也能将他抬到一个足以俯瞰大多数人的位置。 何况,从小就集万千宠溺于一身的付元瀚,纵然是他也舍不得打骂。 如今只不过是追一个女人。 竟然被打到昏死。 这他如何能忍? 所以大致了解了下情形后,付朝南便让人去了本地一个帮派,花钱找人将那个女人绑来。 他倒要看看,什么样的女人竟然连他付家的面都敢忤逆拒绝! 做完这些过后。 他又立马赶回了家中。 请了柳宏图亲自来为儿子诊断。 如今终于等来了个好消息,他又如何不激动。 “我儿子都被人打成了那样,你还说只是皮外伤?” 付朝南正打算亲自送柳宏图出门。 然后再进门看看儿子。 身后的女人却是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娇叱道。 “你到底懂不懂行医治病……” 女人话还没说完。 柳宏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行医四十年,治病救人无数。 这趟亲自过来付家。 也是看在付朝南的面子上。 否则,区区一个皮外伤,随便找个徒弟过来应付下就行。 如今这个女人竟然出言不逊,质疑起来他的医术。 这哪是在打他柳宏图的脸? 简直就是对柳家三代大医国手的侮辱! “付夫人……” 柳宏图面露不悦。 沉吟了下,想着怎么能更好处理时。 一只手忽然伸了过来,然后一巴掌狠狠打在女人脸上,力道之大,差点把她整个人掀倒在地。 “头发长见识短的臭娘们。” “滚远点,柳大师的医术也是你能非议的?” 付朝南脸色阴沉,怒不可竭的骂道。 丝毫不留她半点情面。 这女人简直脑子进了水,说话也不分场合。 柳宏图虽然只是个老医生。 但他这种人,本身就地位超然,完全不能以身家财富作为衡量。 多少人想请他出手看病,连门槛都找不到。 若是伤了和气,等于断绝了一条人脉。 女人也有些震惊,捂着脸一脸幽怨的站在旁边,泪如雨下。 “给柳大师道歉!” 付朝南看都不看她,只是冷冷喝道。 见状,柳宏图也不好继续发火,摆摆手道,“算了付先生,夫人也是爱子心切。” “就这样,我还有事,就不多留。” “后续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与我联系。” “好,我送柳大师。” 付朝南点点头。 一路将的他送出大门,又目送车子驶出庄园,消失在视线中。 他这才抿着嘴唇回到屋内。 此刻的别墅内,气氛更是压抑,几乎到了如履薄冰的地步。 女人仍旧站在原地。 紧紧捂着脸庞。 即便一丝鲜血,从嘴角渗出,她也不曾抬手去擦拭一下。 “没脑子的东西。” “还站在这干什么,滚到楼上去!” 付朝南瞥了她一眼,目光里满是厌恶之色。 也就是看在她是翰儿母亲的份上。 要不然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闻言,女人顿时面如死灰,身体踉跄了下,而后低着头一步步往楼上走去。 付朝南则是推门而入。 屋内床上,付元瀚还在昏迷中,脸颊上几道手印也还清晰可见。 见状,他脸色更是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双手紧紧握着床沿。 眼底杀机迸发。 咚咚咚—— 片刻钟后。 一阵敲门声响起。 付朝南似乎想到了什么,深深看了床上的儿子一眼,这才起身。 门外躬身站在个三十来岁的男人。 正要开口,却被他用眼神打断,“翰儿需要静养,出去说。” “是,老板。” 两人一路出了大门,站在树荫下。 “怎么回事?” 付朝南点了一根烟,沉声问道。 男人跟了他多年,算是他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一。 “老板,我去了黑虎帮,见到了出任务的那几个人。” “根据他们的说法,救走那个女人,打伤他们的是个陌生面孔。” “大概十七八岁,手段凶狠凌厉,几乎都是见面就被打昏。” “可惜,赵老二畏罪逃走,如今……不知下落!” 第32章 贴身当然是同吃同睡 “一帮废物!”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听完这番话。 付朝南脸色更是阴沉,手里的烟头都被捏得粉碎。 见状,男人也不敢说话。 他跟了付朝南十年,深知他的性格手段,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 而且,旁人可能不清楚,他却知道自己这老板,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那是踩着一条条人命,才坐到如今的位置。 虽然身份早已经转变。 但有些东西却注定没法洗白。 “周魁怎么说?” 付朝南抿着嘴唇,继续问道。 他说的周魁,是如今黑虎帮的老大。 以前同在中海道上混迹时,彼此之间还算有点交情。 不过周魁却没有他的能力手段。 这么些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路青云直上,跻身中海顶级富豪之列。 而他还在江湖上混迹。 甚至只能替付家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 可以说,周魁就是他付家养的一条狗。 “周老大自知理亏,没脸来见老板您,好像是打算亲自出马,将打了公子的那小子亲自绑来,给老板和公子恕罪认错!” “哼,这么多年,一点长进没有。” 付朝南一声冷哼。 不过这事后续还算他有点脑子。 还知道将功补过。 要是真的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他周魁也别在中海继续混下去了。 想做付家狗的人多得是。 他周魁又算得了什么? “去给我盯着他。” “要是敢嘴上一套背地里另一套,我要他再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付朝南一挥手。 男人点点头,“是老板。” 随后躬身退去。 眼底悄然浮现出一抹冷意。 自从老板生意越做越大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动过手了。 说真的,还真有点手痒。 …… 百草堂。 书房内。 随着陈望一句话落下。 气氛再度变得暧昧起来。 苏灵溪俏脸通红,心如鹿撞,羞恼不已,却没有丝毫厌恶。 一旁的苏清影,看到这幅情形,心底忍不住微微哀叹。 果然! 被自己猜中了。 这个家伙看似人畜无害,实际上绝对是情场老手。 这么短时间,就快把妹妹的芳心俘获了。 要知道,妹妹心气何等高傲。 多少富家子弟,职场精英、归国巨子她看都不看。 之前每次来百草堂,都会见到外面停着一水的豪车,可惜那些精心打扮、手捧鲜花的男人,连大门都进不去。 “哼,怎么不见你送我一份礼物?” 揽过妹妹的肩膀。 苏清影瞪了他一眼。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缓和气氛,让妹妹放松一些。 但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 语气里竟是不知觉间浮现起了一丝酸酸的醋味。 “怎么没送?” “什么时候送了?” 见他理直气壮的样子,苏清影要不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甚至都觉得自己是不是记错了。 但是,从白天在公司楼下初次见面开始。 这家伙除了礼物,什么坏事都做了。 “我不是都把自己送给你了吗?”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真诚的道。 苏清影先是一愣,然后瞪大美眸,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他为什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见姐姐和陈望如此好玩的对话,苏灵溪差点没忍住。 “你……你这个不算!” 苏清影咬着银牙,叉着腰,气哼哼的道。 恨不得将陈望那笑容温和、帅气阳光的脸上抓上几道。 “真是。” 陈望没有继续逗她,而是摇头一笑认真道。 “付家的事还没结束。” “你身边那些保镖实力太差,这段时间,我就委屈点当你的私人保镖,贴身保护你好了。” 私人保镖? 听完他这番解释。 苏清影才明白过来他什么意思。 她和付家打过不少次交道,自然知道付朝南这个人的过往。 既然有了第一波。 那后续肯定也少不了。 父亲派来保护她的那些人实力却是差了点。 应付普通人还行。 真要遇到陈望这种,怕是根本拦不住。 如果有他在身边保护自己,确实不用担心人生安危了。 想到这,苏清影心底不由一暖。 自己好像有点错怪他了。 这家伙嘴上虽然不太靠谱,但实际上还算不错。 不过…… “什么叫委屈?” “保护我还委屈你了是吧?” 苏清影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明明心思细腻,但就是说话气人。 “口误!” 看着越发有一个小姑娘活力感的苏清影,陈望忍不住会心一笑。 冰山女神,也有融化的时候嘛。 见他认错,苏清影撇了撇嘴,“看在你还算诚心的份上,暂且饶了你,但是不准有下次了!” “那当然。” “保护老婆,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陈望振振有词的道, 只不过眼底的那抹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至于一旁的苏灵溪,眼角也是弯成了一道月牙。 “对了,你今晚住哪?” 打闹了片刻,苏清影忽然想起一个致命的问题。 他们之间虽然身有婚约。 但毕竟没有真的成婚,而且认识的时间太短。 “你在哪住?” 陈望随口反问道。 “当然是在这……回公司住。” 苏清影脱口而出,但立马又反应过来。 她本来确实打算今晚就在百草堂住下,像以前那样,和妹妹敞开心扉谈心。 但这家伙太过危险。 要是他也住下,那不就等于她们姐妹羊入虎口? 所以话说到一半,她立刻改口。 “既然贴身保护。” “那我也去公司呗。” 陈望还真没想这些。 倒不是没想过,而是觉得眼下未免太快了。 等结婚后,倒是可以提一提。 毕竟哪个男人没有大被同眠的幻想? “行。” 苏清影暗暗松了口气。 公司里有专门的员工宿舍,很多人平日就在那住。 有时候项目急,需要熬夜的时候。 一些公司高层也是如此。 等回去给他选一个单人间好了。 “不对,什么叫贴身保护?” 苏清影还在暗自得意,忽然间,准确捕捉到陈望刚才话里的一个词。 抬起头,一脸警惕的盯着他。 “这么看着我干嘛?” “又不会吃了你。” 陈望摊了摊手,想要插科打诨蒙混过关。 但是苏清影根本不听,叉着腰催促道,“还没给我回答呢。” 无奈之下,他只能故作镇定的道。 “贴身,当然是同吃同行同睡觉咯!” 第33章 沙发总行了吧 同……同睡? 听到这话,姐妹二人相视一眼,皆是从各自眼神里看到了一抹羞恼。 “呸,流氓,想都别想!” 苏清影咬着嘴唇,红着脸轻啐道。 这家伙倒是想的挺美。 同吃同行也就算了。 竟然还想睡在一起? “万一那些人半夜潜入公司呢?” 陈望摊了摊手,“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你,付家那些人丧心病狂,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做出什么。” “可是……” 听他说的如此严重。 苏清影不禁有些犹豫。 但潜意识告诉她,这家伙绝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心软答应,以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是,她又不敢去赌。 毕竟下午发生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刚从公司楼下离开,就被人盯上,要不是他在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实在不行的话,我在楼道打个地铺好了。” 似乎是不想让她为难,陈望一脸真诚的道。 “那怎么行。” “楼道里太冷了,而且人来人往。” 苏清影心头微微一颤,下意识摇了摇头。 “没事,只要能时时保护老婆你的安全,舒不舒服又算得了什么。” 陈望目露决然,咬着牙道。 “姐!” 一旁的苏灵溪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人家千里迢迢,来到中海一个陌生城市。 不说招待的有多好。 但也不至于到睡楼道打地铺的程度吧? 传出去,别人怎么说她们苏家? “那……那沙发总行了吧?” 苏清影终于让步,但沙发已经是她最后的底线。 苏灵溪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陈望已经点头答应下来,“行,没问题!” 见此情形,姐妹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总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苏清影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反悔,但陈望又怎么可能给她机会,迅速起身拿起一旁书桌上的车钥匙。 “老婆,已经很晚了。” “明天还要上班呢,不如先回公司休息?” “可是,灵溪这里?” 苏清影咬着嘴唇,还想挣扎片刻。 陈望则是一拍额头。 看向一旁还有些没太回过神来的苏灵溪道。 “哦对,差点忘了,灵溪,那两份药方和穿阳针法,你可不能耽误了,尽早吃透,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好……好的。” 苏灵溪下意识点了点头。 “老婆,走吧。” 转眼间将一切安排妥当,陈望再次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好不容易才争取来同睡的待遇。 怎么能耽误时间呢? 对他来说,都在同一间屋子里睡了,床和沙发又有什么区别? 苏清影脸颊滚烫。 眼下她要是还不明白,也就不配天才学霸的名头了。 这家伙从始至终都在挖坑。 就等着她们往里跳呢。 现在反悔都来不及。 毕竟他也没有逼迫,反而是她自愿跳坑。 看着陈望那张笑眯眯的脸庞,苏清影气的想打人,自己这一答应,岂不是就是引狼入室? “走就走!” 犹豫了片刻,她一咬银牙,径直往外走去。 只是踩的蹬蹬直响的高跟鞋底,却是将她此刻的情绪暴露无遗。 “灵溪,好好看书哦。” 看她气哼哼的背影,陈望差点没忍住,临走时还不忘提醒苏灵溪一句。 小姑娘懵懂懂的。 还沉浸在失神当中,没怎么反应过来。 一直到陈望追上姐姐的背影。 消失在院落中。 她才恍然惊醒,自己好像上演了一次神助攻。 “老婆,慢点等等我。” 看着越走越快的苏清影,陈望强忍着笑意。 “哼,你个混蛋,今晚不准乱来!” 苏清影停下脚步,冷冷瞪了他一眼,警告道。 “当然!” 陈望答应的无比痛快。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反正都已经走出了第一步,同床共枕还会远吗? “记住你说的。” 苏清影认真看了他一眼,见陈望眼神澄澈,一脸真诚,她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陈望则是撇了撇嘴。 我答应的是今晚。 又没保证明晚后天,以后的事谁能保证? 坐上驾驶位,陈望很负责的承担起了贴身保镖的职务。 “老婆,安全带。” 看了眼怔怔失神的苏清影,他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不过这会她满脑子都是晚上同处一室的情景。 根本没听到。 陈望只能亲自上手。 直到手指划过胸前时,苏清影才猛地反应过来,下意识捂住胸口,怒目而视。 但看到陈望手里的安全带。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咽了回去。 “我自己来。” “那老婆,是直接回公司还是先去爸妈那边一趟,告诉他们一声。” 陈望笑了笑,随口问道。 “回公司吧。” 苏清影倒是想回家跟爸妈吃顿饭,但到时候再从家走难免会露馅。 还不如干脆一点。 “行!” “听老婆的。” 陈望一踩油门,车子迅速驶出,融入车流之中,直奔江岸集团而去。 望着外面灯火璀璨的夜景。 苏清影却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 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心软的。 大概半个小时后。 陈望一记漂亮的甩尾,车子完美停在公司楼下。 “老婆,到了!” “这么快……” 听到耳边传来的提醒,苏清影下意识看向车窗外,一时间心里更是慌乱。 看她有些心神恍惚。 陈望贴心的拉开车门。 见状,苏清影也只能无奈下车。 “不准乱来,你说过的。” “老婆,你都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陈望耸了耸肩膀,略显无奈。 都已经对过了婚书,早晚都要面对,还不如宜早不宜迟。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腹诽几句。 要是说出来,以苏清影的性格,怕是真要反悔了。 推开门,苏清影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人,这要是被看到,估计都不用明天,今晚就能传遍整个公司上下。 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苏清影带了男人回公司同居。 只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当她好不容易听着叮咚的电梯声响起,就要跨门偷偷溜去办公室时。 门外一道身影忽然出现。 穿着保安制服,手握电筒。 对面的人似乎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来公司,下意识目露警惕,只是等他看清电梯中的身影,脸色却是猛地一变。 “苏总。” “怎么是您?” “来公司有点事,你怎么在这?” 苏清影眼神里慌乱之色一闪而逝,故作镇定的反问道。 “今天我值班,刚好巡视到这一层。” “行,去忙你的吧。” 侧着身体,绕过保安,苏清影快步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保安也是松了口气。 正要进电梯准备去别的楼层。 却发现另一道身影从里闪了出来。 “咦,巧啊兄弟。” 陈望拍了下保安的肩膀,赫然就是今天在楼下碰到的那位。 保安也有点懵比。 下意识点了点头。 一直到回头看着陈望追上苏清影的身影,两人一起进了办公室,他才猛然瞪大眼睛。 我靠。 公司传言是真的啊。 苏总真是他老婆! 第34章 行走的荷尔蒙 直到进入办公室。 苏清影才暗暗舒了口气。 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看到了。 只希望那个保安不会乱说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办公室大门被人推开,然后咔哒一道声音传入耳中,苏清影顿时起身,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咪。 咬着嘴唇,警惕的盯着那道身影。 “你,你干什么?” “锁门啊。” 陈望则是一脸古怪。 睡觉关门不是正常操作么? “老婆,放松点,你太紧张了。” “谁……谁紧张了。” 苏清影哪里会承认。 撇了撇嘴,重新坐回电脑前,手指无意识的拖动着鼠标。 眼角余光却是不时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 陈望自然不会点破,抽出一本书随意看了起来。 看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后。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九点多快十点了。 又看了眼办公桌前那道身影。 苏清影半点没有起身去洗漱休息的意思,陈望忍不住问道,“老婆,你还不睡么?” “我,我还不困。” “你要是累了,可以先去睡。” 苏清影关上电脑上的小游戏,故作淡定的回了一句。 不过飘忽不定的眼神以及微微颤动的声音,早就将她内心真实想法卖了个一干二净。 陈望强忍着笑。 伸手指了指书架后那扇通往房间的门。 “行,那你先忙,我去洗个澡。” 说完就要进屋。 苏清影却是想到了什么,嘭的一下起身,拦在了他跟前。 “等,等一下,我先上个厕所。” 也不等陈望同意,她便快步冲进了房里。 见状,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不用猜他也能想得到。 苏清影肯定是收拾东西去了。 毕竟之前一个人住,什么样的私人物品都是随手乱放。 尤其是昨晚洗澡换下的衣物,还在脏衣篓里。 万一那个家伙…… 苏清影不敢继续往下想。 过了好一会,紧闭着的房门才再一次打开。 苏清影脸颊通红,低垂着头,都不敢和他直视。 “好了,你进去吧。” “毛巾帮你准备好了。” “不过洗发露和沐浴露暂时没有男款,你可以拿我的用一下,明天我让小瑜去帮你买。” “行!” 陈望点点头。 心里却不甚在意。 洗澡不是简单冲一下就行。 哪里用那么麻烦。 推门而入,就在苏清影以为他离开了时,哪知道那家伙忽然转身,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差点都凑到了一起。 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正要生气,陈望却是哈哈大笑。 “对了老婆,忘了告诉你,我洗澡从不关门。” “但是你不准偷看哦。” “去死!” 苏清影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谁要偷看你洗澡。 真以为谁都像他似的不要脸。 陈望哈哈大笑,闪身进入卫生间,果然和他想的差不多,之前随处乱放的衣服物品都被收了起来。 这女人还真是小气。 看一下怎么了? 一直到房间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苏清影还是咬着银牙。 拿起一支笔。 在笔记本上用力的划着。 “老婆,吹风机你放哪了?” 没过多久,屋内传来陈望的声音,苏清影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笔记本都快被划烂了。 “我来找。” 虽然极不情愿。 但苏清影还是起身往屋子里走去。 一进门,她就看到只裹了一条浴巾的陈望站在浴室门口。 “啊……” 苏清影完全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快速转过身去,发出一阵尖叫。 陈望也被吓了一跳,赶忙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唇。 “别喊,等会再把其他人招来。” 听到这话,苏清影才想起来,眼下她和陈望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真要引来别人的话。 估计到时候真的洗不清了。 “我不喊了。” “但你是不是得先放开我?” 用力挣扎了几次,可惜,陈望肩膀仿佛铁水浇筑的一样,苏清影怎么都无法挣脱,只能冷冰冰的喝道。 “那你保证。” “反正我不吃亏。” “?” 听到这话,苏清影一脸凌乱。 这家伙是怎么做到,说的每一句话都想让人打他的? “我保证,行了吧!” “行。” 陈望咧嘴一笑,顺势松开。 不过是真舍不得啊。 苏清影身上有一股令人着迷的幽香味道。 “你怎么不穿衣服!” 陈望摊了摊手,“不能怪我啊,我就穿了这一身来,今天跑一天,总不能继续穿着吧。” “你……” 深吸了口气,强压下揍他的冲动,苏清影简直要疯了。 出门不带换洗衣服。 也就这家伙能做到了。 “我明天带你出门去买。” 闻言陈望咧嘴一笑,“谢谢老婆。” 吃软饭真舒服啊。 早知道下山这么香,他还犹豫什么? 面对他越叫越熟练的称呼,苏清影也懒得计较,反正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根本拦不住。 绕过他,进入卫生间。 找了吹风机来。 “喏,这不是吗?” 陈望笑着接过,简单吹了下头发。 这个时间里,苏清影没有离开,只是怔怔的看着霸占了自己化妆桌的那道身影。 不过。 眼下的她并无想象中的愤怒。 神色间反而难掩羞涩。 眼前不断闪过刚才看到的情景。 没想到那家伙身材倒是不错。 肌肉线条层次分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抛除他不要脸不说,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荷尔蒙。 “喂,想什么呢?” 不知道多久后。 苏清影豁然回神,抬头间,一眼就看到站在自己身前,脸上露出坏笑的陈望。 吓得她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那个,我先睡了,老婆你别熬太晚。” 见他扔下一句话后。 便径直躺倒在沙发上。 苏清影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眼底深处,不知道为何,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很快。 沙发上就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确认他已经熟睡后,苏清影这才蹑手蹑脚的往浴室走去。 她每天都要泡澡。 今天在外面跑了一天,更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等她轻轻拉上浴室门。 沙发上已经‘熟睡’的陈望,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昏暗的房间里,一双目光灼灼如火。 第35章 吃软饭我在行啊 哗啦啦—— 听着浴室里不断传来的水声。 沙发上的陈望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两人之间,仅仅隔着一扇玻璃门。 昏暗的灯光下。 他甚至能够看到那道投影在门上的身影。 那种见而不得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猫爪子在他心里不断撩过。 要不……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里浮现。 但很快就被他强行压下。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只是,小腹下那股燥热的火几乎要把他整个人点燃。 一闭上眼,满脑子里都是氤氲的水雾中,一道若隐若现的白皙身影。 而那道身影……更是在苏清影和苏灵溪两人之间来回闪过。 靠! 陈望梦的坐起,一脸无奈。 今天算是把自己也带坑里去了。 本以为共处一室,能最快程度的增进感情。 搂搂抱抱,牵牵小手,暖昧升温。 到时候再共赴巫山云雨,简直就是水到渠成。 但他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和苏清影这样一个绝色倾城的大美女同居,还不能碰,岂不是要疯? “不行,得冷静下。” 感受着越发躁动的身体,陈望深吸了几口气。 本来就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这谁能把持的住啊。 想了想,干脆掀开被子一跃而起。 他本想打一套拳。 但造成的动静一定不小,而且大半夜的练功太过奇怪。 以苏清影的聪明,绝对能猜出来。 所以抬手起势的刹那,陈望转而俯身趴在了地上,一口气足足做了两百个俯卧撑。 虽然累了点。 但好歹心里那股邪念,被暂时给压了下去。 重新躺回沙发上。 不知道多久后。 美美泡了个热水澡,换上一件睡裙的苏清影。 拉开门,赤着脚轻轻踩着地毯,从沙发旁经过时,还不忘偷偷看了一眼陈望。 见他双目紧闭,呼吸均匀,似乎早已经沉沉睡去。 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洗澡的时候,她还担心自己出来,那家伙会不会兽性大发,一把将自己拉过按倒。 如今看来,这家伙虽然脸皮厚了点,但还算君子。 蹑手蹑脚的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钻了进去。 忙了一天。 苏清影身心俱疲,没多大一会便沉沉睡去。 而一旁沙发上的陈望,却还是低估了这个年纪的冲动。 两百个俯卧撑,根本管不了多大一会。 隔得这么近。 他甚至能够闻到弥漫在房间四周,那股淡淡的幽香味道。 有沐浴露的凝香、有发梢的清香。 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体香。 缭绕在鼻尖。 让他恍然如同置身花海。 陈望更是无奈,这样的情境下,不失眠才是怪事。 …… 第二天一早。 六点一过。 大厦楼下的吴淞江上船只汽笛声起。 苏清影也随之睁开了眼睛。 下意识伸了个懒腰,半靠在床头又尝试了几个瑜伽动作,更是将玲珑有致的娇躯展露无疑。 这是她早起去乏的小妙招。 屡试不爽。 但她却忘了。 今天这间房里,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男人。 陈望早就醒了。 或者说,这一晚上他就没怎么睡着过。 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满是那些缠绵旖旎的画面。 听着床头那边的动静。 他下意识侧过身。 然后……眸光一下亮了起来。 虽然看不太懂苏清影那些动作的意义。 但却不妨碍他对于美的欣赏啊。 尤其是柔软的腰肢、白皙如雪的肌肤以及偶尔乍泄的春光。 呼—— 简单做完一套瑜伽的苏清影,只觉得浑身清爽,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去卫生间洗漱。 但当她转过来时。 四目相对。 身子却是一下僵住。 “你……” “你为什么会在这!” 苏清影要疯了,拉过被子一把捂住自己的身子。 “喂,昨晚不是你亲口同意的?” “这么快就不认了?” 陈望一脸无语的摊了摊手。 苏清影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是。 昨晚在百草堂自己答应他同居……呸,当自己的贴身保镖。 但她也没想到,起个床而已也会这么尴尬啊。 一想到刚才自顾自做那些羞耻的动作,全被那家伙看在了眼里,苏清影就气的恨不得重新钻回被窝里去。 “你,什么都没看到对吧?” 红着脸咬着嘴唇,苏清影低声问道。 呃—— 听到这话,陈望脸上不禁闪过一抹古怪。 不是,姐姐,这么自欺欺人真的好吗? 但为了以后每天早上还能看到那么迷人的风景,他还是昧着良心点了点头。 “我刚醒。” “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 苏清影瞪了他一眼,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确认不会走光后,这才故作镇定的起身。 只是。 经过沙发边时,看到陈望脸上重重的黑眼圈,不禁有些诧异。 “你……昨晚没睡觉吗?” “咳咳。” 陈望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燥热难安导致失眠到天亮。 “有点认床而已。” 听到这句近乎于不打自招的解释,苏清影先是一愣,随即噗嗤一下,笑的前俯后仰。 “喂,有什么好笑的?” 陈望眼角一跳。 这女人实在过分。 哪有这么嘲讽老公的。 掀开毯子一跃而起,出现在苏清影身侧。 啪——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苏清影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脸庞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伸手捂住身后某处,那股强烈的酥麻感,如同电流一般窜动,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 “这叫振夫纲!” 苏清影轻啐了口。 红着脸迅速跑进卫生间里。 看到这一幕,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他确实没想到会有那么大反应。 不过么…… 摩挲了下指尖。 不得不说,这手感真是绝了。 片刻钟后。 简单画了个淡妆,换上一身长裙的苏清影从卫生间走出来。 这会她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不过脸颊还是有些微微发烫。 随手抛给陈望一件东西。 接过低头一看,才发现是车钥匙。 “干什么?” “出门,带你买衣服去。” 留下一句话,苏清影便踩着高跟鞋,一脸傲娇的朝外边的办公室走去。 见状。 陈望眉头微微一挑。 昨晚睡觉前,她好像确实说过,只不过一觉睡醒他早都忘了。 没想到她倒是记得清楚。 吃软饭么? 我在行啊。 “老婆等等我,马上来!” 第36章 以身做饵第章 关门打狗 驾车驶离江岸大厦。 按照苏清影说的位置,陈望设了下导航。 中海就是这点不好,城市太大,随便去个地方都得好久。 哪像山上。 除了偶尔下山采购一次。 顶多就是前山到后山,一转眼的功夫。 大概半个小时后。 陈望驱车抵达一座商超外。 比起吴淞江边,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这边生活气息明显要浓郁不少。 虽然才七八点。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行人。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早餐的香味。 “先去吃点东西。” 苏清影对这边极为熟悉,下车后,带着陈望直奔一家有些年头的早餐店而去。 “别看店不大,但味道特别好。” “小时候我跟妹妹就经常来吃。” 见陈望四下打量,苏清影还以为他是觉得店铺太小,忍不住轻声解释道。 闻言。 陈望只是摇头一笑,也没多说。 身处如此繁华的地方。 形形色色的人无数。 最是容易被人盯上。 以他所了解到的付朝南,此人绝非善类。 江湖出身睚眦必报,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偏偏手段强横,城府深厚。 短短十多年,硬生生从一个市井底层混混,摇身一变成了如今冠世集团老总。 加上又只有付元瀚一个独子,这样的人怎么会轻易收手? 苏清影说到底,不过是个有些能力的小姑娘而已。 又怎么能想得到那些人的手段。 繁华都市下的暗流涌动。 付朝南双手沾满鲜血,岂会善罢甘休? 昨晚一夜无事。 但不代表那些人没有出现。 相反,极有可能隐藏在了更深的暗处,静等时机,将他们两人一网打尽。 苏清影不知,但他清楚。 所以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要如履薄冰,谨慎小心。 “真那么好吃?” “那我可要尝尝了。” 目光四下扫过,并未察觉到异样的陈望,笑着道。 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那当然了。” 苏清影撇了撇嘴,“好像我会骗你似的。” “那可不一定,我师娘都说了,越漂亮的女人越会骗人。” 陈望强忍着笑回应道。 “怎么可能!” “等下你吃过就知道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店内,一楼几乎都已经坐满,两人只能登上二楼,找了一张无人的桌子。 陈望坐着没动。 因为苏清影自告奋勇,说是一定要让他尝尝店里的特色。 见状,他自然不会拒绝。 看似随意的捧着桌上的菜单在看。 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在扫向四周。 刚才上楼的那一刹。 他忽然有种强烈的窥视感。 虽然转眼即逝,但陈望却不敢轻视。 药王谷山字决——搬山镇狱劲,修炼到一定境界,可不仅仅是打熬体魄锤炼肉身那么简单,同时也能大幅度提升五感。 眼下的他。 有种远超常人的敏锐感觉。 刚才那一线窥探,虽然来得快取得更快。 但这无疑更加验证了有人在暗中跟踪。 只不过…… 陈望余光瞥过。 这附近高楼林立,行人无数,一时半会想要锁定还真不是件易事。 “来了。” 没多大一会。 苏清影就端着盘子上来。 陈望也顺势收起菜单,起身从她手里接过。 “这汤包刚出笼,你小心点,别烫着。” “还有这个豆腐脑,我不知道你是甜口还是咸口,所以没让老板加料,得你自己来。” 听着她柔声一一介绍着。 陈望忽然有种无比的安定感。 就像是漂浮了半生的船,终于找到了一处停靠的港湾。 他就那么认真听着。 “喂,想什么呢,快吃呀,要不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他怔怔失神。 苏清影伸手在他眼前轻轻晃动了下。 “哦,好。” 陈望点点头,收起思绪。 专心对付起来桌上的早点。 不得不说,这家早餐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小笼汤包,一口咬下去,汁水四溅,满口生香。 至于豆腐脑也是鲜嫩爽滑。 苏清影胃口很小。 吃了两个小笼包和半份豆腐脑后,便放下了碗筷,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对面的陈望。 见他大快朵颐的样子。 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吃吧?” “还行。” 一直到陈望解决掉最后一只汤包,苏清影迫不及待的问道。 “哼,我都说了没有骗你。” “你师娘那句话……明显带着偏见!” 听她还颇有点记仇的意思,陈望不禁一笑,“不是,这句话的重点,难道不是说老婆你漂亮吗?” “啊……” 原本还嘟着嘴,有些愤愤不平的苏清影。 一听这话,小脸刷的一下染红。 虽然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但还是哼了声,“油嘴滑舌吧你就。” “走了。” 两人并肩下楼。 径直朝着商场走去。 不过在进门的那一刻,苏清影忽然察觉到,自己背在身后的手,被一双大手握住。 “喂!” 她下意识就要回头。 但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望便凑到跟前,以一道极低的声音道。 “别回头,有鬼!” 什么? 苏清影秀眉紧蹙,但很快就反应过来,陈望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是不是付家的人?” “聪明!” 见她如此伶俐,陈望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常人遇到这种事,恐怕早就慌了。 但苏清影一个小姑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为不错了。 “那我们怎么办?” 苏清影咬着嘴唇,轻声问道。 “什么都不用做。” 苏清影瞪大眸子,有些难以置信。 人都跟上来了,还要装作无事发生吗? 而且,她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故意拿这种话骗她的。 一路紧紧抓着她的手不说,手指还不断摩挲着她的掌心、手背和手指。 不过,走了片刻。 苏清影忽然想明白了一些。 以她对陈望的了解,这家伙说是什么都不做,恐怕这是在拿自己做诱饵,将身后那些鬼给钓出来,然后再出手一网打尽。 只是。 他就不担心出事么? 苏清影偷偷瞥了一眼陈望。 虽然只能看到他的侧脸,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颊以及深邃的眸子里,却有一种无比的自信。 见此情形,她慌乱的心神也随之宁静下来。 一连进了几家店铺。 买了四五套日常换洗的衣服鞋袜后。 苏清影正想问问陈望接下来怎么办时。 却发现他忽然加快了步伐,朝着顶层的楼道上走去。 “鱼儿都上钩了。” “差不多也该关门打狗了!” 第37章 耽误不了几分钟 此刻。 商场四周。 十多道四散隐藏在行人顾客中的身影。 看到两人乘坐电梯直奔顶层而去,不禁目露诧异。 要知道顶层是天台,平时几乎鲜少有人光顾。 这时候两人忽然前往,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些别的。 “不会是暴露了吧?” “按理说不应该的啊,我们藏得这么深,那小子又不是神仙,这也能察觉?” “我也觉着,估计是忍不住了吧,找个没人的地方解决。” “草,收起你那满脑子的龌龊,以为每个人跟你似的,就惦记那点破事。” “我靠,麻三,你他娘也有资格说我,咱哥几个,要真有人死在女人肚皮上,多半是你。” “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几个人正争论间,一道冷喝声骤然响起。 语气的杀机,毫不掩饰。 吓得几个人立马噤声,再不敢乱说。 “听好了,麻三你带几个兄弟守住出入口,其他人跟我去天台。” “是。” 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命令,一行人皆是俯首称是。 转眼间。 十几个便已经聚到了通往顶层天台的楼梯处。 静静等待着。 片刻后,一个带着墨镜的男人,从楼道里侧身出来。 “周老大。” 看到他的刹那,一行人脸色顿时凝重起来,空气里似乎都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没错。 来人便是如今黑虎帮老大周魁。 因为赵老二的失责,之后更是畏罪潜逃,他被付朝南的心腹堵在办公室里骂的狗血淋头。 一条付家的狗,就敢当着黑虎帮上下的面斥责羞辱。 偏偏还没人敢反驳一声。 就因为他代表的是付家。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座山,压的周魁喘不过气来。 要是放到年轻那会,凭着一腔血勇,他或许还会咽不下这口怒气,大不了鱼死网破。 但混迹江湖多年。 让他明白一个道理。 市井帮派和豪门贵阀之间的差距,何止是天地。 当年同在一条街上混的付朝南,而今已经是他不敢仰视的存在。 不夸张的说。 只要付朝南愿意,弄死他跟捏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 所以这些年里,他甘愿做付家的黑手套。 专门替他做些见不得光的肮脏恶事。 这一次,本以为就是一笔送上门的横财。 没想到。 赵老二那个狗东西,竟敢背叛他。 扔下六七号兄弟,独自一人苟活跑路。 等他反应过来,派人去抓他时,赵老二早已经人去楼空。 付家那边的压力砸下。 他只能亲自出马。 要是不能解决好这件事,怕是黑虎帮就要烟消云散,连带着他,都会成为吴淞江下又一具无名沉尸。 “做事。” 周魁抿着嘴唇,一挥手冷喝道。 十多个手下,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朝楼梯上冲去。 掀开衣角,从腰间抽出绳柄刀。 这些凶器几乎都是用钢管亲自锻造而成。 一点点用磨刀石开封。 看着粗糙,但却锋利无比,一刀下去,就是腕骨都能直接斩断。 平时抢地盘,或者帮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顶多也就带根钢管。 打伤打残都没事。 不至于下手没个轻重,直接将人打死。 那样的话,基本上就是不死不休的结果了。 但这次,周魁却是命令所有人带上绳柄刀,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毕竟,出现在苏清影身边的那小子不简单。 几个人怕是拦不住他。 除了凶器外,这次带上的人,也是他精挑细选出来。 每一个都是黑虎帮的中流砥柱。 有功夫傍身、手里沾血的狠角色。 “小子,别怪我,要怪就怪你不知深浅,得罪了付家。” 周魁眯了眯眼睛。 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墨镜,都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寒意。 负手而上。 等他越过楼梯最后一级,出现在天台的刹那。 一眼就看到了被十多号手下重重围住的那对年轻男女。 不得不说。 那小子心性胆魄确实不错。 都这会了,还有心思玩女人。 “老婆,别怕。” “等会打起来了,你就躲到身后去。” 感受着苏清影的紧张,陈望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温香软玉,幽香扑鼻。 “可是……” 苏清影哪能不紧张。 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 而且比起昨天驾车跟踪的那几个,明显要强横许多。 一个个凶神恶煞,浑身煞气滔天。 “没有可是。”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无条件信任老公。” 见她秀眉紧蹙,陈望手指轻轻划过,将她脸上的愁容给慢慢揉开。 然后捧着她的小脸。 这么漂亮,令人心动的一张脸。 老这么皱着眉多不好。 “那你……小心!” 感受着他掌心里的温度,苏清影脸颊滚烫,但罕见的却没有像之前那样避开目光。 而是深深看向陈望,美眸里露出笑容。 回眸一笑百媚生。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这一幕,陈望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句诗。 然后他人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 “老婆,等着我。” “就凭这几个废物点心,耽误不了几分钟。” 陈望一点没有被围住,深陷险境的自觉,反而朗声大笑道。 “草,你他妈找死!” “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妈的,老子倒要看看谁才是废物点心!” 这句话瞬间将周围一行人尽数激怒。 被人骑脸嘲讽。 谁能忍得住? 就是站在门口处的周魁,脸色也瞬间难看无比,眼神阴郁怒极而笑。 不过却非冷笑。 而是狞笑! 要是中海那些大人物,骂上一句也就是算了。 但他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凭什么? 凭他会吃软饭? 还是凭嘴硬! 他们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拿命才换来的出头机会。 踩着多少人,才到了今天这一步。 何况,眼下都被围的水泄不通,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陈望究竟哪来的底气,在这个时候还敢大言不惭。 “一起上,做了他!” 周魁一声冷哼。 刹那间,早就按捺不住的众人,纷纷握紧绳柄刀冲了上去。 “不错。” “还算有点架势。” “希望别是花花架子就好。” 看着如潮般汹涌扑来的一行人,陈望轻轻将苏清影送出风暴中心,转而独自面对众人。 只不过。 即便是此刻。 他也不忘评价了一句。 声音刚落,转眼间就被一阵咆哮低吼给淹没。 同时,他人也彻底陷入泥潭。 如同狂暴风雨的茫茫大海上一艘孤零零的小船,似乎随时都会被掀翻! 第38章 太弱了不过瘾! “小心啊。” 看到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苏清影只觉得心脏都悬到了嗓子眼,一张小脸上满是不安,心里更是暗暗祈祷。 远处的周魁。 和她反应则是截然不同。 此时的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小子被乱刀砍倒在地,鲜血四溅、痛苦惨叫的一幕。 这样的情景,他见识过无数次。 摊开手,周魁脸上露出一抹神经质的狞笑。 无比陶醉的深吸了几口气。 鼻尖似乎有一抹淡淡的血腥环绕。 那是一种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浑身颤栗的味道。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 从第一次见血时的恐惧,到之后越来越适应。 尤其是厮杀时。 他永远冲在第一个,下手比谁都狠,悍不畏死。 时间长了,中海地下都开始流传。 说是黑虎帮出了个不要命的狠角色。 每一次出手回来,周魁都是满身鲜血,有他的,更多的则是属于对手。 鲜血的味道让他兴奋。 甚至产生了一种近乎于变态的心理。 不见血都不舒服。 渐渐的,他的名头也渐渐出现在了帮派上层那些大佬的视线中,周魁开始崭露头角,峥嵘毕露。 踩着对手的断骨鲜血。 一路不断的往上爬。 最终,坐到了黑虎帮老大的位置。 只可惜,身处高位后就很少再有亲自动手的机会。 仔细回想了下。 差不多有足足六七年没出来过了。 这一次虽然嘴上迁怒赵老二,但实际上,没人知道周魁心里反而异常激动。 一如此刻。 他恨不得亲自动手,将那个狂妄自大的小子,双手斩下,腿骨一寸寸敲断。 看着他脸上桀骜的神色,一点点变成恐惧。 叫嚣变成哀嚎。 他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有种将人从云端亲手拉下,打落地狱的快感。 一想到这些,他就兴奋到无法自拔,浑身颤动。 只是…… 此刻在他视线中。 已然身处绝境,生死一线的陈望,神色间非但没有露出半点恐惧不安。 一双清澈的眸子里。 反而灼灼如火。 仿佛被包围的并不是他。 而是身外那些人。 “该不会……” 看到这一幕,一个古怪的念头在周魁脑海里浮现。 这小子的眼神。 和多年前的自己实在太像了。 但就算枭狂如他,年轻时候也不敢单打独斗,一人面对几十号人。 他身后永远跟着数十号弟兄。 才敢放手厮杀。 毕竟,他又不是脑子进了水,以为自己是电影里的主角。 但陈望的反应,实在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来得好!” 不等周魁多想。 一道冷喝声在众人耳边炸开。 陈望一声长啸,浑身战意汹涌如潮。 他太喜欢这种举世皆敌的感觉了。 可以毫无顾忌的出手。 完全不用想着后路拖累。 一步踏出,腰身拧动,刹那间,一股惊人的气劲从身躯内爆发,他人就如一头下山虎,面对杀气腾腾朝自己扑来的众人,不进反退! 轰! 提气而行。 眨眼便出现在一个壮汉身外。 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这一拳毫无花哨,力道十足,砸落在他胸口上。 大步奔行中的壮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辆汽车迎面撞上。 他人向前的势头一下止住。 然后身躯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 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他眼睛一下瞪大,满脸不可置信,甚至都没反应过来,直到嗓子下涌出一股甜意,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时,他才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恐惧席卷浑身。 他下意识想要做点什么。 但身处半空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砸向地面。 嘭的一声巨响,眼前一片黑暗涌来,壮汉直接昏死过去。 “舒坦!” 在山上时,陈望除了在后山瀑布下修行外。 就只能和大师娘白如霜对战。 可是,白如霜搬山镇狱劲早就修炼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恐怖程度。 每一次对战,他的下场都只有一个。 被揍的鼻青脸肿。 如今总算能放手厮杀,如何不让他兴奋莫名。 可惜,这些家伙实在太弱。 他甚至都没动用窍穴之力,纯以肉身的力量搏杀。 盯上那壮汉。 也是想着小试牛刀。 但结果却让他无比失望。 都不如刚下山时,替叶如秋开车的那个司机李虎。 人好歹硬生生受了他一拳,虽然吐血,却没有倒下。 “再来!” 转身看向那些速度明显停滞了几分的众人,陈望不满的低喝了声。 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 虎入羊群一般,蛮横的闯了进去。 嘭嘭嘭! 手、肩、肘、膝。 此时的他,浑身上下每一处几乎都成了他进攻的武器。 越打他眼神越亮。 动作也越发凌厉。 难怪大师娘总是说,生死间的厮杀才是提升实力最好的途径。 那时候他还不是很明白。 如今总算想通了。 这些人实力虽然差了点,但一身凶煞之气,一拳一脚都是杀人的功夫。 借他们作为磨刀石。 不断尝试着搬山镇狱劲中的一招一式。 嘭! 只是。 不到片刻钟。 随着最后一个男人被他一掌拍的昏死过去。 整个天台上,就只有周魁一人。 “喂,别在那傻站着。” “过来,陪我过两招。” “不是我说,你这帮手下也太弱了,都还没过瘾。” 陈望瞥了一眼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那些人,朝周魁招了招手,同时一脸不满的道。 呼—— 见状闻言。 饶是周魁修身养性多年。 一瞬间也差点心梗。 这小子说的就不是人话。 就算是沙包,这么一会的功夫,换个人估计都打不完。 更何况,今天跟过来的哪一个差? 短短几分钟。 他甚至都没回过神来,就尽数倒地,昏死不醒。 这种实力,怕是只有那些大家族的供奉才能做到。 他虽常年身处底层,但好歹也算是在江湖上混迹,知道一些常人不清楚的秘密。 古武一直存在。 真气内劲也并非虚构。 只不过那些人,对寻常大众而言,几乎就是仙神一般的存在。 神龙见首不见尾。 从不轻易出手。 这小子能做到这一步……恐怕就是那一类人。 只是,周魁打死想不明白。 区区一个苏家的女儿,何德何能,能请动一个内劲高手在身边做贴身保镖? 摇摇头不敢多想。 周魁暗暗吐了口浊气。 此时的他,目光里再没有半点先前的枭狂,变得凝重谨慎无比。 而后更是在苏清影不可思议的视线里。 双手抱拳一脸苦涩的躬身。 “黑虎帮周魁,敢问先生尊驾!” 第39章 两个问题第章 想不想活命? 尊驾? 听着周魁口中迸出的这个词。 苏清影更是惊叹。 咬着嘴唇,看向陈望背影的目光里满是错愕。 她非医药界更不是江湖人。 药王谷对她而言,就是个比较怪异点的地名罢了。 并不会联想太多。 但换个人,像是徐巍然或者妹妹苏灵溪,就会清楚这三个字的含量之重。 古往今来一千年。 悬壶镇世药王谷。 悬壶说的是济世救人的医术,但镇世二字里却隐藏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山医命相卜,随意挑出一门术法,都足以震动天下。 “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 陈望瞥了他一眼,冷冷道。 心头却是微微一动。 周魁? 看来此人就是赵老二口中的周老大了。 黑虎帮如今的掌舵。 市井底层出身,靠着一身狠劲,硬生生坐上了老大的位置。 “阁下实力无双,周某自知不是对手。” 闻言,周魁神色更是苦涩。 要是放到二十年前。 纵使身前站着的是一头拦路猛虎,他也敢拔刀。 但如今,多年养尊处优下来,早将那股血腥给冲散。 “不敢?” 陈望一声冷哼。 原本对这个所谓的周老大还略有兴趣。 毕竟在他看来,能靠拳头一路打上去,实力应当不错。 可惜。 寥寥数语,便是将这种情境破坏殆尽。 什么时候锋芒毕露、峥嵘毕露的狠角色,开始审时度势,看人下菜时,就说明他骨子里的凶狠,身上的棱角,都已经在无形中被磨平。 听到这话,周魁陷入沉默。 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身影。 他倒是想一怒而起,但眼前这种情形,摆明了只要他出手,等待他的就只有一种下场。 那就是死! “怎么回事?” “周老大?” “草,怎么会这样?” 就在气氛陷入僵持时,几道怒吼声从门后传来。 麻三带着几个兄弟出现。 这么久,一直不见周魁他们下来,麻三想着会不会出了什么麻烦。 左思右想下,还是决定上来看看。 但他打死都没想到,出的何止是麻烦,简直就是变了天。 周老大亲自出马,十多号人,竟然无一例外,全都躺在了地上生死不知! 这怎么可能? 麻三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不仅是他,跟来的几个弟兄,也都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周老大。” 麻三艰难的将目光从地上那些弟兄身上。 转而移向身前的周魁。 想要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滚!” 周魁脸色铁青,猛地转过身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杀气腾腾,吐气如刀。 “这……” 麻三咕咚咽了下口水,脸色越发惊诧。 他向来信奉,能动手绝不动动嘴。 以他的脑子实在有些转不过弯来,完全搞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老子让你滚!” “听不懂人话?” 见他还怔在原地,周魁恨不得把他眼睛戳了。 一点眼力见没有的东西。 没看到现在情况,已经彻底转了过来? “是,周老大。” 被他劈头盖脸一顿怒骂,麻三总算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转身下楼。 有点意思! 看到这一幕。 陈望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个周魁虽然心性差了点,但对局势的审视还算明朗。 不过想到他底层市井出身的身份。 会有这种表现。 反而才符合他这种小人物的刻画。 要真是那种不管不顾,一身莽夫的性格,怕是也活不到现在。 更别说坐上老大的位置。 “阁下……” “我姓陈!” 赶走麻三等人,周魁深知自己如今就是待宰的羔羊,性命拿捏在陈望手上。 所以,他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望打断。 “陈先生……” 周魁苦涩一笑,“我知道,这件事很难有回转的余地,但请你相信,我周魁真是出于无奈,迫于形势,才会不得不对您下手。” 闻言。 陈望脸上的冷笑更甚。 这姓周的不愧是从江湖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人物。 察言观色、城府脸皮都是一绝。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想挣扎。 “怎么?” “想要说动我饶了你?” 陈望面露玩味的看了他一眼。 目光澄净,语气也极为平静,但落到周魁耳里,却是让他心中一颤。 “不敢。” 周魁连连摆手,恨不得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不敢?我看你心里怕是恨不得把我千刀万剐才好吧?” 陈望一声冷笑。 今天若不是他,换个人的话,周魁哪里会说这些废话。 早就麻袋套头装进车里。 然后拿去付朝南那里邀功请赏去了。 “周魁真的不敢。” 听到这话,周魁身形一晃,差点都没站稳。 “行了,少废话,回答我几个问题。” 陈望懒得跟他啰嗦,一挥手直接打断。 “是,周魁一定知无不言。” “第一个。” “是不是付朝南让你来的?” “是,他独子被打,第一时间就让心腹找到了我,让我绑了苏家大小姐回去。” 眼看形势不对,周魁哪里还敢自作聪明。 事无巨细,迅速回答道。 其实这个问题,不说陈望,就是身后的苏清影心里也早就有了答案。 只不过他之所以这么问。 不是想要确认什么。 而是谁给暗中窥视的那个人听的。 此时。 商场楼下马路对面的高层楼顶上,一道身影藏在矮墙后,不断偷窥着对面楼上的情形。 赫然就是出现在观澜苑付家别墅的那个男人。 此时的他,脸色难看无比。 本以为这趟过来,怕是很难会有收获。 毕竟周魁这人在他看来,不过就是只没了牙的病虎。 早没了当年的血气方刚。 一心只想着混口饭吃。 而且只要他还想在中海这块地界上混,就不敢得罪付老板。 否则,他应当知道自己的下场。 看他一大早就带人出门,死死守在江岸大厦楼下。 他更是倍感无聊。 周魁这趟伙做的越利索,也就代表着他越没有松松骨头的机会。 但…… 等一行人将人逼到天台上后。 出现的状况,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但这些,远远比不上周魁出卖老板。 狗就是狗。 这些年吃了付家多少肉,到了关键时候,还是一心想着逃命。 这种人……该死! “第二个问题,想不想活命?” 第40章 犹如毒蛇般的指印 “想!” “当然想!” 简单一句话,立刻让周魁浑身一颤,灰败的目光里都多出了几分色彩。 蝼蚁尚且苟活。 谁又愿意这么不明不白的死。 更何况,他拼了那么多年的命,才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 年轻时做梦都想要的权势、钱财和女人,对现在的他而言唾手可得。 虽说养尊处优,容易让人磨灭斗志和血性。 甚至这趟出来时,他还异常兴奋了一番,又能闻到那股久违的血腥味道。 但陈望雷霆般的手段。 就像是一场大雨,早就将他那点心思浇的破灭。 早知如此,他宁可在家睡大觉,也绝不出来冒险。 而今全部身家性命,都捏在别人手上。 一言就能断了自己生死。 那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感觉,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嘭的一下抬起头,周魁脸上满是求生的欲望。 见状,陈望心里冷笑更浓。 “想活简单。” “替我去做一件事。” 周魁眼神一亮,就像是燃起了一堆火焰,连连点头保证起来。 “陈先生尽管直言,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一千件,只要我周魁能够做到的,一定尽心尽力为您办好。” “先别把话说得那么满……” 陈望脚尖在地上随意一勾,一把横在地上的绳柄刀便被他带起落在掌心里。 低头仔细端详了下。 这种自锻刀,粗是粗糙了点,不过刀刃被打磨的锋利无比,绝对是杀人利器。 一刀下去,就是胫骨都能斩断。 一边把玩着绳柄刀,陈望一边冷笑道。 “不满……不满,只要陈先生吩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在下都义不容辞。” 周魁胸口拍的震天响。 要是换个场景。 恐怕谁都要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声义薄云天。 “替我杀了付元瀚。” “好,杀个把人而已,绝对……不对?” 周魁脱口而出直接答应。 但话说到一半,他忽然意识到了几分不对劲。 杀……杀付元瀚? 付朝南独子。 付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 不! 这怎么杀? 他之所以将麻三等人赶走,就是预感到接下来的对话,极有可能涉及到付家。 法不传六耳。 没有外人在,他才敢卖的那么彻底。 没人见到,就算卖了付朝南,他也不会知道。 至少还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但,让他去杀了付元瀚,这岂不是和付家不死不休? 他替付朝南做了十多年的黑手套,深知这个人心狠手辣,睚眦必报。 拦在他面前的人。 只有两个下场。 要么被吞并,甘愿成了付家的走狗。 要么永远闭上了嘴。 到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也正是因为付朝南如此狠戾,这么多年里,才能扫清障碍,从一个市井街头的混混,一跃成为中海屈指可数的商场大佬。 他这个人似乎毫无缺点。 但周魁知道,付朝南极度溺爱独子。 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在手心怕摔了。 要是杀了他。 付朝南会是何等反应? 拿脚指头也能想得到。 到时候他就是舍弃上百亿的身家,上天入地,也要将仇家揪出来弄死。 而且,绝对不止一个人。 是全家上下尽数陪葬。 深知付朝南性格,周魁才越发不敢和他作对。 但眼下……陈望提出的要求。 竟然是让自己去杀付元瀚。 “怎么?” “不愿意?还是不敢?” 见周魁整个人一下僵在原地,双腿如同灌了铅水一样,陈望脸上的玩味笑容更为浓郁。 “不……不,陈先生,这事和找死也没区别吧?” 周魁好不容易才转过身来。 面如死灰。 这哪是活路? 分明就是一条绝路。 而且是有死无生的那种。 就算冒死杀了付元瀚又如何? 陈望这边倒是好交代了。 到时候呢? 他难道能承受得住付朝南的惊天怒火! “没区别?” “不不不,还是有的。” “答应的话你还能有一线生机,拒绝的话……我保证你活不过今天。” 陈望耸了耸肩膀。 声音平静,娓娓道来。 仿佛真是在替他分析利弊。 只不过说到最后几个字时。 握着绳柄刀的手陡然用力,只听见咚的一声,锋利厚重的刀身,竟是从中一下断成两截。 “这……” 看到这一幕。 周魁瞳孔忍不住狠狠一缩。 他比谁都清楚这些绳柄刀的可怕。 别说赤手,就是从高处跳下来用力踩踏也很难折断。 但眼下,陈望就是做到了。 甚至都不见他如何用力。 轻松的如同呼吸喝水。 “想清楚了,如果你觉得骨头比它还硬,尽可拒绝。” 随手将断刀扔在地上。 陈望拍了拍手笑道。 此刻,站在太阳下的他笑容灿烂,温润如玉,但在周魁眼里,他却比玩弄人心的魔鬼还要可怕百倍千倍。 或许…… 他说的对。 自己拒绝了必死无疑。 同意的话,尚有一线生机。 “我……我答应你!” 周魁张了张嘴,说出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他全部的气力。 整个人一下瘫倒在地。 双眼空洞无神,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 “不错不错。” 陈望抚手走近,看似随意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下。 “周老大好魄力。” “这个选择,绝对是最为正确的。” 闻言,脑子里一片空白的周魁根本不知道如何回复,只是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此刻的他绝望无比。 可笑自己之前还想着凭借多年江湖经验,将局势扭转。 毕竟陈望一看就不过十七八岁,这个年纪又知道什么人心险恶? 但他眼下才知道。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挣扎不过都是徒增笑话罢了。 “走了老婆。” “这上面阳光太大,万一晒黑了可就不好看了。” 没有理会失魂落魄的周魁。 陈望脸上浮现起一抹笑意,走到苏清影身前,拉过她的小手。 不过。 就要跨门走下楼梯时。 看似无意般,他忽然一拍额头,回头看了眼双眼无神,面若死灰般的周魁一眼。 “哦,差点忘了。” “周老大,为了以防万一,怕你反骨投敌,刚才给你送了点小礼物。” 扔下一句话。 陈望搂过苏清影纤细的腰肢,径直往楼下走去。 而地上的周魁,听完此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站直身形,一把将衣服从肩上扯下。 然后…… 他就看到左肩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道泛青的指印。 犹如一条蛰伏的毒蛇,仿佛随时都会昂头吐信。 见此情形,周魁更是如遭雷击,整张脸刷的一下惨白如纸。 第41章 隔岸观火第章 斩草除根 “你做了什么?” 苏清影仰起小脸,如琥珀般纯净澄澈的眼眸里写满了惊讶。 先前下楼。 她就偷偷看过陈望数次。 只不过碍于麻三等人还死死守在楼道口,她不好追问。 一直到了商场三楼,两人身影汇入如织的人群内时,她才终于忍不住,将心中疑惑抛出。 “我还以为你能忍到车上再问的。” 陈望伸手抚向她的脸庞,笑着道。 苏清影娇躯微微一颤,身形下意识定住,眼神里难掩羞涩,“很多人在。” 不过,陈望的手并未停下,而是绕过她精致漂亮的脸,替她拢了拢鬓角垂下的乱发。 “哈哈哈,老婆,你意思是不是人少的时候就可以?” “滚!” 苏清影脸颊一红,娇嗔的白了他一眼。 至于陈望那只在自己腰间作乱的手,她也只能无奈接受。 反正这家伙脸皮比城墙还厚,就算阻止也是徒劳,多半他也会嘻嘻哈哈的糊弄过去。 “你还没回答我呢。” 眼看已经走上下了扶梯,前后都没太多人。 苏清影心里就像是有一只小猫挠过。 刚才在楼上。 她回头看过。 因为陈望一句话,跌坐在地上的周魁,竟是面色大变,就像……大白天撞了鬼。 所以她越发好奇于这家伙究竟做了什么。 才会让黑虎帮的周老大,起那么大的反应。 “想知道?” 陈望咧嘴一笑。 “赶紧说!” 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苏清影顿时咬着银牙,控制不住的想打人。 “别急嘛,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陈望伸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你……” 闻言,苏清影俏脸刷的一下染红。 这个家伙真是见缝插针,什么时候都想着占自己便宜。 只是……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心大的? 明明刚才还在打生打死,一转眼的功夫,就能满脑子坏心思。 “老婆,机会难得哦。” 陈望看了一眼四周,长长的扶梯上就只有他们两人,四周那些顾客也没注意到这边。 见状,苏清影虽然恨不得咬他一口。 但强烈的好奇心最终还是压下了愤怒。 踮起脚尖,嘴唇飞快在他左脸上印了一下,然后就触电一样收回,低垂着头,脸庞滚烫。 “这也太糊弄了吧。” 陈望撇了撇嘴,甚至都没什么感觉,不过余光察觉到苏清影抬头冷冷瞪过来的眸光,他果断收起了接下来的话,咧嘴一笑。 “哈哈哈,开个玩笑。” 说话间,陈望也收起了嬉笑,正色道。 “周魁这种人,常年混迹于市井江湖,一身反骨,不能轻信。” “而我恰好知道些小门道。” “他要是乖乖听话还好,但要是转手又跑去投靠付家,那对不住……没我出手解决,轻则瘫痪,重则一命呜呼!” 陈望说的无比轻松。 但落到苏清影耳里,却让她不禁瞪大眸子,有些不敢置信。 只是拍下肩膀。 就能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世上真有这么神秘的能力么? “别这么看着我,这不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吗?” 陈望摊手一笑。 看似春风和煦,眼底却是冷意汹涌。 这算什么? 以他的性格,向来信奉的都是一句话。 斩草除根! 从周魁接下任务,开始对苏清影不利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在他心里被判了死刑。 这种人留下就是祸害。 眼下这么做,只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 不必亲自动手不说,还能看上一场大戏,何乐而不为? 苏清影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她二十三年的人生里,何曾见过真正的刀光剑影。 商场上虽然明枪暗箭。 但做生意无非就是赚钱吃饭,谁会真的弄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所以大家都会很有默契的遵守规矩。 商业手段无可厚非。 但如今……付朝南打破了局面。 都开始绑架杀人了。 陈望用何种手段,也无可厚非! “走了老婆,今天不是说还有会要开吗?” 提着买好的衣服鞋子,陈望打了个响指,招呼着苏清影离开。 …… 半个钟头后。 一家私人医院。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周魁,手里夹着一根烟,神色阴郁。 因为他的缘故。 空气里都透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不远外,麻三等人沉默着蹲在地上,谁也不敢说话。 这个时候去触周老大的霉头,那不是找死么? 等一根烟烧了大半,一个白衣大褂的男人,抓着一叠检验单,从房间里走出。 见到他人,周魁脸上终于多了几分生气。 弹了弹烟灰,起身看向男人。 “怎么样?” 只是,面对他期待的目光,男人却有些讪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见此情形,周魁似乎也预料到了什么。 眉头一拧,手里剩半截的烟头,被他硬生生捏碎,火光从指缝间落下。 “说话!” “是是是,周老大,各个项目检查结果都出来了,但是……并未找到有任何不对,您左肩上的印记也用专业设备查过。” “但除了一点皮下组织受损外,似乎没有其他问题。” 被他一声冷喝,男人顿时如同筛糠。 哪还敢藏着掖着,飞快将检查结果说了出来。 “没问题?” “不应该啊。” 周魁一脸古怪,下意识捏了捏下巴。 要是平时,他肯定会觉得那小子是在故弄玄虚。 但见识过陈望神秘莫测的手段后,他却再不敢赌。 赌赢了还好。 一旦赌错,那就是死路一条。 而且,回来的这段时间,他借着自己在中海多年积攒的人脉,试图打听清楚陈望的来历。 但他就像是无根之萍。 突然出现在了中海。 “对了,周老大,还有一点。” 见周魁再度陷入沉默,男人讪讪一笑,小心翼翼的出声道。 “还有什么?” 眼下周魁心乱如麻,也没多想,只是随口问道。 “您之前是否有心脏之类的病史?” “心脏?” 周魁眉头一皱,然后狠狠瞪了他一眼。 “什么话,老子身体健康的很,每年定期检查,从来没有心脏上的毛病。” “那就怪了。” 被他冷眼一扫。 男人吓的顿时冷汗直冒。 眼前这位,可是地下帮派的老大,双手沾染人命鲜血的狠角色。 他们这些普通人怎么得罪得起? “怪什么,草,说话就好好说话,再他妈一句一句往外冒,老子弄死你!” 周魁冷着脸,劈头盖脸的骂道。 “是,血液科检查结果显示,您心脏负荷很大。” “什么意思?” “有很大程度会诱发心肌梗塞,也就是……医学上说的心源性猝死!” 听完男人这句话。 周魁嘭的一下瘫坐在长椅上,面色再度如同死灰。 第42章 传说中的古武者 观澜苑。 名叫张烈的男人,一路匆匆赶回。 只不过等他进了别墅,却被告知老板正在房间陪公子。 无奈下,他只能转身折返回到院子,蹲在角落里,点了根烟闷头抽着。 之前在步行街。 他虽然没听清周魁和陈望之间的对话。 但从形势看,二人之间一定达成了某种约定。 否则以陈望的手段,又怎么可能那么轻飘飘放过他? 最重要一点。 周魁此人见风使舵,在那种情况下,背主求荣也是寻常。 等陈望带苏清影一走。 周魁也没有多待,留下两人接应后,便带着麻三匆匆离去。 以张烈的任务,原本应该把他的一举一动盯死。 但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敢擅自做主。 这才决定暂时放弃跟踪。 毕竟周魁老婆孩子、身家性命都在中海,他不可能像赵老二那样,放弃一切跑路活命。 不知道多久后。 付朝南终于从门内走了出来。 “怎么回事?” 瞥了一眼蹲在地上的张烈,以及脚边地上十多个烟头,付朝南脸色不由一沉。 张烈跟了他多年。 彼此之间再了解不过。 这个被他从地下拳市捡回来的男人,身上有着一股远超常人的狠劲。 不是混江湖的那种狠。 而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由内而外的凶狠。 “老板,周魁那小子可能背刺了。” 张烈站起身,随手捻灭手里的烟头。 说话简短,却直中要害。 “背刺?” 付朝南抿着嘴唇,目光瞬间阴冷下来。 “到底什么情况,仔细说说。” 付朝南也不着急。 拍了下张烈的肩膀,和他一样,坐在石阶上,慢悠悠点起一根烟。 到了他这个层次。 周魁一个江湖帮派的老大,并未被他放在眼里。 他只是不明白,周魁不过是付家的一条狗,他凭什么敢有反心? 老婆孩子,父母家人,甚至偷偷养在外面的几个女人,全在他的掌控之中。 可以说,他的命脉完完全全拿捏在他手中。 这家伙怎么敢? 张烈也不耽误,简单将先前看到的一幕尽数说出。 “你是说……那小子一个人对付十几个,还是拿刀的好手?” 等听完张烈一番话。 付朝南若有所思的问道。 “不仅如此,老板,我能感觉得到,那小子一直没有动用全力。” “就像……” 张烈摇摇头,说到这,他犹豫了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就像是在戏耍。” “对,以他的实力,局势根本就是一边倒的碾压,若是一开始就起了杀心,那些人连半分钟都坚持不到。” “难道是古武者?” 付朝南更是震惊,眉心几乎皱成了一个川字。 思索了良久后,他才不可置信的抛出心中猜测。 古武者! 武道修行之辈。 据说这些人能够炼化先天之精,化作真气,练到一定境界,开碑裂石、搏杀猛兽都是等闲。 付朝南自小混迹在市井之间,更是听过无数此类传闻。 只不过古武者从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即便是他,也从未见过真面目。 他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树敌也越来越多。 为了安全着想,他花了不小力气,四处招揽高手。 只不过,真正的古武者避世不出,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退役下来的特种兵,地下拳市的王者,亦或是常年混迹江湖,厮杀出头的过河卒。 这些人虽然比不上古武者。 但对付常人却是足够。 赤手空拳,短短一分钟不到,十多个黑虎帮的提刀高手,全部昏死倒地。 拥有如此恐怖战力。 付朝南能想到的,除了古武者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可能性不小。” 听到这几个字,张烈那张向来混不吝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凝重。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虽然隔着一条马路,但对他这种混迹地下拳市的人来说,眼力有时候比拳劲还要重要。 看走眼的下场,只有一条。 那就是死! 所以那些年里,他从未错过任何一场拳赛,即便没有轮到自己上场。 他也会叼着一根烟,找个无人的角落,就像一只捕食的野猫,躲在暗处细细观察对手的气质、出手的时机甚至是神色变化。 长久的锻炼下。 他才能在那个地下拳市混迹多年。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成为付朝南的贴身保镖。 一个是厌倦了那种脑袋拴在裤腰带上,朝不保夕的日子。 另外一个。 当然是老板出手足够阔绰。 给出的价,是足以让他为之心动甚至瞠目结舌的数字。 当然最重要一点。 是因为他在付朝南身上看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 他们虽然地位天差地别,但却是一类人。 用一个不好听的词形容。 他们都是蛰伏在暗中的毒蛇。 只不过付朝南比他更为枭狂,站在了中海商业圈的山头峰顶,而他继续做着毒蛇的工作。 “张烈,你能对付得了么?” 沉默了片刻,付朝南忽然扭头问道。 “很难!” 张烈摇摇头,“我看过他出手,没有一记是死手,但招招式式根本不讲道理。” “要是你们一起上呢?” 付朝南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表情。 但他又心有不甘。 古武者又不是仙人,能以一敌十,那二十呢一百呢? 就算用人海战术,耗也能耗死他! 说话间,他瞥了一眼院子四周,偌大的别墅内,四处都有人巡视,俨然就是一座保护到极致的大狱。 “我不知道。” 张烈仍旧摇头。 不过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睛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抹强烈的战意。 “但是,我想试试!” “好!” 付朝南一拍手,他等的就说这句话。 当年那个地下拳市,高手众多,张烈不是最强的,但却是最合他胃口的一个。 尤其是那股骨子里透出的阴冷凶狠。 更是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欣赏。 “放手去做,付家上下的人任你调动。” 付朝南点起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他从来不信命。 更不信有人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打穿他花费无数心思才组建起来的势力。 就算那个人疑似古武者。 “是,老板。” 张烈点点头,一张脸寡淡平静。 “对了,再对付那小子之前,替我去一趟黑虎帮,周魁要真有反意,折断他的四肢,老子要他知道背叛我付朝南的下场!” 第43章 谁家醋缸子倒了? 开车一路回到江岸集团。 差不多正好是员工上班的时候。 门口处人来人往。 见陈望从车上下来,一行人不由瞪大眼睛。 昨天公司内部就在疯传,苏总私下和一陌生男人幽会。 虽然传的头头是道,但还是有很多人不信。 尤其是那些暗恋爱慕着苏清影的年轻人,亲眼看到这一幕,一时间似乎都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传闻是真的!” “苏总这是要公开吗?” “肯定的呀,都一起坐车来公司了。” “看他手里的衣服鞋子,这是刚逛完街回来啊。” “我不能接受!” “你不能有什么用,人家郎才女貌,轮得到你反对?” “哈哈哈,小徐,放宽心,公司里那么多漂亮姑娘,你看上谁了,姐给你做媒人。” “我来江岸,就是为了离苏总近一点,谁要其他庸脂俗粉?” “你说谁是庸脂俗粉呢,小徐,胆子挺肥啊,信不信姐妹们把你撕了?” “别别别,姐,亲姐,我错了,我就是随便一说别当真。” “哼,我说你们就是眼高手低,苏总什么人,能看得上你们?” “那也不一定啊,那小子很帅吗?” “还不帅?小徐瞪大你的眼睛再看看,一米八几、笑容阳光,简直就是行走的荷尔蒙好不好,老娘也就是结婚了,要不然非得和苏总争一争。” “切……” 随着两人并肩跨过大门。 集团楼下众人,内心的八卦之火再掩饰不住,开始熊熊燃烧起来。 只不过兴奋的多是女人。 至于那些年轻人,一个个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一点精气神都提不起来。 原本他们还幻想着,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比起其他人机会要多不少。 但眼下…… 这点心思一瞬间尽数破灭。 号称冷傲冰美人的苏总,最终也逃不过被人拿下的结局。 而此刻,好不容易等来电梯的苏清影,迫不及待的往里走去。 虽然之前早就预料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形。 但刚才的反应之大,还是让她有些始料未及。 还好下车时,灵机一动拿了一副墨镜带上。 要不然苏清影都觉得自己这会怕是早就社死当场了。 跨入电梯内。 正要松口气。 但等在外面的人也纷纷进来。 还不断和她打着招呼。 “苏总。” “苏总好。” 刚稍稍有所放松的心思,再一次悬了起来,但身处电梯里无处可逃,又不好太过冷淡,只能故作自然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转眼间。 电梯里人越来越多。 陈望和苏清影已经被挤到了角落里。 两人几乎贴在了一起。 陈望自然无所谓,还不时和那些员工打打招呼,刷个脸熟,但被他护在身后,靠着电梯墙壁的苏清影却是气不打一处来。 都这个时候了。 这家伙竟然还能装作没事人是的。 而且。 当着自己的面,和公司那些年轻女员工谈笑是什么意思? 当自己不存在是吧? 苏清影越想越气,然后趁着陈望聊天的间隙。 伸手在他腰间软肉上用力掐下。 “嘶——” 感受着腰上传来的疼痛。 陈望忍不住倒吸了口冷气。 下意识回过头,迎来的却是苏清影仰着小脸,冲自己偷偷做鬼脸的样子。 我靠。 谋杀亲夫。 这女人……太狠了! 看来夫纲不振是不行了。 想了想,陈望故意一个踉跄,不正不歪,恰好把自己摔进了苏清影怀里。 后者一脸茫然。 陈望嘴角却是不动声色的勾起一丝笑容。 “起开!” 感受着贴在自己身上的家伙,苏清影抿着嘴唇,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不起。” 平时温香软玉,哪有眼下这种感觉舒服。 尤其是胸口起伏时,他都能感觉到那股惊人的柔软和弹性。 仿佛置身在天堂! 傻子这时候才会起来。 “你起不起开?” “脚崴了。” 陈望耸了耸肩膀,然后晃了晃身体,后背处的摩擦感越发强烈。 “?” 见状,苏清影快要气疯了。 这家伙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虽然随着电梯门不断开开关关,电梯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但万一被员工发现,她还怎么在公司待下去? “苏总,再见!” 随着最后一个女员工离开。 苏清影总算松了口气。 然后用力想要将贴在自己怀里,那个可恶的家伙推出去。 “老婆,我脚真崴了。” “你就一点不心疼呗。” 陈望垫了垫脚尖,一副疼的站不起身的样子。 “那你什么意思?” “我抱你上楼还是背你进办公室?” 尝试了几次,实在推不开的苏清影,双手抱着胸口,省得继续被这家伙占便宜,冷冷道。 “嗯?” “好像也不是不行。” 陈望一听,眼睛里顿时露出一抹亮色。 “去死!” 见他竟然还真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甚至进行了选择。 苏清影一口银牙差点都要咬碎。 隔着墨镜,陈望都能感受到她恨不得刀了自己的眼神,不禁咧嘴一笑,“都同居了,这不算什么吧?” 听到同居两个字。 苏清影俏脸上顿时一片滚烫。 她算是明白了。 这家伙就是无耻的混蛋,亏自己之前在楼顶,还着实替他捏了一把冷汗。 “是不算什么。” “不过,从今晚开始,我回家睡!” 冷冷瞥了他一眼,苏清影面无表情的道。 这下陈望顿时懵了,虽然熬了一夜没睡着,但那也是痛并快乐着啊。 才同居一天就要分开? “哈哈哈,老婆,你开玩笑的对不对。” 一跃从苏清影身上跳开,转身冲她说道。 苏清影啧了一声,“不是脚崴了吗,这么快就活蹦乱跳了?” “老婆,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怪事哈一下就好了。” 陈望一点没有脸红的意思。 “既然好了,是不是该算算账了,你很会聊天啊,是不是我不在的话,都要上手给那些女孩子看命运线了,嗯?” 抱着胸口,苏清影冷冷盯着他。 只是话里那股酸味,却是都要溢出来。 “咦,谁家醋缸子倒了?” 陈望强忍着笑,不过见苏清影镜片后的眼神更冷,立马岔开道。 “开个玩笑。” “不过,老婆,你还真别说,药王谷除了医术之外,相卜之道也是名动天下。” “要不要给你看看?” 第44章 其实我还有一门摸骨术 山医命相卜。 药王谷镇世之道。 山字篇对应搬山镇狱劲。 医字立世之本,掌天十三针只是其中之一。 命字篇为真言断命决,一言断人生死。 卜为太乙感应篇,世间流传的无上卜算之法太乙神数,只不过是从太乙感应篇中流传出去,被世人简化,推演而出的一个分支而已。 至于相字篇,也是五术中最为繁杂、难以揣测的一个法门。 其对应的北斗无相功,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知五百年。 但即便是老头子宋长夜,也仅仅只是入门,始终无法掌握北斗无相的真髓。 陈望在山上修行十年。 天赋纵横,根骨无一。 北斗无相已经越过龙门,直抵第二层。 要知道这门功法一共有五重之说。 相人、相地、相天、相玄、相道。 人相看似最为简单,但其中又有手、骨、体、面四分,八卦、八门、五行、地支、十二神之说。 街头巷尾那些算命先生,说是铁口直断,能观人命运前程。 其实不过是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 学了一些皮毛而已,就敢妄言胡说。 真正的人相之术,要做到‘观人于微’,将人视为宇宙判断。 “哼,你就胡说八道吧。” 苏清影一个字都不信。 她印象中算命的都是些神棍。 带着个墨镜往那一坐,满口胡言乱语,也就骗骗愚夫愚妇。 她这样的海归高才生又怎么会信那些? “真的老婆。” 陈望一脸无奈。 山医命相卜,乃是玄学五术,怎么还被她视为神棍一类了? “来来,不信的话,手给我,给你看看就知道了。” 下意识去捉她的小手。 见状,苏清影越发认定,这家伙就是趁机占自己便宜。 咚—— 正打闹间。 电梯停在了二十楼。 只是门打开的一刹那。 手里捧着一摞文件的楚小瑜,看到电梯内的情形,一下瞪大眼睛。 此刻,在她视线中。 苏总贴在那个姓陈的怀中,衣服凌乱,俏脸通红,似乎两人刚在电梯里发生了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 空气里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 苏总,玩的也太大了吧。 楚小瑜小手捂着嘴,满脸错愕古怪之色。 “苏……苏总。” “那个,我什么都没看到。” 念头一闪而过。 反应过来的楚小瑜,连忙转过身,自欺欺人的撇清道。 但她越这么说,苏清影脸庞便能越发红润,如同飞上了一团红霞。 死丫头瞎说什么呢。 心生羞恼的同时,还不忘狠狠剜了陈望一眼。 后者也是一脸无辜。 我就给老婆看个手相,怎么被你说的做了什么坏事一样? 从陈望怀里挣脱出去,借着光亮如镜的电梯墙快速整理了下衣衫,幸好这一层没其他人,要不然传出去,她都没脸做人了。 小瑜这丫头虽然嘴严。 但为了以防万一。 回头也要提醒一声。 一瞬间做好决定的苏清影,面无表情的走出电梯,然后……越走越快。 看着就像是逃也似的,一路直奔办公室而去。 “小瑜,今天忙不?” 陈望半点没有被人撞破的意思。 轻描淡写的走出电梯,看了眼还背着身,站在原地念叨着什么的楚小瑜,。 “啊……哦,还好。” 楚小瑜挪开遮住眼睛的手指,见苏总已经走远,这才拍了下胸口,长长舒了口气。 随着她下意识的动作。 陈望眼神也随之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 好大……不是,好白。 靠,想什么呢。 眼神微微一亮,陈望心里略显错愕。 其实昨天就见过面,不过那会哪有心思打量她,眼下一看,他才发现这丫头虽然名字里带了个小字,但其实一点都不小啊。 “那个,刚才我是在给你们苏总看手相。” “别乱想。” 留下一句话,陈望也转身离去。 只是,怔怔站在原地的楚小瑜,脸色却是愈发古怪。 这句话几乎等于是不打自招了。 解释就是掩饰。 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楚小瑜暗暗点了点头,仿佛一切尽在自己掌握的情形。 一直到进了办公室。 苏清影才重重缓了口气。 她从未想过,上下楼这么一点路,竟然会走的如此艰难。 躺在床上,轻轻甩掉脚上的高跟鞋。 晶莹如玉的小脚,在半空中晃啊晃。 只有在这个小屋子里,她才能真正放松下来。 走出了那扇门,她就是江岸的总裁,需要面对做不完的工作,开不完的会,还有形形色色的人。 但在这,她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小姑娘。 可以自由放任的脱掉鞋子,刷剧吃零食,不必顾忌其他。 等陈望推门进来时。 一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大长腿,在半空荡来荡去的情景。 “老婆,是不是累了。” “要不要给你按按?” 陈望眼神更亮,不等苏清影拒绝,他人一下就闪了进去,出现在床边。 “不……” 感受着一双大手落在自己腰窝间,苏清影下意识就想要拒绝。 但随着手掌移动。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种说不出的舒适感顿时遍布全身。 原本因为常年伏案工作,而酸胀疼痛的腰背,一下得到了极大的放松。 而且,一丝淡淡的热流涌入体内。 让她更是差点舒服的叫出声来。 不过。 轻吟声传出,苏清影俏脸一红,立刻反应过来。 小手捂住檀口。 呼—— 不知道多久后。 感受着异常舒适的身子,苏清影不禁侧过身来,一脸诧异的看向陈望。 “你怎么还会这些?” 在她印象里。 陈望精通功夫,打人如挂画。 这两天里,以一敌多的场景,几乎刻在了她脑海里。 “中医推拿调理,这是基础啊。” 陈望撇了撇嘴,信口胡说道。 药王谷医字篇中所涉,皆是济世救人之法。 推拿只是小道。 不过,他也是没办法啊。 小时候三位师娘,总让他帮忙按按肩膀,时间久了,他无师自通,也算是自学成材。 一手推拿功夫,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三位师娘对他的功夫,哪一个不是赞不绝口? “舒服吧老婆?” “其实,我还有一门摸骨手法,能让你肌肤光滑、永葆青春。” 陈望搓了搓手,忽然说道。 “什么意思?” 苏清影本能的有些警觉,瞥了他一眼问道。 “你躺好,我来告诉你!” 第45章 都老婆了还分什么你我 陈望虽然很想试试。 可惜,还是被苏清影识破了他那点心思。 什么摸骨手法,永葆青春。 呸! 把耍流氓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只能按下心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至少不知不觉间,苏清影对他已经没有抱以那么大的敌意和警惕。 牵牵手搂搂腰。 也都已经默认。 不过么。 姐姐这边都攻略到了这个程度。 他也不能厚此薄彼。 休息了片刻,陈望推门出去,听到动静,单手撑着下巴,坐在电脑前发呆的苏清影顿时一惊,下意识坐直身形,握着鼠标轻轻点了下。 只是慌乱中。 她根本没看清楚,几个满带诱惑,看的人脸红心跳的广告从右下角弹出。 见此情形,她心思更乱。 只能无奈关机。 见她一通操作,陈望差点笑出声。 “那个,老婆,有没有手机?” 之前去商场,他本来还想着的,但因为周魁等人的突然出现,打乱了计划。 在山上时,没有手机完全不影响。 但在城市里没这玩意实在不方便。 “有啊。” 苏清影其实早就好奇了。 这个时代,还是他这样的年轻人,没有手机好像有些太奇怪了。 拉开办公桌一层抽屉。 随手从中拿出一只都没拆封的盒子。 “这是今年最新款,刚好可以给你用。” 陈望很有吃软饭的自觉,趁着苏清影拿出手机,给他简单介绍的间隙,俯身在她侧脸上亲了下。 “你……” 感受着脸庞上传来的异样。 苏清影身体一下僵住,下意识仰起小脸,不可思议又有些气呼呼的看着他。 “又没人。” 陈望摊了摊手。 “那……也不可以。” “亲都亲了,下次一定。” 咧嘴一笑糊弄过去,不过说真的,亲她和被亲感觉完全不一样。 不知道什么时候…… 陈望目光不露声色的扫过苏清影红润饱满的嘴唇。 “咳,老婆,电话给我录一下。” 看着空荡荡的通讯录,陈望轻咳了声转移话题。 苏清影脑子里还懵懂懂的,并未察觉到他灼热的目光,只是点点头,将自己、妹妹还有爸妈的电话输了进去。 把玩了片刻。 陈望差不多已经熟悉了基本功能,随手放进口袋。 两人说话间,办公室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苏清影立刻坐直,深呼吸一口气,神色瞬间恢复如常。 “进!” 很快门外探进来一只小脑袋。 楚小瑜抱着一摞文件,目光四下扫过,见没有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苏总,上午还有两个会议。” “几个项目的负责人已经在等着您了。” 察觉到小瑜那古怪的目光,苏清影俏脸微微一红,这死丫头,探头探脑的,不知道还以为她和陈望在办公室里做了什么坏事呢。 “行,我知道了。” 苏清影心里腹诽,神色间却没什么表情流露。 起身拿过文件,径直往会议室那边赶去。 才走了几步,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示意小瑜先去等着自己。 “我今天会很忙,你四处转转,困了的话就去休息。” 对于陈望,她还真没想好怎么安排。 总不能让他办个入职,和其他员工一样朝九晚五吧。 “不用担心我。” 听着她细细嘱咐,陈望眼底不禁溢出一抹笑意。 这种被自己女人关心的感觉。 确实不太一样。 “好,那我先去开会了。” 苏清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伸手拢了拢头发,一丝羞涩一闪而过,然后快步追上前面的小瑜,赶往会议室开会。 两人一走。 陈望顿时有些无聊。 想了下,拿出手机,找到苏灵溪的号码打了过去。 “姐?” 片刻钟后,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这张卡也是苏清影一张不怎么用的备用卡。 所以接到电话,苏灵溪下意识以为是姐姐打过来。 “是我。” 陈望轻咳了声。 听出声音,苏灵溪一下愣住,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本就不是太擅长和人打交道,何况,电话另一头的那个人,还是和自己有着婚约的……未婚夫。 昨晚有姐姐在一起,她还能稍微好点。 “那……那个,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啥。” 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苏灵溪的紧张。 陈望眉头不禁一挑。 不应该啊。 作为医师,每天都要和各种病人打交道。 “就是问问你看的怎么样了?” 苏灵溪紧紧握着电话,白皙的手背上,脉络清晰可见,眼底略显慌乱。 愣了愣,看到桌上那份古方时才反应过来。 “哦,已经看的差不多了。” “就是还有几点不懂之处……” 涉及到自己专业,苏灵溪声音都平静了不少,将自己遇到的问题一一提出。 “这个简单。” “你听着。” 陈望稍稍沉吟了下。 于他而言,在医道上和苏灵溪相比,那几乎就是降维打击。 三两句便将疑惑解除。 苏灵溪越听眸子越亮,要知道,她今天一早就起来,翻阅了不少古书,依旧没找到答案。 但陈望一说,就像是醍醐灌顶一样。 思路瞬间清晰明朗。 “陈……陈望,你太厉害了!” 苏灵溪小脸上满是雀跃。 “古方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 陈望淡淡一笑,隔着手机,似乎都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惊喜。 “这事我想过了。” “而且打了电话咨询师傅,他说一份保留完整的古方,如果想要买断,价格至少在几千万以上,甚至数亿。” 苏灵溪咬着嘴唇。 作为医师,她怎么能不心动。 “可是,我……暂时没有那么多钱。” “什么钱?” “就是那份金匮补气汤呀。” 听到这话,陈望一脸无奈,“昨晚在百草堂,我不是跟你说了,那份古方就是我送给你的礼物么?” “再说了,我的就是你的,还分什么你我?” 苏灵溪小脸刷的一下染红。 陈望虽然说的很隐晦,但意思却很明显。 只是。 初次见面,就送一份价值数亿的古方。 这真的好吗? “那……那后续分成。” “商业上的事我不太懂,不过,之前在叶家,老爷子似乎挺有兴趣,他人不错,可以找他聊聊。” 那天在叶家。 叶崇文看似只是为了拿话挡住徐巍然,替他解个围。 不过看的出来,他应当不是玩笑之语。 如果要选一个合作的人。 叶家倒是不错的选择! “好,我问问。” 第46章 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和苏灵溪煲了会电话粥。 陈望这才不舍的挂断。 姐姐这边倒是简单,毕竟都同居了,时时刻刻都能见面。 妹妹那边也不能放下不管。 只是。 隔着手机,终究没有陪在身边,感情升温迅速。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过上三人行的日子。 感慨了声,陈望正琢磨着是去躺会还是下楼转转时,忽然一拍额头。 “哦,今天还真没空休息。” 在口袋里翻了下,很快,一张卡片出现在手中。 那是一张烫金页面,制作精良的名片。 叶伯鞍。 东康医疗器械集团执行董事! 简单一句头衔,外加一个电话号码。 这是那天叶伯鞍送他来江岸时,临走前留下,说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打他电话。 名片一直被他随手放在口袋里就没动过。 还好没掉。 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过了片刻,那头才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请问找谁?” “叶大叔,是我。” “陈公子?” 听出电话里那道熟悉的声音,叶伯鞍语气里不禁透出几分惊讶。 “对,是我,老爷子怎么样了?” “多谢陈公子关心,我爸现在精气神已经好多了,早上还在院子里晒了会太阳。” 叶伯鞍一脸唏嘘,难掩感慨的道。 对他而言,这半年时间,简直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人世间最为可怕的噩梦。 眼睁睁看着老爷子,从昏睡不醒到病入膏肓。 身为人子,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感觉比刀割还要痛苦百倍不止。 而今,短短两三天时间,老爷子又活了过来,不但能言能行,甚至还有精神过问公司的状况。 全赖陈望圣手! 要不然,他叶家的天恐怕都塌了。 “那就好。” 听到这话,陈望也由衷替他感到开心。 “嘱咐老爷子注意休息,这段时间不要动怒。” “好,陈公子的话伯鞍一定带到。” 叶伯鞍重重点了点头。 只是,听着一口一个陈公子,陈望实在有些不太习惯,“叶大叔,还是换个称呼吧。” “这……” 叶伯鞍微微一怔。 对他来说,陈望治好老爷子,无异于救命恩人,称呼一声叶公子算得了什么? 不过既然他都提出来了,自己也不好拒绝。 稍稍琢磨了下,“我痴长几岁,那就叫一声阿望如何?” “行,只要不叫叶公子,本名都成。” 听着陈望的语气,叶伯鞍忍不住摇头一笑。 “对了,阿望,你不说找我有事么?” 见终于说到正事上,陈望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鞍叔,知不知道黑虎帮?” “黑虎帮?” 听到这三个字,叶伯鞍猛然从办公椅上站起,眉头紧皱,眼底闪过一抹怒色。 “是不是那帮家伙招惹你了?” “阿望,尽管跟我说,叶家虽然不算什么门阀勋贵,但区区一个江湖帮派,还是不在话下的。” 叶伯鞍确实没有说大话。 周魁为什么对付朝南畏之如虎。 一方面是因为深知他的性格和手段。 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帮派和世家之间,有着一道如同天堑般不可逾越的距离。 江湖人看似威风。 实际上在那些真正的大人物眼里就是一条狗。 甚至可以说,他们根本入不了眼。 叶家不算豪门大户。 但叶崇文经营大半辈子,不管身家还是人脉都极为惊人。 真要遇到不长眼的,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再不济砸下一大笔钱,在江湖上发出悬赏令,别说周魁只有一条命,就是十条八条,都不够死的。 钱能通神。 这句话绝不是说说而已。 总有些视钱如命的亡命徒,为了花红杀人。 “那倒不是。” 听出叶伯鞍话里的愤怒,陈望摇摇头。 这点小事,自然不会去麻烦他。 “只是想问问鞍叔你能不能帮我弄到周魁的电话。” “真不用我出面?” 叶伯鞍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毕竟陈望来到中海,才短短几天,如果不是双方起了冲突,他又怎么会知道黑虎帮周魁。 “放心吧。” “那行,阿望,你等我几分钟,我打电话问问。” 叶家在城东,而黑虎帮盘踞的势力在城南一带的骑楼街,二者之间风马牛不相及,几乎从未有过交涉。 叶伯鞍还真不清楚。 不过找个行里人问问,很快就能打听到。 “成,鞍叔我等你电话。” 陈望随手挂断。 不到两分钟,叶伯鞍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不仅仅是电话,黑虎帮所在、周魁住所、名下房产,甚至在外面秘密养着的两个情人的住址。 事无巨细,全都查的清清楚楚。 饶是他,都不禁有些诧异。 电话最后,叶伯鞍还是不太放心,又专门叮嘱了一句。 说是有用得着的地方,一定告诉他。 “骑楼街……” 看着窗外,陈望低声喃喃了一句。 随后也没耽误,径直坐着电梯下楼。 经过大厅还未出门时,他忽然察觉到几道带着几分复杂的目光。 “是你们几个?” 看清几个人的样子,陈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正是苏天御千挑万选,派来保护自己宝贝女儿的几个保镖。 因为陈望的出现,他们挨了一顿打不说,还莫名就失去了工作。 心情哪能不复杂? “认识一下,我叫陈望。” “你……你好。” 见陈望主动过来打招呼,几个人明显有些愣住,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还是领头的那个率先反应过来。 看着陈望那张平静的脸庞,伸出手,犹豫了下,“袁树。” “好名字。” 陈望随口点评道。 四世三公、汝南袁氏。 只是听到这话,袁树老脸一红,知道他理解错了,赶忙解释道,“树木的树。” “那也不错。” 陈望顿了下,一挥手。 “不说这个,我要出去一趟,你们苏总的安全就交给你们几个。” “记住了,盯死来往的人。” “一只苍蝇都不要放进去。” “相安无事的话,你们继续做着保镖的职责,苏总那边我会去说,但……” “要是她出了任何问题,唯你们几个人是问。” “听清楚了么?” 第47章 拉拢敲打第章 城南骑楼街 “树哥,这算个怎么回事?” 留下一句话后,陈望便转身出了大门。 钻进车子里,一路呼啸离去。 几个人目送着他消失在视线中,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那小子明明比他们年轻了一大截,而且都没有出手,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无比的压力。 但正是因为这种感觉。 他们心里才越发不忿,脸面都有些挂不住。 毕竟虽说不是什么神秘兵种,特战兵王出身。 但好歹也曾是王牌部队退下来的老人。 而今却被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三言两语震慑的不敢动弹。 对他们而言。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面子重要还是活着重要?” 听着几个人愤愤不平的埋怨声,袁树转身,目光冷冷在他们身上扫过。 “再说,面子是自己挣来的,不是别人给的。” 他这几句话说的极重。 一点面子没给。 而且,这话看着是说给他们几个听得,但又何尝不是自省? 退下来后,在城市里才过了几年。 一身锐气傲骨,就已经被磨平的差不多了。 昨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陈望教训一顿,说实话,他心里也接受不了。 但那又怎么样? 实力不如人,那就得服! 而不是像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在背后嚼人口舌。 “苏总为人你们知道,虽然是个女人,但性格强势,雷厉风行,就你我这样的表现,不被扫地出门都算好的。” “陈望这是在替咱们说话,懂不懂?” 袁树恨铁不成钢的道。 听到这话。 几个人脸色原本还有些难看,这会忍不住面面相觑。 “树哥,我崔照大老粗一个,不懂这些门门道道,反正一句话,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对,树哥,我听你的。” “还有我。” “算我一个。” 一行人纷纷开口。 见状,袁树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慢慢松开。 他们前后脚进的苏家做事,彼此之间极为了解。 他知道,这些人没什么坏心思。 只不过很多时候脑子一根筋,做事轴,不懂得变通。 如今自己一番话,算是把他们骂醒了。 “好,哥几个,既然愿意听我袁树的,那我也不会坑你们。” “陈望是苏总未婚夫,他能降下姿态这么说,心里就没当回事。” “听我一句劝,好好做事,比什么都有用。” 袁树也算是掏心窝了。 几个人当中,他年纪最大,已经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曾经的出身听着威风。 但如今步入了社会,就不能总把那些挂在嘴边。 更何况,比起那些不好说话的主顾,苏家算是相当客气了。 工资高福利好。 逢年过节礼品红包一样不少。 如今苏总遇到麻烦,他们要是连本职工作都做不好,那还有什么脸面去见苏老板? 人家宝贝女儿交到他们几个手上。 结果被当面绑架。 这件事要真的成了,他袁树都恨不得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 至于陈望,人家何尝不是帮了他们? 还有一句话,他只是藏在心里没有说出口。 这两天,公司上下传的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说陈望吃软饭的谣言。 崔照他们几个虽然嘴上没有明说。 但心里怎么想的,他拿脚指头也能想得到。 无非就是那小子走了狗屎运。 傍上了苏家,这辈子算是发达了。 但通过刚才那简短几句话的交流,袁树心里对他的观感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拉拢敲打。 这个词几乎被他完美诠释到了极致。 关键他才多大年纪。 十七八岁。 袁树自问在他这个年纪绝对做不到如此。 而且,那会自己什么德行他最清楚。 翻墙上网、打架斗殴,老师家长谁不头疼? 最后实在没辙,把他送到部队去管教。 这些东西,往前两三年他也琢磨不出来。 也就是随着年纪增长,见识的东西多了眼界拓宽,加上平时空闲的时间多,才有功夫去深思多想。 “行,去做事吧。” “老崔,你带几个守着前后门,其他人各层巡视。” “记住了,发现可疑人员,第一时间报告。” 袁树吐了口浊气,回过神来,盯着几个人说道。 “好嘞,树哥。” “树哥我这就去。” “放心吧树哥,哥几个心里都憋着一股气呢,绝对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听到他们几个这些话。 袁树忍不住点点头。 他又何尝不是憋着气。 倒不是怨恨,而是想要让苏总看看,他们并不是白吃干饭混日子的人。 “去吧。” 一挥手,袁树挺起胸膛,一如许多年前在部队里执行任务的时候。 …… 车上。 通过后视镜,看着渐渐远去的江岸集团大厦。 陈望眼底光影流动,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袁树等人在他看来确实没什么过错。 顶多也就是实力差了点。 但比起黑虎帮那些还是要强了不少。 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在苏家多年,不用担心会背刺。 而且,周魁要是足够聪明的话,眼下应该已经搞明白了肩膀上那块印记怎么回事。 至于暗中窥视的那个人。 没猜错的话,是付朝南派出盯着周魁的暗子。 也就是说。 从一开始,付朝南就不放心。 过去了这么久,天台上发生的情形,怎么着也落入了付朝南的耳朵。 以他这个人的城府心思,绝对猜得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个想要拿投名状保命。 另一个则是早就有了防备。 而今双方碰上,那绝对是一场大戏啊。 这也是陈望特地向叶伯鞍打听黑虎帮所在的原因。 在公司睡大觉。 哪有看热闹有意思。 当然,陈望也不是真的是专门跑这么远去看戏。 他还没无聊到这份上。 对他而言,此行最重要的一点,是去盯着周魁。 这个人性格反复,身有反骨。 要是狗急跳墙,铁了心思投靠付家,到时候双方再次联合对付他,好歹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一个蛇形指印,比起付朝南多年下来积累的威压相比,火候似乎还是不太够。 他要做的是盯人,也是杀人。 但最好当然是煽风点火、坐山观虎斗。 无论是付家还是周魁,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出手见血,反而脏了自己的手。 想到这,陈望一双眼眸如井,已然渐渐平静下来。 一路从高架上驶过。 不到半个钟头。 骑楼街便已经近在眼前。 之所以叫骑楼街,是因为城南这一片老城区,留下不少特色老建筑。 整条老街上。 两侧的商铺和别处完全不同。 一楼生活,二楼临街靠窗用来做生意。 那是因为来往客人骑马过街时,不用下马坐在马背上就能从窗口伸出手做买卖。 或者是买碗茶水,吃块瓜果。 或者是些干粮酒水。 百十年过去,这一片曾经的繁华消失不见,只剩下无数斑驳脱皮的墙壁,以及光滑的青石板,似乎还在叙说着当年此地的热闹。 住在这边的居民。 有点能力的也都早就搬走。 剩下的除了老人就是穷人。 久而久之,反倒成了市井帮派聚集的场所。 因为没人看管,而且就算惹事闹事,听到动静,往那些破旧的老屋里一钻谁也不知道。 二十多年里。 骑楼街出现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帮派。 但如今这里只剩下一个。 那就是黑虎帮。 车子几乎一进城中村,立刻就被人盯上,毕竟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钱有势的人谁会来? 陈望开的是苏清影的帕拉梅拉。 百十万的豪车。 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而感受着窗外那些连装都懒得装的贪婪眼神,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笑容。 正好。 他都不用专门去找人问路。 这不是直接找上了门? 将车子停在路口,陈望径直下车。 蹲在巷子四处的几个年轻人见状,眼神无声的交流了下,然后迅速起身,朝着他飞快围了上来。 这些人只能算是黑虎帮最底层的成员。 平时吃肉喝汤都轮不到他们。 顶多是指甲缝里露点残渣剩饭。 如今突然遇到这么大一头肥羊,哪还能忍得住。 “喂,骑楼街我们黑虎帮罩的,想从这里过,得留下买路钱。” 一个二十来岁,流里流气的青年,甩了甩手上的铁棍,朝陈望狞笑道。 然而。 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 迎接他的是反手一记狠狠的巴掌! “找我要钱,大白天喝多了?” 第48章 嘴臭可不是好习惯 陈望头都没回笑骂道。 但那个提着铁棍的青年,被结结实实一巴掌扇的直接倒飞出去。 他这一下,半点没有留手的意思。 没人料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形。 一下全被镇住当场。 毕竟在他们看来,陈望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肥羊。 这种人,在骑楼街这破地方,八百年都未必能遇上一次。 不敲个百十万,今天都算他们几个胃口小。 但谁能想到,这个看着不过十七八岁,身形削瘦,笑容温和的小崽子下手这么狠。 一行人下意识放缓脚步。 瞳孔收紧。 脸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脑子都宕机了似的,一时间都没能回过神来。 还有稍慢一步,来不及跟上,还在吹着口哨从远处围过来的小混混。 嘭! 直到青年撞向路边的垃圾桶上。 足有半人多高的塑料桶,被一下撞倒掀翻在地。 混合着泔水、剩饭还有各种垃圾的臭水淌了一地。 青年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捂着肚子,不知道是不是断了肋骨,疼的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九哥!” “草,还愣着做什么,救人!” “妈的,揍他!” 直到肖九的痛呼声传来,周围一行人这才回过神来。 一个个怒火冲天。 随手抄起甩棍、钢管,还有实在找不到趁手兵器的,干脆从地上捡了块砖头。 看着乌泱泱一帮人朝自己冲来。 陈望脸上非但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反而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些帮派底层小人物,看似和巨寇大恶沾不上边。 但相反,越是市井出身,吃尽了苦头的他们,对同样底层的老百姓越狠。 除了欺负辱骂外,更是往死里压榨。 毕竟他们看着威风,实际上半点油水没有,除了拦路强抢、收保护费一类之外,怕是都活不下去。 冷哼了声。 陈望连说话的兴趣都欠奉。 目光扫过。 忽然间。 他视线落在身后一栋骑楼上。 准确的说是几根靠在墙外的毛竹。 竹叶还没来得及削干净,看楼外放着不少竹制品,估计骑楼的主人应该是个篾匠。 这些竹子刚砍来不久,用的话,至少得晾晒个天。 不过,眼下倒是便宜了他。 朝后退了几步,随手抄起一根,几乎都不用细看丈量,眼角余光一扫,陈望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手指按住其中一节。 腕间陡然发力。 咔嚓一声,原本足有十多米长的毛竹,瞬间从中断去三分之二。 剩下的一截握在手中。 挥动了下,无论长度还是重量都再合适不过。 “草,拿根竹子就想跟我们打,你他妈脑子进水了?” “知不知道这是谁的地盘?” “告诉你,这里是黑虎帮,老子今天就要看看你小子有几条命,敢在黑虎帮的地盘上撒野。” 在他从容不迫挑选趁手的竹子时。 一帮人已经围了上来。 只不过陈望的举动,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笑话。 一根破竹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他们这么多人。 一人一口唾沫也能给他淹死。 “黑虎帮?” “很厉害么?” 陈望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就这些臭鱼烂虾,也就是仗着黑虎帮的名头,欺负欺负老百姓。 “草,还嘴硬。” “哥几个,弄他!” 一帮人靠着黑虎帮生存,对他们而言,这三个字就是赖以生存,立身保命的东西。 这小子揍了九哥不说,眼下还敢瞧不上,简直就是找死。 啪—— 陈望反手一下狠狠抽了过去。 叫嚣最凶的那个黄毛,只觉得一根浸了水的鞭子甩在了脸上。 一股强烈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脑子一片空白。 这种痛,比起断指还要强烈十倍不止。 几乎痛进了骨髓里头。 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颤抖,整个人半跪在地上,双手死死捂着脸庞,只有喉咙里不断发出一阵野兽哀嚎般的动静,才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嘴脏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陈望冷冷扫了他一眼。 这家伙估计是在这帮人里稍微有点地位。 从头到尾跳的最欢不说,嘴巴也是真的臭。 看着黄毛脸上,那道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巴上的血印,剩下的人再次被镇住,面面相觑。 这一下别说打在脸上。 就是看着都疼。 “草,一帮孙子,谁还他妈愣着,回头要是能在骑楼街混下去,我肖九跟他信!” 不远外,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的肖九。 在几个小弟帮忙下,总算从地上站了起来。 一身奇臭难闻的泔水味,让他胃里翻江倒海,差点自己都没能忍住吐出来。 铁青着脸,冲着那些畏惧不前的手下怒骂道。 这话一下戳中众人的软肋。 他们说到底,就是一帮身无长物的混混。 除了一条路走到黑别无出路。 何况,骑楼街这一片是黑虎帮的天下,一旦被盯上,不仅是他们活不下去,还要连累家里人。 现在就是死。 也得硬着头皮上。 “看来是铁了心啊。” 目光扫过,一个个脸色从犹豫不决到面露凶狠。 陈望忍不住撇了撇嘴。 也懒得废话。 提着毛竹径直闯入人群中,一根再常见不过的毛竹,在他手中上下翻飞,破空声不断。 明明只有独身一人。 面对二三十号凶神恶煞,把打架斗殴当饭吃的混混。 反而他才是闯入羊群中的猛虎。 那些不过是案板上待宰的羔羊。 肖九一脸震撼的看着,眼看自己那些手下,被一根毛竹打的抱头鼠窜找不到北,嘴唇不禁慢慢张大,似乎都忘了胸口下传来的断骨之疼。 “麻,九哥,咱今天好像踢到铁板了,要不跑吧?” 旁边小弟更是犹如见了鬼一样。 他们这些人中,黄毛算是相当能打的一个。 结果在那小子手中,连一个回合都撑不住,就被一竹子抽的差点昏死。 这还怎么打? “跑?” “跑哪去?” 肖九能管这么一帮人,还算有点脑子。 陈望看似下手凶狠,但其实并未杀人见血,也就是说,他一开始就不是冲着他们这些人来的。 只不过被贪婪蒙蔽了眼睛。 正好惹上了他,才会遭来这么一场祸害。 肖九知道,要是自己跑了,或者把这件事捅到了黑虎帮高层那里。 那今天,他们这些人就不是挨打那么简单了。 “让弟兄们住手。” “九哥……没,哪还有兄弟能动手的。” 旁边小弟丧着一张脸,声音里都带起了哭腔。 肖九猛然抬头。 才看到黄毛他们,无一例外全都躺在了地上。 只有那个握着毛竹的家伙,正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草,听好了,等下别给我乱说话。” 强忍着心中恐惧,肖九压低声音飞快叮嘱了一句。 随后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 “你叫肖九?” 第49章 当然是去看戏 “是,是我!” 陈望声音温和平静,没有半点质问打杀的意思。 但落到肖九耳里。 却无异于恶魔低语,好不容易站稳的双腿控制不住的抖动。 旁边几个小弟,头都不敢抬,生怕触到了他的霉头。 同时心里也是一阵后怕。 幸好他们几个脑子转得快没有上场。 要不然这会躺在地上痛呼惨叫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为什么不跑?” 身后那些人虽然是帮乌合之众,但好歹几十号人,解决起来还是颇费工夫。 这地方是肖九的老巢。 地形复杂,到处都是废墟破楼。 他刚才完全有时间,趁着自己动手的功夫,一头扎进某个巷子逃之夭夭。 但他却没有这么做。 反而是让陈望心里生出了几分兴致。 “不……不敢。” 肖九一脸苦涩,说实话,他不是没起过这样的念头。 这一片他混了二十几年。 闭着眼睛都能准确找到每一门每一户。 但他哪里敢? 陈望展现出的实力太过惊人,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和想象。 这些年里,他因为被安排在骑楼街看守。 虽然油水少的可怜。 但每个月的份额还是得照交不误,一毛都不能少。 因为这些缘故,这么多年,他去帮里的机会不少。 也曾见过那些所谓的红棍。 也就是拳头最硬最能打的那些人。 但比起眼前这位,他忽然觉着所谓的红棍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是有机会跑。 但肖九更怕,自己才动脚起身,陈望手里的毛竹就能横空追上来要了自己的命。 所以他不敢赌。 即便怕的要死,但还是老老实实在原地等候。 更拒绝了手下小弟,打电话通知上面的提议。 “不是太笨,还算有点脑子。” 随手将毛竹扔到一边。 之前打架,他从来都是赤手空拳。 不过那也得看面对的是谁。 苏天御派过去保护女儿的那些保镖,每一个都不算弱,甚至可以说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从他们拳脚和气质就能看的出来。 明显是部队出身。 而且不是普通兵种。 还有早上在天台对上的那些人,虽然实力不强,但和普通人比起来还是不错。 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起了心思,用来磨砺武道。 但骑楼街这些,纯粹就是帮底层混混。 打架斗殴毫无章法。 完全凭着一股狠劲。 平时为凶作恶,也是拉着黑虎帮的大旗。 对付他们,陈望又怎么会顾忌太多,反正只要不弄死人就行。 听到这句对自己的评价,肖九心里满是无奈和苦涩,但还只能陪着笑。 “知道你们老大住哪吧?” 陈望瞥了他一眼,也懒得废话直入话题。 “周,周老大?” 肖九一下愣住。 他上边倒是还有老大,因为脸上有道疤痕,底下的兄弟一直喊疤哥。 但听陈望话里的意思。 疤哥那种小角色明显入不了他的眼。 “对,周魁。” 这…… 见他确认,肖九心里更是错愕,他加入黑虎帮快十年,但也没能见过周老大多少回。 为数不多的几次,大都还是隔着老远。 他在黄毛这些人眼里算是有点层次,但根本混不进核心,更别提周老大。 估计他都不知道有自己这么一号人。 “您……知,知道。” 肖九下意识想问他想做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他忽然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善茬。 自己也没那个资格问话。 “知道就行,叮嘱下吧,嘴巴放牢点,要不然这种老城区里死几个人,估计几年都没人知道。” 陈望一开始也没打算出手。 只不过这些人实在没眼力见,连他都敢拦路抢钱。 “是,是,我这就去。” 肖九暗暗咽了下口水,他根本不敢去想这位找周老大究竟是为了什么,只能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地上那些手下,看着凄惨,其实也就是受了些皮肉之苦。 肖九这些年也算积攒了些威严。 一顿威胁恐吓,又许诺下个月分红多加一成,瞬间安抚好了情绪。 在他做事时。 陈望就站在远处,平静的听着。 不得不说,像肖九这样的市井小人物,也不是真的一事无成。 能混到这一步,还是有点东西的。 威胁恐吓赶出帮派是大棒。 分红多加一成是红枣。 这是御下最为常见的手段。 只不过很多人贪婪成性,往往只有大棒并无红枣,反而到了最后只会落个众叛亲离、背心离德的下场。 “好了。” 吩咐两个没受伤的手下。 将他们人带去附近诊所。 肖九这才松了口气,迅速赶回陈望身边。 “行,走吧。” 陈望点点头。 肖九也不耽误,带着他在骑楼街那些破败不堪,满是青苔爬山虎得小巷子里飞快穿梭。 看的出来,他确实对此地极为熟悉。 没多大一会功夫。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老城区,来到一片不大的野塘外。 肖九指着对岸几栋零零散散的别墅院落。 “陈哥,最左边那一栋就是周老大的住所。” 按理说周魁虽是帮派老大,但黑虎帮势力范围在骑楼街一片的老城区,平时除了收保护费,开设地下赌档以及洗浴之类的场所外,捞钱的地方并不算多。 也就是这一片恰好位于老城区的边缘地带。 相比城东城南那些寸土寸金的地方。 这里房价就要低廉许多。 要不然他哪住得起别墅。 隔着一面水域,但却并未影响陈望的视线,以他的目力,一眼就能将那套院落尽收眼底。 肖九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一路上虽然也想套几句话,可惜被陈望一眼看穿,只回了个陈姓二字。 眼下见他眺望着周老大的住所。 肖九实在猜不透他的想法。 只是正要发问,他忽然发现身侧的陈望眼神亮了亮。 见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野塘对面,向来没什么人的林子里。 突然冲出几辆车子,在别墅外一字排开。 然后足足有二三十号人从车上跳下,直接朝着院内强闯进去。 看到这一幕,肖九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 这场景他太熟悉了。 明摆着是其他帮派的人打上门了。 “我,我就是想着要不要通知下人……” 肖九下意识想要去摸手机,但伸到一半,他目光忽然看向一侧的陈望。 见他神色平淡,双眼里无悲无喜,不起半点波澜。 “通知什么?” “不,不敢了。” 四目一对。 不知道为什么,肖九只觉得头发一阵发麻。 呼吸似乎都凝滞了,心跳如雷,连连摇头,再不敢去揣口袋。 陈望则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即径直起身往前走去。 “陈,陈哥,你去哪?” 正慌乱无神的肖九见状,也不知道是跟上去还是留在原地。 “当然是去看戏,台子都搭起来了,没有观众的话,岂不是太过无趣?” 第50章 养不熟的白眼狼 “看……看戏!” 听到陈望这句轻描淡写的话。 肖九却是有种头皮都要炸开的感觉。 这意思,他似乎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幕,所以才特地赶来凑热闹。 还是说出现在周老大住所外那帮人,根本就是他的手笔? “要不去做什么?” “这么一场大戏,你不来瞧瞧?” 陈望头都没回,只是扔下一句话。 “冷静,一定要冷静。” 肖九用力搓了把脸,根本不敢多想。 这事太大,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后续变化也根本不是他这种小人物能够掌控得了的。 等他再次抬头时。 陈望的背影已经渐行渐远。 而在他视线中。 此刻,一边是别墅中的杀人见血,一边是负手在背闲庭信步。 动静之间,乱中有序。 就像是一幅极有意境的画卷。 肖九是个粗人,他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多年混迹市井江湖里,让他有种如同天生般的能力。 那就是看人。 陈望太平静了。 寻常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念头就是避之不及。 唯恐牵连到了自己。 但他非但没有远离的意思,反而还有心情去看戏。 这未免太过反常。 还有一点,陈望让自己跟上,是警告还是有其他意思? 肖九仔细思索着,但绝望的是,眼下的他忽然发现,自己那点所谓的江湖经验,眼下根本不够用。 无论是人和事。 都太深了。 他琢磨不透。 “或许……这是我一次机会?” 苦思冥想了片刻。 他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念头,大到连他都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 跟去看戏危险么? 当然危险。 眼睁睁看着老大被围杀,却毫无反应。 一旦周魁挣脱出来。 第一件事怕是就要杀他泄愤。 但要是……他逃不过这次凶险呢? 富贵险中求! 这是多少年流传下来的老话。 当然,肖九之所以敢这么想,最大的底气还是来自于前方的陈望。 这个忽然出现的人,从头到尾镇定的让人无法想象。 仿佛天大的事压下来,也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他在骑楼街混了十多年,一直都没法进入黑虎帮核心,对谁都是躬身低头,笑脸相迎。 这样的日子他受够了。 但只要黑虎帮存在一天。 他就翻不了身! 这个姓陈的,看似温和,但无论言行举止,一笑一颦之间,都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好像所有事都能掌握手中的感觉。 偏偏那种神态,和自负、狂妄毫无关系。 “陈哥,等等我!” 肖九心中思绪如电,一咬牙,起身迅速朝着那道背影追去。 听到身后动静,陈望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他其实也在看。 看这个叫肖九的年轻人会不会跟上来。 要是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他这辈子估计也就这样了,大不了黑虎帮覆灭,他换个地方继续混迹。 但他今天只要胆子够大。 陈望不介意点拨他一下。 至于后续,他能走到什么样的层次 是下一个周魁,还是下一个付朝南。 就得看肖九自己了! “陈哥……” 两人一前一后,从沼泽地中穿过。 忽然间,肖九发现前边的陈望停下了身形,借着一片密林遮掩身形,不禁有些错愕。 “嘘,先别说话。” 陈望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状,肖九虽然有着一肚子的话不知从何说起,也只能一股脑全给咽回去。 从他们眼下的位置望去。 正好能够将别墅内的景象尽收眼底,一览无余。 目光扫过,院内两拨人马泾渭分明。 乌泱泱一大帮人中,陈望从中一下就找到了周魁。 此刻的他,脸色铁青,目光阴沉如水。 好歹也是一帮之主,结果被人大白天追上门围在家里,这事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往哪放? 但偏偏…… 眼下的他还真不好发作。 来的人赫然是付家的势力。 而领头的那个,更是再熟悉不过。 “烈哥,这是做什么,我有什么做错不对的地方,付先生打个电话来就行,大白天闹出这么大阵仗?” 强忍着内心愤怒。 周魁目光落在对面那道身影上。 一番话说的极有水准,不卑不亢。 “做什么?” “你心里应该有数啊。” 张烈抱着胸口,一声冷笑,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本想着老板这些年花了那么多钱。 怎么也该喂饱了。 但狗就是狗,一辈子也没法变成狼,顶多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我是个粗人,听不太懂,还请烈哥说清楚,要不然……就是告到付先生那,我周魁也站得直行得稳!” 听到这话,周魁脸色更是难看。 平时看在付朝南的面子上,他对张烈还算恭敬。 大家都是狗,谁也不比谁高贵。 但这个姓张的实在做的太过,一进门,什么都不说就是一顿打砸。 要不是他正好在家。 这会妻儿怕是都要被绑走。 “好一个站得直行得稳。” 张烈脸上的讥讽之色更浓。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在这装腔作势,有意思?” 这句话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在周魁心里落下,让他不禁一阵咯噔。 他脑海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就是身边有内鬼。 毕竟他还只是心存念头,并未付诸行动。 付家的人就已经找上门来。 不是内鬼告密,他再想不到任何可能。 而今天步行街天台上,唯一有可能偷听到自己和陈先生对话的,似乎就只有麻三。 想到这,周魁猛的回头,目光冷冷扫向麻三。 被那道目光扫过。 麻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条蛰伏的毒蛇盯上,浑身瞬间冰凉,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连连摇头,拼命解释道。 “周老大,不是我。” “真不是我。” 他一家老小,身家性命都在周魁手里握着,哪敢私下联系付家。 更何况,他这一阵听得云里雾里。 根本不知道张烈说的什么意思。 毕竟天台上发生的一切,他毫不知情。 “不是你,还有谁?” 周魁一双眼睛内,血丝密布,声音嘶哑如鬼。 他本来还在谋划。 先将妻儿秘密送走,断了后患之后再去付家。 没想到,消息泄露的如此之快,一下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 “周老大,我麻子对天发誓,要是我做了二五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感受着周魁眼底的阴狠,麻三内心更是恐惧。 他跟了周魁足足十三年。 太了解他的性格了。 眼下再不洗刷自己身上的无端罪孽,以周老大的心狠手辣,自己绝对活不过明天。 所以他果断无比,嘭的一声跪下。 举起右手,发起了毒誓。 “真不是你?” 见状,周魁眼底闪过一丝狐疑。 “真不是,周老大,我这些年做的如何,您应该清楚的。” 见他有所动摇,麻三几乎泪流满面,好端端被怀疑做了内鬼,这种事任谁也没法承受。 就在他话音落下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掌声。 周魁猛然转身,一眼就看到张烈拍着手大笑。 “好一出大戏。” “周魁,背叛付家,背刺老板什么下场,你应该比我清楚!” 第51章 王侯将相第章 宁有种乎? 背叛! 这两个字就像是一座大山。 重重朝周魁身上落下。 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呵,好一顶帽子,姓张的,你也被在那假惺惺,是不是背叛老子比谁都清楚,不用你他妈跑来提醒!” 周魁眼底浮现出一抹血色。 脸上也露出疯狂。 冲着张烈冷喝道。 之前在医院,医生说的已经再清楚不过。 心源性猝死! 身处高位过后,尤其是儿子尚小,父母年岁却已经越来越大。 他变得愈发怕死。 每年都要去体检几次。 一丁点的小毛病都要找人调养。 更何况是心脏那样的关键问题。 不应该没有半点征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那个姓陈的留下。 虽然动用一切手段,都查不出那道指印究竟是什么。 但周魁真的怕了! 他怕自己三更半夜骤然猝死,留下妻儿老小无依无靠。 这么多年混迹在市井江湖,得罪的人不计其数。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一旦撒手人寰,那些对手瞬间就会化作豺狼,将他半生积攒的家业吞得骨头都不剩。 至于那些平日交好的叔伯兄弟。 看似迎来送往,彼此之间相交莫逆。 但恐怕那个时候,他们比谁下手都快。 所以,他想的很明白,纵然是付家又如何? 在生死之间,还顾得上那些? 更何况他付朝南十多年前,不也和自己一样,只是个混迹在城南槽坊街的小混混。 只不过一朝得势,让他混起来了。 真当自己是什么名流巨阀呢? 终归到底也就是个街头青皮。 这些年,自己屈服做狗,也不过是形势如此。 最关键的是。 当年付朝南怎么发的家起的迹,周魁一清二楚。 无非就是趁火打劫。 趁着解家老头子突然病逝,几个儿子相互倾轧内斗。 结果螳螂捕蝉,反倒便宜了付朝南那头在后的黄雀。 付朝南有的手段他都有,付朝南没有的血勇他也有,付家能取解家而代之,他凭什么就不能取付家而代之?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多年来的不满,积压在心中早就到了一个临界点。 陈望留下的小手段。 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老板斗了?” 见此情形,张烈脸色一寸寸冷冽下去。 “我倒是想继续当牛做马。” “可惜,你们连狗都不让我做啊。” 周魁大笑,抬起头时,双眼内殷红一片,仿佛要渗出血来一样。 事到如今。 已经由不得他如何去想了。 他很清楚,就算现在跪下给付家磕头认错,以付朝南忌惮多疑的性格,自己绝对没有好下场。 与其都是一个死字。 还不如搏一把! 张烈这人他打过不少次交道,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狂妄自大。 从眼下他带来的人就能略窥一二。 都上门来堵人了。 真以为自己是任人拿捏的白纸? 还是说他以为凭着这几个人就能拿下整个黑虎帮? “既然这样,那没什么好说的了。” 张烈耸了耸肩膀。 周魁的反应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没想到,当了十多年的狗,这家伙还有点血性,并没有彻底磨掉。 不过。 越是这样,他便越发兴奋。 多少年没动过手了。 今天总算能闻到点血腥。 “麻三,你不说不是你么,来,老子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 周魁后撤几步,扫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的麻三冷声道。 “宰了他!” 既然都彻底撕破了脸皮,今天这里就注定只有一种结果。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麻三虽然有些震撼于周魁的命令,但不照做的话,今天落在他头上的冤屈就彻底没了洗刷干净的机会。 简单说。 他就是自己的投名状。 从地上一跃而起,麻三脸色狰狞,从身后小弟手上夺过一把绳柄刀。 “周老大,您就看好吧。” 说话间。 提刀冲出。 径直朝张烈杀去。 张烈此行总共就带了不到二十人,见麻三动手,立刻就有几个冲出去,试图替他拦下。 但他却是摇了摇头。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 “既然是冲我来的,自然我来出手。” 他甚至连兵器都未动用,一步踏出,欺身逼近,竟是打算凭着一双拳头和麻三拼杀。 腰身合一。 躬身鞭腿,贯劲如风。 “有点意思……” 林间,陈望看到他的起势贯劲,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张烈所用并非他所熟知的任何拳法中的一种。 但偏偏杀意汹涌,满是血腥气息。 招招式式,全都是杀人的功夫。 “那人什么来头?” 眼看只眨眼间,提刀的麻三就被张烈压的抬不起头,陈望内心好奇更重。 “好像叫张烈。” “付朝南手底下第一高手,据说以前是在地下打黑拳的。” 肖九不敢隐瞒,飞快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和盘托出。 地下黑拳? 听到这番话,陈望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这个张烈出招那么凶残,黑拳出身的话倒是能解释的通。 那种地方他也有所耳闻。 在高额赏金的刺激下,双方根本不会有任何留手。 几乎全都是以死亡或者重伤为结果。 “陈,陈哥……周老大能赢么?” 感受着院内的血腥场景,肖九双拳紧握,和这种层次的厮杀比起来,平日里他们那些人街头斗殴,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先前路上那点心思。 这会就像是被一盆刺骨的冷水当头浇下。 再不敢胡思乱想。 “你是想他赢还是输?” 见肖九忽然发问,陈望回过头,笑容玩味的深深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一路上心事重重。 虽然没说话,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 “当然两……” 肖九下意识张口,但话到了嘴边时,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我是黑虎帮的人,周老大能赢当然最好。” 闻言,陈望只是嗤声一笑,这家伙就差把两败俱伤四个字说出口了。 不过么。 从眼下情形下,结果还真有可能就是那样。 张烈身手确实不错,这么一会的功夫,麻三左腿已经被他生生踢断,躺在地上痛苦惨叫。 但他太过张狂。 这里毕竟是周魁的地盘。 下手如此狠毒,周魁就是拼了命,今天也一定会将他留下! 第52章 黄泉路上不会孤单 “草,一起上。” “做了他!” 见麻三几分钟都没坚持到。 就被硬生生踢断双腿。 周魁虽然早有预料,但脸色还是难看到了极点。 反正都已经撕破了脸。 还管什么江湖道义不成? “是!” 听到号令,早就按捺不住的黑虎帮众人,纷纷握着钢管、绳柄刀、撬棍、斩骨刀,一拥而上。 “找死!” 见状,张烈眉心一拧,目露凶光。 付家的一条狗竟然敢反噬背主。 一挥手,身后的付家人也是汹涌而上。 双方瞬间厮杀到一处。 “大戏终于开始了!” 不远外的林子里,看到这一幕,陈望眉头不禁轻轻挑动。 本来还担心周魁会再次反水。 眼下看来自己倒是多虑了。 周魁应该是感觉到了左肩上指印的可怕,性命攸关,生死当前,这才不得不放手一搏。 这也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场面。 都不用自己动手。 黑虎帮和付家便自相残杀。 自己看看戏就好。 他倒是看的津津有味,但院子里随风吹来的浓郁血腥味,却是让一旁的肖九极度不适。 说到底,他就是个街头青皮。 靠着黑虎帮的身份,欺负欺负普通人还行。 真遇到这种大场面根本不够看。 “站稳了。” 瞥了一眼脸色苍白,双拳紧握的他,陈望轻笑道。 这小子之前还雄心壮志,眼下的表现未免有些可笑。 就算周魁再不行,也是从无数次厮杀里走出来的,要是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住,想趁火打劫,接手黑虎帮,还不如趁早洗洗睡。 “陈,陈哥,我没事。” 闻言,肖九一下站稳。 强忍着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感觉,沉声道。 “看清楚了,真想做点什么,这都是机遇。” “是。” 肖九用力点了点头。 要么一辈子在街头替人看场子,当个小弟,要么趁乱而起,也过一把老大的威风。 该怎么选? 小孩子都知道。 他只是想不通,眼前这个被自己喊作陈哥的男人,明明比自己还要小上不少,但为什么能够如此镇定? 仿佛此刻院子里血肉横飞的场景,只不过是打打闹闹。 “滚开!” 忽然间。 院内传来一道怒喝。 肖九再不敢乱想,立马收起心思凝神望去。 被十多个人不要命的围杀。 张烈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慌乱。 他是杀人不眨眼。 但不代表,他能以一敌十,还能全身而退。 说到底,一对一的话,这里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 最多招就能将对方活活打死。 但周魁也深知今天绝不能放他活着离开,一旦逃出去回到付家,那就等于是放虎归山。 所以也被刺激的拼了命。 甚至直接从地下室搬了一箱现金上来。 扬言只要弄死一个,就能拿走五万。 至于他张烈的花红更是被开到了恐怖的五十万。 可笑他曾经在地下拳市,拼了命打一场能拿到的也不过七八万,如今身价倒是增长了好几倍。 不得不说,实在是讽刺至极。 但他也得承认,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个道理自古皆然。 在满箱现金的刺激下。 周魁手底下那些人全疯了。 本来他带来的人就不多,而今一个得对付个,他更是被无比重视。 就算他拼了命杀退几次。 但后续永远有源源不断的黑虎帮众冲上来。 此刻的他浑身鲜血,有自己的,更多的是周魁那些手下的。 但张烈能明显感觉到。 自己体力消耗严重。 再这么拖下去,自己迟早只会力竭倒地,然后被乱刀砍死的下场。 一声怒喝。 张烈飞身一记鞭腿,硬生生将身前的人墙扫开一道豁口,而后深吸了口气,起身就要越墙逃走。 “拦住他!”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 还未起身。 身后便传来一道冷喝。 随后斜刺里更是杀出一道人影,手握着一把斩骨刀,狠狠朝他背后斩下。 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张烈心头一颤,瞬间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他双手张开抓向墙头,此时已经来不及回防,只能强行挪动身形试图躲开。 但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寒光掠动。 锋利无比的斩骨刀,落在肩头,一下将他整只左臂齐根斩断。 “啊……” 饶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满身伤疤的张烈,这一刻也只觉得生不如死。 猩红的血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脸色惨白如纸,痛的浑身发抖。 “进了老子的家门,还想全身而退?” 一道人影走近。 将头顶刺眼的阳光遮住。 张烈强忍着剧痛,抬头看去,却发现提刀砍断他一只手的人,赫然就是周魁。 此刻的他,脸色狰狞,枭狂如魔。 “早料到你小子会逃。” “怎么,不服气?” 见张烈闭着眼睛不加理会,周魁半蹲着身子,提着刀背在他脸上用力拍了几下。 张烈当然不服气。 一条平日在他面前摇尾乞怜的狗,如今却亲手砍了自己的臂膀。 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老板不会放过你。” 张烈面如金纸,气息孱弱,但仍是咬牙冷笑。 “你以为我会放过他?” 周魁同样冷笑不止。 只是心里却是一阵发寒。 这姓张的确实生猛,凭借着一己之力,杀了他十多人。 刚才要不是自己眼疾手快。 说不定真让他成功翻墙脱身了。 不过…… 现在么。 他就是砧板上的肉,只能任由自己宰割。 “来啊,杀了我,我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张烈昂着头,脸上仍旧没有半点惧色。 对他而言,当年在地下拳市里,要不是老板把他捡回来,他早就死了。 如今多活了这么些年。 怎么算都是赚的。 “放心,我会让姓付的全家去陪你。” “黄泉路上绝不会孤单……” 在剩余的黑虎帮众或惊恐不安,或兴奋莫名的目光中。 周魁抛下一句话。 然后手腕翻转,手中的斩骨刀一下抹过张烈的脖子。 只听见嗤啦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血水随即从他喉骨里噗的四溅而开。 漫天洒落。 溅的周魁满脸都是。 但此刻,闻着那股熟悉的血腥味。 周魁骨子深处某种东西像是重新回到了血液里,起身环顾四周,目光灼灼如火,嘶吼道。 “听好了。” “今天老子要做件大事。” “愿意跟我走的,箱子里是两百万,人人有份!” 第53章 后院失火第章 骑龙骑虎 大事! 在场黑虎帮众,大都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 比起底下那些知道太多。 张烈是谁? 付朝南手下第一高手。 可以说他在江湖上行走,代表的就是付家的脸面。 可想而知,这个人的分量何等之重。 至于黑虎帮,不过是个混迹在城南老城区,撑破天有几百人的市井小派。 更何况,黑虎帮其实就是付家养的一条狗。 这些年里得罪付朝南的人。 几乎无一例外。 要么莫名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要么就是低头伏小,甘心折腰。 就是因为他们黑虎帮出手。 无所不用其极。 没什么骨气的稍一恐吓,就被吓得退出。 遇上那种难啃的硬骨头,油盐不进的狠人。 就拿他们的家人作为威胁。 人活在世上,不可能真的毫无破绽,总有软肋。 这也是为什么付朝南,能够在短短十多年时间里,从一个街头泼皮无赖,一跃晋升至顶尖名流阶层,身家百亿。 拦路的人都死了。 时间久了,也就无人敢和他作对! 但…… 眼下周老大竟然亲手杀死了张烈。 这说明什么? 两者之间已经彻底撕破脸,而他这个举动,无疑是在和付家宣战! 可那是付家啊。 权势惊人的庞然大物。 凭他们这些人能做得掉么? “怎么?” “不敢?” 周魁目光如刀,一一扫过那些还站着的身影。 忽然间。 他目光落在一道高大身影上。 男人满脸胡茬,面容憔悴,神色颓然。 似乎是个酒鬼! “柳图,你跟我时间最久,不会忘了,当年和你青梅竹马的女人,被付朝南看上,硬生生霸占,之后沉尸吴淞江的情景吧?” 被他当着众人的面点出。 柳图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一双拳头捏的咔咔直响。 双眼血红,怒火冲天。 这件事埋在他心里多年。 原以为仇恨会随着时间消逝,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这件事在他心里造成了多深的创伤。 只有每天深夜无人时。 大醉过后,独自舔舐伤口的痛苦。 这种痛苦怎么能忘? “还有你吴征,别忘了,当年你被付朝南逼得走投无路,是我周魁收留了你。” “要是他知道你还活在世上,你觉得你还能继续活下去?” 目光从柳图挪到另外一道身影上。 周魁字字如刀。 戳动着他们内心深处。 渐渐的。 随着他一连点出六七个人。 院内的气氛一下犹如被点燃了火药桶。 “周老大,我不要钱,只要能亲手杀了付朝南,我柳图就是死也愿意!” “还有我,这么多年东躲西藏的日子,老子早就受够了。” “家破人亡,父母血债,不共戴天!” “周老大一句话,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所有人都是红着眼睛,咬牙怒吼。 恨不得将付朝南碎尸万段。 他们这些人,或多或少和付朝南之间都有着血海深仇,如今终于等到了报仇的机会,又怎么会错过? “好!” “既然愿意跟我干,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做了付家,要钱还是要女人,随你们挑!”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谁要是光吆喝不出力,甚至临阵反水,别怪我周魁不客气!” 周魁满脸鲜血,手里的斩骨刀还在。 看上去气势如虎。 “放心就是,周老大,谁要是敢投敌背主,老子第一个要了他的命!” 此刻的柳图,一张脸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颓废。 双目渗血,杀气腾腾。 被他那双眼睛扫过,即便是周魁都忍不住心中一寒。 当年收留他时,并未想太多,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枚棋子终于能用上了。 还有吴征。 全都和付家之间有着深仇大恨。 如今他们便成了自己手中最为锋利的刀。 想到这,饶是周魁心里都不禁生出几分得意。 这神之一招谁能想得到。 “还能动弹的,全都给我上车。” “跟老子去付家,先宰了付元瀚那小崽子。” 周魁一挥手。 颇有登高一呼,应者无数的气势。 为了万无一失。 除了少数几个被他留下来保护妻儿的帮众之外,几乎所有人都被周魁带走。 转眼间,刚才还人头攒动的别墅院落内,瞬间冷清下来。 只有满地还未来得及抬走掩埋的尸体。 以及冲天的血腥味。 直到一排车子呼啸而去,风吹着血腥味窜入鼻尖,肖九才终于回过神来。 “陈,陈哥,他们都走了。” 本以为只是帮派之间的冲突。 没想到,自己跟上来,却是撞见了一个如此大的秘密。 黑虎帮竟然和付家开战! 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石破天惊。 此刻的他,已然震撼到了极点。 但更多的却是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 “我看到了。” 听出肖九话里的焦急。 陈望仍旧从容无比。 见状,肖九更是心急如焚,“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不不不,没有我,是你!” 陈望终于回头,深深看了肖九一眼。 “我?” 肖九下意识伸手指了指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周魁带走了九成的人,如今黑虎帮就是个空盒子,你说要是后院再添上一把火,会怎么样?” 陈望抿了抿嘴唇。 语气平静,但简单几句话,却像是一个引诱人心的魔鬼。 一下让肖九瞪大眼睛,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这……你是让我?” “该怎么做,看你自己如何选择,我什么都没说。” 陈望摊了摊手。 对他而言,无论是周魁还是付朝南,最好两虎相争全都躺尸。 至于黑虎帮姓什么,他完全不在意。 扔下一句话。 他便径直沿着来时的路走去。 跑这么远看了场大戏,都快看困了,得赶紧回去,说不定还能补个觉。 “你要是还在那干愣着。” “等周魁回过神来,一切皆空!” 陈望脑后似乎长了一双眼睛,见肖九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又补充了一句。 “对,不能耽误。” 肖九一下恍然回神。 只是即便想过,但当机会真正出现在跟前时,他却无比慌乱。 一巴掌狠狠扇在脸上。 嘴角猛地渗出一抹鲜血,肖九双眼通红,冲着自己低吼道。 “冷静,一定要冷静。” “肖九,这可能是你平生仅有的机会了。” “是继续当条狗,还是骑龙骑虎!” 喃喃自语了片刻。 肖九猛然抬头,一张削瘦的脸上满是狠戾,犹如一头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狼崽子! “怕个卵,干他娘的。” 第54章 当然是送你下黄泉 观澜苑。 付家别墅。 在床上一连躺了数天的付元瀚。 实在按捺不住了。 这几天为了养伤,整天不是睡觉就是休息,他人都快躺的发霉了。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无聊的。 没女人才是真的难熬。 放以前,哪天不是花天酒地,夜夜笙箫? “孟嫂……” 双手支撑着靠在床头,付元瀚探头往外喊了一声。 很快,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一个佣人打扮,五十来岁的女人走了进来。 “少爷,药还没煮好。” “不是药的事,我问你,我爹走了没有?” 付元瀚挥了挥手,要不是老爹非逼着他,那玩意狗都不喝。 还他妈提药的事情。 他现在听着都胃里翻滚。 “老爷一早就去公司了。” 孟嫂认真回复道。 她虽然在付家做了多年帮佣,不过地位极低,平日里受气白眼都算好的。 付朝南性格霸道,对手底下人动辄打骂。 她从来都是如履薄冰,谁也不敢得罪。 “走了?” 一听这话,付元瀚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来来来,帮我把衣服拿来,就衣柜里那件白色衬衣。” “少,少爷?” 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显然是要出门,孟嫂吓得要死,脸色苍白惊慌不已。 “老爷让我看着你,千万不能出去,要是被他知道,我会被活活打死的。” 见她絮絮叨叨。 付元瀚眉头不禁一皱。 “让你拿就拿,哪那么多废话,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我出门?” 孟嫂内心更是不安。 付朝南什么人。 她最清楚不过。 要被他知道自己放少爷出去,到时候出了事,自己肯定逃不掉。 “可是……可是老爷临走的时候,特地嘱咐过的。” “少拿他压我,少爷我出去转转怎么了?” “要不请示下夫人……” “滚,你要是敢跟我妈说,信不信让人打断你的腿。” 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下,付元瀚已经彻底没了耐心,脸色狰狞的骂道。 自顾自打开衣柜,从中找出一套洗净烫好的衣服。 “行了,别哭着一张脸,给谁看脸色呢?” 换好衣服。 付元瀚只觉得浑身舒畅,在家里闷了这么久,总算能出去转转了。 他脑子里已经在思索,是先去酒吧,还是直接把人约到酒店开房。 看着一旁低垂着头,都快哭出来的孟嫂,付元瀚忍不住骂道。 似乎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他又折返回来,冷冷看着孟嫂叮嘱道。 “听好了,等会万一我妈问起来,你就说我不舒服先睡了,一定不能让她进门,知不知道?” “少爷……” 听到这话。 孟嫂已经彻底没了主意,站在原地心乱如麻。 她就是个佣人。 付家上下,她一个得罪不起。 “行了,我尽量在我爹下班前回来,只要不说漏了嘴,绝对没事。” 拉开门,付元瀚径直朝大门外走去。 家里除了几个佣人外。 平日里老妈大部分时间都在楼上,要么鼓捣她那张脸,要么就是瑜伽、喝茶、插花,或者刷剧、锻炼,基本上不会下来。 走出大门。 感受着外面自由自在,晴空万里。 付元瀚忍不住张开手臂。 深吸了口气。 满脸的期待之色。 拿出手机飞快给平时玩的最多的女人发了条消息,让她去酒店开好房等自己。 做完这一切。 付元瀚才吹着口哨,在院子里几个保镖诧异的目光中,径直朝院外走去。 只是…… 还没等他走到大门处。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啸,随即是轮胎在地上急促摩擦发出的嗤啦声,突如其来的动静把付元瀚吓了一跳。 还以为是自己老爹突然回来。 逮了个正着。 但透过大门缝隙看过去时,才发现,车上下来的并非付朝南。 而是被众人拥簇在中间的周魁。 这人他认识,黑虎帮老大。 不过那也是外面的称呼。 在他付家的地盘上,别说黑虎,就是龙它也得盘着。 这些年里,只要逢年过节,周魁就会带上一大堆礼物来拜访。 不过他地位太低,大多数时候连书房都进不去,只能站在客厅等候。 没人的时候还会偷偷塞给他一些糖果和钱。 那时候他不懂事。 还觉得这位大叔人真的和善。 周魁也清楚,自己就是付家养的一条狗。 别说他付家少爷,就是对待佣人也不敢有半点不耐。 每次宋嫂给他看茶,他都会站起身双手恭敬接过。 有时候时间早,父亲见过了生意场上的合伙人,或者来拜访的大人物后,偶尔也会大发慈悲,让他到楼上书房坐坐说几句话。 那个时候,周魁就会表现的极为激动。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付元瀚双手插着兜,继续往门外走去。 在他看来,周魁之所以会出现在付家,大概率是父亲叫来的。 “付少?” 就隔着一扇门,周魁自然也看到了付元瀚。 只是语气里却没了以往的恭敬,反而透着一抹玩味。 不过付元瀚急着出门,并未听出异常,只是面无表情的跟他打了声招呼,就要绕去河边的停车场。 但还没走几步。 几个人忽然闪出,一下拦住他的前后去路。 见状,付元瀚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猛然回头,狠狠盯着不远外的周魁怒道。 “你这什么意思?” “付少,别着急啊,今天我来,可是有份大礼送你。” 周魁耸了耸肩膀,一脸笑容。 仿佛真是来送礼的。 “送我?” 付元瀚眉头一皱,有些转不过弯来。 “可不是,付少,为了这份大礼,我可是把帮里九成以上的弟兄都叫来了。” 闻言,付元瀚也只能暂时压下心中急躁,皱眉道,“什么礼,你快点,我还有事要出门。” “当然是……” 周魁笑着往前走了几步。 一直凑到了付元瀚跟前。 见他贴上来,付元瀚下意识皱了皱眉,眼神里闪过一丝嫌弃,往后退了几步。 但还没张口说话,他忽然从周魁身上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味道。 就像血的腥臭? 想到这个词,付元瀚眼睛一下瞪大,仔细看了眼周魁以及他身后其他人。 这才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这些平时在自己面前低三下四的小角色,眼下竟然一个个趾高气扬,神色间毫不掩饰着冷笑,以及杀意! 而且。 几乎人人身上都沾了血迹。 “周……周魁,你想干什么?”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付家,你最好别乱来!” 付元瀚咕咚一声,用力咽了下口水,冲着周魁怒喝道。 只是如同筛糠般的身体,以及不见血色的脸庞。 让他看上去只剩下色厉内荏。 “不不不。” “付少,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来可是来送……你下黄泉的。” 周魁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而后。 在付元瀚惊恐万状的眼神里,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把绳柄刀。 “不……” 第55章 几近疯狂的周魁 嗤啦—— 反手一刀从喉下划过。 猩红的血,一下四溅而起。 直到剧痛席卷全身,眼前漆黑弥漫,意识渐渐消散,付元瀚一双眼睛还是瞪的老大。 他想不明白。 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堆着笑脸,躬身相迎的男人,为什么会突然转性,朝自己痛下杀手。 还是在付家大门之外。 他哪来这么大胆子? 就不怕老爹要了他的命么? “付少,别怕,你周叔我很快就会送你爹妈去陪你,一家人共赴黄泉,一定不会孤单。” “哦,对了,还有张烈,就你爹那个保镖,他已经先一步去等着了。” 伸手拍了拍付元瀚的脸,周魁笑的无比疯狂。 亲手宰了付家的大少爷。 这种感觉,比他娘睡女人爽一百倍。 尤其是闻着那股熟悉的血腥味,更是让他兴奋到无以复加。 “你……” 听到这番话,付元瀚猛地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 但因为动作太过剧烈,牵动伤口,上涌的鲜血一下将他喉咙堵住,也将他后续的话给硬生生压了回去。 “记住了。” “下辈子别做付朝南的儿子。” 周魁舔了下嘴角的血,一把推开付元瀚死死抓着自己衣服的手,将他重重摔倒在地。 扔下一句话。 然后提着绳柄刀。 看了眼四周那些在鲜血刺激下,陷入疯狂中的黑虎帮众。 “弟兄们,干活了!” “付家上下,一个不准放过,给老子全杀了!” 周魁一挥手。 刹那间,数百号人直接撞开大门冲入院内。 那些巡逻的保镖,此时已经发现了外面的异样。 “出事了!” “快通知老板,周魁带人杀了少爷!” “还有夫人,去楼上,带夫人走!” 谁也不曾想到。 周魁竟然会突然背叛,带人冲入付家,甚至一刀杀了付元瀚。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眼看着那些帮众呼啸而至。 谁也不敢小觑。 纷纷拔出钢管长刀,互为犄角,死守在大门处。 “还想走?” “今天老子就要让付家彻底消失!” 周魁满脸狞笑。 眼下的他,似乎已经看到付朝南跪下,求自己饶他一命的场景。 这么多年里。 他怕付朝南怕到了骨子里。 不是因为别的,只不过是付家的身份。 但刨除那层外衣,付朝南算个什么,也就是血肉之躯。 早知道这么不堪一击,这些年他忍气吞声个屁,早反了好了。 嘭嘭嘭! 楼上。 听着急促的敲门声,宋妍从睡梦中惊醒。 脸色如霜,柳眉倒竖。 自从为付朝南生下儿子,搬入付家别墅的那一天起,她的生活就变得无比滋润。 每天不是和其他贵妇人逛街,就是在家插花品茶。 唯一需要做的,就是保养身体。 她们比谁都清楚,想要拴住男人的心,除了孩子以外,就是她们的身体。 女人不可能永远十八。 但外面永远都有十八岁的女人。 这个点,她都要睡上两个小时左右的美容觉。 然后下午去私人会所调养。 付家上下的佣人都知道,这个时间点,绝不能打扰夫人。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 穿着一身睡衣,宋妍怒气冲冲的走到门前,嘭的一声打开。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 女人赫然就是付家的佣人孟嫂。 至于那男的,宋妍有几分印象,似乎是楼下巡视的保镖。 “你们来做什么?” “夫……夫人,少爷被人杀了!” 宋妍眉头紧皱,目露不悦。 孟嫂也就算了。 这个保镖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上楼来敲自己的门,也不怕老爷宰了他? 但她才问了一句。 脸色苍白的孟嫂就哭着道。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巨雷从头顶劈下,差点让她昏死过去。 怎么会? 儿子明明在楼下养伤。 半个小时前,她才去房间看过,还专门嘱咐他这段时间不能乱跑,一定要把身体彻底调养好才准出门。 儿子付元瀚什么德行。 她比谁都清楚。 年纪不大,但是外面女人成堆。 虽然她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 但作为如今付家的女主人,她绝不允许那些小妖精用这种手段,轻而易举进入付家,做她们的少奶奶。 可是,这才多久,转眼得知的竟然是儿子的死讯。 “孟,孟嫂,谁教你乱嚼舌根的!” “翰儿他明明就在楼下睡觉,怎么会被人杀……” 强烈的晕眩过后,宋妍双手抓着门边,冲着孟嫂怒斥道。 要不是看在她在付家帮佣多年,辛辛苦苦的份上。 就凭她这句话。 宋妍都要撕破她的嘴。 “夫人……少爷真的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突然冲进来一大帮人,见人就杀,少爷就是被他们杀掉的,夫人你快走吧,那些人就要冲上来了。” 孟嫂哪敢犹豫。 把楼下发生的情景,飞快说了一遍。 听到这,宋妍只觉得眼前一黑。 这会她其实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吵闹。 但内心还是不愿相信。 强撑着身体,走到窗户前往外看去。 果然! 此刻的院落内,几乎已经成了人间炼狱,到处都是死人和鲜血。 “怎么会这样?” “老爷呢?” “快通知老爷啊!” 归根到底,宋妍只不过是个靠着身体上位的女人。 虽然搬进付家别墅多年。 但就是一头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十指不沾阳春水。 付家的生意从不过问,更不用说如此血腥的江湖打打杀杀。 看到楼下的情形,她整个人如遭雷击,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脸色间满是慌乱无措,冲着比她好不到哪去的孟嫂尖叫道。 “已经通知老爷了。” “夫人,快走吧。” 一直沉默着的保镖终于回话。 “走?对,走,快走。” 听到他这句话,宋妍空洞麻木的眼睛终于闪烁了下。 像是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挣扎着想要起身,但浑身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法站起。 还是在孟嫂搀扶下,才好不容易起身。 “你……我们往哪走?” 此时的宋妍脑子一片空白,六神无主,下意识去问那个保镖。 “夫人,楼上可有密道?” 他很清楚,楼下大门被攻破是迟早的事。肯定不能从前门走。 “没,也许有……我,我也不知道。” 宋妍咬着嘴,已经神魂颠倒。 一句话才落下。 不远外的楼道内忽然传来一声狞笑。 “夫人想去哪?” “不应该去陪你的宝贝儿子么?” 第56章 大雨骤起第章 好戏落幕 “开快点!” “快,再快点。” “周魁,你敢杀我妻儿,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 从冠世集团开往城南的一辆车上。 付朝南双眼血红,冲着开车的司机怒吼道。 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滔天的悲愤和怒火! 他怎么都想不到。 亲手养的一条狗,不但真的背主了,而且竟然带人杀到了付家。 尤其是一想到自己的独子,死在那个畜生手上,他就恨不得将周魁抓住剥皮抽筋,以泻自己丧子之痛。 他这辈子,前半生一直在江湖混迹,直到二十六岁那年才发迹起家。 之后多年时间里,又忙碌于事业。 一点点让冠世集团从无到有。 身家慢慢增长。 他也渐渐闯入了中海顶层社会的视线。 之后那几年,他在外面养了一个又一个女人,不为别的,就想要给付家开枝散叶,也为了替自己打的偌大江山找一个继承人。 直到宋妍怀孕。 生下儿子。 他欣喜若狂,专门找了好几个人为他取名。 这十多年时间里,更是把全部的宠爱都给了他,就算儿子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想法设法为他摘来。 十九岁的儿子,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但他从来不管不顾。 在他看来,男人就该这样,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他这个岁数正是玩心最重的年纪,玩几个女人算什么? 等将来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 自己替他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亲事。 有人拴住他,自然就会收心,把心思放在冠世集团上。 年前,他已经安排付元瀚进了冠世。 虽然只是挂了个名字,但公司上下谁都知道,付朝南这是在替儿子铺路,为将来接手集团生意做准备。 最近这段时间。 听说儿子看上了苏家的女儿。 他特地打听了下。 就是以他的眼力,也不得不承认,儿子付元瀚虽然爱玩了些,但这次的眼光确实不错。 那个女孩无论是长相还是能力。 即便放到偌大的中海,这一辈人里都能算是翘楚了。 二十三岁,独自撑起江岸集团。 所以,在得知儿子受挫,他不惜拉下老脸,专门吩咐外贸部门卡了下合同。 就是为了让苏清影知道。 在冠世集团面前。 她的江岸就是个随意拿捏的小角色。 甚至几次谈判里,他都授意手底下的人暗示联姻一事。 私底下更是对儿子摊牌。 只要拿下苏家那个女孩。 整个外贸部分,他都可以拿出来作为聘礼。 对他而言,儿子注定就是将来冠世集团的主理人,不过是提前将一个部门送给他而已,又有什么大不了。 可是…… 让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 那个女孩竟然如此高傲。 不但没有让步,反而将儿子打成重伤。 到这一步,其实事情就已经超过了他的掌控,但付朝南更是高傲,怎么会承认? 就算查到了突然出现在苏清影身边的陈望。 一个疑似古武者的高手。 但他仍旧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只是让张烈带人去黑虎帮。 打算敲打一下周魁。 但…… 只是一个下午的功夫。 他甚至几个重要会议都没开完,就收到了这样的惊天噩耗。 儿子付元瀚就是他的命。 如今儿子死了。 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唯一的愿望就是亲手宰了周魁那条狗,不,是拿他全家老小的命替儿子报仇雪恨! “发悬赏令!” “围杀黑虎帮周魁。” “除了他之外,无论家里老小,一条人命五百万!” 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风景,付朝南却没有半点心思。 眼下的他心如刀割。 一双眼睛红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几乎是嘶吼着朝保镖吼道。 “是,老板。” “我这就通知中海各个帮派。” 感受着他冲天的怒火,车上的保镖只觉得如坠冰窟,浑身都在颤抖。 至于司机,更是不敢有半点耽误。 一路接连闯过无数个红灯。 好几次差点酿成车祸。 但他已经顾不上太多了,老板明显已经陷入了疯狂,今天要是不能尽早赶回去,恐怕他也活不到明天的日出。 要被付朝南杀死,替他儿子陪葬! 眨眼间。 一条条悬赏令不断发出。 无数隐藏在中海市井江湖上的帮派大佬纷纷震动。 这样惊人的花红。 已经多少年都没出现过了。 无论老小,一条命五百万。 所有人都被刺激的几欲癫狂,疯了一样将手底下人撒出去。 轰隆——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雷鸣响动。 犹如瓢泼般的大雨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 眨眼间,整个世界都被雨幕中遮住,似乎也在冥冥中预告着今晚的中海,注定就是一个不平夜。 商务车如同野兽般,咆哮着从雨幕中冲出。 平日足足半个小时的路程。 在付朝南疯狂催促下。 竟然只花了不到十五分钟。 尤其是接近观澜苑外时,一辆辆满载江湖帮众的车子汇入,在雨幕中形成一道长长的车流。 远远看去。 就像是一条黑色长龙。 轰! 随着一道急促的刹车声响起。 付朝南一把撞开车门,就要往院子里冲去。 但才走了几步,他整个人忽然一下僵住,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涌出,只是转个身的功夫,似乎就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踉跄着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门外地上,横躺在地上,已经被雨水打湿的那具尸体。 “儿……儿子!” 付朝南终于再忍不住,泪水从眼眶里滚落。 强拖着身体,一步步走到付元瀚身前,嘭的一下跪在地上,想要将儿子叫醒。 但无论他怎么做。 儿子都是毫无回应。 只有瞪大的眸子里,还隐约透着几分浓浓的恐惧和不甘。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给老子找,找到周魁,老子要把他千刀万剐!” 脱下身上的外套,轻轻替二字盖上。 付朝南脸色狰狞如鬼,冲着周围那些保镖和应悬赏令赶来的帮众吼道。 “是,老板!” 无人敢反驳。 近百号人挥舞着斧头、钢管、长刀,呼啸着冲入别墅内,瞬间和那些还未离开的黑虎帮众厮杀到一起。 鲜血横淌。 院内遍地都是尸体。 头顶的倾盆大雨都遮盖不住冲天而起的血腥气。 隔着吴淞江外。 树荫下的车子里。 陈望透过窗户,打量着这恐怖的一幕,眼底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大戏开场,各方粉墨登台。 如今雷雨骤起。 这场戏也到了落幕之时了。 从头到尾都如他预料的一样。 付家和黑虎帮恶狗相争,最终两败俱伤! 而他安居幕后,隔岸观火。 欣赏了好一出大戏。 “几点了?” 摸出手机看了眼,看着五点零七分的数字跳出。 陈望打了个哈欠。 “差不多了,没赶上补觉,但好歹能赶上晚饭!” 第57章 不是吧,君子也防? 半个钟头后。 陈望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赶回了江岸集团楼下。 一个漂亮的甩尾,将车子完美停在了车位上。 “陈总……” 刚推门下车,一把雨伞便送到了头顶上。 陈望诧异的回过头。 一道熟悉的身影顿时映入眼中。 “是你?见了好几次,一直都没问你叫什么。” “罗强。” “陈总,你叫我强子就行。” 保安赧然一笑,连连解释道。 “强子是吧,行,我记住你了。” 陈望点点头。 说实话,江岸集团这么大,到现在,除了楚小瑜和袁树之外,他就认识眼前这一个。 而且比起后面两个。 对罗强的印象明显要深出不少。 毕竟,前几天第一次来找苏清影的时候,就是被这小子拦在门外。 昨晚一起偷偷回来公司同居。 又在电梯外碰到一次。 印象不深都不行。 不过,听到他对自己的称呼,陈望却怎么都觉得怪怪的,“叫我陈哥就行。” “那可不行,苏总今天特地在公司宣布,以后您就是公司安保部门的主管,我们这些人,还有苏总身边的保镖都归您管。” 听完罗强这番解释。 陈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苏清影这用意,他倒是能猜得到。 就是给他一个合理的身份,自由进出公司。 要不然,总被手底下人背后议论,那种感觉肯定不怎么好。 只是…… 这特么活了十八年,他自己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当一回公司高管。 “行,随你怎么喊吧。” 陈望摆摆手,径直往公司大门内走去。 “哦,对了强子,问你个事,你们苏总下班没有?” “这我还真不知道。” 罗强愣了下,随意无奈的笑道。 “我来公司半年多,几乎就没见苏总按时下班过,不是加班就是在加班的路上。” “行,送到这就行。” 陈望站在楼下,伸手拍了下罗强的肩膀。 “回去跟兄弟们说一声,就说虽然换了人,但以后该怎么做还是怎么做,我不会随意插手,但是有一点,做事要认真。” 听到这话。 罗强明显松了口气。 这突然换了主管,他们这些人其实心里也没底。 毕竟,谁不知道昨天苏总才大发雷霆,裁了一大批公司管理层。 他们虽然只是保安。 但公司待遇多好。 比起其他地方工资高一截不说,一天还能管两顿饭。 真要遇到那种是多,鸡蛋里挑骨头的主管,到时候他们日子也不好过,再者上哪去找一份这么好的工作。 但陈望既然这么说了。 就说明一点。 以后只要认认真真工作,就不会有事。 “谢谢陈总。” “我回去一定将您的意思,转达给弟兄们。” 罗强脸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 “行,去忙吧。” 陈望笑了笑,不再闲聊,径直往里走去。 等到了二十楼。 走出电梯门时,恰好见到苏清影和楚小瑜一前一后,从会议室出来往办公室走去。 拐角处四目相对。 苏清影不禁有些诧异。 “你这是出门了?” “哦,对,下楼转了转透透气。” 陈望一点没有躲避的意思,张口就来。 “那行,小瑜,把文件给我吧,你也忙了一天,早点下班回家休息吧。” 苏清影也没多想,只是转身冲着楚小瑜说道。 小丫头吐了吐舌头。 眼神在她和陈望之间偷偷瞄过。 “好的,苏总。” 自从陈望来了,她好像都失宠了,放平时,苏总要是晚上加班,都会拉着她一起。 不过。 这样也挺好。 她还一直操心像苏总这么优秀的女人,该找个什么样的人谈恋爱。 没想到,冰山冷傲如苏总,也有被人降服的一天。 “苏总别太累哦。” 站在电梯门前的一刹那,楚小瑜忽然又回过头,冲苏清影做了个鬼脸。 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苏清影脸颊不禁一红。 “死丫头,胡说什么呢?” 楚小瑜一个闪身逃进电梯,很快就消失不见。 而见到这一幕的陈望,也是哭笑不得。 他倒是想劳累点,可惜,眼下暂时还没有太好的机会啊。 摇了摇头,径直走到苏清影身边,很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那一摞文件,“开了一下午会,累不累?” “还……好像是有点。” 本来苏清影下意识想说还还。 但感受着他眼神里的关心,不知道为什么,又临时改了口。 整天端着架子,其实也挺累的。 在他面前,偶尔做做小女人其实也蛮好。 “那正好。” “走,进屋,让老公好好给你按按。” 陈望眼睛一亮,跃跃欲试的道。 苏清影脸色更红,忍不住轻啐了一口。 但却没有反对的意思。 毕竟昨晚尝试了一次过后,她对那种滋味确实很是想念。 缠绵入骨的舒适。 按完之后,一身的疲惫都能消失不见。 就连晚上睡觉都感觉放松了不少。 回到办公室,反锁大门,陈望拉着苏清影的手,径直将她带入房内。 苏清影虽然内心期待。 但见他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心里还是一下变得警觉起来。 “不是,老婆,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正人君子来的!” 见他大言不惭的自夸自卖,苏清影都惊呆了,“呸,臭流氓,就你还正人君子?” “嘿嘿,不算君子,也不算趁人之危的小人吧?” “再说了,昨晚你也试过了,这种古法按摩,隔着衣服的话,效果可就大打折扣了。” “我这也是为了让你身体更舒服,绝对没有多想。” 陈望先是嘿嘿一笑,然后义正言辞的道。 “真的?” 苏清影虽然本能的觉得他在胡说。 但好像又有几分道理。 “当然是真的。” 见她明显动摇了,陈望又怎么会给她犹豫的机会,伸手一挑,苏清影身上那件外套瞬间褪下,被他随手扔到后边的沙发上。 露出一副玲珑有致的身材。 “来来来,躺好了。” 苏清影咬着嘴,“不准乱来!” “我保证,保证行了吧?” 左哄右哄,总算让她躺在了床上,陈望迅速下手。 额头、肩膀、藕臂、双手、腰肢、胸口…… 随着他大手在自己身上移动,虽然有种触电般的酥麻感,但苏清影却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所谓的古法按摩真的超级解乏。 开了一天会,身心俱疲。 结果被他按上一会。 浑身都轻松起来。 “老婆,你有没有想过,吞下付家的外贸部,把公司做大做强?” 第58章 驱狼吞虎第章 蚕食瓜分 “什么意思?” 原本已经渐入放松状态,趴在床上,安心享受着按摩的苏清影,听到这话,不禁扭过脑袋,小脸上写满了诧异和不解。 付家经营的原样贸易。 外贸虽然只是旗下的一个部门。 但本身的体量摆在那里。 就算单独拎出来,在整个中海的外贸行业里,也属于霸主级别。 也就是付朝南不愿意,要不然拆分出来上市的话,完全可以发展成另外一家企业。 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哪是说吞下就能吞得下来的。 “就是明面意思啊。” 陈望漫不经心的回道。 此刻从他的角度,居高临下,恰好能从苏清影雪白的长颈下,瞥到胸口前那抹汹涌起伏的波涛。 白的令人晃眼。 “怎么感觉你有事瞒着我?” 苏清影蹙了蹙眉头,似乎从陈望身上闻到了一种老狐狸的味道。 “这都能看出来?” 陈望摇头一笑,故作惊讶道。 “喂,到底怎么回事?” 苏清影是真的好奇。 和陈望相处的时间虽短。 这家伙除了耍流氓的时候没个正经,遇到正事的时候还是很沉稳靠谱的。 既然他这么说了。 那就一定有情况。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凭江岸集团怎么才能吞得下付家的外贸部? “我就问你,想不想?” 陈望并未正面回应,而是反问了一句。 迎着他那双深邃的眸子,苏清影不禁有些出神。 怎么可能不想? 从选择从苏家公司里离开,独自创业的那天起,她就想要把江岸打造成中海外贸业的翘楚,甚至……标杆! 只是,想要做到那一步,何其困难? 除非是新兴行业,作为开创的领头羊,否则每个早就存在的行业,基本上早就被前人掌控瓜分。 想要贸然进去分一杯羹。 触动的就是那些人的利益。 她这些年里,看似光鲜,一路风生水起。 但也只有苏清影自己才知道,走到今天,经历了多少难处,熬了多少个夜晚。 通宵通点的加班。 只为了能够尽早给合作方给出答卷。 “如果可以……” “为什么不想呢?” 苏清影仰起头,压下心里那些苦楚,展颜一笑。 “只要想那就好办。” 陈望贴着床边坐下,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 以他的医术。 从上手他就能感受出来,苏清影大概率是长期伏案工作的关系,肩膀略显僵硬。 在中医上,这叫脉络不通。 再加上她本身就是玄阴冰肌的体质,寒气入骨。 虽然多年前老头子用自身真气压制住。 但寒毒并未彻底拔除。 时间久了,对身体仍旧会造成极大的负担。 他看似是在按摩,实际上也是在用自身真阳血气替她梳理经脉中的寒气。 所以苏清影才会觉得,每次按过之后浑身通畅。 “怎么办?” 强忍着那股酥麻的感觉,苏清影咬着唇问道。 “按时间算的话,现在付家和黑虎帮,估计已经是两败俱伤的结果,付家元气大伤,再难翻身了。” “这时候就看谁下手快,从付家身上撕下的肉多。” 临走前。 虽然结果还未定下。 但眼下,胜负绝对已经有了分晓。 无论是周魁还是付朝南,双方都已经不可能握手言和。 按照他的推测,黑虎帮估计会全军覆没,周魁死于乱刀之下。 但同样,经历了丧子之痛,无异于是斩断了付朝南的四肢,挖掉了他的心脏,又何止是元气大伤,能不能熬过这一关都是两说。 “什……什么?” 听完这番话。 苏清影瞳孔瞪大,满脸不可置信。 她忽然觉得自己135超高智商的脑子,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从她了解的情况看。 黑虎帮和付家不是一伙的吗? 早上在商场楼顶天台,突然出现的周魁,也验证了这一点。 为什么才一个白天的功夫。 双方就会撕破脸皮,甚至两败俱伤? 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 “想不到吧?” 见她瞪大眼睛,一脸呆萌的样子,陈望忍不住一笑。 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其实再简单不过。 无非就是两句话。 拉拢敲打、驱狼吞虎! 甚至从头到尾,他都从未和付朝南见过面,便将这个在江湖混迹多年,已然置身高位的老狐狸拉下马。 不过,对此他从无半点犹豫。 从他指使黑虎帮绑架苏清影的那一刻起,结局就已经注定。 人有逆鳞,触之即死! “付家……真没了?” 苏清影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要知道,付家可不是涉及一个简单的外贸行业,作为中海远洋贸易的霸主,涵盖的项目多的惊人。 说是庞然大物也不为过。 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大厦崩塌? “找个人打听下不就好了?” 中海虽大,但付朝南这些年得罪的人不计其数,无论是有仇还是眼红,明里暗中都有无数人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 寻常人不知道。 但那些消息灵通的大人物,观澜苑别墅中发生的一切,想必或早或晚已经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不过。 那些人应该是不屑于亲自下场的,吃相太难看。 但不能保证会暗示手下人行动。 陈望如今点明,就是让苏清影尽早下手。 只要吞下冠世集团的外贸部,江岸集团能一下省去几十年的时间,一跃成为中海外贸行业当之无愧的领头羊。 “我问问。” 陈望表现的越淡定从容。 苏清影心里就越没有底气。 下意识起身去拿手机。 只是还没碰到,一阵急促的铃声忽然响起,打破了沉寂。 苏清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心脏怦怦直跳。 “咱爸打来的,不接吗?” 扫了眼来电显示,赫然是苏天御打来。 陈望不禁挑了挑眉笑道。 苏清影回过神来,拿过手机,按下接听键,“喂,爸……” “清影,听着,付家突遭大祸,一帮江湖帮众袭击,付朝南独子被杀,他本人也身受重伤,被紧急送往医院。” “现在整个付家人心惶惶。” “我已经让你柳叔过去,你准备下……拿下付家外贸部!” 第59章 老公我厉不厉害? 直到挂断电话。 那头传来一阵阵的忙音。 苏清影仍是微张着嘴唇,一张绝美的小脸上满是诧异。 目光看向一侧的陈望,不知道为什么,她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词。 一对狐狸。 她爸是老狐狸,这家伙是个小狐狸。 只有自己全程蒙在鼓里。 “这可是咱爸吩咐的,与我无关!” 见状,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的道。 听到这句简直就是在不打自招的话,苏清影脸色间的狐疑更浓。 “这件事……该不会是你安排的吧?” 她不是初入社会,真的懵懂无知的少女。 相反,独自闯荡这么多年,苏清影见识到了太多商场上的明争暗斗,人心复杂以及尔虞我诈。 最关键的是。 这事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 巧到所有就像是一场安排妥当的剧本。 付元瀚上门逼迫。 然后被打。 之后付朝南下场,指使黑虎帮绑架自己。 无果后,黑虎帮周魁亲自下场。 在天台上再一次被陈望击溃。 再往后…… 自己只是开了几场会,竟然就收到了付元瀚身死,黑虎帮和付家内斗厮杀的消息。 这一切不让人怀疑才是见鬼。 再联想到早上在商场,自己追问陈望做了什么,他回复的那个词也极为巧妙。 真的只是个小手段那么简单? 恐怕那才是周魁忽然反水,杀上付家的真正原因吧? 苏清影神色复杂。 陈望笑了笑,“老公厉害不?”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过他知道,以苏清影的聪明伶俐肯定能猜到。 只是他不希望她卷入这种江湖之间的血腥厮杀罢了。 果然,一听这话,苏清影顿时心如鹿撞砰砰直跳。 原本她还只是猜测。 没想到主导了这一切的幕后之人,就在自己身边。 再想到刚才电话中,向来沉稳大气从容不迫的父亲苏天御,话语中都难掩激动的样子,她眼底的复杂之色更浓。 他到中海……才几天时间啊。 黑虎帮还好。 对普通人而言或许可怕,高不可攀。 但付家可是真正的庞然大物。 即便苏家在他面前也不够看。 可是,风云激荡二十年,稳坐中海钓鱼台的付家,只不过一夜之间便土崩瓦解。 这种手段实在堪称可怕! 还有这家伙真的只有十八岁么? 这等手腕魄力,就是看惯了大风大浪的老江湖怕是也难做到吧? 不对。 不是难。 是根本不可能。 大多数人在经历多了过后,慢慢的,就会被时间磨平棱角,收敛骨子里的血性。 变得唯唯诺诺。 当然他们把这种事情叫做权衡。 “别想太多,你只要记住一点,你是我老婆,这世上没人敢伤害你就行。” 感受着苏清影的目光。 陈望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安慰道。 同时双手也无比自然的穿过她纤细平坦,没有一丝赘肉的腹部,环绕着腰肢。 一开始,苏清影还无比感动。 沉浸在被深情包裹中的感觉。 但很快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嗔怪的拍掉陈望在自己腰间作怪的手。 这家伙正经的时候,能够搅弄风云。 但是不正经的时候实在让人又爱又恨。 “哦,对了,刚才咱爸在电话里提了个人叫柳叔的,他是干什么的?” 面对苏清影娇嗔的目光。 陈望浑不在意。 收回的右手,顺势捉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轻轻摩挲着。 见状,苏清影内心暗叹了口气,实在没有办法,也只能当做没看到。 “柳叔啊。” 见他问起,苏清影拢了下头发。 “他……怎么说呢。” “反正是我爸很信任的一个老人,公司里的大小事务,也一直都是他在打理忙碌。” “另外,当初我从国外回来,刚进公司的时候,是他亲自带我,所以喊他一声师傅也不为过。” 闻言陈望不禁若有所思。 看来和自己猜测的差不多。 这种关键时候,苏天御会让那个柳叔前来掌控局面,就是对他能力的绝对信任。 毕竟,吃掉付家的外贸部,可不是件小事。 苏清影虽然能力也极为出众,但在大局观上就要差了一些。 “那行,等会我跟你们一起。” “你也要去吗?” 苏清影微微一怔。 “当然啊,你以为付朝南吃干饭的,他在中海经营这么多年,早就已经铁板一块。” “再说,去了过后肯定会有冲突。” “无论是付家的还是其他嗅着味来的豺狼虎豹,免不了打交道。”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你和柳叔负责生意上的,至于那些人交给我就行。’ 陈望轻轻拍了下她的额头。 很显然,苏清影把这件事想的太简单了。 先行下手,有好有坏。 好处就是能尽早撕下最肥的那几块肉。 但坏处也很明显。 眼下的付家并非真的彻底崩塌,只不过趁他病要他命,明里暗中要面对的危险同样不少。 “哦!” 苏清影懵懂的点了点头。 “行了,换衣服吧,算算时间,柳叔也差不多该到了。” “好……” 苏清影下意识起身,但走了几步才忽然反应过来。 警觉地看了眼坐在床上,眼神里写满期待的陈望。 “喂,我要换衣服了,你不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陈望摊了摊手,“你是我老婆,看你换个衣服不过分吧?” “当然过分!” 苏清影咬着嘴唇,脸颊瞬间通红一片。 这家伙简直就是见缝插针。 八百个坏心思,全都是想着占自己便宜。 “行行行,我先去楼下等你。” 见她脸庞绯红欲滴,如同含羞花朵的样子,陈望难掩心动,不过他也知道,暂时还不能太过着急。 何况。 今晚大事当前。 还是大局为重。 扔下一句话,他人径直推门离去。 一直到外面办公室大门合上的声音传来,苏清影这才舒了口气。 等了片刻,赤着脚起身走到衣柜前,脱下贴身衬衣, 看着落地镜里那道若隐若现的白皙胴体。 苏清影媚眼如丝。 另一边。 顺着电梯下楼的陈望,第一时间找来了袁树。 今晚的中海注定不会太平。 袁树他们自然也要跟去。 “行,陈总,这都是我们分内的事。” 听完陈望一番简单吩咐,袁树当即答应下来。 不过。 陈望却是摇摇头。 “不,你得替我去做另一件事。” “赶去城南观澜苑付家,给我盯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第60章 锋芒起势第章 内敛则稳 “付家?” 袁树目露诧异,似乎有些不解用意何在。 但陈望却只是点了点头。 “对,付家。”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 若是有机会,趁付朝南重伤直接送他和他儿子在黄泉路上相聚。 但可惜,今时今日,袁树还没有到能够为他两肋插刀,匹夫一怒血溅十步的份上。 陈望也不可能让他去做。 这种事,周魁做得,因为他和付朝南之间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自己也能做。 医术修炼到极致,便是杀人术。 这句话绝对没有半点夸张。 如他在周魁身上布下的小手段,对常人而言,根本就是无解的死境。 更何况,药王谷既有济世救人的菩萨心肠,也有镇压动乱的金刚怒目。 只要他愿意,悄无声息间杀人更是简单无比。 但杀人终究是最下乘的无奈之举。 不到迫不得已,陈望绝不会亲自下场。 所以他才会在幕后指挥。 就算有人意识到周魁忽然反水,背刺付家这件事存在极大的漏洞和不合理。 想查也查不到他身上。 这就是陈望的聪明之处。 置身事外,隔岸观火。 “好,陈总,我现在就去,一有情况我立刻给你回复。” 袁树也没追问。 挺直胸膛,神色坚毅,给人一种无比的信任感。 不过就在他要转身出门时。 陈望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又提了一句,“你是侦察兵出身?” 这几个字仿佛有种巨大的魔力。 让正在大步前行中的袁树身形一下僵住,他难以置信的回过头看向陈望,似乎想要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只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一双深邃澄净,犹如古井般的眼神。 似乎能看穿人心。 却让人难以揣测。 “陈总怎么知道?” 自从退役后,他就很少提及到自己的过往。 也就是和崔照他们私下喝酒时,说过一两次,再多他就没说过一字半词。 除非是崔照那几个小子…… 也不可能。 陈望来公司才多久,和他们更是只有一面之交。 一行人里,顶多也就自己和他稍微熟悉,说得上几句话。 崔照他们嘴上不说,心里头对他其实或多或少还是抱有几分成见的,当然不会主动提及这等秘密。 也就是说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陈望看出来的。 但这怎么可能? 要是刚退那几个月还有可能。 粗略一数,他从部队退役下来都已经七八个年头了,好多习惯早就融入了寻常人的生活里。 “猜的。” 陈望摆摆手。 他还真不是故作深意。 只不过从袁树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和动作加以推测。 侦查兵和旁人最大的不同。 就在于对形势的判断。 听到这话,袁树自然不信,总有一种在他面前无所遁形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他才压低眼眸,苦笑道,“陈总猜的还真是准,再过几年,怕是连我自己都忘了。” 当兵时间虽短。 但却是他人生中最为引以为傲的几年。 只不过退下来后,见惯了世事繁华,灯红酒绿,每天跟在苏总身边,又没有太多事情去做。 时间能磨平一切。 这还是在他有意坚持的情况下。 崔照他们几个更不如,几乎已经泯然众人了。 “不会的,有些东西一旦刻入了骨子,一辈子也难改变。” 陈望摇摇头,目光平静,却有着一抹异常惊人的穿透力。 袁树下意识怔住。 默默将这句话在心里咀嚼了几遍。 只觉得心神一振,而后虎目中更是浮现出一抹如火般的精光。 不由得站直身形。 看向陈望的眼神里,多出了几分敬服之色。 “陈总,我记住了。” “行,去做事吧。” 陈望倒是没料到,自己简单一句话,竟然会引起他如此大的震动。 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他之前就暗中观察过。 一行七个人里,也只有他最值得培养。 “好。” 袁树重重点了点头。 再不耽误,转身大步朝门外走去。 不过在离开的刹那,大楼外一道刺眼的灯光划破黑暗,停在了江岸集团楼下的停车场上。 片刻后。 陈望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削瘦,两鬓斑白的男人从门外进来。 只看了一眼。 他眼神就忍不住微微一亮。 相人之术中,有一个说法,人的面相其实最终看的就是一个势字! 高山大川有地势,星空苍穹有天势。 而势之一字放在人身上,就体现在气势之上。 这东西虚无缥缈,但又实实在在的存在。 尤其是那些常年身处高位的大人物,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种势。 平日还好,但一旦发怒,往往只是一个眼神,便能压迫的外人喘不过气来。 山医命相卜。 相字篇第一重相人术,陈望早就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几乎不需要刻意施展。 一眼扫去,就能看出个六七成。 眼前这个独身一人,推门而入的男人。 差不多四十几岁。 身上里有一股异于常人的沉稳气质。 就如一块磐石。 但要仅限于此,陈望也不会注意到他,但偏偏这样一个沉稳的男人,眼神里却透着一抹如刀般的锋芒。 让人不敢直视。 沉稳内敛和锋芒毕露,两种截然相反的势,按理说很难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 但放在他身上时,却异常协调。 不会让人有半点不适。 看到他的一刹,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下意识停下脚步,目光穿过大厅里来来往往下班的员工身影,准确看向陈望。 四目相对。 陈望心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名字。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细想。 身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阿望,你怎么在这,我还到处找你。” “走,柳叔到了,我带你去见他。” 苏清影换上了一件白色长裙,头发也扎了起来。 看似没有太多变化。 但却少了几分平日的高冷凌厉,多了一丝柔和。 夜色下,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陈望微微怔神,然后咧嘴一笑,“好啊,我对这位柳叔越来越好奇了。” 苏清影倒是没察觉到他这句话里的深意。 只是朝远处挥了挥手。 所面对的赫然就是才进门的那个男人。 见状,男人也在刹那间,收起了目光中的锋芒毕露,转而露出一抹慈祥和溺爱。 “清影,这么久了,也不见你去看看我这把老骨头。” 第61章 大雨初歇第章 尘尽生光 “什么老骨头,柳叔你还年轻着呢。” 听到男人这句调侃的话。 苏清影撒娇道。 在她印象里,似乎从自己有记忆开始,柳叔就一直跟在父亲身边做事。 那段时间,父亲带着自己东奔西走,到处寻医治病时,柳叔也跟在身边,尽心尽责。 等后来她身上的寒症消失,病情渐渐稳定下来。 柳叔又马不停蹄去公司继续为父亲打理产业。 她从国外回来那段时间,柳叔更是毫不藏私,一点点将自己商业上的经验尽数传授给她。 可以说。 对苏清影而言,柳叔亦师亦父。 “哪能不老。” “那时候你才那么大点。” 柳叔眼底含笑,脸上则是浮现出一抹回忆之色。 他是看着这丫头长大的。 而他一辈子从未婚娶,更没有一儿半女,几乎将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苏清影身上。 如今看着她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丫头,转眼间都长成了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 甚至都到了结婚生子的年纪。 哪能不感慨时间之快。 “在柳叔面前,清影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小姑娘。” 苏清影抱着他的手臂笑道。 这段时间忙于公司事务,确实很久没去看过柳叔了,说不愧疚是假的。 还记得小时候,每次受了委屈,柳叔就会偷偷带着自己去买好吃的,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 他就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 那时候苏清影年纪小不懂。 而今想来,那种目光分明是将自己视为了女儿对待。 “好好,等闲下来了,去柳叔那,我给你做饭吃。” 虽然只是一句撒娇,但柳叔心里却无比满足。 眼底的笑容几乎都快要溢出来。 “好啊,早就惦记柳叔您烧的鱼了。” 两人闲聊了片刻,柳叔目光终于落到了一旁的陈望身上。 “这应该就是药王谷陈公子吧?” “见过柳叔,陈公子不敢当,叫我阿望就好。” 在长辈面前陈望再自负也不会托大,神色平静的摆了摆手。 “不错。” 上下打量了一眼。 柳叔点了点头。 不过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是瞬间从温和变的锐利。 整个人只是站在那,便如同一把拔鞘而出的长剑,气势惊人,让人不敢直视。 只是。 这一招对普通人或许有用。 但对陈望而言,只不过是些微末手段。 平静的抬眸望去。 渐渐的,就是苏清影也嗅出了一丝不对,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心里难掩紧张情绪。 一边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柳叔。 一边是和自己有着婚约的男人。 无论是谁,她都不愿意看到受伤。 不知道多久后,柳叔终于收回了目光,只不过这一次,他脸色间再无半点审视和轻视。 反而透着一抹浓浓的赞赏。 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震惊。 他于苏家,其实和张烈对于付家有几分相似。 但又不尽然相同。 柳白确实替苏家做着些不为人知,只存在于地下的事,但他曾经被苏天御救了一命,之后便把命交给了他。 二十多年时间里。 他忠心耿耿,从不二心。 是苏天御真正的心腹。 只不过他平日极为低调,在公司里更是从不显山露水。 知道他身份的不超过五个人。 那些还都是当初一起陪苏天御打江山的老人。 公司里绝对的元老。 柳白经历过江湖血腥黑暗,也堂堂正正击败过生意场上一个个对手。 既能提刀杀人,也能隐居幕后。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同时掌握两种截然不同气势的缘故。 来之前。 他就从苏天御那里得知陈望来到中海一事。 至于当年定下的婚约,他亲眼所见,自然比谁都清楚。 只不过时隔十八年,谁知道药王谷传人究竟是何等样子。 要是相貌端正,人也可靠,两人婚配倒也不是不可。 但要是那种包藏祸心,心术不正之人。 任药王谷势力通天,他也不会答应。 不过。 眼下一番无声交锋后,柳白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底。 这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身上那股沉稳气势却是他平生仅见。 “不错。” “下次和清影一起来,我别的不太行,但做菜还马虎。” 柳白再次开口道。 同样是同样的不错两个字,但其中意思却是天壤之别。 而听到这句话的苏清影,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回去。 能让柳叔说出上门吃饭这句话,就说明他从内心已经真正认可了陈望。 她只是好奇,这家伙凭什么,只是初见就能得到柳叔的认同。 要知道他虽然好说话,但也仅限于自己和妹妹。 无论什么样的要求,都会尽全力满足。 但对其他人的要求却极为严厉,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 “多谢柳叔。” “下次去,一定要好好尝尝。” 陈望也是淡淡一笑。 这个柳叔确实有点手段,算是他来中海后,除了叶家老爷子之外,遇到的第一个真正有意思的人。 见两人惺惺相惜,苏清影更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拉着柳叔的胳膊冲陈望道。 “那你可有口福了,柳叔不仅烧鱼一绝,酿的酒也是。” 听到这话,柳白不禁无奈一笑。 “看看,这还没嫁出去,胳膊肘可就往外拐了。” 说完,他低头看了眼时间,眯着的眼睛里骤然浮现出一抹寒意。 “差不多了,付家可是一块难啃的骨头,不过么,这么多年,早就想从它身上撕下一块肉了。” “有柳叔您出手,一定没问题。” “你这丫头,就知道逗我开心。” 苏清影这话却不是附和,而是绝对出自真心。 苏氏集团这些年里,遇到过好几次大的危机,都是柳白力挽狂澜,化险为夷。 就是老爹都经常私下说。 柳叔就是生错了年代,要是再往前百十年,放到那个乱世里,未必不能做成一些大事。 “走了!” 一挥手,柳白径直朝停在门外那辆黑色车子里走去。 陈望则是和苏清影一辆。 在两辆车子一前一后启动出发时,身后还有五六道车灯轰然亮起,紧紧跟在后方。 空气中仿佛都透着一股迫人的气息。 其中除了崔照等人外。 还有苏清影专门带上的管理层。 接手一个外贸部门,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后续还有无数事情需要交接。 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面。 之前的大雨早就停了。 只不过却没有星辰月亮,整片天穹黑如墨染。 大雨初歇、尘尽生光! 第62章 流言四起第章 人心惶惶 夜色如水。 冠世集团上下几千员工的心,也是寒凉如冰。 从下午开始,陆陆续续就有零星的小道消息流传,不过还是仅限于小范围内。 毕竟,付朝南接到家里保镖电话时,正在主持着一场重要会议。 已经拖了几天。 负责人头都要炸了,一直催促着,希望他能尽快签字。 付朝南自己也是好不容易腾出点空闲。 这几天他都没去公司,心思全在儿子身上,又担心家里佣人阿姨管不住他,到时候会拒绝喝药之类。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眼看付元瀚身体恢复的不错,他才临时起意去了公司。 但秘书安排的三场会议。 连一半都没开完。 惊天噩耗便已经传来。 当着十多个公司高管的面,付朝南虽然拼命捂着手机,但神色间的震怒,以及颤动的身体却是瞒不过人。 会议中止。 他甚至都没心思多待哪怕半分钟,便匆匆离去。 留下一行十多个高管面面相觑。 谁也不知道电话里究竟说了什么。 但能够混到公司高位,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老狐狸。 猜也能猜得到。 一定是付家后院失火。 才会让付总情绪崩溃到什么都顾不上的地步。 流言这种东西。 只要没人制止。 就会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传播。 何况,随着时间流逝,公司内部越来越多的流言四起,越发真实,完全不像是道听途说,或者胡编乱造。 仿佛真是亲眼所见一样。 这下不管是底层员工,就是那些在冠世多年的老人都开始不安。 几个最早跟着付朝南打江山的元老。 眼看有压不住的趋势。 私底下打电话给他,试图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但可惜的是,无论是谁,电话打过去永远都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几个人不甘心,又转而拨打付家别墅的电话。 结果还是如出一辙。 一时间,就是他们也开始慌了神。 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去二十年里,冠世集团无论发生什么样的危机,付朝南都能解决。 时间长了,大家伙心里都有了个共同的认知。 只要付总在,就是天塌下来也没事。 但如今,所有的消息石沉大海,公司内部人心惶惶。 许多人甚至已经开始谋求后路。 万一真的出事,也不至于在一棵树上吊死。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夜色降临。 冠世集团却仍旧是灯火通明,除了少数对付朝南或者冠世有着绝对信心的人外,大多数人都没下班。 就在公司里等着。 希冀等到个能让心中石头落地的好消息。 但…… 他们的愿望可能注定要落空。 此刻。 冠世集团楼下。 一阵咆哮的车声以及刺眼的灯光,忽然打破沉寂。 几个蹲在公司楼下角落里抽烟的保安,看到这副架势,立马捏碎烟头,按着橡胶甩棍大步走了上来。 “找谁的?” “冠世集团没有预约,不能入……” 砰! 迎着刺眼的车灯,他一句话还没说完,车门哗啦一下推开,然后十多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从车上跳下。 一下打掉他手里的甩棍。 “少他妈废话。” “嘴巴闭上,就当什么都没看到,要不然老子保证你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下手的赫然就是崔照。 他虽然实力不如袁树,这些年也疏于锻炼,但对付几个保安,还是手到擒来的。 在他压低声音说话时。 其他人也都被控住。 见一帮人来势汹汹,身手又矫捷凌厉的可怕,几个保安哪还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联想到公司里流传的那些谣言。 几个人更是面如死灰。 “哥,我们懂规矩,绝对不会乱说。” 一个月拿着几千块的工资,怎么会真的替付朝南卖命? 对他们而言,这就是一份养家糊口的工作而已。 “懂事就好。” 崔照咧嘴一笑,“不过呢,为了防止有人不守规矩,还是得委屈你们一会。” 说话间,他从身后接过一捆绳子,又指了指开来的车,意思再明显不过、 几个保安面面相觑。 但迫于形势,最终也没敢多说什么。 主动拿过绳子将自己手脚绑上,然后老老实实钻进了车厢。 甚至崔照跟着上车时,领头的那个保安,脸上还堆起一抹笑容,压低声音问道。 “哥,付家是不是完了?” 听到这话,饶是崔照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不该说的话把嘴闭上。” “是是是,我们都懂。” 听出这句话的弦外之意,几个人目光相对,心里越发确认自己猜测无误。 “解决了,走吧。” 车外,看到几个人被迅速解决,柳白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波澜起伏。 对他而言,前半生都是在江湖风雨打杀中度过。 这种小事又怎么可能放在心里? “老吴,你们几个在楼下守着,有我跟着柳叔和苏总上去就成。” 在跨过冠世大门的刹那。 陈望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身看向一行人。 老吴也是苏清影的保镖之一。 在团队里地位仅次于袁树和崔照。 年纪不大,性格相对跳脱,不过身手不错。 刚才陈望看过他出手,标准的部队擒拿招式,凶狠凌厉、爆发极高,犹如猛虎出笼。 “是,陈总。” 老吴微微怔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 停下脚步,点点头答应下来。 其他人也是如此。 全部被陈望留在了楼下。 见状,柳白并未阻拦,他年纪虽然大了,但对付些普通人还不在话下。 更何况,如今的冠世内部人心涣散,他来也不是为了打架。 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你……你们找谁?” 一进大门,早就隔门看到了外面情形的前台小姑娘,吓得脸色苍白,紧紧抓着靠垫护在身前问道。 “你们付总的客人。” “客人?” 小姑娘眼睛一下瞪大。 明显不信。 但眼前的形势又不是她一个前台能够决定的。 “对,你们付总没说么?” 陈望咧嘴一笑。 小姑娘更是无助,甚至不敢去拿电话求证。 “好了,不逗你了,外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不想落得他们一个下场的话,出来带路,去外贸部!” 第63章 苏家第一号狠人 “到……到了。” 只片刻钟的功夫。 电梯停在十七层,小姑娘背靠着电梯,让开一条路,指着外面轻声道。 只不过,声音里微微的颤动,还是将她内心的恐惧暴露无遗。 她在冠世做了好几年前台。 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 据说付总在发家前,就是江湖出身,手底下甚至还养着一批打手。 当然这些只是小道传闻,谁也不知真假。 但有一点,冠世这么多年稳如泰山,从来没有不长眼的敢上门挑衅。 眼下这些人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的闯了进来。 事在出乎了她的想象之外。 更让她心惊的是,要是那些地痞无赖也就算了,这三个人,身上的气势,和那些市井江湖的人根本沾不上边。 尤其是身穿白色小西装的苏清影。 就是身为女人,她都不得不感慨,这位长相身材真是绝色。 一颦一笑间,流露出的气质,更是惊人。 冷傲霸道、雷厉风行。 “多谢。” 就在她偷偷打量着三人时。 一只手在她眼前晃过,然后一道笑声传来。 小姑娘下意识抬头,一张棱角分明、剑眉星眸的脸胖顿时映入眼帘,让她心头无来由的一阵跳动。 “哦,对了,在我们离开前,什么都不要说。” “否则……可能会有点麻烦。” 小姑娘眼底闪过的神色,自然逃不过陈望的插接。 只不过就和江岸那个前台一样,这一款的根本不是他的菜。 何况,老婆还在身边,就是再大的胆子他也不敢乱来。 更别说柳白也在。 这是个绝对的老狐狸,一双眼睛仿佛能够看穿人心。 在他面前陈望也不敢太过招摇。 “好,我,我知道了。” 听出他这句话里的警告意味,小姑娘脸色微微泛白,低垂着头,满脸慌乱的连连摇头。 走出电梯门。 陈望正想舒展下四肢,忽然察觉到腰间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才发现苏清影正朝自己做着鬼脸,小手不露声色掐了一把他腰上的软肉。 “哼,当着我的面还敢调戏小姑娘。” 苏清影白了他一眼,无声的说道。 陈望顿时哭笑不得。 这也能算调戏? 我特么冤枉啊。 柳白一步跨出电梯门,两人之间的小动作,又怎么会逃得过他的火眼金睛,只不过男女间这种打情骂俏的事,他实在不想掺和。 只不过嘴角勾起的弧度。 却是暴露了内心真实想法。 “柳叔,等等我!” 没有理会陈望委屈的眼神。 苏清影小跑着追上前面的柳白。 陈望则是一边嘶的吸着冷气,一边快步跟上。 冠世集团不愧是中海排的上名号的大公司,仅仅是一个外贸部门,便有将近三百名员工,上下四层楼。 当三人踏入办公室的那一刻。 一个西装革履,不露自威的男人,从办公椅上腾地一下起身。 目光在苏清影和柳白身上扫过。 明显是认出来了。 “柳先生,苏总,怎么是你们?” 褚雄一脸难看,作为公司高层,比起底下的那些普通员工,他自然知道的更多。 付家那边准确的消息虽然还没传来。 但大概的情况,他们这些老人已经猜到了七八成。 如今苏氏集团的柳白和江岸集团的苏清影,大晚上出现在这,更是从侧面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脸色苍白,额头上青筋浮现。 放在桌下的双手更是紧紧握住。 “褚总,好久不见。” 苏清影淡淡一笑,开口打着招呼。 仿佛此行前来,只是来谈合作一样。 但听到这话的褚雄,脸色却更是难看。 上次因为付总私底下授意,他亲自下令卡住了合约。 为此,苏清影来了几次。 他都避而不见。 只是派手底下人打发掉。 毕竟冠世的体量在那摆着,何况,江岸集团有求在先,主动权掌握在他们手上,拿捏一个女人还不是简简单单。 但他又怎么会想得到。 前后短短不过数天时间。 局面就已经彻底反转过来。 眼下的他只能强装镇定,居高临下的那个人,变成了他以为能够随意拿捏的江岸集团。 这实在是世事无常。 “是……好久不见。” 褚雄一脸苦涩。 想要发作,但却不敢。 如果只是苏清影独身前来,他尚且还有几分放手一搏得心思。 但站在苏清影前面的……那可是柳白。 苏天御手底下第一号狠人。 狠起来不要命,杀人不见血。 要只是如此也就算了。 混江湖的哪一个不是狠角色。 偏偏这个姓柳的心性手段更是惊人。 都在中海商界混迹,他褚雄又怎么会不知道柳白的过往。 苏天御派他过来,看样子就是铁了心,这次要趁着付总落难,一口气将冠世的外贸部整个吞入囊中。 “哦对了,柳先生、苏总远道而来,先坐,我让人泡茶。” 褚雄脑子转的飞快,有心想要拖延时间。 不过还未起身,就被柳白冷冷打断。 “茶水就不必了,褚雄,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良禽折木而栖这句话。” “付家已经是强弩之末,这些年里付朝南得罪了多少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在此汇聚。” “不过,他们可不会像我柳白这么温和跟你谈条件说话,你们这些付家旧臣,怕是一个不少,全都要扫地出门。” “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知道的东西太多,沉尸吴淞江都有可能。” 柳白目光如刀,一字一句说道。 只是明明再平静不过的话。 落到褚雄耳里,却犹如一道道雷霆,脸色惨白,面如死灰。 他知道,柳白并未夸大其词。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知道其中恐怖。 就如悬崖上跳舞,一步走错,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柳……柳先生,付总还在,你们这么急着下手,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沉默了许久,褚雄抬起头,还想做点什么。 只是,他这句话刚说完。 柳白就忍不住一声嗤笑。 “褚雄,你真当他付朝南还有翻身的机会?” “家破人亡,生死一线,我告诉你,现在你还有谈判的资格,但要是我的人上来了,到时候你是生是死,可就不能怪我了。” 柳白负手而立。 目光冷冷扫向褚雄。 后者额头上顿时渗出一层冷汗。 这已经算是在警告自己,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但……万一付总真的东山再起,自己这么出卖他,岂不是还是逃不过一个被杀的下场? 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柳白身体微微前倾,交错而过,贴着他的耳朵,压低声音冷笑道。 “放心,付朝南活不过今晚!” 闻言,褚雄似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下僵住,瞳孔更是缓缓放大。 不仅是他。 站在苏清影身侧的陈望,眼底也是闪过一抹诧异。 本以为自己够狠。 驱狼吞虎,隔山观火。 没想到,柳白更是直接,怕是在出发前就已经派出了杀手,前往医院暗杀付朝南。 “我……柳先生,我愿意带外贸部并入江岸集团旗下!” 第64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嘉禾国际医疗。 十三层、急诊科。 作为中海首屈一指的私人医院,嘉禾从创立之初,意图就再明显不过。 专门为富人服务。 一般人想要进这里治病,门路都找不到。 虽然是私院,但嘉禾的医疗水平丝毫不比那些百十年的老院差。 甚至在某些科室上水平更高。 是以,嘉禾生意极好。 不少退休的大人物,都会来这边疗养。 但今天,整个十三层的急诊科,从下午开始就被封锁。 除了院里的专家会诊以外。 连往来的医护人员,都是千挑万选。 被反复叮嘱不准乱说话。 此刻入夜时分。 诊室外的楼道里人流拥挤。 长椅,甚至地上都坐满了人。 这些人似乎是刚进行过一场惨烈的厮杀,几乎人人身上都沾染着血迹。 只不过他们却是异常安静。 低着头,谁也没有说话。 但手里的烟却是一根接着一根。 整个廊道内烟雾缭绕。 要是放在平时,谁要是敢在急诊科抽烟,医护人员肯定要冷着脸上前说上几句,让他们把烟掐了。 毕竟病人抢救,最怕的就是这些。 但今天她们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里那股山雨欲来的压抑气氛。 一个个低着头,行色匆匆。 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触碰到那些人的霉头。 没看一个个凶神恶煞,手边甚至还放着带血的长刀。 这种人平时在路上碰到,都会下意识躲开。 更何况现在氛围明显不对。 砰—— 不知道多久过后。 急诊室门外显示正在手术的灯忽然熄灭。 然后那扇一直紧闭着的门,终于被人从里拉开。 听到动静,候在门外的众人立刻起身,哗啦一下涌到门口。 “医生,付总怎么样了?” “手术怎么样,顺不顺利?” “医生……” 一看这状况,饶是见多识广的主刀医生,这会也只觉得头皮发麻。 “安静!” “付总刚动过手术,需要静养,你们这样我很难做。”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手术很顺利,身上三处伤口都已经缝合好,不过胸前那一道,有点麻烦,伤到了神经。” 他是嘉禾前些年,以足足三倍工资从二院挖来的专家。 主刀过的手术不计其数。 几句话便将身前一帮人给镇住。 “神经?” “那会不会对身体造成后遗症?” 一行人面面相觑,他们大都出身于市井。 打架斗殴他们是一把好手。 但涉及治病救人,简直就是为难他们。 “肯定会造成一部分影响的,不过你们不用过于担心,还是得看后续的治疗恢复。” 医生摆摆手。 再次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 “多谢医生。” 听到这话,他们才终于安心了不少。 之前在付家,等他们赶到时,周魁还没来得及离去,被堵在了楼上。 本以为就是瓮中捉鳖。 但谁也没想到,周魁竟然拿夫人宋妍作为人质。 夫人在他手上,谁也不敢乱来。 只能下楼去找付朝南。 听到这个消息的付朝南,自然是震怒不已,对他而言,儿子的命远比一个女人要贵重千百倍。 当即上了楼。 说要亲手将周魁抓住千刀万剐,以泄心中怒火。 只是…… 周魁跟了他多年。 又岂会不知道付朝南的性格。 宋妍只不过是个借口。 在见到付朝南后,他先说自己被逼无奈,如果付家能放他一条活路,他愿意放掉夫人。 付朝南也是假意答应。 以为获取了周魁的信任。 只是,前去接人时,周魁却突然发难,从背后抽出一把刀,在付朝南身上连划三次。 要不是他手下人反应快。 付朝南可能都要当场毙命。 周魁被乱刀砍死。 之后一行人,紧急将重伤的付朝南送来医院抢救。 这才有了眼下的情形。 “还有,付总需要静养,你们最好不要打扰,留下几个人就行,其他人回去吧。” 看到烟雾缭绕的廊道。 主刀医生想了想,又转身提醒了一句。 这是医院,又不是后花园。 “好,我们会注意的。” 他们这些人,基本都是付家养的打手,不少人都是从当初江湖帮派时候就跟着付朝南。 对他们而言。 早就和付家踩在了同一条船上。 属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况。 付家要是亡了,他们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一个斗逃不掉,接下来绝对会迎来一波又一波的清算。 “老七,你带人走,今晚我和老五在这轮换守夜。” 等主刀医生离去。 一个看着得有三四十的男人开口道。 他是付朝南身边绝对的元老。 只不过早就金盆洗手了,如今在冠世集团任职,也算是善终。 “行,三哥,我们听你的。” 有他发话,其他人哪敢反驳,招呼了一声带人离去。 很快,原本拥挤嘈杂的过道里,一下就冷清起来。 只剩下不到二十人。 “老五,我来上半夜,你守下半夜,让弟兄们打起精神。” “好。” 叫老五的男人点点头。 挥手让手底下人去弄点吃的来。 等边上没了其他人,他才压低声音。 “三哥,你我认识有快二十年了吧,跟兄弟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这次付总能不能翻身?” “你小子想什么呢?” 老三眉头一皱,“付总吉人自有天相,你别听外面的谣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这点事算得了什么?” “也是。” 老五揉了揉眉心,讪讪一笑。 “我就是这心里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尽管把心放肚子里。” 拍了下他肩膀,老三自信满满的道。 “行,三哥,我找个地方抽根烟去,你先眯会,等饭来了我叫你。” 老五舒了口气,起身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转身走进楼梯间。 见他离去。 原本还一脸平静的老三,脸色也是一寸寸难看起来。 何止是老五。 他从今天下午开始,左眼皮跳的就一直没停下来过。 这会他哪睡得着,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窗口外风声呼啸,吹得他身上衣服猎猎作响。 同时,老三也仿佛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气氛,让他有点喘不过气来。 等手底下人送来饭菜。 一行人吃过。 老五带上几个人找了几间空着的病房,猫进去睡觉,打算下半夜起来轮换。 老三则是靠在空寂的过道长椅上。 闭眼养神。 咚咚咚—— 不知道多久后。 一阵极有节奏的脚步声,忽然由远及近,已经陷入昏睡中的老三猛然惊醒,直起身,目光如刀般看向走道尽头。 视线中。 一个身穿白大褂,推着车子的护工,正一步步靠近过来。 “做什么的?” 第65章 树倒猢狲散 老三腾的一下起身。 伸手按住车头。 目光如刀一样上下打量着来人,声音里满是质问和审视的语气。 “先生,103床病人到换药的时间了。” “换药?”老三眉心一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是宋医生,哦,就是为付总主刀的大夫开的药,这是配药单您可以看看,实在不放心的话,可以打电话给药剂科查询。” 来人丝毫不怵。 无论是神色还是语气,都显得极为平稳冷静。 老三虽然看不懂,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从他手上接过配药单,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还不忘将单子上的药物名字,和车上的药物一一比对了下。 但看了半天,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不仅如此。 按照配药单上的时间也对应的上。 一共需要换三遍。 凌晨时分还有两次。 “三哥,这是咋了?” 就在他迟疑着是不是放行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略显诧异地声音。 “老五?” “你来的正好,他说来给付总换药,但这件事我怎么一点没听过?” “哦,三哥,你看我这脑子,之前手术结束,宋医生确实派人过来说了,不过那会你在休息,我就没有打扰。” 老五一拍额头,眼底闪过一抹自责。 听到他都这么说,老三心底最后一点怀疑也被彻底打消。 “行,去吧。” 随手将配药单放回车上,老三侧身让开一条路。 然后脚步声和车轮滑过的声音,再次在寂静的楼道里响起。 直到那个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推门进入急诊室。 老三才收回目光,随手掏出烟盒,示意老五坐下,两人靠在墙边吞云吐雾。 “不是让你去睡觉,怎么这会就起来了?” “尿憋醒了。”老五笑了笑,“正好听到外面有人说话,出来看一眼。” “行,抽完回去继续睡吧,时间还早。” “这医院有点意思,老子还是头一次看到男人干护士的。” 老三吐了一口烟雾嗤笑道。 说话间。 过道尽头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 只不过比起之前,这一次要急促太多。 几个小护士面色苍白的冲了过来。 见状,两人脸色不禁一沉,之前宋医生都说病人要静养,这几个小护士什么情况,一点不懂事。 老三脸色阴沉如水,起身就要拦人。 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听到领头那个护士,一脸焦急的道。 “快,快去急诊室,我们负责换药的值班护士被人打晕,有人偷偷潜了进来,快点……” “病人可能有危险。” 轰! 这句话犹如天雷轰顶。 一下把两人震住。 “草,老子就说看他不对劲。” “少他妈废话,先去看住付总!” 老三连嘴里的烟头都来不及吐掉,反手拎着一把绳柄刀就朝急诊室冲去。 身后老五也是如此。 至于那些守在四处的人更是被悉数惊动,纷纷冲了过来。 只是…… 等一行人闯入病房。 却发现病房内早就空无一人。 跟进来的几个护士,看这床头心率仪上平齐的直线,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砰的一下瘫坐在地上。 “付,付总怎么样了?” 老三来不及追人,抓着几个小护士吼道。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仪器是怎么回事。 但几个护士的反应还是看得明白。 “说话啊草!” 老三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嘶吼中都带着一丝颤音。 “先生,病人心率已经完全失衡,可能……” 几个护士面面相觑,心底满是恐惧。 从今天这些人入院开始,她们私底下就猜测过他们的身份。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江湖帮众。 而且是那种双手沾满鲜血的狠角色。 如今好不容易抢救回来的病人,却被人潜入暗杀。 这件事无论如何,她们医院都脱不了责任。 负责照顾病人的她们更是如此。 “完了……”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预料,但听到她们亲口说出这句话。 老三还是如遭雷击。 冷汗一下浸湿了后背。 付朝南活着,付家就还有翻身的可能。 他们这些人也还有指望。 但他一死,这些年树的敌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反扑回来。 到时候就凭他们这些人,哪能挡得住? “三哥,窗户被人为强行破坏,那小子从窗户外跑了。”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带人闯进来四处搜寻的老五,指着窗帘后洞开的玻璃,愤怒的骂道。 “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草,没看到付总……” 老三满脸狰狞,目光冷冷扫过几个护士。 恨不得将她们一口气全杀了。 但他也知道,这么做已经无济于事,杀手是从他和老五眼皮子底下进的急诊室。 真要追究起来。 他们两个才是罪无可恕! 这时候,老五才看到病床上的付朝南,气管已经被人拔掉,脸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甚至灰青。 他下意识吞了下口水。 战战兢兢地探出手,凑到付朝南鼻子底下。 但一点热气鼻息都没有察觉到。 老五身形顿时猛地一阵摇晃,要不是手底下几个人眼疾手快,一把将他扶住,他人怕是就要摔倒在地上。 “三……三哥,现在怎么办?” 老五已经彻底慌了神,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站在原地不断喃喃自语。 “听我说!” 就在他六神无主时,率先反应过来的老三。 先是将人全部轰走。 随后才一把抓住老五的衣领,将他推到墙上。 双眼通红,如同一头发怒的野兽。 死死盯着他,压低声音吼道。 “现在外界还不知道付总的情况,但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要抖出去。” “三,三哥,你的意思是?” 看着凶神恶煞,几近疯狂的他,老五咽了下口水,显然是被他的样子吓到。 “当然是替你我谋划后路,付总死了,今晚过后,中海就要变天了。” “趁没人注意,咱俩快走。” 说话间,老三一把抓住他的手。 “去,去哪?” “当然是冠世,我在公司多年,又是付总心腹,知道公司财务情况,趁还没人反应过来,从账上划走一笔钱。” “神不知鬼不觉,然后天高任鸟飞,找个没人的地方快活去。” 老三嘴角露出狞笑,似乎已经看到自己满世界逍遥的生活。 “不……三哥,付总尸骨未寒,咱这么做,是不是太对不住他了?” 老五连连摇头道。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老三一巴掌狠狠打在脸上,力度之大,一下让他嘴角都渗出了血。 “白痴,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现在不走,等付总的仇家找上门来,你是打算去替他陪葬还是跟他一起下黄泉?” 第66章 豺狼虎豹第章 闻腥而动 半夜。 趁手底下人没注意。 两道身影偷偷从医院后门离开,找了辆车,一前一后钻进,很快车鸣声起,车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内。 “三哥,这事真能成吗,我这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跳得厉害,总觉着发慌。” 坐在副驾上,老五如坐针毡。 心慌焦虑,浑身上下哪哪都不自在。 “少他妈废话,到了这一步,你还在想这些破事。” “要不敢,趁早给老子下去。” 老三眼底一沉。 本以为凭着二十几年的关系,这事两人联手的话绝对能成。 哪知道这家伙就是个废物。 过了几天好日子,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以前有付总赏他们一口饭吃。 养猫逗狗玩女人。 不用像以前那样,为了一条街上几间破店面整天提刀拼命。 但可惜付家完了。 他们这些人也就重新成了无根之萍。 只是由俭入奢易,从奢回俭却是难如登天。 习惯了大鱼大肉唾手可得的生活,谁又愿意去过以前那样的穷日子? “三……三哥,我就随口一说。” 老五讪讪一笑。 之前在病房里那番话,其实让他颇为心动,要不然他也不会跟下来。 只不过,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早将他骨子里那种狠戾磨灭的所剩无几。 事到临头又开始畏手畏脚。 “那就给老子把嘴闭上。” “有废话的功夫,还不如想想,等下进了公司该怎么做?” 老三一脚油门,身下的车子顿时发出一阵咆哮,迎面而来的风声如鼓,从车窗缝隙里钻进来,吹得满身寒露。 他虽然在冠世多年。 但其实就是个边缘角色。 只不过付朝南看在他跟了自己多年的份上,安排他进公司养老。 他是生意人。 自然知道真正核心的岗位,都得找专业人士做事的道理。 先前在楼上之所以那么说,无非就是拉人下水。 而一行几十人里。 老五无论是地位还是资历,都是最符合的人选。 接下来一路无话。 老三心里已经盘算了各种可能。 只是…… 等他驱车来到冠世大楼外时,却发现本应该寂静的楼内灯火通明,楼下大厅更是人满为患。 停车场满是陌生的豪车。 人来人往。 平日里公司那些昼夜巡逻的保安,眼下却是半个不见。 仿佛全都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 看到这一幕,他人一下懵住,有些搞不明白眼下的状况。 “三哥,这咋回事?” “怎么感觉公司这么热闹?” 不仅是他,副驾上的老五也是一头雾水。 “老子哪知道,别废话,先看看情况再说。” 老板还在医院躺着,如今冠世却是如此情形,他们脑子就是再笨,也知道绝对是出了大变故。 最惊人的是。 除了已经抵达的人外,不时还能看到车子驶入。 “三,三哥……” 就在他眉头紧皱的思索对策时,边上的老五再次咋呼起来,听得他一脸不快,目光冷冷扫过去,“让你闭嘴,听不懂话是吧?” “不是撒,三哥,快看,那边下车的是不是晨晖集团的刘总?” 老五伸手指向窗外,一脸焦急地道。 原本心烦意乱的老三,从他话里捕捉到晨晖集团、刘总几个字,眼角忍不住一跳。 下意识回过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此刻,距离他们不远外,一个西装革履、身形高大的男人,正从一辆卡宴上走下。 一看他就是常年居于高位的人物,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目光深邃,气势凌人。 身后还跟着一大片人。 全是精英管理层。 “还真是……” 之所以一眼认出,是因为晨晖和冠世都地处城南,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 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 还是两家公司之间一直存在合作关系。 前几年,付朝南带他出去参加一场酒宴,席间这个姓刘的还专门跑来敬酒,态度恭敬低三下气,就是他一个被抓来开车的,都特地被敬了一杯。 因为那件事,老三对他印象还算不错。 但眼下,这家伙盛气凌人,哪有半点当初求人时候的姿态。 “这大半夜的,他跑冠世来做什么?” 老三眉头几乎都快皱成了个川字。 “三哥,要不下车问问?” “问你妈,没长脑子是不是,这姓刘的摆明来者不善,现在下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老五被他骂的抬不起头,嗫嚅着嘴,再不敢乱说话。 “埋头,伏低点。” “草,让你快点。” 正纷纷难平间,旁边老三的声音再次传来、 见他半天没反应过来,一只手直接按在他后颈上,将他整个上半身给强行压了下去。 老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拼命挑起眼睛,余光瞥到晨晖一行人正从车窗外经过。 “老齐,准备的怎么样?” “刘总,放心吧,来之前我已经跟金融部的詹云打过招呼,他愿意交出金融部的资料,不过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他希望刘总能赏他一口饭吃,让他能跳到晨晖金融部做个副总。” “一个副总而言,这家伙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他说,这事没问题,我做主了。” “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一行人渐行渐远,迅速朝着冠世大门内走去。 但车内压低身形的两人,却是如遭雷击,尤其是老三一张脸已经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他要是还听不懂。 那这三十几年也就白活了。 这些人分明就是听到了消息,闻风而动,前来鲸吞分食付家的豺狼虎豹。 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快。 没想到这些人更快。 “三哥,又有人来了。” 就在他因为计划被打乱,脑子一片空白时,身侧的老五再次出声。 老三下意识抬头。 一眼就看到一行四人朝他们的方向走来。 只不过和周围那些看似绅士,实则闻腥而来的豺狼不同,他们才是真正的平静,脸上甚至看不到太多焦急。 只有一股无比的自信。 而且最重要的是。 其他人都是往内,他们几人则是向外。 一行四人,三男一女。 他能认出的不多,只有其中那个骄傲如白天鹅般的女人。 那是江岸集团的苏清影,号称中海第一冷傲冰山女总裁的那位。 为什么这么清楚。 还得拜付家大少付元瀚所赐。 这段时间,公司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付少看上了苏家的大小姐,大有一副非她不娶的架势。 三天两头带人去江岸集团楼下大献殷勤。 只可惜,人家自始至终都没拿正眼瞧他。 至于身侧的一老一少,他就认不出来。 但是落后三人一个身位,躬身而行,犹如奴仆般的高大男人,就是化成灰他都认识。 冠世外贸部总经理 ——褚雄! 此行一路将三人送出门外。 意图已经是不言而喻。 这家伙以外贸部为筹码,投靠了苏家,准确的说,是卖给了江岸集团! 第67章 还真是付家的好狗 “怎么了?” 一直到将柳叔送上车,目送他先行离去。 苏清影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有柳叔出马果然不同凡响,本以为此行会波折不断,没想到结果竟是如此简单。 前后都不到两个小时。 褚雄就已经被逼入绝境,最后缴械投降。 眼下,她从江岸带来的人还在楼上做着紧张的交接任务。 最多到天亮,一切就会彻底尘埃落定。 只是。 等她回过头时,才发现陈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不时扫过身后。 苏清影也曾顺着目光看了一眼。 但那边是停车场,除了一排排漆黑的车子,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所以她实在不明白,陈望到底在看什么。 “没什么。” “两只地老鼠而已。” “地老鼠?” 听到这话,苏清影一下瞪大美眸,小脸闪过紧张,明显没理解他的意思。 见状,陈望也是愣了下,随后才摇头一笑。 “就是几个盯梢的小角色。” “哦……” 总算明白过来的苏清影,眼底浮现出一抹羞恼。 这家伙也不说清楚点。 她从小最怕蛇虫鼠蚁那些东西了。 “行了,你先去车上等着,我过去看看。” 拍了下苏清影的小脑袋,朝着不远外的车子怒了努嘴。 今天这一天下来。 最累的就是她了。 从头到尾几乎就没休息过。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一听这话,苏清影顿时咬着嘴唇,担心他独自过去会吃亏。 “几个无胆鼠辈罢了,再说,你老公我什么实力,还不清楚嘛?” 陈望耸了耸肩膀。 本来冠世集团楼下人来人往,他未必会注意得到。 只不过,藏在车子里,连灯都没开的那两个家伙竟然躲在暗处偷窥,甚至目光里还有一丝隐隐的恨意。 不让他察觉都难。 陈望也好奇于,大半夜跑来公司楼下的到底是什么人? 一路目送苏清影钻进车里后。 他这才一脸平静的朝着那辆车走去。 “三……三哥,那小子好像是冲着我们来的。” 车内,一看陈望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老五神情顿时忐忑起来,整个人都有些坐不住了。 “闭嘴!” “就你他妈的乌鸦嘴。” “伏低,别出声。” 老三说实话也有些紧张不安,但老五这个废物,实在让他恼火。 今天最后悔的事,就是带他过来。 老五哪还用他提醒,恨不得钻到车座底下去,老三则是伸手到座位轻轻一按,整个人慢慢往后靠去。 借着窗户的遮掩,目光死死盯着外面的陈望。 心里则是不断祷告。 可惜…… 事与愿违! 陈望站在门外,抓住门栓用力一拉。 刹那间,锁死的车门竟是被生生扯断。 “滚出来!” 瞥了一眼车内两人,陈望平静道。 语气里没有半点杀意,但一字一句却让老三和老五瞬间绝望。 “别别别,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们没有恶意。” 老五哭丧着一张脸,连连摆手道。 早知道这样,刚才在医院就不该听信老三这个不干人事的狗东西。 当年要不是付总给他一口饭吃。 他娘的估计还在路边做扒手。 如今付总尸骨未寒,第一件事不是替他报仇雪恨,竟然一心想着回来窃取付总的遗产,这种人简直天打雷劈。 “我话不说两遍。” “要么老老实实滚下来,要么我亲自动手。” 陈望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虽然素未谋面。 不过他们身上的气息却是极为熟悉。 和周魁那家伙一个德行。 绝对都是市井江湖出身。 “我出来,兄弟,千万别冲动。” 感受着陈望话音里的威胁,老五哪还敢胡思乱想,老老实实跳下车。 “草。” “没种的废物。” 见他这么快就摇尾乞怜,本来还想趁机暴起,杀陈望一个措手不及的老三,忍不住吐了口唾沫低骂道。 闻言,刚下车的老五身形一僵。 脸色铁青,难看的不行。 但想了想还是把一口气给咽了回去。 这时候跟他口舌之争又有什么用? 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再说,你有种,你他妈不是废物,怎么也落到了这步田地? “指桑骂槐呢?” 见他骂的如此难听。 陈望眉头不禁一沉。 也懒得跟他废话,猛地一下探出手去,窗户玻璃瞬间被打破,在临近老三的瞬间,更是化拳为掌,五指微曲,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硬生生将他从车内拽了出来。 他这一下丝毫没有留力的意思。 老三只觉得整只右臂,就像是被铁钳死死扼住了一样。 骨头寸寸裂开。 疼得他额头上冷汗直冒。 见此情形,老五虽然恐惧,但心里却是一阵莫名的爽快。 都是跟着付总的老人。 凭什么你早了几个月,就能骑在老子头上作威作福? “说,来干什么的?” “我还有事,没那么多闲工夫跟你们耗,有一个字隐瞒,我保证你们绝对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忙了一天。 陈望早就想回去休息了。 哪里会跟他们废话。 老三碍于脸面,还想挣扎几下,但已然被吓破胆的老五,一点不敢耽误,撒豆子一样将前因后果全说了一遍。 “付总在急诊室被人暗杀。” “我俩就想着来弄点钱,然后跑路。” “真没别的心思。” 准确从他话中捕捉到付总两个字的陈望,眼神微微一亮。 付朝南果然死于暗杀。 再联想到之前在褚雄办公室,柳白压低声音说的那句话。 也正是那句话。 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褚雄再生不出半点反抗或者说谈判的心思。 心灰意冷。 直接将整个外贸部托出。 不过他的选择绝对是对的。 在他们接手外贸部时,无数闻风而动的人,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急于分上一杯羹。 对他们来说。 付朝南一死。 整个付家的产业就是一块无主的肥肉,谁都能从上面撕下一块,就看谁下手快! 他们可没有苏清影的耐心。 几乎和明抢差不到哪去。 更别说试图拿着账本公章挟之自重的家伙,当场就被按下甚至格杀。 哪像褚雄。 至少苏清影还许诺了他一个副总的职位。 这也是他下楼,亲眼见到那些部门大佬惨状后,越发恭敬的缘故。 “付朝南还真是养了几条好狗。” “周魁背主、你们两个趁火打劫。” 陈望随手将老三扔在地上,冷笑道。 同时朝身后一招手。 早就发生这边异样,已经带人赶来的崔照立刻上前。 “替我好好招呼下这两位付家的……忠臣。” 第68章 每天亲一下就行 "得嘞,陈总,这事我熟,交给我们就行。" 崔照搓了搓手咧嘴一笑。 这些年,跟在苏清影身后,经常有那种凑上前大献殷勤的家伙。 基本上都是他们负责料理。 就像前段时间,陈望头一次出现在公司楼下,就喊苏总老婆时。 在他们眼里,他和那些手捧鲜花,故作浪漫的二缺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 谁也没有想到。 这家伙不但不是冒牌货,和苏总有着货真价实婚约在身。 关键是,他们得罪谁了? 凭白挨了顿打不说,还在苏总那边留下了白吃干饭不做事的印象。 不过么。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 “哥几个,干活了。” 崔照一挥手。 刹那间,跟在他身后早就按捺不住的几个人,立刻冲了上去,将两人直接拖到停车场无人的暗处。 很快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传来。 不过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只剩下一阵压抑的哀嚎。 听到动静,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这两个家伙胆子还真是不小。 如今,整个中海但凡有点势力的人物,基本上都盯上了付家这块肥肉,就凭他们还想火中取栗。 跟找死也差不到哪去。 等了片刻,两道闷哼声先后响起。 随即就见到崔照带着一行人,从黑暗中回来。 一个个脸上满是遮掩不住的兴奋。 “做好了吧?” “陈总,放心,直接敲晕了,不到明天绝对醒不来。” 崔照咧嘴一笑。 看他颇有点街头青皮的气质,估计之前在部队里也是刺头。 “那就行。” 陈望点点头,随即又想起了什么。 转身目光落在崔照身上。 “今晚还得麻烦你们几个在这守着,合并冠世外贸部是大事,容不得半点马虎。” “万一有不长眼的,不用给我打电话,直接下手。” “有什么后果,我和苏总在前面帮你们顶着。” “知道。” 听出他话音里的凝重。 崔照也不敢轻视,收起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抬头挺胸,身形如枪站的笔直。 “行,我先送苏总回公司,等晚点再过来。” 感受着他身上的变化。 陈望笑着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比起袁树刻板老成的性格,他其实更欣赏崔照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少轻狂和混不吝,直接写在了脸上。 都是二十几岁的男人。 哪有那么多心思城府? “得嘞,陈总慢走。” 崔照脸上再度恢复平日里的懒散神色,只不过眼神里不经意间闪过的凌厉,才会让人记起他的身份来历。 陈望也不耽误,转身径直往不远外那辆车子走去。 不过。 才走了几步不到。 口袋里忽然传来一阵铃声振动。 掏出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不过知道他号码的不足五个人。 恰好今晚出发前,他特地给了一个人。 想到这,陈望果断按下接听键。 不出他所料,刚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袁树的声音。 “陈总,我去过付家了。” “这边应该是刚爆发乐一场厮杀火拼,死的人不少。” “有没有看到周魁的尸体?” “我刚找了个人少的墙翻进去看了一眼,其中有一具被砍得血肉模糊,不过,从他身上的特征看,应该就是周魁无疑。” “好,我知道了。” 陈望点点头。 这便是他的沉稳之处。 即便发生这么大的事情,语气里丝毫听不出半点慌乱情绪,简单一句话,就将现场情况说得清清楚楚。 “那陈总,我是继续在这守着还是?” 袁树确实没想通他的用意。 “不用了,你去趟黑虎帮,替我找一个叫肖九的年轻人,不用说太多,就看一眼他在做什么,告诉我就行。” 陈望继续吩咐道。 如今大雨初歇,城南这边的市井江湖也该重新洗牌了。 周魁那个人,心思复杂,脑有反骨。 不是易于之辈。 攥在手里就相当于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在背后捅上一刀。 但肖九不同,下午那会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他身上那股青涩的莽劲,让人看得很顺眼。 而且。 既然打算要养个喉舌替自己做事。 当然选个知根知底的。 “肖九,行,陈总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袁树吐了口浊气,到了这一步,他其实隐隐能看出这位陈总究竟在做些什么了。 但他却不敢深思。 付家别墅内犹如炼狱般的情景。 即便是他,看到的一刹那,也忍不住浑身发寒。 两虎相争,必有缘由。 而从陈望吩咐他做的事情看,今晚将中海搅弄的天翻地覆的幕后黑手,既有可能就是他! 只不过这念头才起,就被袁树强行驱走。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 什么时候做什么样的事情。 这些不是他要考虑的。 一路穿过吴淞江上的横桥,袁树飞快钻进路边一辆车子里,靠在座椅上,点了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直到胸口下传来强烈的灼烧感。 他才恍然回过神来。 掐灭烟头,随手探出窗外,一踩油门,直奔骑楼街而去。 与此同时。 陈望也已经穿过了半个停车场。 “怎么样,没事吧?” 刚一拉开车门,苏清影立刻投来担忧的目光。 “两个想浑水摸鱼的家伙罢了。” 陈望摆摆手。 话音落下,他嘴角忽的勾起一丝弧度,下意识朝副驾上的苏清影前倾压了过去。 见状,后者绝美的小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慌乱。 似乎想到了某些不好的画面。 下意识伸手护在胸前。 “干……干什么?” 感受着陈望脸上那抹坏笑,苏清影强装镇定,眼神却不敢看他,飘忽不定的望向四周。 “老婆,你最近好像特别关心我啊。” 陈望伸手勾着她的下巴,温和的目光里,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谁,谁说的!” “什么时候就关心你了,我才懒得理你。” 听到他这么不要脸的话。 苏清影忍不住轻啐了一口。 不过虽然嘴上否认,但滚烫的脸颊却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还说没有。” “我可都感受到了。” 陈望撇了撇嘴,这女人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感受你个头,我只是怕你被人揍了,作为你的……老版,还得替你出医药费。” 苏清影拍掉他在自己脸庞上轻轻滑动的手。 白了他一眼道。 “老……老板?” 听到这个称呼,陈望也有点懵比。 “你现在是江岸集团安保部的主管,我是公司总裁,我不是你老板是什么?” 苏清影昂起下巴,一脸骄傲的道。 哪知道,听完她这番话,陈望眼底的坏笑更盛,当即说道。 “好啊,你不说我都忘了说了,好歹是公司高管,不能光干活不给工资吧?” “不过呢,我这人不爱钱。” “勉勉强强,每天亲一下就行!” “哦对了,今天的还没付呢,不过也不晚,现在正好!” 第69章 就是奖励你一下 “你……” 苏清影胸口一阵起伏。 饶是她在生意场上纵横这么久。 也算是见惯了风浪。 但怎么都没想到,世界上有人脸皮竟然能厚到这种地步。 每天亲一下。 还勉勉强强? “去死!” 眼看陈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几乎都凑到了自己身前。 苏清影更是羞恼,右手准确找到他腰间软肉用力一掐。 顿时间。 陈望得意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这一招被她用的,越来越熟练了。 “哼,让你瞎说。” 苏清影叉着腰,一脸得意。 “想要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这总不行吧,这样,咱俩各退一步,两天亲一次,不过……必须亲嘴。” 本来听到他说各退一步。 苏清影还生出了几分兴趣。 没想到这家伙温和的外表下,藏着的就是一颗流氓的心。 “你这叫各退一步啊?” “我看你是得寸进尺!” 苏清影咬着银牙,恨不得在他那张帅气俊朗的脸上划个十道八道的指痕。 “这还不行?” “那亲脸总可以了吧。” 陈望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大有再退就要撂摊子不干的架势。 见到这一幕,苏清影也有些摸不清他的想法,犹豫了下,红着脸点了点头。 “行,老婆你答应的。” 陈望等的就是她同意。 说话间。 抱着苏清影的脸庞,用力亲了一口。 “算昨天和今天的工资吧。” 听到这话,再看他哪还有半点刚才委屈的样子。 苏清影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又当了一次小白兔,被这个色狼给骗坑里去了。 咬着嘴唇。 恨恨的瞪了他一眼。 不过此刻得偿所愿的陈望,完全没有被盯上的自觉。 “老婆坐好了。” “带你再体验下飙车的快感。” 出了声口哨,陈望一踩油门,顿时间,一股强烈的推背感从身后传来。 流畅的车身犹如一道红色火焰。 撕破黑暗。 化作一道影子消失在冠世集团楼下。 即便已经体验过一次,但望着窗外夜色下的城市夜景,在视线中飞快掠过,以及清凉的夜风在耳边划过。 还是让苏清影有种说不出的刺激感。 回顾过去的二十三年人生。 她从来都是别人眼中的乖乖女。 唯一一次叛逆,还是没有听从父亲和柳叔的安排,接手苏氏集团,而是选择出来独自创业。 平时开车也都是小心翼翼。 生怕会出事。 哪像这个家伙,平静出尘的神色下,骨子里却是流淌着冒险的血液。 而且。 这几天她认真问过。 才知道陈望竟然真的没有骗她。 在此之前从未开过车,就是那天在副驾上看了一会,便学会了开车。 得知这个真相的苏清影,一段时间都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 从小到大,都是绝对学霸的她,当初为了拿到证,不仅在驾校拼命学习,回家还让父亲给开小灶。 就这样,前前后后也晒了差不多两个月的太阳。 白皙的脸庞都晒黑了一层。 才如愿以偿拿到本本。 本来全都一遍过,她还觉得不错,但拿来和这家伙一比,她都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是不是丢了。 深更半夜。 路上车子不多。 陈望几乎全程都是一脚油门到底。 感受了一把极限飙车的快感。 旁边的苏清影,从一开始还略显紧张,到最后也彻底放开,一张小脸上满是惊喜和雀跃。 不到半个小时。 两人就抵达了江岸集团楼下。 一直到下车,看着灯火通明的大厦,苏清影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实在是这一天下来的收获。 让她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矗立中海二十年的庞然大物付家,就这么烟消云散。 而前段时间,还为了一份合约疲于奔命的她,从今晚过后,竟是将冠世整个外贸部门吞入囊中。 放到几个小时前。 她想都不敢想。 按照她的计划,能在十年内奋起直追,让江岸集团的市值达到冠世一半,她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没想到。 短短几天时间风云变幻。 而这一切,都要拜托陈望。 虽然她表面上对他的流氓行径恨得牙痒痒,但内心却是对他有种说不出的崇拜。 哪个女孩子,不希望有个霸道、强大又对自己无比呵护的老公呢? “阿望……” “嗯?怎么了?” 刚停好车子,准备送她上楼休息,然后再回冠世的陈望,见她背着手站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禁好奇道。 “谢谢你!” 苏清影俏脸微红,但还是鼓起勇气道。 如水的夜色下。 苏清影美眸闪烁,一身白色长裙,五官精致、鹅颈纤细,甚至能够看到白皙脸庞上淡淡的绒毛,如同一幅画,美得让人眩目。 说话间。 她更是踮起脚尖,主动在陈望侧脸上轻轻印了一下。 感受着脸上那一抹温润。 陈望眼神顿时一亮,下意识去看苏清影,但后者却提前预料到了似的,避开目光,低垂着头,“不准多想。” “就是简单奖励你一下。” “奖励?” 陈望一乐。 这词听着倒是不陌生。 以前在山上还小时,三个师娘总喜欢调戏他,让他帮忙按摩揉腰甚至搓背,还说是对他乖巧的奖励。 但他那会年纪小。 总觉得这种苦差事,怎么能算奖励呢? 还不如奖励一颗糖果。 没想到时隔多年,在自己老婆身上,竟然也听到了类似的话。 “那……” 月色落在苏清影那张如玉般的脸庞上。 陈望心底涟漪起伏。 “有没有其他奖励?” “流氓!” 苏清影脸庞瞬间滚烫,转身过,提着裙角飞快的朝身后大门内跑去。 “喂……这怎么就流氓了?” 揉腰搓背,算是很过分的奖励吗? 这丫头,脑子里整天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陈望摇摇头迅速跟上。 等一直将她送到十六楼的办公室。 苏清影忙碌了一天,早就累的不行,如今陡然放松下来,疲惫感顿时如同潮水般涌起。 强打着精神冲了个热水澡。 换上一件冰丝睡衣,和陈望打了声招呼后,便睡眼惺忪的爬到被窝里。 没片刻的功夫。 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便已经响起。 看着柔和昏暗的灯光下,她那张绝美的脸庞,陈望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睡吧。” “等明天醒来,就不用那么累了。” 替她盖好被子。 陈望自言自语道。 随后也不耽误,径直离开房间,反锁好办公室大门。 下楼开车。 再次直奔冠世而去。 第70章 不后悔就行 袁树做事效率极高。 不到一刻钟。 人就已经从寸土寸金的观澜苑,到了一贫如洗的骑楼街。 即便是大半夜。 街头巷尾到处都能看到四处晃荡的酒鬼。 以及身穿奇装异服、染着黄毛,飚车炸街的小混混。 见他开车从巷口驶进。 一行人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这地方八百年都见不到个外人。 何况开的还是几十万的好车。 除了那些躺在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家伙,其余人几乎全都围了上来。 将车子重重围住。 寻常人遇到这种情况,一般而言,稍有见势不妙都会选择倒车。 但车内的袁树,只是冷然一笑。 丝毫没有停车的意思。 反而一踩油门,径直撞了上去,把一帮人吓得连连后退。 有个慢了一步的家伙,更是被撞飞出去好几米。 抱着胳膊躺在地上一阵惨叫。 “草,还敢撞人?” “哥几个办他。” “下来,草,外来的敢在我们骑楼街横,你他妈活腻了是吧?” 反应过来的一帮人,满脸愤怒,恶狠狠地拍打着车头和窗户,叫嚣着让袁树滚下来。 见此情形。 袁树嘴角冷笑更甚,熄火推门下车。 一脸坦然的其中一个留在长发的小年轻走去。 刚才一行人就属他叫嚣的最凶。 “你,你想干什么?” “我可是黑虎帮的人,你别乱来,要不然……” 见他真敢下车,长毛不禁有些发怵,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直接认怂,只能硬起头皮喝道。 他哪里是黑虎帮的人。 只不过拉虎皮扯大旗罢了。 “要不然怎么?” “弄死我?” 袁树懒得听他废话,一记飞踹,直接将他后边半句话直接打断。 他出手极狠,丝毫没有留力的意思。 原本还想拿黑虎帮三个字,压一压他气焰的长毛,一下被踹倒在地,捂着肚子,疼得冷汗直冒。 他们这帮人平时混迹在老城区,平时靠着坑蒙拐骗,或者偷东西卖钱。 别说杀人见血,就是打架也没遇到过袁树这么凶的。 袁树淡淡一笑。 目光促狭的四下扫过。 一帮人早就被他身上的凶狠吓住,这会哪还敢对视,纷纷避开目光,连头都不敢抬。 “叫什么?” 袁树也没理会一帮都没成年,整天做着帮派梦的小家伙。 走到长毛跟前,自顾自摸出一根烟点上。 “阿乐,他们都这么喊我。” 长毛强忍着腹部剧痛,低声道。 “名字不错。” 吐了口烟雾,袁树慢慢蹲下身体,目光玩味的看着他,“刚才你说是黑虎帮的人?” “不,我就是……” 一听他再次提及黑虎帮三个字。 阿乐吓得脸色惨白。 这会他哪里还不明白,眼前这位根本不怵黑虎帮,反而大概率和他们有仇。 自己算是无心给挖了个火坑。 “少废话,认不认识肖九?” 袁树一巴掌轻轻拍在他脸上,提了个名字。 “九……九哥?” 阿乐一下愣住,完全没想到竟然会从袁树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看样子很熟啊。” “站起来,带我去见他。” “哥,我也不知道他在哪,再说,我这身上疼得厉害,说不定断了好几根肋骨,您饶了我行吗?” 肖九虽然只是黑虎帮的最底层。 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却是了不得的大人物。 “少废话,老子下手分寸清楚得很,最多一点皮下伤,远没有到伤筋断骨的地步。” 袁树弹了弹烟头,火星子四下溅落。 原本还企图躺在地上装死,蒙混过关的阿乐,疼得一下弹起。 “能走了?” 瞥了眼拼命拍打身上火点的阿乐,袁树淡然一笑。 听到这话,阿乐拍打的动作顿时一僵。 “哥,我真……” “别让我说第二遍。” “行,哥,我试试。” 感受着袁树那双骤然沉下去的目光,阿乐再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咕咚咽了下口水,点了点头。 早知道遇到的是这么一号狠人。 打死他都不会跑来围堵。 “走吧,时间不早。” “哦,对了,车我就停在这,要是回来多了哪怕一条划痕,我就打断你的腿。” 袁树掐灭烟头,随手弹出。 同时不露声色的叮嘱了一遍。 闻言,阿乐表情更是苦涩。 下意识想要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迎着袁树那张冷漠的脸庞,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 只能回头看向人群里几个相熟的身影。 “帮我照看下,回头请你们吃饭。” 等几个人答应下来。 他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哥,我也不能保证,找不找得到九哥,他平时忙得很。” “先找再说别的。” 在众人惊恐难安的目光里,两人一前一后,朝着骑楼街深处走去。 直到身形消失在视线中。 一行人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实在是袁树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太大,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带着袁树,阿乐先是去了肖九罩着的两间棋牌室、一间洗浴场所,还有几个档口。 总算打听到,肖九从下午就带人去了黑虎帮。 “哥,还去吗?” 对于黑虎帮三个字,阿乐实在是打心眼里发怵。 他们顶多算是不良少年。 一帮人里他年纪算比较大了,其实也就刚过十七,初中毕业实在读不下去,就跑出来混社会。 做梦都想着能进入黑虎帮。 和那些人一样威风。 但可惜,他年纪太小,入不了肖九的眼。 “废什么话?” 袁树轻踢了他一脚骂道。 “我还想在这片混,等会到了门口,能不能别告诉九哥,是我带您来的?” 阿乐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打着商量道。 他看的明白,眼前这位确实狠,但肖九才是地头蛇,除非以后不打算在骑楼街这一片讨饭吃,否则绝对不能把他得罪狠了。 “行。” 袁树点点头。 “不过,你想好了,说不定我到时候在肖九面前说两句好话,你就能得偿所愿,进入黑虎帮呢?” “咋可能……” 阿乐下意识摇头。 心说自己又不是瞎子,哪能看不出来,你和九哥之间绝对有仇,说不定这趟就是来报复的。 到时候你走了。 以肖九的性格,自己能不能活着都是两说。 “真不干?” 袁树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 可惜阿乐头还是摇得跟筛糠似的,对他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见状。 袁树自然不会说太多。 只是耸了耸肩膀道。 “随你的便,不后悔就行。” 第71章 戒骄戒躁方能成大事 后半夜。 两人穿过长长的巷子。 四周黑漆漆一片,除了呼啸的风声外,就只有野猫从屋顶瓦片上飞快窜动带起的动静。 阿乐本能的有些恐惧。 不过偷偷看了身侧的袁树几次,见他一脸平静,不见半点慌乱。 让他心神都为之安定了不少。 “哥,到了。” “前边那一片就是黑虎帮所在……” 等走过巷子尽头,阿乐暗暗松了口气,伸手指了指前方。 和来时漆黑如墨不同。 这一片灯火璀璨。 就像是废墟上建立起了一座高楼。 只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要知道黑虎帮可是骑楼街这一片城中村的绝对霸主,平日里谁敢来这边惹是生非? 但此刻,街头巷尾全是厮杀的动静。 借着昏暗的灯光,甚至还能看到人影交错。 “怎么回事?” 阿乐一头雾水,本能的将自己藏到一截断墙的阴影处。 还不忘招呼身后的袁树也找地方躲一躲。 “还能怎么回事?” “要么内斗要么火拼。” 见他一脸错愕茫然的样子,袁树忍不住嗤声一笑。 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看不明白。 果然就是个小孩。 “火并?” 听到这话,阿乐更是不安。 从他有印象开始,黑虎帮的势力就一直笼罩着整个老城区。 外人根本插不进手来。 眼下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大的事? 而他们这些就在骑楼街讨生活的竟然没听到半点风声。 实在让人无法想象。 “哥……哥你去哪?” 阿乐正心乱如麻,回头间,陡然发现袁树竟然直接朝着那边走去,吓得他差点没站稳,脸色苍白,声音里都带着一丝颤抖。 “当然是找肖九。” 袁树头都没回。 行走在黑夜中,他甚至能闻到空气里传来的血腥味。 但这种层次的厮杀,对他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之前在付家别墅里见到的那一幕。 还算有点冲击力。 “等……等等我。” 阿乐脸上露出一抹强烈的挣扎。 最终还是一咬牙,从阴影里走出,快步追了上去。 “不是让我别跟肖九说?” “怎么这会反而主动跟上来了?” “我也不知道。” 阿乐摊手一阵苦笑。 按理说,自己凭白被打了一顿,袁树吃亏他乐见其成。 但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见他独自一人过去,临头又有些不忍。 “你小子……有点意思。” 他见惯了人心城府和江湖黑暗,哪能看不懂阿乐的心思。 这小子还算单纯。 并没有彻底被市井这口大染缸污染。 “等会见了肖九。” “我跟他说说你?” 袁树瞥了他一眼笑道。 闻言,阿乐短暂的陷入沉默,最终无奈一笑,“随便吧,到了这一步,也走不了回头路了。” 听到他这话。 袁树没有回复。 不过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是愈发深厚。 刚才虽然只看了一眼。 但作为侦察兵出身的他,对于局势判断最为精准。 双方应该僵持了一段时间。 不过眼下已经分出了胜负。 赢得应该就是那个叫肖九的小子。 咚咚咚—— 肖九提着一把刀,抹了下脸上沾染的鲜血,丝毫没有下午在周家大院闻到血腥时的惊恐难安,一双眼睛反而异常镇定。 那张年轻的脸庞上,还有一股掩饰不住的兴奋。 黑虎帮。 竟然真的被自己打下来了? 虽然是趁着后院失火,周老大带着精锐尽数离开的空隙。 但二十多年里。 除了自己,谁做到了这一步? 陈哥说得果然没错。 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 如今,整个黑虎帮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就在他打量着身侧两条长街时,寂静的夜色中忽然传来一阵脚步。 声音不算太大。 但在这种深更半夜里,却显得尤为沉重。 “谁?” 肖九眉头一皱,冲着巷子一侧的黑暗深处喝道。 见到他的反应。 手底下那些人来不及庆祝,也是纷纷回过神来。 重新提起刀子,目光死死盯着那边。 原本稍稍放松的心绪再度紧绷。 “肖九?” 面对杀气腾腾的众人,袁树神色依旧从容不迫。 目光落在最前方那道削瘦年轻的身影上。 “是我。” 肖九脸色微微一变。 今晚过后,他的名字或许会传遍中海的市井江湖,但眼下,在其他人眼里,他还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来人很陌生。 他确信自己从未见过。 做他这行的,眼力和记性就是吃饭的本事。 就算只见过一面,他也能有印象。 “你是谁?” “我是谁你不用管,陈先生让我过来看看。” 袁树摇摇头。 在此之前,他都不知道肖九是个什么人,长相、性格、一无所知。 只不过陈望一句话。 他驱车半个小时,从观澜苑一路赶来。 肖九确实是个小人物,但此刻,他却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陈总让自己大半夜过来看上一眼。 这个人身上有一股莽劲和血性。 比起那些老油条,要澄澈干净太多。 虽然年轻,但将来未必不能成就一番大事。 “陈先生?” 准确补助到这个称呼。 肖九脑海里一下浮现出白天见过的那个人。 “你是陈哥的人?” “是。” 袁树没有隐瞒的意思,大方的点了点头。 见状,肖九原本还慌乱的心思,一下镇定下来。 要不是陈哥指点,自己怕是一辈子都要被困在骑楼街那几间破门店里,只能做着最脏最累的活。 替黑虎帮卖命。 但今晚过后,他就将不再是肖九,而是九爷,肖老大。 一如这些年的周魁一样。 威风八面、一呼百应。 “陈先生让我给你带句话。” 隔着十多步,袁树看向年轻气盛的肖九,忽然开口道。 “戒骄戒躁、方能成大事。” “这……” 简单一句话,犹如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从头浇下。 瞬间让肖九热血上涌的脑袋冷静了不少。 他脸上露出敬畏,重重点了点头,“麻烦您也帮我带一句话给陈哥,我肖九永远不会是周魁。” “愿为他手里最锋利的刀!” 见他如此上道,脑子反应如此之快。 饶是袁树,眼底也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好,话一定带到。” 说话间,他也不耽误,就要转身回头离去。 不过当眼角余光瞥到一旁,满脸错愕、不可思议的阿乐时。 转身的动作一下顿住。 “对了,这小家伙铁了心想进帮派,你看能不能行,不是那块料子的话,尽早赶回去好好念书。” 第72章 一切尘埃落定 “怎么样,没出什么事吧?” 一路吹着夜风,返回冠世集团楼下。 推门下车,看着迎上来的崔照,陈望随手抛过去一条烟。 苏清影平日生意场上人情往来。 后备箱里特地备了烟酒。 陈望对这些不懂,不过从崔照惊喜的脸上,也能看的出来这烟价值不菲。 “多谢陈总。” 崔照笑嘻嘻的将烟拆开,给自己留了一包,剩下的全让几个伙计拿去分了。 “说正事。” “哦,也没啥,就一个自称晨晖事业部经理的傻狗,跑上来叫嚣了几句,说什么见者有份,被兄弟们直接打断一条腿扔出去了。” 崔照摸了摸下巴。 似乎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 不过看他嘴角露出的冷笑,哪里有半分自责。 怕是心里都觉得打轻了。 “晨晖?” 对他如何处理,陈望一点意见没有。 见者有份这种话都说得出口,这得是脑子进了多少水? 按他的意思,就该直接扔楼下的吴淞江里冲个凉水澡。 他只是好奇这个晨晖是什么来头? “晨晖集团,和江岸差不多,都是外贸生意起家,靠着舔付朝南,赏一口饭吃。” 崔照撇了撇嘴。 一点不客气的评价道。 听到这话,陈望顿时有了个大概的认知。 也难怪晨晖那帮人跑上来捣乱。 中海做外贸生意的,谁不眼红付家这块肥肉。 如今却被他们先行一步,一口吞了个干净,能甘心才是见了鬼。 “其余人呢,没上来理论?” “什么都瞒不住陈总您。” 崔照竖起大拇指,一脸敬佩地道。 “少废话,说重点。” 陈望瞥了他一眼。 区区一个事业部经理,肯定没那么大胆子,冒着得罪苏家的风险,跑上来叫嚣。 拿脚趾头也能想得出来。 这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还真有,晨晖集团的老大叫刘同,这家伙就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见自己手下被打,气不过跑上来说三道四。” 崔照嘿嘿一笑。 “陈总,你说我能惯着他吗?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东西。” “当即就让人把他给请了出去。” 听到崔照这小子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 陈望一脸无奈。 倒不是怕他把人得罪狠了。 纯粹是到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刺头啊。 “还有没有别的?” “没了……” 崔照叹了口气。 “怎么着,你还嫌闹事的人太少了是吧?” “哪能啊,陈总,我崔照是那种人么?” 崔照连连摇头否认。 陈望也懒得戳破他那点小心思,早知道他这副德行,还扶持什么肖九,直接让他去接手黑虎帮好了。 说不定三年两月,就能把黑虎帮从骑楼街一块,发展到整个城南去。 不过。 这事也就想想。 以他的性格,陈望都担心他会不会提刀亲自下场,跟人街头斗殴。 “行,让弟兄们继续坚持一阵。” “等交接结束,我请客,找个地方喝酒去。” 一听有酒喝,上一秒还蔫巴巴的崔照,整个人顿时变得生龙活虎。 “哥几个都听到了吧?” “好好做事,晚点陈总请客喝酒。” 被他一阵放声宣扬,正做事的众人,一个个满脸惊喜。 “多谢陈总。” “陈总大气!” “陈总放心,有我们在,我看谁敢坏我们江岸集团的好事。” 夜色中,不断传来众人的回应。 “陈总你看成不成?” “不行的话,我让他们重喊一次?” 崔照一脸讨好的笑。 见到这个架势,饶是陈望也不禁瞠目结舌。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江岸集团不做外贸生意,转手开始经营江湖帮派了呢。 “别,你特么也不嫌丢人。” 陈望瞪了他一眼骂道。 这家伙他算是看透了。 跟袁树截然相反。 一个沉稳内敛,另一个则是跳脱放荡。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玩到一起去的。 “我先去车上眯会,好了喊我一声。” 眼看楼里楼外,不少人正满脸诧异的朝他们这边望来,陈望都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反倒是崔照这小子,根本不知道脸皮两个字怎么写。 昂首挺胸,骄傲的不行! 陈望实在没眼看他,随口扔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径直朝车上走去。 一直到关上车门。 远远还看到崔照那小子隔着车门,笑嘻嘻的和他挥手。 向来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的陈望,这会都差点气得想骂娘。 这哪招来的神仙? 以苏清影的性格,竟然能忍耐他这么些年,没把他开了,也真是奇迹。 深吸了口气,陈望合上双眼,干脆眼不见心不烦。 夜色渐深。 冠世大楼却始终灯火通明。 对公司员工而言,今晚注定是个难熬的不眠夜。 付朝南的死,已经在公司内部传开。 众人也从一开始的绝望,慢慢变得麻木。 除了少数从创建开始就跟在付朝南身边的老人,其他人倒是看得很淡,反正在哪都是上班拿工资养家糊口。 只不过换个老板而已。 但那些人不同。 他们已经被绑在了付家一条船上。 想要下船哪有那么容易? 如今中海各方,对付家瓦解一事已经了解的极为清楚。 付家养的一条狗。 最终却成为了付家覆灭的关键。 普通员工也就罢了。 这些人谁敢用? 万一又养出一个脑生反骨,背刺捅刀的白眼狼,岂不是作茧自缚? 所以众人来来往往,却极有默契的,都未曾去拉拢付家的那些心腹和冠世的绝对高层。 他们也难以入眠。 甚至可以说度日如年。坐在各自的办公室里,眼睁睁看着那些闻腥而动的人进进出出,却又无可奈何,什么都做不了。 不知不觉间。 天际一缕光亮破开青冥幽暗。 外贸部熬了个通宵,做着交接工作的众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忙了整整一夜。 终于将所有的资料,全都纳入江岸集团名下。 也就是说,从此刻开始。 冠世集团外贸部成为了一段历史,如今已经是江岸集团旗下。 褚雄站在办公室门口,他同样一夜没有合眼。 看着一夜之间翻天覆地的变化。 神色间难掩复杂。 他来公司十年,为了外贸部的业绩,倾注了不知道多少心血,如今却物是人非。 好在,下家还算不错。 苏清影虽然年轻了一点,还是个女人,但无论是性格手段,比其他人丝毫不差,甚至更为大度。 直接许诺他,去了江岸过后,整个外贸部依旧由他牵头。 待遇比起冠世只好不差。 想到这,他心底复杂消失不见,转而只剩下更重的责任和担子。 部门外。 依靠在长椅边的崔照,透过落地窗看到里边发生的一幕,伸手搓了搓脸,起身冲着旁边几个人吹哨道。 “结束了。” “哥几个,撤,陈总还在楼下等着喝酒呢。” 第73章 这点酒量也敢叫? 崔照声音刚落。 楼道内顿时传起一阵欢呼。 熬了一夜,眼看尘埃落定,他们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如今总算能去放松下了。 听到外边的口哨声。 褚雄也被吸引,不过也只是愣了下,转而便摇头一笑。 他们口中的陈总。 他自然知道是谁? 昨晚和柳白、苏清影二人一起出现在办公室的那个年轻人。 并购冠世集团外贸部,这么大的事情能让他陪在身边。 可想而知,这个年轻人在苏家的分量。 何况,他这种老江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陈望和苏清影之间关系匪浅。 大概率是苏家的女婿。 除了样貌出众之外,从他的角度去观察,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说太多话,但每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 心性沉稳。 眼力手段惊人。 若只是把他当成一个好命傍上白富美的小白脸,那就大错特错。 苏清影一个小姑娘,还可以说是恋爱脑。 但想要得到柳白那个老狐狸的认可,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但他仔细观察过。 柳白对他极为看重。 提出的几点意见,虽然有所否定,但差不多有七八成都是直接采用。 对那样一个高傲到骨子里的人而言。 能做到这一步,简直难如登天。 从眼下这些保镖的反应看,也能窥一斑而见全豹。 那个年轻人不简单! 目送一行人离去。 褚雄也终于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拍了下手。 顿时间。 偌大的办公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从电脑屏幕,落到了他身上。 “大家忙了一夜辛苦。” “我请客吃早餐,大家想吃什么,随便点。” 褚雄难得大方一次。 不过这时候,却没人说他有收买人心的嫌疑。 就像他说的。 忙了整整一夜,确实又累又饿。 如果能尽快吃到一份香喷喷的早餐,再回去睡个觉养精神,那简直是一件再美不过的的好事。 “褚总,我要油条豆浆。” “豆腐脑、加糖,谢谢褚总。” “褚总能不能来杯咖啡,困死了。” 面对众人的要求,褚雄来者不拒,全都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有特殊的,还专门让秘书记下来。 等早餐和人数统计好。 褚雄立刻让人下楼采购。 而原本对他还略微抱有不满情绪的员工,在热腾腾早餐送到桌上的那一刹那,全都烟消云散。 说到底,大家伙都是打工人。 坐在褚总那个位置,也是身不由己啊。 褚雄也没离开,找了个无人的工位,大口吃着让人买来的鸡汤豆腐,他从小就习惯早餐吃这个。 偌大的办公室里言笑晏晏。 空气里都散发着一股欢快的气氛。 与此同时。 楼下。 一行人上了车后,吹着口哨直奔熟知的酒馆而去。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 陈望跟着他们,将车子停在一间烧烤店外。 虽然天色才刚亮不久。 但一大早就有生意上门。 被叫醒的老板没有丝毫不耐,反而乐呵呵的钻进厨房忙活。 甚至怕他们饿着肚子。 先让人去附近买了几份早点回来,让他们先垫垫。 崔照他们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都不用老板上手,轻车熟路的从仓库搬来十多箱啤酒。 “来,都别愣着啊,开酒,我们一起敬陈总一杯。” “多谢陈总请客。” 崔照一点不客套,拎起一箱酒,给陈望和自己各自拿了一瓶,然后招呼着其他人。 一帮人里,除了他们几个苏天御派来保护苏清影的保镖外。 还从公司安保部临时调了一批人。 不求他们能做多少事。 好歹能壮壮气势。 不能让冠世那帮孙子小瞧了他们江岸集团。 如今跟来喝酒的,差不多有二三十号人,坐了满满两大桌。 听到崔照这话。 所有人顿时响应起来。 纷纷拿起一瓶酒攥在手上,然后哗啦啦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看向陈望。 见此情形,陈望也不好继续坐着。 随手挑去瓶盖。 拎着酒瓶看向众人。 “承蒙大家伙厚爱,我也不多说废话,今天就一件事。” “吃好喝好!” 说完,陈望直接一口干掉。 习武之人,酒量哪里会差。 何况在山上时,他从小就经常跑去找老头子藏着的好酒。 那些是真正的好酒。 亲手酿制不说,酒坛里大都加了各种稀世宝药。 动辄就是好几百年份的老山参。 老头子自己都舍不得喝。 结果这些年里被他偷出来喝了大半。 幸好老家伙一走多少年,几乎没回过山上,要不然知道的话,非得心疼到把他揍个半死不可。 这点度数,对他来说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但落到崔照一行人眼里。 却是让他们兴奋不已。 平日里他们最多也就是私下聚聚,总不可能把苏总拉上。 但眼下,陈望请客不说,喝酒也一点不含糊,顿时赢得了所有人的好感。 “陈总海量。” “哥几个,都看着啊,陈总都干了,咱也不能认怂。” “谁要是拖后腿,趁早回去睡觉。” “就是,喝不了去外面蹲着,省得丢老子的人。” 眼看陈望干了,一行人争先恐后,也都是直接对着瓶吹。 崔照自然又是叫嚣最厉害的那一个。 陈望对他头疼不已。 眼下也不打算放过他,专门逮着他喝。 老板还没送上来第一份烤串,两人身前就已经摆了十多只空酒瓶。 “不……不行不行,陈总,这空腹喝的不得劲。” “歇歇成吗?” 崔照脸上通红,已经有了五分醉。 死死护着酒瓶盖子,生怕陈望再来一次。 “就这点量?” 反观陈望,十几瓶酒下肚,脸色平淡,丝毫看不出有半点醉意。 “哪能啊。” “不过陈总,我胃不好,吃口东西成不,等吃好了,再陪你喝到天黑都行。” 崔照当然不承认自己不行。 只是,自己最引以为傲的酒量,也被陈望无情碾压,脸面实在有些挂不住。 “对了,陈总,树哥呢,要论喝酒,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他的对手,把他叫上一起啊,这么好的时候。” 想了想。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个来人影。 袁树! 那当年可是凭一己之力,喝趴他们六个人的存在。 眼下他实在是发怵。 一心想把袁树拉来替他挡挡。 “急什么,来的路上我就打电话了,估摸着快到了。” 陈望瞥了他一眼笑道。 正说着。 烧烤店门外传来嗤啦一道停车声。 同样一夜没睡,从黑虎帮回来没多久的袁树从车上下来。 看到他来,崔照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晃晃悠悠地迎了上去。 凑在袁树耳边道。 “树哥,可算等到你了。” “今天这场高端局,陈总酒量实在吓人,靠你了!” 第74章 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喝酒的事等会再说。” 袁树是有特殊任务的,哪有心思陪这家伙闲扯。 不过见他晃得厉害,似乎随时都会醉得不省人事。 一时间,又不禁有几分好奇。 他们七个认识多年。 崔照这小子虽然平日怎么着调,嘴上也没个把门,但酒量是他们几个人里公认的好。 除了自己能压得住。 其他人根本不是他对手。 从打电话到现在,最多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怎么可能就醉成这副德行? “你这怎么回事?” 袁树一边往里走,一边皱眉问道。 “害,挖坑把自己埋了。” 崔照一脸苦涩,郁闷两个字更是写在了眼睛里。 一看他这样,袁树立刻明白过来。 这小子百分之百是想着在陈总面前装一下,没想到,反而把自己折里头了。 “你小子……” 袁树恨铁不成钢的瞥了他一眼。 都多大人了。 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这幸好遇到的是陈总,要真碰到那些城府深厚、另有所图的江湖人,今天岂不是要栽上一个大跟头? “得,树哥,我知道错了。” “再帮兄弟一次,下次绝对不乱来。” 崔照抱着拳头,恨不得拍着胸口保证。 “进去再说。” 袁树推门而入。 虽然回答的模棱两可,既没有答应也没拒绝,但崔照眼神却是一亮。 他太了解袁树了。 树哥这人虽然总是板这一张脸,但向来是刀子嘴豆腐心,是能替弟兄们两肋插刀,豁出去的人物。 要不然他们几个也不会那么服他。 跟在袁树身后,崔照咧着嘴,满心期待等会树哥和陈总在酒桌上厮杀的情景。 “陈总。” 一进门,早早就有人让出一个位置。 袁树并未急着坐下,而是恭敬的和陈望打了声招呼。 “坐。” “多谢陈总。” 比起崔照等人的随意放浪,袁树就要老成稳重许多。 做事一板一眼。 “都是自家弟兄,放松点,不用那么紧。” 陈望摆摆手。 从脚边的箱子里提了一瓶酒给他。 袁树愣了下,下意识接过酒水。 说实话,陈望自己都觉得就是挂个名头。 职场上那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他并不喜欢。 他骨子里就是个江湖人。 何况,习武之人大口喝酒大碗吃肉,那些东西反而只会成为限制。 “那我先敬陈总一杯。” 感受着陈望神色间的真诚,并没有其他深意。 袁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说话间。 手指一挑,瓶盖嘣的一声弹开落地,袁树笑了笑,随即仰头一口干掉。 忙碌了一夜。 眼下一瓶冰镇啤酒下肚,他只觉得浑身畅快。 “酒量不错啊。” 见他眼都不眨,风轻云淡,陈望眼底不禁浮现出一抹赞色。 这酒量比就会嘴上吹嘘的崔照,不知道强哪去了。 闻言,袁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 以前在部队里,遇到的全是狠人,几斤白酒下去还能跑个五公里。 他这点量根本不算什么。 但一旁的崔照,却是与有荣焉,不知觉间胸口都挺直了几分,神色间满是骄傲和得意,仿佛陈望夸得根本不是袁树而是他。 “对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陈望拎着酒瓶,也灌了一口。 以前在山上,喝的都是老头子亲手酿的药酒。 啤酒这是头一次。 一开始入口还觉得有点苦涩。 不过这会十几瓶下去,已经能渐渐尝出那股淡淡的小麦清香味道了。 办事? 一听这话。 旁边一帮人耳朵顿时支了起来。 今晚临行前,袁树忽然消失,谁也不知道他被陈总派出去做了什么。 明明好奇的要命。 但偏偏又不好开口去问。 如今听到陈望亲自问出来,几个人心里的八卦之火一下熊熊燃烧。 尤其是崔照,端着一盘花生米,原本是背对着两人坐下,这会都快凑到了跟前。 见状,陈望也懒得点破他。 反正不是什么大事。 何况既然当面问,就没把他们当外人。 “人我已经见到了。” “去的时候,正好碰到那小子带人做完事。” “我看过,事做得虽然粗糙了点,不过是个好苗子。” “哦,对了,陈总,临走时,他还让我给您带句话。” 听着袁树的评价,陈望神色平静,他看人的眼光不说百里挑一,但识人看相,这几乎是他吃饭的本事。 肖九那小子确实年轻了点。 但谁也不是从娘胎里出来,天生就会权谋驾驭。 给他世间,黑虎帮未必不能做得更好。 “什么话?” 陈望眉头微微一挑,略显诧异和好奇。 “他说,他愿意做陈总您手里最锋利的刀,还有,他肖九永远不会是下一个周魁。” “真这么说?” “对。” 见他点头确认, 陈望神色愈发精彩。 这小子倒是有几分意思,愿意做他手中刀,明显是在说,只要他在一天,黑虎帮都会为他马首是瞻。 至于第二句。 肖九是想让他放心。 周魁脑有反骨,背刺付家,最终落了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他甚至能够想象得到。 火光四起的夜晚,空气里都弥漫着血腥味,肖九挺直削瘦的脊梁,昂着头抿着嘴,一脸倔强又认真的样子。 “行,我知道了。” “事情办的不错,来,喝酒!” 陈望淡淡一笑。 扶持肖九上位,绝不是有意在培养自己的势力。 对他来说,区区一个市井江湖帮派。 有和没有并无什么区别。 真要生死之争,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够他一个人杀的。 只不过临时起意,没想到效果不错。 拎着酒瓶,仰头又灌了一口。 冰凉刺骨的酒水,从喉咙划过,流入胃中,陈望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陈总,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叫我?” 崔照瞪大眼睛。 他在一边听了半天,总算明白袁树出去做什么了。 周魁和付家火并。 如今两人身死,付家被各路人马鲸吞蚕食,但黑虎帮却没几个人看的上,甚至直接被人忽略。 毕竟一个蜗居在城南骑楼街的小帮派。 哪能入得了那些大人物的眼。 但他崔照不一样啊。 他就是个胸无大志的小人物,跟这苏总身边实在无聊,连打架都提不起什么劲。 “你想去?” 见他目露幽怨的样子,陈望忍不住笑道。 之前在冠世集团楼下。 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有过这种念头。 没想到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是不是当帮主?” 崔照搓了搓手,一张脸上满是兴奋和跃跃欲试。 “帮主就算了。” “你要真想去,得凭本事,而且,不准提我的名字。” 第75章 人家才不小! “这为啥?” 崔照一下愣住。 明显没听懂陈望话里的弦外之意。 不过话音才落,一旁袁树大手就拍在了他后脑勺上,“让你别提就别提,哪那么多废话?” “陈总这么说,肯定有他的深意。” “哦。” 崔照对他有些发怵。 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让你别提我名字,倒不是别的,我就想让你帮我盯着他。” “真要养了头白眼狼,也能今早动手。” 见到这一幕。 陈望抿了口酒,淡淡道。 本以为让他去干这事,崔照心里多少会有几分抵触,甚至直接撂担子不干。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一听这话,崔照双眼更亮,“我靠,那岂不是就是干卧底?” “陈总,这事我熟啊,放心,交给我绝对没问题。” “那小子听话最好,要是敢乱来,老子直接废了他,正好过一把当帮主的瘾……额,不是,正好还不用陈总您亲自动手了。” 崔照越说越兴奋。 到最后差点都说漏嘴了。 好在及时刹车。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咧嘴冲着陈望一笑。 见他这副模样,陈望反倒有些犹豫。 这小子性格太跳,他都怀疑,等他进了黑虎帮,会不会故意使坏,蛊惑引诱肖九乱来,正好自己取而代之。 不过。 既然当着这么多弟兄的面答应了。 他也不好反悔。 只能隐晦的提醒了一句。 “让你去是做事的,别跟我瞎弄。” “陈总,您就把心放肚子里,我崔照做事有分寸的很,不信你问树哥。” 崔照也担心他反悔。 胸口拍得震天响,就差赌咒发誓了。 从部队退下来这么多年,这种无所事事,了无兴趣的日子他早就过够了。 和袁树沉稳老道不同。 他天生就是闲不住的性格。 被突然点名,拉着担保的袁树,眉头一皱,说实话,他很想拒绝,但看着崔照祈求的眼神,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给咽了回去。 沉默了下。 没着急说话。 而是看着他问了一句。 “替你担保没什么,不过你小子要答应我一句话。”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准给部队抹黑!” 说这句话时。 袁树目光如刀,整个人身上一股罕见的锋芒毕露。 “树哥,你放心!” 迎着他的眼神,崔照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那就好。” 袁树拍了下他肩膀,随即转身看向陈望,“陈总,崔照我知道他,没有坏心思,就是性格不太成熟。” “您放心,这小子要真乱来,我去把他抓回来,给您赔礼认错。” 见他说的如此重视。 陈望摇头一笑,“别搞得这么严肃,放松点。” 崔照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暗暗呼了口气。 只是眼神里的兴奋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在中海多年,对各个地下帮派了如指掌,心里甚至已经在盘算,等打入黑虎帮内部后,怎么才能大展拳脚了。 “对嘛,陈总说得对。” “又不是去做偷鸡摸狗的事,来来来,弟兄们都举杯,就当祝我马到成功。” 崔照拎起一瓶酒。 厚着脸皮笑道。 有他在,原本略显沉默的气氛,迅速活跃起来。 这顿酒喝了差不多三个多小时。 一直到快九点。 陈望谢绝几个人相送。 也没开车,径直朝公司大厦走去。 反正离着也不远。 等到了楼下,员工们已经陆陆续续在上班,陈望并未急着进去,而是找了条长椅,坐在江边吹了吹风。 几个小时里。 一帮人来回敬酒,他基本上来者不拒。 说实话,虽然啤酒度数低,但也抵不住这么喝。 前前后后他一个人估计就喝了有差不多五箱。 别的不说,把一帮自诩老酒鬼的家伙震撼的不轻。 尤其是崔照,简直惊掉了下巴,借着酒劲,恨不得都要磕头拜把子,大有奉他为大哥的架势。 连袁树都是如此。 一顿酒,和他们关系迅速融入。 等江风把身上的酒气吹得差不多了,陈望这才晃悠悠地朝公司大门走去。 不过…… 靠在前台,一边和小姑娘说话,一边等电梯的工夫里。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诧异的声音。 “陈……额,陈总。” “你怎么在这?” 陈望也愣了下,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到楚小瑜站在背后,瞪大眼睛。 她看样子是才来上班。 脸上画着淡而精致的妆容。 穿着一身白色短裙,上身套着一件小西装。 俨然是另一个苏清影。 不过这套职业装穿在她身上,并没有苏清影的冷傲感和气势,反而有种可爱懵懂的感觉。 “等电梯呢。” 陈望随口回道。 正说着话,不远外叮咚一声传来,“来了。” “一起上吧。” 楚小瑜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跟上去时,眼神还不忘在陈望背影和前台小姑娘身上来回转了转。 走进电梯。 小姑娘忽然蹙了蹙秀眉,“陈总,你喝酒了?” “额,刚喝完回来。” 陈望抬起袖子闻了下,奇怪道,“味道很大么?” “当然啊。” 楚小瑜重重的点了点头。 随即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是吧,陈总,昨晚你出去通宵了?” 见她瞪大眼睛,满脸八卦的样子。 陈望不禁无奈一笑,“想什么呢,就袁树他们几个。” 这小丫头脑子里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出去喝个酒,她那眼神看着好像是去找女人了似的。 “那刚才楼下的小七呢?” 楚小瑜撇了撇嘴。 嘣—— 陈望实在没忍住,伸手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下,“我就问个话,这你也要乱想?” “那我俩现在孤男寡女,身处电梯,你有什么想说的?” 小姑娘抱着头顶,委屈巴巴的瞪大眼睛。 正要说什么。 听到他这句话,脸色不禁一顿。 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完了完了,苏总知道肯定要骂我。” “骂你个头。” 陈望一脸无语,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之前苏清影总是瞪她。 这丫头妥妥就是个八卦娱记。 当什么秘书啊。 去当狗仔,说不定能挣得更多。 “行了,少胡思乱想,小姑娘家家的。” 电梯门开。 陈望不露声色瞥了她一眼,随即才推门出去。 剩下楚小瑜一个人站在电梯里。 见他背影快要消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低头看了眼胸前。 然后脸颊迅速变的通红一片,轻啐道。 “人家才不小!” 第76章 我这是被反推了? “咦,没人?” 轻轻推开办公室大门。 本以为这个点,苏清影肯定早就在忙于工作了。 毕竟,才刚并购冠世的外贸部。 接下来一段时间。 她估计要全身心投入工作,都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但目光扫过,办公室内空荡荡一片,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 “不会还没睡醒吧。” 陈望心神一动。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幅场景。 半梦半醒中的苏清影,睡衣褪到一半,白皙细腻的娇躯横躺在床上,春光乍泄、空气里都透着一股旖旎和暧昧的气息。 想到这种可能。 还没彻底醒酒的他,心头忍不住嘭嘭直跳。 这么好的机会,半推半就,岂不是顺水推舟,好事成双? 越想陈望越是心动。 一个闪身进入办公室,将门反锁,然后再进入房间。 屋子里窗帘都没开。 还是昏暗一片。 只是,等他目光落在床上时,却并未如同预料中的那般,除了一件贴身内衣藏在枕头底下,并没有苏清影的身影。 见此情形,陈望不禁有些失望。 下意识坐下。 被窝里余温还在。 苏清影估计起来没多久,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算了,先睡会再说。” 感受着被子里残留的味道,陈望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困倦涌上心头。 熬了整整一夜。 又喝了好几十瓶酒下肚。 就算是铁人也扛不住啊。 不过,想了想,他还是强撑着睡意,起身走到浴室,简单冲了个热水澡,洗去身上的酒气。 找了件睡衣,闭着眼睛套上,然后直接钻进了被窝。 伴随着老婆身上香味的余温。 只片刻功夫。 他人就陷入沉睡当中。 不知道多久后。 办公室外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脸颊微红,身上还有一丝淡淡的酒醺味道。 “咦,我记得没锁门的呀,怎么回事,难道是喝多了?” 尝试着推了几下办公室门。 苏清影歪着脑袋,有些记不清楚。 今天一早她就醒了,发生这么大事,就算是她也很难平静的下来。 下意识从酒柜里翻出一瓶红酒。 还是她公司开业时。 老爸苏天御带来。 那瓶酒是他在国外参加一个会议时,特地去当地一个很有名的酒庄带回。 细数下来,差不多有十多年了。 一直没舍得喝。 苏清影因为忙于工作,更是很少碰酒,只有睡眠不好的时候,偶尔会喝上一点红酒助眠。 本来想找陈望一起庆祝。 结果拿了酒杯才想起来,他把自己送回来休息后,大半夜一个人又去了冠世。 楚小瑜昨天也早早下了班。 实在找不到其他人。 苏清影只能自斟自饮。 原本按照她的想法,浅尝个半杯就差不多了,毕竟白天还有很多工作要忙。 但细细品味下。 不知觉间,就已经喝了两三杯。 整个人变得微醉醺醺。 眼看已经快到上班时间,无奈下,苏清影只好一个人偷偷跑到楼顶,想着在上面吹吹风,应该就能把醉意吹散。 但半刻钟过去。 非但没有醒酒的迹象。 反而整个人都变得昏沉沉的。 “估计是小瑜那丫头,担心我没回来吧。” 苏清影撩了一把头发。 完全没想过会是陈望干的,潜意识以为他还没回来。 “还好带了钥匙,要不被人看到,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在口袋里翻翻找找。 终于摸出一串钥匙,苏清影晃悠悠的将门打开。 红酒不像白酒。 刚开始喝没太多感觉。 但后劲会缓缓上来,加上在楼顶吹了那么久的风,无疑是雪上加霜,更是加剧了酒劲的上涌。 眼下她只觉得视线模糊,脑子昏昏沉沉,整个人晕的厉害。 苏清影摇摇晃晃的朝屋内走去。 早知道这样,就不该喝的。 不过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强撑着醉醺醺的身体,好不容易走进屋子里,此刻的她,几乎已经没有了太多清醒,闭着眼睛,脱掉身上的衣服。 然后一头钻进被窝。 只是…… 被子里怎么这么暖和。 似乎还有一道让她感觉极为舒适的暖意。 就像冬日的阳光。 迷迷糊糊中的她,下意识伸手搂住,白皙光洁的大长腿更是直接缠绕上去。 就像是一只挂在人身上的小猫咪。 脑袋埋在那股温暖里。 一眨眼的工夫。 她人就沉沉睡去。 半醒半睡中。 陈望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人紧紧抱住了一样,但他并未在意,下意识以为是在做梦。 不知道多久后。 睡了一觉的他浑身畅快。 熬夜的疲惫感一扫而空。 舒展双臂,想要伸个懒腰。 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一下僵住,有些不可思议的低下头。 一道眩目的娇躯,埋在自己怀里。 虽然只能看到一张侧脸。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是苏清影还会是谁? 此刻的她丝毫没有睡醒的迹象,双手抱着他的胳膊,长长的睫毛眨动,绝美的脸颊上不时露出一抹笑意。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样的美梦。 “这是……喝了多少?” 看着她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陈望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那股残留的酒气。 哪能瞒得过他。 不用想,这姑娘肯定是趁着自己没在,偷偷喝酒了。 而且醉成这副模样,肯定没少喝。 不过…… 这样似乎也不错? 看着她那张精致脸庞上透露出的慵懒,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睡觉前,还想着半推半就。 没想到,一觉醒来,她自己反而贴了上来。 就是不知道等她醒来,看到这一幕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陈望正胡思乱想间。 忽然察觉到了什么。 下意识低头。 刚好迎上苏清影一双瞪大的眸子,红唇微张,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你……” 苏清影俏脸刷的一下飞上一团红霞。 仿佛要滴出血来一样。 “流氓!” “混蛋!” “你干了什么?” 一把抢过被子,遮住自己几乎不着寸缕的娇躯,狠狠瞪了陈望一眼骂道。 “我靠?” “老婆你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啊。” “我身上都被你压麻了,还没说话,你还能倒打一耙的?” 陈望低头朝自己手臂努了努嘴,一脸无奈的道。 苏清影这才看到。 自己双手抱着他的胳膊,白皙的长腿更是缠绕在他身上。 “看到了吧,这可不能怪我。” “我都没趁人之危,已经是绝对的君子之风了。” 陈望撇了撇嘴。 目光从她胸前扫过。 不得不说,苏家姐妹这规模都异于常人。 “就算……就算是我不小心。” “你还看!” 第77章 是不是想我了? “不看不看了。” 陈望笑嘻嘻的摆摆手。 不过嘴上这么说,却没有一点避开的意思。 都有婚约在身。 再说都同居了这么久。 不能一起睡,饱饱眼福都不行? “你……转过身去。” 苏清影咬着嘴唇,一张脸庞通红欲滴。 她其实都记不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从散落一地的衣服看,明显是自己的风格。 就算喝得再不省人事,这么大动作她还是能感受得到的。 “干嘛?” 陈望装作听不懂。 这么好机会。 怎么能错过? 再说苏灵溪洗澡都看过了,还差你换个衣服么? “不转过去,今晚我就回家睡。” 苏清影可不是妹妹,那么好拿捏。 直接祭出大招。 陈望瞬间就懵了,这女人好狠的心,不就是看一下,又不会少块肉,至于动不动就拿回家睡来吓唬他么? 他又不是吓大的。 不过。 大丈夫能伸能屈。 更何况这点小事,只要在一间房里睡觉,类似的机会多的是。 “正好想上厕所。” “你换快点,要不我可不能保证出来看到什么。” 陈望撇了撇嘴,掀开被子,从床上一跃而起,然后大步朝卫生间走去。 看着他的背影。 苏清影又生气又好笑。 一直到关门声传来,她才赶忙起身,也顾不上别的,赤着脚走到衣柜前,飞快找了一套干净的内衣换上。 然后再穿上一件长裙。 啪嗒—— 等搞定一切。 卫生间那边才传来开门声。 瞥了一眼坐在化妆镜前梳头发的背影,苏清影看似镇定,实际上心都快要从胸口跳出来。 再慢上一步。 自己怕是就要被他看光了。 还好。 苏清影暗暗拍了下胸口。 陈望则是摇头一笑。 隔着一扇门而已,他怎么可能听不到外面的动静,故意掐着时间出来的,要不以苏清影的性格,又要羞恼好一会。 “那个,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简单画了个淡妆,见陈望趁这个时间也去卫生间换上了一套干净衣物。 苏清影眼神里满是好奇的问道。 明明起来时陈望还没回来。 睡下的时候,也没什么印象。 “大概九点吧……” 陈望想了想,报出一个不太确定的时间。 主要那会他自己也困得不行。 还是在楼下等电梯时,扫了一眼大厅墙上挂着的电子钟,有个隐约的记忆。 “难怪……” 苏清影这才明白过来。 那段时间她偷偷溜去了楼顶吹风,等于两人刚好错开。 “怎么那么晚?” 苏清影不露声色,毕竟因为喝醉差点失身,这种事说出去实在没脸见人。 “四五点就结束了。” “后来和袁树崔照他们喝酒去了。” 陈望笑了笑。 这件事说来也真是离奇。 因为喝酒,差点真的顺水推舟了。 不过成也喝酒败也喝酒。 要不是喝多了,苏清影都贴了上来,哪还会以为是做梦而无动于衷,白白错失了一次大好的机会。 “我等会要去外贸部那边开会。” “可能要很晚才能回来。” “午饭晚饭你自己去食堂或者楼下吃吧。” 拿起口红在嘴唇上轻轻点了下。 苏清影满意的看着化妆镜内自己的妆容。 简单却不失精致。 而且没有平日里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作为公司总裁,第一次和新入职的员工之间交流,最好能打成一片,而不是造成更深层次的隔阂。 毕竟那些新人,大都还心绪未宁。 他们不是褚雄已经知道了结局。 苏清影今天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 “不用我跟你一起?” 陈望坐在沙发上,无聊地翻看着手机,听到这话,不禁挑了挑眉,神色间闪过一抹诧异。 “付家不是都没了么?” “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再说你熬了一夜,睡这几个小时怎么行,公司上下的高管都会过去,放心吧,没事的。” 苏清影倒是信心十足。 但如今还乱的很。 谁也不能保证,付家是否还有余孽。 万一遇到个不怕死的,藏在暗处袭杀,拉人下水,为付朝南报仇。 “我觉少,还是送你过去吧。” “真要没啥事,我再回来。” 陈望摇摇头。 声音看似平静,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苏清影心头一暖,点了点头。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对她而言,是前面许多年都未曾感受过的。 当然这并非来自家人的那种关爱。 让楚小瑜通知了下。 没多长时间。 得到消息的高管就已经在楼下聚齐。 在两人下楼的那一刹。 人群中顿时传来一阵热烈无比的掌声。 他们或多或少已经知道了此行的目的。 只是。 谁也想不到,前几天还在因为冠世卡合约而头疼的江岸,一夜之间,竟然将他们整个外贸部门收入囊中。 做梦都不敢这么夸张啊。 尤其,同样做的都是外贸生意。 他们比谁都清楚冠世这两个字在行业里代表了什么。 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越发不敢想象,这短短一夜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发生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但就算猜不到。 也不妨碍他们的激动。 今天过后,江岸就算不敢说稳坐中海外贸行业的第一把交椅。 也至少牢牢占据了前三的位置。 放到以前想都不敢想。 迎着那一双双炽烈的目光,饶是苏清影心性再过沉稳,心中也忍不住涌起一股骄傲。 “好了。” “今天任务还很重。” “多余的话我暂时不说,等到庆功宴上,大家畅所欲言!” 苏清影美眸顾盼,说完后,下意识落在身后陈望的身上。 如果不是他。 自己决计做不到这一步吧。 “是,苏总!” 一行人欢呼雀跃的上了各自的车。 半个多钟头后。 苏清影便带人再次回到了冠世楼下。 而提前得到了消息的褚雄,也带了几个高层,早早就在楼下等候。 陈望并未上前,只是靠在车边,看着人群最前方光鲜亮丽的苏清影,眼底笑意难掩。 自己的老婆如此亮眼。 作为老公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就在他目送一行人往楼内走去时,口袋里的电话忽然响起。 拿出来一看。 陈望眉头不禁微微一挑。 “灵溪?” “这个点怎么打来,是不是想我了?” 百草堂书房内,还没来得及说话的苏灵犀,听着电话那头坏笑的声音,脸颊不禁一红。 偷偷看了眼外面的几个人。 他们并未注意到这边。 下意识松了口气。 然后嗔怪的轻啐了一口。 “什么呀,叶家人来我这商量金匮补气汤研发的事。” “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时间过来一趟。” 第78章 这颜值满分啊 “就为这事?” 陈望眉头一挑。 他还以为小老婆几天没见自己心生思念呢。 没想到…… 好像是自己过分自恋了。 就在他迟疑时。 电话另一头的苏灵溪也是忍不住咬紧嘴唇。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紧张和期待之色交织。 还有一丝忐忑。 有些猜不透他的意思。 不过苏灵溪歪着脑袋想了想。 说想,似乎也有那么一点。 毕竟二十多岁了,人生里第一次被人看光。 还是和自己有婚约在身的男人。 强烈的羞耻过后,反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似乎隐隐有些期待。 说不想,这几天她大半的时间全花在研究那两幅古方上了。 几乎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越是深入,她便越发觉得古方的深奥惊人。 尤其是穿阳针,她尝试了许多次,虽然一直不得要领,但每一次都在进步的感觉,让她极为欢喜。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刚和师傅学习中医的那段时间。 要知道她学成归来都已经有不少时间。 在百草堂坐诊,也见识过许多疑难杂症,但除了少数,基本上都是手到擒来。 这也是为何,这几年里她苏灵溪声名鹊起的缘故。 甚至被不少人奉为女神医仙。 但而今一门针灸古法,却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难度。 全部心思都在里头。 为了尽早领悟,甚至都在门外挂上了谢绝就诊的牌子,整天将自己锁在屋内。 哪还有男欢女爱的那些想法? “有啊,今天正好没什么事。” 说话间,陈望抬头看了一眼前方,在褚雄和外贸部一众高层的陪同下,苏清影已经带着一行人进入了大厦内。 想必接下来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 与其躺在车里睡觉,打发时间。 抽空去一趟百草园好像也不错。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那……我等你。” 听到这话。 苏灵溪顿时松了口气。 眼底流光闪烁,神色间写满了惊喜。 “好,我马上到。” 感受着电话里的雀跃,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大老婆这边,进展几乎完全是按照他的规划在进行。 除了最后一步,好感度简直拉满。 但是小老婆也不能冷落了啊。 以前在山上,二师娘就总告诉他,等以后下了山,有了女孩子,一定不能顾此失彼,要面面俱到。 本来还想着找个时间去看看她。 眼下这机会不就来了么? 拉开车门坐下。 扫了一眼后视镜。 镜子中的他,和初到中海那天完全不同,身上衬衫下身亚麻色工装长裤,一头细碎短发,让他看上去干净清爽。 尤其是一双眸子,深邃清澈。 给人一种朝气蓬勃、自信真诚的感觉。 “这颜值满分啊。” 陈望伸手挑了下额前的头发,自恋的评论了句。 就这长相,拿下小老婆芳心也不过迟早的事情罢了。 没有耽误太久。 陈望一脚油门踩下。 身下的轿跑顿时发出一阵轰鸣,一个帅气漂移中,从冠世楼下停车场上绕了一个圈子,然后径直离去。 …… 百草堂。 挂断电话的苏灵溪,笑盈盈的站起身走到门口处。 走廊里,两道身影正在欣赏着四周的景色。 这片院子都是她亲手开辟出来。 那些争奇斗艳的鲜花,也是她栽下。 “鞍叔、如秋,进来喝茶吧。” “陈望过会才能到。” 走到两人身后,苏灵溪笑着招呼道。 今天来百草堂商谈药方一事的,赫然就是叶伯鞍和女儿叶如秋。 老爷子大病初愈。 虽然已经能行能走,没什么大碍,不过受此打击,他心里已经萌生了退意。 打算将公司事务交到长子手上。 毕竟他重病的这半年多时间里,也一直都是叶伯鞍在支撑,公司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 丝毫不比他在的时候差。 老二反正是丝毫没有从商的心思,满世界看风景,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 至于叶季明,被扫地出门,落了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外界虽然不清楚叶家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从他的下场,也能猜测出来一二。 不过大家都是老狐狸,谁也不会点破。 毕竟是人家的家事。 “好。” 叶伯鞍点点头。 招呼着女儿一起进屋。 书房茶几上茶水正沸,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三人分主次坐下。 叶伯鞍不时和苏灵溪闲聊几句,不过在陈望没来之前,绝口不提药方两个字。 当日在家里,老爷子本来只是随口提了一嘴。 没想到,最后这件事还真落到了叶家头上。 不得不说叶家碰上陈公子。 真是一件莫大的幸事! 在老爸和苏灵溪说话的功夫里,叶如秋偷偷打量了后者一眼。 以前虽然有过一面之交。 但还从未这么近距离观察过。 此时,叶如秋眼神里都写满了惊叹两个字。 即便是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 她也不得不承认,苏灵溪真的又有气质又漂亮,身材也毫无挑剔。 最关键的是,她才二十来岁,便已经能够垂堂坐诊,成为中海中医界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 而反观她自己。 这几年里,似乎一直在享受生活。 自从那天爷爷开玩笑似的说了一句后,她心里其实一直抱有期待。 总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比苏家姐妹差。 但如今,这种想法却是一下消散了不少。 妹妹已经如此优秀。 听说姐姐更厉害。 独自一人,短短几年,便创立起偌大的江岸集团。 想到这些叶如秋心里更不是滋味。 “秋儿,怎么了?” “脸色忽然好难看。” 正失神间,一道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抬起头,正好迎上父亲叶伯鞍关切的眼神。 “没,没什么爸,可能是没睡好,我出去透透气。” 叶如秋摇摇头。 和两人说了一声,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俯身依靠在栏杆上。 感受着微风拂面,花香四溢,她心情才渐渐放松了不少。 “喂,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喊你好几声都没反应?” 不知道什么时候。 肩膀被人从背后拍了下。 叶如秋吓了一跳。 下意识转身,一眼就看到一道出尘帅气的身影,正温和地朝自己笑着。 叶如秋心头莫名一阵慌乱,脚下一扭,然后整个人便直接朝陈望身上摔去。 “我去。” “我又不是老虎,不会吃了你的。” 第79章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 陈望一脸诧异。 不过吐槽归吐槽,也不好真的就这么看着她摔倒在地。 伸出手,一把将她抱住。 感受着那股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气息。 叶如秋更是慌乱无措。 下意识想要从他身上挣开,却发现脚踝疼得厉害,一时间泪眼婆娑,可怜兮兮的像只受了伤的小猫。 “别动,应该是崴到脚了。” 陈望低头看了眼。 这种木板铺就的走廊,本来就不平整。 再加上她穿的还是高跟鞋。 一个不慎很容易扭伤。 感受着热气在耳边呼过,叶如秋脸颊顿时刷的一下染红。 眼神里水雾朦胧。 比起院子里那些花朵更为娇艳。 她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陈望却没有理会太多,直接将她拦腰抱起。 手掌在腰间传出的温度。 让叶如秋身体不禁一颤。 前几分钟,她还死了心,觉得自己和陈望之间注定只能是一条平行线,但眼下……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 棱角分明,眼眸深邃。 甚至能够闻到他身上的气息。 一时间叶如秋顿时心如鹿撞。 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坐好了。” 屋檐下就有一条长椅,陈望将她放下,叮嘱了声后,便半蹲在她跟前,伸手去脱她的鞋子。 “不……不要。” 女孩子的脚,就和嘴唇、胸前一样,轻易不会让外人触碰。 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叶如秋下意识收了收脚趾,声音微不可闻。 “病不讳医,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见此情形,陈望眉头不禁一皱。 本以为两人之间都已经这么熟了。 叶如秋不会避讳。 没想到女孩子的矜持和羞涩,还是占据了上风。 “可是……” 叶如秋还想说着什么。 却被陈望直接打断,“没什么可是的。” “别以为崴脚是什么小事,严重的话伤到筋骨,会很麻烦。” 说话间,陈望也懒得继续说太多。 脱下她的鞋子。 顿时间,一双晶莹剔透的小脚出现在视线中。 脚趾白皙纤细。 因为怕痒还是羞涩什么原因,向里微微蜷缩着,看得陈望一阵失神。 这么漂亮的脚。 在此之前,他似乎只在三师娘身上见到过。 不过,也就短暂失神了下,陈望便伸手托住她的脚踝,轻轻晃动了下。 “疼……” 感受着陈望手里的力道。 叶如秋紧咬着嘴唇,泪眼朦胧。 “有点麻烦,真扭到骨头了。” 仔细查看了下,陈望脸色微微一沉。 “啊?” “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一听伤到了骨头,叶如秋小脸上顿时露出紧张之色。 只是,这话却是让陈望忍不住摇了摇头。 “笑话我呢,这点伤还要上医院的话,我这十多年的医术就是白学了。” “忍着点,我给你正一下。” 闻言,叶如秋也是微微一怔。 下一刻才反应过来。 眼前这位可就是药王谷宋神医嫡传弟子。 一手针灸,治好了爷爷的国医圣手。 要是他都治不好,去医院也是白忙。 想着自己如此蠢笨的念头,叶如秋不禁掩嘴噗嗤一笑。 趁她眨眼的瞬间。 陈望托着她左脚的手轻轻一动。 “好了!” 叶如秋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满脸的不可思议,她都没感觉到什么动作,这就结束了? “起来试试。” 陈望淡淡一笑。 正骨术,这算是中医里最基础的东西了。 当年在山上为了练好。 他满山四处寻找摔断了腿的小动物,什么猴子兔子甚至飞鸟,硬生生将正骨术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别说叶如秋。 就是苏灵溪,都未必能够察觉得到。 迎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叶如秋虽然怕疼,但慌乱的心莫名就安定了不少。 双手撑着长椅,慢腾腾的站起身。 然后尝试着往前走一步。 “咦……真的好了,不疼了!” 等左脚落地。 哪还有半点刚才崴伤脚踝的疼痛感。 叶如秋一下瞪大眸子。 之前在家里见陈望治好爷爷,其实她都很难感受到医术的神奇,因为那些已经完全超乎了它她的理解范畴。 在场几个人。 也只有同为国医圣手的徐巍然看出几分端倪。 但眼下不同啊。 她亲身感受。 巨大的惊喜下,她下意识一把抱住陈望,脸色间满是雀跃。 刚一抱上,她就猛地反应过来。 触电一样又赶紧跳开。 脸庞刷的一下通红一片,“那……那个,我不是故意的,就是太高兴了。” “这有什么的。” 陈望耸了耸肩膀。 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胸前扫过。 心里隐隐还有几分遗憾。 他宁愿她是故意的。 刚才贴上来那一瞬间,他都能感觉到叶如秋的柔软细腻。 “今天是你来商谈药方的事?” 为了避免尴尬,陈望主动解围道。 “我爸带我来的。” “他就在书房里喝茶。” 叶如秋低垂着头,都不敢去看陈望的眼神。 刚才实在是太过羞人了。 主动投怀送抱,一点女孩子的矜持都没有了。 “哦,难怪。” “一起进去?” 陈望点点头,这么大事,按照叶老爷子的性格,就算不会亲自来,也不会交到叶如秋一个小姑娘手上。 毕竟这代表的可是叶家。 叶伯鞍也在的话,那就好理解了。 “哦,好。” 叶如秋正不知道怎么回复才好,下意识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朝书房里走去。 叶伯鞍独自一人坐在茶几前,丝毫没有半点不耐之色。 至于苏灵溪则是站在书架前,捧着一本古书平静的看着,听到动静,她下意识从书页上挪开目光,看向门口处。 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苏灵溪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喜色。 但紧随其后的叶如秋,看着她脸上还未消散的红晕。 来自女人的第六感,让她忍不住秀眉微蹙,眼底深处更是露出一抹狐疑。 这两人身上似乎有什么猫腻! 这个发现,同时更是让她心里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鞍叔。” 陈望并未察觉到她神色间的异样,只是冲她眨了眨眼睛,然后径直走向茶几前的叶伯鞍。 “阿望来了?” 叶伯鞍脸上露出笑容。 站起身迎了上来。 趁此机会,叶如秋偷偷溜到一旁,暗暗松了口气。 不要被发现才好。 要不然说不出也太丢人了。 “鞍叔久等。” “哪有,我们也才刚到不久。” 叶伯鞍风轻云淡,一言一行之间,已经有了家主气象。 陈望虽然没有询问。 但从他言行举止也能感受得到,叶崇文怕是已经将叶家交到了他手上。 “都是熟人,那也别耽误了。” “说说药方的事?” 第80章 这个男人属于自己 不得不说。 叶伯鞍家主格局,气象深重。 陈望话音才落,便给出了两套方案。 一个是以三千万买下金匮补气汤的独家代理,市场推广、一切运营费用皆由叶家来出,利润双方各拿一半。 第二个的话,则是直接以两个亿买断三年的合约。 这三年时间里,无论亏盈,陈望都无须费心,尽管拿钱就好。 这两点,比起当时徐巍然提出的条件,都要好出不知道多少倍。 只是。 相较于第二个直接拿钱。 陈望个人却是更钟情于第一个条件。 金匮补气汤,失传了一千多年的古方。 多少人穷尽毕生心血,就想从浩瀚如烟的古书药经中将其还原,重现于世,可惜却怎么都做不到。 这也是当时徐巍然表现出那么大兴趣的缘故。 作为中海有名的国医圣手。 他比寻常人更懂得这幅古方的分量。 何况。 叶崇文老爷子就是最好的广告。 哪里还用过多宣传? 一个年近七十,中毒病重,卧床足足半年多的老人,只是喝了半周多时间的补气汤,整个人气血便恢复如常。 这要是传出去。 金匮补气汤在市场上绝对会引发轰动。 陈望相信,一年的利润分成到手,也远远不止几千万。 不过。 既然当日在百草堂,当着苏灵溪的面,已经明说将它作为礼物送给她。 在陈望看来,如今这份古方的所有者应该是她。 “灵溪,你觉得呢?” 陈望回头看向手捧古书的苏灵溪,温和一笑问道。 只是…… 向来沉得住气的苏灵溪,这会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啊?” “什么?” 听到询问,她才微微回过神来,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 “我说,你觉得哪一个比较好。” 陈望虽然有些奇怪,不过还是耐心的重复了一次。 “额,你决定就好啊,我都可以的。” 苏灵溪脸颊泛红。 实在是这个回复,让人颇有种嫁鸡随鸡的错觉。 但她一时半会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 刚才那会,她几乎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陈望和叶如秋身上。 女人的第六感,虽然听着很是玄学,但却极为准确。 尤其是叶如秋进门时,看向陈望眼眸里的羞涩,是骗不过人的。 只是…… 她实在想不到。 就那么一会,两人之间到底能发生什么样的事? “那就选……第一个吧。” 见她这么说,陈望心里更是诧异。 不过当着叶伯鞍和叶如秋的面,他也不好追问,只能自己做出选择。 “果然是第一种。” “出发前,老爷子就说以阿望你的性格,绝对会这么选。” 对于他的选择,叶伯鞍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而爽朗一笑。 “哈哈哈,我这人不喜欢约定俗成,有冒险才有挑战性嘛。” 陈望摆摆手。 叶崇文那种老江湖,纵横中海商界几十年。 要是连这点眼力和判断能力都没有。 那他也做不到今天这一步。 “那成,阿望,合同我已经带来了,你看是现在签,还是哪天找个律师事务所再说?” 简单聊了下叶家那边的计划后。 叶伯鞍从随身带来的包里,取出一份文件。 这是他们提前做好的准备。 无论陈望选择哪一种条件,都可以随时完成签约。 当然,站在叶家的角度,他更希望陈望选的是后者。 毕竟这样一份传世古方。 就是一个毫无经验的新公司,也能在市场上大展拳脚。 更何况还是叶家? 第一个条件,意味着叶家的利润会大幅度降低。 不过么。 叶伯鞍也清楚,若不是陈望,叶家一辈子可能都没机会进军药材市场。 市场的蛋糕就那么大。 没点本事,贸然进入一个全新的行业,只会被那些大佬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但有药方在手。 他叶家未必不能更进一步。 毕竟叶家本就是做医疗器械出身,和药材市场关联不小。 再者,交好陈望,就等于和药王谷搭上了线。 市面上那些大公司之所以能够霸占一个行业,不就是因为手里垄断了大多数的药方么? 但他们再如何经营? 又岂能比得上药王谷! 千年传承,济民镇世,天下隐世之地! “现在签吧,灵溪你觉得呢?” 陈望对此倒是无所谓。 不过还是问了下苏灵溪的意见。 毕竟雨露均沾,时时照顾老婆情绪,才能够在最快时间内赢得好感。 “你决定就好。” 果然。 见他再一次征求自己的想法。 苏灵溪眼底难掩惊喜。 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这种时时刻刻被人关心呵护着的感觉,是她前所未曾有过的。 “既然都同意的话。” “那就现在。” 叶伯鞍自然不会拒绝。 将合约推到陈望跟前,又递过来一支旋开的钢笔。 不过,陈望却并未急着签字,而是将合约递给了身后的苏灵溪。 “让我来签嘛?” 看着他的举动,苏灵溪美眸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上次不就说了,这份古方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它都是你的,当然需要你来签字。”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平静的道。 只是。 听到他这番话。 饶是在生意场上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叶伯鞍,一时间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 而是涉及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大生意。 这么大的单子,陈望眼睛都不眨,就直接送给了苏灵溪? 他都尚且如此。 一旁的叶如秋更是诧异,美眸闪烁,满是羡艳之色。 如果女主角是自己就好了。 “好。” 苏灵溪原本下意识想要拒绝,不过察觉到叶如秋的羡慕,到了嘴边的话忽然改口。 她就是要让那个女人知道。 眼前这个男人。 是属于自己的! 最多也只有姐姐能融入进来。 女人又不需要心胸宽广。 吐气如兰,笑靥生花,苏灵溪拿起钢笔,在合同上飞快写下自己的名字。 等她签好。 叶伯鞍接过也签下自己的大名。 自此开始,叶家和百草堂之间的合作正式生效。 “阿望、苏小姐,叶家那边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启动工厂,上市前的每一个步骤,我都会发给两位。” “希望不久的将来。” “金匮补气汤的名字,会让整个药材市场震动!” 第81章 小丫头别让我抓到你 半个钟头后。 陈望和苏灵溪并肩而立。 站在百草堂门外,目送着叶伯鞍、叶如秋父女二人坐车离去。 “怎么,舍不得啊?” 眼看一桩悬在心里的事总算落了地。 陈望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耳边便传来一道笑盈盈的声音。 让他差点一口气都没缓过来。 一脸不可思议的转过身。 落在苏灵犀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庞上。 “说什么呢?” 陈望是真的有些惊到了。 这话要是从苏清影口中说出,他都不会觉得有什么。 毕竟她就是这种性格。 但苏灵犀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邻家乖乖女的模样,很难想象她竟然也会吃醋。 “还说没有?” 苏灵犀瞥了他一眼,虽然尽可能保持着微笑,但眼睛骗不了人。 那双眼神里藏了太多心事。 有郁闷、吃醋,更多的却是难过。 “因为叶如秋?” 陈望想了想,说了个名字。 除此之外,他也再想不到有其他可能。 毕竟今天见到的除了她以外,也没有其他女孩子。 虽说女人心海底针。 但没有无缘无故的生气,凡事都一定有迹可循。 “哼,人家心里的爱慕都写在了脸上,我都不知道你这么受欢迎呢……” 苏灵溪背过身,避开他的视线。 虽然很努力地在告诫自己。 事业才是女人值得托付终身的东西。 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一看到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就会特别的不舒服。 “我靠……” 听到这话。 陈望一脸无奈。 别人自己的想法,总不好强行阻止吧? 不过,心里想归这么想,但当着苏灵溪的面,他不好说出口,只能腹诽几句。 “灵溪,你听我辩解……不对,你听我解释。” 正琢磨着拿个什么话哄一下她时。 陈望忽然发现,眼前背对着自己的姑娘,一双娇柔的肩膀竟然在微微颤动。 见此情形。 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块地方瞬间被触动。 也顾不上开玩笑。 伸手轻轻抱着她的肩膀,将她转过来,一把搂进怀中。 果然。 苏灵溪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水雾氤氲,梨花带雨。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 “怎么还哭了呢。” 轻轻替她擦去脸颊上滑落的泪珠,陈望柔声安慰道。 这小姑娘平日里看似坚强。 实则就是一朵养在温室里,从未经历过风雨的柔弱花朵。 这种情况她从未遇到过。 更别说解决的办法。 手足无措下,急得眼泪直掉。 见此情形,陈望这会算是反应过来了。 苏灵溪完全就是个不经世事、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也就是被父母以及姐姐苏清影很好的保护着,要不然早被人骗走了。 不过越是如此。 陈望都不忍心骗她。 将之前发生的事简单说了下。 “真的?” 苏灵溪仰起小脸,双眼泛红的看着他。 希望从他眼神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陈望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 “只是崴脚?” “不然呢,就隔着一扇门,她爸和你在书房,我就算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啊。” 陈望借开玩笑说了句心里话。 叶如秋算是他下山后遇到的第一个女孩。 虽然姿色比不上苏家姐妹。 但也能算是绝色。 尤其是从小富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身上有种浓浓的书卷气。 “哼,你还敢有贼心!” 见他保证,苏灵溪这才破涕为笑。 握着粉拳轻轻在他胸口敲了下,瞪着眼道。 “就是个比喻。” “比喻懂吗?” “不是真有意思。” 陈望笑着抓住她的小手,放在手心里。 原本还想着这段时间,和苏清影同居同行,会不会有些冷落她了,找个机会补救一下。 没想到,机会自己送到了眼前。 误打误撞下,反而迅速拉近了和苏灵溪之间的关系。 “哼,你最好真的不敢。” 苏灵溪咬着嘴唇,气哼哼的道。 说着说着。 她忽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掌心里传来一阵酥痒感。 低头看去才发现,陈望这家伙正抓着自己的手在作怪。 看到这一幕,她脸庞顿时刷的一下通红,从怀里挣脱出去,一路跑进百草堂。 “小丫头,别让我抓到你。” 看着她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陈望眼角弯起,眼眸里满是笑意。 也没耽误,漫步跟了上去。 沿着院子里的石径小路,一路欣赏着苏灵溪种下的那些花花草草。 不得不说,比起苏清影,妹妹要手巧许多。 花草点缀的恰到好处。 不算什么名贵品种,但搭配在一起却能给人一种无比养眼的感觉。 陈望背着手,一路上听着她说起那些花草的来历。 来中海过后略显浮躁的心绪,一下都为之平静了不少。 “哦,对了,最近中海有个晚宴,都是中医界里的圣手,就是一个交流会,你……有没有时间?” 介绍完一盆精心养着的朱砂判。 苏灵溪似乎想起了什么。 背着小手,仰着脸,目光里满是期待的道。 “医术交流?” “对!” 这倒是有趣。 在药王谷内陈望从来都是跟随二师娘学习医术,从未与外人交流。 这种形式的宴会自然无从得知。 问清楚过后,他点了点头,“可以啊,什么时候?” 付家和黑虎帮接连覆灭。 至少这段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对苏清影有所危险。 何况,就算他不在,还有袁树他们。 对付一些宵小之徒还是简简单单。 “后天。” “我刚好有邀请函。” 见他答应,苏灵溪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雀跃。 这个晚宴她以前倒是和师傅去参加过一次。 受益匪浅! 但如眼下单独收到邀请的,还是第一次,心里难免有些发怵。 陈望要是能陪自己一起去的话。 当然是最好不过。 他是当世神医宋长夜嫡传弟子,医术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说有所收获,去散散心见识见识也是好的。 “没问题。” “后天我开车来接你?” 还有几天时间。 陈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当即答应下来。 “陈望,谢谢你!” 苏灵溪最后一点担心完全落地。 忍不住惊喜道。 “不是还叫我名字呢?” 陈望撇了撇嘴,故作不悦的样子。 见状,苏灵溪不禁一怔,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可能。 一双美眸顿时瞪大,脸颊滚烫,只觉得心如鹿撞。 双手十指交叉,犹豫了好一会。 才有一道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 “谢谢老公?” 第82章 混江湖的崔三爷 第82 骑楼街。 自从周魁身死,肖九上位后。 这地方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但又大差不差。 尤其是对阿乐来说。 之所以大差不差,是因为这条他生活了十多年的老街。 还是和印象中一样。 除了破败的老房子外,就是街头巷尾数不清的野猫野狗。 外人很少会来这,对骑楼街三个字避之如虎。 就算有事,也会绕道而行。 但不一样的地方,自然是因为他不再是那个混迹于街头的小混混。 因为袁树临走前的那一句话。 如今他已经成了黑虎帮……哦,准确的说是黑龙帮。 因为肖九觉得黑虎这两个字不吉利。 而且,这些年里周魁坏事做尽。 即便在城南骑楼街这一片名声也极差。 既然改朝换代。 当然要换名字。 黑龙听着都比黑虎霸道不少。 还有一个,新帮初创,改个名字或许也能改变一些人的印象。 眼下他不但得偿所愿加入了黑龙帮。 而且深受肖九重视。 手底下有十来号人。 专门负责骑楼街这一片的堂口。 说是堂口,其实名下也就两家赌档、三间洗浴房以及一个老旧的菜市场而已。 但对阿乐来说。 这种威风凛凛的感觉,是他以前做梦都在幻想的。 十三岁那年,因为一场车祸父亲死于非难,母亲实在承受不了孤儿寡母的痛苦,最终选择一走了之。 在那个雨夜。 留下三百零七块八毛钱。 压在阿乐枕头底下。 等他醒来时,房间里空荡荡的,他从早找到天黑,终于接受了母亲扔下他的事实。 三百块,连一个月都过不下去。 走投无路之下,阿乐选择流浪,整天混迹在市井街头。 为了活下去,坑蒙拐骗,什么样的事情都做过。 那时候,他最羡慕的就是那些帮派中人。 只觉得他们又威风又舒服。 他拼了命想要钻进去。 可惜人家根本看不上。 还被打了好几次。 最后认了命的他,只能拉着一帮同样流浪在外的不良少年,混迹在骑楼街混口饭吃。 “乐哥,来了个生面孔。” 眼下阳光正好。 阿乐搬了张椅子,坐在屋檐下悠闲地闭目养神。 白天基本上没什么事。 真有闹事的,也多是晚上。 不过这段时间,骑楼街都知道黑虎帮换了个狠人上位,连周老大都死了。 其中具体情况谁也不清楚。 但并不妨碍各种流言喧嚣尘上,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种时候谁不要命,敢去触碰九爷的霉头。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就是睡睡觉打打牌,日子过得悠闲无比。 “生面孔?” 听到手下的话。 阿乐微微睁开眼睛,瞥向远处。 骑楼街巷子尽头处果然有道高大的身影。 隔着老远,阿乐都能从他身上察觉到一股流里流气。 “派个人去问问。” “现在特殊时候,骑楼街这边一定不能出事,要不然九爷肯定要拿我是问。” 阿乐眯了眯眼。 骑楼街这边有时候半个月都见不到个外人。 除了老人就是没钱搬走的穷人。 稍微有点钱的,就算出来玩也不会来这边。 留在骑楼街的女人,都是些庸脂俗粉,连她都看不上,更何况那些有钱人。 “是,乐哥。” 来人点点头。 转身朝一旁靠在屋檐下抽烟的几个人招呼了声,然后径直朝着巷子那边走去。 阿乐也没了睡意。 脚搭在过道的墙柱上轻轻地点着。 目光则是望向远处。 要只是过路的没啥事也就算了,要不识相,他心里已经在盘算着敲一笔。 就算兜里再没钱。 总能榨出来二两油水。 刚好晚上约了人打麻将,这两天他手气奇差,正好那点钱凑个数。 砰! 正琢磨着。 远处忽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随即怒喝声更是接连不断。 阿乐眉头一皱,下意识举目望去。 只看了一眼。 他心头就忍不住一沉。 就这么一会失神的功夫,派过去问话的几个手下,竟然全被打倒在地。 “草,遇到硬茬子了啊?” 阿乐再也坐不住,腾地一下从躺椅上站起身。 不用他招呼。 外边这么大动静,剩下的人全都被惊动,一个个抄着家伙就冲了出来。 “还愣着干嘛?” “没看到弟兄被打了?” “妈的,连我们黑龙帮的人都敢打,办他。” 阿乐沉着脸一挥手。 自己也随手从旁边窗台上提起一把绳柄刀。 跟着众人冲了过去。 走到跟前,他才终于看清来人的样子。 是个二十几岁的男人,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长衫,胡子拉碴,一身的痞气,一看就不像好惹的角色。 赤手空拳放倒三四个手下后。 看到他们过来,竟然丝毫没有逃走的意思。 就那么矗立在原地。 昂着头,冷冰冰的盯着他们。 “谁是领头的,出来,就这帮饭桶,你崔爷我都怕一拳给人打死了。” 来人赫然就是崔照。 因为答应了陈望,进入黑虎帮盯着肖九。 他特地想了这么个主意。 这种市井底层的小帮派,缺的不是人,缺的是能打的。 而且刚发生了火并。 肖九手底下一定极度缺人。 按照陈望和袁树的说法,那小子虽然年轻,但还是有点手段。 所以他才打算直接打上门。 到时候混进黑虎帮,做个双花红棍什么的,凭他的身手本事还不是简简单单。 听到他叫嚣。 几个手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阿乐。 见此情形,阿乐心中不禁暗骂了一句,不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说出口。 在手下面前树立威信这种事他还是懂得。 “是我。” “你是谁?” 阿乐鼓起勇气,从几个人中走出。 “就你?” “黑虎帮是不是没人了?”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家伙,也敢学人出来混江湖?清醒点,早点回家,要不然被人打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崔照斜瞥了他一眼。 脸上的冷笑之色更浓。 这家伙看着都不知道有没有十七八岁。 屁大点小孩,脸都白了,还要故作镇定,不是那块料。 “你说谁呢?” “敢惹我们黑龙帮,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过来弄死……” 阿乐脸色一沉。 他最反感的就是别人拿他年纪说事。 这家伙虽然能打,但黑龙帮上下上百号人,他又能打多少。 但他一句狠话还没说完。 对面的崔照眼神一闪,骤然而动,犹如一头猛虎出笼,其他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他便已经出现在阿乐身外。 探出一双大手,刷的一下抓住他的衣领。 直接将他给举了起来。 “威胁我?” “你崔爷混江湖的时候,你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尿床。” 第83章 西北响马第章 市井大佬 “姓崔?” “江湖人称崔三爷?” “有没有说做什么的,就为了混口饭吃?行,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黑虎帮,也就是如今的黑龙帮总部。 大厅! 肖九接过电话,简单问了几句后。 便带上几个心腹直接出门,开车径直朝骑楼街那边赶去。 一路上,他背靠在座椅上眉心紧皱,思来想去,也记不起来江湖上有崔三爷这么一号人物。 而且听阿乐的意思,这人手段极为强劲。 找上门来一不是打架,第二更不是为了寻仇。 竟然只是想要投靠黑龙帮混口饭吃。 肖九越听越觉得奇怪。 这几天他在江湖上虽然有了点名气,但远远没到让人远道来投的地步。 整个中海地下帮派,就如过江之鲫。 纵使是他,也数不清楚。 城南这一片,以往在周魁手上时,黑虎帮因为做付家黑手套,倒是有几分名声。 但如今黑虎帮覆灭,黑龙帮初创,风雨飘摇,他帮主的位置都还没有坐稳。 怎么看,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肖九才打算亲自去会一会那位崔三爷。 看看他到底什么来头。 来黑龙帮又究竟所为何事! 要真只是混口饭吃,肖九心胸还没小到撵人的地步,何况眼下的黑龙帮百废待兴,确实需要几个能打的人来撑门面。 要不然城南地界上那些虎视眈眈的家伙。 可不会放任他发展下去。 只会趁他病要他命。 骑楼街这块虽然没什么油水可榨,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再说混江湖的,谁会嫌底盘小? “九爷,到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间隙,身下车子传来一道刹车声,开车的心腹低声道。 “好。” 肖九点点头。 不过却并未急着下车,而是透过车窗望了一眼远处。 阿乐一行人站在太阳底下。 目光无奈的盯着屋檐下的阴凉处。 他的躺椅已经被崔照霸占。 此刻他正翘着个二郎腿,手边捧着一块冰镇西瓜,不时往嘴里扔上一块,在这种烈日下,简直是种皇帝般的享受。 见到这幅情形,肖九并未在意。 只是静静打量着那道身影。 从他的角度看,崔照一身市井气息,嘴角露着痞笑,标准的江湖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 他总觉着崔照来者不善。 “九爷?” “要不要我先去会会他?” “试探下那家伙的来头。”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负责开车的心腹也不知道他什么个意思,忍不住问道。 “不用。” 肖九摇摇头。 推门径直下车。 见此情形,其余人也纷纷跟了上去。 街尾那边的车声不小,崔照早就察觉到,不过他并未起身,仍旧自顾自的吃着冰镇西瓜。 有本事的人。 他给自己设计的人设是逃亡的江湖大佬。 这种人就算死,也不会自降身份。 崔照跟在苏清影身边几年,见惯了商场上的人心城府,对此倒是学得活灵活现。 “崔三爷?” 带着一行手下走近。 阿乐正要喊一声九爷,却被肖九用眼神打断,见此情形,他只能推开几步,让出来一条道,肖九径直上前。 背手看向躺椅上的崔照。 “你就是肖九爷?” 崔照似乎才注意到他,放下啃得七零八落的西瓜,拍了拍手,看向人群最前面的肖九。 和树哥说得差不多。 这小子确实有那么点味。 就是太过年轻。 还没有那种一个眼神就能镇住全场的气势。 不过那东西可以养。 性格却是与生俱来的存在,改弦更张难如登天。 “是我。” 肖九平静的点点头。 他其实见过的江湖大佬不多。 陈望在他心里算是最神秘莫测的一个。 都没出面,翻手间就让黑虎帮和付家灰飞烟灭。 所以这几天,只要一有空闲时间,他就拼命揣摩当时跟在陈望身后时,观察到的一举一动。 然后努力模仿。 他觉得就算学不到精髓,只要能学个三四成,镇一镇手底下那帮人也够了。 “听说你这缺人,我这人一不爱钱二对女人没兴趣,就想混口饭吃。” “敢不敢收下我?” 崔照嘴角露出一抹枭狂。 让他看上去颇有种帮派大佬的气势。 “崔三爷从哪来?” 肖九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反问了一句。 “西北。” “西北?” 这个答案倒是肖九始料未及的。 他本以为崔照顶多就是混迹在哪片街区的帮派中人。 “对。” 崔照点点头。 他以前当兵那会,还真就是在西北服役。 生活了好些年,一身的草莽凶悍气息,和那段经历也不无关系。 当然有些东西就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根本磨灭不掉。 而且他这么说,中海和西北之间相隔千万里之遥,就算肖九想去查他的身份来历,也根本有心无力。 “刚来中海?” 肖九愣了下,果然没有继续追问西北那边的事。 “有几年了,之前在城东那边,跟着一个叫刀哥的混,不过那家伙实在小肚鸡肠,就因为老子喝了几瓶他珍藏的好酒,就要弄我。” “老子怎么可能就地自缚,直接杀了条血路出来。” “其它人我没兴趣,不过听说你做了原来的老大上位,很对我的胃口。” “所以大老远来投奔你。” “别的不说,我这人七八个人近不了我身,打架斗殴自小就是好手。” 崔照一脸郁闷的吐槽了几句。 越说越是激动。 言语中杀气深重。 根本不是肖九这种刚沾染过鲜血的江湖新人能比的。 他几个心腹手下也是如此。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我们西北汉子,别的都能忍受,但酒肉一定要管饱。” “怎么样?” 崔照斜瞥了肖九一眼,补充道。 “崔三爷好气度。” “不过我就是担心黑龙帮庙太小,容不下您这样的大佛。” 肖九摇摇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哦,对了崔三爷,要真是有意留下来的话,正好今晚正新街那边帮里的几个档口被人抢了,你带人给我拿回来。” “如何?” “做得到,别说酒肉,黑龙帮第二把交椅送给你都不是问题。” 第84章 我来要他的命 “一言为定!” 几乎想都没想,崔照那双狭长的虎眸里露出一抹精光,当即答应下来。 之所以主动请缨,卧底黑龙帮。 盯着肖九,以防他脑生反骨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什么? 混帮派又打不完的架啊。 没看刚一来,就能出去砍人。 对他而言,比当保镖那种无聊透顶的工作,不知道舒服多少倍。 “一言为定!” 见他答应的如此痛快。 肖九脸上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次趁着黑虎帮内乱,抢占他们位于正新街三家档口的帮派叫联胜。 老大王虎,多年前因为街头斗殴,被人打断一条腿。 因此在江湖上又得了个跛虎的称号。 联胜模仿的是港岛那边社团建立。 但王虎本人却不是纸老虎。 相反此人无论性格还是手段,都极为凶狠。 先前周魁在时,两个帮派之间以正新街为界限。 虽然私底下摩擦不断。 但彼此之间多年下来还算是井水不犯河水。 不过如今周魁身死,王虎哪还坐得住,当即让人强占了正新街的档口。 之后便按兵不动。 为的就是试探下黑虎帮新帮主肖九的能耐。 他要是吞下这口恶气,隐忍不发,那就说明他连周魁都不如,直接打上去就完事。 若是他敢来打。 也正中了王虎下怀。 趁他病要他命。 一口气直接拿下黑虎帮。 到时候城南这块地界上,就再没有黑虎帮,只有他们联胜一家独大。 为此事,肖九其实颇为头疼。 之前周魁和付家火拼,带走了九成精锐悍将,结果折损了足足七八成,几乎将多年积攒的家底一下打空。 如今他虽然表面看着威风。 但个中心酸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黑虎帮的情况,用内忧外患四个字形容再合适不过。 眼下崔照上门来投。 简直就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肖九岂能不兴奋莫名? “小五,过来,给崔三爷仔细说说档口那边的情况。” 朝身后一挥手。 当即,那个替他开车的心腹上前,将知道的情况,事无巨细全都说了一遍。 崔照神色认真。 再没有往日的随意。 毕竟头一次出手,万一阴沟里翻船,别说打架混迹江湖,答应陈总卧底的事情也得泡了汤。 正是因为深知这点。 他才不敢有半点马虎。 “成,差不多了解了。” 差不多半刻钟后。 崔照点点头。 “肖九爷,一句话,坐等好消息就行。” “好,有崔三爷这话,我也就放心了,老五,带三爷回去休息,另外让兄弟们也得给我养精蓄锐,晚上措措跛虎的气焰。” 肖九眼底难掩激动。 转眼间。 入夜时分。 一行三辆车从骑楼街出发,灯光划破黑暗,直奔正新街而去。 头车后座。 崔照背靠着座椅正闭目养神。 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一阵低低的呼噜声。 见此情形,车上其余人不禁面面相觑,随即心头又忍不住生出几分佩服。 不愧是混迹江湖多年的大佬。 只是这份气度,就足以折服他们。 仿佛此行根本不是冲着杀人去的,而是赴宴喝酒。 他们虽然也经历过了几天前的血与火。 但和这位崔三爷比起来,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几个人能做到如此镇定坦然? 不知道多久后。 车子停在一条灯火通明的长街上。 比起骑楼街,一入夜几乎没什么人影不同,这边热闹无比。 街头巷尾,到处都是市井烟火气息,人来人往。 “三爷,到了。” 负责开车的还是小五。 此刻的他,隔着车窗指了指路边几家灯火通明的店铺。 崔照顺手望去,三间档口除了一间洗浴店外,剩下的两间,一个赌档,一个游戏厅。 借着灯光,档口里人头攒动。 也难怪王虎拼了命也想拿下这里,谁不眼红这么好的生意。 之前周魁还在时,光是凭着这三间档口,每个月就能拿到至少十来万的分红利润。 他们这些市井底层,不像那些大帮大派。 名下资产惊人。 甚至早就洗白上岸,如同付朝南一样经商做生意。 哪里会看得上这点汤汤水水。 但联胜帮不同啊。 城南这一片本来就没什么油水,帮派上上下下几百号人张口要吃饭,除了赌档、洗浴、夜总会和游戏厅这种生意来钱快。 靠着收穷人那点保护费,他们早饿死了。 虽然换了人。 但三间档口生意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王虎已经尝到了甜头。 为了防止黑虎帮的人来捣乱。 特地安排了一批心腹手下过来镇场子。 “门口那个光头,道上喊他和尚,好想以前在武术学校毕业,打起架来根本不要命,是王虎手下头号疯狗。” “还有旁边那几个躺着的都是狠角色。” 小五越看越心惊。 本以为今晚过来杀他个出其不意问题不大。 没想到看这架势,王虎应该是早就有了安排。 连心腹和尚都派来坐镇。 这是铁了心要把他们黑龙帮在这边的几间产业一口气全吞了啊。 “和尚?没听过。” “哪来的烂鱼臭虾。” 崔照撇了撇嘴,他在部队里时学的都是杀人技。 比起街头斗殴那一套不知道狠到哪去了。 别说几个混混。 就是这些人一起上,他也丝毫不惧。 “可是……” 小五挠了挠头,生怕他会冲动坏了大事。 哪知道话还没出口,就感受到一双目光冷冷朝自己扫来。 “怕什么?” “等下老子拦住他们,你带弟兄们进去,记住,遇到联胜的人,给我往死里打,一个不准放过。” 崔照一声冷哼。 眼神里杀机如瀑,俨然一头下山猛虎。 说话间。 点了一根烟推门下车。 就那么直接朝着门口大摇大摆的走去。 看到这一幕,车上众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生怕会出变故。 “哥们,玩牌还是打街机,或者来找乐子的?” 刚走到跟前,就有人走出来问道。 “都不是。” 崔照轻轻吐出一口烟,然后冲着坐在椅子上的光头咧嘴一笑。 “我来要他命的。” 一句话落。 气氛瞬间凝重。 连那个门口招呼客人的伙计都一下愣住,有些不知所措。 至于跟在光头边上几个联胜的帮众,这会已经脸色阴沉的叫嚣着冲了上来。 但崔照却看都没看。 直接一步踏出,直奔座椅上的光头扑杀而去。 速度之快。 形如暗夜中一头捕猎的凶兽! 第85章 要不直接打上门? “草,找死!” 见此情形。 光头哪会不清楚,眼前这家伙就是来找茬的。 虽然面生。 但这会敢找他们联胜帮麻烦的,除了黑虎帮根本找不出第二个。 一声怒喝,光头腾地一下反手抓起身下的木凳就朝崔照砸去。 感受着那道惊人的破空声。 崔照侧身避过。 木凳砸落在水泥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但他速度却丝毫不减。 甚至连眉头都没眨上一下。 五指紧握,形如鹰爪,狠狠抓向光头的肩膀。 后者反应也不慢,见一招落空,也是一记铁拳抡出。 但他却低估了崔照的速度,只见他脚尖在地上猛地一踏,鞋底和地面剧烈摩擦,顿时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 随后腰身一拧。 身躯内顿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劲。 避开光头拳头的同时。 鹰爪从他胸口处狠狠划过。 只听见刺啦一声,光头身上的短袖瞬间被撕碎,同时五道深深的血痕在胸前浮现。 不等光头痛苦出声。 崔照五指瞬间变掌为拳,一记寸劲骤然发力。 砰! 光头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就感觉整个人像是被一辆迎面开来的货车撞上,碰的一声直接倒飞而出。 足足砸倒好几排长椅。 光头才停住身形,后背重重砸在水泥地上,脸色一白,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光头哥!” “草。” “弟兄们一起上!” 看到这一幕。 闻讯赶来的联胜帮众,一个个目瞪口呆。 光头算是联胜内最能打的了。 但在崔照面前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全程被碾压着揍。 短暂的惊慌过后。 另外几个人已经反应过来,抄起钢管砍刀叫嚣着冲来。 看那架势,今天非要把崔照乱刀砍死才罢休。 “都愣着干嘛呢?” “干活了!” 崔照一声冷哼。 脚尖勾起身前一把倒在地上的板凳,猛然甩出,只听见嘭嘭接连几道沉闷巨响,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纷纷倒下。 “来了。” “崔爷您歇着,这些杂鱼交给我们就行。” 眼睁睁看着光头三两下就被崔照打得倒地吐血。 坐在车上的小五等人几乎都要惊掉了下巴。 他们打架斗殴,全凭一腔血勇,拼的就是谁人多谁更狠。 何曾见过这样恐怖的身手。 不过。 这一幕也确实足够振奋人心。 一帮人就跟打了鸡血似的。 抄着绳柄刀,推开车门呼啸而来,一个个申请凶狠的冲着剩下那帮人杀去。 见此情形,崔照深深吞了口烟。 直到胸口处传来一道灼烧感,这才长长地吐出去。 无聊。 是的。 此刻的他,只觉得无聊至极。 本来还想着既然敢抢地盘,又是和黑虎帮之间有着多年仇怨的帮派,总找得出几个足够能打的角色。 但连号称王虎手下头号疯狗的光头,都挡不住他一招半式。 瞬间崔照就失去了兴趣。 整个人一下变得懒洋洋的,连再出手的意思都欠奉。 甚至从边上拉了条长椅过来,大马金刀的坐下,然后慢吞吞的抽着烟。 在外人看来。 这一幕装比到了极点。 身前厮杀见血,他还有闲心抽烟看戏。 但只有崔照自己才知道,心里何等郁闷,颇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落寞感。 因为最强战力光头吐血昏死。 黑龙帮剩下的人又气势汹汹。 联胜那些帮众战意锐减。 已经没了卖命的心思。 一心只想逃命。 原本在档口里玩的客人,听到外面动静,还担心会殃及池鱼,纷纷跑出来想着找机会溜走。 但看到这幅情形,一个个竟然看起了热闹。 只转眼间,三十来号联胜的人,除了见势不妙逃掉的几个外,其余人一个不落,全都被绑了起来。 围成一圈坐在地上。 双手四肢被绑。 一个个鼻青脸肿,看着惨不忍睹。 至于光头,被崔照一记寸劲打成了内伤,这会还不省人事。 “三爷,搞定了!” 小五一脸激动地收刀回来,冲着崔照喜滋滋的说着。 打死他都没想到,出行竟然会如此顺利。 “我还没瞎,看得见。” 崔照斜瞥了他一眼,完全不知道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就这帮废材,也敢说是混江湖的。 他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有脸的。 要是他,早就找个地洞钻进去或者找块豆腐一头撞死了。 “呃……” 被无端呛了一句,小五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敢反驳。 亲眼见到了他出手。 这会他心里再没有半点怀疑,剩下的只有一股浓浓的敬畏。 讪讪一笑,挠着下巴没敢回话。 “那个联胜堂口在哪?” 崔照随手扔掉烟头,想了想,忽然抬头问道。 “染衣坊那边。” 小五愣了下,完全猜不透眼前这位爷的心思,但又不敢耽误,飞快报了个地名。 “这什么鬼地方?” 崔照眉头一皱,“算了,直接带我过去。” 扔下一句话,地上那帮人他看都懒得看,转身就朝不远外路边的车子走去。 但走了几步他就察觉到不对劲。 回头看了眼愣愣站在原地的小五。 “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来开车啊。” 小五咽了下口水,心里越发忐忑,心绪不安的跑到跟前。 “三,三爷,去染衣坊是?” “当然是去掀了联胜,什么狗屁帮派,周魁那个废物还能让它存在这么些年,真他妈白痴一个。” 崔照拧着眉头骂道。 只是一听这话,小五确实差点吓掉了魂。 “三爷,帮主只让我们拿回这几间档口,贸然去联胜挑衅……这不太好吧?” 小五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他算是看明白了。 眼前这位爷真他娘不是一般的狠人。 都说西北那块的人骨子里都透着狠劲,他现在总算懂了。 这哪是狠,这是彪啊。 一言不合就要打上门。 现在还只是争地盘抢档口,双方并未彻底撕破脸皮,一旦杀上对方大门,那就代表黑龙帮和联胜帮之间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就如之前周魁和付家一样。 双方死伤无数。 好几年怕是都缓和不过来。 如今黑龙帮内部什么情形他比谁都清楚,虚的不行,这个关头上再跟联胜开战,那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小五暗暗打了个寒颤。 随后更是哭丧着脸小心翼翼地求道。 “真的,三爷,这事太大了。” “实在不行,先回去和九爷商量商量,我就是个开车的,哪敢做这么大的主。” 第86章 你这是断脉之伤? 一早。 天才擦亮。 陈望便已经从沙发上睁开眼睛。 在山上时,十多年如一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一日之计在于晨。 来中海这么久。 倒是疏懒了不少。 如今也没什么事情要忙,他也打算收收心,暂时从晨练开始。 呼吸了个大周天,等到浑身舒畅,再无半点困倦之意时,陈望身形一动,以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支身而起。 落地时毫无声响。 看了眼床上的苏清影,此刻的她还在沉睡。 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 脸颊上还带着一抹浅浅的笑。 见状,陈望嘴角也随之浮现出一丝弧度。 没耽误太久,进入浴室简单洗漱了下,之后便径直下楼朝滨江公园走去。 这片因为多是公司集团。 锻炼的人少之又少。 只偶尔能见到几个退了休的老头,沿着江岸散步观景。 这种幽静的环境,对陈望来说,却是再合适不过。 找了个无人的树荫下。 稍稍调整了下气息。 陈望便开始起势,躬身沉马,拳劲如雷,一招一式,赫然就是药王谷搬山镇狱劲。 十年时间。 在大师娘白如霜魔鬼般的锤炼下,不分昼夜,借助后山瀑布下的飞流重水打熬筋骨,如今的他,已经打通浑身上下七十四处窍穴。 已经练到了钢筋铁骨的层次。 一身气血磅礴如潮,动静之间有虎豹雷音。 以他的实力,之前与袁树几个人对上。 说句不好听的。 如果不是他放水。 都不用尽全力,袁树七个人一起上,也要被他活活打死。 嘭嘭嘭! 树林内。 一道道如雷般的气劲在空气中不断炸开。 搬山镇狱劲。 先炼体,再炼气。 体魄为根本,之后一身气血化为元罡真气。 虽然从明面上的意思看略有夸张。 难以真的做到搬山移海。 但别说区区血肉之躯,就是深山老林里的豺狼虎豹,在这等横练功法下,也只有被拆形去骨的份。 呼—— 不知道多久后。 等到一套拳打完。 陈望长长吐了口浊气,犹如一道白练在口鼻之间流转不息。 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汗如雨下。 不过他却没有半点不耐,反而双目精光勃发,只觉得浑身通畅。 “舒坦……” 看了下时间。 还不到七点。 陈望也没急着回去,而是沿着公园间的林荫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 日出之前。 朝霞如烟。 在古代练气士看来,晨昏交替的这段时间,是天地间元气最为浓郁的时候。 眼下他搬山镇狱劲虽然还未修行到极致。 但引气入体,同样是锤炼筋骨的一种方式。 一边散步。 陈望一边呼吸吐纳。 等绕过一处弯道,前方豁然开朗,给人一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咦……” 陈望忽然停住脚步。 倒不是因为周遭环境变化的缘故。 而是小路尽头的竹林中,他忽然看到了让他极感兴趣的一幕。 一个身穿传功服,头发花白的老人。 正在一板一眼的打拳练功。 这还是他下山过后。 第一次见到除他之外的古武者…… 不,不对。 陈望凝神观察了片刻,才发现那老人虽然一招一式颇为老道,但动静之间,却并无气劲流转。 “练形不练势?” 古武者,并非人人都行。 要不然公园里那些打养生拳的人无数,岂不是遍地都是古武者。 评判的标准。 乃是以是否修炼出内劲真气为标准。 武道修行,犹如攀山。 练出第一层明劲,就相当于越过龙门,自此与普通人不同。 而明劲之后,又有暗劲、化劲、丹劲。 至于再往上,他倒是听大师娘提到过,还有数重境界,只是太过虚无缥缈,在这种末法时代,仙人不显、宗师匿迹。 古武传承少之又少。 就算是老头子,修炼了一辈子,也不过堪堪踏入丹劲。 再往后的境界他也不清楚。 无奈下,只能入世红尘,试图找到那些避世不出的世外高人。 可惜,这一走就是一二十年。 如今到底怎么样了。 就是陈望自己也不清楚。 摇摇头,摒弃心中杂念,他继续远远望去。 那老者大概七十多岁,两鬓斑白,如同尘霜,但应当是常年练功,身形矫动,丝毫没有那个年纪老人应该有的迟钝。 只可惜。 空练其形,不练其势。 到头来终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等他打完,旁边一个女孩儿立刻拿着毛巾上前,笑吟吟的递给老人。 “爷爷,今天打完,该回去休息了。” “林爷爷都让你要少动多静,要不然容易旧疾复发。” 女孩儿应该是老者的孙女。 此刻认真的劝说道。 “你听他,忘了你爷爷我也是中医出身。” “何况我的身体自己清楚,老毛病了,卧床久了,反而不好,一身骨头都僵咯,打打拳出出汗,活络通气、散淤去痛,蛮好。” 老者拿过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指着女孩儿摇头笑道。 “可是……” 听到这话,女孩儿明显有些着急。 爷爷确是国医圣手不假,但替人治了一辈子的病,终究却是医者难自医。 “没什么可是的,你别听那老家伙危言耸听,他那个水平治治小病小痛还行,再多可就不够咯。” 没等女孩儿开口。 老者便笑呵呵打断道。 都活了大半辈子,黄土盖了半截身子骨,这个年纪还管什么旧病,趁着还能折腾多出来走走,比什么都要好。 他可不想整天躺床上。 那人不得发霉了啊。 说着说着,他似乎发现了什么,话音戛然而止,转而怔怔朝远处看去。 女孩儿还在等待下文。 见此异状,也下意识转过身,顺着爷爷的目光朝身后小路上看去。 下一刻。 她才发现,这个平日里人迹罕至的竹林。 此时竟然多出了一道陌生人影。 “没看错的话,你这是断脉之伤?” 没理会爷孙二人的目光。 陈望径直走到近前。 平静的看着老者。 一开口,便是石破天惊! 话音落下,不仅是女孩儿,连老者脸色也是瞬间出现了变化。 “你……怎么知道?” 朝欲要开口的孙女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老者目光内敛,好奇问道。 “自然是看出来的。” “人之经脉,肩负生死,看来对方恨你不浅啊,断脉之痛,一般人根本无法承受。” “你能熬下来,还能练拳,确实不错。” 第87章 胸大无脑还自恋 随着陈望一字一句落下。 老者心中已然震撼到了极致。 因为他所说近乎无一差错。 但这……怎么可能? 没有把脉,没有切经,甚至从头到尾都没说过一句多余的话。 他便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指掌。 老者眉心一沉,神色肃然的看向陈望。 在他视线中。 这不过是个二十不到的少年人。 长相倒是出众。 但男人长相永远只是最一无是处的长处。 除非是打算吃软饭。 不过几个有本事的男儿,不是志在四方马踏天下,反而想要靠女人过活? 他一生识人无数。 自然不会流于表面。 越看老者心中便越是震撼。 这个年纪的少年,即便再过天才惊世骇俗,大都心性未泯,贪玩享乐。 但眼前这位,镇定从容,沉静自若。 如同一块璞玉,未经雕琢,便已经大绽光华。 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见过许多人,深知眼神是人之窗口,窥一斑能见全豹。 如眼前这个少年郎那般澄澈,静如古井的,他却几乎见所未见。 明明不过十七八岁。 但光是这份心境,便足以超越九成九的同龄人。 甚至比他年长一轮的中年人,也远远比不上他。 老者越看,越是难掩心中赞赏。 不管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就这份心性,都让他心生欢愉,有种揭开石皮得见美玉的感觉。 可是…… 一旁的女孩儿就不一样。 此刻的她,神色间难掩怀疑和鄙夷。 这种套路她见惯了。 那些暗恋于他的男人,为了接近她,获取她的芳心,哪一个不是千方百计,用尽方法试图接近她。 只不过比起那些动辄守在公司楼下送花。 或者冒雨扮演深情的家伙。 要更有些脑子。 知道她性格冷傲,对追求者没什么兴趣,另辟蹊径,选择从爷爷这里下手。 但这又如何? 越是这样,反而只会越发引起她的反感。 “喂,我不管你是谁。” “但想用这样的方式接近本小姐,我告诉你,趁早死了这条心!” 宁柔咬着嘴唇,一双如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怒意,声音如冰地道。 “?” 听到这话。 陈望心头不禁缓缓浮现出一个问号。 这女人,脑子好像不太好。 或者说自恋的有些过分了。 他不过是看出这老者身患重病,而且还是断脉之伤,一时间心生好奇,想要试试替他治疗罢了。 “我说了。” “不管你是从哪打听到我爷爷的病情,但是不会允许你拿这种事作为接近我的借口!” 见他只是一脸奇怪……甚至冷漠地瞥了自己一眼。 也不说话。 宁柔气的胸口一阵起伏。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冷色更浓。 “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见她还不依不饶。 陈望终于忍不住。 要不是看在她爷爷的份上,他今天非得好好跟他说道说道。 虽然长得确实还不错。 但这么自恋的女人还真是少见。 “你……” 一听这话,宁柔神色更是鄙夷。 被当众戳穿,不知道如何反驳,就用这种手段掩饰,实在可笑至极。 要是他大大方方承认。 自己说不定还能高看他几分。 “柔儿,莫要胡说。” 老者终于回过神来,轻轻喝了一声。 这个孙女什么都好。 就是从小娇生惯养,过于骄纵,而且自小心高气傲,谁也看不上。 这眼看早都到了成婚立家的年纪。 但偌大的中海,却没几个男人能入得了她的眼睛。 一家人为此操碎了心。 “爷爷!” 见爷爷还在为这个家伙说话。 宁柔忍不住轻轻剁了下脚。 “这家伙明显就是个江湖骗子,不知道从哪打听到了爷爷你的病症,跑来这里胡说八道。” “江湖骗子?” 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词。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本以为一个叶季明已经够了。 没想到眼下又多了个……嗯,眼神不露声色的从她胸前扫过,规模似乎还真不小,胸大无脑的女人。 懒得理会她。 陈望目光继续看向老者。 “老先生,我说的可有错?” “一字不差!” 宁河图神色也已经恢复如常。 抿嘴点头,淡然回道。 “看来老先生对自己的情况很是了解啊。” 闻言,陈望倒是有着几分讶然之色。 古武不显的年代。 能精准折断左胸处几根经脉,致人伤而不死,却又能被痛苦折磨一生。 这份手段,极为罕见。 先前在远处初看时,他还以为这只是和其他公园里打太极的普通老头一样,练练功养养生。 但细看了一番,他才发现一丝端倪。 并非只是练形不练势。 而是因为经脉被人打断,导致脉象淤堵,气劲无法流转。 等于被戳了个洞的气球。 灌再多的水。 也始终在往外流。 真气无法蓄积到丹田,终究是竹篮打水。 再怎么修行,到头都是井中捞月。 这也是他为何现身的缘故。 眼前这个老者,就算没有跨过武道修行的门槛,但至少他应该是了解一些的。 从他一招一式中就能窥见分毫。 陈望需要一个问路的人。 眼前这位再合适不过。 “就是些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老者笑着摆了摆手。 不过一番话听着豁达坦然,似乎早就已经放下。 但眼底那抹一闪而逝的愠怒和仇恨,却是将他内心思绪暴露无遗。 断脉之伤。 何止是伴随了大半辈子的痛苦和折磨。 更是断了他武道修行的路。 这样的深仇大恨,怎么可能是说忘就能忘的? 若是有可能,他恨不得将当年那人揪出来千刀万剐,以泄自己心头大恨! “宁某倒是好奇,你找上我所为何事?” 宁河图眼底的痛苦之色一闪而逝。 转而深深看向陈望。 看似随口一问。 但苍老的脸庞上,一瞬间却是露出一股惊人的气势。 要是寻常人,怕是要被压的喘不过气。 他的身份异于常人。 若是眼前这个小家伙,只是想要借助于这种方式来搭桥引线,那他绝对会扭头就走。 宁家的门槛,岂是那么好跨过去的? 只不过。 面对他身上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陈望却是恍若未闻,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神色依旧平静无比。 只是淡然道。 “老先生想不想治好这断脉病症?” 第88章 断脉重生养脉丹 轰! 随着陈望这话落下。 宁河图一双浑浊的眸子猛地一缩。 脑海深处,仿佛有道雷霆落下,一时间心头震撼万分。 “治……治好?” 他宁家本就世代行医。 太爷爷那一辈,更是被诏令入宫成为太医院的御医。 仅仅是这份家底。 比起什么徐巍然、柳宏图之流,不知道要胜出多少。 他自己本身,从三四岁开始,便耳濡目染,学习药理。 八岁那年,正式随着父亲学医。 十九岁出山。 接替父亲,垂堂坐诊。 这一下便是几十年。 中海不知道多少名流豪阀,登门请他看病。 但鲜少有人知道。 宁家以医传立于世。 实际上更是以武传承。 医武双修。 只不过武道传承太难,尤其是那个兵荒马乱,战祸不断的年代,宁家功夫差点就此断绝。 还是后面几十年。 一点点摸索。 才渐渐走出灰暗。 但经历了几辈人,仍是难以突破。 直到宁河图出生,自小便在武道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 宁家上一辈的几个老人,甚至将恢复宁家武道荣光的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而他也不负所托。 不但在医术上挑起了大梁。 武道上的成就也一点不弱。 修行宁家功法,短短十年便隐隐有了摸到明劲门槛的趋势。 族中老人更是欣喜万分。 只可惜,从十几年前开始,宁河图不知道什么缘故,忽然宣布隐退。 宁家药堂交由儿子打理。 但就算如此。 但凡有点地位的,谁不知道他宁河图的本事。 试图用尽法子,请他再次出山。 不过能请动他的人少之又少。 几乎都没怎么露过面。 只有少数几个老友才知道,他哪里是有意退隐,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那年他几乎都已经摸到了门槛。 打算一鼓作气越过龙门时。 一帮不请自来的外人忽然出现。 族中几个老人为了救下他,力战而死,终究也没能拦下那些人。 宁河图经脉丹田被破。 不但绝了他的武道修行之路,也打碎了他的修行之心。 那几年,整个人过得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好在。 他并未一蹶不振,自此颓然到死。 靠着强大的心理熬了下来。 甚至尝试着自救。 可惜,足足十年时间,他翻遍了古书药经,也无法找到能够修复断脉之伤的药方。 他死心了。 只想着趁着还能动弹折腾几年。 每天早晚,都会来到这里打打拳。 对他来说能活着看到宁家医术一直传承下去,不会如同武道这般没落就好。 但如今…… 眼前这个少年郎,竟然对他说,能够治好自己的断脉之伤。 宁河图那颗早就沉寂的心。 忍不住嘭嘭狂跳。 只是理智告诉他。 这不可能! 根本不现实。 宁家医术何等惊人,他花费了这么多功夫都毫无成效。 区区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也敢夸下这等海口? “还说不是江湖骗子。” “哼,连爷爷自己都治不好,你又凭什么?” 原本被宁河图用眼神示意退到一旁的宁柔,听到这话,再次忍不住冷笑起来。 爷爷的病。 一直都是宁家最为头疼的大事。 宁家上上下下,这些年里,不知道尝试了多少办法。 不仅如此,那些与爷爷关系莫逆的国医圣手,也都付出了不知多少心血。 但却无一可用。 而今不但宁河图死了心,宁家上下也再没有太多想法。 只求老爷子接下来的岁数里无灾无病就好。 “柔儿!” 宁河图一声轻喝。 “爷爷,他这明显是就是不怀好意,连林爷爷他们都做不到,他凭什么?” 宁柔瞪大眼睛。 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水雾。 她实在不想看到,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要被这个臭小子上当行骗。 闻言。 陈望罕见的没有生气。 行走江湖,实力永远是第一位。 这么大一件事,确如宁柔所言,空口无凭。 “老先生,你若不信,尽可先拿这副药方回去,煎上几帖服用试试。” “若是不行,再说我是江湖骗子,如何?” 说话间。 陈望举目望向远处的天空。 一个个草药的名字从口中吐出。 既然眼前这位也是中医,而且还是大国医级别的人物,记下一副药方,应该难不倒他。 果然。 他话音落下。 宁河图便陷入沉默。 细细咀嚼了一番,越是深吸神色间便愈发震动。 片刻钟过后。 他神色间已经再无半点轻视。 “不知这幅方子叫什么?” “养脉丹。” “丹?” 宁河图瞳孔猛然放大。 中药取名有着严格说道,不能随意乱来。 汤、剂、丸、方。 而能被称之为丹者,必须借助于丹炉炼制而出。 “不错,能入丹最好,不过煎药也可。” 陈望点点头。 药王谷记载的药方无数,大多都已经在世间失传,就如这一副养脉丹,断脉也能重生。 不过。 如今世间还懂得炼丹之人,少之又少。 即便是他也无法保证。 唯有老头子和修行医字诀的二师娘才行。 煎药服下,效果虽然比不上丹药,但多服用几次,同样能够有养脉之用。 “好,小兄弟,宁某全都记下,不知可否请教尊姓大名?” 这会宁河图心中已然掀起了滔天巨浪。 宁家本就是顶级医道世家。 眼力自然远超常人。 陈望提及到的几味药材,皆是蕴养经脉所用。 这副药方,即便不能真正治好他的断脉之伤,至少也能够很大程度上解除他的痛苦。 不必常年受到那种非人的煎熬。 宁河图眸光澄澈,语气中更是无形中带起了严肃。 俨然是将陈望视为了圣手。 “陈望!” 随口回应下来。 陈望没有过多废话,直接道,“三天后,我在此处等你。” 留下一句话后。 他便径直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转瞬间,便消失在了宁河图和孙女宁柔的视线中。 "陈望……” 宁河图收回目光,低声喃喃着。 只是,放眼整个中海,他印象中,似乎并无陈姓医道家族。 “爷爷?” 苏柔这会也回过了神来。 眼底的迷茫多过了怀疑。 “先别多问,爷爷也不清楚,回家,让人去拿药,一试便知!” 第89章 不准勾搭别的小妖精 一路朝公园外走去。 等他到楼下时。 才不到八点。 这会来上班的人不多,不过烟火气很重,马路对面早餐店里热气腾腾,空气中都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陈望也没急着回去。 晃悠悠的钻进一家小店。 要了一屉小笼包和一杯豆浆,又掏出手机随意滑动着,翻看近几日的新闻。 才翻了几下。 他眼神便一下顿住。 “冠世集团总裁付朝南,近日被人暗杀于医院,据传,他妻儿也死于非命!” 头版头条新闻,赫然就是关于付家。 不过这条新闻明显不严谨。 只是说付朝南招惹了仇家,并未提及黑虎帮,甚至连冠世集团连夜被中海各方势力瓜分蚕食,也只字未提。 至于搅动着一切的幕后黑手。 更是毫无线索。 这条新闻引发的评论倒是不少。 毕竟在中海,冠世集团的分量还是不小。 陈望一边吃着小笼包,一脸津津有味地翻看着。 片刻后。 等他翻完最后一条评论,一屉小笼包也都下了肚,随手退出,陈望起身走到柜台处,找老板要上吩咐打包的早点,付过账便转身离开。 寻常人不清楚付家案子的内幕。 但既然登报见文,大概率是被有心人压了下来。 要是付朝南还在人世。 自然没人会这么做。 但如今付家都没了,付朝南这三个字再没了利用价值。 想通这一点,陈望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冷意。 人走茶凉。 自古皆然。 一路顺着电梯回到住处。 推门进去时,本以为苏清影还在沉睡,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没想到,她早早就在电脑前坐下。 桌上还放着一杯咖啡。 一边醒神,一边处理文件。 见陈望从外面进来,苏清影不禁有些诧异,从一大摞文件上抬起头,“你去哪了?” “下楼锻炼了会。” “就江边那个公园。” 看着她神色间难掩倦容,陈望不禁有些心疼。 其实苏清影完全不必如此劳累。 苏天御留下的产业,就已经足够她一辈子衣食无忧。 但这个姑娘就是那么倔强。 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服输的精神。 “这是你带的水煎包和牛奶。” 将从店里打包带回来的早点,轻轻放在苏清影身前。 “谢谢。” 见他如此贴心。 苏清影心里不由浮现出一抹暖意。 相处的时间越久。 她就发现,这个男人其实极为贴心,完全不像口头上那么轻浮。 “给老婆带饭,我的荣幸。” 陈望嘿嘿一笑。 闻言,苏清影不禁瞪了他一眼,风情万种。 趁她吃早餐的间隙。 陈望走到身后,让她靠在椅子上,伸手轻轻揉捏着肩膀,放松颈椎。 忽然间,他想起来之前在公园见到的那个老者,下意识问了一句。 “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宁家?” 没记错的话。 那老头自称宁某。 而且看他面相,必然不是寻常人。 那股属于上位者的气势,也不是能够装出来的,而是一朝一日养成。 “宁家?” “白云上宁家?” 苏清影眸光一动,脱口而出。 “或许是。” 陈望不确定的点点头,“什么来头?” “百年中医世家,家主宁河图,国医圣手。” 苏清影也没多问。 而是将自己知道的尽数告知。 听完后,陈望总算明白过来。 难怪那个女孩一直说,连爷爷自己都无法自医,而且断口认定他就是个江湖骗子。 原来这个宁家竟然如此惊人。 “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突然打听起宁家了?” 苏清影仰起小脸,目光里露出狐疑。 “咋?” “担心我看上了宁家的产业?” 陈望一脸无奈。 “不是,人家又没招我惹我,而且,我对这个真没兴趣好不好?” 被戳破心思。 苏清影小脸通红。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有过这种念头。 将冠世外贸部送给自己。 而今又问上宁家,难道是打算把它作为礼物送给妹妹? “别瞎想,就是刚才在公园锻炼,遇到个挺有意思的老头,他说姓宁,好奇打听下。” 陈望伸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尖。 闻言。 苏清影这才明白过来。 付朝南一朝起势,虽然家大业大,但比起宁家就是个暴发户。 百年传承的中医世家。 哪是一个付家能够比的? 她是真的担心陈望再次兵行险招。 “那我就放心了。” 苏清影小猫似的一笑,然后继续低头吃着水煎包。 “对了,还有件事。” 替她揉捏过肩膀。 陈望正打算进屋去冲个热水澡。 “怎么了?” “前几天答应你妹妹,今晚陪她去参加一个什么中医宴会,可能要晚点回来。” 前几天去百草堂,和叶伯鞍签约合同时。 曾经答应过她。 如今转眼间,就已经到了约定的日子。 “是三年一度的医道夜会吧?” 苏清影一开始还有些失神,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 几年前。 妹妹苏灵溪还在医馆学习时。 曾跟随她师傅去过一次。 虽然没法亲自和那些名动中海多年的国医圣手亲自交流,但只是旁观,便让她受益匪浅。 当时回来,她还兴致冲冲的和自己说了许多夜宴上的见闻。 没想到,如今新一次的医道盛宴又要开启了。 “可以呀。” “灵溪胆子小,我还担心她一个人去的话会不会被人欺负,你在我就放心了。” 苏清影眨动着眼眸,神色间满是笑意。 见状,陈望也是笑了笑。 “还是老婆大度。” “油嘴滑舌,那可是我妹妹,又不是外人,不过……这么大的盛宴,今晚必然会有许多医道世家的优秀子弟跟着长辈去长长见识。” “你不准勾搭别人家的小姑娘。” “听到没有?” 苏清影警告道。 和自己一样,妹妹灵溪和他也有婚约在身。 她倒是不会真去吃妹妹的醋。 不过,其他小妖精狐媚子……想都不准想! “想什么呢,搞的我好像是见一个爱一个一样。” 陈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刚夸完她一句,反手就给自己来了这么大个惊喜。 什么叫勾搭? 那叫欣赏! 咳咳,不对,有苏灵溪在一旁,他也没那些心思。 “你难道不是?” 苏清影抱着胸口白了他一眼。 “得,我这快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洗澡。” 第90章 最耀眼的明星 日落时分。 换上一套西装的陈望,下楼开车出发。 本来按照他的打算,怎么舒服怎么来,找件干净衣服不就行了。 但忙完公司事务的苏清影。 非拉着他去了附近一家成衣行。 说这家店开了好几十年,老板的手艺,就算放在整个中海,也算是独一份的那种。 他老爹苏天御,几套西装都是老板亲手定制。 两人去的时候。 店里人满为患。 等了好一会,老板才终于抽出空。 替陈望量过肩宽、腰围和身长,又让他选过布料色泽。 听他定制一套至少需要三周时间。 苏清影哪里等得及,说晚上就要用。 因为是熟人,老板拿出一件和陈望身形差不多的西装,临时改工,花了不到半个小时,便已经搞定。 去衣帽间换上时。 整个店里的男女,包括苏清影在内,全都惊住了。 一想到当时无数双或炙热或羡慕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的一幕。 饶是陈望,都有些头皮发麻。 甚至老板都赞叹说,他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问他是否愿意过来做模特。 工资的话,绝对是中海最高顶薪的那种。 陈望差点都蒙了,连连拒绝,老板还是不甘心,退而求其次说兼职也不是不行。 然后再度被无情拒绝。 接连几次,老板才彻底死心。 不过即便如此,他仍是给他们打了个前所未有的折扣。 苏清影高高兴兴地去付账。 临走时。 更是主动挽着陈望的手臂。 示威似的盯着周围那些人,尤其是一看就对自己老公不怀好意的小妖精。 陈望问了下价格。 听到三万七的数字时。 即便有所心理准备,仍是被震撼的不轻。 一件衣服动辄几万块。 就因为手工定制四个字。 他算是稍稍理解有钱人的世界了。 此时。 坐在驾驶位上。 陈望下意识调整了下后视镜。 凝神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 虽然觉得有些别扭,但就算是他都得承认,人靠衣装马靠鞍这句话真不是空穴来风。 西装极为合身。 熨烫过后,棱角分明。 本就修长的身形,穿上过后,衬托的他身材更是挺拔。 而且,让他多了几分成熟感。 要是带上一副眼镜,怕是就有了小说里青年霸总、斯文败类的感觉。 “果然是天生的衣服架子。” “老板眼光还是犀利啊。” 陈望自言自语的感慨了一句。 然后才笑着打火,一脚油门踩下,身下的轿跑顿时发出一阵轰鸣。 灯光划破黑夜。 一记漂亮的甩尾,径直从楼下停车场驶出。 不到半个小时。 等他轻车熟路赶到书房时。 早就准备好的苏灵溪,看到出现在门口的他的那一刹,一双眼睛里都忍不住泛起了惊艳。 此刻的陈望。 和印象中那个穿着干净,朝气阳光的大男孩形象完全不同。 褪去了几分青涩。 一举一动间,有种说不出成熟男人的感觉。 “你……” 苏灵溪不善言辞,但此刻的她心动了。 心头怦怦直跳,如同小鹿乱撞。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陈望走近,伸手在她小脸前晃了晃,笑道。 见到这一幕,苏灵溪更是手足无措。 根本按捺不住心底情绪爆发。 耳边仿佛有道声音在不断响起。 “这是我的男人!” “他好帅!” “啊啊,不能犯花痴,不能,苏灵溪你冷静点。” 但就算一遍遍告诫自己要镇定,但迎着陈望那张俊朗脸庞上的笑容,她还是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沦陷进去。 “没有。” “就是觉得今晚的你很特别。” 强忍着内心的羞耻,苏灵溪声若蚊蚋的道。 “老婆,今晚的你也很漂亮,一定会是夜宴上最耀眼的那颗星辰。” 陈望摇头一笑。 看向苏灵溪的眼神又何尝不是惊喜? 此刻的她,画着淡淡的妆容,五官精致,饱满的嘴唇不点自红,因为羞涩,脸颊上红晕染开。 身着一袭黑色长裙,纤细白皙的鹅颈和藕臂,如同羊脂白玉一样,晶莹玉润。 俏生生的站在书房灯影下。 就像是电影中的精灵女巫忽然出现。 漂亮的令人炫目,为之沉迷。 “哪有……” 感受着陈望眼神里的炙热,以及温柔的情话,苏灵溪只觉得如同喝醉了一样,浑身滚烫,脑子里晕乎乎的。 这一点她自己都很费解。 类似于这样的赞美。 从小到大,她和姐姐不知道听了多少次。 即便只是出去逛逛街。 都会收获到无数爱慕的眼神。 但她只会觉得不悦,甚至时间久了都有些烦恼。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 每次出门都会带上鸭舌帽,再戴上一副大大的墨镜,几乎能将整张脸都遮住的那种。 虽然傲人的身材,仍是能够引来各种目光。 但至少不会和以前那样。 在百草堂坐诊时,她也向来都是素雅淡然为主。 今晚就是简单装扮了下。 哪有陈望说的那么惊人。 “真的呀老婆。” 听着他一声声的老婆。 苏灵溪更是心乱如麻。 这家伙明明前几天还是喊自己名字灵溪的。 不过么。 这个称呼也不错。 “走吧,宴会七点多开始,去的都是前辈,我们不能迟到了。” 苏灵溪捏着裙角,终于稍稍缓和了些。 “好。” 陈望点点头。 等苏灵溪走过身边自己,很自然的抓住她的小手,放在掌心里。 察觉到这一幕。 苏灵溪娇躯不禁微微一颤。 下意识想要挣脱。 但陈望又怎么可能松开,像个没事人似的,牵着她就往院外走去。 无奈下,苏灵溪也只能接受下来。 虽然有些不适,但眼底的雀跃却是骗不过人的。 两人走上车。 陈望问清地方,也不耽误,一脚油门直接驶出。 一路上他随口问了几句。 才知道这个夜宴,不是谁都能参加的,能被邀前往的人,要么是老一辈的国医圣手,要么就是苏灵溪这样优秀的后起之辈。 旨在弘扬医道传承。 迄今为止,已经举办了将近十次。 无论是规模还是影响力都极为惊人。 一路闲聊中。 大概半个多钟头后。 车子停在一座老式酒店外。 此时,门口已经停满了豪车,灯火通明中,内敛中透露着大气。 “就是这?” “对。” 得到苏灵溪的确认,陈望也不耽误,起身牵着他下车。 只是,正准备拾阶而上,推门入内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刺目的灯光,在一阵刹车声中,一道惊喜里透着几分轻浮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灵溪,又见面了!” 第91章 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听见那道招呼声。 苏灵溪秀眉不禁一蹙,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厌恶。 拉着陈望的手就要往酒店里走去。 感受到她的异样。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下意识回头瞥了眼。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从一辆跑车上下来。 身着考究,头发打理的一丝不乱。 一双狭长的眼睛泛青。 脸色透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一看就是经常纵欲,流连于声色场所。 “灵溪……” 见苏灵溪没理会自己。 青年神色间不禁泛过一抹不悦。 尤其是见到她身边竟然多了个男人时,不悦之色已然变成了阴郁。 他徐晋看上的女人。 从来都是手到擒来。 这个女人实在不知好歹,追求了她这么久,非但不给他徐大少半点情面,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好几次脸不说,如今竟然还敢给自己上眼药。 不就是这段时间看上了一个艺术院校的学生妹。 和她打得火热。 故而小小冷落了她么。 至于专门找个男人过来恶心自己? 至于陈望,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个工具人。 谁不知道苏灵溪从未答应过别人的追求。 区区几天,怎么可能忽然冒出来个男朋友。 所以他断定,此刻身边那小子大概率是朋友假扮,甚至是租了个人过来撑撑场面。 想到这,徐晋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这么做,不还是为了刺激自己。 果然,女儿这种生物,天生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明明心里喜欢自己喜欢到死去活来,偏偏要玩欲擒故纵那一套。 还把那称作浪漫。 眼下之所以没答应自己,肯定是故意的。 要不然那么大声音,怎么可能听不见? 徐晋心里越发笃定。 快步追到跟前,拦在了两人跟前。 看都没看陈望一眼。 只是深情的看向苏灵溪。 “灵溪,你相信我,这段时间真不是有意晾着你,实在是被我爷爷关在家里,学那些药理方子,没空出来。” “???” 闻言。 苏灵溪心里头不禁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姓徐的,脑子似乎有什么大病。 这一年多时间里,自己被他死缠烂打,对他厌恶无比。 更是明确拒绝了好多次。 但这家伙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三天两头跑到百草堂打扰她。 “对不起,我还有事。” 苏灵溪实在不想看到他那张脸,冷冷道。 “不就是医道夜宴么,正好一起啊。” 徐晋淡淡一笑。 伸手进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烫金邀请函,一脸得意地晃了晃。 这种宴会他本来是没兴趣参加的。 有这时间,还不如去夜店或者酒吧撩妹子。 奈何实在熬不过爷爷耳提面命。 只好答应。 没想到,一来就给了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苏灵溪竟然也来了。 早知道这样,哪里还用爷爷说教。 “不用,我已经有人陪着了。” 苏灵溪眸光渐冷,声音里也透着几分不耐。 要不是自小学到的教养,她都不想和这个人多说哪怕一个字。 一个大男人。 身上的香水味隔着三四米就能闻得到。 “你说他?” 徐晋似乎终于察觉到了陈望。 上下打量了一眼。 虽然内心有些震惊于这个男人身上超然的气质,以及俊朗帅气的长相,修长挺拔的身材,甚至无形中已经生出了无比的危机感。 但他仍是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 “灵溪,都是老朋友了,你就别自欺欺人了。” 听到这话。 苏灵溪更是恼怒。 冷冰冰的盯着他,宣誓道,“这是我老公!” 本以为这么说就会让这个姓徐的知难而退。 哪知道,这话一落,徐晋竟是噗的一下笑出声。 “哈哈哈,灵溪,没想到你还挺幽默。” “你都还没谈恋爱,哪来的老公?” 徐晋笑的前俯后仰。 这小姑娘撒谎都不会撒。 要说是男朋友,说不定他还会略生怀疑。 但老公…… 这也太离谱了。 “就,就不能先有老公再谈恋爱吗?” 苏灵溪一愣,反驳道。 “行了,灵溪,我知道你的心意,等今晚宴会过后,我回去就和爷爷说清楚,到时候登门提亲……” 徐晋摆摆手。 一脸认真的样子。 不过眼角余光却是一直偷偷打量着苏灵溪的反应。 以他玩女人的经验。 再冷傲性烈如火的女人,只要和她商谈婚事,她就会觉得是在托付终身,然后心里的冰块渐渐融化。 之后的事,更是水到渠成。 这个套路他早都玩出花了。 屡试不爽。 之前看上的那些女人,玩腻了之后,就被他一脚踹开,或者干脆失踪。 如今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誓旦旦的说出提亲的事。 苏灵溪肯定抵挡不住。 啪—— 只是。 让他打死都没想到的是。 这么一番深情告白,迎来的并不是苏灵溪感动流泪、投怀送抱的情景。 反而是一记狠狠的巴掌。 力道之大。 一下将他掀翻在地。 徐晋那副身体早就被酒色掏空,哪能承受得住陈望一巴掌。 重重摔倒在地。 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一张脸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肿了起来。 “当着我的面撩我老婆,你是真不知道死字怎么写啊。” 陈望目光冷冽如冰。 要不是不想闹出太大动静。 眼下就不是一巴掌那么简单。 他会让徐晋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种自以为是的傻狗,之前还有一个叫付元瀚。 如今坟头草都快半米高了。 “你……你他妈敢打我?” 躺在地上的徐晋,双眼血红,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知不知道老子是谁?” “你敢打我,等着死吧,老子要让知道得罪我徐家的下场,让你生不如死!” 短暂的不可思议后。 徐晋怒火冲天,脸上满是狞笑,恶狠狠地骂道。 恨不得将眼前这小子千刀万剐。 “还敢威胁我?” 陈望本来都打算小小教训下就行。 没想到这小子实在找死。 看来不让他疼到骨子里,这种人是不会长记性的。 “你……你想干什么?” 眼看陈望一步步走来,神色冷漠,眼底杀机迸发。 徐晋心头不禁一颤,下意识往后退去。 重重咽了下口水。 又惊又怒的道。 “我警告你,这里可是南国饭店,而且,我爷爷马上就到,你要是敢伤我,我爷爷一定不会放过你……” 刺啦—— 话音方落。 一道刺眼的灯光忽然闪过。 然后一辆豪车刺啦停在了台阶下。 一个大概六七十岁的老者从车上下来,行走之间,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看到他的一刹那。 已经退无可退的徐晋,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双眼猛地亮了起来。 “爷爷,救我!” 第92章 陈公子你也敢得罪? 南国饭店。 乃是中海最为老牌的酒店之一。 已经有一百多年历史。 见证了中海的繁华变迁。 据说背后的大老板,身份成迷,但谁都知道,在这千万别惹事,不然一定会给自己招来天大的祸事。 来往此间的,无一不是社会名流、豪门勋贵。 一顿饭动辄几万甚至十几万。 说是销金窟也不为过。 一般人根本没资格踏足登门。 医道夜宴的场所能够设立在这,还是中海医道协会杨会长和南国饭店背后的大老板有些交情。 否则包下单独一个会场。 一晚上花销的数字根本不敢想象。 徐晋之前倒是来过两次,还是因为生日宴会。 他徐家三代独苗。 深受爷爷宠溺。 为此他在那些狐朋狗友面前吹嘘了好久。 今晚夜宴乃是中海医道盛会。 按理说他是没有资格来的,不过仗着他爷爷几分薄面,带来长长见识。 不求能够学到多少。 好歹在那些名流大佬面前露露脸,留个眼熟,将来真要接手徐家产业,在生意场上也有人能够照拂一二。 所以徐晋看着风轻云淡。 说是爷爷左右劝说,才不得已答应跟来。 实际上,早在爷爷提及医道夜宴这件事时,他就起了心思。 这南国饭店来一趟。 到时候拍几张照片。 再去勾搭那些小狐媚子,就要简单太多。 毕竟那可是一般有钱人都没有的吹嘘资本。 只是…… 他怎么都没想到。 刚来就碰了这么壁。 一个毛头小子,当着周围众人的面,一巴掌将自己扇倒在地。 那种憋屈和愤怒,直冲头顶。 不过,眼下他只想弄死这小子,以泄自己心头大恨。 “小的打不过,就喊老的来?” 见他一副抓到救命稻草的样子。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笑。 前有付元瀚。 如今又来了个徐晋。 这帮世家子大少爷,可谓一丘之貉。 别的不行,飚车斗狗玩女人,玩得比谁都花。 真遇到什么事了,除了哭喊着找爹妈,一点心性手段也无。 不过他倒是想看看。 这个徐家到底什么来头。 但等他回头瞥过一眼,饶是陈望,眼底也不禁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哂笑。 “晋儿……” “谁干的?” “谁把你打成这个样子的?” 从车上下来,老者一开始还没察觉,直到徐晋的声音传来,他才注意到躺在地上,脸庞青肿,嘴角还有血迹的徐晋。 一时间。 他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冲到徐晋身边,小心翼翼的将他从地上扶起。 徐家三代独苗。 这个孙儿虽然品行恶劣了些,但无非也就是沉迷酒色,又没做出太出格伤天害理的事。 所以,他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总觉得他年纪尚小,等心性成熟了,自然会以家业为重。 更何况,他徐家经营这么多年,在中海不算顶级家世,但好歹也算是钟鸣鼎食。 就算真是个废物。 养他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平日里对他宠溺无比,从小到大,也就是天上的月亮摘不下来,要不然几乎都是有求必应。 自己都舍不得动手。 眼下孙儿竟然被人打成这样。 如何让他不怒火冲天? “怎么样,没事吧?” 老者一脸心疼,挥手让司机从车上取来的自己的药包。 替他上了药。 “爷爷,疼……” 爷爷终于来了,徐晋这会恨不得说自己一身病痛,越惨越好。 “到底是谁?” 见他被打的这么惨,老者心中的怒火也被彻底点燃。 “就是他!” 徐晋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外的陈望。 面色疯狂,眼神里满是怨毒。 老者转身回头。 “好,好啊,我倒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子,连我的孙儿都敢打……” 只是。 等他看清陈望的瞬间,脸色却是一怔,似乎有些没回过神来,甚至下意识揉了揉眼睛,再次确认了一遍。 旋即,一张老脸上满是错愕、震惊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惶不安。 咕咚一声暗暗咽了下口水。 “晋儿,你说的不会是他吧?” “对,爷爷,就是这个家伙,不但抢了我的女人,还对于恶语相向,拳脚相加,您可一定要给我报仇,打断他两条腿……” 此刻的徐晋,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脑子里甚至在幻想,陈望被痛打落水狗的一幕。 有些女人。 不是他这种毛头小子能够染指的。 完全没注意到爷爷神情变化。 还不忘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说道。 见他确认。 刷—— 老者额头上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脸色苍白,身形踉跄。 恨不得一巴掌扇死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 “徐大师,又见面了。” 陈望终于出声。 眼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容,淡淡看向徐巍然。 没错。 来的老者,正是当日在叶家见到的那位济世堂首席医师,中海赫赫有名的国医圣手。 “不,不敢……陈公子。” “在您面前,徐某哪当得起大师二字。” 徐巍然一脸苦涩,连连摇头。 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回去一定要把徐晋关门禁足个半年一年。 这个不长眼的狗东西。 一般人得罪也就得罪了。 凭他在中海经营多年,各方人脉势力面前,还能有几分薄面。 但眼前这位是什么人? 药王谷亲传。 宋长夜宋神医弟子。 可以说,整个中医界,无论中海还是放眼国内,药王谷三个字就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那是天下医道之辈心目中的圣地。 别说宋长夜,就是在陈望面前,他都只能以末学后进执弟子礼。 如今,自己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竟然和他抢女人。 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知道,陈望只要亮明身份,今晚南国饭店的医道夜宴上,他就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就算是那位杨会长。 也得小心翼翼的在一旁陪坐,笑脸相迎。 “爷爷,还耽误什么,让人废了他啊……” 见爷爷迟迟没有动手。 反而在和那小子说话。 徐晋忍不住催促道。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陈望被揍,甚至跪在地上祈求徐家原谅的情形了。 啪——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已然怒急攻心的徐巍然,脸色瞬间阴沉,反手一巴掌狠狠甩了过去。 这一下,他几乎没有半点留手。 只听见一道清脆声响。 好不容易撑手挣扎着站起身的徐晋,整个人再次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还未消肿的脸上,五道血红指印清晰可见。 “滚!” “不争气的东西,给我滚回家去。” “陈公子也是你能得罪的?” 第93章 医道巨擘第章 世家子弟? 轰! 感受着脸上的剧痛。 徐晋懵了。 不远外围观的众人也是一头雾水,面露诧异。 “什么情况?” “徐巍然那老家伙怎么反过来打孙子了?” “怕不是踢到铁板上了。” “不会吧,苏灵溪身边那小子,看着面生啊,中海似乎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或许是从外省来的?” “切,中海什么地方,就算是过江龙也得盘着。” “徐晋那小子是真他妈惨,嚣张惯了,这下算是傻眼了。” 围观者议论声此起彼伏。 一开始,他们只是单纯看个热闹。 但随着徐巍然到来,一帮人不禁有些意兴阑珊。 徐家虽然实力不算顶尖,没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但徐巍然那老家伙,坐镇济世堂多年,结识的大人物不少。 这种人地位超然,真要惹怒了他,打个电话动用多年的人情,力量不小。 而反观陈望。 虽然和苏灵溪同时出现。 但在他们看来,大概率也只是同伴罢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苏家真的要为他强行出头。 区区一个苏天御,又如何跟那些真正的顶尖大佬抗衡? 所以在他们心里。 徐巍然下车的那一刻。 陈望基本上已经翻身无望,年轻人还是太过盛气凌人,做事不留后路。 即便围观的人里,有不少对徐晋平日所作所为看不惯的不少。 不过。 想让他们出头,却是不太可能。 谁会为了一个陌生人,下场得罪徐家? 毕竟今晚能来南国饭店的,除了少数是来吃饭宴客的外,大多数都是为了参加医道夜宴而来。 也就是说。 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 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就算真有什么矛盾冲突,也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 更别说这样的场合。 只能说徐晋那小子狗命好。 再晚点的话,说不定还能看到他被殴打更惨的情景。 只是…… 谁也没想到。 徐巍然到来后,事情后续竟然发生了如此之大的逆转。 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最关键的是。 徐巍然对那个年轻人的称呼。 陈公子! 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喊的。 他们这些人世家出身,虽然平时私底下开玩笑似的互相称呼对方一声大少。 但先生、公子,这两个字却是有着更深层次的意义。 简而言之,他们还不够资格。 但那小子凭什么? 一瞬间,围观众人四目相对,各自眼底都是闪过一抹思虑之色。 看向陈望的视线中,也多了几分慎重。 “爷爷……” 感受着周围那些人看向自己戏谑的目光。 徐晋脸色血红。 难看到了极点。 他找徐巍然,是让爷爷来给自己报仇,而不是再次挨顿毒打。 捂着刺痛的脸庞,徐晋昂起头,眼神里满是怨恨和不解。 “让你滚回家去。” “听不懂?” “丢人现眼的东西!” 徐巍然动手让他离开。 是做给陈望看,更是在变相保护徐家这根独苗。 自己都做的这么决绝了。 姿态放得如此之低。 想必以陈公子的心胸,也不至于再拉下脸来斤斤计较。 他心里主意打得挺好。 可惜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实在一点眼力见没有,都这会了还在梗着脖子争论。 要不是实在拉不下这张老脸。 他都恨不得一脚给他踹死。 怎么就教出来这么个油盐不进的东西。 “陈公子,徐某惭愧啊,实在是家教无方,您放心,回去后,我一定重重罚他。” “等您什么时候消气,我再领着他登门道歉。” 目光如刀的扫了徐晋一眼。 徐巍然气得下颌白须都在颤抖。 然后才转过身。 喟然长叹了声,神情萧索的冲着陈望歉意说道。 老狐狸! 听到这话。 陈望心里不禁浮现出几个字。 眼前这家伙不愧是老江湖,这套太极推手功夫,怕是都要臻至化劲了。 先低头认错,然后轻飘飘放下。 我都一把年纪。 也认错了。 你要是还不答应,未免有些过分。 想通这一点,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正准备张口时,他忽然察觉到衣角被人轻轻拉了拉,下意识回头看去。 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苏灵溪,仰起小脸,冲他轻轻摇了摇头。 意思不想继续追究。 见状,陈望不禁笑了笑。 小丫头估计是担心他会吃亏,后续麻烦缠身。 麻烦什么的他倒是不在意。 徐家再如何,还没到付家那个地步。 付朝南何等霸道,二十年白手起家,建立起来的大厦,还不是在短短几天内分崩离析,一朝瓦解?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巍然这人虽然虚伪,但看在他态度还算诚恳的份上。 陈望也懒得和他追究。 不过敲打还是有必要的。 “徐大师言重。” “不过呢,我这人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灵溪是我老婆,谁敢招她我就要谁难过。” “还有,徐大少还是收敛点好,要不然以他的性格,混迹社会很容易吃大亏的。” 冷冷抛下一句话。 陈望牵着苏灵溪的手,漫步沿着阶梯朝南国饭店门内走去。 一直目送着二人离开。 站在原地的徐巍然面容复杂。 那个少年,明明比自己孙子小了一截,但那份从容镇定的魄力气势,却是比他不知道超出多少。 几句话说的老道精炼。 就是在职场混了好些年的老油条都未必说得出来。 他自然知道,陈望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看似是说给徐晋听得。 实际上又何尝不是在敲打自己。 可惜…… 明明自己是最有机会和这位药王谷传人搭上关系的。 但经历了这两次事件。 徐家在他那,印象分怕是直接没了。 想到这,徐巍然脸色越发苦涩。 再看到一旁明显还不服气的徐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老张,送他回去,关在房间里,没我的命令,他要是敢出门一步,腿直接打断。” 瞥过车旁的司机。 徐巍然目光如冰冷然道。 察觉到爷爷的怒火,徐晋哪还敢反驳,老老实实的钻进车里。 直到两人离开,围观者也纷纷散去,徐巍然叹了口气,今晚他这张老脸怕是都丢没了。 “爷爷,刚才那是……早上公园遇到的那个人吧?” 等门口再度恢复平静。 一辆黑色车子内。 两道身影走出。 一身晚礼服的宁柔,指着已经消失在门内深处的陈望,有些不敢确定的道。 被她轻轻搀扶着的赫然就是宁河图。 他们到了已经有一会。 目睹了全程。 此时面对孙女发问,宁河图却是仿若未闻,只是低声喃喃着。 “陈公子?” “他到底什么来头。” “难道是哪个医道巨擘世家的子弟?” 第94章 推开天窗第章 一窥医道 “爷爷,你说什么?” 宁柔目光追随着那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眼神里透着几分好奇。 并未听清宁河图的喃喃呓语,下意识问道。 “没什么……” 宁河图摆摆手。 他其实也摸不准陈望的身份。 不过从刚才徐巍然的反应,不难推测,那个年轻人绝不简单。 早上回去。 他更是潜心研究了一番养脉丹的药方。 越是深入,他内心震撼便越是浓郁。 明明都是些常见的草药。 但融合到一起后。 偏偏就能养筋续脉。 他行医数十年,如今更是年近七十,人到古稀年纪,看完过后,竟是有种幼年时,第一次跟在父亲身后,亲眼见到他治病救人时的震动。 中医为何能称作圣手。 便是因为拥有化腐朽为神奇的手段。 病入膏肓,路边几株杂草,就能救命。 养脉丹的方子就是如此。 让他恍然有种推开天窗,得见真正的医道之感。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事。 从早到晚,转瞬天黑。 宁河图饭都顾不上吃。 要不是孙女宁柔,担心他身体受不了,强行打断,他或许能一直沉浸在研究中几天几夜。 再加上今夜是中医界的大事。 早在半年前,杨箴就带人亲自登门拜访,邀请他出山,不说如何,人露个面就行。 因为十多年前那件事。 宁河图心灰意冷,选择隐退。 多年下来除了偶尔与几个老友私下小聚之外,几乎足不出户。 更别提在公共场合露面。 之前几次也都被他婉拒。 但这回,杨箴似乎是铁了心,登门数次,态度一次比一次诚恳,宁河图虽然年纪资历江湖地位摆在那,但也不好一次次寒了人家的心。 无奈下只好答应。 所以今晚才会罕见的出现在此地。 没想到,一来就看到了如此令人深思的一幕。 见爷爷目露思索,宁柔心中更是好奇。 不过没有解释。 她也不好追问。 只是惊讶于那个年轻人竟然也来了此处。 而且,身边那个身姿绝色的女孩,没认错的话,应该是苏家小女儿苏灵溪。 之前跟在柳沐斋身边学医。 而后独自一人在百草堂坐诊。 是近几年中海声名鹊起的后起之秀。 宁家医道世家,她从小就耳濡目染,本身又颇有天赋,又一直跟在爷爷身边耳提面命,医术水准还是很高的。 无论潜力还是成就,未必比苏灵溪低。 毕竟后者只是半道出家。 何况。 放眼中海小一辈的中医界,女子本身就少。 苏灵溪名声不小,她自然认识。 “难不成也是她师兄?” 柳家和宁家稍有不同。 宁家是医道传家。 柳沐斋却是开的医馆,以传授医道为生。 年轻时收了不少弟子。 不过近些年,随着年纪渐长,已经慢慢力不从心,医馆交给了儿子打理,他则是将大部分时间放在了编撰药书上,只偶尔带几个有天赋的好苗子。 收为关门弟子。 苏灵溪就是如此。 那个年轻人她之前从未见过。 而今又与苏灵溪一起来参加医道夜宴。 所以她才下意识有此猜测。 “走吧,人来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耳边忽然传来爷爷的提醒声。 宁柔下意识抬头。 目光看向南国饭店大门处。 此时正有三四道身影往他们这边赶来。 为首的男人,大概五十左右,两鬓染霜微微泛白。 身材高大,笑容和煦,一举一动间,自有一股上位者的气势。 身后几人,也都是气态惊人。 “好的。” 宁柔点点头,搀扶着爷爷迎面走去。 “宁老,可算等到您了。” 还未靠近,男人爽朗的笑声便已经传来。 伸手紧紧握住宁河图的手。 姿态放的很低。 “杨会长,还劳烦您亲自来接,宁某惭愧。” “哪里,宁老您肯来,我已经不胜感激,哪能不来迎接。” 来人赫然就是如今中海中医协会的杨箴。 杨家本就是医道世家。 他医术虽然不算是最为拔尖的,但为人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又常年钻研。 硬是靠着自身手段,一步步爬到了协会会长的位置。 当然杨箴对自己定位还算清楚。 深知自己虽然坐在这个位置,但无论实力还是声望,都远不如上一代的老会长。 尤其中海这块地界上,龙蛇混杂,水深无比。 有太多的老江湖老资历。 这次为了将盛会办的漂亮,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他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划。 不但将地方选在了南国饭店。 更是一个个亲自登门,请来不少大佬。 其中宁河图更是重中之重。 为了请他出山,杨箴三顾茅庐,才终于以诚恳打动了他,宁河图答应今晚过来露脸。 今天一早他就过来忙碌。 亲自盯着。 生怕哪一个环节会掉链子。 听说宁河图到了,原本还在后台的他,立刻带上几个人,马不停蹄的亲自出门迎接。 “杨会长太客套了。” 宁河图神色淡然。 他虽然十多年未曾踏足江湖,但身份地位摆在那。 何况,杨箴只能算是他的晚辈。 “来,宁老,请。” 杨箴也不在意,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行几人朝着门内走去。 与此同时。 陈望和苏灵溪也进入了会场。 场中已经来了不少人。 不过两人进门的一刹那,立刻引来无数目光。 男俊女美,金童玉女,放在哪里都是一对极为吸睛的组合。 “那是苏灵溪?” “是她,这几年中海有名的年轻医仙了。” “果然好看,美人胚子,太惊艳了。” “我倒是好奇,她旁边那位是谁,看着面挺生啊。” “不太清楚,不过刚才在外头,你们是没看到,那小子生猛地很,把徐晋按在地上揍了。” “徐晋?徐巍然孙子?” “不是他是谁,整天开着个破车撩女人。” “我记着徐巍然那老东西可最是护犊子,这孙子被打了,他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啧,听我说啊,徐巍然确实来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回事,不但没有追究,反而又给了徐晋一巴掌,让他滚回家闭门反省去了。” “我靠,还有这种事?到底什么情况,快说说。” “就是啊,别吊我们胃口了,痛快点说清楚。” 感受着四周那一道道目光,以及低声议论声,陈望只是平静一笑。 刚才外面动静不小。 围观者更是不在少数。 传开只是迟早的事。 何况,打都打了,他又怎会介意他人讨论? 目光环顾了一眼四周,见夜宴还未开启,估计是人还没到齐,他也没有主动凑上前交朋友的意思。 只是回头冲着略显紧张的苏灵溪笑了笑。 “老婆,你饿不饿?” 第95章 敢情蹭吃蹭喝来了? “啊……” 苏灵溪错愕的抬起头。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 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这么重大的场合,即便自己之前跟随师傅柳沐斋来见识过一次,但仍是难掩紧张情绪。 毕竟,今天整个中海,几乎绝大多数医道大佬,国医圣手都会前来。 而上一次。 她全程忐忑不已。 只记得跟在师傅身后,带她见了不少人。 然后宴会上,更是认认真真的听课,生怕错过一点。 至于吃的,她哪顾得上。 不过回去之后确实好饿。 还是跑去附近的馆子打包了一份饭菜,回到住处,边吃边整理学到的东西。 “没吃晚饭吧?” 看她瞪大眼睛,懵懵懂懂的样子。 陈望就恨不得揉几下她的小脑袋。 不过这会人多,他倒是不怕,就担心苏灵溪会不适应。 所以,他只是微微前倾,凑近她那张漂亮径直,犹如精灵般的脸庞前,压低声音道。 “没……没有。” 感受着迎面而来的滚滚气息。 苏灵溪脸庞刷的一下滚烫,如同一头受惊的小兽,下意识低垂下头,微不可闻的道。 “那不就行了。” “现在时间还早,走,先去吃点东西,我这肚子都快造反了。” 不等苏灵溪反对或者同意。 陈望已经拉着她的手,径直朝着休息区走去。 宴会虽然还未开启。 但休息区却是提前准备了大量酒水点心。 不过却没什么人。 不是不饿。 而是不敢。 这么大的场合,就算平时再过放浪形骸,无拘无束,但出发前也都被家里长辈警告过,让他们收敛一点,最好夹起尾巴做人。 大人物还没到。 哪有他们这些年轻小辈放肆的份? 安静等着就是。 所以眼下人虽然来了不少,但大多数都安分守己。 最多扎圈子说说话,静等宴会开始。 陈望却不会理会这些。 本来他倒是有时间对付一口,结果准备出发前,提前结束会议的苏清影,非拉着他去店里买衣服。 最后凭白耽误了半个多小时。 到了苏灵溪那边。 接上她就匆匆赶了过来。 更没功夫说吃饭的事。 如今见到那么多美酒好菜,隔着整座会长,他几乎都能闻到飘散过来的香味。 肚子叫的厉害。 他哪还能忍得住? 苏灵溪咬着嘴唇,也不好拒绝,只能任由陈望拉着自己的手,穿过偌大的会场。 转眼间,两人便到了休息厅。 “先生、女士,请问想要什么?” 见到他们过来,就连服务员也有些诧异,毕竟这么久了,他们还是第一个过来的。 但出于职业习惯。 她还是堆起笑容如沐春风的问道。 “这边的东西可以吃吧?” 陈望看了她一眼。 然后心里都不禁感慨了声。 南国不愧是中海最有名的饭点之一。 仅仅是一个服务员,姿色身段便如此出众,至少也有个六分。 不过也仅限于一眼,陈望便收回目光淡淡问道。 “是的,先生,这里的点心水果,都是为客人们准备的,可以随意享用。” “不知道您想要什么,我可以为您服务。” 服务员眸光如水,看向陈望的神色里满是妩媚动人。 虽然他身边有女伴。 但她哪能不清楚,今晚能够来到此地的,无一不是中海医道的大人物。 而这些年轻人,也就是那些世家的子弟。 要是能够得到其中一位的青睐。 她就等于鲤鱼跃龙门,不奢求能嫁入豪门,能做一只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也是好的。 可惜…… 陈望只是冷漠的摆了摆手。 “不用,我自己来。” 这女人什么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察觉。 且不说他没有粘花惹草的念头。 有苏灵溪这样绝色倾城的大美人在身边。 他又怎么可能看的上这等庸脂俗粉? 闻言,服务员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失落,不过控制的很好,并未表露太多,只是甜甜笑着退回原处。 陈望则是拿起餐盘,递给苏灵溪一份,然后去挑选食物。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苏灵溪眼角弯起。 洋溢着一抹令人心醉沉迷的笑容。 随意拿了几分点心,陈望又倒了两杯红酒。 两人找了张桌子坐下。 颇有种烛光晚宴的浪漫感觉。 只是…… 看到这一幕。 不远外那些正聊天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敢置信。 “我靠,那俩什么情况,真吃饭来了?” “真牛啊,我这饿的发慌,愣是没敢过去,他们倒是先吃上了。” “看来也不像传闻那样,估计就是个小地方来的愣头青,只不过拿捏了徐家的把柄,才让徐巍然没有动手吧?” “别说真有可能,看他那吃相,饿死鬼投胎似的。” “呵呵,还以为什么大来头,敢情来南国饭店蹭吃蹭喝来了。” “哥几个没什么想法?苏灵溪可是炙手可热的耀眼新星,这要是拿下了,带出去也长脸。” 一帮人或气愤恼火,或愤愤不平,还有嗤笑不屑。 他们谁不是饿着肚子来的。 甚至有提前两个多小时,就被家里老头子赶来,说先行过去露露脸,结识结识朋友的人。 到了这边后,光顾着说话,水都没喝上一口。 结果那小子倒好。 来得晚不说。 见到他们也没说有个笑脸打个招呼。 竟然当着他们的面,自顾自大吃大喝去了。 “嘘,别说了,杨会长来了。” “还真是。” 一帮人正说着,有眼尖的忽然发现会场大门处走进来几个人。 其中就有杨箴杨会长。 不过,眼下的他却是小心翼翼的陪在一旁,神色恭敬地跟着一个老头。 “老天,我没认错人吧,那……是不是宁家老爷子宁河图?” “不会吧,他都退隐江湖十多年了,从不露面,之前也没听说参加医道夜宴,这次会来?” “好像真是。” “错不了,我小时候跟我家老头子去拜访过他一次,绝对不会认错。” “难怪连杨会长都要亲自相迎。” “今晚这宴会热闹了啊。” “都打起精神,要能在宁家老爷子面前刷个脸,回头在家人面前说话都有底气了。” “对对对,大家一起去。” 一帮人目光炙热,他们都是世家子弟,深知宁河图的分量。 这会心思更是滚烫。 争先恐后的想要凑上前,倒不是说能得到宁河图指点,只要能刷刷脸就算是不得了了。 但让他们诧异的是。 刚走近,还未来得及开口,宁河图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 临道而返,恍若未闻,径直转身走去。 方向赫然就是休息室。 “这……” “宁老爷子怎么走了?” “别急,这下有乐子看了,一定是宁老爷子看不惯,要教训教训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本来还羞愧难安的众人。 一听这话。 立刻来了精神。 纷纷抬头,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第96章 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宁老这是?” 不仅是那帮世家子弟,就连杨箴也是一脸错愕。 本想着宁河图年纪大了。 如今宴会还早,断然没有让他等客的道路。 加上外边多是些年轻人嘈杂吵闹。 所以出门前他就想好了,先送宁老去内厅,茶已经烧好了,只等他过去品茶休息。 但他还来不及领路。 就听到宁河图咦了声,然后背着手径直朝休息室那边走去。 留下几个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会长,宁老会不会是为了那家伙?” 就在杨箴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时,身后的协会副主任忽然凑过来,朝远处伸手指了指。 杨箴下意识顺势看去。 只见一个年轻人,霸占了一整张的桌子,正旁若无人悠哉游哉的吃吃喝喝,最令人恼火的是,竟然还有个姿色绝佳的女孩作陪。 看到这一幕,杨箴眉头不禁一沉。 这次邀请的人,都是经过他深思熟虑、层层筛选过的。 四年方能举办一次的医道盛宴。 还是他走马上任协会会长后的第一次大事。 哪敢不殚心竭虑? 但那小子他并无印象。 随手朝身后招了招手。 守在大门外的迎宾立刻走近。 “那人有没有邀请函?” 杨箴抿着嘴,目光阴冷,语气高高在上,哪还有半点在宁河图面前时的低三下四? “会,会长,他是跟着苏……” “你就回答有或者没有!” 负责迎宾的年轻人,感受着他身上的强大气势,脸色刷地一下苍白。 到了嘴边的话,也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对陈望还是有印象的。 毕竟身边跟着一个绝色美女,还是苏家二小姐。 但眼下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似乎惹怒了杨会长,他哪敢帮着说话。 不殃及自己这条小虾米就算万幸了。 “没……没有。” 年轻人暗暗咽了下口水,摇了摇头。 “行,我知道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今晚这么大事,要是出了岔子,我拿你是问!” 杨箴吐气如刀,眼神冷漠。 寥寥几句话,落在年轻人耳里,却是恍如雷霆,压得他浑身发颤,头都抬不起来。 这份工作看似简单。 登记参会者,确认过他们的邀请函,然后迎宾放行。 但却是从协会里十多个竞争者中脱颖而出,才有了这次机会。 不但能拿到一笔不菲的奖金。 干得好的话。 还能在会长面前刷个存在感。 以后的路可能都要好走不少。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功夫,非但没有如自己所愿,反而让会长留了个坏印象。 这回去…… 就算只是扔个小鞋,都有他受的。 “是,会长,我一定做好。” 年轻人面容苍白的点了点头。 “会长,我去?” 林副主任摆摆手,示意年轻人滚蛋,然后脸上堆起谄媚,凑到杨箴跟前低声道。 “不必。” 杨箴摇摇头。 要是换个人,他也就这么做了。 但宁河图身份不一般。 还是亲自走一趟比较好。 说话间,他人已经大步走出,林副会长也不敢耽误,立马跟上。 “啧啧,看到没有,我就说那小子要倒霉。” “这下杨会长都过去了,绝对能让他喝不了兜着走。” “还是冯少眼光犀利,哈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等着吧,杨会长和宁老绝对是去兴师问罪去了。” 隔着几步之外。 之前那帮人脸色愈发精彩,仿佛已经看到了陈望被呵斥,甚至赶出会场的情形。 本来这么干等着就无聊。 要是能看场热闹,何乐而不为? 休息厅。 陈望端起酒杯,轻轻晃动了下。 高脚玻璃杯中犹如红色宝石般的液体,在头顶灯光中,折射出一抹令人眩目的鲜艳。 闻一口。 浓郁的樱桃果香顿时扑面而来,沁透心脾。 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成熟梅子和薄荷的香味,让人心旷神怡。 “老婆,这什么酒?” 陈望还从未尝过红酒。 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凯利夫干红,产自波尔多凯莉庄园。” 见他问起,苏灵溪优雅的放下点心,笑着解释道。 苏家虽然在中海只能算是三流家族。 但对普通人而言,已经算是高门豪阀。 这种酒水并不算稀奇之物。 之前苏清影为了庆祝拿下冠世外贸部,打开的那瓶红酒才是惊人,将近二十年,还是苏天御去国外酒庄中花了大价钱拍下。 一直没舍得喝。 之后苏清影的江岸集团开业。 他才拿出来,作为礼物送上。 “很贵?” 听着那些晦涩难懂的国外地名,陈望顿时一阵头大。 苏灵溪微微一笑,正要摇头,一道爽朗浑厚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算贵,小哥要是喜欢,我回头送你一箱。” 声音一起。 苏灵溪愕然回头。 等她看清来人,瞳孔一下放大,腾地站起身,满脸的不可思议。 “宁……宁老先生?” “哈哈哈,不必拘束。” 宁河图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他虽然退隐江湖,赋闲在家,但并非真的解甲归田不问世事。 相反,这些年圈子里发生的大小事务,他都未曾错过。 尤其是像苏灵溪这样的后起之秀。 他更是关注。 毕竟他们这帮人都老了。 以后还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 “我知道你,柳沐斋的得意弟子。” 闻言,苏灵溪更是受宠若惊,她属于半道出家,和这种江湖上成名已久的大佬,按理说根本不会有所交集。 毕竟就算是她师傅。 在宁河图面前也只能算是后辈。 “宁老先生过誉了。” 苏灵溪小脸微红着连连摇头。 在这种医道巨擘面前,哪有她的位置。 不过,她忽然反应过来,宁老过来似乎并非为了自己,而是……来找陈望? “老先生,又见面了。” 眼看小丫头反应过来,转身诧异的盯着自己。 正品着红酒的陈望,也不好再装视而不见。 只是…… 连他都没想到。 这才短短半天时间,又见面了。 “哈哈哈,这可能就是缘分吧,小哥要是不介意,可否一起拼个桌,宁某正好也有些饿了。” “这不太……” 陈望眉头微皱。 好不容易和苏灵溪吃顿饭,他可不希望有人来打搅。 何况还是个老头。 简直不解风情。 只是话还没说完,一旁的苏灵溪脸上就露出雀跃之色。 见状,陈望也只好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毕竟对她而言,这似乎是次不错的机会。 早上从苏清影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位老者,也确实名副其实。 看着他无奈又只能接受的样子。 宁河图脸上的笑容更甚。 不过…… 正要上前时。 身后却是忽然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呵斥声。 “喂,那小子,谁让你进来的?” 第97章 他是我宁河图的客人 这道声音极为突兀。 听着更是有种说不出的刺耳感。 原本融洽的气氛……一下冷清下来。 陈望眉头一皱。 他心里正烦着呢,竟然还有人赶着凑上来,真是找死。 不过。 还未等他发怒。 一旁的苏灵溪,小脸上已经露出不悦之色。 “人是我带来的,你有什么意见?” 出声呵斥的,就是那个林副主任,这人虽说也是学医出身,不过医术一塌糊涂。 毕业后,差点一度找不到工作。 接连面试几家医院,全都被人拒之门外。 之后还是家里动用关系,将他塞进了一家医馆。 不过这家伙进去后,还是不学无术,整天就钻研八面玲珑。 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途径认识了杨箴。 竟然从医馆学徒一跃进了中医协会。 进了那地方后。 对他来说更是如鱼得水。 反正一门心思抱紧杨箴的大腿。 短短几年时间,又是一路升迁,如今已经是中医协会行政部门的副主任。 可谓风光无限。 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水平。 对内对外,都把自己当成杨箴的一条狗。 眼下杨箴还没说话,他已经跳了出来,表示忠心。 苏灵溪不认识他,但并不妨碍她对这个人的厌恶。 相由心生。 那副谄媚的样子,她看着就不舒服。 “苏二小姐,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呢……宴会的规矩你应该知道,邀请函一人一份,他并不在我们的邀请之列,我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面对苏灵溪。 林副主任还真有点发虚。 苏家高门大户,他一个副主任的头衔根本不够看。 所以在回答之前,先是偷偷瞥了一眼杨箴,见他老神在在,顿时心中底气大增。 “你……” 听到这番话。 苏灵溪秀眉不禁一蹙。 邀请函说是一人一张,但实际上哪家没有带个晚辈过来长长见识。 上次来,她就是跟着师傅柳沐斋来的。 也没见人盘问。 这已经成了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毕竟谁会在这种小事上,去得罪一个国医圣手。 医师地位本就崇高。 谁都不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生病。 但这个姓林的不愧是老江湖。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 按照他的说法,自己完全是按照规章办事,并不是有意为难。 “林副主任,可是要赶人?” 苏灵溪小脸微冷。 若是他真敢这么做。 她绝对会转头就走。 但这个姓林的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苏家在中海向来低调,但却不是任人拿捏,区区一个协会副主任算得了什么? 闻言,林副主任不禁讪讪一笑。 这话他怎么可能接? 目光下意识瞥向一旁。 杨箴轻轻咳了声,脸上露出一抹和善的笑意,颇有点如沐春风的感觉。 “灵溪说笑了,林主任并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刚才手底下来人说,门口似乎发生了些冲突矛盾,我这正好过来问问。” “再说,你是我亲自宴请的客人,怎么会赶人,灵溪别多想。” 这杨箴也是个人精。 苏灵溪不过二十来岁,又不善交际,哪是这种老狐狸的对手。 简单几句话,便将自己和林主任摘得干干净净。 苏灵溪绷着小脸,气的脸色微微发白。 正要理论。 却发现手掌被陈望握住,下意识回过头,顿时迎上一双温柔和煦的眸子,同时不露声色的冲自己摇了摇头。 “生气伤身……” 陈望淡淡一笑。 不过是两只扰人雅兴的苍蝇罢了。 犯得着跟他们生气? “哦,之前陈某在外面确实打了个嘴臭的家伙,杨会长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陈望甚至都没起身回头。 只是拉着苏灵溪坐下。 晃动着高脚杯里明晃晃的鲜红液体,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笑道。 不知道为何。 听着平静无比的一句话。 却是让杨箴心头一颤。 仿佛一道无形的杀机骤然落下。 咕咚—— 下意识的,他暗暗咽了下口水,人也往后退了半步。 见状,林源和另外两人不禁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有些不明所以。 不过在手底下面前丢了这个大人。 杨箴眼神不禁一阵阴郁。 自己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吓住了。 下意识吸了口气,挺直身形,向前一步,目光森然的盯着陈望。 “徐大师是我宴请的客人,你无缘无故打了人家孙子,不说兴师问罪,总要给个答复的。” “哦?” 陈望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再冷不过的笑话。 嘴角勾起一丝玩味。 “不知道杨会长,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答复。” “是磕头认错,还是赔钱了事?” “怎么跟我们杨会长说话呢?” 听到这话。 林源忍不住喝问道。 苏家二小姐他不敢得罪。 你一个毛头小子,也敢在杨会长面前阴阳怪气。 只是…… 他话还没说完,一直安坐如山的陈望骤然而动,闪电般起身,一巴掌狠狠闪过。 嘭! 只听见一道沉闷巨响。 林源竟是被他直接扇飞出去,将身后一张桌子都砸的粉碎。 躺在地上,甚至来不及惨叫便已经昏死过去。 轰—— 看到这一幕。 众人皆惊! 杨箴脸色一白,下意识连退数步,远处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年轻人,更是瞠目结舌。 谁都没想到。 陈望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悍然出手。 而且打的还是协会副主任。 他不想在中海混了么? “好快……” 一旁的宁河图,瞳孔也是微微一缩。 和其余人单纯震惊于他的胆大包天不同。 他看到的东西更多。 毕竟宁家医武传家,他曾经更是差点摸索到明劲门槛的半步武者。 虽然如今修为尽失。 但眼力还在。 陈望刚才那一下,已然超出了寻常人的极限。 就是特战兵王也无法做到。 古武者! 宁河图怎么都没想到。 这个偶遇的少年,不但医术通天,更是一位踏入了明劲门槛的古武者。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承载着宁家上一辈老人无数希冀,被誉为宁家天才的他,直到年过半百,才隐隐摸到一线门槛。 眼前这少年,不过十七八岁。 他怎么做得到的? 宁河图心中犹如巨浪滔天,已然被震撼到说不出话来。 “放……放肆。” “当着我的面行凶作恶。” “来人!” 这会杨箴已经反应过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平日里平静和煦的脸庞,因为愤怒都已经隐隐变得有些扭曲。 冲着门外大吼道。 哗啦—— 刹那间,一帮手握甩棍,气势汹汹的保安冲了进来。 “给我拿下他。” “太猖狂了,太猖狂了……” 杨箴躲在众人身后叫嚣道,气急败坏,哪还有半点协会会长的气态。 只是…… 他话还未落下。 一道淡然,气场却异常惊人的声音骤然响起。 “够了!” “他是我宁河图请来的客人。” 第98章 还愣着干什么,滚! “太猖狂……呃!” 杨箴面容扭曲,双眼通红,叫嚣个不停,一副不死不休的局面。 被他招来的保安,也都是气势汹汹。 但! 随着宁河图一句淡淡的话音响起。 他神色骤然僵住。 猛地回头,双眸紧缩,一张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黄毛小子,是宁老亲自请来的客人? 开什么玩笑。 这他妈怎么可能? 整个中海医道圈子里谁不知道,这十多年时间里,宁河图退隐江湖,闭门谢客。 但只要他在一天。 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所以谁也不敢忽视宁家这两个字的分量。 人不在江湖,江湖却始有着他的传说。 眼前这小子不过十七八岁。 他实在想不到,他何德何能,值得宁老亲自相邀。 甚至,他都想不通,他有什么资格能搭上宁家这棵大树? “宁……宁老,您别开玩笑,他怎么可能……” 杨箴哂然一笑。 “玩笑?” 宁河图眉头一下紧皱起来。 看似风烛残年的身体内,骤然爆发出一股无比惊人的气势。 轻飘飘瞥了他一眼。 “杨会长是觉得宁某太闲,专门跑来逗你?” “不……” 感受着宁河图眼神里的冷意。 杨箴心思一下悬到了嗓子眼。 额头冷汗直冒,连连摇头。 “不,杨箴不敢。” “我看不是不敢,而是已经不把我这个老头放在眼里了吧?” 宁河图嗤的一声冷笑。 闻言。 杨箴心中更是恐惧。 协会会长这个位置看似吓人,但那不过是对不懂行的外人来说。 众人戴高帽罢了。 但对这些医道世家的巨擘而言,他连根手指头都算不上。 一句话能让他上位。 但一句话也能将他打落尘埃。 “宁老息怒,杨某可以对天保证,绝无这种心思。” 杨箴握着手指,恨不得赌咒发誓。 这句话已经极重。 重到能将他活活压死。 “那找这些人来,恐吓谁?” 宁河图负手而立。 目光缓缓扫过那些杀气汹汹的保安。 见状,杨箴哪还敢说一个不字,立刻挥手将他们赶走。 “还愣着干什么呢,滚!” “要是惊到宁老,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一帮人顿时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叫他们来是他。 赶他们走还是他。 自己做了坏事,还要恶人先告状。 不过他们只是最底层的保安,哪敢得罪,纵使心里再过愤懑,也只能暂时将火气压下,愤愤不平的退了出去。 “?” “什么情况?” “怎么走了!” “不是都要打起来了吗,杨会长怎么不教训那小子?” 会场另一边。 抱着胸口等看热闹的一帮人。 原本见到保安冲进来,都以为势在必得了。 没想到,才转眼的功夫,又如水一般退了回去。 他们隔得远,并未听到宁河图的话。 是以这离奇一幕落到眼中,让他们更是一头雾水难以揣测。 “会不会是杨会长,觉得打他一顿太过便宜,准备用其他方式对付那小子?” 忽然间,一道声音响起。 然后众人目光顿时齐刷刷落到了他身上。 那年轻人一开始还倍感压力。 但一帮人并不是怪罪,而是面露思索之色,随后忍不住眼睛一亮。 “对。” “一定是这样。” “杨箴虽然不算什么大人物,但拿捏一个毛头小子,还是轻轻松松的。” “估计就是怕造成太坏的影响,毕竟今晚中海名流云集,还有无数医道巨擘,闹出太大声势,万一被认为他心性过于浮躁,对前程也是个隐患。” “是啊,冯少就是冯少,看问题就是通透。” “冯少一说我就懂了。” 被众人一顿吹捧,冯少不禁有些飘飘然。 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 似乎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感觉。 “哼,等着吧,杨箴那家伙心胸狭窄,绝对不可能就这么放过他的。” 另一边。 杨箴已经冷汗涔涔。 后背更是早已经被汗水打湿。 弓着身站在那。 没人理会。 却偏偏不敢有丝毫不满。 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把林源骂了个狗血淋头。 都怪这个自以为是的狗东西。 要不是他擅作主张,自己哪能到眼下这个田地? 更让他恼火的是。 狗东西挑起事端不说,还把这么一份大麻烦抛给自己。 全然忘记了,林源完全是自己授意的情形。 对这发生的一切。 陈望神色平静,看不出半点变化。 搀扶着爷爷的宁柔,似乎也早就料到。 毕竟两次相遇,她都在现场,白天在家时,爷爷面对那份养脉丹药方的反应,她也都看在眼底。 以爷爷嫉恶如仇的性格。 冷眼相对才是不正常。 这个杨会长,虽然之前三顾茅庐,登门请求爷爷出山,但说实话,她从内心看不上这个人。 医者仁心、济世救民。 此人毫无医德,做的所有事,都只是为了一己私欲。 只有被蒙在鼓里的苏灵溪,瞪大着眸子,心里满是好奇和不解。 连她都是第一次见到宁家老爷子。 为什么陈望和他却似乎极为熟悉? 甚至,她隐隐觉得,宁老爷子在他面前,反而态度放得很是恭敬的样子? 歪着脑袋,苏灵溪目光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实在充满了神秘。 想着想着,整个心神几乎都陷入了进去。 片刻后,她才忽然回过神来,人宁老爷子还在一旁站着,自己哪好意思坐的这么悠闲? 俏生生的站起身,拉开一张椅子请他坐下。 宁河图气定神闲。 对这点小事自然没有放在眼里。 “宁老……” 见四人言笑晏晏的坐下,唯独自己像是一条无人在意的狗,杨箴恨不能挖条地缝钻进去。 犹豫了好一会。 这才鼓起勇气轻轻喊了一声。 “哦,还有事?” 宁河图似乎才想起还有他这么一号人在。 淡淡瞥了他一眼。 “没……没有,就是问问宁老有没有需要吩咐的,杨某在所不辞。” 杨箴脸上强行挤出一抹笑容。 连连摆手。 他倒是也想坐下。 但看这架势,就算留下也是徒增笑话。 “没了,杨会长请便。” 宁河图摇了摇头。 见他转身,又想起了什么似的。 “哦对了,把地上那人带走,还有,这个人我很不喜欢,不想再看到他了。” 正仓皇逃离的杨箴,脚步一顿。 随即脸上堆起苦笑。 “是,宁老吩咐,杨某知道怎么做。” 第99章 请陈先生……教我! 留下一句话。 杨箴示意两个手下,将还处在昏死中的林源带着,然后匆匆离去。 而目睹这一切的陈望。 眼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玩味。 宁河图这个人,确实有点意思。 以他的身份地位,其实远远不必如此自降格调。 唯一的可能。 那就是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向自己示好。 陈望虽然更喜欢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不过既然宁河图投之以桃,他自然也不会拒绝这番好意。 “多谢。” 举起高脚杯,陈望冲他笑了笑。 “小哥严重,不过举手之劳。” 宁河图淡然一笑。 对他而言,今晚来此,一是实在耐不过杨箴之前三番两次登门相请,第二点么,是因为太久没有出门,来此也能见见那些多年没见的老骨头。 无论是敌是友。 转眼间,大家都已经七老八十,半截身子骨都入了土。 说不定哪天就会撒手人寰,一走了之。 也算是了却一个心愿。 至于出手帮忙,却是完全出于个人私心。 陈望身份来历成谜。 犹如云遮雾绕,即便是他也揣测不透。 但那份养脉丹药方却是实打实的稀世珍宝。 宁家前后传承一两百年。 也收藏了不少药方。 那才是宁家屹立不倒的根本所在。 换做是他,轻易是绝不会拿出来的。 但眼前这个少年,价值千金的药方……不,准确的说是丹方,却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便赠与一个陌生人。 要是普通人也就罢了。 要知道宁家医道传承,想要借着药方做点什么,简直易如反掌。 但他偏偏就是那么做了。 而且,没有提出半点要求。 光是这份心境。 都实在让人敬佩。 比起他,自己做的这点事,又算得上什么? “对了,小哥喜欢红酒?” 宁河图主动道。 “不算喜欢,只能说图个新奇。” 陈望摇摇头。 在山上时习惯了自酿药酒。 来中海后,实在找不到那份味道,只能退而求其次。 对他而言红酒味道太杂,香气过重,反而掩盖了本身的醇正。 与其说是酒,还不如说是饮料。 “哈哈哈,这点小哥和宁某倒是不谋而合了,这么多年,也品尝不来。” 宁河图爽朗大笑。 虽然身体不好。 但爱酒如命的他,什么样的好酒没试过? 家里那些儿孙辈倒是喜欢红酒,送了不少据说是典藏的酒庄珍品给他,可惜……他偶尔尝一次就给扔到一边。 还没老街上打的那种酒好。 也不知道受追捧的点在哪里。 本以为是自己食古不化,没想到今天意外碰到个同道中人。 “宁老先生钟爱白酒?” 陈望也来了几分兴致,随口问道。 “是啊,这些年闲来无事,亲手酿了好几种,小哥要是有意,回头去我那尽情喝上一场。” 宁河图点点头。 他还是说的谦虚了。 何止是亲手酿制。 这些年为了酿出一款满意的酒水,他特地弄了个地下酒庄,闲来无事就下去转转。 家里人也管不住他。 一开始还说几句。 不过老爷子开心,久而久之,也就听之任之了。 “有时间一定登门拜访。” 陈望眼神一亮。 既然宁老爷子也是医道出身。 说不定他那也有老头子酿制的那种药酒。 回头还能交流交流。 “好,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宁河图脸上的笑容更甚。 陈望放下酒杯,浅尝辄止,“对了,宁老爷子,可让人去抓药了?” “已经备齐。” 听他说起正事,饶是宁河图也不敢动大意,认真说道。 今早一返回家中。 他便让孙女宁柔亲自去药方拿药。 每一种药分量如何。 用药多少。 事无巨细清清楚楚。 而他更是将养脉丹方来回反复研究了不下十次。 只等今晚宴会结束,明日便开始煎药服用。 “我观宁老先生,似乎除了断脉之伤,身体中还未其余旧疾,可否让我替你诊脉?” 陈望认真看了他一眼,忽然道。 “当然……” 宁河图一怔。 随即一双浑浊的目光里露出惊叹,主动伸出手去,“求之不得!” 如今这个时代。 武道传承难如登天。 他年少时,虽有宁家几个老人盯着。 但仍是留下不少暗伤隐疾。 这么多年仍是难以去除。 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只是一眼便能看破,再联想到早上在公园里的情形,宁河图心中越发期待。 陈望也不耽误。 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经脉处。 刹那间。 一股微弱,却异常霸道的真气,冲入宁河图体内,顺着他四肢百脉流淌而过。 “这……” 宁河图心中更是大惊。 刚才陈望出手,他还只是怀疑。 但眼下,感受着那股纯正惊人的真气,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古武者! 果然。 而且从这股真气看,何止是明劲修为,恐怕都已经越过了暗劲的层次。 随着真气流转。 陈望缓缓睁开眼睛,目光平静,偏偏又有种能够看透一切的深不可测。 “督脉、冲脉堵而不行,阴阳二脉隐而不显。” “奇经八脉等于四脉不通。” “你所修行的功夫,怕只是残篇吧?” 轰! 简短一句话。 犹如雷鸣在宁河图耳边炸开。 他猛地站起身,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此刻的他心中像是海潮滚滚、大浪拍岸。 这是他宁家最大的秘密。 就算是几个儿子,以及身边最受他宠溺的宁柔都不知道,眼下却被这个少年一口道破。 如何不让他震撼万分。 “爷爷?” 宁河图的举动,把宁柔吓了一跳,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跟着起身。 想要去搀扶着爷爷的胳膊。 却被宁河图轻轻推开。 见此情形,她更是手足无措,目光不禁落在陈望身上。 “你,对我爷爷做了什么?” “柔儿,莫要放肆!” 宁河图终于回过神来,呵斥了一句,随后才恭敬无比的看向陈望,一双目光如同看向仙神一般。 “确如陈先生所言,宁家功法断了传承,如今只剩残篇。” 陈……陈先生? 一旁的宁柔,看着爷爷的样子,再听到这个称呼,嘴唇不禁张大,眼底满是不可思议。 苏灵溪也是满脸错愕。 这会她已经完全看不懂局势了。 “这就对了,早上看你打拳,招招式式看似寻常,气劲却无法流转。” 陈望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淡淡道。 “这……” 闻言,宁河图更是震动。 听他语气,似乎早就已经看出。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心中浮现,他下意识站直身形,然后双手抱拳,弓身拜下。 “请陈先生……教我!” 第100章 中海可有真元武者? “请……先生教我!” 这句话声音不大。 却足以让人瞠目结舌。 要知道,宁河图身为宁家之主。 即便放眼偌大的中海,也处于最顶尖的那小撮人。 而今却对一介少年俯首折腰。 要是传出去,怕是要引起轩然大波。 可惜,看到这一幕的,除却当事人陈望之外,也只有宁头和苏灵溪两个女孩。 此刻的她们,不约而同瞪大一双美眸,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陈先生三个字,就已经足够震惊。 更遑论这句话了。 “宁老先生大可不必如此客气,有时间,我会试着帮你补全。” 陈望淡然一笑。 话并未说的太过。 即便造化长生功,能推演天下武学,但水满则溢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多谢陈先生。” 简单一句承诺。 已经让宁河图内心激动的无以复加。 因为十多年前那件事,他经脉被断,再无法聚气丹田,浑身等于一个漏洞。 心灰意冷下。 宁河图再没让下一代宁家子弟踏入武道。 就是担心他们会走上自己的老路。 但陈望要是真能将宁家开弓拳补全,那就意味着曾经医武传世的宁家,能有希望再度恢复巅峰。 宁家若是有明劲武者。 又怎会偏安中海一隅? 何况,苦苦隐忍了十多年时间,他何尝又不想找到当初那帮人报仇雪恨。 对他而言。 那段往事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被人打上门,废掉一身功夫,还扬言若是宁家敢再踏足武道,便是灭门之时。 如此大仇不报。 实在枉然来这世上走上一遭。 只是…… 这么多年,他根本找不到丝毫机会。 对方势力滔天。 仅仅是出现在宁家的几人,实力最低微者,都是半步明劲。 出手断他经脉的那位,更是明劲大成的高手。 如此恐怖的势力,简直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时隔这么多年,复仇的机会竟然摆在了自己面前。 躬身弯腰又算得了什么? 只要大仇得报,就算是对陈望行叩拜大礼,他都心甘情愿。 “不必,出手救你,只不过缘分使然。” 看着宁河图老泪纵横,感激涕零的模样,陈望摆了摆手随意道。 药王谷行事历来如此。 之前他曾听二师娘说过。 老头子刚下山那会,有个市的一把身患怪病。 找了不知道多少国医圣手,却无济于事,眼看病入膏肓,恰好宋长夜下山,弄了个江湖义诊。 也不知道他从何处得知,总之就如溺水之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当即便派人上门请他治病。 原本这种事无可厚非。 毕竟药王谷向来以济世救人为准则。 但来人傲慢无知,言语中多有不屑。 老头子也是倔驴脾气,即便对方权势滔天,家财万贯,许诺的佣金更是无数。 但仍旧是冷着脸让他滚蛋。 见此情形,让无数人心生忐忑,望而却步。 最后一个家徒四壁的流浪汉,带着患病多年,瘫痪在床的妻子上门。 他能拿出的诊金。 只有不到五块钱。 甚至连一副药都抓不起。 找上宋长夜,其实也就是做最后一次努力,他都没有抱任何希望,毕竟五块钱谁愿意治病救人? 但偏偏…… 宋长夜就是出手了。 掌天十三针,将人从鬼门关带了回来。 分文不取不说。 还送了一笔钱给那两位贫贱老夫妇,让他们能够得以终老。 之后上门求诊者络绎不绝。 但那位大官家人,在始终无法踏入药堂半步,只能眼睁睁等死。 也是因为如此,自从江湖上便传出老头子性格乖张,难以揣测的传闻。 实际上。 他替人看病,从不看贫富与否,全凭一个眼缘。 陈望也是如此。 宁家权势再过煊赫。 还能比得上药王谷不成? “对了,宁老先生,我倒是有件事相问。” 陈望沉吟了片刻。 又看了眼一旁的苏灵溪和宁柔。 最终还是开口道。 “陈先生尽管吩咐,宁某一定知无不言!” 宁河图躬着身形,神色间没有半点作为宁家之主的高高在上。 “如今中海,除了你宁家以外,还有几个古武世家?” 早上在公司楼下的滨江公园。 之所以出手指点宁河图。 陈望便是需要找一个问路人。 而眼下机会不错,正好合适。 “这……” 宁河图神色一顿。 怎么都没料到陈望问的竟然是这件事。 不过,即便心中再如何震撼,还是认真回复道。 “以我所知的情况看。” “一共四家。” “罗家、宁家、张家以及莫家。” “罗家擅长横练功夫,张家以兵器见长,至于莫家则是以内功心法传承于世。” 听他如数家珍,简单几句话,便将另外三家情形介绍的一清二楚,陈望不禁点了点头。 虽然和他预料的略有偏差。 在如今武道没落,难以为继的年代里。 中海还有四个古武世家传承。 已经算是殊为不易了。 “如今中海可有真元武者?” 陈望继续发问。 只是,听到这话,宁河图脸上的苦笑之色更浓。 凝聚真气,叩破门关,方能跃过龙门,成为明劲武者。 明劲之后又有暗劲。 暗劲大成过后,真气凝实如水,才能称作真元。 也就代表踏入了化劲。 真元武者,便是武道修行的第三境。 他苦苦追寻了一辈子,才堪堪摸到明劲的门槛。 而今这一位开口就是真元…… “陈先生想多了,我这一辈,修为最高者乃是张家张龙虎,此人三十年前便踏入了明劲。” 宁河图摇摇头。 才明劲? 听到这个消息,陈望顿时大失所望。 他十一岁那年搬山镇狱劲,便入明劲,之后十五岁,踏入暗劲。 下山时,搬山镇狱劲打破身上七十多处窍穴。 已然气炼真元。 本以为偌大的中海,卧虎藏龙,好歹有几个值得关注的对手。 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不过他也没有小觑,毕竟这时代武道不显,真正的高人避世不出。 宁家传承功法都是残篇。 宁河图又闭门不出这么多年,不知江湖高手也算正常。 “陈先生,可是要去见一见张龙虎?” “我与他是旧识,倒是可以引见。” 见陈望沉默不语。 宁河图暗暗揣测着他的心思。 “那倒不用,都在中海,迟早有见面的时候。” 陈望抿嘴摇头一笑。 他如今来了中海。 总有一天,就算他不去找,那些人也会找上门来。 “是,陈先生。” 第101章 背靠大树好乘凉 两人对话戛然而止。 但一旁的宁柔,心中却是掀起了轩然巨浪。 她从小跟着家人耳濡目染,背诵药经医典、辨别药性药理、学习治病救人。 所有的一切,都离不开医之一字。 但如今……爷爷却说,宁家是中海四大古武世家之一。 这到底怎么回事? 究竟哪件是真哪件是假? 难不成自己这么多年,都活在一个编织的谎言里? 宁柔咬着嘴唇,满脑子疑惑不解。 但偏偏…… 眼下当着陈望和苏灵溪的面。 她又不好直接发问。 只能强忍着,但越是如此,心里便越是一团乱麻。 好在,似乎看出了孙女心思,宁河图伸手拍了下她的肩膀,眼神里露出和蔼。 “柔儿,我知道你有颇多疑问。” “等晚上回去,爷爷会一桩一件说与你听。” 原本他是打算将这些秘密。 一起带进棺材里的。 就算没脸去地下见宁家的列祖列宗,他也一力承受。 只求能用自己,护住宁家血脉。 毕竟只有他才知道,当年出现在宁家的那些人何等可怕。 出手如风雷,拔剑斩幽冥。 宁家上一辈四位长老,联手之下,连一招都没能挡住。 他是真不想看到宁家后辈子弟,再步自己的后尘。 但今夜…… 困了他将近二十年的心魔,一朝化解。 “好!” 宁柔咬唇轻轻点头。 接下来。 陈望和宁河图很有默契的再没有提及这些。 只是随意闲聊着。 仿佛一对久未见面的老友。 另一边,宁柔和苏灵溪也是低声说笑着。 她俩年纪相仿,无论姿色还是家世也差不多,两个女孩之间有着太多的共同语言。 外面的宴会厅里人来人往。 越发热闹。 这边却是异常安静。 片刻钟后,随着啪嗒一声,头顶射灯亮起,将原本显得稍稍昏暗的主会场照的灯火通明。 “好了,夜宴要开始了。” “陈先生,一起去看看?” 宁河图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才这么一会。 和陈望谈天说地,从南到北,才发现他年纪虽小,但无论眼界还是心境都远超常人。 如今惊叹之外,更是多了几分佩服。 难怪这么小年纪,便能如此优秀。 “好啊。” 陈望点点头。 今晚陪苏灵溪过来,本来就是想见识见识,四年一次的医道夜宴,到底什么名堂。 不用两人招呼。 见他们起身,正相谈甚欢的两个女孩也随之起身。 宁柔搀扶着爷爷。 苏灵溪则是站在陈望身边,主动挽着他的手臂。 见到这一幕,饶是见人无数的宁河图,心中也忍不住感慨一声好一对金童玉女。 几个人平静的朝会场走去。 一路上,不时有人上来和宁河图打招呼。 毕竟十多年未出江湖。 他们虽然之前或多或少也得到了些消息,但此刻亲眼见到,仍是难掩心中震撼。 百年宁家。 在中海中医圈子里,那可是跺跺脚都能引发地震的存在。 “靠,那小子怎么和宁老爷子搭上关系了。” “估计是苏家二小姐搭桥牵线,要不然他有什么资格。” “娘的,狗运真好。” “杨会长那边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这么久都不见人。” “蠢货,到现在还看不明白,这小子背靠宁家这棵大树好乘凉,歇歇吧。” “难道就这么不了了之?” “废话,就凭杨箴那个废物,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宁家作对。” “那我们还要过去打招呼吗?” 会场一角。 之前那些等着看热闹的年轻人。 见到这幅情形,一个个不禁目瞪口呆。 在他们看来,宁河图先前过去,铁定是打算教训那小子,之后杨箴带人怒气冲冲赶去,似乎也验证了他们的想法猜测。 但谁也没料到。 那小子竟然如此猖狂。 直接当着杨箴的面,把一个副主任打的吐血昏死。 现在更是跟个没事人似的。 反而和宁老爷子并行出现。 “看样子是挤不上前了……” 他们不过是年轻后辈,平时仗着家世在外面装装样子还行。 但在宁河图那样的前辈大佬面前。 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更何况,没看到自家长辈,眼下一个个都排不上号。 站在过道上的几个人,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 跟他们比起来。 各家受邀来的大人物。 明显看的更远,想的也更多。 这么多年闭门谢客的宁河图今夜忽然出现,是否代表着他打算重出江湖。 还是说…… 他此次出山。 根本就是为了身旁那个年轻人造势? 至于绝色倾城的宁柔和苏灵溪,反倒没几个人在意。 此刻,明里暗中,无数双目光正落在陈望身上,暗暗猜测着他的身份来历。 而在这些或震惊或羡慕的眼神里。 却有一双异常复杂。 徐巍然! 此刻的他端着一杯酒水,看着被众人围绕的那道年轻身影。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徐家到了他这一代,虽然也出了个国医圣手,加上略有几分生意天赋,经营的倒是不错。 但距离高门大户还差的太远。 原本他是有一线机会的。 只要与陈望交好,就等于搭上了药王谷。 结果…… 他们一对父子。 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将陈望得罪到死。 徐家想晋升成为豪门望户的路,怕是也彻底绝了。 除了他以外,此时还有一个人也是如此想法。 那就是杨箴。 之前如同落水狗般仓皇逃离的他,回去后越想越恼火。 他不明白,向来八面玲珑的自己,为什么会犯下那样的大错! 本来请动宁老爷子出山。 自己的声望在圈子里绝对会一跃而起。 结果却落了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他都恨不得给自己来上一巴掌。 至于林源。 被愤怒至极的他,直接让人打断双腿扔了出去,并从协会开除永不录用。 如此方才消却了一丝心头大恨。 如今看着灯光下一老一少两道并肩而行的身影。 他心里已经在开始盘算,怎么补救挽回。 至少不能让宁老真对自己心生不满。 否则,他这会长的位置,怕是也就到头了。 正琢磨着找个什么机会时。 会场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喧嚣吵闹声。 杨箴真打算让人过去看看,却见到在门口负责查验邀请函的年轻人,被人一拳砸飞,高高抛起,将一张桌椅砸的粉碎。 刹那间。 原本热闹的会场一下雅雀无声。 众人下意识回头。 就连陈望也是皱眉看了过去。 很快。 一道异常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煞气几乎是扑面而来。 大笑着道。 “这么大动静,怎么能少了我张狂奴?” 第102章 苗疆蛊医张狂奴 “这人谁啊,好狂,连医道夜宴都敢擅闯。” “很有名么,怎么没听过?” 看着那道横在门口处的身影,刚刚平静下来的会场再度变得喧嚣。 年纪小的,基本上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但稍微年长些的老人。 谁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分量。 一个个眉头紧锁,瞳孔微缩,更有甚者,下意识低垂着头,都不敢和他对视。 “张狂奴?” 陈望低声喃喃。 他来中海时日无多,除了苏家之外,满打满算,认识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自然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他只是觉得,此人果然名副其实,字里行间,一举一动,都透着一个狂字。 “灵溪,你可认识?” 看了眼身侧的苏灵溪,随口问道。 可惜,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最终也是摇了摇头。 “竟然是他……” 宁河图叹了口气。 语气里意味深长。 听到这话,陈望眼神顿时一亮,“宁老爷子知道?” “何止知道。” 宁河图嗤的一声冷哼。 和蔼的神色间,罕见的闪过一抹愠怒。 “此人出身张家,却对武道修行并没有太多兴趣,反而醉心于医术,不过走的却是旁门左道。” “怎么说?” 陈望眉头一挑,下意识追问道。 “这家伙摒弃中医,跑去苗疆深山数年,被他学了一手蛊医之术。” “苗疆蛊医?” 听到这几个字,饶是陈望也不禁错愕万分。 他本以为宁河图所说的旁门左道。 指的是张狂奴借医术之名,行杀人之事。 却怎么都没想到。 这家伙不走寻常路。 药王谷作为天下医道圣地,陈望自然清楚,医术源远流长,派系也繁杂众多。 除却他们这一脉最为正宗的中医之外。 佛医、道医、苗疆蛊医、萨满巫医,甚至还有阴阳鬼医。 只不过就如武道传承一般。 这些派系随着时间流逝,大都慢慢消逝在了时间长河里。 而今,在中海竟然能见到一位蛊医传人。 实在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对,苗疆蛊医邪异非常,张狂奴越是沉心其中,受那些蛊虫祸乱越为严重。” “当年前后向我连下七封挑战书,就是想要证明他自己的选择没错。” 宁河图浑浊的眼神里,露出一抹回忆之色。 “爷爷,结果呢?” 听他断断续续的说起这件往事。 不仅是陈望和苏灵溪。 就连一旁的宁柔,精致的小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好奇。 “前面六次,以他全输为结局。” “至于第七次,迄今也没有结果。” 本来这些事藏在心里。 宁河图是不想拿出来说的。 只不过就是他自己也没想到,闭门谢客了十多年,好不容易出山,竟然又碰到了张狂奴那个疯子。 “为什么?” 苏灵溪瞪大美眸,下意识问道。 只是话一出口,她才反应过来似乎不太好。 不过这会陈望和宁柔,都在静等答案,她嘭嘭直跳的心思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因为,来不及跟他打第七次擂台,我便退出了江湖……” 宁河图倒是并未在意。 只是淡淡的解释道。 对他而言。 这些并没有半点值得炫耀。 相反,张狂奴那家伙再次出现,让他隐隐觉得事情并不简单,而且颇为头疼。 按照那家伙的性格。 今晚这么大张旗鼓的出现。 绝对是冲着自己来的。 “原来如此。” 听完他一番解释,陈望三人总算知道了当年往事,以及两人之间的这段恩怨。 见他揉了揉眉心。 陈望若有所思,“宁老爷子是担心,姓张的是冲着你来?” “不是担心,是一定!” 宁河图无奈地摊了摊手。 果然。 这句话就像是个征兆。 话音才落,横在门口的高大身影,便大踏步走了进来。 因为逆着光线。 从他们的角度很难看清张狂奴的长相。 但随着他大步而来的那股桀骜不驯、癫狂如疯的气质,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真是他!” “这疯子怎么又跑出来了?” “不是说这些年在闭死关么?” “完了,张狂奴一出来,今晚这宴会怕是又要被他闹个天翻地覆。” “何止今夜,中海都不得安宁了。” “张龙虎也是,这么不省心的家伙也敢放出来。” “十来年没见,怎么感觉他比眼前更疯了?” “嘘,轻点,人来了。” 此时。 会场内近百道目光,全都汇聚到张狂奴身上。 或复杂、或震撼。 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恐惧。 真要说到张狂奴和中医界的恩怨,还得追溯到二十几年前。 那会张狂奴还没如今的疯癫狂躁。 只是个初出茅庐,醉心医术的后辈。 但他性格极为偏执。 听不得劝,更受不得半点打击。 只因为那年他去拜访一个久负盛名的国医,结果被对方说的一文不是。 仔细便陷入歧途。 不但摒弃中医,分道扬镳,更是离开中海,独自一人前往苗疆深山,试图找到那些隐秘的蛊医,试图学得虫蛊医术。 一开始,众人并未在意。 苗疆蛊医虽然确实存在于世。 但谁也不知是否早就断了传承。 何况那些人隐居在深山老林内,对外人极为防备。 不说学医。 就是找到都难。 但数年后,张狂奴竟然真的带着一身诡异莫测、邪性无比的虫蛊医术返回中海。 摆下擂台。 扬言要用蛊医击败中医。 这种情形自然引起中医界不满。 几个大佬应战。 但令人无法置信的是,接连几场争斗,都是张狂奴碾压获胜。 那段时间中医界甚至谈之色变。 谁也不敢再轻易应战。 横扫中海的张狂奴也愈发嚣张,放出狂言,叫嚣中医无用,就是一帮骗子。 眼看他欺人太甚。 当时数位医道世家的家主,找到宁河图,请他出手。 宁河图也早就看不惯张狂奴的所作所为。 当即应战。 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将张狂奴压得抬不起头。 当时这件事几乎轰动了整个中海。 一扫头顶阴霾的中医界,也终于能喘口气。 本以为张狂奴会知难而退。 但谁都没料到,这家伙非但不承认落败,反而再次卷土重来。 短短两年时间里。 给宁河图连下七封挑战书。 最后因为宁河图退隐江湖,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但张狂奴的名字,却犹如一个噩梦,存在于老一辈中医人心中。 好不容易消停了几年。 没想到。 今夜他又出现了! “宁河图,听说你出山,张狂奴特来请教,也解决下当年第七封挑战书的恩怨!” 第103章 既分高下第章 也决生死! 大步行至会场中间。 望着众人最前方那道苍老的身影。 张狂奴拧着眉头大笑。 一双狭长阴冷的眼神死死盯着宁河图。 声音更是如同雷霆炸开。 离得稍近的人,只觉得耳膜都要被震破,脸上露出痛苦,但却敢怒不敢言。 不说他背后站着的张家。 他们得罪不起。 眼前这家伙,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当年的擂台比斗。 说是文斗。 实则比武斗更为血腥。 落败者,几乎无一例外全都重伤,甚至还有当场身死的。 那也是为何,之后无人敢于应战的缘故。 行医者,仁义当先。 但张狂奴走的蛊医之路,最擅长的便是以对手的鲜血,豢养自己的蛊虫。 那些年里,他私底下被称作虫魔。 也不是空穴来风。 眼下谁又敢去触他的霉头? “老子还以为你要再继续当缩头乌龟,没想到,躲了这么多年,竟然又出来了。” 张狂奴满脸狞笑。 “正好今晚整个中海医界的人都在,就当是替你我做个见证。” “你我之间,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如何?” “敢不敢?” 果然! 听到他毫不避讳直接点名。 宁河图眼底不禁闪过一抹精芒。 十多年前。 本来双方约定月底医道之争。 结果却出现了意外。 那帮神秘人突然出现在宁家,折断他的经脉,更是连杀宁家五位长老,之后飘然离去。 宁河图也曾怀疑过是张家下的死手。 毕竟张宁两家向来不对付。 再加上张家又是中海四大古武世家之首。 所传承的内功心法神秘无比。 更别说那时候张龙虎早就已经踏入明劲。 替弟弟出头。 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但宁家被血洗的消息传出去后,张龙虎曾亲自上门一趟。 亲口发誓他并不知道此事。 之后更是亲自出手,把中海医道界搅得一滩浑水的弟弟张狂奴给抓了回去,禁足在家,不准他再出门。 宁张两家虽然矛盾。 但远没有到打生打死的地步。 为了一个疯子弟弟。 张龙虎没理由那么做。 而且,以张家的实力,似乎也没到能够瞬杀宁家几位长老的程度。 所以这件事才不了了之。 “爷爷……” 一直搀扶着爷爷手臂的宁柔,感受着他的举动,忍不住轻呼出声。 神色间满是担忧之色。 “放心,你爷爷我还没老到不敢应战的地步。” 宁河图拍了下她的手背,和蔼一笑。 说话间。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里越众而出。 在那么一瞬间。 他原本佝偻的身形都挺拔了许多。 “有何不敢!” 宁河图负手而立。 一双目光澄澈如井,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浑浊。 平静看向不远外的张狂奴。 “不错啊。” 见此情形,张狂奴越发满意。 “老子还担心这十多年,把你的心性胆气全都磨没了,现在看来,宁河图就是宁河图,远不是周围这些废物能够比的。” 闻言。 会场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不过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好狂……” 看到这一幕。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从张狂奴身上,他倒是仿佛见到了另外一道身影。 崔照! 那小子也是骨子里都透着狂傲。 从他自告奋勇跑去黑虎帮做内应后,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陈望正暗自想着。 宁河图已经打断了张狂奴的话。 “少废话,十多年前,你在我手下连败六次,既然一定要将第七次补上也不是不可。” 听到宁河图说起当年之事。 张狂奴鼻间不禁发出一声冷哼。 六战皆败。 这对他而言,绝对是人生最为黑暗的一段岁月。 当年从苗疆学成归来。 以一手诡秘莫测的虫蛊医术,横扫整个中海医术界。 结果却栽在了宁河图手上。 还是足足六次。 为了复仇,他等了十多年。 “但是……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张狂奴眉头一皱。 “无论谁输,自此过后退出江湖,如何?” 宁河图缓缓出声。 时隔十多年未见。 他已经发现,张狂奴身上的气息越发邪性,再这么下去,遭到虫蛊反噬只是迟早的事。 要是不强行将他逼退。 恐怕到时候的中海医道界,又要迎来一场腥风血雨。 比起当年之祸,更为可怕。 “退出江湖?” 听到这个要求。 张狂奴稍稍犹豫了下。 不过看到不远外那道已经风烛残年、摇摇欲坠的身形。 他不禁底气大增。 宁河图已经不复巅峰。 但他被哥哥禁足闭关的这些年,却是一日不敢耽搁。 如今他的虫蛊医术,比起当年不知道强横了多少倍。 这老东西,哪来的底气? 何况。 真要是他赢了。 哪里只是退出江湖那么简单? 他要这老家伙站着出来,躺着出去,以泄心头之恨。 “好。” “我答应你!” 张狂奴挑了挑眉,晃了晃脖子,一张脸上满是骄横。 “那就还是当年规矩。” “一局定胜负?” 宁河图笑了笑。 当年张狂奴摆下擂台,扬言要以苗蛊医术击败中医。 定下的规矩,便是医术之争。 “当然!” 张狂奴点点头。 神色间自信满满。 目光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指了指高台。 “正好都不用摆擂台了。” 说话间,她直接大步走出,原本周围那些人见状,纷纷散开,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片刻后他一跃跳上高台。 居高临下,气势凌人的道。 “宁河图,来,老子在这等着你!” “爷爷,别去……” 眼看爷爷准备登台,宁柔忧心忡忡,不知道如何是好。 这几年里,都是她在照料。 没人比她更清楚爷爷的身体状况。 看着精神,实际上身体极差。 说句不好听的,已经是残灯末庙,风吹即倒。 断脉伤病也一直未愈。 而反观张狂奴,一身气血气势惊人。 这种比斗,如何能赢? “柔儿,放心,爷爷会量力而行。” “可是……” 宁柔还想说什么。 却不知从何说起。 一旁的苏灵溪见状,心情也是忐忑无比,揪成一团,下意识拉了拉身侧陈望的衣角。 感受着小丫头的担心。 陈望忍不住摇摇头。 他其实早有决断。 宁河图今日投之以桃,他自然会报之以李。 更不会眼睁睁坐看他被那个张狂奴羞辱。 “放心吧。” “适当的时候我会出手。” “他不会这么一直嚣张下去!” 第104章 下蛊去病第章 丧心病狂 “多谢陈先生。” 闻言,宁河图悬着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这个少年虽然年轻,但无论医术还是身手,都远超自己,有他坐镇,至少能保后路无虞。 “言重了。” 陈望摆摆手,淡淡一笑。 他也想看看这个张狂奴,究竟有什么底气,敢口出狂言,要以一人之力镇压中医。 作为药王谷传人。 下山行走。 身负的便是中医脸面。 人都伸出手了,又岂能凑上前任他打脸? “柔儿,记住我跟你说过的,每逢大事有静气。” 宁河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宁柔。 他这个孙女,看似柔弱,实际上最是要强。 “好,我知道了。” 宁柔眸中泛起泪光,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走了!” 宁河图洒脱一笑。 挥挥手,转身决然而去。 即便此去极有可能把命丢下。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找到一线重现宁家荣光的机会,但他还是义无反顾的去了。 君子一诺,价值千金! 既是十多年前未赴之约,那今晚一并解决就是。 既是他宁河图和张狂奴之间的恩怨。 也为中医和蛊医之争,画上一个句号。 如此情势下。 生死反倒成了其次。 看着那道苍老削瘦,步履蹒跚的背影,此刻落在众人眼里,却是那么高大,犹如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 “宁老。” “宁前辈,撑住!” “宁老先生!” 随着宁河图一步步走出。 人群中自动为他让开一条道路。 一双双或是崇敬,或是担忧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老宁……” 忽然间,一道沙哑的声音响起。 宁河图身形微微一顿,下意识看向人群当中。 一道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身影,坐在轮椅上,满是忧虑的看向他。 “老黄,你也来了?” 这是他一位老友。 多年前双腿瘫痪,只能坐在轮椅上。 “能不来么,听到你终于肯出山,我哪还能坐得住,再不见上一面,怕是以后都没机会了。” 黄沧老泪纵横。 “哪里会,老而不死是为贼,咱俩啊,有得活。” 宁河图倒是坦然,抓着他的手笑道。 “你啊你,多少年了还是这副性子,一点没改。” 黄沧摇摇头,随即眼神里再度露出紧张之色。 “张狂奴那家伙,越发邪性了,你可别临老了阴沟里翻船。” 比起他的忧心忡忡。 宁河图就要淡然太多。 拍了拍他的手背,朗声笑道,“放宽心老伙计。” “那就好。” “我们这帮老东西不中用了,要不然今晚也不至于让你独自一人面对。” 黄沧眼里闪过一丝萧瑟。 他们这些人。 老的老走的走。 已然不剩几人。 宁河图在他们中虽然是最小的一个,也已经过了古稀。 放到外边,这个年纪哪一个不是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但如今却要和人争勇斗狠。 实在是莫大的悲哀。 “这是我当年和他的约定,由我而起,我来终结。” “别想太多。” “过几天,把人都叫上一起喝茶。” 宁河图笑了笑。 留下一句话,再不耽误,转身径直朝高台上走去。 他如今年纪虽大,经脉有伤。 但医术还在,这才是他的底气。 拾阶而上。 在无双目光中,负手而立站在高台之上。 “有种!” 看他竟然真敢赴约,张狂奴忍不住咧了咧嘴。 只是,犹如锯齿般的白牙,再加上他那双狭长阴冷的眸子,让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废话少说。” “出手便是。” 看着那个越发疯癫的家伙。 宁河图眉头微皱。 “好,果然还是和当年一样,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闻言。 张狂奴半点没有生气的意思。 反而越发兴奋。 这些年,他做梦都想把宁河图踩在脚下,以洗刷身上背负的奇耻大辱。 “规矩还是老规矩。” “不过呢,今天要变一变。” 听到这话,宁河图心里立刻本能的察觉到几分不对,但还是淡淡问道,“怎么个变法?” “你们这些人不是整天自诩,学医是为了济世救人么?” “今天就由我来下蛊,你来治病。” “你若是能破我的蛊虫,便算你赢,若不成,则我赢,如何?” 轰! “这……” “可恶,这家伙果然疯了。” “竟然想出这么残忍的方法。” “宁老先生别答应,一旦答应,就等于中了他的圈套。” “他摆明是有备而来,千万别冲动。” 张狂奴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意思。 而且,明显早就有了打算。 只是。 他这个所谓的变法一出,立刻引发了轩然大波。 苗疆蛊虫本就邪异非常。 当年张狂奴能横扫中海医道界。 就是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下蛊去病?” 陈望听得也是眉心一沉。 这个张狂奴,此举之用心可谓阴险。 就是吃准了宁河图的性格。 若是同意,便等于跳进了他挖的坑里。 要是拒绝,更是让他抓到了把柄,可以肆无忌惮的嘲笑宁河图徒有虚名。 “这……不可以!” “爷爷,别答应他!” 身侧两个姑娘,此时也反应过来。 苏灵溪脸颊苍白。 宁柔一双眸子里更是浮现出涟漪雾水。 眼下她哪还能不明白,张狂奴之所以有恃无恐,根本就是冲着爷爷宁河图来的,欲要置他于死地! 无论答不答应。 他都站在了上风。 看围观者都能看懂其中圈套,宁河图这种老江湖又岂会看不出来。 只是…… 从他站在高台上的那一刻起。 他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好,就如你所言!” 宁河图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哗啦—— 闻言。 整个会场内外,众人更是骚动难安。 若是宁河图今晚败了。 可以预见的是,到时候轮到的就是他们,整个中海医道圈子里,无人能够幸免。 毕竟张狂奴这个疯子,什么样丧心病狂的事情做不出来? “好!” “好好好!” 张狂奴似乎也没想到,宁河图答应的这么痛快,脸上的得意越发浓郁。 “既然同意。” “选人吧!” “选人?” 宁河图眉头几乎皱成了个川字。 “当然选人,挑个人我来下蛊,你来解蛊,哦,这在我们的说法里叫做蛊种。” 张狂奴咧开嘴巴,舔了舔舌,目光里满是期待之色。 只是。 这副模样落到其他人眼中,却是让他们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行,这是你我二人之间的恩怨,与其他人无关。” “若是一定要下蛊,冲我来便是!” 第105章 本命金蚕蛊 “不不不。” “你大概没明白我的意思,医道之争在于你我,但蛊种必然要找个外人。” “要不然你拖着病体,传出去,其他人还以为我张狂奴欺负你。” “今晚我来。” “就是要借助虫蛊医术,堂堂正正击败你宁河图!” 张狂奴摇了摇头。 轻描淡写地笑道。 尤其是说到蛊种两个字时,更是冷漠到了极点。 仿佛那并非一条鲜活的人命。 而只是一只猫一条狗,甚至一只蝼蚁。 “用他人之命,来圆你我二人之争。” “张狂奴,你无耻!” 见他说得如此简单随意。 宁河图再好的性格,这一刻也差点破功。 气得双眼通红,愤而怒骂道。 “无耻?” “哈哈哈,宁老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话未免太过好笑。” “旁人生死,与我何干?” 张狂奴癫狂大笑,长发倒竖,犹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更何况,若是我真无所顾忌,是你口中的无耻小人,你信不信,只要我放出本命蛊,今晚这里……所有人都得死!” “你……” 宁河图一下怔住。 两人之间前后交手六次。 他自然知道张狂奴口中的本命蛊是何物。 苗疆蛊医,说到底,其实就是养蛊人。 在他们的观念中,蛊是万物来源,而掌握着蛊的力量的蛊师,更是无所不能。 要成为蛊师,第一件事便是培育出自己的本命蛊。 蛊虫越强。 蛊师也越恐怖。 当年的张狂奴,虽然培育出了本命蛊,却并不算强横。 以他宁家的医术还能勉强压制。 如今时隔十多年。 就算是他,也不敢保证,这疯子究竟将本命蛊练到了何种层次? 只是…… 这话一起。 整个会场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们以为的选人。 是从外面随便抓一个。 没想到,竟然是从他们当中选一个。 “不……” “张狂奴你不能这么做!” “你是想与整个中海作对?” “我们绝不同意!” 涉及到自己,生死攸关,会场内外群情激愤。 甚至有人打算偷偷逃走。 但张狂奴对此早有准备。 嘭! 一道沉闷巨响声中。 会场大门被人从外重重关上。 “嘘,都给老子安静!” 张狂奴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脸上却是透着一抹疯狂若癫的狰狞。 一声怒喝。 刹那间。 气氛瞬间平静下来。 “一帮没卵的废物,再他妈让我听到一句不满,老子先送你们下地府。” 张狂奴冷眼扫过。 被他看过的众人纷纷低头,不敢对视。 他们好歹在中海,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要是换个人,敢这么威胁他们。 怕是连夜就要被沉尸江中。 但偏偏这个人是张狂奴。 中海第一号疯狗。 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这家伙一个人占了俩。 谁敢在这种时候触他霉头?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目光扫过。 忽然间。 张狂奴骤然而动,整个人朝后暴掠而出。 突然出现在高台幕后。 探手抓出。 刚才登台时,他就发现后边有道身影鬼鬼祟祟。 “杨箴?” “是杨会长。” “张狂奴抓了杨会长。” 看到如同待宰羊羔般,被张狂奴单手擒住的身影,会场内外更是骚动不安。 谁都没料到。 张狂奴这家伙竟然真敢当众抓人。 杨箴又何尝想得到。 眼看夜宴即将开始。 他还准备登台,简单说上几句,算是开幕仪式。 没想到,张狂奴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一切计划。 之后听到他要选人作为蛊种。 更是吓的瑟瑟发抖。 把自己藏在幕布后方,生怕被发现。 但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自己都藏得那么深,还是被一下发现。 此刻的他,感受着张狂奴身上的煞气,浑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要不是肩膀被抓着。 怕是都要瘫软昏死倒地。 “张……张二爷,我是中海协会会场杨箴,和你们张家家主略有交情,还请看在他老人家的份上,放我一马,饶我一条小命。” 杨箴满脸恐惧。 不断求饶。 “再说,我和张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会长?” 张狂奴被大哥张龙虎禁足十多年。 还真不认识这家伙是谁。 之所以抓他,纯粹是临时起意。 没想到,随手一抓,还被自己抓出来一条大鱼。 “对对对,张二爷,是我。” 听到这话。 杨箴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拼命点头。 “正好!” “要是别人,老子还不满意,你嘛正好。” 张狂奴咧嘴一笑。 闻言。 杨箴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整个人面如死灰。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挣扎着抬起头,望向不远外的宁河图。 “宁老爷子,救我!” “求你了,救救我,他日我杨箴一定给您当牛做马。” 杨箴声泪俱下。 此刻的他已然恐惧到了极点。 他虽然未曾经历十多年前那件事,但也有所耳闻,张狂奴这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杀人不眨眼。 如今,唯一能活下来的机会。 就在宁河图手上。 见他朝自己求助,宁河图脸色微变。 说实话。 他是不太看的上这个姓杨的。 但无论如何,一条人命摆在面前,由不得他想太多。 “张狂奴,饶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呵,我这人不尊天地不信神佛,跟老子扯这些没用。” 张狂奴嗤的一声冷笑。 之后更是森然瞥了他一眼。 “还有,你有时间在这装好人,还不如想想,怎么才能破了我的本命蛊!” 话音落下。 张狂奴抓着杨箴的手忽然发力。 五指如刀。 竟是硬生生在他肩膀上抓出一道深坑,腥红的血泉水般涌出。 杨箴顿时发出一阵惨叫。 拼命挣扎着想要逃出。 但张狂奴双手却像是一把铁钳,压得他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水流淌。 “嗯?”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时。 台下看到这一幕的陈望,忽然心有所感,察觉到一股细微,却异常可怕的气息。 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苏醒。 正迟疑间。 张狂奴忽然张口。 然后众人便看到一条浑身金黄、犹如蚕蛹般的怪虫,从他口中爬出,挂在脸庞上。 让本就疯狂的他,看上去更是恐怖如鬼。 胆子小的,这会已经吓的四肢颤栗,更有甚者,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 “去!” 张狂奴伸手一指。 那条蛊虫似乎能通人性,刹那间,化作一道金色虫影,落在杨箴肩膀上,朝血洞里不断钻去。 “这是……金蚕蛊?” 第106章 当着我的面行凶? “啊——” 随着那只蛊虫不断钻入血肉中。 整个会场内,只听得到杨箴呼天抢地的哀嚎惨叫声。 而台下众人。 此时也被这一幕吓住。 尤其是年轻小辈,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情形。 他们终于明白,张狂奴口中的蛊种是什么意思,分明就是拿人的血肉之躯,去饲养本命蛊虫。 “错不了。” 凝神看着那头看似臃肿,却异常灵活敏捷,而且一身凶煞之气滔天的小东西。 陈望眉头紧皱。 一张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从下山后,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 比起以济世救人为己任的中医。 所谓的苗疆蛊医,简直就是一帮杀人狂魔。 就算是他,也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 倒不是因为这一幕太过血腥。 纯粹是认出了那头蛊虫来历。 苗疆养蛊,自古有之。 那地方到如今都还流传着三大邪术。 分别就是赶尸、养蛊以及落花洞女。 其中养蛊最为阴森恐怖。 而诸多蛊虫中,又以金蚕蛊为最。 形如蚕虫、浑身金黄。 想要养出金蚕蛊,需以十二种毒虫放于缸中,深埋地下,十二种毒虫相互厮杀吞噬,历经七七四十九天,方才有一条机会养出。 小时候在山上。 精通奇门八卦的三师娘,每次他不乖乖睡觉时,总会说些民间奇闻异事。 其中就有金蚕蛊的传闻。 只不过那时候他都是当做传闻来听。 吓得躲在被窝里。 夜里都不敢出去上厕所,一直憋到天亮。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 在中海这地方,他不但见到了苗疆蛊医的传人,更是见到了传说中的金蚕蛊。 “金蚕蛊?” “那是什么?” 听到他喃喃自语。 苏灵溪歪着脑袋不禁好奇问道。 “嘘,别问,也别看。” 陈望摇摇头。 眼下人多眼杂,他并未解释太多。 金蚕蛊所涉太大,万一被有心人听去,后果很难预料。 “哦。” 苏灵溪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不过很是乖巧的低下了头,躲到他身后,没有继续去看台上的情形。 “啊——” 眨眼间。 那只金蚕蛊已经彻底钻进了杨箴体内。 而被张狂奴双手按住的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拼命哀嚎。 “张狂奴,你别乱来!” 看到这一幕,宁河图实在看不下去厉声喝道。 “乱来?” 张狂奴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宁老头,你不觉得很解压么?” “一点点吞食他的血肉,多么美好的画面,实在令人向往。” 闭上眼睛。 张狂奴轻轻吸了口气。 浓郁的血腥味,顿时扑入鼻尖,让他有种灵魂颤栗的感觉。 “疯子!” 见此情形,宁河图气的脸色铁青,这个家伙已经无药可救了。 放任自己的蛊虫,吞食他人血肉不说,竟然还说向往之类的屁话。 “既然你已经下蛊,是不是该由我来破蛊了?” 宁河图咬着牙,怒声道。 “急什么?” “这么美好的画面,当然要多欣赏欣赏。” 张狂奴摇摇头,满脸玩味。 “你……” 眼看杨箴脸色愈发苍白,浑身都在颤抖,宁河图神色也越发难看起来。 忽然间。 杨箴一声尖叫。 七窍中不断往外渗出鲜血,身上的气息陡然孱弱起来。 “让开!” 见此情形。 宁河图再顾不上许多。 上前一把将张狂奴推开,手指探出,搭在杨箴手腕间。 但很快…… 他身形一震。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张狂奴,你干的好事,人都没气了!” 轰! 随着宁河图暴怒出声。 整个会场一下陷入沉寂。 所有人脸上都是露出难以置信。 “死……死了?” “怎么会。” “疯子,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怪物。” “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张狂奴再横,也只有一人。” “对,凭什么要受他拿捏?” 亲眼看到杨箴一个大活人,被张狂奴借助蛊虫弄死。 众人虽然恐惧,但不满也达到了极致。 谁能担保,下一个蛊种不是自己? “吵什么?” “想死的话,老子可以送你们一起去地下团聚!” 感受着群情激愤的气氛。 张狂奴脸色骤然变得阴冷起来。 被他冷眼扫过的人,只觉得如坠冰窟。 仿佛被一条毒蛇死死盯着。 随时都会被撕咬,步了杨箴的后尘。 一个个只能忍气吞声,再不敢言语半句。 “宁老头,死了个人而已,别这么愤怒,气大伤身。” 很是满意众人的反应。 张狂奴松开已然气息全无的杨箴。 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 只是个被随意扔弃的垃圾。 冷笑着拍了拍手。 “再说……” 目光转而望向台下。 “这里别的没有,人多得是,再选一个不就是了?” 说到这的时候。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角忍不住露出一抹玩味,目光陡然落在了台下一道年轻漂亮的身影上。 “宁老头,没猜错的话,那丫头是你孙女?” 他手指着的人。 赫然便是宁柔。 “你……你想干什么?” 见此情形,宁河图瞬间紧张起来。 他这一把年纪,半截身子骨都埋进了土里,早就看淡了生死。 但宁柔不同。 她才二十出头,正是花一样的岁数。 人生路刚刚开始。 “干什么?” 张狂奴大笑。 “既然宁河图你悲天悯人,菩萨心肠,不愿我拿外人性命作为蛊种,那正好……你孙女如何?” 说话间。 不等宁河图同意与否。 整个人骤然而动。 身形如烟般,眨眼间便出现在高台一侧。 双手一翻,十指如同鹰爪,狠狠朝宁柔肩膀上抓去。 这一招极为狠戾,甚至没有半点留手,双爪之间,黑雾滚滚,仿佛一头怪物扑杀而来。 “啊……” 宁柔全部注意力都在爷爷身上。 根本没有想到,张狂奴竟然会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 一瞬间吓的小脸苍白,花容失色。 “张狂奴,你找死!” 手掌还未抓到宁柔肩膀,身后便传来一道怒喝。 宁河图怎么会眼睁睁看着他,将魔爪伸向自己最宠爱的孙女。 此刻的他。 双眼通红,怒吼着握紧拳头,朝张狂奴后背砸下。 “老家伙,真当我不敢杀你?” 感受着那股破空声。 张狂奴眼底陡然浮现出一抹阴冷,犹如一条蛰伏的毒蛇,探向宁柔的手掌猛然一收,竟是转身狠狠朝宁河图额头上拍下! 看他架势。 分明是打算要了宁河图的命! “爷爷……” 看到这一幕。 宁柔眼眸瞪大,泪水大颗滚落,只觉得撕心裂肺。 但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什么都做不了。 “在我面前行凶杀人。” “当我是摆设?” 第107章 你是暗劲武者?! 一声平静的声音传出。 正欲行凶,将宁河图斩杀于此的张狂奴,却有种雷霆落下之感。 身形下意识一滞。 还未来得及多说什么。 便觉得眼前一花。 下一刻。 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凌空一步踏出,只眨眼间,便出现在他和宁河图之间。 不等他看清来人长相。 瞳孔中一道拳影骤然放大。 张狂奴顿时如临大敌,一声低吼,身形犹如一张大弓拉开,之后更是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他虽然自小就对武学不敢兴趣。 但毕竟出身张家。 每一个张家子弟,从懂事开始,就要接受魔鬼训练。 除非天赋真的到了不堪的地步。 否则,修行张家内功心法,便会成为伴随他们一生中最为重要的大事。 张狂奴满脸狞笑。 虽然不知道来人是谁。 但他自问,这么多年修行,一身气血鼓荡如潮,早已经摸到了明劲门槛。 只不过比起武学,他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了医术上。 先学中医。 之后更是独自一人,前往苗疆足足七年。 要不然他才是张家根骨天赋第一人。 哪还有他哥,也就是此代张家家主张龙虎什么事? 这一拳,他毫无保留,自问整个中海无人能够接得下。 张狂奴脸上满是狞笑。 仿佛已经看到身前那人被自己一拳活活打死的场景。 只是…… 两拳相接的那一刻。 张狂奴却仿佛感觉到,一座大山朝自己轰然压下。 一股磅礴无比的力量。 瞬间贯穿自己的五指,霸道无比的闯入手腕、胳膊,然后是右肩内。 嘭的一声沉闷巨响。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不受控制的倒飞而出。 尚在半空。 张狂奴喉间一甜,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团鲜血,如同一片猩红的血花在空中绽放。 而他瞪大眼睛,也终于看清了那道身影。 竟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 此刻的他,一拳轰飞自己后,并无表现出半点激荡,反而双目幽深静若古井。 “是他?” 张狂奴心头一震。 刚才他探手去抓宁河图孙女时。 这个年轻人就站在宁柔身边。 那时他还以为只是个普通人。 没想到卧虎藏龙。 一身内劲比起自己更为恐怖。 俨然是个已然明劲的高手! 轰—— 不等张狂奴多想。 他人重重落下,将一张宴会用的柳木桌砸的粉碎,躺在地上,满脸都是痛苦之色。 但他不愧是个疯子。 即便受此重伤,竟然还是硬生生撑着手从地上站起。 反手一把抹掉嘴角的鲜血, 一双眼睛愈发凶狠。 “你很陌生,不是中海人,你究竟是谁?” 张狂奴抬起头,只是这一下牵动到伤口,顿时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 刚才那一下。 换个人,眼下浑身筋骨怕是断了大半。 但就算是他,此刻也只觉得整个右肩上下全是麻的,提不起半点气力。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死死盯着高台上的陈望。 “我是谁不重要。” “不过……你胆子不小,竟敢当着我的面行凶。” “我很好奇,你哪来的底气?” 陈望负手而立,神色冷漠。 虽然只交锋一次。 但他依然试探出来张狂奴的深浅。 这家伙顶多就是个半步明劲。 他就算不动用真元,单凭肉身之力,都能活活将他打死。 “呵,我张狂奴做事从不需要别人来评判。” 张狂奴目光阴冷。 “倒是你,就算有点身手又如何?” “得罪我张家,你以为还能走得出中海?” “张家?” 听到这几个字。 陈望忍不住嗤声一笑。 他还以为张狂奴如此行事,狂妄自大到敢当着中海医术界众人的面,斩杀宁河图,底气究竟在哪。 原来也就是靠着张家而已。 只不过…… 区区一个所谓的武道世家。 连一个真元武者都找不出来,也配世家这个头衔? “你以为仅凭张家就能护得住你?” “张家或许不行。” “但……” 张狂奴低头狞笑,那双猩红的眼神里骤然浮现出一抹狠戾之色。 “金蚕蛊!” 刹那间。 一道金色虫影,从杨箴尸体中飞出,犹如一支离弦之箭,狠狠刺向陈望。 方向赫然就是他的眉心。 没错! 他这么多年,就从未指望过张家。 指望过自己那个胆小怕事,总是以大局为重的哥哥。 明明三十年前便已经踏入明劲。 一人足以击溃剩下的宁家、罗家和莫家,但他偏偏毫无动静。 在他心中,自己成为这个鬼样子,何尝又不是拜他所赐? 当年,张龙虎要是站出来说一句话。 他又何必千里迢迢,孤身一人跑去苗疆深山,寻找蛊师神婆,学虫蛊医术? 禁足的这十多年里。 他拼命的用自身鲜血饲养金蚕蛊。 终于将它炼化到了和自己本命一体的地步。 他最大的依仗和底气,皆是来源于此。 那小子确实很强。 比他遇到的任何一个对手都要恐怖。 但那又如何? 金蚕蛊乃是苗疆蛊虫中最为邪性凶戾的一种。 一旦被它咬伤。 纵然是大罗神仙也难救。 所以今晚设下的擂台,他从一开始就赢定了。 别说如今的宁河图老之将死。 就是巅峰的他也不行。 “给我死!” 张狂奴抬头咧嘴,一张脸上满是疯狂。 仿佛已经看到了陈望被金蚕蛊袭杀身死的场景。 更让他激动莫名的是。 豢养了十多年的金蚕蛊。 还从未吞食过明劲武者的气血。 要是以他血肉饲养,说不定金蚕蛊还能继续成长,到时候就算是苗寨传说中的大蛊师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张狂奴越想越兴奋。 脸庞都为之扭曲,变得狰狞无比。 只是…… 让他如何都没想到的是。 金蚕蛊还未碰到陈望,他忽然闪电般探出手,仅仅是两根手指,便将他的本命蛊从空中擒住,夹在双指之间,动弹不得。 “就凭它?” 陈望一声冷哼。 眼神里尽是不屑之色。 “不……不可能!” “你是,你是暗劲武……” 看到这一幕,张狂奴脸上的狂笑一下僵住,整个人如遭雷击,仿佛大白天撞了鬼。 金蚕蛊竟然如此轻而易举便被他拿住。 除非! 张狂奴心底忽然浮现出一个让他都无法置信的念头。 只是,一句话还未说完。 高台上的陈望,眸底忽然闪过一丝冷意。 夹着金蚕蛊的手指也是骤然用力。 嘭! 仿佛一只破碎的水球。 挣扎不停的蛊虫,瞬间化作一滩血水…… 第108章 虫蛊邪术,小道耳! 噗! 感受着本命蛊被杀。 原本还癫狂狰狞的张狂奴,一瞬间只觉得胸口下仿佛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脸色一红。 随后张口噗的喷出一大口精血。 本命蛊。 本命蛊!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蛊虫与宿主之间性命相关。 宿主死,本命蛊无法存活,本命蛊死亡,虽然不会让宿主直接死去,但对宿主造成的伤害却是极为严重。 就如生生挖掉了五脏六腑。 更何况,这只金蚕蛊,不知道耗费了张狂奴多少心血。 如今却被陈望生生捏碎。 一口鲜血喷出,张狂奴整个人如遭重击,一张脸更是苍白如金纸,气息迅速萎靡。 “这……” 从陈望怒而出手,到一拳轰飞张狂奴,再破了他本命蛊。 这一切看似很长。 实则也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会场中大部分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宁河图,率先回过神来。 看着身外不远外,那道负手而立的挺拔背影,只觉得仿佛看到了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大川。 他曾以为。 明劲便是武道巅峰。 只要能踏足那个境界,就等于越过龙门,成为和普通人截然不同的古武者。 能够看到更多寻常人看不到的风景。 但今时今日,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再联想到之前在休息厅时他所问的话语。 “中海可有真元武者?” 宁河图哪还能不明白。 自己目光眼界还是太过短浅。 眼前这个年轻人,何止是明劲高手,他早就攀登到了武道更高的山峰。 “陈先生?” 宁河图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这才压下心中震撼。 轻步走到陈望身后,气态举止更为恭敬。 “可需要由我动手?” 宁河图声音不大,但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决然。 即便张家又如何? 能替陈先生做事分忧,便已经是他莫大的荣幸! “不必了!” 瞥了一眼台下那道失魂落魄的身影。 陈望摇摇头。 他杀的何止是一只本命蛊那么简单。 同时还彻底打破了张狂奴的心气。 双重打击下。 除非他能如宁河图这般,才有一线机会走出,否则等待他的下场,要么是死,要么成为一个真正的彻头彻尾的疯子。 无论哪一种。 张狂奴都废了。 一个废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陈先生放心,张家那边,我宁家会尽力拦住。” 这个答案虽然有些出乎意料。 但宁河图并未质疑,而是继续说道。 能说出这句话。 其实他压力不小。 准确的说,他这是压下整个宁家,准备去承受张龙虎的怒火。 张狂奴再如何,也是张家的人。 而张龙虎只有他一个弟弟。 当年在中海犯下那么大的事。 几乎将整个中医界得罪死了,他仍旧只是将人抓回,关在家中禁足。 之后便再无半点反应。 可想而知,此人护犊心理何等之重? 若是他知道今晚之事。 张狂奴被陈望打的道心俱碎。 以他的性格,绝对会大发雷霆,展开疯狂报复。 而此事皆由他而起。 陈先生之所以出手,更是为了从张狂奴手中救下孙女。 于情于理。 他都要将这件事一力承担。 就算拼得身死,他也会这么做。 “区区一个张龙虎,让他来便是!” 陈望淡然一笑。 就算这三十年时间,他武道修为步步精进,已然踏入暗劲,他也毫无畏惧。 药王谷传人。 又岂是瞻前顾后之辈? 他要打便打,他要杀,尽管来杀就是! “陈先生……” 听到此言。 宁河图心中更是感慨万千。 他从小便听家中老人经常提及一句话。 武道修行,便要有一颗一往无前的心! 但这么多年,他自问并未做到。 而今,却在身前这个年轻人身上见到了。 “多谢陈先生教诲。” “宁某谨记在心!” 宁河图双手抱拳,躬身拜下。 犹如末学晚辈,聆听江湖前辈耳提面命一般。 “这……” “什么情况,宁老先生竟然对那个年轻人躬身俯拜?” “老天,我怎么完全看不懂了?” “接下来怎么办?” “张狂奴那边还管不管?” 这一幕,比起张狂奴吐血带给众人的震撼,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今晚这场医道夜宴。 注定会成为许多人的噩梦。 原本是中医界的盛事,最后却演变成为这样的结局。 台上杨箴的尸体还在。 却无人搭理。 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更是浓郁到令人作呕。 但这个时候,却无人敢走。 “好了,今晚这场宴会看来是没什么意思了。” “善后的事交给你了。” “不要泄露我的身份。” 陈望摆摆手。 “另外,养脉丹记得吃,要找我的话,联系灵溪就行。” 说话间。 他也懒得继续留下。 拉着苏灵溪的手,转身径直朝会场外走去。 “是,陈先生。” 宁河图重重地点点头。 “陈……”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宁柔,仿佛才从之前的震撼中醒悟过来,急忙开口。 只是,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如何称呼是好。 “叫我阿望就好。” 陈望倒是随意。 大家年纪相仿,没那么多规矩。 “不可,柔儿,喊陈先生!” 宁河图吓了一跳。 连他在陈望面前都需要执晚辈礼节,若是宁柔真这么叫,岂不是乱了套? 何况,宁家医武传家,规矩二字早就刻在了骨子里,哪能乱来。 “是,爷爷。” 宁柔咬着嘴唇,然后目光看向陈望。 因为之前那一幕,她还是一副泫然欲泣,我见犹怜的模样。 “有事?” 陈望淡然一笑。 “多谢陈先生救命之恩!” 之前张狂奴出手的那一刹,她甚至都已经隐隐察觉到了死亡阴影的降临。 但因为陈望及时出手。 将她救出危险。 这份恩情,她都不知道如何报答才好。 再想到早上在公园时,自己还对他怒目相向,宁柔就有种心乱如麻的感觉。 “小事一桩。” 陈望摆摆手。 对他而言,这点小事根本没放在心上。 “可是……” 宁柔还想说什么。 陈望已经拉着苏灵溪的手,在众人错愕复杂的目光中,朝会场外而去。 只不过。 在走过张狂奴身边时。 却是难得扔下一句话。 “苗疆蛊医,虫蛊邪术,小道耳!” “舍本逐末,在我看来实在是蠢不可及!” 第109章 要不今晚留下来 “你……” 本就痛苦万分的张狂奴。 听到这话,更是怒急攻心,再次张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 然后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 推金山倒玉柱一般。 轰然倒地。 见状。 陈望更是不屑。 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中医之道,博大精深,纵然是药王谷,也不敢说能学尽。 他不过受了些许挫折。 便自暴自弃。 反而扬言要以苗疆巫蛊之道,镇压中医,简直就是可笑! 而他之所以能嚣张这么多年。 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不过因为他姓张! 背后站着一个张龙虎罢了。 推开门。 外面还站着几个人。 只不过目睹一切的他们,此刻在陈望面前,都不敢抬头直视。 他们不过是张家养的狗。 连二爷都惨败。 他们又哪里敢出手? 至于更远外,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满脸焦虑担心,应该是南国饭店的人。 会场内发生那么大的事情。 自然逃不过他们的耳目。 只不过谁也不敢贸然进入。 南国饭店背后的大老板,是势力惊人,但还没到手眼通天,一手遮天的地步。 今夜来参加医道夜宴的人。 哪一个不是高门大户。 他敢得罪一个两个。 却没有那份实力,将所有人都得罪。 不说别人,宁家就不是他能够得罪得起的。 而张家和宁家。 他究竟站在哪一边? 稍微有点脑子都知道如何做。 那就是装聋作哑,眼不见心不烦。 闹出这么大动静来。 到时候当事人自然会去处理。 他们要是介入,反而会平添事端,麻烦缠身。 目送着陈望和苏灵溪离去。 自始至终,几个人甚至不敢上来问上一句,即便心底早已经焦急如火。 走出大门外。 陈望低头看了眼时间。 才九点出头,并不算晚。 “老婆,想不想去吃个宵夜?” 陈望看了眼身侧还有些心不在焉的苏灵溪,抿着嘴唇笑道。 “啊……” 听到这话。 苏灵溪满是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发生这么大事。 他竟然还有心思吃宵夜? “怎么,你不饿啊?” 本来就没吃晚饭。 之前想着去休息厅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结果还被杨箴那几个碍眼的家伙打扰了兴致。 拿去的点心根本顾不上吃。 红酒倒是喝了两杯。 但是酒水它也不管饱啊。 之后又和张狂奴打了一架,虽说全程一边倒的碾压,但好歹也消耗了些体力。 刚在里头时,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但眼下一出门。 陈望只觉得肚子饿的厉害,都快造反了。 “算了……” 苏灵溪一脸心累。 她都担心,今天经历了一场这么大的变故,晚上回去会不会失眠做噩梦。 结果这家伙根本就是没事人一样。 明明他才是当事人啊。 可能,他这种人天生就胆大,或者说没心没肺吧。 “什么算了?”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 陈望心里不禁一阵好笑。 也就是这种特殊情况。 要是平日,哪能在她身上见到这么无奈又可怜的神情。 “你想吃什么?” “我回去给你做。” 苏灵溪实在不想这个点再出门。 她只想早点回到住处。 然后放一桶热水,好好泡个澡让自己冷静冷静。 “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陈望一怔。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 毕竟在此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苏灵溪会做饭。 至于苏清影。 他是一点不指望了。 之前他半夜饿了,结果苏清影直接打开冰箱,问他喜欢吃零食还是泡面。 “那就炒几个拿手菜吧。” 和姐姐不同。 苏灵溪自小就扮演着照顾人的角色。 有时候阿姨不在家。 她就会主动做饭。 毕业后的几年,跟着柳沐斋学习医术,也是一个人独处,做饭并不会成为拖累,反而算是难得休闲,让脑子静下来的方式。 在百草堂坐诊的这些年。 更是不习惯外面的饭菜。 就算再忙,也会挤出一点时间给自己做点吃的。 所以做饭这件事,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行。” 陈望神色间满是期待,一口答应下来。 等两人上了车。 开出一段路。 他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对了,老婆,叶家那边这两天联系你没有?” 这些天因为苏清影那边事情繁多。 他并未过问。 如今想起来,便顺口问道。 “哪有那么快。” 苏灵溪摇摇头。 按照叶家和她当日签的合同,最快也得两三个月。 这还是建立在叶家经营医疗器械多年的前提下。 要不然一切从头开始的话。 半年一年都有可能。 “行吧。” 陈望一怔。 仔细想了想,自己似乎确实有些着急了。 不过既然叶家打算做好。 花费些时日精雕细琢更好。 “那穿阳针呢,掌握得如何?” 随口挑开话题。 陈望继续问道。 “差不多掌握了六七成吧,最近我在患者身上试过两次,效果都特别好。” 六七成! 听到这个答复。 饶是陈望眼神里也不禁浮现出一丝惊叹。 穿阳针虽然比不上掌天十三针。 但放到针灸之术里,也算是极难的一种了,苏灵溪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掌握到这个层次,足以说明她的天赋和努力。 “不错!” 听到这个词。 苏灵溪紧绷的心思,一下轻松了不少。 她可是深知陈望医术之高的。 能够得到他不错两个字的评价极为难得。 闲聊中。 不多时车子便停在了百草堂外。 一进屋内,苏灵溪稍稍休息了下,便钻进了厨房,她手脚极为麻利,不到半个小时,三菜一汤便端上了桌子。 虽然都是些家常菜。 但都很考验功力。 “尝尝看。” 苏灵溪倒是不怎么饿,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陈望。 后者也不客气。 拿起筷子,夹了块小炒肉扔进嘴里。 顿时,一股鲜香四溢的味道在舌尖绽开,让他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好吃!” “老婆你这厨艺,去应聘个星级酒店大厨都绰绰有余了。” 虽然觉得他有夸张成分。 但得到如此之高的赞赏,苏灵溪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都忍不住洋溢起一抹笑意。 眼眸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尤其是见到陈望大快朵颐的样子,她心里更是雀跃。 “慢点吃,别烫着。” 直到两碗饭下肚。 陈望看了眼旁边有些怔怔失神的苏灵溪,忍不住打趣道。 “老婆,有心事?” “如果你是想让我今晚留下来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 “谁要你留下来了。” 正失神的苏灵溪,脸庞一红轻啐道。 “那个,周末能不能陪我回家一趟?” 第110章 崔照是个人才啊 “回家?” 苏灵溪这话,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不过稍一琢磨。 陈望便回过神来。 其一,她终日在百草堂坐诊治病,已经好久没有回去。 第二点,也是最重要的。 两人之间同样有着婚约在身。 而且相识了这么久。 探讨过医术、出席过夜宴,甚至看过身子,和寻常情侣并无区别。 但却一直没有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她是想要借着这个机会,一起回趟家,在父母见证下,公开这段关系。 “好啊。” 想到这,饶是陈望也不禁砰然心动。 这段时间,他和苏清影之间升温迅速,都已经同住一个屋檐下。 说实话,对妹妹苏灵溪并不公平。 他也想找机会补救。 没想到眼下她主动提了出来。 这种好事,陈望又怎么会拒绝? “那就这么说定了……” 看似平静,实则小脸上透着一丝期待的苏灵溪,听他答应下来,顿时心花怒放,眼底生出雀跃之色。 活脱脱一个得到礼物的小姑娘。 “当然。” 见她呆萌可爱的样子,陈望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那今晚要不要我留下?” “不,不要!” 苏灵溪俏脸上飞起一团红晕。 难怪上次一起过来的时候。 姐姐总会一反常态,完全没有平日的孤傲高冷。 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已经很晚了,快……回去,我要泡澡休息了。” 苏灵溪连哄带骗,才把他从座椅上拉起,往外推去。 只是。 准确捕捉到她话中那个关键词的陈望,心头不禁一动,眼前似乎再次浮现出上次见到的那幅情景。 半遮半掩,春光乍泄。 这不说还好。 都这么说了,还让他怎么舍得离开? “灵溪。” “嗯?” 见他忽然喊出自己名字,还有些不明所以的苏灵溪,下意识愣了愣。 “其实,我按摩功夫很厉害,留下来替你搓搓背也不是不可以的。” 陈望轻轻咳了声。 然后一脸正色的道。 刷—— 听他义正言辞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苏灵溪那张绝美的小脸,瞬间刷的一下滚烫。 “不可以!” 咬着嘴唇,苏灵溪脸庞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下她也顾不上许多。 将陈望一路推出屋外。 然后啪嗒一声将门反锁。 她则是靠在门后,只觉得胸口下犹如小鹿乱撞。 “这丫头……” 门外。 看着紧锁的房门,陈望一脸无奈。 他还想说自己说的是实话。 可惜小丫头脸皮太薄。 这要是三位师娘,就算他再不情愿,早把他拉进去了。 “行,那你泡吧,我先走了。” 摇头一笑,陈望也不在意,这种事终归是要慢慢来才能水到渠成的。 毕竟苏清影那边都还没走到这一步。 招呼了声后。 陈望转身准备离去。 没想到,才走了几步,身后紧闭的房门忽然又从里打开。 苏灵溪俏生生的站在门口。 “怎么了?” 见状,陈望不禁停下脚步,笑吟吟的看了她一眼。 “没……没什么,就是让你慢点。” 有那么一瞬间,苏灵溪差点就要答应了。 但女孩儿的矜持和羞涩,最终那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 “好,夜里寒凉,早点回去休息。” “周末见。” 陈望自然猜不到她的心思。 只是笑着挥了挥手。 然后在苏灵溪恍然中带着几分懊恼的目光中,一路穿过后院,消失在茫茫夜色遮掩的花草树荫间。 “周末见……” 苏灵溪一双剪水眸子里氤氲浮现,低声回应。 但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四周再熟悉不过的小院,忽然间觉得有些冷清。 “完了完了。” “你可是苏灵溪啊,怎么能满脑子都是男人!” 敲了下自己额头,苏灵溪自言自语的认真道。 等出了大门。 陈望低头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快十点半钟。 想了想,他并未急着开车回去,而是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等铃声响了三道。 他便直接掐断。 而后,靠在座椅上安静的等待着。 片刻后,手机屏幕亮起,铃声也随之响起。 “陈总?” 刚一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顿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冷傲里带着几分吊儿郎当。 不是崔照还会是谁? “是我。” 陈望点点头。 这是他和崔照约定的联系方式。 以防他那边人多眼杂,出现意外变故。 “怎么样了你小子,这一连好几天,消息也没有一个。” 手指无意识敲落在方向盘上,陈望随口问道。 崔照毕竟是部队出身。 基本的反侦察还是过硬的。 他也不担心这会有人听到。 “还行。” 崔照咧嘴一乐。 “还准备明早跟陈总你汇报一声的,现在我已经是黑虎……哦,不对,黑龙帮二当家了。” “二当家?” 听到这话,饶是陈望,也不禁慢慢坐直身形。 有些不可思议。 这才短短几天? 他心底忽然浮现出个念头,眉头皱了皱,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冷意。 “你小子……不会把人给宰了,然后随便扶了人上位吧?” 以崔照那家伙跳脱的性格。 这事他真做得出来。 “哪能啊陈总,你这把我崔照想的也太过了。” 崔照吓了一跳,赶忙叫屈。 然后简单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家伙天生就是混江湖的好料子。 先是带几个人将正新街三间档口,从联胜手上抢回,王虎却不敢有半点反击。 此举让肖九顿时信心大涨。 加上崔照在一旁起哄。 休整了一夜后,直接召集人手,以崔照为先锋,直接冲上门,将连胜帮按在地上打。 联胜兵败如山倒。 王虎更是只能带着几个心腹手下连夜逃走。 吞下联胜地盘,黑龙帮一夜之间势力大增。 今天又乘势吞下两个小帮派。 如今短短几天时间,黑龙帮已经成了城南地界上真正的霸主。 比起周魁在位时,地盘不知道扩张了多少倍。 而肖九性格也算果断。 说到做到。 在拿下联胜几个山头后,便亲自将崔照扶到了二把手的座位上。 而今的他。 在黑龙帮内,算的上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听完他一番解释,陈望才终于明白过来,只不过心里的震撼却是丝毫不减。 人才啊。 他都在想,要是再给他一段时间,会不会一统整个中海地下。 就在他恍然失神时。 另一头难掩得意的崔照,忍不住试探道。 “陈总,实在不行,我把肖九那小子做了,自己上位?” “滚蛋!” 第111章 张家的脸面何存? 隔着手机。 陈望似乎都能看到他那张得意忘形的脸。 脸色一黑,直接骂道。 “陈总,别生气啊,我就随口一说,哪能真干出这种事来。” 崔照嘿嘿一阵傻乐。 说实话。 这事他还真没想过。 毕竟肖九那小子,年纪虽然不大,但做事还算厚道,跟着他混什么都不用管。 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只有需要他出手的时候,派人上门接送。 其余时间,就算隔三差五不见人也没问题。 这要是碰到个小肚鸡肠事还多的主,指不定多少怨言。 “你小子最好给我安分点。” 陈望瞥了一眼车窗外,天穹之上乌云密布,不见星月,空气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息,明天估计又有一场大雨。 “对了。黑龙帮怎么回事?” 提醒了崔照一句,他忽然又想起来,刚才这家伙自己成了黑龙帮的第二号人物,眼角不禁闪过一丝狐疑。 “就肖九,非觉得黑虎帮三个字不吉利,而且龙比虎霸气。” “……” 听到这个解释。 陈望罕见的陷入了沉默。 不过想到当日那个跟在自己身后的中二少年,又觉得也正常,是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我听你那边吵闹的很,是有事?”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陈望随口问道。 “开庆功宴呢。” 崔照以放水的借口,大摇大摆走了出来。 如今,整个黑龙帮上下,谁不知道崔三爷的大名。 甚至城南道上都在疯传这个从西北来的悍匪,究竟是什么来头。 作为第二号人物。 自然没人敢拦他。 感受着外面吹来的冷风,崔照紧了紧衣领,又从口袋里抖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了口回应道。 “行,回去吧。” “要不时间长了,难保有人不会怀疑。” 陈望点点头。 按照崔照的说法,短短几天时间里,黑龙帮已经打下城南至少一半的地盘。 开个庆功宴。 并没有什么不妥。 相反放缓脚步,收买人心,这才是明智之举。 “好,陈总,那我先回去喝酒了,您先忙着。” 崔照挂断电话。 长长吐了口烟雾。 身后的街边酒店里人声鼎沸,猜拳碰杯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地方距离骑楼街不远。 但之前被一个叫九星的小帮派占据。 前些年周魁虽然一直眼热,但九星却是块硬骨头,一直没能啃下来。 没想到,崔照出马,单枪匹马,便将九星两大双花红棍掀翻。 之后的事情更是水到渠成。 带来的人一窝蜂冲进来。 想着那晚血火交织的情景,崔照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种纵马江湖、大碗喝酒的日子,才是他所向往的。 “三爷?” 正靠着墙胡思乱想。 身后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崔照回头看去,赫然就是小五。 当初还在骑楼街时,就跟在肖九身边的心腹,如今在帮里已经算是绝对的高层。 年纪不大。 但手底下差不多掌握了百十号人。 比起当初靠着给人泊车,甚至坑蒙拐骗才能勉强糊口的日子,如今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有时候他甚至都有些恍惚。 仿佛一场大梦。 生怕睡醒后,一切就像是泡影破灭。 “咋了?” 瞥了他一眼,崔照继续抽着烟。 “没啥,就是感觉里头太吵了,出来透透气。” 小五挠了挠后脑勺。 在那些新加入的帮众面前,他还能勉强提起几分威严,但他深知眼前这位的分量。 若不是他冲锋陷阵。 黑龙帮别说能有今日之势,没被其他帮派绞杀蚕食都算好的了。 “你小子好歹也算个人物,多露露脸,对你不算坏事。” 崔照弹出一根烟抛给他。 后者笑着接过。 两人也没顾忌许多,直接往地上一坐,开始吞云吐雾。 “三爷,您就别捧杀我了,我算什么人物,顶多就是个人。” “能有今天这一切,全靠九爷和您给口饭吃,要不然还不知道在哪猫着呢。” 小五连连摆手。 他倒是拎得清。 不像肖九另外几个当时一起混迹的小家伙,如今已经飘得不行。 “有这份心思就是好的。” 崔照拍了下他的肩膀。 小五憨厚一笑,“三爷,能给我说说,西北那边的事吗?” “我特向往,骑在马背上冲锋砍杀的感觉。” “想啥呢你小子,电影看多了?” 崔照差点没被他一句话呛死。 连连咳嗽了好几声。 这家伙绝对是那种民国悍匪电影看多了。 再说,他在西北时是服役,整天不是拉练就是对抗,哪来什么马上厮杀。 一巴掌笑着拍在他后脑勺上。 崔照起身,“走了,进去喝酒。” 小五咧了咧嘴,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跟上。 与此同时。 陈望已经开车,一路直奔江岸集团而去。 这个点路上车流不多。 他有大把时间,享受着夜风吹起衣领,猎猎作响的感觉。 不过和他的安逸相反。 今晚的中海。 注定是暴风雨来临前一般压抑。 清水庄园。 位于城北。 这地方依山背水,风景宜人,远离市区喧闹,幽深静谧。 是中海顶尖富豪最喜欢的住所。 清水庄园便是张家所在。 原本这个点万籁俱静,除了睡觉晚的年轻人还精力充沛外,长辈大多数早都已经睡下。 不过此刻,庄园大厅内却是灯火通明。 一个身形高大,剑眉虬须,穿着一身灰色练功服的男人,大马金刀跨坐在木椅上,手边一壶茶都已经冰凉,没有半点热气。 在他下方。 几个人低垂着头,面如死灰,浑身颤栗。 等待着暴风雨的来临。 在他们前方的地板上,还跪着一道高大身影。 赫然就是张狂奴。 虽然跪着,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 至于大厅四周。 还有不少男男女女,一个个面露担忧,不知如何是好。 啪—— 终于。 坐着的男人动了,伸手一挥,手边那盏茶水顿时嘭的一下砸向张狂奴。 向来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他,竟然连抬手去拦的勇气都没有。 任由茶盏打碎,锋利的瓷片在额头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猩红的鲜血顿时如同泉水般涌出,顺着脸颊滑落,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 声音很轻,但此刻,却犹如重锤一下下敲落在众人心头。 一时间,气氛更是压抑。 让人大气都不敢喘。 “有出息了啊。” “还敢跑去夜宴大闹,张狂奴,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动你?” “还是说十三年,你还没关够?” 张龙虎一脸阴沉如水,冷声喝道。 面对大哥发火。 张狂奴紧闭着嘴巴,一句话不敢说。 “最可恨的是,你这个废材,闹就闹了,还被人打的像条落水狗,把我张家的脸面丢的精光。” 闻言。 原本打算一声不吭的张狂怒,忽然抬起头,一脸愤愤不平的道。 “那小子使诈,他根本就是暗劲武者,我怎么可能是对手?” “你说……” 听到这话。 木椅上安坐如山的张龙虎轰的一下起身。 一双虎目中精光迸发。 死死盯着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他是暗劲武者?” 第112章 龙虎外族第章 五斗心法 原本就压抑的大厅。 因为张龙虎这番异常举动,一瞬间变得更为紧张。 一众张家人噤若寒蝉。 唯有张狂奴,那双狭长阴冷的眸子里满是怨恨之色,重重点了点头。 他本就是明劲武者。 又有本命金蚕蛊护身。 却连那小子一招都拦不住。 不是暗劲,打死他都不信。 “是。” 听到这个确定答复。 张龙虎双目如剑,两道精芒迸发,神色间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战意。 他张家原是龙虎山一脉。 属于张家外族。 但八十年前,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张龙虎祖辈带着家人,不远千里来到中海,自此开枝散叶。 经过几十年。 前后三代人的努力。 张家如今已然是庞然巨物,豪门望族。 而它所传承的五斗心法,也是从龙虎山天师五斗拳中分化而来。 这也是张家能够稳稳占据中海古武四家之首的缘故。 宁家开弓拳,看似威力惊人,实则只剩下残篇。 罗家铁腿功,一身功夫全在双腿之上,常年横练打磨,硬如铁石,拒人于三尺之外。 但弱点同样明显。 除了双腿外,周身皆是破绽。 毕竟莫家所传承的横练功夫,虽是正宗十三太保横练,但却只有铁腿功一门,难以顾全周身。 至于莫家,全仗兵器之利。 若是放到古代,莫家刀法确实犀利惊人,但如今火器时代,刀再快,也不是枪的对手。 他张龙虎自小天资纵横。 真正的百年根骨。 尤其是对道法悟性极高。 若不是和龙虎张家疏离太久,二者之间已经几十年没有联系,当时张家上一代家主,都想要将他送回龙虎中修行道术。 之后因为种种原因。 才不得已放弃掉。 不过。 从张龙虎这个名字中,也能一窥上一辈张家人对他的期望。 而他也不负众望。 从五岁开始修行五斗心法。 刚过三十,便已经突破明劲。 之后这三十年里,他更是放下一切,潜心修行,想要一举打破瓶颈,踏入暗劲。 可惜…… 事与愿违。 三十年的苦修。 他始终停留在明劲巅峰,难以寸进。 虽然另外三家一直猜测他已经成为暗劲武者,但也只有张龙虎自己知道,看似一步之遥,实则中间却是隔着一座天堑。 这些年里。 为了突破。 他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心血。 最终才想到一个可能。 或许,要想突破,必须要找到一个修为更高者来一场厮杀,于生死一线之间,打破桎梏,一举完成突破。 只是…… 这个年代,古武者本就隐世不出。 明劲武者都少之又少。 更何况暗劲甚至化劲。 他也曾想过去一趟龙虎山。 只是,他们这一脉说是外族,其实当年那位祖辈是因为犯下大错。 背叛了张家。 这才选择居家迁移。 这也是为何小时候的他明明天赋无比,张家上一代家主最终却放弃了送他去龙虎山的念头。 因为……他们没脸,更加没胆。 一旦回去,等于自投罗网。 怕是龙虎山都要废了张家的传承心法。 张龙虎也是如此。 这条路断了。 他只能另寻他法。 直到十多年前,还真被他看到一线机会。 那就是闯入宁家,废了宁河图的那帮神秘人。 宁河图在他看来虽然一般。 但好歹也是半步明劲。 再加上宁家上一辈四五个长老,那么多人联手,却仍是落了个死的死残的残的下场。 当时听闻这个消息。 张龙虎第一时间便赶了过去。 一是为了替自己开脱。 但最重要的,却是想要找到那行人,来一场生死厮杀。 可惜,那帮人来去无踪,闯入宁家得手过后,便立刻遁走。 之后这些年,再没出现过。 本以为有生之年。 再没有这样的机会。 只能带着这份遗憾老死。 但他打死都没想到,眼下……竟然从张狂奴口中,听到了一个如此惊人的消息。 犹如死水般的心境。 此时早已经波浪滔天。 “说,到底怎么回事?” 张龙虎一跃而起,眨眼间便出现在张狂奴身外。 速度之快,落在周围众人眼里,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五指犹如鹰爪,闪电般按在张狂奴右肩处。 嘶—— 顿时间。 张狂奴只觉得肩膀被一双铁手死死钳住,筋骨随时都要碎裂,疼得他额头上冷汗直冒。 之前在会场。 强行接了陈望一拳。 不但破了他的本命蛊。 更是让他身受重伤。 如今同样的地方,又被张龙虎拿住,他只觉得仿佛遭受了一场炼狱之刑,生不如死! 但偏偏,即便疼得浑身颤栗。 张狂奴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心里反而越发激动。 他之所以这么说,就是想要刺激张龙虎出手。 最好将那小子千刀万剐了才好。 以泄他心头大恨。 “那小子脸很生,和宁河图那老东西一道来的,刚开始不显山不露水,直到最后才骤然出手,打了个我一个措手不及……” 张狂奴强忍着剧痛。 简单将先前会场里发生的经过说了一遍。 “什么来头看清了么?” 张龙虎越听双眼越亮。 他这个不成器的弟弟虽然废材一个。 但天赋摆在那。 前几年,在他强制禁足和耳提面命下,也跨过了明劲门槛。 只不过这家伙心思不在武道上。 整天研究什么苗疆虫蛊。 也就是看在死去的爹妈份上,以张龙虎的脾气,早就将他扫地出门。 龙虎山道门心法不练。 正统中医看不上。 反而走上邪门歪道。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明劲修为外加那个劳什子的本命金蚕蛊,张狂奴确实有狂妄的资本。 毕竟他曾亲手试过。 就算是他,也做不到一招就破了那诡异的虫蛊。 “没……” 张狂奴摇摇头。 从头到尾,陈望总共就出了一拳两指。 先破五斗拳心法。 再杀金蚕蛊。 “废物!” 张龙虎眉头一皱,目光冷冷扫过。 闻言。 张狂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只是低垂着的眼神里,却是透着一抹滔天的恨意。 “看来,我得走一趟了。” “你虽然不成器,但也是我张家人,岂能被他人踩在脸上?” 说话间。 张龙虎一挥长袖。 “备车。” “我要去一趟宁家!” 第113章 兴师问罪?无可奉告! 夜极深。 瓢泼般的大雨,毫无征兆的落下。 一辆黑色商务车,从张家出发,一路撕开雨幕,仿佛一头不会说话的凶兽。 车内,张龙虎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处,整个人靠着座椅,双眼合起闭目养神。 负责开车的司机。 是跟了他多年的心腹。 他其实也奇怪,按理说这个点,虎爷早就睡下了。 为何今晚却冒雨出行? 不过在张家多年,他深知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看虎爷神色,一定是有大事,否则也不会星夜前往宁家。 将疑惑藏在心里。 安心开着车。 差不多三四十分钟后。 车子绕过一座横在吴淞江上的桥梁。 停在一处巨大的宅院外。 “爷,到了。” 停好车子,司机轻声提醒道。 “去叫门,就说张龙虎来拜访宁老爷子。” “是。” 司机不敢有半点耽误,推开车门,也没拿伞,冒着瓢泼大雨走近门前,按下门铃。 不多时。 一道举伞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找谁?” “麻烦通报一声,就说张家张龙虎前来拜访。” “张龙虎?” 门后保安一听这个名字,脸色顿时一惊,而后才正色道。 “好,请稍等,我现在就去请示。” 不敢有半点耽误。 一路穿过院子,前往屋内大厅。 片刻后。 他便再次返回,打开大门。 不过除了他以外,还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赫然是宁河图长子,也就是如今打理宁家上下的宁长庭。 “张叔,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在大门打开前。 司机已经撑着一把伞,站在车门外,张龙虎则是恰到时机的走出。 头顶雨水打的伞顶砰砰直响。 身处伞下的他,却连一滴雨都没沾上。 “原来是长庭。” “有点事想要问问宁老爷子,他还没睡吧?” 张龙虎哪有半点之前在家中大发雷霆的气势,一脸和煦的笑道。 “还未。” 其实。 宁长庭还有一句话没说。 老爷子从夜宴回来过后,便一直未曾入睡,而是一反常态,坐在书房烧茶看书,仿佛在等什么人。 他也不敢过问。 同行回来的女儿则是心事重重。 问她也不说。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明白,老爷子等候的人是谁了。 “好,还请长庭替我带路。” 张龙虎点点头。 神色淡然,不见半点波折。 身上气象不愧是此代张家家主。 “张叔言重了。” “这边请。” 张龙虎虽然比宁河图小了差不多十岁,但他们是一辈人。 宁长庭在他身前,只能算是晚辈。 加上自从十多年前那次大难,张家其实远没有先前的声势,虽然他这些年里在努力补救,但式微的迹象还是阻拦不住。 而张家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都远在宁家之上。 毕竟到了他们这个层次。 比的就不是权财那么简单。 而是武者! 单凭眼前的张龙虎一人,便可以横扫整个宁家。 毕竟,如今宁家,别说明劲,就是练出气感的子弟都无。 仅仅在医道上的成就。 如何能与张家抗衡? 说是云泥之别也不为过。 “多谢。” 张龙虎淡淡出声。 随即又从身后司机手上拿过伞,独自撑着,头都没回,“你在此处等我就好。” “是,虎爷。” 司机自然不敢有半点反驳。 平静的站在屋檐下。 面色肃然,犹如一座石雕。 见状,宁长庭虽然有些诧异,却并未出声,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等候着。 直到张龙虎跟上,他才落后一个身位,站在一旁引路。 因为宁河图提前打过招呼。 屋内并无其他人。 一路穿过大厅,抵达紧靠后院的书房。 宁长庭正要上前敲门,一道苍老嘶哑,却异常醇厚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张老弟,宁某等你多时了。” “长庭,你退下,让其他人别来打搅。” 闻言。 宁长庭心中更是千头万绪,疑惑不已,但老爷子既然这么说了,他也不敢多问。 只是点点头,替张龙虎打开门,随后便转身离去。 “宁老兄,多年不见!” 等身后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不见。 张龙虎这才进门。 先是看了一眼宁河图,见他虽然已经满头银发,两鬓如霜,额头上也全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但出乎意外的是。 双眸深邃而悠远,精气神十足。 远不像十多年前那次,见到他时的颓然。 那时张家突逢大变,五位长老尽数死去,他也被那帮神秘人折断经脉。 整个人一夜白头,差点没有撑住。 为何……时隔这么多年,他人却越活越精神? 张龙虎强忍着心中好奇,抬手抱拳笑道。 “是啊,多年未见,张老弟还是一如既往。” 宁河图早已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随即提起早就烧沸的茶壶。 为他倒了一杯茶水,推向张龙虎身前。 “宁老兄,既然在此等候,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今晚过来,想必老兄应该知道所为何事?” 张龙虎并未喝茶。 而是平静的看向宁河图。 神色看似淡然。 但只是坐在那。 身上便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霸道气息。 宁河图笑了笑,提起茶盏轻轻吹去上边的浮沫,“看来张老弟是兴师问罪来了?” “我来,只问一件事。” 张龙虎摇摇头。 虽然已经年近六十,但不愧是明劲巅峰武者,身姿挺拔,坐如铜钟。 “如果你问的是陈先生,请恕宁某无可奉告!” 闻言。 张龙虎眉头顿时一皱。 他不是震惊于宁河图态度之强硬。 毕竟两人相识多年,自问对他极为熟悉。 要是登门就能成事,那他也就不叫宁河图了。 他只是震撼于,他对那个少年的称呼。 按照张狂奴的说法,那少年顶多十七八岁,都不到二十。 宁河图呢。 已经快到古稀之年。 中间隔了多少个辈分。 他竟然称呼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为先生。 张龙虎历经江湖沉浮,短短一瞬间,他便猜出一丝端倪。 想要宁河图如此,那少年必然比自己想象的更为惊人。 或许是出身来历。 或许是其他,比如实力。 “看来宁老爷子成竹在胸啊。” “是觉得我张龙虎不敢动你宁家,还是不敢杀了那个姓陈的小子?” 第114章 大厦将倾第章 乘势而起! 张龙虎眯了眯眼睛。 冷哼出声。 刹那间,一股锐不可当的气势从他周身爆发,倒峡泻河般朝四周席卷而出。 仿佛一头沉睡中的猛虎骤然苏醒。 宁河图身前茶几上的纸页倒飞。 茶盏破碎。 整个人若不是死死按着茶几边沿,怕是都要被那股气浪掀翻。 “你……” 此刻的他,瞳孔猛缩,露出一抹难以置信。 “你入暗劲了?” 他当年也曾差点跨过明劲门槛,如今即便内劲全无,但是基本的眼力还在。 若只是明劲。 绝不可能有如此可怕的声势。 何况,真气外放,也是暗劲武者的手段之一。 “宁老兄还未回答张某的问题。” 张龙虎抿了抿嘴。 既未确定,也未否定。 今夜他特地前来,自然不是兴师问罪那么简单。 毕竟身为张家家主,他最清楚那个不成器弟弟的性格。 何况。 他受伤也怪罪不到宁河图身上。 冤有头债有主的道理,他还是懂得。 这么做,只是想要从宁河图这里得到关于陈望的一切消息。 “没什么好说的。” 宁河图此刻已经回过神来。 无论他是否踏入了化劲。 但陈望对他,对宁家而言,都是救命恩人。 他宁河图还没下作到,背刺恩人的地步。 “你张龙虎若是觉得,我宁河图老了,尽可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宁河图抬头。 目光平静的看了过去。 一张脸上不见半点惧色。 此刻的他,昂首挺胸,宛如一头垂暮之虎。 即便之前在会场,陈望临走前特地告知过,若是张龙虎上门,尽可将他行踪如实相告。 但他宁河图自有做人行事的原则和底线。 这家伙来势汹汹。 绝非善意。 “哦,看来你宁河图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 张龙虎眼底闪过一抹冷色。 数十年前。 宁河图就不在他眼中。 此刻的他,更是空有其表,装腔作势罢了。 只要他愿意。 一人便能屠了宁家满门。 “我说过,无可奉告。” 宁河图仍是一脸无惧。 “好,你有种,我就不信,他还能躲到天涯海角去。” “伤了我张家的人,转身就想撇干净,天底下哪有那么便宜的好事。” 张龙虎一脸冷冽。 哪还有半点之前进门时的和煦。 “恕不远送!” 宁河图也懒得跟他继续废话,一抖袖子直接请客。 闻言。 张龙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宁家……很好。” 不过在踏出房门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转身回头,目光如刀般扫过宁河图那道高大却异常清瘦的身影。 “哦,差点忘了。” “既然张家如今连一个修出气感的后辈都找不出来,我看古武世家这个名字还是摘去的好,省得传出去,让外人徒增笑话。” 轰—— 这句话。 就如一根尖刺狠狠刺向了他心里。 宁家医武传家。 一百多年来皆是如此。 但因为十多年前那件事,他一己之力,禁止后辈武道修行。 本以为这样至少能让他们安然无虞。 没想到,张龙虎一句话,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揭开了宁家头上那块遮羞布。 古武世家,虽然只是一个虚名。 但那也是宁家无数先辈,拿性命鲜血打出来的。 如今…… 噗! 眼睁睁看着张龙虎扬长而去。 直到消失在大门外。 宁河图气血攻心,再忍不住,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落在滚沸的茶壶里。 瞬间将清亮的茶汤染得通红。 “爸!” “爸你怎么了?” 外边,目送一脸冷峻、眼中含怒的张龙虎离去。 宁长庭立刻预感事情不妙。 快步从外面赶回。 刚到书房门外,便看到了父亲宁河图吐血的一幕,吓得他浑身颤抖。 “我……没事。” 宁河图取出一块丝绢擦去嘴角鲜血。 看着眼前慌乱无比的儿子,摆了摆手。 “爸,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老爹身子骨如何,他作为儿子,比谁都清楚。 更何况当年那一切,宁长庭几乎是亲眼目睹。 断脉之伤。 那是何等痛苦! 本以为这些年老爷子心态渐渐缓和,不说能彻底好转,至少能安享晚年。 没想到,今晚发生的一切,实在变化莫测。 “不必。” 宁河图仍是摇头。 见状,宁长庭竟是嘭的一下跪倒在地上。 一张脸上满是痛苦。 “爸,我求求你,听我一次,就算不去医院,好歹让七祖爷过来看看。” 他口中的七娘。 是上一代宁家遗老。 因为无法修行,自小最新于医术,反倒在十多年前那场浩劫中逃过一难,而今已经将近九十高龄。 医术出神入化。 当年宁河图断脉,也是他出手为他镇住。 否则他能否熬过一两年都是两说。 只不过这位宁七爷心性恬静,不喜嘈杂,常年住在自己的小楼里,很少出门。 即便中海知道他还活在世上的人少之又少。 听他要去请七爷出山。 宁河图连连摇头。 然后伸手按在宁长庭肩上,“庭儿,听我说!” 虽然气息孱弱,精气神也萎靡了许多。 但闻言,宁长庭还是忍不住身躯一震。 父亲在他们兄弟几个心中积威深重,在宁家更是说一不二,是以谁也不敢反驳于他。 “我的身体,自己最清楚。” “只不过怒急攻心,血水上涌,并无大碍。” “听着,长庭,接下来我对你说的事情极为重要,你要一字一句听清楚。” 宁河图目光深邃的盯着他。 看的宁长庭心中一阵颤动。 下意识咽了下口水,重重点头。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对于宁家而言,是一次机遇也是挑战。” “要么风雨飘摇,大厦将倾,要么乘势而起、直抵巅峰。你、老二、老三,这几天过去家里公司、医馆和药堂,那是宁家根基,一定不能出事。” “是不是张家……” 听到这番话,宁长庭脑海里仿佛有一阵闷雷炸开。 他脸色间满是茫然和震撼。 沉默了片刻,仍是忍不住问道。 “无需多问。” “长庭,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宁家医武双修,绝不能在我们这一辈人手上断了传承。” “父亲,你……” 闻言,宁长庭心中顿时嘭嘭狂跳。 父亲这句话里传达的信号太过强烈,让他一时间都不敢置信。 毕竟当年是他,心灰意冷之下,阻止宁家后辈修行武道。 如今重提此事。 难道…… 宁长庭思绪万千,一瞬间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放心去吧。” “宁家有我坐镇,你们兄弟几个认真做事便是!” 第115章 地头蛇还是过江龙? 等到宁长庭等一行人。 纷纷冒雨,趁着黑夜,消失在院门外。 整个宁家宅院再度安静下来。 只是,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宁家上下谁又能睡得着? 稍微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得出来有大事发生。 宁河图盘膝坐在蒲团上,脑海中不断闪过今日所发生的一切。 如同一重接着一重的巨浪翻涌。 就算是他这种老江湖。 也有种随浪飘荡、难以招架之感。 不过…… 正如他所说。 这次变天,摆在宁家面前的,既可能是一条通天大道,亦有可能是通往地狱的绝路。 就看他能否把握得住了。 呼—— 思索良久后。 宁河图才长长吐了口浊气。 先前那口鲜血看似惊人,实则对他并无太大损伤。 反而头脑越发清朗。 稍稍整理了下杂乱的茶几,他起身走到书架前,在角落里拿出一本不起眼的书,然后伸手按下。 只听见咔嚓一声。 刹那间。 书架竟是一分为二。 一条通往地下的木梯赫然出现在眼前。 宁河图抿着嘴,双手负在身后,一步步朝下走去。 等他走出四五步,门扇合上。 书房之内悄无声息。 似乎之前那一切不过全是幻觉。 沿着木梯直下。 片刻钟后,宁河图视线豁然开朗,出现在身前的竟是一座地下密室。 宁家在中海沉浮百十年。 只不过平日低调。 绝对算得上是最为古老的家族之一。 这地方,原本是宁家第一代踏上中海的那位先祖所居之所。 那时候外来户,想要在中海立足可不是件易事。 宁家先祖左手医术右手武道。 硬是在这块陌生地界上有了容身之地。 二十年前。 此处已经是寸土寸金。 但宁河图还是毅然决然,将此处买下,修起一座偌大的宅院。 这座密室,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宁家的秘密尽皆藏在此处。 每逢大事时,他都会独身一人来到此处坐上片刻。 密室中灯火通明。 装饰不多,简单无比。 只有一张桌椅以及一座书架。 几乎和上面的书房如出一辙。 唯独不同的是,四周砖墙上留着无数孔洞,每一处中都藏着物件。 大都是些古玩珍藏。 以及百年药材。 走到书桌前坐下,宁河图拉开抽屉,其中只有三卷书册。 一卷书页上写有‘开弓拳谱’四个字。 旁边一卷则是‘宁家医道’。 唯独最后一卷,却是一片空白。 但能够与拳谱和医术单独锁放在一起,已经表明了它的价值之高。 宁河图深吸了口气。 这才小心翼翼的将那卷书页拿起。 轻轻翻开。 只有一页,寥寥百十个字。 即便已经看过了数十次,但他仍是看得极为认真。 生怕错过哪怕一个字。 “养脉丹,实在惊人……” 看了许久后,宁河图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震撼。 每次揣摩这份药方。 他都有种窥见医术之道的感觉。 没有半点犹豫,放下药方,他又起身走到一旁的墙龛中取出一大堆药材。 赫然就是今天让人从医馆取回的养脉丹药物。 他也不耽误。 开始生火煮药。 涉及自己是否能够断脉重生,甚至重新修行武道的关键。 宁河图哪敢有丝毫轻视,都不敢假手于人,生怕哪一个环节稍有纰漏误了大事。 每一种药材用量多少。 顺序如何。 间隔多少。 甚至煮药的时间。 这些当中都有大学问。 宁河图也想不到,自己当了一辈子的大夫,临老到头,竟然又回到了初次接触药理的时候。 足足一个半小时后。 一股奇异的药香味道弥漫。 宁河图提起药壶,取出药液,让他诧异的是,药液在灯光下竟是呈现出一种青玉般的光泽。 仅仅是闻上一口。 便让他有种浑身舒适,经脉通畅之感。 看到这,他心里哪还有半点疑问,也顾不上药液滚烫,竟是仰头一口吞入腹中。 轰! 刹那间,一股热流在四肢百骸中流动。 他只觉得整个人置身在火炉当中。 但却并无灼烧感。 反而热流流过之处,有种形容不出,犹如潭水般的清凉感。 等到流转全身经脉后。 最终汇向奇经八脉。 尤其是在冲脉、督脉以及阳跷、阴跷四脉当中反复流淌。 “这……” 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宁河图瞳孔猛然放大,恨不得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当年,他被那帮神秘人折断的,正是这四道经脉。 由此也打破了他修行武道的路。 真气无法运转。 强行运气,反而会造成经脉逆转,只会加剧伤势。 但此刻…… 他却能察觉到断裂的四道脉络,有了气感。 这养脉丹方,简直就是神药! 之前陈望服用三日,便能见到效果,眼下看来,他还是太过保守。 仅仅是一剂。 便让宁河图老泪纵横,有种起死回生,从炼狱重回人世间的感觉。 “以这个速度,最多半月,我便能重新修行。” “开弓拳早就刻入了我的骨髓当中,重回巅峰,甚至踏入明劲,也不过时间问题!” 宁河图越想越是激动。 同时。 那双浑浊的目光里,更是浮现出一抹浓浓的恨意。 “当年那些人……还有张龙虎,你们怕是做梦都想不到,我宁河图还有枯木逢春的一日吧。” 外界。 凡是今晚参加了医道夜宴的人。 此刻也都是彻夜难眠。 对他们而言。 可以不在乎杨箴的生死。 但宁河图,尤其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少年,却是进入了无数人的视线。 想不进入都难。 和宁家关系莫逆。 最重要的是,一招击溃张家那个疯子,破了他的本命蛊。 这样的人,绝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 一通通电话,一条条消息在中海传动。 无一例外,全都指向陈望的身份来历。 除了好奇于他之外,也有人在观望,毕竟张狂奴再如何也是张家的人? 得罪了张家。 他是否能承受得住张龙虎的滔天大怒? 有人想要拉拢押宝,更多的人则是等着看热闹。 毕竟,中海已经很久没有值得他们关注的人物出现了。 尤其这场事件的双方。 一个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 另一个却是年轻气盛的过江龙! 哪一方能最终胜出。 谁不好奇? 不过。 外面风言风语。 却丝毫没有影响到陈望,仿佛这场暴风雨的中心从来就不是他。 开车回到江岸集团后。 他便径直上楼。 进屋时,苏清影早已经沉沉睡去,他也没有打扰,简单洗漱了下,便一头躺倒在沙发上。 听着窗外纷纷的落雨声。 不到几分钟。 均匀的呼吸声便传来。 第116章 宁家拳法第章 武道推演 转眼三天过去。 一早。 天色才亮。 陈望一如既往,起身运气,而后洗漱下楼。 公司楼下的公园,人烟稀少,最是适合练功修行。 一路穿过林下小径。 等他抵达竹林,正打算打上一套搬山炼体法门时,却意外发现,向来冷清幽静的林子里,早早就有两道身影在那等候。 一老一少。 赫然就是宁河图和孙女宁柔。 这几天,他并未见到两人。 想来应该是有事缠身。 陈望也没在意,不过今天忽然再见,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陈先生!” 见到他人,宁河图顿时一脸激动的走上前来。 与第一次见面时完全不同。 此刻的他身形挺拔、精神矍铄,眉宇之间哪还有半点颓然。 “看来宁老爷子恢复的不错。” 见状。 陈望已经了然于胸,嘴角不禁噙起一抹笑意。 “还要多谢陈先生赐药,要不然宁某这辈子恐怕也无望恢复了。” 整整三天。 宁河图未曾踏出家门半步。 几乎全部时间都守在地下密室内,烧药养伤。 而今,他身体内的断脉之伤已然恢复了大半。 这如何不让他激动万分。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 但养脉丹的神效还是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宁河图双手抱拳,朝着陈望深深拜下,心悦诚服的道。 “宁老爷子言重了。” 陈望摇头一笑。 同时随手挥出。 刹那间,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托着他的手腕,让他再无法拜下。 见此情形。 宁河图心中更是震撼。 这何止是真气外放那么简单? 必须修为高到了一定层次,对于真气的掌控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 否则,根本无法做到这一点。 “这……这!” 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高估陈望的实力。 眼下他才知道。 自己终究不过是井中望月,眼界太低。 只是,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就算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不可能破境如喝水啊。 “来,我替你把把脉,看看到底恢复的如何?”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 一道平静的声音传入耳中。 宁河图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恭敬的伸出手去。 陈望手指搭在他手腕之间。 一缕细微的真气强行运转而过。 “不错,脉象平和,只是稍有不畅,再服用几日,便能痊愈。” 相较于前几日。 宁河图淤堵不堪的奇经八脉,此时已经通顺太多。 “咦……” 忽然间。 他眼神一亮。 那一缕真气掠过丹田时,明显察觉到了一丝气感。 “你重修武道了?” “果然瞒不过陈先生,宁某这几日实在耐不住,尝试着修行了几次。” 宁河图叹了口气。 原本还想着,等到武道修为彻底恢复再说。 没想到,陈望竟是一眼看破。 仿佛在他面前,自己就如一块玻璃,毫无秘密可言。 不过,越是如此,他心底对于陈望的敬畏便越发浓郁。 “这是好事。” “武道如攀山,一日不可废,你已经耽误了十多年,更该勤勉十倍用来补偿。” 陈望收回手指。 双手负在身后,淡淡说道。 “是,陈先生。” 闻言。 宁河图哪敢有半点反驳,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随即又郑重其事的,从怀中取出一卷已经泛黄卷边的书册。 一看就知道,被人翻阅了无数次。 “陈先生,这就是宁家传承的武道拳法,您看看。” “好。” 对此,陈望没有丝毫意外。 宁河图今日在此早早等候,应该就是为了此事。 随手接过。 书页不厚。 大概也就六七页的样子。 陈望看的不快不慢,偶尔还会停下思索片刻。 宁河图躬身站在一旁。 连大气都不敢喘。 生怕会打断了他的思绪。 要是被外人看到。 怕是要惊掉下巴。 堂堂宁家家主,竟然对一个少年如此恭敬。 至于宁柔,更是只敢站在远处,一双秋水眸子里眉目含情,望向陈望的神色间满是憧憬。 她出身宁家,加上身姿绝色。 偌大的中海几乎没有几个青年才俊,能够走进她的眼底。 更不必说让她为之仰望的存在。 但陈望的出现,却是让她芳心暗许。 这几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满脑子都是夜宴上,张狂奴朝自己扑杀而来时,那道骤然护在跟前的身影。 “这开弓拳,倒是和八极拳有几分相似。” “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路子。” “只不过八极拳发力于脚跟、行于腰际,贯手指间,但次拳法,却是行力与腰腹,发在后背,形如强弓,将力道爆发而出。” 只短短片刻间。 陈望便出声娓娓道来。 只是…… 简单一番话,落在宁河图口中,却不次于雷霆一般。 几十年修心养性,泰山崩于前都能不变的心境,此时早已经掀起滔天巨浪。 他怎么都没想到。 陈望只是看了这么一会,便将宁家的家传武学说的分毫不差。 “那……陈先生,后边如何补全?” 宁河图心境大乱。 迫不及待的问道。 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如此急切,万一在陈先生心中留下恶象,岂不是好心办了坏事。 一时间,他心里更是慌乱。 想要补救,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站在那忐忑不已。 “宁老爷子别急。” 见他如此神色,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他这种成了精的老江湖。 能到口不择言的地步。 可想而知,这开弓拳对他何等重要。 闻言,宁河图难得老脸一红,即便再过急切,也只能暂时按下心思。 将手中拳谱扔给他。 陈望则是吐了口浊气,站在原地,放松思绪,整个人瞬间进入空寂状态。 虽然没动。 但脑海深处,却有一道身影,在一招一式演练着。 若是宁河图能看到的话。 他就会一眼认出, 那正是宁家所传的开弓拳法。 但就算是第一次打出,一拳一掌间却浑然天成,仿佛已经打过成百上千次。 “爷爷……陈先生这是?” 见陈望忽然陷入失神,宁柔不禁瞪大眸子,心里满是好奇和不解。 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宁河图的衣角,压低声音问道。 “嘘!” 宁河图似乎想到了什么。 整个人脸色大变。 震撼到了极致。 下意识回头,伸手到嘴边,冲着宁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才长长叹了口气。 眼神里满是复杂和不可思议。 “没猜错的话。” “这应该是传说中的武道推演境界。” 第117章 看好了,我只演练一遍 “那是什么?” 宁柔歪着脑袋,一双漂亮的眸子满是迷茫。 十多年前。 宁家大祸时,她才刚刚几岁。 按照以往的规矩,宁家后辈子弟,无论男女,七岁之前,若是测出根骨天赋,便要修行武道。 但突逢大难后,宁家元气大伤,一落千丈。 宁河图更是重伤濒死。 宁家上下哪还顾得上这些。 好不容易等到宁河图苏醒过来,又亲自下令,宁家后辈不得练武。 所以从小到大。 宁柔从未接触过武道。 更别说这等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境界。 “这……爷爷我也只是有所耳闻。” 宁河图脸上露出一抹苦涩。 他巅峰时,连龙门都未跃过,止境于半步明劲。 能听过这等传闻。 还是仗着行走江湖的时间够久。 至于猜测的是否正确,都是两说。 “宁老爷子,看好了,我给你演练一遍,切不可错过了。” 两人正低声说话间。 一道冷喝声骤然响起。 宁河图下意识收起心中杂念,瞪大眼睛,看向不远外那道削瘦身影。 结束推演的陈望睁开眼睛。 眸底深处,一道精芒浮现。 话音落下后。 更是没有半点耽误,随意一拳打出。 “这……站如钟,形如弓。” “宁家开弓拳!” 宁河图瞳孔猛地放大,惊呼出声。 这拳法,他练了一辈子。 那是早都刻入骨髓中的东西。 更是宁家立世的两大根基。 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只是,他想不到的是,陈望只是看了一眼拳谱,又闭目推演了一番,前后甚至不到半个小时,便将开弓拳打到了衔接随意、无可挑剔的地步。 这份武道根骨。 何止是天才。 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这……” 见爷爷忽然如此激动,宁柔虽然没有尽数看懂,但也明白了几分。 毕竟,这些年里,宁河图几乎每天都要打上几遍。 看也看会了。 只不过她只会招式,却不懂提气运劲的口诀。 眼下,她竟然在陈望身上也见到了这种拳法,如何不惊讶万分? 嘭! 陈望身形犹如一张被拉到满月的强弓。 一拳打出。 身前空气中顿时传出一道惊人的爆鸣声。 宁河图越看越是震撼。 已经没有心思考虑其他。 尤其是等到陈望打出一招‘羚羊挂角’后,他更是双眼都不敢眨动,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因为。 宁家开弓拳,便是到这一步遗失的。 也正是如此。 多年来,宁家才无人能够突破明劲。 陈望显然已经将后续补全,他又怎会不知其中重要。 一旁的宁柔也是如此。 她记性极好。 也想着能够帮爷爷做点什么。 就算记不住全部,能记住一半就好,到时候还能查缺补漏。 轰! 蓄力一拳轰出后。 陈望并未继续强行爆发,而是一个巧妙地转身,将力道收回,犹如手挽强弓一箭破敌后,折身而返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 “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 看到这一幕。 宁河图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 仿佛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纵使霸道如八极。 也不可能一直蓄势冲杀,需知人力有时尽。 宁河图心头如同擂鼓,整个人豁然开朗。 呼—— 提弓收拳、去势敛劲。 陈望长长舒了口气。 转而看向身后不远处的宁河图。 “宁老爷子,可曾记下了?” 这开弓拳并未什么高深武道,顶多也就是入门级的内家功夫。 若是张家传自龙虎山的五斗心法。 陈望可能还需要耗费一番心思。 这种粗浅功夫。 一眼几乎就能看到头。 按照他的估计,就算将开弓拳练到极致,也就明劲巅峰。 相较于真元武者相去甚远! 不过也就是他。 否则中海谁敢小觑? “记住了。” “记住了!” “多谢陈先生指点。” 宁河图压下心中激动,连连点头道。 “可有疑问,有的话尽管直言。” 陈望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如此客气。 “宁某还真有一处不懂……” 宁河图也不客气。 毕竟涉及宁家百年武道大业,他哪敢有丝毫避讳,将不懂的地方直接说了出来。 陈望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 三言两句。 便将问题点透。 而这一幕落在宁柔眼里,更是让她一双美目异彩连连。 一老一少,明明相差数十岁。 眼下身份却完全反了过来。 老者脸上没有羞耻,少年更是一脸从容。 这幅景象,实在让人惊叹莫名。 不知道多久过后。 宁河图心中疑问终于尽数得到解答。 看着身前的少年,他恍然有种得见高山之感,不……那是自己一辈子可能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武道修行、达者为先。 “宁河图代宁家上下,多谢陈先生指点大恩!” “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宁河图抱紧双拳,再次深深拜下。 一字一句,诚恳无比。 这样一份完整拳谱,要是流入江湖,恐怕会引起无数人厮杀,血流成河。 毕竟有它在手,就有可能出现无数武者。 对他们这些家族而言。 再多的钱财也是过眼云烟。 唯有真正的实力,才是维系家族传承最重要的东西。 仅凭陈望出手替他补全残篇。 他就当得起宁河图这一拜以及承诺。 见状。 陈望第一次没有避开。 只是淡淡问道,“张龙虎上门找过你?” “这……” 闻言,宁河图身形不禁一顿。 这件事他其实是打算一力承担下来的。 没想到陈望竟是当着面说了出来。 他心里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宁家有人泄露消息。 而除他之外。 认识陈望的也只有孙女宁柔。 “莫要多想。” “我刚才替你把脉时,就察觉到你身上有一丝真气造成的暗伤。” “能够做到这一步,我想中海内,也只有张龙虎一人。” 陈望双手负在身后,目光如炬,缓缓说道。 “还是瞒不过陈先生。” “不错,三天前,也就是夜宴当晚,张龙虎来到宁家,逼我交出先生身份来历,不过被我拒绝。” 听到这话。 宁河图这才反应过来。 心里也是越发震撼。 仅仅是替他诊了下脉,便能知道如此之多的事。 同为中医。 他自问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本以为宁家医武传家,已经足够自傲,但眼下他才明白,在陈望面前,他宁家所谓的医武双修,实在是不值一提。 同时,宁河图心中也愈发好奇。 这个少年究竟出自哪个名门世家? 想来也只有那种真正的大家族,才能教得出这等绝世天骄吧? “接下来,他若继续逼问。” “不用阻拦。” “我倒想试一试张家的内功心法,究竟如何?” 第118章 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是!” 宁河图心里甚至不敢起半点抗拒。 躬身敬畏的答应下来。 之前他打算一力承担张家的怒火。 原因有二。 其一,自然是想要报陈望恩情。 无论是赐药还是在夜宴上为宁柔挡住张狂奴。 这份大恩,宁家必须要还。 这第二,也是担心陈望不是张龙虎对手。 他久在中海,深知那个家伙的可怕。 三十年前便踏入明劲的高手。 之后这么多年,一直蛰伏不出,虽然外界传言纷纷,但谁也猜不透他到底修行到了何种境界。 陈望年纪太小初出茅庐。 若是夭折,未免太过可惜。 而且此事本就是他宁家惹下,远没有到需要一个少年拦下的地步。 可是…… 今天见识过陈望的真正实力后。 他才知道,自己那些想法何其可笑。 别说张龙虎是否踏入暗劲。 就算是,他也远不是陈先生对手。 了解的越多。 他就越觉得陈望深不可测。 “还有没有其他事?” 目光平静的看了宁河图一眼。 后者人老成精。 一下就听出来弦外之意。 当即也不敢继续打搅,“没有了,陈先生,你先忙,我就不留下打扰了。” 说完,宁河图招呼了声孙女。 宁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似乎还想多待一会。 不过看到爷爷的神色,纵使心中再有不舍,也只能答应下来。 等到两人离去。 陈望不禁挑了挑眉。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舒服。 这些人察言观色几乎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心里都有数。 竹林再次变得幽静。 他深吸了口气。 也不耽误。 开始自行修炼。 一日之计在于晨。 阴阳相交之际,天地间元气最为浓郁,此时修行事半功倍。 最关键的是。 他这几天感觉到一身气血犹如铅汞。 明显是到了突破的时机。 搬山镇狱劲乃无上炼体法门,打通十处窍穴,便能踏入明劲。 二十处为暗劲。 不过暗劲与化劲,本就天壤之别。 要打通足足五十处窍穴才能突破。 这也是为何天下古武者,终其一生都被困在这个境界的缘故。 一入化劲,才是真正的鲤鱼跃龙门。 明劲门槛只能算作小龙门。 而今陈望打通了七十四处,还差六处窍穴便可踏入丹劲。 他十三岁便入了化劲。 但这么多年,却一直无法突破。 那是因为由化入丹更难。 武道如登山,一步难过一步。 看似只有三十处窍穴。 但何为丹劲,真元凝而为丹,犹如抱丹而行。 跨入这个境界后,无论气血还是内劲,都会有难以想象的涨幅。 一拳之力,千斤都是等闲。 宁河图一直在猜测他的境界。 只以为他是暗劲武者。 但实际上,他距离丹劲都只是一线之遥。 呼—— 等他打过一遍搬山拳劲。 整个人汗如雨浆。 但精气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充沛,双目灼灼如火,尤其是一身气血,犹如大江之潮拍打礁石,引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轰鸣之音。 “还是差了一丝……” 尝试着推动气血,冲击那一处窍穴,但始终无法打通。 陈望不禁皱了皱眉头。 以往他也曾遇到过这种情形。 不过那时在山上,有大师娘喂招指点,又有后山飞瀑锤炼身躯,强行打破窍穴之间的壁垒。 但如今身在中海。 这些就成了奢望。 “看来,只有找人打一架了。” “张龙虎,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陈望低声喃喃。 此刻的他,自然没有想到,张龙虎找他也是抱着同样的目的。 试图借着生死厮杀,一举突破到暗劲。 …… 张家。 茶几前。 张龙虎大马金刀跨坐在一张黄花梨木的椅子上。 手里捧着一只青瓷茶盏。 若是有收藏界的大佬在场,一眼就能看出来,那张椅子至少能追溯到明清时代,至于那只茶杯,更是精心烧制。 二者价值将近百万。 可想而知,张家底蕴之深。 轻轻吹了下浮末,张龙虎眼皮都没抬,“怎么样了,查到没有?” 在他身外。 一行人躬身而立。 闻言,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一个光头大汉硬着头皮站出来。 “虎爷,查到的消息不多。” “现在……只知道,那小子第一次出现在中海,大概是半个多月前,跟随叶家大小姐叶如秋而来。” “之后不知道怎么又和苏家二小姐搅合到了一起。” 光头大汉一脸紧张。 不过他还没说完。 张龙虎眉头忽然一皱,打断道,“叶家?” “可是叶崇文那老不死?” “对,就是他。” 光头大汉哪敢犹豫,赶紧回道。 “听说那老家伙在床上躺了半年多,本来都快见阎王了,半个月前却忽然痊愈,看来此事和那小子有关。” 张龙虎抿了一口茶水。 若有所思的道。 无论叶家还是苏家。 在张家这样的庞然大物眼里,根本不够看。 而且,张家主要产业集中在地产行业,而叶家做的医疗器械,两者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与叶崇文也只见过几次。 谈不上什么交情。 “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光头大汉额头上冷汗直冒,却不敢抬手去擦。 “一帮废物!” 闻言。 张龙虎脸色骤然一沉。 手中茶盏更是嘭的碎裂,化作一堆齑粉。 “让你们找了几天,还是一问三不知,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宁家那帮人,也是茅坑里的石头。 他都亲自上门。 宁河图那老不死竟敢当面反斥。 只不过眼下找到那小子才是正事,等突破境界,再回过头收拾他们也不迟。 在他看来。 宁河图阻止后辈修行武道。 实在是愚不可及。 那等作为,和自断双臂自废武功又有什么区别? 等到时候灭了宁家,开弓拳拿来笼络人心,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话一出。 一行人顿时瑟瑟发抖。 张龙虎性格乖张霸道,他们几乎已经预感到了自己的下场。 只是。 就在话音落下时。 大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一道年轻身影大步闯了进来,看他不过二十七八,眉眼长相倒是和张龙虎有几分相似之处。 赫然是张家长子张断山。 “父亲!” “我找到那小子行踪了。” “什么?” 听到这话,原本脸色阴沉如水的张龙虎,眼神顿时一亮。 “他人在哪?” 张断山也顾不上大厅内气氛压抑,更来不及思索,一句话脱口而出。 “江岸集团!” 第119章 犹如妖魔的张狂奴 弄清楚陈望所在后。 张龙虎遣散众人。 并未急着出发,而是独自一人前往后院。 张家在中海沉浮纵横八十多年。 家族企业庞大无比。 张氏财团掌控的资金超过千亿。 涉及的生意,从地产、餐饮、日用、制造到酒店,几乎涵盖了最为赚钱的几大行业。 这也是为何张龙虎不把宁家放在眼里的缘故。 不说他本身的武道实力。 单凭财力。 宁家、莫家以及罗家加起来,都不是张家的对手。 手握如此庞大的资金。 对于住处自然也重视无比。 当年他专程找了风水大师,在中海替他挑中这块地方。 背靠凤凰山。 青龙河环绕而过。 依山附水,风水绝佳。 光是设计建造装修,整栋院楼便花费了将近两个亿。 而张家宅院,也一跃成为中海最为豪华的建筑之一。 多年身居高位,张龙虎居移气养移体,一举一动之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霸道气势。 此刻踱步走在庭院中。 迎面而来的那些佣人,全都自觉地退到一旁,大气都不敢喘。 她们在张家待的年数不少。 自然知道这位张家家主,脾气乖张,最好不要惹怒于他。 张龙虎很是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他这一脉虽是龙虎张家的外族。 但在他心里,向来却是以张家正统自居。 甚至想过,有朝一日衣锦还乡。 将他这一脉之人,重新纳入族谱。 而不用世世代代背负着叛徒之名。 十多年前。 宁家那桩大祸。 始终就如一根钉子插在他心底。 时刻提醒着他。 每当夜深人静时,张龙虎也曾恐惧,担心张家势力越大,名望越高,到时候越是容易引起龙虎张家的注意。 八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今张家已经没有几个人知晓。 许多人甚至都不知道和龙虎山张家之间的关系。 但他作为此代家主,对当年之事,却是了然在胸。 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里。 道门式微。 张家也再没有祖上,作为历代道教祖庭的无上辉煌。 反而成为了许多人眼中的香饽饽。 一心想要吞并了张家历代积攒的良田、金银以及古董珍藏。 那时张家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谁也拿不定主意。 而他这一脉的老祖宗,更是起了贪婪之心,趁乱从龙虎山偷走了五斗心法。 也就是龙虎山历代所传的天师五斗拳。 然后带着家人,一路逃到中海。 五斗心法,是除却龙虎山道术外,最为重要的武道功法。 可想而知龙虎张家对他这一脉何等之恨。 恨不能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只不过那个年代战火纷飞,他们自己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也就没有出手将他们这一脉的叛徒抓回龙虎山中镇压。 他爷爷、父亲那一辈。 其实也是在恐惧中度过。 只不过时间久了,久到他们自己都觉得,龙虎张家或许已经忘了这件事。 但…… 张龙虎却不敢赌。 所以这大半生时间里,他都在拼命修行,不敢有半点松懈懒惰。 他怕一旦龙虎山来人。 自己挡不住。 张家几十年积攒的财产,一朝尽数成为泡影,只能拱手让人。 这样的结果。 是他死都无法接受的。 “虎爷!” 就在他思索间。 一道恭敬的声音传入耳边。 也将张龙虎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不知觉间,自己竟是来到了后院山中,一栋独立的木楼前。 看上去木楼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墙壁斑驳。 青砖乌瓦。 尤其是院墙上满是青葱绿叶的爬山虎。 最奇怪的是,此刻楼下大门紧锁,挂着一把沉重的铁锁,似乎生怕里边的东西破门闯出来。 “开门!” 张龙虎对此熟视无睹,只是抿了抿嘴随口道。 “是。” 负责看守小楼的几个人,哪敢耽误,立刻掏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只是。 开门的那一刹。 几个人脸色都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紧张起来。 下意识弓起后背。 握紧手里的木棍。 双眼更是死死盯着门洞后方。 和外边烈日当空不同,即便是大白天,楼内也是漆黑一片,仿佛门后有一头能够吞噬光线的怪物。 “虎爷……” 见张龙虎抬步入内。 几个人更是忐忑,领头的那个更是忍不住惊呼出声。 “慌什么?” “给我看好了。” 张龙虎脸色一沉,头都没回,冷喝道。 “是,虎爷!” 几个人哪敢废话,身形站的笔直,各自回到门外墙下。 张龙虎则是背着手。 自顾自踏入门内。 刚一进屋。 他顿时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阴沉腐朽的味道传来,在那股霉味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眯了眯眼,等他适应屋内的黑暗。 楼内景象顿时出现在他视线中。 空荡荡的屋内。 除了一张床外,再无其他物件。 一道身影半坐在地上。 四肢上被铁锁锁住。 来了人,他也不在意,恍若未闻一样,只是嘴里始终低声喃喃着什么。 等张龙虎走近了。 才勉强听清几个词。 “本……本命蛊。” “金蚕。” 见状,饶是张龙虎见惯了世间大风大浪,心里也不禁一阵感慨唏嘘。 这个曾经天赋力压自己的弟弟。 因为踏入歧途。 沉迷医术不说。 还跑到苗疆,去学那什么狗屁的巫蛊邪门歪道。 如今把自己害成这幅德行。 “想不想报仇?” 张龙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 忽然冷冷出声。 哗啦—— 这几个字,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一下让地上那道身影轰的抬起头来。 只见他身形消瘦如骨,脸颊深深凹陷进去。 面色惨白。 只有一双眼睛血红,透着一抹滔天的恨意。 要是有外人在此,恐怕都不敢相信。 仅仅几天时间,当晚大闹医道夜宴,狂妄霸道,随手杀人,镇压宁河图的张狂奴,竟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我做梦都想杀了他!” 张狂奴猛地起身。 脸色狰狞,如同一头凶兽扑出。 但即将冲到张龙虎身前时,缠在四肢上的铁链,却是将他一下拉回。 空旷的小楼内。 只听得到他愤怒的嘶吼。 以及铁链哗啦的声响。 听到门后动静,外边几个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烈日炎炎下。 额头上竟然渗出了一层冷汗。 “就你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还想杀他?” 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张狂奴,张龙虎脸色平静,不见半点起伏,只是冷笑道。 “啊……” 闻言,张狂奴更是疯狂。 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你丹田未破,功夫还在。” “要是能控制得住心里邪性。” “我就带你去杀人!” 第120章 今夜月黑风高,最宜杀人 “吼——” 听到这话。 张狂奴双眼更是腥红一片。 苗疆蛊虫,说到底,就是一种巫邪之术。 宿主和本命蛊之间相辅相成。 但他本命蛊被杀。 等于那种微妙的平衡被强行打破。 虽然没有当场身死。 但却不异于受了一场重伤。 而且,心里邪念滋生到无法掌控的地步,变得如同妖魔。 为了防止他发狂出去伤人性命。 无奈下,张龙虎这才将他锁在后院小楼。 虽然不屑于他那些邪门歪道。 但毕竟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弟弟。 张龙虎心里再瞧不上他,也不会坐视他如此颓废下去。 既然这一趟。 他就是要去杀陈望打破桎梏,以证道突破境界。 带上张狂奴也不是不可。 顶多到时候,让他亲手斩下最后一刀,也能破了心魔。 那小子一日不死。 张狂奴这辈子怕是也无法从阴影中走出来。 “回答我!” 看着他这副样子。 张龙虎勃然大怒,沉声吼道。 刹那间。 一股无比惊人的气势,从他周身散发而出。 整个人横眉怒目。 仿若一头下山虎。 轰! 恐怖的气势,如同狂风呼啸,一下把癫狂中的张狂奴镇住,身上的衣衫、额前垂下的长发,更是被吹的猎猎作响。 他人一下怔在原地。 “让你回我,要是行,我带你去杀他复仇,要是连这点邪念都压不住,你张狂奴注定只是个废物,后半生就老死在这好了。” 张龙虎双目如刀。 死死盯着他。 这些年他也找了不少大国医前来。 虽然那日夜宴上,张狂奴得罪了整个医道界。 但凭着张家的人脉和财力,请动几个人看病还是轻而易举。 只是…… 那些人无一例外。 对张狂奴的情况都束手无策。 而张龙虎实在不愿看到,弟弟就这儿一直沉沦下去,最后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所以才想到用这样的方式。 将他骂醒! “我……” “可以!” 张狂奴咬着牙,一张脸时而迷茫,时而狰狞。 此刻的他,脑海里仿佛有两道人影在厮杀。 最终。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疯狂之色渐渐消失,一点点开始变得明朗起来。 “好。” “你放心,等杀了那小子,我就让人去苗疆,带你找来最好的蛊医,为你拔除体内的虫蛊遗毒。” 见他真的压下了邪念。 张龙虎顿时大为感叹。 重重拍了下张狂奴的肩膀,冲他承诺道。 当年他一心要去苗疆时。 张龙虎就极力阻止。 但却没能拦住。 如今看到弟弟变成这幅样子,说实话,他心如刀割,觉得都对不起当年在病床前,答应父亲的遗言。 “谢谢……大哥。” 张狂奴怔怔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默了许久后,这才嗫嚅着出声。 而听到他对自己的这个称呼。 张龙虎更是老泪纵横。 他都记不清,已经多久没听到大哥两个字了。 “好好好。” “狂奴,看来你真的好了。” “走,我带你出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等你休养好了,大哥就带你去杀人!” 张龙虎心中唏嘘不已。 “大哥,我等不及了,就今天好不好?” 正要转身叫人进来解开他身上的锁链。 身后的张狂奴忽然说道。 张龙虎猛然转身。 深深看了他一眼。 却发现此时的他神色冷漠,哪还有半点刚才的疯狂。 犹豫了下,他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好,大哥答应你!” 闻言。 张狂奴眼神不由一亮。 本以为十多年的蛰伏,前几日医道夜宴那晚,会是他扬名立万,以一人之力镇压整个中医界的时候。 没想到,半道杀出个陈望。 坏了他全部计划不说。 更是差点让他陷入万劫不复。 而今,他终于等到了复仇的机会。 大哥这人虽然霸道。 但实力摆在那里。 整个中海无人是他对手。 更何况区区一个毛头小子。 想到这,张狂奴仿佛已经看到那小子跪在自己面前求饶的样子。 片刻钟后。 张龙虎带着他。 一步步走出小楼。 感受着外面晴空万里的天气。 张狂奴贪婪地深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畅快,一扫这些天的阴霾。 回到自己住处。 冲了个热水澡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等他到大厅时。 张龙虎早就让人精心准备好了一大桌美味佳肴。 “尽管吃。” “吃好了,你我兄弟二人,才有力气厮杀!” 张龙虎大手一挥。 言行中满是自信和霸道。 对他来说,即便对方真的踏入了暗劲,但须知暗劲也有强弱。 他在明劲待了三十多年。 距离破境只有一线之隔。 过去半生行走江湖,更是厮杀无数。 可以说一身功夫,皆是从鲜血人命中得来。 区区一个毛头小子,怕是都没见过血。 真要生死厮杀。 他有十成的信心,将他打的道心破碎。 “好。” “大哥我听你的。” 张狂奴重重地点了点头。 随后拿起碗筷,对着桌上饭菜狼吞虎咽。 他这些年几乎滴水未进,整个人始终处于疯疯癫癫的状态中,如今恢复过来,他只觉得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旁边那些服侍的佣人。 看的目瞪口呆。 却不敢言语半句。 倒是张龙虎,神色间罕见的露出一抹柔和,捧着一只茶盏,笑呵呵的看着弟弟。 一如许多年前。 在父亲近乎于苛刻的训练下,两个人好不容易结束站桩,饿得双目发昏,也是这样大口吃喝。 等到日落时分。 张狂奴终于停下。 桌上狼藉一片。 一桌子饭菜,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吃好了?” 张龙虎笑着看了他一眼问道。 “好了大哥。” “来,喝口茶,然后出发。” 提起茶壶,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身前,张狂奴也不客气,端起来举杯就喝。 “你啊,还是以前一样,牛嚼牡丹,浪费我一杯好茶。” 张龙虎摇摇头笑骂道。 脸上却没有半点苛责的意思。 一双目光转而望向门外,“车可准备好了?” “虎爷,早都备好了。” “那就不用等了……” 张龙虎淡淡一笑。 只是起身的刹那,脸色再度恢复冷峻严厉,双目如刀。 背着手朝桌边的张狂奴招呼了声。 “走了,你不是早就等不及了么?” 听到这话。 张狂奴心头嘭嘭狂跳。 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激动。 两人一前一后,踏出大门外。 适时的。 一阵大风起,天穹漆黑,月隐星没。 “今夜月黑风高,确实适合杀人!” 第121章 不想死就把人叫来 几辆车呼啸而过。 刺眼的前灯撕开夜色。 此刻夜幕刚落下才没多久,照往常而言,天不会黑的这么深,不过这几天天气反复无常,加上连着数天的绵绵阴雨。 才六七点。 天空已经漆黑一片。 张龙虎靠在真皮座椅上,手里拿着一盏高脚玻璃杯。 望着外面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 轻轻晃动着杯身。 宛如琥珀般鲜红的酒水,在光线下折射出一抹令人目眩的色泽。 这是他的一个小习惯。 每次要做大事,或者出手前,都会小酌几口。 不必太醉,最好是微醺的状态。 能让整个人保持头脑清醒。 此刻的他,从容平静,极为享受,仿佛根本不是去杀人,而是参加一场宴会。 和他截然不同的是。 坐在副驾上的张狂奴,身形紧绷,如同一头炸了毛的野猫。 “这么紧张做什么?” 瞥了他一眼。 仅仅是从背影看,张龙虎都能感觉到他的紧促。 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没有……” 陡然被人戳破心思。 张狂奴不禁老脸一红,不过就算对方是大哥,他还是不愿承认,摇了摇头。 “来一杯?” 见状,张龙虎也不在意。 长兄如父。 他虽然只比张狂奴大了几岁,但从小到大,都是他在照顾。 这家伙自小性子就倔。 认准的事情几头牛都拉不回头。 当年去苗疆就是如此。 即便他让人看住,仍是被他半夜三更,偷偷逃走。 在苗疆的几年时间里,吃尽苦头,他也从不的诉苦,一心只想要证明自己的选择没错。 “好。” 这次张狂奴倒没有拒绝。 点了点头。 闻言,张龙虎随手从一旁架子上取下一瓶红酒。 都是从国外酒庄带回。 随便一瓶的价格都是让人咋舌的数字。 和宁河图不同。 他对白酒没多少要求,反而钟爱红酒。 外界传言,他的私人酒庄里藏品价值近亿。 不但每年派人前往各种拍卖会,网罗那些珍品好酒。 甚至在国外还拥有一块葡萄庄园。 专门为他酿制,然后空运回来。 慢条斯理的倒上一杯,递给张狂奴。 后者性格暴躁,无论喝茶还是喝酒,从来都是牛嚼牡丹,也没有什么品酒的念头,拿起高脚杯晃了下,然后仰头一口饮尽。 喝完还不忘皱了皱眉头。 这东西对他来说,还不如那种藏在老巷子里的酒坊,块就能打上一壶的浊酒来劲。 察觉到他的嫌弃之意。 张龙虎也不在意。 只是摇摇头。 然后自顾自的继续品酒。 差不多一个来小时后。 车子终于停下。 早就耐不住的张狂奴,立刻拉下窗户,朝外望去。 一栋高楼拔地而起。 玻璃幕墙上挂着几个大字。 “江岸集团……” 低声念着。 负责开车的司机立刻解释道。 “二爷,江岸集团是苏天御女儿苏清影创立,前后大概五六年,做的外贸生意,这些年一直不温不火,不过……半个月前,付朝南忽然身死,冠世集团大乱,这女人趁势将冠世的外贸部吞下。” “如今实力大涨,已经能够和谢家掰掰手腕。” 这些消息。 在今日张断山说出江岸集团四个字时。 就已经被人送到了张龙虎的书桌上。 事无巨细。 不过张狂奴还是头一次听说。 眉头不禁皱了皱,他在家禁足十多年,对外界之事知之甚少。 而且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但是嘛。 冠世集团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 “是那个白手起家,从市井起身的付朝南?” 好奇的提了一嘴。 “对,就是他。” 听到这个回复,张狂奴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若有所思。 随即忍不住咂咂嘴冷笑道。 “付朝南也算是个人物,冠世的体量也不算小,没灾没病的突然就死了……这事背后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作为张家二爷。 张狂奴虽然是以疯癫狂妄出名。 却并不代表他是个蠢人。 相反他天赋出众,脑筋更是活络。 要不然,在醉心于医术和苗疆蛊虫之外,还能修行到武道明劲,想想都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 只不过他心思杂坐不住。 对家族生意向来漠不关心。 眼下听完一番话,立刻就分析出了局势。 饶是后座的张龙虎,都不禁心生感慨,同时心里更是怒其不争。 他本应该有着无比耀眼的成就。 但性格使然,如今一把年纪了,还跟个年轻后辈似的争强好胜。 “没错。” “那小子绝对掺和在了其中。” 张龙虎点点头。 他这种老江湖眼睛更是犀利。 能够看穿外物直达本质。 整个苏家,连苏天御都不被他放在眼里,唯一有几分兴趣的,反倒是那个柳白。 尤其是看过他的资料后。 甚至起了几分爱才的心思。 几个人说话间。 负责巡视的保安,也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自从上次苏总被人跟踪,差点绑架的事情发生后。 整个江岸集团的安保便上升了一个级别不止。 就是为了杜绝此类事故。 加上陈望接任安保部经理。 虽然是个甩手掌柜,但为人和善平易近人,从不会骂人惩罚,早就和底下人打成了一片。 一帮人对他心悦诚服。 做起事来也认真了不少。 “强哥,好像来者不善,我上前问问?” 此刻公司楼下大门处,几道穿着保安制服的身影,齐刷刷看向驶入停车场的那几辆车。 这段时间,因为吞并了冠世外贸部门,也顺手接下了所有的订单。 每天人来人往,忙碌无比。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但按理说,谁会选择大晚上来谈生意,再者,那几辆车停下后便没了动静,明显不太对劲。 说话的是个岁数不大的年轻人。 而领头的,赫然就是罗强。 因为陈望的缘故,这段时间他在安保部风头不小,已经成了副队长。 “去吧。” “态度放好点,万一是来谈生意的,不能坏了苏总的大事……” “算了,我跟你一起。” 罗强想了想,还是决定重视一点。 两人一前一后。 穿过停车场,径直走向其中一辆车。 出于职业习惯,他先是下意识看了眼车标,是个让他咋舌的牌子,少说百十万。 他们平时闲暇之余。 就喜欢蹲在公司楼下看那些豪车。 虽然买不起,但好歹能过过眼瘾。 能花百十万买车,来人肯定是不差钱的主,罗强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清了清嗓子,态度认真的走上前,敲了敲车窗。 很快。 车窗摇下。 但让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窗户后探出来的并非人影,而是一把……闪烁着寒光的长刀。 一下抵住他的喉咙。 罗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只觉得一股寒气直冲头顶,怔怔的看着车上那个男人。 “误,误会。” “少他妈废话,想活命的话,把他叫来,这件事跟你们无关。” 男人目光阴冷如刀。 手腕一翻,罗强视线中顿时多出了一张照片。 拍的不算特别清楚。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照片中出现的……赫然就是陈望。 第122章 来和我过过招? “这……陈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情形。 罗强表现的还算勉强,毕竟好歹也经历过几次大场面。 尤其是前往冠世集团的那晚。 一行人拦住所有的保安。 护送苏总上楼。 即便当时,他都没什么机会出手,全靠袁树、崔照几个人撑着场面。 但事后每每想起来,颇有点冲锋陷阵的气势。 一旁的年轻人就要差了不少。 他进公司才几天时间。 何曾见到这样的场面。 尤其是看到那把明晃晃的刀子,以及车内几人阴狠的面容,让他只觉得如坠冰窟,气氛压抑的连气都喘不过来。 罗强似乎也想到了这点。 生怕他慌不择言,暴露了陈总所在。 拼命朝他打着眼色。 只是就算如此。 还是慢了一步。 处于巨压之下的年轻人,大脑根本来不及思索,看着照片上那道熟悉身影,几乎是脱口而出。 “坏了……” 听到这话。 罗强心思瞬间沉到了谷底。 这帮人来者不善,又拿着陈总的照片,指名道姓,摆明是冲着他来的。 但他又不能怪罪太多。 这种情况下,几个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冷静? 眼下,他唯一期待的,就是留在大门处的那几个小子脑子能放聪明点,有点眼力见,赶紧去喊人,通知袁树或者陈总, 而不是头脑发热,傻乎乎冲过来。 那才是真正的劫难。 “哦,看来我们没走错。” 说话的是个形销骨立,双眼猩红,犹如妖魔的男人。 此刻的他,脸上满是冷漠的哂笑。 “老江,带他去找人。” 张狂奴咧嘴一笑。 他口中的老江,并不姓江,而是姓曹名江,乃是张龙虎的心腹之一。 在张家做事多年。 为人暴躁,手段更是凶戾。 “是,二爷。” 曹江点点头,说话间,手腕一翻,刹那间,手中长刀转了个方向,握着刀背朝罗强后颈上狠狠敲下。 只听见嘭的一声闷响。 罗强毫无还手之力。 双眼一白,整个人瞬间瘫倒在地,昏死过去。 “强哥……” 见状,年轻人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 一阵巨大的恐惧,笼罩全身。 他不明所以,还以为罗强被他们杀了。 刚步入社会几年,一直在底层混迹,好不容易才进入江岸集团,就是听人说这边当保安工资高福利还好。 哪知道,这才入职几天,就遇到这种事。 一时间整个人慌乱到了极点。 “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现在知道怎么做了?” 曹江冷冷盯着他。 目光里满是戏谑。 他年轻时行走江湖,因为性格太过火爆,谁也不服。 一言不合就会拔刀相向。 曾经因为一句话,一夜之间屠了整个帮派老大全家,之后连夜跑路,恰好遇到张龙虎。 被张龙虎单手擒下。 自此卖命给了张家。 对他这种老江湖来说,这种毛头小子简直就是随意拿捏。 “知……知道。” 年轻人浑身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他只想挣点钱,回老家盖房,然后娶个女人结婚生子。 没那么多大的理想。 如今性命都被他人握在手上。 他哪还敢有其他心思? “行,走吧。” 曹江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 识时务者为俊杰。 做个保安,一个月拿几千块工资,犯得着给人卖命? 地上那家伙就是脑子不灵光。 推门下车,曹江将刀子别进腰间,他也不担心年轻人会跑。 但凡他敢流露一丝逃的想法。 曹江有十足的把握。 在眨眼的功夫里,将他脖子拧断。 “不对劲。” “什么情况?” “罗队长倒了!” “草,是来找事的,快……去喊人。” “打电话,通知袁队长,还有陈总。” “快去,还他妈愣着干什么。” “老孟……人来了。” “阿良也被绑了。” 按照规矩,安保部二十多人,一共分为三组。 一组白天一组晚上。 另外一组则轮休。 今晚恰好是他们这一组负责巡逻警戒任务。 本以为就去上前问问情况,不会有什么情况,没想到才片刻钟,形势急转直下,先是罗强被人打倒在地生死不知,然后新来的阿良也被挟持。 眼下,就算脑子再笨的人也反应过来。 那几辆车上来人。 根本不是生意往来。 “去……全啊,去叫袁队。” 一个在江岸待了几年的老人,重重拍了下旁边青年的后脑勺,低声急切的吼道。 同时。 啪的一下从腰上抽出甩棍。 “老孟,你,你要干啥?” “少废话,我先挡一阵。” 老孟头都没回,握紧甩棍,咬着牙朝前走去。 见此情形,几个年轻人眼睛瞬间红了,但他们也知道,眼下情势危急,根本容不得多想。 几个人飞快转身。 朝大楼内跑去。 “干什么的,站住,没有预约,外人免进。” 迎面朝前走了几步。 站在台阶下。 老孟盯着不远外那个男人,伸出手做了个止步的手势。 曹江却是仿若未闻。 不过脸上的冷笑之色却是越发浓烈。 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身前的阿良,以为老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咬着嘴拼命朝他摇头。 “我让你止步!” 见他充耳不闻,依旧我行我素。 甚至满脸嘲讽愚弄的表情, 老孟脸色也难看起来,低吼警告道。 “找死?” 曹江嗤的一声冷笑。 从阿良身后走出,一步踏出,踩在地砖上,鞋底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下一刻,整个人骤然冲出,速度快得惊人。 老孟眼里只看得见一道残影。 他下意识握紧甩棍横在身前。 只是…… 还没来得及沉身弓步,做出防守姿态。 瞳孔中,那道身影猛然放大。 一记鞭腿狠狠朝他胸口踢出。 嘭! 仿佛被一辆迎面冲来的货车撞上,老孟脸色剧变,低头看去,甩棍瞬间被折断,随后整个人更是在那股巨力下嘭的一下倒飞而出。 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轰然砸向地面。 血水从嘴角狂涌。 “就这水平,还学人逞能耐?” 曹江拍了拍手,一脸不屑的看向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老孟,冷笑不止。 嗖! 正要回头让阿良继续带路。 还未等他转身。 忽然间。 一阵惊人的破空声从脑后传来。 曹江脸色微变,下意识拧动身影,又是一记鞭腿扫出,嘭的一声,漫天木屑洒落,他这才看到那是一把被人砸过来的木椅。 同时。 一道挺拔如扎枪般的人影出现在大门处。 “欺负几个保安算什么。” “这么喜欢打,我来陪你过过招?” 看到他的一刹。 曹江立刻收起玩味,脸上破天荒的出现一丝凝重。 第123章 扫风腿第章 擒拿拳 “你是谁?” 曹江眉头微皱。 他市井江湖出身,又跟在张龙虎身边多年,耳濡目染,看人自有一套。 有些人就像是黑夜里的烛火。 不管怎么隐藏。 眉眼间的神色、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气息,都会暴露他们的与众不同。 此刻出现在大门处的男人就是如此。 年纪和他相仿。 但脸上比他多了几分沉稳。 仅仅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长剑归鞘的感觉。 明明气息内敛沉静,却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锋锐。 “袁树!” 平静的声音响起。 来人赫然就是袁树。 他如今是江岸集团整个安保部门的队长。 陈望是个甩手掌柜。 这些人都归他管。 相较于崔照的跳脱,他就要稳重太多,除了偶尔聚会喜欢喝一口外,几乎没有什么坏习惯和毛病。 平日也就住在公司的员工宿舍。 虽然离开部队多年。 但却一直保持着早晚各一次的拉练。 可惜平时出手的机会不多。 顶多就是和崔照他们几个人过过招。 先前他人在宿舍做俯卧撑,听到楼下有人来闹事,连衣服都顾不上换,立刻匆匆下楼。 刚走出电梯门。 便看到曹江一记鞭腿踢昏老孟的一幕。 怒火冲顶的他。 来不及思索太多。 从大厅里抄起一把椅子直接破空砸了过去。 没想到却被他给躲掉。 眼下的曹江在打量他,他对对方也基本上有了个大概的评断。 那就是……很强! 身手凌厉,就是没有招式,看得出来应该是走的野路子。 也就是混江湖出身。 这种人常年你和人厮杀,双手沾血,比起从部队、武馆出身的其实更加难以对付。 他们不会跟你将规矩。 下手间招招式式都是死手。 骨子里都刻着一个狠字。 “袁树?” 默默咀嚼了下。 曹江摇摇头。 他并未听过这个名字。 但却不妨碍他对着袁树的重视。 身在张家,虽然无法修行张家的五斗心法,但他们却能够接触到真正的武道。 尤其是他们这些心腹。 常年和张家子弟,甚至张龙虎陪练。 就算不通武学。 眼界和实力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你不错,值得我全力出手。” 散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曹江目光灼灼的看向袁树,一双眼神里满是战意。 “放手来战就是。” 袁树同样丝毫不惧。 无论出于公私,眼前这些人他都必须拦住。 绝不能再出现之前那次的情形。 要真是那样。 就算苏总和陈总不说什么。 他都没脸再继续待下去。 眉头一挑,袁树冷冷道。 两人都是沉默性子,又是厮杀,再懒得多说一句废话。 曹江舔了舔舌尖,一声低喝,整个人轰的一下冲出。 他最擅长的就是近身厮杀。 只要贴了身。 就算再难缠的对手,也能被他活活磨死。 见他一声不吭直接出手。 袁树也不慢。 右腿朝后微微屈起,随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劲道轰然爆发,犹如炮膛般纵身而起。 眨眼间。 两人便交错欺近。 厮杀到一处。 这一幕,也落到了周围众人眼中。 江岸集团的保安,除了轮休的几个,几乎已经尽数赶到。 一个个神情紧张,目不转睛的盯着场上,暗暗为袁树鼓气。 至于停车场那边。 张狂奴已经推门下车,靠在车边,目光穿过黑夜,望向那两道厮杀中的身影上。 张龙虎则是慢慢摇下车窗。 对他而言。 这种层次的厮杀,早就没有兴趣。 武道明劲,为何被称为跃龙门。 那就是因为一入明劲,修出真气,自此就如同脱胎换骨了一般,脱离了寻常人的范畴。 不过。 曹江跟了他多年。 虽然不是武者,但实力却极为不错。 算是真正从血水里厮杀出来的狠人。 整个张家上下,除了他们这些老家伙外,年轻一辈里,就算练了五斗心法的小家伙也不是他对手。 原因无他。 他经验太足。 而且出手凶狠凌厉,稍有不慎,就是死招。 本以为这场厮杀,会和刚才一样转眼就会落下帷幕。 但他没想到的是。 两人足足过了十多招,曹江也没有占到哪怕丝毫便宜,相反……至少挨了对方三四拳。 而他最为凌厉的鞭腿。 对面那小子虽然难以招架,但他极为聪明,始终贴身缠斗,根本不给曹江拉开身位出腿的机会。 嘭! 就在他摇下窗户的一刹那。 袁树一记左横击肘,狠狠砸向曹江左脸,后者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抬起双手护住脸颊,试图格挡。 但却正中袁树下怀。 只见他变肘为掌,五指一把擒住曹江手腕,用力一拉,同时右腿猛地抬起,一记冲膝狠狠冲他腹部撞去。 嘭的一声。 曹江后背瞬间弓起。 一股剧烈的疼痛涌遍全身。 喉间更是传来一股浓郁的血腥甜意,即便咬紧牙关,但一抹血水还是从嘴角牙缝里渗出。 “擒拿拳?” 看到这一幕。 张龙虎眼神一亮。 忍不住喃喃出声。 “擒拿拳?是武道功法?” 车门处的张狂奴,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名字,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迷茫。 身在古武世家。 他自然知道不少武道传承。 却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家伙应该是部队出身,而且,绝对的王牌部队,难怪能压曹江一头。” 张龙虎并未解释太多。 仍旧自顾自地说道。 两人说话间。 见到得手的袁树,再次抬腿,打算以狂风骤雨般的攻势,制服对方。 但曹江也是个狠人。 就算承受了这样一记猛烈的膝撞。 硬是一声不吭,同时,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反应。 转身一记低抬腿扫出。 他练得最多的就是腿功。 学的扫风腿一脉的高手。 每次训练时,只在双腿上缠上一层薄薄的护膝,然后反复鞭腿猛踢树干。 常年以往,连沾水的棉布都能一下踢碎。 感受着他小腿上的力道。 饶是袁树也不敢硬接。 刚才那一记膝撞的威力他比谁都清楚,就算曹江能硬扛,但绝对不好过。 见好就收。 趁势才好继续出手。 所以他果断松手,避开他的扫腿。 “有点意思。” “时机把握的分毫不差,心性也不错,知进退懂取舍,是个人才。” 看到这里,张龙虎再次出声。 不过比起刚才,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赞赏。 “大哥,老曹似乎不是对手,要不要我出手?” 相比他此刻还有闲心点评,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张狂奴就有些沉不住气。 皱着眉头问道。 “急什么?” “正主都还没现身,几个杂鱼,还不值得你我亲自动手。” 第124章 势均力敌第章 两败俱伤 十六楼。 办公室。 陈望单手撑在地上,以一个令人无法想象的姿势横空立于地上。 剩下一只手,握着一本书。 赫然就是本地摊武侠小说。 不时翻动几页。 津津有味地看着。 神色间不时闪过一丝惊诧之色。 似乎是被书中剧情吸引。 以前在山上,藏书虽然不少,但大多是医经药典,读起来颇为无聊。 三位师娘也不让他看这些闲书。 如今下了山无人看管。 陈望一口气买了几十本回来,没事就抱一本书啃。 另一边。 穿着一件吊带睡裙的苏清影,趴在沙发上,白皙如玉的脚趾在空气中翘啊翘啊的。 捧着手机也不知道刷到了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这一幕无比和谐。 咚咚—— 忽然间。 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谁呀?” “这么晚了。” 苏清影秀眉微蹙,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机。 已经八点多了。 按理说这个时间,连小瑜都早早回去休息。 除了少数几个部门还有人在加班赶进度之外,大多数员工都已经下班。 “我去看看。” 相较于她只是诧异。 陈望却从那阵越发急促的敲门声中,察觉到了一丝狂风骤雨的压抑,仿佛山雨欲来。 身下的手掌轻轻一拍。 整个人顿时翻身而起。 随手将看了大半的小说放到一边,冲苏清影和煦一笑,示意她别担心。 之后才往房间外走去。 只是…… 转身的刹那。 上一秒还平静温和的眸子。 一下变得冷冽。 抿着的薄唇之间,更是透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仿佛有疾风起。 带上房门,穿过办公室,轻轻打开大门。 “陈总……” 门刚开,才露出一道缝隙。 陈望便看到一个身着保安制服的年轻人,满脸急切地站在外面,来回走动。 听到动静。 立刻凑到门前,言语里全是慌乱和无措。 “慢点说,什么事?” 见此情形,陈望心思也一下绷紧。 身前这个保安他有印象,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公司里干了好几年。 差不多是和罗强前后脚来的。 性格沉闷,人不算特别伶俐,但绝没有到连话都说不明白的地步。 一定是发生了大事。 要不然不会慌乱到这种程度。 保安下意识就要开口。 但办公室深处忽然传来推门声。 陈望立刻摇摇头,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年轻保安一下回过神来。 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怎么了?”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苏清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也没心思继续刷剧,披上一件外套跟着走了出来,倚在房门处,一双漂亮的眸子里露出狐疑。 “没。” “就有个弟兄身体不太舒服,让我去看看。” 陈望耸了耸肩膀。 即便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他心里也能猜到个大概。 为了不让苏清影担忧,或者说卷入其中,随口说道。 随即还不忘朝身前的年轻保安使了个眼色。 后者反应还算快。 下意识点了点头。 “对,苏总,阿良……阿良刚巡逻的时候晕倒了,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让陈总过去看看。” 一听这话。 苏清影哪里还会多想。 虽然对阿良这个名字无比陌生,但人命关天啊。 “那,要不要我陪你一起下去?” “不用。” 陈望眨了眨眼睛。 “你老公我做什么的忘了?” 苏清影一怔,随即才回过神来他话里的意思。 是啊。 习惯了他的油嘴滑舌,或者英雄救美,但他最为擅长的可是治病救人。 “那你快去,别耽误了。” “那你好好休息。” 陈望也不耽误,朝身前年轻保安示意了下。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办公室。 穿过长廊,一直到电梯门口时,年轻人才终于有机会开口。 “陈总,楼下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孙子。” “下手极狠,罗队长就上前问了下情况,直接被那帮孙子打得昏死过去。” 年轻人一脸愤愤难平。 絮絮叨叨中。 陈望总算明白了怎么回事。 “来人什么样子?” 进入电梯的一刹那,陈望脑海里浮现出一道人影。 这段时间得罪的人不多。 他能够想到的。 第一人选便是张家。 “是个高个男人,一双鹰眼,长相狰狞。” 年轻人想了想,努力用言语描述着曹江的长相。 鹰眼? 陈望眉头微皱。 这倒是和张狂奴对不太上。 不过也有可能是张家手下心腹。 “下楼看看就知道了。” 知道了事情状况,他心绪反而渐渐平静下来。 之前在医道夜宴上留下张狂奴。 其实未必没有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 他等的人是张龙虎! 若今晚来人是他的话,倒是正中了他的计划。 “是。” 年轻人偷偷看了一眼陈望。 见他神色平静,目光幽若古井,没有半点起伏,一时间原本紧张忐忑的心思,也下意识安定了下来。 两人一路直下。 不到几分钟的功夫。 随着电梯门开,陈望负手在后,闲庭信步的走出。 仿佛什么事都未曾发生过。 隔着落地窗。 他一眼便看到门外正在厮杀中的两人。 一个是袁树。 另外一个却是个生面孔。 想来应该就是年轻保安说的那一位。 陈望并未急着现身。 而是靠在门边,不紧不慢的观摩起来。 看了片刻。 大致的局势他便已经了然于胸。 来人拳脚功夫很强,而且经验老道,看他招式没什么系统,大概率是野路子出身。 和当日的周魁有几分相似。 应该是一类人。 而袁树,虽然不是他的对手,但好歹也是王牌部队退下来的,一手擒拿拳,凶狠凌厉,招招式式,皆是要害。 双方看似势均力敌。 但以他的猜测,最终大概率是袁树获胜。 不过……很难碾压。 应该是险胜。 果然。 这念头才起。 只见曹江借着机会拉开身形,后撤的同时,骤然转身一记鞭腿飞踹。 袁树措手不及。 只能强行探手缠绕抱摔。 双臂间一股恐怖的力道爆发。 在那股贯劲下,曹江被一下掀翻在地,但他那一记鞭腿在倒地前还是踹了出去,狠狠踢在了袁树心窝处,让他整个人一下连退数步。 好不容易止住身影。 袁树脸色猛地一白。 张口呕出一大口鲜血。 “袁队!” 第125章 你张龙虎哪来的底气? 看到这一幕。 门口安保部众人脸色顿时大变。 纷纷惊呼出声。 在他们心里,袁树身手已经顶了天。 平日里私下过招,几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虽然有嬉戏打闹的成分,但也能侧面验证他的强横。 本以为有他出手。 拿下这帮孙子绝对手到擒来。 没想到,这人实力竟然如此可怕,最后都被一把掼倒在地,还是踢出了那一脚。 强行和袁树互换一招。 不说身手,光是这股狠劲,他们几个人能接得住? “咋整?” “怕个卵,大不了跟他们拼了。” “就是,陈总平时那么关心我们,出了事就想撂挑子不干,反正我是做不出来?” “这帮孙子,一起上,三个换他们一个,再不济,五个对付一个,决不能让他们进大楼一步。” “对,就得这样,算我一个。” 一帮人虽然都是最底层的保安。 但仗义多是屠狗辈。 他们没读多少书,也不懂得明哲保身。 不过他们却是明白。 谁对他好,替谁卖命的道理。 一时间一个个紧握着甩棍,义愤填膺。 见此情形。 陈望眼角不禁微微扬起。 他曾经以为士为知己者死只是写书人的幻想。 没想到,眼下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 “咳……” 轻轻咳了声。 刹那间。 一帮人迅速回头。 等到看清他的身影,众人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陈总!” “陈总您终于来了。” “罗队和老孟都被那家伙打伤了,陈总你一定要为他们主持公道啊。” 迎着那一双双真诚愤慨的眼神。 陈望抬手做了个下压的手势。 冷冽一笑。 “放心。” “我这人眼底容不得沙子,敢来,今天就别走了!” 话音落下。 一行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陈总霸气!” “他娘的,就得干他丫的,跑我们江岸来撒野,真当我们没人了?” “草,兄弟们抄家伙,跟他们干到底。” 一个个纷纷抄起家伙事。 再没有先前的慌乱。 从大门鱼贯而出,气势汹汹,颇有点黑云压城的气势。 “先去把老孟和罗强带回来。” “江岸没有扔下自家兄弟不管的道理。” 陈望目光越过花坛,落在那几辆车上,眼神里冷意汹涌,隐约可见一丝杀机。 从来就只有他打上门的时候。 何曾被人上门欺负? “是。” 一行人迅速冲出。 “就是他!” 靠在车门处的张狂奴,一眼就看到了大门外的陈望,一把捏碎手里的烟头,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听到弟弟言语中那股压抑不住的怨恨。 张龙虎下意识抬头望去。 两人四目。 隔空相对。 “果然是暗劲……” 感受着那道凌厉如刀的目光。 张龙虎身形一震,神色间再没有先前那种慵懒随意,头一次露出一丝凝重。 隔着数十米。 能做到这一步的。 除了暗劲,他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揉了揉隐隐泛疼的眉心,张龙虎再次凝神望去,那种刺痛感来的快去的也快,仿佛只是试探,让起势回击的他似乎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视线中。 灯火通明的大厦楼下。 数十道人影冲出。 但那些人,全都不在他的眼神中。 只有黑夜中那一道长身而立,挺拔削瘦的身影, 虽然只是眼神交锋。 但无形胜有形。 尤其是古武者之间的试探。 往往一招便知对方深浅。 “大哥……能对付么?” 感受着他紧皱着的眉头,张狂奴忍不住搓了搓手问道。 “暗劲而已。” “今夜就用他做磨刀石!” 张龙虎冷冷扫了他一眼,颇为不悦。 他生平出手无数次。 从无败绩。 从三十多年前开始,他在中海便再找不出任何一个对手。 也是他踏足明劲的那一刻。 张家便一跃成了四大古武世家之首。 但这个名次,只让他兴奋了几天,龙虎山传承心法,又岂是几个寻常武道能够比拟的? 之后的这些年里。 他隐居闭关。 力求在武道之路上攀登到更高的地方,不说山巅,至少能够看一看半山腰处的风光。 可是。 他失败了。 虽然一口气冲到了明劲圆满。 却始终无法更进一步。 明明就隔着一层窗户纸,随手一捅就能破开,踏入另一方天地。 但就是那薄薄的纸,困住了他这么多年。 要不是心境足够强大。 换个人,恐怕都要崩溃。 他不明白。 有一段时间甚至疯狂怀疑起自己的天赋根骨,毕竟历代天师府里,让天师五斗拳扬名天下的人如同过江之鲫。 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却连暗劲这一关都过不去? 十多年的苦思冥想。 他才从五斗心法中找到一条异于常人的路。 那就是于生死中证道。 可是,寻常人在他眼里就是蝼蚁。 弹指间就能灭杀。 能和他走到生死的地步上,至少也是明劲高手。 但这种人,整个中海……屈指可数! 弟弟张狂奴算一个。 莫家莫斩鳌算一个。 罗家罗克敌算半个。 弟弟可以排除。 他曾找上莫家和罗家,想要逼迫两人出手,虽然最后如愿,但两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即便动用了祖传玄铁剑的莫斩鳌。 也难以让他动用七成功力。 他倒是想让两人一起上。 可惜两个老狐狸,识破了他的用意,打死不愿出手。 毕竟谁会希望亲手将自己的死对头送上暗劲武者的层次? 饶是张龙虎也无可奈何。 只能作罢。 本以为再难有机会。 没想到最终,却是那个让他怒其不争的弟弟,无意中引出了一个暗劲高手。 要不是他打闹医道夜宴。 恐怕他一辈子都想不到。 藏龙卧虎的中海,还有如此恐怖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 他都无需找任何借口。 一句为弟弟报仇,便能光明正大的出手。 “等下替我掠阵!” 瞥了眼车门外的张狂奴,张龙虎又深吸了口气,这才推门下车。 在他双脚落地的那一刻。 蛰伏多年的气血。 一瞬间犹如猛虎下山,被尽数调动,汹涌而起。 随着他一步步走出。 身后仿佛都有一道龙虎虚影张牙舞爪,发出一道道无形的嘶吼。 没有理会身侧那些如临大敌的保安。 张龙虎负手在后。 双目如刀。 直奔大门处那道身影而去。 此刻的他,眼底只有陈望一人。 纵然是经过袁树身侧时,也没让他移动一下目光。 甚至,察觉到他身上滔天凶煞的袁树,下意识朝他出手时,张龙虎只是随手一扇,一道无形的劲气便将他掀飞出去。 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毫无还手之力。 看到这一幕。 陈望双眼澄澈,毫无惧色,平静的望了过去。 “张龙虎?” 虽然是第一次见。 但从宁河图那里得到的消息看,能做到真气伤人地步的,除了张龙虎他想不到第二人。 何况。 张狂奴正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虽然才短短几天不见。 这家伙就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正是。” 张龙虎扯了扯嘴角,同样淡然回应。 ‘“来找我做什么?” “自然是杀人。” “呵,听说张家传承的内功心法,倒是想试试,你张龙虎究竟哪来的底气,敢扬言杀我?” 第126章 风雷残影第章 不过如此! 第126 “等下你就知道了。” 张龙虎咧嘴一笑,神色间全是霸道。 他的底气。 当然是来自龙虎山真传五斗心法。 以及无敌中海三十多年。 尤其是前者。 在这个古武传承日渐没落的时代,作为天底下有数的武道圣地,龙虎山与真武宗,并为道门提首。 虽然历经战祸,沧海桑田。 但传承保留的极为完整。 五斗拳并非最强,不过内功心法和横练外功之间,有着本质性的区别。 无论潜力上限还是拳风劲力。 比一般的外家拳都要强横无数倍。 而他从五岁便开始站桩。 一身基础打的坚实无比。 跟别说真气。 前后将近六十年。 就算是滴水,而今也成了一片深潭。 “哦,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 陈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张龙虎此人,之前他只从宁河图口中听过只言片语。 总而言之一句话。 乖张霸道、桀骜难驯。 眼下看来果然如此。 真以为三十年的明劲,便能与暗劲厮杀? 武道境界,一步一重天。 明劲巅峰和暗劲看似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但实际上二者之间,何止千万里之遥? 只能说,张龙虎太过自负和浅视。 不过想也也很正常。 毕竟井底之蛙,又怎么能体会到雄鹰翱翔于天的感觉? “讨教!” 张龙虎眉头一挑。 双手抱拳微微拱起。 口中冷冷迸出两个字。 随后右腿后撤屈膝弓步,脚下一道爆鸣传出,整个人暴露而出。 如果说之前曹江出手,身形宛若猎豹。 那么此刻的张龙虎,便如一头真正的下山虎。 周身凶气成雾,速度快的惊人,只眨眼间,便出现在陈望身外,临近的刹那,更是五指一握,掌心间瀑布轰隆,狠狠朝他额头拍下。 一出手便是杀招。 “天!” “陈总!” “小心陈哥。” 远远看到这一幕,众人皆是大惊。 在他们视线中。 张龙虎这一拳一旦落下。 颅骨都要破碎。 就连刚从地上挣扎着起身的袁树,瞳孔也是狠狠一缩,忍不住惊呼出声提醒道。 此时的他,嘴角还在往外渗着鲜血,左肩处衣衫更是破碎不堪,露出的肌肤上隐隐能看出一道掌印。 若是换个人。 生受明劲武者一击。 恐怕早就昏死过去。 但他硬是咬牙撑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深知那个老头的可怕。 随手一扇,便能将他重伤。 在部队服役多年的他。 对这等人物都闻所未闻。 只是…… 对此陈望却仿若未闻。 直到那一记凌厉无比的拳劲扑面而过。 两人四目交错的那一刻。 他嘴角忽然闪过一丝戏谑。 不知道为什么。 身处半空的张龙虎,看到他脸上那抹玩味的冷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心底陡然一沉。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蓄势而起,强行回撤反而会造成经脉逆转,伤及自身。 “装神弄鬼!” 一声冷哼。 张龙虎不管不顾,一拳狠狠轰出。 但当那足以打碎钢板的五斗拳劲落下时,他脸色却是骤然一变。 只见他一拳仿佛打在了空气上。 震骇万分的目光里。 视线中那道身影,竟是犹如泡沫,一点点破碎散去。 “残……残影?” 张龙虎满脸震撼。 他速度已经够快。 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能够做到超越雷霆光影,瞬间消失于无形。 这简直……难以置信!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 原本还想着这小子实在狂妄,在他五斗拳劲下还敢如此自负,不躲不避。 而今看来,确是他想多了。 这个姓陈的年轻人果然有几把刷子。 正失神间。 他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极为低微的破风声。 声音虽小。 但其中裹挟的劲道却是犹如风雷。 张龙虎毕竟是惯走江湖的老人。 厮杀经验老道无比。 只是听到一丝动静,他立马反应过来,不过高手过招,眨眼便能分出胜负决出生死。 此刻的他根本来不及转身。 强行提起一口气,反手一掌拍出。 轰! 几乎就是在他出手的刹那。 一只拳影破空而至。 拳掌相接的一刻。 张龙虎只觉得自己仿佛被一块滚落的山石迎面撞上。 先是掌心五指。 然后是手腕右臂。 最后是整个右半身。 一阵强烈的麻痹感席卷。 咚咚咚—— 整个人更是不由自主的连退数步。 因为承受的贯劲太过惊人,随着他一步步后退,脚下地砖更是寸寸碎裂,裂纹如同蛛网般朝四周不断蔓延扩散开去。 直到他强行踏步止住退势。 脚下那块地砖更是嘭的一声炸裂,碎成一堆齑粉。 而反观对面的陈望。 神色依旧,双目幽深如井,波澜不惊。 整个人长身而立。 俨然宗师! “这……怎么可能?” 张龙虎脸色难看无比,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底滋生弥漫。 有震惊、不解,还有一丝淡淡的惊恐不安。 虽然这一招有袭杀的成分。 但生死厮杀。 从来没有所谓的堂堂正正和背刺阴招。 只要能活,一切手段都是对的。 他身为张家家主,练了一辈子的武功,战斗两个字都刻入了骨髓里。 如今交锋。 自己却是一败涂地。 这个结果,他实在无法接受。 “这就是五斗心法?” “和天师五斗拳未免相差太远。” 陈望背着手,平静点评道。 但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刀狠狠刺进了张龙虎心底,撕开了伤疤,露出血淋淋的内心。 五斗心法便是天师五斗拳。 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 张家这一脉的先祖,故意改了个名字。 如今这小子……竟敢说相差太远。 摆明就是瞧不上他们这一脉的张家人! “你在找死!” 张龙虎脸色骤然变得狰狞万分。 一字一句的低吼道。 “这就急了?” 陈望脸上的冷笑之色更浓。 他不过说了一句实话。 没想到张龙虎心理素质如此之差,竟然恼羞成怒。 要知道,生死厮杀,最是顾忌分心破神。 这老家伙年纪看着不小。 但都活到了狗身上去。 “小子,我要你为这些话付出代价!” 一声怒喝。 张龙虎浑身气势一震。 蛰伏在丹田中的真气尽数调动,瞬间游走四肢百脉。 他人微微抬头,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猩红如血。 这一幕,让他看上去更是狰狞可怖。 如同一头暴怒发狂的凶虎。 “龙虎?” “我看不过一头病虎而已!” 第127章 张家兄弟第章 一虎一彪 “啊——” 听到这句话。 张龙虎更是怒火攻心。 如果说前一句话是先开了他张家的伤疤,这句话无疑就是对他赤洛洛的羞辱。 咆哮声中。 他再顾不上其他。 整个人一步踩出,蹬地起身,踏步之间,高大的身影内顿时爆发出一股恐怖的气劲。 同时。 右手摆臂,提肩冲拳。 这便是五斗心法中的搭桥粘劲。 看似轻松随意,软绵绵的没什么威力。 实际上这一招最是阴狠。 一身气血劲道,尤其是蓄积而起的势,全都藏在肩上。 那一记冲拳只是虚晃一招。 要是经验不足。 见招拆招。 强行去接拳劲。 就会落入对方挖的坑里。 借着搭桥的那股粘劲,一记过山肩撞,力如沉山,一下就能废掉对手。 只是…… 陈望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虚实。 他刚才就说,张龙虎的五斗心法,远远不如龙虎山的天师五斗拳。 为何? 就是因为他曾在山上见过。 当年龙虎山一位弟子,下山外出落难,一路到了药王谷外。 性命垂危时。 是宋长夜出手救了他一命。 而代价便是演练了一遍天师五斗拳。 只一遍。 宋长夜便将其拆解演化而出。 为何药王谷敢说玄乎镇世。 便是因为造化长生功,乃是天下武道传承中最为接近道的存在。 它强就强在。 能够演化天下武学。 之前在公园,只是翻看了一遍宋家的拳谱,他就能够将后续的残篇补全。 若是龙虎山天师亲至。 陈望可能还会畏惧几分。 他虽然猜不透,张龙虎和龙虎山之间究竟有什么关联。 但一个被困在明劲几十年,都无法寸进的家伙。 也敢大放狂言? “既然你用拳。” “那我就用拳杀你!” 看着他拳劲杀至,陈望冷冷一笑。 造化长生功。 山字篇搬山镇狱劲。 乃是天下屈指可数的炼体功夫。 以身为烘炉,引气入体,打通体内一百零八处窍穴,蕴养气血。 单凭肉身之力,便能够搏杀凶兽。 到了这个层次已经没有太多固定招式。 握手便是拳劲。 张手便是掌风。 肘击、膝撞、腿扫、脚踢、肩膀、四肢,浑身上下,无一不是杀人利器。 既然张龙虎擅长的是拳。 那他便用拳劲杀他。 杀人简单,但攻心为上,打到张龙虎心境破碎,再无半点锐气,这才是真正的杀人诛心! 一声低喝。 陈望同样五指紧握。 没有任何花哨,拆练搭桥,就是简简单单的一拳轰出。 见状。 张龙虎眼神不由一亮。 五斗心法中这一式,杀招暗藏。 年轻时行走江湖,不知多少人就死在他这一招下。 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幌子。 凭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破功? 但愤怒倒是真的。 本以为手到擒来。 一心觉得对方一个毛头小子,纵然运气不错,踏入了暗劲。 但注定也只会是自己的磨刀石。 他等了三十几年。 总算找到了一线破境的机会。 没想到,初次交锋,自己竟然完全不是对手。、 如何不让他又惊又怒? 尤其是这小子牙尖嘴利,嘴上一点不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骂他是头病虎。 这让坐镇中海,无敌几十年的他如何能忍? 一切的假象幌子之下。 张龙虎杀心早起。 他等的就是这小子自负狂妄,目中无人的那一刻。 轰! 只是…… 拳劲交错的一刻。 张龙虎眼底那一丝惊喜之色却是骤然凝固。 被痛苦掩盖。 他双手粘劲搭起的桥。 在一瞬间就被陈望硬生生打破。 根本来不及施展杀招。 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一切都是徒劳。 手腕下,一道道骨爆声响彻。 仿佛整只手被打碎成了无数截。 “啊……” 十指连心。 饶是张龙虎也无法承受那样的剧痛。 整张脸扭曲变形,喉咙内不断传出一道道痛苦的哀嚎。 “这……” “陈总赢了?” “怎么会,他可是张家家主!” “刚才不是很强吗,一招就掀翻了袁队长。” “到底什么情况,我怎么看不懂局势了。” 停车场四周那些人。 看到这一幕,满脸难以置信。 此刻的他们已经知晓了来人的身份。 越是如此,他们心里也越是震撼。 张家,那可是中海最顶尖的几个家族之一,至于张龙虎,道上传言,更是横压中海无敌手的大人物。 虽然他们并不清楚古武世家,五斗心法。 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张龙虎三个字的认知。 如今…… 这位曾经霸道不可一世的人物。 却被他们心中平易近人,对谁都是笑呵呵,从不脸红的陈总击溃? “还看不懂?” “陈总绝对是隐藏的高手啊。” “就是,你们几个新来的,哪知道陈总第一次来公司的时候,一挑七,袁队长他们连一招都没扛住,就被全部打倒在地。” “真的假的?” “废话老子还能骗你。” 争论声四起。 一时间,那些新来的保安,看向场中那道挺拔身影的脸上,更是惊叹万分。 他们这才知道。 平日里那个慵懒和煦,从无架子的年轻主管。 竟然有过如此恐怖的战绩。 “大哥……” 此起彼伏的叹服敬畏声中。 一道怒吼有些格格不入。 张狂奴一脸复杂的冲入场中,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痛苦无比的张龙虎。 “大哥,你怎么样?” “走开。” “老子还没死!” 张龙虎挣扎的将他撞开。 张狂奴毫无防备,一下跌倒在地,然后怔怔的看向他的双手。 此刻的他,右臂无力的垂在身侧。 血水从指缝中不断涌出。 啪嗒啪嗒的落在地上。 “大哥……你。” 张狂奴满脸难以置信。 要知道张家功夫全在手上,断了手,等于废了一身本事,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少废话。” “起来,替我掠阵。” 张龙虎怒吼,从练功服下摆扯下一块布条,随意在右手上缠了几道,止住血势。 “确定还要打?” 陈望漠视的看着这一切。 并未阻止。 要杀他,只是轻而易举。 只不过张龙虎那股凶狠劲头,倒是颇为对他胃口。 “我还没输,为何不打?” 张龙虎眼神里露出癫狂。 一如那日在南国饭店高台上的张狂奴。 张家兄弟,一虎一彪,个个枭狂当世。 “既然这样。” 陈望平静一笑。 眸光清亮,犹如一把泼了烈酒的冷冽长刀,脱去长鞘,锋芒毕露。 “那就来。” “真正的厮杀,今晚要么我死,要么你们二人横着出去!” 第128章 既然求死,那我满足你 眼下的陈望哪里还能不懂。 张龙虎今晚找上门来。 可不是替弟弟报仇那么简单。 这老家伙被困在明劲太多年,急于突破,这才找上自己。 只不过。 张龙虎不知道的是。 他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身在繁华都市间,一无山瀑锤炼,二无猛兽厮杀。 好不容易碰到个稍微有趣的对手。 不拿他来磨砺一番,岂不是浪费? “巧了。” “今夜来此,生死不论。” 张龙虎缓缓抬起左手,做了个请教的手势。 至于右臂。 眼下虽然用布条重重缠住,勉强止住了血势,但眨眼的功夫,白布上已经沾满了血迹,犹如一朵朵晕开的血色梅花。 一双眸子里满是凶戾。 在他身后,已经起身的张狂奴,抿着嘴唇,神色间尽是癫狂。 这几天,他做梦都想杀了眼前这小子。 以报当日医道夜宴上的羞辱之仇。 “来杀就是。” 陈望单手负在身后,神色淡然,缓缓出声。 夜色下。 他独身一人,气势惊人。 仿佛面对的并非张家两位明劲高手,只不过是两个寻常人。 “狂妄!” 见状,张龙虎脸色一沉。 一声暴喝中。 他没有半分犹豫,浑身气血一荡,张开左手,如同一道利爪朝陈望胸口狠狠抓出。 张狂奴也不慢。 一步掠出,瘦削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间出现在陈望身后。 两人一左一右。 瞬间将他围住,也截断了陈望的后路。 只是…… 对此陈望却是熟若无睹。 在张龙虎鹰爪抓来的一刹那,身形才骤然暴动,同样一掌拍出。 轰! 掌心内劲气如雷,隐约可见一缕青色电芒。 张龙虎来不及止势,只能硬接。 但双掌一交。 他便后悔了。 从陈望掌心中传出的力道强的可怕,仿佛裹挟着一阵山崩地裂般的威压。 张龙虎左臂一沉,整个人朝后连连退去。 “不够!” 陈望伸出手指,冲他摇了摇头。 之前他就说过。 无论张龙虎施展什么样的招式。 拳脚功夫还是内功心法。 他都会用同样的方式将其镇压。 “你……” 闻言,张龙虎气急攻心,本就紊乱的气血,再也压制不住。 张口噗的呕出一大口鲜血。 “大哥!” 不远外,替他掠阵的张狂奴,见大哥再次被击退受伤。 情急之下,也顾不上太多。 一声怒吼。 双手交错叠缠,脚下速度更快,漫天拳影如同一只剪子朝陈望背心绞杀而去。 “草,卑鄙!” “小人行径,无耻!” “陈总小心!” 双方厮杀到这一步。 已经不是那些保安能够参与插手得了的了。 就算是袁树也不行。 他从部队学来的擒拿拳,只能算是外家功夫。 练拳不练功,到头一场空。 修不出真气内劲,无法跳过龙门,再强也是普通人。 眼看陈望一掌击退张龙虎,众人都来不及欢呼,就看到张狂奴背后袭杀的情形。 一个个忍不住义愤填膺破口大骂。 不过…… 这点阴招又怎么能瞒得过陈望的查探? 何谓化劲? 暗劲勃发、贯通全身。 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 五感六觉被提升到极致,远超常人的地步。 方为化劲。 张狂奴以为自己时机掌握的炉火纯青,但燕雀又安知鸿鹄? 化劲者,一身真元充沛无比,绵绵不绝。 根本无需换气。 一招一式,如同狂风骤雨般。 感受着身后那道锋锐的破空声。 陈望甚至都没回头。 而是拧身而起,一记鞭腿,在半空划过一道圆满弧线。 嘭的一声。 狠狠砸向张狂奴头顶。 后者已然被仇恨、愤怒染红了双眼,完全没想到,纵然是在这种必杀的境地下,陈望不但能反应过来,更是在转瞬之间做出反击。 鞭腿扫过头顶的刹那。 张狂奴只觉得仿佛有一座大山轰然倒下。 整个人前冲的势头一下止住。 身形如弓。 他也是个狠人,在如此恐怖的撞击下,还在咬牙硬生生撑着,不让自己倒下。 只是扭曲的脸庞,颤抖的双腿,以及嘴角不断往外渗出的鲜血。 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处境极为痛苦。 “给我跪下!” 见状。 陈望眼神一冷。 又是一记鞭腿砸下。 轰! 这一次。 张狂奴再没能承受住,弯曲如弓的双腿嘭的一下折断,整个人直接跪倒在地。 因为贯劲太过恐怖。 连膝下的地砖都瞬间碎裂成好几块。 “哇——” 之后更是张口吐出一大片鲜血。 本就萎靡的气息,变得更为孱弱。 尤其是那张脸,白如金纸,身形剧烈颤动,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当日因,今日果。” “上次没杀你,不夹着尾巴做人也就算了,还想来杀我,简直是找死!” 看着跪地呕血不止的张狂奴。 陈望脸色冷冽如冰。 一字一句间,更是杀机迸发。 那晚医道夜宴。 只是破了他的金蚕蛊,想着以此能让他知难而退。 若是浪子回头。 绝了继续修行苗疆虫蛊的心思,回归正道,也算是给中医界留了一颗好苗子。 没想到,这家伙不思悔过。 反而一门心思想要置自己于死地。 陈望从来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从小在药王谷中修行,大师娘白如霜就告诉了他一个道理。 那就是杀人须见血,斩草要除根! 一旦心软,后患无穷! “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今夜便满足你。” 陈望眸光一寸寸冷冽下去,向来和煦的脸庞犹如一块万古不化的冰块。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 他身躯内气血骤然涌动。 一缕真元更是出现在掌心中,明明丝丝潺潺,却蕴藏着一股烈火、雷霆般的恐怖力量。 在那气息弥漫而起的瞬间。 跪在地上的张狂奴,似乎察觉到了笼罩在头顶死亡的阴影。 猛地抬起头。 瞳孔收缩。 一张脸上满是恐惧。 “不……” 但他一句话都未曾说完,陈望那双藏有雷火般的掌心已经当头拍下。 轰! 内劲贯穿他的颅骨。 一阵令人头皮发炸的骨爆声接连响起。 张狂奴充满骇然的眼睛,迅速变得黯然无光,犹如一堆死灰。 四肢无力的瘫软垂下。 整个人轰然倒地。 不远外,好不容易压下气血的张龙虎,看到弟弟倒地气息消散的一幕。 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震撼、愤怒、难以置信。 各种情绪在心底交织。 脑海里更是有无数画面,如同电影镜头般一晃而过,最终定格在多年前的午后,他们兄弟两人顶着烈日在院中站桩的一幕。 “狂奴!” “啊……我要杀了你!” 第129章 谁说我是暗劲武者? 张龙虎脸色狰狞,嘶吼不止。 对他来说。 张狂奴虽然不争气。 但那也是他亲生弟弟。 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还剩下的同辈亲人。 尤其是,父亲深知弟弟张狂奴性格跳脱,如同脱缰野马,若是放任不管,一定会引火烧身。 所以直到临死前。 也始终吊着一口气不肯离去。 非要他答应护住弟弟安危。 这才闭了眼睛。 这么多年里,张狂奴狂妄、自负,他都可以不加理会。 因为那是他张家的人。 只有他还在一天。 纵然张狂奴犯下滔天大罪,他也可以替他压下,而且无怨无悔。 但眼下…… 他却被人杀死在眼前。 看着弟弟无法合上的眼睛,以及脸上残留着的不甘。 视线中,他更是恍然看到了父亲站在他一脸失望摇头的样子,似乎在说他没有尽到一个当哥哥的职责。 张龙虎疯了。 他实在不敢相信。 这个时而癫狂,时而温顺的弟弟,就这么死了。 “陈望,我要你死!” 张龙虎一声怒喝。 如同凶兽嘶吼的声音,在黑夜中滚滚荡开。 “我要是你。” “这个时候会不顾一切的逃。” “逃到天涯海角。” “而不是在这徒逞口舌之利。” 陈望缓缓收回手掌。 目光幽然,古井无波。 完全没有杀人的激动兴奋以及恐惧。 仿佛只是捏死了一只蝼蚁般随意。 听到张龙虎厉声咆哮,更是平静的看向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一字一句的道。 “逃?” “我张龙虎骨子里就没有逃这个字。” “得罪我张家,就算你来头再大,我也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龙虎怒火滔天。 此刻的他,恨不能将那小子千刀万剐,以告慰弟弟在天之灵。 “好大的口气!” 陈望脸上的冷笑之色更浓。 本以为张狂奴已经够癫狂自负。 没想到,张龙虎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之前不过试探。” “接下来,我让你好好体会下真正的五斗心法。” 张龙虎一声厉吼。 张口深吸了口气。 如同长鲸饮水一般。 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的停车场四周,仿佛凭空掀起了一场风暴漩涡。 狂风呼啸。 吹得路旁大树簌簌而响,停车场地上的灰尘碎屑更是被尽数卷入半空。 他脸色狰狞,在昏暗的路灯光线下,更是被衬托的犹如神魔。 “这……” “老天,这什么情况?” “怎么突然刮风了。” “这一切该不会是张龙虎造成的吧?” 停车场周围。 众人看着这一幕,不禁满脸骇然。 对他们来说,这些已经完全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坏了,那家伙疯了。” 只有袁树,尚且还能保持几分镇定。 不过他心中同样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对普通人而言,他和崔照这种,轻易就能拦住几个无法近身的人,已经算是强者。 而在没遇到陈望之前。 他也仅仅是听过些许传闻。 据说部队中一直存在几支极其神秘的突击队,他们没有番号,没有建档,只有一个代号。 每一个人的名字都是绝密。 据说他们中随便一个人都是王牌中的王牌。 无论体力、身手、枪法还是耐力、速度,都是万中无一。 简而言之。 能够进去那地方的,就是一帮妖孽。 如他袁树,退役前也是王牌特种部队,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却连备选的资格都没有。 而且,虽然大家私底下一直传的沸沸扬扬,绘声绘色。 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如今,见过陈望和张龙虎之间的厮杀后。 他忽然明白了。 那些人或许并非虚无缥缈的传说。 而是真正存在。 在此之前,他对张龙虎也有所耳闻,但只限于张家家主。 毕竟涉及无数行业,身家千亿,作为中海霸主级别的顶尖家族。 很难让人没听过。 但又有几个人想象得到,如此惊人的家族掌舵人,不但掌握着数不清的财富,更是拥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恐怖力量? “那陈总能对付得了吗?” 听到他喃喃自语。 旁边一个年轻保安忍不住问道。 “应该……” 袁树犹豫了片刻。 下意识看向前方那道削瘦,却异常挺拔的背影。 就如一座高不可攀的大山。 看到这,他心底那一丝犹豫,瞬间消失,目光变得坚定无比。 “一定可以。” 他这句话仿佛是个征兆。 夜色下席卷的狂风终于止住。 张龙虎一身气息狂暴万分,只见他一步步走出,脚下的地面顿时寸寸皲裂,甚至化作齑粉随风扬起。 眼下的他。 再无半点保留。 数十年修行的真气,被尽数调动。 等他走到陈望数步之外时,蓄起地势,如同暴雨,朝陈望笼罩而下。 “六十年真气。” “你拿什么挡住我?” 张龙虎仰天长啸,声如雷霆。 “我还以为你底气在哪,敢扬言让我死无葬身之地。” “原来能将真气控制到这种程度了。” 面对呼啸而至的气势。 陈望仍是单手负后。 整个人如同一艘孤帆小船,在茫茫大海中飘荡。 似乎随时都会被风浪掀翻沉入海底。 但偏偏…… 船只却是固若金汤。 感受着他身外的真气,陈望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笑道。 “真气外放,这是只有暗劲武者才能做到的层次。” “我除了没有踏过那扇门,和暗劲武者又有什么区别?” “你也不过暗劲,又怎能杀我?” 张龙虎脸色间满是自傲。 这三十年多年,他虽然境界未有寸进,但他却将一身真气修炼的磅礴无比。 比起同境武者厚重数倍。 这才是他真正的底气所在。 “暗劲?” “谁说我是暗劲?” 陈望仿佛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弧度。 满是玩味戏虐的哂笑。 随即。 在张龙虎惊骇欲死的目光中。 他浑身气势骤然一转。 原本寂静如渊的气息一瞬间迅速攀升。 “这……暗劲,暗劲巅峰……不对还在拔升……” “化,化劲!!” 感受着陈望身外那道犹如实质化的真气。 张龙虎忽然想到一个传闻。 据说踏入化劲的标志,便是将一身真气凝如水液。 此刻,他竟然在那个少年人身上,见到了这幅情景。 一时间。 好不容易提起的心境,瞬间破碎! “不!” “不可能!” “你才多大,怎么可能是化劲武者?” 第130章 真正的天师五斗拳 明劲、暗劲、化劲! 这是武道境界前三重。 一重一道关。 越过关隘方能继续攀登而行。 为何明劲被称为小龙门,丹劲被称作大龙门。 就是因为瓶颈的存在。 武道修行犹如登山。 越是往上,越是艰难。 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不排除有人破境如同喝水,甚至有人一夜连破三境的传说。 但这些人无一例外。 全都是千百年不出的绝世妖孽。 对张龙虎、宁河图他们而言,武道修行难如登天。 纵然是最底层的门槛,想要越过,也需耗费无数精力心血。 也正是因为如此。 此刻。 感受着陈望身外滚滚而起的恐怖气息,空气似乎都无法承受,变得扭曲。 化劲啊。 张龙虎一脸复杂。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境界。 能入暗劲,都能死而无憾了。 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自己修行了一辈子,还不如眼前一个毛头小子。 从始到终,他还将对方视作磨刀石。 眼下看来何其可笑? “井底之蛙安能知晓天地广阔?” 陈望冷漠一笑。 他虽然在此之前,从未下山行走过。 也未曾接触过其他古武者。 但他也知道,纵然自己十三岁入化劲,已经算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妖孽天赋。 但天下何其之大? 他也不敢有半点自傲。 一直苦苦修行,片刻不曾耽误。 而反观张龙虎不过明劲巅峰,而且已经将近六十岁。 陈望是真想不明白,他究竟哪来的勇气,敢将自己视为破境的磨刀石? “井底之蛙……” 听到这个词。 张龙虎脸色一下顿住。 随即苦涩一笑。 这数十年里,他以龙虎山五斗心法,镇压整个中海。 即便是宁河图、莫斩鳌、罗克敌这些人,也不被他放在眼中。 但今夜此时此刻。 他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偏安在中海一隅之地,就以为自己天下无敌,没想到,一个十多岁的少年,便将他那点可笑更可怜的自傲自尊踩得粉碎。 “不得不承认,这世上确实有天才。” “但那又如何?” 张龙虎脸上的苦笑,忽然尽数散去,变得狰狞扭曲。 双眼血红,恍如妖魔般,怨毒愤恨的死死盯着陈望。 “我张龙虎一辈子不弱于人。” “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 一声怒吼。 张龙虎停滞不前的身形,竟是再一次暴动,双手如鹰爪,狠狠朝陈望胸口探出。 “咦?” 见此情形。 陈望眼神不禁一亮。 本以为张龙虎这种人,趋利避害,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形下,会选择保命为主。 没想到…… 他竟然还敢出手。 这倒是有些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不过么,这才当得起张家家主这个名号,否则一味逃命,就算再修百十年也是徒然。 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 谈何破除心魔? 嗖—— 张龙虎眼神里满是决然和死志。 一身血煞之气滔天。 只是…… 就在双手抓向陈望胸前的那一刻。 后者身形骤然而动。 单手负在身后,在夜色下如同踏水而行,俨然宗师。 而张龙虎,明明就差一线,却始终无法突破那一点,越是如此,他内心更是疯狂欲癫。 “给我破!” “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张龙虎愤怒咆哮。 每次他以为能够追上时,身前那道身影便悄然加快速度。 而这一幕落在周围众人眼里。 却是让他们有种一头雾水的感觉。 从方才两人的言谈中,陈总实力应该是碾压张龙虎的,为何眼下却迟迟不动手? 袁树也是一脸古怪,难解其意。 不过,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呼—— 追逐了片刻。 单手负后,双眼微闭的陈望,忽然一下睁开了眸子。 目光开阖之间,隐约可见一缕缕精芒浮现涌动。 “我说过。” “你出拳招,我便以拳镇你。” “你出掌劲,我便以掌杀你。” “如今既然施展五斗心法,那……接下来,我就让你见识下真正的龙虎天师五斗拳。” 陈望淡然一笑。 神色间尽是自信与霸道。 没错。 刚才他一直避而不动,并非惧怕什么,而是在暗暗推演五斗心法。 “什么?” 闻言,张龙虎眉头不禁一皱,满是狐疑不信。 天师五斗拳乃是龙虎山不传之秘。 除却张家一脉嫡系外。 寻常弟子想要修行,必须拜入内门。 想他这一脉的张家外族,虽然都是张姓,但同样没有资格。 到最后无奈之下,还是借助下三滥的方式,才将心法盗走。 换来的结果是。 他们这一脉之人数十年的逃亡生涯。 甚至有段时间,隐姓埋名,不敢再踏足龙虎山半步。 张龙虎承认,这小子实力确实很强。 但只是看了这么片刻。 哪来的胆子,敢说让他见识真正的天师五斗拳? 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滑天下之大稽! “真当你是龙虎山道门真传?” 张龙虎冷哼,言语中满是不屑。 “嗬——” 对此,陈望并未回应,只是淡然一笑。 随即双腿并拢而立,身形微蹲,双手由下至上引气按掌,同时脚变虚步,双手从胸前打出,一掌轻飘飘的拍向张龙虎眉心。 感受着他掌心中那股惊人的气劲。 还保持着前冲探手姿势的张龙虎,脸色骤然一变。 下意识收回双手,横在身前。 强行拦下陈望这一掌。 只听见嘭的一声,他脚下传来一阵剧烈的摩擦声,整个人轰然后退。 胸口下气血上涌。 一缕猩红的血从嘴角渗出。 但此刻的他,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只是瞪大眼睛,满脸难以置信的盯着不远外那道年轻身影。 “这是虚步穿掌?” 五斗心法中一共有六记杀招。 虚步穿掌算是起势。 就在他掌字落下的刹那。 视线中的陈望,身影忽然暴掠而出。 纵身而起,一拳轰出。 令人震撼的是,明明只是一记拳招,但眨眼间,却变化成数十道拳影。 见状,张龙虎瞳孔一缩,哪还敢分神,一声低喝,转身后撤,躬身沉马,同样一拳轰出。 只是…… 让他没料到的是。 在拳影临身的刹那。 陈望忽然收手,脚下弓步,变拳为肘,拧身之间,身躯下一股强横的气机爆发,借着这股惊人的冲势,一肘重重撞出。 嘭! 张龙虎只觉得一股泰山压顶般的巨力落下。 左手腕骨内瞬间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整个人更是如同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毫无反抗之力,被撞的直接倒飞而出。 还未落地。 一大口鲜血就从口中喷涌而出。 “弓步横肘!!” “这怎么可能?” 第131章 我要杀的人逃不掉! 第131 如果说陈望之前打出虚步穿掌。 张龙虎还仅限于惊叹。 毕竟这一招之前他也施展过,临阵观摩,强行打出,也并非没有可能。 但弓步横肘。 乃是天师五斗拳真正的秘术。 是六记杀招中的最后一式。 纵然是他,到如今也不曾掌握。 练了几十年的五斗心法。 结果却是第一次见识到弓步横肘这样的大杀招。 不得不说。 这对他而言,简直就是莫大的折磨和侮辱。 “你……到底是谁!” 从半空落在一辆车上。 巨大的冲击力下。 车头瞬间深深凹陷进去,如同遭遇了一场惊人的车祸。 张龙虎只觉得浑身筋骨断了八成。 剧痛席卷全身。 七窍六孔皆在往外渗出鲜血。 但他却不管不顾。 咬牙硬撑着重伤之躯,从废弃的车头中挣扎着爬出站起。 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陈望。 几乎是用吼出的语气,又惊又怒的喝道。 此刻的他。 心底深处骤然涌出一个让他极度恐惧的念头。 或许……这家伙是从龙虎山而来。 到中海,正是为了铲除他们这一脉的张家叛徒。 “我?” 感受着他眼神里那一抹难掩的惊恐。 陈望摇头一笑。 “没错。” “你为何会我们龙虎山张家的五斗心法?” 张龙虎双眼通红,嘶吼出声。 “你们龙虎山张家?” 准确捕捉到他话语中的几个字。 陈望心头一动。 他忽然猜到了些东西。 当年那位落难进入药王谷的龙虎山弟子,曾说起过一桩秘闻。 说他们下山。 并非为了入世修行。 而是打探一支多年前叛逃龙虎山的张家外族。 至于是谁,他却没说。 这件事,陈望之所以知道,还是三位师娘某一次,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说起。 要不是张龙虎刚才无意说漏了嘴。 他都不至于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我就问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话,张龙虎心头不禁一阵慌乱。 此时他也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故作镇定的低吼道。 “怎么?” “担心当年事迹败露?” 陈望脸上满是戏谑,意味深长的冷笑道。 轰—— 这句话,无异于一道天雷,在张龙虎脑海中轰然炸开。 他脸色猛地一白。 此事是他张家最大的秘密。 如今却被眼前这小子一口道破。 立刻让他心中慌乱更重。 “你……噗!” 本就拖着重伤之躯的张龙虎。 此时心乱如麻,气血难以压制,再次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整个人面如金纸,气息萎靡不振。 “看来我没猜错。” “当年叛出龙虎山的张家,就是你们这一脉吧。” 陈望原本还有几处没想明白。 但张龙虎的反应。 却无疑是助他将一切谜团梳理的清清楚楚。 “别,别说了!” 听着他一字一句,将当年之事诉诸于口。 张龙虎心底最后一重防线顿时崩溃。 一双眼睛里,殷红的血水慢慢渗出滴落,让他看上去宛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别说?” 闻言,陈望脸上的冷笑之色更浓。 原本只是打算杀了他。 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收获。 “你不会以为我不说,龙虎山就将这件事忘了吧?” 嘭嘭—— 张龙虎一脸惊怒的抬起头。 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 他确实是这么觉得的。 虽然每次半梦半醒时分,总会被噩梦惊醒,但他从未想到,这个隐藏了百十年的秘密,会在今天一日被这么赤果果的暴露出来。 越想他就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小子……绝对是龙虎山来人。 否则他为什么会五斗心法的绝招,又知道如此隐秘之事? 更何况。 除了龙虎山那等武道圣地。 他再想不到,天底下还有什么地方,能够出现十几岁的化劲高手。 这个叫陈望的年轻人。 一定就是当代龙虎山最为出众的弟子。 让他来中海。 一是扫除当年恩怨。 第二也是为了让他下山入世,行走江湖历练。 对! 绝对是这样。 刹那间,张龙虎心中如同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所有的心思。 什么打破心魔瓶颈,突破暗劲,还有替弟弟张狂奴报仇,负起当年病床前答应父亲的遗愿。 所有的一切瞬间消失。 此刻的他,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逃! 逃回张家。 不,逃出中海,无论隐姓埋名也好,落魄一生也罢,也绝不能被抓回龙虎山。 叛徒、盗窃秘籍。 无论哪一项罪名,单拎出来,都注定是他无法承受的。 何况他比谁都清楚。 如今的张家虽然看似是个庞然大物,但远远不足以和龙虎山呢对抗。 呼—— 暗暗深吸了口气。 张龙虎心绪如电,转的飞快。 眼下的他必须找出一个无比合适的时机逃出生天! “看来,你张龙虎也不是真的无所畏惧嘛。” 感受着他的情绪变化。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那又如何?” “要不是他们那一脉逼得太狠,又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张龙虎抬起头,愤怒的挥舞着双手。 一双幽暗的眸子里满是愤恨之色。 似乎已然陷入癫狂。 所有人都是震惊莫名。 陈望则是哂笑不语。 毕竟这是他和龙虎山之间的恩怨,与他何关? 不过,张龙虎却会错了意,以为他被自己骗过,说话间,他眼底忽然闪过一抹狠戾,双手抓着身后已经变形毁坏的车子。 一声怒吼。 车子竟是被他硬生生抬起。 而后轰的朝陈望抛去。 “陈总……小心!” “老天爷,这是什么力量。” “他不是都快吐血身亡了吗,为什么还能这么恐怖?” 看到车身划过黑暗,重重砸向陈望的一幕。 四周众人皆是脸色大变。 谁也不曾想到。 上一刻还如同风中落叶的张龙虎,下一刻竟会暴起发怒。 只有陈望… 眼神里冷漠之色一闪而过。 “我要杀的人,逃不掉!” 逃? 听到他这话,周围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袁树也是皱着眉头,下意识抬头朝着停车场内看去。 只是,那里哪还有张龙虎的身影。 眼下的他,借着抛出汽车拖延的片刻功夫,调动周身所有气血,拼命朝外逃去。 速度快到了极致。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逃出数十米外。 一步踏出,陈望轻松避开当头砸下的废车,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只布包,闲庭信步的打开。 顿时间。 十多根金针一字排开。 取出一根捏在手中。 随意一甩! 嗖! 黑暗中一道细微的破空声响起,一缕金芒划破长夜,直追张龙虎的背心而去! 第132章 今夜过后第章 再无张家! 夜色如水。 张龙虎一身气息紊乱无比。 但此刻的他,脸上却是难掩得意。 看似出手实则逃离。 这等手段,也就是他这种老江湖想得到,否则……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做到? 就算那小子实力通天又如何? 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从眼皮子底下逃走,而无可奈何。 “等着吧。” “得罪我张龙虎,此生必定不死不休!” 张龙虎一边狂逃,眼神里的仇恨之色也愈发浓烈。 此次潜逃。 就等于放弃他张家在中海近百年的经营。 上千亿的财富。 一想到这,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痛苦千万倍。 越过一片灌木。 借着换气的功夫,张龙虎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停车场深处连接着一座公园。 那里绿荫葱葱,古木参天。 再往前则是一片波涛嶙峋的宽阔水域。 他在这个城市活了一辈子,自然知道那就是赫赫有名的吴淞江。 只要穿过公园,一头扎进江中。 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纵使那个姓陈的小子功夫再强,也只能望水兴叹,毫无办法! 呼—— 深吸了口气。 张龙虎一步跨出。 只是还未落地,他耳边忽然听见一道极为低微的破风声。 似乎身后有什么正急速追来。 下意识的。 他回头看了一眼。 瞳孔中,一道金芒迅速放大。 等看清时,才发现那竟然是一枚金针。 “什么玩意?” “凭这么一根针也想杀我?” 张龙虎一脸冷笑。 探手猛地抓去。 掌心中真气涌动。 但…… 让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 那枚金针毫无阻碍,竟是直接穿透真气,刺破他的掌心,然后一下没入他的眉心深处。 轰! 张龙虎只感觉身躯一震,抬手想要将那枚该死的金针拔出。 但不等他的手抬起,才堪堪到胸口前。 蕴藏在金针内的磅礴真元轰然爆发,将他眉心颅骨炸的粉碎,鲜血四溅而开。 “啊……” “怎么可能!” 张龙虎满脸痛苦,神色间更是无法置信。 横压中海武道界数十年的他。 今天竟然要死在一个毛头小子手上。 而杀了他的……竟然只是一根用来针灸的金针! 此刻的他,心底全是懊恼。 早知道金针中暗藏杀招,他一定不会徒手去接。 但……后悔已经晚了。 这种病世上无药可救。 死亡的阴影已经开始笼罩,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不甘、愤怒、痛苦以及恐惧,随着所剩无几的意识,一起堕入无边黑暗。 整个人轰然倒地。 “死……死了?” 袁树正要抬腿去追。 但才走出几步,他忽然看到,前方黑夜中那道身影倒地的一幕,身形不禁猛地停下,满脸狐疑,更多的却是震撼,回头看向陈望喃喃低语道。 “绝无生机!” 陈望仍是负手在后,淡淡说道。 掌天十三针。 既能从阎王殿里救人,也能将人送往九幽黄泉! 此刻,在他真元凝成的一丝神念中,张龙虎的气机已经彻底断绝。 “这……” 听到这个回复,袁树神色更是复杂。 那个距离,至少有上百米吧。 随手一挥便能将人斩杀。 他甚至都没看清陈望究竟是怎么出的手,用的什么武器? 这是什么实力? 当初在公司楼下,初次见面,他们一行七人被陈望各个击破。 虽说之后相处不错。 但袁树心里说没有讨回场子的心思是不可能的。 毕竟特种部队出身。 骨子里都刻着不服输三个字。 他甚至觉得,只要自己坚持不懈的锤炼打磨,终有一日或可追上陈望,与他一战。 但此刻…… 他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有多么幼稚可笑。 纵然自己曾见到过许多外面的风景。 但终究还是坐井观天了。 他们间隔的差距,哪里仅仅是用努力就能抹平的? “陈总……” 在两人说话时。 其余人也纷纷围了上来。 “陈总没事吧?” “对不起陈总,我们什么忙都没帮上。” 看着那一双双真诚、歉意的眼睛,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今晚不是自己亲自出手。 按照张家兄弟的性格。 他们这些人,包括袁树在内,一个都逃不掉,全都会死。 “已经很好了。” 稍稍安慰了下。 一行人年纪相仿,平日里又玩的极好。 三言两语下,已经不复刚才的懊恼惭愧,一个个满脸好奇,围着陈望问东问西。 “对了,罗强和老孟呢,怎么样?” 陈望忽然想起来件事。 “陈总,他俩都没事,只不过惊吓过度,被弟兄们送回去休息了。” 闻言。 陈望最后一点担忧,这才烟消云散。 目光扫向人群中的袁树。 此刻的他恍然失神。 “老袁。” “哦……陈总。” 袁树猛然惊醒。 “带几个兄弟打扫下。” 陈望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说清扫屋子那么简单,而非两具尸体。 而且还是张家家主以及张家二爷的尸身。 “那……怎么处理?” 袁树迟疑了下。 在此之前,跟在苏总身边,顶多就是帮她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 或者对付几个不长眼的家伙。 杀人这种事。 他想都没有想过。 “放心,会有人处理,把血迹清扫干净就行。” 陈望抿着嘴唇。 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号码,平静的拨出一个电话出去。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张龙虎、张狂奴已死,让人过来处理尸体,另外,接下来怎么做,你应该知道。” 轰—— 电话另一头。 听到这简短一句话。 宁河图如遭雷击,整个人腾的一下从座椅上站起。 将几个儿子以及宁柔吓了一跳。 下意识跟着起身,一脸手足无措的看向他。 “好,陈先生放心,宁某知道。” 宁河图满脸震撼,紧随而至的是一股狂喜。 张龙虎、张狂奴一死。 就代表着那个压在宁家头顶的张家彻底完了。 若是这个电话是其他人打来,他脑子里第一念头肯定是诈骗。 但陈先生…… 绝无半点虚假。 恭敬无比的点点头。 “爸,怎么回事?” “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见宁河图接到一通电话后,整个人就变得激动万分,书房中几人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用问。” “今晚中海真正变天了。” “长庭,你带人去趟江岸集团……不,我亲自去!” “你们三个,去叫人,凡是能动的全都给我带上。” 宁长庭更是不解,下意识问道,“去哪?” “张家,张龙虎已死。” “什么??” 闻言,宁长庭、宁柔数人顿时如遭雷击,内心已然震撼到了极点。 “还愣着干什么。” “去啊!” “张家在中海武道魁首的位置太久了,也该换我宁家坐一坐了!” 第133章 宁家愿奉先生为主! 不到半刻钟。 宁河图便带着孙女宁柔,驱车抵达了江岸集团楼下。 此时。 整个停车场已经打扫干净。 只有两具尸体并排躺在地上。 宁河图目光扫过,苍老的身躯顿时一阵颤动。 “张龙虎……张狂奴!” 那两张脸。 就算是烧成灰。 他都认得出来。 直到此刻,他心里最后一丝忧虑,也随之彻底散去。 身旁的宁柔也是如此。 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充满了错愕和不敢置信。 要知道,几天前,张龙虎才去过宁家。 被他父亲宁长庭迎入书房。 虽然不知道他和爷爷之间谈了什么,但想来无非就是医道夜宴上发生的事。 临走时。 她站在二楼房间窗口。 目送着张龙虎身影离去。 那张阴沉如水,杀气迸发的脸庞,根本丝毫不加掩饰。 这几日,宁家的公司、铺子、档口被人无端闹事,甚至放火烧毁。 虽然没有抓到凶手。 但宁家上下谁不知道,这些阴招的背后站着的就是张家无疑。 为的就是逼爷爷宁河图就范。 宁家人心绪不安。 本以为接下来的时间要一直活在忧虑当中。 没想到才短短几天时间。 当晚那道趾高气扬、狂妄霸道的身影……而今已经躺在了地上,气息全无! 这简直让人做梦都不敢想。 “陈先生!” 她未经世事,不知江湖险恶。 此时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无法自拔。 但宁河图却是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东西,经历了短暂的失神后,人已经回过神来。 一双目光强行从张家兄弟的尸体上挪开。 暗暗吸了口气。 压下心中无比的震撼。 神色恭敬地走到陈望面前。 双手抱拳,躬身拜下。 他比谁都清楚。 陈望这通电话,对他,对宁家有何等重要。 张龙虎活着一天。 宁家上下就要一直活在他的阴影下。 承受着来自张家的巨大压力和死亡威胁。 就算他治好了断脉之伤。 能够重新修行。 但以张龙虎的性格,又怎么会坐视不理,放任他一步步重回巅峰? 毕竟他早就将中海武道界视为了自己的禁脔! 不允许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威胁。 何况。 除却宁家。 还有莫家和罗家。 比起他这个半残将死的废人,无论是莫斩鳌还是罗克敌,都是更好的人选。 但陈先生还是将这个天大的机会,给了他宁家! 宁河图虽老,却没有到糊涂的地步。 相反,他人老成精,看人看事极为清晰。 老话说投桃报李。 不说这么大的恩情,单凭陈先生出手替他治断脉,又替他宁家补全开弓拳的残篇。 就足以让他当牛做马! “柔儿,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陈先生敬礼!” 见身后的宁柔迟迟没有动静。 宁河图立刻轻声道。 “宁柔,见过陈先生。” 经爷爷提醒,宁柔终于回过神来。 只是…… 此刻的她。 内心极度复杂。 她本以为自己也算是天之娇女,芳心暗许,也许有一线机会。 但如今,她方才知道,自己和他之间终究隔着一道天堑。 他就像是天上的明月。 而自己只是一颗微不足道的星辰。 仰慕他的女人何止千万? 何况,他身边已经有了苏家姐妹,哪一个不是倾城绝色。 她……毫无亮点。 想到这,宁柔一双秋水眸子一下黯淡下去。 “宁老爷子,宁小姐,无需客气。” 陈望摆摆手。 但宁河图却仍是坚持深深拜下。 见此情形,陈望也没避开。 无论从什么样的角度,他都当得起宁河图这一拜。 一旦吞下张家。 那么宁家就会一跃成为中海武道界的魁首,执掌牛耳者! 对宁家而言,是百年难得的机遇。 只不过,就算再来一次,陈望也会选择宁河图。 倒不是别的。 毕竟他在中海,也没有更多认识的人。 袁树虽然是身边老人心腹。 但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就算被强行抬到那个位置,以他的实力,也镇不住其余两家。 宁河图不同。 熟是其一。 他心性还算不错。 深知知恩图报,并非周魁那种脑生反骨之辈。 更何况,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背刺自己的下场。 除非他想让宁家步上张家的后尘。 “张家那边派人过去了吧?” 陈望随口问道。 “来之前,我已经让长庭带人过去,今晚过后,再无张家!” 宁河图恭敬地回复道。 语气里带着一股无比的自信。 宁家虽然不比张家,这十多年稍有落魄,但好歹也是中海顶尖家族之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底蕴还在。 而张龙虎、张狂奴,张家的两大定海神针一死。 人心惶惶之下。 谁能挡得住? “两件事。” 陈望点点头,同时伸出两根手指。 见状,宁河图立刻收起杂念,神色认真的聆听起来。 “第一件,张家的五斗心法,你可以留一份。” “第二,张家八成的公司企业,转到我老婆名下!” 听到这话。 宁河图心头忍不住嘭嘭一阵跳动。 陈望的意思已经再清楚不过。 他只要八成。 那么剩下的宁家可以吞下。 别看只是区区两成。 但张家财富何等恐怖,手握千亿,就算只是从指头缝隙里漏一点,都足以造出一个超级家族。 更何况。 钱财都是其次。 张家的五斗心法,才是价值连城的无上宝物。 无论是宁家的开弓拳,莫家的八卦刀还是罗家的铁腿功,其实都只能算是肉身功夫,但五斗拳不同,那可是真正的内功心法! 谁不眼馋? 本以为他最多能吞下一些张家企业。 没想到,收获竟是如此巨大。 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都已经不能算是大恩了,而是再造之恩。 宁河图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有了五斗心法,到时候宁家子弟内外兼修,那将会何等恐怖! 真正的武道世家! 想到这。 宁河图再按捺不住心中惊喜。 一时间老泪纵横。 当着袁树、江岸集团一众保安,以及孙女宁柔的面。 竟是噗通一下就要作势跪下。 这一幕将众人震撼的不轻。 饶是陈望,也忍不住眼角一跳,在他俯身跪下前,赶忙伸手托住他的双臂。 宁河图再无法跪下。 但他仍是一脸认真的道。 “我宁河图代宁家上下,多谢陈先生大恩,无以为报。” “从今日过后,宁家愿奉先生为主,只求跟在陈先生身边为奴做仆!” 第134章 大丈夫当如是! 夜色如墨。 天穹上乌云翻涌,月隐星没。 而在那黑云当中。 如同电蛇般的雷霆来回闪过。 终于。 嘭的一声。 一道雷声在头顶炸开。 顿时引来无数还未睡下的人的震惊。 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兆。 街头巷尾,行人再不敢耽误,纷纷走进房子或者屋檐下,以躲避即将落下的大雨。 但此刻…… 江岸集团楼下停车场上。 却是呈现出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包括宁柔在内,都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抬头望向宁河图。 “为奴为仆?” 这!! 当着他们数十人的面,做出这样的承诺。 代表着什么? 宁柔咬着嘴唇,漂亮的眸子闪烁,有震惊、不可思议以及诸多复杂情绪。 即便是她,也没想到,爷爷竟会如此果决。 毕竟,今晚过后,他们宁家就能取张家而代之,一跃龙门,再不复这十多年的衰退没落。 但转念一想。 她又明白过来。 爷爷之所以这么做的缘故。 若不是陈望。 这一切都是雾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 下意识的,她目光从那道弯腰俯身,深深拜下的爷爷,看向另一侧的年轻身影。 这么小的年纪。 却已经干出了如此惊人之举。 一手覆灭张家! 要知道,那可是中海有数的顶尖家族。 单单是明劲武者,就有两位。 尤其是张龙虎,更是一人镇一城,压的其他三家抬不起头,难有喘息之机的强者! 如今……却尽数死在了他手上。 若是换个人。 就算只是从张家身上咬下一两块肉,都足以自傲了。 被人奉若神明。 飘得找不到北。 但眼下,视线中那个年轻人,明明才十七八岁,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境。 不骄不躁。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仿若有星空万里。 神色犹如古井,看不出半点骄狂。 几个人能够做得到这一步? 看到这些,宁柔仿佛突然明白了,爷爷此举的深意。 不仅仅是一份投名状那么简单。 同样是一场豪赌! 赌上身家性命,赌上前程后路,i换取宁家百十年的家运! “哦,宁老先生可要想好了。” “跟着我,宁家可能一朝腾龙,也可能步张家后尘。” 陈望嘴角微微勾起,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他本质上,从来就不是一个闲散性格。 相反骨子里都刻着冒险两个字。 否则为什么,才到中海一个来月时间,前有付朝南,后有张龙虎,两大家族栽倒在他手上? 更何况。 下山入世,行走江湖。 陈望可不仅仅是来奉命成婚那么简单。 还有一桩任务。 那就是寻求破境。 当年他师傅之所以下山,其实也是抱着差不多的目的。 那就是要走一条无敌路! 偏安一隅、故步自封。 只会让武道修行陷入死胡同。 张龙虎的猜测其实是对的。 于生死之间打熬筋骨磨砺心性。 只不过他实力太低,遇到的又是他陈望,下场凄惨可想而知。 他眼下反问出这句话。 意思已经极为清楚。 他的目标远远不是中海一地这么简单,横在前方的敌人,也不是张龙虎张狂奴之流可以比拟。 无敌路。 从一开始注定就是艰辛、痛苦,充满凶险的。 就算是老头子宋长夜,到如今也没能走通。 甚至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回山上,只有每年年终那会,他会寄一封信回到山上,告知下生死,三位师娘和他才知道他尚且还在人世。 宁家若只是想着跟了他以后,换取荣华富贵。 那对不住。 既然能够一夜乘风九万里,就有他朝流亡逃难家破财散的时候。 陈望眸色平静,声音淡然。 却自有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势。 压的在场众人缓不过气。 不仅是宁河图自己,连不远外众人,也都是纷纷低头扪心自问。 若是他们,面对这个问题,该当做出何种选择? “不知道爷爷会怎么想?” 宁柔咬着红唇,眼神中异彩连连,歪着脑袋,下意识看向爷爷。 对她而言。 这个选择太难。 “有什么好选的,如果是我,一定答应。” 袁树紧紧握着双拳。 神色间满是坚毅和决然。 从亲眼见识到超越寻常人力量的那一刻,他便抛弃了之前那些幼稚的念头。 什么买房买车,娶妻生子。 在真正的实力面前。 这一切可有可无! 何况,有了实力还担心这些么? 他可是亲眼见到,陈望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一开始,他们甚至以为他只是个靠女人吃软饭的小白脸。 但之后呢。 付朝南黑虎帮血流成河。 曾经高高在上的付家,一夜之间烟消云散。 如今,他更是单手镇压张龙虎张狂奴弟兄二人。 三言两语间,便决定了张家那样一个庞然大物的生死。 执掌宁家数十年的宁河图,在他面前不敢抬头。 大丈夫当如是! 这样的机会要是摆在自己面前,他自问根本无法拒绝。 咚咚—— 宁河图行走江湖多年。 自然一下就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沉寂的心竟是忍不住嘭嘭狂跳。 眼底深处,一丝挣扎一闪而逝。 他双拳抱紧。 身形躬的更低。 “宁河图绝无二心。” “既然愿奉陈先生为主,刀山火海,九死不悔!” “好!” 陈望平静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轻轻伸手,将宁河图托起。 他身在中海,今夜过后,将会有更多的人和势力注意到他。 届时一定会麻烦缠身。 有宁家在身边驱使,就能轻松许多。 宁河图这三个字,在中海这片地界上还是有些名望威力的。 盯上他的人,也要先掂量掂量。 还有一点。 若是他有事离开,也有宁家能够护住苏清影、苏灵溪姐妹二人。 这也是他为何会收下宁家的原因。 否则,以他的性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又何必如此? “多谢陈……” 宁河图下意识回道。 只是话一出口,立刻顿住。 既然事主,那从此刻开始,陈望就不仅仅是前辈高人那么简单。 正要改口。 陈望却是摆摆手阻止下来。 “陈先生这个称呼就很好,不必纠结于此。” “是,陈先生。” 宁河图点点头,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年纪阅历心性摆在那,让他称呼一声家主并非不可,但宁家其他人,怕是会很难拉下面子。 “好了,夜深了。” “我先回去睡觉,剩下的事就交给你打扫了。” 第135章 大雨滂沱第章 改弦更张 “是,陈先生!” 宁河图神色肃然,郑重的点头答应下来。 亲手送多年的宿敌上路。 还有比这更痛快的事情么? 尤其是,一想到那晚张龙虎霸道无比的闯入宁家,那种居高临下,不把一切放入眼中的气态神色。 还有这几天里宁家遭受的损失。 宁河图心中就忍不住有种大仇得报的感觉。 恭敬地目送着陈望穿过夜色,一步步进入大楼,最终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 宁河图这才松了口气。 实在是,陈望给他的压迫性太过强烈。 毕竟,谁又能想象得到,嚣张狂妄了一辈子的张龙虎,最终会死在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手上? 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气息全无的他。 此刻双眼都没合上。 神色间满是不甘之色。 这一幕,也让他更为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做人行事,绝不可肆意妄为。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无敌。 谨小慎微才是长久之道。 同时。 也越发坚定了一个念头。 今晚他这份选择一定没错。 “来人!” 想到这,宁河图眸光湛然灼灼如火。 朝不远外一招手。 顿时六七个人从车上推门下来。 将两具尸体抬走。 宁家在中海经营百十年。 而且他们这些世家,又有哪一个手上是干净的,无一例外,全都沾着人命鲜血。 区区两具尸体,再简单不过。 他心心念念的是宁长庭那边。 虽然没了张龙虎和张狂奴两人,但张家底蕴还在,加上张家子弟自小就会修行五斗心法,想要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拿下,绝不是那么简单。 “这位怎么称呼?” 宁河图走到袁树跟前,主动开口道。 他神色气质摆在那。 如同鹤立鸡群一般。 让人不注意都难。 再加上宁河图这种老江湖,看人待物,精准无比。 如今陈望离开,此地能做主的大概率就是他了。 “袁树!” 袁树眉头一挑,不卑不亢的回道。 “原来是袁先生。” “宁某还有其他事要急着处理,烦请回头帮我替陈先生说一声。” “不敢。” 袁树点点头,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宁老先生先忙,剩下的我来收尾就好。” 对他来说,尸体才是最麻烦的。 宁家将张龙虎两人带走,剩下其实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事要做。 “多谢。” 宁河图点点头。 也不拖泥带水,招呼了宁柔一声,两人一前一后迅速回到车上。 “爷爷,现在去哪?” “去城北清水庄园!” “清水庄……?” 宁柔微微一怔,但马上就反应过来。 张家势力就在城东。 所住正是叫做清水庄园。 看来爷爷是打算亲自去坐镇督战了。 想来也是,这么重要的大事,不亲自跑一趟怕是今晚都没法入眠。 “李叔,清水庄园。” 宁柔点点头,转而看向驾驶位上的男人。 后者没有半点犹豫。 一脚油门,车身顿时犹如一道离弦之箭,划破重重夜色。 驶离江岸集团楼下的刹那。 头顶天穹上闪烁的电光终于停下,轰隆一声,滂沱大雨如期而至。 霹雳啪嗒地落在地上。 几乎就是在转瞬间,整个城市上空已经被雨幕遮掩。 “果然变天了……” 车内,靠在后座上的宁河图,透过窗户看着外边这一幕,意味深长的感慨了一句。 只是此刻他神色间,全然没有半点暴雨来临的烦躁。 一双眼睛反而炯炯有神。 雨过天晴! 这场雨似乎都在无声的宣告着什么。 让宁河图心情大好,一扫这些天的阴霾。 “对了,爷爷,我还能不能练武?” 车子在雨幕中穿过,副驾上的宁柔发了一会呆,从小到大,她最喜欢的就是下雨。 不过四季当中。 她最喜欢的不是春雨,而是炎炎夏日。 一是下了雨会清凉不少。 第二个,她总觉得绵绵春雨有些小气,远不如夏夜瓢泼大雨来的大气磅礴。 当然发呆最重要的原因。 还是来自于今晚发生的一切。 给她带来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等回过神来时,她忽然想到一件事,忍不住侧身回头看向后边的宁河图。 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啊眨的,满是期待和忐忑。 很小的时候。 她就知道宁家医武双修。 但是因为某些原因,从她们这一辈的人开始,就被爷爷勒令再不准接触武道修行。 这也成为了她心底一个不小的遗憾。 但如今…… 不一样了。 陈先生不仅补全了宁家的家族传承,之前又承诺他们可以留一份张家的内功心法。 如果可以的话。 她也想弥补一番多年来的遗憾。 “练武?” 宁河图眼神一动,有些诧异。 这件事他倒是第一次听说。 之前宁柔几乎从未表露出来过这样的念头。 “是啊。” “当然可以……” 感受着孙女神色间的期待,宁河图顿了顿,随即爽朗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她早就过了练武最好的年纪。 但只要她想,又有何不可? 今夜过后,宁家就将执掌中海武道界。 不仅是宁柔,到时候,宁家上下,人人都要重新修行,他自己更是如此,争取早日回到巅峰,甚至突破跨入明劲修为。 否则。 宁家家主连明劲都不到。 传出去岂不是让江湖人笑话? “真的?” “当然是真的,爷爷几时骗过你?” 闻言,宁柔小脸上顿时露出雀跃。 她之所以想要练武。 除了密布这些年的缺憾之外,其实内心还有一点小小的愿望。 见过了那个男人的强大。 她也想要改变自己。 就算不能站在他身边,能离他近一点也好。 夜色中,车子疾驰,直奔城北而去。 与此同时。 陈望也回到了十六楼。 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入屋内。 本以为都过了这么久,苏清影恐怕早都睡下了。 没想到,进门时,才发现她正矗立在窗前,看着玻璃幕墙上不断往下流淌的雨水怔怔失神。 “想什么呢?” 陈望走上前,很自然的伸出手,从后面抱着她的腰身。 苏清影娇躯微微一颤。 嗔怪的想要拍掉他作怪的手。 不过尝试了下,却发现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陈望如此。 身子躺靠在他怀中,脑袋枕在陈望的胸口前,仰起小脸看向他。 眼神里有些迷茫。 更多的则是复杂以及一抹难以形容的情愫。 犹豫了片刻。 她红唇微张,在夜色中吐气如兰,幽幽问道。 “没什么。” “我只是在想,到底哪一个才是你?” 第136章 勉强值个几百亿吧 “怎么了?” “为什么忽然问出这么奇怪的问题?” 陈望眉头微皱,心里生出个不好的预感。 还得装出一副故作不知的神色。 “刚才楼下那个老者……就是宁家的老爷子吧?” 苏清影没有回答,而是继续问道。 听到这话。 陈望就知道她看见了。 就是不清楚究竟看到了多少。 要是…… 他心思一下沉了下去。 倒不是担心别的,纯粹怕她受那一幕冲击太大,晚上会做噩梦。 毕竟从小到大,她都被苏天御夫妻二人小心呵护着。 何曾见过杀人的场景。 “那你还骗我说是保安部有人病了?” 见他默认。 苏清影眼睛微微一红,生出几分小情绪,嘟着嘴道。 “哼,你不会是看上了人家孙女吧?” “要不大半夜,宁家老爷子会带人上门找你?” 见她越说越奇怪。 陈望心底不禁冒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什么玩意? 女人的脑回路果然猜不透。 “等等。” “说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陈望赶忙打断,他怕继续说下去的话,自己都要成为负心汉陈世美第二号了。 “宁家老爷子和一个女孩啊。” “还有呢?” “还有什么?” 这下轮到苏清影懵了。 之前陈望走后,忙了一天工作的她,实在没能抵住困意,抱着被子直接睡了过去。 昏昏沉沉中。 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雷鸣给惊醒。 苏清影没了睡意,又担心下雨没有关窗,于是起身到窗边,这才看到楼下陈望、宁河图以及宁柔三人说话的一幕。 不知情形的她。 单纯以为陈望是在骗自己。 再加上前几天,他忽然跟自己打听宁家的事情。 来自于女人吃醋的本能。 更是让她忍不住一阵胡思乱想。 “我……” 听完前因后果,陈望顿时一阵无语。 都不知道是笑还是哭好。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尝试借助于掌天十三针深度催眠,强行从她记忆中剔除掉那可怕的一幕。 结果就这? “放心吧,宁老爷子找我,是有其他事。” 陈望抬起右手,轻轻刮了下她的鼻梁,摇头一笑。 “什么事?” 苏清影秀眉微微一蹙,眼神里还是流露出几分狐疑。 毕竟都这么晚了。 她虽然没有和宁家老爷子接触过。 但同在中海。 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从十多年前开始,老爷子就不怎么出面了。 “还能有什么事。” 见她如此好奇。 陈望不禁有几分搞怪的心思。 一秒入戏。 摊了摊手,故作无奈的道。 “你也知道前几天在公园锻炼的时候,偶遇了老爷子一次,然后看我长相帅气,心性沉稳,非要让我做他孙女婿……” “你!!” 一开始。 苏清影还听得极为认真。 没想到这个家伙,越说越离谱了。 连孙女婿都出来了。 真以为宁家的千金大小姐愁嫁么? 以宁家的体量,只要她稍稍表露一点心思,追求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去。 伸手绕到陈望腰间。 准确无比的找到一块软肉。 然后手指掐住用力一拧。 看着陈望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苏清影不禁得意道,“哼,看你还油嘴滑舌,怕了吧?” “怕了怕了。” 陈望无奈一笑。 只不过眼底的宠溺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以他的实力,别说如此轻松找到他的软肋,寻常人就算想要靠近他都不可能。 即便是张龙虎那等明劲巅峰高手。 刚才楼下的厮杀中。 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那你不说实话?” “我这不是怕说了实话,你又不信吗?” 陈望撇了撇嘴。 右手重新搂着她纤细的腰肢。 “只要你不胡说,我当然会信呀。” 对他的小动作,苏清影就当没看见。 反正这段时间都已经习惯了。 只要这家伙不真的乱来就好。 听到这话。 陈望嘴角微微上扬。 就像一头闯入了羊群中的大灰狼。 “这可是你说的。” “我……” 苏清影神色一滞,想了想,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说的。” “其实,宁老爷子大半夜过来找我,确实是有大事,他打算送给我几十家公司和房产,勉强值个几百亿吧。” 陈望耸了耸肩膀。 苏清影瞳孔一下放大,满脸难以置信。 这家伙,吹牛吹上瘾了是吧。 还送他几十家公司。 别说孙女婿。 就是什么关系也不可能啊。 最可气的是几百个亿,还勉勉强强。 要知道,江岸集团吞下整个冠世的外贸部门后,如今市价也就差不多几个亿。 这还是往高了说。 毕竟市值这个东西本身就存在水分。 但几百个亿。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 “呐,我都说了,说实话,你肯定不信。” 一见她这幅神情。 陈望忍不住摊了摊手。 他这句话九真一假,绝对算是实话了。 唯一隐瞒了的,并非宁河图送他,而是他堂堂正正从张家手中抢了过来。 “这……” 苏清影一愣。 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跳进坑里了。 “那你这也不能算实话呀。” 瞪大眼眸,苏清影气呼呼的道。 “怎么就不是实话了?” 陈望笑道,“忘了一件事,因为老爷子一片苦心,我实在不好拒绝,但是我这个人吧,你也知道哪里懂什么生意。” “所以呢?” 苏清影反正一百个不信。 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所以,我让他直接转到你的名下了。” 陈望坦然一笑。 “这几天你注意下,宁家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毕竟不是小生意。” 见他说的如此认真。 一时间,苏清影都有些分辨不清,他到底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了。 “好了好了。” “很晚了,乖,先去睡觉。” “我去洗漱下。” 看着她怔怔失神的样子,说不出的呆萌可爱,陈望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轻轻推着她,往床边走去。 一直到钻进被窝里,苏清影这才稍稍回过神来,咬着嘴唇,抬眸看向那道朝卫生间走去的背影。 昏暗的灯光下。 仿佛雾里看花。 等到门合上,里面传来淋水的声音,苏清影忍不住摇摇头。 想什么呢? 那家伙肯定是在逗自己开心。 毕竟就算是宁家,也没有几百个亿的财富。 又怎么会将几十家公司拱手让人。 还是一个才见面一次,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没什么区别的年轻人。 就算是做梦。 也不敢这么来的呀。 想到这,她摇头驱走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闭上眼睛,慢慢陷入沉睡。 第137章 夜幕下的厮杀 夜色渐深。 破天的大雨还在持续不断。 这种天最是适合睡觉,就算平日老是失眠的人,伴随着窗外的雨声,也早早陷入了深睡当中。 但今晚,又注定有很多人无法入睡。 清水庄园。 这座号称城北第一豪宅,跻身中海前十的顶尖院落。 平日里护卫森严。 寻常人就算只是想靠近一观都难。 往来的无一不是中海高门望族、豪阀名流。 这个时间,庄园中的张家人更是早早睡下,因为家主张龙虎习惯早睡,就算平时再受宠的后辈,也不敢恃宠而骄。 晚上九点前必须回家。 严格遵守着规矩。 只是今夜,却明显有些不对劲。 整个清水庄园内外灯火通明不说,不时还有一阵阵嘶吼怒骂以及惨叫哀嚎的声音传来。 如此反常的一幕。 顿时吸引了周围住户的注意。 一个个推窗眺望。 想要近前查探一番。 但把守大门各处,以及院墙外,那些杀气腾腾的身影。 又让他们望而却步。 那些人一个个目光如刀,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角色。 刺啦—— 就在庄园内动静愈演愈烈时。 一道急速的刹车声响起,短暂的压下了沸反盈天的厮杀声。 夜色下,隔着雨幕,正好奇朝张家院落张望的人顿时心头一动,一个个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是谁。 黑色的车子在庄园大门处停下。 随后,司机撑着一把伞,恭敬而迅速的走到后门,轻轻拉开。 下一刻。 一道瘦弱苍老,身形却异常挺拔的身影,从车身上一步迈下。 抿着嘴唇,目光幽然,神色间自信且平静。 “那是……” “老天,我没看错吧。” “是不是……宁家老爷子。” “宁河图!!” “错不了,绝对是他。” “怎么回事,宁家和张家撕破脸了?” “这是不死不休!” 虽然隔着很远,但夜色中往这边窥视的人,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作为中海顶尖家族之一。 宁家这些年虽然略有没落,但底蕴还在,远不是那些普通世家能够比拟。 最重要的是。 十多年前,宁河图遭遇了一次劫难,自此过后退隐江湖。 这事底层市井虽说传的沸沸扬扬,但很少有人能说到点子上。 真正知道内幕的,无非还是他们这一小撮人。 而能住在城北凤凰山这片寸土寸金地界的人。 又有哪一个不是顶尖豪族? “不对啊,宁家这个老鬼不是早退隐了吗?” “呵,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那老东西退隐?前几天还在南国饭店大闹了一场,啧啧,据说有人都为此横尸当场。” “真的假的?到底怎么回事,快说说。” “啧……” 听到一行人追问,提及南国饭店之事的声音里顿时多了几分得意。 原本这事被宁家用手段镇压下来。 在场的人畏惧于宁家,以及南国饭店背后大佬的势力,选择避而不谈。 但他有个远房亲戚,正好在南国饭店当主管。 虽说背后的大老板亲自下令,严禁任何人往外泄露此事。 毕竟饭店里死了人。 这种事传出去,对饭店百年声誉难免也会造成一定的影响。 但他那个亲戚,属于喝了二两酒,嘴上就没个把门的人。 这两天轮休。 提着一堆礼物上门。 想要巴结下他。 原本桌上根本没人搭理,找不到话题的他,加上又灌了几口酒,一咬牙,就把当晚的事抖落的干干净净。 甚至为了引起桌上人的注意。 特地添油加醋。 把宁河图描绘成一个隐忍多年的老狐狸,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搞出天大的动静。 说实话,这种酒桌上的风言风语,他也就当听了个乐子。 心里根本没在意。 但今晚发生的一切。 向来门阀森严,规矩众多的张家,竟然火光四起,又有大雨都遮不住的厮杀声。 一行人都在猜测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当宁河图身影出现的一刹那。 他脑海里的疑惑不解,瞬间烟消云散。 此刻的他,在一帮满头雾水的人中,立刻多了几分得意。 众人催促了好一阵。 他才神秘兮兮的将当夜,发生在南国饭店的事叙述了一遍。 “张狂奴?” “不会就是张家那个疯子吧?” “不是他是谁,也只有他,敢跑到医道夜宴上大闹了。” “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听说这几天宁家被人整的特惨,公司、医馆、铺子,被一帮人堵着,据说还被烧了好几间房。” “几天下来损失几百万。” “啧,不用想也知道是张龙虎指使的了,他这人心胸最是狭窄。” “就是,我们这帮人,哪个被他放在眼底过?” “狗东西越说老子越来气,我白家好歹也算是个高门大户,连他妈张家的门槛都过不去。” “谁不是,一双眼睛走路都不看地的,那副趾高气扬的劲。” “活该,最好没了才好。” “不是,你们就没想过一件事,张龙虎之所以敢横行霸道,凭的就是张家家传武学,这都被宁河图打上门了,他人呢,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张龙虎没了……” 嘶—— 这句话,犹如一记晴空霹雳,瞬间让气氛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中。 然后是急促、压抑,又带着一股让人无比震动、兴奋的呼吸声响起。 没人说话。 但这个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叔,我来吧。” 撑伞下车,宁柔从司机手中接过伞,站在爷爷身后,陪着他一步步走到张家门外。 宁河图忽然停下脚步。 “爷爷?” 宁柔瞪大眼睛,一脸不解。 但宁河图并未回应,只是背着手,抬头望去。 见状。 一头雾水的宁柔下意识顺着爷爷的目光望去。 视线越过黑夜,最终落在了大门之上。 那里挂着一块偌大的牌匾,龙飞凤舞的提了四个字。 “云锦张家?” 宁柔喃喃低语,神色间的疑惑更浓。 她不知道的是。 当年这座宅院建起来时,也曾有无数人不解。 张家并未做过云锦生意,甚至可以说和这两个字完全沾不上边。 但偏偏却以云锦二字为头。 宁河图也是其中之一。 他有过许多猜测,但都对应不上,最后这事也只能无疾而终。 毕竟他也不好去当年询问张龙虎。 但,此刻,他总算明白了。 龙虎山,古名云锦山。 作为龙虎山张家外族,张家人一辈子都想要重回龙虎山。 可惜,他们不敢,只能用这种方式表明心迹。 “呵,一辈子藏头露尾,还想破境?” 第138章 宁河图十几年的惊天谋划 听着爷爷不屑的冷笑声。 宁柔虽然不知道究竟这四个字,与宁河图之间曾经有着怎样的渊源。 但她知道。 今夜一定是爷爷一吐心中郁气烦躁的时刻。 毕竟,这么多年里,她几乎从未在爷爷身上看到过这等风姿。 那是一扫阴霾的顺畅。 更是多年躬身隐忍,一朝之间扬眉吐气的宣泄。 在她有记忆的时间里。 爷爷似乎永远都是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 脸上有化不开的愁绪。 那时候她总是在想,为什么爷爷会有那么多的烦恼。 之后随着年龄渐渐增长。 耳濡目染中,她才了解到许多以前不知道的隐秘往事。 也开始理解了爷爷。 这些年里,虽然爷爷慢慢从当年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一些。 但只有她才知道。 无人时,爷爷还是一如既往。 就像一只垂暮的猎鹰。 已经失去了锋利的翅膀、利爪和鹰喙。 只能躲在树荫下,披上满身的落寞。 只有偶尔才会回忆起,年轻时候盘旋天际,厮杀猎物的辉煌。 但,从遇到那个年轻人开始。 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爷爷浑浊的目光里有了光,佝偻的背影变得挺拔,愁绪深重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最关键的是。 让他颓然以至于差点废掉的断脉暗伤,也被陈望出手治愈。 这才是爷爷浴火重生的关键所在! “走吧,柔儿,记住了,我宁家能有今日,皆拜陈先生所赐。” 从牌匾上云锦张家四个字上收回目光。 宁河图神色已经重新恢复平静。 认真朝身后的孙女叮嘱道。 “柔儿知道!” 宁柔咬着嘴唇,用力的点了点头。 等到爷爷奉陈望为主一事传回宁家,或许有人不解,愤恨,难以接受。 但宁柔都不会。 因为她始终都在。 亲眼见识过那个男人强大到恐怖的实力。 这个决定,或许对宁家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一如眼下。 若不是陈望,他们又怎么可能如此孰若无人的踏入清水庄园。 “老爷!” 在两人跨上台阶的一刻。 黑暗中,镇守在大门院墙下的无数身影,齐刷刷低下头颅,恭敬出声。 他们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宁家暗卫! 之前那道声音,虽然夸大其词的成分居多,但有一件事,被他说对了。 那就是这十来年里,宁河图的确是在隐忍不发。 作为四大古武世家中唯一医道武道双修传承的家族。 宁河图比谁都明白,实力的重要性。 丢了武学,等于自断双臂四肢。 只会成为一块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但在当时那样的处境下,他没有任何办法,宁家几十年的积累,一众高手尽数死绝。 连他自己也成了个废人。 为了防止那帮神秘人再次回来行凶,他只能禁绝宁家后辈练武。 但他又深知,如此下去,宁家的下场将会极为凄惨。 所以,他退出江湖,隐居幕后的这些年里,并非什么事都没做。 而是秘密训练出一支近百人的护卫大军。 这些人,无一例外,要么曾经受宁家恩泽,要么欠了宁家一条命。 对他忠心耿耿! 这件事秘而不宣,几乎无人知晓。 就算是宁柔,跟在他身边照料的孙女,宁河图从始至终,也没透露过半个字。 唯一知道,并负责这件事的人。 叫七祖爷! 也就是宁家上一代人中,在那场浩劫中唯一活下来的遗老。 只不过他常年不露面。 许多人都以为他早就故去。 就是宁家那些后辈子弟,都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去向。 宁长庭倒是知道那位七祖爷还活着。 但就算是他,宁家的嫡长子,也不清楚七祖爷究竟在做什么。 今夜这些暗卫被一道密令激活,尽数赶赴而来,围杀张家余孽。 直到那一刻。 宁长庭才知道。 父亲和七祖爷这些年里,究竟做下了一件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 近百人啊。 全都是悍不畏死的死士,一等一的市井江湖高手。 在他们出手下。 张家人被打的节节后退,死伤惨重。 “爷爷,他们……” 目光好奇的看向黑夜雨幕中,那一道道犹如铁甲的身影。 宁柔脸色微变。 她才发现,那些人面孔都无比陌生,几乎一个都没能认出来。 绝非宁家人! “柔儿,本来此事,我打算过几年再告诉你,不过么……” 感受着孙女的震惊。 宁河图淡淡一笑,眸内却透着一股异常强大的自信。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这些人皆是宁家暗卫死士。” “若是你能踏入明劲,他们,尽可交给你,由你调动!” “啊……” 闻言。 宁柔神色更是震撼。 她怎么都没想到,宁家竟然还有一支如此强大的暗中势力! 而她,竟然有机会执掌这些暗卫! 宁河图这句话,也并非随口一说。 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才道破的。 不过也是之前在路上时,宁柔忽然问出的那句话,让他彻底下了决心。 否则,按照他和七祖爷的打算。 他们百年之后,这股势力,是打算交到宁长庭手里。 不过他年岁已大,早就过了练武的机会。 若是宁柔踏入明劲,由她执掌也不是不可。 “要好好努力,别辜负爷爷的期望。” 宁河图笑着拍了下她的肩膀,眼神里满是宠溺和期盼。 “我会的……” 宁柔用力的握住粉圈。 向来娇柔的脸庞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坚毅之色。 听到这话,宁河图欣慰一笑。 随后,再不耽误,双手负在身后,一步跨过张家大门,进去院内。 哗啦…… 瓢泼大雨中。 豪奢惊人的清水庄园,火光四起,血气冲天。 厮杀声、怒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还有许多疲于奔命的身影。 此刻,只恨爹娘没有给他生出四条腿,拼了命的想要翻墙逃走。 却被那些神色冷漠的暗卫追上。 一刀斩下。 血水四溅。 怒吼声戛然而止,气息断绝,死亡笼罩。 宁柔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小脸苍白如纸,但她仍是咬着牙坚持跟着爷爷的身影。 她明白,爷爷之所系带她来,并不是要让吓她,而是要让自己见识过真正的血与火。 在厮杀死亡中磨砺过后,方能涅槃! 所以再过恐惧难受,她都死死强忍住。 更何况,若是连这些都无法承受,那她又怎么练武破境,离那道已经站在了山巅上的身影更近一些? “宁河图,你不得好死……啊,虎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忽然间。 一道满身是血的身影,试图冲近宁河图身边,将他刺杀。 但还没来得及冲出几步,就被三四个暗卫强行拦住,一棍打落地上,吐血不止。 但即便如此,他仍是拼命的抬起头,一双眼睛血红,满是仇恨和怒火。 见此情形。 宁河图摆摆手,示意几个暗卫退下,他则是一脸冷笑的走近。 “没人告诉你,张龙虎、张狂奴,早就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了么?” 第139章 张家祖传第章 金宫玉珠 “什……什么?” 随着宁河图这句平静的话音落下。 整个张家头顶上空,却是恍然有无数道滚滚雷霆,轰然炸开! 那些拼命厮杀反抗中的张家人,也都是一脸不可思议。 下意识停下身影。 一脸的不可思议。 虎爷、二爷,都死了?? 这怎么可能? 要是真的,他们还留在这又有什么意义? 尤其是躺在满是血水泥泞地上的男人,更是猛然瞪大眼睛,神色间先是错愕,震撼,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眉头一拧。 连连摇头。 神色间骤然浮现出一抹讥讽,指着宁河图,咧嘴大笑。 一口如同锯齿般的利牙,更是泛起阴冷。 “不,不可能的。” “虎爷明劲大成,整个中海谁是他的对手?” “想不到,你宁河图,堂堂宁家家主,也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招式。” 从他祖父那一辈开始,便在张家做事, 如今算下来,整整三代人。 和主家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但过着远超寻常人的生活,子女得以进入更好的地方读书,甚至他都被特赐学得五斗拳的一招半式。 所以,张家遭难,他义无反顾的冲在了最前面。 即便浑身受伤浴血,他都毫无怨恨。 因为张家兴盛,他们才能一直荣华富贵。 而张家若是亡了。 首先死得一定是他们这些人。 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信,张龙虎会死。 虎爷何等身手。 纵然是剩下的三家家主联手,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更别说宁河图一个老之将死的废人。 谁不知道,十多年前,他就被那帮神秘人折断了经脉,至今不能治愈,也自此断去了武道之路。 何况,他张家除了张龙虎外,还有张二爷,也是明劲强者。 一门两明劲。 这才是张家横压中海四大古武世家的真正底气所在! 最关键的是。 张龙虎性格沉稳而霸道。 从不会轻易出手。 要说二爷在外惹是生非,遇到强敌,被人袭杀还有那么一点可能。 两人同时身死。 这得是碰到了什么对手? 武道宗师么? 啧,撒谎都不会。 在他看来,宁河图之所以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攻心,废了他们的斗志。 好在虎爷和二爷察觉之前,一举将张家的爪牙羽翼剪除。 想到这,男人脸上的嘲讽之色更为浓郁。 “嗬,宁河图,好不要脸的老东西,你以为杀了我就无人抵抗么,我告诉你,想多了,张家上下一心,只要等到虎爷回来。” “你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他更是挣扎着撑起身体,坐在地上,任凭大雨落下,将浑身打的湿透。 雨水划过伤口。 猩红的血顿时涌出。 将他脚下地面染得通红一片。 剧痛席卷,但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张脸反而越发狰狞癫狂,看向宁河图的眼神里满是滔天恨意。 随后更是仰头大吼道。 “张家兄弟,不要被宁河图这些鬼话瞒骗,继续厮杀,只要拖到虎爷回来,他一定会为我们所有人报仇雪恨!” 这番话,几乎耗尽了他剩余的全部力气。 本就失血过多的身体。 此刻再难强撑。 整张脸白如金纸,胸口不断起伏,犹如溺水之人,大口呼吸着。 听闻此言。 黑暗中那一道道,原本略有动摇的身影,不禁面面相觑,随后脸色再次变的决然。 “对,弟兄们,拼了,大不了一死。” “只要等虎爷回来,他们一个都逃不掉,全都得替兄弟们陪葬。” “哈哈哈,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怕个卵蛋,干了。” “就是,大家记住了,我们能有今天,全靠主家赏赐,要是现在存有二心,虎爷的规矩想必各位也都知道。” “干他娘的,不就是一个宁家,今晚拦住他们人人有功,就算战死,张家也会照顾我们的妻儿父母。” 轰—— 愤怒的吼声不断响起。 几乎将整片天地间,如同瓢泼般的雨声盖住。 死伤惨重的张家残留余孽,竟是在男人三言两语的蛊惑下,爆发出一阵极度惊人的力量。 众人抬起头,眸光血红,犹如一头头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妖物。 那股怒火冲天而起。 似要把整个天穹都为之撕裂! 感受着他们临死反扑的前兆。 即便是宁长庭等人也心惊不已。 他们哪里会懂,对这些人而言,死并非最恐怖的事,有时候,死亡反倒是一种解脱。 张龙虎此人,性格乖张,手段极为可怕。 背叛他的下场,只有一个。 那就是全家一起下葬! 这也是即便到了这种境地,他们还在负隅顽抗的原因。 同时,最大的变故,张龙虎一直没有现身。 也给了他们一股无比的底气。 只要拖到张家家主,或者二爷,任何一个人回来,一切就还有回转的余地! 只是…… 看着黑夜中那一道道重新燃起希冀的目光。 独身一人站在最前面的宁河图,却是哧的一声冷笑。 声音不大。 但在这个时候却显得无比刺耳。 “你笑什么?” “宁老鬼,我告诉你,别猖狂,老子就算死,也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 男人眉头紧皱,怒骂道。 “我笑,到了这个时候,你们还如此幼稚无知,都说张龙虎早死了,偏偏觉得我宁河图在骗你们。” “那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宁河图挥手一甩。 吧嗒。 顿时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阵珠子在地上不断滚落的动静。 一直滑到那个男人脚边,方才停下。 他下意识伸手一把抓起。 抬手凑到眼前。 只是,看清那东西的一刹那,男人瞬间如遭雷击,脸色煞白一片。 瞳孔紧缩,目光里满是恐惧。 “这,这是……” 轰隆— 他低声不断喃喃自语。 恰逢此时,头顶夜空一到雷火划过。 远处那些不明所以的张家人也都看清了他手中物件的模样。 赫然是一枚鸽子蛋大小,嵌有金丝的青玉珠子。 “那是!!” “虎爷的金宫玉珠!!” 一瞬间,黑暗中无数双目光紧缩,然后倒吸凉气的声音此起彼伏的传出。 金宫玉珠! 张家的传承之宝。 曾经龙虎山某代天师,特地赐给张龙虎他们这一脉先祖之物。 因为太过贵重,一直被他们这一脉视为无上至宝。 即便是当年逃离龙虎山,也一直带在身边。 他们之所以知道。 正是因为张龙虎认为金宫玉珠能够助他武道修行破境。 常年随身携带。 一刻不敢落下。 几乎成了他的象征。 如今,这枚玉珠出现在宁河图手中,是否代表着家主……真的死了?? 第140章 一个不留,全杀了! “看来你们都认出来了。” 宁河图背负双手,嘴角噙着一抹哂笑。 三言两语中,更是有着一种说不出的玩味。 “啧,金宫玉珠,独一无二。” “就算我宁河图有天大的面子,张龙虎难道还能拱手相送?” 只是。 这些再寻常不过的话。 此时却有着无比的杀伤了。 犹如一把把刀子,不断割开那些人的伤疤。 “不……” “不会的!” “虎爷明劲大成,怎么会轻易死去。” “对了,你这老鬼一定是盗来的,不对,就是一颗找人仿制的假货!” 男人脸色惨白,一把打断他的话。 坐在地上,如同疯了一样,又怒又笑的大骂道。 “可怜,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 宁河图摇摇头,看向他的目光里满是怜悯。 “其实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如此行径,就算骗得过自己,又岂能堵得住悠悠众口。” “看看其他人。” 说到这里时,宁河图那双平静的眸子骤然变的锐利无比。 如同一支刺向他心底深处的长箭! 声音更是拔高数度。 “你想死,我成全你,又怎可以一己私欲,将所有人推入火坑!” 轰! 男人身形一震,脸色更白。 似乎想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挣扎着拖着重伤濒死的残躯,目光如火的转身朝后望去。 只是…… 先前那些昂头挺胸,气势如雷的身影,此刻却是一个个低下头去,面色间满是惭愧自责,根本不敢和他对视。 一个两个也就罢了。 但他目光所过之处,几乎无人回应。 只有一阵犹如死寂般的沉默。 见状,男人不禁惨然一笑,盘腿坐在地上,仰起头,任由漫天大雨冲刷着脸上的血痕,眼底深处那一抹火光,也在狂风骤雨中一点点消散。 “是啊,蝼蚁尚且求生。”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 男人低声喃喃,语气中尽显无奈和痛苦。 其实,就如宁河图所说,他早就有所察觉了。 毕竟清水庄园可是张家祖宅。 不但供奉着张家历代先祖的牌位,张家嫡系子女也尽数住在此。 宁家大举来犯。 以张龙虎对中海的掌控。 别说杀人放火,有外人出现在张家门外的那一刻,他就会收到消息。 如今却迟迟没有动静。 明显不对劲。 甚至可以用反常二字来形容。 虎爷和二爷纵然没死。 但也一定出了大事。 只是,他真的不甘心啊。 本以为还能拖着众人,反杀出去,但眼下看来,机会实在渺茫。 失去了心气的人,就像是没了爪牙的老虎。 就算看上去再过凶狠,也只是徒有虚表。 “哈哈哈,我卢信,世受张家恩惠吗,不敢苟活,张家亡我则死。” “诸位……今日卢信先走一步。” 男人朗声大笑。 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匕首。 那是他随身所藏,之前打算用来行刺宁河图所用。 没想到,眼下却要用在自己身上。 “卢爷……” “卢爷,降吧,至少还能活命。” “就是啊,张家已经完了,没必要还把命给搭上。” “死了这么多弟兄,为什么还要走上绝路?” 听到这句话。 黑暗中那些人终于有了反应。 一个个目露不忍的劝道。 他们中大多数都非张家人,而是依附在张家底下过活的护卫。 虽说张家对他们确实有恩。 但那也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如今张家已经到了亡途末路,为什么还要他们来陪葬。 “闭嘴!” 听着那些声音。 卢信脸色猛然一变。 黯然的眸子在那一刻,似乎比他手里的短刀还要锋利。 “一帮贪生怕死之辈,你等想要苟活,我不拦你们,但我一心赴死,为何拦我?” 轰── 卢信一字一句,如同崩金裂玉,在黑暗中滚滚传出。 重重刺进那些人心里。 强烈的愧疚感下,再无人敢多说一句,纷纷低下头颅。 察觉到他们神色变化。 卢信哧的发出一道无声的冷笑。 对他来说,当年若不是张龙虎,他早就死去,哪还有他的今天。 能多活这么多年。 够了! “等等……” 就在卢信准备自尽时。 一道苍老嘶哑,却是异常从容自信恶斗声音忽然响起。 卢信眉头微皱,下意识循声望去。 最终落在了宁河图身上。 “怎么,怕我只是做做样子,想亲自动手?” 卢信嘴角闪过一丝嘲弄,冷声道。 “我宁家有暗卫,副统领却一直没有人选,你不错,可愿意来我宁家?” 暗卫副统领!! 卢信眉头皱得更深。 他当然知道,宁河图口中的暗卫是什么。 今夜,与他们厮杀的就是那帮人。 一个个身手可怕,杀伐凌厉,又悍不畏死。 实在让他心惊无比。 原本他还在猜测,宁家究竟是从哪找来一帮如此恐怖的帮手。 毕竟整个中海,也找不出一股如此大的势力。 但眼下。 他总算明白。 这些人,原来是宁家暗中秘密所练。 再想到虎爷平日,谈及宁、莫、罗三家时,话里话外的不屑。 卢信忍不住心死如灰。 宁河图这个老鬼,心思城府太过可怕,张家输得不冤。 只不过…… 纵使如此,他卢信生是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今日,我虽死,但宁河图,还是那句话,我会在黄泉路上等你。” 说话间。 卢信仰天狂笑。 看到这一幕,宁河图一下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伸手想要阻拦。 可惜,却仍是慢了一步。 卢信大笑间,手中短刀刷的一下从脖子下划过。 刺啦── 只听见一道惊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猩红的鲜血四溅。 卢信眸子里最后一点光瞬间黯淡,视线也被黑暗彻底笼罩。 随后整个人轰然向后倒去。 “这……” 宁柔脸色微变,下意识看向爷爷。 “张龙虎何德何能,能得到如此死士。” 宁河图一声轻叹,眼神里满是无奈。 卢信这等人,本应该可以站在更大的舞台施展拳脚,可惜,如今却这么死在了此处。 “爸!” 一阵急促的脚步,从远处黑夜中传来。 很快,带着数位宁家子弟的宁长庭,来到跟前。 眼下的他浑身血污,一套裁剪合身的定制西装,早已被雨水淋湿。 和那个平日温文尔雅,精致优雅的宁家大少,似乎完全对应不上。 但一双眼睛里,却像是燃着两团火焰。 看到他,宁河图罕见的露出一抹赞赏之色。 宁家子孙,当如是! “爸,这些人怎么处置?” 宁长庭压低声音询问。 “一个不留,全杀了!” 第141章 藏在幕后的至强者 短短几天时间。 整个中海都被一件事席卷。 上到名门望族,下到市井百姓,茶前饭后皆在谈论。 那就是城北张家……一夜被灭之事。 张家可不是付家那种不入流的小家族。 在真正的豪门眼中,付朝南顶多就是个运气不错,于微末中借了点春风趁势而起的小人物罢了。 而张家不同。 近百年时间里。 都一直站在顶峰,几乎从未落寞过。 尤其是到了张龙虎这一辈,此人手腕魄力惊人,虽然从未学过生意,但在商界上却是创造了无数次神话般的奇迹。 这些年稍有露面。 不过到了他这个层次,本身便代表了许多东西。 尤其是,张家武道,以内功心法传家。 张龙虎本人更是明劲大成的武者。 只要不乱来,得罪到更高层次的人物。 可以预见的是,张家在中海地界上会一直辉煌下去。 但眼下…… 张家竟然被灭族了! 包括张龙虎在内,张家上下七十四口人,一夜身死。 初次听闻这个消息,几乎无人敢信。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传言纷飞,当晚细节不断纰漏,几乎言之凿凿,由不得他们不信。 为此,不少坐不稳的家族,纷纷派人前往城北。 却发现往日奢华无比的清水庄园,几乎化作了一片废墟。 往日那些高高在上的张家人,也全都不见了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帮神情冷漠的生面孔。 甚至连大门上‘云锦张家’四个字的牌匾也被拆下。 这下就算对张龙虎再有把握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此之后,中海无张家! 那些平日依附于张家之下的小家族。 这几日简直惶惶不可终日。 在他们心中,张家就如深海巨鲸,天上烈日,如今鲸落日下,他们更不可能抵挡得住灭了张家的幕后之人。 生怕那双大手会一巴掌拍下。 将他们这些蝼蚁踩得粉碎。 与此相反。 眼下的莫家和罗家。 却是喜忧参半。 一方面,自然是惊喜于张家覆灭,这些年,他们三家几乎全都活在张龙虎的强压之下。 他这一死。 莫斩鳌、罗克敌两人,恨不得仰天长啸,在祖宗牌位前烧上两炷香。 但他们毕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 眼力眼界,远不是家族里那些年轻后辈能够比拟。 张家强大到了何等地步,他们二人比谁都清楚,尤其是张龙虎本人。 当年,他因为一直被困在明劲巅峰,难以寸进半步,从家传的五斗心法中找到一个法子,那就是于生死厮杀中磨砺自身。 宁河图被断了经脉。 一身功夫尽失。 于是张龙虎便找到了莫斩鳌和罗克敌。 邀请两人捉对厮杀。 说是切磋武道。 但两个老狐狸一下就识破了他的用途。 自然不愿将自己作为踏脚石,送他张龙虎破暗劲。 这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除非脑子进了水,才会这么做。 但张龙虎太过霸道,竟是以他们族中子弟,尤其是那几个天资最为出众的后辈作为要挟,强行逼迫他们出手。 那几个年轻人,都是两家的武道苗子。 只要给他们足够的时间,必然能够在武道之上有所成就。 要是被杀夭折,两家将来可想而知。 所以即便再过憋屈羞恼,莫斩鳌和罗克敌,在重压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件事极为隐秘。 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张龙虎也为了不引起江湖上的注意,特地将地点选在了张家后面的凤凰山。 那一夜。 先是捉对厮杀。 但两人无一例外,根本不是张龙虎对手。 甚至只用单手便将两大古武世家的家主镇压。 厮杀到那个层次,已经不关乎利益和破境了,而是家族脸面与尊严。 同样是古武世家。 凭什么你张家所传就要压我一头? 若是传出去,两家家主连他一合之敌都不成,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 杀红了眼的两人选择了联手。 莫斩鳌更是动用了祖传的玄铁剑,罗克敌也没藏招,一双铁腿如同风雷。 那一场大战,持续了数个小时。 但无人知道结果。 三人极有默契的选择了缄默不语。 但事后有人曾偷偷前往,终于找到了凤凰山内的那座无名山谷。 只有随处可见的断树残枝,深坑碎石。 事后,两人回到家中,好些年都惶惶难定,处于极度的懊恼中,生怕张龙虎借此一跃打破瓶颈,进入暗劲。 好在一连许多年。 张家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两人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此刻。 莫家大院最深处。 一栋掩映在古木绿叶中的小楼。 灯火通明,风吹帘起,一种说不出的静谧之感。 不过楼下四周黑暗中那些目光如刀的身影,却是将这种清雅出尘的感觉破坏殆尽,只剩下一股无形的肃杀,充斥在天地间。 二楼上,只有两人。 相对而坐。 一边端着茶碗从容不迫的喝茶,。 另一边,却是如坐针毡,满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老罗,这可是今年谷雨才采的玉尖茶,不尝尝看?” 主位上的老者笑呵呵的指了指茶杯,看破不说破,一脸的风轻云淡。 赫然就是如今莫家的掌舵者莫斩鳌。 “喝个屁,老莫,你还有心思喝茶,外边都乱成什么样子了,你当真就一点不急?” 对面的老罗,也就是罗家罗克敌,一巴掌拍在桌上,怒火冲天的道。 “急?” “急有什么用。” “连张龙虎都一夜身死,我算是看明白了,纵然再霸道凌厉又如何,还不是旁人的垫脚石,在真正的强者眼中,一文不是。” 莫斩鳌轻轻吹了下茶盏里的浮末,摇头笑道。 只不过嘴角那抹笑容,却满是无奈。 “那也好过在这不管不顾,躲进小楼喝茶,总要做点什么的。” 罗克敌一愣。 随即还是忍不住道。 “你可知道,灭了张家的人是谁?” 莫斩鳌慢悠悠吐出几个字。 对面的罗克敌身形一下绷紧,脸色间满是难以置信,继而更是忍不住凑近一步,庞大的身躯几乎将身下的茶几都要压碎。 “你知道?” 他这几日到处打听,却只知道是宁河图那老东西带人进入的清水庄园,将那座繁华建筑一把火焚烧一空。 外界虽然都传是宁家做的。 但他们二人却是不信。 宁老鬼经脉折断,武功尽失,这是他们当年亲眼所见,除非医仙降世,否则也无法医治。 他绝对只是个台面上的角色。 背后……还站着一个难以想象的至强者。 张龙虎、张狂奴兄弟就死在他手上。 只是,这个人如同雾中月,任他们如何努力,也无法找到半点蛛丝马迹。 “还只是猜测。” “不过,这个你可以看看。” 莫斩鳌放下茶盏,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张报纸,朝罗克敌递了过去。 后者接过。 那是一个籍籍无名的报社,时间更是要延续到数月之前。 内容赫然是,付家大少付元瀚被人打伤入院。 罗克敌看得一头雾水,“这跟张家又有什么关系?” 第142章 他身后有护道者? “再仔细看看。” 莫斩鳌倒是坐得住,仍旧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丝毫没有半点火烧眉头的趋势。 “看个屁,到底什么情况,直接说就是了,老罗我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四家家主当中。 就属罗克敌脾气最爆。 从来都是能动手也不动口。 原本这几天他就被张家覆灭一事弄得寝食难安,实在坐不住,这才会贸然登门拜访,想要从莫斩鳌这,看能不能套点消息。 哪知道这老东西,到了这个时候还是老神在在。 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更是搞得他一肚子火气无处发泄。 这事放到旁人头上也就算了。 他们二人逃都逃不掉。 “你啊,这么大年纪了,还是这副性子,真得改改了。” 被指着一顿怒斥,莫斩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忍不住摇头一笑。 “改个屁,骨子里的东西,能改掉早改掉了,倒是你个老东西,到底什么意思,跟我玩藏耗子呢。” “这么多年了,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人虚伪其事的德行。” “能不能说,不说我走了。” 罗克敌眉头一拧,一点没有退让的意思。 “得,我算是怕了你了。” 莫斩鳌更是无奈。 他们几人自小相识,再加上莫罗两家渊源极深,多年以来一直明里暗中相互扶持。 尤其是张龙虎势大的这些年。 他们两家更是同进共退。 这也是为何眼下,即便罗克敌如此怒骂,莫斩鳌也不计较的缘故。 要是换个人,纵然是二等世家。 他也早就将其打断四肢扔出去喂狗了。 还有机会在这站着? “拉到最下面,倒数三四行,你再仔细看看?” 莫斩鳌提起煮沸的茶壶。 泼掉罗克敌身前早就凉掉了的茶水,重新为他沏了一杯。 动作平缓,一举一动颇有点茶道大师的意味。 不过罗克敌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飞快将报纸折了几道,目光拉到最底下。 “据传,打伤付家公子之人,是一陌生少年,与苏家大小姐苏清影走得极近,疑似苏家赘婿……” 苏家、赘婿? 罗克敌越看眉头皱的越深,脸色也愈发难看。 实在没能按住肚子里那股怒火。 “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什么玩意,争风吃醋、捕风捉影的市井花边新闻。” “老莫,我看你个老东西就是在成心气我。” 啪的一声将报纸按在桌面上。 罗克敌愤然起身。 一脸恼火的就要转身下楼。 “这可不是什么捕风捉影……” 他人才走出几步。 身后一道沉声慢悠悠响起。 “此人动手打过付家少公子后,隔了不到一周时间,跟随了付家二十年的黑虎帮忽然反水,带人杀上家门。” “付家上下无一活口。” “黑虎帮也是后院起火,被一个街头看场子的小混混捡了漏。” “之后,帮中出现了一个自称西北来的悍匪,几天时间,便为黑虎帮打下了一大半的浆地盘,稳稳坐上了二把手的位置。” “这个人很有意思……” 莫斩鳌声音不大。 却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让大步往楼下走去的罗克敌,耳朵一下竖起,脸色间满是好奇。 “我让人查过,他自号崔三爷,之前却是苏家大小姐的护身保镖。” “至于张家……我也得到一个很有趣的消息。” “张龙虎出手之前,张狂奴曾在南国饭店大发雷霆,却被一个神秘少年斩杀了本命蛊,之后一招重伤。” “现在,你罗克敌还觉得这只是个市井坊间的花边新闻么?” 莫斩鳌声音陡然提高几度。 眼神里冷光犹如一点寒星闪烁。 而上一刻还满头雾水的罗克敌,下颌虎须微微颤动。 暗暗咽了下口水。 一脸不可思议的转过身,定定的看向茶几后的莫斩鳌。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所为?” 听到这话,莫斩鳌并未直接回复。 只是冷然一笑,“纵然不是他,至少跟他之间也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怎么可能!” 罗克敌连连摇头。 “张龙虎的身手你我二人可是亲手领教过得,那少年凭什么,能以一敌二,还能尽数斩杀?” 闻言莫斩鳌一怔。 脸色间罕见的浮现出一抹苦涩。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 “思来想去,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说到这,两人四目相对,然后几乎是异口同声。 “那个少年背后有强者跟随!” 在武道传承中,一直流传着一种说法。 那些真正的武道世家,亦或是武道圣地出来的绝世天骄,在江湖行走时,都有一人甚至数人暗中保护。 他们称之为护道者! 无论惹下天大的麻烦,他们都会暗中出手。 按照他们如今得到的消息来看。 那个出现在苏家女儿身边的少年,不过十七八岁,这等年纪,就算天资再过傲然,绝世无双。 也很难修行到暗劲甚至化劲吧? 唯一的可能性。 就是他身后的护道者出了手。 张龙虎以为只是随意拿捏的小角色,结果却碰到了狠茬子。 不但付出了命。 更是将整个百年张家全都搭了进去。 想到这,两个已经六十多岁的老人,竟是面如金纸,眼神里难掩惊恐。 适时的窗外一股冷风吹来。 两人更是齐齐的打了个冷颤。 “暗劲?” 沉默了许久过后,罗克敌才不敢确信的猜测了一句。 茶几后的莫斩鳌却是摇了摇头,轻轻吐出几个字。 “至少化劲!” “什么!!” 听到这句评断,罗克敌心中更是骇然。 在他看来,暗劲已然是不敢想象的修为层次,没想到一向沉稳内敛的莫斩鳌,竟然比他还要大胆。 化劲啊。 那是什么境界。 做梦都不敢想象。 “咕咚……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恍然失神了老半天,罗克敌重重吞了下口水,心神不宁的朝莫斩鳌问道。 要是猜测为真。 那么这件事就已经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不是他能掌控。 下意识的,他将决定权交到了莫斩鳌手上。 即便此事关系到他们罗家往后百十年的运道。 但眼下的他脑子里混沌一片,根本不知如何是好。 “老罗,你如果信我。” “那就听我一句。” “回去家中,备上一份重礼,让人送去宁家,但不要提及任何一点那个少年的行踪消息,只说为庆贺他重出江湖!” 第143章 踏水而行第章 江底修行 从二楼下去。 罗克敌披着夜色,穿过院落,悄无声息的从后门上了一辆车。 靠在后座上的他神情罕见的有些凝重。 充当司机的心腹见状。 目光也下意识凛然起来。 不敢多话,驱车径直返回。 夜风从车窗缝隙中钻入,吹得罗克敌身上衣衫猎猎作响,他却仿若未闻,整个人陷入沉思。 实在是刚才莫斩鳌说出的消息太过惊人。 化劲修为的护道者! 这得是什么样的宗门世家? 至少,他在江湖这么多年从未听过。 张龙虎在他眼中已然是无敌强者,更遑论化劲。 “事关那个少年的一切,绝不能招惹,更不可擅自打听。” 此刻,他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临走前,莫斩鳌特地的嘱咐声。 “招惹……” 罗克敌一道无声的苦笑。 不管猜测是否为真,只要有万一的可能,他都不敢试探。 张家两个兄弟尸骨未寒。 他性子确实火爆了点,但又不是蠢货,犯得着打上全家的身家性命,去凭白招惹一位这样的强敌? “罗爷……” 许久过后,车子停在一片庄园外。 见后座迟迟没有动静。 心腹犹豫了好一会,这才鼓起勇气问了一句。 “老方,去库房给我准备一份重礼,就那根百年的老山参,帮我送去宁家……” 罗克敌低低的哦了声,似乎这才回过神来。 想了想,随后沉声吩咐道。 “这……” 闻言,老方瞳孔不禁一缩。 他在罗家多年,算是罗克敌的绝对心腹。 深知那一株老山参的分量。 因为那是罗克敌打算破境所用。 多少年了,都舍不得服用。 如今却要让他送去宁家。 但从后视镜中看着老爷眉眼中的沉凝之色,他还是没敢反驳,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一路目送着罗克敌进入大门。 在身影消失的那一刻。 他似乎隐隐听到罗爷发出的一声感慨。 “天变了……” “中海这潭水怕是彻底浑了。” …… 夜色如水。 万籁俱静。 江岸集团顶楼,却有一道身影席地而坐。 只见他身材颀长、神色内敛,眸光闪动间与天上星空遥相辉映,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又难掩青涩。 呼—— 打坐了数个周天。 陈望眼神骤然睁开。 竟然闪过一抹难以言喻的惊喜。 “果然,生死厮杀,才是最快的突破之道。” 此刻的他并未有所举动,但周身之外,却自有一股磅礴如瀑般的气势流转不息。 尤其是四肢百骸中的气血。 更是凝练如铅汞。 以丹田为中心,不断朝着神藏穴冲击而去。 而那道晦暗不明的窍穴,此时隐隐有种光华内敛的感觉,仿佛那一缕光随时都会破开窍穴绽放。 “半年了。” “终于有所松动!” 还在药王谷山上时,陈望便在冲击第七十五处神藏穴。 明明一身气血都已经磅礴到了极致。 但却迟迟无法打破桎梏。 几天前在楼下,与张龙虎、张狂奴之间的一番厮杀,虽然两人并未将他逼到动用全力的份上。 但却刚好让他气血突破了一线。 也恰好是那一线。 就如同捅破窗户纸的最后一下。 让陈望终于看到了破境的机会。 所以即便如此深夜,他仍是并未入眠,而是独身一人在顶楼运功修行。 就是想要将一身气血推动到极致。 然后尝试着打通神藏穴。 “不行,这里人多眼杂,破境声势太大,怕是会引起慌乱……” 正打算一鼓作气,将最后一层桎梏打破时。 陈望眉头忽然一皱,低声喃喃道。 药王谷因为地处太行深山,四周百十里几乎都荒无人烟,加上又有三位师娘替他坐镇叩关。 他才可以毫无顾忌的破境。 但想到那惊天动地的气势。 陈望还是决定换个地方。 要不然万一无法掌控,造成大规模的慌乱,那就不是他的本意了。 而且容易引来更高层次的关注。 破境当头,他可不想招来强敌窥视。 虽然暂时还不清楚,中海是否有能够威胁到他的强者存在,但凡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小心谨慎总归没错。 想到这。 陈望猛地起身。 举目四下望去。 漆黑如墨的夜色下,他一双清澈的眸子内,精光闪烁,仿佛能看穿虚空。 “咦……” 突然间。 陈望心头一动。 目光越过高楼大厦,落在了公园之外。 那条波涛起伏的宽阔水域上。 “吴淞江,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挑了挑眉头,一道如同呓语般的声音响起。 不过话音才起,便被一阵无形的风吹散。 但那股风,却不是水面上吹来的江风,更不是四周席卷的夜风。 而是他人大步掠出,纵身从数十层高的楼顶一跃而下,滚滚气血带起的狂风。 此时若有外人,仰头朝江安大厦靠江一面的墙壁上眺望的话。 就会发现。 一道漆黑身影正踩着墙壁纵身而下。 可惜,如此惊人的一幕,并无人察觉。 陈望浑身气血鼓荡如潮。 一身内劲更是毫无保留。 这门类似于壁虎游墙的轻身功夫,并非是造化长生功中记载,而是他常年在药王谷后山瀑布下锤炼时,自行琢磨而出。 登山攀岩,下壁入涧。 身形灵动无比。 纵然是山中最为擅长攀爬的猿猴,也不是他的对手。 嗖—— 在距离地面还有数米时。 陈望脚尖在外壁上猛地一踏,借着那股反震的劲道,整个人再次纵身掠出,几个闪烁,转眼间,便出现在了江边。 夜色下的吴淞江面,水势汹涌,犹如一条蓄势而起的蛟龙。 “破境,就在此刻!” 陈望深吸了口气,一声长啸,随后整个人竟是一步步走入江中。 更令人震撼的是。 他双脚踩在江水之上,却没有被打湿半点,犹如仙神踏水而行。 一直走到江中。 陈望这才停下脚步,踩水蓄起的势,再没有半点掩藏。 一拳轰出。 轰隆! 江面直接炸开,掀起一道足足数米高的水浪。 水柱还未落下又是一拳。 漆黑的水面上刹那间被生生打出一道恍若幽潭般的深洞,陈望则是顺势一步掠出,破水进入水下。 片刻后。 他人双腿盘膝坐在水底。 周身气血狠狠朝着神藏穴冲刷而去! 第144章 通窍叩关第章 神藏穴开 搬山镇狱劲。 引气入体打通窍穴。 窍与脉合,脉通则玄关成,玄关一旦大成,据说能有机会在身躯内凝聚紫府道宫,晋升无上道境。 乃是世间独一无二的炼体法门。 不过,通窍的过程却是极为痛苦,需要用自身气血,一遍又一遍不断冲刷。 实际上就是强行开辟脉络。 使得真气内劲,能够在周身畅通无阻。 对普通大众而言,经脉络路闭塞不通。 而寻常武者,大多只有十二正经,唯有踏入明劲,炼出真气,方能贯穿奇经八脉。 但搬山镇狱劲,却能够打通周身一百零八处窍穴。 意味着,修行此功,能够容纳更多更深的真气内劲,潜力上限也比寻常武者高出无数不止。 诸如宁家所传开弓拳。 即便修补了全篇。 但他本身层次太低,就算修炼到大成,最多也不过明劲巅峰。 罗家铁腿功、莫家八卦刀也是如此。 唯一例外的是张家五斗心法。 毕竟是传承自龙虎山的武道秘术,也在情理之中。 只不过张龙虎天赋根骨太差,否则按照五斗心法的层次,修成暗劲化劲也不是没有可能。 搬山镇狱劲强横之处便在于此。 每一次通窍叩关的过程,就相当于一次洗髓伐骨。 可想而知,药王谷传承何等恐怖。 要知道,即便龙虎山那等天下祖庭,乱世当中依旧受到了不知道多少次冲击。 也正是因为如此,世间朝代更迭沧海桑田,药王谷却始终都在。 不然屡次战祸中,药王谷早就被毁于一旦。 它确实是医道圣地,却并不能隐秘到毫无踪迹。 在真正的大人物眼中。 药王谷所在不算秘密。 这也是当初叶如秋能找到太行山的原因。 夜色如墨。 江水下十来米深处。 陈望双目紧闭,整个人一动不动,几乎察觉不到半点气机,如同一尊沉入水中的石雕。 唯有眉心当中,一道微暗如星辰闪烁的光点。 征兆着他并未死去。 若是有道门中人在此,看到这一幕,怕是要惊骇万分。 那道眉心印记,在道门中被誉为开天眼,唯有修行到大境界的真人,方能打开。 而在佛门传承中,亦有此类说法。 不过陈望这道印记,却并非道教佛门的神通,而是搬山镇狱劲,打开印堂窍穴后所出现的变化。 如果细看的话。 就会发现,不仅仅眉心一处,陈望周身上下,足足七八十道晦暗不明的光点在不断一闪一烁。 彼此之间,交相辉映。 仿佛在身上刻下了一片星辰图。 这些光点便是他打通的窍穴。 要是能够将搬山镇狱劲修炼到大成极致境界,一百零八道星光彻底点燃,那才是真正的异象横生。 哗啦、哗啦。 除此之外。 要是凝神仔细去听的话。 还能察觉到,在他身躯之内,不断传来一阵阵浪潮拍岸的动静。 声势之大,就连吴淞江上汹涌而过的江水都遮掩不住。 此刻的陈望双目紧阖,看似平静。 但只有他才知道自己正遭受着何等痛苦。 整个人就像是置身于一方火炉当中。 不断灼烧着四肢百脉。 最为可怕的是,经脉窍穴不断被撕裂,然后又修复,这个过程堪比敲骨断指、凌迟之刑。 常人一次都无法忍受。 眼下的陈望,却需要承受几十上百甚至数百次。 只不过他在咬牙强撑而已。 颤抖的眼角、紧皱的眉头,以及泛白的嘴唇,才能隐隐看出他此时的处境。 这便是炼体者。 以力证道! 莫不需要无比大的毅力。 寻常不入流的武学都是如此,更何况搬山镇狱劲,所承受的痛苦更是难以想象。 哗啦—— 哗啦—— 气血如潮。 仍旧在反复不停的冲击。 痛到了极致,反而就变得稀疏平常。 接下来,陈望神色如常,整个人无喜无悲,连眉头没有皱动一下。 漆黑的水底深处。 只有他周身七十多道光点闪烁。 一直到天色擦亮,整个天地处于晨昏分际的那一刻,水下一直没有动静的陈望,眼角忽然一颤。 随即他猛地睁开眼睛。 眼底深处精芒闪烁。 刷的一下,伸手扯掉身上的短袖,露出一具精壮无比的身躯。 只见胸口下三寸的位置。 一道原本昏暗得只能见到些许轮廓的印记中,骤然爆发出一道光亮。 轰—— 他浑身气势猛然攀升。 原本犹如铅汞的气血也再次凝练。 “神藏窍穴……开了!” 陈望眼底浮现出一抹笑意。 整整一夜时间。 他总算将第七十五处彻底打通。 感受了下气息。 境界虽然只提升了一线,不过到了化劲层次,想要寸进都难如登天。 这也算是聊胜于无了。 让他欣喜的是气血之力。 开启神藏穴,为他带来了极大的增幅。 虽然没有动手,不过按照陈望自己的估算,凭他如今的磅礴气血,就算不施展真气内劲。 单凭肉身之力。 能将张狂奴活活打死。 要知道,他虽然实力不算顶尖,但好歹也是明劲武者。 可想搬山镇狱劲的可怕。 没有急着破水离去,陈望又在水下打坐修行了两个周天。 低头看去,身下清澈的水流,竟是被一股漆黑的污秽之物染得如同墨水一般。 “洗髓……” 看到这幅情形。 陈望并没有半点惊讶。 这可是练武之人梦寐以求的洗髓伐骨。 也代表着他身体内又有更多的杂质被剔除。 等一百零八处窍穴尽数打通。 浑身金身玉骨,无垢无尘,那才是真正的强横。 呼—— 随意冲洗了下身上的黑色杂质,陈望一跃而起,整个人如同一记炮膛轰的破开水面,径直朝着江岸边大步踏水而去。 好在此刻天色尚早。 就算再勤劳的人也未醒来。 再加上江面上被一层浓郁的水雾笼罩遮掩。 并没有被外人看到。 要不然传出去,怕是都要被视为仙神降世。 稳稳落在岸边一块岩石上。 陈望这才深吸了口气。 看着虽然略显狼狈,但深色举止间,却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出尘风范。 俨然宗师! “不知道下一次机遇是什么时候。” 看着雾气之下的滚滚江水。 陈望喃喃自语。 不过这话刚落他又忍不住摇头一笑。 对武者而言,破境机遇极为难见,想想张龙虎,被困在明劲三十年,也未能踏出那一步。 还有宁河图。 一辈子都被拦在小龙门外。 迟迟无法得偿所愿。 十七八岁的化劲,就算放眼天下,恐怕也找不出一手之数了。 更何况,这东西可遇不可求。 “回了。” “破境确实爽,不过哪有搂着老婆睡觉舒服。” 第145章 龙虎山所赐张家至宝 接下来两天。 陈望并未出门。 除了陪陪老婆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修行。 武道修行,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尤其是他刚刚破境。 更是一刻都不能耽误,需要尽快巩固。 难得的清闲,让他感觉无比安逸,仿佛一切都归于平静。 但外界,却是越发的暗流涌动。 张家覆灭造成的影响,绝不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 要知道就算是付家那样的末流家族,当时付朝南身死,冠世之争,都引发了各方明里暗中无数的争斗。 更何况张家这样的庞然大物。 在中海经营百十年。 势力盘根错节,远超常人想象。 尤其是错综复杂的人情关系。 虽然说人走茶凉,但处理起来也颇为麻烦。 不过这些事就不用陈望头疼了,宁河图这些天忙的脚不沾地。 他也算是再次切身体会了一次。 什么叫做打江山容易坐江山难这句话的含义。 当日拿下张家,拆下那块云锦牌匾时有多意气风发,一扫多年阴霾郁气,如今就有多么的头大如斗。 不过。 这可不是什么苦差事。 也算是乐在其中了。 毕竟陈先生承诺过,张家的五斗心法以及两成家产,可以并入宁家。 这绝对是宁家数十年以来,最大的机遇。 就是累死他都愿意。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 从那晚罗克敌和莫斩鳌秘密会面,达成一致后,两家一前一后,都派人送了一份重礼去了宁家。 两个老江湖,事情做得极为老道。 派去的人关系不远不近。 但在两家之中又偏偏占据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至于礼物,罗家送的百年老山参,莫家则是花费重金搜罗来的一本孤本药经。 两件东西可谓是完全挠到了宁河图的痒处。 都知道他断脉之伤,宁家又是医道世家。 另外,送礼的人绝口不提灭张家以及陈望的任何字眼,只说是两家家主为了庆贺宁老爷子重出江湖。 宁河图人老成精。 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缘由。 中海四大古武世家中,张家向来自行其道,宁家因为十多年前那场变故一直游离在三家之外,只有莫罗两家坐的一条船。 彼此之间,互不干扰。 顶多也就是人情世故上的往来。 这次忽然示好。 无非就是被张家一事镇住。 更准确的说,是被站在他背后的陈先生给吓到。 不过宁河图也没搭着架子,让人去库房挑选了两样价值只高不低的礼物还了回去。 又让来人带了一句话。 说是回头有空一起喝茶。 之后便继续将全部心思投入张家一事的后续处理中。 还有苏清影,这几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从那天,陈望随意透露了几句,她一开始还只当是玩笑话。 没想到隔天宁家长子宁长庭便上门来。 恭敬无比的交来了足足三十七家公司和六十二处房产。 一时间差点没让她人惊讶到晕厥过去。 那些加起来,何止几百亿。 不说张家名下的公司,光是这么多年里置办的房产,放到如今寸土寸金的中海,就已经超过了一千亿。 巨大的惊喜过后。 苏清影也没顾得上休息,专门从父亲苏天御的公司,调来一大批精英人才。 忙碌着交接的事情。 只是短短几天不到的时间。 苏清影身家便超过了两千亿,一跃成为中海商界上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 也是一举超越了苏家几十年的经营。 苏天御虽然没说什么。 但也知道,这一切皆拜陈望所赐。 要不然,凭苏清影单打独斗,就算几辈子也无法积攒到那样的财富。 也因为如此。 他对当年联姻一事越发得意于自己的先见之明。 也就是陈望对这些世俗名望没什么兴趣。 要不然,光是他如今的身家财富,怕是都惊动中海那些顶尖门阀世家,不惜拉下老脸,也要将家中女儿嫁给他了。 外界的中海暗流涌动,起起伏伏。 陈望仍旧如是。 只不过,这种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 一直到第五天。 总算忙得差不多的宁河图,打了个电话,言语中说是有些东西想要亲手交给他。 陈望自然不会拒绝。 选定了时间地点。 晚上八点,不过这一次却不在江岸集团。 接手了张家六十几处房产。 陈望随便从中挑选了一处作为自己的歇身之地。 毕竟集团里人来人往,无论是修行还是和老婆独处起来都颇为不便。 再加上他也不想暴露在外人的视线中。 干脆从十六楼搬到了那边。 距离江岸集团不远,就在吴淞江边,一栋叫做清风小筑的别墅。 那一片环境幽静,无人打扰,对他来说再合适不过。 此时。 一辆轿车停在院外。 得到应允后,宁河图才带着一身长裙的宁柔踏入院中。 大厅空旷。 只有陈望一人。 之前宁河图倒是提过一句,说找些知根知底,手脚又快的人来服侍他的起居生活。 但却被陈望拒绝。 他身上有着太多秘密,加上也习惯了独居。 房子里多了些外人在得话,反倒会不自在。 对此宁河图当然不敢擅自做主。 “来了。” “坐!” 看着两人进门,坐在茶几上后的陈望随意招呼了声。 宁河图一脸惶恐的坐在下首。 至于宁柔,则是侍立在一旁,接过陈望手中的茶壶,充当起了服侍的角色。 不过出身优渥、自小娇生惯养的她,却没有任何不适。 宁河图则是暗暗瞥了陈望一眼。 不知道为何,才短短几天不见,他忽然觉得陈先生身上的气息似乎越发深不见底了。 简直有种岳峙渊渟之感。 不过这话他也只在内心感慨几句,不敢当面询问。 恭敬的取出随身携带的木盒。 打开后起身递了过去。 “陈先生,这是我在张家密室里找到的宝物。” “分别是五斗心法、金宫玉珠以及一块铜印。” 宁河图轻声解释道。 这些东西,在张家传承了近百年,几乎视若性命,如今却拱手尽数送人。 “金宫玉珠?” 陈望目光一一扫过,只在五斗心法上瞥了一眼便掠过,而后略显好奇的拿起那枚玉珠,放在手中把玩了片刻。 “对,这东西据说张龙虎极为重视,常年随身携带。” “勉强算是一件奇物。” 陈望看了眼,心中立刻有了计较。 金宫玉珠并非法器,不过却有一些定心凝神的效果,随身携带的话,好处不小。 不过。 当他目光落在第三件器物上。 陈望眼神却是罕见的露出一抹惊疑。 “这东西倒是有点意思……” 第146章 九叠箓雷印 “陈先生,请恕宁某眼拙,这究竟是何物?” 见他目露惊疑之色。 宁河图也是心头一动,忍不住问道。 这东西是他在张家密室中搜出,与历代张家先祖牌位供奉于一处。 可想而知,此物价值之贵重。 他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老江湖,甚至这些年里,因为无法修行,还曾特地研究过一段时间的古玩珍藏。 但就算如此。 宁河图对它仍是难以揣测。 只能隐约看出这方铜印是件古物。 至少何朝何代,作何所用,根本一无所知。 “你可知张家这一脉起于何地?” 陈望并未直接回复,而是笑吟吟的反问了一句。 看得出来,今日他心情不错。 “龙虎山!” 若是放到往日,宁河图还真不清楚。 虽然也曾探寻过云锦二字代表着什么。 不过因为最后实在找不到线索,这件事也就无疾而终。 直到那夜,在江岸集团楼下,与陈望的三言两语中,他才终于知道张家竟然还有着那样惊人的来历。 龙虎山啊。 那可是历代天下道教祖庭。 无数修道之人心目中的圣地。 江湖上能与之齐名的,也只有真武山,也就是武当道门。 不过,真要算下来,龙虎山在底蕴上其实更胜真武山一筹。 也难怪四家当中。 唯有张家传承的是内功心法! 背靠龙虎山那等武道圣地,能不如此么? “不错。” “自张道陵在龙虎山修道炼丹大成后,历代张家后嗣皆是华居于此。” “守龙虎山寻仙觅术、坐上清宫演教布化。” “代代被奉为天师大真人。” 陈望盘膝而坐,侃侃而谈。 只是一旁的宁河图与宁柔,却是越听越发一头雾水。 这些历史传承,虽然隐秘,但只要有心,还是能够从书中一窥不少。 何况,这些与眼前这方小印又有什么关系? 不过就算再过惊奇心急,两人也不敢冒然打断,而是耐着性子细细聆听。 尤其在宁河图印象中。 陈望从来都是开门见山,而不像他们这些老家伙,最擅长就是拐弯抹角打机锋。 “而历代天师,有两件器物传承。” “其一为七星剑,第二则是二十四治都功印!” “这个宁某倒是有所耳闻。” 宁河图点点头,回应了一句。 张道陵飞升之后,传下一剑一印,也就成了历代龙虎山天师的标志。 “张家后嗣,借龙虎山符箓道与二十四治都功印,从而打造出一种符印。” “难道……” 听到这,宁河图似乎想到了什么,瞳孔猛地一缩。 “难道这就是龙虎山传承符印之一?”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响起。 陈望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迎上宁柔那双清澈漂亮的眸子。 “不错,你看。” 随手拿起那方铜印,只见铜印四周刻有一道道晦涩难懂的道教符箓。 一重叠着一重。 而在印底,则是阳刻着八个铭文。 隐约可见‘一炁真雷、将护吾身’。 “这……陈先生,宁某对道门修行一事,实在了解的不深,这枚符印究竟代表了什么?” 顺着陈望手指的方向。 几个铭文落在宁河图视线当中。 只是,这些他早就看过,但翻遍古书,也找不出这些文字所藏的深意。 至于铜印四周的道门符箓。 他更是一无所知。 “九叠符箓、一炁真雷。” “若是没猜错的话,这应当是龙虎山所传的九叠箓雷印。” 陈望叹了口气,缓缓出声。 “雷符……” 这两个字犹如一道真正的雷霆,在宁河图脑海中炸开,瞬间变的空白一片。 脸色更是苍白如纸。 神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陈,陈先生,难道这世上……真有修仙道术?” 他实在不敢想象,有人能够凭借一方符印,便能拘役天上雷部,驾驭满天雷霆,斩妖伏魔。 暗暗咽了下口水。 宁河图下意识问道。 话语里都带着几分颤音。 “这就无从知晓了。” 陈望先是一怔,随即哂然摇头。 武道修行尚且还有无数的路要去走。 这等远超武道的修仙之术,他最多也就是当做志异小说,或者民间传闻听过。 “也是……” 宁河图也是哑然失笑。 纵使这世上真有修行之法。 那也不是他们能够接触得到的。 与其胡思乱想,患得患失,还不如先行将眼前路走好。 “这本五斗心法你可曾看过了?” 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 陈望转而指了指那本已经泛黄的书卷。 赫然就是中海张家的立世之本。 也正是因为它,他们这一脉张家外族,不惜隐姓埋名数十年,背上叛徒罪名。 “不敢!” 说起正事,宁河图顿时一脸肃然的摇了摇头。 而今,他们宁家已经奉陈望为主。 陈先生说宁家可以留下一份,那是赏赐,但他没发令之前,宁河图哪敢擅自查阅。 “拿去吧。” “五斗心法虽然一般,但也勉强能够跻身二流功法,比你宁家所传要高出不少。” 陈望随手将书卷推了过去。 他有造化长生功。 比起这等末流武学,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何况之前与张龙虎厮杀之时,他便将后续推演而出。 对他来说,被张家人视若性命,江湖人垂涎万分的五斗心法,早就是白纸一张,没有半点秘密可言。 “这……” 即便早有心理准备。 但真正见到陈望如此随意,便将这份价值连城的武学心法送给自己。 一时间,宁河图还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不过紧随而至的,则是心绪起伏,恨不得感激涕零。 “宁河图……多谢陈先生赏赐!” 拉着一旁提着茶壶,还有些怔怔失神的孙女宁柔。 宁河图目光肃然,一脸认真的躬身拜下。 “好了。” 陈望摆摆手。 将他从地上托起。 “你我之间,不必如此。” 宁河图太过固执,动不动就来上一次大礼。 饶是他也有些承受不住。 人都是七八十岁的老爷子。 再来这么几次的话,陈望都担心会不会折寿。 不过么,对他宁家而言,有了这份五斗心法再配合开弓拳,等于内外双修,假以时日,未必不能出几个暗劲武者。 如此之大的恩情。 还是当得起这一拜的。 “宁某……” 宁河图双手抱着那本心法,心绪万千,神色哽咽,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望伸手拍了下他肩膀。 随口宽慰了几句。 之后,则是目露笑意的看向宁柔。 “你这是也踏入了武道修行?” 第147章 章宁柔拜师第章 天罗地网 “啊……” 从今天踏入这里开始。 宁柔就懵懂懂的。 尤其是刚才陈望说的那些龙虎山秘闻,更是她以往从未接触到的东西。 有种推开了一个新世界大门的感觉。 眼下还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 感受到陈望那双清澈眸子中的笑意,她心里更是小鹿乱撞一般。 下意识仰起小脸,一头雾水的道。 听到她如此天真的话,一旁的宁河图不禁哭笑不得。 陈先生何等修为,双目如炬。 别说是她这样刚刚学了两天功夫的小姑娘,纵然是张龙虎那样明劲大成的高手,在他眼里恐怕也是破绽百出。 “是,陈先生。” 见孙女懵懂无知的样子。 宁河图主动接过话道。 “开弓拳是宁家祖宗基业,因为宁某,已经荒废了十多年,如今得受陈先生大恩,总算能够重新修行。 “柔儿她有意,我也就随她了。” 听到他这番解释,陈望点点头。 和他预料的差不多。 不过宁柔过了最好修行的时间,加上开弓拳走的是大开大合,霸道真劲的路子。 不一定适合她。 “有这个心气是好事,不过,真要修行的话,可以先试试五斗心法。” 陈望背着手平静道。 “我也是这么想,不过宁先生,在此之前,宁家从未有人接触过内功心法,她在这方面又是一片空白。” “宁某担心会出乱子。” 宁河图虽然真气尽失,但好歹眼力还在。 之前他也想过。 不过内功与外功,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外功练形、内功练意。 一步错步步错。 连他都不敢贸然修行。 宁家上下就更没有能指导她修行的人了。 “这事简单。” “宁小姐要是真想修行,只要我有闲暇,来这边,我可以指点。” 陈望随口道。 对他来说,虽然从未修行过五斗心法,但有造化长生功,就等于高屋建瓴,指点几句实在再简单不过。 听到这句承诺。 宁河图更是惊喜万分。 他其实也有过这个念头,但实在不敢开口。 如今陈望主动答应,他又怎么能不同意。 “柔儿,还愣着做什么,陈先生亲自教导,这可是江湖上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还不拜师。” 拜师? 宁柔眼神一懵。 这和她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了啊。 不过看着爷爷眼神里的急切和催促,她还是认真的抱着拳,躬身行了个拜师礼。 “多谢师……陈先生!” 咬着嘴唇。 宁柔最终还是存在了一点私心。 她希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站在陈望身边,去看一看天下的风景。 即便只是红颜,没有任何名分,她也心甘情愿。 但今天要是叫了师傅。 师徒之间就有了一道迈步过去的关隘。 所以话到了嘴边,她还是改做了陈先生。 宁河图人老成精,一下就听出这两个称呼里的细微差异。 心里不禁有些焦急。 生怕会因此在陈望心里留下芥蒂。 只是…… 看到这一幕。 陈望却是有些无奈。 宁河图这个老狐狸倒是擅长打蛇随棍上。 他只是说闲暇时间,可以帮忙指点一下宁柔,没想到这老家伙直接就让拜师。 指点和拜师。 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他也懒得点破。 随手将宁柔扶起。 “好了,都说了,不用这么客套。” “这卷心法,你先拿回去好好参悟下,等过几天,我再教你正式修行。” “是,陈先生。” 宁柔低垂着头,脸颊染霞,心如鹿撞,微不可闻的答应道。 这还是她第一次。 和陈望这么近距离贴近。 一时间,少女情愫萌动不已。 接下来的时间。 宁河图又将这几天的事简单叙说了一遍。 包括接手张家,以及处理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 还有莫罗两家登门送礼一事,他也没有任何隐瞒。 “有点意思。” 听他说完,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他虽然还未接触过在莫斩鳌和罗克敌两人。 但光是看他们这番举动,绝对是见风使舵、识时达务的高手。 不过。 他们安分守己最好。 要是乱来,张家便是他们的前例。 不过,如今看来,这俩都是聪明人,应当不会行找死之举。 一直到将近十点。 宁河图这才带着宁柔告辞离去。 站在落地窗前目送两人从院中穿过,一路消失在大门外,陈望这才收回目光。 张家一事。 到今日算是彻底尘埃落定。 “还有那些人。” “差不多也该收到消息了……” 目光掠过大门,遥遥直上,落在了夜色天穹上。 陈望眼底精光闪烁,如同有浮光掠影。 这几天,他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目光从始至终就没有从这场混乱中离开过。 他在等。 等当年那帮神秘人出现。 前段时日,他曾与宁河图有过一段秘密对话。 在场没有第三个人。 无人知晓! 而这场谈话的内容,只有一个,那就是十多年前那件往事。 作为深深刺进宁家上下所有人心里的一根血刺。 宁河图这些年里,不知道多少次半夜从噩梦中惊醒。 仿佛,宁家那些长辈,拼死拦在自己跟前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他做梦都想将那些人揪出来,千刀万剐,用他们的血、肉、骨,以祭死去宁家人的在天之仇。 可是。 这么多年。 他想法设法,找了无数人,也没能打听到当年那帮人的蛛丝马迹。 就好像他们从天而降,又凭空消失。 他也曾想过。 是不是上一代宁家祖辈与人结下的仇怨,但找七祖爷问过数次,却都一无所获。 没有旧愁,也无新恨。 宁河图才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宁家要遭受那样的大祸。 对此。 陈望也很难给他答复。 不过,他心里却有了些许的猜测。 所以这才想要借这次张家覆灭之事,与宁河图布下一座天罗地网。 或者说,一座无形杀阵。 就是要试试,能不能将当年那帮人引来。 其一自然是为了复仇。 最重要的,陈望也想看看,这些人究竟是何来历,幕后又有着怎样一双黑手。 “现在我可是摆了酒局,就看你们敢不敢来了……” 窗外大风呼啸,将陈望喃喃自语的声音吹开,消散在茫茫黑夜中。 第148章 道门符箓中的万千变化 “九叠箓雷印……” 夜半时分。 清风小筑顶楼,窗口一盏幽灯还在闪烁。 陈望并未如往常一样早早睡下。 而是盘膝坐在地上。 身前案几上,从左到右,两件器物一字排开。 赫然就是之前宁河图送来的张家至宝。 金宫玉珠他已经看过,因为在道门圣地蕴养,其中倒是沾染了一丝纯正之气,带在身边的话,能够静心养神。 对普通人益处不小。 这也是张龙虎多年来为何一直随身佩戴的缘故。 但对陈望来说,要是一枚念道珠,他或许还会珍视。 如今只能算得上一件奇物罢了。 不过…… 那方九叠箓雷印,却是有些真正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即便放在如今的龙虎山。 这等层次的宝物,恐怕也找不出几件了。 几乎可以算得上传承之物。 陈望甚至在想,当年张龙虎这一脉的先祖,之所以不惜举家逃亡,隐姓埋名数十年,都不敢踏回龙虎山地界半步。 根本不是因为五斗心法。 毕竟一门二流武功,价值远不如这枚雷印。 也许,那帮人一开始确实是冲着五斗心法去的,想着趁乱打劫浑水摸鱼。 结果却意外盗来了一方雷印。 惊喜和恐惧的情绪下。 最终冲动还是压下了理智。 盗来功法,最多只能让他这一脉成为武道世家,但一件龙虎山传承之物,却有一线机会,让他们反客为主。 甚至将来有一天。 以张家正统,回归龙虎山。 这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 只不过……张家历代先辈死都不会想到,他们拼命盗出的至宝,最终却便宜了陈望。 他之所以这么想。 还有一个缘故。 就是当年那位因伤误入药王谷的龙虎山道人。 他虽然没有解释太多。 但从只言片语中,还是能够一窥龙虎山的态度。 数十年的时间里。 龙虎山一直没有放弃追查他们这一脉的下落。 要只是为了一门二流功法,远不至于如此吧。 陈望目光闪动。 下意识伸手将那方雷印拿起。 东西不大。 也就巴掌大小。 但入手极沉。 在头顶昏暗的光线下,通体泛着一抹介于青黑之间的光泽。 整件器物造型古朴,有一股说不出的厚重感。 一眼百年,如同沧海桑田、日月星辰流转。 陈望尝试着将一缕真气渡入其中。 但小小一方雷印中,却如同星空万丈,根本无法查探到底。 而且。 他能敏锐的感觉到,雷印中似乎隐藏着一股极为磅礴且恐怖的力量。 只不过被封印,难以触发。 那股力量足以崩山裂石。 察觉到那样的大恐怖,饶是他也不敢继续深究,只能浅尝辄止。 陈望垂眸,目光深深打量着手中雷印。 神色间罕见的露出一抹凝重。 还有一丝微弱却异常浓郁的激动。 “可惜不通道术……” 摇摇头,陈望低声喃喃。 造化长生功确实举世无双,但也只是武道功法。 他甚至想着,要是有机会去龙虎山走一趟。 作为符箓派传承。 龙虎山自唐宋开始,便主领三山符箓、江南道教,位居诸符箓派之首。 这等底蕴,纵观整个历史,也就与他齐名的南张北孔能比拟。 陈望虽然自信,但还没到自负到以为能够凭着自身天赋,便能精通道术。 毕竟在这个武道传承都没落的年代里,修道之术更是不显,神秘悠远,难以揣测。 也只有在那些千年道宗内。 才有机会一探究竟。 接下来,陈望并未再贸然将真气渡入印中,而是借着灯光,反复琢磨起錾刻在雷印四周那些神秘符箓上。 仅仅是一叠符文。 其中就有几十甚至几百种变化。 越是研究,陈望就越发觉得道门传承之晦涩深奥。 整个心神沉入其中。 时间转瞬即逝。 等他再次抬起头时,下意识瞥了眼窗外,饶是他有所准备,神色也不禁一怔。 “这就天亮了?” 此刻透过窗户,天际之外,一缕晨光破晓,将重重黑云折射的如同织银染金,霎是惊人漂亮。 陈望无奈地摇摇头。 桌面上除了那方铜印外,堆着足足数十张画满符箓线条的纸张。 那些就是他一夜未眠的成果。 一开始他只是想观摩一下,没想到,越看越是投入,下意识找来纸笔,想要将雷印上篆刻的九叠箓临摹下来。 这事听起来简单。 但工作量其实远超想象。 整整一夜的时间,陈望才临摹了不到九分之一。 也就是说。 连第一叠符箓都没能研究透彻。 但就算如此,此刻的他,双眼通红,满是血丝,整个人更是处于极度的疲倦和心累当中。 “大意了啊。” 陈望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 九叠箓的深奥程度实在难以想象。 每一道符文彼此相通,又各有变化。 可以说九叠箓之中变化万千,光是推演出来,怕是都要耗费无数心血。 他都不敢想象,当初设计这种符文的人,该是何等天赋纵横! “算了算了。” “明天再接着试。” 将桌上废弃的纸张扫到一旁的垃圾桶里。 又将雷印和金宫玉珠郑重收入书架一道暗格中。 陈望目光沉凝,低声自语。 对他来说,难处不是问题,要是过于简单,他反而没有兴趣。 越是难以揣测的东西。 解疑起来才越让人兴奋。 起身走到空旷处,舒展了下四肢,身躯内顿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 同时。 在筋骨齐鸣的声响中。 隐约还有一股江潮拍岸的声势。 要是有高手在此,就会知道,那是无数武者梦寐以求的境界。 血如海潮! 武道修行,打熬筋骨、凝练气血。 而气息有数重变化。 血如凝浆、铅汞、海潮。 再往后甚至会生出异象,金声玉振、龙虎嘶吼,甚至凝结金丹。 当然这些只不过是武道传说。 几乎鲜少有人能够踏足到那样的大境界。 简单休息了下,没有耽误太久。 陈望一路径直下楼,走进浴室冲了个热水澡,洗去一夜的疲倦。 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正纠结是出门吃个早餐还是直接去睡个回笼觉时。 铃铃铃—— 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低头一看,赫然是苏灵溪打来。 从上次医道夜宴结束,这转眼好些天都没见面了,一时间,陈望心里不禁生出几分热切之意。 “老婆,是不是想老公了?” 听着电话那头,略带几分轻浮的声音响起。 苏灵溪脸颊不禁飞起一团红晕。 “什么呀,上次不是说了周末一起回家看我爸妈嘛?” 第149章 意料之外的身影 半个小时后。 陈望便驱车赶到了百草堂。 等他熟稔的穿门过院,进入书房时,一眼就看到坐在书桌后的苏灵溪。 今天的她。 穿着一件米色长裙,青丝如瀑,画了淡妆。 整个人看上去优雅精致。 又有一丝淡淡的书卷气质。 看上去就像是天上仙女落入凡尘。 只是…… 苏灵溪其实远没有看着那么从容平静。 要是以往也就算了。 两个人打打闹闹,情愫缠绵。 但今天却是两人第一次正式回去面见父母。 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 少女心思让她说不出的羞涩,昨晚一夜都没睡好,辗转反侧,直到深夜时分才浅浅合了一会的眼。 一大早。 她就起来洗漱化妆,挑选衣服。 雀跃、忐忑又紧张莫名的情绪交织。 等待陈望上门接她的这半个小时,心情更是一点都静不下来。 直到此刻。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跨过门槛。 失神中的她顿时心如鹿撞。 握着书本的青葱手指都在微微颤动。 陈望心思何等敏锐。 一眼就看出了她的慌乱。 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也没点破,只是慢步走到她身后,双手轻轻按住苏灵溪的美人肩。 手指触及到肌肤的一刻。 苏灵溪脸庞瞬间滚烫,娇躯也是忍不住微微一颤。 “别动。” “给你按按。” 陈望俯下身子,凑到近前轻声道。 只是…… 感受着耳边那股热切地呼吸,苏灵溪更是紧张,娇躯紧绷,一时间坐在那,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放松点,别想太多。” “就看看书或者药经都行。” 比起她姐姐苏清影,苏灵溪性格太过易羞。 他只能轻声安抚道。 闻言,苏灵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从书桌上取过一本药经。 她向来喜欢清静。 平时有了闲暇时间,也很少出去逛街,而是一个人在院子里种种花养养草,或者干脆就是看看药经古书。 这种时候,心境是最放松的时候。 眼下这本她啃了好久。 却一直有许多疑问无法解决。 正好能让自己心静下来,还能跟陈望探讨一番。 果然。 看了几分钟,她紧张的情绪便慢慢缓和下来。 陈望则是轻轻揉捏着她的肩膀。 有三位师娘和苏清影。 他这一手推拿功夫越发纯熟了。 才短短片刻的功夫,苏灵溪便感觉原本紧绷的身躯彻底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间,整个人更是下意识往后靠去。 歪着脑袋枕在陈望胸口。 提了几个书中的疑问。 陈望则是信手拈来。 往往一言半语,便让苏灵溪豁然开朗。 “对了,还有穿阳针,这段时间我又尝试了好几次,但最后几针落下时,总会觉得力道有些凝滞,没有那么顺畅,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苏灵溪眨着眼睛,神色间满是好奇之色。 穿阳针。 也就是第一次见面时。 陈望替他写出来的那副古针灸之术。 时隔这么久,她基本上已经全部掌握。 唯独落针时,经常会有生涩之感,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正好眼下想起来,她实在忍不住疑惑求问道。 闻言。 陈望落在她双颊下的手指放缓,心里默默推演了一遍穿阳针的过程。 很快,他眼神里便浮现出一丝笑意。 “是不是阳维脉?” “对!” 听他再次一针见血指出穴位所在,苏灵溪顾不上惊讶,点头道。 “中医上这两脉被称为双阳脉,但在武道中,却是属于奇经八脉之一,阳维脉和阳跷脉之间难以相通。” “下针不畅再正常不过。” “回头你可以试试,从阴维脉向前半寸落针,直刺阳维脉。” “问题就能解决了。” 苏灵溪听得眼神中异彩连连。 一脸认真的将陈望所说全部记下。 之后更是担心会忘,还特地取出笔记,一字一句将关键写了下来,神色紧绷的小脸上这才绽放起一抹笑容。 “好了,时间差不多到了。” “有什么问题,晚上回来再讨论。” “现在先去家里,要不咱爸妈该等着急了。” 看着她欢呼雀跃的样子,陈望眼神里的宠溺之色也越发浓郁。 轻轻捧着她的小脸。 一双秋水眸子、鼻梁微翘、饱满的嘴唇不点自红。 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 不过看着苏灵溪那张纯净的没有半点玷污的过的脸庞。 他还是忍住了冲动,只是笑着道。 感受着他眼神里的热意,在那个瞬间,苏灵溪长长的睫毛也在颤动,两人近在咫尺,她都在想陈望会不会亲上来。 “好。” 苏灵溪咬着嘴唇。 想了想,在陈望起身的那一刻。 她还是鼓起勇气,飞快在他脸颊上轻轻印了一下。 陈望一愣。 这确实是他没想到的。 只是等他回头看过去时,苏灵溪却像一只山中精灵,红着脸颊飞快的逃了出去。 “小丫头……” 看着她如瀑般的青丝,轻轻飘动的长裙,以及漂亮的不似人间之景的背影。 陈望不禁哑然失笑。 随即嘴角更是慢慢勾起一丝弧度。 当初苏清影也是如此,之后便被他握在了手心里,再也逃不走。 比起姐姐,妹妹更是单纯。 如今跳进了陷阱,哪还能有挣脱的机会。 快步追上去,等苏灵溪坐好,陈望一脚油门踩下,驱车直奔苏家而去。 望着外边疾驰而过的风景。 饶是陈望也不由生出几分恍然。 从下山到如今。 过去才不到两个月时间。 原本还担心同时赢得姐妹两个人的心会很难。 没想到这么快,就前后陷了进来。 副驾上的苏灵溪,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双手紧紧攥在一起,也没说话。 见状,陈望将她小手放在掌心内。 感受着他掌心里的温度。 苏灵溪心思一下安定了不少。 在城市的高楼大厦中穿过,大概四十分钟左右,车子便停在了一处庄园外。 正是之前陪苏清影来过一次的苏家。 只不过。 让他意外的是。 这一次在门口迎接两人的,除了苏天御夫妻、兰姨外,还有一道身形高大、气势沉稳的男人。 赫然就是那晚前往冠世集团,吞并外贸部的身影。 号称苏家第一号狠人的柳白。 “伯父伯母、兰姨好。” 透过窗户看见那道身影,陈望虽然好奇,不过那抹心绪一闪而逝。 等他推门下车时。 整个人神色再度变的静如止水。 与苏灵溪一起,先行见过苏天御夫妇。 随后才淡然的面向那道身影。 “柳叔!” 第150章 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 “许久不见了。” 柳白站在屋檐的阴影下,身上光影交错,双眸清澈,神色间透着一抹无法言喻的表情,耐人寻味。 确实好久不见了。 陈望暗暗琢磨了下。 付家之事,看似就在昨天,实际上已经过了快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 只不过这段时间,忙碌奔波。 一刻不得休息。 就连那夜答应他,过段时间与苏清影登门拜访一事,也被忘却。 眼下想起来,饶是陈望,也有些过意不去。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柳白只是温和一笑,摆摆手,“吃饭的事不急,我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多。” 闻言,陈望更是难得老脸一红。 整个中海,能让他略显促狭的人,也就眼前这一位了。 纵然是在宁河图、张龙虎那等老江湖面前,他也能做到心静如止水。 “好了,小陈好不容易来一趟。” “今天是大日子,站门口干什么,走走走,进去喝茶。” 苏天御站出来,做了个推手,笑呵呵的道。 “就是,灵溪也好久没回来了。” 苏天御妻子,沈文君,一如之前见面时那般雍容华贵,目光却并未在陈望身上落太久。 心思全在小女儿苏灵溪身上。 看向她的目光里,除了宠溺之外,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愧疚。 她一对双胞胎女儿。 姐姐苏清影看似高冷,实则性格随和,平日回家还会和小时候一样,扑入她怀中撒娇。 但灵溪这丫头,却是截然相反。 内冷外热,看似恬静温和,实际上内心清冷,与人始终保持着疏离。 性格也极为倔强,有着自己的主见。 从小到大不仅成绩好。 其他事情,几乎也不用他们操心半点。 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极为明确的规划。 学医术、开药堂。 如今年纪轻轻,已经是中医界一颗璀璨升起的新星。 在所有人口中。 苏灵溪永远都是被夸赞的那个,懂事、优秀、出众,这些标签也贴在了她身上。 但越是如此。 沈文君心里便越是难过。 毕竟在她看来,这些是鼓励,但同样也是压力。 尤其是过去这么多年里,亏欠苏灵溪的实在太多。 幼时他们夫妻二人四处走访寻医,几乎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苏清影的怪病上。 等姐姐病情好不容易安稳下来。 之后那几年时间,他们又忙于事业。 可以说,在苏灵溪的童年记忆里,他们缺失了很大一部分,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职责。 沈文君不是没想过补偿。 可惜,小时候还稍微好点,如今即便是她,也很难走近。 “对对对,灵溪最近可能太忙了。” 看着一袭长裙,青丝如瀑的小女儿,苏天御也是连连点头。 他都记不清。 上一次她回家是什么时候了。 这丫头从长大后,心思就全都藏起,不愿与外人说,就算他们也是如此。 平日打电话,就算是笑声里也总是有种说不出的冷淡。 这让他颇为无奈。 想去看她,到了百草堂,她不是在为病人坐诊,就是读书研习药经。 他们也帮不上忙。 时间长了,实在惆怅。 眼下她总算主动回来,夫妻二人哪能不欣喜若狂。 更何况,还是带男朋友回来。 即便陈望他们已经见过一次。 但那也不一样啊。 “走吧。” 似乎察觉到她略有些不安,陈望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脸色和煦,淡然一笑。 迎着他那双澄净的眸子,苏灵溪也下意识心安了不少。 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 明明是父母,但彼此之间,总有一丝说不出的隔阂。 “嗯呐。” 苏灵溪咬着嘴唇,嫣然一笑。 一瞬间,仿佛连四周绽放的鲜花都被压下。 见两人牵手走来。 苏天御和沈文君忍不住相视一笑。 悬着的心,也一下放松了不少。 之前他们最担心的事,不是别的,就担心苏灵溪知道这件事后,会让他们之间关系更为疏远。 所以。 那晚他们才同意姐姐苏清影过去。 姐妹两人关系倒是很好。 无话不说。 有她在中间解释的话。 也不会那么尴尬。 如今看来,这份担心倒是可以放下了,至少暂时如此。 一行人进入屋内。 茶水早已经煮沸。 沈文君主动提起茶壶,为几人泡茶。 一开始,陈望还有几分拘谨,毕竟再怎么说,眼前这位也是将来的丈母娘。 让丈母娘亲自沏茶。 未免有些无礼。 不过苏天御却是摇头一笑,示意他不必谦让拘束。 “今天都是家里人。” “没那么多规矩。” “你们来家里,我和文君就已经很开心了。” 一旁的沈文君也是温柔笑道,“对呀,都是一家人,哪有那么多说道。” 见状,陈望也只能静坐下来。 言说了几句,便进入正题。 苏天御郑重其事的从一方红木盒子里,取出一封烫金婚书。 陈望也不敢耽误。 随身拿出对应的婚书。 当年老家伙和苏天御之间做下约定。 将一对双胞胎女儿,与药王谷传人撮合,等到十八岁便登门成婚。 之前,陈望已经与苏清影对过。 如今也到了妹妹。 苏灵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封婚书,一时间,眼神里不禁异彩连连。 时间若是追溯到两个月前。 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一个从小便定下婚约,却素未谋面的男友。 甚至第一次见面。 她差点把那个推门闯入自己闺房,看光自己的家伙,当成一个臭流氓登徒子。 只是,世事难料。 连她都没想到。 短短两个月时间,这个男人已经彻底走进了她的心底。 此时。 看着陈望与父亲交换婚书。 两个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男人。 一老一少。 却一个比一个出众。 尤其是那道年轻挺拔的身影,棱角分明的侧脸,让她一时间都忍不住为之痴迷。 脸颊染上一片红霞。 心头如同鹿撞。 苏灵溪咬着嘴唇,既羞涩又期待,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尤其是当她目光偷偷看向婚书上那几行字时。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今我苏家小女苏灵溪与药王谷陈望定下婚约。”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此约为证,天地鉴之!” 第151章 九玄镜第章 弃子柳白? 轻声默念着那些文字。 苏灵溪只觉得整个人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包围。 明明初次见面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而今,自己即将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忐忑不安外,又有几分说不出的期待。 “小陈,既然换过婚书,那么以后……灵溪就要交给你了。” “以后的路需要你们去走。” “我和文君也没什么交代的,就一句话,互相包容!” 苏天御看着对面那个少年。 眼神里满是掩饰不住的赞赏之色。 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到中海也才两个月时间。 但却做成了别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 不说张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就是付家。 在许多人眼底,都已经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但结果呢,短短几日,便大厦崩塌。 苏天御也算是白手起家,但他自问绝对没有这般魄力和手段。 在这个少年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那时的他同样无知无惧。 就算天王老子拦在面前,他都敢上去踹一脚。 但经历的多了。 年少时的热血无畏,慢慢被磨平了棱角。 如今再看他,苏天御心里不禁感慨万分,唏嘘不已。 “苏伯父放心,我会的。” 陈望郑重的点了点头。 包容! 白头偕老是多少人的希望。 但一路相伴而走,却是波折起伏。 安静坐在身边的苏灵溪,眸光闪烁,下意识看了一眼身侧的男人。 只觉得那一丝忐忑和不安,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幸福之意。 “中午留下来吃饭。” “你文君阿姨,听说你们回来,一早就在忙碌,做了许多菜。” 苏天御笑着提醒道。 陈望自然不会拒绝。 趁着这个机会,沈文君则是拉着女儿的手,带她去了厨房。 等两人离去。 苏天御忽然起身。 朝陈望和一旁始终沉默的柳白招了招手。 “去我书房。” “正好有些事说说。” 见此情形。 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之前进门看到柳白的那一刻,他就觉得有些出乎意料。 纵然柳白与苏家关系再近。 但今天这个场合,他出现的时机也明显不对。 眼前这两人都是老江湖了。 不该不懂这些。 但他偏偏出现了。 那么问题很简单……一定是有大事。 需要借此机会面谈。 “好。” 陈望点点头。 跟在两人身后,径直沿着楼梯朝二楼上去。 正在厨房与母亲一起探讨菜式的苏灵溪,看到这一幕,眼神里不禁浮现出一抹好奇。 但她从小就聪慧,一下就反应过来。 收起心思,继续与沈文君聊起了中午的饭菜。 一行三人上到二楼。 进入书房。 苏天御让两人坐下。 “阿望,让你来,你可知道所为何事?” 陈望摇摇头。 登楼这会,他心里其实有了几个猜测。 但具体是为了什么,他还真琢磨不透。 “还是让你柳叔来说吧,今天这件事,准确的说是老白想找你聊聊。” 果然! 陈望眼神一动,心中默然。 不过神色间却没有半点显露。 只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柳白沉吟了片刻,这才缓缓开口。 “阿望,你可曾听说过九玄镜?” “九玄镜?” “不曾。” 听到这个词,陈望眉头一皱,只觉得无比陌生。 尝试着回忆了数次,陈望仍旧一无所获,他能确定,自己印象中从未听过。 一时间,甚至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一个地名、一件器物还是什么。 最终还是神色凝然地摇了摇头。 “那你可知道候官、六扇门、不良人亦或皇城司、锦衣卫?” “这……” 随着柳白开口。 陈望瞳孔不禁微微一缩。 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然抬头,眉心深重的看向他,“所以,九玄镜,是一个类似于六扇门的组织?” “不错!” 面对他那双锋锐无双的目光。 柳白没有丝毫避开。 而是点了点头。 “不过,九玄镜与它们相比,又有着很大的差别。” “这是一个介于组织和门派之间的势力,游走在明暗之间。” “目的呢?” 陈望再次问道。 今天这番谈话到此为止,确实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简单来说。” 对此柳白也并未藏着掖着,而是吐气如雷。 “镇龙脉、斩妖煞、破道境!” 轰—— 短短几个字。 犹如一道雷霆在陈望脑海里炸开。 这三个目的,无论哪一个单拎出来,都足以震动天下。 龙脉能够影响一国之气运。 要是放在古代,这应该是钦天监所做之事。 而斩妖煞,却是修道之人肩负之责。 但最让他惊叹的。 却是最后一个目的。 据说武道修行,宗师之上还有一个境界。 那便是道境。 从古至今,不知道多少人苦苦追寻。 只是道境实在缥缈无踪,纵然天资盖世,绝代天骄,最终也在岁月中化作一捧黄土。 老头子宋长夜。 当年之所以毅然下山。 一走就是差不多二十年。 其实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下山入世,于滚滚红尘中炼心,寻找道境之路。 只不过这件事,所涉太大。 纵然是他,还是下山前那几天,被三位师娘告知。 过去的十多年里。 他一直以为,老爷子下山是为了潇洒。 此刻的陈望。 心中仿若有滔天波浪汹涌而起。 向来从容镇定,遇事不乱的他,头一次心绪不宁。 破道境! 这么大的秘密。 就算放眼武道界恐怕也没几个人知道。 如今却被柳白一口道破。 下意识的,他眉头紧锁,目光更是深深看向对面那个男人。 只是。 无论怎么看。 柳白身上都无半点内劲波动的气象。 甚至……气血相较于常人,更为孱弱,似乎有暗疾旧伤在身。 这等秘密,绝不可能被一介寻常人知晓。 所以,只有一种可能。 陈望眼神骤然变的犀利无比。 犹如一道锋利的刀,直接刺向柳白。 “想到了?” 后者脸色一白。 但仍是强撑着一笑。 “你是九玄镜的人?” 陈望并未理会他的脸色变化,而是反问道。 “弃子而已。” 柳白脸上的苦笑之色更浓。 “弃子?” 听到这话,陈望脑海里千丝万缕,一下变得明朗了许多。 但仍是有着不少疑惑。 “为什么?” “我虽然不知道九玄镜究竟怎么回事,但想来,一个能以镇龙脉、斩妖煞为目的的组织,绝不简单,其中更是网罗了无数高手。” “若是弃子,你又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陈望眉心如刀。 “要是我的话,一定会将你斩杀,所有的秘密,自然会消失,毕竟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第152章 宗师之上是条绝路? 此话一出。 整个书房内瞬间陷入沉默。 尤其是苏天御,他就是一介普通人,顶多比市井小民多几分见识。 但对武道、修行、九玄镜这些,根本一无所知。 更何况……动辄杀人。 他眸子紧缩,下意识看向不远外的柳白。 他们两人,相识多年。 彼此之间更是有着过命的交情。 他也曾好奇于柳白的身世来历,只不过每次问及时,柳白言语中总是有所闪避,躲躲闪闪,不愿提起当年之事。 而今,眼下他方才知道。 这个别他视为手足肱骨的兄弟。 身上竟是藏着如此离奇的一番经历。 “是啊……” 沉默了许久。 柳白终于开口。 只是言语神色中,却满是苦涩和无奈。 “当年,我拼了一身修为,才从那地方逃出来。” “幸亏遇到苏哥,将我带走,要不然,恐怕早就死了……” 说起当年之事。 柳白向来温和的眸子,竟是一瞬间染得通红。 血丝缠绕,怒气冲霄。 见到这一幕,陈望心里好奇之色越发浓烈。 “那地方?” 听他问起,柳白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稍稍压下起伏的情绪。 但眼神里那愤恨。 却是怎么都掩藏不住。 “你可知,九玄镜是如何找寻破境之路?” 柳白声音不大。 却一字一句,却如一盆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 让陈望瞬间清醒过来。 这样一个存在了无数年的神秘组织,在过去的无尽岁月中,必然有着过人之处。 而破境……又是武道界中人人不能抵挡的终极诱惑。 陈望如今已然处在了化劲。 往上一步便是丹劲。 以他的天赋、修行速度,迟早也会面临那个难题。 若是能够从柳白这里,得到九玄镜的秘密,自然是再好不过。 他又怎么会错过? “九玄镜成立无数年来,一直都在寻求破境之法。” “对此,他们大概有三个猜测。” “其一专注于气血。” “凝聚气血金丹、成就气贯周身,再尝试真罡化形,打破武道极限,便能跨过宗师境,直抵道境。” “第二种,则是内外兼修。” “但想要将横练功夫和内门心法,同时修炼到宗师境,难如登天。” “据我所知,迄今为止,也无一人做到这一步。” “第三种呢?” 陈望听得目光闪烁。 他本以为自己对于武道界已经算是极为了解。 没想到。 在区区一个中海。 竟然还隐藏着柳白这等旷世人物。 来不及思索太多,压下心头震动,他下意识追问道。 “第三种,转修道术!” “道术?” 陈望眉心一跳。 下意识想到了张家那件龙虎山所传的九叠箓雷印。 按照他的推测。 想要了解甚至驱使那方雷印,就必须深通道术。 只是,他尚且不明白。 道门修行和武道修行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对,道术。” “它真的存在么?” “当然!” 柳白声色越是平静。 陈望心中震撼便越发强烈。 “龙虎、真武、蜀山、昆仑、纯阳、龙门等等皆是属于此列。” “这……” 听着他口中如数家珍一般,报出那些古老门派的名字。 陈望心中更是掀起无数浪潮。 他本以为,在武道传承都如此没落的今日。 那些道门正统,更是早就消散在了历史长河中。 但眼下听柳白这意思。 那些古老宗门,非但没有消逝,反而一直存在。 只不过比起武道门派,它们则隐藏的更深。 想必就算是九玄镜,也无法了解更多。 “不必如此惊叹。” “这些古老大宗,各有手段,早已不显于世人之前。”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 柳白摇摇头。 果然! 听到这话,陈望心里不禁生出几分失望。 不过想想也算正常。 道门存在,从来都是自然无为,一心只求堪破大道,飞升永寿。 又怎么会轻易出现在世人眼前? 真有,恐怕十之七八都是坑蒙拐骗之辈。 “那……柳叔,你刚才说的到底怎么回事?” 陈望拧着眉头问道。 “道门之法,不轻易传于外人,等于这就是一条绝路,想要走通难比登天。” “不过九玄镜那帮老家伙,竟是想出一个前所未有的法子。” “什么法子?”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却不是陈望。 而是旁边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苏天御。 眼下的他几乎都已经听得入神。 从小出身优渥的他,本来以为自己的眼界已经够高。 站在他这个位置。 纵然比不上顶层的那一小撮人。 也足以俯瞰世间大部分碌碌无为的市井之人。 但今日他才明白。 原来这世上,一直都存在着远超常人,甚至还有超越他理解的力量。 而那些并非小说电影中虚构而出的东西。 他始终沉默着没说话。 不是不想。 而是内心受到的冲击太过强烈。 让他不知从何问起。 此刻听到柳白那句话,他下意识问道。 完全没顾及其他。 不过,看到两人齐刷刷回过头,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苏天御难得老脸一红。 摆了摆手。 “老白,你继续说,不用管我。” “道门传承至今,那些古老大宗还能存在,但也有许多宗派,如同砂砾一样,消逝了岁月里。” “九玄镜那些人便将主意打到了那些断了传承的宗门上。” 听到此处,陈望心头一动。 “尝试从那些宗门遗迹、残破洞府中,找到遗失的道经?” 见他一口道破。 饶是柳白心里对他的评价已经极高。 此刻,脸上仍是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惊叹之色。 “不错!” “这一举动,也被称之为九玄镜第四宗旨。” “禁地探秘!” 纵使柳白对九玄镜恨之入骨,但对想出这等惊世之举的人,也不禁敬佩万分。 绝对算得上是旷世奇才。 “所以,有人成功了么?” 陈望也是听得心旌神摇,大为震撼。 古往今来,多少天赋纵横之辈、多少盖压一代的宗门,早已经消逝在了茫茫岁月中。 这些人竟然想到,从那些洞府禁地中,去搜寻断却的传承。 补缺武道断掉的前路。 借此打破自身极限。 何止旷世奇才。 实在让人不可思议。 陈望目光湛湛,看着柳白问道。 可惜,后者犹豫了下,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我在九玄镜,不过一无名小卒,哪能接触得到这等核心机密。” “不过……” “当年被作弃子时,我们曾在雁荡山发现一座存在于千年之前的大宗……” 第153章 雁荡山剑宗第章 道碑符文 “雁荡山。” “千年大宗?” 听闻此言,陈望内心更是激荡。 他所知道的道教宗门,迄今为止,也不过真武和龙虎。 还是因为当年那个龙虎山中奉命追寻张龙虎这一脉的道人,无意透露。 否则。 他哪里清楚这些隐秘往事? “不错。” “九玄镜势力通天,下设九大分部,以乾坤艮兑震巽坎离中为名。” 柳白点点头,不紧不慢的解释道。 “而我当年便属于离宫部。” “我们这一行,共有七人,封长老命前往雁荡山。” “原本只是为了寻找消逝的江湖门派雁荡派,没想到在那座深山老林里待了足足三年时间,雁荡派的踪迹没有找到。” “反而让我们发现了一座深藏地下的遗迹。” “根据推断。” “那应该是一座隐居于雁荡山的道教剑宗。” “我们几个人欣喜若狂,立刻将消息传回分舵,但谁都没想到,苦苦数日等待,迎来的不是奖赏,出人头地,而是……” 说到这里。 柳白脸上浮现出一抹极深的痛苦。 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双手捂着脸庞。 声音里透着一股浓浓的绝望以及愤怒。 “那个姓魏的老东西,为了独占那座剑宗洞府,竟是起了杀心。” “七个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转眼间,遍地都是尸体,空气里都是血腥味,恍如人间炼狱……” 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 但每每想起,柳白仍是心如刀割,怒火滔天。 多少次半夜醒来,他似乎又一次次回到了那里。 视线中,全都是猩红的血迹。 魏云洲! 这个名字,他到死都不会忘记。 离宫分舵的长老。 平日里在人前,总是笑眯眯的,就是他们这些底层小人物,也都一视同仁。 谁能料到。 这样一个在分舵受尽尊崇的长老。 竟是个人面兽心、心狠手辣之辈。 一场杀戮。 毫无征兆的展开。 原本就凭这样一个发现,他们至少也能受到分舵的奖赏,至少能突破一个大境界。 但如今…… 等来的却是死亡。 眼看魏云洲那个老东西,闲庭信步般收割着一条条性命。 绝望之下,活着的几个人拼命的逃。 但却仍是没能逃过魏云洲的追踪,几个弟兄,一个个追上杀死。 到最后。 只剩下他一个。 见此情形,柳白心如死灰。 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太大,如隔天堑,纵然再怎么挣扎,他也是死路一条。 走投无路之下。 柳白做了一个让魏云洲都没料到的举动。 他自爆了全身气血。 以必死的决心,撞向了身后紧紧追来的魏云洲。 饶是姓魏的老东西也没想到,一个被他视为蝼蚁的小人物,竟敢如此决然。 虽然只是明劲。 但引爆气血……所造成的破坏仍是难以想象,恐怖之极。 就算是他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但那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 魏云洲也来不及避让,只能强行硬接。 一掌拍出。 但他仍是低估了明劲武者强行自爆浑身气血的可怕。 右臂被瞬间炸碎。 柳白更惨。 整个人跌落山谷。 数天过去,就在生死一线时,恰好碰到带着女儿四处寻医的苏天御。 那时,苏天御也没想太多。 只是觉得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也算是给女儿积点阴德。 于是硬是将柳白给带了出去。 三人辗转,从雁荡山回到了中海。 到了家里后,他又专门请了不少国医圣手登门替他治疗。 足足半年多的时间。 柳白才好转过来,硬生生从阎王殿里捡了一条命。 这也是为何。 他对苏家死心塌地,这么多年,数次挽苏家大厦于将倾,无数人伸出橄榄枝,他也从没有半点心动的缘故。 在他看来。 当年要不是苏天御伸手。 他早就和另外六个弟兄一样,死在了雁荡山,成为几个冤死的亡魂。 至于九玄镜离宫分舵那边。 他也再没有回去。 因为柳白深知,魏云洲势力太大,在分舵中几乎到了手眼通天的地步。 一旦回去,必然是羊入虎口。 白白送了这条性命。 但这么多年里,他没有一天不想报仇。 恨不得早一天杀回分舵,将魏云洲那个人面兽心的老东西揪出来千刀万剐,以报六个弟兄的血海深仇。 只是…… 比起宁河图。 只是折断了几条经脉。 他的情况更为严重。 经脉断裂、气海丹田破损。 连一个普通人都不如。 几乎到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地步。 明里暗中,他也曾请教过无数医道圣手,但无一例外,他们对他的情况都全都束手无策,毫无办法。 无奈下。 柳白只能将仇恨深深埋在心里。 以期待有朝一日,等到报仇的时机。 只是…… 这一等就是二十年。 原本他都绝望了,以为此生再无机会。 直到第一次在江岸集团楼下大厅,看见那道年轻挺拔的身影开始。 他一眼就看出陈望的与众不同。 好歹也是曾经的明劲武者。 又在九玄镜多年。 眼力远超常人。 陈望实力惊人,纵然不如当年的魏云洲,也相差无几。 之后,他又暗暗观察了许久。 直到张龙虎、张狂奴兄弟,尽数死在他手上后,柳白终于下定决心。 这也是为何近日,明明知道他登门是有大事。 柳白仍是来临的缘故。 他等不了了。 一晃距离当年之事已经过去二十年。 人生又有几个二十年。 更别说,越是往后,他越是觉得自己身体中爆发的问题越多。 或许,他已经没有太多时间了。 “离宫分舵位于哪里?” “那个魏云洲实力如何?” “分舵上下又有多少高手?” 听完柳白一番话。 迎着他期待又忐忑的目光,陈望并未直接答应,而是一连抛出几个问题。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江湖新人。 一怒之下就血溅五步。 柳白与他并不算熟,加上今天也就见过两面。 而他口中的九玄镜。 却是一个存在了无数年的庞然大物。 远不是张家那种能够比拟。 因为他一言半语,就舍弃这条性命,冲到离宫分舵为他报仇。 这种行径连匹夫都算不上。 纯粹就是脑子进了水。 “苍南!” 面对他的问题。 柳白没敢耽误,迅速回应道。 “二十年前,魏云洲是暗劲巅峰修为,如今的话……至少是化劲。” “至于离宫分舵,大概有一百多人。” “无一例外,全是武者!” 闻言,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笑。 “一百多武者,你觉得我凭什么能杀到离宫,去送死么?” “不……” 对他脸上的嘲弄毫不在意。 柳白重重摇了摇头。 “我今日在此等你,告知这些,从来就没想过让你替我报仇,而是……请你陪我去一趟雁荡山。” “当年,我们几人在那发现了一块道碑,上面刻满了符箓道经。” “原本是想着到了时机,奉给总部,以换取最大的利益。” “没想到……根本来不及。” 第154章 富贵险中求,干了! “只是去一趟雁荡山那么简单?” 陈望眉头微皱,神色间难掩狐疑。 若是杀回离宫分舵。 纵然柳白今日许诺出天大的好处,他也绝不可能答应。 一百多号武者不说。 魏云洲不过是长老一职,便是化劲高手。 单打独斗下,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将其斩杀。 更何况,分舵上下,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高手。 舵主、副舵主。 贸然前往和送死没有半点区别。 陈望这趟下山,打算走的是无敌路。 但他深知,无敌路不是以卵击石。 捉对厮杀于生死间破境,尚且可行。 让他一人对付上百位高手,他还不到十八岁,不想就这么早夭。 更何况。 两个倾国倾城的老婆,都还没到手。 凭什么为你这些事搭上性命? 在陈望心中。 能让他不计代价的人。 只有六个。 老头子、三个师娘,以及苏清影、苏灵溪。 这些人里并不包括柳白。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 眼下柳白的意思,似乎并非杀回分舵,宰了那个魏云洲,为他死去的六个弟兄报仇雪恨。 “当然。” 柳白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随即,嘴角又流露出一抹苦涩。 “我不是三岁小孩,这么多年行走江湖,又岂会不知离宫分舵,对我等而言,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 柳白比谁都清楚。 如今的他,一旦踏入苍南地界,以魏云洲的势力,恐怕不足半刻时间就会知晓。 当年他拼死那一爆。 将他右手炸断。 对魏云洲来说,这又何尝不是奇耻大辱? 毕竟,一个暗劲巅峰的长老,杀几个分舵底层的小人物,竟然重伤而归。 传出去的话。 怕是要被江湖人嗤笑一辈子。 那些年里,他同样在疯狂派人寻找柳白的下落。 就一句话。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但分舵里撒出去的人,几乎将整个雁荡山掘地三尺。 依旧没能找到柳白的尸骨。 这也成了魏云洲一桩心头大恨。 恨不得将那个家伙揪出来千刀万剐。 他死了。 当年那件事,才能彻底烟消云散。 再无人知道他在雁荡山究竟做了什么。 但一日找不到他的下落,确定不了他的生死,他屠杀门下、霸占剑宗洞府这件事,就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随时都会被引爆。 而一旦爆炸。 他不但长老之位不保。 更是要受到九玄镜执法堂抓回去,受穿骨之刑。 到时候,一身修为也将毁于一旦。 为了这件事,他多年以来焦虑不已,许多时候甚至都难以入眠。 “恐怕雁荡山,也不安全吧。” 陈望淡淡道。 “这个自然,若是简单,我又何必隐姓埋名,像个老鼠一样等这么多年。” “危险肯定有。” “但……那块道碑,你就不心动?” 说道这,柳白忽然抬起头,一脸正色的看着他。 道碑! 能够被刻入碑上,随着宗门一下沉入地下。 一定是极为重要的存在。 那篇道经,甚至很有可能就是剑宗核心道术。 这样的机会,不说千年难遇。 说是百年难遇绝不夸张。 要知道,他之前还打算去龙虎山一趟。 不过,历经浮沉,张家人又怎么会将真正的道术拱手相让? 就算去了。 恐怕也是浪费时间。 但而今,柳白的出现,却是让他找到了一线机会。 “只要助我取回那块道碑,阿望,你可以先行复制一份,如何?” 柳白继续说道。 短短一句话。 就仿佛有种神奇的魔力。 让向来从容镇定的他,心里也难免生出无比的渴望情绪。 “大概什么时候?” “早则月底,迟则下月初一定动身!” 柳白似乎早有规划。 毫不迟疑的开口道。 “好,干了!” “富贵险中求!” 陈望一咬牙,直接答应下来。 他就不信,二十年过去,魏云洲会有那么大的耐心,会时时坐镇在雁荡山。 就算运气不好。 到时候真碰到了那个老家伙。 他也有十足的把握,从那里安然离开。 毕竟断了一只手。 纵然是化劲。 气血也远不如同等武者。 更何况,之前他在吴淞江底,强行打通第七十五处窍穴,一身气血如同海潮。 在同级武者之中。 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强的存在。 对付一个垂垂老矣的魏云洲,绝对是手到擒来。 那块道碑。 诱惑之大纵然是他也抵挡不住。 “有个问题。” 见柳白目露狂喜,激动到无以复加,陈望却是适时的泼了一盆冷水。 “阿望直言。” 被他目光一扫。 柳白一下镇定了不少。 强行压下心中惊喜,做了个请的手势。 “时隔这么多年,柳叔怎么保证,当年被你们藏起的那块道碑还在?” “既然是剑宗所在。” “魏云洲不会进入洞府查探?” “或者说……将雁荡山掘地三尺?” 听到这话。 一旁的苏天御也忍不住一怔,随即下意识点了点头。 “对啊。” “这么多年了……” “世事无常。” 就在他低声喃喃中,柳白却是摇头一笑。 神色异常自信。 “这个阿望你不必担心。” “我可以保证,道碑所藏之地,除了我们七兄弟,再没有第八个人能找到。” 听闻这话。 陈望虽然不知他的底气源自何处。 但柳白既然都这么说了。 他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 点了点头,随后在他错愕的目光,一步步走到跟前。 “阿望,你这是?” “柳叔既然打听过我的身份,就应该知道,我出身药王谷,更是此代医圣宋长夜真传弟子。” “你既然身有暗伤,正好趁着这段时间,我给你开个方子,好好休养下。” 陈望平静的道。 但柳白却是苦涩一笑。 “阿望,不必多费心思了,要是能治好,这些年早就好……” 柳白还想拒绝。 陈望却不给他半点机会,直接将手指搭在他右手手腕之间。 刹那间。 柳白便感觉到,一股细微却霸道无双的真气,几乎是以蛮横的势头冲入自己四肢百骸当中。 不到眨眼的功夫。 便游走过了奇经八脉以及气海丹田。 “这……” 柳白愕然,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只是一脸忐忑的看向身前那道年轻身影。 不仅是他。 此时的苏天御也是满脸紧张,下意识从椅子上站起。 张大嘴巴看着不远外的情形。 他们两人相识二十年。 他比谁都清楚,柳白的身体状况。 若是有可能治愈……那真是再好不过。 在两人惴惴不安的等待中。 片刻后。 陈望便收回了手指。 “怎么样?” “阿望,老白情况能治吗?” 两道声音,几乎异口同声的响起。 陈望抿着嘴唇,“断脉之伤倒是好治,就是丹田有些麻烦。” “断脉能治?” 闻言。 柳白气息瞬间变得急促。 几乎是下意识低吼出声,眼神里满是期待。 “宁家老爷子,便是我出的手。” 第155章 柳白求药第章 物极必反! 第155 “当……当真?” 柳白瞳孔放大,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这段时日,整个中海都在传着宁河图的名字。 他自然知晓,那个本来一截身子都入了黄土的老家伙,重新焕发了生机。 而对他来说。 这些年之所以隐姓埋名,苟活于此,就是为了复仇。 六条性命。 以及他一身修为、破丹断脉的血海深仇。 他做梦都想杀回离宫分舵。 拧下魏云洲的脑袋。 为死去的六个弟兄血祭。 可是…… 比起宁河图。 他伤势更为严重。 经脉俱断、气海被破。 而魏云洲势力一日比一日更甚。 而今的他,在对方眼里,怕是连个废人都算不上,就是一只随意碾死的蝼蚁而已。 柳白又怎么敢说报仇。 所以纵然是苏天御,他也从未提及过这段往事。 别说提。 就是每一次回想起来。 他都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如此了,在苏家做一个闲人,替他打理打理公司,应对来自市井江湖的麻烦。 但眼下,陈望竟然说他的断脉之伤有救! 这如何不让他激荡万分。 “当然!” “你的伤势虽然比他稍重,不过药王谷恰好有个古方,能够让断脉重生。” 面对头一次神色大变,满脸难掩期待的柳白。 陈望淡淡道。 似乎只是在说一件再小不过的事。 “这……” 闻言。 柳白再按捺不住心中情绪。 双手抱拳。 冲着陈望深深拜下。 “陈先生,柳白求药!” 见状,饶是与他犹如手足般的苏天御,也忍不住鼻尖一酸。 二十年时间。 在他印象里,柳白从来都是百折不屈,昂首挺胸,仿佛天大的事横在身前,他那双瘦削的也能扛的起来。 但眼下,他竟然朝身前那个比他足足小了一轮不止的年轻人俯身拜下。 “阿望……” 下意识的。 苏天御喃喃出声。 神色间带着一丝恳请的意味。 这一刻,他只是一个不忍朋友继续遭受折磨,活在痛苦里的男人。 “伯父放心。” “既然我提了,就定当会竭尽全力。” 陈望平静的摆了摆手。 “好……好好好。” “阿望,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吩咐就是。” 见他如此认真,苏天御只觉得心头一热。 当年在雁荡山下。 见到柳白时,他浑身鲜血,奄奄一息。 那种无人深山里,数十里都不见一处人烟,其实就算柳白不说,他也能隐约猜到一些,这个男人身上藏着太多的秘密。 尤其是从昏迷中醒来的那半个月。 他总是独自一人,默默失神。 直到一年多,柳白才渐渐从那种颓然萎靡的状态中走出来。 但还是不愿和人交流。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他总算知道柳白身上发生的故事。 方才知晓,这个似乎无所不能,总能在危急关头力挽狂澜的男人……身上竟是背负着那样的惊世大仇。 唯一可惜的是。 他只是一介普通人。 否则,无论如何,这一趟雁荡山之行,他也要跟去。 “给我拿一份纸笔。” 陈望也没客套,直接说道。 眼下情形,容不得半点马虎。 刚才替柳白探脉诊断时,他才知道,他身体差到了何等程度。 百脉丹田,几乎就是一只被戳了无数漏洞的水袋。 但就算如此。 柳白竟然硬生生练出了一丝真气。 想来,他这些年从未放弃过武道修行,只是丹田被破,经脉断损,真气根本无法运转,更遑论存储。 如此状态下。 越是强行修炼,对身体只会造成越发严重的损害。 可想而知,柳白心中复仇的愿望何等强烈,才会让他能压住那样的痛苦! 也是因为如此。 陈望也打算帮他一次。 “纸笔?” “好,我这来拿。” 苏天御先是一怔,随后连连点头。 迅速起身取来递了过去。 陈望接过。 抽出一把椅子坐在书桌前。 稍稍沉思了片刻。 握着笔的手,便开始快速动了起来。 笔走龙蛇。 眨眼间。 一味味药方的名称出现在纸上。 苏天御和柳白二人,下意识靠近过去。 他们两个。 一个是女儿患病多年。 一个自身旧疾缠身。 也算是久病成医。 但眼下视线扫,却是错愕无比的发现,陈望所写的那些药材,他们竟然大都听都没有听说过。 “差不多了……” 差不多两三分钟。 陈望落下最后一笔,这才轻声道。 “这是?” 柳白目光里带着请教之色。 “养脉丹!” “准确的说,这是一副以养脉丹为基础,为柳叔你量身打造的方子。” 陈望并未隐瞒。 比起当初给宁河图的那一副。 这味药方更为温和。 不仅仅是养脉那么简单。 同时,药力浸润全身,也在不断拔除他体内的旧疾余毒。 柳白的身子骨太差。 也经受不住太过烈性的药力。 否则不等经脉养好,怕是在养脉丹的冲击下,人率先就没能撑住倒下。 “这里边有几味药极为珍稀,可以让灵溪帮着找找。” 陈望拿起笔,特地圈出几个名字。 若是在药王谷中。 自然不用这么麻烦。 但眼下身处中海,可能不会进展的那么顺利。 “这事简单。” 柳白刚要开口,一旁的苏天御就忍不住道。 “老白你放心,我在中海还算有几分薄面,等会就去联系做药材生意的几个老朋友,让他们帮忙。” 闻言。 柳白心头暖流汹涌。 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不知说什么好。 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苏天御只是拍了下他肩膀。 “别想太多,先养好身体重要。” “……好!” 柳白微微握紧拳头,哽咽着点了点头。 “这药早晚各一副,煎服即可。” 说话间。 陈望已经将服药中的禁忌事项,事无巨细,一一写了下来。 柳白神色肃然的听着,不敢错漏半点。 这极有可能是他人生中仅有的机会。 一旦错过。 就只能抱着遗憾死去了。 但与其那样,不能报仇雪恨,这些年苟活又有什么意思。 还不如二十年前死在雁荡山了。 将写满字的药方递了过去。 柳白正要接过。 陈望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郑重的提醒道。 “还有一件事。” “什么?” 柳白双手一顿,再次侧耳倾听。 “接下来服药期间,切记不可擅自运气。” “你根底太过脆弱,容不得半点乱来,强行修行,只会弄巧成拙,甚至一切努力尽数化作泡影!” 第156章 师傅我是不是很没用? 接下来几天。 陈望除了修行之外。 几乎没有太多闲暇功夫。 游走在苏清影和苏灵溪之间,毕竟两人都见过了父母,对过了婚书。 虽然是姐妹,但女人吃醋这种事,似乎就是天生的,无法更改。 他也不好冷落了任何一方。 只能尽可能不偏不倚。 不过。 虽然累了点。 也算是乐在其中了。 对于那方雷印上的道门符箓,陈望也没放弃研究,几乎每晚都会临摹到夜半时分方才休息。 几乎已经到了寝食不寐的地步。 这种认真程度。 在他人生十多年的时间里,怕是只有当初在山上,偷偷寻找老爷子藏在各处的那些药酒时才有。 好在,经过他苦心钻研,雷印上的第一叠符文基本上已经能够彻底临摹下来。 只是对于其中的变化。 仍是无法全部掌握。 甚至可以说,只能做到观摩其形,而不解其意的地步。 不过就算如此。 陈望也已经相当满足了。 毕竟道术,他只是个彻头彻尾的外行,纵然是在药王谷中,也从未接触到过。 尤其这方雷印,极有可能是从二十四治都功印中仿制而来。 能掌握它的人。 天底下都数的过来。 短短几天功夫,他能做到这个层次,已经算是天资纵横了。 陈望自己也不着急,就当是水磨功夫,从无到有,一点点来就是。 至于,他为何这么认真。 一方面自然是垂涎于封印在雷印中那股恐怖的力量。 每一次拿起九叠箓雷印时。 他都能想起来,那一次尝试将内劲渡入其中,所察觉到的那股反震力道。 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 另外一方面。 则是为了接下来的雁荡山之行做准备。 这些天修行之外,他特地找来了关于雁荡山的记载。 视图中如烟般的古书中,一窥那个神秘宗门曾经存在的痕迹。 可惜收获不多。 历史上雁荡山倒是存在过几个门派。 剔除几个不入流的小宗外。 雁荡派算是唯一一个可以算得上江湖大宗的门派。 但……按照古书中的寥寥数语。 雁荡派并非隐世修道大宗。 反而更像是一个江湖武道宗门。 不过,雁荡派弟子最是擅长兵器之道,一手奔雷剑凌厉无比,在那个时代的江湖上也曾掀起过一阵阵的血雨腥风。 让人望而生畏。 但再强大的宗门,也敌不过时光岁月。 经历了百十年的辉煌后。 雁荡派便一蹶不振,消失无踪。 陈望仔细研究后,再联系柳白说起的那段往事,他心里倒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或许。 雁荡派不过是个幌子。 背后站着的便是那个剑宗。 就如现在的龙虎山、武当山,看似寻常,实则背后都是千年传承的龙虎宗和真武宗。 只不过真正有修行的人。 早就不显于世人眼中,普通人更是难得一见。 天下武道,功法传承万千,但大道同归,无论何种武学,最终走的也是真气内劲、转化真元、罡气的路子。 所以以此类推。 陈望估计修道也如练武一般,殊途同归。 龙虎山所传承的雷印,就算难以入门,但细细研究总归没有坏处。 或许还能从中获取一些核心。 让他能够更快入手雁荡山剑宗的那些道碑符文。 当然。 除了这些事情外。 最让陈望头疼的却是教徒。 没错。 就是宁柔。 之前一不小心跳进了宁河图那老家伙挖的坑里。 那时他也没当一回事。 想着最多也就是指点一下,以他的武道修为,还不是信手拈来。 但真正上手后。 他才发现自己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毕竟每个人的根骨不同。 他下意识带入了自己,当年在药王谷中,大师娘传授自己山字篇中的搬山镇狱劲。 纵然是那等绝世武学。 短短半天,他就能入门。 之后修行仅仅半个月,便能够感气,凝练内劲,踏入明劲层次。 十三岁入化劲。 这等天赋根骨绝对算得上妖孽。 也就是大师娘白如霜,否则换个人的话,恐怕都无法承受,导致心境破碎。 他自己习惯了这种破境如喝水的修行。 但放到宁柔身上。 就远远不是这么回事。 首先,她已经二十来岁,早就过了练武的年纪。 根骨也只能算是一般。 要不然,真要是天资绝世,这些年里宁河图早就暗暗培养她了。 最关键的是。 一般人练武修行,都是从内而外,先练肉身,再锻内功。 但宁柔却是截然相反。 就算从小耳濡目染,但目视耳听是一回事,真正入手修行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前后差不多十天。 宁柔连气感都没找到。 着实让陈望很是无奈。 偏偏,她性格又极度不服输,越是如此,便越发努力。 “陈先生……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清风小筑。 靠近后院的侧厅。 原本这里是用来会客所用。 不过如今这地方就陈望一个人在住,平时除了苏清影、苏灵溪几个人会来,基本上没有外人。 根本用不上。 所以陈望干脆将它改造成了一座练功房。 此刻。 看着愁眉不展的他,结束盘膝入定的宁柔,低垂着头,一脸难过的道。 因为想要追随在他身边。 以及当初对爷爷的承诺。 等多方面的原因。 她心里其实始终憋着一股气。 但现实却仿佛一道道重锤落下。 这段时间,陈望已经将张家所传的五斗心法,翻来覆去讲了很多遍。 但就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入门。 她却始终跨不过去。 “想什么呢。” 陈望摇头一笑。 “我不是跟你说过,武道修行犹如登山,别看只是一个门槛,但多少人就被拦在外面。” “可是……” 听着他的安慰,宁柔心头一暖。 但紧随而来的却是更深的难过。 “宁柔……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而是我可能用错了方式。” 看着眼前强忍欢笑,眼神里难掩沮丧的女孩儿。 陈望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道。 “什么?” 宁柔下意识抬起头。 一脸茫然。 不等她多想,就见到陈望抓起自己的手。 咚咚咚—— 看到这一幕,宁柔一下瞪大眼睛,脸颊通红心如鹿撞。 尤其是感受到他掌心里的温度。 那种真实的触感。 更是让她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心里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沉心静气!” 见状,陈望脸上闪过一丝无奈,沉声道。 “哦……” 那道声音仿佛有种能够静心的能力,让宁柔一下回过神来,赶忙深吸了几口气,拼命让自己躁动不宁的心思平静下来。 随后。 她便感觉到。 一股细微的气流,从掌心慢慢流转全身。 “这是……” 她心头一跳,但没等说完,就被耳边传来的一道声音再次打断。 “别说话。” “细细感受,尝试着引导那股气息。” 第157章 先天一口真灵气 “真……真气?” 此刻的宁柔,感受着那股游走在自己四肢百骸中的气息。 心底下意识浮现出来一个念头。 武道修行。 外门锤炼,以壮内劲。 宁家开弓拳、罗家铁腿功,皆为外功,横练四肢筋骨皮。 以气血凝聚真气,行于丹田任督。 内功心法则恰恰相反。 积精累气,运于四肢周身。 总体而言。 外功比内功更容易入门。 这也是‘八极一月打死人,太极十年不出门’此话的由来。 绝非空穴来风。 只不过,用在宁柔身上却是不太合适。 其一,她是女孩子。 本身气血就不如男人。 还有一点,她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 为何武道修行,最好是在三到七岁,一个是可塑性好、潜力高,最关键的是,这个年纪还未经历太多世俗污浊,先天一口真灵气还在。 无论是武道修行,还是道门修行,都会事半功倍。 何况,她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打磨筋骨锤炼基础,按部就班的去走武道路。 这也是陈望建议她,先修内家功夫的缘故。 只不过。 先前他所用的法子,确实的有些过于理想。 眼下,一缕真气打入。 等于高屋建瓴。 让宁柔能够真切的去感受到内劲的气息、流转、路线。 这样感气或许更为容易。 不过这样的法子,他也从未想过,如今只能算是一次尝试。 宁柔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 一张精致的脸庞上,不时浮现出些许激动。 而与她截然不同的是,向来从容镇定,遇事不乱的陈望,此时神色间却是难掩紧张。 毕竟前段时间。 当着宁河图的面都答应下来。 要是连一个宁柔都搞不定,他脸面还往哪里搁? 不知多久过后。 宁柔终于睁开眼睛。 “怎么样?” 陈望迫不及待的问道。 比起当年自己初次接触武道修行时,还要忐忑不少。 “陈,陈先生,我……我。” “不着急,慢慢说。” 见她说的磕磕绊绊,即便心里也跟着着急起来,但陈望却不能有半点表露,只是笑着安慰道。 “我感觉到了!” 迎着他清澈的眸子,宁柔心神一定。 握着粉拳,满是雀跃的道。 呼—— 闻言。 陈望总算能松上一口气。 “不错不错,这条路还是对的。” 低声喃喃了一句,随即他又凝神看向身前的女孩。 “来,按照之前教你的,尝试感气看看。” “是!” 宁柔点点头。 盘膝坐下,双手交叠,落在小腹之间。 做完这一切。 她又闭目敛气心神合一。 尝试着用‘心念’去感觉天地间的气! 在此之前。 她已经试过了不下百次,但总是无法找到陈先生说的‘气’究竟在哪。 但眼下…… 才闭目不到片刻。 她就‘看’到视线中,出现了无数光团一样的气息,飘荡游离在天地之间。 “感气……然后尝试引气入体。” “对,陈先生就是这么说的。” 宁柔小心翼翼的驱使着自己的心念,将其中一道距离自己最近的光团缚住,然后朝自己眉心内拉去。 但……刚尝试着拉回。 那道光团就像是破碎了一样,瞬间烟消云散。 “不着急。” “对,一定不能急。” 宁柔眉头一皱,但想到陈望之前的教诲,又迅速平静下来,不断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呼—— 再次驱使着心念,直奔另外一道光团。 比起刚才,这一次她更为小心谨慎,一点点用心念牵引,然后慢慢往自己身前拉取而来。 一寸。 两寸。 半尺。 一尺。 差不多两三分钟后。 那道光团在她瞳孔中越放越大,几乎近在咫尺。 而就在她思索着怎么引气入体时。 只见那道光团嗖的一下,从眉心中一穿而过,融入脉络,随即游走在身躯中,如同百溪归流,最终沉入小腹之间的丹田中。 轰—— 即便只有细如毫发般的一丝。 但那道气息进入丹田的刹那。 宁柔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灵,轰然而开,仿佛推开了一扇新世纪的大门。 在那门后。 有着一条与寻常人既然不同的路。 “武……武道路?” 宁柔下意识瞪大眼睛,喃喃呓语。 而始终守在一旁的陈望,察觉到她身上的变化,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回去。 “看到了?” 抿嘴一笑,陈望轻声问道。 “看到了……” 宁柔还沉浸在那扇门后的风景中难以自拔。 她终于明白。 为何说武者与常人之间如隔天堑。 普通人不练武修行,一辈子也无法领略到那样的风光。 想到这。 宁柔心中更是期待。 在这条路上看到更多更美的风景。 还有,她始终记得,那日陪同爷爷来清风小筑送张家那几件传承之宝时,陈先生说过的那句话。 武道并非终点。 她也想看一看。 “不错。” 陈望眼神里露出一抹赞赏。 虽然时间久了点。 但仔细算的话,从宁柔接触修行,到眼下初次感气成功,也才十天左右。 这份天赋,纵然不能和他比较,但也不算差了。 毕竟。 这世上有几个他这样的妖孽? 半天入明劲。 如今不到十八,便已经丹劲有望。 “接下来这几天,好好修行,切忌焦躁。” “是,陈先生。” 听着他的劝勉教导,宁柔用力点了点头。 “去吧,不懂的地方随时问我。” 陈望笑着挥了挥手。 宁柔也不耽误。 在练功房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开始专心修行。 她深知自己半路出家,已经落后同龄人太多,要是再不努力追赶,这辈子怕是都进阶无望了。 看着远处那道沐浴在阳光下的少女身影。 努力修行的模样。 陈望嘴角不禁噙起一抹笑容。 本以为出身优渥的宁家千金大小姐,会很难坚持下来,没想到……这一路走来,她完全超乎了自己的预料。 凝神看了片刻。 放在外面走廊长椅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陈望似乎想到了什么。 眼神一动。 没有惊扰宁柔,轻步迅速穿过练功房,推门而出,拿起手机一看。 来电人赫然是一个很久没出现的名字。 崔照! 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 一道无比熟悉,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声音顿时响起。 “陈总。” “你吩咐我做的事有点眉目了。” “这几天,宁家附近出现了好几道生面孔,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我让手底下弟兄试探过,都是狠茬子,点子很硬。” 第158章 鱼儿上钩了! “做的不错。” 虽然有段日子不见。 崔照还是一如既往的老样子。 三分草莽七分流气。 让人完全不敢相信这小子是特战部队出身。 完全就是个从小生活在市井的小混混。 形似神更似。 因为张家那件事,陈望这段时间,一直在放长线钓大鱼。 所谓的鱼。 自然就是当年出现在宁家的那批神秘人。 关于那些人,之前他也曾问过柳白。 作为曾经九玄镜中人,势力遍布大江南北,他又在中海蛰伏了差不多二十年,或许知晓那些人的来历。 可惜。 即便是他也不清楚。 无奈之下,陈望只能选择用这种笨法子。 两条线,二十四小时不分昼夜的盯着宁家。 其一自然就是宁河图手下的暗卫。 对宁家而言,这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足足六个家族先辈,死在了那场浩劫中。 因为此事,宁家元气大伤。 若不是还有医道,怕是早就被其他家瓜分蚕食。 所以在得知陈望的计划后。 宁家上下齐心协力。 恨不能早一天将那些人揪出来千刀万剐。 另外一条线。 则是陈望暗中布置。 也就是崔照。 原本派他过去,只是盯着肖九,以防这小子会成为第二个周魁。 但就算是他也没想到。 崔照这小子天生就是混江湖的料子,短短几天不到,便带着几十号人,将周围大小帮派全都打了下来,替黑龙帮开疆拓土,开辟了足足数倍的地盘。 因此受到肖九的极大重视。 一跃成为黑龙帮副帮主,稳坐第二把交椅。 身居高位后,崔照并未沉浸在花天酒地,女人以及享乐中,而是继续秣马厉兵,亲自上阵冲锋,又接连打下好几个市井帮派。 如今。 黑龙帮势力几乎已经占据了整个城南。 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 肖九也成为近二十年时间里,头一个一统城南地下江湖的帮派大佬。 但他清楚。 数月之前自己还是个替人看店擦车的小混混。 能有今日全拜崔三爷所赐。 他这人别的没有,心胸倒是不错,并未听从身边人的建议,过河拆迁、上墙抽梯。 反而对崔照愈发器重。 要是换个人。 功高盖主,说不定就要把肖九拉下马。 不过崔照这人入黑龙帮,本身就是为了满足自己行走江湖的瘾,再加上陈望特地警告过,他也不敢真的把人宰了自己上位。 所以。 两个人难得一如既往。 一个坐镇后方。 一个冲锋陷阵。 本来这段时间崔照无聊的要命,打下城南的难度,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松。 他想的是继续扩张。 打下了城南,还有城东城西城北。 但这一次,肖九态度却是出乎意料的强硬,坚决不同意。 肖九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城南这一片,本身就是老城区,没有太多油水,真正的大佬看不上眼。 所以才导致这些年来,这块地界鱼龙混杂,帮派无数。 彼此之间厮杀混战,屡战不休。 如今他黑龙帮虽然做到了前人从未做到的成果。 但接下来。 最好还是先将地盘势力彻底消化,再图谋往外扩张之事。 崔照也发了几次火。 但最终还是没能说过肖九,只能无奈放弃。 闲下来的时间,他感觉一身骨头都快生锈了。 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竟是收到了陈望的任务,让他派些信得过的心腹,去盯着宁家周围,记下那些不正常的生面孔。 本来这种小事。 以他如今在黑龙帮中的地位。 就是随口吩咐的事。 但崔照哪能错失这么好的机会。 在他看来,能让陈总亲自打电话下达的任务绝对不一般。 而他人在市井江湖混迹。 又怎么会没听说涨价覆灭一事? 而始作俑者,似乎就是那个宁家。 崔照脑子转得快。 虽然陈望没有提及半点,但他却敏锐的从中察觉出几分猫腻。 于是,就出现了黑龙帮二当家,亲自带人盯梢的情景。 甚至比起手底下那些心腹更为上心。 除了睡觉之外。 其余全部的时间,一双眼睛几乎就没从宁家移开过。 前后一连七八天的死盯下。 还真被崔照发现了点蛛丝马迹来。 按照常理来说。 中海这么繁华的城市,人来人往,出现几张陌生面孔再正常不过。 宁家这段时间又出尽风头。 好奇者无数。 但那几个人之所以引起崔照的注意,让他觉得不太对劲。 是因为。 他们连着好几天,都在宁家大院外出现。 而且明显做了易容。 他好歹也是特战部队出身。 纵然是再过完美的伪装也存在破绽。 越是隐藏越能说明问题。 盯住几个人后,崔照立刻安排人过去试探。 法子有很简单。 找几个酒鬼,故作不经意间碰了他们一下,然后寻衅滋事。 这种事对他手底下那些人来说,再简单不过。 但这一次却碰到了硬茬子。 才出口骂骂咧咧了几句。 对方竟然毫无忌惮的直接下了死手。 甚至躲在高楼窗后,借着望远镜的崔照,都没看清他们究竟是怎么出的手。 一眨眼的功夫。 三四个人手脚就被全部折断,疼得昏死过去。 然后几个人扬长而去。 一直确定他们并未在暗中窥视,崔照这才敢去救人,将几人送到医院接骨。 忙完一切。 他并未急着打电话。 而是继续蹲守。 直到此刻,他又一次在宁家门外发现了那几道身影。 于是崔照果断打出了电话。 “你现在人在哪?” 听完电话里崔照简单的叙述,陈望眉头不禁一挑。 他几乎可以确定。 这几个就算不是当年那批人,彼此之间,也一定有所关联。 甚至就是他们派来的人。 “塘口大厦,十三楼,左手第七个房间。” 听到陈望问起。 崔照不敢有半点耽误,迅速回应道。 “好,继续盯着那些人,我马上到。”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冷冷出声。 “是,陈总。” 即便隔着电话,听着那几个字,坐在房间里的崔照,竟是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仿佛四周的温度,一瞬间下降到了冰点以下。 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正色道。 挂断电话,陈望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练功房深处那道倩影,并未迟疑,又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嘟嘟嘟—— 几道忙音过后。 不到片刻,电话就被接通。 陈望淡淡吐出一口气,眼神里玩味之色汹涌。 “鱼儿上钩了。” 第159章 格格不入的一行人 夕阳西下。 火烧云将整片天穹几乎都染成了血一样的赤红。 陈望驱车沿着吴淞江畔,一路径直朝宁家所在赶去。 从江面上吹来的风,在车边呼啸而过。 吹的他身上衣服猎猎作响。 配合那一头凌乱的头发。 隐隐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肃杀之气。 从第一次在江岸集团楼下的公园,见到宁老爷子,得知他身上发生的往事后。 陈望便起了心思。 江湖恩怨、仇杀之事,数不胜数。 但彼此间无仇无怨,却下这等狠手者却是罕见。 何况。 宁河图奉他为主,执掌整个宁家。 这等血海深仇,他自然也要上心。 对于那些人,他心底倒是有几个猜测,不过,在没见到人前,纵然是他也不敢保证是否正确。 临江大道上。 陈望一路疾驰,几乎没有半点耽误。 原本足足半个小时的行程。 这一次竟是不到一刻钟便已经结束。 “塘口大厦……” 随手将车停在路边。 陈望推门下车,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将他半张脸都遮住。 不是熟人,很难认得出来。 抬头四下看了眼。 这一片周围尽是高楼大厦。 很快,他目光便落在其中一栋上,四个烫金大字,在斜阳下熠熠生辉。 “没错,就是这。” 一路走到大厦楼下。 并无人阻拦。 走进电梯,按了个十三楼,片刻后,电梯门随着铃声打开。 “陈先生?” 门外。 一个二十来岁,长相还算沉稳的年轻人,低声问了一句。 “是我。” 陈望瞥了他一眼。 虽然并无太多言语,不过身上那股异于常人的气势却是掩饰不住。 尤其是眉心间的深重杀气。 也不是一般人具备的。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残留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说明近期双手沾染过血。 应该就是黑龙帮中人没错了。 “三爷让我在这候着,总算等到陈先生您了。” 年轻人暗暗松了口气。 脸上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他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男人什么来头。 不过从三爷提及他时,那种发自内心的尊崇和敬服,却是瞒不得人。 “带路吧。” 陈望点点头。 年轻人顿时如释重负。 他之前确实不明白。 一个看着连二十岁都没有的小子,凭什么当得起先生二字。 但眼下他懂了。 只是相处着这么一会的功夫。 陈望一个眼神,就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给他的压迫力实在太大。 “陈先生,这边请。” 稍稍落后半个身位,年轻人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转身的刹那。 他才发现,自己后背竟然都已经比冷汗浸湿。 走了十来步。 年轻人快步上前,敲了几下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 一眼望去,这间屋子明显已经没人居住,家具上都落满了灰尘。 房内烟雾缭绕,地上满是烟头。 窗户也是紧闭着。 只有向南的那一扇,留下了一条缝隙,后面架着一台望远镜。 听到动静。 正死死盯着个镜筒的男人,猛然回过头来,看清来人后,神色不由一震。 “陈……” “额,陈先生。” 捏碎手上的烟头,崔照快步迎了上来,下意识脱口而出。 不过话到了嘴边他又反应过来。 赶忙改口。 陈望只是点了点头。 见状,崔照哪还能不明白,瞥了眼身侧那些心腹手下,示意他们出去等着。 很快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怎么样了?” “放心陈总,那帮孙子还在,没跑。” 崔照脸上满是笑容,不过在说起那帮人时,眼神里却是难掩杀意。 被他派出去试探的三个兄弟。 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 寻常伤筋动骨都得百日。 那帮孙子下手更狠,听医生的意思,虽然断骨已经接上,但抽筋之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恢复。 甚至得看接下来的情况。 极有可能下半辈子,都靠拐杖或者轮椅度日。 他虽然是带着任务去的。 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何况那些弟兄,哪一个不是血与火里建立起来的交情。 再加上,他们也是奉了自己的命,才会落得眼下这个下场。 崔照心里哪能好受。 恨不得扒了那帮孙子的皮。 “在哪?” 见他咬牙切齿的样子。 陈望并未说太多,拍了下他的肩膀。 “西南方向,有棵柏树,您自己看就知道了。” 崔照下意识从望远镜前让开几步,伸手指着窗外道。 哪知道。 陈望并未走近望远镜,只是伸手掀开窗帘一角。 窗帘也不知道多少年没洗过。 灰尘混合着油渍。 让它看上去油腻腻的,折起的地方还布着无数细小的蛛网,已经成了空壳的蚊虫在上面随风飘摇。 对此陈望毫不在意。 目光透过灰扑扑的玻璃,顺着崔照所知的方向望去。 大概两百多米外。 果然有一株参天柏树。 往后是座郁郁葱葱的公园,不少人来往其中。 小孩在嬉戏打闹。 老人在围棋上厮杀。 女人则是谈论着家长里短。 一切看起来如此和谐平常。 不过,等他目光落在古柏背后,三男一女,或站或靠或坐在长椅上。 若是以往,看到这幅情形,陈望并不会多想。 但此刻,在这样一副框架中,他们的出现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一行四人年纪不算大。 不时低声说着什么。 目光却始终没有从树荫另一侧的大门挪开过。 那里是一座老式宅院。 看上去有些年头,大概率是百十年前的产物,有着明显属于那个时代的风格。 大门紧闭。 隐隐还能看到门头之上悬着宁家的字样。 “他们动了……” 就在陈望思索时。 耳边忽然传来崔照的惊呼声。 他下意识凝神看去。 树荫下几道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正径直朝着宁家大院而去。 看他们的方向。 并非正门。 而是一处被树荫遮掩的院墙。 “鱼儿动身了。” “我们有走。” 见此情形,陈望一挥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打架?” 感受着他话语中的肃杀之气,崔照哪里不懂,接下来怕是有好戏看了。 一双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搓了搓手,迅速跟了上去。 出门的刹那。 陈望更是再次拨出那个电话。 “人往你那边去了。” “拦住他们。” “最多两分钟,我就能到!” 第160章 宁家院内第章 围杀之势 等一行人下楼。 抵近宁家大院外时。 陈望便听到里边传来一阵厮杀声。 “打起来了……” 紧随身后的崔照,有听到了动静,一时间心头更是热切。 这段时间,因为肖九严令收拢势力,暂停扩张,他都快闲出病来了,做梦都想厮杀。 如今总算等到机会。 还是彼此有仇的前提下。 更是恨不能早一分钟闯进去。 “听着。” 陈望忽然停步转身。 后边的崔照一个不慎,差点撞到他的后背,神色间不禁闪过一丝狐疑。 “等下进去,你最好给我离得远远的。”、 “啥?” 崔照眼睛一下瞪大,他差点都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那些人可不是你在老街遇到的那些市井江湖混混。” “给我老实点。” 陈望瞥了他一眼,沉声道。 从刚才所见,以及眼下院内的厮杀声看。 那些人极有可能就是他钓来的鱼。 只不过,那也是对他而言。 在寻常人眼里,他们就不是鱼,而是史前巨鳄了。 当年宁家六位半步武者联手,拼死之下,都没能拦住他们逞凶作恶。 最终血流成河。 宁河图更是因此沉沦了十多年,差点一蹶不振。 崔照这家伙虽然有点身手。 但有只是外家功夫。 并未登堂入室,修出内劲。 在真正的古武者面前,最多三招便能让他重伤。 “这……” 崔照还不知道事情严重性。 只是极度不甘。 偏偏又不敢忤逆陈望。 “你应该知道宁家、张家,有些时候不是凭着人多、蛮横凶狠就能成事的。” 陈望没空解释太多。 只是意味深长的扔下一句话。 随即便转身离去。 “宁家、张家?” 崔照愣愣的站在原地,不断低声念叨着这几个字。 忽然间。 他脑海里就像是有道闪电轰的一下炸开。 前几日,他实在无聊,干脆找了个由头离开黑龙帮,找到袁树喝酒。 酒到半熏半醉时。 袁树提了一嘴当夜之事。 他当时就是当故事来听的并未多想,之后等宿醉醒来,再问袁树,后者却是打死都不多说一句。 现在看来。 树哥或许不是胡言乱语,而是酒后吐真言。 难道…… 这两个扎根中海多年的顶尖家族,真掌握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力量。 也就是武侠小说中,那些动辄开碑裂石的武夫? “三爷?” 就在他一脸不敢置信,怔怔失神间。 身后几人则是心急如焚,尤其是眼看陈望越走越远,终于忍不住开口。 “三爷,我们接下来咋办?” “凉拌!” 崔照眉头一皱,不耐的瞪了他一眼。 见状,几个人不禁一缩脖子,不敢多说一句。 “行了,该咋整咋整,不过陈先生既然发话了,都给我老实点,先看看什么情况。” 一阵莫名心烦意燥。 崔照下意识摸出一根烟点上。 深深吸了几口。 直到胸腔内传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他这才长长吐了口气,压低声音道。 “是,三爷。” 几人面面相觑。 他们都没听懂陈望话里的深意。 更不清楚他此举的意义何在。 不过既然三爷都发话了,他们也不敢违背。 “走了!” 抽了不到半截,崔照惦念着院内发生的事,将剩下的烟头扔在地上,拿脚尖用力碾碎,然后才大步朝陈望的背影追了上去。 等他们一行人。 刚跨过大门,进入院内。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瞬间刺入鼻腔,就如一盆冰冷的水当头泼下,原本躁动的心思瞬间冷静下来。 尤其是崔照,更是下意识躬身撤步。 犹如一头炸了毛的猫,目光如刀般扫向院内。 此刻。 宁家大院内。 数十号形如铁甲,手握利器的身影,如同铁桶一块,将先前见到的那三男一女围在中间。 整个宁家上方。 都充斥着一股杀伐之气。 但奇怪的是。 即便被死死围住,那四个人脸上却没有表现出半点慌乱,反而愈发冷漠。 更让崔照心惊的是。 地上已经横了好几具尸体。 无一例外,全是宁家的人。 “怎么会这样?” 崔照眉头紧锁,一脸不敢置信。 死去的几人,胸口被洞穿,似乎是被利器刺破。 但那四个人却明明是赤手空拳。 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另一边。 内院厅堂外的石阶上。 他看到了许多身影。 宁河图、宁长庭…… 宁家上下的嫡传子弟几乎尽数在场。 此刻的他们个个眼中含怒,杀气腾腾,毕竟当年那些人又一次回来了。 新仇旧恨。 谁不想报仇雪恨? 不过眼下谁也没动。 只是看着老爷子身前那道年轻背影。 一行人隐隐有将他簇拥在中间的感觉。 而事实也是如此。 “是当年那批人么?” “不是……” 宁河图摇摇头,随即又眉头一拧。 “不过,应该是一批,他们身上的气息,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出来。” 纵然是他,此刻也难以压制情绪。 十几年。 十几年了啊。 几千个日日夜夜,他做梦都想复仇。 但那些人就像是无根之水,这么多年渺无踪影。 原本陈先生提及此事时。 他心里还没什么底。 但眼下竟然真的将那帮人钓了出来。 如何不让他激动万分。 “是就行。” “就怕是帮浑水摸鱼的货色。” 陈望双手负在身后。 了然的点了点头。 “陈先生,要不要……” 宁河图伸手做了个收网的手势。 为了报仇,也为了防止那帮人卷土重来。 这十多年里,宁河图除了暗中培养了一批悍不畏死的暗卫外,还在宁家大院内布置了无数手段。 纵然无法镇杀。 但也足以将他们困住。 “不着急,再看看。” 陈望摇摇头。 他进门的一刻,其实就有所察觉,宁家暗处那些凶险气息。 估计就是宁河图所布下的天罗地网。 不过…… 他在这里。 几个明劲武者要是能活着离开。 那简直就是对他最大的侮辱。 “是……陈先生。” 宁河图一怔,不过想到眼前这位,当日可是连斩张家兄弟。 心里的担忧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让他们动手。” “我倒要看看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 第161章 谁允许你们走了? “宁家暗卫、绞杀大阵!” 宁河图一步跨出。 他虽然已经垂垂老矣,年逾古稀,但今日大敌当前,竟是前所未有的精神。 佝偻的身影,站的挺拔如钟。 一双眼神也无半点浑浊,而是精光灼灼。 猛地一挥手怒喝。 杀伐之气汹涌。 轰—— 随着他一声令下。 身披铁甲,手握长刀的宁家暗卫,瞬间行动起来。 身上铁片簌簌响动。 整个宁家大院内,犹如卷起了一阵黑色风暴。 从高处俯瞰,更像一头黑龙,不断朝中间绞杀而去。 武者,虽与普通人之间隔着天堑。 但不过大龙门。 终究不是真无敌。 何况,这些宁家暗卫,一个个悍不畏死,不计代价的磨杀之下,别说只是区区几个明劲武者,纵然踏入了暗劲,也只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那四人明显也察觉到了。 脸色大变。 再没有先前的淡定从容。 “老三老四,准备突围。” “这老东西明显是要将我们留在这了。” “不要留手。” 四个人中唯一的女人,此刻,柳眉倒竖,双目如冰,冷冷喝道。 “是,雁姐。” 剩下三人六目相对,随即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们这次确实是奉香主之命。 前来中海宁家打探情形。 同时,还有一个秘密任务,不过只有为首的雁姐,也就是吕雁知晓。 但谁都没料到。 他们行动已经如此谨慎,并未有半点冒失,在破门入院之前,已经蹲守了数天。 宁家并无其他动静。 守卫也稀疏平常。 一行人这才决定动手。 没想到,还是落入了宁河图那老不死的圈套中。 此刻看着周围那些身披重甲,以盔覆面,只留下一双冰冷双眸的那些暗卫。 他们哪里还能不明白。 这些人分明早就布下了大阵。 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只是…… 凶险当头。 也不是计较废话的时候。 先行突围出去再说。 他们比谁都清楚,宁家这帮人和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怕是不死不休,今天一旦落入手中,他们四个一个都走不掉。 “杀!” 吕雁一声冷喝。 率先出手。 她们这一派中人,几乎全是孤儿出身,无父无母。 自小接受各个香堂,近乎于严苛的训练。 杀人只是等闲。 只见她纵身一跃,身影径直闯入铁甲阵内,看似如同风中浮萍,但偏偏娇小的身躯内仿佛蕴藏着能够生撕虎豹的恐怖力量。 一掌拍出。 打在铁甲之上,竟是传出一阵阵爆鸣。 那些身形高大的暗卫,更是无法承受那股恐怖的劲道,被拍的连连后退。 更有甚者。 鼓荡汹涌的内劲,震伤经脉,嘴角鲜血四溢。 “冲阵!” 剩下三人见状。 也没有半点耽误,大步掠出,从三个不同的方向突围。 明显是打算,先行将阵势冲散。 然后集中力量,从一个地方合力冲出。 嘭嘭嘭—— 拳风掌劲犹如风雷。 眨眼间。 那些如同铁浮屠般的暗卫便倒下一片。 看的宁家众人心惊不已。 “父亲,这……” 宁长庭有些站不住,脸色微白的靠近宁河图身后。 “要不要动用那些?” 作为宁家长子。 这些年里,宁家明面上的生意一直是他在维持。 虽然暗卫一事最近才知晓。 但布置在宁家四处的那些杀招,却是瞒不过他的耳目,多年前他便已经知晓。 之前,陈先生电话打来时。 宁河图更是带着他,亲自启动了那些杀阵。 只是…… 他不明白。 鱼都入网了。 为什么眼下还不动用。 反而让那些暗卫白白受伤。 “要沉住气!” 宁河图其实也有些心急。 但陈先生没有发话,仍旧安坐如山,他哪敢擅作主张。 在他看来。 陈望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动手,必然是有着十足的底气。 “可是……” 眼看又有好几道身影倒地。 宁长庭心急如焚。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河图打断。 “让你噤声,就给我等着。” “是……” 纵然再不愿意。 此刻的宁长庭也只能压下心中焦虑。 另一侧。 隔着院落。 靠近大门处的黑龙帮一行人。 一个个都是如临大敌。 尤其是崔照,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进门时陈总会特地交代让他离远点。 能不离远点么? 此刻他视线中的那四个人。 实力之可怕。 简直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有人,能够单凭肉身之力硬撼铁甲。 他在特种部队服役时。 不是没见到狠人。 尤其是每年全军比武时,都会冒出来一帮变态,一个比一个丧心病狂。 但纵然是那些人。 以一敌五,以一当十就已然是极限。 还是普通人。 眼前那些宁家暗卫,在他看来,个个身手不俗,每一个都是从市井江湖中厮杀出来的高手。 但就算如此。 在那四个人跟前,他们就算武装到了牙齿,又手握着兵器,竟然还是无法抵挡。 那些……该是什么人? “武者?” 崔照贴着墙壁,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 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除此之外,他再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身后跟来的几个心腹,此刻表现的更为不堪。 说实话。 这段时间他们跟着崔照冲锋陷阵,打下整个城南,谁还没有几分傲气? 但此刻所见的一切。 却是犹如一把重锤,将他们彻底打落尘埃。 那四个人,随便拎出一个。 怕是就能将他们这些人活活打死吧。 轰—— 吕燕一掌将横在身前的几个暗卫拍飞。 然后猛地回头。 看向还在冲阵中的三人,一声娇喝。 “这边,走!” “来了!” 闻言,三人脸上露出一抹狞笑,再无保留,以最快的速度将身前麻烦解决,然后迅速汇合。 眨眼间。 一行四人便冲到了院中。 “哈哈哈,宁老鬼,今日之仇,来日再报!” 被吕雁称作老三的男人,回过头,冷冷望了一眼宁家众人最前方的宁河图,大笑出声,神色语气中毫不掩饰那股滔天杀气。 “惹了我们。” “你最好祈祷晚上别睡得太死!” 剩下的两个男人也是咧嘴大笑,神色阴森。 听到这话。 一行宁家人脸色更是难看。 尤其是宁长庭,他不明白,为什么苦心布置那么多年,为的就是今日,却为何不用。 一旦让这些人逃离出去。 就等于放虎归山。 到时候宁家上下必然会迎来疯狂报复。 十多年前那场大祸,留下的痛苦和教训难道还不够么? 见他们肆无忌惮的威胁。 宁河图也是身形一晃,差点没能站住。 藏在背后的双手更是紧紧攥着,以至于指甲刺入掌心,猩红的血水渗出他都没注意到。 “走!” 吕雁没有理会几个人放狠话,而是低声冷喝道。 “是,雁姐。” 老儿老三老四三人不敢耽误,转身就要朝大门冲出。 只是。 三人还未来得及踏出几步。 就察觉到身外仿佛刮起了一道无形的风。 随即一道淡淡的笑声传入耳边。 “谁允许你们走了?” 第162章 可惜阿姨你太老了 “谁?” 风声席卷,如同雷鸣。 一行四人猛地停住身形,脸色狐疑的朝前望去。 等他们看到不远外的大门处。 那道负手而立,犹如扎枪的身影时。 瞳孔瞬间放大。 “怎么可能?” 吕雁秀眉紧蹙,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那个年轻人她有印象。 因为之前破阵时,他就站在宁河图身边。 本以为只是宁家某个后辈子弟,心里也并未多想。 偌大的宁家,如他这般年纪的不在少数。 但眼下……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他竟然穿过了整个大院,越过他们,拦在了大门处。 他是怎么做到的? 吕雁还在思索,一旁的老三却是眉头一皱。 “我们做事,什么时候需要你来应允了?” “老子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说话间。 老三一声怒喝,庞大的身躯下气息如同虎豹雷音,在临近陈望的一刻,整个人更是蛮横无比的一拳轰出。 吕雁下意识想要阻止。 不过,话到了嘴边她又生生咽了回去。 那道身影,她看不透。 在她眼中陈望周身没有半点真气流动。 和普通人并无区别。 这也让她心中愈发难以理解。 有老三出头试探一番也不是坏事。 至少能看看那小子,究竟是有真本事,还是在装神弄鬼。 轰—— 老三浑身气血爆发,足以生撕虎豹。 再加上被此地的鲜血刺激。 这一拳声势更是恐怖。 拳劲所过之处,空间似乎都在扭曲变形。 眼看视线中那小子像是吓傻了一样,竟然不躲不避,他脸上的狞笑之色更浓。 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被自己一拳活活打死的情景。 只是…… 在拳劲落向陈望头顶眉心的刹那。 在他看来已经是个死人的小子。 却是忽然抬了抬眸。 脸色平静如水。 然后……很自然的伸出了手。 嘭! 蕴藏着他爆炸气血的拳劲,竟是一下就被拦住。 再难寸进。 陈望猛地变幻手势,反手抓住他的手腕,掌心间力道爆发,一拉一拧,刹那间,尚在半空的老三就被他生生拉下,掼向地面。 一道沉闷声响起。 地面尘土飞扬。 整块青石雕琢的地砖,更是在那股巨力下被撞的粉碎,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去。 “实力不强,口气不小。” 陈望拍了拍手,冷冷出声。 “这……” “老三!” 看到这一幕。 包括吕雁在内的三人,甚至都没能反应过来。 明明! 在他们眼底,老三这一记拳招无论劲道还是角度,几乎都是毫无破绽。 为什么……结果却是这样? “你,到底是谁?” 看着地上生死不知的老三,老四还想冲阵,却被吕雁拦住。 看着不远外那个少年。 她脸上头一次露出了凝重之色。 在江湖行走这么多年。 要是再看不出点什么来,她也就白活一场了。 这个少年绝非常人。 他们恐怕全都看走眼了。 “想知道?” 陈望瞥了她一眼。 “还请赐教。” 感受着他神色间的嘲弄,吕雁强忍着怒火,双手抱拳。 “可惜啊。” “阿姨你年纪太大了,身材长相也一般,要不然我倒是可以告诉你。” 陈望摇了摇头,一脸遗憾的样子。 “你……” 吕雁原本还在想,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实力,在江湖上一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说不定看在彼此宗门的份上。 今天还能安然离开。 但她打死都没料到。 这家伙嘴巴竟然那么毒。 阿……阿姨? 年纪大! 身材长相一般。 纵然她吕雁心如冷冰,此刻也有些受不了。 哪个女人能够容忍被别人这么说? 说她长得不好看也就算了,但她明明也就二十六七岁,阿姨这个称呼侮辱性实在太强。 “臭小子,你找死!” 吕雁杏眼圆睁,怒火冲天。 “阿姨,我好怕啊。” 陈望一脸认真。 偏偏说出来的话,却是让人忍俊不禁。 看到这一幕。 宁家众人全在强忍,生怕自己会不合时宜的笑出声。 甚至宁河图也是一脸无奈。 在他印象中。 陈先生年纪虽然不大,却有着远超同龄人的心性,向来从容平静不苟言笑。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不过。 这反而让他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他才十七八岁,又不是他们这些老不死,半截身子骨都已经入土了。 少年还是要活泼,不能暮气沉沉。 “老二、老四,拿下他!” 闻言。 吕雁气的胸口一阵起伏,双目中怒火几乎要喷出。 再忍不住,冲着身后两人一声怒叱。 “是,雁姐!” 他们也早就没了耐心。 这小子牙尖嘴利。 就算有些古怪,但他们三个人联手,怎么也能将他拿下。 何况,雁姐在香堂里一向威望不低。 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臭小子在那品头论足? 轰! 以三才阵势,三人纵身掠出,朝陈望围杀而去。 三才四象五行六道。 皆是脱胎于战场阵法。 最是凌厉有效。 尤其是联手厮杀时,纵然不敌,但也能将对方活活磨死。 只眨眼间,三人便将陈望的前后路尽数封死。 “坏了,陈先生被围住了。” 被暗卫护住的宁家众人中,宁长庭算是如今宁家为数不多练过开弓拳,又学过兵法的人。 一下就看出来局势不妙。 忍不住惊呼出声。 只是,在他身前的宁河图,比起之前反而愈发镇静起来。 “你小子,还是不懂。” “陈先生的实力,不是你我能够揣测的!” “什么?” 宁长庭听得一头雾水。 之前在近百人的围攻下,那四人都差点突围杀出。 难不成,陈先生一人就能将他们镇压? 不过父亲既然如此自信,他也只能按下心中躁动,冷静看去。 “三才阵倒是不错。” “不过,就凭你们想拿下我,未免有些异想天开了。” 感受着身外三人的走势。 陈望冷冷一笑,言语神色中,皆是不屑。 若是换成三个暗劲武者。 配合这等杀伐之阵,以命换命下,说不定还真能将他留下。 但区区三个明劲武者,实在是痴心妄想。 “有时间在这废话。” “不如想想怎么活下来。” 吕雁气急冷哼。 说话间。 三人转守为攻,直接厮杀而去。 拳劲掌风,呼啸而起。 但面对重重杀招,陈望只是躬身沉马,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轰—— 刹那间。 一阵潮声凭空而起,以他为中心轰然炸开,冲杀中的三人瞬间如遭雷击,倒飞而出! 第163章 那就去死好了 “这……” “陈先生以一敌三,完胜?” “他这么强?” 人影如漫天散花。 四下飞出。 这一幕落到周围众人眼里,引起的冲击可想而知。 尤其先前那些负责阻拦的宁家暗卫,惨死重伤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如此对比,反差感更是强烈。 宁长庭握紧拳头,一张脸上满是惊诧错愕,还有一抹隐藏极深的后怕。 因为之前父亲贸然奉其为主这件事。 明里暗中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 其中就有他。 毕竟在他看来,宁家就算不复当年的巅峰,但好歹也是中海最顶尖的家族之一。 若他是那些古老家族下来历练的天之骄子也就罢了。 但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无根无底。 凭什么坐在宁家头上?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要只是附庸也就算了,毕竟大树底下好乘凉,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但奉主…… 整个宁家一夜之间,莫名其妙就成了一个外人的‘奴仆’。 这是拿整个宁家的身家性命、前途事业以及尊严脸面去做赌注。 成了还好。 但万一失利呢? 宁长庭简直不敢去想。 明明宁家有更多更好的选择。 但眼下……看着那个一拳击退三人联手,却依旧能风轻云淡,俨然宗师的身影。 宁长庭忽然有些看懂了父亲的用意。 这个少年强的令人不可思议。 到了他这个层次,已经知晓许多常人不清楚的秘密。 更是深知一个道理。 那就是实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未覆灭前的张家为何能够肆无忌惮,不就是因为张龙虎乃是明劲武者。 纵然父亲年纪比他大出一截。 这些年里,也不被他放在眼里。 尤其是当夜张龙虎登门拜访时,那种发自内心的高傲冷漠和目空一切的神色,更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画面。 “父亲……陈先生他?” 宁长庭脑子里一片空白,下意识看向身前的宁河图。 “很多事情,我之所以没有告诉你,就是想让你自己去看去琢磨。” 宁河图并未转身。 只是叹了口气,摇头道。 “因为你是我宁家长子,以后整个宁家都要交到你的手上,我们那这些人都老了。” “但长庭,你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父亲,我……” 闻言,宁长庭脸色一变,下意识想要说些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再怎么反驳,也显得无比苍白。 “记住我一句话。” “任何时候,都不要质疑陈先生,他远比你看到的还要强大。” 宁河图终于回头。 深深看了宁长庭一眼。 他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出众,这些年里,宁家风雨飘摇,也是他在一力支撑。 但吞并了张家过后。 宁家不但会乘风直上,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压在他们肩膀上的担子也会更重。 宁河图希望看到的,是一个既能开疆拓土又可守住江山的传承人。 方能延续宁家往后百十年的昌盛! 而这一切…… 全拜陈先生所赐。 所以,他要让宁长庭记住这一点。 无论何时,也不能有丝毫怀疑。 “是,父亲!” “我记下了。” 宁长庭思绪翻涌,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 那几个刚才在宁家逞凶,压得暗卫抬不起头的人。 此刻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神色凝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谁!” 吕雁脸色苍白,喉间一甜,一股血水从嘴角渗出。 望着对面那道年轻挺拔的身影。 一双眼神里难掩恐惧。 眼下的她,哪里还能不懂,这个少年何止强大,简直可以说到了恐怖的层次。 纵然是老香主。 也没有这等实力。 他们并非常人,而是四个跨过龙门,炼出真气的明劲武者啊。 联手之下,竟然被全程碾压着打。 “难不成你还有个女儿?”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脸上的笑容阳光灿烂。 只是,落在吕燕眼中却是让她有种窥见恶魔的感觉。 “你……” 吕燕气急。 平日里,在香堂的她高高在上,冷傲如仙子,在她面前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小心翼翼,谁敢这么放肆,嬉皮笑脸的说话。 但就算这样,她也再不敢如之前那样还手。 这少年实在太过可怕。 除非从总舵那边请来高手才能镇压。 “怎么?” “不服气?” 见她一脸难看,陈望撇了撇嘴。 “我只是想知道……先生宗门。” 吕雁摇摇头。 “连我都打不过,还想上门报复?” “不敢……” 吕雁低垂着头,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内满是怨毒。 “行了,事到如今,该说什么我想你们应该懂得。” 陈望也懒得废话。 一行四人中,除了吕雁实力稍强之外。 剩下三人差不多都是明劲中期。 在他面前自然不太够看。 但对宁家而言,却无异于又是一场灾难。 十多年前。 好歹还有六个悍不畏死的宁家先辈。 但如今的宁家今非昔比,纵然吞了张家,但练武者少之又少。 单凭那些暗卫……阻拦不了这些人太久。 “就一个问题。” “哪来的?” 陈望伸出一根手指,沉声问道。 说话间。 他仍是一脸平静,但语气中却是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杀意。 区区几个明劲武者。 杀了也就杀了。 “这……” 即便在落败的那一刻,几个人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但真正面对时,他们还是忍不住浑身一颤。 门中规矩森严无比。 入门者,不得背叛,否则要受三刀六洞之刑。 千万不要存在侥幸。 要不然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只有死路一条的下场。 几个人四目相对,眼神里满是恐惧。 “哦。” “看来,几位的嘴都很硬啊。” 见他们沉默着谁也不开口。 陈望最后一点耐心,彻底烟消云散。 “门中规矩,不得已而为之,还请……” 老四一咬牙抬起头说道。 只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视线中不远外那道年轻身影骤然而动,快如闪电,只瞬息间便到了自己眼前。 瞳孔中,一只手更是不断放大。 嘭! 陈望一步掠出,掌心内真气流转,犹如雷涌,一掌朝着他的头顶拍下。 只听见一道令人牙酸的骨爆声响起。 老四后面半句话戛然而止。 猩红的血从五窍中不断涌出,眼神瞬间变得灰败。 之后整个人轰然倒地。 气息也随之断绝。 “既然不愿说,那还是送你们去死好了!” 第164章 八大江湖葛家门 轰—— 此刻院中所有人,谁也没有料到他会忽然动手。 一瞬间,众人如遭雷击,全都是呆在原地。 尤其是那些宁家晚辈。 对他并不算熟悉。 只觉得这个少年性情温和。 听着他的那些玩笑话,还会忍不住会心一笑。 但此刻…… 看着倒在地上,浑身鲜血、死不瞑目的那具尸体,刺鼻的血腥味弥漫,一个个脸色大变。 纵然是宁河图和崔照。 他们对陈望算是极为了解了。 也是心如擂鼓。 尤其是崔照,在他心中陈总为人和善,和公司的下属从来都能打成一片。 一起喝酒。 一起聊天。 就算说些无伤大雅的颜色笑话,也只是摇头一笑。 但他竟然杀人了! 不但是他,身后跟来的几个心腹也是冷汗滚滚。 他们这段时间,在城南的市井江湖上算是出尽风头,横行霸道,吞下了多少地盘。 但那些火并厮杀,也很少有闹出人命的时候。 顶多也就是折断手脚。 毕竟杀人这事太大,闹出来不好收场。 再想到来的一路,他们没少腹诽。 还觉得那小子实在不识抬举。 你什么身份,竟敢对三爷吆三喝四? 直到此刻,亲眼看到他暴起杀人,他们才知道,这个少年的可怕远远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之外。 一时间,后背都被冷汗打湿。 内心不断祈祷,生怕会被秋后算账,只希望陈先生看在三爷的面子上,不要和他们这些小人物计较。 “老四……” 看着倒在自己跟前的老四。 吕雁心头一颤,满脸难以置信,还有一种兔死狐悲的痛楚。 她想过无数种可能。 偏偏没料到,陈望会用如此简单直接的方式。 但她也不得不承认。 往往就是这样的方式最为有用。 “所以,接下来是你还是……你?” 陈望冷然一笑。 神色间不见半点变化。 仿佛不过是碾死了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视线先是落在吕雁身上,随后……又瞥向了一旁的老二。 感受着他的目光。 老二瞬间如芒在背。 浑身忍不住颤栗不止。 “看来两位都很有骨气,那就先从你开始好了。” 陈望眉头一挑。 目光落在老二身上。 仿佛下一刻就会动手。 “不……别杀我,我说,我全都说。” 听到这句话。 老二心里最后一道防线瞬间破裂。 抬起头,满脸恐惧的急促道。 “老二……算了。” 吕雁身形一颤,下意识想要阻止。 但等她眼角余光扫过身前的老四以及不远外的老三时。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她给生生咽了回去。 对生死而言。 所谓的门中规矩,似乎就显得那么可笑和无力。 更何况。 蝼蚁尚且求生。 “陈先生,您想知道什么,我绝不敢有半句虚言,只求您……能放我们一条生路。” 老二眼神里满是哀求之色。 陈望却丝毫不为之所动。 “名字。” “林……林东。” “谁指使你们来的?” 听到这话,林东下意识一阵颤栗,但还是咬着牙,“我们是奉香主梁蟾之命而来。” “香主?” 陈望眉头微挑。 这似乎并不像江湖门派,反而是一个类似于九玄镜那样的势力。 底下有着多少分舵堂口。 “是,我们都是葛家门出身。” “葛家门……” 听着林东絮絮叨叨一番解释。 陈望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奇异之色。 纵然是他。 也没有想到。 这帮神秘人身份竟是如此诡异。 所谓葛家门,并非江湖宗门,更不是古武世家,而是传说中的江湖暗八门之一。 自古以来。 就有三教九流和八大江湖之说。 所谓八大江湖,指的其实就是八个活跃在江湖之间的职业。 这八门又有内外明暗四种。 虽然说法不少,称呼也不尽相同。 但内八门无外乎就是惊、疲、飘、册、风、火、爵、要。 外八门则是盗、蛊、销、凤、千、巫、戏、杀。 古往今来,流传最广的也就是内外八门,拢共十六个行业。 而在内外八门之外。 还有明八门以及安八门之说。 明八门说的是金皮彩挂平团调柳。 至于暗八门,身份成谜,记载最少,这些人行踪飘忽不定,许多人甚至认为暗八门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好事者强行杜撰拼凑。 不过。 陈望身为药王谷传人。 对江湖上这些奇人异事还算了解。 暗八门并非虚构,而是真切存在,只不过这八个行当,实在太过隐秘。 分别是蜂、麻、燕、雀、花、兰、葛、荣。 所谓蜂,就是有组织的骗子。 和千门相似。 这些人最是擅长做局挖坑,被骗者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麻则和蜂截然不同。 这些人多是单枪匹马,独来独往。 经常会打扮成道士和尚行骗。 燕则是借助于女色行骗。 雀门也是有组织的团伙,不过却是以家族为体系。 蜂麻燕雀皆是诈骗行当。 不过前三者手段相比较而言,还算温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杀人。 但雀门行事却是不择手段,杀人灭口再常见不过。 所以这一门中人又被称作缺门,意思是缺德。 至于剩下的花兰葛荣,据说源自同一门派,所以都是草字头。 这四门中人。 最是狠戾凶残,行事乖张,喜怒无常,从不顾忌后果。 他们行走江湖。 全凭几句切口。 这也是之前吕雁屡次想要打听陈望来历的原因。 西北玄天一枝花、天下四门是一家。 而这四门当中,又属葛家门最为凶狠,做的都是杀人越货、打家劫舍的营生。 “梁蟾?” “葛家门?” 就在陈望思索时。 一道愤恨的声音响起。 “我宁家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对我宁家痛下杀手?” 宁河图双目通红,一脸愤怒的低吼道。 事关宁家六条人命、还有他断脉之伤,说是血海深仇也不为过。 他又怎么能忍得住? 早就已经过来。 只是,听完林东一番话,宁河图却是越发不解。 所谓的葛家门以及香主梁蟾,他毫无印象,甚至从未听闻。 他实在想不明白。 这些人为何要对他宁家下此死手。 “这……” 林东面色一白,不知道如何解释。 毕竟他身份太低,完全是听命行事,对十多年前那件事知道的也不多。 这次接到的任务。 也只是来中海,打探宁家虚实。 见到这一幕。 边上一直沉默不语的吕雁,忽然一笑。 “还是我来解释吧。” 第165章 关外乞儿第章 身份惊人 “宁老爷子。” “冷静!” 宁河图双目染血,整个人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当年六位叔爷性命,加上之前死去的那些宁家暗卫。 新仇旧恨。 一起涌上心头。 那种痛苦犹如刀割,实在非常人能够忍受得住。 此刻的他,身形摇摇欲坠。 一旁的宁长庭满脸担心,生怕父亲会承受不住真相。 这么多年里,没人比他更清楚父亲所面临的痛苦。 要不是心中对于仇恨和真相的执念。 恐怕十多年前,他孱弱的身子骨早就支撑不住。 人往往总是如此。 一旦获悉真相,等来了结果。 精气神也会随之崩散。 再无执念而死。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陈望更是清楚,所以在吕雁声音落下的一刹那,他快步走到宁河图身前。 探出手。 搭在他手腕之间。 不动声色渡去一缕真气。 比起往日的霸道,这一次那缕内劲却是异常温和。 游走在宁河图四肢百脉当中。 瞬间将他紊乱不堪的气血压制。 同时,轻呼出声。 这一声也是以真气发出,犹如佛门狮子吼神通。 刹那间。 只见宁河图身形一震,眼底的血丝怒火不断散去,再度变得明朗清澈。 “这……” 短短片刻。 宁河图竟是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目光下意识落在陈望身上。 挣开宁长庭的搀扶,双手抱拳,苦涩一笑,“多谢陈先生。” “让诸位见笑了。” “不必客气。” 陈望托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头。 “多年等候,今日便能得见真相,切不可动怒。” 宁河图点点头。 其实他也有几分后怕。 刚才他被仇恨彻底蒙蔽心神,四肢不通、五窍不明,和武道传说中的走火入魔几乎没有区别。 这种情形最是凶险。 稍有不慎就是身死道消的下场。 也就是有陈望在,否则换个人的话,根本来不及。 毕竟与天争命何等之难? “好了。” 陈望深深看了他一眼。 确认无事后,这才转身重新看向吕雁。 这个女人,绝不简单。 在武道传承日渐没落的今日,而且并非出身大宗世家,能够修炼到这个层次。 要么就是天赋惊人。 要么就是有着超乎常人的韧性。 何况,从与她同来的几个人言行举止看。 吕雁在香堂内地位不低。 更重要的是,那可不仅仅是职位上下带来的压力,而是发自内心的敬畏。 不过么。 只要有他在。 纵然这个女人再如何有手段,也注定掀不起半点风浪。 “可以继续说了。” 陈望抿了抿嘴,示意道。 “是……” 吕雁有深知自己两人眼下处境。 心底对陈望的评价,也从轻浮变成了乖张甚至可怕。 他绝不是以往见到的那些世家公子哥。 仗着家世出身,欺行霸市、肆虐逞凶。 这个少年看似油腔滑调、插科打诨,实际上,心性之冷、手段之狠,这么多年里她也没见到几人。 从头到尾。 他心境就没有过半点起伏。 尤其是一双眼神里透露出的,那是对人命鲜血,绝对的漠视。 仿佛在他看来。 他们几个人就是蝼蚁。 人又怎么会注意几只蝼蚁的生死? 葛家门中人,无一例外,自小都是孤儿出身,可以说从小就是在街头斗狠行凶,踩着别人的尸骨才能活下来。 进入门中之后。 更是将争这个字做到了极致。 想要活命,那就要去争去抢。 也正是在这样恶劣的绝境中长大,她比寻常人更懂得察言观色,更懂得判断局势。 所以。 老二开口时。 她才没有阻止。 反正横竖都是一死。 今日不说,必死无疑。 但要是暴露了葛家门的门规,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这,吕雁眼神黯然,一咬牙,抬头看向陈望身后的宁河图。 “不知宁老先生,是否还记得一个人。” “侯凉。” “侯凉?” 听到这个名字。 宁河图一下陷入迟疑,神色间还有几分茫然。 但渐渐地……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 垂在身旁的一双手忍不住颤动,眉眼间满是难以置信。 “二十年前,被驱除宁家的那个家伙?” “这……” 闻言。 包括宁长庭在内的宁家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他们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以及这件事。 但即便此刻,心里充满好奇,也不敢打断宁河图。 “没错。” 吕雁点了点头。 “这其实并不是他的真名。” “侯凉准确的说,应该叫梁侯!” “梁侯!!” 宁河图一生经历无数大风大浪,虽然年老,心神却比常人敏锐无数倍。 从这两个字中。 瞬间便察觉出来无数信息。 之前旁边的老二说过,他们是奉香主梁蟾之命。 梁蟾、梁侯。 姓氏相同。 再从时间线以及当年那件事推断。 这两人极有可能是父子二人。 “所以,因为当年被驱逐之事,梁侯怀恨在心,才会在整整十年后,指使葛家门中人到我宁家报复,意图杀了我,以泄心头大恨?” 宁河图惨然一笑。 从十多年前那桩大祸过后。 几千个日日夜夜里,他始终都在思考一件事。 仇家究竟是谁? 或者说,宁家到底得罪了什么人,才会遭此大难。 但无论怎么想,也没有结果。 而今此刻。 他终于知道。 整整六条命,再加上整个宁家差点覆灭的深仇大恨。 一切的源头。 竟然只是二十年前,被他驱逐的一个人做下。 只是越是如此,宁河图便越是难以遏制心中滔天的愤怒。 当年。 他宁家根基势力远不如眼下。 放在中海,也只能算是个二流家族。 但就算如此,从父亲手上接过宁家重担的他,也向来秉承一个原则,与人为善。 那年冬天,宁家来了一个乞丐。 满口北方口音。 说自己叫侯凉,从关外一路乞讨而来,大冬天的实在活不下去,恳求宁家能给他一碗饭吃,留一条活路。 宁河图看他可怜,加上那时家里正好需要人手。 于是便收留了他。 侯凉手脚麻利,人也聪明,一件事最多几天就能轻松上手。 这种情况下,侯凉很快就在宁家赢得了许多人,包括他宁河图在内的信任。 从一个被收留的乞丐。 地位不断攀升。 到最后,更是成了宁家账房副手,协助宁河图三叔做事。 只是…… 就在所有人都觉得,侯凉做事可靠,打算把他派去管理宁家外面的堂口生意时。 侯凉却干出来一桩不可原谅的事。 试图盗窃……宁家账本! 第166章 处心积虑第章 不留活路! 对一间店铺堂口而言。 账本都极为重要。 更何况一个传承了百十年的家族。 这种事根本不可原谅。 按照宁家的规矩,本来是要将侯凉直接处死,但事到临头,宁家还是没有下死手。 只是挑断了他的手筋。 将侯凉驱逐出去。 但…… 宁河图怎么都没想到。 饶他一命,不说感恩戴德,至少也不应该回来报复啊。 但偏偏,侯凉不但实施了报复。 更是差点血洗整个宁家。 当年若不是六位叔爷拼死抵挡,以命换命,他也不仅仅是断脉那么简单。 恐怕早就死在了那场浩劫中。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河图握紧拳头,一脸痛苦的嘶声道。 要知道,侯凉如此残忍,当年就不该心软放他一马。 以至于为宁家招来如此大祸。 差点让百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闻言。 吕雁难得沉默了片刻。 对葛家门而言,这种事再稀疏平常不过。 但站在宁河图的立场上看,老香主做的却是丧尽天良。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二十年前,葛家门就盯上宁家了吧?” 不等她开口。 旁边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吕燕错愕,下意识抬头,宁河图也是如此。 两人目光齐刷刷落在陈望身上。 “我对暗八门倒是有所耳闻,尤其是花兰葛荣四门的行事风格,更是凶戾。” “而且,往往一个局,动辄几年甚至几十年。” “我说的可对?” 陈望负手而立,目光澄净,淡然的言语中,却是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 让人忍不住沉入其中,难以自拔。 “这……” 吕雁心头一颤。 八大江湖由来已久。 但这世上绝大多数人只知道惊、疲、飘、册、风、火、爵、要,亦或者盗、蛊、销、凤、千、巫、戏、杀,这内外八门之说。 但对明暗八门就知之甚少。 甚至一无所知。 但眼下这个少年却能一口道破。 娓娓道来间,更是将葛家门说的丝毫不差。 若是换一个老江湖也就罢了。 但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 能知道这么多。 大概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他出身惊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明暗八门之一。 第二种,他自小一定博闻无比。 方能知晓如此之多的秘密。 “是。” 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吕雁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这些年葛家门还算有所收敛,放到乱世当中,门人行事更是毫无顾忌。 只要看上了某个家族、甚至宗门势力。 必然用尽法子。 图之而后快。 当年老香主梁侯就是如此,因为盯上了宁家财富,于是隐姓埋名,乔装为一乞丐,化名侯凉,混入宁家,足足三四年时间,直到完全获取了宁家人的信任,这才选择动手。 要不是运气太差。 窃取账本时,刚好被外出而归的宁家三叔爷撞上。 以葛家门的实力。 二十年前,宁家便已经从中海消失,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你是说……梁侯他当年出现在宁家门外,并非意外,而是早有谋划?” 宁河图似乎才明白过来。 呼吸急促的问道。 闻言。 吕雁默然。 虽然没有承认也未否认。 但她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见此情形,宁河图顿时只觉得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亏他还以为梁侯是因为被自己驱逐,怀恨在心,从而对宁家痛下杀手。 哪知道,这些葛家门人实在太过可恨。 竟然从二十年前,便已经盯上了他宁家。 只是…… 宁河图还是有许多不明。 “好,就算如此,葛家门处心积虑,谋夺我宁家,但为何……十几年前那次,我宁家上一辈叔爷几乎尽死,我也被折断经脉,你们反而收手了?” 听到这话。 宁家众人也都皱起了眉头,深以为然。 若是谋夺宁家。 那一次可是最好的机会。 结果他们却在杀人逞凶后,便如潮水退去,这么多年再不见半点踪迹。 直到今日此刻。 方才再次现身。 纵然他人老成精,也想不明白其中问题所在。 “关于此事,我知道的也不多。” “不过老香主曾提过一句。”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那么便一点点斩断它的腿,终身活在阴影里才有意思。” 吕雁摇摇头。 她年纪太小,并未经历当年之事。 这一次被派来,还是奉少香主命令。 不过老香主当年退居幕后时,曾说过一番话,具体她记得不太清楚,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当时她还不懂。 但眼下忽然想起来,她才明白,老香主对宁家恨之入骨。 其实凭借葛家门的实力。 对付区区一个宁家,可以说简单至极。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 而是死死盯着。 一旦宁家有死灰复燃的迹象,立刻故技重施,将其再次打落地狱。 这种事不比杀人有意思? “可恨!!” 听到这话。 即便被陈望一缕内劲镇住气血的宁河图,还是差点没能压住。 这何止是有仇那么简单? 说是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都不为过。 葛家门欺人太甚! 他都不敢想象,当年自己若是没有下令,宁家后代杜绝练武这件事,这十多年里,宁家又遭受了多少次那样的劫难。 这些人简直就是附骨之蛆。 是魔鬼! 不仅是他。 听到这番话的宁家上下老小,全都是怒不可竭,恨不能将梁侯揪出千刀万剐。 “梁侯如今可还活着?” 陈望自以为,心性早就磨练到了泰山崩于前色不变的地步。 但此刻,他也难忍怒火。 什么样的仇怨,竟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何况,从头到尾宁家并无半点对不住梁侯的地方,相反,即便犯下大错,也并未杀他。 但捡了一条命回去的他。 却是以怨报德,死死相逼,不给宁家半点活路。 “还在。” 感受着他身上那股毫不掩饰的杀机。 一瞬间,吕雁只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头太古凶兽。 脸色惨白的她,哪敢有半点犹豫。 她丝毫不怀疑。 但凡有一丁点隐瞒,立马就会被撕成碎片。 “葛家门极为神秘。” “即便是我们这些门人,也不清楚总舵所在,不过我们这些人隶属于海东香堂。” “如今门内大概有三十多人,武者占据半数以上,其中实力最强的乃是少香主梁蟾,几年前便已经入了暗劲。” “梁侯呢?” 陈望轻抿薄唇,目光中杀气如瀑。 “老香主从多年前退隐后,便已经很少露面,不过他实力……应该比少香主还要强出一线!” 第167章 金针封脉第章 求死不能 “暗劲……” 听到这几个字。 宁河图眉心不禁一沉。 武道修行犹如攀山,需跃龙门再过关隘,一重难过一重。 明劲、暗劲、化劲…… 他这辈子最为巅峰时,有只堪堪摸到明劲的门槛。 虽然有陈先生相助,替他治好断脉之伤,又为宁家补全开弓拳谱。 但最大的问题。 时间太短。 就算天资再过惊才绝艳,可是前后不到半个月时间。 也难以追完这十多年的亏空。 何况,就算他有心复仇,梁侯、梁蟾又岂会给他奋起直追、报仇雪恨的机会? “这如何是好?” 宁长庭也是一脸无奈。 时隔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宁家仇敌。 结果却发现,对方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 暗劲啊。 那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张龙虎在世时,仅仅是明劲巅峰,便能压得宁、罗、莫三家抬不起头。 而他一辈子最大的愿望。 也就是踏入化劲。 若不是陈望,宁家一辈子恐怕都扳不倒张家。 如今,要面对的却是两个化劲。 简直比登天还难。 一时间,宁长庭心里竟是忍不住生出一股浓浓的绝望。 “怕什么?” “愚公尚有移山之志,不过一个葛家门而已,我宁家先辈当年初来中海,无亲无故,不也披荆斩棘,打下偌大一个家族。” 感受着他语气中的悲观。 已然回过神来的宁河图,怒其不争的呵斥道。 “宁老爷子说得好。” 闻言,陈望眼神里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化劲而已,有何可惧?” “至亲血仇不共戴天。” “是,陈先生教训的是。” 宁长庭一脸羞愧。 他只是不想看到好不容易恢复元气的宁家再度落寞,甚至如同张家一样,自此烟消云散。 但他却忽略了一件事。 疥癣之疾,若是不能及时拔除,终将会成为腹腋之患,祸害无穷。 若是一味退让,更是只会助长葛家门的凶戾。 到时候,等他们反应过来,宁家才是真正的大祸临头。 为今之计,最好的解决之法,便是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想通这一点的宁长庭,立刻认错。 见他还算敢做敢为,陈望暗暗点了点头。 人一旦跪下去了。 就很难再站得起来。 宁长庭心性差了点,但还不算无药可救。 “海东香堂位于何处?” 扔下一句话,陈望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转身,目光再次落在吕雁身上。 神色平静,语气淡然。 却偏偏让人有种不寒而栗之感。 “元山!” “元山?” 听到这个地名,陈望眉头微微一皱。 还是宁河图主动解释道。 “苍南,距离中海不远。” 又是苍南? 陈望心头一动。 之前在苏家,柳白谈及九玄镜离宫分舵时,也曾说起它位于苍南。 而今再次听到这个地名。 竟是让他罕见的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九玄镜、葛家门。 一个背靠朝堂,一个却是扎根江湖。 原本应该是两个完全没有交集,或者说天然敌对的双方,竟然都将分舵和香堂建立在了苍南。 这地方……难道是有什么说法不成? 心底泛起几个猜测。 不过陈望却并未表露半点。 只是了然的点了点头。 “看来宁老爷子已经有了决断。” “不错。” 宁河图并未有半点掩饰。 今日这些人出现在宁家。 那就说明,梁侯父子并未放弃对宁家的窥探,一时半刻还好,时间一长,吕雁几个人忽然失联,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肯定不对劲。 大概率是出了事。 到时候,海东香堂必然会再派人前来调查。 杀人这种事,只要肯差,终归是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既如此……” “我也正想领教下葛家门是否确如所传。” “还有,他们俩也该处理了。” 感受着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杀机。 吕雁和林东似乎想到了什么。 四目相对,脸色剧变。 尤其是林东,一张脸上更是写满了恐惧二字,连连摇头。 “不……你要知道的,我们都已经如实相告,不能杀我……” “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你?” 陈望淡淡一笑。 眸光清澈,笑意灿烂。 只是落在两人眼中,却不次于魔鬼。 “不,陈先生,我还知道海东香堂许多秘密,只要您饶我一命,我愿意为奴为马,决不食言。” “为奴为马?” 闻言,陈望更觉可笑。 “一个连葛家门规都拴不住的人,我可不敢保证……带你在身边,哪天就被你从背后捅刀子。” 摇了摇头。 话音落下的刹那。 陈望眼底骤然浮现出一抹寒意。 随即抬手,一掌拍下。 只见掌心间一股磅礴无比的内劲流转。 “我跟你拼……” 见状,林东脸色一下变得狰狞,怒吼着拔地而起,冲着陈望绞杀而去。 “小心!” “陈先生……” 看到这一幕。 宁河图和宁长庭心头一沉,下意识惊呼出声。 只是,不等林东起身。 陈望掌中真气便已经笼罩而下。 嘭! 一道令人头皮炸裂的骨爆声响起。 林东眸光瞬间灰暗下去,如同一滩软泥,轰然跪下,猩红的血从五官六窍中涌出。 “老二……” 看到这一幕。 吕雁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满是痛苦,心死如灰,却不敢有丝毫妄动。 “这……” 而下意识预警的宁河图父子,见到林东连陈先生衣角都没沾到,下意识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对于陈望的敬畏也愈发强烈。 寻常人临死反扑都极为惊人。 更何况,林东还是明劲武者。 但就算如此,陈先生依旧表现出了绝对的压制力,甚至看他神色,游刃有余,连气息都没有半点乱象。 这等实力,实在是天人不可测。 “你……为何不逃?” 拍了拍手,陈望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淡淡看向一旁跪坐在地,脸色苍白的吕雁。 “呵,逃又如何?” “还不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与其挣扎,不如等死好了。” 吕雁惨然一笑,脸上却见不到哪怕半点笑意,只有无尽的苦楚和无力。 之前他们三人联手。 尚且被眼前这个少年碾压,打的抬不起头。 如今想要在他眼皮子底下逃出生天。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对她这番回答,陈望哑然失笑。 无论她是真的被自己实力所震慑,还是心思城府深重,强行隐忍以待出手的机会。 不可否认的是。 这个女人对局势看的还算明朗。 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毕竟,几个人能够承受得住死亡的压力? “我确实需要一个人带路。” “林东话太多,我不喜欢,你倒是不错。” 听到陈望这话。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吕雁,也忍不住心头一跳,满脸不敢置信。 自己,似乎能逃过一劫? “不过,我对你也很难信任,所以……” 陈望仿佛能看穿人心,冷冷一笑。 话未说完,他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枚金针,好似凭空而现。 不等吕雁说什么。 只见他屈指一弹,长针瞬间化作一道金光,从她左肩下几寸没入。 刹那间,吕雁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昏沉感猛然袭来。 同时。 她更是感觉到,浑身气血像是凝滞了一样,竟是被强行止住! “这几天,老老实实待着,但凡敢有异动,真气逆转,那可是比死还要痛苦百倍的一件事。” 第168章 市井里也有江湖 夜色落幕。 将近七点钟。 陈望谢绝宁河图的挽留,并未留下用饭,而是带着崔照几人径直离开。 一路上。 崔照似乎心事重重,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陈望脑后就像是长了一双眼睛似的。 走过宁家大院外百十米外那株古柏树下时,忽然停下脚步,后边怔怔失神的崔照,完全没有察觉,嘭的一下撞了上去。 “陈,陈总……” 崔照一脸茫然。 “聊聊?” “……行。” 挠了挠头,崔照心里确实有着无数的疑惑,尤其是今日所见,更是让他恍惚失神了一整天。 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你们几个。” 指着树下那条长椅。 陈望走了几步,又像是想到了什么。 回过头,看向不远外崔照带来的几个心腹手下。 他们比崔照也好不到哪去。 本以为就是凑个热闹。 顶多也就是打架斗殴。 没想到……那座大院里,光死的就少数有七八个。 即便过去了许久,但稍一回想,仿佛都能感觉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尤其是陈望。 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 手段之恐怖,更是远超他们的想象之外。 上一秒还笑吟吟的说着话。 下一刻便暴起杀人。 此刻,几个人都不敢离他太近,生怕自己因为撞破秘密,而被杀人灭口。 正颤颤惊惊中。 猛然被陈望点名,几个人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心脏仿佛都漏了一拍,呼吸更是瞬间凝滞,神色惊恐万状,浑身都在颤栗。 见到他们的反应。 饶是陈望,也不禁一怔。 随即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摇头哂笑。 “怎么?” “我在你们眼里,这么可怕?” “不……不敢。” “没,没有,就是有点冷。” “对对对,天一黑,下了寒露,冷嗖嗖的。” 几个人哪敢承认,随口编了几个借口。 尽管这些借口蹩脚到了极点。 毕竟眼下明明是炎炎夏日,这几天也就下了几场雨,并没有变天的迹象,一点露水哪里会让他们几个壮汉冷到这种程度。 不过。 陈望也懒得戳破。 只是一挥手。 “我和你们三爷有事要谈,你们先回去。” “是,陈先生。” “陈先生三爷慢慢聊,我们就先走了。” 闻言,几个人顿时如逢大赦,咧嘴挤出一抹笑容,然后头也不回就要转身离开。 “还有……” 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 身后再度传来陈望的声音。 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但又不敢装作没听见,只能咬着牙,强迫自己停下脚步。 “陈先生,还有吩咐?” 几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将之前在电梯口等他的那个年轻人给推了出来。 只不过,此刻的他神色比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去。 “今日所见,都给我烂在肚子里。” “要不然后果,你们应该知道的。” 陈望淡淡道。 吐气如雷。 几个人脸色瞬间剧变。 “不敢!” “陈先生放心,我们都知道该怎么做。” “对,今天我们什么都没看到……不对,今天我们就没来过这。” “一定守口如瓶,我们可以发誓,一旦泄露天打雷劈。” “……” 几个人争先恐后,生怕慢了一步。 甚至忍不住赌咒发誓。 谁敢说一个不字? 今日来犯宁家的四人,三个死在了眼前这位手上。 唯一活下来的那个女人,看似留了一条性命,实际上也掌握在他手上。 那枚金针,封住了她的命脉。 只要她但凡有一点异心,立马就会步上林东他们的后尘。 亲眼见到了这些。 他们哪还会有其他心思。 除非嫌活得太长了。 看到这一幕,崔照张了张嘴,有心想要替他们说几句,但话到了嘴边,还是被他咽了回去。 人心隔肚皮。 事关生死,他也不能乱来。 万一他们中哪一个,喝多了胡言乱语,坏了陈总的大事,今日辩解担保的他,就将成为罪魁祸首。 崔照暗暗叹了口气。 从口袋里摸出半包有些发潮的烟盒,抖出一根点上,坐在长椅上,黑暗中,只能看到一道火光明灭不定。 “好。” “记住你们现在的保证。” “否则,我不介意多杀几个。” “回去吧……” 陈望神色淡然,仿佛杀人只是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几个人如释重负。 再不敢有半点耽误,转身,逃也似的飞快离开。 等走出数百米,确定没有危险,松了口气的众人也顾不上脏乱,直接瘫倒在路边地上,如同溺水之人一样,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后怕。 浑然不觉,身上衣服早都被冷汗打湿。 “德行。” “一帮狗东西。” 看着几个人落荒而逃,崔照忍不住骂了一句。 闻言。 陈望也没说什么。 只是负手站在长椅前,借着幽暗的火光,看着他那张心事重重地脸庞轮廓。 “现在没有外人了。” “有什么想问的,尽可随意。” 崔照却没有说话,而是一下陷入了沉默。 一直到叼在嘴里的烟烧到了尾巴,在他嘴唇上狠狠烫了一下,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却并未像平日那样轻浮的破口大骂。 只是默默吐掉烟头。 拿鞋底轻轻碾碎。 有心想要组织下语言,却发现自己脑子里一片混乱,苦笑了声。 “陈总,我想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有武功高手?” “有。” 陈望笑了笑。 “不过应该叫古武者。” “古武传承,练气修劲。” 他并未解释太多,只是点到为止。 “那……那些人都是?” 崔照愕然,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望知道他说的是吕雁林东等人,点了点头,“都是。” “所以……” 崔照忽然苦笑一声。 “我混迹的根本就不是江湖,而是在嬉戏玩闹?” 他以前总是做梦。 想着自己也能浪迹江湖。 所以陈总那次喝酒时提及黑龙帮,他立马毛遂自荐,但今天他才知道,那些所谓的帮派,在陈总他们这种人眼里,怕是跟小孩子玩闹差不到哪去。 “也不尽然。” “江湖,从来就不是特指什么。” 陈望走上前,拍了下他肩膀,打趣道。 “你小子以往不是挺开朗,今天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是不是还打算今晚回去,蒙着被子哭哭啼啼一场?” 似乎想象到了那个画面。 崔照忍不住咧嘴一笑。 随即,眼神里燃起一丝亮色,有期待,更多的却是紧张和忐忑。 “那陈总,我能不能?” “不当二当家了?” 第169章 气入丹田第章 测试根骨 “二当家……” 听出陈望这句话的弦外之音。 崔照先是一愣,随即又忍不住哑然失笑。 这段时间在黑龙帮过的确实舒服。 比在苏总身边的日子。 要有意思太多。 他这人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性格,回想人生这二十几年,自小就叛逆,永远都是大人说往东他偏要往西边走。 上学那会。 更是除了念书什么事都干。 打架、逃学、上网。 好不容易熬过高中,他却打死都不想再读了,说要去外面闯荡。 家里人急得不行,他爹更是恨不得把他吊在门口,抽出皮带往死里抽。 但他决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实在无奈下,老爹只好让他去当兵。 本来都打算收拾东西,趁着夜里没人发现,偷偷溜到镇上搭车的他,一听能去部队,竟是破天荒头一次满口答应了下来。 老爹以为他是浪子回头。 但只有崔照自己才清楚。 之所以答应。 纯粹就是想着能够去部队学一身本事。 将来退下来了,还能去混江湖。 加上他那个年纪,正是最为崇拜强者的时候,做梦都在幻想,自己进当上兵王的一幕。 进部队几年。 谁都没料到,还真被他做到了。 因为能力出众,被推荐进了西北那边一支特种部队。 只可惜。 到了那崔照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算什么。 妖孽天才太多了。 就算他拼尽全力,很多时候都跟不上,就算勉强跟上,也极为吃力。 两年时间后。 他带着一身伤病退役。 却并未回去复原,而是独自一人跑来了中海,想着大城市里见到的风景更多。 没想到。 几个月时间,差点工作都找不到。 本来到苏氏集团,应聘的是物流押运的职务。 却不成想,物流没干上,却被苏天御一眼看中,加上袁树他们几个,莫名其妙就成了苏家大小姐的保镖。 每天除了开车,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最多也就是替她赶走那些烦人的苍蝇。 剩下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闲聊吹水。 要不是看在工资的份上。 说真的,他那会早就扛不住辞职了。 在黑龙帮短短一个月时间不到。 却算的上是他到中海几年来,最为安逸的一段时光。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冲锋陷阵打地盘。 完全符合他对‘江湖’两个字的想象。 二当家这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让他颇为满意。 只是…… 今日所见所闻,却无疑是为他打开了一扇通往异世界的窗户。 功夫、国术、内劲、气血。 那是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世界。 中二时期曾手握木棍横斩油菜花,以为自己就是行走江湖的大侠。 年龄稍大一点,想想都能让自己尴尬的抠出三室一厅。 但眼下…… 却有人告诉自己。 那一切并非幻想,而是真实存在。 武道传承,从古至今从未断绝。 他怎么可能不心动? “陈总,你就别调侃我了。” “要知道这世上真有飞天遁地的高人,小时候,说什么我都得让我爹送去学武。” 崔照挠了挠头笑道。 只是那笑容里,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无奈。 多少实话,都是开玩笑的语气说出。 “你想学?” 陈望沉默了片刻。 这种神色,他不止在崔照身上看到过。 还有先前的袁树、宁柔以及他自己。 没错。 他也曾如此。 而且就在不久之前。 从得到张家那枚九叠箓雷印的那一刻。 对他而言,与眼下的崔照并无半点区别。 只不过一个是武道,另一个则是更为神秘的道门之术。 “说不想肯定是假的。” 崔照摊了摊手。 在特种部队历练数年的他,本以为接触到的就已然是力量巅峰。 如今,他才明白,自己一直都是井底望月,不见天穹。 “武道传承,除却宗门、势力以及世家之外,除非有机缘,否则难如登天。” 陈望平静说道。 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 “我知道……” 崔照则是神色肃然的点了点头。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 闯荡这么多年,他比谁都清楚,就算只是一门手艺,想要学到手,都得跟在师傅身边几年,小心伺候,不能有半点不顺意。 更何况这等传承。 那些古老世家,为何能够经历百十年甚至几百上千年,在风风雨雨中始终屹立不倒。 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绝对的实力。 “陈总,我倒是不敢奢望什么,就想让您帮着看看,我有没有机会。” “要是行,肯定想折腾一把,但要是没那个命,老崔我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继续当我的二当家,过点安生日子也不过。” 崔照苦涩一笑。 多少人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自己能一观那样的风景也算不虚此行了。 只是,尽管他强装镇定,但眼神却骗不了人,在夜色中如同两盏点燃的灯火。 “好。” 这一次陈望并未拒绝。 “手伸过来。” “啊……哦。” 处于极度紧张之下的崔照,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 等他手忙脚乱的挽起袖子。 陈望已经捉住他的手腕,刹那间……一缕霸道真气,以蛮横无比的姿态,闯入崔照体内,瞬间游走过奇经八脉。 大宗世家子弟。 自小便会测试自身天赋。 虽然方式不少,不过大同小异。 无非就是看他们对真气内劲的容纳程度。 资质越好,越容易吸收真气,化为己有。 根骨无双天赋异禀者,能够达到八成九成,甚至还有几近圆满者,当然那种都属于万中无一的绝世妖孽。 通常而言。 修炼速度比起常人,往往快出无数倍。 而根骨差的,可能连这一缕真气的百分之一都无法吸纳。 “这是……” 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崔照脸色一慌,下意识看向陈望,后者却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是沉声回了一句。 “屏气凝神,什么都不要管。” “哦。” 闻言,崔照哪还敢多想,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那一缕真气。 游走过他周身经脉后,最终慢慢汇入腹下三寸。 那是丹田所在! 轰—— 进入丹田的刹那,崔照只觉得整个人像是置身在了岩浆当中。 强烈的火热,差点将他焚烧一空。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股难以忍受的剧痛。 仿佛进入身体中的并非真气。 而是一把锋利的刀子。 正一点一点撕裂自己的血肉筋骨。 但陈总没发话,他只能咬着牙强忍。 不知道多久后。 他耳边终于听见一道轻咦。 “有点意思……” 第170章 宁柔的惊人表现 “陈,陈总?” 听到那句话,崔照一下再度变得紧张。 陈望收回手指。 并未回答。 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 被他这么一扫,崔照内心更是忐忑,就像是悬着一桶水,来回晃荡。 “陈总,别这样,是生是死,您好歹给句话啊。” “我这人胆小,你也知道的。” “滚蛋,你还胆小。” 陈望笑骂着踹了一脚。 崔照也不在意,笑嘻嘻的拍了下灰尘,随即又想起来还没个结果,脸上的笑容瞬间敛了起来,一脸认真的看向陈望。 “行了,别绷着了。” “天赋还行。” 见他这幅模样,陈望忍不住骂道。 说实话。 连他都奇怪,崔照天赋出乎意外的高。 这段时日,因为宁河图相请,他出手替宁家几个小辈测试过,宁柔也在其中。 其中也有根骨不错的。 但却无一例外。 远不如崔照。 那一缕真气至少被他容纳了六七成。 饶是陈望都有些可惜,错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否则未来成就绝对不低。 不过…… 崔照显然没有这些顾虑。 一听天赋还行四个字,绷着的脸瞬间松开,咧嘴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傻乐个屁。” “二十好几岁,已经落后别人一大截了。” 陈望瞥了他一眼。 “哪能这么算,陈总,能练武不就行了,我这人要求也不高,勉勉强强能达到陈总您一半水平就行。” 崔照嘿嘿一笑。 “一半?” “你小子认真的?” 饶是陈望心静如水,一时间,也恨不得上前再给他来上几脚。 他如今距离丹劲都只差一线之隔。 而崔照已经过了二十五岁。 等他这个年纪,再慢也都是丹劲之上。 一半是什么水平? 这小子真是敢吹,还勉勉强强。 “希望。” “这不得给自己树立个目标吗?” 见他作势要踹,崔照一个扭动,往后跳开几步。 “这段时间,你那边要是有时间,去我那,指点你几句。” 见他那副德行,陈望也懒得多说什么。 从认识的那会开始。 一行六七个人里,就属他性格最为跳脱放荡。 刻进骨子里的东西哪里又是能轻易更改的? “有。” “陈总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老崔我都快闲出屁来了。” “本来我是打算继续往城北那边打,但肖九那小子胆子太小,不让我放手干,熬的我都开始喝茶养花了。” 一听这话。 崔照立马接过茬保证道。 同时还不忘诉苦几句。 “你小子少废话,自己打车滚蛋。” 陈望懒得听他唠叨,直接开口赶人。 “哦对了,今天那几个家伙,给我盯住了,别让他们胡说八道。” 正要转身,他又叮嘱了一句。 “放心,陈总,这事我熟。” 比起之前,崔照眼下的心态一个天一个地。 胸口拍的震天响。 就差发誓赌咒了。 “行了,回吧。” 陈望点点头,不再耽误,径直往塘口大厦那边走去。 车还停在那边。 崔照则是一路目送着他离开,直到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收回视线。 站在树荫下。 远处的路灯照来,将他身影拉的老长。 呼—— 深吸了口气。 崔照又用力揉搓了几下脸庞。 对他而言,今天发生的一起都有种恍如做梦般的感觉。 如今他总算确信。 自己并非做梦。 而是真切存在。 仰头发出一声长啸,崔照点了根烟,满脸憧憬的朝着城南那边赶去。 …… 一路驱车。 等他回到清风小筑时。 意外的是。 宁柔还在练功房内修行,娇小的身影,盘膝而坐,身上的练功服都被汗水打湿。 见状。 陈望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并未打搅她,而是转身离开。 透过天井抬头望去,头顶天穹夜色已深。 之前在宁家门外。 答应崔照,并非心血来潮。 而是经过一些深思熟虑的。 就如当时接触宁河图一样。 这段时间各种消息就如雪花一样飘来,九玄镜、加上今天得知的葛家门,这些势力鱼龙混杂,偏偏扎根多年,盘根错节。 纵然他有再大的本事。 也很难全部顾得周全。 所以,他需要一些人,不仅仅是黑龙帮那种市井江湖,对付普通人,作为眼线使用倒是足够。 但一旦面对的是宗门势力。 就会显得力有不逮。 宁家是一方面。 如崔照、袁树这些有根基基础的其实有可以尝试发展。 甚至苏清影和苏灵溪。 要论天赋资质。 身具玄阴冰肌和玲珑玉骨的她们,才是最为惊人的。 仅次于他自身的真阳血脉。 纵然过了最好的练武时间。 但天骄之所以称之为天骄。 就是因为他们有着远超常人的资质。 事半功倍。 一日千里! “陈先生……” 恍然失神中,不知道多久后,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脆生生的声音。 回头看去。 赫然是结束修行的宁柔。 白皙的额头上还布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如何?” 陈望敛起心思,淡淡一笑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 “就是按照先生白天所教,一遍遍修炼下来。” 宁柔咬着嘴唇。 眼神里露出一丝迷茫。 “手给我。” 见状,陈望也不耽误直接说道。 “啊……哦。” 宁柔就像是一头受惊的小兽,脸颊上悄然浮现出一抹红晕,但还是强忍着羞涩,将犹如白玉的葱葱纤手递了过去。 即便白天时就已经有过此类接触。 但宁柔仍是忍不住心如鹿撞。 她的神色又怎么逃得过陈望的目光,不过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将手指搭在她手腕之间。 一缕真气渡过。 刹那间。 真气游走,直抵丹田。 和崔照全然不同,宁柔气海虽然弱小且暗淡无光,但其中却有一缕细微无比的真气凝聚。 “凝气了!” 纵然是陈望。 察觉到这一幕。 也忍不住微微失神。 要知道下午那会,她才初次感气,如今出去一趟回来,宁柔竟然就能修行到这个地步。 他都不知道,是说她天赋惊人好还是对龙虎山的五斗心法极为契合。 “什么?” 心乱如麻的宁柔并未听清。 下意识瞪大眸子,又询问了一句。 “我说……你已经跨过第一关,凝气成功,继续修行,明劲可期!” 第171章 先拳后腿次擒拿 接下来几天。 陈望一直在数着时间。 距离他和柳白所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两人都是能沉得住气的性格。 从那天在苏家书房密聊后。 柳白再未露面。 而他也不曾询问半句。 因为陈望知道,一个能够隐忍二十年,一心只为复仇的人,绝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几天里。 除了指点宁柔之外。 还有一个人。 崔照。 这小子嘴上说着不着急,实际上真正修行起来,简直不要命。 恨不得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也就是他身子骨强横,顶得住,要是换个人,这么来非得走火入魔不可。 不过,如此勤修苦练的结果也极为惊人。 宁柔凝气后,修行速度已经算快。 但崔照竟是硬生生凭着水磨功夫追了上去。 甚至略有赶超的趋势。 宁家那边。 宁河图也已经闭关。 对他这种老江湖而言,虽然已经垂垂老矣,但经验还在。 再次修行,几乎可以用驾轻就熟四个字形容。 速度之快在三人中遥遥领先。 至于宁家其他人,也是如此。 毕竟大敌当前。 谁敢小觑。 前往苍南元山前,苦修的一丝内劲,就有可能护住身家性命。 在这种巨压下,一个个都是疯了似的修行。 这天。 陈望指点过两人。 便独自一人去了后院。 隔着落地窗,恰好能够看到宁柔盘膝坐地引气修行,崔照则在前院,一招一式练着拳招。 他的拳法。 并非宁家所传开弓拳。 而是以他在部队所学的擒拿拳基础上,推演演化出的一门擒拿术。 比之原版,更为灵活多变,看似飘忽不定,实则贯劲凶狠。 配合五斗心法。 内外兼修。 修行进展速度更快。 顶住烈日,崔照满头大汗,但他却仿若未闻,仍旧是一招一式,认真修行。 短短一周时间不到。 他便能感觉到,自身实力比起以往强横了数倍不止。 呼—— 一套拳下来。 崔照整个人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被陈望重新推演过得擒拿拳。 虽然招式看似变化不大。 但他却感觉,以往练拳也就是练练招式,而今,一套拳法下来,浑身气血鼓荡,犹如置身烘炉,沸腾不止,一身筋骨血肉更是凝练。 长长吐了口浊气。 崔照走到一旁的长椅上,拿起水壶拧开,正要酣畅淋漓地灌上一口。 壶中水质清洌,又隐隐透着一种如玉般的色泽。 这可不是常见的井水。 而是陈望特地调制出来的药酒。 内家功夫还好。 外家拳最是容易伤身,稍有不慎,伤筋动骨,在身体里留下暗疾,后患无穷。 在药王谷时,他自己修行搬山镇狱劲。 也是搭配药酒。 隔三岔五,三位师娘还会特地采来各种天材地宝,熬成宝药,让他赤身浸入其中,借助磅礴的药力梳理经脉,拔除暗伤。 可惜中海虽然繁华。 但宝药难寻。 陈望也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宁家送来一些珍稀药材。 调配出一种药酒。 不但崔照在用,宁家上下也是如此。 开弓拳大开大合,走的便是勇猛无双的路子。 修行结束,喝上一口,再度修行,事半功倍。 只是…… 崔照还没来得及仰头灌酒。 前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嘭嘭的敲门声。 “谁啊?” 被打扰修行,崔照眉头不禁一皱,内心有些不爽。 不过既然能找到此地。 大概率是找陈总的人。 他也不敢耽误,随手提着水壶,大步穿过前院。 只是等他打开门。 才发现来人有点眼熟,似乎在哪见过。 “你是……那位?” 来人大概四十多岁。 身材修长,看似和煦,实则一双眼神目蕴神光。 崔照一下回忆起来。 当初付朝南身死。 连夜前往冠世吞并外贸部时,他曾在江岸集团楼下见过此人。 之所以一眼认出。 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气态太过惊人,纵然是站在人堆里,也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是我。” “自我介绍下,在下柳白。” 柳白淡淡一笑。 “原来是柳先生。” 崔照难得老脸一红。 毕竟虽然去了卧底在黑龙帮,但还在吃着苏家的饭。 连号称苏家第一号狠人的柳先生都没认出。 实在不应该。 似乎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柳白摆摆手。 “我这人不怎么露面,认不出来也没事。” 闻言,崔照更是尴尬,不知道怎么回应才好,用力挠了挠下巴。 “之前与陈先生有约,今日特地登门拜访,不知道他人可在?” “哦在的在的。” 总算能答得上话。 崔照赶忙借坡下驴。 领着他往院子内走去。 一进门,柳白眼神就不禁一动,院内木桩扎马一应俱全,显然是练武所用。 “这是你练武所用?” 再看一旁的崔照,满头大汗,雾气腾腾。 柳白若有所思的问道。 “是,我正跟着陈总练武。” 崔照也没有隐瞒,点了点头。 “不错,阔步横肩、目蕴神光、气血鼓荡,再有些时日,怕是就要越过龙门,直抵明劲了。” 二十年前在九玄镜中。 柳白差一步便能踏入化劲。 眼力远远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 认真看了眼崔照,忍不住笑道。 “柳先生捧杀了。” “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听到他这句夸赞,崔照再次难得的谦虚起来。 在他看来,自己虽然年纪不小,但在武道之路上,只能算是个再新不过的新人。 尤其修行的时间越久。 他越是能够感觉到,武道犹如攀山这句话的真意。 “那位是?” 穿过前院,正要绕过练功房,柳白忽然停下脚步,指了指房内盘膝坐地的身影。 “哦,那位是宁家大小姐宁柔,如今也在跟随陈先生修行。” 崔照吐了吐舌头。 陈望虽然从未说收他做弟子一事。 但在他心里,早就把自己当成了徒弟。 而宁柔,虽然年纪比他小,实力也略差一筹,但入门比他早,他则是将对方视为师姐。 “难怪……” 柳白心中更是惊叹。 虽然隔着一扇窗。 他还是能看得出来,和崔照不同,宁柔应该是走到内家心法的路子。 关于宁家,他在中海自然很是清楚。 张家覆灭不过大半月时间。 想来宁柔再快,有应该是那之后才开始接触武道,还是最难入门的内家功法。 但就算如此。 短短时日,她便已经登堂入室。 再加上身侧的崔照,他也有印象,毕竟是苏天御当时亲自选的人,没记错应该是部队出身。 上次见面,他还只是个拳脚功夫过得去的寻常人。 转眼间,他一身气血之强横,就算是自己都为之心惊。 能做到这一步。 也就是即将见面的陈先生了。 想到这,柳白心里对他的评价再次拔高了许多。 那种难以言喻的敬畏之意,也愈发强烈。 最重要一点。 他对接下来几天雁荡山之行的信心,也在无形中提升了不少。 “柳先生,到了,陈总就在那边喝茶,我还要回去练拳,就不送了……” 崔照自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 只是带他一路从林下小径绕过。 指了指葱葱郁郁的后院。 穿过树荫,隐约还能看到后院矗立着一座小亭。 其中一道身影正在喝茶看书。 “好,多谢。” “你先忙!” 第172章 修行是水磨工夫 暗暗呼吸了口气。 等到情绪彻底恢复平静。 柳白这才起身,从林下小径穿过,不多时,那座凉亭也出现在视线中。 此时。 陈望也被脚步声惊动。 抬头从书上挪开目光。 转而笑涔涔的看向路口处。 “柳叔……” 闻言,柳白脸上也露出笑意,连连摆了摆手,“陈先生,叫我老白就行,柳叔实在不敢当。” “柳叔资历摆在那,哪能乱来。” 陈望摇头一笑。 没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请他坐下,随手拿起一旁已经煮沸的水壶,“柳叔,要龙井还是毛尖?” “龙井吧。” 柳白目露无奈。 眼前这个少年看似温和,实则性格决然,认定的事从不会轻易更改。 不过些许小事,他当然也不会放在心上。 “好。” 陈望点点头。 净器、入宫、洗茶、冲泡。 不算繁琐的流程,在他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明快,让人望而心静。 饶是柳白,也不禁眼神一亮,心中暗叹。 放在这个年代,茶道也仅限于上流家族亦或是醉心此道的人,才会具备,要不然几个人能静下心思,品茶看书。 再加上。 看他神色,明显记得今日就是约定期限。 即将起身前往雁荡山。 如此大事之前,心性还能保持这么平静。 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那双眼神,明明青涩,却偏偏给人一种沧海桑田,星空万古的感觉。 有时候他都忍不住在想,身前这个少年,真的只有十七八岁? 而不是传说中那种得道高人。 修行有成,达到了返老还童的无上境界,在此历练红尘? “咦?” 就在柳白敛起心思,伸手去拿茶盏时。 耳边忽然听见一道轻咦。 “柳叔双目蕴神,气血中和,如同泉响,这是拔除了暗疾?” 陈望确实有些诧异。 要知道上次在苏家见面时。 柳白还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如今才时隔半月功夫,他一身气血,竟是充盈如泉,明显是再度站在了龙门之外,只等水到渠成,一跃重新破境。 进展之快。 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还要多谢陈先生的养脉丹。” “若不是那等神药,柳某怕是这辈子也难有寸进了。” 柳白知道瞒不过陈望的火眼金睛。 但也不曾想到。 他都没有搭桥诊脉,便一眼看穿。 心中震撼的同时,更是不敢有丝毫耽误,一脸恭敬的抱拳谢道。 这绝对是发自肺腑。 毕竟前后二十年时间,他活的浑浑噩噩,在外人面前强颜欢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每当半夜梦醒时分,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是何等煎熬。 如今,笼罩在头顶上的阴霾终于烟消云散。 拨开云雾见青天! 如跗骨之蛆,缠身多年的断脉之痛也终于解决。 那种畅快,让他感觉自己总算可以再次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而不是躲在下水沟的老鼠。 “柳叔言重了。” “药不难见,难的是承受住痛苦,方能见青云。” 陈望摆摆手。 闻言。 柳白心里一阵唏嘘。 养脉丹虽然被陈望重新调配过,换成了更为温和的方子,但对一个断了经脉,打破气海的人而言,再怎么温和药性,造成的痛苦也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尤其是断脉重生时。 简直痛不欲生。 但柳白却始终咬着牙,哪怕连坑都没坑一声。 这些年,酸甜苦辣,世间滋味他全都尝了一遍,哪里还会怕区区痛楚。 即便那种痛,比之刀割还要强烈数倍。 但复仇、杀魏云洲的信念,却是一直支撑着他。 “恭喜柳叔,历经涅槃,必可重生。” 感受着他神色间的变化。 陈望笑着安慰道。 “多谢……” 柳白声音哽咽,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好了,柳叔。” “说一说雁荡山之行。” 都是男人。 还是历经沧桑的男人。 柳白没有那么脆弱。 否则当年也没有勇气选择自爆真气,以命换命,强行拦下魏云洲。 更加难以撑住这么多年来的痛苦。 “好。” 柳白点点头。 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图,在茶几上摊开。 一笔一画皆是手绘。 看的出来那应该是一张地图。 “陈先生……” 柳白正要解释,却被陈望打断,“柳叔,还是叫我阿望吧。” “……也行,阿望,你来看。” 半刻钟后。 陈望心里总算有了个大概。 不对。 而是一个完整的印象。 就算他从未去过雁荡山,但通过柳白的描述,以及地图的分析,却已经对那个地方了如指掌。 “好,柳叔,宜早不宜迟,收拾下立刻出发。” 有近半个月的时间准备。 陈望早就做了一切的心理预期。 纵然离宫分舵的人还未死心,只要魏云洲没有亲自镇守,他都有十足的把握,带柳白潜入其中。 “行。” 柳白自然不会拒绝。 这些年里,他做梦都想着回去。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除了欣喜万分,哪还有其他心思。 “那柳叔你稍等,我叮嘱下事,马上回来。” 扔下一句话。 陈望径直朝前院走去。 练功房内,宁柔还在苦修,内门心法不同于外家拳,更多需要静心修行,这个过程更为枯燥。 所以他只是隔着窗户看了一眼,并未打扰。 随后便去到前院。 灌了一大口药酒的崔照,一身气血沸腾的几乎都要压制不住,正在院中大步流星的锤炼。 一拳轰出。 浑身气血鼓荡。 身前虚空仿佛都有一道音爆声炸开。 威力惊人。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负手而立,静静观摩起来。 呼—— 等到崔照打完最后一招,收起气息,长长吐了口浊气,他这才朝前走去。 “陈总……” 听到身后脚步,崔照立马转身。 “起势还是差了点,每一招一式都要竭尽全力,尤其喝过药酒后,想要炼化全部的药力,就不能丝毫懈怠,现在差一点,将来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 “是。” 见他一针见血指出自身问题所在。 崔照不敢有半点小觑,神色认真的听着,将其全部记在脑海中。 “陈总,还有个问题。” “说。” 陈望没有丝毫不耐。 武道修行,自古以来,为何都流传着一句话。 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基础功夫必须打好,就如百丈高楼平地起,若是最初的路都走错了,后面高楼大厦也将崩塌。 而修行靠个人的意思,就是未来武道之路的上限,需要他自己去闯荡。 “我总觉得每次练拳时,腹下气息淤积,像是化不开一样。” 崔照挠了挠头,满脸疑惑。 “不用想了,你那是运气不畅,经脉淤堵,回头,我给你写个药方。” “回头?” 崔照一下抓住他话里的关键。 瞪大眼睛,有些诧异道。 “陈总你要出门吗?” “嗯,要走几天。” 陈望并未隐瞒,点了点头。 随即深深看了他一眼,叮嘱道。 “这几天,你也不能松懈,另外和宁柔说一声,修行是水磨工夫,循序渐进,不可荒废,但也不要过度强求,否则容易出问题。” “是,陈总,我一定把话带到。” 崔照点点头,一脸认真的答应下来。 “行了,继续修行吧。” 第173章 石径天梁第章 剑阁山门 雁荡山古称雁山,雁岩,素有‘东南第一山’之誉。 作为三山之一。 一直与黄山和庐山齐名。 自南北朝梁国昭明太子在芙蓉峰下建寺造塔,雁荡山风景便名动天下。 同时也吸引来无数僧道,在山中弘扬道法,避世修行。 历史上最为鼎盛时期。 山中一共建有十院、十六亭、十八寺。 不过,随着武道没落、修行不显,曾经那些大宗、道观、佛寺,也都渐渐消逝在时间长河里,只剩下断垣残瓦,一堆废墟。 让人能够从中一窥千年前,雁荡山修行盛景。 从中海出发。 因为此次行动极为隐秘。 陈望和柳白并未通知其他人,只说要出趟远门,大概要几天时间。 说是远门。 其实雁荡山距离中海并不算远。 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路程。 一路上,两人换着驱车,差不多天黑时分,便抵达了山下的南阁古村。 这里钟灵毓秀,景色绝佳。 是一座藏在大山深处,已经有几百年历史的古村落。 之所以选择这里。 一个是住宿出行方便,另一个,从古村后进入雁荡山,可以避开视线。 找了个民宿。 车就停在后院。 陈望两人和其他远道而来的游客,几乎没有半点区别。 甚至抵达过后,他们并未急着进山。 而是向民宿老板打听了下,去村子一家老店吃了顿八大名菜,味道确实不错,尤其是那道鸡末香鱼尤其合陈望胃口。 问了下才知道。 这道菜用的鱼,是雁荡山五珍之一。 石门潭中的香鱼最佳。 吃过饭,两人又围着村子转了一圈。 南阁古村名气不大,但风景却丝毫不弱于乌镇、南浔,甚至略胜一筹。 行走在村里,到处都是百十年的老建筑。 烟火气也多于商业气息。 纵然是陈望,也有些沉浸其中。 不过,两人却不是真的来旅行的,而是借着饭后散步的间隙,在观察四周。 之所以说武者与普通人之间。 如隔天堑。 最重要的区别,便是将一缕先天气炼化成了内劲。 纵然站在人堆里,那种气机也是遮掩不住的。 除非境界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能够收放自如。 不过,陈望只差一线之隔就能入丹劲,他看不出深浅的人,该是何等恐怖? 至少也是罡劲。 甚至宗师! 区区一个雁荡山,要真出现这等绝世强者,估计最先惶恐不安的就是九玄镜的离宫分舵了。 好在。 转了一圈。 并未发现有武者混杂其中。 亦或者是疑似九玄镜的暗子。 “应该是撤走了……” 走到一处无人的树下,看着流经村落里的河水,柳白压低声音道。 他在九玄镜待了那么多年。 深知他们的行事风格。 雁荡山那座深埋地下的道门大宗遗迹,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已经被掏空,得了那么大的好处,人员撤走再正常不过。 只不过。 魏云洲那老东西贼心不死。 有可能还留了人在山中死守。 但就算这样,人也一定不会太多。 “那就不耽误了,连夜进山。” 陈望抿着嘴,点了点头。 “好。” 柳白自然不会拒绝,一路上,他就心急如焚,到了此地,雁荡山近在眼前,对他而言更是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二十年了。 当年的一幕幕,却是恍若昨日。 做了决定,两人在不耽误,从古村中穿过,借着夜色一路直奔雁荡山而去。 因为之前在中海时。 陈望便将那份地图刻入了脑海中,此时,即便在茫茫黑夜中,心底仍是有一条明晰的路线。 只见他身如大鹏。 纵身掠步在山林之间。 在他身后,柳白则是咬着牙,拼尽全力追赶。 额头上汗如雨下。 将一身衣服都打湿浸透。 但就算如此,两人之间始终隔着数十米的距离。 最让他震撼的是,即便如此,前方那道背影仍旧显得悠然自得、云淡风轻。 本以为对他评价已经够高。 眼下柳白方才知道,这个少年实力可能远远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至于是暗劲。 还是化劲。 甚至更高。 他根本不敢乱想。 足足两个小时过后,陈望终于停下脚步,站在一株古树下,身下是一段悬崖绝壁,山风呼啸,从耳边吹过,长发飘动,身上衣衫更是猎猎作响。 要是常人,身处这样的境地,怕是早就吓的浑身颤栗。 但陈望神色如常,看不到半点慌乱。 而且。 他刚才就是从崖壁底下,徒手攀登上来。 此时吹着山风,反而颇为享受。 目光如炬望向远处。 隔着百十米外,两座峰间矗立着一道石径天梁,赫然是座山门。 隔着夜色,陈望隐隐还能从上看到‘剑阁’二字。 “阿望……快,拉我一把。” 就在他看的怔怔出神时。 身后的山崖下,忽然传来一道气喘吁吁地声音。 陈望立马回头。 只见满头大汗的柳白,双手死死抓着崖壁上一处往外突起的岩石,整个人几乎悬空吊在了半空,看上去凶险至极。 先前他只是纵身一跃,整个人便攀行上来。 看柳白样子,明显是已经力竭。 再没有多余的力气。 见状,他也不敢耽误,半伏在地上,探出手一把抓住他的左肩,掌心用力,柳白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凝神下来时,人已经站在了崖顶。 呼—— 他也顾不上太多。 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空气。 这地方算是北雁荡山,之所以选择这条路,自然是为了避人耳目,否则半夜上山,很难说得清楚。 陈望也不着急,等他慢慢恢复。 差不多半刻钟的样子后,柳白气息总算平静下来。 “柳叔,那座石梁,是不是就是当年那个大宗留下的遗迹?” 陈望指着远处,若有所思的问道。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柳白眼神霍然一亮,刚刚平复的气息,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对!” “错不了。” “当年我们几个弟兄,就是因为它才认定雁荡山古宗门的范围。” 柳白紧紧攥着双手。 眼底满是激动,还有几分掩饰不住的伤感和痛楚。 毕竟,时隔二十年再次回来此地,却已经物是人非,让他颇有种沧海桑田之感。 “那块道碑……你可还记得藏在何处?” 见他确认,陈望心头也忍不住一动。 这趟雁荡山之行。 他就是为了道碑而来。 “放心阿望,那地方就是死,我都记得!” 第174章 登天梯第章 藏道碑 夜色下的雁荡山。 如同一头沉睡的远古巨兽。 静谧中散发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这一片属于灵峰和灵岩之间。 在他们另一侧的山路上,还有古栈道存在的痕迹,只不过在岁月侵蚀,风吹日晒下,早就已经不堪使用。 不过也能从中一窥当年居住此间的剑阁弟子,上下时的艰辛。 对此,陈望只稍稍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既然已经到了剑阁大宗的范围。 他自然没有心思欣赏风景。 相较于他短暂的惊叹后重新恢复平静,柳白就显得有些恍然。 不时低声喃喃几句。 话语在呼啸的山风中吹散。 也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想来是睹景思情,想起来当年之事。 “柳叔,不能耽误了……” 默默算了下时间。 他们从山下南阁古村出发时,就已经差不多九点,一路穿过那些崎岖山路以及原始山林,有耗费了不少时间,眼下差不多都快十一二点了。 进入古遗迹,搜寻道碑,再加上返程的路。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 “是。” “我心绪太躁了。” 柳白用力搓了一把脸庞,歉意的道。 “无妨,人之常情。” 看着他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睛,陈望想了想,到了嘴边的话还是给咽了回去。 只是拍了下他肩膀,轻声宽慰了一句。 “多谢。” 柳白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乱意。 神色再度变得决然。 “阿望,跟我走。” 抬眸看了眼四周,虽然已经深夜,天地间除了呼啸的风声,以及鸟叫虫鸣外,寂静一片,再无其他动静,但二十年时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回来此地。 如今终于重回。 就算没有一丝光影。 他也早就将这地方一草一木深深刻在了脑海里。 话音落下,柳白提起一口气血,整个人快步朝前掠去,陈望则是紧随其后。 两人从那座石径天梁下穿过。 在抵达的刹那。 陈望抬头瞥了一眼。 石梁之中刻着的赫然是‘雁落剑阁’四个字。 雁荡山,便取自大雁荡落之地的意思。 想来这个存于此间的大宗亦是如此。 柳白对此地极为熟悉,山门之后,便是一道建于两峰天门之间的石梯,一眼望去,几乎都看不到尽头。 “此处叫登天梯。” “通往剑阁宗门所在,也是当年阁中弟子修行之处。” 见陈望打量着身下一级级的石阶,颇为好奇,柳白轻声解释道。 “能在悬崖峭壁上,开辟出一条如此惊人的登天梯,看来当年剑阁绝非小门小派。” 陈望眉头微皱,难掩惊叹。 修道宗门,大都隐居在深山大川中,一般而言,这些人多是苦修之辈,结庐修行都算不错。 但眼前这条登天梯何等惊世骇俗。 窥一斑而见全豹。 可以想象出全盛时期的剑阁,实力何等恐怖。 只可惜。 底蕴再何等深厚,终究还是敌不过岁月。 毕竟这天底下又有几个昆仑、真武、龙虎山呢? 还有,九玄镜中也确实卧虎藏龙,竟然能想到如此惊人的法子。 简直就是天才。 他都怀疑,想出这个点子的人,是不是摸金校尉转行? “二十年前,雁荡山还没有像今天这么热闹,游客不多,顶多也就是住在附近的人爬山采摘山珍之类。” “我们几个人费尽千辛万苦,死里取生,硬是从那条古栈道上一路爬了过来。” “说真的,我们第一次看到这条登天梯时全都傻了。” “谁都没想到,近千米的峰顶上竟然会有一条这么惊人的石阶。” 两人一路拾阶而上。 走了半程,柳白有些吃力,靠在一旁休息,望着底下的路,已经全部被夜色吞没,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听到这话。 陈望脑海里仿佛出现了当年的画面。 忍不住会心一笑。 “柳叔,你们当年没进遗迹么?” 休息了片刻,两人继续攀行,陈望抬头看着越来越近的峰顶,突然问了一句。 “进了……” 柳白怔了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嗯?” 闻言,陈望眼神骤然一亮。 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柳白摇了摇头,“我们当年也那么想过,可惜,被一扇石门挡住去路,只见到了那块横在门前的道碑。” “我们几个人一商量,打算将道碑藏起来。” “然后才通知了分舵。” 几个九玄镜中最底层的人物,陡然发现那样一座大宗遗迹。 谁不想进去一观。 要是能寻到一分机缘。 不说突破那虚无缥缈的道境,对自身修行也是大有裨益啊。 可惜事与愿违,连那扇石门他们都没能打破,明明知道机缘就在其中,但却无能为力。 那种守着金山银库的感觉。 何等煎熬。 实在无奈下,他们只能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道碑上。 只是一切谋划,却是被魏云洲那老东西全盘打乱。 “原来如此。” 陈望眉头一挑,这才明白过来。 难怪之前在苏家,柳白并未提及过剑阁宗门内的情形。 “阿望,到了!” 片刻钟后。 柳白忽然停下脚步,眼神如火,颤抖的声音里,透着几分难以遏制的激动。 陈望不敢耽误,飞快上前几步。 站在他身旁,举目望去。 只见石阶尽头处密林丛生,但在其中……却是仍旧能看到无数断垣残壁,破瓦旧梁,隐隐能看出来那是一片鳞次栉比的古建筑轮廓。 “这就是剑阁?” 陈望瞳孔微微放大。 有些不可思议。 一眼望去,那些断墙,几乎将整个峰顶都为之占据。 饶是他都不敢想象,当年的剑阁究竟有何等庞大。 而这么大的宗门,又怎么会落寞至此,只剩下一片废墟。 “果然被人挖过了……” 陈望还在怔怔出神,柳白已经冲入了那些废墟中,看了片刻,脸色难看的道。 虽然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不过真正亲眼看到这一幕。 那种愤怒还是难以压制。 明明是他们弟兄几个发现,最终却让魏云洲那老东西摘了果实,得了好处。 “柳叔,先找道碑要紧。” 陈望跟了上来,低声道。 “哦,对,不能耽误了正事。” 柳白点点头,目光朝周围扫了一眼,很快,他便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两人一前一后,迅速穿行在封顶的废墟密林中。 一路上柳白不时还会停下来辨认下方向。 足足走了差不多半刻钟。 他终于停在了一面石壁底下。 随后在陈望略显错愕的目光中,取出一把刀子,将杂草灌木清理一遍。 很快。 陈望就看到。 被遮住的崖壁底下,赫然有一处狭窄的石缝,柳白则是探头往里看了一眼。 “还在。” “道碑还在。” “阿望,快来,帮我一把!” 第175章 金纂密箓第章 剑阁传承 “来了。” 从那天在苏家,柳白提及那块道碑开始。 陈望便一直好奇。 他的底气究竟源自何处。 竟然敢说出,纵然离宫分舵的人,将整个雁荡山掘地三尺,也找不出来。 眼下,看着崖壁下那条裂缝。 他才终于明白过来。 此处距离剑阁大宗近百米外,又在悬崖之下,被乱石密林尽数遮掩。 就算从旁边路过,也很难发现。 最关键的是。 当年他们弟兄七人,并未向任何人提过道碑之事。 所以魏云洲也没想到。 几个蝼蚁一样的小角色,不但差点坏了他的道基,更是暗暗藏起了一块价值连城的剑阁道碑。 见柳白招呼自己。 陈望也顾不上太多,收起心思,立刻上前帮忙。 裂缝差不多刚好能容纳一人进出。 最窄处,甚至只能侧着身子挤进其中。 但走过六七步后。 石缝后便是豁然开朗。 出现一座大概一尺见方的石洞。 看周围情形,洞窟应该是自然坍塌而成,并无半点人为穿凿的痕迹。 石洞内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啪嗒—— 柳白掏出一把强光手电拧开。 一道光线瞬间穿破黑暗。 光柱中,浮尘糜动。 或许是封存的时间太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极为难闻的腐烂霉味。 在那石缝深处。 隐隐还能听到滴滴答答的水声。 让人有种心中发渗的感觉。 不过…… 此刻无论是柳白还是陈望,谁都没有在意这些。 只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身前不远处。 那里矗立着一块大概半人多高的石碑。 通体漆黑。 应该是黑曜石或者某种黑色玉石打造。 光线照射过去,石碑上折射着一道道晶莹剔透的光泽,让人不禁沉醉其中。 最为令人不可思议的是。 在那道道交错的光影当中。 无数金色符箓一一浮现。 看上去就像是一尾尾金色蝌蚪在星空中游掠而过。 “这……就是道碑?” 饶是陈望,也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惊人的情形,目光中满是震撼,不知不觉中呼吸都变得稍稍急促起来。 “是啊。” 柳白点了点头。 他们几兄弟,当年第一次看到它时,表现的比他不知道要震惊多少倍。 几个人甚至猜测,石碑是否是件神物? 或者是道门传说中的法器、道器之类。 但可惜,武道和修道,是两条截然不同的修行体系,彼此之间并不相通。 那时他们又是九玄镜的最底层。 哪有资格接触到门内最核心的机密? 只是本能的觉得,石碑是件宝物,却无法破解。 “那些金色文字……” 陈望又指着石碑深处浮现出的金文。 作为药王谷真传。 他绝对算得上见多识广。 药王谷传承上千年,除了药典医经之外,还收藏了无数古书。 而他自小又博闻强记。 修行之外,大部分时间都被三位师娘带着看书。 光是流传的古文字,他都掌握了好几种。 但眼下……看着那些浮游的金色字迹,陈望却是难得的陌生。 不对。 准确的说。 似乎在哪见过,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眼神里露出迷茫和不解。 陈望实在都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自己的心绪。 但最让他内心震撼的,远不止如此。 那些金色文字中,似乎蕴藏着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看的时间稍微长了点。 都会让心神沉入其中无法自拔。 强行将视线从道碑上挪开。 陈望暗暗咽了下口水。转而看向一旁的柳白。 “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道门记载中的金纂密箓!” 柳白似乎早就料到他会发问。 并未隐瞒。 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当年他们发现道碑,一心想要破译其中记载。 但那种古怪文字不异于登天之难。 足足几天时间。 一行七人根本束手无策。 最后实在无奈下,想着越过分舵,将其秘密上交总舵,以防被分舵上的人贪墨功劳,也能为自己换取一桩泼天的好处。 但之后收到讯息赶来的长老魏云洲突下杀手。 将一切计划打断。 而他被苏天御所救下,在中海这些年里。 心里一直惦念着这块道碑。 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 硬是将那些金色文字临摹出来一行。 然后不断的翻阅古书。 试图从浩瀚如烟的资料中找出它的来历。 但足足数年功夫。 最终却是以失败告终。 之后还是与苏天御一次闲聊中得到了灵感。 他将那些文字拆开。 前往中海各个道观,前去请教那些老道士。 为了不被人察觉,他每次询问,改头换面不说,还会特地将那些文字打乱。 一连半年时间里。 跑遍了中海所有道观。 最后才得出这个结论。 金纂密箓! 据说乃是道门中一种密文。 只有受箓的道人,才有资格学习,如那些流传在外的法器或者符箓之上刻制的文字就是从中演化而出。 “金纂密箓?” 听到这几个字。 陈望心头不禁狠狠一跳。 他一下想到了张家那块九叠箓雷印。 那些繁杂晦涩的符箓,与眼前这西文字,似乎就有几分相似。 难怪刚才看到的一刹那。 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难道……” 他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只要弄懂眼前这块道碑上的文字。 或许自己真的能够掌控那块雷印! 一想到这。 饶是陈望心境犹如止水,一时间也忍不住嘭嘭狂跳。 雷印啊。 那可是传闻中能够役使九天雷部,三十六雷神的神物。 “对了,阿望,这些金纂密箓极为可怕,应该是记载了雁落剑阁的传承剑术,千万不能看久了,否则很容易伤到心神。” 见他沉默。 柳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忽然一脸凝重的提醒道。 “我知道。” 陈望点点头。 这一点,他刚才就察觉到了。 只不过他实力强劲,只是有种陷入其中的感觉。 但要是换个人……怕是就会被金纂密箓中所藏的剑气伤到心神、气血、丹田甚至根基。 也不知道弄的这么恐怖是为了什么。 陈望腹诽吐槽。 但这个念头还未消失。 他脸色跟着骤然一变。 眯起眼睛,再一次看向那块光影交错、金文浮现的道碑。 或许…… 这块石碑是剑阁留下的一道传承? 若是连其中的剑气都无法撑住。 又谈何继承剑阁绝学。 这念头一起,就像是一道燎原之火,根本抑制不住,在他心头疯狂滋生蔓延。 “阿望?” “你没事吧?” 不知道多久后。 他才从失神中醒来。 看着身前柳白那双狐疑的目光,陈望摆摆手。 “没事,就是想到了些事。” “柳叔接下来,是下山,还是进宗门遗地看看?” 第176章 地宫深处的剑冢 “当然是去剑阁遗地。” 柳白想都没想,便给出了回答。 当年他们一行人,最为遗憾之事,便是没能打破石门进入一观。 之后。 六个弟兄身死。 更是成了他心底始终迈步过去的一道关隘。 时隔这么多年,好不容易重回此处,就算砸他都要将石门砸开,带着他们六人的遗愿看上一眼,也算是了却了心中一桩憾事。 “好。” 陈望也是这么想。 自然不会拒绝。 两人当即将那块道碑挪出石洞。 看似只有半人多高,但石碑却是异常沉重,少说有一两百多斤。 而且,陈望还察觉到一点。 这块道碑少说有一千多年历史,但碑身之上光亮如镜,一尘不染。 即便是穿过那道狭窄的通道,不小心磕磕碰碰,有石屑灰尘掉落下来,也无法在道碑上沾染丝毫。 除此之外。 石碑入手的一刹那,并未如他想象的冰凉刺骨。 反而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他有心想问。 不过看柳白心事重重地样子,想了想还是选择了放弃。 一路抓着石碑,不到片刻的功夫。 柳白便带路到了一座巨大的石梁前。 虽然已经断成了好几截,石梁上满是青苔绿藓,但从中仍旧能够一窥当年的规模。 似乎是主殿的一道横梁。 可惜,岁月无情,在风雨的侵蚀下,只有无尽的苍凉。 “应该就是这了。” 时隔太久,加上这地方被九玄镜的人来回梳理过不知道多少次。 和他印象中的样子,早就大相径庭。 不过外面如何更改。 位置却不会有任何变化。 “这里?” 跟来的陈望,放下道碑,四下看了一眼。 此处和其他地方似乎并无区别。 也都是古树密林、灌木杂草,以及乱石废墟。 “没错,当年我们来时,这座石梁下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阶,现在这幅样子,应该是魏云洲那个老贼让人掩埋了入口,故意掩人耳目。” 柳白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 “应该是。” 眼下陈望也已经看出来些端倪。 比起其他地方。 横梁下明显有挖掘过得痕迹,土质色泽也不尽相同。 最重要的是,此处的树木矮了一截。 显然是这二十年时间里长起来的。 “阿望,来,搭把手,把横梁挪……” 柳白招呼了声。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陈望径直上前,双手托住横梁底下,一声低喝,浑身气血鼓荡如潮,一道惊人的力道爆发。 那座足足有几千斤的横梁。 被他硬生生从地上拉起。 然后轰的一下扔向远处。 “这……” 看到这一幕,柳白只觉得如遭雷击,脑子里瞬间空白一片。 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他本就是明劲武者。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深知其中的差距。 尤其是,刚才陈望动手的那一刹,体内气血鼓荡的动静,让他恍然有种站在钱塘江堤上,感受着千里一线的江潮起伏之感。 气血如潮。 虎豹雷音。 这已经完全不是明劲武者能够领悟的范畴。 对于他的神色变化,陈望并未注意,此刻的他眼神灼灼如火,满是期待之色。 一座千年前的修道大宗。 世上又有几个人有机会进入一观? 挪开石梁后。 他尝试着徒手往下挖了下。 果然。 挖了不到一尺。 地下就传来一道强烈的阻力。 似乎是块石板。 “阿望,还是我来吧。” 终于回过神来的柳白,不敢耽误,迅速脱下背包,从中取出一把工兵铲,几下的功夫,便将上面一层厚厚的浮土挖开。 几块石板、乱石堆积。 将入口处封住。 不过从露出的缝隙看,底下确实如同柳白所说,有一条通往地宫的石阶。 见此情形,两人再不耽误,三两下的功夫,便将乱石搬走。 “柳叔,手电给我。” 低头看了一眼石阶深处,地宫内仿佛笼罩着一重重黑色雾气,即便是强光手电也无法彻底照破。 只能隐约看见尽头矗立着几道影子。 陈望不敢轻视。 一马当先。 柳白身体虽然恢复的不错,但毕竟实力还是差了点。 这座地宫太过惊人,就算是他有看不出深浅。 万一真有凶险,有自己挡在前面,也不至于出现死伤。 “好。” 柳白犹豫了下,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他也清楚,现在不是纠结之时。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石阶迅速往下,不到片刻,便走到了尽头。 “这是?” 只见石阶尽头。 赫然矗立着两尊高大的身影。 一左一右。 长袖招摇、身后负着长剑。 虽然只是石雕,但应该是出自大家之手,栩栩如生。 一千多年过去。 眉宇之间仍是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气势。 “应该是守宫弟子。” 柳白猜测道。 当年他们便见到了两尊石雕。 一开始黑漆漆的环境下,陡然见到,还以为是死人枯骨,着实吓了几个人一跳。 陈望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那就是门?” 随即目光越过两人,看向后方,果不其然,石壁中嵌着一扇高大的石门。 但和两尊石像精雕细琢不同。 石门却极为粗糙。 仿佛是用刀斧之类的利器强行劈砍而出。 还能从中看到无数交错纵横的印记。 “对,这扇门不知道是有机关还是其他,当年我们几个拼了命想打开,但却无能为力。” 柳白神色间闪过一抹回忆,苦笑道。 “魏云洲应该进去过了。” 陈望尝试着推了下石门。 发现并非柳白说的那样固若金汤,反而隐隐有种松动感。 等他加重力道。 石门内更是传出一阵嘎吱的动静。 随即在两人错愕的目光里。 足有近万斤的石门,缓缓朝里推去,露出一条足可容纳几人进出的道路。 为了以防万一。 在石门洞开的那一刻,两人已经迅速闪身,避开躲到一旁。 直到门后再无动静传来。 陈望这才侧过身,举起手电朝门后扫去。 只是…… 等他看清门后的情形。 脸上的神色却是头一次大变。 瞳孔放大,满脸不可思议,有种大白天撞了鬼的感觉。 “阿望……看到了什么?” 察觉到他的异样。 站在他对面门后的柳白,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反手下意识扣住短刀,气血鼓动,身形犹如一张拉开的强弓,随时最好了出手的准备。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柳叔,你自己看看就知道了。” 陈望喉骨缓缓滑动。 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指着门后说道。 见此情形,柳白更是狐疑,闪过身,借着他手中的强光,眯着眼睛朝里望去。 不过…… 纵然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他也没料到。 石门后,赫然是一座插满了长剑的山。 其中大多数古剑都已经锈蚀的不成样子。 但即便如此,只是看了一眼,凌厉无比的剑气仍是如同实质化一样,狠狠刺向他的心神。 “这……这是剑冢!” 第177章 闯剑冢磨砺修为 何谓剑冢? 即为埋葬古剑之处。 不过却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称之为冢。 古人下葬,将生前所用剑随葬,亦或者独葬刀剑,最多只能称之为剑坟。 要以冢字命名。 必然有着无数古剑。 此刻…… 在两人视线中。 石门后方,洞窟深处。 至少埋葬着数千柄古剑,大都已经腐朽不堪,破败的不成样子,但也有不少铮亮如新,寒光闪烁,隐隐有一阵阵龙吟虎啸般的剑鸣声传荡。 即便隔着几十步外。 陈望和柳白二人,仍是能够感受到地宫内凌厉无匹的剑意迎面而来。 四周洞壁上。 更是留下了无数剑痕。 仿佛被切割过一样。 “这……” 看到这一幕。 柳白只觉得心旌神摇,如遭雷击,脑子里一片空白,一瞬间,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这些年里。 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进入石门。 哪怕只是看上一眼,也不算抱憾终身了。 也是因为如此。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 但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自己以前那些猜测是何等可笑。 雁落剑阁的地宫深处,藏的不是剑术、剑典,更不是金银古董、黄白之物。 而是一座埋葬了历代剑阁门人所用古剑的剑冢。 难怪要用那样一扇惊人的石门封存。 而且门上留着无数痕迹。 如同刀削斧凿出来的一样。 他到此刻方才明白过来。 那些哪是人为,分明就是剑冢中凝聚的恐怖剑气,一千多年来在此肆虐造成。 不仅是他。 一旁的陈望同样心惊无比。 纵然来雁荡山之前,他曾在浩瀚如烟的古籍中,找到了一丝半缕,雁落剑阁曾经存在的痕迹。 从只言片语中,也能窥见一些它的可怕。 但他却从未想过。 一个断了传承千年,早就烟消云散的古宗,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程度。 仅仅是剑冢中残留的剑气。 便让他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凶险。 凝神望去。 仿佛此刻黑暗深处所矗立着的并非一座剑冢那么简单。 而是一头沉睡的远古凶兽。 通体散发着滔天凶威以及煞气。 相较于他,柳白更为难熬。 只是看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 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 纵横的剑气,在身外呼啸而过,仿佛刀子在肌肤上用力划过。 强烈的刺痛感。 让他极度不安。 “阿望,你说魏云洲真进去过么?” 犹豫了片刻,柳白还是忍不住问道。 要是下来之前。 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疑惑。 但见识过剑冢内那铺天盖地,恍若重重黑云般的剑气后,他迟疑了。 二十年前魏云洲也不过暗劲修为。 又被他拼死自爆,炸断左手。 那样的重伤,别说只是暗劲武者,纵然是化劲甚至丹劲,都难以承受气血的衰败。 如此境地之下。 他真能挡得住此地剑气? “很难。” 陈望摇摇头。 说得模棱两可,既未确认,也未否定。 毕竟二十年时间。 有着太多的变故。 若是魏云洲那老家伙,在明知不可为的前提下,将雁落剑阁的宗门遗迹上报九玄镜总舵。 上面派来大长老一类的人物。 凭借磅礴无比的气机,强行撑开剑气,也不是不可能。 “也是……” 柳白恍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柳叔,这剑冢究竟怎么回事,能不能说说。” 凝神看了片刻。 陈望越看心中越是惊叹。 药王谷虽是天下隐地之一。 但并无关于剑冢的记载。 刚才借着灯光,看清石门后洞窟内情形的一刹那,他更多的也是震惊。 反观柳白,却是能够一口道破。 想来九玄镜中必然是有类似的记载。 “剑冢,说简单点,其实就是葬剑之地。” “古代那些以剑道立派的大宗,存世时间越久,越是容易引起剑修的注意。” “这些人要么是散修出身,要么就是出自底层宗门。” “想要博取江湖名望,最好的法子便是上门挑战,一旦赢了的话,武道震动,就算输了,也只是将自身佩剑留下。” “雁落剑阁应当也是如此,不断有人上门挑战,留下的剑葬在此地,无尽的岁月里,便慢慢形成了这座剑冢。” 随着柳白一字一句的解释。 陈望终于明白过来。 就如之前张家张狂奴,借着医道夜宴,挑战宁河图。 其实就是差不多的路子。 只不过唯一的区别。 一个是医术之争,另一个却是剑道之争。 不过…… 和前者相比。 剑道之争无疑更让人热血沸腾。 想想在那个武道盛行的年代,无数底层江湖人,不管是为了博取名望也好,还是磨砺自身剑道也罢。 面对雁落剑阁这等庞然大物。 依旧敢于拔剑。 那是何等风姿? 那一把把长剑,恍然就是一个个负剑而行、挺拔如枪、神色霸道的身影。 一时间,饶是他都不禁生出几分遗憾。 若是生在那个年代,想必自己也将是出现在此间的挑战者之一吧? 呼—— 深吸了几口气。 压下涌动的心绪。 陈望转而看向一旁的柳白。 “柳叔,你在这接应,我进去看看。” “什么?” 闻言,柳白脸色不禁一变,下意识想要出声阻止。 但还是慢了一步。 不等他张口,只见眼前一闪,陈望纵身间一步踏出,身影便已经穿过了石门。 “……小心!” 深知他心性的柳白,见此情形,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转而换成了小心。 “好!” 陈望并未回头。 一入洞内。 他便感觉到一阵凌厉的剑气,铺天盖地的朝自己笼罩而来。 犹如深海飓风。 大有将他掀翻绞杀之势。 见势,陈望来不及多想,一声低喝,瞬息之间,潜藏在四肢百骸中的气血尽数被调动。 轰隆—— 削瘦的身躯内,恍若有大潮汹涌而起,拍打着堤坝、礁石,发出一阵轰隆不绝的动静。 同时。 更有一股惊人的真气透体而出。 朝着四周呼啸而去。 无形的真气与剑气,刹那间,在洞窟黑暗中厮杀。 “真气外放?” “他……他是化劲修为!!” 看到这惊人的一幕。 柳白瞳孔一下放大,整个人如遭雷击,比大白天撞了鬼还要震惊。 内劲外放。 这是只有踏入化劲的武者才能做到的事情。 纵然是暗劲巅峰,也能掌握一丝,但也绝对做不到如此程度。 对于陈望修为,他心里其实一直就有所猜测。 但他以为,应该和二十年前的魏云洲差不多。 眼下他才知道,自己还是太过保守了。 十七岁的化劲武者…… 就算是放眼九玄镜内,也找不出几个啊。 这是什么样的妖孽天赋? “给我镇!” 就在他心如乱麻时,一道冷喝声骤然响起,将柳白杂乱的思绪拉回。 下意识抬头望去。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 陈望已经踏出去十多步外。 但……越是靠近剑冢,周身外的剑气也愈发凌厉! 几乎凝聚到了实质! 第178章 第七十六处神封穴 此刻。 陈望距离剑冢已经不足三十步。 但剑气之重,却是犹如摧城黑云,从四面八方疯狂席卷而来。 身处其中的他。 就像是茫茫海域上的一叶扁舟。 仿佛下一刻就会被绞成一堆碎屑。 石门外。 柳白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十指紧握,一张脸上写满了紧张之色。 原本以他的想法,一步步慢慢尝试,就算眼下不行,留待将来也可。 但没想到陈望如此莽撞。 竟然直接冲了出去。 剑冢之可怕,纵然是在千年之前,那个武道盛行的年代,也没有几个人敢随意闯荡啊, 不过…… 在他看来略显冒进的陈望。 却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之前在中海,他一直想要找到一处如同药王谷后山飞瀑那样的环境。 借此打熬筋骨、冲刷气血、磨砺修为。 可惜,却一直没有结果。 但眼下,这座剑冢不就是最好的修行地? 一步步撑过去。 绝对堪比半个月的打坐。 轰—— 感受着身外剑气威压陡然加重一倍不止。 陈望眸光闪烁,低喝声中,五指紧握,直接一拳轰出! 滚滚气血凝聚的拳劲。 与周身之外的剑气瞬间绞杀到一处。 让柳白震撼的是。 仅仅是一道就能让他心神颤栗的剑气,竟是被陈望一拳震散。 身前的虚空中。 一瞬间,仿佛都出现了一条无形的通道。 没有半点耽误,陈望纵步登天,一步数米,速度之快,身后恍然都出现了一片残影。 呼—— 一直到强烈的阻力再次传来。 他这才长长吐了口浊气。 “二十步了……” 陈望低声喃喃。 一双深邃的眸子内璨若星辰。 要是平日,二十步的距离对他而言,只不过转瞬即至。 但这座剑阁地宫,因为受到剑冢侵蚀,整个空间内满是纵横交错的剑气。 贸然闯入。 就等于要以单人对抗剑冢之势。 一步两步还好。 越是深入,所要承受的压力便越是恐怖。 所以即便是他,踏出这二十步也并不容易。 好在剑冢并非无差别攻击。 更像是层层推进。 否则就算他再过自负,也不敢贸然闯入。 停在原地,陈望不敢耽误,大口吞吐着空气,如长鲸饮水一般,趁着间隙,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整好自身气息状态。 否则,等到下一波剑气袭来,他也难以支撑。 只是…… 不到几息的时间。 陈望脸色就骤然一变,拧着眉头,“该死,怎么这么快?” 视线中。 一道有形无质的‘气浪’从剑冢处滚滚而起,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低声骂了一句。 陈望却不敢有半点轻视。 他能清晰感觉到,此刻迎面而来的那股剑气,比起之前要强出数倍不止。 呼—— 深吸了口气。 一身气血再度涌起。 同时,丹田内的真气,也沿着奇经八脉开始流转。 看着那股转瞬即至的剑气,陈望眼底露出一抹浓浓的战意,非但没有退却半步,反而纵身而起,大步流星般朝前冲出。 “阿望……” 看到这里。 柳白只觉得血液都停止了流淌。 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双眼瞪大,满脸担心。 那股剑气中裹挟的威压,即便隔着数十步外,都让他有种神魂颤栗之感。 仿佛瞬间就会被撕成无数碎片。 轰—— 迎身而上的陈望。 却没有半点畏惧之色。 身上气机攀升到极限的那一刻,运劲于右手之上,一拳拍出。 就如那些年在药王谷后山。 面对如同天塌般的水势。 才几岁的他,瘦小的身形站定,抿着嘴唇,用尽全力打出一拳又一拳。 这么多年里。 他不知道打出了重复了多少次这个动作。 运劲、提气、时机、角度。 这一切早都深深刻入了他的骨髓当中。 无形的气劲轰出。 瞬间便与那股剑气相撞。 引发的滚滚气浪,让视线中的虚空似乎都寸寸扭曲起来。 反震力狠狠拍向陈望的胸口。 但他却丝毫不动。 如同一杆深深扎入地下的大枪。 “不够!” “远远不够!” 感受着那股气浪在四肢百骸中横冲直撞,陈望却只是摇头一笑。 倒竖的长发。 双眼猩红。 让他看上去显得无比疯狂。 低吼声中,他竟是硬扛着那股潮涌般的气浪,一步步朝前走去。 每一步,都让他浑身颤动。 仿佛周身都被一道道无形的铁索缠住。 石门后方,柳白双手死死抓着门框,因为用力过度,手背都显得苍白如纸。 在他视线中。 那道瘦削的背影,此刻就宛如一张拉开的强弓。 弓着身形拼命往前走去。 “何必……” 柳白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 但也能猜出个大概。 以他近乎于妖孽的天赋,破境如喝水,毕竟十七岁的化劲,整个天下也找不出来几个。 打坐亦能修行。 又何必这么折磨自己?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陈望,丝毫没有觉得这是一种折磨。 感受着剑气余波在自己身上划过,带来的痛楚,反而让他异常享受。 他走的路。 本来就注定不会一马平川。 无敌路是寂寞的,更是凶险的。 眼下受到的阻碍越多,将来遇到强敌厮杀时,才会越发得心应手。 他宁可眼下受伤。 也不想在生死搏杀间,处处受限。 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更何况,感受着那一道道凌厉的剑气在身躯内肆虐。 他能明显感觉到,搬山镇狱劲凝练的真气也在自行流转,不断开辟窍穴。 先前在吴淞江中打通的神藏穴,此刻在剑气磨砺下,已经愈发稳固。 同时。 第七十六处神封穴,已经隐隐有冲破的趋势。 正常修行,就算他天赋再过惊人,也难以做到这一步。 短短一个月不到。 连破两处窍穴。 放到以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但此刻……偏偏就是做到了。 强忍着内心狂喜,陈望弓着身形,继续一步一步迈出步伐,坚决而稳重。 终于…… 不知道多久后。 感受着身外已经如同漫天风雪呼啸的剑气。 陈望再一次停下脚步。 “四十步了……” 看着之前还略显模糊的剑冢,此时已经近在眼前。 饶是身上衣服被纵横交错的剑气割裂的七零八碎。 洛露在外的肌肤,更是被切出无数细小的伤口,看上去鲜血淋漓。 但他也没有丝毫在意。 一张俊朗的脸庞上,反而满是笑意。 “还有神封穴。” 低声喃喃中,他能感觉到原本幽深一片,如同暗夜般的神封穴上……已经泛起了点点星光。 第179章 绝境之中第章 另辟蹊径 因为背对着石门。 柳白并不能看到他此刻的神色。 只是目露担心的看向那道犹如弯弓的背影。 虽然剑气无形。 但充斥在整个地宫中的威压,却让他感同身受。 何等恐怖! 纵然是二十年前,他实力巅峰时,按照他的推算,自己也绝对走不出十步。 不…… 可能连十步都是奢望。 毕竟那铺天盖地的凌厉剑气,能够将人之身躯轻易洞穿。 更不用说,那犹如天雷般的威压,足以让明劲武者浑身筋骨碾碎,双腿折断,倒在地上无法起身。 “阿望,停下!” 柳白眉头紧皱,心底下意识浮现出一个念头。 想要阻止住那道身影。 只是,如此凶险的关头下,一旦贸然开口,反而极有可能打乱他的思绪,造成气血紊乱,那将会是无法逆转的可怕后果。 所以话到了嘴边。 最终也只是无声吐出。 呼—— 洞窟深处。 陈望身形微弓,咧着嘴,双眼猩红。 目光死死盯着不远外,几乎近在咫尺的剑冢。 神色间露出一抹浓浓的期待。 到了这一步。 他已然能够确认,自己猜对了,也赌对了。 地宫中充斥的剑气,无异于一座重力房。 在这种环境下修行事半功倍! 恐怖的威压,更是能够强行推动自身气血的融合。 只是短短四十步。 就让他省去了至少半个月甚至几个月的苦修之功。 这便是最好的证明。 眼下,陈望能清晰感受到,一缕气血还在不断冲击着神封穴。 打通那一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而已。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压下稍显躁动的情绪。 陈望嘴角勾起一线弧度,脚尖在地上重重一踏,借着那股反震的力道,整个人随之纵身而起。 惊人的是。 充斥在四周的剑气仿佛有灵一般。 刹那间轰然爆发。 犹如一张罗天大网朝他狠狠席卷而下。 “这……小心!” 感受着比之前强出了将近十倍的气势。 即便隔开了几十米外。 柳白仍是忍不住一阵心悸,脸色刷的一下苍白如金纸,紧紧攥着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刺破掌心,鲜血都随之渗了出来。 可惜。 那道惊呼声还未传出去。 就被滚滚如潮般的剑气搅碎,消散在黑夜中。 “坏事。” 柳白更是忧心忡忡。 眼下他哪还能看不出来。 这地宫中的威势,越是靠近剑冢越是可怕。 十步一关隘。 一重难过一重。 如果说石门前只是微风喧嚣,此刻陈望所处的位置,就是狂风暴雨。 低声喃喃了一句。 话音未落。 柳白脸色骤然一变。 只见视线中,那道冲天而起的身影,头顶周身剑气如同雷霆交织,竟是将他一下从半空打落。 “阿望!” 看到这一幕。 他再顾不上其他,提了一口气,就要冲出救人。 只是,一步踏出还未落地。 不远外。 被交织剑气打落在地的陈望,猛然回过头来,低喝道。 “柳叔,不用管我。” “可是……” 柳白身形一滞。 缓缓抬头,目光中满是难以置信。 “放心,这点伤,还没到让我退让的地步。” 陈望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 目光闪烁。 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好!” 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不像作伪,柳白犹豫了片刻,一咬牙,还是将脚步收了回来。 另一头。 见他退回门后。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地宫中的剑气威压,远比想象的可怕不少。 也就是他,气血如潮,暗劲遍布周身,到了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 否则换个人来。 被那样一道恐怖的剑气当头斩下。 恐怕早就身死道消。 柳白断裂的经脉才刚刚恢复,丹田还未彻底修复,虽然只差一线便能破境。 但也只是比寻常人强出一些。 在如此恐怖的剑气下,根本不够看。 别说走到他身边,就是十步处的剑气,就足以将他镇压的昏死过去。 呼—— 吐了口带着血腥的浊气。 陈望眉头一拧。 这最后十来步,确实有些出乎了他预料之外。 原本他是打算一鼓作气,强行打破剑气大阵接近剑冢。 结果却差点重伤。 也就是他反应够快,在剑气临身的刹那,丹田内磅礴的内劲气贯周身,护住浑身上下十三处死脉,再以借力打力的方式强行退开。 所以看似伤重。 实际上却是避开了大部分力道。 只是留下一点皮外伤。 加上气息震荡,一下没有压住导致血水上涌。 但若是柳白贸然进入。 到时候他就必须分心。 在这种境地下,独身一人尚且难度惊人,更何况还要顾及他。 这也是,为何察觉到柳白有踏入地宫的意思后,他一力阻拦的缘故。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等待气息缓和的功夫里。 陈望也没歇着,心思如同电转,举目看向四周,不断思索着解决之策。 身后四十步,强行硬撑可行。 但剩下的这十多步。 要是也这么做,就算能够撑到剑冢之外,也绝对会伤势不浅。 得不偿失的买卖。 非他所愿! “要是……” 沉思间,陈望忽然灵光一现。 目光下意识望向两侧。 这座地宫应该是自然形成,四周尽是悬崖石壁,此间剑气纵然凌厉无比,但也只能在石壁上留下一道道剑痕,并不能将其摧毁。 想到这。 陈望再无犹豫。 提了一口气,纵步而起,折身朝左掠去。 “咦?” 石门外。 看到这一幕的柳白,眉头一皱,眼神里满是诧异。 显然是看出了些反常。 却又无法理解陈望这么做的目的。 不过,以他对其的了解,深知他从不会做无意义之事。 所以还是按下疑惑,凝神看去。 视线中,只见陈望速度极快,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在雾气中穿梭而过。 很快便靠近了石壁之下。 但奇怪的是。 之前寸步难行的他,眼下却并未受到太大的阻碍。 “这……” 见状,柳白眼睛一下瞪大,瞬间明晰过来,只觉得不可思议。 如此短暂的时间内。 找出这座剑气大阵的破绽。 不说别的。 仅是这份沉着冷静,就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果然可以!” 借着石壁遮掩,剑气席卷而成的飓风,虽然仍在头顶四周吹过,但威力却在无形中减弱了许多。 借此优势。 陈望迅速靠近剑冢。 十步、八步……三步…… 轰—— 当他踏出最后一步。 原本犹如死物般的剑冢之上,一把倒悬着的古朴长剑,忽然发出一声铮鸣,然后冲天而起,化作一道寒芒,朝他眉心狠狠刺下! 第180章 剑冢之上第章 有剑巨阙 那把剑大概一人多长。 通体古朴苍劲。 剑身宽阔。 足有一掌大小。 按理说这样一柄剑,应该早就在岁月侵蚀中,腐烂的不成样子,化作一堆破铜烂铁,甚至齑粉。 但偏偏…… 一千多年过去。 整把阔剑毫无腐蚀的迹象。 而且剑刃上寒光闪烁,透着一股令人心惊的锋芒。 “小心!” 这一幕。 谁也没有料到。 插在剑冢上的古剑,本该无主,只能埋葬于此。 但它竟然能自行飞出。 一时间,陈望都怀疑雁落剑阁并未彻底断了传承,还有门人弟子在此镇守。 此刻就是察觉到有外人闯入。 故而驾驭长剑杀敌。 不仅是他,在门外等候的柳白,此刻神色间也是浮现出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如同见了鬼神一般。 惊呼出声! 只是,眼下陈望哪还有其他心思。 在阔剑临空刺来的刹那。 他只觉得身形紧绷,浑身汗毛倒竖,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一身血液在那一刻似乎都停止了流淌。 “搬山!” 不过。 那种情绪只是一闪而逝。 下一刻,他人便回过神来,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搬山镇狱劲。 可不仅仅是一门炼体功夫。 凝练的真气内劲,远超寻常功法。 只听他一声暴喝中。 拳缝之间青光弥漫,犹如握着一道雷霆。 这一拳,他没有半点保留,一身真气尽数凝聚在这一拳之中。 轰! 只听见轰的一声巨响。 那道临空刺来,转瞬即至的阔剑,在汹涌磅礴的拳劲下,竟是被硬生生打的偏离了半寸。 但…… 也就是这半寸。 陈望却是一下如释重负,身形猛地闪开。 速度丝毫不减的阔剑,几乎就是贴着他的耳朵头皮掠过。 刷—— 一缕头发被斩断,轻飘飘落下。 一人一剑,也随之擦身而过。 陈望整个人嘭的一下重重撞向地面,肩胛骨处传来一阵强烈的痛楚,而那柄阔剑则是嗖的一下,从黑雾中穿过,洞穿石洞地面,一下没入半截。 只留下剑柄露在外面。 剧烈的震动下,还在发出阵阵嗡鸣。 呼—— 看到这一幕。 陈望瞳孔一缩,心底罕见的浮现出一抹绝处逢生的情绪。 刚才要是慢了哪怕一息。 眼下……那柄剑洞穿的就不是青石板,而是自己的额头眉心了。 想到这。 他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后怕。 深吸了口气,陈望下意识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酥麻,浑身力竭,再没有多余的力气。 见状,他神色更是无奈,只能苦笑着就势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阿望!” “你……你没事吧?” 石门外。 柳白紧张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从他的角度,只看到一把剑骤然刺出,然后陈望就倒在了地上。 尤其是见他半点没有动静。 一个个不好的念头,在他心里接连浮现。 好不容易压下惊惶不安,这才颤着声喊了一句。 “柳叔……” “我没事。” 听到柳白声音传来。 陈望强撑着身上剧痛,侧了侧身,冲石门外摆了摆手。 刚才那一拳。 不仅耗尽了他全部力气,气血内劲也是消耗过度。 此刻随之而来的。 是剧烈的力竭后遗症。 浑身上下,就像是有无数根长针不断刺下,剧痛席卷,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不过他仍旧是强撑着一声没坑。 “好……好好,没事就好。” 石门外。 听到陈望回应了自己。 柳白那颗都快悬到了嗓子眼的心,一下落回了肚子里。 再也站不住。 靠着石门一屁股坐在地上。 反手抹了把额头,才发现,这么一会的功夫,都出了一身的冷汗,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没事就好啊……” 柳白满脸苦笑。 这要是出了事。 陈望把命留在了这。 他都不知道回去怎么跟苏天御交代。 毕竟人家两个女儿,才刚刚对过婚书。 而苏家对他的恩情何等之重? 当年若不是苏天御,他早就和六个弟兄一样死在了雁荡山。 在中海的这些年,也是苏天御夫妇对他悉心照料。 可以说。 那绝对是过命的交情。 他可以死。 但陈望一定不能有任何事情。 靠坐在石门上,大口呼吸着空气的柳白,忽然很想喝酒。 最好是烈酒。 才能麻痹下眼下的心情。 隔着剑冢石洞,两人一个瘫坐一个躺在地上,谁也没有多说话。 不是默契。 纯粹是没了力气。 不知道多久后。 陈望终于感觉到气血再度恢复,那种重新掌握着力量的感觉,让他无比畅快,恨不得仰头冲天长啸一声。 不过…… 他也知道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强忍着情绪,从地上起身,舒展了下四肢,四肢百脉中顿时传来一阵潮涌般的动静。 “剑冢……” 抬头看了眼。 之前寸步难行的剑冢,此时已经触手可及。 比起之前在门外时。 此刻剑冢带来的震撼无疑更为强烈。 一把又一把的古剑。 错乱交织的堆积如山。 只可惜,其中大部分都已经腐蚀,毫无灵性,成了一堆废铁。 “嗯?” 围着剑冢转了一圈。 他忽然发现,除了之前那把阔剑之外,还有几把保存的也算不错。 探出手抓住一柄,尝试着拔出。 只是…… 还没来得及用力。 那把古剑竟是如同一块受到撞击的镜子,瞬间出现无数道裂纹,然后哗啦一声,碎成无数。 “这……可惜!” 这一幕陈望也是始料未及。 一时间不禁怔在原地。 脸上满是遗憾之色。 能够有资格留在剑冢的古剑,想来当年无一不是天资惊人之辈。 只可惜,岁月无情。 它们被主人留下,葬身此间,生前再如何锋利惊人,如今也只能沦为一堆废墟。 有次前例,陈望并未继续拔剑。 只是叹了口气,转身朝不远外那把插在地上的阔剑走去。 时隔一千多年。 一身灵性竟然没有丝毫磨灭。 还能自行伤人。 阔剑本身一定来历不凡。 甚至极有可能是剑阁传承之器,留在此地,也并非葬剑,而是为了镇压剑冢。 想到这,陈望哪还敢有半点耽误,迅速靠近过去。 双手握住剑柄缓缓用力。 随着一阵嗤啦声响起,足有数十斤重的阔剑,被他硬生生从青石板中拔了出来。 铮! 长剑出世。 都不用驱使。 剑身内顿时传出一道清越无比的铮鸣声。 陈望忍不住眼前一亮。 同时目光落在寒光掠动的剑身上。 只见其中隐隐浮现出‘巨阙’二字。 “巨阙剑?” 第181章 八荒名剑第章 剑中藏意 “巨阙?” 看着那两个古篆铭文。 陈望心头忍不住狠狠一跳,似乎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下意识将阔剑提起,凑近身前,再次细细看去。 直到确认无误。 他拧着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 这两个字看似寻常。 但却不是什么剑都有资格叫这个名字的。 相传巨阙乃是春秋时代铸剑师欧冶子所造,通体看着钝且厚重,但其坚硬无比,故号天下至尊,再无宝剑能够与其争锋。 除此之外。 还有承影、纯钧、鱼肠、太阿、湛卢、龙渊、工布,合称八荒名剑! 脑海里不断闪过关于巨阙的记载。 但陈望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眼下这柄就是巨阙。 毕竟自两千多年前问世,之后便下落不明,如同雨水落入长河,再找不到半点痕迹。 而雁落剑阁乃是道门大宗。 居于雁荡山,避世不出。 只能在浩瀚如烟的古书传言中,能够找到一星半点的记载。 他实在很难将这两者结合起来。 刷—— 摇了摇头。 陈望并未继续多想。 而是握紧剑柄,轻轻挥动了下。 只听见刷地一道惊人的破空声响起,巨阙剑身之上寒光流转,仿佛将眼前的重重黑雾都为之斩破,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记。 就像是一条白色瀑布。 横在半空之中。 “这……” 看到这一幕。 饶是陈望,眼角都忍不住一跳。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从未练过剑术,更未接触过剑道。 刚才那一下,也只是福至心田随意为之。 但引发的效果却是令人震惊。 “除非……” 陈望想到一种可能。 除非这柄阔剑并非凡物,而是一件法器。 千年岁月,不但让它腐朽破坏,磨灭剑气,反而因为镇压剑冢,自行炼化出了一股强横无匹的剑意。 故而才能引起那样可怕的剑势。 所以。 陈望眼神猛然一亮。 纵然他从未修行过剑术。 仅凭巨阙剑中蕴藏的惊天剑意,便可伤人于无形! 想到这,他都忍不住仰天长啸一声。 本来强闯剑冢大阵。 只是想要借助此间交织纵横的剑气,融合自身气血,开辟经脉,打通窍穴。 没想到,竟然还有如此收获。 绝对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刷刷刷—— 紧紧攥着巨阙,又接连挥舞了数次。 一时间,被黑暗笼罩的石洞内,瞬息间寒光四溅掠动。 此刻的他。 就像是一个收到了新礼物的小孩。 “那……那是剑意?” 石门外。 原本瘫坐在地上的柳白,听着洞内传来的破空声,下意识回过头去。 只见黑暗中。 一道道寒芒交织浮现。 远远望去,就像是天穹之上重重黑云中的电闪雷鸣。 看到如此惊人的情形。 他整个人腾的一下站起身,眼神里满是错愕。 当他感受着那些寒光中所藏的剑意时。 错愕瞬间变成了震撼。 剑意啊。 纵然是在千年之前,那个武道盛行的岁月。 能够修行出剑意的剑修,哪一个不是名动江湖的天骄。 气、势、意。 一重难过一重。 剑气易修,剑意却需要明悟。 多少人练了一辈子的剑,却连第二关都迈不过去。 更何况剑意。 柳白之所以知晓,是因为九玄镜中剑修就有不少。 尤其是太上长老。 据说已经将剑练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层次。 但此刻…… 他竟然在陈望身上感受到了剑意。 这是何等惊人! 即便隔着半座石洞,柳白只觉得一道道凌厉无比的气息,犹如漫天雨水席卷而来,看似微风拂面,但却让他心神颤栗。 有种无比的撕裂剧痛之感。 呼—— 石洞内。 陈望缓缓收起阔剑。 长长吸了口气。 这把剑他越看越是满意。 他本身修的就是炼体功法,搬山镇狱劲,无论气血还是肉身力道都远超寻常武者。 之所以不用兵器。 并非其他原因。 纯粹就是没有趁手的。 化劲武者力道千斤,一般的兵器对他来说连擀面杖都不如。 根本承受不住他的气力。 稍微一用力。 都能拧成一堆废铁。 但巨阙不同,无论重量、锋利、坚硬程度,都极为符合陈望的预期。 他甚至有种错觉。 这把剑几乎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完美契合! 唯一可惜的是。 巨阙并无剑鞘。 陈望只能将它负在身后,想着等回了中海,到时候让人打一副,或者拿布缠上,要不然背在身后,太过惊世骇俗! 负着阔剑。 陈望环顾了一眼四周。 正要起身返回。 他忽然察觉到什么,目光再次落在身后那座剑冢上。 失去了巨阙镇压的剑冢。 此刻仿佛一座废墟,死寂沉沉,再没有先前那种令人心惊胆寒的气势。 见此情形。 陈望不禁一阵默然。 他眼下哪里还能没有反应过来。 剑冢大阵,其实阵眼便是巨阙。 千年时间里,它不但镇压着那些古剑,同时,也维系着剑冢中惊人的剑气大阵,以防外人擅自闯入此间。 如今他带走了巨阙。 整个大阵等于不攻自破。 自此过后,这里恐怕就会和雁落剑阁外面那些建筑一样,在岁月中慢慢消失。 只有那些断壁残垣,还能一窥当年的盛景。 想了想。 陈望抱起双拳。 面对剑冢深深拜下。 毕竟是镇宗之器,如今落入他的手中。 也算是得了千年之前剑阁的传承。 这一拜并不为过。 嗡—— 似乎察觉到了这一切。 背在身后的阔剑巨阙顿时发出一阵铮鸣声。 如泣如诉。 在洞窟四周传荡。 让人肃然起敬又莫名感慨。 “放心,我陈望,绝不会负剑阁之名!” 伸手拍了下巨阙剑身。 同时,目光决然的低声喃喃道。 仿佛是听懂了他的心意,原本铮鸣不断的巨阙,顿时平静下去。 见此情形。 陈望脸上的笑意更盛。 再不耽误,转身朝着石洞外快步走去。 “阿望,你,你这是?” 等在石门外的柳白,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看到他安然无恙的归来,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只不过目光扫过他身后那把古剑时。 眼神内再度浮现出一抹难以遏制的惊疑不定。 即便未曾上手。 只是扫上一眼。 那柄古剑竟然就让他有种神魂皆惊的感觉。 “剑冢得来,我有不知来历。” 第182章 九玄镜的麻烦来了 这把阔剑是否真是八荒名剑之一,还是雁落剑阁仿造。 关于这点他并不清楚。 所以面对柳白的询问,陈望并未解释太多,只是随口道。 “对,这地方凶险莫名,还是先出去再说。” 柳白点了点头。 他虽然一步未曾踏入其中。 但就是在门外,他也能感受到充斥在石洞中铺天盖地的剑气。 随意一道,就能让他疲于应付。 更何况,剑冢深处的恐怖。 两人一前一后,不敢有半点耽误,转身沿着石阶迅速返回。 一直到重新出现在灵峰峰顶的密林中。 虽然外边还是重重黑夜,山风呼啸,树叶簌簌而响,头顶星空如缀,天地间寂静的有些渗人。 但柳白还是恍然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 “阿望,接下来是?” 大口呼吸了几口空气,等到犹如乱麻般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柳白这才回头问道。 陈望负剑紧随其后。 看了一眼头顶之上的星空。 此时月明星稀,天穹呈现出幽暗的天青色。 “柳叔,最多再有一个多小时就会天亮。” “不能再等了,先行下山,回到古镇再说其他。” 药王谷的造化长生功,有山医命相卜五术,其中卜字篇,也就是太乙感应篇,上观天星下审地脉,对于宇宙星空了解极深。 陈望只看了一眼,便知道了时辰。 他们上山时都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雁荡山山路崎岖难行,下山将会更为艰难,何况,他们还带着一块百十斤的道碑,到时候花费的时间只会更长。 最关键的是。 剑冢中大阵未破。 也就代表着,魏云洲这些年里并没有成功进入其中。 雁荡山下藏有剑阁古迹。 这件事极有可能被他隐瞒。 九玄镜总舵并不知晓。 以那个老家伙锱铢必较的性格以及残忍凶悍的手段,绝不可能就这么放弃。 最大的可能只有一点。 那就是派人镇守此地。 一是为了找寻柳白的下落。 毕竟当年他自爆掉下悬崖后,一直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第二点,则是为了守住此间的秘密。 从他的角度推测,魏云洲此举大概率是想着等到修为进境,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时机进入洞府,获取剑阁传承。 可惜…… 魏云洲恐怕到死都想不到。 他二十年的谋划和等待。 最终却成了一场空。 剑阁传承尽数落到了陈望手中。 “好,阿望,听你的。” 柳白稍一思索,立刻就明白过来他的心思。 他如今才刚恢复一半。 连明劲都还没有踏入。 可以说只是比普通人强出一线。 若是真遇到离宫分舵的高手,到时候想要下山,无疑难如登天。 魏云洲二十年谋划。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日思夜想的道碑终于到手,他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赶回中海,找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闭关。 尽管恢复修为的同时,也能沉下心思,参悟道碑中的秘密。 他已经四十几岁。 魏云洲那老东西更是年近古稀。 隐忍了这么多年,他做梦都想报仇雪恨。 “走!” 闻言。 陈望再无半句废话,直接探手抓向石碑。 足有数百斤的剑阁道碑,在他手中竟是轻飘飘如同一张白纸。 同时周身气血流转,整个人纵身而起。 如同八步赶蝉、眨眼间便消失在密林内。 见状,柳白满脸难以置信,但也不敢有丝毫耽误,迅速追了上去。 等他穿过密林。 抵达登天梯处时。 举目望去,陈望都已经下了差不多一半路程。 借着头顶熹微的星光。 柳白只能看到,半山腰上,一道身影单手托着数百斤的石碑,追星赶月一般,速度之快,实在超乎想象。 “呼——” 看到这一幕。 柳白更是惊叹万分。 相处的时间越久。 他就感觉越发看不透那个少年。 药王谷明明是医道圣地,但陈望在武道上的修为却是常人难及。 纵然是底蕴深厚的九玄镜。 也难以找出几个这样天资盖世的妖孽,能与他相提并论。 “柳叔,尽快!” 就在他调整呼吸时,耳边骤然传来一道提醒。 柳白下意识凝神望去。 只见一转眼的功夫。 之前还在半山腰的那道削瘦背影,此时已然抵达了悬崖平台处。 夜风呼啸,吹的他一身衣衫猎猎作响。 站在那株古树之下。 背负古剑、手托道碑。 恍然如同仙神一般。 “来了……” 柳白暗暗咽了下口水,不再多想,提了一口气,咬牙快步追去。 差不多两三分钟后。 他才终于走完全程。 能够被剑阁弟子作为修行之地,攀行登天梯之难可想而知。 仅仅两三分钟的时间。 能够越过整个山崖。 柳白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自傲。 要知道当年,他们一行七人初次来此时,那时的他无论气血、状态还是武道修行,都在巅峰。 但就算如此。 当年有花了足足半刻钟方能登顶。 只是,当他气喘吁吁追上古树之下那道身影时,却发现陈望神色凝重。 棱角分明的脸上。 更是杀意深重。 “出事了?” “还好,只不过可能有点麻烦。” 陈望摇了摇头,同时朝着古栈道上怒了努嘴。 似乎想到了什么。 柳白脸色骤然一变,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雾气笼罩的灵峰山巅之间。 古栈道上。 一行四五道身影,正大步流星迅速赶来。 隔着近百米,他都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冲天的气血。 “是离宫分舵的人!” 柳白心头一沉。 九玄镜以五行八卦区别天赋根基,如离宫分舵修行火功,气血中自然透着熊熊焚火之意。 他在离宫分舵多年。 一眼就能看出。 “阿望,他们人多势众,先走。” 柳白咬着牙,压低声音催促道。 有魏云洲命令,这些人一定会拼死将他们拖住,然后发出讯息,等待分舵来人支援。 到时候真被围住。 再想走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柳叔,你先走,这几个人我来对付。” 看着忧心忡忡、心急如焚的柳白,陈望却是摇了摇头。 这些人显然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他若是独身一人。 安然离开自然易如反掌,但眼下带着柳白,走脱可就不容易了。 而且距离太近。 那些人若是拼死追赶,一定会拖住他们的行程。 所以最好的办法。 就是一个不剩全杀了。 死人是不会开口的。 说话间。 他嘭的一下将道碑落在地上,然后抽出背后巨阙古剑,没有半分犹豫,独自一人,纵身朝着那一行人冲去。 “不用管我。” “山下汇合就行!” 第183章 白虹贯日第章 破天剑气 “还是一起走……” 感受着他眉心间深重的杀意。 柳白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下意识想要阻拦。 但一句话还未说完。 陈望便已经纵身而去,身形如电,穿行在茫茫黑夜中。 等他举目望去,只能隐隐望见一道背影,虽然削瘦,却挺拔如同一杆扎枪,似乎要将雁荡山这片青冥天地搅个天翻地覆! 仿佛是被感染。 柳白紧紧握着双拳,胸口下气势起伏。 浑身杀意都被彻底点燃。 差点都没能忍住冲动。 对他来说,这二十年的时间,六七千个日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报仇。 而今离宫分舵的走狗近在眼前。 他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 纵然身死也没事。 但理智又在告诉他,眼下先行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二十年都隐忍下来了。 为了几个小杂鱼破功实在不值得。 何况眼下他修行未归,就算冲上去又能做得了什么,和送死没有半点区别。 还有,他绝不能为了一己私欲,让陈望置身险境。 他在身侧。 陈望必然会分心。 到时候拖到离宫分舵的支援,甚至魏云洲本人亲至,情势才是真正的凶险。 想到这,柳白一口牙都差点咬碎。 他恨! 凶险关头,自己竟然一点忙帮不上。 不能亲自手刃仇人。 只能转身逃走。 “阿望,小心为上!” 短短刹那的功夫,柳白一双眼睛里血丝密布,仿佛要渗出血来一般。 远远提醒了一句。 柳白再不耽误,取出一截绳索,将石碑负在身后,咬着牙,从古树下迅速离去。 “呼——” 感受着身后渐行渐远的气息。 纵步之间的陈望,也是下意识松了口气。 要是柳白被仇恨蒙蔽双眼,强行留下,反而会让他有些束手束脚。 但眼下么…… 陈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清澈的眸子内杀气如瀑。 只片刻间。 双方便在悬崖处相遇。 离宫分舵一行人还未来得及多想,便察觉到一股冲天的剑气横贯直下。 几个人眼角一颤。 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头顶漆黑的夜幕中,一道白光凭空出现。 一开始极为细小。 要是不注意的话,甚至会下意识忽略。 但此刻……谁也不敢小觑。 那道细小的白光中蕴藏着的剑气,仿佛能够将整片天穹都一分为二。 “敌袭!” “小心!” “结阵!” 一行人反应还算迅速,也顾不上此刻还身处悬崖峭壁的古栈道上,下意识纷纷抽出刀剑,亦或是躬身沉马,运转内劲。 一人在内。 六人在外。 结成一座看似简单,却几乎没有破绽的阵法。 尤其是身处最中心的那人。 身上气息不断攀升,赫然已经无限接近了暗劲。 甚至比张龙虎还要隐隐强出一线。 九玄镜底蕴极深。 加上又介于朝堂和江湖之间。 过去近百年时间里,不知道掠夺了多少古武功法、阵术以及兵器。 眼下他们所用的便是七星阵。 脱胎于战场厮杀上的阵法。 不过防御力更为惊人。 七个人,足以抵挡千军万马的冲杀。 不过。 面对头顶那道白虹贯日般的剑气,一行七人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来人手段实在太过惊人。 说是惊世骇俗也不为过。 九玄镜中不是没有剑修存在,但何曾听闻,有人随手一挥便能发出如此恐怖的剑气。 轰—— 不等他们多想。 头顶那道上一刻还远在天际的白光,已然近在咫尺。 之前细若白线,眼下已经如同一道横挂在天穹上的大河瀑布。 “老天!” “这真是剑气?” 一行人目露震撼,心如擂鼓,不少人内心已经生出不可力敌的绝望情绪。 但他们身下就是万丈悬崖。 退无可退。 更何况,一旦有半点退缩的意思,等待他们的必然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都他娘给我闭嘴!” “全力结阵,谁要是敢动摇,老子第一个宰了他。” 身处七星阵中心的,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大概三十来岁。 脸色干枯,像是纵欲过度。 但离宫分舵上下谁不知道,这个叫蒙仇的家伙,心性阴狠,手段残暴。 此刻蒙仇更是鹰视狼顾,目光如刀在周围六人身上扫过。 一字一句中,透着冲天的杀意。 “通知魏舵主没有?” “已经发过讯号了。” “那就好,只要拖到舵主和长老们前来,一切就会相安无事!” 蒙仇咬着牙低吼道。 他们算是离宫分舵的一支。 奉魏云洲的命令,常年秘密驻守在雁荡山。 目的就是为了抓捕分舵的叛徒柳白。 据说此人,二十年前盗取了分舵中的一件至宝,被那时还是长老的魏云洲察觉,一路追至雁荡山附近。 几个帮手尽数身死。 唯独那个叫柳白的家伙,走投无路之下,强行自爆一身真气,偷袭魏长老。 也是命大。 跌落悬崖的他,竟然不知所踪。 魏云洲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一直派人镇守。 他们一行人,这些年里其实也并没想过此事能成,毕竟过去十几二十年里,多少人来,也从未发现柳白的半点踪迹。 他们私底下都在猜测。 那个叫柳白的叛徒,估计早就死了。 毕竟从雁荡山灵峰万丈悬崖,别说是人,就是神仙摔下去也没命啊。 不过。 碍于魏云洲势大。 谁也不敢多说罢了。 镇守的几年里,一行人都是抱着完成任务的心思,想着早点混完,在舵主那里刷个脸,留个印象,也好早日回到分舵。 说不定舵主一高兴。 还能往上爬一爬,或者赏赐门中功法,此生也有机会踏入化劲。 只是…… 谁也没有料到。 这么多年都毫无动静的柳白,今日竟然真的回来了! 发现两人的刹那。 一行人立马往分舵发了讯息,然后想要将他们强行留下。 活捉叛徒! 绝对是大功一件啊。 离宫分舵谁不知道舵主对那个叛徒恨之入骨,要不是他,也不至于断了左手,以至于武道修为这些年里一直难有精进。 但超乎他们预料的是。 面对他们的围杀,区区两个叛徒非但没有逃走,竟然还敢返回。 见此情形,蒙仇更是兴奋。 带着几人沿着栈道追来,仿佛已经看到了活捉两人,舵主赏赐的情形。 可是…… 还没来得及激动太久。 那个年轻人,只是抬手提剑,冲天一挥。 如同大河瀑布般的剑气,便打破了所有人的幻想,让他们瞬间置身死境! 轰—— 眨眼之间。 撕开重重雾气的白光,终于落下! 第184章 武道宗师第章 人间剑仙? 这道剑气。 准确地说是剑意! 乃是巨阙镇压剑冢千年时间里,自行炼化而出。 这一剑,无论是陈望力道、心念,还是巨阙的蓄势、神意,皆在巅峰,几乎短暂的达到了人剑合一,这种只存在于江湖传闻中的境界。 所以。 看似轻飘飘一斩。 实际上,却无疑是将巨阙剑中的意,铺天盖地尽数爆发。 轰—— 白光落下。 蒙仇七人拼死维系的七星阵,就如一张白纸,连一瞬息的功夫都没能挡住,便被裁开破碎。 而后那道剑气丝毫不减。 斩向几人。 “糟糕……” 在七星阵被破的刹那,蒙仇心神一沉,脸色剧变。 一股强烈的死亡气息笼罩。 哪还顾得上其他人,深吸了口气,头都没回,整个人纵身一跃,朝悬崖下冲去。 “蒙统领!” “完了!” 见他临阵逃走,剩下六人顿时满脸绝望。 心思灵敏的也想跟着离开。 但他们实力太差,而且根本来不及,剑气横贯而下。 一直到那道白光撕开悬崖下的重重白雾,消失不见后,几个人仿佛才反应过来,下意识低头看去,手臂、腿脚,甚至还有头颅。 慢慢从身上滑落。 血水冲天而起。 连身下的古栈道,也是一分为二。 剑气太过锋利,而且速度快若闪电,切开肉身时,几乎都察觉不到半点痛苦。 “老天……” 悬崖下。 蒙仇也是命大。 预感到死亡笼罩的他,抛弃部下拼死逃脱,在自爆一成真气的代价下,竟然真的逃掉了白光剑气斩下的范围。 此时双手双手抓着一块石头。 整个人挂在陡峭的悬崖上。 抬头看着头顶上,瞬间死去的六个手下,以及轰然坠下的古栈道,整个人恐惧到了极点。 一剑啊。 还是隔着数十米外。 拔剑随意一斩。 六个明劲武者就像白纸一样被裁开。 这是什么修为? 武道宗师! 还是传说中的人间剑仙! 蒙仇脸色惨白,浑身忍不住的颤栗,短短片刻的时间里,浑身冷汗直冒,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和手底下那几个人不同。 他出身武道世家,只不过家道中落,无奈之下,才选择进入九玄镜。 无论眼界还是实力,都比他们高出一截不止。 但就算如此。 他也从未听闻有人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咚咚咚—— 就在他心乱如麻时,相隔不高的崖顶边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蒙仇脸色一变。 再不敢胡思乱想。 强行收敛气息,连呼吸声都被压住,整个人更是死死贴着石壁,恨不得找条石缝钻进去,生怕惊动头顶那位绝世剑修。 “有点意思……” 悬崖顶上。 陈望已经收剑而来。 面对这一剑的结果他还是极为满意的。 不过临阵逃走的那道身影,却没有逃过他的察觉。 能够如此果决,想来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 至于实力倒是一般。 之前纵身而来时,他抬头一扫,七个人的境界实力便尽收眼底。 无一例外。 全是明劲武者。 唯有逃走的那一个实力稍强,但也并未突破暗劲。 还有一点,让他觉得有意思的是。 从他身上散发的气机看极为驳杂。 既有属于离宫分舵的火意,还有一股属于其他的气息。 应该是在修行九玄镜的功法之外,还有其他法门。 “出来!” “藏头露尾,就以为能逃过我的眼睛?” “我数三个数,不出来,死路一条!” 目光从断开的古栈道上移开,在悬崖底下扫了一眼。 蒙仇自以为隐藏的深。 实际上在陈望看来,就像是黑夜中的灯盏,破绽百出。 “这……” 借着悬崖上乱石和灌木躲藏的蒙仇,听到头顶传来的冷喝声,心头不禁一沉。 大颗冷汗从额头上渗出。 顺着脸颊上滑下。 啪嗒啪嗒打在身下的石头上。 “一……” 蒙仇还在犹豫。 那道冷漠的声音,已经在开始倒数。 原本他还在想,陈望是不是在诈自己,其实并未发现。 但此刻……他绝望了。 他看似做的无比完美,甚至躲过了那道贯穿天地的剑气白虹,但那又如何? 在一位疑似剑修宗师的眼里。 自己所做的一切简直形同虚设。 更为可笑的是。 之前他们围杀而来,见他还敢转身还手惊喜莫名的样子。 如今看来实在幼稚的让人可怜。 “二!” 陈望口中再次冷冷迸出一个数字。 声音不大。 但落在身下十多米处悬崖半空的蒙仇耳里,却比滚滚天雷还要恐怖。 翻涌的心绪,差点让他身形不稳,跌落万丈悬崖。 “前……前辈。” “别出手,我,我愿意归降于您!” 一咬牙,蒙仇再不敢耽误,冲着头顶大喊道。 以那一位的恐怖手段。 他丝毫不会怀疑,要是再敢躲藏避而不见,等待自己的绝对是凌空一剑。 六个手下被剑气贯穿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甚至都还没有彻底散去。 他不敢赌! “滚上来!” 听着底下传来的求饶声。 陈望脸色间不禁闪过一抹冷笑。 “是,前辈,千万不要动手,我这就上来。” 蒙仇暗暗咽了下口水。 沿着陡峭的石壁迅速攀行上去。 不到片刻,他双手抓住崖顶处一块突起的岩石,整个人纵身一跃落下。 下意识躬着身体,想着怎么说才能留下一条命时。 他忽然一下怔住。 嗫嚅着嘴唇,心中惊疑万分。 本以为能施展出那样惊天一剑的宗师人物,不说年近古稀,至少也应该有四五十岁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 站在眼前,负剑而立的,竟然是个年轻到过分的少年。 估计顶了天也就二十左右。 只是…… 这怎么可能! 武道修行是水磨工夫。 一步一重关。 就算从出世就开始练武,十几二十年的时间,怎么也不可能修炼到武道宗师啊。 九玄镜那些常年闭关、寻找突破道境之路的人。 哪一个不是年过花甲。 甚至还有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老怪物。 就算他见多识广,一时间,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完全无法想象,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他迟疑时。 一道冷冽如冰的目光射来。 仿佛能洞穿他的心神。 蒙仇顿时如遭雷击,再不敢分心。 “叫什么?” 陈望冷冷瞥了他一眼。 “回前辈的话,在下蒙仇。” “魏云洲派你来的?” 听他一口道破舵主的名字,蒙仇心中更是错愕,但也不敢隐瞒。 “是,我们奉命在此,已经足足三年。” 第185章 镇压一世的剑阁阁主 “叛徒?” “有点意思……” 听完蒙仇一番解释,陈望嘴角不禁嗪起一抹弧度。 果然被他们猜到了。 魏云洲那老东西,不但将雁落剑阁洞府遗迹之事尽数隐瞒,更在他们七人身上安下桩桩罪责。 在离宫分舵内。 柳白七人成了万恶不赦的叛徒。 而他非但没有承受任何惩罚。 甚至因为抓捕有功。 二十年时间里,一路扶摇直上,从分舵长老一跃坐到了舵主的位置上。 实在可笑。 但细细一想,似乎又在预料当中。 毕竟历史往往是由胜利者书写。 更何况,对九玄镜而言,魏云洲的分量远远高过几个底层的小人物。 “前,前辈。” 感受着陈望话音里的嘲弄和冷意。 蒙仇小心翼翼的想了句措辞。 “说。”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望眉头微皱,冷眼一扫。 蒙仇更是觉得如坠冰窟。 身形佝偻,眼眸低垂,再不敢对视。 “前辈和魏云洲之间可是有仇?” 闻言,陈望脸上的玩味之色更浓。 虽然没有看到陈望的脸色,不过蒙仇也能察觉到那抹让他如芒在背的寒意。 后背冷汗如雨。 整个人表现的更是谨小慎微,生怕一字半句触怒了身前这位前辈。 “不瞒前辈说,在下……不对,准确的说离宫分舵上下,早就对他心生不满了。” “魏云洲残暴无度,仗着天高皇帝远,在分舵中一手遮天。” “我们这些人,稍有犯错,动辄就是打骂甚至杀人,只不过碍于权势,大家伙敢怒不敢言。” “前辈想去离宫分舵,蒙仇不才,愿为先锋,在前辈账下任您驱使。” 蒙仇咬着牙,一番话说的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若是之前那六人还活着。 恐怕都要目瞪口呆。 毕竟离宫分舵上下百十号人,谁不知道他蒙仇就是魏云洲麾下一条疯狗。 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 眼下竟然能说的如此义正言辞,实在是将心黑手狠脸皮厚几个字演绎到了极致。 “看来魏云洲确实不得人心啊。” 陈望淡淡一笑,不置可否的道。 似乎完全没有看出他的用意。 “是是是,前辈,您是不知道,魏云洲那条老狗丧尽天良,坏事做尽,门中兄弟早就想将他拉下马,只是苦于他实力太强,难以对抗。” “但要有前辈在的话,离宫分舵上下必定齐心协力,斩杀了那条老狗。” 蒙仇强忍着心中惊喜。 故作镇定的补充道。 言语之中,更是将对魏云洲的称呼,从舵主变换成了老狗。 看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的样子。 仿佛他们真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看他演得如此逼真。 陈望心里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感慨。 这家伙没去演戏,实在是浪费这份天赋。 “说完了?” “呃……” 蒙仇心底一沉。 但又有些摸不清这位前辈的意思。 小心翼翼的抬头,偷偷瞥了一眼陈望。 只是此刻的他,神色平静,双眸静如古井,不见半点波澜起伏。 负手站在那。 似乎神游天外。 身上却自有一股深不可测的气势。 一时间,蒙仇心里更没有底。 “说,说完了。” 脸上堆起一抹谄媚,蒙仇小心的点了点头。 “既然说完了。” “那就上路吧!” 陈望淡淡一笑,神色温和,声音如同微风拂面,让人如沐春风。 但落在蒙仇耳中。 却是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 艰难无比的抬起头,一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什么?” “我说你那些部下还没走远,应该还在黄泉路上等你。” 陈望脸上的笑容更是和煦。 但在蒙仇看来,却无异于恶魔。 “不,不,前辈,您不能这么对我,我愿意归降。” “离宫分舵极为神秘,您也需要一条狗,替您带路。” 蒙仇大吼,拼命摇头。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起头,满脸焦急的看向陈望。 “对,对了,前辈,我还知道魏云洲一个天大的秘密,您,一定会有兴趣!”、 说这句话时。 蒙仇就像是一个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说。” 陈望目光澄净,淡淡吐气道。 “雁荡山下有座遗迹,应该是千年之前的隐世大宗雁落剑阁所有。” “魏云洲贪天之功,没有上报,一心想要占为己有。” “这件事他自以为做的隐秘,但我在三年,雁荡山的一草一木根本瞒不过我的眼睛。” “前辈您也是剑修,应该知道一座剑阁遗迹有何等惊人吧。” 一开始他还有些恐惧焦虑。 但说着说着,蒙仇心里不禁多出了几分笃定。 这个秘密,他也是无意中发现。 毕竟在此守山的日子实在太过无聊。 他又不是一个能静得下心的性格。 于是,这些年里除了执行任务之外,他总会在雁荡山四处闲逛,几乎将每一处都看过。 一草一木都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座登天梯更是不知道爬了多少次。 越过登天梯的峰顶,他也喜欢穿过密林,去到那座悬崖边练功修行,或者看看风景。 没想到,有一次路过时。 竟是被他发现了其中的废墟遗迹。 来回研究了几天,他更是敏锐的察觉到,断梁下被人动过手脚。 趁着几个部下没有察觉。 他偷偷从不远外挖了一条地道下去。 这才发现……峰顶下竟是藏着一座地宫,他甚至推开了门,但可惜,地宫内剑气太过恐怖,只是踏出一步,整个人就差点被洞穿。 吓得他再不敢越雷池半步。 而这个惊天隐秘,也被他一直藏在心底,从未与任何人说起。 对他来说。 这无疑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把柄。 打算等到合适的时机,将它与魏云洲作为交易,以换取最大的好处利益。 只是。 蒙仇怎么都没想到,一向风平浪静,无聊平淡的山上,今日竟然会迎来一个如此恐怖的大敌。 眼下为了保命。 他也只能将这个守了几年的秘密合盘道出。 “前辈,你可能不知道,雁落剑阁千年之前,可是修行界的一个传奇,据说当时的剑阁阁主,一人一剑,甚至压的昆仑、烂陀、太白、真武那些大宗抬不起头。” 蒙仇挺胸昂头,神色间略显得意。 这些寻常人可不清楚。 一辈子也无法接触得到。 但他家中曾有一本古书记载了此事。 他发现那座地宫后,结合书上的记载,才断定峰顶地宫就是千年之前那座传说中的剑阁所有。 说完这一切,蒙仇迫不及待的看了眼陈望。 试图从他脸上看到震惊、贪婪亦或者惊讶之类的表情。 但让他失望的是。 完全没有。 那一位神色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还有一抹同情的冷笑。 铮—— 陈望反手拔出身后巨阙。 看都没看心神大乱的蒙仇一眼。 只是屈指在阔剑上微微一弹。 铮鸣声中,一道可怕的剑气发出,横贯而过。 对面的蒙仇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只见他一脸难以置信的低下头,看向胸口处那道正汩汩往外渗血的伤口。 “为……为什么?” “因为你说的太迟了。” 陈望摇摇头,仿佛在看一只蝼蚁。 “什么?” “我不但知道你说的那些,还知道地宫下有座剑冢……” 第186章 一个不剩全死了! “不……不可能!” 听到他一口道破峰顶地下的秘密。 蒙仇顿时如遭雷击。 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 这件事魏云洲做的极为隐秘,当年参与这件事的人,被他用各种手段,不是亲手杀死,就是派去执行有死无回的任务。 二十年时间。 他将一切抹杀的干干净净。 即便来往了数拨人镇守此地。 但谁也不知道,那座看似寻常的灵峰山顶,底下竟然藏着一座千年之前大宗的洞府地宫。 他自己更是无意发觉。 为了保守秘密,他这几年里谨慎无比,甚至睡觉都不踏实,生怕一言一行会暴露此事。 就是想拿剑阁洞府的秘密。 换一个天大的前程。 但如今…… 一切烟消云散。 巨大的震惊和无法置信,一时间甚至都压下了胸口处的剧痛以及心中对于死亡的恐惧。 见此情形。 陈望眼底的可怜和同情之色更浓。 老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既然亲手送他上路。 连最后的真相都不让蒙仇知道的话,未免有些过于残忍了。 想到这,他吐了口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次屈指在手中阔剑上轻轻一弹。 “所以,你以为它是怎么来的?” “这……” 下意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 此时头顶天空已经开始擦亮。 黑雾退散,借着灰蒙蒙的光线,蒙仇分明看到……那是一把极度眼熟的古剑。 “这是剑冢上那把?” 当日进入地宫内的他。 虽然被阻拦在了石门之外,但他却不甘心,一心想要搞清楚地宫深处究竟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毕竟那可是镇压了昆仑真武的剑道宗门。 所以他费尽心思。 终于看清了地宫深处。 那座插满了各种长剑的古坟……以及倒挂在最顶上的那把阔剑。 和那些早就已经锈迹斑斑,被腐蚀的不成样子的古剑相比。 那把阔剑却是毫无半点破损腐败的迹象。 寒光闪烁。 蒙仇虽非剑修,但看到阔剑的那一刹,他就认定绝对是剑阁的镇宗之器。 甚至就是当年剑阁阁主镇压修行界的佩剑。 只是…… 明明近在咫尺。 他却拼死都无法越过雷池。 如今时隔数年,蒙仇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望手中这把阔剑,赫然就是倒挂穹顶,镇压剑冢的那把。 “既然认出来了。” “那就安心上路去。” 陈望冷冷一笑。 这个姓蒙的家伙心思城府太重,脑生反骨。 留在身边必然是个祸端。 他今日敢背刺魏云洲。 他日就会毫不犹豫的背叛他。 这种人死了就是他最好的归处。 噗—— 话音落下。 蒙仇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陈望却没有再给他半点机会,一道锋利无匹的剑气从阔剑中发出,噗的一下将他眉心洞开。 血水四溅中。 蒙仇轰然倒地。 看到这一幕,陈望长长吐了口浊气。 一行七人尽数身死。 和二十年前何等相似。 只不过魏云洲太过自负,以为柳白等人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 最终被柳白所伤不说。 还留下一个让他彻夜难眠的祸端。 而陈望从修行第一天起。 三位师娘就跟他说过一句话。 斩草要除根! 所以,纵然是面对比他弱的对手,他也从来都是如履薄冰,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甚至葛家门来人时。 就算留下了一个吕雁。 也从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只不过他需要一个带路的人。 恰好吕雁最识时务。 但即便如此,为了将一切祸端斩断在萌芽中,他以金针封断了吕雁的浑身经脉。 这世上,除了药王谷一脉,无人能解。 除非一位武道宗师出手。 只不过那种可能性,小得可怜,实在可以忽略不计。 葛家门区区一个江湖帮派。 若是有武道宗师坐镇,也不必多年以来,行的都是那些下三滥的招数和手段。 “差不多该下山了!” 确认蒙仇气息彻底消散,雁荡山上再无九玄镜的后手之后,陈望这才重新将巨阙古剑负在身后,转身回头,径直朝着来时的路,飘然下山。 差不多一个小时左右。 等他穿过茫茫山林。 进入南阁古村村口的那一刻。 天色已经大亮。 清晨的古村落在阳光下,幽静惬意,小桥流水、世外桃源,美的恍若仙境。 村子里炊烟袅袅,一派市井烟火的气息。 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还能见到三三两两的游客。 不时在某座古民居前驻足欣赏。 看到这一幕,陈望心情也下意识平静下来,漫步穿行在村落里,等他一路回到客栈时。 一眼就看到门口的早点铺里。 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时抬头望街头巷尾张望几下。 明显就是在等他。 “柳叔……” 片刻后。 陈望走到他身后,拍了下柳白的肩膀。 心事重重地他,一下惊醒过来。 尤其是看清来人后,眼神更是猛地一亮,下意识张口想要说话,但陈望却是冲他不露声色的摇了摇头。 只是走到一旁坐下。 然后朝店铺里忙碌的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要一笼包子,一碗豆浆。” “好嘞。” 等那边答应。 陈望这才笑了笑。 “先吃饭,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好。” 确认他安然无恙,柳白心里纵然有再多的问题,眼下也是压了回去。 拿起身前桌上早就有些凉了的早餐大口吃着。 吃过早餐。 等回到客栈楼上的房间。 确认隔墙无耳后。 柳白终于忍不住,迫不及待的问道。 “阿望怎么样,那些人没麻烦吧?” “放心吧,柳叔。” 陈望笑了笑,“一个不剩,全死了。” 轰—— 即便在楼下时就有所猜测,但亲耳听到他承认,柳白脑海里还是忍不住轰然一震。 一张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那可是七个明劲武者啊。 每一个身上散发的气息,都远远胜过二十年前的自己。 毕竟能让魏云洲派来镇守雁荡山的人,哪一个不是身经百战的高手。 但眼下才过去多久。 他下山回到客栈,都不过一刻钟左右。 还是心绪不稳,实在坐不住,这才到楼下等候。 加上赶路的功夫。 这么算下来。 陈望斩杀七个明劲武者所用的时间,恐怕都没用到半刻钟。 甚至更短! 这等实力何等可怕。 毕竟就算七头猪杀起来也得耗费不少功夫。 一时间,他心里对于陈望实力的判断,再次无限向上拔高了不少。 “死得好……” 沉默了好一会,柳白才反应过来,眼神里闪过一抹快意,低声道。 “柳叔,有个不好的消息。” “按照那些人所说,魏云洲这二十年里,已经坐到了舵主之位上,更是将离宫分舵上下经营的铁板一块,不臣服或者胆敢背着他来的全被他弄死了。” “想要杀上离宫分舵……难度恐怕不小!” 第187章 封山锁路第章 魏云洲现身 “舵主……” 听到这个词,柳白心底不禁微微一沉。 眼神里遏制不住的的怒火,一时间都不禁为之一黯。 若只是市井江湖的底层门派。 区区一个分舵舵主,根本算不得什么。 但正是因为九玄镜出身,他才比谁都要清楚,那究竟是一个何等恐怖的庞然大物。 九玄镜,前身为粘杆处。 一个类似于明朝锦衣卫的机构,极为神秘,主要职责便是监察天下。 不过清廷覆灭后。 人走茶凉。 曾经权势熏天的粘杆处,也随之烟消云散。 为了防止被秋后算账,粘杆处中人更是纷纷隐姓埋名,藏身江湖。 直到民国年间。 粘杆处曾经的掌库重新出山,召集旧部,又吸纳了无数江湖高手,将粘杆处改名为九玄镜。 自此成为了一个活跃在明暗之间的势力。 将近百年的经营中。 九玄镜势力也越来越大。 为了易于管理。 便以九宫八卦为序,中宫为总舵,统帅麾下八大分舵。 每一个分舵中。 又设有舵主、副舵、长老会以及执法堂。 下属百人甚至数百人。 如地处苍南的离宫分舵,便有百十人。 而实力最为强大的乾宫分舵,据说舵中光是暗劲武者便有将近十人。 说是分舵。 其实就是一股江湖势力。 最关键的是,为了隐秘行事,每个分舵之间,几乎从不往来。 也就造成了一个后果。 那就是舵主权势被无限拔高。 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本以为当年自己拼死自爆将他重创。 闹出这么大的事。 等回去,魏云洲必然会受到分舵甚至中宫总舵的惩罚。 但他打死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那条老狗非但没有受到牵连,反而一跃坐上了舵主的位置。 二十年前,他不过是长老会成员之一,便能肆无忌惮的对分舵中下属出手。 如今地位暴涨,以魏老狗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会将离宫分舵变成自己的宗门势力。 想要复仇。 难度无疑又提升了不少。 “没事……” 柳白深吸了口气,随即攥紧拳头,眼神里那抹仇恨的火光再次点燃。 “六条人命,我与魏老狗之仇,不共戴天。” “就算以卵击石,今生……我柳白,也必杀他!”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 感受着他神色言语中的坚决。 陈望眼底深处不禁闪过一丝赞赏。 这才是武者。 若是连郁气都无法释放,大仇都不能得报,那修行练功的意义何在? “既然柳叔有此决心。” “有用的上的地方,我自当尽力!” 陈望声音平淡。 但字里行间,意思却很明显。 远远不是当日在苏家时的态度。 毕竟那时,他确实以为柳白找上自己,是看上了他镇压张家兄弟的实力,想要借他之手,杀上离宫分舵,为了当年之事报仇。 陈望不是圣人。 还做不到拿自己身家性命为他人搏命的层次。 但今夜所见后。 他从柳白身上看到了那股以死明志的决断。 若是有朝一日,能够借魏云洲的命,作为他武道无敌路上的磨刀石,他倒是愿意放手一试。 毕竟,如今他和离宫分舵之间。 也算是挂上仇恨了。 “多谢。” 柳白点点头。 目光里露出感谢之色。 “好了,柳叔,宜早不宜迟,尽早赶回中海。” 陈望不想过多耽误。 毕竟按照蒙仇临死之前透露的讯息看。 在发现他们两人的踪迹时。 一行人便往离宫分舵里发了讯息。 想必眼下魏云洲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如今赶回正好能够避开。 倒不是怕什么,而是纯粹不想多生事端。 何况他心里还惦念着那块剑阁道碑。 回来的一路上,对那块石碑上的金纂密箓,陈望心里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所以才想着尽早赶回,然后闭关破解。 “好!” 柳白也是如此。 当然不会拒绝。 何况,陈望刚才提及的消息,对他而言,无疑更是一重大山压下,让他倍感压力。 眼下他已经四十几岁。 人生又有多少个二十年时间能够等待。 就算他等得起,他还担心魏云洲那条老狗熬不住先行老死,他更怕当年死在自己跟前的六个弟兄,他们的亡魂在地下等不起。 所以。 接下来的时间里。 他要以十倍百倍的努力勤修苦练。 争取早一日,堂堂正正回到离宫分舵山门。 在众目睽睽之下。 割下魏老狗的头颅,以祭六条亡魂的在天之灵。 下楼退房。 避开外人视线。 将道碑藏在车上。 两人没有半点耽误,驱车离开南阁古村,绕着雁荡山脉的高山密林,一路直奔中海返回。 几乎是两人离去半刻钟不到。 一行六七辆车子,风驰电掣般传说在盘山公路间。 “草,这些狗东西赶着送死呢?” “妈的,你看给我溅一身的泥水。” “就没人管管这帮傻狗?” “谁知道呢,这么陡峭的山路开那么快,估计是急着回家送丧吧。” 看着一行车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快速消失在山间公路尽头。 被强行逼停的游客们,纷纷破口大骂。 片刻钟后。 车队停在了雁荡山口。 一行人迅速下车,却并没有按照规矩排队购票,而是强行闯入门内。 “喂……” 售票员正要阻拦。 一个带墨镜的男人径直上前,一巴掌扇出,恐怖的劲道竟是将他直接打的昏死过去。 见状,原本还想赶上来理论的景区人员,身形一下僵住。 畏惧的看着一行人。 一个个神色阴冷,浑身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谁也不敢阻拦,只能坐视他们闯过山门,朝山顶而去。 很快,一行人便抵达了登天梯处。 只是看着一分为二,倒挂在山崖之间的古栈道,众人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舵主……” 之前在山口出手的男人,带人巡视了一番后,快步走到崖壁间,躬身抱拳,看向身前那道头发花白的苍老身影。 “我刚看过,蒙仇等人不见踪迹。” “此处还有打斗的痕迹,有可能是追杀叛徒去了。” “要不要我发讯息问问?” 闻言。 那道苍老身影却是摇了摇头。 他赫然就是接到蒙仇发讯,一路从离宫分舵亲自赶来的魏云洲。 “不用问了。” “此处血迹未干,死气弥漫,人应该都死光了。” “什,什么!” 不仅是墨镜男人,后方众人全都是瞳孔一缩,满脸震撼。 “那,那个叛徒难道踏入了暗劲?” 墨镜男人犹豫片刻,暗暗吞咽了下口水,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不清楚。” “不过……此地好重的剑气,应该是有剑道强者出手。” 魏云洲不置可否。 “剑气?” 男人愣了愣,下意识四下看去,但却只能感受到呼啸而过的山风,还有一抹微不可闻的血腥味。 至于所谓的剑气。 他完全感受不到。 “别看了,那人应该还未走远,通知人封锁山路,附近村寨,一个不准放过。” “是!” 男人躬身领命,大步离去。 等到一行人迅速下山。 独自留在山巅的魏云洲,双眼死死盯着不远外那座被横斩截断的栈道,满是皱纹的苍老脸庞上,罕见的浮现起一抹凝重之色。 “剑修……” “难道是剑阁后人?” “不好!!” 第188章 二十年等待尽数作废! 想到剑阁二字。 魏云洲脸色猛地一变。 一个极度不好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再不耽误,转身提气,朝着登天梯上纵步而去。 虽然已经年逾古稀。 但一身气血仍是磅礴惊人。 陡峭的山崖间,只能看到一道身影兔起鹘落一般,转眼间便消失在数十米外。 “舵主?” 留下的几个下属。 看到这一幕,一个个不禁面面相觑,下意识就要追上。 毕竟按照舵主所说,蒙仇他们七人已经尽数身死,而凶手还下落不明。 这会山上仍旧凶险莫名。 舵主一人身系离宫分舵上下百十人身家性命。 谁都可以出事。 唯独他不行。 这也是墨镜男人带着众人下山封锁追捕时,还会特地留下他们几人的缘故。 就是为了护住舵主安危。 但谁都没有料到,原本还负手站在悬崖边思索事情的舵主,会突然登山而去。 “滚!” 察觉到后方几人追来。 已经纵身掠至登天梯半道的魏云洲,猛然回头,脸色阴沉如水,一声怒喝。 轰—— 一瞬间。 气血轰鸣。 山道上仿佛掀起了一阵狂风,吹得灰尘碎屑漫天飞起。 “这……” 感受着魏云洲的怒火。 一行人面色更是惊疑不定。 纷纷停下身形,再不敢追上前去半步。 冷冷扔下一个滚字,魏云洲转身继续登山而行。 一直到他身影快要消失在登天梯的尽头。 几个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什么情况?” “谁知道。” “舵主的性格你们还不知道,喜怒无常,乖张可怕。” “嘘……你他娘疯了,背地非议舵主,你想死别拉上我们垫背。 “就是,被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但眼下你敢触霉头,这可是自寻死路!” 一个年轻人刚嘀咕了声。 周围人一个个顿时脸色大变,目露恐惧的看向山顶。 好在魏云洲此刻已经消失在了视线中。 隔得这么远,应该不会听得见。 悬着的心这才松了一线,随即低声怒斥着制止道。 “行了,都别废话,该做什么做什么。” …… 灵峰山顶。 一路狂奔而来的魏云洲,纵然气喘如注,但也不敢有丝毫休息。 强行压下汹涌的气血。 认准一个方向,大步冲入林中。 不到半分钟。 等他抵达那座断裂的石梁前,看着地上那座洞口,散落一旁的泥土甚至都还未干涸,魏云洲再压不住心中怒火,几乎直冲头顶。 双眼瞬间变得血红一片。 双手紧攥。 额头上青筋泛起。 整个人如同一头被刺激暴怒的凶兽。 通往山下地宫的石阶,是当年他亲手掩埋,为了不被人察觉,甚至专门找来两块巨石,将洞口彻底封死。 这些年里。 他不时就会借着巡视的理由来到雁荡山。 其实哪是什么监察巡守。 就是为了看一眼山顶的入口是否被人动过手脚。 二十年时间里。 一直相安无事。 加上当年那个从他手中逃脱的蝼蚁,再没有现身过。 他以为做的天衣无缝。 还有,这些年为了上位,他一直在与长老会中其他人明里暗中的较量厮杀。 也没心思理会这边。 所以最近几年来的次数少了许多。 但就算如此,距离上次来,也就半年不到。 当时入口还没有半点被人动过的迹象,如今再来……却只剩下一座洞口。 如何不让他又气又怒! 藏了二十年的秘密。 一朝做了别人的嫁衣。 魏云洲强忍着愤怒,还是没能压住翻滚的气血,只觉得喉间一甜,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团鲜血。 “该死!” 破口大骂了一句。 随即他又想到了什么。 连嘴角鲜血都顾不上擦拭,一步踏入石阶上,速度之快,黑暗中仿佛掀起了一阵山风。 只眨眼间。 他便抵达了地宫外。 不过看着洞开的石门,他心中怒火更盛。 “不对。” “剑冢,剑冢雷池,连我都无法跨过,我就不信,那个蝼蚁能破开剑气大阵……” 正要发怒。 魏云洲忽然想到。 这么多年之所以一直没有进入地宫。 正是被那座剑冢中散发的惊天剑气阻拦在外。 在他看来。 当初从自己手上逃走的那个蝼蚁。 不过明劲修为。 以他的天赋,别说二十年,就是四十年,也很难跨过大龙门,突破暗劲。 所以,就算洞门大开又如何? 剑冢大阵乃是最好的防御。 从他这么多年里的试探去推测,至少也要武道化劲,亦或者本身就是修道者,方才有着一线机会。 “藏头露尾之辈。” “蝼蚁终归是蝼蚁……” 魏云洲眼神里寒光涌动,冷笑不止。 只是…… 当他跨过石门。 准备看看剑冢情形时。 刚踏入其中,脸上的笑容便一下僵住。 “这……怎么会!” 地宫内一如既往,和二十年前一样的漆黑幽深,伸手不见五指。 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腐烂气息。 但却唯独少了一样东西。 剑气! 对,就是充斥整个地宫,铺天盖地,如同飓风般的剑气大阵。 还记得第一次贸然闯入此间时。 浑身血痕,差点被洞穿身死的情形恍如昨日。 眼下地宫内却是风平浪静,只剩下死一样的沉寂。 魏云洲一脸难看,神情不定。 犹豫了下,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咚咚咚—— 一连足足走了十多步,仍旧毫无动静。 这下,他哪里还会不明白,抿着嘴再无犹豫,一步纵身掠出,眨眼间便出现在地宫最深处那座剑冢前。 要是放到往日。 魏云洲早已经欣喜若狂。 但此刻却只剩下一股极度的狂躁和怒火。 剑冢里除了一堆腐朽的不成样子的破铜烂铁。 曾经那把令人胆寒的古剑,早就没了影子。 这里的一切,早被他视为囊中之物,为此,他不惜足足等了二十年。 拼了命的修行。 就是想要尽早进入地宫,得到雁落剑阁的完整传承,以及那把绝世古剑。 魏云洲自信,只要自己得偿所愿。 别说区区一个离宫分舵。 纵然是总舵主,他也不是没有机会上去坐一坐。 但如今…… 一切就如泡影尽数破灭。 “柳!白!” “老夫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魏云洲眉心阴沉,脸庞狰狞万分。 同时心中怒火再压制不住,化作滚滚气血,一拳轰向剑冢! 嘭! 犹如山崩地裂的巨响声中。 足足经历了一千多年岁月的剑冢,轰然崩塌,再不复存在! 整个灵峰山顶。 都在回荡着魏云洲的怒吼。 第189章 我们姐妹便宜你了! 傍晚时分。 将柳白送回住所后。 陈望也终于回到了清风小筑。 虽然就出去不到两天的功夫,但再次回来时,却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尤其是推开院门的那一刹。 他只觉得一身疲惫云消雾散。 连带着雁荡山杀人后沉积的郁气也随之散去。 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轻松。 没有急着进入。 而是驻足靠在门边举目望去。 无人的小院中多出了两道身影。 一袭白裙的苏清影坐在秋千上,一双长腿白皙如雪,晶莹剔透的脚趾在空气中来回摇晃着。 此刻的她,完全没有平日在公司时的冰山高冷。 就像是个未经世事的少女。 一张绝色小脸上满是欢呼和雀跃。 另一侧的亭子里。 苏灵溪则是抱着一卷书,躺在竹椅内安静的读着。 此时漫天云霞洒落在她身上,优雅精致,满身的书卷气质,让人一看就忍不住陷入其中难以自拔。 这样一幕陈望曾想过,但却是回来时未曾预料到的情形。 眼下的他。 目光落在两个明媚动人的少女身上。 神色间不自觉的浮现出一抹笑意。 目光更是温柔和煦。 这不就是男人最希望看到的画面么? “阿望……” 不知道多久后。 怔怔失神的陈望,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惊喜的欢呼声。 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秋千上的苏清影,瞪大美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了过来。 似乎完全没有想到。 他会在忽然之间返回。 欢呼声也惊动了后边亭子里看书的苏灵溪。 她虽然没有表现的那般激动。 但那双眼神里泛起的笑容和羞涩,却是将她此刻内心展露无疑。 “什么时候回来的?” “怎么没提前打个电话?” 苏清影从秋千上跳下,踩着水晶拖鞋,蹦蹦跳跳的来到身前。 读者嘴唇问道。 话语里看似透着几分不满。 但脸上止不住的笑意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想法。 “刚到。” “这不是先把柳叔送回去,就立马赶回来了么。” 陈望笑了笑。 跨过门槛,很自然的上前拉过苏清影的小手,放在了掌心里。 感受着他大手里的温度。 苏清影娇躯微微一颤。 没有拒绝。 相反一双漂亮秋水眸子里的笑意更柔了几分。 任他拉着自己的手,穿过院落,一路朝苏灵溪那边走去。 亭下,坐在竹椅上的苏灵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低垂着眼眸,故作镇定的将视线落在手里的书页间,只是眼底的慌张、嘭嘭直跳犹如鹿撞的内心,以及握着古书,泛白的青葱手指。 却是将她内心的慌乱暴露无遗。 她的神色变化。 陈望几乎尽收眼底,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旁边的苏清影也是如此。 她太了解妹妹了。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愈发明白此时苏灵溪的心思。 挨着她坐下,又牵起妹妹的手,放在陈望掌心中。 这段时间里。 她已经看的很明白了。 陈望绝非池中鱼笼中鸟,迟早要一飞冲天,或为九天之龙,或做振翅大鹏。 无论心性手段,还是实力。 区区中海这一隅之地,根本挡不住他的脚步。 而且在他接下来的人生路上,说不定还会遇到更多的红颜知己。 既然如此。 与其去和其他女人争宠。 还不如就是妹妹好了。 从小一起长大,妹妹的性格她比谁都清楚。 何况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尝试着去接受。 见状,苏灵溪忍不住抬起头,一双漂亮的眸子瞪大。 说实话。 她这段时日其实挺迷茫的。 尤其是从知道,父母将自己和姐姐许配给了同一个人之后。 还有第一次见面时。 那家伙闯入闺房,无疑给她留下的印象更差。 臭流氓、登徒子。 但随着慢慢相处了解下来。 她才渐渐发现,陈望完全不是印象中那个印象恶劣的男人。 反而璀璨的如同星辰。 耀眼夺目。 让向来自信的她,都为之不禁生出几分自卑。 最关键的是。 这个男人手腕魄力惊人。 只是进入姐姐公司半个月时间不到,便硬生生从冠世那样霸主级别的庞然大物身上咬下一块肉。 江岸集团也随之水涨船高。 一跃跨入中海外贸行业前三的位置。 这可是姐姐许多年都未能做到的事情。 还有,只是陪自己去了一趟医道夜宴,便堂堂正正击败了让中海医道界视为疯子的张狂奴。 那一夜无数曾经被她视为国医圣手的人。 纷纷向他低头示好。 甚至传承了百十年的宁家,中海医道界当之无愧的大前辈宁河图,更是奉他为主。 这些常人数年甚至数十年都不一定能够做得到的事。 他却只用了不到两个月。 这还是只是明面上展露的事情。 一定还有许多她不曾知道的。 但陈望却从来都是安之若素、从容不迫。 不骄不躁。 只有一股掌控一切的强大自信。 这样的男人。 她怕自己无法掌握,更担心配不上。 还有一点。 是她心里始终迈不过去的一道坎。 姐妹二人共侍一夫。 纵然是姐姐,但未免也太过奇怪。 没想到眼下她竟是主动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陈望手中。 “傻丫头,别想太多。” 看着泪眼婆娑的妹妹,苏清影怎么可能不懂她在想些什么。 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从小到大,你照顾了姐姐那么多,姐姐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嗯……” 苏灵溪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忽然间展颜一笑。 仿佛梨花带雨,绝色倾城的脸庞,一瞬间将院落中绽放的花朵都为之压下。 见此情形。 陈望也忍不住会心一笑。 他其实早就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一起坐下来吃吃饭喝喝茶解开心结。 没想到苏清影这么懂事,竟然主动去做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 这件事由她来说是最合适的。 要不然就只能等苏灵溪自己想通。 但更大的可能是,她反而会陷入更深的牛角尖里。 毕竟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儿,性格最为要强,而且内冷外热,与人始终保持着疏离感,外人很难进入她的内心。 “厉害,老婆!” 站在对面的陈望,偷偷朝苏清影梳了个大拇指,无声地道。 见状,苏清影则是白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助纣为虐。 今天过后,自己姐妹俩就是真正陷入狼窝了,便宜那家伙了! “两位老婆还没吃饭吧?” “不知道有没有这份荣幸,一起共进晚餐呢?” 第190章 有人捷足先登了 “哼,油嘴滑舌!” 见他一副没个正经的样子。 苏清影忍不住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一旁的苏灵溪则是掩嘴偷笑。 他总是能够在合适的时间给人以惊喜。 “意思就是可以咯?” 陈望耸了耸肩膀,然后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那就不要耽误了,走吧,今晚老公请你们吃大餐!” 这段时日看似安逸。 实际上压力不小。 一边是雁荡山、九玄镜,一边是八大江湖葛家门,以及张家覆灭带来的后续影响。 要只是一件,以他的实力轻松便能解决。 但一件接着一件,毫无喘息之机。 就算是他,也不可能真正做到置身事外。 尤其是昨夜在雁荡山,不知道是不是受到巨阙的剑意影响,他明显感觉眉宇间的杀气深沉了不少。 确实需要休息下。 还有一点,来中海也这么久了,除了早餐,三人几乎没有安静的坐下享受一顿正餐。 “要不就在家里吃吧……” 苏灵溪犹豫了下。 好不容易今天有空,她更想要安静的空间,读书喝茶赏花。 外面热闹是热闹。 但人多也过于嘈杂了些。 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姐姐轻轻按住了肩膀,“你说的啊。” “当然,随便挑!” 陈望淡然一笑。 如今以他的身家,别说只是一顿饭,就是买房买车这种也是轻轻松松。 仅仅是覆灭张家所得的财富。 就超过千亿。 只不过暂时存在了苏清影那里而已。 “那就去吃船庄!” 苏清影歪着脑袋想了想,目光越过清风小筑的院墙,落在了水天一线的吴淞江上,心里忽然就有了主意。 “船庄?” 这名称陈望还是头一次听说。 之前医道夜宴那次,他倒是稍稍了解了下,中海顶尖的餐馆,似乎并不包含船庄。 “就是在船上吃鱼赏景啦。” 见他一脸好奇和不解。 苏清影忍不住解释道。 “渔舟唱晚?” 陈望心头一动,这倒是他未曾想到的。 住在江边这么久。 不过几乎很少会在夜里出去。 清晨白雾笼罩下的江面他看过不少,半夜乘船渡江的夜景却没有完整欣赏过。 听到姐姐的建议。 原本还略有担忧的苏灵溪,眸子也不禁微微一亮。 船庄她有所耳闻。 胜在静谧,无人打扰。 而且夜色下的江景一定不错。 “那行,听老婆你的。” 瞥了一眼苏灵溪,见她并未拒绝,而且跃跃欲试,陈望当即拍板。 “不过得稍微等我一会。” “冲个热水澡。” 昨晚半夜,攀山下山,再加上出手,出了一身的汗。 眼下又是炎炎夏日。 身上难免会有味道。 好歹是和两个老婆一起共进晚餐,自然不能马虎。 “好。”苏清影点点头,又拉着一旁的妹妹,“走,我们也去楼上补个妆。” 目送两道倩影朝屋内走去。 陈望却是转身回到院外,将藏在一边的巨阙古剑拿起,转而往书房内走去。 这把剑太过凌厉。 又刚刚沾染过人命鲜血。 他不想惊吓到两人。 所以之前推门发现两人出现在院中时,随手便将它留在了门外。 一路去到书房。 走近书架前,伸手在某一处用力按下,只听见一道清脆的咔嗒声响起,随即书架一分为二,向着两侧推开,露出一面暗格。 小心翼翼的将巨阙藏在其中。 之后又从身上拿出一卷画轴样的古卷。 那是刚才回来前,在柳白家拓印那块道碑所留。 此刻也被他放在暗格当中。 这地方是他亲手设计打造。 除了陈望之外,就算是苏清影和苏灵溪两姐妹都不清楚。 这段时间他在中海出尽风头。 虽然尽可能隐居幕后。 但难免会泄露踪迹。 说不定早已经进入了那些真正大人物或者有心人的视线中。 为了以防万一。 他决定还是小心为上的好。 毕竟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二十四小时都在家中。 做完这一切,陈望暗暗松了口气,转身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了下。 等他换好衣服下楼时。 苏清影和苏灵溪两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虽然说是补妆。 但两人国色天香,只是一点淡淡的妆容,便让她们姿色倾城。 尤其是站在一起时。 更是绚烂的令人夺目。 饶是见惯了三位师娘风姿的陈望,看着两道站在树荫下的身影时,都不禁晃了晃神。 “老婆,我忽然有点后悔了。” “怎么了?” 听到这话,两人不禁一愣,还以为他是有什么不舒服或者突然改变了主意。 “这么漂亮的老婆,当然要留在家里欣赏啊。” 陈望摊了摊手。 故作感慨的道。 “呸,油嘴滑舌,走了。” 这句解释让苏清影俏脸一红,忍不住轻啐了一口道。 至于一旁的苏灵溪,脸颊上更是迅速染起一抹红晕,眼眸低垂,难掩羞涩。 “来咯。” 陈望当然不会真的破坏氛围。 亲自开车。 不到半刻钟,便按照苏清影提供的地址开到了一座沿江的渡口处。 让他诧异的是。 渡口内停泊的并非货运船只,而是灯火通明的游艇。 来往的人不在少数。 不过看他们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 毕竟包下一艘游船吃饭赏景,价格不菲,一夜消费至少都得小几万。 要是再开几瓶酒水。 可能十来万都打不住。 等苏清影和苏灵溪两人一下车,立刻引来不少惊叹的目光。 无论在哪,美女从来都是视线中心。 更何况还是一对双胞胎姐妹花。 黑夜下的渡口上,无数人眼神朝两人望来。 见此情形,陈望眉头不禁一皱,哪个男人也不喜欢这种情形,苏清影和苏灵溪却似乎早就习惯了。 从小到大。 这种情况她们遇到过无数次。 也是因为如此,苏灵溪才不喜欢热闹,有了空闲,也宁可待在百草堂书房里看看药经,或者自己开辟的院落里种花养草。 “好了,开心点。” “先去找艘船。” 似乎察觉到了陈望的心态变化,苏清影笑吟吟的挽住他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道。 一旁的苏灵溪也是下意识挽住他另一只手。 “行。” 感受着两人的心意,陈望点点头。 也懒得跟周围那些人计较。 只是。 他没想到的是。 当这一幕落到周围众人视线中,引发的轰动,比起刚才更为惊人。 “那年轻人是谁?” “竟然能同时搞定一对绝色姐妹花?” “靠,老子眼睛都羡慕红了,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的桃花运!” “怎么感觉有点眼熟……是苏家姐妹?” “苏家姐妹?” “苏清影和苏灵溪啊,这你都不知道?” “什么?号称中海冰山冷滟女总裁的那个?” “就是她们,以前在某次婚宴上见过一次。” “那家伙到底是谁,竟然能让冰山女总裁倒贴?” 看着两个绝色女人主动挽着他的手。 一帮人就差把羡慕嫉妒恨五个字写在脸上。 同时。 渡口边一艘即将起航的游艇甲板上。 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孩,看一眼身旁身材高大,冷峻不凡的男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哥,那就是你说的苏姐姐?身材长相确实不错,不过……你好像来晚了,她应该被人捷足先登了啊。” 第191章 盛京方家贵公子 第191 “我看得见,不用你来提醒!” 男人大概二十五六岁。 一身定制名牌西装,头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身材修长,皮肤白皙,长相出众,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嘴角始终噙着一抹隐隐的笑意,一看就是出身优渥、谦谦如玉的贵公子。 这么一会功夫。 不知道多少青春少女、公司白领或者美妇人,含情脉脉的偷偷看向他,沉醉在他那张精致的如同雕刻般的冷峻脸庞上。 只是。 男人却看都没看她们一眼。 全部的视线都落在了渡口处,正往岸边走来的三道身影上。 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却是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 抿着薄唇,牙缝间冷冷迸出几个字。 随着他一句话落下。 四周温度仿佛一刹那都降低了不少。 见状,女孩儿撇了撇嘴,眼神里半点惧色也无。 从小到大哥哥最宠她了。 又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变脸。 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有在他伤口上撒盐。 毕竟这种事对他向来高傲的哥哥而言,一定很难接受。 “老俞,去查下,我要知道那个年轻人的所有信息!” 男人没有理会古灵精怪的妹妹。 而是侧了侧头。 瞥了一眼身后。 在两人后方的甲板下阴影里,赫然还站着一道挺拔削瘦的身影。 “今晚?” “现在立刻马上!” 老俞原本还想继续问问,不过听出少爷话音中几乎压抑不住的冷漠,心头不禁一颤,再无半点犹豫,点了点头,起身穿过船舷去到后方。 很快一通电话便拨了出去。 “哥,一个女人而已,有必要发这么大火?” 女孩儿晃了晃脑后的马尾,忍不住问道。 她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在哥哥身上感受到这么大的火气了。 “一个女人而已?” 男人眉心一沉。 猛然回头。 盯着这个被宠溺坏了的妹妹。 “方曦,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再让我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你就给我尽早滚回盛京去!” 轰—— 迎着哥哥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桃花眼。 女孩儿却是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前所未有的愤怒。 忍不住扁了扁嘴,眼眶里水雾氤氲,眼泪差点从脸颊上滑落,但她还是忍住了。 只是,她还是想不明白。 一个中海二流家族的女儿,就算有几分姿色,又凭什么得到哥哥如此宠爱。 为了她,竟然用这么重的语气说自己。 感受着妹妹写在脸上的委屈。 方修齐心头微微一软。 但还是抿着嘴唇,没有像平时那样去哄。 对他而言,苏清影就像一捧清水,被他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最深处。 多年前,他还在读书时,方家为了培养他的胆略,将他独自一人扔到了远离盛京的中海。 没有动用家族任何力量。 没有人暗中保护。 甚至他的名字,都被刻意更改过。 在外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转校生。 方修齐也按部就班,从未暴露过自己身份来历。 和人接触不远不近。 纵然是同桌舍友之间也总是有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说是同学,但在他看来只是一帮路人罢了。 毕竟方家子弟,注定是要站在云巅俯瞰众生的,迟早他会离开中海,回去盛京,学着怎么掌控一个偌大的家族。 抱着这样的念头。 他打算度过三年就行。 但令方修齐万万没想到的是。 纵然是在盛京那个天才遍布的地方,只要他认真,都能在成绩上随意碾压。 在中海高中。 他却始终被一个女孩子压住一头。 一开始他觉得是自己不够认真。 但第二次成绩下来,他依旧是第二。 这下,方修齐知道自己碰到硬茬子了,于是,他放下了骄傲,加倍努力,直到期末考试来临。 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即便成绩拉开后一名一大截。 但他还是第二。 第一名仍旧被那个叫苏清影的女孩子牢牢占据。 方修齐不敢置信。 心里更是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压力。 要知道,方家子弟,自小就会涉猎琴棋书画、四书五经、以及礼乐射御书数,方方面面皆需涉猎。 而方修齐,更是自小就展现出了极度惊人的天赋。 不管什么东西。 只要他稍微认真,数天时间内就能掌握。 对他来说,学习好只是身上最不起眼的一个优点。 但如今,却被一个女孩子压制。 这让他如何放得下自尊? 所以那一年的寒假,他罕见的没有出门,而是自行将下学期的课程从头到尾全部自学完成。 这一幕让方家那些长辈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等他第二年。 自信满满返回中海,进行第一次大考时。 结果却无疑给了他当头一棒。 还是第二! 虽然总成绩拉近了一些。 但两人之间仍有差距。 这一幕让他实在难以置信,更加无法接受,整个人陷入无比的挫折中无法自拔。 他开始去关注那个女生。 越是深入。 方修齐便越发感慨,天才之间亦有差距! 他已经算是天骄般的人物。 但苏清影那个女孩子,除了上课认真听讲外,其余时间,几乎都没多少心思,或者时间放在学习上。 因为她患有一种怪病。 虽然被一位神医暂时压制,但多年下来,还是时不时就会爆发。 孱弱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她苦学。 但就算如此。 她在学习上仍旧能够做到令人不可思议的表现。 仿佛对她而言,那些枯燥难懂的知识,随意便能学到。 接下来两年时间。 方修齐也曾试图追赶。 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却始终赶不上那个女孩儿的身影。 整个高中三年的时间里。 他都活在苏清影的光环之下。 直到回去盛京。 他进入大学。 又开始绽放夺目的光耀,被无数人视为高高在上的学神时。 只有方修齐自己知道。 比起那个女孩,自己又算得了什么? 大学毕业,他并未按照家族长辈安排的道路去走,而是自行创业,从无到有。 如今短短几年时间。 他名下的修远投资集团,已经成为了盛京私募基金公司的佼佼者,掌握的财富超过千亿。 这些完全是他一力做到。 并未借助于丝毫家族的推力。 整个盛京投资圈里都在风传着他的名字,无论在哪,都是最为耀眼的那颗新星。 多少家族千金对他情有独钟。 但方修齐却一直没有接触过任何女孩。 在他心里,始终藏着一个人,一直心心念念,纵然远隔千里,他仍是在暗中关注着苏清影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她也创建了公司。 江岸集团。 短短数年的时间,便在中海外贸行业崭露头角。 就算再多的人觉得不可思议。 方修齐也不会。 因为他知道以她的能力,做到这一切只是情理之中。 不过从老俞得到的消息看。 最近江岸集团似乎不太顺利,受到一个小家族公司的打压。 听闻这个消息,方修齐再坐不住。 但工作拖缓了他的脚步。 忙碌了足足大半个月时间。 他才终于找到一点空闲,顾不上休息,便立刻来到了中海。 想着只要略微出手。 替她扫清麻烦。 苏清影自然就会对自己心生好感。 只是…… 方修齐怎么都没料到,数年未见,今日好不容易碰上,她……却身边却已经有了其他人! 夜色下,站在船舷处的他,双手死死抓着栏杆,一双眼睛阴沉的几乎要滴出水来。 怎么可能! 从他得到的消息来看。 这些年里,苏清影明明一直单身,全身心都在江岸集团上,为此拒绝了所有的追求者。 但刚才那一幕。 她脸上的嬉笑怒骂完全不像作假。 分明就是陷入了热恋中的女孩才会有的神态。 …… “阿望,怎么了?” “看什么呢?” 一行三人抵达岸边。 苏清影上前问好了一艘游艇。 转身回来,正要拉上妹妹登船,却忽然发现身后的陈望略微失神,目光落在茫茫水域中。 “没什么。” 回过神来的陈望摇摇头。 并未多说。 “老婆,我先送灵溪上船,你稍微等我下。” “好……” 苏清影点点头,眼神里还是略显狐疑。 下意识顺着他刚才所看的方向望去。 只见一艘游艇正破水而去,船舷上似乎还站着一男一女两道身影。 不过隔的太远,根本看不清楚。 见状,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陈望刚才是在看风景。 第192章 又菜又爱玩的苏清影 一行三人上了船。 并不是飘荡在江面上那些价格不菲的游艇。 而是一艘古色古香的画舫游船。 船外走廊上挂着一只只灯笼,让它看上去灯火通明,别有一番意境。 仿佛此刻身下并非吴淞江,而是脂粉流淌的秦淮河,灯火明月间,尽显六朝烟雨。 陈望自小就长在巍巍八百里太行山。 所见所闻,不是苍莽密林,就是茫茫山川。 这种美如画的江南景致,只是在书上看到过。 此刻俯身站在船舷处,吴淞江两岸灯火通明,洒落在江面上,波光嶙峋犹如一道道碎金浮影。 回忆了下。 到中海这么久。 唯一一次夜间出现在江上。 还是那次破开水面,选择在江底修行。 不过那次他心思全在打通窍穴上,哪顾得上周围风景如何,等到结束修行,天色也已经大亮,整片水域尽数被茫茫的雾气笼罩。 最多也就能看到几艘船只。 穿行在水气中。 再多的风景就看不到了。 如今乘船渡江,夜景尽在眼前,让他罕见的有种流连忘返之感。 尤其是远处江风吹来。 没有雁荡山山风那么凌厉。 更没有大雨来临前的狂风那么燥热。 有的只是夜风拂面,如同轻风细雨一般。 一旁的苏清影,张开双臂,一张脸上满是雀跃,仿佛要将整个夜景拥抱下来。 比起她的奔放自如。 苏灵溪就要淑女谨静许多,只是惊喜的看向四周。 “不是说可以吃饭吗?” 等到画舫起航,行至半水当中,看了一路的风景,陈望忽然回过神来。 上一顿正经吃饭。 还是早上在南阁古村,一屉小笼包加一碗豆浆。 之后赶回中海的一路上。 两人归心似箭。 也不想浪费时间,就随便拿了几块面包充饥。 本想着回去吃顿好的。 没想到这么一耽误,转眼都快七八点了。 “有的啊。” 船头处,靠在一起欣赏夜景的姐妹,听到他的嘟囔声,终于收回了目光。 “底下船舱就有餐厅。” “想吃什么都可以直接点的。” “走,灵溪,我跟你说,这种船庄吃的就是一个新鲜,鱼儿都是当天捕捞现做。” 苏清影笑嘻嘻的拉着妹妹的手,笑嘻嘻的道。 大有准备好好宰上陈望一顿的意思。 对此。 陈望并无半点不满。 相反对老婆说的极为期待。 跟在两人身后,踩着木梯一路下到船舱。 别看这艘画舫不大。 但观景区、房间、餐厅甚至还有一个休闲室。 能够喝酒唱歌看电影。 陈望一路走过,也算是长了不小的见识。 不过只扫了一眼便不再停留。 他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尽快吃饭。 胃里都要开始造反了。 进入餐厅。 随意问了下。 陈望要了一份海鲈鱼,据说这种鱼只在与大海连接的淡水河中长有。 不需要什么复杂的做法,更不用太多调料。 简单清蒸一下。 淋上一层滚烫的热油,再撒点细盐,就能上桌。 最大程度保留了海鲈鱼的鲜味。 肉质鲜嫩,让人回味无穷。 见他点了鱼,苏清影和苏灵溪也各自点了几份菜。 之后。 三人在餐厅等待。 不到半个钟头,一桌子的饭菜就已经上齐。 分量不算大。 胜在精致新鲜。 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扔进嘴里,细细嚼了几口,顿时,一股鲜味在舌尖绽开。 因为在太行深山里长大。 吃鱼的机会较少。 所以仅有的几次印象都比较深刻。 心里下意识将眼前这份清蒸海鲈鱼,和昨天在南阁古村里吃到的香鱼做了个比较。 两者都是以鲜香出名。 不过香鱼更多的却体现在香字上。 此刻桌上的海鲈鱼味道更为鲜美。 “好鲜啊。” 见他细细品味,一旁的苏清影也夹了一块。 鱼肉一入口中。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不禁一亮,脸上满是惊叹之色。 之前在清风小筑。 其实也是临时起意。 这些年忙于工作,也只是在网上看人安利,一直没时间来尝试下。 没想到,只是一份清蒸海鲈鱼便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她爱好不多。 除了刷剧之外,就是美食。 可惜总是太忙又没有太多机会。 看到两人都对此赞不绝口。 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苏灵溪,下意识也夹了一小块慢慢品尝着。 “真的好吃啊。” 和姐姐吃货本质不同。 她对这些并没有太多的追求。 平时能自己做就绝不会去外面吃。 没想到船庄的饭菜还挺合自己胃口。 眯着眼睛,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只小猫咪,默默的吃着食物。 比起她的安静。 桌子对面的陈望和苏清影,就没有那么安分。 苏清影不小心夹到一块辣椒。 向来不喜欢吃辣的她。 本来想着扔掉。 不过当她看到一旁正在大快朵颐的陈望,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狡黠,偷偷将那块辣椒放在了他碗里。 然后故作镇定。 不时偷偷瞥上一眼。 但让她奇怪的是,陈望就像没事人似的,甚至特地挑了几块辣椒吃下。 见状,苏清影都觉得嘴里一阵火辣辣的疼。 “不辣吗?” 犹豫了下,她还是忍不住问道。 “辣?怎么会,这就是配菜,一点不辣,不信你尝尝。” 陈望也故作不知。 挑出一块道。 “真的?” 苏清影惊疑不定。 有心尝试,又怕这家伙是在骗自己。 “当然是真的,不吃算了,我还担心不够呢。” 随手挑了下筷子,通红欲滴的辣椒顿时精准无误的落入口中。 “等等……” 看到这一幕,苏清影赶紧拿起筷子,特地夹了一块小的,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尝试着咬了一口。 哗—— 刹那间。 一股强烈的辛辣在味蕾间炸开。 “呼呼呼。” “好辣好辣。” “啊啊,陈望,你个骗子!” “我要杀了你!” 苏清影被辣得泪眼婆娑,随手抓起桌上一双筷子砸了过去。 陈望再也没忍住,噗嗤大笑,之后更是轻松躲开她扔来的筷子,一把抓住放在桌上。 一旁的苏灵溪,见状不禁无奈的摇了摇头。 多大人了还跟小孩似的。 不过知道姐姐不能吃辣的她,早早就准备了一杯牛奶递了过去。 苏清影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如同点着了似的嘴唇稍稍舒适了一些。 不过还是不忘对陈望抛去几记杀人的眼神。 “辣椒可是好东西。” 陈望摊了摊手,一脸无辜的样子。 “药性考中说它温中散寒、除风发汗,去冷癖!” “你体内的寒症并未完全消除,多吃辣椒对你来说只有好处。” 见他说的头头是道,不像胡说,苏清影秀眉微蹙,但又摸不准是真是假,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妹妹苏灵溪,眼神里透着一丝求证。 “真的。” “姐,这些确实是药性考中记载的内容。” 听到这话。 苏清影忍不住撇了撇嘴。 有心反驳,但想到似乎是自己先来的,又不能多说什么。 只能嘟着嘴生起了闷气。 见状。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抹弧度。 脑海里更是下意识浮现出几个字来。 又菜又爱玩! 第193章 观潮起势而破境 吃过饭。 画舫继续沿江而下。 三人各自在船尾找了一张竹椅,沐浴着头顶星光,夜风拂面,茶几上放着茶水饮料,触手可及。 沿途两岸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 车水马龙,繁华盛景。 有种船在江中游、人在画中坐的感觉。 让人为之沉迷。 陈望随手拿起一瓶冰啤,目光越过左侧岸边的大厦,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刺骨的酒水。 一下将身上的暑气消散。 忍不住发出一道满意的声音。 来中海也这么久了。 这还是头一次感觉整个人全身心的放松。 之前在清风小筑,虽然躲进小楼不问世事,但外面的千丝万缕,总会打搅到他。 哪像现在,放空思绪。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 喝喝酒赏赏景。 还有两个绝色老婆相伴。 人生最惬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吧。 “前面快到三江合流处了,夜景超美,难得一见。” 就在他微微失神时。 耳边忽然传来苏清影的提醒声。 三江合流? 敏锐的捕捉到这几个字。 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这处景点他也有耳闻,吴淞江并非一条单独的水系,与数条大江水域接流,之后一同流入大海。 他之所以知道。 并不是那一处的景点如何漂亮。 纯粹是三江合流,引发的水势滔天起伏,如同水中倒瀑,凝聚一座水中古城。 从而引来不少江湖人。 在此眺望水势,试图观潮水起伏而炼心破境。 据说民国年间就有国术大家,观钱塘江大潮演化拳劲,一举打破十多年的桎梏,如同鲤鱼跃龙门,晋升武道宗师大境。 只不过此事太过惊世骇俗。 是谣言还是以讹传讹,谁也不知真假。 不过却有无数江湖后人争相效仿。 于江潮最盛之处枯坐修行,每日早晚观摩潮水涨幅。 天底下这等地方,除了钱塘江外,还有黄河壶口、长江三峡,最后一处便是吴淞江的三江合流。 从前只是耳闻。 没想到眼下竟然马上就会亲眼见到。 “几位老板,这几天上游下雨,导致江水暴涨,那边潮势太大,船只一旦被卷入其中,怕是会出事。” “所以,我们就远远隔水看上一眼,不知道行不行?” 就在他们期待着接下来的大潮水景时。 连通画舫底下一层船舱的木梯处,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脚步声。 随后,船老板走上来说道。 “涨潮么?” 陈望眉头微皱。 见状,船老板却是理解了他的意思。 毕竟舍得包船游览吴淞江的都是有钱人,说不定就是哪些世家子弟。 尤其眼前三人,男俊女美,一个个气质出尘。 加上出手极为大方。 他又不像那些开游艇的,上下还有点关系门道。 他们就是以前江边的渔民,自从吴淞江前些年禁渔,他们只能转行,将打渔船改成画舫。 一家老小全靠撑船养活。 像他们这种市井底层小人物。 哪敢轻易得罪这样的金主。 尤其见的人多了,上了年纪的还好,这种年轻人才是最难应付的,那些世家子弟,一个个嚣张跋扈,稍微惹的他们不快,就要砸船。 “实在不行,往前靠一点。” “但最多两百米内,您看行不行?” 船老板小心翼翼的说道。 生怕一句话就会触怒眼前这个年轻人。 “……好。” “船老板你做决定就行。” 陈望哑然失笑,知道他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 不过也没过多解释。 只是点点头答应下来。 两百米足够了。 若是他独自一人,或许会离船靠近一观,但眼下船上还有苏清影、苏灵溪姐妹,万一靠的太近,潮水打来容易出事。 “多谢老板体谅。” 见他如此大度。 船老板哪里会不同意,连连点头。 一颗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刚才一路上来,他都想过了无数种可能。 但涉及到性命危险,还是不能轻视,所以犹豫再三,他还是上来亲自说明情况。 “两百米能看清吗?” 等船老板一脸感激的离去。 苏清影怔了怔问道。 她倒不是有意难为,纯粹是对这个距离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足够了。” “今晚星光正好,加上两侧灯光,船上火光,就是看个风景而已。” 陈望笑了笑。 “那就好。” 苏清影这才放下心来,她就怕白跑一趟,毕竟吴淞江沿途夜景,除了那些大厦以及公园外,就只有三江合流这一段水域最为惊险刺激。 随着船只一路往下。 渐渐的。 整个吴淞江上同行的船只越来越少。 大概都是被涨潮给劝返。 再加上往前便是入海口,沿江两岸黑漆漆一片,并无什么景致。 干脆回头返航了。 陈望仰头将最后一点酒水灌下。 举目望去。 越是靠近三江合流,四周便越发黑暗。 不过这丝毫不会影响到他的视线。 武道化劲,暗劲贯穿全身,五感较之常人提升无数倍。 纵然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也能洞悉周身数米之外的一切。 “咦?” 就在他眺望间。 陈望忽然发出一道轻咦声。 距离他们身下大概两百多米外,分明还有一艘游艇,停靠在江面上。 船舷处。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并肩而立。 分明就是之前在渡口见到的那两人。 见状,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先前船上那个男人,看向苏清影的目光明显不对劲。 至于看自己,则是多了几分怨恨愤怒,以及一丝隐隐的杀机。 那时他以为只不过是哪个世家子弟。 对苏清影追而不得。 故而心生怨恨。 但眼下看来,似乎并非那么回事。 起身俯靠在画舫护栏上,陈望一双清澈的眸子内精光浮现,四周黑暗如同潮水般褪去。 当他视线再次落在那艘游艇上时。 总算看清了他们的举动。 一男一女身后的阴影里。 分明还有一道年轻身影。 此刻他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额头上汗如雨下,浑身颤栗,分明是到了一个将破未破的关口。 “有意思。” “观潮起势,冲关破境,原来不是传闻,而是真的存在!” 看到这一幕。 陈望微微一怔,神色间有错愕、惊叹,随即却是忍不住摇头一笑。 “老板,前面不远就是三江合流了。” “水势比较急,一定抓稳了。” 就在他微微失神间。 扶梯口再次传来船老板的提醒声。 陈望点了点头,从远处那艘游艇上收回目光,转身的一刹那,眼底的复杂尽数收起,只剩下一抹和煦的笑意。 “走吧,去底下船舱。” “万一没站稳掉下江里可就不好了。” 第194章 打断四肢扔下江去 “对对对。” “江水这么急,可不是开玩笑的。” 船老大立刻接过话。 这些都是老板,他得罪不起,万一出事,一家老小怕是都得流落街头了。 好在苏清影和苏灵溪姐妹,都不是刁蛮任性的富家女。 并未说什么。 很听话的跟在陈望身后,朝楼下船舱走去。 见此情形,船老板脸上的感激之色更浓。 一路小跑着,亲自去调了两杯鸡尾酒送来。 陈望并未下去。 而是在船檐之下。 神色平静的眺望着距离越来越近的那艘游艇。 准确的说。 此刻他的眼中并无那两个年轻男女,只有盘膝坐在甲板上的那道身影。 即便隔着百十米。 他仍旧能清晰察觉到他身上的气机。 是他下山后。 遇见的人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 暗劲。 而且不是那种初入这个境界的武者。 他身上发现的气机深重,没有半点虚浮之意。 至少也是介于初期和中期之间。 而能让一个暗劲武者跟随保护。 船头那对年轻男女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 绝对是那种底蕴深厚的古老家族。 毕竟他们身上并无武者的气息。 反而只有一种位高权重,高高在上的傲气。 再加上,陈望印象中从未见过此人。 中海四大古武世家。 张、宁、莫、罗。 不对,如今只剩下三家。 一个真元武者都找不出来,更何况是让一名暗劲强者作为仆从。 必然是一手遮天的家族势力。 方能做到这一步。 望京?金陵、还是神都、长安? 陈望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地名。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全都是几朝古都,历史底蕴惊人的存在。 也只有在这种古都中,才有可能有那样的家族传承下来。 要是小地方来的。 绝对养不出那对年轻男女身上的气势。 就在他思索间。 画舫终于穿过水域,停靠在游艇不远外。 “哥……” 船舷上,有些百无聊赖的女孩,听到动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然后脸颊上不禁浮现出一丝错愕。 晃了晃身旁方修齐的胳膊。 “怎么了?” 方修齐这趟赶来中海。 最重要的原因,自然是想要一举俘获美人心。 离开这么多年里。 他对当年那个女孩一直心心念念。 前些年他年纪小,面对家族长辈的压力勉强还能应付。 但转眼间他已经二十四五岁,放到他那个家族,这个年纪已经撑不住了。 何况,在自己的路上,他已经忤逆过一次。 再不找个女人结婚生子。 他怕老爹会打断他的双腿。 或者如同其他人一样,强行替他选择一门亲事。 在大家族里,联姻再正常不过。 只是,都不了解的两个人,因为家族之间的利益,被强行撮合到一起。 在他看来实在悲哀。 所以他拼命工作证明自己。 这样纵然苏家只是中海一个二流家族,到时候家族长辈也不会多说什么。 除了这件事外。 还有就是老俞破境。 作为他的护道者,几乎在他出生时,家族便为他选好了人。 只不过他的人生路顺风顺水,早早就被安排好。 琴棋书画、四书五经。 但老俞却是被送往武道宗门修行练功。 他从大学毕业的那一天,老俞也离开宗门回到方家,就如一道影子始终跟在他的身后。 期间一切支出,全部都由方家来出。 唯一需要他做的,就是与他方修齐签订生死契。 意思很简单。 就是从写下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开始。 老俞的命就不再属于自己。 而是他方修齐的。 护道者是江湖武道上的说法。 在大家族里,他们还有一个名字,叫做死士! 何为死士。 卖命主家、悍不畏死! 必要的时候以命换命。 这些年里老俞修行破境,在武道上展露出了极为惊人的天赋。 事实上,他们本身就是从无数孩童中千挑万选出来。 只有底子干净,根骨又好的才会被选中。 老俞从懂事起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但他从不后悔。 他们这些人的命运听上去极为凄惨。 生来似乎就是为了卖命大家族。 但他们原本就是被抛弃的流浪儿,若是没有这样的机会,等待他们的或许是更为惨淡的下场。 冻毙、饿死、拐卖。 “还真是够巧的啊,你心心念念的那位苏姐姐又来了。” 方曦冲着不远外努了努嘴。 闻言。 方修齐身形不禁微微一震。 他刚才一直在闭目想事,并未察觉到身后江面上的动静。 还是妹妹提醒,这才下意识回头望去。 果然! 就在他们身下游艇三四十米外。 一艘画舫停留在水面上。 虽然船舷上并未见到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 但方修齐还是一眼认出。 那就是苏清影她们乘坐的画舫。 “还真是……” 目光扫过。 很快他便在一扇窗户处。 看到了两道正趴在玻璃上,惊喜的望向三江合流处的滚滚浪潮的身影。 虽然两张脸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画出来。 但方修齐又怎么会认错。 读书的时候。 他就知道,苏清影还有一个双胞胎的妹妹,每次下课放学回家,都会在校门口安静的等她。 姐姐活泼开朗。 妹妹淑女拘谨。 许多年没见,两姐妹出落得更是漂亮,宛如谪落人间的仙子。 “想去就过去呀。” “哥,你不会不敢吧?” 见哥哥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里浮现出的笑意,方曦笑嘻嘻的蛊惑道。 而从小到大,都骄傲无比的方修齐,又怎么受得了那样的刺激。 眉心一挑,淡淡道。 “有什么不敢的。” “记住了,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方修齐神色间的自信之色浓郁的几乎都要溢出来。 不过这句话刚落下。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心里又默默补充了一句。 除了高中三年的成绩。 只是。 正要让人将游艇靠近过去时。 方修齐眼神忽然一动,目光落在船舷上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上。 那是个大概十七八岁的少年。 身材修长,长相出众。 比他丝毫不落下风。 他一下就认出来,那少年便是之前在渡口处见到的那道身影。 只是眼下的他。 竟是用一种无比冷漠的眼神朝自己望来。 从那双眼里。 他看到了轻蔑、不屑以及俯瞰等诸多神情。 见状,方修齐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双手死死抓着游艇四周的护栏。 他不知道,那个少年哪来的不善。 明明自己几乎没有展露过太多的敌意。 “哥,他的眼神让我好不舒服!” 方曦也注意到了陈望,四目相对,她脸色也是难看起来。 作为方家最小也是最为受宠的千金小姐。 从小到大,只有她这么看别人的时候,何曾被那种仿佛云端俯瞰泥地的眼神看过。 一向刁蛮高傲的她。 此刻恨不得让人将他眼珠子挖掉。 “放心,等下哥就让他跪在地上给你道歉。” 方修齐眸光冷冽,一字一顿,眉心间杀气深沉如瀑。 说话间。 更是猛然回头,看向盘膝坐在甲板地上的老俞身上。 “怎么样了?” 负手冷冷吐出几个字。 听到动静,老俞微微睁开眼,狭长的眼神内一缕精芒闪烁,从地上一跃而起。 看向方修齐的目光里带着恭敬。 “回少爷的话。” “最多在此观潮三日,我有七成的把握,踏入暗劲中期。” “不错。” 方修齐点点头。 “不过眼下,需要你先替我做件事。” “请少爷吩咐。” “画舫上那个人我不喜欢……化掉他的眼睛,打断四肢,扔到江里去,能不能做到?” 闻言,老俞咧嘴一笑,“少爷放心,半分钟足够了!” 说话间。 他整个人一步掠出。 踩着游艇的栏杆,借力纵身而起,竟是犹如一头夜枭展翅,破空朝对面画舫船舷上的陈望悍然杀去。 “我还没找你麻烦。” “倒是先送死来了……” 看到这一幕,陈望忍不住笑了笑。 抬头时,那双清澈的眸子已然杀气冲天! 第195章 天上好像有个人! 还在渡口时。 陈望便察觉到了游艇上的两人。 倒不是他们长得有多出众,而是言行举止中那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人很难生出好感。 尤其是那个年轻人,看向苏清影时的那抹觊觎之色。 虽然隐藏的很深,但又怎么能瞒得过他? 只不过。 今夜乘兴而来。 他不想因为这些事,扫了苏清影和苏灵溪的兴致。 所以只是将怒意压了下去。 但陈望怎么都没料到,他竟敢率先对自己下手。 纵然隔着数十米。 身下江潮汹涌。 但对一个化劲修为的武者而言,周遭一切尽可收入眼底。 更不用说。 那家伙一字一句中流露出的狰狞杀机。 哗啦—— 夜月当空。 老俞速度恍若惊雷,目光死死锁定船舷处那道削瘦年轻的身影。 作为方家死士。 从七岁那年被送入五行宫的那一刻起,他这条命就不再属于自己。 方修齐一句话,就能让他出生入死。 但这又如何? 他到死都记得,七岁之前那几年,在市井间流浪的生活。 为了一个包子馒头,被人按在地上打的满身是血。 大冬天缩在桥洞底下。 唯一能够取暖的只有搜集来的纸壳子。 走到哪里迎来的都是白眼。 被人当成贼,时时防备的感觉,他受够了,这辈子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所以,他对方家始终抱有感恩之心。 当年若不是他们把自己捞出来。 恐怕早就没能熬下去。 就像一条狗死在了无人知道的角落。 纵身而起,老俞浑身气机鼓荡,江面上夜风呼啸,吹的他身上衣衫猎猎作响。 数年前,他便已经踏入暗劲。 这段时日苦修,更是感受到了一丝破境的契机。 只不过身处望京,四九城中天子脚下,生死间厮杀的机会毕竟太少。 所以,他这次来到中海。 一方面是保护少主和小姐的安危。 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来到吴淞江上,观潮起势以求破境。 而三江合流不愧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大潮。 虽然才短短半个小时不到。 但收获却是极为惊人。 按照他的估计,最多天,他便能够一气呵成踏入中期。 要是平日,这么好的机会,他绝不会错过。 不过…… 眼下既然少主发了话。 他自然不敢拒绝。 不过内心也难掩怒气。 只不过老俞却是将这股愤怒发泄到了陈望身上。 都怪那小子,得罪谁不好,敢得罪方家少主。 就算是在门阀望族遍地的四九城,方家也是排的上名号几个。 底蕴之深。 一般人根本不敢想象。 饶是他在方家为奴多年,也有种雾中看花的感觉,完全看不穿方家势力究竟有何等惊人。 何况,只不过是杀个人而已。 这种事他做起来得心应手,比喝水还要简单。 “灵溪,你来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 画舫底下一层。 正一脸雀跃趴在窗前,看向不远外三江合流处滔天起伏的浪潮的苏清影,眼眸忽然一下瞪大,满脸不可思议的看向头顶夜空。 “天上好像有个人……” “姐,别闹。” 听着姐姐这声惊呼,原本还沉浸在潮景中的苏灵溪, 心底浮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就是她又在恶作剧捉弄自己。 小时候她可没少干这种事。 而且就算被撞破,还一直乐此不疲。 毕竟人又不是鸟没有翅膀,怎么可能飞到天上去? 再说就算是那些玩翼装飞行的极限运动员,也不会选择在吴淞江上吧。 “真的。” 见妹妹不信。 苏清影都有些急了,拉着她的手,不断指着窗外。 见她不像开玩笑。 苏灵溪脸上不禁闪过一丝惊疑。 犹豫了下,还是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等她目光扫过夜空。 瞬间便发现了那道横空而过的身影。 苏灵溪整个人一下怔住,嘴唇微张,瞳孔放大,一张漂亮的脸庞上满是不敢置信。 “幻觉?魔术?” “不是,这……他怎么做到的?” 一刹那的时间里,苏灵溪只觉得三观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还是和姐姐一样。 出现了幻觉。 “不知……不对。” 苏清影下意识摇摇头,她活了二十几年,也从未见到过这么诡异的事。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 她脸色忽的一变。 “灵溪,他好像是冲着阿望去的。” 闻言,苏灵溪神色也是瞬间紧张起来,凝神望去,只是眨眼的功夫,视线中那道身影已经愈发清晰。 那是二十来岁的男人。 浑身气势惊人,一脸狰狞,眉心之间杀机深重,目标明显就是画舫船头处的陈望。 而此刻的他。 似乎还完全没有察觉到凶险即将降临。 仍旧负手而立。 遥遥望向船外漆黑的江面水域。 “姐,快去提醒一声……” 情急之下。 苏清影方寸大乱。 这段时日中海风起云涌,变故无数。 先是付家,再有张家。 而她的江岸集团,莫名其妙都成了受益者。 短短两个月时间不到。 从一个几乎默默无闻的小公司,一跃成了坐拥千亿,名下集团无数的独角兽。 要说她对此事毫无察觉,肯定是假的。 苏清影冰雪聪明,自小就是如此。 她当然想到了许多事。 陈望也绝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只不过她不愿深究而已。 此刻,她脑海里几个念头在不断浮现。 “是张家的后手。” “还是另有势力?”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还是苏灵溪率先沉静下来,催促道。 “对,千万不能出事。” “灵溪你藏好了,我现在就去。” 苏清影慌乱的情绪一下安定了不少,眸子里闪过一丝坚毅,叮嘱了妹妹一声,然后提着裙子,迅速朝楼梯上跑去。 只是…… 才跑出去几步。 画舫头顶,横跨半空的那道身影已经轰然坠下。 如同一颗天外陨星。 裹挟着的气血内劲磅礴如海,声势之大,几乎要将远处三江合流的汹涌浪潮都为之压下。 “阿望!” 苏清影咬着嘴唇,心头在那一刹那,仿佛都停止了跳动。 整个人紧张到了极点。 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的呐喊。 画舫船舷处,那道削瘦挺拔的身影终于动了。 抬头举目。 嘴角蓦的勾起一抹冷意。 而后左脚微微向后撤出一步,身形如同一张拉满的劲弓,五指紧握,一拳朝头顶那道扑杀而下的身影轰出。 轰! 漆黑的夜色中。 仿佛有一股地气爆发,冲天而起! 第196章 现在轮到你们了 “嗯?” 从天而降,气势如云的老俞。 率先察觉到了不对。 之前被少主从打坐中叫醒,指着对面画舫上那个少年时,他就以气机认真查探过。 作为死士。 少主安危高于一切。 所以这些年里,行走江湖时他都会保持十二分的谨慎。 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也担心会碰到那种硬茬子。 但一番查探下。 那个少年身上气血平稳,毫无半点真气流转的动静。 在他看来就是一个蝼蚁。 仗着家里有点权势,就敢不把世界放在眼里。 这种货色他这些年里不知道宰了多少。 先前有多么狂妄。 之后就有多么卑微。 而他最喜欢的,就是看着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弟,跪在自己跟前求饶的情景。 但…… 此刻感受着身下那股冲天而起,蕴藏着摧枯拉朽之势的磅礴内劲。 他第一次脸色剧变。 怎么会? 明明就是个毫无气机的寻常人。 为什么一瞬间竟然会爆发出如此恐怖的气势。 在那股如潮般的气血之下。 他甚至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完全控制不住身形。 最为恐怖的是。 那股拳势掀起的风,凌厉如刀,只是吹过,几乎就要在脸庞上留下道道划痕。 “暗劲巅峰?” “不……不止,难道是化劲?!” 这念头一起。 老俞脸色瞬间难看起来。 疯狂的想要逃离。 但起势太凶,而且从天坠下,根本不是他能够掌握。 最重要的原因,陈望这一拳几乎毫无保留,浑身七十六处窍穴尽数打开,潜藏其中的气血轰然爆发。 仿佛在头顶夜空中。 硬生生打出了一座气血大狱。 将他整个人镇压其中。 别说只是暗劲初期,就算是化劲初期,被他气机锁定,想要挣脱也是难如登天! 老俞也察觉到了这点。 心思一下沉到了谷底。 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寒。 “化劲……化劲又如何?” 忽然间,他眸光瞥过不远外游艇上那道修长如玉的身影,原本都已经如同死灰般的心底,再次燃起一股强烈的意志。 少主和小姐还在。 要是他们今夜出事。 迎接他的一定是比死还要恐怖百倍的惩罚。 老俞一咬牙,竟是毫不犹豫的开始燃烧气血。 这等秘术。 在江湖上被视为禁忌。 比起自爆还要可怕。 一旦施展,经脉断裂气海破损,几乎就相当于自行断绝了武道之路。 但他还是无比决然。 这一拳的威势他根本无法承受。 既然左右都是一个死,还不如拼死搏一把。 轰! 老俞眼底露出疯狂之色,周身那股气血再一次爆发。 四周的黑色雾气,仿佛都被染成了血红。 原本被困到近乎于无法动弹的身影,更是缓缓松动了一线。 “燃烧气血?” 画舫船头。 一拳轰出后负手而立的陈望。 看到这一幕,眉头不禁一挑。 这等禁忌之术他自然知晓。 只不过他没想到的是,这家伙竟是如此决然。 这是打算置之死地而后生啊。 可惜…… 陈望摇摇头,眼底闪过一丝怜悯。 在这个武道传承没落的时代。 二十几岁踏入暗劲,可想而知他的天赋何等惊人。 今天对手要是换个人。 或许真要被他得偿所愿、强行打出一线生机。 可惜啊。 他不是别人。 造化长生功山字篇的搬山镇狱劲,可是无上炼体功法,凝练的气血之浓郁,是寻常武者的数倍。 何况,为了一击必杀,陈望没有半点保留。 老俞以为施展这等禁忌秘术,便能逃出生天,简直太过天真可笑。 “不……” 果然。 几乎是眨眼间。 老俞便感觉到不对。 即便以燃烧气血,自断武道后路的代价,短暂获取了一股只有化劲强者才有的实力。 但周围那道无形气劲凝成的壁垒。 根本无法打破! “怎么会?” 化劲啊。 虽然是伪境。 但力量做不得假。 那可是他毕生最大的心愿。 有朝一日踏入化劲,就算是死也能合眼了。 原本信心十足的脸上,此刻却满是绝望,浑身冰凉,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撞向那股冲天而起的拳劲上。 “难道……他是丹劲??” 越过拳劲,看着底下画舫上那道负手而立,挺拔如枪的身影。 老俞心底忽然生出一个,让他几乎窒息的念头。 化劲之上便是丹劲。 所谓丹劲。 气血凝聚成丹,犹如抱丹。 但纵然是当年方家送他前往的五行宫,也找不出一位丹劲强者。 那等修为,已经不是寻常武者能够想象的范畴。 即便放在武道盛行的古代。 也足以镇压一方江湖,开宗立派,称之为武道巨擘。 更遑论他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就算天赋再过妖孽。 恐怕也无法做到这一步吧? 不,不是恐怕。 是绝无可能! 可是……若不是传说中的丹劲强者,为何自己连他的气血壁垒都无法撼动丝毫? 老俞想不通。 只能眼睁睁心如死灰的坠下! 轰! 拳劲临身,终于爆发。 一刹那,他只觉得自己仿佛一头撞入了一座深海。 茫茫无边无际,视线之中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那种感觉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但此刻…… 在画舫上的苏清影、苏灵溪以及游艇上方修齐、方曦几人眼中。 上一刻还如陨星坠落的他。 转眼间,就如一朵狂风吹过的蒲公英,只不过吹散的不是种子,而是漫天血水。 像是被扎破了的水袋。 修行多年的真气倾泻而出。 “老俞!” 眼看他被一拳轰飞,坠落江面,嘭的一声溅起无数水花,尸体沉入吴淞江下。 漆黑的水面上。 只剩下一大片晕开的血水时。 方修齐终于回过神来。 那张冷峻出众的脸庞上,哪还有半点之前的温文如玉,谦谦君子,只剩下满脸狰狞错愕以及无法置信。 “怎么会这样……” 一旁的方曦也是如此。 作为方家的小公主,自小她就被如众星捧月一样,受到所有人的宠爱。 走在哪都是绝对的视线焦点。 所以被陈望无视的那一刻。 高傲如孔雀的她如何能接受得了? 恨不得将他那双眼睛剜掉。 老俞出手后,也只是冷笑着等待那家伙被打断四肢,痛哭流涕,像狗一样跪在地上求饶的情形。 可是,方曦怎么都想不到。 结果竟然会是这样。 几乎从无败绩的老俞,竟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输的一败涂地! “现在,轮到你们了?” 就在她心乱如麻,不知所措时。 一道冷漠的声音忽然在耳边炸开。 方曦下意识抬起慌乱的眼睛,下一刻……那双漂亮的瞳孔便骤然放大。 只见那个少年不知何时跨过数十米,来到了身前。 踩着夜空。 如同仙神。 居高临下的俯瞰着两人。 “不……你不能,我们是望京方家的人,你要是敢动手,方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第197章 啧啧,好一个兄妹情深 “望京方家?” 见她自报家门。 陈望总算是明白过来他们的身份来历。 “不错。” “我是方家小姐,我哥更是方家少主,家族长辈指定的继承人。” 方曦咬着嘴唇,强压下内心恐惧,故作镇定的道。 少主? 小姐? 听到这两个词,陈望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隐世宗门,下山行走的少宗主。 “你……” 鼓起勇气反驳了一句后。 方曦便偷偷看向陈望的反应。 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熟悉的神色变化。 比如震惊、恐惧。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陈望眼中非但没有如她预料中的震慑,嘴角反而噙起一丝嘲弄之色。 一个性格刁蛮,不知江湖凶险的小丫头而已。 真以为天底下所有人,都要给他方家面子。 明明都已经慌的不成样子,脸色苍白,却在提及这个名字时,言语中又难掩傲气。 那种心态变化。 实在可笑。 “怎么,方家是王族?” 陈望挑了挑眉,忽然问了一句。 “不……” 一开始,方曦确实以为这个少年是被家族名字镇住了。 心里还有几分庆幸。 也就是自己反应快。 要不然真受了伤多亏啊。 只是,渐渐的,她便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往日里无论身处望京何处,遇到再怎么嘴硬嚣张的对手,只要提及方家,对方都会瑟瑟发抖。 退缩、道歉。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方家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 纵然放在豪门如云的望京。 方家也是底蕴势力最为深厚的几个家族之一。 但此刻,眼前这个少年……表现的实在太过镇静。 甚至有些反常。 方曦不禁有些茫然。 想着他是不是出身小地方,不清楚方家这两个字的分量,所代表了什么。 正要开口补充几句时。 忽然听到陈望那句反问,她神色更是不禁一怔,下意识摇头。 王族! 那可不是谁都有资格用的。 必然是祖上曾经封王的家族。 何况能当得起王族二字,早都已经脱离了望族、豪门的范畴,而是应该称呼门阀! “那是公族?” 陈望继续问道。 方曦脸上的傲气再次削减了几分。 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或者说是侯族、伯族?” “这……” 在一阵疾风骤雨般的质问声中。 方曦只觉得自己就像是飘荡在茫茫大海中的一叶扁舟,头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四周海浪滔天,巨兽环伺,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撕成无数碎片。 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之前那点仅存的傲气,更是烟消云散。 王公侯伯! 无论哪一个,只代表了一种可能。 家族有人封侯拜爵! 他们方家虽然势力惊人,但也只不过在商界沉浮。 从她家老太爷那一辈开始,倒是一直有此方面的谋划。 最好能够出一个封疆大吏。 到时候方家也就能脱离三教九流的范畴,从而进入更高层次。 可惜…… 自古以来,两者之间便如隔天堑。 别说封疆大吏、封侯拜将。 就是做到主政一方都难如登天。 方曦虽然刁蛮,但也懂得其中的区别。 “既然什么都不是。” “你又哪来的底气?” 陈望冷冷一笑。 这小姑娘实在幼稚的可笑。 “可是……” 方曦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再多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回去。” “女孩子家家,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一旁的方修齐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暗暗吸了口气。 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横在她和陈望之间,将妹妹护在身后。 “哥!” 方曦心头一跳。 她看懂了哥哥的意思,但越是如此,她心里便越是担心。 自小出身大家族的她。 比寻常人家的女孩子更要懂得一个道理。 家族是可以为她们提供远超一般人的优渥条件。 纵然是天上的星辰也能摘下来。 但有一点。 在必要的时候,女人就是牺牲品。 联姻。 不,联姻都算是最好的一个归宿了。 多少大家族的女子,成为家族之间的交易品,沦为玩物,活的毫无尊严自由。 是,她承认自己从小是受尽宠爱。 方家那些长辈,从来都是笑眯眯的,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 对哥哥则是近乎于苛刻。 似乎就算他做的再好,也不足以让他们满意。 小时候方曦还不懂,但随着年龄渐长她明白了。 从出生的那一刻起。 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 如她将来总有一日要嫁为人妇,而哥哥……注定会成为方家少主,接手掌舵。 对他的严苛斥责,并非不满,而是报以太大的期望。 “今日是我惹出来的事。” “我来承担。” 方曦咬着嘴唇,认真的道。 “你来?” “你拿什么承担?” “嗯?来告诉我,拿命还是拿你的身子?” 方修齐强忍着怒火。 猛地回头,冷眼狠狠扫向方曦那张漂亮的脸庞。 轰——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刀。 直直的插向方曦内心深处。 她眼眸一下通红,泪水止不住的往外涌出,从脸颊上滑下,吧嗒吧嗒的打落在身下的甲板上。 但她仍是倔强的昂着头。 无声的哭泣着,一步不退。 “翅膀硬了是吧,哥的话你都敢不听,嗯?” 迎着她那双通红的眼睛,方修齐内心最深处仿佛被狠狠戳了一下。 但眼下…… 他知道不是心软的时候。 眼前这个少年,手段之恐怖前所未见。 他虽然从未修行武道。 但也知道一个暗劲武者的分量。 老俞这些年里,几乎从未失手过,今日在这个少年跟前,却连一招都没能撑住,便被打落江底,生死不知。 老俞一个死士。 死了也就死了。 这是他的职责和使命。 但妹妹一定不能再出任何事情。 要不然……他这辈子都会活在自责的阴影中。 正是因为亲眼见过,生在大家族里的女子悲惨凄凉的命运,他才不想让方曦也步上她们的后尘。 更何况,今日之事怎么也推不到妹妹头上去。 命令是自己下的。 人也是他得罪死的。 而今,凶险当头,就将妹妹推出去顶罪护全周身。 这种事他方修齐做不出来。 也不屑于去做。 啪啪啪—— 就在两人争论不下时。 旁边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掌声。 方修齐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底一沉,下意识回头望去。 只见飘然落在游艇上的陈望,一边拍手,一边摇头哂笑。 眼底的讥讽之色毫不掩饰。 “啧啧啧,不愧是望京方家的少主和小姐。” “好一个兄妹情深。” “这等演技,不去角逐下今年的影帝都可惜了。” 第198章 听我解释……呸,人渣! “你……什么意思?” 听到这话,方修齐更是一下心凉如冰。 这个少年展露出来的,无论手段、心境还是城府,都远超与他同龄的人。 就算是自小就见惯了人性争斗的他,一时间也很难想象。 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在如此情势下,还能保持着堪称可怕的冷静。 不为所动,一眼看破局势。 强忍着心中惊慌与不安,方修齐故作镇定的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 “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 陈望摊了摊手笑道。 闻言。 方修齐不禁一怔。 但立马就反应过来。 眼底深处更是阴郁深沉。 要是放到平日,谁敢在他这个方家少主面前如此放肆。 但眼下……人为刀俎他为鱼肉。 即便再过自负。 他也知道自己和妹妹的身家性命,还握在旁人手上。 最好老实点。 一旦按不住脾气秉性。 等待他们的就是老俞的下场了。 沉默了片刻,方修齐还是决定主动出击,至少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这种生死拿捏在别人手里的感觉。 让他极度不安。 “无论如何,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兄妹二人有错在先。” “不知道兄弟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方某。” 深吸了口气。 方修齐眼底的阴郁之色尽数敛去,沉声问道。 “哥……” 见到这一幕。 身后的方曦眼眸一下瞪大。 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在她印象中,哥哥方修齐从来都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 任何时候,眼底都透着强大的自信。 似乎没有事能够难倒他! 她何曾见过哥哥如此低三下四,委曲求全的情形。 这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接受的。 原本已经止住的泪水,再一次夺眶而出,瘦弱的肩膀无声的颤抖着。 心底满是自责。 要不是自己。 哥哥一定不会低头的。 听着身后妹妹的惊呼声,方修齐声音一滞,但最终还是没有回头,只是目露苦涩的继续道。 “要是兄弟实在心有怨气。” “能不能放过我妹,她只是个小姑娘,也并未参与此事。” 方修齐语气诚恳,那双令望京不知多少千金小姐沉醉迷恋的桃花眼中,也尽是决然。 “不……” “不要,哥,不可以。” “你是方家少主,方家全部的希望和将来,全都系于你一人身上。” “如果非要一个人死的话……我可以!” 方曦咬着嘴唇,哭的梨花带雨。 “我说过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参与。” 方修齐猛然回头。 目光瞬间变得犀利,犹如一头暴怒的野兽。 说话间。 他似乎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过重了,担心会吓到妹妹,伸出手,轻轻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 “乖。” “不要任性。” “听哥的,早点回望京。” “还有,我家曦儿也快长大成人了,要学会懂事了。” 方修齐微微一笑。 那张向来冷峻的脸庞上,此时满是温柔的笑意。 若是让望京那些富家千金、望族小姐以及豪门太太看到,怕是都要为之疯狂。 可惜。 眼下看到的,只有方曦一人。 迎面看着哥哥,她抬起手用力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然后展颜一笑。 虽然才十七八岁。 但那张脸上却已经显露出了祸国殃民的美人相。 忽然间。 她一把挣脱哥哥的手,将他用力推开,然后决然的朝着不远外那道削瘦挺拔的身影撞去。 “方曦……” 看到这一幕。 被推倒在甲板上的方修齐,顿时心如刀割,脸上写满了痛苦。 似乎完全没料到。 妹妹竟然会拿自己的命去做这种傻事。 只不过。 那句撕心裂肺的痛呼声中,似乎又透着几分轻松。 “别傻了。” “回头仔细看看,你这么死了……值不值得?” 方曦咬牙竭尽全力的一撞,对陈望并未造成半点伤害。 甚至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 只是轻轻探出手,按向她的额头,方曦身形便瞬间止住,仿佛被定在了原地。 见她还在挣扎。 陈望眉头一皱下意识一巴掌拍向她的腰臀。 女孩何曾被人这么触碰过。 还是一个陌生男人。 只见她那张漂亮的小脸,刷的一下变得通红,腰臀处仿佛被电了一样酥麻无比。 陈望却没理会她的神色变化。 只是怒其不争的骂道。 “你以为是在为方家未来牺牲自己。” “可惜,你那个貌似深情的好哥哥却不是这么想啊。” 陈望目露寒芒,冷笑不止。 原本还因为他那一拍怔在原地的方曦,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一脸不敢置信的回过头。 迎上的却是一双猩红、愤怒、不甘的桃花眼。 不…… 怎么会? 方曦心里咯噔一下。 哥哥明明在拼命护着自己,为什么眼下自己选择牺牲自己却被拦下后,他反而会是这样的反应? 不应该是如释重负么? 方曦歪着脑袋,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往下深思。 “为什么?” 任由泪水大颗从眼眶里迸出,落在身下砸的粉碎,沉默了好久,方曦才一脸痛楚的抬起头,看向那个自小就对自己宠爱无比的哥哥。 方修齐并未避开视线。 只不过那双眼底,再没有之前的温柔和煦,只剩下一抹令人心如刀割的冷漠和阴沉。 见状。 方曦一声惨然的笑,泪如雨下。 但她心里还是抱有一线希冀。 或许,哥哥有什么那难言之隐,甚至只要他说一句对不起,自己或许都会心软原谅的吧? 毕竟这么多年里。 哥哥把他全部的温柔和宠爱,全都给了自己。 “为什么?” “因为你不死,死的就会是我。” “方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也该到你付出的时候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何用?” 方修齐脸色狰狞,目光阴沉的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为了让方曦主动赴死。 换取自己活命。 他不惜陪她演了一场深情大戏。 演技之精湛微妙,就算是方修齐,都自认为可称完美。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竟然被那个少年全部识破。 更令他无法接受的是,方曦这个不中用的东西,最后关头竟是功亏一篑。 就差了一点点啊。 在他原本的计划中,就是引诱方曦去送死。 只要她能够将陈望撞的跌落江下,他就有把握,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入船舱,驾驶着游艇离开。 以画舫的速度。 绝对追不上游艇。 到时候只要他赶到渡口,自然有方家的眼线接应。 而一旦他回到望京,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今日种种,届时就是十倍百倍的偿还。 老俞死了。 他就砍下陈望的四肢去抵。 方曦死了。 他就用这家伙全家的命去报复。 但他这么周密,几乎能够瞒天过海的谋划。 被方曦尽数弄砸了不说。 她竟然还有脸来质问自己。 “呵……” 看着一脸疯狂,状若妖魔的哥哥。 一字一句亲口说出的那些话。 方曦眼底最后一点希冀的火光瞬间熄灭。 她的心在这一刻彻底死了。 本以为哥哥和方家其他人不一样,他是真心呵护自己,从不让自己受一点委屈。 而母亲去世后。 她也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哥哥身上。 但直到今日此时她才知道。 从始至终,方修齐和那些长辈老古董就没有任何区别。 看似冠冕堂皇,实则浑身都流淌着令人作呕的陈腐血液,满脑子男盗女娼,只有极致的自利。 “真是可笑啊。” 方曦一声惨笑,到了这一刻她人反而平静了许多。 只不过那双犹如黯然,没有半点光彩的眸子。 才会让人意识到那根本不是平静。 而是心如死灰的痛苦。 “清影,别看了……把这丫头带走,我怕她想不开会寻死。” 一直沉默没有做声的陈望。 终于开口。 朝身后的楼梯处,早已经傻眼的苏清影、苏灵溪姐妹二人招呼了声。 “哦……好。” 被惊醒的苏清影。 一脸复杂的走上来。 先是瞥了一眼不远外那道身影。 刚才陈望动手时,她其实就从方修齐身上看出了一点熟悉的影子,但又不敢确定。 毕竟过了那么多年。 而且只是同学,印象早就模糊不清。 直到方曦自报家门。 躲在船舱门后的她终于确定,游艇上那个男人……就是当年高中班上那个姓方的男生。 苏清影对他印象不深。 只记得是个高高瘦瘦、沉默寡言的男生,性格冷傲疏离,几乎从不与人打交道。 她那时候,寒症还会偶尔发作。 在学校除了上课外。 其他时间都在家里度过。 大小事项从不参与,对班上的同学交情也近乎于无。 之所以对他有那么一点模糊的记忆。 完全是每次考试,他的名字总在自己后面一位,算是个学霸。 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后再见。 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的男生,竟然来自望京方家,而且……那张温和的脸庞下,还隐藏着一个魔鬼般的可怕身影。 竟然亲手将妹妹推入死地。 而她……之前有那么一刻,还为他们之间那种兄妹情深感动了下。 一想到这些。 苏清影心底就忍不住泛起一抹浓浓的厌恶。 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的? “清影,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似乎察觉到了那道目光,方修齐心头一急,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 但拉着方曦手腕的苏清影。 只是一脸冷漠的回过头。 “呸,人渣!” 第199章 比死更痛苦的是绝望 “这……” 于方修齐而言。 这句话的杀伤力,无异于在他心底狠狠刺进一刀,然后在伤口上撒上一把粗粝的海盐。 太痛了! 那可是他心心念念了十年的女孩子啊。 纵然望京多少名门望族的千金小姐,对他抛下橄榄枝,对他朝思暮想,他也从未动摇过哪怕分毫。 这些年里。 他放弃了家族长辈为他铺平的康庄大道。 反而选择自行创业。 拼了命的闯荡。 好不容易才在竞争激烈万分的私募行业杀出一条血路,站稳了脚跟。 不是为了别的。 只是想要告诉方家那些长辈自己能行。 同时,也在无形中为自己争取反抗的资本和话语权。 十年。 足足十年时间。 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意气风发的重回中海。 一路上,他想过无数种重见的画面,但……唯独没想过,会是眼下的情形。 人渣? 他一人身系整个方家未来,何错之有,凭什么要背上这样的骂名? 甚至这都不算什么。 让他心如刀割的,是苏清影转身离去时,眼神里那抹浓浓的厌恶。 或许…… 自己真的错了? 方修齐脸色苍白,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形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跌倒。 “不!!” 忽然间。 他眉心一沉,眼底的迷惘之色尽数散去,再度被狰狞和狠戾所取代。 “我没错!” “要怪……也只能怪生在大家族。” “这就是你我注定的命。” 方修齐咬牙低喝,神色间满是癫狂。 他也曾有过改变这一切的想法。 但随着年龄渐长,经历的事多了之后,他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幼稚可笑。 古往今来几千年。 那些‘规矩’,又岂是一两个人就能改弦更张? 方曦就是被保护的太好了。 如同一朵温室里的花朵。 天真的以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家族已经给的够多。 也该到了报答或者说归还的时候了。 以她的命,换取方家一个稳定的未来,这桩买卖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啪—— 他还在癫狂低吼。 一只手忽然闪电般挥出,狠狠扇在他左脸上。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 方修齐整个人一下被掀起抛飞,重重撞向身后的游艇艏楼墙上,发出嘭的一道巨响。 整面铁皮包裹的墙。 在那股恐怖的冲击力下,往里深深凹陷下去一大片。 他那张俊朗的脸庞,更是剧痛瞬间变得扭曲万分。 身形犹如一只烧熟了的大虾弓起。 “啊……” 从出生开始。 便被方家长辈视为下一代继承人的他。 锦衣玉食、穷奢极侈。 别说下这么重的手。 就是体罚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就算出门在外,身边明里暗中也一直有人随行保护。 何曾受过半点欺辱? 此刻,他只觉得整张脸都已经痛到麻木,就是最简单的呼吸下,都会引起一阵烟熏火燎般的剧痛。 有心想要怒吼几句。 但喉咙里却只能发出一道形如野兽般的哀嚎。 本以为挨了这么重一掌。 两人之间的恩怨,再怎么样也该一笔勾销了。 只是…… 陈望又怎么会这么轻松就放过他? 他人还没从墙上滑落。 一道身形轰然掠出,撕裂江面四周已经渐渐笼起的雾气,几乎掀起了一片残影,整个人转瞬即至。 陈望眸光冷冽。 右手探出。 一把扼住方修齐的喉咙。 “不,不要,求……唔唔唔。” 方修齐一米八几的身高,虽然没有踏入武道,但从小就接受骑射的他,就算是工作最为忙碌的时候,也会抽出间隙去健身。 这个习惯保持了差不多十五年以上。 常年锻炼的身体,看似羸瘦,弱不禁风,实际上比起常人身体素质绝对要高出一截不止。 但就算如此。 眼下的他。 仍旧如同一只羊羔似的,被他单手举在半空。 巨大的恐惧下。 方修齐几乎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下意识抬起双手,拼命拍打着陈望的手腕,试图从他手中挣脱。 只是,那只手就像是一把铁钳死死扼住。 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渐渐的。 方修齐那张气宇轩昂的脸开始由白变青再到紫。 额头上青筋暴起。 让他看上去毫无风流可言。 恐怕就是那些视他为星辰偶像的少女,此刻站在跟前,也认不出来这竟是名动望京的方家少主。 绝望。 痛苦。 恐惧。 方修齐不再挣扎,而是求饶。 只是,在那双攥住他喉咙的大手下,他呼吸都开始急促,后续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只剩下一阵唔唔的动静。 “你的命是命?” “她的命就不是命是吧?” “生在大家族的女人就该死,你就注定是天上的繁星,光芒万丈?” 陈望眼神冷漠。 一字一句里更是蕴藏着一股滔天的杀机。 他之所以出手。 不是因为同情那个女孩方曦。 而是纯粹看不惯这家伙满口道德仁义,明明做错了,还非要强行解释的丑陋嘴脸。 亲手将自己的妹妹推下火坑。 还要说的那么振振有词。 这种人……连人渣两个字都不配。 毕竟人渣至少还是人。 这家伙简直畜生不如。 “不……” 方修齐终于知道了害怕。 他从未想过,如他这般生来耀眼的天骄,竟会半路夭折。 此刻死亡的气息已经越发浓烈。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开始变得凝滞。 拼命的摇了摇头。 “求……不要杀我。” “杀你?”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冷然一笑。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杀你?” “呃……” 听到这话,原本都已经陷入绝望,以为必死的方修齐,那双黯淡的眼睛一下亮起,拼命挣扎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惜已经没有太多余力。 到了嘴边的话,只剩下一阵低低的呜咽声。 “是不是觉得……自己有生路了?” 感受着他眼神里那一丝强烈的求生欲,陈望不禁一笑。 字里行间满是嘲弄。 “我不会杀你。” “但也没打算就这么放过你。” “我这人小气的很,从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 “斩草尚要除根……何况,你可是方家少主啊,今日之事若是传回望京,岂不是凭白给我招来无数的麻烦?” “而我这人除了小气外,最不喜欢的就是麻烦。” “所以,我打算给你指一条活路。” “至于能不能活,就看你自己了!” 听着陈望絮絮叨叨的话语。 “活路?” 闻言,方修齐更是心动。 他就怕陈望会不顾一切直接出手。 到时候就算他有再多的后手,身后还站着方家那样的庞然大物。 一切也都是白费。 人死了可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只是…… 让他不解的是,陈望说完活路两个字后,并未将他松开,反而是随手从旁边扯断一根绳索。 三两下将他的手脚捆住。 然后大步重新走到了船舷边上。 倒悬在半空中的方修齐,一低头便能看到船下漆黑如墨的江面。 滚滚浪潮,拍打在船壁上,溅起的水花打落在他脸上。 看到这一幕。 方修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刚刚燃起一丝希冀之火的眼睛,瞬间变得通红,拼尽全力疯狂挣扎着,可惜眼下的他,就像是被钉死在了艏楼外墙上,根本动弹不得。 而面对他的绝望神态,陈望并没有半点为之所动。 今日也就是他。 要是换个人,眼下恐怕早就被沉江,死了都没人知道。 况且就算知道了。 又能如何? 普通底层人面对方家那种百十年的家族,连一只蝼蚁都算不上。 只能自认倒霉。 甚至都不敢声张。 万一惹得人家不高兴,一根手指头就能将他全家碾的粉碎。 “不……” “不要,求求你。” “只要饶我一条小命,哥,不……爷,我愿意将修远集团拱手相送。” “还有,我是方家少主,只要一个电话,方家绝对愿意拿出一大笔钱来赎我。” 顾不上呼吸,方修齐满脸惶恐,拼命的道。 而自小就被方家太爷点评说‘虎豹之子、虽未成文,已有食牛之气’的他,眼下恐惧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利索。 “对,对了,爷您是武道中人,想必一定想知道,为何武道门派纷纷避世不出吧?” “这些我都知道,还有,方家藏有一本秘籍,是当年江湖上顶尖门派血刀门遗留,要是能放我一条生路,方修齐愿意双手奉上。” “说完了么?” 一口气提出了数个条件。 而且看似混乱,实则桩桩件件都是经过他生死熟虑而来。 对常人而言。 是根本无法拒绝的诱惑。 修远私募,市值千亿。 就算是在望京,体量也能排进前十,放到中海,绝对是碾压级别的存在。 要是还不够。 方家还能提供一大笔的卖命钱。 除此之外,两条武道界的消息,才是他拿来作为换命的底气所在。 方家虽然不是武道世家,但豢养了不少武者死士,方修齐自小跟他们打交道,自认为对他们的心思已经再了解不过。 人之贪欲。 无非钱财女人。 而武者,最大的心愿无非就是武功秘籍、破境实力。 所以他提出的两个条件,就算是武者也无法拒绝吧? 但…… 方修齐怎么都没想到。 这个少年简直就是一块万古不化的寒冰。 仿佛没什么能够动摇他的决心。 默默听完他一番话后,只是扔下一句冷漠无比的话。 “不……等等,我还……” 方修齐暗暗咽了下口水,脑子转的飞快,还想要说些什么。 但陈望最后一丝耐心也消耗殆尽。 抓着他后肩的手猛然一松。 “不!” 还在思考中的方修齐,只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如同一块山石轰然坠下,噗通一声撞入江面。 不等他多想。 一股股冰凉的江水便封住了他的视线听力,同时疯狂涌入他口鼻当中,将最后一点声音也吞噬掉。 “走快点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老俞……” 第200章 对于方曦的处置 入眼所及。 尽是冰凉刺骨的水。 但此刻方修齐的心远比江水还要寒彻。 双手四肢尽数被绑。 想要逃生,无异于登天。 还有四周漆黑的水下,更是让他感到无比的惊恐。 以前他总是不懂,为什么落水的人那么容易就溺死了。 眼下他终于明白过来。 那不仅仅是不通水性,更多的是对未知的恐惧和绝望。 方修齐拼命挣扎着。 但根本无济于事,整个人逐渐往江底沉去,越来越多的水涌入腹中。 双眼被冷水浸的几乎要渗出血来,以至于视线中的黑暗都泛起一抹抹的猩红。 身体中残存的空气更是越来越少。 他只觉得胸口疼得都要爆开。 恍然间他似乎看到了一张脸。 方修齐心头一动,这么深的江底怎么可能有人。 下意识拼命往后划动。 但那张脸仿佛幽灵一样,死死追来,几乎贴在了他的眼前。 而当他借着头顶游艇和画舫船舷边的那一丝微弱的灯光,瞪大眼睛看过去时,才霍然发现……那张脸竟然属于老俞。 对。 没错。 就是他。 此刻的他整张脸都被泡的发白。 如同水鬼一样。 但一双眼睛却到死都没合上,就那么幽幽的盯着他,仿佛在无声的诉说着什么。 哗啦—— 方修齐如遭雷击,整个人完全失去了方寸,一张嘴,四面八方,无数的江水拼命灌入他的身体里,将最后一点残存的空气也强行挤出。 “不……” 方修齐还想说什么。 但身处水底,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无意识的拼命挣扎。 不远外。 漂浮浸泡在水中的老俞。 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丝弧度。 就那么冷冷的盯着他。 见状,方修齐最后一点意识也烟消云散,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黑暗降临,将他的生机彻底吞噬。 临死之前。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为什么要来中海。 为什么要招惹那个少年,他根本就不是人类,而是地狱中的魔主。 …… 游艇上。 陈望负手站在船舷边。 在他松手的那一刻,一缕气机便始终锁定在方修齐身上。 直到此时。 那缕气息彻底泯灭消失。 他也随之吐了口浊气,顺手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倒不是因为杀人而头疼。 区区一个方家。 既非王族,也不是公侯世家。 顶多就是势力根基比之寻常家族更为深厚。 但在他眼里,方家和张家并无半点区别。 一个人渣而已,杀了也就杀了。 他眼下头疼的是。 那个叫方曦的女孩怎么处理。 之前的事,她确实没有过多参与,下令杀他的是方修齐,负责动手的是老俞。 所以他们主仆二人都落了个身死的下场。 但方曦…… 说实话除了仍性刁蛮了点之外。 并没有说十恶不赦。 相反目睹一切后,陈望对她反而抱有几分同情。 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女孩子,从小就如花朵一样被保护着,懵懵懂懂,对江湖险恶一无所知。 若不是被他识破。 恐怕到死她都不会想到。 亲手送自己去死的,竟然是自己最信赖倚重的哥哥。 而经历了那样的谎言后,而今的她,可以说万念俱灰。 一想到她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神。 陈望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 那是何等绝望才会出现? 偏偏越是如此,他就越觉得棘手麻烦。 总不能将她带回去,那无异于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种突逢大变的女人,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极端。 他倒是不担心自己。 以他的实力。 就算站在那不动,方曦也伤不到他一根毫毛。 陈望担心的是苏清影和苏灵溪。 万一这个女人忽然发疯。 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到时候就算杀了她也无济于补。 但……直接扔下她也不好。 今夜之事。 亲眼目睹的人中,苏清影、苏灵溪不必担心,她们虽然也未经世事,但作为他陈望的女人,绝对不会背叛。 不过方曦就说不准了。 万一这女人脑子进了水,等醒来后,一心觉得自己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认为是自己才害死了哥哥。 主动向方家发讯。 告知今夜之事。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头疼。 “要不……一并杀了?” 陈望低声喃喃,仿佛在自言呓语, “也不好。” 这念头一起,他又随之摇了摇头。 从药王谷下山以来。 虽然杀的人不少。 但每一个……都是取死之辈。 方曦若是武者,就算不好杀她,以金针法封了她周身窍穴经脉,使她不能行气运功倒也可以。 偏偏她又只是个寻常人。 不好扔下。 又不好杀了省事。 一时间,饶是陈望也不禁头疼万分。 “咦,对了……还真有个人。” 就在他心烦意燥,甚至想找根烟点上抽几口时,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道身影。 宁柔! 在前往雁荡山时。 她便已经感气成功,凝聚了一缕先天之气。 以她的勤勉努力,想来这些时日更是进展神速。 两个老婆只是普通人。 心又太过软弱。 但宁柔不同,她亲眼见过张龙虎、张狂奴之死,也经历了张家覆灭那一夜的血与火。 宁河图更是有意将宁家暗卫交到她手上。 如今的她比起以前,心性提升了不少。 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由她来看管的话。 最合适不过。 想到这,陈望长长舒了口气。 竟是罕见的有种解决一桩大麻烦,如释重负的感觉。 没有耽误太久。 陈望回到画舫之上。 好在两艘船上人都不多,船老大都在底下负责掌舵,并未察觉到上面的情形。 这也算是少了许多麻烦。 “阿望,你……没事吧?” 见他回来,一直守在楼梯口的苏灵溪,立刻快步迎了上来。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之色。 虽然那晚在医道夜宴上。 她曾见过陈望出手镇压陷入癫狂的张狂奴。 但先前那一幕,仍是让她心底生出无限的震撼。 踩水登天。 凭空御虚。 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仙人之举。 “没事。” 感受着她言语中的真切,陈望笑着摇了摇头。 闻言,苏灵溪悬着的心这才轻松了不少。 “那个方曦呢?” “在休息室呢,姐姐在陪着。” “走,去看看。” 见她眼底还是流露着几分乱色,陈望不禁走上前,轻轻揉了下苏灵溪的小脑袋,安慰道。 “放心吧,你要相信老公的实力!” “唔……” 这还是他第一次当面说出老公这个称呼。 之前虽然也说过几次。 但不是以玩笑的语气就是隔着手机,苏灵溪反应还没有那么强烈。 此刻,她只觉得心如鹿撞,精致的脸颊刷的一下染红,犹如爬上了一缕落日后的云霞。 “走了。” 见她如此害羞,陈望强忍着继续逗她的冲动。 拉过苏灵溪的手,径直朝船舱底下走去。 等两人到休息室外时。 估计是听到了动静,房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苏清影探出身形,伸手在嘴边冲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然后走出,顺势带上了门。 在门掩上的刹那。 陈望飞快往里瞥了一眼。 只见方曦抱着腿坐在床角,低垂着脑袋,眼泪无声的落下,一张脸上写满了痛楚。 “劝不了。” “让她自己静静吧。” 苏清影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解释道。 语气里透着几分同情。 她刚才问过。 方曦才十七岁。 这也是她第一次被获准出远门。 原本小丫头高高兴兴,完全当成了一次欢快的旅行。 谁能想到,今夜却发生了让她三观破碎的情形。 最为依赖的亲哥。 一步步引诱着她走上死亡的深渊。 最可怕的是,当她痛苦无比又略带希冀的去询问时,受到的却是更大的暴击。 那张狰狞扭曲的脸,那些粗鲁愤怒的话。 就像是一把又一把刺向她内心最深处的刀。 不但亲手毁去了她十七年编织的梦。 也吹灭了她内心最后一点希望的火焰。 她心死了。 “行,先带回去吧。” 陈望点点头。 这一幕和他预想的差不多。 再怎么说,方曦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未经世事,不知人心险恶。 一时间接受不了很正常。 眼下这个时候,她根本听不进去安慰,与其如此,还不如让她一个人独处。 “那个人渣呢?” 苏清影咬着牙,四下望过,一副恨不得要亲手将那个人渣撕碎的模样。 “放心,他不会再见到明天的太阳了。” 陈望淡淡一笑。 “对,就要好好……啊?” 苏清影叉着腰,气哼哼的点了点头。 但话才说到一半,她忽然反应过来这句话似乎还有另外一重意思。 “别想太多。” 见她怔怔失神,陈望摇摇头。 原本这些他并不想让苏清影、苏灵溪知道。 但之前那一幕也给他造成了些许触动。 若是一味宠爱保护。 对她们而言,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而且很不公平。 “做的好。” “那种人渣活在世上也只会浪费空气。” 苏清影咬了咬嘴唇,挥动着粉拳道。 看着她愤怒的可爱模样,陈望眼角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好了,不说他了,说多了破坏心情。” “先回去,夜很深了。” 第201章 我见犹怜苏灵溪 回到渡口。 方曦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任由苏清影拉着走过横桥,钻进后座。 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前后不过短短两个多小时。 同样的地方。 之前初次见到时,那个俯身趴在游艇上,古灵精怪、长发飘荡的女孩。 尤其是那双璨若星辰的眸子,让人一看便陷入其中。 但此刻却是目光黯淡,仿若一潭死水。 借着后视镜打量了她一眼。 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头受到极度惊讶的小兽,柔弱的身子缩成一团,努力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陈望不懂心理学。 但在山上时,却在许多受伤的小动物身上见过。 这是对外界产生了极度不安全的情绪,下意识的自我保护。 方曦蜷缩着,就那么怔怔的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摇摇头,暗暗叹了口气。 本来还想宽慰几句,想了想,还是收了回去。 只是朝一旁的苏清影使了个眼神,让她注意些。 以免她想不通,在路上做出极端之举。 “走了,出发!” 得到苏清影的反馈后,陈望不再耽误,轻轻踩下油门,在一阵轰鸣声中,车灯划破渡口前方的夜色,绕道出口,沿着吴淞江岸而行。 直到车子启动。 江面上夜风吹来的那一刻。 一直恍然失神的方曦,瞳孔这才微微动了下。 似乎想到了什么。 下意识抬头,“我们……这是去哪?” “回家。” 陈望平静地吐出两个字。 “家?” 听着这个曾经让她无比向往,备受温暖的地方,如今听起来,却是充满了讽刺。 那哪是家。 就是一个吃人的魔窟。 自己也是幼稚可笑。 本以为看在过世母亲的份上,父亲和哥哥会真心对待自己。 没想到,平日里所有的温柔宠爱全都是在演戏。 “回我家。” 见她眼睛里再次凝气一层水雾,眼看泪水又要落下来,陈望赶紧补充了一句。 “啊……” 方曦一怔。 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视线中渡口处那盏路灯越来越远。 她想要问什么,但一想到那张狰狞的脸,心底就忍不住生出一股作呕的厌恶。 如果有可能,她宁可这辈子都不再相见。 “没事的,别多想,人总归是要朝前看的呀。” 感受着她神色间的痛苦,一旁的苏清影轻轻拍了下她肩膀,柔声安慰道。 方曦点点头,“谢谢苏姐姐。” “苏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苏清影心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古怪。 不过想到她哥。 一切也就释然了。 半个小时后。 车子经过江岸集团楼下,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两人。 经过这么久,方曦终于解开了一点心结。 封闭冰冷的内心,也打开了一丝。 不时回应苏清影几句。 见状,他并没停下,而是一路直奔清风小筑而去。 原本这样的情形。 是他出发之前幻想过的。 吃完船庄,再沿江而下,等到回来到时候至少都十一点深夜了。 随便找个理由将姐妹俩留下。 度过一个美妙的夜晚。 绝对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的事情。 但就是他也没有想到,这么好的机会,竟然被方修齐那个狗东西破坏了。 眼下更是多了方曦一个拖累。 今晚就算两人留下。 自己恐怕也没什么机会。 到了院外,苏灵溪原本还有几分纠结,不过看到姐姐带着方曦径直上楼后,她也没有多想。 只是留在楼下。 想着陪陈望说说话。 她性格疏离,对陌生人做不到那么亲近。 加上之前船上发生的一切。 让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 而且,她敏锐的察觉到回来一路上,陈望眉心间始终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郁气。 所以才会选择留下。 不过。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 眼看四周无人,两人独处下的陈望。 胆子也就大了许多。 抓着苏灵溪的手腕轻轻一拉,在她一声惊呼中,整个人一下躺倒在了他的怀中。 而陈望则是顺势坐在竹椅上。 顿时间。 两人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紧靠着。 咚咚咚—— 苏灵溪心如鹿撞,脸颊滚烫,隔得这么近,她甚至能够听到陈望胸腔下传来的心跳声,以及那股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陈望双手顺势环在她纤细的腰肢上。 额头轻轻抵着苏灵溪的后颈。 长发在脸上撩过。 带着几分调皮。 以及一股令人沉醉的幽香味道。 “姐姐还在……” 感受着脖颈间那股呼出的温热气流,苏灵溪娇柔的身子不禁一僵,咬着嘴唇低声道。 “怎么了?” “她在就不行?” 陈望撇了撇嘴,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又有婚书为证。 别说姐姐。 就是天王老子在,也不能说什么。 更何况,苏清影要是在更好。 姐妹俩一起。 绝对是所有男人的终极梦想。 “不是……” 苏清影最怕痒痒,感受着颈后的热气,一时间身子不禁挣扎起来。 不过这么一动。 却是让陈望差点破功。 连带着原本平静的呼吸都多出了几分急促。 “不要!” 苏灵溪虽然未经人事,在此之前也没谈过恋爱。 但二十来岁的女孩子。 又不是未成年的小姑娘。 对那些事情还是略有了解的。 一把抓住陈望试图作怪的大手,苏灵溪只感觉身子骨都要烫化,摇摇头,眼睛里雾气氤氲,楚楚可怜的对他说道。 见状。 陈望心头不禁一软。 相处了这么久,他对眼前这个女孩子已经极为了解。 如今虽然见过了父母。 但终归到底,两人还没有成婚。 没有夫妻之名却行夫妻之实的话,她恐怕很难接受得了。 想了想,他只是捉住苏灵溪柔若无骨的小手,放在脸上轻轻摩挲着。 感受着他气息渐渐平稳下来。 苏灵溪的紧张情绪,也终于舒缓了不少。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 迎着陈望的眸子。 她能感觉到他的渴望。 但眼下的她,真的无法越过那条线,还没能彻底下定决心。 想了想。 她侧过身子,靠在陈望怀中,仰起小脸看着他微微皱着,仿佛有一团化不开的郁气的眉心。 下意识伸出手去。 轻轻揉了几下。 似乎要将他脸上的愁绪去除。 “怎么了,是不是有心事?” “感觉你一路回来都不太高兴。” 听到这话。 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他确实有些心事,不过已经控制的很好了,没想到还是被这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子给看了出来。 以前在山上时。 三位师娘总对他说。 以后下了山,遇到了心爱的女孩,要知道她们是不是真心爱你,只需要一点。 那就是她们能不能察觉到你的心情变化。 爱一个人,无论身处何地,目光都会不知觉的落在对方身上。 感受着他的一举一动。 “没事。” “就是想到了一些事。” 摇摇头,陈望眼神温柔,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下巴轻轻枕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心思前所未有的宁静。 就连周围的夜色似乎都静谧了许多。 至于先前那些念头,随之烟消云散。 只想这么静静的抱着她。 “对了,一直忘了问。” “跟叶家的合作怎么样了?” 夜色下。 两人靠在竹椅上,凉风将院中草木的清香吹入鼻尖,一切那么安逸。 忽然间。 陈望想起来一件事。 关于金匮补气汤的开发合作。 之前陪她去医道夜宴的路上倒是问过一次,但那会时间太短,就算叶家在医疗器械行业浸淫了几十年,但开设工厂铺设渠道,这些全都需要时间来填。 那次询问自然无疾而终。 但从那一次过后。 他就被事情缠身。 宁家、张家、柳白、九玄镜、雁荡山以及葛家门。 根本分不出闲暇 眼下正好独处,不用去想太多,这件事也随之浮上心头。 “已经在进行了。” 苏灵溪掩嘴一笑。 “半个月前,叶伯鞍大叔便打了电话,那时候我看你太忙,就没打搅你,跟着叶家人一起去看了场地,又听过了他们开辟市场的计划书。” “还行?” 听着她说起这件事。 陈望忍不住挑了挑眉头。 “是非常专业。” 苏灵溪纠正道。 “叶家对这次合作极为重视,由叶伯鞍大叔一力负责。” “为了这件事,他跑了几个药材产地,甚至特地建立了几个基地。” “按照他们的进展,估计两三个月的功夫,第一批金匮补气汤就能上市了。” “不错嘛。” 陈望听得连连点头。 其实,这份补气汤最好的合作开发对象是宁家。 作为医道世家。 宁家名下拥有‘白云上’这个百年招牌。 更是有着一条完整的产业链。 从药材种植、加工、制药到销售渠道。 这些事情做起来可以说驾轻就熟。 不过。 陈望之所以选择了叶家,而非宁家。 一个是进入中海时,最早结下一些香火情的就是叶如秋。 加上叶崇文老爷子亲口提出,他也不好拒绝。 第二个,他和宁家之间的关系已经够深,没必要锦上添花。 但放手给苏灵溪去做。 也能让她开拓更多的人脉。 如今看来,当初这个想法确实没错,也算是一手点睛之笔了。 “你不会怪我擅自做主吧?” 见他陷入沉思。 苏灵溪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紧张。 闻言,惊醒过来的陈望,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会?” “我只是在想老婆做的这么棒,作为老公的我,得给什么样的奖励才好呢。” 第202章 吐气如兰第章 浅尝红唇 “不用……唔!” 苏灵溪并不觉得自己做的有多好。 轻轻摆了摆手。 只是一句话还没说完,视线中那张英俊帅气的脸庞迅速压下。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下意识想要躲开。 却还是慢了一步。 一道温热在唇间传开。 苏灵溪瞳孔一缩,像是一头受到惊吓的小猫,脑子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是怔怔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乖。” “闭上眼睛,很快的。” 陈望伸手环住她的腰肢,凑在耳边轻声道。 感受着耳边流淌的热烈气息。 苏灵溪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闭上眼,长长的睫毛一眨一眨。 那张绝色倾城的脸庞犹如染上了一层红晕。 气息急促,浑身滚烫。 而此刻的陈望。 看着她晶莹剔透,犹如一颗熟透了的美人指,满是心动。 最终还是没能忍住。 轻轻咬了一小口。 顿时间,苏灵溪喉间不自觉的发出一声嘤咛,娇柔的身子一阵轻微颤动,几乎瘫倒在了他的怀中。 “不……不要。” 苏灵溪贝齿轻咬红唇。 眼神迷离。 强烈的羞耻感,让她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不要?” 陈望淡淡一笑。 不过嘴上这么说,却也没有继续。 从未经历过的女孩子。 这种举动对她们的杀伤力太大。 陈望也担心自己掌控不住,好不容易压下的欲望,到时候再度点燃。 他倒是想试试。 不过一方面苏灵溪不愿在成婚前越过那条线。 另外。 他也谨记着下山前三位师娘的交代。 不到十八。 绝不可破了童子身。 否则十多年修行之功前功尽弃。 也正是因为如此。 和苏清影同居了那么久,也一直没有发展到擦枪走火那一步的原因。 要不然。 十七八岁,正是气血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 一个绝色御姐天天躺在自己身侧不到两米外的地方。 几个人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暗暗吸了口气。 压下心头再咬一口的冲动。 手指游走到她背后,任由苏灵溪那一头如瀑般的长发在手指间穿过。 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托着她的下巴。 低下头凑近过去。 继续细细品尝起来。 犹如世间最美的珍馐,让他沉醉其中。 “呼……” 不知道多久后。 陈望才恋恋不舍的松开,苏灵溪也是一脸绯红的睁开眼,红唇微张吐气如兰,犹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一颦一笑都透着一股惊心动魄的美感。 “不,不准再来了。” 眼看对面的陈望眼神里再次浮现一抹意动。 苏灵溪赶忙推开她。 然后快步逃走。 “小丫头,落入了我的魔掌,还能跑得了?” 看着那道敛着裙角的背影,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抹笑意。 他从未想到过。 只是接吻,竟然如此美妙。 让他都有种难以自拔的感觉。 尤其是苏灵溪身上有一股天然的异香,犹如草木灵气,让他更是着迷留恋。 可惜,小丫头太过羞涩。 要不然最少也要亲个天荒地老。 一直到苏灵溪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处,陈望这才收回目光。 “还有……三个月?” “靠,度日如年啊。” 坐在竹椅上,陈望默默计算了下。 距离他生日差不多还有三个来月。 如今两个倾国倾城的女孩就在身边,却只能看不能吃,这种感觉简直让人倍感折磨。 早知道。 他当初就该晚点下山。 “师娘提前半年赶我下山,该不会……” “是故意的吧!” 陈望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以三位师娘的性格,绝对干得出来这种事。 估计都想到了有今夜这一幕。 “错不了。” “绝对是。” 陈望气得想打人。 但真要让他眼下回到山上,他还真不敢。 第一个,他都能想到,就算回去找她们询问,顶多就是一个答案。 这是为了磨砺你的心性。 你要是连这点忍耐都做不到,趁早放弃修行路好了。 第二个,他真打不过大师娘啊。 被从小揍到大的他,对白如霜有着一种发自骨髓的畏惧。 药王谷传承千年。 将山字篇搬山镇狱劲练到极致的人屈指可数。 偏偏白如霜就是其中之一。 也不知道师傅当年到底是从哪找来的? 武道修行天赋无敌不说。 姿色也是绝世。 他都怀疑,老头子下山入世红尘,寻找突破道境之法就是个借口,真正的原因是打不过媳妇。 “算了……不就是三个月,小爷能忍。” 陈望眉头一拧,自言呓语的道。 只是咬牙切齿的模样,却是将他内心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穿过小院。 一路进入书房。 这浪也浪过了,玩也玩过了。 眼下也该收收心做正事。 陈望当然不会忘记那块雁落剑阁的道碑。 甚至一路上之所以失神。 大部分原因也是来源于此。 咔嗒—— 伸手探进书架第三层一本古书下。 轻轻一按。 随着清脆的机关声起,书架一分为二,露出后方墙壁上凿穿的暗格。 原本沉寂如死物般的巨阙。 似乎感受到了它的气息。 剑身上一道寒光掠动。 见状,陈望不禁眯了眯眼睛,从将它带出剑冢地宫后,它就像是渐渐苏醒了一样,越发灵动。 他现在愈发怀疑。 它就是八荒名剑之一。 除此之外,陈望想不出一把剑,怎么可能如此灵性。 手指在剑柄上拂过。 巨阙立刻再度变得沉寂下去。 看到这一幕,陈望更是惊叹,随后才将目光挪向一侧的拓卷。 伸手取下。 转身放在书桌上摊开。 不过就在他准备通宵研究时。 陈望忽然又想起一件事。 拿起放在桌角的手机,找到一个号码拨打出去。 没片刻的功夫。 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沉稳的声音。 “师……陈总,您找我?” 只是,听到那句询问,陈望神色却是不由一怔。 这才多久。 崔照那小子竟然转性了? “正常点。” 陈望眉头微皱。 “得,陈总,刚旁边有人,您这是已经回来了?” 被他一说,电话那头的崔照立马就破了功。 脾气秉性那是天生,爹娘给的,早都刻入了骨髓里,哪是说能改就能改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整天修行武道。 越是深入此道。 他心中对于陈望的敬畏之意就越发浓重。 说旁边有人纯粹就是借口。 真要有人。 他也不会提及陈总两个字。 最近这两天,没能前往清风小筑的他,几乎全部的时间都在家中苦修。 一如当年初次进入部队时。 越是被教官虐,他就越就觉得过瘾。 不,比当时还要努力。 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的时间,其余功夫,都快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如今一接到电话。 顿时兴奋起来。 全然忘了现在都几点了。 “明天再来。” 即便隔着手机,陈望都能听出他话里话外的意思。 直接将他的心思堵死。 “那陈总你找我?” 崔照一脸郁闷,又不敢拒绝,只能小心翼翼的问道。 “去替我做件事。” “吴淞江东门渡口,一艘画舫一艘游艇,带几个人,警告下船老大,不要乱说话。” “今夜的事,给我烂在肚子里。” “能不能做到?” 陈望平静开口。 虽然之前船上大概率没人看到。 但杀人是大事。 死的还是望京方家的少主。 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势必会引来方家疯狂报复。 他倒是不担心冲着自己来。 要是那样反倒正中了他的下怀。 毕竟方修齐临死前说的那几句话,他还挺感兴趣。 武道没落。 他一直以为只是岁月的原因。 但从方修齐的话中,似乎还有另外一层隐秘。 还有那本秘籍。 对于血刀门,他也有所耳闻。 活跃江湖近百年。 行事风格凶戾,杀人越货,最终招惹来神秘强敌,一夜之间被灭门。 血刀门,从名字看就知道,他们最擅长的便是刀法。 他如今从剑冢带走了巨阙。 自古刀剑不分家。 要是能拿到那本秘籍,也能从一旁印证几分剑术。 至于他之所以让崔照过去。 而非宁家。 并不是担心宁河图做不好。 这点小事,对如今的宁家而言,实在不算什么。 但东门渡口开船的都是市井底层小民,他们对顶尖家族的畏惧,远不如那些江湖人。 毕竟大人物要脸。 但江湖人却不管这些。 这几个月里,黑龙帮的名声喧嚣尘上。 崔照带人去。 只要几句敲打。 那些人纵然看到了什么,也绝不敢开口。 “没问题。” “陈总,我现在就过去。” 崔照有心想要问问究竟是什么事。 但他是个聪明人。 既然陈总特地大半夜打电话过来,必然不是小事。 他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开口。 “行,明天早点过来,正好看看这两天我不在,你小子有没有偷懒。” “陈总,天地良心,我这就差没把自己练废了。” 崔照一脸冤枉,恨不得现在就去清风小筑。 “有时间在这跟个娘们似的叫屈。” “还不如尽早做事。” 陈望还不知道他的德行,这小子就是个鬼精。 “保证完成任务。” 崔照再不敢耽误。 匆忙挂断电话。 然后找了件衣服换上,径直下楼。 书房内。 陈望则是将手机设成静音,拉开抽屉扔了进去。 深吸了口气。 神色间露出一抹无比的认真。 开始一点点研究起来道碑上的金纂密箓。 除此之外。 在拓卷一旁,还有一行细小的字迹,不多,也就一二十个。 都是柳白这些年里,潜心翻译出的金纂文。 “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啊。” 第203章 年纪不大规模挺凶 一夜无眠。 等陈望从桌面上那张拓卷上抬头朝窗外看去时。 极远处的天际尽头,一缕阳光破开晨雾,将青冥天染得金色一片。 “这么快就天亮了?” 陈望揉了揉干涩泛疼的眼睛。 眼底深处布满了血丝。 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 本以为有柳白这些年翻译出的金纂文做基础,再有他惊世超然的天赋,一夜时间,不说看懂大半,至少也能有个三分之一。 但他没料到的是。 金纂密箓不愧是道门传承了无数年的秘文。 根本无迹可寻。 毫无头绪。 苦思冥想了一夜,连门槛都没能跨过。 之前在张家得到的那块九叠箓,好歹还能钻研出来点门道。 眼下这块道碑上的金纂密箓。 却是让他无比头疼,简直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 想了想。 陈望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找到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没多久。 一道嘶哑满是疲倦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这么早打电话来?” 听见那道声音的一刻,陈望差点都以为自己打错了。 在他印象中。 柳白一直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如沐春风。 但眼下,他几乎能想象到一个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油腻男人坐在电话另一头。 “那个……柳叔你这是也熬了一夜没睡?” 陈望咳了声,将自己思绪从恍惚中拉回,轻声问道。 “也?” “你不会也没睡吧?” 柳白一怔,从他这句话里听出点弦外之音。 “准备睡了。” “我就是问下,你那边进展咋样?” 陈望嘴角露出一丝苦涩。 随口应对了句,然后切入主题。 可惜,柳白也是苦笑了声,“一筹莫展。” “这……好吧。” 听到这话,陈望心里那一点希冀也瞬间烟消云散。 他在武道修行上,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妖孽天才。 但武道与修道之间。 却是隔行如隔山。 老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 而今在无人指引下,单凭一道符印以及一块碑文,便想跨过一座山巅,去到另外一座更高的大山。 这种想法,无异于登天之难! “阿望,切记不可急躁。” “金纂密箓本就极其晦涩难懂,纵然是道门修行中人,懂得的也是屈指可数。” 似乎担心他会因为过难半途而废。 柳白忍不住轻声劝慰道。 “……柳叔放心,不至于。” 听到这话,陈望不禁哑然失笑。 他这人别的没有。 坚韧和耐性,他却敢保证,没几个人能超过。 “行,先不说了。” “我继续琢磨,一旦有了方向,随时联系。” 柳白也是忍俊不禁。 和陈望相处时间虽然不久。 但他绝对是自己认识过得年轻人里头,最为出众的那一个。 无论是心性、实力还是手腕魄力。 说是万里挑一都不为过。 只不过自己过于心急。 反而忽略了这些。 “好。” 挂断电话。 陈望简单收拾了下。 一夜时间,虽然进展不多,但至少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的思路。 当日在雁荡山灵峰崖顶的裂缝石窟。 见到道碑的那一刻。 碑中无数金色文字浮现。 当时因为太过仓促,而且完全没有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形,以至于心神全都被吸引,反而忘却了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那些金色符文。 或许并非只是照壁留影那么简单。 而是以这种方式为后来者传递信息。 而那些信息。 既有可能就是道碑密箓中所藏。 或许是剑阁传承,亦或是关于巨阙的秘密。 但可惜…… 他领悟这一点太晚了些。 若是当日在石窟中就能反应过来,也不至于到眼下如此被动的局面。 不过怎么说呢。 机缘这种东西,把握住了才是机缘。 “算了,先收拾下冲个澡才是真的。” 陈望摇摇头,不再多想。 起身将拓卷收起,重新放回到书架后方的暗格内。 确认无误后。 这才朝楼上走去。 眼下时间尚早,苏清影三人还在沉睡,隔着一扇门,他都能听到屋内均匀的呼吸声。 陈望也没打扰她们。 只是绕回自己房间。 冲了个澡,又简单洗漱了下。 他本以为做完这一切,估计困的都要睁不开眼,没想到,被冷水一刺激,整个人反而清醒了起来。 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睡意。 干脆趁此功夫,盘膝而坐,就地打坐,屏气凝神,气运周天。 一连打坐了差不多两个周天后。 整个人更是神清气爽。 最后一点困倦也彻底烟消云散。 此刻再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太阳已经过了树梢,晨曦尽散,估计差不多七八点了。 “吃饭。” 练武最是消耗气血。 虽然只是打坐运气修行,但同样如此。 何况陈望还一夜没睡。 眼下的他只觉得肚子里都在造反了,饿的难受,干脆不再瞎忙,转身下楼,一路去到楼下的厨房。 搬来清风小筑也有一段时间。 陈望基本上都是自行对付。 不过因为之前宁柔和崔照两人过来。 自古以来,江湖上就流传一句话,叫做穷文富武。 宁柔修行的内家功夫还好点。 崔照则不同。 他走的本身就是的大开大合的擒拿拳。 一套拳法打下来。 对于体力的消耗简直惊人。 想要支撑,必须摄入更多的鱼肉借以食补。 为此他专门运来一座冰柜。 塞满了各种肉食。 苏柔每次过来,也会顺手带上不少蔬菜水果。 随手打开冰箱。 每一层几乎都是满的。 “这……就算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怕是也足够吃了。” 陈望摇头一笑。 从中找出几袋水饺、馄钝,水开扔进去后便没有理会。 继续拿出石锅,刷上一层浅浅的油。 夹起一整块的牛排,文火细细煎制。 等待的时间里,他也没歇着,找出几个鸡蛋,敲碎搅拌,淋在牛排边缘。 只听见一阵滋啦的烹油声。 蛋液迅速定型。 夹杂着牛肉和鸡蛋的香味也随之弥漫。 在他独自忙活时。 二楼房门。 忽然被人从里打开。 一道娇柔的身影走出。 “好香……” 走着走着。 她眼神忽然一亮。 下意识动了动瑶鼻。 循着香味一路往下走去,不多时,便到了厨房外。 “早上做的什么,这么香?” “牛排煎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陈望随口回道。 只是话一出口。 他便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几分陌生? 下意识回过头。 一眼就看到方曦那张俏生生的脸,只是看着她睡眼惺忪的样子,明显是还没彻底睡醒。 不过眼馋的样子却是掩饰不住。 昨晚回来时。 这小丫头可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这才睡了一觉就好了? 陈望眼底闪过一丝古怪。 不过也没纠结太久,只是随口问道。 “有水饺、馄钝、煎牛排还有鸡蛋、面包、牛奶,吃什么?” “唔,给我来一份馄钝和一块牛排吧,要七分熟,谢……” 方曦下意识回应道。 不过。 一个谢字还未说完。 她忽然反应过来。 仰起小脸,抬头看向身前那道笑吟吟的身影。 怎么好像有点帅气? 家里的厨师什么时候换了? 不对? 她心头忽然一动。 “这不是我家……” 揉了揉眼睛,四下看去,四周的环境无比陌生,身前那道身影也渐渐和昨晚船上那个少年重合。 “当然不是你家。” 陈望撇了撇嘴。 这小姑娘果然是没睡醒。 还当是在自己家呢。 “啊……” 脑海里无数记忆翻涌。 方曦怔怔的站在原地,然后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 身上还穿着一件明显偏大的睡衣。 因为清风小筑这边平日也没有外人来住。 只准备两个老婆的衣物。 这件睡衣还是苏清影从衣柜里找出来。 方曦才十六七岁,属于那种小巧玲珑的身材,睡衣不太合身,此刻穿在身上,更像一条睡裙。 加上她睡觉又不老实。 吊带落在一边。 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尤其是一双长腿,纤细笔直,白的令人眩目。 “你……转过去!” 方曦一把捂住胸口,却怎么都遮不住。 反而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落在陈望眼底,更是春光乍泄,让人想入非非。 一张脸庞通红欲滴,贝齿咬着红唇,小姑娘眼睛里水雾弥漫,仿佛下一刻就会梨花带雨。 “要不,你先上楼换件衣服再下来?” 陈望摇摇头转过身去。 提了个建议。 说实话。 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站在旁边。 弄得他都快没心思做饭了。 方曦哪还敢耽误,低垂着头,满脸羞恼的迅速往楼上小跑而去。 “年纪不大、规模倒是不小……” 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陈望这才回头。 眼神里闪过一抹异彩。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想不到,方曦小姑娘一个,尺寸竟然那么凶,绝对属于童颜巨……呸。 摇摇头。 赶紧掐灭心里的胡思乱想。 这种念头可不能有。 楼上。 打着哈欠开门的苏清影,正想着去隔壁看一眼方曦醒了没有,昨晚本来是想陪她一起睡,要不出什么事,她也能及时发现。 只是后半夜。 小姑娘哭完后沉沉睡去。 她也没坚持住。 还是悄悄去了隔壁。 只是,还没等她走出一步,走廊里忽然跑过一道身影。 她下意识抬头看去。 不是方曦是谁? 只不过眼下的她,和昨晚那个泪如雨下,伤心欲绝的样子完全不同。 没看错的话。 她……好像是又羞又恼? “什么情况,我不会还在做梦吧?” 第204章 被虐惨了的崔照 苏清影一脸茫然。 直到隔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传来。 她才恍然惊醒过来。 下意识朝着方曦过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漂亮的秋水眸子里透着几分狐疑。 “姐,早呀。” 正下定决心过去一探究竟时。 右侧的房门也被推开。 一身睡裙的苏灵溪出现,看到她,下意识打了声招呼。 “早……” 苏清影身形一凝,刚抬起的右脚,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她怎么样了?” 苏灵溪伸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扇房门,压低声音问道。 “好像……状态还是不太对。” 苏清影摇摇头。 昨晚明明都跟丢了魂似的。 一路上就算有她在旁边安慰,也只是强颜欢笑。 刚才脸上的羞涩……简直跟大白天见鬼了差不多。 应该是自己的错觉吧? 一定是! 苏清影蹙着秀眉想了想,刚才那一幕要是真的,岂不是说明她人的精神已经极度不好。 “那我去看看?” 见姐姐神色凝重,苏灵溪也不敢耽误。 她虽然不敢说医术高超。 但好歹也垂堂坐诊了这么多年。 大大小小的问题也能看的出来。 “也行……” 担心方曦状态的苏清影,也没想太多。 两人一前一后走近那边屋子。 轻轻敲了几下房门。 屋内心绪还没平静下来的方曦,听到动静,不由得一惊,下意识从床边站起身。 “……谁?” “是我,方曦,你怎么样了?” 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方曦脸上的紧张和戒备这才稍稍退了点,“我……我还好,苏姐姐。” “那能不能开门,我进去看看你?” 苏清影耐着性子继续道。 “能不能等会,苏姐姐,我想洗个澡,一个人静静。” 方曦目露为难之色。 “也行,我和灵溪就在隔壁,有什么事情叫我们就行。” 门外。 苏清影叮嘱了一声后。 便转身朝苏灵溪摇了摇头。 后者也听到了方曦的回复,此刻只是拍了下姐姐的肩膀安慰道。 “放心吧姐,应该没大的问题。” “再说阿望在呢,他的医术比我强多了,等会让他来看看。” “也是。” 苏清影一想也对,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结。 回到各自房间。 洗漱后换好衣服。 等姐妹俩下楼。 恰好碰到正准备上楼叫人的陈望。 “来的正好,早餐做好了,你们看看吃什么?” “你做的?” 苏清影瞪大眸子,一脸的不敢置信。 之前同居那么久。 这家伙最多也就是晨练结束,从外面替她打包一份早餐回来。 何曾享受到过亲自下厨的待遇? 和她的不可思议相比。 苏灵溪心底则是充满了惊喜。 她本来就喜欢自己下厨,比谁都清楚,做出这样一顿早餐,需要花费多少功夫。 “不是你老公我做的。” “难道是外卖?” 陈望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笑问道。 “算你有点良心。” 当着妹妹的面,被他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苏清影不禁有些羞恼。 不过她性格高傲。 明明心里就像是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脸上还是一副淡然处之的神色。 “那个小丫头呢?” “没跟你们一起下来?” 等三人各种挑了自己中意的早餐,走到餐厅坐下。 陈望朝头顶上怒了努嘴问道。 “她说想一个人静静。” 苏灵溪仰起头,柔声回应道。 “行吧,那不管她了。” 耸了耸肩膀。 陈望估计她是女孩子脸皮薄,不好意思再下来。 心里则是打算,过会两人吃饭给她带一份送上去。 就当是……一点补偿? 想到这,他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没片刻的功夫。 陈望便解决掉一大份早餐。 “吃这么快干嘛?” “对胃不好。” 苏清影秀眉微蹙。 看似在责怪,语气里更多的却是关切。 “没事,你老公我好歹是练武之人,细嚼慢咽还是狼吞虎咽都差不多。” 陈望咧嘴一笑。 他当然听得出来苏清影话里的意思。 “就你能说会道。” 苏清影飞过去一记白眼。 陈望也不在意。 单手撑在下巴上,笑吟吟的看着两人。 “老公厨艺怎么样?” “好吃!” “还行吧。” 两道不同的声音响起。 前者属于苏灵溪,此刻的她一双漂亮的眼睛眨动,满是惊喜和雀跃。 这份早餐确实有些出乎了预料之外。 无论味道还是品相。 都能打满分。 后面那道声音里则是带着几分高冷。 陈望只是摊了摊手,“刀子嘴豆腐心,我就当你是夸我了。” “谁夸你了?” 苏清影挑了挑眉,撇嘴道。 “那就是我自作多情了?” “当然是。” “……” 看着陈望和姐姐又一次进入熟悉的拌嘴环节。 一旁的苏灵溪忍不住抿嘴一笑。 她都快习惯了。 足足半个钟头后。 苏清影才拿了一份早餐上楼。 看似冷傲,实则眼底的笑意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陈望则是简单收拾了下。 过了八点。 苏灵溪率先离去。 百草堂那边每天都会人上门求诊,实在离不开人,陈望原本想她过去,却被苏灵溪婉拒。 说他一夜都没睡。 “你怎么知道?” “别忘了,我可是医生,你眼底的血丝都告诉我了。” 苏灵溪一脸不舍的离开。 她还有一句话没说。 昨晚半夜醒来时。 独自站在阳台上看夜景的她,就发现了书房里一直亮着的灯光。 她没有上去打扰。 不过也默默在楼下陪伴了许久。 本以为后半夜他会去休息,没想到一早醒来,才发现陈望连早餐都做好了,显然是一夜未眠。 “以后不要熬夜了。” “好。” 见她走走停停,一路欲言又止,陈望就知道她肯定有什么话想说。 一路目送她到院门处。 就在要跨过门槛离去时。 苏灵溪终于鼓起勇气,回过头,看着院中树荫下那道挺拔削瘦,目中含笑的身影,柔声叮嘱道。 陈望则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记住你说的。” “放心,绝对是最后一次。” 陈望举起两根手指,一脸认真的道。 院门处的女孩,见到这一幕,顿时笑靥如花。 敛着裙角跨过院门,心满意足的离去。 不多时。 苏清影也接到楚小瑜的电话。 说是临时有个重要会议,必须要回公司。 陈望自然不会阻拦。 “那我……走了?” 比起苏灵溪的内敛羞涩,苏清影虽然冷傲,但明显更为放得开。 主动将自己送入陈望怀中。 两人在竹椅上温存了好一会,她才恋恋不舍的挣脱。 “路上小心。” “好。” 点点头。 转身跨过院门的那一刻。 一股熟悉的气质,在她神色间浮现。 雷厉风行、高冷孤傲。 独属于中海第一冷滟女总裁的气息。 很快一道轰鸣声响起。 一辆红色法拉利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中。 呼—— 两人一走,陈望顿时有些百无聊赖,躺在竹椅里,随手从旁边的花圃里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中。 眼下清风小筑里。 就他和方曦在。 不过那小丫头昨晚才突逢大变,眼下人还没有从那种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 何况,他也不是那种趁人之危的人。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让她静静挺好。 闭目养神了半个小时不到。 门外便传来一阵车子的轰鸣声。 听动静都知道是崔照那小子,尤为钟情那种陆地怪兽级别的车。 果然。 等车熄火不到半分钟。 院门被人推开。 崔照的身影出现在门外。 “陈总……” “轻点。” 陈望眉头微皱,指了指楼上。 正准备大步跨门进来的崔照不禁一愣。 似乎想到了什么。 高高抬起的脚轻轻放下。 脸上则是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 见状,陈望扯了扯嘴角,也懒得解释,以这个家伙的龌龊心思,估计以为自己是金屋藏娇了。 “陈总,您放心,我这人别的没有,就是嘴牢,绝对不会说出去。” 崔照嘿嘿一笑。 正要坐下,陈望手中却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根软杆,啪的一下扫过去,正中他小腿处,疼得崔照龇牙咧嘴,整个人腾的一下从石阶上弹起。 “陈总?” “少废话,这点机警都没有,也敢说你是侦察部队出身?” 陈望一声冷哼。 “还有,昨晚就说过,今天要检验下你这几天的成绩,还说没有偷懒?” 说话间。 他又是一下扫出。 惊人的破风声响起。 那根软杆在他手中就像是一条沾了水的铁鞭,打得崔照直吸冷气。 偏偏有苦说不出。 陈望出手太快,而且软杆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路死死追着他,根本容不得半点喘息之机。 所以。 等宁柔提着一袋水果出现在门外时。 看到的就是让她错愕不解又忍俊不禁的一幕。 坐在竹椅上的陈望,手持一根竹竿,不时随意挥动几下,崔照则是汗如雨下,拼命躲闪。 啪—— 崔照一个不慎。 软杆再次狠狠打在后背上,疼得他差点一口气没缓上来,下意识想要探手按上几下,但那根软管已经如影随形,再次破空而至。 “我草……” 一声惊呼,崔照哪敢耽误,迅速思索着避让之策。 只是不知不觉间。 他人已经推到了院墙之前。 再往后退无可退。 无奈下,他只能就地一躺,强行避开头顶那道横扫过来的软杆。 看到这一幕。 宁柔终于没能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喂,你还有心情笑,快救我啊。” 听到动静,崔照眼泪汪汪,如同看到了救星。 这么一会,他都感觉整个人骨头都快被打散了。 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 “我可不敢,崔师弟,你啊,好好接受师傅的教导吧。” “这可是别人羡慕不来的机会,好好把握。” “加油!” 宁柔笑吟吟的跨过门。 对他的求援只能爱莫能助。 径直走到陈望不远处停下,还不忘冲着都快被打懵了的崔照,握拳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气得后者差点一口老血吐出去。 “你……” 正要说上两句。 头顶那跟软杆骤然停住。 然后犹如一道折线直直的斩下。 “师……陈,陈总,别别别。” 眼睁睁看着软杆落下。 崔照差点没吓死,赶紧拿手护住脸庞,结结巴巴的大喊道。 轰! 软杆砸下。 带起一阵轰鸣般的破空声。 崔照一声大叫后,见杆子迟迟没有落下,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从眼睛上挪开一点,这才看到,那根竹竿堪堪停在了自己鼻尖处。 往下一寸。 就是他的脸。 崔照下意识松了口气。 但耳边很快便传来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 “这就是你说的往死里练了几天的成果?” “十遍擒拿拳。” “打不完你午饭没了!” 第205章 城隍第章 太清第章 龙王庙 “十……十遍?” 听到这话。 崔照眼睛一下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要知道那套出自部队的擒拿拳。 被陈望重新推演改造后,几乎已经到了三流武学的层次。 加上一招一式,刚猛无双。 寻常人别说十遍。 一遍下来,浑身筋骨就跟拆过一次似的,汗如雨下,疲乏无比。 初练时,饶是他那副在部队里千锤百炼的身体。 也很难坚持得住两次。 之后还是靠陈望调配的烈性药酒,强行疏通经脉,加上吞食肉物,增长气血。 足足半个月过去。 他总算可以勉强支撑五六遍。 但即便如此。 距离十遍也相差太多了啊。 “怎么?” “做不到?” “还是不愿意?” 负手而行的陈望,回头一瞥。 目光淡然地落在崔照身上。 后者顿时一缩脖子,讪笑着连连摇头。 “不不不,陈总,做得到。” “真做得到?” “做得到!” 明明无比平静的一句话。 却让崔照有种寒气直冲头顶的感觉。 下意识的站直身形,昂首挺胸,大声吼道。 一如当年在部队,被教官拎着皮带加训时的情形。 “那就练吧。” “别想着偷奸耍滑,我会时刻盯着你。” 陈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随即冲着一旁偷偷吐着舌头的宁柔招了招手。 “你来。” 这么久以来。 她也是头一次在陈望身上见到那般严肃的神色。 吓的根本不敢说话。 低垂着头,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本以为都逃过一劫了。 见此情形,小脸不禁一苦,但又不敢拒绝,只能捏着衣角,忐忑不安的跟了上去。 “让你幸灾乐祸,这下轮到你了吧。” 看着跟在陈望身后,朝训练室走去的宁柔背影。 崔照忍不住咧嘴一乐。 不过。 一想到还有十遍擒拿拳等着自己。 刚冒出来的一点开心。 瞬间烟消云散。 苦着一张脸,脱去身上的衣服,扔到一旁的长椅上。 早知道。 就不来这么早了。 原本听到陈望回来的消息,他还兴奋万分。 想着总算有师傅指点。 而不是自己毫无头绪的一遍遍打磨基础。 没想到,大早上饭都顾不上吃,一路赶来竟然是这种结果。 “不想了……” 一咬牙。 崔照不再耽误,简单做了几个拉伸动作热身后,便马不停蹄练拳。 另一边。 心思忐忑的宁柔。 跟着陈望进入训练室后。 不出意外的被检验了最近的修行进度。 好在和崔照外门功夫不同。 她修的是内家心法。 重意而非形。 盘膝入定,打坐运气。 陈望一眼扫过心中就有了数。 宁柔在内家心法上确实有所天赋,进展速度极快,这才离开两三天功夫,先前只有一缕细若发丝的炁,而今足足增长了一倍不止。 “不错。” 陈望眼底浮出一丝赞叹。 而旁边一直忐忑不安的宁柔,紧绷的心神,瞬间放松了不少。 “对了,问你个事。” “师傅请说。” “中海有没有那种老的道观,最好有千年传承的那种。” 陈望找她来。 一个是为了检验修行进展。 另外也是为了询问此事。 “道观?” 宁柔眨了眨眼睛,有些不解。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还有几分古怪。 “想什么呢,就是去请教一些事,没有出家修道的意思。” 陈望揉了揉眉心,一脸无奈。 出家? 修行? 他脑子进了水差不多。 要知道道教有正一和全真两派。 虽然修行之法大致相同。 皆是为了求长生大道。 但正一除却必须的规矩要遵循之外,其他几乎与常人无异。 吃肉饮酒,娶妻生子。 不过全真教却严禁此等。 重阳祖师创建全真道派时,便以性命双修为宗旨,明令门人弟子嫁娶。 要是正一道下的古观还好。 若是碰上全真那些老道。 他岂不是一辈子都别想破了童子身? 眼看再熬三个月,就能成年,可以迎娶苏清影、苏灵溪两人。 这个时候跑去出家,都不是脑子进水了那么简单。 纯粹是有大病。 “噗嗤……” 看他欲言又止的解释。 宁柔不禁掩嘴一笑。 眼看陈望眉头微皱,她赶忙敛起笑意,认真的思考了下。 “有了有了。” “师傅,中海境内的话,古道观首推城隍庙,据说乃是三国时吴主孙皓所建。” 城隍庙? 陈望心头一动。 这件古观他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来中海这么久,一直没有去过。 “还有呢?” “太清宫……” 宁柔掰着手指,“就是钦赐仰殿,好像是唐朝所建,时间也对得上。” “另外,崇福、上真、十泽三座道院,我记得年代也很悠久,具体修建于何朝何代,我就不清楚了。” 她自小在中海长大。 对一草一木都极为熟悉。 只不过刚开始没回过神来。 “还有么?” 陈望点点头,将这些道观一一记下。 原以为这样一座现代化繁华都市,古观存世少之又少。 没想到数量远远超乎自己预料之外。 “还有一座龙王庙道观,不过时间可能不太符合,没记错的话,它好像是修建于明末。” 宁柔想了想,很快眼睛一亮的道。 “明末么。” 陈望倒是没有过多纠结。 他之所以定下千年传承这个界限。 最重要的是因为,存世时间越久的宫观洞府,存在修行者的可能性越大。 如今这个时代。 不仅武道没落。 道门修行更是进入了末法时代。 真正的修行之辈,要么避世不出,寻找一座深山结庐修行,要么就是隐于闹市,一般人肉眼凡胎,纵然当面也难以识得真人。 “嗯……应该是。” 宁柔点了点头。 “龙王庙,可是在吴淞江边?” 陈望又问了一句。 供奉龙王爷这等宫观庙宇,一般而言,不是在江湖海川之畔,便是深潭古井之外。 而中海最为有名的水系,当属吴淞江。 “对,我记得小时候,那边可热闹了,每年都有庙会,祭钦公、拜龙神。” “今天可有时间?” 陈望越听越是期待。 就算只是龙王庙,都有近三百年历史。 底蕴之深可见一斑。 “……有的。” 宁柔原本还想说下午修行,不过迎着陈望那双清澈如井般的眸子。 没有两个字,终究还是无法说出口。 “那正好。” “陪我去一趟这些道观。” “好啊。” 既然答应下来,宁柔眼神里顿时多了几分雀跃。 这么久以来。 她都将对陈望的爱慕深藏心底。 除了爷爷有所察觉外。 几乎没人知晓。 “那什么时候出发?” 眨了眨灿若繁星的眼眸,宁柔神色间满是期待之色。 “宜早不宜迟,就趁现在吧。” 刚才她一口气提及了六座古道观,一座座拜访过去的话,至少也需要大半天功夫。 说不定都不够。 “行。” 宁柔当然不会拒绝。 “我回去拿点东西,等我片刻。” 临出发前,陈望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下意识叫住宁柔,自己则是转身回到书房。 驾轻就熟的打开暗格。 原本是打算带上九叠箓雷印。 不过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只是拿了一份临摹的一重符箓。 “走吧。” 见他回来,仍旧在树荫下等候的宁柔,眼眸不禁微微一亮。 两人一前一后。 朝着院门外走去。 前院中。 烈日之下。 崔照还在一招一式的练拳。 擒拿拳原本一共有二十二招,不过经他演化,被精简到了十三式。 但威力却更胜从前。 随着崔照一拳轰出。 院中顿时传出一道道惊人的气爆声,犹如闷雷。 不过精炼后的擒拿拳,对于气血消耗也是极为惊人。 只是短短半刻钟不到的功夫,崔照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大汗,头顶热气蒸腾。 全身心沉浸在拳招中的他。 并未察觉到身后走近的两人。 而陈望也是下意识放缓下了脚步,驻足远处,凝神观察了片刻。 等他打完一遍。 他这才上前。 “师傅……” 正打算去拿水壶,灌上一口烈酒的崔照,讪讪一笑。 “脚步略显虚浮、重心也不是太稳。” “另外,拳招变掌太过凝滞。” “所谓擒拿,重在擒之一字,携腕、断壁、大小缠,这三处需要千锤百炼。” 陈望语气不疾不徐。 一字一句中,也并没有半点苛责之意。 只是点评出他的缺陷以及弱点。 “是!” “多谢师傅指点。” 崔照听过,恍然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只觉得师傅不愧就是师傅。 寥寥几句便能一针见血。 “继续练吧,我和宁柔要出去一趟,你就在此地,楼上有个小姑娘,若是她下来问起我,就说我出了门,让她不准乱跑。” “哦……好。” 崔照一愣。 下意识想起之前进门时,师傅那番举动。 如今细细一想。 他忽然有些明白了。 自己之所以挨揍的原因。 “对了,昨晚让你做的事情怎么样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耳边再次传来陈望的询问。 “放心师傅,他们绝对不敢泄露半个字。” 崔照心神一凛,将脑海里的杂念驱散,认真回道。 见他说的信誓旦旦。 陈望点了点头,不再耽误,带着旁边目露惊奇之色的宁柔朝外走去。 “呼——” 一直目送两人消失在院外。 崔照才长长舒了口气。 以前在江岸集团时,和陈望还能嬉笑怒骂,打成一片。 但如今……在陈望面前,那种深重的威压几乎压得他喘不过气,哪还敢嬉皮笑脸。 拎着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冰凉刺骨的药酒,顺着喉咙一路流入腹中。 犹如水火交炼一般。 只刹那间。 他便感觉到一股磅礴惊人的火意爆发,裸露在外的肌肤随之呈现出火红色。 见状,崔照再不敢分心。 深吸了口气。 虎踞龙盘一般,就势而起,一拳打出。 第206章 满身铜臭,岂是修行之地? “哪座道观最近?” 驱车离开清风小筑。 转向前方大道的前一刻。 陈望随口问了一句。 “啊……哦,城隍庙就很近。” 宁柔似乎有心事,被他这话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怎么?” “想什么呢。” 将导航定位到城隍庙后,陈望这才笑问道。 “没……” 宁柔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不过下意识伸手去拢头发的举动,却是暴露了她的内心。 “也没外人。” “说说嘛,说不定我还能替你分析分析。” 陈望倒没想太多,只不过觉得有些奇怪。 毕竟刚才在院中时,她还对今日的行程很是期待,但转眼间,就变得闷闷不乐。 明显不太对劲。 “那……” 听他这么一说。 宁柔似乎下定了决心。 不过话才出口,她又有些犹豫不定。 “还是算了。” “为什么要算了,心事多了易生郁气,宁家也是医道世家,你应该懂这个道理的。” 见她欲言又止。 陈望反而越发有了兴趣。 “那我说了,你别怪我。” 宁柔当然知道,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万一因为此事,让他对自己心生芥蒂。 好不容易接近的距离。 再一次变得疏远。 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怪你做什么,好了,女孩子大大方方的,哪有那么多的犹疑。” 穿入车流当中。 陈望耸了耸肩膀,神色和煦的道。 “刚才……你说楼上有个小姑娘?” 宁柔终于鼓起勇气。 仰起的小脸上,既有迷茫,又带着几分不解,至于那双明媚的眸子此刻更是黯淡。 如同一颗被云雾遮住的星辰。 不过,听完她心里话的陈望,却是一脸懵比。 就这? “不是,你怎么想的?” 陈望无奈一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 “我觉得……师傅这么优秀,有其他女孩仰慕也很正常……” “打住,打住!” 宁柔一开口,他就有些忍不住了。 抬头用力揉了几下眉心。 他只觉得那一处疼得厉害。 “所以你的意思,楼上那个小姑娘,是我养的金丝雀?”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陈望都快被气笑了。 他属实是没想到,因为方曦那小丫头,竟然引起这么一连串的误会。 早知道。 昨晚就不该带她回来。 “昨晚……算了,之前还想跟你说她的,现在好了,你把我都给搞蒙了,不知道从何说起。” “让我梳理下。” 陈望正要解释,却忽然发现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 同时。 他人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连宁柔、崔照他们都会乱想。 昨晚要不是跟苏清影和苏灵溪一起,忽然带回家一个陌生小姑娘,被她们知道,估计这会都要鸡飞狗跳了。 “师傅,你慢慢想,别出神了。” 见他揉着眉心,单手开车,宁柔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见状,陈望更是哭笑不得。 难怪说女人心海底针,他这会算是见识到了。 都不知道她们一天到晚究竟在想些什么。 暗暗深吸了几口气。 压下躁动的情绪。 陈望这才简单将昨晚之事说了下。 等到听完,宁柔脸庞已经变得滚烫,又羞又恼。 “对不起……” “师傅,我不该乱想的。” 贝齿咬着红唇,宁柔低垂着脑袋,满脸歉意的道。 “好了,也怪我之前忙昏头了,忘了说。” “不过这事回头还得麻烦你。” 陈望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去生气。 他只是实在无法理解女孩子的心思。 “放心,师傅。” 宁柔握着粉拳,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对了,之前那个女人,叫……什么来着。” “吕雁!” “对,就是她,这几天怎么样,葛家门的人没动静吧?” 陈望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这么紧张,随即悄无声息的将话题挪开。 “那个女人还算老实,就是问她什么都闭口不答。” “不知道是死心了,还是有什么底气在。” 宁柔摇了摇头。 “底气?” 陈望一声冷哼,掌天十三针,整个天下除了药王谷无人能解。 除非是一位武道宗师,不惜代价,借助磅礴如潮的真气强行冲开封印。 否则吕雁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普通人。 无法动用半点真气。 至于葛家门那边,纵然有所察觉,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也没办法追踪而来。 “放心,今日事了。” “等我腾出手,就该轮到那帮江湖人了。” 陈望眸中闪过一抹寒光,说到最后时,更是特地在江湖人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一刹那。 坐在副驾上的宁柔,只觉得四周温度瞬间下降到了零点。 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浮现。 “师傅你的意思?” 强忍着惊恐,宁柔压低声音问道。 那天在宁家大院。 亲手拦下四人,并斩杀三人,只留下吕雁一人后。 陈望与宁河图在书房内,进行了一场秘谈。 内容正是关于如何对付葛家门。 十多年前那桩血案。 七条人命! 让宁家上下为此一直活在痛苦煎熬和恐惧不安的阴影下。 21·· 宁河图更是差点都没能熬过去。 如今仇人终于现身。 当年真凶浮出水面。 他几乎都按捺不住藏在心底那股滔天的愤怒。 只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避免走漏风声,两人书房密谈的内容并未告知第三人。 是以就算是宁柔。 宁家小一辈中最为受宠的女孩子。 也不知道。 要不然眼下也不会如此冒昧。 “当然是血仇血报!” 陈望吐了口浊气。 一字一句看似平静,但却恍然有种于无声处起惊雷的感觉。 让一旁的宁柔心脏忍不住嘭嘭直跳。 他们这一辈的宁家子弟。 每一个几乎都是从懂事开始,就听当年那段深仇大恨长大。 但若说谁最能感同身受。 绝对是她! 因为这些年里,一直都是她在照顾爷爷的饮食起居。 每一次看到那道站在祠堂那一块块灵牌前,佝偻苍老的背影时,都让她有种心如刀割的感觉。 同时。 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和绝望。 爷爷经脉被毁,一身真气荡然无存。 宁家老一辈的中流砥柱,更是死的只剩下七祖爷一人。 前路断绝,后路无继。 当年那些人就像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更别说中海,还有无数豺狼虎豹虎视眈眈。 只要宁家露出一丝胆怯,就要冲上来将它撕的粉碎,瓜分蚕食,鲸吞殆尽。 伴随着那重重乌云般的阴霾。 等了这么多年。 而今终于尘雾散尽,迎来一线天光。 如何不让她激动? “那什么时候?” 宁柔一连呼吸了好几次,才终于将涌动的情绪压下。 “回头你就知道了。” 陈望并未透露具体时间。 “好。” 宁柔重重的点了点头。 接下来。 一路两人并未再提及此事。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 按照导航提示,陈望驱车来到一处繁华闹市。 将车停在路边。 他一脸诧异的指了指前方那座矗立在高楼大厦中间的古建筑。 “你别告诉我,那就是城隍庙?” 对此,宁柔脸上也是略显尴尬。 千年古观,如今却沦为游客打卡烧香之处,确实有些奇怪。 “算了,不管成不成,进去看看再说。” 纵然心里再过惊疑,但这来都来了,陈望也不好白来一趟。 扫了眼外面的烈日。 他随手取出一副墨镜带上。 一旁的宁柔则是拿出一顶鸭舌帽,再搭配一副墨镜。 虽然被遮住大半脸庞,但火爆的身材丝毫掩饰不住那股绝色气质。 推门下去。 两人瞬间引来不少目光。 见此情形,宁柔秀眉微蹙,不过看到一旁的陈望并无半点波动,心神也随之平静了不少。 穿行在交织的人群中。 好不容易才挤进门前。 正准备进去时,却被人拦在门外。 “买票入内。” 看着那张冷漠的脸。陈望神色也愈发难看。 “师傅,我去买……” 察觉到他气场不对,宁柔赶紧站出来,主动要求去买票。 却被陈望拦住。 “铜臭遍地,脂粉弥漫,不看也罢。” “哦。” 宁柔似懂非懂。 只好跟在那道削瘦,却异常高大的身影后,一路往外走去。 修行者,超然物外、不问世俗。 这等物欲横流之处。 就算真有传承留下,怕是也无人能够继承。 一路跟着陈望回到车上,借着系安全带的间隙,宁柔偷偷看了眼陈望,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此时风轻云淡,并无半点怒火。 “师傅,你不生气么?” “这有什么好气的,只不过有点失望罢了。” 陈望哑然失笑,“你之前说的那些道观,哪座……嗯,比较偏远,或者说人烟清冷?” “龙王庙?” 宁柔歪着脑袋想了想。 无论是城隍庙、白云寺以及崇福、上真、十泽三院,皆是修建在闹市区。 平日游客如潮。 每月十五都有庙会。 至于龙王庙,虽然也有,不过因为地处偏僻,只有每年十月十五这一天会举行庙会。 除此之外。 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清冷状态。 “那就直接去龙王庙。” 陈望点点头,直接做了决定。 “那其他……都不去了吗?” 宁柔目光瞪大,有些不可思议。 “若都是这等景点,不去也罢啊。” 陈望耸了耸肩膀,用词也是颇为考究。 并非宫观洞府,而是景点。 宁柔一下听出了其中的区别,没有在过多纠结。 她虽然不懂师傅今日出门寻找古观的原因,但想来肯定是有要事。 并不是真的出来旅游散心。 “不少路呢。” 说话间,陈望将导航调好,瞥了一眼,距离他们眼下所在三四十公里,过去得花费差不多一个多小时。 不过这句感慨中,没有半点不耐。 反而隐隐透着几分期待! 第207章 神秘铜铃第章 黄袍道人 一路疾驰。 原本至少一个半小时的路程。 因为陈望心如火焚,竟是硬生生缩短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不到十二点。 两人便从闹市区,一路开到了中海与嘉湖交界处。 与繁华都市比起来。 这里几乎可以用荒芜来形容。 一望无际的稻田、青山绿水,青砖白墙掩映在林木间。 吴淞江与钱塘潮在此合流。 形成一片广袤的水域山间湖。 不过当地人更喜欢称呼它为太极湖。 因为整片水域,由南向北,从周围高山上往下俯瞰,就像是一尾太极阴阳鱼。 据说宋元时代。 山中还有太极道院,无数道人在此结庐修行,时间长了,道院之名远扬。 只可惜,历代战祸不止。 太极道院被毁于一旦。 原本的遗迹也早都被山林覆盖,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而今,整个太极湖畔,只有一座龙王庙。 相处建造于明末。 为道人符景所居。 在龙王庙中弘传道法。 据说此人修的乃是符箓宗出身,有斩妖伏魔之能,一直活到九十三岁,才坐地飞升。 他一死,龙王庙香火大不如从前。 加上明末战祸不断。 龙王庙一度被毁。 一直到清中期,才有十多位苦修道人聚在此地讲道,当地富户捐赠银两,将龙王庙重建。 风风雨雨近两百年时间里。 龙王庙历经波折。 缝缝补补,再三修葺。 才成了如今的样子。 “如今还能存于世间,确实不易。” 穿行在山间小路上,听着坐在副驾上的宁柔一路断断续续的话。 陈望目光越过那面湖泊。 遥遥望向对岸那座前后两进的宫观,感慨道。 “现在离庙会还有半年多,应该没什么人。” “最多也就是住在附近的本地人,会去烧香。” 宁柔眼神里露出一抹回忆。 她上次来。 也是很多年前了。 那时候年纪小,喜欢热闹,听说龙王庙有庙会,非缠着爷爷要来。 只不过那会宁河图哪有心思。 但又实在太过宠溺这个小丫头。 无奈下,只好让她父亲带她大老远跑来这边。 但才几岁的她。 哪有心思看什么庙会。 纯粹就是冲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去的。 如今想起来,父亲脸上无奈又宠溺的神色,宁柔脸上不禁会心一笑。 “那正好。” 闻言,陈望点了点头。 不再耽误,沿着太极湖岸的小路,绕了半个圈子,差不多六七分钟的样子后,终于抵达了龙王庙外。 和宁柔说的差不多。 因为地处深山,交通不便,加上名声不显,这个时节来龙王庙祭祀烧香的人少之又少。 只有窸窸窣窣几个。 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一看就是附近的村民。 “走吧,我们也进去看看。” 推门下车。 站在龙王庙外。 驻足打量了片刻。 这座道观应该有了些年月,乌瓦院墙上满是岁月侵蚀、风吹雨淋留下的痕迹。 远不如先前见到的城隍庙那般繁华。 但只是站在门外,便给人一种清静无为之感。 让人心中躁动,下意识平缓下去。 越看陈望便越是心生期待。 这等静谧之所。 才和他想象中修行之地匹配,至于城隍庙、白云观那种繁华嘈杂、满地铜臭的地方,简直和修道两个字大相径庭。 让人一看就心生抵触。 “好,师傅。” 宁柔跟在他身后,眉眼宛如月牙,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 走过石阶,跨过观门。 一路又从庭院中穿过。 身边三三两两的香客经过,都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大声喧哗,神色肃然,一脸认真。 也没有人拦下他们。 要求他们买票才能进入。 这一幕更是让他舒适。 倒不是给不起十块二十的门票。 以他如今的身家,就是出钱将这座道观从里到外,彻彻底底的重新翻修一遍,也是轻而易举。 但他反感的是。 道门修行之地。 动辄谈钱。 简直辱没了修炼两个字。 更谈不上无为。 眼下的龙王庙,对他的观感就相当可以。 庭院中四处可见参天古木,四周的绿植也不是什么名贵品种,就是山中最常见不过的灌木,移栽到此地。 最让他诧异的是。 院中最多的,竟然是流浪猫。 它们也不怕人。 随处找个石阶、屋顶或者树干,要么躺着要么趴着,一身的慵懒之态。 就是有人过去摸上一把。 它们也不会理会。 只是翻个身继续睡觉。 周围那些游客见怪不怪,似乎早都已经习惯这样的场景。 宁柔毕竟是女孩子。 见到这一幕就有些挪不开眼睛,小脸上跃跃欲试。 不过又担心会耽误师傅的正事。 不禁有些纠结。 捏着裙角,欲言又止。 察觉到她的心思,陈望主动停下,站在树荫下,冲她怒了努嘴。 见状,宁柔脸上顿时嫣然一笑。 阳光从头顶树叶缝隙间洒落。 让她看上去明媚如花。 小心翼翼的靠近一只三花,它四脚朝天的躺在一只破旧的蒲团上,睡得正香。 全然没有察觉到有人过来。 也有可能是早都习惯。 宁柔敛着裙角半蹲在地上,身后轻轻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睡意朦胧的小家伙,脸上顿时露出一抹拟人化的舒适感。 竟是主动往前凑了凑。 以便让她更好下手。 见状,饶是陈望,眼底也不禁浮现出一抹笑意。 从这些小家伙的反应,就能窥见一斑。 毕竟流浪猫这种生物最是谨慎。 稍微有人靠近就会跑远。 哪里会让陌生人这么上手抚摸。 只有一种可能,在它们的潜意识里,住在此间的都是易于相处的人,不会伤害它们。 咚咚咚—— 忽然间。 庭院深处传来一阵咚咚的声响。 似乎是敲打陶瓷发出的动静。 一听见那声音。 顿时,原本还慵懒昏昏欲睡的小家伙们,纷纷睁开眼,喵呜叫着往那边跑去。 “这……” 宁柔小脸一下僵住,正上瘾的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顺着三花的背影看去。 这才发现,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小道士,端着一只陶盆,站在石阶下。 身下脚边已经围满了小猫。 少说有十好几只。 一个个急不可耐,还有胆大的,试图顺着他的道袍往上爬去。 见此情形,小道士也不恼火,脸上反而透着一抹笑容。 “别急,别急。” “都有的。” “大狸,你要是不乖,今天晚饭就少一半了啊。” “还有阿黄,不能再爬了,我可就这一件道袍,被你抓破了,都没得换洗。” “我数数,都到了没有,嗯?怎么没见到大花?” 小道士年纪并不大。 看着顶多也就十一二岁,一身道袍浆洗的都快发白了。 此刻面对脚边一群急不可耐的大猫小猫。 丝毫没有不耐。 反而笑呵呵的跟它们说着话。 也真是怪了,那些小家伙似乎真能听懂一样。 虽然焦急两个字写在了脸上,但还是温顺的从他身上下去,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蹲在地上,等待放饭。 “好好玩。” “师傅,它们真能听懂?” 看到这一幕,宁柔眨动着眼睛,一张精致的脸庞上满是惊奇之色。 “或许吧。” 陈望这会也被吸引。 原本还想着尽早进入观中,寻找有无真正的修道高人,能替他解决九叠箓和道碑上的金纂密箓。 眼下。 那股躁动反而渐渐平和下去。 抱着胸口站在树荫下,遥遥望着那个小道士的举动。 铃—— 似乎有只猫没来。 小道士脸上露出疑惑,然后从衣领下拿出一只铃铛样的东西。 轻轻晃了下。 一道深重悠扬的声音,就像是吴淞江上那些船只的汽笛,在庭院四周传荡开去。 不多时。 一只狸花猫,一窜跳在院墙上,身形敏捷无比。 只眨眼的功夫。 它便穿过了整个庭院。 出现在了小道士身外。 其他小猫似乎有些怕它,纷纷让开一条路。 狸花猫昂着脑袋,尾巴高高竖起的走了过去。 “又出去贪玩了吧?” 小道士见状,并未责怪,只是笑骂了一句。 狸花猫喵呜一声算是回应。 “好了,都到齐了,那就开饭。” 小道士又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后。 这才将手中的陶盆放下。 那些流浪猫顿时围了上去,吃的不亦乐乎。 “上去看看。” 陈望目光落在小道士身上,准确的说是那只泛黄的笛子上。 见他有转身要走的意思。 他也不敢耽误,拍了下身前宁柔的肩膀,低声道。 宁柔还以为是要走近点,近距离观察小猫们吃东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满脸期待,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不过。 走着走着。 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都到了石阶下,陈望并无半点停下的意思。 反而径直追着那个小道士的身影而去。 “师傅,他……” 这下,就算宁柔再过懵懂,也明白过来陈望的意图。 “嘘。” 陈望并未回头。 只是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而后遥遥跟了上去。 小道士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甚至连头都没回,一路在宫观里穿过,沿着龙王庙的中庭,不多时,便绕过一处转弯,下一刻,人就不见了身影。 “咦,人呢?” 宁柔追上来,看着前方空无一人的长廊。 不禁有些疑惑不解。 “师傅?” “要不跟上去看看?” 见陈望负手而立,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前方走廊尽头,她忍不住问道。 “也好……” 陈望似乎终于回过神来。 脸上透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可惜宁柔并未注意到,只是一路小跑着穿过长廊。 等她想要转过去看看时。 迎面看到的。 却是一个身穿黄袍,目光柔和的中年道人。 头上结着道髻,手持拂尘,一派得道高人之感。 在他身后,还有个熟悉的身影,赫然就是先前那个小道士。 “这位居士,后院是我龙王庙修行之处,外人不宜入内,还请谅解。” 第208章 贫道赤明第章 龙王庙观主 “啊……” 宁柔脸色一下顿住。 她完全没想到,拐角处竟然会有一个中年道人。 而且看他神色语气,似乎早就在等着了。 至于那个小道士,则是藏在他背后,看不清脸色。 “居士若是来烧香拜神,在前殿就好,后院暂不对外开放,还请返回。” 以为她没听明白。 黄袍道人又轻声解释了一遍。 “哦……好。” 宁柔终于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歉意。 “道长,不好意思。” “我就是好奇。” “没事,前院中庭都可供游客游览,居士若是口渴腹饿,庙中也有粗茶淡饭,不要嫌弃就是。” 黄袍道人淡然一笑。 没有半点赶客的意思。 “不,不用。” 这下宁柔更是不好意思,偷偷闯了人家修行之处,如今哪还有脸留下来吃饭。 只是。 就在她准备转身回去时。 一回头却径直撞入了一道怀中。 下意识抬头,正好看到陈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 “见过道长。” 陈望并未回头,只是抱拳朝那位黄袍道人行了一记江湖礼。 后者似乎看出来什么。 和煦的目光瞬间变得凝然。 手中拂尘一挥,靠在左肩处,双手也是结了一个道礼回敬过去。 “不敢。” “敢问道长法号?” 陈望平静对视,继续问道。 “贫道玄松。” 黄袍道人依旧不疾不徐,在他身上仿佛有种看尽俗尘之感。 “原来是玄松真人。” “久仰。” 陈望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听到这话。 已经退到一旁身后的宁柔,不禁一头雾水。 师傅明明是第一次来。 为什么却能表现的如此熟稔。 不像初次拜访,反而有种看望老朋友的感觉。 不过,听着他的称呼,黄袍道人却是摇摇头,“真人不敢当。” 他只是入门稍微早了些。 哪里敢称真人。 只有那些修行高深的道人,方才有这个资格。 “道长谦虚了,既已受箓,又得掌印,不是真人又是什么?” 陈望眉头一挑,淡淡的道。 只是,这话落入玄松耳中时,他脸色终于变得凝重起来。 道门修行,自古就有着严格的规矩。 仅仅是以受箓为例。 放到以前修道昌盛之时,必须熟读经书,有了道行,方才有一线资格。 如今这个末法时代。 虽然对要求低了不少。 但也不是任何人都能受箓。 不过。 这些只有真正的修行之人才能知晓,寻常人根本不懂,凡是身穿道袍者,称呼道长就是,又那里清楚其中的区别。 要知道。 光是道袍就有七色之分。 他能穿黄袍,其实已经代表了他的修行境界。 称呼一声真人毫不为过。 只不过。 这些细节,一般人根本察觉不到。 “不知居士如何称呼?” 黄袍道人目露凝重。 “陈望!” “来自药王谷。” “药王谷?” 玄松心头一动。 他虽从未下山云游过,但天底下修行之处,无非就是昆仑、真武、龙虎山。 药王谷似乎并不在其中。 从名字听,似乎更像是医道之地。 “尊师可是宋神医?” 思索了片刻,他忽然问了一句。 “不错,家师宋长夜。” “原来如此。” 见他点头确认,玄松终于明白过来。 武道与修道,虽然彼此之间如隔天堑,走的并非一个路子。 但有些人名声是藏不住的。 宋长夜,当世医圣,药王谷掌教,有肉白骨活死人之能。 他虽然偏居此地一隅,但对他也是有所耳闻。 只不过方才一心想着,药王谷是哪一座修行之地,所以一时间反而忽略掉了。 “不知陈居士今日来龙王庙,所为何事?” 既然是药王谷传人。 玄松自然不敢轻视怠慢。 要知道那一处可是天底下屈指可数的武道圣地。 难怪之前初次见面。 他就隐隐觉得这个少年异于常人。 身上气血磅礴如潮,一举一动中更是气势惊人。 “今日来此,特地过来请教玄松真人。” 说话间。 陈望也没掩藏。 从口袋中取出那张临时出门前带上的纸卷,递了过去。 玄松顿时一脸奇怪,但还是下意识伸手接过。 只是。 白纸上临摹的那一道道符文,落入视线中的刹那。 他神色就忍不住猛然一变。 连带着抓着纸卷的手,都微微有些颤动。 “这是……道门密箓!!” 见他一口道破。 陈望眼神也是一亮。 无论玄松是否愿意为他答疑解惑,或者说破译出这份九叠箓上的内容。 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龙王庙并非徒有虚名,而是有真人在此。 “这……” 玄松越看心中越是惊叹。 而看着一向成熟稳重的大师兄,如此失态,脸上的震惊之色几乎都掩饰不住。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小道士。 也是再忍不住好奇。 下意识踮起脚尖,探出脑袋,偷偷看了一眼。 可惜。 他入门时间不久。 只有两年不到。 如今每天除了打坐修行之外,就是背诵经文,打扫房间,喂食院里那些流浪猫。 或者给那些来烧香的居士带带路。 根本没有接触过道门密箓。 一眼看过去。 他只觉得看到了一片星辰漩涡。 整个心神仿佛都要陷入其中。 脑子空白,视线模糊,有种说不出的昏沉感。 “小师弟。” 察觉到身后异样。 原本还沉浸在密箓当中的玄松,也顾不上太多,立刻回头,伸手一把扶住小道士。 同时,并指如剑按在他的眉心处。 渡过去一缕道气。 道气流转全身。 就像是一捧刺骨的凉水浇下,小道士瞬间清醒过来。 只是,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张青涩的脸上满是茫然不解。 “大师兄……我这是怎么了?” “没事了。” 玄松摇摇头。 目光闪烁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小师弟,你就守在这里,记住,不要让任何人去后院,听到没有?” “哦……” 小道士怔怔的点了点头。 见状,玄松这才转身看向陈望,不过目光扫过他身后的宁柔时,却是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如何处理。 “宁柔,你去前院等我。” 这一幕怎么能瞒得过陈望的注意。 回头轻声叮嘱道。 “是,师傅。” 宁柔自然不会拒绝。 虽然在一旁,她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那个黄袍道人的神色变化,却是看在眼底。 接下来师傅一定说有重要的事情去做。 看到这一幕。 玄松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目光里闪过一丝感激。 三百年龙王庙,规矩在那,除却修行中人之外,其余人没有获准,不得进入后院。 就算如今他在观里,做着代掌教的职务。 也不能请以破坏。 他不好出口赶人,但陈望主动这么说,等于帮了他一个大忙。 “陈居士,这边请。” “贫道带你去见师傅。” 闻言,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这才想起来,刚才小道士对玄松的称呼 大师兄! 本来还以为他就是龙王庙如今的观主。 看来并非如此。 不过玄松都已经如此非凡,一眼便能看破他这份密箓,想来他口中的师傅更为不凡。 所以他又怎么会拒绝? “好,多谢道长。” 两人并未耽误,一前一后,沿着长廊,穿过中庭,径直朝后院而去。 留下的宁柔,则是目送两人离开。 一直到两道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这才收回目光。 转而看向一旁的小道士。 他似乎有些紧张,“你……请居士非礼勿视。” 噗嗤—— 看着小屁孩一脸正经的说出这句话。 宁柔实在没忍住。 “那能否请教道长名号?” “贫道玄意。” 对她的举动,小道士并没有生出太多不满,只是一板一眼的回道。 “玄意?” “玄字辈,意思的意么?” 宁柔不太懂道号起名的规矩,只是猜测道。 “是玄字辈不假,不过却不是意思,而是道门真意。” 小道士脸都涨红了,认真反驳道。 “好好好,我知道了,玄意小道长。” 宁柔越发觉得有趣。 这小家伙估计顶多也就十一二岁,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读书,而是在龙王庙出家当道士。 不过这些他也不好问。 只是心头一动,指了指前院。 “小道长,能不能带我去看看那些小猫?” “不行,大师兄吩咐我在这守着,不能离开。” “就一会会,实在不行,你用那个铃铛,把它们叫过来也行啊。” “……好吧。” 玄意想了想,似乎这个折中的法子还算可以。 应该不会误了大师兄的正事。 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随即。 他从道袍下,小心翼翼的拿出那只铃铛。 东西不大,却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朴气息。 轻轻晃动了下。 铃声传开。 很快,一只只小猫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朝两人小跑过来。 看到这一幕,宁柔只觉得无比神奇。 不过,很快这些心思就被她抛到脑后,一脸惊喜的迎着那些小猫而去。 “哎……” 身后的玄意,撑着下巴坐在石阶上,看着玩的不亦乐乎的那道背影,忍不住摇头叹了口气。 他不明白。 这么大的人了,为什么还那么幼稚。 另一边。 在玄松带路下。 陈望一路穿过后院、大殿,最终停在了靠近后山的一栋茅庐外。 “师傅,玄松求见!” 玄松躬身结了个道礼,朗声道。 见状。 陈望也是双手抱拳。 一双澄澈的目光则是望向茅庐深处。 很快,草门从里打开。 一个身材矮小瘦弱,须发皆白,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的老道从中走出。 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贫道赤明,小友可是为金纂密箓而来?” 第209章 九为道之极第章 水宫雷! 轰—— 见老道一口便道破他今日来历。 纵然陈望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老江湖。 一时间,脑海深处仍是有如雷动,轰然一声变得空白。 怎么可能? 药王谷虽然有造化长生功,相、卜两字篇。 前者可相天地人玄道,后者上观天星、下审地脉,感应天地。 但也做不到未卜先知的地步。 这等测算之术。 别说见,听都没听说过。 此刻。 看着草庐门外那道长袍身影。 陈望向来从容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凝重,心中更是有如浪潮汹涌。 一瞬间,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但又被他一一否决。 他来龙王庙之事,绝对算得上是临时起意。 更何况。 在此之前。 他从未听说中海有个叫龙王庙的地方。 更不知玄松、玄意,以及眼前这个神秘老道人。 如今,他竟然能一下猜透来意。 震撼的同时,陈望心里也难以抑制的生出几分凝然沉重。 “居士不必紧张,老道出自麻衣派,本派中人自小便要修行连山经、归藏以及周易,还有诸如三命通会、滴天髓、皇极经世书等等,通晓阴阳,能观星辰。” “老道今早算签,便知有居士前来,所问乃是道家金纂密箓。” 似乎看出他的心神变化。 赤明老道摇了摇头,淡淡一笑道。 麻衣派? 连山、归藏、周易、滴天髓、三命通会、皇极经世书? 听着他这一番话。 陈望心中更是震撼。 正是因为接触过相术,他才比常人更为清楚这些相经的分量之重。 尤其是前三者。 合称三易。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人潜心钻研,试图一窥其中神秘。 但纵然他们天资纵横,耗尽心血,苦苦研究半生甚至一辈子,别说精通三易,就是通晓一门都足以自傲。 眼前的赤明老道,竟然能够同时学得三易。 这是何等惊人? 若是传出去,恐怕天底下的风水相师都要为之震动。 至于麻衣派。 陈望也有所耳闻。 与上清、灵宝、符箓、丹鼎等流派不同,此派中人,以相术为基,追求的并非长生大道亦或是御剑于千里之外,而是至高无上的相命之道。 不过。 没记错的话。 这一派早在两宋时代,就已经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 之后,虽然偶尔有零星记载。 但大多都是些心术不正之辈,冒充麻衣派传承坑蒙拐骗,欺骗世人。 没想到。 时隔一千多年。 今日在这座人烟清冷,香火寂寥的湖边破落道观中,竟然被他再一次见到了真正的麻衣派传人。 赤明道人,少说有八十几岁。 在此修行传道了大半生。 名望极高。 太极湖四周的十里八村,谁人不知赤明老道之名。 他没理由因为这点小事情。 欺世盗名,毁了一辈子的清誉。 “真要说。” “陈居士所在的药王谷,与我麻衣派之间,其实也有几分渊源的。” 赤明老道袖袍一挥,说不出的洒脱随意。 而听到这句话。 陈望瞬间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确实如此。 毕竟药王谷所学,医字篇为立山之本,山字篇则为镇山之功,命字篇为传山之术,相卜则是开山之计。 相卜两篇。 和麻衣派传承极为相似。 只是…… 陈望还是不明白。 既然赤明老道乃是麻衣派传人,为何会跑来这么一座无名道观,隐居于此。 若是行走江湖。 以他的能力,就算重聚麻衣,甚至开宗立派都不算难事。 犹豫了下。 他还是没能人忍住心中好奇。 将疑惑当面问出。 不过赤明老道听完,只是淡淡一笑。 还是一旁的玄松道人解释道。 “陈居士,我师傅他一辈子淡泊名利,一心只想修行传道。” “隐居于此,也是因为当年机缘巧合。” 玄松话音刚落。 赤明老道便接着说道。 “这太极湖山明水秀,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修行之地,而且我们这一派早已经不问世事,心无旁骛,无需杂念。” “原来如此。” 陈望听完,心中更是感慨。 在如今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 赤明老道还能保持初心,纤尘不染,实在难能可贵。 再想到之前在城隍庙见到的那一幕。 那一道道憎恶的身影。 两相对比。 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也难怪那里早就被俗尘污浊,而龙王庙虽然香火不多,活的清贫,但一千多年的传承从未断绝。 “屋外说话,不是待客之道。” “玄松,请陈居士进门,烧壶茶水。” 赤明老道眼神灼灼,对弟子吩咐道。 他这辈子一共收了三个徒弟。 都是玄字辈。 大徒弟玄松、二徒弟玄真、小徒弟玄意。 三人当中,天资最高的当属玄真。 赤明老道也一直对他抱着最多的期待,一心想要将麻衣派传承的重任交到他手上。 但可惜,玄真此人心思太杂。 去过山下,见识过外面世界的繁华后,对于修行之事越发厌恶。 十多年前的一个深夜。 留下一封书信后,便不告而别。 那几年里赤明老道沉浸在痛苦当中,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浓浓的怀疑。 认为自己不宜教徒。 一直闭关了将近两年时间。 才从阴影中走出。 不过也几乎断绝了再收徒的心思。 直到十一年前,一个大雪封山的夜晚,一个还在襁褓中的婴儿,被人遗弃在观门之外。 眼看小家伙差点冻毙。 于心不忍的赤明老道将他收养。 也就是之前在外面见到的小道士。 原本按照赤明老道的意思,并没有收徒的念头,只是打算将他养大成人后,再送他出山。 不过两年前。 小家伙主动想要出家修行。 认真考虑了一番后。 加上玄松苦苦相求。 赤明老道才终于答应,将他收下,作为玄字辈小徒弟,又取修道真意中的最后一个字为名。 道号玄意! 不过这两年时间,赤明老道并未急着让他跟随自己学道。 而是研读经书。 三易繁杂晦涩难懂,一般人就算耗尽毕生心血,也难以有所成就。 再加上当年玄真的教训。 让赤明意识到,比起天赋,更重要的是心性。 好在这么多年下来。 玄意心思澄澈,一心向道。 “是,师傅!” 听到师傅吩咐,玄松躬身答应下来。 随即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居士,请!” “多谢。”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赤明老道既然算到了他今日行程,眼下松口,必然是答应了所求。 跟在玄松身后。 穿过庭院,推门进入草庐。 让他惊叹的是。 赤明老道好歹也是一观之主,草庐之中布置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一张卧榻、一副茶几。 然后就是书桌,以及几乎堆满了墙壁的书卷。 除此之外。 再无其他多余之物。 空旷无比。 “观中清贫,只有山中粗茶,还望居士不会介意。” 赤明老道示意他坐下。 茶几下铺着一张地毯,并无桌椅,只有几只老旧不堪的蒲团。 他似乎早就习惯。 伸手一撩道袍,盘膝坐下。 见此情形,陈望更是心生敬意。 “当然不会,反倒是道长此举,实在让我汗颜。” 他虽然对于钱财并不看重。 但也很难做得到和赤明老道这样,对俗世之物完全视作过眼云烟的地步。 现在让他从清风小筑搬走、 找个破草屋住下。 说不在意肯定是假的。 人一旦习惯了舒适圈,再想跳出去难如登天。 这也就是古人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玄松伺立在一旁,悬挂在火塘上的水壶中已经传来一道道水声,估计不多时就会煮沸。 “陈居士,不用拘谨。” “尽管询问,老道一定知无不言。” 见盘膝坐在蒲团上的他,一举一动中透着几分拘束,赤明老道爽朗笑道。 陈望也不耽误。 迅速取出那份纸卷,摊开铺在茶几上。 “咦……” 只扫了一眼,赤明老道目光顿时亮起,满是沧桑的脸庞上更是露出几分激动。 “这是龙虎山符印啊。” “应当是仿二十四治都功印而造。” “陈居士这是从何得来?” 见他再次一口道破。 陈望都已经有些习惯了。 正琢磨着如何解释它的来历时,赤明老道却是善意的摇了摇头,“既然不太方便,贫道先看符印再说。” 闻言。 陈望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毕竟这东西是从张家所获,也算来路不正。 万一引得老道长不喜,反而会坏了大事。 哪知道赤明道长心胸如此广阔,见他稍稍露出一点为难,便主动收回话语。 目光重新落在那一道道形如天书般的符文上。 赤明老道心神很快就被吸引进去。 犹如一尊石雕。 见此情形,陈望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了他的思绪,一旁的玄松也是如此。 屏气凝神垂手而立。 草庐内,只剩下火塘上铜壶中滋啦的水声。 不知道多久后。 等壶中水彻底烧开,沸腾的水气几乎要将盖子冲出去时。 陷入沉思中的赤明老道,终于回过神来。 随着他身形晃动。 刹那间。 原本仿佛被定格了的草庐也有了生气。 陈望却是下意识紧张起来。 连呼吸都变得凝滞,小心翼翼的看向赤明老道。 “道长,怎么样?” 不仅是他。 玄松也是瞪大眼睛,竖着耳朵静听。 他之前虽然看过,但却并未太多头绪,只觉得那其中的道门密箓繁复深奥,令人束手无策。 “老道要是没看错的话。” “这只符印上的符箓,应该远远不止一重,而是九重,贫道说的可对?” 赤明老道抬头,目光深邃犹如一汪深潭。 “不错。” “一共九叠,乃是雷印。” 陈望顾不上心中激荡,点点头回应道。 “那就没错了,九为道之极,震为雷,从这叠符箓中看,应当是水宫雷。” “役召五部,统御雷霆。” “陈居士这方符印……实在惊人!” 第210章 剑阁真传第章 荡魔十三剑 赤明虽是麻衣派出身。 但在修道一行浸淫了大半辈子,对符箓、丹鼎、练气都有涉猎。 所以陈望带来的纸卷中。 就算只临摹了雷印的第一叠符箓。 还是被他一眼看破。 接下来。 足足半个多钟头的时间里。 赤明几乎毫无保留,将自己对于九叠箓的理解,事无巨细的讲解出来。 陈望沉心静气,不敢有半点错漏。 一旁的玄松也是如此。 对他而言,师傅这一番叙述,何尝不是一场修行? “贫道对符箓涉猎还是太过浅显。” “陈居士若是想要彻底理解,贫道建议亲自前往一趟龙虎山。” 等到说完。 赤明摇了摇头,一脸诚恳的道。 他这句话没有半点装饰的成分。 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感慨之谈。 甚至感觉无比抱歉。 自己才疏学浅,无法将其中问题梳理清楚。 “道长千万别这么说。” “能得道长教导,陈某已经感激不尽。” 陈望连连摆手。 说实话,就凭刚才赤明老道的讲解,就让他有种醍醐灌顶,意犹未尽之感。 而且。 临时起意更换行程,来到龙王庙,绝对是自己最为明智的一个选择。 真正的不虚此行! “陈居士杀贫道了,大老远来,却只得到这些答案,实在让贫道汗颜。” 赤明道长仍是一脸赤诚。 见此。 陈望只要转移话题。 “道长,除了跑一趟龙虎山外,还有没有第二种法子。” 张龙虎他们这一脉,本就被龙虎山视为叛徒。 当年更是窃走了九叠箓雷印以及五斗心法。 现在拿着东西上门请教。 岂不是羊入虎口? 没有到最后一步,陈望绝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他还没自负到以为,龙虎山徒有虚名,或者说就算是龙虎山,也要看药王谷的面子。 纵然药王谷名动天下。 但那也仅限于武道江湖。 龙虎山可是修行界,为数不多,千年以来传承一直没有断绝,甚至烈火烹油愈演愈烈的宗门。 药王谷再过惊人。 也不能与之相比。 只是…… 这话一出口。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陈望在某个瞬间,仿佛察觉到茶几对面仙风道骨的赤明道长,脸上有一丝得意一闪而过。 仿佛早就在等着他了。 “陈居士若是愿意。” “贫道正好还差一个弟子……” “拜师?” 听出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饶是陈望也不禁一脸错愕。 他还真没想到,赤明道长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贫道观居士根骨奇佳,药王谷又有命相卜三术,与我麻衣派再契合不过。” “武道终归只是凡人所学,但修道的尽头却是仙路。” “陈居士就不考虑一下?” 赤明淡然一笑。 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简直就是一块未经打磨的璞玉。 无论资质根骨还是天赋心性,都是绝佳。 若是能够收入麻衣派下。 就算日后他百年羽化,去见历代祖师也有脸了。 “这……” 陈望也算是见过世面了。 今天来龙王庙不过短短一个多小时。 向来不动如山的心神,就已经剧变了两次。 放在以前,实在不敢想象。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面,验证了赤明道长的惊人。 “师傅?这……真要收徒?” 原本还沉浸在对于九叠密箓推演讲解中的玄松,此刻也是瞠目结舌。 自从当年二师弟玄真的事情发生后。 师傅老人家再不愿收徒。 小师弟能拜入门下。 当年还是反复求情,再加上自己在一旁吹风。 师傅才勉强答应。 眼下……这位陈居士才见了一面啊。 这反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那得看陈居士同不同意了。” 赤明道长摇摇头。 闻言,玄松更是懵比。 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人比人气死人。 “道长,这事太过仓促,还请给我一些时间考虑,而且……” 陈望这会已经回过神来。 虽然他对赤明的怀才知遇之心很是感慨。 但拜师未免太过贸然。 “我还是药王谷唯一真传弟子,这件事至少要和师傅与师娘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陈望尽可能委婉的解释道。 不过。 赤明道长何等敏锐。 听到这话,只是无奈一笑。 “药王谷一脉相传,确实不敢夺人所爱。” “要不然被宋神医知道,以他的脾气,估计都要来龙王庙找贫道算账了。” 他确实起了爱才之心。 不过么。 收徒拜师这种事。 终归不是一厢情愿。 而且他这番话已经说的很明了了。 “道长认识家师?” 听他话里的调侃之意,陈望先是一笑,随即又忍不住目露好奇。 师傅宋长夜。 在他心目中一直就是个小老头的形象。 但自从下山后,只要提及这个名字,所遇之人都是充满敬仰之意。 只是,无论徐巍然还是宁河图。 亦或是当日医道盛宴上那些人。 他们敬仰师傅,还在情理之中。 毕竟药王谷,可是医道界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圣地。 但赤明道长…… 他可是修行中人,竟然也听过师傅之名,这倒是有些出乎了陈望的预料之外。 “未曾见过,但神交已久。” 赤明道长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道。 神色间没有半点虚假之色。 听到这话。 陈望不禁陷入沉思。 那个下山快二十年的老家伙,到底还有多少秘密。 要知道,三位师娘都是天底下有数的绝色。 却甘愿留在山上。 而且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却几乎从无怨恨。 “小友,你今日来此,不应该是来问金纂密箓么?” “怎么拿的却是一份龙虎山符印?” 就在他怔怔失神时。 耳边再次传来赤明道长的声音。 陈望下意识抬头。 正好迎上他那双深邃澄净,犹如星空的眼神。 “这……道长稍等。” 今日出门之前。 其实他并没有抱有太大希望。 毕竟如中海这样的繁华都市,道门古观有,但想要寻到真正的修行之辈,却无疑是难如登天。 原本他甚至都没打算带上纸卷。 还是出门时临时起意,为了以防万一。 哪知道,今日之行,不但找到了有道行的修行之人,还是赤明道长这等前辈高人。 完完全全出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可否借用纸笔?” 陈望暗暗呼吸片刻,调整了下气息,这才继续说道。 “玄松。” 赤明看了一眼垂手站在旁边的玄松,后者立刻反应过来。 “是,师傅。” 说话间,起身就走向后方的书桌,拿来笔墨纸张。 小心翼翼的放在茶几上。 陈望也不耽误,道碑上的金纂密箓,他虽然如观天书,但那些符箓早已经深深刻入脑海中。 此刻稍一思索。 便提笔书写。 才写了几个符文,一向沉着的赤明老道竟是腾的一下起身,负手而行走到陈望身后,目光灼灼,死死盯着那一个个跃然纸上的字迹。 “师……师傅?” 玄松见状,脸色也是一变。 他虽然入门多年,但却并未接触过金纂密箓。 作为道门修行界最为神秘的文字,只有宗门秘术、镇派经书亦或是大事,才会以金纂密箓记载。 除此之外很少有用到之处。 毕竟这种密文,就算流传出去,一般人也根本看不懂。 “无事。” “噤声!” 赤明老道这会心神激荡,根本没有其他心思。 不过看到他眼底的关切之色。 还是回应了一句。 “是……” 玄松下意识松了口气,躬身称是,不过随即又反应过来,赶忙将剩余的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他入门近三十年。 还是第一次在师傅身上见到这种神色。 一时间,心底对陈望所写的‘金纂密箓’也忍不住生出一股浓浓的好奇。 只是凝神看去。 却发现那些文字,简直恍若天书一般。 一个字都看不懂。 整个人怔在原地急的抓耳挠腮。 偏偏师傅这会根本顾不上他,心神完全沉浸在了其中。 呼—— 足足半刻钟后。 陈望甩了甩酸疼的手臂,放下纸笔,刻在道碑上的金纂密箓终于被他全部写下。 一共一百三十七个字。 看似不多。 不过每一个金纂符文都极为繁杂。 就算他博闻强记,早已经刻在了脑子里。 但记得是一回事。 写下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道长,这就是在下今日特来请教之事。” “还请道长不吝赐教!” 陈望起身,双手抱拳,冲着身后的赤明道长躬身道。 “这确实是一篇道门真传。” “而且,没猜错的话,应当是一个剑道大宗所传功法。” “小友你就这么放心,不怕贫道起了贪婪之心强夺?” 赤明老道长长叹了口气。 目光幽然的看向陈望。 “道长若真是那种人,怕是早就动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陈望坦然一笑。 神色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整个中海或许还有其他修行中人。 但他却不敢保证,那些人是否有如赤明这般心思纯正。 要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自古皆然。 而他之所以敢拿出来,除了对赤明道长为人信任之外,还有最关键一点。 麻衣派重在相术。 却不擅长杀人之法。 尤其还是剑道杀伐之道。 退一万步说。 万一真的看错了赤明,以他化劲武道境界,不说有十足的把握将赤明老道斩杀于此。 但他想要夺走,也不是那么容易。 “不愧是药王谷嫡传弟子。” “这份心性……哎,可惜了可惜了,要是早些知道,贫道就是舍下这张老脸,也要和宋长夜争一争,让你拜入我麻衣派门下。” 看着他那双澄澈干净的眸子。 赤明老道心里更是满意。 同时,也越发痛苦。 这么好一块璞玉,却无法收入门下,简直比拿刀杀了他还难受。 长吁短叹了好一会。 “道长抬爱,在下惶恐。” 见他丝毫不再隐藏收自己为徒的心思,陈望无奈一笑。 他要是孤身一人。 说不定一咬牙也就答应了。 但现在……真不行。 今天他敢松口,明天得到消息的三位师娘,估计就会来中海,打断他三条腿。 “还没请教,这篇金纂密箓究竟说的什么?” 被他那双灼灼如火的眼神盯着。 陈望都有点扛不住。 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将话题转移开。 “剑道功法。” “荡魔十三剑!” 第211章 陈抟老祖第章 麻衣神相 果然! 几乎是听到赤明老道此言的刹那。 陈望眸光一动。 心中忍不住生出几分了然。 当日在雁荡山灵峰崖顶石窟中,见到道碑照壁投影的那一刻,他就有所猜测。 如今也算是得到了验证。 荡魔十三剑! 这名字听着就霸道无双。 让人心生激动。 “小友,以贫道推测,荡魔十三剑并未武道功法,需以灵气御使。” 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 赤明老道泼了盆冷水道。 武道与修真最大的不同。 便是气之区别。 前者修行的是真气,以气血化为内劲、真元,而后者感应的却是天地灵气。 两者之间,可谓天地之差。 赤明老道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再好的功法,无法施展修行,终究也是废纸一张。 就像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 拿着把绝世神兵。 根本无法发挥出它的作用。 还不如一根棍子好用。 “道长好意,在下……” 陈望挠了挠下巴,有些语塞。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而是实在不好拒绝。 按理说,赤明老道耗尽心血为他答疑解惑,又多次流露出收徒的意思。 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实在让他有些无地自容。 “小友不必自责,也是贫道着相了,世上哪有强夺所好的事。” 见此情形。 赤明老道暗暗叹了口气。 他是真不想错过眼前这块璞玉。 纵然是当年不告而别的二徒弟玄真,根骨资质和陈望也根本无法比拟。 若是能拜入门下。 已经沉寂了千年的麻衣派,重现当年辉煌,也不是不可能。 可惜,无论他怎么明推暗就,这小子就是不上当。 “多谢道长理解。” “今日之恩,无以为报,他日只要有用得上陈某的地方,在下一定竭尽所能。” 陈望抱拳,认真说道。 即便无法拜师。 但他这个人向来都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赤明老道帮了这么一个大忙。 真有用得到他的地方,他自然不会有半点犹豫。 “小友言重了。” 见他目光澄澈,深邃如星空万丈,赤明老道越看越是遗憾。 不过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强求。 只是摇头一笑。 “玄松,愣着做什么,再不泡茶,水都要凉了。” “哦……是,师傅!” 一旁的玄松心神早都被那篇金纂密箓吸引,全然忘了正事。 这会还是师傅提醒,这才火回过神来,赶忙起身去提水壶。 但手指刚碰到铜壶外壁。 一阵强烈的灼热感顿时传来,疼得他差点惊呼出声。 见徒弟如此手忙脚乱。 赤明老道心里更是无奈。 他还没有出家修行前,原本也是相师世家,祖祖辈辈都是风水先生。 开了坐馆。 做测字、算命、阴坟阳宅的营生。 不过到了他这一辈,家道中落,家里百十年积攒的地契、田产、宅院,被变卖了个一干二净。 他只能在街头巷尾摆个摊子,勉强过活。 直到二十三岁那年。 被云游天下,正好路过的麻衣派上代掌教看中,带他入门,修行得道。 在师傅门下足足十五年时间。 赤明尽得麻衣派传承。 三易三命,融会贯通。 师傅也羽化而去。 之后赤明老道开始云游江湖,在红尘中修行,直到六十岁那年,他来到了太极湖,觉得此地依山傍水,山明水秀,是个隐居修行的好去处。 加上龙王庙又无人打理,破败不堪。 他便决定留下。 一边传道,一边募捐。 将龙王庙重新修葺。 因为闲云野鹤的性格,他并未将其改名麻衣观,而是继续沿用龙王庙的名字。 数年后。 山外有农户,将家中幼子送入龙王庙。 说他一心想要跟他学道。 赤明老道一开始便没有收徒的心思,但那小家伙却是极为倔强,让父亲下山回家后,硬生生在庙外跪了三天时间。 烈日、黑夜。 甚至大雨滂沱。 都没能让他退缩。 赤明老道也被他的诚心感动,将他收入门下。 以玄字为辈分。 至于松字,也是希冀他能做人行事如松,坚韧不拔、为人正值。 此刻。 感受着师傅的神色变化。 玄松眼底不禁一黯。 从许多年前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天资不够,但他想着勤能补拙,所以从无怨言,只是默默修行。 可惜,纵然勤修苦练,但这么多年过去,一直不上不下。 他不怕别的。 只是担心负了师傅的期望。 提壶泡茶。 小心翼翼的将两杯滚烫的茶水,分别放到师傅和陈望身前后,玄松便退到一旁。 “龙生九子各不相同,筷子尚且有长短。” “玄松,修行者修的是真之一字,你要谨记。” 察觉到大徒弟的异样。 赤明老道摇摇头,一字一句,平静说道。 闻言。 原本还存有几分失落的玄松,心中顿时一定。 “是,师傅!” 赤明摆摆手,之后便将注意力再次放在那篇剑道真解上。 “小友稍候。” “容贫道慢慢来。” 陈望自然不会拒绝,甚至为了不打搅到赤明老道,特地起身走到一旁。 将茶几留下。 目光在草庐四周扫过。 不知觉间,他人更是走到了桌子后的书架前。 整整一面墙上。 几乎没有一点空隙,全部被古书堆满。 “陈居士,这些都是师傅多年来收罗的风水、相术、阴阳之类的经卷。” 玄松也跟了上来。 压低声音解释了一句。 不愧是能够贯通三易的超级大佬,换做寻常人,一辈子能读懂周易就已经算是极为了不起。 更何况成书于夏的连山经,出世于商的归藏。 “玄松道长,不知在下是否可以借阅?” 在药王谷山中时,除去武道修行外,陈望最多的便是读书。 大师娘白如霜还好。 但二师娘林鸿雁和三师娘李清茶,都是出身书香门第,自小开始在他功课上就极为严苛。 加上千年药王谷,藏书无数。 他闲暇时就会随意拿上一本书,在后山找个地方,慢悠悠的啃着。 眼下见到一墙的古书。 许多甚至是他都没见过的孤本。 陈望如何不心动? 不过借阅这个事本应该是问草庐主人赤明道长。 但眼下的他,整个人心神全都沉浸在那篇金纂密箓当中,陈望也担心会打断他的思路。 “……当然!” 玄松一怔,不过下一秒就反应过来。 点点头做了个随意的手势。 “多谢!” 陈望抱拳拱了拱手,随即目光在书架上扫过。 “葬经、撼龙经、宅经、催官篇、博山篇、水龙经、雪心赋、八宅明镜。” “天元赋、神峰通考、穷通宝鉴、三命通会、滴天髓、黄帝内经、玉照定真经……” 足足将近千本古书,囊括天文地理、五行八卦、阴阳风水、观星寻龙、测字生辰等等。 “嗯?” 来不及感慨太多。 陈望眼神忽然一亮,视线落在了一卷手抄本上。 “麻衣神相!” 整卷书只有寥寥数页,在成百上千的古书中毫不起眼,但书边上的四个字,却是胜过千言万语,让他心跳在刹那间仿佛都漏了一拍。 能以麻衣两字为名。 可想而知,这本书来头何等之大。 暗暗呼吸了几口气,陈望压下心头激荡,伸手小心翼翼的将那本古书抽出。 “麻衣一派,传自陈抟老祖……” 翻开书页后的第一句话,便深深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只知道麻衣派源远流长。 纵然是与茅山、正一、全真等流派比起来也丝毫不遑多让。 但他也真的没想到。 麻衣派竟是陈抟老祖所创。 据说此人经历唐、五代十国以及北宋初年。 唐末时便名动天下,被皇帝诏令入宫,赐清虚处士。五代年间,返回蜀中,著书立作,传道天下,号称‘峨眉真人’‘麻衣道人’。 之后隐居华山白云观,再次受到后周皇帝柴荣召见,赐白云先生。 北宋年间,更是两度受到太宗赵光义召见,赐名‘希夷先生’。 一直到端拱年间,才羽化登仙。 陈抟老祖在道门声望极高。 最是擅长易术和象数,一生里著作无数,其中影响深远的,就有指玄篇、易龙图、先天图、无极图等。 明明只有几页书。 不到三千字。 向来博闻强记,一目十行的陈望,看的却是极为缓慢。 甚至每隔数息片刻,整个人就会陷入沉思当中,眉心紧皱,反复思索。 不愧是陈抟老祖所著经书。 每一字一句,其中仿佛都蕴藏真意。 不凝神仔细思索,都很难理解。 这还是陈望自小修行命相卜三术,要是换做一般人,怕是真的要两眼一抹黑。 眼看一老一少,两人全都陷入了魔怔似的,定格在原地。 玄松不禁有种说不出的无奈。 仿佛自己才成了唯一的外人。 好在。 不知道多久后。 一直俯身于茶几上,提笔书写的赤明老道,啪嗒一下将笔重新放回笔架上。 双眼灼灼如火般盯着身前的纸卷。 原本略显佝偻的身影,眼下也是挺拔如松。 此刻,足足百十个字跃然纸上。 “师傅……” 玄松内心一喜,下意识看了过去。 但奇怪的是。 明明就是些再寻常不过的字迹,等他望去时,视线中,却仿佛有一道凛冽的剑气冲天而起。 狠狠刺向他的瞳孔、心神。 甚至脑海深处的神魂都随之传来一阵强烈的刺痛。 “小心!” 原本还在满意看着那份纸卷的赤明老道,差距到徒弟身上的异样。 立刻蕴气沉声一喝。 刹那间。 草庐内如同有一道滚滚雷鸣响彻。 双眼空洞无神,满是迷茫和痛苦之色的玄松,在那声低喝下,才猛然挣脱出来。 “这……呼,多谢师傅。” 好不容易脱身的玄松,满脸骇然,下意识低头垂眸,再不敢轻易去看那些字迹。 反而是陈望。 听到动静,将手中书页轻轻一合。 然后身形如同一道青烟,瞬间掠过玄松身侧,出现在了茶几外。 “道长,这是成了?” 第212章 不行我抱你回去? “不负所托。” 赤明老道一手负在身后。 一只手轻轻捋着下颌上泛白的长须。 平静的眼眸里,流光浮现。 金纂密箓,除却那些传承千年而不断的大宗之外,天底下还懂得它的人屈指可数。 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 将这篇一百多字的剑道真解,一一破译出来,足以自傲了。 “这……” 见他确定,陈望更是激动。 不过却没有贸然低头去看。 刚才玄松遭遇,他全都看在眼底。 要知道玄松还是身负道行的修行中人,尚且如此,他不过江湖武夫,纵然已入化劲,但也不敢乱来。 见状。 赤明老道爽朗一笑。 抬手并指如剑,抵在他眉心之外,轻轻一扫。 刹那间。 陈望便感觉到一道清凉的气息渡入双眼之中。 “好了,小友无需担心,如今可以随意翻阅了。” 凉意还在弥漫。 耳边已经传来赤明老道的声音。 陈望下意识睁开眼低头看去。 一个个墨色字迹,顿时映入眼帘当中。 “剑阁开山,祖师传有十三剑式,可斩妖、荡魔、搬山、覆海。” 只是。 看完第一行字迹。 饶是他都有种心绪如潮起雷声轰鸣的感觉。 搬山、覆海、斩妖、荡魔! 这是何等自负! 真正施展下来时,又是何等风采! 恐怕也只有‘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这句话能略显表现出来一丝吧。 “小友,这篇剑道功法太过高深,以贫道的意思,观摩可以,但暂时不要修行。” 见他神色间难掩激动。 赤明老道开口道。 “就是贫道,写下这些文字时,也差点被其中蕴藏的剑意所伤。” “若是非要修行。” “要么武道入罡劲,要么踏入修真之道。” 说这些话时,赤明道人脸上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严肃,一字一句,更是掷地有声。 俨然就是一个前辈对后辈的不厌其烦的谆谆教导。 “多谢道长提醒。” “在下记住了。” 陈望暗暗吸了口气,压下心中躁动。 双手抱拳,躬身谢道。 “小友言重了,贫道也是举手之劳。” 赤明道人连连摆手。 丝毫没有居功自得的意思。 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 但对陈望来说,这绝对是一份天大的人情。 犹豫了下,“道长,我看庙中许多地方年久失修,陈某或许能帮上一臂之力。” “不不不,这些都是小事。” “就不劳烦小友费心了。” 赤明摇头,直接就要拒绝。 但陈望这一次态度却是异常坚决。 “道长千万不要拒绝,请务必给我一次机会,要不然在下实在心有不安。” 虽然在龙王庙中并没有逛上太久。 但这座两百多年历史的古观,早已经破旧不堪,上次修葺还是多年前,赤明道长初来此地时,借着传道募捐了一笔资金。 不过对整个古观而言,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吹日晒雨淋。 早就不堪使用。 全靠玄松修修补补。 陈望如今好歹也身家千亿,这点钱还是拿得出来的。 要知道,也就是赤明道长心胸广阔。 江湖人心险恶。 就算真遇到第二个懂得金纂密箓的修行者,又岂会如此轻易为他破译。 这东西劳心伤神。 最是耗费心血。 更别说这世上几个人能抵挡得住一篇剑阁真传的诱惑? 恐怕早就出手抢夺了。 “这……好吧。” 赤明老道还想拒绝。 但看着身前陈望那张赤诚的脸庞,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多谢道长。” 闻言,陈望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接下来。 他并未急着离开。 而是趁着喝茶的功夫,与赤明老道以及玄松道人,探讨起那本麻衣神相。 即便药王谷有命相卜三术。 而赤明道人也不愧是麻衣派此人传人。 往往三言两语,便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迷茫之处,一下拨开云雾见青天。 不知不觉间。 前院中传来一阵钟鸣声。 沉浸在论道中的三人才终于回过神来。 陈望看了下时间。 已经快下午三点。 不敢再叨扰,当即起身告辞。 毕竟赤明道长虽然是修行中人,但也已经八十几岁,无论气血还是精力,都远不如年轻人。 婉拒了玄松相送。 陈望一路沿着原路返回。 只是…… 等他穿过长廊尽头,去到前院时。 却是看到了让人啼笑皆非的一幕。 树荫下。 宁柔双手撑着下巴,坐在石凳上昏昏欲睡,身前的石桌上还趴着一黑一白两只流浪猫,睡得正香。 而在一旁不远外。 小道士玄意捧着陶盆,一脸的生无可恋。 小小年纪,承受着他不该承受的痛苦。 紧皱着的眉头,写满了无奈。 既想一走了之,又担心到时候受到大师兄责备。 “嘘——” 轻声缓步的走上前。 拍了下小道士的肩膀。 玄意一下回过头,下意识想要说话,陈望却是及时伸手在嘴边,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同时伸手指了指不远外的屋檐下。 小道士虽然有些不太情愿。 但还是跟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就地坐在大殿的门槛上。 陈望回头看了一眼。 大殿深处的神龛之中。 除了龙王爷之外,还有玉皇、三清、四御,以及角落里的一尊神像。 “玄意小道长,那里供奉的是哪位神仙?” 陈望压低声音问道。 “陈抟老祖呀。” 玄意瞪着眼睛,似乎在说这都不知道? 听到这个名字。 陈望一怔,随即又心中释然。 毕竟赤明出身麻衣派,如今龙王庙也算是麻衣派的山门所在,供奉门派先祖也在情理之中。 “小道长,你多大了?” 陈望继续问道。 这本来就是闲聊,哪知道小道长警惕性还挺高,一脸正色的道。 “非礼勿问!” 这回答让他一下都愣住了,罕见的老脸一红。 “是是是,非礼勿问。” “那能不能请小道长回答我一个问题?” “嗯……不能超过我的认知,要不问我我也不知道。” 玄意犹豫了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被获允许,陈望摇头一笑。 指了指他身上道袍的衣领下那根绳索。 “之前我看你呼唤那只流浪猫的时候,拿出了一只铃铛,能不能给我看看?” 先前来的时候。 陈望就注意到了那只铃铛的神异。 也是从中一窥到了龙王庙的不凡之处。 “你……” 听见他提及铜铃,玄意小脸上顿时露出一抹警惕和戒备之色。 “你想干什么?” 见状,陈望只是摊了摊手。 “放心,我刚才从你师傅的草庐中出来,要是坏人或者有恶意,你觉得你师傅会放过我么?” “……好像也是。” 玄意低着头想了想。 思索了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但是你得保证,不准拿走。” 看他目光澄净,一脸纯真的样子,陈望也只好点了点头。 学着他的样子举起两根手指。 保证了一句。 小道长这才放下心来。 仿佛那一句道门誓言对他来说,就是金规玉律,不可违背。 这一幕让陈望不禁暗暗感慨了声。 小家伙还是不知江湖险恶啊。 真遇到心怀叵测之辈,别说一句保证,就是赌咒发誓千百次,对他们来说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 毫无任何心理负担可言! 玄意并不知道陈望此刻心中所想,只是小心翼翼的从衣领下取出那枚铜铃,摘下递了过去。 铜铃不大。 也就拇指大小。 不过一入手中,竟是有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而且比预料中的要重出不少。 凝神看去,铜铃上似乎隐隐刻着一道道符文道箓,看上去古朴非凡。 其中更是暗藏着一股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 与龙虎山那枚九叠箓雷印极其相似。 “法器!” 几乎是下意识的。 陈望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 从这枚铜铃看,它存世时间一定不短,最少有几百甚至上千年。 而且那股道门气息纯正无比。 想来应该是麻衣派传承法器。 只不过这几位实在是清心寡欲到了一定的程度。 千年法器啊。 要是其他地方,早就被供奉起来。 除了掌教、长老或者真传核心弟子,旁人根本没有资格观看。 但麻衣派倒好。 如此重物拿来喊猫。 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让无数人瞠目结舌,然后骂一句暴殄天物。 “它叫什么?” 陈望观察了片刻,这才抬头看向对面的小道士。 “乌金铃。” “乌金铃?” 听到玄意这话,陈望眉头不禁一皱。 他本以为是只铜铃。 再次低头看了看,这才察觉到,法铃通体呈现出一种淡淡的乌金色。 而且他忽然想起来。 先前玄意晃动它的时候,声音比铜铃更为沉闷。 如今想来,自己还是先入为主了。 “好了,乌金铃还你,收好了。” 将铃铛递给玄意,陈望还不忘认真的叮嘱了一句。 “还有,要是其他人想要看的话,没有你师傅和大师兄同意,一定不能轻易拿出来,听到没有?” 玄意熟稔的用绳子穿过乌金铃,重新塞回衣领下。 听到他这番话。 眼底不禁闪过浮现出一抹诧异。 不过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记住了。” “行,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陈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后一跃起身。 径直走向不远外树荫下,还在昏昏欲睡的宁柔身外。 拍了下她后背,“醒醒了。” “玄……啊,师傅,你回来了?” 宁柔下意识以为是玄意小道长,还想让他别打搅自己。 但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时。 才发现身前站着的,是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 阳光透过树荫洒落在他身上。 笑容和煦的令人心动。 宁柔心头一慌,下意识腾的站起,没想到一个不稳差点跌倒。 还是陈望眼疾手快。 一把托住她的手臂。 哪知道,感受着手臂处传来的触感,反而让宁柔更是心慌,整个人一下撞入了他的怀中。 见状。 陈望也有点懵了。 不过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抹笑意。 “不行的话,我抱你回去?” 第213章 转修道门之法? “啊……” “不用不用!” 宁柔脸庞刷的一下染红,整个人更是触电般从陈望怀中弹开。 “真不用?” 看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陈望脸上的笑意更浓。 双手负在身后,挑了挑眉头问道。 “那个师傅……我突然想起来,车子停在外面,可能会挡住别人,我先去看看。” 宁柔捏着裙角,头都不敢抬,编了个无比蹩脚的理由,然后慌乱的往外逃去。 看到这一幕。 陈望不禁摇了摇头。 找理由至少也认真点啊。 龙王庙除了周围十里八村的香客外,哪还有游客,用门可罗雀形容都不为过,哪里会挡住别人的车。 “玄意小道长,走了,回头见。” 眼看她眨眼间便消失在院中葱葱郁郁的古树外。 陈望回头看了眼,大殿门口的玄真。 此刻的他,微微张着嘴巴,一脸的错愕不解。 “哦……好。” 玄意点点头。 他确实没太看懂发生了什么。 只是下意识回了一句。 随后。 陈望也不耽误。 背着手闲庭信步,一路往龙王庙外走去。 这座古观,虽然历经风雨沧桑,但随处可见清净无为、道法自然的气息。 走了十多步。 他忽然又一次停下。 前方树荫的青石板上,一头狸花猫四脚朝天的躺着,睡得正香,完全不顾身旁人来人往。 “大花?” 陈望思索了下。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 这小家伙赫然就是之前玄意借助乌金铃,从外面呼唤来的那一头。 “喵呜——”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小家伙睡眼惺忪的睁开眼,却发现来人很是陌生,似乎没怎么见过。 喵呜一声,然后又翻身继续睡去。 见状,陈望都忍不住噗嗤一笑,干脆蹲下身子,大手在它身上来回摸过。 虽然是流浪猫,但它的皮毛极为柔软,手感说不出的好。 要不是回去还有事,他都有点舍不得。 “走了走了,回头给你带小鱼干吃。” 陈望手指在它后背上轻轻抚过笑道。 小家伙似乎真能听懂。 抬起头,眼睛都一下亮了不少。 脑袋往他掌心里蹭了蹭,满是讨好的神色,哪还有半点之前在猫群里的霸道。 片刻后。 等他跨过门槛,出现在龙王庙外时。 一眼就看到不远外的湖边,站着的那道青葱少女身影。 “看什么呢?” 宁柔低着脑袋,脚尖无意识的踢着碎石,脑海里满是刚才那一幕。 虽然对陈望的爱慕,几乎都掩饰不住。 但终究是个女孩家。 加上他身边都已经有了苏家一对姐妹。 她也只能将这份心思深藏起来。 “没……没什么。” 听着身后忽然传来的温和嗓音,宁柔脚尖一下僵住,连连摇头。 “没事的话,那就先回去,天色都不早了。” 负手站在湖边,举目看向广阔的水域,眼下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漫天通红的火烧云映照在太极湖上,犹如一块镶嵌在山中的红翡翠。 这么好的风景。 陈望都想在这边找个湖畔民居住下。 过起隐居修行的生活。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逝,便被他收起。 小住还行,久居太过麻烦。 “哦,好。” 偷偷看了眼身侧的陈望,从此刻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飞入鬓角的眉、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唇,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神秘悠远的气质。 很难不让人动容沉迷。 宁柔痴痴地看着。 不知道多久过后她才猛地回过神来。 好在师傅并未注意到她的异样。 要不丢人丢大了。 吐了吐舌头。 宁柔再不敢胡思乱想。 又等了片刻,陈望从远处崇山峻岭间收回目光,这才转身走向庙门处的车子,宁柔赶忙跟上。 沿着太极湖畔的小路。 一路返回。 穿行在群山之间。 两人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欣赏着风景。 崇山、高峰、湖水、晚霞。 陈望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感。 一直到将近七点。 才终于赶回清风小筑。 刚下车,还未走近院门,他耳边就听到一阵拳劲破风的声响。 推门而入。 微暗的夜色下。 崔照还在一拳一脚的练功。 “陈……师傅?” 听到动静,崔照欣喜的回过头,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么晚还在练?” 陈望目露诧异。 按照他平时的速度,这会早该回去了。 “嘿,白天的任务倒是打完了,这不想着加练下,也好尽早突破。” 崔照摸了摸下巴,嘿嘿一笑。 “不错。” 闻言,陈望脸上难得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这家伙虽然平时看似吊儿郎当,一副不着调的样子。 不过做事确实认真。 也耐得住性子。 而今踏入武道的时间虽短,但进展迅速,说不定能比宁柔更快一步进入明劲。 “武道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一日不可荒废。” “师傅……我也去加练了。” 听到这话,身后的宁柔若有所思,主动道。 她虽然自诩师姐,但崔照这个师弟却给了她一种无比的压力。 她都担心自己会被他超越进度。 “也好。” 陈望点点头。 她今日陪自己在外跑了一天。 是该补练了。 得到应允,宁柔不敢有半点耽误,快步朝练功房走去。 而崔照在灌了几口药酒后也没歇着。 一步踏出。 院中再次传出一阵犹如雷鸣般的拳劲。 两道身影,一静一动,只隔着一座院子暗暗较劲。 看到这一幕,陈望唇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内门心法、外家横练。 两人年纪相差不多,天赋也不相上下。 他实在想看看,究竟谁能在武道这条路上更快一步。 负手观摩了片刻。 陈望没有打扰认真修行中的两人。 转而朝书房里走去。 驾轻就熟的打开书架暗格,取出道碑拓卷以及那方九叠箓雷印。 小心翼翼放在书桌上。 随后又从身上取出赤明道长为他破译出的功法。 “罡劲!” 目光在荡魔十三剑上扫过。 陈望脑海里不禁闪过赤明老道先前的警示。 武道修行,明劲、暗劲、化劲、丹劲、罡劲、宗师。 如今他虽已是化劲。 但距离罡劲还差着两重大境界。 纵然他天赋异禀,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妖孽,但短时间内想要连破两重境界,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那就只能走另外一条路了。” “修道!” 第214章 可曾获取修行法? 这念头一起。 就如燎原野火,根压制不住。 除却眼前这份荡魔十三剑剑阁真传功外,还有一点。 当日柳白曾提及一件武道秘事。 宗师之后是条绝路。 所以数百年来,无数人都在寻找破解之道。 就是老头子也是如此。 而他之前回来一路上。 其实就隐隐有个想法。 仙武双修! 或许才是最好的法子。 也就是走九玄镜的路子。 只是…… 这么一来的话,又有两个选择摆在面前。 要么拜师赤明道长,要么真的亲身去一趟龙虎山。 但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他所愿。 犹豫了下,陈望忽然又想起一个人。 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在一阵忙音中。 电话总算被接通。 “阿望?” “是我柳叔。” 对面的人赫然就是柳白。 “怎么,金纂密箓有线索了?” 柳白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从身前书桌上那一个个犹如天书般的文字上抬起头,淡淡一笑。 昨晚熬了个通宵。 白天补了几个小时的觉。 匆匆吃了口饭后。 他丝毫不敢耽误,又继续开始钻研。 见陈望半天不到接连打了两个电话过来,柳白顺口开了个玩笑。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电话那头的陈望竟是点了点头。 “不仅有线索,而且全文都破译出来了。” “什么??” 这句话就如一道雷鸣在他脑海深处炸开。 柳白腾的一下站起身。 一张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四个字。 沉默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重重咽了下口水,目露震撼的试探道。 “阿望,这可不能开玩笑。” “没开玩笑,柳叔,今天出去了一滩,运气不错,找到一位隐居修行的道门前辈,他替我破译了全篇金纂密箓。” 简单将今日之事说了下。 另一头。 柳白越听越是沉默。 他在中海多年,当年为了找出道碑上那种密文的来历,也曾四处寻找道门高人。 但足足几年下来。 也才得出一个金纂密箓的结论。 至于破译全篇,他想都没想过,更别说只是短短一天时间。 “白云观还是太清宫?” 柳白默然,许久后,才重新开口。 当年他多次伪装身份,才在太清宫和白云观中遇到两位老道,认出了那种天书密文。 所以,眼下听到这番话,他下意识以为陈望也是遇到了那两位道人。 “都不是。” 陈望摇头一笑。 “龙王庙。” “龙王庙?” 柳白眼神里闪过一丝陌生之色。 这地方他甚至连听都没听过。 “柳叔,这些都不是重点,是你过来,还是我登门?” 陈望并未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结。 赤明老道隐居龙王庙数十年,几乎从未暴露过修行者的身份,他不想因为自己,打乱他平静的生活。 “……我过去吧。” 柳白一听,哪还顾得上其他,恨不得插上翅膀,顷刻间飞到清风小筑。 “哦,对了,还有件事柳叔。” 听到这话,正准备将道碑搬入密室中的柳白动作一滞。 “什么事?” “当年在九玄镜,除了雁荡山剑阁外,柳叔可曾去过其他道门遗迹?” 陈望尽可能屏气凝神。 但问出这句话时,仍是难掩紧张。 “这……” 柳白确实没想到,陈望提及的竟是此事。 九玄镜对他来说。 是一段不愿提及的噩梦。 不过既然是陈望,他自然不会隐瞒,毕竟若不是他,凭他的能力,恐怕再有二十年,也难以重回雁荡山,成功取回崖顶道碑。 吐了口浊气。 柳白点了点头,“去过。” 咚咚—— 这两个字无疑是一剂强心针,瞬间让忐忑不安的陈望冷静了不少。 “我在离宫分舵前后六年,大概参与过七八次禁地探秘。” “可曾获取过修行法?” 柳白眉头一皱,似乎想到了什么,无比诧异的道。 “阿望,你不会是打算转修道术吧?” 不怪他这么想。 毕竟当日在苏家书房里的密谈还在耳边回荡。 “确实有这个想法。” 陈望没有隐瞒的意思,耸了耸肩膀笑道。 但柳白却是罕见的眉头紧皱,甚至有些怒其不争。 “你这……糊涂啊。” “阿望以你的天赋,不敢说五年十年,二十年内,踏入罡劲甚至宗师都不成问题。” “眼下分心专修道术,反而可能会两头不讨好。” 为何九玄镜中,除了那些顶尖武者会尝试修道,其他人并无这种念头。 不是因为别的。 道门修行比起武道,更为看重资质根骨,甚至还有灵根与体质之说。 陈望如此年轻。 潜力无穷。 若是半途修道,简直就是在浪费天赋。 “柳叔……也就是个想法而已。” “毕竟也不是我想修就能修的啊。” 陈望眉头一挑,苦笑道。 “真这么想?” 柳白还是有些担心,怕他年轻气盛,一意孤行。 “放心,柳叔,我就尝试下,不行的话自然会放弃。” “那就好。” 闻言柳白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挂断电话,再不耽误。 下楼开车一路直奔清风小筑而去。 不到半刻钟时间。 他便抵达了院外。 进门时,恰好见到打完最后几招准备收工的崔照。 “柳先生?” “来找陈总吗?” 崔照一脸诧异,没想到这么晚了他还会来。 “对,找他有点事。” 两人闲聊了片刻,柳白便轻门熟路的穿过院落,径直上楼,去往书房。 早就等候着的陈望,听到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 提前一步开了房门。 “柳叔,这么快。” “水刚好煮沸,喝点什么?” 陈望指了指身后茶几上煮沸的水壶,笑着问道。 不过柳白这会哪有心思喝茶。 只是摆了摆手,迫不及待的问道。 “阿望,茶等会再喝,译文呢?” 听到这话,似乎早就料到的陈望,反手从书桌上拿起一张纸卷递了过去。 “荡魔十三剑!” “这……这是剑阁传承功法?” 看着最上面几个字。 柳白猛地抬头,心头如同擂鼓,狂跳不止,眼神里更是写满了惊叹。 “不错。” 见他确认,他再不犹豫,整个人心神迅速沉浸其中。 不到三百字的译文。 柳白足足看了半个小时。 才终于长叹了一口气。 一张脸上有震撼,同时还有一丝后怕。 “幸好当年将它藏起,否则要是落到魏云洲那条老狗手里,简直不堪设想……” 剑门大宗真传法门。 若是传出去,怕是会引起江湖上一场腥风血雨。 “柳叔,译文看过了,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修行法了?” 第215章 天罡宗第章 周天呼吸法 第215 “真要修行?” “你要考虑好了。” “这条路不是没人走过,但道门修行却全看资质与悟性。” “据说有人能一夜破肉身秘境,可惜更多的却是碌碌无为之辈。” “被困在其中,徒劳无功,荒废心血。” 柳白手握荡魔十三剑的金纂译文,眉头紧锁,深深看向对面的陈望。 言语中透着几分萧瑟和无奈。 道武双修的路子。 陈望能想到。 九玄镜那些老家伙又怎么可能会不懂? 数十年时间里,光是离宫分舵便找到不下三十处古宗遗迹。 虽说大部分都在岁月长河中被侵蚀一空,传承断绝。 但如雁落剑阁的存在也不在少数。 数十年积累下来。 九玄镜中所藏的道门修行法数量达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而那帮武道之路无望的老家伙,也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修道之上。 除却自己外,还特地从挖掘搜集出的道术中,选出数篇基础功法,由八大分舵寻找年轻武者修行。 一开始,柳白他们并不懂。 还以为这是总舵的雨露天恩。 但亲眼看着那一个个资质纵横的天骄,折损沉寂,他明白了,那些看似高不可攀的道门秘籍,实际上就是总舵用来养蛊的诱饵。 从那一天后。 柳白便断然放弃了道门修行的路。 而当初与他同时进入九玄镜的人。 除却少数几个,看清了真相,从中挣脱,剩下大半几乎全都陷入了蛊中,成为那些幕后大人物试炼的牺牲品可怜虫。 更可悲的是。 他们到死都没想通,为什么会这样。 也正是因为亲身经历过这些。 他才不愿看到陈望走上这条歧路,甚至可以说是绝路。 “考虑好了。” 陈望坦然一笑。 目光澄澈,自信而强大。 “柳叔,我想试试。” “这……好吧。” 见状,柳白忍不住叹了口气。 “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及时止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愚蠢之举。” “好,柳叔,放心吧,我记下了。” 陈望虽然不知他为何对道武双修如此抵触,但偏偏又花费那么大力气,千辛万苦回到雁荡山,取回那块道碑。 不过既然他如此郑重其事。 必然也有着他的理由。 “当年在离宫分舵,每一个入舵的新人,除却离火功法外,还有一门呼吸法。” “通过呼吸天地灵气,导引吐纳,气贯周身。” 柳白有条不紊的解释着。 “还记得当日在苏家,我与你说过的武道绝巅,百十年以来,武道界为追求破境,总结出的三种猜测么?” “记得。” 陈望点点头。 “第一,凝聚气血金丹、第二,内外兼修,第三,转修道术。” 见他一字不差的说出。 柳白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不过,其实这呼吸法,炼精化气,吞吐灵气,与第一种法子在某种说法上如出一辙。” “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 说话间。 他径直走向书桌前。 陈望则是提前一步,为他准备好纸笔。 随后背着手站在一旁静静观摩。 “道门修行,千变万化,流派无数,但归根到底不外乎,丹鼎、炼气和符箓三种。” “不过无论哪一种,都需练气。” “所以说,修道先练气,这句话绝对没错。” “这门呼吸法,叫做周天呼吸法,也叫做周天搬运功,呼吸导引,搬运气血,以炼体、锻骨、搬血、达到金身法相的层次。” “周天呼吸法?” 听到这几个字。 陈望心头不禁一跳。 仅仅是名字便如此霸道。 想来绝非一般宗门的传承之法。 “不错,据说这是乾宫分舵,当年在东海之滨,一座海外仙山洞府中寻找而来,属于一个叫做天罡宗的隐世宗门所有。” 天罡宗? 这个宗派倒是无比陌生。 从未听过。 不过柳白也说了在东海之滨。 太行山地处偏僻,距离东海万里之遥。 更何况药王谷属于俗世宗派,这天罡宗却是海外仙门,两者之间说是各种一座天堑也不为过。 没听说过也很正常。 “柳叔,这门呼吸法不是残篇吧?” 陈望忽然想起一件事,忍不住提前问了一句。 毕竟九玄镜所前往的宗门。 绝大多数早都已经消逝在了历史长河内。 想要保证真传不断。 是一件极难的事。 如雁落剑阁,将真传剑术以金纂密箓刻在道碑之内,千年不毁,终究是少数中的少数。 “自然是完整传承。” 柳白摇头一笑。 九玄镜那帮高作云端的老不死,比谁都精,既然养蛊,那肯定不能吝啬,而是实实在在拿出真东西出来。 一旦有人感气。 成功踏入第一步。 便会在第一时间,被秘密送往总舵。 柳白不知道那些人最终的下场如何。 但他曾经在书上见过,苗疆深处的巫医有一门残忍无比的炼药之法。 便是将蛊虫种入活人体内。 若是气血不够者,几日就会被蛊虫吞食一空。 而其中有蛊奴,能够支撑数月,甚至数年,与蛊虫之间形成一种无法解释的共生关系。 相当于整个人成为了一株蛊药! 想来那些人也是如此。 被那些老家伙,视为大药,吞食药补。 只不过这个念头,也是他私底胡乱猜测,真正的原因谁也不清楚,就算是离宫分舵的那些高层人物,怕是都没法接触到这样的核心机密。 但每每想到。 都会让他脊骨发寒。 “好,有柳叔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陈望自然猜不到他此刻心中所想。 只是感受着他眼神里那一闪而逝的后怕之色,略微有些奇怪。 对他而言。 只要是完整传承。 或许就有机会堪破入门修行。 接下来。 柳白没有再耽误功夫。 伏案而坐,提笔迅速书写。 周天呼吸法的心法口诀,就如离火心法一样,早都深深刻入了他脑海之中。 除非被人强行抹去记忆。 否则到老也不会忘掉。 为了不打乱他的思绪,陈望轻步走到一旁,顺手拿起荡魔十三剑的译文,靠在窗户边,认真的翻看着。 书房内。 除了两人的呼吸外。 就只有柳白手中笔尖在宣纸上不断划过,带起的沙沙声。 足足半个小时后。 他才终于抬起头,顾不上泛疼酸胀的手臂,朝不远外的陈望招呼了声。 “阿望,你来看。” “这便是周天呼吸法的全部口诀,其中重点部分,我也用红色记号笔替你圈出。” “有不懂之处,可以问我。” 第216章 造化长生功的秘密 第216 “混沌之先一点无,有了一点生万物。” “日藏月内丹作母,目隐身中体为始。” “……” 双手捧着那份写满道文的宣纸。 陈望认真看过。 心中默念。 这门周天呼吸法全文并不长,大概只有五百余字,但他越看便越是惊叹。 短短几百个字,却是将人体六秘、呼吸导引说到了极致。 也难怪九玄镜会在无数道门基础功法中,选中了它作为养蛊之术。 不过…… 最让他震撼的。 却远不止如此。 药王谷造化长生功中的卜字篇。 对应的乃是太上感应篇。 卜字篇看似说的上观天星、下审地脉的相术,但太上感应篇此法,却与眼前这份周天呼吸法极为相似。 至少在陈望看来。 有诸多相通之处。 若不是亲眼所见,纵然是他也不敢相信。 “难道……造化长生功,五术合一,练到大成境界,便能直抵道境?” 他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只是,若是这样。 为何药王谷历代先辈并无一人做到这一步。 甚至就算是天赋绝世的老爷子,也会选择下山入世,试图在红尘中找寻到破境之法? 难道连他都不知道造化长生功中的秘密? “还有一种可能,造化长生功的相卜两篇早已失传,成了残篇,所以就算是天赋出众如宋长夜,也无法做到五术合一,自然也就对隐藏其中的秘密一无所知。” 陈望脸上神色不断变幻。 心底更是接连浮现出无数猜测。 自小在药王谷长大的他。 虽然天赋被三位师娘称之为百年难得一见。 更是因为身具真阳血脉。 无比契合搬山镇狱劲。 这才会在武道修行上一日千里。 十七岁的化劲,纵观整个江湖也找不出几个。 不过比起他在山字篇以及医字篇上的造诣,命相卜三术就要差了一筹不止。 尤其是相卜两道。 宋长夜下山,除了寻找武道尽头的路之外,还有一件事。 那便是想要补全造化长生功的相卜两术。 陈望不知道他进度如何。 不过,下山近二十年,如今还是了无踪影,想来此事难如登天。 “龙王庙?” “麻衣派?” 沉心思索间。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地方。 赫然就是白天在龙王庙后院那座草庐中见到的满墙古书。 赤明老道明明一辈子未曾去过药王谷。 他却说自己和他麻衣派之间渊源极深。 当时陈望只以为,老道长是说造化长生功中有相卜两术,如今想来……或许还有另外一重深意。 “阿望?” 就在他犹豫时。 耳边忽然传来柳白的声音。 抬头望去,正好迎上他那双略带惊疑,又担忧关切的眼神。 “你这是?” “哦……柳叔,没事,就是想起一点事。” 陈望知道他是想岔了,赶忙摆摆手解释道。 同时,也不好再胡思乱想,收起心思,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周天呼吸法上。 虽然只是一门最为基础的导引法。 但他看的却是极为缓慢 经常还会停下来,反复斟酌思索一字一句的意思。 呼—— 差不多快一个小时时间。 窗外夜色更浓。 漫天星光洒落。 连夜露都在院中的树木花草上凝结。 犹如一座石雕般的陈望,才终于从这门道家呼吸吐纳法中回过神来,长长吐了口浊气,目光里精芒闪烁,心底有种无法形容的震撼。 若是之前他仅仅是觉得呼吸法和太上感应篇之间有着诸多相似。 如今。 这份念头已经变得愈发强烈。 他几乎有七成把握,能够确定两者之间,绝对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或许…… 造化长生功中的卜字篇。 就是从麻衣派那种以辨阴阳、观星辰、测命运的道门宗派演化而来。 要不然绝不应该会有如此之多的雷同之处。 “阿望,可有不明之处?” 见他心神还沉浸其中。 柳白也不敢打搅。 等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 “哦,柳叔……” 被他一喊,陈望这才稍稍回神。 “柳叔费心了,说实话,暂时还没有太多不懂的地方。” “这也正常。” 柳白一听,顿时了然的点了点头。 武道与修道毕竟两条截然不同的路。 他承认陈望在武道修行上,有着远超常人,无与伦比的可怕天赋。 但隔行如隔山。 九玄镜研究此术多年。 也无太多进展,要不然也不会想到用养蛊之法。 只是,他恐怕怎么也不会想到。 陈望就是看了一遍。 心里就已经有了思路。 “那我先回去,后续有什么情况,随时打电话就行。” 柳白还心念剑阁真传,想要回去一窥神秘。 眼下再顾不上其他。 恨不得早一分钟赶回住处,然后通宵不眠的钻研。 “等等,柳叔。” 眼看他转身就要离去。 陈望却是忽然出声将他叫住。 “还有事?” 柳白一头雾水,眼神里满是错愕。 “没别的,就是帮你诊诊脉。” 之前虽然给了他养脉丹方,但之后因为事情不断,一直没抽出时间。 眼下机会倒是正好。 陈望自然不会错过。 “哦,对,差点把这事忘了。” 柳白一拍额头。 这段时间确实是昏了头。 虽说每日早晚都会服用药物,但他修为尽失,无法内视,只能凭心神感觉。 具体究竟恢复的如何。 却是全然没有个底。 见他同意,陈望也不耽误,手指搭在他手腕之间,一缕真气渡入,刹那间,真气霸道的涌入经脉当中,游走全身。 尤其是奇经八脉以及气海丹田两处。 足足片刻后。 他才收回手指。 柳白则是一脸紧张,“怎么样,阿望?” 事关能否痊愈,回到武道巅峰,杀回离宫分舵为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他怎么可能平静的下来? “恢复的不错。” “柳叔,以你眼下的进展,最多再有半个月,经脉就能彻底修复了。” 陈望睁开眼,脸上也是透着几分惊奇和激动。 要知道之前第一次替他诊脉时。 柳白身体中的暗疾和断脉之伤,比宁河图严重了不知道多少倍。 没想到,前后才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 便能恢复到这个地步。 只能说他不愧是真正跨过龙门的武者。 根骨底子,比宁河图更为结识。 后者年纪太大,气血流失严重,想要补空,需要大量宝药。 “这……” 闻言。 原本还忐忑不安的柳白。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紧握着拳头,眼神里满是激动。 “阿望,多谢,柳某能浴火重生,全靠你拉我一把。” “柳叔言重了。” 陈望伸手托住他的手腕,摇了摇头道。 “柳叔帮我也不少,何必言谢?” “还有一点……” 犹豫了下,他还是抬起头,清澈的目光直视。 “柳叔,你若是信我,其实可以试试道武双修的路,或许有意外之喜!” 第217章 修行奇才第章 一朝入道 站在院门处。 一路目送柳白驱车离去。 陈望这才收回目光。 之前在书房,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并非空穴来风,更不是胡言乱语。 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既然武道尽头是条绝路,从古至今,无数人都在寻找破境之法。 而九玄镜又在多年苦苦钻研中,得到了转修道术的可能性。 那么…… 与其最后都要踏入修道路。 为何不双修试试? 至少他是这么打算的。 何况,陈望有种强烈的预感,这或许才是突破道境的唯一法子。 只可惜…… 想到他提及此言时,柳白虽然没有明确拒绝,不过神色间的抗拒却是将他内心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当年在九玄镜的那数年时间。 在他心里留下的阴影太过严重。 想来也是。 能够被九玄镜看中,召入九大分舵的,又有哪一个不是资质惊人的天之骄子? 但他们却被视为蛊虫。 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修道葬送前程。 到最后,或许只剩下一句枯骨。 甚至生不如死的下场。 如今,他唯一的念头不是修道,更不是所谓的道境,而是复仇。 拿回道碑的目的。 更不是为了修行其中的荡魔十三剑。 只是想要相互验证。 尽早重回巅峰,踏入化劲,然后杀回离宫分舵,将魏云洲那条老狗的头颅拧下,提到当年六位弟兄的坟前,以祭奠他们在天之灵。 除此之外,他再没有任何想法。 要不是这份血海深仇,他也支撑不到今日。 早就在痛苦和煎熬之中离去。 “人各有志。” “既然你已经有了选择,我又怎么会强求?” 摇摇头,陈望低声喃喃。 正准备返回书房,尝试修行时。 转过身的一刹那。 他才发现……一道轻柔的身影,正俏生生的站在树荫下。 幽暗的月光,将她的身影拉的老长,目光里透着几分茫然和疲惫,更多的则是一种深深的无力。 看到她的一刹那。 陈望心里不禁一阵咯噔。 给她忘了。 “你怎么下来了?” “有点无聊……” 方曦咬了咬嘴唇,尽可能想要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 但一天一夜的时间过去。 她其实已经明白过来了许多东西。 比如,那个喊了十七年的哥哥,大概率再也回不来了。 而今的自己,也成了一个有家不能归的可怜虫。 但她还是想不明白。 为什么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就都全变了。 “你喜欢什么……就是平时有什么爱好?” 感受着她泛红黯淡的眸子,陈望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她眼下的处境。 耸了耸肩膀,语气尽可能的放的轻缓。 “喜欢么?” 方曦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掰着手指头数道。 “逛街?” “打游戏?” “吃好吃的。” 人生十七年里,她过着的都是无忧无虑的生活。 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烦恼。 “这……” 本以为她能说出点不一样的,但听完后,陈望才发觉就算她是望京方家最为受宠的小公主,也和同龄的小姑娘差不多。 揉了揉眉心。 这个点出去逛街吃东西,肯定不太现实。 他虽然来中海也有几个月时间。 但总共也就出去逛过两次街。 还都是和苏清影去买衣服。 至于好吃的。 陈望在口腹之欲上并无太多要求,基本上都是有什么吃什么。 “楼上有电脑,我也不怎么会用。” “你要无聊,上去打游戏?” 对方曦,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比较好。 一个是小姑娘心思比较敏感。 再加上方修齐就死在他手上。 “那……我上去了?” 方曦背着手。眼眸低垂,似乎想说什么。 “对了,问你个事。”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刚转身走了几步的方曦,眼神不禁一亮。 暗暗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 伸手拢了拢鬓角垂下的乱发,故作镇定的道,“什么?” “以后有什么打算?” 陈望负手而立,声音平静,仿佛只是朋友间的随意闲聊。 但这句话,却是一下戳中了方曦脆弱的内心。 眨巴着眼睛,泪水如同金豆子一下迸出,从脸颊上不断滑落。 见状,陈望叹了口气。 他已经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长痛不如短痛,这件事迟早是要摆到台面上。 而且与其自己束手无策,还不如让她自己来做选择。 沉默了好一会。 方曦这才从痛苦中回过神来。 “我……我也不知道。” “我这边倒是有几个想法,你自己听听看。” “好。” 闻言,方曦略显错愕,不过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我两个老婆你都见过,你口中的苏姐姐,她名下有很多公司,你要是喜欢,我可以让你去她公司,当然,没人会知道你的身份。” “还有苏灵溪,她开了一间医堂,平日垂堂坐诊,替人看病,你要是喜欢,也可以去那边,胜在清静,还能学些医术。” “第三个。” 陈望清了清嗓子,“今天你在楼上应该看过,有个女孩子一直跟在我身边练武,你和她年纪相仿。” “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让她带着你。” 按照他之前的想法。 是没有第一和第二两个选择的。 不过之前他和柳白在书房探讨碑文之事,倒是忘了吩咐宁柔将她带走。 所以才造成眼下一个不尴不尬的局面。 “我……” 听完这三个选择。 方曦再度陷入迷茫。 “只能选一个吗?” 陈望开玩笑道,“怎么?你还想一上班,二四六学医?” “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方曦摇了摇头。 作为方家小公主,回想过去十七年的人生。 除了读书、琴棋书画之外,几乎没有太多别的东西需要她去考虑。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有人替她选择了。 真到了自己选择的时候,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那你想要作什么?” 陈望又换了个说法。 “学医吧。” 方曦这次难得没有犹豫。 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到更让她亲近的苏姐姐身边,反而是没有说过几句话的苏灵溪。 是因为在她心里,其实始终存着一个遗憾。 那个生她养她,唯一对她全心全意好的女人,在她七岁的时候,因为身患重症撒手人寰。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 她就想着,要是自己是医生该多好,说不定就能将她救回来,而不必饱受病痛的折磨吧? “……好!” 感受着她眼底间的变化。 陈望想了想还是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谁都有秘密。 想来方曦也不外如是。 “夜深了,先上楼休息,明天我带你过去。” 见她神色间露出期待,陈望笑了笑。 “你也是。” 想到自己终于能有事情做,而不是像一个局外人,所有时候都格格不入,无法融入此间,方曦小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笑意,黯淡的眸子里更是雀跃不断。 双手背着身后,蹦蹦跳跳的乘着夜色朝楼上小跑而去。 还不忘回头冲着陈望也提醒了一句。 目送她身影消失在楼梯间。 最终房门掩上的声音传来。 负手站在院子里的陈望终于舒了口气。 对于她这个选择,在预料之外,其实也算是在情理当中了。 陡然间经历人生未有之大变。 让她心思变得极度敏感。 短时间内也很难让她去和别人打交道。 就算隐藏身份,但如今的江岸集团,已然成为了中海商界上的一个独角兽。 员工无数。 再怎么样也得和人来往。 这未免有些过于难为方曦了。 而百草堂那边,从始至终就只有苏灵溪一个人,拿药配药治病诊断,还要伺候她那满院子的花花草草,一个人实在太过吃力。 方曦虽然刁蛮了些。 不过从这两天看,变化很大。 不再是当日船头那个娇气任性的小公主了。 有个人帮帮忙,再不济还能和苏灵溪说说话。 也不错。 想到这,陈望洒脱一笑,不再胡思乱想,关上院门,随即便径直朝着书房走去。 在茶几前盘膝坐下。 先前烧的茶水还未彻底淡去。 陈望也不在意水凉没凉,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手指摩挲,目光则是落在柳白留下的那份周天呼吸法的法门上。 从头到尾,细细看过数遍后。 又认真梳理推演了一遍。 这才放下茶盏。 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致的概念。 周天呼吸法,其实就是采天地灵气入体,炼化为自身法力。 “观日月星辰、朝阳之精、月华之熹,行于经脉、归于气海。” 脑子里念着呼吸法中的文字。 陈望起身推开窗户。 此时夜色已深,天穹之上一轮明月高悬,月华如水一般,笼罩在天地之间。 下意识的。 他屏住神念,运转呼吸法。 刹那间。 一缕淡淡的月光,就像是被某种东西束缚住了一样,朝着自己不断飞来,然后随着呼吸……进入经脉,游走全身,贯穿四肢,最终慢慢汇入气海丹田之中。 形成一道细若发丝的光线。 “等等……” 感受着气海中的变化。 陈望心神轰的一下震荡开,眼神更是猛地亮起。 纵然是他,也没想到,第一次呼吸导引竟然会如此顺利。 顺利到让他觉得都有些不太真实。 要知道,柳白之所以不愿让他修道,就是因为道术修行难如登天,多少天才都折损在其中,浪费时间和天赋,最终却一无所得。 但眼下…… 陈望眉头微皱。 仔细分辨了下存在于气海中两道截然不同的气息。 一边犹如发丝。 是他刚才观想月华炼化出的灵气。 另一边却是磅礴如潮。 是他十多年修行凝聚出的武道真气! “所以……我有可能是举世无双的修行奇才?” 第218章 开辟道台第章 洗髓伐骨 喃喃呓语中。 陈望整个人处在狐疑和惊喜的复杂当中。 这便是没有师傅引领的坏处。 师傅领进门。 至少在修行上有个提纲挈领的过程。 而不必在此纠结。 “要不……再试一次?” 犹豫了半天,陈望干脆屏气凝神,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驱除。 按照周天呼吸法上的说法。 修道第一重境界是为炼气。 此中气非气血,更不是武道修行中的真气。 而是日月之精华、天地之灵气。 炼也非练。 取的是采天地之气,以肉身躯壳为丹鼎,水火交炼,以为法力的意思。 还有一点最大的区别。 虽然武道与修道,二者所凝聚的力量皆是存于丹田。 但对于那一处的说法却也不尽相同。 前者为丹田,也称作气宫、气海。 而在道门中的说法,丹田又称黄庭、紫府、灵宫亦或者泥丸、绛宫、祖窍。 一是藏气之所,其二却是识海之处。 这也是陈望为何会迟疑的缘故。 修道第一重的炼气,需要开辟祖窍,将炼化的气蕴藏其间。 但眼下这个过程似乎被忽略掉了。 就像……祖窍天成? 显然与呼吸法中的说法不一。 想了想,陈望眉头一挑,再度盘膝坐下。 双目观想头顶那轮挂在天际的月亮。 心思澄澈。 运转呼吸法。 刹那间。 一缕缕熹微的月华,也再度随着一呼一吸,融入四肢百脉。 最终,丹田内又多了一根莹莹光线。 “这……” 感受着这一切变化。 陈望终于彻底明白过来。 那一道道细若发丝的光线,并非幻觉,更不是虚假,而是真切存在的灵气。 “所以,我的天赋不仅仅表现在武道上,修道同样如此。” 陈望喃喃。 眼神里绽放出一抹犹如火焰般的精光。 “但为什么?” 他还是不太明白。 真要有如此可怕的天赋。 当年又为何会被遗弃? 还有老头子竟然没看出来。 “难道……” 感受着从窗外吹来的江风,陈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猜测。 按照赤明老道的说法。 修道与武道,虽然都看中人之天赋,但最大的不同,却在于根骨和体质。 真阳血脉。 按照老头子的说法,这等体质世间罕见,天生血火奇重无比,恰好契合武道修行。 这也是为何他破境如喝水的缘故。 但眼下……陈望却隐隐感觉,真阳血脉远不止那么简单。 按照他修行进展之快。 开辟灵宫祖窍。 炼化天地灵气于其中。 踏入第一重境界,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至于柳白所言的门槛关隘,在他身上几乎没有半点体现。 “不管了,先行修炼。” “无关总好过桎梏不前多年。” 左思右想下,陈望实在想不通其中的原因,干脆放下脑子里的杂念。 盘膝而坐。 五指向天。 专心于周天呼吸法。 不知不觉间,一夜时间过去。 等他再度睁开眼时,抬头望去,夜幕退去,天空放亮,茫茫吴淞江面上有船只破开水雾,不时还有几道悠远深重的汽笛声传来。 极远处的天际。 则是微微泛起一抹鱼肚白。 陈望下意识起身,舒展了下身躯。 但一个呼吸还没结束。 他整个人忽然顿住,本能的察觉到几分不对。 仔细思索了下,他才恍然惊醒。 要知道之前无论是修行还是看书,熬几个小时还没什么问题,但只要通宵,就算是他,也会感觉到一种深深的疲倦。 但此刻,明明一夜未眠,陈望却没有半点疲惫。 反而感觉精力充沛。 “这就是修道?” 陈望眉头微皱,有些不可思议。 人之精力有限。 纵然是化劲高手,也做不到餐霞饮露,不眠不休。 但一夜打坐呼吸导引。 都还未曾彻底在丹田中开辟出祖窍。 却足以做到这一步。 修道之法确实神异惊人。 吐了几口浊气,陈望没再理会,而是下意识内视了一番。 下一刻。 他眼角再次一颤。 没记错的话,昨夜入定之前,他丹田中只有区区两道光线,而且细若发丝,不是仔细辨别,都难以察觉。 但此刻…… 丹田深处,一缕,两缕……足足十三缕光线交织。 犹如深邃幽暗星空中的一颗颗星辰。 绽放出令人眩目的光芒。 “这……” 饶是陈望对自己的天赋已经有了一个强烈的认知。 但眼下所见,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这才一夜时间啊。 那些光线看似虚幻,却又给人一种无比的真实感,仿佛要在丹田深处,另外开辟出一座道台。 看着这一幕,陈望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之前还担心,道武双修的话,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如何在丹田中共存。 不过而今他明白了。 虽然真气和灵气同处丹田。 但并不会彼此冲突。 修道者炼气,其实就是在丹田中开辟出一座紫府灵宫的过程。 “等等……” 好不容易从丹田深处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陈望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身上竟是布着一层厚厚的污垢,有种说不出的刺鼻难闻。 洗髓伐骨? 看到这熟悉的情形,陈望眼角一挑。 之前在江中修行,打通第七十六处窍穴时,便出现过这样的一幕。 只不过,比起武道伐骨,而今一夜经呼吸吐纳所产生的污垢,却是远超之前。 强忍着不适感。 陈望没有半点耽误,将桌上的呼吸法以及荡魔十三剑的剑道真解,快速收入书架暗格当中,然后直奔二楼而去。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 等他换上一套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 走过玻璃镜时。 陈望随意瞥了一眼,平日几乎从不照镜子的他,借着余光看着镜子里那道身影,却是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咦。 下意识回过头。 靠近那面落地镜。 镜子里的他,肌肤白皙,一尘不染,甚至有种宛如玉石般的光泽。 下意识伸手摸了下。 触感说不出的舒适。 “这修行……还能护肤?” 要知道之前武道破境,几次洗髓伐骨,已经让他看上去温润如玉,却远没有这次来的夸张。 肌肤就像是婴儿一样。 要是出去,说不定都会被路上那些女生询问用的什么护肤品。 除了肌肤之外。 还有个头,似乎也挺拔了一截。 陈望对自己的身高记得很清楚,之前就是一八零的样子,但眼下……目测过去,至少拔高了两三厘米。 这个发现让他更是惊叹。 要知道他已经将近十八岁。 个头很难再往上窜了。 但如今接触修道,只是短短一夜时间,身上却能发生如此之多的变化。 咚咚咚—— 就在他盯着镜中人思索时。 楼梯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望心头不禁一动。 眼下院子里只有他和方曦两个人住。 按照他对她的认知,当了十几年方家大小姐的方曦,早起绝对是一件头疼无比的事。 那……楼下是谁? 陈望微微眯了眯眼睛,下意识一拉身后的房门,整个人闪身出去。 嘭—— 只是。 都还来不及抬头。 一道娇小的身影便一头撞入了他怀中。 紧随而至的是一道轻轻的嘤咛声。 低头看去。 不是方曦那丫头还会是谁? 只不过,眼下的她,和印象中相差极大。 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睡衣,外面套着围裙,白嫩的脸庞上抹了好几次灰尘,只不过脸上的雀跃和期待之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没……撞疼吧?” “还有,你这是?” 陈望一头雾水,不知道她这是玩的哪一出。 “我,我没事,你醒了?” 方曦轻轻揉了几下额头,虽然有点泛红,但还在能够承受的范围内,她也不在意,只是一脸诧异的仰起小脸,反问道。 “醒了有一会。” “你这还没告诉我这是什么情况呢?” 指了指她身上的围裙,陈望目露不解。 之所以没察觉到她醒来。 大概率是刚才冲澡的时候被水声遮盖住了。 “我……试着做了一份早餐。” “谢谢你能收留我。” 方曦脸颊通红,声音更是微不可闻。 “早餐?” 陈望这下是真愣住了。 要知道,那天从渡口返回后,他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宁河图,询问了下望京方家。 毕竟知己知彼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按照宁河图的说法。 方家虽然不是王侯级别,但也属于封爵世家之下,最为顶尖的那一撮家族。 在望京经营了百十年。 家族财团庞大,生意涉及十多个省份,尤其是这一代的方家老爷子,更是与方方面面的人物交情极深。 虽然没有进入政界。 但势力却是不可小觑。 盘根错节,宁家、张家这种家族和它相比,根本都不算入流。 作为方家最为受宠的小女儿。 眼前这位大小姐,可以说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能让她一大早主动起来做饭,实在让人意想不到。 “那个……你不准嫌弃。” “我还是第一次下厨。” 方曦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道。 闻言陈望不禁哑然失笑。 “放心,就当试毒了……不是,就算不好吃,我保证咽下去行了吧?” 一句话还没说完,小姑娘眼睛就开始泛红,他也只能赶紧换了个说辞。 见他这么说,方曦才稍稍放下心来。 眼含期待的将他带到楼下厨房。 只是,一进屋,陈望差点都以为走错了,满屋子的雾气烟熏火燎,不知道的人估计都以为失火了。 “那个,我不会用那个油烟机。” 见他瞠目结舌,方曦吐了吐舌头赶忙解释道。 “……我来。” 陈望强忍着转身逃离的冲动,上前打开风扇和窗户。 好不容易等到烟雾散尽。 看了眼桌上一左一右两碗……嗯,姑且算作汤面的东西,那种冲动再次在心头涌起。 不过瞥了眼身侧的方曦,她那双漂亮眼睛里的期待之色。 想了想,还是给忍了回去。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面条。” “……这是馄饨。” “?” 听着小姑娘的话,陈望脑海里瞬间冒出几个问号。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 这哪里像馄饨了。 不过还是讪讪的笑了笑,“馄饨也不错。” “那先尝尝?” 方曦还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脸雀跃的请他吃饭。 见状,陈望也只能硬着头皮抽出椅子坐下。 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 抿了一小口。 “怎么样?” 对面的方曦双手撑着下巴,急切的想要得到答案。 陈望却是苦着脸,再也没能绷住。 “实在不行,以后还是出去吃吧,简单还方便。” “什么意思?” “我是说……盐可能放的有点多了。” 听到这话,方曦眼眸一下瞪大,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也拿起勺子吃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咽下。 舌尖立刻察觉到一股强烈的咸味。 然后弯腰俯身,一口气全吐了。 见状,陈望最终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方曦委屈、难过又要杀人的目光中,赶忙起身,迅速走到灶台前,起火烧水,煮了两碗面条。 “好了,第一次做饭,难免会把握不住咸淡,这很正常的。” 见小姑娘还是一脸难过的样子。 陈望安慰道。 “真的?” 方曦狐疑的抬起了头。 “当然是真的。” 陈望则是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似乎让她重拾起了信心和勇气,方曦握着小手,“对,那我多试几次,总有做好的时候。” “?” 见她给自己加油打气的样子。 向来镇定从容,平静如水的陈望,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种懵比的神色。 “咳咳……” “先不说这个。” “做饭的事以后再说,赶紧吃,等会还要送你去百草堂。” 一听这话,方曦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 她之所以一大早起来。 就是期待着过去学医的事。 为此兴奋的整晚都没怎么睡好。 “哦对,不能忘了。” 拿起筷子,飞快吃了几口面条,小姑娘嘴巴塞得鼓囊囊的,“对了,陈大哥,我去了要做些什么?” “简单啊。” “学医,首先要读药经药典,知道每种药物的属性……” 陈望随意说了几样。 自小就在药王谷长大的他,比谁都清楚学医的过程。 只是,这些落到对面的方曦耳里,却是让她嘴唇微张,愣神的样子就像一只茫然的小猫。 “放心,以你的聪明,绝对比做饭简单。” “喂!” 原本还有点惊讶为难的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气鼓鼓的瞪起了眼睛。 “好了,我吃好了,出去打个电话等你。” 第219章 哪个少女不怀春? 看着那道落荒而逃的背影。 坐在餐桌前的方曦,忍不住嫣然一笑。 哼。 他也不是看上去那么严苛嘛。 这几天,因为一个人在房间里闷着无聊,她总喜欢趴在二楼栏杆上,偷偷看陈望修行时的样子。 恰好昨天他教训崔照的场景。 也被一丝不差的映入眼中。 那个大块头,在他面前瑟瑟发抖,就像是羊羔一样,完全提不起半点反抗的意思。 而陈望负手而立,神色冷峻的样子。 也在她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但此刻…… 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在她脑海里浮现,却是让方曦有种极度的不真实感。 仿佛那个人身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让人看不穿琢磨不透。 “看在面的份上……这次就暂且饶过你。” 闻着身前扑面而来的浓郁香味,方曦嘟了嘟嘴巴,目光里闪过一抹狡黠和得意。 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条。 刚一入口中。 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顿时瞪大。 只是一碗再简单不过的水煮面,却让她恍然有种在百年老店里吃饭的感觉。 眼睛微微眯起。 就像一只可爱的仓鼠。 而已经踱步走到院子里的陈望,并没有想到身后情形,只是走近亭边,找了条长椅坐下,然后拿出手机,翻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过去。 耐心的等了片刻。 电话才被接通。 然后一道慵懒略带性感的声音响起。 “谁啊?” “我,你老公!” 听着那道声音,陈望脑子里就下意识浮现出一副画面。 身穿睡衣的苏清影,整个人呈大字型躺在被窝里,美腿横陈,春光乍泄的情形。 “阿望?” 办公室内的房间里。 听出对方声音的苏清影,艰难的睁开睡醒惺忪的眼,好不容易适应手机屏幕的亮度,看清了右上角的时间。 才七点不到。 “怎么这么早给我打电话?” 苏清影有些诧异。 不过话才出口,似乎觉得声音有些大了,下意识拿手捂了捂,然后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沙发。 一道娇小的身影,就像猫一样蜷缩着。 不是楚小瑜又是谁? 昨晚她拉着小瑜加班到好晚,之后又担心她一个人回去不安全。 干脆就让她留下。 不过小姑娘害羞,怎么也不同意在一张床上睡,独自一个人跑到了沙发上。 “帮我个忙。” “什么?” 苏清影嘴唇微张,这段时间,她早都已经习惯了在陈望面前小鸟依人的情景。 毕竟那个少年,带给她的惊喜实在太多。 仅仅是接收的张家企业。 就让她前后忙了大半个月时间。 “找个信得过的人,替我去一趟龙王庙,我答应了观主,将道观重新修葺一遍。” 陈望也不耽误,直接说道。 “龙王庙?” 苏清影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才不确定的道。 “是不是太极湖边那座道观?” “你知道?” 见她一口道破,这下轮到陈望愣住了。 “当然知道。” “太极湖那边空气好,很多人在那调养身体的,早些年,我和灵溪每年暑假都会去避暑,周围有些什么景点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些年里,因为身体的缘故。 苏天御专程在中海找了几处疗养之地。 最终选择了太极湖。 也就是陈望昨日返回时,在山中见到的那些庄园别墅,其实就是建在那边的疗养中心。 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加上远离城市喧嚣。 不少有钱人都选择在那边小住。 “既然知道,我就不用多解释了,你找个人?” 听完她一番解释,陈望才明白过来。 同时也暗暗松了口气。 “信得过的人嘛,唔……我想想。” 苏清影倒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多,只是撑着下巴思考了下,然后脱口而出。 “袁树怎么样?” “老袁?” 陈望一听,眼神顿时微微亮起。 因为赤明道长那个天大的人情相助,他才得以如此顺利得到道碑上的剑道真解。 随意派个人去的话。 确实不太合适。 但若是袁树的话,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不过……让老袁去的话,你在公司的安全?” 陈望虽然意动,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 江岸集团中。 他最为信任的两个人。 一个崔照,另一个就是袁树。 甚至在他心里,袁树的评价更在崔照之上。 崔照那小子性格太过跳脱,而且如今在黑龙帮待着,暂时也是分身乏术。 所以最好的人选。 自然就是袁树无疑。 但他眼下全权负责苏清影的安保工作,一旦离开,万一出现乱子,到时候后果不堪想象。 “放心啦。” “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现在中海谁不知道,我已经名花有主,就算再不长眼的,也不会来打扰我了。” 苏清影眼眸含笑。 虽然语气里没有太多显露,不过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 有个男人始终如一的关心着自己。 这种感觉让她无比喜欢。 “那也行。” “我算算啊,下午吧,让他下午来一趟清风小筑,当面叮嘱下比较放心。” 陈望想了想,给了个时间。 “好,等上班了我跟他说一声。” 接下来两人又煲了足足半个小时的电话粥。 一直到外面天色大亮,阳光从和煦开始变得炽烈,她才恋恋不舍的挂断电话。 人也从躺下,变成了趴着的姿势。 双手撑着下巴,一双眼眸如水,手指无意识的在屏幕上来回划过。 脑子里却是在不断回忆着刚才的一字一句。 “苏总,大早上就这么甜腻了?” 一旁沙发上的楚小瑜,早就醒来,只不过却不敢动弹,只是竖着耳朵偷听。 眼下见她挂断电话。 这才小心翼翼的支起身子,扭头笑吟吟的打趣道。 “你个死丫头,说什么呢?” 突然被撞破心思,苏清影那张精致的脸颊上顿时生出一抹红晕,随手拿起一边的抱枕扔了过去,娇嗔的笑骂道。 “还不承认呢?” “苏总,我可都听见了。” 楚小瑜笑嘻嘻的躲开,然后又弯腰从地上捡起抱枕,拿在手中轻轻晃了晃,一脸坏笑的道。 “听……听见什么了?” 听到她这话。 苏清影心里顿时没来由的一阵慌乱。 脑子里飞快回忆着刚才的对话,生怕说了什么少儿不宜的话。 只是,越是慌乱,记忆就越发混乱。 “封口费……一顿早餐吧。” 楚小瑜强忍着笑。 “你个死丫头。” “行还是不行嘛?” “行!” 见她一脸得意的样子,苏清影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泄了气,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 “说吧,想吃什么?” 拿起手机,熟练的打开外卖软件,苏清影瞥了她一眼问道。 “真请客啊?” “不吃就算了。” “别别别,苏总,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您刚才可都答应我了。” 楚小瑜连连摆手。 只是就在她思索着吃顿什么好的时候。 却没察觉到,不远外的床上,苏清影已经偷偷掀开被子,赤脚穿过地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悄无声息的来到背后。 等到一双藕臂绕过,落在她腰臀处时。 楚小瑜这才猛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尖叫,可惜却无济于事,整个人迅速被苏清影压到身子底下。 “啊啊……” “苏总,不要。” “痒……” 楚小瑜脸颊通红,眼眸如水,不停的求饶。 但叉着腰的苏清影,又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现在知道怕了?” “嗯?死丫头,还敢要挟我,看我今天不好好对付对付你。” 苏清影脸上闪过一抹坏笑。 青葱的手指,也顺势从她腰腹间一路上移,眼看就要落向那道惊人的弧线时,楚小瑜一脸受惊的样子,赶忙拿手护住事业线。 见状,苏清影脸上的坏笑之色更浓。 “呀,怎么还害羞了?” “让我猜猜。” 苏清影故作思索,然后一副恍然大悟又惊讶的样子。 “该不会是……我们的小瑜丫头思春了吧?” “哎呀呀,看,被我说中了吧,浑身都滚烫一片,看不出来啊,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楚小瑜,竟然有了爱慕的人。” “来,跟我说说,是谁?” “我也想知道,究竟是公司哪一号王八蛋,竟然收走了我家小瑜的芳心。” 原本苏清影只是开玩笑。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姑娘脸皮太薄,被她一说,心思全都写在了脸上。 这下饶是她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惊疑。 “别……苏总,别问了。” 楚小瑜脸颊如同晚霞,眼底的羞涩之意几乎都要溢出来。 完全不敢和她对视。 只是声若蚊蚋的求饶道。 “完了完了。” “天要下雨,白菜也留不住了。” 闻言,苏清影更是无奈。 楚小瑜年纪虽然不大,但在她身边已经做了好几年的秘书,两人几乎无话不说。 要不是今天无意发现。 她都不知道,这小姑娘竟然也有心仪的对象了。 一时间,心里不禁生出一种自己种的白菜被别人家猪惦记上的感觉。 只是…… 她没看到的是。 此刻,在她身下的楚小瑜,除了羞涩之外,脸上还有一抹说不出的慌乱。 脑海里更是不断闪过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不行不行!” 想着那个家伙在电梯里,将自己逼到墙角,居高临下扫过自己胸前时的情形。 楚小瑜身子不禁轻轻一颤。 然后连连摇头,强迫自己不能乱想。 要是苏总知道。 一定会气死的吧? 毕竟自己爱慕的,可是她还未成婚的老公。 “好了好了,哪个少女不怀春,我们家小瑜也长大了,谈恋爱不是很正常?” “回头想通了,别忘了告诉我究竟是哪个小子这么幸运。” 第220章 那就叫陈曦好了 一上午时间。 坐在办公室里的楚小瑜,都有些心不在焉。 一只手撑着下巴。 另一只手则是无意识的转着笔。 脑子里则是在不断回忆着早上的一幕。 “楚秘书?” “听说苏总找我有事?” 不知道多久后。 一道深沉的嗓音忽然打破寂静,将她从失神中拉回现世。 楚小瑜这才猛然惊醒。 下意识伸手去握鼠标。 但伸到一半,又忽然回过神来。 “哦……对,袁主管。” 见她一副慌乱失措的样子,袁树眉头不禁微微一皱,脸上闪过一丝不解。 不过他如今,虽然接替了陈望成为了安保部主管,和楚小瑜打的交道还是不多。 所以心里再过古怪。 也没好当面询问。 “那个,早上陈总打电话来,让你下午去一趟清风小筑,苏总上午开会,抽不开身,让我代为转告一下。” 楚小瑜偷偷吸了几口气。 压下心中的慌乱。 故作镇定的道。 “陈总?” 袁树还真没料到会是这个,下意识怔了下,随后才点点。 “行,我知道了。” “那跟苏总说一声,我会安排好下午的安保人选。” “好,袁主管,我一定把话带到。” 见状,袁树再不耽误,转身大步离开,高大的身影挺拔如松,一举一动中皆是流露出一股硬汉气质。 一路回到办公室。 将老吴叫来,认真叮嘱了几句,一丝不苟的安排好下午的工作。 然后看了下时间。 眼见还早。 他也没急着出发,而是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部队出身的他,对于时间观念看的极为重要。 既然陈总说了是下午。 那么提前十五分钟到半个小时即可。 …… 清风小筑外。 等方曦系好安全带。 陈望透过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坐在后面的她,明显画了一点淡淡的妆容,整个人也精心收拾过。 看上去比前几天要明媚许多。 再没了那种苍白无力感。 高高束起的马尾,让她看上去更是多了几分清纯可爱。 “哼,看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方曦一瞪眼道。 只不过眼底的羞恼,却是掩饰不住。 “小丫头片子。” 见她那副故作凶凶的样子,陈望摇头一笑。 “坐好了,我们出发。” 这丫头看样子应该是从那晚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不过虽然还略带几分任性。 却没了以往的大小姐的刁蛮霸道。 更像是一个邻家女高中生。 “知道啦。” 方曦鼓着脸颊点了点头。 整个人靠在窗上,一双漂亮的眸子望向外面。 如今她确实如陈望所想,已经彻底放弃了回到望京那个家族的心思。 对她来说。 那座高门大院,就像是一座围城,不……是地狱。 将人深锁困在其中。 一辈子都看不到外面的天地。 比起方家大小姐,她宁可自己是个普通人。 见她神色里难掩复杂,陈望很有默契的没有去打扰她,而是默默开着车。 大概三四十分钟后。 穿过半个城市。 视线中终于出现了那座仿古建筑。 门外停着三三两两的车子。 应该都是来看病的病人。 陈望找了个角落,将车停好,不过却没有急着下车,而是解开安全带,回头看向靠窗边那个已经回过神来的女孩儿。 “方曦,进门前,我得嘱咐你两件事。” “什么?” 方曦瞪大眼睛,有些不解。 “第一,你在这学医的话,再不能耍小孩子性格了,你灵溪姐姐对待医术极为认真,你要是不好好学,说不定会被赶出来。” “啊……” 方曦显然没有料到这一点。 下意识吐了吐舌头。 然后又握紧粉拳,一脸认真的点了点头。 “好,我一定会的。” “还有一个。” 闻言,陈望也没多言,只是继续道。 “你要是决定留在中海,要不要换个名字,以防被有心人注意到。” “当然……” 说到这,陈望耸了耸肩膀。 “这个提议纯粹是我心血来潮,你要是不愿意也随你。” 方这个姓氏太大。 加上方家少主死在了中海。 这件事瞒得了一时,但绝对瞒不了一世。 少主和小姐同时失联。 以望京方家的庞大势力,最多一两天内就会有人来到中海查访。 甚至会出动这边治安署的力量。 这世上任何事。 只要发生过,就一定有迹可循。 想要做到真正的不留丝毫痕迹,那只能交给时间。 而短短天的功夫。 还远远做不到这一切。 即便方修齐的抛尸之地,在滚滚吴淞江下。 说不定眼下的他早就随着江水冲入了茫茫大海。 但望京方家……可是有无数武者死士。 区区一个还未掌舵的方修齐,身边都有近乎于化劲的高手步步相随,以命换命。 就算出现罡劲强者。 也不算太过惊世骇俗。 在那等武道高手眼中,只要找到当日游轮的活动轨迹,沿着吴淞江一路寻找,潜入江底,迟早会发现方修齐或者老俞留下的线索。 而按迹循踪,找到他或者方曦也不算太难。 不过。 这当然是最坏的打算。 陈望做事,从来都会先行考虑好一切后果。 当日悍然出手,杀死方家少主。 那就做好了直面方家滔天怒火的准备。 更何况。 他在吴淞江边以及东门渡口,早就暗中密令崔照撒下了数十号黑龙帮的人。 那些人,杀人越货抢地盘或许不行。 但作为暗子和眼线却是足够。 一旦有行迹不正常的外人出现在渡口,打听询问或者调查起当晚之事,在最短的时间内,消息就会传到陈望耳中。 除非来人是丹劲亦或者罡劲。 否则。 方家多少人都是有来无回。 真当中海是楼下的小公园,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这段时间,黑龙帮的势力又在疯狂扩张,几乎囊括了半个中海。 而他当日无心下的两步棋。 如今却成了手上一张不小的底牌。 虽然整个黑龙帮上下,都找不出一个真气武者,但蚁多咬死象的道理,谁也不敢小觑。 只要他一声令下。 黑龙帮数百甚至数千的帮众。 都会成为他的眼睛。 “改名?” 只是…… 听到他这第二个叮嘱。 方曦却是一下怔住。 紧紧咬着嘴唇,目光里满是错愕、复杂以及痛苦。 她虽然恨那个家族。 但方这个姓氏,是从她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的。 要是真的改了名字。 是不是就代表着她和曾经的一切,做了一次彻彻底底的切割? “放心。” “只是短时间的。” “而且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 陈望尽可能让语调舒缓,生怕会刺激到她。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对面的方曦忽然点了点头。 “好啊。” “既然决定离开,又何必还贪恋那些呢?” 方曦笑了笑,“可是,叫什么好?” “这个得你自己决定了。” “要不……” 方曦歪着脑袋,目光忽然落在了陈望身上。 “陈字我觉得就不错啊。” “?” 从她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陈望心里就有了个不妙的念头,直到她真正说出来时,他才心头一沉。 “陈曦么?” “对啊,这个名字怎么样,陈曦,晨曦,黎明后的微光,代表了光明啊。” 方曦捧着小脸,目光里露出惊叹。 “……也行。” 陈望一脸无奈。 说实话,他这个心血来潮的念头,真没有别的意思。 就是想着万一方家人找来了。 而他又不在中海的话。 至少改个名字,能误导下别人的思路。 没想到这小丫头脑洞这么大,根本跟不上她的思路。 也算是搬起石头了。 “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我的名字就叫陈曦!” 方曦比了个耶,脸上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欢呼雀跃。 见状,陈望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走了,先进去再说。” 看着他那道削瘦却高大颀长的背影。 即便看不到陈望的神色。 但方曦似乎也能感觉得到,那张漂亮的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花枝乱颤的笑容。 “来了。” 两人一前一后。 跨过门槛。 前院的诊厅里果不其然,站满了前来看病的人。 苏灵溪就坐在长椅上。 认真的给每个人把脉诊断、下方抓药,还不忘将煎服的方法,事无巨细,一一写在纸上。 见状,陈望按下心思,并未上前打扰。 只是站在人群后方等着。 方曦则是瞪大眼睛,满脸好奇的打量着。 这一幕完全满足于她对中医坐诊垂堂的幻想。 尤其是美人如玉的苏灵溪。 更是让她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中海医道界对她的评价。 医仙! 真的是啊。 灵溪姐姐太美了。 看着看着,她整个人不禁都陷入了失神当中。 不知道多久后,屋内看病的人一一离去,终于轮到了两人。 见苏灵溪坐在椅子上认真记录着什么,并未注意到两人,陈望拍了下方曦的肩膀,示意她上前坐下。 后者虽然有些诧异不解,但还是顺从的坐在了对面。 然后挽起袖子,将白皙如雪的手腕放在了枕木上。 苏灵溪下意识抽出一张纸。 然后两根手指搭在她手腕间,仔细查了下脉象。 只是。 脉象平稳,跳动有力。 完全不像生病的样子。 她脸上不禁露出一抹迟疑。 “最近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见她如此认真,但脸上的狐疑之色又遮掩不住,陈望强忍着笑。 “失眠。” “胃口也不好。” “这是脾胃虚寒的……咦?” 听着病人说出症状,苏灵溪下意识道。 只是忽然间。 她好像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 这声音好熟悉。 下意识的抬起头。 然后一双眼眸缓缓放大,满是错愕和惊讶的看向两人。 “你……你们怎么来了?” 第221章 现在是我们的独处时间 “灵溪姐姐,我……” 方曦小脸微红,有些难以启齿。 毕竟这趟来之前,也没和她打招呼,女孩子天生脸皮薄,更是不知如何开口。 “是这样老婆。” 见状,一旁的陈望轻咳了声,接过话题道。 “最近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出去一趟,她一个人在清风小筑那边多有不便。” “而且丫头对医术很感兴趣,你这也缺个能用的帮手,替你取药做饭什么的,正好。” “我把人给你带来了。” 陈望三言两语,将事情说清楚。 但这番话落到苏灵溪耳里,却是让她美眸一下瞪大。 这倒是她未曾想到过的。 毕竟之前,这丫头明明和姐姐相处的更为融洽。 而她天生就是那种疏离清冷的性子。 除了少数几个人。 最多也就是在把脉治病的时候,能放下心思外,其余时间面对陌生人,完完全全就是个社恐。 “是啊,灵溪姐姐。” “你就当我是个学徒,真的。” 见陈望为自己说话。 方曦哪里还会不懂,一双眼神里闪过期待,认真的道。 “你……” 苏灵溪还是觉得脑子有点乱。 “等等,让我静一下。” 这小姑娘当日在东门渡口,是她们三人一起撞上,然后无意捡回来的。 她倒不是担心别的。 主要方家大小姐,自小娇生惯养,说是在蜜罐中长大都不为过。 而学医最是痛苦煎熬。 万一承受不住,半途而废,到时候怎么办? 要知道,前些年她跟随师傅柳沐斋身边,柳沐斋对待医道极为认真,眼底从来容不得沙子,纵然她是个小姑娘,又是好友之女,仍是严苛至极。 只要做错了事。 该罚罚该骂骂。 也就是她骨子里的倔强支撑。 硬是熬过了几年时间,才成功出师。 但她自己能做到这一步,那是因为心里有着强烈的信念,一心想要凭借自己的医术为姐姐治好缠身多年的寒症怪病。 但方曦能吃得了这种苦么? 看到这一幕。 陈望哪能看不懂。 不动声色的碰了下方曦的手臂,用眼神示意她。 后者茫然了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鼓起勇气,“灵溪姐姐,请给我一次机会。” “我是真的想要学医,绝不会给你添乱。” “如果有做错或者做得不好的地方,任打任骂,绝无怨言。” 她这番话说的极为诚恳。 见状,陈望也是打蛇随棍上。 “老婆,你看,这丫头说的都这么认真了,要不就给她一次机会?” 说话间,在方曦看不到的角度,冲着苏灵溪挤眉弄眼的笑道。 看到这一幕。 苏灵溪总算是明白了。 这家伙给自己挖了个坑。 直接把人送过来。 今天不收都说不过去了。 不过么。 说实话,这么多年,她独自一人经营着百草堂确实很累,要是有个人帮忙,会轻松许多。 只不过性格的原因。 天然对外人有所抵触。 倒不是故意针对方曦什么。 犹豫了下,她终于松口,点了点头。 “那就留下?” 听到这话。 都不用陈望提醒,一直心悬半截的方曦,眸子一亮。 “多谢灵溪姐姐。” “先不要说谢。” 苏灵溪摇摇头。 闻言,方曦一下怔住,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回头看向陈望。 “既然来了百草堂,我就当你是来学医的。” “我师从柳沐斋柳老先生,他传道受业的宗旨是医术为治病救人之道,不能有半点马虎。” “所以,这段时间我会设下考核。” “要是确定你没有学医的资质或者说心性,百草堂可能就无法留下你了。” “这么说,你能听懂么?” 苏灵溪平静的解释道。 在她看来,既然你是来学医,而不是来借宿休养一段时间,那她就要认真对待。 听完苏灵溪这番话。 方曦握紧粉拳,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灵溪姐姐。” 她其实也担心,自己过来会不会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又怕她会因为自己的身份。 而对自己另眼相待。 但如今,这些担心全都烟消云散。 一旁的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苏灵溪和苏清影,虽然是姐妹,但两人的性格完全不同,在行事待人的方式上也会不同。 今日若是将她送到江岸集团。 按照苏清影的性格,绝对会将她放在楚小瑜身边。 从一个姐姐的角度去关心呵护。 毕竟在她看来,一个小姑娘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人生大变,又怎么还能要求太多呢? 加上公司里也没有太多的事情她能够去做。 跟在小瑜身边,做些力所能及,或者说就是去散散心就挺好了。 但她却忽略了一件事。 而今的方曦。 已经和望京方家没了关系。 简而言之,眼下的她更像是寄人篱下。 这种境地下,她本身心思就特别敏感,越是细致入微的照料,越是会让她觉得自己没用。 但苏灵溪这样。 看似严格,不近人情,反而会让她觉得自己有存在的价值。 “哦,对了,还有件事老婆。” 见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陈望咳嗽了声,打断道。 “什么?” 苏灵溪狐疑的看了他一眼。 这家伙每次这样,总没有安什么好心思。 “别这么看着我啊。” “也不算什么大事。” 陈望故作镇定,“那个,为了这丫头的安全起见,刚才来的路上,我和她商量了下,在百草堂学医的这段时间,让她改个名字。” “改名?” 苏灵溪何等聪慧。 一下就明白过来。 方家那边毕竟是个定时炸弹。 而百草堂这边每天都会接待大量的病人,人多眼杂,说不定身份就会泄露出去。 改个名字的话。 确实会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呀。” 苏灵溪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方曦。 “所以,新名字换成了什么?” 之前还雀跃的方曦,一听这话,顿时有些讪然。 先前她还觉得陈曦改的不错。 但却忽视了一个重要问题。 眼前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异常严格的女孩子,可是和陈望有婚约在身的啊。 “咳……” “刚才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好的名字,就用了陈字。” 见她迟迟不开口。 陈望只能主动接过话,耸了耸肩膀,尽量让语气平缓,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陈曦?” 苏灵溪仔细品味了下。 然后眼神里露出一丝笑意。 “很好听啊。” 说完,就不再理会陈望,而是拉着方曦的手,走到书架前,从中抽出几本基础药理和医经方面的书籍。 “这几天你除了跟在我身边外。” “最重要的就是将这几本书看完,能背下来最好。” 眼看两个小姑娘自顾自的说话。 而他反而成了外人一样。 陈望摸了摸下巴,不禁有些尴尬。 不过好在他脸皮够厚,在苏灵溪说话时,也背着手凑了上去。 目光在书架上扫了一眼。 最终抽出一本名字相对陌生的古书。 装模作样的翻了起来。 但眼角余光以及耳朵却是始终盯着两人那边。 可惜。 苏灵溪根本不理会他。 “有不懂得地方,可以先记下,或者直接问我。” “还有,既然来了百草堂,把这里当成家里就好。” “谢谢灵溪姐姐。” 抱着几本书籍,方曦脸上满是感激之色。 “以后叫我灵溪就好。” “我比你也大不了几岁。” 苏灵溪眯着眼睛,笑吟吟的道。 “还是叫灵溪姐姐吧。” 方曦摇了摇头。 见她这么坚决,苏灵溪也不好反驳,于是点了点头。 “也行。” “好了,书拿上,我现在带你去后院,给你找一间屋子。” 闻言,方曦赶忙抱着书跟上。 一旁的陈望则是迅速将书放回原地,也追了上去。 穿过院落,看着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一看就被精心照料着的花圃,方曦眼神里满是惊讶。 这里简直漂亮的如同仙境! 走过长廊。 到了一扇门前,苏灵溪轻轻推开。 屋子里窗明几净,打扫的一尘不染。 “方……陈曦,这就是你的屋子,我就住在旁边,中间隔着书房,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来找我就好。” “哦,好。” 方曦还沉浸在惊喜中,只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我先去给你找床被子,你可以先进去看看。” 说完,苏灵溪转身往自己房间那边走去。 “老婆,我帮你。” 自觉找到了机会的陈望,笑嘻嘻的道。 “那来吧。” 本以为苏灵溪会拒绝,哪知道她只是想了想,竟然同意了下来。 跟着她一路回到房间。 只是。 一进屋子,苏灵溪就抱着胸口,冷冷回头瞥了他一眼。 “陈曦,晨曦,真好听啊。” “咦,老婆,是不是醋瓶倒了……我怎么闻到一股浓浓的酸味呢?” 陈望故意一副没听明白的样子。 四下环顾,又嗅了嗅鼻子。 “醋瓶?” 苏灵溪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随后才恍然大悟。 脸颊一红,狠狠瞪了陈望一眼。 “油嘴滑舌,答非所问,我问你,陈曦这个怎么回事?” “为什么人家小姑娘要跟你姓?” 听到她气咻咻的抛出一连串的问题。 陈望再没忍住一阵轻笑。 这丫头他还真以为没当回事,原来是在这等着呢。 “老婆,你信我,真是随便取的。” “你要是不喜欢,等下让她改成苏曦?” “什么啊。” 苏灵溪眸子一下瞪大。 她算是明白了这家伙就是个无赖。 正要说话,一道高大的身影忽然压了过来,然后她就发现整个人被搂入了怀中,嘴唇也被一阵温热封住。 “别说话。” “现在是我们的独处时间。” 陈望在她耳边轻轻笑道。 然后顺势一勾脚尖,将房门带上。 第222章 你……你欺负人! “唔……” 不知道多久后。 苏灵溪从怀中挣脱出来。 气息急促。 小口小口的呼吸着。 喉间发出一阵模糊不清的唔唔声。 眼眸含水,雾气氤氲,一张精致的脸庞犹如染霞,红艳欲滴。 尤其是不点自红的嘴唇,被咬过之后,更是饱满。 就像是一颗熟透了的果子。 让人忍不住想要再次细细品尝一番。 看得陈望心动不已。 平日里冷清疏离的女神,此刻几乎都要瘫软在怀里,有种让人难以拒绝的诱惑。 “老婆,要不……” “不要!” 陈望刚要开口。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的苏灵溪,立刻果断拒绝。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 这家伙脑子里肯定没想什么好事。 “我说的是抱抱。” 陈望抿嘴一笑。 “那也不……啊,抱抱?” 苏灵溪下意识拒绝,不过话说到一半她才忽然反应过来。 “对啊,你以为什么?” 陈望撇了撇嘴,强忍着笑道。 “你……你欺负人!” 苏灵溪一下语塞,脸颊更是通红。 她眼下哪还能不明白。 这家伙就是故意挖了个坑,等着自己往里跳呢。 见状,陈望终于没忍住,笑的前俯后仰,伸手揉了揉一脸委屈的苏灵溪的小脑袋。 “哈哈哈,好了好了,乖,逗你呢。” “哼。” 苏灵溪转过身,不想理会这个坏家伙。 “好了,怎么还生上气了呢?” 从背后环抱着她纤细的腰肢,陈望凑到苏灵溪耳边,温热的呼吸,就像是小猫轻轻从心里挠过。 “痒……” 苏灵溪下意识扭着身子想要躲开,却没想到身后的家伙得寸进尺,趁她不注意,一只手在腰臀曲线处轻轻划过。 那只手就像是拥有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被触碰过的地方。 仿佛触电一样。 苏灵溪只觉得娇躯微微颤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往后躺倒在陈望怀中,眼神迷离,贝齿轻轻咬着嘴唇,喉间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呓语。 这样的感觉,是她从未有过的。 有心想要拒绝。 但身体是最诚实的。 两人在房间里温存了许久。 到最后还是苏灵溪催促,陈望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毕竟方曦那丫头还在隔壁等着。 “别看了。” “快来帮我看看,还有哪里忽略了没有?” 坐在梳妆台前,苏灵溪手忙脚乱的整理着凌乱的裙子和长发。 见那家伙抱着胸口靠在墙后。 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她忍不住嘟着嘴道。 “来了来了。” 闻言,陈望哪敢耽误,走上前围着她看了一圈。 最终目光落在了苏灵溪脸上。 察觉到他的举动。 苏灵溪下意识靠近梳妆镜,仔细看了下,但脸上的妆容并没有花的迹象,一时间她不禁游有些诧异。 “没什么不对啊。” 见她没有发现,陈望只好伸手指了指嘴唇。 看到这一幕,苏灵溪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目光下移,落在自己唇间。 原本薄薄的嘴唇,此刻却是显得饱满红润,娇艳欲滴。 甚至还留着一道浅浅的牙印。 “还笑。” “都怪你。” “这待会要是被方曦看到,我怎么解释啊。” 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苏灵溪一下明白了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家伙,抱着自己疯狂亲亲,不知不觉间,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只是。 等她眼角余光瞥过镜子后方。 却发现始作俑者,还嬉皮笑脸,一脸的无所谓。 顿时间,她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姐姐和他在一起后,就跟欢喜冤家似的,总有生不完的气,最终以打打闹闹收场。 问题就在这家伙身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 陈望摊了摊手,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和我婚约在身,搂搂抱抱接个吻而已,为什么还要别人来说三道四?” “……” 听到这句话。 苏灵溪一下怔住。 这家伙虽然说的臭不要脸,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不过,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会承认。 只是瞪了他一眼。 “强词夺理!” “实在不行……” 陈望撇了撇嘴,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坏笑。 “你……你又在想什么坏念头?” 被他一看,苏灵溪眼底闪过一丝警惕,下意识伸手捂住胸口。 “老婆,你这什么眼神?” “把你老公我当成什么人了。” “再说我这不是在给你出主意么。” 陈望一脸无奈。 刚认识那会,这丫头多纯真一姑娘,这才几个月啊,都开始对他有戒备心理了。 简直让人痛心疾首。 “什么主意?” 苏灵溪犹豫了下,开口问道。 脸上的提防之色丝毫没有减退的意思。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家伙见缝插针,什么时候都是惦记那些事情。 “比如……” 陈望淡淡一笑,不动声色的靠近过去。 本以为他靠过来是要压低声音说话。 毕竟方曦就在隔壁的隔壁。 万一她去隔壁书房了,说话声太大,被她听到,到时候可就真是社死现场了。 刚刚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严。 一下就要烟消云散。 只是,就在她准备竖起耳朵认真倾听时。 视线中那张脸庞却是一下贴近。 然后…… 一股熟悉的温热,以及触电般的感受再次从唇间传来。 苏灵溪瞳孔猛地瞪大。 娇躯微颤,心如鹿撞,气息紊乱,脑子里更是瞬间一片空白。 他……怎么敢的? 不对。 就不该相信这个家伙。 “闭上眼睛。” 就在她心乱如麻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温柔却又异常霸道的声音。 那声音里。 仿佛有种魔力。 让她下意识跟着闭上了眼睛。 覆盖在眼睑上的睫毛微微眨动。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如同美玉般,没有半点瑕疵,任由世间再好的大师都无法雕刻绘画出来的脸庞,陈望满是心动。 然后再次贴近过去。 认真仔细的品尝着唇间的味道。 …… 房间里。 方曦随手放下书本,四下逛了起来。 这间屋子平时虽然没人居住。 但却打扫的纤尘不染。 就算是角落里,也找不出一点蛛网。 床是那种仿古的雕花大床,就连梳妆台也是如此,至于房间里的布置,看得出来也精心设计过,看上去就像古代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 方曦越看越是惊喜。 尤其是从小到大住惯了别墅大院。 对这种风格简直无法拒绝。 最让她惊喜的是。 屋内还有一扇门通往后院的门。 推开过去,是一座和房间连通的天井长廊,抬头便能看到一片澄澈的天空。 屋檐下放着几盆精心照料的花草。 不算名贵。 但绿萝鲜花,与四周的古建筑,有种说不出的融洽和谐,仿佛一幅山水画。 而天井中间处。 则是摆放着一口足有半人高的大缸。 一开始她还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下意识靠近过去,踮起脚尖往里看时,才发现大缸中盛满了水,底下种着不少水草。 方曦只能认出睡莲和柳叶草。 阳光从头顶照下,光柱正好洒落在水上,隐约还能看到那些水草间,一条条小小的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 看到这一幕。 方曦脸上的雀跃之色更浓。 她太爱这个地方了。 “方……陈曦,你一定要努力呀。” “争取留在这里。” 握了握粉拳,方曦小声的给自己加油打气。 从天井长廊返回屋子里。 坐在床上。 虽然是那种雕花大床,但床垫很舒适,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硬。 一双脚挂在半空无意识的来回晃荡。 渐渐的。 她人已经从坐变成了躺靠在床上。 看着四周那些精美的雕花,越看越是喜欢。 “咦……灵溪姐姐怎么还没回来?” 等她看完所有的格局,这才反应过来,时间过去的似乎有些久了。 站在门口。 看了一眼四周。 犹豫了下,方曦还是往隔壁走去。 小院里古树葱茏、花草掩映其中,一派绿意盎然的景象。 在寸土寸金的中海,能有这样一方小院子,实在很难不让人心情愉悦。 放到以前,方曦并不会在意这些。 毕竟每天看早都腻了。 但如今不一样,以后这里可能就是自己居住的地方了,当然要好好珍惜。 而且那些花花草草,也许就是她来伺弄。 沿着长廊走过,目光将小院里的景致尽收眼底。 她脑子里已经在幻想着,以后靠在廊道长椅上看书的情形了。 不知不觉间。 她人已经穿过了书房门外。 等她回过神来,却发现自己都已经快到了长廊尽头。 方曦赶忙往回走。 但几间屋子长得几乎都一模一样。 “之前灵溪姐姐说的是哪一间来着?” 方曦眼底闪过惊疑。 无奈下。 只能一间一间看过去。 “不是。” “这间是药房。” “好多工具,这应该是杂货间。” “咦……” 走着走着,她忽然发现身前那一扇房门似乎没有关严实,还留着一道缝隙。 等她目光穿过缝隙望过去时。 伸出去准备推门的手。 一下悬在了半空。 那双漂亮的眸子更是一下瞪大,心头嘭嘭直跳。 屋子内,两道身影抱在一起正在热烈拥吻。 “这……” 方曦瞬间傻眼,这一幕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的,一时间仿佛有种做贼的感觉。 下意识的想要转身逃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浑身就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一样,根本不受她控制。 “不,不能看。” “要是被发现可就惨了。” 方曦不断给自己暗示。 过了好一会,察觉到似乎有了一点力气,这才转身要走。 只是…… 让她没想到的是。 因为站的时间太久,双腿都已经麻了,一起身,整个人一下往后跌去。 咚—— 屋内,还在拥吻的苏灵溪,听到外面的动静,一下回过神来,赶忙推开身前的陈望,急促的呼吸着,看向陈望的眼神里则是透着一丝慌乱。 “没事,好像是猫。” 陈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示意她别着急。 同时,人迅速往外走去。 将门打开一条缝隙。 下一刻。 四目相对。 看着跌倒在地上,如同一只受惊小兽般的方曦,陈望也有些懵了。 “阿望,是猫吗?” “……啊,对,估计是从外面跑来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 陈望下意识点了点头,故作镇定的道。 他也没想到。 方曦这丫头胆子竟然这么大。 也不知道刚才看到了多少。 而且,看就看吧,还这么不小心。 说话间,更是疯狂对她使着眼色。 看到陈望对自己不断眨眼,方曦猛然反应过来,只是……一种说不出的羞耻感在心头浮现,让她小脸瞬间变得通红。 咬着嘴唇。 有些难以启齿。 见此情形,陈望更是无语。 都这个时候了,这丫头片子竟然还害羞,早干什么去了。 就在他暗暗吸了口气,打算亲自上阵时。 一道低低的喵呜声忽然响起。 而一直在房间里等待的苏灵溪,听到猫叫声,一颗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去。 还好还好。 真是小猫咪。 要是方曦过来,那她就真的要彻彻底底社死了。 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她们两人都要同住一个屋檐下。 以她的性格。 简直比杀了她还要难以接受。 “灵溪,你先找被子,那只猫咪好像跌倒了,我去看看。” “跌倒了?” 一听这话,苏灵溪不禁有些担心。 她在百草堂几年,经常见到流浪猫来这边借宿,只要她看到了,都会找一些吃的东西喂食。 而且那些流浪猫之前经常打架。 受伤更是不可避免。 爱心泛滥的她,还会帮忙救治。 “要不要我来帮忙?” “……不用,不用,我能搞定。” 一看她有要跟出来的意思,陈望赶忙回绝,“你先忙你的,要不那小丫头都要等急了。” “也是。” 苏灵溪一听,顿时停下脚步。 陈望医术那么好,一只小猫应该不成问题。 想到这,她也不再多想,转身打开柜子去找被子。 听到身后动静。 门口处的两人下意识齐齐松了口气,而后面面相觑。 还是陈望率先反应过来。 迅速出去,还不忘随手将门带上。 小丫头何曾见过这样的场景,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任由陈望搀扶着自己一路返回房间。 一直到坐在椅子上。 她才回过神来。 只是一抬头,看着握着自己脚踝的陈望,眼底再次闪过一抹慌乱。 “你……你要干嘛?” “?” 见她挣扎的厉害,陈望脑子里不禁闪过几个问号。 “不是,你这脚都肿成这个样子了,再不帮你正骨……难不成你想让你灵溪姐姐看出什么来?” 第223章 小丫头还想坑我? “啊……” 方曦挣扎的动作一下止住。 她当然不想被看出来。 毕竟之前还好好的,脚踝忽然扭伤,明显不正常。 再说苏灵溪聪慧过人。 也就是被刚才的事情冲昏了头脑。 等她回过神来。 肯定会察觉得到不对。 “那你……轻点,我怕疼。” 这会方曦人也渐渐缓了过来,脚踝处的疼痛,让她一双漂亮的眼眸里水雾弥漫,看上去楚楚可怜,让人不禁涌起一股强烈的保护欲。 “放心。” “这要是能出岔,不是打老爷子的脸么?”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自信。 “老爷子?” 听到这个略显陌生的称呼,方曦不禁歪了歪脑袋,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就是我师傅……” 正骨术。 算是中医里最基础的存在。 他好歹也是药王谷传人,这点事情简直手到擒来。 只是。 双手轻轻托着方曦纤细白皙的脚踝时。 他却是忽然陷入沉思。 总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尤其是周围的环境,更是如此。 “对了,叶如秋。” 思索了片刻。 一张清秀的脸庞在脑海里浮现。 当日叶伯鞍带女儿叶如秋,来百草堂谈金匮补气汤的合作时,那小姑娘也是四处闲逛,结果一不小心扭伤了脚踝。 因此,两人之间还发生了些许暧昧的片段。 而今回想起来。 陈望才愕然察觉,好像有段时间没见过她了。 也不知道最近在忙什么。 “喂,想什么呢。” 方曦咬着嘴唇,一直在做心理博弈,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却发现身前的陈望神色怔然,明显是陷入了失神之中。 见此情形。 她脸上不禁闪过一抹羞恼。 要知道,他眼下还抱着自己的脚呢。 方曦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脚型修长,脚趾更是晶莹如玉。 今天过来,为了搭配身上的裙子,还特地换上了一双水晶鞋。 漂亮的小脚藏在水晶面下。 隐隐约约间,更是让人心动。 这家伙该不是……在想一些什么坏事吧? 方曦瞪大眼眸。 脸颊瞬间变得通红,害羞、慌乱、娇怒,各种情绪在内心交织。 而在他对面。 想着之前那件事,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这未免也太巧了。 同样的地点。 只不过换了个人。 但一想到苏灵溪可能随时都会过来,他也不敢耽误,强行驱散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握着方曦的手掌微微用力。 不过想着她可能从未经历过正骨术,下意识想着提醒她一句。 但一抬头,才发现这小姑娘低头垂眸,精致的小脸上满是羞恼之色,手指捏着衣角…… “?” 看到这一幕。 陈望嘴角不禁一抽。 这丫头什么情况。 正个骨而已,有必要害羞成这样? “那个……你要是怕疼,就闭上眼,正骨很快,说不定你都没反应过来就好了。” 想了想,陈望尽可能放缓语气的安慰道。 只是…… 出乎他意料的是。 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 落在方曦耳里,竟是让她娇躯一颤,眼眸放大,一脸不敢置信的看向他,眼神复杂,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见状。 陈望脸色愈发古怪。 这丫头吃错药了? 他觉得自己也没说错什么啊。 “你要不愿意就算了。” 他最难受的就是猜女孩子心思,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在山上时在三位师娘之间周旋就已经够累了,本以为下了山后会好一点。 哪知道,下山了更为可怕。 遇到的每一个女孩子都让他头疼。 先前好歹还有个善解人意的苏灵溪,如今那小丫头也学坏了。 刚才在她房间。 也就是自己反应快,灵机一动,选择用最简单的方式堵住她的嘴唇,否则指不定这会闹出什么乱子来了。 不得不说。 越是简单暴力的方式越有用。 但那种方法,对苏灵溪没任何问题,但眼前这丫头…… 噫! 想什么呢。 胡思乱想的苗头一起,立马被陈望掐断。 要是再来一个。 他估计得疯。 就在他迟疑的刹那,方曦那丫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又闭上了眼睛。 陈望一阵心累。 果然有事没事去猜女孩子心思干什么? 不是自找罪受吗? 懒得多想,手里动作极快,一只手托着她的脚底,一只手握住脚踝轻轻一拧。 只听见咔嚓一道清脆的响声。 方曦身体一下紧绷。 生怕是出了什么变故,但还没等她鼓起勇气询问,耳边已经传来陈望平静无比的声音。 “好了。” “啊,好了?” 方曦一下睁开眼,满脸不可思议。 刚才那一下,她几乎没有任何察觉,想象中的痛楚更是不见丝毫。 “下来试试?” 陈望朝地上怒了努嘴。 淡淡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强大的自信。 尤其是那双静如古井般的眸子,更是让人莫名心安。 方曦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伸出脚垫着地面尝试了下。 “咦……” 稍稍用力。 并没有预料中的疼痛感。 她眼神不由一亮,同时信心倍增,再不迟疑,慢慢站起身,来回走了几步,身姿轻盈,没有半点凝滞感。 “真的好了!” 方曦下意识仰起小脸。 看向不远外抱着胸口倚在门口处的那道身影。 脸色间满是惊喜。 “你怎么做到的?” “正骨术而已,你在百草堂待一段时间,也能学会。” 看着写满开心二字的小丫头,陈望摇头一笑。 这便是学医的成就。 治病救人。 也算是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吧。 希望有朝一日,那颗种子能够破土发芽,然后化茧成蝶,飞向天空。 陈望说的简单。 但对方曦而言,还是觉得无比神奇。 明明之前疼的眼泪都掉下来了。 但他只是那么动了下。 竟然就没事了? 这也愈发坚定了她要学医的决心。 正说话间。 外面长廊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 陈望眉头一挑。 立刻冲着方曦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后者心领神会,打开后门,径直去到和后院连接的天井长廊内。 他则是转身出去。 迎面而来的正是苏灵溪。 手里还抱着一摞被子床单。 陈望无比自然的从她手里接过。 “那只猫咪怎么样了?” 苏灵溪还惦记着之前跌伤的小猫咪,下意识问道。 “哦,没事了,就是摔了下,我替她检查过,有点扭伤,接好骨头后就跑了,估计是有些怕生。” 陈望随口糊弄道。 同时心里还不忘补充一句。 方曦别怪我啊,我也不是故意的。 天井长廊内。 听到这句话的方曦,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羞恼,恨恨的握着粉拳打了下身前空气。 可恶的家伙。 说就说。 为什么还要那么大声。 生怕自己听不见是吧? 尤其是一想到他竟然背着自己,偷偷和老婆幽会,还……还干出那么无耻的事。 结果自己却莫名其妙背了一口黑锅。 想到这些她就生气。 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将事情的真相说清楚。 不过…… 这念头才起。 方曦就忍不住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 要真说清楚了,自己恐怕再没有机会留在百草堂了。 只是,这件事决不能这么算了。 这么大的把柄握在自己手上。 方曦翘了翘嘴唇,脸上闪过一丝得意,已经在想着怎么宰他一顿。 “想啥呢?” “快去帮忙。” 放下被子床单,陈望瞥了一眼站在天井里怔怔失神的方曦说道。 “哦,来了。” 方曦下意识点了点头。 不过在经过他身边时,瞥了一眼目露得意的他,忍不住伸手在他腰间软肉上用力掐了一把,然后还不忘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嘶—— 感受着腰间传来的疼痛。 陈望顿时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这小丫头下手是真狠啊。 还有,为什么女孩子都会这一招。 算一算,眼下最少有三个人在他身上用过了。 苏清影、苏灵溪再加她。 一个比一个狠。 也就是他武道中人,要不换一个来,怕是腰上软肉都要掐废了。 “灵溪姐姐,我来帮你。” 做了个鬼脸跑开后。 方曦立马换了一张脸,笑吟吟的走到苏灵溪身边给她帮忙。 见状。 陈望更是无奈。 这小丫头天生就有两副面孔。 早知道,刚才给她正骨的时候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 不过现在就算了。 老婆还在旁边盯着呢。 无聊的等两人叠好床铺,陈望低头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快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走吧。” “带你们吃大餐去。” 闻言,正背着手满意的看着自己房间的方曦,不由回过头来,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 “你有这么好心?” “没说你。”陈望挑了挑眉头,“我跟我老婆说话,你个电灯泡插什么嘴?” “你……” 听到这话,方曦瞬间气急。 “好了,别闹,走吧,方曦,我知道附近有一家餐厅味道不错,带你去尝尝。” 一看这幅情景。 苏灵溪先是白了陈望一眼,之后才拉着方曦的手安慰道。 “谢谢灵溪姐姐。” 闻言,方曦眼角顿时笑成了一道弯月。 跟着苏灵溪往外走去。 出门的一刻。 偷偷回头冲着陈望得意的做了个耶的手势。 “小丫头片子。” 看到这一幕,陈望无语的吐了口浊气。 也不耽误。 迅速追上两人。 苏灵溪说的那间餐厅距离不远,是一间藏在巷子深处的湘菜馆。 据说已经开了三十多年。 老板做得一手地道湘菜,极为下饭,名气不小。 不少人专门开车从外地过来。 尤其是那些在外打拼的湘水人,更是每逢有空就会来尝尝家乡的味道。 他们去的时候。 店里店外已经有不少人。 一进门,空气里都飘着一股香辣气息,让人口中生津。 来的路上。 苏灵溪已经特地问过方曦能不能吃辣。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后,才欣然来此。 而她似乎是这里的常客。 或者是因为百草堂的身份,刚到就被老板认了出来,特地将他们三人请到了楼上一套单间。 从窗外恰好能俯瞰整条小巷。 别有一番烟火气。 因为之前的事,方曦自然不会错过宰他一顿的机会,特地点了几个招牌,看的陈望一阵愕然。 “这么多菜,吃不完吧?” “要你管,吃不完我打包回去当晚餐。” 方曦白了他一眼。 对此,陈望只是淡淡一笑。 然后趁着拿菜单出去的功夫,特地吩咐了下老板,将微辣改成中辣。 不到半刻钟, 菜式就已经上齐。 看着满桌子的美食,方曦一脸胜利者的姿态。 见此,陈望仿若未见,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肉扔进嘴里。 能让苏灵溪都赞不绝口的餐厅,果然有点东西。 鱼肉一入口。 一股强烈的香辣味道,顿时在舌尖弥漫。 鱼肉嫩而不烂,入口即化。 比起之前在雁荡山下吃的香鱼丝毫不差,甚至还略胜一筹。 见他吃的这么香。 方曦也不敢落后。 夹起一块鱼肉,轻轻咬了一口。 只是…… 下一刻。 一股完全超乎她预料的辛辣瞬间炸开。 “嘶——怎么这么辣?” 小脸上一脸痛苦,眸子里水雾弥漫,泪水差点都要落下来。 “辣?” “不会啊,我特地点的微辣。” 苏灵溪一脸诧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替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惊疑不定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 她虽然看着弱不禁风。 但对湘菜、川菜却是情有独钟。 平时吃饭都会拿一瓶辣酱。 此刻鱼肉一入口,苏灵溪立刻察觉过来,这不是微辣的程度。 似乎想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侧的陈望。 后者却没有给她询问的机会,夹起一块牛肉贴心的放到她碗里。 “老婆,这香辣牛肉味道真的不错,多吃点。” 见他一脸镇定自若。 苏灵溪再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或许是自己想多了,或者老板今天辣椒放的有点多? “来,方曦,以后就要靠自己努力了。” “你也多吃点,女孩子太瘦了不好。” 说话间。 陈望笑眯眯的站起身,替她夹了一大块鱼肉。 “你……” 看着那块沾满了红油,香辣气息几乎扑面而来的鱼肉,方曦简直欲哭无泪。 忽然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感觉。 “怎么,不喜欢?” “那牛肉、小炒肉,这里还有麻辣鸡、外婆菜。” 陈望指着满桌子的湘菜,笑的像个老狐狸。 哼,小丫头,你那点心思还想坑我。 “我……我自己来。” 见他有要继续给自己夹菜的意思。 方曦吓的一把端起身前的碗,连连摇头拒绝。 第224章 你可想修行道术?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 餐厅外。 陈望站在车门处,看了眼并肩而立的两人。 目光落在一身黑色长裙,淡妆明眸,青丝如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书卷端庄气息的苏灵溪身上。 比起烈焰红唇,孤傲高冷的苏清影。 更能让人产生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老婆,那我先回去了。” 要不是有事。 陈望今晚无论如何都要留下。 放着这么漂亮的老婆,孤身一人在百草堂,简直就是作为男人的耻辱。 不过…… 真让他霸王之举。 说实话,还真不敢乱来。 一个苏灵溪属于那种骨子里比较传统的女孩。 从她平日里的性格就知道。 再说,当初下山前夕,三位师娘可是千叮万嘱,让他务必不能冲动上脑。 否则一旦破了童子身。 精气泄露。 十多年的努力一朝成为泡影。 “嗯呐,路上小心点,到了说一声。” 迎着那双温和却异常炙热的眸子,苏灵溪下意识咬了咬嘴唇。 脑海里浮现出先前屋子里的那一幕。 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 但再度回想起来,她仍是抑制不住的生出几分羞恼。 这家伙就知道欺负自己。 “好嘞。” 陈望还真不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 只是笑嘻嘻的看向一旁还处于恍然中的方曦。 小丫头片子之前还想借着吃饭宰他一顿。 没想到结果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还有方曦。” “进了百草堂,不能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我会定期打电话询问你进度的。” “加油哦!” 说到最后,陈望还不忘冲她做了个握拳的手势。 见状。 方曦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现在,她哪还能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 中途服务生送菜上来。 她特地问了一句,才知道那些菜根本就不是微辣。 但点菜的时候,自己明明专门叮嘱过了老板。 谁搞的鬼不言而喻。 更别说那家伙点完菜后,以去卫生间的借口出去了一趟。 她又不是傻子。 只不过吃饭的时候,纯粹是被辣懵了。 她自小在望京长大。 吃辣不说多厉害。 但还是能接受的。 可惜湘菜的辣度标准,和京菜简直就是两个世界。 就算只是提了一个辣度。 对她而言,无异于是一种折磨,一口鱼肉下去,如同吞了一口火焰。 偏偏还不好吐掉。 只能硬着头皮咽下去,然后眼眸含泪,昧着良心说声好吃。 到了后面,她人更是完全处于宕机的状态。 关键陈望那个家伙,还不停的给她夹菜,一副关心入微的样子。 眼下想起来。 再配合那贱兮兮的笑容。 方曦简直有种想要打人的冲动。 “我!会!的!” “就不劳陈大哥你费!心!了!” 碍于苏灵溪还在旁边,方曦咬着牙,一字一顿的回应道。 一双漂亮的眸子。 此刻就如同两把刀,狠狠剜向陈望。 “知道就好。” “行了,我先回去,有事记得打电话。” 感受着小丫头气咻咻的目光,陈望只觉得脑后一凉。 他都怀疑她会不会不顾形象的上来咬他一口。 也不敢再嘴贱。 笑着扔下一句话,然后迅速钻进车里,一踩油门疾驰而去。 等车子消失在视线中。 苏灵溪这才收回目光,看似平静,藏在眼底深处那一抹淡淡的不舍却是将她的内心展露无遗。 “走了,小曦。” 招呼了身前不远处的方曦一眼。 下午还有几个预约的病人。 她得赶紧回去。 只是,喊了一声,方曦却仿若未闻,只是咬着牙失神的盯着远处。 “小曦……” “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哦……在。”感受着肩膀被人拍了下,方曦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哦了声,然后又摇了摇头,“灵溪姐姐,我没事。” “没事就好,走了,我们该回去了。” “好。” 方曦暗暗深呼吸了几次,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冲着她甜甜一笑,点头答应下来。 …… 另一边。 一路返回清风小筑后。 刚绕过林间小路,远远就看见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影,站在院门外的树荫下。 见状,他赶紧将车停好。 然后大步走上前。 “老袁。” “怎么在门外等,来很久了吧?” 这一片是高档别墅区。 安全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安保人员巡视。 外人想要进来,必须有邀请,而且就算如此,也要验明身份,方才能够放行。 加上今天叫了袁树过来。 他提前就跟门口保安打过了招呼。 又让苏清影提前给了他临时钥匙。 直接进门就行,完全没有问题。 没想到袁树极有原则,宁可在太阳底下候着,也没有提前进门。 “陈总。” 闭目养神中的袁树,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转身恭敬的打了个招呼。 然后又摆了摆手。 “没等多久,我也就刚到一会。” “你小子……” 陈望摇摇头,看他额头上渗出的那一层细密汗水就知道,估计至少来了有半个钟头。 早知道,他应该提前一点回来的。 又看他身形站的笔挺,目光锐利,陈望拍了下他肩膀示意道。 “好了,又不在公司,不用那么拘束。” 闻言。 袁树只是咧嘴一笑,“任何时候,您都是陈总!” 身形依旧笔挺,宛如一杆扎枪。 “行,你想怎么称呼都行。” 见他语气如此坚决,陈望也没有制止。 性格这东西刻入骨髓,哪是轻易就能改变得掉的? 他要是嬉皮笑脸,将陈总这个称呼,改成陈哥之类。 陈望反而会觉得那都不是他了。 而是披着袁树脸的崔照。 也就那小子,敢在他面前吊儿郎当了。 “这段时间怎么样?” 从搬到这里来过后。 他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袁树了。 不过,经历过那个长刀之夜后,他明显比以前更为冷峻坚毅,平静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杀伐之气。 不再如从前那般隐忍不发。 果然,血与火才是男人成长最好的催化剂。 纵然他在部队多年,做着最为凶险的任务,但终究还是缺乏了一些鲜血的刺激。 但那个晚上。 他亲眼看到了杀人。 而且是古武者之间的厮杀。 就像是打开了另一扇大门。 原来这世上,真的有武道修行,只不过以往眼界太低并不清楚。 如今真真切切的看到了。 也在他心底埋下了一颗种子。 “挺好的,和以前差不多。” 袁树想了想说道。 这话明显有些谦虚了。 随着江岸集团飞速发展,前后接连吞下冠世外贸部,以及融合张家那边的公司资源,已经一跃成为了中海前几的超级企业。 他作为安保部主管。 如今不仅仅是苏清影的私人保镖。 更要负责着公司几千人的安危。 肩膀上的担子之重可想而知。 “鬓角都有白发了,还差不多呢。” 陈望朝他耳边怒了努嘴。 听到这话,袁树不禁一愣。 他还真没发现。 毕竟每天从早上起床开始就得做事,忙碌一天,好不容易休息,还得锻炼。 况且他又不是女孩子,哪有心思注意这些。 “好了,不说这些,先进屋。” 陈望笑了笑,随手打开院门。 虽然是头一次过来。 但袁树只是扫了一眼四周,便收回目光不再多看。 那一眼,还是他在部队多年侦察兵养成的习惯。 到了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 先观察环境,确保一旦出现危险,留给自己足够思考和对付的方式。 只不过。 看了眼后,他才忽然反应过来。 身旁这一位,可是独自斩杀了张家两位明劲高手的存在。 不说别的。 他要真想对自己不利。 恐怕一根手指就能将自己碾杀。 当日张家那个疯子,点燃气血,试图施展秘术逃走,陈总也就是一抬手,便飞越百步将他击杀。 也正是那一幕。 让他愈发感觉到普通人和古武者之间的差距,何止千遥万里? 想到这,袁树不禁哂然一笑。 自己那点手段,根本入不了陈总的眼,又何必丢人现眼? “你可知道崔照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脑后仿佛长了一双眼睛。 负手而行,走在前面的陈望,忽然轻声问了一句。 闻言,袁树心神不禁一凛。 当日在饭店。 他亲耳听到崔照受陈总派遣,去一个市井江湖的帮派,作为暗子潜伏。 这么重要的任务。 他自然不会轻易联系。 万一因为自己打草惊蛇,坏了陈总的大事,袁树实在百死莫赎。 所以,除非崔照主动联系自己,他平日绝不会打电话过去。 而这段时间。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崔照那小子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 要不是陈望这边始终保持平静,他都怀疑那小子是不是阴沟里翻了船,被那些人识破身份,打断腿扔进了吴淞江里。 袁树也没想到。 眼下陈总会突然提及此事。 稍稍失神了下,还是认真回复道。 “不知。” “那小子最近在跟我练武。” 陈望淡然一笑。 只是…… 这句话落到袁树耳中,却是让他心神巨震。 以至于向来沉着冷静的他,此时瞪大眼睛,一张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 “是……修行?” 练武和修行之间。 对他而言,隔着千山万水。 街头巷尾不是没有武馆存在。 但其中大都是打着幌子坑骗拐骗的家伙。 几个人有真功夫在身? 顶多就是些花拳绣腿。 不要说眼前这位,就算是他,要是铁了心去踢馆,不敢说绝对,至少也有八成把握,将那些所谓的练武之人打倒。 但这话从陈总口中说出来。 那就是根本性的不同。 震撼之外,他心底深处还有一股强烈的渴望。 武道修行啊。 这段时间他做梦都想要踏入那个世界。 只是,陈望不开口的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去做。 毕竟修行,不管放到任何时代,都是少数人才掌握的东西。 但眼下……他竟然听到崔照在跟随陈总修行。 那种感觉,无异于石破天惊! “不错。” 陈望眉头微挑,神色淡然。 “这……” 得到确定回复,袁树心底更是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陈,陈总。” 思索再三,他实在没忍住心中的渴望,下意识抬头。 只是一张口,袁树又发现不知道从何说起。 纳头就拜? 还是怎么做? 眼下的他心如乱麻,一时间竟是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知觉间,两人已经穿过前院,到了中庭处那座古亭前,陈望停下身形,转过身,平静的看向袁树。 一双澄澈的眼睛,仿若能够看穿一切。 “陈总,我……” 袁树心神一振。 在部队多年,执行了不知道多少危险任务,早已经泰山崩于前都能色不变的他,此刻却是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孩,站在老师面前。 “手给我。” 感受着他的慌乱无措。 陈望只是摇头一笑,然后吐气道。 “啊……哦,好。” 袁树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完全不知道陈总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他不敢拒绝。 下意识伸出双手。 见状,陈望脸上的笑容更甚,不过却没多说。 这会袁树心思本来就绷成了一线。 他要是说出来,反而会加剧紧张。 两根手指搭在袁树右手手腕处,陈望心神一动,刹那间,一缕真气随着指尖,霸道无比的闯入袁树四肢百骸当中。 后者脸色一变。 身体下意识僵住。 “放松点,别多想。” 感受着他的忐忑不安,陈望平静的瞥了他一眼。 袁树这才明白过来。 这应该是一种查探自身的手段。 想到这,他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内心震撼,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随着那一缕真气游走过奇经八脉以及丹田。 陈望这才收回手指。 “陈……陈总。” 看到这一幕,袁树整个人再度变得无比紧张。 比起当日入伍前的体检,不知道重出了多少倍。 眼下或许是自己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次分水岭,他哪里敢有半点马虎。 “不错!” 陈望微微睁开眼,目光深处有一缕精光一闪而过。 之后才淡淡的道。 袁树身体素质确实不错,气血也极为旺盛,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年纪太大,早就过了武道修行的年龄。 不过。 让他意外的是。 袁树武道修行的根骨虽然差了点。 甚至可以说远不如崔照和宁柔。 但有一点。 他的丹田异于常人,那一缕真气汇入其中过后,竟是有种跨入星空的感觉。 这种情形,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那就是他自己。 或许…… 陈望眸光闪烁,脑子里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这……那陈总,我能修行么?” 在他思索间,听到这个评价的袁树,脸上瞬间涌起一股浓浓的期待,迫不及待的问道。 若是可以,岂不是意味着他也能够和崔照那小子一样。 他在部队多年。 最为崇敬的就是强者。 难道今日就要梦想成真? 感受着他的急切,陈望忍不住笑了笑,“当然可以。” 而后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问出了一句完全超乎了袁树预料之外的话。 “老袁,你是想修行武道还是……道术?” 第225章 武道炼体第章 道术修真 “什……什么?” 这个询问是袁树从未设想过的。 对他而言。 武道修行尚且犹如水中月雾中花,可望而不可即。 道术? 那又是什么? “武道修行,便如你那夜所见,我、张家、宁家,皆是武道出身。” “而此大类里又有内外之分,拳腿擒拿属于外家功法,而形意心意,则走的是内家路子。” 对于他的反应。 陈望并未觉得有丝毫意外。 武道没落,早已经数百年,这百十年时间里,更是如此。 真正有功夫傍身的古武者。 隐于世间,极少在世人面前展露。 说到这,他继续补充道。 “至于道术,是一条与武道完全不同的路。” “包括内丹、外丹、符箓、炼气、导引,以及驱邪、伏魔、斩妖、辟谷。” “你能想象到的神仙术,御剑、破空,也属此列。” “咕咚……” 听到陈望这番娓娓道来的解释。 一旁的袁树早已经目瞪口呆,心神巨震,暗暗咽了下口水,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本以为武道修行,便已经是让认知中最为惊人的存在。 眼下,他方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自己实在是井底之蛙。 “那……陈总,武道和道术,最大的区别在哪?” 低头思索了片刻。 袁树压下心中震撼,轻声问道。 不错! 一听这个问题。 陈望眼底不禁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这个时候还能保持清醒,并没有被冲昏脑袋,不愧是在部队干了十多年的老侦查。 换做常人。 神仙术三个字摆在面前。 就已经足以将他们的心神彻底击溃,从而陷入其中。 “简单来说。” “一旦成为古武者,等于越过了龙门,而修行者与古武者之间,又隔了一座天堑。” “这么说,你可能明白?” “明白!” 鲤鱼跃龙门。 便有一线机会走水化龙。 这个道理,袁树又怎么会不懂。 多年侦察兵生涯,骨子里早就养成了遇事冷静的性子。 尤其是退伍后,在中海混迹的这些年,见惯了人心冷暖,也让他愈发明白一个道理。 人只能挣到认知以内的钱。 他已经年近三十。 纵然隔行如隔山,也知道天赋能力是会随着时间慢慢消退的。 “那就好,所以……可以告诉我你的选择了。” 陈望平静的看向他。 静静等着袁树的回答。 只是,迎着他的眼神,袁树却是破天荒的露出一抹苦笑。 思索再三,最终抬起头认真道。 “陈总,我听你的。” “说句实话,无论哪一种,对目前的我而言,都是雾里看花,一筹莫展,所以,我想听听您的建议。” “我?” 闻言,陈望不置可否。 他的这个回答其实也在意料之中。 “我当然已经有了选择……不过,话说到前面,如果是武道,别的不敢说,让你摸到明劲的门槛,这点承诺我还是敢保证的。” “但道术这东西,就算是我,目前也是刚刚入门。” “准确的说,还在摸着石头过河,前路如何,一片暗淡。” “有个前辈倒是警戒过我,让我千万不要贸然尝试,不过我这人,天生性格里就有点逆反和不服气,越是难的东西才越有挑战性。” 他说的都是实话。 道术修行,没有方向,全靠自己摸索。 唯一有的就只有那卷周天呼吸法。 以及荡魔十三剑真解。 何况后者,以他如今的修为,都没资格修行。 之所以这么说,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诉袁树,这个选择还是得看他自己。 “那……容我想想。” 袁树听完,瞬间陷入深思。 “没事,时间足够,今天叫你过来,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望摆摆手,示意他不必着急。 修行不在一朝一日,而是长久的水磨的功夫。 更别说还是关乎人生的重大抉择。 “楚秘书只说,是陈总您找我,具体什么事倒是没说。” 袁树暗暗吐了口气。 让他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选择。 还真挺为难的。 “这几天,你替我去一趟城郊的药王庙。” “药王庙?” 袁树眼底闪过一丝奇怪。 这地方他倒是第一次听闻。 虽然在中海几年,但他生活单调,除了公司,最多也就是和崔照他们几个哥们私下聚聚。 刚来那一年,因为好奇,倒是去了一次城隍庙。 不过游客太多,差点都没挤进去。 加上商业化痕迹太重。 一下打消了他的兴趣。 至此过后,就再也没有去过那些热门景点。 “具体位置待会再说。” “老袁,你只要记住,找一批靠谱老道的施工队,最好是那种有过古建筑重建修葺经验的老师傅,材料也盯着点,用最好的。” “陈总你这是?” 袁树越听越是迷糊。 施工队和药王庙有什么关系? “这事回头再说。” “答应了人家观主,事帮我做好做漂亮就行。” 陈望摇摇头。 赤明道长闲云野鹤,在药王庙隐居修行了大半辈子,几乎从未暴露过麻衣派传人的身份,目的已经不言而喻。 况且这事说来话长。 一时半会也解释不清楚。 “好。” “陈总放心,袁树一定办妥。” 袁树郑重的点了点头。 见他答应下来,陈望笑着拍了下他肩膀。 一行人当中,袁树做事最为沉稳,交给他绝对不会出乱子。 “另外,观主和两位道长都是出家之人,你在那边做事,千万叮嘱施工队,切记遵守药王庙的规矩。” 说到这里。 陈望忽然又想到了什么。 继续补充道。 “最后一点,没有几位道长的应允,不准擅自出入后院。” “好,陈总我记下了。” 袁树虽然心存疑惑,但并未追问。 好歹也步入社会这么多年。 该问的不该问的,他心里有一杆秤。 “好了,也没别的事,你吃饭没有?” 陈望朝身后的林荫小路怒了努嘴,随即负手而行,径直朝着大厅那边走去。 “来之前就在公司吃过了。” 袁树回应了一句,立马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 片刻后。 便推门穿过客厅。 清风小筑虽然带了个小字,但占地面积极大。 除了住的独栋三层别墅之外。 前后两座院落,加上被他改成练功房的会客厅。 因为就他一个人住,若大的客厅,看着太过空旷,陈望住进来之前,干脆让宁河图找来一扇大的屏风,将客厅一分为二。 分出一个小的隔间。 作为会客室。 平日他或者练功累了的崔照、宁柔都会在此喝茶休息。 “别那么拘谨。” “我这也没外人,随便坐,对了,喝点什么?” 见袁树还是有些放不开。 陈望直接扶着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则是指了指架子。 那里摆放着各种茶叶、饮料、咖啡甚至还有酒水。 茶叶和酒水是宁河图送的。 至于咖啡饮料,则是宁柔隔三差五带来。 “茶叶吧。” 袁树想了想说道。 “行,你先等着,我去烧水。” “陈总……还是我来吧。” 见他提壶准备烧茶,袁树赶忙就要起身,却被陈望回头一个眼神制止。 “你啊,有时候真得学学崔照那小子,每次过来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何况都是老熟人了,太过客套,反而会产生隔阂。” 陈望笑呵呵的说道。 听到这话,袁树只是无奈一笑。 他也不是没想过改变,但性格如此,做事一板一眼。 将水烧上,经过置物架时,忽然随手拿了一瓶。 宁河图嗜酒如命。 之前去宁家作客,宁老爷子特地请他去了一趟地下室,看了眼他的私人珍藏,全是国内外最顶尖的好酒。 为了庆贺他乔迁。 送来的更是最好的一批。 架子上随意一瓶,不说换套房,买一辆好车还是简简单单。 熟练的拔掉瓶塞。 陈望找出两只杯子,各自倒满,然后朝袁树推了过去。 “陈总,你这是?” 袁树一脸惊疑。 “喝一口,宁老爷子送来的,平时可喝不到的好东西。” “我跟你说,崔照那小子不知道眼馋多久了。” 陈望端起酒杯,凑到鼻尖轻轻一闻。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酒香扑面而来。 这瓶酒至少有三十年洞藏。 宁河图自己都没舍得喝,也就是陈望,其他人想都别想。 不过对陈望而言,钱这东西就是过眼云烟,再过贵重价值连城,终究也就是杯中物。 放在那和一张白纸没有任何区别。 袁树也是老酒鬼了。 酒瓶一开他就闻到了满室飘香的气息。 只不过碍于工作时间不好意思。 但既然眼下陈总都开口了。 他哪还能忍得住,“那就托陈总的福,我尝尝。” 拿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小口。 犹如丝线般的酒水一入喉间,顿时带起一股无比的灼烧感,但偏偏没有半点割喉的感觉,柔顺可口,让人回味无穷。 “好酒!” 袁树闭上眼,细细品味了下。 以往哪里喝过这么好的酒,一时间差点拍案而起。 “那就多来几杯,不过得给崔照那小子留几口,要不白惦记了。” 陈望之前倒是给他画了张大饼。 说是只要他修行有进步,什么时候能踏入半步武者境界,架子上的好酒随他挑选。 把崔照激动的不行。 要不然那小子能打了鸡血似的,天天拼了命的练? 这也是个重要原因。 袁树咧嘴一笑,端起酒杯将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然后厚着脸皮看向陈望。 看到这一幕。 陈望忍不住大笑。 饮酒果然壮胆,这要是放之前,以他的性格根本不可能。 “对了老袁,一直想问你件事。” “你在部队那么多年,有没有见过我这样的人?” 第226章 二当家是吧?腿给他打断 “陈总这样的?” 袁树神色微微一怔。 旋即反应过来。 古武者! 也就是俗称的武道中人。 这个问题,其实他私底下已经琢磨过无数次。 尤其是经历了长刀之夜。 多少次半夜梦醒时分,十多年的特战旅生涯,就如电影镜头一般,在脑子里不断浮现。 而他最终得到的结论。 “应该有!” 袁树敛了敛神,眸光深重的点了点头。 “不过,我在特战旅时层次太低,接触不到那些人,但有一点……” “我曾听老队长,无意提及过一次。” “当时大比武,队里有个同年兵因为成绩出众,被特招进了虎队,送别宴后,老队长兴许是喝多了,很是遗憾的说了句,可惜他年纪大了点,要不然能去507。” “我当时因为好奇,问了一嘴,结果老队长却死活都不再往下说。” “所以,507是什么?” 陈望对此并无印象。 但他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三个字,或许代表着一个神秘组织。 “……超能力快速反应部队。” 袁树吐了口浊气。 最终说出了一个仍旧陌生的称呼。 “以前我不太懂,还以为是地摊文学上杜撰的那种人,动不动就能御使风火雷电,四处斩邪驱鬼。” 说着说着,袁树罕见的老脸泛红。 “斩邪驱鬼……” 听到这几个字,陈望也是哑然失笑。 只能说,谁都有中二的年纪。 加上眼界太窄,能够接触得到的事物太少,全凭臆想。 如今回想起来不禁倍觉好笑。 “听你这说法,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毕竟任何年代,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收拢这些人才是最好约束的法子。” 陈望并未纠结太久,而是凝神道。 其实都不必说部队那种地方。 仅仅是从一个九玄镜就能窥见一二。 虽说九玄镜对比的是锦衣卫、血滴子、粘杆处,但实际上游走在明暗之间。 属于一个身份比较尴尬的存在。 几个分舵,招揽的都是江湖人。 这些人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颗隐形的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引爆。 所以。 真正的大人物,一定会发展自己的九玄镜。 而部队就是最好的选择。 毕竟军人纪律严密,一切以军令行事,绝不会如九玄镜中人那么乱来。 “陈总说的没错。” “只可惜,当年还是心高气傲,没能沉下心打磨,要不然或许也有一线机会。” 袁树对此深表认同。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当年那场烟灰上,别人鲜衣怒马,众星拱月,被所有人羡慕,簇拥在中间,而他只能躲在角落里独自一人和喝着闷酒。 要是再努力点。 自己不说能够进入507局,蛟龙、战虎这些顶尖的特战旅未必没有一席之地。 只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而在社会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让他更是意识到,一定要把握住眼下这个机会。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无奈。 陈望并未多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冲他遥敬了一下,然后仰头饮了一口。 见状,袁树讪讪一笑。 “陈总见谅,这还没喝几口就尽说些醉话了。” “这有什么。” 陈望摆摆手。 袁树、崔照,其实和骑楼街的肖九并无太多区别。 都是底层市井出身。 做梦都在渴望着过一过大人物的生活。 而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永恒不变的道理。 他自己若不是当年被老爷子捡回山上,成为了药王谷传人,或许如今的生活,比肖九那些人也好不到哪去,甚至沦落为葛家门八大江湖的敛财工具。 正是因为如此。 他深知他们的心思。 陈望也愿意给他们一次机会,拉他们一把。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得真正做了事。 否则无缘无故,他又不是圣人,凭什么要这么做? “多谢陈总。” 袁树眼底露出一抹感激之色。 然后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种老酒,看似绵柔醇厚,实际上数十年的洞藏,后劲十足。 就算是他这种老餮,喝酒如喝水的狠人。 几杯下肚过后,也只感觉酒劲上涌。 “别急,慢点喝,又不着急。” 见状,陈望忍不住笑道。 两人借着老酒,随口闲聊,不知不觉间,数个钟头的时间眨眼而过。 等反应过来。 抬头朝外看去时。 落日余晖,红霞漫天。 隔着窗户还能看到吴淞江上,那些来往的船只,已经在准备返回渡口码头。 开在江边的餐厅,更是早早开启了户外场。 烧烤的香味,加上啤酒的麦芽香气,随着江风不断飘来,让人胃口大开。 “吃一口?” 干喝了一下午的酒。 就算是陈望也有些顶不住。 原本还说好给崔照那小子留点的,结果喝起来,两个人哪还记得这事,一整瓶的老酒喝的丁点不剩不说,眼下明显感觉还没到位。 “行啊,陈总。” “不瞒你说,我这都喝饿了。” “下去整白的还是啤的?” 袁树已经醉意不浅,人也放开了不少。 酒水壮胆是一部分原因。 最大的缘故,还是因为一下午功夫里,两人闲聊中彻底敞开心扉。 从出生的那个偏远贫穷山村,去一趟镇子上都得走上两个多小时,小时候家里的鸡蛋,永远只有他和姐姐能吃,因为剩下的要留着换钱,给他们买纸笔。 再到后来。 他和姐姐一个考上高中,一个考上大学。 家里却拿不出那么多钱。 袁树便以自己学习没有姐姐好为由,主动退学,申请去了部队。 虽然说起这些时,他脸上满是回忆的傻乐,但语气里那股落寞和无奈却是掩饰不住的。 而陈望也说起了些在山上的趣事。 在三位师娘的镇压下。 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偏偏还不敢有半点反抗。 还有一次实在不想太累不想再练。 偷偷一个人跑进了后山。 结果却迷了路。 把三位师娘急的不行,从早上找到天黑,一直到入夜时分,才终于在一座山洞里找到了他。 找到人的时候睡的正香。 三人又气又想笑。 最终拎着耳朵带回去,被罚站了半宿,第二天更是盯着往死里练功,大热天的,差点没缓过去。 也正是那一次过后。 陈望再不敢有半点忤逆的心思。 竹鞭炒肉的滋味他到现在都记得。 看着细长的竹子,抽在身上,痛的直入骨髓,而且完全打不断。 听到这些糗事,袁树笑的不行。 “扎啤吧。” “正好浑身燥热降降温。” 白酒后劲太重,而且那一瓶大半都进了他的肚子。 纵然是武道中人。 酒水在胃里翻涌的感觉也不好受啊。 “行,陈总,听你的。” 听到这话,袁树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说真的,他已经到顶了。 陈望要说白的,他也能喝,不过就是舍命陪君子了。 “要不把崔照那小子喊上?” “正好你也好久没见他了。” 起身准备出门。 陈望忽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前头袁树的肩膀道。 “不会耽误事吧?” 袁树还有些担心,毕竟崔照做的是暗子的活,动不动往外跑的话,难免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放心,那小子现在日子过得滋润着呢,就差没成中海的地下皇帝。” 陈望撇了撇嘴。 示意没事。 只是这话落到袁树耳里,却是让他愈发惊疑不定。 “什么……意思?” 从崔照主动请缨去黑龙帮潜伏,到现在,他们之间再未曾见过面。 电话倒是打了几次。 不过那小子每次都是支支吾吾的,问他在做什么,总是顾左右而言他,糊弄过去。 袁树那会虽然存疑。 但也只以为他是因为保密性不好多说,也就没有追问。 但眼下听陈总的意思,似乎那小子的潜伏生涯,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煎熬? “那小子没跟你吹过,他都坐上黑龙帮第二把交椅了?” 陈望笑着看了他一眼。 “二,二当家?” 袁树眼睛一下瞪大,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这才多久。 崔照有这么强的能力? 但是转念一想,那小子插科打诨、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加上那副混不吝的性子,好像还真适合混社会的料子。 还有一点。 他身手不错啊。 一行人里,也就自己能压得住他。 其他人像老吴几个,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黑龙帮那种市井帮派,最看重的就是这方面的能力。 “你以为。” “要不是我叮嘱他,我估计那小子都想把肖九宰了,自己坐帮主的宝位。” 陈望嗤的一声冷哼。 上次电话里,他只是提了一嘴,那小子竟然有打蛇随棍上的想法。 “他特么疯了?” “真当自己是江湖好汉,还是帮派头子?” “靠,陈总,你让他过来,等会我不把他腿打断,我把袁字倒过来写。” 听完这番话。 袁树才总算明白过来。 为什么之前每次打电话,崔照总是含糊其辞。 估计是对他发憷。 担心被自己知道,会忍不住冲到黑龙帮给他揪出来打。 毕竟他们一帮人里。 袁树年纪最大,在中海这些年,完全扮演了一个老大哥的形象,对他们也是颇为照顾。 尤其是崔照,更是把他当成了亲弟弟看待。 要是被树哥知道自个干的那些事,以树哥刚强正直的性格,绝对放不了自己。 崔照哪敢说实话。 毕竟陈总只让他去帮忙盯着肖九。 他却短短几个月时间,在中海地下世界,凭着一双拳头打出了名声。 如今道上,谁不知道黑龙帮崔三爷的名号? “打就算了。” “不错措措他的傲气还是可以的。” 见袁树咬牙启齿的样子。 陈望看热闹不嫌事大。 当即拨通了崔照的电话。 “喂,师……陈总,这么晚找我?” “我和袁树在江边吃烧烤,你有没有空来喝一口?” “有,那可太有了,陈总你和树哥等着,给我半个钟头,绝对杀到!” 第227章 得叫崔老大了吧? 骑楼街。 不到两个月时间。 这一片已经被黑龙帮彻底占据。 虽然还是旧城区,一眼望不到底的废墟。 但骑楼街作为肖九的发家之地,比起往常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 当初跟他一起在这替人擦车、看场子的弟兄。 如今一个个跟着他也算混出了点人样。 靠近巷尾处,一栋老式骑楼,是崔照的住处。 作为黑龙帮当之无愧的第一号打手,帮里上下谁不知道,黑龙帮能有今天,全靠这位西北来的崔三爷一手打下。 他看中的骑楼。 谁敢跟他抢? 何况那一栋楼又不算什么好房子。 破破烂烂,少说有百十年了。 帮里那些活络的弟兄,手上有了钱,就算买不起,也得去外边租一套大平层。 谁还愿意住在这种鬼地方。 不说奢靡享乐。 就是想找个地方发泄下,脏乱的环境,以及那些站成一排的精神小妹,实在破坏兴致。 一开始,肖九也不懂。 毕竟这么大功臣,不说斥巨资奖励一套别墅。 一套江景房还是简简单单的。 如今的黑龙帮,已经是中海地头上,最大的帮派之一。 和漕帮、青红门,三足鼎立。 要知道后两者,在中海经营了足足一百多年,根基之足底蕴之深,难以想象。 两大帮派占据着最为繁荣的城东和城西。 看似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彼此之间,多年以来互相看不过眼,明争暗斗了不知道多少次。 至于城南和城北。 从来都不被他们放在眼底。 比起繁华的城东城西,城南城北属于老城区,破落不堪,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 也正是因为如此。 城南城北两块地界上,无数小帮派应运而生,就像杂草一样,夹在两大帮派之间艰难生存。 不过…… 谁也不曾料到。 那些小帮派里,竟然冒出来个黑龙帮。 半个月功夫连吞几个帮派。 成长的速度让人为之咂舌。 但要只是如此,两帮顶层大人物也不会多想,在他们看来,黑龙帮顶多也就是一只个头稍大点的蝼蚁罢了。 加上正逢两大帮派之间,为了争夺漕运上的生意。 来回扯皮,甚至大打出手。 反而给了黑龙帮喘息的时机,接下来两个月时间,更是一路高歌猛进,将整个城南都收入囊中。 甚至在城北那边。 都硬生生撕下一大块肉。 等漕帮和青红门反应过来,黑龙帮已经成长了一个庞然大物。 足以和他们叫板抗衡的存在。 谁也不愿意,大费周章和黑龙帮厮杀。 毕竟前有狼后有虎。 万一自己费尽力气,结果让对手捡了个大便宜,这种后果谁能接受。 于是,双方很有默契的选择坐视不理。 任由两帮厮杀的局面。 变成了三足鼎立。 如今黑龙帮控制的地盘街道上生意无数。 说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这也是肖九的底气所在。 他倒是开了口。 毕竟手底下那么多弟兄看着,要是连一个崔三爷都留不住,反而过河拆桥,让无数弟兄寒了心,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自食恶果。 但奇怪的是。 三爷这人对那些外物似乎并不动心。 最多就是好一口杯中物。 不仅没答应他许诺的房子,反而只是要走了街边一套老楼。 说实话。 那破楼,就是从小出生在这片的他都看不上眼。 肖九担心会亏待了他。 又提了几次。 可惜都被崔照拒绝。 他之所以看中那套老楼,自然不是因为什么特殊癖好,毕竟谁不喜欢香车美女,钱财豪宅? 只不过是担心自己时间久了,会被那些东西腐蚀,迷失了本心。 还有最关键一点。 在黑龙帮混迹的时间越久。 他越发能够感觉到不平静。 眼下的黑龙帮看似高歌猛进,但实际上危机四伏。 加上他的身份敏感。 万一哪天被识破。 也有足够的时间安然脱身。 而骑楼街这一片,旧屋成片,巷子相连,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 此刻。 天色渐晚。 原本靠坐在阳台上休息的崔照,挂断电话,一张脸上满是兴奋。 前两天被陈总训了一次。 回来足足躺了一天多。 到现在还没缓过来,浑身酸疼。 但喝酒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瞥了一眼楼下,夜幕降临,但灯红酒绿的中海,似乎与这里并无关系。 到处都是无人居住,废弃破损的老房子。 街头巷尾,昏黄暗淡的路灯,只有无数飞虫往上凑。 一切看上去那么平静。 但在崔照眼中,看到的却远不止如此。 比如对面临街那条漆黑的巷子里。 隐约能看到几道火星子。 代表着那里有三个人负责巡逻守夜,估计是无聊,正靠在一起抽烟。 扫了一眼,崔照便收回目光,起身回到屋子里,换上一套简单的衣服,出门时顺手从架子上扯过一顶鸭舌帽,扣到自己脑袋上。 出了门,一路穿过无人的街道。 进入那条巷子时。 远远他就看到几道火星子同时熄灭。 见状,崔照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等走近了,三个年纪不大的青年从黑暗中出现,一脸错愕又担心的看着他。 “三爷。” “见过三爷。” 他们都是最近才入门的新人,对眼前这位大名鼎鼎的崔三爷,可谓如雷贯耳。 平日虽然也见过。 但最多只能远远看上一眼。 这么近距离的擦身还是头一次。 一时间,几个人不禁有些心慌,生怕是因为他们摸鱼惹怒了这位崔三爷。 不过。 崔照只是点了点头。 被帽檐遮了大半的脸上,并无半点责怪的迹象。 “好好做事。” “另外,帮我盯着点住的地方,要是有人靠近,试图进门,回来告诉我。” 就在三人松了口气。 以为崔三爷会径直离去时。 没想到他忽然停下脚步,扭头冲他们说了一句。 “哦……是。” “三爷您放心,这件事包在我们三个身上。” 一开始三人还有些发愣,还是领头的那个脑子转得最快,当即拍着胸口保证下来。 他一开口,剩下两个也都是纷纷回过神来。 “对,三爷,我们几个一定做好。” “三爷您就放一百个心。” 闻言,崔照笑了笑,“记住了,这事别跟任何人说。” “回头有机会,我把你们调到我那去。” 咚咚咚—— 简单一句话,顿时让三人心如擂鼓,激动不已。 眼前这位,可是黑龙帮的二当家。 可以说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平日里想见他一面都难如登天。 能跟他们说上一句话就已经是幻想了。 谁能想到,三爷竟然许诺他们能调到他身边。 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一步登天? 直到崔照身影快要消失在巷子尽头。 三人才恍然回过神来。 其中一个年纪最小的更是不敢置信的看向旁边人。 “哥,你打我一巴掌,快,我好像还没睡醒。” “打你妹,没做梦。” 被他叫哥的青年,此刻也是忍不住咧嘴直笑。 “哥几个,咱们的机会来了,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好好做事。” “这要是入了三爷的眼,还守个屁的夜。” 听到这话。 剩下两人四目相对,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恍如做梦。 不,比做梦都不真实。 远处。 巷子尽头。 听着身后夜色中传来的击掌欢呼声。 崔照忍不住摇头一笑。 都是些没长大的小孩子啊。 江湖哪是那么好混的。 这两个月里,多少想着一夜成名往上爬的年轻人,死在了地盘争夺厮杀中。 他就亲眼见到过好多个。 到死眼睛都没闭上。 市井江湖和战场其实并无区别。 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们只看到了他的崛起,头顶上的光环,众星拱月。 却没看到伴随着黑龙帮如日中天下。 那些重伤甚至身死的可怜虫。 不过。 崔照并不会阻拦。 他也拦不了。 人各有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 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啪嗒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在胸腔下弥漫散开,然后才慢慢吐出去。 走到路边伸手拦了辆出租。 见他手里夹着烟,司机师傅本来还想说句什么。 但扫了眼周围,又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那被帽檐遮住的脸,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问了一句目的地。 得到答复后,踩下油门,车声撕开黑夜疾驰而去。 不到半个钟头。 崔照沿着江边一路找过去,很快就在一家烧烤店外的露天场地上发现了两道熟悉身影。 压了压帽檐。 崔照脸上露出一抹轻松。 大步走了过去。 到了桌边,更是毫无包袱的大咧咧坐下,伸手就要去拿冰镇好的扎啤。 打算灌上一口去去暑气。 只是。 手才伸到一半。 就被袁树一巴掌拍落。 崔照被打的一脸懵比,“树哥,你干啥呢?” “干啥?” 袁树嗤的一声冷哼。 “您现在可是二当家,高高在上啊,哪能让崔三爷亲自倒酒,当然得我来。” “这……” 听到这话。 原本还兴致冲冲的崔照,一下愣在原地,下意识看向陈望。 不过后者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只是端着酒杯笑而不语。 摆明了是打算置身事外不管不顾。 “别,别介,树哥,什么狗屁的三爷二当家,那就是个虚名。” “再说,我那也是身不由己。” 见状,崔照哪还能不知道,这哪是叫他来喝酒,分明就是一场鸿门宴。 但他偏偏又不敢走。 眼前这两位,他一个得罪不起。 只能硬着头皮,朝袁树讪笑着解释道。 “好一个身不由己,这要是再过几天,我是不是都要喊你崔老大了?” “嗯?” 袁树才不会相信他一面之词。 瞥了他一眼,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这……天地良心!” “树哥,我什么人你还不清楚。” “陈总……师傅!您老别当听不见啊,好歹替我说句话。” 第228章 宁家后院的秘密 见崔照苦着一张脸。 一脸无奈又无助的表情。 陈望不禁一阵好笑,不过,既然都点出了自己,他也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 “行了,先坐下。” 招了招手,示意他坐下说话。 旁边已经有人不时拿眼睛看过来。 神色间满是古怪。 “得勒……” 听到这话,就跟领了圣旨一样的崔照,总算是松了口气。 不过刚一坐下,都还没捂热乎。 就听到陈望继续说道。 “好歹也是黑龙帮二当家了,得注意言行举止。” “……” 崔照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今天这哪是鸿门宴,根本就是杀头饭啊。 “陈总,你这话说的,什么二当家,不就是您一句话的事吗?” “只要您开口,我马上走人,在那破地方体现吊胆的,活的一点不自在。” 讪讪的搓了搓手,崔照恨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跟我说没用。” “你得跟老袁说,得知你小子打算当帮主,他已经准备打断你三条腿了。” 陈望摊了摊手。 看似随意,实则添油加醋,生怕热闹不够大。 闻言。 崔照更是一脸苦涩。 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早知道这么回事,他就不该贪这一杯酒。 不过陈望虽然有火上浇油的嫌疑,他却知道话糙理不粗,是这么个道理。 现在麻烦的不是师傅。 而是袁树。 作为他的老大哥,这些年里,袁树一直将他当做弟弟对待。 加上他性格放荡不羁。 更是要求极为严格。 就是怕他走上弯路,毁了一辈子。 只是,这事他怎么说? 毕竟打架斗殴抢地盘,都有他的份,而且每次都是带头冲锋。 在肖九那帮人眼里,他就是西北悍匪,毫无疑问。 “树哥,我那就是开个玩笑。” “哪能真当什么狗屁帮主,要不就算你打断我的腿,回头让我队长知道,估计能毙了我。” 崔照犹豫了下,诚恳的解释道。 现在想想,当日真是嘴贱。 但是他也是实在没想到,师傅竟然告他的黑状。 “真的?” 听到这句话。 袁树其实已经相信了大半。 他当了多年的侦察兵,深知任务千变万化,第一需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保全自己。 既是奉命打入市井帮派内部。 又是多事之秋。 他要是什么都不做,反而容易引起他人怀疑。 再有一点,他们认识那么多年,彼此之间再熟悉不过。 这小子虽说跳脱顽劣了点,但人不坏,不至于真堕落到那份上。 何况,真要有那种心思,陈总也不会收他为徒。 袁树是见识过陈望看人的手段的。 那一双眼睛。 简直就是孙猴子的火眼金睛。 “当然是真的。” “树哥,我就算骗别人,也不敢骗你啊。” 崔照挠着头。 他都已经快有点词穷了。 “行,坐下吧,你小子,我不是怕别的,就担心你走歧路。” 袁树拿起冰镇好的扎啤,亲自放在了他身前。 闻言,原本还在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说服他的崔照,整个人一下愣住。 “愣着干啥?” “不喝我可喝了。” “谁说不喝了?” 崔照这下才总算回过神来,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酒杯,笑嘻嘻的仰头一口干了大半。 冰凉的酒水。 沿着喉咙流入腹中。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浑身清爽,躁动的心思一下都跟着平静了不少。 “没点吃的?” 看了眼桌上,除了啤酒别无其他。 已经恢复过来的他,立刻不满的嘟囔道。 “急什么。” “这不等你一起?” 陈望斜瞥了他一眼。 不得不说,这小子脸皮是真厚,上一秒还哭丧着脸,这会都开始嬉皮笑脸了。 “嘿嘿,陈总我就那么一说。” “我去催催,这饭店老板一点眼力见没有,人来了都不知道上菜。” 崔照现在对他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发怵。 动不动就是一顿加训。 一想到那天独自一个人,在烈日下待了一下午,打了足足十遍擒拿拳,他都感觉浑身酸爽。 “别吓着人家。” 见他起身,袁树还不忘叮嘱一句。 “放心树哥,我又不是地痞恶霸,三好市民来的。” 崔照一拍胸口。 摘下鸭舌帽,径直往店里走去。 催菜的同时又加了几份。 这会都快六七点了,来的路上肚子就饿的不行。 回到桌上。 有他催促,上菜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不到几分钟,烤串就已经全部上齐。 三人已经好久没这么聚在一张桌子上喝酒。 几杯酒下肚。 也就渐渐放开了话匣子。 说着说着,崔照忽然扫了一眼四周,见没人注意到,这才压低声音道。 “对了,陈总,前几天,你不是让我找人盯着东门渡口那边吗?” “下午眼线打电话过来。” “说是出现了几个望京口音的陌生人,形迹可疑,手里拿着照片,虽然没说名字,但应该就是您要等的人。” 听到这话。 陈望眉头微微一挑。 握着酒杯的手背上,更是有着一缕青筋泛起。 方家人么? 来的好快! 方修齐不愧是方家高层内定的传承人。 不仅随身派了暗劲死士保护。 这才短短两天多点。 方家人就已经到了中海,而且查到了东门渡口那边。 仅凭这一点。 就不得不承认,那种百年底蕴的顶尖世家,确实有些手段。 “陈总?” “要不要……” 见他沉默不语,崔照不动声色的做了个割喉的手势。 意思很简单。 就是杀人灭口。 这个举动看得一旁的袁树眼角直跳。 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 但刚才崔照开口的那一刹,他却无来由的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气笼罩,整个人如坠冰窟。 那种杀意,令他胆寒。 只不过来得快去的更快。 仿佛是错觉一样。 不过袁树知道那绝对不是幻觉,而是崔照的话,触动了陈总的内心。 东门渡口那些人,或许是敌人。 他好歹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可以说他性格直,但却不能说他是傻子。 这个时候,他要做的就是闭上嘴巴。 最好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不用。” “继续盯着就行。” 面对崔照的小动作,陈望却是摇了摇头。 拿起筷子,夹了一颗水煮花生扔进嘴里,然后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还有,让你的人小心点。” “既然都来了,绝对不是一般人,别事情没做好,反而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这……” 崔照脸色一变。 刹那间,他只觉得醉意都醒了大半。 抬手用力搓了搓脸。 “师傅,你的意思,那些人都是高手?” “知道就行。” 陈望并未多说。 能随身带着一名暗劲死士,方修齐的分量可想而知。 而方家少主,无缘无故消失几天。 对远在望京的方家来说,绝对是件天大的坏事。 来的人一定以及肯定是高手。 比起那个老俞,只强不弱! 陈望细嚼慢咽着水煮花生,脑子里却是在不断思索。 “你俩先喝着,我去打个电话。” “行,陈总你先忙。” 听到这话,崔照和袁树自然不会反对。 起身走到无人的江边,陈望摸出手机,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打了出去。 虽然为了应对方家的凶险。 做了几近完全的准备。 但他仍是忽略了一件事。 方修齐这趟来中海,虽说表面上是为了谈生意,但真正的目的并不算太深的秘密。 至少他身边人,总能知道些线索的。 那就是苏清影! 以方家的能力挖出当年的事,也不算什么难事。 也就是说。 苏清影那边可能会有潜在的危险。 以及苏灵溪和苏家。 “陈先生!” 很快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道苍老,却异常恭敬的声音。 “帮我做件事。” “派几个人,要身手好脑子灵活的,暗中盯着苏家和百草堂那边,但凡有一点风吹草动,立刻跟我联系。” 陈望平静的道。 只是,这种平静下,却是犹如身前夜色笼罩的吴淞江,隐藏着一个滔天的巨浪。 饶是电话那头的宁河图,一时间也被震动。 不过却不敢多问。 “是,陈先生,我立马派人过去!” 自从张家覆灭。 宁家上下,包括他自己在内,便重新开始了武道修行。 一分一秒都不敢耽误。 他们在争,争回过去浪费的十多年时间。 不仅是宁家嫡系,他和宁家七祖爷这些年暗中扶持的那支暗卫,也特地从中挑选出了一批忠心耿耿之辈,传授他们宁家的开弓拳。 倒不是纯粹为了笼络人心。 原本中海的四大古武世家。 宁家就一直垫底。 更别说,从葛家门的人重新出现后。 对宁家上下所有人而言,头顶上就仿佛时时刻刻悬着一把刀。 随时都会落下! 这种境地下,宁河图哪里还会管那么多,只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尽可能增强宁家的实力。 何况,那些暗卫都是精挑细选而出。 忠诚是第一位。 当日的长刀之夜,更是冲锋陷阵,或死或伤。 这些人已经能算得上是绝对心腹。 传授开弓拳也未尝不可。 若是放在以前,宁河图或许还有其他顾忌,担心这些人实力变强后,会反过来背刺噬主。 不过,而今宁家手上还掌握着张家的五斗心法。 宁家嫡系内外兼修。 修行速度远远胜过那些人。 就算再过天赋纵横,他也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镇压得住。 挂断电话。 宁河图一分钟不敢迟疑。 当即找来几个心腹,分为两队,让他们各自挑选人手去执行任务。 反复交代过后。 宁河图这才目送一行人离去。 站在大厅门外的他。 双手负在身后,抬头看了眼被云雾遮住,略显猩红的月亮,脸色间不禁闪过一丝凝重。 “看样子……又要变天了啊。” 低声喃喃了一句。 宁河图并未多留,而是独自一人,径直穿过庭院,走入后院。 这地方平日就算是宁家嫡系也不得随意进入。 明面上的说法是怕他们打搅七祖爷休息。 但实际上这里另有秘密。 一路奇怪八绕,足足几分钟后,他才走入后院最深处。 那里是一片密林。 风吹不断雨泼不进。 “家主!” 在他身形出现在密林外的刹那,黑暗中顿时闪出几道人影。 “那女人怎么样了?” 宁河图暗暗颔首。 目光却是越过几个人的肩膀,出现在密林内。 那里头竟是掩藏着一座钢铁浇筑的屋子。 大门更是被铁链紧锁。 “还算老实。” “不过,她这几天明显比以前活跃了。” “活跃?” 听到这个字,宁河图眉头不禁一皱。 当日葛家门来的四个人,被陈望当场擒住,然后接连杀了三个,只剩下那个叫吕雁的女人。 一直秘密关押在宁家这座牢狱中。 他倒是想知道什么时候反攻葛家门,但无奈陈先生那边一直没有消息。 宁河图也只能压下冲动。 “哼,看来还是贼心不死。” “给我看死了,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准擅自开门,更不能让她出来半步!” 第229章 别啊,又要考教? 踱步回到餐桌上。 陈望随手拿过玻璃杯,将剩下的半杯扎啤,仰头一饮而尽。 麦芽的香气和苦涩交织的奇异味道。 让他颇为回味。 而一旁的袁树和崔照见状,不禁面面相觑。 他离开的这段时间,两人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但眼下。 偷偷瞥了一眼,见他神色平静,不躁不怒。 崔照舔了下舌尖,下意识想要打破这种压抑的沉默。 只是,话到了嘴边,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身子来回扭动。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举动,陈望忍不住笑骂道。 “咋了,凳子上长刺了?” “哪能啊陈总,真要长刺了,我可不惯着,非得讹老板千八百才能走。” 见他开口,崔照顿时打蛇随棍上,嬉皮笑脸的道。 反正他脸皮厚,骂一句而已,不痛不痒的。 “你小子还真当自己是江湖人啊?” 陈望瞥了他一眼。 “那不能,要真有那种想法,就不是讹了,而是抢。” “最好没有。” 听着两人对话,边上的袁树,悬着的心总算落下去一大截。 幸好有崔照这小子在。 能说会道,脑子转得也快。 像他这种嘴笨的,这会都不知道怎么搭话。 “陈总,我刚打电话警告过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了,绝对不会坏了您的大事。” 崔照不动声色的,将话题再次往这上边引。 袁树虽然没有说话,但心神却是一凛,握着酒杯的手都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 “通知了就好。” 陈望随意点了点头。 随即笑着扫了他一眼。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拐弯抹角,娘们唧唧的。” 他那点小心思,在陈望眼底就跟明镜似的。 “嘿嘿。” 被当场戳破心思,崔照也不在意,只是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那我问了,但师傅……您相信我,这事跟我没关系,纯粹是树哥想知道,我替他问一嘴。” “你小子……” 一旁安静吃瓜的袁树,打死都没料到,这小子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毫无征兆的就把战火烧到自己头上来。 一时间,气得咬牙切齿。 崔照则是拼命躲闪,避开他的眼睛,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反正这会陈总在。 树哥也不敢真的动手。 而且,这么大事,树哥您受点委屈也没啥。 崔照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大不了回头请你吃顿好的补偿下。 “那个,师傅,这次啥情况,要不要帮忙,我和树哥虽然身手差了点,但打打下手还是没问题的。” 崔照收起嬉皮笑脸,正色的问道。 见他问出自己心中所想。 袁树也顺势回头看去。 “真想知道?” 感受着两人目光里的好奇。 陈望不急不慢的拿起杯子。 “师傅,我来!” 见状,崔照立马起身,替他倒满一大杯冰镇扎啤。 一副十足的狗腿形象。 陈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 “想。” “当然想。” 两人齐齐点头。 袁树也想明白了。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处,自己必须做点什么,才能对得住陈总的知遇之恩。 武道、道术! 随便一样单挑出来,都是天下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就不怕这件事太大,你们承受不住?” 陈望笑吟吟的看了两人一眼。 两人都是穷苦出身。 尤其是袁树,从他下午聊起的往事就知道。 他出生的那个村落,偏僻穷困,大多数人得以生存的手段只有种地。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一年复一年。 完全是靠天吃饭,没有一点盼头。 直到他放弃高中学业,选择去部队时,袁树走过最远的路,只是他们那座小县城。 到现在,每个月的工资还得打一部分回去。 省吃俭用。 只想着存到足够的钱,然后回县城里买套房子,结婚生子,过着父母希望的生活。 崔照稍微好点。 但也只是在个小城长大。 从小淘气顽劣,初中就开始逃课、打架、上网,家里人实在管不了,这才将他送到部队,想着去那地方磨练磨练。 而反观对手方家。 百年世家。 就算放在望京那种豪门望族遍地的地方,方家也是最为顶尖的一批。 偌大的中海。 甚至找不出一个真元武者。 但方修齐身边跟着的就是暗劲巅峰死士。 一人足以横扫宁、张、罗、莫四家的恐怖存在。 区区崔照和袁树,在方家眼底,恐怕连蝼蚁都算不上。 陈望之所以不想说。 不是有意隐瞒。 只是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搅入这场浑水中。 “怕个毛,人死鸟朝天。” “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是不是,树哥?” 崔照还是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 拍着胸口,豪气冲天的道。 袁树跟着点了点头。 这小子虽然话说的粗糙难听,但却说到了理上。 迎着那两双桀骜、不屈的眸子。 陈望却只是笑了笑。 “行,心意我收下了,不过你们两个该干啥干啥,身上还有任务呢。” “啊?” 本来还昂着脑袋,静等下文的崔照,不禁一脸懵比。 “啊个屁,你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应付不了?” 陈望屈指一弹。 一个清脆的爆栗拍在崔照脑门上。 “没……没有。” “这我和树哥,不是想着给师傅您出一份力么?” 崔照讪讪一笑。 “你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纯粹就是想偷奸耍滑,明天我正好有时间,看样子得进行第二次考教了。” 陈望看都没看他。 要说袁树这么想他信。 但崔照这家伙,纯粹就是手痒。 真当方家派来的那些高手是纸糊的呢。 “别啊师傅。” 一听又要考教,崔照顿时一脸痛苦。 那玩意简直比杀了他还要煎熬。 前两天十遍擒拿拳,到现在身上都还疼得厉害。 “这就扛不住了?” “要是吃不了这份苦,要不趁早放弃?” 陈望撇了撇嘴道。 偏偏,崔照明知道是在故意激他,又不敢说不。 这么好的机会。 放弃了可就真没了。 踏入武道这条路的时间虽短,但自从修行以来,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有了一个近乎于飞跃的进展。 可以说。 眼下的他,打以前的自己个都不成问题。 而且是全程碾压的那种。 而不仅仅是抗衡。 “嘿嘿,师傅,我就这么一说,哪能真的不练。” “不就是考核吗,说句实话,我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提呢。” 崔照嘿嘿一笑。 “真的?” “当然是真的。” 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那就行,我还怕你吃不了这份苦,打算问问老吴他们几个呢。” 说话间,陈望端着酒杯抿了口,同时目光透过杯沿看向对面的崔照。 那小子嘴上说着早就准备好了。 实际上脸色比哭还难看。 失神的坐在那,面对满桌子的烧烤都突然没了食欲。 “不是早就嚷嚷着饿了,怎么不吃了?” 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陈望强忍着笑道。 一旁的袁树也是乐不可支。 随手从盘子里拿起几根肉串放到他眼前。 然后拍了拍崔照的肩膀。 一脸同情的道。 “多吃点,省得接下来几天想吃都吃不下了。” “???” 听到这话,崔照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问号。 不过,想到先前自己刚坑了袁树一把,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一时间心里更是悲愤。 “对,多吃点,明天才能以更好的面貌应对考核。” 越想越难受,崔照拿起一大把烤串往嘴里塞去,发泄似的大口吞咽着。 吃完又独自喝了好一会的闷酒。 他人这才舒缓了点。 “不对啊。” 琢磨了片刻,崔照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脸古怪的看向旁边的袁树。 “树哥,我有任务也就算了。” “你有啥任务?” “保密!” 面对他的好奇,袁树笑而不语。 “还……保密?” 闻言,崔照非但没有恼火,反而越发好奇,心里就跟有蚂蚁爬过似的。 “那当然,保密条令没学过是吧?” “都退伍多少年了,还拿这一套吓唬我呢。” “行了,老袁,别逗他了,我估计再这么下去,他今天晚上都得睡不着觉。” 看到这一幕。 陈望都有些可怜他了。 “得,陈总既然都说了,那还是满足你小子那点好奇心吧。” 袁树不可置否。 当即将派他去药王庙的事简单说了下。 只是,听完过后,崔照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还以为多大事呢。 又是保密又是吓唬人的。 还是自己的任务有意思,原本只是让他过去潜伏当暗子,短短两个月,就混上了二当家。 黑龙帮一大半的天下都是他亲手打下来的。 如今道上,谁不知道他崔三爷的名号? 比起他,树哥那也叫任务? 顶多就是跑跑腿的苦力活。 就是不知道师傅,为啥让他去帮人家修庙。 不过崔照也没多想。 在他眼里,尤其是这段时间跟着修行武道以来,陈望就越发的岳峙渊渟,深不可测。 实在不敢胡乱猜测。 见状,袁树哪能看不出来他想了些什么,只是摇头一笑并不多做解释。 而在袁树身上找回点自信的崔照。 这会也没那么难受了。 三人坐在桌边,吹着身后吴淞江上的江风,喝着酒,只觉得通体凉爽畅快。 谈天说地。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 身边的客人换了一桌又一桌。 总算喝尽兴的三人,这才摇摇晃晃的起身。 桌子底下堆满了空酒瓶。 一眼看去,少说有差不多十箱。 陈望还勉强能保持清醒,不过崔照和袁树几乎都已经要醉的不省人事。 袁树还好点。 崔照那小子全身上下就剩下嘴硬。 路都走不了了,还嚷嚷着没喝好没醉。 见状,陈望越发无奈,都这个点了,送他们回去也不太现实。 “走吧,今晚就在我那过夜。” 第230章 莫名的心悸浮现 好不容易架着两人回到住处。 又飞快收拾出一间屋子。 将不省人事的崔照和袁树放下。 崔照这小子就嘴硬,喝得最少倒的最快。 而袁树好歹和他喝了一个下去,晚上也一点没落下。 一躺下,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随手带上门。 站在长廊上,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夜风,陈望总算能舒口气。 不过。 他却没有急着回去睡觉。 而是去卫生间冲了个热水澡。 等出来时,整个人已经精神了不少。 看了下时间。 临近深夜。 不过此刻的中海,仍旧是灯红酒绿,热闹无比。 对年轻人而言。 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陈望对酒吧夜店之类的场所没有太多兴趣。 加上喝了足足大半天。 眼下再闻到酒味,他估计能吐出来。 哪里还会去那些地方。 独自待了片刻,他便下楼朝院外走去。 到外面拦了一辆出租车。 “老板,去哪?” “江岸集团。” 说了个地址后,陈望便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虽然之前在桌上,和崔照袁树两人聊天时,表现的风轻云淡。 但心里远不像表面那么宁静。 不怕别的。 就担心那帮人会盯上苏清影。 至于苏灵溪那边。 他反而没那么紧张。 即便方曦现在就住在百草堂。 毕竟方家势力是惊人,但还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何况,方家的大本营在望京,想要把手伸到中海来,难如登天。 但苏清影不同。 方修齐那小子此行。 就是冲着她来的。 即便他能瞒得住方家那些老不死。 但身边人呢? 丫头、秘书以及心腹手下。 总有说漏嘴或者无意提及的时候。 有了苏家这两个字,再结合方修齐多年前在中海上学的那段经历,很容易就能锁定到苏清影身上。 这也是他半夜出门的原因。 那帮人要是真去了江岸集团。 凭老吴那些人,根本不可能拦得住! 就算袁树在,也是如此。 为何说一入武者,便与普通人之间如隔天堑。 一个明劲武者,纵然赤手空拳, 面对数倍于己的普通人,也能做到如同杀鸡屠狗。 更何况,这次方家来人。 极有可能是暗劲甚至化劲高手。 就算是他也不敢有半点轻视。 “师傅,开快点。” 走到半路,陈望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有种莫名的心悸感。 “这……老板,我也想尽早将您送达,但这一路都是探头,真不敢超速……” 听到这话。 正穿过路口,慢悠悠开车的司机,不禁脸色一苦,解释道。 只是。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眼角余光便透过后视镜看到,坐在后边那个年轻人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那是怎样一双眼? 猩红如血。 只对视了一下,司机瞬间就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明明是炎炎夏日。 他竟然有种一下回到了三九寒冬的错觉。 “前面停车。” 陈望嘴唇里冷冷迸出几个字。 字里行间,透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霸道。 “好,老板……” 司机咕咚一声暗暗咽了下口水。 根本不敢拒绝。 踩下刹车,将车停靠在路边。 见后面那个年轻人径直推门下车,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刚才那个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咚咚咚—— 就在他心神未定时,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咚咚的敲窗声。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那个年轻人,竟然并未离开。 “下来!” “车我来开!” 陈望强忍着心中已经快要沸腾的杀意,示意司机下来。 向来冷静的他。 此刻一双眼神冷的犹如寒冰。 “这……” 司机心头一沉。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起了不管不顾,闭着眼睛一脚油门踩下去,先逃走再说的念头。 但无奈的是。 之前那个眼神给他带去的冲击感实在太过强烈。 以至于到了这会,他双腿都有些发软,浑身无力。 他倒是想一脚油门,走了拉倒。 但手脚根本不受大脑控制。 只能老老实实滚到副驾上去。 “那个老板,别的要求没有,千万别闯……” 坐在副驾位置上,司机颤颤巍巍,小心翼翼的商量道。 只是…… 剩下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脱口,他就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吓的一把抓住旁边的扶手,然后闭上嘴巴。 “放心。” “到了地方,我会补给你一笔钱。” “就算被罚了,也足够。” 陈望神色冷峻冷冷回应了一句。 眼下,他心里那种悸动已经愈发强烈。 这可不是没休息好或者怎么样。 而是对于凶险的预感。 药王谷造化长生功,其中相字篇,有相天、相地、相人、相玄以及相道五境。 前三者好理解,就是字面意思。 但相玄和相道两境,却是虚无缥缈,如同鬼神之说,难以言喻。 陈望的北斗无相功虽然还没修行到那种境界。 但对于未知的凶险。 却也能够隐隐感应到一些。 而他自从下山,来到中海后,这样的情形一共只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 是他刚到江岸集团的那几天,苏清影下班后带他去商场。 结果路上忽然一阵莫名心悸。 之后才察觉到,他们是被人跟踪。 第二次,则是在医道夜宴上,张狂奴吐出金蚕蛊前的那一刻。 眼下,则是第三次。 三次皆是凶险交加。 尤其是这次,原本都已经快要陷入沉睡中的他,硬是被那股悸动惊醒。 换做平日,他绝不会去为难一个司机。 毕竟都是些穷苦人。 没必要砸了人家的饭碗。 但如今实在不比寻常,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 何况,他已经打算到了地方,就给司机一笔可观的赔偿。 “咕咚……” 窗外风声呼啸。 司机双手死死攥着扶手,这会他满脑子只想着千万别出事就行。 至于年轻人许诺的赔偿金。 他根本不抱任何希望。 唔—— 空旷的街道上。 陈望油门一脚踩到底,根本没有半点刹车的意思。 更是无视探头路灯。 再简单不过的出租车,硬是被他开出了赛车的气势。 犹如野兽咆哮般的车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开。 原本从清风小筑,到江岸集团,正常开车的话差不多十五二十分钟,遇上堵车的话,得半个小时。 但在陈望这种全程不减速的冲刺下。 竟然将这个时间。 硬生生缩短到了十分钟不到。 刺啦—— 等到那座熟悉的高楼出现在视线中。 陈望一直紧绷着的心绪,这才稍稍放松了一线。 一个紧急刹车。 车轮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刺耳的刹车声更是在耳边回荡。 伸手在纽扣下用力按下。 就在他准备下车时,忽然记起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副驾那边。 令人诧异的是。 此刻的司机躺靠在座椅上,竟是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大口贪婪地呼吸着空气。 额头上冷汗密布。 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对不住了。” 看他这样子,陈望心里暗暗说了声抱歉。 同时拿出手机冲他道。 “给我个收款码。” “……不,不用了。” 听到这话,司机总算回过神来,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 他好歹开了十多年的车。 但还是头一次体验这种狂飙的刺激。 更让他倍觉丢脸的是,他现在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明显是晕车想吐的前兆。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死。 “收款码,快,我时间有限。” 见他拒绝。 陈望眉头不禁一皱。 语气也下意识加重了几分。 司机顿时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指了指跟前,陈望这才看到他面前的挡板上贴着一张收款码。 也没耽误。 拿出手机直接扫了一个数字过去。 随后径直朝着身后的大楼赶去。 一直到他身影快要消失在大门处时。 车内。 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司机。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提示。 “您的账户收到转账两万元整。” “多少?” 司机瞬间懵比,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忙脚乱的打开。 然后一长串的数字映入眼帘。 “我靠……真是两万。” 数了好几次,司机这才终于敢确定,重重咽了下口水,一脸还在做梦的感觉。 十分钟。 车都不用开。 净赚两万? 要知道他就算整月满勤,天天跑,一个月也赚不到这么多。 至于路上闯的探头。 顶了天交个千儿八百的罚款。 “这是遇到贵人了啊。” 这会司机哪还有半点不满,一张脸上满是惊喜。 本来他还觉得今天倒霉,出门没看黄历,但眼下……他都打算接下来几天继续守守看,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上这种有钱的大老板。 另一边。 陈望并未理会司机所想。 对他而言,两万块买个心安值了。 这个点,江岸集团早就已经下班,平日灯火通明的大厦,眼下也显得有些昏暗。 只是。 跨过大门的一刹那。 陈望便察觉到不对。 按理说,就算是半夜,安保部也会安排人昼夜巡逻。 尤其是大门处,至少会留下两个人盯着,以防有人会趁夜偷偷进去。 但此刻一眼扫去,大厅内寂静一片,半点没有守夜的迹象。 这显然不可能! 就在他目光如刀审视四周时。 忽然间,一道轻微的闷哼声响起,那声音几乎微不可闻,但陈望化劲修为,暗劲贯涌全身,五感超出普通人数倍不止。 就算是一只蚊子扇动翅膀,也休想逃过他的耳朵。 只刹那间。 他便锁定了哼声来源。 一步掠出,犹如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大厅前台处,单手撑着台面,整个人一跃而过。 两个身穿保安制服的身影,躺在地上。 其中一个还有点微弱的意识。 另一个却是早就昏死过去。 “薛北?” “发生了什么,谁打伤的你?” 俯下身子,陈望握着他的右手手腕,一缕真气渡入他经脉当中,强行将他唤醒。 此人他稍稍有点印象。 是他还在江岸时,招进来的人之一。 没记错的话,应该叫薛北。 “陈……陈总?” 薛北幽幽醒来,看着身前那张熟悉的面孔,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惊喜。 “不知道什么人。” “三个男的,霸道的很,一进门就问苏总的情况,我和老邓不说,他们就直接下狠手。” “我,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就晕了过去,陈……陈总……” 薛北还在说着。 陈望心底那股磅礴杀意,再也压制不住。 转身的一刹那。 一双眼眸殷红如血。 “带老邓走,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既然敢来那就不要走了!” 第231章 我可是青春无敌美少女 此刻的陈望。 眉心之间杀气深重。 神色更是冷漠到了极点。 看似古井无波的眼底,实则藏着一股令人心惊胆战的寒意。 “十一楼?” “该死!” 站在电梯口。 用力按了几下,但面板上的鲜红数字,却只是闪烁,并没有往下的意思。 等了片刻,它甚至从十一跳到了十二。 见状,陈望脸色不禁一沉。 那三个方家人显然是在一层一层的找人。 而苏清影办公室,就在十六楼,眼下距离他们不过区区四层,以他们打扫楼层的速度,或许两分钟不到,就能上去。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忙碌。 苏清影一直都住在公司。 甚至大部分时间,她都会独自一人另行加班到深夜。 要是那样。 她的处境将会更加凶险! 想到这,陈望一拳狠狠砸在电梯墙上,罕见的低骂了一句。 而后更是毫不犹豫,转身推开一侧的楼梯门。 深吸了口气。 犹如长鲸吞水一般。 一股白色气流在鼻间流转。 浑身上下筋骨齐鸣。 而后四肢百骸中更是传出一阵大潮拍案般的动静。 气息瞬间攀升到了极致。 一步掠出。 下一刻便出现在了拐角处。 整个人身形就像是一头敏捷无比的猿猴,在密林之间来回荡过。 …… 十六楼。 和整栋早已熄灯休息的大楼不同。 电梯拐角处的办公室里。 仍旧亮着一盏灯。 身穿米色长裙的苏清影,坐在电脑前,手指轻轻点着鼠标。 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眼神里更是透着一丝深深的疲惫。 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事。 “苏总,实在不行,明天再看吧,已经好晚了。” 片刻钟后。 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 楚小瑜将一杯刚沏好的红枣蜜茶放在桌前,看向她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担忧。 那天从清风小筑匆匆赶回来后。 苏清影几乎就没睡一个好觉。 看今天这情况,估计又要打算熬到深夜。 作为她的秘书兼闺蜜。 楚小瑜实在心疼。 “想什么呢,过两天就要和鼎鸿的骆总见面,方案都还没有确定下来,我不做谁来?” 端起红枣蜜茶轻轻抿了一小口。 因为熬夜带来的晕眩感,顿时缓解了不少。 只不过疲倦却难以消除。 好久没这么累过了。 听着小丫头这话,她忍不住摇头一笑。 鼎鸿集团。 中海地产行业当之无愧的霸主。 国内前十。 全球五百强。 因为几乎全盘接收了张家名下的企业。 而张龙虎这些年里,除了自身修行,试图突破暗劲之外,最大的野心便是布局地产行业。 名下的云锦地产,更是一度坐到了中海前十的水准。 如今江岸,已经不再只是偏重于一个行业。 先前的外贸,已经全盘交由褚雄管理。 作为付家的前人。 褚雄带着冠世整个外贸部投身江岸后。 原本他以为,以自己身上的污点,能在江岸养老就已经足够。 就算被边缘化,挤出公司核心,也在预料当中。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 短短几个月时间。 本来规模连冠世外贸部都比不上的江岸,简直日新月异,一天一个变化。 如今的江岸。 就算十个曾经的冠世都不是对手。 而他非但没有受到冷落,反而一路青云直上。 苏总对他极为信任。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如今的褚雄就是这种感觉。 他在江岸重新找回了初入职场时的热血。 每天以十二分的热情投入工作。 努力是有回报的。 两个月时间,他的职位从部门付总,也一跃成为了整个外贸部的老大。 全权负责公司的外贸生意。 而今在这个行业里,江岸已经取代冠世成为当之无愧的霸主。 至于解家。 那个曾经被付朝南背刺起家的解家。 冠世一倒,付家覆灭。 本以为自己总算等到了机会。 结果横空杀出的江岸,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若是苏清影,或许还会讲究一些情面。 但作为至于经理人,褚雄可没有太多顾忌,他要做的只有业绩。 几乎都不用刻意打压。 解家的生意便一落千丈。 之前还能在夹缝里求生存,如今几乎成了昨日黄花,风中落叶。 外贸行业有褚雄负责。 苏清影也总算能抽身出来,将大半的精力放在了地产上。 毕竟这可是当下最为赚钱的行业之一。 只要握住机会。 江岸便能稳如泰山。 对于这一点,苏清影再清楚不过。 而与鼎鸿集团的这次合作。 更是她接手云锦地产后,所进行的第一次大项目。 鼎鸿作为中海行业龙头。 深耕地产三十多年。 无论是品牌影响还是口碑质量,都不是云锦能够比拟。 这是一次合作。 同时也是一次学习之旅。 如此大事,苏清影哪敢松懈? 为此公司内部的管理层开了不下十次会议,合作方案更是反复推倒重来。 眼看这两天就到了期限。 苏清影难得紧张,下班后又独自一人继续推敲其中的细节。 “那也不能拿身体开玩笑呀。” 楚小瑜瞪大眼睛,有些难以理解。 作为助理秘书,苏清影这些天有多累,她全都看在眼底。 本来身体就不好。 万一积劳成疾,使得旧病复发,到时候真的后悔都没用。 老板在忙碌,她也不敢休息。 但对那份方案的修改优化又帮不上忙,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帮忙带饭、买咖啡、沏茶甚至放洗澡的热水。 最关键的是。 苏总的药要随时备好。 万一寒症复发,也不至于闹出乱子来。 “好啦,知道你是担心我。” “这样吧,一个小时,我最多再忙一个钟头,保证去睡觉,怎么样?” 感受着她的担心,苏清影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弱弱的举起一根手指。 笑着商量道。 这丫头虽然比她小好几岁。 但这些年里,仿佛她才是姐姐,自己则是被呵护照顾的妹妹。 一如灵溪那些年做的。 “半个小时。” 楚小瑜下意识想要答应,不过在开口前,又偷偷看了眼墙上的壁钟。 已经半夜十二点多了。 再忙一个小时的话。 岂不是都快凌晨两点了。 “……行,听你的,就半个钟头。” 苏清影一咬嘴唇。 犹豫了下还是答应下来。 反正就剩一些细节了,等明天白天,再开会讨论下。 集思广益,总好过自己在这瞎琢磨 “苏总,这可是你说的。” 见苏总竟然破天荒头一次这么听话。 楚小瑜那双漂亮的泪眼,不禁笑成了一弯月牙。 “我说的。” 苏清影心里更是无奈。 这丫头还真是执着。 要是不答应她,估计这半个小时都难。 “好,那我陪你。” 楚小瑜暗暗记下时间,蹦蹦跳跳的准备进屋去拿笔记本。 老板都在工作。 自己总不好偷懒。 不过才转身走了几步,就被苏清影叫住。 “太晚了,你先睡去。” “我不!” “熬成了黄脸婆,可没人要了。” 苏清影故意笑着道。 “什么黄脸婆,我才刚二十岁,正是青春无敌美少女的年纪。” 楚小瑜脸颊微微一红,反驳道。 不过嘴上这么说。 推门进屋时,想了想,又偷偷跑到穿衣镜前细细打量起来。 “呀,真有眼袋了。” “皮肤好像也没那么紧致……” 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而外面忙碌着的苏清影并未在意。 只是好奇那丫头怎么这么久。 一直到楚小瑜出来,苏清影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当即就有些绷不住了。 小丫头嘴上说着青春无敌美少女。 这么一会功夫竟然连面膜都用上了。 顺便还贴了一对眼胶膜。 “苏总你要不要?” 察觉到她的目光,楚小瑜脸皮还是薄,脆生生的问道。 “我就算了。” 苏清影摇摇头,“你等会帮我放点热水,我泡个澡放松下再睡。” “行,我记住了。” 楚小瑜点了点头。 然后赶紧低头,伸手轻轻拍了下胸口,暗暗松了口气。 差点就要丢大人了。 翻开本子,将明天的任务安排简单记了下。 看似不多。 实际上差不多都有满满一页纸。 以前江岸集团规模小,一周的工作量差不多也就这些,但现在随着公司不断扩张,她肩上的担子也越来越重。 都不能像以前那样。 数着时间下班,然后开心的去吃好吃的看电影了。 等自己差不多记住。 又去将热水放好。 等返回来时,楚小瑜抬头看了下时间,距离半个钟头,竟然还有差不多十分钟。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无聊。 中性笔在指尖来回转动。 心里则是暗暗倒数着时间,打算一到点,立马就去喊苏总休息。 就算生拉硬拽,也决不能让她继续熬夜了。 只是…… 就在她数到一百二十七的数字时。 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电梯门开的声音,然后是一阵嘈杂的脚步。 听到动静,楚小瑜先是一愣,随即微微蹙着的眉头又舒展开去。 应该是巡夜的保安。 自从几个月前,发生苏总被帮派中人跟踪的事情后,公司内便加强了安保系数等级。 要求每个一个小时。 就有人巡视。 每一层都不能错过。 但没记错的话,半个小时前他们才结束呀,这一躺来的是不是有点早了? 楚小瑜歪着脑袋想了想,心下有些奇怪。 看了眼不远外办公桌前还在认真工作的苏清影。 想了想,她还是起身,想着出去提醒他们一声,声音小点,不要打搅了苏总的思路。 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外。 站在走廊上。 但举目看过去时。 她却愕然发现,远处三道身影特别陌生,身上也没有穿公司的安保制服。 一瞬间,她不禁心生警惕。 但还是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喂,你们是干什么的?” 声音一起。 正挨个房间查探的三人,立刻回头,目光齐刷刷望向那道敷着面膜的身影。 “女的,年纪好像也对得上,就是看不清脸。” “应该就是那个姓苏的。” “废什么话,抓住了再审问。” 压低声音探讨了一番。 下一刻,三人竟是二话不说,骤然暴起朝她冲去。 “糟糕……他们是冲着苏总来的!” 第232章 寒症突发第章 雪上加霜 那三人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都已经这么深夜。 四周寂静无声。 加上又是在封闭的走廊里。 还是一下被楚小瑜给清楚的捕捉到。 女人、姓苏的、抓了再审。 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让她瞬间明白过来,这些人凶神恶煞,就是冲着苏总来的。 那些保安怎么回事! 都睡着了吗? 三个人这么大摇大摆,都闯入了十六楼,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和警示。 不过。 这会楚小瑜也顾不上责怪。 向来胆小的她,此时面对犹如暴雨般的凶险,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怎么办? 脑中念头不断闪过。 闯过去肯定不行。 她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大腿都被人家手臂粗,那三个家伙杀气腾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估计都没等她跑过去。 就得被一下提起来扔到天上去。 从后边退走也没用。 办公室占据了身后一层楼,往后就是窗户,她又没长翅膀,难不成还得从十六层楼上飞下去? 思来想去。 好像只有一个办法。 眼看三人就要临近跟前。 楚小瑜身形一闪,回头推开办公室大门,然后关上反锁。 一连串的动作。 没有半点凝滞,一气呵成。 “小瑜?” 正在电脑上修改方案的苏清影,听到门口传来嘭的一声巨响,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头。 一眼就看到,楚小瑜正将整个人抵在门上。 身形微微弓着,似乎脚尖都在用着力。 看到这一幕。 苏清影先是一怔,随即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但一句话还没问完。 楚小瑜便急切的催促道。 “苏总……快,快去找找看有没有能防身的东西。” “外,外面来了三个坏人。” “坏人?” 听到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出这几个字。 苏清影心头猛地一沉。 目光下意识落在办公室墙角那座沙发上。 也顾不上别的,立马敛着裙子起身。 “苏总……” “来,帮忙把沙发挪过去,或许能抵挡一下。” 说话间。 透过玻璃门,她已经看到了外面三道身影。 三人年纪都不算很大。 前面两个年纪稍小,大概二十几岁,目光阴冷,眉眼间杀气暗藏。 而且他们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 苏清影思来想去,只想到一个词。 僵硬! 对,就是僵硬。 仿佛披着人皮的机械人。 这念头才落,她又快速打量了门外三人一眼。 苏清影记性极好。 只要遇到过的人,就算过去再久,也能有个大概的印象。 但此刻一眼望过去。 闯进来的那三个特别陌生,一点印象没有。 至少在此之前,他们之间从未碰面。 “锁门?” 其中最年轻的那个,一落地,立刻抓住门把手用力一拧。 但很快一股强烈的阻力便从锁芯中传来。 摆明了门后已经被反锁住。 “直接破门!” 落在最后的是个大概三十来岁的男人,长相平庸,属于扔到人群里立刻就会消失不见的那种。 唯一深刻的点是。 他左边是条断眉。 借着外面走廊的光线,似乎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划开,只差一丝便能撕开左眼。 很难想象。 当时经历了怎样的厮杀。 也因为那道伤疤,让他那张普通的脸,看上去异常凶狠。 “是!” 一声令下。 年轻人和另外一个齐声称道。 没有半点犹豫。 两人躬身沉马,直接使出铁山靠的架势,狠狠朝玻璃门上撞去。 嘭! 顿时间。 整扇办公室大门顿时传出一阵轰隆巨响。 全身抵在门上的楚小瑜。 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剧烈的推背感,要不是脚尖用力勾住前面办公桌,她都怀疑自己会被一下撞飞。 “小瑜,别愣着了,快来帮忙!” 苏清影虽然脸色也是骤地一白。 但经历过那次绑架。 眼下表现的要比楚小瑜冷静得多。 首先。 当初装修办公室的时候,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 看似一撞就碎。 但防爆等级却是拉满。 采购的是部队所用的防弹玻璃。 别说只是这么蛮力硬撞,就算是用石头铁撬一类的工具狠砸,短时间内也很难打破。 其次。 小瑜那个傻丫头,以为凭自己就能让门多挡一会。 殊不知她那不过百的体重。 在这种危急无比的情况下,根本没有太大作用。 “哦……好。” 迎着苏清影那双平静的眸子。 楚小瑜紧张的情绪,一下莫名安定了不少。 连忙起身,两个女孩一个在后面推一个在前面拉,费尽力气,才好不容易将那座实木沙发给挪到了门后,严严实实的堵住门缝。 只是。 她们甚至来不及缓口气。 门外那两个家伙,仍旧在疯狂撞击。 仿佛不知疲倦不知痛苦一样。 嘭嘭不绝的巨响,在楼道中传开,玻璃门虽然暂时撑住了第一轮的攻击,但巨大的反震,竟是一点点将沙发给往后推去。 那一道道巨响,如同疾风骤雨一样,一下一下,重重敲落在她心头。 整个办公室里紧张凝重的气息弥漫。 “还不够!” 看到这一幕。 苏清影秀眉微蹙。 “小瑜,别歇着,来,办公桌也挪过去。” 四下扫过。 苏清影目光落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好!” 楚小瑜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接下来。 两个女孩,几乎使出了吃乃的力气,一点点,将那张足有数百斤重的实木办公桌朝门口推去。 有好多个瞬间。 苏清影都在后悔,早知道有这么一天。 当初她就不该听老爸的,布置这样一张办公桌。 又重又难看。 什么大气。 不就是一张桌子而已。 不过眼下后悔也没用。 曾经脑子进的水都是现在流的泪。 两个女孩相互打气鼓励。 等好不容易把桌子推到沙发后时,两人已经累得不想说话。 即便耳边还在不断传来珊瑚海啸般的巨响。 “苏总,我……我不行了。” 楚小瑜靠在墙上,脸色苍白,显然是严重脱力的迹象。 “我也没好到哪去。” 苏清影虽然在努力呼吸尝试恢复。 但从小到大寒症缠身,几乎可以说药罐子的她,比楚小瑜还不如,更别说这几天接连的加班熬夜,几乎都已经到了极限。 此刻她只觉得胸口下跳动的厉害。 浑身无力。 仿佛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 视线都开始隐隐有模糊不清的趋势。 “小,小瑜……” 苏清影一把撑住墙面,努力使自己不至于倒下。 “苏……苏总,你怎么了?” 察觉到她语气里那股虚弱,原本还在小口呼吸的楚小瑜,一下跳开冲到她跟前。 “是不是……不舒服?” “还是寒症要发作了?” 她从毕业就进了江岸集团,跟在苏总身边做秘书。 在公司里说是上下关系。 但实际上私底下,两人都是姐妹相称,算是无话不说的闺蜜。 这些年里。 苏清影旧病复发的次数虽然少了很多。 但却并不是完全好了。 在她印象中,至少出现过两三次。 还记得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她都吓坏了,喊上好几个同事,手忙脚乱的将苏清影送去医院。 等她病好,解释过后。 楚小瑜才知道,原来苏总竟然得了那样一种怪病。 自从那一次过后。 她就主动担负起了照顾苏清影的职责。 只要出门,无论在哪,她的文件包里永远随身带着药物。 好在后面虽然也出现了两次。 但情况都不算严重。 不过…… 这次显然不同以往。 就这么一眨眼的时间,苏清影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 即便有她扶着,还是站不稳。 脸色苍白,额头上冷汗密布,饱满的唇间此刻也是毫无血色。 尤其是她身上已经在急速降温。 隔着衣服,都能感觉一阵刺骨的寒意。 “苏,苏总,你别吓我。” “我去给你拿药。” 楚小瑜急的都快哭出来。 本来就有大麻烦,外面那三个家伙眼看玻璃门难以撞开,不知道从哪拆来了两只消防栓。 正咧着嘴,满脸凶煞的拼命砸门。 嘭嘭嘭—— 比起先前强行用蛮力。 消防栓的作用立竿见影。 隔着沙发和书桌,她能清晰的看到,玻璃外层上已经出现了一道道白点。 可以预见的是。 再这么砸下去。 最多分钟,或许都撑不到,那些白点就会变成裂缝,然后整扇玻璃大门轰然破碎。 但眼下……楚小瑜哪能管的上那么多。 她唯一的想法。 就是赶紧找到药,先将苏总的寒症缓住。 这种怪病有多可怕,她是亲眼见过的。 起身飞快冲入里屋房间,手忙脚乱的找来药物,临出门时,她又将沙发上的被子抱起来。 等她出来时。 苏清影情况已经越发严重。 靠近她,都能感觉到一股汹涌的寒气。 仿佛她就是一块寒冰。 不断往外散发着冷气。 而洛露在外的手臂,此时已经冻的苍白泛青,楚小瑜看的眼泪直落,跪在地上,先用被子小心将苏清影一点点裹住。 然后才用温水,将药物送入她口中。 “小……小瑜,我是不是要死了?” “就是连累了你,特别抱歉。” 苏清影缓缓睁开眼。 好多年了,病情都没有这么严重过。 而且,就算逃过了这一关,等外面那些人破门进来,她们同样还是难逃凄凉的下场。 “不准说傻话。” “苏总,绝对会没事的。” “您还要成婚呢,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在等着您,怎么能随随便便说这种晦气话……” 楚小瑜紧紧抱着她。 眼泪就像金豆子一样啪嗒啪嗒的掉落。 但还是不断的安慰着苏清影。 “是啊,他……要是在就好了。” 成婚两个字,就像是有种莫名的力量,一下让她虚弱的身体缓解了不少。 苏清影那双黯淡的眸子里,都浮现出了一抹亮色。 苍白无力的脸庞上。 更是泛起一抹令人心疼的笑。 “陈总会来的!” “苏总我们一定能撑到……” 楚小瑜笑着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用力的点着头。 一句话还未说完。 身后的玻璃外们长廊内。 骤然传来一道熟悉无比的声音。 “连我老婆也敢下手。” “真当我陈望不能杀你?” 第233章 断眉人纪宗第章 北漠血狼谷 “……是陈总!” “他来了!” 即便隔着防爆玻璃大门。 两人还是清清楚楚听见了那道声音。 原本几近绝望瓦解的情绪,瞬间多出了几分希冀。 就像是在茫茫大漠中的独行者,忽然看到了一片绿洲,漆黑无人的长夜里,前方点燃了一盏灯。 楚小瑜猛地转过身去。 眸子里泛起亮色。 轻轻晃动着苏清影的肩膀,一张小脸上满是惊喜雀跃。 “呜呜呜,苏总,你听到没有。” “他真的来救我们了。” “我听到了。” 苏清影也是展颜一笑。 即便寒症爆发的她,此时说不出的虚弱,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但这一笑,却是犹如百花绽放,让她看上去明媚的不可方物。 他来了! 所以……有希望了! 苏清影咬着嘴唇,心神摇曳,抬起头,目光紧张又期待的看向门外。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是。 明明都还没来得及打电话求助。 陈望怎么会来的如此之快? 不过。 这个念头转瞬即逝。 或许,他感应到了自己有危险? 书上不是说真正相爱的人之间有着一种无法解释的默契么? 办公室外。 几乎是声音响起的刹那。 三人心神瞬间绷紧。 下意识回头,满脸凶戾的望向走廊拐角处。 刺眼的吊顶灯光下。 一道挺拔修长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那里。 几个人眯了眯眼。 适应了强光后。 才终于看清来人的样子。 那是个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青年,大概也就十七八岁,五官俊朗,剑眉星眸,走在路上遇到的话,恐怕只会以为他是个朝气蓬勃的高中生。 但偏偏…… 在那道身影上。 他们却感觉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以及杀意! 不错。 几乎如同实质化的杀意,让他周围空气都变得一寸寸扭曲起来。 甚至影响了头顶灯光。 刺啦刺啦。 几盏灯不断闪烁。 仿佛随时都会破碎熄灭。 “陈望?” 断眉男人目光一凝,反复咀嚼了下这个名字。 心里却并无太多印象。 他们此行,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奉命调查方修齐的失踪案。 而通过调查,少主到中海,看似是为了谈生意上的合作,实际上却是冲着苏家那个女人而来。 据说,在读书时,少主便对她暗生情愫。 之后虽然回了望京,但也一直对她念念不忘。 他们对此自然难以理解。 在他们看来,方家少主,从出生的那一刻起,便注定是天之骄子,如同天上的日月一样耀眼。 凭他的身份。 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 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不惜对抗方家高层,几次拒绝为他安排的亲事。 现在更是搞的性命不保。 简直就是脑子进了水。 不过。 这些想法,他们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 谁敢真诉诸于口? 不要命了? 对方家那种顶尖世家而言,他们就是一帮签了卖身契的奴仆。 一句话便能定了他们的生死。 虽是死士。 但蝼蚁尚且偷生,谁又愿意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而且,因为少主失踪,而今的方家内部暗流涌动。 方修齐这一辈。 他虽然确实最为出众,无论才华、心性还是能力,都压了其他人一截。 但和他同龄者还有三四个。 都是方家嫡系。 在没有坐上那个位置之前。 谁也不会放弃。 这样的古老世家,就如古代帝王家的夺嫡之争,明枪暗箭,凶险至极。 杀人见血这种事也并非没有。 只不过这些年里,方修齐实在太过耀眼。 遮掩住了所有人的光环。 他那些堂哥兄弟,被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而且他又深受方家此代家主,以及那些老人的喜爱,这才被提前拟定为下一代继承人。 其他人虽然心有不甘。 但也只能就此蛰伏。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让他们再等来一次机会。 谁能想到方修齐会突然出事? 而且是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这么大的消息,就算方家高层有意想要隐瞒,但也是瞒不住的。 惦记眼红少主这个位置的人太多。 一出事。 那些人立刻动起了心思,开始蠢蠢欲动。 方家内部,除此之外,派系同样不少。 而他们三人,乃是家主死士,只对他一人负责,这也是他们会出现在此地缘故。 不会像其他人,可能心存偏颇。 出现提前站队的情况。 “纪爷,中海似乎并没有陈姓大家族。” 见他目露惊疑,旁边的年轻人立刻压低声音解释道。 断眉人纪宗。 方家此代家主方无相心腹死士。 半步化劲强者。 性格桀骜,为人冷漠,手段更是惊人。 三十多年前,被方家送入北漠血狼谷。 血狼谷在北漠名气极大。 不是因为宗门实力底蕴来头如何惊人。 而是血狼谷行事无常,每一个从中走出的门人弟子,皆是冷漠凶狠,骨子里都透着一个狠字。 厮杀当中。 最惯常用的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时间久了,血狼谷的名头便在江湖上流传开来。 谁都知道那些人无一例外全是疯子。 除非一刀将他们杀死。 否则那些疯子,会拼了命的反击,拳腿脚肘甚至额头牙齿,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能用来杀人。 而且一旦惹怒了他们。 就会招来无穷无尽的报复。 不死不休! 但凡脑子正常点的,遇到他们都会躲着走。 而纪宗,当年被送到北漠时才五六岁,不过那时已经在街头流浪了一年多,见惯了人情冷暖,生存不易。 但要只是如此也就算了。 偏偏血狼谷的规矩森严且恐怖。 入宗门第一件事。 不是测试天赋根骨。 而是将一帮几岁十来岁的小孩,扔进茫茫大漠当中。 无论用什么样的手段。 只要能活过三天,就算获得了资格。 要知道,北方大漠乃是苦寒之地,昼夜温差极大,尤其是一进入深夜,温度骤降几十度都是常事。 失温死人更是屡见不鲜。 一帮少年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单衣。 能在这样的环境下熬过去就已经难如登天。 更别说,北漠中狼群、毒蛇肆虐。 一旦碰上绝对死路一条。 那一批送去的少年,共有十七人。 但成功活下来,熬过考核的只有五个。 死亡率达到了惊人的七成。 最小的一个就是纪宗。 血狼谷的人找到他时,是在一处沙谷中,身边白遍地都是野狼的尸体,而他坐在地上,正抱着一头野狼的脖子撕咬。 浑身上下全是鲜血。 眼神冷漠的如同一块冰。 就算是血狼谷那些老人,见到时,也是难掩恐惧。 这种人太狠了。 天生就是修炼血狼谷功法的材料。 而纪宗也不负众望,短短几年时间,便从外门,一路踩着同门的尸骨,进入了内门,成了核心弟子。 等到二十五岁那年下山时。 血狼谷甚至不愿放人。 说是愿意开出天价条件,赎回他在方家的卖身契。 可惜,方家那种顶尖世家,视钱财为云烟,又怎么会看得上血狼谷那三瓜两枣。 而回到方家的纪宗。 也展现出了堪称可怕的实力。 被方无相一眼看中,亲自收在身边,作为他的心腹死士。 这么多年里几乎寸步不离。 可想而知。 这一次派纪宗来到中海。 方无相心中怒火有何等滔天? “有又如何?” “区区一个中海,还不被方家放在眼底。” 纪宗冷漠一笑,目光里满是不屑之色。 在方家时间越久。 他就越发能够体会到这种古老世家有何等可怕。 别说一个小小家族,就是中海那些所谓的世家全部加到一起,也不够方家一根手指头的。 “纪爷说的是。” 年轻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是露出冷笑。 “去试试他的深浅。” 纪宗懒得废话,直接点了他的名。 他倒要看看,这个叫陈望的家伙,到底哪来的底气,敢扬言要杀了他们。 怕不是在中海这种小地方横行惯了。 真当没了对手。 他口中说是试探深浅,实际上语气里透露出的冷漠意味,意图却是再明显不过。 就是让年轻人好好教训教训他。 而这个程度。 更是由他来把握。 只要不死人就行,至于是打断四肢还是敲碎全身上下的骨头,就是他的事了。 这趟跟他来的两人。 年纪都不算太大。 不过性格却是截然相反。 这个叫邱阳,名字里虽然带了阳字,但性格却是阴冷无比,行事风格,杀人手段更是歹毒。 据说出身五毒门。 才二十五六岁,但手上沾染的人命鲜血丝毫不比他少。 最关键的是,就算是他也不敢轻易和他动手。 这家伙就是个小毒物。 鬼知道跟他动手时,会不会在悄无声息间就中了他下的毒。 至于另外那一位,没有姓,被遗弃时还在襁褓中,天生天养,在市井底层混了六七年。 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六七岁时看着就像三四岁。 被带回去纯粹就是凑数,只不过谁也没想到这家伙在那一批孤儿中,却是展露出了极为惊人的天赋。 而且这家伙看着忠厚老实沉默寡言,实则极为狠戾。 因为没有姓氏。 天生地养。 就跟孙猴子似的。 于是也给自己取了个孙姓,不过名字太过拗口,大家都是喊他大头。 而在纪宗看来,这家伙虽说姓孙,不过一身蛮力跟牛似的,还不如姓牛。 “是,纪爷。” 邱阳咧嘴一笑,轻轻舔了下舌尖,一张脸瞬间变得阴冷无比。 犹如一条躲在暗处蛰伏的毒蛇。 没有半点犹豫。 整个人纵身一步掠出,双手成爪,狠狠朝陈望抓去。 而后者眸光依旧,静如止水。 一直到邱阳临近身前时,他仍是毫无动作,仿佛被吓傻了一般。 见此情形。 邱阳眼底的凶残之色更浓。 仿佛已经看到了他被自己一爪撕破额心的情景。 刷—— 邱阳速度极快。 就在他手指抓向额头的刹那。 一直没有动静的陈望,忽的抬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看向他的眼神里……更是浮现出一抹淡淡的蔑视以及同情。 第234章 真元化罡第章 化劲老怪? 同情? 邱阳眉头一皱,有些难以置信。 只是再凝神看去时。 陈望神色已然恢复如常,眸如止水,仿佛刚才那一切不过是错觉罢了。 但不知为何,邱阳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安。 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 但无论怎么看,那小子都不像能够威胁到自己。 在他眼底。 陈望无非就是苏家大小姐的追求者之一。 从查到的消息看。 那个叫苏清影的女人,身材相貌都算得上祸水级别,倾国倾城的那种。 从小到大,仰慕者无数。 毕竟能够让方家少主茶饭不思、夜不能寐,那女人的姿色自然是无可挑剔。 这小子如此愤怒。 甚至动了杀心。 还能是因为什么? 匹夫一怒、血溅三尺? 邱阳面容不变,那双犹如鹰爪般的手掌间,却是悄然加重了几分力道。 为了不节外生枝。 也懒得戏耍。 打算先行将他一举擒住再说。 哗啦—— 锋锐如刀的鹰爪下,竟是传出一阵惊人的破空声。 “那小子不会是吓傻了吧?” 不远外。 看到这一幕的大头,忍不住咧着嘴道。 只是那张憨厚的脸上,此刻却是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幸灾乐祸。 尤其是那双眼睛,更是泛起一抹病态的期待。 “年轻气盛嘛。” “很正常。” 纪宗也是冷冷一笑。 原本还以为那小子敢说出杀人的话。 是有什么底气在。 如今看来,就是个为了女人热血上涌,冲昏脑袋的蠢货。 都他妈快死了。 还跟个木桩似的杵在那。 真以为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呢? 纪宗嗤的吐出几个字,已经失去了兴致,正要转身,示意大头别光顾着看热闹,继续破门抓到里头那个女人才是正事时。 嘭! 忽然间。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刚转过一半的身形,瞬间后撤,猛然扭头,那双狭长阴冷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情绪。 “纪爷?” 看到他的异样。 尚且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大头。 惊疑不定的看了过去。 只是…… 这会纪宗哪有心思理会与他。 双眼死死盯着前方。 在他看来已经是个死人的家伙,在鹰爪临身的刹那,竟是骤然出手。 左脚后撤半步。 身形微屈,就像是拉开了一张拉开的劲弓。 然后……他五指紧握,一拳轰出。 那一拳没有任何花哨。 更见不到半点发力的技巧之类。 就是简简单单的递出手去。 但偏偏就是这样一拳,却让他浑身血水倒灌,有种无法言喻的窒息感。 “这是……真元化罡?” 纪宗眉心紧锁,眼角狂跳,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暗劲武者,又称作真元武者。 那是因为他们体内的真气凝聚到一定层次化作真元,明劲衍生为暗劲。 而暗劲之上,化劲武者,更是能够将真元化为一缕缕的罡气。 能做到这一步。 至少也是化劲武者! 这念头一起,纪宗脸色瞬间大变,立刻想要给邱阳传讯。 可惜…… 被一个化劲武者的气机锁定下。 他怎么可能有机会。 陈望也不会给他机会。 嘭! 看似轻飘飘缓慢无比的一拳。 实则速度快如闪电。 身前的邱阳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嘴角那抹残忍的笑容还在。 等他有所察觉时。 满脸骇然。 想要逃离却已经太晚! 无数拳影,铺天盖地,狂风骤雨般将他笼罩。 瞬息间,便在他身上留下数十道暗伤。 每一道都深可入骨。 甚至他都能感觉到一股股凶狠无匹的拳劲在四肢百骸中,蛮横无双的冲撞肆虐。 血肉、经脉、丹田。 一寸寸破碎。 等他重重砸落在地时,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扎破无数孔洞的水袋。 浑身鲜血淋漓。 双眼张大,却毫无神采,只剩下一抹灰败和黯淡,无神的看向头顶。 脸上的冷漠、残忍和凶戾,此刻更是消失无踪。 只有无力、后悔以及深深的绝望。 从他有记忆开始。 就在街头巷尾流浪。 为了一口吃的打生打死都是常态。 等稍微长大点,为了活下去,坑蒙拐骗偷抢,什么样的恶事他都干过。 最离谱的是。 有次饿的实在受不了。 他偷偷进了一座老小区,撬开一户人家的门,想着能不能弄口吃的。 等他进门,却发现屋子里竟然有人。 一个头发花白,步履蹒跚的老奶奶,双眼都已经接近失明,只能借着一根拐杖走路。 听到开门声,老奶奶问是不是孙子回来了。 邱阳吓的半死,只能硬着头皮说是。 老奶奶又问他饿了没有。 这简直问到了他的心坎上,邱阳连连点头。 老奶奶似乎真把他当成了孙子,竟然杵着拐杖去了厨房,给他做红烧肉、包饺子,还蒸了一锅的包子。 那顿饭,是邱阳活了七年时间里,吃过最香最饱的一次。 要不是最后实在咽不下去。 他都恨不得把剩下半屉包子全打扫了。 在他吃饭时,老奶奶就在一旁絮叨,脸上满是高兴。 但说着说着。 他忽然听出了几分不对劲。 老奶奶竟然说知道他不是她的孙子,因为她孙子去年因为放学去游泳,就淹死在了河里。 邱阳吓的要死。 问她既然知道不是,为什么还要请他红烧肉。 老奶奶说,她太想念孙子了,能再听到几声奶奶就已经满足。 在某个瞬间,邱阳真的感动了。 他甚至想着自己要不要留下来,就当老奶奶的孙子。 但最终他还是走了。 走之前。 还不忘带走了剩下的半屉包子。 以及那个老奶奶的命! 没错。 他将老太太杀了。 用一根绳子活生生勒死。 很难想象,一个七岁的小孩竟然如此心狠歹毒。 事后有人曾问过他为什么。 邱阳只说了一句话。 为了活命。 那个老奶奶要是报案,他也逃不掉,还不如杀了人跑路。 至于为什么是绳子。 他更是笑骂道,一个六七岁的小屁孩,不用绳子借力,怎么杀的死一个大人。 更何况只有这样,她才不能叫出声,而被隔壁的人听到。 杀人逃走后。 邱阳扒了辆火车,去了一座大城市。 到了过后他才知道,那里竟然是望京。 或许是杀过人,练出了胆量,虽然只身一人,又是外来户,但他在那条街上很快就打出了名声。 当起了老大。 本以为自己以后也能混混市井江湖。 但也没料到。 入京竟是他人生变化的转折。 在那一片称王称霸的久了,终于被人给盯上。 两个男人。 一老一小。 老的不算很老,大概也就五六十岁,不过身形佝偻,总是弓着背走路。 但那双眼睛,却是如同毒蛇。 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咬人一口。 至于那个小的也不算小。 得有二十好几,很冷漠,几乎没开口说过话,唯一让邱阳印象深刻的是,那个青年背后总是背着一把用黑布重重缠绕着的东西。 看着像是长刀或者长枪之类的兵器。 一开始,邱阳还以为他们是来抢地盘,为了活命,喊上一帮人咬牙冲了上去。 但几个小屁孩哪是对手。 连那个年轻人的衣角都没沾到,就被尽数打倒在地。 邱阳绝望了。 但骨子里那股狠劲,让他还是不愿服输,趴在地上说了好几句狠话。 没想到因祸得福。 反而被那个老头看中,加上他,那个小帮派里还有另外两个被一起带走,送去了一个类似于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 在那他见到了好多和他一样的孤儿。 有几个还有几分面熟。 以前争地盘的时候打过架。 但这会谁也没心思认个面什么的,只是忐忑的等待命运。 后边的事就简单了。 来了一个方家的大人物。 简单说了下目的。 愿意的话就去签字。 为了活命,更想学武的邱阳,第一个上去,但他不会写字,只能在卖身契上按下一个红手印。 签字的是多数。 不愿意的不知道下场如何,反正自此过后,邱阳再没见过他们。 他们一行五个人。 被送到了南疆十万大山,一个叫五毒门的宗门。 再往后就是十多年后,回到望京,成为了方家的死士。 说是死士。 其实还要做着脏手套的活。 凡是敢和方家作对的,或者是方家的对手,他们就会出手。 暗杀、下毒、策反。 无所不用其极。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解决掉一起胆敢对方家不利的敌人。 下山这些年里。 死在他手上的人,没有二十,至少也有十几个。 他最喜欢做的,就是一寸寸敲断那些人的骨头,或者是拿出饲养的毒虫,塞入那些人的嘴巴里。 骨头再硬的家伙。 也熬不过去。 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磕头求饶。 至于高手。 他也不担心,方家养的死士又不只有他一个,天塌了还有高个的顶着。 但邱阳怎么都没想到。 原本预料中的一场虐杀。 眼下死的那个却变成了自己。 躺在地上的他,努力瞪大瞳孔,但视线却变得越发模糊,头顶那一排刺眼的灯光,此刻也闪耀出巨大的光晕。 然后是无尽的黑暗笼罩。 过去人生二十几年里,发生过的大小事情,就如跑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快速闪过。 他以前就听人说过。 人死之前,会记起所有的事情。 那会他还嗤之以鼻,觉得纯属瞎扯。 如今亲身体会,他才知道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 画面还在闪动。 越到后面,速度就变得越慢。 最终…… 一幅幅光影画面最终定格成了一道身影。 那是个笑容和蔼,拄着拐杖的老太太。 “邱阳!” “这……怎么会?” 从陈望悍然出手,打出十多道刚猛无双的拳劲,到邱阳落地。 看似过去了许久。 实际上也就一眨眼的功夫。 不远外。 被嘭的一声巨响,惊醒过来的纪宗,脸色已然难看到了极点。 刚才那一刹。 他就已经心生预感,有心想要提醒邱阳有变。 但可惜,最终还是慢了一步。 再抬头时。 邱阳那小子已经走到了绝路。 至于一旁的大头,这会眼神里再没了凶光,只剩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看来。 陈望那就是个普通人,估计是中海哪家的公子哥。 因为仰慕那个姓苏的女人。 恰好碰上了而已。 邱阳那小子真是幸运,又能松松骨头了,他心底还短暂的羡慕了一番。 直到此时,看着那道躺在地上,气息孱弱,身子底下鲜血汩汩流淌,已经将走廊地面染红的身影时。 大头才猛地回过神来。 死死盯着正在拍着手的陈望。 “是暗劲……不,化劲老怪物!” 第235章 血狼谷秘术第章 精血化形 大头脑子虽然不太灵光。 一直被笑空有一身蛮力。 但他不是真的没有脑子,相反,他做事向来粗中有细。 这会他哪还能不明白。 不远外,那个被他们视为随意拿捏的小角色,根本就是个深藏不露的老怪物。 真元化罡…… 耳边似乎还在回荡着先前纪宗那道喃喃自语。 他踏入暗劲虽然有些年头。 不过从那过后,境界就像是搁浅了一样,一直停滞不前。 别说化劲门槛。 就是暗劲大成都是奢望。 但这并不妨碍他知道真元化罡这四个字中藏的深意。 那是只有踏入化劲的古武者,方能做到的层次。 最关键一点。 邱阳那小子虽然用的是些不入流的阴狠手段。 又是毒又是虫的。 在他看来,男人就得玩大刀长枪,喝酒杀人,这才恣意。 但他的境界摆在那。 暗劲武夫。 可不是白纸一张。 更别说他还有诸多压箱底的手段。 都是杀人不见血的歹毒功夫。 但在那个少年面前,竟然连一招都没能挡住,便凄惨身死。 暗劲。 绝对做不到! 至少从身侧纪宗的反应就能看出。 他可是暗劲巅峰武夫,与化劲之间就隔着一层窗户纸。 整个方家上下,除了那些几乎隐退的老不死,年轻一辈中就属纪宗最为强横。 隐隐有同辈第一人的趋势。 纵然那些境界强过他的老家伙。 也直言。 遇到纪宗,不是对手。 方家上下那些死士,哪一个不是狠人。 但纪宗的狠,不仅仅是对敌人,对自己更狠。 据说他当年在北漠血狼谷中,为了修行,只身进入茫茫大漠猎杀狼王都是常事。 更别说为了进入内门。 成为核心弟子。 学到血狼谷的真传武学。 多少同门师兄弟成了他的垫脚石。 说是踩着累累白骨上的位都不为过。 只要有朝一日突破化劲,可以预知的是,纪宗绝对能够解除卖身契,被赐方姓,到时候就是真正的越过龙门,一朝化龙了。 那是方家所有死士,梦寐以求的东西。 “还真是命硬啊。” “就是不知道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你这么留恋的?” 两人惊疑不定间。 陈望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低头负手扫过地上的邱阳。 这家伙被他打碎了浑身筋骨,折断了奇经八脉,连蓄积真气的丹田也被打破。 血流了一地。 进的气比出的气少。 但就算这样,他仍旧在苟延残喘,迟迟不肯死去。 硬是一口气吊到现在。 “……唔。” 似乎还有几分意识。 邱阳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惜气管被血水堵住,到了嘴边的话,只听得到一阵呜呜的声响。 “活着也是受罪。” “与其如此……不如早点送你下去,也好早日去替那些被你杀的无辜性命赔罪。” “不!!” 远处走廊上。 听到陈望这话。 终于回过神来的纪宗瞬间脸色剧变。 他听出了陈望的弦外之音。 那是要动手杀人的前兆。 邱阳还有一口气。 若是救治及时,以宝药吊命,再送回南疆十万大山的五毒门内,求门中毒医出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纵然被打破了气海丹田。 但活着总比死了强。 何况,人是他带来的,纪宗就要为他们的命负责。 当日他被家主叫去,提及了此事。 并再三嘱咐,他前往中海之事,一定要秘密进行。 要不然方家山头太多,一旦暴露了行踪,或许会有人暗中阻挠。 虽然方修齐失踪的消息没有压住。 但找人一事,再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派他来中海之前。 方无相只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至于人手,任他在方家的死士中挑选。 纪宗再三考虑,最终带上了邱阳和大头。 眼下,若是眼睁睁看着人死在自己面前,传回去,必然会引起家主震怒。 而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此行所涉甚大。 除了他以外,就只有他们两个手下。 折损一个,都有可能会对接下来的计划造成无法预估的后果。 而这个后果。 他承担不起! 所以。 无论如何。 就算只有一口气。 他也一定要阻止。 “大头。” “出手!” 纪宗一声低吼。 声音未落。 他人已经犹如一头血狼冲了出去。 血狼谷最擅长的功夫有三。 一是身法速度。 二是杀性凶狠。 第三则是凝血化形。 最后一种也是最为可怕诡异的核心真传。 一旦成为真传弟子,便有资格进入血狼谷的禁地一次,那里葬着一头近乎于化妖的狼神。 据说乃是几百年前,血狼谷开山祖师,孤身闯入北漠深处,与那头狼神鏖战足足七天七夜,最终付出无比的代价,才将其斩杀。 带回血狼谷。 葬在后山。 并且以此作为根基,开山立宗。 那头狼神虽然死了千年,但一身妖气不消不散,浑身狼血更是不凝不腐。 乃是一身精气所化。 而血狼谷弟子,只要能够融合哪怕一滴狼神精血,便有机会凝血化形。 当年。 纪宗一路斩杀无数同门,成功进入了后山禁地。 最终竟是融合了足足两滴精血。 可以预见的是。 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武道境界或许能追赶上门中那些长老前辈。 这也是为何他当初下山时,血狼谷不愿放人的原因。 这种天赋的弟子。 回去方家当一个死士奴仆。 简直就是浪费。 可惜,方家咬死不同意,最终血狼谷也只能无奈还人。 这些年里。 纪宗身处方家,替方无相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敌人掣肘,扫清了多少障碍。 但就算是最凶险的时候。 他也很少动用狼神精血。 人与兽之间。 本就不同宗同源。 强行融合的话,对自身也会造成巨大的损伤。 当初在血狼谷中时,师傅和谷主也是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贸然动用那门秘术。 几百年时间里。 血狼谷不知道多少人,因为动用秘术次数过多。 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神智心性全部丧失。 活的如同野兽一样。 正是因为如此,纪宗才越发小心,如履薄冰。 但眼下…… 他竟是毫不犹豫就施展了秘术。 额头、脸颊、脖颈以及手臂上,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长出一层细密的毛发。 最为恐怖的是。 是他那双眼,竟是瞬间拉长,泛起野兽一般的幽光。 浑身上下的气息。 也和人大相径庭。 就是一头人立而行的血狼。 呜嗷一声,他速度快的恍若闪电,不到二十米的长廊里,仿佛一瞬间掀起了一阵暴风。 其中,一道道残影浮现。 快到肉眼都难以捕捉。 直到他跨出数米之外时,大头才豁然回过神来。 一声怒吼,双臂上的肌肉爆炸,将身上套着黑色短袖都直接撑到碎成无数布条。 层层叠叠的线条。 加上那张冷漠凶戾的脸庞。 让他看上去活生生一头发了疯的蛮牛。 怒吼声中,他一步踏出,身形拧动中,周身瞬间爆发出一股可怕无比的力量。 嘭! 手中那只足有数十斤重的消防栓,被他一下重重抛出。 犹如一支离弦之箭。 走廊上的空气中,竟是传出一阵刺耳的破空声。 听到身后动静。 纪宗虽然没有回头。 但也能想象出来,那双狭长阴冷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亮色。 上下两重。 同时出手。 纵然那小子真是化劲老怪。 在这样的攻势下,也不可能毫无顾忌。 只要他选择动手回击。 那么纪宗的目的就达到了。 虽说血狼谷出身的人都是一群疯子,但他还没无脑到以为自己能够将陈望重伤。 暗劲巅峰和化劲之间。 就算只隔了一层窗户纸。 一捅就破! 但终究还是隔了一层。 隔了这一层,说是天堑也不为过。 暗劲就是暗劲,再巅峰终究也没能越过大龙门。 别说厮杀。 能带着秋阳从此间逃出去,就是他最大的希冀。 “不错嘛。” “有点意思。” 长廊上。 负手而行的陈望,感受着前方惊人的破空声。 只瞥了一眼便不再多看。 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从地面掠过的纪宗身上。 兽化? 看着他那张近乎于狼的脸,以及在灯光下映照出一片莹莹绿光的眼眸,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虽然从未见过这等功法。 不过显然,纪宗这等诡异手段,总算引起了他一点兴趣。 但…… 要是就这点东西。 还是远远不够! 陈望收回目光,神色间那一丝惊讶烟消云散,闲庭信步,丝毫没有停下脚步。 “不!” “怎么可能。” “他难道以为凭借气机,便能拦住我的攻势?” 不远外,还在暴掠中的纪宗,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禁一震。 他自问出手便是血狼谷最强招式。 除非到了传说中的丹劲、罡劲,甚至宗师,方能无视。 但他凭什么? 惊疑、不安、难以置信,最终全部化作了焦虑。 一眨眼的时间。 陈望已经出现在了邱阳身外。 而他们之间,还有足足十米左右,想要拦下,无异于登天。 除非…… 纪宗心底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脸色也因此变得挣扎。 想要在短时间内,最大程度加快速度。 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燃烧气血。 轰—— 来不及犹豫,纪宗一咬牙,潜藏在丹田中一缕真气被他猛地点燃。 而下一刻,他浑身气息瞬间攀升。 仿佛已经破开了那层窗户纸。 突破到了化劲层次。 速度也再次暴涨。 在他不远外。 陈望对此没有任何反应。 他见过太多这种手段。 张狂奴、老俞。 一帮邪魔外道出身的武夫。 所谓的秘术禁术,无非就是那几样。 不过那又如何? 最终他们的下场不还是一样,被自己亲手送进地狱。 低头瞥过身下,躺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邱阳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溅满鲜血的脸上,露出一抹深深的恐惧和绝望。 可惜…… 陈望丝毫不为之所动。 从他们出现在江岸集团,目标对准苏清影的那一刻起。 在他心中,就已经被判处了死刑。 咔嚓! 抬脚……落下!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就像是盘子落地打碎的动静。 但那道声响传出的刹那,不惜燃烧气血,强行冲入两米外的纪宗,却是忍不住浑身一震,只觉得头皮都要一寸寸炸开。 在他视线中。 原本还吊着一口气的邱阳。 颈骨破碎,脑袋朝一边歪倒垂落,人已经气息全无! 感受到这一切。 纪宗那双阴冷的眸子瞬间变得猩红,仿佛要渗出血来一样。 整个人更嘶吼出声。 “不!!” 第236章 金鼓齐鸣第章 气血异象 做了那么多准备。 又施展了种种手段。 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邱阳死在自己身前。 那种感觉…… 就像一把刀在纪宗心里狠狠戳下! 此刻的他,几乎要发狂。 恨不能将不远外那小子撕成碎片,以泄他心头大恨。 出师不利。 来中海才短短两天不到,就已经折损了一个强力手下。 接下来他们,恐怕会更加的举步维艰。 但在这种滔天怒火下。 还有一股隐藏极深的忌惮以及凝重。 邱阳那家伙再不堪。 好歹也是暗劲武者。 加上他在五毒门中学来的种种可怕手段。 让他在同辈人中,也算得上是佼佼者。 整个方家的死士里头。 能稳稳压他一头的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差不多年纪的更是少之又少。 唯一的缺陷,就是年轻自负,以及沉溺美色。 但年轻人不气盛,那还叫什么年轻人? 至于美色。 几个男人能过得了那一关。 就算是他,隔三岔五也去夜店会所,找几个女人泻火。 这是人之常情。 在他看来,并不能算作缺点。 更何况,以他的角度,邱阳并未有半点轻视,相反出手狠戾毒辣,几乎可以说毫无破绽。 但纵然如此。 他在陈望手底下甚至都没走过一招。 一招啊! 用碾压两个字,或许都不足以形容。 再加上他心性冷静,偏偏杀伐果断,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些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简直就是可怕。 “怎么?怒了?” “想替他报仇?” 陈望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 三人中,就眼前这个叫纪宗的男人实力最强,手段也最为诡异。 此刻在他身上显露的功夫。 至少他是闻所未闻。 不过,名门正派绝对没有这等妖邪功法传承,想来又是从哪个邪道宗门中出身。 “你在激怒我?” 听出陈望语气里的不屑和漠视。 纪宗脸色更是铁青。 “太高看自己了。” 陈望脸上的不屑之色更浓。 纪宗虽然手段惊人。 但实力差距在那,他需要考虑的不是这些,应该是自己怎么活命! “还有……” 说话间。 陈望眉头微微一皱。 那只被大头横空抛来的消防栓,终于破空而至。 恐怖的贯劲。 让它如同一颗坠落的天外陨星。 呼啸而起,刺耳无比,甚至因为速度太快,而在空气中犁出一条长长的白线。 就像是飞机掠过,在云层中留下的痕迹。 而和他截然不同的是。 纪宗嘴角不禁露出一抹狞笑。 大头那小子天生怪力。 十几岁时。 便能强行掀翻一头狂奔中的疯牛。 在方家时,他更是亲身领悟过大头的恐怖,纵然是他,纯以肉身力量厮杀,完全不是对手,全程被大头按着打。 甚至就算完全不留力道。 也很难扛得住那家伙一身蛮力。 而今。 那只消防栓中裹挟的力道,只是从他头顶划过,都让纪宗为之心悸。 就像是一阵狂风从头顶刮过。 犹如刀子般,割得他肌肤生疼。 要知道,眼下他可是施展了血狼谷秘术的状态,肉身堪比狼族。 一般的兵刃想要破开他的肌肤都不容易。 只是被气息划过。 便能带来那样的刺痛。 可想而知,这一下大头那小子用了多大的力道。 还有一点。 这层楼的走廊就那么宽。 最多也就能容纳两三人出入。 消防栓来得如此之快,陈望根本避无可避。 纪宗倒是想要看看。 他究竟如何应对? 要不也别绷着了,干脆就地一个打滚好了。 想到这,纪宗嘴角的冷笑之色更浓,连因为邱阳被杀带来的震撼和恐惧,都减弱了几分。 只是…… 面对那只差不多半人高,蕴藏着足以摧毁一座民房的消防栓。 陈望除了微微皱了下眉头外。 眼底并没有半点慌乱。 甚至还闪过一丝……嘲弄? “搬山劲!” 轻轻吐了口浊气。 一语落下。 刹那间。 纪宗似乎恍然听到了一阵雷鸣,又像是浪潮拍案、金鼓齐鸣、龙吟虎啸般的声响。 他心头不禁一震。 下意识敛起心神,循声找去。 最终却落在了陈望身上。 “这是什么功法?” “不对,是将气血修炼到极致才有的异象!” 纪宗内心一瞬间,仿佛有滔天巨浪掀起。 这些他还在血狼谷学武时,曾听门中长老级别的前辈提及过。 但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少的可怜。 要么天赋根骨奇绝。 要么就是修行了顶尖的炼体功法。 他怎么都没想到,那些曾经被他当做传闻的存在,竟然真真实实出现在了身前。 气血异象! 竟然是真的! 门中长老没有哄骗自己。 就在他怔怔失神时,雷鸣声中,陈望一掌拍出。 修长的手指间。 一道道磅礴惊人的内劲涌动,凝聚成一只浑厚的掌印! 搬山镇狱劲。 无上炼体功法。 有搬山移海、镇压天狱之能。 区区一只消防栓又算得了什么? 纵然有几分怪力。 在陈望眼中,和一张轻飘飘的白纸并无半点区别。 嘭! 掌印拍出。 落在半人高的消防栓上。 两股恐怖的劲道相撞。 但纪宗预想中的爆炸并未发生。 反而平静的有些可怕。 掌印之下,那只恍若陨星般的消防栓瞬间凝滞,就像是定格在了原地一样。 下一刻,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寸寸碎裂,然后化作一堆齑粉。 如雨般从半空洒落。 轰! 看到这一幕。 纪宗嘴角的冷笑一下僵住。 幽暗阴冷的眸子放大。 脑子里仿佛有道闷雷炸开。 一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比大白天撞了鬼还要让他无法接受。 “这……怎么可能?” “一掌直接拍成粉尘?” 纪宗不是初入江湖的菜鸟新人。 他在北漠血狼谷修行整整十五年。 这些年,更是替方家东奔西走,经历了无数次战斗厮杀。 在生死之间的次数,更是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 但如此诡异的事情。 别说见到,他连听都没听过。 纪宗反复思量。 但以他的眼力境界,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那就是将力量掌控到了入微的境界。 方才有一线可能。 而且还是在化劲的前提之下。 可是,那小子才多大? 多少真正的老怪物,耗费大半辈子都无法做到,他凭什么? 纪宗脑子里一片混乱。 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不安。 陈望展露出的力量越是强大,他就能感觉到越发深重的凶险。 “大头!” 深吸了口气。 纪宗故作镇定的喊了一声。 落后他十多步外的大头,虽然满脸苦涩,却也不敢迟疑。 这次任务。 可是家主亲自派遣。 要是临战逃亡,就算今日留了一条命。 以方家的能量,就算藏到天涯海角,余下的半生他也会在无穷无尽的追杀中度过。 “你我联手!” 纪宗眼角余光瞥过,站在他身侧,身形拉至满弓的大头。 慌乱的心绪这才稍稍安定。 刚才那一幕。 几乎将他的信心击溃。 大头虽然略差自己一筹,但也是暗劲武者。 眼下最好的法子,便是围杀。 两个暗劲。 未必不能与他一战! “是,纪爷。” 大头咬牙点了点头。 而后重重一跺脚,整个人轰然朝陈望扑杀而去。 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两百斤的体重。 大步奔行在走廊之上。 刹那间。 视线中仿佛有千军万马厮杀而来。 饶是陈望眼神都不禁微微一亮。 这等身形,放到古代,那就是冲锋陷阵的无双猛将。 只可惜。 与方家签订契约的他们,等于把命卖给了方家。 招揽他们,无异于是在身边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既然你一身蛮力,那我便以肉身与你一战。” 陈望平静一笑。 兵书中写,上兵伐谋,攻心为上,攻城为下! 他之所以这么做。 就是要堂堂正正,打破纪宗的道心。 “金刚拳!” 话音未落,大头便已经冲杀而至。 一双铁拳犹如钟鼎。 咆哮着朝他狠狠砸下。 指缝间真气流淌,内劲翻涌,明明是血肉之躯,在头顶灯光的照耀下,竟是折射出一种寒铁的质感。 仿佛是铁水浇筑而成。 “镇狱劲!” 陈望淡淡出声,却是有种石破天惊之感。 劲字落下。 五指紧握一拳递出。 轰! 刹那间。 两道拳劲交叠冲杀。 只是,与搬山劲截然不同的黑色镇狱劲,也更为霸道无双。 大头只觉得一阵铺天盖地的气势,恍如山崩地裂、大潮拍岸一般,朝自己席卷而来。 最终那道拳劲,狠狠落在他胸口之上。 轰的一声,整个人就如一只断了线风筝,被重重抛飞,身后那扇无人的大门被撞轰然倒塌,随即他人也是嘭的砸落在地。 半跪在地上。 面如金纸。 猩红的血水从口鼻中狂涌而出。 还是一招。 便已经重伤。 “大……大头!” 纪宗还在思索对策。 想着只要大头能缠住陈望片刻。 他便有足够的机会,绕至陈望身后,伺机将他毙杀!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 将肉身蛮力修炼到那种层次的大头,竟然也挡不住他一招半式! 眼看大头气若游丝,呕血不止。 纪宗也顾不上太多。 一步冲到他身侧。 邱阳已经死了。 大头要是再死。 那他在中海就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一手扶着大头胳膊,让他不至于倒下,另一只手则是飞快掀起他身上的短袖。 下一刻。 纪宗眼角忍不住狠狠一跳。 只见大头胸口处。 留着一道深深的拳印,五指分明。 要只是这样也就算了。 最为可怕的是,那股黑色拳劲,已然渗入了他血肉经脉骨髓之中。 这等伤势。 纵然神仙来了也难救! 纪宗看的心如刀绞,并指如剑,暂时替他封住心脉,算是吊住了大头一条命。 只是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但他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先杀邱阳,再伤大头。” “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和我方家为敌了!” 将大头扶到墙边坐下。 纪宗这才缓缓起身。 目光森然的盯着门外那道身影。 眼下他独身一人。 也只能抬出方家这面招牌。 试图让他知难而退。 只是…… 听到方家这两个字。 陈望脸上的不屑之色却是更为浓郁。 “拿方家压我?” “怎么,怕了,还是急了?” “不过我劝你别急。” “因为下一个……就是你!” 第237章 想活命首先得搏命! “你……敢与方家为敌?” 感受着陈望神色间的平静。 尤其是那双眼神。 就如一口幽井。 没有半点作伪的意思。 但越是如此,纪宗越是不可思议。 既然是古武者,又身处中海这种繁华都市,并非深山老林,结庐修行之人。 就应当知道方家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古往今来,无论读书人还是江湖人,潜心苦读亦或者勤勉修行,不就是为了将一身所学卖与帝王家,换取一个锦绣前程么? 方家虽然不是王族,侯族,更非帝王家。 但那也是超过百年底蕴的古老世家。 是财富和权力的象征。 更别说方家豢养了多少武者死士。 他承认陈望很强,但一个人就算再强,难道还能和一个世家抗衡? “你可知方家是什么?” 纪宗低吼,眉眼之间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恐惧。 似乎那两个字,给他带来的压力太过恐怖。 已然影响到了他的心神。 “怎么?” “方家既非王族又非将府,区区一个世家罢了,如何不能为敌?” “还是说,我不与他为敌了,方家就能放过我?” 陈望嗤的一声冷笑。 本以为纪宗和当日在方修齐身边的老俞,以及被他所杀的邱阳,重伤倒地的大头不同。 但此时他才明白。 方家那张契约,不仅将他们禁锢,更是打破了他们的膝盖,拆断了他们的脊梁。 与其说是死士暗卫。 不如说是圈养的一条狗。 空有一身境界,一身狠劲,却不敢跟主人哪怕龇牙咧嘴。 不过在外人面前,则是自持方家身份,高高在上,欺行霸市,恃强凌弱。 也难怪。 到今日为止。 他都不曾见到一个化劲武者。 总是差着一线。 看似临门一脚,捅破窗户纸便能破境。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 暗劲突破化劲,之所以难如登天,大多数人终身都被困在这个境界。 而破境又被称之为大龙门。 就是因为这一关看的不是其他。 是看破境者。 是否有一往无前的锐气,宗师面前也敢一刀斩下的勇气、泰山崩于前还能色不变的静气以及天塌之下也能撑住的骨气。 是以,大龙门又有四气关的别称。 以纪宗的天赋根骨。 突破化劲并不算难事。 可惜,他已经被折断了脊梁,想要破境,一辈子都不可能! “这……” 听着陈望平静的言语。 一时间,他只觉得脑海深处仿若有惊雷炸开。 震得他脸色苍白,心绪失神。 扪心自问。 今天要是他肯放自己一条生路。 任由他带着重伤的大头离开,找个地方疗伤。 如此之下,方家非但不会放过他,反而会引来滔天大怒。 毕竟杀了方家的人,还想活着,传出去的话方家脸面何存? 到时候势必会引来方家疯狂报复。 不但他要死。 他身后的家族、父母家人,甚至里面那两个女人,全都会被方家杀死泄愤。 “不敢说?” “那我来替你说。” 陈望嗤的一声冷哼。 “既然最后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为何死的就不能是方家,嗯?” “一个暗劲武者,连反抗都不敢,跪久了起不来?” 轰—— 此刻他所说的一字一句。 就像是化作了一把把,刺向纪宗内心深处的尖刀。 “我真的跪下了……” “不,不会的。” “家主明明答应过我,只要踏入化劲,便解除我的契约,赐姓方氏,从此再不用厮杀搏命,而是堂堂正正的活着。” 纪宗脸上露出惊疑,喃喃呓语。 但很快,他一张脸骤然变得狰狞无比,目光里闪过凶戾。 疯了一样嘶吼道。 只是…… 看着他那幅疯疯癫癫的样子。 陈望嘴角的不屑也愈发浓重。 如果说刚才杀邱阳,伤大头,算是打破了他的心地第一重防线。 那么眼下这番杀人诛心的话。 就已经彻彻底底,击溃了他的心神。 纪宗再强,手段再如何诡异莫名,也不过是一头丧失了理智的野兽罢了。 “方家保不住你。” “想活命……首先得搏命!” 陈望目光扫过,冷冷说道。 “想杀我?” 纪宗双眼血红,口中呼着粗气。 不知觉间,那张脸上的狼毛越来越多,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头荒漠中的野狼。 “以为杀了邱阳那个废物,重伤了大头那个莽夫,就当自己举世无敌了是吧?” 闻言了,陈望只是摇头一笑。 “举世无敌自然不敢说。” “但杀你却是足够!” 此刻的他,负手而立,目光平静,神色间虽然还有一丝未褪去的青涩,一举一动之间,却俨然已经有了宗师气象。 饶是纪宗心神意乱。 也不得不承认。 大战当前,生死之间,他远远做不到陈望这般风轻云淡。 这小子心性堪称无敌了。 就算在血狼谷那些早就隐退,一心修行的宗门老怪物身上,他也没有见过如此的沉着冷静。 真正的泰山崩而心不动。 也难怪小小年纪,就能突破化劲。 这等人物,就算放在卧虎藏龙的望京,也可称天骄了! “那你尽管来试。” 纪宗咆哮怒吼。 眼下的他,心神大乱,只觉得一股怒火在身躯中游走。 一个是受陈望言语刺激。 但更重要的,却是因为他之前强行施展血狼谷秘术。 被狼神精血影响。 而今完完全全处于人和野兽之间,随时都会彻底兽化,到时候死路一条。 就算陈望真的放过他。 纪宗下半辈子,也就和披毛兽人无异了。 “正合我意!” 陈望眉头一挑,放声大笑。 此行方家来的三人当中。 秋阳和大头太弱,也就眼前这个纪宗有点意思。 能稍稍吸引一点他动手的念头。 咚—— 笑声才落,陈望一步掠出。 和之前不同,这次他竟是率先出手。 速度快的可怕。 身形犹如鬼魅一般。 近丈的距离转瞬即至,一拳直攻纪宗面门。 “好快!” 纪宗完全没有预料到,陈望身形竟是如此之快,完全超越了他的认知极限。 要知道血狼谷,最引以为傲的便是身法。 但就算如此,他也没有捕捉到丝毫踪迹。 而且。 刚才接连对战邱阳和大头。 他用的都是一拳破万法的路子。 眼下却是陡然攻守异形,瞬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一直到那道拳影临身,纪宗才猛然反应过来。 暗暗感叹了一声。 不过手底下动作却丝毫不慢。 身居北漠里的血狼,因为天生环境恶劣,又要面对狮子、猎豹以及毒蛇等诸多天敌,对于危险的感知最是敏锐。 而当年被血狼谷祖师斩杀的那头狼神。 更是万古无一。 不但差点统率了整个茫茫北漠。 连狮群、猎豹等猛兽都被它踩在脚下。 甚至当时那些逐水而居的牧民,都将它奉若神明。 这也是为何它被称之为狼神的缘故。 这样一头近乎于妖的血狼,预感能力更是强大到惊人。 纪宗虽然只融合了它两滴精血。 但就算如此。 施展秘术之后,他的五感也被提升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一声低吼。 双手架在胸前,做了个简单的阻拦之势。 这一切一气呵成,仿佛早就演练了千百遍,成为了深入骨髓的本能反应。 嘭! 拳劲轰然爆发。 饶是纪宗兽化之身,仍是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汹涌而来。 根本无法承受。 只能借势朝后暴退而去。 在不远处大头的角度看来。 就仿佛他被一拳轰飞了出去。 “纪爷……” 大头下意识惊呼。 但他却忘了自己也身受重伤。 这一下动作幅度太大,牵扯伤口,惊呼声还未落下,就被一声痛苦的哀嚎代替。 随后。 好不容易止住的血水。 更是再次翻涌。 他只觉得喉间一甜,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团鲜血。 嘭嘭嘭! 在那一拳下。 倒飞出去的纪宗,后背狠狠撞向另一扇玻璃门。 这一层楼。 因为正好处于大楼中间处。 无论视野还是布置,都深得苏清影心意。 被一眼看中。 于是将一整层都作为总裁办公室。 只不过除了靠近电梯那边几间屋子打通了之外,剩下的并未装修,都是空着放在那里。 故而才会一撞就破。 接连不断的玻璃碎裂声中,纪宗足足撞破五六扇玻璃门,这才止住后退之势,轰然坠地。 “纪爷。” “你怎么样?” 靠坐在墙角下的大头,这会再不敢乱动,只能压低声音问道。 “放心。” “这点伤,还杀不死老子。” 从地上一跃而起,纪宗冷冷瞥了他一眼。 “管好自己就行!” 不过嘴上这么说,心神却是凝重到了极点。 尤其是一身气血涌动不停,根本压制不住。 至于强行架住拳劲的双臂手肘。 眼下更是传出一阵钻心的剧痛。 那家伙无论肉身、力量、境界还是速度,都远远超过他。 要不是仗着狼神精血,秘术兽化。 刚才那一拳下,就不是倒退砸落那么简单,下场恐怕比大头好不到哪去。 此刻的他,身处大厅之中,四周无光漆黑一片。 只有更深处,靠近吴淞江那一面的玻璃幕墙上隐隐透着一丝光亮。 那是矗立在江边昼夜不熄的灯光映照而出。 “对啊。” “黑夜才是血狼的主场。” “我完全可以凭借夜色的遮掩,将他拖入我擅长的领域。” 四下扫过。 这座大厅似乎是用来堆放杂物所用,而且各处都矗立着不少支撑梁顶的承重墙柱。 这样的环境布置。 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想到这,纪宗那双幽冷的眸子里,不禁泛起一抹绿莹莹的光芒。 眼下,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 刚才陈望那一拳,将他的气机打乱。 必须得留出一点时间。 以便他调息恢复。 下意识的,纪宗目光扫向门口墙角下那道高大却萎靡不振的身影。 “大头。” “……纪爷。” 被点中名字,大头身形不禁一颤,下意识抬头望去,却只看到一双冷漠没有半点生气的眼睛。 见此情形。 他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拖住他两分钟。” “就算是死,老子事后替你报仇雪恨!” 第238章 伪境终究是邪魔外道 “这……” 大头脸色一苦。 对纪宗说的话半个字也不敢信。 这明摆着就是让他拿命拖住陈望。 之前巅峰状态下,连他一拳都接不住,就差点重伤濒死,如今这副鬼样子,别说两分钟,就是两秒钟都难如登天。 “怎么?” “不愿意?” 纪宗眉头一皱,神色冷漠。 “不……纪爷,我只是怕现在这个样子,非但拖不住他,反而会坏了您的大事。” 被他冷眼扫过。 大头瞬间只觉得如坠冰窟。 低垂着头,避开他那双可怕的血眸,连连解释道。 “拖住得拖住。” “拖不住也得拖住。” 纪宗眼神冰冷,语气里更是没有半点生气。 仿佛就是在看路边一颗到处可见的石头,一根随意丢弃的木棍。 放在十分钟之前。 他还是想着,无论如何,也不能将他们扔下。 要不然自己在中海孤立无援不说。 回去也会受到家主严惩。 但如今亲眼见识过对手那种令人绝望的强大和手段后。 事关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纪宗已经懒得考虑这些。 只要他能活着。 其他人死不死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纵然在方家时,大头和他关系还算可以,要不然也不会被他看中,秘密带来中海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但眼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 他要是能真的拖住陈望那家伙两分钟。 就算死了也值得。 “……是,纪爷!” 听到这话,大头脸色更是苦涩难看。 但却无可奈何。 他在方家,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边缘角色,而纪宗却是家主方无相的心腹死士。 在那种古老世家里。 等级森严,规矩多到让人难以想象。 不仅主仆分明。 就是他们这些死士之间,同样有着三六九等。 纪宗无论是身份,还是实力,都远在他之上。 别说呼来喝去,就是打骂也算不得什么、 顶多事后不痛不痒的说上一句话,算是赔罪,除此之外,什么惩罚都不会有。 身处那样的大家族里。 等于就是进来一座牢笼。 除非突破化劲,否则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只是,化劲的大龙门又岂是那么好过。 少主方修齐身边的死士老俞。 多年前就已经踏入暗劲巅峰,但却迟迟没有突破,就是过不去堪称心魔关的大龙门。 据说,之前那次中海之行,少主便是带他去寻求突破之法。 这个消息在暗中流传开来时。 他们私底下还极为羡慕。 要知道,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主人,已经算是命好。 主人亲自赏赐那么好的机会。 更是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只是…… 谁知道,那一趟中海之行,却成了老俞的死亡之旅。 毕竟连少主都下落不明。 作为死士的老俞,绝对没有半点存活的可能。 死士是什么。 那就是替主人去死。 来的一路上他还曾暗暗惋惜,毕竟暗劲巅峰啊,那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武道境界。 但他却怎么都没想到。 这么快,就轮到了自己! “那就快去!” “等我返回中海,会将今夜之事,如实和家主汇报。” “到时候用他的鲜血祭你在天之灵!” 纪宗藏身在黑暗中,目光却是犹如一把利刃,狠狠射向墙角处的大头。 “多谢……纪爷!” 大头咬着牙,一字一顿。 语气中透着一股无比的愤怒和无奈。 话音落下。 他双手撑着地面,强忍着胸口处传来的剧痛,一点点站起身。 等站直时。 浑身都在颤动。 如雨般的冷汗混合着鲜血,从脸颊上滑落,眨眼间便将胸口处染得通红一片。 剧痛席卷全身。 就是简单呼吸一口气,喉咙和肺叶里都有种撕裂般的痛楚。 但就算这样,他还是艰难无比的抬起手。 然后一掌狠狠拍向了肋下三寸。 那是里京门穴。 丹田和奇经八脉的必经之处。 一掌拍下。 刹那间。 原本都已经重伤濒死的他,只觉得腹下仿佛燃起了一座火堆。 浑身滚烫,气血翻涌。 孱弱的气息更是一路攀升。 甚至连胸口处的剧痛都被压下。 感受着力量一点点重新回到自己体内,大头脸上并无半点欣喜,反而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没落和无力。 禁术——燃烧气海! 燃烧气血尚且还有一线存活的可能。 但燃烧气海,十死无生! 真正的一点活路都不留下。 恍惚间。 他脑海里思绪回荡。 仿佛一下回到了多年之前。 他从小就是孤儿。 刚生下就被亲生父母遗弃。 是一个讨了一辈子饭的老乞丐,从垃圾桶里发现了还在襁褓中的他,将他带在了身边。 他给自己取名孙邙。 不是故作高深。 而是因为那个老乞丐就叫老邙,至于真正的名字叫什么,他不知道,老乞丐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说自己出生在邙山。 那是个什么地方,大头从小一直就好奇,但老乞丐也说不明白。 只是拿根小木棍在地上写出那个字。 然后又擦掉。 那会大头不懂,到了长大后才明白,那是老乞丐想家了。 一直到五岁。 他又变成了孤儿。 因为那年老乞丐死了。 活活冻死的。 唯一一件厚衣服给了他。 然后从那年之后,他只能自己独自流浪。 打架、斗殴、坑蒙拐骗。 就为了一口吃的。 还是别人扔掉不要的馒头,或者是过了期的面包。 但这都算是好东西了。 大多数时候只能从饭店的那种泔水桶里捞吃的。 所以自小他就养成了狠劲。 虽然最为瘦小,但谁也抢不过他。 就算被打的一身是血,他也绝不会撒手,松开好不容易抢到的食物。 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好不容易进了方家后,签下卖身契。 终于能够吃饱了。 他总是拼了命的吃。 真的饿怕了。 记忆中饿了最久的一次,足足四天没有吃一点东西,全靠水龙头上的水度日。 最后饿的快要昏死过去。 还是个带小孩的女人,给了他一个热腾腾的包子。 里面肉馅不多。 但那却是大头人生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后来等他归来,又去了那条街,找到了那家包子铺,却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味道。 反而觉得粗粝不堪,难以下咽, 只不过习惯了吃东西不浪费的他,还是一点不剩的将它吃完。 但从那过后,他再也没有回去过。 至于那个女人他也找过,想着给她一笔钱,算是感谢她当年活命之恩。 可惜找了好久,也从未碰到。 “嘿嘿……” 想着那些画面,大头不禁有些怔住了,脸上露出一抹痴痴的傻笑。 虽然过去了好多年。 但又仿佛就在昨天。 呼—— 摇摇头吐了口浊气。 强行驱散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同时收起的还有脸上那抹笑容。 一瞬间,他那张憨厚的脸,变得冷峻无比。 加上一脸的鲜血。 让他看上去更是可怕。 站在光影交错的门后墙下,宛如一尊从战场上厮杀归来的无双悍将!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的纪宗。 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么一会的功夫。 通过秘术调息,他已经将气血恢复了五成。 最多一分钟。 他有十足的信心,能将鼓荡的气血完全压制。 至于双臂处的伤势。 无伤大雅。 至于为什么对大头下了死命令,让他以命换命,拖住陈望两分钟。 剩下的一分钟。 自然是为了自己逃命。 纪宗不是傻子,相反,他能够以一个外门弟子身份,在北漠血狼谷中,一路踩着无数同门的尸骨成为核心弟子。 甚至融合了两滴狼神精血。 可想而知他的心性手段,何等可怕。 只不过眼下有点麻烦的是。 施展秘术后,他心神被影响的厉害。 所以他才越发的不安,必须马上逃出去,找个地方闭关。 要不然万一神智彻底迷失。 他可就要步入血狼谷那些人狼的下场。 一想到那些不人不人不鬼的样子,纪宗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必须逃! 留下来只会是死路一条。 那个姓陈的小子,实力强的可怕。 能对付他的,估计也只有方家那些隐退的老不死。 在他一边调息一边思索间。 不远外。 那道高大的身影已经踏步而起。 燃烧气海,所获取的力量,让他在短时间内,几乎连破两境。 从暗劲中期,一路直奔化劲而去。 不过这种禁术所得,终极不是真正的化劲。 只能算是伪境。 但就算如此,此刻大头踏步之间,周身那股恐怖的气息,仍是让纪宗一阵心惊。 至于门外。 陈望之前一拳轰退纪宗后。 不是没想到趁他病要他命。 而是这一切变化的太快。 看似过了许久,实则从纪宗落地,然后给大头下了以命换命的死令后,也就在眨眼之间。 纵然他都没想到。 那家伙竟然真的毫不犹豫,便点燃了气海。 真是疯子! “求生得生,取死有道!” “既然你这么急着去死……那我现在就送你下地狱,或许黄泉路上还能追的上邱阳!” 冷冷扫向大头那张凶戾乖张的脸庞。 陈望眉头紧皱,目光里满是寒意,冷冷道。 “死或生天注定。” “费那么多话做什么?” 大头脸上没有半点波折起伏,仿佛一具无情的杀戮机器。 反正是死路一条。 与其婆婆妈妈,还不如通通快快战上一场。 “好好好!” 陈望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即再无半点犹豫,整个人纵身而起,浑身气息没有半点保留。 今日他就让他们知道。 伪境终究是邪魔外道。 远不是他这种一点一点修炼来的强大。 身形拧动,一拳直接朝他眉心处砸下。 出手便是死招。 眼下的他,也彻底动了杀心,打算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然后再杀了纪宗。 那家伙……以为自己藏身黑暗。 自己就找不到他么? 藏头露尾之辈! “金刚拳!” 感受着那股铺面而来的恐怖气息,大头仰头发出一声怒吼,随即也是一拳轰出。 蒲扇般的拳头上。 幽暗的金属色泽翻涌。 轰! 只是。 两拳相接。 他那道高大的身形,竟是再一次轰然倒退。 仿佛眼前那个削瘦的少年,根本就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而且,因为贯劲太过恐怖。 大头鞋底划过,竟是硬生生在地上犁出两条深深的沟壑。 这一次,陈望没给他半点喘息之机。 一拳轰退他的刹那。 整个人再次暴掠而出。 以大头为中心的黑暗中,瞬间出现了无数道残影。 每一道影子,都是五指紧握,狂风骤雨般的拳劲将他整个人彻底笼罩! 第239章 放心我会送你去死! 嘭嘭嘭! 原本漆黑寂静的大厅内。 就像是下起了一场破天的大雨。 不…… 再怎么样的雨,也难以造成如此恐怖的动静。 更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地动。 声浪一重接着一重,几乎没有半点间隔。 饶是纪宗,此刻望着那边的情景,也是忍不住瞠目结舌。 额头上青筋暴起,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更是浮现出一抹难以遮掩的惊恐难安。 呼—— 不知道多久后。 狂风暴雨般的攻势终于停下。 陈望飘然落地,先是长长吐了口浊气,而后拍了拍双手。 即便肉身强大到惊人。 但此刻借着外面走廊里传来的微弱光线,低头看去。 手背竟然都打红了。 指骨间更是残留着一抹鲜血。 当然不是他的。 而是大头。 咚! 在他结束厮杀时。 身前不远外那道魁梧高大的身影,也是推金山倒玉柱一般轰然倒下。 双膝跪倒在地。 地面上烟尘四起。 整个人就像是一只被打破的血袋。 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脑袋低垂,目光灰败无光,血水从口鼻里不断涌出,吧嗒吧嗒的从嘴角滴落。 之前还汹涌如潮的气息。 此刻却是孱弱的犹如一条小溪,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退。 死亡的阴影已经降临! 不过,眼下的大头,脸上却没有太多之前的恐惧。 即便双臂、双腿,肋骨、肩骨,被陈望尽数打破拆断,仿佛经历了一场炼狱的煎熬。 但他却仍是一声不吭。 似乎是已经痛到了极致,反而没有了太多感觉。 不过,只有大头才知道。 此刻的他,并非没有痛觉,纯粹是因为过于震撼而恍然失神。 刚才点燃气海的一刹那。 那股游荡周身,磅礴如潮的气息,所带来的恐怖力量,令他深深着迷,那是他从未体验到过的。 本以为。 纵然只是伪境。 敌不过真正的化劲高手。 拖个几分钟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真正交手了他才知道,化劲和伪境之间,有着何等惊人的差距。 大到让他绝望! 大头有总算领悟了陈望刚才那句话的深意。 “伪境终究只是邪魔外道。” “不足为虑!” 一想到这,大头那张满是伤痕鲜血的脸上,就忍不住浮现出一抹浓浓的苦涩。 那终究不是属于自己的力量。 昙花一现不说。 最让他难以置信的是。 就算拥有那等力量,却依旧不是陈望的对手。 甚至全程都是一边倒的碾压。 打的喘不过气。 完全没有还手的余地。 别说伤到对方,连衣角都没触碰到。 这…… 大头艰难的抬起头。 望向不远外。 陈望负手而立,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他就站在光影之间。 他视线模糊无比,就算瞪大眼睛,也很难看清他此刻的样子。 只有一双眸子澄澈。 犹如两口深山中的古潭。 静谧而神秘,深不见底! 两人平静的对视着,看不出太多其他的情绪。 见状,大头内心更是惊叹,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姓陈的少年实力究竟有多么可怕。 “可惜……” 沉默了片刻。 大头全部的心绪,最终化作简短的两个字。 “是挺可惜。” 陈望难得回应了一句。 三人当中。 纪宗无疑是最强的那一个,无论自身实力、境界亦或是心性手段。 就是单纯拼狠。 他也是属于那种狠到骨子里的那种人。 至于邱阳,交手的时间太短。 更像是一个充当炮灰的小角色。 不过,修行了北斗无相功的陈望,相人之术极为高超。 即便掩饰的再好,也难以逃过他的眼睛。 邱阳脸尖、眼睛狭长,鹰钩鼻。 尤其是一双眼神。 仿佛蒙上了一层雾光。 这种面相的人,往往生性凉薄冷漠,外人永远无法能够走近他们的内心。 而且,在他们眼里只有两种人。 要么能杀,要么能够利用。 极致的漠视主义者。 但大头不同,这个高大魁梧的家伙,看似凶猛狠戾,实则还有一点人性在。 算是三个人里头,唯一还有点救的那个。 而且。 这等无双猛将。 就这么杀了实在浪费。 若是放到手底下,便能完美补上袁树和崔照的空缺。 只可惜。 从进入方家的那一刻起。 他所有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连命都是如此。 “可曾后悔?” 陈望目光平静的看向他。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头身上的气机,如同闸口泄水一般迅速减退。 最多再有一两分钟。 他的意识就会彻底消散。 死亡降临,大罗神仙难救。 “后悔?” “或许吧……” 大头摇头一笑。 只是张了张口,嘴角便再次呕出一大滩鲜血,但他却毫不在意。 说不后悔肯定是假的。 却不是后悔,与陈望交手,兵败被杀。 毕竟多少武者一辈子恐怕也难得到这样一次机会。 他只是懊恼自己为何不能多支撑一段时间。 从而这么草草结束。 还有后悔于去听纪宗的命令。 后者的想法,他当然懂得,无非就是用自己的命,为他换取逃走活命的机会。 早知道,刚才在那股伪境的加持下。 就该一拳轰杀了他。 大家都是死士,凭什么你就该高高在上? 至于方家,大头反而没有太多的想法。 当年走投无路,差点饿死街头,要不是那些人出现拉了自己一把,恐怕早就死了。 你给我一口饭吃。 我替你卖命。 仅此而已! “有什么遗言,告诉我,有机会我替你做成。” 简单两句话。 就像是一把催命刀。 瞬间让他气息更是孱弱,整个人摇摇欲坠,连跪地的动作都无法支撑。 脸上的鲜血下。 是一抹如同金纸的惨白。 “遗言……” 这两个字似乎触动了他的内心。 大头艰难的抬起头。 “求……求你帮我做两件事。” “哪两件?” 陈望轻轻吐出一句话。 说话间。 眼角余光忽然瞥了一眼大厅深处。 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实际上气机一直锁定着纪宗。 他以为借着黑暗隐藏身形,就能浑水摸鱼,逃出生天? 只能说他未免也太过天真! “第一,我死后,求你将我的骨灰带去邙山,随便找个地方撒掉。” 当年捡到他,将他养大成人的老乞丐死去。 临终前唯一留下的遗言。 就是让大头有机会,把他葬回邙山。 那是他的故乡! 而那时他才五岁,根本无力做到,是在街头给人磕头,最终才凑足了钱,将老乞丐送去火化。 而装着他骨灰的坛子。 被他藏在了一处桥洞底下。 一直好多年后,等他回到方家做死士,终于有了能力的他,第一件事就是从那座桥洞下,取走了老乞丐的骨灰。 然后不远千里送到了邙山脚下。 如今。 他终于也要去见老乞丐了。 说话间。 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满是希冀以及渴求。 “好。” 邙山么? 陈望脑海里浮现出一座山陵。 太行与邙山之间相隔并不算远。 他虽然未曾去过。 不过在山上时,倒是听三位师娘说过不少次。 等有机会回药王谷。 顺路将他带回。 也不算一件难事。 陈望点了点头,而后又淡淡问道。 “还有呢?” “还有一件……” 大头这会意识已经渐渐迷失。 每说一个字都艰难无比。 整个人更是处于极度的痛苦中。 但他还在咬牙支撑着,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替我……杀了纪宗!” 轰! 这几个字似乎耗尽了他剩下的全部气血精力。 宗字落下。 他也再承受不住,脑袋一垂,整个人轰然倒下,躺倒在血泊中。 一双眼睛瞪大。 明明早都已经暗淡无光。 临死前却又似乎见到了什么,演的 人已经毫无气息。 但一张脸上毫无痛苦。 反而透着一抹浓浓的欣喜以及……解脱! “好。” “我也答应你!” 目光落在那张凶戾尽去,只剩下憨态忠厚的脸庞上,陈望平静无比的回应道。 “杀了我?” 大厅深处。 黑暗中。 骤然传出一道愤怒至极的声音。 刚才大头的声音虽然微不可闻。 但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这种暗劲巅峰武者的耳朵。 尤其是那几个字里。 透着的那股冲天恨意。 就像是一道雷霆,在纪宗脑海中炸开。 还在拼命调戏恢复中的他。 满脸的不敢置信。 孙邙竟敢以下犯上? 要让那个姓陈的杀了自己? “狗一样的东西,也敢胡乱妄言杀我?” “还想要送骨灰回邙山,我告诉你。” “做梦!!” “今天只要我能逃出生天,我会亲自前往一趟邙山,不但要将你的骨灰盒挖出,还要将那个老乞丐的坛子打碎。” 本来都好不容易,短暂压下了施展秘术所带来的影响。 但大头临死前那句话。 如同石破天惊。 一下打破了他重新建立起的心理防线。 要是那个姓陈的这么说也就罢了。 毕竟实力的差距摆在那。 但大头一个蝼蚁,有什么资格? 让他去死,那是他的荣幸! 此刻的他双眼血红,气息粗重,显然是愤怒到了极点。 恨不得在他尸体上砍下个千八百刀。 不然都难以抵消他心头大恨! “逃出生天?” 光影之下。 陈望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目光从大头身上收回,转而望向黑暗深处。 上一刻还静如止水的双眸,一瞬间变得凌厉无比。 其中浮现的杀气。 浓郁的如同实质化一般。 “放心,你绝对没有这个机会。” “我会亲手拧下你的脑袋,替他完成遗愿!” 第240章 我说过你走不了 该死! 听到陈望这话。 纪宗整个人如同被当头泼了一盆刺骨的冷水。 原本躁动的心思,瞬间寸寸凉了下去。 他行事最为沉稳,任何时候,保持绝对的冷静。 再加上脑子活泛手段凶狠。 从不拖泥带水。 这也是为何,当初会被方无相一眼看中的缘故。 但从施展了血狼谷秘术后。 他的心智便深受影响。 几乎丧失了大半的理智。 平日最大的优势荡然无存。 先前被打伤的刹那。 就想到了让大头以命换命,拖住陈望脚步的点子。 这个招数可以说阴狠毒辣到了极点。 毕竟那个时候大头虽然气若游丝。 但暗劲武者,远比想象的强大。 只要能坚持到吞下吊命宝药,绝对还有一线机会。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绝不能强行运气。 但纪宗为了给自己争取恢复的时机,竟是无所不用其极,不但强行逼迫他出手,甚至是点燃气海那等十死无生的禁术。 不说生机活路。 那么做,只会催化死亡的来临。 而他藏身黑暗中,借此机会调息恢复,确实是当下最好的法子。 只要纪宗忍住不动。 或许还有机会。 可惜…… 大头孙邙临死前的那番话。 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 再没能稳住的心神,也将自己的后路给堵死。 此刻的他,脸色铁青,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 该隐忍的时候强行出头。 气倒是出了。 但接下来……怕是自己的命也要搭进去了。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纪宗拼命的想要稳住情绪,但凶险当头,事关生死,他心底反而越来越乱。 无奈之下。 纪宗眼底闪过一抹狠戾。 竟是刷的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刀,然后狠狠刺进大腿上。 噗—— 一缕猩红的血水,随着刀口涌出。 同时而来的。 还有一阵钻心的剧痛。 换做寻常人,这样的刀伤怕是要疼到昏死过去,但纪宗却是咬紧牙关,硬生生一声不吭。 在那股剧痛刺激下。 他脑子里混乱无章的思绪,一下平静下来。 眼下摆在他面前的是两条路。 第一,不惜生死,以命换命。 但这么做,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步入邱阳和孙邙的后路。 至于第二点。 他下意识抬头,目光穿过破碎的玻璃门洞,望向走廊对面。 隐约还能看见两道身影。 那两个女人…… 和眼前这个姓陈的是什么关系。 他暂时还不清楚。 因为来中海的时间太短,他只查到了苏清影公司所在,至于和她相关联的人,倒是没有深究。 毕竟,这一趟最重要的不是别的。 而是秘密调查少主方修齐失踪一事。 既然少主到中海是为了她。 那抓走苏清影,找个地方审讯就是,到时候自然会有更多的线索。 本以为三个暗劲武者。 抓一个女人就是手到擒来。 但谁也没料到,中途竟然杀出来一尊魔神! 而这个姓陈的如此在意那两个女人。 必然与她们之间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只要自己打破那扇门,到时候用那两个女人作为要挟,离开或许并不是没有可能! 想到这,纪宗心头不禁一动。 这算是他眼下如此绝境中,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法子。 至于之前想的借着孙邙那个废物拖住脚步,强行逃走的念头。 此刻早已经烟消云散。 在一个化劲武者面前,这么容易就逃出生天。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更何况,眼前这一位,短短几分钟时间,已经连杀两人。 而那两个。 无论邱阳还是孙邙。 刨除对他们的其他情绪,这两人绝非弱者。 甚至就算放在整个方家。 也算的上绝对的强者! 暗劲啊。 多少人一辈子都无法踏足的境界。 方家那等底蕴深厚的世家,虽然豢养了数十个死士,但暗劲武者也寥寥无几。 一双手数的过来。 可以预见的是。 今晚就算自己侥幸逃脱一条性命。 方家的实力也会因此大受打击。 接连损失两个……不对,三个暗劲武者,底蕴再深也经不起。 至于为什么是三个。 少主方修齐身边的老俞,如今也下落不明。 在方无相面前。 他不敢说。 但私底下他们猜测,人大概率也没了。 毕竟除非死士死了。 主人才会走到那一步。 更何况,老俞可是和他一个境界,暗劲巅峰,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化劲的武者。 难以想象。 区区一个中海,究竟藏了多少怪物。 眼前这个姓陈的,不过十七八岁,竟然就越过了大龙门。 这等天赋,就算放在那种传承千年的大宗之内,也算得上是绝世天骄了! 胡思乱想间。 纪宗心头忽然一顿。 仿佛有只手猛地死死扼住了他的心脏。 少主、苏清影、老俞、姓陈的。 这几个名字放到一起。 很难不让他联想到些什么。 会不会……幕后真凶就是眼前这个陈望? 这念头一起。 纪宗眼角忍不住狠狠一跳,下意识从走廊外那间办公室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大厅门口处。 只是…… 视线挪过去。 光影下。 却没有了那道年轻到过分的身影。 “嗯?” 刹那间,纪宗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朝后暴退而去。 可惜! 还未来得及掠出几步。 身后茫茫黑夜中,一只温润如玉的手忽然拍了过来。 轻飘飘一下。 仿佛一道微风拂面。 但感受着那道微弱的破空声,纪宗脸色却是骤然剧变,浑身紧绷,右脚在地上重重踏下,强行让身形停下。 随后整个人更是一个闪动。 往左逃去。 一切发生在眨眼间。 只是…… 陈望怎么可能让他这么轻松避开? 化劲又被称作黏劲。 气机锁定下,除非是同境或者更高境界的武者,否则化劲之下,皆是蝼蚁。 嘭! 那只手没有半点偏移。 一掌拍落在纪宗背心上。 只听见一阵骨爆声响起,还未来得及松口气的他,就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抛出。 陈望从黑暗中走出,脸上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冷漠。 眉心之间,杀气深重。 一步踏了出去。 下一刻,整个人再度融入黑暗,消失不见。 纪宗以为凭着血狼谷的功法,完美契合黑暗,殊不知,陈望才是真正的暗夜行者。 这就是一场猎人与猎物之间的游戏。 只不过。 游戏能够存档。 这场游戏,却只会以死亡为结局。 纪宗耳边风声呼啸。 视线里一片黑暗。 但强烈的失重感以及身后脊骨上传出的剧痛,让他极度不安。 眼下,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赶紧落地。 这座大厅,在刚才调息恢复的时间里,他已经认真观察过。 能够躲避的地方很多。 只要落地,他就可以凭借那些阻碍,来一场游猎之战。 但…… 人还没有落下。 黑暗中,一道身影再次闪过。 此刻的陈望就像是民间传闻中的夜游神,在黑夜之间任意穿行。 看着身前那道离地不到半米。 脸上写满恐惧不安的身影。 他五指紧握,一拳狠狠轰向纪宗的腹部。 嘭嘭嘭! 一阵狂风骤雨般的攻势。 整个大厅里只听得到嘭嘭不绝的巨响。 那是拳头落在纪宗身上,一寸寸打碎他周身筋骨发出的动静。 偏偏。 没有支撑点的他。 连还手都成了奢望。 就像是一只沙袋,只能眼睁睁,满脸绝望的看着陈望一拳一拳打在自己身上。 此刻。 在他眼底。 那个姓陈的简直就是个魔鬼。 “我说过,你走不出这里。” 一拳轰在纪宗右臂上。 令人头皮发麻的爆裂声中。 纪宗顿时发出一道野兽般的惨叫,只见他整只手臂呈现出一个难以想象的角度,向后方垂落下去。 陈望止步,仍旧面无表情。 “有本事……来一场堂堂正正的战斗厮杀。” 纪宗终于落地。 此刻的他满身鲜血,但仍是咬着牙,愤怒的咆哮道。 从第一次进野狼谷开始。 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憋屈过。 “堂堂正正?” “笑话!” “来绑架我老婆的时候,怎么不说手段下作?” 第241章 本事不大屁事不少 “老婆?” “办公室那个姓苏的女人……是你老婆?” 纪宗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 瞳孔一下放大。 满脸的不敢置信。 少主方修齐暗暗惦记了那么多的女人。 竟然早就被眼前这个少年捷足先登了? 他要知道知道,怕是要被活活气死吧。 还有! 纪宗脑子转的飞快。 脑海里千丝万缕的疑惑,忽然间,一下理清了过来。 难怪自己一行三人出现在此地。 会引起这个姓陈的如此愤怒。 身上爆发的杀气,更是他生平仅见。 纵然是血狼谷那些杀人不眨眼,号称以杀止杀的长老,身上的杀机,在陈望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这也正常。 自己的女人被绑。 心中必然是滔天的怒火,恨不能将凶手虐杀千百次。 只是。 纪宗不明白的是。 从这两天到中海查到的消息看。 几乎全部都指向,苏清影孤傲高冷,是中海商界一颗冉冉升起,令人眩目的星辰。 仰慕她的男人能够从吴淞江头排到江尾。 但至今从无一人,能够真正俘获这个女人的芳心。 为什么眼下却突然冒出来一个老公? 偏偏无论实力、长相,还是心性手段,都可以算的上举世无双。 纵然是在天骄如云的望京帝都。 那些高高在上的世家子。 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虽然是生死对手。 但纪宗心底对陈望的评价,却是高得惊人。 要是他出身方家。 哪还有方修齐什么事? 更别说这段时间,在暗中鼓动闹事,试图争夺少主之位的那些少爷公子。 实在难以想象。 区区一个中海小城,也不知道是哪个隐世家族,才能培养出来如此盖世人物! 纪宗心中凛然。 面对陈望的冷声质问,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没什么好说的。 成王败寇,自古皆然。 更何况,在其位谋其事,从一开始双方便站在对立面。 他奉的是家主方无相之命。 就八个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此行中海若是查不到少主方修齐的踪迹下落,返回望京,他们三人也逃不过严惩刑罚的下场。 所以,厮杀生死是唯一的结果。 难道还能握手言和? “不说话。” “我就当你默认了。” 陈望目光如刀,狠狠扫过纪宗那张脸。 尤其是左边那条从中断开的眉头。 这等面相之人,最是凶狠残忍,而且行事从无顾忌,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不过,在杀你之前,我允许你自报家门!” 闻言。 纪宗眉头一挑。 神色间的愤怒尽数收敛,转而露出一抹郑重。 艰难的抬起双手抱拳。 “血狼谷!” “江湖人称断眉人纪宗!” 这几个字,似乎是他莫大的骄傲,声音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傲气。 “血狼谷?” 陈望抬眸,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 而今虽是末法时代。 武道宗门隐世不出。 但天底下的大宗也是屈指可数。 这三个字于他有些陌生。 见此情形,纪宗脸色不禁有些难看。 血狼谷在北漠,甚至整个北方武道界中,都是名声赫赫。 只不过这种名气,并非来自于宗门实力底蕴。 而是血狼谷的行事风格。 歹毒凶狠,不死不休! 尤其是那些下山的门人,隔三岔五就会在江湖上掀起一阵腥风血雨,闹得人心惶惶。 第242章 最强功法不过如此 “总算有点意思了。” 感受着大厅四周,骤然充斥而起的冲天凶煞之气。 陈望那双犹如古井般的眸子里。 终于浮现出一丝波动。 无论邱阳还是大头。 两人虽然都是暗劲修为,但两场厮杀,皆是在转瞬之间结束。 连让他动用全力的机会都没有。 而今。 将血狼谷禁术催动到极致的纪宗,硬生生化形为一头野兽。 几乎再看不出半点人的痕迹。 碧绿妖异的双眸。 泛着寒芒的狼牙。 粗壮的四肢身躯。 以及浑身上下那股野兽的凶戾,让人不禁望而生畏。 要是被普通人看到。 怕是会被活活吓到昏厥过去。 但此刻与之相距不到三米的陈望,除了一开始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外,眼下只是带着好奇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那头血狼。 世上竟有如此诡异的功夫。 这几乎和民间传闻中的妖法都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 一想到纪宗出身北漠荒原。 似乎一下也就正常了不少。 北漠、湘西、南疆、东海之外。 这些地方,无一例外,因为远离人烟,而且自古以来就偏居一隅,与武道界相隔甚远。 久而久之。 邪魔外道自然滋生。 今日所遇到的三人里。 也就大头孙邙稍微正常点。 邱阳虽然被一招瞬杀,但他身上的气机却是瞒不过陈望的查探。 虫蛊遗毒。 邪异血腥。 而他身为药王谷传人,最是看不得那些虫孑妖邪之物肆虐杀人。 所以,邱阳才会死的那么迅速。 一名盛怒之下的化劲武者。 就算只是施展五成力道,也不是一个暗劲初期的他能够抵挡。 邱阳那小子反应还算快速了。 要不然只会死的更惨。 可惜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机会施展出五毒门那些诡异手段。 与他相同的是纪宗。 眼看邱阳身死。 他行事也是凌厉,竟是毫不犹豫就施展血狼谷禁术。 要知道,当初他下山时,可是被师傅与谷主等人反复叮嘱,绝不可贸然动用。 禁术之所以被称之为禁术。 就是因为它不可掌控。 一旦次数过多。 狼祖精血融合的越多,人也会陷入的越深,直到被彻底反噬。 只能沦为一头失去理智的野兽。 就像是血狼谷后山,那些被镇在牢狱中的前辈。 这种还是好的。 更有甚者,当场身死,再无半点回转的可能。 但邱阳被瞬杀的情形。 深深刺激到了纪宗。 而使他根本顾不上太多,一出手便是血狼谷最强传承功法。 若说之前他还有所保留。 眼下真正面临生死时,他竟是再次动用了凝血化形秘法,而且施展到了极致。 完全摒弃了人的身形举止。 纵然是陈望,也很难从身前不远外,那头半人多高,浑身黑白相间的毫毛,以及龇牙咧嘴、妖异眼眸的怪物中,看出半点纪宗的样子。 “呜嗷——” 就在他打量时。 那头血狼却是忍耐不住,仰头一声长啸。 恐怖的咆哮,化作滚滚声浪,朝四周席卷而出。 刹那间,大厅地面上积落的灰尘顿时四起,而后那股余势不减,竟是将靠江那一面的玻璃幕墙都震的七零八碎。 也幸好是半夜。 江岸集团楼下又是一片圈起的空地。 满是灌木杂草。 就算白天也很少会有人过去。 玻璃碎片滑从夜空滑落。 足足好一会后。 楼下才隐约传来嘭的一阵落地破碎声。 借着烟尘四起,四周又有浓郁的黑夜遮掩,纪宗所化的血狼,犹如一道闪电,朝着陈望所在直奔而去。 双爪如同利刃。 泛着一抹妖异的幽芒,一看就知道染了剧毒。 还未临近,空气中便弥漫起一股令人胆寒的血腥味道。 纪宗很清楚。 以他如今的境界,无法支撑禁术太久时间。 就如之前大头孙邙点燃气海,看似转瞬间一下连越两级,达到了化劲层次。 实际上所能维持的时间短的可怜。 而且比起真正的化劲,中间的差距大的惊人。 也正是因为如此。 才越发要速战速决。 在最短的时间内,要么解决掉对方,要么拦住对手,给自己争取活下来的机会。 要不然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又为了什么? 只是打一架的话,简直就是脑子进了水。 虽然江湖上将他们这些血狼谷的门人弟子称之为疯子。 但实际上,纪宗怎么可能真的没脑子? 他是老江湖了。 对于局势的判断极其清楚。 只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遇到实力低微,或者同境武者,下手狠戾,不死不休。 但要是碰到那种狠茬子。 要么放下狠话仓皇逃离,伺机等待事后报复。 要么直接喊来同门师兄弟围攻厮杀。 与其说他们是帮疯子。 还不如说是一群和毫无下限的狠人。 刷—— 黑暗中。 一阵破空声起。 随即无数道寒芒在四周浮现。 纪宗的速度快到可怕。 单凭肉眼根本无法锁定他的所在。 但见此情形,陈望只是眸光一凛,而后随意无比的朝身前漆黑的半空中一拳轰出。 嘭! 下一刻。 汹涌的拳劲下。 一道身影踉跄跌落。 竟是被他这一拳强行逼出。 “找到你了!” 陈望眉头一挑,嘴角冷笑浮现,转而一步掠出,几乎是出现在了那头血狼身边。 纵身而起。 一记膝撞狠狠砸向纪宗背脊处。 打断了他的脊骨。 纵然就是一头真正的血狼,北漠荒原里霸主级别的凶兽,也要当场毙命! 纪宗显然也深知这点。 被强行从黑暗中逼出后。 没有半点犹豫,那双粗壮的后肢骤然发力,庞大的血狼再次化作一道残影避开。 轰! 陈望落地。 膝撞带起的恐怖劲道。 差点将楼层地面都打破。 但化劲之所以称之为化劲,便是因为他们已经能够随意掌握贯通周身的暗劲。 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恐怖的劲道瞬间收起卸去。 除却嘭的一声巨响外,就只有周身席卷而起的烟尘。 不远外。 堪堪避开重击的纪宗,猛然回头。 一张尖长的脸上,满是拟人化的后怕和畏惧。 “放心。” “我说过你逃不掉。” “那就一定会死!” 陈望缓缓抬头,一双眸子平静如水,偏偏又透着一股冲天的杀意。 说话间。 第243章 杀人者,药王谷陈望! 陈望一字一句。 就如刀子狠狠扎进纪宗胸膛。 瞬息间,他一双眼睛里便涌起无数血丝,猩红如血。 但他却不敢动。 是的。 他不敢! 他还想逃脱留下一条命返回望京,继续背靠方家那株大树好乘凉。 横行霸市,欺男凌女。 继续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活着。 一旦步入邱阳和大头的后尘,再好的花花世界也将和他无关。 何况纪宗有野心。 当初家主方无相亲口答应过自己。 只要他成功突破化劲。 便解除他和方家的死士契约,赐下方姓,待遇几乎和方家外族一样。 那是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这么多年拼死,而今眼看与化劲只有一窗之隔,他又怎么能甘心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在这里? “果然!” “就是个没种的废物。” “丢了骨气,失去了勇猛精进的锐气,就算给你再多时间,这辈子也休想破境。” 陈望嗤的一声冷笑。 再也懒得耽误。 多说无益。 陈望眼底杀气再次浮现。 “镇狱劲!” 薄唇间轻轻吐出三个字。 就像是口含天宪一般。 纪宗刚察觉到凶险不对,顾不上身上的断骨剧痛,纵身跃起,就要故技重施再次逃离避开时。 但下一秒。 他脸上便露出一抹不敢置信以及……浓浓的绝望。 黑暗中,仿佛不知道何时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 无论他如何挣扎。 都无法打破那道壁垒。 甚至,纪宗能明显察觉到,四周那道无形的墙正在不断收紧。 “不……”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自己被镇压在其中,粉身碎骨的一幕。 纪宗那张尖长的狼脸上瞬间写满了恐惧。 这等妖功。 他行走江湖多年,根本闻所未闻。 要知道化劲武者他并非没有见过。 当年在血狼谷。 他踩着无数同门尸骨,成为核心弟子,就被谷中一位化劲长老看中。 因为他的天赋。 尤其是行事风格和手段,深得长老之意。 闭关多年,不收弟子的他,魄力亲自将纪宗收入门下。 不仅是他师傅。 血狼谷主也是化劲,而且在那个境界浸淫了多年,实力深不见底。 但就算如此。 纪宗也从未在他们身上见到过如此诡异的功法。 口含天宪。 一言定人生死? 这哪是武道功法,简直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术! 但此刻性命都在一线之间。 纪宗哪敢多想。 一声怒啸,吼声如雷,原本只有半人多高的狼躯,竟是在眨眼间再次疯涨。 身躯、四肢,甚至是身上的狼毫。 都在眨眼间拔高了数倍不止。 抬起足足有人腿粗的前肢,拼命抵住左右两侧,试图想要将身外那道无形的气墙撑开。 只是…… 这又怎么可能? 搬山劲,移山倒海,镇狱劲,镇压妖魔。 就是上古妖魔也能一力镇压。 陈望也是听大师娘说起过一次,据说是药王谷传下来,至于是否真实,那就无从考究了。 他心里是存疑的。 毕竟怎么说药王谷也不过千年传承。 难不成那个时代,还有上古妖魔? 陈望四下腹诽猜测,大概率是以讹传讹。 但不管如何,镇狱劲,也不是区区一个暗劲武者就能打破的。 “凝!” 转眼间。 陈望已经出现在了纪宗身外。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半米距离。 但此刻,这短短半米却仿佛天堑一般。 他神色平静,风轻云淡。 但半米之隔处的纪宗,却在承受着无异于炼狱般的痛苦。 饶是他为了活下去。 先是施展禁术,眼下更是将那两滴狼神精血,彻底融入自身血脉当中,突破禁锢,强行化形返祖。 但……仍旧无济于事。 那道无形的墙还在收拢。 甚至随着陈望一字落下,速度变得更为惊人,快得让人难以想象。 咔嚓—— 重力犹如山崩。 一道清脆的骨爆声响起。 纪宗那张尖长的狼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下意识低头看向一双前肢。 原本粗壮凶狠的手臂,竟是呈现出一个令人头皮发麻的弯曲。 断了! 血狼全身上下最为锋利的武器。 一是狼牙,第二就是狼爪。 所以北漠荒原上的土著,猎杀血狼时。 若是没有足够的把握,一箭从左耳射进,贯穿脑骨后再从右耳射出。 或者遭遇血狼袭击,不得已近身厮杀时。 为了最大程度保住狼皮,他们都会选择率先斩断血狼的爪子。 要知道。 一张完整的血狼皮子,价格高到难以想象。 眼下,他化形过后,最大的依仗也是来源于此。 只可惜。 比千锤百炼的刀兵更为锋利的狼爪,在这场生死厮杀中,却几乎没有派上任何用场。 这个姓陈的妖孽。 所拥有的手段,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繁杂多变。 嘶—— 断爪之痛。 十指连心。 虽然化形成了一头血狼,但纪宗终究不是真正的畜生。 他比任何时候都能清楚的感受到那股剧痛。 与之相比,先前被陈望一记鞭腿踢碎腰骨的痛苦,又算得了什么? 如今才是真正的痛入骨髓。 冷汗如雨,瞬间将一身狼毛打湿,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但即便如此痛苦。 和死亡的威胁相比,孰轻孰重,纪宗还是分得清的。 他也是个狠人。 纵然痛的浑身都在发抖,双手俱断的情况下,仍是狠狠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 嘭嘭嘭! 犹如鼓点般的撞动声嘭嘭不绝。 很快,纪宗化形的血狼,浑身上下就撞的血肉模糊,森森白骨都清晰的露在外面。 但它却毫不在意。 咧着的獠牙间,充斥着一抹令人心悸的疯狂。 一双眼中鲜血如注。 但其中本来都已经渐渐黯淡下去的凶光,也是再次炽烈大作。 看的人心惊胆寒。 只是陈望不是普通人,面对这一幕,他神色间非但见不到半点慌乱不安和恐惧。 脸色反而越发冷漠。 纪宗此举,只会让他死的更快。 可惜,他太过惜命,反倒成了自己葬身此地的导火索。 要是从一开始。 他们三人便不计代价的联手厮杀。 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毕竟三个暗劲武夫,拼死之下,不说将他重伤,但逃走还是有可能的。 世上没有后悔药。 留给纪宗的也只有一条路。 那就是死! 他必须得死,让他逃回望京,以方家的秉性,一定会裹挟盛怒而来,如今的他势力根基还是太过浅显。 黑龙帮人倒是不少。 但都是些普通人,恐吓下底层小民还有点用。 面对古武者,再多的人命都不够填。 至于宁家,这些时间里,虽然有他教导,但也仅有宁柔和宁河图两人有了无限接近武者的实力,其他人不堪一击。 更别说。 他还有苏家的掣肘。 除非回去药王谷,请师娘下山。 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陈望绝不会这么做。 当初下山时,大师娘白如霜便闭了死关,打算潜心冲击罡劲。 二师娘要坐镇药王谷,三师娘不修武道。 所以,就算遇到天大的麻烦,他也打算一肩挑起。 是以斩草除根。 将方家派来中海的触手尽数斩断,才是眼下最好的计策。 方家是势大。 但却远远没有到一手遮天的地步。 只要将他杀的胆寒,杀的他方家无人可派。 到那一日,就算陈望没有亲自去望京覆灭方家,自然也有无数踩狼虎豹,会一拥而上,将方家蚕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最关键的是。 从他们做出绑架苏清影的计划时。 在他眼底,他们就已经全部都是死人。 大头孙邙也不例外。 对他承诺的遗言,不是动了恻隐之心,纯粹只是欣赏那个傻大个身上无双战将的气势。 更多的是无法将他揽入麾下的遗憾。 而这远远不是放过他,留他一条生路的理由。 在陈望心底,除了老头子、三位师娘以及苏清影、苏灵溪两个老婆,能够豁出性命外,其他人全都可有可无。 更别说一个站在对立面的敌人。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从正式踏入武道修行的那天起。 这句话就被刻入了骨子里。 轰—— 就在他脑海中思绪涌动时。 耳边骤然传来一道轰鸣。 凝神看去。 镇狱劲凝聚的牢狱,已经彻底闭合,将纪宗化形的血狼彻底困住。 无穷无尽的力道,还在汹涌而起。 血肉、经脉、骨骼…… 一点点被折断、打破、然后碾碎。 “不!” “不可能的,我纪宗……怎么会就这样死掉?” 下山初入江湖。 便一人独杀三名同境武者,纵然左边眉心差点都被斩断,也一步不退。 因而得到断眉人的名号。 他可是注定要踏入化劲,解除死士契约,成为大人物的啊。 怎么可能就这么死在一个十七八岁的无名小辈手中。 不明不白不甘心! “你……到底是谁?” 无形的镇狱劲,已然将他的血肉脱去大半,几乎只剩下一道血淋淋的白骨。 已然感受到死亡临近的纪宗。 费尽全身力气。 瞪大那双碧绿的眼睛,嘶哑着嗓子怒吼道。 “想知道?” 看着身前那具血人。 陈望嘴角闪过一丝嘲弄。 “求……求你告诉我,让我纪宗好歹死个明白!” 纪宗目露愤怒,但最终还是被他压下。 如此年轻,却拥有这等恐怖的天赋和手段。 绝不应该是籍籍无名的小人物。 但偏偏…… 无论他怎么思索回忆。 印象中,江湖上也从未听过一个叫陈望的名字。 此刻的他,已经放弃了挣扎,纪宗也明白,死亡不可避免。 他只是想要知道。 杀他的人究竟是谁? “既然这么强烈,告诉你也无妨。” 陈望已经能够感受到他身上浓重的死气。 顶多半分钟。 不,可能随时就会死去。 “记住了!” “杀你者,药王谷陈望!” 陈望声音平淡,却又仿佛蕴藏着石破天惊。 “另外,为了让你死的更心甘情愿,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方修齐,就是你此行要找的方家少主,要是我亲手所杀!” “这……” 听到这番话。 纪宗猛然瞪大眼睛。 似乎心底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但很快…… 他眼底的震惊又渐渐散去,变得释然。 “早就该想到的。” 纪宗心中暗暗叹了口气。 随即,无尽的黑暗降临,死亡的气息彻底笼罩。 他人再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气绝而亡! 第244章 真阳血脉、玄阴之体 “杀人者。” “陈望!” 简短五个字。 却是胜过一切刀光剑影。 仿佛石破天惊一般。 闷了一夜的天穹,忽然咔嚓一声,雷声滚滚,电蛇穿行云雾之间。 让本已经陷入沉寂的城市。 恍惚间仿佛成了人间魔域。 随后。 一场瓢泼大雨更是席卷而至。 雨水在呼啸的江风中,从之前那些破碎的窗口中,噼里啪啦的灌洒进来。 电闪雷鸣。 也将漆黑的大厅时而照的惨白通亮。 陈望负手而立,那张脸庞上,比起之前的冷峻,平静了许多。 借着外面的电光。 他目光落在身前不远外。 随着纪宗彻底气绝身亡,镇狱劲也被他收起。 只剩下一具血肉模糊的尸骨。 隐隐还能从那张满是狼毫的脸上,看到几分释然,但更多的却是不甘。 尤其是那双瞪大的眼睛。 更是写满了不甘。 药王谷。 他当然听过。 天底下数得上号的隐世宗门。 但它之所以名声在外。 却不是因为武学传承。 而是医道之术。 何其可笑? 纵横江湖二十年。 双手沾满人命鲜血的断眉人纪宗,竟然死在了一个药王谷的门人手上。 这小子不去学着怎么针灸治病。 反而一身炼体手段。 比血狼谷的疯子行事更为狠厉。 这让他上哪说理去? 传出去估计都没几个人相信。 “死不足惜!” 看到这一幕。 陈望不禁嗤的一声冷哼。 大头还能说是胁迫。 但纪宗此人,却是真正的无可救药。 到死都没有半点反悔。 看他这幅模样,显然没有把药王谷放在眼底。 井底之蛙、鼠目寸光。 好歹跑了那么多年的江湖,竟然不明白一个道理。 那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真当方家是一手遮天的王侯世家,他们这些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人家手上的刀,不对,说是手中刀都过于抬举了。 不过是豢养的几个家奴。 一言就能决定生死。 纪宗竟然天真的以为,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和真正的方家嫡系一样。 成为人上人。 那种世家,规矩何等森严。 何况,连方曦那种没长大的小姑娘都懂的道理。 纪宗反而心存念想。 真是无知幼稚到可怜。 就算有过先例,侥幸破了化劲,被接触死士契约,赐下方姓的死士前辈。 但对方家人而言。 千金买骨,换取人心。 这简直就是一桩稳赚不赔的生意。 既能刺激其他人。 对方家来说又没有半点损失,还能博取名望,何乐而不为。 可惜纪宗连这点都看不明白。 只能说取死有道! 收回目光。 陈望深吸了口气,身躯下鼓荡汹涌如潮的气血,瞬间沉入气海丹田,归于沉寂。 做完这一切。 他又顺势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拨通了宁河图的电话。 虽然已经是深夜。 但宁河图并未沉睡。 他在等一场大雨落下。 宁家后院。 那栋关押葛家门吕雁的铁笼,一墙之隔外,还有一座小楼。 从斑驳的外墙看,就知道这栋小楼年代久远。 确实不错。 当年宁家先辈从北方辗转抵达中海,从街头行医,为人治病开始,一路走到今天。 这栋小楼,是他们最初的居所。 可以说,它承载了太多的回忆和传承。 此刻,宁河图就坐在大厅的一把木椅上。 虽然已经年逾古稀,而且临近深夜,但他神色间却没有半点疲惫之色,身姿挺拔,眸中精光浮现。 手指在木椅上轻轻落下。 哒哒的声音极有节奏。 原本宁柔因为担心他身体撑不住,一直在旁边候着,却被宁河图赶回去睡觉。 偌大的大厅里。 灯光昏黄。 楼外则是一片漆黑。 天穹上重重乌云覆盖,月亮都在云后,气息说不出的压抑。 只有小楼远处,几道扎枪般的身影来回巡视。 铃铃铃—— 忽然间。 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宁河图猛然睁开眼,原本轻轻敲动的手,则是闪电般抓向电话。 闪烁的屏幕上。 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陈先生! 果然来了! 宁河图心头一凛,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数个小时前。 天将暗未暗那会,突然接到的消息,让他派出几个人去苏家和百草堂盯着。 虽然电话里没有明说是什么事。 但宁河图这种人老成精的老狐狸,怎么会猜不出来。 绝对是有大事发生。 毕竟能让陈先生亲自打电话。 必然是变天的大事。 咔嚓—— 还未来得及按下接听键。 外面又骤然传来一阵惊人的雷鸣,然后一场仿佛破了天的雨落下。 见此情形,宁河图脸色更是凝重。 真的变天了。 那电话里……即将迎来的事,怕是更加惊人。 脑海里闪过几个念头。 宁河图不敢耽误,迅速按下接听键。 “陈先生!” “是我。” 电话那头,陈望平静中却带着一种说不出威严和气势的声音传来。 “江岸集团知道在哪吧?” “知道的。” “叫几个信得过的人来,有三具漂子需要处理。” 三具……漂子? 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 却是一下在宁河图心中掀起滔天巨浪,让他整个人瞳孔急剧放大。 甚至向来从容淡定的他,握着电话的手都差点没抓稳。 原本还算平缓的气息。 一下变得急促无比。 “……好!” “陈先生,我马上过去。” 当下承诺过后。 挂断电话,宁河图嘭的一下坐下。 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反手抹了一把额头。 他这才发现,眉心,不对,是整个身上都已经冷汗涔涔。 杀人不算什么。 就算是中海这种大都市,繁华之下,仍旧掩盖不了暗流涌动。 不说高层大人物之间的博弈。 会有人因此死得悄无声息。 就是那些市井江湖,为了争夺地盘,每天都在上演着杀人的戏码。 只不过,这些对普通人而言太过遥远。 但宁河图又岂是普通人? 他这辈子游走在江湖和名面上,见过太多寻常人没有看到的黑暗。 死个把人算得了什么。 而他之所以如此震撼。 是因为漂子两个字代表的深意。 不是谁都能用的。 尤其是从陈先生那样的强者口中提及。 那只能说明一种情况。 接下来他要去处理的三具尸体,无一例外,都是武者。 甚至能让陈先生都掩饰不住杀机。 那三人…… 恐怕至少也是暗劲。 “老天!” 想到这,宁河图胸腔下不禁传来一阵嘭嘭的跳动声。 暗劲武夫啊。 他脑海里似乎再次浮现出。 当日和陈先生初见时的情形。 那时他曾问过一句话。 “中海可有真元武者?” 真元武者便是暗劲。 那是张龙虎大半辈子,做梦都想踏入的境界。 更是他都不敢奢望的存在! 但如今…… 张龙虎、张狂奴。 以及葛家门三人。 死在陈望手中的武者多到他都已经麻木。 曾经在他眼底高坐云端,俯瞰众生的武道强者,却被陈望如同杀鸡屠狗一般。 距离葛家门重回才过去多久。 又多了三具武者尸体。 宁河图眼角狂跳,心绪震荡。 他都不知道怎么形容眼下自己的感觉。 但有一点。 他却是愈发确认自己赌对了。 那就是拉上整个宁家,奉陈望为主。 最初,宁河图并未有太多其他想法,只是感激于陈望为他断脉重生,替他重修家传武学开弓拳,震撼于他一夜之间覆灭张家。 这才有了这样一场豪赌。 成了,宁家青云直上。 别说区区一个中海。 就算天下也去得。 张家覆灭,宁家一跃从四大古武世家垫底到魁首的转变,已经证明他走对了。 如今。 随着一步步的变化。 宁家那些小辈早就没了当初的怨言。 但宁河图却是愈发如履薄冰。 陈望太强大了。 他怕追不上陈先生的脚步,反而会成为拖累他的后腿。 将来连进入他眼底的资格都没有。 “不行,不能耽误,必须马上出发。” 宁河图腾的一下站起身。 将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强行驱散。 眼下最重要的,是去履行陈先生交代的任务。 “来人!” 在大厅里来回踱了几步。 宁河图大步走到门口。 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从屋檐下流下,如同在天地间编织出来了一张巨大的珠帘。 “老爷!” 眨眼间。 小楼外的黑暗中,钻出五六道身影。 一个个犹如长枪般矗立在滂沱大雨中,任由雨水打湿浑身,从发梢间落下,无人在意,甚至连眼睛都没眨动一下。 这些人全都是经历过当日长刀之夜的暗卫。 有了血与火的洗礼。 他们身上的气势明显比以前更为凌厉。 “跟我走。” “另外,把柔儿叫起来,跟我一起过去。” 宁河图走下台阶。 屋檐下立刻走出一道沉默的身影,手里嘭的撑开一把伞。 将雨水隔绝在外。 宁河图眼角余光扫过。 那是个中年汉子,借着小楼内昏暗的光线,隐隐还能从他眼角看见一道长长的刀疤。 赫然是长刀之夜中。 第一次冲入张家大院,立下赫赫战功的那个小队长。 如今他的身份。 不仅仅是宁家暗卫的副统领。 更是宁河图的贴身护卫。 “是,老爷。” 将伞交到旁边一个暗卫手上,他则是大步冒雨离去。 等宁河图一行人穿过院落。 一路抵达前院大门处时。 撑着一把伞的宁柔,也从长廊里追了过来。 看她的样子,显然是被从小楼赶回去后也没休息。 事实也是如此。 宁柔回到住处后,并无半点睡意,她隐隐感觉到今夜有大事即将发生。 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所以干脆盘膝坐地,独自开始运气修行。 一直到屋外那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她才猛然睁开眼。 姓严的副统领甚至都没来得及伸手敲门,宁柔便已经打开房门。 听说是爷爷派他过来。 没有半点耽误,便一路赶了过来。 此刻。 宁家大门处。 爷孙二人隔空相视了一眼。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宁柔却已经从爷爷宁河图那张脸上看出了许多东西。 “走吧。” “陈先生吩咐。” 宁河图拍了下孙女的肩膀。 这丫头气质也越发出尘惊人了。 要知道几个月前,她还是个一无所知,被养在深闺大院里的千金大小姐。 如今一颦一笑之间,无意中露出的飒爽,饶是他都难以想象。 “是,爷爷。” 宁柔甜甜一笑。 只是转身低头去拿伞的一刻。 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却是有一抹凌厉浮现。 先生那边出事了? …… 江岸集团。 十六楼。 大厅内。 陈望挂断电话,随手放回口袋。 转而一步穿过破碎的玻璃大门。 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踏入灯火通明的长廊。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他忽然低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 “二十七分钟?” “还行!” 没错。 从半路心悸醒来。 到连杀三人,彻底结束这一切。 看似过了许久。 实际上不过短短半个小时。 这还是半路耽误太久,要不然,暴怒之下的他,会让纪宗三人感觉到更深的绝望。 随意将地上破碎的玻璃渣子踢到一边。 陈望这才快步走向另一侧的办公室。 原本平静的眉宇间。 此时也不由得浮现出了几分忧色。 他不是担心别的。 主要苏清影身体一向不好,今夜又受到那么强烈的恐惧,万一旧病复发。 想到这,陈望脚下速度更快。 只是…… 等他走到办公室门外,正打算让里面人开门。 抬头却看到了让他心头骤沉的一幕。 只见连接书架和里屋的墙边。 苏清影一脸痛楚的坐在地上,楚小瑜则是抱着一床厚厚的被子,半跪在地上将她紧紧抱住。 但即便如此。 苏清影那张苍白如纸,不见半点血色的嘴唇、紧蹙着的秀眉以及颤抖的身子。 无一不在表明一件事。 她的寒症……真的复发了! 看到这,陈望哪还敢有半点耽误,握着门把手用力一拧。 但马上一股强烈的阻力便从里面传来。 低头看去,他才愕然发现,办公室门被人反锁,而且门后抵着一架沙发和办公桌。 见此情形。 陈望瞬间便明白过来。 这是两个女孩子,在他来之前的自救。 玻璃门上那一道道白色的痕迹以及蛛网般的裂纹,更是在述说着当时的情况何等凶险。 嘭! 剧烈的心痛和愤怒,让陈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也来不及去喊楚小瑜。 而是选择了暴力破门。 五指紧握,一拳直接重重轰出。 只听见嘭的一声巨响。 之前邱阳和大头两年费尽心思,也没能打破的超强防爆玻璃门,在他一拳之下,瞬间支离破碎。 陈望则是一个闪动。 迅速出现在苏清影身边。 “陈,陈总……你终于来了。” 楚小瑜那丫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看到他出现,一时间泪如雨下。 哭声也将几乎陷入昏迷中的苏清影惊醒。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熟悉无比的脸庞,蠕动着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有一行清泪,从脸颊上滑落。 “对不起。” “我来的太晚了。” 看着她的样子,陈望心如刀割,同时一把握住她的双手。 掌心内。 一缕金色气息,犹如血阳一般,慢慢渡入苏清影体内。 真阳血脉! 第245章 只有那个法子了! 十七年前。 宋长夜在苏家。 以抱丹境界的磅礴真气,为被寒症缠身的苏清影,一点点梳理经脉。 强行压制住了她体内的寒气。 但纵然是此代药王谷谷主。 当世医圣! 但他对这等奇症,同样也是束手无策。 真气压制,只能算是治标不治本。 但他离去之前,和苏天御夫妇立下一份婚约。 就是因为他找到了一种可能。 那便是徒弟陈望身上的真阳血脉。 以血阳镇玄阴。 才是真正解决这等奇症的宝药! 从被师娘赶下山,来到中海奉命成婚。 转眼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 但陈望却一直未曾出手治病。 非是不想。 实属不能! 之前同居的那段时间,他就替苏清影细细梳理过身体。 那时候她的状况。 就像是一只立在刀尖上的水袋。 看似不错,实际上与凶险也就一线之隔。 但偏偏……又不能轻易有所举动。 动作稍微大点。 可能反而会雪上加霜。 只能用当初老头子留下的方子慢慢温养。 那副方子陈望也看过。 不得不说老头子人虽然不怎么靠谱,但在医术一道上,天底下无人能够出他之右。 就算是二师娘林鸿雁。 在医道上的造诣,和老头子之间也有不小的差距。 何况是他自己。 所以,那副方子陈望一字未动,只是叮嘱她每日服用,另外不可劳累伤身,以至于诱发寒症。 但…… 陈望万万没料到。 那帮人来得如此之快。 而且还是在自己派人盯着的情况下,绕过了监视,直扑江岸集团,冲着苏清影而来。 在剧烈的刺激、慌乱和不安下。 无异于是加重了悬在头顶上的那把刀。 身体内本就微弱的平衡,被瞬间打破。 这才会导致,多年未曾发作的寒症再次爆发。 而且。 严重程度远超想象。 这也是为什么楚小瑜那小丫头都被吓哭的原因。 这些年里,苏总也犯过两次病。 但每次送往医院,或者服用药物后就会好转。 可是这一次。 即便用温水送服了药物。 却仍旧无济于事。 甚至这样的大夏天。 在她身上裹住两床厚厚的被子,也抵御不住那种极度的冷意。 只是靠近,楚小瑜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几乎能将人冻伤的寒气。 小丫头何曾见过这种情形。 吓得六神无主。 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从始至终,眼泪就没停过,啪嗒啪嗒落下。 从她毕业过来应聘。 到被苏总留下,放在身边做秘书的这些年里。 苏清影对她照顾有加。 两人之间看似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但实际上就是无话不说的闺蜜姐妹。 如今眼睁睁看着苏总遭罪。 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痛苦和煎熬,让她无比的自责。 “小瑜。” “你去楼下,通知安保部,老吴应该在,让他带人封锁楼下各个出口。” “没有我的命令。” “不准放任何一个人进出。” “另外,把监控给我调出来。” 陈望曲着身体。 并未回头。 在楚小瑜看不到的角度里。 澄澈的双眸内,隐隐有一道灿金色光芒浮现。 让他看上去宛若一尊神将! 握着苏清影的掌心中,那缕真阳血气,更是犹如一颗太阳,炽烈的令人眩目。 似乎感受到了身后小姑娘的不安。 他轻声吩咐道。 语气平静,让人慌乱的情绪一下都安定不少。 今夜江岸集团的事,不能泄露出去半点。 纪宗三人再度失踪。 迟早会引来方家又一波人的追查。 若是此地杀人之事外露,以方家的力量,稍微一查,就能对应得上。 将注意力锁在这边。 此举也是拖延时间。 “哦……好,陈总,我这就去。” 楚小瑜微微一愣。 下意识转身就要离去。 不过还没来得及走出几步。 身后那道温和的声音再度响起。 “对了,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慌。” “楼里已经没有了其他危险。” 陈望是担心,她一个小姑娘,会被楼道里那些尸体吓到。 要是放在平日。 他不会这么做。 但接下来的治疗,不太适合有人旁观。 “好。” 楚小瑜身形一顿。 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咬着嘴唇,脸颊微红。 等她好不容易越过挡在门口的沙发和办公桌。 又穿过那扇破碎的玻璃门。 往前走了几步。 双眼便一下放大。 原本打扫的一尘不染的走廊,此刻却是满目疮痍。 满地的玻璃碎片。 门扇被拆的七零八落。 仿佛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 这里发生了一场天灾。 但这些还不算什么。 让楚小瑜真正瞳孔地震的是,昏暗灯光下,走廊上满地的鲜血以及……两具尸体。 她长这么大。 还是第一次见到死人。 咚咚咚—— 站在走廊上,此刻的她,有种说不出的恐惧。 仿佛四周的黑暗中,正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 无数的恐怖片镜头画面。 更是不可抑制的脑海浮现。 越是努力控制自己不去乱想。 偏偏…… 那些恐怖的画面就疯狂钻入她脑子里。 胸口下心跳如雷。 一时间,她只觉得浑身就像僵住了一样,四肢根本不受控制。 孤独无力的站在那。 进退两难。 但,一想到苏总还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 她那娇小的身子里,仿佛瞬间涌起了一股力量。 “小瑜,你可以的!” “人都死了,没什么好怕的。” “就当什么都没看到。” 楚小瑜紧紧握着粉拳,低声给自己加油打气。 而她此刻,也终于明白过来。 刚才出门前,陈望最后那句话的深意。 看来他早就料到自己会遇到这种情况。 “哼,不能被看扁了。” 经历了一番心里建设,楚小瑜终于拾起了勇气。 贴着墙边。 努力控制着呼吸。 抬头看着头顶上的吊灯。 一步步朝电梯那边挪了过去。 只是。 邱阳的尸体就横放在走廊中间。 想要下楼,不可避免会遭遇。 等她察觉到自己似乎踢到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去时。 浓郁的血腥味,一下窜入鼻尖。 尤其是那张苍白可怖的脸,以及到死都没合上的眼。 让楚小瑜在那一刹,心脏似乎都漏了几拍,吓到差点失声尖叫。 但…… 等她看清那张脸时。 却感受到了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是……他?” 楚小瑜捂着嘴唇。 脑海里一下浮现出,之前那一行忽然出现的闯入者。 这个,似乎就是其中之一。 对! 没错。 楚小瑜对他印象之所以这么深刻。 是因为这家伙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就像……就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掉一样。 他竟然死了? 楚小瑜小手遮住的眼睛里,瞳孔再次放大,满是不敢置信。 这段时间。 只有陈总来过。 而且刚才虽然她们在办公室里藏着,那扇玻璃门有着极强的隔音效果。 但她还是听到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在打斗厮杀。 眼下看来,这里之所以被破坏的如此厉害,哪里是什么地震,分明就是厮杀造成。 所以,另外两个人呢? 这会楚小瑜完全忘记了害怕,抬头朝四周看去。 很快她的目光就定格在了,对面大厅那扇破坏的门后。 借着走廊头顶的灯光。 她隐约能看到,漆黑的大厅地上,似乎横躺着一道高大身影。 她脑海里再次浮现出一个画面。 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单手拎着数十斤的消防栓,满脸狰狞,疯狂朝玻璃门上一下一下砸落。 也对上了。 那还有一个。 楚小瑜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破门时,唯一没有动手,而是指挥两人的那个家伙。 却没有见到身影。 她想进大厅确认下。 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一个是难掩恐惧,说不怕肯定是假的。 她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厉害了。 另外,陈总交代的任务,她还没去,不能耽误了。 至于最后那一个。 陈总既然说了,楼里没有危险,想来那家伙就算没死,也肯定早就逃走了。 想到这,楚小瑜慌乱的心,一下安定了不少。 没有理会身前那具尸体。 一路小跑着到了电梯口用力按下。 直到进入轿厢。 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彻底平复。 “不错嘛。” 办公室里。 陈望已经将苏清影抱进里屋的床上。 外面走廊里传来的那道叮咚声,并没有瞒过他的耳朵。 之前还担心那丫头,会被外面走廊的情形,吓到路都不敢走。 没想到。 小丫头竟是出乎预料的胆大。 摇头一笑,低声喃喃了一句。 陈望便收起心思。 目光落在苏清影身上。 借着体内的真阳血气调理,这会苏清影的病情算是暂时压制了下来。 那张漂亮的脸上,这会也终于多了几分血色。 不再如之前那般苍白。 但寒意并没有彻底隐去,一双纤纤玉手,仍旧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即便沉沉睡去。 像只小猫咪躲在被窝里取暖的她,看的陈望仍旧一阵刀割似的心疼。 从始至终。 苏清影都没喊过一声痛。 即便嘴唇都被咬破。 但她在自己和楚小瑜面前,仍旧努力挤出笑容,示意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可是,这个傻姑娘却忘了。 她才是病人,是最需要安慰的那一个。 “真阳血气有用。” “但她不是武道中人,经脉中寒气淤堵,短时间内难以冲散,才会导致效果不佳。” 陈望紧紧握着苏清影的手。 将眼下的困境梳理清晰。 “那么……” “只能动用那个法子了。” 陈望脸色间闪过一丝犹豫。 不到万不得已。 他是轻易不会动用的,但眼下苏清影的状态实在太差。 不彻底压住寒气。 极有可能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追悔莫及。 想到这,陈望一咬牙,再不耽误。 轻轻揭开苏清影身上的被子。 然后朝她衣领处伸出手去。 第246章 治病为什么要脱衣服? 苏清影身上就一件米色长裙。 轻轻褪下。 令人分惊叹的身材顿时展露在陈望视线中。 平坦的不见一丝赘肉的小腹。 往上只是一抹令人眩目的白嫩。 饶是之前同居了好久,看到如此秀色可餐的一幕,陈望也忍不住一阵心动。 以他的性格。 要是放到平日,怎么也压不住冲动。 但眼下…… 躺在床上的苏清影,双眸紧闭,秀眉紧蹙,脸颊上透着病态的苍白。 尤其是嘴唇上残留的那一抹血色。 更是无一不再表明,她此刻在寒症爆发下,正遭受着怎样的痛苦折磨。 陈望哪还有其他心思? 做完这一切。 他这才转身走向梳妆台边。 打开一道抽屉。 从中取出一只红木匣子。 古色古香,色泽如墨,一看就不是寻常物件。 端着匣子回到床边,手指在匣子一侧轻轻按下。 只听见咔嚓一道清脆响声,似乎是触动了匣子内的机关弹簧。 匣盖开启。 刹那间。 一排十多根长针出现在匣子底下。 在光线下闪烁着灿金色泽。 这套金针是他之前,托宁河图找了一位工匠大师傅亲手打制,完全仿制他从药王谷带出来的那一套。 除却本身的历史底蕴。 两者之间几乎如出一辙。 因为身处繁华都市,陈望又经常出行,随身携带金针不太现实。 毕竟苏清影的寒症也很久未曾爆发。 但为了以防万一。 陈望还是特地在她办公室的房间里留下了一套。 就是为了防备突发情况。 本以为用不上。 没想到,今天却是即将派上大用场。 深吸了口气,屏气凝神,刨除一切杂念,心如止水后。 陈望这才探出修长的手指,取出一根金针。 目光落在苏清影身上。 此刻的他,眼神就是一把尺,精准丈量着每一道落针处。 “第一针。” 陈望俯身,捻着金针,轻轻刺入苏清影口鼻之间正中,斜刺三分。 “人中穴!” “风府穴!” “少商、隐白、大陵……” 没错。 陈望眼下施展的,赫然就是药王谷医字篇中的绝学。 掌天十三针! 号称掌生死之轮回,夺天地之造化。 这幅针灸法世间独一份。 但却很少动用。 前后细数下来,这是陈望自医字篇大成后,第七次使用。 上一次是叶崇文老爷子。 当时的他病入膏肓,已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十三金针下,硬生生将他从阎王殿外给救了回来。 至于前面五次。 四次是与二师娘林鸿雁传授医道中所用。 唯一例外。 是他九岁那年。 在太行山中遇到一头被射伤,已经濒死的猴子。 本着医道济世救人的传承。 陈望果断出手,替那只猴子动用了掌天十三针,将其救活。 那头老猴极为聪慧,几乎通灵。 每次只要他进山,它都会为他送来不少水果。 只可惜,从十五岁过后就再没见过它了,估计最终还是没能躲过生死轮回,老死在了山林之中。 掌天十三针。 这种近乎于仙术的逆天存在。 能够治病救人不假。 但对施针者的要求也极高。 不是谁都能用。 稍有不慎,非但不能救命,反而会因为气血紊乱,成为杀人的催命符。 这也是为何陈望,轻易不会擅自动用掌天十三针的缘故。 但…… 眼下情势危急。 之前因为与纪宗三人厮杀,已经耽误了近半个小时。 错过了最佳的诊断时间。 在没有成婚之前。 陈望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也只有它了。 “上星!” “神阙。” 不知道多久后。 木匣中便只剩下最后一根金针。 陈望并未急着施针,而是走到床尾,轻轻脱下苏清影的鞋子,露出一双玉足。 只是。 平日里温润如玉般的小脚。 此刻握在手中,也只能感受到一股彻骨的寒凉。 仿佛一块刚从冰箱里取出的冰。 凉的令人心悸。 “老婆,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手指捻着金针,精准刺入足底涌泉穴。 掌天十三针。 对应人身上十三处最为重要的穴位。 几乎是落针的刹那。 一股无形的气息,从苏清影体内涌出,生生不息。 质问温和。 如同一块暖玉。 而先前那股爆发的寒气,在那道道气息下,竟是瞬间冰消雪融。 “果然,夺天地之造化,演化生机。” 束手站在一边。 陈望心神紧绷,脸色间更是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紧张、忐忑和凝重。 额头上,更是布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仿佛用力过度造成的虚脱。 掌天十三针,看似简单,实则最是消耗心血精力。 加上眼下躺在床上的又是苏清影。 整个中海,他最在意的两个人之一。 陈望绝对不允许自己有半点失误偏离。 所以纵然是他。 都差点承受不住那般巨大的压力。 在看不到的后背处。 衣服早都已经被冷汗打湿。 不过…… 此刻感受着那股源源不断的生气。 陈望几乎绷到了极致的心神,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线, 低声喃喃呓语。 这句话写在医字篇,掌天十三针的最前面。 以前陈望并不懂得它的深意。 只以为是当年传下这幅针灸法的前辈,随意写下。 毕竟前面六次施针中,也从未见过此等情形。 但眼下。 他终于明白了。 演化生机这几个字的真正含义。 十三处穴位,以金针镇住,等于是在体内自行形成了一个周天法阵。 生机犹如地下泉水涌出。 这也是为什么,江湖上传闻掌天十三针,能够从阎王手上抢人的原因。 “嘤咛——” 片刻钟后。 等到那股泛黑的寒气,被生机一一绞地消散。 床上一直处于昏厥中的苏清影。 眼眸轻轻动了几下。 嘴唇下更是传来一声低低的嘤咛。 “老婆?” 那道声音虽然几乎微不可闻。 但落在陈望耳里,却不次于石破天惊。 他眼神一亮,立刻俯身下去,紧紧握住苏清影的小手。 刚一触及。 他悬着的心更是一下镇定了不少。 比起先前那种刺骨的冷,眼下她的手心里明显有了温度。 这可是比什么都好的消息。 “我……” 在他无比的期待中。 苏清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不过,平日里那双明媚动人的眸子,此时却显得有些暗淡无神。 但陈望哪会在意这些。 她能醒来相安无事。 就已经胜过一切。 “阿望!” 等视线中模糊散去。 那张熟悉的脸和身影出现在眼前。 苏清影心头不禁一动。 她记得,之前一行三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忽然闯入十六楼,还要打破玻璃门。 她和楚小瑜两人。 只能借着沙发和办公桌抵挡。 那种强烈的绝望和无助感,是她这辈子从未经历过的。 但之后的记忆。 却像是宿醉后喝断片了一样,无论她怎么回忆,还是一点都记不起来。 不过。 只要陈望来了就好。 就算在外面,她是中海名声斐然的第一冷傲女总裁,但说到底,苏清影也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儿。 从小一直被父母呵护。 这些年独自创业,不敢说一路走得顺风顺水,但最多也就限于商业上的手段。 唯一一次。 还是付家那个不学无术的付元瀚。 为了让自己答应做他女朋友。 竟然闹出上门胁迫的事。 但和今日比起来。 付元瀚那些手段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隔着玻璃门。 她都能清晰感受到那三个人身上的凶戾和残忍。 就像是三头凶兽。 一旦破门而入,就会将她们两个女孩子吃的骨头都不剩。 尤其是那一道道嘭嘭的砸门声。 每一次响起。 就像是砸在了她们心头。 “没事了老婆。” “我保证,以后这种事再不会出现第二次。” 俯身将她拥入怀中。 陈望柔声安慰道。 这个傻丫头都吓坏了。 要不然绝对不会如此。 苏清影眼下也无比的需要一个宽阔的肩膀,将脸庞埋在陈望胸口,感受着他胸腔下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人间值得,只是恍然做了一场噩梦。 “小瑜呢?” 两人相拥了片刻。 苏清影忽然想起来。 之前要不是有那丫头在,一直陪着自己,恐怕她都坚持不到陈望赶来。 “放心吧,她没事。” “我让她去楼下通知安保部了。” 陈望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尽可能的柔声安慰着。 “那就……嗯?” 苏清影下意识点了点头。 这会她已经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体力。 想着靠在床头坐一会。 但一低头,她才发现自己的裙子,竟然都被褪到了腰间。 自己那幅白皙的胴体几乎没有任何遮掩。 “我都这样了,你还要欺负我?” 苏清影一把扯过被子,将自己的身体遮住。 一瞬间脸庞滚烫一片。 如同染满了红霞。 但一双眼睛,却是如刀子一般冷冷的瞪向陈望。 小瑜去了楼下。 房间里就陈望这家伙一个人。 不是他还能是谁? 而且就算小瑜在,她也不会这么做的。 “误会啊老婆,天大的误会。” “我这绝对不是欺负,占你便宜,而是为了替你治疗寒症。” 迎着苏清影那双羞恼愤恨的眼神。 陈望顿时一脸无奈。 早知道会有这样一幕发生。 不过真正来临时,还是有些无可奈何。 “哼,还在狡辩。” “我身上的寒症又不是没有治过,但什么时候需要脱……脱我裙子了?” 苏清影冷冷瞪着他。 尤其是联想到他以往的行为,简直可以说是恶迹斑斑。 越发觉得这家伙就是趁人之危。 “这你怎么解释?” 第247章 背过身去不准偷看 “这……” 被这么直接的当面质问。 饶是陈望,也不禁老脸一红。 “哼,解释不出来了?” 苏清影双手拉着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不是。” 陈望犹豫了下,担心她动作幅度太大导致脱针。 “老婆,这事可以回头再解释。” “不过现在,最好还是别捂的那么紧。” “???” 苏清影满脸问号。 这家伙现在是越来越过分了啊。 一点都不掩饰了。 眼看她气得小脸通红,被子下的胸口接连起伏,陈望哪还敢耽误,赶忙安抚道。 “老婆,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刚才替你施针,脱衣服实在是无奈之举。” “不信的话……” “你可以自己掀开看看。” 陈望眨了眨眼睛,一脸的真诚。 这也就是自己未婚妻。 要是换个女人,方曦、宁柔或者楚小瑜,这会估计自己真要背上流氓变态的称呼了。 “真的?” 苏清影皱了皱鼻子。 虽然内心本能的觉得,这家伙可能又在忽悠自己。 不过迎着那双澄澈的眸子。 她又忍不住想要验证下。 小心翼翼的捏起被子一角,低头看去,一抹高耸的白嫩首先映入眼帘。 虽然对自己的身材再熟悉不过。 有时候洗过澡,或者买了新衣服。 站在落地镜前自顾自欣赏都是常有的事。 但眼下……那家伙就站在旁边。 总觉得怪怪的。 不过这种情绪并未持续太久,很快,她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就闪过一丝诧异。 胸下几寸处。 竟然真的刺着一根明晃晃的金针。 只不过因为太过纤细。 加上刚刚大病初愈。 身体还处在由寒转暖的交替中,对这种细小的变化,感受并不算强烈。 “那,那这怎么办?” 苏清影明显是有些被吓到。 双手捏着被子。 身子微微僵住,一动不敢动,生怕会压到那些金针。 她对针灸了解不多。 这些年治疗寒症,也都是服药温养为主。 那一根根金针看着就锋利无比。 “我来。” 陈望暗暗松了口气。 他何尝不担心。 刚才俯身相拥安慰她的时候,都不敢贴的太紧。 是他不想么? 作为一个男人,尤其还是十七八岁,气血精力最为旺盛的年纪。 这种画面简直就是梦寐以求的存在。 但…… 眼下掌天十三针,在苏清影体内形成的周天法阵,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出生机,消除经脉骨髓中残存的浓郁寒气。 一点不能乱来。 重新走到床边。 俯下身去。 刹那间,他和苏清影两人的脸几乎都贴到了一起。 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 苏清影心头忍不住嘭嘭直跳。 不过,当看到他移开自己的手,再次掀开被子时,心底那一丝害羞,瞬间变成了羞恼。 这个家伙。 绝对是故意的。 趁机占自己的便宜。 但,眼下这个处境,她又不好多说什么。 “放松点。” “不要那么紧张。” 陈望这会心神全在那十三根金针,涌动的生气之间。 见苏清影仍是浑身紧绷。 还以为她是担心会出什么状况,忍不住安慰道。 只是…… 闻言。 苏清影心头更是恼怒。 “你……转过去。” “什么?” 陈望一怔,似乎有些没听清楚。 “让你背过身去,你这样盯着,我……” 苏清影咬着嘴唇,气咻咻的道。 这个不解风情的榆木脑袋。 自己那是担心吗? 还有你那双眼睛看哪呢? 要不是怕自己触碰到金针,会对治病产生不可预估的风险,她这会早就拿手遮住了。 就算是未婚妻。 但这样的坦诚相对,对她而言还是第一次。 女孩子天生的娇羞矜持。 更是让她心慌意乱。 “哦,好。” 陈望这才反应过来。 瞥了一眼,恨不得把头钻进被窝的苏清影。 不禁哑然失笑。 医者仁心。 站在他的角度,确实没有太多男女之分。 眼下一心只想尽快将苏清影的病情稳住,驱除体内的寒气。 至于其他的念头。 说实话有。 但是不多。 尤其是现在,他比前者还要忐忑,哪有那些心思? 不过苏清影既然都提了。 陈望自然不会反对。 转身朝窗户那边走去。 看似在看楼下风景,实则一直分出一丝心神,始终牵引着苏清影身上的气息变化。 确保一旦出现异状。 他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目光透过窗帘缝隙。 此时已经是深夜,白日里繁华热闹的都市,如今也渐渐陷入了寂静。 不过。 滂沱大雨还在继续。 雨水打在窗户上,水珠如帘垂下。 隐约间,远处公路尽头,两道灯光照破黑暗,正快速往这边驶来。 “宁老爷子?” 这个点了。 加上又忽然变天。 路上的行人车子少之又少。 更何况,看灯光的方向,明显是冲着江岸集团这边来的。 “来的好快!” 本以为宁家来人至少得半个小时。 没想到。 这才不到二十分钟。 时间足足往前提了三分之一。 想来从接到电话的那一刻起,宁河图便不敢有半点耽误,一路疾驰。 宁家确实不错。 陈望眼底光泽闪烁。 和外面漆黑天穹云雾间的电蛇,仿佛在遥相呼应! 尤其是宁老爷子,有眼力,有手段。 最重要的魄力惊人。 当初只不过,前后见了两面。 他就敢以七十岁之龄,奉一个十八岁不到的少年为主。 要知道,就算是他最为宠溺的孙女宁柔。 也早过了二十。 这种事放到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 恐怕都很难做到。 当时消息传回宁家,就算是性情最为温和的宁长庭,也无法接受,差点和父亲闹翻。 更别说宁家那些小辈。 他们自小出身优渥,高傲惯了,又怎么会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小的人低头垂眸。 甚至口呼先生尊上? 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但偏偏就是在这种境地下,宁河图力排众议,态度甚至前所未有的强硬。 直接在宁家发下命令。 不愿意或者阳奉阴违者。 净可脱离宁家。 但以后……宁家如何,与他们再无关联。 如此强悍的做派,一下震慑住了所有人,纵然是宁长庭也再不敢多说一句。 至于那些宁家小辈,更是不敢言语。 他们中很少有人经历当年宁家的惨案。 就算有,那时候年纪也很小,印象已经极为模糊。 对那件血海深仇,很难感同身受。 但剥离他们姓宁的资格,却意味着他们要放弃如今优越的生活。 谁会愿意? 而事后。 这几个月里。 宁家一路高歌猛进,也验证了老爷子就是老爷子。 眼力远超一般人。 举整个宁家依附陈先生。 才是最为正确的选择。 否则,宁家别说报仇雪恨,恐怕一辈子都要生活在张家的阴影下。 但从跟了那位陈先生后。 曾经高高在上的张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 还有对宁家觊觎不已的莫罗两家。 更是连夜送来重礼。 算作投名状。 一切都是因为陈望。 如今的宁家内部,再没人有半点非议。 宁家走的越远。 他们才能爬的更高。 “不能等了。” 眼看雨幕中那几道刺眼的光线越来越近。 陈望默默计算了下。 最多五分钟。 宁河图就会出现在十六楼。 到时候他必然要出面。 想到这,陈望收回视线,心神转而落到身后的苏清影身上。 掌天十三针下。 凝聚的无穷生气。 正在对她骨髓深处最后残留的寒气进行绞杀。 靠在床头的她。 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 一双美眸中涟漪荡漾,脸色间满是惊喜。 苏清影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子中那道彻骨的寒凉,正在不断消散。 就像是大潮水势退去的情形。 掌心里也已经微微有了暖意。 惊喜的同时。 她更多的则是惊叹。 因为自小就被那种怪病折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寒症爆发有多么痛苦。 就算是当年那个老头。 所施展的手段,似乎也没有这些金针来的迅速。 但她不知道的是。 宋长夜当年在苏家那几日。 并非不可动用针灸法。 只不过那时的苏清影,身子骨比起眼下更为孱弱无力。 根本承受不住掌天十三针的威力。 只能借助于抱丹境界的磅礴真气,一点一点的梳理,拔除寒气。 而今。 经过这么多年,宋长夜留下的那副药方的温养,她身体比起当时已经好了许多。 否则真要是那时。 陈望才是真正的束手无策,无计可施。 毕竟化劲和丹劲之间。 差距远比想象的还要大无数倍。 无论是真气数量、精纯程度还是对于气息的掌控。 以化劲修为。 可能非但压制不住爆发的寒气。 反而会导致更为严重的后果。 “唔——” 随着最后一点寒气渐渐拔除。 苏清影已经能感觉身上越发温热,整个人仿佛泡在了一方温泉内。 潺潺泉水。 从自己肌肤上轻轻滑过。 极度的舒适感,让她喉间忍不住发出一道略显羞耻的声音。 声音一落。 她立马反应过来。 脸颊瞬间滚烫一片,连耳垂都变得晶莹剔透,仿佛一块红玉翡翠。 之后,苏清影更是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窗户那边。 见陈望正低头凝神看向窗外。 似乎并未察觉到她这边的动静。 这才暗暗舒了口气。 同时一颗悬着的心,也稍稍落回去一些。 见状。 陈望嘴角不禁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这傻姑娘,真以为那点小动作能够瞒得过他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化劲武者。 五感敏锐程度。 远远超过常人的想象。 更别说,他这段时间,看似背着手透过窗户在看下雨,实则始终分出一缕心神,落在她的身上。 一举一动。 哪怕只是神色变化。 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只不过,这么尴尬的事,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跑去戳破。 “阿……阿望。” 片刻钟后。 苏清影已经能感觉到身体再无异样。 完全没有寒症发作时,那种冻僵的虚弱感。 甚至。 接连熬了两个夜晚的疲惫感,也都烟消云散。 这让她无比的不可思议。 想来想去。 或许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身上那些闪烁着金光的长针。 她倒是想先将裙子穿上,省得等下再次遭遇那种尴尬的境遇。 但偏偏,苏清影对医道之术一无所知。 更何况这种神奇的针灸法。 无奈下,她只能抿着嘴唇轻轻朝窗户边那道背影喊了一声。 “怎么了?” 陈望轻声一笑。 故作不知的问道。 “你……你过来一下,我好像没事了。” 苏清影鼓起勇气。 反正两人有婚书在身。 估计年底或者明年初都能结婚了。 就算看一下应该也没什么。 顶多等下自己闭上眼,权当没看到就是了。 只不过想是这么想。 当这句话真的脱口而出时。 苏清影脸颊上顿时飞起一团红晕,娇躯忍不住的颤动,浑身更是滚烫一片。 “好。” 陈望点点头。 正要转身,苏清影又仿佛陷入了纠结,张了张嘴唇。 “等等……” 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陈望已经径直朝她这边走来。 见状,苏清影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认命似的,一下闭上双眼。 俏生生又紧张心乱的样子。 颇有点任君采撷的意思。 看的陈望一阵心动。 “你,不准乱来。” 感觉到脚步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床边,苏清影身子颤动的越发厉害。 贝齿咬着红唇,低声道。 正准备替她把脉诊断的陈望,不禁一愣。 “我是那种人么?” 不过这话也只敢在心头腹诽几句。 “放心吧老婆。” 暗暗叹了口气,陈望言不由衷的道。 “来,手给我。” 手指轻轻搭在苏清影藕臂之间。 下一刻。 一阵有力的跳动便从指腹下传来。 和之前微弱的脉象完全不同。 “确实恢复的不错。” “不过,接下来这几天千万不能累着,尤其是寒凉之物少碰。” 陈望眼底闪过一丝惊喜。 之前解决掉纪宗。 进入办公室,看到靠在墙上,脸色苍白如纸的苏清影时。 那一刻的他。 心底忍不住生出一种冲动。 刚才就不该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三个。 应当千刀万剐,才足够泄他心头大恨。 他甚至想过,苏清影要是有事,那么他会拉上整个方家为她陪葬! 好在,如今一切相安无事。 苏清影也从鬼门关外走了回来。 “我知道。” 听着那道温柔的叮嘱声。 苏清影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裹住。 有人关心的感觉真好。 “乖,躺好了,我替你去针。” 最后一点悬着的心。 终于全部落回了肚子里。 陈望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之前心神紧绷到,让他都有种举步维艰的感觉。 “好。” 苏清影也不复刚才的紧张。 只是那种女孩子的矜持却是无法敛去。 “第一针人中。” 陈望倒是没想太多。 施针和拔针,其实同样惊人,容不得半点错漏。 “少商。” “大陵!” 听着陈望一字一句的说出那些繁杂的词汇。 苏清影心底却是生出几分熟悉。 很快她便记起。 当年妹妹苏灵溪,每天清晨在家中小院里背诵药理时,经常就会提到这些词句。 “涌泉。” “好了!” 等到将最后一根金针拔出。 陈望不禁长长舒了口气。 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这么快?” 听到那两个字。 苏清影猛地睁开眼。 刚好与身前的陈望四目相对。 “你……” “我知道。” 陈望笑着摇了摇头。 都看了多少次了,还这么害羞。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握着十三根金针,转身走向书柜处。 取出一瓶酒水消毒,然后才一一放回木匣内。 等他做完这一切。 再回头时。 苏清影已经穿好了裙子。 一身米色长裙的她,俏生生的站在那,明媚动人。 陈望正要说话。 耳边却是听到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怎么了?” 察觉到他的异样,苏清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秀眉微微一蹙。 “放心。” “几个老朋友而已。” “老婆,你就在房间休息,我出去清理下。” 第248章 第三具是狼尸?? 叮嘱了几声。 陈望便径直起身朝外边的办公室走去。 离开时,还不忘将房门带上。 苏清影大病初愈,加上连续熬夜以及之前受到的刺激。 更需要好好休息。 随手将沙发和办公桌挪回原处。 等他走出那扇玻璃门时。 原本空荡荡的走廊上,已经多出了一行十多道身影。 最前面的。 赫然就是宁河图与宁柔二人。 此刻,望着身前被破坏不堪的走廊,以及躺在血泊中的尸体。 两人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宁河图更是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 和他猜测无二。 今晚死在江岸集团的都是武者。 无论横在走廊的年轻人,还是靠在墙边低头死去的壮汉。 纵然早已经没了生机。 但看他们身上残留的气息推断。 至少也是暗劲之上。 但就算如此。 他们还是死在了此处。 最为惊人的是。 两人之死完全不同。 年轻人只有胸前一处伤势。 看着应该是拳劲造成。 整个胸腔几乎都尽数塌陷下去,肋骨节节碎裂。 一招毙命! 宁河图看得心旌神摇。 实在难以想象,这等境界的高手,怎么会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瞬息间杀死。 至于不远外大厅门口处。 那道半跪在地上的壮汉。 整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 鲜血横淌、脑袋低垂,尤其是一双手臂,更是以一个夸张的角度朝后弯着,明显是被强行折断。 从打烂的门窗,以及拆破的墙壁上。 隐隐还能一窥当时的恐怖。 “咕咚——” 宁河图艰难的收回目光,暗暗咽了下口水。 以他的境界。 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到如此可怕的厮杀中。 跟别说只是事后推演。 他根本想象不出来,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陈先生究竟是如何反杀两人? 脑海中思绪翻涌。 心思杂乱。 一时间,陈望在他心底更是讳莫如深。 “来了?” 就在一行人暗自咋舌,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时。 一道平静温和的声音。 打破了沉寂。 宁河图立刻回过神来,下意识抬头望去。 逆光之中。 一道削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 就站在走廊另一头的门扇外。 “见过陈先生!” 宁河图不敢有半点迟疑,离开抱拳躬身行礼。 低垂着的眼眸里。 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敬畏之色。 “我等见过陈先生!” 随着宁河图声音落下。 他身后十多名暗卫,也都是齐齐行礼。 声音滚滚而起,气势惊人,一时间竟是仿佛都要将窗外漆黑天幕上的雷鸣声为之压下。 见此情形。 陈望微微点了点头。 这些应该都是宁家暗卫中的精锐。 参与过长刀之夜,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已经完全蜕变。 连气质都是如此。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宁老爷子来的好快。” 穿过长廊,走到宁河图身外。 轻轻托住他的手腕,将他扶起。 “陈先生吩咐,不敢耽误。” 宁河图低头垂眸,无比认真的回复道。 很难想象。 不说宁家家主这个身份。 就是在商界、江湖上纵横这么多年的成就。 他竟然能够做到这般地步。 冲着一个比他小了数倍的年轻人恭敬行礼。 要是传出去,怕是要惊掉无数人的下巴。 不过。 那也只是限于低一级的家族。 毕竟在那些高坐云端的大人物眼中,陈先生这个名号并不算特别陌生。 尤其是张家覆灭的那个夜晚。 一些手眼通天的人。 就已经听过了陈先生这三个字。 只不过区别是。 对陈望就是陈先生,这件事了解多少罢了。 “有心了。” 陈望淡然一笑,眼底闪过赞赏。 他电话打过去时。 都已经深夜。 而他与宁河图打了这么久的交道,深知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 十点钟之前必定入睡。 但看他目光有神,几乎见不到半点疲倦和惺忪。 明显是猜到了什么。 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 不得不说,宁河图这种老江湖,眼力实在毒辣。 要知道就算陈望自己。 下午在江边,和袁树、崔照吃饭时,还是无意中想到这个问题。 担心方家来人会对苏清影不利。 为了以防万一。 这才吩咐他派人去苏家和百草堂那边盯着。 至于他自己也是临时起意。 想着自己过去一趟才能安心。 一直到中途半路,在出租车上被那股强烈的心悸感骤然惊醒。 这才预知到出了事。 但宁河图,仅凭电话里只言片语,些许布局就能猜到这一步。 “先生。” 宁柔美眸闪烁。 她对陈望的称呼,和其他人略有不同。 看似只差了一个陈字。 但其中的差别,却是极为明显。 先生,有师傅的含义。 更多的则是隐含着女子对男子的仰慕。 “你也来了。” 看着那道娇柔的身影。 陈望淡淡一笑。 “正好还没睡下,就赶过来看看。” 宁柔心头微微荡漾。 在陈望身前,她再没有来时的凌厉,只有一抹温柔如水。 闻言。 陈望点了点头。 “陈先生,这……究竟怎么回事?” 简单聊了几句。 宁柔鼓起勇气,指着地上两具尸体,低声问道。 听到这句话,宁河图那双苍老的眼睛顿时一亮。 刚才,他就细细看过。 死在此地的两人,面容都极为陌生,他自信从未见过。 再加上他在中海混迹了一辈子。 宁家的实力虽然还达不到手眼通天的地步。 但两位暗劲强者,出现在中海地界。 这种天大的事,却也绝对瞒不过他的眼睛。 要知道,中海四……不对,现在只剩下他宁家与莫罗两家了。 身为古武世家。 百十年下来,都从未出现一位真元武者。 一个暗劲,便足以横扫他们四家。 更别说一下出现两个。 除非是有秘密任务,否则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两位为何要隐藏身份,偷偷潜入中海。 而且。 他思来想去,最近与陈先生结下仇怨的。 似乎也就八大江湖的葛家门。 但这还是不对。 毕竟和葛家门梁侯之间有血海深仇的,是他宁家,而非陈望。 就算吕雁等人无故失踪的消息。 终于惊动了葛家门。 另外又派出了后手前来。 找上门的也不应该是陈先生,而是直接上门逼问了。 何况,这件事和江岸集团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短短时间里。 宁河图想了无数种可能。 但又全都被他一一否定。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头疼,有种束手无策,雾里看花的无力感。 只是,以他的身份又不好当面询问。 所以当宁柔因为好奇问出时。 他才会表现的如此失态。 “几个宵小而已。” 陈望虽然没有回头。 却似乎又察觉到了宁河图的神色变化。 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要是平时,说了也就说了,不过事关方家,知道的人还是越少越好。 “不用在意。” 摇了摇头,陈望嗤的一声冷笑。 宵小! 听到这个词。 宁河图瞬间陷入沉默。 足以横扫中海武道界的暗劲强者,竟然只配得上宵小两个字。 不过…… 短暂的惊叹后。 宁河图又不禁无奈一笑。 这话要是从旁人口中说出,他绝对要怒斥一声狂徒。 但陈先生……整个中海,没人比他更有这份资格了。 人都死在了这。 亲手送去了黄泉路。 不是宵小又是什么? “老爷子,这三具尸体,又得麻烦你了。” 陈望并未打算在这件事上过过纠结。 径直转身。 朝宁河图吩咐道。 “不麻烦不麻烦。” “替陈先生做事,是我宁某人的荣幸,在下这就……” 宁河图哪里敢拒绝。 这种事做的多了,都已经得心顺手。 哪里会有什么麻烦。 他下意识开口包揽下来。 只是,话刚说到一半,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脸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三……三具?” 他明明看过。 此地就两具尸体。 一具横在脚下走廊上。 另一具半跪在门边地上。 哪来的第三具? “大厅里,还有一具。” 陈望神色平静,仿佛只是说一桩再小不过的事情。 “另外,那具有点古怪,处理的时候小心点。” 纪宗临死之前。 施展了血狼谷的传承禁术,凝血化形,整个人几乎和血狼无异。 寻常人看到,怕是接下来十几天半个月都要在噩梦中度过。 这也是他为什么,专程打电话让宁河图来处理的缘故。 身为武者,手上又沾染过人命鲜血。 心性终归要强过普通人。 “这……” “是,陈先生!” 宁河图还沉浸在他独自斩杀三位强者的震撼中。 心神恍惚。 都没怎么听出他这句话的弦外之意。 “好了,速战速决。” “拖得久了,容易出事。” 陈望也没多说,只是催促道。 他暂时还不清楚,方家此次是就派了纪宗三人前来,还是有其他后手。 毕竟,那种大家族的掌舵人。 方无相性格乖张,反复无常,谁也猜不透。 今夜江岸集团这边发生的事。 最好捂死。 “好,陈先生,我这就去做事。” 听出他语气里的凝重。 宁河图更是不敢耽误。 当即一挥手。 带来的十多个暗卫,立刻开始行动。 一帮人速度极快。 眨眼的功夫,便将邱阳和孙邙各自装入袋中,地上的血迹也被清理干净。 随后。 宁河图才穿过那扇被打破的玻璃门。 跨入大厅内。 进门的一刹那,始终跟随在他身后,神色冷峻沉默不语的严晁,立刻啪嗒一声拧开了手电筒。 光束照亮。 无数灰尘在光线中浮动。 “家主小心!” 很快。 强光手电驱散黑暗,当光线扫过大厅深处一座承重柱时。 似乎有一道阴影闪过。 严晁脸色一沉,低声提醒道。 同时,整个人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宁河图身前,身形如弓,双腿交错,脸色间满是警惕,那双平静的眼眸里更是射出一道凌厉的光芒。 “放心。” “无事!” 宁河图拍了下他肩膀,摇头道。 既然陈先生说过是三具尸体。 那就代表,今晚闯入这里的人都已经死去。 既然是死人。 就算生前再过强大,踏入了暗劲甚至化劲的层次。 如今也没了半点威胁。 毕竟死人还能复活不成? “……是。” 严晁默默退到身后。 不过神色仍旧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 身为死士。 那就要有时刻为主人替死的觉悟。 万一真有危险,他要确保自己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反应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 穿过满地狼藉的大厅。 借着手电筒的光线,还能看到之前厮杀留下的痕迹。 血水、碎石以及……贯穿地面的裂缝。 “这是?” 几道裂缝引起了宁河图注意,他下意识停住,仔细看了看。 看样子,似乎是被什么利器强行破开。 毕竟这种水泥浇灌的地面。 总不可能徒手打破。 但偏偏那些裂缝毫无规则,又粗糙无比,和他认知中的任何一种兵器都对应不上。 “怪了!” 宁河图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没能想到。 摇摇头,干脆不再多想。 眼下处理现场重要。 招呼了身后的严晁一声,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弥漫的雾气中。 终于能看清那道黑影的轮廓。 只是…… 两人目光望去。 脸色间却都是闪过几分古怪。 那黑影,似乎并不像人。 反而像是一头躺在地上的野兽? 这念头才起,宁河图不禁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 繁华闹市,真要出现野兽,早被击毙了。 而且,眼下可是十六楼。 它怎么上来? 身后的严晁似乎也想到了这点,那张严肃的脸上,都透着几分自嘲。 “家……家主,这?!” 但一走近,手电强光照在那道黑影身上的瞬间。 他脸上的自嘲却是瞬间消散。 瞳孔放大嘴唇微张,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仿佛撞了鬼一样。 向来沉静的他,此刻竟是连话都有带点说不清楚。 不仅是他。 宁河图也是如此。 他自问活了将近七十年,这辈子行走江湖,什么样的怪事没见过。 但此刻,看着地上那头足有一米多长,满身长毛的野狼…… 甚至獠牙、绿眼、利爪、狼尾,一一俱在。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做了一场噩梦。 “狼?” 宁河图咧了咧嘴。 脑子仿佛宕机了一样,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怎么可能?” “十六层的公司大楼里,竟然……出现了一头野狼?” 这他么做梦都没有这么离奇。 要知道,这可是吴淞江边。 中海最好的地段之一。 遍布着三分之一的高新公司。 这里出现狼,还是一头野狼的概率,简直比大半天见鬼还要低。 “这,家主,怎么回事?” 严晁这会似乎才稍稍回过点神来。 使劲揉了几下眼睛,犹豫了好一会,才低声问道。 “我哪知道……” 宁河图摊手苦笑。 他想过一万种可能,唯独想不到进来后,见到的会是这种情景。 之前听陈望说三具尸体时。 他满脑子都在想,死在大厅里的那位,会不会也是暗劲强者。 要真是那样。 陈先生独自一人斩杀三位暗劲。 光是这份战绩,传出去,怕是整座江湖都要震动。 不对,就算不是暗劲。 两暗劲一明劲。 那也足以掀起惊涛骇浪了。 毕竟无论如何,陈先生也才十七八岁,放眼整个武道界,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但宁河图万万没想到。 死在大厅里的第三具尸体。 他妈的竟然是头狼? 恍惚中,他突然有些意识到了陈望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有些古怪,务必小心!” 只是。 这哪是古怪。 简直就是荒诞不经! 咚咚咚—— 就在他一头雾水,实在不知如何自圆其说时。 身后的黑暗中,传来一阵脚步。 赫然是已经处理完外面两具尸体,赶来继续做事的宁家暗卫。 “等等!” 宁河图眉头一皱。 似乎想到了什么,也顾不上身前那头狼尸,立刻转身回头。 “你们在外面等着。” “这里我来处理就行。” 听到这话,几个人立刻停在原地。 这些年宁家那位硕果仅存的七祖爷,暗中发展暗卫时,完全是按照一支敢死队的标准训练。 四个字。 令行禁止。 就算明知是死,命令一下,也要毫不犹豫的冲上去。 “严晁,去。” 见一行人矗立在黑暗中。 宁河图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冲着旁边的严晁低声吩咐道。 后者顿时了然。 不敢有半点耽误,迅速起身,接过他们手里的工具。 等他返回。 宁河图更是亲自动手。 强忍着恐惧和震撼,将那头狼尸装敛,随后又将地上的血迹一一清理干净。 做完这一切。 他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事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算是宁家暗卫。 他也不敢保证,每个人都能做到绝对的守口如瓶。 至于严晁。 身为他的死士。 宁河图对他还算放心。 不过他也打算回去过后,要让他私下发个誓言,确保到死也不会让第三个人知道。 如此,他才能彻底安心。 等到几个人抬着尸体离开。 宁河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直守在门外的宁柔,赶紧迎了上去。 不过,让她奇怪的是。 爷爷脸色似乎有些不对劲。 苍白如纸。 神色也恍惚的厉害。 正要询问,身后的陈望,率先打破了沉寂。 “宁老爷子辛苦。” “应该怎么做,老爷子想必知道。” 第249章 有功必赏第章 有罪必罚! “宁某知道的。” 宁河图讪然一笑。 那张平静从容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无力。 直到此刻。 他内心仍旧如同翻江倒海一般。 实在不敢确信。 自己见到的一切是真是假。 紧跟在他身后的严晁也是如此。 神色恍惚,脑海空白,犹如一具行尸走肉。 几乎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 本以为经历过长刀之夜。 再没什么能够撼动他磐石般的内心。 没想到…… 今夜所见。 却是几乎摧毁了他的三观。 “既然知道,去做事吧。” 陈望颇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 原本还有些失神的宁河图。 被那道视线一扫,顿时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是,陈先生!” 宁河图心神一凛,暗暗呼吸了几口气,再不敢胡思乱想。 同时。 还不忘招呼了宁柔一声。 后者还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目光下意识看向陈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可惜,后者只是冲她淡然一笑。 并没有解释的意思。 爷爷那边更是如此。 见此情形,宁柔也只能咬着嘴唇,朝陈望微微躬了躬身。 “那,先生,我就先回去。” “明天再去小院修行。” “好!” 陈望点了点头。 宁柔明显还有些不甘,但也无可奈何,轻轻跺了下脚,跟在宁河图身后朝长廊尽头走去。 等到一行人离去。 电梯那边下降的声音传来。 陈望才收回目光。 眼下的走廊。 和之前满目疮痍、破碎不堪的情形相比,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 除却空气中,那一丝弥漫着的微弱血腥气。 以及那两扇被打破的玻璃门外。 几乎都看不出先前此处发生过什么。 “雨都停了……” 转身扭头。 目光越过身侧漆黑的大厅。 看向吴淞江面上的夜空。 不知不觉间。 之前的滂沱大雨,已经停了下来。 只有一点淅淅沥沥的雨线。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宁河图先前的举动,被他尽数看在眼底。 不愧是老江湖。 短短时间内便做出了最好的选择。 凝血化形后的纪宗尸体,确实不宜让更多人看到。 一旦传出去。 恐怕就不是杀人那么简单。 而之前的厮杀中,从纪宗言行举止去看,血狼谷对他似乎极为看重。 其实想来也是。 纪宗看上去最多也不过三十出头。 比袁树稍大。 但又小于柳白。 三十岁的暗劲巅峰,距离化劲一线之隔。 这等武道成就,纵然是放眼天下,也绝对算得上是天骄了。 当然,他这种妖孽不能包括在内。 毕竟他的天赋资质。 就是大师娘白如霜都曾感慨,百年难得一见。 眼下方家那边已经是颗定时炸弹。 后手随时会来。 即便陈望无所畏惧,但也不想麻烦缠身,再去为自己凭空招惹一个强敌。 血狼谷再差。 好歹也是纵横北漠几百年的宗门。 以他如今的实力。 对付一个世家还行。 但镇压一个隐世宗门,无异于登天之难。 他是自信,却并非自负! 纪宗的诡异尸体。 除了他之外。 就只有宁河图和紧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姓严的见到。 对他,陈望略有印象。 当日张家覆灭,似乎就是他第一个攻破大门,并亲手斩杀了张家三个嫡系子弟。 以三条命作为投名状。 从一个普通暗卫。 一举成为了副统领之职位。 如今看他和宁河图之间的站位,想来,除了副统领之职外,更是他的死士。 刚才最后那句话。 看似简单。 实际上也是在暗示宁河图。 这件事要守口如瓶。 宁河图作为几十年的老江湖,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 呼—— 吐了口浊气。 陈望并未返回房间休息。 而是径直走过长廊,乘坐电梯朝楼下赶去。 铃! 随着轿厢处的数字闪烁。 从16一路变成了1。 电梯门随之洞开。 和来时的情况完全不同。 之前。 一楼大厅里空荡荡一片,负责在此守夜的薛北和邓鸣。 被纪宗三人一记手刀直接打的昏死过去。 然后困住四肢,封住口鼻。 随意扔在了前台后的地上。 但此刻。 整个大厅内,却是挤满了人影。 发生这么大的事。 安保部要是还没动静,就真的是一帮饭桶了。 除了受伤的薛北、邓鸣,被送去附近医院外,就只有一人缺席。 袁树! 不过他人醉得不省人事。 现在还在清风小筑的楼上躺着。 估计一时半会根本不会醒来。 但剩下的人并不知道。 毕竟下午离开前,袁树早就安排好了晚上的工作。 包括哪一组什么时候巡逻、交接,事无巨细,说的清清楚楚。 可是。 偏偏袁主管就离开了半天。 头一次没有在公司。 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薛北两人遭人打到昏死。 三个陌生人毫无阻碍的闯入十六楼,试图绑架苏总。 而他们却……丝毫没有反应。 要不是陈总赶来。 他们不敢想象,后果何等严重。 此刻。 一帮人站在大厅里,心如乱麻,惴惴难安。 外面的大雨早就停下。 但大厅里气氛却比山雨欲来前还要压抑百倍不止。 谁也不知道。 接下来他们的命运会如何? 偏偏谁也不敢开口,只能忧心忡忡的等着命运降临! 咚! 等了足足半个多钟头。 电梯落地的声音终于响起。 一行人下意识抬头,但马上又反应过来,一个个低头垂眸,完全不敢和电梯中走出的那道削瘦身影对视。 陈望漫步走出。 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终落在了其中两个人身上。 两人一左一右。 站在了人群最前方。 左边那个二十来岁,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瘦弱。 脸上表情复杂。 慌乱中又带着几分自责。 “罗强?” 陈望径直走到他的身前。 “……是我。” 见点到自己名字,青年猛地站直身形。 赫然就是当初,下山后第一次来江岸集团。 把他拦在门外的那个小保安。 因为那次,加上之后又在吞并冠世外贸部那晚,表现出众。 等陈望接手安保部。 顺势把他提到了巡逻队队长的职务上。 不过,后面几个月,陈望搬去清风小筑,事情缠身,安保部也就顺势交到了袁树手上,由他负责。 昨天三个人在江边喝酒时。 袁树还提到他一次。 说这小子做事认真负责,是个可以重点培养的好胚子。 “陈总,我……” 罗强紧紧攥着手。 脸色痛苦,双眼泛红,整个人自责到无以复加。 张口想要解释。 但陈望却并未说什么,只是拍了下他肩膀,转而便看向身侧的那位。 和罗强瘦小的个头不同。 这位身材壮硕,皮肤黝黑。 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我记得,你叫老吴?” “是,陈总,吴征!” 吴征啪的立正,目不斜视的大声道。 “吴征?与世无争么?” 陈望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之所以记得他。 是因为老吴就是当初苏天御为苏清影重金聘请的七个保镖之一。 一行人里。 除了袁树和崔照之外。 就属他实力最强。 据说退役前,在海外执行过多次任务。 如今,也是江岸集团安保部的副主管。 找上他俩。 一个是印象最深。 另外就是因为他们在公司里职位最高。 “知道今晚出什么事了?” 目光扫过两人。 陈望冷冷问道。 “知道!” 吴征仍旧保持着多年前在部队里养成的习惯。 身形站的挺拔笔直。 面对问话,大声回复。 脸上也没有太多慌乱。 “说说看。” 陈望瞥了他一眼的。 “三个陌生人闯进公司,试图绑架!” “绑架谁?” “苏,苏总!” 感受着陈望那双骤然凌厉的眼眸,吴征只觉得一阵风刀在脸上划过。 掀起一阵刺痛。 “你还知道是她?” 陈望冷冷一笑。 原本平静的脸色,瞬间冷漠一片。 “安保部是做什么的?” “薛北两人被打昏,足足半个小时联系不到人,为什么没有反应?” “还有,今晚负责巡逻的是哪些人?” 轰! 一连几个问题抛出。 犹如石破天惊一般。 原本就压抑无比的大厅里,霎那间变得更是恐怖,宛如山雨爆发的前兆。 陈望其实并不愿意动怒发火。 但有些时候。 心善反而会成为掣肘和软肋。 何况,自从那次付朝南吩咐黑龙帮绑架苏清影的事件发生过后。 他接手安保部。 第一件事便是加强安保力度。 就是为了杜绝此类恶性事件再度发生。 但没想到。 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 竟然又发生了一次。 而起,比起那次,今晚明显更为凶险。 要不是他临时起意,及时赶到,恐怕眼下他就不是在这训人,而是满世界找人了。 中海那么大。 又是三个暗劲武者。 想要在短时间内将人找到,跟大海捞针没有半点区别。 何况。 他并未迁怒于这些人。 除了袁树他们几个人拳脚功夫不错外。 剩下的其实都是普通人。 让他们拦住纪宗三人。 就算再多的命也不够往里填的。 他只是愤怒于,他当时立下的规章制度,还有下午袁树离开前,一再嘱咐的任务。 却没有引起半点重视。 甚至两个大活人,半夜凭空消失。 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 安保部负责统筹交接的人,竟然没有一点反应。 这才是让他怒不可竭的缘故。 “调度室负责人。” “今晚巡逻的人。” 陈望眉头微皱,眼神如刀般在大厅里扫过。 “站出来!” 轰隆—— 短短三个字。 就想雷鸣在众人头顶炸开。 就算是先他一步下楼,站在前台那边的楚小瑜,也被他的气势镇住。 小脸苍白,瑟瑟发抖。 在她印象中,陈望向来温和,脸上总是带着笑。 在公司里的那段时间。 无论碰到谁都是笑呵呵的打着招呼。 私底下,不少小浪蹄子对他倾心仰慕不已。 也就因为和苏总有婚约在身。 要是单身,怕是早就被那些女同事给淹没了。 而几次小小的意外。 如那次在电梯里独处的一幕。 让楚小瑜对他也有着一种别样的情愫。 只不过一直被她藏在心底最深处。 昨晚苏总问起来时。 幸好她反应快。 要不都要露馅了。 但此刻,感受着大厅里狂风暴雨来之前的气势,她感觉自己仿佛就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扁舟,随时都会被飓风撕成碎片。 贝齿咬着最初。 楚小瑜低垂着头。 手指轻轻抓着衣角。 咚咚咚—— 终于。 察觉到他的愤怒。 一道道身影从人群里走出。 脸上带着不安和惶恐。 有心想要辩解或者求情。 但陈望却连看都没看,直接做出了惩罚。 “都是成年人。” “要对自己的过错承担后果。” “我不会骂人,更不会打人,明天早上,自己去财务那边结账走人。” 这!! 虽然已经预感到了后果。 但一行人还是措手不及。 要知道,江岸集团的工资待遇,放在整个中海都是排的上号的。 老板为人和煦,从不扣钱责罚。 而且他们虽然是保安。 却和公司的正式员工一样,享受全部的补贴,逢年过节有礼物,就是生日,公司都会贴心的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这么好的地方。 恐怕再找不到第二家了。 眼看一下就被开掉了将近二十人。 站在最前方的罗强,心里越发难过,尤其那些人中,还有不少自己亲手带进来的。 想了想。 罗强一咬牙,主动站了出来。 “陈总,作为巡逻队队长,我也肩负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我自请辞职,还请陈总同意。” 听到这话。 饶是陈望,脸上也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在他印象中,罗强因为从小出生的家境不好,养成了懦弱怕事的性格。 出事要担责时,也总是能推诿就推诿。 没想到,几个月时间里竟然蜕变到了这一步。 “不错,像个爷们。” 陈望拍了下他肩膀,摇摇头道。 “辞职的事我不同意。” “但是……你们两个,一个副主管,一个巡逻队队长,理当要对今晚的事情担起责任。” “这个月工资罚没,另外降低一级。” 罗强还想说点什么。 却被陈望直接打断。 随即直接问道,“我让你们调取的监控呢,在哪?” 第250章 一夜醒来天变了? “哦,在……在的。” 罗强还沉浸在无比的自责当中。 忽然听到陈总对自己的处罚,只是一个月工资以及降级一等。 一时间,整个人更是恍然。 失神了好一会,才骤然反应过来。 连忙从口袋里取出一张卡。 江岸集团各处走廊都有监控探头,除了寥寥几处,几乎没有死角。 刚才楚秘书下来吩咐后。 罗强不敢有半点耽误。 立刻就去了调度室,将出事时间段的监控视频全部调了出来。 “视频谁看过?” 接过那张存储卡,放在手指间轻轻摩挲着,陈望忽然问了一句。 “没人。” 接到任务,他赶到调度室的时候。 负责实时监控的那小子。 竟然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 这也是为何薛北两人被打晕多时,失踪不见,却始终无人知道的缘故。 而他自己。 因为心急如焚,也来不及查看。 所以关于后续的内容,并不清楚。 “就这一份?” “还是有云存储之类?” “没有。” 罗强无比肯定的道。 “公司监控都是本地存储,除了这一份,再没有备份了。” “那就好。” 陈望这才点了点头。 微微皱着的眉头,也尽数舒展开。 而听到这话。 包括吴征在内的众人,立刻感觉笼罩在身上那种无形的压力,一下消失不见。 一个个下意识松了口气。 “行了,这里没你们的事了。” 陈望目光在一行人身上扫过,淡淡道。 “另外。” “我希望今晚这种事,是最后一次。” “再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不管是谁,全部给我走人!” 刚松了口气的众人。 心神再度紧绷起来。 如履薄冰,脸色凝重。 “去做事吧。” 奖赏惩罚,规章制度。 这些决不能坏。 最后那句话,则是在给剩下的人树立警醒。 “是,陈总!” 一行人再不敢多待,纷纷离去。 逃过一劫的如释重负。 因为差错被开除走人的,则是如丧考妣。 转眼间。 整个大厅内。 就只剩下陈望和楚小瑜两人。 和之前的嘈杂相比,一下多了些空旷感。 “吓到了?” 看了眼前台后的小丫头。 此刻的她,神色恍然,似乎还沉浸在先前那一幕中。 “没……没有。” 楚小瑜一惊下意识抬头。 刚好迎上不远外陈望那双澄澈的眼眸。 嘴角还带着一丝哂笑。 脸上当即浮现起一抹红晕,连连摇头道。 刚才因为情势凶险。 脑袋一热,什么都不怕。 但眼下风平浪静,危险散去,再度回想起来,还是有几分后怕。 毕竟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她对自己的定义。 就是个普普通通,因为努力读书,才考入大学,加上运气不错,得以留下苏总身边做秘书的小姑娘。 过去的二十年里。 别说死人。 她连鸡都没杀过。 甚至小时候家里养的一条好多年的狗老死。 她都哭了好多天。 还不敢被爸妈知道,只能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偷偷哭鼻子。 等第二天上课,眼睛都肿了起来。 老师还以为她是受到了欺负。 叫去办公室安慰了好一会。 就算进了江岸后。 她也从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每天忙完手头的工作,她就喜欢回到住的地方,窝在沙发里,抱着平板看那些狗血青春电视剧。 因为男女主的误会。 哭得一塌糊涂。 楚小瑜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生活太过平淡。 但今晚见到的一切。 却是完全超乎了她的认知和想象。 杀人啊。 可是,她也知道,要不是陈总赶到,苏总和自己的下场恐怕会更凄惨。 强烈的纠结下。 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是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看多了可能就习惯了。” “???” 听到这句话。 楚小瑜愕然抬头,脸上一连冒起好几个问号。 “开个玩笑。” 陈望摊了摊手,放声笑道。 “走了,上楼睡觉。” 这话更过分。 楚小瑜眼神里满是羞恼。 “没让你跟我睡,你和清影睡房间,我在外面沙发上凑合下。” 一连走出几步。 见身后始终没有动静。 陈望不禁有些古怪,转身回过头去。 见那小丫头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副羞涩又纠结的样子,他不禁哑然失笑。 这丫头脑子里整天都装了什么? 胸不大。 不对。 陈望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 说实话,还真不小。 “你……不准乱看!” 楚小瑜似乎察觉到了,狠狠瞪了他一眼。 然后快步跑到他前面,先他一步进入电梯。 “你可想好了。” “楼上没人,你就不怕?” 陈望撇了撇嘴,似乎吃准了这丫头没那么大胆子。 果然! 一听这话。 楚小瑜的纠结症再次发作。 她倒是想把陈望扔在这,让他等下一趟电梯。 也算是对他乱看的一个小小惩罚。 但是吧。 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先前那一幕。 两张惨白的脸不断交替闪过。 想到这,她伸出去准备按关门的手不禁僵住。 又不好先低头。 一跺脚,转身躲到了电梯角落里。 见状。 陈望心里更是一阵偷乐。 这丫头太好玩了。 本来因为今晚这些事,心烦意燥的情绪,一时间都舒缓了不少。 按下电梯。 陈望没有继续打趣她。 而是抬起手。 掌心里正静静躺着一枚黑色的存储卡。 之所以要调走监控。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先前和纪宗三人厮杀,就在走廊里,万一监控视频无意流出。 或许会埋下祸根。 引来更多的麻烦。 思索间。 陈望手指紧握,掌心暗暗发力。 顿时一道咔嚓的动静传出。 等他再度摊开手时,只见一堆如同沙尘般的碎屑,从指缝中散落。 躲在角落里的楚小瑜。 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会欺负自己,没想到进了电梯后,陈望反而变得沉默。 一时间,她那张略带婴儿肥的可爱小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奇怪。 只是。 等到电梯数字快到16时。 身前那个一直没动静的家伙。 却是忽然回头。 四目相对。 嘴角闪过一抹笑意。 “不用偷偷看。” “毕竟你我的关系,说一声就行。” 强忍着笑说完。 陈望直接一步跨出电梯。 剩下楚小瑜待在原地,一脸茫然。 “喂……” 过了好一会。 她才猛地反应过来。 咬着嘴唇,气咻咻的追了上去。 果然,这家伙之前在楼下大厅的气势都是伪装,骨子里就是个欺负人的坏人。 陈望看似慢悠悠的负手而行。 但无论楚小瑜怎么追赶。 却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等到了办公室门外。 陈望才豁然回头,在楚小瑜狐疑的目光里,冲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好了。” “别闹!” “我想你也不想吵到清影休息吧。” “你……” 楚小瑜一怔,气得咬牙切齿。 恨不得在他脸上狠狠挠上几下。 但偏偏……又拿他没有办法。 “走咯,睡觉。” 陈望嘿嘿一笑。 在小丫头几乎要喷火的眼神里,自顾自的躺在沙发上。 还不忘发出一句感叹。 “舒服!” 见状,楚小瑜更是发狂。 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年轻,被他的长相和笑容欺骗。 “待外面干嘛呢?” “不怕有什么在哪盯着你?” “!!!” 一听这话。 楚小瑜脸上的表情再度僵住。 只觉得身后,有一道无形的阴风吹过,吓得她再不敢多待,逃也似的冲入办公室后的房间。 房门反锁。 然后冲到沙发上。 用被子裹住脑袋。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小丫头还嘴硬。” 躺在沙发上看到全程的陈望,差点笑出声。 等到屋子里。 接连传来两道一轻一缓两道均匀的呼吸声。 察觉到她俩都已经入睡后。 回头看了眼办公桌后的墙上。 已经快两点半了。 “睡觉睡觉!” 一起归于平静后,困意也开始席卷上来。 这一整天下来。 几乎就没怎么休息过。 一早起来送方曦去百草堂,待到中午返回,和袁树谈事。 本来想着随便喝一口,也能敞开心扉,不至于那么拘束,哪知道这一喝,就完全忽略了时间。 中途还把崔照那小子拉了过来。 从下午一直喝道深夜。 好不容易把两个烂醉如泥的家伙送回去。 他又马不停蹄的赶来江岸。 要只是过来看看情况,顺便在这边过夜也就算了。 但接连厮杀。 还是三个邪宗出身的暗劲高手。 就是铁打的人也扛不住啊。 眼下。 他只觉得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来。 也懒得考虑别的。 双手枕在脑后。 片刻后,整个人就沉沉睡去。 …… 翌日清晨。 袁树从沉睡中醒来。 一夜宿醉,让他头疼欲裂,下意识靠在床头处,用力揉了揉眉心。 等到疼痛感稍稍过去了点。 这才下意识伸手去一旁拿水。 但去摸了个空。 诧异的回头看去,他这才发现,四周环境有些陌生。 边上还躺了个身影。 “崔照?” “这小子怎么也在……” 袁树一怔,随即才突然想起来。 “对了,昨晚跟陈总在江边喝酒,不过后来什么情况,我怎么一点印象没有?” 思索了下。 但他人昨晚喝断片了,那一块的记忆就像是空缺了一样。 看了下时间,已经差不多快七点。 袁树也不敢耽误。 毕竟昨天陈总还交代了任务。 “老崔,别睡了,赶紧起来。” 经过床边时,随手推了下旁边的崔照。 这家伙睡的是真死。 呼噜声跟雷似的。 “知,知道。” 迷迷糊糊的回应了声,转头翻了个身又继续沉沉睡去。 袁树也没理会,径直去了卫生间。 本来只打算简单洗漱下。 但宿醉过后身上那股味道实在难闻。 犹豫了下,他干脆冲了个冷水澡,最后一点困意当即烟消云散。 只是…… 等他再次出来。 崔照那小子一点没有醒来的意思。 袁树也懒得跟他废话,直接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 睡得正香的崔照。 美梦一下被打断,整个人跟触电了似的,嘭的一下从床上弹起。 “谁?” “我!” 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崔照这才收起怒火,讪讪一笑。 “树哥,你打我干啥?” “打你小子都是轻的,叫你几次了?” 袁树冷冷一笑,“赶紧的,你小子还想让陈总亲自来叫是吧?” 崔照一愣,然后连连摇头。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 在中海尤其如此。 但只有两个人。 一个袁树,一个陈望。 在他们面前,就是羊羔子,气势都矮了半截。 不过以前树哥在他心里的地位,绝对能排第一,毫无疑问。 但自从跟陈望武道修行后。 这个名次就变了。 袁树都得往后挪挪。 毕竟他最多就是责骂几句,不会动手,但师傅不一样啊,一句考核就能让他欲生欲死。 完全就是手心里的蚂蚱。 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偏偏,他还不敢有丝毫怨言。 所以眼下一听陈总两个字,崔照就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那点怨气和困意瞬间烟消云散。 “起!” “马上起。” “哪能麻烦陈总。” 崔照咧了咧嘴,掀开被子一跃而起,冲进浴室简单洗漱了下。 不到两分钟。 两人便一前一后朝楼下走去。 只是…… 等他们去了楼下。 却发现,无论房间、书房、练功房、前后院,找了个遍,都没有陈望的身影。 “怪了啊。” “树哥,你等我打个电话。” 既然他们是从清风小筑里醒来。 按理说,陈望应该也在这边休息过夜的,结果却不见人。 袁树本来想说算了。 但崔照动作太快,还没来得及,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这是睡醒了?” 很快,电话那头便传来熟悉的声音。 办公室里。 陈望担心会吵到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人休息,一路去了外边的走廊上。 “师傅,你人呢?” 崔照大大咧咧的,根本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我在江岸这边。” “正好,你打过来了,省得我去找你。” 透过窗户看着楼下滚滚而过的吴淞江。 陈望眼里冷意汹涌。 连带着声音里也透着几分冷漠。 另一头。 即便隔着电话的两人,都感受到了那股无形的杀意。 当即四目相对。 脸色皆是凝重起来。 “师傅……出什么事了?” 崔照虽然平时放浪形骸,没个样子,但在正事当前,从来就没落下过。 陈望也没隐瞒。 当即将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下。 当然纪宗三分的身份被他隐瞒。 “是不是东门渡口那几个家伙?” 崔照听得心惊肉跳。 袁树也是如此。 他们实在想不到,只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公司那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天大的事。 崔照脑子转的飞快。 一下联想到,这两天陈望让他派人盯着东门渡那边。 而昨天,他收到的消息。 那边确实出现了三个陌生人影,鬼鬼祟祟,一直在打听什么。 但话里话外,遮遮掩掩。 明显不太对劲。 “无需多问。” “你这几天调更多的人,给我盯着机场、车站和渡口,一旦有发现,立刻回报。” 陈望并未过多解释。 “那……陈总,我呢?” 袁树脸色凝重,追问道。 “你还是继续做你的事,去药王庙!” 第251章 让方家更乱一点 转眼又是两三天过去。 经过休息调养。 苏清影身体已经差不多痊愈。 因为发生这种不可掌控的危机,原本计划与鼎鸿的合作谈判,只能往后推迟。 好在。 听说江岸总裁突发病重。 鼎鸿那边并无意见,甚至还专程派了人登门看望。 至于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消息被严格封锁。 监控视频被删除。 知晓的人,也都是最为可靠地几个。 公司安保部那边,虽然知道当晚有人闯入公司,但也仅限于试图绑架苏总。 还是陈总及时赶到。 才避免了无法预估的后果。 关于那三人的下场,就无人知晓了。 当夜宁河图带走三具尸体时,并未走电梯,而是刻意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从后门悄然离去。 而彼时,整个安保部,正在一楼大厅,忐忑的等待命运降临。 一行人离去。 神不知鬼不觉。 唯一算得上外人的楚小瑜。 这几天一直和苏清影一起休息。 小丫头也是心大。 完全被美食、逛街、电影和新衣服冲昏了头脑,那晚的事情则是抛之脑后。 似乎一点没有受到影响。 公司上下更是如此。 除却少之又少的管理层,听说苏总生病,大部分员工根本不清楚当晚发生过什么。 风平浪静。 上班下班,开会做事,一切照旧。 陈望反而成了最为忙碌的那个。 一边要照料苏清影的身体。 顺带看顾楚小瑜,防止她出现应激的情况。 另一边,还得时时和崔照保持联系。 只是。 让陈望略感意外的是。 足足三天时间。 方家那边似乎忘却了这件事。 按理说,少主、小姐失踪,之后纪宗三人又相继断联,恐怕早就掀起了滔天大浪。 不应该如此风平浪静。 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 因为时间太久。 方家内部认定方修齐死亡。 这种顶尖世家,就如古代皇室,不可一日没有世子。 方家内部再度陷入夺嫡之争。 而且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比起一枚弃子。 当下先行决出少主、世子的人选,才是最为重要的。 所以就算是家主方无相。 也无法做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强行与这种大势相悖。 另外,因为他的决策失误。 导致家族实力损失惨重。 纵然是那样的大家族。 暗劲武者也少之又少,算是中流砥柱。 前后一下折损四人,等于让二十年的谋划、心血,一朝尽数付诸东流。 真要如此的话。 就是他恐怕眼下也深陷泥潭当中。 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要知道家主身后,还有长老会。 多少人盯着那个位置。 就如那些隐世宗门,宗主只是个名头,并非绝对的掌控者。 除此之外。 还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方家后手,其实已经在悄无声息间潜入了中海。 因为两次折戟。 让方家那边产生了无比的危机。 或许私底下有过探讨。 最终得到的结果是。 少主方修齐得罪了一位隐世高手。 对手强大的程度远超想象,只可智取不能力敌! 所以。 这次再派出的人手。 选择了低调行事,隐藏身份,避开所有人耳目,潜入了中海,打算做长期准备。 对武者,尤其是暗劲武者而言。 在几个普通人面前瞒天过海,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即便他让崔照,在中海各处车站、机场以及东门渡那边撒下了无数眼线。 但他们毕竟只是出身市井江湖。 比起普通人。 也就多了几分狠戾。 但面对故意隐藏身份的武者,跟瞎子聋子好不到哪去。 何况。 中海这种繁华都市。 每天进进出出的陌生面孔,没有十万也有八万。 黑龙帮势力是大。 但也做不到能将每个人都排查清楚的程度。 “希望是第一种吧。” 此刻。 楼下的滨江公园。 空旷的草坪上。 两道倩影则是沉浸在风筝的游戏中,不时发出几道黄莺般的雀跃欢呼。 赫然就是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人。 而陈望则是坐在一旁的长椅上,吹着江面上的凉风,看似安逸悠闲,实则眼底深处,始终有一抹忧虑挥之不去。 若是第一种还好。 方家陷身泥潭,自顾不暇。 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但要是第二种。 他在明敌在暗! 之前那晚已经如此凶险,差点出事,若是趁他不在,那帮人再度袭杀。 他分身乏术。 不可能真正做到未卜先知。 “所以,最好的办法……” 陈望微微眯起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要一劳永逸。 最好的办法。 当然是彻底铲除方家,让这颗定时炸弹,再没有任何被引爆的可能。 不过。 方家势力远在望京。 只身独行进京,镇压方家。 这个太不现实。 “既然不行,那……就让方家更乱一点。” 纵然在望京并无耳目。 但陈望也能猜得到,如今的方家已然陷入混乱。 他要做的,就是火上浇油。 将这一潭水搅的更为浑浊。 想到这,陈望脸上的冷笑之色更浓。 瞥了一眼远处两个笑容洋溢的女孩子,见她们一时半会并没有想要休息,或者回去的意思。 陈望径直起身,沿着公园里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一路到了江边。 拿出手机。 拨通了宁河图的电话。 “陈先生!” 很快。 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熟悉的苍老声音。 “事情处理好了吧?” 这两天陈望并未与他联系。 宁河图是老江湖了,之前又做过不少次这种事,早都驾轻就熟。 “回先生话,处理好了。” “世上再没有人会知道他们的存在。” 宁河图虽然猜到电话的目的。 但还是不敢有半点耽误,恭敬回应道。 “那个女人呢?” 陈望点点头,又问了一句。 只是。 听到这话,宁河图明显愣了下。 下一刻这才回过神来。 听明白陈望话中,指的便是当日闯入宁家的葛家门人中,唯一的那个女人。 “还在。” 宁河图犹豫了下。 有些摸不透陈望的意思。 从那次闯门被抓,三个同伴被杀,吕雁便一直被他关押在后院的铁牢内。 而且,转眼前后都过去了将近半个多月时间,陈望一直没有提及,仿佛早都已经将此事遗忘。 但宁河图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几乎每隔几天。 他都会亲自去看看。 毕竟事涉二十年前宁家那场血海深仇。 那个女人不能死……至少眼下还不能! 说实话,这段时间宁河图每一天过得都心急如焚,焦虑无比,但偏偏又不敢当面发问。 如今。 终于听到一点口风。 刹那间,他那双浑浊的眼神顿时一亮。 连带着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 “先生这是要?” “最近葛家门那边可有动静?” 陈望其实又何尝不想,早点解决掉此事。 对宁家而言。 尤其是宁河图以及宁家上一代仅存的那位七祖爷。 若是看不到宁家复仇,了结当年那段累累血仇,恐怕就是死都没法闭眼。 但最近事情缠身。 他实在抽不出多余的空闲时间。 不过。 以他的打算。 一旦方家那边消停下来。 接下来轮到的必然就是葛家门。 他也想去见识见识。 号称天下不灭、传承不断的八大江湖,究竟是些什么货色。 “暂时没有。” 宁河图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这大半个月以来。 他几乎只做了三件事。 第一,便是修行。 也是他最为重视的一件。 无论何时,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有陈望为他断脉重生,又亲自将宁家的开弓拳补全精炼,再以龙虎山五斗心法作为辅佐。 如今的他,修为进展可谓神速。 甚至远远将宁柔和崔照二人甩在了身后。 不过他这种老狐狸,最擅长的便是低调行事。 所以从未与人提及过。 更不会主动去争抢了孙女的风头。 短短一个多月时间。 他几乎恢复了二十年前的九成功力。 踏入明劲只是时间问题。 但对宁河图来说,还是太慢了,宁家,尤其是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等。 葛家门无疑就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 随时都有可能落下。 时间不等人。 他都恨不得将一天掰成两天用。 第二件事。 盯着葛家门,准确的说是海东分堂的动向。 吕雁四人地位不低。 但进入中海后,却是瞬间断了联系,犹如石沉大海一般,消失无影。 这显然不太对劲! 四个明劲武者,放到哪里都是一股极为可怕的力量。 别说宁家,就是中海,又有几个明劲? 不可能这么久都没动静。 为此,这也是宁河图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原因。 要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 梁蟾,或者说梁侯,究竟是什么打算? 他看不透。 偏偏又不能头脑一热,冲进苍南地界,满世界寻找葛家门的海东分堂,然后与梁家父子一决生死。 真那样做的话。 不但他会落个惨死的下场,就是整个宁家都会被他拖得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不说梁侯那个老畜生。 就是如今的少香主梁蟾,都是化劲武者,仅凭一人之力,便足以横扫整个宁家。 就算还有近百人的铁甲暗卫。 也同样无济于事。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人也是枉然。 至于最后一件。 自然就是随时听从陈先生之命。 譬如前几日。 派人镇守苏家和百草堂。 以及半夜时分处理的那三具尸体。 如今再次接到电话。 宁河图心里其实有几分猜测。 他自诩眼力不错。 但对那个比他年轻一大截的陈先生,他却有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根本看不出深浅。 更加难以看透那一位的心思。 要么不联系。 但只要一打电话过来。 必然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整个中海都要为之变天的那种大事。 “不动最好。” “老爷子放心,尽可安然做事。” “这个月底,最迟下个月初,我会亲自前往一趟苍南。” 看着身前滚滚的吴淞江水。 陈望抿着嘴唇,淡淡的说道。 苍南! 敏锐捕捉到他话里这两个字。 宁河图心头顿时犹如擂鼓一般,咚咚直跳。 葛家门的海东分舵。 便在苍南地界,元山之内。 这是当日闯入宁家的那几个人亲口所言。 那个叫林东的家伙,为了活命,不惜出卖了堂口所在,只不过……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死的下场。 不过。 宁河图想不到的是。 陈望前往苍南,可不仅仅是为了葛家门。 还有一桩大敌! 九玄镜、离宫分舵! 当日在雁荡山顶,凌晨时分下山前,与那一队守山人厮杀。 最后亲手毙了六七人。 不但是柳白,如今的他,和离宫分舵之间也算是树敌。 之后虽然安然离去。 但事后,陈望曾从一些渠道打听到,他们离开后不久,一行神秘人便闯入了雁荡山内,之后更是强行封锁山路。 有人只是埋怨几句。 就被那些人打成重伤,强行驱离。 用脚指头想,也能猜得到,那些必然就是被信号吸引来的离宫分舵之人。 甚至其中就是魏云洲本人。 取走了那老家伙惦念了多年的剑阁道碑。 如今他估计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正好。 海东分堂是杀。 多加一个离宫分舵也不多。 眼下的陈望,完全就是仇多不压身的心态。 “多……多谢陈先生!” 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宁河图才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震动。 “言重了。” 陈望摇摇头。 说实话,他都有点过意不去。 毕竟当日在宁家。 是他决定留下吕雁那个女人。 没想到,这段时日麻烦缠身,反而抽不出空来处理此事。 “老爷子,打电话,是有件事想问你。” “陈先生尽管直言,宁某一定知无不言。” 宁河图郑重的回道。 刚才那句话,算是得到了一个承诺。 悬在心里的那根刺。 也总算被拔掉了。 “老爷子可知道望京方家?” 陈望终于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方家?” 只是。 这几个字落到宁河图耳中。 却是让他眉头瞬间皱起。 眼底更是闪过一抹无比的诧异。 “陈先生是想问?” 中海虽然算是繁华都市。 但底蕴却远远不如望京、金陵、洛城、长安这样的千年古都。 谁也不清楚,那些古城里究竟隐藏了多少百年世家。 而方家便是如此。 祖上阔绰、余荫到今。 宁家在那样的庞然大物面前,根本没有半点可比性,犹如云泥之别。 宁河图刚稍微放松了一点的心神。 再度紧绷起来。 “什么都行。” “只要是你知道的。” 陈望耸了耸肩膀,淡然一笑。 之前他倒是在网上找到。 有些只言片语的消息,不过不多,像那样的顶尖世家,一般不会留下太多痕迹。 就算是经营的公司。 也只会找那种职业经理人打理。 自己则是隐居幕后,安心等着分钱就好。 但宁河图不一样,他好歹也是几十年的老江湖,说不定知道些外人不清楚的隐秘。 “这……” 宁河图稍稍犹豫了下。 组织了下言语。 这才小心的说道。 “关于方家,宁某确实知道一些。” “不过,那都是多年前了,如今什么样子,我也不敢保证对还是不对。” “老爷子尽管讲,我自会分辨!” 第252章 往年旧事第章 火上浇油 这番话。 也打消了宁河图心底最后一点顾虑。 此刻的他。 坐在二楼阳台处。 吹着林间微风,身后是茶几,香炉里青烟袅袅。 望着远处的院中风景。 宁河图开始叙说。 “大概三十年前,我接手宁家,也是第一次听说方家的存在。” “那时,宁家刚刚开了第四家药铺。” “老叔爷,也就是宁家上一代家主,希望能够将家族的招牌打入望京,只要能在那里站稳脚跟,宁家的势力一定会上升一截。” “宁家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毕竟,最初宁家祖上,就是宫廷御医出身,只不过因为乱世,兵荒马乱的年月,才无奈流落中海,要是能回去,也算是重回祖地。” “这件事宁家上下极为重视。” 宁河图慢腾腾的说着。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回忆之色。 虽然已经是三十年前。 但却有种恍如昨日的感觉。 那时他才刚过而立之年,年轻气盛,无所畏惧,每天都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因为这件事所涉太大。 他又刚刚接过宁家大梁。 于是一力将这桩任务给揽了下来。 老叔爷不放心他,又派了老七跟他一起,也就是如今宁家上一代仅存的那位族老。 想着有个成熟稳重的老江湖跟在身边。 省得他一个愣头青,在人生地不熟的望京闹出乱子出来。 在此之前。 宁河图别说去望京,就是中海都从未出过。 从学医出徒,就在家里的药铺帮忙。 即将启程前往望京开辟市场,把他兴奋的整晚都睡不好。 等两人买了车票。 搭上一辆绿皮卡,花了足足一天时间,总算抵达望京时。 宁河图被那座古老的都城震撼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那是皇城才特有的威严。 远不是中海能够比拟。 就算七叔爷也是如此。 两人一连转了几天,将整个望京都逛了个遍,到最后才反应过来,到望京可不是旅游,而是有正事在身上要做。 当即。 两人再不敢耽误。 花了三天时间,又将望京走了一遍。 不过这次却不是那些景点。 而是药铺市场。 经过几天走访调查,最终他们列出了一份名单。 同仁堂、永安堂、长春堂、乐仁堂、万全堂、千芝堂。 这七家药铺,几乎把握了整个望京的市场。 除此之外,也有例如德寿堂、鹤年堂之类的铺子,不过无论底蕴还是实力,都远远比不上前面七家。 而经过更深层次的暗查。 宁河图发现。 占据市场近三分之一的乐仁堂和永安堂。 虽然两者之间名面上没有半点关联,但暗地里往来极深。 甚至经过深挖。 一个堪称爆炸性的消息被深挖出来。 乐仁堂和永安堂,幕后竟然是由同一个家族掌控。 方家! 得知这个消息,年轻的宁河图,被震撼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宁家就是药铺起家,他比任何人都知道,经营起一个字号品牌有多难。 何况,这两者还都是百年老字号。 在望京开了无数分店。 每年的利润之大,简直难以想象。 也是因为如此。 宁河图对那个隐藏幕后的方家,也越发好奇。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做到这一步? 于是。 接下来那段时间。 两人在望京的重点,就从打探市场,变成了调查方家。 可是…… 无论他们怎么尝试。 方家就像是一潭无根之水,完全找不到半点痕迹。 最关键的是。 没等他们挖出方家的痕迹。 对方便已经先行找上了门来。 “陈先生,说出来不怕您笑话,我怎么都没想到,方家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竟然就是明劲武者。” “在他手上,我和七叔爷毫无还手之力。” “跟条狗似的,被他拎着带到一座小黑屋里。” “叫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俩本来都以为必死无疑,已经彻底绝望的时候,那扇门终于第一次被人推开。” 来人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人。 但气质出尘,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生来就高高在上,一言便能决定无数人生死。 在他面前,宁河图感觉自己就是个乡巴佬。 甚至都抬不起头。 “他进门后,只问了一句话。” “说我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调查方家?” 宁河图苦涩一笑。 那会他才明白,眼前那个男人的来历。 就算不是方家家主,至少在方家也有着极高的身份。 宁河图不敢乱说。 最后还是七叔爷解释了一番。 男人似乎早就调查清楚了他们的来历。 听完过后,只是点了点头。 让他们小心点,望京的水太深,不是他们这种小人物能走得通的。 扔下一句话过后。 他便转身离开。 留下宁河图和七叔爷,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是好。 接下来。 两人在那个地方又被足足关了四五天。 期间那个男人再未出现过。 只有将他们抓回来的那家伙,逼着两人写了一份保证书,意思很简单,就是让他们闭嘴。 否则,中海宁家会在世上消失。 见识过方家恐怖的力量。 宁河图哪敢拒绝。 当即便写下了承诺书,按下手印。 等那人带着书信离开。 似乎是去做了请示。 两人在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忐忑的又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半夜时分,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撞开。 几个大汉不由分说。 用布条缠住两人的眼睛。 蛮横的带了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人明显感觉被扔了下来。 “记住了。” “有些事不是你们有资格打听的。” “回到中海老实点。” 扔下一句警告后,那些人才开车离去。 宁河图拼命挣脱手上的绳子。 解开蒙住双眼的布条。 才发现自己和七叔爷,被扔在了一个荒无人烟的野外,唯一能够看到的灯光,就是远处呼啸的火车。 两人坐在地上。 茫然中,更多的则是后怕。 等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两人搀扶着走向远处有灯光的地方,才发现那是一座很小的车站,拿出身上仅剩的钱,买了一张返回中海的车票。 当两人回到宁家。 仍旧是失魂落魄,恐慌不已。 因为此事,宁家也再未提过重回望京,开辟市场的念头。 甚至。 那年宁家忽遭惨案。 一家上下七人被杀。 宁河图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怀疑是不是方家做的。 只不过,那个庞然大物,让他望而生畏。 最终也没敢说去质问。 当然,时隔多年后,吕雁四人的自曝,也让宁河图确认了一件事。 二十年前那桩惨案。 并非方家而为。 而是八大江湖的葛家门,位于苍南元山的海东分堂梁蟾所为。 “好。” 电话打完。 陈望也是长长舒了口气。 原本只是想从宁河图这里旁敲侧击,打听下方家来历,没想到,宁河图竟然与方家之间还有这么一段渊源往事。 不过。 这绝对算是意外之喜了。 “老爷子,你先休息。” “回头有空再聊。” “好,陈先生,有事尽管吩咐。” 宁河图那边也是暗暗吐了口气。 这件事在他心里藏了太多年。 原本以为会随着他死,带进棺材也无人知晓。 没想到,今天竟然再度回忆了起来。 挂断电话。 陈望并未耽误,转身沿着来时的林下小径,一路返回公园里。 “喂,你去哪了?” 刚从密林里钻出。 一眼就看到,苏清影急匆匆的迎上来,眼底还带着一抹担忧。 “怎么了?” “离开这么一会,就想老公了?” 陈望挑眉一笑。 “哼!” “自恋狂。” 苏清影瞪了他一眼,气咻咻的道。 “开个玩笑嘛。” 陈望摇摇头,随即转开话题。 “你们这是打算回去?” 走近苏清影身前,洁白光滑的额头上,都已经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在阳光下闪烁着莹莹的光芒。 让她看上去明媚又惊滟。 至于楚小瑜那丫头。 估计也是玩累了,靠在长椅上,一动也不想动。 轻轻替她擦去额头上汗水。 陈望笑问道。 “差不多,都快五点了,回去吃个饭冲个澡,躺下追追剧不好么?” 虽然这种小举动,早就成了经常性的节目。 一开始,她还会偶尔嗔怪的拍掉。 但时间长了,这家伙脸皮又厚,根本不在意。 苏清影也就不再理会。 但眼下…… 毕竟是在室外。 还有小瑜那丫头就在一旁看着。 苏清影脸颊上不禁飞起一团红晕,白了他一眼道。 “那也行。” 算了下时间。 陪她们下楼差不多都两个小时了。 差不多也到了吃饭的点。 等再晚点,天色一黑,公园里的人少之又少,再在外面逗留的话,难免会让人不安。 走过去收起风筝。 一行三人,径直回到公司。 到食堂简单吃了顿晚餐。 随后又一路去了十楼。 顺便说一句,因为前几天那件事,陈望将她的办公室,从十六楼搬到了十楼。 一个是怕她触景生情。 总是想起那天晚上的凶险。 造成噩梦缠身,甚至旧病复发。 第二个,那一层楼死了三个,就算擦洗的再过干净,总会有些残留。 再加上人对于脏物、阴鬼之类的东西,天然的恐惧感。 陈望力排众议。 直接搬去了十层。 也就是最初江岸集团的总裁办公室所在。 都不用装修。 只需要让人重新送了一套办公设备上楼。 房间什么的都是现成。 苏清影当年毕业,进入苏氏集团工作时,也是在那间办公室办公,如今也算是重回故地。 至于十六楼。 暂时当成了一个存储仓库来用。 并未封死。 或者在公司严令不准任何人进出。 那样的话,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而他这么一来。 就算是那些巡逻的保安,也没有多想,只是偶尔会感叹一句,这么好的楼层视野,当成仓库真的有点可惜了。 不过。 总裁办公室修建在哪一楼。 也不是他们能够非议的。 等将两人送回办公室。 休息了半个钟头。 陈望也径直离开,返回清风小筑。 这几天他一直待在江岸,都好久没回自己的小窝了。 开着车,驶出地下车库。 汇入大路的那一刻。 陈望摸出手机。 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先是一阵嘟嘟的忙音。 随后让他意外的是。 电话竟然被掐断了。 过了片刻,才又被打了回来。 一接通,那头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大嗓门。 “陈总……刚和帮里人在外面喝酒,没敢当面接,随便找了个由头出来了。” “您这是找我有事?” 此刻。 城南一条热闹的小吃街上。 崔照点了根烟,又随口招呼着手下的小弟,去给他买包新的,这才不动声色的说道。 “最近那边忙不忙?” “还行……” “说人话。” 陈望一听电话那头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憋了什么屁,当即冷冷道。 “嘿嘿,就知道瞒不过师傅您老人家。” 崔照挠了挠后脑勺,咧嘴一乐。 他是个直肠子,肚子里藏不住事。 尤其还是面对陈望这位师傅。 更是不敢有半点隐瞒。 “说实话,我在这边都快闲出病出来了,肖九那小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比以前还能沉得住气,一点动静没有。” “搞得我整天也是无所事事。” “现在不是喝酒,就是窝在住的地方练武修行。” “……当然。” 说到这,崔照似乎想到了什么,赶紧补充道。 “当然师傅,您放心,交代的事情,我一直盯着手底下那帮兔崽子,一点不敢马虎,现在少说有上百号人,被我扔在了车站和码头。” “只要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这边立马就能得到消息。” 崔照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那个……师傅,您这边啥时候有空,上次说的考教,也没个下文。” “考教的事情不急。” 陈望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家伙还真是有意思。 真考教的时候,跟杀猪似的,这几天晾着他了,反而皮痒难耐。 “正好,你小子要是不忙,去帮我做件事。” “有任务??” 听到这话。 崔照眼神一下就亮了起来。 连带着呼吸都变得急促。 “去一趟望京,找到方家,但是不要贸然行事,潜伏下来,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内部参与夺嫡的年轻晚辈,给我烧上一把火!” 第253章 这么大活交给我? “参与夺嫡?” “火上浇油?” 小吃街头。 崔照砸吧了下这两个词,一双眼睛里先是错愕,随即就像是两盏被点燃了的灯火。 整个人瞬间兴奋起来。 黑龙帮这边,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已经拿下了城南。 原本可以一路高歌猛进。 将城北那片也紧紧攥在手里。 然后和漕帮、青红门两个在中海扎根多年的老江湖帮派碰上一碰。 只可惜。 在他看来肖九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这么好的机会,竟然硬生生错过。 整天想着什么求稳。 这种废材也就那样了,注定一辈子吃不上四个菜。 当然,这些话崔照不会放到名面上说。 至少眼下他作为黑龙帮的二当家。 只要肖九不过河拆桥。 他也就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 在旁人眼里。 尤其是肖九最初的那些班底。 也就是当年跟他在骑楼街替人看门泊车的那帮小弟。 这位崔三爷,整天饮酒作乐,应该没有反骨。 对他也越发放心。 对此。 崔照只是心中冷笑。 一帮小屁孩,要不是陈总在备货推波助澜,再由老子亲手打天下,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混迹。 没那水平,就别想着玩什么阴谋伎俩。 不过吧。 这倒是正好顺了他的心意。 反正只要没人来打搅他,崔照就有足够的时间做自己的事。 他恨不得一秒钟掰成两半用。 一天二十四小时打坐修行。 早日炼出明劲。 又怎么会跟那帮小兔崽子嬉戏玩闹。 此刻。 听到电话那头陈望一番话。 早就快闲出病来的他,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开始沸腾。 “我糙,陈总,真的假的?” “没开玩笑吧?” “真把这么大活交给我去做?” 叼着烟,靠在墙边的他,这会整个人都不由得站直了身形,拧着眉头,全神贯注,心脏更是都悬到了嗓子眼那块。 生怕电话那头,陈望来一句开玩笑。 望京、潜伏、方家、放火。 这几个词放到一块。 简直比一瓶几十年的老酒还要吸引他。 “废话。” “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陈望眉头一挑。 说话间。 顺势一踩油门,身下的车子就如一条灵活的鱼儿,在车流中迅速穿过,眨眼间便超过了前面一辆辆的车子。 被强行超车。 任谁都有些不爽。 尤其现在正是下班高峰期。 一个个下意识就要要下车窗,探出脑袋怒骂几句。 不过,等他们看清那辆车的车标。 心里头那股怒火,瞬间消失了一半。 不仅没有去加油门,反而一把踩下刹车,生怕不小心撞上去,到时候可就不是几个月甚至一年半载的工资能赔得起的了。 “靠,有钱了不起啊!” “不就是有几个臭钱,等我有钱了,老子也整一辆开开。” “这帮人也就是出身好,摊上个有钱的爹,要不然凭他们一辈子都买不起辆皮卡。” “慢点慢点。我糙了,那特么限量款,就是擦一下,你我下半辈子打十份工都赔不起。” 陈望眼下开的是一辆阿斯顿马丁。 嗯,全球限量款。 当然他是不可能花钱当那个怨种。 是当初张家覆灭,从地下车库中找到,宁河图让人送上门来的。 陈望对豪车没什么兴趣。 对他来说。 车就是个工具。 无论是几百万的豪车,还是几万块就能拿下的二手车。 当初在江岸集团,也只是随便找了辆十来万的suv,而之所以看中它,还是因为那辆车空间够大,开起来舒服,不至于拥挤。 而眼下这辆。 也纯粹是看中了阿斯顿马丁的刀锋设计。 线条流畅,如同幽灵。 即便在最拥挤的路段,他也不必多等,而是可以轻松超车。 驾驶着幽灵跑车。 一路穿行在公路上。 顿时吸引来无数的目光,羡慕、嫉妒,还有惊恐和不安。 当然仇富和拜金的同样不少。 不过对此,陈望一概不理,甚至都没有挪开过视线一秒。 “我靠!” 听到陈望确认。 崔照心里最后一点疑问,彻底烟消云散。 此刻的他。 恨不得插上一双翅膀,立马飞到望京。 黑龙帮这破地方,他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那陈总……不是,师傅,那我啥时候出发?” “就是放个火浇个油?” “还是有其他任务?” 崔照压低的声音里,完全掩饰不住内心巨大的兴奋。 “你小子,收敛点,真当是去游山玩水逛风景的?” 听着他都快语无伦次的话语。 陈望眉头不禁一皱。 其实,关于前往望京的人选。 最终并没有崔照。 而是在袁树和宁长庭之间做考虑。 甚至他还想过柳白。 但袁树太过沉稳,宁长庭太过傲慢以及瞻前顾后。 而且有一点。 两人虽然都开始接触修行,但实力太低。 如今的方家无异于刀山火海,稍有不慎,非但无法火上浇油,反而会引火烧身,将自己置于死地。 至于柳白。 他实力倒是不错。 但多年隐姓埋名的生涯,让他对外界极为抵触。 何况,眼下的他,一门心思闭关,只想着早日重回离宫分舵,拧下魏云洲那条老狗的脑袋,以祭奠当年六个兄弟的血海深仇。 三人都不合适。 其他人更不行。 所以陈望思来想去,最终这个人选,却是瞄准了崔照。 从他在黑龙帮这几个月里做出的成绩看。 似乎天生就是混帮派江湖的料子。 性格油滑善变。 人前能说人话,见鬼能说鬼话。 就算再陌生的场合,半杯酒一根烟的功夫,他就能和人称兄道弟,游刃有余。 而且,有陈望自己这段时间的敲打磨练。 崔照修为进展神速。 如今能够稳稳压制住他的,也就宁河图和柳白二人。 后两者不合适。 崔照自然成了第一人选。 只不过,眼下听着电话那头,兴奋到鬼叫的声音,陈望眼角不禁一阵跳动,眉心也开始隐隐泛疼。 他在犹豫,自己这个决定是不是真的合适。 “没有没有。” “师傅,我这不是窝的时间太久,有点手痒难耐么。” “您放心,只要我过去了,绝对时时刻刻将任务放在第一位。” 崔照嘿嘿一笑。 “你现在在哪?” 对他这幅混不吝的样子,陈望实在头疼。 “就在城南这边,一条小吃街,具体叫啥我还真不知道,等我找个人问问?” 崔照愣了一下。 下意识抬头去看路标。 但城南这片本来就是旧城区,更何况,还是藏在巷子里头的烟火集镇。 加上这地方,他也是头一次过来。 本来不想来的。 结果被几个帮里的老成员强行拉来喝酒。 说是三爷整天待在家里,帮里的兄弟都快人不全了,总得露露面,让底下人见见。 一听这话,崔照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抬头四下张望了几眼。 但并未能找到路标路牌。 反倒是先前被他支使去买烟的小弟,从对面横穿过来。 “三爷,您要的烟。” “这是剩下的钱,您点点。” 他们出门喝酒,顺手带了几个人过来,上桌是没资格的,就是旁边吃一口,然后在车上等着,以防他们这些大佬喝醉了没法回去。 “编排谁呢?” “自己拿着。” 崔照接过烟,顺手拆开塑料膜,弹出一根扔进嘴里。 至于剩下的钱看都没看一眼。 说实话。 他眼下在黑龙帮,除了打不了架,日子过得绝对舒适。 吃喝住行,完全不用自己操心。 每个月,帮派底下那些商铺的分红,随随便便就有大几万。 比之前当保镖,日子好过太多了。 只不过那些钱他一分都没动。 全都存在了一张卡里。 打算等回头,从黑龙帮离开时,找师傅问问,他要是同意就打给爸妈,让他们在小城里换套大房子。 “谢谢三爷。” 开车小弟估计刚出社会。 兜里比脸还要干净。 白拿了几十块,顿时乐得合不拢嘴,连连道谢。 “这条街叫什么,知不知道?” 点上烟,崔照深吸了口,这才随口问道。 “好像叫什么洄街?” “就是三点水一个回家的回。” 年轻人想了下,这才不确定的道。 “行,这没你的事了,进去吃点东西,别饿着肚子,等会送我回去一趟。” 崔照点点头。 将他打发走过后。 这才再次拿起手机,“师傅,您听到了吧,洄街。” “走得开不?” “走得开,来清风小筑一趟,这事有点麻烦,我当面跟你说清楚,省得你小子到时候乱来。” 对这个地方,陈望极为陌生。 至少在此之前从未听过。 “没问题。” “跟这帮孙子也没什么喝头,一点意思没有。” 崔照撇了撇嘴。 要不是直接走了,面上过不太去,他早就一走了之了。 “那行,你尽快过来。” 陈望点点头。 随口聊了几句便挂断电话。 幽灵跑车穿梭在车流中,从高处俯瞰,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在寂静的潭水中撕开了一道缝隙。 不到半刻钟。 绕过公路,沿着熟悉的路进入别墅区外。 早早就有保安提前打开了大门。 陈望轻轻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进入别墅门外。 下车。 推开院门。 几天没回来,院子里种的花都绽放了不少。 带着青草的清香味道扑面而来。 在小院里驻足了片刻。 他也没有耽误,独自一人径直去了书房。 这会时间还早。 等崔照那小子赶过来,至少还得个把小时。 烧水泡茶。 然后又从书架后的暗格里,取出龙虎山那枚金宫玉珠。 这几天,除了最基础的练拳外,其余修行几乎全都耽误下了。 修行是水磨工夫,不可有一日废除。 何况。 与纪宗三人的厮杀。 他能明显感觉到有所提升。 更是不敢耽误。 做完一切准备。 他才屏气凝神,驱除杂念,盘膝而坐。 手中握着金宫玉珠。 刹那间。 一道清凉的气息,随着掌心流转全身,最后一点躁动的心思彻底消失不见。 他人也进入入定状态。 开始修行周天呼吸法。 很快,以书房为中心,天地间一道道游离的炁,汇入他头顶之上,一呼一吸间,吞吐导引! 第254章 掉脑袋的买卖! 足足半个钟头后。 陈望这才再度睁开眼睛。 目光深处,一道道精光涌动浮现,整个人气息自然,明明坐在那,但却恍然有种融入了虚空中,难以触动之感。 这便是道门修行的神异之处。 练养食气。 以求长生之道。 而武道修行,则是不断冲击身体的极限,拥有常人不能想象的力量。 一个大周天的呼吸。 手心、肩肘、后背以及腰间,已经渗出一层细密的污垢。 闻之有种说不出的腥臭。 这便是人体中的杂质。 武道破境,洗髓伐骨,同样能够做到。 不过,这么多年里,陈望历经数次洗髓,还能催出如此之多的污垢,可想而知,这食气导引之术,何等惊人。 也难怪道门中人。 对于饮食,有种无比严格的要求。 不食荤腥、不饮烈酒。 长期食气练养,则是能够达到无病无垢之体。 通体澄澈,犹如宝玉。 “金宫玉珠,这东西倒是不错。” 没有理会身上的污垢,陈望摊开手,掌心中那枚玉珠,越看越觉得玲珑剔透。 最开始。 他只以为这枚玉珠,有清心凝神的效果。 但自从修行后。 有次无意将它放在身边。 竟然瞬息间,就能入定开始。 陈望才知道它的真正用处。 虽然只是龙虎山临摹二十四治都功印打造的一枚仿品。 但长期在道教祖庭温养,浸淫沾染道气。 让它已然成为了一件法器。 张龙虎只练武不修真。 自然不清楚它的真正用处,只是常年随身携带,以为能够避免练功时出现走火入魔的迹象。 但如今落入陈望手中。 才发挥出了它原本的用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此刻,静静躺在手心中的金宫玉珠,光泽浮现,其中竟是隐隐有种雾气流转的感觉。 看了眼时间。 已经过去一半。 陈望也不敢耽误,目光从玉珠上挪开。 转而内视自身。 “嗯?” 这几日他几乎没有像模像样的修行过。 眼下还是第一次内视。 心神随着真气流转奇经八脉。 当落在神封穴。 也就是之前在江底修行,打通的第七十六处窍穴时。 饶是陈望,也不禁心头一动。 此刻的神封穴,真气运转再无阻碍,通透无比。 但他明明记得。 数天之前,内视查探时,神封穴虽然说是打通,但却没有到这个层次。 “难道……” 陈望眉头微皱。 脑海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 大师娘白如霜曾说。 武道厮杀,生死一线,才是最好的修行之道。 想来,眼下神封穴打通进展如此之快,应该和那天晚上在十六楼的厮杀脱不开关系。 更准确的说。 是凝血化形后的纪宗。 除此之外,无论是葛家门的吕雁四人,亦或是邱阳、孙邙,都未能对他造成太大的麻烦。 唯有陷入疯狂的纪宗。 给了他一丝压迫和威胁。 与他厮杀所用的时间,也是邱阳和孙邙的两倍以上。 要不是被他拖缓脚步。 陈望自信能够在半刻钟内解决掉所有人。 恐怕也就是那时。 毫无保留的施展内劲,真气贯穿全身,无意间催动气血,彻底打通了神封穴。 “神封穴后,就是……神阙!” 陈望细细看了下。 眼神里更是精光流转。 下意识深吸了口气,随后心神一动,潜藏在四肢百脉中的磅礴气血,瞬间朝下一处神阙穴中冲刷而去。 就算不能一鼓作气打通。 只要能冲破一点封印。 就算是意外之喜了。 轰—— 随着气血鼓荡。 书房内,陈望那道削瘦的身影中,竟是恍然生出一种潮起潮落,大江拍岸的气势。 轰隆声不绝于耳。 药王谷山字篇。 搬山镇狱劲。 最核心的功夫,便是打通周身上下一百零八处窍穴。 但这种通窍扣关的过程,却是极为痛苦。 是以陈望即便早就能够做到心如寒铁,此刻,感受着经脉窍穴中传出的一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仍旧忍不住眉头紧皱,咬紧牙关。 通窍。 无异于就是拿着一把锋利的刀。 一遍遍撕开血肉。 然后修复。 再一点点撕开。 这种痛苦,根本不是常人能够承受。 要是换做普通人,恐怕连一遍气血冲刷都承受不住,痛到直接昏死过去。 轰隆隆—— 终于。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一道宛如雷鸣般的动静,在他体内传出。 陈望紧绷着的心神,遽然一松。 下意识再次内视。 只见原本混沌一片的神阙穴,外壁那一层如同封印般的气血,已经被打破。 “七十七处了!” 见此情形。 陈望双眸更是通透发亮。 下山不到三个月时间。 已经打通两处。 对他而言,绝对算得上进展神速。 要知道,越是往后,通窍扣关的难度便越大。 有时甚至数年都难以打通一处。 这也是搬山镇狱劲难以修炼到大成的缘故。 千年以来。 药王谷多少惊才绝艳的前辈。 将这门炼体功修行到极致的,几乎一双手数的过来。 就是老头子宋长夜,号称天赋无双。 也没能走到最后一步。 距离镇狱劲大成,始终隔着一层窗户纸。 至于大师娘白如霜。 迄今也就打通了九十三处窍穴。 但就算如此,她也足以搬山移海,武道通神。 呼—— 没有沉浸在兴奋中太久。 陈望起身,先是将金宫玉珠重新收回暗格。 之后才匆匆去楼上房间里,冲了个热水澡。 练养食气后。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皮肤越来越好。 白皙如玉一般。 甚至隐隐闪耀着一层光泽。 也难怪隐居药王庙的赤明老道,已经年过古稀,却仍旧童颜鹤发,完全不见老态。 这就是修行的益处。 肉眼可见! “师傅?” “师傅我来了。” 在他凝神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时。 楼下的院子里,已经传来一道熟悉的大嗓门。 不是崔照那小子还会有谁? 知道清风小筑的只有几个人。 敢这么大呼小叫,除了他再找不出第二号。 伸手揉了揉泛疼的眉心。 陈望随手推门出去。 站在走廊上,往下俯瞰了眼,穿着一身花衬衫,带着墨镜的崔照,大大咧咧的站在院子中间,正抬头四下观望。 “别鬼叫了。” “去客厅等我。” 陈望冷喝了声。 听到动静,崔照愕然抬头,似乎感受到了师傅眼底的不悦,他一缩脖子,也不敢反驳,只是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得嘞师傅。” 取下墨镜,收进胸前的口袋里。 崔照大步往客厅里走去。 见他身影消失。 陈望这才摇了摇头。 说实话,他有些后悔了。 崔照太过放荡,方家也不是黑龙帮那种市井江湖帮派可以比拟。 一个百年历史的名门望族。 盘根错节。 底蕴势力之深,远超一般人的想象。 而他要做的是。 无异于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举一动,都会造成难以预估的后果,可以说牵一发而动全身。 崔照做事太过粗糙。 让他去,坏不坏事还是其次,主要陈望担心他都无法安然返回。 到时候触怒了方家。 把命都扔在了望京。 只是…… 看他那股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兴奋劲。 显然对这次的行程任务期待不已。 “算了,等下说清楚,再看他能不能把握。” 犹豫了下。 陈望摇了摇头。 干脆不再胡思乱想。 真要说的话,或许崔照偏偏就是最适合的那个人,一套乱拳打死老师傅。 反而沉稳多虑,撬不动方家的铜墙铁壁呢? 在事情没成之前。 谁也说不准。 沿着楼梯一路走进院落,随后又穿过大门。 等他进入客厅时。 崔照已经烧好了茶,顺势从冰箱里给自己找了一盒牛奶,说是酒喝多了,胃不舒服,拿牛奶润润。 对此,陈望也不在意。 这小子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除了书房和他的房间不敢去。 其他地方,就是他自家的客厅,去留随意。 “师傅,来,喝茶。” 先是偷偷瞥了一眼陈望,见他神色淡然,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意思。 当即嬉皮笑脸的端起一杯泡好的茶送了上来。 “行了。” “你小子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 陈望瞪了他一眼。 示意他不用做这些不着调的事,浪费时间。 随即脸色变得严肃。 “不过,接下来,我要说的你听好了。” “这件事凶险四伏,稍不小心那就是掉脑袋的买卖。” “等我说完,你再考虑清楚,去还是留?” “我肯定……” 崔照下意识就要回复。 马上又想到了什么,嘿嘿一笑,把后续的话给咽回了肚子里。 收起嬉皮笑脸。 正色的坐在椅子上。 “这段时间,我在做什么,你应该也猜到了一些。” “是……” 崔照也不隐瞒。 他做事虽然粗糙,但脑子活泛有眼力。 虽然陈望从未明说。 但从这段时间所作所为,也能隐隐看出来一些东西。 “师傅,这方家什么来头?” 崔照皱了皱眉头,有些不解。 “方家百年望门,势力深厚,不过最近估计自顾不暇,族内纷乱不断,我要你做的,就是前往望京,无论用什么方式,拿钱砸也好,其他手段也罢。” “最好能和方家的嫡系子弟搭上关系。” “将那滩浑水搅合的更乱一下。” “要是能让方家陷入内斗,甚至自相残杀更好。” 陈望平静的说着。 一字一句,不见半点波澜。 但落在崔照耳中,却有种石破天惊之感。 “师傅,这事必须我来,交给旁人我也不放心!” 紧紧攥着手指,崔照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耳边一道道声音在低吼。 “想好了?” 斜瞥了他一眼,陈望淡淡出声。 “想好了!” “师傅,您放心,这种事我最擅长,当年在部队,两军阵营,都是让我摸过去当暗子,这事真的……早就刻进骨子里了。” 第255章 入京蛰伏第章 搅弄风云 转眼。 一周后。 穿着一件短袖,带着一顶鸭舌帽,鼻梁上架着宽大墨镜。 双臂肌肉高高隆起,行走之间龙骧虎步的崔照。 从火车上下来。 提了提身后的单肩背包。 顺势舒展了下四肢。 一路过来,七八个小时的车程,饶是他都觉得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包所剩不多的烟,弹出一根点上,烟雾缭绕中,他才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站牌。 隐约还能看到望京南站四个字。 那天在清风小筑,师傅提及这件事时,他就心动了。 尤其是。 一想到自己,即将凭借一己之力,在望京搅弄风云。 说不定还能扳倒一个百十年的名门望族。 崔照更是激动万分。 比起什么狗屁的黑龙帮,街头斗殴抢地盘,那种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 这种才是男人的终极浪漫。 刀尖上行走。 玩弄权谋。 生死一线。 冷静、沉着、杀伐。 时时刻刻,肾上腺素都在飙升。 原本师傅还有几分迟疑,担心他做不好这件事,到最后还是他发挥自己三寸不烂之色,外加差点拍的震天响的胸口。 这才打消了陈望的疑问。 不过。 师傅也说了。 让他去不是不行。 不过,有一个要求。 那就是他人在望京,需要随时汇报行程。 另外遇到麻烦绝不可擅自行动,最好商量过后再付之行动。 除非…… 是那种紧急情况。 机会稍纵即逝,那种让他自行判断。 呼—— 吐出肺里最后一口烟雾,崔照屈指一弹,烟头顿时在身前划过一道弧线,精准无误的落入前边垃圾箱顶上的烟灰缸里。 随后,他才拿出手机。 拨了个电话出去。 “师傅,我到站了。” 不到片刻。 电话那头忙音消失。 崔照也收起脸上那抹玩世不恭的笑容,被墨镜遮掩大半的脸上,只有一丝罕见的沉稳。 “好,天色不早了,先找地方休息。” “这是场硬仗,不要着急。” “我知道。” 崔照点点头。 他们一行七人里,只有他和树哥是侦察兵出身。 部队里,除了那些特种旅里的狠人之外,就属他们要求最为严格。 一旦交战,侦查先行。 要知道战机稍纵即逝,不但要身手强悍,最关键的是,脑子转得快,足够机灵。 否则,还没进入对方侦测范围就会被揪出来。 演习还有生还的机会。 但要是实战,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当年进入部队,老班长可以说是耳提面命,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在他们耳边反复叮嘱。 那些东西,早都已经刻入了他们的骨髓里。 简单说了几句。 崔照便挂断电话。 此行望京,按照他自己的估计,快则十天半个月,慢则数月,甚至半年都不一定。 临行前。 他去见了肖九。 没说其他,只说自己要离开一趟,找一个多年前的仇家复仇。 肖九信了。 毕竟,初次见面时,崔照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从西北离开的江湖悍匪。 混迹江湖多年的时间里。 树敌无数。 仇家多到数不清。 到中海几年,也混了几年帮派,不过最后因为矛盾,一把刀杀出血路,走投无路下,才决定投奔肖九,一个刚上位的年轻人。 初次之外。 肖九信他的原因。 更多的是这几个月时间里,崔照展露出的手段。 中海地下江湖,都说他肖九是百年不出的狠角色。 一人便解决了城南,积重难返几十年的困境。 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从头到尾,他几乎什么都没做,只是放任这位崔三爷去做事,然后,自己莫名奇妙就成了城南第一大帮的帮主。 短短几个月功夫。 从一个还在街头替人泊车看门的底层江湖人。 一跃成为能和漕帮、青红门那些大佬面对面的地步。 有时候想想。 肖九自己都觉得自己真是命好。 最为迷茫时。 是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却如岳临渊的陈先生,简单一句话,替他看清了道路。 跌跌撞撞中坐上那个位置后。 又有崔三爷替他打天下。 身边人也曾隐晦的提及过做掉崔三爷。 但被他拒绝了。 肖九觉得,过河拆桥实在可耻,而且他对自己有着深刻的认知,没了崔三爷,他就是块扶不上墙的烂泥巴。 所以。 他非但没有杀鸡儆猴。 反而千金买骨。 对崔三爷信任有加。 而后者也是投桃报李,拿下城南后,又接连打下城北数个帮派。 黑龙帮的地盘,数个月时间,扩张了十倍不止。 之后,还是他担心扩张速度太快。 容易出事。 再加上新入帮的人太多,鱼龙混杂,先行稳住才是王道。 不过,对此并非矛盾。 甚至崔照提出离开一趟,找仇家报仇时,肖九不放心他独自一人,说是帮里精锐苏记忆挑选。 可惜却被崔照拒绝。 挑反方家这么大的事情。 连袁树都不清楚。 他又怎么会带人一起? 那都不是帮忙,纯粹是嫌自己命长。 收起手机。 崔照跟着人群,一路出了车站,外面天色已黑,夜幕降临下的望京,有着和中海不同的风景。 大气厚重的气息。 扑面而来。 不过这些并未吸引他驻足太久。 径直在路边拦了一辆车。 “师傅,送我去方庄。” 上车坐好,崔照随意报了个地址。 只是。 听到那个名字。 大概五十来岁的司机师傅,竟是忍不住回头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 “您这是回家?” “还是走亲戚?” 望京的司机师傅,有个通病,那就是侃大山,能说会道。 上到天文、下到地理。 似乎就没有他们不懂得东西。 “就是去找个朋友。” 崔照不动声色,随意道。 “怎么,这地方有说道?” 听到朋友两个字,司机师傅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何止是有说道。” “兄弟,听你口音外地来的吧?” “对,这不刚下火车。” 侦查最重要的一项本事,就是打听,看似简单,实则一点不容易。 崔照这人脾气秉性,向来和谁都能说得来。 “方庄,那可不是一般的地,这么跟你说,兄弟,望京这什么地方,权贵扎堆,豪阀遍地,有钱人无数的四九城。” “但方庄,那可是上世纪,号称第一富人区。” “现在虽然有什么九章别墅、御汤山、碧水庄园、香山公馆,但和那地儿一比,就好比暴发户和真正的豪门望族,上不了台面,知道吧?” 听着司机师傅侃侃而谈。 坐在后面的崔照,脸色间再无先前的迷惘,心里也愈发有了底气。 能有这么大来头。 方家住在那。 似乎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忘了问,哥们,你那朋友在那工作还是住啊?” 司机师傅絮叨了一堆。 正好停在路边等红绿灯,下意识问道。 “住在那。” “我去?” 这下,司机师傅更是惊讶。 原本他以为,车上这位来投靠朋友,大概率也就是进小区当个保安什么的。 毕竟,那种顶尖富人区,对保安的要求极高。 这位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不错。 去当个保安,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想到,认识的朋友竟然就住在方庄。 “那你这朋友不得了啊,能住得起方庄,不是一般的有钱。” “啥?” 崔照故作不知,一副惊讶的样子。 “不会吧,那小子是我大学室友,上学那会低调的很,只说自己就是普通出身,命好生在了望京而已,苟日的,把我们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了啊。” “啧啧。” 一听这话。 司机师傅更是来劲。 主动帮着分析道。 “绝对是,兄弟,越是有钱的人越低调,只有暴发户才干得出来,整天炫富的事。” “我跟你讲,这可是个好机会,到时候让你朋友随便指点下,下半辈子吃喝不愁,简直轻轻松松。” 一边说。 师傅脸上的羡慕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他虽然也是望京人。 但一家七八口人,还挤在鸽子笼一样的胡同里头。 除非命好碰上拆迁。 要不然靠他开车,一辈子也别想搬出去。 这种好事,他哪能不羡慕。 “嘿,希望吧。” “怎么着也得敲点油水出来。” 崔照摊了摊手笑道。 接下来。 一路闲聊。 崔照旁敲侧击了下方家,当然没直接提。 只说朋友以前说过一次,隔壁有个姓方的人家,似乎来头不小。 可惜。 司机师傅愣了好一会。 才讪讪的说了句,望京有头有面的人多了去了。 站在大街上,随便一板砖砸下去,说不定都能砸出个亿万富豪来。 听到这。 崔照大概明白了。 方家那种豪门望族,不是一般人能够接触得到的。 这些师傅,看着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实则眼界还是太过局限。 就像他自己说的这,望京有钱人太多了,方也不是什么生僻姓氏,哪能面面俱到? 足足一个来小时后。 车子终于停下。 那是一片略显老旧的小区。 按照如今的眼光看,和高档奢华这类的字眼根本不沾边。 “兄弟,前边就是了,那四个小区,从南往北,分别是古城群星,我就不送你了……” 司机师傅从窗口探出脑袋。 一脸羡慕的指着黑夜中那些别墅的轮廓解释道。 不过。 最后那句话确实略显心虚。 只是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我也进不去。 “成,多谢了。” 崔照提着单肩背包,扫了车费,又顺势拿出一根烟递了过去。 司机师傅笑着接过。 谢了声,这才一踩油门径直离去。 站在路边,崔照并未急着起身,而是点燃烟后,借着路灯的光线四下看了眼。 确认方向后。 他这才沿着林间小路往前走去。 不多时。 人就抵达了一间酒店外。 开了一间房。 这地方不愧是富人区,只是标间,还不是套房,一晚上就得差不多两千块。 不过,这点钱崔照并不觉得可惜。 相反很值。 他所在的方向视野宽阔,能够将方庄古城群星四座小区尽收眼底。 另外,来之前,他就打听过。 这一片商业区往来的都是有钱人。 最关键的是,方庄住户基本都在这边招待客人。 在这遇到方家人的概率不小。 站在窗户边,凝神看了片刻,崔照脑海里闪过数个念头。 一直到夜色更深,疲倦之意开始上涌时,他这才随手将早就灭了的烟头扔进烟灰缸。 照例打了一遍擒拿拳。 练武修行,这件事如今几乎成了他一件本能,一天不打,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浑身不得劲。 足足半刻钟。 一趟拳终于结束。 他整个人就跟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大汗如雨,浑身热气腾腾。 低声喃喃了句舒坦。 这才转身进了浴室,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关灯睡觉。 时间还长着呢。 挑翻方家,那是水磨工夫,一点不能着急。 …… “好,老袁,事情办的不错。” “等有空……这样,就明天吧,我过去看看,正好带清影去散散心。” “行行行,你早点休息,另外,一定不要惊扰了观里几位道长,他们都是修行人,清心寡欲,讲究一个自然无为。” 书房里。 陈望坐在木椅上,平静的声音不断响起。 在他身前的书桌上。 一张张写满字迹的纸张摊开,已经摞起厚厚一层。 仔细看的话。 还能看到一道道繁杂的道家符文。 隐约就是龙虎山的九叠符箓! 此刻和袁树说了好一会,又叮嘱了几句后。- 陈望这才挂断电话。 起身抬头看了眼窗外。 不知觉间,夜幕都已经彻底降临,外面漆黑一片,后院的参天古木,在黑夜中只能看得到一点依稀的轮廓。 一整天的时间。 他几乎都没出过门。 看看书喝喝茶。 看似过得闲淡,实际上一点没有歇着。 武道修行、食气练养、剑阁碑文、周天呼吸。 苏清影那边得看着。 方家也不能落下。 眼下要不是接到袁树打来的电话,他都不知道,转眼都过了六七天。 之前他嘱咐袁树,替他出面,将年久失修的药王庙找些老师傅重新修葺一遍。 本以为,最少也得半个月。 没想到袁树做事效率如此之高。 这才不到十天。 里里外外,就已经结束了工程。 正好。 这段时间苏清影好不容易刚从寒症复发中恢复过来。 又投入了繁忙的工作中。 一天不得休息。 明天带她去药王庙,一边是检查工期,一边也能散散心。 上次聊天,她就提过一次,说已经好多年没去过太极湖了。 想到这。 陈望也不耽误。 又拿起刚放在桌上的手机。 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出预料的,苏清影果然还没休息,就是打电话的功夫,鼠标点击的声音也在不断响起。 对此陈望也丝毫没辙。 如今的江岸集团,除非她退下去,换那种职业经理人打理,否则她就注定没有太多休息的时间。 不过。 以他对苏清影的了解。 江岸倾注了她那么多的心血,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怎么可能会放手? “老婆。” “明天带你去个好地方……对,不远,就是散散心。” “小瑜吗?” “嗯,她要去的话就一起带上呗,也能休息休息。” “那行,明早我去公司接你们。” 第256章 今晚在那边过夜? 第二天一早。 天色才亮。 吴淞江面还笼罩着一层细纱般的薄雾。 偶尔才有几艘船只,从雾气中穿过,划破水域上的平静。 陈望习惯性的从沉睡中睁开眼睛。 不过却并未急着起来。 而是将双手叠放在小腹之上。 与丹田交映。 汩汩—— 很快。 房间内便无形的传出一阵水声。 刚开始如同小溪潺潺,随即激昂湍急,犹如大河,复而好似大江之潮。 浩浩荡荡,如雷贯耳。 一时间竟是将外面的吴淞江滔天水势都为之压下。 潮汐水起中。 两道白色气流,在陈望鼻息之间不断吞吐导引。 胸口下,更是隐隐传来一阵拉风箱般的动静。 要是有外人在。 怕是要被震惊到无以言表。 还以为他是得了重病。 但若是道门修行之辈窥见,便会一眼认出,眼下的他,分明是将呼吸法修炼到了跨门过槛,登堂入室的境界。 一呼一吸间。 气息有相。 呼——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陈望长长吐出胸腔下一口浊气。 睁开眼,澄澈的眸子内,一道道电光流转。 之前那点困倦慵懒之意尽数消失不见。 反手撑着柔软的床面。 轻轻一用力。 刹那间。 他人便如一张张开的劲弓,一跃而起,在半空划过一个惊人的弧度,然后稳稳落地。 赤脚踩在木地板上。 除了一道微不可闻的咚声外,几乎再无其他杂音。 武道修行踏入化劲。 一身气血力道,黏而不发,心随意动。 纵然是从山顶跳下。 落地时,也能在瞬息之间,卸掉全部的贯劲。 踩着拖鞋,陈望钻进卫生间简单冲了个热水澡。 洗掉修行渗出的杂质汗水。 随着这门周天呼吸法渐渐入门。 他能明显感觉到,整个人身体越发通透。 犹如一块放在溪流间的鹅卵石,时间久了,慢慢冲刷掉外面一层石皮,露出底下的玉质。 最为明显的就是肌肤。 下山之前。 因为天天被大师娘赶去后山,瀑布下修行。 冬天还好。 三伏天,顶着三四十度的高温,在烈日下暴晒。 皮肤不说黝黑。 但也绝对说不上白净。 但到中海才短短几个月时间,他整个人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 皮肤白皙如玉。 以往练武留下的老茧死皮,都脱得几乎半点不剩。 在光线下,甚至都能看出一丝隐隐的光泽。 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陈望也没耽误,进厨房打开冰箱,翻出一袋饺子,煮开就着一瓶陈醋简单吃完。 等吃过早餐。 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刚过七点半。 时间倒是刚刚好。 回到房间,拿上钥匙,临出门前,看了眼外面已经在急剧上升的高温,想了想,还是拿了一副墨镜架在了鼻梁上。 下楼,开门。 在一阵轰鸣声中。 犹如刀锋般的车子,划过一道黑影,瞬间消失在别墅区里。 因为是周末。 这个点路上车流不多。 摇下车窗,柔和的江风从外面灌进车里。 吹得他额头上几缕长发飞起。 陈望也是难得还能欣赏到一路江边的风景。 说实话。 这条路他开了没有五十次。 至少也有三十次了。 不过大多数时候都是行迹匆匆。 路上似乎永远都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流。 再好的车技。 也不敢有太多分心。 哪能像眼下这样,宁静悠闲,不紧不慢,还能看看沿途风光。 心情都难得放松了下来。 有种回到山上时候的感觉。 那时,除了师娘督促自己练武学医五行八卦时,会比较紧外,大对数时间人都处于极度的散漫中,慵懒两个字刻在了骨子里。 哪像中海这种繁华都市。 哪怕只是吃口饭。 都跟打仗似的。 路上遇到的人从来都是行色匆匆,里里外外都透着一个赶字。 原本十几二十分钟的路程。 陈望足足花了半个小时,才终于抵达了江岸楼下。 刚绕过楼外的树荫。 远远就看到两道打扮明媚动人的身影。 站在公司大门的阴凉处。 身影稍小的那个,不时拿手放在眉心间,搭上一个凉棚往公路两边眺望。 至于身材高挑,一袭长裙的那个。 戴着一顶遮阳草帽,白皙的脸庞上同样架着一副墨镜。 虽然看不清脸庞。 但从气质看,明显就要沉静许多。 不是苏清影和楚小瑜二人,还会是谁? “来了……苏总,来了!” 等到车子绕过小路,出现在视线中。 原本还在张望的楚小瑜,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顿时浮现出一抹亮色。 小脸上满是雀跃。 “看到了。” “小瑜,女孩子要矜持。” “另外你也是总裁秘书,公司管理层了,稳重点,小心等会被人看到了。” 苏清影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无奈,摇头笑道。 “不会啊。” “今天周末,公司没人上班。” 楚小瑜微微一怔,然后笑嘻嘻的回道。 而且。 她向来觉得自己就是个小秘书。 什么管理层呀。 看到又能怎么样? 开心最重要! 见状,苏清影眼底的无奈之色更浓。 刺啦—— 刹车声起。 陈望推门出来。 摘下墨镜,笑着看向两人。 “下楼这么早?” “旅游嘛,当然要早点。” 楚小瑜歪着脑袋,一脸理所当然的道。 这要是平时上班。 这么热的天,除非下楼买冰奶茶或者西瓜,否则打死她都不会下楼半步。 “就是出去散散心。” 看了一眼她手里大包小包拎着的东西。 陈望嘴角不露声色的扯了下。 这丫头,不会真当是以为出去度假吧? “只要是出门就好。” 楚小瑜仍旧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本来以为又是个无聊透顶的周末。 最多窝在家里刷刷剧吃吃零食,没想到,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你喜欢就好。” 陈望摇摇头。 然后径直走过去,将苏清影和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 苏清影还好点。 但也好不到哪去。 同样是大包小包,光是水果、零食就带了不少。 “你们这是打算去山里露营?” 陈望挑了挑眉,忍不住问道。 “露营?” “真的吗,去哪?” 苏清影还没回答,正撑开遮阳伞的楚小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一脸期待的问道。 “还真想露营是吧?” 陈望回头。 手指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下,笑骂道。 “谁不想啊。” 楚小瑜扁了扁嘴,弱弱的低声道。 她还想说,要是露营的话,等自己一会,上次买的装备正好能派的上用场。 “明天也不上班吧?” 没有理她,陈望看着身前的苏清影问道。 带着遮阳帽的她,长裙过膝,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恬静优雅,偏偏又明媚动人的感觉。 和公司里那个高冷傲人,行事凌厉的女总裁。 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 “嗯,双休。” 苏清影嘴角微微勾起。 隔着那副几乎遮住了半张脸的墨镜,似乎都能看到她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双休的话……今晚住在那边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陈望倒是无所谓。 上次过去的时候他就看到,太极湖畔的重山之间,修建了不少民宿。 山里露营不太现实。 不过在那边找个民宿,推开窗户,就能看到青山绿水的房间还是没问题的。 “过夜?” 苏清影一下瞪大眼睛。 隔着墨镜,狐疑的大量了一眼身前的陈望。 仿佛要从他那张脸上看出什么来。 这家伙……她总觉得着他不怀好意。 到时候人在山里,半推半就……叫天天不应……唔。 苏清影脸颊上染起一抹绯红,心如鹿撞,一时间竟是说不出的心乱。 “真的吗?” 她还在迟疑。 楚小瑜却是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 “假的。” 陈望瞥了她一眼打趣道。 这丫头好歹也在江岸做了这么多年的秘书。 好像职场上的察言观色这些,一点没有学到啊。 一听这话。 她那张明媚的脸庞顿时蔫了下去。 鼓着嘴唇,独自生着闷气的样子。 “真的!” 见状,陈望忍不住摇摇头。 然后。 楚小瑜那张刚蔫下去的脸上,再度绽放出笑颜,惊喜无比。 看到这一幕。 原本还有些迟疑的苏清影,也不好拒绝,“那也行,过一夜也没什么。” “那行,老婆,钥匙给我。” 陈望还在琢磨晚点的时候,住哪合适,完全没注意到她墨镜后边眼神里的异样。 “车钥匙。” “得开你那辆过去。” 见苏清影错愕的抬起头。 他又补充了一句。 “哦,等下我找找,在包里。” 苏清影这才明白过来。 自己两个女孩子,出门带的东西确实有点太多了。 说是出去避暑度个长假,都没人会怀疑。 两人说话的功夫里,遮阳伞下的楚小瑜脸上写满了开心。 终于可以出去玩了。 还能在外面过夜。 就是不知道这趟去的哪。 不过…… 也无所谓了。 只要能玩就好。 “喏,给你。” 在包里翻找了片刻,苏清影递过来一串钥匙,陈望接过后径直朝停车场走去。 苏清影的车驾是辆陆地巡洋舰。 女孩子开这种大家伙的少之又少。 但放到她身上,却挑不出一点毛病,似乎像她这种高冷凌厉,内柔外刚的女总裁,就适合这样的车。 将行李送进后备箱。 等两人坐到后面,陈望墨镜都没摘下。 半点不耽误,一踩油门,身下的巡洋舰就如一头咆哮的猛兽,瞬间化作一道黑影疾驰而去。 药王庙因为地处中海和嘉湖交界。 远离闹市。 车子一过市区,楚小瑜顿时有些茫然,入眼的街道、城市风景以及路牌,对她而言都无比陌生。 她虽然在中海待了好些年。 上大学之后一直到工作。 但去过的地方很少,大学忙着读书,出来后工作忙是一部分,再加上她贪玩吧偏偏还懒。 除了几个出名的景点。 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没去过。 倒是苏清影,看着沿路的风景,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甚至一开始她还有几分不确定。 等到车子彻底驶出市区。 车窗外开始出现成片的稻田、池塘、河水、湖泊、掩映在绿荫中的民居,以及远处连绵起伏的崇山,白云中翻涌的雾气。 她才终于确认。 这趟所往。 应该就是药王庙。 读书那会她和灵溪,每年都会进山里住上一段时间。 不过,自从工作后就没来过了。 一时间,她也有些期待,这些年里,太极湖边是否还是一如既往地静影沉璧、湖光山色。 透过后视镜。 瞥了一眼苏清影的神色变化。 陈望就大概猜到了。 只有楚小瑜那丫头,凑在窗户前,一脸欣喜的看向外面世界,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期待。 等到穿过重重山脉。 一路绕过盘山公路。 很快。 一片烟波浩渺的水域,便骤然闯入三人的视线中。 “哇……好好看的湖景!” 第257章 世外桃源第章 湖边古观 “太极湖……” 和惊喜莫名,宛如得到一件新礼物的小姑娘似的楚小瑜不同。 此刻隔着车窗。 遥遥望着镶嵌在崇山峻岭之间湖泊的苏清影。 眼神里更多的是回忆。 上学那会,因为寒症的缘故,身体不好,隔三差五就会生病。 无奈下。 苏天御四处问诊。 最后还是个老医生告诉他,说是寒症侵入骨髓,最好能找个空气适宜,夏天不热冬天不冷的地方调养。 最好还能水气充沛、温度还适宜。 这可让苏天御犯了难。 左找右寻。 始终没有合适的选择。 还是一次聚会,一个生意场的朋友,说他在太极湖那边经营了一家疗养院。 中海不少退下来的老干部。 每年都会去那边小住一段时间。 苏天御一听,这不就是自己苦寻不得的好地方? 当即酒也喝不下了,非拉着那个朋友,连夜驱车过来。 过来看了一眼。 他就看中了这边的环境。 碧水青山、一碧如洗。 当晚他又在疗养院住了一夜,亲自感受了一番后更为满意。 之后。 每年寒暑。 他都会将苏清影和苏灵溪姐妹俩送来这边。 少则二十天。 多则几个月。 一直到苏清影大学那会都是如此。 不过。 离开苏氏集团,出来创建江岸后,公司上下诸多琐事缠身,加上身子骨比以前好了不少,她便再没有来过一次。 如今时隔数年。 再度回到这里。 曾经经历的一幕幕,就如电影镜头一般,在脑海里走马观花一一闪过。 “中海还有这么漂亮的湖景。” “之前我竟然都不知道。” 楚小瑜趴在窗户上,一张小脸上满是惊叹。 话里话外,更是透着懊恼。 一想到自己来中海这么久,只去过城隍庙和外滩,光顾着看人去了,她就有种说不出的难过。 “你整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里宅着。” “不出门,湖景还能走过去给你看呀?” 听到她的嘟囔声,苏清影忍不住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笑道。 “那也不能怪我呀。” 楚小瑜委屈巴巴的捂着脑袋。 “还不是被市区那些景点给伤到了。” 听到这话。 陈望都有些忍俊不禁。 不过她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之前跑去城隍庙,本以为好歹是千年传承,道观中不说有隐世高道,好歹有几个真道人吧? 结果可好。 满目所见除了铜臭还是铜臭。 奢华之所遍地流金。 实在配不上千年传承这四个字。 “苏总……快看,湖边的山里还有好多民宿呀。” 忽然间。 楚小瑜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指着太极湖对岸,那些掩映在青山之间的仿古民居,声音里满是惊讶。 “看到了。” 苏清影一脸无奈。 从上次过后,这丫头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那个小心翼翼,除了遇到好吃的会两眼放光之外的小秘书,如今完全放飞自我了。 “苏总……” 楚小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扭过头想要询问。 不过在她开口之前,苏清影直接道。 “没错。” “这边我来过好多次。” 只是。 楚小瑜好像还是误解了这句话。 一下瞪大眼睛。 目光在苏清影和陈望身上来回扫过。 “苏总,你该不会?” “你个死丫头,乱想什么呢。” 苏清影脸颊一红。 这死丫头,平时私底下随便说说也就算了。 现在车上还有人呢,虽然是未婚夫,但闺蜜之间的聊天放到台面上,那种感觉无异于社死。 闻言,楚小瑜这才回过神来。 偷偷吐了吐舌头。 透过后视镜,将后座上这一幕尽收眼底的陈望,并未说什么,只是坦然一笑。 驾车穿行在崇山间的公路上。 入眼所及,尽是连绵起伏的青山、密林,云雾在山谷间生起,仿佛与天上的云雾相连。 下到一半的时候。 还能看到一片浩瀚的林海。 山风吹过,如同碧玉般的竹叶刷刷作响,看上去煞是漂亮。 这会楚小瑜已经忘了刚才的事。 拿出手机不停的拍照。 她都难以想象,距离市区不到几十里外,竟然还隐藏着这样一座世外桃源般的景点。 苏清影也是如此。 沉浸在青山绿水间难以自拔。 转眼间。 陈望已经驱车行至了湖边。 阳光从葱葱郁郁的高山间落下。 洒进湖水里。 山风一吹,顿时间,湖面上仿佛铺开了一层细细的碎金。 安逸。 好美。 真好看呀。 看到这一幕。 车上三人不约而同的生出一个念头。 每次到了这边,陈望都感觉心境无比宁静,再没有半点心烦意燥的感觉。 下意识连车速都放缓了许多。 沿着湖边的长提,一路慢慢行驶过去。 湖上微风不燥,还有许多不知名的水生鸟类在水中觅食,一起都是那么自然。 “到了。” 足足半刻钟后。 陈望才绕过半片湖,将车停在了湖边一株柳树的树荫下。 “咦,这里还有一座庙?” 楚小瑜推门跳下车。 还未来得及撑开手里的遮阳伞,便一脸意外的看向身后不远处那座古庙。 一路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太极湖上。 眼下方才发现。 “不是庙,是观。” “道观的观。” 随手带上墨镜,也跟着下来的陈望,听到她那句惊呼,下意识纠正道。 “可是……它明明写的是庙呀?” 楚小瑜歪着脑袋,还是一脸不解。 “庙,本意是指祭祀祖先之地,配享太庙就是沿用此意。” “而道观,一直都有庙、治、庐、靖或者仙宫的称呼。” “等到佛教传来,借用了寺以及庙的称呼,才有了寺庙之说。” 陈望难得的耐着性子,仔细解释了一遍。 听到他这番话。 不仅是楚小瑜,一旁的苏清影也是瞪大美眸,显然在此之前从未听过这些古闻。 “所以,例如龙王庙、岳王庙、关帝庙,并非佛寺,而是道观。” 陈望又补充了一句。 “怎么样,是不是长见识了?” “不错,勉强算的上见多识广。” 苏清影心里虽然惊叹于他的博闻强识,但却只是撇了撇嘴道。 倒是楚小瑜,眨了眨眼睛,脸上的崇拜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要不是陈望解释。 她哪里会知道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走了,进去瞧瞧。” 对苏清影的反应。 陈望一点没有在意。 反正大老婆一向这么傲娇,早都习惯了。 冲着车外的后视镜,简单整理了下仪容相貌,毕竟等下要去见赤明道长,乱糟糟的不像样子。 “我们这是……去拜一拜吗?” 见陈总和苏总相继往龙王庙里走去。 落在后面的楚小瑜,原本还在打量观门横梁上的飞檐斗拱,石刻照壁,有种难以言喻的沧桑厚重气息,眼看这一幕,赶忙收回目光,起身追赶。 “拜?” 陈望笑了笑。 “也不算说错。” “今天出来就是冲着药王庙来的。” 逢山拜山、遇水拜水,古人延续了几千年的规矩。 何况,此行而来自然要去拜见赤明老道。 只不过不是为了拜观中诸多神像而已。 “啊……” 楚小瑜嘴唇微张。 这她还真不知道,出发前也没人跟她说过。 她完全将这趟出来,当做一次周末短游。 “啊什么,快来,等会进门找不到路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牵着苏清影的手。 小心跨过门槛。 入门的那一刻,陈望才回头扫了她一眼笑道。 这下楚小瑜哪还敢耽误,赶紧跟了上去。 等过了观门。 抬头望去。 观内古木参天,树影成荫,石台桌椅,回廊长阶,俨然一派幽深神秘之感。 但最让她惊喜的。 却是一只只随意躺在各处晒太阳睡觉的小猫咪。 就算从旁边经过。 它们也完全不怕生。 自顾自的躺在石凳上,肚皮朝天,睡得香甜无比。 “好可爱……” 不仅是楚小瑜,苏清影也很难抵挡得住这种画面。 两个女孩子敛着裙子,踩着碎步,一路小跑到树荫下的石桌边,眼睛里满是星星,心思都快被那些小家伙萌化了。 对此。 陈望毫不意外。 毕竟自己头一次来的时候也是如此。 要不是他再三催促。 宁柔估计都舍不得走。 不过眼下不急,陈望也就随她们去了。 他则是四下转了一圈。 和之前来,药王庙确实变化不小,地上凹陷开裂的青砖都经过了修补,之前破旧不堪的前殿,几乎焕然一新。 尤其是廊柱上剥落的漆皮重新涂过。 殿顶的乌瓦有着新翻的痕迹。 之前漏雨的几处,如今严丝合缝,连天瓦也换了新的。 原本被落叶堆积遮挡,导致殿内昏暗不明,如今一进去,就有种窗明几净,满室生光的感觉。 就是地上老旧的蒲团也换过了。 更别说屋梁四处,风吹日晒腐朽破坏的木雕,明显是被高明的木工师傅重新雕琢打磨过,更是栩栩如生。 陈望越看越是满意。 别的不说。 袁树做事确实让人放心。 这前后才多久,风雨积尘几百年的药王庙,完全变了个样子。 而且属于抢救性的修复。 完全没有破坏原有的道韵。 “咦……是陈居士?” 就在他抬头看向殿中那些擦拭过的神像时。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回头看去。 一个十一二岁,穿着浆白道袍的小道士。 不是玄意还会是谁? “玄意小道长?” 陈望笑着转过身,见他手里还捧着几根燃烧的长香。 “这是过来上香?” “对,陈居士稍等,小道马上就好。” 比起初次见面时,玄意对陌生人的那种警惕,眼下再见,小道长脸上满是欣喜。 这段时间。 观里来了好多人。 将多年没有修葺的药王庙,从里到外,全都重新修复了一遍。 他每天最开心的,就是看着道观一点点变的崭新如初。 在他印象中。 从自己进入观中的那一天起,药王庙似乎就是那么破败不堪了。 但如今,它却变的完全不一样。 对他来说,恍然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听玄松师兄说,这一切都是陈居士所为。 这让他对当日那个和自己坐在前殿石阶上说话的大哥哥印象更好。 没想到。 今天他竟然来了。 一时间,玄意脸上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 这段时间,观里的变化,连师傅都经常念叨陈居士。 “好,小道长随意。” 陈望站在一旁。 认真看着他将手中燃着的长香,一根根插入神龛上的香炉里。 每插完一根。 都会拜上一次,口中也是念念有词。 这种情形他上次来的时候没见到。 眼下倒是幸运。 “好了,多谢陈居士久等。” 等做完一切,玄意小道长这才快步回到陈望身前,认真的打了个稽首。 “都是熟人了。” “就不用这么拘束了吧?” 陈望笑了笑。 听到这话,玄意低头仔细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不对,师傅和师兄都说,陈居士是观里的贵客,一定要以礼相待。” “但我们是朋友啊。”陈望不置可否,“不是吗?” 朋友? 小道士一下瞪大眼睛,似乎被这个词震动。 犹豫了好一会。 这才点点头答应下来。 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对,朋友之前不用那么客套。” “这不就对了。” 陈望指了指外面的石阶,玄意一下就听懂了他的意思。 一大一小两道身影,走出大殿,坐在地上。 “我听师兄说,道观是你让人来修的是吗?” “怎么样,满意吗?” 陈望并未回答,而是反问道。 “满意……” 小家伙用力点了点头。 说到底他也只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家伙,远远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高兴低沉都写在了脸上。 “你师傅呢?” “在后院修行呢。” “怎么没见你师兄?” 陈望转而问道,玄意则是认真解释道。 “师兄一早就去了山外镇子上买东西去了。” 一番攀谈下。 陈望才知道,药王庙之所以如此清贫,是因为赤明多年前便立下规矩,不受施舍香火。 观里内外,一切吃喝用度,全靠师徒三人自给自足。 甚至他们每年都还会亲自插秧种田。 后院连接竹林那里,更是特地开辟出一块作为菜园。 “对了,陈居士,还有位居士,一直在这边等你,要不要我去喊他?” 聊了一会。 玄意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陈望立刻明白,他口中说的居士,应该就是袁树。 不过他这次却是摇了摇头。 “不用,他已经来了。” “来了?” 玄意微微一怔,那双干净的眸子满是诧异和错愕。 下意识抬起头四下望去。 等他目光穿过树荫,投向庙门处时。 正好看见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跨过门槛而来。 “真的是!” 玄意脸上的错愕之色更浓。 “哈哈,最近施工队那边没打扰到你们的修行吧?” 陈望远远朝袁树不动声色的挥了挥手。 示意他先行到一旁等待。 他则是继续问道。 “没有。” 玄意小脸上满是认真。 “那些师傅们特别负责,不仅不要钱,饭也不吃,只是要上一壶热水。” 之后又简单问了几句。 陈望基本上已经彻底放心。 这件事还真得老袁来做,要是其他人,稍微有个恍惚,可能就会做差。 尤其是惊扰到赤明道长的闭关静修。 “好了。” “走,带我去见见你师傅。” 从地上站起,陈望拍了拍手,想着拉小家伙一把。 不过却被玄意拒绝。 站起身,一丝不苟的拍去灰尘,又整理了发髻,以及身上的道袍。 但听到这话。 脸上的激动却是没能掩饰住。 “好啊,师傅他早就念叨了,说是要当面给陈居士你道谢。” “这点事而已,何足道谢。” 陈望摆摆手。 抬头招呼了一声远处的袁树。 以及还沉浸在小猫睡觉中的苏清影和楚小瑜。 “哇,好可爱的小道长。” 第258章 我选择道门修行法 听到招呼。 才恋恋不舍从石桌边转身的两人。 一扭头,目光便齐齐落在了陈望身边小道士的身影上。 和玄松、玄真不同。 玄意自小就在药王庙中长大。 真说起来,他的身世和陈望其实有几分相像。 都是还在襁褓中时就被抛弃。 陈望被老头子捡上山。 玄意则是由赤明道长带在身边养大。 或许是从小受道门修行熏陶所致,玄意年纪不大,却自有一股出尘脱俗的气质。 本来还有几分埋怨的两人,看到他的一刹那,眼神顿时一亮。 这个小道童好……萌。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脑海里闪过一个词。 虽然身上的道袍早都浆洗得已经发白。 脸庞也带着青涩。 但眉眼中那股灵气却是几乎都要溢出来。 “这……” 远远听到这话。 玄意脸色不禁一苦。 在观里修行,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 围观也就算了。 甚至还有女居士上手。 搞的有段时间他苦不堪言,躲在后院,都不敢出门。 察觉到他的异样。 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别怕,没事的。” 迎着他那双清澈的眸子,不知道为何,玄意心中一下也随之平静了不少。 楚小瑜蹦蹦跳跳的跑到跟前。 双手背在身后。 笑眯眯的看向玄意。 “小道长,你也是庙里的师傅吗?” 这丫头,自己都还没长大,这会倒是一副大姐姐的派头。 “回女居士的话,贫道玄意,自小就在观中修行。” 玄意打了个稽首。 小脸紧绷,神色肃然的回应道。 “哇,不用这么拘束的,姐姐这里有好吃的,你要不要?” 楚小瑜眨巴着眼睛。 只感觉心都快要被萌化了。 以前在网上看到那种小和尚小尼姑,她就感觉很神奇,没想到今天过来,竟然能看到真人。 说话间。 她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零食。 还是出门时。 偷偷塞进去的。 想着路上饿了还能一边吃东西一边看风景。 没想到,沿途的风光,将她的注意力完全吸引住,都忘了零食这回事。 “不……不用了。” 玄意连连摆手。 只不过看着那些包装精美的小零食,喉咙里还是不动声色的咽了下口水。 药王庙香火寥寥,衣食住行,都得亲力亲为。 平日偶尔能吃上一次肉,他都能开心好几天。 麻衣派,区别于正一和全真之外。 对门下弟子并无太多严苛规矩。 不忌饮酒吃肉,甚至能行婚娶。 只不过赤明老道一辈子清心寡欲,隐居太极湖边一心修行,对这些世俗之物并无太多贪念。 他是道门高人,可以做到如此。 但玄意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尤其观中清贫,哪有机会接触到这些。 虽然话里说着不要。 不过下意识的动作却是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吃呀。” “姐姐这里还有好多。” 楚小瑜以为他是害羞,就要把手中的糖果巧克力塞进他手里。 吓得玄意一脸退后了好几步。 脚底碰到石阶,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还是一旁的陈望眼疾手快,伸手一把按住他的肩膀。 “多……多谢陈居士。” 玄意面露感激。 “别吓着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见状,陈望无奈地瞥了楚小瑜一眼。 这丫头以为自己是好心,殊不知,玄意在观中修行,心思本就谨慎胆子又小。 哪能承受得住这样的热情。 “我,我也不是故意的呀。” 楚小瑜眨着眼睛,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 “给我吧。” 刚才玄意咽口水的动作,并没能逃过他的视线。 再怎么样。 也是个孩子。 而且,在玄意身上,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小时候在山上,每次下山,看着山下镇子上同龄的小孩拿着糖葫芦、雪糕、烤串之类的吃食,他都羡慕的不行。 “啊……哦。” 楚小瑜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见陈望摊开的手,放在眼前,才懵懵懂懂的将零食一股脑放了过去。 “来,玄意,拿着。” 陈望接过,转而递给玄意。 “不……我不要。” “师傅说了不能接受香客的施舍。” 玄意仍旧是连连摆手。 “刚才还说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又不是施舍。” “再说了,你放心拿着,等会见了赤明道长,我跟他说明情况就是。” 陈望笑了笑。 闻言,玄意不禁有些失神。 趁他愣住的功夫,陈望直接将那些零食全都塞进他手里。 “吃零食不算破戒。” “……那好吧。” 既然是朋友相赠。 玄意也不好意思再拒绝。 不过,那一大堆零食,他也舍不得吃,只是挑出一支糖果,拆掉包装,小心地含在嘴里。 等到甜味在舌尖弥漫开。 那双清澈灵气的眼睛都忍不住眯了起来。 “随便吃,车上还有好多呢。” 见他终于肯答应收下零食,楚小瑜脸上也是露出惊喜之色。 至于苏清影,则是偷偷拉了下陈望的衣角。 跟她走到树荫下。 见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陈望忍不住面露好奇,“怎么了?” “那个小道长,好像还在上学的年纪吧?” “嗯,差不多吧,按年龄算的话,应该五年级?” “他……整天待在庙里,不会耽误功课吗?” 苏清影终于说出了心中疑惑。 只是。 听着她疑惑又担心的语气。 陈望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 “笑什么?” “不是……嗯,容我想想,怎么说呢。” 被她一瞪,陈望这才收起笑声,琢磨了下,继续道。 “他也有功课啊,只不过和外面的小孩不一样,他早晚除了诵经之外,还需要练拳、打坐、呼吸、读书。” “甚至上香、扫地、喂猫,这些也都是他在做。” “这么多?” 苏清影眼眸瞪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城市里那些小孩子。 整天除了读书还是读书。 她实在没想到,玄意那么一个小道童,每天竟然要做那么多的事情。 “你以为。” 陈望撇了撇嘴。 他还有句话没说。 当年自己在山上,除了这些,每天还要考教、做饭、洗衣服,给师娘捏腿按摩……咳。 玄意比自己还是要幸福多了。 “就是说,他在这里也得习文断字的是吧?” “当然。” 陈望点点头。 按照上次和玄意在殿前石阶上闲聊。 他在观中,可不仅仅是习文断字那么简单,麻衣一派的门人,自小就得修习五行八卦、周天风水、阴阳术数。 光是算命测字的经书。 就有数十种。 “那好吧……” 苏清影咬了咬嘴唇。 最终还是没有将到了嘴边的话说出来。 “好了,放心吧,道门修行,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严谨。” 陈望笑着示意让她放心。 苏清影的心思,他何尝没有看懂? 无非就是觉得这么小的孩子,正是读书上进的时候,不在学校好好待着,结果却跑来当道士。 不是在浪费时间么? 但…… 偏偏他还不好解释。 总不能跟他说,道门修行,追求的是长生大道? “走了,去见见观主,他是位得道高人,千万别乱说话。” “尤其是楚小瑜那丫头,去提醒下。” 不动声色的拍了下她身后某处。 一道低微却异常清脆的啪嗒声顿时响起。 苏清影脸颊刷的染红。 贝齿咬着嘴唇。 瞪大美眸,难以置信的看了他一眼。 一股无比的羞耻感在心头浮现。 这家伙……他怎么敢的? 好在身后就是围墙。 周围又被树荫密林遮住。 并无外人。 要不然苏清影非得羞死不可。 “快去,等会那丫头闹出事来,可不好收场。” 陈望嬉皮笑脸的糊弄过去。 见状,苏清影更是恼火,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胸口起伏,更是令人心动。 感受到他那双游离的目光。 苏清影一跺脚,飞快的转身逃去。 一直到她身影消失在密林外,陈望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其实也有点懵比。 刚才那一下,纯属下意识的反应,都没过脑子的那种。 不过。 眼下回过神来。 手指间的触感却仍旧在心头萦绕。 轻咳了几声,压下胡思乱想,等他沿着林下小径走出去,几个人已经离开,只有袁树一个人还站在大殿连接后院处的长廊下。 身形挺拔,脸色平静。 自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 “陈总……” 见陈望走近,袁树打了个招呼。 “事情做的不错。” 陈望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拘谨。 前后不过十天的功夫,就能将几百年的药王庙修缮一新,做事效率确实不错。 “分内之事。” “何况陈总吩咐,不敢乱来。” 袁树还是一如既往,面容沉稳,只是言行便能给人一种信任感。 “那些师傅都遣散了?” “嗯,昨天完工,给他们结算了工资,又问过了玄松道长,没有什么遗漏后,就让他们先行离开了。” “玄松道长还满意吧?” “他说挺好。” “那就行。” 陈望点点头。 赤明道长为他破译金纂密箓,雁荡剑阁传承千年的十三剑,这份天大的人情,不做点什么,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 “对了……” 两人一前一后,从长廊下走过。 即将转过廊弯时。 陈望忽然记起来一件事。 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目光深深看了一眼袁树。 “老袁,上次说的那件事,你还没有给我回复,考虑的如何了?” 轰—— 简单一句话。 却是犹如一颗落入湖面,打破沉寂的石头。 让袁树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的涌起一抹激动。 那件事。 其实就是上次在清风小筑里,两人谈及的修行之事。 武道还是修道? 他确实一直在考虑。 甚至以他沉稳的性子,刚才都有好几次差点没忍住率先问出来。 “陈总……我想选择修道。” 修道? 听到他这句掷地有声的话。 陈望眉头不禁一挑。 嘴角更是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想好了?” “想好了!” “那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选择修道?” 陈望继续问道。 明明无比平静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何,袁树却恍然有种身处暴雨飓风中的感觉。 心神之下浪潮汹涌。 “这段时间在药王庙,我也曾见过几次玄松和玄意两位道长修行,说实话,比起打熬筋骨、搏杀见血的武道,我还是更偏向于道门法。” 犹豫了下。 袁树一咬牙,将这段时日所见所闻,心中所想,一点点说了出来。 只不过说完后。 他又忍不住有些忐忑。 担心陈总会失望。 毕竟崔照选的是武道,宁柔亦是如此。 自己却走了一条完全不同的路。 但他没想到的是。 自己话音刚落,陈望那张平静的脸上,却是罕见的浮现出一抹赞赏之色。 “不错。” “之前虽然让你自行选择。” “但其实,我也更偏向于让你修道。” 第259章 贫道是否在哪见过? 正如他所言。 先前在清风小筑提及这件事时。 之所以抛出两个选择。 其实就已经说明了足够多的东西。 若只是武道修行,陈望也不会如此麻烦。 直接让他与崔照一样,每日到院中练拳扎步,打熬筋骨就是了。 凭他的资质。 加上在部队里多年打下的基础。 假以时日,手下多一个强劲助力,完全不是问题。 但修道…… 却不是根骨资质那么简单。 从柳白当日所言就能窥见一斑。 九玄镜幕后那些老不死,为了验证道门长生法,从各个分舵挑选了多少资质惊人的少年天才,结果……蛊王没养出来,大半成了蛊食。 白白葬送一身的天赋。 沦为那些老东西的试验品。 “多谢陈总理解。” 听到这话。 袁树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回去。 在药王庙的这段时间。 他不是没有犹豫过,相反,他经历了一场前所未有的纠结。 让他茶饭不思、彻夜难眠。 毕竟,无论武道还是道法,对他而言,都是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神秘悠远。 难以琢磨。 甚至以往他都不敢确定,这世上是否真的有武者存在。 要不是当日江岸楼下那场厮杀。 他都会被一直蒙在鼓里。 如今,更是陈总给了自己机会。 若是选了道门法,会不会被以为太过贪婪? 但再三思索下,他还是觉得道门修行法更适合自己。 好在,此刻硬着头皮说出了自己的选择后。 陈总并未生气。 反而…… 自己的选择正合了他的心意? “好了,先不说这个,随我一起,去见见赤明道长。” 瞥了一眼前方。 跟在玄意身后的苏清影和楚小瑜,一行三人的身影几乎都快要消失在廊道尽头。 陈望也不好耽误。 毕竟今天过来,最重要的不是游山玩水,而是拜会那位老道长。 “是此间观主?” 袁树一怔,愣了片刻,才稍稍回过神来。 虽然在龙王庙前后待了足足有十天左右。 但却只接触过玄松和玄意两位道长。 对那位观主师傅……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一直未曾见到。 “没错。” “赤明道长乃是当世高道,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陈望点点头。 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 毕竟刚才和玄意聊天时,他就提到师傅这段时间一直在后院中闭关修行。 之所以眼下去拜会。 一个是有玄意主动引荐,另外一个,则是来源于他对麻衣派测命之道的信心。 上次来时。 虽是临时起意,直接放弃另外几座宫殿道观,转而来到龙王庙,但却被赤明道长悉数算到。 甚至连他所问何事,都猜的丝毫不差。 而今,他人已经身处观中。 想来以赤明道长的本事,早就已经知晓。 要不然闭关修行,纵然是他,也不敢贸然前去打搅。 “我知道,陈总。” 感受着他语气神色间的凝重。 袁树更是不敢有半点松懈。 毕竟在他印象中,还从没有一个人,能够让陈总如此重视。 “那就行。” “走吧,等会迟到了可不好。” 挥了挥手。 陈望负手而行,看似不疾不徐,实则速度快若奔马。 袁树竭尽全力才能勉强赶上。 不到片刻。 便追上了前面一行三人。 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丫头,并不清楚龙王庙的底蕴来历,只以为是间寻常道观。 正好奇地瞪大眼睛四处观望。 和前院不同。 后院更为幽静深远。 平日应该没有外人打扰,身处其中,甚至有种误入桃花源的感觉。 南北两排厢房。 白墙乌瓦,古木参天。 后院深处与连绵的山势相连,举目望去,还能隐隐看见一大片的林海。 不过。 此刻两人的目光,皆被院中那座茅庐吸引住。 “众位居士,还请在此稍等,小道先去请示下师傅。” 步行至此。 玄意转过身,神色肃然的朝身后众人打了个稽首。 “去吧,姐姐就在这等你。” 楚小瑜眨动着眼睛,笑嘻嘻的道。 见状,玄意一阵无奈。 偏偏又不好说。 只能皱着眉头快速离开。 踩着石阶,一步步走到草庐外,轻轻敲了敲门。 不过还未来得及说话。 草庐大门便被人从里打开。 一个须发皆白,身材矮小的老道士,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师傅……” 玄意一愣,下意识收回敲门的手。 “好了,师傅已经知晓。” 赤明老道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 随后才抬头看向不远外一行四人。 “陈小友,贫道有失远迎了。” 虽然已经年过古稀,进入了耄耋之年。 但修行了一辈子道术的赤明道人,童颜鹤发,目光炯炯,丝毫不见老态。 此刻一句话说出。 更是郎朗如雷,中气十足。 “哇,老爷爷好硬朗的身体……” 楚小瑜暗自咋舌,一张脸上难掩惊讶。 她自小在偏远山村里长大。 印象中,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要么躬身驼背,要么身残体弱,就像是一盏风中油灯,精气神孱弱无比。 但眼前这个老爷爷。 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原本还想提醒她一句要礼貌的苏清影,此刻也是一脸恍然。 不是别的。 而是眼前这位赤明道长她见过。 十多年前,龙王庙庙会,她缠着老爹苏天御非要来看看热闹。 最终苏天御还是没能熬过女儿的撒娇。 放下手头工作。 开车带她来了心心念念的庙会。 可惜那时才几岁的她,根本没心思去看台上那些咿咿呀呀的唱戏,而是钟情于庙会随处可见的零食。 等玩累了。 苏天御带她跨过龙王庙门,想着进去烧上几炷香,替女儿祈祈福。 就在他在前殿一个个神像前认真拜过去的时候。 没有太多耐心的苏清影。 则是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大殿。 在龙王庙中独自一人四处闲逛起来。 但那会……才几岁的她,完全没有方向观念,走着走着就迷路了,又累又怕的她,坐在地上大哭。 最后。 是一个身穿道袍,童颜鹤发的老头出现。 将她带到了前院。 交给了心急如焚四处找女儿的苏天御。 那时候虽然懵懵懂懂,但苏清影一直奇怪,因为身上寒症的原因,她小时候对陌生人极为抵触。 却唯独对那个白头发老头十分信任。 小孩子玩心大。 这事也很快就被她抛诸脑后。 本以为再不会记起来,但刚才见到赤明道长的那一刻。 苏清影脑海里思绪翻涌,多年前那个白头发老头,便迅速与草庐门外的赤明道长身影不断重叠。 最终融合到一起。 “这……” 苏清影瞪大美眸。 恍然过后,紧随而来的是难以言喻的震惊。 没记错的话。 距离上次见到赤明道长,最少都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但时隔这么多年。 他竟然还是印象中的样子。 一根木钗束着长发,简单扎了个道髻盘在头顶,身上的道袍浆洗的早已经发白,隐约还能看到一处处缝补后留下的补丁。 尤其是那张笑呵呵的脸。 和睦慈蔼。 让人很难生得起抵触情绪。 那时候,赤明道长最少都已经六十多岁了吧? 现在……七十还是八十? 时间在他身上似乎没有留下太多痕迹。 这才是苏清影最为不解的地方。 “见过观主。” 陈望抬头,行了个江湖礼,也是朗声道。 “多日不见,风采依旧,小友,里面请。” 赤明道长捋了捋下颌处的长须,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段时日。 他虽然一直闭关修行。 但龙王庙中的变化都看在眼中。 对他而言,当日所做不过是随手而为的小事。 但却得来陈望如此厚报,实在让他汗颜。 “多谢观主。” 陈望点点头。 又招呼了一声身侧几人。 尤其是苏清影,她怔怔失神的样子,并未逃过他的眼睛。 “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 经过她身边时,陈望压低声音,目光里带着几分疑惑,关心的问道。 “没……没有。” 苏清影终于回过神来。 贝齿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只不过眼底的不解,仍是难以掩饰。 她实在想不通,都过了这么多年,赤明道长为何丝毫不显老态? 连她都从一个小女孩,都已经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楚楚动人的大姑娘。 老爹苏天御,也从当年的风华正茂,到如今步入中年,鬓角都多了几分白霜。 “要是不舒服,一定跟我说。” 陈望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 还以为是一路跋山涉水,导致的晕车或者什么状况。 轻轻握了握她的小手,语气柔和的安抚道。 “我知道。” 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 苏清影点点头,仰起的小脸上,只剩下一抹明媚如花的笑意。 见状。 陈望心头那一丝担忧,也消散了不少。 牵着她一路拾阶而上。 等他们进入草庐。 玄意早已经主动煮起了茶水。 架在火塘上的铜炉里,水声滚沸,热气腾腾。 “哇,好多书……” 一进门,楚小瑜目光就被后壁处那满墙的书籍吸引。 这间草庐没什么特别。 甚至可以用简陋两个字来形容。 那一面书墙,以及书桌、茶几便占据了大半地方。 要是来人稍微多点。 怕是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诸位,观中清贫,还请不要介意。” 赤明道长笑呵呵的请众人入座。 陈望早就习惯,谢过之后率先坐下。 苏清影和楚小瑜则是有些茫然,茶几四周并无桌椅,最后还是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在蒲团上。 袁树则是走到茶几一角坐下。 因为之前陈望特地吩咐。 所以虽然在龙王庙待了十来天,但后院他从未来过。 但除了刚才进门时扫了一眼后。 此刻一直都是目不斜视,沉默不语。 几人反应,皆在赤明道长的视线之下。 他这草庐已经有许多年,没有如此多客人来过。 平日里,沉浸于修行的他,也基本上都是谢绝见客。 除非是真的无法推脱之人。 否则都是大弟子玄松,代他见面。 如眼下这等热闹的景象实在少见。 不过,赤明老道脸上却没有半点不耐。 目光一一扫过,心里基本上已经有了大概的判断。 最左侧的小姑娘,心思澄澈,目光纯净,年纪也不大,平日里应当最为受宠。 至于角落里的袁树。 只是坐在那,便自有一种严谨沉着、威严挺拔的气质。 犹如一把封在鞘中的剑。 纵然没有说话,但神色举止已经揭露了他的身份。 但对两人,他只是瞥了眼,便没有多看。 反而是挨着陈望,坐在茶几对面的苏清影。 赤明老道看向她的目光里,透露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后。 他更是主动开口。 “这位女居士……贫道是否在哪见过?” 第260章 玄阴姹女第章 冰髓凤体 “嗯?” 赤明老道这话一出。 满场皆惊。 饶是向来镇定的陈望,此刻也忍不住转头侧身看了一眼苏清影。 “苏总和老道长……之前见过?” 楚小瑜还是没什么心眼。 心里藏不住事。 眨巴着眼睛来回看了看,一张脸上满是好奇和诧异。 不过。 面对几人的惊疑不定。 苏清影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自己没认错。 眼前这位童颜鹤发的老道士,便是当年那个在自己因为迷路而无助大哭时出现的老爷爷。 但她不明白的是。 这些年里,自己变化如此之大。 赤明道长是如何一眼分辨出来的? 悄悄吸了口气,苏清影这才点了点头。 “多谢道长当年引路之恩。” 而见此情形的赤明老道,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也是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 “随手而为罢了。” “倒是你,多年不见,贫道都差点没有认出来。” 一番简短的对话。 再联想到,那次在公司里问她知不知道龙王庙,苏清影的回答。 陈望终于弄明白了前因后果。 想来就是那次来看庙会。 与赤明道长见过。 不过怕是苏清影都没想到,时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见到。 “不知道,小友和女居士是?” 赤明老道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 苏清影脸颊顿时微微一红,难掩害羞,还是陈望及时解围,“十七年前,我师父与苏家定下婚约。” “而今我来中海,便是为了履行婚约而来。” “原来如此。” 闻言,赤明老道忍不住一抚长须,眼底的笑意更浓。 “两位金童玉女,倒是良配。” “多谢观主。” 今日带她过来,原本只是想让苏清影在山水之间散散心。 没想到,还有这一层的关系。 只能说缘分这东西实在妙不可言。 “女居士……” 赤明老道沉吟了下。 苏清影则是抬起头,认真的道。 “老道长,叫我清影就好。” 不说当年的引路之恩。 光凭赤明老道的年纪,都足以当她的爷爷了。 女居士这个称呼,让苏清影实在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也好。” 赤明老道游戏世间多年。 年轻时走南闯北,见惯了世间之事,又在此间隐居多年。 又岂会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清影,贫道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道长尽管直言。”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当即正色起来。 至于一旁的陈望,眸光闪烁,有些猜不到观主这句话里的深意,下意识抬起头,准备认真听听。 “不必这么拘束。” “你就当是聊聊天。” 看她小脸绷紧,双手青葱十指交缠在一起,整个人明显一下紧张了许多。 下意识笑着摆了摆手。 “贫道观你周身寒气浓郁,似有旧症在身,不知能否为你诊脉?” “什……什么?” 原本还忐忑不已的苏清影,猛然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虽然见过赤明老道,但那还是十多年前。 之后再无交集。 按理说,应该没人提及过她身上的寒症。 难道…… 苏清影咬着嘴唇,不动声色地看了陈望一眼。 感受着她的目光。 陈望眉头当即一挑,然后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从未说过。 两人之间的这点小动作。 自然逃不过赤明老道的视线,爽朗笑道。 “清影,此事陈小友并未提过,只不过,贫道这一派虽不精通医术,但也略懂。” 麻衣派主修占卜、预测,同时通今博古,对各种流派都略知一二。 何况到了他的境界。 望气观人,只在须臾之间。 苏清影大病初愈,但老话说,病去如抽丝,寒气哪有那么容易尽数拔除。 “原来如此。” 经他一番解释。 苏清影这才明白过来。 不过,诊脉是陈望的强项,她略有犹豫,还是忍不住看了陈望一眼。 直到后者投来一道安抚的目光。 她乱糟糟的心思,才瞬间平静了不少。 主动伸出手,“那就麻烦老道长了。” “贫道医术不精,若有说错之处,还请见谅。” 赤明淡淡一笑。 随即探出两根手指,搭在苏清影手腕之上。 直到此刻。 陈望眼神里终于露出一丝凝重。 他还真是第一次知道,赤明老道还会医道之术。 不过,天底下医术流派无数。 佛门有佛医、道门有道医,甚至南疆之内,还有诡秘莫测的蛊医。 他只是好奇赤明老道究竟看出来多少。 或者说。 道门中是否有能根治苏清影寒症的医术。 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东西。 “道长言重了。” “能为清影诊脉,已经是莫大的幸事。” 苏清影连连摇头。 这世上没人比她更懂得寒症之痛。 从懂事起,自己就一直饱受这种怪病的折磨。 小时候,跟着父亲苏天御四处寻医,风餐露宿,去到各个陌生的城市。 以至于她对那几年的印象。 全是各种各样的医院,弥漫着消毒药水味道的走廊,以及身穿白大褂的医生。 一直到那年,药王谷宋长夜出现在苏家。 以毕生修行的真气,强行压住了她体内的寒气。 终于有了几年的喘息的机会。 让她不必再到处寻医问病,而是可以像其他同龄的小姑娘一样,开开心心地去逛街买新衣服,在公园里肆意的游玩。 但寒症虽然被镇住。 却没有彻底根除。 之后那些年里,也曾零零星星的发作过。 每一次病发,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发抖,甚至严重时,脸上都会布上一层白霜。 那种痛苦她再不想经历。 “那容贫道先看看。” 赤明道长微微闭着眼睛,细细查探着她的脉象。 只是…… 渐渐的,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存在。 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里,瞳孔都在慢慢放大。 整个草庐内的气氛,也随之变得更为紧张。 饶是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楚小瑜,这会也是紧紧捂着嘴唇,压低呼吸,生怕自己会惊扰到这位老道长为苏总看病。 “怪!” “怪怪怪!” 不知道过了多久。 或许只有分钟。 但对草庐中的众人而言,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远。 赤明老道睁开眼,目光里满是惊奇。 一连说了几个怪字。 “这……观主,您看出了什么?” 陈望心头一紧,神色看似平静。 但下意识握紧的双手,以及声音里那一丝颤动,还是将他的内心暴露无遗。 “玄阴之身,冰髓为骨,这等体质……” 赤明老道长长叹了口气。 此刻的他,哪还有半点之前坐看风云、沧海桑田的从容感,甚至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都浮现出一抹抑制不住的惊愕。 玄阴、冰髓? 听着这两个陌生无比的词。 苏清影、楚小瑜、袁树,甚至玄意小道长,皆是一头雾水。 没能听懂赤明老道话中的深意。 唯独陈望,先是一惊,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猛然抬头,连气息都变得微微急促。 “观主……你的意思?” 话虽然只说了一半。 四目相对间。 赤明老道却仿佛完全猜透了他心中所想,话中所问,淡淡的点了点头。 “这等体质,纵然是贫道行走世间数十年,也从未见过,而今还是第一次。” 果然! 听闻此言。 陈望心神一振,立刻追问道。 “玄阴冰髓?” “按照道门记载,准确地说,这种体质别称作玄阴姹女之体,又有冰髓凤体的说法。” 赤明老道摇了摇头。 那双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波动。 他二十几岁开始修道。 到而今,已经足足五十年。 生平大半时间,都浸淫在麻衣派传承当中,但年轻时足迹踏遍山河,大江南北,拜访过无数大江名川、高山深谷中的道观。 曾在昆仑坐望云巅,也曾在真武见过剑阵。 可以说,他虽然境界不高,但单凭眼力,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够比得过他。 若是旁人,即便替苏清影诊过脉象。 也只会觉得她所患是种怪病罢了。 但赤明老道却能一眼判断出来。 让她饱受折磨,缠身多年的‘寒症’,其实是修行界极其罕见的冰髓凤体造成。 据说,这种体质只有女子身上才会出现。 若是自小修行,尤其是玄阴法门,修行速度会远超常人百倍。 但要是生在寻常人家,冰髓凤体却无疑是夺命毒药。 不断蚕食生机。 大多数人甚至活不过二十岁。 这也是他先前不敢妄下结论的缘故。 毕竟精通三易之术的他,只一眼就能看出来苏清影至少已经二十三四。 和修行界传闻完全不同。 不过主动把脉后。 仍旧出乎赤明老道的预料的是。 自己并未看错。 苏清影确实身具这等惊人体质。 “真是冰髓凤体的话……” 赤明老道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清影,这些年是否遇到过修行之人?” 他问的还是比较委婉。 毕竟,若不是如此,他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原因。 “修行之人?” 苏清影瞪大眼睛,脸上满是迷茫之色。 她虽是江岸集团总裁。 眼界远远超过一般人。 但终究也就是个从未接触修道,甚至武道的女孩子。 哪里知道什么修行之人。 咬了咬嘴唇,她下意识看向陈望。 后者则是顺势接过话。 “观主,修行之人应该没有,不过十七年前,我师傅路过中海时,曾在苏家留了几天,以一身磅礴真气为清影梳理过经脉。” “镇压住了寒症。” “宋神医?” 赤明老道浑浊的双眸一亮。 当世除却修行中人外。 药王谷算得上是为数不多,能够压制冰髓爆发的地方之一了。 作为药王谷此代谷主,宋长夜身负当世医圣的名头。 一身医术几近于道。 不仅如此,他在武道修行上也是天资惊人。 以真气镇寒毒。 倒是也能说得通。 “原来如此。” 想到这,赤明老道总算恍然大悟。 “观主,在下倒是有一事相问。” 见赤明老道紧皱的眉头舒展开,陈望悬着的心也随之轻松了不少。 起身抱拳,神色恭敬地开口。 “小友尽管直言。” “只要贫道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赤明老道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如此严肃。 “我想问问,清影这种情况,修道的话……能否脱离寒症困扰?” 第261章 可愿拜入贫道门下? 这话一出。 四周气氛瞬间变得紧张。 虽然修行、道门以及玄阴、冰髓这些词,对他们而言,复杂且陌生。 但脱离寒症困扰这几个字。 就算是楚小瑜那个小丫头都能理解。 跟在苏清影身边几年,光是她亲眼见到的寒症发作,就有好几次。 要是轻症还好。 服药后休息几天便能痊愈。 但要是起那几天那种,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也就是陈总及时赶到。 但万一……要是身边没人呢? 后果根本不堪设想。 连向来从容不迫,从进门开始就保持着挺拔身姿,神色肃然不动如山的袁树,此刻也明显紧张了起来。 放在身下的双手紧紧攥着。 掌心里冷汗直冒。 他在江岸集团的时间,不比楚小瑜短到哪里去。 有几次,还都是他们几个护送寒症发作的苏清影前往医院。 要是苏总能好起来。 当然再好不过。 至于玄意,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隐约听出一点,似乎是那个笑起来很漂亮的大姐姐,患有重病。 眼下正在朝师傅询问治病之法。 一时间,小家伙脸色也是紧绷起来。 当然。 一行人中,最为忐忑的当属苏清影。 要是真有办法脱离寒症。 对她而言,实在是天大的幸事。 咚咚咚—— 一时间。 几乎陷入沉寂的草庐中,连心跳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小友这话……其实正是贫道想说之事。” 和其他人截然不同。 听到这句话的赤明老道,竟是爽朗大笑起来。 “什么?” 陈望一愣。 有些不解其意。 “既是这等举世罕见的体质,以贫道看来,不修道实在可惜。” “另外,不是贫道妄言吓唬,距离宋神医当年梳理经脉已经过去太久,从她的脉象看,体内的冰髓已经难以压制。” “再不修行,怕是后果难料!” 赤明老道神色认真地道。 这下。 陈望终于反应过来。 对于这件事,他又何尝不知? 从前几天,苏清影寒症爆发的情况之重,其实就能窥见一斑。 即便当时被他以掌天十三针,以及真阳血脉暂时镇压下去。 但能维持多久,却也不得而知。 他虽然从未说过。 但心里是抱着悲观情绪的。 可能一个月。 也可能半年。 谁也说不准。 半年还好,到时候两人成婚,以真阳调和玄阴,或许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但若是一个月,甚至半个月都不到呢? 又该如何? 每一次的寒症爆发,对苏清影而言,不仅仅是痛苦折磨那么简单,寒气也在不断侵蚀她的血肉骨髓,五脏六腑。 剥夺生机。 次数一旦过多。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凶险。 所以他才会有此发问。 既然寻常医术无法彻底拔除寒毒,那么……道术呢? 只不过,让陈望也没想到的是,赤明道长竟然早就在思索这个问题了。 “观主的意思……” 按下乱糟糟的情绪,陈望忍不住问道。 “若是苏居士不介意,可拜入贫道门下。” 轰—— 简单一句话。 犹如石破天惊。 苏清影、楚小瑜、袁树以及玄意,皆是一脸懵比。 完全没想到会是如此。 拜师? 苏清影身形僵住,眼睛里满是疑惑、茫然以及不解。 难道自己也要出家,来龙王庙当道士? 不对。 就算女道士,还是女冠,也只有特定的道观才收吧? 苏清影心里乱糟糟的。 在她的认知中,道观佛寺,就是旅游途中的景点,如今眼前这个老道士,竟然要收自己为徒。 她只觉得,自己的三观受到了无比大的冲击。 除了她以外。 最为惊叹的当属玄意小道长。 要知道,他自小就在龙王庙长大,如今已经有十一年。 在他印象中,师傅向来清心寡欲。 他们师兄弟三人。 拜入门下的经历,一个比一个坎坷。 大师兄当年为拜师,在倾盆大雨中整整跪了一天一夜,才终于让师傅心软,答应将他收入门下。 二师兄虽然天赋最好。 但当年也是上门苦苦哀求,才打动师傅。 至于他自己,要不是自小在龙王庙,由师傅亲手带大,想要拜师怕是也不容易。 但最近这段时间。 师傅却好像换了一个人。 上次主动要收陈居士为徒,最后却被婉拒,如今又要让这位大姐姐拜入门下。 一时间,玄意都有点陷入了自我怀疑。 庐中一行人中。 也只有陈望略微猜到赤明老道的心思。 只不过,此时他嘴角却是忍不住勾起一丝苦笑。 要是灵溪,他或许就直接做主,帮忙答应了下来。 但是作为姐姐的苏清影,却是自小就极有主见,加上公司忙碌,以她的性格,未必愿意。 而且。 最重要一点。 要不是十多年前,那次引路之恩在。 今天换个地方,其他道长说出这句话,苏清影怕是都要觉得对方是个坑蒙拐骗之辈。 什么年头了。 竟然还打着拜师的幌子。 “苏居士可愿意?” 赤明老道似乎并未想到这一点。 一边捋着下颌上的长须,一边笑眯眯的问道。 “这……” 苏清影一下心乱如麻。 要是生意场上,她绝对能游刃有余,但这个问题摆在跟前……却是让她一瞬间陷入无比的迷茫中。 只觉得束手无策。 “阿望,你说怎么办。” “我……听你的。” 犹豫了片刻,苏清影还是觉得心里头乱糟糟一片,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下意识抬起一双秋水桃花眸子,看向旁边的陈望。 希冀着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 “唔……” 认识这么久。 陈望还是头一次在她眼神里察觉到如此的手足无措。 下意识眨了眨眼睛。 示意她先别着急。 随后才看向赤明老道,沉吟道。 “观主,清影她公司事情缠身,拜入门下,一心修行,怕是有些难处。” “能不能……” “我就是举个例子。” “请您收她为记名弟子,不必每日到观中打坐修行,平日由我监督,等周末或者一有空闲,我再带她来观中,请观主指点。” 记名弟子? 听到这个说法。 众人皆是目露惊诧。 看赤明道长略显错愕的样子,似乎也没想到。 “修道不比武道,陈居士确定可行?” 沉默了片刻。 赤明老道这才抬眸,深深看了陈望一眼。 他之所以想要收苏清影入门下。 实在是爱才心切。 冰髓凤体,那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绝世体质,一旦修行,胜过常人百十倍。 他麻衣一派,已经没落了太久。 千年以降,清心寡欲。 到如今,又有几个人还记得麻衣派乃是道门五派之一? 麻衣鼎盛时,尚无正一和全真。 如今这样一个好苗子摆在眼前,赤明老道说不激动肯定是假的。 他已经年过古稀,纵然修身养性多年,也没几年的活头。 当年好歹还有个二徒弟玄真可以期待。 但自从那小子留下一封书信,被外面花花世界所勾走后,赤明老道也差点心死如灰。 玄松性格稳重,但天赋太差不堪大用。 至于小徒弟玄意,根骨还行,但却远远没到惊才绝艳的地步。 而且问题是。 他们二人,一个年纪太大,一个年纪又太小。 赤明老道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一步步将他培养到能够挑起麻衣派大梁。 但苏清影不同。 虽是女子。 但麻衣派也从无不收女子为徒的规矩。 就算他日到了地下,麻衣派祖师怪罪,也自有他一人独自承担罪责。 可是,这么好的苗子,要是放任不管,那才是真正的罪人。 “观主尽可看看。” 陈望坦然一笑。 说话间,更是直接摊开掌心,放在了茶几上。 见此情形。 赤明老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那张写满沧桑的脸上,头一次浮现出一丝沉凝之色。 没有半点耽误,如刚才替苏清影诊脉一般。 探出两根手指悬空搭落在他腕间。 不过。 与之不同的是。 刚才只是诊断脉象。 此刻,双指落下的刹那,一缕纯正无比的道门气息,自指腹渡入经脉,直奔陈望丹田气海而去。 “这……” 这一幕看的边上几人一头雾水。 纵然是见多识广的袁树也是如此。 楚小瑜更是傻眼,不过还来不及问出声,就被玄意制止。 此刻的他,小脸紧绷,眉头微皱,一双灵气四溢的眸子竟是犹如刀子般锋利。 抬起手到嘴边,冲她做了噤声的手势。 见状。 楚小瑜竟是差点被他的目光给吓到。 捂着嘭嘭直跳的胸口。 不过等她再抬头时,玄意已经收回目光,转而认真看着师傅的一举一动。 看到这,她这才敢深吸口气。 小家伙气场可真强大啊。 吐了吐舌头,楚小瑜暗暗想道。 “聚气入体、凝为紫府……” “你……这是修行了道门呼吸法?” 就在她暗自琢磨时,一道低低的惊呼声骤然在耳边响起。 楚小瑜气息再度一滞。 下意识抬头看去。 一眼就看到盘膝坐在茶几前。 似乎在为陈总把脉的老道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不过和先前的淡然自若不同,此时的他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观主火眼金睛。” 陈望淡淡一笑。 坦然无比的承认下来。 他这点道门修为,在赤明老道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看出不过是迟早的事。 “既已登堂入室,确实有资格……不对!” 赤明老道稍稍沉吟了片刻。 想着与其在这些小事上纠结,还不如先行答应下来。 即便是记名弟子。 也好过被其他道门同行看中。 如今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再加上多年前那点微弱的恩情,先将人心稳固才是真的。 否则,到时候万一被其他同道看中。 可就真是后悔莫及。 只是…… 一句话还没说完。 赤明老道忽然又记起了什么,整个人腾的一下站起。 瞳孔放大,脸色间的震惊之色也越发浓郁。 修心养性多年,差点一招破功。 思绪翻涌,神色接连变幻。 好不容易压下急促的呼吸,他这才双眸如电般死死盯着茶几对面那个少年。 “你……不会这几天才修行呼吸法吧?” 没记错的话。 上次登门时。 陈望还是为了破译那卷金纂密箓而来。 而那时,赤明老道替他望过气,分明只是一介武夫,周身并无半点真炁流动。 也就是说。 前后短短十天左右。 陈望在无人指引的情况下,从无到有,修行成了道门食气之法! 只是。 这怎么可能? 第262章 以后我就是你二师姐了! “是。” 可惜。 纵然赤明老道再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面对他的愕然询问。 陈望并未隐瞒,只是坦然地点了点头。 轰—— 简单一个是字。 却无异于一道雷霆在脑海深处炸开。 让他整个人瞬间陷入茫然、不解以及深深地自我怀疑中。 他曾听闻有武道天才,一日破明劲。 但武道与修道之间,如隔天堑。 纵然天资再过妖孽惊世之辈,也无法做到十天入门吧? 更何况,还是在无人指导的前提下。 和盲人过河有什么区别? 偏偏,眼前这小子做到了。 而且还是自己亲眼所见。 一时间,饶是赤明老道天崩于前也难以撬动他心绪丝毫的修道高人,也难以自抑的茫然无措。 他自负年轻时也算是天骄。 二十几岁那年,遇到麻衣派上一代掌教,被他看中收入门下。 只短短几年时间,便精通术数、堪舆、奇门、星象,将其融为一体,之后不到十年,更是贯通三易,将麻衣派传承尽数学会。 放眼天底下,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步? 之后那些年里。 他更是游历天下,四处拜访隐居名山之中的得道前辈。 和他们拈花落子坐而论道。 修行不到二十年,便已经凝聚紫府,连跨敛起、锻体、搬血三境,几乎直抵金身法相。 本以为足以自傲。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这一切放到陈望身前,却是微不足道。 一时间,他的道心几乎都要被摧毁殆尽。 要知道。 他已经算是足够高看眼前这小子了。 不然之前第一次见面,也不会提出收他做弟子的念头。 但赤明老道万万没料到。 自己还是低估了他的天赋。 短短十天,登堂入室。 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震惊如今的修行界。 末法时代,武道不显,修行更是难如登天。 毕竟武道还是磨砺筋骨,打熬自身气血,天地灵气对之影响力并不算太过惊人。 但就算如此。 在这个时代里,武道仍旧比千年前没落了无数倍。 不说宗师遍地走。 纵然是抱丹境界都少之又少。 可想而知,如今的修行界何等模样了。 赤明老道隐居太极湖畔,入主龙王庙已经近三十年,这些年里,他几乎从未出过远门,不清楚其他隐世大宗如何。 但就他亲手传授的三个徒弟而言。 二弟子玄真天赋最好。 但就算如此,从修行呼吸法到有气感,都足足花费了一个月余时间。 更别说天赋一般的玄松。 耳提面命,亲自教导了半年功夫。 他才终于有了一丝气感。 三年方才入门。 至于玄意,也花费了数月时间。 而眼前这小子,竟然只用了不到十天。 这简直闻所未闻。 见他如此失神,陈望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要是赤明老道知道他打坐呼吸了两个周天便有了气感,仅仅一夜功夫就跨过门槛,怕是要被刺激到直接疯癫。 而他接下来。 还想拜托赤明老道为苏清影传道。 这会得罪于他,可没任何好处。 何况,陈望从来就不是自以为是、恃才傲物的性格。 “哎……” 不知道多久后。 赤明老道双眼里终于多了一丝清朗。 不过情绪明显还没有彻底平复下来,怔怔的站在原地,长叹了口气。 “璞玉在前,却不能亲手打磨。” “实在是……我麻衣派的一大损失。” 他想到了当日初次见面。 开口想要收下陈望的那一幕。 可惜,美玉在前,偏偏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漂走,那种感觉……无异于是在他心口上用力扎了几刀。 当日还是脸皮太薄了,一听这小子开口婉拒,也就顺势退了。 哪知道这一退让,也等于断了一条后路。 早知如此,就该死皮赖脸坑蒙拐骗,先把人收下再说。 谁规定一人就不能同时拜入两个门下? 再说药王谷一个学医的俗世宗门。 怎么能跟陈抟老祖传下的麻衣派相比? 一想到这等妖孽。 便宜了宋长夜那老头。 赤明老道痛心疾首,怒斥老天不长眼。 恨不得现在就去药王谷找到宋长夜,从他手里把陈望抢过来。 别说麻衣派传承。 就算他想要修行昆仑法、纯阳道、真武剑。 他就是舍了那张老脸不要,也得亲自上门,求也要给宝贝徒弟求来。 “观主言重了。” “在下不过侥幸罢了。” 感受着赤明老道那双炙热的眼神,陈望都有些心慌。 生怕这老道一时冲动。 作出什么强行收徒的举动来。 当即连连摆手,试图打消他的念头。 “小友就不必用这种方法安慰贫道了。” “修道讲的就是缘法二字。” “既然注定无此良缘,贫道又岂会强求?” 赤明老道面露苦涩,笑着摇头道。 其实,他心里也奇怪。 放到半个月前,他还从未生出过另收一徒,继承麻衣派的念头。 但自从遇到陈望之后。 他如古井般的心绪,都开始暗流涌动。 思来想去,也唯有爱才两个字能够解释了吧。 “观主,清影之事,您还未答复。”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失落和无奈,陈望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硬着头皮,强行将话题挪开。 要是再纠结下去。 他都担心赤明老道能不能撑得住。 毕竟都已经年过古稀了,放到外面,早已过了含饴弄孙的年纪。 真要如此,那真是造孽了。 “……而今看来,也只有如此了。” 赤明老道似乎还沉浸在遗憾中难以自拔。 不过。 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那双浑浊的目光里,再度浮现出一抹亮色。 陈望是指望不上了。 毕竟哪能真的跑去药王谷,和宋长夜那老东西打一架,抢了他的徒弟。 但苏清影……也不差啊。 冰髓凤体,千年难见。 若是将她收入门下,谁又敢说不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呢? “小友考虑周到。” “只要有时间就可,实在抽不出空的话也没事,正好贫道多年未出山,偶尔去中海走走,就当是活络活络这身老骨头了。” 想到这。 赤明老道哪还敢耽误,连忙补充道。 甚至直言,可以亲自登门教导。 听到他这番话。 饶是陈望,都不禁瞠目结舌。 无法拜入门下,每日修行也就算了,这世上哪有师傅迁就徒弟的道理? “观主言重了。” “清影这边,我会监督她尽可能抽出时间修行。” “哪能让观主耄耋之年,还来回折腾。” 陈望连连摆手。 不过。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赤明道长打断。 “这有什么。” “就这么定了。” 这…… 见他态度如此强硬。 陈望也只能无奈一声苦笑。 无论站在晚辈还是后生的立场,他都不好反驳,更不好强行拒绝。 “既然观主已然决定,那……” 硬着头皮,陈望轻轻拿肩膀碰了下旁边的苏清影。 她这会似乎还没有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完全不知道,几句话的功夫里。 自己就成了麻衣派当代掌教、龙王庙观主赤明道长的记名弟子。 “啊?” 被轻轻一碰。 苏清影下意识扭过头。 那双漂亮的秋水桃花眸子里,此刻仍旧是泛着一汪雾水。 让她看上去说不出的懵懂可爱。 与平日那个在公司里,雷厉风行,一言九鼎的女总裁形象完全不同。 “拜师!” 陈望用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 低低的提醒了一句。 只是…… 听到这两个字,苏清影再度陷入迷惘。 拜师? 怎么拜? 是弯腰鞠躬还是像古代那样跪地磕头? 要是前者还好,但要是后面那样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咳……” 见她眨着雾蒙蒙的眼睛。 陈望也有些懵比,只能咳嗽了几声,强行打破尴尬的气氛。 “观主,还不知道麻衣派拜师,是个什么样的流程。” “清影她……确实是从未经历过这些,绝非有意失礼。” “无妨!” 赤明老道摆了摆手。 眼下的他,哪还有什么其他心思。 能够将苏清影收入门下就好。 “而且,麻衣派向来没什么规矩,清影的话……喊一声师傅就行。” “啊?” “啊……” 他话音才落。 草庐内竟是不约而同的传出两道惊疑声。 前面那道来自苏清影。 后面那一道…… 几个人循声望去,最后却是落在了一直站在赤明老道身后那道矮小瘦弱的身影上。 此刻的玄意一脸的自我怀疑。 师傅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吗? 要知道,当年他拜入师门下时,规矩多到堪称繁杂。 洗浴净身、焚香祷告、祭拜麻衣派历代祖师以及龙王庙中所供奉的神像。 再之后才能磕头拜师。 从一大清早,天还未亮就被叫起来,一直忙碌到下午方才结束。 每次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撑下来的。 眼下…… 师傅竟然说麻衣派向来没什么规矩。 一时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眼前这一切都是在做梦。 “玄意!” 赤明老道似乎都有些心虚了,罕见的老脸一红。 板着脸,轻斥了一声。 “慎言!” 听到这话。 玄意心头一慌,赶忙收起心思,认真的躬身行礼。 “是,师傅。” “玄意失态了。” “这……” 看到这一幕。 几个人哪还能不明白。 面面相觑,脸色间满是古怪。 小孩子心里藏不住事,不会撒谎,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更是在无形中说明了很多东西。 只不过。 这会当着赤明老道的面,也没有谁会傻乎乎的直接戳破。 所以即便是楚小瑜,此刻也只能紧握着粉拳,深深低下脑袋,生怕自己会忍不住笑出来。 到时候场面怕是都会按捺不住。 “既然这样。” 眼看草庐气氛变得无比微妙。 最终还是陈望站出来。 主动圆道,“那……清影,别耽误了,拜师吧。” “啊……哦。” 苏清影也差点没能绷住。 听到这话,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直到看见陈望疯狂的朝自己使着眼色,这才回过神来。 从蒲团上站起身。 学着刚才玄意的样子,行了个道门礼节。 然后冲着赤明道长,认真的喊了一句师傅。 只不过,她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情形,再加上慌乱中又记不住繁复的道门手礼。 看上去不像拜师,反而像个笨手笨脚的小姑娘。 不过。 就算如此。 赤明老道脸上还是露出一抹浓浓的欣慰。 当即起身,绕过茶几,大步走到苏清影身前,将她扶了起来。 “好好好!” “从今日开始,你便是贫道门下弟子。” “按照赤玄箓箴言四字,你这一辈正好是玄字辈。” “既然入我门下,当有道号。” “嗯……那就取你名字中的清字,道号玄清如何?” 看着身前的苏清影。 赤明老道越看越是满意。 冰髓凤体的弟子,这天底下几个人有这份道缘? 轻轻捋着长须,赤明老道沉吟了片刻道。 “玄清吗?”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 默默念了几遍这个名字。 虽然很陌生,但不知道为何,却似乎与那个道号之间有着莫名的联系。 “徒儿听师傅的。” “好!” 见她答应下来,赤明老道忍不住爽朗大笑。 随即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你虽然入门较晚,但道门修行最是讲究缘法,十多年前,你与贫道初次相见,这便是注定的师徒缘分,所以,今后你就是二徒弟了。” “为师这一门,弟子不多,你上头只有大师兄玄松,底下的话,就是玄意了。” 说到这,赤明老道回头看了眼玄意。 “玄意还不过来见礼?” “这……” 被点中名字。 玄意这才从懵比失神中惊醒过来。 此刻的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再加上写在脸上的不可思议,让他看上去显得清澈又愚蠢。 只觉得今日经历的这一切,恍如做梦,不对……比做梦都要显得不真实。 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小师弟。 为什么,现在师傅新收了个弟子,自己还是最小的那个? 不是说先入门者为师兄么? 本来还以为自己熬了这么多年,总算苦尽甘来,以后喂猫、焚香、诵经、开门这些活,终于有人替自己分担去做了。 没想到…… 师傅老人家一句话。 瞬间把他从云端打回了尘土中。 师命不可违! 所以纵然眼下有一万个不愿意,玄意也只能打了个稽首,苦着脸冲苏清影行礼道。 “玄意见过……二师姐!” 二师姐? 听到这个称呼。 苏清影眼睛顿时弯成了一道月牙,笑嘻嘻的点了点头。 “小师弟是吧。” “以后我就是你二师姐了。” “乖,等会师姐给你拿好吃的。” 第263章 敬拜祖师第章 传度授箓 时隔六年。 赤明道长再次收徒。 麻衣派迎来第四位十六代传人。 龙王庙更是一反往日的冷清寂静,一下热闹了不少。 “入我门下。” “接下来也当前去拜见麻衣派历代祖师,也好让他们在泉下有知。” 赤明老道笑呵呵的看着苏清影。 脸上的笑容几乎掩饰不住。 越看越是满意。 纵然她在修行上可能不如陈望那小子,但冰髓凤体,万古难见,天赋这东西却是无法磨灭掉的。 也就是以往没有名师教导。 才让她明珠蒙尘。 一直遗落在俗世之间。 而今拜了师,自己定然要打起十二分的精气神,丝毫不能松怠。 毕竟过去二十来年,已经耽误了太久。 接下来一朝一夕,都不可浪费了。 “是,师傅!” 这会时间里,苏清影已经学会了几件最为基础的道门礼节。 此刻,听到赤明道长一番话。 她双手抱拳,作叉手状,抬至齐眉处,身体微微前屈鞠躬,神色端庄严谨。 此为道门作揖。 面见师门长辈亦或是祭拜祖师时,有一揖和三揖之别。 至于同门师兄弟之间,则是以拱手礼相见。 右手大拇指压左手大指,右手掌抱左手掌,向前伸出,怀中如同抱鼓。 这种拱手礼,取自于道德经中‘万物负阴而抱阳’的说法。 左手为阳,右手为阴。 以后她要是再来龙王庙,见到玄松或者玄意,便是以拱手礼相待。 “好好。” 见她答应下来。 赤明老道更是高兴。 其实,放在任何宗门内,拜师收徒都是大事。 尤其还是掌教亲自收纳门人弟子,更是如此。 不仅要洒水除尘,还要净身洗漱,然后在历代祖师牌位前焚烧祷告,等于是告知他们,如今门下有了新人入宗。 不过。 为了以防万一。 赤明老道做主删繁就简,一切从简,直接省去了那些繁复古老的仪式。 早点把这件事定下来才是真的。 “玄意,去取为师道袍来。” 回头看了一眼玄意,赤明老道朗声叮嘱道。 仪式可以删减。 但基本的礼节却不可废除。 “是,师傅!” 玄意这会似乎已经想通,或者说认命了。 反正他年纪最小。 除非以后师傅再收个比他还小的师弟或者师妹。 到时候他的地位,才能小小的上升一截。 至于眼下,还是别想太多了。 老老实实当个小师弟就行。 恭敬的行了一礼后,玄意大步离开。 这段时间里,一行人就在草庐中等候。 苏清影小脸紧绷,心绪忐忑,有种说不出的紧张。 她怎么都没预料到。 明明出发前,她都以为今天就是游山玩水散散心的,没想到……这会莫名其妙就多了个师傅。 然后,自己更是成了麻衣派第十六代弟子。 头上有个师兄,底下有个师弟。 这也太奇怪了。 偏偏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就算她想拒绝,似乎也来不及了。 偷偷看了一眼陈望。 后者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动声色的伸出手,握住她的小手。 感受着她掌心里的温度。 苏清影这才心安不少。 这一幕,自然没能逃过赤明老道的目光。 不过这会他也就只当没看见。 收徒的仪式都被他一减再减。 这种小事哪里还会多说什么。 何况麻衣派又无婚娶之类的禁忌。 至于楚小瑜那丫头,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和激动莫名。 似乎对她而言,苏总拜入道门,是一件特别值得称道的事。 要是往常在公司里。 这会她早都按捺不住那颗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了。 但眼下……都是熟人。 不对。 赤明老道是例外。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这个老道士,看着老神在在,坐在那仿佛随时都要睡着的样子。 但那双浑浊的眼睛,却是难以形容。 仿佛写着沧海桑田、世事变幻。 只是对视一眼,便能看穿人心,看透她此刻所想。 吓得小丫头心里惴惴不安,都不敢抬头,生怕被老道士当场戳破心思,到时候回去肯定又要挨骂。 挨骂其实也不算什么。 她怕的是苏总到时候拿出绝招。 对从小到大就怕痒的她来说,简直比世上所有的酷刑还要可怕。 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四周。 小脑袋瓜里充满了好奇。 苏总拜师了,以后是不是就得诵经修行了? 还是和玄意小道长一样,整天穿着道袍? 不对,好像女道士的道袍还有点区别,不知道穿起来是什么样子? 还有麻衣派,究竟有什么深意。 该不会以前都是身穿麻衣吧? 后墙处那么多书,老道士真的看得完吗? 一个又一个的念头在心底浮现。 急于知道答案,偏偏又不好开口的楚小瑜,简直坐立难安,心里就像是住了一只小猫咪,不断拿它粉粉的肉垫挠过。 让她心痒难耐。 和她截然不同的是。 此刻的袁树,虽然也有些失神,不过更多的却是憧憬和向往。 在他看来。 陈总已经是高深莫测,无法揣测。 纵然站在峰顶,也难以看得到他的背影。 如今眼前这个老道士,却能让陈总如此敬重,必然更是高天之外的世外之人。 麻衣派掌教、龙王庙观主。 若是在繁华闹市的大街小巷上,遇到这种自称的人。 袁树一定会嗤之以鼻。 只会觉得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江湖游士。 但放到眼前……他却只有一种深深的叹服。 似乎真正有道行的高人,就该是赤明老道这般,童颜鹤发、坐看云起,不疾不徐、仙风道骨! “师傅,取来了!” 就在两人思索间。 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 几个人下意识回头看去。 只见个头瘦小的玄意,双手捧着一套道袍,几乎都快看不到他的身影。 和两人身上的常服不同。 这套道袍蓝色大襟,长及腿腕,袖宽一尺八寸以上。 看着已经有些年头。 不过浆洗的很是干净,纤尘不染。 隐隐还能闻到一丝樟木球的味道。 应当是一直封存在柜子里。 得罗! 看到那套道袍的刹那。 陈望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名字。 道人冠巾之后才能穿戴。 与之不同的是法衣,不过那是只有在斋醮朝会才会出现。 拜师虽然重要。 但远远还没到斋醮祈福那等大型仪式的程度。 “来,替为师换上。” 赤明老道招呼了声。 玄意立刻上前,将道袍小心展开,披在常服之外。 上次穿还是收徒玄意的那天。 本以为这辈子再没机会穿上这件得罗道袍,没想到……都已经耄耋之年,还能再收下一位弟子。 实在是意料之外。 等到换上得罗,赤明老道轻轻一挥手,刹那间,大袖飘摇,身形挺拔,哪里还有半点老态龙钟之相,只有岳峙渊渟、斗转星移的气象。 一身地出尘世外。 看得一行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光是这份气质,就不是常人能够有的。 道骨仙风、犹如天上谪仙。 “取水。” 换好道袍,赤明老道又提醒道。 玄意也不耽误,赶忙从外面取来一盆清凉刺骨的井水。 眼下时间太过匆忙。 洗漱麻烦,但是净手还是需要的。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招呼着众人往后殿走去。 龙王庙三进院落,前后两座大殿。 前殿供奉的玉皇、三清、四御、陈抟老祖以及龙王爷,后殿尘封许久,外人一般不会进入。 里边则是有着麻衣派历代祖师牌位。 平日里除了上香之外。 也是玄松和玄意两人诵经打坐、读书修行之地。 领着一行人离开草庐,径直走向后殿。 一直到了大殿门外。 赤明老道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陈望、袁树以及楚小瑜三人身上。 “小友以及两位居士。” “观中规矩,只可在门外观礼,还望见谅。” 后殿乃是麻衣派如今的根基所在。 外人轻易不能进出。 陈望深知这点,自然不会拒绝。 当即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没事的观主,我们在殿门等候就好。” “多谢小友理解。” 闻言,赤明老道暗暗舒了口气。 麻衣派千年传承,到了他这一代,虽然远不如以前,甚至门下弟子都少的可怜。 但历代祖师留下的规矩还在。 轻易不能破坏。 说晚间,他提着长袍,跨过门槛。 玄意则是侯立在一旁。 静静等待二师姐进门。 “阿望……” 看到这一幕,苏清影心里再次不可抑制的紧张起来。 下意识看向一旁的陈望。 “没事的,等会观主让你怎么做,学着做就行。” 陈望淡然一笑,冲她抛过去一个安慰的眼神。 这等隐居室外的修行宗门。 早就有了一套流程。 自然不会轻易出错。 苏清影也就是从未经历过,才会如此忐忑。 但万事都有第一次,等到拜过麻衣派历代祖师之后,应该就没什么事情了。 “苏总……加油。” 楚小瑜小丫头,握着粉拳,冲她做了个加油鼓气的手势。 “嗯……” 见此情形。 苏清影心神一下平静了不少。 尤其是迎着陈望那双澄澈如水的眸子。 紧张之意更是消散了大半。 咬着嘴唇点了点头,随后又深吸了口气,这才在玄意的领路下,跨过大门进入殿内。 “麻衣派第十五代弟子赤明,敬告诸位祖师。” “今日弟子门下,新收门人玄清。” “望诸位祖师庇佑,麻衣派重归兴隆!” 赤明老道先是上过香火,这才站在历代祖师牌位前,朗声行礼道。 “玄清,上前!” “是,师傅!” 听到自己的道号,苏清影心神一震,不敢有丝毫耽误,迅速上前。 “拜见历代祖师。” 说话间。 赤明老道双手抱拳。 苏清影则是学着他的样子,冲着祖师牌位三次作揖。 这一幕无比庄严肃穆,纵然是门外观礼的陈望几个人,都是下意识屏气凝神,呼吸都为之放低,生怕会惊扰到他们。 “玄意,取箓牒笔墨!” 拜过祖师,赤明再度开口,一直等候在旁边的玄意,立刻上前,从神龛之上取来一份厚厚的书册。 那卷册子都已经泛黄。 一看就是历经沧桑的古物。 接过拿在手中,赤明老道神色更是郑重,晕开笔墨,小心的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上。 只有寥寥几个名字。 隐约还能看到玄松、玄真和玄意。 只不过中间那一行玄真的名字之上,被重重划上了一道。 也就意味着他已经被驱逐出门派之外。 再非麻衣派中门人弟子。 目光扫过那个名字,赤明老道眼神微不可查的一凛,难掩复杂。 不过很快,他便开始落笔。 “麻衣派第十六代弟子——玄清!” 第264章 麻衣派传承法器师刀 入道宗门修行。 规矩极为繁琐复杂。 先是拜师,然后传度,之后授箓,一样不能少。 拜师是明面上的意思好理解。 传度则相当于有了名册。 出行在外,无论是天下行走,亦或是江湖拜山,只要拿出名册,旁人便知道你师从何人,于何处修行。 至于最后一样授箓,则是授受符箓之意。 在几样仪式中最为苛刻。 因为只有授箓者,方能名登天曹,有道位神职,能够驭使诸神。 也就是如今末法时代。 没有繁多规矩。 要是放在古代,大多数道人或许一辈子都无法授箓。 首先考教的便是道行,品行以及境界。 一应严苛条件,需要尽数满足,才有资格授箓。 只不过。 麻衣派如今式微至此,再加上赤明老道新收一位资质惊艳的弟子,心情前所未有的兴奋,这才懒得循规守旧、墨守成规。 要不然按照规矩,至少也需要半年以上方能授箓。 旁边看着这一幕的玄意。 心里越发酸楚。 他五岁入门,一日不敢荒废,勤修苦练,早晚诵经、晨昏修行,足足三年才得到师傅应允,得以成功授箓。 但他这都还算好的。 大师兄玄松,入师门足足十年,如履薄冰,一点不敢犯错。 这才传度授箓。 他们三个人里头,也只有二师兄,在一年时间内授箓。 当然,他也是听大师兄私下提过一次。 毕竟当年玄真离开龙王庙时,他都还未出生,对二师兄的认知,全都来自于大师兄以及……师傅偶尔提到时的只言片语。 在他心里,二师兄形象极为模糊。 大概就是个性格懒散、自由惯了,但天赋出众的年轻人。 但…… 无论如何。 从今日所见来看,师傅未免也太过偏爱二师姐了吧? 从收徒到现在,前后都不到半个小时。 却已经走过了他们数年才走完的路。 顺利到让他都有种恍如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趁没人注意到自己。 玄意偷偷伸手掐了一把自己。 小家伙下手不轻。 顿时间,一阵剧痛感袭来,疼得他嘶的倒吸了口凉气,偏偏又不敢造成太大动静,只能硬着头皮忍受,强撑下来。 是真的! 不是做梦。 想到这,玄意紧绷着的小脸,显得越发苦楚。 就在他胡思乱想间。 一道低沉温和的声音响起。 玄意心神一凛,立刻收起念头,抬头看向身前那道清瘦矍铄的身影。 “好了。” “玄清,仪式到此为止,自今日起,你就是我麻衣派第十六代传人。” “以后出去,要是有人问及,只需说是贫道二弟子即可。” “贫道在这修行界混迹了几十年,这张老脸还是值几个钱的,纵然是昆仑、真武那些高门大派的真传弟子,也不敢随意欺辱与你。” “真要受了欺负,到时候回来与师傅说。” “贫道就是舍了这身老骨头,也要冲到对方宗门讨个公道!” 赤明老道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声音不大,却是掷地有声,犹如响彻在山间云雾之中的晨钟暮鼓。 这…… 听着赤明老道这番话。 原本还有些懵懂的苏清影,心头都不禁一阵热切。 在今天之前。 他们两人,只有十多年前那一次相逢。 若不是今天无意见面。 或许此生都不会再有半点交集。 说是陌生人都不为过。 但如今,为了治好她的寒症,毫不犹豫将自己收入门下不说,这一番暖心之语,更是让她这心生感动。 “多谢……师傅!” 苏清影咬着嘴唇,一双清澈的眸子泛着清亮的光。 “哈哈哈,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赤明老道修心养性多年,整个人犹如一潭深水,古井不波。 他自己都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如今日这般高兴过了。 单手捋着颌下长须,笑眯眯的伸手做了个虚扶的手势,摇头朗声笑道。 “既然入我麻衣派门下,拜了贫道为师。” “不可无护身之物。” 赤明老道沉吟了片刻,转而看向伺立在身后的玄意。 “玄意,去趟书房,将为师的师刀取来。” “啊……” 听到师刀两个字,玄意瞬间如遭雷击,猛然抬起头,那双灵气四溢的眼睛里满是错愕和不可思议。 上一刻还乱糟糟的思绪。 这会前所未有的澄净。 就像是炎炎夏日里,忽然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啊什么?” “让你去取就赶紧去,莫要耽误了时间。” 赤明老道一挥手,宽衣大袍,说不出的威严。 “这……是,师傅!” 见状,玄意哪还敢反驳,抱了抱拳,然后飞快离去。 “师傅,我……玄清初入门下,还是算了吧。 看到这一幕。 苏清影虽然不知道两人话中的师刀究竟是什么。 但想来一定是极为贵重之物。 说不定都是麻衣派传承重器。 她已经受了这么大的恩惠,哪好意思继续拿赤明老道的东西。 当即就要阻止。 不过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赤明老道笑呵呵的打断。 “无妨。” “入贫道门下者,都有防身之物。” “并非你一人独有。” 听到这话。 苏清影虽然半信半疑。 但既然赤明老道都说到了这份上,她也不好继续拒绝,万一伤了师傅的心。 只是…… 还未离开大殿的玄意,听到人人都有这几个字,眼角忍不住一阵抽动,身形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高大的门槛上。 感受到大殿深处,一双威严的目光扫来。 玄意赶忙从地上爬起。 低着头快步朝外面小跑而去。 师门下人人都有。 这话确实没错。 大师兄玄松当年授箓,师傅赠予他一方砚台。 据说乃是麻衣派前代掌教,随身携带之物。 其中沾染金墨,常年受道气浸淫,阴邪之物不可侵犯。 至于他,当年授箓时,被师傅赐予一件乌金铃。 是师傅早年行走天下时,无意中获取的一件道门法器。 一旦动用道气催动。 乌金铃无风自响。 有驱邪、镇煞、破除心魔的神异功效。 但师刀……却是麻衣派传承法器,据说乃是麻衣派第七代掌教留下。 那一位掌教,就算是在整个麻衣派一千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也算得上天资绝世之辈。 一身修为通天彻地。 能占卜天机。 第七代掌教羽化后,那把师刀便作为镇派之物一直传承至今。 因为来历太过惊人。 一直被师傅藏在书房内。 就是他和师兄,都少有机会近前观看,更别说外人。 但今天……师傅竟然说要将师刀,赐给二师姐作为防身之物。 玄意是真的懵了。 这差距也有些太大了吧。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腹诽几句,赤明老道对他有活命授业之恩。 纵然今天师傅打算将麻衣派掌教之位,传授给二师姐,他也不会有半点意见。 听到身后动静。 几个人下意识回头瞥了一眼。 正好看到他仓皇跑远的情形。 一时间,几个人不禁面面相觑,然后面露古怪和深思之色。 尤其是苏清影,心里更是过意不去。 眼下她几乎可以确认,那件所谓的师刀,一定是极为重要的物件,无论是对师傅还是对整个麻衣派。 她都在想,等会如何拒绝。 毕竟眼下的她,都还未正式接触到修行,手无缚鸡之力。 那样一件师门重器。 放在她身上也是浪费。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乱,陈望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她的小手,然后在她掌心里画了几下。 感受着陈望的小动作。 本以为他这会还有心思逗弄,苏清影秀眉微蹙,正要抽手,但很快又察觉到不对。 这家伙……似乎在写字。 悄悄吸了口气,压下心头那一丝慌乱。 苏清影认真比对了下。 很快,几个字便在她脑海里浮现。 “安心落意?” 苏清影转过头,瞥了他一眼。 陈望则是顺势将手收回,坦然的笑了笑。 见状,苏清影心里的忐忑果然平静了不少。 片刻钟后。 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传来。 玄意抱着一只木盒,艰难的跨过门槛,然后深吸了几口气,压下略显急促的呼吸,快步走到赤明老道身前。 恭敬地将木盒送上。 接过拿在手中。 赤明老道没有半点耽误,在木盒一边轻轻按下。 一阵清脆的机扩声中。 盖子打开。 几双目光迅速朝他手中望去。 只见,一把巴掌大小的短刀正静静躺在木盒内。 通体青铜打造,古朴沧桑,透着一股无法言喻的厚重感。 奇怪的是,那把短刀并未开封。 看上去很钝。 和想象中吹毛断发的刀锋截然不同。 楚小瑜看的一头雾水。 饶是部队出身的袁树也是眉头紧锁,明显没有看透。 只有陈望,视线落到短刀之上的一刹那。 他便察觉到一股磅礴如潮,深重如渊的气息铺面而来。 一身气血涌动。 就连潜藏在气海深处那一缕道气也是自行流转。 “这……” 感受到这一切。 陈望脸上第一次露出一抹凝重。 好恐怖的气势! 只是一把死物,都还未曾催动,便有如此惊人的威压。 难以想象,要是放在一位修行者手中,它又将会是何等可怕! 就算是九叠箓也没有给过他这么大的压力。 思来想去。 也只有当日在雁荡山顶峰,闯入剑冢,推开石门的那一刻,他才经历过如此凶险。 就如只身驾驭一只小船,飘荡在茫茫大海中。 四周海浪如山。 除了默默祈求老天爷,留下一条活路外,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 剑冢大阵,千年形成的剑势还好理解。 一件道门法器,就能如此恐怖,他实在不敢置信。 “师刀!” 陈望眉头紧皱,低声喃喃,默默念了几句。 本以为就是一件寻常物件。 没想到,看似名声不显,却是大有来头。 “玄清。” “这就是师刀,当年麻衣派七师祖留下,如今正好赐予你,作为防身之物。” 就在陈望思索间。 赤明老道神色恭敬,小心翼翼的从木盒中取出那把青铜短刀。 目光里浮现出些许回忆之色。 似乎想起了当年,师傅亲手将它交到自己手中,并再三叮嘱他务必要保存看好的一幕。 “虽然不是开山祖器,但也是麻衣派的传承重器。” “为师今日传到你手中,别无他求。” “只希望你不要堕了它的威名,也莫要辜负贫道一番心思。” 赤明老道握着短刀,那张仙风道骨的脸上,从所未有的严肃。 郑重的叮嘱一番过后。 整个人清瘦佝偻的身躯骤然变得挺拔,浑浊的眼睛内更是精光闪烁。 郎朗声起。 恍若滚滚雷鸣。 长袖一挥,抬起右手,目光如炬般盯着身前还有些恍然的苏清影。 “玄清,接刀!” 第265章 竹海深处的龙泉 “这……” 感受着赤明老道的气势。 苏清影顿时陷入无比的纠结中。 第七代祖师留下,麻衣派传承法器。 就算她再不懂道门中事,也能从这两句话中一窥它的重要。 如此惊人的法器。 她怎么敢收? 但师傅话中一番好意,让她刚才想到的那些措辞,好像都用不上了,一时间更是心乱如麻,不知道怎么拒绝。 “师傅,我……” 苏清影咬了咬嘴唇,还想要说什么。 但话到了嘴边,却发现向来伶牙俐齿,在生意场上、谈判桌上,强势无比的自己,头一次显得手足无措。 “收下吧。” “这也是为师的一番心意。” 赤明老道人老成精,自然看出了她心里的纠结。 轻轻捋了捋长须,坦然一笑。 在他看来,再如何贵重的法器,终究也不过一件死物。 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能够收下苏清影这样天赋惊人的弟子。 已然是他麻衣一派最大的幸事。 比起她,送把师刀与她防身又算得了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 也就是麻衣派如今式微落寞。 放到千年之前,那个最为鼎盛的时代。 要是能收一个冰髓凤体的弟子,别说区区一件师刀,整个派中的道术、法器都能认她挑选。 还是囊中羞涩啊。 挖空心思,也只有一把师刀送得出手。 苏清影越是拒绝,他就越是觉得过意不去。 要是昆仑、真武那些隐世大宗,知晓苏清影这般天资绝世的存在,恐怕都要压出天价,甚至大打出手,只为将她收入门下。 “可是,师傅……玄清暂时还不知道如何使用。” “带把刀在身边,也不方便。” 苏清影犹豫了下认真的道。 她的想法是。 倘若实在无法拒绝。 那就等自己正式踏入了修行,至少对修道之事略有了解了,再说防身之物。 要不然,她整天在公司里工作。 却随身带一把刀,听着都怪怪的。 但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忽然感觉到手指被人触碰了下。 下意识侧身看去。 正好迎上陈望那双和煦的眸子,冲她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 “观主也是一番好心。” “我替清影收下。” 听到这话,苏清影脸上的错愕之色更浓。 她还在想着如何拒绝。 这家伙怎么直接替她答应下来了? “好好好!” “有小友看着,贫道也就放心了的。” 苏清影刚要解释。 赤明老道却已经爽朗大笑着将那把师刀递到了陈望手中。 ?? 见此情形。 她也只能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眼神中的狐疑,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心里更是都已经打算好,等会一定要找他问问清楚。 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擅自做主收下? “拜师礼既然结束,那就先回草庐喝茶。” “玄意,去通知一声你师兄,让他尽早赶回观里,这么大事,不能错过了。” 将师刀送出。 赤明老道一边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一边还不忘让玄意去喊玄松。 “另外,让他买些菜回来,中午留在观里吃饭。” “是,师傅,我这就去。” 玄意一听。 如同霜打过的小脸上,终于再度浮现起纯真的笑容。 要有好吃的了! 对他来说,什么传度授箓、师姐还是师妹,师刀,都远不如能吃顿好的实在。 观里日子太清贫了。 平日一天三顿,不是稀饭就是青菜。 除非是逢年过节、或者斋醮、祖师诞辰一类的大日子,桌子上才能见得到荤腥。 他十岁出头的年纪。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有时候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趁着闲暇时间,去后山竹海里设笼抓些兔子、山猪一类的野味打打牙祭。 如今有师傅应允。 说不定大师兄还能买点卤菜猪蹄回来。 一想到这,他都忍不住满口生津,口水直流。 “等等……” 见小家伙跑的飞快,跨过门槛,眨眼就要从自己身边过去。 陈望忽然伸手一把将他叫住。 “你师兄人在哪?” “……镇,镇上买粮去了。” 玄意一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你这是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陈望虽然不知道玄松去的是哪个镇上。 但来的时候,穿过数座大山,最近的集市至少也有十多里路。 “是啊,也不算远,走山里抄小路的话,来回两个小时就够了。” 玄意掰着指头算了算,一脸天真无邪的笑道。 “两个小时还不远?” 陈望一拍额头。 等他们回来,怕是都能直接吃晚饭了。 “老袁。” “陈总?” 听见点到自己名字,袁树立刻抬头。 “开车带上他一起过去。” “顺便帮忙带点生活用品回来。” 从口袋里拿出钥匙,随手抛了过去。 后面那番话,则是刻意压低声音,揽着他的肩膀说的。 就是怕赤明老道拒绝。 刚才穿过后院时,他特地往厨房里瞥了一眼,还是用的土灶铁锅,连个冰箱电饭煲之类的电器都没有。 这种大热天,食物保存本身就不容易。 来往一趟镇上又要花费两个小时。 肯定不可能三天两天就去一趟。 他自己也在山里住过。 深知生活艰难。 而且往往是不起眼的小事,反而愈发会造成不小的麻烦。 “好,陈总,我知道。” 袁树当即点头答应下来。 “去吧,记得给老袁指路,别到时候跑错了。” 见玄意还有些犹豫,陈望伸手揉了下小家伙的脑袋,故意激道。 “我都去过好多次了。” “早就认识路,肯定不会走错。” 原本还担心师傅会不同意,但一听这话,玄意的好胜心顿时就被激起,当即拍着胸口保证下来,目光里满是跃跃欲试之色。 “那我可等着了。” 见目的已经达到,陈望忍不住笑了笑。 随后才看向边上的袁树。 “去吧,路上小心点。” “放心陈总。” 袁树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做事向来沉稳,最是让人放心。 目送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走出大殿,穿过院落,最终消失在长廊拐角处,陈望这才收回目光。 “陈小友,请。” 耳边传来赤明老道的声音。 陈望立刻收起心思,故意落后半步。 “观主先行。” 成功收下一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赤明老道心情极为不错。 加上玄松未归。 玄意刚刚出门去镇上找人。 想来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担心回草庐里气氛未免紧张,干脆领着一行三人在龙王庙里闲逛起来。 三十年前,他先是远赴罗浮山的冲虚古观,拜访冲虚老道。 返程途中。 听人说太极湖这一片风景不错。 还有一座几百年的道观。 当即便起了拜访名山大川的心思,想着或许是有哪位同道在此修行。 不过等他翻山越岭,到达龙王庙时,才发现这座古观早已经破败不堪,无人打理。 尤其几百年的风吹雨淋中。 龙王庙里杂草遍地,断壁残垣,几乎和一片废墟无异。 但从湮没在密林草丛里的两间大殿里。 还是能隐隐看出当年龙王庙兴盛时的景象。 无人打理,日渐破败。 而他麻衣派也在江湖上漂泊游荡了几百年。 一直没有个落脚之地。 再加上太极湖边山清水秀,四周山势连绵,景色绝佳,世外桃源,乃是一处绝佳的避世修行之地。 赤明老道当即就起了留下来的意思。 独自一人,花费了十多天的世时间,将院里院外的杂草拔除干净,又将撬开的青石一一重新复原。 不过修房补墙,就不是他能做得了的事情。 加上囊中羞涩。 无奈下。 向来不愿募捐的他,开了一场斋醮大典,周围十里八村,甚至中海不少有钱人都慕名而来。 一场法事,便为龙王庙带来了无数香火。 不过赤明老道,生平淡泊名利,钱财于他如同过往云烟。 将龙王庙重修过后。 剩下的钱他一分不留,尽数拿出来,修了一条通往外面的路。 要知道那个年头里。 山民想要出去一趟难如登天。 小孩子去镇上读书,光是走路就得用上足足三四个小时。 每天天不亮就得出门。 放学到家时早都已经天黑。 虽然只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石子路,但对周围村里的百姓而言,却无疑于一条通天大道。 一时间,赤明老道众望攸归,无人不服。 甚至有山民将他奉为仙神。 看着院子里一草一木,赤明老道满脸唏嘘,当年的一切仿佛就在昨日。 但细细算起来。 那都已经过去了二三十年了。 听着他说起当年往事,苏清影和楚小瑜也是一脸惊叹,饶是陈望,神色间也难掩钦佩之色。 几个人能有这种气魄。 不知不觉间。 一行四人再度穿过长廊,进入后院的草庐前。 不过赤明老道却并未进入。 反而绕过草庐,沿着树荫下的青砖小径,径直往更深处走去。 这一幕把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丫头,看的一头雾水。 院落里树木成荫,刚好遮住了视线。 只能隐隐看到一面乌瓦白墙,更远处便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尽的竹海。 难不成要翻墙过去? 但偏偏赤明老道也没解释,两人只能跟着往前走去。 也只有陈望稍有察觉。 沿着林间小径左拐右绕,片刻后,等到走过弯道尽头,出乎苏清影和楚小瑜预料的是,前方竟是豁然开朗。 白墙上出现一扇门洞。 穿过便是后山竹海。 “哇,好漂亮!” “后院竟然连接着竹海,这也太棒了。” “这景色布局绝了。” “苏总,我能在庙里住吗,每天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湖水、高山和竹海,这种景色就算住上一辈子我都不会腻的。” 敛着裙角,一路小跑着穿过门洞。 抬头望着身前一望无际的竹海。 整个视线中尽是翡翠般的自然绿色。 吹来的山风中,都带着一股沁人心脾的青竹香味。 “想住这?” 紧随而来的苏清影,也被眼前这一幕所震撼。 下意识拿出手机,一连拍了好几张照片。 随手一拍,感觉都能拿回去当壁纸使用。 正翻看着相册里的照片,听到楚小瑜那丫头这句感慨,她嘴角不禁微微勾起。 “可以啊。” “真的嘛?” 一听苏总答应下来,楚小瑜立刻转身,眼睛里都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回头我让师傅帮你问问。” “这附近还有哪家缺媳妇的,你这么喜欢,留下来给人家当老婆蛮好。” “一辈子都可以住在这了。” 苏清影强忍着笑,故作认真的道。 只是,听完这番话,上一秒还是星星眼的楚小瑜,瞬间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嘟着嘴,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才不要。” 楚小瑜连连摇头。 “实在不行,我努努力,攒点钱来这边买套房子也行啊。” 闻言,苏清影本来还想说,这边房价也不便宜。 就你整天在公司摸鱼的工作态度。 什么时候才能攒到那么多钱。 但是想了想还是算了。 毕竟当着师傅的面,不好说的太过。 要是私底下,一定要让这丫头认清现实。 “观主,这片竹海有什么讲究?” 没有理会两个小丫头的斗嘴,陈望也在凝神望向林海。 让他震撼的是。 整片竹海中,天地灵气似乎比其他地方更为浓郁。 “看出来了?” 赤明老道捋了捋下颌上的长须,微微一笑。 “竹林深处有口灵泉,水质清澈,从未干涸,据说泉底连通龙宫,此地居民称其为龙泉或者龙王泉,就连龙王庙的名头也是来源于它。” “泉水确实神异,常年喝龙泉水的人,几乎没有病症缠身,也远比其他地方的人长寿。” 龙泉? 陈望心神一振。 若是以往,他顶多也就觉得是个传闻罢了。 毕竟这种传言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只要是口古井,就是连通龙宫,毕竟跟龙沾上了边,名气也能迅速上涨。 但如今踏入修行后。 能比寻常人更为敏锐的感知到天地间浮游的灵气。 竹海中灵气之盛,几乎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观主,能不能带我过去看看?” 犹豫了下。 陈望忍不住双手抱拳。 对于竹海深处那口从不断流的古泉,他有种莫名的期待。 “有何不可?” “正好带你们看看竹海风景。” 赤明老道淡淡一笑。 说话间,袖袍一挥,负手在后信步而行,身形仿佛融入了竹海天地中一样,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见此情形。 陈望心中更是震撼。 立刻追了上去。 经过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人身边时,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走了,去看看那口传说中的龙泉!” 第266章 泉底之下的无名楼阁 幽幽竹海中。 无数翠竹拔地而起,郁郁葱葱,苍劲挺拔。 山风吹过,无数竹叶顿时沙沙作响,令人心旷神怡。 地上堆积着厚厚一层落叶。 将原本的石板路淹没。 听赤明老道的说法,这条小路自古就有。 住在这边的山民。 取水方便。 要知道那些大旱年里,连外面的太极湖都干涸见底时,龙泉依旧,每日往外喷涌清澈见底,甘甜可口的地下泉水。 长期以往。 龙泉之名也越来越大。 一行三人跟着赤明老道,行走在竹林下,听着他娓娓道来那些往日时光,以及此间传闻。 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憧憬和向往。 恨不能就在此地筑起一座小屋。 每日种地、修行、喝茶、下棋、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如此生活才算得上真正的悠闲吧。 渐渐的。 一行人开始进入竹海深处。 越是往里,惊起飞鸟无数。 还能见到不知名的兽类仓皇逃窜。 更有胆子稍大的小兽,坐在树梢或者竹巅,眨着一双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来人。 陈望自小就住在太行山深处。 对此并不意外。 但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女孩子何曾见到过这种情景,小脸上满是惊喜,桃花眸子里仿佛都点缀起了无数的星光。 一眨一眨的。 看上去煞是可爱。 前面赤明老道和陈望,并肩而行,不时驻足停下片刻陷谈天说地。 后方她们两个女孩子。 则是拿出手机,卡擦咔擦拍个不停。 还不忘合影自拍。 打算凑足一组最好的照片,到时候回去发在朋友圈留念。 “到了。” 走了片刻。 负手而行大袖飘摇的赤明老道,忽然停下,指着前方一片竹林,淡然笑道。 闻言,陈望立刻心神一振。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抬头望去。 只见那片竹林,与来时以及四周都不尽相同。 竹林更为苍劲挺拔。 竹叶也更为青翠欲滴。 头顶天穹上的阳光洒落,让那一片片绿叶,看着就像是一枚枚的青玉。 最关键的是。 那一片天地中的灵气,胜过其他地方数倍不止。 果然! 陈望看的眼睛一亮。 之前在山下龙王庙中,他就能感觉到竹海中灵气浓郁。 猜测可能是龙泉之故。 如今接近那方古泉水外,灵气之盛,几乎都快要溢出来。 “此地修行,怕是胜过外界几倍了。” 陈望脸色震撼,喃喃出声。 听到这话,赤明老道忍不住爽朗一笑。 “既然小友有意,不如留下?” “贫道麻衣一派还缺个大师兄,随时等候,欢迎之至啊。” 这…… 见他竟然还没死心。 饶是陈望都不禁瞠目结舌。 都把苏清影送进了龙王庙修行,赤明老道还真是敢得陇望蜀啊。 他要真拜入麻衣派下。 不说老头子,就是三位师娘,怕是都要强行出关下山,不远千里赶来中海,把他三条腿都打断。 “观主说笑了。” 陈望摆了摆手,糊弄过去。 赤明老道似乎也没想过真能将他拉拢过来,并不尴尬,只是一挥手。 “走吧,近前看看。” 见状,陈望摸了摸鼻子,略显无奈。 赤明老道什么都好。 就是这么时不常来一次,确实让人无奈。 他甚至都怀疑,之前在龙王庙中,感受到他十天练气踏入修行的那一刻,是不是真的起了前往药王谷抢人的念头。 “你俩拍照归拍照。” “别走远了,等下迷了路。” 回头看了一眼。 苏清影敛着裙角站在一株翠竹下,楚小瑜则是半蹲在地上,尝试寻找最好的拍照角度。 见两人这么认真。 陈望想了想,还是将她们一起过去的念头给压了下去。 只是提醒了一声。 这片竹海广袤无边,一眼望不见边际,就算是当地人,也容易在其中迷失方向。 不过只要小心点的话。 应该就没事。 毕竟龙泉也不远。 “知道啦。” 苏清影比了个好的手势。 然后就继续沉浸在拍照的情绪中去。 还不忘提醒楚小瑜那丫头把自己拍得更美一点。 看到这一幕。 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不再耽误,大步流星般地追上前面那道清瘦的背影。 赤明老道虽然二三十年都未下山。 不过还算包容,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老顽固。 即便不太懂这竹林有什么好拍的,但见到徒弟那么开心,也就那放任不管。 对他而言。 这片竹海每天推门开窗就能看到。 一草一木早都已经刻入了他脑海深处。 并无什么稀奇。 不过么? 世上再惊心动魄、龙跧虎卧、层峦叠嶂的景色,都不过是旁人看腻了的画面而已。 他年轻时四处寻访名山大川。 不也是如此? 一老一少、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并肩而行,穿过重重竹海。 很快。 还未见到龙泉之影,陈望便听见一阵如同珠玉落入盘中的潺潺水声。 头顶烈日如火。 但这片竹林深处,却是出乎预料的清凉。 仿佛一头闯进了雪山深处。 扑面而来的水气,随着山风打在脸上,让人神清气爽,通体畅快。 陈望越发期待。 下意识加快了步伐。 越过赤明老道快步进入了竹林深处。 哗啦—— 等他掀开几株繁茂惊人、苍翠挺拔的山竹,视线中一下豁然开朗。 一口大概两米见方的泉眼突兀出现。 泉水清澈见底。 中间还有一道水柱不断朝上涌起。 如同一头水龙。 为了防止落叶将泉眼堵塞,四周还被人特地修建了一座古亭。 看上去已经有了不少年头。 亭子上方的牌匾上,隐隐可见龙泉两个字。 除此之外,龙泉边还矗立着一座石碑。 上面的字迹早都模糊不清。 不过能大概判断出来,应该是纪念古亭龙泉的碑文。 下意识深吸了口气。 陈望漫步走入古亭之中。 俯身眺望着身下那汪清泉,只觉得一股磅礴醇厚的灵气,随着水雾流转不息。 就如吴淞江上的晨雾。 仿佛随手一捞,就能握入手中。 “好浓郁的灵气。” 越是靠近,陈望内心便越是惊叹。 也难怪山下会修建龙王庙。 作为古观修行之地。 一开始,他还以为是太极湖的缘故。 但如今看来,应当是一位道门修行之人,发现了竹林中这口龙泉,天地灵气远胜其他地方,乃是一座绝佳的修行之所。 故而才会选择结庐。 随着时间过去,渐渐形成道观的规模。 一直到几百年前。 或许是因为大旱年间,古泉仍旧水不断流,活命无数。 受了恩惠的山民,在此供奉龙王爷,道观也就成了龙王庙。 陈望不知道自己猜的对不对。 但想来出入不多。 在他凝神看向泉水深处时。 赤明老道也已经步入古亭内,负手站在他身边,一双苍老浑浊的眸子,也是投向古泉之内。 仿佛在那其中。 有什么存在吸引着他的目光。 “察觉到了?” 赤明老道忽然笑了笑道。 陈望心神一动,脸色间却没有太多表露,只是不动声色的道。 “观主,灵泉下连通龙宫,应该只是个传言吧?” “是也不是。” 原本问出这句话。 只不过是为了打破尴尬。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句如此模糊不清的回答。 “什么?” 饶是陈望眉头也不禁深深皱起。 是也不是,这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泉底真连接着什么地方? “龙泉深不见底,纵然是贫道也不清楚跟脚。” “多年前,我曾下水探过一次,泉下水系复杂,密道无数,根本无法分辨方向。” “但……” 赤明老道幽幽说道。 简单一番话,却无异于是在陈望心中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但什么?” 暗暗咽了下口水。 陈望急切的追问道。 刚在龙泉便俯瞰凝视的这段时间,他确实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山泉随处可见。 但龙泉内灵气如此浓郁之地,却是天下罕见。 最关键的是,清澈见底的水底深处,在他凝神看去时,总觉得有什么也在窥探着他。 原本还在纠结是不是错觉。 怎么也没料到的是,他这点心思,在赤明老道眼中就是白纸一张。 甚至这个看上去仙风道骨、世事如烟的老道士,当年竟然还有如此莽撞的经历。 他竟然下过龙泉! 所以…… 龙泉之下究竟有什么? 陈望再忍不住那股强烈的好奇。 “但我在底下,见到了一座楼阁。” “什么??!” 听到楼阁两个字,一瞬间,陈望只觉得脑海里仿佛有一面重鼓被人重重敲响。 脑子像是陷入了宕机。 一片空白。 只剩下满脸的不可置信。 “观主,究竟怎么回事,这,这泉下怎么会有一座楼阁,这简直……” “天方夜谭、无稽之谈是吧?” 似乎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 赤明老道神色却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甚至说出这两个词时,眼底还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愚弄和苦涩。 “当年贫道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看到它的一刹那,整个人都差点疯了。” “见惯了修行界中之事,本以为道心早就稳如山岳,那座楼阁……贫道看不出年代,不知是何人所建,更不知何等来历。” “但有一点。” 赤明老道眉头一挑。 长长的吐了口浊气。 “是什么?” 此刻的陈望,似乎都已经麻木。 眼下所知的一切。 几乎要将他以往构建起的观念彻底摧毁。 “那座楼阁绝非错觉,而是真实存在。” “而且……贫道能感觉到其中凶险异常。” “或许是哪位修行前辈的洞府,要不然无法解释……此地灵气如此浓郁的原因。” 第267章 以后可就是江湖女侠了 不知道多久后。 一行四人已经下山。 重新回到龙王庙中。 只是…… 饶是过去了这么久。 陈望整个心神却仍旧沉浸在龙泉以及赤明老道那番话中。 修行大道洞府。 亦或是一件遗失的法器? 说实话,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有种直接跳入古泉深处探索一番的念头。 但最终理智还是胜过了冲动。 龙泉下灵气是醇厚浓郁。 但就如赤明老道所言,其中同样凶险异常。 以他如今的实力,想要探索那等禁地,无异于自寻死路。 不过他的人生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半途而废几个字。 所以最好的办法。 就是先修行提升实力。 等到有朝一日,再回竹海古亭深处。 纵然泉底真是龙潭虎穴,他也敢闯上一闯。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 是他有种强烈的预感。 龙泉下绝非一座地底楼阁那么简单,那双在无形中窥探的视线,似乎在告诉他,有一桩天大的机缘。 “阿望……” 就在陈望胡思乱想间。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动听悦耳的声音。 回头望去。 一眼就看到苏清影正敛着裙角,笑吟吟地在他旁边坐下。 “结束了?” 往旁边挪了一点,将石椅留出更多的空隙。 陈望脸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嗯,师傅说前期打基础,先看书。” “然后就是……感气?” 从竹海龙泉返回。 赤明老道便开始传授麻衣派传承与她。 除却最基础的易经、风水以及相术之外。 还有麻衣派的修行功法。 也是炼气法门。 不过与周天呼吸法略有不同,走的是导引的路子。 此刻的她,手里还抱着几本古书。 陈望目光随意扫过。 果然就是撼龙经、滴天髓以及麻衣神相三本。 “不错嘛。” “好好修行,说不定什么时候江湖上就要多一个仙子了。” 陈望揉了揉她的脑袋打趣道。 “什么呀,还仙子。” 苏清影小脸一红。 她对这些还停留在小说电影中,只是觉得今天这番际遇,实在是梦幻莫测。 到现在都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那就……女侠?” 陈望强忍着笑,继续说道。 “侠你个头。” “再乱说,我走了啊。” 苏清影秀眉微蹙,气哼哼地白了他一眼。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赤明观主怎么说,今晚是留在这住下修行,还是?” 看着她生着闷气,眼神里又难掩惊叹的样子,陈望差点没绷住笑出声。 不过还是没继续多说。 只是随口问道。 “这……师傅倒没说,只是叮嘱我勤奋修行。” 苏清影现在还是懵懂懂的。 刚在草庐里。 师傅说了不少关于修行之事,对她而言,简直就是镜花水月一样。 许多只存在于志异传闻中的东西。 一下真真切切的出现在眼前。 短时间内想要全盘接受,实在有些不太可能。 赤明老道估计也是知道如此。 所以对她才没有如同玄意那般严苛。 小家伙自小便在道观长大,师傅和师兄皆是修行中人,对此并无太多抵触或者说惊奇疑惑。 反而只会觉得寻常。 “那今晚还是照旧。” “找个民宿住下,休息一晚,明天再回。” 察觉到她神色间的迷茫,陈望笑着安慰道。 虽说修行如同水滴石穿。 但同样的,这种事情需要一步步走过。 “好。” 听闻此言。 苏清影小脸上终于泛起了一抹笑容。 那双漂亮的眸子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满是憧憬和期待。 “饿了没有?” 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十一点。 他们还是早上出发前随口吃了点早餐,眼下老袁和玄松玄意他们几个还没回来。 “有点。” 苏清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早上因为起的晚了点,加上又要收拾行李。 只随便吃了几口。 想着路上带了零食对付下,熬到吃午饭绝对没问题。 哪知道先是一路风光将她的注意力吸引。 然后又是拜师、传度、授箓,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至。 完全没有心思和时间。 如今终于放松下来。 饥饿和疲惫感便如潮水一样涌来。 最关键的是,车子还被袁树开走了,她也不好意思跑去问赤明老道有什么吃的没有。 “喏,给你。” 仿佛变魔术一样。 陈望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零食递了过去。 见状,苏清影眼睛里顿时亮起了小星星。 “你哪来的?” 拆开一颗糖衣,将糖果含在嘴里,一股甜滋滋的味道顿时在舌尖绽开。 苏清影小脸上满是满足之色。 “出门时带的。” 陈望耸了耸肩膀。 他从来没有吃零嘴的习惯,这些纯粹就是替她带的。 就是怕她早上睡懒觉来不及吃饭。 因为上次寒症复发,她的身体就出现了轻微的低血糖,不能有一点饿着。 “苏总?” 两人说话间。 又一道身影蹦蹦跳跳的从前门大院里进来。 “快看,我拍了好多照片……咦,你哪来的好吃的?” 楚小瑜指着手机,一脸雀跃的炫耀着。 刚才趁着她去草庐接受传承教导的功夫,小丫头独自一个人去了太极湖边,拍摄了不少照片。 此刻小脸上的欣喜之色根本掩饰不住。 只是,说着说着,她忽然发现苏清影手里捧着一堆零食,忍不住瞪大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当然是……” 苏清影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陈望。 意思不言而喻。 原本还想蹭吃蹭喝的楚小瑜,立刻跟被霜打过一样。 她是想吃零食。 而不是来吃狗粮的。 “喏,你喜欢的巧克力。” 见小丫头无力的样子,苏清影眼底的笑容几乎都要溢出来,挑出一颗巧克力塞进她手里。 同时,将她的手机拿过来,打开相册自顾自的欣赏起来。 “拍的不错啊。” “角度找的很好。” “下午等凉快点,一起去拍?” “好啊好啊。” 嘴里塞着巧克力的楚小瑜,立刻心动,仰起小脸连连点头。 “我跟你说苏总,刚才我还看到湖边停了船,应该是那些民宿为客人准备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去问问,说不定还能去湖上游船。” “好啊。” 上一秒还跟被霜打过似的楚小瑜。 这会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一样。 笑嘻嘻的讨论着拍照游湖的事情,哪有一点像是被打击到。 见状。 陈望忍不住摇摇头。 将树荫留给两人,他则是起身走到不远外的石桌前。 一头小猫正翻着肚皮,躺在桌面上,慵懒地晒着太阳睡得正香。 听到有人靠近。 它也只是微微睁开了一点眼睛,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赫然就是上次过来时,见到的那头三花猫。 小家伙不知道是真的不怕生,还是认出了他。 饶是陈望,这会也被它的萌态深深吸引,忍不住伸手在它脑袋上轻轻抚过。 片刻后。 院外传来一道刹车声。 袁树三人终于返回。 同时返回的还有另外一行人。 车厢里拉着冰箱、电饭煲以及高压锅一类的厨房用具。 玄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 看样子应该是在路上就知道了,师傅新收徒弟的事。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和善可亲。 “师兄,那就是二师姐。” 玄意手里拎着大袋小袋的蔬菜鱼肉,跨过大门时,还不忘朝远处树荫下的苏清影怒了努嘴,低声提醒道。 玄松也是肩挑手扛。 龙王庙虽然有几亩水田。 但供应师徒三人显然不够。 何况庙里还有一大帮的流浪猫。 蔬菜倒是能自足,粮食就不太行,所以每隔十天半个月,他就会下山一趟,去外面的镇子里买些粮米油盐果蔬鱼肉。 此刻他肩膀上扛的就是半袋米。 手里则是二十斤面粉。 足够他们三人吃上一段时间了。 “苏总……” “玄意的大师兄好像回来了。” 树荫下,听到动静的楚小瑜,赶忙将嘴里的水果糖咽了下去,然后轻轻拍了下旁边苏清影的肩膀,低声提醒道。 苏清影抬头。 这才看见一道身穿黄袍的中年道人,正大步穿过院落,眼看就要走近。 她赶忙收起手机。 站起了身。 正犹豫着怎么开口时。 玄松已经放下米粮,打了个稽首,行拱手礼。 “玄松见过二师妹。” “这……” 见大师兄朝自己行礼,苏清影更是慌乱,赶忙也行了一记拱手礼。 “玄清见过大师兄!” 玄松虽然性格憨厚,但多年以来,龙王庙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操持,香客游人也是他在接待。 还算擅长口才。 简单招呼了几句。 面面俱到,丝毫不会让人感觉到尴尬,反而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师妹、陈居士、还有楚居士,诸位稍等。” “饭菜马上就能好。” 说到这,玄松又特地朝陈望行了一记拱手礼。 “陈居士厚礼,贫道代龙王庙上下谢过。” 他所说的一个是重修龙王庙。 另一个就是今天在镇上买的那些电器。 他倒是想拦,但袁树根本不为所动,一心只想着完成陈望交代的任务。 如今看着那一件件家具送入厨房。 玄松实在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玄松道长言重了,赤明观主能收下清影,传她道法,为她治病,在下已经是感激不尽。” 陈望摇摇头。 说实话。 他到现在都觉得,当日自己做的最为正确的一件事。 就是放弃城隍太清宫以及三宫道院,径直来了龙王庙,遇到了赤明道长。 要不然…… 哪有之后的金纂密箓,荡魔十三剑,以及今日苏清影拜入门下这些事情? 比起这些。 修修道观买点财迷油盐。 实在算不了什么。 “贫道惭愧。” “那陈居士稍后,玄松先去做事。” 第268章 药王谷第章 麻衣派师出同宗? 不得不说。 玄松虽然在修行天赋上略有不足。 但下厨做饭却是绝对称得上一把好手。 毕竟从入门过后。 观里上上下下都是他在打理。 再怎么样,厨艺也早都练了出来。 从镇上回来。 不到四十分钟。 就做好了五菜一汤。 “好香。” “我都闻到饭菜香味了。” “是不是要吃饭了?” 楚小瑜早就饿了,但又不好催促。 此刻站在走廊上。 闻着风吹来的饭菜香味,忍不住眼睛一亮。 “你属狗鼻子的啊,这都闻得到?” 见她迫不及待的样子。 陈望忍不住打趣道。 “你才属狗鼻子的……” 小丫头双手叉着腰,一点都不愿意吃亏。 “二师姐、陈大哥、楚姐姐,吃饭了!” 一句话还未说完。 转角处一道矮小瘦弱的身影就跑了过来,冲他们喊道。 “你看!” “是不是吃饭了?” 一听这话,楚小瑜就像是找到了佐证,小脸上顿时泛起一抹得意。 冲着陈望吐了吐舌头道。 “呐,还说不是属小狗的,谁这么吐舌头?” 陈望则是撇了撇嘴。 闻言,楚小瑜当即大怒,一副作势就要张牙舞爪扑上来的样子。 “好了。” 苏清影一声无奈的轻呼。 总算制止了两人的拌嘴。 “小师弟,来,不理他们两个幼稚鬼,我们先走。” 看着玄意小脸上肉眼可见的写满了开心。 苏清影忍不住走上前。 笑着问了一句是不是有好吃的菜。 小家伙顿时如数家珍。 掰着指头细细说着大师兄做了些什么菜。 尤其是烤鸭,更是反复说了好几次。 听得几个人一阵心酸。 龙王庙的日子过于清贫,因为赤明老道规定不许收取香火,唯一的收入,只是替香客测字解签的一点微薄薪水。 一次一块。 粮食蔬菜几乎全靠自给自足。 至于肉菜,除了玄松去镇子上偶尔带一些回来之外。 其余的时间里。 玄意要么在太极湖钓鱼,要么去后山设笼。 运气好的话,还能打打牙祭。 所以今天这一次,算是他印象中,除了过年和斋醮之外,最好的一次伙食了。 就连没心没肺的楚小瑜。 也悄悄红了眼。 她倒不是因为别的,纯粹是感同身受。 因为她也出身在偏远山村,小时候家徒四壁,很多时候,只有过年才能见到一点荤腥。 还是只有在客人来时才会上桌。 她和弟弟端着饭碗,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然后妈妈就会给他们一人夹一块。 拌在饭里。 那是她那几年里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自从初中后,家里条件稍好,那样的日子渐渐成了过去。 没想到,时隔多年还能再见到。 看着玄意那张小脸上,几乎都止不住的笑容。 她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心酸。 心里已经在默默打算,回去后一定要努力上班,然后每个月的加班费拿出来捐赠给龙王庙,就当是给玄意的伙食费。 小丫头低着头暗暗琢磨道。 她不知道的是。 陈望已经打算,以个人名义为龙王庙捐赠一笔资金。 要是再碰到好的苗子。 也能留得下。 不至于重演当年玄真的往事。 对如今的他而言,赚钱并不算什么。 真要认真说。 江岸都是他的。 只不过他为人低调。一心修行,世间之物如同云烟罢了。 但钱放在那也只是白纸。 放在有用的地方,才能体现出它的价值。 至于赤明老道那边,他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等一行人过去时。 还未靠近厨房,便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香味。 “二师姐,我去喊师傅了。” 玄意小跑着又往草庐那边的方向赶去。 小家伙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 见几个人说话,袁树默默的钻进厨房,给玄松打下手。 其实活不多。 不过他这人不善言辞。 几个人说话时他也插不上嘴,又怕自己站在那,让苏总他们感觉到尴尬。 倒是玄松,接人待物的手段炉火纯青。 就算是个闷葫芦。 他也能聊上几句。 不多时,袁树扛着一张擦洗干净的桌子,放在了井边的树荫下。 说是厨房太小。 人多的话坐着拥挤。 树荫下凉快。 几个人自然不会反对。 那口古井虽然不如竹海深处的龙泉,但也有一股清凉水气扑面而来。 回来时。 玄松还特地拿篮子吊了一只西瓜,沉入了井下。 说是这种放过的,吃起来清凉透体浑身畅快。 袁树做事极为麻利。 不到几分钟时间,桌椅就已经布置好,饭菜也都上齐。 等赤明老道过来。 一行七人围桌而坐,迎来了龙王庙里久违的热闹。 就是向来秉承食不言寝不语的赤明,也是谈笑风生,只不过他上了年纪,饭量很小。 而且多年清淡,几乎不怎么吃肉。 只简单吃了几口蔬菜,半碗饭便放下了碗筷。 坐在椅子上,笑呵呵的看着一行人,有种其乐融融的感觉。 这些年里,除了斋醮,观里一直都是清冷的很。 玄松和玄意在他面前谨小慎微。 吃饭也是如此。 哪像眼下,一帮年轻人说说笑笑,让他都恍然有种回到很多年前的错觉。 平生收的几个徒弟中。 玄真天赋最高,性格也是最为开朗。 就算是在他面前,也从不收敛。 只不过那小子走了过后,观里的气氛也就越发严肃了。 看了一眼埋头吃饭的玄意,赤明老道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何尝不是他自己的过错? 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古板严肃,才养成他如此拘束的性格。 摸了摸他的脑袋。 拿起一双新的筷子,替这个最小的徒弟,夹了一只鸭腿。 “师傅……” 正在吃饭的玄意一怔,下一刻抬起头,正好迎上师傅那双温和的眸子。 让他不禁心头一热。 “多吃点。” “这么瘦都没力气修行了。” 赤明老道笑呵呵的摸了摸他的脑袋。 闻言。 玄意再没能忍住。 低垂着头,泪水吧嗒吧嗒地落在地上。 “是要多吃点肉,早点长大,才能保护师傅和师兄他们。” 一旁的陈望,见状也温言安抚了一句。 “是……” 玄意反手抹去眼泪。 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他要努力长大,师傅已经越发苍老,他不想看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了实力,子欲养而亲不待。 见此情形。 陈望和赤明老道四目相对,脸色间皆是露出一抹欣慰。 玄意年纪虽然不大。 但是却懂事的令人心疼。 “小友,走走?” 赤明老道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他似乎有话要说,陈望自然不会耽误。 他自小在山里长大。 吃饭速度极快。 这么一会的功夫已经干了两碗。 正好散散步消消食。 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往后院走去。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草庐里。 从火炉上拿起沸水,泡了一壶茶,倒了两杯后,赤明老道这才开口。 “小友药王谷一脉修行的也有相术吧?” 正双手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的陈望,心头不禁微微一动。 结识这么久。 两人坐而论道。 却是第一次谈论到修行法门。 不过见识过赤明老道那堪称神乎其神的相术,陈望也没隐瞒的意思。 点了点头,“药王谷一脉,山医命相卜,最后两者其实都能算作相术的范畴。” 相字篇对应北斗无相功。 有相天、相地、相人、相命以及相道五重境界。 而卜字篇对应的太上感应篇,上观天星下审地脉。 可以说,两者与麻衣派三易传承,几乎脱不开联系。 “不奇怪。” 赤明老道摇头一笑。 上次过来,两人谈论风水相术时,他就看了出来,陈望在这方面造诣极深。 就算是玄松也不及他。 “观主的意思?” 陈望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其意。 而且他总觉得赤明老道专程将他叫来,绝不会只是喝喝茶那么简单。 果然。 一听这话。 赤明老道神色顿时变得严肃。 “小友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或许……药王谷和麻衣派之间有什么关联呢?” “关联?” 陈望一愣。 向来从容的他,头一次满脸古怪。 “这有什么联系?” 药王谷乃是俗世间武道门派,天底下医道之人的圣地。 而麻衣派虽然没落,却也是修行宗门。 总不能因为两者都修相术,就能强行扯上关联吧? 这未免也太过勉强了些。 “麻衣派虽奉陈抟老祖为开派祖师,但实际上却是发迹于五代宋初,祖师为麻衣道者,姓李名和,相传其为陈抟之师。” “只不过名声不显,世上无几个人知晓,后人才以陈抟为祖。” “你可知。” “麻衣派真正的传承功法为何?” 赤明老道娓娓道来。 陈望听得心惊不已。 这些秘闻旧事他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而且对陈抟老祖为麻衣派开山祖师一事,在此之前,他几乎深信不疑,毕竟前殿中,陈抟老祖的神像就放在三清四御、龙王爷旁边。 其中的牌位上更是明确记载。 但此刻,赤明老道竟然说麻衣道者才是麻衣派祖师。 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是什么?” 见赤明老道发问,陈望脑海里迅速闪过诸如滴天髓、指玄篇、易龙图之类的名字。 不过最终又被他一一否定。 既然他这么当面问出来,就应该没那么简单。 所以,陈望很平静的摇了摇头。 “小友可听闻麻衣正易心法?” 赤明老道捋了捋长须,也不在意,只是笑呵呵的反问道。 “这……未曾听过。” “那麻衣神相、火珠林总应该有所耳闻吧?” “这在下还是知道的。” 陈望点了点头。 他好歹也是如今药王谷中,除却老头子之外,唯一一个同时涉及五术的人。 “那你可知道,麻衣神相和火珠林,其实就出自麻衣正易心法?” “而且,麻衣正易心法囊括术数、堪舆、医道、奇门、卜算、星象数道……” 赤明老道平静的说着。 但这番话,却是瞬间在陈望心中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堪舆术数奇门医道…… 这和药王谷的山医命相卜,几乎如出一辙啊。 恐怕唯一的区别,也就是山字篇与炼气法了。 “察觉到了?” 似乎早就料想到了他的反应。 赤明老道脸上的笑容更深。 “观主……你不会想说,药王谷和麻衣派,师出同门吧?” 陈望艰难的咽了下口水。 犹豫了好一会,才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要是真的,简直石破天惊。 他相信巧合。 但要是太过巧合,那就一定有所不对。 好在。 听到他这句询问。 赤明老道只是摇了摇头。 “药王谷也是千年传承,济世救人的医道才是根基,麻衣派却是以相术修行为目的,自然不太可能是师出同门。” “那……观主的意思?” 闻言,陈望顿时暗暗松了口气。 这要是真的,他估计在中海一分钟都待不下去。 马上就要找到老头子宋长夜问问清楚。 只是。 既然不是的话,赤明老道这神神叨叨的又是什么情况? “贫道说出这番话,只是提醒你……” 赤明老道那双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罕见的狡黠。 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故作镇定的道。 “真要转修道术,其实大可以走我麻衣派的路子。” 第269章 这分明就是杀人术! “??” 陈望眉头一皱。 心里缓缓冒出一连串的问号。 好家伙。 在这等着我呢。 老家伙有点东西的,看似正经,实则字里行间全在挖坑。 “你想啊。” “反正都是修行,又不会脱离药王谷。” “就算是宋老头也挑不出半点毛病,是不是两全其美?” 赤明老道摊了摊手,继续道。 说到这。 陈望才终于明白了这老家伙打的什么主意。 这是眼看收徒不成。 另辟蹊径啊。 既然都要转修道门法术,麻衣派千年传承的法门,又岂是什么呼吸法能够碰瓷的。 最关键的是。 还不用得罪宋长夜。 这哪是两全其美,简直就是一箭三雕。 本来以为自己两次婉拒,赤明老道怎么也该放弃了。 毕竟有了一个冰髓凤体的徒弟,他日成就绝不会低于自己。 没想到这老家伙胃口这么大。 所以,先前又是传度授箓,又是随手赐下护身师刀,其实还有千金买骨的意思。 是想打动自己? 陈望嘴角一阵抽搐。 没想到啊,仙风道骨的赤明观主,竟然也玩这种计谋。 “咳……” 见陈望眉头深皱。 迟迟没有回复。 赤明老道自觉面子上有点挂不住,难得的老脸一红,咳嗽了几声掩饰道。 “当然,全看小友自己。” “贫道就是随口这么一提。” 一听这话,陈望眼角也开始跳动。 这过分了啊。 都说了随口一提,你那副迫不及待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也不是不行。” 深思了下。 修行一道若是无人指点。 单凭自己,确实很难走得出太远。 “哈哈,贫道就知道,小友还是明智,麻衣派有炼气三法,寂照、胎息和服气,可以任由小友挑选,贫道自当尽心尽力。” 见陈望答应。 上一秒还在故作姿态,不苟言笑的赤明老道。 瞬间就绷不住了。 爽朗地大笑出声。 “不过……” 陈望恍若未闻,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赤明老道神色瞬间僵住。 连带着后续的话,都一下给咽了回去。 “小友这是还有其他疑问?” “确实有一个,还请观主解答。” 陈望点点头。 若是武道修行,以他如今的修为,就是放眼整座江湖也勉强算得上高手,无论稳扎稳打,都是稳稳的宗师种子。 明劲被称为小龙门。 化劲为大龙门。 所以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被拦在两道门槛之外。 但道门修行不同。 对他而言,如今就是个初学者。 也就是运气不错,凭着天赋,跌跌撞撞自行摸索到了门槛。 跨过了第一道关隘。 但修行路上凶险四伏,困难重重。 举目望去,四周皆是黑茫茫一片,没有一盏灯引路,想要走到更远的地方,简直难如登天。 这也是他答应赤明老道的缘故。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 他眼下所修行的炼气法,不会与麻衣派传承出现冲突。 陈望不想好不容易跨过第一步。 结果却因为自己冒失,一切尽数成了泡影。 “陈小友尽管直言。” “但凡贫道知道,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赤明老道暗暗松了口气。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 就怕眼前这位拒人于千里之外。 接连吃了两次闭门羹。 要不是实在爱才,赤明老道也没法拉下这张脸。 “观主,这修行界的炼气法,是否会出现彼此冲突,此消彼长,甚至两相其害的情况?” 陈望也不耽误。 径直将自己心中疑惑问了出来。 周天呼吸法得自柳白。 而柳白则是当年入九玄镜时,被那些幕后的老家伙挑中,传承了这门功法,试图借助他们这些武道天骄种子养蛊。 以验证修道的可能性。 此中涉及极为广泛。 一方面是突破宗师的绝巅。 另外一方面,也在推演长生的一线机会。 尤其是后者。 对那些苟活了百十年的老家伙而言,简直就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世上谁人不想长生。 纵然只是伪长生,但只要能续命增寿,谁又能抗拒得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 陈望心底才始终存着一丝担忧。 那份周天呼吸法中,是否有那些老家伙留下的后手。 要知道那种古老法门。 只要动了哪怕一个字,最后修行出的后果,都会千差万别。 万一真有后手。 自己一旦碰了它,那就相当于自投罗网,成为了蛊瓶中的一只蛊虫。 修行到一定时机。 那些老家伙怕是就会化身成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来摘了这份果子。 虽说这种可能性太低。 毕竟真要有修改法门的手段,至少一切的前提,就是他们早已经周天呼吸法修行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层次。 才能够高屋建瓴。 随意改弦更张。 但真要如此,又何必拿一帮年轻人做实验? 可是……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 陈望都不能去赌。 毕竟实力再高的赌客,终究也不可能是庄家的对手。 从踏入赌场的那一刻起,就等于掉进了对方的陷阱中。 在一个既定的规则下行事。 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是枉然,注定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案板上的肉。 “两相其害?” 赤明老道眉头罕见地皱了皱。 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从未想过。 “要是不介意的话,陈小友,可以将如今所修行的法门告知于贫道。” “等贫道对比过后。” “方才能够给你答案。” 眼下,赤明老道只知他修行入门。 但却并不清楚,陈望所修的究竟是功法。 唯一能够确定的是,不可能是当日他从那份金纂密箓中破译出的剑法。 那等功法太过高深。 完全不是眼下的他能够接触得了的。 “观主稍后。” 陈望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又岂会拒绝。 当即便从茶几处起身,大步走到书桌前。 抽出一张他平日写字的竹纸。 又从旁边拿起墨笔。 稍一沉吟,便落笔如飞,草庐内只听得见一阵沙沙的写字声。 周天呼吸法的口诀,早就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而见此情形的赤明老道,也没耽误,负手走到陈望旁边,低头凝神,目光朝那一个个字迹上望去。 “混沌之先一点无,有了一点生万物。” 只看了开头第一句口诀。 赤明老道那双浑浊的眼眸便忍不住一亮。 世间所传的炼气法。 其实大同小异。 毕竟天下道法同宗同源。 只不过运气的方式略有不同。 这句话意境极高,一点混沌生万物,绝非普通功法。 “日藏月内丹作母,目隐身中体为始。” 赤明老道继续看去。 喃喃声中。 心神更是震撼。 这何止是炼气法? 分明就是从内丹派和导引术,来验证炼气的存在。 单凭这两句话,赤明老道便能确定,这份呼吸法一定是出自某位道门高人之手,而且至少也是开山立宗的祖师人物。 此刻的他。 心神已经完全被这门功法吸引。 目光如炬,盯着白纸上那一行行字迹,凝神默读下去。 足足一刻钟左右。 陈望才终于放下墨笔,甩了甩略微酸疼的手腕,往后退了几步,将位置留给赤明老道。 周天呼吸法,通篇五百余字。 文字佶屈聱牙晦涩难懂。 就算是他,短短时间内将全文默写下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至于赤明老道。 这会整个人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其中。 只是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 盯着那些字迹,喃喃呓语,不时还会停下,反复琢磨。 甚至还会闭目凝神。 显然是在暗自运气,试图推演出其中的变化。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不着急。 默默的回到茶几处,将早就放凉了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光是写下来。 都觉得消耗了不少心神。 “咦?” “奇怪。” 本以为至少也需要个把小时,才有结果,陈望也不着急,自顾自的从后墙上抽了一本书出来。 盘膝坐在地上,安静的翻阅着。 没想到。 才过了半个小时不到。 一直默不作声,伏案坐在书桌前的赤明老道,忽然发出一声惊呼。 语气里满是惊疑不定。 似乎还有些难以置信。 “观主,这是?” 陈望心头一颤,哪还有心思看书。 从地上一跃而起,立刻走到书桌前,皱着眉头看向赤明老道问道。 “这呼吸法门精妙绝伦,可以说是天人之作。” “但奇怪的是,这后面几句,运气的方式……却有点不太对劲。” “按理说,气运全身,呼吸一体,自成周天才是。” “但这几步,却是强行逆气,血气倒流……可不是呼吸之法,而是取死之道啊。” 面对他的询问。 赤明老道脸色间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双眉紧皱,神色阴郁。 那双眸子里,则是浮现出强烈的不解和疑惑。 若是只看前文。 在他心里,这绝对称得上是一篇绝世功法。 当年创造此等呼吸法的人,定然也是修行界中赫赫有名,惊才绝艳的大人物。 但等他尝试按照其中的线路运转气息。 却发现…… 最后几行,本应敛气入海,意沉丹田,如此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呼吸周天。 但此中方式,却是血气逆转。 哪里是修行法。 就算是魔门功夫,也不至于如此。 “这……” 看着赤明老道喃喃自语,连连摇头,整个人陷入深深怀疑中的模样。 陈望却是长长吐了口浊气。 眼下这一幕,其实已经能够说明很多东西了。 这周天呼吸法中,果然被九玄镜那些老东西动了手脚。 他还好奇,这样的惊世法门,怎么会随意赐予刚入分舵的一帮年轻晚辈。 当初,陈望只以为,那些老东西考虑到的是初入舵中的武道种子,心境澄澈,更为容易登堂入门。 毕竟年纪太大。 武道修行过高。 反而成为了一种限制。 但此刻…… 他总算明白了当日柳白那句话中的深意。 一旦修行,便在无形中入蛊。 比起摘果子更为可怕。 那帮隐藏幕后的老家伙,从头到尾就没将新入舵中的武道种子当人看。 就只是一帮试验品。 若是修行入门,那便说明天罡宗的周天呼吸法可行。 至于想要修炼到更高境界。 那就是痴人说梦。 直接从最源头扼杀了这一切可能。 所以才会出现那些人离奇身死的情况。 还好…… 陈望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自己还没有陷入太深。 只是刚刚入门。 而且,他最大的底牌是有赤明老道在。 若不是他,自己恐怕也会成为九玄镜那些老不死无形中的牺牲品! “观主,不必多想了。” “被动过了手脚,当然不对劲!” 第270章 尝试重演呼吸法 “动过手脚?” 赤明老道一怔,脸色间闪过愕然。 不过最终却是喟然一叹,点了点头道。 “想来也只有如此了,要不然,贫道实在想不到,此等惊世功法,为何会出现这等大错。” 只是看通篇前文。 足以震动如今的修行界。 但后面那几句,却无疑是一大败笔。 先前他还不明白,但听到陈望这话,赤明老道才恍然大悟。 要不是如此,实在无法解释。 “观主,敢问这周天呼吸法,可以修补的可能?” 按照当日柳白的说法。 周天呼吸法,乃是九玄镜乾宫分舵,在东海之滨,一座孤悬海外的岛屿洞府中获取。 不说法门,单凭天罡宗这三个字。 就一定大有来头。 从刚才赤明老道的反应来看。 也能验证他的猜测。 若是能够将这门呼吸法补全,一定胜过世间无数传承的炼气法。 “有肯定是有的。” 赤明老道沉吟了片刻。 “不过小友,贫道也不敢说有十分保证,但却愿意一试。” 他前半生行走天下,拜访了不知道多少隐世大宗。 甚至曾前往昆仑、真武这等宗门,与那些前辈高人坐而论道。 当世修行,起初便是开启肉身秘境。 先炼气再锻体,之后搬运气血,凝聚金身法相。 而九尺之台起于垒土。 修行漫漫长路,最重要的第一步无疑便是炼气。 天下修行宗门无数。 炼气之法也是难以想象。 如赤明老道所在的麻衣派,千年下来,光是炼气法便有三种。 寂照、胎息和服气。 但万物有高就有低。 能够让他如此震撼惊叹,周天呼吸法一定属于最顶尖的那个层次。 若是能够以周天呼吸法打下基础。 那么他日方才有厚积薄发的可能。 实在不行,也只能转修胎息法或者服气之术。 好在。 赤明老道犹豫过后。 虽然没有当场担保下来,但这句话无疑也是给了陈望一线希望。 “多谢观主!” 陈望深吸了口气。 往后退了几步。 双手抱拳,朝他深深行了一礼。 这等天大的人情,他实在都不知道如何报答。 “等等……你先别急着言谢,贫道也有个条件,不知可行?” 不过。 这一次赤明老道却没有坦然接受。 而是在他行礼的刹那。 轻轻一挥手。 顿时间,陈望便感觉到一道磅礴的气,就像是一双无形的大手托住了自己手腕,让他无法落下半寸。 “观主尽管直言。” 感受到这一切。 纵然心里早已经对赤明老道的修为有所猜测。 此时陈望也是难掩惊叹。 上次来时。 他曾询问过赤明老道修行境界。 当时他只说了肉身五大秘境。 而陈望也从他所表现出的情况推测,赤明老道应该在搬血境界。 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两个字的深意。 但从字面上,倒是不难了解。 应该就是搬运气血之意。 而赤明老道已过古稀之龄,但一身气血并无太多亏空,不说年轻气盛的晚辈,但过了五十岁的人气血绝对不如他。 要么就是修有锁血秘术。 要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修行到了搬血境界。 而这两种推测,明显是第二种可能性更高一些。 “贫道若是真的将这门炼气法复原成功,麻衣一派弟子……能否修行?” 赤明老道沉吟了下。 这才终于出声。 就这? 将他吞吞吐吐,陈望还以为是有什么大麻烦。 “这……当然可以。” “不瞒观主,此法并非出自某门某派,并无其他风险。” “麻衣派弟子想要修行,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收起心里那一丝腹诽。 陈望摇摇头平静地道。 “原来如此。” 赤明老道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刚才心里还奇怪。 以他的眼力,竟是没能看出这呼吸法究竟出自何门何派? 如今听陈望话里话外的意思。 应该是一个早就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的大宗。 不过实在可惜。 在他看来,能够创造出这等惊世功法的人,一定是天资绝世之辈 最终也只能落个名声不显的下场。 “那……观主就这么说定了。” “若是有消息,直接联系我就行。” 消除了如今最大的隐患。 陈望才是真正的如释重负。 “小友放心,贫道一定尽心竭力。” 接下来。 两人又重新回到茶几前坐下。 却很有默契的并未再提转修麻衣派功法的事。 而是谈起了奇门易术。 药王谷造化长生功中虽然也囊括了相卜之术,但比起麻衣派这等专修相术的千年宗门之前,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何况,陈望在相卜两字篇上并不精通。 每次与赤明老道聊天。 往往三言两语,就如醍醐灌顶一般,让他豁然开朗。 一直到壶中沸水都已经凉透。 赤明老道才意犹未尽的摇了摇头。 他何尝又不是如此? 陈望虽是药王谷出身,但在相卜之术上的天赋,仍要远远胜过玄松和玄意。 就是当年他最为欣赏的二弟子玄真。 也不及陈望半分。 往往只需要他提点一句,陈望就能举一反三。 他表现得越是出众。 赤明老道心里就越是懊恼,这样天资聪慧的小子,可惜不是他麻衣派门下。 否则有他在,麻衣派重现当年先祖荣光指日可待。 “好了,陈小子,贫道乏了。” “终究不如你们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 摆摆手,赤明老道眉眼间闪过一丝疲惫之色。 “那……观主好好休息,在下就先行出去了。” 毕竟是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家。 即便气血充沛。 但精气神肯定不如年轻人。 陈望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当即起身告辞。 “好。” “贫道这边一有消息,会让玄松去通知你。” 赤明老道点了点头。 单手撑着下巴,等陈望跨过门槛,轻轻掩上草庐木门的那一刻,他人就已经陷入沉睡之中。 见此情形。 陈望也不敢惊扰。 转身放轻脚步,拾阶而下。 等穿过林下树荫,去到古井旁时,才发现一行人早已经吃过了饭。 桌子上放着几块西瓜。 几个人躲在树荫下乘凉,似乎有些烦闷无聊。 “陈大哥,这是特地给你留的瓜。” 见他终于从草庐出来。 几个人顿时眼前一亮。 玄意小家伙更是懂事,捧起西瓜就送到他手上。 实在不好拒绝他一番好意。 陈望接过一块,随意咬了口,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看似不显眼的西瓜,味道却是极好。 香甜多汁,而且清凉透体。 一口咬下去,整个人身上的躁意,瞬间都消除了不少。 “这西瓜不错啊。” “哪买的?” 闻言,玄意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笑着解释道。 “陈大哥,这是我和师兄种的,你要是爱吃的话,回头可以带几只回去。” “自己种的?” 陈望更是诧异。 这西瓜在他看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品种。 但不知道为何,就是比市面上买到的更为鲜甜可口。 难道…… 他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下意识转身望了一眼后山那片一望无际的竹海。 “不会是用龙泉的水浇灌的吧?” “对呀。” 玄意你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是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 陈望瞬间明白过来。 龙泉水中蕴藏着醇厚的灵气,用那里的山泉水种出的粮食,无论口味还是价值,自然远远胜过寻常湖塘沟渠的水。 也难怪之前听赤明老道说。 住在这边的山民,长寿者极多。 甚至还有一个著名的长寿村。 这也是为何休养所能够修建在这边的缘故。 不仅仅是山清水秀,风景迤逦,更多的是因为竹海深处那口龙泉。 “来,你们也吃,我一块就够了。” 陈望指着盘子里的瓜片。 还剩下好几块。 “我们都吃过了。” “陈居士,观里今年种了不少,够吃的。” “陈总,这就是专门给你留的。” 一行人摇摇头。 本来饭就吃饱了,再加上一大个西瓜,这会苏清影都觉得撑得不想动了。 “那就玄意吃。” “还有……小瑜吃不吃?” 陈望先是挑了块大的塞给玄意,然后才瞥了一眼楚小瑜。 这小丫头明显没吃饱。 意动了又不敢说。 “我……我也不吃。” “不吃?”陈望强忍着笑,“不吃那可就真没了。” “啊……” 一听这话,楚小瑜顿时又有些纠结。 “那,那我吃一小块吧。” 看她那副勉为其难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真不想吃,只不过怕浪费掉了。 见到这一幕。 几个人忍不住相视一笑。 不过谁也没有戳破。 这丫头还没开饭就嚷嚷着饿了,但饭一上来,又吃不了几口。 这会估计是看陈望和玄意吃的香甜,又忍不住了。 吃完瓜,陈望只觉得浑身畅快。 就是蛰伏在丹田深处那一缕微弱的灵气,似乎都被牵动。 他都怀疑就算不打坐修行。 只是在这边住上个十年二十年。 境界都会出现肉眼可见的提升。 “时间还早。” “有没有想去乘船游湖的?” 看几个人兴致不高,气氛也略显尴尬,陈望随口道。 话音一落,顿时引来几道赞同声。 “好啊好啊。” “我早就想去了。” “现在正好啊,没之前那么热了。” 因为之前早就说好。 吃完饭苏清影和楚小瑜就在等着了。 但谁都没想到,他人直接被赤明老道叫去,一聊就是两三个小时。 如今转眼都快五点了。 本以为今天估计是没机会,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玄意去不去?” 陈望笑着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顺势拍了下玄意的肩膀问道。 “这……” 玄意有些吃不准。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大师兄。 玄松哑然失笑,“既然想去就去,但不准麻烦陈居士和师姐。” “谢谢大师兄!” 闻言,小家伙眼睛都亮了起来。 “老袁呢?” “陈总……我就不去了吧。” 袁树一愣,然后连连摆手。 他这段时间一直待在龙王庙,这片湖看了太多次,已经没有当初第一次来时的惊滟。 “也行。” “那就我们四个。” “走吧,去问问有没有租船的民宿,顺便把房间定下来。” 见他拒绝。 不知道是没兴趣,还是觉得待在一起会尴尬。 陈望也没多问,只是一挥手,招呼几个人出发。 “租船?” “陈总这我还真知道。” 袁树毛遂自荐道,“我先前住的那家客栈,就有船租,就是不知道你们满不满意。” “什么样的?” 陈望身形停下,转身问道。 “大多数是那种乌篷船,需要人来撑桨,另外也有那种大的游船,一次能够搭乘十多个游客。” 袁树想了想细细解释道。 “那就行。” “走,一起过去看看再说。” 第271章 准备在我身上挂一夜么? 半个钟头后。 陈望站在船尾。 双手握着纤长的船桨,左右轻轻一晃。 身下的乌篷船,顿时划破水面,朝着太极湖深处荡去,只在身后湖面上留下一道长长的白浪。 此时已经过了五点。 夕阳西下。 漫天云霞重重堆起。 阳光洒落在水面上,仿佛布着一层的碎金。 云与水遥相辉映,四周连绵起伏的青山,也在水中倒映出各种景象。 乌篷船仿佛在一幅丹青国画上划过。 苏清影和楚小瑜早已经被这幅景象惊滟到难以形容。 靠坐在乌篷里,嘴唇张大,眼眸里满是惊讶。 连手机都忘了拿出来。 至于玄意,他从小就面对着太极湖。 对他而言顶多也就是一片稍大些的水域。 并没什么稀奇。 比起湖面上的景色,还不如那些偶尔在水下游过的鱼儿,对他的吸引力来得大。 坐在船上的他也没太多紧张。 以前为了改善伙食。 没少偷偷跑出来摸鱼捞虾。 “咦,前面还有一片莲花池。” 等船行至湖中,总算习惯了颠簸的楚小瑜,终于敢从乌篷船里钻出来,小手搭了个凉棚,避开水面上照射来的光线。 忽然间,她眼睛一亮。 指着左侧不远处。 那一片湖面上青葱翠玉。 荷叶连连,还能看到一朵朵盛开的荷花。 远远看去就像是在水面上撑开了无数的绿伞。 “还真是。” “之前竟然没发现。”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原本还沉浸在青山绿水中的苏清影,桃花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太极湖占地千倾,坐北朝南。 环湖一周至少也得个把小时。 要是骑行时间更久。 他们来时,是从南岸绕湖而行,而眼下却是向北湖而去。 “拍照……哦,对,手机呢。” 两个女孩子就像是发现了新天地。 匆忙拿出手机。 一手抓着乌篷船的扶手,一边不断按下拍照键。 玄意看的一头雾水。 完全不知道,一片荷花池有什么好看的。 想了想,他矮下身子穿过乌篷船下,走到船尾的陈望跟前,一脸期待的道。 “陈大哥,要不要去莲池深处看看?” “咋了,你不是觉得不好看?” 陈望瞥了他一眼,试图从小家伙脸上看出什么东西来。 “有莲蓬啊,现在刚冒尖的莲子可嫩了,一点不苦。” 玄意搓了搓手略带羞涩地笑道。 他惦记湖里的莲蓬好久了。 可是师傅和师兄,总不让他下湖,就算钓鱼摸虾,也只准在湖边,或者山下农田的那些沟渠小河里头。 眼下这么好的机会。 他哪想错过? “想吃?” “也……不是特别想。” 陈望摇头一笑,“行,那就听你的,去莲池深处看看,说不定还能抓几只水鸭子,回去打打牙祭。” 之前他就看到湖里有不少水鸭子。 估计是湖里小鱼不少。 一个个长得膘肥体壮。 味道估计不错。 他以前在山上嘴馋的时候,也没少进山设笼。 野兔、山鸡,偶尔还能猎到黄羊之类的野物。 下山这么久了。 一直住在繁华都市。 这种野味想都别想。 “啊……水鸭子,可是我没拿网来啊。” 玄意听了更是心动。 喉尖都忍不住上下滚动,暗暗咽了下口水。 “你陈大哥我从小就徒手捕猎。” “抓只水鸭子而已,还用抄网?” 陈望揉了下他的脑袋,一脸的自信和从容。 “先回去等着,别落水了。” 招呼几个人坐会船舱后,陈望也不耽误,顺手抽出一个毛竹做的船桨,往水下一插,然后借助巧劲。 不见多大动作,乌篷船头便调转了个方向。 径直朝着莲池深处驶去。 这片荷花,长得极为茂密,问过玄意之后才知道,原本只有寥寥几朵,还是附近的山民从外面带回来的种子撒下。 原本都没报以太大的希望。 没想到,隔年就有荷叶在水下冒尖。 然后短短几年时间里。 几乎覆盖了半里的湖面。 这一片的村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农忙时种地下田,闲暇时则是下水捞鱼,或者进山采摘菌子亦或者打些野味到镇子上贩卖。 不过这些年。 随着太极湖风景名胜渐渐起来。 吸引来不少人度假。 尤其是周末,许多人都会选择到此露宿。 湖边也就顺势多了不少民宿。 山里人挣钱的渠道也就渐渐多了起来。 以往每年这个时候,还有人划船进来采摘莲蓬去镇上换钱。 但这两年已经没什么人了。 顶多也就是有游客乘船环湖时,会因为好奇,进入莲池深处采上几朵,带回民宿吃个新鲜。 随着乌篷船进入莲池。 渐渐的。 一朵朵刚冒尖,还没变成深绿的莲蓬,也顺势出现在了几个人视线中。 玄意早已经按捺不住。 跳到船头上。 不用任何防护措施。 偏偏那道瘦小的身影,却是稳如泰山,两只手更是灵活无比。 上下翻飞。 眨眼间。 身后的乌篷船舱里,就多了一堆莲蓬。 把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姑娘看的目瞪口呆。 之前还担心小家伙安危。 这会一人拿着一只莲蓬,就像是抱着松子的松鼠,拨开外面一层,很快,一颗颗带着清香的青色莲子,就出现在视线中。 扔一颗进嘴里。 贝齿轻轻一咬。 一股说不出的清新香甜味道,便在舌尖弥漫开。 “好了好了。” “玄意,差不多了。” “再多都没地方落脚。” 眼看小家伙下手如飞,莲蓬已经堆积的如同一座小山。 苏清影那双漂亮的眸子,都快笑成了一弯月牙。 “哦,好……二师姐。” 玄意明显还有些意犹未尽。 今天也就是跟着师姐出来。 要不平时哪有这种机会。 估计刚一下湖,就要被大师兄抓着耳朵拎回去,跪在祖师神像前受罚了。 “咦……” “陈大哥,快看,那边有窝。” “肯定是水鸭子搭的。” 就在他准备返回船舱时,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船头左侧不远外的几簇莲叶间,闪过一道黑影。 凝神看去。 分明是一个足有竹筛大小的草窝。 玄意瞬间兴奋起来。 压低声音冲着船尾的陈望喊道。 “真有?” 陈望心头一动。 进入莲池这么久,他其实一直都在观察。 不过水鸭子性格谨慎,稍微听到点动静就会钻进湖里。 想要抓到它们可不是件容易事。 放下船桨,从乌篷下穿过,快步来到玄意身边,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草窝。 “这么大!” 看到它的一刹那。 饶是陈望,也不禁瞠目结舌。 以前住在太行山时。 他见过最大的是水鹭的巢,每次都得费尽心思爬到树顶才能碰到。 没想到,水鸭子的窝巢不仅大得惊人,而且如此容易。 “去撑船,小心点。” 拍了下小家伙的肩膀,陈望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 似乎生怕惊扰到了巢里的水鸟。 “好嘞。” 玄意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 肉眼可见的开心和兴奋。 “你们这是?” 倒是苏清影和楚小瑜,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一大一小两个家伙鬼鬼祟祟,忍不住从乌篷船里探出脑袋好奇道。 “嘘!” 正歪腰准备去船尾的玄意。 立马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二师姐,陈大哥在抓水鸭子,别说话。” “水……水鸭子?” 苏清影听完更是茫然。 她自小就在中海长大。 哪知道这是什么? 还是一旁的楚小瑜轻声解释了下她才明白过来。 “不会……能抓到吗?” 原本她还在想会不会出事。 但话到了嘴边,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好奇。 楚小瑜更是如此。 小时候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那时候只要下雨,田间水沟里就会出现数不清的鱼儿。 一帮小伙伴,放了学书包一扔,挽起裤脚就跳下去抓鱼。 就算每次回去都被骂个狗血淋头。 但下次遇到还是会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乐此不疲。 但进了城市后。 这种快乐就只存在于回忆里了。 一瞬间,她眼神里都泛起了光泽,恨不得亲自上手。 “我也想玩。” 眨了眨眼睛,楚小瑜冲着外面的陈望道,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你?”陈望撇了撇嘴,“掉下去了我可不会救你。” “什么呀,瞧不起我!” 楚小瑜看似柔弱,实则性格倔强。 一看自己竟然被无视,顿时瞠目切齿的叉腰道。 说话间更是从椅子上站起身。 气鼓鼓的跳到船头。 只是…… 一到陈望身边。 身下传出的摇晃感,又瞬间让她慌了神,脸庞上瞬间攀上一抹紧张。 下意识想要去抓扶手。 但她却忘了,船头空荡荡一片。 紧紧咬着嘴唇,眼睛里已经笼罩上了一层水雾。 下意识想要返回船舱,但在这种情况下,人越慌心越乱。 脚下一个不稳。 整个人竟是直接朝湖里摔去。 “小瑜……” 见到这一幕。 苏清影都被吓懵了。 玄意也是惊慌失色,下意识想要救人,却发现极度紧张下,手脚根本不由自己控制。 还是陈望,眼疾手快。 一把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顿时间,几乎都快落水的楚小瑜,一下被他拉了回来。 后者脑子一片空白。 脚下就像是踩在了轻飘飘的棉絮上,无力的倒向陈望怀中。 双手更是下意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仿佛一头挂在树上的小猫。 双眼紧闭,嘴里发出一阵无意识的尖叫。 扑通—— 听到动静。 原本躲在草窝里的水鸭子立刻受惊,纷纷钻入湖下,转眼间便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陈望更是无奈。 这几乎都到手的鸭子,就这么眼睁睁地飞了! 关键又不好责怪什么。 谁知道这丫头自尊心那么强。 随口一激就受不了了。 但这还不是最难受的。 陈望无奈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喂,姐姐,你是准备在我身上挂一夜么?” 第272章 叫姐姐有什么错? “啊,不,不好意思。” 直到耳边那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楚小瑜这才从惊恐中回过神来。 自己……似乎并未如想象中那般落入湖底啊。 微微睁开眼,偷偷看了下。 正好迎上陈望那张既无奈又无力的脸庞。 再低头看去。 自己竟然挂在了他怀里。 楚小瑜吓了一跳,赶忙挣开,要是没人还好,苏总可还在一旁看着呢。 “小心点。” 见她低着头往后退去。 陈望赶紧提醒了句。 “姐姐,你是还没睡醒吗,这可是在船上,往后就是太极湖,再掉下去,可没那么好运气,再救你上来了。” 这丫头懵懵懂懂的。 一天到晚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难怪有句话叫胸大无脑。 感觉形容她恰到好处。 这念头一起,陈望目光不露声色的在她胸前扫了一眼。 因为要出门远游。 楚小瑜一早就起来打扮。 不仅化了淡妆,弄了头发,身上的裙子也是千挑万选。 淡白色印了朵朵暗花的长裙。 穿在身上,既能彰显出那股出尘的气质,又不缺乏少女的可爱。 不过此刻。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缘故。 胸前的起伏尤为惊人。 只是…… 等他意犹未尽的挪开视线,落在楚小瑜脸上时,却发现她一脸绯红,贝齿咬着红唇,眼睛瞪大,一副难以置信又娇羞恼怒的样子。 这?? 陈望心头一沉。 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脑海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想着怎么应付解释时。 却见到楚小瑜那丫头,一脸愤愤不平。 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道。 “你叫我……姐姐?” 尤其是最后两个字,更是暗暗加重了力道。 一副恨不得要杀人的眼神。 “姐姐怎么了?” 陈望紧绷的心神立刻一松。 不是被发现了就好。 暗暗呼吸了口气,故作镇定的耸了耸肩膀。 “我十八……不对,还差半年才十八,你呢?” “我……” 听到这个数字,楚小瑜语气顿时一滞。 缩了缩脖子,底气略显不足。 这家伙,竟然才十七岁? 怎么可能! 他明明那么成熟老道,行事风格也是异常霸道,就算是公司那些混迹职场多年的老油子,在他面前也不敢乱来。 尤其是苏总遇袭那晚。 她在前台后,感受着大厅里的狂风暴雨,都不禁一阵心惊胆颤。 而且,就算是面对老苏总或者宁家的老爷子,那种在商场沉浮半生的老江湖。 他也能表现得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才十七岁? “你什么?” 陈望撇了撇嘴。 “让我猜猜,你是三年前进的江岸,就算那时候才刚刚毕业,至少也……” “啊啊啊,闭嘴,不准说!” 年龄永远是女孩子最大的弱点。 除非是在十八岁前。 十八岁则是个分水岭。 小女孩希望早点长大成年,而从大学毕业步入社会后的女孩子,则希望自己永远十八岁。 “所以,叫姐姐有什么错?” 陈望摊了摊手。 不知觉间,已经反守为攻。 三言两语逼得楚小瑜毫无还手之力。 而且。 这丫头果然还是小女孩心性。 要是换成苏清影这种御姐型的女人,她只会勾着你的下巴,然后仰起脸,吐气如兰的道,叫姐姐! “那也不行。” “反正……我说不行就是不行。” 楚小瑜眼神躲闪。 就算叫小鱼儿她都能勉强接受,但姐姐也太欺负人了。 再想到平时在公司见面时。 遇到他,自己总是会不知不觉的气短一截,如今想想,就是因为这个家伙气场太过强大,让人不自觉就会忽略他的真实年龄。 “我无所谓啊。” 陈望撇嘴一笑。 适时的将话题转移开。 “不过,我救了你一命,你是不是得报答?” “啊?” 楚小瑜正偷偷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那个浑蛋。 突然听到陈望这么说。 她一下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抬起头,目光里满是懵懂,随即一股说不出的羞恼更是悄然浮上心头。 这家伙,该不会是让自己以身相报吧? 毕竟电视剧里都是那么演的。 “乱想什么呢。” “我是让你请顿晚餐。” “毕竟因为你突然尖叫,到手的水鸭子都被你吓跑了。” 见她忽然怔怔的站在原地,小脸上失神又无措,隐隐还有一抹难以形容的娇羞。 陈望立刻反应过来。 这丫头绝对是想岔了。 伸出手指在她脑门上轻轻敲了下。 “晚餐?” 楚小瑜这才明白‘报答’两个字的意思。 小脸上更是悄然爬上一团红晕。 “你以为呢?” 陈望暗暗叹了口气。 有时候他都有点看不懂这丫头。 明明在公司事务上表现的很精明,但很多时候,又懵懵懂懂的,跟个没长大的小姑娘似的。 “那……可以。” 楚小瑜松了口气。 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深处又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 “行了,回去坐下,省得等下真掉下了湖。” 陈望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太久。 毕竟老婆还在呢。 苏清影可不是那种能随便糊弄的小姑娘。 大多数时候,她都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果然! 见到两人的异样。 乌篷船里的苏清影,秀眉微蹙,一双眼神默不作声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感受着她的目光,陈望顿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玄意,撑船,过去看看,还能不能捞到点什么。” “哦……好的,陈大哥。” 玄意也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够呛。 这会总算反应过来。 再不敢耽误,迅速从船舱里穿过,稳稳跳到船尾上,拿起横在地上的竹竿,熟稔无比的开始划桨撑船。 至于苏清影。 被他这么忽然一来,思路也被打断。 只是下意识搀着楚小瑜的胳膊,将她接回船舱里坐下,然后关切的问了几句。 见此情形。 陈望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楚小瑜那丫头肯定不对劲。 明显是藏了心思。 但偏偏……他还不敢乱说。 迎着一望无际的莲池,深深呼吸了下,空气里似乎都浸染着一股荷花的清香。 玄意不愧是从小在湖边长大。 撑船掌舵的水准极高。 眨眼间,乌篷船便停在了水鸭子的草窝前。 陈望则是顺势低下身子,探手在窝子里来回摸了下。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眉头忽然一皱。 而船上一行三人,看到这一幕,目光里顿时带起了紧张。 “怎么样?” “又发现吗?” “还有没有水鸭子?” “估计是……” 陈望一边摇头一边收回手。 闻言,几个人不禁有些失望。 苏清影是没能见到捞鱼捕虾抓鸭子的场景而失望。 玄意则是失望于少了一顿哈吃的打牙祭。 至于楚小瑜,失望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有几分歉意。 刚才要不是自己,可能这会都抓到了吧? 但…… 几个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船头处的陈望,忽然挑眉一笑,慢慢的摊开了手掌。 只见他手心里赫然躺着四五枚拇指大小的鸟蛋。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闪烁着一种翠玉般的色泽。 “这……你!” 苏清影本来都想着说一句算了。 眼下看到这一幕。 两个字瞬间被她抛到了脑后,眼神里满是惊喜。 楚小瑜也是如此。 这丫头说她没心没肺,绝对没错。 只有玄意双眼发亮的盯着那几枚水鸭子的蛋,只觉得口水都快要流出来。 这可是好东西啊。 无论是烤、煮还是煎,味道都是一绝。 “快,给我看看。” “阿望,你小心点,别打碎了。” 两个女孩子一脸惊喜和好奇的围着打量起来。 还不知道从哪找了个纸盒子。 将那几枚蛋小心的放进去。 又叮嘱玄意撑船的动作别太剧烈。 一看这幅情形。 船头的陈望和船尾的玄意,两人隔着乌篷船顶四目相对,然后不约而同的吐了口气。 看这样子。 这水鸭子的蛋估计是惦记不上了。 早知道,就不全拿出来了。 陈望心里满是懊恼。 这下次再想这么进入莲池抓水鸭子,都不知道哪年哪月了。 玄意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 本以为今晚能大吃一顿。 结果到现在,他连水鸭子蛋都没看到。 “算了,下次有机会再来。” 穿过乌篷船,从玄意手里接过船桨,看着小家伙的样子,陈望忍不住揉了下他脑袋,安慰道。 “好!” “陈大哥,这可是你答应我的。” “当然。”陈望笑了笑,“今晚带你吃大餐,好好补偿下。” 听到这话。 小家伙那张仿佛被霜打过,都有些蔫了的小脸上,顿时再次绽放出一抹笑容。 “走了。” “坐稳了。” “回岸上,找个地方吃饭去!” 不知不觉间。 斜阳西下,只剩下最后一点藏在山头,漫天的晚霞也渐渐被青黑色的乌云慢慢遮蔽。 最多半个小时的功夫。 估计夜幕就要降临。 湖面太过广阔,到时候没有路灯指引,陈望很难不担心会不会有危险。 干脆调转了船头,驶出这一片莲池。 双手晃动船桨,乘着傍晚湖面上吹来的风,慢悠悠地往岸边靠去。 …… 京城。 夜幕降临。 崔照从浴室里走出。 站在衣橱前,拿出一套名贵奢华的西装换上,又慢慢系好领带,穿上皮鞋。 等做完这一切。 他又仔细将头发吹了一遍,打上定型喷雾。 带上金色腕表。 最后才取出一只眼镜带上。 抬头看了眼落地镜中的自己,身形高大挺拔,头发一丝不苟,浑身名牌,有种说不出的奢华气质。 纵然是崔照自己。 都有点认不出来。 镜子里那道身影竟然是他。 反复又梳理了几遍细节之后,崔照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已经快到六点半。 他再不耽误。 转身走过地面上的名贵地毯。 掀开窗帘一角。 视线中的方庄内已经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 在夜色中,显得寂静又神秘。 等了片刻钟。 方庄古区南门处。 一道年轻的身影出现,慢悠悠的朝这边的酒吧过来。 看到他的一刹那。 崔照眼神猛地一亮,嘴角微微勾起。 仿若一头进入狩猎模式的野兽! 第273章 草蛇灰线第章 伏脉千里 入京这几天。 崔照虽然看似什么都没做。 整天待在酒店,要么练拳要么睡觉。 实际上,他却一直在暗中打听方家的动静。 方庄四区。 方家住在古区。 这一片算得上望京最早,也是最为奢华的富人区。 在那个时候,一座独栋别墅的售价就接近千万。 而且,最为惊人的是。 方庄的别墅更多的是一种身份上的象征。 不是简单说有钱就能买到。 第一批进入方庄别墅区的人,无一例外,全是底蕴极深的望京世家。 方家虽然不是最顶尖的那一批。 但也能算得上是一流。 所以,勉强进入了古区。 几十年过去,住在这边的基本上一目了然。 何况世上哪有密不透风的墙。 崔照稍一打听,便大概知道了方家的情形。 虽然情况不详。 但隐约也能推测得出来。 方家最近似乎是遇到了大麻烦。 据说家族内部,为了争夺少主之位,已然陷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而其中最具竞争力的是两个人。 一个方修文,一个方修侯。 和方修齐一样。 都是方家修字辈的嫡系。 前些年了,因为方修齐的存在,两人几乎完全被排挤出了夺嫡的位置。 但不知道出现了什么变故。 尘封多年的夺嫡之争再次上演。 这两人背后站着的都是方家的长老会。 方修文的爷爷,乃是三长老,是而今方家年纪最大资格最老的老一辈人物。 据说当年,方家陷入困境,当时的族长远在国外。 是他以一人之力力挽狂澜。 撑起了方家没有倒下。 历经三代族长而不倒。 在家族内声望惊人。 方修文是他最小的孙子,如今也已经年近三十。 本来都已经在安排接手方家的事务,但方修齐的死,让他看到了一线希望,迅速赶回方家本部,开始运作,强势介入夺嫡之争。 至于后者方修侯。 虽然也是长老之后。 但无论背景还是实力,其实都不如方修文。 不过有一点。 方修文,人如其名,太过文弱,性格更是优柔寡断。 但他不同。 自小就在严苛的教导下长大,高中毕业后,更是被爷爷秘密送入某特战旅。 有了足足十年的军旅生涯。 性格桀骜,手段强横。 回到方家的这些年里,也就是那会有个方修齐牢牢压制,否则他才是方家这一辈中最为出类拔萃、天资卓越的那个。 尤其过去的几年时间里。 方修齐的表现几乎可以用完美无缺来形容。 他也就渐渐死了夺嫡的那颗心。 开始渐渐接手了家族商业。 表现的不算太过出众,不过那当然是和方修齐相比,其他人的成绩远远不是他的对手。 可以说。 从小到大,他就一直活在方修齐的阴影下。 到最后,纵然是最宠爱他的爷爷,都无奈的选择了退让,并隐晦的提醒他放弃。 但…… 世事难料。 谁又想得到,风头无二,几乎在所有人眼里,已经注定是方家少主的方修齐,会意外死在了中海那么个小地方。 消息传来时。 他甚至都不敢置信。 以为不过是个可笑的谣言罢了。 毕竟,此代组长方无相,在方修齐身上倾注了多少资源,方家上下有目共睹。 除了明面上的保护之外。 私底下,更是派了一名暗劲巅峰的死士,如影随形般以命相守。 只要不是得罪了大人物。 亦或者江湖宗师高手。 方修齐几乎不可能有半点被刺杀的可能。 不仅是他,爷爷都是这么想。 但当那些消息如雪片一般飞来。 就是方无相都捂不住时。 众人这才知晓,方修齐真的出事了! 就算没死,至少也是半残。 犹如石破天惊一般。 方家内部暗潮涌动。 但凡有资格参与夺嫡之争的子弟,几乎尽数出动。 只不过,有资格和有实力是两回事。 不断有人被剔除出去,失去资格,黯然退场。 转眼间。 就只剩下他和方修文两个人。 按照家族辈分来看,他其实还要叫方修齐一声堂哥,不过无情总是帝王家。 方家这种世代传承的家族同样如此。 就是亲兄弟,还要明算账。 何况只是堂兄弟? 更不用说,如今涉及到的可是少主之位。 少主代表的什么? 那是将来执掌整个方家的位置。 这种时候谈亲论情,简直幼稚无知。 当然,这个道理方修侯懂,方修文更懂。 双方虽然没有到动刀子的阶段,但这段时间里,基本上双方手段齐出,谁也不愿服输。 “不愧是师傅。” “远在中海,都能算得到望京的事。” 纱窗后。 崔照忍不住感慨道。 当日还未出发,他在清风小筑里,就曾听陈望分析过一番局势。 而从他这几天打听到的消息看。 几乎猜中了足足七八成。 这种能力简直堪称恐怖。 饶是崔照,也忍不住一阵心惊。 不过么。 他倒没什么好怕的。 毕竟他和陈望是师徒关系。 除非他自己哪天活腻歪了,跑去干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 否则,该怕的就是那些胆敢和师傅为敌的家伙了。 “方修侯,总算等到你了!” 随着那道身影,穿过方庄外的林间小道。 再次出现在了路灯的光线下。 崔照忍不住舔了舔嘴角。 隔着玻璃镜片后的眼神里,都难掩兴奋,犹如一头闻到了血腥味的野猫。 不过。 此刻楼下那道身影,就是方修侯。 目光随着他慢慢挪动。 最终,目送着方修侯消失在一间灯红酒绿的场所。 崔照视线也顺势落在了那块发光的显示牌上。 云顶酒吧! 大概打听到方家内部的情况后。 崔照便停了手。 没敢再单打独斗。 毕竟临走前师傅可是一再叮嘱,千万不能贸然行事。 方家养了死士不少。 其中暗劲高手都数不清。 他一个连明劲门槛都还没有跨过的菜鸡,除非是找死,否则才不会去招惹那种高手。 所以,他换了个法子。 那就是黑市砸钱。 但凡能够提供方修文或者方修侯两人弱点的消息。 一条十万! 黑市那种地方,价格贵是贵了点,但胜在安全。 在他不计成本的投入下。 方修文和方修侯两人,几乎被他了如指掌。 如方修文看似文弱正经。 但其人好色如命,而且有着特殊癖好。 在望京各处都豢养了金丝雀。 每周随机宠幸。 而方修侯,此人几乎无懈可击,出身望京大家族,却不漂不赌不玩车。 不过这世上人无完人。 崔照没有选择弱点更多的方修文下手,反而找上了方修侯,就是因为这小子是个酒鬼。 他自己就是个酒蒙子。 嗜酒如命。 眼下遇到个一样爱好的人。 自然更为容易攻破对方。 他身上这身行头,也是特地找了个奢侈品店租来。 买肯定不可能。 光手上那块表就售价近两百万。 崔照吃多了撑的,才会拿一套房去换块破表。 当然就算是租,也价值不菲。 一天就要小两万。 出现损坏照价赔偿。 要是在中海,以崔照的性格,绝笔要找人上门砸店。 这不是奸商是什么,心都黑了。 但人在望京,无依无靠,他也只能打落石头往肚子里吞。 行头备好。 又足足等了两天后,终于等来了方修侯。 这家伙果然不是个能呆得住的人。 被强制禁足在家两天,今天趁着没人发现,还是偷偷溜了出来。 “喝酒么。” “当然要尽兴!” 崔照放下窗帘,转身径直朝大门走去。 路过那面巨大的落地镜时。 还不忘扭头往里看了一眼自己。 花那么多钱,置办这么一身行头,可不是传出去装哔的,而是为了打消方修侯的疑虑。 毕竟像他那种出身名门的贵公子。 一般人还真看不上。 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一道平静的笑容。 崔照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如今的样子,说是方庄哪家的少主都有人信。 拉开大门。 崔照不再耽误。 直奔楼下的云顶酒吧而去! 第274章 云顶酒吧第章 世家子的夜场 这一片商业街区。 距离饭庄不到五百米。 再往前就是游客场、文化馆和公园。 能够在这种寸土寸金的地开酒吧,当然也不是一般来头。 至少也有世家背景。 否则谁会卖你一份薄面? 别的不说,就崔照这些年住的酒店,据说就有严家的影子在后面。 当然这也只是传闻。 谁都不清楚是真是假。 在寻常人看来,那些都是难以接触到的顶尖大人物。 但在经常往来的人眼中。 它存在于此,其实本身就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崔照神色平静。 偏偏沉稳中,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气质。 自信、优越、出众,还有一丝桀骜难驯。 很难想象。 两个月之前,他还光着膀子,挥舞着长刀,在昏暗的路灯下,和一帮人对砍,争抢地盘。 在血与火中肆意地大笑。 享受着对手的恐惧,以及手下人的崇敬。 当他一刀劈开帮派大门。 所有人都低下头。 齐齐大吼崔三爷的名号。 但眼下…… 他打扮精致、浑身名牌,一举一动中,皆是透着富家子弟高高在上的气场。 尤其是那套手工定制的西装。 更是显得他整个人神秘而有魅力。 “先生您好,请问是一个人来的吗?” “要不要帮忙安排包间?” 还未进门,远远守在酒吧外的门童,便小跑着迎了上来。 面容间满是讨好的笑容。 “一个人。” “不用安排了,随便喝点。” 崔照摆摆手。 言行举止,无可挑剔。 “那先生这边请,我给您带路。” 门童立刻退到一边,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见状。 崔照脸上仍是没有半点变化。 甚至从头到尾,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都不曾看过他一眼。 随着门童进入酒吧。 顿时间。 一阵轻柔舒缓的音乐便传入耳边。 昏暗的舞池里,穿着清凉的女人正在热舞。 卡座上一道道身影,要么举着杯子欣赏,要么闲聊,还有…… 崔照目光扫过。 对那些面容姣好,身材火热的女人视而不见。 反倒是角落里的一道背影。 引起了他的注意。 “行了,忙自己的去。” 不动声色的抽出两张钞票递了过去。 这种高端场所,小费打赏再常见不过。 “是,先生。” “有事您喊我就行。” 一下收到两百块小费,门童脸上的笑容更是浓郁。 躬着身往后退去。 崔照则是松了松领口,比起这种冷清强调所谓格调的高档酒吧,他宁可拎着一瓶酒,蹲在路边的小摊椅子上,肆无忌惮的吹着牛。 不过。 他一进门。 还是立刻引来了不少目光。 云顶这边大都是像方修侯那样的老客。 新人头一次来,也大多是老带新。 毕竟这边情况有点特殊。 一般人也不敢来这边闹事。 更怕自己喝多了,无形中得罪了哪位世家大佬、富家公子、大家千金。 而崔照首先是个生面孔。 再看衣着打扮,无疑是社会名流般的角色。 酒吧里不少想着钓凯子的女人,顿时投去热切地目光。 只不过,这会谁也没敢擅动。 像这种大金主,就得慢慢上手,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当然也有自持漂亮的女人,端着酒杯轻轻晃动着,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崔照,心里已经在琢磨,怎么才能将这么一位爷拿下。 除了她们外。 也有不少男人在暗自打量。 思索着崔照的身份来头。 能进云顶酒吧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不少钻研此道的人,就会专程来到这种地方碰运气。 要是能留下个好的印象。 也算是开拓了一份人脉。 在望京这种地方做事,能力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什么。 人脉! 没有人脉资源。 大概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 今天来酒吧的富家公子不少。 不过大都在包间,他们也接触不到,能在大厅卡座喝酒的,就只有方家那位。 但稍微有点眼力和手段的。 就知道最近方家内部可不太平。 据说之前的少主方修齐出事。 如今夺嫡之争,就如熊熊大火一般,已经愈演愈烈。 眼下喝酒的那位,便是竞争者之一。 这会跑出来喝闷酒,大概率是心情烦闷,这种时候凑上前,除了给人添堵,给自己找麻烦之外,没有半点好处。 所以,不少人开始将心思打到了崔照身上。 他们这些人别的本事没有。 但看人的眼力却是一流。 真正的世家子弟,和那些一夜暴富的土大款,身上的气质截然不同。 钱财可以赚。 但气质却得养。 在他们看来,崔照一身小几十万的打扮以及那块近两百块的名表,其实都不算什么。 反而是眉宇间自然流露出的神色,做不得假。 仅仅是站在那。 便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看到这,众人心里其实就大概已经有了底。 这位要么就是刚从海外回来的望京哪个世家公子。 要么是金陵、长安那种千年古都大家族中出身的少主。 其他人做不到那份处之泰然的平静。 终于。 一道身影从黑暗中闪出,拦在了崔照身前。 那是一个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 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 手里捧着一杯红酒。 看向崔照的眼眸里满是热切。 “这位先生面生啊,第一次来云顶吧,婉婉对这里很熟悉的,要是可以的话,能不能陪你……” 女人浓妆淡抹,偏偏故作姿态。 说话的时候,犹如水蛇般的腰肢来回扭动,还不忘故意俯下身体,露出胸口处一大片白嫩。 在酒吧灯光下闪耀着一片令人眩目的白。 舔着嘴唇,魅惑十足。 只是……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 崔照就皱起了眉头,目光如刀,冷冷吐出一个字。 “滚!” 简短一个字。 冷漠的如同寒冰。 让原本嘈杂的酒吧气氛,仿佛一下都寂静了下来。 尤其是那些还在懊恼,自己怎么没有先行一步的女人,全都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能在云顶这种夜场做陪酒女的,身材姿色不敢说万里挑一。 但至少放在外面,也是八分以上的女人。 而且,身材相貌只是第一位。 最重要的是能力。 无论什么样的客人,谈论的什么样的话题,她们都要能接的上话,甚至于不少来此陪酒的女人,都是行业内的精英。 毕竟她们的目的,说到底就是为了钓凯子。 万一能入了哪位世家公子的眼。 到时候命好嫁入望族名门。 那就是鲤鱼跃龙门,鸡犬升天。 再不济,来往这里的都是有钱人,陪酒聊天,一晚上就能拿到寻常人一个月都赚不到的工资。 还有。 往来此间的都是社会名流。 总会自持点身份。 不至于做出太过分的事。 至少在明面上如此。 暗地里有多少龌龊暗流涌动,大家都会心照不宣。 所以,这个叫婉婉的女人从未想过。 只是上前尝试着勾搭一下。 竟然遭到这样的斥责。 还是当着酒吧那么多姐妹的面。 一时间,她愣愣地站在那,嘴唇被咬破渗出一丝丝的鲜血,都没太多察觉。 但崔照却懒得理会。 冷漠地从她身边,径直走远。 从头到尾,甚至都没多看过她哪怕一眼。 看到这一幕。 酒吧内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有点意思。” 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道身影,嘴角微微勾起,然后抓起身前的酒杯,仰头灌了一口。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抹亮色,低声喃喃道。 对他而言,女人一点意思没有。 很不如一瓶好酒来的自在。 这哥们对他胃口。 眼看崔照朝自己这边的空位走来。 他一把抓住桌子上剩下的半瓶威士忌,又提了两只杯子,大步走到崔照跟前。 “面挺生啊兄弟。” “不过性格我喜欢,喝一杯?” 第275章 方公子需要我这把刀! “这玩意喝起来不够劲。” “换瓶龙舌兰。” 崔照似乎这才发现来人。 瞥了一眼他手中拎着的威士忌,摇摇头,嗤声一笑。 龙舌兰? 方修侯眼底的诧异之色更浓。 别看云顶算是顶尖的酒吧夜场,但混迹此间的那些人,大多数都是虚张声势、装腔作势之辈。 只知道奉行一个道理。 酒要挑贵的,女人要睡嫩的。 而他向来自诩懂酒。 来云顶从不搞虚的那一套,就喜欢独往独来,要上一瓶威士忌细品。 这酒因为味道烈,一般人根本扛不住。 但他却唯独钟情这一款。 一口下去,酒水在喉间满满滑落,犹如火焰般的炽烈感,同时又有一股醇厚圆润的香气,在口齿间涌动,令人回味无穷。 之前不少想跟他套近乎的家伙。 只是浅尝一口。 不是皱眉就是变脸,更有甚者直接醉倒在地上。 这种人,他方修侯打心眼里瞧不上。 所以来往云顶的常客里头。 能让他主动拼桌喝酒的人少之又少。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只身一人,找个角落喝个痛快。 今天碰到的崔照,算是为数不多一个让他感兴趣的陌生人。 至于上一个。 嗯,应该还是蒙外来的那条过江龙,据说是乔家的传承人,下一代掌舵。 那家伙也是嗜酒如命。 酒量好到让方修侯都为之咋舌。 六十几度的老白干当水喝。 只不过。 让方修侯难以置信的是。 眼前这个看似文儒雅的家伙,字里行间竟然也表现的这么不羁、枭狂,桀骜难驯! 仿佛那张文质彬彬的脸庞下。 藏着一头嗜血的野兽。 舔了舔嘴角,崔照那双被镜片挡住的眼睛里闪过一抹笑意。 这几天不计成本的撒钱。 从黑市买来的那些资料。 让他对眼前这位方家少爷极为了解。 因为自小出身优越,又是他们那一脉中唯一的男孩,从小就被寄予厚望,资源不计后果地往他身上倾斜。 上得最好的学校。 就是请来上课的都是最顶尖的老师。 高中一毕业,立刻就被秘密送往部队特训。 这也养成了他极高的眼界。 在他看来,整个方家同辈人中,也只有方修齐还算不错。 其他人,纵然是大长老那一脉的方修文。 也只是个沉溺于美色,毫无担当的废物。 要不是后面站着那个老家伙。 方修侯自信能将他按在地上碾压。 正是因为这人眼高于顶,崔照才琢磨出来这么条路子,也算是另辟蹊径。 要是正常路子。 绝对入不了这位的眼。 如今看来,自己算是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而之所以喊出龙舌兰,主要是那玩意如今在国内还是小众中的小众。 一般人别说喝。 就是听都没听说过。 这也算是出其不意,误打误撞。 好在。 结果还算不错。 至少方修侯上钩了。 龙舌兰他浅尝过几次,味道比威士忌还要烈,后劲更是大得惊人。 一口下去,跟割喉似的。 哪怕只是浅浅的抿上一口,第二天起来都头疼欲裂。 所以就算是他,对那玩意也不敢轻易下手。 没想到,眼前这家伙竟然开口就要那玩意。 “哥们刚从国外回来?” 打量了崔照一眼,方修侯忍不住问道。 “嗯。” 崔照点点头,发出一道鼻音。 说话间,更是直接朝守在不远处的服务生打了个响指。 “来瓶金武士,另外给我拿盒冰块。” “好的先生!” 原本服务生都准备上前。 但见到方修侯拎着酒瓶靠近过去,又停下了脚步。 在云顶做服务生。 最重要的就是眼力。 这位可是方家那种望族的贵公子,就是云顶背后的大老板也得给三分薄面。 谁敢得罪。 更何况这位爷性格乖张,独来独往,不喜欢被人打扰。 尤其是女人。 这是云顶上下人尽皆知的事。 前几年,有个不长眼的陪酒女,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幻想草鸡变凤凰,嫁入豪门,但可惜,都没坐上方修侯的桌子。 就被他一巴掌扇过去。 力道之大,人都当场昏死过去。 至此再没哪个陪酒女,敢妄图接近他。 这也是为什么,先前崔照呵斥那个女人滚远点,会引起方修侯的好感和欣赏的原因。 对他来说。 女人无非就是在床上那会有点意思。 其他时间,只会惹人厌恶。 听着崔照熟稔地点头,方修侯越发放松,脸上的笑容几乎都不加掩饰。 随手将那半瓶威士忌推到一边。 撑着手面露期待。 显然是打算试试。 暗暗吸了口气,崔照目不斜视,这会千万不能露怯了。 要不这些天做的一切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毕竟方修侯还真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子弟,相反,为人极度精明。 迄今为止,还没谁能够在他身上讨到便宜。 不过么。 为了今天这次接触,崔照做了无数努力,当然不会犯这种小却致命的错误。 事实上,这几天他对着视频学了无数次。 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几乎都刻进了脑海里。 “先生,您的酒水。” 很快,服务生就拿了酒水过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然后很有眼力地退到一边。 拿起酒瓶轻轻晃动,头顶灯光的折射下,犹如琥珀般的酒水离顿时反射出一抹醉人的色泽。 看都没看旁边的开瓶器。 崔照手指扣住木塞,陡然用力。 只听见咔嚓一声,瓶塞跳入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崔照看都没看,只是伸出手摊开,下一刻,木塞便精准无误的落入他掌心里。 看到这一幕。 一旁的方修侯,眼里不禁闪过一丝异色。 开瓶并不算什么难事。 熟能生巧罢了。 但能做到崔照这么从容不迫的却非易事。 手掌一翻,手心里的木塞顿时落在一旁。 崔照顺势拿起龙舌兰,瓶口微微下斜,一道清亮的酒水,如同线条般准确倒入两只玻璃杯内。 不多不少。 恰好小半杯的量。 同时,他又拿起镊子,往杯子里分别加入了几块冰。 端起酒杯轻轻一摇。 琥珀色的龙舌兰,在冰块间流过。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再常见不过的一件事,但在崔照手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来,走一个。” 崔照拿起酒杯,轻轻碰了下。 原本他还想来句洋文,不过话到了嘴边,还是换成了走一个。 今天接触的要是方修文,他或许就这么做了。 但方修侯的性格,注定就不适合玩那些所谓的高端档次。 说话间。 崔照已经将酒杯凑到了嘴边。 一旁的方修侯也拿过了酒杯,不过眼角余光始终在留意着他的举动。 龙舌兰名副其实的烧刀子。 他以前尝试,还是和饮料兑了之后再浅尝几口。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就放几块冰。 丝毫没有混兑的意思。 咕咚—— 就在他犹豫的刹那。 崔照已经拿起酒杯仰头一口灌下。 随着酒水入喉,他只觉得仿佛是吞下了一团火焰,但只要熬过去,就能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醇厚酒香,在舌尖炸开。 崔照身形后仰。 神色间满是回味之色。 这一幕看得方修侯眼角一阵狂跳。 疯子! 这踏马绝对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世上哪有人这么喝酒的? 何况还是六十几度,没有掺杂丝毫白水饮料的龙舌兰原浆,跟喝酒精有什么区别? 关键从他脸上,却见不到半点不适。 反而只有一抹浓浓的享受之色。 方修侯心中震撼,握着酒杯的手都不知觉加重了几分力气。 “好酒量!” 下意识感慨了声。 方修侯是真的被镇住了。 他不是没见过能喝的人,但像崔照这样的狠人,却是闻所未闻。 “还行。” “就是年份差了点。” 崔照舔了舔嘴角,一幅风轻云淡的模样,还有心情点评了一句。 仿佛刚刚喝下去的就是一杯白水。 说话间,他还不忘朝方修侯淡淡一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 方修侯更是无奈。 这一口真要是下去了,他差不多已经能够预知到自己的下场。 接下来没个一两天,绝对起不来。 “随便来口就行。” 见他犹豫不决,崔照摇头一笑。 这下,反而更是激怒了方修侯的好胜心,“一口没意思,喝酒就得尽兴!” 说话间。 把心一横,抬手端起酒杯就往嘴里送去。 轰! 酒水刚一入喉,一股剧烈无比的辛辣感就在口齿间爆发。 别说龙舌兰本身的香气。 他都感觉自己是不是丧失了味觉。 “怎么样?” 崔照自顾自的拿起酒瓶,又倒了半杯,轻轻晃了几下。 酒杯里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光泽。 凑到嘴边微微抿了一口。 先是一股辛辣,口感强劲,隐隐还能感觉到一丝草本植物的味道,然后再是一抹柔和、若有若无的柠檬香气。 还有一点轻微的苦涩。 混合在一起时。 却是说不出的独特,让人回味无穷。 “你……” 见他还在细品。 方修侯嘴角不禁露出一抹苦涩。 说实话,要不是当着崔照以及酒吧这么多人的面,他刚才差点就要忍不住吐出去。 这特么哪是酒。 汽油都比这玩意有味道。 他自诩还算能喝烈酒,但这玩意根本就脱离了烈性酒这三个字的范畴啊。 好不容易硬着头皮咽下去。 喉咙里那股强劲的灼烧感。 胃里翻涌。 说不出的难受。 “不是,哥们,这你到底怎么喝下去的?” “喝它得细品,慢慢来。” 崔照丝毫没有笑话的意思,反而传授着经验。 闻言,方修侯算是服了。 摆摆手,“来不了,我还是喝我那威士忌算了。” 那么一大口,自己眼下还能坐着说话,比之前几次已经算是不错了。 但要让他跟眼前这哥们似的当水喝。 那今天绝对要交代在这。 方修侯打死都不敢。 “这就服了?” 随手抽下领带,缠成一团扔到旁边。 崔照又解开衬衫的两个扣子,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咧嘴一笑。 刹那间。 上一秒还是海归精英、世家公子般的他,神色间气质骤然变幻,从阴鸷桀骜,多了几分放荡不羁。 看得酒吧四周,那些正偷偷打量他的女人眼睛忍不住一亮。 虽然之前婉婉碰壁。 但这种气质出众的男人,在哪都是香饽饽。 谁不想咬上一口? 毕竟出入云顶酒吧的女人,除了那些陪酒女之外,还有许多富家千金、亦或者雍容贵妇人。 经过打扮后。 崔照身上的气质极为惊人。 既有富家公子的斯文败类,又有大狼狗的阴鸷凶狠,还有一股男人的沉稳和放荡。 这么多的气质,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本就难以想象。 但偏偏他却能轻松驾驭,契合的堪称完美。 别说女人抵挡不住。 就是方修侯这种出身顶级世家的公子,这会眼神里也难掩惊叹。 “不服不行啊。” 拿起威士忌,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 虽然这酒也挺烈,但比起四次蒸馏的龙舌兰,那简直就是金浆玉醴。 端起酒杯,仰头一口灌下。 原本身体里那种强烈的灼烧感,瞬间平息了不少。 方修侯摆了摆手,眼角闪过一丝苦涩。 他倒是想一醉方休,喝个痛快。 但那玩意实在是难以下喉。 “话说,住方庄这片的,我多多少少都有点印象,兄弟,什么来头?” 那股烧刀子般的难受倒是压了下去。 但两种烈酒混合后上涌的酒劲,却是让方修侯瞬间就有了醉意。 两人喝了几杯。 他忽然忍不住问道。 观察了这么久,方修侯对他的印象只有一个。 那就是能喝,够爽快。 来了! 崔照看似神色不变,听到这句话的一刹那,心头却是忍不住一动。 “姓崔。” 拿起酒杯,崔照不动声色的吐出两个字。 “崔?” 方修侯眉头微皱,仔细思索了下。 但这会酒的后劲已经上来,他脑子里模糊一片,完全记不起来,望京还有个姓崔的世家望族。 “辽东那边。” 崔照继续道。 辽东? 听到这个地名,方修侯眼角猛地一跳。 不是因为这地界有名,而是因为那地方有个狠人,号称辽东海东青。 熬鹰斗犬,白手起家。 当年只身一人,前往蒙外,和乔家那个过山虎单挑,据说不分上下。 这些事当然只在他们这些顶尖世家中流传。 寻常市井江湖的底层人。 不说接触,就是听都不曾听说。 而且他们这种地头蛇,最怕的就是过江龙,偏偏无论是过山虎还是海东青,都是当之无愧的过江龙。 他们这些家族,底蕴是深。 但时间久了,再坚不可摧的基石也会被慢慢侵蚀,从内部出现裂痕。 吓唬吓唬普通人还行。 但遇到这些不讲道理的狠人,身上那层虎皮就要被彻底撕下。 当然,辽东那地界辽阔无比。 不可能只有海东青一号人物。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除了海东青,什么时候又出现了一号姓崔的家族。 唯一能够确认的。 就是他口中的崔家一定来头不小。 毕竟没有点底蕴,养不出这种气质。 “原来是崔公子。” 方修侯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保持几分清醒。 “难怪,之前没见过。” “这次到望京……是来玩玩?” 不露声色的旁敲侧击了一句。 不过他这点修为,落在崔照耳里,就显得有些可笑。 只见他摇了摇头。 然后目光深深看了方修侯一眼。 “我这趟,其实就是特地来找方公子你。” “找我?” 方修侯一脸不解,还有些没回过神。 “不错!” 崔照晃了晃酒杯中所剩不多的琥珀酒液,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头顶昏暗不定的光线落下。 将他那张脸映照的光影交错。 平静的笑容下,一抹张狂和狠戾骤然浮现。 “听说方公子最近遇到了麻烦,恰好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只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什么……意思?” 这会方修侯酒已经醒了半分。 眉头紧锁,惊疑不定的死死盯着身前那张笑呵呵的脸。 “不知道方公子,想不想要我这把刀?” 第276章 老子看你怎么死! “你!!?” 手中刀! 这三个字就如一把真正锋利的刀子,重重刺入方修侯的胸口,挑开动脉,穿透心脏,鲜血四溅中剧情席卷,也让他最后一点酒意彻底为之清醒。 “你想干什么?” 方修侯先是谨慎,略带一丝慌乱的扫过四周。 确定周围几米没人后。 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随即双目如刀一般死死盯着身前的崔照。 仿佛要从他那气度惊人,偏偏又凶戾阴沉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而见此情形。 崔照神色间不见丝毫变化。 只是抬眸笑呵呵的看了他一眼。 “这话,似乎应该是我来问方公子你吧?” “你想干什么,或者说,你想要什么?” 握着酒杯,琥珀般的酒液随着手腕晃动,在冰块间缓缓流淌。 崔照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眸子异常平静。 温和的笑声里却像是藏了一头勾动人心的魔鬼。 “你这是在玩火自焚!” “你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话,你绝对走不出这里!” 方修侯咬着牙,一字一顿,眉宇间流露出一抹浓浓的阴鸷。 “玩火自焚?” 崔照耸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方公子这是在威胁我?” “威胁?”方修侯紧紧攥着玻璃杯,一声冷哼,“你想把我拖下水,老子还不能反击?” “不不不!” 闻言,崔照连连摇头。 “方公子会错意了,在下可从没有拖你下水的意思,反而这趟不远千里,从辽东赶来望京,可是纯粹为了替方公子你排忧解难。” “我有什么难处!” 方修侯仍在冷笑。 握着酒杯,仰头将其中晃动的威士忌一口饮尽。 只是…… 说这句话时,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外人不清楚。” “咱俩还是知道的,何况,我既然只身前来,等于以性命做担保,方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 方修侯的不安。 与崔照的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话。 方修侯目光闪烁,神色接连变幻。 身形微微前倾几步,凑到崔照身前,压低声音吼道。 方家内部的夺嫡之争。 早就到了白热化,下一步几乎就是不死不休。 这种事在大家族里根本不是秘密。 古往今来,成王败寇。 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哪一个不是一步步厮杀出来? 但借助外人作自己的手中刀,对同族兄弟举刀相向,这是大忌中的大忌。 一旦被人知道。 必然会千夫所指。 到时候不说外人,就是家族其他人也会弹压不住。 道理很简单。 兄弟夺嫡,什么手段都行,但一旦引入外敌,无异于自毁城墙。 到时候下一代人有样学样。 再如何底蕴深重的家族,也承受不起这样的内耗。 正是因为深知如此。 方修侯和方修文之间,都已经到了形同水火的地步,但谁也没有动过请外人入场的心思。 一旦有了矛头。 祸起萧墙,下场可想而知。 “不是说过了么?” 崔照撇了撇嘴,淡淡一笑。 “特来助方公子一臂之力!” “行,好好好!” 方修侯额头上青筋泛起,目光阴冷,连说了三个好字。 “既然非要如此,那就别怪我不义了。” 说话间。 他直接伸手掏向口袋。 看样子是打算打电话叫人。 只是…… 还没等他探出手去。 一摞厚厚的本子,便嘭的一下落在他身前的桌上。 “这……这是什么?” 方修侯眉头一皱,有些不明所以。 “方公子打开,一看就知。” 崔照咧嘴一笑。 自顾自的拿起酒瓶,却不是龙舌兰,而是方修侯那瓶所剩不多的威士忌。 瓶口一斜,酒液瞬间形成一条水仙,流向杯子里。 两种截然不同的酒液。 也迅速融合。 崔照端起酒杯,凑到鼻子前深深闻了一口。 一股强烈的刺激味道顿时扑面而来。 但他却毫无犹豫,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大口。 酒水一入口中。 舌尖、口齿,就仿佛被一团火焰重重裹住了一样。 但从他那张脸上。 却看不到哪怕半点痛楚。 反而只有一抹说不出的期待。 咕咚—— 喉骨上下滑动。 混合的酒水也被他吞入腹中。 “这!!” 借着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方修侯只觉得心头一颤。 龙舌兰不兑饮料也就算了。 竟然掺着威士忌一起喝。 这他娘是什么怪物? 寻常人这么一口下去,估计就得胃出血吧。 不过,比起这些,眼下他更好奇的,是手中那份文件。 其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才让眼前这个姓崔的家伙如此镇定自若,胸有成竹! 瞥了一眼四周。 再三确认无人注意这边后,方修侯这才翻开一页。 但…… 就扫了一眼。 他整个人便瞬间如遭雷击,愣在原地。 若是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握着书页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手背上都泛起了一条条的青筋。 浑身更是抑制不住的颤抖。 但那不是恐惧。 而是在极度兴奋,肾上腺素飙升后的结果。 “这……” “这东西哪来的?” 方修侯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震动。 不过这一次,语气里再无刚才的震怒。 “蛇有蛇路鼠有鼠道,方公子不用管从何而来。” “但我能保证,这东西……除了你我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看过。” 见他慢慢上了钩。 崔照嘴角不禁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就这薄薄几张纸,花了他差不多几十万。 以往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也就是陈总报销,否则换成他自己,怕是要心疼到滴血。 但贵有贵的道理。 那些钱也不是白花的。 其中的内容,要是爆出去,绝对能够在方家内部掀起地震。 但凡有点脑子,都拒绝不了那份资料。 “真的?” “千真万确。” “好!” 方修侯眸子猛地一亮。 沉吟了下,他紧紧攥着那本资料,凑近崔照,压低声音。 “兄弟,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换个地方细聊?” “换地方可以。”崔照摊了摊手,未置可否,不过随即语气却是一转,“不过么……” “什么?” 方修侯一下没反应过来。 他这会满脑子里都是如何处理,怎么借助这件事,将利益最大化。 连崔照的话都没听清楚,又何谈其中的弦外之意。 “本子。” 崔照也不藏着。 朝他手里握着的本子怒了努嘴。 “哦……对,对不住兄弟,失态了。” “合作没谈成之前,确实不能乱来。” 方修侯这才恍然大悟。 虽然有些不愿,毕竟这里头的东西实在太过惊世骇俗,绝对算得上是一把利剑。 但人家这么诚心亲自登门。 他也不好明争暗抢。 出价就是! 他方修侯最不缺的就是钱。 方家百年世家,纵然在政界差了点气候,但论起做生意赚钱,就算放眼整个望京,也没几个家族是他们的对手。 就算是他方修侯。 方家的核心嫡系。 也说不清楚,方家如今手上究竟掌握着多少财富。 “上道。” 崔照接过资料,随手和手表一起放回口袋里,这才拎着剩下的龙舌兰起身。 酒都是小事。 那块表还是租的。 大几万的押金放在人家那。 崔照可舍不得就这么打了水漂。 扫了一眼身前明显有些乱了心神,而迫不及待的方修侯,挑了挑眉问道。 “去哪?” “跟我来就是。” 方修侯扫了一眼四周。 随着时间过去,夜生活也开始渐入状态,越来越多的身影涌入云顶酒吧。 其中不乏一些熟悉的身影。 能住在方庄的,哪一个是普通人? 和他同辈的年轻人,可以说从小就是含着金汤匙长大。 这帮人生活优越,熬鹰斗狗玩女人,云顶的常客。 有几个背后的家族,实力比方家还要深厚。 要是放到往日,方修侯说不定还会上前碰一杯。 但眼下的他心急如焚,权当没有看到。 谈论这种事,最安全的地方,无外乎书房、密室,但方庄安保极为严格,就是他想要带个外人进入也不是容易事。 更何况。 眼下的方家内部暗流涌动。 堂而皇之带个陌生人回去。 很容易成为方修文攻击自己的把柄。 至于密室,短时间内上哪找去。 不过…… 除了这两个地方。 其实眼下就是做好的选择。 对,没错。 就是云顶酒吧。 别人不清楚,作为此间常客的方修齐却是知道。 云顶身后站着的可是钟家。 方家的百年底蕴,放在人家面前,可以说就是个笑话。 早在方家堪堪冒头时。 钟家就已经鼎盛百年。 真正的豪阀、名门、世家。 要不然谁有那个能力,在寸土寸金,名流云集望族如雨的方庄外,最繁华的地段,拿下这么大一块地,仅仅是为了建个酒吧夜场。 可以说,这地方的安全程度,完全不亚于方家的书房。 谁敢在这闹事? 除非是不把钟家放在眼里。 “听方公子安排。” 崔照自然不会反对。 他此行千里迢迢,远赴望京,蛰伏挣扎这么久,就是为了接近方家的嫡系子弟。 将这一滩浑水,搅的更乱。 如今好不容易踏出了第一步,又岂会半途而废? 大鱼都进窝了,就不怕他不咬钩。 方修侯起身,朝着不远处那个看似站着没动,实际上注意力始终放在这一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 “方公子!” 服务生立马过来。 方家大少,云顶常客。 一年消费几百上千万的大佬。 服务当然要周到。 事实上,从方修侯踏入云顶酒吧大门的那一刻起,他的任务就是把这位方公子服侍好。 “帮我开间暗房。” 暗房! 就是云顶专供这些顶尖大佬谈事的房间。 防火、防水、防爆、隔音、防偷窥。 这些只是最基础的。 事实上暗房中配备着最为顶尖、奢侈的环境,就算是在里面躲个半年一载,只要有足够的钱,都能活的相当滋润。 最顶尖的厨师、最新鲜的食物。 甚至就算是再漂亮的女人。 云顶酒吧也能帮你找来。 听到暗房两个字,服务生心头都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那地方…… 别说开的资格,就是靠近都不被允许。 “这,方公子稍等,我去叫经理。” 方修侯似乎也知道规矩,并无半点不耐,只是挥了挥手。 “动作快点。” “另外,钱记在我账上。” “好的方公子。” 服务生躬身快步离去。 方修侯则是领着崔照,绕过吧台,推开一扇门,进入了一条幽深昏暗的密道。 一进门,崔照便微微眯起了眼睛。 作为侦查出身。 他对陌生的环境,有种天然的敏锐感。 不过…… 这种幽暗的环境中,也是最容易观察自身的时候。 所以崔照只是拿起手里的酒瓶,在眼前晃了晃,眉头微皱,似乎对光线的变化有些不适。 除此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走在前面领路的方修侯并未察觉到他的小动作。 但难免会有其他眼线。 如今他在望京,只身独影,赤手空拳,必须要保证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做的事情,比在刀尖上跳舞还要凶险。 稍有不慎那就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人心和权谋,不是那么好玩弄的。 尤其还是想要凭一己之力,搅浑方家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一步走错,那就是万劫不复。 身下这条密道极长,两边的墙壁上似乎也用上了那种吸光材料,色泽灰暗深沉,一眼望去,给人一种仿佛在黑夜下的云巅中走过的感觉。 难怪叫云顶酒吧。 崔照暗暗吐槽了一句。 神色间却没有半点表露。 啪嗒—— 忽然间。 前方密道墙上,一扇门忽然打开。 从中钻出一道身影。 是个大概三十多岁的男人。 恭敬地走到门后,冲着方修侯道,“方公子,暗房开好了。” 不得不说。 云顶的效率惊人。 这么一会功夫,就已经走完了全部流程,甚至赶在了两人之前过来迎接。 “林经理,有心了。” 对此方修侯却也似乎早就料到。 只是冲着男人点了点头。 随即平静的走入门内。 “先生,请!” 目送方修侯入内,男人又朝落在后面一步的崔照做了个请的手势。 比起前者。 崔照就要桀骜的多。 看到没看他一眼,只是晃晃悠悠的提起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龙舌兰。 一身冲天的酒气。 浓的让人几乎都睁不开眼。 但至始至终,男人脸上都没流露出哪怕半点的不耐。 直到两人进入暗房。 他才轻轻将门带上。 门框似乎都融入了墙壁上,完全看不出半点影子。 仿佛先前那一切从未存在过。 只有头顶昏暗的灯光还在。 进入暗房,方修侯扫了一眼四周,方家空间不小,各种家具一应俱全。 头顶光线温和。 不亮不暗。 四周虽然是封闭状态,进入其中,却完全没有窒息的感觉,反而无比轻松。 崔照对此似乎完全不在意。 一进门,便将自己摔到沙发上。 抬起二郎腿,一手拎着酒瓶,一手握着玻璃杯。 慢吞吞的倒着酒水。 实则眼角余光,始终在打量着四周。 侦察的血脉天赋。 那就是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陷入凶险,就算一切顺利,也要时时替自己找到一条后路。 好在。 这地方确实还算安全。 至少他并未看出任何不对的地方。 “兄弟,现在是不是可以说了?” 比其他的轻松随意。 之前还平静自若的方修侯,这会一张脸上却是写满了紧张。 “东西你不是都看了么?” 崔照嗤的一声冷笑。 顺势将酒瓶放下。 说实话,要不是这段时间以药酒磨练气血筋骨修行练功。 他早躺下了。 哪还能支撑到现在。 这龙舌兰也就名字他娘的好听。 味道简直一言难尽。 但没辙,做大事就得行非常之举。 要不是这半瓶酒,想要接近方修齐哪能像眼下这么顺利? 到了现在,他也懒得装了。 那玩意爱谁喝谁喝。 他反正是打算这辈子也不碰那玩意了。 “……是看了。” 方修齐咬了咬牙。 他就翻了第一页,整个心绪便已经陷入无比的震撼中。 那上面只有一张照片。 昏暗的灯光下。 两道身影紧紧搂抱在一起。 女人身材妖娆,长相角色,妩媚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年纪不大。 也就三十多岁。 但应该是常年保养的关系,让她看上去也就二十几岁的姑娘似的。 至于男人,虽然只能看见一张侧脸,拍摄的环境又昏暗无光。 但方修侯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不是方修文还会是谁? 烧成灰他都认得出来! 要仅限于此也就算了,毕竟方家谁不知道,方修文那小子沉迷美色,恨不得死在女人肚皮上,和一个漂亮女人约会再正常不过。 但问题就出在那个女人身上。 那女人他太熟了。 整天在方家别墅里,打扮得花枝招展,招摇过市,他又怎么会认不出来。 方无道的续弦。 简单说,就是他的小老婆。 方无道是谁? 当代家主方无相的堂弟,也是方修文的亲爹。 他…… 他娘的他怎么敢的? 私会老爹的小老婆。 给自己亲爹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所以,看到照片的那一刻,方修侯才会那么失态,以至于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疯了。 但眼下回过神来的他。 只有一个念头。 疯了的那个人是方修文。 彻头彻尾的疯子,被下半身支配到没了理智的疯子。 虽说各大望族世家里,这种丑事不是没有。 但家丑不可外扬。 要是捅出去,丢脸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 上至方无道,不对,应该是方家那位大长老,下到方修文,上上下下,整个支脉的人脸都要丢尽。 根本没法抬起头做人。 这家伙养金丝雀,玩女人也就算了。 竟然精虫上脑到勾搭上自己老爹的小老婆。 真是狗都不如! 有那么一个瞬间,方修侯都想给他几巴掌,问问他到底怎么想的。 但眼下,他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老子看你怎么死! 出现这样的惊天丑闻,别说夺嫡之争,怕是方无道到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打断他三条腿。 “方公子是聪明人。” “就是单凭第一张照片,方修文就注定是下水沟的老鼠,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方家少主……啧啧,方公子不是唾手可得?” 崔照咧嘴冷冷一笑。 “是。” 方修侯深吸了几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那股巨大的兴奋。 说实话,这段时间,他被方修文那一脉压的都快喘不过气。 要不然也不会郁闷到这个时候,偷偷跑出来喝酒。 就是心中那股郁气难消。 但谁能想到。 只是喝个酒的功夫,一把趁手的刀就递了上来。 但…… 方修侯好歹也是在世家长大,从小见惯了刀光剑影,阴谋诡计的富家公子。 又岂会不懂得一个道理。 那就是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这人……心思城府太过深沉,他看不穿。 本以为钱就能打发,眼下看来,他要的可能更多。 但他又想不到。 辽东海东青派他这个时候过来,还能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这个崔家是想用这么大一份人情,换取他方家的支持,反了海东青? 轰! 本来只是随意一想。 但这念头刚刚涌起。 就像是荒原上的野火,被春风一吹,根本拦不住,疯了一样的朝四周蔓延。 “咕咚……” 方修侯越想越觉得可能,暗暗吞了下口水,又偷偷打量了沙发上的崔照几眼。 试图从他神色间找出零星半点的线索。 但可惜…… 崔照面容淡漠,平静自若,完全没有破绽。 看到这里,方修侯心里也忍不住一沉,连即将扳倒方修文,坐上少主位置的巨喜,一瞬间都被冲散了不少。 “崔兄弟。” “既然到了这一步,直接开诚布公。” “一句话,你想要什么?” “我方修侯别的不敢保证,你手上的东西对我有大用,说是雪中送炭也不为过,只要你助我坐上那个位置,什么样的要求,我都竭尽全力满足你!” “如何?” 稍稍沉吟了片刻。 方修侯一咬牙。 算是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 “方公子大气。” “我这次来,确实想要点东西,不过……却不是现在。” “至少现在的你,还没足够的分量。” “等你到了那个位置。” 崔照摇摇头冷笑着,说到这的时候,伸手指了指头顶。 “才是报今日这份人情的时候!” 第277章 大鱼上钩第章 尽数入局 “那……那个位置?” 方修侯似乎想到了什么。 瞳孔猛然放大。 连带着呼吸都略微急促起来。 眼下方家的夺嫡之争,争的是少主之位,家主气象。 有了那份资格。 其实就已经拥有极大的权利。 与长老会不相上下。 甚至在某些方面,比那些老东西说话更有分量、 毕竟,那些人已经老了,终究有老死的那天。 但少主不同,只要不出现方修齐那种意外,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下代家主。 以后的江湖终究是年轻人的。 他们会形成一个利益漩涡。 核心便是少主。 只是…… 方修侯以为只要自己坐上少主的位置,就足以调动方家无数资源,还他这一份人情,应该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 眼前这个姓崔的,胃口竟然那么大。 少主都不够。 再往上……岂不是,就是在明确说明。 只有他做了方家家主,才有资格插手此事? 这!? 方修侯一脸的难以置信,他实在想不到,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才需要等他入主整个方家,才是他有资格入场的时候。 “怎么,方公子不愿意?” 崔照挑了挑眉,斜瞥了一眼方修侯。 “不,不不不!” 方修侯连连摆手。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 就凭崔照手里那些黑料,他就能将方修文按死,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 呵,私会后妈,给亲爹戴帽子。 这种事一旦按不住传出去。 丢脸的是整个方家。 到时候他爷爷,也就是方家如今辈分最高的那个老不死,怕是都要被活活气死。 他替方家做了多少事,这半生里出了多少力。 都将因为方修文这等大逆不道的举动,而被毁于一旦。 方修侯不是傻子。 相反,在如今被对方步步紧逼的关键时候,拿到这样一份情报。 不把对方打进臭水沟,他都不配这么多年里,他们这一脉砸在他身上的资源。 “崔兄弟多虑了。” “这东西我肯定要,方某只是在想……拿一份虚无缥缈的承诺,换眼前这样一份天大的人情,你们就不担心?” 方修侯揉了揉眉心。 有些难以理解。 这世间之事,时时刻刻都在变化。 别说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后。 就是明天都没人敢说百分百能够预料。 方修齐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玩意就像做生意。” “只赚不赔,那就不叫投资了,那叫抢劫。” 崔照摇了摇头,神色淡漠的嗤笑道。 他早就知道,会经历眼下这一幕。 所以提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全部的说辞。 最好的应对方式。 永远都是以不变应万变。 人性都是贪婪地,不求眼前小利的人反而最是可怕。 但他就是吃准了方修侯这一点。 毕竟从头到尾他为自己打造的人设,都是海归精英,嗜酒如命,以及疑似辽东海东青手下的一把锋利的刀。 这些全部加在一起。 足以将他迷惑。 至少眼下会是如此。 从方修齐这段时间的反应看,就明显能知道,他已经彻底上钩,而且全程被自己牵着走。 他不是不聪明。 相反,能够在这种大家族活下来的没有一个蠢货。 更何况,还是有资格进入夺嫡之争决赛的人物。 但……人性是有弱点的。 崔照就是拿捏住了这一点。 抛出的那本资料,那张照片,就像是一颗深水炸弹,瞬间便将方修侯全部的计划打乱,让他深陷自己布下的局面中。 毕竟,对他来说。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扳倒自己的竞争对手方修文。 虽然那家伙沉迷美色,脑子里只有女人。 但耐不住他身后站着一个大长老的爷爷,以及中流砥柱的老爹。 就是一个废物。 只要被外人拿住致命的的把柄。 推也能把他推上去。 但从今晚过后……一切就要变了。 方修侯自信,只要将崔照那份资料拿到手,方修文就是一条断了脊梁的狗,这辈子也休想站起来。 这样的诱惑。 几个人能拒绝? 又有几个人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 “……说的也是。” 方修侯一怔,随即颇为认同的点了点头。 这种投资,更像是一种押宝。 如果他赢了,最终顺利坐上了家主的位置,到时候投资者将拿到一笔远超想象的收获。 但若是他输了。 亦或者半路夭折。 就等于一切全都打了水漂。 但不得不说,这种形式,一旦赌对,长远来看,获取的利益远远超过当下。 “如何?” 崔照坐直身形,不再像先前那样随意,伸手从茶几上拿起一只苹果,用力咬了一口。 不得不说。 云顶的服务水平就是好。 就连最常见不过的苹果都异常香甜。 “崔兄弟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没问题。” 方修侯以为自己看透了他。 这会再没刚才的紧张。 长长的吐了口浊气,目光澄澈,神色坦然,将世家子弟的气质展露无疑。 “不过,我还有一点。” 稍稍琢磨了下,方修侯继续道。 “方公子尽管直言。” “这种事情,自然要在合作生效之前,双方放下一切顾虑。” 崔照咬果子的动作微微一顿。 但很快就被他完美的掩饰过去。 耸了耸肩膀,将嘴里的果肉一点点碾碎,化作鲜甜的果汁吞入腹中。 “我也是这么想的。” 方修侯似乎被他这句话触动。 搓了搓手,在暗房的手工地毯上来回走过,神色间充满了兴奋和期待。 “也没别的。” “就是希望崔兄弟,在事成之前……暂时不要离开望京。” 方修侯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又赶紧补充道,“当然,崔兄弟接下来一切用度,全都由我来负责。” 闻言。 崔照心头不禁一阵冷笑。 这家伙还真是谨慎。 不过么……从方修侯咬钩的那一刻就进了局,至于他人在不在望京,根本没有半点区别。 毕竟他来望京到方庄。 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将一滩浑水搅得更乱更浑。 至于所谓的夺嫡之争,他连一毛钱的兴趣都没有。 另外。 最关键一点。 方修侯这句话里的担心,崔照其实也做了另一手的准备。 他手中有两份资料。 一个是方修文,另外一份则是方修侯。 毕竟他也算不到,到底会先接触到哪一位。 如今方修侯入了局。 他抛出的自然就是方修文的黑料。 但剩下的那一份也不是全无作用。 相反,它会以秘密渠道,送入方修文的手中。 到时候,两边都会以为自己掌握了对方的死穴,想必……会很精彩。 大打出手。 厮杀见血。 比起那个时候,眼下这点小孩子过家家的把戏,算得了什么白热化? 而崔照自己,便能够坐山观虎斗。 这么大的台子,点把火,想必到时候戏才更为精彩。 毕竟,陷入大乱的方家,才是最好的方家。 最好双方斗得半死不活。 无暇再顾及中海那边。 方修齐死了也就死了。 一个死人,就算是曾经的方家少主,但只要他没有最终坐上那个位置,那他就无关紧要。 对于整个方家而言。 方修齐那一脉的分量,还远远不够。 这才是陈望最初的算计。 就算把崔照困在眼皮子底下又如何? 毫无用处。 甚至就算现在就痛下杀手,从抛出那份资料开始,一切就在照着计划进行,无济于事! “没问题。” “方公子有自己的考量,我也早就听说望京纸醉金迷,哈哈,正好体验一下。” 崔照摇摇头,神色平静的笑了笑。 见他并无意见。 方修侯最后一点悬着的心,也总算全都落入了肚子里。 “崔兄弟气魄!” 伸出大拇指,方修侯忍不住赞叹道。 “这些漂亮话就算了,来陪我喝一杯。” 崔照作势就要去拿那瓶剩下的龙舌兰。 吓得方修侯脸色一白。 赶忙将他拦住。 连连摇头道,“别别别,崔兄弟,崔哥,今天真不能再喝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得马上赶回去,找人商量。” 当然要商量。 他不仅要踩死方修文。 还要将他那一脉的人搞臭。 但他太过年轻,很难做到纵览全局,每一处细节都不放过。 所以,他现在心急如焚,恨不得早一分回到家里。 与爷爷、父亲以及两个叔叔商量出来一个最好的对策。 “这才几点?” “我都还没喝尽兴。” 听到他这话,崔照暗暗松了口气,不过嘴上一点不饶人,似乎真的还没尽兴。 实际上。 但凡方修侯点一下头。 他都感觉要疯。 “崔哥,明儿……明儿,我一定来陪你喝个天昏地暗。”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 “对了这间暗房,清静没人打扰,崔哥你随便住,要什么跟林经理说就行。” 见他收回手,方修侯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他算是能喝的了。 但今天见识过这位姓崔的酒量,他才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娘的半瓶龙舌兰下去。 愣是一点事没有。 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要是换个人过来,这特么没有吐血送去洗胃,他能把自己脑袋拧下来。 “方公子大气。” 崔照撇了撇嘴。 住哪他一点没有所谓。 毕竟酒店还得自己掏钱,屁大点地方,一天两三千,真当钱都是大水打来的? 眼下这间暗房,装修精致奢华,入眼所及,全是一水的顶尖牌子。 估计住一天价格只会更高。 但方家那么有钱,薅点羊毛算什么? “好,崔哥,资料给我吧。” “放心,我这人一口唾沫一口钉,顶天立地,绝不会做背刺的事情出来。” 方修侯不动声色的看了眼时间。 已经快到十点。 爷爷有早睡的习惯。 虽然他要是带回去这份资料,只会让所有人欣喜若狂,而绝不会怪罪于他。 但他自己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恨不能早一分钟回去。 这种关头,单凭那一张照片,就足以按死方修文了。 除非方无道那老家伙,真就是个乌龟,为了少主的位置,甘心隐忍。 但是…… 那份资料上,又何止一张照片那么简单? “当然。” “我既然这么大老远来找你,看中的就是方公子这份诚信。” 崔照打了个太极,淡淡一笑。 不过,却没有半点拿东西的意思。 见此情形,方修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歉意的道,“崔哥,你看我这脑子,急的差点连正事都忘了。” 说话间。 他琢磨了下。 一咬牙,从左手手指上扯下来一枚戒指。 那戒指样式极为古朴。 材料也非金非玉。 色泽暗淡,仿佛就是一枚再普通不过的铜戒。 但知道内情的人才知道,方家每一个嫡系男童出身,族中就会发下一枚这样的戒指,不仅是身份的象征,也是权力的征兆。 每一枚戒指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分别对应着方家的嫡系子弟。 如方修侯这枚,后方便刻着一个侯字。 当日死在吴淞江下的方修齐手里也有一枚,只不过刻着的却是齐之一字。 “崔哥,这是我方家的本命戒,等同于我的身份,拿着它,你可以在方家任何一个产业取走一千万的额度应急。” “另外,凡是方家支脉外姓,见到嫡系命戒如见真人。” 方修侯如数家珍。 这就是百年世家的底蕴。 也是他们这些嫡系子弟生来优越的高高在上。 实打实的好处利益。 在方家,嫡系子弟地位最高,然后是嫡系女子,再之后是支系子弟,最后才轮得到外族旁系。 等级分明。 自古皆是如此。 崔照听得错愕不已,难以想象都这个年代了,竟然还会有这么狗屁的家族规矩。 但对方修齐、方修文、方修侯这些人而言。 从他们出生开始,就注定了是天之骄子。 并没有半点稀奇。 “方公子,喏,东西给你。” “希望这几天就能听到好消息。” 攥着那枚铜戒,崔照手掌一翻,戒指瞬间落入他衬衫的口袋里。 同时。 右手插兜,取出那份资料,随手递到了方修侯身前。 “一定不负所托!” “崔哥,你就瞧好吧。” 终于再次拿到那本资料,方修侯眼神里满是炙热,呼吸再度变得急促。 此刻,在他看来。 十几页的白纸,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这可是扳倒方修文的关键,更是他登上少主位置的通天大道。 神色前所未有的郑重。 小心翼翼的将资料收起。 方修侯这才朝着崔照点头一笑,神色枭狂而自信。 犹如一头即将振翅,捕杀猎物的鹰隼! 第278章 泳池里的美人鱼 夜色渐深。 天凉如水。 一扫白日时候的燥热难耐。 湖边半山腰,一栋依山而建的民宿,二楼阳台上。 陈望躺在藤椅上,目光眺望远处,神色宁静,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 从他眼下所处的位置。 恰好能将太极湖尽收眼底。 只不过这里不像中海,纵然深夜,也是灯光璀璨、夜火通明。 遥遥望去,极远处连绵起伏的青山,只能隐隐看到一点轮廓。 就像一头卧在黑夜中的巨兽。 湖面上笼罩着一层如纱般的白雾。 头顶天穹上清冷的月光,也为它平添了几分神秘,就如一个从九天谪降人间的仙子,令人沉醉。 不过。 陈望只粗略扫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转而俯身低头看向下面。 今天他们住的民宿,是个上下两层的小木屋,带有前后独立小院。 后边是个花园,开民宿的老板是个特别喜欢花的女孩子。 在院子里种满了各种鲜花。 此刻在二楼躺着,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还能从空气里感受到一股浓郁的花香味道。 至于前院,则是别出心裁的挖了一座泳池。 蔚蓝色的水池,在清冷的月光下,宛如扑上了一层细碎的银子。 但陈望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这些上面。 泳池里。 两个肌肤白皙胜雪的女孩子,犹如真正的仙女,在水里嬉戏打闹。 如此美好的景象。 饶是陈望心如止水。 也难以控制地生出几分涟漪。 “臭丫头,不准泼我。” “来呀来呀,苏总。” 清脆悦耳的声音,回荡在夜空里,让陈望原本好不容易压下去的躁动,再一次升起。 “喂,阿望,救我。” 嬉笑间,苏清影根本不是楚小瑜的对手。 后者虽然白天在船上时,差点闹出一个大的笑话,但好歹她从小在水边长大。 一进水里,就像是一条美人鱼。 而苏清影一直就不被允许靠近水边。 体弱多病,从来只能羡慕的看着其他同龄的小孩子在水池边嬉戏玩闹。 楚小瑜那丫头灵活无比。 转眼间,她就被泼了一身的水。 无奈之下,苏清影只能抬头望向二楼阳台处那道身影。 这家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都不管老婆的吗? “哼,苏总,你这是耍赖,哪有请外援的道理。” 一听这话,楚小瑜先不干了。 白天在太极湖上时,她可是亲眼见到了陈望水上的本事。 他要真下来了。 两个对付自己一个,哪还有一点的胜算? 还有。 因为没能忍受住苏清影的软磨硬泡,她才答应出来游泳,只穿了一件短短的泳衣。 虽然看似保守。 但胸前那一抹令人眩目的白嫩根本遮掩不住。 尤其是一双大长腿。 平日在公司,她都很少会穿那种很短的裙子。 现在他要是下来。 自己岂不是要被看光? 咬着嘴唇,楚小瑜努力的想要拒绝。 但苏清影根本没注意到。 “……不太好吧?” 陈望一怔。 不过嘴上这么说,看似犹豫,实际上恨不得飞下去。 就算做不了什么。 但两个绝色美女,莺莺燕燕,环绕身边,看着都养眼,绝对算是一种无比的享受 “就是啊,苏总。” 楚小瑜一听,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 她之前其实不想出来的。 但是两个女孩子躺在床上,看着外面清澈的水池,再加上都这么深夜了,院墙也阻隔了外界的视线。 被苏清影一说。 她哪能不心动。 于是换上泳衣,想着偷偷跑去玩一会水应该也没事。 谁知道,下了水泡了片刻,两人才发现陈望根本没睡,就在二楼阳台上休息。 那一瞬间,楚小瑜只觉得冰凉的山泉水,都压不住自己滚烫的身体。 脸红到了耳朵根。 从小到大,她还从未像现在这样,将自己的身子暴露在一个男人面前。 让她有种无比的羞耻感。 不过。 好在他似乎在想事情,打了个招呼后,便陷入了失神中。 看到这一幕,楚小瑜才能强忍住没逃回房间的冲动,勉强留了下来。 但…… 苏总现在竟然要他主动下来。 楚小瑜心头那股好不容易才压下去的羞恼,再次涌起,满是水珠,白皙精致的小脸上,腾的泛起一抹绯红。 眼角更是偷偷扫向二楼。 生怕他真的会下来。 “……好像也是。” 看着躲到泳池角落里,拿手护住胸前的小丫头,苏清影似乎明白了什么,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 她带来的泳衣。 比楚小瑜的还要出格。 凹凸有致的身材,几乎都遮掩不住。 尤其是胸前那一抹白嫩处,一颗颗水珠划过,仿佛一双无形的手。 让她心里像是被猫爪挠过一样。 她们两个女孩子,穿的这么暴露也就算了。 再想到楼上那个家伙,之前借着给自己贴身保护的借口,强行同居的那段时间。 恨不得给自己吞下的眼睛。 一种强烈的危险感,顿时在苏清影心头浮现。 这要是真叫他下来了。 岂不是引狼入室? “喂……” 想到这,苏清影一张小脸上满是紧张,赶忙仰头望去,想着让他不要下来。 不过。 一句话还没说完。 黑夜中就传来一道清脆的铃声。 刚要起身的陈望,目光扫过亮起的屏幕,那是个极为熟悉的号码。 归属地显示的也赫然是望京。 下意识的,陈望眉心一跳。 起身的动作瞬间消失,整个人再次坐了回去。 不过比起之前放松的姿态,这次他身上明显多了几分紧张,身体微微前倾,后背绷紧,连心神都拉成了一条线。 深吸了口气。 这才按下接听键。 “喂?” 手机凑到耳边,压低的声音里,仍旧难掩紧张。 这小子已经好多天没有联系他了。 陈望看似气定神闲,胸有成竹,实则对远在千里之外望京城内的那个家伙,无比担心。 甚至可以说忧心忡忡。 毕竟人生地不熟。 而且做的也是刀口舔血的事情。 稍不小心,那就是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甚至生不如死。 但他又不能像之前在黑龙帮那样。 随意打电话过去。 比起黑龙帮,望京才是真正的龙潭虎穴。 没记错的话。 距离上一次他联系自己,还是五天前的深夜。 他只说他需要一笔钱。 去一趟黑市。 陈望没有半点犹豫,当即批给了他,并让他不用担心钱的事情,带去的卡里,有足足五百万,让他随便动用。 只要事情能成。 这点钱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他去黑市做什么,陈望没问。 但从那次后,一直到今日,才总算等来了第二通电话。 陈望哪能不忐忑。 “喂,师傅,我是崔照。” 熟悉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 好像还行? 感受着语气里的放荡、不羁,还有一抹抑制不住的兴奋,陈望悬着的心瞬间放松了一大半。 他太了解崔照那小子了。 嘴巴里藏不住太多的事。 眼下既然没有太多的凝重,那就说明,事情或许做的不错? “怎么样了?” 陈望压低声音,人也顺势往后躺了回去。 “嘿嘿,不负所托!” 果然! 崔照那招牌的贱笑传来。 “前几天,我在黑市里砸了一大笔钱,弄到了两份绝密资料。” “分别是关于方修文和方修侯的。” “等等。” 听到这里,陈望眉头微皱。 “方修文?方修侯?” 这两个名字,让他想起了当日吴淞江上,那道站在游艇船舷边气宇轩昂、仪表不凡的身影。 方修齐! 这三人应该都是方家同辈。 “没错,师傅,真的没出乎你的预料,方家陷入了夺嫡之争,方修齐身死的消息根本压不住,暗处的那些人忍不住了,纷纷冒头。” “不过……” “方家现在实力最强的,当属大长老和七长老两支嫡系支脉。” “底下推出来的人,分别就是方修文和方修侯。”、 “如今夺嫡之争,其实也就是他们两个人的明争暗斗。” 听着崔照一番絮絮叨叨。 陈望总算清楚了眼下方家的局势。 虽然外界没有消息传出。 但方家内部,正如他所预料的一般,暗流涌动。 方无相权势再强。 也有压不住的时候。 尤其是接连死了一个少主,四个暗劲死士。 这么大的事,放在任何时候,都足以让他被强行剥离出权力中心。 可以说,现在的他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 又怎么能弹压得住这场夺嫡之争? 而崔照这小子,看着大大咧咧,还是有点手段的。 竟然还知道引鱼上钩、坐山观虎斗。 “师傅,东西已经送出去了。” “估计最多两三天,方家内部就要翻天。” 此刻,云顶酒吧的暗房里。 刚冲了个热水澡,洗去酒劲的崔照,随意围了一条浴巾,整个人悠闲无比的躺在沙发上,双腿搭着二郎腿。 旁边的茶几上。 各种进口水果、高档点心,以及各种美酒。 摆放的琳琅满目,触手可及。 拿起一串青提,摘下一颗扔进嘴里,崔照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笑道。 可笑,方修侯那小子还以为自己得了天大的便宜。 殊不知。 在他踏入酒吧的那一刻起。 另外一份关于他的‘资料’,也被送到了方家大长老那一脉的案头上。 两边都以为,自己掌握了对方的死穴命脉。 接下来,绝对是一场不死不休的厮杀。 之前那点小打小闹算得了什么? 都涉及到夺嫡、少主甚至以后家主的位置,还跟小孩子过家家似的,简直就是胡闹。 “做的不错!” 听着电话那头得意的笑声。 陈望眼神里,也是难得的浮现出一抹赞赏之色。 这小子,比起第一次见面时,成熟太多了。 要是放到以前,他只相信自己的拳头。 以为这个世上没有拳头打不破的道理。 但在黑龙帮两个多月的暗子经历,总算让他的脑子开了窍,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要不然。 真要是把方家,也当成市井江湖上那些底层帮派。 以为凭着自己一双拳头,就能解决一切。 估计他也活不到现在。 没想到啊。 陈望确实没想到。 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崔照竟然做出了这么多的事。 鹬蚌相争、驱狼吞虎。 三十六计算是让他看明白了。 “嘿嘿,多谢师傅夸奖。” 崔照咧嘴一乐。 能让师傅这么赞赏一句。 那滋味,比大夏天灌上一瓶冰啤酒还要舒服畅快。 “得意可以,但是不能忘形,这几天继续盯着那边,一举一动,随时跟我联系,决不能贸然行事,知不知道?” 陈望及时敲打了一句。 崔照确实是块可造之材。 似乎天生就是混迹江湖的好材料。 “我知道,师傅。” 崔照立刻收起笑容,拍着胸脯保证下来。 “你现在在哪,没有危险,不会暴露吧?” 陈望又问了一句。 “放心吧师傅,方修侯那小子,把我安置在了云顶的暗房里,我估计比在中海还要安全。” 崔照挑了挑眉。 刚才方修侯离开。 为了以防万一,他特地将整间屋子从上到下的细细检查了一遍。 每个角落、地板、墙壁,甚至地毯下,都进行了分寸式的搜索。 好歹是侦查出身。 这些事情对他来说,那就是吃饭的本事。 检查的结果,也让他长长地舒了口气。 不愧是专供大人物商议事情的场所。 在他看来,这间暗房的安全系数,差不多能够达到保密之上、绝密之下的标准了。 “那就行。” 听出他语气里的自信。 陈望大概能猜到他做了什么。 “对了,还有件事。” “等方家的火烧起来,你找个机会,尽快脱身。” 方家这棵大树能延续百十年不倒。 自然有着它的过人之处。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也绝不是只知道熬鹰斗狗玩女人的废物。 相反,常年行走在尔虞我诈和刀光剑影中,他们比大多数人都要聪明敏锐。 只不过,眼下双方都被巨大的兴奋蒙蔽了双眼。 但等到双方分出胜负。 到时候冷静下来。 必然会察觉到不对劲。 辽东?海东青?崔家? 这些元素加在一起,凭方家的实力,很容易就能查出来。 “是,师傅。” 崔照眼神一凛。 一开始他还不懂,但很快他他人就反应过来。 脸色间多了几分凝重。 翻天覆地、金蝉脱壳。 这才是真正的草蛇灰线、伏脉千里。 “最后,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 陈望认真叮嘱了几句。 这才挂断电话。 抬起头,望向远处的天穹,虽然天黑如墨,但从漫天星辰看,明天绝对又是一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对了……” 陈望喃喃自语。 忽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腾的一下起身,走到阳台护栏处,俯身看了一眼底下的院落。 泳池水静如井。 哪里还有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女人的影子。 估计是趁着自己打电话的功夫。 偷偷溜回了房间里。 “啧,动作挺快,不过么……” “下次别让我逮到了!” 第279章 一夜打坐第章 事半功倍 随着她们回去房间休息。 民宿院子里也渐渐恢复了先前的寂静。 整个天地间,除了微微的山风外,就只有极远处的深山里的鸟啼虫鸣。 陈望很随意的俯身靠在护栏上。 看似在吹风。 脑子却是转的飞快。 将刚才电话里崔照说的那番话,又从头到尾仔细推敲了下。 不知道多久后。 他才长长舒了口气。 清澈的眸子里有一抹异样的神采流动。 即便站在他的角度,崔照这一记驱狼吞虎的手段,也算得上是神来之笔。 方修文和方修侯,不仅是当下方家最为出众的晚辈。 同样,他们也代表了如今最强的两个支脉。 大长老、七长老。 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死在他手中的方修齐,他身后的势力并不算强。 爷爷早死。 是父亲扛着所有人在走。 不过就算如此,有些人的光环是遮不住的。 方修齐从小就展露出了令人惊叹的天赋和能力。 虽然背景不算深厚,但却得到了此代家主方无相的赏识。 加上他自己也极为争气。 只身一人远离望京,在中海完成六年的学业,就是为了磨炼心性。 大学毕业后,更是没有依靠任何人的帮助,独自创业,在壁垒最为严重的金融圈里,硬生生一头扎了进去。 只用了短短几年时间。 他的公司,便一跃挤进了前十。 就算是在手握无数公司产业的方家内部,他的公司每年创造的价值,也极为可观。 有了这样一份耀眼的成绩。 方家内部几乎再无反对的声音。 由此,方修齐一跃飞天,击败十多位竞争者,坐上了少主的位置。 不过么。 可惜,这样一个本该有大好前程的富家公子。 却偏偏遇到了自己。 准确的说,他千不该万不该,敢去惦记苏清影。 要不然,如今哪有方修文和方修侯两个人的机会? “看来……最多不过两三天,应该就有消息了!” 陈望低声喃喃。 明日的中海,晴空万里。 但望京可就不一定,大概率是要变天了。 再三梳理,确定没有大的问题和漏洞过后,他这才摇了摇头,驱散脑子里的杂念。 虽然已经是深夜。 但他并没有半点睡意。 转身跨过阳台门,进入一尘不染的房间。 太极湖边民宿不少。 之所以一眼看上这一家,就是因为两个读艺术出身的小姑娘,对房间的装修风格把握的极好。 地处半山腰中,满院子郁郁葱葱。 和山水完美融合。 让人的心神一下融入其中。 房间布置的很有水准,简单而不失大气,古风韵味十足。 墙上挂着几幅丹青水墨画。 寥寥几笔,便将此地的山水描绘的栩栩如生。 听说这些画作,都是出自两个小姑娘的手。 客人要是喜欢的话。 还能免费赠送。 地上铺着一层手工地毯。 陈望盘膝坐在屋中,窗外清冷的月光,刚好洒落在地上。 “按照赤明老道的说法,导引和服气法,其实同宗同源,唯一的区别……只是,气运周身时,行走的脉络不同。” “所谓呼吸吐纳、服气养生,而导引应当更类似于武道气功。” 午饭过后。 在草庐中时,他向赤明老道问及周天呼吸法的祸端时。 后者也向他解释了道门修行的本质。 说到底,修行就是脱离红尘,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至于究竟是否能够长生不老,驾鹤飞升。 赤明老道也不敢保证。 末法时代,斩断的可不仅仅是武道之路,修行同样如此,甚至比起武道更为严重。 毕竟武道修的是本身气血。 而道门修行,却是实实在在,借助于天地精炁,来锻炼自身。 “不过,麻衣派倒是有点意思,既未走呼吸吐纳,也非传统意义上的导引,而是采炼日月之精。” 脑海里浮现出,赤明老道口述的修行法。 陈望越想越是觉得有趣。 这是他接触得到的第二本。 原以为按照周天呼吸法,自己能够走得很远,谁想得到,九玄镜背后那帮老不死,心思竟是如此歹毒,养蛊就算了,而且完全是不留活路的斗蛊。 真要有天赋惊人之辈。 跨过第一重门槛。 最终也只会陷入一个死循环。 就如赤明老道所言,这根本就是杀人术。 越陷越深,等到察觉时已经回天乏术,而且已然无法挣脱。 这才是动手脚那人的恶毒之处。 只是。 陈望到现在也想不明白。 能随意改动周天呼吸法的法门,至少也是对此法了解到了一定层次方能做到。 为何九玄镜那些老不死。 还会交由刚入舵中的新人修行呢? 除非…… 陈望眼角忽然狠狠一跳。 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那就是,或许从一开始,九玄镜得到的这份道门修行法,就是被人动过手脚的残篇。 毕竟若不是如此。 他实在再想不出来有其他情况。 甚至天罡宗的消亡,也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 当然这也只是他一个猜测罢了。 究竟是何缘故,他日要是有机会前往那座孤悬海外的岛屿,得以进入天罡宗的古迹,或许才能一探究竟。 几千年来,多少惊才绝艳之辈化作枯骨,也有数不清的隐世大宗,沦为一堆废土。 雁荡山的剑阁如此。 天罡宗亦是如此。 “不入长生,终究不过是黄土一捧。” 陈望喃喃自语。 叹息声在空旷的房间里传荡。 最终消失在夜风中。 武道界想要破宗师大境,入陆地神仙,修行界同样如此,一步一重关,步步如攀山。 最终的目标,不过都是长生久视。 只不过,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眼下的他,武道不过化劲,修行更是堪堪跨过第一道门槛,都没能登堂入室。 距离所谓的长生,实在是天遥地远。 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望不再多想,转而屏气凝神,打坐入定气转周天。 无论如何,当前最重要的,仍是武道修行。 尤其是药王谷的传承绝学。 造化长生功! 和赤明老道聊过数次后,他心里便有了一个强烈的感觉。 能叫这个名字,这门功法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 功参造化、直抵长生大道! 只是单凭山医命相卜,他又实在想不出来,这其中哪里藏着长生之秘! 真要有的话,老头子宋长夜,也不会下山入世,流落江湖二十年吧。 长生之法就在其中。 又何必另寻它路? 要知道他虽然嘴上称呼师傅为老头子,但宋长夜的天赋,绝对能排得进药王谷千年历史中的前五位。 连向来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三位师娘。 对老头子也是佩服不已。 浸淫造化长生功数十年的他,难道都看不出来? 但…… 预感那东西从来都是霸道无比。 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断。 再说,武道修行是根本,当然不会放弃。 一夜时间。 悄然而过。 当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晨光破晓时。 原本寂静的大山里,便渐渐鲜活了起来。 有披着晨露,早起下地种田的村民,也有泛舟湖上,捕鱼卖钱的渔民。 还有在这边休养身体的老头。 一早便起来,沿着湖岸边慢悠悠的散步。 铛—— 当阳光破开晨雾。 药王庙里也传来一道厚重却又悠远的钟声。 铛铛铛—— 一连三声钟响,在深山中来回传荡,惊起夜宿林间、竹海以及屋顶的飞鸟无数,连那些在湖上觅食的水鸭子也纷纷惊动,钻入水下。 在钟声传来时。 陈望也睁开了眼。 深吸了口气,随即,一缕犹如匹练般的白色气流,在口鼻之间来回流转。 随着他稍一用力。 气流顿时如同一支无形的箭,破空而去。 足足出现在五六米外。 才渐渐消散在空气当中。 “神阙……三分之一了!” 心神内视了一番,陈望脸色间难掩惊喜。 不愧是在太极湖边,竹海龙泉之侧,天地灵气之浓郁,远远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在此地修行,事半功倍! 要知道,距离他堪堪打破第七十七处神阙穴,才过去不到半个月时间。 而今一夜打坐。 他有感而行,催动一身气血,竟是一气呵成,势如破竹般,将神阙穴足足打通了三分之一。 简直堪称可怕! 通窍扣关,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尤其越是往后,越是艰难。 他也没想到,下山后不到三个月时间,竟是连破两处窍穴,进展之快,放到以前都不敢想象。 早知道,龙泉灵气惊人。 但陈望也没想到,只是打坐一夜便有这么大的收获。 也难怪那些隐世宗门,总是坐落在名山大川。 咚! 随着呼吸入体,淬炼气血。 陈望身躯下慢慢传出一阵沉闷如雷般的动静。 单手撑着地面,稍一用力将,整个人顿时以一个难以想象的姿势一跃而起。 稳稳落在房间地毯上。 巨大的贯劲,却是在落地的一刹那,便尽数卸去。 只有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出,还被厚重的地毯消除,楼下房间的两个女孩子毫无察觉,仍旧在沉睡中,两道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舒展了下发麻的身子骨。 陈望穿过房间,走到阳台上。 这会天色差不多已经大亮。 不过山里仍旧雾气弥漫,太极湖上也是如此,笼罩着一层厚厚的白雾,看上去烟波浩渺,辽阔无边。 想了想。 陈望转身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下。 随即便蹬蹬瞪的下楼。 隔着房门,他都能察觉到苏清影和楚小瑜还在沉睡,也没打搅两人,径直穿过前院,推门往外走去。 这一片民宿,修建在半山腰。 属于深山北麓,太极湖以西。 距离药王庙大概五六里的样子。 不远不近。 不过因为民宿扎堆,这边渐渐形成了一定的商业规模,不大,只是一条巷子为基础的商业街。 附近的村民,在这边卖点山珍特产或者是瓜果蔬菜。 他们昨晚回来前。 还去那边吃了顿夜宵。 是个不大的农家菜餐馆,菜式不多,但胜在材料新鲜,连鱼都是太极湖里捕捞的,尤其是竹海中采来的竹笋、以及山珍。 在龙泉水的浇灌下。 有种说不出的鲜美感。 推门出去,沿着山间小路走了片刻,耳边便传来一阵喧嚣声,说话夹杂着叫卖。 一眼望过去。 不长的巷子里,这会就已经挤满了人。 热气腾腾的香味弥漫。 本来只是想去湖边散散步的陈望,都被那股香味吸引的受不了,走到跟前,才发现,老婆婆挑来的竹篮里,是她一早起来做的米糕。 价格也便宜。 一块钱一个。 陈望想都没想,直接要了五块钱的。 拿在手里,还是热腾腾的。 咬一口更是软糯香甜,口齿生津。 “果然还是山里的东西好吃。” 陈望算是明白了。 为什么那些有钱人都喜欢扎堆往这边来养老。 景色美吃得好。 谁不喜欢? 提着桂花米糕,一路穿过半山腰间的山路,没多大一会,便溜达到了湖边。 这会湖边长堤上,到处都是人影。 大都是城里来养老的老头老太太。 住这边的山民,为了一口吃的,生存尚且不易,哪有那么多闲工夫。 除此之外,也有些年轻身影。 大概率是来旅游的。 三三两两,不时驻足停下,举起手中的相机卡擦咔擦一顿狂拍。 陈望对此并没在意。 毕竟昨天就亲身经历过。 昨晚临睡前,刷手机,就看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发在社交平台里的照片。 迎来不少人的点赞。 还有不少员工,在底下询问她们去的哪里,说是也想来拍照打卡。 陈望虽然很难理解,但勉为其难可以接受。 吃着桂花米糕,一路晃荡。 不到半刻钟。 就只剩下两个。 还是因为米糕分量实在太大,要不然早就空了。 “嗯?” 就在他快要绕到龙王庙时。 前方的湖边堤坝上,忽然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穿着运动短裤,正在奋力跑步。 陈望眉头一挑,迎了上去。 “老袁,这么早?” 正埋头跑步的袁树,本来还想下意识绕过前面拦住自己的身影,一听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抬起头,略显错愕。 “陈总,你这是也来跑步?” 停下脚步,袁树拿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把汗问道。 “随便逛逛,正好看到你了。” “怎么样,跑完没有?” 陈望招了招手,不远处的树下正好有一排长凳。 “差不多了。” 低头看了眼时间,袁树点了点头。 “那正好,刚买的米糕,吃一口?” 连袋子递了过去。 袁树也没多想,接在手里,三两下就吃了个一干二净。 陈望则是眺望着水面。 沉吟了下,这才收回目光,落在了他身上。 “老袁,你不是一直想学修行,我觉得现在时机差不多了!” 第280章 曲线玲珑第章 春色明媚 “这……” 原本还在眺望远处那些泛舟湖面上船影的袁树。 一听这话。 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猛地转过头,一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他性格相对沉闷,沉默寡言,在公司里,向来也是默默做自己的事。 那日在清风小筑里。 得知崔照在跟随陈总修行武道。 他心里说不羡慕,肯定是一句假话。 毕竟,他才是最早见识过陈总出手的那个人。 江岸楼下,拳镇张龙虎、刀斩张狂奴,那一幕幕就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脑海深处。 多少次夜半醒来。 都忍不住热血沸腾。 哪一个男儿,没有仗剑江湖、气吞山河的梦想。 何况还是部队出身的他。 只是,他不如崔照那般脑子活络。 要不是陈总主动提及,他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而在龙王庙中这边督促监工的这些天,他好不容易才从二选一中做出抉择,但之后变故不断,事情进展再一次停滞不前。 昨晚在住处。 袁树几乎一夜未睡。 他想提醒陈望几句,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毕竟无论是武道还是修道,他都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 他只是想着自己年纪太大。 或许早一日,也能多几分的可能性! 但…… 这种话他怎么开口? 袁树侦查出身,又在江岸集团这么多年,见过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看人辨物自有一套。 他能看出来。 陈望今天看似和平日无异。 但始终微微皱着的眉心,很轻易就能看出来,摆明了是心里藏着事情。 如此情况下,袁树更不好去催促。 只能把这事按在心里。 在床上辗转反侧,熬到将近天明才稍稍眯了会,结果一早,附近的村民披着晨雾就已经起来,挑着早餐、小吃、山珍之类,沿着民宿这边一路吆喝叫卖。 袁树更是睡不着。 干脆冲了个冷水澡。 洗去一身的疲惫,换了套运动短装,沿着湖边跑起了步。 这段时间,住在山里。 别的感觉不多。 但空气是真的舒适,每天往返在民宿和龙王庙之间,入眼所及,尽是如同水墨画一般的风景。 这些是在中海,很难见得到的。 这里的节奏很慢。 不像繁华大都市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眼神里带着倦色。 住在钢铁丛林里。 吃着廉价快捷的外卖。 挣着可怜巴巴的工资。 但那些在这里,几乎见不到,就算是那些老大爷老奶奶,他们脸上都是始终洋溢着笑容,眼睛里透着对于未来的向往。 环湖跑了半周。 出了一身汗的他,只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 心里的犹豫,也烟消云散。 想太多只会平添烦恼。 该来的总会来。 但袁树也没想到,本来打算跑回去吃点东西洗个澡,结果半路忽然撞见陈总。 而他开口第一句话。 就打消了自己全部的疑虑。 “怎么?” “别告诉我,还没准备好。” 见他迟迟没有回应,陈望忍不住一笑。 周天呼吸法虽然有所隐患。 但在修行第一步的感应真炁上,却是极为独到,纵然是赤明老道,也赞不绝口。 至于往后。 一步一重关隘。 暂时也不必急于求成。 相信给赤明老道一段时日,便能将其中的隐患消除。 “没……没有。” “陈总,就是太突然了,我,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而已。” 袁树深吸了口气,连连摇头解释道。 “那就好。” “正好趁着今日有空,我带你去趟竹海,在那……修行,事半功倍。” 竹海? 袁树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远处。 目光越过重重山脉。 还未消散的雾气深处,隐约可见竹海的轮廓,无数苍劲葱郁的竹子,在山风中呼啸摇动。 在龙王庙这段时间。 他竟然眺望那片竹林之海。 但却一次都没去过。 并不清楚竹海到底有什么神秘,只听本地人说过,那其中有一口常年不枯竭断流的山泉。 底下连接着龙宫一类。 反正诸如此类的传言,只要是个风景名胜就不会少。 他长大的那个山村。 就因为有座山头长得像头牛,结果就被传闻是太上老君坐下的金牛下凡。 其实就是个小山坡。 小时候天天去那边放牧。 和小伙伴一起,比谁爬上山坡的速度最快。 正是因为听得多了,他对这些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反正就是扯虎皮拉大旗。 仿佛不和那些传说中的神仙人物沾上点关系,都不足以显示出它的地位。 所以听到龙泉传说时。 他只是摇头一笑。 并没有当一回事。 但眼下从陈总这句话里,那竹海深处……似乎又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时间,让他有些琢磨不透! “行,陈总,我听你的。” 虽然心里好奇。 但袁树却并未多问。 只是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行了,陪着走会,湖边散散步,心情都好了不少。” 陈望笑着招呼了声。 自顾自起身,沿着来时的路负手而去,闲庭信步。 察觉到他眉宇间的放松。 袁树似乎也明白了些什么,微微挑了挑眉头,起身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 沿着湖边的长堤漫步。 漫无目的、天马行空的闲聊着。 忽然间,袁树想起了什么,忽然问了一句。 “对了……陈总,崔照那边怎么样了?” 上次在清风小筑。 他们两人都在。 分别领了不同的任务。 他负责到龙王庙这边督促监工修缮事宜。 崔照则是秘密任务。 这段时间,崔照那小子杳无踪迹,要是放到以前,隔三差五就会给自己打个电话。 摆明了是去执行任务去了。 而感受到陈望昨日与现在的心情截然不同。 他就大概明白了。 估计是崔照的事情有了进展。 “还行。” 陈望惊异的看了他一眼。 平时只知道袁树这家伙沉默寡言,没想到,眼力竟然这么强。 “猜到了?” “是猜到了一点。” 袁树也没隐瞒,点了点头。 “估计再有个两三天,一切顺利的话,就能见到他人了。” 如今在中海之地。 除了宁家之外。 袁树和崔照算是他绝对的心腹。 甚至地位,犹在宁河图之上。 毕竟从来中海的那天起,三人便已经结识,而且年龄相仿,彼此之间更有亲近感。 反观宁河图。 他与陈望之间,更像是一场赌博的契约。 虽然老爷子也尽心尽力。 不过印象这东西,从来就是霸道的不讲道理。 “看来……崔照做的不错。” 袁树紧握着的手,慢慢舒展开。 悬着的心,也一下放松了不少。 他不是担心别的,就怕崔照那小子太过放浪形骸,将事情搞砸了,耽误了陈望的大事。 不过从眼下看。 他的担心纯属多余。 “是不错。” “平日都有点小看那小子了。” 昨晚得知那个消息后,陈望的心情就出奇的好。 当着袁树的面,也没什么隐瞒的必要。 “老袁,你也得努把力了,要不回头被那小子骑在头上,还不得往死里嘲讽。” 见袁树一脸放松的样子,陈望忍不住打趣道。 “他敢!” 袁树撇了撇嘴。 认识这么多年里,从来就只有他压崔照一头的份,他还敢倒反天罡? 不过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袁树心里却也生出了几分危机感。 以他对崔照那小子的了解。 真要有那一天。 他绝对没什么好屁。 “哈哈哈,回去再说。” 陈望爽朗大笑。 接下来两人也不再耽误,径直沿着太极湖长堤,一路朝着半山腰的民宿走去。 袁树住的民宿,和他们相隔不远。 路过的那条小巷,刚好就是分叉口。 陈望让他先行回去休息,等会去竹海的时候,再提前给他打电话,他则是晃悠悠的钻进去,买了两份早餐,提在手里返回。 等推开院门时。 他一眼就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穿着件睡裙,坐在泳池边。 一双修长的纤纤美腿,探进池水里,白皙的脚趾调皮地勾着水,玩得不亦乐乎。 不是楚小瑜还会是谁? 听到动静。 她下意识抬起头。 四目相对。 小丫头脸上先是愕然,随后,迅速攀上一层云霞般的绯红。 就像一只受了惊的小猫,想要从泳池里起身,逃回房间里去。 这么丢脸的事。 竟然被那个家伙抓了个现场。 此刻的楚小瑜心里又羞又恼。 她本来还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苏总还在沉睡,加上楼上也没动静,便下意识以为陈望也还没起。 偷偷玩一会水。 应该也没人发现吧? 没想到,那个家伙竟然起这么早。 看他悠闲的神态,最少也起来有半个小时以上了。 “喂,小……” 见她慌乱的样子,陈望心知不妙,赶忙提醒了一句。 但还是晚了一步。 惊慌失措的楚小瑜,好不容易收起一只脚,结果却踩了个空,瞳孔瞬间放大,整个人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 噗通—— 溅水声中,水花四起。 她人毫无意外的跌落进泳池里。 “……算了,现在小心也没用了。” 眼看那道娇柔的身子,在泳池里一阵扑腾,陈望一脸无奈。 将手里的早餐放在树荫下的石桌上。 然后整个人纵身一跃。 跨过足足三四米长的泳池,犹如一条灵活无比的游鱼,潜行穿过水下,转眼间就抵达了楚小瑜身边。 托住她的腰肢。 将她往水面上推去。 感受着身下的动静。 本就惊慌的她,一时间更是心乱。 一双颀长白皙的腿来回乱动。 好几次都差点打到陈望。 见此情形,一边要闭气,一边要救人的他,不禁一阵无语。 就这种水性。 昨天乘船去游湖时,还敢吹嘘自己从小就在水边长大? 陈望一肚子的槽无处去吐。 偏偏水下又无法发生。 无奈下,他只能抬起手,对着她飘起的睡裙下某处高耸用力一拍。 隔着池水。 他仿佛都能听到一阵清脆的啪嗒声。 而感受着身后传来的酥麻感,楚小瑜眼睛一下瞪大,低头看去,水下那道身影虽然被折射的扭曲模糊,但不是陈望还会是谁? 只是…… 他怎么敢的? 楚小瑜贝齿咬住红唇。 只觉得一种无比的羞耻感涌遍心头。 娇柔的身子紧绷,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都忘了。 陈望倒没想到太多。 只是觉得这丫头开窍了。 落水状态下,千万不能惊慌乱动。 一旦这样。 只会加速让自己沉入水下。 造成溺水的严重后果。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尽可能放松,漂浮在水面上,然后进行自救,或者喊人求助。 双手托着她柔软的腰肢。 陈望脚尖在泳池底下用力一点。 随后整个人便往上冲去。 将楚小瑜举出水面,他人也跟着出了水。 “还愣着干嘛?” “抓紧栏杆,上去啊。” 见她都出了水面,还是没有动静,陈望更是心累,忍不住催促道。 “啊……哦。” 听到他这句话。 楚小瑜才回过神来。 赶忙伸手抓住水池边的护栏,尽可能奋力的爬了上去。 似乎是担心再次落水。 她还不忘把自己往里挪了一点,尽可能的远离水面。 见她安全了,陈望也不耽误,伸出手抓住泳池边沿的石砖,稍一发力,整个人便破水而起,稳稳落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 楚小瑜更是惊讶。 “再不回去换衣服,等会感冒了,可没人理你了。” 随手拧了下衣服上的水。 又将长发上的水甩掉。 陈望瞥了一眼坐在地上,似乎惊魂未定的楚小瑜,忍不住揶揄道。 小丫头心头一跳。 这才想起来回去换衣服的事。 但尝试了下……却发现自己浑身无力。 尤其是身后某处,眼下还有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 “你……拉我一把。” 咬着嘴唇,楚小瑜声若蚊蚋。 要不是实在起不来。 她是绝对不会向这个混蛋求助的。 竟然趁着自己落水欺负她。 上次在电梯里还好点,现在越来越过分了。 而且,她也担心自己这幅样子惊动苏清影,到时候真的要解释不清楚了。 “怎么?” “你还想赖上我?” 陈望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几步。 双手抱着胸口,耸了耸肩膀,一副无能为力的样子。 “你……” 见状,楚小瑜差点气死。 胸口一阵起伏。 不过她却忘了一件事。 刚跌进泳池了泡了个澡,眼下和洛着几乎没有半点区别。 而且,身上那件睡裙本来就又短又薄。 眼下被水一浸。 贴在身上。 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几乎暴露无遗,甚至更加给人几分诱惑感。 陈望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些。 还是随着她气咻咻地拍着胸口,这才察觉到几分异样。 不得不说。 楚小瑜这丫头虽然身材娇小了点。 但规模却是极为惊人。 就算是苏灵溪,比她都略差一筹。 此刻生气的样子,更是让人心动不已。 饶是陈望也不禁瞠目结舌,差点让昨晚一夜打坐呼吸吐纳的真炁尽数成空,直接破功。 “不帮就不帮。” “好像我起不来……” 楚小瑜还在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这混蛋说话实在太气人了。 手撑在地上,一边调整气息,一边尝试着起身。 气咻咻的骂着时。 她忽然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那个家伙的眼神……怎么像是点燃了一团火。 顺着他的视线,楚小瑜狐疑的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 啊!! 一道将近一百分贝的尖叫声响起。 “喂……” 一听这动静。 陈望也懵了,哪还顾得上一饱眼福,身形如烟,整个人几乎是闪电般出现在楚小瑜身侧,一把捂住她的嘴唇。 尖叫声戛然而止。 但…… 两人的动作。 一个坐在地上,一个半跪在地。 近在咫尺,几乎贴到了一起。 楚小瑜甚至能够感受到他鼻间呼出的温热。 有种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四目相对,瞳孔放大。 楚小瑜心如鹿撞,羞耻感更为浓郁,拼命拿手拍打着他的胳膊,试图从陈望怀里挣脱。 这家伙……太过分了! 要是被苏总看到,自己哪还有脸做人。 上次失神时,就被苏总调侃是不是少女怀春想男人了。 这要是撞见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她承认自己确实对这个家伙有那么一点点的好感,但保持基本的距离她还是懂的。 “嘘!” 见她挣扎的厉害。 陈望既无奈又心累。 小丫头看着娇小,力气竟然不小。 尤其是指甲,锋利的跟刀子似的,这么一会在他手臂上足足留下了六七道划痕。 也就是他锻体惊人。 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陈望又朝身后的房间怒了努嘴。 楚小瑜这才恍然惊醒。 自己这么一来,岂不是把苏总叫醒? 想到这,她赶忙摇了摇头。 见状,陈望这才敢松开手掌。 楚小瑜则是低垂着头。 双手护着胸口,飞快起身,逃也似的往房间里跑去。 她怕自己再待一会。 都要被那个混蛋吃的连骨头不剩了。 “好歹救你一次,不说感谢,这特么算怎么回事?” 看着那道曲线玲珑的背影。 陈望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过虽然嘴上这么说。 人还是下意识的靠向了身后的护栏,长长舒了口气。 总算没翻车。 稍稍休息了片刻,转身提起身后树荫下的早餐,放在了门外,然后径直沿着外面的木质楼梯,往楼上走去。 冲了个热水澡。 换上一套干净衣服。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 听到楼下有了动静,他这才从阳台上探头俯瞰了一眼。 苏清影已经起床,也是一件睡裙,不过睡眼惺忪的样子,似乎昨晚没怎么休息好。 “这是你买的早餐?” 拿起还没有凉的袋子,苏清影眨了眨眼睛,好奇道。 “对啊,昨晚我们吃饭的那条巷子。” “早上有很多阿嘛,挑着担子卖早餐,都是自己做的,尝尝,味道还不错。” 陈望双手撑在护栏上,简单解释了下。 然后貌似无意的随口问道。 “小瑜呢,怎么没见到她人?” “去洗漱了吧。” “哦。” 陈望点了点头,不再多想。 “上午有什么安排?” “晚点我们可能就得赶回市里了。” 一听今天就要返回中海,苏清影明显有些失落。 这地方多好。 山清水秀,又静谧,无人打扰。 更没有无数的工作等着自己。 一想到小时候被老爹送来这边休养身体,还总觉着无聊,想要偷偷逃回家里时,她就忍不住想笑。 毕竟那时候还小。 在没有美食、逛街、电视和玩伴的山里住着,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哪像现在,经历过社会的拷打。 方才知道这一切来得多不容易。 而且昨天拜师耽误了太久,就只在傍晚的时候,去泛舟游湖了一会,根本都没领略到太极湖这边的盛世美景。 今天一定要好好玩会。 毕竟最早的初衷。 就是出来散心的呀。 “上午去山里转转吧?” 苏清影咬了一口桂花米糕,一股软糯香甜的味道,顿时在舌尖绽开。 甜滋滋的,让她忍不住都眯起了眼睛。 伸手指着民宿后方连绵起伏的山脉。 她想了想建议道。 “去山里没问题。” “不过,这边都是原始森林,估计有危险,还是从龙王庙那边出发,昨天那片竹海深处,虽然人迹罕至,但至少不用担心安全。” 陈望笑了笑,自然不会拒绝。 “那也行。” “到时候把玄意带上,他对这一片熟悉的很。” 陈望又补充了一句。 正好等会他要带袁树,前往竹海的龙泉边感悟真炁。 估计没有太多时间去陪她们。 带上小玄意的话正好。 小家伙天天被师傅和师兄闷在观里,念经修行,心思早就飞到了外面。 “好啊。” 对自己突然多出来的小师弟。 苏清影并不排斥,相反感觉无比新奇。 就像是家里多了个弟弟妹妹。 见她同意,陈望当即打了个电话给袁树,让他先去开车。 他则是继续等了片刻,终于舍得出来的楚小瑜,最终也没能耐住苏清影的软磨硬泡,答应出门去玩。 只不过,小丫头还挺记仇。 明明陈望就在一边。 一路上愣是没有看他一眼。 见此情形,陈望心中暗乐,也没戳破。 出了院门没多久。 一行三人上了车。 直奔龙王庙而去。 等到了观里,刚好碰上穿着道袍的玄意,跪坐在大殿里诵经修行。 见到他们几个人过来。 小家伙果然按捺不住放飞自我的心思了。 一双眼睛频频后瞥。 好不容易熬到早课结束。 立刻放下经卷,跨过殿门,飞奔到了几个人身前。 “玄意,等会带我们去竹海转转?” “听说你还会设竹笼捕猎兔子,我们都还没有见识过呢。” 第281章 师姐出马一个顶俩 “等会要去捕猎吗?” 玄意一听,眼睛里顿时泛起了光亮。 他都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进山下笼了。 倒不是别的。 主要一个忙于修行。 另外,现如今入了夏,到太极湖避暑度假的游客越来越多。 自然而然,龙王庙里也迎来了更多的香客。 虽然观里一向奉行自然无为。 只要香客不进后院,不破坏殿中布置就行。 但耐不住总有香客好心留下钱财。 说是香火、敬油,或者对祖师的一片心意。 而赤明老道,从三十年前初来此地,入主龙王庙的那一天起,就定下了规矩,不收香火供奉。 所以,几乎每天玄意都得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将这些说给热心的香客们听。 另外还有求签问卦者。 师傅闭关,已经好多年没有亲自拆解。 这件事基本上都是落在师兄身上。 不过大师兄玄松更是繁忙。 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压在了他的肩头上。 所以,从玄意开始踏入修行,获得麻衣派传承后,为香客解签的任务,就落在了他身上。 而他自己,每天一早起来。 敲钟、清扫院落、早课诵经,还得照顾观里那些流浪猫。 几乎没有太多时间休息。 哪有空跑去后山下笼猎捕野鸡野兔? “不行吗?” 楚小瑜眨动着一双澄澈漂亮的眼睛。 弯着腰,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小屁孩。 本来一行人里。 她年纪虽然倒数第二。 但实在因为某个家伙气场太多强大。 很容易让人忽略掉他的年纪。 所以她就只能委屈巴巴当最小的那一个。 如今,终于有个比她还小的小屁孩。 她也能正大光明,当一次姐姐了。 “也不是……” 玄意苦着小脸,偷偷望了一眼身后大殿内。 那里一道高大的身影。 仍旧盘膝坐在蒲团上打坐诵经,认真修行。 赫然就是大师兄玄松。 “得先征得师傅或者师兄的同意才行。” “那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楚小瑜一愣。 下意识问了一句。 “那就不行了。” 玄意则是一脸认真的回应道。 “就不能偷偷溜出去?” “不行!” 一听这话,玄意顿时抬起头,那张小脸上满是坚定,连连摇头。 自小师傅就教导他。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贪玩,更不能为了玩乐撒谎。 否则都不是简单的惩罚那么简单。 轻则跪在祖师神位前忏悔思过。 重则驱逐出门。 他哪里敢偷偷出门? “小瑜,别乱说,都教坏小孩子了。” 见玄意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苏清影轻咳了声。 “哦,知道了苏总。” 楚小瑜吐了吐舌头,退到一旁,不敢再胡言乱语。 苏清影则是走到玄意跟前。 笑着安慰道。 “没事的,小师弟,有二师姐在,师兄肯定不会责罚你。” “真的?” 玄意明显意动了,但是又不敢笃定。 不时回头,偷偷看一眼身后大殿深处。 在他心里。 师傅第一,大师兄第二。 至于眼前这位二师姐,他还不算太过熟悉,毕竟昨天才算是见了第一面。 他也不敢确定,二师姐说话算不算数。 “当然是真的。” 苏清影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指了指自己。 一脸自信的道。 “我可是二师姐呀。” “那……等大师兄出来,你跟他说,我可不敢。” 玄意瞪大眼睛,目光里满是期待。 以前年纪小。 他还稍稍敢肆无忌惮。 但当有一次,他偷偷溜出门,跑去山间的小溪里捞鱼,结果却落水,被困在水潭里,要不是路过的山民发现,将他救起。 怕是都要出大事。 也正是那一次。 自此过后。 师兄对他就严加看管。 轻易不准他再下河捞鱼,进山捕猎。 除非是师兄带他去。 只是…… 大师兄那么忙。 哪有那么多闲暇的时间。 细细数下来,上一次进山,还是过年那会大雪封山。 观里一连多少天都没有香客登门。 加上也没多少米粮了。 师兄才肯带他去山里打猎。 如今,一晃眼都过去了将近半年。 “好。” “你就等着瞧吧。” “师姐出马,一定能行。” 苏清影笑嘻嘻的拍了下他肩膀,示意他不用担心。 不过。 她嘴上说的这么漂亮。 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气。 毕竟再怎么说,她虽然莫名其妙成了龙王庙的弟子,但与大师兄也只接触了一次。 也不清楚他是什么性格为人。 看着倒是和善好说话。 不过在这种事上就说不准了。 目光越过身前的玄意,望向大殿深处。 苏清影手指轻轻捏着裙角。 美眸里不自觉的闪过几分忧虑。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内心,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微,却温和自信的声音。 “别担心。” “玄松道长为人不错,肯定不会拒绝。” 轻轻握住她的小手,安慰了一句。 顿时间。 苏清影忐忑的心绪,一下为之平静了不少。 等了片刻。 玄松才慢慢起身。 他自知天赋不好。 所以对待修行一事,有着超乎常人的认真。 无论早晚功课,还是平日一有闲暇,他都在竭尽一切机会,努力修行。 天赋不够勤奋来凑。 一步一个脚印。 所以平日半个小时的早课。 他都会多做个十几二十分钟。 将经卷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又仔细检查过每一座神龛前铜炉里的香火,确认没有熄灭后,这才恭敬地转身,准备去做其他事。 但一跨过大门。 目光刚适应殿内昏暗到外面的烈日。 便看到了树荫下的一行四人。 “陈居士,二师妹、楚居士,还有袁居士,贫道玄松见过诸位。” 玄松打了个稽首。 一举一动,做的一丝不苟。 “见过玄松道长。” “大师兄!” 陈望几人也都是纷纷回礼。 简单打了个招呼,玄松看到站在几个人身前的玄意。 玄意从小就在观里长大。 可以说就是由他亲手带大。 小家伙想的什么,自然逃不过他的眼睛。 看他小脸上既纠结又有些担心的样子,玄松就知道他心里肯定是藏着事。 “玄意。” “过来。” 冲他招了招手。 玄意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的喜怒。 小家伙只是一脸不可思议,瞪大着眼睛,下意识回头看了苏清影一眼。 不是说好二师姐来提的吗? 为什么落到自己身上了? 但大师兄的话,他又不敢不听,只能苦着小脸走上前,打了个稽首。 “师兄!” “说吧,今天想出去干嘛?” 玄松故意板着脸。 这个小师弟,其实天赋底子真的不错,就是心性顽劣,不过毕竟还是个孩子,贪玩也无可厚非。 “师兄,我……” 察觉到大师兄的语气加重,玄意顿时就跟被霜打过的茄子似的。 “大师兄!” 就在他结结巴巴时,一道清脆柔和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苏清影抿着嘴走上前。 “是我,想让玄意带我们进山转转。” “一个是想去看看风景,另外一个也想见识下打猎。” 她其实先前也有些忐忑不宁。 不过受到陈望的安慰后,心情瞬间放松了不少。 这会也是鼓起勇气,认真和玄松说道。 “对呀对呀,玄松道长,是我们想要进山,又担心会迷路,这才想着让玄意小道长给我们当向导的,你不要责怪他。” 楚小瑜虽然有些社恐。 不过这会也是连连点头附和道。 一听两个姐姐都站出来为自己解释。 原本还低着头,一脸恹恹情绪的玄意,眼睛再度亮了起来,同时多出了几分期待。 “真是这样?” 玄松摸了下小师弟的脑袋。 “对,师兄,没错的。” “真不是我贪玩。” 眼看有戏,小家伙这会哪还有心思,赶忙解释道。 “那……既然是你师姐相请,师兄就同意了,不过……” 一听师兄同意,小家伙兴奋的差点跳起来,但紧随而来的不过两个字,却是如同一双无形的大手,把他给按在了原地。 “不过,这次特殊情况,下不为例!” “知不知道?” “是,师兄,玄意记下了。” 玄意当即保证下来。 思绪则是瞬间飘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是带哪些装备,去哪些地方下套,另外要不要把大花和阿黄它们带上。 观里的流浪猫中。 战斗力最强的当属那只三花猫。 另外大狸和阿黄也不错。 不过大狸太懒了,白天不是吃饭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它的影子。 永远都是躲在哪个阴凉的地方睡大觉。 以前去山里,大花帮了他不少忙。 眼看小师弟怔怔失神,心都飞到了外面,玄松忍不住摇头一笑,不过也没多说。 小孩子天性如此。 他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非拎着他耳朵,听大人长辈们絮絮叨叨一堆大道理,只会徒增厌烦。 “行了。” “今天就好好玩。” “但是有一点,不能闹出事了。” 玄松最后叮嘱了一句。 这一片大山连绵起伏,属于天目山脉,大部分都是原始老林,人迹罕至。 他来龙王庙差不多二十几年,许多地方都未曾去过。 就是祖祖辈辈在此,以采药狩猎为生的老人,都不敢轻易踏入大山深处,一旦迷失了方式,后果极为凶险。 “是,师兄,玄意知道了。” 玄意重重点了点头。 对大师兄的叮嘱,尽数拍着胸口承诺下来。 “诸位,贫道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不留下叨扰了。” 玄松打了个稽首。 招呼了一声。 随后便朝着后院走去。 等一路目送师兄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玄意那张紧绷的小脸,瞬间放松下来。 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俨然要大干一场的架势。 “师兄走了,那我们也出发进山?” 感激的看了一眼苏清影和楚小瑜。 刚才要不是两个姐姐,今天想要出门,怕是不太容易。 “小师弟,今天可是你的主场,我们听你安排。” 苏清影眯着眼睛,笑嘻嘻的道。 “呃……那也行。” “二师姐,你们等等,我去取装备,最多五……不对,两分钟,我们就进山。” 扔下一句话。 小家伙急匆匆地朝后院跑去。 他一堆的宝贝,都藏在后院的柴房里,平日里生怕被师傅或者师兄发现。 实际上,他不知道的是,他那点心思早就被看穿了。 只不过谁也没有戳破而已。 尤其是玄松,他整天在柴房和厨房里来回,又岂会看不见角落里那些小玩意。 无非就是用另外一种方式。 呵护着小师弟罢了。 一行人等了片刻。 远远就看到特地换了一身旧袍的玄意。 提着一堆亲手打制的‘武器’,叮叮当当的出现在了长廊上。 一眼望去。 竹弓、竹箭、竹笙、木刺、地笼,身后还背着一只足有半人高的藤篓。 看的一行人瞠目结舌的同时,又忍俊不禁。 “来了来了。” “陈大哥、二师姐,走,进山咯!” 第282章 心神守一第章 观想真炁 一行人在玄意带领下。 沿着山路,径直往竹海那一片的深山进发。 沿途偶尔还能见到,被龙王泉吸引来的游客。 不过大多数人,一入竹海,脚步就有些迈不动了,要么是举着相机四处拍摄,要么是摆出各种姿势,留下一张美美的自拍。 当梳着道髻,一身道袍,长相清秀的玄意出现。 瞬间引起了不少人的目光。 “哇,好可爱的小道长。” “道长道长,能不能合影呀?” “小道长,你是山下龙王庙的吗?” 只片刻的功夫。 玄意就被一帮漂亮小姐姐围在中间。 不过。 这个年纪的他,哪里懂得莺莺燕燕的好,只觉得说不出的烦躁,苦着一张脸,不时踮起脚尖朝身后的众人求助。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抗拒两个字。 看得几个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好不容易挣脱那些女孩子。 小家伙这才如释重负。 平日食气吐纳,修行有度的他,额头上竟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看上去被一帮美女环绕所带来的压力不小。 “陈大哥,二师姐,我们还是快走吧。” 看了一眼身后悠闲散步的几个人。 玄意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忍住,尽可能委婉地催促道。 “怎么了?” 陈望故作不解,强忍着笑问道。 “也不是别的,我就是担心太晚了,没有太多收获。” “才刚八点半,还早。” “那……也要快点。” 玄意语气一滞,实在想不到更好的理由。 他是真怕了。 以前那些山里的阿嘛阿婆,到观里烧香,最多也就是夸赞几句,他长得可爱啊之类。 但刚才那些城里来的小姐姐。 就差没把他抱在怀里上手了。 吓得他脸都白了。 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那架势之热情,他都有点怀疑人生。 “玄意不会是怕她们追上来吧?” 陈望拖着长长的音调,哂然一笑道。 闻言。 苏清影忍不住轻轻拍了下他的后背,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楚小瑜则是在一旁吃吃的笑。 就是向来沉稳的袁树,眼底也是露出一抹笑意。 “……当然不会!” 玄意仰着脖子,连连摇头。 不过下意识扭头去看后方的举动,却是将他的心思暴露无遗。 引得几个人一阵轻笑。 “好了好了,不要开玩笑了,听小师弟的。” 见陈望这会还在逗着小孩子。 苏清影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在他腰间软肉上重重掐了一下。 嘶—— 刹那间。 陈望脸都变了。 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到这一幕。 袁树默默的撇过头,权当什么都没看到。 至于楚小瑜那丫头则是一脸欣喜,恨不得亲自上手再来几次。 看她得意的样子。 陈望嘴角一勾,然后目光在她胸前一扫而过。 小丫头顿时不敢放肆了。 紧蹙着秀眉,自顾自的生着闷气。 这个浑蛋实在太可恶了。 心里把陈望咬牙切齿的骂了一遍又一遍。 偏偏她还不敢当面说。 毕竟早上那个秘密,要是说出来了,她可真要社死。 “走咯!” 最开心的当属玄意。 他完全没察觉到几个人脸色间的异样。 只是长长的松了口气。 难怪师傅总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他以前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如今他算是亲身体会到了。 何止是老虎。 简直比老虎还要可怕! “怎么了,小瑜?” 见他们走远。 苏清影回头看了眼楚小瑜。 见她忽然间,变得病恹恹,全然没有先前的开心,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好奇和担忧。 “没……没什么,苏总。” 楚小瑜吓了一跳。 赶忙解释道。 “可能,可能是没睡好,又赶山路吧。” “不是病了?” 苏清影倒没想太多。 她昨晚也没睡好。 习惯了在家和公司休息的她,突然换一个环境,对她而言,算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一直辗转反侧。 最终还是实在熬不动了,才沉沉睡去。 要不早上也不会那么晚才睡醒。 “没有。” 楚小瑜摇摇头。 “那就好,那我们慢慢走,反正也不着急。” 闻言,楚小瑜心里不禁有些内疚。 苏总对自己这么好。 她却惦记过那个混蛋。 但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家伙三番五次捉弄自己,对他却没有一点厌恶的情绪。 反而越发深情。 思来想去,楚小瑜也只能将这一切归咎于少女情愫。 毕竟那东西从来都是不讲道理的。 两个女孩子一前一后。 追着前方三个人的身影,渐渐深入竹海深处。 不多时。 一片沁透心脾的凉意,如风一般,从竹海内漫卷而来。 吹在身上。 一扫夏日的燥热。 让人心旷神怡,说不出的畅快。 陈望心头一动。 他分明从那股凉意中,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天地灵气。 当即喊住前方的玄意。 “怎么了,陈大哥?” 玄意提着竹弓,斜背着一只箭筒。 那些都是他亲手打制出来的狩猎工具。 至于竹笼和藤篓,则是由他和袁树来背。 玄意停下脚步,一脸不解地望着他。 “我和你袁大哥,要去一趟龙泉那边,你带二师姐和小瑜姐姐先去打猎。” “我们等会再过去找你们。” “好不好?” 陈望笑了笑道。 他今日此行,本就意在龙泉。 想要借助泉下浓郁的灵气,引导袁树修行呼吸法。 “好啊。” 玄意并未多想。 只以为两人想去那边看看风景。 毕竟竹海先看时难掩震撼,但看多了就会觉得有些视觉疲劳。 龙泉则不一样。 那些游客大部分也都是冲着太极湖和它来的。 “昨天不是看过了吗?” 见一行人停下。 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的苏清影和楚小瑜,赶忙快步追了上来。 但一问才知道,他们要去龙泉。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错愕。 毕竟,昨天在赤明观主的领路下,他们就已经来过了。 在她看来。 那无非就是一座古亭、一口山泉,好像也没太多其他的风景。 “带老袁过去有点事。” 陈望淡淡一笑。 并未做太多解释。 倒不是担心他们几个人会说出去。 只是这件事,暂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若是武道还好。 苏清影一直就知道,崔照和宁柔,在跟随他练武。 但修行吧,陈望目前也还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实在不敢保证能否成功。 “那行。” “我们先去玩了。” 苏清影是个聪明人。 一听陈望语气里的深意,就知道他们去龙泉,绝不是为了看景那么简单。 至于究竟是什么。 他既然没有明说。 她也不会过多追问。 等回头私底下再聊下就知道了。 “可是,苏总……” 楚小瑜还有些懵懂,目光在玄意和陈望身上来回扫过。 “没什么可是的。” “我们去抓兔子。” 苏清影拉着她的藕臂,蹦蹦跳跳的追上玄意,三人径直往另一侧走去。 隐隐还能听到玄意的声音传来。 “师姐,我知道个地方,特别好捕野兔,野鸡的话就比较难了,它们很敏锐,只要有人靠近,就会提前逃走。” 目送三人走到一片较为密集的竹林下。 陈望也不耽误。 招呼了身旁的袁树一声。 后者虽然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 不过从他绷紧的后背,以及稍稍加重的呼吸声,就能察觉得到,此刻的他,内心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平静。 “放松点。” “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 陈望笑着安慰了一句。 袁树哂笑,难得自嘲玩笑道,“终归还是有些紧张的。” 两人一前一后。 沿着竹林下的青石板路。 很快视线中便看到了那座藏在竹海深处的古亭。 越是靠近,那股凉意便越发惊人。 仿佛前方并非一口古井般的山泉眼。 而是一座地下湖泊。 连高悬头顶的烈日,所散发的炙热,都被为之隔绝在外。 此时,古亭边并无人影。 就算有游客,暂时也被竹海的风景吸引,一时半会不会找来此处。 这倒是正好。 否则还得离远点,找个没人注意的竹林深处。 陈望站在亭间,向下俯瞰了一眼。 泉水清澈,但深不见底。 仿佛连光线到了一定的深度,都被什么给吞噬殆尽。 他脑海里下意识回荡起,昨日赤明老道那一番话。 ‘龙泉深处有座古城……’ 想到这,陈望眼神里不禁闪过一抹神异的色泽。 终有一日。 他要亲自下去探上一探。 看看底下究竟是什么来头? “老袁,弄口水喝。” “啊?” 袁树也在探头俯瞰龙泉。 不过他并不能看出太多东西。 只觉得这座山泉,比起以往所见的泉水要更为清澈。 站在旁边,凉气逼人。 甚至隐隐有一种冷意彻骨的感觉。 完全没有预料到陈望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一时间,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陈总,渴了?” 犹豫了下,袁树忍不住问道。 “我渴什么,让你喝。” 迎上他那双错愕惊讶的眼神,陈望忍不住哑然失笑。 “哦,那行。” 袁树这才明白自己没有听错,而是会错了意。 也没多问,只是绕过亭子,走到另一侧,俯身拿手捞起一捧山泉水灌入嘴中。 泉水一入腹中。 他顿时感觉整个人仿佛浸泡在了泉水中。 浑身清凉,畅快无比。 “盘膝坐地,屏气凝神,刨除杂念,心神守一!” 不过不等他多想。 一道低喝声再度传入耳间。 袁树心神一动,想都没想,也顾不上地上的青石板落满了竹叶,直接盘膝坐下。 “舌尖抵住上颚。” “鼻间轻轻呼吸。” “思绪放空,观想眼前的龙泉。” “……” 陈望声音不轻不重。 恰好落入袁树耳中。 后者则是按照他的提点,一步一步,不敢有半点迟疑。 渐渐的。 坐在竹林之下,龙泉之侧的袁树,整个人气息开始变得飘忽不定,仿佛慢慢融入了山野之中。 “好快!” 看到这一幕。 饶是陈望,也不禁暗自心惊。 第一次打坐,竟然这么快就能入定。 这要是放在外面,足以惊叹不少人。 不过眼下么。 陈望知道这是得益于龙泉灵气之盛,不过这也验证了他的猜测。 “不要心存杂念。” “思绪慢慢延伸出去,等你能够看到一道道星星点点般,浮游着的光雾,那就是存在于天地之间的真炁,也叫灵气。” “炁为日月之精。” 此刻的陈望,就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不过他在修道之上,也无太多进展,只能将之前自己感气的经验,一点点告诉袁树,引导他如何一步步去做。 尝试了一次又一次。 一直到差不多七八次后。 盘膝坐在龙泉边的袁树,忽然浑身一震,眉心也在开始跳动。 “陈,陈总……” “我看到了!” “我看到你说的那些真炁了!” 第283章 每逢大事要有静气 感受到了!? 听到袁树这句话,饶是陈望也忍不住心神一振。 虽然之前从他入定速度之快,心里就有了些猜测。 但打坐入定,只能说明他心思通透澄澈,没有太多杂念。 一行人中,袁树心性最为沉稳。 又在部队里打磨多年。 能做到这一步,在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 但感气…… 修道第一重关隘。 多少人被拦在门外,苦修无数时间都难有寸进。 一个是末法时代,天地灵气太过稀薄。 加上传承断绝,除了那些隐世大宗,大多数修行法,都随着时间消逝在了长河中。 另一个,便涉及到最重要一点。 那就是自身天赋根骨。 袁树能如此之快感应到天地灵气。 一方面有龙泉之因。 他本身的天赋才是根本。 心神电转间,陈望也不敢多想,而是沉声静气。 “别乱。” “务必要凝神守一。” “保持现在的状态,继续观想。” 经他一番提醒。 原本因为过于激动,而差点破功,气息都变得紊乱了的袁树,立刻屏气凝神,收敛杂念,不断观想着脑海深处那片犹如星空般的景象。 呼—— 感受到他身上气息渐渐归于平静。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入定简单,但感气可不是件容易事。 尤其是,心境一旦被破,再想回到原先的状态,更是难如登天。 好在补救及时。 一切还不算太坏。 此刻。 袁树只觉得自己处于一种极度奇妙的境地。 四周幽暗深邃。 寂静无声。 自己就像是一块漂浮着的石头。 头顶是一片笼罩的星空。 无数‘星辰’闪烁。 死死盯着那一道道星辰。 他心中竟是有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似乎有道声音,在不断告诉他,只要将那些星辰般的光点融合,便能够得到无法想象的好处。 但自身被封困在石头当中,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前进后退,甚至挪动半点。 察觉到这一切。 袁树越发的心急如焚。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袁,尝试将观想的心念延伸出去,想象成是一只无形的大手,将那些光点纳入眉心,融入自身气海。” “原来是这样……” 听着陈望的指点。 袁树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刚才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济于事。 “心念么?” 努力尝试观想着自己的心念。 一缕气息打破冰冷的石头,挣脱出去,然后在如同墨染的虚空中,慢慢形成一只手的形状。 看着这神奇的情形。 向来沉着稳重的袁树,脸上竟是露出一种小孩子的惊喜。 眼下的他,只觉得自己恍若成了造物主。 随心所欲掌握着一切。 不过…… 终究理性还是压下了玩性。 深吸了口气,袁树开始尝试着将那只无形的大手伸出去。 一寸。 两寸。 半米。 一米。 …… 距离不断往远处延伸。 只是…… 眼看就要握住最近那一道闪烁的光点,将其带回时,无形的大手,却像是遇到了烈日的春雪,或者风吹过的泡沫。 啪嗒一声。 瞬间破灭碎裂。 在袁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 随着那只无形大手的破灭。 周遭的一切,无论是那一道道如同星辰般的雾光,还是深邃幽暗的星空,就像是一张受了重力被打破了的镜子。 裂纹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延伸。 然后…… 一切为之消陨。 袁树下意识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却抓了个空。 而且原本模糊的视线,也在迅速变得清楚。 一片炽烈的光从头顶笼罩而下。 他怔怔的看着一切重归于前,自己仍旧坐在堆满落叶和泥土的青石板上,身侧是古亭龙泉,远处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竹海。 噗! 看着这一切。 袁树只觉得急火攻心,喉间一股甜意上涌。 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老袁!” 古亭内。 本来还惊叹于袁树第一次修行,便如此顺利,进展如此神速。 但他怎么都没料到。 上一刻还好好的袁树,此时竟然忽然吐血。 一声低喝。 陈望脸色微变,不敢有半点耽误,整个人纵身一跃,瞬间跨过整个龙泉,出现在了袁树身侧。 并指如剑。 迅速在他胸口以及腹下连点数次。 以内劲封住他浑身命脉。 之后这才将手指搭落在他手腕之间。 “好乱的脉象。” 稍微一探,饶是陈望眼角都不禁重重一跳。 此刻袁树脉象之乱,简直是他生平仅见。 几乎就是走火入魔之相。 “老袁,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望眉头紧锁,沉声问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才会造成如此诡异的情形。 毕竟,他所指点全都以自身为参照。 按理说绝不可能才是。 “陈……陈总。” 呕出一口心血,袁树这会反而感觉稍稍舒服了些。 只是面对陈望的询问。 他却是一脸羞愧。 “没事,修行本就如登山,哪有那么容易。” “你先说清问题所在,之后才好解决。” 一看他的脸色,陈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重重拍了下他肩膀,轻声宽慰道。 “是。” 袁树点了点头。 稍稍思索了下,这才说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过,刚才我按照陈总你的指点,将心念延伸出去采集真炁时,刚刚抵达,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那只手就……一点点破碎掉了。” 听完袁树一番简单叙述。 陈望顿时陷入沉思。 这一步,几乎与他之前修行呼吸法时如出一辙。 观日月之精,采天地灵气入体,行于经脉,归入气海。 这便是周天呼吸法的入门。 绝对没错。 他当时意识如此。 一切之简单,还让陈望颇为怀疑了一阵。 觉得柳白所言未免有些言过其实。 甚至危言耸听。 但眼下,亲眼见识到袁树的情况,他才明白,九玄镜中那些根骨出众之辈,为何会自困囚牢,一辈子沦为废物。 并非柳白夸大其词。 只不过他天赋太过惊人。 寻常人武道修行,尚且不易。 更何况还是修道? “陈……陈总,知道什么情况了吗?” 见他沉默着没说话。 袁树也紧张起来。 他对修行本就没有太多了解。 只知道,那是自己期盼多年,求而不得的东西。 好不容易等到一次机会。 结果却如此不尽人意。 失落之外,更多的则是惭愧和内疚。 总觉得陈总尽心尽意,自己却做的如此之差。 实在有愧于心。 “暂时不急。” 陈望摇摇头。 又见他目光透着自责,忍不住笑了笑。 “老袁,放轻松,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是,陈总。” 听到这话,袁树心里总算稍稍松了一线。 不过心神依旧忐忑不宁。 陈望则是放空思绪,站在原地,尝试着重新推演了一遍。 作为药王谷传人,自小修行造化长生功。 对于天下武学,只要不是太过惊世骇俗的传承法门。 他都有自信能将其推演而出。 但这毕竟是道门呼吸法。 和武学之间,存在着天壤之别。 陈望也没有太多信心。 不过…… 只是站在修行者的角度,尝试通过反推的方式,找到问题所在,应该不会太难吧。 没有多言。 只瞬息的功夫。 他人便直接入定。 呼吸、吐纳、观想。 无边无际的幽暗星空出现,一道道犹如星辰般的光点悬挂头顶。 一点点将心神延伸而出。 那只无形的大手,很快便抵达了距离最近的一颗星辰。 心念一动,大手将其包裹缠绕。 然后一点点拉近身前。 融入眉心,游走经脉。 最终归于气海。 “嗯?” 第一次便成功,过程顺利的让人不可思议。 陈望也有些惊疑不定。 既然重推过程毫无问题。 那问题的关键,大概率出在袁树身上。 “大手破碎……” “入定冥思观想,难道是心神不定?” 想到这种可能。 陈望睁开眼,没有解释太多,只让袁树好好恢复。 还好身侧便是龙泉。 山泉水中蕴藏的灵气之浓郁,可以说极为罕见。 也难怪此地山民,将龙泉水奉为治病灵药,经常饮龙泉水的人,比起外界更是长寿者居多。 袁树这种伤势,放到平时,不说天,至少也要休养个两天左右。 但眼下…… 身边就有一口灵泉。 陈望又岂会视而不见? 借着自身磅礴的内劲气机,帮他简单梳理了下经脉后,又让袁树喝了几捧泉水。 不到半个小时。 他脸色间的苍白,便消失不见,转而浮现出一抹红润。 紊乱的气息,也渐渐归于平静。 “老袁,来,再试一次。” “我在旁边盯着你,千万别乱,一点点来。” 陈望认真叮嘱了几句。 袁树自然不会拒绝。 他丝毫不怕受伤吐血,唯独担心陈总会对自己失去信心。 “是,陈总。” 重新盘膝坐地。 按照之前的步骤,静气凝神,屏息入定。 转眼间。 那片熟悉的‘星空’,再度出现在他视线中。 只不过,他并未急着采集真炁。 比起之前,他心神也要沉着冷静太多。 “心神守一。” “逢大事有静气!” 在他身后。 陈望抿着嘴唇,淡淡出声提醒道。 说话间。 更是抬起手,刹那间,指间便有一道灵光浮现,那是他炼化出的一缕灵气,此刻竟是毫不吝啬的用出,打算助袁树一臂之力。 单手按在袁树头顶。 那一缕灵气,通过百会穴,渡入袁树体内。 轰! 原本还在等待时机的袁树。 瞬间只觉得头脑瞬间变得明朗无比。 就是视线中,那一道道星辰,此刻也变得清晰可见。 那些漂浮四处的,分明就是一缕缕细微无比的气。 “看到了?” 见他紧闭着的眼皮下微微眨动。 陈望忍不住低声问道。 “是……陈总,我看到它的本质了!” 袁树虽然没有睁眼,但从跳动的眉头,以及脸上的神色,就能看出他此刻内心激动程度。 原来,那才是陈总所说的天地真炁! “现在,尝试伸展心念,捕捉它们,融入自身!” 第284章 这便是修行的好处 袁树点点头。 心神澄澈如水。 几乎没有半点杂念。 观想、延伸、缠绕。 每一个步骤早已经深深刻入他脑海深处。 深邃的星辰虚空中,一只无形的大手探出,有条不紊的出现在一道闪烁的雾光之外,然后大手张开落下,一点点将它缠绕。 成了? 袁树心神一动。 之前到这一步时。 大手破灭,四周的景象也如幻境般消散于无形。 这一次却是如此顺利。 不过他却不敢过于激动,在不曾做完一切前,变故仍在。 小心翼翼的收手。 终于。 速度虽然慢了一些,但胜在稳定,再没有出现任何乱子。 那一缕真炁,在靠近眉心的刹那。 竟是自行脱离了那只大手。 一点点融入其中。 然后…… 袁树便感觉到身躯内多了些什么。 仿佛一抹游走在周身之中的凉意。 只是,它却犹如一只无头苍蝇,仿佛找不到路。 “别急!”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慌乱无神。 一道轻微,却异常沉静的声音陡然在耳边响起。 袁树眉头微挑,心神也跟着安定下去。 “尝试着引导它。” “先走俞府,再过神庭、灵墟、神封三穴,由中庭入奇经八脉,最后破石关,渡太乙、穿神阙,归于气海!” 陈望眸光澄净,面色却是无比凝重,字字如重鼓。 落在袁树心神之中。 这绝对算是他教授生涯中,最为认真的一次。 之前虽然也收了崔照和宁柔两个徒弟。 但基本上要么放养。 要么也就是口头指点几句。 哪里会像眼下这般,一丝一毫都被不敢松懈,生怕走过了半步。 “是!” 袁树眼角跳动。 他对这些人体经脉穴位并不陌生。 进入特种部队的头两年里。 所要学的东西之多之杂,其实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象之外。 除了最基础的体能、武器、功夫,还有侦查、器械、网络,甚至草药、求生,种类包罗万象,繁杂程度难以想象。 其中就包括人体穴位。 他们侦查兵种。 放到古代,那就是斥候,永远出现在战场的最前面。 随时随地都有性命危险。 所以每多一项技能,学得多一些本事。 关键时候,就有可能给他们增加一分生存下去的机会。 尤其是当弹尽粮绝,陷入绝境,必须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杀时。 出手的机会可能更是少之又少。 那种情况下,就必须保证自己每一拳都能直接要了对手的性命。 如何保证? 自然是击打死穴。 这就要求对人体穴位分布极为了解。 虽然退役多年,但当年所掌握的东西,早已经深入了骨髓,袁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忘记。 俞府! 喉下三寸! 没有半点犹豫,袁树心神再次将那缕真炁缠住,然后一点点往俞府穴推去。 神庭。 胸口正中! 随着那缕灵气在四肢百脉中流转,他只觉得整个人恍然置身在了火炉之中。 浑身滚烫燥热,仿佛整个身躯随时都会焚之一空。 就在他痛苦难熬时。 头顶之上,又一股凉意出现,瞬间将他整个人笼罩。 一时间。 那股剧烈的灼烧感,顿时减轻了不少。 袁树知道,这是陈总出手了。 但他不敢分心,只是默默记下,然后又继续催动着那缕真炁,从神庭过灵墟和神封。 此刻。 在他身后。 陈望脸上的凝重,已经散去了不少。 周天呼吸法,之所以惊人,让赤明老道都为之震动。 就是因为它开创了一种前无古人的行气路线。 比起麻衣派的导引、昆仑的呼吸法以及真武的食气术,修行速度更为迅速。 可以说事半功倍。 虽然只是最为基础的入门法。 但要知道,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打好了,才有厚积薄发的机会。 否则,一步慢步步慢。 “不错。” “奇经八脉了!” 陈望虽然做不到内视他人的层次。 但从袁树此刻的情况,他就能大致推测出来,修行进展到了哪一步。 这个速度,虽然不比他之前,但对刚开始接触修行的人而言,已经算的上惊人之举了。 不过。 作为人体中最为复杂的脉络。 无论是武道运劲,还是修道行气,奇经八脉都是其中极为重要的一环。 这个时候,考验的不仅仅是自身天赋,更多的则是耐心。 一定不能急躁慌乱。 奇经八脉繁杂无比。 就如抽丝剥茧,一步错步步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抬头望去。 阳光已经爬到了头顶。 一道道光线,透过苍劲的竹叶落下,洒在旁边清澈见底的龙泉里。 陈望一心二用。 一边盯着袁树身上气息的变化,时时准备出手。 另一边,则是观察着林间小路上的动静。 想着万一来人,拦不住的话,至少要提醒来看龙泉风景的游客,不要大吵大闹,以免惊扰到了袁树的修行。 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一点不能乱来。 失败了都是小事,大不了重头再来一遍就是。 但万一引得走火入魔。 后果则是不堪设想。 整个人废了都有可能,自此失去修行的机会。 就如九玄镜中,那些被养蛊的少年,本来在武道上有着大好前程,最终后半生却画地为牢,甚至当场身死。 好在。 他们进山的时间早。 游客也很少会一早进山,大都会选择先游湖再拜庙。 至于他们来时,山路上碰见的那些人。 眼下恐怕还沉浸在竹海的景色中难以自拔。 轰! 真炁一过奇经八脉。 袁树身上的气息波动更为惊人。 到了这一步,基本上已经有了八成把握,石关、太乙、神阙三处穴位,并不繁杂。 真要说的话,也就最后一处神阙穴,行气难度稍稍大了一些。 不过。 以袁树眼下势如破竹的迹象。 纳气入海,只是迟早的事。 果然。 他这念头才起,便察觉到袁树身上的气息再度攀升。 连过三重关隘。 那一缕真炁,也随之流入了腹下三寸的气海之内。 “成了?” 陈望眉头一挑。 这一幕他太熟悉了。 当日在清风小筑,独自修行周天呼吸法,跨过第一重门槛,引气入体便是如此。 轰—— 几乎是随着他那两个字在心头浮现的刹那。 盘膝坐地的袁树,只觉得有一股磅礴到难以掌控的力量,凭空自身躯内爆发,而后自行游走在周身经脉之内。 而他对此毫无预料。 又没有太多经验。 只能眼睁睁任由那股气息散发出去。 无形的气势,犹如锋利的刀剑,划向四周。 刹那间。 周围的杂草被齐齐斩断,连地上刚刚冒头的竹笋也被斩成两截。 竹叶如雨般簌簌而落。 不过,那股气息临近陈望身前的一刻,却仿佛遇见了一道无形的墙壁,凭空消散于无形。 “这……” 看着这么大动静。 陈望心知不妙。 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远处。 果然,来时那条林下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已经出现了几道身影。 听到动静,一个个下意识抬头往龙泉这边望来。 好在他们正好被身后的古亭挡住。 一时间,倒也并未暴露。 呼—— 气势散尽。 袁树也终于睁开了眼睛。 一双眸子深处,恍若有道精芒流转,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长鲸饮水般深吸了口气。 又将浊气吐出。 此刻的他,只觉得浑身前所未有的畅快,就像……负重跋涉十公里后,回到住处泡了个热水澡。 身上的污垢脏东西,全都泡了出去。 “嗯?” “怎么都有味道?” 袁树好不容易才想到一句形容此刻感觉的句子。 下一秒,他鼻尖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一股什么恶臭味。 “老袁,别瞎琢磨了,先走。” 见他恢复过来。 陈望哪还敢耽误,抓住他的肩膀,将他人从地上直接拽起身来。 “去……去哪?” 袁树还没搞清楚状况。 这会陈望也没时间解释。 “跟清影和玄意他们汇合。” “哦。” 袁树点点头,也没多想。 径直跟着前边陈望的身影,一头扎进了竹海深处。 他只是好奇,陈总为什么好好的路不走,反而钻这种密不透风的林子。 那些几十年的毛竹,骨结处的细枝丫,不小心被划上一下,都能在身上留下一道血痕。 不过,眼看陈望速度快的惊人,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数米之外。 袁树哪还敢胡思乱想。 赶紧收起心思,咬着牙,拼命的追赶上去。 在竹海深处四拐八绕。 足足走了分钟。 陈望才终于停下脚步。 等袁树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般的追上来时,才发现他所站的前方,竟然是一片山坳,底下一条潺潺的小河流淌而过。 “陈总……这是?” “下去冲一下。” “什么?” 袁树一头雾水。 他本以为,陈望是为了抄小道,结果跑了这么久,才知道竟然是带他来泡澡? 这也太离谱了! “你就没发现,身上都臭了么?” 见他茫然的样子,陈望摇头一笑。 袁树再次怔住,不过却是下意识的扯开衣领,低头看了一眼。 只一眼。 他整个人便当场愣住。 身上竟然漆黑一片,全是污垢杂质,仿佛刚从墨缸里捞出来的一样。 最离谱的是,那股味道恶臭,闻了下,差点没把他自己给熏吐。 “这就是修行的好处。” “引气入体,洗髓伐骨!” “别傻愣着了,这地方没人,尽情的洗,我在外边等你。” 陈望刚才就观察过。 这地方人迹罕至,完全没有活动过得痕迹。 再加上又是个山坳,溪水到此正好形成一座水潭。 要不是两个大男人一起洗澡有点奇怪。 他都想下去泡个片刻。 绝对清凉去暑。 “好……” “那我去了。” 虽然不太好意思,但袁树实在忍不了身上那股恶臭味道。 真要这么出去。 他都担心会不会被人当成怪物。 “少废话,赶紧的。” 陈望故作一副要踹过去的姿势,笑骂道。 “得嘞。” 袁树咧嘴一笑,再不耽误。 踩着不算陡峭的山坡,迅速跳到底下的山坳里,三两下脱去身上的衣服,整个人一头扎进水潭内。 一道彻骨的凉意。 瞬间席卷全身。 呜呼。 舒服! 第285章 你陈哥我只教一次 足足泡了十多分钟。 反复搓洗了一遍又一遍。 袁树这才心满意足的从水潭里上岸,随手扯过晾在一旁灌木上的衣服套上。 刚洗澡的时候。 随手把衣服也洗了。 反正大夏天的,看起来也不会显得特别奇怪,穿着反而凉快。 呼—— 长长舒了口气。 袁树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畅快。 仿佛有种冰玉般的通透。 浑身上下澄澈如洗。 连多年前在部队里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暗疾,此刻用力按了下,竟然也没那么疼了。 这个发现,让他颇为惊异。 不过想到之前陈望那句话。 他那双深邃眼睛里,不禁浮现出一丝期待。 洗髓伐骨,这就是修行啊。 出神间,他眼角余光忽然瞥到渐渐静下来的水面,无数苍翠的青竹倒影中,还有一道高大的身影。 袁树只瞥了一眼。 神色就有些为之怔住。 没有急着返回,而是俯身站在小谭边,细细观察起来。 让他诧异的是。 倒映在水中的自己,似乎有了些变化。 但具体表现在什么地方,一时半会他又说不上来。 “老袁……” “你小子是打算赖着不走了?” 就在袁树百思不得其解时,头顶山崖上,忽然传来一道笑骂声。 “来了,陈总。” 袁树随口应了声。 双手捞了一捧水洒在脸上。 清冷彻骨的溪水,一下让他清醒了不少。 转而起身,目光扫过。 这道山崖或者说山坡说高不高,说矮不矮。 下来容易,上去却有点难度。 当然这是对寻常人而言。 袁树好歹也是部队老兵出身,翻山越岭不在话下。 很快他便找到几根坡上垂下来的老藤。 用力一拉,试了下承重度,估摸着没什么问题,当即往回走了几步,一个冲刺纵步,但……让他没料到的是。 只是随意一冲。 他竟然有种身轻如燕般的感觉。 连藤蔓都用不上,三两步便越过了山崖,凌空的刹那,更是福至心田,在空中一个翻越,稳稳落地。 “这……” “怎么可能?” 直到踩在了草地上。 袁树仍旧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都不敢想象,刚才那种高难度的动作,竟然是自己独自完成? 而且全程一气呵成。 没有半点凝滞。 仿佛早就练过了千百遍一样。 但他对自己最了解不过。 这种难度,纵然是他体能巅峰时候,顶了天也只能完成一半。 至于最后衔接的空中翻越。 打死他也做不到。 “啧,老袁,强啊,这么陡的山坡,一下就冲上来了?” 他还在怔怔失神。 身后已经传来陈望的声音。 “这……陈总,你就别笑话我了。” 袁树挠了挠下巴,讪讪一笑,嘴角还带着几分苦涩。 “笑话?” “什么笑话,这是实话。” “老袁,你就没想过,以往看似不可逾越的挑战,如今能轻松做到,是什么缘故?” 袁树本来还以为陈望是在打趣自己。 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陈总的实力何等强劲。 据说镇压中海武道世家三十年的张龙虎,被杀的毫无还手之力。 更何况。 前些日子,死在江岸十六楼的三人。 别人不清楚,袁树还是知道些内幕的。 大概率也是入品武夫。 而且是实力碾压张家兄弟的武道强者。 三人对付陈总一人。 却尽数身死。 那他的实力究竟强横到了什么地步? 袁树别说看透,连猜都不敢多猜,想都不敢乱想。 如今,自己只不过没有借助外物跨过了一座山坡而已。 或许就是运气不错。 哪有陈总说的那么夸张。 但眼下听到这番话。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皱,然后惊疑不定的道。 “陈总,难道……这也是修行之功?” “当然!” 陈望坦然一笑。 “可是,还是不太对劲,陈总……” 袁树凌乱了。 他有心想要反驳,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明明自己就是打坐、入定、呼吸、然后导引了一缕真炁入体。 然后,就能洗髓伐骨,炼化真功了? “好了老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但事实就是如此,武道与修道,如隔天堑,不是你我能够轻易揣测的。” 陈望笑着摆了摆手。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袁树的心思。 这小子就是期望太高,但过程太过顺利,而让他难以自抑的生出一种儿戏的感觉。 “好,好吧。” 见陈望都这么说了。 袁树纵然还有数不清的疑惑。 眼下也只能暂时压下,想着回头找个机会,再认真请教。 “走了,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再不去,等会他们都该等急了!” 招呼了一声。 陈望负手而去。 穿行在竹海密林当中,却是闲庭信步,有种说不出的平静,仿佛整个人与周围世界都融为了一体。 “来了。” 袁树一想也是。 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多想无益,既然陈总这么说,他照做就是。 无非就是修行罢了。 想到这他不再纠结,深吸了口气,大步流星般追了上去。 可是。 无论他怎么拼命。 却始终与前方那道身影间,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而且,陈望看似随意。 但每一步落地都极有说法。 一直保持着同一个方向。 做到这一点听起来似乎并不算难。 但换做寻常人,在这种密不透风的竹海深处,最多几分钟就会迷失。 即便是侦查出身的袁树,此刻举目望去,只觉得四周茫茫竹林,每一片似乎都长得一模一样,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般。 最关键的是。 此地竹海长得尤为繁盛。 几乎将头顶炽烈的阳光都为之遮蔽。 这也等于直接打消了借太阳轨迹辨别方位的念头。 除非用指南针。 否则在这种深山老林里,一眼辨出方向,简直难如登天。 但这些在陈望身上,却似乎从来就不是问题。 袁树仔细观察过。 他几乎都没怎么驻足停留,就只是信步而行。 偏偏给人的感觉,却又无比可靠。 哗啦—— 片刻钟后。 袁树伸手推开身前一片几乎缠绕到一起的竹枝。 另一只手则是护在脸前。 以免被锋利的竹叶割伤眼睛。 但当他挤过去时。 视线中却是豁然开朗。 高大的古竹参天,地下落叶无数,没有太多灌木杂草,看落叶间密密麻麻的痕迹就知道,野物必然经常在此走动觅食。 更远处的林下阔地间。 隐隐还能望见几道人影。 不是苏总、楚秘书还有玄意小道长,又会是谁? 看到这一幕。 袁树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又回头打量了眼。 目露迷茫困惑。 他实在想不明白,陈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隔着这么远,竟然真能在茫茫山里精准定位方向。 若是他能从高空俯瞰。 想必袁树会更为惊叹。 因为陈望所选择的那条路,几乎是最优解,无论距离还是方位,几乎分毫不差。 “老袁,愣着干什么呢?” 等了片刻,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陈望忍不住回头。 扫了袁树一眼催促道。 “哦……没啥。” 袁树哪敢说自己是被震惊到了。 只是缓了缓气息。 随即踩着地上厚重的落叶,径直朝远处那几道身影赶去。 等两人一前一后出现。 隔着十多米外。 三人就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只是。 一行三人里,明明玄意年龄最小,此刻表现的却是最为沉稳平静。 反倒是苏清影和楚小瑜。 小脸上写满了激动,手舞足蹈,幼稚的像两个小女孩。 “什么情况?” 见两人挥舞着手,似乎在说些什么。 袁树一头雾水。 他只是初入修行。 完成了最初一次的洗髓伐骨。 还远远未到提升五感的地步。 自然看不见听不清两人说的什么。 但在他跟前的陈望,却是一清二楚。 放在空地上的竹笼里,分明关了两头野物,看体型,不是野鸡就是野兔。 之前和玄意闲聊。 这一片原始山林里野物无数。 时常就有野猪下山祸害山民的庄稼。 甚至还有人亲眼见到过豺狼虎豹之类。 当然那些大型野兽,多是藏在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很少出现在人类视线中。 竹海这一片,最多的就是野兔、野鸡,偶尔还能见到下山觅食的野羊。 不过。 那种情况还是少见。 除非是二十年前。 那些老猎户,结队进入深山,日夜蹲守,或许能猎捕得到。 放到现在难度太大。 虽然相信玄意的手艺。 但仅凭那几件粗制滥造的‘武器’,那些野兽稍一冲撞,就能碾得一点不剩。 “二师姐,小瑜姐姐。” “你们能不能……沉稳点,要不野兔都被你们吓跑了。” 借着一片密林藏身,死死盯着远处几个地笼的玄意。 本来两头觅食的山鸡,都被洒在地上的谷粒吸引。 眼看就要成为猎物。 结果…… 身后苏清影和楚小瑜突然一阵大呼小叫。 把两头山鸡吓得扭头就跑。 直接钻进了竹海深处。 转眼间就不见了影子。 看到这一幕,小家伙眉头皱了皱,气得想打人。 但一回头。 看着两人无辜的眼神,只能默默念了几句福生无量天尊,压下怒火,尽量用缓和的语气提醒道。 只是稚嫩面孔上,那心累无比的表情,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啊……对不起呀小道长。” “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和他们说一下。” 楚小瑜眨巴着眼睛。 相处了两天下来,她可知道眼前这个小家伙,虽然年纪不大,但性格倔强,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那……哎,算了。” 玄意欲言又止。 想了想,最终还是挥了挥手。 “怎么了这是?” “看这气氛,不会是要吵架吧?” 陈望漫步而来,目光在玄意和苏清影两人身上扫过。 见小家伙气得小脸通红,忍不住打趣道。 “不会的。” “师傅说要与人为善。” 玄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 然后又将山鸡被吓走的事说了下。 “打猎这事我熟啊。” 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 陈望忍俊不禁。 不过还是拍了下他肩膀安慰了几句,然后一脸认真的道。 “真的?” 玄意语气里带着几分惊疑不定。 “绝无虚假。” 陈望自信无比。 这都是他早都玩腻了的把戏。 小时候在药王谷,整天被三位师娘盯着练功修行,只要一有闲暇,他就喜欢往后山里钻。 不是给断了腿的猴子接骨。 就是猎些野味回去满足口舌之欲。 九岁那年,更是用几根削尖的木棍,强行困住了一头发狂的山猪。 等他将三位师娘喊去时。 三人都震惊得半天说不出话。 “来来来,小玄意,接下来看好了啊,你陈大哥我只教一次,能学会多少,全看你的悟性!” 第286章 打个猎还得用上阵法? 不得不说。 陈望真不是随口说说。 只是简单将竹笼换了个地方,又把作为诱饵的谷粒,撒成了一条线。 转眼间。 就有三四头野兔,傻乎乎一头摔进了陷阱里。 至于那些生性谨慎,稍有风吹草动,立刻逃之夭夭的野鸡。 这会也跟鬼迷心窍了一样,完全不设防地一路啄着谷粒,然后钻进了竹笼里。 把一帮人看的目瞪口呆。 尤其是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女孩子,更是瞪大美眸,小手捂着嘴唇。 生怕因为太过震撼惊呼出声,再次吓跑那些猎物。 玄意则是眉头紧紧蹙着。 小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四个字。 他不懂。 真的不懂。 好歹也有几年进山打猎的经验。 为什么每次收获都少的可怜。 而且自己碰到的那些野物,一个个都是贼精贼精的,就是呼吸声大点,都会把它们吓的转身就逃。 但眼下在陈大哥手中。 那些再简单不过的竹笼。 仿佛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一样。 野鸡野兔全都直接送上门去。 他脸色纠结,小小的脑袋里藏着数不清的为什么。 倒是袁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毕竟自小就在偏远山村长大的他,小时候也没少干进山捕猎,下河捞鱼,上树掏鸟窝的事情。 陈望当然不会魔法。 他只是借助了些小小的手段。 将那些野物蒙蔽。 竹笼设的更为隐蔽,别说那些野鸡野兔,就是他,如果不仔细看的话,都很难察觉。 至于诱饵。 从少到多。 刚好形成一条线。 走过的那条路,最终藏着陷阱。 而一路上,它们的谨慎和疑虑,已经被彻底打消。 “差不多了。” 接连捕获了六七头后。 陈望低头看了下时间。 从这下山,返回龙王庙里,差不多刚好能赶上饭点。 而且,羊毛也不能逮着一个地方死劲薅。 就算再笨,那些野物也有了防备心理。 再想猎捕不是不行。 但得耗费更好的时间和心思蹲守。 不过那就失去了意义。 况且眼下他也过足了瘾。 拍了拍手,陈望满足的回过头,瞥了一眼玄意。 “怎么样,你陈大哥我没说假话吧?” “有没有学到一点?” 本来还想炫耀几句。 但…… 话还没说完。 陈望就察觉到了几分不对劲,这一个个,为啥都是那种表情? “不是,一个个都丢了魂了?” “喂,都醒醒!” 顺手拍了下玄意的肩膀,小家伙这才反应过来。 “陈大哥,你怎么做到的?” “能不能再教教我,我……我都没看明白。” 见他一脸惊讶错愕又难掩钦佩的样子。 陈望嘴角终于勾起了一丝弧度。 对啊。 就该是这样好不好? 不说掌声,至少也不能沉默啊。 毕竟这么一手功夫,可不是谁都能露的。 “是呀阿望,我也没看懂,那些野鸡野兔,为什么感觉笨笨的,自己就进了笼子里?” 苏清影贝齿咬着红唇。 歪着脑袋,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像是布起了一层水雾。 至于楚小瑜那丫头。 明明心里就跟被猫爪挠过一样,好奇的要命,但一想到早上那个浑蛋,捉弄自己的一幕,她又忍不住咬牙切齿。 哼了一声。 撇过头去。 故意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实际上耳朵都竖得老高,生怕错过一句话。 她这点小动作,自然逃不过陈望的视线,看得他心里一阵暗乐。 “想知道?” 面对几个人好奇惊叹的目光。 陈望故意拉长了音调,然后朝后方怒了努嘴。 “看笼子的方位就知道了啊。” 笼子方位? 楚小瑜眨了眨眼,细细想了下,却发现自己刚才注意力全在那个混蛋身上,完全没有注意到竹笼到底是怎么摆放。 有心想要转身看看。 但又怕被那个家伙发现,到时候又要多一个嘲笑自己的理由。 只是…… 好奇这东西真的不受控制的呀。 楚小瑜满脸纠结,鼓着小脸,犹豫了好一阵。 终于她脑海里浮现出个念头。 “要不……偷偷看一眼?” “就一眼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再说,我只是好奇,又不是真的就代表对那个浑蛋低头了。” “对!” 自我洗脑了一番。 楚小瑜终于下定了决心。 然后装作看风景的样子,飞快回了下头。 但才刚刚转身,都来不及去看笼子到底回事,她眼底的笑意便一下僵住。 不远外。 那个家伙正笑呵呵的盯着自己。 四目相对! 楚小瑜脸庞刷的一下通红。 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躲躲。 为什么!! 总能在任何时候碰见那个可恶的家伙。 感受到她的惊慌,陈望嘴角再度勾起一丝弧度。 哼,还拿捏不了你个小丫头片子。 “笼子怎么了?” 苏清影仔细观察了下,也没能发现笼子有什么问题。 不都是玄意带来的竹笼么? 而她如此认真,也并未察觉到身后两人的异样。 “咳咳,首先是隐蔽性更高,野物的警惕性本就很大,对危险的预知也超过人,只要稍微察觉到不对劲,便会立刻逃之夭夭。” “第二点。” 陈望笑着收回目光,转而指着那些藏在灌木、草丛,或者竹林中的笼子解释道。 “你看它们,看似摆放随意,实际上刚好形成了一个口袋阵。” “就算能绕过第一个陷阱,但只要进了口袋里,就绝对逃不出去。” 随着他一番深入浅出的讲解。 几人脸上的惊叹之色更为浓郁。 连自以为看穿了的袁树,意识若有所思。 口袋阵? 不是,下笼子打猎而已,怎么还用上了阵法? 这要是猎杀野猪、山熊、虎豹那种野兽,岂不是得用上奇门遁甲? 但他打死都想不到的是。 九岁那年在后山成功困住那头野猪王的陈望,还真用了,不过却是简易版的八阵图。 毕竟有个太乙宗师的三师娘。 奇门遁甲算得了什么? “这么复杂?” 苏清影都听傻眼了。 她哪想得到,只是打个猎而已,竟然还有这么多说法。 “没有吧。” 她话音才刚落下。 另一道稚嫩却兴奋异常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只见玄意两眼发亮。 “陈大哥,我懂了,就是将五行八卦融入其中,出其不意。” “???” 听他一脸惊喜的样子。 苏清影却是越发无法理解。 口袋阵就算了。 怎么还冒出来个五行八卦? 字她都认识,但不知道为什么眼下放在一起时,却显得那么陌生。 蹙着眉头,苏清影下意识看了眼陈望。 见他看向玄意的目光里露出赞赏,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再看其他人。 楚小瑜比自己还要茫然。 算了,就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丫头身上。 再看袁树。 为什么他似乎也听懂了? 所以这一切其实并不复杂,只不过她和楚小瑜两个人脑子最笨? 不可能!! 对这个推测,苏清影无法接受。 从小就是学霸的她,永远霸占着班级年级的第一,活在别人家父母口中的孩子。 别人钻牛角都无法解决的难题。 在她看来,就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但眼下…… 在智力上,自己竟然被人碾压了。 对于这样的结果,她怎么接受得了? “好了,既然学到了,就先下山,回头有空的时候可以来试试。” 陈望笑眯眯地摸了下玄意的脑袋。 然后冲着几个人招呼道。 “好。” 玄意点了点头。 小脸上满是期待。 至于袁树,则是主动进入竹林里,将竹笼一一取回。 “现在就走吗?” 见几人转眼间都已经准备好下山。 苏清影还处于纠结当中。 “差不多了,刚好赶到饭点,再说都有这么多了,足够观里吃上一阵。” “不是……那也行吧。” 想了想,苏清影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好了,别想太多,下周末还得过来,总不能真让赤明道长一把年纪,还赶去中海吧。” 陈望还以为她是没玩够,笑着安慰道。 “对啊,下周!” 一听这话,苏清影心思总算彻底平静。 倒是楚小瑜,仍旧愤愤不平。 恨不得将那个浑蛋狠狠打一顿才解气。 “喂,走了。” 她还在自顾自的琢磨着。 忽然间。 一张俊朗的脸庞在瞳孔中放大。 楚小瑜吓了一跳,赶忙抬头,然后身前弯腰探头的陈望,也随之直起身来。 “我才不走。” 看着他那双温和清澈的眸子。 楚小瑜却是越想越气,忍不住赌气道。 “随你啊。” 陈望摊了摊手,一脸随意。 “不过么,也没别的,我就是提醒你一句,这竹海里容易迷路,晚上还有豺狼啊、毒蛇什么的,你不怕的话倒是可以考虑过夜。” “啊……” 他每说一样,楚小瑜小脸就被吓的苍白一分。 当毒蛇两个字出口时。 刚才还下定决心,一定要和这个浑蛋划清界限的楚小瑜,已经吓的捂着耳朵跳了出去,快步追上前方的苏清影。 紧紧拉着她的手臂。 还不时偷偷看一眼四周。 生怕密不透风的竹林深处,会真的忽然有什么野兽冲出来。 连走路都小心了许多。 不敢再像之前那样蹦蹦跳跳。 她最怕蛇了,万一不小心踩到,岂不是要被吓死? 见此情形,苏清影一脸无奈。 这丫头真是不长记性啊。 算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了。 还有陈望也是的,明知道这丫头胆子小,还非得吓唬她。 感受着老婆瞪自己的目光。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 “好了,别理他,吓你呢,大白天的哪有什么蛇虫鼠蚁。” 拍着楚小瑜的藕臂,苏清影轻声安慰了几句。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接连安慰了几句,楚小瑜脸上的惊慌之色才渐渐消散了一些。 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点。 不过仍旧不敢太过放肆。 尤其是离开竹海,走在杂草丛生的山路上时,更是小心翼翼。 看到这一幕,苏清影也不好继续多说什么,只能任由她去。 一行人下山途中。 玄意背着竹弓箭筒,昂首挺胸,哪有之前上山时的窘迫。 沿路的游客,也被他们的收获吸引。 甚至不少嘴馋的,更是直接开价,想要买下一头野鸡或者野兔,带回民宿里烧了尝尝新鲜。 毕竟对他们大多数而言。 哪里吃过这么正宗的野味。 可惜,陈望又不是缺钱的主,对这些要求当即回绝。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中午来个红烧野兔,再做个铁锅鸡。 剩下的还能养着。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能养出一窝小崽子,让龙王庙实现肉食自由。 玄意小家伙,也不用那么馋。 穿过半山腰的小路。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龙王庙后院。 推门而入。 玄意大步跑进去,想着喊大师兄来见识见识。 不过…… 才跑了几步。 草庐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然后一道身穿长袍,须发皆白,却童颜鹤发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见到他,玄意心头顿时一紧,赶忙收起脚步。 连急促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绷起脸,朝他行了一礼。 “见过师傅!” “胡闹,骄浮毛躁,哪是修行之人所为?” 赤明老道看了他一眼,沉声劝诫道。 “是,师傅,玄意不敢了。” 玄意小脑袋顿时垂得更低,满脸羞愧难当。 知道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 “好了。” 赤明老道不再多言,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刚穿过院门进来的一行人身上。 “见过观主。” “见过师傅!” 一行人纷纷见礼。 面对这位德高望重,修为深不可测的老观主,纵然是陈望,也不敢有半点不敬。 苏清影也是如此。 不过她更多的是羞愧。 总觉得这个老头,对自己好的有些过分了。 她什么都不会,却受他如此重视,稀里糊涂更是成了麻衣派的弟子,如今观主门下的二弟子。 至于楚小瑜,纯粹是觉得老头子好可怕。 那双浑浊的眼睛。 仿佛能够看穿一切。 在他面前,自己的小心思根本无所遁藏。 袁树则是发自肺腑、彻彻底底的敬重。 这十多天来,他其实和赤明老道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但从周围山民口中,却是听了无数关于他的传闻。 他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之人。 而非城隍庙里,那些满身铜臭、追名逐利的假道士。 “这是进山打猎去了啊。” 目光扫过袁树手中,赤明老道淡淡一笑。 对此他并没有什么责备苛刻。 毕竟麻衣派,荤腥嫁娶,百无禁忌。 只是笑了笑便将视线落在陈望身上。 “陈小友,来,贫道昨晚略有收获,来草庐中看看?” 第287章 观主手段实为天人! 这……这么快!? 原本还以为是他们推门的动静太大。 吵到了赤明老道休息。 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早就到了古稀之年,精力自是不比年轻人。 何况老人家睡眠又浅。 稍微有个动静就会醒来。 尤其是见他那双苍老浑浊的眼睛里,难掩疲惫倦容,陈望心里更是惭愧。 下山时就该提醒一句的。 只不过那会太过得意忘形,光想着早点下山回观里,还能早点吃上一顿野味。 完全忽略了这一点。 但他没想到的是。 赤明老道并未责怪众人喧闹。 反而只是轻言细语的劝诫。 之后这一句话,更是让他恍然有种平地起惊雷的感觉。 这才过去多久? 一夜! 昨日下午,才在草庐里,借着喝茶论道的间隙,陈望请他出手帮忙看看那门呼吸法是否有什么问题。 赤明老道欣然同意。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 下周末过来时,能够有所进展就好。 至少一个月时间内,他都是可以接受的。 但…… 眼下听赤明老道的意思。 不会是一夜未眠,惮心竭虑,耗费无数心血,硬是将周天呼吸法给重新推演成了吧? 陈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但神色间却不敢有太多表露。 只是双手抱拳,冲着赤明老道道。 “是,观主。” 见他应允下来。 赤明老道一挥长袍,转身回到草庐之内。 大袖飘摇,说不出的仙风道骨! 目送他回到草庐。 陈望又看了一眼身侧几人。 “老袁,先把这些野物送到厨房,交由玄松道长处置。” “清影和小瑜,你们俩找个地方休息。” 袁树没有半点意见,当即拎着六七只竹笼,穿过院落,径直往厨房那边的方向走去。 “那我们等你一起吃饭。” 苏清影吟吟一笑。 随后拉着还有些恍然失神的楚小瑜,“走,小瑜,我们去前院看猫。” 原本还病恹恹的楚小瑜。 一听要去吸猫,一下就活了过来。 眨了眨眼睛,目光里神采流转。 倒是之前蹦蹦跳跳的玄意,被师傅教训了两句后,这会就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似的,小脸苦巴巴的。 “玄意?” “站在那干嘛呢,走,一起去。” “二师姐,我就不去了吧。” 小家伙摇摇头,一脸的没精打采。 “别啊,又不是受罚了,师傅他老人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见他闷闷不乐。 苏清影忍不住笑着安慰道。 “对呀,没事的,小道长,观主又没骂你。” “再说我们又不是去干坏事,小猫咪们还等着你给它们喂食呢。” 龙王庙里的流浪猫们,虽然不怕生,但和她们终究还是没有那么亲近。 但玄意不一样啊。 就算跑的再远,躲出去捕猎了,只要他拿出脖颈上那只乌金铃轻轻一晃。 猫咪们就像是得到了某种召唤。 纷纷返回观里。 更别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玄意出现,就算霸占了再好的位置睡懒觉的小猫,也会跳起来,黏在他身后脚边卖萌。 那是她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这也是两人一定要带上玄意的原因。 “可是……” 玄意倒是想说,早课之前就喂食了。 而且观里生活清贫。 只能给它们提供早晚两顿食物。 其他时间,就得流浪猫们自行去周围山林小溪,捕捉鸟虫小鱼果腹。 况且师傅的话还在耳边回荡。 但又实在耐不住二师姐的请求。 一时间,小家伙脸上满是纠结之色。 “别可是了。” “快点,我们晚点就要回中海,可能都没机会了。” “下午就要走吗?” 玄意仰起头,目光里露出一丝困惑。 “差不多,反正天黑之前肯定得赶回去,明天还得上班,一大堆的工作等着我呢。” 楚小瑜可怜兮兮的样子。 听她说的这么凄惨,苏清影都忍不住想笑,站在她身后,轻轻敲了下她脑袋。 前这唔的一声,鼓着小脸转过身,一看是苏总,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只敢偷偷吐了吐舌头。 但玄意哪知道这么多。 就觉得小瑜姐姐好可怜。 当即一咬牙,决定就是冒着被师傅训斥,师兄惩罚的风险,也要满足小瑜姐姐和二师姐的请求。 “走!” “豁出去了。” 见他神色坚定。 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两个女孩子忍不住相视一笑。 这小家伙也太可爱了。 其实带上他,也未必全都是因为他和猫咪亲近,更多的也是想让他开心点。 小孩子心思敏感。 而赤明老道虽然不算老顽固,但终归在师徒上,潜意识里还是以往那一套。 小家伙原本多快乐。 却因为一句心浮气躁,而变得如履薄冰。 小孩子就要有小孩子的童心,太过成熟未必就是好事。 反而会将人训成机械,失去本心。 “就玩一会,没那么严重。” 等小家伙走过自己身边,陈望也是哭笑不得。 轻轻揉了下他脑袋笑着道。 “观主那边我来看着,放心去玩吧。” “谢谢陈大哥。” 听到这话,玄意紧绷着的情绪,这才彻底放松。 在他的世界里。 陈望简直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就算是师傅,也需要照拂他几分面子。 “二师姐,小瑜姐姐,走了。” 小家伙仰着头,脸上再度浮现起开心和兴奋。 带着两个女孩子直奔前院而去。 目送一行三人远去,陈望这才整理了下衣衫,毕竟刚从山里回来,满身泥垢的话也不像样。 拾级而上。 一路走到草庐外。 叩叩叩! 三道敲门声响起。 正烧水煮茶待客的赤明老道,见此情形,只是摇头一笑。 “小友不必客套。” “贫道这里,小友可以随意往来。” “正好早上附近一个老友,送了些自己炒的山茶来,来尝尝?” “多谢观主,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听有新茶送来。 陈望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也没半点拘束,径直跨过门槛,朝茶几走去。 还未临近。 他便闻到煮沸的茶壶里,传出一阵醇厚的茶香气息。 赤明老道在此居住三十几年。 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他几乎全都认识。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一有空闲,就会来观里坐坐,按照他们的说法,半截身子骨都快买进黄土底下了,也不知道有几年活头。 趁着腿脚还能动弹。 多走走,见见年轻时候的老朋友。 省得留下遗憾。 今天一早,就有个住在下河村的老农户,翻了两三座山,走了十几里的山路。 就为了给他送两罐家里新炒的茶叶。 不是什么名贵好茶。 味道也不算好,甚至因为炒制手法的原因,喝起来又苦又涩。 但赤明老道还偏偏就好这一口。 平日里都舍不得多喝。 那老农户都七十好几了,身子骨也不好,就像他说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两腿一朝天人就没了。 早上,两人在草庐里聊了两个多小时。 后者才乘兴而去。 说是年初就悬在心里的一桩事,总算是落了地。 说起这些时,赤明老道脸上也满是感慨和唏嘘。 犹记得三十年多前,他初到此地时,为了重修破败不堪的龙王庙,为此借着庙会的契机,设了一场斋醮法事。 引来十里八乡无数人的围观。 众人纷纷捐赠香火。 事后更是不用工钱,自发前来帮忙。 也是那个时候,赤明老道和他们相识。 只是一晃眼,三十年过去,许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慢慢消失。 今日还能见到老友登门。 让他有种说不出的感叹。 “来,尝尝。” 茶水鼓沸的声音,将赤明老道的思绪拉回。 下意识起身,从火塘上方拎起铜壶。 微微压低,一道清澈的水流便划过弧线,犹如珠落玉盘般倒入茶盏内。 陈望低头看去。 茶汤虽然色泽不算鲜亮,但却有股让人心旷神怡的香味。 最为关键的是。 茶水中还透着一丝淡淡的灵气。 看样子应该是从竹海里的龙王泉水所泡。 陈望也不客套,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刹那间,一股浓郁的苦涩在舌尖绽开,但熬过最初那股苦意,口齿间却有一丝淡淡的回甘缭绕,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唔……好茶!” “哈哈哈,小友也是性情中人。” 听他如此不吝赞赏,赤明老道忍不住捋着长须爽朗笑道。 “观主这话怎么说?” “睁着眼睛说瞎话!” 闻言,陈望先是一愣,而后也是忍俊不禁。 这赤明老道还真是诙谐风趣。 “说实话,也就是贫道现在上了年纪,人老了容易感怀往事,要不然放到你这个年纪,这茶贫道肯定喝不下去。” “不至于不至于。” 陈望连连摆手。 他对茶反正是一窍不通。 就算真是什么好茶,也是牛嚼牡丹,还不如喝酒尽兴。 不对,喝酒也差不多。 当初他搬进清风小筑里,宁河图倒是让人送了一柜子的名酒。 随便拎出一瓶,都价值连城。 但他也喝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好。 “对了,观主,刚才您不是说,昨夜有所收获,不知是?” 简单聊了几句。 陈望将话题绕到呼吸法上。 “哦,对,差点忘了正事。” 赤明老道一拍额头,放下手中茶盏,起身到书桌前,拿起一册装订好的竹纸,递给了他。 陈望郑重接过。 才发现,除了这份书册外。 桌上还铺着厚厚一摞废弃的竹纸,但每一张上都写满了字迹。 粗略一扫。 至少有三四十张。 看着那些废纸,陈望似乎都看到了,赤明老道一夜未眠,通宵费尽心血,一步步梳理呼吸法门,不断重演的情形。 心里一时间充满了歉意。 原本只是一个请求。 没想到赤明观主竟是如此重视,甚至放弃了休息。 他这个年纪,熬夜对身体都伤害不小,更何况还是通宵未睡。 “不必担心贫道。” “先看看有没有疑惑?”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盘膝坐在蒲团上,握着茶盏细品的赤明老道,不禁摇头一笑。 他昨晚确实一夜未眠。 上了年纪后,心里稍微有点事就很难入眠。 原本,他是打算用一周时间慢慢尝试。 但昨晚躺下后,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不自觉的反复推演。 无奈下,赤明老道只能又爬起来挑灯夜战。 这门神秘呼吸法,纵然是他这种在道门修行中浸淫了一辈子的老江湖,也是极为震撼。 一言一语,字字珠玑。 而且行气方式,与他所见的呼吸法几乎全都不同,甚至可以说有着天壤之别。 他都怀疑,这门功法,要么出自上古时代。 要么就是海外流传回来。 而原本只是想着乘兴研究研究的他。 越是推演,心神便越发被其中的精妙吸引。 一次又一次。 足足反复推演了三十七次。 等他得到一份自认为无可改动的口诀后,抬头望去,外面天色都已经大亮。 只是。 纵然如此煞费苦心,呕心沥血,整篇呼吸法五百余字,他也仅仅改动了其中十来个字,也就是简单一句话。 “是,观主!” 陈望点点头,不再多想。 抱着书册,凝神看去。 通篇口诀他早就已经熟记于心,此刻一字一句往下读去,不到片刻钟,他便察觉到了更改之处。 “观主,是这一句?” 起身走到茶几另一头,陈望指着一大段文字中的一句。 “不错!” 见他这么快就找出其中的变化。 饶是赤明老道也不禁暗自惊叹。 这得要将通篇熟悉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一眼堪破。 而距离上次登门。 前后也不过十天时间。 那时他在修道之上还是个门外汉。 如今不仅登堂入室,身上的气息更是深厚无比。 本就天赋惊人,偏偏还勤修苦练,放在年轻人身上实在罕见。 “身空背融内气生,双手意沿山字行!” 陈望喃喃自语。 不断琢磨着赤明观主所改动的口诀。 “身无一物挂累,融融气感自生。” “真炁流转,横置如山,环过双臂,归于气海。” 见他苦思不得其解。 赤明老道也没有隐瞒的意思,淡淡出声。 但一字一句,却如一道道雷霆在陈望脑海中响彻。 昨日在此,赤明观主尝试过后,便说按照其中的口诀修行,气流不通,犹如魔道功法。 眼下只是改动十四字。 观想采集的天地真炁,再流转周身时,便是一路畅通无阻,毫无凝滞之感。 而且每运转一次大小周天。 气息便能壮大数分。 这便是周天呼吸法的强横之处。 寻常呼吸、食气、导引法门,一朝一夕,如同溪水潺潺,需要经年累月,水滴石穿,数年甚至十数年,方才能够将基础打牢。 但修行此法,却是事半功倍。 天赋惊人又勤苦之辈。 甚至能够在段段一年半载内,便可完成炼气阶段,踏入锻体境界。 “我试试!” 仔细思忖沉吟了一番。 陈望越想越是觉得可行。 当即不再犹豫。 将通篇口诀在脑海里梳理一遍后,便盘膝坐地,几乎是眨眼入定。 龙王庙距离竹海龙泉,不过一两里山路。 此处天地灵气,同样浓郁无比。 实在是修行中人,最为推崇的隐居之地。 不过眼下,陈望哪能顾得上这些,一门心思全在呼吸吐纳,流转周身之上。 之前在清风小筑。 他也曾尝试过几次。 但每次行气于周天时,总是觉得气息不畅,仿佛经脉被淤堵,难以贯通一般。 那时他还奇怪。 明明自小修行搬山镇狱劲。 如今便已经打通了周身七十六处窍穴。 比起寻常人,他身上经脉更为宽阔,容纳的内劲亦或者灵气更多。 按理说绝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形。 一开始,陈望都未曾怀疑到功法本身,反而又接连尝试了数次,但次次都是最后几步归气入海时,就出现了相似的问题。 这才让他就开始心生惊疑。 等来了龙王庙。 请教过赤明老道,才终于得到验证。 这门呼吸法,果真被人动过手脚。 也难怪当初与柳白同时进入九玄镜离宫分舵的那批人,会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 但是…… 此刻引气入体,气贯周身时。 陈望却惊愕的发现,再没有出现之前的情况。 尤其是当那股气息过胸前,最终流入气海的过程,更是一气呵成,毫无半点生涩、阻碍和凝滞。 仿佛……势如破竹、浑然天成! “如何?” 一旁的赤明老道,似乎能看出他刚好运转过一个周天,笑呵呵的问道。 “这……观主手段实在天人。” 陈望叹了口气。 起身抱拳,冲着赤明老道深深行了一礼。 这一拜几乎是心悦诚服。 困扰柳白二十年,被他视为心魔,三番五次劝诫他不要修行的呼吸法。 时隔这么多年之后。 竟然在短短一夜之间,被赤明老道重新推演而成。 这等手段,不是天人又是什么? 至少陈望迄今为止,也想不到这世上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五百余字。 失传几千年。 连势力庞大的九玄镜都无法破解。 只能依靠于养蛊的手段,骗人修行,试图用人命来找出问题所在。 可以说,赤明老道一人便能当千。 之前陈望对他的修为倒是有所猜测,但如今……心里头又瞧瞧拔高了不少。 岳峙渊渟、深不可测。 对他的评价,陈望也只能想到这几个词。 “哈哈,言重了言重了。” “贫道有何只是运气不错,瞎猫碰上了死耗子。” “当不得这等赞誉。” 而面对陈望几乎词穷的评价,赤明老道却只是摆了摆手,一笑置之。 神色淡定从容,毫无居功自傲的意思。 “既然小友确认无误。” “贫道可就厚着脸皮,要誊抄留下一份了。” 在陈望尝试之前。 其实,昨晚他自己就已经亲自试过了无数次。 再三确定毫无问题后。 这才敢将这份推演后的口诀拿出。 对赤明而言,宁可慢但绝不可出错,毕竟这可是人命关天,涉及麻衣派世代传承,能否重铸祖师时代宗派荣光。 他哪里又敢有半点松怠? “当然!” 听到他这句半开玩笑的打趣。 陈望异常认真。 昨日约定好的事情。 既然赤明老道连夜推演而成,他就一定不能毁约。 更何况,两次天大的人情,一份没了传承的呼吸法门而已,他还是给得起的。 “那就多谢小友厚赠。” “贫道也替麻衣派后代门人弟子,谢过陈居士了!” 第288章 肉身神魂第章 阴虚阳实! 至此。 悬在心里的一桩大事就此落地。 陈望的状态,也一下放松了不少。 至少可以潜心修行,而不必顾虑自己成为九玄镜的蛊虫,被那些藏身幕后,如同黑暗里毒蛇般的老家伙给盯上。 凭白为他们做了嫁衣。 虽说经历过这两日赤明老道的推演。 出现那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但隐患这种东西,只要存在一日,那就无异于是种下了一颗定时炸弹。 终归有引爆的一天。 “观主,还有一件事。” “这等呼吸法门,是否只足够练气期?” 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陈望只觉得先前还苦涩难以入口的老山茶,这会都清甜了不少。 “呼吸法,呼吸法,自然就是呼吸吐纳所用。” “小友想要更进一步,必然需要在跨过门槛后,另谋他路。” 赤明老道点了点头。 说话间,他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泛起一抹亮色。 “小友若是愿意入我门下,麻衣派虽然不比昆仑、真武那等大宗,但完整传承的道术还是有的,以你天赋,肉身秘境修到极致,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又来了! 陈望面露苦涩。 之前答应他做个记名弟子,已经算是最后让步。 但赤明老道,只要一有机会,就得尝试几次。 实在让他不知道怎么拒绝才好。 “哈哈哈,小友不必介怀,贫道就是随口一提。” 见他为难的样子。 赤明老道摆了摆手。 只是,这番话说得轻松,实际上心里却是越发难过。 行走天下大半辈子。 也曾见过无数天之骄子。 其中更是不乏,真武、昆仑大教中的佼佼者。 但却没有一人带给他的冲击力,有眼前的陈望这般恐怖。 一夜感气。 数日之间便登堂入室。 而他重新推演过后的周天呼吸法,他也是一次就行气成功。 真不是赤明老道念叨。 实在是这样一块绝世璞玉,摆在面前,却无法收入门下,那种痛苦实在难与人言。 感受着他语气里那一丝酸楚。 陈望也是哭笑不得。 只能当没见到。 不过…… 很快他眉头就不禁微微皱起。 敏锐地察觉到刚才赤明老道话中的几个字不太对。 “肉身秘境?” 陈望目露惊奇,“观主,这肉身秘境何解?” 听他问出这句话,赤明老道不禁一怔。 他其实先前并不想说。 只是打算让陈望先行练气成功,再缓缓图之,以免出现好高骛远之变。 但他刚才心神浮躁。 却是下意识说破了口。 也没想到陈望这小子反应竟是如此敏捷,稍稍说漏了一点,立马就被他抓住了漏洞。 不过么。 以他眼下修行的进展之快。 估计下次见面,便能彻底推开那扇窗户,进入肉身秘境。 早说晚说,并没有太多区别。 “说到这个,就不得不提起修炼来源。” “最早,先民们观飞禽百兽行为举止而学,渐渐衍生出武道,这你应该知道。” 赤明老道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陈望则是点了点头。 武道修行,比起修炼,追溯的时间其实更为久远。 只不过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就很难考究了。 “等到武道完善,人间出现宗师,便有人开始追求长生大道,试图与天地日月同寿,长生久视,不死不灭。” “这便是修炼的开端。” “最开始,有人钻研出来,人体六秘,也就是心眼脑脾足以及丹田。” “所对应的分别是绛宫、玉京、泥丸、黄庭、涌泉以及玉池六大秘境。” “这些人打通人体六秘,寿命大增,被称之为不死先民。” “只不过,渐渐的,又有人发现,六秘修行还不够完美,因为虽然寿命大增,但终究还是有老死的一天,而且隐患不少。” “然后另外一批人,便在六秘的基础上继续钻研。” “采炼天地灵气,呼吸吐纳,以求与天地同步。” “这就是如今修炼的雏形。” “将六秘融为第一步,也就是所谓的肉身秘境。” 赤明老道毕竟得到了麻衣派的千年完整传承。 又走过无数名山大川。 与那些隐世宗门中的修行之辈论道。 无论眼力见识还是知道的秘密,都远超寻常之辈。 “所以肉身秘境,指的就是炼气、锻体、搬血、金身、法相,这五层境界?” 还是第一次听闻修行界的古老传闻。 陈望心中无异于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 暗暗呼吸了好几次,才好不容易压下那股骇然,认真询问道。 “不错,长生大道可不容易,肉身秘境只是大道上的第一步。” 说到这里,赤明老道也是感慨不已。 他修行了大半辈子,都未曾走出步。 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以他的天赋,也就是生错了年代,若是修行鼎盛的时代,或许早就突破肉身秘境,也能一窥后面的漫漫长路。 “这……” 陈望眉头一挑。 实在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看来,赤明老道气息平静,深不可测。 但听他的意思,竟然连这修炼的第一步都没有走出去。 修行之难,岂不是比登天还要可怕! “那,观主,肉身秘境后,可是修行魂魄神念?” “你小子……知道?” 闻言,原本还沉浸在感慨中的赤明老道,瞳孔骤然放大,一脸的不可思议。 肉身、神魂。 分别对应修炼第一步和第二步。 但如今这个末法时代,无数人都还被困在第一步中,难以突破。 更何况第二步。 不说普通人,就是许多身在大教中的门人弟子,都不清楚后面的修行体系。 但陈望……竟然能够一口道破! 一时间他都不禁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在这调侃他呢。 “难道真是?” 看他这么大的反应。 陈望就知道自己猜测对了。 迎着赤明老道那张错愕,惊疑不定的脸庞,陈望眸色澄净,淡淡出声。 “我只是在想,既然第一步为肉身,也就是实,那么第二步必然是虚。” “人体肉身为实,那么虚对应的便是魂魄或者神念这类虚无缥缈的存在。” 陈望一字一句,极为自信。 说到这里后,他更是直接断言。 “所以,我要是猜测准确,观主,是否虚实相间,阴阳相调,方能走出第三步?” 轰! 听着他这一番推测。 赤明老道已经震撼到了极点。 修身养性几十年,大山崩于前,大河溃在后,他都能神态不变。 但眼下…… 陈望只是简单几句话,就差点让他为之破功。 因为他所猜测的每一句,都完全正确,丝毫不差。 赤明老道实在不敢相信。 他只是仅凭着自己几句话,就能推测到这样一步,这份能力,简直堪比妖孽了。 或许直到此刻。 他方才知道,这世上或许真有生而知之的天才。 “这……贫道也想知道啊。” “只可惜身困第一步,都难以挣脱,哪敢奢望第二步,甚至第三步。” 因为震撼而沉默了好一会的赤明老道。 怅然地叹了口气。 阴虚阳实,乃有生死。 不错,跨过肉身和神魂两大秘境过后,阴虚阳实,两者相融,便是生死二境。 只是…… 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看到那一步的景象? “观主天人,要是能有机缘……” 听着他语气里透着的自嘲。 陈望也是暗自叹息。 武道需要精进勇猛,势如破竹,道门修行其实同样如此。 同等天赋下,白发老朽,再如何也赶不上十几岁的少年郎。 赤明老道已经七十好几岁。 一身气血虽然借助秘术锁定。 但终究已经是垂垂老矣。 何况,他若是在肉身秘境巅峰禁锢了多年,借助于宝药、大丹或者法宝秘术,还有一线机会冲击关窍破境成功。 但他修行了大半辈子。 如今也不过搬血。 肉身秘境,尚且还有两大关隘需要去走。 更何况第二步的神魂秘境。 大概率这辈子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机缘造化,哪是那么简单。” 赤明老道喟然摇头。 不过他这辈子,能遇到上一代的麻衣派掌教,而从一个将死之人,到如今修行有成,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 对他来说。 修行就如观山望水,随缘就好,多想无益。 都活到了这个年纪,而且见过太多常人见不到的风景,也算是值得了。 见他自己都如此坦然。 陈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他倒是想安慰几句。 不过。 正如赤明老道所言,机缘造化,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哪能轻易就遇得到。 说不定随性而为,反而无心栽柳柳成荫。 “在下受教了。” 陈望抱了抱拳,神色恭敬道。 “你小子就别给我戴高帽了。” 赤明老道摇头笑骂。 随即一挥手,“好了,差不多快到饭点,贫道也正好乏了,需要补个觉。” 见他下了逐客令。 陈望也不好继续待下去。 毕竟赤明老道也确实一夜未眠,反复推演周天呼吸法数十次,好不容易等到天明结束,结果又碰到多年前的老朋友登门。 一直熬到现在。 心神疲惫程度可想而知。 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场。 “那在下先行告退。” 没有留下继续叨扰,陈望将那份誊写整齐,字迹清晰的竹纸放回书桌上,随后才转身离开。 周天呼吸法通篇五百余字,他早都已经刻入了脑海内。 至于赤明老道所修改的那一句话,刚才也默默记了下来。 等跨过草庐门槛。 他还不忘把门随手带上。 茶几一侧,赤明老道手撑着下巴,在大门掩上的那一刻,人就已经沉沉睡去。 呼—— 沿着石阶往下。 站在院落里,陈望长长舒了口气。 这一趟龙王庙之行。 虽然前后只有短短两天时间。 但收获却是极为惊人。 一份完整传承的呼吸法以及……一座堪称洞天福地的所在。 竹海深处,那座龙泉。 迟早他要潜入一趟。 搞清楚其中所藏的秘密。 走过长廊拐角,远远的,他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味道,弥漫在院落上空,让人忍不住满口生津。 “老袁?” 下意识探头往那边看了眼。 老袁不知道从哪搬出来一座烧烤架。 一头宰杀洗好的肥硕野兔。 被细细绑在铁架上。 地上随意挖了一口火塘,底下柴火烧的正旺。 随着他来回转动架子,野兔肉里不断冒起豆大的油点。 最外面一层皮肉,烤的金黄,看得人馋涎欲滴! 老袁在外边忙着烤兔肉。 厨房里还有一道身影,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不是玄松还会是谁? 只见他抡着铁铲,不停翻动着,尖椒混合着野鸡的香味,也在不断往外飘来。 “啧,看样子今天有口福了。” 第289章 气势汹汹第章 夺嫡大戏 树荫下。 古井边。 还是昨天一样。 一行人露天就餐,吃的不亦乐乎。 除了一头烤兔,一大盆尖椒炒野鸡,玄松还特地做了一盘青菜和一份菌子汤。 这个时节,尤其是雨后。 大山就是天堂般的存。 只要有时间,往山里一钻,遍地都是宝贝。 各种菌子、山珍,运气好还能碰上野味。 那都是城里人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饭前,玄意倒是去了一趟草庐,不过赤明老道并未过来,说是不饿,就不来打搅他们吃饭了。 一开始,苏清影、楚小瑜两人还有些担心。 以为老道长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尤其是脑子里只有干饭的楚小瑜,在她的观念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怎么能行? 一天三顿正餐,一到两顿夜宵。 再加上不停歇的零嘴。 才能保证肚子不饿。 但经过玄松和玄意的解释,说是师傅早已经到了能够略微辟谷的境界。 两人这才稍稍平静下来。 只是她们仍旧很难想象,人为什么要辟谷? 人生在世,无非就是吃吃喝喝。 世上还有那么多的美食,当然要吃的开心才好。 楚小瑜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攒够了钱,然后搭乘一辆车环游世界,不是为了看到多少风景,而是想要把全世界的知名美食都尝个遍。 至于苏清影,只是担心,师傅老人家都那么大年纪了。 不吃饭会不会低血糖,不舒服? 毕竟,辟谷这东西对她们来说,不仅难以理解,更是陌生。 辟谷! 听到玄松玄意两人的解释,一直未曾说话的袁树,不禁心旌神摇,眼神间难掩惊叹。 餐霞饮露,这可是古书中神仙之举。 没想到那位笑容和蔼的老观主,竟然都修行到了这一步。 那得是什么样的境界! 察觉到他的异样,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眼下的袁树,不过堪堪完成第一次感气,对于修行有着太多的好奇。 他哪能理解得了。 古书中的餐霞饮露,和辟谷,根本就是两回事。 而且还不是彻底辟谷。 两者之间,起码隔着十万八千里。 但留给他一点遐想的空间也不错。 或许还能激励到他勤修苦练。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小时。 六个人,吃了一锅米饭,一头野兔一只野鸡,甚至连几盘青菜都被打扫的一干二净。 即便是向来饭量小的苏清影。 都盛了第二碗。 她不明白,为什么观里明明都是些再简单不过的饭菜,味道却要比平时几千上万一顿的大餐要鲜美无数倍。 就是再常见不过的青菜。 都说不出的新鲜。 大半个小时后。 玄松谢绝了几个人的帮忙,自行收拾好饭桌,又让玄意去古井下拉上来一只西瓜。 在冰凉彻骨的水里泡了一夜。 提上来的时候。 都还在往外冒着一缕缕如烟般的雾气。 只不过。 靠在椅子上的几个人都是直摇头。 肚子都吃撑了,哪还吃得下西瓜。 “老袁,走,消消食去。” 朝袁树挥了挥手,陈望招呼了声。 听到这话。 袁树没有半点犹豫,径直起身,默默站在他身后。 “这个天出去散步?” 苏清影靠在椅背上,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目光里难掩错愕。 头顶太阳高悬,烈日如瀑。 也就是山里清凉,这要是放在市区,都能把人晒化。 “就在周围随便转转。” 陈望耸了耸肩,无所谓的笑道。 “要不要一起?” “算了……” 一听这话,苏清影连连摇头。 她虽然属于晒不黑的肌肤,但女孩子哪有愿意在阳光下曝晒的。 而原本还蹙了蹙眉头,觉得他们两人居心不良,是不是打算背着她们出去玩的楚小瑜。 听到她这番话,瞬间放弃了起身的念头。 树荫下,古井边,躺着竹椅,乘乘凉,吹着远方吹来的山风,别说有多舒服。 为什么要去太阳底下受罪? “那行,我们转转,一会就回来。” 扔下一句话,陈望朝一旁的袁树使了个眼色,后者顿时心领神会。 两人一前一后。 绕过长廊往前院漫步而去。 这个时间,除了零星几个游客,撑着伞好奇打量着这座古老道观之外,几乎都见不到几个人影。 那些流浪猫也放弃了石桌。 转而躲到了树荫深处。 树上蝉声不断,叫的人昏昏欲睡。 “陈总?” 袁树知道叫他出来有事,不过却猜不到,便开口问道。 “哦……老袁,去镇上的路你还记得吧?” 陈望目光从灌木丛下一道黑影中收回,转而淡淡问道。 “记得啊,昨天才去过。” 作为老侦查,对地形路线的记忆,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何况这边的路况也不算复杂。 来回走了两次。 袁树怎么可能记不住。 “那行,麻烦你再跑一趟,找几个老的粮店和肉店,付一笔定金,让他们定期给观里送菜。” 这事昨天陈望就曾想过。 十几里的山路,每次都要靠玄松和玄意两人肩挑手提,未免太过辛苦。 本来他是想着干脆以苏清影的名义,捐赠给观里一笔钱。 就当是资金。 不过细细想了下,这条路恐怕行不通。 上到赤明老道,下至玄松玄意,三人其实一个性格。 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平日里宁可自己种田种菜,自给自足,也不愿意接受游客的香火钱。 直接给钱的话,大概率会被拒绝。 而且拒绝都是小事。 万一被认为是在扶贫,到时候双方心里还有隔阂。 但是钱放在粮店肉店那边,让他们定期上门,事情就要简单不少。 “行,陈总,那我马上就去。” 袁树一听,就猜到了他的想法。 当即就打算出发,赶往镇上做事。 “老袁,记得多打听打听,最好找那种老街坊推荐的店铺。” “我知道陈总。” 袁树晃了晃手中的钥匙。 没有耽误太久,跨过龙王庙大门,一路小跑向停在湖边树荫下的车子。 很快,一阵沉闷的咆哮声响起。 车子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湖边的长堤上。 目送他走远。 陈望这才收回目光,顺势走向一边花坛树荫坐下,掏出手机,翻了下通话记录,找到一个眼熟的号码拨了出去。 一阵忙音。 过了好一会,电话才被接通。 “干嘛呢,这么老半天?” 陈望打趣了一句。 “别提了师傅,昨晚为了镇住方修侯那小子,硬生生灌了大半瓶龙舌兰,一晚上人都差点没了,翻来覆去,难受的要命。” 暗房里,靠在床头上的崔照,用力揉了揉眉心。 一觉睡到现在,还是头疼欲裂。 有种被割裂般的感觉。 胃里翻江倒海,嗓子更是渴的冒烟。 探出脚勾住茶几上一瓶水。 稍一用力,瓶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准确无误落下。 崔照伸手接过,拧开瓶盖,咕咚咕咚大口灌了起来。 “行吧。” 听到这话,陈望顿时打消了心思。 原本还想问问,方家那边怎么样了。 看崔照这个情况,白天肯定都没睁过眼。 “那你继续休息。” “有情况了随时联系。” “好师傅。” 崔照面露苦涩的点点头。 他何尝不知道陈望想问什么。 但还是低估了那玩意的恐怖程度,一晚上烧心烧的他辗转反侧。 一直熬到天快亮那会,才总算闭上了眼。 反正他是打算,以后死都不能那鬼东西了。 他娘的,那就不是给人喝的,说酒都是给它面子。 恍然失神间。 他才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嘟嘟的忙音从里头传来。 顺手将手机扔到一边。 晃晃悠悠的起身,钻进浴室里打开淋浴头,冰凉的冷水从头浇下。 足足这么淋了十来分钟。 他才终于感觉人活过来了一点。 随后一阵强烈的饥饿感又席卷上来。 靠在沙发上的崔照,本来想着让人送餐过来,不过转念一想,他又收回了按铃的手。 换了套干净衣服。 推门径直朝外走去。 还是熟悉的走廊,吸光涂层下,将光线扭曲的极为厉害,给人一种极为特别的失真感。 这一路,按照他的推测,至少有六到十间暗房。 但手指在墙上轻轻划过。 崔照却几乎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 仿佛墙上的门,从关上的那一刻起,就被墙纸遮蔽了一样。 “崔先生!” 在他失神间。 一道温和的声音忽然响起。 崔照眉头微皱,不过很快神色就恢复如常。 看着没什么反应。 心里却是狠狠骂了自己一句。 深处狼窝,还这么不小心,鬼知道暗地里多少摄像头,多少双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自己也是老侦查出身了。 竟然犯这种低级的小错误。 “有事?” 瞥了来人一眼。 是张陌生的面孔。 侦查出身的人,记忆力都远超常人。 何况崔照昨晚特地留意过,只要见过的身影,就绝对不会忘记。 今天这人,绝对没见过。 “是这样的,崔先生,昨晚方公子交代过,让我们负责您的一切衣食住行,所以经理特地吩咐,让我和小刘两个人,二十四小时对您负责。” 服务生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 不过说话用词极为老练。 一看就知道在云顶待了不少年。 接待过他这样的客人不在少数。 “你?” 崔照点点头。 这一点他昨晚就料到了。 方修侯不是蠢货,相反出身在方家那种世家大族里,自小就如履薄冰,比起寻常人家更为擅长‘斗争’。 一个陌生人。 凭白送给自己一份大礼。 自然要小心为上。 不过他没有太多时间盯着崔照,所以才会将他留在云顶的暗房。 说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实际上就是将他困在了此地。 “崔先生叫我小赵就好。” 服务生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轻声回道。 “行,小赵是吧,餐厅在哪?” “崔先生这边请,我带您过去。” 小赵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表现的无可挑剔。 崔照表现的极为平静。 只是点了点头。 餐厅在二楼,沿着扶梯一路向上,顺势观察了下大厅。 这个点来玩的人不多。 只有寥寥几道身影,坐在角落里喝着酒。 云顶作为顶级高档酒吧,服务这方面做得确实不错。 二楼旋转餐厅,空间极大,从正餐、西餐、小吃、海鲜到地方特色美食,基本上一应俱全。 “哦,对了,我东西还在酒店,你去帮我取来。” 见服务生跟上自己。 崔照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给他,淡然的吩咐道。 “是,崔先生。” 小赵不敢耽误,立刻转身回头。 等他下楼,消失在视线中,崔照这才收回目光,随意朝扫了一眼,最后选了个自助餐位。 谢绝服务生的帮忙。 取了个盘子,自行挑了几道看上去不错的菜品,钻到窗边的桌子慢慢吃着。 他的位置选的也极为讲究。 刚好能够将云顶大门处的风景尽收眼底。 同时,又能远远观察到方庄那边的动静。 吃了没多久。 他就看到小赵拉着黑色行李箱,从他之前住的酒店,一路往这边赶来。 动作倒是挺快。 崔照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倒不担心,方修侯在云顶这边安排的眼线,会擅自偷看他的行礼。 好歹也图谋了这么久。 又怎么会授人以柄,留下对自己不利的线索。 就几套换洗的衣服。 还有一把他故意留下的辽刀,刀柄嵌着一只鹰的利爪。 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那是海东青的势力象征。 好歹借用的海东青的名头,自然就是做戏做足全套。 那把刀是他在黑市,花了小万弄来的东西。 真货。 甚至还沾染过人命鲜血。 几乎找不到任何问题。 服务生要不是方家的眼线还好,只要有一点可能,那把刀必然会很快出现在方修侯的视线中。 到时候,非但不会出问题,反而只会让后者,越发认同他的身份。 用这种方式,故意混淆视听,往往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效果。 收回目光。 崔照转而瞥了一眼方庄那边。 只一下,他瞳孔便骤然定住。 此刻南大门外,一辆车子停下,从中走出一老一少两道身影。 老的崔照不太认识。 但那道年轻身影,他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不是方修文还会是谁? 此刻,两人所去的方向,赫然也就是方家别墅。 气势汹汹,大有兴师问罪的意思。 “看来……他是收到了自己寄出的那封信啊。” 崔照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原以为方修侯那一脉会率先动手。 没想到,反而是在他口中一文不值,贪恋美色的废物方修文,更心狠手辣,杀伐果断一些。 “有趣有趣!” “狗咬狗的大场面啊。” “可惜进不去方庄,要不然绝对要好好欣赏下这出大戏!” 第290章 当我这一脉无人? 眼看两人直奔别墅而去。 一时间。 崔照都觉得盘子里的烤肉不香了。 只是,眼下身处云顶,总不好潜进方庄。 想了想,他伸手朝不远外的服务生招呼了下,后者立刻快步走来。 “先生有什么吩咐?” “这有没有视野广阔点的地方,最好还安静,没人打扰。” 崔照神色平静,语气里听不出一点喜怒。 “先生是要休息还是?” “给我找个能看风景的地方就行。” “哦,那有的先生,十三楼有顶层泳池,您要是想要安静的话,还有休息室。” 服务生飞快回道。 十三楼么? 崔照稍一琢磨,泡在泳池里看热闹,似乎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行,带我过去。” 随手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崔照站起身。 服务生不敢耽误,躬身站在一旁,做了个请的手势,带他进入电梯。 没多大一会。 随着电梯门开,崔照一步踏出。 下一刻,饶是他早有准备,神色间仍是难以自抑地闪过一抹讶色。 四面通透,阳光从玻璃顶洒落,底下是一座足有上千方的超大泳池。 蔚蓝色的水池清澈见底。 四周还能见到一株株的名贵绿植。 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气息。 仿佛打开的不是电梯,而是一扇空间门,一下从望京抵达了一座海外岛屿。 除此之外,泳池里还有三三两两穿着清凉的女人。 要么如同美人鱼般,在水下游过,展露出傲人的身姿曲线。 也有坐在泳池边,手里举着饮料,一双修长的美腿在水面上晃动着,白皙的脚趾勾起池水,抛起然后洒落,溅起无数的水珠。 不过…… 对那些妆容艳丽,姿色不俗,玲珑有致的身影。 崔照只是瞥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转而望向泳池绿植外的一排沙滩椅上。 往前便是大片的落地窗。 不仅能够将方庄各处尽收眼底,连更远处的公园、球场以及图书馆的建筑,都一览无余。 “行了,去忙自己的吧,这不用你了。” 叮嘱了服务生一声。 崔照便径直朝着椅子走去。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还住什么酒店。 一晚上小两千不说,无论吃住还是服务水平,都远不如预期。 不过他也知道,要是前几天就贸然接触方修侯或者方修文,这会别说在云顶白吃白喝,不暴露身份被人盯上都是轻的。 绕过泳池边。 还有一座不小的吧台。 柜台上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名贵洋酒。 不过好不容易才摆脱宿醉头疼的他,哪还敢去碰那些,随手从冰柜里拎了一提罐装啤酒,慵懒散漫的走远。 挑了个视线最好的位置。 崔照搭了个二郎腿,躺在沙滩椅上,手里握着一罐啤酒,美滋滋的喝了一口。 随着冰凉的酒水划过喉咙。 他只觉得浑身通畅。 暑气都为之消散。 借着喝酒的功夫,崔照还不忘暗暗打量了一眼四周。 泳池里那些女人。 虽然一个个身着暴露,不过身上并没有太多的风尘气,和昨晚在大厅里碰到的那些陪酒女,有种天壤之别。 而且看她们气质。 应该是来玩的富家女。 至于吧台里的服务生,一心一意在调酒,并没有往他这边观察。 见到这一幕。 崔照紧绷的最后一根心弦,才终于放松。 看样子,方修侯昨晚并未对他起太多疑心,只是让他留在这边。 那小子有点城府,但是不多。 崔照撇了撇嘴,无声冷笑,躺在沙滩椅上的他更为惬意,目光透过身前的超大落地窗,凝神望去。 方庄一共四个小区。 刚好占据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来的那几天,他就打听好了方家别墅的位置。 此刻,举目望去,一栋一栋默默数了过去,片刻后,他视线就锁定在了一栋老式别墅上。 典型的西式三层独栋。 门外是一座不小的别院,被中间的青石板路,一分为二。 左侧是片草地,隐隐还能成片的花圃。 至于右侧,则是一条绿荫长廊,尽头处连接着一座泳池,以及撑开的遮阳伞,伞下桌椅一应俱全。 看上去生活低调却奢靡。 不过。 很快崔照的目光,便被两道身影吸引。 赫然就是之前从南门进入别墅庄园的方修文。 方家这样的大家族。 只算嫡系,就有近百号人,别墅再大,也没法容纳得下那么多人。 所以,除了少数两支住在这边外。 大多数方家嫡系子弟,都选择早早搬离了主楼。 而今这边除了家主一系,就只有七长老一脉以及九长老一脉。 大概三十几人。 倒不是他们没钱,毕竟方家手握着几乎可以说富可敌国的财产。 别说区区一栋别墅,就是买下几座占地千顷的庄园,也不在话下。 只不过。 老七和老九都是比较念旧的人。 这套别墅里承载了他们太多的回忆。 虽然它已经斑驳破旧,无论环境还是配置,都远不如那些更为高档的楼盘,但在他们看来,远不如眼下住的舒适安逸。 加上他们两脉人都不多。 如方修侯,从爷爷开始都是一脉单传。 九长老那边看似人丁兴旺,其实同辈的嫡系子弟,也就三人,其中最小一个孙子,还在牙牙学语。 至于如今的家主方无相。 他辈分和长老们一样。 属于方家的第二嫡系支脉。 他那一辈嫡系之争时,一开始大长老无论在声望还是实力上,都远远超过他。 不过。 那年方家上代家主病重,趁此机会,几个竞争对手联合起来剿杀,试图将方家吞并。 方家举步维艰。 一落千丈。 可以说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 生意市场被鲸吞蚕食,手底下的势力不是被打压就是被收编。 危急关头,是方无相站出来力挽狂澜。 这才保住了方家的血脉。 否则百年家族,早就在那场危机中毁于一旦。 也正是那一次的惊天之举。 才让方无相后来居上,反败为胜,踩着大长老登上了家主之位。 这一坐便是几十年。 如今他年纪渐老,身子骨也远不如从前,不说家主之位,但少主的位置必须要尽早定下。 否则,一旦他哪天出点变故。 到时候方家必然会陷入大乱的境地。 夺嫡之争,不可残杀。 这是当初方家老祖宗留下的家规。 多年下来,各脉之间虽然争得头破血流,但从未有一人敢真的大开杀戒,破了这条规矩。 顶多就是从对手的道德层面,或者曾经犯下的大错进行攻讦。 这段时日。 从十多个人相互竞争。 到现在只有方修文和方修侯打擂台。 双方你来我往,就等着致命一击了。 但方无相始终只是冷眼旁观,稳坐钓鱼台,他虽然在家主的位置上做了几十年,但他那一脉的后辈实在上不了台面。 一个个纨绔不堪,花花公子。 除了飚车斗狗玩女人。 毫无手段和城府。 就算他是家主,也不可能强行将他们抬到少主的位置上,否则其他九脉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正是因为深知这点。 所以他才没有下场。 不过,在他心里,一直以来最为看好的就是方修齐。 虽然不是自己一脉,但方修齐无论是在品行、心性、手段、魄力还是行为举止上,都远远胜过其他同辈的人。 可惜。 眼看都要熬到头。 却少年夭折,到现在都毫无下落。 方家上上下下其实都明白。 如今都过去了大半个月,说是生死未卜,但大概率是百死一生了。 方修齐那一脉,早就落魄,他爷爷没能活到方家起势的那天,父亲也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在家族中的分量很小。 母亲也只是出身寻常人家。 背后没什么帮衬。 方修齐却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一路成长,耀眼到让所有人都无法忽略他。 方无相倒是想拉他一把。 也算是在自己说话还能有用的时候,和他结下一份情谊。 到时候他真病逝老死。 他这一脉的晚辈后人,也能凭着那点香火情,让方修齐照看一把。 只是…… 前后搭进去四位暗劲死士。 纵然是他,也没法将家族里的声浪给弹压下去。 尤其是来自于长老会的非议。 更是让他如坐针毡。 长老会成员,超过三分之二的投票,就能将他强行拉下。 这是从方家建立的那天起。 家族就赋予长老会的权力。 家主和长老会之间相互牵制,也能避免一方权势滔天,大搞一言堂。 百十年下来。 却也成为了悬在历代家主头上的一把尖刀。 所以,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方修齐生存下来的可能性越来越小。 方无相也干脆躺平。 到了他这个年纪,纵横江湖几十年,人老成精,自然不会为了一个死人,以一己之力去抗衡整个方家的长老会。 他要是哪天撒手人寰。 第二脉的子弟,岂不是任人宰割? 在这种境地之下,方无相考虑更多的是方修文和方修侯谁会胜出? 当然,以他的私心,还是希望后者能入少主位。 原因嘛有两个。 第一,方修文是大长老那一脉。 当年他和大长老为了争夺家主,彼此之间关系闹的极僵,几乎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若是让方修文掌权。 他都能预料到他这一脉往后的凄凉下场。 第二点。 方修侯自小就在这边长大,可以说是他看着到这一步。 不说能力如何,至少心性还算不错。 彼此间也有些情分在。 至于方修文,太过软弱,不是家主之象。 所以于公于私。 他都更希望方修侯登上少主的位置。 此刻,书房内,方无相正在提笔练字,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一个小习惯。 午饭过后。 两个小时。 借着练字作画的功夫,一个修心养性,另一个也能保持脑子的绝对清醒。 眼下书桌上摊开的宣纸上,一幅漂亮的墨笔字银钩铁画、笔走龙蛇。 颇有几分颜筋柳骨的味道。 只是,当最后几个字就要写完时,楼下院门处忽然传来一声巨响,他手一抖,一滴墨水落下,在宣纸上渲染晕开,瞬间将整幅字瞬间破坏。 见此情形。 方无相眉头不禁一皱。 今天这幅字,极合他的心意。 本来都想着要不要让人拿去好好裱一下,回头送人或者挂在书房都行。 但如今…… 那份心情被破坏殆尽。 啪嗒一声将毛笔随手扔在宣纸上,方无相起身走到窗户前,正要怒斥几声。 但当他目光落下时。 眼底却是不禁浮现出几分诧异。 来人竟然是方明德父子二人。 只是,平日里还能做足方家中流砥柱样子的方明德,此刻却是趾高气扬,来势汹汹,恍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在他身后的方修文,也是如此。 “方明宣,出来!” “你儿子擅自勾结外人,介入夺嫡之争,你敢破坏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当我这一脉无人?” 第291章 方无相第章 执法祖训! 轰! 方明德来势汹汹。 早就引起了方家老宅里人的注意。 此刻这番话一起,更是犹如石破天惊! 瞬间引起无数道争论和猜测。 “明宣儿子勾结外人?” “这……这怎么可能!” “修侯那孩子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不是那种人,方明德这家伙绝对是血口喷人!” “就是,摆明了就是看明宣这一脉势弱,栽赃陷害!” “他敢这么光明正大闯入本家,会不会……掌握了什么证据?” “真要那样,可就坏了,勾结外人,就等于是破坏了老祖宗留下的规矩,别说夺嫡,怕是方家嫡系的身份都要剥夺。” “明宣人呢,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不出来解释么?” 一道道议论声。 从各个窗口、阳台处传来。 就是站在书房里的方无相,也是抿着嘴唇,目光里也满是惊疑不定。 若是私底下,背后攻讦。 没有授人以柄,还能解释为是竞争手段。 但现在可是在方家老宅,当着无数人的面,光天化日,天日昭昭。 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都能作为如山铁证。 真要事后被查出刻意栽赃诬陷。 到时候大长老那一脉,怕是都要抬不起头。 而眼下,俯身目光落在方明德身上,他却半点没有退缩慌乱的意思,反而成竹在胸。 一副要把方明宣以及他儿子方修侯勾连外人的事,打成铁罪的架势。 他哪来的底气? 方无相眉头紧锁,饶是他坐镇方家这么多年。 亲身参与、见识过数次夺嫡之争。 也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 “方明德,少放狗屁,老子什么时候勾结过外人?” “夺嫡就夺嫡,胡说八道算什么本事?” “更何况……你可知道这句话代表了什么,你这是诛心之论!”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时。 大厅门内。 一道怒喝声骤然传来。 犹如凭空一道闷雷。 震得空气都在嗡嗡耳鸣。 随着那道裹胁着无尽愤怒的吼声响起,一连数道身影也出现在了大门外。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 是一道犹如铁塔般的壮汉。 大概四十几岁,怒发冲冠,双眼如刀,一身杀气根本掩饰不住。 刚才的怒吼,赫然就是他发出。 在他身后,还有一道长相与他有着几分相似,却要年轻许多的身影。 不是方修侯还会是谁? 除了两人之外,剩下几人也都是怒不可遏,一脸不善的盯着小院中的方明德父子二人。 “我放屁?” 面对方明宣那双如刀般的眼神。 方明德丝毫不退。 一声冷哼。 “笑话,我要是没有证据,又岂会冤枉你,毕竟血脉相连。” “何况老子也不会像你们父子这般,背信弃义,违背组训,竟敢勾结外人,争夺少主之位,无耻,可耻!” “证据?” 听到这话,脾气火爆的方明宣,更是怒火中烧。 这等恶意中伤,无异于是要毁了他们这一脉。 “来来来,正好,今天老子倒要看看你所谓的证据是什么?” “要是拿不出来。” “老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请出执法祖训!” 此话一出。 众人先是惊叹愕然,随即那一张张脸上,皆是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激动。 执法祖训! 那可是凌驾于家主和长老会之上的存在。 轻易不能动用。 上一次有人请出执法祖训,还是几十年前。 那时候,方修侯这一辈的年轻人都还未曾出生。 只有方家老一辈的人才经历过。 此时,随着那四个字斩钉截铁般从方明宣口中说出时。 瞬间便勾起了不少人的回忆。 连方无相也是如此。 那双苍老的眸子闪烁,写满了沧桑和故事。 三十年前,准确的说是三十三年前。 那场夺嫡之争,原本他就是边缘人,几乎没有一点机会。 当时的大热门。 是第一脉和第五脉之争。 白热化阶段,第一脉的人指责第五脉滥用家族权利,监守自盗,贪天之功,偷偷没掉数以几百万的家族资产。 要知道。 那个时代。 别说几百万,一万块就已经是个天价数字。 而且,那时方家正在布局药材市场。 在原本同仁堂、永安堂两个百年老店品牌的基础上。 又暗中打算收购长春堂、乐仁堂、万全堂以及千芝堂。 然后在市场上推出。 一举垄断整个望京的药材市场。 但负责这件事的老五,竟然不顾家族利益,与被收购方私下勾结,狮子大张口,凭白让方家损失了几百万。 但这件事做的极为隐秘。 就算是第五脉中,也没几个人知道。 老五也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 但他不知道。 乐仁堂的老板,第一脉的人早就接触过,并被收买。 老五私自吞吃回扣的事,成了一个铁罪。 但大长老也是狠人,这份罪证,他一直死死攥在手里,一直到夺嫡之争,进入白热化阶段时,他才拿出来骤然发难。 甚至请动了执法祖训! 凭着铁证如山。 原本机会不小的老五,直接被他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一辈子也没法翻身。 不过,大长老以为自此稳如泰山。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一个方无相。 凭借着完美收拾了老五留下的烂摊子,加上独自一人,打破了几家联手的围剿,一举成名。 不但代替了老五的位置。 甚至得到上一代长老会的集体认同。 将大长老都压了下去。 踩着他登上了家主的位置。 “好久没听过执法祖训这几个字了……” 书房内。 负手站在窗前的方无相,低声喃喃,神色间写满了感慨。 “执法祖训!” “老天,这是不死不休了啊。” “明宣会不会太过冲动了?” “冲动?要是你被人这么骑脸嘲讽、栽赃陷害,你能忍得了?” “就是要狠点,大长老那一脉的个个目中无人,要是退让了,还以为怕了他们呢。” “明宣好样的,就得以牙还牙以眼还眼,都夺嫡之争了,又不是过家家。” “感觉……这次怕是真要变天了。” “好几十年没见到有人抬出执法祖训了啊。” “……” 不仅是方无相。 此时听到这句话的方家众人,皆是如此。 要只是长老会,也就罢了,还有那么一点缓和的余地。 但如今,可就是真正的刀兵相向了。 “祖训?” “我怕你?” 面对方明宣这句话。 方明德仍旧没有退让的意思。 仔细看的话,反而还会察觉到,他似乎暗暗松了口气。 仿佛就等着这一步。 他今日带人上门,自然不是脑子一热的冲动之举,而是经过缜密推敲,细细思索过的结果。 思绪回到昨天。 傍晚。 有人忽然送了一封信上门。 本以为只是谁无聊之举。 方明德随手拆开了信,但只看了一眼,他整个人便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那是一张照片。 虽然夜色昏暗不清。 但还是隐约能看得出来,照片中两道身影,一个是方修侯,另外一个赫然是林家的少公子。 林家。 那可是方家的生死大敌。 三十几年前,那场围剿方家的厮杀中,林家就是主力军。 不过被方无相一句戳破。 这些年里,方林两家虽然看似平和,但私底下却是暗流涌动,双方你来我往,无形的厮杀不仅仅是在生意场上。 几乎体现到了方方面面。 方家上下,早有严训,不准私自与林家人往来。 但那张照片里,方修侯竟然和林家少公子坐在一张桌上。 而且看样子氛围不错,相谈甚欢。 本来方修文和方修侯之间的夺嫡之争。 方修侯略占上风。 大长老那一脉正苦于找不到更好的证据,一锤定音,将方修侯一举斩落马下。 这张照片无异于就是雪中送炭。 当即,几个人在书房商议到了半夜。 所以才有今日方明德带着儿子方修文上门的这一幕。 只不过,他们永远不会想到,那张照片是崔照花了大价钱,从黑市中悬赏找人拍下。 看似勾肩搭背氛围不错。 实际上也不过是在酒吧里无意碰上,简单打了个招呼。 但只要摆到台面上。 谁又会在意,是打个招呼,还是方修侯私底下勾结林家呢? 人只会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真相’。 何况对方还是死对头的林家。 只能说方修侯太过不小心谨慎。 不过。 此刻的方明宣那一脉几人,同样也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原本他们还在琢磨着,何时发难? 没想到方明德父子竟敢送上门来。 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嫌获得太长了啊。 方修侯从崔照手里拿到的证据,更为全面,方方面面,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铁罪。 “咳咳……” 就在双方剑拔弩张,准备抛出致命一击时。 一道咳嗽声,忽然从别墅深处响起。 咳嗽声明明不大。 尤其还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下,更是微不可闻。 但偏偏……落入众人耳中,却仿佛比滚滚天雷还要惊人。 喧哗、吵闹声瞬间安静下来。 整个大院内,落针可闻。 很快,一道苍老却挺拔如松的身影,双手负在身后,一步步走了出来。 澄澈的眸子里,有刀剑般的锐利。 被他扫过的众人,纷纷低下头颅,不敢与他对视。 “见过家主!” 等他出现在大门处。 刹那间,十多道声音齐齐响起。 来人赫然就是之前在书房里的方无相。 坐镇方家三十年,纵横江湖大半生的此代家主。 声望之重,无人能够与他比肩。 纵然这段时日,因为方修齐,让方家接连折损几个死士,而让长老会那边对他颇有微词。 但今日此地。 谁敢对他心生不满? 不说他的家主之位,就是年龄、资格,也都是众人的长辈。 “在楼上,就听见你们说要请出执法祖训。” “可是真的?” 方无相目光扫过方明宣和方明德二人。 其余人,似乎全然不在他的眼中。 被当众点名。 之前还剑拔弩张的两人,就如见到了老虎的野猫,躬身低头,不敢有半点不敬。 “回家主的话。” “方明德欺人太甚,明宣今日若是不请执法祖训,恐怕以后,我们这一脉就要背上一辈子的骂名,而无法抬头。” “故而才斗胆,请家主同意!” 脾气火爆的方明宣,尽可能的压低声音,放缓语气。 哪还有之前一口一个老子的狂妄。 “可是如此?” 听到这话,方无相并未回复,而是转身淡淡的看向方明德。 被他目光扫过。 方明德只觉得如芒刺背,有种说不出的难熬。 但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是,家主,方明宣父子勾结外人,铁证如山,为了方家,明德也请执法祖训!” 第292章 九脉齐至第章 方家老祖 “打起来。” “打啊,最好下死手。” 落地窗前。 亲自将方家这场夺嫡之争,从白热化推到高峰的幕后黑手崔照。 正翘着二郎腿,手里握着一罐冰镇啤酒,悠闲自在,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从他眼下的角度。 恰好能将方家大院里发生的情形尽收眼底。 虽然听不清众人说的什么。 但猜也能猜到个七七八八。 隔着数百米,仿佛都能闻到空气中那股焦灼的火药味。 无非是双方都以为胜券在握。 打算一举将对方按死,永无翻身之日。 只是…… 谁又能料到。 这不过是一场人为导演的大戏罢了。 你方唱罢我登台。 看戏的人永远都在。 …… “你们想好了?” “请动执法祖训并非小事,纵然是我,也轻易做不了主。” 门前石阶上。 方无相双手负在身后,目光深邃,一字一句看似空然,却给人一种无比的压迫感。 “一旦请出,再无回头之说!” 这…… 听闻此言。 院中气氛更是压抑。 仿佛有一双双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众人的喉咙,让人难以喘息。 无论是方修文所代表的第一脉。 还是方修侯代表的第七脉。 一行人皆是面面相觑。 但很快,他们神色间的犹豫便被决然替代。 仅凭手上掌握的证据。 对方就注定掀不起一点风浪! “家主,我方明宣,代方家第七脉请祖训,一切后果,愿自行承担!” 方明宣还是一如既往地火爆。 此刻拧着眉头,咧嘴望向不远外的方明德,嘴角满是冷笑。 这老家伙……现在还能笑得出来。 一旦他拿出那张照片。 最迟明天,整个望京的上流社会圈子里,都会流传他被儿子戴帽子的事。 到时候,也不知道他还抬不抬得起头,笑不笑得出来? 院中树荫下。 迎着方明宣那张讽刺的脸。 方明德眉头微皱,不好的预感在心头浮现。 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在等着自己。 不过。 眼下箭在弦上。 也容不得他多想。 既然方明宣已经应战,他就决不能退缩。 现在犯怂。 比到时候输了还要挂不住脸。 “家主,我第一脉也是如此。” “请祖训,绝无悔意!” 想到这,方明德双手抱拳,朝着北方虚空一拜,咬着牙神态决绝。 方家先辈,据说是从北方迁来望京。 百十年时间里,披荆斩棘,方才为后人开辟出如今这一切。 到今日为止,方家真正的老宅依旧保留着。 就在位于九道湾胡同那块。 早年间,听说那边要拆了老房子,方家硬是打通关系,将老宅花费重金重新买了回来,并且拦下了拆迁。 只不过而今。 那边的老宅并无太多人居住。 只是将方家历代先祖牌位供奉于其中。 另外,方家辈分最高,年龄最老的一位三叔祖也住在其中。 虽然已经九十几岁,但眼不花耳不聋,身体硬朗。 住在老宅,一方面是为了看顾先祖牌位,每日早晚都要上香,另外逢年过节还要设下灵堂。 这些事晚辈做的比较糙。 那些繁复的规矩,他们也记不住。 另外一方面,也是为了镇守方家老祖宗留下的训诫。 作为看守之人。 必然是方家辈分最高的人来。 同时,他也拥有着几乎和家主、长老会相同的权力。 一旦有人破坏家规,先祖遗训。 便会请动执法祖训。 一旦确定成实,收回本命戒、革出家谱,驱逐方家。 比起这些,打断腿都算是轻的了。 毕竟驱逐本家,就等于自此方家不再有这么一号人。 要知道,作为方家嫡系,从一生下来注定就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高高在上,享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优渥。 要风得风。 要雨得雨。 尤其自小开始,家族就会为他们挑选一名死士,彼此之间签订契约。 几乎就相当于。 多了一条性命。 只要不是惹到惹不起的人,死士未死之前,他们都还有存活的机会。 所以就算是个废物,在方家的大树下,也能活得极为滋润。 而脱离了方家的庇护。 放到外面,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两说。 更别说,方家树敌无数,一旦被抛弃,大概率会被那些豺狼盯上,吞得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下。 如此种种原因下。 谁又敢轻易请动执法祖训? 一旦动用,双方那就是真正的撕破脸皮,不死不止了! “好!” 见双方仍旧半步不退。 方无相淡淡的点了点头。 他作为家主,只会冷眼旁观,绝不会亲自下场,眼下言尽于此,当然不会阻拦。 “来人。” “家主!” 一声低喝。 刹那间,一个灰袍人仿佛是凭空般,骤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躬身抱拳,低眉顺眼地应道。 只见他神情淡漠,脸色间无悲无喜,站在那极不起眼。 但不知道为何,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无比得压抑感。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 他一双眼睛一黑一白,一清一浊。 左眼澄澈而锋锐,右眼却几乎只剩下眼白。 宛如一条蛰伏黑暗中的毒蛇。 随时都会待人而噬! 看得人不寒而栗。 独眼蛇! 这就是他的名号。 方无相的贴身死士之一,无人知道他的真正名字。 只知道他在方无相身边待了数十年。 出手次数不详,但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对手则是……永远从世上消失。 就算是断眉人纪宗,在他面前也不敢放肆。 毕恭毕敬,以前辈相称。 “去一趟老宅,将三叔祖请来。” 方无相并未回头,只是淡淡的吩咐道。 “是,家主!” 独眼蛇没有半点犹豫,抱了抱拳,便转身离去。 不多时。 一辆黑色商务车,从方家地库开出,在轰鸣声中一路远去。 方庄距离九道湾胡同,并不算远。 来回一趟,顶多也就半个小时。 方无相还等得起。 更何况去接的人,还是方家辈分最高的三叔祖。 就是他也要称呼一声三叔。 虽然并非他们这一脉出身,但方家上下血脉相连。 方无相自然不会授人以柄。 而眼看他都未曾离开,顶着烈日等候,其他人更不敢走。 只是…… 方明宣和方明德两脉,因为夺嫡之争,而要求请动执法祖训的消息,就仿佛插上了翅膀一般,转眼间,就传到了方家内外所有人的耳中。 方家这一代。 看似有九大嫡系。 实际上,多年前第五脉被革除方家家族。 以及第六脉却是断了传承。 六长老虽然还活着,但膝下无子,和断了也没区别。 相当于只有七支嫡脉。 夺嫡这等大事,支脉和外姓是没资格参与的,故而……就算听闻了这个消息,他们也不敢踏入方家大门跑来围观凑热闹。 但…… 七脉的人。 却是一个不差。 短短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里,便尽数赶来。 虽然是第一脉和第七脉之间的争斗。 但这么大的事情,谁又能坐得住? 不仅关乎方家未来,同样也与他们息息相关。 退出夺嫡资格后,那些人其实也在暗中下注站队。 赌对了。 往后几十年,他们的后辈也会因此受益。 毕竟放到古代,那可就是从龙之功。 “这么热闹?” 云顶酒吧七层顶楼露天泳池。 看着一辆又一辆的豪车,驶入方庄,最终停在方家大院外。 崔照都忍不住一阵咋舌。 虽然早在一周前,他就将方家调查了底朝天。 这么说似乎也不太准确。 至少摆在明面上的基本上毫无差错。 更深层次的东西,就很难挖掘的出来,要么需要时间,要么就得耗费更多的钱。 眼下看来。 崔照并不需要。 在他来到望京之前,方家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稍稍一动,就会点燃,为之爆炸。 咔嚓—— 随手拿过一罐啤酒。 撕掉提扣。 仰头灌了一大口。 崔照只觉得通体畅快。 这个位置看戏,简直绝了。 一边慢吞吞的喝着酒,另一边,手指无意识的在桌上轻轻敲动着。 时间也在一分一秒过去。 一罐啤酒下肚,原本还略显空旷的方家前院里,此刻已经人头熙攘,沾满了人影。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全是被执法祖训惊动而赶来的方家嫡脉中人。 “差不多了……” 眼看人满为患,崔照敲动的手指,忽然加重了几分力气。 目光划过方家大院,转而落在小区大门外。 那里正有一辆黑色商务车,缓缓通过门禁朝里开去。 赫然就是之前离开的那一辆。 见此情形,崔照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他虽然不清楚,车上坐的究竟是谁,但能让方无相亲自下令,如此大张旗鼓前去迎接的人。 在方家地位一定极高。 随着那辆车缓缓绕过树荫小道。 终于,停在了方家大门外。 “来了!” 听到刹车声,一直负着双手,闭目养神的方无相,猛地睁开眼睛,没有半点犹豫,径直朝大门处走了过去。 除了他之外。 人群中,又陆续走出几道人影。 都是须发皆白的老者。 若有熟悉方家的人在的话,就会一眼认出,这几人便是如今方家九大嫡系的掌舵人。 而且。 从他们的站位,也能看出不少东西。 方无相位居最前最中。 在他身后左边是个身穿唐装,拄着拐杖的老头,须发皆张,看似垂垂老矣,但眉眼之间却是锋锐如刀,犹如病虎。 他便是第一脉的大长老。 至于右边的,也是个老者,不过比起大长老年纪就要小了不少。 身形挺拔、站如苍松。 赫然就是第七脉的掌舵人。 也就是方修侯的爷爷。 如今方家九脉中,实力仅次于家主和大长老的人物。 两人之间隔着几步。 都是目不斜视。 但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两人间已经到了水火不容、剑拔弩张的程度。 至于其他人,就要随意许多。 三三两两的站着,偶尔还会低声交流几句。 咚—— 等了片刻。 终于,身前那扇紧闭的大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 一道瘦弱矮小鹤发苍颜,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身影,在手下人的搀扶下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手里则是握着一把色泽漆黑,宛如戒尺般的东西。 他太老了,说九十可以,一百也成。 即便走着路。 老头双眼仍旧微微眯着。 似乎随时都会睡着的样子。 但就算如此,却没有一个人胆敢忽视他的存在。 在他出现的刹那。 原本还略显嘈杂的大院,瞬间变得宁静无比。 方无相神色间也是露出一抹肃然,领着身后众人,抱拳躬身,朝老人深深拜了下去。 “我等……拜见三叔祖!” 第293章 自行了断第章 以死谢罪! 我擦? 远远看到这一幕。 崔照握着酒罐的手,不禁暗暗加重了几分力气。 老头地位……这么高? 小院中站在众人最前面的那道身影,他并不陌生,乃是方家此代家主方无相。 能让他躬身拜见的人。 除了上一辈的老不死,崔照再想不到其他可能。 只是…… 关于那老头的身份信息。 他从黑市高价买来的资料上,却没有透露哪怕半个字。 想到这里,崔照眉头不禁一皱。 这么大的失误和缺漏,按理说是不应该的。 不过反过来想,似乎也在情理当中。 那老头老的都快走不动道了。 一看就是常年闭门不出。 方家这么大一个家族,仅仅是嫡系,就超过百人,哪可能面面俱到,所有人的身份一应俱全,做到毫无遗失? 但他还是想不明白。 既然是夺嫡之争,都到了这个份上。 请一个快入土的老头出山是什么意思? 崔照眉头紧锁,目光闪烁,神色间难掩不解和疑惑。 与此同时。 方家大院内。 看着眼前拜了一地的身影,方通和,也就是方家硕果仅存的三叔祖。 眼皮子眨了下。 随意一挥手。 “行了,都起来吧。” “是,三叔祖!” 听到这话,众人下意识松了口气。 方家百年代代相传。 辈分早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定下。 到了他们这一代,正好是通无明修四字,他也是通字辈唯一还活着的老人。 资历之老,就算是第一脉的大长老,在他面前也只能老老实实站着。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 “老头子都这把年纪了,还要跑来听你们折腾?” “何况,执法祖训是大事,不是你们几脉之间用来自相厮杀的手段。” “简直胡闹!” 被两个年轻人一左一右搀扶着。 方通和往前走了几步。 忽然间,又停下了脚步。 那双浑浊不堪的目光,冷冷扫过众人。 声音沙哑难听,宛如生锈的刀子在磨刀石上一下一下划过。 听得人无比难受。 只是…… 这番话一起。 整个大院内再度变得鸦雀无声。 尤其是被他扫过的一行人,只觉得如坠冰窟,呼吸都为之一滞。 “尤其是你,无相,怎么回事?” 方通和扫了一眼,目光最终落在方无相身上。 作为此代家主。 方无相在这个位置上坐了三十年。 干得如何,他们这些老家伙其实都看在眼底。 不说有多大的成就。 至少方家能有今天的辉煌,和方无相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三叔,这……你也知道,执法祖训这不归我管,无相就算想拦,也拦不住啊。” 方无相摇头一笑。 神色间满是无奈之色。 外人只看到他风光无限,大权在握,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这个位置上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太多的人盯着他。 不敢犯错,更不敢乱来。 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情,大大小小,对心神精力消耗之大,难以想象。 “你啊。” 听出他话里的无奈。 方通和也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何尝不明白,在什么位置做什么样的事情? 就算只是普通庄户人家,同样也是一地鸡毛,不患寡而患不均,任何事情,一旦处理不好,就有可能成为冲突的导火索。 何况还是方家这样的顶尖世家? 九脉之间,勾心斗角,明争暗夺,个个不怀好意。 只不过因为血脉相通。 以及他这个老家伙还活在世上,他们才不敢做得太过。 “老大、老七。” 拍了下方无相的肩膀。 方通和转身,目光由柔和瞬间变得明锐。 犹如一把出鞘的剑。 连带着那道佝偻枯瘦的身影,仿佛都一寸寸拔高起来。 “三叔……” 大权在握,向来说一不二,气势惊人地两人。 此刻面对身前那个如同枯树的老头。 脸上竟是罕见地露出一抹惊恐难安。 “好,好好啊!” “你们两个翅膀硬了,连执法祖训都要强行请动,这是想拆了方家,还是打算出去自立门户?” 方通和冷笑不止。 “不……不敢,三叔,我绝无此意,这次实在是老七他们做得太过,勾结外人,违背祖训,我才不得已请动您老人家出山做主!” 大长老也已经年过七十。 是无字辈中年龄最长的一个。 他出生时,甚至方家上上代的老家主都还未曾离世。 一辈子经历了方家的跌宕起伏。 说是活化石都不为过。 而今他一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没想到临死前,竟然还能亲眼目睹一次这样的大事。 请出执法祖训,当然是大事。 纵观方家在望京立足的百十年,这种事满打满算,也就出现过三次。 这是第四次。 他这辈子的第二次。 但当年他竞争家主之位失败,如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孙子身上,他也顾不上太多。 不将老七这一脉压下。 他这一脉就永无出头之日。 “勾结外人,违背祖训?” 听到老大这句话。 方通和不禁眯了眯眼睛。 转而看向一旁的老七。 “老七,这可是真的?” 明明是炎炎夏日,头顶烈日高悬,被他这么一看,老七竟是恍然有种置身寒冬的感觉。 一股寒气,从小腹直冲脑门。 后背上冷汗淋漓。 衣衫瞬间就被打湿。 也不怪他如此失态,单凭勾结外人这一条,就足以将他们这一脉打落无间地狱。 老祖宗当年亲自定下了家规。 夺嫡之争,再怎么样,那也是方家内部的事。 谁要是敢私自勾结外部势力,引狼入室,那就是方家的罪人,罪无可恕! “三,三叔……他放屁。” “您知道我的,性格虽然暴躁了点,但对方家向来忠心耿耿,说一不二。” “我要是勾结外人,天打五雷轰!” “不需要三叔您发落,老七我到时候自行了断!” 老七这一脉,几乎是一脉相承。 他自小就暴躁不堪。 儿子方明宣几乎完美复刻了他的性格。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雕出来的。 至于孙子方修侯,从名字看就知道,一家人对他寄托了多大的期望。 封侯拜相。 青云直上! 好在那小子还算成气,性格不错,就是嗜酒那一点,实在改不了。 这…… 听到老七当着三叔的面,发下这等毒誓。 一时间,老大心头都不禁有些迟疑。 要知道。 今天九脉齐聚。 方家的嫡系子弟几乎尽数到来。 老七敢这么发誓,几乎就是把自己的后路彻底断了。 要不是有着绝对的信心。 要么就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个宝贝孙子干的好事。 林家。 那可是方家的死对头。 当年那场针对方家的围猎,林家就在其中充当了急先锋的角色。 方修侯和林家少公子,在酒吧碰面。 还是在夺嫡之争,如此敏感的时候,根本没法洗! 如今看老七的样子。 大概率是后者。 想到这,他底气再次足了起来。 “好,既然老七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当大哥的岂能退让了?” 说话间,他朝着方通和抱拳一拜。 “三叔,今天您老人家就替我们做个见证。” “我若是存心污蔑老七,不用您动手,我自断双臂,在历代先祖牌位面前以死谢罪!” 轰—— 之前方明宣和方明德。 两人也是如此。 但他们毕竟是小字辈。 说话在方家并没有太大的分量。 可如今…… 接连发下毒誓的,可是第一脉以及第七脉的掌舵人。 方家长老会的成员。 还是当着方家所有嫡系、无意通字辈元老方通和,以及他手中方家的执法铜尺发下毒誓。 等于双方都断了后路。 听到两人接连发下誓言。 纵然是方通和,也忍不住心中暗叹。 他这些年里,在老宅几乎隐世不出。 许多方家小辈,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位老祖宗在世。 也是如此,方家这边他几乎从未插手。 哪知道,第一脉和第七脉之间,竟然已经到了这种形同水火的地步。 今日这一场厮杀。 不见血怕是无法收尾了。 “既然你们二人都决定了。” “老头子我也不多说什么。” “只有一句话……执法祖训下,从无回头路。” 吐了口浊气,方通和眼神一凝,淡淡出声。 看他脸色间恢复如常。 语气里也听不出喜怒。 方无相就知道,这位之前还想着调和双方关系的三叔,对他们已经彻底失望。 “是,三叔!” 见他神色冷漠,老大和老七虽然惴惴不安,但之前悬着的心,也算是松了一线。 只要这位三叔祖不强行阻扰。 今日就能分出胜负! “请先祖训诫铜尺!” 没理会两人的心思,方通和一声长啸。 说话间。 他神色骤然变得严肃。 双手抱着那把通体漆黑,青铜打制的戒尺。 没让两人搀扶。 一步步走到了方家大门处。 见到这一幕,整个院落中气氛也是变得凝重无比。 那把戒尺,乃是当年方家先祖亲手打制。 为的就是镇守家规。 谁要是违背,受刑、革名、驱逐,缺一不可! “先祖祖训、铜尺在上,我方无量,诉方家第七脉方无命教子无方,放任方修侯在夺嫡期间,勾结林家少公子。” “我有铁证如山,还请三叔祖主持公道!” “将其一脉革除方家家族,驱逐在外!” 大长老方无量先行一步。 取出一份资料,大步走到三叔祖身前,一字一句,字字如刀。 轰—— 他话音刚落。 整个方家院中众人皆是如遭雷击。 而被点名的方修侯,更是满脸不敢置信。 他这段时日,被爷爷和父亲死死盯着,都不让他擅自出门,就是担心喝酒误事。 他总共就出去过两次。 至于林家少公子,更是无稽之……不对。 方修侯心头忽然一阵狂跳。 前几日在云顶时,他曾见过一次林家少公子,不过因为方林两家的关系,他并未上前搭话,还是后者主动,他才心不在焉地回敬了一杯酒。 难道…… 难道那一幕,被方无量派人拍下? “不!” “栽赃陷害,这是故意诬陷!” 第294章 鱼死网破第章 同归于尽 “侯……侯儿?” “修侯,你怎么回事?” 原本听到方无量,口口声声指控他们第七脉勾结外人。 说实话,包括方无命在内,上上下下一行人,心里还难免嘀咕。 毕竟,望京城权贵如云。 私底下谁也不敢保证,是否曾无意接触过其他家族的大人物。 而成为眼下攻讦的证据。 但从方无量说出林家少公子几个字时。 一帮人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回去。 方林两家,那可是世仇。 不单单是多年前那场针对方家的围猎。 两家的仇恨,几乎可以追溯到百十年前,那时方家初来乍到,偌大的望京人生地不熟,做的又是药铺生意。 要知道。 林家最早也是以此发家。 忽然多了一个竞争对手,在同一个地盘上吃饭。 可想而知,林家对方家岂会有半点好感? 况且那个时代,每个行当都有规矩,一介外乡人想入行讨生活,必然是要付出点代价的。 就如武行,要么打到所有武馆都心服口服。 要么就老老实实低头做小,把头伏低,见到其他武馆主让道,称呼前辈。 看在这个份上,或许还能让你讨口饭吃。 但方家那位老祖宗,还是有几分硬骨头的,愣是半步不退。 惹得林家大怒,处处针对。 过去百十年时间里,方林两家明争暗斗,不知道为此死伤了多少人。 这也是为何方无命会陡然松口气的缘故。 要是其他家,他或许还会紧张。 但勾结林家。 单凭这个罪名。 都不用他方无量多说。 他这一脉真要有人胆敢这么做,他就会亲自下手,打断四肢,驱逐方家,永世不得回头。 只是…… 他还在冷笑。 方修侯的反应,却是让他的心绪再一次紧绷。 双目如刀般,扭头死死盯着那道年轻的身影,忍不住压低声音低喝道。 不仅是他。 几乎是同一时间。 方明宣也是一头怒火。 他们这一脉,人丁不算兴旺,还是年轻时,老爷子逼着他开枝散叶。 膝下三子。 方修侯是老大。 也是最为出众成气的那一个。 他们这一脉,从小就将全部的希冀寄托在了他的身上,人脉资源不计成本地往他身上倾灌。 甚至为了不让他走弯路。 高中一毕业,就将他秘密送入了部队特训。 而方修侯也不负众望。 在部队的表现有目共睹。 当日主动申请退役时,甚至都惊动了上头,几个人轮流给他做思想工作,说是以他的成绩,推荐到特种部队都不是没有可能。 只可惜…… 方修侯哪会答应。 作为方家的嫡系子弟。 从出生开始,注定就是天之骄子般的人物。 锦衣玉食、灯红酒绿。 而且那时正逢方家的夺嫡之争,他这一脉也是有实力争上一争的。 方修侯拒绝留下。 转而回到望京方家。 不过,他们这一辈的方家后辈,只能说生不逢时,遇到了方修齐。 无一例外,所有人都是铩羽而归。 甚至连与他争锋的资格都没有。 方修齐太过出众,耀眼到让人自卑。 虽然他们那一脉落魄式微,但因为他一人,竟是再度有翻身而起的趋势。 而且,方修齐受到家主方无相的青睐。 毫无意外的,他被定为少主。 无奈下,方修侯只能暂时跟着父亲,尝试着接手家族生意。 谁也没想到。 这么多年过去。 本以为再无机会。 但方修齐在中海忽然出事,对他们而言,却无异于是搬掉了一座山。 他太优秀了。 以至于让方家这一辈的年轻人,只能活在他的阴影下。 难以喘息,压抑无比。 消息一经确认,方无命当即便将他们一脉的人全部召集,商量夺嫡一事。 上上下下,齐心协力。 而方修侯也果然不错。 从十多个人中,一路杀到了最后。 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只有方修文一人。 而今只要将他也拿下。 少主的位置,自然就落到了方修侯身上,他们这一脉,蛰伏了数十年,也终于能够再出一位家主。 “爷爷,老爹。” “我没有!” 感受着两道怒气冲冲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方修侯只觉得头皮发麻。 从小他就是在两人的棍棒下长大。 脾气一个比一个火爆,稍有犯错,动辄就是打骂。 要真因为自己勾结林家少公子,而丧失了这一次机会,导致第七脉自此落败,甚至被家族革名,驱逐出去。 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下场。 绝对会被爷爷和父亲,活生生打死。 几乎是下意识的,方修侯猛地抬起头,连连摇头否认。 “这是栽赃。” “你们相信我,侯儿从未有过勾结外人,尤其还是林家人的念头。” “真的?” 方无命眉头紧锁。 目光如炬般盯着方修侯。 似乎想要透过他那张脸,看穿他的内心。 “我对天发誓!” 方修侯硬着头皮,举起右手三指,冲着头顶天穹。 “好!” 听到他这句话。 方无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伸手拍了下他肩膀,目光从锋锐变得稍稍柔和了几分。 “爷爷相信你。”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 “谁要用栽赃陷害,这种下三滥的招数,我方无命也不是好欺负的!” 见此情形,方修侯总算有了一线喘息之机。 “栽赃陷害?” 方无命这话声音不小。 加上此刻方家大院中落针可闻。 一瞬间便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手握资料,或者说证据的方无量,更是猛地回头,目光阴翳,脸沉如水。 “好一个栽赃陷害,方无命,看来你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了。” “今日,我就当着方家祖训、戒尺、三叔祖以及方家诸位,让你看看,你那个孙子做的好事!” 说话间。 方无量手中卷宗一抖。 哗啦一声中。 一张照片便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中。 “那是什么?” “好像是张合影?” “看不太清啊,谁能说说都是谁?” “嗯?没看错的话,背景好像是云顶酒吧,那个面对镜头的……真是林家少公子林成安!” “那背影呢,看着挺眼熟。” “……是方修侯!!” 为了今日,方无量特地让人将那张照片重新洗过,并且放大了好几倍。 此时,环境虽然还是略显模糊。 但很快还是有人认了出来。 照片中对饮的两人,赫然就是方修侯和林成安。 而且看上去极为亲密。 勾肩搭背,凑在一起相谈甚欢,似乎在密谋着什么。 只是…… 看到这幅画面。 方修侯却是气得脸色铁青,浑身都在发抖。 当日他半夜出门,前往云顶,虽然确实碰见了林成安,但从头到尾就没跟他说过哪怕一句话。 而且两人之间,隔着最少两三排座位。 别说勾肩搭背密谋。 就是想说话,在那种嘈杂的环境下,也根本不可能。 但偏偏…… 从照片中看,两人就像是坐在一张桌子上。 忽然间。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心头猛地一阵跳动。 这是个陷阱! 就是个针对他的圈套。 应该是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盯上了,然后找到一个完美的角度,强行拍摄出两人同框,私下喝酒的假象。 为的就是将勾结外人的证据。 强加在他身上! 方修侯懂了。 下意识的他抬头看向爷爷和父亲想要解释。 但他刚一抬头。 迎面而来的,却是两双宛如利剑般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生的给剐了。 方修侯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爷爷,我……” 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但一句话还没说完。 方无命便冷冷将他打断,目光中的寒意,几乎将头顶的烈日都要压下,四周的温度在那一瞬间,仿佛都下降到了冰点。 “你……太让我失望了!” “我三番五次警告,让你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禁足在家,你呢,怎么答应我的?” 方无命确实失望了。 不是因为那张照片中的场景。 而是方修侯的忤逆,口是心非,明里一套暗里又是另外一套。 为了这场夺嫡之争。 他们这一脉上上下下,心弦几乎全都绷成了一条线,不敢有丝毫放松。 但他倒好,嘴上答应的痛快。 私底下竟然还是我行我素。 “爷爷,我真的没有。” 感受着爷爷的目光,方修侯内心深处,就像是被一根刺狠狠戳下。 迷茫、痛苦、懊恼。 “你……” 见他这个时候还没弄明白。 方无命抬起手,想要一巴掌将他打醒。 但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只是颤抖着手,叹了口气收了回去。 方修侯还是太年轻了。 第一脉的人,将照片拿出来的那一刻,真相是什么已经不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确实见过林家人。 而且还是少公子。 没人会在意他们之间究竟聊了什么,甚至说没说过话。 看着爷爷那一头白发。 渐渐佝偻下去的身影。 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的一幕。 方修侯更是痛苦。 泪水从眼眶里落下。 紧紧攥着拳头,因为太过用力,指甲划破手心,一抹猩红的血渗出,他都没察觉到。 他知道,说什么都没用。 如今被人拍到这样一张照片,还是和林家的人,纵然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爷爷,我们还有机会的,不是吗?” 忽然间。 方修侯咬着牙抬起头。 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上,多出了几分狠戾。 就像是一头即将初次踏入围猎的狼。 不止是方无量拿到了‘证据’。 他们手里,同样握着他们的底牌。 方无量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此刻那张丑陋的嘴脸暴露无遗。 但他偏偏不要他,过得那么舒服。 要死……那就一起死。 大不了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是啊,老爹,侯儿说得对,凭什么他们就可以随意栽赃陷害,我们却只能被动接受?” 自己的种,他们自己最清楚。 要说方修侯顽劣好酒,他们无话可说。 但要是强行把勾结林家少公子,引狼入室这样的罪名,强行扣到他们头上。 他方明宣第一个不服! 回过头,看着父子两人坚决的目光,方无命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也多了几分释然、 是啊。 都到了这一步。 为什么还要替方家着想? 想要他们死,临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方无命,铁证如山,你孙子私自勾结外人,违背方家先祖定下的规矩,罪无可恕,你还有什么话说?” 在他恍然失神间。 一道熟悉的冷笑声再次响起。 “就是,铁证如山,我看你们还如何狡辩?” “之前都发下了誓言,现在是不是要兑现了?” “家谱革名,驱逐本家!” “第七脉真是无耻,连林家人都敢勾结,我看,这等不忠不义,狼子野心之辈,就该由执法戒尺,尽数诛杀!” “幸好大长老及时发现,要不然……方家大祸临头!” “是啊是啊,要不是大长老,我都不知道,方家竟然还有这样心怀不轨之徒。” “求三叔祖执法!” “三叔祖,求您老人家做主。” 随着方无量冷喝声响起。 一道道附和声也是随之传来。 如同浪潮,仿佛要将他们吞没。 而见到这幅情形。 处于风暴当中的方无命,脸色反倒是平静下来。 只是转过身,淡淡的扫过那一道道叫嚣的身影,那一张张丑陋的脸庞。 似乎要将他们尽数记住。 最终他目光冷漠地望向了大门石阶下的方无量。 那个同为手足,血脉相连,曾经被他视为标杆的男人。 如今却是冷血的让他觉得陌生。 从那张脸上,他只看到了残忍、狰狞以及阴狠。 见状。 方无命摇头一笑。 笑的无比大声,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似疯魔了一样。 “这……” “不会是疯了吧。” “小心狗急跳墙,做出疯狂之举。” 见他怒极反笑,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就连成竹在胸,自认稳操胜券的方无量,也是眉头紧皱,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 只是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远处落在人后的一道身影。 那是他的死士。 后者立刻心领神会。 心神紧绷成线,随时准备出手。 “哈哈哈,朗朗青天、指鹿为马,我方无命,今天算是见识到了有些人的丑恶嘴脸了。” “不过……既然你要玩,老子就陪你玩到底!” 方无命朝后一伸手。 早就准备好了的儿子方明宣,立刻取出一份相似的长卷。 哗啦—— 接在手中。 方无命用力一抖。 刹那间,一张更为清晰的照片,完整无漏地展现在了方家所有人身前。 同样是两道身影。 不过却是一男一女。 只是…… 看清照片的一刹那。 整个方家大院中的气氛,就如冷水泼油,瞬间爆发! 第295章 豺狼环伺第章 虎豹横行 “这……这这这!” “那是方修文和田佳丽??” “不会吧,田佳丽不是方明德小老婆?” “我靠,儿子私下幽会老子的女人,这他娘什么剧情?” “这女人会玩啊,方明德父子成了连襟……” “难怪七脉的人一点不慌,原来手上竟然掌握着这么爆炸的消息。” “疯了啊,这……这这颜面扫地,简直是奇耻大辱!” “……” 方家大院内。 气氛先是死一般的沉寂。 随即一道道痛斥、争论、冷嘲热讽的声音甚嚣尘上,如同茶壶中的沸水,仿佛要将所有的动静都给压下。 儿子与老子的女人私下幽会。 这种事放在任何时候都是爆炸性的话题。 放在乡下或者市井。 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让人笑话一辈子。 更何况还是方家这样的顶尖世家,自诩书香门第。 如今却……出了这样的丑事。 一时间,愤怒者远多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这何止是方明德一人,他们那一脉,整个方家都要为之受辱蒙羞,一旦这样的家丑传出去,方家人走在外面都抬不起头。 轰—— 争论声中。 方明德却像是恍若未闻。 此刻的他,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股强烈的晕眩和耳鸣,让他恍然有种置身于梦境般的不真实感。 拼命睁开眼睛。 视线却模糊无比。 嗡—— 用力揉了揉眼睛。 模糊终于散去了一点。 但周围那一道道熟悉,平日在自己面前低声下气的身影,此刻那一张张脸上却写满了讥讽和冷漠,让人陌生。 是啊。 能不嘲笑么? 自己这个当老子的,竟然被儿子给绿了。 这他妈说出去都没人信。 可笑啊。 他这辈子拼了命的,将一切留给儿子。 这一次为了将他送上方家少主那个位置。 更是彻夜难眠,做了无数的努力。 眼看都已经到了这一步。 没想到……他在外面拼了命的做事,那个好儿子,竟然偷偷私会自己的女人。 越想方明德越是愤怒。 无名的怒火,在他身体内燃烧,血气上涌,让他脸色狰狞,双目猩红,已然到了疯狂的边缘。 而站在他身后的方修文。 上一刻还是春风得意。 以为胜券在握。 都已经在开始幻想登上少主宝座上后的生活了。 没了方修齐……方家剩下的人,就是一帮土鸡瓦狗,根本不足以与他抗衡。 而此代家主方无相,也已经老了。 假以时日,整个方家都将是他的。 只是…… 幻想终究是幻想。 上一秒还在天堂,下一刻就被直接打落地狱。 而且还是最为可怕的无间地狱! 拒绝的恐惧,在心中蔓延。 方修文连头都不敢抬,额头上冷汗如雨,脸色煞白如纸,他不敢相信…… 明明自己做的极为隐秘。 谁也不知道。 何况,他和那个应该称之为小妈的女人,保持这种关系,已经半年之久。 从见到那个女人的那一刻起。 方修文就沦陷了。 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的身影,做梦都想把她弄到手。 但他知道,这样的不伦恋情一旦泄露,自己将会成为众矢之的。 就算是最为宠爱自己的爷爷。 都保不住他! 但欲望这东西,根本不受掌控。 他在外面偷偷养的几只金丝雀,原本隔三岔五就要去上一次,但自从那个女人登门,他的心思就彻底被她吸引。 甚至为了满足自己日渐上涨的欲望。 他开始满世界寻找,和她长得相似的女人。 但一开始还行。 时间久了,就被他给抛弃。 在方修文看来,那个女人端庄秀丽,偏偏又有种入骨的魅惑,让人难以自拔。 之前向来不愿归家的他,一反常态的搬了回去。 只是想多和那个女人多相处一点时间。 哪怕只是见见面也够了。 当然对外说的是,住在家里,才能更方便聆听爷爷和父亲的教诲。 老爷子方无量还很高兴。 以为这个孙子,总算玩够了开始收心,知道上进。 但他又怎么能想得到。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方修文的胆子越来越大,一点点攻破了那个女人的防线。 加上方明德,整日忙于方家生意。 彻夜不归,或者一周三四天住在公司里都是常事。 这无疑更是给了两人相处的时机。 不过,那栋别墅里人多眼杂,两人纵然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家里乱来。 一个说去逛街,另一个打着会友巅峰借口。 开车找了个很远的地方。 那一夜烈火如焚。 方修文疯了一样的沉迷在刺激中。 渐渐的他胆子也越来越大。 一开始的天,到两三天,甚至有时候隔天就要出去一趟。 地址虽然不断更换。 但以为天衣无缝的他,也慢慢放松了警惕。 选的地方离住处越来越近。 那张照片,他一眼就看了出来,是离家不远处的一个私家庭院。 专供有钱人享受。 在那里,钱无所不能。 秘密也能封死。 一次两次后,方修文内心的欲望也被彻底释放,车子一进庭院,他就敢搂着那个女人开始亲热。 甚至当着陌生人的面。 牵着她的手,搂着她的腰。 在其他人眼里,顶多也就会以为,打扮精致、妖媚入骨的田佳丽,只不过是他包养的一只金丝雀罢了。 毕竟,田佳丽才三十不到。 御姐味道十足。 精心打扮下,和二十出头的女孩并没有太大区别。 两人走在一起,打死别人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是方修文的小妈。 也正是因为如此。 方修文也越发放肆。 画面中的情形,赫然就是前几天,憋了几天的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田佳丽带去了那座私人庭院,刚一下车,还没到房间,就忍不住动了手。 只是…… 谁能想到。 这一幕竟然被人给拍了下来。 此刻,看着方无命抖落开的照片。 方修文只觉得浑身鲜血,在那一刻都寒凉如冰。 “不……” “不可能的。” “这是有人故意陷害自己。” 他疯狂摇头,拼命的想要解释。 但抬头间却发现,他们这一脉的族人,看向他的眼神里满是冷漠。 就算是最为宠爱自己的爷爷。 此刻也是满脸失望,浑浊的眼神里透着愤怒、痛苦,还有一抹浓浓的不敢置信。 他确实不敢相信。 这个在他眼中,品性纯良,温和有礼,脸上永远挂着一抹和煦如春风般笑容的嫡长孙。 那张清风俊逸的脸庞下。 竟然还隐藏着如此肮脏的一副面孔。 畜生! 简直就是个畜生啊。 大逆不道、违背人伦、丧心病狂!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方修文在外养了几个女人,但他并未过问。 世上几个男人不花心的。 何况还是方家的少公子。 而且他并未成婚。 少年人精力旺盛,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难免的事情。 他年轻时同样玩了不少。 等到替他找了个门当户对的亲事,有个女人盯着,自然会收心,浪子回头走上正轨。 但他打死都想不到。 这个畜生……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勾搭上了那个女人。 一想到,两人做的那些苟且之事。 方无量都忍不住浑身颤抖,血水上涌,眼前发黑。 他这一脉,怎么能养出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东西! 耻辱啊! 他日去地下,他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方家的列祖列宗。 “爷爷,绝对是方无命那个老东西,派人下的套,故意给我泼脏水……” 啪! 感受着爷爷的失望,方修文疯了一样的解释。 但他一句话还没说完。 便被迎面而来的一记巴掌狠狠打断。 然后是方无量阴沉如水的目光,以及愤怒不堪的怒吼。 “你还有脸说泼脏水?” “自己干净,谁能给你下套?” “做的那些丑事,老夫一辈子的清誉都毁在了你这个畜生手上。” 方无量怒不可遏。 恨不得将他活活打死。 方家百十年,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家丑,他这张老脸都被丢尽了。 捂着迅速肿起来的脸,方修文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痛。 从小到大,作为他们这一脉的嫡长孙,他就是掌上金珠,受尽了宠溺。 就算以前做错了事。 顶多也就是被说上几句。 别说眼下这样的对待,就是骂都不敢太大声音。 但他却不敢有半点不满。 “呵呵……” 就在他心神彷徨,不知道如何是好时。 一道自嘲的冷笑声忽然响起。 方修文下意识抬头,却正好一眼看到了老爹。 平日里对他看似严苛,实则却是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身上的父亲,此刻神情恍惚,目光游离,只是怔怔的笑着。 像是疯了一样。 “爸……” 方修文内心一痛,下意识喊了一声。 但方明德却仿若未闻。 只是疯狂的大笑。 “哈哈哈,我生了个好儿子啊。” “本以为是麒麟儿,没想到却是个白眼狼。” 方明德仰天长啸,人已经彻底疯癫。 在儿子身上花费了无数心血。 临到头,却被自己的亲生儿子背刺。 这种事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尤其是感受着那一道道讥讽冷漠的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刺向他内心深处的利箭。 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明德!” 看着儿子变成这幅样子。 方无量也顾不上怒火万丈,浑浊的眼神里露出一丝紧张。 伸出手试图将他拉住。 可惜,即便是他,也拦不住。 方明德只是冷冰冰的将他的手甩开,目光迷茫,疯笑着跌跌宕宕的往外跑去。 原本围观的众人。 看到这一幕。 眼神里下意识流露出恐惧和嫌弃,纷纷躲开,生怕这个疯子会找上他们。 “这这这……” “竟然疯了?” “可惜了啊,为了他那一脉当牛做马,没想到却落了个如此下场。” “那有什么办法,哼,还能怪得了别人?儿子和自己的女人幽会偷腥,这样的丑事,放在谁身上都受不了!” “不会失心疯死掉吧?” “我倒是好奇,三叔祖会怎么处理?” “一场夺嫡之争,废了两脉,方家……我看是完咯。” “那个方修文真是个畜生,亲生老子都被他逼疯了。” 低低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剩下的方家众人窃窃私语。 谁能想到,今日本来只是过来看一场执法祖训,孰强孰弱的热闹,最后却演变成了这样的闹剧。 方明德一路跌跌撞撞着。 连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都消散。 好几次摔倒在地上,又疯笑着爬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念叨着什么。 看到老爹这幅模样。 方修文心如刀割,心里充斥着无比的懊恼。 他后悔,后悔自己鬼迷心窍,因为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欲望,从而亲手彻底毁了这个家。 “拦下他!” 眼看方明德一路冲到了泳池外。 这要是一脚跌落下去。 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会溺死当场。 作为家主的方无相,也不好再冷眼旁观,一挥手冷喝道。 话音一落。 潜藏在各处的数道身影,犹如青烟般掠过,瞬间便出现在方明德身外。 将他拦在了泳池外。 只差一步。 他人就会踩空,跌落水中。 “带他下去……找人好好看看,能不能医治得好。” 方无相暗暗叹了口气。 无论如何。 在三叔祖还未执法前,方明德就还是方家人,他作为家主,就不能装作视而不见。 何况,对方明德这个晚辈,无论是心性、能力,他都还是比较认同的。 只可惜…… 生了个畜生儿子。 “多谢……” 见方无相让人出手救下儿子。 这辈子就没低过头弯过腰的方无量,竟是罕见的转过身,双手抱拳,冲他深深拜下,无声的说了一句感谢。 “不必。” 看到这一幕。 纵然是方无相,都忍不住发出一声感叹。 曾经让他都有些忌惮的第一脉。 只短短半天,便沦落至此。 他不用想都能猜得到。 今日就算三叔祖放了他们一条生路,第一脉也会就此摔落下去。 出了这样的大丑。 普通人尚且抬不起头。 何况还是一辈子争强好胜的方无量。 抬头扫了一眼那道背影。 本就苍老的方无量,此刻站在烈日之下,却给人一种置身寒风般的感觉。 佝偻着身形,仿佛一瞬间老了几十岁。 他脑海里不禁回忆起,三十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无论什么时候,脸色间永远写满了自信两个字。 那时候就算是他。 也不过是机缘巧合。 才压了他一头,进了上一代老家主的眼睛。 成了方家的掌舵人。 要不然,方无相自认为绝不是他的对手。 如今看到这幅场面,于他而言,并无太多的幸灾乐祸,落井下石,心里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凄凉。 目光扫过他。 最终又落在了方无命身上。 此刻的他,脸上也全无反败为胜的欣喜。 只有一股浓浓的苦涩和忐忑。 第一脉出了个悖逆人伦的畜生,他这一脉也没好到哪去,违背祖训,在夺嫡之争期间,勾结外姓家族中人。 甚至这份罪。 论起来,比方修文更重。 毕竟后者还只是道德层面。 方修侯干得好事,放到任何时候,都是没法原谅的。 眼下他只期盼三叔祖能够网开一面,对他这一脉的人从轻发落。 否则,一旦驱逐方家。 方家九脉就真的将会彻底沦为历史了。 “好啊好啊。” “好一出大戏的。” “老夫避世不出二十年,是真没想到,我方家后辈……都是这些天之骄子!” 终于。 一直没有出声的方通和,摇头惨笑。 语气里说不尽的颓然和失望。 本以为这辈子,还能看到方家九脉齐心协力,让家族青云直上,再往上登一个层次。 如今只是名门望族。 迈过一个门槛,也并非不太可能。 但今日被方无相请出山,亲眼见到这一幕幕的闹剧,他才知道……眼下的方家,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 更有父子连襟的人伦丑陋。 就像是一双双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个个从小被教导着温良恭检让、仁义礼智信的家族晚辈,此刻在他眼里,连废物都不如。 方家家大业大。 几个废物还是养得起的。 但这些……就是一头头披着羊皮的豺狼。 为了些许利益,置方家于不顾。 一个少主之外罢了,他们那一辈人,曾经为了不用操心麻烦,都是拱手谦让。 他不明白,短短二十年,世道为何就变成了这样。 丑恶不堪,令人作呕。 方通和气的脸色铁青,本就如同风中残烛的身体,这会都在发抖。 方家的列祖列宗。 要是看到眼下这幅情形,会不会后悔入望京立足? “三叔祖息怒!” 见他发火,院中剩下的众人,心情瞬间变得忐忑不安。 一个个双手抱拳,躬身低头! “息怒?” 第296章 你等可有不服? 方通和是真的怒了。 他出生在乱世之末,模糊的印象中,还曾记得见过兵荒马乱的岁月。 那时候,方家到望京已经扎根了几十年。 几代人的披荆斩棘,勤勤恳恳,付出了无数心血,总算在此扎根。 可以说,他们这一代人见识的最多。 经历过战火的颠沛流离,也见过大灾大荒,到老又亲眼见到方家踏入繁荣,一路青云直上。 只不过。 随着同辈的人如落叶般凋零。 一个个离去。 方通和也渐渐没了心气。 都一只脚踏进黄土堆里了,还拼什么命? 他们这些人,为了方家的崛起,耗费了毕生心血,奔波忙碌了一辈子,到老也该休息休息了。 以后的天下交给年轻一辈就好。 抱着这样的念头,方通和解甲归田,回到当年他们出生的老院子。 每天打打拳、写写字、逗逗猫狗、养养花草。 没人打搅的日子,过得舒适安逸。 本以为,最多几年也就追随当年的老兄弟们一起去了。 但连他都没想到,阎王爷仿佛忘了他一样。 这一避世不出就是二三十年。 除了方家大事,他轻易不会出门。 后面几乎到了什么程度。 近二十年内出生的方家后辈,许多人都不知道家族里还有这样一个老祖宗在世。 毕竟对他们而言,爷爷辈都已经垂垂老矣,快要退出方家的权力中心。 更何况一个年近百岁高龄的老头子。 有些则是听过,有这么一个三叔祖的名头,但却从未见过。 今天算得上是头一次。 只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老祖宗,却是他大发雷霆的一幕。 一时间人人噤若寒蝉。 生怕城门失火,殃及到他们这些小杂鱼。 是以人人低垂着头,不敢与那位身形痩如枯树般的老人对视。 仿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藏着杀人的血刀。 “三叔祖,您老人家身体重要,此事……就交由我来处理如何?” 见他气的浑身发寒。 饶是方无相,也是目露忧虑和惊慌。 这位三叔,看似风中残烛,但却身负方家祖训。 要是今日气的病重,甚至活活气死。 他这个家主也逃不脱责任。 再说,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不好插手此事,上前劝阻。 “你给老夫闭嘴!” 手中拐杖一杵,地砖上顿时传来咚的一道沉闷巨响。 方通和神色阴郁,毫不客气的怒斥道。 “当年我等让你执掌方家,是因为你心性纯良、兄友弟恭,有能力有手腕,希冀方家能够在你手上扶摇而上。” “但现在呢?” 方通和举着拐杖,朝周围指了一圈。 “兄弟阋墙、手足相残,长辈无德,晚辈无才。” “这就是你做出来的成绩?” “嗯?” 一字一句,字字戳心。 尤其是最后那个字,从鼻间冷冷哼出,杀伤力更是十足。 “无相……有愧方家列祖列宗,有愧上代家主,更有愧三叔所托。” 这下,纵然是方无相,也再不敢多说哪怕半句。 只是双手抱拳,沉声道。 “行了,少废话。” “老夫此生,最恨的就是无情无义之徒,今日既然请了我出山,老夫就绝不会当没看到,坐视不理!” 方通和一挥手,冷冷打断。 见此情形。 大院中众人更是惊恐万状。 从他的言谈语气中……似乎已经做好了举起屠刀的打算。 烈日当空的天气下。 众人却是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寒气笼罩浑身。 双腿都在忍不住的颤动。 “是,三叔!” 感受着他声音里的决然,方无相张了张口,但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他给咽了回去。 眼神里闪过一丝颓然。 抱拳退到一旁。 他知道,这位曾经杀伐果断、手段凌厉的三叔回来了。 方家通字辈嫡系。 一共七人。 除却上一代家主之外。 就属眼前这个三叔,性格最为强硬,手段也最为凶狠,向来说一不二。 也正是因为有他这个架海金梁。 才让方家安全度过了最凶险的那几年。 可以说,就是凭着他一己之力,支撑起了跌落谷底的家族。 要不然那些年里,方家早就被明里暗中的豺狼虎豹,给鲸吞蚕食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而今避世不出二十年。 一出便要杀人立威了! “方无量、方无命,你们两个给我滚过来。” 他刚让开一条道。 手握方家执法铜尺的方通和,便抬起了头,双眼中寒光凛冽,声音里更是怒火滔天。 仿佛要将两人撕成碎片。 闻言。 因为儿子方明德被及时救下,刚刚松了口气的方无量,心头再次一沉。 今天这一关,怕是不好过了。 这位方家三叔,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虽然已经近百岁,但耳聪目明,脑子更是清醒。 看他神色,就知道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另一头的方无命,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脸上哪还有半点平日的暴躁不堪,只有一抹掩饰不住的忐忑。 之前当着方家人的面发下那等大誓。 而今,他也没脸不认账。 而今他们这一脉的前程后路,生杀大权,尽在方通和的一言之间。 如何不让他们惊恐万状? 早知道,私底下争一争也就算了,何必将这位老祖宗抬出来,这不是自找麻烦不痛快? 但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就算到了这一步,两人也只能硬着头皮强撑。 “爷爷……” 眼看方无命就要上前。 方修侯忍不住压低声音喊了一声。 此刻的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满是自责和愧疚。 要不是自己偷偷跑出去喝酒。 也不会被人下套。 成为诬陷他勾结外人的证据。 不是这些破事,爷爷这么一大把年纪,也不至于还要去受罚担责。 “好了,给我站直咯。” “老子这一脉的男儿没有孬种。” “无论什么结果,拿肩膀扛下来就是。” 感受着他眼里的悔恨。 就如一把刀狠狠戳了下心脏。 有那么一瞬间,方无命都心软了。 但下一刻,他又板起了脸,冷声训斥道。 “是,爷爷。” 方修侯心神一凛,下意识站之身形,昂首挺胸,反手用力擦去眼角的泪花,大声回应道。 “这才像话。” “这才是我方无命的孙子。” 见状,方无命咧嘴一笑。 脸上的忐忑,变成了坦然。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真被革名,驱逐方家,只要还有一条命在,就还有希望。 一挥手,方无命越过他们这一脉的人,大步朝前走去。 “三叔祖不会要动祖训家法了吧?” “看样子是了。” “这……怎么罚?” “就是啊,难道两脉全部革名,方家岂不是毁了一半?” “谁知道呢,不过就算这样,也算是求锤得锤了。” “嘘,别说话,想死呢,实力最强的两脉尚且如此,你我这种小角色,小心三叔祖一怒,全都成了炮灰。” “……” 眼看两人穿过院落。 走到方家大门外的石阶下的三叔祖身外。 上一刻还沉寂的气氛,再度被点燃,其他几脉的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不过,比起之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眼下真闹大了。 他们反而没了之前的冷嘲热讽。 一个个陷入沉思,目露担忧。 能站在这里的除了少数几个废物,大部分都是聪明人。 没几个会以为,刨除了实力最强的第一脉和第七脉,他们这些嫡系支脉就有了冒头的机会。 方家百十年以来。 看似兴旺。 其实一直处于风雨飘摇的境地。 多少人盯着这块肥肉。 林家只不过是其中之一。 一旦两脉被革除,方家的实力无疑也会被削弱一大截。 那些藏在暗处的狩猎者。 到时候绝对会闻腥而动。 趁着方家出事,落井下石都是简单,就怕再来一次围剿之战。 能不能撑过去这个难关都是两说。 他们又怎么能等得到捡漏的机会? 尤其是方家无字辈的老人,他们大多数都是各脉的掌舵人,中流砥柱,深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发这句话的意思。 今天第一脉和第七脉要是没了。 一旦方家陷入凶险、危机和困境。 就得他们来顶上。 不要以为商场上没有杀戮,其实充斥着更多的的刀光剑影,杀人不见血。 所以,此刻其他几脉的老辈,眼神里都是难掩担忧。 就如夺嫡之争。 终究只是方家内部的厮杀。 但若是两脉真的同归于尽了,到时候内忧外患,谁能来挑大梁? 一道道身影中。 也只有落在人群后方,明显与队伍间存在疏离的几个人,仍旧只是抱着胸口,冷眼旁观。 他们都是方修齐那一脉的叔伯兄弟。 本来好不容易出了个优秀出众的嫡系子弟,以为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线希望,终于有了一点盼头的他们。 打死也没想到。 只是去了一趟中海。 方修齐便再也没有回来。 少主失踪,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放到谁家都是大事。 可是呢? 除了家主力排众议,派了两次人手前往中海调查以外,其他几脉全都是隔岸观火、作壁上观。 仿佛,少主身死是天大的好事。 一个个露出獠牙,忙着重启夺嫡之争。 甚至家主意图再派人赶赴中海时。 还遭受了来自方方面面的阻挠。 如今…… 他们是生是死。 又关他们什么事? 没有落井下石、添油加火,就已经算是不错了。 “见过三叔。” “三叔!” 终于,在一行人复杂难言的目光中。 方无量和方无命,一前一后站在了方通和身前。 躬身抱拳,朝着那道身影深深拜了下去。 “还是别叫我三叔了。” “我方通和,可没有你们这么两个好侄儿。” “方家老祖宗留下的祖训,兄弟齐心,你们两个是一句都记不住,如今为了区区一个夺嫡之争,竟然不惜弄到手足相残的地步。” “可笑!” “实在可笑!” 方通和一挥袖子,冷笑不止。 纵然今日决定,会给方家带来凶险,他也绝不会放任这两人继续留下。 长痛不如短痛。 疥癣之疾,看似寻常,但时间一久,深入骨髓,想要拔除就要伤筋动骨。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 “三叔息怒……” 听着方通和一字一句的怒斥。 并肩而立的两人,只觉得身处茫茫大海当中,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巨浪,不断席卷而来。 就是向来沉得住气的方无量。 此刻也是被骂的脸色煞白,抬不起头。 “还息怒?” “方无量,当年我们这帮老东西,在无字辈中最看好的便是你。” “但……如今的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方通和双目如刀。 那双浑浊的眼神里满是失望。 语气里更是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当年,最有希望接手家主的确实是他,只不过最后关头,他却掉了链子。 是方无相挑起了大梁。 挽大厦于将倾! 最终反败为胜。 本以为他就算没能当上家主,都是方家嫡系子孙,还是会上下齐心。 但今日所见,却是让方通和彻底失望了。 “我,三叔……” 感受着那双眼神,方无量简直无地自容。 想要说些什么。 但最终只是叹了口气。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并无旁人教唆,有次惩罚也是活该! “还有你方无命,不管是否勾结外人,但你至少要落个教子无方的罪名。” “夺嫡期间,最忌与外人往来。” “何况还是林家。” “当年那场针对方家的围剿,你也亲眼见过,如今……竟然还敢跟那一姓的人来往,置那些死去的前辈于何地?” 方通和又转而看向方无命。 言辞同样冷冽无比。 “是,三叔,这一切都是无命的过错,愿意承担任何惩罚,绝无半句怨言!” 方无命双手抱拳。 方修侯是他的孙子,做出那样的事,他这个当爷爷的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好!” “还算有种,没有狡辩逃避。” 见他坦然的应下过错,方通和脸色稍稍舒缓了点。 不过有功赏有罪罚。 这是方家的祖训,也是百十年来所形成的规矩。 绝不会因为态度如何就会轻易改变。 闻言,方无命只是苦涩一笑。 他们几个人,最清楚这位三叔的手段,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坦然接受。 “好了……” “今日你等既然请了执法祖训。” “老夫作为方家此代的执法长老,不会偏袒任何一脉,更不会行包庇之举。” 方通和再懒得废话。 双手举起那只足有一尺长,青铜打制,通体呈现出幽深色泽的戒尺。 神色肃然,双目如炬。 嘶哑的声音随之在方家大院中响起。 “今有第一脉修字辈方修文,有悖人伦、荒乱无道,道德败坏,自今日起革除家谱,驱逐方家。” “方无量、方明德,同罪!” “第一脉其余人等,受此牵连,三年之内,以外姓分脉待遇处理,不得进入方家核心,参与家族生意。” “另,第七脉修字辈方修侯,夺嫡期间,有勾结外人之嫌,违背家规,同样革除家谱,驱逐方家。” “方无命、方明宣,同罪!” “第七脉其余人,五年内,不得进入方家核心,不得参与家族生意。” “你等……可有不服?” 第297章 两脉互杀第章 方家大乱 太极湖边。 入山的长堤上。 一辆黑色陆地巡洋舰,慢悠悠驶过。 后面还远远跟着一辆白色轿车。 摇下的车窗边,两道姣好的身影探出头去,任由湖上的清风拂面。 左边的女孩子娇小可爱。 脸庞上还带着一点婴儿肥。 右边的女孩子则显得更为成熟,长发如瀑,眉眼如黛,红唇贝齿,一颦一笑中,给人一种淡淡的御姐风情。 只不过。 此刻两人的神态,出乎预料的一致。 望着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大湖、青山、竹海以及古观。 眼神里都是忍不住流露出一丝不舍和惆怅。 “果然,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 “明天就要回去上班了。” 楚小瑜手撑着下巴,扁了扁嘴,叹着气感慨道。 “是啊,要是能在这办公就好了。” 一旁的苏清影难得没有反驳她。 好久没有这么放松过了。 没有处理不完的文件,没有签不完的字,更没有开不完的会。 入眼所及,尽是绿水青山、湖光山色。 “好啊好啊,苏总,你来这边开个分公司好不好?” “到时候我们就不用在江岸办公了。” “每天推开窗户就是美景,在这样的环境下办公,心情好,效率也肯定高。” 一听这话,楚小瑜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连连点着头,神色间满是憧憬。 “想什么呢死丫头。” “还来这边办公,怎么,公司那边不管了?” 苏清影白了她一眼。 这个周末,难得能有空闲,还是因为之前受得惊吓过度,寒症爆发,为此,公司事务只能交由其他人来打理。 她则是忙里偷闲。 过来散散心。 真要和楚小瑜说的那样。 除非她完全当一个甩手掌柜,江岸交给职业经理人。 但…… 眼下江岸正是飞速发展的时候。 苏清影怎么可能会轻易放手? 听着后座上两个女孩闲聊,驾驶位上的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他其实也有类似的念头。 却并非风景。 而是竹海深处的那座龙泉。 对他而言,那哪是一口山间幽潭,简直就是座洞天福地。 修行速度事半功倍。 一夜打坐,数个周天,便能抵过外界数日甚至半月之功。 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身后。 袁树驾车不紧不慢地遥遥跟着,始终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之前午饭过后。 让他去了一趟镇上。 算是解决了龙王庙吃喝用度的问题。 另外,陈望又以苏清影的名义,给观里捐赠了一笔钱。 粮食蔬菜还好。 毕竟确实是观里面临的一个难题。 到了赤明老道那个境界,辟谷断食都是等闲,但玄意那么小的年纪,长期营养缺乏可不行。 简单一说。 玄松勉强同意下来。 但对捐钱一事,他却是死活不松口,非说师傅来此就立下了规矩。 他虽是门下大弟子。 但也不敢违背师傅本意,带头坏了门规。 无奈下,陈望只能等到赤明老道醒来。 即便一夜未眠,但到了他的修行层次,打坐入定,呼吸吐纳比起睡上几个小时,效果还要出众。 听完他的来意。 赤明老道一开始也要下意识拒绝。 龙王庙当年能够在废墟中重建,已经受了周围山民太多恩惠。 又岂能再接受香火? 所以除了为人解签之外,一切皆是随意,不会收取一文银钱。 这一坚持。 转眼便是几十年。 对普通香客都是如此,赤明老道又怎么会接受陈望的捐赠。 毕竟,仅仅是那份周天呼吸法,便价值连城。 再收香火实在过了。 不过么,陈望早就料到了会是这幅情形,早就做了完全的准备。 那就是带上了苏清影一道。 要是玄松或者玄意,赤明老道都能狠下心训斥责罚。 但对这位刚收入门下的徒弟。 他却连句重话都不敢说。 一个身怀冰髓凤体的弟子,放在什么时候都是绝世天骄啊。 不得当成掌上明珠,小心呵护。 所以苏清影一说,赤明老道马上就同意下来。 不过他也加了一点。 说是那笔钱,观里不会挪作他用,只会用在招揽有天赋的门人弟子身上。 说实话。 谁不想让门派传承不断,重现祖上的荣光。 只不过前半生,他忙于行走天下,好不容易在太极湖边、龙王庙里安身立足,终于有了收徒,将麻衣派传下去的念头。 可惜,玄真之事,差点坏了道心。 自此过后,再也不提收徒的事。 玄意都是个意外。 毕竟是他从山下捡来,一路抚养长大。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并非铁石心肠,加上当年询问玄意时,小家伙自己的抉择也是留在观中修行,而不是下山闯荡。 苏清影的出现。 才让他彻底弥补了发生在玄真身上的遗憾。 昨晚推演呼吸法口诀的空隙。 他都在考虑一件事。 那就是趁着自己还能动弹,没有老到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 试着多收几个弟子。 毕竟连传说中的冰髓凤体都出现了。 说不定还有沧海遗珠。 再找几个有天赋根骨的小孩子入门修行,也好将麻衣派发扬光大。 至于为什么。 赤明老道很清楚。 苏清影太过耀眼,迟早会如同凤凰,一飞冲天。 想让她留在观中实在是天方夜谭。 而且,一个弟子是收,几个徒弟也是教。 等过些年自己羽化,玄松也渐渐老去后,玄意身边也有几个人帮衬。 对他的想法。 陈望其实还是能猜到几分的。 只不过一老一小,两个狐狸都是心照不宣罢了。 毕竟麻衣派作为最古老的道门流派之一。 若是能够看到它再现千年之前的繁盛。 也算是人生一大幸事。 “阿望阿望。” 就在他略微失神间。 一道悦耳的声音忽然传入耳边。 回头瞥了一眼。 正好迎上苏清影那张清冷精致的脸庞。 “怎么了?” “你觉得我们昨晚住的民宿怎么样?” “挺好啊。” 陈望眉头一挑。 民宿虽然不在最热门的位置,甚至稍显偏僻,但胜在幽静。 而且无论是装修还是设计,都是无可挑剔。 对他这种不喜喧闹的人来说。 绝对是不二之选。 “是吧,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昨晚我跟开店的两个小姐姐聊了会,她们好像有将民宿转租出去的意思。” “为什么?” 这件事陈望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昨晚吃完夜宵回来。 大厅里比较冷清安静,正好两个开民宿的小姐姐在吧台处画画。 顿时吸引了苏清影和楚小瑜的好奇。 两人要了一杯饮料。 坐在吧台前闲聊起来。 见她们几个女孩子聊得开心,陈望也没打搅,独自一人去了小院闲逛起来。 本以为她们聊的是艺术创作。 没想到竟然连转让的事都说到了。 但他还是不太明白,毕竟民宿的生意不说多好,但也不能说冷清。 “她们到结婚的年龄了呀。” “好像是家里催促着回去相亲,而且,这边终究还是太过小众了,知道的游客不多。” “这些年民宿一直处于亏损状态。” 听着苏清影一番解释。 陈望才明白过来。 民宿院子其实适合古镇,住上十天半个月。 太极湖就像是隐藏在深山里的仙子。 大山笼罩住了她的美貌。 难以打出知名度。 在这边做生意,自然很难。 何况两个女孩子独自支撑起一个民宿,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承受的压力都太大。 “那你的意思?” 陈望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想接下来。” 苏清影之前其实并没有这个念头。 还是刚才楚小瑜那丫头,提到了分公司的事。 江岸太过忙碌。 在这边办公不太现实。 但要是盘个民宿院子下来呢? 不指望能挣多少钱,偶尔一有空闲,过来小住几天,却是再好不过。 “可以啊。” “你喜欢就好。” 陈望淡淡一笑。 反正以后都要常来,在这边有个小院。 而且幽深静谧,关键是离竹海和龙王庙都不算远。 “真的?” 见他点头答应。 苏清影微微蹙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脸上笑容涌现,如同一朵绽放的花,明媚无比。 “当然是真的。” “以后,每个周末都要过来的,等于在这边也有个家了。” 陈望挑了挑眉头。 只是。 听着他话里的家字。 苏清影脸颊上却是飞快的染上一抹绯红,胸口下更是犹如小鹿乱撞。 这个家伙……楚小瑜那丫头还在呢。、 偷偷看了一眼旁边的楚小瑜。 她似乎都没听懂话里的弦外之意。 只是眼巴巴的看着自己。 满是期待。 “苏总,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切……” 不等苏清影答应,陈望忍不住打趣道。 “就你又懒又笨还嘴馋,带你过来能干嘛?” “谁……谁懒了?” 原本还眼巴巴的楚小瑜,一听这话,顿时就跟炸了毛的小猫似的。 咬着嘴唇,气咻咻地瞪着陈望。 “我过来了,能帮忙收拾屋子,还能做饭。” “你呢?” “你才是什么都不做的那个吧?” 小丫头还对早上泳池发生的事情耿耿于怀。 这会更是咬牙切齿。 不过听到这番反驳。 陈望只是耸了耸肩膀。 “怎么,我吃软饭,你咬我?” “???” 见他如此理直气壮地说出吃软饭三个字。 饶是楚小瑜都忍不住一下怔住。 瞪大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几个字。 “怎么,有本事你也吃。” “你……不要脸。” 见两人跟个小孩子似的,再一次拌起嘴来。 苏清影忍不住摇头一笑。 脸上写满了无奈。 不过想到两个人年纪,陈望都还没成年,楚小瑜也就刚刚二十出头。 说是小孩子似乎也没错。 而且,一个是自己的未婚夫,一个是自己的小秘书。 偏袒哪一方都不好。 干脆任由他们去好了。 “给你留间房也不是不行。” 车子绕过山路,太极湖顿时消失在视线中,只能偶尔之间惊鸿一瞥。 此刻,天空一碧如洗。 阳光从云层中穿过,洒落湖泊,远远望去,就像是一块嵌在青山之间的翡翠,漂亮的令人目眩,惊滟到找不出词语形容。 苏清影趴在车窗上,静静的欣赏着这一幕。 任由那两个幼稚鬼吵闹。 只是。 忽然间。 她竟然听到陈望松口了。 下意识收了收眼眸,好奇的看了前面一眼。 以她对陈望的了解。 总觉得这家伙绝不会那么好心。 楚小瑜也是如此,眨了眨眼睛,目光里满是警惕。 “不是,你这什么表情?” 透过后视镜,看到她的反应,陈望不禁撇了撇嘴。 嘴上虽然这么说。 但不得不说,这丫头身材却是傲人。 “说吧,有什么要求。” 楚小瑜抱着胸口,气哼哼地瞪着他,一副早就看穿你的模样。 “聪明!” “不过么,也不算是要求,说房租比较合适。”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揉揉肩捏捏腿,不过分吧?” “你……” 听到所谓的房租,竟然是揉肩捏腿,楚小瑜瞳孔一下瞪大,贝齿咬着红唇,恨不得给那个可恶的家伙来一口。 不过还没来得及说话。 就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 陈望眼角余光瞥了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 神色一下变得严肃起来。 伸手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话。” “……苏总,他太过分了。” 楚小瑜以为这家伙是在掩饰,扁着嘴委屈巴巴地朝苏清影求安慰。 但苏清影还是了解陈望的,一听他的语气,就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当即拉着小丫头的手,冲她摇了摇头。 陈望则是拿起手机。 歪着脑袋夹住,按下了接听键。 很快,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师傅……” 不是崔照还会是谁? 不过。 和之前几次通话的语气都不尽相同。 这一次,崔照声音里的激动几乎都掩饰不住。 “什么事?” 陈望心头一动,似乎猜到了什么,但仍是在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师傅,刚得到的消息。” “方家大乱!” 大乱? 听到这话,陈望心跳仿佛都漏跳了一拍。 从昨晚到现在。 才过去短短大半天。 方家那边竟然就进展到了这个程度? “具体怎么回事,慢慢说。” “是,师傅……” 崔照情绪明显也有些控制不住,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勉强有所缓和。 “我昨天不是分别给方修侯和方修文送了对方的黑料么?” “今天,第一脉的人率先没忍住,上门要求以家规祖训处置,第七脉方无命毫不退让,同样当众爆出了照片。” “为了夺嫡之争,两人请出了方家一个老祖宗执法。” “在互相对峙之前,甚至发下了毒誓,想要鱼死网破。” “据说,方家那位老祖宗做出的裁决是,第一脉爷孙三人驱逐方家,革名家谱,第七脉爷孙三人也是同罪。” “不过……方无量也是狠人,自觉无颜面见方家老祖宗,加上儿子失心疯,孙子断了前程,在决断下来后,竟是一头撞死在了石阶上。” “这下顿时引起第一脉众人的狂怒。” “认为一切都是第七脉导致。” “现在两脉完全不顾祖训,几乎杀红了眼,死伤无数。” “方家……废了!” 第298章 意想不到的脱身路线 电话那头。 崔照还在激动的说着。 但陈望的思绪,已经飘到了远方,一点点开始放空。 时间回到一个月前。 他和方家其实并无半点交集。 就像是两条平行线。 毕竟,一个是望京名门,另一个只是奉师娘命令下山祸害两个姐妹未婚妻的小人物罢了。 至少在陈望看来。 自己就是个小角色。 纵然身为药王谷传人。 但这世上,超越自己者如过江之鲫,无以计数。 论医术,至少老头子宋长夜和二师娘林鸿雁,他根本难以望其项背。 论武道修为,他不过化劲。 往后还有太多的山峰要去攀登。 偌大的江湖上,宗师强者都不知凡几。 论修道境界,他更是堪堪入门。 仅仅是第一重的肉身秘境,就有五个小境界,而每一境界之间,想要突破晋升,都是难如登天。 这样的他,放眼江湖天下。 不是小人物又是什么? 而方家呢,立足望京一百几十年,名门望族,距离豪阀只是一步之遥。 光是豢养的死士。 就有数十人。 堪比一个江湖隐世大宗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高坐云端的时间久了,总觉得世间众生不过都是蝼蚁,随手就能捏死。 可惜。 总有些人,不会恐惧臣服于他们。 而是要将他们从云端之上一把拉下,打落尘埃。 陈望虽然没去望京,但从崔照的只言片语,也能推测出来。 因为一个夺嫡之争。 实力最强的第一脉和第七脉,互相厮杀,等于自掘坟墓。 接下来,想必会有无数闻到了血腥味的虎狼,明里暗中,开始围猎分食。 毕竟这样一块肥肉。 谁不垂涎三尺? 从那次在吴淞江上,与方修齐临死前的那番对话也能知道。 方家并非门阀,更不是王侯大族。 只不过是根深蒂固、势力深厚的世家罢了。 准确的说,连世家都算不上,毕竟方家一直奋力想要获取的权势,一直求而不得。 越是在上层社会。 阶级划分越是严重。 祖上阔过,如今没落了,那叫家道中落。 但方家往前细数一百几十年,也不过是做生意起家。 在普通人眼底可望而不可即。 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看来,不过是下九流。 这也是为什么,方家费尽心思,想要融入那个圈子的原因。 而在商界混迹这么多年。 方家人脉惊人的同时,也一定结下了无数的仇家。 毕竟商场上的厮杀,和战场上同样激烈。 方家势大时,那些人会选择沉寂隐忍。 但一旦没落式微。 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出现,鲸吞蚕食,压榨掉最后一滴油水才罢手。 只是…… 从高高在上的名门望族,沦落到这步田地。 谁又能想象得到。 不过是在为他们的傲慢买单。 若是当初方修齐知难而退,也就罢了。 但见到苏清影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时,他的第一念头,竟是指使自己的死士老俞,直接对陈望下死手。 毕竟,在他看来,陈望就算是个富家公子。 也就是一只稍微大点的蝼蚁罢了。 轻易就能捏死。 而陈望这人,从练武的那天起,三位师娘就告诫他一句话。 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所以,方家有次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只不过就连他也没料到,崔照那小子竟然将事情做得这么漂亮。 前后不过十来天的功夫。 一手驱狼吞虎。 竟然把偌大的方家的根基都给掀了。 要知道,一开始,陈望想要的不过是让方家乱一点,最好自顾不暇,至少暂时不要将注意力放在中海这边。 他好挑出时间。 去对付下江湖八门之一的葛家门。 如今看来,方家别说自顾不暇了,以后望京地界上,还有没有方家的存在都是两说。 吐了口浊气。 陈望收起思绪。 耳边那道模糊的声音,再度变得清晰起来。 “师傅,这场大戏你是没看到,太热闹了。” “你说我要不要再添把火,烧得更旺点?” “现在第一脉和第七脉都杀红了眼,我估计方修侯那小子,说不定还会来找我求助……” 崔照还在自顾自的说着。 但陈望只是摇了摇头。 “安危第一。” “先找机会脱身。” 崔照这一手计谋玩的确实不错。 但他没有和方家正面动过手。 远不知道,那些暗中豢养的死士何等恐怖。 以他还未破关入门的可怜实力,对上那些暗劲武者,大概率连一招都撑不住。 何况,他人在望京,人生地不熟,又是只身独影。 趁乱脱身才是最好的选择。 再想火上添油,无异于是火中取栗,太过凶险。 “啊……” 正说得满脸兴奋的崔照,一听这话,整个人不禁愣了愣。 “为啥啊师傅?” 他有些想不通。 眼下方家都乱成了一锅粥。 两大实力最强的支脉相互厮杀,其余几脉则是浑水摸鱼,想要在乱中争利。 面对这样的乱状。 别说方无相拦不住。 就是那位老祖宗方通和,也没预料到,双方都杀红了眼,谁还会管他一个都快入土的老东西? 这个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么? 都不用一锅油,随便洒上几滴,就能让火烧的无法熄灭。 “你觉得……这种情况下。” “林家、周家能忍得住不动手?” 面对崔照的疑惑。 陈望只简单说了一句话。 顿时间。 原本还一头雾水的崔照,整个人瞬间清醒过来。 一拍大腿。 “对啊。” “还得是师傅,看问题就是通透。” 当日在暗中调查方家时,黑市里买到的资料中,就将方家的仇敌列举的清清楚楚。 百十年里,方家可谓树敌无数。 尤其是过去二十年。 方家的极度扩张,更是伴随着一次次的腥风血雨。 大树底下好乘凉不错。 但树大,同样容易招风。 望京地界上,明里暗中,盯着方家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双。 “行了,有时间拍马屁。” “不如想想,怎么全身而退。”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笑骂道。 “得,师傅,你就等好吧,别说一个酒吧,就是牢笼,也困不住我老崔。” 云顶暗房内。 挂断电话的崔照,一脸自信,神色间不见丝毫慌乱。 对于后路,他其实早有打算。 昨晚被方修侯安排在此间之后,他也一直在利用外出的间隙,尽可能观察周围。 作为一名特战侦查。 规划路径,这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虽然为了以防万一,他外出的次数并不多,但几次下来,崔照脑海里却已经有了个云顶酒吧的大概结构图。 地上一共七层。 外加两层地下室。 第一层作为仓储室,用于存放酒吧的常用物件。 也是员工休息过夜的地方。 地下第二层,则严禁外人进出。 那是云顶酒吧的地下酒庄。 据说战地面积极广,一共分作三个隔间,每一个隔间,又有各种存储柜。 来自世界各地的名贵酒水。 几乎都能够在那里找到。 区别于外面街头那些弄虚作假的夜店,云顶一开始的定位就是高档酒吧。 来往的几乎全是望京有权有势的大人物和富家公子。 甚至连再小众的牌子。 这里也能找得到。 至于地上建筑,一楼大厅设有卡座、舞厅以及包间。 二楼到六楼。 就不是一般人能够上去的了。 只要有钱,云顶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什么样的乐子都能找到,服务更是堪称顶级。 至于最顶层。 崔照下午已经去过。 那是一座露天泳池。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避开所有人的视线离开。 最好的方法,并非一楼大厅。 那里人多眼杂。 他也不清楚,其中是否有方修侯留下的眼线。 虽说他如今在方家已经是自身难保。 但老话说,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就怕这些人拿钱干活,到时候死盯着他,难免会有冲突。 最好的地方,往往就是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顶楼泳池。 要知道那地方晚上人不多。 而且,除了泳池外,也供客人休息,甚至就算在楼顶过夜都行。 下午在楼顶看戏时。 他特地观察过,顶层往下有一架延伸向下的外墙式铁梯。 大概能抵达第五层。 而第五层到地面,只要足够小心,身手够好,抓着窗户的边沿安然脱身,完全不是问题。 最关键的是,夜晚就是最好的保护色。 绝对不会有人想到,会有人从顶楼离开。 毕竟来云顶的公子哥们,都是来找乐子的,就算喝多了,也只会倒头就睡,或者点个女人回去房间逍遥。 谁会吃饱了撑的,跑去玩极限运动? 将路线在脑海里从头到尾梳理了几遍。 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 崔照这才长长舒了口气,又低头看了眼腕表。 四点五十七。 离天黑已经没有多久了。 要是放在以前,这样一件大事等着自己,崔照估计会激动肾上腺素飙升。 但经历了这么多。 他反而看的很淡了。 就是下个楼而已,以前在部队训练了无数次的内容,眼下就当是重新复习一遍好了。 躺在沙发上。 扯过一只靠枕垫在脑袋下。 随手按下电视开关,找了部感兴趣的电影,慢吞吞的的看着打发时间。 随着电影结束,跳转到了另一部公路片。 对这种偏文艺的片子,他以往完全看不进去,不过这次却并未换台,而是平静的看着。 没有硬着头皮的意思。 反正都是打发时间。 这样或许反而能够更好的保持头脑的绝对清醒。 暗房四周都是封闭式的。 没有窗户。 不过却并不会影响通风。 看不到外面的天色。 崔照只能按照时间猜测。 “七点零五。” “差不多了。” 等到新电影都在放最后的报幕,崔照又看了眼时间。 不知觉间。 已经过了七点。 虽然夏季天黑得晚,但这个点,夜幕怎么也都降临了。 站起身,稍稍舒展了下身体。 随后他便径直朝着大门处走去。 只不过在离开沙发前,却是一把捞过了茶几上的一把刀。 赫然就是他在黑市高价买来的那把。 一个是为了蒙蔽方修侯。 另一个关键时候也能防身。 不得不说,辽刀还是有点东西的,虽然久了点,不过杀人绝对没问题。 轻轻错开刀鞘。 一缕寒光骤然浮现。 崔照满意的点了点头,反手插入后腰,随后便往门外走去。 他那只行李箱,看似装的东西不少。 实际上也就几套换洗的衣服。 真正重要的物件都是随身携带。 “崔先生!” 一出门,昏暗的走廊远处,立刻有一道身影转过身来。 赫然又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嗯。” 见他看过来,崔照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神态平静,没有半点做大事被人撞破的心慌。 “崔先生有什么吩咐?” “没你什么事,我随便转转。” 崔照皱着眉头挥了挥手。 从他身边越过。 淡然的走到长廊尽头,然后按下电梯。 见他如此熟稔,服务生也不好跟上,只是目送着他进入电梯,然后墙面上的数字,从2一直跳到了7。 看到这一幕。 他不禁打恍然大悟。 看来这位是在暗房里待的无聊。 跑去顶楼找乐子去了。 听其他人私底下传闻,这位崔先生似乎对女人没什么兴趣,不过酒量却是强的惊人。 连方公子都不是对手。 当然这些他也只是道听途说,昨晚他轮休,并未见到那一幕。 而且云顶规矩。 服务生不得擅自议论客人。 不过这么晚了去顶楼,偏偏穿戴整齐,肯定不会去游泳,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上楼喝酒去了。 他在云顶几年。 见过太多的客人。 那些有权有势有钱的大人物,谁还没有点癖好。 这位除了冷漠点,已经算是极为正常了。 一路到了顶楼。 外面的天色果然已经大黑,泳池里人也不多,只有零星几个,听声音似乎是有人带了女人上来戏水。 崔照对此充耳不闻。 只是路过吧台时,随手拿了两罐冰啤酒,然后便自顾自的找了一只沙滩椅躺下。 清凉的酒水。 划过喉咙流入胃中。 一下便驱散了头顶的燥热。 吧台处的调酒师,不动声色的观察了下,见他只是喝酒并无其他举动,顿时放下心来。 至于泳池里嬉戏打闹的几个人。 玩了一阵。 男人便带着两个身材傲人的女人离开。 不用想都知道去做什么了。 露台上瞬间变得冷清起来。 这个点一楼大厅正是渐入热闹的时候,夜生活刚刚开启,没几个人会无聊的跑来顶楼吹风看星空。 调酒师无所事事。 干脆掏出手机,靠在吧台上噼里啪啦的聊起天来。 这几天认识了个小姑娘。 两人互生好感,打得火热。 一有时间,就会聊上几句。 “来杯鸡尾酒……” 不知道多久后。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 调酒师吓了一跳,赶忙收起手机,起身替客人调酒。 这要是被客人投诉,到时候主管抓住,打骂几句都是小事,万一扣工资那可真是要了命。 好在客人并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找了个位置安静的等待着。 调酒师暗暗松了口气,随意扫了眼远处。 只是…… 一眼看去。 除了两只空了的酒罐外,沙滩椅上竟是空荡荡一片。 本该坐在那的崔先生。 早就没了人影。 看到这一幕,调酒师吓不禁了一跳。 不过,随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紧绷的心神一下放松了不少。 这可是七楼。 总不可能从这跳下去吧? 大概率是刚才自己聊的太过入神,那位去楼下大厅,或者回去休息了。 只是…… 打死他也想不到。 此刻隔着泳池不远处,悬在外墙的铁梯上,一道身影正在不断往下攀行而去。 若是有人从地面抬头眺望。 怕是都要被吓出一身冷汗。 但崔照却是出乎意料的冷静,每一步都走的极为沉稳,悄无声息,偏偏身手矫捷灵活的如同一头猿猴。 趁着夜色。 只眨眼间,便从七楼一路下到了五楼。 这架挂梯是为了方便维修顶楼泳池的管道。 毕竟时时刻刻都要保证池水的绝对干净。 落脚处是座阳台,还有一扇连通此处的大门,不过眼下却是紧闭着。 崔照只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转而朝身下望去。 借着四周微弱昏暗的光线。 他脑子里飞快画出一条路线。 呼—— 确定好后。 崔照深吸了口气。 呼啸的夜风中,他身躯下竟是传出一阵浪潮般的鼓荡声,那是气血被催动到极致的表现,只不过,很快就被风声遮住。 他也不再耽误。 目光死死盯着身下左前方两三米外一扇窗户。 然后……纵身一跃。 哗啦的破空声里,他人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然后双手猛然抓出。 在坠落前的那一刻,堪堪抓住了窗户的边沿。 这一幕看的人心脏都要揪成一团。 但崔照却没有半点恐惧,甚至在稳住身形后,撤出了左手,只用单手支撑住了整个身体。 脚尖在墙壁上用力蹬了下。 借着那股力道,他人再度朝下方荡了出去。 很快…… 他就落到了四楼的窗户外。 如此往复。 只用了不到半分钟。 咚的一道轻微动静中,崔照便已经安稳落地。 看了一眼四周。 他所处正好是云顶酒吧的后巷,这地方平时没人会来,四周漆黑一片,只有远处巷口处的灯牌在一闪一闪。 崔照拍了拍手。 从口袋里摸了根烟,吧嗒一声点上,叼在嘴里,明灭不定的烟头,映照在他那张脸上。 平静中透着自信。 偏生还有一股冲天的痞气! “就这……还想困住你崔爷我?” 第299章 庆功第章 不醉不归! 天黑前。 陈望一行人终于抵达了中海。 先将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个女孩子送回江岸。 毕竟明天就要上班。 疯了两天。 回去收收心,也能好好休息。 不过突然从大山深处,回到车水马龙、灯红酒绿的繁华都市。 两人都有些病恹恹的。 对外面流光溢彩的夜景,或多或少出现了几分排斥情绪。 城市里方便是方便。 但哪有太极湖边住着舒适。 纵然是大夏天,走在烈日下,也不会感觉太过燥热。 清凉的湖水,就像是一座天然的凉吧。 半夜醒来,甚至会觉得有点冷。 哪像城市里,明明夜幕都已经降临,夜色下仍旧笼罩着令人不适的热浪。 仿佛身处一座锅炉房。 好不容易盼来一场雨,结果跟下开水一样。 大雨过后天气反而更为燥热。 除此之外。 中海是繁华,但入眼所及,道路两侧尽是高耸入云的高楼大厦,钢铁森林。 毫无美感可言。 看久了很难不让人生出审美疲劳。 哪像山里,推开窗户就是湖光山色,视线中每一帧几乎都是可以拿来当壁纸的美景。 更别说,山里安静无比。 尤其夜色落下,天地间一片静谧,除了轻微的鸟鸣虫叫,几乎再听不到其他动静。 但那些大自然的和弦。 非但不会打搅休息,反而会让人更快进入睡眠。 这两天,绝对是苏清影过去一年里睡得最好的时候。 楚小瑜也是如此。 她虽然没心没肺的,不过工作上的压力可做不了假。 尤其是江岸飞速发展之下。 公司里的忙碌程度,几乎可以用脚不沾地形容。 间接性的失眠,差点没把她折磨得疯掉。 这也是为什么回来的路上,小丫头极力游说苏清影在山里开个分公司办公的原因。 到时候,作为总裁助理兼任秘书。 她也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搬过来了。 可惜…… 苏总竟然没有同意。 不过听她的意思,似乎对盘下昨晚住的那间民宿有不小的想法。 那也不错啊。 就算不能天天住在那边。 隔段时间,过去小住几天,既能散心,还能当做工作之余的一次短途旅行。 想想都觉得心动。 看了眼外面灯光璀璨的大厦,楚小瑜忍不住撇了撇嘴。 也不知道以前念书的时候怎么想的,竟然超级羡慕那些出入写字楼的那些白领姐姐们。 只觉得她们又美又飒。 就是走路都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当时她最大的梦想,就是毕业了能够和她们一样,成为一名都市丽人。 但真正来了之后。 她才知道,每天一早起来化妆、赶车的无奈,白领们行迹匆匆,更不是姿态潇洒,而是永远有做不完的工作。 路上少耽搁一分钟。 或许晚上就能少加一会班。 如今再度回想,楚小瑜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个时候的自己扇上一巴掌。 “到了。” 从高架桥上下去。 绕道江堤边,又往前行驶了几分钟。 很快一座三十多层的大厦,便出现在几个人视线中。 从外墙上悬挂的灯牌,隐隐看到江岸两个大字,就像是漂浮在半空的雾气中。 “这么快……” 还没从畅享中回过神来的楚小瑜。 甜头看了一眼窗外。 熟悉的景色再度出现。 小丫头忍不住扁了扁嘴道。 “怎么?不想上班呗?” 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陈望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要是你,就硬气一把,今晚就递辞呈,姐姐我不伺候了。” “敢不敢?” “你……” 楚小瑜一缩脖子,这她哪敢说。 总裁秘书这个职位,听着似乎就是个端茶递水的活。 但实际上,在大公司里扮演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不但拥有独立办公室,是公司管理层之一,而且只需要对苏清影一个人负责。 关键是,江岸集团工资高福利好。 最重要的,她和苏清影相处的极为融洽,私底下关系和闺蜜姐妹一样。 完全没有那么多职场上的弯弯绕绕。 这么好的工作,说扔就扔,她可没有那份底气,也舍不得啊。 “我什么,问你呢,敢不敢?” 陈望转过身,微微前倾,手中挑了下鼻梁上的墨镜。 刹那间。 楚小瑜只觉得一股不小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种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让她忍不住心如鹿撞,整个人下意识往后退去,就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喂,别吓唬她了。” “小瑜别听他乱说。” “就算你想走,我都不同意,上哪再去找一个像你这么好的助理?” 苏清影轻轻抱着楚小瑜的肩膀,轻声安慰道。 同时还不忘瞪了陈望一眼。 “我这不是逗逗她么。” 陈望忍俊不禁。 从早上泳池那一幕发生后,一天下来,楚小瑜这丫头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处处和他针锋相对。 “行了,我先去拿行李。” 耸了耸肩膀,转过身,陈望笑呵呵的推门下去。 恰好,袁树驾驶的白色轿车也开进了停车场。 他顺势招呼了一声。 一踩刹车,车身刚好停在陈望身外,摇下车窗,袁树探出头,“陈总,有事?” “你先把东西收拾下。” “等会跟我去趟清风小筑。” 陈望摆摆手,示意他没什么大事。 “好,陈总,那我先把行李送回去,马上下来。” 他这十来天,吃住都在龙王庙那边。 这趟回来,带的东西不少。 “行,过会楼下碰头。” 陈望点了点头。 径直走到车尾的后备箱。 拎出两只拉杆箱。 每一只箱子装得都是满满当当,饶是他同时提着都有点吃力。 他是想不明白,就去郊外度个短假,哪来这么多行李。 反观他自己。 除了两套换洗的衣服,其他什么都没带。 不过一个是老婆,另一个也不好招惹,陈望除了腹诽几句,果断而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等他绕过车身。 苏清影和楚小瑜两人,也一左一右下了车。 将行李推到石阶下,陈望又回去,找了个车位将车子停好。 之后才继续拎着两只拉杆箱。 一路将两人送到了住处。 虽然上次纪宗三人潜行暗杀事件发生后,江岸集团的安保工作,被再度上调了几个层次,几乎到了铁板一块的地步。 但陈望仍旧不太放心。 他不在的时候好说。 只要他在,就一定不会让苏清影消失在自己视线中太久。 一回办公室。 两人将行李简单收拾了下。 苏清影便俏生生的盯着他。 “你今晚在这边睡?” 闻言,楚小瑜一下瞪大眼睛,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小手捏着衣角,偷偷看了一眼陈望,生怕他会点头说是。 毕竟之前回来的路上。 苏总就说让她留下。 今晚和她一起在公司休息。 这段时日也都是如此,她都好久没回出租屋了。 但要是那个家伙也留下。 今晚怎么睡? 是她和苏总睡床,他睡沙发,还是苏总和那家伙睡一张床,自己在沙发上凑合一夜? 甚至,他们三人一起睡? 这…… 绝对不行! 光是想想,楚小瑜都觉得忐忑紧张。 “算了。” 陈望本来还想逗小丫头一下。 不过似乎不太合适。 而且还是当着老婆的面。 “我回去还有事,今晚就算了,而且……我要在这,有些人怕是都要熬个通宵,不敢睡觉了。” “谁……谁不敢睡觉了。” 楚小瑜咬着嘴唇,气哼哼的反驳道。 “谁接话,说的就是谁呗。” 陈望摊了摊手,故意不去看他。 见他说话这么气人,楚小瑜牙齿都要咬碎,偏偏还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毕竟,还真是自己凑上去的。 “好了好了。” “我要休息会,你俩要吵出去吵去,记得帮我把门带上,谢谢。” 说话的功夫,苏清影去浴室换了一件睡裙。 跑了一天下来。 她都要累死了,完全没法想象,这两人哪来的精神。 “行,那你先休息,我回了。” 陈望笑了笑。 然后在楚小瑜那双要杀人的目光里,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一直到关门,似乎都能听到她气哼哼的呼吸声。 见此情形,陈望忍不住摇头一笑。 逗逗那小丫头确实挺有意思。 连原本因为闷热天气而不太舒服的心情,都莫名畅快了不少。 一路哼着小调,从电梯下到一楼大厅。 远远就看到袁树站在停车场边的树下。 看样子他回去放下东西就来了。 “老袁。” 招呼了他一声。 两人绕过灌木丛,钻进车里。 不过陈望却没有急着打火离开。 而是摸出手机,找到崔照的电话,打了一个过去。 见他如此,袁树似乎也猜到了什么,并未说话,看似平静的脸庞,紧皱着的眉头也将他的心绪稍稍暴露了几分。 嘟嘟嘟—— 几道忙音响过。 很快电话就被接通。 “师傅……” 电话那边杂音不断。 似乎周围来来往往到处都是车流和人。 “你这是在哪,脱身没有?” 避开一辆疾驰而过的自行车,看到车上是个学生打扮的少年,崔照想了想,还是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掐灭手里的烟头。 看着路口处川流不息的车辆。 捂着手机,尽量隔绝嘈杂的声响。 “那还不是简简单单。” “师傅,您就放一万个心,我这出来都有一会了。” 说话间。 崔照瞥了一眼后方远处。 夜色之中,云顶酒吧外的灯光还在闪烁,根本遮掩不住里面热闹的气氛。 “你小子……也不知道说一声。” 听他这么说,陈望稍稍悬着的心也总算落回了肚子里。 “我这不是打算到了地,再给您回话么。” 崔照挠了挠下巴,正好一辆出租从远处驶来,他随手招呼了声。 拉开车门坐好。 “师傅,去车站。” 报了下目的地,崔照继续打着电话。 “师傅……” “啥事?” “不,不是,师傅你开车就行。” 刚一开口,正准备启程的司机师傅,又一脸疑惑地回过头。 崔照这才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称呼。 赶忙解释了一句。 然后换了个称呼道。 “陈总,我先去车站,大概晚点就能到。” “行,正好我叫了老袁,落地了你直接到清风小筑,我俩等着给你庆功,今晚不醉不归!” 陈望也听到电话里的乌龙。 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坐在后边的袁树,也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对话,紧绷着的情绪彻底放松。 这些天,他在龙王庙那边忙着监督修缮。 一直也没有崔照的消息。 如今兄弟凯旋归来,他是由衷的替他高兴。 “老崔,今晚不睡了,兄弟绝对给你喝好。” 往前靠了靠,袁树难得的打趣道。 “嚯,树哥这可是你说的啊。” “那今晚谁也不许跑,我在这边算是练出来了,绝对把你喝趴下!” 第300章 真正的大周天! 夜色如墨。 繁华都市下渐渐归于宁静。 但清风小筑的练功房里,此刻一切才刚开始。 “陈总,换好了。” 正负手而立,站在落地窗前,抬头望着树梢上那轮圆月的陈望,听到动静,下意识回过头去。 只见袁树已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白色练功服。 衣服还算合身。 不过他从未这么穿过。 从神色看,明显有些不太自在。 “有没外人,还不好意思?” 陈望摇头一笑。 今天特地叫他过来,自然不是为了晚些时候,给崔照那小子庆功那么简单。 毕竟那个念头,还是之前打电话时临时起意。 真正的目的是督促他修行。 如今,袁树也算勉强踏入了修行界。 虽然迄今为止,也只完成了一次呼吸吐纳。 但武道与修炼的区别就在于此。 武道三月打死人。 修行十年才出门。 从这句话的表面意思看,道门修炼似乎不如武道修行,但实际上,二者之间相隔何止千差万别。 武道打熬气血,叩关通窍,最终气贯周身,踏入宗师大境。 至于再往上,却是一条绝路。 但道门修炼不同。 数千年时间里,早就形成了一个完善无比的体系。 淬炼肉身、磨砺神魂,而后度生死两关,自此挣脱枷锁,求长生大道。 之所以十年方才出门。 便是肉身秘境难渡。 十年时间,若是能够跨过练气关,战力根本无法用常规思路衡量。 就如陈望自己。 虽然才十七岁,便已经踏入武道化劲。 若只是简单对比。 那至少也相当于肉身秘境中的搬血,甚至介于金身之间。 但实际上,二者之间毫无比拟性。 如今的他单凭肉身,便能镇杀暗劲武者,毫无保留之下,纵然是在个暗劲高手的围杀之下,也能安然反杀脱身。 但已经如此强横的情况下。 面对已经犹如枯树,垂垂老矣的赤明老道,每一次,陈望都能感觉到一股无比磅礴的无形压力。 即便赤明道长从未出手。 甚至都不曾展露过自身实力。 但那股压迫感,根本不是可以用言语形容的,来自于潜意识的反应,以及对于凶险的自我感知。 而按照赤明老道的只言片语推断。 他绝对还未踏入金身境界。 金身铁骨,气血不散。 由此,也能说明武道和修道之间,有着何等差距。 “没,没有。” 听到这话,袁树挠了挠下巴,讪讪一笑。 倒不是别的,只是打娘胎以来头一次,觉得有些古怪罢了。 “既然没什么问题。” “那就收起你那些杂念,静气凝神,接下来的时间,我会将呼吸法的后续慢慢传授给你。” “但是,老袁……” 陈望神色淡然,不过这两个字说出的刹那。 袁树立刻感觉到。 练功房中的气氛凝重了许多。 下意识屏住呼吸,脸色微微一沉,目光肃然。 “有句老话,叫做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何况,之前我就说过,修道一途,就算是我,目前也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敢说能教你多少,但至少不会藏拙。” “是,陈……师傅!” 听到这里。 袁树内心滚烫。 双手抱拳,郑重无比的道。 随着年纪愈大,闯荡社会的时间久了,看过了太多的社会险恶,人性丑陋的一面。 他也越发知道,一个毫无保留对待自己的师傅,有多么难得。 吃饭的手艺活尚且如此。 更别说,眼下他即将踏入的,可是几千年来,无数人都在向往着的超凡领域。 修行大道。 要不是陈望,他几辈子都别想触及到这些,更不要说亲身修行。 这一拜,袁树诚恳无比。 甚至,对于陈望的称呼,也从平日里的陈总,变成了师傅! 即便眼前这一位。 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一截。 但这世上,哪一行当不是实力为尊,达者为师。 还在部队里时。 教他们枪械射击的教官,比他们其中许多人年纪都小。 但人家实力摆在那。 隶属于飞豹特种部队,能够进入那支部队的人,无一例外,全都是各个军区当之无愧的兵王。 更何况那位教官的成绩,也耀眼到让人不敢呼吸。 三次二等功。 全军比武大赛中,光是射击项目的冠军,就拿了五次。 在那位面前,谁还敢说自己枪法不错? 那时候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能把他请来当教官,那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哪里还会瞧不上人家年纪小? 那一位都是如此。 更何况眼前的陈望。 在袁树看来,要是世界上真有近乎于妖的天才,那一定就是陈望这种人。 才十七岁。 在武道上的成就便深不可测。 以一人之力,镇杀张龙虎、张狂奴,百十年张家自此覆灭,令宁河图举族为奴,更是压得莫罗两家不敢抬头。 更不要说。 只要他愿意,身家立刻能突破千亿。 那是多少人几辈子甚至十几辈子都赚不到的财富。 而他下山进入中海,前后才短短几个月时间。 还有,只是一句话,便彻底改变了中海维持了数十年的市井江湖格局。 扶持黑龙帮。 等于拥有了一个近千人的势力。 甚至在赤明观主那样的得道高人面前,也能泰然自若。 不是妖孽又是什么? 寻常人能够在三十岁之前,做到任何一件事都足以自傲。 但放在陈望身上。却又显得稀疏平常。 反而他做不到,才是不正常。 说句不客气的话。 要是陈望放出话去说要收徒,怕是来人都要把清风小筑的门槛踏破。 别说宁家,就是莫罗两家,跪着都会上门。 比起一个十七岁的武道化劲,只要不出意外,将来必然位居宗师的人物,脸面算得了什么? 何况,莫罗两家与他之间,至少在明面上没有仇怨。 一开始。 得知宁河图携全族上下投靠一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奉他为主。 莫斩鳌和罗克敌私底下,都觉得他是老到疯了。 但随着张家覆灭。 宁家只是捡了点漏,实力便从四家垫底,一跃成了三家之首。 那时候,他们才明白,宁河图才是老二成精,绝对的老狐狸。 只是,珠玉在前,他们再行此举,就显得有些过于功利了。 加上两人好歹也算一号人物,实在低不下这个头。 但要是陈望主动给个台阶。 罗克敌和莫斩鳌,绝对想都不会想,立刻就会将家族中天赋最好的嫡系子弟,亲自送到清风小筑,拜入陈望名下。 正是因为深知这点。 袁树才明白,能得这样一位师傅言传身教,机会是何等难得。 眼下,就该学崔照那小子。 再不把握机会,除非脑子里进了水。 “拜师的事情暂时不急。” 听到他的称呼变化。 陈望摆了摆手。 虽说如今末法时代,化劲足以开宗立派,但他自认为实力还远远不够,更没有脱离药王谷,另行自立门户的想法。 对于收徒一事,看的更是极为淡然。 只不过从最开始。 崔照那小子没脸没皮的凑上来,喊了师傅,开了个好头。 之后宁柔,也开始变了称呼。 如今再到袁树。 陈望都已经有些无所谓了。 无论是陈总还是师傅,反正就是一个称呼而已。 “是。” 袁树正色的点了点头。 其实以他的性格,能主动喊出师傅这两个字,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好了,既然静了心,先尝试入定看看。” 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 陈望目光平静的扫了他一眼,淡淡的吩咐道。 “是,师傅。” 袁树丝毫不敢耽误。 深吸了口气,摒除脑海里的杂乱念头,尽可能做到心神合一。 随后,直接盘膝坐在地上。 按照昨日在竹海深处龙泉旁,师傅所传授的经验,闭上双眼,开始尝试着入定。 打坐入定。 并非道门修行才有。 武道同样如此。 尤其是走的内功心法路子的练武之人。 就如宁柔。 虽然她和崔照两人几乎是同时拜入门下。 但因为所学的功法不同。 崔照走的是大开大合、贯劲凶猛的擒拿拳,站桩、打拳、拉弓、开龙脊,每次一套拳法下来,整个人就跟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 而反观宁柔。 她似乎并不注重招式。 每次到练功房,第一件事便是打坐入定。 只有心无杂念旁骛。 方能一气贯通。 道门修行,或者说肉身秘境的第一重炼气关也是如此。 呼吸、吐纳,吞吐朝霞、日月精华,日复一日,就如滴水穿石。 十年不出门。 其实形容的就是炼气关。 需要打好基础。 炼气关中积蓄的炁越是浓厚,之后锻骨、搬血,甚至金身、法相,才会势如破竹。 万丈高楼平地起。 这句话可不仅仅是句谚语。 放到修行中同样适用。 呼—— 就在他凝神打量间。 盘膝坐在地上的袁树,浑身气息慢慢收敛,口鼻之间,更是有着一道道微弱的白色气流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不错! 看到这一幕。 饶是陈望都不禁眼神一亮。 袁树自身的根骨,远远算不上出众。 甚至因为年纪太大,早就过了练武的最佳时期。 但偏偏……他在修行上似乎天赋绝佳。 要知道入定,看似简单,但却能将无数人拦在门外,不得入门。 “观想真炁!” 眼看他气息越发平稳。 陈望丝毫没有耽误,一声轻喝。 仿若钟鸣一般。 袁树只觉得心神一振,脑海深处画面顿时一闪。 那座熟悉的深空再度出现。 “引导真炁入体。” 几乎都不用陈望提醒。 他已经开始慢慢将神念延展出去,化作一道无形的大手,尝试着去捕捉那些如同星辰般的真炁。 昨晚回到民宿。 他之所以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一开始,袁树其实是想着自行尝试运转呼吸法,但他又担心,师傅不在旁边看着,万一哪一步出了错,会前功尽弃。 毕竟。 龙泉边,第一次修行时。 吐血倒地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为了以防万一,袁树最终还是压下了内心的冲动。 只是毫无睡意的他,硬是将呼吸法的每一步,梳理了近百次。 陈望所说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字。 都被他深深刻在了脑海深处。 眼下师傅在一旁观阵。 袁树心里也再无疑虑后怕,一步步自行修炼。 “嗯?” 感受着他身上的变化。 陈望眼底的赞赏之色也越发浓烈。 一切顺利无比。 片刻间,袁树已经引导着一缕真炁,慢慢渡入体内。 只不过比起在龙泉边灵气之浓郁。 此时那一缕灵气就要微弱太多。 就像是被稀释了无数倍。 都不能称之为一缕,只能算是一丝。 要知道,这还是在吴淞江畔,要是放在其他地方,灵气更是稀薄,一夜打坐修行,恐怕都比不上龙泉边呼吸数次来得惊人。 这也是为何。 世间的修行之人,都喜欢寻找名山大川,结庐避世修行。 不是因为担心被人打扰。 更多的是因为地处龙脉之地,灵气浓郁,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只可惜,那样的洞天福地终极太少。 几千年下来,早就被那些隐世大宗占据。 “俞府、神庭、灵墟、神封。” “再过中庭、入奇经八脉。” 此刻。 袁树脑海里浮现出行气路线。 一步步引导着那丝真炁,在经脉窍穴中流转。 只是…… 一入奇经八脉。 一直没有出声提醒的陈望,竟是忽然开口。 “身无一物挂累,融融气感自生。” “真炁流转,横置如山,环过双臂,归于气海。” 赫然就是周天呼吸法残篇中。 改动最为重要的一处。 之前在龙泉,所尝试的呼吸法,并不能算完整,只能算作小周天。 如今行气下来。 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周天。 “这……” 袁树心神一振。 这个运气线路,和他记下的完全不同。 一时间不禁有些忐忑不安,畏首畏尾,怯步不前的感觉。 “不要心生杂念。” “按照我说的来。” “真正的呼吸法就在其中。”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陈望眸光湛湛,声如擂鼓,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宁静,让人慌乱的思绪一下都为之安定了不少。 袁树内心默默念了一句是。 然后引导着奇经八脉中那缕真炁,一分为二,绕过双臂。 这一步极为艰难。 让他速度一下停滞了不少。 甚至尝试了数次都以失败告终。 但他并未放弃,而是咬紧牙关屡败屡战。 时间也在修行中慢慢度过。 轰——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 两道微弱的气息,一左一右,从后背再度归入了石门关外。 接下来,便是袁树熟悉的节奏。 一鼓作气。 引导那缕真炁,一路冲入丹田之中。 几乎就是融入气海的一刹那。 他只觉得脑海深处,仿若掀起了一阵滔天巨浪,有雷凭空而起,浑身气息……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轰然暴涨。 “成……成了?” 第301章 以无双之势第章 通窍神封穴 “成了!” 几乎是在袁树气势拔升的刹那。 一直负手而立,静如古井般的陈望,神色间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急切。 身形一闪。 瞬间出现在袁树身侧,伸出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之间。 脉象平缓如镜面。 并无走火入魔的躁动。 不过,比起之前,周身经脉中却是多了一丝微弱却异常浑厚的气息。 果然成了! 那股自行流转的气息,他再熟悉不过。 与他气海丹田中的真炁,几乎如出一辙。 昨日两次吐纳成功。 还能说是龙泉之侧灵气浓郁,身处洞天福地的缘故。 但眼下可是在中海。 高楼林立、大厦遍布、人声鼎沸的繁华都市。 天地灵气稀薄无比。 他竟然还能一气呵成。 虽说用的时间稍微久了点,但至少结果没错。 单凭这一点,就已经极为惊人了。 难道…… 扫过盘膝而坐,还在闭目调息中的那道身影,陈望脑海里不禁闪过几个念头。 炼气修行,绝非易事。 即使他到如今,所接触到的修行者也不过寥寥数人。 但无论是从柳白、赤明老道,甚至玄意身上,都证明了这一点。 袁树根骨一般。 但偏偏在修行上势如破竹,短短几天,便已经越过感应,直抵凝气之境。 这绝对是不正常的。 除非,这家伙也具备什么神秘体质。 但这未免也太过惊世骇俗。 要知道,契合修行的特殊体质,本就万中无一。 苏清影和苏灵溪还能说是预料之中。 毕竟,姐妹两人自小就有显现。 一个玄阴冰肌、一个玲珑玉骨。 但袁树,怎么看也不像是身具特殊体质的天选者。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老袁这家伙……或许真就是把所有的天赋点在了修行上。 要不然根本没法解释。 呼—— 就在陈望沉吟思索间。 袁树又默默将那缕灵气自行运转了两个周天。 长长吐了口浊气。 之前身上那股汹涌如潮的气息,此时已经归于沉寂。 但随着他双眼睁开。 眸子深处却有一道精光浮现。 原本他的眼神内敛。 但此刻,却是有种长剑出鞘,锋芒毕露的感觉。 深邃而惊人。 让人望而生畏,不敢直视。 “师傅……” 见陈望就站在身侧。 袁树就要起身。 但却被一只手按住,陈望冲他摇了摇头,“感觉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反正就是感觉浑身舒服。” 袁树犹豫了下。 那种感觉是他从所未见的。 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去描述。 尤其是小腹之下几寸那一处。 恍然有一团火在慢慢燃烧。 就像是置身在丹炉当中,偏偏又没有灼烧的痛楚,反而让人通体畅快。 “不错。” “这就是呼吸法中那句话的体现。” “口吞日月炼成丹,周天只在须弥间。” 天罡宗虽然修的并非丹鼎法。 不过世间修行,同出一源。 呼吸、食气、丹鼎,皆是如此。 唯有符箓派有些差别。 不过一切道法的催动皆需法力。 这么看来,其实也相差无几,引气入体,凝为法力,再行催使符箓。 “口吞日月炼成丹。” “周天只在须弥间?” 袁树心中默念了几声这句话。 只觉得短短十四字里,说尽了修行的真意精髓。 虽然他还只是个初学者,但就是有种莫名的感觉,仿佛曾经在哪听过这句话一样。 “好了,暂时不要想太多。” “打好基础才是关键。” 说话间。 陈望一挥手,示意他继续修行。 袁树也不耽误。 他如今已经二十六七岁,比起旁人错过了太多时间。 玄意不过十岁。 苏总和他一样也是刚刚接触修行。 袁树自以为三人当中,他的天赋最差,再不下死功夫,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望踏入真正的大境界。 不说追上两人。 至少也不能被落下太远啊。 要不然他丢脸都是小事,师傅还怎么抬头? “是。” 郑重无比的点头答应下来。 自行找了个无人的角落。 袁树深吸了口气,再度盘膝坐下,按照师傅所传授的节奏,一遍又一遍,不断引气入体。 道门修行,其实极为枯燥。 同一件事反反复复。 许多人枯坐半生,直到几十年后方才有机会下山入世。 而更多的人,则是连入世的机会都没有。 枯坐一生直到羽化。 所以修行者无一例外,全都是大毅力之辈。 赤明老道门下二弟子玄真。 不会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一个。 忍受不了孤独,抵挡不住诱惑的人,数不胜数。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拥有那样绝对的信心,自认为能够一路翻山越岭,走到修行之路的绝巅。 更何况。 这条路的前方漆黑一片。 没有光线,没有指引。 全凭自己慢慢摸索。 不过,袁树这种半路修行,或许并非坏事,至少他曾见过世间繁华,也经历过人情冷暖以及人心黑暗。 不会和那些未经世事,自小就在山中长大的小孩一样。 对外面世界总是充满向往。 如此之下,袁树反而能一心修行。 因为他知道,这是此生仅有的机会,一旦错过,下辈子一定会活在无尽的自责和懊恼中。 再说,比起为了几个钱受尽冷眼的苦,这点苦又算得了什么? 屏气凝神,打坐入定。 袁树就像是一座石雕,身上气息渐渐融入四周。 外面天色愈发黯然。 但他却仿佛完全察觉不到一样。 一遍遍的修行。 渐渐的。 他丹田深处,那一缕细若发丝般的灵气,开始一点点的壮大。 修行者,之所以将丹田称之为气海。 其实也有本意存在。 在丹田深处,开辟出一片真炁之海,之后再锻骨、搬血,方才能够真正的势如破竹。 可惜,绝大多数人,碍于自身天赋亦或者难以坚持。 所开辟出的气海,往往只能算得上一条河流,甚至潺潺小溪。 练功房外。 陈望负手站在古亭下,透过落地窗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目光里不禁浮现出一丝赞赏之色。 他们一行人。 其实个个都还不错。 袁树性格坚韧,总是默默无闻做事,天塌下来,也有一力承担起来的勇气。 就算是崔照那小子,嘴上口花花,永远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但那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真遇到事情,他比谁都要认真。 从这段时间修行武道就能看得出来。 每天从城南骑楼街赶来。 风雨无阻。 虽说考教的时候哭天喊地,但从不马虎。 纵然是在烈日之下练拳,也从没有偷机取巧,趁机偷懒的时候。 反而一招一式,拳拳到肉。 只要一有空闲时间,都会打上一趟擒拿拳,就算因为有事耽误,半夜回去也是如此。 而今,他又在袁树身上看到了这一幕。 很难不让陈望倍感欣慰。 有人生在金山,机会无数,却弃之如敝履。 有人苦苦修行大半生,好不容易得到一次机遇,就是拼了命也要抓住。 这就是区别。 没有打扰袁树修行。 陈望收回目光,转而看了一眼头顶。 此时头顶那轮圆月,已经升到了半空,湛蓝的夜空上,只能隐约望见几颗星辰闪烁。 月明星稀,如水般的清辉洒在院中各处。 夜色中树影婆娑。 空气中还能闻到一丝淡淡的幽香。 见此情形,陈望心绪都为之平静下来,一连深吸了几口气,敛去心中杂念。 转而一路沿着楼梯,漫步登上顶楼。 那里有一座面向吴淞江广阔水面的阳台,种了不少名贵品种的植物。 不过一直都是宁柔在打理。 陈望来的次数不多。 眼下站在阳台上,方才觉得真是个好地方。 宁柔还特地布置了茶几竹椅。 躺下就能远观江景。 只不过夜色下的吴淞江面上笼罩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漆黑一片,只有两边长堤上闪烁的灯光,才能隐隐感觉出水面之广阔无垠。 带着水气的江风。 从远处吹来,落在身上,让人心旷神怡。 站在阳台边遥遥眺望了一阵。 陈望这才收回目光。 转而找了一处空地盘膝坐下。 袁树那边进展顺利,暂时应该不用看顾,他也终于有时间自行修炼。 不过。 陈望并未直接入定修行呼吸法。 而是先行运气。 既然打算道武双修,他就不会厚此薄彼。 更不会因为道门修行可求长生大道,而舍弃似乎并无出路的武道。 甚至会将更多一点心思,分在武道修行上。 毕竟药王谷的造化长生功。 才是基本盘。 化劲修为也才是他真正的底牌。 而非如今来堪堪踏入炼气关的呼吸法门。 呼—— 盘膝而坐,陈望深吸了口气,刹那间,月色笼罩下那道瘦削的身躯中,立刻传出一阵如同潮涌般的鼓荡声。 一来一回。 如同潮汐拍岸。 声势大的实在惊人。 几乎都压下了远处吴淞江上的水势。 丹田中的气血,顺着经脉而起,流转而过周身七十六处窍穴,最终在神封穴外停滞不前。 只不过。 比起先前几乎毫无动静的关窍。 此时,或许是这几天冲击炼气关,裹挟的无双气势,那股磅礴的气血,竟是犹如瀑布一般,狠狠朝着神封穴上冲击而去。 轰—— 一道惊人的轰鸣声中。 仿佛凭空起了一道天雷。 那道坚若城池的神封穴上,瞬间出现无数裂纹,随着气血不断冲刷,裂纹也向四周不断蔓延。 到最后,就如一盏刚刚出炉的冰裂瓷。 透着一股令人惊叹的美感。 但眼下,陈望哪有心思去欣赏这些,他只是屏气凝神,疯狂催动着气血冲击神封穴关隘。 武道修行,勇猛精进。 此刻绝对是破境的天时地利,如此机会,陈望又岂会错过。 一遍。 两遍。 一次。 两次。 化劲修为凝聚的磅礴气血,如同大潮一般,一次又一次的冲刷着。 这个过程,极度痛苦。 和剔骨刮肉并没有太多区别。 甚至比起这些程度更为惊人。 但自始至终,陈望就连眉头都没皱动一下。 渐渐的。 阳台之上的夜空中。 无数气流随之而动,形成一道无形的漩涡,在他头顶汇聚。 仿佛风云变色。 只可惜,这一幕无人察觉。 就连练功房中的袁树也是如此,此刻他的心神全都沉浸在了炼气当中,五感几乎都被隔绝。 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外界,中海如今连一个暗劲的真元武者都找不出来。 就算有人无意看到。 也只以为是变天,根本不会联想到,这样的异变,竟然是有人在突破境界。 就连陈望自己都是如此。 他的心思全在叩关通窍上,对于身外的变化一无所知。 他更没察觉到的是。 之前导入气海中的那一缕真炁。 竟是在此时自行流转。 出气海、沿着神阙、太乙两处穴位,过石门关,再自行冲入奇经八脉,最终融入那股磅礴的气血当中。 犹如一把藏在雾气中的长剑。 在冲击窍穴的最后关头。 出其不意。 一举刺入其中。 轰隆——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破碎声响起,神封穴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裂纹,瞬间碎裂,原本淤积的窍穴变得通畅无比。 气血也顺势冲入神封穴内。 陈望只觉得浑身一颤。 然后猛地睁开眼睛。 一张冷峻的脸上,此刻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确实不敢相信。 第七十七处神封穴,竟然这么容易就被打通,而且是彻底贯穿的那种。 放到以前,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搬山镇狱劲所对应的一百零八处窍穴,越失往后难度越大。 之前在药王谷。 师娘之所以会提前赶他下山。 除了封命成婚之外。 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武道修行上遇到了瓶颈。 那时第七十六处神藏穴,足足冲击了数月,都难有寸进,始终无法突破。 大师娘让他入世,说是红尘炼心,或许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过那时候他一点都不愿意离开药王谷。 更不想去什么中海。 只以为是三位师娘用来哄骗他的话术。 如今,陈望终于明白,武道修行为何自古就有无敌路的说法。 宋长夜和白如霜也正是希冀他走的这条路。 那就必须行走天下,闯荡江湖。 一座大山一座险峰的翻越过去。 方才能够势如破竹。 眼下看来红尘炼心确实不是胡说八道。 这才下山三个月不到。 就已经接连打通两处窍穴。 进展之快,就是陈望自己都没想到。 汩汩—— 就在他失神的刹那。 身躯下再度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浪潮声。 声势比起刚才冲击窍穴时更为浩荡、磅礴、惊人。 “等等……” 陈望眉头一挑。 下意识收起心思,闭上眼睛细细感受了下。 下一刻。 他便‘看到’自身丹田以及经脉中,有一股犹如江河湖海般的气血滚滚而起。 比之前,足足壮大了一成不止! “这气血……怕是都比得上化劲巅峰的武夫了吧!” 第302章 今晚最后放纵一次 武道修行。 气血乃是一切的根基。 就如道门修炼,真炁方是万物之初。 一般而言,明劲、暗劲、化劲,每一重境界的武者气血都大致相同。 但邪门魔道,却有禁术秘术,能够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气血。 不过这是搏命之举。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纵然好不容易逃脱凶险,留下一条生路,但施展秘术的后果,将会对身体造成无法预知的损伤和后遗症。 但与之相对的。 那些隐世大宗中,流传的功法,能让门人在同境界,拥有远超其他人的磅礴气血。 搬山镇狱劲就是如此。 打通身上一百零八处窍穴。 所藏的气血,实在难以想象。 这也是为何陈望实力如此恐怖的缘故。 明明不过化劲初期,面对断眉人纪宗等三位暗劲武者的联手围杀之下,却仍旧能够从容应对,随手镇杀。 就是因为他修行的乃是半山镇狱劲这等顶尖功法。 看似化劲初期。 实则气血远远超过化劲中期的武夫。 如今,刚一打通第七十七处的神封穴,一身气血更为浑厚。 壮大了数倍不止。 几乎能够碾压化劲中期。 若是眼下的他,遇到当日的那夜袭杀。 就算纪宗将血狼谷的秘术催动施展到极致,别说厮杀,能够在他手上走过两个回合,就算他赢。 呼—— 一跃而起。 站在呼啸的江风中。 陈望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周身之内,气血鼓荡如海。 甚至隐隐有一种虎啸龙吟的气势。 力道之大,饶是他,都有点为之心惊。 下山之前的他,在太行山深处便能够徒手搏杀凶兽,但如今……陈望自信,就算只动用五成实力,就已经足够。 夜风呼啸,吹得他身上练功服猎猎作响。 睁开的双眸中,一缕精芒闪烁涌动。 即便眼下已经是深夜。 天地间浓雾笼罩。 但却丝毫不能影响陈望的视线,目光所及,天地间一片澄净。 甚至之前在他眼中,只能凭借两岸长堤上那些路灯来推断的吴淞江水面,此刻竟是清晰的出现在他眼前。 滚滚而过的水势。 偶尔一跃而起的大鱼。 以及停泊在对岸港口里的渔船。 除此之外。 迎着夜色的呼呼而过的江风。 他仍旧能够清晰的听到,楼下院中,躲在草木中的虫鸣,远处吴淞江上水鸟划破水面,趁着夜色捕猎觅食的动静。 “不仅是气血力量,五感也出现了成倍的提升。” 感受到这一切。 陈望低声喃喃着。 这还只是明面上出现的变化。 更多的还需要他一一探究。 不过…… 对他而言,这些就已经足够激动。 “之前将近一个月时间,神封穴始终无法打通,看来……除了厚积薄发之外,最重要的原因,应该出在龙泉上。” 吐了口浊气。 陈望平静的分析着。 龙泉深处蕴藏的灵气之盛,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要知道那等洞天之地,不仅对修行者有用,对气血武者的效果同样惊人。 “看来,有机会真要去那边小住。” “另外进入龙泉底下,一探究竟的事,也不能耽误了。” 陈望背着手,目光灼灼,神色间满是期待之色。 若是真如赤明老道所言。 那座山泉下,藏着一座石楼。 那么极有可能,数百亦或者千年之前,那底下是某个隐世宗门的所在。 可惜因为什么原因,就此断了传承。 只剩下一座废墟。 就如当日,他和柳白在雁荡山顶峰,见到的剑阁地宫。 若是能够在其中找到宗门遗留的宝物。 对于修行绝对大有裨益。 短短眨眼间。 陈望已经决定,下周过去时,就将那座民宿盘下。 以后再去的时候。 不但有了个落脚之地。 也有机会过去小住个十天半个月。 “差不多,该修行了!” 沉吟了片刻。 陈望驱散脑海里的杂念。 转而回到阳台空地上。 向来平静的神色间,此时却是难掩憧憬。 武道修行有那么惊人的突破。 不知道道门修炼,是否也会一气呵成,直接突破炼气关? 只不过这念头一起。 饶是他都忍不住摇头一笑。 这才堪堪入门,就想着突破炼气关,哪有那么简单? 但有一点。 陈望心里倒是有了些不同的猜测。 之前在龙王庙中,赤明老道第一次见到苏清影时,便表现出了近乎于失态的激动,之后更是苦口婆心拉她入门。 好在最终得偿所愿。 按照他的说法。 苏清影乃是极为罕见的冰髓凤体。 拥有这等惊世体质者,在修行上远超常人。 尤其是在肉身秘境,几乎没有瓶颈可言。 而他自己,第一次尝试修行,便毫无阻碍的引气入体。 当时他还以为是自己天赋惊人。 如今想来…… 或许自己的真阳血脉,同样也是某种神秘体质。 但袁树在修行上的进展也极为惊人。 总不敢保证他也具备某种体质。 要不然,那玩意岂不是都成了路边的大白菜。 想到这里,陈望都有点忍俊不禁。 既然想不明白。 他也干脆懒得去想。 自小大师娘白如霜就告诫过他。 武道实力从来都是一招一式,夜以继日磨炼出来。 这句话在修行上同样适用。 外人看他,总觉得是世上少见的妖孽。 但只有陈望自己才知道,无论冬夏,赤着上身在后山瀑布下锤炼筋骨、打熬气血的身影,从来就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盘膝而坐。 几乎是眨眼间,他人便入定成功。 按照周天呼吸法的口诀,一步步开始引气入体,循环往复,周天不断。 夜色如墨。 清凉如水的月光洒落在他身上。 将他衬托的如同更是遗世出尘。 修行不知岁月。 时间恍然而过。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时。 陷入沉寂的清风小筑,忽然被一道刺啦的刹车声打破。 车灯撕开夜幕。 照在地面上。 “师傅,不用找了。” 一道爽朗的笑声响起,随后推门声中,车灯将一道挺拔的身影迅速拉长,投影在院墙上。 不是崔照还会是谁? 傍晚时分,从望京匆匆赶回的他,一到中海,甚至都顾不上休息,便拦了一辆出租直奔清风小筑而来。 就算是他。 此刻也只觉得一股浓浓的疲倦。 浑身更是腰酸背疼。 目送司机师傅一路离开后。 他这才长长地舒展了下四肢。 顿时间,一阵宛如炒豆子般的清脆动静自周身上下响起。 “舒坦!” “还是中海舒服啊。” 伸开双臂,崔照闭上眼睛,感受着吴淞江上吹来的夜风,微风不燥,又带着水气,打在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清凉感。 他忍不住长啸了一声。 “大半夜的,鬼叫什么?” 感慨刚落下,一道笑骂声,便从远处传来。 崔照一下睁开眼四下望去。 “看什么呢,还不赶紧滚进来。” 这下。 崔照终于看到。 院中小楼顶层的阳台上,一道削瘦挺拔的身影,负手站在夜色中,江风吹过长衫摆动,头顶清辉洒落,衬托的那道身影,如同神子。 “师傅……” “得嘞,师傅,我来了。” 崔照咧嘴一笑。 不敢再耽误,推开院门,一路穿过小院,就要沿着楼梯冲上顶楼。 按照他的猜测。 大半夜的师傅跑阳台上去,绝对是和树哥喝起来了。 他这馋了一路。 一想到有好酒好菜等着自己,崔照就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 只是…… 刚过中院那座古亭。 他眼角余光瞥过练功房那边,然后大步奔行中的他,一下停住了脚步。 本来那边灯火通明。 他只是觉得有些古怪,甚至都以为宁柔还没离开。 但等他目光落在那道熟悉的背影上时。 崔照瞳孔瞬间放大。 “……树,树哥?” 盘膝而坐,闭目入定。 这分明和宁柔师姐平日的样子如出一辙。 难道…… 崔照心里不由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树哥也在走内功心法的路子? 咚咚咚—— 就在他错愕惊疑时。 一阵错落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 他下意识回头看去,正好看到陈望正负手从楼梯下来。 “师傅,树哥这是……” 在熟人面前。 崔照根本藏不住话,指了指练功房里那道背影,压低声音问道。 “还能是什么?” “修行!” 陈望摊手一笑。 “怎么,有危机感了?” “啊,那没有……不对,还是有的。” 崔照先是摇头,然后又连连点头。 那可是树哥啊。 他们一行七个人里,最为全能的一个。 无论基础功、体力、速度,还是身手,对上他们几个人基本上都是降维打击。 本来还想着。 跟着师傅练一段时间,等擒拿拳有所小成,到时候回去跟袁树嘚瑟一下。 没想到,这还没有付诸实践。 树哥竟然也紧随其后,开始了拜师修行。 说实话,他心里真没底。 虽说每次观摩宁柔练那个所谓的内功心法,他都有些嗤之以鼻,在他看来,功夫就该是大开大合,发劲凶狠。 整天坐在那,跟个和尚似的打坐念经。 能有什么实力? 但袁树不一样啊。 树哥当年在部队里,就不是一般人。 只不过年纪大了,体能终究跟不上,最终错过了那些特种小队的入选。 要不然,怎么会他们几个不成器的一样,跑来中海给有钱人当保镖? 换成宁柔,他还能嘴硬几句。 但袁树……给他的压迫力实在天大。 崔照何止有危机感,简直强烈的无法用言语形容。 “既然有。” “那接下来几天考教,双倍训练,没有问题吧?” 陈望淡淡一笑。 “额……没,没问题。” 崔照脸色一苦,勉强挤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去的笑容。 他是经历过所谓的考教的。 简直生不如死。 相比起来,以前在部队的魔鬼训练,简直就是过家家。 再常见不过的擒拿拳。 被师傅随手改了一遍后,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拳,需要比以前足足两三倍的力量挥动。 往往一套拳下来。 强度堪比负重拉练十公里。 要不是那种神奇的药酒,崔照都怀疑自己能不能活下来。 但效果也是极为惊人。 才半个月的修行,他就能明显感觉到,自己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若是以前的部队训练,是提升身体的强度。 那么武道修行,就是为了打破极限。 一切的极限。 力量、速度、气血、爆发甚至五感。 突破那个极限,练出内劲,便能一步越过龙门,自此与普通人如隔天堑。 “那就好。” “我还怕你焦躁自傲,飘了呢。” 拍了下他的肩膀,陈望笑呵呵的道。 只是。 这幅笑容落在崔照眼里,却是让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突然有点后悔。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望京多待几天。 就云顶酒吧那氛围服务,几乎全部拉满好吗? 全世界的名酒随便喝。 有人二十小时昼夜为自己服务。 来往的全是富家千金,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虽说他对玩弄感情没什么想法,但看着也养眼啊。 尤其是顶楼的浴池。 什么时候上去,总能看到各种漂亮女人,如同美人鱼一般在清澈的池水中肆意展露身材。 哪像这,说好的喝酒庆功呢。 一回来就要考教。 “不会不会,师傅,我是那种人么,就是觉着大老远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嘛……” 崔照咧了咧嘴。 言语里看似不经意的提了一句立功的事。 说实话。 回来的火车上,他仔细复盘了下,都有种被自己手段惊艳到的感觉。 驱狼吞虎、瞒天过海、借刀杀人、隔岸观火,最后金蝉脱壳。 啧啧。 孔明来了,都得甘拜下风。 这三十六计算是被自己给玩明白了。 以后谁还敢再说他头脑简单,崔照都要跟谁急起来。 “怎么?” “觉你小子还委屈上了?” “我这是提醒你一声,现在可不是袁树一人,还有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也踏入了修行。” “别到时候你最先开始,反而被他们反超,落下一大截,说实话,面上不好看。” 陈望一脸同情的看着崔照。 且不说袁树。 短短三天,便已经一气呵成,有所成就。 苏清影的体质,一旦正式开始练气。 到时候速度进展之快。 怕是连他都要瞠目结舌。 崔照大概率……真的会是垫底的那一个。 “?” “谁啊,我熟吗?” 感受着陈望眼神里的古怪,崔照一下就慌了。 他哪里想得到。 这才去望京半个来月。 再次回到中海,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要知道,他这段时间,最为担心的就是宁柔,生怕那个总是笑眯眯,但明显有种淡淡疏离感的师姐,趁自己外出执行任务,一举超过自己。 所以。 即便在望京,身处凶险之中。 他也在争取着每一分每一秒,练功修行,磨砺气血,打熬筋骨。 但现在他才发现。 自己那点担心纯属多余。 他的对手,已经从宁柔,变成了袁树以及师傅口中的神秘人。 但崔照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神秘人究竟是谁? 竟然让师傅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罕见的浮现出一丝同情。 老吴? 不太可能。 那小子身手还没自己好。 至于剩下的几个更不太行。 总不可能是罗强那小子吧,他一个看门的保安出身,要说他能在武道上超过自己,崔照能买块豆腐一头撞死。 丢不起这人。 至于其他人。 他是真的想不到。 眼巴巴的看着陈望,崔照小心翼翼的打听道。 “当然是熟人。” 陈望耸了耸肩膀。 那可是你们苏总,能不熟么? 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 “行了,别打听了,今晚最后放纵一次,从明早开始,进入疯狂修行模式。” 见他还想开口询问。 陈望摆摆手,直接打消了他的念头。 “是,师傅。” 听到这话,崔照病恹恹的嗯了一声。 情绪明显不太高。 见到这一幕,陈望瞥了眼练功房深处,隔着落地窗,他也能从袁树的背影上感受到一些东西。 此刻的他。 周身气息内敛如水。 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四周。 这明显是修行到了一定层次的情形。 估计等他出关,还有一段时间。 再看崔照这小子蔫巴巴的。 一拍他肩膀,“走了。” “去哪?” 崔照抬眸,一头雾水。 “这趟去望京,立下那么大功劳,总不能视而不见。” “再说,你小子不早惦记我那些好酒了,去吧,看中的随便挑。” “真的?” “废话,难道还跟你玩虚的?” 陈望作势要抬脚的样子,忍不住笑骂道。 “呜呼,师傅,那我可不客气了。” 崔照一声长啸。 他何止惦记,恨不得偷几瓶走。 奈何心里暗自掂量了下自己和师傅之间的实力差距,他也怕被打断腿,所以只能压下那股冲动。 如今……终于等来了机会。 崔照哪还会耽误。 一阵鬼叫的冲进一楼大厅,速度快的几乎都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几十万一瓶的酒。 动辄三十年洞藏的稀世孤品。 那可是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啊。 “你小子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见此情形。 陈望忍不住笑骂道。 “师傅,你就放心吧,我绝对好好珍惜这次机会!” 远远的传来崔照都压不住的笑声。 “……” 陈望眉心一跳。 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宁河图送来的那些酒,红酒他没什么兴趣,但从小就偷喝老头子埋在山谷各处那些药酒的陈望,对那些白酒也是当宝贝啊。 看崔照那小子这副架势。 今天不把那些好酒霍霍完是不打算走了。 靠。 早知道收敛一点了。 陈望摇头一笑。 不过这也就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凭借一己之力,短短半个月,将方家搅弄的天翻地覆,几乎陷入死境。 远远超过了当初定下的计划。 就算是他,自觉都无法做到崔照这么完美。 别说几瓶酒。 只要他开口,陈望都能替他找来。 呼—— 长长舒了口气。 陈望负手,在小院里闲庭信步,夜露落在那些草叶上,一切显得如此宁静。 “走咯,喝两杯去。” 第303章 三年扎根第章 一朝冲天 等他穿过大厅。 一眼就看到崔照正在翻箱倒柜。 茶几上已经堆了好几瓶。 仍旧没有收手的意思。 平时修行之余。 这小子就会借着休息的幌子,在酒柜前来回晃荡,就是琢磨哪瓶酒好,哪瓶酒贵。 眼下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机会。 他哪会轻易就停手? 目光从那些熟悉的名字上扫过,饶是陈望,嘴角也不禁一阵抽搐。 这小子哪是来喝酒。 看这架势,说是来进货都不过分。 “咳……” 驻足看了片刻。 转眼间,崔照又拎了两三瓶出来,嘴都快要咧到耳后根去。 实在看不下去的陈望,捂嘴轻轻咳嗽了声。 一听动静,崔照反射似的抬头往来。 眼神里还带着几分警惕。 只不过见来人是他后。 警惕瞬间消失,摸了摸下巴,讪讪一笑。 “嘿嘿,师傅这么快就来了。” “来了有一会了。” “那个……要不,我拿两瓶回去?” 陈望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那拙劣的表演。 你小子倒是动啊。 嘴上说得好听,心痛两个字都恨不得写在脸上。 不过么。 看在立下大功的份上。 陈望自然不会真的跟他计较什么。 “算了,先喝着吧。” “是,多谢师傅……那个,我去弄点下饭菜。” 几乎是他摇头的刹那,崔照脸上的笑容再度浮现,随后整个人快步朝外面跑去。 仿佛晚了一步。 师傅就会反悔似的。 见此情形,陈望脸上的无奈之色更浓。 袁树但凡有他一半的脸皮,也不至于一直没有混出头。 摇头笑了笑。 陈望收起心思,踱步走到茶几前。 往炉子里添了几块木炭,点上火,坐在一旁,静等着火焰燃起。 随后才慢悠悠的拎起茶壶。 往里加了一瓢山泉水。 火舌迅速将壶底一点点裹住。 冰冷的泉水里也慢慢开始沸腾。 水是他从竹海龙泉里特地带回来。 毕竟亲眼见识过龙泉水中蕴含的灵气之浓郁,带一点回来泡泡茶,还是不错的。 没多大一会。 茶壶中已经响起一阵咕咕的动静,掀开壶盖,陈望捏了几片茶叶投了进去。 他向来对喝茶没什么兴致。 不过在龙王庙,陪赤明老道喝了几次。 虽然是再普通不过的老山茶。 无论火候、卖相还是味道,都算不上好。 但龙泉水却仿佛有着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几乎从不喝茶的他,这段时间,都有点迷恋上那种先苦后甘的感觉了。 眼下。 更是忍不住自行围炉煮茶。 同样的山泉水。 唯一不同的就是茶叶。 之前宁河图派人送酒过来时,顺道拿了不少好茶。 能让他宁老爷子说一个好字的茶叶。 哪里能简单? 茶叶刚扔进去,在沸水中翻腾了几下,很快,一阵浓郁的茶香气息便弥漫开来。 等崔照拎着一大袋的烤串。 急急忙忙的冲进屋时。 见陈望坐在炉边,平静的品着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瞳孔放大,一脸的苦涩。 “愣着干什么?” “过来啊。” 见他怔怔的站在那。 陈望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哦,来了……” 闻言,崔照这才回过神来,只不过整个人就跟被霜打过似的。 哪还有半点之前的生龙活虎。 “咋了,出去一趟,被人揍了?” 见他放下烤串,然后闷着头坐在一旁,陈望斜瞥了他一眼,打趣道。 “怎么可能。” “……谁敢打我?” 崔照摇摇头。 “也是,好歹也是中海江湖上名声赫赫的崔九爷,除了青门和漕帮,谁敢动你。” 端着茶盏,陈望抿了一口。 龙泉水煮过的茶,味道确实醇厚,让人回味无穷。 “师傅……您就别笑话我了,什么九爷,那就是个代称,对,代称而已。” 崔照苦涩一笑。 要是旁人,喊声九爷,他或许还能自持姿态,应上一句。 但这个称呼从陈望口中叫出来。 他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那你小子蔫巴巴的怎么回事?” 陈望属实没想明白。 明明出门前还是激情万丈,说能打死一头牛他都信。 只不过前后脚的功夫。 完全就像是换了个人。 “唔……” 崔照挠了挠后脑勺。 支支吾吾,四下张望。 最后实在没熬过陈望那双仿佛能看穿人心的目光。 一咬牙关,硬着头皮道。 “师傅,你这……不是要以茶代酒吧?” “以茶代酒?” 陈望先是错愕。 低头看了眼手里握着的茶盏,思路一下打开,然后忍不住一阵哭笑不得。 他哪里想得到,这小子脑洞这么大。 “想什么呢。” “就是煮壶茶而已。” “真不是拿茶庆功?” 崔照眼神一亮,暗暗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完全确认,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茶几上沸腾的陶壶。 “你要想以茶代酒也不是不行。” “那还是算了……” 听到这话。 悬在他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那些好酒,他都惦记个把月了。 今天好不容易逮到个机会,不能喝个尽兴的话,实在对不起他这一路脚不沾地的赶回来吧。 “真不来一杯?” “这可是好茶。” 对他那点小心事。 陈望也懒得戳破,只是朝身前茶几上,还在微微沸腾的茶壶努了努嘴。 “算……那来口吧。” 崔照原本下意识想要拒绝。 不过眼下袁树还没来,干等也是等,喝口茶润润嗓子也不错。 闻言。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但并未解释太多。 只是拎起茶壶倒了一盏,然后伸手朝他推了过去。 崔照也没多想,端起来就往嘴里送。 “你小子慢点喝,没人跟你抢。” “没事,师傅,我不怕烫……” 嘿嘿一笑,崔照仰头一口饮尽。 但话还没说完。 他忽然察觉到了什么,神色一变,低头看向胸口处。 “这……不对。” 腾的一下站起身,崔照脸色间已经写满了震撼。 “师傅,这是什么茶,好霸道的后劲。” 此刻的他。 只觉得胸口处仿佛生起了一团火焰,在四肢百脉中疯狂蔓延,整个人更是如同置身在炼丹炉内,浑身气血轰然爆发。 “当然是好茶。” 陈望眼神灼灼的盯着他。 此时崔照的反应,其实也验证了他的一个猜测。 龙泉水不仅对寻常人,有着延年益寿、养颜健体的效果。 对修行者和练武之人更是有着难以想象的奇效。 刚才一杯茶水入腹。 他便察觉到,气血壮大了一线,丹田中蛰伏的真炁,也有些许的变化。 虽然不大。 但也足以抵得上一个周天的呼吸吐纳。 这其实就已经极为惊人了。 须知道门修行,犹如水滴石穿,动辄枯坐半生。 哪怕只是一丝的增长。 对修行中人而言,那也不异于惊世之功。 也就是赤明老道和光同尘,不争不抢。 否则换一个人,怕是早就将那座龙泉强行霸占。 有了一座蕴藏天地灵气的山泉。 几乎就等于拥有了开宗立派的根本。 一帮寻常山民而已,也敢染指修行资源? 但他从不理会,任由附近百姓前往龙泉吃水,外来游客进山游览。 山泉水所泡的茶。 虽然灵气有所溢散。 但对一个还未入门的半步武者而言,效果无异于服用了一株大药。 而他反应之所以没有如此剧烈。 应该是修为越深,境界越高之人,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师傅,这……这怎么回事?” 在他沉吟的瞬息间。 崔照浑身已经变得滚烫,他只觉得整个人几乎都要被那道火焰焚烧一空。 艰难的抬起头。 双眼通红。 声音都变得嘶哑无比。 看到这一幕,陈望眼神一凛。 单手撑在茶几上,微微一用力,整个人便翻身腾空而出,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崔照身前。 并指如剑。 轻轻抵在崔照眉心处。 刹那间,一缕微弱却异常浑厚的内劲,霸道无比的闯入崔照经脉内。 他身上那股根本压制不住,汹涌爆发的气血。 在那缕内劲前。 就像是一头被驯服的烈马,瞬间平息下来。 崔照来不及激动,便听到耳边传来一道犹如黄吕大钟般的喝声。 “沉心静气。” “别乱想。” “打一趟拳!” “打……打拳?” 崔照一脸错愕,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少废话,照做就是!” 一盏灵茶下肚,无异于吞下了一株大药。 这个时候练拳修行。 才能最大程度的将药性吸收融合。 否则等到灵气彻底溢散,岂不是白喝了? “哦,是……” 感受着师傅神色间的肃然。 崔照再不敢耽误,大步穿过客厅,站在宽阔的院内。 深吸了口气。 压下脑海里的杂念。 然后躬身沉马,气沉丹田,身形拉伸如同一张劲弓。 五指紧握。 一拳轰出。 嘭嘭嘭! 顿时间。 夜色笼罩的小院内,一道道空气爆鸣声接连炸开。 身形游动间,脚下更是尘土飞扬,厚重的地砖似乎都承受不住那股爆发的重力而寸寸碎裂。 陈望负手站在大门处。 一双深邃的目光,始终跟着那道矫健的身影。 和平日不同。 灌下一大口灵茶的崔照,爆发力足足强了数倍不止,出拳快若闪电,周身更是隐隐笼罩在一层淡淡的血色之下。 那是气血爆发到一定程度。 才会出现的景象。 崔照似乎恍若未闻,抿着嘴唇,神色坚毅,双目如刀。 心神全都沉浸在了修行中。 完全没有察觉到身上的变化。 “师傅……” 不知道多久后。 一道身影从练功房走出。 驻足看了片刻。 脸上难掩震撼之色。 沉默了好一会过后,这才轻手轻脚的绕过古亭,走到大门处,冲着陈望拱手道。 见他神情严肃,陈望忍不住笑了笑。 “怎么,后悔了?” “那倒没有。”袁树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老崔进步神速,比起上次看到,拳法强了一截不止。” 之前过来。 恰好遇到崔照被陈望考教。 因为成绩没有过关,而加练十次,烈日之下,崔照赤着上身练拳的一幕。 那一幕。 给他的冲击力实在太大。 在那之前,他从未想过崔照竟然在跟陈总练武。 那是他做梦都在幻想,却求而不得的事情。 所以印象极深。 以至于几天时间里,袁树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崔照练拳的画面。 最关键的是。 那套拳法他太熟悉了。 似乎就是部队里所学的擒拿拳。 但他想不通,明明都是熟悉的招式,但崔照打出来的感觉却完全不一样。 大开大合、贯劲凶狠。 每一招每一式里,蕴藏的爆发力更为强横。 后来听崔照私底下透露一次,他才知道,原来是陈总将擒拿拳重新推演了一遍。 在擒拿拳的基础上。 硬生生将其改造成了一门武学。 如今…… 时隔一个来月。 再次看到他练拳。 袁树一下便察觉出来,崔照的拳法更强了,尤其是夜色下那一道道如同闷雷般的爆鸣声,就像是一阵密集无比的重鼓。 “不用多想。” “擒拿拳也就是花花架子,看似凶狠,上限远远比不上呼吸法。” 陈望淡淡的点评道。 只是,听到这句话,袁树更是默然。 整个中海,估计也就陈望有资格,敢这么评价了吧。 他虽然没有接触过太多的武者。 但长刀之夜的那个晚上。 他却是亲眼见到了号称镇压中海武道界二十年的张龙虎出手。 不知道为何,袁树总觉得,所谓的五斗拳也不过尔尔。 论强横还不如擒拿拳。 只不过这些话,他也只敢暗自腹诽几句。 “打坐了几个周天,感觉如何?” 从不远外那道挺拔高大的身影上收回目光。 陈望淡淡的看了袁树一眼。 比起之前,他身上的气息明显壮大凝实了几分。 “很强……” 袁树沉吟了下。 最终说了句让陈望忍俊不禁的点评。 “如今已经踏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就得靠你慢慢沉淀了。” 拍了下他肩膀。 陈望轻声嘱咐道。 “是,师傅!” 袁树神情严肃,眉眼间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认真。 周天呼吸法。 虽然只是入门级的修行法门。 但却能够贯穿整个修行生涯。 这句话,陈望既是对袁树说的,其实也是对自己说的。 苍竹三年扎根、一朝发芽,厚积薄发,方有破开天穹的一天。 说话间。 崔照练拳已经到了末尾。 打完最后一拳。 收功运气。 虽然浑身大汗,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但他一双眼睛却是灼灼如火,只觉得整个人说不出的畅快。 一身气血,足足增长了数倍不止。 就连停滞许久的境界。 似乎都往前推动了不少。 感受到这一切。 崔照脸上的激动完全掩饰不住。 大步冲到门前。 “师傅,您那到底什么茶,比之前的药酒还要有劲!” 第304章 喝不了滚去跟狗一桌 “想知道?” 看着崔照急切的样子。 陈望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弧度。 这小子…… 之前让他喝,嫌弃两个字就差写在了脸上。 现在知道灵茶的好处了。 “肯定想知道的。” 崔照搓了搓手,讪讪的笑了笑。 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师傅的弦外之音。 只是,这也不能怪他啊。 在茶叶和好酒之间做选择,估计没几个人会选前者吧? 更何况,他这种粗人,这辈子就没正经喝过茶,谁能想到一杯茶里竟然蕴藏着那般神奇的药效。 只是喝了一口。 便抵得上多日苦修。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老袁究竟修行的什么么?” “问问他,不就都清楚了。” 陈望并未直接回答。 而是将话题抛到了袁树身上。 “修的什么?” “不就是内功心法么?” 崔照懵了,一头雾水,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之前推门进院时。 他就看到了练功房里的情形。 还特地观察了好一会。 心里基本上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在他看来,袁树的修行方式,几乎和宁柔如出一辙。 武道修行无外乎就是两条路。 外家横练和内功心法。 他所走的就是前者。 特点是大开大合、贯劲凶狠、刚猛霸道。 像宁柔所修行的龙虎山天师五斗拳。 看似是外家横练,实则心法才是关键。 需要一点点参透心法口诀,配合招式,形意合一,方可发挥出最强的力量。 只是…… 他这话一出。 陈望和袁树却是四目相对,然后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 见此情形。 崔照更是懵比。 武道修行难道还有第三条路? 不应该啊,师傅之前明明说的很清楚了,一内加一外,动静分明。 “我知道了。” 忽然间。 他一拍额头。 脸上满是恍然大悟。 “说说。” 陈望笑了笑。 “内外兼修!” “对不对?” “树哥底子好,天赋也高,师傅你为树哥设计的,肯定是先修心法再走横练的路子。” 崔照一副早就看破你们的神情,越说越是兴奋。 但说着说着。 预想中的掌声并未出现。 再看师傅和树哥时,两人的表情反而越发古怪,甚至透着几分可怜和同情。 什么情况? 自己这么精彩绝伦的推理,竟然还是没有猜对? 崔照用力挠了挠头。 本以为经历了方家之局,自己就算比不上诸葛亮那等近乎于妖的才能,什么刘伯温之流,在他面前也只有被吊打的份。 但此刻…… 他第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行了,老袁,直接告诉他吧。” 见崔照脑门都快挠破了。 陈望实在于心不忍。 一边叹气,一边拍了下袁树的肩膀。 “我怕他今晚回去都睡不好觉。” “是……” 袁树也是哭笑不得。 本以为在黑龙帮潜伏历练了这么久,崔照这下子能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这么呆头呆脑。 “树哥,快,跟我说说。” “你这到底修了个啥?” 一听这话,崔照立刻眼巴巴的看向袁树。 他反正是打死都想不明白。 打坐修行,不是内功,难不成是打算到哪座庙里出家? “修行!” 袁树正色肃然,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对他而言,修行是他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活了快三十年中最为重要的一件事。 绝不容许有半点玷污。 “我知道是修行,我是问你修的什么?” 崔照再次愣住。 说实话,这个回答听得他想打人。 也就是对面那人是袁树。 换个人,以他的脾气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就是修行啊。” 袁树皱了皱眉。 心想我都说的这么清楚了。 你小子榆木脑袋是吧? “树哥……我是问你修的什么,就是什么功法,总得有个名字的吧,擒拿拳、五斗心法、开弓拳,还是八卦掌、形意拳?” 崔照都快急哭了。 当即列举了一大堆武道功法。 闻言,袁树再度陷入沉默,他忽然反应了过来。 不止崔照一个。 其实世间知晓道门修行的人少之又少。 “呼吸法!” 沉默了片刻,他这才淡淡的说道。 “这是个什么玩意?” 崔照下意识想要吐槽。 不过没等他开口,似乎预料到了他的想法,袁树主动解释道。 “修行,是与武道截然不同的一种修炼方式。” “通过呼吸吐纳,融合天地间的灵气于气海丹田,炼为法力。” “……” 袁树还在尽可能的解释。 但此刻的崔照,已经慢慢张大了嘴,一张脸上写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等……等等!” “树哥,你不会想告诉我,你老人家在修仙吧?” 崔照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这字里行间,虽然没有提及修仙半点,但特么句句不离这两个字。 又是气海灵气、又是丹田法力。 不是修仙是什么? 但…… 该死的。 那他娘的不是民间奇闻、乡野杂谈以及小说杜撰出来的东西么? “修仙?” 被他强行打断。 袁树并没有动怒,反而陷入了沉思。 虽然听上去很是离谱,但似乎又有那么几分道理。 但他在这条路上,仅仅是个连门都没跨过的门外汉。 这问题实在太过棘手,他实在回答不上来。 所以。 想了想,袁树还是看向了陈望。 “看我做什么?” “无非就是道门修炼,什么修仙,做白日梦呢?” 陈望撇了撇嘴。 虽然也踏入了修炼。 但说实话,他对什么白日飞升、化虹、羽化之类的典故,始终还是抱着存疑态度。 按照赤明老道的说法。 肉身秘境之后,还有神魂秘境,过了这两关,才是生死劫。 再往后,境界更是繁琐,一重难过一重。 虽说求得是长生大道。 但古往今来,几个人能够真正修成与天同寿的仙人? “也是……” 崔照嘿嘿一笑。 就是说嘛,哪有树哥说的那么玄乎? 他估计也就是半桶水晃荡,听风就是雨。 什么炼气、呼吸吐纳…… 不对。 崔照心头一沉,再次抬头,错愕的看向陈望。 “师傅,树哥真不是走的内功心法,而是那个劳什子的修行?” 陈望点了点头。 这…… 崔照心里一阵咯噔。 暗暗咽了下口水,“那这玩意,是不是比练武有出路?” “别想了,你小子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 陈望瞥了他一眼。 “行行出状元,每条路都有出路,但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行,你小子给我老老实实练拳就行。” “别的我不敢保证。” “但是十年内,除非有变故,否则你都能压着袁树。” 十年!! 被当场戳破心思的崔照,丝毫没有一点脸红。 反而双眼发光,心跳如雷。 十年啊。 他这些年里一直活在袁树的阴影下。 多少次都想翻身当家。 没想到……眼下自己总算选择对了一次。 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问了一句。 “师傅,您说的这个变故指的是?” “天材地宝、前辈遗蛻、宗门洞府……” 陈望随意点了几种。 随着那一个个晦涩难懂的词语冒出来。 崔照最后一点忧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搓了搓手,扭头看向一旁的袁树,嘿嘿的一阵乐呵。 “你小子再笑的这么阴森,嘴给你撕了。” 袁树被他笑的一阵发毛,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骂道。 “啧,树哥,你就珍惜吧,以后你可就得管兄弟我叫崔哥了,哈哈哈。” 崔照一点不在意。 眼下的他,只觉得浑身畅快,比三伏天灌了一扎冰啤还要舒坦。 没想到啊。 实在想不到。 他崔照这次真要当崔九爷了。 “让我叫一声崔哥也不是不行。” “不过么……” 见他那副嘚瑟的样子,袁树淡淡一笑。 “不过什么?” 崔照和他认识了这么多年。 对他再了解不过。 深知袁树才是不动声色的角色。 揍起人来下手贼狠。 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不禁有些发憷。 “待会你要是喝赢了我,我就心服口服,如何?” “要不也算我一个。” 袁树话音刚落,一旁的陈望也随口笑道。 “你小子要是能赢了,别说崔哥,叫你九爷都成。” “啊这……” 一句话。 崔照瞬间就蔫了。 说实话,论喝酒他就没服过谁,但陈望算一个,袁树算半个。 尤其是前者。 一行人喝了几次,他就没见陈望醉过,哪怕只是显露出一点醉态。 至于袁树,那纯粹是部队里练出来的酒量。 “玩笑,就开个玩笑,嘿嘿,树哥,你还不知道我,老崔我就是你头号小弟。” 稍稍思索了下。 崔照果断放弃当哥的想法。 开什么玩笑。 喝赢他们两个人中的一个,估计就得躺医院去,一下赢俩,那不得连人带盒五斤半? 见他认怂。 袁树只是心中冷笑一声。 小样还治不了你? “得,走吧,再耽误一会,烤串都要凉了。” 看了眼时间,都已经快半夜一点。 陈望招呼了一声。 随后转身径直朝大厅内走去。 “对对对,树哥,刚去买的烤串,都是你爱吃的,怎么样,兄弟还是够可以的吧?” 崔照赶紧附和道。 哪还有半点之前的嘚瑟。 “还是九爷先请?” “别啊,树哥,你这不是捧杀我么?” “刚还要当崔哥啊,怎么回事?” “我那就是开个玩笑。” “……” 负手而行,跨过大门的陈望,听着身后传来的对话声,嘴角不禁慢慢勾起一丝弧度。 崔照这个活宝。 不去说相声都对不起那一身的天赋! “来吧,喝什么酒?” 进了大厅,走到茶几前,指了指一桌子的好酒,陈望笑问道。 “那个……师傅,能不能喝茶?” “滚,喝不了滚去跟狗一桌。” 第305章 拈花摘叶第章 蛊门天医! 转眼数天过去。 陈望一直未曾出门。 每天就待在清风小筑,无非就是修行、喝茶、赏月、观江潮以及临摹九叠箓。 还有一点。 雁荡剑阁真传,荡魔十三剑,他也不曾遗忘。 天罡宗的周天呼吸法终究只是入门之道。 真正的杀伐之术。 他日在修行界得以立足的底牌。 绝对是它无疑。 陈望又岂会视而不见? 只不过通篇看似短短一百零七字,却是字字珠玑,晦涩难懂,一共蕴藏了十三式剑招。 强横无比。 即便没有修行,仅仅是看看,陈望仿佛都能从字里行间感觉到那股冲天的剑气。 而且。 荡魔十三剑的招式。 极有意境。 以四季为基凝聚剑气,观日月星辰感悟剑意,从神泉、苦海起无上潮汐剑势,聚惊天一剑,方可镇邪、斩妖、荡清天下之魔! 几天时间。 陈望除却每日基础修行,以及休息时间外。 几乎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其中。 越是通读,越是觉得雁荡剑阁,当年那位开山祖师的惊才绝艳。 到底是何等天才人物。 才能创造出来如此惊世剑术? 只可惜…… 生不逢时啊。 要是早生一千多年,或许还有机会,见一见那位剑仙人物。 亦或者麻衣派历代祖师。 甚至独自驾船,远赴海外仙山,见识见识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天罡宗。 最关键的是。 陈望实在想不明白。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些隐世大宗,纷纷消逝在时间长河内。 麻衣派稍微好点。 但也远远不复当年的巅峰。 落魄至此,只剩下大猫小猫三两只。 反观药王谷,不过是俗世武道宗门。 却能延续千年,传承不断。 关于这一点实在费解,琢磨不透。 有时候,他也会想到一件事。 那就是当日方修齐临死前,曾经试图用秘密换取一条生路。 除了血刀门的秘籍外。 还有关乎武道门派纷纷避世不显的秘密。 这其中,是否修行门派也有牵扯? 陈望不敢确认。 老头子宋长夜或许知晓一些,但他从下山后,这十多年时间里,几乎都已经销声匿迹,毫无下落和踪影。 想找到他询问。 还不如干脆死了这条心。 其实还有一个人。 龙王庙观主赤明老道。 赤明久在修行界,而且年轻时更是寻访过无数名山大川,去过昆仑,见过真武,或许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 在那位老道士面前。 陈望简直就是一张白纸。 藏不住任何秘密。 真要贸然去问,或许会适得其反。 所以,他的想法是还不如干脆自行探索,江湖那么大,如今的中海也不过是一隅之地,总有机会走过。 呼—— 一早。 盘膝坐在古亭下的陈望。 缓缓睁开眼。 清澈深邃的眸子内,有道道精芒,如同电蛇浮现。 慢慢吐出一口浊气。 刹那间,口鼻间,犹如白练般的气息,嗖的一下破空而出。 足足掠出三四米外。 精准命中一株古树垂下的枝条,只听见咔嚓一声,枝条从中一分为二,截成两段,青葱绿叶更是如同雪花般簌簌而落。 “吐气如剑。” “拈花摘叶!” 看到这一幕。 饶是陈望,神色间也不禁闪过一丝满意。 这并非炫技。 而是代表着他对于气息的掌控越发醇熟。 呼吸吐纳,不仅仅是引气入体,洗髓伐骨那么简单。 炼气炼气。 归根到底炼的就是一口先天真炁。 类似于飞花摘叶这种小手段,他之前也能做到,无非就是借助于内劲,使得如同飞羽般的树叶,在短时间内锋利如剑。 但刚才那一下。 不说内劲,他连气血都没动用。 完全就是凭借着炼气法门。 做到这一步。 也就意味着他在周天呼吸法的修行上,已经登堂入室。 “十天不到。” “能有这个成就,应该算是不错了吧。” 看着满地的落叶,陈望喃喃自语道。 其实。 何止是不错。 若是传入修行界,多少人都要眼红。 不说其他人,龙王庙的玄意,走到这一步,用了足足半年。 终于大师兄玄松道长,更是花费了将近一年。 才终于过了炼气关。 武道修行有跃龙门的说法,放到道门修炼中其实也一样。 推门入境。 跨过第一重炼气关。 也就意味着正式踏入了修行界。 短短十天不到,如此成就,就算放在那些顶尖宗门里,也只有核心弟子、大教天骄,方才能够做得到。 “不管了。” “修行路漫漫,这肉身秘境,都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渡过。” 琢磨了下。 陈望心里实在没有底气。 毕竟迄今为止,他所结识的修行者,也只有赤明老道一人。 至于玄松和玄意。 充其量和他差不多,还处于第一步。 但一想到,赤明老道那双每次恨不得把自己吞了的眼神,陈望还是直接断了那个念头。 反正再有个……嗯,两天半就能再见。 以赤明老道的修为。 恐怕到时候一眼就能看穿。 都不用问,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一些端倪。 想到这,陈望人一下轻松了不少。 转而起身。 随意舒展了下身体。 “嗯?” 刚一抬起双臂,陈望眉头忽地一皱,狐疑的低头看了眼身上。 一身白色练功服上。 此刻竟是浸染着一道道黑色斑点,隐隐还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刺鼻味道。 “洗髓伐骨?” 这种情形他实在太过熟悉。 但也正因为如此。 陈望才会表现的这般诧异。 要知道,武道修行,锤炼筋骨、打熬体魄、凝聚气血,其实也就是炼体的过程。 每跨过一个大境界。 便会出现洗髓伐骨。 而他所修行的搬山镇狱劲,绝对算得上武道界最为顶尖的炼体功法,几乎每一次打通周身窍穴,都会伴随这种情况。 这也是搬山镇狱劲的强横之处。 肉身凝练的无比惊人。 要不怎么敢夸下海口,取这等惊世之名? 但距离……上一次洗髓伐骨才多久? 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前几日,打通第七十七处神封穴时。 这个频率,未免有些太过恐怖了。 寻常人能够经历一次洗髓伐骨,对自身武道境界,就有着难以想象的好处。 如今他道武双修。 不断淬体,打熬体魄。 陈望都怀疑他日自己是否能够修成传说中的无垢之体。 身如璞玉,通透无比。 “说不定真有可能……” 这么多次的洗髓伐骨,他早都能明显感觉到,越是往后,所伐炼出的杂质污垢越来越少。 但眼下…… 一身长衫却是几乎都被污垢浸透。 可想而知,踏入炼气关的一刻,为他带来的好处何等惊人! 喃喃呓语声中。 陈望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抹惊喜。 他不知道自古以来,有多少人如同自己这般,道武同修! 但想来应该寥寥可数。 毕竟无论是武道,还是修道,对于修炼者本人的天赋根骨要求极高。 更何况,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而两条路却是无穷无尽。 道武同修,最大的可能性不是大鹏展翅,反而是两头不讨好。 但从眼下的情形看。 自己应该是成功走出了第一步。 而且,其中的好处难以想象。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应该还是从柳白那里。 坐镇九玄镜背后的那些老家伙,确实算是天纵奇才,在武道路上登顶之后,眼看前路断绝,竟然能够想到这样的方式,寻求破境。 就算立场不同。 陈望也不得不佩服。 就是不知道,是否有人真的成了? 想到这,陈望眼神里不禁露出一丝期待,他头一次对九玄镜产生如此之重的好奇。 恨不得现在就放下手头所有的事。 去一趟九玄镜的总舵。 见识见识那些老家伙。 不过…… 这念头一起。 立刻就被他给扼杀在了摇篮里。 那些老东西,为了所谓的长生大道,连刚入舵的天才新人都不放过,他一个外人,真要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 一旦泄露出半点气机。 被他们发现了道武同修的可行性。 怕是就要忍不住动手。 当成长生大药,吞食反哺自身。 光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陈望可不想真遇到那样的情形,还是老老实实修行到大境界。 真等到那一天。 就算那些老东西按捺不住强行动手。 他也有足够的反制手段! “洗个澡去……” 思忖了片刻,陈望摇了摇头。 干脆不再多想。 如今考虑太多。 反而只会徒增烦恼。 甩了甩长衫,提了一口气,借着身前一片灌木丛脚尖一点,纵身一步掠出,刹那间,便横空出现在楼梯处。 外梯能够直抵别墅的每一层。 只见陈望速度快得惊人,犹如一道青烟,转瞬间,便攀行到了二楼。 推开房门。 三两下脱掉身上的练功服。 准确无误的扔进墙角的脏衣篓里。 长衫落下的那一刻。 浴室里已经传来了一阵哗啦啦的水声。 弥漫的雾气中,只能隐约看见一道修长挺拔,白皙如玉的身影,自顾自的冲洗着身体。 滚沸的热水。 从身上流过,一点点将洗髓伐骨后逼出的污垢洗净。 足足半个多小时后。 才见到他从浴室里出来。 身上随意裹了一条浴巾,修长匀称的身材洛露在空气中,看似瘦削的身体,却是线条分明。 尤其是腹部。 八块腹肌更是层次明朗。 赤脚走在地毯上,一举一动间,浑身上下似乎都蕴藏着一股恐怖的力量。 不过,陈望并未在意这些。 只是随手从衣架上扯过一块干净的毛巾,轻轻擦拭着发梢上的水珠。 叮叮叮—— 就在他准备躺会时。 床头上的手机忽然响起。 拿过来一看。 来电人竟是显示着‘灵溪老婆’几个字。 陈望眼神一亮,随即又有些忐忑。 自从上次将方曦送去百草堂,之后就再没去过。 之前返回中海时。 他明明还惦记过这件事。 毕竟方家那边也算解决了一桩心腹大患。 太长时间不敢保证,但元气大伤的方家,年时间内是缓不过来了。 方曦也不会担心,会被方家人强行带走。 只是…… 这几天他全部的心神,都在修行上,反而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眼下看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 陈望头一次觉得有些心虚。 甚至因为紧张,呼吸都变得急促了些许。 犹豫了片刻,他才一咬牙按下了接听键。 不管了。 见机行事好了。 “喂……” 刚一接通,电话那头便传来一道清冷软糯的声音。 “老婆,是我。” 陈望没个正行,嘻嘻哈哈就想着糊弄过去。 “什么呀,你怎么这么久都没接电话?” 百草堂后院走廊上。 听着老婆两个字,苏灵溪心头没来由的乱了乱,小脸上泛起一丝绯红。 下意识偷偷瞥了眼不远处,正蹲在地上伺弄着花草的娇柔身影。 好在方曦并未注意到自己的异样。 苏灵溪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只是,连她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语气里,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娇嗔的味道。 “刚洗澡去了。” “这个时间洗澡?” 苏灵溪一脸诧异。 这才不过早上七八点,她和方曦刚刚吃过早餐没多久。 “怎么?” “不信啊。” “要不……老公给你打个视频?” 听着她话音里的惊奇,陈望嘴角不禁扬起一丝弧度。 “不……不要!” 一听这话,苏灵溪心神再度慌乱起来。 那家伙怎么这样啊。 都不害臊的。 她才不要看他洗澡。 “确定不要吗,老婆,我还想着为了公平,让你看回来呢。” “什么?” 苏灵溪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 还歪着脑袋想了想。 直到下一刻,她脑海里浮现出第一次见面时。 就是在百草堂里。 姐姐让他留在走廊上,自顾自的去找自己。 那一天,因为给院子里那些花草松土除草,忙碌了一天。 衣服被汗水打湿。 沾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便关上大门。 进了房间泡澡。 哪知道,姐姐有百草堂的钥匙。 来之前也没打电话说上一声。 而那个可恶的家伙,听到房间里稀稀疏疏的动静,还以为是进了贼。 结果可想而知。 一推门,正在泡澡的自己,毫无遮掩的暴露在了陈望的视线中。 本来她都忘了这件事。 毕竟都过去了好久。 但她哪想得到,这个可恶的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竟然说为了公平,让自己看回去。 他那是公平吗? 苏灵溪又不是三岁小丫头。 哪能猜不到他那点心思。 呸……不要脸! “老婆?” 一看电话那头半天没动静。 陈望也有点郁闷。 他真没多想,就是想着开个玩笑活跃下气氛,哪知道会是这种结果。 “和你说正事呢,再这样不正经,我可就挂了。” 苏灵溪贝齿咬着红唇。 恨不得在那个家伙身上狠狠咬一口。 “正事?” “什么事?” 一听她语气,陈望顿时松了口气。 苏灵溪性子终究还是软了点。 这要是她姐姐,被这么调戏,无论如何也得找回场子。 找准机会,非得在他腰间软肉上掐出几道淤青的印子不可。 “还记得上次的医道夜宴么?” 医道夜宴? 陈望眉头一挑。 他怎么可能不记得,印象太深了啊。 本来就是陪苏灵溪去走个过场,哪里会想到,结果却碰到了张狂奴那个疯子。 也正是那一晚。 才成了后来张家覆灭的导火索。 “记得啊,怎么忽然提起它了?” 陈望嗯了一声,笑问道。 “那你可还记得,张狂奴所使用的诡异手段?” “苗疆蛊医?” 陈望有些不太确认。 他只记得,生死关头,张狂奴那个疯子竟是从身体里掏出一只金蚕蛊。 饶是他,当时心神都紧绷成了一线。 那种蛊虫极度凶险。 吞食血肉为生。 一旦施展,基本上就是血流成河的下场。 “对,就是蛊医!” 苏灵溪秀眉紧蹙,语气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 “你知不知道,最近中海出了几个自称蛊门天医的家伙,在医道界四处登门挑战,落败者要斩下一只手。” “说是喂食他们的蛊虫。” “这些人嚣张至极,已经接连败了十多个国医圣手,那些老前辈,治病救人一辈子,最终却落了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阿望,你能不能帮帮我师傅,那些人已经盯上了柳家。” “师傅他老人家一把年纪,我怕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说到最后。 苏灵溪眼睛里都已经泛红。 泪珠在眼眶里来回打着旋,只是却仰着小脸,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蛊门天医?” 陈望眉头一皱。 声音里带着几分寒意。 他这段时间,一直闭门修行,两耳不闻窗外事。 还真不清楚这帮人的行踪。 不过他们的出现,想必绝对不是偶然。 或许……就跟张狂奴的死有所关联。 想到这,陈望放缓语气,安慰道。 “灵溪你先别急。” “我马上过去,等到了再细说。” “好,那我等你。” 苏灵溪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她虽然有心想要做一点什么。 但那些德高望重,在医道界成名多年的国医圣手都纷纷落败。 大有当年。 张狂奴自苗疆归来。 以一手诡秘莫测的苗疆医术大杀四方时的架势。 如今的中海医道界。 几乎人人自危。 她又怎么是对手? 不过,要是陈望答应出手,一定能制服住那些草菅人命的家伙。 挂断电话。 披着浴巾走到窗前,看着楼下小院中的风景,陈望眼神却是一寸寸冷冽下去。 再度拿出手机。 找到一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片刻后。 宁河图苍老恭敬的声音传来。 “陈先生!” “我听说最近中海有两个自称蛊门天医的家伙,四处兴风作浪,可有这回事?” 第306章 天衣无缝?浑身破绽! 宁家大院。 书房里。 听着手机那头传来的淡淡询问。 宁河图心神不禁一沉。 一种难以言喻的忐忑和不安,开始在心头蔓延。 啪嗒—— 因为慌乱无措,手掌不小心碰倒旁边的砚台,书桌上平铺开的一张罗纹宣纸瞬间被泼洒的墨汁浸透,染得漆黑一片。 很难想象。 在向来从容镇定的宁老爷子身上。 竟然会出现这么明显的失误? 但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此时整个人已然方寸大乱。 陈先生语气看似平静,犹如古井,但他却从中察觉到了一丝隐藏极深的愠怒。 认识这么久。 在宁河图印象中。 陈望一直以温和冷峻的形象示人,极少见到他勃然大怒亦或者大发雷霆的时候。 但一旦动怒。 差不多就意味着会有人倒霉。 最关键的是。 这件事他还真知道。 身为中海医道界执牛耳的人物,宁河图虽然退隐多年,但这数个月,随着宁家青云直上,宁河图的名字再度在江湖上出现。 而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犹如烈火烹油。 医道界中,谁敢忽略他这位老江湖? 尤其是这几天,已经有数位老友登门,想要请他出手,挫一挫那几个人苗疆蛮子的锐气。 但宁河图并未急着出手。 作为混迹江湖多年的老狐狸,无论眼力还是嗅觉都极为敏锐。 从这件事里,他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这也是他没有急于下场的缘故。 不是怕了。 而是打算继续观察观察。 看看那几个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此事竟然惊动到了陈望。 淡漠的语气,让他整个人瞬间如坠冰窟。 “陈先生……宁某确实有所耳闻。” 宁河图一咬牙。 不再隐瞒。 “那几人身份,我都已经查明,正打算去会一会他们。” “没想到这点小事,竟然惊动了陈先生您。” 比起其他,要是被陈先生误认为自己无所作为。 后果才是最为严重。 “什么来头?” 陈望语气仍旧不疾不徐,听不出太多喜怒。 “此行来到中海的一共三人。” “胡羊、蒙鲁以及白三娘。” “这三人皆是苗疆蛊族,具体身体不知,不过手段与当年的张狂奴,几乎如出一辙,大概率师出同门。” 听到陈望问起。 宁河图没有半点犹豫,迅速回应道。 将自己这些天打听到的消息,一股脑说了出来。 “不错。” “这几个人交给我就行。” 陈望点了点头。 南疆十万大山里,自古就透着神秘色彩,无论是蛊虫、赶尸还是各种巫术,光是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蛊医只是其中之一。 说起来,除了张狂奴之外,他其实还与另外一个出身南疆,或者说与南疆有所渊源的家伙交过手。 就是之前潜入江岸集团。 试图绑走苏清影的三人之一的邱阳。 没错。 就是奉纪宗命令,第一个出手试探他的邱阳。 那小子身上除了浓郁的血腥味外。 还有一股阴冷的毒瘴虫孑气息。 就算不是出身南疆。 但一定也与那些魔道邪门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这……” 宁河图一怔。 试探着问道。 “陈先生是要出手?” “正好这两天没什么事,就当松松骨头了。” 陈望并未透露太多。 如果那三人,真是与张狂奴师出同门,这趟中海之行,大概率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既然如此。 那自己主动现身岂不是正好? “……是。” 宁河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但对于陈望的决定,最终还是没敢拒绝。 “行了,你先忙你的,没其他事的话,我先挂了。” “等……等等,陈先生。” 一听他有挂断电话的意思。 宁河图心中一沉,再不敢耽误,赶忙开口道。 “什么?” “陈先生,那个女人……最近似乎有挣脱封印的趋势,您看是怎么办好?” 那个女人? 陈望眉头一挑。 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道冷漠倔强的身影出来。 吕雁! 葛家门人。 之前奉命前来,试图镇压宁家,最终却被自己以一己之力拦下,并且借助金针封住周身经脉,关押在宁家后院的那个女人。 这桩事,本该早就解决的。 但一直迟迟未曾动手。 看来宁河图自己也等不了了。 “葛家门那边可有动静?” 陈望眉头微皱,沉声问道。 “暂时还没有……” 宁河图其实也觉得奇怪。 四个明劲武者,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葛家门的海东香堂究竟在做什么? 这么多人凭空失踪,竟然一直没有派人前来打探下落。 这可不像梁侯心狠手辣的作风。 当年只不过是驱逐之仇。 就差点将宁家打入地狱。 这明显不对劲。 “封印的事你不用担心。” “这几天,派心腹去一趟苍南,有些事,也该解决了。” 陈望神色淡然。 但这句话落入宁河图耳中时。 却是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双目通红。 这一天。 宁家已经等了太久了。 陈先生一直不曾动手的原因,他其实也能想到一些。 当年,是他亲手扼断了宁家的武道传承。 如今仇敌现身。 宁家上下的实力却如此低微。 面对海东香堂,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陈先生是在等待他们变强,有机会亲手斩下梁侯父子的头颅,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 只可惜。 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 时间拖得长一些,留给宁家子弟修行是不错。 但敌人未尝不是如此。 何况,他们的生死仇敌,还是武道暗劲。 就算给他们再多的时间。 也不是一朝一日就能赶得上的。 但……眼下陈望这句话,无疑就是在提醒他做好准备。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至少先行找到海东香堂所在。 “是,陈先生!” 此刻的宁河图,声音嘶哑,已然是老泪纵横。 一直到挂断电话。 他的情绪仍旧久久难以平息。 简单收拾了下狼藉一片的书桌。 罗纹宣纸贵重无比。 一尺便足以卖出天价。 而且有价无市。 即便是他,平日也不敢浪费。 此时,宁河图却是看都没看一眼,随手将其揉成一团,直接扔进了纸篓里,之后便匆匆推开书房门往外走去。 “老爷。” 见他出门。 长廊下的阴影里,走出一道高大,却异常沉默的身影。 赫然就是严豹。 宁家暗卫副统领。 也是他宁河图的贴身护卫。 寸步不离的保护着他。 “不用跟来。” 但此刻,宁河图却是一反常态,摆了摆手,示意他就在这边等着。 严豹没有丝毫犹豫。 应了一声后,便再度退回阴影下。 仿佛就是一座没有生机的石雕。 宁河图一路穿过后院。 宁家这座宅院,看似老旧,实则占地极为广阔,光是前后两进院落,就不是寻常别墅能够比拟。 要知道,这可是寸土寸金的中海。 这套宅院的市场价值,最少也破了亿。 不过。 就算是宁家最为落魄时。 也不曾有人想过卖房。 毕竟是宁家的祖宅。 这套宅院曾见证了宁家数代人的兴衰起伏,已经不是简单住宅那么简单,而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 只不过。 比起最初时。 规模不知道扩张了多少倍。 走过树荫下,宁河图看似平静,但稍显急促的步伐,却是将他的心神暴露无遗。 后院。 除了七祖爷所住的老屋,就只有一栋老楼。 宁河图每次心绪不宁,或者遇到棘手的麻烦难以招架时,就会选择到老楼里坐上片刻。 仿佛一回到那里。 就算天塌下来,也能安下心来。 只不过这一次。 他并未前往古楼。 而是沿着林下的青石板路,一路绕过了老楼,不多时,一座掩藏在绿荫密林深处的铁闸门,便出现在了他视线中。 想了想。 宁河图还是改变了方向。 转而走近那扇铁门前。 那是一座形同牢狱,四周封死,密不透风的铁屋。 除了身前这扇铁闸门可以进出之外。 再没有一处通道。 铁牢四周,隐隐还能看见数道面色冷漠,身形挺拔、犹如铁塔般的人影闪动。 他们便是负责看守铁牢的暗卫。 身负的唯一命令。 便是禁止任何外人接近。 一旦有人胆敢擅闯,他们会不顾一切强行阻拦,纵然身死也绝不后撤。 所以。 就算是宁家嫡系子弟。 除非得到应允,否则也不能轻易踏足后院。 见到来人是家主。 周围那些身影,这才收回锋芒如刀般的目光,继续潜行镇守四方。 走到门外。 宁河图伸手轻轻提了下门上一道铜扣。 只听见咔吱的响声里。 厚重的铁门上,顿时出现了一个不过巴掌大小的孔洞。 透过洞口。 隐隐还能看到铁牢深处,一道被铁链锁住的身影。 四周漆黑一片,只能隐约从身形和长发上,辨认出来是个女人。 不是吕雁还会有谁? 自从被困,这段时日以来,她几乎心如死灰,求生的念头越来越浅。 一开始,倒是有过尝试。 但一身气血内劲,根本无法动用丝毫。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别说打破铁门杀死守卫逃走。 就是困住她的铁链都无法挣脱。 最关键的是。 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 香堂竟然一直没有派人前来支援。 四个大活人,远赴中海,结果踪迹全无,不说支援,是不是也要派人过来调查下情况。 但…… 什么都没有。 仿佛他们就是落入河中的雨水。 消失就消失了。 没有谁会在意他们的生死。 时间一长,吕雁抱有的那点希望渐渐熄灭。 只是掰着手指,等待自己的死期。 但宁家这边竟然也是如此。 她仿佛就像是被前世界遗忘了一样。 除了外面那些死人一样的守卫,那扇铁门自始至终都没再打开过。 吕雁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孤独和无聊。 这地方没有白天和黑夜。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有时候一坐就是大半天,就像是行尸走肉。 唯一能让她觉得自己还活着的,就是每天准点送来的三顿饭。 只有那个时候。 她才能从门上那个孔洞里看到一点天空。 也为黑暗里带来一丝光线。 不过…… 这几天。 实在闲散至极的她,无意中竟是发现,自己被封印的经脉似乎有了一点松动。 一开始吕雁自己都以为是幻觉。 毕竟被关在这样一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时间久了人的精神出现问题,似乎也很正常。 但……反复确认过后。 她才知道,那并非幻觉,而是真的。 当日那个犹如天神般,让她绝望无比的少年,说出金针封脉四个字时,眼神里的睥睨,让她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动用内劲了。 但她万万没想到。 时隔一个多月。 封印的效果,似乎在随着时间一点点衰退。 松动的程度也微弱的可怜。 要不是她整天无所事事。 也很难发现得了。 为了不被外面那些守卫发现异常,只有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吕雁才敢催动气血,一点点冲击体内的封印。 只不过…… 她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能够瞒天过海。 但这一切,早就被守卫察觉。 并上报给了宁河图。 这也是刚才电话中他提及此事的缘故。 此刻。 门洞再一次被打开。 虽然没有回头,但吕雁也能猜到来人是谁。 宁老鬼! 一定是他。 自从被关押在这里后,也就只有他隔三岔五过来看看,估计是怕自己咬舌自尽了。 吕雁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眼神一寸寸变得冷冽,隐隐还透着一丝杀机。 等她冲破封印。 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宁老鬼。 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落个如此凄凉的下场。 至于……那个被宁老鬼称为陈先生的少年。 吕雁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那等强者可不是自己能够碰瓷的。 她唯一的愿望,就是挣脱牢笼,杀出一条血路,逃回海东香堂。 有老香主和少香主在。 纵然那个少年本事通天,在两位香主联手围攻之下,也无力回天,只有被杀的下场。 可惜…… 吕雁不知道的是。 她冷笑的情形,毫无遮掩的落入了宁河图眼中。 像他这种老狐狸。 做事怎么可能里留下漏洞? 牢笼铁板一块是不错。 但为了防止人从其中逃走,他在暗处埋下了好几处的红外线摄像头,二十四小时监视着吕雁的一举一动。 她以为做的滴水不漏。 实际上,早就被人看穿。 嘭—— 观察了片刻。 宁河图眼底闪过一丝无声的冷笑。 随手嘭的一下拉下铜扣。 门上的孔洞再次被封死堵住。 铁牢中也又一次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没有多留,宁河图转身负手而行,径直走到一株古树前,这才驻足停下。 身前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林子。 似乎什么都没有。 但当他抬了抬手。 林中竟是瞬间钻出几道身影。 “家主!” 几个人双手抱拳,看向宁河图的眼神里难掩狂热。 对他们这些暗卫而言。 命都是宁河图的。 “这两天,给我盯死,连一只蚊子都不准放进来!” 宁河图声音不大。 但字里行间,却是透着一股滔天的杀机、 陈先生已经发话。 对海东香堂动手或许就在这几天。 他绝不允许,最后关头出现纰漏过错。 “是!” 几个人低头称是。 感受着他们神色间的决然。 宁河图这才放心。 点点头,让他继续执行任务。 他自己则是不再耽误,径直走入后院一角的老屋。 那里似乎与世隔绝。 无人打搅的屋前。 一道苍老的身影正靠在竹椅上,身旁放着一壶茶,老式收音机里放着咿咿呀呀的昆曲。 “七叔。” 看到老人,宁河图快步上前,弯腰行礼。 神色间没有半点轻视,反而透着一股无比的崇敬。 “河图来了。” 听到动静,老头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宁河图身上。 他就是宁家硕果仅存的老家伙。 也是二十年前那场浩劫中,唯一活下来的上一代人。 已经快九十高龄,身形消瘦,如同一棵枯树。 “七叔,有消息了!” “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 原本还形容枯槁的宁家七祖爷,竟是腾的一下从躺椅上站起。 浑浊的眼睛深处,有一道精芒涌动。 被他目光扫过。 宁河图竟是感觉到一股如山般的无形重压。 尤其是嘶哑刺耳的声音。 更是让人不寒而栗。 “七叔,刚与陈先生通过电话,他让我们先行派人前往苍南地界,暗中锁定海东香堂所在……” “我觉得,他是要准备动手了!” 不敢有半点耽误。 宁河图迅速将刚才的电话内容尽数告知。 老头目光闪烁,陷入沉思。 过了片刻。 他才再度抬眼看向宁河图。 “那依你的意思,派谁过去?” 老头活了一辈子。 虽然并未修行宁家的开弓拳,但人老成精,脑子比常人还要清醒,一瞬间就分析出来当前的局势,猜透宁河图的心思。 “这件事关系太大。” “一般人我不放心。” “按我的意思,长庭如何?” 见他一口道破自己过来的目的。 宁河图并没有半点意外。 因为当年之事,这二十年里,他差点道心破碎,浑浑噩噩,要不是七叔一力支撑,宁家……怕是早就散了。 而他口中的长庭。 正是他的长子。 也是下一代宁家的掌舵人。 “长庭性格沉稳,做事老道,他去可行,不过……” 老头点了点头。 但到最后,语气却是稍稍一变。 “不过一定要盯着他,完事小心,切勿莽撞。” “七叔放心。” 这件事关乎宁家十几条人命的血海深仇。 几千个日日夜夜的煎熬。 如今终于等到这一步。 宁河图就是死,也绝不允许出错。 这也是为何,明知此途凶险万分,也没有随意指派一个人前去,而是点了宁家的嫡长子的原因。 作为宁家下一代的家主。 他要让他挑起这份大仇。 …… 另一边。 挂断电话后的陈望。 换了一套干净衣服的陈望,没有一点耽误,直接下楼驱车赶路。 不到半个小时。 他就到了百草堂门外。 和平时求医者络绎不绝的情景不同。 今天药堂外几乎见不到几个人影。 因为师傅被下战帖的事。 苏灵溪心乱如麻,哪还有心思出诊,她也担心因为自己心事重重,反而会耽误病人的病情。 于是干脆让方曦挂出了休息的木牌。 等陈望进门。 驾轻就熟的穿过中庭。 抵达后院中时。 方曦提着一只花洒,正在满院子浇水。 苏灵溪则是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手里握着一卷医书。 只不过…… 此刻的她明显心境不平,微微皱起的秀眉里写满了愁绪。 听到动静。 方曦猛地回过头,然后眼神里露出一丝雀跃。 “师傅,他来了……” 第307章 笑靥如花第章 登门拜访 今天的方曦。 身穿一件素白长裙,如瀑般的青丝,用一根木钗简单地束在脑后。 手里还拎着水壶。 整个人俏生生地站在那笑靥如花。 比起当日从船上捡回来时。 不知道精神了多少倍。 再没有那时的颓然失神。 尤其是一双眸子,清澈纯净,宛若一块精雕细琢的玉石,哪还有半点空洞无神。 此刻的她,敛着裙角,俏生生的站在那。 恍然有几分苏灵溪的影子。 只不过,小丫头更为青涩可爱。 “阿望……” 听到她的呼声。 正捧着医书陷入失神中的苏灵溪,一下抬起头来。 如水般看向小院里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 见到陈望,她慌乱的心绪,一下就安定了不少。 仿佛只要有他在。 就算天塌下来都会相安无事。 “好了好了,我在,没事了。” 感受着她眼神里的委屈,陈望径直走上长廊,站在她身边,伸手轻轻揉了揉苏灵溪的脑袋。 让她的脸颊,靠在自己怀中。 只是…… 这番举动。 却是让苏灵溪那张俏丽的脸庞上,迅速攀起一抹绯红。 这家伙,还有人在呢。 不过,看到这一幕的方曦,只是掩嘴一笑,然后便拎着水壶,蹑手蹑脚的往前院走去,将空间留给两人。 “放心,没人。” 似乎察觉到了苏灵溪的心思。 陈望温和一笑。 闻言,靠在她怀中的女孩儿,神色里的紧张一下减去了不少。 下意识合上书页,放在一旁。 双手紧紧环抱住陈望。 整个人几乎都埋在了他胸膛里。 熟悉的气息、有力的心跳。 一切都让她如此宁静。 自从得知那些人,给师傅柳沐斋下了战帖后。 她几乎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 想要做些什么。 却发现无能为力。 一位位国医圣手接连落败,就像是一道阴霾笼罩。 她之前去过一次师傅家。 柳沐斋倒是看的淡然,说是生死有命,尽力即可。 就算不敌,那也是自己学艺不精。 但……师娘却是整日以泪洗面。 师兄师姐,师妹师弟们,也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那三人手段残忍。 说是点到为止。 但哪一次,不是以血腥收场,甚至一方主动认输,他们仍旧步步紧逼,强行斩断对方一只手。 还有。 只要被他们下了战帖者。 不管同不同意,发出帖子的那一刻,在他们看来,就已经默认上了擂台。 做事完全不留后路。 最关键的是。 如今偏偏没人制得了他们。 只能任由那些人为非作歹,行凶作恶。 眼看战帖上所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苏灵溪实在想不到更好的法子。 只能打电话,向陈望求助。 “傻丫头,怎么还掉眼泪了?” 忽然间。 陈望眉头一挑。 低头看向怀中的女孩儿。 本以为这样,她心里会好受点,哪知道,这么一会的功夫,苏灵溪竟是哭的梨花带雨。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一颗颗从眼眶里落下。 抬手轻轻替她擦掉脸颊上的泪珠,陈望笑着道。 “都快哭成小花猫了。” “哪有……” 苏灵溪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么一打岔,她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 “灵溪,到底怎么回事?” “医道协会的人没有出手么?” 虽然从宁河图那里,得到了一些消息。 但陈望仍旧有些想不通。 按理说,这都已经被人欺负上了门,等于闯进家里扇巴掌。 医道协会的人,除非全死透了。 否则也不应该就这么坐视不理,当缩头乌龟啊。 “哪还有医道协会。” “自从那晚,杨箴被张狂奴杀死,之后人心惶惶,早已经成了一盘散沙。” “加上那个所谓的协会中,都是些追名逐利,毫无医德的人把控。” “真正有本事的大国医,谁会想进那个大染缸里自污名望?” 听他问起。 苏灵溪摇了摇头。 一脸无奈的解释道。 最开始,中海的医道协会,是由宁河图以及几个老友发起。 真的就是为了交流医术。 但从那年宁家出事。 宁河图心灰意冷之下,退隐江湖,协会就渐渐变了味。 连杨箴那种人,都能当上会长。 可想而知,这个所谓的医道协会已经烂成了什么样子。 杨箴死后。 倒是推了个副会长上台。 但是那家伙,连杨箴都不如,就是个纯粹的废物。 这次那三人四处挑衅。 把他吓得半死。 别说出手制止那些人的恶行,就是面都不敢露,生怕踏上了杨箴的后尘。 “呵,和我印象中的医道协会倒是对应上了。” 听着苏灵溪愤愤不平的话。 陈望只是一声冷哼。 从一开始,他其实也就没指望那些人能出面。 只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那些人何时登门?” 没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陈望直接问道。 “明天晚上七点。” 苏灵溪说出一个准确的时间。 “足够了。” 陈望点点头。 那三人大概率就是张狂奴的同门。 真正意义上,包括柳沐斋这些前辈,其实都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灵溪,带我去一趟柳家。” “我想见见你师傅。” 他之所以说时间足够了。 并不是没有做好对付白三娘那些人的准备。 几个苗疆蛮人,修了些诡异莫测的巫术而已,真以为就能横行无忌,在中海肆意乱来? 他说的足够。 是想着有时间去见柳沐斋一面。 毕竟是苏灵溪的师傅。 至少给他一点提防。 不至于出什么事情。 “好……好啊。” “师傅他老人家,早就想见见你了,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太好的机会。” 苏灵溪先是一愣。 随后轻咬着红唇,目光里满是雀跃。 父母已经见过。 再见过师傅的话…… 女孩子心思比较敏感,一时间,难免会心生情愫。 不过,柳沐斋想要见他却是真的。 当初那场医道夜宴,陈望的悍然出手,挫败张狂奴,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要知道,那天晚上的张狂奴,明显是要大开杀戒的。 不是陈望。 都不知道多少大国医要遭受他的毒手。 这件事后来虽被陈望示意宁河图强行压下。 但以柳沐斋的地位,怎么可能不清楚前因后果。 只可惜,一直未曾见上一面。 “那更好。” “我对柳老先生也是仰慕已久。” 陈望不再耽误。 让苏灵溪去准备下,他则是独身一人,开车去附近转了转。 回来时,车上已经备了份礼物。 是一株百十年的老山参。 年份还行,但品相不算完美。 不过时间太紧,已经算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了。 毕竟头一次登门,总不好两手空空。 何况柳沐斋的身份摆在那,作为苏灵溪的授业恩师,也算是他的前辈了。 等他再度回到百草堂时。 苏灵溪已经在等着了。 简单画了个淡淡的妆容,又换了一件长裙,让她看上去端庄典雅,美得不可方物。 知道两人要出去一趟。 已经给满院花草浇过水的方曦,脆生生的倚在门前,目送两人离开。 苏林溪似乎想到了什么。 正要开口说话。 小丫头已经率先开口。 “今天要学脉经和针灸甲乙经,另外,还有两副药方需要背熟,师傅,您就放心去吧,我肯定能完成任务。” 见此情形。 苏灵溪不禁摇头一笑。 其实最开始,她并没有觉得方曦能够坚持下来。 毕竟从小含着金汤匙,出身顶尖世家的她,哪里吃过什么苦。 而学医这条路。 却是艰辛无比。 要掌握的东西太多太多。 当年她毅然拜入柳沐斋门下时,都记不清楚偷偷哭了多少次,要不是治好姐姐身上的寒症这个念头一直支撑着她。 恐怕苏灵溪自己也放弃了。 但从这段时间里,方曦的表现来看。 确实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 每天几乎天没亮就起来,背诵各种医经药典,晚上更是秉烛夜读到好晚,有时候不是她催促,方曦都不会去睡觉。 而且。 她人极为聪明。 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点就通。 甚至,短短半个月时间,已经能够替她打一些下手。 开出方子后。 只要交给她。 方曦就能去药房里,准备好每一份药材。 哪怕一次错都没出过。 懂事的令人心疼。 见两人相处如此和谐,陈望其实也有些错愕。 看着方曦笑吟吟的脸庞。 他不禁犹豫起来。 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方家的事情告知与她。 按理说,从方修齐试图用她的命,换取生路的那一刻起。 方曦就已经和方家再无关联。 甚至,她如今的名字都改成了陈曦。 但方家……终究是她以前的家,承载了太多记忆。 但感受着她身上的变化。 明媚纯真,一颦一笑楚楚动人。 想了想,陈望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好不容易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何必又将她推回火坑? 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了些。 无论怎么说,她终究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在来中海之前,何曾体会过这样的黑暗。 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 绝对是她人生中,最为痛苦无力的时候。 “想什么呢?” 在他怔怔失神间。 一只白皙的手忽然在眼前挥动了几下。 瞬间将陈望心绪拉回。 看着苏灵溪那张好奇的脸庞,只是摇头一笑。 “没什么。” “就是感慨世事无常。” 谁能想到,当初被自己捡回来的小丫头,如今竟然成了苏灵溪的徒弟。 而他哥哥……却死在了自己手上。 恐怕就是方修齐都难以想象。 偌大的方家。 因为自己,如今陷入绝境,自相残杀。 偏偏,被他视为牺牲替代品的妹妹,却相安无事。 “别乱想。” “时候不早了,还得先赶去师傅家呢。” 苏灵溪并没有猜到他的念头。 只是咬着红唇,柔声催促了一句。 “好……” 陈望摇头一笑。 拉长的音调里满是宠溺。 说话间,再不犹豫,带着她一路离开百草堂 等她上车系好了安全带,这才一踩油门,在咆哮声中,车身化作一道流光汇入外面的主路。 一路上。 心情总算没有那么忐忑的苏灵溪。 不时和他说起,那些年跟着柳沐斋学医的趣事。 柳家原本也是世代行医,垂堂坐诊。 只不过,后来因为一场变故,据说是不小心拿错了一味药,导致病人病重。 柳沐斋愧疚难安。 即便那个病人,最终并未出事。 但他还是决定不再行医,将药堂换成医馆,收取弟子传授医术。 苏清影就是其中之一。 按照她的说法,柳沐斋性格严厉,尤其是在医术上近乎于苛刻。 一点不能错。 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治病救人容不得一点马虎。 现在多学一点,他日就有可能多挽救一个病人的性命。 一路闲聊中,时间过得飞快。 很快。 陈望就驱车抵达了目的地。 那是一座老式建筑。 和他印象中的武馆倒是有几分相似。 “沐斋医馆!” 推门下车,站在门外,抬头看向门匾上那四个墨字,陈望心中默念了一句。 “就是这了。” “阿望,我去敲门。” 苏灵溪对这里极为熟悉,毕竟在医馆里足足待了好多年。 等学成出山后。 才去开了百草堂。 但就算如此,这些年里,逢年过节,她都会回来看望师傅。 “好。” 陈望点了点头,转身拿出先前准备好的礼品。 跟在苏灵溪身后。 上前敲了几下,很快就有人从里打开大门。 那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子。 “苏师姐,你怎么来了?” 看到门外来人,女孩眼睛一亮,脸色间满是惊喜之色。 “霏霏,师傅在不在?” 寒暄了片刻,苏灵溪径直问道。 “在,我爸在书房呢,苏师姐,我带你们……过去。” 说话的时候,柳霏看了一眼她身后的陈望。 大概已经猜出来他的身份。 “霏霏,这是陈望,我的未婚夫。” 见她目光落在自己身后,有些好奇,苏灵溪主动介绍道。 只是,说出未婚夫三个字时,却是难掩羞涩,心如鹿撞。 “原来是陈先生。” 柳霏是柳沐斋最小的女儿。 苏灵溪在此学医的时候,两人不仅是好姐妹,也是同窗。 “我爸前几天,还一直说你呢,现在来了,他一定高兴。” 两个女孩子久未见面。 一见上,顿时有着说不完的话。 陈望对此见怪不怪,只是默默跟在身后。 穿过静谧的庭院,古亭假山、流水潺潺,还有苍竹古树、花草相间,如同一座苏式园林,让人心情都为之宁静下来。 不多时。 走过一道长廊。 柳霏敲了敲了敲一扇对着后院的门。 下一刻。 一道爽朗的笑声便传了出来。 “灵溪,你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第308章 正好请他们吃席了! 随着笑声响起。 书房大门被人从里打开。 随后一个大概六十几岁,两鬓染白的老头缓缓出现。 只见他穿着一身合体的唐装。 高大沉稳,气质凛然。 虽然已经老态尽显,但双眸却仍旧清澈如水,不见半点浑浊。 此刻负手而立,看向苏灵溪的目光里更是充满了和颜悦色,令人可亲。 自从创办沐斋医馆以来,他所教过的学生无数以计,但能让他得意者,却是寥寥无几。 眼前这个小姑娘,就是其中之一。 算得上是他平生最引以为傲的学生。 虽然已经出山几年。 不过平日为学生授课时,还是总会提及到她。 “师傅……” 看着老人,苏灵溪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再度激动起来。 一句师傅刚出口。 语气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在向往的医术上有所成就,全是他悉心教导。 还记得。 当年第一次来到医馆时。 师傅问她为什么要学医? 其他人说的大都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 但她只是神色坚定地说,她没有太大的理想,只想让姐姐不再受病痛折磨。 本以为师傅会训斥。 但柳沐斋只是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鼓励她坚持走下去。 之后的日子里。 所有学生中,她是被要求最为严格的一个。 每天的任务也是一倍以上。 但苏灵溪却从无怨言。 她知道……严师出高徒。 何况,姐姐的情况越发糟糕,可能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等待。 等她比其他人,提前出师的那天。 苏灵溪更是明白了师傅的良苦用心。 而且。 平时只要有空。 师傅就会沉浸在堆积如山的医经古籍中,试图找到与姐姐同样的病症。 只可惜。 姐姐所患的那种寒症。 实在太过稀奇。 用尽了法子,柳沐斋也没能找到救治之法。 不过送她离开时,他曾提到了一种可能,说是可以尝试着走走针灸法的路子。 这也是为什么,百草堂的书房里,会收集那么多针灸古书的原因。 “傻丫头,怕什么?” “师傅都这把年纪了,纵然输了也没什么。” 看着泪水止不住往下流的徒弟。 柳沐斋心底深处瞬间被触动。 但还是故作平静,笑着安慰道。 能作为一名医者堂堂正正而死。 他也得其所愿! “师傅,不会的,不会有事的,你看……” 听到师傅这句话。 恍然回过神来的苏灵溪,才想起来今天过来,可不是为了叙旧那么简单。 说话间。 她让开身子,指了指后边的陈望。 “我把阿望带来了。” “是……陈先生?” 柳沐斋其实早就看到了来人。 只不过迄今为止,他和陈望并未见过一次。 医道夜宴当晚,他也因为临时有事缺席。 还是事后,从其他老朋友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此刻,四目相对,他只觉得不远外那个明明还面露青涩的少年,身上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 仿佛一块玉石。 纵然是在砂砾石碓里,也无法掩盖他身上的光芒。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似温和,偏偏又有着一种遮掩不住的锋芒。 而且。 他今天又是与苏灵溪一道前来。 一个名字瞬间在柳沐斋脑海中浮现。 并且下意识称呼出声。 “不敢!” “柳前辈当面,哪里当得起先生二字。” 陈望抱拳,摇了摇头道。 真是他! 一听这话,柳沐斋顿时确认无疑。 “陈先生自谦了,闻道有先后,达者为先!” “况且,柳某年轻人,也曾痴心妄想,拜入医圣门下,如今年过天命,却一直不曾有缘见过宋前辈一次,实在是生平一大憾事。” 柳沐斋也是双手抱拳。 神色间丝毫没有江湖前辈的架子。 反而将自己摆到了末学后进的位置上。 “这……柳先生再这样,在下真的无地自容,不知如何自处了。” 听到他这番话。 陈望实在无奈。 只能怪老头子名望实在太过惊人。 药王谷当代谷主。 那可是天下医道界执牛耳的人物。 多少人视药王谷为圣地,穷极一生,最大的心愿,便是去一趟药王谷朝圣。 只是…… 药王谷作为世外之地。 江湖上至今流传着无数的传闻。 只有少数人知晓,它的大概方位,位于茫茫太行山内。 至于具体所在。 就鲜少有人知道了。 尤其是十多年前,宋长夜下山入世,封山大阵开启,能入药王谷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至少在陈望印象中。 这些年,从无一个外人踏足谷内。 除了自己,就只有三位师娘在。 老头子也跟人间蒸发了一样,十几年都没回去过哪怕一次。 来中海几个月。 碰到的这些国医圣手。 几乎都曾说过这句话。 徐巍然、宁河图,再加上眼下的柳沐斋。 他们在医道界也算是名声赫赫。 不过,自身医术造诣再深,终究不如药王谷。 毕竟那里,可是拥有着最为完整的医道传承。 “不如这样。” 看柳沐斋的样子,陈望就知道,他是那种执拗,一旦认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性格。 他自己也实在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想了想干脆主动道。 “不论身份来历,江湖名望这些虚名,就以年龄区别。” “你叫我阿望就好。” “这……这哪里行。” 柳沐斋骨子里就是个老派的人。 自从无意中知晓,陈望竟是出身药王谷后,他就一直想要见上一面。 倒不是为了什么虚名浮利。 纯粹就是想要打探下宋长夜的下落。 如今明知他是药王谷传人,又哪里敢以阿望如此称呼? “就这么定了柳老爷子,今天贸然登门,是有事相问。” 陈望摆摆手。 直接定了下来。 就一个称呼而已,哪有那么多的规矩? “哦……你看我都老糊涂了,陈……嗯,这边请。” 闻言。 柳沐斋一拍额头,这才回过神来。 人家大老远亲自登门。 站在院子里说话算怎么回事? 只是在称呼上,他仍旧是有些不太适应,只能暂且糊弄过去。 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将陈望和苏灵溪请进书房。 随后才看向一旁的女儿。 “霏霏,别站着了,去煮茶。” “噢……” 柳霏呆呆地点了点头。 赶忙追上苏灵溪的身影。 乖巧地跪坐在茶几边,拎起茶壶,往其中注入一点泉水,点燃炭火,不多时,架在炉子上的茶壶里便传来一阵水开沸腾的声音。 陈望三人,则是分主客坐下。 等茶煮好。 分入三只瓷盏后。 虽然很想留下来旁听下,苏师姐和陈先生来找父亲究竟所为何事。 但自小的良好教养,还是让她压下了好奇心。 转而轻声离去。 还不忘替三人掩上了书房门。 “师傅……是我请阿望过来。” 一坐下,苏灵溪便忍不住开口道。 “为了明晚那件事?” 柳沐斋一愣,转而便反应过来。 能让这丫头说出请他过来,想来除了明晚的医道之争外,再没有其他事情了。 “对。” 苏灵溪点了点头。 “你呀,傻丫头,师傅都说了,他们既然是冲着我来的,接下便是,纵然身死,也没什么大不了,无非就是学艺不精。” 柳沐斋坦然一笑。 对明晚的争斗,他其实并无太多担忧。 就是妻儿以及门下那些弟子,一个个紧张万分,生怕他会落败,到时候遭受那几个苗疆蛊医的毒手。 当年消失数年的张狂奴。 回到中海,不也是如此。 那种种诡异手段,他又不是没有见过。 何况,张狂奴与宁河图六次擂台生死之争,他都全程关注,一场不落。 这些天数次推敲。 他甚至自觉,输赢并无定论。 “柳老爷子,我今天来,并不是灵溪说了那么简单,那帮人……应该从头到尾就是冲着我来的,再不露面,前辈们替我受无妄之灾。” “在下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冲你来的?” 柳沐斋眉头微皱,有些不解其意。 那些人突然出现在中海。 本来无人察觉。 直到他们开始一家家踢馆,而且手段阴狠歹毒,这才引起众怒。 而且,据他所知,那几人并未提到过陈望的名字。 “医道夜宴。” “张狂奴。” 对此,陈望只是缓缓吐出几个字。 柳沐斋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嗫嚅着嘴唇,好几次张口欲言,但话到了嘴边,又被他给生生咽了回去。 “等,等等!” “容我想想。” 这件事给他带来的震撼实在太大。 是他之前从未设想过的。 一时间不禁陷入了无比的迷茫当中。 过了好一会,他才吐了口浊气,神色凝重的看向陈望。 “那你的意思是?” “柳老爷子,明晚医道之争……我会出手。” 来之前的路上。 陈望就已经想好了。 此刻,面对柳沐斋的疑问,他则是飞快将自己的计划复述了一遍。 “这能行么?” “万一他们……不上当。” 等到一番话落下,柳沐斋眉头皱得更深。 在他看来,陈望的计划实在太过冒险。 那三人并非蠢人,相反,从他们这些天的出手看。 除了狂妄一些,行动之缜密,对中海医道界了解之深,绝对做过不少功课。 “放心,老爷子。” “鱼饵都抛了出去,他们会忍不住上钩的。” 一路上,陈望推测过各种可能。 那些人出现在中海,复仇的可能性都不大,大概率……是为了那只金蚕蛊而来。 只要柳沐斋透露金蚕蛊的一丝线索。 他们绝对会忍不住。 而那时,陈望早就搭下了台子,宴请三人吃席。 只不过吃得……是他们自己的席罢了。 “好。” “那我尽力一试。” “不过,阿望,你千万小心,据说那三人手段诡秘邪异,稍不小心就会中招!” 见他神色自信。 柳沐斋这才稍稍放心,点头答应下来。 “老爷子放心就是。” “我这人向来信奉一个道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第309章 谢什么,亲一下好了! 一炉茶的功夫。 谢绝了柳沐斋的挽留。 陈望带着苏灵溪选择起身告辞。 明晚便是医道之争。 无论如何,时间无多,得让老爷子有充沛的时间休息。 另外,也能多陪陪家人。 毕竟他的计划,目前为止,仅限于他们三人清楚。 纵然是柳沐斋最为宠爱的小女儿柳霏。 对于书房里的谈话,也一无所知。 而他临走之前。 更是反复叮嘱了几次。 让柳老爷子务必保守秘密,绝不可提前泄露。 要不然,一切谋划都将白费。 只是。 活了大半生,纵横江湖几十年的柳沐斋,岂会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当即答应下来。 就当是演一场请君入瓮的戏。 那几个苗疆蛮人,他没有丝毫好感,甚至愤怒难言。 这段时日,还几个认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遭了那几个人的毒手。 一大把年纪。 在擂台上被羞辱不说。 说好的切磋,点到为止,却是丝毫不讲医德。 强行斩下一只手。 手段之残忍,绝对是他生平仅见。 可怜那些老家伙,治病救人一辈子。 最终却落了个凄凉无比的下场。 本来就一只脚踏进了棺材,那样的重伤下,就算拿宝药续命,可以预知的是,也活不了太久。 而且。 剩下的日子,要一直活在煎熬和痛苦中。 这也是为何即便家人苦苦劝说。 他也毅然决然,接下那几个人战帖的缘故。 不是要逞强好胜、争名夺利。 而是要用自己毕生所学,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击败那些苗疆蛮子。 让他们知道。 苗疆蛊术,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歪门邪道。 也替自己那些老朋友争上一口气。 不过。 既然陈望决定出手。 那么此事,至少已经成了大半。 柳沐斋性格是执拗,但那也仅限于他认为是对的前提上。 对付那帮人。 什么样的手段都不为过。 门外。 目送着车子远去。 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这才收回目光。 神色坦然而平静。 丝毫没有生死之争前的慌乱。 似乎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一旁的柳霏,不禁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看了一眼车子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在苏师姐没来之前。 父亲虽然绝口不提明晚的事。 不过从紧皱的眉头,以及压抑的气场就知道。 他心里其实远远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淡然。 但苏师姐来了一趟。 三人在书房聊了半个多小时后。 父亲似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霏霏,还愣着干什么?” “回去了。” “不是说你妈炖了红枣乌鸡汤,再不回去喝就要凉了。” 在她失神间。 柳沐斋笑着催促道。 “啊……” 闻言,柳霏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更是诧异。 要知道,早上老妈说要炖汤,父亲还皱着眉头说没有胃口,简单吃点清淡点的就行。 现在却突然改了口。 甚至变为了主动。 一时间,她心里越发确认,苏姐姐这趟过来,一定是对父亲说了些什么,才会让他骄躁的心思,一下安定下去。 “噢,对,老妈都催了好一会了。” “可惜苏姐姐没有口福。” 柳霏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胡思乱想。 再抬头时,清澈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两人一前一后。 转身往院子里走去。 走在身后的柳霏,轻轻关上大门,看向远处的目光里,仍旧是难掩疑惑。 “霏霏,快点。” “下午还有功课。” “知道啦。” 听到前边父亲再一次的催促声。 柳霏再不敢耽误。 迅速合上大门,然后转身敛着裙角,莲步轻移,就像是一只漂亮的蝴蝶,快步穿过树荫成林的院子里,朝不远外父亲的背影追去。 另一边。 驾车离开柳家后。 陈望低头看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 已经快到十一点。 想到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好好陪陪苏灵溪了。 于是侧头看了眼副驾驶上的女孩儿。 比起来时。 苏灵溪身上少了几分忐忑不安,整个人宁静了许多。 静静的坐在那,明眸皓齿,眼神流转,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 “看路。” “什么?” 陈望还在犹豫说些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悦耳的声音。 回头看去,苏灵溪秀眉微蹙,嘟着嘴唇,明媚里透着几分可爱。 “我说,开车要全神贯注,不能分心,这样太危险了。” 以为陈望没听清楚。 苏灵溪又补充了一句。 见她一脸认真,偏偏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模样。 陈望忍不住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 这丫头,怎么可以那么可爱? “没事的,相信我的驾驶技术,你老公我可是老司机了。” 收起脸上的偷笑,陈望抿了抿嘴道。 他这真不是自吹自擂。 开车绝对算是他人生里最为简单的事。 一眼会的东西。 没有一丁点的难度。 “技术好那也不行呀,万一出事呢。” 苏灵溪歪了歪脑袋。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她都差点被陈望的歪理说服了。 “好好好,老婆听你的。” 陈望摇头一笑,然后趁热打铁。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 “吃……” 苏灵溪下意识想要回复。 但又发现了什么。 这家伙思维怎么跳跃这么大。 明明是在说开车的事情,突然冒出来一句吃饭,把她都给带偏了。 但看在陈望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那中午我下厨,做几个菜?” 悬在心里的一件大事落了地,苏灵溪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这几天寝食难安、食不知味。 每顿饭都是随便糊弄一下。 细细想起来,都已经好久没有亲自下厨了。 要知道,以前她闲暇时最大的爱好,一个是养花种草,另一个就是研究各种食谱。 如今再不做饭。 手都要生了。 “你这几天也累了,去外面吃吧。” “上次那家餐馆就不错。” 早上见面时,陈望就从她眉眼间察觉到了一丝疲惫。 虽然苏灵溪在尽可能的掩饰。 但却瞒不过他的视线。 如今好不容易心安了一线,回去再忙碌三个人的饭菜,也太累了。 他的老婆。 自己不疼谁疼? “上次不是说……辣吗?” 苏灵溪瞪大眼睛,小脸上露出惊讶之色。 “我吃辣没问题啊,你说的是方曦吧?” 陈望耸了耸肩。 他可还记得,上次某个小丫头嘴硬,然后差点被辣哭的一幕。 “……那你还要去?” 苏灵溪似乎也想起了当日情形。 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却有种说不出的可爱。 “没事,这次跟老板说清楚了,要微辣,再上错的话,我可就要吃霸王餐了。” 陈望咧嘴笑道。 一脸认真的样子,仿佛上次那个借着上厕所出门,偷偷将辣度加高一个度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闻言,苏灵溪更是无奈。 这家伙,有时候如坐云端,看尽了世间沧桑,比起活了七八十年的老人还要沉稳。 但有时候,又幼稚的像个小孩子。 跟方曦那小丫头都能拌嘴。 “那……我打个电话给方曦?” 想了想,苏灵溪最终还是同意下来。 一是那家的饭菜确实还挺合她胃口。 也有段时间没去。 说实话还有点想念。 第二,既然陈望想去,她自然不会反驳。 至于辣度的事,她已经暗暗想好,这次一定不能让他乱来。 上次回去,方曦那小丫头都快辣哭了。 本来就是人生地不熟。 如今既然拜入了她的门下,自己的徒弟,当然要好好呵护着。 “行,让她先过去点菜。” “差不多饭菜上了,我们也就能到了。” 陈望嗯了一声。 苏灵溪再不犹豫,拿起手机打通方曦的电话。 简单将吃饭的事情说了下。 还不忘特地交代了下。 让她一定跟老板说清楚要微辣。 听着耳边灵溪老婆反复叮嘱的话语,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上次那件事,真不能怪他啊。 谁让方曦那丫头片子,跟属猫的似的,逮到谁挠谁。 “老婆,打完了吧?” “坐好了啊,带你体会下飙车的感觉。” “不要……” 感受着他眼神里的灼热。 苏灵溪似乎想到了什么,下意识想要拒绝。 但一句话还未说完。 就看到陈望随手拿起一旁的墨镜,架在鼻梁上,打了个响指,随后一踩油门。 轰—— 刹那间。 身下的幻影超跑,就如一头被激怒了的野兽,在一阵惊人的咆哮声中,轰然掠出。 苏灵溪一把抓住身下的座椅。 只觉得两侧的风景,一下变得模糊,整个人仿佛闯入了电影中的时空隧道。 耳边只听得到呼啸而起的风声。 除此外。 就是一股强烈的失重感。 让她恍然有种,第一次坐大摆锤时的感觉。 “啊……” 感官在剧烈的刺激中。 让她忍不住捂住双眼尖叫出声。 而一旁的陈望,被墨镜遮盖大半的脸庞上,却只能看到一抹浓浓的兴奋。 好久没这么飚过了。 随着表盘指针不断转动。 身下的跑车仿佛真的变成了一道幻影。 尤其是一上高架桥后,前后左右,视线中到处是高速行驶的车流,银色跑车如同一把刀子,在车流影幕中裁开一道缝隙。 随意穿梭,灵动无比。 这样的飚车,对常人来说,恐怕肾上腺素早就飙到了一百八。 但此刻他的脸上,除了一点兴奋外,依旧镇定从容的让人难以置信。 尤其是嘴角那抹似笑非笑。 仿佛他并非是在飚车。 而是享受着那种刀尖上跳舞的微妙感觉。 渐渐的。 一旁的苏灵溪,似乎也渐渐适应了些。 捂着眼睛的手指,悄悄松开一条缝隙。 外面的世界,再度闯入她眼眸里。 让她诧异的是。 明明眼下是她曾经最为害怕的事情。 但此刻……看着前方满天云霞,如同烟雾笼罩的城市,她却有种说不出的宁静。 一点都不觉得危险。 甚至略微生出了几分刺激和兴奋。 “怎么样?” 没有回头,陈望似乎也能知道她此刻心中所想。 挑了挑眉头淡淡一笑道。 “还……还行吧。” “挺好玩的。” 对她的回答,陈望不置可否。 犹记得第一次这么飚车时,苏清影也是从一开始的畏惧,到最后的尖叫欢呼。 有些东西。 一旦开始尝试。 就像是打开了大河的闸门。 飚了几分钟后,一入市中心,陈望缓缓降下速度。 倒不是不敢。 而是担心速度太快,会给其他人带来恐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不能保证,每个上路的都是老司机。 换成正常速度后。 陈望顺势将车篷降下。 桥下的风,从苏灵溪鬓角吹过,长发飘飘,有种说不出的美感。 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这种氛围里难以自拔。 从小到大。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是独自一个人长大。 因为父亲要带着姐姐四处求医。 母亲维系着公司运转。 她只能一个人在家。 透过窗户,看外面的世界。 这也养成了她谨小慎微,冷淡疏离的性格。 不敢去做太过刺激危险的事。 连为数不多几次游乐园,还是耐不住姐姐的要求,才鼓起勇气陪她一起上去,只是,一上去,她就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 好多次,连自己怎么下来的都不记得。 眼下,那种久违的感觉再次重现。 苏灵溪只觉得,这些天因为担心师傅而积攒的郁气,一扫而空。 整个人都舒畅了许多。 不再彷徨、忐忑,心绪不宁。 “阿望,谢谢你!” 从远处的天穹上收回目光,苏灵溪咬着嘴唇,目光迷离的轻声道。 “什么?”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笑容。 却故作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我说……谢谢你。” 苏灵溪娇嗔了声,明知道这个家伙又在玩闹,但偏偏生不出一点气。 而是红着脸颊,再度重复了一句。 “谢字是不是太简单了?” “来……” 陈望笑着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见状。 苏灵溪那张精致的脸庞,更是如同染霞,耳垂都变得滚烫一片。 一种说不出的羞恼,在心头蔓延。 但看着那张棱角分明,温和朝气的脸庞,她又无法拒绝,犹豫了下,最终还是鼓起勇气。 羞红着脸凑上前。 想着亲一下就算了。 但…… 让她没想到的是。 嘴唇贴过去的那一刻。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正在开车的陈望,忽然侧过了头。 然后…… 两道柔软相贴。 温热的气息相互交缠。 四目相对。 苏灵溪瞳孔一下瞪大,神色间写满了不可思议。 陈望眼神里却是浮现出一抹得意,右手绕过苏灵溪耳边垂下的长发,轻轻托着她雪白的鹅颈,然后低头霸道的吻了上去。 “唔……” 感受着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 苏灵溪更是心如鹿撞。 下意识想要将他推开,却发现,浑身酥麻,脑子里空白一片,完全不受自己掌控。 一直到都有点无法呼吸时。 那道身影才往后退了几步。 苏灵溪低着头,小口小口的呼吸着,唇间传来的酥麻感,让她恍然有种触电般的感觉。 这个家伙……他怎么敢的呀。 人来人往的高架桥上。 想想都觉得危险。 苏灵溪娇嗔的瞪了他一眼。 但下一刻,她又瞬间愣了愣。 自己第一时间想的,竟然不是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趁人之危,而是在考虑这种情况下接吻会不会有危险? 所以。 潜意识的,自己其实并不反感? 苏灵溪愣愣的坐在那。 可是,都还没有成婚呀,但已经见了父母,这种事似乎也不算什么? 一时间,她脑子里乱糟糟的。 直到车子停下。 头顶车篷再度升起。 她下意识抬起头时,才发现不知觉间,都已经到了百草堂外。 那家餐馆在小巷深处。 进出不太方便。 这个点吃饭的人又多。 陈望很干脆的放弃了开车过去的打算。 看了眼懵懂懂的苏灵溪,陈望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 “不会被吓到了吧?” “才……没有。” 一下撞破心思,苏灵溪脸颊上飞快升起一团绯红。 咬着嘴唇摇头道。 “真没有?” 陈望随手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整个人往她那边靠了靠。 顿时间,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努力的想要找个地方藏起来。 但车子里空间就那么大。 更别说还是在座椅上。 苏灵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家伙不断靠近自己。 那股独属于男人的气息。 就像是一股毒药,疯狂冲击着她的心神。 原本清澈的眸子瞬间变得迷离起来。 胸口下心如鹿撞。 眼神也下意识避开,不敢去看身前那双灼热的目光。 但…… 这么好的机会。 陈望又怎么会错过? 手掌穿过苏灵溪的身子,托住她纤细柔软的腰肢,轻轻一用力,顿时间,她整个人便扑入了他怀中。 另一只手。 则是捏着苏灵溪的下巴。 那张精致明媚,温柔如水的脸庞,完完全全的映入眼帘中。 似乎想到了接下来的画面。 苏灵溪羞涩的闭上眼睛,只是紧紧攥着的小手,以及微微眨动的睫毛,却是将她此刻内心的紧张展露无疑。 “乖……” 陈望低头轻声道。 温热的气息划过苏灵溪耳畔。 让她忍不住嘤咛一声。 心神更是恍惚。 下一刻,一道滚烫的气息在唇间泛起,苏灵溪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只觉得整个人仿佛飘荡在了海上,下意识伸手胡乱抓了抓。 看着她紧紧抓住自己胳膊的小手。 陈望眼底的笑容更浓。 更是贪婪地低头吻去。 外面阳光明媚,车内却是春光旖旎。 不知道多久后。 在一道唔的呼吸声中,苏灵溪好不容易挣脱,推门下车逃开。 只是,浑身却没一点力气。 只能靠在车门上,小口急促的呼吸着,还不忘低头整理了下稍显凌乱的衣裙。 那个家伙…… 实在太不老实了。 “老婆,我背你过去?” 另一边也推门下车的陈望,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道。 “呸,才不要!” 苏灵溪轻啐了一口。 她不用想,都知道那家伙肯定不怀好意。 而且,这附近的人大都认识,到时候要是遇到多尴尬。 提着裙角,她飞快的逃开,往巷子深处跑去。 陈望则是不紧不慢的跟在身后。 遥遥望着那道裙子舞动,长发如瀑的背影,只觉得一切如此美好。 当初在山上。 三位师娘赶他下山时。 说苏家姐妹并蒂双生、倾国倾城,他还以为是骗人。 如今才知道。 老头子不愧是老头子。 真是亲师傅啊。 十几年前,就给自己定下了这门婚事。 目光一直落在苏灵溪的背影上,恍然失神间,见她忽然一转身,消失在一扇门里。 陈望下意识抬头。 这才发现,不知觉间已经到了店门外。 “先生,楼上301。” 老板对他还有印象。 走过柜台时,笑着为他指了指路。 陈望也是笑着打了个招呼,沿着楼梯一路上去,不多时,反而追上了先他一步上楼的苏灵溪,然后两人几乎同时进门。 百无聊赖的方曦,坐在桌边,单手撑着下巴,低头咬着纸杯子的边沿。 见到门开。 一双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师傅。” 然后又不情不愿的喊了一声陈大哥。 “不对。” 陈望摇了摇头。 “什么不对?” 方曦正要上前拉着苏灵溪的手臂请她坐下,听到这话,忍不住蹙了蹙眉头,不解的看了陈望一眼。 “应该叫师公。” “???” 听到这个称呼,方曦眼角一下就扬了起来。 咬着嘴唇,气哼哼的瞪着他。 “呸,你别得寸进尺!” “怎么就得寸进尺了,你师傅是我老婆,你不叫师公,至少也得喊一声叔叔吧?” 陈望抱着胸口。 面对一口银牙都要咬碎的方曦,笑嘻嘻的打趣道。 “是未婚妻!” “未婚妻怎么了,未婚妻也是老婆。” “你……” 方曦一下语滞,然后眼巴巴的看向苏灵溪求助。 只是…… 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 小丫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 目光狐疑的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过。 只是出去一趟,师傅好像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脸颊上还未褪去的羞涩,绯红滚烫的耳垂,还有眼神里止不住的慌乱。 她虽然才十七岁。 但已经懂了很多事情。 下意识的抬起头,狠狠瞪了陈望一眼。 这段时间,师傅只跟他在一起过。 肯定是这个家伙欺负师傅了。 一时间,藏在袖子里的粉拳捏的直响。 “看什么?” “这次过来,还没提考教的事情呢。” 相比苏灵溪下意识的慌乱,陈望却没有丝毫在意。 一个小丫头片子而已。 还能翻得了天不成? “哼……” “本姑娘好女不跟男斗。” “对了,师傅,我给你点了最喜欢的银耳羹,是不是很贴心?” 一听到考教这两个字,方曦瞬间心虚气短,哼哼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就是绝口不提这段时间的学医成果。 还是回过神来的苏灵溪及时解围。 “好了好了,先吃饭。” “真是的,跟小孩子一样,见面就拌嘴。” 第310章 想要啊,叫声好听的! 等饭菜上桌。 陈望瞥了一眼菜单。 看到每一样菜式后被着重圈起来的微辣两个字,心里不禁一阵好笑。 小丫头估计是上次被辣怕了。 这次谨慎了不少。 看他目露古怪。 特地挑在两人中间位置上坐下的方曦,还不忘冲他吐了吐舌头,做着鬼脸。 只不过。 对此,陈望只是随手合上菜单,然后眯着眼睛,平静无比的看着她。 原本还得意无比的方曦。 迎着那双深邃平淡的眸子。 竟是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浑身都不舒服。 “喂……” “你不准再看了。” 握起粉拳扬了扬,小丫头气鼓鼓的威胁道。 “人不大,性格还挺霸道。” 陈望暗自想笑。 同时目光不动声色的从她胸前扫过,然后无声的啧啧了两句,撇了撇嘴吐槽道。 这句话。 可谓一语双关。 但没办法啊,他如今认识的女孩子里。 单论规模,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必然是苏灵溪和楚小瑜。 然后才是大老婆苏清影。 宁柔目测应该和叶如秋差不多。 方曦嘛只能垫底。 关键这丫头还总喜欢穿那种抹胸短裙,一眼看过去,湖面上微波不起。 “你……” 感受着他那双无形的目光。 又听出那句话的弦外之意。 方曦瞬间炸毛了。 这件事绝对是她心中永远的痛。 从小到大,无论长相还是身高几乎都无可挑剔,唯独在玲珑有致这四个字上,她偏偏怎么都做不到。 同龄的女孩子,可以船上美美的裙子。 稍稍打扮下,就有种介于少女和御姐之间的气质。 而她穿上后。 永远都只有少女的可爱呆萌。 她甚至偷偷尝试过网上各种方法,什么木瓜、西柚、牛奶以及植物豆奶。 只是试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才发现一点用没有。 眼下身高都长到了将近一米七,但一低头,仍旧能看到裙角和脚趾。 但长不大,她也没办法呀。 无奈只能放弃。 原本以为都看淡了。 但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可恶的家伙,只是扫了一眼,然后啧啧了两声,自己就能跟一头炸了毛的小猫似的。 “我什么?” “难道不是?” 陈望举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在苏灵溪碗里。 然后摊了摊手道。 “呜呜……” 这下方曦再也忍不住,只觉得这个家伙好可恶,转头扑入师傅怀中求抱抱求安慰。 只是…… 当苏林溪张开双臂。 方曦目光落在她那道挺拔的风景上。 身形一下僵住。 悻悻的缩了回去, 只觉得又受了一次暴击伤害。 “怎么了?” 苏灵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一脸关切的看着她,甚至都不忘抬手在方曦额头上轻轻试了下温度。 “放心吧老婆,她没发烧。” “纯粹就是心病。” 陈望自顾自的夹起一块辣椒炒肉扔进嘴里,笑着道。 “心病?” 苏灵溪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上一秒还明媚动人的脸庞,竟是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拉着方曦的小手。 指尖搭在她手腕上,认真诊了诊脉。 只是…… 让她诧异的是,方曦脉象平稳,并不像是有心病的样子。 一时间,她的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而一旁的陈望见此情形,已经是忍俊不禁。 “阿望,这……到底怎么回事?” “心病心病,不是真的病,哎,这怎么说,你要不问问她自己?” 陈望耸了耸肩膀,差点脱口而出。 不过感受着方曦那双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还是及时刹车。 这要是说了。 以她的性格还不得咬死自己。 “方曦?” 苏灵溪一头雾水。 刚才那会,她还沉浸在来时路上的一幕中。 并未察觉到桌上的异样。 此刻更是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个……师傅,吃饭。” “我没事,真的。” 方曦哪里肯开口。 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受了心伤自卑了吧。 “真的?” 苏灵溪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真的。” 方曦举着两根手指,一脸认真的道。 “我保证行了吧。” “师傅,我真没事,再不吃菜都要凉了。” 见她都说到了这一步。 纵然心里还有无数的疑惑,苏灵溪也只能暂时压下胡思乱想,点了点头。 只不过。 方曦说着要吃饭。 哪还吃得下。 只觉得味同嚼蜡。 握着筷子无意识的拨弄着碗里的饭菜,目光恨恨的瞪着对面。 心里把某个可恶的家伙,骂了几百遍。 对此,陈望却是视而不见。 甚至还笑眯眯的要了一份果盘。 说是专门送给方曦的。 后者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在低头认错,直到看见端上来的果肉时,整个人脸色再次一黑。 那里头分明就是木瓜和西柚的拼盘。 可恶!! 方曦咬住银牙,目光如刀。 拿着叉子的手几乎都要捏碎。 “吃呀。” “这可都是好东西,美容养颜、那个丰……咳咳。” 陈望嘿嘿一笑。 不过,说实话,这些东西也就是个心理作用。 稍稍思索了下。 古书医经中,倒是记载了几个方子,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用。 “丰什么?” 苏灵溪蹙了蹙眉头。 她就算再笨,也知道这两人已经不是拌嘴那么简单了。 只是,她实在想不到,丰字后面跟的什么。 下意识看向陈望追问道。 “哦,那个丰肌秀骨、丰神绰约。” 迎着灵溪老婆那双好奇的眼神,陈望差点把嘴里的饭都喷出去。 幸好脑子转得快。 随便扯了几个词糊弄过去。 好在,苏灵溪并未多想,只是想着饭后自己也可以吃点。 “不吃了。” 过了片刻。 越想越气的方曦放下碗筷,气哼哼地白了对面一眼。 “怎么了?” 听着师傅温柔的声音。 本来还在气头上的她顿时一滞,略显心虚的道,“师傅,我减肥呢。” “别减了。” “没听过一句话么,女孩子减肥先减胸,再减下去,可就真没了。” 陈望撇了撇嘴。 然后笑呵呵的伸手一抓。 精准的从身前半空中拦下一只水果叉。 又侧了侧身体。 无比随意的避开朝自己袭来的果切。 “不瞒你说。” “我好像在书上看到过几个药方,比什么偏方有用多了。” 水果叉在手指间来回翻过。 陈望貌似无意的淡淡道。 “!!” 但这话落到方曦耳里,却是让她心神忍不住一震。 在百草堂这么久。 她自然知道了一些陈望的身份。 那家伙虽然可恶,但药王谷传人的身份却不是假的。 那可是天下医道界的圣地。 多少国医圣手,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去一趟药王谷听上一课。 可以怀疑他的品行。 但医术……却是毋庸置疑的。 一时间方曦内心不禁有些意动。 只是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潜意识里总觉得对面那个家伙不怀好意,就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好心。 “真的?” “废话,我还能骗你个小丫头?” 陈望撇了撇嘴,随手放下水果叉,夹了一块鱼肉细嚼慢咽起来。 不得不说。 这家餐厅鱼做的确实不错。 香辣入味,让人回味无穷。 “那……怎么才可以拿到药方?” 方曦再忍不住诱惑。 如果真的可以变得丰满一点。 就算低一次头,好像也没什么。 “咦,说的什么?” “怎么没听清呢。” 只是,就在她眼巴巴的问出话时。 对面的陈望却像是没听到似的,抠了抠耳朵。 你…… 见此情形。 方曦再一次气急,偏偏又无可奈何。 谁让这个狗东西掌握了自己的把柄。 深吸了口气,方曦胸口起伏,好不容易才压下那股想打人的冲动。 “请问,怎么才能……” “等等。” 陈望挥了挥手。 “请问谁?” “你呀。” “我是谁?” “……”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方曦瞬间明白过来。 只是,师公那两个字她实在喊不出口。 “我可跟你说,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天底下头一份,要是拿出来,你觉得能引起多大轰动?” “这还是看在你师傅的面子上。” “要不然,啧啧。” 陈望挑了挑眉,轻声道。 “可是……” 方曦握拳,从起伏的胸口就直到此刻她内心所想。 不过,权衡再三后。 她还是泄了气。 低垂着脑袋,满脸不情愿的飞快道。 “请问……师公,怎么才能拿到药方?” “乖!” 虽然模糊不清,但陈望也勉为其难的接受了。 笑呵呵的看了她一眼。 直接忽略了方曦眼底深处那股杀气。 “等下把单买了。” “回去给你写方子。” “这么……简单?” 见他说的如此轻松随意,方曦又忍不住秀眉微蹙,瞪大眸子,狐疑的打量着他。 似乎想要从陈望身上看出点破绽来。 “都叫师公了。” “总不能太小气。” 陈望嘿嘿一笑,心情大好。 而一旁的苏灵溪,看着这幅情形,不禁摇了摇头,看向方曦的眼神里满是同情。 这傻丫头,平时明明聪慧的很。 但这会却是犯了傻。 人家摆明就是想要占你便宜,还能往陷阱里跳。 全程被拿捏得死死的。 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不过…… 一想到自己也是如此。 苏灵溪脸上的笑意就一下僵住。 这个家伙,似乎有种魔力,总能在不知不觉间掌控全局。 再聪慧过人,往往也都会在不经意间掉落他挖的坑里。 不仅仅是自己。 姐姐苏清影也是如此。 要知道,姐姐那可是经历了生意场上多少明争暗斗的女强人,还不是被他给稳稳拿捏。 念及至此。 苏灵溪忍不住瞥了一眼对面那个家伙。 而小小逗了一番方曦,正心满意足享受美食的陈望。 忽然感觉脖子一凉。 有杀气! 下意识抬起头。 却发现苏灵溪正在安静的喝着银耳羹,至于方曦那丫头……虽然在尽可能故作平静,但脸上的期待和雀跃之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除了她俩,还能是谁? 陈望那张向来气定神闲,掌握一切的脸上,罕见的浮现出一丝茫然。 但仔细感受了下。 那一丝微弱的杀气又消失无影。 完全找不到丝毫痕迹。 而且,与其说是杀气……似乎更像是一股怨念。 想到这。 陈望摇摇头,不再理会,继续埋头干饭。 半个多小时后。 一行三人终于吃好。 等走到楼下,都不用他提醒,方曦便主动上前把账结了。 只是…… 握着长长的账单。 她却有种心都在滴血的感觉。 要知道,自从那晚过后,决意离开方家的她,就已经想过隐姓埋名,独自一人在中海重新生活。 手机卡银行卡。 一切与方家有联系的东西,都被她给舍弃。 如今在百草堂学医。 还好吃住不花钱。 然后每周会有定额的零花钱。 做得好的话,还会有一些奖励。 要是放到以前,那点钱她看都不会看一眼,加起来可能连一件裙子都买不起。 但如今……方曦却是一点都不敢乱花。 一分一毫都给攒着。 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才攒了两千。 可是刚才一顿饭,就吃掉了大半,看着可怜巴巴的余额,方曦简直欲哭无泪。 看着小丫头心不在焉的落在后面。 陈望都有点心疼。 自己活像个压榨打工人的万恶资本家。 不过…… 每一份古方可都是无价的。 这么算的话,方曦好像还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想到这里,他心里那点愧疚瞬间烟消云散。 “喂,想什么呢,还要不要方子了?” “噢……来了来了。” 催促声一下将方曦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赶忙收起收银单,塞进口袋里。 然后深吸了口气迅速追了上去。 等一行三人回到百草堂。 陈望还想着先睡个午觉,但方曦怎么会放过,几乎是寸步不离的跟着他,眼神里的怨念和杀气,大热天的都让人发寒。 “行了行了。” “不就是一份方子。” “去书房给我找纸笔来。” 其实苏灵溪也好奇,陈望到底是做了个什么样的承诺,才把方曦吃得这么死。 跟着两人,一路进了书房。 方曦就像是个红袖添香的侍女,提前一步推门,然后在书桌上准备好笔墨纸砚。 见此情形,苏灵溪更是诧异。 貌似无意的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医经翻看,实则眼神始终盯着陈望笔下。 随着一味味药材跃然纸上。 她的神色……却是越发古怪。 黄芪、当归、人参、葛根、藏红花,这些倒是常见药材,但混合到一起就有些不太对劲了。 再加上红枣、龙眼、山药、白术…… 作为如今中海赫赫有名的医仙。 苏灵溪哪还会不明白。 这些药材组合而成的方子,分明就是用来丰……胸! 这念头一起。 苏灵溪脸庞刷的一下通红一片。 难怪这家伙之前支支吾吾的,还说是什么丰肌秀骨。 呸! 不要脸! 第311章 老婆,你的资本真用不上! 此刻。 方曦全部的心神,都集中在那副药方上。 完全没有察觉到苏灵溪的异样。 尤其是落笔的那一刻。 更是迫不及待的一把抓起,紧紧护在胸口前。 那可是她花了好久好久零花钱才拿到的。 而且。 关乎着自己能不能变成前凸后翘、曲线玲珑身材的大事,她哪敢轻视? “那……那个,师傅,我先回去看书了。” “今天的功课还没完成。” 明明是轻轻一页纸,但方曦却觉得有千钧之重,压得她都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胸口下一片滚烫。 小心脏紧张的似乎都要跳出来。 紧紧攥着药方,一连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稍稍平缓了下情绪。 抬头看了眼书架前的苏灵溪。 扔下一句话,甚至都不敢对视,便心虚的低着头飞快跑开。 一直回到自己房间。 用力合上房门的那一刻。 她紧绷着的心思,才终于松开,靠在房门上,长长的舒了口气。 明明就是书房隔壁的隔壁。 不到十来米的距离。 对她来说,却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 小口呼吸的几口气。 方曦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打开那副药方。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入眼帘。 这段时间在百草堂,每天都要背诵医经药典,熟悉记住每一味药的药理。 黄芪、当归、人参、白术这些药材并不陌生。 她只是好奇。 这些药看上去,不像丰胸养颜,反而像是滋阴补血的呢? 狐疑的看了半天。 最终也不敢确认的她,快步走到连接后院天井长廊的书桌前。 踮起脚尖,从堆积如山的书架上抽出一本百草经。 这本书中记载了几乎所有常见药材。 包括性理以及药效。 为了以防万一。 方曦打算一样一样查清楚。 万一那个家伙乱写的,非但不能丰胸,反而如今的规模都维持不了。 到时候她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人参,性甘,生津补血、滋阴补阳……有催使发育之效。” “嗯?” 抄着抄着。 方曦眼神忽然猛地一亮。 催使发育? 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效果? 下意识的,她赶忙翻到当归上,在一行行的药理中,很快她再次找到了相似的字眼。 一时间。 方曦那双漂亮的眸子越发通透。 神色间满是激动和憧憬。 所以…… 自己终于摆脱贫和幼两个字的困扰了吗? 与此同时。 不远外的书房内。 气氛却是显得有些微妙。 站在书架旁的苏灵溪,看似在翻书,但泛红的脸颊、微微咬紧的牙齿以及目光里的冷意,却是将她此刻的心思全部暴露。 至于陈望,仗着脸皮厚。 死猪不怕开水烫。 靠坐在椅子上,写字笔在手指间来回转动着。 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从身后传来的,那道蕴藏杀气的目光。 反正以不变应万变。 苏灵溪不开口,他坚决装死一条路到底。 “咳……” 终于,苏灵溪都忍不住了。 向来沉得住气的她,这会也没能熬过陈望。 准确的说是被他的厚脸皮击败。 一听那道咳嗽声。 陈望眉头顿时一挑。 来了! 果然。 这念头才起,就见到苏灵溪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从书架绕到桌前。 “你刚才是给方曦写了副方子?” “是啊。” 陈望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隐瞒的意思。 他这个态度。 反倒是让苏灵溪怔了下。 不过立马她又追问道。 “之前不是说她没病吗?怎么还需要吃药?” “哦,心病嘛,心病还得心药医。”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脸认真的胡说八道。 当归、人参加黄芪…… 你跟我说是心药? 当我这么多年的医是白学的? 苏灵溪咬着银牙,在心里气哼哼的骂了一句。 不过脸上却没有太多展露。 想了想,又继续问道。 “我最近也经常感觉胸闷气短,是不是……心病?” “不是!” 陈望很直接的摇了摇头。 速度之快,差点让苏灵溪都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以我推测,你这应该是……相思成疾。” “在医经里又叫花痴病或者风月病。” “简单来说,就是思念喜欢的人,郁郁不乐,如今我们一般把它叫做相思病。” 陈望正襟危坐,似乎要开始长篇大论的分析。 连苏灵溪都是瞪大眸子。 眨着睫毛静静等待着。 但……听着听着,她就发觉到了不对劲。 尤其是最后那几个字冒出来的一刹那。 苏灵溪更是瞬间明白,不知不觉间,自己又掉他坑里去了。 “老婆,别担心,你要是病症太重,实在不行,我搬来百草堂住一段时间,你的相思病应该就能好了。” 陈望则是强忍着笑。 甚至还不忘给出了一个小小的建议。 “你……” 不要脸! 咬着嘴唇,苏灵溪气的小脸通红。 她就是随口说了个症状。 这家伙竟然能扯到相思病上去,甚至得寸进尺,还要来这边睡。 那不是引狼入室? 自己一旦松口,以这个家伙的脸皮,估计都不用等到晚上,下午就能搬来。 “我没有。” 瞪了他一眼,苏灵溪摇头否认。 “还有,你不准转移话题,刚才那份药方究竟是做什么的?” 听到她这句话。 陈望往后靠了靠,然后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 似乎在说。 我可没有逼你。 这完全是你自己自爆的。 看着他嘴角勾起的坏笑,苏灵溪这才反应过来,心里啊呀一声,漂亮的桃花眸里也闪过一丝慌乱和无措。 不过。 这会她当然不能承认自己刚才在偷看。 “我就随便问问。” 咬了咬唇,苏灵溪故作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噫! 见状,陈望眼底的笑容更浓。 好一个随便。 这都明牌了还在装呢? 不过他自然也不会点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相信我,老婆,以你的资本……应该不需要。” “??!!” 这句话一出口。 苏灵溪整个人瞬间愣住。 心里头浮现出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家伙,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但陈望发誓,他说的都是真话啊,真正算得上童颜巨……那什么的,苏灵溪绝对算得上一个。 苏清影已经算是胸围傲人了。 但她这个不显山露水的妹妹才是真正的王者。 “对了,老婆,这周末你有空不?” 感受着苏灵溪眼神里那股酝酿中的愤怒风暴,陈望赶紧转移话题。 这种平时安静端庄的女孩子。 打人才最疼。 掐一下怕是腰都要整个青紫一块。 “哼。” 闻言,苏灵溪只是白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别跟我万这一套,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被她那双眼神瞥过。 饶是陈望,都差点招架不住,暗暗吸了口气,这才重新正色道。 “记得太极湖不?” “太极湖?” 苏灵溪蹙了蹙秀眉。 这地方她太熟悉了啊。 以前每年寒暑假,她和姐姐都会去那边避暑避寒,休养身体。 只不过上了大学。 去的次数就少了很多。 尤其是毕业后,更是已经好久不曾去过。 “你怎么知道那地方的?” 按理说,陈望来中海的时间都不长。 平时也没怎么看他出门。 最多就是在住的地方,姐姐的公司以及百草堂来回转转。 太极湖位于中海和嘉湖的交界。 知道的人不多。 见她注意力被吸引,陈望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只要别继续在丰胸之类的话题上纠结就行。 “前几天,我们才去散了散心。” “湖边有座龙王庙,老观主是位得道的世外高人,清影已经拜了她为师,修行道法……” 简单将上周末发生的事说了下。 但…… 头一次知道这些的苏灵溪,眼睛却是一下瞪大。 脸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姐姐……修道? 这怎么可能? “你姐的寒症,准确的说并非病症,而是天生体质所限……嗯,怎么说呢,就是世间寻常药物无法解决。” 见她一脸错愕的样子。 明显有些难以接受。 陈望又继续补充了一句。 “所以,修道,能治好她的寒症?” 苏灵溪似懂非懂。 在她的世界里,道门修行这几个字实在太过陌生,也太过玄幻。 就像是路边摊小说文学里连载的故事。 如今却真切的发生在了身边。 让她一时间,实在有些无法接受。 “对。” 陈望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你的意思?” 苏灵溪再度陷入沉默,好一会后,这才抬头,灵气四溢的眸子里,满是疑惑。 “你姐周末要过去修行。” “我的想法是,带你也过去看看。” 陈望可不会忘了。 苏家姐妹,一个玄阴冰肌,一个玲珑玉骨。 如今已经印证了苏清影是修行界中流传千年的冰髓凤体。 苏灵溪的玲珑玉骨,或许也有说法。 更何况。 苏清影自小饱受寒症折磨。 苏灵溪也没好到哪里去,只不过她的症状不显,但并不代表没有问题。 他之前也曾替她诊过脉象。 但并未察觉出来问题。 而且,既然俗世草药,无法根治。 成婚又还有一段时间。 陈望的意思,带她去一趟龙王庙,见一见赤明老道,或许也能了解清楚她身上的情况。 若是能够踏入修行。 那更是再好不过。 “我?” 苏灵溪眼眸一下瞪的更大。 心神都有些错乱。 “我能行么?” 从小到大,她都是安安静静,不争不抢。 并没有特别出众的时候。 就像是一朵荷池里的并蒂莲,旁人只注意到了其中一朵的惊艳,却很少能注意到被荷叶遮住的另外一朵。 “为什么不行?” “我的灵溪老婆可是小医仙呀。” 陈望温和一笑。 目光里满是鼓励之色。 “那……我试试。” 苏灵溪小脸微红。 她明明优秀的令人眩目,但小时候养成的性格,却让她总是找不到身上的闪光点。 陈望就是要鼓励她。 重拾信心。 苏家姐妹倾国倾城。 “那周五晚上我接你过去?” “行……不对,周五就过去吗?” 苏灵溪下意识要点头,只是话刚出口,她又忽然反应过来。 没记错的话。 刚才他明明说的就是周末。 “去我那住一晚,省得到时候一大早赶路嘛。” 陈望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简直就是书中的君子。 不过,苏灵溪却早就看透了他,只是摇了摇头,“不用,我起得来。” “实在不行,我和姐姐挤一下也没关系。” “那也行。” 见她都这么说了。 陈望也不好强求什么。 不过却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 毕竟姐姐那边都同居了一段时间,妹妹这边,还一直没找到机会。 这小姑娘实在太聪明了。 基本上只要自己一开口,她总能敏锐察觉到自己的想法。 周末或许是个机会。 陈望正胡思乱想。 身前的桌上,忽然多出了一本书,下意识翻到封面,才发现是本泛黄的古书,只能隐隐看到太平方几个字。 “太平圣惠方?” 稍一思索。 陈望便反应过来。 这本医经全名应该是太平圣惠方,成书于明,其中记载了无数的疑难杂症,治病药方。 只不过。 眼下这一本磨损的厉害。 许多地方还出现了严重的缺失。 药王谷倒是有完整篇。 没记错的话,十三岁那年,他就已经学过了这本医经。 “怎么了?” “这里面有好几个地方,我没看懂。” 这些年为了姐姐的寒症,她弄来了不少古代医经药典。 闲暇时分就会认真钻研。 只不过,以前遇到不懂的问题,只能一点点记下来,等积累的够多,再去登门请教师傅柳沐斋。 甚至有时候。 连师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只能等师傅和他那些老朋友们一起探讨。 快则天。 有时候一等就是半个月。 但…… 这种情况,在陈望身上却从未出现过。 他仿佛无所不会。 没有任何疑难杂症能够难倒他。 而且往往都是寥寥数语,便让她豁然开朗,如同醍醐灌顶一般。 今天这么好的机会。 苏灵溪怎么能错过? 不过,陈望并未急着为她答疑解惑,而是往后靠了靠,然后笑呵呵的看着她。 “什么?” 苏灵溪一开始还没明白过来。 直到那个家伙,轻轻拍了下大腿。 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瞬间就像是铺上了一层红霞,几乎都要滴出血来。 哪有这样解疑的? 不过,苏灵溪又实在无法拒绝。 犹豫了下,在陈望错愕的目光里,先是将书房门反锁,然后才咬着嘴,一步步挪到了书桌前。 还在纠结时。 陈望伸手轻轻一拉。 苏灵溪整个人一下落入他怀中。 双手无比自然的环过腰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左肩上。 一抹淡淡的幽香。 萦绕在鼻间。 让陈望忍不住都有些心猿意马,无心讲课。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苏灵溪回过头,瞪了他一眼,娇嗔道。 “不准乱想!” 第312章 后院禁地第章 滴水不漏 从百草堂离开时。 已经是夜幕将落时分。 没有了白天的燥热,晚霞从天际生起,如同烟雾般慢慢朝四周蔓延蚕食而去。 头顶天空上。 则是铺满无数鱼鳞般的云朵。 一片接着一片。 仿佛无尽的云雾深处,隐藏着一头从远古而来的鲲鹏巨兽。 此刻正化身为千丈大鱼。 以天地为海,云间为水,肆意潜行翻涌。 “看来……明天天气不错。” 陈望驻足欣赏了片刻。 喃喃自语了声。 他这才起身走向停在树荫下的车子。 推门上车。 打开导航看了下路线。 随后不再犹豫,一脚油门中,引擎轰鸣,身下的车子瞬间化作一道幻影,眨眼间便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明天见……” 一直到出身消失在视线中。 后院二楼阳台上。 苏灵溪才收回目光,单手撑着下巴,一双漂亮的眸子微微黯然了几分。 虽然嘴上说哪有相思病。 那都是古人写书杜撰出来。 而且。 明明在的时候,向来宁静的自己,有时候都会忍不住的生气。 但等他真的离开,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在的时候,嬉笑怒骂,却唯独不会觉得孤独无聊,如今偌大的院子里,只有一树绽放的鲜花,以及挂着露珠的草丛。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 只是…… 为什么呢? 以前二十几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为何那个家伙以蛮横的姿态闯进来后。 反而就有点离不开了。 苏灵溪秀眉微蹙,神色间浮现出一丝困惑不解。 只可惜,她歪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能找到答案。 毕竟,在此之前她也从未谈过恋爱。 最多也就是大学时,偶尔会翻一下室友带回来的言情小说。 只是…… 书中字里行间描绘的恋爱。 和自己正在经历的似乎也不太一样。 “师傅,他都走远了,还在看呢?”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一道笑嘻嘻的声音忽然传来。 苏灵溪下意识抬头。 一眼就看到方曦正提着裙角,轻步从楼梯下往上走来。 那张青涩的脸上,此刻满是笑容。 “什么呀,才没有。” 被她戳破心思,苏灵溪连忙摇头道。 只是眼底那一丝慌乱。 却是将她的内心暴露出来。 “这有什么,你们都有婚约在身了,还用顾虑吗?” 看着师傅心乱的样子。 方曦反而有些错愕不解。 她同样想不明白。 又不是早恋。 更不是一段无法说出口的恋情。 虽然她对陈望那个家伙,印象不算太好。 总喜欢欺负自己。 不过么,看在今天那副古方的份上,稍稍帮他说句话也不是不可以。 “你小孩子,懂什么?” 见方曦说的这么简单平常。 苏灵溪脸庞微微一红。 这种事哪是由自己想的。 “我都十七岁了,师傅,哪里还是小孩子了。” 方曦撇了撇嘴。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说着说着,她忽然低头看了一眼。 然后心里更难过了。 小孩子这个词也太伤人了吧。 不过。 自己还小,有了那份古方,说不定也能和师傅一样,拥有女人的完美身材。 心情一瞬间又变好了不少。 方曦继续提议道。 “师傅,我觉得你就是太害羞了,应该大胆一些,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上。” “怎么……大胆?” 苏灵溪心头微微一颤。 脑子里下意识浮现出,之前书房里的一幕。 一下午时间。 她都快要记不清他说的些什么。 只记得,陈望身上那股令她着迷的气息。 那算大胆么? 还是以后相处,自己也要那么做,才算是把主动权掌握在了手上? 苏灵溪脑子里一片空白。 完全无法分辨。 只能下意识看向方曦,这个比自己还要小的女孩子。 “比如,主动给他发消息约会吃饭。” “还有女孩子要学会撒娇。” 方曦掰着手指头,一句一句的道。 “撒娇?” “约会?” 听着她出的那些主意,苏灵溪眼睛一下瞪大。 这些和自己预想中的大胆两个字。 似乎有些对不上啊。 只不过,见到她陷入沉默,方曦还以为师傅是觉得过于太大胆了,忍不住鼓励道。 “师傅,你不要觉得迈的步子太大。” “先尝试着走出第一步,我觉得才是最重要的。” “可,可是……” 苏灵溪咬了咬嘴唇。 她想说这些会不会太小儿科了。 但看着方曦握着粉拳,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了想,最终还是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见师傅答应下来。 就算是认同了自己的建议。 一时间,方曦更是认真,就像是个循循善诱的老师。 不过她或许都忘了。 自己也是个从未谈过恋爱的小白。 只是努力回忆着看过的电视剧中的剧情。 自动将两人代入男女主的身份。 “所以,师傅,接下来要做什么?” 方曦眨动着眼睛,笑嘻嘻地问道。 “约他出来?” 苏灵溪犹豫了下,不确定地道。 话音才落。 方曦都忍不住想要给自己鼓掌。 果然,自己就是天生的情感大师。 只是随口几句,就能解开师傅的疑惑,让她脱离眼下的困境。 “对!” 强忍着惊喜。 方曦点了点头。 “可是……他周末已经约了我出去?” “我怎么再主动?” 苏灵溪歪了歪脑袋,目光里再度浮现出一丝犹豫。 “周末约了你?” 方曦脸上的笑容一下僵住。 那个可恶的家伙。 怎么能率先出击呢? 这不是把自己的计划都打乱了? “那……约了什么地方?” 脸上努力挤出一点笑容,方曦明显心虚了不少。 不过。 为了维持自己情感大师的身份人设。 她打算见招拆招。 “太极湖……” 苏灵溪脱口而出。 但见方曦面露不解,明显是没听过这个地方。 这也正常。 毕竟许多中海人都不知道,城郊外还有那样风景如画的景点。 简单将印象中的太极湖风景说了下。 大湖、竹海、道观、民宿。 泛舟游湖,既可以垂钓,又可以采摘莲蓬、菱角和荷花。 还能去山中看景。 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说着说着,方曦都听入迷了。 “师傅……那周末的时候,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方曦眼巴巴的抬起头,显然是心动了。 “我保证。” “绝不会打扰你们。” “你们谈你们的恋爱,我就去看看风景。” 见苏灵溪朝自己看来,方曦连忙补充道。 “我们去……是有事。” 苏灵溪摇了摇头。 周末去太极湖。 可不是游山玩水,最重要的是拜访龙王庙的那位观主。 只不过。 对于方曦的请求。 她当然也不会拒绝。 这段时间,她的认真都看在眼里,而且苏灵溪自己也清楚,学医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枯燥无聊的事情。 在家里闷了这么久。 出去散散心,换个心情也未尝不可。 而且,十几岁的小姑娘,正是最为贪玩的时候。 她人生里突逢大变。 能收起大小姐的性子,这么努力刻苦,已经极为难得了。 “有事?” “哦……我知道,师傅,您就放心吧。” “我懂的。” 方曦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见状。 苏灵溪眼底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 这丫头显然是想歪了。 不过,她也没有过多解释。 毕竟连她自己,暂时都没弄清楚,所谓的修道,究竟意味着什么? “那就周末一起去。” “耶……谢谢师傅。” 见她答应下来,方曦眼神瞬间亮起,绽放起一抹雀跃和激动。 此刻的她,满脑子都是去了太极湖后,该怎么好好玩上几天。 至于刚才的主意。 早都抛到了九霄云后。 不过,苏灵溪也没点破,反而是暗暗松了口气。 她也是无聊。 竟然真会觉得方曦一个小丫头,能出什么主意。 “对了。” 短短时间里。 已经连周末要带哪件裙子过去的方曦。 忽然想起来。 自己上楼找师傅的目的。 “那个……师傅,我能不能去药房抓点药?” 用药不是小事。 师傅在这件事上面最为谨慎。 她去抓好药后,苏灵溪还是会再检查几次,确认无疑才会递给病人。 而这个规矩。 其实还是柳沐斋定下。 当年他之所以退出医道界,不再替人诊断看病,就是因为拿错了药,差点酿成大错。 自此过后。 那件事几乎都成了他的一个心魔。 在讲课授业时。 都会反复一遍遍的强调。 几年的耳濡目染,让苏灵溪在这件事上也尤为重视。 所以,即便拿到了方子。 方曦也不敢贸然前去药房。 听到这话。 再看她小心翼翼,避开眼神不敢直视自己的模样。 苏灵溪瞬间就明白过来。 “要不要我帮忙?” “不……不用了,师傅,我可以!” 方曦连连摇头。 在她看来,师傅医术那么好,只要一看药方,绝对就能猜出来自己煮药的目的。 到时候,还让她怎么做人。 “那也行。” “钥匙在书房,中间抽屉里,你自己去取,有什么不懂的随时找我。” 苏灵溪故作什么都不知道。 点了点头道。 “谢谢师傅……” 方曦一听,悬在心里的石头瞬间落了地。 哪还顾得上别的。 道了一身谢,转身敛着裙角,就往楼下快步跑去。 “你慢点,别摔着了。” “没事,师傅,我先去取药了……” 一路下到楼下的长廊上,远远传来方曦笑吟吟的声音。 都掩饰不住高兴。 见到这一幕。 苏灵溪忍不住摇了摇头,会心一笑。 为了不露出破绽。 她并未急着下楼回房。 而是走到阳台上的竹椅上,拿起旁边茶几上的医经,继续翻看起来。 不多时。 晚霞漫天。 犹如一轮火球般的夕阳,也渐渐没入地平线下。 夜幕彻底降临。 与此同时。 刺啦—— 陈望一脚踩下刹车,一记漂亮的甩尾飘逸,身下的车子毫无差错的停在了车位上。 等他下车。 光影憧憧的宁家大门下。 已经有好几道身影,站立在那。 “陈先生!” 宁河图走下台阶,躬身抱拳,神色恭敬。 在他身后。 还有一男一女。 赫然就是长子宁长庭以及孙女宁柔。 “见过陈先生。” “见过先生!” 见他目光扫过,两人也是恭敬拜见道。 “好了,不用这么客套。” 伸手托住宁老爷子的手腕,将他扶起。 “陈先生,我已经让人备好了粗茶淡饭……” “吃饭的事先不急。” 陈望摇摇头,直接开门见山。 “人在哪,带我去看看。” “是,陈先生。” 听到这话,宁河图心神一颤,随即没有半点犹豫,身形让开几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望也懒得在这些小事上过多纠结。 只是跟在他身后。 一路跨过大门,穿过前院、中庭。 不多时,一行几人便到了后院。 不过。 一到后院处。 宁长庭和宁柔两人,明显有些迟疑,下意识看了眼宁老爷子。 在宁家,纵然他们是嫡长子,以及最受老爷子宠爱的孙女。 但没有应允的前提下。 他们也不敢贸然踏入后院禁地。 “今天陈先生在,你们也一起跟来吧。”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 宁河图平静的道。 听到这话,两人这才亦步亦趋的跟上。 宁长庭还好。 这些年里,他也曾来过几次,但宁柔却是第一次进入后院,目光里满是好奇,不时抬头四处张望过去。 记得小时候。 性格顽劣。 有一次实在对后院好奇。 一个人偷偷跑了过去。 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拦住,然后带了回去。 如今再回想起来。 十几二十年前,爷爷和七叔祖其实就已经暗中发展起了宁家暗卫。 那个拦下自己的人。 就是镇守在后院禁地的暗卫之一。 只不过那时候年纪太小。 宁柔吓的大哭,哪会意识到这些。 但就算如此,因为自己贸然闯入后院,向来慈祥和蔼,对自己宠爱无比的爷爷,竟是破天荒训斥了自己一顿。 也是从那次过后。 宁柔再不敢任性,对后院更是敬而远之。 如今走在林荫小径上。 她只觉得,后院超乎想象的大,走了这么久,视线中竟然还是被密林遮掩。 而且。 不知道为何。 她四下环视时。 总觉得似乎有……一道道目光在暗中窥视自己一行人。 但细细看过去时。 那种窥视感又瞬间消失不见。 宁柔不禁秀眉微蹙,下意识抬头去看前面三人。 只是,无论爷爷还是父亲,此刻都是目不斜视,并未回应自己。 她也不好开口。 只能将这些念头藏在心里。 不过。 她不知道的是。 此刻漫步行走在青石路上的陈望,同样察觉到了。 但在他的视线中。 密林中那些暗卫的身影,却是无所遁形。 甚至连每一道气机都被锁定。 但凡有人动了丝毫杀心,陈望都能在瞬息间将其斩杀。 连踏出密林,出手袭杀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有一点。 宁家这些暗卫,比起当日的长刀之夜中所见,实力提升了一截不止。 想来,能够镇受在后院中的这些人。 都是绝对的心腹。 被宁家赐下了开弓拳法。 和宁家那些嫡系子弟一样,正式踏入了武道修行。 “陈先生,到了!” 数分钟后。 前方领路的宁河图,忽然停下脚步,往旁边退了半步。 伸手指了指前方。 陈望下意识抬头望去。 只见林荫小道不远外,一座铁牢出现,大门紧闭,门上还挂着一只厚重无比的铁链。 四周林间,更是人影攒动。 一个个气势惊人。 隐隐将那座铁牢重重围杀锁死。 而在牢笼深处,他还感受到了另外一道熟悉的气息。 应该就是葛家门那个叫吕雁的女人。 “老爷子,果然滴水不漏。” 见到这一幕。 饶是陈望,也不禁感叹了一声。 这等重重牢狱,别说一个被金针封脉,如同废人般的吕雁。 就是一个半步武者,都别想逃出去半步。 “陈先生过誉了。” “宁某也只是为了小心行事。” 宁河图摇摇头,目光肃然的道。 “我不是责怪你,这女人心思多变,谨慎为上是好事。” 在两人说话间。 落在最后的宁柔,也是忍不住踮起脚尖,抬头望向那座钢铁浇筑的房子。 眼神里满是诧异。 她从来都不知道。 宁家后院里,竟然还有一座钢铁打造的牢狱。 即便她如今已经心法有成。 但设想要是自己关在其中的话。 怕是一辈子也别想挣脱出来吧?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 陈望已经负手,平静的朝那座铁牢走去。 第313章 愿为先生扫清障碍! 宁柔眼角一跳。 赶忙跟在爷爷和父亲身后,朝着那座铁牢走去。 好几次想要张口询问,但感受着凝重肃然的气氛。 最终还是将到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 她其实大概能猜到。 那座用铁链封死的牢笼里,究竟关押的何人? 无外乎两种可能。 一是张家遗民后裔。 当初长刀之夜,张家血流成河,嫡系子弟几乎被杀戮一空。 往日那座繁花如织的云锦别院。 在熊熊大火中,差不多焚烧一空。 但张家在中海扎根了近百十年时间,除去嫡系族人外,还有不少属于分支或者外姓。 那些人中。 除去天赋出众者受到株连被杀之外。 剩下的并没有斩尽杀绝。 对待这些人,宁河图的对策是,左手雷霆镇压,右手怀柔安抚。 尤其是生意上的人才。 更是放回去继续做事。 只不过…… 那些人身边,都被安插了眼线,一旦有二心反意,绝对活不过当晚。 毕竟连张龙虎都死了。 那些人又岂能翻得了风浪? 至于第二种可能。 便是当日那几个闯入宁家的葛家门人。 她到现在都记得,一行四人被先生当场镇压下来。 三人身死当场,只留下唯一那个女人。 但从那次过后。 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 想来,不是被暗中杀死,就是被秘密关押在此。 “开锁!” 就在宁柔暗自琢磨时。 一道淡然平静的声音忽然响起。 “是,陈先生。” 没有半点犹豫,宁河图取出一枚钥匙走上前。 轻轻一拉垂落在地上的铁链。 顿时间,一阵哗啦啦的动静响彻。 一只手托着厚重的铁锁,另一只手握着钥匙。 双手沉稳,见不到丝毫颤动。 咔嚓—— 随着一道清脆的机扩声传出。 那只特制的机关锁也瞬间开启。 而锁开的一刹那。 铁笼深处,原本靠坐在角落墙壁上闭目休憩的吕雁,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身子像只受惊的野猫一样微微屈着。 做出下意识的防守姿态。 一双眼睛则是死死盯着那扇铁门。 心绪翻涌,脸上满是惊疑和不安。 从她被关押进来的那天算起。 大门就一直都处于紧闭状态,再没有打开过。 最多也就是那扇小的门洞。 要么是一日三餐放饭。 要么就是宁河图那老鬼,隔三岔五会来看上一眼。 估计是担心自己会忍受不了无尽的黑暗和孤独,选择咬舌、割腕自尽。 今天这种情况明显不对劲。 要知道。 白天时宁老鬼就来过一次。 虽然没有说话。 但隔着门,她都能闻得出来那老鬼身上散发的阴鸷气息。 这才半天不到。 竟然又来了? 吕雁心神急转,一瞬间的功夫,脑子里已经浮现出数个念头。 关押了这么久。 今日却是一反常态。 看来,宁老鬼是打算动手了! 吕雁脸色凝重,心里更是焦急如焚。 难道……是自己冲破封印的事情败露了? 她不敢去想。 又难以遏制的生出一股无比的不甘。 要是再给她半个月……不,十天的时间,她都有一线机会,将封印冲开更大的缺口。 能恢复差不多三四成的实力。 看似不多。 但她巅峰时可是暗劲武者。 就算只有三四成功力,只要不碰到那个年轻人,整个宁家上下,包括宁老鬼在内,没一个人能拦得住自己。 到时候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回到海东香堂。 告知这段时日宁家之事。 只要请动老香主和少香主出手。 届时宁老鬼绝无半点逃生的可能。 她要亲眼看到宁家覆灭。 可惜…… 如今她实力恢复还不到一成。 等于堪堪打破明劲关隘。 吕雁目光闪烁,眨眼的功夫里,她心里就已经有了决断。 倘若宁老鬼只是过来看看。 她就继续隐忍蛰伏下去。 一点点冲击封印。 但要是他今天真打算动手,那么她也不会顾虑,大不了鱼死网破。 只要有一线存活的机会。 她都不会放弃。 毕竟蝼蚁尚且求生。 何况,她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从来都不是靠捷径,而是一步步厮杀、搏命,踏着无数人的白骨尸骸走来。 想让她就此认命。 想都别想! 黑暗中,吕雁神色决然,眼底深处已然存了死志。 嘎吱——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 那扇沉重的大门,终于从外面被缓缓推开。 太久不曾开启,门轴似乎都隐隐有要绣死的趋势,推门声刺耳无比。 不过…… 此刻的吕雁,又哪里会顾忌到这些,只是收起心神,死死盯着那边。 随着门缝一点点打开。 外面的天光,也瞬间闯了进来,一下将黑暗驱散,铺满整个铁牢,直直的照射在她身上。 她都已经记不清有多长时间。 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光线了。 即便,此刻,外面夜幕已经降临,落日隐入云层底下。 但对吕雁而言,那道光线依旧无比刺眼。 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了遮。 等适应了些。 吕雁立刻抬头望去,一双竖眼凌厉如刀。 只是…… 等她目光落在那道门口处那道身影上,吕雁脸色却是霍然一变。 虽然来人逆着光线。 看不太清长相。 但修长挺拔,犹如扎枪的身形,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平静,却又异常强大的出尘气质,根本遮掩不住。 吕雁眼瞳放大。 脑海里迅速浮现出一个人。 然后……迅速与眼前的身影重合。 最终彻底相融。 她心头狠狠一颤,只觉得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被冰冷的寒气侵蚀。 连脊骨似乎都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痛! 仿佛有一根磨得锋利无比的铁针,狠狠刺进了大脑。 然后…… 一幕幕血淋淋的清静,再度在脑海深处翻涌起来。 那是她人生三十年里。 最不愿意回想的一段记忆。 那个姓陈的少年,明明笑的春风和煦,宛如朝阳,但下手却是极狠。 老三、老四还有林东。 就像是暴风雨下的禾苗,毫无还手之力,一个个死在自己面前。 连她也是如此。 面对那个少年,她甚至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只有一股无比的绝望。 仿佛他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但…… 为什么? 为什么来的不是宁老鬼? 要是宁河图,她还能鼓起勇气,大不了同归于尽。 可是来的却是陈望。 那个她人生中最大梦魇的少年。 轻描淡写间,就能连杀三人的恶魔。 要知道林东三人,就算实力不如自己,但也是踏入明劲多年的老江湖。 厮杀经验极为出色。 三人联手下,就算是她,也很难讨好。 别说反杀,就是镇压都难。 能做到那么随意的,恐怕整个海东香堂上下,只有老香主和少香主两人。 吕雁紧紧咬着牙关。 上一秒还锋利如刀的眼神。 此刻只剩下一股说不出的恐惧。 “掌灯。” 那道平静的声音再次响起。 “是,陈先生。” 听到他这句话。 门缝里再度走出一道身影。 虽然同样看不清相貌,但吕雁知道,那是宁老鬼。 那苍老嘶哑的声音,她太熟悉了。 被关押进来后的这段时间里。 虽然看守她的人不少。 但无论她怎么做,许诺钱财、功法,甚至用过身体引诱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那些人就跟死人一样。 没有表情没有反应。 从始至终,更是一言不发。 渐渐的,她都放弃了拉拢他们的打算。 只有宁老鬼来时,偶尔会说上几句话。 所以,她才会对他的声音如此熟悉。 吕雁诧异的看着宁老鬼,只见他跨过门槛,在门后的墙壁处摸索了几下。 然后一阵咔嚓不断的声音响起。 似乎打开了一道暗格之类的东西。 下一刻。 宁老鬼伸手轻轻一按。 啪嗒—— 吕雁顿时满脸错愕,难以置信的抬起头。 铁牢中竟是亮起了一盏盏的灯。 “这……怎么可能?” 看着一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的四周,吕雁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这大半个月里。 她不止一次尝试过逃离这个鬼地方。 所以,她拼命的想要找出铁牢的破绽。 但一次次的碰壁,让她绝望到差点自杀。 铁牢每一面墙,都是由近半米厚的贴水浇筑,就算是化劲强者,也难以打破。 而且整个铁牢浑然一体。 除了大门,连一道缝隙都没有。 她能想到的破局之法。 除了拿火药爆破外,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但那种可能,还只存在于白日梦里。 被困在铁牢里的她,双脚被重重的铁链锁住,双手带着镣铐。 虽然能够勉强活动。 但身处此地。 上哪弄得来火药? 要不是无意中发现身体内的金针封印,有一丝松动的迹象,吕雁都觉得自己可能再撑不住多久,就要彻底爆发。 自尽在牢里。 但眼下…… 宁老鬼的举动,无疑是在告诉她。 这座铁牢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坚不可摧。 或者说,根本就不是她看到的那样浑然一体。 这根本就是一座机关牢狱! 还有! 吕雁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既然这座铁牢里藏了无数机关,那么……自己的一举一动,是否早就暴露在了宁老鬼的眼下? 所以,今天那个姓陈的少年才会来此。 轰—— 想到这种可能。 吕雁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道闷雷炸开,嗡嗡直响。 要真是如此。 那她趁着半夜没人注意,偷偷打坐修行,冲击封印的计划,岂不是就是个笑话? 念及至此。 吕雁心头一凉,面露苦涩,整个人更是绝望。 本以为自己瞒天过海,做的天衣无缝,还有一线机会逃生。 如今看来。 这份念头实在可笑。 “猜到了?” “还算不错,比当初那几个蠢货要强。” 就在吕雁心死如灰时。 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淡淡的笑声。 吕雁脸色一变,下意识抬头,才发现,在自己怔怔失神间,那个姓陈的家伙,已经悄无声息出现在了自己身前。 看到这一幕。 她心头更是不安。 无数次生死之间游走的经验告诉她,大敌当前,切不能有半点分心。 要是厮杀。 这会自己恐怕已经死了。 吕雁狠狠一咬舌尖,陡然席卷的剧痛,让她昏沉沉的脑子,一下清醒了不少。 好歹也是老江湖了。 关键时候,怎么能犯下这种致命的错误? 不过…… 迎着身前那道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的身影。 她忽然一声苦笑。 就算不分心又能如何?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凭眼前这个少年的实力,就算巅峰状态下的自己,怕是刚刚释放一点杀机,下一秒就成了个死人吧。 最关键的是。 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所以,自己在他眼中,根本就是白纸一张。 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如今我就是个阶下囚,生死都握在你们手上,要杀要剐,随便。” 彻底绝望的吕雁。 最后一点倔强,让她咬紧牙关,冷冷道。 “不不不……” 陈望摇摇头,深邃的目光犹如井水。 “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今日来此,是为了杀你?” “难道不是?” 吕雁抬头反问道。 “那我要是给你一条生路呢?” 陈望挑了挑眉头。 忽然说了一句,让吕雁心神剧变的话。 以至于她浑身都在轻微幅度的颤抖。 不仅是他。 连从进门开始,就一直侯立在墙边默不作声的宁河图,都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愕然。 不过。 马上他就低下了头。 不敢有半点质疑。 而留在外面的宁长庭,一张脸上也是难掩不解。 这个女人……可是葛家门的人。 难道真要放她一条活路? 倒是宁柔,听到这话,并无什么天大的反应,只是眸光闪烁,透着一股平静和自信。 生路!! 此刻的吕雁,心跳如雷。 但凡有一点可能。 谁不想活? 她在葛家门近二十年时间,才一点点从最底层爬到今天的位置,有了如今的成就。 人死如灯灭。 只要一死,那些心血、努力,一切都是白费。 但要是能活着,以她的天赋未尝不能踏入化劲,成为执掌一方分舵的香主。 她虽然是一介女流。 但同样有着雄心壮志,有着野心勃勃。 “你……要我怎么做?” 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 吕雁这才压下内心那股无比的激动。 再次抬头,目光里没有了刚才的冷漠和死志,只有一抹浓浓的求生欲。 如同两道熊熊燃烧的火焰。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 听到她这句话。 开门见山,没有半点惺惺作态。 心性转变之决然果断。 比那些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所谓江湖大佬,都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陈望眼神里都不由闪过一丝赞赏之色。 “只需要替我做一件事。” “回去海东香堂,扫除底下的障碍。” 他这句话的弦外之意。 就是排除梁侯和梁蟾之外的所有人。 “这……” 吕雁眉心一跳。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要求还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海东香堂,虽然只是葛家门的堂口之一。 但实力却不可小觑。 尤其是在梁侯、梁蟾父子两人,前后差不多三四十年的经营下,早都成了铁桶一块。 与其说是葛家门下。 还不如说是梁家的天下。 凡是敢忤逆、违背他们父子二人命令的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被铲除,下场极其凄凉。 两人的冷血手段。 导致如今的海东香堂几乎密不透风。 想要从内部反水,各个击破,这件事简直难如登天。 更何况,她吕雁只是香堂九路的队长之一。 头顶上还有护法、长老以及副香主,再往上才能接触到梁家父子。 以一人之力,扫清底下全部的障碍。 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怎么,很为难?” “还是不愿意?” 在她沉思间,陈望的声音再度响起。 虽然还是同样淡然如水。 但落到吕雁耳中时,却让她恍然有种置身刀山火海中的错觉。 只要自己点一下头。 悬在头顶上的刀子便会落下。 生死就在一念之间。 “不……不敢。” 吕雁咬紧牙关,连连摇头。 然后更是在宁河图、宁长庭以及宁柔三人,错愕惊叹的目光里,嘭的一声直接跪倒在地上。 此刻,她低垂着的脸上。 非但没有怨恨,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 “先生,我吕雁愿为走卒,替您扫清一切障碍,纵然身死,也没有半点悔意!” 第314章 我陈望一言九鼎! 第314章 吕雁坚决的声音。 在一行四人耳边回荡。 就是宁河图也没有料到,这个心如蛇蝎、冷血无情的女人,竟然会倒戈的如此之快! 要知道。 被关押的这大半个月时间里。 他不是没有动过招揽她的念头。 一个对海东香堂了解无比的暗线。 等于一颗深深楔进去的钉子。 到时候在宁家的大举攻势之下,双方里应外合,一定能势如破竹。 但…… 这个叫吕雁的女人。 性格之倔强执拗,绝对算得上是他生平仅见,油盐不进,顽固不化。 所以,一开始他还想过拉拢。 之后则是干脆放弃。 他也担心,自己无法掌控,反而被对方扭转局势,反客为主,到时候就不是定时炸弹,而是一把悬在头顶上的刀了。 二十年前宁家的惨案,再次重现,都是等闲。 甚至只要她愿意。 一夜之间,将宁家从中海抹去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那女人可是半步暗劲。 宁家百十年,也无一人曾踏入这样的境界。 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上吕雁,更是连一招都挡不住,就会被瞬间斩杀。 根本拖不到暗卫前来。 而且就算他们来了又如何? 一个半步暗劲的武者,毫无顾忌的放手厮杀,多少人命都不够往里填的。 最好的结果。 也不过是近百暗卫,以死为代价强行阻拦,拖到陈先生前来。 可是,那时候的宁家早已经血流成河,元气大伤。 数十年都难以回转过来。 所以再三思索下,宁河图再未起过这样的念头。 以下克上,也得看看有没有那份实力。 否则只会引火烧身,自找麻烦。 只是…… 眼前发生的情形。 却是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从头到尾,陈先生才说了三句话,寥寥几十个字。 吕雁就已经跪地相求。 神色间那抹恐惧,简直就是刻在了骨髓里,让人无法不信。 他都尚且如此。 更不用说守在门外的宁长庭。 此刻的他,哪还有之前的半点迷茫不解甚至抵触不悦。 目光落在那道跪倒在地上的背影上。 瞳孔放大,神色间满是不可置信。 这……这就解决了? 古武者,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千里挑一。 性格自傲,从不低头。 尤其还是一个即将踏入暗劲的武者。 如此轻而易举就被收服? 宁长庭困惑,不解,更多的却是震撼。 而站在他身外的宁柔,看着先生举手投足之间,便让那个性情冷傲的女人跪在地上,美眸里光芒闪烁,嘴角更是微微扬起。 这才是她所认识的先生。 架海擎天,举世无双。 尤其是那份淡然平静的神色,总会让人莫名的心安神定。 仿佛就算天塌下来。 他都能撑得起来! “死就不必了。” 陈望淡然一笑。 这个女人确实聪明,尤其果断。 但凡顾忌一点点面子,等待她的下场,就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直接送她去死。 或者在这座暗无天日的牢笼里,关上一辈子,直到老死。 但吕雁却能够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做出最为正确的选择。 饶是立场不同。 但陈望仍旧无法掩饰对她的欣赏。 “只要一心做事,我陈望绝对一言九鼎,留你一条生路。” “是……多谢先生!” 跪伏在地的吕雁。 听到这句话,紧绷成一线的心思,总算稍稍有所放松。 暗暗呼吸了口气。 连连道谢。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短短眨眼的功夫里,她额头上已经冷汗如雨。 连掌心里都浸满了汗水。 宁河图三人不懂她为何会一反常态,直接反水。 只有她自己才清楚。 从这个姓陈的少年踏入铁牢的那一刻起。 她就察觉到了一股恐怖无比的气机,犹如一道磅礴之潮,更似大山崩塌,笼罩自身。 刚才但凡她有丝毫的抗拒或者犹豫。 吕雁绝对相信。 眼下的自己已然成了一具死尸。 这个姓陈的,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可怕无数倍。 都不见他有丝毫动作。 仅仅是身上流露出的气息,便足以镇杀一个半步暗劲。 这等实力何等惊人! 就算是在老香主身上,他也没有感受过如此恐怖的气势。 这也是她果断选择低头,临阵反水的原因。 梁侯老了。 梁蟾又向来高傲,目中无人。 父子二人手段残忍,冷血无情,就算是跟了他们多年的老人,说杀也就杀了。 整个香堂上下。 也就那个长老堪堪能让两人入眼。 至于其他人,在他们看来可能还不如一条狗。 与其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每日战战兢兢,时刻担心自己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还不如另投明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良禽择木而栖。 虽然相处不多,但陈望平静淡然,绝不是那种嗜杀冷血的性子。 何况。 十几岁便能拥有这等实力和心性。 可想而知,他日必将潜龙出渊,名动天下。 甚至,吕雁都在幻想,若是在诛杀梁侯父子一战中,自己立下大功,说不定先生一高兴,指点自己几句。 被困在明劲多年的瓶颈。 说不定都能打破。 当然,这些她也只敢偷偷想一想,绝不敢强求奢望。 能留下一条性命,就已经是万幸。 “看你气血还算浑厚,不过气息阴冷,修得什么功法?” 陈望目光淡淡扫过,忽然问了一个让吕雁有些措手不及的问题。 不过。 她也只是略略失神了下。 便立马回过神来。 神色认真的道,“回先生的话,葛家门人修炼的是化骨掌劲,劲道绵绵不绝,而且蕴藏阴毒之气,能杀人于无形。” “难怪。” 陈望若有所思。 化骨掌劲他并未听过。 不过从它的字面意思上也能窥见一丝端倪。 难怪他看吕雁,明明气血磅礴,但气息尤为阴寒,整个人犹如一头毒蛇,随时都会露出獠牙,待人而嗜。 想来就是修炼化骨掌劲的原因。 八大江湖中。 花兰葛荣四门,行事乖张无常,手段最是凶残。 杀人越货,无所不用其极。 如今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吕雁。” 负手而立,陈望目光淡淡的扫过地上跪着的女人。 “在!” 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 吕雁刚刚松了口气的心神,再度紧张起来。 视线垂的更低。 额头几乎都抵在了地上。 紧紧攥着的手,仍旧压不下心中的忐忑不安。 “你说,我要是在你身上留点印记,以防万一,你会不会拒绝?” 陈望嘴角勾起一丝弧度。 意味深长的道。 “不……不敢,吕雁既然投入先生门下,绝不敢脑生反骨。” “先生所做的任何事,吕雁都不敢质疑。” 感受着语气里微微的变化。 吕雁心头一沉。 那股若有若无的磅礴气机,再度如山洪般倾泻笼罩而下,压得她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别说只是留点印记。 就算是斩下她一只手。 以消除梁家父子的疑心。 她又能说什么? “既然你不反对……” 见她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陈望眸光一闪。 竟是毫无征兆的突然出手。 并指如剑,在吕雁身上连点数下。 在他出手的刹那,吕雁猛然抬头,瞳孔放大,脸色间满是绝望和不安。 果然。 之前那些。 只不过临死前的挣扎而已。 这个姓陈的,从头到尾就没想放过自己。 可笑的是,自己竟然还真的相信了他。 缓缓闭上眼睛,吕雁心如死灰,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只是…… 过了片刻。 预料中的死亡并未降临,奇经八脉中那道封印反而在……一点点破开。 “这……” 吕雁再度睁开了眼。 她其实长得还不错,至少和丑沾不上边,只不过常年身处在海东香堂那样的屠戮场中,不敢有丝毫放松。 所以眉头永远都是紧皱着。 脸色冷漠,面无表情。 甚至连睡觉时,心弦都得绷成一线。 因为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半夜惊醒,床边多了一个人,朝自己脖颈上落下了长刀。 长期下来,她哪还有心思打扮自己。 此刻,感受着那一道道熟悉的真气,重新在四肢百脉中流传。 吕雁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动。 十几岁那年,被人带进海东香堂,一路颠沛流离到今日,还从没有一个人对自己这么好过。 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就已经被水泥封死了。 到此刻,她才明白,死的不是心,只不过对江湖上那些人性黑暗、明争暗斗死了心。 抬起头。 看着眼前那个朝气蓬勃、春风和煦的少年。 她恍然感觉被风沙迷了眼睛。 眼底竟是噙起了一抹泪花。 但她早就过了伤春悲秋、春心萌动的年纪,只能强忍着情绪,不让眼泪落下。 不到片刻钟。 之前那道让她近乎于绝望的封印,终于彻底散去。 真气犹如潺潺溪水。 在经脉中自行运转流动,最终汇入了丹田之中。 多年苦修的力量。 再度回到体内。 眼下的一切,可以说是她被关入铁牢那一刻开始,做梦都想要的。 可是…… 看着眼前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以及陈望眼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却是仿佛一盆刺骨的冷水,朝她当头泼下。 藏在心底的那点意图,瞬间烟消云散。 纵然实力恢复到了八成以上。 但那又如何? 就是巅峰期也不过半步暗劲。 而眼前这位陈先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道金针便能将自己苦修的一身真气尽数封印,无法动用丝毫。 眼下更是在身上点了几下。 又将一切恢复如此。 这等手段,简直深不可测,犹如仙神。 她哪敢有半点反抗的念头? 一咬牙,吕雁强行将心底深处那点妄念彻底绞杀,然后神色肃然的再次跪倒在地。 “多谢先生,大恩大德,吕雁终身不忘!” “行了,起来吧。” 负手站在铁牢中的陈望,看到这一幕,嘴角微微勾了勾。 然后平静的一挥手。 吕雁虽然实力不错。 但在他面前,根本不够看,从里到外,通透的就跟白纸一样,毫无秘密可言。 刚才那一瞬间。 从惊喜、激动,到放弃,心路历程,纤毫毕现。 吕雁是个聪明的女人。 察言观色、审形度势,对于局势的把握可谓炉火纯青。 这种人往往极难掌控。 但陈望却不担心。 他反而担心吕雁不够聪明。 要是林东那种蠢货,吕雁也活不到今天。 “是,先生!” 吕雁深吸了口气。 趁着无人注意时,悄然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去,然后才起身,小心翼翼的躬身站在一边。 这短短半刻钟不到的时间。 绝对是她人生里,最为惊险刺激的一段经历。 就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稍有不慎,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这么一会她至少已经察觉到了几次死亡的阴影笼罩。 身侧这个少年,给她的压力实在大的难以想象。 等她起身,吕雁低头垂眸,却迟迟没有等到下一步的举动,一时间不禁有些诧异。 但又不敢开口说话。 她脸色间的变化,又怎么能逃得过陈望的察觉。 挑了挑眉,哂笑出声。 “有话就说,在我手下做事,没那么多规矩。” “是……” 吕雁心头再次一颤。 她终于确认,自己和他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 一举一动,再过细微的动作,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 想到这,她也愈发的谨小慎微。 和梁家父子不同,跟在陈望这样的人身边,规矩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做事。 有实力,有本事,才能被认同接纳。 “先生刚才说,要在我身上留点小印记的……” 吕雁犹豫了下,这才鼓起勇气问道。 只不过。 听到这话的陈望,却是忍不住摇头一笑。 “你觉得我做事会这么马虎?” 闻言,吕雁心神一震,瞬间反应过来。 恐怕在刚才解开自己体内封印的那一刻。 就已经悄无声息种下了印记。 而他口中的印记,哪里会真的是什么小手段。 真要信了,才是脑子进了水。 下意识想要审查一下,但这念头刚起,就被她迅速扼杀。 当着先生的面,梳理经脉,是想做什么? 当他不存在么? 不过…… 一想到自己身上,又被种下了一道不知来历作用的印记,吕雁心里说不惶恐难安,当然是假的。、 “放心。” “只要你老老实实做事,不动什么歪心思,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思。 陈望淡然笑道。 神色和煦语气平缓。 仿佛就是在闲聊说话。 但下一刻,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里,却是隐隐掠过一抹寒光。 “不过……” 果然! 吕雁心神一凛,下意识躬了躬身。 “丑话说在前头。” “最好不要尝试去冲击它,或者找梁家父子出手。” “一旦有所动静,印记爆发,后果自负!” 说到这里。 陈望眸光一闪。 目光如刀般冷冷瞥了吕雁一眼。 “可听明白了?” 第315章 能让你生,就能让你死! “明……明白!” 这道目光。 让吕雁瞬间如坠冰窟。 一阵刺骨的寒意笼罩全身,每一寸肌肤上仿佛都凝结起了冰霜。 浑身血液似乎都停滞了流动。 连在奇经八脉中,自行运转的真气也是如此。 以至于她有种强烈的感觉。 眼前那道身影,恍然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甚至是一头自太古觉醒的凶兽。 只要一个念头。 便能将自己杀死于无形当中。 咬着牙,挣扎了好一会,才好不容易从幻境中逃出,吕雁头颅垂的更低,眼神里写满了恐惧,连连点头。 “你是个聪明人。” “知道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和如同经历了一场生死厮杀,刚从鬼门关中回来的吕雁不同。 此刻的陈望,仍旧是风轻云淡。 一双眸子哪还有刚才的冷漠。 已经变得淡如止水。 “是……” 吕雁连连点头。 不敢有丝毫忤逆。 “还有,接下来这两天,你暂时留在宁家,将海东香堂的情况一一说明。” “之后再找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回去。” “以两梁家父子多疑的性格,到时候,一定会多次盘问,你得想好如何应付。” 说话间。 陈望扫了一眼门外。 目光落在了宁长庭身上。 方才过来时,宁老爷子已经提过,第一批前往苍南元山潜伏下来的人选,正是他的长子。 对于这个选择。 他并未反对。 宁长庭注定是下一代宁家的掌舵人。 面对宁家这段血海深仇的历史。 他必须站出来,一肩挑起这份重担。 宁河图毕竟已经老了。 感受着他的目光,宁长庭心神一震,下意识站直身形,挺了挺胸膛。 下午,父亲已经找他去书房说过此事。 对于七叔祖和父亲的抉择。 他没有任何异议。们不说,宁长庭自己都会主动请缨。 这是他作为宁家嫡长子的责任。 “是,先生。” 从之前答应陈望,做他内应的那一刻起。 吕雁就想到了眼下。 他们一行四人,奉命前来中海宁家调查。 毕竟就算远在苍南,江湖间都开始隐隐流传开了宁老鬼吞下张家的事。 这可不是小事。 张龙虎好歹也坐镇中海二三十年。 手段凌厉,性格霸道。 这么多年里,以一人之力,便压得宁、莫、罗三家抬不起头。 而四大古武世家中。 因为二十年前那桩灭顶之灾,宁家差点被从中海地图上生生抹去。 虽然靠着多年的人脉,勉强支撑了下来。 但也是元气大伤,实力更是一落千丈。 别说张家,就连莫家和罗家都比不上。 这种情势下。 宁老鬼又如何能在一夜之间,踏平张家? 这件事显然不对劲。 尤其是梁蟾,当年他亲手斩杀了宁家上一辈的几个老不死,又断了宁河图的经脉,让他一辈子再无法踏入修行。 断脉之伤。 可不是世俗的药物能够治好。 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是江湖上流传已久,但却没几个人只晓的养脉丹、或者断续丹。 至于第二点。 则是请动一个武道强者。 至少也是化劲以上。 不计后果的以自身磅礴真气,一点点将断裂的经脉重新修复。 但无论是哪一点。 都不是宁家能够负担得起的! 他在江湖上混迹多年,都不曾见过养脉丹那种神物。 至于后者更是难如登天。 修行不易。 除非是亲爹,否则谁会以受伤甚至掉落一个境界的后果,来替他修复断脉? 梁蟾反复思索,实在想不到缘由。 这才会派出吕雁四人。 本来说的是暗中调查下就行。 不过四个明劲武者,在中海都是可以横着走的存在。 几人平时在江湖上更是嚣张霸道惯了。 又怎么会在意区区一个宁家? 结果…… 谁也不曾料到。 宁家竟然藏着一尊大神。 反手间,便将他们镇压,差点全军覆没。 如今过了这么久。 她一个人忽然返回香堂,林东三人却是下落不明。 别说向来疑心重重的梁家父子。 就是换个普通人,也会感觉不太正常。 一时间,吕雁头疼不已。 想找一个完美无缺,天衣无缝的理由,可不是件容易事。 不过…… 比起活下来的诱惑。 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 再难还能难过眼下,四肢被缚,困在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无人说话,毫无生气。 一般人别说半个月。 关个天,估计就得发疯。 她也是多年混迹江湖,从无数次生死厮杀中养出来的心性。 否则,现在也差不多是个疯子了。 “既然如此。” “老爷子,替她打开枷锁。” 瞥了一眼侧门处,陈望淡淡的吩咐道。 只是。 这话一起。 气氛霎那间变得紧张起来。 这女人可不是易为掌控的主,到时候万一打开枷锁就发疯,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啊。 这下不仅是宁长庭,连宁柔也是难掩错愕。 闪烁的眸光里,透着几分凝重。 她虽然打心眼里排斥这个叫吕雁的女人,但对她的实力在相当程度上,还是极为重视的。 一个半步暗劲的武者。 若是放开手铐、铁链以及枷锁。 岂不是成了一个巨大的祸患。 毕竟,先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待在宁家。 到时候,宁家上下谁能镇得住她? 还是宁河图,不愧是老江湖,果断无比,只是回头扫了一眼长子和孙女,随即便朝着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下一挥手。 咚咚咚—— 他这个动作,仿佛一个信号。 刹那间。 原本还平静无比的密林深处,竟是响起一阵如同雨点鼓声般的脚步。 听到动静,宁柔猛地回过头去。 一双漂亮的眼睛,错愕的盯着黑暗中。 让她不敢置信的是。 那一阵密集的脚步声里,她感受到了一股如同大潮、山崩般的气势,扑面而来。 下意识的握紧五指。 对着身后铁牢的后背也是微微绷紧。 随着脚步声越发临近。 宁柔神色间的凝重也愈发浓厚。 终于…… 黑暗中,数道人影出现。 一个个以巾蒙面,看不清长相,但身形挺拔,宛如一把把的长枪扎根在地。 露出的眉眼间,透着一股冲天的凶煞之气。 “这……” 看到他们的一刹那。 宁柔眼角一颤。 她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穿行在密林中时,总会有种被人在暗中窥探、锁定的错觉。 如今看来,那可不是错觉,更不是胡思乱想。 这座被奉为禁地的后院。 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恐怖。 她都不敢去想,是仅仅有眼前这几人,还是整个后院中,还藏着无数的暗卫。 “家主!” 其中一人错身上前。 右手抬至与胸口齐平的位置,目光敬畏而狂热的看向宁河图,躬身道。 “将她身上的铁锁解开。” 宁河图神色平静。 这些人,都是当日长刀之夜中为覆灭张家,立下赫赫战功的暗卫。 被他秘密赐下了宁家的开弓拳法。 如今也踏入了武道修行。 一个人或许实力不够。 但要是十人……百人呢? 这才是宁河图真正的底气所在。 这些人从小就被宁家收养,是他给了他们一条活路。 要么是受了宁家恩情,要么从小就是孤儿。 在他们心中,自己那条命早就卖身给了宁家,宁河图就是他们的天。 一句话,就算让他们去死。 都会毫不犹豫。 “是,家主!” 没有任何疑问,甚至神色间都没有丝毫变化。 那个男人便大步跨过铁笼门槛。 从腰间取出一长串的钥匙。 走到吕雁跟前,半蹲在地上,替她解开身上的铁链、手铐以及脚锁。 哗啦啦—— 随着一道道铁链落在地上。 吕雁只觉得浑身轻快,仿佛自由人,再没有一个囚徒的痛苦。 连吃口饭都艰难无比。 大半夜偷偷修行,冲击体内的封印时,每次都得咬牙提着铁链,生怕发出声音,惊动外面那些巡视的暗卫。 对于他们的存在。 吕雁其实一直有所察觉。 甚至一开始,她还想过将他们策反,替自己做事。 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如今……看着那一道道犹如石雕,面容坚决的身影,她也总算明白过来。 这些人,简直就是宁河图的狂信徒。 怎么可能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能说动收买? 下意识舒展了下,几乎都要生锈的身子。 吕雁只觉得整个人前所未有的舒服。 这段时日。 在这座暗无天日的铁牢中,度过的每一天,都让她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如今…… 天高任鸟飞。 海阔凭鱼跃! “看来,关了这么久,心情还不错?” 就在她暗自开心时。 一道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 就如一记重锤,敲在了吕雁心头,让她刚刚放松一点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 赶忙低下脑袋。 双手抱拳。 冲着陈望深深拜下。 神色间满是敬畏和恐惧。 “不敢。” 吕雁咬着牙,恨不得给自己狠狠扇上一巴掌。 这才刚刚获得一点松懈。 竟然就开始下意识的放浪形骸。 “不用紧张。” “但是你应该明白,我既然敢让宁老爷子松开你身上的镣铐,放你自由,就能重新将你打回原形,所以……” 陈望负手而立。 嘴角噙起一抹冷笑。 “所以,你最好记住了,放你出去,不是让你乱来,而是好好想明白,该怎么做!” “是!” 简单几句话。 让吕雁一瞬间,恍然有种置身在茫茫大海中的感觉。 她就是一艘破烂不堪,舱里浸了水的小船。 而眼前这个姓陈的少年,则是掌控着风雨雷电的海龙王。 只要一个念头,便能呼风唤雨,将小船撕的粉碎。 就此永远沉入无尽的海水之下。 再无出头之日。 她神色更是敬畏,心头不敢有半点妄念。 “行了,老爷子让人带她找个房间住下。” “这段时间,给我将海东香堂的情况说清楚。” 陈望挑了挑眉。 “是,陈先生。” 一听这话。 宁河图也没有半点犹豫,朝那几个暗卫使了个眼神。 已经将脱落在地上几条铁链收起的男人。 收到命令,立刻起身,朝吕雁做了个伸手的姿势。 “多谢先生大恩。” “吕雁一定谨记在心!” 吕雁又是深深一拜。 随后才跟着几个暗卫,一路消失在夜色当中。 而目送一行人离去后。 站在铁牢大门处的陈望,抬头看了眼头顶,此刻漆黑的天穹上星光点点,隐隐还能看到一条银河,横跨整个夜空。 算了下时间。 估计差不多快七八点。 他今天过来,就是为了吕雁之事。 从下午宁河图打了那个电话开始,他心里其实就已经有了决断。 要是那个女人聪明,知道进退,那放她一条生路也未尝不可。 但她要是敢拒绝。 那等待她的就只有一个下场。 送她去见之前那几位。 一个有野心、有手段的女人,不能合作,当然只能杀了。 不过,他敢直接放她出去,自然也是有着无比的自信。 当初刚到中海时。 与黑虎帮周魁曾在天台上有过对峙。 然后他用了一点小手段。 逼迫的周魁和付朝南反水。 着实看了一场大戏。 而眼下用在吕雁身上的其实也差不多的情形。 不过却是周魁的十倍不止。 毕竟一个半步暗劲的古武者,纵然是他,也不敢小觑。 那种印记,气机始终锁定着吕雁的丹田。 除非是一个实力远远超过他的武道强者,借着浑身磅礴真气,将她整个人隔离,然后在一瞬间的时间内,强行将那道印记抹去。 一旦她有丝毫异动。 就算逃出天涯海角。 陈望一个念头,就能将她的丹田引爆。 无论是古武者还是修行者。 丹田就是彻彻底底的死穴死脉。 吕雁只要聪明点。 就不会作死。 “老爷子,还有事?” 就在他准备提出告辞时,忽然察觉到站在身后的宁河图,神色紧张,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似乎有话要说。 “陈先生……” “我七叔,他老人家一直想见见您,不知道行不行?” 被戳破心思。 宁河图也不耽误,迅速道。 “七叔?” “就是宁家那位七叔祖?” 陈望眉头一挑。 他本以为宁河图喊下自己,是担心他离开后,会镇不住吕雁那个女人,会掀风作浪。 但他万万没有料到。 竟然是宁家那位近百岁的老祖宗想见自己。 不过。 想来也算正常。 毕竟如今宁家都卖身与了自己。 作为宁家上一代硕果仅存的老人,对自己心存疑惑、好奇也在情理之中。 “是。” 宁河图连连点头。 “他人在哪?” “前面引路,来往宁家多次,确实也该去拜会拜会老前辈了。” 第316章 玄宴先生第章 七星梅花针 七叔祖。 听到两人提及这个称呼。 候立在门外的宁长庭和宁柔两人,眼神里都是齐齐浮现出一抹惊叹。 宁家这位老祖宗,归隐多年,避世不出。 但即便如此,市井江湖里仍旧流传着他的传闻。 据说已经近百岁高龄。 出生于乱世,见过兵荒马乱,经历过宁家起起伏伏。 而且这位对武道修行毫无兴趣。 一心钻研医道之术。 为此还被前两代家主唾弃,认为他没有志向不高。 但谁又能想得到。 就是这样一个被所有人瞧不上的人,在宁家陷入最低谷的绝望中时,站出来,从宁河图身上接过重担。 硬生生撑起了家族的重担。 一边是血海深仇,亲人被杀的痛苦,护住宁家所剩无几的血脉。 一边要时时提防来自暗中豺狼虎豹的窥视,保下宁家的基业。 另一边。 还要避开所有人的耳目。 暗中发展起一股暗卫的势力。 以免当年的真凶,再度卷土重来。 想想就知道他的处境何等之难。 等到功名成就,他又选择隐忍避世,将权利再度交到侄儿宁河图手上,不贪一点功劳。 甚至都没几个人清楚。 他这些年来付出的心血。 “我代七叔,谢过陈先生!” 见陈望答应下来。 宁河图也是暗暗松了口气,随即拱手抱拳正色道。 “老爷子不必客套。” “早知道今天要见一见老前辈,无论如何,也不能空着手来的。” 陈望摇头苦笑。 上午去见柳沐斋时,好歹还有点准备。 一枝百十年的老山参,虽然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好东西,但至少也表明了一点心意。 如今空着手去见人。 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一听这话,宁河图神色间不禁有些惶恐,连连摇头。 “陈先生言重了,能答应见七叔一面,已经是我宁家莫大的荣幸。” “更何况,要不是陈先生,宁家如今还是风雨飘摇,命途多舛,哪敢奢望其他。” 他语气里一片赤诚。 若不是陈望指点,受他出手大恩,哪有今天的宁家。 光是张家覆灭,得到的两成分润。 那就是几百亿的资产。 这样的手笔,魄力,纵观整个中海,几个人能够随意送得出去? 比起那样一份大礼。 宁河图哪还敢说其他。 而且,也就是七叔老了,又是深夜,腿脚实在不便,他都不敢贸然请动陈望亲自登门。 “既然如此。” “老爷子带路就是。” 陈望点点头,并未在这件事上纠结。 登门拜访,重要的是所为何事。 “陈先生,请随我来。” 宁河图不敢有半点耽误,朝一侧退了半步,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不过看着他所指的方向。 陈望眉头却是不动声色的皱了皱。 分明就是小径的尽头,后院密林更深处。 抬头望去,气机如雨线般笼罩而出。 顿时间。 夜色笼罩下的密林中,一道道微弱的气息顿时浮现。 和之前那几名现身的暗卫差不多。 但随着气机更为深入。 探出大概二三十米外后。 一座林间小屋的轮廓,在黑夜中若隐若现。 其中……还有一道极为孱弱的气息。 如同风中残烛。 随时都会熄灭的样子。 应该就是宁河图口中的那位宁家老祖宗了。 感受到这一切,陈望不再犹豫,随着宁河图的指引,一路沿着树荫下的小道往前走去。 “你俩也别愣着了。” “随我一起去见一见七叔祖。” 宁河图走了几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回头看了眼,目光落在宁长庭和宁柔身上,淡淡说道。 这段时日里。 七叔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 全凭一口气吊着。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咽气。 但他知道,之所以一直不愿离开,七叔他老人家是想在闭眼前,看到宁家那段血海深仇,大仇得报。 否则就算死,也难以瞑目。 好在…… 多年的煎熬中。 他终于等来了一丝契机。 “是。” 闻言,两人齐齐点了点头。 下意识整理了下衣衫,确认没有半点失态的地方后,这才快步追上前面两人的身影。 只不过。 这一次即便是宁长庭,神色间也是难掩好奇。 宁家这座后院。 他虽来过了几次,但最多也就限于既定的范围,并未踏入过这一步。 对于那位七叔祖。 也只隐隐听闻居所就在后院,不过却一直不曾拜见。 如今,终于能够见上一面了。 但…… 随着一路深入。 他神情却是愈发沉重。 心里仿佛压着一块石头,让他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尤其是看着父亲那道苍老佝偻的背影,以及两鬓染霜的斑白。 总说别人老了。 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转眼都已经年逾古稀了。 和他同龄的那些老家伙,早就退隐在家,含饴弄孙、颐养天年,享受着天伦之乐。 而他,还在为了当年那桩血海深处四处奔波。 甚至为了将过去的二十年追回来。 每天修行到大半夜,方才迟迟睡去。 要是自己……早点看懂,多花费些时间用在修行上,也不至于让他都一大把年纪,还要为了宁家苦苦操劳吧。 而且。 他也隐隐猜出来一些父亲的心思。 又是让他前往苍南,担负起打探海东香堂的任务,此刻又是带他前去拜见宁家的老祖宗。 大概率是准备在大仇得报后。 便全身而退。 将宁家交到自己手里。 只是,和方家那种为了夺嫡,而互相残杀的情形截然不同,想通这一点的宁长庭,并无丝毫惊喜,眼底深处反而更加复杂。 其实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但他总觉着,自己的能力还远远不够。 没到能够独自一人,支撑起偌大一个家族的程度。 只是…… 父亲老了。 他必须站出来,承担起来这份责任。 想到这,方长庭眼神渐渐从复杂变得坚决。 就在他思索间。 借着四周忽暗的光线,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不同的轮廓出现在了夜色中。 恍然是一座林间小屋。 嘎吱—— 似乎知道有人过来。 紧闭着的大门忽然被人从里推开。 然后,一道昏黄的光从门内照出来,微微驱散外面的黑暗,将小屋照的更为清晰些,门口处的身影也渐渐明朗。 那是个身形佝偻,满头白发的老人。 手里杵着一根拐杖。 看不太清长相,但那双眸子却异常深邃、冷静,就如一道影子,让人莫名心安。 看到他的一刹那。 陈望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只觉得那个老头非同一般,明明暮气沉沉,却偏偏又有一丝锋锐的生气。 就像……枯死的老树上重新长出一片绿叶。 “七叔!” 就在他若有所思的打量时。 身旁领路的宁河图,暗暗松了口气,然后大步往前,将那个老头从门口搀扶着走出。 “想必这位就是陈先生了吧。” “老朽宁辕。” 等两人站定,陈望也走了过来。 一老一少,四目相对。 “见过宁老前辈,不敢当陈先生,叫我阿望就好。” 陈望拱了拱手,摇头淡然道。 这位看面相,少说九十好几,比自己大出了整整七八轮。 在他跟前哪敢用乱来。 “老夫已经听河图说过几次,知道宁家有今日,全拜您所赐,为何当不起陈先生?” “我也就是痴长几十岁,否则……都要学河图这般,跟在陈先生身边做事了。” 宁辕虽然年近百岁。 但一点没有倚老卖老的意思。 甚至面对一个足可做自己曾孙的年轻人,神色间充满了敬意。 他很清楚。 眼前这个少年的身份来历。 药王谷传人。 那可是天底下医道中人的圣地。 他年轻时醉心医术,不止一次起过前往药王谷拜师学徒的念头。 只不过…… 他年轻时,宁家式微,历经起伏。 后来几个兄弟同心协力,一路披荆斩棘,才好不容易在中海站稳脚跟。 等他再有点心思。 却已经过了而立之年。 兄弟们纷纷成家立业,他性格怯弱,不敢违背家主的命令。 但又对修行武道实在没有半点兴趣,只能主动请缨,负责医术传承。 自此,他便退出了宁家明面。 转而一心研究医术。 不得不说,宁辕在医术上的天赋确实非同一般人能够比拟。 三十多年的闭关苦修,让他在医道上的造诣成就,远超宁家任何一代人。 外人只以为宁河图医术通天。 但真正无敌的是他。 只不过宁辕,对这些江湖虚名并不在意。 此生唯一的目标,不过是在医术上勇猛精进,更上一层楼。 可惜…… 那一年里。 他被家中晚辈,强行从闭关中叫醒。 等他走出后院。 看到的是满目疮痍,遍地尸骸,血流成河。 几个弟兄,尽数死去。 侄儿宁河图也被折断经脉,一身修为尽数毁去,差点道心崩灭,重伤濒死。 那一天,他心如死灰,老了十岁不止。 宁家在中海数十年的经营,向来与人为善,就算是生意场上,也尽量是退一步海阔天空。 虽然不可避免有所树敌。 但远没有到杀人灭门的地步。 强行结束闭关,宁辕以古稀之龄重新出山。 第一件事,便是断臂求生。 原本如烈火烹油的生意,只能忍痛斩断,眼睁睁看着到嘴的肥肉被竞争对手鲸吞蚕食。 但他无可奈何。 彼时的宁家,根本无法再承受强敌绞杀。 然后又拿出多年的人情,一个个登门相求,请动那些大人物看在多年的面子上,出手照拂可怜一下。 好在,宁家几十年与人为善。 还算有些根基。 在送出宁家大半积蓄后,总算勉强挡住了那些试图趁火打劫的虎狼。 不过如此,也保住了宁家的基业。 至于第二件事。 便是替侄儿宁河图治病疗伤。 只可惜…… 断脉之伤,又岂是世俗凡药能够治好? 足足十多年里,他翻阅了无数古书医经,求问了医道界中近百位国医圣手,但仍旧无济于事。 甚至到最后,连宁河图自己都放弃了。 转而暗中发展暗卫势力。 只求大祸再次来临时,不至于重蹈那一年的覆辙。 但宁辕怎么都想不到。 只是一副古方。 前后不到十天时间。 困扰了他二十年的难题就被彻底解决。 那段时日,宁辕简直如遭雷击,在自己最为擅长的领域,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年按在地上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但从宁河图口中得知那个少年的身份后,他又瞬间释然。 药王谷传承人。 当世医圣宋长夜的关门弟子。 无论哪一个拿出来。 那都足以成为医道界最为耀眼夺目的星辰之一。 尤其是之后陈望接连几次出手。 让他越发震撼于这个少年的心性手段。 也一直想要亲自拜见一面。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 怎能让宁辕不心生感慨? 他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人,在辨识人心上自有一套本事。 陈望虽然年轻,不过十六七岁,但至始至终,神色淡然,面容澄净,没有半点少年的骄躁,眼底古井无波。 只是站在那。 便给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如此出众拔萃,绝对当得上天之骄子一词。 而他这句话,也是发自内心,绝对没有半点冷嘲热讽、阴阳怪气的意思。 要是再年轻二十岁。 腿脚还算利索的时候。 还管什么世俗眼光,就算让他拜在陈望门下当一个学徒,他都心甘情愿。 只可惜。 他这辈子,几乎全部的心血精力都花费在了宁家上。 自己年少时的梦想,却只能被无情抛弃。 如今就算再想,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老前辈捧杀在下了。” “实在惶恐!”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真诚,以及那一抹隐藏极深的遗憾。 陈望嘴角不禁露出一丝苦涩。 他当然清楚这位老爷子的意思。 自小长大的那座山谷。 对他来说,并无什么稀奇,但对天底下那些学医之辈,却是梦寐以求的圣地。 “陈先生。” 见陈望没有丝毫得意放纵。 宁辕心中更是赞赏。 仅凭这份心性,不说中海,就是放眼天下,也找不出几个比他更为优秀的少年。 不过,宁辕没有耽误。 他今日特地要求想要见上陈望一面,当然不是为了说些废话。 “老朽这辈子身无长处,大半生的心血都浸在了医道上。” “如今命在旦夕,除了宁家大仇之外,就只有一件事始终放不下,思来想去,这世上也只有陈先生配得上。” “所以,想要赠与陈先生,也算是老朽代宁家,与先生的一片心意。” 说话间。 不等陈望拒绝。 他便颤颤巍巍的从袖口里取出一只红木条盒,然后双手奉上,递了过去。 “这……” 纵然不知道是何物。 但仅仅是从那只木盒也能看的出来,这东西价值不菲,而且极有可能是一件古物。 陈望头一次见面。 本来两手空空就有些过意不去。 如今哪好意思收宁老前辈的礼物。 “这就是老朽一片心意,还请陈先生无论如何也要收下……否则,宁某这辈子也要死而有撼了。” 陈望还在琢磨着如何婉拒。 宁辕已经打断他继续道。 一番话说的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而见到七叔如此诚恳,一旁的宁河图也是赶忙劝道。 “陈先生,收下吧,我七叔这一生对钱财名望毫不在意,心思全在钻研医道上,他既然送出,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迎着两道浑浊,却同样灼热的目光。 陈望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宁老前辈厚赠!” 拱了拱手,陈望踏出一步,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接过那只红木条纹长盒。 木盒一入手中。 让他诧异的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重。 “打开看看。” 似乎看出他的心思,宁辕爽朗笑道。 闻言,陈望也不耽误,手指在木盒缝隙上的铜扣上轻轻一按,只听见咔嚓一声,盒子中的机扩弹开。 随后。 一排泛着银光的长针出现在他视线中。 粗略一扫。 一共七根。 银针? 陈望眉头一挑。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它的不简单。 虽然看似普通,却除了一股厚重古朴的气息扑面而来之外。 每一根银针长短不一,说是长针,还不如说是七把精心锻造的针刀。 最为关键的是。 七枚银针放到一起。 就如一朵绽开的梅花。 再细细观察,七枚银针设计的更是巧夺天工,长短不一并非粗制滥造,反而是刻意为之。 七枚银针彼此相融,就如古代建筑中的榫卯结构。 能够自行组合。 看到这些,陈望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下,有如数道惊雷炸开。 他忽然记起来了一件记载于医经上的古事。 此刻,一双眼睛变得灼热无比,气息都为之急促了几分。 “这……宁老前辈,这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七星梅花针吧?” 陈望那张向来从容的脸上。 此时竟是难以掩饰的露出一抹惊骇。 七星梅花针。 传说乃是魏晋名医皇甫谧所有。 其人号称玄宴先生,一生最大的成就便是写下了《针灸甲乙经》那等惶惶著作! 几乎一手开创了针灸术。 据说他年轻时游医天下,遇到病人,只随身携带一副银针,不施草药,一剂针灸下去,几乎针落病除。 因为他银针状如梅花。 又一共七枚。 所以被世人称之为七星梅花针。 听到他一口道破。 宁辕那双浑浊的眼睛里,赞赏之色更为浓郁。 “不错。” “陈先生不愧是医圣传人。” “这套梅花针,就是玄宴先生所有,当年被我无意所得,一直奉为至宝。” “只可惜,老朽在针灸术上造诣太浅,不敢辱没了前辈遗留。” “故而今日赠与陈先生。” “想必在先生手上,七星梅花针的威名,又能重现世间了!” 第317章 起死回生的针法! 真是! 听到宁辕老前辈侃侃而谈。 饶是陈望,也不禁一阵心动。 光是其中价值,就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他从山上带下来的那套金针,虽然也是前代药王谷谷主传下来的古物,但比起七星梅花针,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造化长生功的医字篇中。 最为出名的,便是掌天十三针。 要是再辅以七星梅花针,他有信心,将十三针真正做到炉火纯青,掌生死轮回、多天地造化的境界。 说实话。 在打开之前。 他并未抱有太大的期待。 只不过长者赐不敢辞,加上一旁的宁河图也在附和相劝。 他实在不好拒绝。 但如今…… 真正见到实物时,却是远远超乎了陈望的预料。 但凡是医道中人,谁又能拒绝得了针灸鼻祖皇甫谧的传承银针? “多谢宁老前辈。” “陈某一定不会辜负了玄宴先生之名。” 重新扣上木盒。 陈望认真的谢道。 见状,宁辕浑浊的目光里浮现出一丝满足。 世人皆言他痴。 但真正将一件事钻研入骨髓里时,就会知道,痴不过是一种外在表现。 自从半年前开始,他就察觉到身体每况愈下。 一日不如一日。 要不是二十年那场大仇未曾得报,一口气始终咽不下去,他估摸着早就撑不住了。 如今陈望的出现,就如漫漫长夜里的一盏烛火。 让他终于看到了一线希望。 不仅是复仇,更是手里这件七星梅花针的传承。 对他而言,就算是侄儿宁河图,也远远没有资格继承这件古物。 赠与药王谷传人陈望,才是最好的选择。 今日两件大事,几乎做成了大半。 让他一直紧绷着的心弦,也是瞬间放松了不少。 呼—— 只是。 本就羸弱不堪,全凭一口气吊着的身体,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心气一泄。 整个人瞬间如同决堤一般。 眼前一黑,无尽的昏沉感浮现。 “宁老前辈!”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仓促,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就连宁河图都没想到。 他还沉浸在七星梅花针带来的震撼中。 毕竟就算是他,也还是头一次知道它的存在。 还是陈望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肩膀,不让宁辕倒下。 闻言。 宁河图这才猛然惊醒。 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到七叔目光涣散,脸上已经有死气弥漫,一时间,整个人脸色大变,以至于浑身都在颤抖。 “七叔……” 宁辕虽然已经年近百岁。 但在他印象中,似乎一直都还是那个不爱说话,埋头一心钻研医术的男人。 比起宁家上一辈,一个个龙虎之资,他也曾误认为七叔太过柔弱。 大丈夫男子汉。 就该在武道上勇猛精进。 宁家虽是医道起家,但终究还是要靠武力镇守。 否则,就算积累起了万贯家财,守不住,终究也只有被外人鲸吞蚕食的份。 直到二十年前。 那几个突然闯入宁家的神秘人。 当着他的面,亲手斩杀几位叔伯,又将他的经脉折断。 年轻一辈中,无人挑得起来大梁,他浑浑噩噩,如同行尸走肉。 宁家几乎陷入绝境。 这种境地下,是七叔老人家,毅然放弃闭关,以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个宁家。 自此过后,宁河图才知道,在外人眼底宁家最没出息的那一位,其实才是最为深藏不漏。 二十年过去。 他渐渐从阴霾中走出。 七叔也老了,功成身退,再次隐居在了后院,不问世事。 但他心里,七叔一直都还是那个七叔。 一有空,他就会到小屋里,陪他喝喝茶听听戏聊聊天。 老爷子乐观开朗,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所以就是他,也是直到此刻,才知道七叔身体竟然坏到了这一步田地。 此刻的宁河图。 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仿佛天塌了一般。 至于站在远处,都还不曾上来拜见老祖宗的宁长庭和宁柔两个晚辈,此刻更是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宁老爷子。” “稳住!” 陈望眉头一皱。 气运丹田,沉声一喝。 这一喝,犹如佛门狮子吼。 宁河图只觉得脑海里雷霆滚滚,一下让混沌的脑子清醒不少。 陈望来不及废话。 只是低声吩咐道。 “先把人扶到床上躺下。” “哦……好。” 宁河图心神一颤,下意识伸手,从另一边帮忙搀扶住七叔。 另一边。 陈望目光如刀,扫了一眼身后两人。 “去取一根老山参,切片,最好是百年份以上的。” “另外,要一盆热水。” “一定要快!” 宁辕的情况,他一眼就能看出个大概。 显然是大限将至的征兆。 几乎一只脚踏入了阎王殿。 这种情况,极为棘手。 就算是他之前也鲜少处理过。 如今,时间就是生命,一分一秒都是在和阎王爷抢人。 耽误了哪怕一秒,可能就会误了大事。 “是。” “是,先生。” 被他冷眼一扫,两人瞬间如坠冰窟。 仿佛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刺骨的水。 不敢耽误,迅速领命离去。 宁长庭前往库房,去取老山参,宁柔则是飞快往厨房的方向跑去。 两人刚一转身。 陈望吐了口浊气。 目光看似平静,但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世人只知药王谷此代医圣宋长夜,医术通神,能与阎王争锋。 但却不知道,想要做到这一步,难度何等之高。 尤其,刚才搀扶宁辕的那一刻,他迅速替他把了下脉。 脉象紊乱。 体内死气弥漫。 已然是将死之人。 比起当日第一次下山出手所救的叶崇文,情况凶险十倍不止。 此刻的他,脑海中思绪翻涌。 曾经在药王谷所学,犹如电影镜头般一一浮现。 等他跨过大门。 进入小屋中的时候。 陈望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 “陈……陈先生,我七叔……他……” 向来镇定从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宁河图,此刻竟是到了手足无措的境地。 站在床边,双眼通红。 脸上的担忧,几乎都要溢出来。 连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宁老爷子,放心……” “我一定尽全力。” 陈望尽可能放缓语气。 只是,还是难免流露出几分为难。 见此情形,宁河图如遭雷击,神色间满是难以置信。 他想不明白。 为什么下午见面时,七叔明明还没有任何状况,身子骨极为硬朗。 除却让宁长庭前往苍南一事。 之后,甚至还有心思,和他论了好一会的医术。 眼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竟然会发生这种情况。 他刚才看过,七叔状况已经到了油尽灯枯之时,以他的医术,根本束手无策,完全想不到任何法子。 只能依仗于陈先生。 但要是连他都无能为力。 那…… 今天怕是真要天塌了。 “多……多谢陈先生。” 宁河图不敢多言。 迅速退到一边,将位置让出留给陈望。 他也是国医圣手,深知救人如救火的道理。 陈望更是没有半点耽搁。 啪嗒—— 手指按在木盒铜扣上。 清脆的机扩声中,一派七枚银针顿时一字排开。 本以为最早也得明晚的医道之争上,才有机会动用这套七星梅花针。 没想到……这才一盏茶不到。 他就会用上。 只不过,这样的机会如果可以,他宁可不要。 对于宁家这位老前辈,他还是心怀尊崇的。 无论是对医道的坚守还是信仰。 此刻,七枚银针一现,陈望手指轻轻拂过,一双清澈的目光,瞬间变得平静下来。 “老爷子,替宁前辈褪去上衣。” “好。” 一看他打开木盒。 宁河图就猜到,陈望应该是准备施展针灸之术。 当即绕到了床边,轻轻替七叔脱掉身上的衣物。 只是。 刚一掀开上衣。 他双眼就忍不住一下变得通红。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宁辕肤色已经变得紫青一片,甚至还隐隐泛起了一道道的黑色印记。 双眼紧闭,气息孱弱。 脸上更是没有一点血色。 这要是放在医院,基本上就会被宣判死刑了。 不可能再有回天之力。 但陈望只看了一眼,竟是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提起针盒走到床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枚银针,微微俯身,然后轻轻落下。 银针顿时准确无误的刺入风符穴。 掌天十三针,太过霸道,以宁辕眼下的状况,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从一开始,陈望就只打算动用七针。 但七针起死回生。 难入不异于登天。 如此境地下,其实他也承受着无比的压力,只不过此刻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的他,五感几乎都与外界隔绝。 心神之集中。 甚至连心跳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此刻的他,不知时间流逝。 每落下一针,都会考虑良久。 但随着他捻起一枚枚银针落下。 旁边的宁河图,则是已经震撼到了极点。 他在针灸术上也颇有研究。 但此刻陈望的每一针,都落到了他意想不到的位置。 少商、隐白、大陵、承浆、劳宫……以及神阙。 他眉头紧皱,完全看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针灸法? 不知道多久后。 门外两道脚步声前后传来。 宁河图瞬间惊醒,看了眼旁边完全入神的陈望,生怕会惊扰到他,下意识冲着外面摇了摇头。 见状。 已经取来老山参的宁长庭。 以及提来一桶滚烫热水的宁柔。 都是下意识放缓了脚步,驻足站在门外,连呼吸声都放缓下来。 只是默默望向屋内。 目光落在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上。 宁家世代学医。 宁长庭和宁柔更是自小就跟着宁河图钻研医道。 在医术上也算是小有成就。 但此刻的两人,目光里却满是狂热之色。 能够目睹药王谷传人亲自治病救人。 这是天下多少医者,求之不来的机会。 呼—— 不知道多久后。 最后一针终于落下。 陈望长长舒了口气,不知觉间,额头上竟是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仿佛这七针,耗费了他无数心血。 不过…… 随着七星梅花针分别刺入穴位当中。 一股浓郁的生机,却是从宁辕身体中凭空而起。 原本几乎都已经停止的心脏,竟是缓缓地……一点点开始重新跳动。 声音虽然轻微。 但在此刻落针可闻的小屋内,却是说不出的清楚。 咚咚咚—— 一道又一道。 从慢到快。 从微弱到有力。 宁河图三人已经瞪大了眼睛,脸色间写满了不可思议。 尤其是站在床边的宁河图。 此时更是震撼到了极点。 他比谁都清楚七叔的状况,刚才请求陈望出手,其实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 毕竟人死如灯灭。 死气都已经漫延到了眼睛里,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哪有人能够起死回生的医术? 如今眼前真真切切发生的一幕。 却是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 学了一辈子的医。 到今日,方才窥见了真正的医‘道’! 一时间他忍不住有种老泪纵横的感觉。 身外三人的反应,陈望并未在意,从施针过后,他的目光就没有从宁辕身上离开过。 他在等。 等他醒来。 “嗯……” 终于。 等他胸口下那股心跳声恢复如常。 一直双目紧闭,如同死人般的宁辕,忽然张了张嘴,吐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字。 见到这一幕。 陈望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去。 总算不负所望。 人救回来了! “热水。” 陈望看了一眼外面。 “哦……来了。” 宁柔一怔,这才从震撼中回过神来,赶忙提起热水跨过门槛,进入屋子里。 一旁的宁长庭也不敢耽误。 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株老山参。 那是宁家库房里的珍藏,将近两百年药份,属于镇馆之宝的那种,多年来一直不敢动用。 这次为了给七叔祖续命。 他也顾不上太多。 直接将这一枚取了过来。 “先把参片给我。” “是。” 宁长庭点点头,立刻打开木盒,从根底药性保存最好的一截上,切下硬币厚的一块。 陈望接过,转身回头,俯身拨开宁辕的嘴,将参片放在他的舌尖处。 这等老山参,药性惊人。 蕴藏着一丝浓厚的天地灵气,乃是吊命的无上宝药。 只不过,对于常人而言太过奢侈。 许多人甚至一辈子都捡不到一次。 也就是宁家这等医武世家,珍藏的宝药不少,在关键时候才能拿得出来。 “好了,替宁老前辈擦擦额头和手腕吧。” “护住体热。”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被寒气侵袭了。” 喂下参片,陈望退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了宁家人。 宁柔见状正要上前,却被宁河图接过,亲自拧好毛巾,半跪在床边,轻轻替七叔擦拭着身体。 不多大一会功夫。 宁辕苍白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红润起来。 紧闭着的双眼,也缓缓睁开。 只是…… 此刻的他。 看着屋子里一行几人,却是有些错愕。 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这……老夫刚才恍然都一脚踏进了阎王殿,怎么回事?” “七叔!” 见他吐字清晰,眼神里生气弥漫,丝毫没有先前的死相。 宁河图再也没能忍住。 老泪长流。 “是陈先生……陈先生救了您!” 说话间,他简单将刚才发生的情形说了下。 闻言,宁辕下意识低头。 目光扫过身上那一根根银针。 尤其是每一针的落处。 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竟是浮现出一抹无比的震动。 “这……这难道就是药王谷传说中,能起死回生的无上针法,掌天十三针!” 第318章 都要成望夫石咯! “掌天十三针!!” 见七叔一口道出。 边上的宁河图,眼睛一下瞪大,只觉得心如擂鼓。 难怪他从未见过如此晦涩难懂,偏偏又蕴藏真意的针灸法。 原来…… 这竟然就是药王谷,号称掌生死轮回、夺天地造化,能与阎王争锋的无上针法。 天底下的医者,谁不曾听过它的大名? 只不过,又有几个人有机会真正见到。 “不错!” 见几人皆是错愕的看来。 陈望也没隐瞒的意思。 淡淡的点了点头。 药王谷医字篇,囊括经络、体质、病理、药性、针灸、补气、导引、精气、气血、藏象、养生以及阴阳五行等。 海阔万千。 博大精深。 只不过,其中最为出名的是掌天十三针罢了。 “这……” 见他确认,宁河图心中更是震撼。 难怪七叔刚才都已经到了垂死之际,陈先生竟然都能将他救回。 原来与阎王争锋,这几个字并非夸大其词。 而是真真切切的存在。 他都尚且如此。 站在身后的宁长庭和宁柔,更是瞠目结舌。 眼下,他们已经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但也正因如此。 两人才会如此大惊失色。 老话说,覆水难收,人死如灯灭。 他们自小生在医道世家,对此更是知根知底。 但眼下发生的一切,却是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之外。 若是年轻人,气血旺盛、精气蓬勃,或许还有一线可能,可是宁家这位七叔祖,都已经百岁高龄。 人如枯树,暮气沉沉。 说是一只脚踏入了棺材板都不为过。 全凭一口气吊着。 一旦气泄,精气神流失,就是大罗神仙,也难以逆天而行。 如今…… 陈望竟然仅仅只是凭借一手针灸术。 就能让人起死回生。 这是何等惊人! 天底下,真有这等惊世骇俗的医术? 或者,宁家传承的医道,与药王谷之间的差距真有这么大? “哈哈哈,真是,这辈子能够见识一次掌天十三针,老朽就是死也能无憾了!” 宁河图父子爷孙三人。 还沉浸在那神秘莫测的针法,带来的震撼中时。 反而是宁辕,双手支撑着靠坐起身。 双目灼灼,仰天大笑。 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不是重振宁家,而是没能在医道这条路上走出太远。 登上更高的山头峰顶,去见一见更广阔波澜的天地。 没想到。 如今都要老死了。 竟然还能亲手感受下药王谷的医术。 纵然以身试针,他又有何惧? 要是有可能,他宁可天天如此。 “宁老前辈言重了。” “说到底,掌天十三针,与天下其他针灸术并无太多不同。” 陈望摇摇头,自谦道。 “陈先生这话……要是传出去,怕是都要引起众怒了。” 闻言,宁辕都忍不住打趣道。 这种话,也只有他有资格。 要是换个人,怕是都要被全天下的医者,一人一口唾沫活活淹死。 “何止。” “也就是陈先生您了,否则宁某第一个都要忍不住揍人了。” 一旁的宁河图也是笑着道。 眼下看七叔气血恢复、精神奕奕,与之前那个死气蔓延,脸色苍白的样子截然不同。 竟然都有心思开玩笑。 让他一颗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回了肚子里。 见两位老爷子一附一合。 陈望还能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膀。 “对了陈先生,宁某还是有一事不解,这掌天十三针,是否就是字面意思?” 宁河图指了指七叔宁辕身上那一枚枚银针。 忽然若有所思的问道。 闻言,陈望一下便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意。 摇摇头,笑着解释道。 “十三针,对应的确是人体十三处穴位,不过……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下针定位同样如此,当视情况而定。” “宁老前辈气血亏空,精神孱弱,十三针太过霸道。” “故而才施七针,否则,落针不说治病,反而会成为催命之毒。” 医道之术。 本就没有定势。 就算是巴掌大的棋盘,厮杀之间,都有千变万化。 更何况人体之秘,更是深不可测。 治病救人,第一件事便是确定病症、病理以及病因,然后对症下药,或是砭石、或者针灸、辅以汤药、导引,拔除病根,方能做到药到病除! 他一番话,说的风轻云淡。 一旁的宁家四辈人,却是一下陷入深思。 良久过后。 还是宁河图率先反应过来。 双手抱拳,躬身朝着陈望深深拜下。 “多谢陈先生指点。” “宁某受教了!” 闻言,宁长庭和宁柔也是如此。 对他们而言,能够得到药王谷传人教诲,已经是常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要知道身前这一位。 年纪虽然不大。 但身份地位以及实力摆在那里。 如今这一代的药王谷,除却他之外,再无其他门人,也就是说,只要不出意外,他成为下一代药王谷谷主,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不仅是他们。 连卧床的宁辕,一双浑浊的眸子里,也是光泽流转。 满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极为推崇古医术,一向认为今不如古。 遇到疑难杂症,也多是翻阅古书。 眼下看来,自己在无形中,其实走上了一条固执己见的歧路。 治病的最终目的是救人。 方法是手段。 又何必拘泥于过程? 刚才那种情形,若陈望也时如此,强行动用十三针,恐怕眼下自己早就去了鬼门关,哪还有机会起死回生? “受教了!” “今日得见陈先生,老朽才知道大道至简的道理。” 宁辕强撑着起身。 颤颤巍巍的抱着双手,一声哭笑道。 钻研了大半辈子的医术,结果……到头来才发现自己走错了。 这种事,放到任何人身上,怕是都难以接受。 不过宁辕却没有表现出半点落寞。 反而一脸欣喜。 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 虽然这一天来得有点晚,但至少在临死前,能够得以闻道,对他来说,此生就算是死而无憾。 “宁老前辈言重,捧杀在下了。” “切磋论道,方能进步。”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 陈望更是无奈。 他一向觉得,自己天赋反而是其次,只不过运气比较好罢了。 这天底下多少惊才绝艳之辈。 只可惜没有如同自己一般,从小就在药王谷长大,师傅是当世医圣,师娘是绝代医仙。 常年耳濡目染,悉心教导。 方才能有今天。 “达者为先,陈先生不必客套。” 见宁辕仍旧是一脸坚持。 陈望也只好点了点头。 “老爷子,现在感觉怎么样?” 一听这话。 宁河图三人的注意力,也都被吸引,纷纷看上床榻上的宁辕。 这可是宁家的架海金梁、擎天玉珠。 他要是倒下了。 那宁家的主心骨也就没了。 更何况,如今还是在即将复仇的前夕。 “有劳陈先生关心,老朽已经没问题了。” 宁辕摆摆手。 眼下的他,精气神已经恢复了大半,浑身气息也渐渐归于平静。 眼神澄净,不见丝毫死气。 “那就好……”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之前那突如其来的一幕,其实他也吓得不轻。 毕竟近百岁的老爷子。 救回来的难度实在太大,还好……没有辱没宁家众人的期望。 “老爷子,那您躺好,我先替你取针。” “然后接下来尽量休息好,切不可动气了。” 没有耽误。 陈望将那七枚银针,一一取回。 掌天十三针之所以被称为近乎于神术的针灸法。 就是因为,它能够激发生机,于绝处求得一条活路。 不过…… 他并非简单取针那么简单。 七星梅花针被拔出的一刹那,陈望掌心内一缕磅礴真气,也随之渡入,留在了宁辕经脉当中,不断迸发气血。 确保不会再出现心悸假死的情形。 口中那片老山参中,蕴藏的巨大药力,能保证他精力不枯。 这道真气。 则是陈望做的第二手准备。 如此一来,方能做到万无一失。 “这……” 宁辕虽然从未武道修行,但此刻还是察觉到了经脉中的变化。 一时间,内心更是感慨。 他一个老不死,何德何能,值得陈先生如此不计后果的付出? 将七枚银针,重新收回针盒内。 似乎猜到了宁辕的心思,陈望只是淡然一笑。 “老前辈大病初愈。” “还是好好休息。” “等有空,我再来看你。” 说话间,陈望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宁河图。 “老爷子,那我先走,有事的话随时叫我。” “这……陈先生忙到现在,还没吃饭,要不先吃一口?” 见他起身告辞,尤其是看到陈望神色间,那抹掩饰不住的疲倦,宁河图更是忍不住心生愧疚。 原本今天请他过来。 只是为了吕雁一事。 结果…… 因为七叔一句话,耽误到现在。 饭都没吃上一口。 又因为出手救人,消耗了不少心血。 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不用。” “老爷子,你先照顾宁老前辈才是真的。” 陈望摇摇头,谢绝了他的好意。 说话间,又叮嘱了几句,无非就是让宁辕接下来的日子,放松心态,不要动气。 “长庭还有柔儿。” “替我送送陈先生。” 见他坚持,陈望也不好拒绝,只能点点头答应下来。 一行三人离开小屋。 此刻外面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一轮月牙,从树梢慢慢升起,挂在枝头,横跨南北的天河中星辰点点。 夏日的夜里,密林中鸟叫虫鸣。 给人一派祥和静谧之感。 宁长庭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从一开始对老爹举族投靠这一位的不满,到如今,对陈望只剩下无尽的折服。 无论心性、手段,武道还是医术。 种种都是他闻所未闻。 而今他只感慨于老爷子就是老爷子,眼力就是老辣。 换个人,哪有这般气魄。 毕竟面对一个比自己小了几轮不止的年轻人,低头称尊,这种事几个人能够做得到? 和他心绪复杂不同。 一旁的宁柔,目光柔和如水,笑吟吟的看着前方那道身影。 眼神里满是毫不遮掩的崇敬和爱慕。 “宁柔,这段时日,修行的如何了?” 沿着林间小道走了片刻。 陈望忽然回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月色下的女孩儿当即怔住,抿着嘴唇,漂亮的眼睛里眼波流转。 “……还,还好。” 宁柔微微有些心乱。 说实话,她其实心里也没有太多底气。 和其他人不同,她走的是内功心法的路子,也没有个验证。 这段时间,她也曾旁观过家族那些嫡系子弟修行的情景。 只觉得他们拳脚之间,大开大合,气势凛然。 而反观自己。 打坐入定。 到如今都还不曾修炼招式。 这一切让她心里更是彷徨。 眼下先生忽然问起,原本还满是姑娘家心思的她,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站在月色下,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明晚可有时间?” 一看她的样子,陈望就猜出了大半。 这段时日,因为忙碌,也不曾考教他们的修行进展。 “啊……” 宁柔愣了愣。 还是一旁的宁长庭,轻轻咳了声,她才恍然回过神来,然后连连点头。 “有,有的,先生。” “明晚医道之争,陪我一起去看看。” 陈望嗯了声,“正好看看你,这段时间可曾偷懒没有用功?” “是那几个苗疆蛊医么?” 关于这件事,宁柔虽然不怎么出门,但还是有所耳闻的。 毕竟那几个人在中海闹出那么大动静,搅的天翻地覆。 “不错。” “先生这是打算……” 宁柔眸子一亮,咬着嘴唇,目光闪烁。 不过不等她说完,陈望就摇摇头。 “明晚就知道了。” 说话间。 他抬手指了指外面的大门。 “到了。” 两人一听,这才恍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是走过了后院,穿过了中庭,已经到了宁家大门之外。 “行了,不用送了。” 见宁柔还想说什么,陈望笑了笑。 随后握着手中的红木针盒,负手而行,跨过门槛,洒脱离去。 只留给两人一道清瘦修长的背影。 车子他停在了门外。 陈望推门上车,透过窗户看了眼仍旧站在门外驻足相送的两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回去。 随后也不耽误。 一脚油门。 在跑车的引擎轰鸣声中。 车子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撕破黑夜,朝着远处疾驰而去。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宁柔仍旧不愿离开。 一旁的宁长庭,见此情形,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女儿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只不过因为受老爷子宠爱,一直都是随她而去。 他们夫妻俩也曾旁敲侧击过,只不过每次提到这件事,这丫头就会拿修行未曾、医术不精之类的理由糊弄过去。 而一旦说哪家有优秀出众的年轻人。 她更是会表现的极为排斥。 原本,他都以为女儿真是不想嫁人。 但如今看来。 这丫头哪是不想嫁人,只不过心里早就有了别人。 不过也是! 见过这等出众的人,又怎么会看得上中海那些世家纨绔子弟? 只是…… 陈先生可不是一般人。 自家这丫头,真能入得了人家的眼么? 宁长庭心里暗叹。 要是换个人,以宁家如今的实力,中海任何一个世家子弟,宁柔都能算是门当户对。 但偏偏……这丫头看中的竟然是陈先生。 怔怔失神了好一会。 直到夜风袭来,将他心绪带回。 目光再次落在女儿那张患得患失的脸庞上,宁长庭忍不住打趣道。 “柔儿,都走远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再这么下去,都要成望夫石咯。” 第319章 木盒暗层第章 神秘‘玉珠\\’ 半个多小时后。 陈望便驱车到了别墅区外。 不过并未急着回去,而是拐了个弯,转而驶进了一条小巷。 这条老街,他之前路过几次。 算是附近生意最为火爆的夜市之一。 找了个地方停好车子。 一推门,顿时间,嘈杂热闹的吆喝声铺天盖地的钻进耳朵里。 空气中满是烧烤的香味。 身边来来往往人影无数。 饶是他,一时间,都有些被惊住。 怔了片刻,这才摇头一笑,汇入了人群当中。 四下看了一圈,最终选了一家面馆。 要了一份蹄花拌面。 之所以选择这家。 纯粹是想求个清静。 比起其他家动辄排十几米长的队。 陈望实在没那个耐心。 对他来说,无非就是填饱肚子而已。 有那个功夫,都足够回去打坐一个周天了。 而且。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 这家店客人虽然少了点,但味道并不差。 蹄花软糯劲道,入口即化,又有几分嚼劲。 汤汁饱满浓郁。 再撒一把葱花点缀。 光是看着都是一种享受。 一下午到现在,都还没有吃饭,陈望肚子早就开始造反了,这会哪还忍得住。 随手拿了双筷子,低下头便大口吃了起来。 满满一大碗,不到两分钟,就已经悉数进了他的肚子。 微微的饱腹感,随之带来的是一种强烈的满足。 付过钱。 他也没有多留。 转身一路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赶去。 脑子里则满是那套七星梅花针,以及明晚的医道之争。 嘭—— 忽然间。 一阵撞击感传来。 陈望凝神看去,这才发现身前竟是站着个一身道袍、木钗束发,长着一张国字脸,神色略显古怪的男人。 看着揉肩膀的举动。 显然刚才就是撞到他了。 虽然惊奇于闹市里,为何会有道人打扮的人出现? 不过这会他也不好多想。 只是歉意一笑。 “道长,没事吧?” “没事。”道士摇摇头,语气说不出的生硬。 似乎很久都没开口说话。 又像是对他有什么忌惮。 扔下下次小心的话后,便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径直离去。 只不过,离开前的一刹那。 道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目光不动声色的在陈望身上扫了一眼。 见此情形,陈望更是错愕,下意识回头看了眼。 转眼的功夫,那道削瘦的背影,已经渐渐融入了人海里。 “有点意思……” 陈望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猜测他或许是城隍庙、太清宫或者崇福观之类道观里的道士。 要不然,也不会独自一人出现在这种繁华闹市。 而且,看周围路人的反应,除了略微有些好奇外,并无其他变化,想来应该还算常见? “让让……” “哥们,别杵在路中间啊,挡着人了。” 就在他失神间。 几道催促声传来。 陈望回头一看,才发现后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驶来一辆三轮车。 车上堆满了蔬菜鱼肉一类。 估计是往哪家饭店里送货的。 见状,他赶忙让开几步,让人先行过去,不过等他再回头去看那个道人身影时,那人早已经消失在了茫茫人影里。 没有多想。 陈望顺势收起了心思。 转而一路回到停车场,好不容易才从夜市里绕出去。 等他回到清风小筑时。 已经快十点。 夜凉如水,月牙悬在半空,熹微的月华洒落在院中,夜空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幽香。 想到这两天好像都没给花浇水。 他也没急着上楼。 而是从厨房那边接了一条水管,打开水龙头,找了个高处,坐看漫天水雾落下。 这些花,平时都是宁柔在伺弄。 不过她这两天没来。 他自己则是沉迷于炼气修行中,哪记得起来这些小事,好在院子里古树成荫,那些名贵的花种并未晒死。 要不然他都能想到。 明天宁柔过来时,看到她精心伺候的那些花花草草死掉,不用想都知道,肯定得生闷气。 浇完前后院。 想了想,陈望又提了一壶水上了阳台。 那里还种了几盆植物。 院子都浇了,也不缺这么几盆。 几只盆栽,在夜风中微微起伏,传出哗哗的动静。 不远外是奔腾而过的吴淞江水。 站在夜色中,陈望心绪竟是难得的轻松随意,提着花洒随意浇着,不知道为何,脑子里却是突然想到了先前夜市中撞到的那个道士。 总觉得他身上有种强烈的熟悉感。 但一时间,又怎么都想不出来。 “玄真?” 忽然间。 一个大胆的念头。 在他心头浮现。 那次在龙王庙前殿的石阶上,他曾听小道士玄意提及过一次。 说是赤明老道,一生中曾收下三个弟子。 分别是玄松、玄真和玄意。 其中玄真,便是二弟子。 也是赤明老道平生最为得意的一个。 天赋聪颖,只可惜性格散漫、放荡不羁。 又吃不了山上清修的苦。 多年前一个雨夜,竟是趁着无人发现,独自一人偷偷逃走。 自此过后,赤明老道就再也没有收过弟子。 直到苏清影的出现。 才打破他多年的心魔。 眼下…… 那股熟悉感,很难让陈望不往他身上联想。 但莫名的,他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大。 按照玄意的说法,玄真都已经下山十多年,而之前那个道人年纪,最多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 再往前延续个十几年。 那玄真下山那年,岂不是才几岁? 这显然对不上。 只是,不是玄真……还会是谁? 随手将水壶扔在一边。 走到躺椅前坐下。 吹着江面上带着水雾的夜风,陈望脑子里又将其他人过了一遍,才发现,能和道人搭上关系的,除了龙王庙,似乎再找不到第二家。 可惜。 当时应该拦住那个道人,好好问一下的。 但当时行人太多,加上那人表现的太过古怪,一时间让他都忘了追问。 眼下反而为难起来。 左思右想,见实在找不到由头。 陈望干脆放弃。 安逸的吹着晚风。 呜呜—— 不知道多久后。 一道低沉的汽笛声,从江面上笼罩的雾气中传来,也将他的思绪从放空状态拉回。 远远看了一眼。 应该是艘晚点的货轮,到这个时间才进入码头。 即便隔着数百米,他都能清晰听到划破江面,掀起的水浪声。 要是可以,陈望都打算今晚就这么睡了。 在躺椅上凑合一夜。 吹着夜风,安静又舒适。 不过,心里又有另外一道声音在告诉他,修行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这也是他最常对崔照、宁柔以及袁树三人说的一句话。 落到自己身上。 又怎么能因为懒惰而懈怠? 双手撑着竹椅两侧的扶手,微微一用力,整个人便一跃而起。 走到阳台边缘。 气沉丹田,然后长长吐了口浊气。 一双深邃的目光湛湛,神光闪烁。 没有半点犹豫,盘膝而坐。 只刹那间,整个人便神寂入定,一个个金纂符箓般的文字,在脑海深处映照而出。 随着周天呼吸法施展。 月夕笼罩的夜色中,一道道犹如灵光般的气息,以陈望为中心,不断汇聚而来。 若是有其他人在的话。 就会发现。 此刻阳台上的他,被无数星芒光丝重重缠绕包裹,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光茧,外表起伏不定,犹如在一呼一吸。 煞是惊人。 只不过,此刻身处入定中的陈望,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 不知道多久后。 两个大周天结束。 陈望这才睁开眼睛,目光深处,神光湛湛,有如明灯。 活络了下四肢,又长长舒了口气。 只是…… 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 “咦?” “今天真炁为何增长如此之多?” 让陈望惊讶的是。 之前每次打坐,一个周天,大概能牵引一两道细如发丝般的真炁如体。 两个周天,顶了天也就两三道。 但此刻,结束完打坐内视丹田时,他竟然发现丹田中的真炁增长了三倍不止。 加上之前凝聚的真炁。 如今差不多有足足二十道。 犹如星辰般,飘荡在丹田气海深处。 “难道……” 陈望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四周。 此刻身处闹市,天地灵气本就稀薄,远不如太极湖边,更是比不上竹海深处的龙泉。 但今夜修行的速度,却都能赶上龙泉边那一次了。 天地还是那方天地。 今天也不是什么月圆、七星、九星连珠之类的特殊时日。 按理说,应该和环境无关。 那唯一有可能的…… “因为它?” 猛地回头,看了眼茶几上那方红木条盒。 正是之前宁辕赠与他七星梅花针。 因为一直没有回屋。 陈望也就随身带着了。 而刚才修行,担心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而碰坏它,他更是在起身时,随手将它放在了茶几上。 此刻,那只木盒,在陈望眼里竟是透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神秘。 深吸了口气。 这会他都顾不上修行突破带来的兴奋。 只是下意识走到茶几外。 目光死死盯着那方红木条盒。 从外表看,木盒应该是个老物件。 他虽然不懂包浆一类文物鉴定的专业术语,但木盒上透出的那股古朴气息,却是掩饰不住。 但除此之外,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木盒。 放在手中,翻来覆去的看了看。 很快他就确定了一件事。 至少木盒外没有特殊。 咔嚓—— 伸手在纽扣处轻轻一按。 随着一道清脆的响声,木盒再度开启,木盒内七枚银针也顺势出现在了视线中。 “问题总不该出在这七星梅花针上吧?” 陈望眉头微皱。 这七枚银针,之前在宁家他就用过,若真是法器一类,那时候就应该有所察觉。 但无论那时还是此刻。 七枚银针除了那股古朴厚重感之外,并无任何不同。 而且。 玄宴先生一生行医,治病救人,并无任何记载,他有入道修行的说法。 古物和法器。 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不会……” 陈望忽然想到了什么。 那张古井无波的面容上,竟是罕见的闪过一丝紧张。 下意识将七枚银针一一取出。 小心的放在茶几上。 然后才握紧木盒,用力一晃。 咚! 顿时间。 一道沉闷的响声,从木盒中传来。 “真有!” 听见那道声音,陈望目光骤然一亮,暗暗咽了下口水,然后手指一点点在木盒底下扣动。 尝试了几次。 他就确认,眼前这方木盒绝对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 底下应该有夹层! 想到这,陈望都顾不上是不是古物,本身价值多少,下意识伸手抓住两侧,轻轻一用力。 咔嚓声中。 木盒瞬间一分为二。 榫卯结构,契合完整的盒子下,果然还有一道暗层。 大概半个拇指宽厚。 在木盒拆开的刹那,一颗通透如玉、绽放着微微光芒的珠子从中掉落。 陈望眼疾手快,一把伸手将它接住。 而那东西入手的一刹那。 他便察觉到一股温凉的感觉。 “这是什么?” 借着头顶昏暗不明的月光,陈望低头看着掌心里那颗珠子,眼神里满是诧异。 能被人用这种方式藏起。 首先,它绝对不是一件凡物。 第二点能确认的是,这东西非金非玉,也不是水晶、翡翠或者琥珀。 虽然质感与玉无比接近,但陈望还是能分辨出来玉质。 但究竟是什么材料。 一时间,他还真认不出来。 还有一点最为关键。 这东西的存在,宁辕是否清楚? 他若是知道,那么就是故意借赠送七星梅花针,将这枚‘玉珠’送给自己。 只是…… 仔细回忆了下小屋里发生的一切。 宁辕对此应该一无所知。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知道。 对他那种医痴而言,七星梅花针的分量也远远高过一枚不知来历的珠子。 要是不知情,那……这只木盒,又是何处而来? 底下暗层中的珠子,又是何人所放? 陈望手握着无名玉珠,陷入沉思。 过了还一会,他才回过神来。 不过再低头去看时。 不知道是角度还是折射了头顶月光的缘故,玉珠内竟是隐隐有一道道神光流转,如同一道雾气,说不出的神秘。 “这……” 陈望眉头皱的更深。 要只是一件古董珍玩,他还真不觉得有什么。 但偏偏…… 刚才修行时事半功倍,极有可能与它有关,也由不得他不重视。 凝神观察了片刻,玉珠中的雾气,随性变化,完全没有规则可言。 就仿佛,里面自成一方天地。 雾气飘渺、无踪无际。 “算了,明天找个懂行的人问问。” 研究了好一会,陈望实在搞不懂它究竟是何来历,干脆手腕一翻,将玉珠收起,然后又带上茶几上的七枚银针。 一路踩着楼梯。 蹬蹬瞪的直奔一楼而去。 推开书房大门,按下开关,原本还漆黑一片的书房里瞬间通明如昼。 走到书架前。 随手抽出一只海梨木盒,倒出其中的砚台。 这些小玩意,都是当初搬进来时,宁河图派人送来的。 陈望也不知道价值多少。 不过想来肯定不便宜。 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 但眼下,也只能委屈那方砚台了,毕竟七星梅花针对他而言,价值连城。 收好七枚银针。 陈望似乎想到了什么。 又转身走到书架外,伸手在某一处用力按下。 很快,书架从中分开,露出一道暗格。 其中所藏得东西不多。 一张拓印、一把巨阙剑、然后就是那枚金宫玉珠。 此刻,陈望目光只是在前两者上扫了眼,便落在了那枚金宫玉珠之上。 玉珠是张家覆灭后。 宁河图从张龙虎居所亲自搜出,不敢私自留下,特地送来。 在此之前,他已经研究过了很多次。 金宫玉珠虽然不是法器,但因为在龙虎山那等道教祖庭浸染,几乎无限接近了法器的存在。 常年带在身边。 有静气养神的效果。 不过,眼下他再次拿出,却不是为了再次研究,而是放到另外一枚‘玉珠’边进行对比。 此刻。 书桌上。 两枚玉珠一左一右。 一大一小。 金宫玉珠宛如一颗鸽子蛋,但从木盒暗层中取出的玉珠,却只有拇指大小。 而且,此刻借着光线,陈望才发现,‘玉珠’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玉润光泽,反而……有几分砂砾般的粗糙感。 就像表面被人刻下了上千刀的刻痕。 折射出无数璀璨的光线。 令人眩目。 仿佛一颗钻石。 不过…… 很快,站在一旁审视比较的陈望,瞳孔就慢慢放大。 似乎看到了让他极度震惊的情形。 陈望确实被震撼到了。 本来拿出金宫玉珠,只是想着比较一番,看看两者之间有无共通之处。 但此刻,书桌上竟然像是出现了一双无形的手。 轻轻推动着那枚金宫玉珠,不断朝着另一枚玉珠靠拢过去。 而‘玉珠’飘荡的雾气,更是慢慢凝聚,最终形成一道葫芦口的样子。 “磁吸?” “不对……这是在吞噬法器本身残存的灵气!” 陈望脸色骤然一变。 他分明感受到,金宫玉珠内浸染的灵气,不断溢散,融入另外一枚玉珠内。 这种神奇的景象,让他彻底为之色变。 要知道,金宫玉珠可是出自龙虎山,一枚无限接近法器的存在。 也就是张龙虎一脉,是龙虎张家的分支,否则一辈子也不可能接触得到那等神物。 而陈望自从得到它之后。 都无法彻底掌控。 最多也就是在修行时,将它作为定神香一类的东西,放在身边,辅助静神、快速入定,不至于走火入魔。 如今,一枚无名玉珠,竟然能够凭空吞噬它的灵气。 这要是传出去,谁敢相信! 但偏偏,陈望都不敢动,准确的说,他实在不知道如何下手。 要是两个人厮杀斗殴,他还能下场拉架。 但书桌上的,分明就是两件死物。 这怎么制止中断? 所以,即便心急如焚,陈望也只能强忍着,不过一双眼睛却是锋利如刀,死死盯着两枚玉珠的变化。 以防一旦有所异变。 他也能有足够的机会自保。 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足足半刻钟后。 灵气吞噬过程终于结束。 那枚无名玉珠之中光芒更为催催,而金宫玉珠……却失去了最后一点光泽,宛如一块石头,静静的躺在书桌上。 “不会……就这么废了吧?” 第320章 这他娘是个吞金兽啊 眼看那枚金宫玉珠。 从光耀夺目,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变得黯淡无光。 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当日张家覆灭。 让他最为满意的收获。 不是数百亿的资产,更不是百十套房子。 而是九叠箓以及这枚金宫玉珠。 前者乃是能够役使雷部的水宫雷印。 后者虽然不如前者。 但来历同样惊人。 他甚至想过,能不能借助这枚金宫玉珠,从而逆推龙虎山功法。 但如今…… 随着其中蕴藏的灵气散尽。 这个计划,也彻底化为乌有。 深吸了口气,陈望一脸痛心的将玉珠拿起,放在手中时,已经没有了往日那股光润如玉般的质感。 粗糙毛糙,手感连河里随手捡来的鹅卵石都不如。 更为可怕的是。 玉珠表面上出现了无数微不可见的裂纹。 放大无数倍的话。 就像一盏刚出炉的冰裂纹瓷器。 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撕裂美感。 但此刻的陈望,却是更加痛心疾首,都不敢用力,仿佛稍微加重加重点手上的劲道,整个玉珠就会化成一片飞灰。 他已经能明显感觉到。 金宫玉珠的‘魂’没了。 虽然之前也就是件死物,但器有灵,何况还是一件在龙虎山道门浸染千年的器物。 握在手中,就能感觉到它的生气。 但如今…… 那股生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就像太阳下蒸发掉的水雾。 只剩下一股浓浓的死气。 “……算了。” 本来想着都到了这步田地,干脆捏碎,但一想到好歹也是件上千年的古物,碎了未免可惜。 留下来,也能当个念想。 陈望还是转身走到书架前,打开一道抽屉,随手将它放了进去。 失去了灵气的金宫玉珠。 连路边一块石头都不如。 也就这点作用了。 做完这一切,陈望再度回到书桌前,俯身前倾,双眼死死盯着剩下那枚‘玉珠’,目光里满是审视。 他虽然只是初入修行界的菜鸟。 但也知道。 一枚能够自行吞噬灵气的玉珠,绝对是件天灵地宝。 只是…… 心底那股无名之火,哪是那么轻易就能按下去的? 而且,有了金宫玉珠的前例。 他都不敢再把刻了九叠箓的铜印拿出来。 万一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毕竟那可是连赤明老道,都为之惊叹的宝物。 无数次梦境里。 他都幻想过,自己站在山巅之上,手握雷印,役使雷部正将,召唤周天雷霆的一幕。 要是那玩意也被毁了。 连梦都没法做了。 “嗯?雾气又变化了。” 就在他凝神打量间,陈望忽然又发现,玉珠中那缕烟雾,竟是再一次自行流动。 从先前的葫芦口。 慢慢变化成了一道道水形。 “这到底什么意思?” 见此情形,陈望眉头皱的更紧,神色间满是不解。 “难道……” “雾气代表的就是灵气?” 正思索间。 那些雾气似乎进入了休眠,再没有半点动静传出。 陈望苦苦守候了半刻钟。 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将玉珠拿起,只是这一次,入手的一刹那,他竟是察觉到一股惊人的火意。 和之前温凉如玉般的感觉完全不同。 仿佛手掌中攥着的,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更为恐怖的是。 似乎感觉到了他丹田中蛰伏的灵气,原本都已经没有迹象的玉珠内,雾气再次流转。 见状,陈望哪还敢有半点耽误。 迅速将手中玉珠抛出。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手扔进了抽屉里。 他算是看出来了。 这他娘就是个吞金兽,只不过吞的并非金钱,而是真炁灵气! 也就是他反应的快。 刚才要是再慢一步。 苦苦修行这么久,好不容易才凝聚的二十道真炁光丝,怕是一瞬间就要被吞食一空。 “烫手山芋啊。” 陈望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无奈的喃喃道。 本来还以为自己运气逆天。 从木盒夹层里,捡漏到一件天地灵宝。 结果才知道,这玩意就是个累赘。 一枚金宫玉珠,就已经是他全部的存货,让他上哪去找另外一件法器? 除非…… 想了想。 陈望忽然眼睛一亮。 心底浮现出一个大胆的念头。 要论天地灵气,他所见的地方,最浓郁处莫过于竹海深处的那座龙泉。 周末过去的时候。 把它带上。 岂不是想怎么吞食就怎么吞食? 按照赤明老道所言,龙泉底下要么就是藏有一条灵脉,要么就是有件天灵地宝! 反正都是吞。 只要别打自己丹田里那点灵气的主意就行。 “就这么决定了!” 越想,陈望越觉得可行。 一时间都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机智鼓个掌。 也就是自己,才能想到这种方式啊。 要是换个人来,怕是都要疯。 总算解决了一个心头大患,他整个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嘭的一下轻轻合上抽屉。 也懒得再去多想,转而注意力再次落在一旁那只海梨木盒内。 玄宴先生的七星梅花针。 这才是今晚真正堪称意料之外的收获。 本以为就是见一面而已。 没想到宁家那位老祖宗,竟然如此深藏不漏,连针灸术鼻祖皇甫谧,行医天下时随身所用的银针都能找到。 这东西,放到外人眼里可能一文不值。 但在医者看来。 简直就是无价之宝。 陈望手指在七枚银针上轻轻拂过,只觉得一股如同历史长河般的厚重感铺面而来。 这副银针,和如今常见的银针截然不同。 如今医者治病所用的针,应该是两宋时代改良而成。 细如发丝,锋利无比。 而眼下这套七星梅花针,长短不一、薄如刀片,形状也各有不同。 之前在宁家时,他就感觉七星梅花针或许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只不过,当时人多,加上宁辕老爷子忽然犯病。 陈望也没时间验证。 现在回了家中,总算是有了空闲。 将七枚银针从大到小一字排开,放在提前垫好的报纸上。 仔细看了看,比照着各自的形状。 忽然间,陈望眼睛一亮,拿起最大和最小的两枚放在手中,轻轻一卡…… 只听见咔嚓一道清脆的响动。 刹那间。 两枚银针竟是合二为一。 形成一把犹如刻刀般的器物! “这……” 看到这一幕,饶是陈望早有心理准备,仍旧是震撼不已。 难怪当年皇甫谧仅凭七枚银针,行医天下,在那个乱世里救人无数,名震整个医道界不说,更是被无数人奉为救苦救难的菩萨神仙。 如今看来。 这七星梅花针并不是那么简单。 下意识的,陈望又取来剩下几枚银针,尝试着反复组合起来。 片刻钟后。 一把足有近尺长,薄如蝉翼、吹毛断发的笔刀出现在书桌上。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医道既是救人术,同样也是最为锋利的杀人术?” 陈望瞪大眼睛,一脸的错愕惊叹。 这绝对是他未曾设想过的路。 七枚银针,竟然能够组合成一把杀人的刀。 接下来的时间。 他又尝试了数次。 发现七星梅花针,足足有六七种变化。 火针、三棱针、滚针、小针刀、锋钩针等等不一而足。 几乎医道界中常见的针种,都能从七枚银针中推演变化而成。 让他都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而陈望就像是初次得到玩具的小孩,反复来回鼓捣着,不知不觉间,都已经到了深夜。 还是窗外一道突如其来的鸟鸣声。 将他惊醒。 抬头看了眼书桌右上角的钟表。 才发现都已经快三点。 “睡觉睡觉,狗命要紧!” 一看都这个点了,陈望赶紧将银针收回海梨木盒。 简单收拾了下书桌。 然后才关门上楼睡觉。 一夜无话。 转眼间,等他再度醒来时。 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 伸手四下摸索了下,好不容易才从枕头底下摸到了手机,打开一看,已经快上午十点。 “谁啊?” 揉了下睡眼惺忪的眼睛。 陈望一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开门,一边随口问道。 有小院门锁密码的人。 无外乎就大小老婆,加上崔照、宁柔和袁树。 不过这个点能来找他的。 估计就是崔照那小子。 但…… 话才问出口,门外就传来一道婉转柔和的声音。 “先生,是我!” 宁柔? 站在门口,正要去转把手的陈望,身形一僵,赶忙收回右手。 低头看了眼自己。 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睡裤。 昨晚睡得太晚,他也懒得冲澡,想着等早上醒了再说。 哪知道,今天难得睡上一次懒觉,竟然一大早就遭遇这种尴尬。 要是楚小瑜或者方曦那两个丫头都还好。 反正也不是没看过。 但宁柔……毕竟是名义上的师徒。 “宁柔啊,你先去楼下等我。” 陈望故作镇静。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俏生生站在门外的宁柔,听着他语气里那抹变化,漂亮的眼睛里早已浮现出一抹笑意。 垫了垫脚尖。 宁柔笑着应了一声。 “好的,先生。” “对了你吃饭没有,我带了菜过来。” “没呢……” 陈望强忍着尴尬,随口道。 “那我去楼下给您做饭。” 宁柔盈盈一笑,然后转身离去。 一直到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下楼时蹬蹬的声音传来,陈望这才终于是松了口气。 抬了抬因为站得太久,而略显发麻的右脚。 深吸了口气。 陈望迅速钻进浴室,打开花洒,任由冒着热气的水从头顶淋下。 不到十分钟。 他人已经浑身清爽的推开门,站在了走廊上。 换了套干净衣服。 垂在额头前的长发上,还沾着几滴水雾。 不过熬夜带来的疲惫感,这会已经一扫而空。 虽然才上午,但太阳已经极为毒辣,远处江面上仿佛都形成了一片倒垂的水雾。 院子里的树叶病恹恹的落下。 更别说那些娇艳的花朵。 不过。 在烧灼的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弥漫。 下意识俯身低头看了眼厨房的方向。 隐约还能看见一道俏丽的身影正在忙碌。 陈望不禁有些头疼。 没有急着下去,而是站在走廊上平复了下情绪。 不多时。 反倒是楼下的宁柔,率先做好了早餐,站在楼下,仰起小脸,看着双手俯靠在栏杆上的陈望,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先生,饭好了!” “哦……来,来了!” 陈望眉头一挑,咳嗽着掩饰尴尬的气氛。 转身的一刹那则是一连深吸了几口气。 然后才漫步下楼。 等他跟着宁柔进了厨房。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白米粥、煎包、蛋卷以及一份麦片薄饼。 “你……不一起吃点?” 见宁柔坐在一边,单手撑着下巴看自己吃,却没有动手的意思。 陈望忍不住抬头问道。 “不用,我一早就吃过了。” “先生你赶紧吃,等会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 感受着对面女孩儿炽烈的目光,陈望心中不禁暗暗叹了口气。 他又不是刚下山那会。 哪里会看不出宁柔的心思。 这丫头,明显是动了情愫。 三两口飞快将桌上的早餐一扫而空,陈望心神也渐渐恢复。 不得不说,宁柔虽然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但这一手厨艺却是不错。 从她下楼到现在。 也就二十分钟的样子。 就做好了一桌子的早餐,色香味俱全。 “对了,昨晚在你家,说要考教下你最近的修行进展,准备的如何了?” 没让她刷锅。 陈望怒了努嘴,示意她跟着自己一路走到屋外。 站在树荫下的阴凉处。 看着婀娜身姿的女孩儿,陈望压下心里的杂念,目光澄澈的问道。 “啊……” “先生,准备好了。” 宁柔秀眉微微一蹙,不过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好,去吧,将你这段时间所学,尽数展示一遍,也让我看看,你如今走到了哪一步?” 或许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 反而会让人习惯性的忽略。 此刻看着身前的女孩,陈望才发现,她个头非常高挑,至少有一米七二左右。 站在他面前,也丝毫不会显得娇小。 一头如瀑般的青丝,用一根短绳高高束起。 露出白皙光洁的额头。 瑶鼻高挺,嘴唇饱满红润,尤其是一双眼睛,仿佛一汪清泉,水雾流动,绽放着清丽的光芒。 陈望负手而立,冲着不远外的练功房挑了挑眉,淡然道。 “是,先生!” 宁柔眼底浮现出一抹坚定。 深深吸了口气。 没有半点犹豫,转身径直走入练功房。 陈望也是紧随其后。 靠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目光灼灼,平静的看着那道席地而坐的身影。 “先生……那我开始了!” 第321章 你可没少骗小姑娘 此刻的宁柔。 一双修长的美腿相互交缠,美背微微挺起,小腹收紧,衬托的胸前更是挺拔。 颇有几分横看成岭侧成峰的感觉。 而恰好,一道阳光透过树梢,斜照进落地窗内。 洒落在她身上。 将她那道曼妙身姿笼罩其中。 瑶鼻挺翘,脸颊上绒毛清晰可见。 让宁柔看上去恍如神女,光明而圣洁。 不过眼下的她并不清楚这些。 只是一门心思想要话给先生展示这段时间所学。 说实话。 她从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偷懒。 除去陈望所说的,早晚两次例行打坐修行之外。 大部分时间,只要一有空闲,她就会独自一人躲在房间里,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行气。 宁柔都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出去逛过了。 以前的她,闲暇之余,要么约上几个玩得好的姐妹,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游。 要么就是去店里打卡,享受一场温馨的下午茶。 如今,都已经好久没见过面。 但她却一点都不后悔。 见过了山峰之上的日出,谁又还会留恋山谷里的野花? 宁柔想要的,是终有一日,能够安然的站在先生旁边,陪他看尽世间风景! 呼—— 深吸了几口气。 第一步,静气凝神,心神守一。 宁柔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微微眨动着,一张漂亮的脸庞上,渐渐归于平静。 “不错嘛。” 门口处。 默默数着时间的陈望,暗暗点了点头。 入定虽然只是入门。 但须知万丈高楼平地起,往往越是简单基础的东西,越是能够体现出本质。 而且。 半月前,她入定还需要五分钟以上。 眼下不到两分钟。 说明确实没有偷懒,而是在默默努力。 正思索间。 耳边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动静。 犹如石窟水滴,一点一点落在地上,然后汇聚,形成潺潺小溪之势。 “凝气!” 陈望心神一动,下意识抬了抬眸。 不远外,那道坐在光线下的身影,这会娇柔的身躯内犹如水势聚起,身外的气息也在缓缓攀升。 这便是内功心法的凝气。 区别于外家拳,以形打熬筋骨,锤炼气血,内功心法,更重凝气的过程。 有点像是基础班的道门炼气。 只不过前者是搬运自身气血,后者则是吞吐天地真炁。 内功心法,过了凝气关,便能直抵明劲。 不过这凝气关隘,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就如滴水穿石、铁杵成针。 需要的是水磨工夫。 不过…… 此时气机落在宁柔身上。 陈望竟然是惊讶的发现,比起一个月前初次凝气时,此刻的她,一身气血已经恍如河流。 虽然不曾到大江河面的地步。 但进步却是肉眼可见的。 以她的天赋根骨,最多再修行半年的时间,大概就能越过龙门,踏入武道第一境。 这个速度,不算快,但也绝对算不上慢。 要知道,多少人一辈子都被困在明劲门外,不得寸进。 就如以往的宁河图。 还有莫斩鳌、罗克敌。 他们也算是出身武道世家,一辈子也止步于半境。 虽然受限于各人的天赋。 但有人教导,以及自行摸索,之间的差距无异于天壤之别。 “先生……我好了。” 就在他怔怔失神时。 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 下意识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宁柔已经结束了打坐,一脸紧张的站在阳光下,白皙光洁的额头上还渗着一层细密的汗珠。 贝齿咬着红唇。 目光里满是忐忑。 她以为结束就会得到先生的点评。 结果,起身后才发现,陈望正神游天外,一时间,她不禁更为不安。 “嗯?……哦。” 陈望正琢磨着是不是给崔照那小子打个电话。 因为之前望京一行。 以一己之力,搅得整个方家天翻地覆,陷入自相残杀。 嘴上虽然说没什么大不了。 但人明显还是飘了。 正好借用宁柔,来敲打敲打他,让他知道,比他先入门不到十天的师姐,已经凝气成功,踏入半步明劲。 不过。 这念头才起。 就被宁柔的声音打断。 收回心思,看着身前那道俏生生的身影。 陈望摇头一笑。 “还不错。” “气息凝实,神光内敛,比之前进步不少!” “真的?” 原本还忐忑不已的宁柔,一听这话,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泛起一抹惊喜。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陈望耸了耸肩膀。 “哼,我看是没少骗小姑娘……” 闻言。 宁柔不禁嘟了嘟嘴,略带幽怨的嘀咕了一句。 “?” 听到这话,陈望心头不禁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啥玩意? 你师傅我正人君子来的,什么时候骗过小姑娘?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要不然,被你两个师娘知道,还以为我在外面瞎玩来着。 当然这些他也只是在内心腹诽几句。 神色间古井无波,权当没听到。 不过…… 陈望还是奇怪。 按理说,苏清影和苏灵溪她都认识,难道……是方曦? 好像还真有可能。 毕竟上次过来修行时,两个小姑娘恰好碰上。 想到这,陈望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无奈。 这女人不管什么样,都逃不过喜欢胡思乱想的毛病。 “咳咳……那个,时间还早。” “你是继续修行还是休息?” 眼看空气中透着几分尴尬,陈望轻轻咳嗽了声,故作随意的问道。 “我还是先浇花吧。” 这会宁柔似乎也反应了过来。 俏脸一红,手指悄悄捏着衣角,心头如同小鹿乱撞。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 为什么会将内心的想法,下意识脱口而出。 他是先生! 又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何况,以先生的气质和魅力,被他吸引的女孩子又何止自己一人? 难道自己还能阻拦那些狂蜂浪蝶追上他? “好……” “那先忙着,不着急,晚点再带你出去。” 感受着她神色间的变幻。 陈望实在有些莫名其妙。 只能说女人心海底针,干脆不去多想,只是点点头。 反正在此之前,宁柔也是这么过来的。 虽然不是女主人。 但她可以在清风小筑里随意活动。 当然,书房和他的房间除外。 至于那些花花草草,本来就是她在负责伺候,昨晚他自己也是临时起意。 不过么。 听到她说要去浇花。 陈望还是忍不住暗暗松了口气。 幸好昨晚想起来了。 要不这么热的天,烈日下曝晒个几次,那些名贵娇柔的花非得全晒死不可。 扔下一句话。 陈望便径直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一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后。 站在花圃前,看似在俯身看花的宁柔,这才伸手轻轻拍着胸口,暗暗舒了口气。 只不过。 她没发现的是。 这个角度下的她,衣领处露出一片眩目的白嫩,春光乍泄。 刚才实在太尴尬了。 还好……看先生的反应,应该没听到吧? 宁柔眼神里水雾弥漫,娇柔欲滴。 “哼,就算听到了,那也不能怪我,谁让你招蜂引蝶的。” …… 书房里。 “阿嚏!” 陈望随手抽了一张纸,然后又愣住。 疑惑地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 头顶烈日高悬。 整个城市上空似乎都反射着一道巨大的光晕。 这种天,像是能感冒的时候? 再说,他一个化劲武者,就算在冰窟里睡上一天一夜,凭他磅礴的气血,也不至于被寒气侵袭,导致伤寒。 “谁骂我?” 擤了下鼻子,陈望摇摇头。 既然不可能是感冒,那就只有这种可能。 不过这点小事,也没引起太多波折,他心神很快就再次被取出的七星梅花针吸引。 昨晚一共研究出七种组合。 但陈望觉得,应该远远不止。 接下的时间。 他果然又尝试出来三种。 只是越是把玩,他就越是好奇于皇甫谧这套梅花针,究竟出自哪位高人之手? 完美将救人和杀人融于一体。 纵然是他,都被其精巧的设计所折服。 也难怪,当年玄宴先生敢孤身一人,在乱世里行走天下。 谁能想得到,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国医,同样也掌握着无人能够比拟的杀人术呢? 即便有人起了歹心。 想将他绑回。 但只要手握七星梅花针,就有自保的可能。 不过。 如今这套银针落入了他手中,绝对不会明珠蒙尘,只会更加大放异彩。 以他如今的境界,已然可以做到拈花摘叶、隔空伤人的地步。 一根银针,便能杀人于无形。 在琢磨和修行中。 一下午时间转瞬即逝。 差不多五点左右,陈望走出书房,外面天气已经没有先前那般燥热。 练功房里,一道娇柔的身影,还在刻苦修行。 见此,他眼底的赞赏之色不禁越发浓郁。 宁柔虽然从小基本上没吃过什么苦。 但性子出奇的坚韧。 要是换个世家大小姐,估计早就忍不了了。 武道修行,最是考验人心。 简单说,天赋都是其次,勤苦才是最为重要。 多少所谓的天才,因为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认为自己天赋异禀,随便修行,就能破境如喝水,最终天赋耗尽,悔之晚矣。 而往往是那些坚韧不拔之辈。 厚积薄发。 奋起直追。 最终攀上了更高的山峰。 如今看来,无论宁柔、崔照还是袁树,在勤苦努力上都做得不错。 虽然他嘴上总是对崔照那小子似乎颇有微词。 但实际上。 崔照绝对不输他们二人。 负手站在树荫下,目光遥遥望向宁柔的背影,感受着她身上气机的变化。 过了片刻。 等到那股攀升的气息,渐渐归于平静。 陈望立刻开口。 借着内劲,将话音送出。 “好了,宁柔,准备下要出发了。” 刚行气结束,气沉丹田的宁柔,耳边忽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把她给吓了一跳。 下意识回头。 才发现偌大的练功房里。 除了自己以外,根本就是空无一人。 见状,她神色更是诧异,几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别看了。” “我在外面。” 这念头才起,一道提醒声再次传来。 宁柔一下瞪大眸子,扭头望向窗户外面。 院中古树下。 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不是先生还会是谁? 只是…… 她还是不明白。 隔着这么远,先生是怎么做到的? 难道是武侠电影里的隔空传音? 满脸疑惑的站起身,一直到走出门外,站在了陈望身外时,她还是一脸懵懂的样子。 “怎么?” “不去换身衣服,就穿练功服啊?” 见她失神的模样,陈望忍不住打趣道。 “哦……啊,先生,你等等,我马上去。” 被他一说,宁柔这才反应过来。 红着脸,一路赶忙朝楼上跑去。 清风小筑里,除了他自己住的房间之外,还特地给苏清影、苏灵溪留了房间,另外两间属于宁柔和方曦。 至于剩下的空房间。 就当是客房。 以防上次崔照和袁树喝醉,没法回去,只能留下过夜的突发情况。 沿着楼梯,回到房间。 站在衣帽间的落地镜前,本来打算直接换上裙子的宁柔,看了眼额头以及鼻尖上渗出的那层细密汗水,想了想,还是走进了浴室。 楼下的陈望,一开始还有点奇怪。 不过转念一想。 他大概就明白了。 哪个女孩子不爱干净。 怎么着也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再出发。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 宁柔这才匆匆下楼。 都有些百无聊赖的陈望,下意识回头看去,和穿练功服时不同,此刻的她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一头长发如瀑。 简单画了个淡妆,让本就丽质天成的她,眼下看上去更是明艳动人。 双手敛着长裙。 身姿婀娜、楚楚动人。 让陈望看的都有点挪不开眼睛。 “先生,久等了……” 还好宁柔并未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一脸歉意的道。 回过神来的陈望,赶忙摆了摆手。 “没事还早。” “来得及。” 转身的一刹那,隔着数步,他都能闻到宁柔长发间飘散来的幽香味道。 尤其是胸前那一抹白皙。 更是差点让他破功。 心里默念了好几遍清心咒,这才压下在动,神色平静的一路走出院外。 宁柔则是跟在身后。 她对今晚的医道之争,其实也有所耳闻。 据说好像是柳沐斋。 他也是中海医道界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就是不知道,先生为何会突然对这件事起了兴趣。 不过。 稍一沉思。 她忽然就明白了。 柳沐斋可是苏灵溪的老师。 想必是灵溪姐请了先生出手。 这么一想的话,今晚这一趟就都迎刃而解了。 见她漫不经心的上车,陈望随手从一旁的盒子里拿起墨镜带上,瞥了她一眼,嘴角忽然勾起一丝弧度。 “坐稳了。” “什么……” 宁柔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意识抓住身下的座椅。 下一刻。 一股强烈的推背感便从身后袭来。 紧随而至的,还有陈望轻松的长啸声。 “别紧张,兜兜风而已了。” 第322章 年少恣意第章 温和轻狂 出发时。 正是夕阳西下,漫天火烧云的时候。 幻影穿行在吴淞江边的长堤上。 江风灌入车内,吹得宁柔一头长发飘扬,而她也从一开始的慌乱,变得放松了许多。 一双漂亮的眉眼间,满是惊喜之色。 虽然作为家里最为受宠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她想做什么,从来没人阻拦。 但毕竟出身大户人家,宁柔也不敢太过,最大胆的时候,也不过去尝试下极速滑雪的感觉。 但和此刻飚车比起来。 刺激感完全不够。 感受着两侧风景在视线中飞快闪过。 宁柔下意识张开双臂,仿佛要将外面的一切拥抱起来。 而且。 之所以如此肆意。 最重要的还是身旁的人。 伸手拢了下耳边飞起的长发,宁柔偷偷朝左边看了眼。 即便只是一张侧脸。 脸庞大部分都被墨镜遮挡。 但她仍旧能够从那张棱角分明的侧颜上,感受到一种不羁和放荡。 与平日那个虽然温和,但却始终让人心神绷紧的先生完全不同。 似乎在这一刻。 才会让人想起来。 他其实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正是最为肆意、放浪和自由的年纪。 感受着他脸上的笑容,宁柔一时间都不禁有些入神。 脑海里似乎有两道身影。 一个目光深邃平静,仿佛掌握着一切。 另一个则是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两道身影不断融合。 最终形成一张英武俊逸、剑眉星眸的脸庞。 让她更是心动。 轰—— 足有五六公里长的江堤。 几乎是转眼即过。 陈望缓缓降下速度,叹了口气,眼神深处仍旧难掩兴奋。 放到以前在山上。 他释放压力的方式,最多就是去到后山瀑布下,脱掉衣服,一头扎进瀑布下方那片深潭里,在水下潜行。 水从眼前流过。 封住视线、听力甚至五感。 没有一点杂音,也没有一点杂念。 那种状态下的人,就像是跳出了世界,站在另外一个视角去思考问题。 就是再大的压力。 在水下坐个几分钟也就差不多了。 再不行,他就会选择放空全部的心绪,让自己浮在水面上,任由头顶瀑布的水流,如同雨雾般洒落,一遍遍的冲刷着。 别说压力。 就是天大的烦恼。 在水潭里泡个一下午也都烟消云散了。 如今到了中海,虽然住所边上就是吴淞江,但毕竟人多眼杂,真要随时往江里一扎,他都担心会不会被人打电话,说有人想不开跳江。 不过。 自从飚了一次后。 如今完美替代了潜水。 “怎么样?” 瞥了一眼旁边的宁柔,陈望笑了笑问道。 “很……棒!” 宁柔回以一个甜甜的笑容。 此刻,她甚至都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只可惜,时间太短。 “下次有机会的。”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在宁柔之前。 他只带苏清影和苏灵溪尝试过飚车。 不过三人的感官,倒是出奇的一致。 绕过长堤,汇入主路,这个点是下班的高峰期,陈望就算自觉车技一流,也不敢乱来。 “好!” 闻言,宁柔微微黯淡的眸子里,再次浮现出一抹亮光。 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心底满是期待。 刚才一路,她之所以没有说话,不仅仅是沉浸在飚车带来的刺激中,更多的还是因为心乱。 脑海里两道身影。 挥之不去。 不过…… 细细想了下。 她还是更喜欢年少轻狂的那道身影。 从容平静下的先生,总会让她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就像是高作云端,俯瞰众生,自己只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而刚才那个肆意飚车,满脸兴奋的少年。 才让她真正感觉到,自己或许真的能够成为站在他身边的女人。 宁柔下意识望向窗外。 整个天际已经铺满云霞,有种令人心惊动魄的美。 她不禁开始期待,下一次,只有自己和先生的时候该是什么样? 见她忽然陷入失神。 陈望也没多想。 女孩子心思敏感,总会在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也许是留恋,也许是感动。 一路驾车,穿行在城市之间。 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后。 就已经抵达了百草堂外。 “这就是灵溪姐的药堂吗?” 宁柔推门下车,看着面前不远外那座古意盎然,如同园林般的宅院。 目光落在门头‘百草堂’三个字上。 比起苏清影。 她和苏灵溪其实还算熟悉。 毕竟都是医道界的后起之秀。 而且,国医这一行的女孩子本就少之又少。 除非是出身医道世家。 从小耳濡目染,稍微有些天赋的女孩,也会走上这条路。 而她恰好满足全部的条件。 至于苏清影,算是中海医道界后起之秀中名声最大的那一个。 医术了得,长得又美若天仙。 早已经被无数人奉为小医仙。 何况,之前医道夜宴那晚,她们就见过。 只不过,宁柔这还是第一次来百草堂,此刻看着这座坐落在城市高楼大厦之间的园林式古派建筑,顿时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惊喜。 “是。” 陈望点了点头。 “走了,时间也不早,赶一点的话,还能吃个晚饭再出发。” 对此宁柔自然不会有意见。 她今天能来,完全是陈望昨晚在宁家时临时起意。 一个是让她长长见识。 另外一个,带上她其实也是让宁辕和宁河图放心。 尤其是宁河图,之前因为这件事,陈望着实起了一点怒火。 毕竟涉及医道之争。 又是苗疆蛊医。 他在清风小筑数日,对此竟然一无所知。 要不是苏灵溪电话打上门,他恐怕还会一直蒙在鼓里。 当时也是在气头上。 实际上,并不能怪罪宁河图。 他反而是出于全盘考虑。 毕竟,中海那些医道界的老家伙,无论落败受伤,还是因此身死,最受打击的都是他。 等一个万全之机再出手。 确实是上策。 不过陈望等不了。 那几个人摆明是冲自己来的。 不管是复仇,还是想要寻回金蚕蛊,就凭几个荒野蛮子就敢大放厥词,肆意诋毁国医。 他就不可能不站出来。 药王谷作为天下医道圣地。 代表的是医道界。 而他作为药王谷传人,自当肩负起这一切。 医道之争,古来有之。 而且是源源不断。 佛医、道医、国医、蛊医、藏医、儒医,门派数之不尽。 但能拥有完整传承的,却是少之又少。 所谓的蛊门天医,名头看着不小,实际上就是歪门邪道罢了。 仗着一点虫孑邪术,竟敢妄论国医大术,在中海医道界残杀同行。 仅仅是这一点。 陈望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两人一前一后,推门直入。 因为挂了休息的木牌,这几日百草堂闭门谢客,基本上没有病人过来就诊,最多也就是街坊邻居头疼脑热,会来抓点药回去煎服。 眼下的百草堂内异常安静。 陈望驾轻就熟。 身后的宁柔,则是一脸好奇。 尤其是看着满院的奇花异草,更是瞪大了眸子,满脸惊讶。 她也喜欢种花种草。 所以才会如此惊叹。 院子里大部分都是名贵品种,甚至许多她都不曾见过。 但在这座小院里,却是茁壮生长,如同一朵幽兰,长在无人问津的深山,一旦出世,就能名动天下。 不过…… 陈望显然没注意到这些。 对他而言,大山里的花花草草早都看腻了,哪里会在意是什么稀有品种。 一路穿过中庭。 刚进后院。 他便敏锐的察觉到,幽幽巅峰花香气息中,似乎还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虽然是药堂,出现药味再正常不过。 但他明显分辨出来黄芪、当归和人参的味道。 这就不难猜测了。 大概率是方曦那丫头,已经开始偷偷照着他给的那副方子煎药了。 就是不知道…… 效果如何? 尤其是一想到上次离开时,那丫头心动期待的样子,陈望眼里就不禁浮现出一抹哂笑。 宁柔显然没有察觉到。 她的心神,几乎全都被那些花草吸引。 本以为前院那些品种,就已经足够稀少罕见,没想到进了后院,她才知道什么叫大开眼界。 多少花卉大师,都难以养活的品种。 她竟然在这看到了好几样。 一时间,她都忍不住在想,要是自己开口的话,能不能讨要一两盆拿回去养。 不过。 失神间。 她额头处忽然传来一道疼痛感。 似乎撞上了什么。 下意识抬头看去,这才发现前面领路的陈望,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停了下来。 她一个不慎,整个人直直的撞在了他的后背上。 虽然没有特别疼。 但猝不及防下,还是让她忍不住秀眉微蹙,漂亮的眼睛里水雾弥漫。 “先生,怎么了?” 揉了揉微微泛疼的额头,宁柔目露好奇。 实在想不到,到底是什么,才会吸引住先生的注意。 “你见过的。” “一个小丫头。” 陈望淡然一笑,朝着花圃一角怒了努嘴。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宁柔这才看到,光影交错的树荫下,一道娇小的身影,正提着水壶在浇花。 因为角度问题。 她并未看到自己这边。 但他们却可以清晰地看见对方。 虽然只是一道侧影,但宁柔还是一眼就看出来,应该就是上次在清风小筑里见到的那个小姑娘。 只不过。 比起那一次,失魂落魄,满脸哀伤的样子。 这一次再见面,明显是走出了阴影。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她总觉得,她身材好像变好了许多。 不得不说女孩子在某些方面的观察力,堪称无解。 明明只见过一次。 但对方的长相、身材、气质、衣品,甚至发型、五官,都会很难忘掉。 上次见到,因为先生无意提到了一句。 说有可能让她将小姑娘带回宁家,帮忙照顾几天。 宁柔就特地观察了下。 有一点可以很明确,小姑娘应该出身大家族。 至少从小生活的环境极其优渥。 大家族培养出的女生,身上的气质是遮掩不住的。 她是如此,以前认识的那些玩得好的朋友也是这样。 还有年纪应该不大。 从脸上还未褪去的青涩,眼神里的懵懂,以及身材就能看出一些端倪。 但几天不见。 让她不敢相信的是。 小丫头好像蜕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连……胸前的规模,似乎都变大了不少。 不过,这些她可不敢直说,只敢在心里胡乱琢磨几句。 “咦,陈……”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 浇完树荫下一片花草的方曦,转过身,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外,站在青石板上的那道身影。 眼眸一亮,下意识想要脱口而出。 但不等她说出后面那个望字,陈望忽然咳了一声。 方曦语气一滞,立刻反应过来。 神情明显变得有几分纠结。 犹豫了好一会,才无奈的喊了一声师公。 “师……师公?” 听到小姑娘对陈望的称呼。 身后的宁柔顿时懵了。 但很快…… 她又回过味来。 难怪最近这段时间她去清风小筑修行,再没见过这个小姑娘,大概率是被先生送来了百草园,拜了灵溪姐为师。 “哈哈哈,乖。” 虽然方曦一脸的不愿意,声音更是微不可闻。 但好歹让她叫出了这一声。 陈望一脸欣慰的笑道。 “你……” 看着他那张笑脸,方曦一口银牙都要咬碎,偏偏还又无可奈何。 可恶的家伙。 总是想着占自己便宜。 而这一幕落到宁柔眼中,会心一笑的同时,心里不禁浮现出白天在清风小筑时,自己说的那句话。 还说没骗过小姑娘。 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来,你俩应该见过的。” 对于方曦的反应,陈望选择视而不见。 反正今日份的师公已经听到了。 “宁柔姐姐。” 见他让开半步,身后的宁柔出现在视线中。 方曦也一眼认出她来。 “小曦。” 宁柔微微笑着回应。 “你师傅呢?” 陈望四下看了看,并未见到苏灵溪的身影,一时间不禁有些奇怪。 再有不到两个小时。 就是医道之争。 按照他对苏灵溪的了解,这会应该很难静下心来,本以为会在小院里看看花草,亦或者散散步,缓和情绪。 “师傅在书房写字。” 方曦虽然对那个可恶的家伙不太待见。 不过,她也知道陈望今天来是有重要的事,不能耽误。 还是老老实实的回道。 “行,你先忙着,我去看看。” 看书写字、围炉煮茶、焚香弹琴。 这些都是苏灵溪会做出来的事。 陈望倒是没有太多奇怪。 只不过,认识这么久,他还从未见识过老婆的书法,一时间不禁起了几分兴趣。 留下两人,他自行穿过后院,登上长廊。 但在经过方曦身前,错身而过的一刹那。 目光却是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 看来……药效似乎不错! 方曦还在为刚才那一幕生闷气,倒是没有察觉到异样。 片刻后。 陈望站在书房外。 门并未关上,留着一道缝隙,轻轻一推,没有发出半点声音,他人一闪便进了书房里。 而在书桌前。 一道娉婷袅娜的身影,正俯身站在书桌前,提笔在宣纸上行云流水。 人明显是沉浸在了其中。 完全没有察觉到陈望进门。 悄然走到苏灵溪身后,负手站在一旁,目光越过她的身影,落在宣纸上。 看的出来。 苏灵溪应该是有一些功底。 字迹娟秀清丽,有种小家碧玉的感觉。 “写的不错。” 一直到她落下最后一笔,陈望才笑着出声。 苏灵溪显然完全没有察觉。 秀眉一挑,握着笔猛地转身,直到看清身后来人是陈望,眼底那抹警惕才一下消失不见。 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拿手轻轻抚了抚胸口。 “干嘛呀,吓我一跳。” “这不是看老婆你这么入神,没敢打搅你么。” 看她有点被吓到,陈望歉意一笑。 顺手握住她的小手,将她拥入怀中。 “方曦……还在外面呢。” “等下进来看到了不好。” 靠在陈望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及胸腔下有力的心跳声。 苏灵溪虽然羞恼。 但这个时候,有他在身边靠着,确实能让她躁动不安的心思,一下宁静了不少。 “放心,她不会进来的,宁柔在外面呢。” 陈望低头,下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长发上飘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味道。 “宁柔?” 苏灵溪微微一怔。 “嗯,昨晚去了一趟宁家,为了让宁老爷子安心,顺便把她带上了。” 陈望没有隐瞒的意思。 虽然知道灵溪老婆不会吃醋,但彼此间还是真诚一些,也好让她放心。 苏灵溪果然一听就明白过来。 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是不是宁老爷子因为我师傅这事自责了?” 听到她一口道破这其中的关系。 陈望都忍不住想要称赞一声。 苏家姐妹,无论是苏清影还是她,不但姿色绝世,倾国倾城,最难得的是智商极高大,什么事情一点就通。 “就一点误会。” “没事了,昨晚已经去过宁家。” 陈望手指轻轻绕过她一头青丝。 两人在书房里,趁着难得的时间温存了片刻。 不多时。 等她回房间换好衣服。 一行人再不耽误。 去了上次的餐厅,简单吃过晚饭。 之后便驱车径直赶往沐斋医馆。 那几个苗疆蛊医,猖狂无比,每次出手,皆是直接上门挑战、 今晚选定的擂台便是柳家。 在他们赶路时。 医道界中不少人,也在从四面赶赴柳家,或是应邀,或是自行登门观战! 外面夜色渐深。 看似再寻常不过的夜晚。 却有一股暗流涌动。 第323章 萧天成第章 白三娘! 夜色如墨。 沐斋医馆却是灯火通明。 连好久都不曾点燃的火灯风灯,都在大门外长廊下挂了长长一排。 远远望去。 雾气笼罩中,就像是聊斋志小说中的方外仙府。 此刻,柳家正门大开,柳家长子柳垣才,正带着妹妹柳霏,在门外迎来送往。 毕竟是大事。 仅仅是应邀而来观战的医道中人,就有数十位。 其中多是与柳家交好的家族。 同在中海生活,又是同行,这么多年下来,彼此间盘根错节,交情匪浅。 这些人今晚来此。 也一是想给老友助上一臂之力。 那几个南疆蛮子,最近行事太过嚣张,动辄伤人。 谁不想搓一搓他们的锐气? 重振中海医道界的气势。 只是…… 接连数位大国医落败,甚至可以说是惨败,无疑是让本就低沉的医道界雪上加霜。 柳沐斋虽然在医术上造诣不浅。 但终究因为多年前那件事,内心蒙尘,退隐多年,以教书育人为生。 如今迎战那几个势头正盛的蛮子,能否取胜,谁也不敢确定。 这也是他们今夜齐聚于此的另一个原因。 每一位国医圣手,都是一笔宝贵无比的财富。 谁不是历经几十年,千百次治病救人的经验,方才能够到今天这一步。 最关键的是,手是每一个医者的命。 医道切磋,点到为止,最多投降认输就是。 但那些蛮子太过残忍。 每次都要砍下一只手作为战利品。 没了手,还如何诊脉、称药、定心、治病? 所以,他们这几日私底下已经约定好,要是万一今夜柳沐斋再次落败,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拦下那几个蛮子再行伤人。 除了这些人外。 还有些不请自来的他方势力。 这些人纯粹就是为了观战而来。 “王叔父,里面请。” “垣才,你父亲怎么样了?” “父亲还好,已经在客厅备下了粗茶,还请王叔父进内。” “好……” 柳垣才双手抱拳,目送着一个大概六十来岁的老者入门进院。 他都已经记不清这是来的多少人了。 不过来者是客。 父亲下午时就特意嘱咐过,无论是熟人还是生人,只要来了,柳家大门就不会将人拒之门外。 他今年刚过而立。 但已经接手了柳家生意好多年。 在人情世故,待人接物上,还算比较得心应手。 原本这次听闻,那些南疆蛮子的恶行,登门踢馆,按照他的意思直接找人解决。 为什么要跟他们生死之争? 拿性命开玩笑? 但父亲却是前所未有的固执,非但不同意他的想法,反而痛斥说避而不战,任由外人欺辱,那是对医道的辱没。 从小到大,印象中父亲都是如此。 一旦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柳垣才心知劝不动,万般无奈下,他也只能放下手头生意,特地赶回,想着万一出事,自己在身边,也能做些什么。 不过…… 让他奇怪的是。 明明前几日,家里气氛还是阴云笼罩。 父亲愁眉不展,母亲以泪洗面,妹妹也是六神无主。 但昨晚深夜处理完手头的事情赶回来后。 却发现,家里一反常态。 父亲紧皱着的眉宇,终于舒展开,不再将自己困于书房内苦心研究。 仿佛拨云见天。 那种轻松和随意,不像是故作出来。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能找到妹妹柳霏,私底下询问了下缘由。 不过柳霏明显也不清楚,只是告知,昨日苏灵溪师姐和她未婚夫来了一趟,和父亲在书房里聊了近两个小时。 听完此事。 柳垣才总算大概猜测到了一些。 不过仍旧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看不清楚。 问题的关键。 应该就出在苏灵溪师妹的未婚夫身上。 他也算是最早跟随父亲学医的徒弟之一。 作为第一代学徒。 被后面的师弟师妹们,称作一声师兄。 苏灵溪在医馆那几年时,他已经离开,开始尝试接手柳家的生意。 虽然没怎么见过面,不过从父亲口中经常能听到这个名字。 言语中对她赞赏有加。 经常说苏灵溪天资聪颖,又耐得下性子,苦心钻研,他日必然能成气候。 甚至不乏是他生平所教最出色的弟子一类的话。 时间久了,柳垣才自然对苏灵溪印象极深。 不过…… 苏灵溪天赋再过出众,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 医道之争,连中海那些成名多年的前辈都落了个惨败的下场,她一个小姑娘,难道还能以一敌三,逆天改命? 在生意场多年。 让他看东西还算敏锐。 一下就察觉到其中的变化出现在哪? “哥,是萧伯伯,他……怎么来了?” 就在他怔怔失神间,肩膀忽然被人撞了下。 随即妹妹的声音传入耳边。 他心神立刻一振,眼底的迷惘之色消失不见,转而露出一抹笑容。 举目望去。 一道白发苍苍的身影,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正从一辆黑色奔驰中下来。 只见他拄着手杖,一身唐装。 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 虽然年纪大了,但精神矍铄,目光里炯炯有神。 萧大师。 萧天成! 临海萧家此代家主。 临海与中海一河之隔,萧天成更是临海医道界当之无愧的执牛耳人物,坐镇临海三十年,据说医术惊人。 年轻时,柳沐斋曾前往临海与他讨教医术。 至此结下不浅的情分。 原本这一次,柳沐斋并未惊动他,没想到,萧天成不请自来。 一时间,饶是柳垣才心里也不禁浮现出几分感动。 “萧伯伯。” 一路迎了上去,柳垣才恭敬的道。 因为他和父亲之间的深厚情谊。 又比父亲年长。 小时候,他就是以伯伯相称。 “垣才……” 萧天成看着眼前的年轻人,面露复杂。 “你父亲怎么回事?” “出这么大的事,也不跟我说一声,要不是无意听到消息,我都还被蒙在鼓里。” “这……” 听到他这番看似愠怒,实则关切的话语。 柳垣才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苦涩。 “萧伯伯,你也知道的,我爹性情倔强,又不想让您担心,所以……” “我就知道。” 萧天成暗暗叹了口气。 一张沧桑的脸上,满是无奈。 他和柳沐斋相识多年,对他性情最是了解。 “萧伯伯,父亲就在厅里候客,要他要是知道您来,一定会很高兴。” 柳垣才辈分太小。 不敢在眼前这位面前多加言语。 当即看了一眼身侧的柳霏。 “霏霏,你带萧伯伯进院。” “好。” 闻言,柳霏自然不会拒绝。 她年纪比哥哥小了差不多十岁,印象中,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每隔几年就会登门一次。 “你是霏霏?” 萧天成目光这才落在柳霏身上,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他记得上次来的时候。 她还只是个小丫头。 没想到几年不见,都出落得这么漂亮了。 果然姑娘家女大十八变。 “是,萧伯伯。” 柳霏点了点头。 “好好好,几年不见,霏霏都长成大姑娘了,不过伯伯这次来的急,忘了给你带礼物,回头一定补上。” 萧天成越看越是满意。 柳霏气质出尘,一看就是那种大家闺秀的类型。 目光又瞥了一眼身后,跟着自己的年轻人。 那是他最小的儿子。 年龄倒是和她相差无几。 两人也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 萧天成心里已经在合计,若是今晚能够出手相助,替柳沐斋挡下这次的灾祸,正好提一提这件事,到时候亲上加亲,岂不是一桩美谈? 想到这。 他眼神里的笑容更是和蔼可亲。 “诚儿,还不来见过你柳师妹。” 一听父亲这话,年轻人立刻走出,目光温和,朝着柳霏道。 “见过霏儿师妹。” 只是…… 感受着他目光深处那抹炙热,柳霏却是有种说不出的抵触。 眼前这个萧诚,长相虽然出色,但她就是觉得不舒服。 哪有人初次见面。 就用这种亲昵称呼的? 看似温和的外表下,大概率是头狼。 这种人她其实见过不少,中海追她的富家公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无一例外,那些人无非就是贪慕她的身子。 目光几乎和眼前这个萧诚如出一辙。 不过…… 看在萧伯伯的面子上。 她还是强忍着不适,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然后不动声色的避开半步,不冷不热的回应道。 “萧师兄。” 似乎看出她兴致不高,萧天成还有几分诧异,不过却被一旁的柳垣才站出来。 “萧伯伯勿怪,妹妹一直养在家里,没怎么见过世面,有些怕生,而且女孩子脸皮薄……” “无妨的,等多接触接触,就能熟悉了。” 萧天成闻言点头一笑。 随后,在柳霏的带路下,一行三人径直跨过院门,朝着大厅那边走去。 只不过。 萧天成的出现,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那是……临海萧大师?” “就是他,萧家都来了,看来这次闹的动静不小啊。” “据说萧大师医术惊神,这次有他坐镇,那几个南疆蛮子翻不了风浪了!” “萧家医道世家,据说光是大国医就出了足足十几位。” “啧啧,柳家人脉不小啊,连萧大师都能请来。” “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柳沐斋和萧大师可是莫逆之交,两人相识数十年,柳家出这么大的事,萧大师又岂会坐视不理?” “天,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原因在里面,我倒是第一次听闻。” “……” 一路穿过院子。 无数目光落在三人身上。 听着那些惊叹。 萧天成作为老江湖,神色如常,平静以对。 遇到相熟的人,还会拱拱手打声招呼。 但萧诚骄傲几乎都写在了脸上,昂头挺胸,得意的享受着那些目光。 不时还会瞥一眼前面的柳霏。 这个女孩儿确实长在了他的审美上。 本来还想着怎么借着这次机会,和她来一场邂逅。 没想到,老爹还是懂自己,竟然亲自给了机会。 只是…… 这个柳师妹似乎有些高冷。 不过么,作为临海萧家的公子,这些年里,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 顶多就是花些心思而已。 迟早要把她弄到手。 走在前面领路的柳霏,感受着身后那抹愈发炽热,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的目光,秀眉顿时皱的更深。 眼神也从一开始的抵触和不舒服。 变成了此刻的厌恶。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这个叫萧诚的家伙,就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此刻的她,简直如芒在背,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只想尽快将萧伯伯送进客厅,让父亲去头疼好了。 还有。 她得提前和母亲通通气。 万一到时候,这个萧诚臭不要脸真的跑来示爱提亲什么的,她也更好拒绝。 至于父亲那边,她反而没有那么担心。 毕竟父亲性格虽然执拗。 但在她的终身大事上。 却一直表现的极为开明。 早就说过了,不会逼她联姻一类,让她安心学医,要是遇到喜欢的人,也能随时带回家里,让他和母亲看上一眼。 不多时。 等穿过林下小径。 前面豁然开朗。 客厅前的空地上,已经布置好了一座高台。 四周灯火通明。 已经先来的客人,除了老一辈在客厅喝茶,年轻人大多数都在门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 “那就是今晚的擂台?” 萧天成目光落在高台上若有所思。 “是,萧伯伯,父亲说既是争斗,又是国医和蛊医之争,就不容许有半点马虎。” 柳霏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是我认识的柳老弟。” “萧伯伯,父亲就在前面客厅里了,我先带您过去。” “好。” 从人群中穿过。 等萧天成出现在客厅外。 远远的,柳沐斋便已经迎了过来。 纵然心里有了底气,心知今晚自己不过是抛砖引玉,但见到那位相识多年的老大哥亲身赶赴前来,他还是忍不住老泪纵横。 “萧老哥,你……你你来,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 “你啊,还是这么倔强,出这么大事,我就在临海,竟然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这不是……哎。” 见两人见面,柳霏暗暗松了口气。 然后不动声色的退后几步。 打算去门外透口气。 不过,她刚有所动静,一道身影忽然拦在身前。 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萧诚那张满是笑容的脸庞。 “霏儿师妹这是去哪?” “迎客!” 柳霏秀眉微蹙,冷冷道。 这会萧天成不在,她才懒得给这个家伙面子。 那张伪善的笑脸她看了都有点反胃。 “正好,师兄我坐了一路的车,胸口闷得厉害,不介意的话,能不能把我带上,也能帮我介绍介绍中海医道界的各位前辈?” 萧诚微微眯着眼,嘴角勾着笑容。 摆出一副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神态。 在临海,单凭他的身世和这张脸,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小姑娘。 他就不信,眼前这个柳霏能抵挡得住? 只是…… 话音才落。 就听到一道冰冷的声音传来。 “介意。” 柳霏唇间冷冷迸出两个字,然后头都不回的离去。 只剩下萧诚愣愣的站在原地。 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过等他转身时,柳霏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夜色下。 见此这一幕,萧诚那张俊朗的脸庞瞬间难看起来,咬着牙齿,目光阴翳。 他临海萧家少公子。 何曾被哪个女人这么拒绝过? “这是阿诚?” 就在他咬牙切齿心中愤怒时。 一道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霎那间,萧诚面容上的阴翳之色尽数敛去,转而露出一抹谦恭温良的笑容。 转过身去,冲着柳沐斋躬身行礼。 “小侄萧诚,见过柳叔叔。” “好好好,阿诚还是这么懂得礼貌,来,别站着了,进来喝茶。” “是。” 萧诚点了点头。 跟在父亲和柳沐斋身后,一路往客厅走去。 与此同时。 再次走出大门外的柳霏,还来不及松口气。 忽然察觉到门外的气氛有些紧张。 就连向来镇定的哥哥柳垣才,此刻站在门口处的背影,也透着几分紧张。 “怎么……回事?” 柳霏秀眉微微蹙起。 下意识顺着哥哥的目光往远处看去。 下一刻。 她便看到,路旁的风灯下,正有一行三道身影往大门这边走来。 那是两男一女。 无论衣着打扮还是气质长相,都异于常人。 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女人,有种说不出的妖艳感,穿着一件短裙,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泛着一抹令人眩目的白嫩。 一双修长的美腿,更是肆无忌惮的洛露在外。 但最让人难以忘怀的。 则是她身上刻满了无数诡异的刺青纹饰。 以及脖颈、手腕、脚踝还有腰肢上,佩戴着的各种银饰。 一路腰肢扭动间,带起一阵风铃般的声音。 只刹那间。 周围无数目光便尽数汇聚在了她的身上。 那个女人似乎极为享受,腰肢扭得更为畅快,脸上的笑容也更为浓郁。 甚至还不时朝四周那些人影,投去几个飞吻。 身上散发的狂野气息,加上那道完美的腰臀曲线,以及胸前的惊人沟壑。 让那些男人目光炽热无比。 呼吸声都为之急促起来。 看到这一幕,柳霏脸色却是无比凝重。 这女人在她眼里,简直就是一条美女蛇,危险无比。 同时。 一个名字,也在她脑海里慢慢浮现。 “白三娘!” 第324章 千山蛊门第章 圣女如妖 即便同为女人。 柳霏也不得不承认。 白三娘无论身材还是长相,都是绝色。 那双眼睛勾人无比。 身材更是诱惑。 尤其是一颦一笑、腰肢摇动间,浑身上下散发的那种魅惑气质,犹如食髓毒药一般,令人着迷且疯狂。 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她一个女人都有些抵挡不住。 更何况那些男人? 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 明明…… 之前一个个还义愤填膺。 言语之中,恨不得将三个南疆蛮子剥皮抽筋点天灯。 如今呢,一个个满脸色欲,眼睛都恨不得钻进白三娘胸前深深的沟壑里。 怕是只要她一招手。 那些人都会迫不及待贴上去吧。 越是如此,柳霏心神就越是不安。 这女人才刚刚出现,甚至什么都没做,便已经完全掌握了主动。 这种能力,简直可怕。 最为关键的是,这个南疆来的女人,似乎完全没有廉耻心。 面对四周夜色中朝自己投来的一双双炽烈火热的目光,非但没有躲避的意思,反而越发兴奋,一双媚眼如丝,脸颊上隐隐透着几分潮红。 红唇轻咬。 吐气如兰。 双手轻轻撩动着身上少的可怜的衣料。 随着她的动作。 胸前的饱满几乎都要呼之欲出。 短裙下的风光,也要遮掩不住。 一瞬间,仿佛整个空气里都开始弥漫起了欲望的气息。 见此情形。 四周那些男人的目光更是炙热、 急促而压抑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仿佛一头头饿狼。 恨不能将那个女人一点点,连皮带骨的吞下去。 “呸,不要脸!” 看到这一幕,柳霏小脸通红,忍不住低声轻啐道。 她刚刚二十出头。 连手都还没有牵过。 柳家的家教也甚为严格,别说未婚先孕,就是在外过夜都是绝对不被允许的。 认识的朋友,也都是大家闺秀。 何曾见过白三娘这种不知羞耻的女人。 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庭广众之下勾引色诱。 简直…… 简直就是伤风败俗、水性杨花。 柳霏咬着嘴唇,心里恨恨的骂道。 只可惜,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她连贱人这一类的词都说不出口。 “小丫头……” 似乎听到了不要脸三个字。 正扭动着水蛇腰,朝四周那些男人抛投媚眼的白三娘,嘴角不禁勾了勾。 目光不动声色的穿过夜色。 落在了大门处,那道楚楚动人的身影上。 只不过,柳霏未经人事、白璧无瑕的小丫头,又怎么能知道男欢女爱才是世间最为美好的事情呢? “咳咳!” 终于。 一道咳嗽声响传出。 站在门外石阶下的柳垣才,神态冷漠的盯着一行三人。 他虽然年纪也不大。 但好歹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 早就见惯了声色犬马、纸醉金迷。 各种姿色的女人也见了无数。 虽然同样有些抵挡不住白三娘的诱惑,不过比起周围那些跟着家里长辈,前来观战的世家子弟贵公子,几个没尝过女人滋味的小年轻,还是要强出不少。 只短暂的失神了片刻。 便从白三娘脂粉妖媚中挣脱出来。 不过。 纵然是他。 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南疆来的女人,论姿色身段,确实算是他见过的女人中能排进前三。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股妖媚气质。 就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 明知道有毒,却依旧让无数人如同飞蛾扑火。 “三位便是从苗疆来的……蛊医?” 柳垣才目光冰冷,声音如敲鼓。 滚滚而起,传遍四周。 眼前这三人,可不是登门作客,而是真真切切的敌人。 他又怎么可能给予好脸色? 刹那间。 之前还满脸色欲,无法自拔的一众人,眼神慢慢恢复清朗。 随后望向白三娘的目光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不过,更多的则仍是陷入情欲中无法挣脱,神色迷茫,目光死死盯着那个女人,仿佛陷入了某种幻象里。 “这……” “是那群苗疆蛮子!” “果然歹毒,竟然用这种卑劣手段引诱我等。” “别看那个女人,她是魔鬼……不,是妖女。” 好不容易挣脱出来的几个人,强行避开视线,不去看仍旧在搔首弄姿,媚眼如丝的白三娘。 心里早已经掀起滔天大浪。 谁也不敢相信。 这个苗疆来的女人,竟然有惑乱人心的本事。 刚才那会,他们心神彻底失控,仿佛置身在梦境中,周围满是不着寸缕的女人。 要不是柳垣才一声低吼,见他们惊醒,恐怕现在还陷身在其中。 再看旁边那些还未清醒过来的身影。 一个个眼神迷离,面露痴笑,甚至做着不堪入目的动作。 如此情形,让他们心中更是恐惧。 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妖精。 听着四周那些惊恐的争论声。 白三娘没有丝毫在意。 伸手拢了拢鬓角垂下的长发,一双眼神柔媚的几乎要滴出水来,舌尖舔了舔嘴角,烟视媚行,声音婉转,犹如黄莺。 “小女子正是南疆而来。” “柳公子,有礼了。” 一双白皙灵动的手指,做了个古怪的手势。 朝着柳垣才轻轻一低身笑道。 只是…… 低身之间,胸口一大片白嫩几乎都要涌出。 这一幕看的众人再次浑身燥热。 恨不能冲上去,将她身上的衣服撕成碎片,压在身下疯狂的巫山云雨一番。 就是柳垣才,也是心神一颤,差点又要沦陷。 好在,他还算有心理准备。 在白三娘看过来时,竟是狠狠一咬舌尖。 剧烈的刺痛感,瞬间席卷全身。 就像是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刺骨的冷水,整个人一下清醒过来。 再抬头时,看向三人,尤其是白三娘的目光更是凝重。 心中不断告诫自己。 这女人就是个蛇蝎美人,手段残忍,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否则,一旦沉沦,那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三位有礼。” 柳垣才强忍着不去看她。 目光转而落在身旁两个男人身上。 左侧是个身形枯瘦如骨,个头矮小,长脸,下巴上留着山羊胡的男人。 看上去四五十岁。 一双眼睛狭长而阴冷,滴溜溜的盯着四周来回扫过。 看到他的一刹那,柳垣才心里头顿时冒出一个名字。 “胡羊!” 这次前来中海的三人名单。 早就流传了出来。 白三娘、胡羊以及蒙鲁。 一女两男。 此刻他看着山羊胡男人,只觉得真是名副其实,长得就像一头羊。 他对应上了。 那么,剩下那个光头壮汉,应该就是蒙鲁了。 柳垣才暗自打量着,和一副死气沉沉,面容阴鸷的胡羊不同,蒙鲁身材高大,至少一米九几,就像是一头下了山的熊瞎子。 裸露在外的一双手臂。 比寻常人的大腿还要粗壮。 浑身肌肉虬结,虎背熊腰。 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股极度的压迫感,很难让人不怀疑,他能一拳将牛打死。 头发剃的一点不剩。 左脸上还留有一道极长的伤疤,看痕迹,似乎是什么猛兽利爪撕破留下。 更让人莫名不安的是。 他头皮上竟是纹着一道道诡异的刺青。 看上去像是图腾,又像是某种上古文字。 伤疤、刺青,加上那副铁塔般的身体,让他看上去更是凶神恶煞。 明明身材高挑,少说一米六七的白三娘。 站在他身边,瞬间被衬托的娇小玲珑。 纤细的水蛇腰,还没蒙鲁的手腕粗。 不过…… 三人当中。 显然是以白三娘为首。 胡羊应该是充当狗头军师,负责出谋划策一类的事情。 至于蒙鲁,干得就是脏活累活。 白三娘搔首弄姿时,两人都不敢看上一眼,目不斜视,隐隐还透着一抹恐惧之色。 “柳公子果然人如其名,不知道小女子有没有福分,今晚邀请公子喝上一杯?” 对柳垣才的目光视而不见。 白三娘掩嘴一笑,风情万种。 话里话外,都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感。 咕咚—— 话音才落。 四周的夜色中,顿时响起一阵此起彼伏,吞咽口水的声音。 见此情形,柳霏更是怒不可遏。 这个不要脸的女人,竟然勾引到了自己哥哥身上。 一口一个柳公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路边的站街女呢。 本来就对她印象不佳。 这会更是恶劣。 不过,同时柳霏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忐忑,手指捏着裙角,目光紧张的看着哥哥,生怕他落入那个狐媚子的陷阱。 好在。 柳垣才还算沉稳。 毕竟刚才接连两次,差点沦陷,已经让他有了心理准备。 听到白三娘这话,只是冷然一笑。 “柳某今晚还有事情,喝酒就算了。” 见他严词拒绝。 胡羊脸色顿时阴沉起来。 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阴恻恻的盯着他,声音嘶哑刺耳。 “柳垣才,我家圣……小姐亲自相请,你不要给脸不要脸!” 而他话音一落。 一直沉默不语,如同一座铁塔般站在后方的蒙鲁,也是一步踏出。 脚下的青石地砖竟是直接村村碎裂。 烟尘四起。 一双虎眸里寒光四射。 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一瞬间,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重起来。 尤其是蒙鲁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气势,更是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对此,白三娘仍旧是笑盈盈的抱着胸口。 任由大片白嫩汹涌而出。 眼看气氛如火,一触即燃,柳垣才脸色也是寸寸冷冽下去。 他柳家在中海经营百十年。 虽然不算顶级世家。 但好歹也是有名有姓的高门大户。 之前被这几个人发信挑衅,还能说是医道之争,但眼下这一幕,可就是赤裸裸的欺辱。 而且是挑上门的那种。 饶是他心性沉稳,一时间,也不禁心中也不禁怒火万丈。 这女人果然蛇蝎心肠。 这意思,摆明了是要动强了。 他作为柳家长子,柳氏药业集团董事长,在中海也不是无名小卒。 从来只有他挑女人的份,何曾被一个女人这么侮辱过? 当他什么? 酒吧里的服务生? 还是被包养的小白脸? 只不过…… 那股压抑如同暴风雨前的气氛,蒙鲁眼神里凛冽的寒意,以及这段时间,眼前这三人在中海的所作所为,犯下的恶行。 让他毫不怀疑,自己只要敢拒绝。 马上就会被蒙鲁那双大手拍碎。 不但是他,柳霏也是慌乱无比。 她本以为就算这些人再过猖狂,肆无忌惮,毕竟是在自家地盘上,终归也要收敛一点。 但此刻她才知道。 自己错了。 这些南疆蛮子,根本就不知道规矩为何物,简直就是不讲道理。 柳家世代行医起家。 从来都是奉行与人为善四个字。 无论是医道界,还是生意场上,都是践行着这个道理。 此刻陡然遇到这种情形,兄妹两人顿时傻了眼。 尤其是柳霏,她一直如同花朵般,在父母哥哥的保护下生长着,哪里经历过社会的阴暗。 如今看着那个凶兽般的大块头。 小脸煞白,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完全不知如何是好? “柳公子?” “考虑的如何了?” “小女子还在等着你的答复呢。” 白三娘似乎失去了耐心,虽然还是笑吟吟的说着,但那双柔媚的眼神里,已然多了几分冷意。 “这……” 柳垣才眉头一沉。 这女人犹如蛇蝎,被她盯上,绝对没有好下场。 一咬牙,正打算强硬怒怼回去时。 还没开口。 一道淡淡的笑声忽然响起。 “不用考虑了,我替他回绝了。” 听见那道声音。 柳霏似乎想到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眼神里神采流动,满是欣喜和雀跃。 柳垣才则是一下愣住。 他没想到,竟然有人替他把话说了,只不过,他猜不到来人究竟是谁? 与两人的欣喜和茫然。 截然不同的是身前的一行三人。 “谁?” “竟敢对我家小姐这么说话?” 胡羊一脸阴沉,怒不可竭,声音嘶哑的如同刀子在砂石上磨过。 蒙鲁也是霍然转身。 一脸凶煞之气,让他看上去宛如魔神。 至于白三娘,虽然看似平静,但脸上吟吟的笑容在转身的一刹那就已经收起,消失不见,转而只有一抹恼羞成怒。 她倒要看看。 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众目睽睽之中。 很快,一行四人从夜色下走出,在昏暗的灯火下显露出身影。 一男三女。 三个女孩子天生丽质,都是一等一的绝色,而且各有千秋。 只是站在那,便是一道绝美的风景线。 饶是白三娘一时间都不禁为之愣住。 从小到大,她对自己的姿色一直极为自信。 但此刻,突然出现的三个女孩,却让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尤其是站在中间的女孩。 一头青丝如瀑,白裙飘扬,冰肌玉骨、楚楚动人。 眉目如画,温婉动人。 仿佛是从国画中走出的仙子。 让她简直忍不住生出了几分嫉妒。 剩下的两个女孩,年纪稍小,脸上还带着几分未褪去的青涩,不过也都是美人胚子,假以时日,必然也是倾国倾城的绝色美女。 “灵溪师姐!” 柳霏眼神流转,惊喜写在了脸上。 而柳垣才则是再次一怔,“苏师妹?” 他确实没有想到,出声替他解围的竟然会是苏灵溪一行人。 下意识暗暗松了口气。 不过,马上他心头又生出了几分焦虑。 白三娘这几人可不是善茬。 这段时间在中海借着医道之争,掀起腥风血雨,砍断了多少国医圣手的肩膀,偏偏……还逍遥的活到了现在。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他们绝对不简单。 要不然,闹出这么大动静。 早就被人下手了。 毕竟丢人的可不仅仅是医道界,背后的人又岂会坐视不理? 而苏师妹不过是一介女流。 旁边的两个女孩,一看也都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 白三娘三人明显是被惹怒了。 这不是碰到了铁板上? 柳垣才目光闪烁,深吸了口气,下意识回头,想要提醒一声妹妹柳霏,让她趁着这个机会去客厅里通知父亲。 无论如何。 不能因为自己,而让苏师妹他们陷入险境。 但这一次,他仍旧没来得及开口。 之前那道淡淡的笑声便再度传入了耳中。 “想知道?” “来,叫声好听的,说不定本公子一高兴,就告诉你了。” “??!!” 一听这话。 柳垣才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同触电了一般,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 艰难的转过身。 目光落在苏师妹旁边那个少年身上。 这家伙……不会就是苏师妹的未婚夫吧? 本来父亲的反应,他其实还是抱有幻想的,但此刻,陈望两句话,算是彻底打消了他的念头。 哪来的富家公子。 疯了吧? 连眼下的情势都看不明白么? “敢对小姐不敬。” 陈望玩世不恭的样子,瞬间引起胡羊震怒。 这趟出山,他和蒙鲁的任务,便是保护小姐。 准确的说是……圣女。 千山蛊门的圣女。 南疆十万大山深处,修蛊者无数,但年轻一辈中最为天赋出众、堪称妖孽者,只有白三娘一人。 十一岁,便踏入两转蛊师境界。 然后被千山蛊门看中,收入内门,之后仅仅四年时间,又击败无数同门,踩着师兄师姐的尸骨,坐上了圣女宝座。 他和蒙鲁的命加起来。 都没有圣女重要。 进入中海之后,但凡敢对圣女不敬者,都被他和蒙鲁出手杀死。 如今,这个花花公子竟然还敢嬉皮笑脸,简直就是在找死! “蒙鲁,拿下他!” 胡羊一声怒斥,声音尖利,刺耳无比。 而他话音刚落。 早就忍耐不住的蒙鲁,立刻大步奔行而出,浑身黑雾滚滚,犹如掀起了一阵风暴巨浪,震得地面如同万马奔腾。 不过才狂奔几步。 陈望眉头一挑,含笑出声道。 “你看又急。” “我这话都没说完。” “白小姐,你看我怎么样,不比柳公子帅气俊朗?” 第325章 呸,不要脸的坏女人 白三娘原本都已经起了杀心。 打算任由蒙鲁出手。 好好教训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油嘴滑舌的小子。 作为千山蛊门的圣女。 在她眼里,只有两种男人。 一种是实力惊人的强者。 如千山蛊门的门主,修为通天,或是她师傅,千山蛊门长老。 亦或者,千山蛊门的大师兄寇巡,天赋超然,,以一人之力压得南疆十万大山这一辈人抬不起头,堪称妖孽。 这些男人,即便是她,也心甘情愿低头做小。 另外一种。 实力或许差点,但潜力不错。 就像是蛊种,迟早有一天会一飞冲天,潜龙出渊! 这种男人她也能勉强看上一眼。 至于剩下的普罗大众、芸芸众生。 在她看来,连男人都算不上。 顶多就是蝼蚁。 就如这一路走来,周围那帮沉浸在她魅惑当中无法自拔的废物。 白三娘看似妖艳随意,一副人尽可妻的模样。 但实际上心性冷淡、手段残忍。 之所以举手投足之间,浑身散发魅惑气息,那是因为受到本命蛊的影响。 她所修乃是艳情蛊。 融合了这种蛊的人,看似多情,实则最是无情。 而作为千山蛊门的圣女。 一般男人根本不入她的眼中。 刚才一行四人出现,白三娘的心神注意,都被三个女孩,准确的说是苏灵溪所吸引。 她能感受到,苏灵溪身上有一股精纯的气息。 甚至连本命蛊,都开始躁动不安。 向她传出无比渴望的信息。 至于四人中唯一的男人。 从头到尾,白三娘甚至都没看过他一眼。 想来无非就是个世家纨绔子弟。 下山来到中海后。 这种所谓的富家公子她见得多了。 基本上一看到她就走不动路,贪婪、情欲都写在了脸上。 以为有几个臭钱,全世界的女人就唾手可得,都得乖乖爬到他们的床上去。 要不是这小子最后那句话。 就是死在跟前,白三娘都不会正眼瞧他一下。 只是…… 当她目光从眉目如画的苏灵溪身上挪开,转而看向陈望的一刹那。 白三娘心头却是莫名一动。 第一念头便是好俊朗的少年。 不同于苗族少年,因为常年生活在十万大山,地处偏僻,空气潮热,普遍显得肌肤偏黑,身材也不够高大。 当然蒙鲁这种属于例外。 自小就因为太过高大,被视为异类,等种蛊时,又融合了以力量著称的力蛊,短短数年时间,让他变得更是高大凶猛。 远处那个少年,身材修长,目光清澈,剑眉星眸、器宇轩昂。 尤其是眼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容。 竟是让冷漠如冰的白三娘,心里罕见的生出了几分意动。 这小子还真不是胡说。 柳垣才长得虽然也不错。 但和他一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等等……” 眼看蒙鲁扑杀将至。 白三娘忽然冷冷出声。 嘭! 刹那间。 犹如猛虎下山的蒙鲁,竟是一声低吼,右脚踏出,石砖铺就的地面上被强行犁出一条长长的深沟,周身灰尘飞扬。 随后,在距离陈望一行四人外不到两米处,生生止住了身形。 这一幕看的周围众人心惊不已。 但蒙鲁却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无犹豫的径直转身。 一步步回到了白三娘身外,沉默退到一旁。 面容憨厚平静。 哪还有之前的半点滔天煞气? “小姐……” 胡羊眉头一皱,下意识看向白三娘,语气里带着几分急躁。 他本来都以为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子必死无疑。 但事到临头。 圣女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他? “怎么?” “还要你来教我做事?” 白三娘回头,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就这一眼。 胡羊差点被吓到魂飞魄散,干枯焦黄的脸,瞬间苍白一片。 眼前这一位。 可是千山蛊门高高在上的圣女。 而且是绝对的蛇蝎美人。 当年与她竞争这个位置的内门弟子,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天之骄子? 但最终……圣女宝座却落在了她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身上。 据说,白三娘在向上爬的过程中,展露出了令门中长老都为之心惊的血腥手段。 说是踩着同门尸骨上位的都不为过。 更何况。 这趟下山前,熊鹤长老就提醒过,他们二人只需要做一件事,那就是保护圣女的安危。 若是她出了事。 他和蒙鲁也就不会回去了。 就算回到宗门,也只有一个死的下场。 而下山在外,一切都需要听从圣女吩咐。 只不过,这段时日胡羊出谋划策,尤其是以蛊门天医身份,挑战中海医道界,试图将背后那个人找出来。 因为主意不错。 为此圣女对他赞赏有加。 再加上这段时日,大小事务都是他在处理。 圣女颇为满意。 让胡羊心里有了一种错觉。 仿佛自己真是不可或缺的那一个。 直到此刻…… 他才猛然回过神来,自己不过就是圣女手下的一条老狗。 这种逾越之举,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圣……不,小姐,不敢。” 胡羊心神颤颤,腿都差点站不稳。 整个人更是跟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样,后背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低垂着眼,连连摇头。 生怕触怒了圣女。 “不敢最好。” 白三娘一声冷哼。 “是。” 胡羊惊恐难安。 好在白三娘并未继续追究,让他那颗几乎都绷成了一条直线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了一点。 不过再不敢开口。 躬着身体退到后边。 转身之间,白三娘脸色间的冷意已经消失不见,目光含水,媚骨天成,笑吟吟的看着远处的陈望,恨不得将他吞了。 这个少年。 要是带回门里养着。 做自己的面首。 啧啧…… 一想到这,白三娘心里都忍不住生出几分激动。 双腿微微夹起,面带潮红,仿佛已经陷入了巫山云雨之中。 “?” 本来还想假装没看到的陈望,感受着那个女人赤洛洛的目光,以及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情欲,心里都忍不住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随之而来的。 是一股强烈的恶心和反胃。 我糙,老子今天被一个女人给意淫了? 不仅是他。 柳家大门处的柳垣才也是眉头紧皱。 这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 和大庭广众之下脱衣服有什么区别? 甚至因为角度的问题,他都能看到白三娘微微颤动的双腿。 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一时间都不禁目瞪口呆。 “真不要脸!” 就在他怔怔失神时。 一道轻啐声从身后传来。 回头看去,站在石阶上的柳霏满脸羞得通红。 她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 哪里想得到,这个女人竟然可以不要脸到这一步? “咳……” 陈望不动声色的往前走了几步。 正好将苏灵溪、方曦和宁柔三人的身影遮住。 这种情形,还是不要污了她们的眼睛。 抬手捂了捂嘴,用力咳嗽了声。 “白小姐……这是觉得不行?” “公子真会开玩笑。” 白三娘稍稍回过神来,不过看向陈望的眼神里仍旧炙热一片。 这个少年,简直太合她的胃口了。 要不是现在不方便。 放在苗疆十万大山里头,她早就吩咐蒙鲁将他打晕带回去,锁在房间里,好好疼爱了。 “能和公子共赴……喝酒,小女子求之不得。” 白三娘掩嘴一笑。 眼神里媚态如丝。 差点都把共赴巫山都说出来了。 万一吓到这位小公子,那可就坏事了。 呕—— 看着她故作娇羞的那副样子。 陈望胃里一阵剧烈翻涌。 差点没把隔夜饭都给吐出来。 这女人还真能装啊。 要不是对她心知肚明,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人了。 这种妖女他可承受不住。 来上一次怕是就要把骨髓都给吸干。 “既然如此,等医道之争结束,我等着白小姐?” 强忍着内心的不适。 陈望笑了笑道。 “好啊,原来公子也是来看医道之争的,看来今晚小女子要好好露一手了。” 白三娘就等着这句话呢。 当即欣然答应。 甚至都已经打算,等会上了擂台,直接以雷霆手段,先解决了那个柳什么的来着。 来中海这么久。 说实话,那些所谓的国医圣手,在她看来都不过是一帮废物。 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 老东西胡羊就能轻松解决。 至于金蚕蛊的下落,进入中海后,她倒是能感应到一点点的气息,但极为微弱,几乎都要消失不见。 出现这种情况。 无非两种可能。 一是金蚕蛊被人镇杀。 当初那个张狂奴,带走金蚕蛊,宗门上下其实就有很多人不同意。 毕竟一个外人,凭什么带走苗疆蛊王? 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导致金蚕蛊失踪或者死亡,对于苗疆而言,都是难以想象的损失。 但偏偏…… 张狂奴是近百年来,第一个能与金蚕蛊完美契合的人。 无奈之下,纵然是千山蛊门的门主,也无法阻拦。 在苗疆十万大山。 自古以来,他们就视蛊为一切力量的来源。 而金蚕蛊更是蛊中之王。 需要天时地利,方能诞生出一条。 而被张狂奴带走的那条金蚕蛊,原本是金沙寨所有,准确的说是金沙寨中蛊医天蛊婆婆培育而出。 作为整个苗疆十万大山里都名声赫赫的天蛊婆婆。 乃是最为罕见的蛊门天医。 借着蛊的力量治病活人无数。 被苗民几乎奉为神仙。 只可惜,她所拥有的金蚕蛊,却一直无人继承,一身蛊医之术更是出神入化。 为了那条金蚕蛊。 距离金沙寨最近的宗门势力。 也就是千山蛊门,曾一次次登门,试图从门下找到合适的弟子,融合天蛊婆婆的金蚕蛊。 但……十多年时间。 都没能找到一个人选出来。 而张狂奴当年在中海,因为被几位前辈斥责,一气之下,决定抛弃国医,转而远赴千里,独自一人跑进了南疆十万大山。 误打误撞下。 竟然真被他问到了金沙寨所在。 之后更是一路到了天蛊婆婆家中。 原本苗疆自古就有规矩。 蛊术不传外人。 何况生苗对外界极为仇视,又怎么会将蛊虫之术倾囊相授? 年轻时的张狂奴,也是个狠人。 知道那位天蛊婆婆不是凡人,而是整个苗疆中为数不多的蛊门天医,硬是在天蛊婆婆家门外,跪了足足半个月时间。 最终打动了天蛊婆婆。 同意让他一试。 没想到,对蛊术几乎一无所知的张狂奴,第一次尝试融合金蚕蛊时,竟然就完美契合。 这个答案。 就连天蛊婆婆都没想到。 思索再三下,为了不让她那一脉的蛊医之术断了传承,于是决定将金蚕蛊传给张狂奴。 这件事一经传出。 立刻引来无数人的否决。 尤其是千山蛊门,他们为了那条金蚕蛊,做了无数的努力,如今却被一个外人捷足先登,怎么可能同意? 但天蛊婆婆却一意孤行。 她年纪太大。 已经一百零三岁。 金蚕蛊还是她七岁那年培育而出。 跟了她整整九十六年。 她已经给了千山蛊门太多次机会,万一自己哪天死了,金蚕蛊必然也会死亡,同时蛊医之术也会随之断绝。 所以,就算遭到了再多的反对。 最终她还是将金蚕蛊传给了张狂奴。 而在南疆足足待了十年。 最终带着金蚕蛊以及一身蛊医之术,返回了中海。 第一件事便是挑战整个中海的国医。 他要让那些老东西知道。 自己的选择没错。 更要让他们看清楚,蛊医才是天下第一。 于是,他从南疆返回的半年里,在中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借着金蚕蛊,击败无数的国医圣手。 最终还是宁河图出手。 才将他拦下。 宁河图的本意只是让他住手,迷途知返,但没想到张狂奴已经陷入癫狂,一个月里,给他连下七封挑战书。 最终因为宁家那桩突如其来的大祸。 宁河图退隐江湖。 而张龙虎也担心落人口舌,让人误以为宁家的惨祸,是自己为了给弟弟助阵而一手主导。 所以强行将张狂奴给带了回去。 镇压在了后院的密室里。 这一关就是差不多二十年。 直到上次医道夜宴,听闻消息的张狂奴,挣脱铁链。 打算应了当年最后一次战书,在擂台上当着整个中海医道界的面,堂堂正正击败宁河图。 也正是那一次。 他强行动用金蚕蛊。 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千山蛊门门主,再一次察觉到了金蚕蛊的气息。 但奇怪的是,从那次感应过后,足足两个月时间,金蚕蛊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论他怎么动用蛊术感应,都找不到它的下落。 无奈之下。 他才决意派出圣女白三娘下山前来中海。 一个当然是为了寻找金蚕蛊。 另外一个,也能让圣女入世修行。 不过。 来中海这么久。 白三娘从一开始还能微微感应到金蚕蛊残留的气息。 到现在……那股气息已经越发微弱。 她虽然嘴上没说,但心里早已经焦急如焚。 作为蛊中之王,谁掌握了金蚕蛊,几乎就相当于掌握了接下来南疆的大势。 这才是千山蛊门,千方百计想要找到金蚕蛊的原因。 当然! 这件事只有她才知晓。 胡羊和蒙鲁接到的任务,只是保护她。 听到白三娘这话,陈望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那我……拭目以待?” “还没问公子名字?” 白三娘眨了眨眼睛,妩媚如妖、风情万种。 “陈……天象。” 陈望想了想,然后说了一个让在场众人错愕不已的名字。 望字本意就是日月合壁、阴阳相合、化生万物。 说是天象……其实也没错。 不过他显然考虑到了苏清影她们的反应。 所以在提及天象两个字时,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朝身后三个女孩眨了眨眼睛。 三人顿时心领神会。 虽然被这个古怪的名字差点笑死。 但还是强行忍下。 神色间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大门处的柳霏,一脸的迷茫,还以为自己是记错了陈望的名字。 歪着脑袋细细想了想。 最终因为不确定,还是放弃了。 所以白三娘,完全没有半点怀疑,只是咬了咬嘴唇,一双狐媚眼睛里水雾弥漫。 “公子的名字,小女子记下了。” “等医道之争结束,期待能和陈公子共进晚餐。” 说到晚餐两个字时。 白三娘还故意扭动了下水蛇般的腰肢,抬手间,胸前的波涛汹涌更是几乎一览无余。 “赔,不要脸。” “坏女人!” 看到这一幕,站在陈望身后的宁柔的方曦,脸庞羞红的仿佛要滴出血来。 咬着牙低声骂道。 尤其是方曦,她本来就对那个狐狸精印象不佳。 此刻看着她那双都要裂衣而出的挺拔。 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 本来以为喝了陈望给的古方,自己终于摆脱了以前飞机场的境地。 但如今和白三娘一比,她才知道,在这方面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 不过越是如此,她就越是生气。 有胸了不起? 不要脸的坏女人! 至于苏灵溪,反而是最为冷静的一个。 即便那个女人此刻正对着自己的未婚夫搔首弄姿,但她知道陈望,绝不会被这种女人引诱。 不过,听着一旁宁柔和方曦的轻啐。 她还是忍不住摇头一笑。 “好啊。” 陈望面对白三娘所施展的媚术仿若未见。 只是耸了耸肩膀。 不过。 心里还不忘补充一句。 只要你们今晚能活着走出柳家就行。 不然吃个饭而已,也未尝不可。 第326章 姐姐我是狐狸精 “哥,人来了。” 眼看白三娘那个狐媚子,已经带着两个手下,朝着门口走来。 柳霏不动声色的向前几步。 轻轻碰了下她哥,压低声音提醒道。 “哦……” 柳垣才还在恍然失神。 本以为陈望就是个油嘴滑舌不着调的富家公子。 甚至心里还暗暗替苏师妹不值了一番。 苏家虽然不算豪阀望门。 但在中海也是一等一的大家族。 苏天御在商海沉浮多年,手下经营的产业无数,苏氏集团更是横跨数个行业的大公司。 一对双胞胎女儿,更是名声在外。 这些年里,求亲的人差点没把门槛踩破。 只不过,苏天御在一双女儿的亲事上,似乎早有打算。 纵然是最顶尖的那几个世家登门,也被他给婉拒。 而苏灵溪在沐斋医馆学医的那几年。 因为她的存在。 让向来冷清的医馆都热闹了不少。 甚至不少富家公子,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也跑来拜师。 只不过,国医哪是他们能够学得了的? 刚开始还兴致冲冲,结果不到天就原形毕露。 吃不了苦,受不了那份罪,不是逃课就是干脆退学。 反倒是苏灵溪,一个女孩子硬生生坚持了下来。 而且因为天资聪颖,又勤奋苦学,成了柳沐斋多年执教生涯中,最为看重得意的徒弟之一。 苏灵溪在医术上的路越走越远。 唯独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似乎是漠不关心。 都二十几岁了,一直都不曾听闻有哪家的公子少爷能入得了她的眼里。 为此,柳沐斋都帮着牵线搭桥了几次。 只可惜也都无济于事。 也是因为如此,之前妹妹柳霏说起昨日,苏师妹带了未婚夫上门,柳垣才才会表现的那么惊叹。 几个月前。 苏师妹还是独身一人。 这就已经有未婚夫了? 说实话,柳垣才也想见一见,能让苏师妹寄予终身的,究竟是什么样的青年才俊? 但…… 刚一见面。 陈望的表现,却是让他大为失望。 放荡、嚣张、轻佻、跋扈、油嘴滑舌。 这种人他见得太多了。 尤其是那些不学无术的世家子,除了仗着祖辈蒙荫作威作福之外,毫无城府手段,可以说一无是处。 这样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漂亮出众的苏师妹? 不过。 接下来几分钟。 陈望的表现,又推翻了他心里的成见。 这个少年,似乎并不像表面那么轻浮不堪,反而……有点东西。 简短几句话,不但替自己解了围。 连白三娘那个蛇蝎美人似乎都进了他的圈套? 柳垣才不敢确认。 但总觉得,以苏师妹的眼光,总不至于随便挑一个男人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 呼—— 不过。 此刻的他,看着那道妖艳妩媚的身影越走越近,也不敢多想。 暗暗呼吸了口气。 眼里的茫然,被一抹平静替代。 “白小姐,请。” 无论对眼前这个女人有多厌恶。 毕竟是今晚医道之争的对手。 父亲为此奔波忙碌了多久,柳垣才都看在眼底。 何况,今晚柳家来了那么多医道界的前辈。 他要是将人拒之门外,那才是真的笑话。 到时候江湖上会说柳沐斋输不起,柳家输不起。 柳垣才好歹也在商界闯荡了这么多年,深知人言可畏,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授人以柄。 所以…… 看着走到了石阶外的白三娘。 柳垣才目光平静,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仿佛刚才闹得不愉快,只不过四假象而已。 “多谢柳公子。” 见他如此镇定,白三娘那双如同水雾弥漫般的眸子里,也不禁闪过一丝诧异。 说实话。 柳垣才长得并不算差。 相反,他身上有一股成熟冷静的气质。 那是十几岁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完全没有的味道。 这也是为何,她之前会对柳垣才另眼相待的缘故。 旁边那些小年轻,一见到她就走不动路,丑态百出的样子,她看了都恶心。 反倒是柳垣才,看向自己的眼神里,除了一开始的惊艳之外,很快就归于平静。 白三娘对自己的身材长相。 或者说对自己的媚术。 有着绝对的自信。 一路走来,几个人能抵挡得住她的诱惑? 只可惜啊。 他遇到的是陈天象。 那个少年实在太完美了。 就是她都忍不住起了将他养在身边,好好疼爱的冲动。 “白小姐,还请跟我来。” 有了刚才的教训。 这一次柳垣才目不斜视,自始至终,目光都没看过她。 就算不小心对上了。 也不会停留超过一秒钟。 眼下的他,对这个女人可以说畏之如虎,生怕她再来一句喝酒、吃饭,过夜之类的话。 好在,白三娘如今全部的心思都在陈望身上。 对他已经是兴致乏乏。 要是之前她绝对不会错过。 现在都有一顿五星级大餐在等着自己,又怎么还会看的上路边摊? 淡淡的点了点头。 白三娘扭动着腰肢,踩着石阶,一步步朝柳家大门内走去。 胡羊和蒙鲁两人,则是尽忠职守的扮演着仆人、护卫者的身份。 亦步亦趋的跟在圣女身后。 只不过…… 面对着身前那一双修长白皙的玉腿,两人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门中圣女,地位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够比的。 只要不半途夭折,或者做出叛教这一类的大错。 可以预见的是,将来她至少也能位居长老,甚至有机会争一争门主的宝座。 而他们。 在山门那些大人物眼中,不过是蝼蚁。 说不定惹得圣女不高兴。 将他们的血肉,拿去喂养蛊虫都说不定。 尤其是胡羊,刚刚才被圣女敲打过,这会更是如履薄冰,哪里还敢乱看。 真当圣女不会挖掉他的眼睛? “不要脸……” 站在门口处的柳霏,看着那个如同狐媚子一般,走个路都要扭动腰臀,尤其是胸前那抹呼之欲出的白嫩,随着腰肢轻轻颤动的样子。 内心更是厌恶。 真不要脸。 一分钟不勾引男人就会死是吧? 只是。 她心里才暗暗骂了一句。 忽然间,一阵浓郁到几乎刺鼻的香风,忽然在身前停下。 柳霏愕然抬头。 一眼就看到才在心里骂过的白三娘,笑吟吟的站在自己身前,柔媚如水,眼角含笑。 “想必这位就是柳家大小姐了吧?” 柳霏完全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总觉得这个狐狸精,有通晓人心的本事。 避开她那双勾人的眼睛,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我就是。” “小妹妹真好看,白璧无瑕,不像姐姐我,都成有些人眼里的狐狸精了。” 白三娘笑了笑,扔下一句让人有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便扭动着水蛇般的腰肢,一路珞珞的笑着离去。 柳霏却是小脸一白。 这个女人……果然能听到她的心声。 她才在心里骂过狐狸精。 她竟然就找上了门。 “霏霏。” 在她怔怔失神间。 一道温婉悦耳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苏灵溪一脸好奇的看着柳霏,只见她背对着门口,望向门后的院子深处,轻咬着嘴唇,目光里变幻不定,隐隐还透着一丝惊惶不安。 “你这是怎么了?” “没……没事。” 看到是苏师姐,柳霏悬着的心,这才放松下来。 “还是不对,脸这么白,是不是病了?” 苏灵溪秀眉微蹙,抬手贴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试了下温度。 但奇怪的是。 柳霏手脚发寒,却没有发烧的迹象。 “这是被吓到了。” 陈望一眼就看出缘由。 眼下没有外人,那个女人也已经走远。 “别怕,那几个人是苗疆蛊师,能够借助于本命蛊感应到一些东西,但还没到未卜先知,感应心声的地步。” “就是些小手段而已。” 笑着摇了摇头。 陈望冲她轻声解释道。 “真的?” 柳霏似懂非懂,微微蹙着的眉头就知道,她还是心存怀疑。 那个女人给她的感觉实在太过惊人。 总觉着那双狐媚眼睛能够将人看穿。 “当然,我从不骗人。” 陈望笑着点了点头。 只是…… 他这话一出。 一旁的宁柔和方曦,顿时齐齐的翻了个可爱的白眼。 这家伙不骗人? 狗都不信! “?” 虽然没有回头,但两个小姑娘的表情变化,全在陈望的掌控中。 怎么个意思? 我这种正人君子,会去骗小姑娘? 再说,骗说的多难听,顶多也就是善意的谎言。 “就是说,没事?” 柳霏犹豫了下。 满打满算,这还是她第二次见到陈望,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深。 不过迎着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 想了想,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一看她的表情,宁柔和方曦就知道,又有一个纯真无知的少女,即将落入某些人精心布置的陷阱里头了。 两人四目相对,然后不约而同的暗暗叹了口气。 “好了,既然没事,我们还是先进去,别耽误了正事。” 见柳霏眼神里再度浮现出光泽。 苍白的小脸也重新变得红润起来。 一心惦记着师傅安危的苏灵溪,打断道。 虽然昨天在书房,她已经旁听过了陈望的计划,差不多天衣无缝。 但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现在人都进去了。 他们还在这闲聊,出事了可就来不及了。 “对,灵溪说的有道理。” “先去观战。” 陈望点了点头,目光深处有精光浮动。 今晚天气出乎意料的不错。 月明星稀,威风徐徐。 一扫白天里的燥热。 “苏师姐,走,我带你们过去。” 这会柳霏也已经反应了过来,小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毕竟今晚的当事人。 可是自己的父亲。 而那个女人,在她心里已经也越发无法琢磨,犹如一头妖狐,美艳中带着无比的危险。 何况,陈望的计划,目前也仅限于他、苏灵溪以及柳沐斋知晓。 她还蒙在鼓里。 生怕父亲会栽在白三娘手里。 见此情形,陈望不动声色的拍了下苏灵溪的肩膀,后者顿时心领神会,拉过柳霏的手,小声的安慰着,让她别太担心。 只是…… 柳霏心弦都快绷成了一条线。 哪是说说就不担心的。 从脸上勉强挤出的笑容就能看出来,此刻的她心急如焚。 带着一行人,穿过前院。 不多时。 前方假山外,便照来一片炽烈的光线,驱散浓浓的黑夜,将园林般的柳家宅院照得灯火通明。 陈望负手而行,目光平静。 身后的宁柔和方曦,因为是第一次过来,此刻正好奇的四处张望。 经过一下午的接触。 她们两人因为年纪相仿,倒是聊得不错。 比起当初在清风小筑初次相见时,熟悉了不少。 等走过林间小道,很快,前方视线一下豁然开朗,无数嘈杂的声音里,一座高台出现。 “那就是擂台?” 方曦悄悄拿手碰了下宁柔的肩膀,眨了眨漂亮的眼睛。 她在望京时,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 在医道内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新人。 只觉得一切都是无比新奇。 “对,今晚柳老爷子就是对战刚才那个女人。” 宁柔点了点头,压低声音回应道。 对她而言,这一幕并不算陌生。 甚至那座高台,还唤起了当日在医道夜宴上那惊醒的情形。 一脸癫狂的张狂奴,朝自己扑杀而下。 当时回到宁家,她甚至一连做了好久的噩梦。 好在,当她目光掠过前方那道削瘦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时,不安的心神一下安定了不少。 有先生在。 就算那个妖女也翻不起风浪! “那个不要脸的狐狸精,最好能把她打回老家才好。” 方曦还是小姑娘心性。 眼里没有太多利益,只有好坏之分。 在她看来,柳老爷子是师傅的师傅,那就是自己的师爷,那一定是医道界悬壶济世、誉满杏林的大前辈。 而白三娘那个女人。 给她留下的印象极差。 说句不好听的,连那些世家子弟养在外面的金丝雀都不如。 就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 还敢勾引师傅的未婚夫。 最关键的是,有胸身材好就了不起吗? 等我服用一个月的方子,到时候也能变得玲珑有致。 “一定会的。” 方曦这句话虽然有些小孩子气。 不过宁柔却没有笑她,反而是握着粉拳,认真的点了点头。 这段时日,因为爷爷宁河图一直在关注此事,她也很是了解。 自称蛊门天医的白三娘几个人。 手段残忍,掀起腥风血雨。 与其说是切磋,还不如说就是来中海闹事的,对他们,她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在两人说话时。 陈望也在抬头观察。 除了擂台之外,四周还布置了不少用于观战的椅子。 坐在第一排的几个人,他略有印象。 主位的自然是柳沐斋。 今天的他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慌乱。 甚至还有心思和身边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谈笑风生。 陈望瞥了一眼。 没什么印象。 他猜测大概是哪个医道世家的掌舵人。 至于白三娘,在众人怒目相视之下,非但没有半点紧张不安,脸上反而露出一抹不屑和冷漠。 这样的擂台她这段时间已经打了十一场。 无一败绩。 就这些人引以为傲的国医之术,在苗疆蛊术下,根本不值一提。 眼下的她,目光环视四周,到处搜寻着陈望的身影。 比起什么医道之争。 她只想早点结束。 然后带他回到酒店里巫山云雨。 情蛊最大的影响,并非只是狐媚那么简单,最关键的是,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找男人解决。 如今算算时间。 到中海这么久了,情蛊差不多也要发作。 不过,都不用派胡羊或者蒙鲁出去抓人,这陈天象不是自己就送上了门? “别站着了。” “走,找个地方坐下。” 见几个人站在原地,陈望率先往一旁走去。 角落边正好有一处空地,一马当先坐下。 等候了片刻。 咚咚咚—— 随着一阵雨点般的鼓声。 柳家宅院中的众人,全都是精神一震,目光齐齐的望向高台。 “诸位,今夜国医、蛊医两派之争。” “即将开始!” 第327章 绝色尤物?情蛊焚身! 随着郎朗之声传开。 原本一直在闭目养神的陈望,缓缓睁开眼睛,平静抬眸,目光落在高台人影身上。 那是个头发灰白,目光坚毅的老者。 昨天在柳家书房里,他就听柳老爷子提到过。 因为中医协会推诿敷衍,谁也不愿意做出头鸟,步了当初前会长杨箴的下场。 这次医道之争,干脆从头到尾就没看到过他们的影子。 无奈下。 只有医药协会的人站出来。 这位就是如今中海药协的副会长沈周。 做事老道,人脉广,无论是医道界还是药材市场上都混得开。 这也是他今晚出现的缘故。 陈望对他了解不多。 不过,看他面相,应当是个有本事有手段的人。 而非杨箴那种,一看就是靠着钻营上位的饭桶。 “要开始了……” “呼,终于来了。” “不知道今晚柳老爷子能不能赢?” “说实话,可能性不大,前几天我刚看过孙前辈……啧啧,下场凄惨啊。” “不会是四海药堂的孙泰初老爷子吧?” “不是他还有谁?哎,可怜孙前辈都一把年纪,德高望重,一辈子活人无数,都已经低头认输,还是被硬生生砍下一只手。” “啊,这……还能活吗?” “听说失血严重,如今已经是靠大药续命了。” “他娘的,那帮南疆蛮子下手这么狠?” “你以为呢,要不然怎么会引发众怒,那几个狗东西,是要把中海医道的根给断了啊。” “孙前辈输了,这要是今晚柳老爷子再输,那……中海老一辈谁人能挡?” “是啊,不会真被几个蛮子踩在脚下吧?” 虽然约定的是七点才开始。 但这场争斗,因为这段时日的发酵,已经引发了巨大的轰动。 无论是接到邀约的医道中人。 还是不请自来者。 从傍晚五点钟左右,就陆陆续续已经有人抵达。 那些老江湖,自然有柳沐斋亲自出面招待。 不过还有不少,是跟着家中长辈前来长长见识的年轻人。 他们自己有圈子。 和一帮老家伙坐着喝茶也不自在。 成群的凑到一起闲聊。 苦苦等了两个钟头,总算等来了打擂。 顿时间争论声不断。 只不过…… 一个个明显抱着悲观情绪。 尤其是稍稍了解些内幕的人,脸上更是写满了无奈。 十一连胜啊。 这几个蛊门天医,比起当年消失十来年,从南疆归来的张狂奴还要嚣张可怕万倍。 甚至截止今日。 都还没有一人能够逼得白三娘动用全力。 这简直……令人绝望。 随着那个年轻人侃侃而谈,周围一帮人顿时心凉了半截。 仿佛都已经看到了柳沐斋落败的情形。 “不过……倒也不是全无可能。” 眼看气氛低沉,一个个垂头丧气,那个年轻人又突然压低声音,一脸神秘的提了一句。 “??” “什么意思?” “谢少,都这个时候了,你就别卖关子了。” “就是啊,我这心都沉到了谷底,你这突然来这么一遭,心脏哪承受得住?” “害……” 被称作谢少的年轻人。 感受着周围一双双幽怨急躁的目光,摆了摆手。 “我这也是听我家老头子说,至于真假,也不敢保证啊。” “没事,说说看,也好让我们有个底啊。” “对,谢少你家老爷子,那可不是一般人,肯定知道不少内幕消息。” “就是的,谢少也跟我们透露几句?” 听出他这话里的弦外之意。 一行人四目相对,眼神里不约而同的浮现出一抹惊喜,连连催促道。 “咳咳……” 谢北四下环顾了一周,确认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后,这才压低声音道。 “中海医道界,真要论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那必然是宁家老爷子。” “宁家?” “不会是宁河图吧?” “除了他还能有谁,虽然退隐江湖多年,但在医道上的造诣,绝对是这个。” 说话间,谢北竖起大拇指,脸色间难掩傲然情绪。 仿佛是自家老爷子。 不过他这一辈的年轻人,知道宁河图的确实不多。 他也是听家里老头子私下聊起此事时,记在了心里,特地去了解了下宁家那一位,这才知道当年的宁河图有多强。 不是他退隐江湖。 这些年里,中海医道界那些老家伙哪有出头的机会? 但也因为他的退隐。 中海医道界水平退了不少。 要是他还在,岂能容得几个苗疆蛮子在中海肆无忌惮,横行霸道? “宁家老爷子要出手?” 一个年轻人若有所思的问道。 谢北摇摇头,“据说已经有人去登门相请了,还不知道结果,不过……宁老爷子一身正气,肯定不会坐视不理。” “今晚都没看到宁老爷子,怕是……” 虽然话只说了半截,但潜台词已经很明显了。 原本刚刚点燃起来的气氛,再度有些冷场。 见此情形,谢北脸上不禁有些挂不住,“宁老爷子或许是有自己的想法。” “而且……他没来,这不还有一个老前辈坐镇来了么?” “?” 听到这话。 一行人茫然的抬起头。 不知道他话里另外一个老前辈,说的究竟是谁? “喏,观战席第一排,那个身穿唐装的老人看到没有?” 谢北这次倒没有吊胃口的意思。 朝着擂台另一侧努了努嘴。 霎时间,十几双眼睛齐齐的越过高台,往那边看去。 “那位是?” “有点眼生啊,之前好像没见过。” “也是我们中海的国医圣手么?” “能坐在首席位置上,来头肯定不小。” 一行人目光落在萧天成身上,只觉得他一身正气凛然,眼眸开阖间,便给人一股压迫的气势。 不过,那张脸却是陌生无比。 “临海萧家听过么?” 见一帮人猜测纷纷,却没一个说到点子上。 谢北神色间更是得意。 “临海萧家?” 一行人目露思索之色。 很快,那抹思索就变成了震惊。 “隔壁临海的萧家?” “那位……不会是萧大师吧?” 一帮人急切的看向谢北,试图从他身上得到验证。 要真是临海萧大师来了。 今晚的医道之争,或许真有转机。 萧天成之所以在江湖上名声如此之盛。 那是因为他年轻时,也是一路这么走来的。 击败一个个前辈,为自己造势。 不过他为人正义凛然,从不屑于借用阴损招数,更不会来邪门歪道,而是堂堂正正。 所以,纵然是那些大国医,老前辈,也愿意用自己来推他这样一个天赋超然的年轻人出头。 萧天成也确实不负所望。 三十五岁,在医道上的造诣便已经达到了国医层次。 四十岁圣手。 五十岁,已然称为大师。 如今年过七十,在临海早已经成了医道巨擘,一座无法翻越过去的大山。 今日在场的年轻人,虽是小辈,但几乎也都是出身医道世家。 对这些江湖传闻还是略有了解的。 “当然。” “没看到之前他到时,客厅饮茶的前辈们,无一例外,全都起身相迎么?” 谢北抿着嘴点了点头。 “而且……柳老爷子和萧大师相交莫逆,关系匪浅。” “要不然一般人哪能请得动他,大老远从临海赶来亲自坐镇?” 见他确认,一行人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满脸兴奋。 一扫之前的颓势低沉。 气氛都燃了不少。 甚至有不知道萧天成的,一看这幅情形,也是跟着激动起来。 “有萧大师坐镇。” “那几个蛮子的死期到了!” 不远外。 听着一行人掩饰不住的激动言语。 陈望不禁挑了挑眉头。 目光也是暗暗打量了一眼远处那道人影。 萧天成? 原来是临海的人。 难怪之前没有太多印象。 不过…… 他却不太看好这位萧大师。 若只是医道之争,国医技艺绝对碾压任何一个流派。 莫说区区蛊医,就是道医、佛医又如何? 但白三娘又怎么会单以医术争斗? 看当日的张狂奴就知道,这些人与其说是蛊医,还不如说是蛊师。 所谓的蛊医,也不过是蛊师的一派分支。 生了病去找蛊医,能不能活全看天命。 毫无医理可言。 这种争斗本就是不公平的。 普通人怎么与蛊师相争? 当年从苗疆归来的张狂奴,之所以能够横扫中海医道界,压得那些老前辈抬不起头,不是他医术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更不是蛊医真的能压国医一头。 不过是因为他仗着蛊虫之利。 占了先机罢了。 如今的白三娘更是毫无顾忌,完全不讲规矩。 萧天成医术或许厉害,但想要以凡人之躯,力压蛊师,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请双方登台!” 就在他思量间。 沈周的声音再度传开。 坐在主位上的柳沐斋,一抖衣袖,负手在后,目光平淡的一步步拾级而上。 不说他今晚胜负手有几分。 但光是这份不骄不躁,不疾不徐的气态,就足以让台下观战者的心神一定。 “小姐,今日还是由老奴出战么?” 观战台另一边。 见柳沐斋已经登台,胡羊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前的白三娘,压低声音问道。 “不用。” 白三娘摇摇头。 “进入我亲自出手。” “……是。” 胡羊虽然有些惊讶,但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下来。 圣女性情乖张,阴晴不定。 这段时日在中海对战,大多数时候都是在台下观战,由他出手,不过有时候兴致来了,也会上去玩一玩。 至于蒙鲁。 则是全程扮演着护卫的身份。 但凡有丝毫的风吹草动,他便会出手。 “你俩在这等着。” 抬眸瞥了一眼柳沐斋的身影,白三娘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在她看来中海这些所谓的大国医。 都是些徒有虚名之辈。 蛊医才是真正的无敌世间。 何况,之前在门外碰到的那个小公子还在等着,她也不想耽误功夫,早点解决了这个姓柳的,也能早点回酒店。 想到这,她淡淡的扔下一句话,便径直起身。 莲步轻摇,腰肢如蛇。 灯光打落在身上,映照的她一身肌肤白皙胜雪。 尤其是胸前呼之欲出的饱满。 加上眼神里流露出的魅惑和苗疆女子特有的野性。 刹那间。 观战席中一双双目光投向她的身上。 尤其是那几个之前还信誓旦旦,要看到她死期将至的年轻人,这会眼神火热,心动不已。 谁也不曾想到。 所谓的苗疆蛮子竟然是这等绝色尤物。 他们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能忍得住这样的诱惑? 一个个暗暗吞咽着口水。 心里满是贪婪。 要是能和这样的尤物春风一夜,啧啧…… 感受着那些或是隐晦,或是毫不掩饰的炙热目光,白三娘对此毫不意外,扭动之间,腰臀处呈现出一道近乎于完美的曲线。 给人一种无比的诱惑。 “哼,妖女!” “如此不要脸的行径,简直有伤风化!” 不过。 也有看不下去的老前辈出声怒斥。 他们早过了酒色诱惑的年纪。 白三娘的举动在他们看来,实在是不堪入目。 “一帮老顽固。” 听着那些呵斥怒骂声,白三娘只是冷冷一笑。 所谓的世俗,与她一个苗疆女子何关? 更何况,身为千山蛊门的圣女,就算私底下养了面首,门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几个远在中海的老不死,又有什么资格说她? 也就是今天心情不错。 若是放在十万大山,敢这么说她,白三娘早就放出蛊虫。 她不在意,但胡羊和蒙鲁却是一脸愤怒。 目光如刀般扫过那一道道身影。 似乎打算记下来秋后算账。 主辱臣死! 千山蛊门的圣女,岂是这些人能够辱骂的? 只不过圣女没有下令,否则他们早就冲出去,好好教训下那几个老东西了。 踩着木梯,白三娘在万众瞩目中一步步登上擂台。 夜风拂过。 吹得她一头长发飘扬。 身上本就少的可怜的布料,几乎都遮掩不住火热的身材。 尤其是那双修长笔直的美腿。 完全暴露在了众人视线下。 白嫩的令人晃眼夺目。 站在那就是一头狐狸精。 不过。 台上两人,无论是柳沐斋还是沈周,神色都是平静无比。 到了他们这个岁数。 再如何诱人的美色也不过红粉骷髅。 柳沐斋眼神里只有一丝好奇。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白三娘。 之前听老友聊过,只知道年纪不大,没想到还真是如此。 但他更奇怪的是。 国医之道需要时间沉浸,所以真正的大国医,几乎无一例外,都是白发苍苍的年纪。 眼前这个白三娘,能够接连击败十几人。 同在中海,他很清楚那几位可不是碌碌无为、欺世盗名之辈,相反,每一个人的医术都不弱于自己。 这个女孩子难不成几岁就开始学医? 要不然,哪来的实力? “今日擂台。” “涉及国医和蛊医之争,双方以切磋为主,点到为止,不可伤人。” 就在他凝神思索时。 沈周的声音再度响起。 只是,听到这话,柳沐斋都不禁摇头一笑。 规矩这东西只能约束君子。 身前这位所作所为,手段之残忍,又岂会因为几句话而真的放手? 在昨日的书房私谈之前。 他其实都已经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能为医道而死,心中无憾,他也毫无怨言。 “好了,我言尽于此。” 沈周似乎也知道,他说的这些用处不大。 但为了身旁这位老朋友,总该做些什么。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朝台下走去,在经过柳沐斋身边时,还不忘伸手拍了下他肩膀,留下一句保重的话语。 “老夫柳沐斋。” 等到台上只剩下两人。 原本还嘈杂的四周也一下安静下来。 柳沐斋神色一凛,抬手抱拳,一脸肃然的朗声道。 “小女子白三娘。” “久仰柳先生大名,今日得罪了。” 白三娘嫣然一笑。 只不过就算她再如何正色,一颦一笑间,也透着一种无比的魅惑之意。 嘴上说着得罪。 下手却是一点都不含糊。 话音才落,脸上的笑意已经寸寸敛起,转而只剩下一抹如同寒冰般的冷漠。 “来了……” 感受着她身上气息陡然转换。 一直坐在台下的陈望,心头一动。 果然! 几乎是刹那间。 白三娘柳眉倒竖,一双媚眼如丝的眼睛,竟是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让她看上去犹如妖魔。 “情蛊,出!” 一声娇喝,只见她嘴唇微张,竟是从口中缓缓爬出一条通体泛着青玉色泽的虫子出来。 “这……” 台下四周,原本还一脸贪婪盯着她的众人,一个个脸色纷纷骤变。 谁都不曾想到。 这个妖艳女人身体内竟然养着一条青虫。 一时间,只觉得后背一凉。 胃里翻江倒海。 瞳孔紧缩,哪还有半点之前的色欲和火热,只剩下一股浓浓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纵然是原本稳坐泰山的萧天成。 此刻也是猛地抓住椅子扶手,脸色间满是不可思议。 就连他…… 都不曾听闻过这种怪事。 倒是当日参加了医道夜宴的那些人,纷纷瞪大眼睛,回忆在脑海里翻涌。 仿佛再次看到了张狂奴口吐虫孑的情形。 原本坐在陈望身边的苏灵异和宁柔,也是小脸一白。 “是苗疆蛊虫!” “金蚕蛊?” 闻言,陈望摇了摇头,蛊虫千变万化,无数以计。 白三娘此刻所催动的蛊虫,虽然同样诡异,但与当日那只金蚕蛊却是完全不同。 在它身上。 他只感觉到一股浓浓的情欲气息,让人闻之心神躁动不安,如同欲火焚身,难以自持。 第328章 少玩你那些花样 “嗯?” 高台之上。 距离白三娘最近的柳沐斋,也察觉到了几分不对。 自从当年那件意外后。 受到不小打击的他,无法原谅自己。 直接选择了退隐,从垂堂坐诊的大国医回到柳家。 只不过一辈子行医救人,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不得已,他只能找了个折中的法子。 开设一家医馆。 将自己生平所学,以及一辈子治病救人的经验,毫无保留的传承下去,教书育人。 只求能在有生之年。 为医道界再做点什么。 而放下执念的他,这么多年以来,每日除了教授学识之外,无非就是围炉煮茶、写字读书,以修身养性。 数十年里。 他早已经能够做到古井无波,从容镇定。 何况,到了他这个岁数,虚名、浮利、财权,无非都是过眼云烟。 更不要说区区美色。 刚才登台时,任由白三娘如何搔首弄姿、魅惑如妖,他也丝毫不会为之心动。 但此刻…… 随着那只通体泛着青玉色泽的诡异虫子爬出。 他平静无比的心田,竟是浮起了一丝燥热。 有种说不出的冲动感。 视线中的白三娘,更是变得说不出的千娇百媚、风情万种。 妖女! 柳沐斋轻轻一咬舌尖,在剧痛的刺激下,心头的躁动,总算压下了一丝。 不过。 即便如此,情蛊气息源源不断,深入骨髓,让他难受无比。 这个苗疆女人,果然邪门。 他行医多年,还从未听闻有人以身体为容器,豢养虫孑。 而且,那条青虫诡异万分,腹下足足有上百条细长的节肢,蠕动间,透着一抹妖异的光泽,一看就是剧毒之物。 要知道,国医传承数千年,能以世间万物入药。 每一个国医圣手,几乎都是动植物方面的专家级人物。 但此刻……他竟然都认不出那究竟是何物? 这,怎么可能? 青虫不少,但偏偏又融合了百足虫的特征,甚至隐隐看到生有一对透明翅膀。 这虫子,简直比人还要邪异。 更有一点。 他本以为医道之争,争的是医术高低,药理强弱、治病救人。 但眼下,白三娘这番古怪举动,简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只能暂时按兵不动,打算以静制动。 而他这种大国医,老江湖都尚且差点着了道。 台下四周那些观战的年轻人更是不堪。 受情蛊气息影响。 此刻一个个浑身燥热、双眼通红,甚至血脉喷张。 冲动压下理智。 脑海里浮现出各种不堪入目的画面。 深陷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甚至就是女人,都不能避免,眼神迷离,水雾弥漫,望向白三娘的目光里,透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情欲之色。 要知道。 即便是在苗疆。 情蛊也是让人谈之色变的存在。 修行情蛊者多是女子,而她们又被称为蛇女亦或者魔女。 只要被她们缠上的男人,最终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浑身精气都吸食一空,只剩下一具空壳,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更为恐怖的是。 往往,他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中的蛊。 要么是没能抵挡住美色诱惑,深陷对方编织的情网里。 要么就是错身而过,被无形下了蛊。 甚至看了一眼。 这些年里,白三娘网罗了不知道多少面首情奴。 一个都没能活下来。 真正的蛇蝎美人。 这也是胡羊和蒙鲁对她畏之如虎的真正原因。 圣女身份都是其次。 谁想看到自己只知道沉湎于情欲肉体,行尸走肉,毫无理智,跟牲口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入门多年。 对当年争夺圣女之位一事还是略有了解。 据说光是被白三娘吸成人干的内门弟子就有七八位。 能入内门者。 哪一个不是天之骄子,前途无量? 最终却死在了女人肚皮上,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柳家院中。 此刻,还能保持绝对情形,不受半点影响的,恐怕也就陈望五人了。 在白三娘催动情蛊的一刹那。 陈望便有所感应。 借着自身磅礴内劲,催动周围的夜风,将那股弥漫的情蛊气息吹散。 不仅是他,眼神通透。 坐在旁边的苏灵溪、宁柔、方曦和柳霏,也是如此。 苏灵溪和宁柔还能猜到一些。 方曦和柳霏则是完全被蒙在鼓里,只是看着那只缓缓爬到了白三娘肩头上的青虫,表现出了极为强烈的厌恶。 还有一丝恐惧。 女孩子哪还有不怕蛇虫鼠蚁的? 更何况,还是从嘴里爬出来。 光是看着都头皮发麻。 不过。 此刻的陈望,却没理会身旁几个女孩的想法,只是看着高台上的柳沐斋,微微皱了皱眉。 既然要演一场大戏。 登场的他自然不能这么快就下了。 何况,他能清楚的察觉到柳沐斋受情蛊气息影响极为严重,也就是在苦苦强撑而已。 想到这,陈望再不犹豫,犹如长鲸饮水般,深深吸了口气。 而后眸光闪烁,内劲凝如雨线,朝着高台上凌空而渡! 轰—— 原本还在苦苦挣扎的柳沐斋。 忽然间,脑海深处恍若有一道雷霆响彻,又似传说中的佛门狮子吼。 一下将那股躁动气息慑服镇压,也让陷入迷茫中的他瞬间清醒过来。 “这……” 柳沐斋一辈子行医救人。 何曾见识过这样的情形。 一时间不禁满脸错愕。 “柳老爷子,静气凝神,别看那个女人的眼睛。” 就在他微微失神时。 一道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柳沐斋心神一动,他听出来了,那道声音属于陈望陈先生。 霎时间,他不禁感慨万分。 难怪药王谷能够屹立千年,历经风雨沧桑而不倒,果然与寻常人截然不同。 不过。 这些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他也是老江湖了,深知大战当前绝不可分心。 而且既然陈先生在暗中照拂,他也可以高枕无忧。 纵然那个苗疆女人再过诡异莫测也无大碍。 “嗯?”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一双纤纤细手正轻轻拂过肩头情蛊的白三娘,秀眉微蹙。 情蛊之威,她比谁都要清楚。 眼下还是不打算闹出太大动静,只想着尽快将对面那个姓柳的老家伙压下,然后带着今天的猎物返回酒店。 但…… 她没料到的是。 柳沐斋竟然这么快就从幻境中挣脱。 一双目光虽然苍老,却没有空洞无神。 见此情形,她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从见到柳沐斋的第一面起,她就看出来对方不过是个普通人。 武者身上的气息。 是瞒不过她的。 退一万步说,就算修行有敛气之类的功夫,绕过了她的查探,但也逃不过本命蛊的感应。 从踏入此间开始。 她的本命情蛊唯一一次出现异动。 还是在门外碰到陈天象身边的那个漂亮女孩时。 在她身上,白三娘也感受到了一股精纯无比的气息。 虽然看似只对陈天象表现出了极强的兴趣。 但实际上。 她今晚真正的猎物,不是陈天象,而是那个女孩。 男人于她而言,不过是面首,是情奴,情蛊发作的时候,用来解决躁动的工具罢了。 但那个女孩不同。 能让情蛊释放出那般强烈的念头,这么多年里,几乎从未出现过。 白三娘不蠢。 相反,十五岁时,她就知道利用一切优势,甚至身体来往上爬,最终踩着无数内门师兄师姐的尸骨,坐上了圣女的位置。 从中就能窥见她的性格和手段。 那个女孩身上一定藏着极大的秘密。 或许…… 能够让本命情蛊更上一级都说不定。 至于姓陈的少年。 当做一顿晚餐也不错。 玩腻了还能让他与自己的本命蛊融为一体。 他应该会感到荣幸吧? 一想到自己能够亲手将他细嫩的血肉割下,喂给本命蛊,白三娘眼神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一抹迷离,笑的花枝乱颤。 而高台对面。 柳沐斋看着那个忽然失笑的女人。 脸色更是凝重。 这女人不仅邪门诡异,更是乖张无常,难以揣测。 “姓白的,既是你主动登门请战,老头子我奉陪就是,少弄你那些花样,要怎么争斗,尽管来就是了。” 柳沐斋眉头一皱,朗声喝道。 这一声怒斥。 比起之前雨点般的鼓声丝毫不差。 原本台下受情蛊诱惑,深陷幻境苦苦挣扎的众人,一下惊醒过来。 “这……发生了什么?” “什么情况?” 想到刚才的情形,一时间,几乎人人自危。 不知不觉间,就能让自己置身幻境,这要是那几个苗疆蛮子起了杀心,他们这些人岂不是要被当成猪杀? 更让他们难以启齿的是。 刚才看到的情景,分明就充满了情欲,心神彻底陷入了肉体的诱惑当中。 也幸好没有乱来。 要不然传出去,还怎么在中海混迹? 怕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是那个女人!” “对,错不了,从那只诡异的虫子出现,老子的记忆就缺失了。” “妖术,绝对是妖术。” “难怪先前那些老前辈纷纷落败,用这种阴损招数,简直令人发指!” 渐渐的。 一帮人慢慢回过味来。 明明之前还什么事都没有。 从白三娘张口吐出那条青色蛊虫后,无论他们怎么回忆,之后的那一段记忆就像是被人强行取走了一样。 除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 再记不起来任何东西。 这不是妖法又是什么? 难怪说苗疆自古就是蛮荒之地,如此诡异莫测的手段,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不仅是他们。 坐在首席观战台上的萧天成,也是一脸阴沉。 本以为今晚有他亲自坐镇。 区区几个蛮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既能替老友柳沐斋解围,又能在中海医道界刷一波存在感。 临海虽然也带了一个海字。 但终究不是中海。 这些年里,他无数次想要将手伸进中海,可惜……哪一行哪一业,蛋糕基本上都已经分好。 后来者想要进去,可不是那么容易。 若是这一次,能够以一人之力,镇下那几个苗疆蛮子。 或许,对他对萧家而言,都是一次再好不过的机会。 只是…… 萧天成怎么都没想到的是。 这都还未开始,自己就着了道,老脸都差点丢尽了。 双手死死握着扶手,望向台上那个魅惑如妖的女人,眼里一片阴翳。 而听着四周那一道道诋毁。 胡羊和蒙鲁脸色更是铁青,他们可以容忍自己被骂,但圣女关乎着千山蛊门的颜面。 她被辱,也就意味着宗门受辱。 不过。 就在两人即将爆发时。 一道轻飘飘的目光,却是忽然从台上扫来。 刹那间,两人顿时如坠冰窟,再不敢擅自乱来。 扫了一眼胡羊和蒙鲁后,白三娘这才笑吟吟的看向不远外的柳沐斋。 “既然柳前辈等不及。” “小女子自然奉陪!” 白三娘冷然一笑。 抬眸的一瞬间,眼里哪还有半点笑意,冷漠如冰,让人望而生寒。 “既是医道之争,自然争的就是一个医字。” “医者,通晓病理,治病救人。” “以之前的规矩,三局定胜负如何?” 三局定胜负? 台下被圣女一个眼神震退的胡羊,一脸错愕。 在这之前的十一场争斗当中。 圣女从来都是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 今夜为何一反常态? 更何况,之前登台前,她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意思,分明是打算速战速决,一口气解决了那个老家伙。 眼下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连他都没想明白,身后的蒙鲁更是一头雾水。 抬起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挠了几下后脑勺,满是诧异和不解。 他们自然不会想到。 白三娘此举,也是临时起意。 就在刚才那一刹。 柳沐斋出声轻喝时,她竟然感应到了一丝无比熟悉的气息。 属于金蚕蛊的波动。 这让她瞬间明白过来,为何柳沐斋一个寻常人,却能够挡得住她本命情蛊的侵蚀。 原来是金蚕蛊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 他是融合了金蚕蛊,还只是无意接触到过。 但无论哪一种,白三娘都绝不会错过。 这样下山行走最重要的,就是寻找金蚕蛊的下落。 而今过了这么久。 总算有了一丝线索。 她又怎么可能放过? 不是如此,她也不会按下打猎的心思。 “哦,老头子我倒是想听听,这三局是个什么说法?” 而听到她提出这句话。 柳沐斋嘴角微微勾起。 他知道……这女人上钩了。 昨日在书房时,陈先生交给了他一样物件,是枚不到手指大小的玉珠。 说是到时候上了擂台,会传信他何时使用。 本来他还有些奇怪。 既然上了台,又怎么传信提醒? 但他万万想不到,陈先生竟然能够在耳边传音。 刚才将他从幻境中惊醒后。 又及时提醒了一句。 柳沐斋这才不动声色的捏碎了那枚玉珠。 白三娘也果然如陈先生所料,临时改了主意。 而他也想知道。 这女人究竟设的什么局。 才让她如此有把握。 闻言。 四周原本还有几分嘈杂的声音。 一瞬间就变得落针可闻。 无数双目光,齐刷刷的望向擂台上。 不过有了刚才的例子,这会谁也不敢再轻易却看那个妖女,只是竖着耳朵,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自然比的是谁救人更快!” “……什么?” 第329章 金针刺玉泉第章 银针镇神庭 简短几个字。 柳沐斋脸色却是陡然一沉。 尤其是看着不远外,白三娘那张笑的花枝乱颤的脸,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感,瞬间充斥他整个心里。 虽然看不懂她的用意。 但这个妖女,一定没安好心。 何况,她不杀人就是好事,又怎么可能救人? 果然。 这念头才起。 眼前画面忽然一闪。 柳沐斋立刻抬头,却发现视线中白三娘的身影竟然凭空消失了。 这…… 活了大半辈子,他还从未遇到过如此诡异的情形。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老眼昏花不中用了。 那女人是行事无常,但又不是真的妖怪。 难道还能像孙猴子一样会七十二般变化不成? “放……放开我!” 就在他恍然失神间。 一道尖利的叫声忽然传来。 声音里充满了惊骇、恐惧和不安。 柳沐斋猛地转身,循声望去。 下一秒。 他瞳孔忍不住狠狠一缩。 同时,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扼住。 浑身冰冷,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只见白三娘不知道何时,竟是从擂台出现在了观战席上。 正抓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单手捏着他的下巴。 那头青虫则是顺着她白皙如雪的手臂,一点点朝着年轻人爬去。 方向赫然就是他张开的嘴巴。 而看着那头青色蛊虫,年轻人已经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六神无主,只知道拼命嘶声乱叫。 他倒是想过挣扎。 但无论怎么用力。 白三娘那只纤细白嫩的藕臂,就像是一只铁钳死死扼住,根本动弹不得。 看到这一幕。 柳沐斋只觉得一股无名怒火直冲头顶。 他终于明白过来,这个妖女所谓的救人是什么意思了。 嘴上说着三关定胜负。 实际上的关卡,就是由她来下毒自己救人。 这个女人简直蛇蝎心肠。 不。 应该是丧心病狂! 更可怕的是。 她的那头青虫,摆明就是剧毒之物,那年轻人要是被咬一下,恐怕立刻就会被毒液侵入骨髓,错过最佳救治时间,必死无疑! 要知道。 苗疆地处十万大山,又加上天气潮热,山里毒虫遍地。 即便是祖祖辈辈住在那里的老苗人。 对此也只能听天由命。 运气好碰到了解毒的药草,还能有一线存活的可能。 但要是命不好,截肢瘫痪卧病在床都是轻的,大多数人都是浑身溃烂,在痛苦和无助中死去。 行医救人了一辈子。 柳沐斋哪能看得下如此血腥残忍的一幕? 只不过是医道之争而已,竟然用活人为饵,强行逼迫自己出手。 而且。 这就是个吃果果的阳谋。 且不说今晚来的都是医道界的老友。 以及他们自家的晚辈。 就是不认识的人,来者之客,更是一条活生生的命。 他怎么可能视而不见。 甚至若是自己救治不力,导致中毒者身死。 到时候…… 他柳沐斋如何面对他们的家人? “住手!” 想到这,柳沐斋脸色铁青,目光如刀。 猛地提高嗓音,冲着台下那道身影怒斥道。 “医者仁心,你这……哪有半点为医者的样子?” 只是。 听到他这句话。 正在下蛊的白三娘,嘴角却是勾起一丝弧度。 脸色间满是不屑。 医者……仁心? 要知道医道之争,非生即死。 更何况,比起金蚕蛊的下落,死几个人算什么? 世上众生与她何关,就算今天这里的人死光,她都不会皱哪怕一下眉头。 甚至还会觉得,是个能让自己本命蛊吃饱的机会。 这老家伙迂腐不堪,都到了这一步,还尽是一堆废话,简直可笑。 冷笑中,白三娘连头都没回,只是笑吟吟的看着本命蛊,一点点爬向那个年轻人。 而他因为恐惧,浑身颤抖的模样落在眼中。 更是让白三娘有种病态的爽感。 这种男人,在她看来属于最低的一等。 连男人都算不上。 死了也就死了。 “你……” “妖女!” 见她丝毫不为所动。 甚至连回应的兴趣都欠奉。 柳沐斋勃然大怒的同时,更是心急如焚。 低声怒骂了一句,不敢有半点耽误。 沿着木梯飞快往下赶去。 眉头紧皱,心弦如绷,几乎都悬在了嗓子眼,试图拦下那个妖女的恶行。 只是…… 那头青虫看似缓慢蠕动。 实则速度快若闪电。 腹下足足上百条节肢飞快爬动,还没等他小跑着走出几步,青虫都已经爬到了白三娘的手指上。 年轻人甚至都能闻到,从青虫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强烈腥臭味。 “不……” “不要。” “求求你,白小姐,求你放过我。” “只要放过我,钱,我家有的是钱,或者其他要求,什么样我都可以答应你。” 看着那头长相诡异狰狞的怪虫。 年轻人满脸绝望。 他恨啊,早知道如此,今晚就不该来。 开车去酒吧撩妹不好吗? 实在不行,在家睡大觉也好啊。 “哦?” 似乎被他的条件打动。 此刻在他眼中如同魔鬼般的白三娘,竟是突然眨了眨眼睛,掩嘴一笑,刹那间,风情万种。 “这么说,小女子还真有一个要求呢。” 咚! 听到这话。 年轻人狂跳的心脏似乎都漏了一拍。 尤其是那张绝色魅惑的脸庞,让他这个时候都忍不住生出几分冲动。 暗暗咽了下口水。 “白小姐尽管提,只要我能做到……呃!” 好不容易回过点神来。 年轻人哂笑道。 可惜,一句话都还没有说完,下颌处忽然传来一道剧痛。 惨叫声瞬间将他前面的话给掩盖。 下意识低了低头。 只见那头青色蛊虫,竟是毫无征兆的骤然发难,张开獠牙,一口咬了下去。 随着剧痛席卷的,还有一道冰凉刺骨的毒液。 “呃……为,为什么?” 年轻人双手死死捂着喉咙,但情蛊之毒何等可怕。 只眨眼间,他整个人就如同置身在了火炉中,灼热的火意贯涌全身,仿佛要把全身上下的骨头、血肉都要烧成灰烬。 痛! 剧痛! 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浑身每一寸,就像是被人拿着针狠狠刺过。 年轻人咬着牙,拼命抬起头,看着那张温香艳玉、千娇百媚的脸,双眼血红一片,嘶吼道。 “因为……小女子的要求,就是请公子去死呀。” 白三娘笑嘻嘻的道。 这话一出。 年轻人最后一点防线也被彻底攻破。 脸庞由白转红。 张口噗的一声吐出一大团鲜血。 白三娘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在他张口的一刹那,身形竟是如同鬼魅一般,往后轻飘飘的退去。 这口心头血一吐。 年轻人神色彻底变得萎靡,气息孱弱,眼神里最后一点光泽也迅速消失,只剩下一抹空洞无神,仰头朝后直直的倒去。 “不……” 远处。 柳沐斋急匆匆赶来。 抬头之间,看到的却是这样一幕。 一时间,整个人眼神猛地一黯,满脸绝望。 他身后便是长凳。 要是任由这么倒下去,后脑重重砸在凳子一角,就算虫毒能解,这么重的伤势下,大概率也是死路一条的下场。 而对此。 白三娘仍旧是一脸笑吟吟的姿态。 双手扶着水蛇腰。 恍若未见。 看到这一幕,观战席上众人,只觉得一股寒意直冲头顶。 这女人好狠的心。 死人对她来说,似乎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甚至许多人已经闭上了眼睛,不忍再看。 在他们看来,那年轻人四周空荡荡一片,就算再快,也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一头撞下去。 肯定是血水四溅的情形。 只是…… 谁也没有想到。 直直往后倒去的年轻人,眼睛忽然睁开,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双手胡乱的四下抓去,竟然真被他抓到了旁边的椅背。 虽然还是没法改变跌倒的结局。 但只是踉跄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并没有发生想象中后脑破开,鲜血四溅的情形。 年轻人竟是在最后关头死里逃生。 “这……” “怎么回事?” “没,没事了?” “真他娘是老天爷开眼,也真是命大。” “草,老子心都差点跳出来了。” 这一幕实在太过震撼。 刹那间,本来近乎于死寂的院中,惊呼欢庆声不断响起。 就连那些白发苍苍的大国医,也都是齐齐松了口气。 至于柳沐斋,这会更是心跳加速。 额头上大汗淋漓。 恍然有种过了一趟鬼门关的感觉。 不过…… 长舒了口气后,他再没有其他念头。 一心只想着化解了那个年轻人身上的虫毒。 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最终却死在了毒液发作上。 来不及多想,柳沐斋大步冲了过去。 而一直笑吟吟的白三娘,此刻,眼里的笑容却是一寸寸敛去。 那个家伙明明必死无疑的。 等于第一关。 柳沐斋就输了。 如今却是这种结果。 她想不明白。 思索间,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一双媚眼如丝的眸子骤然扫向四周。 她怀疑是不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否则怎么会这样? 但…… 目光一一扫过。 整个柳家,除了胡羊和蒙鲁的气息异于常人之外,剩下的应该都是普通人。 真要有高手暗中助阵。 绝对逃不过本命蛊的查探。 但她没看到的是,视线扫过陈望身上时,他嘴角缓缓勾起的那一丝弧度。 刚才那一刻。 实在太过凶险。 陈望故技重施,借着内劲传音,强行压下了年轻人身上的蛊毒,让他在最后关头清醒了过来。 最终也得以自救。 没有让白三娘的计谋得逞。 这女人……确实聪明。 但她绝对想不到,自己看到的猜到的,都不过是陈望让她看到,引导她去猜测。 在她踏入柳家大门时。 一张针对她的无形的大网已经慢慢拉开。 “魔鬼。” “丧心病狂的妖女!” 就在她心生古怪时。 一道怒斥声忽然在耳边响起。 白三娘拢了拢鬓角垂落的长发,回头看了一眼,不是那个姓柳的老家伙还会有谁。 柳沐斋终究还是没能忍住那股冲天的怒火。 这个女人简直歹毒如鬼。 不过,听到这句话,白三娘并未动怒。 反而是淡然一笑。 “柳前辈有闲心骂我,还不如想想,怎么救人破关吧。” 盈盈一笑间。 她竟是头都不回,再次飘然而去。 看样子是打算,找寻下一个替死鬼了。 “你……你!” 柳沐斋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种丧心病狂的女人。 一时间,心急如焚。 也顾不上骂她。 冲到年轻人身边,屈膝半跪在地上,右手搭在他的腕上。 只是…… 把了下脉,柳沐斋才发现他的状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糟糕。 寻常蛇虫鼠蚁咬到,中毒者气血凝固,气若游丝。 但此刻的他,竟是一反常态。 整个人就像是被架在了柴火上烤。 浑身鲜血滚烫,气息更是被催动的燥热无比。 行医多年,柳沐斋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中毒症状,一时间,眉头不禁紧紧皱起。 “救……救我!” 在他思考时,躺在地上的年轻人,满脸痛苦的睁开眼睛。 眼里血丝密布,鲜血仿佛都要渗出来。 “放心,老夫一定尽力!” 柳沐斋压低声音,安抚了一句。 只是…… 此刻的他,内心却是焦灼无比。 如此棘手的毒,根本无从下手啊。 “这是情蛊之毒,并非寻常虫毒,柳老爷子,以金针斜刺中极穴,见血而止。” “然后以银针直刺神庭半寸。” 就在他无比为难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再度在耳边响起。 沉稳有序,没有半点紊乱。 听到解决之法,柳沐斋眼神猛地一亮,不敢有半点耽误,取下随身携带的针包。 他行医多年。 共有金银两副针。 即便退隐,随身带针,也早就成了习惯。 今夜医道之争,更是不敢有一点马虎,昨晚反复检查了数次才放心睡下,今天一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针包。 此刻打开针包。 顿时间,一左一右,一金一银,两排长针顿时一字排开。 “这是……” “老柳准备施针了?” “此毒诡异非凡,老夫见识浅薄,完全没有头绪,实在惭愧。” “我也一样,观察了半天,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毒。” “老柳还是强,我自愧不如。” “嘘,别说话了,看看老柳到底怎么做。” 见他拿出针包。 刹那间,观战席上,那一道道目光里顿时露出惊愕。 今天到场的,哪一个不是大国医级别。 以他们的能力经验,基本上看病只需要望闻问切中的望和切两个字。 望便是看气色以及变化。 眼睛泛青、印堂泛黑、舌苔如何,都能大概看出病情如何。 至于切,其实就是诊脉。 这也是国医最为核心的传承。 通过脉象确认病因。 而在知晓中毒的前提下,通过望就能佐证。 但…… 一行人翘首看了半天。 却发现连年轻人究竟中了什么毒都没有头绪。 更不要说解毒之法。 而柳沐斋只是切了下脉象,稍稍思索片刻,就已经打算施针,明显就是有了法子。 这一番对比下来。 如何不让他们羞愧难当。 “爹,那人中的是什么毒,您看出来了吗?” 观战席首位上。 听着周围众人的窃窃私语。 萧诚下意识往前倾了倾身体,凑到老爹萧天成耳边,压低声音问道。 他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医。 但以他的眼力,却是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今也是请教老爹的意思。 只是…… 在他心里,向来无所不能,医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的老爹。 此刻听到他的询问,先是愣住,脸色接连变幻几次,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目露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 见状。 萧诚瞳孔一下放大。 满脸的不敢置信。 连老爹,号称临海医道第一人的他都看不出端倪? 难道,柳沐斋叔叔的医术,已经超越了老爹不成? 这念头一起。 萧诚不禁暗暗吞了下口水。 不过这些他也只敢腹诽几句,不敢当面说出来。 老爹最好面子。 这要是说出来,让他颜面何存? 萧天成确实没看出来。 那个妖女下的毒,诡异无比,根本就是他这么多年以来,闻所未闻的存在。 原本还想着,自己不远百里连夜赶来。 能够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 替老友柳沐斋挡下今晚的劫难。 没想到…… 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 一时间,坐在木椅上的他,简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而另一边。 柳沐斋心神全部沉浸在救人当中,对众人的反应恍若未闻。 呼—— 深吸了口气,缓和心绪后。 他这才捻起一根金针,掀开年轻人的短袖,中极穴位于脐下,又成玉泉,乃是人体精气之缘。 刺激此穴位,意在提神净意。 柳沐斋也是国医圣手,这会差不多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用意。 捏着金针,一点点斜刺玉泉。 行医多年的他,右手极稳,几乎不见半点晃动。 很快,针眼下端一缕鲜血冒出,柳沐斋眼神一动,立刻停手。 同时又从针包里取出一根银针。 起身绕到年轻人前方,也顾不上脏乱风度,盘膝坐在地上,抬起他的脑袋枕靠在自己大腿上。 手指则是轻轻拨弄着他的头顶。 “神庭!” 很快,他便确定了第二针的穴位。 这一次依旧不紧不慢。 银针慢慢没入神庭穴位深处。 噗—— 而随着一金一银两枚长针,分别刺入中极和神庭。 原本躺在地上,几乎都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通红如血的年轻人,竟是猛然一下睁开眼睛,然后再次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只不过。 这一次血色漆黑,甚至泛着一股剧烈的腥臭味。 “毒……逼出来了!” “老柳真是神了,这么快真的就把毒给解了……” “……” 一道道惊呼从四面八方传来。 柳沐斋却无心庆祝。 此刻的他满头大汗,仿佛两枚针灸下去,耗费了他无数心神。 何况,那女人说了三关定胜负,又岂会让他赢得那么简单? 果然。 几乎是年轻人醒来的一刹那。 夜色中再度传来一阵惨叫。 柳沐斋猛然回头,一眼就看到白三娘那个妖女,故技重施,竟是又抓到了一人。 只不过。 这次她下手的……竟是自己的夫人! 第330章 我让她拿命来赔! “夫人!” 看着角落里,那道被白三娘强制困住的身影。 柳沐斋只觉得一股怒火轰然爆发,直冲头顶。 脑子里更是嗡的一下,瞬间变得空白一片。 一口气差点没有缓上来,双眼一黑,紧跟着整个身形踉踉跄跄,摇摇欲坠。 还是刚被他救起来的年轻人,伸手扶了他一把。 要不然都可能一头栽倒在地上。 “柳老爷子……你没事吧?” 年轻人还未彻底恢复,但看着他的样子,还是强打起精神搀扶着他。 好歹刚救了他一命。 “没事。” 柳沐斋摇头。 踉跄着往前几步。 眼下他哪顾得上自己。 目眦欲裂的盯着那个妖女,行医四十年,从来都是医者仁心的他,生平第一次有了杀人的念头。 而且。 那股念头。 就如燎原野火一般。 根本压抑不住。 “放开她!” “妖女,今日你若敢伤我夫人,我与你势不两立,死都不会放过你!” 柳沐斋双眼血红,声音嘶哑。 发颤的胡须以及颤抖的双手,无一不在表明,此刻的他愤怒到了何等层次。 他的夫人许茹芸。 两人自小青梅竹马,与他相识六十几年。 自从嫁给他后,相敬如宾,完美扮演着一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性格温婉,从不会与人起口角争执。 前几天因为那封挑战书,好多天都睡不好觉,吃不下饭。 虽然没说什么,但眉心里抹不去的愁容,以及偷偷在背后抹眼泪的举动,却是瞒不过他。 柳沐斋嘴笨,不知道怎么安慰。 尤其是昨天书房里那番谈话过后,连儿子和女儿他都守口如瓶,生怕会泄漏了陈望的谋划。 唯独对许茹芸,他实在狠不下那份心。 昨晚临睡前暗示了一句。 好让夫人能睡个好觉。 今天为了不让她担心自己。 更是让夫人好好待在房间里等他。 没想到…… 一辈子对自己言听计从的许茹芸,这次却是失信了。 原本她确实待在屋子里一步没出。 只是跪在佛堂前念经,祈求菩萨保佑自己的丈夫。 她虽然很少出门,但也听说过最近医道界里的那桩大事。 尤其是柳沐斋几个老友纷纷落败,被斩下一只手,他还去看了几次,回来愤怒痛苦的模样,都被许茹芸看在眼里。 她是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 不能替丈夫分忧。 只能尽可能做些自己能做的事。 但…… 向来沉得住气的她,跪在佛堂前却是心乱如麻,尤其是前院传来的嘈杂声,犹如一道道鼓声敲落在她心头。 实在放不下心的她。 最终还是偷偷走出了房门。 想着能看看也好。 谁知道…… 刚跨过厅门,还未走到观战席的她,刚好碰上在寻找猎物的白三娘。 白三娘聪慧过人。 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年纪相符,加上身上那股抹不去的气质。 这也是她出手的缘故。 纵然柳沐斋悲天悯人如佛,但在他心里,一百个寻常人,也绝对比不上自己的夫人。 果然…… 此刻。 听着身后传来的那道愤怒的咆哮。 白三娘嘴角不禁缓缓勾起一丝弧度。 这女人在柳沐斋心里分量还真是不轻啊。 连做鬼都不会放过自己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但……越是如此,白三娘心里那股病态的快意就越发浓郁。 刺激的越狠。 到时候,逼问出来金蚕蛊下落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她甚至在想,要不干脆用他的夫人做人质。 不过。 这念头一起,想了想还是被她放弃。 她是狂妄,但还没狂妄到以为无敌的地步。 先前之所以敢肆意妄为。 好歹也是因为赢了。 而且就算如此,她也不敢做的太过。 一旦引发不可制止的众怒。 到时候,他们面对的可就不仅仅是医道界,而是整个中海。 真当中海没有古武者? 那些家伙也不是好惹的。 更何况,她此行来到中海,只是寻找金蚕蛊,而不是和疯子一样乱杀一通。 “没看出来啊,柳前辈对你还如此深情。” 白三娘挑了挑许茹芸的下巴,看着那张虽然老去,但依旧能够看出来年轻时美若天仙的脸庞,冷然笑道。 “妖女,要杀要剐随便。” “不过你若是想想用我来要挟沐斋,我劝你还是趁早死了这份心!” 许茹芸也是大户人家出身。 年轻时风华绝代。 中海不知道多少人想要追求于她。 门槛都差点踏破。 不过柳沐斋却是得了个近水楼台的便宜,最终抱得美人归,当时羡煞了不知道多少人。 两人风风雨雨五十年。 这些年里琴瑟和谐,白头偕老,恩爱无比。 她知道白三娘的打算。 所以直接说了出来。 就是要提前打消这个要女的别有用心。 此刻那张气质温婉的脸庞上更是毫无惧色。 “啧啧,夫人还真是深明大义。” 白三娘秀眉一挑,冷笑道。 “不过柳前辈恐怕不会这么想。” “你……想要做什么?” 听到这话,许茹芸眼神里顿时生出几分警惕。 “夫人口口声声叫我妖女,小女子要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妖女这个名头?” 说话间。 她那张狐媚如妖的脸庞上,忽然浮现出一抹笑容。 但那笑容落在许茹芸眼中。 却是让她心头一沉。 一股强烈的危机感浮现。 “夫人这张脸,真是漂亮啊,都这个年纪了,还能保养的如此之好,连小女子都有些嫉妒了呢。” 白三娘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庞。 脸色间透着一股邪魅的笑。 “要是种点什么,咯咯咯,想必柳前辈要心疼的吧?” 说到这里。 白三娘笑的更是花枝招展。 不等许茹芸反应过来,下一秒,她一双瞳孔便猛地放开。 只见,一头头漆黑如墨的虫子竟是从白三娘身上哗啦啦的爬出。 如同一阵黑烟浮现。 白皙如雪的肌肤和那些黑虫,更是形成了一股无比强烈的对比。 很难想象,那点布料连她的身子都遮掩不住。 竟然能藏得住那么多的虫子。 粗略一扫,至少有十多只。 长相丑陋形状各异。 光是看看就让人不寒而栗。 最为可怕的是,每一只虫子身上都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 许茹芸自小就在深宅大院里长大。 读书、刺绣。 就如古代的大家闺秀。 结婚之后,也被丈夫柳沐斋精心呵护着,没有受过哪怕半点委屈。 而她从小最怕的就是这些蛇虫鼠蚁。 以至于到了现在。 每年到了端午时节,柳沐斋和柳垣才都会在前后院每一处惊撒下雄黄,驱赶蛇虫,就是怕她夜间出来会被吓到。 此刻看着那一只只长相狰狞可怖的怪虫。 许茹芸脸色瞬间变得一片苍白。 “娘!” “娘!” 看到这一幕。 两道焦急担忧的声音,一前一后响起。 因为今晚是大事,柳垣才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回到家里,就是担心出事。 站在门口迎来送往一晚上。 只觉得脸都要僵了。 刚才那会,副总打了个电话过来,报告了下今天公司的事务,他也趁机走远抽了根烟提神。 哪知道,刚一回来就看到了母亲被那个妖女挟持的一幕。 一时间他只觉得气血上涌。 双眼瞬间猩红一片。 在他印象里,母亲从来都是秀外慧中,心地善良,街坊邻居连红脸的时候都没有。 从小到大,教导他和妹妹也从来都是轻言细语。 这会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杀了那个苗疆妖女。 至于柳霏,完全没有想过这种情形。 当看到母亲被那个妖女抓住的一刹那,脑子里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 直到此刻。 看着那个妖女再度释放出毒虫。 朝着母亲疯狂涌去时。 她才恍然惊醒过来。 腾的一下起身,心都悬在了嗓子眼。 目光里满是痛苦和无助,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下。 “师母!” 不仅是她。 一旁的苏灵溪也是慌乱的站起身。 她在沐斋医馆几年里。 因为性子清冷,与其他人总是有着一层天然的疏离感。 而且,自小几乎都是独自长大的她,也不怎么愿意回家。 就算是放假,更习惯于一个人在医馆里默默用功。 这一切都被许茹芸看在眼里。 她是个极为聪慧温柔的女人。 让柳霏和她做朋友,有好吃的,也总是给她留一份。 一有时间,就会叫她到家里吃饭。 完全把她当成女儿对待。 苏灵溪只是性格比较冷,不喜欢热闹,又不是真的对人情世故一无所知。 何况,时间长了,再冷的心也被融化了。 在她心里,师母简直就是想象中,最为完美的母亲模板。 她脸上开始有了笑容。 以往那些枯燥乏味的学业,对她来说,都不再是难题,甚至逢年过节回去,她都期盼着早点回去沐斋医馆。 因为她知道,师母一定做了好吃的等着自己。 直到学有所成离开医馆。 曾经最为期待的时刻,苏灵溪却是无比不舍。 所以,这些年即便百草堂的名声越来越大,问诊求医的病人越来越多,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但她还是会抽空偶尔回去一趟。 说是看望师傅。 实际上待在师母身边的时候反而更多。 师母从不会和她说起医术,只会关心她瘦了,吃的好不好,叮嘱她就算再忙,也要照顾好自己。 然后早早去准备一桌她喜欢的饭菜。 也只有那个时候。 她才会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独身一人,到沐斋医馆求学的小姑娘。 此刻…… 看到师母被那个坏女人抓住。 她的心一下悬了起来。 贝齿咬着嘴唇,小脸苍白,不见半点血色。 明显是紧张到了极点。 就在她六神无主时,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回头看了眼身侧的陈望。 “阿望……你救救师母好不好?” “她一定不能有事的。” 感受着她眸子里的柔弱和无助,陈望只觉得一阵心疼。 刚才他并非是视而不见。 而是利用传音安慰柳沐斋,让他稳住。 那个妖女摆明就是故意的。 想要用这种方式,彻底激怒柳沐斋,让他心乱。 一旦心乱,就会出事。 “老婆,放心。” “有我在,师母一定不会出事。” 看着苏灵溪那双泛红的眼睛,以及脸颊上的泪痕,陈望淡淡一笑。 “相信我的话,就不要慌。” “嗯,我相信你!” 苏灵溪这会确实已经手足无措。 不过,陈望的眼神里仿佛有一种力量,能够让人心安。 下意识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你们留在这,我去看看。” 留下一句话,陈望悄然起身,目光里光芒浮现。 经过柳霏身边时。 一道平静中,却蕴藏着石破天惊的声音传出。 “那个妖女敢伤害师母一根头发。” “我会让她用命来赔罪!” 轰—— 原本心乱如麻的柳霏,听到这话,下意识回过头,恰好迎上陈望那双深邃的眸子。 没有耽误。 陈望转身离开。 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只是,看着那道远去的背影,柳霏慌乱的心一下平缓了不少。 “霏霏,别担心了,有阿望在,他一定能保住住师母的。” 已经渐渐平静过来的苏灵溪,拉着她的手轻声安慰道。 “嗯……苏师姐。” 柳霏心头一热。 咬着嘴唇用力点了点头 同时,泪水再度破框而出。 转过身,借着四周的光线,远远眺望着母亲那边,心里暗暗祈祷着。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她。 此刻却是无比希望,菩萨真的能保佑母亲相安无事。 趁着夜色,陈望将一身磅礴真气运转到了极致,整个人就如一道轻烟,从观战席后方掠过。 没有惊动任何一人。 哪怕是融合了本命蛊的胡羊和蒙鲁。 此刻两人坐在那,只是一脸冷漠的看着远处。 对他们而言,杀人见血而已,再正常不过。 在十万大山的宗门里。 他们哪一个人,手里没有沾染过血腥人命? 尤其是随着本命蛊的成长,这世上哪有比血肉更适合蛊虫的食物? 陈望瞥了一眼两人。 眼神冷漠如冰。 想要阻拦那个丧心病狂的妖女,眼下最快捷的方式,就是让她风声鹤唳。 身形一定。 陈望站在树荫下。 周身气息内敛,滴水不漏,整个人几乎全部融入了黑夜当中。 哪怕有人从身前经过,不仔细看的话,都很难发现他的存在。 手腕一翻。 下一刻,他手指间便夹了两根明晃晃的银针。 细如发丝,在火光下却透着一抹令人发憷的寒意。 这套银针是他从药王谷带来。 不是什么珍品。 就是再常见不过的银针。 只不过跟了他不少年,陈望一直不舍得丢弃罢了。 但如今有了七星梅花针。 这套银针便显得有些鸡肋。 而且,长刀之夜,在江岸集团楼下,张龙虎试图逃离时,被他以银针追杀。 本就不全。 如今随身带上,更多是当做暗器使用。 本以为今晚无需动用。 但没想到,白三娘那个女人自寻死路,反而让它有了用武之地。 刷—— 没有半点犹豫。 陈望屈指一弹。 刹那间,两道寒芒撕开夜色,准确无误的分别刺入胡羊和蒙鲁两人的后颈。 “啊……” “谁?” 银针没入血肉。 两人脸色瞬间大变,捂着后颈惨叫出声。 “我靠,咋回事?” “什么情况?” “那两个蛮子怎么还叫起来了?” “他奶奶的,这帮蛮子搞什么鬼。” 听到接连两道痛苦的哀嚎,原本目光全都集中在白三娘和许茹芸身上的众人,纷纷错愕的回头循声望去。 只是。 看到满脸痛苦,脸色狰狞的两人。 众人却是一脸奇怪。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 而另一侧。 正一脸漠视冷笑,看着虫蛊慢慢爬向许茹芸那张徐娘半老,但仍旧让她心中嫉妒发狂的脸庞的白三娘。 听见胡羊和蒙鲁的惨叫。 眉头不禁一皱。 下意识回了回头,一眼就看到让她心神不安的一幕。 胡羊和蒙鲁虽然只是仆人。 但他们的实力并不差。 尤其是蒙鲁,自小虽然被部落中人视为异类,但融合了力蛊的他,一身蛮力几乎能够硬撼大山中的凶兽。 至于胡羊,虽是二转蛊师。 但他的本命蛊却是苗疆最为邪恶的尸蛊。 那种蛊虫只生长在死尸当中,以腐肉为食,剧毒无比,最是邪恶。 一旦沾染上,就是她也要退避三舍,棘手无比。 要不然,门主也不会将他们派来,保护她的安全。 但眼下…… 看情况,他们两人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形下被人袭击了。 白三娘那双狐媚般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翳冷戾起来。 许茹芸是她激怒柳沐斋的依仗。 有这个女人在手。 就不怕柳沐斋不老实。 但胡羊和蒙鲁,却是她在中海的助力。 就算她贵为千山蛊门的圣女,二十出头便拥有了无限接近四转蛊师的实力。 但孤身一人在中海。 终究还是太过冒险。 何况,有胡羊和蒙鲁在,她也能省去许多的麻烦。 最关键的是。 能够在悄无声息中重伤胡羊和蒙鲁两人。 那个在暗中出手的人,实力一定极强,甚至金蚕蛊一直气息不明,与他也有可能有着不小的关系。 脑海里反复思量再三。 看着眼前那张因为惊恐而显得苍白无力的脸庞。 白三娘犹豫了下。 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冷冷瞪了她一眼,神色间满是不甘。 只差一步。 她就能看到虫蛊将许茹芸那张脸咬烂的情形。 可惜…… 一咬牙,白三娘还是催动本命情蛊,转身一步掠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几乎是瞬息间,便出现在了胡羊和蒙鲁身外。 只是这么一会的功夫。 等她现出身形时。 地上的两人,竟然已经痛到浑身扭曲,气若游丝的地步。 “谁?” “给老娘出来,敢伤我千山蛊门的人,本圣……小姐倒要看看你有几条命?” 第331章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第331章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千山蛊门? 圣……圣女么? 将自身融入黑夜之中的陈望,看着远处那个色厉内荏的女人,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白三娘虽然及时回过神来改口。 但又怎么能瞒得过他。 苗疆地处偏僻。 加上生苗自古以来,对外人始终抱着防范。 宁可居住在十万大山里,也不和外界相通。 是以,江湖上对苗疆了解极少。 也只有那些靠近苗疆的隐世大宗,才有零星的记载。 他所在的药王谷。 还是因为医道圣地,才知晓一些内幕。 而他对于苗疆的所有了解,几乎全都来自三位师娘。 不过。 白如霜三人对此知道的也不多。 大都还是从宋长夜那里听来。 然后当成奇闻异录的故事,说给陈望听。 按理说,那等十万大山,千百年来无人踏足的深山老林里,应当藏着无数的天灵地宝,稀世宝药,早该被人盯上。 但迄今为止。 也很少听闻有人深入苗疆寻药。 不过关于此事,陈望却是极为清楚。 因为药王谷中有一本手札。 他曾经无意中看到过。 这件事还得延续到很多年前,据说,当时药王谷中一位前辈,在炼制大药过程中,发现缺少一味主药。 而他翻阅了无数古书,才得知那味药生长在苗疆大山。 实在找不到替代的他。 无奈下,只能冒险独身一人前往。 那时苗疆在世人眼中,就是一个化外之地,都是一帮不曾开化的野人蛮子。 凶险无比。 同时也诡秘莫测。 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抵达了苗疆,但路途之中,却是遭遇了生平罕见的重重险阻。 尤其是苗疆虫蛊。 那些操控虫子杀人的蛊师。 让他疲于应对。 毕竟一个生面孔忽然出现在了苗疆。 引起了无数人的注意。 而那位前辈性格也是火爆,丝毫不退,一心只想要找出那株大药。 结果无意撞入人家的圣山。 整个山寨的蛊师尽数出动,试图将他围杀。 那位前辈拼尽修为杀出。 虽然最终留下了一条命,但还是伤到了根基。 落下一身的重伤。 好不容易回到药王谷,因为拖延太重,已经是无药可治,不到几年便饮恨而去。 不过…… 在离世前几年。 他将自己一路所见所闻,尽数写了下来。 除了苗疆的风土人情之外,更最重要的是,他在苗疆所遭遇的蛊虫,记载的尤为详细。 按照他的说法。 十万大山中,除了苗族外,还有土族、侗族、白族、瑶族共居。 不过以苗族为主。 而苗族又细分为白苗、花苗、红苗、黑苗、青苗等。 属他们的实力最为强横。 占据着苗疆最为繁华、便利的地带。 与外人不同,苗疆中人有着自己独特的信仰,他们不信奉佛道儒,而是神秘莫测的蛊神。 在他们的文化里。 世间所有一切,都是由蛊神创造和赐予。 蛊是力量的来源。 是以苗疆的修行体系,也与武道和修炼截然不同。 融合本命蛊后,便意味着成为了一名蛊师。 而蛊师有一到九转之说。 只不过力量究竟如何,这就不得而知了。 毕竟当年药王谷那位前辈,在苗疆也就待了不到三个月时间。 许多事情,还是通过熟苗或者汉人所知。 至于真假根本无从验证。 不过。 在他留下的手札中。 那位前辈详细记载了存在于苗疆之中的宗门派系。 蛊神盟、七杀蛊门、九蛊部族、千山蛊门等。 其中以蛊神盟实力底蕴最为强横。 七杀蛊门和千山蛊门相差无几。 至于九蛊部族,则是九大部落为了对抗那些古老宗门而合纵连横而起的一个势力。 也不可小觑。 “千山蛊门的圣女,难怪敢在中海横行无忌,如此霸道行事。” 将所知道的一切,在脑海里默默过了一遍。 陈望心里不禁一声冷笑。 先前他还觉得古怪。 如今想来,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在他凝神思索间。 白三娘神色却是愈发慌乱。 原因无他。 将本命情蛊催到极致的她,来回反复扫过,竟然都没能找到出手之人。 甚至连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要知道,身为圣女的她,实力早已经无限接近了四转蛊师。 对应外界的古武者。 差不多就是半步化劲。 这份天赋,纵然是放眼整个苗疆十万大山,也找不出几个对手。 二十出头的三转巅峰蛊师。 潜力何等惊人? 不说传说中的八转以及九转。 只要没有半途夭折,至少也能修成七转蛊师。 七转,对应的也就是武道丹劲。 古往今来,这样的人物,在各个时代都算得上是盖世天骄,难逢敌手。 更何况。 情蛊本就敏锐。 哪怕踏水无痕,也能感应到气息变化。 当年争夺圣女之位成功。 她的本命情蛊在其中就扮演举足轻重的作用。 即便是以敛气、匿形著称的几种本命蛊,在她情蛊感应下都无所遁形。 无数次的出手。 几乎未尝一败。 但…… 眼下,白三娘反复尝试了数次,她的本命情蛊却像是陷入了沉睡当中,没有丝毫反应。 这也是她难掩慌乱的原因。 还有一点。 这些年里为了修行。 她从不会故步自封,只在宗门内闭关。 而是四处挑战。 除却苗疆中早已成名的强者之外,死在她手中的古武者同样不少。 这次寻找金蚕蛊下落。 为何单单派她下山? 除了存在历练她的心思外,这也是一个重要缘由。 老一辈的蛊师,对外界几乎一无所知。 而领命后的白三娘,也是自信无比。 凭她这些年交手厮杀过的武者,纵然在中海真的碰上,也不至于会束手无策。 直到此刻。 她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总以为自己看遍了天下,实则一直不过是井中观天罢了。 连本命情蛊都无法找到出手之人的痕迹。 可想而知。 对方实力强大到了什么层次? 咕咚—— 想到这里,白三娘心神越发忐忑。 暗暗咽了下口水,心急如焚。 胡羊和蒙鲁的情况已经越发糟糕,再这么耽误下去,能不能熬过去都是两说。 “这……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人暗中出手了。” “柳前辈的后手?” “不知道……也有可能是看不惯妖女所作所为的高人。” “哈哈,活该,那妖女简直丧心病狂,老话还说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家人,医道之争,本就是点到为止的切磋,她竟然用活人为饵。” “就是,早就应该治治她了,真当我中海无人?”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高人?” “会不会是萧大师?” “应该……不会吧。” 此刻。 白三娘的反常之举。 以及黑夜下不断响起的惨叫声。 终于是将观战席上众人的心神给拉了回来。 只不过。 早就对这帮人恨之入骨的他们,此刻只觉得一扫心中郁气,前所未有的畅快。 同时,也在暗暗猜测,出手的人究竟是谁? 与此同时。 观战席的东南一角。 看着场中骤然变化的局势。 原本还泪如雨下,脸上写满担忧的柳霏,那双漂亮的眼睛一下瞪大。 “苏……苏师姐,是他吗?” “是他!” 苏灵溪虽然也难掩惊讶。 但眼神却是异常坚定。 以她对陈望的了解,似乎就没有他做不成的事情。 只要有他在,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出事。 “真是他?” 方曦歪着脑袋,眼神里异彩涟涟。 在他印象里,那个家伙除了会欺负自己以外,似乎也没有很厉害啊。 而那个妖女的两个手下。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在她眼里,胡羊是老鼠精,蒙鲁则是黑熊怪,长得那么丑,能是什么好人? 典型的三观跟着五官走。 尤其是那个大高个,之前在门外出手,差点把她给吓到。 方曦对他也更是厌恶。 至于陈望嘛,虽然可恶了点,不过长得还行。 而且…… 琢磨间。 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忽然在她脑海深处浮现。 当初第一次来中海。 跟着哥……方修齐在吴淞江上乘船游览时。 也就是她和陈望那家伙初遇。 因为苏姐姐的缘故,让方修齐动了杀心,竟是让自己的死士老俞出手,准备打断陈望的四肢,然后沉江。 不过。 就是她都没有料到。 那个看似寻常的少年,竟然反杀了老俞。 也是因为他,她才看清了方修齐那丑陋的真面目。 名为兄妹,在最后关头,竟然试图用她的命来换自己逃生。 被无情戳破过后,更是厚颜无耻的为自己开脱。 要知道,方修齐作为方家少主,身边的死士都是一流高手。 即便比不上家主以及长老。 但在同一辈的方家嫡系年轻人中,算是最为强横的一个。 她不通武道,但在望京时也曾见过老俞出手。 几次和其他家族的世家子弟起冲突。 老俞几乎从未失手过。 但那晚在船上,却是毫无招架之力。 所以……陈望那个家伙,明明很强却过分低调? 倒是宁柔,从头到尾,最为淡然的就是她了。 也是来源于她对先生的绝对自信。 无论是医道夜宴、长刀之夜还是葛家门,以及那天晚上在江岸集团所见的一切。 在她看来,先生修为通天彻底,无所不能! 不过是区区几个苗疆蛮子而已。 和先生一比。 那就是米粒之珠对上皓月之光。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肯定是先生暗中出的手。” “也只有先生,才能做到这一切。” 宁柔轻轻咬着嘴唇,美眸闪烁,语气里透着一股无比的崇敬。 闻言。 柳霏心头不禁一热。 慌乱渐渐散去。 他果然说到做到,在最危险的关头,救下了母亲。 一时间,她脑子里满是刚才陈望离去前,那道平静里透着自信的声音,以及修长挺拔,宛如泰山般的身影。 “苏师姐,谢谢你!” 柳霏强忍着激动,但一张口,泪水就还是忍不住和珍珠一般落下。、 “傻丫头,你和我之间说什么谢谢。” 苏灵溪嫣然一笑。 听到这话,柳霏心中更是感动。 刚才那一刹,她都在想,要是母亲出事自己该怎么办? 那种彷徨和无助,差点让她痛到昏死过去。 “我要去看看母亲。” 柳霏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道。 母亲一个连老鼠都害怕的女人。 刚刚经受了那样的折磨。 一定急需她们的安慰。 只是,巨大的压力骤然消失,她却发现浑身就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气力。 刚走出一步,双腿一颤,差点跌倒在地。 还是苏灵溪眼疾手快。 一把将她扶住。 “霏霏,我们陪你一起过去。” “对,我们也去。” 宁柔和方曦也是认真道。 “谢谢你们。” 柳霏眼睛一红,泪水再度落下。 三个女孩搀扶着她,一步步绕过高台,往许茹芸的方向赶去。 在她们出发时。 已经回过神来的柳垣才也是如此。 至于柳沐斋,早就不顾一切的冲了出去。 在他心里,那个和自己风风雨雨五十年的女人,就是他的全部。 他实在不敢想象,失去了夫人自己还有没有活下去的勇气。 等柳霏一行人赶到时。 正好看到柳沐斋和许茹芸,一对白头偕老的夫妻,正紧紧抱在一起。 一如多年前。 两人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时候。 柳沐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茹芸则是紧紧靠在丈夫怀里,满脸的后怕。 看到这一幕,四个女孩忍不住相视一笑。 暗暗松了口气的同时。 又不禁有些羡慕这样的爱情。 安抚了片刻。 柳沐斋心知今晚之事还未结束。 虽然心里还有千般不舍,还是让柳霏送母亲回房间。 苏灵溪、宁柔和方曦三个女孩也跟了过去。 这个时候师母是最需要人安慰的。 一直到目送她们离开。 柳沐斋这才回头,只不过转身的一刹那,原本还温和淡然的眸子里,却是瞬间变得殷红一片。 充斥着一股无比的杀机。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那个妖女敢对自己夫人下手。 他若不出手,简直枉为丈夫! “爸……” 因为担心父亲,并未选择去到后院的柳垣才。 察觉到他的异样,心神顿时慌乱起来。 “你,你想做什么?” “让开!” 柳沐斋冷冷扫了他一眼。 “不行,爸,你年纪大了,这件事我来做。” 从小到大,柳垣才对父亲就畏之如虎,从来不敢忤逆他的一言一行。 但此刻……他却是摇了摇头。 神色异常决然。 父亲都已经这么大年纪,医道之争就算了,但接下来的事,他决不允许父亲还要亲自出手。 那个妖女,敢以母亲为人质胁迫。 已经触动了他们的底线。 柳家是与人为善,医者仁心,但这一切的前提是对人而言。 那个妖女丧心病狂,已然不配称之为人! 而他身为柳家嫡长子,替母报仇,有何不可? “垣才,你还小,这些事我来。” 本以为儿子是要阻拦自己,已然怒其不争的柳沐斋,没想到他竟然是要亲自出手。 一时间,内心不禁感慨儿子长大了。 但…… 这件事太过凶险。 儿子还有大好的人生在等着,而他都一把老骨头了,就算死也没什么。 “我不小了爹!” 柳垣才眉头一皱。 不过,他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似乎已经料到的柳沐斋,只是伸手拍了下他肩膀,那张严肃、古板的脸上难得露出一抹笑容。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放心吧,你老爹我走过的桥比你小子走的路都多。” “何况,今夜的医道之争还未结束,哪有儿子替老子出头的道理?” 他淡然一笑。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 只有等老子死了,儿子才能上! 如今他还没死,怎么能让儿子置身险境? 柳垣才神色一怔,刚抬头想要张口,却发现父亲走远。 那道清瘦的背影。 此刻在他眼中,却是异常高大,宛如一座高山,遮住了一切风雨。 一如小时候,他仰着头看向父亲。 却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 只有一张时而威严,时而慈爱的脸庞。 柳沐斋大步而行,目光如刀,不多时,便已经到了擂台之下。 看着白三娘的背影。 心中的杀意,如同沸水,已然达到了顶点。 恨不能亲自将她手刃,碎尸万段。 每一位大国医,既是济世救人之基石,同样也可以是杀人于无形的恶魔。 只要他愿意,一瞬间就能想出无数种杀死那个妖女的法子! “老柳……这是要做什么?” “他该不会想出手杀人吧?” “这……” 此刻,观战席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沐斋身上。 尤其是那些老家伙。 他们印象中的柳沐斋,脾气温和,彬彬有礼。 就算道义不同,也很少有脸红发火的时候。 但此刻,他们在他身上竟是感受到了一股冲天的杀气。 萧天成也是一脸忧虑。 生怕这个老朋友,会因为冲动,做出危险举动。 那两个蛮子虽然重伤。 但妖女白三娘还在,仍旧危险无比,尤其是那诡异万分的虫蛊,他到现在都没想出应对之策。 老柳不过一介寻常人。 真要冲上去。 岂不是死路一条? 不过…… 他正要起身劝慰一句。 站在场中的柳沐斋,眼神忽然一闪,随即脸色竟是慢慢平静下来。 只不过眸光仍旧冷冽如冰。 “妖女。” “你我之争,还未结束。” “接下来,该轮到我出题了!” 第332章 求仁得仁第章 求死得死! 第332 “这……” “老柳这是和那个妖女杠上了?” “早就该如此了,医道之争,凭什么只有她能出题,凭她那股狐媚子的妖气,还是搔首弄姿的不要脸?” “就是,他娘的,之前看她一介女流,不和她计较,这个妖女呢,非但没有怀恩之心,反而得寸进尺、忘恩负义!” “支持老柳。” “我也支持柳前辈。” “对付这等言而无信的妖女,就要下狠招。” 当柳沐斋那道朗朗之声在夜色中传开。 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观战席上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多是叫好。 实在是白三娘一行人,这段时间在中海做得太过。 明明说好只是医道之争,互相切磋,点到为止。 却不仅施展各种阴损招数。 争斗结束,更是强行斩下一只手。 这种行径和盗匪有何两样? 但也有担忧者,尤其是与柳沐斋交好的几位国医圣手,此刻嘴上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紧皱着的没有已经表明了一切。 那个妖女诡计多端。 手段残忍。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刚才暗中出手的神秘人,将她镇压。 眼下提出争斗,反而会落入她的圈套。 只是…… 看着柳沐斋决然的眼神,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劝说。 平心而论。 今晚这件事要是落在自己身上。 他们只会更为激进。 都威胁到自己的妻儿,还要说什么废话? 没拔刀弄死她,都已经算是克制了。 “爸,柳叔叔这……怎么办?” 观战席最前方。 萧诚脸色微微苍白,目光里满是惊恐和不安。 身形前倾,压低声音朝跟前的萧天成问道。 本来以为今夜过来,就是跟着老爹见见世面。 什么医道之争。 难不成还能闹出人命? 也就是老爹担心老友安危,非要连夜赶来,要不然他才懒得过来。 但他万万没想到。 这他娘的医道之争,都已经不只是人命那么简单了。 甚至都已经超出了他的三观。 腹中毒虫、活人为饵还有什么千山蛊门。 这些他根本闻所未闻。 尤其是先前那个年轻人被毒虫咬伤,痛苦倒地的情形,更是让他惊骇欲死。 要不是实在畏惧于老爹的威严。 他早就逃了。 跟自己的命比起来,柳家算什么,柳霏又算得了什么? 身为萧家最为受宠的幼子。 就算老爹百年之后,他没法继承柳家,但也能拿到一笔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找不到? 何况还是个对自己都没点好脸色的女人。 如今的事态,已经完全不是争斗那么简单,必须得早做打算。 “你是什么意思?” 萧天成没有急着回复,而是反问道。 他有两子一女。 萧诚是他最为宠溺的一个,从他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 从小到大,只要他提出的要求,萧天成都会尽力满足。 这次带他过来。 可不仅仅是见见世面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萧家一直偏安在临海一隅之地,萧天成年轻时,一心钻研于医术,不问世事。 如今年纪大了。 反倒有了许多想法。 临海太小,终究上不得台面。 他百年之后,萧家肯定是要交到嫡长子手上,到时候他在临海守成,幼子萧诚则是可以在外开辟。 兄弟两人,一内一外,互相联手。 他萧家才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那些百年世家、望族、豪阀、高门,哪一个不是如此? 而更令他没想到的是。 一进门便看到了与萧诚年纪相仿的柳霏。 印象中她还只是个小姑娘。 没想到女大十八变,才短短几年不见,都已经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亭亭玉立。 加上身上那股温婉出尘的气质。 深得他的心意。 当即就生出了与柳家求亲联姻的念头。 柳家这些年虽然式微了些,但毕竟根基还在,到时候有他萧家在背后助力,在医道界声名鹊起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不过,他也知道老柳那个人。 想要说服他可不是件易事。 但眼下就是个再好不过的机会。 在柳沐斋心里,许茹芸就是他的命,夫人受惊,他一定会不顾一切,陷入疯狂都有可能。 眼下他的举动,也已然说明了一切。 不过…… 他还在琢磨如何出手。 听到儿子这话,萧天成眼底不禁微微一冷。 不过,萧诚并未注意到老爹的异样,还以为他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按捺住心中激动,压低声音飞快道。 “老爹,俗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那妖女手段层出不穷,万一触怒了她,放出那些毒虫,我们怕是一个都逃不掉,还不……” “早做准备!” 萧诚兴冲冲的说着。 但坐在木椅上的萧天成,眼底已经冷冽到了极点。 脸色铁青,神色间满是怒其不争。 这小子……眼界实在太低。 如今中海医道界,被白三娘那个苗疆妖女搅弄得一滩浑水,人心惶惶,谁都担心,哪天挑战书会送到自己手上。 对旁人而言。 那挑战书无异于就是夺命书。 但他却不这么看。 越是这种时候,谁要能力挽狂澜,想不出人头地都难。 他这趟来,为的就是如此。 旁观了这么久,那个妖女的种种手段虽然确实诡异莫测,但老柳刚才以银针刺穴,还是救了那个年轻人一命。 这也就在说明。 那种虫蛊,并非没有对策。 他的医术远远超过柳沐斋。 年轻时如此,眼下更是如此。 既然老柳都能做到,自己也一定能行。 只不过头一次遇到那么诡异的虫毒,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罢了。 身为临海第一医道宗师。 萧天成怎么可能会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他要做的是挽天倾。 “老爹?” 见老爹迟迟没有回应。 萧诚脸色不禁微微一变,下意识放缓了声音,神色间透着几分惊惶不安。 “眼窝子如此之浅。” “怎么能成得了大事?” 萧天成眉头一皱,低声怒斥道。 闻言。 原本还自觉主意不错的萧诚,心头瞬间沉入了谷底。 脸色暗淡,目光里满是惊恐。 他在家里是最为受宠。 但那仅限于平日里的小事。 在大事上,萧家上下都是萧天成做主,说是一言九鼎都不为过。 既然父亲出声斥责,尤其是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冷意。 那就已经表明。 老爹对自己已经有所不满了。 但…… 他还是有些不懂。 事情都走到了这一步。 好不容易有人暗中出手,解决了危机,不是更应该趁此机会离开么? 真等到那妖女发怒。 到时候再想走,恐怕就已经来不及了。 “给我老老实实的待着。” “不争气的东西,如此懦弱无能,到时候让你老子我怎么有脸跟你柳叔开口求亲?” 萧天成是真的恨铁不成钢。 平日不懂事也就算了。 这种时候,若是一心想着奔走逃命,他萧天成的脸都要丢尽,在江湖同行跟前都抬不起头。 “是……” 听到父亲再度斥责。 而且语气比之前更重。 萧诚心里纵然有再多的不愿,也只能忍气吞声的答应下来。 整个人就跟被霜打过一样。 病恹恹的,一脸的无精打采,眼里更是空洞无神。 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 见他虽然答应,但仍是一脸倔强和不服。 萧天成心中那股无名怒火顿时更盛,不过想了想,他又摇了摇头。 这小子终究是没吃过苦。 想他年轻时,为了出人头地,足足在码头替人家扛了几个月的包,才凑足路费去临海一家药堂。 跟着那位垂堂坐诊的老中医学医。 最开始都没资格学。 只能从最底层的跑堂做起,什么样的脏活累活都得去做。 每天一早就得起来,替师傅一家子煮饭烧水,夏天去外面打酒,冬天还得守着药炉,整宿整宿不能睡觉。 火只要熄了。 无论什么原因。 老师傅的棍子就抽了下来。 打的后背上满是血痕。 但就算这样,他也没有放弃,而是偷偷学师。 大半夜一个人坐在外边的路灯下抄写药方书籍,大冬天的手上长满了冻疮,疼的伸展不开。 萧天成也从未埋怨过一句。 一直熬了四五年,老师傅才终于肯教他一些医术。 还都是些最简单的经验。 他仍旧是如饥似渴的学习。 从底层跑腿,到接替老师傅垂堂坐诊,他用了整整十三年时间。 之后的他,就如开了挂一样。 在临海名声渐起。 好多人都知道他医术了得,大老远来找他治病。 而萧天成也不负众望,多少疑难杂症的患者,在他手下重新焕发生机。 他的医术也越发惊人高超。 即便是当初对他百般刁难的老师傅,都被震动慑服,最终在临死前,将药堂传给了他萧天成。 从那间小小的药堂里。 他一路走到了今天。 这小子呢,从小含着金汤勺长大,锦衣玉食,从不知道机会有多难得。 他今天就要让他好好看一看。 吐了口浊气。 萧天成转而回头,抬头举目眺望远处。 此刻,随着柳沐斋那句话传荡开,不仅周围众人为之震动。 白三娘也是秀眉一蹙。 眼下的她,竟是有种两难抉择的感觉。 那个神秘人一直不曾现身。 胡羊和蒙鲁伤势已经越发严重。 如今姓柳的老东西,竟然也趁火打劫。 要是放到之前,她根本不会废话半句,既然求死,那就送你去死好了。 可是…… 她总觉得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 只要自己敢乱来,神秘人一定还会再次出手。 一口银牙几乎都要咬碎,白三娘眼睛里冷意涌动,但最终还是压了下去,只是漠然的回过头,嫣然一笑。 “小女子设下的三关,柳前辈还不曾破掉。” “就算要出题,是不是也得等到三关结束?” 强忍着心中怒火。 白三娘淡淡道。 身为千山蛊门的圣女,她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被一个老东西这么当面指责。 偏偏还不敢妄动。 对她来说,这种待遇简直比杀了自己还要难受。 “狗屁的三关,老夫只有一句话,若你所谓的破关,还是以活人种毒,不仅老夫不会放过你。” “整个中海医道界也不会答应!” 轰—— 这句话说得正气凛然。 霎那间,便引来无数人的附和。 “没错。” “我也不答应!” “真当我医道界是软柿子,如此倒行逆施,简直人神共愤!” “妖女,既然是医道之争,那就拿出你苗疆治病救人的本事,借助那些毒虫算得上什么本事?” “就是!” 一道道愤怒声,犹如浪潮般从四周滚滚而起。 实在是这段时间妖女做的太过分。 那些老前辈,哪一个不是医者仁心,活命无数。 就因为输了争斗,竟然就被活生生斩掉一只手臂。 何等残忍! 他们早就不满,如今有柳沐斋带头,一时间整个柳家宅院内群情激愤,一张张怒目而视的脸,仿佛要将白三娘几人活活嚼碎吞下。 感受着那一道道如刀的目光。 以及愤怒的骂声。 饶是白三娘都被吓住。 那张妖艳狐媚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苍白。 紧紧咬着的嘴唇上,甚至渗出了血色,她都恍然不知。 融于夜色中的陈望。 看到这一幕,嘴角不禁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有今日这一切,不过都是她报应不爽。 至于柳沐斋会突然静下心神,提出争斗继续,自然是他暗中传音所教。 白三娘想要找出金蚕蛊的下落。 他也想顺藤摸瓜。 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到更多关于苗疆蛊师的秘密。 在此之前,他只在药王谷那位前辈留下的手札中见过蛊师两个字。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如今一个蛊门圣女就站在跟前,以陈望的性格又怎么会轻易放过? 不把她身上的秘密榨干。 今晚这些计划,都算是白费心思。 “……好。” “既然柳前辈要出题,小女子接着便是。” 白三娘咬着牙,胸口起伏不定。 站在夜色下的她。 脸色阴沉如水。 无数次想要不管不顾,施展蛊术,催动本命蛊,杀他个血流成河。 这么多的人。 到时候全是自己的人质。 就算那个神秘人实力通天也没法阻拦。 大不了一死。 不过能拉着这么多人垫背也值了。 但……杀意浮现中,她又想到了此行的任务。 临行前门主反复叮嘱的话。 让她务必要找到金蚕蛊,那只蛊王关乎着千山蛊门往后百十年的兴盛衰败。 要知道千山蛊门看似底蕴深厚。 实力惊人。 但千百年以来,七杀蛊门虎视眈眈不说,蛊神盟更是势压一头。 在夹缝中艰难求存。 如今一切希望都在她的身上。 白三娘不敢死。 死了就真的一切成空了。 想到这,她暗暗深吸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那股沸反盈天般的杀意,点了点头。 “不过……” “在柳前辈出题之前,能否先容小女子将他们两人救回?” 第333章 凭空消失的本命蛊? 还想救人? 柳沐斋抿着嘴唇。 一双眼睛里冷意浮动。 这段时日,医道之争中发生的惨案。 虽然白三娘才是主凶,但她那两个手下也逃不掉。 杀人见血的事,几乎都是他们动手。 比起真凶,帮凶同样罪不可恕。 眼下看着两个家伙躺在地上哀嚎嘶吼的样子,他只觉得一扫心中郁气,浑身说不出的畅快。 最好以死方能抵罪。 “柳老爷子,答应她。” 不过,就在他冷眼相视时,耳边却有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 “陈先生,这……这是何意?” “胡羊蒙鲁两人一旦醒来,岂不是让这个妖女凭空增长助力?” 柳沐斋先是一怔,随后焦急万分的道。 他实在想不明白。 陈先生为何会这么做? “柳老爷子放心,陈某做事,向来都是斩草除根。” “那两人被我以金针刺穴,区区蛊术,就算给那个妖女再多的时间都解不开。” 陈望笑了笑回复道。 给她希望,实则是为了让她体会到更大的绝望。 同时,他也想见识见识,传说中的苗疆蛊术究竟是否真有那般诡异。 “这……老夫明白了。” 听到这话。 柳沐斋眼神一动。 他明白了。 陈先生这用的就是阳谋,等于设下了一个无解的圈套,让白三娘那个妖女心甘情愿的钻进来。 更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越是深思,他不禁越发觉得惊人。 陈望不过十六七岁,但心性手段比起那些老江湖丝毫不遑多让,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实在难以想象,这世上是否真有生而知之的人。 要不然怎么能够解释这一切。 他久在中海,对他们这一辈的年轻人虽然接触不多,但也略有耳闻。 但却从未听说,谁家子弟如此妖孽。 段段时间,一个计谋连着一个计谋,纵然是他,刚才一时间都没想通,反而心神受到影响,差点被那个妖女牵着走。 反而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逢此大事却有静气。 不慌不乱,反将一军。 他实在是自愧不如。 “柳老爷子照做吧,别让那个妖女看出破绽。” 在他怔怔失神时,一道提醒声再次传来。 柳沐斋暗暗点了点头,深吸了口气,强行驱散脑海里的杂念,转而抬头看向不远外的白三娘。 目光里已经没了先前的怒意。 只有一抹风轻云淡的平静。 “随意。” 柳沐斋挥了挥手,淡淡说道。 只是…… 他这话一起。 瞬间引起一片轰动。 “什……什么?” “我没听错吧,柳老爷子竟然答应了。” “柳前辈糊涂啊,怎么能答应她,这不是给那个妖女机会么?” “老柳到底在想什么?” “谁知道呢,趁他病要他命,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哎,老柳还是太过书生意气,这次怕是也要遭重咯。” 不仅是他们,白三娘也是目露狐疑,一脸审视的盯着柳沐斋,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圈套。 否则他为什么会选择答应? 但打量了半天,柳沐斋始终神色如常,完全看不出半点端倪。 见此情形,白三娘眼底的谨慎,渐渐被冷意替代。 在她看来柳沐斋之所以如此选择。 大概率是性格太过固执,将所谓的规矩刻在了骨子里。 如他这种人,这段时间里她见得多了。 都已经是生死之争,还在顾忌着狗屁的规矩颜面。 也就是没受过毒打。 要是扔到苗疆,早死千百回了。 不过。 越是这样,白三娘当然越是乐见其成。 她就怕柳沐斋不上当。 眼下因为那个神秘人的缘故,她还不好当面救人。 但如今柳沐斋答应,她便可以堂而皇之的施展蛊术。 至于胡羊和蒙鲁两人,虽然只是二转蛊师,但有了他们,她的胜算也会更大。 到时候,即便面对那个神秘人。 说不定也有一战之力。 自己一个三转巅峰,外加两个二转,她就不信那人能够以一敌三。 此刻唯一的隐患。 也就出在他身上了。 柳沐斋同不同意并不算什么,那个神秘人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白三娘目光扫过四周,试图在求证对方。 不过,这次还是如同先前一般,那位就如落入了大河中的雨水,来去无影,丝毫不见踪迹。 感受到这一切。 白三娘悬着的心,总算稍稍放松了一线。 只要那一位不出手。 她就有绝对的自信能够将胡羊两人救醒。 到那时候,主动权势必会再次回到她的手上。 对那位神秘人的做法,她其实也有所猜测。 要么就是过于自负,以为一起尽在掌控之中,可以随意拿捏他们三人。 另一种可能,就是在虚张声势。 借助了什么藏匿身形。 要不然为何不愿现身? 下山之前,她就听门主提及过,中海虽然繁华,但武道式微没落,古武者更是少之又少。 当年那个入苗疆的张狂奴。 将中海的情形说的无比清楚。 四大武道世家,突破明劲者不过他哥一人,也就是张家家主张龙虎。 不过为了谨慎起见。 进入中海后,她并未第一时间暴露身份,而是派胡羊和蒙鲁二人四处打听。 最终的结果倒是有些出乎了白三娘的意料之外。 镇压中海武道界二三十年的张家,竟然在一夜之间覆灭了。 下手之人便是宁家。 白三娘还想顺藤摸瓜,打探出其中的真相。 不过最终的结果,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并非自己设想的杀人夺宝,最开始不过是张狂奴那个蠢货复仇心切,多次挑衅宁家家主宁河图。 这才引来一场灭族之祸。 白三娘身为圣女,聪明伶俐,从中一下就察觉到了不对。 既然张家拥有两位明劲武者,实力在四大古武世家中最为强横,为何亡的却是他们? 她想继续往下查。 却发现……线索到此尽数中断。 仿佛冥冥中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当日的真相给尽数抹掉。 无奈下只能放弃。 选择了医道之争这条路。 毕竟寻找金蚕蛊下落才是正事。 这些什么家族厮杀,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哪怕张家、宁家,还有那个罗家、莫家全都死光了,她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她当然查不出来。 当初陈望在出手斩杀张龙虎和张狂奴后,便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退隐幕后,一切线索全都毁掉。 知道他存在的人都少之又少。 更何况,他在宁张两家之争中扮演的身份。 如今外人只知道,隐忍不发二十年的宁河图,一出山便做了一桩惊天大事,将张家吞并。 有人猜测他修行已经突破暗劲。 也有人怀疑,当年宁家那件血案,就是张龙虎所为,否则宁河图为何会突然对张家下手? 当然市井江湖上还有一种说法。 当年宁家惨案,根本就是宁河图自导自演。 所谓的七人之死,以及他的断脉,一切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为了麻痹张家,让张龙虎放松警惕。 至于宁家上一代的七人,用这种方式隐匿闭关。 最终修炼有成。 二十年时间过后,一举镇压了张龙虎和张狂奴两兄弟。 宁家也一跃而起。 坐上了四大世家的魁首之位。 这些言论谁也不知真假,不过流传甚广。 白三娘也听说了这些。 在她看来,金蚕蛊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入了宁家之手。 医道之争的最终目的,也就是引出宁河图现身。 如今隐匿在一侧的神秘人。 极有可能就来自宁家。 当然,她也只是暗自猜测,不会当面说出。 “多谢柳前辈。” 白三娘收起心思,朝着柳沐斋吟吟一笑。 “自便。” 面对那张妖媚如水的眼神,柳沐斋目不斜视,只是冷笑着一挥手,似乎真的打算袖手旁观。 见此情形。 白三娘更是暗暗松了口气。 柳沐斋这个态度,摆明了是打算真的和自己来一次堂堂正正的医道之争。 只可惜…… 他又怎么会知道。 从始至终,她就不会什么医术,更不是所谓的蛊门天医。 只不过是盗用了天蛊婆婆那一派的身份罢了。 但有一点。 她虽不会医术,但在苗疆,蛊是一切力量的来源,催动蛊术同样也能疗伤。 说话间,白三娘没有半点耽误,径直走到胡羊和蒙鲁身外。 神色凝重的看了一眼两人。 这么片刻的功夫。 两人脸色惨白,不见半点血色,气息孱弱,惨叫声都已经变低了许多。 最关键的是。 她……竟然感受不到两人身上的本命蛊气息。 要知道,每一个蛊师与本命蛊都是性命相关。 蛊师遭遇不测,本命蛊也会消亡。 除非是以为秘术将其传承出去。 就如当年天蛊婆婆,将金蚕蛊传给了张狂奴,但这等秘术,往往代价极大。 不仅需要极为强大的实力。 施展秘术者,也会耗费无数精血。 而且成功率不高。 天蛊婆婆当年其实至少还有十年寿命,就是强行施展了秘术,才会提前死去。 相等于以自身性命,为金蚕蛊找到了下一位继承者。 而本命蛊死亡,蛊师虽然不至于跟着死去,但同样会遭到极为严重的反噬,低级蛊师甚至会承受不住而死。 由此可见。 蛊师对本命蛊的重视。 在苗疆,强大的蛊师只要感应对方本命蛊的气息,基本上就能断定修为实力,甚至来自何门何派,融合的又是什么样的蛊虫。 作为千山蛊门的圣女。 白三娘修行的蛊术本就惊人。 加上融合的本命情蛊,最是擅长追踪和感应。 胡羊和蒙鲁两个二转蛊师,在她身前根本就是白纸一张。 在她眼中,两人身上的气息,就像是茫茫黑夜中的灯火。 就算再如何隐藏,本命蛊的气息也无处遁形。 但此刻……那股气息竟然凭空消失了! 要知道在蛊师的世界里。 这种情况的出现,几乎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蛊师身死。 偏偏两人虽然气息孱弱,却并未死去。 “这……” 怎么可能! 白三娘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张脸上满是不敢置信。 从五岁开始踏入蛊师之路。 这种情形别说见过,就是听都没有听说。 “不会的,绝对不会。” 似乎想到了什么。 白三娘再次将本命情蛊召出。 只见那头浑身青绿的虫子刚一出现,原本缠绕在她手臂上的黑色虫子,瞬间如临大敌,纷纷逃走。 重新隐入她的身体四处。 青色怪虫从肩膀缓缓落入她的掌心。 白三娘忽然一咬舌尖,噗的一声,一缕精血喷洒在情蛊身上。 刹那间。 那头怪虫身上的颜色从青色转成墨绿。 同时一股蛮荒诡异的气息,也轰然爆发。 之前还暮气沉沉的蛊虫,也仿佛一下活过来了一般。 “去!” 手指轻轻划过情蛊身上,白三娘一声娇喝。 墨绿怪虫顿时化作一道闪电,从掌心凭空掠出,落在胡羊身上,张开锯齿般的獠牙,硬生生在他胸口处挖出一道血洞,钻了进去。 “这……” “这是什么邪功?” “果然是妖女,那头虫子竟然钻进了体内!” “呕……草,老子要吐了!” 观战席上看到这一幕的众人,纷纷脸色大变,只觉得遍体生寒,浑身发颤,头皮都要寸寸炸开。 就是有了底气,心神平静了许多的柳沐斋。 也是瞳孔一缩。 这等‘医术’他实在闻所未闻。 即便是当年消失十年,从南疆归来的张狂奴,也并未用过这等妖术! 倒是将身形融入暗夜之中的陈望。 一双眸子微微亮起。 苗疆蛊术果然诡异,催动之际,和武道行气、道门炼气完全不同。 几乎不见她周身有任何变化。 似乎一身修为,全系在了自身本命蛊之中。 不过,此刻的白三娘对四周那些怒骂呵斥声充耳不闻,恍若未闻,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神与情蛊相连。 一点点感应胡羊本命蛊的气息所在。 只是…… 足足半刻钟后。 她猛地睁开眼睛,那张妖媚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即便催动本命蛊在胡羊身体中一寸寸搜寻而过。 但他的蛊,就仿佛真的死了一样,丝毫不见踪迹。 “不……不应该啊。” “怎么会这样?” 白三娘向来自信从容的神色间,此刻就如同见了鬼一般。 本命蛊……怎么会凭空消失? 而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躺在地上的胡羊伤势更是严重,如同一盏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随地都会熄灭。 见此情形,白三娘更是心急如焚。 从所未有的无力感。 “难道……” 第334章 神秘蛊术第章 蛊神投影 第334 此刻的她。 心头仿佛有千丝万缕缠绕,一团乱麻。 一个个念头浮现,然后又被她否定。 那可是本命蛊啊。 与蛊师性命相通的存在。 怎么可能会凭空消失? 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比起一个大活人当街失踪还要低。 至少她在苗疆活了二十多年从未听说过。 要知道,她还是千山蛊门的圣女,对于蛊术的秘密,比起寻常人了解更深。 她都尚且如此。 白三娘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退一万步说、 纵然之前出手重伤胡羊和蒙鲁的神秘人,实力已经强横到门主和大长老那个层次,实现瞬杀两人本命蛊并不算难事。 但…… 蛊虫又不是风雷水火这等事物。 凭空消失不留痕迹。 它是活物。 就算被杀也应该有气息残留。 绝不可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自己的情蛊都感应不到。 最为关键的是,真是六转大蛊师境界的强者,挥手之间,就能让他们三人灰飞烟灭,又何必多此一举? 这才是她最为惊奇不解之处。 月色中。 犹如一道青烟般的陈望,看着白三娘错愕无力的模样,脸色间的冷笑之色更浓。 她一个苗疆蛮子。 又怎么能知道医道之术的精髓? 金针连武者的内劲都能尽数封死,无法催动丝毫,何况一头蛊虫? 刚才那一瞬间,他抛出的两枚银针。 刺入的位置本就极为考究。 颈后、枕骨之下。 风池穴。 又名鬼穴,乃是人体三十六处死穴之一。 足少阳、阳维之会。 与气海丹田、神庭百会相接。 一旦以银针刺入穴位当中,等于封死了周身气息流转,断绝了人与蛊虫之间的联系。 观察了这么久。 白三娘的实力陈望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暗劲巅峰。 差不多半步化劲。 与当初潜入江岸集团,试图劫走苏清影的断眉人纪宗相当。 唯一让他看不透的,顶多也就是蛊术而已。 苗疆那一片,自古就不与外界相通。 而且修行体系和武道截然不同。 手段诡异莫测。 至于白三娘那两个手下,胡羊应该是明劲,倒是蒙鲁那个大个子,在他身上陈望仿佛看到了一个人的身影。 当日跟在纪宗身后的大头。 准确的说是施展了武道禁术后的大头。 蒙鲁应该是天生如此。 无论气血还是力道,都异于常人。 而且,他所融合的本命蛊,应该也是偏向于力道气劲之类。 之前在门外。 他动手的那一刻。 陈望就明显感觉到他浑身气血鼓荡,肌肉暴涨,力道攀升的变化。 没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催动本命蛊的结果。 他自己走的就是炼体的路子。 更能体会到惊人之处。 若是修行搬山镇狱劲这等武道炼体法门,他的成就想必会更为惊人。 只可惜…… 他们这辈子应该没有这个机会了。 从踏入柳家宅院的那一刻,或者说进入中海时,他们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要不是陈望还想看清楚蛊术的秘密。 此刻的他们,早就已经是死人。 “不……” “不会的。” 眼看胡羊的气息几乎走向了断绝,白三娘终于慌乱起来。 脸色苍白,目光里满是不安。 本以为自己一个三转巅峰的蛊师,这点小事简直就是手到擒来,没想到……真正上手后,她才知道有何等麻烦。 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除非用那个法子。” 犹豫了下,白三娘一咬牙,眉宇间闪过一丝煞气。 下一刻。 只见她双眼微闭,半跪在地上,手指交缠做出一个古怪的手势,头颅朝天仰起,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个晦涩难懂的文字,从她唇齿间传出。 之前在龙王庙,陈望曾见过玄松和玄意诵读早课的情景。 同样是念诵经文。 但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后者清心静气。 但此刻,听着那一阵阵古怪的声调,却让人恍若置身茫茫黑暗,无边无际的乌云笼罩,有如恶魔降临,妖物苏醒。 一股剧烈的压抑感笼罩。 说不出的难受。 似乎都缓不过气来。 “这……”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好难受。” “是不是那个妖女又在施展妖术?” “草,不是没可能,你看她那副样子,摆明了是在搞鬼。” “……” 随着她一句句咒文念出。 观战席上众人,顿时感觉到一股无比的躁动。 身体内……仿佛有蚁虫缓缓爬过。 彷徨、痛楚以及一股无法言喻的心悸感。 让众人坐立不安。 他们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五感比起寻常人超出数倍不止的陈望,在白三娘开口的那一刻。 他就察觉到了诡异的变化。 此刻的他,缓缓抬头望向头顶天空。 原本今夜月明星稀,天空澄澈,漆黑的苍穹中,透着一股青冥的蓝色。 但随着那诡异的咒语传出,一道道乌云开始密布,将挂在天际的那轮圆月,以及点点的星光遮掩。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 将一切为之抹去。 天空低垂,恍如大雨倾盆的前兆,整个天地间都给人一股无比的压迫感。 “什么情况?” 陈望眉头紧皱。 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如此诡异的情形。 有那么一刻,他心跳加速,差点连气息都没能维持,浑身气血自行流转。 “等等……” 忽然间。 他记起来一件事。 当初张家覆灭,宁河图从张家的地下密室中找出来数件奇物,他不敢自行留下,而是送到了陈望手中。 除了那枚金宫玉珠之外。 还有一件青铜印。 虽然后来经过龙王庙的赤明老道求证,得知那是一件九叠箓雷印。 但初次见到时,陈望并不清楚那是何物。 尝试着用尽法子弄清它的来历。 到最后,他无意借助真阳血脉中的力量融入其中。 一瞬间天旋地转,意识恍若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四周漆黑如墨,天空雷云密布。 隐隐之间,似乎有天神高坐于云端,头顶星空,手持各种法器,驾驭漫天雷霆。 那一幕,当时给他无比的震惊。 只可惜太过短暂。 就如一截电影镜头在脑海里浮现,然后转瞬即逝。 也正是因为那一幕,他隐隐猜测到,那枚青铜印,极有可能与雷霆有关。 之后,他到处翻阅古书典籍。 才知道道门中有一种神秘仪式,被称之为‘召神役鬼’。 意思就是催动秘术,能够召唤上天神灵,役使地下鬼物。 而催动秘术时,有三个步骤,分别是念咒、掐诀和步罡。 此刻白三娘的举动,和道门传闻中的召神役鬼倒是有几分相似之处。 同样是念咒、掐诀,只不过最后一个步罡,变成了跪地。 “所以……” 陈望心神一动,猛地睁开眼睛。 一双清澈的眸子深处,仿佛有电光闪烁,精芒掠动。 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个无比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头浮现。 “白三娘在召神!” 这猜测一起,就像是风吹火势,根本无法阻止。 只不过。 道门召唤的天神,除了历朝历代所册封的山水正神之外,还有本就存于道门典籍记载中的先天神灵。 苗疆所供奉的又是什么? 陈望心神紧绷,伸手揉了揉泛疼的眉心,不断回忆着当年看过的那本药王谷前辈留下的手札。 按照那位前辈的说法。 苗疆蛮人信仰蛊创造一切。 所以……是蛊神?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陈望再度仰头,眼睛深处金芒流转,夜风从他身前吹过,身上的衣服猎猎作响。 只见他脸色冷峻,眸光淡然。 衬托的他有犹如神明! “快看!” “天气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起云了,今晚好像没雨的。” “我天,怎么会这样?” “好他娘的吓人。” 此刻,观战席上众人也察觉到了头顶天空身上的变化,纷纷起身,一个个脸色剧变,争论不休。 “老爹,这不会是要下雷暴吧?” 之前凭白遭受老爹一顿怒斥,萧诚一直低垂着头,满脸不甘。 直到周围嘈杂的惊讶声不断响起。 他才下茫然的抬起头。 一看头顶那一大片汇聚的乌云,脸色顿时惊慌起来。 “不太对劲……” 但坐在主位上的萧天成,仰头看着天空,却是一脸古怪的摇了摇头。 他曾在闲暇之余,自学过一些天象风水。 此刻,目光落在那层厚重的乌云上,眉头几乎都快皱成一个川字,喃喃自语道。 “哪里不对?” 萧诚一脸错愕。 有些没能理解老爹这句话的意思。 “今夜万里无云,月明星稀,不应该有雨的。” 萧天成擅长的是医道之术。 对观天星风水并不精通。 此刻的他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只是本能的觉得诡异不对。 “那我们……” 眼看乌云当中一道道雷蛇窜动,天空低垂的仿佛随时都要塌下来,周围众人的反应也越发强烈,萧诚咽了下口水下意识想要劝说老爹离开。 不过刚一开口。 他又记起来刚才的情形。 想了想,还是干脆闭上了嘴。 反正老爹都不急,自己多说无益。 “再等等看。” 萧天成知道他想说什么,但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 见此情形,萧诚撇了撇嘴。 他人轻言微,反正在老爹有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他回头仔细看了下四周,想着等下要是真有什么突发情况,自己也要及时跑路。 另一边。 观战席上众人神色越发不安。 那些老家伙也是如此。 他们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天象。 可惜他们眼下身处的位置不对,四周高墙矗立,遮掩了视线。 若是眼下站在山巅或者高楼上。 就会发现。 此刻的中海其他地方,并未有一点异样,仍旧是夜色空明,圆月高悬,星辰稀疏,毫无变化。 只有柳家宅院头顶的这片天空。 乌云密布,雷霆滚滚。 不过要是真看到了这幅情形,怕是胆子小点都会吓疯。 毕竟这么诡异的场景,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天罚之类的事情。 现在擂台旁空地上的柳沐斋,此刻也是一脸凝重的盯着头顶,这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之外。 他倒是想问问陈先生究竟怎么回事。 但他又不知道如何联系。 只能一脸防备,还不忘分出心神,目光死死盯着身前不远外那个跪在地上的妖女。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本能的觉得,和白三娘那个妖女有关。 与此同时。 大致有了念头的陈望。 目光如电,仿佛能够洞穿头顶重重云雾,试图找出那个藏身其中的‘蛊神’。 作为千山蛊门的圣女。 白三娘一定知道许多秘术。 眼下的她穷途末路,无奈之下,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只不过,她自以为做的隐秘无人知晓。 却不知陈望竟然能够猜透。 哗啦啦—— 跪在地上的白三娘,念诵咒语的速度越来越快。 本就晦涩难懂,音调诡异,此刻听着更是如同大雨滂沱中,又夹杂着无数嘈杂古怪的声音。 “请蛊神……” 当最后一字咒语落下。 白三娘眉头一下重重磕在地上。 原本白皙光洁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一道血痕,一滴猩红的血珠慢慢渗出。 奇怪的是。 那颗血珠并未滴落,然后融入地底。 反而自行漂浮在半空。 然后朝漆黑的天空上轰然飞去。 “嗯?” 这一幕快如闪电,加上四周昏暗一片,观战席上众人的心思又都被头顶天空的异变吸引住。 几乎无人察觉。 唯有陈望,在那一滴血珠飞出的刹那。 心神瞬间跟了上去。 他隐隐猜测到了,白三娘这种召神蛊术的步骤。 这一步应该是‘祭神’。 以自身精血为引,然后召唤蛊神降世。 此刻的他,脸色间透着一股无比的凝重,心神更是紧绷成一条雨线,不敢有哪怕丝毫松懈。 心神遥遥追着那一滴血珠。 撕破夜空。 看似速度不快,实则恍若闪电一般。 只眨眼间,便冲入了那片重重堆积的雷云当中。 陈望分出的那一丝心神,也是紧随而至。 只是那片雷云中,似乎有种无法言喻的诡异力量,将一切隔绝在外。 他好不容易才破开云层进入其中。 要不是之前修了呼吸法,踏入了炼气关,陈望都差点支撑不住。 好在,驱使心神强行破开云雾后。 不多时。 视线中豁然开朗。 他‘看’到了云雾深处,一头通体泛着金芒,长相古怪的蛊虫,正抱着那一滴玉珠,正在疯狂吞食。 但在那头蛊虫身后。 却跟着一道头顶天脚踏地、通体漆黑,双眼如日月,周身黑雾滚滚,隐隐有古怪文字浮现的巨大虚影。 “这……就是蛊神?” “不对,蛊神投影!” 第335章 奉献祭品第章 蛊神降临 苗疆古老相传。 荒古之初,蛊神自混沌中苏醒。 造日月星辰、呼风唤雨,以泥土为人。 创世结束,蛊神降落月亮山,再度陷入沉眠。 那也是所有人心中的圣山。 每一个踏入修行,融合本命蛊后的蛊师,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在有生之年,去圣山朝奉一次。` 只不过。 月亮山山势险峻,加上又被蛊神盟、七杀蛊门、千山蛊门以及九蛊部族,这些大势力联手把控。 寻常人一辈子也走不到那里。 但所有人都相信,蛊神有一天终究会再度醒来。 而在这无数年的时间里。 各种蛊术传出。 引神术便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等蛊术太过惊世骇俗,只有少数人能够接触得到。 白三娘也只在成为千山蛊门圣女后。 才被赐下修行引神术的资格。 引神,召引的便是蛊神。 虽是一道虚影,但蛊神何等强大,实力低微的蛊师,就算召引下了神明,也会遭到反噬,承受不住而死。 这就是为何引神术,在苗疆被视为禁术的缘故。 这一次,白三娘实在也是走投无路。 才会冒险引神。 胡羊和蒙鲁两人本命蛊离奇凭空消失。 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最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实力不详的神秘人在一旁窥视,让她有种无比巨大的压力。 此刻…… 随着那一滴精血不断被蛊神吞食。 白三娘顿时感觉到,冥冥中仿佛有什么与自己心神相连。 “蛊神……” 恍惚间。 她感应到了。 一个无法言喻的存在,正在天穹窥视自己。 难以想象的压力笼罩而下。 白三娘低声喃喃着,满脸惊骇、震动,眼神里则是透着一股无比的狂热。 但她没有察觉到,此刻,还有另外一道喃喃声响起。 夜色下。 陈望借着那一缕心神,死死盯着云雾深处的蛊虫以及投影。 目光里难掩惊叹。 这还是他第一次窥见如此可怕的存在。 一时间,他甚至有些辨别不出真假,实在是那东西太过诡异。 虫体和虚影相互交叠。 尤其是那头正抱着白三娘祭奉的一滴精血,疯狂吞食中的金色虫子,无论是身形、长相,甚至气息,几乎都如真实一般。 但应该不太可能。 不对。 是绝无可能。 就算他从未去过苗疆,也能猜得出来,蛊神那等未知的可怕存在,怎么可能被随意召唤引来。 如今云雾深处的。 应该只是一道虚影或者分身之类。 至于后方天地中,那道气势恐怖的存在,应当就是蛊神本体的投影。 只是…… 想到这。 陈望仍旧有些不可思议。 只是跪坐地上,奉上一滴精血,就能引来如此可怕的存在? 仅仅是一道投影的气息。 给他的感觉,仿佛举手投足间,就能够毁天灭地。 人生十七年里。 他见过的强者,论武道,自然是师傅第一。 大师娘白三娘也是武道通神。 至于修道中人,赤明老道最为强横。 但他们给他的感觉,也还限于人的范畴之内,纵然将搬山镇狱劲修行到极致,也不能够真的做到搬山填海,只手斩龙。 但那道虚影,完全超越了人的极限。 “这就是神明么……” 陈望喃喃呓语。 神色间满是震撼。 他忽然明白,为何师傅师娘一定苦心孤诣地要赶他下山。 迎娶未婚妻只是其一。 更重要的是下山入世,红尘历练。 这才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便见识到了山上一辈子都无法见到的东西。 修道炼气。 苗疆蛊术。 曾经他还以为,武道修行便已经是大龙门。 到如今方才知道。 自己也不过是坐井观天。 这世间,就如此刻头顶上笼罩的那重重云雾,遮掩住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想要洞悉其中的秘密。 何等之难? “等等……” 就在他心神恍惚时。 陈望心里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心悸感。 下意识的,他一下收起心思,再度凝神望去。 但…… 云雾深处,哪还有那头金色虫子的身影。 这下,饶是从来遇事不乱,从容镇定的他,心神也不禁大乱。 “怎么可能?” 明明上一刻,那金色虫子还在抱着血珠吞食。 满脸拟人化的表情。 但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它竟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陈望借着那缕心神,四下扫过。 云雾中寂静一片,毫无动静,但是连一点气息都察觉不到。 “这……坏了。” 看到这里,陈望脸色更是难看。 那东西虽然只是一道投影,但也是蛊神的身外化身,哪是寻常人能够抵挡的存在? 要是自身暴露,恐怕一个念头,就能将自己斩杀千百次。 “会不会已经附身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忽然浮现。 既然蛊神投影是白三娘借助秘术召引而来,那么总不可能就这么一直藏身在云雾之间,要么是以神明之念,要么就是附身。 要不然,怎么做事? 而此刻它在骤然消失不见,大概率就是后者了。 陈望拧着眉头,一咬牙,还是敛起心神,准备回到自身。 此刻。 柳家院落中。 跪在地上的白三娘,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眼神炽热,满脸狂热,甚至因为激动,而浑身颤栗。 她感受到了蛊神的降临。 自己所奉献的精血,蛊神吞食之后极为满意。 她进入千山蛊门这么多年。 加上自小生活在苗疆之中。 不知道听过多少关于蛊神的传闻。 对苗疆中人而言,蛊神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信仰,就算只是能够抵达圣山月亮山外围,远远看上一眼,就已经心满意足。 如今…… 自己竟然能够召引蛊神降临。 这是何等荣耀? 古往今来,除却那些大蛊师,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纵观千山蛊门,也只听闻过门主和大长老,曾经有这样的机会。 能让蛊神附身自己。 就算回去后受到严惩,她也死而无憾了。 “那妖女怎么回事?” “谁他娘的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雷暴好像突然消失了。” “那妖女笑的好诡异,是不是又在悄悄施展妖术?” 看着她满脸狂热的模样。 观战席上众人纷纷低语起来。 他们甚至都还没能从之前突然变化的天象中反应过来。 又看到这样诡异的一幕。 谁还能保持淡定? 只觉得今晚这一切完全超乎了自己的想象之外。 “来了……” 跪在地上默默等待的白三娘,猛地抬头,双目如火。 在她视线中。 能清楚的察觉到,一股犹如山崩地裂般的恐怖气息,正从天而降,速度快若闪电,几乎要将整个天穹都要撕开。 来了。 蛊神真的降临了! 身为蛊师,她对那股气息再熟悉不过。 “不对!” “快看头顶,天空好像越来越低了。” “老天爷,怎么回事,天塌了?” 随着那道不可名状的存在降临,白三娘激动万分的同时,观战席上的众人也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对他们来说。 虽然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但越发压抑的气息,就像是暴雨来临的前兆。 压得他们几乎都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当有人,看到白三娘古怪的举动,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抬头望去时。 一眼就看到本就昏暗的天空中,一片黑暗急速笼罩而下。 就像是一团墨汁,从破开的天空上流淌洒落下来。 一时间,所有人脸色都是为之大变。 以他们的肉眼,虽然看不清到底怎么回事,但对于危险的预知,让他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越发强烈。 “那是什么?” 柳沐斋抬起头,目光里满是震撼,喃喃出声。 到了他这个年纪。 眼力衰退,平时看书都要带上老花镜。 但这一方天地,他不知道看过多少次。 这里一直就是柳家的老宅,他在这里生活了六十多年。 从还是孩童时,就喜欢看天上的星空,等年纪大了,更是喜欢研究些天星风水之类。 尤其是晚上吃过饭,在庭院里散步,靠在躺椅上夜观天象。 他不知道抬头看过多少次。 那一片天空几乎早都深深刻入了他的脑海之中。 但此刻…… 天空上的变化,却是让他无比陌生。 尤其是那团漆黑,更是让他心悸万分。 那是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的情况。 下意识的,他无比迫切的想要找到陈先生问清缘由。 要是真有凶险降临。 那还是早做准备的好啊。 这么多人都在,万一是陨石或者什么天灾,到时候岂不是一个人都逃不掉? 想到这,柳沐斋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四周。 只是…… 四周众人,此刻全部的心神都被头顶天空的变化所吸引。 视线扫过全场。 也没见到陈望的身影。 而且,与众人错愕、恐慌、不安的样子截然不同,跪在地上的那个妖女,却是无比激动。 即便只能看到一张侧脸。 但那种发自肺腑的高兴却是掩饰不住的。 “妖女!” 柳沐斋抿着嘴唇,发出一道无声的怒骂。 他哪还能不明白。 这一切绝对和那个妖女摆脱不了联系。 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她引来的灾难。 只是,连武道修行都不曾接触过的他,怎么也想象不到,这等恐怖的天象变化,竟然是人为造成。 “请蛊神附身!” 就在他暗自琢磨时。 那妖女忽然直起身,双手高高抬起,说了一句晦涩难懂的话。 那是苗族古语。 柳沐斋听不懂,但他能看出来白三娘的神色变化。 下意识的,他心头一沉。 一种无比强烈的危机感在心中浮现。 要出事。 柳沐斋四下看了一眼,此刻观战席上也已经有人渐渐回过神来,寻找躲避,或者干脆偷偷起身准备随时逃离。 “爹……走啊。” “要出大事了,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观战席主位,萧诚都要急疯了。 头顶那片天空低垂的,就像是塌陷了一样,仿佛随时都会砸落下来。 只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觉到无比的压迫感。 这种情况,就是小孩子都知道肯定不对。 但老爹就像是疯了似的,这个时候还要拼命的端着,把颜面放在第一位。 萧诚却已经顾不上太多。 眼下他已经后悔,今晚为什么要答应老爹,从临海大老远跑过来凑热闹。 早知道,事情会演变到这一步,他都不如出去找个女人风流快活了。 跑到这来担惊受怕,说不定还会送死。 听着身后儿子的咆哮声。 萧天成这一次却是沉默了。 从最早来时踏入大门的风轻云淡,胸有成竹,到之后的若有所思,惴惴不安,再到眼下心神颤颤,神色变动。 他何尝不想走。 但身边人都还没走。 要是只身逃走,到时候去发现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他临海医道界第一宗师的脸面往哪里搁。 传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被人活活笑死。 皱着眉头犹豫了下。 萧天成身形微微往后靠了靠。 看着儿子那张急切恐慌的脸庞,压低声音道,“诚儿,不用管我,你先走。” “什么?” 听到这话,萧诚瞬间懵了。 他还以为自己这番话,能将老爹叫醒,谁知道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顽固不化。 “先走。” “你老爹我什么样的大场面没见过,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 萧天成仍旧是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似乎天塌下来,他都能顶住。 但萧诚已经顾不上了,不再劝说,转身直接逃出观战席,想着先逃出柳家再说。 他一动。 观战席上众人也待不住了。 尤其是那些年轻人,纷纷起身,一脸慌乱的往外跑去。 呼—— 夜色下。 收回心神的陈望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吐了口浊气。 然后顺势往不远外望去。 白三娘正一脸狂热的跪在地上,嘴里念念有词,说着声调古怪的话语。 而段段时间里。 观战席上已经大乱。 陈望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下意识抬头,然后暗暗吸了一口凉气。 果然如同自己猜测的一样。 吞食了祭品的蛊神投影,从云雾中降临下来。 还好……自己快了一步苏醒。 陈望眉头紧皱,没有选择立刻现身,而是继续藏匿身形,选择静观其变。 这种诡异的苗疆秘术。 他还是第一次见识。 轰—— 抬头之间。 那股漆黑如墨的雾气,彻底笼罩下来,整个柳家院落就像是瞬间被封住了一样,隔绝了全部的光影。 变得漆黑一片。 惊呼、怒骂、恐慌的声音此起彼伏。 刚跑出几步的萧诚,视线中骤然失去方向,整个人嘭的一下,狠狠的摔倒在地。 等他抬头。 仿佛有一道水流般的雾气在身前流过。 然后一股剧痛在眉心传来。 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一把,然后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强烈的血腥味铺面而来。 “不……” 萧诚一脸恐慌。 但话音却是戛然而止,死亡的气息笼罩,他的意识也瞬间沉去。 他不明白,到底是什么,钻入了自己眉心,夺走了自己的命。 “别动……” “怎么没光了。” “请蛊神……降临!” 第336章 金鳞蛊的诡变 此刻。 黑夜降临,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仿佛古老相传中的大黑暗天,堕入了无边魔狱。 恐慌、不安和畏惧的气氛疯狂蔓延。 谁也不曾见过如此诡异的一幕。 整个柳家宅院中,到处都是嘈杂、尖利的叫声。 仔细听得话,还会发现不时还有一道道狂热的呼喊声。 说着晦涩难懂的苗疆古语。 不过从声调中不难听出那是白三娘。 “冷静,都别乱动。” “千万别跑,容易发生踩踏。” 后背紧紧靠着擂台的柳沐斋,感受着观战席上的混乱,大声提醒着。 只是,人对黑暗的恐惧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而且慌乱的情绪会相互感染。 这种时候,他们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逃出柳家,去到能见到光线的地方,而不是留在这里等死。 “诚儿……” “诚儿你在哪?” 观战席首位上,原本还在强撑着的萧天成,这会已经彻底绷不住。 颤颤巍巍的站起身。 但四周漆黑如墨,不见半点光线,纵然瞪大眼睛,也无法分辨出方向,脚下一个踉跄,往前摔去。 双手胡乱摸索着。 还好抓住了旁边的木椅靠背,这才稳住身形,不至于跌倒在地。 暗暗吸了口气。 萧天成却顾不上庆幸,而是大声呼喊着。 只是…… 他的声音很快就被四周慌乱不堪的嘈杂淹没。 惊呼声几乎都要把他的脑子掀开。 眼看儿子始终没有回应自己,萧天成愈发慌乱,他不知道萧诚眼下到底什么情况。 是生是死。 有没有受伤? 还是已经逃出了这个鬼地方。 “可千万……别出事啊。” 萧天成目光无神,嘭的一下坐回椅子上,脸色间满是懊恼。 要不是自己非得顾及脸面。 也不至于到这一步。 后院。 苏灵溪、柳霏她们几个女孩,刚刚将受到严重惊吓的许茹芸好不容易哄睡。 但刚一推门走出房间。 便发现了异样。 外面就像是被关闭了电灯开门的房间。 整个天地间漆黑一片,视线中见不到哪怕半点光亮。 “这,苏师姐,这是怎么了?” “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黑?” 柳霏还在揉着眉心,但看到外面的变化,动作一下僵住。 瞪大美眸,一张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听到她的惊呼。 跟着身后出门的几个人,也都纷纷推门出来,脸色一个比一个惊讶。 “是不是要下大雨?” 方曦歪着脑袋,几个人中,她年纪最小,从小又在世家长大,几乎没见过外面的世界,又哪里见过这种奇怪的天象。 “不对,就算是雷暴天气,也不会这么惊人。” 苏灵溪秀眉紧蹙,摇了摇头。 一双漂亮的眸子深处透着几分不安。 “灵溪姐、霏霏还有方曦,你们先在这等着,我出去看看。” 宁柔咬着嘴唇,眉宇间透着一丝英气。 她是四人中,唯一踏入武道修行的女孩。 如今天象大变,诡异突生,她觉得自己应该站出来。 而且,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担心会吓到她们几个。 因为走得是内功心法的路子。 宁柔比起常人对于凶险的预知更为敏锐。 此刻的她举目望去,眼前的黑夜并不寻常,夜色天穹中,似乎有一道浓郁如墨、又恍若柳絮般的云雾弥漫。 从云雾中,她更是能察觉到一股惊人的气息波动。 似乎有什么,正在慢慢…… 苏醒? 宁柔武道修行的时间也不久。 对于超凡力量的世界,还停留在很粗浅的认知上。 她歪着脑袋犹豫了好一会,才想到这样一个词。 “不行,宁柔,这太危险了。” 苏灵溪摇头,不同意她如此冒进。 眼下情形未明,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就这么出去的话,万一出事,结果是她们无法预知的。 “是啊,宁柔姐姐,要不还是先静观其变?” 方曦这会也稍稍回过神来。 她以前娇蛮无知,觉得有哥哥在,就不会有任何事情。 但从那晚在吴淞江乘船后。 她才知道,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要黑暗,人性的可怕,更是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如今好不容易和过去的一切做了割断。 甚至为自己改名为了陈曦。 有了新的朋友。 她也开始渐渐学习怎么关心别人。 而不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放心吧。” “我不出去,就是查探下情况,一有不对,我马上返回。” 感受着几人关切担心的目光。 宁柔淡然一笑。 一头长发束起扎成的马尾,让她看上去更是英气逼人。 说话间,不再耽误,转身离去。 回头的一刹那。 温和的眸子里更是瞬间变得凛然。 摸索着朝院门的方向走去。 柳家是那种老式的园林结构,前院、中庭、后院。 彼此之间,以院门相连,划分成一片片的天井式样,从高空俯瞰的话,就会发现一种中式建筑的美感。 不多时。 等她靠近院门处。 远远就听见一阵嘈杂的惊呼声传来。 而且,过了中庭,夜色更是浓郁,她手中紧握用来照明的手机灯光,几乎都无法照出身前半尺。 光线就变得极其暗淡。 仿佛被黑暗吞噬了一样。 最为惊人的是。 越是靠近前院,身外那股压力便越是恐怖。 她所身处的院门,仿佛就是一道泾渭分明的雷池,一旦跨过,大恐怖就会降临。 比起长刀之夜的压力更大。 站在夜色下,她都能听到胸口下传来的剧烈心跳声。 这个发现,也让她神色更是凝重。 到此为止一切,根本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之外。 “宁柔,回来。” “前面太危险了……” 就在她犹豫不决时,手腕忽然被人一把握住。 宁柔猛地回头。 借着手机自带的灯光光线,她一眼就看到了苏灵溪那张温柔如画,此刻却异常坚决的脸庞。 “可是……先生还在。” 宁柔目露担心。 她心里所惦念的从来就只有陈望一人而已。 那一道道惊慌失措的尖叫声,让她前所未有的焦虑不安。 “要相信他!” 苏灵溪摇头。 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陈望的安危。 但她的男人顶天立地。 就算天塌下来,他都能撑得起来。 但她一个小姑娘,贸然过去的话,只会让自己置身险境。 “但是……” 宁柔还想说什么。 苏灵溪摇了摇头,温柔无比的道。 “我知道你担心他,我们也是如此,但眼下最重要的,是不让他分心,不是吗?” “……好。” 宁柔终于不再坚持。 先生和她都有自己的主场。 前方的凶险,先生可以撑起,但苏姐姐、方曦还有柳霏以及许阿姨她们,需要自己留下来保护。 “灵溪姐,你先回房。” “这里我来守着。” 闻言,苏灵溪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解,以为她还是要坚持离开。 不过宁柔却只是嫣然一笑。 “我不会走的,放心吧灵溪姐,我只是想做点什么。” 听到这话,苏灵溪悬着的心终于放松下来。 脸上也是浮现起一抹笑意。 用力点了点头,“那我陪你一起。” 与此同时。 前院树荫下的夜色中。 看着那道已经降临的虚影,陈望双目如刀,浑身气血被催动到极致,气机更是死死锁定着它。 比起云雾中,借着神念窥探。 此刻,蛊神给他的压力更大。 虽然只是一道虚影,但身上散发的气息,却是犹如风暴一般,摧枯拉朽的四下席卷而出。 “呃……” 忽然间。 一道压抑痛苦的惨叫声响起。 陈望凝神望去。 却发现那道降临的蛊神虚影,并未第一时间附身白三娘,而是如同幽灵一般四处游荡。 好巧不巧。 一个疲于奔命的青年,一头撞了上去。 似乎激怒了蛊神。 金色蛊虫瞬间破开他的眉心,将他一身精血吞食一空。 “那是,和萧天成一起来的那个青年?” 陈望眉头微皱,一眼就认出来他的身份。 之前还好奇于萧天成的身份,所以暗中打量了几眼。 眼下身死的青年,一直站在萧天成身后。 从年纪和相貌推测的话。 应该是他的儿子。 其实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可惜大多数人都不懂。 在黑暗笼罩时,陈望其实就注意到了他,提前离场,试图逃走。 不过,最终却死在了自己的小聪明上。 见此情形,陈望眉头紧皱。 倒不是为他的死亡惋惜什么,纯粹是对蛊神虚影的重视。 原本以为它不过一道投影而已。 最多也就是借助于蛊术的力量完成附身。 如今看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那只金色虫子,明显有着自己的意识,能够自主行动。 试想一只拥有恐怖实力的蛊虫,一旦开启杀戮,今晚的柳家宅院怕是就要成为一个修罗场。 念及至此。 陈望心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在…… 那头金色蛊虫,并未如同想象中那般滥杀,从萧诚眉心中钻出后,看了一眼四周,很快很锁定了人群中那道跪在地上的身影。 冥冥中。 它能感应到。 是那个女人召引了自己。 而她身上更是散发着一股与自己相近的气息。 下意识的,金色蛊虫重新钻入四周的黑色雾气,朝白三娘飞去。 “请蛊神……” 跪在地上的白三娘,还在一脸狂热的大声祭告。 但忽然间。 她声音戛然而止。 瞳孔更是猛地放大。 身前虚空中,一头金色蛊虫,不知道何时凭空出现,与她相隔不到半寸,就那么注视着她。 虽然那头蛊虫只有拇指大小。 甚至都没有她的情蛊大。 但不知道为何,白三娘却从它脸上看到了一股高高在上的不屑。 甚至在它出现的一刹那。 她的本命情蛊,就像是察觉到了无比恐怖的气息,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蛊……蛊神大人!” 白三娘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 一双眼睛就像是燃烧了起来。 暗暗咽了下口水,高声膜拜道。 只可惜,那头金色蛊虫只是瞥了她一眼,理都没有理会,就往她头顶上飞去。 但白三娘却没有丝毫被轻视的不满。 反而激动的浑身发抖。 果然。 千山蛊门的记载都是真的。 蛊神大人的本体,就是一只金麟蛊,通体如金,浑身蛊文天成,形如传说中的麒麟,背后生有一对羽翅。 在苗疆的传闻中。 蛊神创造了一切。 蛊虫更是如此。 其中分有严格的等级,凡是带有金字的蛊虫,都是站在云巅之上的那一小戳。 拥有着蛊神的血脉。 如金蚕蛊、金牛蛊、金蛇蛊等等。 在千山蛊门的后山禁地中,供奉着蛊神雕像。 当年她成为门内圣女的那一天。 曾被允许进入后山禁地拜见。 虽然门主多次提醒,让她不准抬头直视,那是对蛊神大人的大不敬,但在跪地时,她还是偷偷看了一眼。 虽然隔着很远。 但仅仅是一座雕像,还是让她震撼不已。 在心中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象。 足足数十丈高,背靠雷公山,仿佛头顶天脚踏地,气势磅礴,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生出自身渺小的敬畏感。 此刻身前那头金色虫子。 虽然比起后山禁地中的雕像,小了无数倍,但长得却几乎一模一样。 更让她激动的是。 千山蛊门千年历史中。 能够召引蛊神之人,一双手数得过来。 他们这一辈人中。 自己更是第一个。 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白三娘自傲。 而且,蛊神马上就要附身自己,她更是激动的都要昏厥,浑身上下每一寸都在颤栗。 有激动、恐惧、敬畏,诸多情绪交织。 下意识跪的更低,几乎是匍匐在了地上,生怕蛊神大人会有任何不满。 只是…… 等了半天。 身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白三娘心神不禁惴惴不安起来,咬着牙,犹豫了好一会,她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 下一刻。 她整个人如遭雷击,仿佛见到了什么让她无难以接受的情形。 只见原本要附身自己的蛊神大人,竟是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折返方向,无视自己,径直朝着身后不远外飞去。 “这……”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 白三娘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的引神术,乃是门主赐下。 虽然之前从未动用过,但每一个步骤,每一句咒文,早已经深深刻入了她的脑海深处。 绝对不会出错! 可是,眼下的情形,却是完全出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偏偏她又不敢打断。 别说她只是一个圣女,就是千山蛊门、七煞蛊门、蛊神盟所有的大蛊师站在一起,都不敢触怒蛊神。 她一脸错愕的抬起头。 追随着蛊神大人的身影。 夜色下。 将自身融入黑暗中的陈望,却是一脸古怪,盯着身前那只金色蛊虫。 在它身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感觉到了一种……撒娇卖萌的情绪变化。 疯了吧? 你管这叫蛊神? 第337章 谁要当你侍从? 从一开始。 陈望就没想过。 源自造化长生功中的敛气匿形的功夫,能够瞒得过蛊神。 毕竟再如何惊人。 终归也是俗世武道功夫的范畴。 蛊神那可是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 即便只是一道投影,拥有的力量,也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 只是…… 这个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几乎毫无阻碍,就被它察觉出来。 最关键的是,看着那头在身前凭空而立,脸上满是撒娇表情的金色虫蛊,陈望实在琢磨不透,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你特么是蛊神啊。 苗疆传说中的创世神明。 不应该高坐云端,俯瞰世人么? 之前云雾深处,那道脚踏地头顶天,双眼犹如日月,神色冷漠,周身符文滚滚的巨大虚影,才符合他对蛊神的认知。 眼前这么个卖萌的小玩意算什么? 陈望眉头微皱,偏偏还不敢乱动。 即便能感觉到它没有多少恶意。 但刚才萧诚之死,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敢保证,这小玩意会不会突然翻脸。 以它的实力,恐怕一个念头,就能将整个柳家夷为平地。 仅仅是它无意间散发出的那股气势。 就堪比丹劲……不,至少也是罡劲以上强者的全力一击。 真要发怒。 移山倒海,摧城开天都是寻常。 他还在迟疑,那头金色虫蛊却似乎等不及了。 凭空一闪。 下一刻,便落在了陈望肩膀上,而他也再无法维持匿形状态,从夜色中缓缓现身。 “是你……” 身后不远外。 原本还在惊愕于蛊神大人,为何会忽然折返方向的白三娘。 看着那道忽然出现的身影。 先是一怔。 毕竟以她的实力,根本无法看穿陈望的匿形功法。 所以在她看来,蛊神大人出现的方位,根本就是空无一物。 这也让她越发不解。 但蛊神行事,又岂是她一个小小的蛊师能够揣摩? 直到此刻,目光落在陈望的身影上,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庞,白三娘双眼一下瞪大,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小子不就是她之前在门外,看中的那个少年郎?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蛊神大人忽然更改主意,就是因为他? 白三娘满脸错愕,只觉得脑子都要烧了,完全无法理解。 “等等……” 但马上她就反应过来。 不对。 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明明之前她借着本命情蛊,反复查探过,那一片毫无气息波动的痕迹。 眼下他人竟然凭空浮现。 所以…… 从一开始他就在。 自己完全无法感应到他的存在。 但这怎么可能? 之前在门外,白三娘就暗暗观察过他,除了长相帅气,气质出众之外,身上根本没有武者内劲的气息,根本就是个普通人。 眼下这一切,却是彻底打破了她的认知。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而是实力远超自己的武道强者。 这念头一起,白三娘脸色间的错愕不解,瞬间被慌乱不安替代。 尤其是,当她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胡羊和蒙鲁二人时。 心里更是愈发确定。 胡羊蒙鲁大概率也是被他所伤。 不过两个低转蛊师而已。 是生是死并不重要。 一百个他们也比不上蛊神大人的一根汗毛。 她所担心的,是那小子是不是故意隐匿自身,实则是对蛊神大人暗藏祸心。 想到这…… 白三娘脸色一变。 猛地抬起头。 大声提醒道。 “蛊……蛊神大人,小心,危险。” 她急切的惊呼着,甚至嘭的一下起身,拼命催动回到体内的本命情蛊,准备为蛊神大人扫除一切潜在的危险。 只是。 她没发现的是。 落在陈望肩头的金色虫蛊。 原本一脸亲昵和舒适。 此刻她声音一起,那张极度灵动的脸上,竟是生出一丝不耐和怒火。 “聒噪!” 轰—— 不见任何动作。 一道漆黑的雾气凭空出现。 凝聚成一条长鞭。 正大步奔行而来,试图拼命护卫蛊神的白三娘,被长鞭狠狠抽中,整个人瞬间如遭山撞,玲珑有致的身子上血雾弥漫。 那张妩媚如妖的脸上。 再无魅惑动人的莹莹笑容。 此刻只剩下一抹直入骨髓的痛苦以及……浓浓的震撼、恐惧以及不解。 自己明明是想为蛊神斩除危险。 为何,蛊神却要惩罚自己? 虽然只是略施小惩,但蛊神何等存在,一个念头就能让她灰飞烟灭。 此刻那一鞭子凌空抽下。 白三娘只觉得,浑身剧痛席卷,魂魄都被抽了出去。 胸口处,一道深深的血痕,几乎都要将她整个人一分为二,猩红的血水不断往外涌出,甚至都能看到森森白骨。 躺在地上的她。 脸色惨白如金纸,气若游丝,伤势比胡羊和蒙鲁两人还要严重。 要不是在最后关头,本命蛊强行护住了她的心脏。 眼下…… 她根本不可能存活。 不过这么做,等于是本命蛊强行承受了余力。 此刻她的本命情蛊,血肉模糊,身上泛着的青玉般的色泽,更是变得黯然一片,灰白无光。 几乎到了死亡的边缘。 她和本命蛊性命相连。 感受着情蛊的伤势,白三娘更是心如刀绞。 她从五岁开始融合本命蛊。 到如今,十多年时间里,她早就将情蛊视若性命。 凭借着情蛊,斩杀了不知道多少敌人,方才走到今日这一步。 她不明白。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自己才是蛊神大人最为忠诚狂热的信徒。 也是自己献祭自身精血,才将大人的投影从虚无中召引而来。 而那小子呢。 是个外人不说,还包藏祸心,试图对蛊神大人不轨。 但为何……受到惩罚的却是自己? “蛊……蛊神大人,为什么!” 感受着本命情蛊的气息,一点点消散,最多片刻间就会死去。 白三娘挣扎着起身,半跪在地上,痛苦无比的抬起头。 看向蛊神的方向。 贝齿咬着嘴唇。 原本红润的唇间,因为太过用力,此刻已经血淋淋一片。 但她却是恍若未知,丝毫察觉不到痛楚。 比起身上有形的伤势。 她心里的痛苦更深。 就算引得蛊神大人不满,导致自己身死,她也要问一句,否则死不瞑目。 “为什么?” “本神行事,何时轮到你一个蝼蚁来质疑了?” “要不是看在你祭祀命血的份上,本神就要让你葬身虚无。”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滚下去!” 金鳞蛊面露冷笑。 无形的神念在白三娘脑海中浮现。 此刻的她,看到的是一道浑身黑雾滚滚,身形立于天穹,双目猩红的巨大虚影。 而她,在那道虚影之下,连蝼蚁都算不上。 顶多就是一粒尘沙。 恐怖的压迫感,几乎要将她碾成碎片。 “……是!” 神念如同天威。 纵然白三娘有再多不满,也只能无奈吞下。 一脸黯然的点了点头。 退到一旁,跪在地上,默默催动身体内残存的蛊力,将已经快要死亡的本命情蛊重重裹住,一点点温养。 试图将它身上的伤势修复唤醒。 看到这一幕。 陈望脸上的古怪之色更为浓郁。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他也能大概猜测出来。 只是…… 为什么? 陈望自问北斗无相功,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但这头金色虫蛊并不是人。 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它会对自己另眼相待? 尤其是看着身受重伤,浑身血水,凄惨无比的白三娘,再看着落在肩头上,亲昵的磨蹭着自己的金色虫蛊。 一时间,他都忍不住有种三观毁坏的感觉。 这特么算什么事? 眼看那小玩意,从左肩爬到右肩,玩的不亦乐乎。 陈望不禁陷入思索。 难不成……自己和蛊神之间有什么联系? 不应该啊。 自己虽然是老爷子捡到带回山上,但按照师傅和三位师娘的说法,自己身世虽然离奇,但应该不是苗疆之人。 排除这一点可能性。 陈望又生出一个猜测。 要么就是自己修行的功法。 所以是造化长生功,还是周天呼吸法? 前者属于武道功夫,后者则是道门炼气。 若是前者,那应该就是内劲的气息吸引了它,要是后者,就是周天灵气。 但…… 这怎么分辨? 他完全没有个头绪。 更何况,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真阳血脉? 亦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数次洗髓伐骨,几乎无垢琉璃的身体吸引了它? 别吧。 想到最后一种可能。 饶是陈望,都不禁后背一凉。 这特么人妖有别啊。 何况还是一头虫蛊。 更关键的是…… 都不知道这玩意是男是女。 他才十七岁,取向正常,这几个月身边莺莺燕燕,看似风流快活,实际上人都要憋坏了。 就等着熬过这几个月,到了十八岁生日。 然后迎娶两个老婆。 从此过上逍遥的生活。 一只虫子算怎么回事? 就算是蛊神那也不行。 “得,不能再这么乱想了……” 一想到那种种可能,陈望赶紧摇头,将那些古怪的念头强行驱散。 收回心神,低头看去。 小玩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肩膀沿着手臂滑下。 就像是一只小摆件,挂在自己身上。 见状,陈望脸色不禁一黑。 这他娘的,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预料和认知之外。 最关键的是。 他还不知道怎么和它沟通。 也不清楚,这小玩意是缠上自己了,还是到了时间就会自行离去。 “你……很不错!” 就在他又忍不住胡思乱想时。 脑海深处骤然浮现出一道声音。 虽然说的磕磕绊绊,但并非白三娘先前呼喊的那种苗疆古语,而是能够听懂的文字。 陈望眼神一亮,猛地看向挂在自己衣角上的那头虫蛊。 能对话就行。 至少不用自己胡乱猜测。 “本神正好缺一个侍从,我看你就可以。” 正琢磨着怎么开口时。 脑海里再次传出一道声音。 陈望脸色瞬间一黑。 侍从? 这不就是奴仆下人? 什么玩意,堂堂药王谷传人,下一代药王谷谷主,天下医道界执牛耳的人物。 给你当侍从? “怎么……不愿意?” 似乎能够洞悉他的心思,金鳞蛊一脸自傲的道。 “你可知道,只要本神愿意,多少人求都求不到这样的机会?”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陈望眉头一皱,反正这小玩意听得见,他也懒得去想该怎么催动神念,直接冷冷道。 “你敢拒绝?” 原本挂在他衣角上的金鳞蛊,似乎有些愤怒,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陈望左肩上。 明明是头虫子。 但不知道为何给人的感觉。 就像是一个缩小无数倍的人。 正一脸傲娇高冷的站在那看着自己。 “我不是苗疆中人,更不是蛊师,我有自己的道追寻,何必为难我?” “更何况,你要想找侍从的话,那几个人想必很乐意。” 面对那双扫视过来的目光。 陈望表现的极为平静。 他堂堂正正的人,从来没想过当狗。 就算是蛊神也不行。 无敌路的本质精髓就在于一颗锐意进取,一往无前的心。 若是低头伏首。 就算天资再如何出众,这条路也已经走到了头。 “那几个蝼蚁算什么?” 金鳞蛊嗤的一声冷哼。 在它看来,此刻柳家宅院中……不对,应该是整个中海,都是些碌碌之辈,没有一个能入自己的眼里。 陈望还算不错。 至于白三娘、胡羊和蒙鲁,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自己的侍从? 不屑的冷笑了声。 金鳞蛊似乎有些不甘再次问道。 “你真不愿?” “恕难从命!” 陈望仍旧是摇头,平静的眸子里,更是透着几分决然。 他已经做好了触怒蛊神的准备。 白三娘的下场还历历在目。 只是…… 让他错愕的是。 等恕难从命四个字落下,蛊神竟然并未如同想象中的怒火万丈,反而只是摇了摇头,继续坐在他肩膀上。 “不愿意就算了。” 什么? 见此情形,陈望眉头一皱,有些不可思议的低头看去。 但在那头金色蛊虫身上,他只看到一抹悠然自得的慵懒,以及……一丝不甘心的失望。 什么鬼。 要是动手,他都能理解。 毕竟这等不可名状的存在,一怒之下,天翻地覆,自己在它眼里,恐怕比一只蝼蚁也好不到哪里去。 但强行违背它的心愿。 竟然没有发火。 一时间,陈望都不禁有些怀疑这真的是蛊神? “咳咳……” 轻轻咳嗽了几声,陈望想了想,“不知道……接下来什么打算?” 不管它到底抱着什么样的目的。 要是身边跟着这么个玩意,说实话,他是真不放心。 是敌是友。 不可审视。 无法揣测。 最关键的是,万一哪天惹得它不开心,一挥手就能毁天灭地。 这比随身携带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危险多少倍。 而且,陈望很清楚,请神容易送神难,可以的话还是先把它送走为好。 “当然是随心所欲了,好不容易从虚无……从那鬼地方出来,当然得好好享受几天清闲自在的日子再说。” 第338章 藏身闹市的至强者 虚无? 虽然它及时收回话语。 但陈望还是听到了虚无两个字。 所以,是空间,还是洞天,亦或是另一片小天地? 陈望若有所思,心头接连泛过几个猜测。 看这小玩意的神色,其中必然隐藏着什么秘密。 只是…… 他这会却只能装作没听到。 万一问急了眼,如先前那般,凭空凝聚一条长鞭,陈望自问也承受不住几下。 “那你的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意思,当然是留下来了。” 金鳞蛊躺在他的肩膀上,一脸悠闲自在的道。 “?” 听到它这个理所当然的回答。 陈望眉头一皱。 心里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什么玩意? 这是真打算缠上我了? “怎么,你这幅表情是不愿意?” 小玩意极为敏锐,一下就察觉到了他的神色变化。 下意识眯了眯眼睛,淡淡的看了过来。 即便只是如此随意的一扫而过。 陈望却瞬间感觉到,一股惊人无比的压迫感笼罩而下。 就如一叶扁舟。 在茫茫大海中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风浪袭击。 似乎随时都会被撕成碎片。 犹豫了下,陈望违心的说了一句假话。 “没有没有。” “唔……那就好。” 金鳞蛊脸色瞬间有阴转晴,甚至还不忘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着。 见状,陈望嘴角不禁一阵抽搐。 心里一阵腹诽。 恨不得给它来上几下,让它知道知道社会的险恶。 偏偏,他还又不是对手。 真要动手的话。 恐怕刚刚一起念头,就会被反杀。 但一想到以后到哪都有一头虫子跟着,陈望就浑身不得劲,说不出的难受。 “对了,本神的存在暂时保密,不准泄露出去。” 陈望还在暗自腹诽。 金鳞蛊的声音再度传来。 闻言,陈望不禁斜瞥了它一眼。 意思不言而喻。 你老人家都这么躺着了,当别人瞎子呢,到时候被人看到,只要不是脑子进了水,都会察觉到不对劲吧。 不过。 金鳞蛊似乎看懂了他的意思。 只见它身上那些神秘的蛊纹一闪,刹那间,它便凭空消失不见。 “嗯?” 看到这一幕。 陈望脸色微微一变。 下意识扫过四周。 但令他诧异的是,竟然找不到它丝毫存在的气息,仿佛之前一切都不过是错觉而已。 要知道,他的匿形手段,是在收敛内劲之下,再借助于夜色遮掩,方能做到隐藏身形。 也就是白三娘实力差了些。 在真正的武道强者面前,他那点手段根本无所遁形。 毕竟再如何屏气凝神,敛去内劲。 人终究不是死物。 只能尽可能将气息、心跳,血液流动,压制到一个极低的程度。 但眼下…… 金鳞蛊却是真正做到了消失于无形的地步。 滴水不漏,毫无波动。 一开始他还不信邪,直到接连尝试了数次,才终于放弃。 这家伙虽然小,但好歹也是蛊神投影……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蛊神的身外化身。 没错。 在他身上待了这么久。 陈望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小玩意身上血肉气息俱在,与之前白三娘放出的本命蛊几乎如出一辙。 纵然蛊神有通天彻地的本事。 应该也无法做到,将投影凝聚成一个有意识、有生命的活物。 而身外化身,陈望虽然不知道究竟是如何做到,但想必与诡异莫测的苗疆蛊术脱离不了联系。 还有,最关键一点。 从刚才这个小玩意差点说漏嘴的那句话中,不难推断,蛊神应该陷入了沉眠,或者被困于虚无,无法本体降临。 而如小玩意这样的身外化身,应该不止一个。 只有受到引神术召引时。 它们方才能够逃离出来。 只不过,怕是苗疆那些老家伙也想不到,被他们视为信仰的蛊神,竟然会自行逃走。 就在他思索间。 眼前画面一闪。 那头金鳞蛊再度凭空出现。 但这一次,小玩意脸上满是得意的表情,似乎在说,看到没有,这点小事本神还需要你来考虑? 陈望暗自心惊。 脸上却没有太多变化。 只是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我不能离开太久……而且,本神刚才扫了一眼,周围还是有几只稍微打点的蝼蚁存在,有可能威胁到本神。” 面对他的询问。 金鳞蛊犹豫了片刻。 这才故作平静的说道。 只是,听到这话,陈望心里瞬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前者还好。 他之前其实就有所猜测。 蛊神的身外化身,自然不能离开本体太久,要不然,无数年来陷入沉睡中的蛊神,如何掌控它们? 让他震惊的是第二点。 按照这个小玩意的说法。 中海远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金鳞蛊虽小,但实力之强横,以及手段之恐怖,陈望都看在眼里。 能够让它说出威胁到自身这种话。 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中海……有至强者存在! 不知道是武道强者,还是修行中人。 还有,龙王庙的赤明老道是否名列其中? 一霎那的功夫里。 陈望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最早下山入世,在江边公园碰到宁河图时,他就问过,中海可有真元武者。 对此宁河图面露苦笑。 言明中海有四大古武世家。 即便是实力最强的张龙虎,也不过明劲层次、 那时他还奇怪。 中海虽然只是一隅之地,但好歹人口千万,繁华无比,千年前就已经建城。 武道再如何没落,也不该连一个化劲武者都找不到。 当他与张龙虎交手后。 他才发现,就算是龙虎山外族,张龙虎的实力也不堪一击。 再然后,为了堪破雁荡山顶石碑上所刻的金纂密箓。 他又四处寻找千年古观,试图找出一位修行高人,但铜臭遍地的城隍庙、太清宫,让他望而却步,失望不已。 最终还是到距离市区几十里外的太极湖边。 遇到了赤明老道。 所以,陈望信了,真以为中海不过如此。 直到此刻。 他才后知后觉。 偌大的中海,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强者? 能让金鳞蛊如此郑重其事的说出,那些暗中隐藏的强者。 若是武道中人,恐怕至少也是罡劲以上。 要是修行中人的话。 肉身秘境巅峰? 还是已经堪破了第一步? 陈望实在不敢想象。 毕竟他到现在,也才刚刚踏入了第一层的炼气关,肉身秘境尚且不敢揣摩,更何况神魂秘境? “那他们会不会感应到这边的情况?” 陈望忽然想到一件事。 忍不住询问道。 既然是藏身闹市的至强者。 柳家这边的动静,又闹得如此之大,雷云密布、蛊神降临,恐怕很难逃得过那些人的感应。 要是循着气息赶来。 到时候双方相遇。 一旦动手,至少也是山崩地裂级别的战斗。 他一个化劲武者,连旁观的资格都没有。 稍微被波及到,都是重伤的下场吧。 “或许吧。” 金鳞蛊也有些犹豫。 “不过,一时半会肯定不可能赶得来。” ? 陈望眉头一皱。 这个回答,跟没说有什么两样? 一时半会不会来,意思不就是迟早会赶来。 “放心,就算来了,他们也察觉不到本神的存在。” 听到这话,陈望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他倒不是担心别的。 只怕到时候万一一言不合展开厮杀。 苏灵溪她们都还在。 他没有把握,能将她们尽数安全带离柳家,不受伤害。 虽然有些厌烦这小玩意缠上自己。 但比起苏灵溪她们的安危,陈望还是更希望不要战斗的好。 “既然如此……” 陈望抬头朝着四周努了努嘴。 眼下整个柳家,还笼罩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那股诡异的气息波动,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感觉得到。 真当那些至强者是瞎子? 会选择性的忽略? 似乎看懂了他的心思,金鳞蛊虽然有些不耐,但还是一声低喝。 口中发出一个古怪的音节。 听着就像是一道兽吼。 随着音节传出,只见它身上无数金色蛊纹浮现,彼此交叠。 仿佛子在进行着一场祭祀,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沧桑和神秘感。 金色蛊纹浮动间。 陈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猛地抬起头。 原本笼罩在柳家上空漆黑如墨的云雾,竟是瞬间散去。 速度之快,就像是有人按了下开关,让原本漆黑的房间一下灯火通明。 紧随云雾散去的。 还有漫天遮盖的雷云。 被掩住的圆月重新出现,如同一只银盘,挂在了天穹之间,银河横穿南北,无数星辰闪烁。 一切再次恢复了原状。 柳家四周垂落地风灯里火烛燃烧,擂台上的灯光再度亮起。 仿佛…… 之前只是做了一场梦。 甚至是眨了下眼睛,一切都不过是幻觉罢了。 陈望瞪着眼,难以置信的看向四周,纵然是他都没看懂究竟发生了什么。 操纵天象? 这他娘是什么实力! 但当他目光扫过观战席四周时,方才明白,之前那一切绝不会是幻觉。 与之前井井有条相比,此刻就像是经历了一场暴风雨的摧残。 到处狼藉一片。 因为慌乱发生的踩踏事故,导致无数人受伤。 痛苦声不断。 只是…… 当四周天空再度亮起。 原本慌乱的众人,瞬间愣住,一个个停下身形,抬头望向天空。 激动、错愕、不敢置信。 各种情绪在脸上浮现。 “天亮了?” “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黑夜退去了。” 一道接着一道的惊呼声响起。 之前黑暗笼罩的时候,他们无比绝望,一度以为必死无疑。 没想到…… 死亡并未降临。 反而重新迎来了光明。 侥幸活下来的他们,满脸的庆幸,短暂的狂呼后,一个个双手捧着脸庞,泪流满面。 不是经历过刚才的一切。 旁人都无法想象那种绝望的感觉。 擂台一角,柳沐斋下意识抬头,这才发现,原本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四周,再度灯火通明。 他整个人一下不禁怔住了。 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 黯淡的目光里,渐渐浮现出点点光芒。 没事了…… 尤其是当他目光扫过远处陈望时,看着那道挺拔的身影,最后一点担心也烟消云散。 绝境逢生的惊喜。 在他心中蔓延。 擂台另一边。 枯坐在木椅上,双眼无神的萧天成,被周围的欢呼声惊醒。 缓缓地睁开眼睛。 抬头看向四周。 下一刻,他整个人就像是活过来了一样,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诚儿……” 双手撑着扶手起身。 但紧绷着的身体,骤然放松,反而会变得虚弱无力。 颤颤巍巍的他,差点再次跌倒。 不过他却毫不在意,就像是一只无头苍蝇四处奔走。 直到…… 他走遍了观战席。 绕到另一边时。 看着那道躺在血泊里,双眼瞪大,满脸不甘的身影时。 一瞬间,萧天成脑子里嗡的一下炸开。 浑身鲜血就像是被瞬间抽空了一般。 诚儿……死了? 不,这怎么可能! 明明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为什么,只是带他看了一场医道之争,他就没了? 萧天成只觉得胸口下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痛苦,无力,难以喘息。 三个儿女里,他最宠爱的就是萧诚,不仅是因为他年纪最小。 而且他最像年轻时候的自己。 每次看到他。 萧天成就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 所以,即便萧诚顽劣,有些恶习,他都能包容下来,面对他的要求,更是尽可能的满足。 为此夫人都经常说他过于偏心了。 但萧天成却总是一笑置之。 他一辈子打下的偌大家业,到时候都会留给长子继承,偏爱一些幺儿怎么了?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 只是带他来了一趟中海,想着替他规划下以后的路。 结果…… 却眼睁睁看着他死在了这里。 噗! 萧天成气急攻心,张口吐出一大口现需。 “诚儿……” 听到那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正盯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的白三娘的柳沐斋猛地回过头去。 一眼就看到萧天成吐血的一幕。 而地上…… 萧诚脸色灰败,毫无气息,显然已经死去了多时。 “这……” 柳沐斋脸色一变。 哪还顾得上好奇那个妖女为何会受伤。 深吸了几口气,快步冲到萧天成身边,一把将他扶住。 “萧老哥……这,这怎么回事?” 被他扶着的萧天成,一瞬间的功夫,整个人仿佛苍老了几十岁。 人生三大痛。 幼年丧父、中年丧偶、老年丧子。 他竟然经历了两次。 几岁时,父亲上山采药不慎跌落山崖,是母亲独自一人将他们兄弟几个拉扯着抚养长大。 也是因为那段经历。 让他比同龄的人更为成熟。 一心想着出人头地。 为了这个梦想,十五岁的他,能在工地上几个月,就为了攒够去临海的钱。 能够在大冬天站在路灯下看书,即便冻的瑟瑟发抖,双手双脚满是冻疮。 但他却无法忍受。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 却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样的痛。 撕心裂肺,都尚不足以形容。 “萧老哥……你节哀。” “千万不能倒下了,身体重要。” 柳沐斋也不曾经历过这种事,一时间都不知道如何安慰这位老大哥。 当年他自觉闭门造车,无法让自己在医道一途上有所成就。 于是,独身一人,四处拜访医道界的国医圣手。 当听闻临海有个与自己年纪相仿,最近声名鹊起的大国医时。 他欣然前往。 萧天成那时刚刚接手师傅的药铺。 白天垂堂坐诊,替人看病。 只有晚上的时候才有空,两个人就在书房里讨论医道。 足足半个月时间,两个人都是收获良多,交情更是日益深厚。 从那过后。 两人无论多忙,每年都会抽空,或是他前往临海,或者是萧天成来到中海。 手足之情,一直维系到如今。 这次中海的医道之争,因为太过凶险,柳沐斋觉得自己大概率也是凶多吉少,怕萧天成会担心,于是干脆没有邀请他来。 但他没想到。 听闻了消息,萧天成竟然连夜赶往,为自己助阵。 可是…… 他怎么都没料到。 如今自己倒是相安无事,反而萧老哥的儿子殒命于此。 看着萧天成痛入骨髓的表情,空洞无神的双眼。 柳沐斋也是心如刀割。 后院。 原本守在院门后的宁柔和苏灵溪,看着忽然间退去的黑暗。 两个女孩儿不禁四目相对。 然后激动的相互拥抱着搂在一起。 紧绷着的小脸上笑靥如花,明媚动人。 “没事了。” “太好了太好了!” “快,回去告诉方曦和霏霏她们,还有许阿姨。” “对对,她们现在肯定还在担心着呢。” 两个女孩牵着手,快步往房间那边跑去,头顶月明星稀,四周奇花异草,衬托的这一幕如同画卷。 呼—— 渐渐的。 陈望也回过神来。 下意识长长的舒了口气。 无论如何,只要没出大事就行。 “等等……来了!” 只是,他刚松了口气,原本躺在肩膀上的金蚕蛊忽然一下弹起,那张灵动的小脸上,竟是闪过几分凝重和紧张。 “谁,谁来了?” 陈望一怔,下意识问道。 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下意识将五感提到极致,抬起眸子,目光如刀般望向夜色笼罩下的四周。 那些隐藏在中海里的至强者。 还是被这边的天象异变吸引,赶来了么? 第339章 风华绝代姜仙子 此刻。 柳家宅院里。 以白三娘三人为界限。 将众人与陈望分隔而开。 一边是绝处逢生、死里逃生的激动欢呼,一边却是比之前更甚的凝重与紧张。 仿佛芸芸众生之相。 喜怒、悲欢。 彼此交替、不一而足。 陈望心神绷紧,犹如一条被拉到了极致的线。 目光死死盯着柳家院外。 耳朵自动格局周遭一切嘈杂和喧闹。 似乎只有茫茫黑夜,才能引起他的注意。 左肩上的金鳞蛊,亦是如此,那张灵动如人的小脸上,眉宇间流露着些许凝重,还有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气。 见此情形。 陈望心头更是紧张。 这小玩意绝对是他生平仅见,最为强横的存在。 即便是印象里的老爷子都不行。 要知道,宋长夜虽然是医道出身,但在武道上的成就同样不弱。 下山时便已经是丹劲。 如今红尘历练这么多年。 按照他的推测,至少也是罡劲层次了。 从金鳞蛊身上散发的气息看,最少也相当于丹劲巅峰,甚至罡劲。 所以…… 能够让它如此郑重其事者。 岂不是……武道宗师? 这怎么可能? 末法时代,武道不显、修道不照,别说宗师,就是罡劲强者都很少出现在江湖上。 到了他们这个层次。 需要考虑的是如何突破绝巅? 毕竟众所周知,宗师之上的路断了。 当年的宋长夜如此。 九玄镜那些老不死也是如此。 只不过他们选择了两条不同的路。 宋长夜下山,在世间历练,试图在滚滚红尘中找到突破的机会。 而九玄镜那帮人,竟是提出了两种可能。 第一便是气贯周身,打破人体极限,强行突破。 第二则是专修道门之术。 虽然走的路不同,不过,目的却是相同。 丹劲武者,尚且居安思危、未雨绸缪,可想而知,为何江湖上鲜少听闻宗师出手。 因为到了他们那个层次。 俗世名利,已经如同过眼烟云。 这也是陈望为什么会表现如此震撼的缘故。 要真是宗师强者前来。 他需要担心的,就不是是否有机会逃走,而是会不会沦为炮灰。 那种层次的厮杀。 整个柳家瞬间都能夷为平地。 只是…… 时间一反一秒过去。 茫茫夜色中,仍旧一如既往,似乎没有半点变化。 一时间,陈望眼底不禁闪过一抹诧异。 会不会是金鳞蛊感应错了? 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时。 他忽然察觉到,肩膀上的小家伙,嘴角竟是露出一抹拟人化的冷笑。 似乎心有所感。 陈望下意识侧身,望向东南方向。 那一片漆黑的天地间。 骤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就像是一颗陨石划破天际。 速度之快,肉眼几乎都无法捕捉。 “那是……人?” 陈望眉头一下拧起,满脸的不敢置信。 他实在无法想象,凭借血肉之躯,竟然能够做到这样一步! 瞳孔紧缩,视线中那道火光越来越近。 隔着数百米外时。 陈望已经感觉到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意,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几乎要将整个天穹都为之烧穿。 炽烈、夺目、恐怖。 活了将近二十年时间。 陈望头一次体会到了近乎于绝望般的无力感。 即便在第一时间就闭上了眼睛。 但那股火光,仍旧是蛮横无比的刺破他的眼皮,眼泪抑制不住的往外流出。 一身真气就像是被封印了一样。 被死死压制。 “怎么会……” 几乎是同一时间。 他似乎又感应到了什么。 顾不上那股磅礴火意带来的震撼感。 陈望猛地回头。 只见遥远的天际,原本平静如同井水的天空中,忽然掀起了一阵狂风。 裹挟着云雾滚滚。 直冲柳家宅院的方向而来。 “又来一个?” 陈望满脸不可思议。 本以为自己的实力已经算得上不错。 拈花摘叶、凌空杀人,不动如山、踏水而行。 在市井江湖的底层人眼里。 这些举动,无异于就是仙神了。 但此刻,他才知道,自己也不过是在坐井观天。 凌空虚渡、踏空而行。 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还有一个。” 他还在怔怔出神,肩膀上的小家伙,忽然嗤笑出声。 “什么?” 陈望瞬间懵了。 说好的末法时代,中海连个真元武者都没有呢。 这特么转眼间,三个踏空的强者,眼睁睁出现在自己眼前。 “来了。” 小家伙留下一句话。 身形便凭空消失,仿佛遁入了虚无之中。 但这会,陈望哪顾得上这些,只是强忍着眼里传来的酸涩和剧痛,抬头朝着四周望去。 如今,他已经信了金鳞蛊所言。 那么……最后一个被此间天象变化吸引来的强者在哪? 但无论他怎么搜寻。 茫茫天地间,都是寂静一片,并无太多变化。 完全不像刚才那片磅礴无边的火意,以及呼啸而过的狂风那般惊人。 难道…… 陈望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他下意识看向几公里外。 那里矗立着一座高楼。 虽然已经夜深,但楼里还零星的亮着几盏灯光,应该是有人还在熬夜加班。 至于高楼的外墙上。 隐隐还能见到‘设计’两个字。 估计是做设计行业的公司。 不过,这些念头在他心头只是一闪而逝。 此刻的陈望,只是将目光一点点上移,直到高楼的最顶处。 下一刻。 一道白裙飘飘的身影,赫然立于顶楼之上。 气质出尘。 犹如九天上的谪仙。 因为相隔太远,加上夜色浓郁,陈望并未看清对方的长相。 不过…… 即便如此。 单凭那一道凭虚而立的身影。 就足以让人心旌神摇。 这是何等风姿,绝代风华的女人,才能够做到这一步? 一行三人中。 她来临时的声势最小。 但却丝毫不能掩饰她的惊世之感。 而且,陈望完全没想到,最后一个竟然是个女人。 此时。 东南方向,半空之中,那团熊熊燃烧,火光几乎映照了半片天空的人影率先开口。 “都来了啊。” “老夫还以为你们两个早就老死了。” “火老鬼,你少扯犊子,我们三人你最老,你都还没死,我们怎么会死?” 他话音刚落。 西边那道如同龙卷的飓风中,立刻传来一道郎朗大笑。 “姜仙子你说呢?” “这么多年不见,风老鬼倒是会说话了。” 楼顶之上。 白裙女子淡淡一笑。 “哈哈哈,听到没有,火老鬼,姜仙子都说我所言非虚,你个老东西就不要胡言乱语了。” 风柱中再度传来一声大笑。 “你个老东西……算了,叙旧的事情暂且不提,今夜两位过来,想必也是被刚才这边的动静吸引。姜仙子,你来的最早,有什么发现?” 火老鬼摇头一笑。 对此并不在意。 他们两个相识了近百年。 这点小事又岂会放在心里。 只是微微皱着眉头,看向远处那道白裙身影,神色凝重的问道。 “我来时,天象刚刚散去。” “倒是察觉到了一些变化。” 姜仙子神色淡然。 她五官精致、眉眼如画,长发如瀑,一身白裙飘飘,完全看不出年纪。 只有在不经意间。 才会让人察觉到她眸子里流露出的一丝沧桑感。 “哦,姜仙子快说说。” 听到这话。 风老鬼和火老鬼眼神皆是一亮。 目光齐齐望向楼顶之上。 三人说话似乎并未顾忌什么。 声音滚滚,如同雷霆般响彻天地间。 陈望听得无比清晰。 但让他无比奇怪的是。 看了一眼四周。 柳家宅院中的众人,仍旧沉浸在死里逃生的惊喜当中。 对于远处天空中的变化。 似乎恍若未闻。 “别想了,那几个家伙将这片天地封住了,只有修行者才能感应。” 就在他迟疑间。 一道冷笑声在耳边骤然响起。 “封锁?” 闻言,陈望瞳孔不禁一缩,神色间满是骇然。 这究竟是到了什么样的境界。 竟然能够封锁一方天地。 难怪柳家宅院中这么多人,除了自己之外,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 不过想来也很正常。 如他们这种避世多年的强者。 又岂会轻易现身在普通人的视线中。 别的不说。 光是这等动静,要是被人看到,怕是明天的新闻头条就会是中海夜空突现神秘火球,疑为陨星降临,亦或是天外来客。 想到这,饶是陈望也不禁无奈一笑。 真要是那样。 到时候引起的轰动更多。 估计上头都要头疼,该如何化解舆论了吧。 眼下这个效果就不错。 只有极少数人……准确的说,除却那三人之外,大概率也就自己是唯一的旁观者了。 还有一点。 陈望之前猜测,金鳞蛊所说的至强者里,会不会有赤明老道。 如今看来,被困在肉身秘境中的他,还没有资格,入得了金鳞蛊的眼底。 这三人……才是真正能够威胁到它的存在。 说实话。 见识过之前惊天动地的气象。 陈望并不觉得,以人的力量能够威胁到蛊神。 即便小家伙只是蛊神的身外化身。 但眼下…… 见识过这三位的气势。 他沉默了。 “那股气息很怪……” 面对火老鬼和风老鬼两人的目光。 姜仙子仍旧一如既往地平静。 “既无武道血气、也无修道真炁。” “反而透着几分巫蛊之气的感觉。” “巫蛊之气?” 风老鬼下意识皱了皱眉。 “难道是苗疆来的蛊师?” “想什么呢,除非是九转大蛊师,否则,谁能造成那样惊天动地的声势?” 他话音刚刚落下。 火老鬼就忍不住冷笑道。 九转蛊师,与武道宗师相等。 即便是在苗疆十万大山,那等存在也是凤毛麟角,一双手数的过来。 更何况,到了那个层次,谁不是常年闭关,谁会大老远从南疆跑来中海。 万一遇到仇敌。 相互厮杀分不出胜负。 但三对一呢? 就算无法杀死,至少也得重伤。 除非那几个脑子进了水,否则才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应该不是九转蛊师。” 眼看两人又争论起来。 姜仙子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不禁闪过一丝无奈。 这两个老东西,加起来都快两三百岁了。 多少年都见不上一次面。 但每次见面,都会不可避免的吵上几句。 她早上已经司空见惯了。 “姜仙子的意思?” 听到这话,两人立刻收声,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刚才声势是不小。” “但从残留的气息看,来人实力并没有到绝巅层次。” 孤身立于楼顶上的姜仙子,语气淡然,神情高冷,身外夜风吹过,衬托的她更是如同九天仙子。 “而且……” “不知两位注意到没有,这方天地里,似乎还有蛊咒的气息。” 蛊咒? 闻言,风老鬼和火老鬼再度四目相对。 但两人脸上并无太多惊讶。 似乎对常人而言,神秘莫测的十万大山,他们都了解无比。 火老鬼深吸了口气,犹如长鲸饮水一般,风老鬼则是伸手一抓,刹那间。一道无形的风凭空而起。 两人手段不同。 但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相似。 “不错,就是巫蛊禁咒,那恶心人的气息老夫一闻就知道。” 火老鬼猛地睁开眼。 吐了口浊气。 脸色不善的道。 “巫蛊禁咒……难道是有人动用了引神术那等蛊术?” 比起他的冷嘲热讽,风老鬼就要冷静许多,猜测道。 “引神术?” 这下。 不仅是火老鬼,连姜仙子都陷入沉思。 到了他们的层次。 确实很少有他们不知道的东西了。 纵然是苗疆最为神秘的引神术,他们也有所耳闻。 “那就很好解释了。” “有人动用蛊咒,引下了蛊神……” 火老鬼神色间第一次浮现出一抹凝重。 要知道,他脾气最是火爆,向来是谁也不服。 但说到蛊神两个字时。 却是下意识放缓了语气。 “大概率是。” 风老鬼也罕见的没有反驳他,而是点了点头。 随即又看向远处的白裙女子。 “姜仙子,你的素问功对于气息变化最是敏锐,那一位可曾……离开了?” 听到风老鬼问起这件事。 火老鬼也是面露凝色的抬起头。 要真是蛊神降临。 方才的天地剧变就很好解释了。 他们担心的是。 那一位是否还在? 若是因为他们贸然赶来,惹怒了它,就算他们三人联手,恐怕也不好收场了。 “我看过了。” “没有气息波动,应该是……走了。” 姜仙子摇摇头。 见状,火老鬼和风老鬼两人不禁相视一眼,都是从各自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如释重负的神情。 走了就好。 走了好啊。 两人暗自腹诽了一句。 虽然他们的修为已经到了最为顶尖的一小撮。 但蛊神……却完全不能以境界判定。 他们终究是人。 而那一位……却是神明! “风老鬼、姜仙子,老夫的暝火功正练到重要关头,不敢耽误,就不多留,回去继续闭关了。” 沉默了片刻。 还是火老鬼率先开口。 懒懒的抱了抱拳。 不等两人多言,身外火光一燃,整个人瞬间化作一道火焰踏空而去。 刹那间,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这老东西……性子还是那么火爆急躁。” 见此情形,风老鬼忍不住笑道。 不过他也没有留下继续观望的意思。 “姜仙子,老夫也还有事要忙,先走一步。” “好,风前辈随意。” 姜仙子点了点头,神色如常,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 “好!” 留下一句话,风老鬼身外狂风一卷,顺着火老鬼截然不同的方向径直离去。 很快。 映照半边天穹的火光,以及那道直抵天空的风柱先后消失不见。 只剩下,那道白裙身影,依旧负手站在楼顶之上。 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 三人陡然去其二。 陈望的压力一下也小了不少。 他下意识缓缓松了口气。 那三位至强者,就算没有动用任何气息,仅仅是散发的气势,便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 只是…… 刚稍稍放松了点。 下一秒,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竟是有种如芒在背之感。 一道无形的目光。 横穿茫茫夜色,轻飘飘的落在了他身上。 靠! 陈望脸色一下僵住,心里暗暗骂了一声。 就算没有抬头去看。 他都能猜测得到,绝对是那个白裙女子。 所以…… 自始至终,自己在他们眼里都是一张白纸,只不过懒得理会而已。 可是都这个时候了。 这女人想做什么? 难道,发现了金鳞蛊在自己身上? 陈望心乱如麻,想要强作镇定,但一想到那个女子,极有可能是一位武道宗师,他就有种头皮炸裂的感觉。 姐姐。 别看了啊。 那两位都走了,你还留下干什么? “有点意思……”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一道清冷如银盘玉珠般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陈望一怔,也顾不上太多,下意识抬头朝楼顶处望去。 却发现。 那道白裙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茫茫一片夜色。 呼—— 见此情形。 陈望瞬间如释重负,一连呼吸了好几次,反手抹了一把额头,掌心里竟然都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娘的,被一位至强者盯着,压力何止如山啊。 只是,她最后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不会是看上小爷了吧? 第340章 蛊道九转第章 香消玉损 “不行不行……” 饶是陈望脸皮厚过城墙。 这念头一起,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姜仙子是风华绝代,气质如九天仙女。 但能够与风火两个老鬼站在一起,想来至少也得六七十了。 按辈分算,估计都能做他祖奶奶了。 这哪行? 师娘就已经是极限了。 “你小子……想的挺多啊。” 摇摇头,驱散脑海里的杂念,刚一回神,就看到肩膀上传来一道鄙夷的目光。 金鳞蛊一脸冷笑的道。 “?” 陈望则是心头一惊。 这小玩意真有看出人心的本事? “哼,本神活了无数个岁月,要是这点本事都没有,不是白活了?” 听到这话。 陈望顿时陷入沉默。 看来自己还是小瞧了这家伙。 想想也是,从刚才那三位至强者的对话就能窥见一二。 说到九转蛊师时。 语气平静,不见半点波动。 但提及蛊神二字,却是根本掩饰不住凝重之色。 人终究是人。 除非打破极限入绝巅,亦或是渡过神魂秘境,能够堪破生死玄关,放能一窥另一方世界吧。 “没白活……刚才也不见你出来?” 陈望暗暗吐槽了一句。 三位至强者齐齐出现的那一刻。 这家伙直接敛气匿形,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在倒是吹起来了。 “本神只是不想……让生灵涂炭。” 听到这话,金鳞蛊脸上竟是难得的浮现出一抹面红耳赤感,强行解释道。 但不说还好。 一说更是挂不住。 有些恼羞成怒的摆了摆手。 “算了,跟你也解释不明白,你一个凡人,哪里懂得本神的心思。” 呵呵—— 对此,陈望也懒得戳破,只是无声的冷哼了一句。 随即目光望向身后。 “他们怎么处置?” 毕竟是南疆中人,也算是它的信徒门下。 他还真不好就擅自杀了。 打狗也得看主人的嘛。 但让陈望没想到的是,金鳞蛊看都没看三人一眼,只是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随便。” 陈望挑了挑眉头,“来真的?” “你觉得本神会在意几只蝼蚁的生死?” “唔……好像有道理。” 既然如此。 那就好处置了。 目光瞥过地上两人,被他以银针刺入脑后风池穴中。 三十六处死穴,可不是开玩笑的。 眼下耽误了这么久,就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胡羊和蒙鲁必死无疑。 就是可惜了后者。 多好一个炼体的胚子。 可惜跟错了人,生错了地方,若是拜入武道宗门,未必不能走出一条肉身成道的路子来。 不过…… 这念头在陈望心里也只是一闪而逝。 在一个脑生反骨的人身上,再好的天赋也无用。 至于白三娘,陈望审视的看了她一眼。 如今的她,哪还有之前的妖柔妩媚、风情万种? 盘膝坐在地上,胸口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看之让人触目惊心,浑身气息孱弱,面如白纸,嘴唇间殷殷点点,尽是被咬破后渗出的血水。 虽然在极力掩饰。 但眼睛骗不了人。 那双不再澄澈的瞳孔,因为无法承受剧痛,变得血红,甚至透着几分扭曲感。 最关键的是。 从她身上,陈望几乎完全感应不到本命蛊存在的气息。 不是胡羊和蒙鲁那种。 被强行隔绝。 而是彻底死亡。 为了替她挡下金鳞蛊随手一击的最后余力,她的本命情蛊拼死护在了她的心脉之前。 然后…… 浑身一寸寸裂开。 就像是一只刚刚出炉的瓷器,被人生生浇下了一盆刺骨的冰水。 裂纹密布,死气弥漫。 蛊师和本命蛊之间,性命相通,人死蛊亡,本命蛊死,蛊师虽然不会跟着死去,但也会因此遭受剧烈的反噬。 白三娘原本就身受重伤。 而今本命蛊之死。 无疑是让她雪上加霜。 眼下的她,就算侥幸留下一条命,这辈子也差不多到头了。 不是谁都能够,融合两次本命蛊。 而且纵然她做到了。 丢弃圣女之位,从天堂堕入地狱,光是那种巨大的反差她就忍受不住。 更何况,这些年里白三娘树敌无数。 多少人都等着她死。 只不过碍于千山蛊门圣女的身份威势。 那些人不敢妄动罢了。 但她一失势,那些人瞬间就会露出獠牙,将她撕得粉碎。 想要重回巅峰。 难如登天。 白三娘应该也是察觉到了这点。 脸色间满是苦楚。 这一次下山入世,本应该是她刷新资历和威望所用。 没想到……最终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你来干什么?” “看本圣女的笑话?” 听着身外那道由远及近,最终在自己身前停下的脚步声。 白三娘睁开眼。 只是这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 却让她忍不住秀眉微蹙。 眼里闪过一丝压抑的痛苦。 之前那一鞭,看似一般,但却是蛊神亲自打下。 浓郁的雾气浸入骨髓,鞭笞神魂,换个人来早就死去。 而即便是她,也是靠着本命情蛊以命换命。 否则……这会她哪还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 看着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映入视线,白三娘脸色更是不善。 就是这个家伙。 不但骗过了自己。 更是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蒙骗了蛊神大人。 “不不不……” 陈望摇头一笑。 “大姐,这你纯粹是想多了,我来是想问你几句话,当然,你想答就答,真不想说,我也不会逼问什么。” 大……大姐? 听到这个称呼。 白三娘瞳孔一下放大。 一脸的不能接受。 她虽然豢养面首无数,在苗疆被无数人视为女魔头,但怎么说,她而今年也不过二十三四岁。 “我十七,你呢?”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念头。 陈望淡淡一笑。 一双深邃的眸子里笑意温和,不见半点杀机,但这句话落到白三娘耳里,却如同一把深深戳进心窝子里的长刀。 十……十七?! 怎么可能! 白三娘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她自小就展现出极强的天赋,四五岁时,便自行融合了本命蛊,踏入修行之途。 那时,她被整个寨子视为蛊苗。 不惜代价请来蛊师教导。 而她也不负众望。 短短几年时间里便声名鹊起。 十二岁时,就已经名扬苗疆十万大山。 之后,更是拜入千山蛊门,十五岁就夺得了圣女之位。 白三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天才。 因为她就是其中之一。 二十三四岁的三转巅峰蛊师。 只隔着一层窗户纸,随时都会踏入四转。 这等天赋,就算放眼偌大的苗疆,也没几个人能够超越她。 但…… 眼前这个悄无声息间瞬杀胡羊和蒙鲁。 借助情蛊都无法察觉到他丝毫气息,实力远远胜过自己的家伙。 竟然才十七岁? 她要是天才,那他算什么? 妖孽! 不,绝不可能! 白三娘眼神一冷,死死盯着夜色下的陈望。 谈笑之间,掌控一切。 这种心性手段,怎么可能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做得出来的事情? 更何况,眼睛瞒不了人。 那样一双深邃沧桑的眼睛,说他是返老还童的老不死都不为过。 “呵……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吧。” 自以为看穿了陈望那点小手段的白三娘一声冷笑。 “成语用的不错。” 陈望耸了耸肩膀,一笑置之。 这女人自以为聪明过人,实际上也就那么回事。 “你想问什么。” 白三娘眼神渐冷,不露声色的扫过他左肩之上。 蛊神大人正慵懒随意的躺在那里。 让她说不出的心痛。 她可是苗人啊。 蛊神大人最为忠诚的信徒。 如今却附身在了一个外人身上。 “两件事。” 陈望自动过滤了她眼神里的仇视之色。 这玩意人之常情。 毕竟生死仇人。 怎么会给对方好脸色? “第一,你们来中海,可是为了金蚕蛊?” “第二,关于苗疆的修行之道,我倒是挺有兴趣。” 伸出两根手指,陈望淡淡的问道。 只是…… 这两个问题一出。 原本都好不容易压下内心情绪,打算无论如何,绝不会跟他废话的白三娘,脸色一下难看起来。 金蚕蛊! 他知道金蚕蛊的存在。 甚至早就猜到了他们此行来的目的。 这小子果然城府深厚。 “是又如何?” 白三娘咬着嘴唇,冷冷吐出几个字。 果然! 一看她的反应,陈望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不能如何啊。” “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目的恐怕是达不到了。” 陈望摊了摊手,嘴角微微扬起。 “什……什么意思?” 感受着他脸上的哂笑,不知道为何,白三娘心头一阵莫名的慌乱。 “你猜!” 陈望咧嘴一笑。 一副前奏无比的表情。 “你……” 白三娘脸色一变,胸口起伏不定。 一身衣料本就少之又少。 只能堪堪遮掩身材。 加上刚才蛊神随手一击,一鞭子将她从半空抽落,衣服撕破了好几处。 此刻因为气急,胸口起伏,更是春光乍泄。 “回答我第二个问题,自然会告诉你答案,如何?” 面对那具诱惑动人的身体。 陈望却仿若未见。 倒不是不心动,白三娘虽然是苗疆女子,但她绝对是见过的女人中身材最为野性火爆的一个。 她很懂得,如何展露自己的身材。 更知道男人的心理。 但陈望更清楚,越是漂亮的花越有毒。 何况,眼前这位可不是什么寻常女人,千山蛊门的圣女,绝不是一个随意就能上去的位置。 没点手段。 怎么能在无数的竞争者中独流而上? “……好!” 犹豫了好一会。 迎着陈望那双清澈如水的眸子。 白三娘纵然有着再多不甘,也只能咬牙答应下来。 眼下的她,唯一的依仗就是自己的身子。 没想到,这个自称才十七岁的少年,竟然能够做到丝毫不为之所动。 这份隐忍……实在可怕! 要知道他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别说一个活色生香、千娇百媚的女人,多少人在这个年纪里,看到一张图片都会冲动。 而白三娘对自己的身体,更是有着绝对的自信。 纵然失去了情蛊的魅惑气息。 一颦一笑,扶摇之间,几个男人能够承受得住她的诱惑? “说吧。” 陈望对她神色间一闪而逝的不甘视而不见。 只是淡淡道。 “自蛊神传道,蛊师修行之法既定。” “从一至九转。” “若是按照你们古武者的境界划分,应该是一转对应明劲、二到三转对应暗劲、四到五转对应化劲、六到七转对应丹劲、八转罡劲、九转宗师!” 虽然极度不愿。 很快,白三娘如水般的声音还是传出。 “九转之上?” 陈望眼神里光泽流转。 这倒是他不曾想到的东西。 原本还以为,苗疆蛊师的修行法,超脱了武道六境,如今看来,蛊师之路,同样也停留在了宗师层次。 就像…… 有一双无形的手。 将宗师之上的路给磨灭了一样。 “不清楚……” 白三娘轻轻摇头。 “你不是千山蛊门的圣女么,连这点都不知道?” “你当圣女是什么?” 听出陈望这句话的怀疑,白三娘竟是罕见的自嘲一笑,眼里闪过一抹苦涩。 对外人而言。 圣女高高在上。 仅次于门主以及长老。 但实际上呢,一门圣女不过是玩物罢了。 这些年里,只要被宗门里哪位大人物看上,一句话她就得老老实实去侍寝。 还不敢有半点埋怨。 也就是门中的那些底层弟子,把她奉为女神。 其中冷暖辛酸,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 九转大蛊师。 在苗疆十万大山,就已经犹如神明。 所到之处,众生皆跪。 再往上,不说接触,她听都不曾听过。 “……” 感受着她语气里的幽怨,以及一抹隐藏极深的痛苦,陈望沉默了。 他大概能猜到。 不过这些放到明面上也没什么意义。 反而只会将愈合的伤口再一次扯开,然后撒盐。 “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 “你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白三娘深吸了口气,压下脑海里翻涌的思绪。 那些回忆,每一次想起,就像是刀子在心头一遍遍刺过。 目光里的痛楚渐渐敛去。 转而被一丝期待之色替代。 此行中海的目的就是为了寻找金蚕蛊的下落。 如今…… 胡羊和蒙鲁尽死。 她又违背门规,擅自施展禁术蛊咒引神术,最后还功亏一篑。 这么大的过错。 她根本承受不住。 但要是能带着金蚕蛊的下落回到千山蛊门。 或许……还有一线挽救的机会。 不过,看着白三娘的眼睛。 陈望只是冷然摇头。 “数月前就死了。” “死……死了?” 白三娘心里咯噔一下,脑海深处恍若有一道雷鸣响彻。 整个人一阵晃动。 差点没能承受住而昏死过去。 被门主视为千山蛊门接下来百十年希望的金蚕蛊,竟然死了! 这怎么可能! “不,你肯定在骗我。” 白三娘目光空洞无神,不断重复着,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一咬牙,目光里浮现出一抹决然。 猛地跪了下去。 双手交缠,做了一个极为诡异的手势。 “请……蛊神大人定夺。” “别想了。” 躺在陈望左肩上的金色虫蛊,懒洋洋的嗤声一笑。 “这小子没骗你。” “不……不会的,蛊神大人,您是不是看错了?” 听到这个答案,白三娘更是如遭雷击。 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要是连金蚕蛊也死了,她回去必死无疑。 “你在质疑本神?” 原本一脸慵懒的金鳞蛊,眸光微微一凛。 刹那间,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怖压力轰然笼罩。 “不……不敢。” 白三娘匍匐在地上,只觉得都要被身外那股无形的压力碾成一滩肉泥。 剧痛席卷。 胸口下那道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里,猩红的血水再一次渗出。 让她本就苍白的脸庞,一时间更是犹如金纸一般。 跪伏在地,颤栗不止的连声说道。 蛊神的威严谁敢质疑? “本神降临时,便已经扫视过整个城里,除了你们身上三头小玩意,并无虫蛊的气息存在。” “至于你说的金蚕蛊。” “倒是有一点气息残留……” 听到这,白三娘眼神一亮,以为事情还有转机。 但下一刻。 蛊神冷漠的声音便再度响起。 “不过,蛊种散尽,纵是本神都无力回天。” 轰—— 简短几个字。 如同山岳压下。 白三娘刚刚燃起一点亮色的眼神,火光熄灭,瞬间黯淡下去。 双眼空洞无神,一片死寂,完全察觉不到波动。 最后一点希望也断了。 留给她的已经是必死之路。 “噗……” 无比的绝望下,白三娘这一刻,几乎都察觉不到痛苦。 只觉得嗓子一阵甜意翻涌。 张口噗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将身前地上染得通红。 在擂台灯光的映照下,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色泽。 心头血。 一旁的陈望暗自摇头,心头血,维系命根,她已经神仙难救了。 果然! 几乎就是吐血的一刹那。 上一刻还在喃喃自语的白三娘,就如风中残烛,一下朝前扑去倒在血泊里,脸色灰败,浑身上下再无半点气息。 看到这一幕。 陈望神色间没有太多变化。 即便是他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 而最大的变数…… 就是肩膀上那头小玩意。 头疼。 他到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打,打不过。 赶,赶不走。 揉了揉泛疼的眉心,陈望也懒得多想,长长吐了口浊气。 没有理会满院子里的众生相,从观战席后绕过,径直往柳家后院赶去。 之前那么大的动静。 也不知道苏灵溪她们如何了! 第341章 请叫我金鳞蛊大人 “陈……陈先生。” 才刚走了几步。 前方树荫下忽然传来一道略显嘶哑的声音。 随后是戛然而灭的烟头。 柳垣才从夜色里走出。 搓了搓脸,一双眼睛里满是血丝。 脚边地上散落着六七个烟头,看样子在这已经坐了有一会。 他确实待了一会。 之前母亲徐许茹芸被白三娘挟持。 被怒火冲击的几乎丧失理智的他,没找到趁手的家伙事,干脆从花坛边拎了块石头,打算冲上去和那个妖女拼了。 结果。 刚冲出去几步。 因为陈望暗中出手,重伤胡羊和蒙鲁。 举棋不定的白三娘。 担心会触怒那个神秘人。 放弃了许茹芸。 悬着的心总算稍微落回了肚子里的他,又折返回去,打算去后院看看母亲。 只是…… 走了几步,异变再生。 原本还风平浪静的夜空之上,骤然雷云密布,电闪雷鸣,整个柳家上空如同堕入魔狱。 柳垣才虽然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好些年。 也算见识过些世面。 但何曾遇到这等惊人的情形。 加上四周漆黑一片,只能摸索到树下避难。 到了这会,他人才总算稍稍回过一点神来。 “柳……” “哦,叫我垣才就行。” “垣才哥。” 陈望当然不会真这么叫,毕竟人家年纪在那摆着。 “你这是?” “那个。”柳垣才正了正色,“我是想代父母,给陈先生道声谢。” 医道之争前。 他还有些迷茫不解。 但经历了今夜这么多事,他哪还能没看出来。 若不是陈望出手,今夜不仅父亲难逃灾祸,母亲怕是也会遭难。 之前那个年轻人的惨状。 他离的不远,全都看在了眼里。 尤其是出身医道世家的他,比寻常人更为清楚,那种虫蛊之毒何等恐怖。 几乎就是一转眼的功夫。 伤口溃烂,浑身泛黑,气若游丝,只剩下半条命。 想想他都后怕。 母亲一辈子与人为善,那个妖女的毒计要是得逞,他都不敢想象,今后他们一家人该怎么做。 “别别别,垣才哥你这是要我折寿啊。” 见到他的举动,陈望赶忙伸手托住他的手腕,不让他拜下。 “救命之恩,怎么也不为过的。” “不是陈先生,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柳垣才一双虎眼泛红,噙着一抹泪光。 不断的低声喃喃着。 今夜的他,原本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能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结果了。 前段时日。 他还和父亲去看望一位老前辈。 七十多岁的人,一辈子救死扶伤,活人无数,本该安享晚年,结果因为一场医道之争,左手被那几个苗疆蛮子强行斩断。 如今一日不如一日。 只能靠着大药续命。 不过以他情况的糟糕程度,大概率是熬不过这个夏天了。 而那位老前辈。 只是十多位受害者之一。 白三娘那个妖女,手段残忍,蛇蝎心肠。 没有一人得罪于她。 她却死手以待。 “言过了。” “非要谢的话,就谢灵溪吧,要不是她,我也不知道今晚之事。” 陈望连连摆手。 眼看拒绝不得,他只好迁就道。 这话倒是没有太多隐瞒。 也确实是昨天苏灵溪一通电话,否则,这会他应该还在闭关。 就算医道之争,闹得再过沸沸扬扬,他也不清楚。 “会的会的,陈先生和苏师妹的恩情,垣才铭感五内。” 见他又要抱拳拜下。 陈望实在没辙。 “那个……垣才哥,许师母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这会还不知道情况如何。” “正好一起进去看看?” “哦,对!” 听到这话,柳垣才这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拍额头自责道。 苏师妹还在后院。 自己这不是耽误人家见面么。 “你看我这脑子,差点误了正事。” “陈先生,请!” 见此情形,陈望总算是暗暗松了口气。 他是实在招架不住这种热情。 尤其还是同辈分的年轻人。 都不如宁老爷子那种。 至少人家老江湖,进退自如,反而不会让人太过尴尬。 两人一前一后。 绕过观战席时。 陈望眼角余光恰好瞥到擂台处,那道苍老无力的身影。 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 “垣才哥,那位萧大师?” 听他问起,柳垣才也没隐瞒的意思。 稍稍组织了下言语,简单介绍了下萧天成的身份。 不多时。 两人已经抵达了后院。 绕过拐角,正要穿过院墙门洞,陈望身形忽然停住。 还在低声解释着的柳垣才不急一愣,但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下转过身去。 院门后方。 长长的青石板铺就的小路上。 两个女孩儿并肩而立。 左边的姑娘扎着高高的马尾,身材修长,眉眼之间透着几分英气。 而右边的女孩,眉目如画,五官精致,一身的书卷气,只是站在那,便给人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纤柔之感。 “苏师妹……” 柳垣才一下恍然大悟。 “柳师兄。” 苏灵溪客气的回应道。 只是,言语中那种淡淡的疏离感,却让人察觉到了分寸。 “陈先生,我还担心母亲状况。” “你们先聊。” 柳垣才是个聪明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什么。 当即找了个理由离开。 将空间留给陈望和苏灵溪师妹。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好奇,和苏师妹站在一起的女孩儿是谁。 好像有点眼熟。 似乎在哪里见过。 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他当然不是被女孩的长相吸引,纯粹是惊奇于那姑娘看向陈先生的眼神。 发自内心的担忧和关切。 以及一丝淡淡的爱慕之色。 他是过来人了。 很清楚女孩子的心思。 那抹爱慕,虽然隐藏极深,但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既然和苏师妹在一起。 她们之间必然认识。 也不知道她清不清楚? 不过…… 这念头才起,柳垣才就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是人家之间的事,他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苏师妹那么聪慧过人。 肯定能处理好。 他又何必多管闲事? 当即收起心思,柳垣才大步朝着后院那一排房间赶去。 不多时。 视线中便看到了柳霏和另外两个姑娘。 三人站在屋檐下。 秀眉微蹙,眼神里难掩慌乱和焦虑情绪。 见到这一幕,柳垣才脸上不禁浮现出有一抹笑意。 隔着前后两院。 妹妹她们一定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正好将好消息带给她们。 与此同时。 陈望挑了挑眉,从远处那道消失的身影上收回目光,转向看向身前两人。 尤其是苏灵溪。 虽然之前她还一直在安慰宁柔,让她别担心,要相信陈望。 但眼下……真正看见那道日思夜想的身影,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自己跟前。 心头瞬间就像是决堤了一样。 眼眶一红。 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啪嗒啪嗒的落下。 柔弱的肩膀微微颤动。 哭的梨花带雨。 让人说不出的心疼。 “怎么还成小哭包了?” 看到这一幕。 陈望打趣道。 不过却不是真开玩笑,而是上前几步,将她搂在怀里,右手放在后背,轻轻拍着。 “好了好了。” “乖,不哭不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 “可是……我就是担心。” 苏灵溪轻声抽泣着。 从小到大,她最是脸薄,就算是在父母面前,也永远无法像姐姐那样,随时随地的投入母亲怀里,诉说着委屈和快乐。 而她即便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也只会独自一人回到房间。 关上门,躺在床上,盖上厚厚的被子,偷偷哭上一场。 从来不会在别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内心。 她做不来,也做不到。 但眼下…… 宁柔就在身边,她心里明明都已经提前暗示过自己一遍又一遍,但真到了当前,情绪爆发,根本不受她的控制。 直到埋在他的怀里。 感受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以及胸膛下有力的心跳声、 一切的担忧、无力,就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抹去了一样。 “知道你担心。” “但是……我不是说过,要相信老公的吗?” 陈望心头一热笑道。 感受着耳边温热的气息撩过。 尤其是最后那个称呼。 苏灵溪心底某一处,就像是被拨动的琴弦一般,心如鹿撞,脸庞刷的染红,连耳垂都变得滚烫。 这个家伙,总是能够在任何时候,让自己心静如水。 “好了,宁柔还在,等会该笑话你了。” 压低声音偷偷提醒了一句。 苏灵溪这才回过神来。 咬着嘴唇,轻轻从他怀里挣脱。 而一旁的宁柔,那张漂亮的脸庞上,哪有半点笑话的意思,只有一抹深深的羡慕。 她也想要和灵溪姐姐这样。 投入先生怀中。 只是…… 这一切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这边没事吧,宁柔?” 见她怔怔的有些失神,陈望轻咳了声问道。 “哦……先生,没事的。” 回过神来,宁柔眼神里闪过一抹羞涩。 自己竟然当着先生的面胡思乱想。 可千万别被看出来了。 要不然真不知道以后如何面对。 “那就好。” 陈望也是无话找话,要不然,这气氛总觉得有些尴尬。 他何尝看不出这姑娘的心思。 眼神里的情愫都快要溢出来了。 要是其他人。 像方曦或者楚小瑜那两个丫头。 偶尔逗弄一下,毫无心理负担。 但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面对宁柔的时候,总会有一种负罪感。 所以…… 当初收她为徒,是个错误的选择? 不过,自己也没承认,她也从来没有和崔照、袁树两人那样,喊过自己一声师傅。 这么看得话,似乎也不用表现的那么紧张? “先生?” 见陈望问了自己一句话后。 便陷入沉默。 宁柔也有些迷茫不解。 “哦……没什么,想到点事,对了,许师母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迎着那双清澈羞涩的眸子。 陈望心头一动,故作镇定的道。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这句话有多乱。 好在,苏灵溪一心惦记着师母,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咬着红唇,安静的摇了摇头。 “还好。” “就是受了些惊吓,这会已经睡下了。” 闻言,陈望不由松了口气。 事情发展到后面,其实连他都没想到。 谁能料到,白三娘那个女人,竟然会施展禁术,召引蛊神分身。 不但引发了一场天象大变。 甚至将藏身中海的三位至强者引来。 如果单从结果论看。 好像也还不错。 至少,自己不再是井中观天。 能亲眼领略一次至强者的风采,今天这一趟来的就算值得。 唯一可惜的是,没有见到他们出手。 武道修行,观江河湖海、山川日月,凝聚自身之势,对于修行大有裨益。 同样,观强者厮杀,从战斗中收获更多。 江湖上就有不少人。 专门围观强者战斗,以求破境。 只不过,那种事情出门得看黄历,要不然哪天一个不小心,被战斗波及,很有可能瞬间就会被碾碎成一堆齑粉。 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尤其还是中海这样的繁华都市。 无论是姜仙子、风老鬼还是火老鬼,任何一个出手。 估计都能打的高楼坍塌,如同天灾。 “呀……” 就在他暗暗失神时。 身旁的苏灵溪忽然发出一道讶然的叫声。 陈望下意识回过头去。 下一秒。 他瞳孔不禁猛地放大。 过来之前,因为担心会吓到几个女孩,陈望特地和金鳞蛊商量过,让它敛去身形。 小玩意虽然不情不愿。 但为了不失去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的靠垫,它还是选择了匿形。 所以,一路上柳垣才都没察觉到不对。 刚才苏灵溪和宁柔也没见到。 但让陈望没想到的是。 这小玩意竟然出尔反尔,趁着他一个没注意,不但显露了身形,更是飞到了苏灵溪肩膀上去。 苏灵溪一下吓的僵在原地。 这种虫,之前她就在白三娘身上见到一次。 隔着十多米,都让她心惊不已。 更何况眼下它就落在了自己肩膀上。 漂亮的眼睛里,瞬间蓄起一汪如泉般的泪水,身子也在轻轻颤动。 “是虫蛊!” 一旁的宁柔脸色骤变。 也是惊呼出声。 随即更是做出进攻姿态。 见状,陈望赶忙阻止,这小玩意看着人畜无害,但它可是蛊神分身啊,连之前那三位至强者都不敢轻易动手。 宁柔那点功夫。 估计一个念头就能送走。 “别……别怕,灵溪,这不是普通的虫蛊,嗯,怎么说呢,反正它应该没有恶意。” 陈望连连摆手。 想要解释,但事关金鳞蛊的身份,他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只能尽可能委婉的解释着。 说话间,还不忘瞥了小玩意一眼。 “对吧?” 金鳞蛊只是慵懒的点了点头。 它当然察觉到了宁柔的举动。 不过,在它眼里,那个小姑娘柔弱无力,毫无威胁感。 “咦……它能听懂你的话?” 见它竟然点头。 苏灵溪一下愣住。 随即美眸里更是泛起一丝讶色和惊奇。 “本……额,当然能听得懂。” 金鳞蛊翻了个白眼。 淡淡的话音,在三人耳边同时响起。 “还……它还会说话!” 这下,不仅是苏灵溪,连宁柔也懵住了。 谁能想得到,一只手指大小的虫子,竟然可以做到这一切。 简直令人不可思议。 尤其是它脸上那股极度拟人化的表情。 更是让两个小姑娘惊叹不已。 金鳞蛊本来还想端着蛊神的气态,但下一秒就有些绷不住了。 两个女孩已经凑了过去。 手指在它身上好奇的点来点去。 “哇,它真的好可爱。” “是啊,不像之前那个妖女的虫子,又丑又吓人。” “要不要给它取个名字?” “好呀好呀……不对,既然它会说话,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 两个女孩兴奋的说着。 全然没发现金鳞蛊这会脸已经漆黑一片。 “喂,不准动来动去。” “我可是金鳞蛊大人!” 但它那点气势,落在苏灵溪两个女孩眼里,非但毫无杀伤力,反而凭空增添了几分故作严肃的可爱。 “是,金鳞蛊大人,哈哈哈。” 宁柔都快要笑的直不起身。 这么个小玩意,竟然自称大人,未免也太好玩了吧。 苏灵溪虽然没笑的那么过分,但弯弯如月牙的眼角,以及眼神里都要漾开的笑意,已经将她的情绪暴露无遗。 “我是认真的……” 金鳞蛊也有些懵了。 以往每次受召降临世间,遇到的人,哪一个对自己不是敬畏无比,顶礼膜拜。 哪像这两个小姑娘,竟然一点都不怕。 而且,都提醒了几次,她们竟然还在……轻轻地点来点去。 但为什么。 自己却生不起气来呢? 也行……是这个叫苏灵溪的丫头身上那股气息? 精纯的玲珑之气。 即便是它,也是第一次见到。 最让它感到舒适的是,在那股玲珑之气外,还有一股草木灵气。 这也是它为何会突然现身的缘故。 而且,谁能抵挡得住两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子呢? “是了是了,金鳞蛊大人!” 苏灵溪掩嘴一笑。 只是,这个称呼实在让她觉得有趣无比。 “嗯……” 一旁的陈望,原本还想阻止,生怕她们会触怒金鳞蛊。 但从眼下来看,这小玩意简直就是个十足的双标狗。 之前对待白三娘的冷漠,还历历在目。 动辄便是训斥。 至于胡羊和蒙鲁,就算死在面前,从头到尾连眉头都没皱动一下。 对它而言,蝼蚁而已,怎么可能会动摇自己的心神。 但此刻,对待宁柔和苏灵溪的态度却是千差万别。 也不知道苗疆那些人看到的话。 会不会惊掉下巴。 “金鳞蛊大人,你平时都吃什么,想不想吃好吃的?” 第342章 啧,长成大姑娘了啊 “好吃的?” 金鳞蛊眼睛滴溜溜的一转。 眉头微微扬起。 虽然没有说出拒绝两个字。 但神色间的不屑之色已经说明了一切。 身为蛊神分身,从苏醒的那一刻起,它便是以天地灵气为食,餐风饮露,与古人想象中的神仙无异。 最次,也是食用蛊师所奉上的祭祀之物。 天灵地宝、灵兽血脉。 最低等的也是蛊师自身精血。 嘴早就被养刁了。 两个小姑娘能拿出什么好吃的出来? “真不吃?” 苏灵溪翻开包包翻了下。 找出一块蛋挞,拆开外面一层玻璃纸,放在它跟前晃了晃。 金鳞蛊一下愣住。 它闻到了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味道。 香甜、软糯。 说不出的诱惑。 “这……这是什么?” 口水开始在嘴里蔓延,金鳞蛊还在故作镇静,一双滴溜溜的眼睛,却像是粘在了蛋挞上面,根本无法挪开半寸。 “零食。” 苏灵溪掩嘴一笑。 小家伙嘴馋的模样,并没能逃过她的视线。 明明眼睛都快看直了。 还要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零食?” 金鳞蛊歪着脑袋,明显有些无法理解这个词。 “就是正餐外的零嘴。” “拿来解馋的。” 一旁的宁柔紧跟着解释道。 “这样啊,那它好吃吗?” 听到这个解释,金鳞蛊似懂非懂,在它的世界里,并没有这样的观念。 虚无世界,无边无际,甚至都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它又不用修行。 大部分的时间里,不是在沉睡,就是吞食天地灵气。 就算被引神术,引来这个世界。 但基本上都是苗疆地界。 那些蛊师在它面前,永远都是一副颤颤惊惊,如履薄冰的样子。 供奉的食物,也永远都是那几样。 只能说可以吃。 至于味道……简直就是如同嚼蜡。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在繁华都市,对它而言,就像是从茹毛饮血的蛮荒时代,瞬间踏入了科技时代。 那种对万事万物强烈的新奇。 以及微微的不安。 让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在南疆,放眼望去,视线尽头是一望无际的大山。 而这这里,到处都是高楼大厦。 说是一座钢筋水泥浇筑的丛林都市都不为过。 “咳……那个,我不是想吃,就是……” “就是试试味道如何,对吧,金鳞蛊大人!” 小玩意还在故作姿态。 宁柔立马附和着说道,一双眼睛里的笑意几乎都快要溢出来。 “对对对。” 金鳞蛊眼睛一亮。 看向宁柔的目光更是和善。 小姑娘不错啊,孺子可教,脑子这么灵光,得想想看,回头有什么好东西送她。 “那我就不客气了。” 没有半点耽误,金鳞蛊沿着苏灵溪白皙的手臂上滑下,准确无误的落在手心上。 那只蛋挞比它都要大出不少。 但它却没有一点迟疑,咬了一口,一股香甜感瞬间在舌尖爆发。 好吃! 金鳞蛊眼睛更亮。 整个身体一头扎进蛋挞内。 见此情形,两个女孩儿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随着一阵奇怪的声响传出,蛋挞竟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消失。 一瞬间。 宁柔和苏灵溪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瞳孔微微放大。 脑海里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个画面。 铺着一层厚厚的桑叶下。 什么都看不见。 只能听到沙沙的声音。 等两人稍稍回过神来,再度看向手心的时候,这才发现,一整块的蛋挞已经尽数进了金鳞蛊的肚子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小家伙……真的不会被撑死么? 只有陈望一脸的淡定。 别说一块蛋挞,就是再来十块,估计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这小玩意可是以天地灵气为食的存在。 根本不能用常理推断。 吃完过后,小玩意顺势在苏灵溪手心里躺下,丝毫没有回来的意思。 见到这一幕。 陈望嘴角不禁一抽。 他娘的,它倒是会享受。 自己都还没尝试过。 “它……好可爱啊。” 感受着手心里传来的酥软暖意,苏灵溪眼神里不禁浮现出一抹惊叹。 可爱? 陈望眉头一皱。 下意识低头仔细看了眼,说真的,他反正是没能从它身上看出来一点可爱相关的东西。 除了它身上那一道道若隐若现的蛊纹,略显神秘。 让他有几分兴趣。 而且…… 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之前金鳞蛊凭空凝聚长鞭,狠狠抽向白三娘,以及密布的雷云深处,那道遮天蔽日的黑色巨影。 你管这叫可爱? 疯了吧! “是啊是啊,金鳞蛊大人太可爱了,好想养一只。” 在他错愕之间。 宁柔竟是连连点着头表示赞同。 随即更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轻轻戳了下金鳞蛊的肚子。 小家伙睡得四仰八叉。 哪还有半点蛊神的气势? 陈望一拍额头,满脸无语。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小东西摆明了就是缠上他了,这哪是要找个靠垫,明显是打算找个长期饭票。 管吃管住,还得陪玩。 “金鳞蛊……” 听到宁柔的话。 苏灵溪还认真考虑了下。 “应该是苗疆十万大山里的异种,想要养一只的话,得去苗疆吧?” “估计是,我之前都没在书上见过这种鳞虫……” 两人都算是医道中人。 阅读过无数医经药典。 却根本认不出金鳞蛊的品类。 与她们印象中的世间百虫完全不同。 再加上之前白三娘的那头浑身通体青绿色的蛊虫也是如此。 所以她们才猜测。 金鳞蛊应该是那边特有的异种。 不过。 在两人低声讨论间。 睡得正香的小玩意却是忍不住撇了撇嘴。 世间虫孑之属,尽可炼化为蛊。 但蛊……却不只是虫那么简单。 “阿望,我们可以将它带回去吗?” 两个女孩越看小家伙越是觉得可爱,苏灵溪更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睛问道。 “这……要不问问它?” 陈望眉头微皱。 说实话。 如果实在赶不走撵不掉的话。 他宁可将金鳞蛊随身带着。 至少有什么突发情况,他还能稍稍解决,但苏灵溪一个小姑娘,以金鳞蛊的强大,恐怕连它一口气都承受不住。 这小玩意可不是真的人畜无害。 相反,乖张无常,凶险无比。 所以嘴上这么说。 心头却是迅速沟沟通金鳞蛊。 让它不准答应。 “呵……” 小玩意似乎知道他的心思,翻了一个白眼。 不过,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一指陈望,“本大人还是跟着他吧。” 呼—— 见状,陈望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摊了摊手笑道。 “你看,没办法了,不过,你俩要是想看随时上门就行,反正也不远。”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 既然金鳞蛊都这么说了。 苏灵溪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下来。 “小子,本神都这么替你说话了,就没点表示?” 陈望还在笑呵呵的解释。 脑海里忽然传出一道恼怒的声音。 他神色不动,心神则是一动。 “不知道金鳞蛊大人想要什么?” 到现在为止。 他都没想明白,这小玩意究竟是看中了什么,才会连引神蛊术都不顾,临时变幻主意。 “当然是……” 见他盯着自己,金鳞蛊眼神一转。 “好吃的。” “?” 本来还以为能得到答案的陈望,嘴角一抽。 这小家伙还真是……狡猾。 不过想来也是,它都不知道活了多少岁月,也就是看着小,实际上却是个老不死。 自己那点心思城府。 在它面前,估计就是白纸一张。 要是这么简单就能从它身上套话,未免也太小瞧金鳞蛊了。 想到这,陈望一点不带犹豫的点了点头。 “没问题!” 一点零食而已。 以他现在的身家,就算金鳞蛊一顿吃一车,对他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 “不错不错。” 得到想要的回复。 金鳞蛊这才心满意足的躺了回去。 宁柔和苏灵溪并未察觉到两人的对话。 还在笑嘻嘻的逗着小家伙。 在她们看来,金鳞蛊长相乖巧可爱,浑身绵软,还会说话,简直就是一只完美的宠物。 没理会两人。 陈望抬头看了一眼前方。 两道身影正往他们这边走来。 虽然树下被夜色笼罩,不过借着微弱的灯光,他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是方曦和柳霏。 “许师母怎么样了?” 虽然昨日过来,没有太多交流,只是临走前,听说两人没有留下吃饭,许茹芸才从厨房里急匆匆赶来挽留。 远远的看了一眼。 是个笑容温婉,气质出众的妇人。 而且,毕竟是柳霏的母亲,无论如何也要关心一下。 “应该没大碍了。” “这会已经恢复了平静。” 柳霏摇摇头,轻声道。 之前母亲被挟持的那一刻,她吓得几乎都要昏厥过去,生怕会出事。 好在,一切烟消云散,拨云见日。 她比哥哥柳垣才,更为清楚陈望在今晚出了多大的力。 若不是他。 今夜柳家怕是大祸临头。 “多谢陈哥救命之恩……” 又来了。 一看她眼睛泛红,弦泪欲泣的模样,陈望心头顿时一阵咯噔。 之前好不容易应付完柳垣才。 但男人之间吧,随意糊弄下就能过去。 女孩子可没那么简单。 轻轻托住她的手腕,陈望赶忙朝着一旁的方曦眨了眨眼睛。 但…… 让他无语的是。 这丫头片子竟然跟没看见似的,反而眼睛一亮,快步跑到宁柔和苏灵溪身旁,一张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不知觉的发出一声惊呼。 “?” 陈望眉心一跳。 得。 苏灵溪收这么个徒弟算是白费了。 都不知道替师傅看着师公。 也不怕他在外面勾三搭四。 “咳咳……那个,许师母没事就好,柳霏,真不用这么客气。” 轻轻将她扶起。 陈望难得有些无从说起的感觉。 倒不是别的。 主要不够熟悉。 这满打满算,也就是见了两面,让他轻浮也轻浮不起来啊。 要是此刻面前站着的是楚小瑜那丫头。 陈望绝对会笑嘻嘻的捏下她的脸蛋,然后打趣一句。 “谢就不用了。” “以身相许就行。” 然后,以楚小瑜的性格,绝对会翻个白眼,然后威胁他要去告状。 至于柳霏,他要真这么说,估计都会吓到对方。 “对了,我爹怎么样?” 见他忽然陷入失神,柳霏也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拼命的想着怎么开口,打破眼下略显尴尬的气氛。 “柳前辈没事。” “不过……” 陈望犹豫了下,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但显然,柳霏会错了意,人一下紧张起来,眸子里都透着几分焦虑。 “我爹是不是受伤了?” “没,没有,柳前辈安然无恙,倒是跟萧天成来的那个年轻人死了。” “死……死了?” 柳霏瞬间愣住。 脑子里浮现出一道身影。 半个小时前,他还缠着自己,只不过目的太过赤洛,让她心生厌恶赶了回去。 没想到,这么一会的时间。 萧诚……竟然死了。 这怎么可能! 虽然对他没什么感觉,但毕竟是一条人命,而且还是萧伯伯的幼子。 萧伯伯老年丧子。 肯定很难接受吧。 柳霏心乱如麻,她对萧天成印象很好。 从小到大,他每一次来,就算没带礼物,也会带自己去商场,指着那些琳琅满目的娃娃,对自己说随便选。 那绝对是她童年里最为快乐的时光。 有时候,萧伯伯也会开玩笑,说等她以后长大了,给他当儿媳妇。 她从来都只当是开玩笑。 但这一次,见到萧天成身后那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家伙时。 柳霏其实就大概猜到了些什么。 只是,她虽然暂时还没有谈恋爱,但也不想托付终身给一个纨绔子弟,花花公子。 如今心里所想。 也只是担心萧伯伯无法承受丧子之痛。 对萧诚之死,除了一开始的震惊外,反而没有太多想法。 本来就是陌生人。 哪有那么容易产生共情。 “那……那个妖女呢,是不是她害的?” 柳霏咬了咬嘴唇。 眼神里的震惊,转而被一丝怒色替代。 “也死了。” “什么?” 这下,柳霏彻底懵了。 在她人生二十年时间里,虽然一直跟着老爹学医。 也早就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但……她真没见过死人。 更何况,还是接连两个人的死讯。 尤其,那两位她半个钟头前才见过面。 虽然对两人都没什么好印象,但终归……有点难以想象。 “那,那她两个手下呢?” 对此陈望只是耸了耸肩膀。 意思不言而喻。 连圣女都死了,两个门派的底层怎么可能还有存活的可能性? 就算今日不死。 光是这份巨大的失职,回去后,也逃不过死路一条的下场。 甚至等待他们的,将会是比死更为痛苦的惩罚。 比如……血肉喂食虫蛊? 陈望虽然从未去过南疆那边,但想来,那等近乎于邪魔的宗门,视人命如草芥,应该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这……” 柳霏瞳孔放大。 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 按照她的设想。 今晚医道之争最好的结果,无非也就是父亲略胜一筹。 至于那个妖女,亲眼见识过她那些残忍可怕又诡异莫名的手段后,她并未抱有太多希望。 没想到。 真正的结果……完全超乎了她的预料之外。 柳霏甚至都开始有些后悔。 早知道,刚才无论如何,也该留下来的。 至少能够看上一眼。 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过陈望并未戳破,只是摇头一笑。 就算留下来了也没用。 蛊神降世,遮天蔽日,月隐星灭,整个柳家如蓉堕入无尽的魔狱。 她能看到什么? “那,那个,陈先生,我还是先去看看我爹和萧伯伯。” 柳霏咬着嘴唇,有些抱歉的道。 毕竟是恩人。 自己这会离开,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但她不知道的是,陈望早就想听到这句话,哪里还会拒绝,当即欣然同意。 “去吧。” 等目送柳霏离开远去, 身影消失在庭院深处的夜色下。 陈望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仿佛想到了什么转身走去。 “啪嗒——” 正凑在边上,笑嘻嘻的逗着金鳞蛊的方曦,秀眉微蹙,委屈巴巴的捂着脑袋。 眼睛里水雾弥漫。 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你打我干嘛?” 瞪着陈望,方曦气咻咻的道。 “纠正一下。” “这不是打,是师公对你的爱。” “?” 方曦一下瞪大眼睛。 然后抓住他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我靠? 陈望也懵了。 这丫头属狗的吧,一言不合就咬人。 好不容易把她推开,低头一看,还好就一排浅浅的印记。 要知道,他已经经历了数次洗髓伐骨,肉身强横无比,就这样还能被她咬成这样,难以想象,这丫头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让你乱说。” 看他皱眉倒吸凉气的样子。 方曦满是得意的道。 师公这个称呼就已经够占便宜了,还爱…… “我……” 陈望一阵语滞,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反驳。 不过么。 现在得意没事。 没记错的话,距离当初和苏灵溪约定的时间,已经不长了。 原本他还想着私底下替她说几句好话。 现在……机会没了。 陈望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弧度,笑呵呵的看着她,“我的错。” “?” 只是。 看着他脸上那抹笑容。 上一秒还满脸得胜姿态的方曦,心里却是忍不住一阵咯噔。 总觉得这家伙没安好心。 肯定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秀眉微微蹙起,方曦犹豫了下,但当她低头看着已经不见脚趾的风景线时,一个大胆的念头忽然在心头浮现。 瞳孔一下放大。 不动声色的抱着胸口。 然后满脸警惕的盯着陈望。 “?” 陈望一愣。 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啧……几天不见,是长大了不少,再叫小丫头片子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了嘛。 第343章 蛊道修行如外丹? 半个小时后。 一行四人,和柳垣才打了个招呼,便自行离去。 并未打搅柳沐斋。 今夜柳家已经够乱了,他最少也得忙到后半夜去。 之前蛊神降临,黑暗笼罩。 因为慌乱造成踩踏,虽然不至于死人,但伤了不少。 这事发生子在柳家院里。 其中又有不少人,是他邀请前来观战。 于情于理,他也不好作壁上观。 其实受伤都是小事,在场众人,即便是那些纨绔子弟,自小也都出身在医道世家,耳濡目染,都懂一些医术。 何况,最严重的一个,也不过断了两根肋骨。 回去休养个半年,也就差不多了。 最关键的是,今夜发生在柳家的事太过离奇。 无论是白三娘的苗疆妖术。 还是陡然变化的天象。 以及……一共四人身死。 这些每一件单拎出来,都足以引起震动,并成为今后好些年茶余饭后的谈资。 尤其是白三娘的身份。 名为蛊门天医。 实际上所作所为,皆是苗疆妖女的姿态。 加上她美艳如狐,行事却心狠手辣、毫无顾忌。 强烈的反差,无疑会加重她身上的神秘色彩。 至于柳沐斋的地位。 也一定会扶摇而上。 很简单,自古以来,中原之地就视苗疆十万大山为蛮荒之地。 其中之人,也尽是些未曾开化的蛮野之辈,不懂廉耻,不知仁义。 还活在茹毛饮血的时代。 对待他们时,一直就有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但,一个从苗疆来的妖女,竟然就横扫了中海医道界。 压得一帮国医圣手抬不起头。 毫无还手之力。 只能眼睁睁被斩断手足,喂食虫蛊。 简直可以称之为屈辱。 而人最擅长的就是自我安慰。 为了掩盖自己的无能。 一定会推出一个人来。 柳沐斋则是再好不过。 毕竟今夜,确确实实是在他家结束了医道之争。 以三个南疆蛮子身死为结局。 至于真相如何。 谁又会去在意? 他们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看见的东西。 而市井江湖的民众,本就不清楚其中的利害,到时候以讹传讹,口口相传之下,真相更是会被彻底扭曲。 陈望几乎都能想到。 无非就是柳沐斋前辈,当年退隐江湖,并未心灰意冷,反而是为了躲避嘈杂,潜心钻心医术。 而他,原本可以冷眼旁观。 但却实在看不下去,毅然出山设下擂台,以精深医术,堂堂正正击溃苗疆蛊医。 当然。 对此陈望并不介意。 不过是一次医道之争而已。 对他来说,也就是挥挥手的小事。 柳沐斋出面,反而刚好合了他的心思。 尤其是,从知晓中海并非如同自己所见那般简单后,他更是坚定了一个念头。 那就是低调行事。 鬼知道除了姜仙子三位至强者外。 还有多少强者,藏身在这片闹市之间。 以前他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 叫做‘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 那时陈望还有些嗤之以鼻。 毕竟他所在的药王谷,作为天下医道圣地,师傅以及三位师娘,随便一个放到江湖上,哪一个不是跺跺脚都得引发地震般的存在? 他们都是隐居太行山内。 更不要说,天底下的名山大川,何处没有古庙道观? 真正的避世修行之辈。 谁会跑到嘈杂不堪、高楼大厦的繁华闹市? 但现在…… 他总算明白了。 隐居深山的,有可能是附庸风雅之徒。 藏身闹市的也有可能是不出世的绝代强者。 他一个化劲武者。 连那些人的眼里都进不去。 还是老老实实低调修行的好。 何况,比起所谓的脸面,他更在意的是蛊神分身以及蛊道修行。 一到九转的奇特体系。 让他恍然有种推开了一扇新窗的感觉。 原来……这世上,除了武道和炼气,还有一种截然不同的修行法。 而通过白三娘那那一番话。 大概可以推断出来。 与武道打熬气血、炼气修行精魄的路子不同。 蛊道,修的更像是外丹? 不知道是否正确。 但在陈望看来,他隐隐觉得就是如此。 胡羊且不说,白三娘施展的是蛊术禁咒,让他印象最深的是蒙鲁。 在他动手的那一刻。 陈望细细观察过,他体内并无内劲、真气流转,力量似乎是凭空而起。 准确的说,应该就是借助于体内的蛊虫,加持于浑身气血,使其壮大,提升到一个难以想象的层次。 和外家拳的以力证道,也是完全不同。 他思来想去。 暂时也只能想到外丹。 道门修行之中,流派众多,食气、丹鼎、符箓,而丹鼎之道,又有内丹和外丹之分。 内丹,连的便是金丹法。 至于外丹,则是借助于丹药之功。 其中唯一的区别。 大概就在于丹药为死物,而蛊虫却是活物。 与蛊师之间性命相通。 怎么说呢。 更像是一种寄生的关系。 一路上,陈望脑子里不断思索,试图推演出蛊道修行中的秘密。 只是…… 一种传承几千年,且丝毫不弱于武道和炼气的修行法,又岂是轻易就能看穿的? 真要那么简单。 世间之人,又何必苦苦煎熬于打磨气血以及反复不断的吐纳灵气? 在他最早开始练武时。 大师娘白如霜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觑了天下人。 无论是天赋、聪慧还是眼力,真要以为自己独步无双,眼高于顶,真正踏入了江湖,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毒打。 世人谁不知道走捷径? 这么多年,还轮得到他来胡思乱想。 借着后视镜。 瞥了一眼后座。 金鳞蛊在几个女孩之间来回跑着,脸上的笑容都快要遮掩不住,哪还有半点蛊神的高冷,完全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 见此情形。 陈望眼角不禁一阵跳动。 这小家伙还真是…… 不过。 他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眼下看来,赶它走应该是不太可能了,但也决不能就这么白吃白喝。 虽然只是蛊神分身。 但活了无尽岁月,又常年跟在蛊神身边的它,别的不说,世上应该没有几个人能比它见识过的还要多了。 或许。 能够从它身上撬出来一些隐秘。 随便指点几句,甚至能够踏入蛊道修行? 越想陈望越是觉得可行。 当今世上,就算是蛊神盟的盟主,在蛊术上的成就,也绝对不是它的对手。 手指头缝里漏一点。 怕是都会引起苗疆蛊门的震动了吧? “嗯?” 正从宁柔身上飞到方曦肩膀上的金鳞蛊。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忽然停了下来。 目光狐疑的打量了一眼身前。 刚才,它忽然有种被人盯上算计的感觉。 车子里,除了陈望之外,三个女孩儿谁有这个本事,或者说谁有这个心思? 只是。 这会陈望早就已经收起了心神,正专心开车。 “难道不是?” 见他心神静如止水。 金鳞蛊眼睛里的狐疑之色更浓。 蛊神掌握一切。 它的双目能看穿虚妄。 何况只是人心而已。 但眼下的情形,实在让它有些难以分辨。 “大人怎么不说话了?” 忽然间。 一道脆生生的笑声响起。 方曦抬手戳了戳金鳞蛊软塌塌的肚子。 她也是才发现。 这小玩意肚子就像一块海绵,摸起来手感极好。 “躺会。” 金鳞蛊一脸慵懒的道。 收回目光,顺势躺在了方曦手心里。 双足枕在脑袋下,另外两只脚则是交叉着,在半空一晃一晃。 就像是个靠在躺椅上,享受着悠闲午后时光的老大爷。 这一幕,又是引起几个女孩的相视一笑。 陈望也没理会。 只是驱车直奔百草堂而去。 今晚过后,总算是消除了一桩心事。 下意识的他侧身看了眼副驾上的苏灵溪。 昨天在百草堂,他曾提过一件事,说是周末去龙王庙的时候,把她一起带上。 当时他并非想太深。 只是担心苏灵溪的玲珑玉骨是个隐患。 和姐姐一样修道的话。 对她而言,或许会是一件好事。 不过…… 之前在柳家金鳞蛊的异常举动。 却是让他有了另外一个猜测。 毕竟路上明明都已经说好,金鳞蛊不会轻易现身,以免引起惊慌,到时候泄露身份。 但在见到苏灵溪的一刹那。 小玩意却是忽然反悔。 不但显出身形,甚至自行落到了苏灵溪身上。 之后这段时间里,他特地留意过,虽说金鳞蛊和几个女孩儿玩的都不错,但最为青睐的,却只有他和苏灵溪两人。 这么看来。 他们身上一定是有着不同之处。 才会吸引到它。 在这个前提或者说框架之下,再去猜测,难度无疑一下就小了许多。 要知道,苏灵溪在此之前,别说接触苗疆蛊术,就是武道都不曾修行过,唯一惊人之处,便是天生玲珑玉骨。 而他,已经踏入了炼气关。 两人相似之处。 就只有一点。 “灵气!” 望着夜色下,仍旧灯红酒绿,璀璨如虹的中海夜景,陈望脑海里缓缓冒出一个词。 不错。 他目前的猜测。 金鳞蛊全部的异常之举。 皆是因为受到灵气吸引。 只不过,这也暂时仅限于猜测,到底什么情况,还得回去过后再行求证。 此刻的他,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只想着尽早赶回清风小筑。 窗外夜风呼啸。 很快。 那股风中渐渐开始多了几分水气。 外面的夜景下,多出了一条辽阔无边的水域。 “宁柔,我先送你回去?” 宁家大院也在吴淞江边,依山傍水,景色宜人。 前面转个弯,过桥就能抵达。 “啊……好。” 本来还在逗弄金鳞蛊的她,一听这话,眼神顿时暗淡了几分。 这一路她都完全没察觉到时间流逝。 “那行。” 见她答应下来。 陈望也没有耽误,驱车下来高架桥,往回绕了个弯,不多时,一座跨江大桥便出现在几个人视线中。 虽然已经快到深夜时分。 但江岸两边,夜景仍旧璀璨无比,把江面映照的如同天上的星河。 当车子驶入搭桥。 渡过中岸的那一刻。 谁也没注意到,躺在方曦掌心里的金鳞蛊,忽然皱了皱眉,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水面。 眼里闪过一抹惊奇。 一副没有想到的模样。 只不过,只一刹那,它的神色便恢复如常。 不仅是还在笑吟吟摩挲着它肚皮的方曦没有察觉,就是专心开车过桥的陈望,也没注意。 反而是怔怔失神的宁柔。 惊鸿一瞥间。 看到了些许变化。 只是她哪里会想到其他,并未在意。 直到过了大桥,一路沿着江边行驶了大概半刻钟不到,一片江边别墅区出现。 对这一片,陈望早已经驾轻就熟。 片刻后。 穿过一座公园,便抵达了宁家大门之外。 “先生,那我回去了。” 宁柔低声道。 虽然已经待了差不多一整天,但总觉得时间过得太快,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等等……” 陈望想了想。 还是叫住了她。 “我跟你一起进去,正好看看宁老前辈。” 闻言,宁柔推门下车的举动一下停住,略显黯淡的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惊喜。 “灵溪、还有方曦,你俩就在车上等我。” “不会耽误太久的。” 她们两个还从未去过宁家,初次登门的话,一个时间不合适,另外也不好空着手去。 最关键一点。 宁老前辈常年居住在宁家后院。 那地方,对宁家后辈都是禁地,没有允许轻易不能进出。 到时候宁河图是看在他的面子上让她们一起。 还是让她们在外面喝茶等着呢? 无论哪一种,都不太好做。 所以,陈望干脆让她俩在车上等待,省得进去又是人情世故那一套,她们也不喜欢。 “行。” “正事要紧,你忙你的,我们不着急。” 苏灵溪淡淡开口道。 言语温婉,没有半点不耐。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下次吧。” 陈望摇头一笑。 苏灵溪总是这么静若处子,让人再过躁动的心思,都会随之宁静下来。 “回头哪天找个时间,带上礼物,再登门拜访。” “好,听你的。” 苏灵溪点点头答应下来。 随后目送着陈望和宁柔下车,一路跨过宁家大门,消失在夜色中,这才收回目光。 进了大门。 已经收到消息的宁河图。 正在客厅外等候。 “见过陈先生。” 宁河图双手抱拳,神色恭敬,一双苍老的目光里,更是透着些许掩饰不住的震惊。 他的神色,哪会瞒得过陈望的注意。 转念一想便反应过来。 “柳家那边的事,得到消息了?” “是,陈先生。” 宁河图也没隐瞒的意思。 如今的宁家,早已不复往日的式微,而是一路水涨船高,势力惊人。 当年七叔祖暗中发展的暗卫。 如今从百十人,增长到了近两百。 全都是这几个月时间,听闻消息,前来投奔宁家的江湖人。 本来差不多有几百人。 不过宁家暗卫,从出现开始,就一直秉承着一个原则。 那就是忠心! 对宁家,对他,有着绝对的服从。 做到令行禁止。 一句话就能搏命。 所以,那些来投的人中,经过反复挑选,最终近五百人,只留下不到一百。 不到五比一的入选率。 其中大多数都是孤儿。 无父无母,无依无靠。 同样的,也没有太多牵挂。 一心只想搏出个前程来。 而且,因为之前吕雁他们三人潜入宁家一事,为了杜绝此类,宁河图撒了不少耳目钉子出去。 今晚柳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他自然收到了消息。 也正是因为如此,宁河图才如此震惊。 那三个苗疆来的蛊师……竟然无一例外全都把命丢了下来。 宁河图也是武道中人,比其他人看的更深。 在那些老伙计眼里。 白三娘一行人,真以为是什么蛊门天医,但他知道,准确的说应该是蛊师。 苗疆自古就流传着蛊术的传闻。 据说那些人手段诡异,神秘莫测。 从之前中海医道界那些老家伙们的遭遇,也能窥见一斑。 一行三人,全是狠角色。 尤其是那个妖女,说是蛇蝎美人都不为过。 这也是他一直没有下场出手的缘故。 就是因为宁河图深知,那已经不是医道之争,而是生死厮杀。 距离他经脉修复,虽然过去了几个月时间。 但与破境仍旧相差不少。 他这点实力,如何能够取胜? 但…… 今晚柳家那边,医道之争开场短短一个小时不到。 就传出三人的死讯。 虽然都在传是柳沐斋,潜修二十年,出世于医道无敌。 但宁河图知道,一定是陈先生出了手。 他本以为,自己对陈先生的评价,已经极高极高,但如今看来……还是远远不够。 “如今谣传不少。” “陈先生,要不要我出手制止一下?” 眼下整个中海,关于这场医道之争已经谣言漫天。 宁河图担心会对先生不利。 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但对此,陈望只是摇头一笑。 “不用。” “如今这样就不错。” 消息越多,真相就会越发模糊。 何况,如今想来,白三娘召引蛊神降临,对自己而言,反倒是一桩好事。 完全没有暴露自身的风险。 她反而是自掘坟墓。 “是,陈先生。” 宁河图虽然不解,但并未多问。 他这种老江湖,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以及察言观色。 虽然那不过是最为基础的能力。 “好了,我时间不多,还要往回赶,两件事。” “带我去见见宁老前辈。” “还有……吕雁那个女人,没有心生异乱吧?” 第344章 今夜消费小爷买单 “多谢陈先生挂念。” “七叔现在已经好多了。” 听到陈望这话,宁河图微微躬身,目露感激之色。 说实话。 陈先生于宁家,算得上是天大的恩情了。 若不是他,困扰自己二十年的断脉之伤,绝无可能有恢复之日。 宁家式微之势,也难有回天之机。 但因他一人。 短短数月时间里。 宁家不但一改颓势,更是一跃成为了武道世家魁首。 当然…… 这只是明面上的光景。 放到几天前,陈望或许也会这么觉得。 但经历了今晚那一幕。 他方才知道,自己还是井中观天了,仅仅是被天象异变吸引而来的,就有三位至强者。 这座繁华都市下。 还有多少武道强者,甚至修行中人隐藏,实在无法想象。 不过,在宁河图以及宁家人看来,如今的形势,已经是往常想都不敢想的变化。 他们明白。 这一切都是拜陈先生所赐。 前日,从宁家离去后,宁辕拖着病体,与宁河图在后院又继续相谈了一个多小时。 那位宁家老祖宗,强撑着不适,反复叮嘱着他。 主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无论何时,都要让宁家晚辈记住陈望的恩情。 但凡敢对先生不敬者。 驱逐宁家! 这一条,当要写入家规之中。 宁辕活了近百岁,一辈子曲折坎坷,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一切。 年少时,山河破碎、战祸遍地,一家人南下北上,颠沛流离,等到好不容易时局稳定,白手起家,等于披荆斩棘,何等艰难。 更不要说后来。 说句不客气的话。 他这辈子见过的人,比一般人吃过的盐都多。 在他心里,能与陈望比肩的,绝不超过一手之数。 眼下才十七八岁。 便已经崭露头角。 他日潜龙出渊,必然能名动天下。 他两只脚都已经踏进了棺材板,可能看不到那一日,所以才越发焦虑,硬撑着也要跟宁河图说清楚。 机遇这种东西。 可遇而不可求。 抓住一次,宁家扶摇而起。 若是抓住第二次。 宁家未必不能如那些顶尖世家一般。 医武传世,屹立千年而不倒。 宁河图当然懂得,他比谁都要清楚陈望的实力和潜力。 麟龙之姿。 终有飞天之日。 能在这个时候结下一份良缘,是多少人眼红不来的机会。 尤其是。 他每次觉得自己已经足够高估他时。 陈望都会以另一份惊人之举,打破他的认知。 仿佛在他身上。 笼罩着一层厚重的迷雾。 让人无法揣测。 而越是如此,心里那种敬畏之意,便越发浓重。 别的不说。 困扰医道界这么多天的医道之争,光是这几天,他书房的门槛,都快要被那些老伙计给踏破。 目的无非就是想要请他出山。 如同当年张家那个疯子肆无忌惮的乱来时。 也是因他出手而结束。 可惜…… 今时不同往日。 这趟来到中海的三个苗疆蛮子,比起张狂奴还要可怕。 所以他才会按兵不动。 但从陈先生插手此事后,仅仅一个小时不到,一切便已经风平浪静。 这等实力,又岂是常人能够做到? 如他这样的人物,就算高高在上,也不会有人觉得不对,反而会认为,他们就该如此。 但偏偏…… 刚做完那样一件大事的陈先生,还能心念七叔身体,让宁河图心里更是感慨。 “吕雁呢?” “先生尽可放心。” “她很有自知之明,放她自由后,便一直在房间内修行,从未踏出半步。” 宁河图收起情绪,恭敬回应道。 闻言,陈望不禁点了点头。 那女人有着远超寻常人的果断,心思细腻,看待问题鞭辟入里。 只要不是疯了。 她就应该知道怎么做。 气海印记,比起金针封脉更甚百倍。 纵然她能侥幸逃回海东香堂,请动梁蟾出手也无用。 他设的局。 丹劲以下想要破除,绝无半点可能。 何况,就算丹劲以上,只要不能在瞬息之间解决,陈望一个念头之下,就能置她于死地。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简单。” 平静一笑。 陈望转而看向宁河图。 后者顿时心领神会,朝一侧退了半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先生,请!” 宁柔也跟了上来。 哪怕能和先生多待几分钟也是好的。 感受着她眼神里的惊喜,宁河图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无奈之感。 女大不中留啊。 以前只要一提女大当嫁之类的词。 这丫头就会表现出强烈的抵触。 更别说世家之间再正常不过的联姻。 那个不愿,简直刻在了脸上。 哪里像现在。 整天嘴上先生长先生短,一说陈先生,发自内心的欣喜、爱慕,几乎都掩饰不住。 眼看两人走远。 宁河图摇了摇头,不敢耽误,快步追了上去。 不多时。 三人便到了后院小屋之中。 担心七叔身体,宁河图专程派了三个人,二十四小时昼夜小心看护。 放到以前,七叔他老人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 总说自己都一把老骨头了。 真要死了,那也是阎王点卯,该有这一遭。 但那天的情形,实在是把宁河图给吓得不轻,就算七叔不同意,也得把这件事给办了。 进门时。 宁辕正靠在躺椅上,背对着大门。 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医书,就着头顶灯光,慢条斯理的读着。 不时还会停下。 拿手从水杯里蘸点水,在一旁的茶几上写着什么。 他这人从来闲不住。 在床上躺了两天,浑身都不对劲。 就这还是宁河图硬着头皮强行要求的结果。 此刻,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宁辕不禁微微皱了皱眉,这个点敢来后院的,也只有宁河图一人,估计又是来劝自己多休养那一套。 那小子,以前拗不过自己。 现在倒是奉了圣旨。 动辄就把陈先生的话挂在嘴边。 一副不是我要那么做,实在是先生命令不敢违抗的意思。 关键是,他都这把年纪了。 本来觉就少。 整天这么躺着,一身骨头就跟僵化了似的。 还是得多起来走动,活络活络筋骨,人有精神,病才好的快。 “得,老头子我一辈子都不愿听人吩咐。” “这临头到了,反而被你小子管得死死的。” 宁辕将手上的书一合。 撑着躺椅的扶手就准备起身。 实在是不想再听宁河图的唠叨。 “看来,宁老前辈恢复的还不错啊。” 只是…… 正要起身。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坦然的笑声。 宁辕一下顿住,然后回头……目光落在大门处那道年轻修长的身影上。 虽然逆着光线。 但他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陈先生?” “这……老头子还以为是河图。” 宁辕摇头一笑,满脸错愕。 而眼看他要站起身,陈望赶忙上前几步,轻轻按了按他的肩膀。 “这不刚好送宁柔回来,正好顺道来看看宁老前辈。” “老头子惭愧,陈先生日理万机,还要麻烦你来。” “别别别……” 即便脸皮再厚,听到日理万机几个字,陈望也是忍不住老脸一红。 顶多也就是练武、打坐、修行、吐纳。 然后撩撩老婆、逗逗小姑娘。 日子过得轻松悠闲。 这要是都能叫日理万机,那古代那些皇帝也太冤了。 “对了,宁老前辈,可介意在下为你把把脉?” “求之不得。” 眼前这位,可是药王谷当代传人。 宁辕虽苦心钻研了一辈子的医术,但在陈望面前根本不够看。 这两天,他其实为自己诊过好几次脉象,宁河图一有空也会前来查探。 除了气血还稍显孱弱之外。 其他已经没什么问题。 眼下让陈望把脉,也是为了图个心安。 见他答应下来,陈望也不耽误,身形微微前倾,探出两根手指搭在宁辕腕间,稍一查探,他就有了大概的判断。 “老前辈身子骨还是硬朗。” “不过,还是得多注意休息,按时吃药。” 一听这话,旁边的宁河图松了口气的同时,立刻附和道。 “呐,七叔,这可是陈先生说的,你可不能再任性了。” “你小子……” 宁辕面露无奈,笑骂道。 见此情形,饶是陈望也不禁悠然一笑。 倒不是别的,只是这位宁家老前辈对宁河图的称呼太有意思。 要知道,宁河图都已经年近古稀。 早就过了爷爷辈。 只是在宁辕面前仍旧还是晚辈。 尤其是两人的相处方式,轻松随意,没有那些大家族里所谓的家规族谱,严格森明,有时候光是想想都会让人窒息。 待了片刻。 陈望看了眼壁钟,已经过了十点。 他也不耽误,起身告辞。 “我送陈先生。” 宁辕又要起身,不过这次不等他说话,宁河图便主动接了茬。 “您老就好好休息吧。” “这都快十一点了,我去送陈先生就行。” “行行行,你小子,恨不得老头子我一天二十四小时躺床上是吧……” 宁辕忍不住笑骂了一句。 “七叔,您老这可就冤枉我了,总得吃饭喝水散散步,这么算下来的话,勉强躺够二十个小时吧。” “你小子……” 本来还在欣慰,宁河图这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 但月听到后面越觉得不对劲。 二十个小时,跟二十四小时有什么区别? 见七叔作势抬手要打。 宁河图立刻往外跑去。 哪还有半点宁家家主的气象? 见到这一幕,陈望也是瞠目结舌,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头子,竟然还跟小孩似的。 错愕回头。 恰好迎上宁柔那双更为茫然的眼睛。 两个人四目相对,然后会心一笑。 “先生,爷爷他平时……不这样的。” 宁柔俏脸微红,连连摇头解释道。 不过,陈望却只是摆摆手,“这种心态多好,羡慕不来啊。” “啊……” 宁柔一愣,下意识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清澈,并非是在玩笑。 悬着的心一阵轻松。 眼神流转,嫣然一笑。 “陈先生,那老头子我就不送了。” 躺椅上,宁辕抱了抱拳告歉道。 “老前辈客气了。” 简单招呼几句,陈望扭头看了眼旁边的宁柔,“走吧。” 等两人走出草庐。 站在石阶下的宁河图,已经恢复了平静,并无尴尬,只是在前方引路。 孙女的心思他很清楚。 但陈先生的状态他也再明白不过。 与苏家一对姐妹已经有了婚约在身。 据说还是多年前,药王谷宋神医亲自与苏天御定下,只等陈先生成年,便来中海奉命成婚。 他不可能拉下老脸再跑去求亲。 又不好断了宁柔的念头。 于是干脆眼不见心不烦,把这事留给他们自己解决。 反正都是年轻人,该怎么做,他们心里应该比自己这个老头子要清楚。 宁柔似乎看出了爷爷的意思。 一时间,那张俏丽的脸庞更是滚烫一片。 熹微的月光下,睫毛眨动,眼神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羞涩。 陈望显然也有所察觉。 “那个……” “对了……” 忽然间。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然后四目相对,气氛更是尴尬。 “你先说。” 眼看宁柔要开口,陈望赶紧抢在她之前。 “先生,我是想问问,明天要不要过去修行?” 宁柔目露慌乱,暗暗呼吸了几次,这才压下犹如鹿撞的心思。 “明天有事吗?” 见她这么问,陈望随口问道。 “也没有。” “没什么事情的话,那明天还是过去,另外,有件事还没告诉你。” “什么?” 宁柔下意识抬起头,清亮的眸子里,闪过几分讶色。 “老袁你可有印象?” “老……先生说的可是袁树大哥?” 之前在清风小筑修行时。 她曾见过对方几次。 知道袁树是先生的心腹之一。 年纪比他们这些人要稍微大出一些,性格沉稳,做事老道,尤其是和崔照站在一起时,更是显得沉着从容。 只是,她不知道先生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忽然提起袁树。 毕竟她也只是见过。 并算不上熟悉。 “以后,你这个大师姐,就有两个师弟了。” 陈望淡然一笑。 “??” 宁柔却是一下瞪大眼睛,这确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袁树竟然也拜入了先生门下? 恍惚了好一会,她才渐渐回过神来。 “袁大哥也是走的内功心法的路子么?” 袁树已经过了练武最好的年纪。 外家拳的话。 崔照已经在尝试。 所以宁柔猜测,袁树大概率和自己一样。 但当她信心满满的仰起小脸,看向先生寻求答案时,陈望却只是摇了摇头。 “不。” “外家拳?” “也不是!” 宁柔再次愣住。 她记得无比清楚,当初爷爷一力促成自己拜入先生门下时。 就曾听先生提到过。 武道修行,无非是内外两个路子。 但眼下两条路都被否定,她实在再想不到第三种可能性。 “别想了,明天不就知道?” 陈望宽慰了一句。 话音落下,更是指了指前方,宁柔这才发现,不知觉间,他们已经穿过中庭,来到了前院。 灯光下。 爷爷正束手站在大门下。 “可是,先生……” 宁柔下意识想要追问。 不过迎着陈望那双清澈平静的眸子,她忽然发觉自己可能不该开口。 先生既然这么说了。 肯定有他的道理。 “那我送先生。” “不用,夜深了,你也跑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 陈望摆摆手。 径直拾阶而上,与门口处的宁河图简单聊了几句,不再耽误,转身跨过门槛,直奔外面那辆夜色下的车子而去。 直到车影消失。 轰鸣声渐行渐远。 宁柔还沉浸在思索当中。 而见到她这幅模样,宁河图眼底的无奈之色顿时更浓。 这丫头,心都被勾走了。 “走远了。” 过了好一会,见她仍旧怔怔失神的倚在门口,宁河图只能咳嗽了声提醒道。 “爷爷,我……我先回去睡了。” 抬头看着爷爷揶揄打趣的笑容,宁柔脸庞一红,低着头,转身逃也似的朝自己住处小跑而去。 另一边。 “宁家老前辈没事吧?” 见陈望上车,苏灵溪轻声问道。 “已经没大问题了。” 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方曦,小丫头还在不厌其烦的逗弄着金鳞蛊。 陈望握着她的小手。 笑着摇了摇头。 苏灵溪明显有些慌乱,下意识就要将手收回去,陈望又怎么会让她如愿,摇了摇头,示意方曦不会注意到。 见此情形。 苏灵溪这才安心了不少。 任由自己的手,被那个家伙握在掌心里。 一路上,陈望也不舍得松开。 单手熟练的开着车。 只是一旁的苏灵溪秀眉却是微微蹙起。 不时嗔怪的偷看他一眼。 这家伙,就不该让他牵手,一点都不老实,手指都开始轻轻撩动着长裙下的小腿了。 如同电流过一般的酥麻微痒感觉。 让她俏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 一直到了百草堂门外,她才长长松了口气,趁着方曦下车,苏灵溪拍掉他做怪的手。 这家伙…… 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家院子里的血腥味,还未消散,只是走过远远看了一眼,她都有些不适。 这家伙竟然跟没事人一样,还有心思在这上面。 被拍掉手的陈望,毫无被发现的自觉。 反而有些懊恼,自己应该开慢点的。 一天下来。 好不容易才有这种独处的机会。 “早点休息。” “我也先回去了。” 苏灵溪一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稍稍平复了心情。 瞪了他一眼道。 只是,她性格温婉,就算装作生气,看上去也说不出的可爱。 “要不要我送你?” “方曦在,没事的,你也忙了一天,早点回去吧。” 最后,苏灵溪还是没冷下心,轻言细语的叮嘱道。 “那行吧。” 陈望点点头。 推门下车,朝着边上的方曦一伸手,意思不言而喻。 方曦顿时嘟起了嘴,满脸不舍,明显不想把金鳞蛊还回来。 不过。 之前在柳家,陈望那异常的反应,还在她脑子里晃荡,总觉着他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 方曦也不敢像平时那样,直接反驳回去。 只能可怜巴巴的看向苏灵溪。 “师傅……” “走了,回去睡觉。” “哦。” 本来还想开口撒个娇,能多待一会。 不过见师傅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她也不敢拒绝,只能嘟囔着嘴,一脸不情不愿的将金鳞蛊递给陈望。 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回去给它吃肉串,孜然味的,我答应金鳞蛊大人了。” “?” 见她扔下一句话,就转身一路小跑离去。 陈望眼角顿时一阵抽动。 这丫头片子,大半夜他都没吃的,还要给它弄孜然味的肉串,我特么上哪弄去? “一百串!” 夜色下。 一身白色长裙,如同精灵般迎风跑远的方曦。 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 笑吟吟的声音在风中回荡。 “一百个……” 陈望下意识想骂一句脏话。 不过话到了嘴边,忽然察觉到了一道不善的目光。 想了想,还是及时刹车改口道。 “一百个怎么行,再加一个烤羊排吧,正好我也饿了。” 呼—— 这话一出。 肩膀上那道目光这才散去。 陈望身上的压力也随之一空。 他是真想骂人。 好好的,突然多了这么个玩意。 关键,他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吐槽,这家伙看着小,实力却能碾压自己。 打不过啊! 强忍着无奈。 陈望一路目送苏灵溪两人进入百草堂,大门重新合上后,他这才转身回到车上。 上车后。 金鳞蛊便径直飞到了后座。 横躺在真皮沙发上,一脸的慵懒安逸。 活脱脱一个大爷。 见此情形,陈望后槽牙都要咬碎,这下好了,自己在靠垫的身份外,又多了个司机的称号。 “坐好了。” 有气无力的提醒了一声。 陈望这才一踩油门,直奔上次那条老街而去。 不到半个小时。 刚到巷子口,原本一直躺着睡觉的金鳞蛊,鼻尖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双眼猛地睁开,就像是两盏亮起的灯。 两眼都在发光! 尤其是一开窗户。 整个天地间,似乎弥漫的都是肉香味道。 “天堂啊。” “早知道有这么好的地方,还去个屁的苗疆。” 大口吸食着四周的香味。 金鳞蛊满脸郁闷的感慨道。 尤其是一想到以前吃的那些玩意,不是没熟,就是干脆没煮,味同嚼蜡,食之无味。 它就忍不住想打人,恨不得把那帮召引自己的人全都吊起来打。 见到它那副口水都要流下来,没出息的样子。 陈望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怎么样,今晚消费小爷买单,随便吃!” 第345章 横扫美食街的狠人 百米不到的巷子里。 两边汇聚了差不多两百家小摊店铺。 整个老街上空,弥漫交织着各种肉串、小吃、面食以及烤鸭、炸鸡的香味。 虽然已经过了十点。 但这边热闹一点不减。 视线中一望无际的人影,摩肩接踵,那些老店门外,还会见到长长的队伍。 陈望胸口挂着一只单肩包。 特地留了一截拉链没有锁上。 旁边人看不清情形。 他却能感觉到……此刻背包内的动静。 一入长街,金鳞蛊就跟疯了似的,拼命给他传音。 “老板,这个,这个……对,一样来十串。” “孜然、微辣。” 终于,陈望站在一处客人稍少的小摊前,目光扫过架子上的肉串,随手点了几样。 “多少钱?” “对,打包,钱过去了。” 没在小摊前慢慢等着,陈望转而又走向另一处小摊前。 光线闪烁的灯牌上。 能清晰看到‘川香烤肉堡’几个字。 烤架上,几个即将出炉的烤肉堡上,正滋滋的往外冒着油花,烤肉和面包的香味完美融合,让人忍不住暗暗咽了下口水。 背包里的动静更大。 陈望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旁边几个等候的顾客。 好在他们都自顾自的抵着玩着手机。 并未注意到背包里传来的异样。 抬手轻轻拍了下。 同时看向摊主,平静的道。 “老板,来个烤肉堡,多加肉,不要生菜。” “微辣吧。” 简单交流了几句。 陈望驾轻就熟的扫码付钱。 不过这次却没急着离开,而是和旁边顾客差不多,一边等一边漫不经心的打开手机。 果然。 如他所料的一般。 今夜柳家之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 各种谣传不断发酵。 有亲历者信誓旦旦的说着天象异变,黑暗笼罩的一幕。 不过网友却是似信非信。 尤其是那些就在中海的人。 甚至有人专门将各个区的天气状况,分成各个时间段发了出来。 证明今晚的中海,月明星稀,风平浪静。 但越是如此,那些亲历者便越是气愤不已。 明明是亲眼所见。 至今还惊魂未定。 眼下他们反而成了造谣者。 一个个气的破口大骂。 而这一幕落到那些质疑者的眼里,更是越发确定,这些家伙就是胡编乱造。 看着那些评论。 陈望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弧度。 人只会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存在。 超出认知之外的东西。 又怎么可能会接受? “帅哥,你的烤肉堡好了。” 就在他准备翻翻其他的帖子时,小吃摊老板的声音忽然传来。 “哦,好。” 陈望顺势收起手机。 接过那一份体型惊人的烤肉堡。 热气腾腾、香味扑鼻。 不过他却没有来一口的想法。 老街上美食无数,这一块肉堡下去,估计也没肚子吃其他的了。 转身的一刹那。 他随手挑开拉链一放。 拍了拍手,走向对面的烤肉摊时,手里已经空无一物。 而背包里也随之传来一阵大口吞食的动静。 本以为那么大一块,刚刚出炉的烤肉堡,怎么也能吃个两分钟,但他怎么都没料到的是,才走出三四步,背包里沙沙的动静就消失不见。 转而是一阵更为强烈的催促。 “太香了。” “好吃。” “陈小子,快,再来点。” “?” 听着脑海深处传来的催促声。 陈望一下愣住。 心里缓缓冒出几个问号。 这特么是金鳞蛊,还是金鳞猪? 那么大一块,足有它体型的十几倍大吧,连秒钟都没支撑到,就全下来肚子? “不是……” 避开身后几个行人的目光,陈望眉头微皱,拉开一条缝隙,飞快往背包里瞥了一眼。 只是,背包底下,哪还有烤肉堡的影子。 金鳞蛊仰着脑袋,双眼放光,小脸上满是期待。 而预想中胃都撑爆的情景,更是不见丝毫。 还没一根手指大的肚子里。 仿佛肚子里藏着另外一个空间。 饿死鬼投胎啊。 陈望看的眼角直跳。 要知道,练武之人,因为消耗过大,对于食物的需求也会水涨船高。 比如崔照。 本来就会吃。 一顿两三碗米饭跟玩似的。 之前他甚至听过一个笑话,说是崔照之所以被父母送去部队。 打架逃课,不服管教都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他小子太能吃了。 俗话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 放在他家都不算是夸张。 一个月下来伙食费都得好几千。 实在养不起。 而他修炼外家拳之后,胃口更是大得惊人,每一餐至少要吃掉一斤米,肉食无数。 但就算是那小子,也没有眼下金鳞蛊给陈望的震撼来的大。 琢磨了下,估计崔照来了,也得甘拜下风。 “愣着干啥呢,快,刚不还有烤串吗?” 见他盯着自己。 金鳞蛊一脸不耐的催促道。 “是有。” 沉默了片刻。 陈望点了点头。 不再犹豫,从人群里挤出一条路。 “老板,你的烤串好了。” 刚一站定。 老板就笑着将打包好了的烤串递了过来。 陈望道了声谢。 随手抽出一串给自己点的羊排。 烤得金黄的羊排上,还在滋滋的往外冒着油花,和蘸料混合在一起,味道更是扑面而来。 一口咬下。 外焦里嫩的烤肉,瞬间在舌尖绽开一股滚烫,却香辣劲道的味道。 “给我啊。” “快,本神已经等不及了。” 似乎能看到外边的情况。 金鳞蛊急不可耐的声音再度传来。 陈望细嚼慢咽间,眼底却是浮现出一抹戏谑。 仿佛跟没听见似的。 自顾自的继续大口吞吃着。 不时还发出几道好吃之类的感叹声。 让金鳞蛊更是心急如焚。 “喂,陈小子,本神饿了,快把烤串拿来。” “别光顾着自己吃啊,我也要。” 背包里小玩意叫得越凶,陈望嘴角勾起的弧度便越大。 一直到整串羊排,被吃得一点不剩。 他这才反应过来似的。 “金鳞蛊大人饿了?” “废话!” 单肩背里,金鳞蛊叉着手,眉头劲皱,一脸愤怒的样子。 “对不住对不住。” “实在是太好吃了,没听到。” “这……大人想吃点什么?” “烤串!” 见他主动承认错误,金鳞蛊脸色这才稍稍平复了几分。 只不过仍旧高冷。 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哦……” 陈望则是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 随后继续往前走去。 “?” 金鳞蛊先是愣住,然后忍不住愤怒道。 “哦是什么意思?” “啊?大人不是要吃烤串吗?” 陈望挑了挑眉,强忍着笑,一脸古怪的反问道。 “没错。” “但……你手上不就有吗?” 金鳞蛊一脸恼火。 “你说这个啊。” 陈望则是晃了晃手里那一袋打包好的烤串。 “对!” “这家的不好吃。” “???” 见他说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金鳞蛊只觉得脑子都有点转不过来。 但立马,它又开始咬牙切齿,因为,陈望那小子在说完不好吃,顺手又拿了一根肉串大口往嘴里塞去。 羊肉的香辣味道。 几乎扑鼻而至。 你小子管这叫不好吃? 要不是怕引起轰动,它已经打算飞出去,站在肩膀上硬抢了。 “哦,对了,金鳞蛊大人,你最好别乱来,这里人多眼杂,万一您老人家的踪迹暴露,恐怕之前那三位至强者又得来了。” 似乎察觉到了它的心思。 陈望大口吞下最后一块烤肉。 低声劝慰道。 听到这话,金鳞蛊跃跃欲试的心思一下熄火。 耷拉着脑袋,一脸的郁闷。 “那你不知道去看看其他家的?” “我看行。” 陈望想了想,竟然没有拒绝。 而是拎着袋子,直奔前边不远处另外一家生意火爆的烤串店。 一边吃,一边排队。 见此情形,背包里的金鳞蛊虽然恼火,也只能强忍着没有发作。 而是眼巴巴的盯着前边的人。 恨不得早一点能排到自己。 终于…… 等一袋子烤串吃了大半,陈望都开始打饱嗝了,前面的顾客终于一个个离开。 “快。” “到我们了。” “我要十……不对,我要一百串。” 早就迫不及待的金鳞蛊,几乎都要欢呼起来。 刚才那么一会。 绝对是它度过的最煎熬的半刻钟。 “没问题。” 陈望打了个响指。 答应之爽快,让金鳞蛊都有些不敢置信。 “老板。” 站在摊位前,陈望看了眼琳琅满目的烤串,随口问道。 “你家烤串好吃吗?” “……” 握着一大把竹签,正在烤炉上来回转动的老板,明显都愣了下。 过了好一会。 这才咧嘴笑道。 “那当然,本店在这一片可是有口皆碑的,回头客特别多,帅哥,你看看有没有想吃的,保证让你吃了一次想第二次。” “哦,不用,谢谢。” 陈望摇了摇头。 然后转身离去。 “???” 这下,不仅是老板,后面排队的顾客也懵了。 一个个面面相觑。 有种大脑运载过度烧干的感觉。 同样懵比的还有金鳞蛊,眼睁睁看着烤串离自己越来越远,它总算回过神来,牙齿都要咬碎。 “说好的烤串呢!” “你到底在干嘛?” “本神……真的要发火了!” 感受着脑海里那道刺耳的声音。 陈望摊了摊手。 “不是,金鳞蛊大人,你不是让我看看其他家的吗?” “我看过了啊。” “对了,也问了。” 金鳞蛊再度愣住,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弱无力,空荡荡的。 “说吧,你小子到底想干吗?” 沉默了好一会。 金鳞蛊叹了口气道。 它要是还不懂什么情况,这么多年也算是白活了。 虽然和人类接触得少。 但凭着那双能够看清真实虚妄的眼睛,看清人心善变,还是很简单的。 闻言。 陈望淡淡一笑。 “两件事。” “说!” 金鳞蛊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也不废话,直接道。 “第一个,蛊道修行的可行性。” “第二,之所以缠上我,是不是因为灵气?” 陈望同样如此。 将早就藏在心里的两个疑问,尽数问了出来。 “蛊道修行?” 金鳞蛊瞥了他一眼,竟然没有嘲讽,也没有不耐,反而是认真思索了下。 “你身上的气息很乱。” “光是本神能够感应到的,就有武道气血之力,还有那些牛鼻子老道的那一套,另外……在你身上,还有一股隐藏极深的气息。” “大概是血脉传承之类。” 血脉传承? 陈望心头一动。 真阳血脉么? 不动声色的暗自思忖了下。 金鳞蛊也没理会,自顾自的继续道。 “你小子年纪不大,就已经涉及了如此之多,难道不知道,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听到这话。 陈望撇了撇嘴。 他当然知道贪多嚼不烂。 但武道尽头,是一条断了的路。 他这么做,也是未雨绸缪。 真有修行到武道宗师的那一天,总不能在那时再去焦虑。 那就太晚了! 而有金鳞蛊这样一个超级大佬在身边。 不借此机会好好利用……不对,请教一下,岂不是浪费? “算了。” 一看他的表情,金鳞蛊就大概猜到了他的心思。 也没有继续劝止。 只是淡淡道。 “你小子天赋不错,蛊道修行,虽然神秘,其实也就那么回事,你要真想修行,只能说入门不难,但想有所成就,必须得下苦功夫。” “第二件呢?” 陈望点了点头。 金鳞蛊这番话他还是认同的。 修行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差不多吧。” 犹豫了下,金鳞蛊也没隐瞒。 只是…… 见到它点头,陈望反而是眉头微皱,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 “要是因为灵气。” “那,道门修行中人,岂不是更能吸引你?” 陈望期待的看着它,试图得到答案。 但金鳞蛊只是冷冷一笑。 鼻翼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当本神是什么?” 它虽不是蛊神本体,但也传承了一部分的意识。 身居虚无之地。 以天地灵气为食。 那些牛鼻子老道算什么? 也想得到它的青睐? “咦,前面又有一家老店,它家绝对可以,上次我就试过。” 陈望笑了笑,也没回复,只是指着起前方的招牌道。 说话间。 更是从袋子里,特地抽出几根特地给金鳞蛊留的肉串,拉开拉链,一股脑放了进去。 而嘴上说着不要施舍,高冷无比的金鳞蛊大人。 在肉串落下的一刹那。 上一秒还耷拉着的脑袋,一下仰了起来,风卷残云一般,几串烤肉瞬间进了肚子里。 “老板,这些我全要了。” 故作没有察觉,陈望嘴角都快要压不住。 径直走到小摊前。 指着剩下的肉串,大手一挥道。 “全……全要了?” 本来还在慢腾腾烤着串的老板,眼睛瞬间瞪大。 一脸的不敢置信。 大生意来了啊。 这一单干完,今晚都能提前收摊了。 “对,都给我烤了,速度要快,另外微辣、放孜然。” “好好好。” 得到肯定回复,老板哪还敢耽误。 将一旁帮忙摘菜的老婆都喊过来帮忙。 一开始还有顾客不时会凑过来,询问价格,而忙着烤串的老板,哪有时间理会,干脆翻了一个牌子挂在了车头。 “已经下班!” 然后。 烧烤摊前就出现了无比古怪的一幕。 明明老板肉串都烤冒烟了,偏偏又挂上了下班的牌子。 让几个试图上前问价的顾客,又望而却步。 陈望则是独享了偌大一张桌子。 老板那边烤,他在这边吃。 当然,一大半都进了金鳞蛊的肚子里。 但不明所以的老板,还以为是碰到了狠人,连脸上的汗都顾不得擦,拼命工作。 老板娘也是一脸诧异。 嘀咕着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么能吃的人。 陈望笑而不语。 也没解释。 终于,等到最后一盘烤串上桌,老板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杵在桌子边,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不过脸上的惊叹和佩服,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休息了好一会。 总算缓过来口气的他。 摸了根烟点上,这才朝陈望伸了个大拇指。 “绝了。” “我开烧烤摊也有七八年了,您绝对是我见过最能吃的一个。” “说真的,刚才那会我都感觉不到累,反而有种无比的成就感,就跟喝多了似的,就一个念头,就是累死,今天也得让您吃好咯。” 老板笑呵呵的说道。 一旁的老板娘也是跟着附和。 “小哥,看你也不胖,咋这么能吃……” 话才出口。 正笑眯眯抽着烟的老板,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可是大主顾。 万一得罪了。 下次人不来了,岂不是损失了一个大客户? “我就是好奇问问嘛。” 老板娘一点不惧,反过去瞪了老板一眼。 见状,老板脸上不禁闪过一抹无奈。 随即也跟着看了看。 越看他越是惊讶。 陈望年纪看着不大,长相也是丰神俊逸,出众无比。 身材更是最为标准的那种。 他开烧烤摊,形形色色的人见了不少,基本上看一眼,就能判断个大概出来。 但眼下盯着陈望,反而完全琢磨不透。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口气能吃一百几十串的狠人啊。 能吃的不是没有。 一箱啤酒,再要个百十串,一边喝,一边慢悠悠的吃着。 个把小时也能吃干净。 但陈望完全不属于此类。 前后加起来不到半个小时,酒是一滴没沾,桌上的烤串也是一点不剩。 他都怀疑。 自己要是烤的再快点。 是不是半小时都用不上。 但这话,他也只敢腹诽几句,怎么敢当着陈望的面说。 “从小就会吃。” “而且,我武道馆的。” 见两人看着自己,陈望也不好视而不见。 只能笑着随口编了个理由。 武道馆,中海还真有不少,至少他开车时,就见过几家。 最大的一家,就在步行街那边。 规模不小。 从外边过的时候,还能听到里边传来的喝喝哈哈的喊声。 “难怪……” 听到这个解释。 两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行了,老板,烤串不错。” 陈望也没有多待。 起身付钱,笑着准备离开。 “得,小哥慢走,下次再来。” 闻言。 已经转身走去的陈望,只是笑着挥了挥手。 等绕过几步。 趁着周围没人,打开拉链一角,低头往背包里瞥了一眼。 金鳞蛊躺在背包里。 圆滚滚的肚子朝天,一脸的满足之态。 “这是吃好了?” “这才哪到哪,都不够打牙祭的……你小子不说了随便吃吗,刚才那样的,再来个两次!” 第346章 这东西你哪来的? “好了好了。” “吃饱喝足……舒坦,嗝!” 一直到深夜时分。 老街上行人越来越少,都已经有店铺开始收工关门。 前后差不多三个小时,一分钟都没停歇。 陈望人都已经麻木。 双腿跟灌了铅似的。 终于听到了背包里金鳞蛊的叫停,以及……一道充斥着满足、舒适的饱嗝声。 与之截然不同。 听到这句话的陈望,脸色间只有解脱。 什么都顾不上。 找了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双手垂在身边,整个人往后躺去,眼神空洞,无精打采的望着天空。 他娘的,这简直就是受罪! 活了十八年。 他头一次觉得,吃饭也是一种折磨。 夜风习习,在巷子里吹过,也随之将各种混杂的香味席卷过来。 但…… 闻着那股味道。 他却再没有最开始的垂涎三尺。 反而有种说不出的反胃。 仿佛鼻子自动过滤了香味,只剩下一股强烈的油味。 还是在铁锅里经过高温,反复烹煮后的味道。 “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一想到,接下来的时间里,今晚的情形可能还会上演无数次。 陈望就忍不住眉心泛疼。 他实在想不明白,金鳞蛊加起来还没巴掌大,到底是怎么将几百根烤串,外加无数零零散散的路边摊小吃,给吞下去的。 可以离谱。 但总不该离谱到这个程度啊。 “喂。” 揉了揉跳动不止的眼角。 陈望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道。 “叫我金鳞蛊大人!” “叫你……” 强忍着骂人的冲动。 陈望恨不得现在就将那小玩意,从背包里拎出来痛揍一顿。 就算是颗铜豌豆。 也得给它锤烂了。 最好是如当初张狂奴身上那只金蚕蛊一样。 捏得血水四溅。 但……理智最终还是战胜了冲动。 这玩意实力惊人,手段更是诡异莫测。 大概率是还没等他动手,察觉到杀气的金鳞蛊,一口气直接将他吹成飞灰。 “问你个事。” “说。” 金鳞蛊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火气不小。 难得没有反驳,只是淡淡道。 “今晚这种情况,不是常态吧?” “嗯……还行吧。” 陈望眉头一皱,心里头冒出一个不好的念头,“什么叫还行?” “就是你想的那样。” 金鳞蛊撇了撇嘴。 靠! 陈望瞬间绝望。 这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倒不是吃不起,今晚这么吃,加起来也就花了不到两千,这点钱对现在的他而言,就是毛毛雨而已。 关键是,一次两次也就算了。 天天这么来的话,迟早这条街上会流传一个饿死鬼的传说。 “不行!” “怎么不行?” 见状,金鳞蛊眼睛顿时微微眯起,一股不善、冰冷、危险的气息瞬间笼罩。 “当然不行,这些肉串也就看着好吃,实际上一点不健康,常年这么吃的话,身体早晚会出事。” 陈望斩钉截铁的一挥手。 看着大义凛然。 连金鳞蛊都被唬的一愣一愣,要不是听清楚了内容,它都要被那股气势镇住。 “当然……这么吃的话也不是不行,不过有条件!” “那你的意思?” 金鳞蛊目露迟疑。 说实话,今晚这一顿,绝对是它从有记忆开始,吃的最爽的一次。 以往好不容易被引神术召引,离开虚无,降临人世。 那些苗疆蛊师,给它供奉的祭品,不是山野里采摘的灵药,就是凶兽精血。 要不是这一次。 它都不知道外面世界竟然如此美好。 反正金鳞蛊已经打算,无论如何也不回去了。 蛊神都已经沉睡了无数岁月。 一时半会也不会醒来。 至于离开本体太久,所造成的后果,对它来说,也不是不能接受。 比起这等天堂般的自由。 苟一点就是了。 总比再回那个魔狱一样的虚无世界,要好出无数倍。 “得干活。” 陈望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弧度。 他所有的铺垫,就是为了这一刻。 放着这样一个活了无数年的小怪物不用,那简直就是浪费。 “干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金鳞蛊眼神里闪过一抹警惕之色。 这小子一肚子坏水。 不小心不行。 “也不是真的让你干活,就是偶尔有修行上的疑问,帮着参考下就行。” 陈望神色不变,淡淡的道。 “就只是参考?” 金鳞蛊一脸狐疑不定,总觉得这小子在给自己挖坑。 “当然,不然还要怎么做,要不……随随便便传授我几项引神术那种蛊术?” “干活就干活。” 一听这话。 金鳞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即便对它而言,引神术也不是普通存在。 能够与蛊神相通,从虚无之中召引而来。 你管这叫随随便便? 还几项…… 贪心不足蛇吞象是吧? “好,说定了啊。” 陈望心头一喜,脸色间却没什么变化。 从一开始,他的打算就是如此。 只不过,为了让它答应,用了点小手段罢了。 “所以……接下来是继续吃,还是回去睡觉?” “吃不动了。” 金鳞蛊四下看了眼,说实话,它是想继续吃下去的。 这么多店,才吃了一半不到。 好多都是它不曾见过的美食。 但……瞥了一眼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那行,回家!” 陈望也是暗暗松了口气。 当即大手一挥,也顾不上疲惫,提着背包,转身径直朝来时的巷子口走去。 生怕晚了,金鳞蛊又会后悔。 好在。 等他一路穿过长长的巷子,找到停在外边的车子时。 金鳞蛊都没有作妖。 随手将背包放在一旁的副驾上。 陈望松了口气。 刚一脚踩下油门,眼前忽然一闪,金鳞蛊凭空从背包里出现,落在他肩膀上,耷拉着脑袋,一副困得睁不开眼的样子。 扭头刚好看到这一幕。 他不禁摇头一笑。 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觉得这小玩意,跟可爱两个字稍稍沾点边。 下意识放缓车速。 外面微风吹来。 驱散身上的倦意。 等他进入小区里面时,肩膀上的小家伙早已经沉沉睡去。 不过,推门穿过院落进入书房的那一刻。 小家伙还是被惊醒。 好奇的看了一眼四周,陌生的环境似乎让它有些不安。 “这是你家?” 金鳞蛊振翅飞起,悬停在半空。 “是啊,所以,你要不要找个地方,作为自己的住处?” 端起茶几上放凉的开水灌了一口。 身上的暑气和口渴瞬间被压下。 “那本神得好好转转。” 金鳞蛊似乎也有些意动。 既然决定留下。 自然要慢慢融入人类社会。 “行,那你慢慢挑,你要是不习惯这种钢筋水泥的结构,外面还有院子,不过……” 陈望认真叮嘱道。 “院墙就是界限,不能离开太远。” “为什么?” 金鳞蛊眉头微皱,目露不解。 虚无世界里,只要它想,任何一处都可以睡觉。 记忆中,降临苗疆时,就算是被那些人奉为圣地的月亮山,它也可以随意进出。 只要它愿意。 整座山都可以作为洞府。 眼下这小子,竟然不准自己离开院墙。 怎么,要画地为牢,圈禁自己? “外面是别人家的房子,你怎么去住,万一不小心露出身形,引起那三位至强者的窥视,到时候可别让我去救你。” 陈望摊了摊手。 他如今身家确实巨富。 眼下住的清风小筑,也是中海最顶尖的富人区之一。 一套宅子,售价超过千万。 要是这都不够住。 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么个小玩意得需要多大的地方。 “也行吧。” 一听会引起三位至强者的窥视。 金鳞蛊虽然不愿,也只能这么将就一下。 “那行,你先看着,我先上楼冲个澡。” 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半夜一点。 这一天忙的完全脚不沾地。 如今总算有时间,稍稍休息会了。 陈望才懒得陪它再四处晃荡。 “去吧去吧。” 金鳞蛊一脸的不耐。 但等目送他离开。 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神,却是一下亮了起来。 有家了啊。 当然得先巡视下领地。 先是书房,然后是外面的客厅,洗衣房、厨房、前院、中庭、后院,独栋三层小楼,甚至连练功房都没放过。 虽然之前嘴上嫌弃。 但看过之后,金鳞蛊却是极为满意。 这别墅,可比苗疆那些吊脚楼好太多了。 尤其院子里种的那些奇花异草。 加上外边滚滚而过的吴淞江。 更是深得它的心意。 有山有水、有草有树。 虽然天地灵气不如十万大山。 但好歹聊胜于无,勤快点的话,也能维持自身境界,不至于因为离开虚无,而掉落的太快。 “唔……这地方不错。” 等它振翅临空,落在阁楼之上。 身外是一株移植过来,少说有百十年的老树。 古树枝繁叶茂,树冠形成的阴凉,恰好能将阁楼遮住大半,不至于会太过炎热。 最为关键的是。 躺在阁楼上,它还能远远眺望到江岸两侧的夜景。 舒坦啊。 金鳞蛊拍了拍肚皮,一脸的满足。 “老兄弟几个,别怪哥们不地道了,实在是在鬼地方待够了。” “希望你们也能早点逃离。” 望着夜色下,恍若一条白色匹练般的江面,金鳞蛊低声喃喃自语着。 不多时。 楼下一扇房门忽然推开。 正拿着一条干毛巾,擦拭着发梢上水珠的陈望,举目望了一眼四周。 感受着金鳞蛊所在。 只是…… 四下扫了一眼。 最后却是惊疑的仰起头。 同样感受到他精神力波动的金鳞蛊,凭空一闪,缩地成寸般,瞬间出现在了他眼前。 “你这是看中了阁楼?” 陈望一脸错愕。 伸手指了指头顶。 “嗯,看了整个院子,也就那里稍稍合本神的心意。” 金鳞蛊神色淡漠,故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要不是实在没压下去的嘴角,暴露了它的真实内心,陈望差点都信了。 不过也没当面戳破。 只是强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反正清风小筑够大,别满世界乱窜就行。 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一头能说话的虫蛊,绝对是超越三观的存在。 不说吓死人。 最少也得引起慌乱。 到时候,陈望都能想得到,小区里开始流传妖怪出没的一幕。 “我还得打坐修行,你……先休息?” 擦干头发上的水,陈望随手将毛巾扔进门后的脏衣篓里。 然后准备朝楼下书房走去。 “去吧。” 金鳞蛊撇了撇嘴。 也就是人族,才要一点点修行。 如它这等天生生灵,从苏醒的那一刻开始,便蛊相天成。 只要在虚无之中,几乎就是不死不灭般的存在。 哪像这些人类,和蝼蚁没有半点区别。 当然…… 它得承认的是。 人类确实是一个善于创造,有着无限可能的种族。 通过模仿、改造,竟然能够踏上一条修行之路。 将自身变得强大无比。 就如之前那三个踏空而至的家伙,身上流露的气息,纵然是它都为之震惊。 而且,它虽是天生生灵。 但毕竟是蛊神化身,不能离开本体太久。 时间一长,便很难维持气息,到时候境界大跌,在那些人族至强者眼中,几乎就是一株大补的丹药。 尤其是那帮牛鼻子老道。 最是擅长此道。 将世间的天灵地宝、生灵万兽,尽数炼化成丹,吞服之后,提升境界。 最为恐怖的是。 不仅是血肉为丹、鳞甲为器,就算是灵魄,也会封入法器之中,生生世世不入轮回,沦为一个毫无意识的器灵。 它可不想也落了个那般凄惨的下场。 所以。 之前那三人来临时。 它选择避其锋芒,隐匿身形。 倒不是怕了他们。 刚降临的它,绝对是无敌的存在。 即便是以一敌三,也丝毫不落下风。 他担心的是,一旦起了厮杀,到时候势必会掀起翻天覆地的动静,万一引来更多的人,对它而言,绝对是个大麻烦。 转眼间。 陈望便一路到了书房。 暮鼓晨钟,朝晚各一次的打坐修行,早已经融入了他的骨子里,成为了一种无法磨灭的习惯。 而今天,因为医道之争的事耽误,眼下正好补回来。 深吸了口气。 等到心无杂念,他这才盘膝坐地。 运转周天呼吸法。 开始一点一点,吞吐天地间浮游的灵气,引气入体,炼为几用。 “呵,又是牛鼻子老道那一套。” 感受着小院上空,不断汇聚而来的真炁。 正翘着二郎腿,躺在房檐上眺望头顶星空的金鳞蛊,忍不住一声冷哼。 无论是作为蛊神分身。 亦或是虫蛊。 它对道门中人,有着一种无比的蔑视,或者说天然的仇恨。 印象中,似乎总有苗疆族人,好不容易修炼到大境界,却被那些牛鼻子老道捕猎或者斩杀。 要么炼成药石。 要么成为研究蛊术的材料。 虽然第一次见面时,它就从陈望身上察觉到了修道的气息。 但眼下……感受到炼气修行,它还是忍不住吐槽道。 那小子不根骨天赋都不错。 要是修蛊的话…… 想了想,金鳞蛊还是摇摇头,驱散脑海里的胡思乱想。 自古以来,非苗疆中人,不得修行蛊术。 这是规矩。 它作为蛊神分身,又岂能轻易破坏。 虽然它也知道,几千年下来,怎么可能没有外传,但那些人和自己还是有区别的。 除非真到了那一步。 否则它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算了。” 金鳞蛊舒展开眉心,懒得继续多想,转而继续看着四周的夜景。 这里的夜空,虽然比南疆要暗淡不少。 但夜景,却是山里头没法比的。 十万大山,一到夜里,就尽数陷入黑暗中,只有零星的灯火。 不过在这里,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整个城市里仍旧灯红酒绿,璨若星河。 书房里。 接连行气两个周天后。 陈望才缓缓睁开眸子,长长吐了口浊气。 不知道是今晚见到三位神秘强者,受他们的刺激,还是和金鳞蛊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 炼气修行竟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几乎就是一蹴而就。 没有半点停顿。 起身稍稍舒展了下四肢后,看了眼桌角上的电子钟。 差不多快两点。 但打坐过后的他,却是一点不困,相反甚至还精神十足。 见此情形,陈望干脆放弃了上楼睡觉的念头。 转而走到书架前伸手一按。 咔嚓的声响中。 书架瞬间从中朝着两边自行打开,露出一道嵌入墙壁中的暗格。 从最早空空如也。 到如今,他藏在其中的东西已经越来越多。 霸道无双的巨阙剑。 古朴厚重的雷印。 黯淡无光的金宫玉珠。 周天呼吸法和荡魔十三剑的临摹碑文。 以及……那枚神秘玉珠。 目光一一扫过,陈望伸手准备取出玉珠。 只是…… 让他没料到的是。 手指还未触碰到玉珠。 骤然间,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息降临,化作一双无形的大手,竟是强行抢在他之前,朝那只玉珠抓去。 “谁?” 这陡然而至的异变,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 几乎是下意识般。 陈望浑身气息一震,五指紧握,一拳狠狠朝那双无形的手轰去! 但…… 这蕴含着他至强一击的拳劲。 即便是罡劲武者,也得避而远退。 但此刻却仿佛打入了云雾深处。 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连一丝波澜都未激起。 “是我!” 陈望脸色一沉,却没有半点后撤的意思,一步踏出,伸手就要去拔剑。 但下一刻。 一道熟悉的声音在脑海深处传来。 随即,眼前画面一闪,金鳞蛊凭空出现。 只不过,这一次它脸上竟是透着一抹前所未有的凝重。 伸手指着那枚玉珠。 目光复杂的看向陈望,失神了好一会,它才默然开口问道。 “这东西……你哪来的?” 第347章 玄天至宝观天镜 “嗯?” 感受着金鳞蛊身上,那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波动。 陈望刚要松口气的心绪,也随之紧张起来。 这枚玉珠,虽然得到的时间不长,但却足足研究了不下十次。 可惜…… 迄今为止。 唯一的收获,除了会吞噬灵气这一条外,似乎并无其他不同。 放到古玩市场。 品相比它好的数不胜数。 而且无论什么水种的都能任意挑选。 要不是今晚实在没有睡意,陈望大概率一时半会都不会再拿出来。 这东西……就是个吞金兽。 他还担心,刚刚好不容易炼化的那点真炁,又被它给吞得一干二净。 “什么意思?” 沉默了片刻。 陈望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见过它!” 轰—— 短短四个字。 却是犹如平地起惊雷。 瞬间在他脑海里掀起一阵狂风巨浪。 ‘咕咚’重重咽了下口水,身形都一下紧绷起来,陈望眉头紧拧,几乎都皱成了一个川字,目光里满是不敢置信。 “你……见过它?” 它只是一件死物。 但从金鳞蛊的语气看,却仿佛在说着一个故人。 这一刹那,陈望心里闪过千百个念头。 目光死死盯着身前。 “不错。” 金鳞蛊点了点头。 “本神都记不清有多久了,这么多年不见,要不是认出了它的气息,我都不敢确认。” “曾经名动天下的它,竟然变成了这幅样子。” 背对着陈望的它,目光闪烁,语气幽幽,说不出的萧索。 “它……到底是什么?” 听到这句话,向来从容淡定的陈望,急的几乎要发狂。 这家伙说的似是而非,云遮雾绕。 偏偏又扣人心弦。 让人忍不住生出无比的好奇。 “一面镜子!” “??” 陈望瞳孔一下放大。 嘴角抽搐。 这个答案完全超乎了他的预料之外。 一面镜子? 这他娘是个什么说法? 它明明只是一枚玉珠啊。 陈望心神凌乱,思绪前所未有的混乱,千头万绪,一时间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的好。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不过……最好别问,知道的太多,反而容易出事。” 金鳞蛊没有回头。 只是看着身前暗格里那枚明暗不定,仿佛有云雾流动的珠子,目光里复杂之色更浓。 它在虚无之地待的太久。 大部分时间,不是沉睡就是进食。 只有偶尔,才会被引神术召引降临下界。 已经有恩就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了。 这一趟降临,距离上一次,已经过了足足几百年。 没想到…… 世事变幻、沧海桑田,曾经照破天穹的那面镜子,竟然都沦落到了这个下场。 饶是金鳞蛊高坐于云巅之上,生性淡漠,一时间也忍不住有种感同身受。 虽然只要蛊神不死。 待在虚无之地。 它便也能够做到不死不灭。 但眼下终究还是逃了出来。 失去了本体的庇护,自己真能相安无事,自由自在么? 金鳞蛊陷入沉思,那双灵动无比的眼神里,头一次流露出一种叫做迷茫的神色。 “不是……” 听到这句话。 陈望更是要发疯。 既然都开了一道豁口。 好奇的河流都已经决堤。 结果到了最后,你特么一道闸口,将河道全给拦死了?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 这话一出,陈望竟是找不到反驳的话。 只觉得无数槽点,难以平复。 “我只有一个问题。” 沉默了好一会,他才再次开口。 难得的,金鳞蛊并未拒绝,只是平静地等待着。 “至少告诉我……它叫什么?” 闻言,金鳞蛊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陈望那张俊朗出尘的脸庞上。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淡淡道。 “观天镜!” 这…… 这几个字,仿佛有种说不出的神异力量,又如一双无形的手,在他心头狠狠揪了一把。 观天镜! 观测天地,古今、轮回么? 所以,它是一件法器? 陈望暗自琢磨着,等他再次抬头的时候,身前金鳞蛊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怀璧其罪。” “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之前,千万不要擅自在外人面前暴露它的存在。” 就在他怔怔失神,迟疑不定间。 一道声音,再次在耳边缓缓响起。 仿佛是从虚无中凭空而现。 “它带来的因果太大,至少……现在的你承担不起!” 闻言。 陈望再度陷入沉默。 说实话,要没有金鳞蛊这句劝告,他其实是打算周末去龙王庙时,将它随身带上,找个机会让赤明老道帮忙看看的。 但如今看来。 此举显然行不通。 观天镜,仅凭这个名字,他似乎就能够从中看到一段尘封已久,厚重惊人的故事。 “等等……” “那它怎么处理?” 陈望忽然想起来一件事。 既然它来头如此之大,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暴露它存在的风险。 总不能在院子里挖个洞,给它埋起来。 避开那些强者的窥视吧? “这你尽可放心。” “观天镜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 “即便只剩下一枚定……玉珠,也不是一般人能够窥视的。” “何况,见过它的人,应该都差不多死绝了。” 金鳞蛊冷笑道。 “那我借它修行么?” 陈望悬着的心,总算稍稍落了回去一点。 神色间闪过一丝期待。 “呵……你不觉得问的有点多了?” “本神困了,你自己琢磨。” “……” 陈望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 这家伙倒是谨慎,只要涉及核心的事情是一个字不肯多说。 不过,听它话里话外的意思,大概率是可以。 只是…… 这珠子邪门的很。 之前金宫玉珠里灵气被吞食一空的情形,恍然还在眼前浮现。 他可不想,好不容易跨过炼气关。 结果却被它吸成人干。 “喂?” “真睡了?” “我没记错的话,厨房里可还有不少野味,都是好东西。” 陈望还想勾引几句。 让金鳞蛊多吐露一些秘密。 甚至拿出了没是诱惑。 但无论他怎么说,金鳞蛊就像是死了一样,再没有一句话传来。 见此情形,陈望也只能无奈放下心思。 不管如何。 今晚的收获,绝对是惊人的。 至少知晓了这枚玉珠的来历。 有了名字,到时候再去查找它的过往,就等于有了一条线,只要按图索骥,迟早能有线索。 最关键的是。 按照金鳞蛊透露的消息看。 它的本相是一面镜子,因为经历了某些连它都不清楚的事,才会造成眼下的情形。 所以…… 在寻找来历的同时。 他还有一件大事要做。 那就是找回观天镜其他遗失的部分。 一面令金鳞蛊都为之惊叹、震撼的镜子,绝对是件震古烁今的宝物。 如今的他,唯一的法器,只有一把巨阙剑。 关键还只能看用不了。 毕竟,以他如今的修为,炼气关尚且不够稳定,根本无法修行威力惊人的荡魔十三剑。 “要不要问问宁辕,既然那枚玉珠藏在木盒之中,说不定他能知道一些线索?” 思索间。 陈望忽然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 玉珠是他从木盒夹层中无意发现。 既然在此之前,木盒一直在宁辕手中,就算他并不清楚此事,只要能提供一些七星梅花针的下落,或许也是一条路。 下意识的。 他一把拿出手机。 就要去翻宁河图的号码。 但当眼角余光,瞥过桌角一侧那只电子钟时。 他的动作一下停留下来。 这都已经快凌晨两点钟了。 再有几个小时,天都要大亮,别说宁辕老爷子大病初愈,急需休息,就算这个点你还没睡着,也不好去打搅人家。 放下手机。 陈望揉了揉眉心。 自觉心态在不知不觉间,似乎躁动了许多。 呼—— 站起身。 陈望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天穹,夜色如水,整个城市也都已经渐渐陷入了寂静中。 “每逢大事有静气。” “越是如此,越不能乱。” 目光落在头顶那道横跨天际的星河之间。 陈望低声那喃喃着。 原本起伏不安的思绪,也随之渐渐平复下来。 “呵,心性还算不错。” “小子,观天镜可遇不可求,就看你能走多远了……” 外面阁楼顶的房檐上。 金鳞蛊翻了个身,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躺下,嘴里嘟囔了一句。 然后继续沉沉睡去。 书房里,静下来的陈望,再次回到书架前,看着那枚流转不定,仿佛蕴藏日月、星空、云雾于其中的珠子怔怔失神。 脑海里则是在不断演化。 过了好一会。 他眉头微微一挑。 伸手从书架上抽出一叠白纸。 坐回书桌前拿起笔。 一阵沙沙的落笔声顿时响起。 他在做一件,连暗中窥视的金鳞蛊,都为之不解的事情。 “这小子……” “到底想干嘛?” 金鳞蛊看似早已经沉沉睡去,实际上一缕神念,始终笼罩在书房之间。 视线中……仿佛能看到一切。 它的眼睛,能看穿虚妄。 更何况,只是这么小一件事。 “呼……应该就是这样吧?” 足足半刻钟后。 伏案的陈望才终于抬头,甩了甩酸疼的胳膊,吐了口气。 而金鳞蛊的‘目光’再度落下。 只是,当它看到白纸上出现的图案时,饶是它,瞳孔也是忍不住微微一缩。 那是一面造型古老的青铜镜。 天圆地方。 镜面犹如一片湖泊,寥寥几笔,便给人一种星空万古的感觉。 至于反面。 则是一道道繁杂惊人的图案。 如同铭文,又像是无数图腾,在最中间处,则是镶嵌着一枚珠子。 就像是众星拱月。 “这……” 金鳞蛊腾的一下起身。 目光死死盯着楼下书房的方向。 它实在不敢想象,那小子竟然仅凭着想象,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将他所理解的观天镜给临摹了出来。 关键。 除了一些细节之外。 画面上的观天镜,几乎与它印象中那面镜子如出一辙。 要不是知根知底。 他都怀疑陈望是不是见过真正的观天镜。 否则…… 怎么可能做到这一步? 当年在虚无之地,那一位手持观天镜,照破天地,映照入口所在,强行闯了进去。 要不是本体苏醒。 将他击退。 恐怕虚无之地真要降临一场惊世大劫。 而那也是它第一次见到观天镜。 面对那面镜子,它竟是完全生不出半点反抗的心思。 太强大了! 玄天至宝! 尤其是在那人手中,更是将威力衍化到了极致。 也是因为那一战,蛊神本体损伤太重,自此再度陷入沉睡,到现在都不曾苏醒一次。 只是…… 沧海桑田。 转眼间,千百年过去,没想到再次见到时,却是这样一个场景? 谁能料想得到。 “难道连他也逃不过生死轮回么?” 将目光从白纸上那副栩栩如生的镜子上收回,金鳞蛊眺望着远处那片辽阔的水域,自言呓语一般的低声喃喃着。 对此。 陈望并不知晓。 只是看着跃然纸上的那幅画。 他从未见过观天镜,不过并不妨碍,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这当然不是炫技。 而是为了大概推演出来,真正的观天镜有多少遗失。 如果真正的观天镜就是如此。 他手上这枚玉珠……大概率就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 这么想来,凭借着它,或许真有机会,感应到其他的存在。 只不过。 就像金鳞蛊说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观天镜的存在,必须按死在心里。 “镜面、镜背、钮座、镜缘……” 看着纸面上的青铜镜画像。 陈望默默数着。 只不过他还是有一点想不太明白。 寻常所见的青铜镜,自然是有两面、镜缘以及钮座组成,但为了将玉珠嵌入其中,他将玉珠的位置取代钮座。 这么看虽然是最为合理的存在。 但在没见到实物之前。 一切也不过是他的想象而已。 “按照最好的结果推断,那么观天镜遗失的最少还有三部分。” 镜面和镜背浑然一体。 作为镜子最基础的主体,准确的说,无论是镜缘还是钮座,甚至铭文和钮饰,都只是作为装饰的一部分而存在。 倒是这枚玉珠,显得有些奇怪。 “算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修行。” “不然就算得到了留不住,也是徒劳!” 长长舒了口气。 陈望的眼神渐渐变得决然。 而今,他其实并不缺乏功法,武道修行有搬山镇狱劲。 道门修行,周天呼吸法为基础,往后的路,又有荡魔十三剑。 唯一缺的不过是时间而已。 但…… 他最大的优势。 就是年轻。 比起那些老不死,时间更为充沛。 外面夜色渐深,毫无睡意的他,再度盘膝坐下,打坐吐纳,一点点炼化真炁。 一夜时间。 悄然而过。 直到外面传来一阵悠扬的汽笛声时。 陈望才猛地睁开眼睛,目光深处精光闪烁。 内视了一番,气海深处,原本只有寥寥几缕细若发丝的真炁,如今已经壮大了不少。 “照这么修行下去。” “最多再有一周,应该就能在炼气关稳固了。” 肉身秘境,五重关窍。 对他来说第二境的锻体,或许比炼气关更为容易。 毕竟,自小就在修行的搬山镇狱劲,本就是天底下最为顶尖的炼体功法之一。 如今的他,已经打通七十六处窍穴。 下一处神封穴,也已经有了变化。 肉身之强,比起寻常武夫,不知道要恐怖多少倍。 而且。 他之前其实就琢磨过造化长生功反的秘密。 既然相字篇和卜字篇,与麻衣派的传承有着诸多对应之处。 也许…… 搬山镇狱劲,和道门修行的锻体同样有所关联。 要真是如此。 等他打破炼气关时。 修行速度极有可能会一日千里。 想到这,陈望眼神里不禁闪过一抹亮色,越发期待起,肉身秘境的第二关来。 一跃起身。 推门走出书房。 等他站在院子里时,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大亮。 还能隐隐看到,远处的吴淞江面上,一艘艘大船破开雾气沿江而去。 寂静了一夜的城市。 也再度恢复了嘈杂。 空气里隐隐透着几分烟火气。 陈望下意识瞥了一眼阁楼那边。 不过却并未看到金鳞蛊的身影,估计是躲到哪里睡觉去了。 见状。 陈望也没多想。 干脆施展拳脚,在院子里的空地上打了一趟拳。 不是什么传承的古拳法。 路数随意而定。 就是舒展舒展筋骨,毕竟盘膝打坐了一夜时间。 不过…… 一趟拳下来。 他整个人只觉得浑身清爽,一扫疲倦。 “喂!” 就在他收起套路,起身准备上楼冲个澡时,一道略带不满的声音忽然响起。 陈望四下扫过。 目光最终落在一旁的古树上。 难怪刚才没见到金鳞蛊的身影,这小家伙竟然藏在了树梢里。 此刻更是躺在一片阔叶上。 皱着眉头盯着自己。 “咋了?” 陈望抱着胸口,笑呵呵的看了过去。 “你说咋的,本神睡得好好的,被你又是打拳又是鞭腿的,吵得根本睡不着,就不想想,该怎么给我赔罪?” “赔罪?” 看着它故作姿态的样子。 陈望眉头先是一挑。 随即才恍然大悟。 打了个响指,“说吧,想吃什么,外面早餐应该出摊了,正好吃饱喝足,你还能回去睡个回笼觉。” “上道!” 听到这话,金鳞蛊也是眼神一亮。 “随便来点吧,毕竟本神胃口也不大。” 第348章 九龙宗秘传分神功 “得,等着,最多分钟。” 对此,陈望并无意外。 按照金鳞蛊它自己的说法,过去的无数岁月里,每天都是在沉睡和进食中度过。 距离昨晚那一顿。 已经过了足足一夜。 能忍到眼下这个时候,已经算是不错了。 拿了手机,转身穿过院落,推门离去。 金鳞蛊倒是想追上去。 不过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它能察觉得到。 这一片因为靠近吴淞江边,天地灵气还算浓郁。 很难保证,这边会不会有武道强者亦或是修行中人藏身。 抬头看了眼头顶。 随手一挥,刹那间,一道金芒凭空而现,犹如无形的刀锋,将头顶一片足有巴掌大小的树叶连根斩断。 叶子飘落。 尚在半空时。 金鳞蛊神念一动。 如同漫天雨线般射出。 将阔叶重重缠绕,瞬间便凝结成一只小船般的虫茧,悬在树荫下的半空中。 背后羽翅轻轻一振。 下一刻,它便落在了茧房里。 翘着一双二郎腿,一脸慵懒随意,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悠闲。 到目前为止,它对清风小筑都还算满意。 幽静、安逸。 就是那小子为人还是有些古板了。 竟然拒绝做自己的侍从。 要知道,若是在南疆,不是它吹,只要它愿意,想在它门下当狗的人,都能从月亮山排到凤凰城去。 “哼,也就是本神大度。” 挑了挑眉,金鳞蛊双手枕在脑袋下,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 不过。 突然间。 它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冷冷瞥了一眼远处的江面。 滚滚江水中,一阵大浪翻涌。 犹如钱塘江上的大潮。 引得周围路过的货船上的船员,纷纷站在甲板上惊呼。 也有老人神色淡然。 常年跑船的他们,对此早已经司空见惯。 就算是再好的天气里。 吴淞江上也经常会出现这种无风起浪的情况。 地点和时间都是随机。 谁也说不清楚怎么回事。 只知道好多年前就有了。 老船工和渔民,管它叫龙王翻身。 说是江底的龙王翻身,才会造成如此奇怪的景象。 运气不好,过江时一个不小心,刚好撞上去的话,整艘船都会翻掉沉江。 不过…… 就在船老大疯狂转着船舵,试图避开前边的风浪时。 外面甲板上的惊呼声忽然更大。 似乎还夹杂着消失了之类的话。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 隔着玻璃窗,这才发现,上一刻还翻江倒海般的水浪,竟是在瞬间消失不见。 整个吴淞江面上风平浪静。 哪还有半点动静。 仿佛先前那一切只不过是幻觉罢了。 “见鬼了?” 船老大扯过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低声骂了一句。 而此刻,躺在茧房里的金鳞蛊。 只是冷冷一笑。 “都没开化的小东西,也敢在本神面前兴风作浪?” “小心哪天不开心,一口给你吞咯。” 嘟囔了一句。 见水下再无动静,它这才翻了个身,继续慢悠悠的等着早餐。 昨晚过桥的时候。 其实它就发现了。 只不过那会担心闹出太大动静。 再次把那几个蝼蚁给吸引过来才作罢。 没想到,今天刚睡醒,那小东西竟然又冒了出来。 真当它金鳞蛊大人是纸糊的? 没点脾气! 不多时。 等到江面上那一艘艘船只飘远。 紧闭着的院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 陈望拎着两只大袋子出现在门口。 “吃饭了!” 为了买这点早餐,他跑了三四个地方。 差点把人老板给整蒙了。 一开口基本上就是全部打包。 实在无奈下,他只好解释是替同事带的。 就这样,为了凑足金鳞蛊一顿吃的,他还是跑了好几家早餐店。 “来咯。” 进了院子,陈望才看到躺在树叶结成的茧房里的金鳞蛊。 心里暗暗吐槽了一句。 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 这小玩意倒是知道享受。 不过…… 也只是腹诽了一句,他的注意力便被那只茧房吸引。 看似简单,实际上用鬼斧神刀形容都不为过。 仅仅是悬挂四周的无形神念,便令人惊叹不已。 至少他细细看过去,几乎都察觉不到太多气息波动。 能够将神念修行到这等地步。 已经远超无数人了。 “别琢磨了,这是金鳞蛊一族的本命神通,你小子就算想学,也教不了。”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思。 漫步从茧房里走出来的金鳞蛊,撇了撇嘴道。 闻言。 陈望顿时心凉了一截。 说实话,他确实是想套套话的。 可惜,这小玩意跟特么人精似的,都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说的好像谁在乎似的……” 陈望也嘴硬了一句。 四下看了眼。 走到不远外的亭子里,将早餐放下,招呼了金鳞蛊一声。 话音刚落。 眼前画面一闪。 金鳞蛊凭空而现。 一头钻进袋子里,沙沙的进食声瞬间响起。 见到这一幕,陈望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懒得多说什么,自顾自的坐下,打开另一只袋子,拿了一盒煎包,慢吞吞的吃着。 一人一蛊。 对面而坐。 谁也没有打扰谁。 只不过,陈望这边一盒煎包还么吃完,金鳞蛊那边就已经吃的只剩下一只空袋子了。 即便昨晚就见识过了它的恐怖。 这会还是忍不住眼角一阵狂跳。 “我糙……” 低骂了一句。 陈望也顾不上别的,赶紧抢过来一包热牛奶。 再不下手,他估计都撑不到三秒钟,就什么都不剩下了。 果然! 刚抓住牛奶盒。 一只圆滚滚的身体,几乎是强行冲入了袋子里,一阵风卷残云,一袋子的早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 最离谱的是。 他还在怔怔失神。 一道身影闪过,盒子里剩下的两只煎包,也瞬间消失。 “??” 陈望眼角一阵抽搐。 赶紧护住手里的牛奶。 这特么的,都不是饿死鬼,简直就是个黑洞。 “呼——” 振翅悬空。 瞬间解决了两大袋子早餐的金鳞蛊,停在陈望身前,一双眼睛,跟饿了一冬的狼似的,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牛奶。 “想都别想!” 陈望脸色一沉,斩钉截铁的喝道。 出去跑了十几分钟,结果都没吃到几口。 “不给拉倒。” “就是本神突然想起来,有个修行神念的法子……” “??” 陈望眉头顿时一挑。 神念修行,本就难如登天。 要么武道踏入化劲,开启百会穴,方能动用一丝神念。 不过所能施展的神念极少。 最多也就十米左右。 至于修道中人,倒是有这类秘术,不过他一个刚踏入炼气关的新人,自然接触不到。 “什么法子?” 陈望本能的觉得这小玩意在给自己挖坑。 但犹豫了下,他还是开口问道。 毕竟,这等功法可遇不可求。 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丢得尝试一下。 “咦,有点饿了,想不太起来。” “??” 见它那副贼头贼脑的样子,陈望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整个人差点被气笑了。 这家伙,还真是无利不起早。 “给你!” 一伸手,将仅剩的一盒牛奶给递了过去。 上一秒还故作高冷的金鳞蛊,也瞬间变脸,笑嘻嘻的伸出手,抱着牛奶躺在半空里,喝的不亦乐乎。 等它滋啦滋啦两口。 牛奶盒见底。 陈望斜瞥了它一眼。 “所以,功法呢?” “唔……记起来了一点,但还是有点模糊。” “你别太过分!” 闻言,陈望眉头一皱,咬牙切齿的道。 这不是他昨晚在美食街的小手段? 金鳞蛊竟然这么快就学了回去。 狗东西真是一点亏不肯吃。 “啧啧,本神什么时候骗过人?再说,我脑子里藏得可都是好东西,一般人想都别想,本神这可是在给你机会。” 金鳞蛊一点不受威胁。 反而抱着胸口,一脸吃了大亏的样子。 见此情形,陈望一咬牙。 “行,最后一次。” “想吃什么,我去做!” 心里则是自我安慰着,这也是为了修行变强。 “我记得昨晚……你好像说是有什么野味。”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金鳞蛊眼睛一亮,强忍着激动,故作镇定的道。 陈望眼角则是狠狠一跳。 上次在龙王庙。 和玄意小道长去后山,一行人猎了不少野鸡野兔。 回来时,玄松道长非说吃不完,一定让他带些到中海。 无奈之下。 陈望只能同意。 结果除了几头野味,还有不少山珍。 除了分了一些给楚小瑜那丫头外。 就只让宁柔,拿了点给宁河图老爷子尝尝鲜。 其他的全放在了冰箱里。 昨晚他也只是情急之下随口一提,想着能不能从金鳞蛊那勾出来更多关于观天镜的东西。 结果。 那小东西装听不见。 本来他都以为这事翻篇了。 没想到…… 时隔一夜。 它竟然在这会说起了野味。 饶是陈望也算见识过大风大浪,也不禁目瞪口呆。 狐疑的瞥了它一眼。 他都怀疑,金鳞蛊是不是早就在这等着他了。 前面一切全都是为了此刻的铺垫。 “行,等着!” 深吸了口气,陈望也不打算想太多。 挽起袖子径直朝厨房那边走去。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吃饱。 一盒煎包就吃了三四个,其他就闻了下香味。 打坐修行了一夜。 对于心神的消耗极为惊人。 他又不是能够辟谷不食的高人。 这会只觉得肚子叫得厉害。 正好给自己下点饺子馄钝什么的。 他人刚一进厨房。 躺在半空中的金鳞蛊,眼睛顿时贼兮兮的往那边看去。 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期待。 虽说每次在苗疆降临。 得到的祭品,不是天灵地宝就是凶兽精血。 但生的和煮熟的味道应该不太一样吧? 再说,刚才那些包子煎饺油条全都素的不见油星,来点肉正好。 它在外边慢悠悠的等着。 陈望在厨房里,抡着锅铲的手却都差点挥断。 半个来小时后。 一阵肉香开始弥漫。 无聊至极,已经回到茧房里躺着的金鳞蛊,就像是见到了腥味的猫,整个一下从树叶上弹了起来,鼻翼不断翕动着,口水都差点流出来。 这股香味绝了! 果然,人的潜力是无穷的。 被逼急了什么都能做得出来。 自己要不这么铺垫一下,哪有现在的待遇? 想到这,金鳞蛊脸上不禁满是得意。 不多时。 陈望走出厨房,扫了一眼树荫下那只在半空晃来晃去的树叶茧房,眼角一阵跳动。 狗东西。 自己忙的要死。 它倒是懂当老爷的。 “吃饭了!” 强忍着怒火,陈望招呼了一句。 刷—— 几乎就是刹那间。 眼前画面一闪,振动着羽翅的金鳞蛊瞬间移动到了他的身前。 闻着厨房里那股浓郁的肉香。 急不可耐的就要冲进去。 只是…… 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提前先手一步的陈望,面无表情的横在了门口。 “不是吃饭么?” 金鳞蛊一下顿住,讪讪的笑了笑。 “是吃饭啊,但也不是光吃饭那么简单吧?” 陈望冷冷一笑。 意思不言而喻。 “放心,本神说到做到,绝对不会食言!” 眼看再糊弄不过去,金鳞蛊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作为蛊神分身。 过去的无数年里。 它可不是光进食沉睡那么简单。 这个世上,应该再找不出几个人,能比它更了解每一个流派的功法。 武、蛊、儒、释、道、妖、魔。 数千年时间里。 它就像是一个穿梭在时间长河里的永生者。 见识过无数惊才绝艳的人物。 同样也见过数不清的功法。 神念而已。 又不是什么惊世绝学。 随随便便挑一门,反正当年那些老家伙,早就死透,棺材板估计都烂没了。 就算拿出来传给这小子。 他们也不会知道。 地下有知的话,估计还得感谢自己,让他们创造的功法得以传承,不至于埋没在荒冢之中。 “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 “行!” 陈望认真打量了它一眼。 犹豫了下,这才松口。 刚侧身半步,眼前的金鳞蛊瞬间化作一道金色影子凭空消失。 等他回过头去时。 厨房内,金鳞蛊已经坐在碗沿上,大口大口的吞吃着红烧兔肉。 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而且,它似乎丝毫不在意滚烫的热汤。 靠! 眼看一整只的红烧野兔,在它口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失,陈望心头一阵不安,赶紧冲到桌子前护住了另一只碗。 那是他给自己煮的饺子。 这要是再慢一步。 估计又连汤都喝不上了。 也顾不上烫,陈望下筷如飞,三两下便将一大碗的饺子扔进嘴里。 然后…… 靠在椅背上,抱着胸口,冷冷盯着对面的金鳞蛊。 好在。 这一次它确实没有食言。 “静心沉气,本神这就把功法传给你。” “不过,先说好了,只演示一遍,能学多少就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听到这话。 陈望立马坐直身形,深吸了口气,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目光灼灼的等待着。 轰! 下一刻。 它只觉得眼前视线一转。 整个心神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拉入了另外一片空间。 身前的画面迅速变化。 最终进入一个昏暗无比,无边无际的世界。 倒是和修行吐纳时的景象有几分相似。 “别乱想。” 就在他四下打量时。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 陈望凝神看去,只见一道浑身被笼罩在黑色雾气中的身影,自虚空中走出。 看样子,似乎是道人影。 但听声音又是金鳞蛊无疑。 “你现在看到的是我一道意识。” “而本神现在要传给你的,是九龙宗秘传……算了,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你只用知道,这门秘术,最是适合修行神念。” “对了,名为分神功!” 说话间。 那道身影开始演化。 陈望则是收起心神,目光死死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金鳞蛊速度极快。 不过它大概想不到,造化长生功最大的优势,便是推演。 就算再快,只看一眼,事后他也能将整个功法完整推演出来。 此刻…… 无尽的虚空之中。 陈望视线中,只能隐隐看见一道黑影浮动。 “分神功,便是将神念以一化二,二化三,三生万数。” “等到你能够将神念分作成千上万,再行归一,到时你就会知道,这门功法何等恐怖。” “当年那个老不死,咳咳,一念之间,几乎能够笼罩数百里之内。” 金鳞蛊眼神里闪过一抹回忆之色。 同时,还透着一丝隐藏极深的忌惮。 它口中的老不死,是个曾经能够横压一代的绝顶人物,天资无双,盖世强者。 以一己之力,竟然能够创造出分神术这等旷古烁今的功法。 当年,它曾远远见过对方一次。 到如今,千百年过去,仍旧能够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惊世绝伦的风姿。 昨晚那几个小家伙,也就是陈望这小子以为强横。 在它眼里,顶多也就是三个稍微大一点的蝼蚁罢了。 至强者? 呵呵! 就凭他们还不够资格。 呼—— 随着它演化完最后一式,金鳞蛊缓缓吐气,本来打算直接退出神念空间,不过瞥了一眼远处那小子,整个人还沉浸在失神中。 犹豫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 “咋样了?” “要是连这都记不住,以后机会怕就是难……” 说话时,金鳞蛊语气里透着几分高高在上的傲色。 古往今来。 真正的强者,哪一个不是天赋异禀。 若是连前扔功法都学得磕磕绊绊,又如何自创法门? 只不过。 它一句话还没说完。 不远外的陈望,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仔细看的话,还会发现,他那双清澈深邃的眸子深处,仿佛倒映着整片星空。 隐隐还能察觉到,两道漩涡在流转不息。 “记住了。” “多谢……前辈!” 陈望眸光澄澈,双手抱拳,缓缓说道。 从结识开始到现在。 面对金鳞蛊时,他神色间没有半点轻视亦或是其他的情绪,只有一股发自肺腑的感激。 这等功法,确实算得上是震古烁今。 传功之恩。 一声前辈还是当得起的。 “你……” 但眼下的金鳞蛊,却仿佛呆滞了一般,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他口中前辈两个字。 只是死死盯着陈望。 眼神里难掩震撼。 “学成了?” 只是观摩一遍,便自行入门。 这他娘是什么妖孽天赋? 要知道,那可是分神功啊。 即便是千百年前,那个天才辈出的时代,也不是人人都能修行的功法。 就算是那个老不死自己的门徒。 也仅有数人修成。 这小子,就观摩自己演练了一遍,然后就摸索到了门槛? 不可能! 金鳞蛊用力晃了晃脑袋。 它觉得自己可能还没睡醒,要不然怎么会做梦呢? 但……盯着陈望眼底那两道流转不息的漩涡,却又让它不得不信。 分神功的第一步。 便是剥离出第一缕神念,倒映脑海深处,然后一分二,二分四,循环往复,直到无法分解的那一步为止。 何况,什么都能作假。 但分神功的气息却瞒不过它的查探。 陈望那小子身上的气息,虽然微弱无比,但那却是纯纯正正的分神功。 所以…… 自己不是在做梦。 而是这小子真的在转瞬之间便已经入门? 向来高坐云端,俯瞰众生的它,头一次有种要发疯的冲动。 “前辈?” 见它沉默不语,神色变幻。 陈望下意识提醒了一句。 “哦……既然入门,那就好好修行,说不定还能成为那老不死的隔代弟子。” 金鳞蛊霍然惊醒,扯着嘴角笑了笑。 然后大手一挥。 刹那间。 四周的天幕就像是被撕开了一样。 黑暗消失不见,转而,院落中熟悉的一幕渐渐在视线中浮现。 陈望下意识眯了眯眼睛。 他本以为最多也就过了十分钟的样子,没想到头顶竟然已经烈日高悬。 等适应了强光,抬头去看金鳞蛊时,却只看到一道背影。 充满了迷茫、不解、受伤还有一丝淡淡的失落感。 看到这一幕。 陈望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抱了抱拳。 “前辈,那我先去修行了。” 看得出来金鳞蛊应该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何况,分神术实在太过磅礴精深。 如今的他,不过堪堪摸到了一点门槛的影子。 想要真正入门。 不下点苦功夫是不行的。 见金鳞蛊仍旧怔怔的坐在茧房里,陈望转身,直奔练功房而去。 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内。 将分神功的每一步推演出来。 深深刻入脑海。 否则,都对不起金鳞蛊的今日传功! 第349章 嘘,别动,我抱着你睡! 转眼间。 一连数天过去。 陈望几乎寸步未出。 全部的时间都宅在家里修行分神功。 就如当日的周天呼吸法一般,入门虽快,但想要精通,却是难如登天。 不过…… 天道酬勤。 几天苦修的成果还是不错。 此时,外面天色初亮,天际泛起一抹鱼肚白,天空介于幽暗与光明之间,呈现出一种无法形容的青冥色调。 书房里。 却仍旧是灯火通明。 陈望盘膝坐在地上。 看眉眼之间的倦容就知道,又熬了一个通宵修行。 忽然间。 他猛地睁开眼睛。 只见那双满是血丝的眸子深处,一左一右,两道漩涡不断转动。 与前几日相比。 似乎没有太多变化。 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察觉到,两道漩涡黑白分明,犹如深邃星空中的日月星辰。 最为关键的是。 两道漩涡,层层叠叠,分成一缕又一缕。 呼—— “不眠不休三天,总算彻底入门了。” 感受着漩涡的变化,陈望缓缓吐了口浊气,低声喃喃道。 分神功。 以一化二、二化三、三衍万千。 看似稀疏平常,简单无比。 实际上,难就难在了这第一关上,一如何化二? 这三天时间里,前面足足两天,他都在苦思冥想,如同一座雕像,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几乎达到了道门真人的辟谷境界。 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哪是不想吃喝? 纯粹是心神彻底陷入其中,难以自拔,根本察觉不到外界时间的流逝。 直到第二天深夜。 第三天初始的那一刻。 他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道灵光闪过。 原本如同乱麻般的思绪,一下被梳理清楚。 一夜时间,从那一缕神念中剥离出了第一道,然后一鼓作气,势如破竹般,又以二化四。 如今,那一缕已然变成了足足八道。 也征兆着他的分神功,彻底入门,踏入了第一层。 准确的说就是入门。 分神功与寻常功法完全不同。 没有特定的境界,也无规划的层次。 仅仅是以神念衍化的数量大概判断。 按照他的推断,十缕之内,应该就是第一层,百缕则是第二层,五百缕三层,千缕方能达到第四层境界。 这也就意味着。 越是往后,修行难度便越高。 尤其是四到五层,简直就是一个难以逾越的关隘。 想要修到那一重。 至少需要将神念化为五千。 而且,分神功不仅仅是神念化雨那么简单,最重要的是,修行分神功,能够大幅度提升神识以及神魂。 要知道。 道门修行的第二重。 便是神魂秘境。 也就是说,只要他将分神功修炼更高的层次,到时候从肉身秘境跨入神魂秘境,将会比其他人更为迅速简单。 修行如攀山。 一关一重山。 无论武道还是修道都是如此。 正是因为关隘的存在,才会让修行难度大为提升。 这也是为何无数人,修为停滞不前,甚至终身都无法打破瓶颈,难有寸进。 而道门修行本就极难。 两个大境界之间,想要跨过去更是千难万难。 如龙王庙的赤明老道。 也算是天赋惊人。 但一辈子都被困在肉身秘境,到如今这个年纪,再想破关,可能性基本上为零。 所以,分神功的强大就在于此。 别说大幅度减小难度。 哪怕只是多了万分之一破境的可能性。 恐怕都要引起无数人的震动。 想明白了这一点。 陈望又怎么会不激动万分? 熬夜算什么? 以他的身体,别说三天三夜,就是半个月不眠不休,他也能撑得住! 不疯狂,如何成魔? “入门关倒是好过,难的是第二重啊。” 惊喜过后。 陈望情绪慢慢平静下来。 从无到有确实难,但对他而言,也就仅仅三天时间。 但从十到一百。 需要的水滴石穿,无数个日日夜夜的苦修。 “不过,年轻就是最大的优势,我时间够多。” 摇了摇头,陈望淡淡一笑。 神色间浮现出一抹自信。 不再多想,起身稍稍舒展了下身体,然后径直推开书房门,一步步朝楼上走去。 这个点洗个热水澡。 还能睡个回笼觉。 就在他一步步拾阶而上,消失在二楼房间时。 院中那株古树之中。 一道复杂的目光才缓缓收回。 金鳞蛊一脸难以接受的神色。 即便过去了三天。 它还是没能从受伤中回过神来。 凭什么? 我才是蛊神分身,先天生灵! 但就算是它,当年观摩九龙宗那位老不死,暗中偷学分神功,也足足用了将近十天功夫,才一点点摸索到了门槛。 而这个家伙。 竟然只看了一次。 便能入门。 接下来三天时间,就将分神功练到了第一重。 奶奶的,究竟谁才是先天生灵,谁才是天资妖孽? 倒不是嫉妒,毕竟站在它的层次,纵观整个天下,也没几个人能够和它比肩。 实在是难以置信。 这无数年里,穿行在时间长河中,金鳞蛊见过无数天资出众的人。 单论天资。 陈望怕是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但他的勤奋却是少见。 它住进清风小筑后,也有几天时间里,以它的神念,随随便便就能笼罩整个院落。 也就是说陈望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它的眼睛。 但…… 几天的观察下来。 它才发现,这小子的生活,几乎只能用单调和枯燥两个字来形容。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 不对,准确的说,这小子为了修行都可以做到不眠不休,不吃不喝。 尤其是这三天,待在那小破书房里就没出来过。 这种疯癫狂魔的程度。 它只在一种人身上见到过,那就是苦修僧。 虽然不屑,但那些秃驴的信仰还是值得敬佩。 在他们的观念里。 一切皆可放弃。 七情六欲,甚至生老病死,只有修行,不断的修行。 但这小子才十七八岁。 正是人生最为美好的年纪。 不出去吃喝玩乐,享受大好的青春岁月,整天跟个老头子似的待在家里修行有什么意思? 而且。 这小子身边虽然看似莺莺燕燕,美女无数。 实际上还是个童子身。 一个女人没有碰过。 “啧啧……人生苦短,这么拼命做什么?” 收回目光,金鳞蛊再度躺回树叶做的茧房里,翘着二郎腿低声喃喃道。 不过么。 虽然嘴上有着诸多不满。 实际上,金鳞蛊对他还是极为满意。 这几天因为修行之故,担心它会没有饭吃,特地交代了你个宁柔,每天过来修行的同时,照顾好金鳞蛊。 准确的说。 是照顾好它的一日三餐。 小姑娘表现的不错。 这几天它几乎把中海的美食吃了个遍。 “可惜小姑娘天资平平,要不然收她当徒弟都好。” 金鳞蛊砸了咂嘴。 陈望身边的这些人里。 能入它眼的,也就苏灵溪一个。 宁柔嘛,人还不错,就是天赋差了点,只能算是中人之资。 而它可是蛊神分身,先天生灵。 收徒那么大的事情怎么能随意? 所以,它在考虑,有时间的话自己是不是点拨几句,也省得她一个小姑娘,整天坐在那浪费时间。 这两天无聊,它曾问过一嘴。 宁柔说自己修行的是内功心法,传自龙虎山的什么天师五斗拳。 什么狗屁的功法。 龙虎山它倒是有所耳闻。 千年时间里,也曾出个几个惊才绝艳的人物。 尤其是那几个牛鼻子天师。 实力都还不错。 但这破功法,一眼就能看得到头的寻常货色,也配得上天师两个字? 当然,这话金鳞蛊也就腹诽了几句。 宁柔那小丫头,看着英姿飒爽,实际上性格还挺倔强。 尤其是对陈望那小子言听计从。 自己要是直接了当说是垃圾的话,可能反而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算了,谁让本神心软。” “一般人哪有这样的机会。” 想了想,金鳞蛊打算今天她要还是枯坐浪费时间的话,就提点她几句。 点拨不了陈小子。 还不能在宁柔身上找回场子? 楼上。 陈望赤着上身,钻进水雾朦胧的浴室里,任由热水在身上冲刷着。 不得不说,连着熬了三个通宵。 那种疲倦就算是他,也有点承受不住。 尤其是热水一泡,仿佛全身的疲劳感全都涌了上来。 眼皮子重若千斤。 脑子里昏昏沉沉。 本来还想多泡会的他,简单冲洗了下,随手扯过一条浴巾围在身上,然后一跃纵身扑在了温软的床铺上去。 眼下。 他只有一个念头。 那就是睡觉。 就算天塌了也不能阻止。 只转眼间,一阵均匀的呼吸声便在房间里响起。 “睡了好。” “你小子再不睡,本神都得动用点手段了。” 树荫下的茧房里。 察觉到那股沉沉的呼吸声。 金鳞蛊暗暗叹了口气。 这两天它最烦恼的,不是吃住,而是宁柔那小丫头一有时间,就在它耳边问起陈小子的情况。 小丫头自己不敢推门去看。 说是怕打搅先生修行。 放以前,这种小事它才懒得理会。 关键这丫头嘴巴甜,做事又厚道,只要它想吃的东西,一句话不多说,开车就去买回来。 这老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 它哪好意思拒绝? 只能说那小子在修行的关键时刻,等结束了他自然会去吃饭休息。 如今。 答应她的事情,总算有了个结局。 虽然不是它做的。 但至少结果一样就行。 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头顶,天色还早,金鳞蛊也埋头继续呼呼大睡。 它的蛊生词典里。 就没有苦修这两个字。 修行是什么? 不是睡醒吞食天地灵气,然后再睡一觉,自然而然就做到的事情么? 如今好不容易逃离了那个鬼地方。 更是应该及时享乐。 要不然,万一哪天本体苏醒了,一个念头,就能将它抓回去。 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等它也沉沉睡去。 院子里再度陷入寂静。 时间则像是被人按下了快进键。 天色不断转亮,云层浮动间,偌大的城市也从睡梦中醒来,再度恢复嘈杂和热闹。 江面上不再只是风平浪静。 停在港口里的船只,响起悠扬的汽笛声随江而下。 几个钟头后。 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睡梦中的金鳞蛊一下惊醒,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盯着院门方向。 期待着今天宁柔会给自己带什么样的早餐。 只是…… 等它抬头看去时。 却发现进来的是另外一个女人。 身材高挑,一袭米色长裙,五官精致,肌肤白皙胜雪,鼻梁上带着一只墨镜。 虽然遮住了大半的脸庞。 但仍旧掩盖不住她的美艳绝伦,以及那股高冷凌厉的气质。 “这是?” 金鳞蛊这还是第一次见她。 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狐疑。 但很快…… 它脸上的狐疑,就变成了惊叹。 因为,它从进门的那个女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精纯无比的冰髓灵气。 “又来个天生灵体的女人。” “陈望那小子什么福分?” 灵气如此精粹,后天修行根本无法做到。 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天生灵体。 不过这种体质的人,本就是万中无一。 但是…… 来中海才几天时间。 它前后就见到了两个。 最气的是,还都和陈望有所关联,一时间,纵然是它,都忍不住咬牙切齿。 那小子得是什么样的逆天运气? “咦?” “怎么没人?” 穿过小院,推门进入客厅,先是看了一眼书房,但空无一人。 又看了下茶室那边。 也不像有人的样子。 苏清影不禁秀眉微蹙,自顾自的说道。 她今天之所以亲自登门,是因为这两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打陈望电话总是无人接听。 本以为他是去了妹妹那边。 但打过电话,灵溪也说有几天没见了。 甚至又问了袁树。 袁树也说没见。 她心里才越发奇怪。 一般而言,陈望在中海又没有其他熟人,而且他的性格,并不是那种四处乱玩的人。 又担心他独自一人,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苏清影才会一早过来。 随着公司渐渐走上正轨,如今她已经不需要前几个月那样,每天被大大小小的事务缠身,忙的脚不沾地。 毕竟还要抽出空来,修行师傅传授的道法。 她于是决定放权。 尽可能将事情放给手底下人去做。 除非是管理层实在无法决策,比如大公司之间的合作,或者关于公司月度、年度一类的规划,又或者她必须出场的重要会议。 本来亲力亲为。 大小事务一把抓。 那样的生活确实疲惫。 每天睡眠时间严重不足。 如今这么做,公司运转并不会受到影响,最关键的是,她有了更为充足的私人时间。 只不过,这也是相对而言。 能够抽出的空闲时间还是不多。 但这对苏清影而言,已经算是难得的轻松了。 从客厅里出来。 站在门口,苏清影四下看了一眼。 院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只有零星的几片落叶。 看得出来,并不像离家数日的样子。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旁边小楼二层的方向,“不会还在睡觉吧?” 眼下都快九点了。 烈日高悬。 阳光穿过树叶,在地上投射出无数斑驳的阴影。 在她印象中,陈望的生活极为规律。 无论前天睡得有多晚,第二天他总能一早醒来修行。 用他的话说。 修行那是早就刻进了骨子里的事。 但今天……显然不对啊。 都这个点了。 想了想,苏清影还是起身朝楼梯走去。 无论如何都要看看,确认了再说。 “嗯?” 苏清影不知道。 从她进入清风小筑的那一刻起。 就有一双目光盯着自己。 只不过,金鳞蛊的眼神里更多的是审视和惊叹。 “看长相……似乎和灵溪那丫头有点像啊。” 忽然间。 它就像是发现了一桩大事。 眼神猛地亮起。 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 它的眼睛本来就能够看穿虚妄,眼下来的这个女人,和苏灵溪几乎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只不过一个温婉,一个高冷。 但显然就是姐妹两人。 从之前的情况看,陈望和苏灵溪关系不浅,它甚至听到过那小子私下叫她老婆。 那如今……又算怎么回事? “嘿,没看出来啊小子,脚踏两只船?” “还是姐妹。” “亏得本神还真以为你小子,一心修行,心无旁骛。”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金鳞蛊这会哪还有睡觉的心思。 一双眼睛瞪得老大。 生怕错过任何一幕。 咚咚咚—— 高跟鞋踩着楼梯,终于走完最后一级,苏清影摘下墨镜,站在陈望门外。 伸手轻轻一推。 房门顿时露出一条缝隙。 “真在睡觉?” 看着房间里,那道横躺在床上的身影,不是陈望还会是谁? 苏清影一下咬紧嘴唇。 这家伙,明明在家,竟然敢连着几天都不接自己电话。 仿佛把自己遗忘了一样。 自己还担心,生怕他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连着两天晚上都没睡好。 今天更是一早就从公司里赶过来看他。 哼,他倒好。 什么事没有,都这个点了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越想越是生气的她,直接推门进去。 只是…… 等她走到床边,正要伸手将那个可恶的家伙推醒时,没想到才伸手,熟睡中的陈望忽然探出手,抓住她的手腕。 轻轻一拉。 苏清影完全没料到这幅情形。 只觉得脚下踩空,整个人顺势一下倒向床上。 而沉睡中的那个家伙,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双手一搂,便恰好扶住了她的腰肢,将她搂在了怀里。 “你……” 感受着自己怀中那具身体。 苏清影脸颊瞬间刷的一下变得滚烫。 这家伙……越来越过分了。 只是,还没等她说话,耳边便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嘘,老婆,别动,让我抱着你睡。” 苏清影身形一下僵住。 下意识低头看去。 埋在自己怀里的陈望,此刻正看着自己。 一双眼睛里满是细小的血丝。 眉宇间那股疲倦更是浓郁到几乎化不开。 神色间写满了劳累。 声音里的嘶哑,显然是熬夜后的结果。 他这是……多久没睡了? 苏清影张了张嘴,本来还气咻咻的她,此刻却是一点气都生不起来。 在她印象里。 陈望从来都是神采奕奕,精神充沛,神色张扬,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但眼下的状态,是她从未所见的。 字里行间,都透着浓浓的倦意。 甚至都来不及说别的话,整个人便再度沉沉睡去。 “睡……睡吧。” “我陪着你。” 苏清影抬起青葱玉手,轻轻抚摸着陈望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眼神里写满了温柔和心疼。 “???” 而此刻。 树荫下的茧房里。 ‘看’到这一幕的金鳞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奶奶的,这剧本不对啊。” “这小子凭什么,天赋好也就算了,桃花运竟然也这么好!” 第350章 意念引气第章 开启识海 越想越气。 金鳞蛊干脆将脑袋埋在树叶里。 眼不见心不烦。 说实话,到了它这个层次,无尽岁月里,坐看沧海桑田、日月变幻、时间流逝,几乎没有什么能够影响到它的情绪了。 但这小子实在气人。 天赋惊人、妖孽之资、俊朗出尘,身边莺莺燕,美女如云。 凭啥什么好事都能给他摊上? 关键那小子还狗的很。 就吃了他两顿饭。 结果就损失了一门顶尖功法。 想到这,金鳞蛊一下瞪大眼睛,自己无形中就跳进了那小子挖的坑里? 要知道。 分神功虽然不算绝世武学。 但至少也是最为顶尖的功法之一。 当年创造它的那个老不死,更算得上是古往今来,为数不多让它惊叹的强者之一。 说是惊才绝艳、镇压一代都不为过。 那小子呢,两顿饭换走了? 最让它无语的是,自己竟然还生出了一种吃人手短的愧疚感。 靠! 越想越不对劲的金鳞蛊。 恨不得扇一巴掌,让自己清醒清醒。 它可是高高在上的蛊神分身。 住进清风小筑,吃他几顿饭算得了什么,这是看得起那个臭小子。 对! 没错! 就得这么想。 金鳞蛊一咬牙,神色间露出一抹决然,打算以后一定要睁大眼睛,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被人卖了还傻乎乎替人数钱。 这事要是传回去。 自己怕不是都要被那几个老伙计给笑死。 “哼,果然,人类就是天生狡猾善变。” 想到以前本体的教导。 以及自己所见种种。 金鳞蛊眼神里的决然之色更为坚定。 只是…… 念头才起。 一阵香味忽然随风飘来,弥漫在半空,钻进它所在的茧房里。 “唔,好香。” “好像是肉的香味。” 金鳞蛊眼睛一亮,几乎是瞬间从躺着一跃而起。 闻着空气里弥漫的浓郁肉香,鼻尖翕动,嘴角更是挂着一道道晶莹剔透的涎水。 一脸的激动和期待。 哪还有之前的半点坚决。 “来了……来了!” 转眼间,它便察觉到那股肉香味道是从院落外传来。 而且。 随着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股香味也越发浓郁。 金鳞蛊只觉得脑子里仿佛有一道声音在欢呼。 吱呀—— 终于。 紧闭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道熟悉的身影,也出现在了门内。 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梳着高马尾,身材高挑,五官出众,眉眼间给人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手里还提着一只三层的食盒。 之前那股香味,赫然就是从盒子里传出。 宁柔! 是宁柔。 看到女孩的一瞬间,金鳞蛊再也忍不住,振翅一飞,刹那间,就从树荫下出现在了宁柔身外。 “你可算来了。” “再不来本神都要饿死了。” 对于它凭空出现的一幕,宁柔似乎已经习惯。 只是短暂的惊讶了下,便回过神来。 看着身前那头胖乎乎的金色虫蛊,背着手笑道。 “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嘛。” “昨晚回去修行,有点耽误了时间。” “而且……” 宁柔将手里的食盒往前提了提。 “我一早起来,就忙着给你做好吃的。” “这都是你亲手做的?” 金鳞蛊愣了愣,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以为呢,要不怎么会到这个点才来。” 宁柔撇了撇嘴,说话间,偷偷看了眼书房的方向。 漂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担忧。 好在,金鳞蛊全部的心思都在美食上,并未察觉到她的异样,否则以它的性格,多半又得生上一会闷气。 小丫头也学坏了。 说好是给本大人亲手做的饭菜。 结果…… 自己根本就是个配角。 这它哪里能忍受得了? “都做了些什么?” “闻着好香啊。” “快快,本神的胃都要造反了。” 眼看她没说话,金鳞蛊急不可耐的催促道。 “放心吧,够你吃的。” “那个……先生还没出关吗?” 宁柔咬着嘴唇,故作平静的问道。 “他?” 金鳞蛊一声冷哼。 它倒是想劝这丫头一句别傻了,人正抱着其他姑娘睡觉呢。 但话到了嘴边,它又挠了挠后脑勺,给咽了回去。 这要是说了。 宁柔怕不是要伤心死。 只是,不说它又实在难受,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什么意思?” 见它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宁柔蹙了蹙眉头。 “没……没什么。” “本大人的意思是,按照推断,今天肯定能出关,放心吧。” “真的吗?” 感受着那双目光。 金鳞蛊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丫头没救了。 它反正是想不明白,那小子究竟好在哪,才能让这么多女孩死心塌地,前赴后继。 关键每一个颜值都是顶尖的美女。 即便它只是一头虫蛊,和人族的思路完全不同。 但在审美上还是大致相通。 几个女孩子,苏灵溪、方曦、柳霏,身前的宁柔,还有正在楼上的那个姑娘。 哪一个不是绝色倾城? 偏偏……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不过,尽管内心无奈至极,金鳞蛊这会也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耶!” 听到这话。 宁柔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 “金鳞蛊大人,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视而不见的。” 到这会,她都以为是昨天自己求了情,才说动了眼前这位出手。 强行将先生唤醒。 让他出关。 闭关她不是没见过。 之前张家覆灭,先生重新推演宁家的开弓拳后,爷爷就曾闭关了大半个月。 但每日还是会规律作息,正常饮食。 只不过推掉其他事务,一心修行罢了。 哪像先生这样,不眠不休、不饮不食,她都担心再这么下去,会不会走火入魔? “嗯……” 金鳞蛊难得老脸一红。 支支吾吾了半天。 最后也没好意思承认是自己出的力。 只能将话题转移,“要不先吃饭?我肚子都快饿死了。” “哦,对,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宁柔掩嘴一笑。 四下看了眼,目光落在不远外的亭子里。 “别了,还是去后院吃?” 金鳞蛊尽可能的掩饰着。 要真在亭子里吃饭,等会楼上那小子万一醒了。 到时候一男一女从房间里走出来。 眼前这丫头不得哭死? “后院?” 宁柔果然愣了下,目露好奇之色。 因为陈望闭关。 这几天都是她照顾着金鳞蛊的一日三餐。 在她印象里,小家伙对于吃的要求简直低得惊人。 只要是肉食就行。 第二就是胃口够大,一顿能吃她大半个月的分量。 另外,一旦进入吃饭状态,就算天塌下来,都不能影响到它。 如今主动要求去后院,还真是第一次。 明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竟然还能忍得住。 “咳……后院凉快,风景也更好,和美食岂不是更搭?” 金鳞蛊左顾右盼。 总算想到一个不算突兀的理由。 “那也行,金鳞蛊大人开心就好。” 宁柔也没多想,笑着点了点头。 然后提着食盒径直穿过中庭,朝后院走去。 跟在后面的金鳞蛊,则是暗暗松了口气,跟上去的时候,还不忘瞪了一眼楼上的方向。 “臭小子,今天本神算是豁出去帮你了!” “金鳞蛊大人?” 一路绕过亭子,见身后迟迟没有动静。 宁柔不禁有些奇怪。 下意识回过头去。 “哦,来了来了。” 金鳞蛊赶忙收起念头,不敢耽误,振翅凌空,转瞬间落在了她肩膀上。 比起前院,天天人来人往,后院就要幽静许多。 除了古树之外。 还有一片不大的竹园。 不过却不是苍劲的毛竹,而是更适宜于观赏的金镶玉竹。 而且后院地势相对要高一些。 这也是迎合前水后山的说法。 竹林树荫下。 布置着一座石桌。 平日里在那喝喝茶下下棋,视线开阔,一眼就能看到远处的吴淞江。 这也是宁柔并未怀疑的缘故。 后院确实更适合赏景。 有了准确消息,她心情明显好了许多,漂亮的眸子光彩夺目,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青春动人的气息。 蹦蹦跳跳的走到石桌前。 打开食盒。 将亲手做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 “这是红烧肉、石斑鱼、葱烧海参……” 而每拿出一样,她还会给金鳞蛊解释着。 不过,到了最后,她却特地留下来一盒。 “那是什么?” 金鳞蛊好奇问道。 “是给先生做的。” 宁柔眼角微微弯起,就如一道月牙,脸庞上两道浅浅的酒窝,让此刻的她,英气之外,又多了几分可爱。 “啧啧啧……” “还有爱心餐。” 金鳞蛊啧啧了几声。 心里的酸意,几乎都要溢出去。 宁柔越是如此,它就越是替她不值。 “哪有,就是很简单的饭菜,和桌上这些都差不多的。” 听到爱心餐几个字,宁柔脸庞刷的一下染红,心头仿佛有小鹿乱撞,咬着嘴唇,连忙辩解道。 金鳞蛊则是撇了撇嘴。 意思都写在了脸上。 不过么。 面对这一桌子的大餐。 它才懒得替那小子多想。 没有人,也没有事,能够抵挡它对美食的热爱。 “那我开动了!” 金鳞蛊舔了舔嘴角,振翅一声,直接落在石桌上。 几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一盒子的红烧肉就见了底。 肥而不腻、劲道入味,差点没让它把舌头都给吞下去。 正准备去尝尝第二道葱烧海参。 见宁柔撑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自己,想了想,它还是问道,“你不吃吗?” “我在家吃过早餐啦。” “金鳞蛊大人你尽管吃就好。” 宁柔笑着摇了摇头。 第一天过来时。 虽然有所心理准备。 但亲眼见到它,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吃完一整头的烤全羊时,还是把她震撼的不轻。 关键是。 金鳞蛊竟然嚷嚷着没吃饱。 她都怀疑,它那么小的肚子里,是不是有十个胃。 但几天过去。 她已经习惯,或者说麻木了。 就算再没法接受,事实就是如此。 “那我不管你了。” 宁柔无法理解它。 它何尝不是如此。 这世上竟然有人能够抵挡得了美食的诱惑。 最可怕的是。 自从见过了宁柔的饭量,它对女孩子产生了深深的疑惑。 那么两口东西,都不够它塞牙缝的,她竟然就说饱了,简直难以置信。 不过。 几天下来。 通过它的观察。 宁柔似乎并不是不好意思,饭量似乎真的就那么一点点。 不再理会,金鳞蛊雀跃的冲入桌上。 速度之快几乎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食盒里的饭菜,也以难以想象的速度迅速消失一空。 “好……好吃,嗝!” 金鳞蛊躺在一堆食盒之间,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 “吃好了?” “好了。” 看这它圆鼓鼓的小肚子,宁柔不禁掩嘴一笑。 这桌上的饭菜。 差不多都够她一大家子吃一顿了。 金鳞蛊竟然只是刚刚好。 这个饭量实在惊人。 要是去参加大胃王比赛的话,拿奖估计能拿到手软。 不过…… 想了想,宁柔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一只巴掌的虫子,出现在美食大赛上,到时候别说参赛,怕是刚一出现,就要吓到不少人。 “既然吃好了。” “那金鳞蛊大人,你就好好休息。” “我去看看先生出关了没有?” 宁柔拿出特地留下的那只食盒,紧紧抱在怀里,故作镇定的道。 只是,眼神里期待之色,却是根本掩饰不住。 “别去……额,不是,我意思是,他还没出关,你现在不是应该先去修行么?” “须知一日之功在于晨。” 一听她要去前院。 金鳞蛊眼角一跳,下意识阻止道。 不过话才出口,它又觉得自己的语气可能不太好,连忙补充道。 “晨?” 抱着食盒的宁柔,低头看了眼腕表。 都已经快十点了。 这还晨呐? “再怎么样,也不能耽误修行。” 对于她的眼神,金鳞蛊就当没看见,神色肃然的道。 “可是……先生万一出关了呢,他都好几天没吃饭了。” “你觉得我会骗你?” 金鳞蛊眉头一挑,故作不悦。 “好了,那我先修行,等结束后再去看总行了吧。” 对于金鳞蛊的手段,宁柔还是相信的。 既然它都这么说了。 再等等也无妨。 “那修行也得去前院练功房吧?” “不用,就在这练。” 金鳞蛊朝着一旁的竹林努了努嘴。 似乎察觉到了宁柔异样的目光,它眼观鼻鼻观心,一脸淡然的道。 “今天,本神打算点拨你几句。” “??” 宁柔一下怔住。 金鳞蛊是隐士高人,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但这个小家伙高冷的很。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 之前她倒是询问一下,自己修行方向的问题,可惜,它只是嗤之以鼻。 将自己修行的五斗心法,批的一文不值。 还说,要是愿意改修蛊道,或许它能点拨一下。 这么一说。 宁柔也不好继续开口。 但今天……这小家伙怎么回事,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竟然主动要指点自己。 “别多想。” “本神就是闲着无聊,再加上,你这几天精心照顾,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没什么问题吧?”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 金鳞蛊眨了眨眼,神色平静的道。 “那……我该怎么修行?” 宁柔放下食盒。 她心里其实一直无比急躁。 总觉得都这么久了,自己还毫无进展。 崔照晚了自己一步进门。 擒拿拳都已经练到了无比强横的地步。 再加上,先生门下又多了一个袁树大哥。 这让她心里的急迫感更为浓重。 偏偏这些想法,又不敢跟先生说明,每次考教,先生总是说进步不小,继续努力之类的话。 如今金鳞蛊大人既然开口。 自己请假一下。 应该不算什么事情吧? “这几天我观察过,你所修行的内功心法,简单来说,就是以意念牵引内劲,梳理经脉、打通窍穴,一气呵成,归于丹田。” 金鳞蛊虽然从未修过武学。 但它的实力和眼界摆在那里。 高屋建瓴。 站在它的层次,推演武学,几乎就是降维打击。 更何况,龙虎山更为惊人的秘传绝学,它都见识了不少,区区一门内功心法,也就是这帮人当宝,在它眼里狗屁不是。 “对的对的。” 听它一说,宁柔连连点头。 金鳞蛊大人果然厉害。 寥寥几句,一针见血。 而金鳞蛊看着她眼神里的亮色,顿时就跟吃了蜜一样,心里甜滋滋的。 “而你现在的问题,就出在意念二字之上。” “陈小子教你的方法倒是没错,入定打坐,凝聚意念,但是……” 金鳞蛊撇了撇嘴,目露不屑。 “这就是水滴石穿,得靠时间去堆,效率太慢。” “那……该怎么办?” 宁柔咬着嘴唇,心里头浮现出一丝忐忑。 之前按照先生的说法。 最少要静心打坐半年以上,甚至数年时间,才能见到成效。 让她不要着急,安心修行就是。 只是……她怎么肯可能不急? 二十年前宁家那桩惨案,眼看复仇在即,加上爷爷一直未能恢复巅峰,宁家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小事一桩!” 金鳞蛊淡然一笑。 说话间。 它身上金色蛊纹浮现,犹如金光点点,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她还在错愕时。 一道蛊纹忽然凭空出现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她清澈的眸子里,仿佛都倒映出金芒万丈。 “通!” 金鳞蛊小手一点。 那道蛊纹瞬间融入宁柔眼底深处。 而她……只觉得脑海内轰的一阵嗡鸣,仿佛忽然推开了一扇门,无尽黑夜里亮起了一盏灯,醍醐灌顶、拨云见日! 而之前好不容易凝聚出的一点意念。 此刻,就如无数条潺潺小溪汇聚,瞬间成了一条大河。 “这……金鳞蛊大人,你这是做了什么?” 感受着脑海里的变化。 宁柔怔怔的站在原地,神色间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紧张和忐忑。 “一点小手段。” “替你打开了识海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