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s屑老板的我穿错横滨》 1. 第 1 章 COSER站在废弃工厂的阴影下望着远处夕阳下的陌生世界,心情茫然而沉重。 他对天发誓刚刚还站在熙熙攘攘的漫展会场,一转眼眼前就变成了满是片假名的世界。 无法理解,不能接受。 漫展会场外面可不会有这么多说着日语的人群,也不会出现这么多过时翻盖手机。 他僵硬的拽了拽自己两鬓卷曲的黑发,然后试探着向着阳光探出了一节手指,化为飞灰的肢体传来的痛苦让他瞬间后退到更深的阴影里。 “来真的啊……?” 他终于确定了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噩梦——鬼舞辻无惨。 一个好消息,他拥有了强悍的存活本钱, 一个坏消息,太阳仍会升起。 COSER深呼吸,在极短的时间里做了个计划,等待着夕阳彻底沉入大地。 首先给自己取个假名,比如——山上澈也?嗯?! COSER“啪”的一声给了自己一巴掌,警告自己不要再紧跟时事。然后习惯性的摸了摸眼镜框,痛苦的发现自己做了无效动作,现在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眼镜了,强大的感知能力将周围环境分析源源不断的传输过来。 算了,还是叫无惨吧,这样听到名字瞬间就能反应过来。 他这样想着,瞅了瞅太阳完全落山之后灯光闪烁的陌生世界,孤单的走了进去。 ———————————— 无惨快速的顺着街道前进,在一个粗点心店门口停下来,店里售卖柜后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打量着穿着西服的陌生人,友善的问道:“要来点粗点心吗?” “我还没找到银行位置。”无惨把兜里的原世界纸钞拿出来,佯装交易,“只有外币,可以吗?” “抱歉。”中年男人脸上泛起了为难的神色。 “没关系。”鬼舞辻无惨注视着他柜上的几张纸钞,纸钞上没有印刷福泽谕吉等人像。“那可以请你告诉我最近的银行和医院在哪吗?” “当然可以了。”店主正为之前的举动感到失礼,当下松了一口气,热情而详细的介绍起来:“您只要顺着这条街走三个路口,然后……” 无惨微笑着将信息记录下来,诚挚道谢后走进了一条幽暗的小巷,片刻后,一个穿着宽大西装长发自来卷的女士走了出来。 正是化身为女性伪装的无惨,他已经打定主意用这个身份背锅了。 “鲨人是不可能鲨人的,不然我纯洁而美丽的灵魂会哭的。“无惨自语道,“但是国家允许在紧急避险下采取生存措施,钱和食物,一次性解决吧。” 鬼王的行进速度有多快? 感受着夜风呼啸压过的舒爽,这从来没感受过的刺激让无惨迅速的兴奋起来,受困于上个身体损伤的膝盖骨,他只能在梦中享受失重感,此刻在现实世界肆无忌惮的攀爬跳跃跑酷——简直是梦想照进现实。 “人类的能力是有极限的!”他快乐的喊道,“我不做人了!” 他在黑暗中一头跃进了横滨市立大学附属医院,监控器上只能留下他的瞬间残影。 无惨的指尖伸出了荆棘骨刺,轻而易举的就将隐蔽角落的整块玻璃窗安静的卸了下来,娴熟的跨过窗台,扫视着整个办公间。 “首先,找个袋子“他环视一圈,伸手薅走了不知名工作人员留下的背包,”然后寻找血液保管库以及停尸间,走之前再掏掏钞票。” 想到停尸间……他的神情晦涩了一秒。 无论如何也要先做最坏的打算,不能寄希望于自己异变可以不食用汉尼拔同款小羊排。 至于在道德约束下饿到失去理智这种行为——在陌生的新世界太危险也太睿智了。 成熟的大人已经学会了妥协,拥有着灵活多变的底限。 ……希望到时候自己不会吐出来。 2. 第 2 章 第二天,加印了《横滨市立大学附属医院遭盗窃》《神秘尸体去向不明》《无能的日本政府》等的报纸纷纷扬扬的出现在大街小巷上。 因为同时失窃了尸体的原因使得整个犯罪事件充满了恐怖色彩,所以引起了群众们的猎奇心。 监控器中模糊的女性身影被公安截取,宣称不排除该女性再次犯罪的可能,同时称其极度危险,极有可能通过抢劫、盗窃车辆、食物、钱财、衣物等物品进行潜逃。 无惨喝着血袋,坐在废弃工厂里的锈蚀阶梯上,漫不经心的从报纸上读取信息—— 你们找的是无惨子,跟我无惨有什么关系呢? 他把报纸翻到政策面,发现日本政府正在“扩大船只征调规模”,同时对燃料进行统一管制,并且对于私自囤积、违法拥有者会按照经济犯罪判处。 “战时管制?”无惨歪歪头,从兜里抽出一张陌生的万元纸币,瞳距在鬼的精准控制下迅速调节。 “没有福泽谕吉。” “横滨。” “海船运输。” “军需物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无惨合上报纸,背后伸出的骨制长鞭灵活的把一本书递进他的手中: “《心》,作者——”他歪歪头,读出了熟悉的名字,“夏目漱石。” 多么奇妙的世界啊,没有《我是猫》,也没有《斜阳》,撬开整个书店也没有找到一本《罗生门》。 那些画皮刻骨的文学离开了书籍,催生了瑰丽的异能—— 是作家像野犬一样挣扎的世界啊。 ———————————————— 无惨站在公共电话亭里,寒暄着“晚上刚结束工作”“辛苦了”,联系着工厂外面贴着的房屋售出号码,对方并不抗拒在日落后进行约谈,甚至非常高兴能脱手倒闭的厂房。 世界异能大战冲突引发全球资本市场大幅震荡,日本迫于岛国地势,大城市大多分布在沿海,对于海运依赖很大,常暗岛战争的战争物资运输需求巨大,国内仅剩的船舶只能满足国内最低需求,经济总体呈萎缩状态,于是经济萎靡之下首先锁死房地产流动性,大房地产交易平台处于停更状态。 而一栋倒闭的工厂,比他期望中的价格还要少的多。 无惨愉快的盘算着手中剩余的金钱,一项又一项计划在心里排列待办。 目前排在最前面的,就是利用剧情优势来赚取自己第一笔人脉资源。 他回想着日本将在常暗岛战役折戟沉沙,森鸥外因为不死兵团计划背锅结束政治生涯,日本即将因为超越者战力缺失划分为战败国,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无惨兴致盎然的决定先写几篇世界局势分析编排编排日本战败国结局投稿出去赚点名气,这完全就是开卷考试嘛,已经知道标准答案了,逆推回去不是很简单? 就参考《大国崛起》吧,他乐滋滋的想,只不过我这里是异能篇番外。 3. 第 3 章 休息室中,内務省高级官员种田山头火正在读友人递上的报纸,他的双手不自觉的攥紧脆弱的纸张,心思完全沉浸了进去。 有着三种发色的男人坐在他的对面,安静地凝视着眼前袅袅热气的茶汤,思绪已经不知飘到了何处。 他带来的这份报纸是1876年12月2日在东京创办的《日本经济新闻》,是日本全国性、具有相当影响力的大报纸之一。因为战争阴云笼罩着日本岛,过去着:重报道经济议题的《日本经济新闻》,近年来在政治新闻报道中展现出也愈发青睐“反战”以及“抨击无能政府”的报道内容。所以,这份报纸对民众和上层群众影响极大。 阅读完毕的种田山火头叹息了一声,将报纸叠好,板板正正的放在桌面中间。 “真是惊人之语。”他严肃道,“夏目,他描述的未来让我不寒而栗。” 夏目——也就是夏目漱石,他连夜读完这几篇新闻加刊后,先是给内务府去信,接着又给防卫省策划部发传真,然后携带这张刊载了《大国崛起——异能篇》的报纸来见自己的好友种田山火头。 此刻他用手压了压头上的帽子,认真道:“种田,这个人对当前世界局势有着清晰而广博的认知,他将英法列强兴衰系统而全面的分析,并且摊开给所有人看。就这篇关于异能储备即将占据未来一席之地的文章,就足够我们警觉并及时调整对策方向了。” “……这很难。”种田沉默几秒,叹了一口气,“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我知道。”夏目漱石心里沉沉的,日本政府在太平洋战场倾其所有,巨大的沉没成本压迫着日本继续孤注一掷。这一辆失去了方向的马车,恐怕只有撞击在磐石上才能停止。 他想起了不久前刚被人交上去的《不死军团》的异能使用战争方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夏目漱石转移了话题:“这个作者,是真正的人才。如果可以,我希望能见见这个人。” 种田山头火点点头:“我这就派人搜集一下他的资料。” “如果他能力足够——” 剩下的话语隐匿在悄声中。 ———————————————————— 而此时年轻的森鸥外也在军队医疗站内看报纸,他拎着报纸看了又看,描写欧洲异能大战的文章让他感触良多,而后续分析日本将因为强大异能者缺失而沦为战败国,从而导致资源重新分配的高高在上的客观推论,又让他感同身受。 “就是这样啊。”森鸥外将报纸随手丢下,“那些短视的掌权者为什么不明白呢。” 异能大战闹了多么久,覆盖范围大半个世界。各国超越者以绝对的武力决定了战争的走向。 森鸥外以前有异能储备的想法,现在则变成更加清晰透彻。在他看来,日本政府妄想在高层战力缺失的条件下达成太平洋战争胜利的野望就像是水上的樱花瓣一样脆弱且希望渺茫。 “真的不明白吗?也许不是不明白……只是更深切的贪婪与渴望无法阻挡。” 想到这,他连饭都吃不下了—— 想来只有可爱的、十一岁的、天使一样的与谢野晶子才能给他带来一丝安慰吧。 ——————————————————————— 而此时的鬼舞辻无惨正在和《读卖新闻》、《朝日新闻》、《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等蜂拥而来的主编签订协议成为特约撰稿人。 读卖新闻的编辑诚恳地说:“鬼舞辻无惨先生,我想邀请您为我们撰稿。” 朝日新闻的代表人也热切的前进一步,挡住了每日新闻主编那张令他不悦的脸,劝说道:“无惨,我希望你的理论能在《朝日新闻》上发表。” “产经新闻更适合您!” 面对越发高昂的独家稿费邀请暗示抑或明示,无惨谁也不想同意,他只想通过每一家报社提升自己的社会影响力用以获得想要的资源。 大家都是我的韭菜、不,大家都是我的翅膀啊! 无惨兴高采烈的主动降低了稿费,并且和全部买家提出了共享协议。 于是一伙人就在无惨全款购入布满灰尘与锈蚀的工厂居住地签署了一张(四百字)一万日元的协议。 虽然不明白这位作家为什么选择在夜里谈合同,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位作家住处如此洒脱,但是主编们仍然找到了可以推测的理由——这可能就是天才的怪癖吧。 ——不,其实只是我还没来得及找施工队。 无惨·睡眠需求极低·新晋鬼王微笑着将主编们送出大门,转身就联系了中介找了两只工程队,用金钱的力量预约了明天的加速服务。 他迫切需要一座白天可全封闭式住宅,以及一个地下冷藏库。 4. 第 4 章 《大国崛起》的异能力仿写篇的发表是成功的,无惨单纯的认为自己装了个壁,实际上他装了一个本人都不知道的成功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壁,并且将在以后的日子里里持续发酵。 许许多多看过报纸的异能者第一次认识到自己拥有了未来的入场券,还有一些人在里面看到了异能力不被管控的独立性,更有人在里面看到了异能者所带来的的社会性变革,而这个变革将持续性的损伤现有社会结构和历史发展。 而站在月租一户建的无惨,则对眼前案板上的牛肉发呆。 他弯曲的长发被皮筋束起,独居所以干脆裸着上身套围裙——反正今天都得毁灭证据,少洗一件上衣岂不是更好。 事实上,无惨本人也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身为世界上第一个鬼,他的身体在疯狂渴望人类的血肉。 从穿越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忍耐力非凡了。 他走过城市的街道,目光和嗅觉总是抑制不住的转向身边的人群。遇到身有伤口的人,口里的津液都会大量分泌出来。 这样的话——太危险了。 对活人来说太危险了。 鬼舞辻无惨的破坏力有目共睹,超速生也是世界顶尖级别。渴望血肉失去理智的鬼之始祖绝对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 无惨叹了一口气,还是将案板上的牛肉放回了冰箱。从冷藏区拎出来一个裹的严严实实的冻品,他剥开麻绳,去掉牛皮纸,然后是一层层的保鲜膜,最后呈现在眼前的是一个成年男性的断臂——这是上次去医院紧急避险的顺出来的战利品。 骨鞭如臂指使的动起来,骨骼被轻而易举的截断。 汉尼拔是怎么做红烩牛小腿来着? 将食材裹上面粉,煎出油脂,然后将胡萝卜、洋葱、香菇切丁,用红酒将二者浸泡在一起。最后将一切交给温度,在长久而滚烫的火焰中等待酒液化成粘稠香甜的液体。 给我向全世界的红烩牛小腿道歉啊混蛋!想到这,无惨“啪”的一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对自己的思维拓展都无语了。 但是,仪式感还是能降低自己的心理抗拒吧, 一点点也可以。 他颓然的垮下了肩膀……天然卷明明都是好人来着。 5. 第 5 章 鬼舞辻无惨将全部厨房用具清洗消毒,厨余垃圾略作处理,感受到理智逐渐稳定后,他站在门厅的小地毯上,拿起了昨晚快递员送来的信件。 这是一封看起来略微复古的信件,白色的信封上印着棕色的火漆,有一丝轻微的松香味。 随着信息技术的普及与发展,火漆已经退出社会很久了,就连曾经普遍使用火漆的政府机要文件,也随着时代发展而更换了新的储存设备。 但是这封信,没准也来自那批被淘汰的机要文件里的一员。 无惨撕开了信封,里面是一张拥有沉稳的字的信件,上面写着: “鬼舞辻无惨先生,我读了《日本经济新闻》你的作品。我认为文章基于世界史的发展,对于日本世界发展史的未来做了一个非常贴合实际的预告。文章直观而深刻,我十分希望能与你见面。 英国、法国都拥有强大的超越者,同时也有强大的综合实力,但他们的野心催生了沉重的异能战争。 日本是一个善于学习,善于追赶的国家,可日本唯独缺失真正综合实力,往往会为自己的野心和缺乏远见付出沉重的代价。担忧日本的未来、努力挽天之将倾这两种心情混杂在一起,所以我写了这封信。 我一直想给日本的民众输入一些更加让人警醒的念头,并且希望能制止一些事情的发生,我想能写出如此文章的,年轻而充满朝气的你也有同感吧。 我的信将要写完了,但日本漫长的黑夜仍在持续,沉浸在如此心情中的自己,冒昧的希望能邀请你小酌一杯。 黑夜真漫长啊,萤火虫的光亮都在摇摇欲坠了。以上。 夏目漱石。” 鬼舞辻无惨——瞳、孔、地、震。 “这种事不要慌,先找时光机。” 无惨将头埋在了沙发垫里——时光机一定在这里吧? 在吧在吧? 可恶!完全冷静不下来啊!!! 钓到了一条大鱼啊! 但这鱼也大过头了吧! 他在沙发上蠕动挣扎了一会,最后还是找出笔,在信封上写下了“lupin,20点”,然后将信放在了门口。 他对三花猫有着充足的内心,相信他一定能看到。 6. 第 6 章 天光渐渐消逝,无惨换上穿越时披的那件黑色外套,怀着看望虎鲨的心情,前往横滨旅游圣地lupin酒吧。 路边的灯光早早亮起,下班的人群熙熙攘攘的等在十字路口,商店里出来的主妇步履匆匆。无惨怅然又恍惚的沉浸在这不同世界但同一个烟火喧嚣中。 而lupin酒吧,就是一个建在地下隔绝了城市烟火气的地方。它的门脸并不大,步下式阶梯推开门,就是无赖派聚会的小地点了。 与三次元lupin人们排队蹲点的盛况迥然不同,此世界的lupin酒吧安静的宛如獾巢。酒吧内灯光昏黄,穿着马甲的侍者井然有序的穿梭在沉默寡言的熟客身边。 无惨瞬间就体会到换了个世界的好处,搁上个世界他还在银座外面排队呢。 夏目漱石身着一件褐色的外套,身姿挺拔的坐在吧台前的凳子上,右手边放着一顶帽子,眼前还有几张打开的报纸,显然是刚刚翻阅过的。 “抱歉,我来晚了。”无惨走上前,在夏目漱石左手边坐下来。 “并没有,距离八点还早得很呢。”有着三种发色的男人转过头来温和的看着他,“我很高兴能认识一位厉害的年轻人。” “啊,这夸奖真令人脸红。” 无惨熟练的点了招牌小食和威士忌,然后洒脱的笑起来,“但是得到认可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稀有公三花猫猫的认可!——他在心里补充道。 “不,并不是夸奖说法,我十分喜欢你的文章。”夏目漱石诚恳的说道,他将一张报纸递过来,“还是有几点推论是很有可能的。从日本的发展来看,过往很有远见,可是,已今非昔比,再加上异能的弱势,因此,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笃定横滨成为租界的推论?” 无惨:!!! 还好这题我押中了!他在脑海里默默地擦了一把冷汗。 “横滨。”无惨思考着,充满童趣的模仿起太宰治用手指戳弄冰球的行为,“日本最大的海港,如果我是英国,这里是对日本进行军事威胁、政治控制、经济掠夺的最优解。” “而租界,是最便于推行独立于日本政府以外行政和法律的殖民地借口。”他拿起威士忌轻轻啜饮了一口,为其寡淡的滋味叹了一口气。 “英法近几年的经济政策,确实有轻视农业和轻工业,全力致力于通过对殖民地人民和国家的残酷掠夺,血腥的积累起大量的货币财富,全力推动国内发展。” “只要按这个路子走下去,英国的发展速度将继续是其他国家的几倍,有可能在20年间完成相当于美国100年的成长。” “而日本——”无惨停止了讲话。 夏目漱石接下去:“而日本,因为有限的领土和资源,为寻找牺牲品的英法送上了最好的把柄。” “啊,就是这样。”无惨眨了眨血红的眼睛,毫不在意地说道,“他们只需要一个横滨,异能自由只是附带的。” 想一个办法,必须想一个办法! 想到失去自主权的横滨将沦为殖民地,这片土地将沦为异能者的舞台,而这里的无能为力的普通群众将如何保护自己的未来呢? 历经日本自然主义勃兴时期、一直致力于贴近现实,保护普通民众的生活的夏目漱石,终于从无惨这里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思索之际,夏目漱石与无惨交换了联系方式,约好下次见面后干脆利落的起身离开了lupin酒吧。 而我们的无惨——在大佬离开后彻底放飞自我,他荡漾着凑到酒保面前:“给我来一杯加了洗洁精的威士忌!”反正他是鬼,这些东西完全喝不死他。 “没有洗洁精。” “那□□?” “没有□□。” “那你都有什么?” 侍者:“……除了酒还可以选择咖啡,番茄汁。” “没劲。”无惨兴致勃勃的比划了一下:“照相机呢?这个你总该有了吧?就那个迅速出照类似的?” “……”侍者放下手里擦得程光瓦亮的玻璃杯,从吧台下面拿出了一个相机。 “这可真是太棒辣。”无惨猛地窜过去,坐在那张著名的太宰治专属座椅上,摆了个太宰治经典拿酒杯姿势,打着卷的刘海顺从的滑过他的鼻梁,掩盖了他的神色:“请帮我拍!拜托了!” 侍者面无表情的举起相机,“咔擦——“ “哦哦万分感谢感谢!”无惨荡漾的坐回了吧台前,“还有一件事。” “您请讲。” “我听说…这里可以找人?”无惨将头发撩回去,猩红而冰冷的瞳孔毫无顾忌的展露在他人眼前。 ------------------------------------- 无惨想要寻找的是织田作之助, 在这个文豪跑去混黑、无情而冰冷的世界里,只有产粮的男麻麻才能抚慰他寒冷的内心。 不过这个时间,织田作大概才13岁吧? 诶?! 那岂不是说——男麻麻竟是我自己? 无惨震惊的失去了颜色。 下一秒,无惨模仿着某人气教师五条悟,潇洒的撸了一把自己的“虚拟眼罩”: “没关系,我可是最强的。” 现在的我,应该也算是超越者吧? 虽然是黑夜限定款。 哼,只有漆黑深沉的夜才符合我的气质。 ………… 可恶,我也想晒太阳啊。 7. 第 7 章 自与夏目漱石分别起四天之后,无惨接受了异能特务科发来的就职邀请,特务科以特殊人才征辟他充任顾问,也就是种田长官的幕僚。 这在某种程度上为无惨提升了生活幸福指数,特务科承诺在权责范围内替无惨提供真实可查的身份记录。 “实际上,您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件事。”特务科的派遣官的坐在花厅里,将一个眼熟的塑料制品推到了二人之间的桌面上。 无惨神色一顿,认出了那是一只消耗殆尽的血袋。 他温和道:“这是我丢在工厂的那一只吗?” “抱歉,职责所在。”派遣官毫无歉意的承认了这件事,他目光炯炯,“但我们的工作人员从上面检测到了齿痕和唾液。” 闻言,无惨叹了一口气。 都怪自己穿越之初实在是太慌乱了,留下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搞得现在如此难办。 只能有条件的向特务科坦白点了。 “您是异能者吗?”派遣官问道。 “没错,我可以通过吸食……控制自己的身体改造。”无惨认真的胡说八道,“异能名为尸骨脉。” 派遣官:“所以您?” 无惨矜持的点点头。 听懂我的暗示了吗? 快给你们的顾问发个一年份的血包,也省的无惨子半夜跑出去光顾医院了。 派遣官目光闪烁了一下:“请问您愿意进行战力评估吗?” 无惨微微一愣:“抱歉啊。“ “并不是拒绝的意思。”无惨垂下眸,他向略带紧张的派遣官坦白道:“事实上,我不认为你们拥有能测量我上限的强者。” …… 事实上异能特务科对无惨的异能强度的重视比他想象中还要迫切。 下午刚调戏完派遣官,晚上他就被黑色防弹车恭恭敬敬的请去了特务科的地下工程设施。 负责记录的职员还特地带了一箱新鲜血液用以上供。 惊得无惨嘴角抽搐。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特务科是多缺武斗派啊?不是还有军警的猎犬吗?你们兄弟部门就给我好好的合作啊。 他现在特别想穿越回去摁住那个装壁的自己痛殴一顿。 叫你装壁,叫你装壁!你看看,这下事情麻烦大了吧? 无惨面无表情的下车,远远看到场地中孤零零的站着个气势如虹的人影,他用目光示意工作人员介绍一下。 记录员脸上是藏不住的崇敬与兴奋,他恭恭敬敬的说道:“这是此次请来的测试员——远东的英雄!福地樱痴阁下。” 鬼舞辻无惨错愕的睁大了双眼:…… 不是? 为什么会是福地樱痴啊! 你们特务科办事没有大脑吗! 难道不该找个人鉴定一下我有没有在吹牛逼吗! 耽误无辜的天人五衰的时间就是在谋财害命啊喂! “啊哈哈!不用这么紧张!”福地樱痴大步走过来,他的两撇胡子随着富有亲和力的笑容翘起来:“事实上我是主动申请过来的。” 记录员斩钉截铁道:“没错,虽然我们的心理专家也评估您不屑说谎。” “幸会。”无惨面无表情的朝福地樱痴点点头,“我是鬼舞辻无惨。” “哎呀哎呀。”福地樱痴左手拽着外套披风,右手连连摆动,“我从得到这个消息就一直想来看看,看看报纸上的鬼舞辻无惨是个怎样的人!为此我可是坐了非常讨厌的导弹运输。” “现在失望了吗?”无惨期待的问道。 “没有哦。”福地樱痴又大笑起来:“我果然没有来错,光是站在这里,你给我的威胁感,就让我热血沸腾啊。” 记录员惊讶的看向无惨。 无惨:“……” 这个世界,无法让我发自内心的欢笑。 “无用的寒暄就省略掉吧。”无惨和颜悦色道,同时右手缓缓的将狰狞的脊骨从背后抽出来,脊骨快速异化的声音让人产生严重的生理不适,“来点开胃菜怎么样?” “尸骨脉·铁线花之舞。” 福地樱痴猛地向后一跳,躲开了这带起了烈烈风压的一鞭。“这就是你的能力吗,今天也是非常带感的一天呢!” 他抽出了佩刀雨御前:“我可不会放水,你的威胁感,就展现给我看看吧!” 无惨亦抽出小臂骨骼与他快速的战斗在一起,以轻柔不带丝毫多余动作的体术配合管鞭使出的攻击,肉眼跟不上两个人的动作,只能看到地面开始逐步损毁。 简单的介绍一下,福地樱痴的异能「镜狮子」,能力是将持有的武器威力增至百倍。武器「神刀·雨御前」能够跨越空间,把刀刃传送到与此有所距离的他处。原本只能传送数厘米,经过「镜狮子」强化后可以传送至百米之外。此外还能实现对十几秒时间的回溯。 所以他是个高攻高速带时回的bug。 只是很可惜,无惨为了满足自身的恶趣味,虽然用血鬼术管鞭模拟君麻吕战斗方式,可他实际上却是个超高速再生、不怕枭首的鬼。 你的刀很快,在削去我肢体的瞬间,我就已经愈合了啊。无惨面无表情的在卖破绽让刀锋捅进自己腹部的时候使用了黑血枳棘。第一次见到如此强大的超速生的福地樱痴瞬间吃了个闷亏。 他一个后跳迅速拉远距离。 抱歉,在鬼的感知力,我可是尽在掌握。 早有预料的无惨的恶意的笑起来:“尸骨脉·早蕨之舞。” 从地上猛然长出了尖锐化的刺鞭与管鞭铸成的白骨森林袭击了整个地面,二者产生的音爆令地面彻底龟裂。 8. 第 8 章 在满地灰尘略略散开之后,全身皮肤泛起了一层薄薄的血雾的福地樱痴出现在骨林中央,这是他超负荷催动身体斩断骨刺的付出的代价。 “你到底再忍耐什么?”无惨毫不在意的将自己流淌至指尖的血甩落在地上,被穿越空间的雨御前刺中的贯穿伤在呼吸间就已经完全愈合了。“你在试探什么?” “听说你啊,能持续十五天、不眠不休的决斗,”无惨的血瞳里闪过一丝难以自抑的兴奋,“我希望你可以毫无保留的释放自己的欲望,放弃那些愚蠢行为,我可是不会留手的哦。” 他展露出一个优雅而冰冷的笑容,“让我迷上你吧,福地樱痴。” 话音刚落,现场顿时一片死寂,无论是隔壁监控室里监测异能强度的事务员还是就在现场的工作人员全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在这令人窒息的压力中,福地樱痴的目光蓦的与无惨的血瞳撞在一起,“既然如此,”他的长刀直指无惨,“多谢款待。” 福地樱痴脚下猛地发力,瞬息间一道寒意出现在无惨正前方,他瞳孔紧缩,鬼王优秀的身体素质在这一瞬间反应到极致,无限增值的手臂和骨刺迅速堆砌在面前,但这畸形的肉墙却没有撑住多少,一道白虹就以摧拉枯朽的气势将其斩断两半,一直斩断第四次催发出的骨盾而停止的时候,雨御前的剑尖已及其喉。 “啊,就是这样。”无惨道,“事情开始变的有趣起来了。” 表面上淡定的说着中二之语,无惨内心却已经陷入抓狂, 救命! 无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 这种破廉耻的话也能说得出口绝对不是我的错……吧? 这种越打越兴奋到战栗的快感和不死的傲慢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打起来还想尝尝福地樱痴血肉的味道!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说起来真好奇面对继国缘一的感觉啊,身上好像还有他赫刀留下来的伤口来着。 想到这他突然就非自愿的打了个哆嗦。 下一秒,一道斩击就顺势狠狠的撕裂了他的脖颈。 无惨哽住了,双重意义上的哽住了。 首先他不能接受自己的破绽是因为继国缘一出现的,其次不能接受自己dna上刻满了继国缘一恐惧症。 他扭动着刚长好的脖子,对福地樱痴说道,“没有用的,顺便一提,我的体力是无限的。” \"老夫明白了。”福地樱痴神色凝重,“如果连枭首的攻击都无法对你造成损伤的话,那么……”他抬起了手,地面微微颤动—— 无惨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以自身为中心发出的广域式强大冲击波,以求破坏福地樱痴的神经系统来阻止他的行动但是很可惜—— 就在呼吸之间—— 穿越了时间与空间的雨御前以数不清次数的斩击在9秒内多次叠加! 尘埃落定之后, 感受到身体被击碎成几百块的鬼舞辻无惨深深的愤怒了。 为什么每个人都选择这种方式! 这种残酷的行为你们就没有同理心的吗! “令人失望,你离那个男人还差的远呢,”猩红的血肉从地上聚合,无惨狞笑着自血肉中站起来,“这次轮到该我了吧。” 虽然你确实很强, 但我踏马不要面子的吗?! 鬼王大人的威严绝不允许! 鲜血缓缓的覆盖住他的四肢,只一瞬间,无惨就消失在了原地。 福地樱痴的瞳孔骤然收缩,听从身体传来的强烈预感将刀横弋胸前。 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人在地面上推出去撞在了墙上,混凝土的碎片在停滞半刻后簌簌掉落。 9. 第 9 章 和异能特务科沆瀣一气的隐形福利挺多的。 尤其是在无惨满血无伤(?)把福地樱痴送进病房后,日本政府的人按捺着激动地心情制定了超速生vs超越者的胜率计划,在该系列计划被无惨义正言辞的以阳光过敏症拒绝了之后,日本政府又迅速票拟了夜の超速生vs超越者的替代计划。 无惨:……行吧,但我看你们是来不及了,常暗岛就要到尾声了。 至于超越者,无惨向异能特务科否认了自己超越者的身份。他倒是心里挺有ac数的,没有发展族群的他在大规模杀伤力上稍逊一筹。 不过面对超越者打是肯定能打的,这世界上就没有他不敢打的人(震声)!五五开没准还能赢!日轮刀在哪里?日之呼吸又在哪里?站出来!我能打十个(不是)!反正他死不掉。 实在不行还可以分裂1800块跑路嘛。 这种充满底气的纵容直接导致日本在对外的政治态度上又强硬了不少,一时间反而引起了一些国家与部分组织的警惕和注意。 而无惨此时正白嫖了特务科的情报系统和人际关系,轻而易举的从某个黑手党的杀手训练营里找到了年仅十三岁的织田作之助。 红头发的男孩有着稚嫩而柔软的脸,穿着一件略微紧身的黑衣,没有表情但又听话的站在无惨的庭院里。 无惨注视着他掌心的薄茧与手指间的伤痕,听到了他稳定的心跳与刻意放缓的呼吸声。 “杀过人了吗?” “是。”织田作之助回答道。 “啊真是的,现在的大人真是太糟糕了啊,叫一个小孩子去什么的……”无惨挠挠头,走过去,轻而易举的单手摁住了织田作之助的脑袋,“真是比杯面的杯盖上沾走的蔬菜碎屑还让人伤感啊。” 织田作之助脑袋在无惨手掌的大力□□下来回晃悠,看着可怜极了,但他依然面无表情,不拒绝也不反抗。 这孩子…他是被刻意教导成这样的吗?亦或是天生的呢?无惨神色自若的想。 “作之助,你知道你欠了我多少钱吗?”无惨傲慢道。 “不知道。” “你欠了我一千盘辣咖喱。” 织田作之助瞳孔微微扩大,然而无惨并不想等他回复,他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有个人还欠我一百罐螃蟹罐头。” “至于另一个人嘛,就欠我一百个安吾锅好了。” “我明白了。织田作之助努力的从无惨的持续作用力下面仰起头,看着与黑手党交易买下他的人。 无惨顺势放过了他毛茸茸的脑袋——只要一想到手下这个小男孩,将来会长成一个一米八的冒胡荏的男人他就感觉非常奇妙,想玩的心就蠢蠢欲动。 无惨蹲下来直视着织田作之助:“从今天起,你就先住在这里,等我的工厂改造完毕后我们再搬一次。” “至于现在嘛,我们先去买点日用品吧。” 织田作之助:“是。” 刚出大门,织田作就停下脚步,警惕的看向周围。 “怎么了?”无惨好奇道。 “有监视者。” “你还真是敏锐,不过不是监视者,”无惨看向对面民居上的隐蔽处。“是好用的洗地人员,也是帮我处理厨余垃圾的后勤部嘛。” “是这样啊。”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放松了绷紧的身子。 无惨:等等这孩子真的不会吐槽吗! 你为什么能这么自然的接受了我的口嗨啊! 织田作之助却毫无迷茫感,过去的他被人教导着成为杀手。听从命令、摒弃好奇心、保持冷静等刻意塑造已经在他性格上颇见成果,可惜有野望教出第一杀手的老杀手创业未半而中道被无惨这个大雷崩卒,今天也是在“感谢”无惨的一天。 ————————————— 商场并不远。 无惨兴高采烈的带着织田作之助冲进了零食区。 “停一下,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乖乖站在原地,无惨一把将购物车塞进他的手里,命令道:“你推着它。” 织田作点点头。 下一秒无惨一个翻身,轻盈的往购物车里一跳一坐,整个人把购物车塞了个满怀,两条大长腿还大咧咧的搭在购物车上。 织田作的呆毛瞬间僵直。 “我老早就想试试这个了!”无惨发出一阵愉悦的笑声,“可惜之前我还要做人,完全没机会嘛!” 所以你现在不做人了是吗!! 路过的群众控制不住瞥向无惨和织田作的目光,流露出对前者鄙视与对后者深切的的同情,又碍于日本人的社交礼仪含蓄的让出了硕大的空位。 “出发!没有草莓牛奶的天然卷是不完整的!” “是。” “我还要小熊饼干和动感超人!” “是。” “到时候勉为其难的分你一半!” “是。” “不好吃的也交给你解决!” “是。” “不准说是!” 织田作从善如流:“好的。” 10. 第 10 章 织田作之助从未像现在一样融入人群中,那些喧哗的人声、杂乱的心跳声、吵闹的脚步声、商品摩擦的塑料声熙熙攘攘地向他挤来。 在以往背着枪械的时间里,他懵懂而孤独的走入人群,人群也以孤独掷还给他。 但现在,很多人的好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或者说是无惨身上,这使他平静的外表下,生出了些许孩童尚且无法分辨的陌生情绪。 ——我被人群发现了,织田作这样定义到。 “咔嚓——”一道闪光灯打在织田作的脸上,霎时间,失去视野的织田作条件反射做出防御姿势,然后就听见一声轻笑。 无惨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购物车里跳了出来,此刻正拿着手机对着他前后左右的拍:“欸——拍到了走神的作之助,真是难得的好素材啊。” 织田作之助极小幅度的歪头:“这样啊。” 他的这个回复使得无惨又变本加厉的拍了十张。 “嗨呀这张也不错,不如现在就去买个相册吧。”无惨如是道。 织田作:“好的。” 这种情况下也没有拒绝呢,作之助,无惨摆弄着手中的手机漫不经心的感叹道。 你到底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呢,真让人好奇啊。 于是接下来无惨不仅去挑了相册,还强行给织田作和他自己戴上了一副“东京look”的夸张眼镜。 不仅如此,他还买了个粉色的儿童防走失绳,并且当场就系上了织田作细瘦的腕部。 先不说周围的购物人群如何看待这一幕“给别人添麻烦”的出格行为,只说无惨倒是玩的很开心,颇有一种“自从我得了精神病,精神状态就好多了的”洒脱与肆意。 而织田作…织田作根本就没经历过,他凝视着前方大踏步的无惨跳脱的背影,决定像以往一样:无法理解,那就保持冷静,不能描述,那就无需理会。 他心里那些薄弱又微小的情绪出现然后消散,最终沉默又平静的跟随在无惨身后。 ------------------------------------- 出发的时候就已华灯初上,等采购完回去的时候更是夜幕低垂。 织田作坐在副驾驶上,那双沉静的蓝色的眼睛被窗外的霓虹灯映照着,显出一种万花筒的绮丽。 “饿了吗?”无惨用血刺长鞭握着方向盘,一边肆无忌惮的撕开了两根美味棒。 织田作点点头。 无惨给作之助展示了一下两根节日限定美味棒,然后坏心眼的都塞进了自己嘴里,一根也没给男孩,“想吃就自己拿,你会做饭吗?” 织田作摇摇头:“不会。” “啊,只好我来做了。”无惨傲慢道,“这就是成熟大人的余裕,你还差的远呢,最起码学会如何制作咖喱。” 织田作:“是。” “怎么能这样回答我呢?这可不是命令啊。”无惨猛地凑到织田作的面前,严肃的指责道,“你太小看我了,下命令的话我会直接要求你去参加远月十杰的选拔!” 对于新监护人的偶尔冒出来的谁也听不懂的奇怪语录织田作早已习惯,他问道:“远月十杰是什么?” “远月十杰评议会是远月学园所属的学园最高决策机关,只有拥有才能的厨师才可以加入。”无惨认真解释,然后突然想来了什么:“对了,等到明年四月份你就要入学了,神奈川附属小学。” 我…可以去上学吗?购买我却不需要我的能力吗? 织田作刚想说些什么,突然一股预知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三秒后他所在的汽车在拐角处与一辆逆行的车相撞,巨大的惯性和冲击力将在顷刻间撕裂他的身体! “危险!”织田作迅速起身去碰方向盘。 “不要慌,问题不大。”无惨明知道织田作的异能是预知,仍然缺德的摁住方向盘保证其一动不动,“我可是早已习惯在人生这条路上狂飙了呢!” 织田作瞳孔紧缩,他迅速的翻到了后座上,同时做出了一个保护自己的姿态。 三秒转瞬而逝,伴随着车辆肆无忌惮的轰鸣声拐角处骤然出线两道路灯,一辆红色的跑车正向他们冲来! “就是这个混蛋了吧?”无惨将左手伸出窗外,一条刺臂就从车里穿刺出去,重重的抽击在逆行的车辆上,跑车猛地失去抓地力在地面上飞起来然后狼狈的翻滚落地,金属断裂和车身划过地面的摩擦声刺耳又嘲讽。 “看到了吗?这就是偷吃我冰箱里食物的下场。”无惨意有所指的警告道,“我给你订购了个新冰箱,你用那个。” 这次是命令吗?织田作努力辨别着长着黑色卷发的男人脸上的情绪,然后低下头应道: “是。” 11. 第 11 章 无惨把腿架在茶几桌上,手里揣着一包薯片“咔擦咔擦”的对着笔记本进行远程视频会议——因为无惨拒绝在白天上班,所以与会人员友善容忍了他的居家办公。 “友善容忍”当然不包括吃薯片的行为。 可因为无惨是目前日本唯一一个可以直面超越者的异能者,于是日本政府对其拥有极大的容忍度,别说薯片了,人肉都给他包了。 无惨吃薯片吃的无趣,准备摸一瓶草莓牛奶解渴,他抬头间注意到织田作挽着衣袖与裤脚,拎着水桶与抹布路过。 该给他买衣服了——这是无惨转瞬即逝的第一个念头。 紧接着无惨就心虚回想自己有没有命令织田作打扫卫生,经过慎重思考后,答案是没有,他当即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还没有堕落到那种地步啊。 不过织田作的生活习惯不错,很勤快,和他这种攒几天垃圾再请个保洁解决的废物是完全不一样的类型。有了织田作生活幸福指数直线上升,这就是做了好人好事的报酬吗? “无惨阁下,您的意见呢?”扬声器里传来老橘子皮的声音。 会议的内容是倡议组建以无惨为核心的常暗岛战役部署,而计划的主角——无惨专心致志的啜饮着草莓牛奶,随口道:“我没有意见哦。” 再依赖我一点吧,把我当成你们的最优解 ,这还远远不够呢!他漫不经心的想。 于是会议全票通过,异能特务科将在下午向参议院递交战时提案,如果成功,晚上无惨就要进行归期不定的出差了。 关掉电脑之后,无惨用果农西索的语调大声喊道:“作~之~~助~?~!” 一个红色头发的孩子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站在他面前。 “美味的小苹果,如果我出差你会想我吗?”无惨,期待的看着织田作。 织田作目露疑惑,迷茫道:“抱歉,我不知道。” “你是笨蛋吗,这种时候无论知不知道都要说我会的!”无惨倨傲的指导他。 织田作:“我会的。” “这才乖啊。”无惨摸了摸他的脑袋以作表扬,然后冷不丁的问道:“我晚上出差你是不是松了一口气?” 织田作毫不犹豫的回答:“是的。” 无惨摸他脑袋的手掌猛地一紧,随即和颜悦色的对织田作说道:"作之助,你是诚实,不是缺心眼。我们该练习体术了。” 结果等到无惨拎着没有一丝力气的织田作从地下健身房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上午的提案被参议院否决了。 日本的政党政治现在正陷于执政党与在野党“比烂”的泥淖。长时间的战争失利让日本国民对政客、政党和政府的不信任与厌烦正达到一个新的深度。 世界大战和太平洋战役的两度战争阴云使得执政党连任首相梦想一下子变成了“飘忽难定”。而他们显然不会答应在野党提出的更换总指挥、重建常暗岛部署的申请,参议院以“不死军团”已经组建完毕为由拒绝了该计划,并且希望能征调无惨进入军团。 “否决掉。”无惨对着电话那头的副官吩咐道:“不能把我当王棋来对待的话,就不要指望我去做步卒。” “……无惨阁下!”年轻的副官想要说些什么。 “这是命令。” “…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的无惨又失去骨头一样的躺倒在沙发上,他拿着一本少年jump,看的津津有味,这就是税金小偷美丽的一天! 结果没看几张漫画,新的电话就又打了进来,翻盖手机在桌子上沉闷震动,无惨拽过来一看,是本派系参议员渡边苍介的电话。 “晚上好啊,渡边先生。” “晚上好,无惨阁下,”沉稳的声音从对面传来,“虽然有些冒昧,但我们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阁下能应允。” “哦?”无惨不置可否。 “事实上,我们希望您能拒绝此次征调。” 无惨:那你们可打错电话了,我已经拒绝完毕了。 “我可以配合。”无惨语调凝重的回答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大家都对目前情况感到失望,不仅仅是我们,还有更多希望能改变现在局势的群体。很快,大家的立场就会发生变化。”渡边意有所指,“那个时候,才是我们…做出功绩,拯救日本国民的最好时机。” 无惨顺势同意了,问及此次拒绝是否会对党派未来政治有所影响时,渡边回答说:“请您放心,无惨阁下,党内也不会有这类考虑。” “这我就放心了,渡边先生。”无惨友善寒暄之后,迅速挂掉了电话。 他看了看华灯初上的窗外,将少年jump随手一扔,看向被他放置在单人沙发上、艰难回复体力的织田作。 “作之助,晚上一起出去吃拉面吧。” 听到这句话的织田作艰难的试图站起来,他红色的头发被汗水浸透、湿漉漉的贴在脸上。 “织田作,这样就倒下的话,将来怎么拯救世界啊?总不能真的交给拿着库洛牌的小学女生吧?”罪魁祸首拿出相机对着织田作就是一顿乱拍,他诚恳的建议道,“嗯…还是我来炒个菜吧,你喜欢麻婆豆腐吗。” 12. 第 12 章 早上五点,整个街道浸透在冰冷的雾气中。 织田作站在门口,从快递员手里接过一个大体积的保温箱,尽管做了心理准备,他仍然被沉重的快递压的身体一歪。 “我本来想安排他们晚上送快递的。”无惨站在阳光映照不到的玄关,双手抱胸,“正好你来了,我就省事了。” 织田作抱着保温箱走进来,从庞大的快递后面努力探出头来问道:“我要放在哪里?” “给我就行了。”无惨的触鞭轻若无物的将保温箱卷起来,“如果我不在家,就放在我的卧室门口,偷看的话就把你送进希望之峰学院关禁闭哦。” “不会偷看的。”织田作认真道。 “想看也不是不行,”无惨反而开始纠结起来,“等你长到一米八五的时候就可以了。” ——到时候就算不愿意与我一起生活,也有充足的能力改变自己的人生了吧,无惨温柔的想。 而织田作的呆毛晃了两晃,难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我会长到一米八五吗?会有人对我有这样的期许?无惨想和我一起生活,直到我长成大人的样子。 于是,织田作郑重的对无惨说道:“一米八五也不会偷看的。” “哈?你这小鬼,到时候你不看也得看!”无惨低头凝视着对方蓝色眼眸,挑眉道:“虽然挺莫名其妙的,但这不是有很大进步了吗,下次也要大胆表达自己的看法啊 。” 他看着小小一只的织田作,感叹到他的成长,随即又意识到有些事只有小时候才能办到,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于是无惨伸出两只手一下子就夹住了织田作的腋下,模仿狮子王幼崽加冕的场景,飞快的将其举高高,并大声狗叫道:“藉着信念与爱!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吧!” 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试着挣扎了一下, 然后面无表情的在空中垂下了四肢。 ——————————————————— 傍晚的时候,无惨就吩咐织田作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准备搬到装修好的工厂长期居住。现在的一户建对无惨来说太不适了,窄小的层高无法自由释放肢体改造,光线明亮走哪对他来说都是威胁。每天禁锢在地下室的无惨心情忧郁极了。 不久后,一户建的门就被关上了,大概未来,他们也罕少再回来这里。 另一边,私人所属工厂改造住宅。 无惨满意的漫步在空旷干净的红砖厂房中,为了尽快入住他选择了粗犷工业风式装修,当然并不是那种精雕细琢用仿水泥糊墙的工业风,而是实用主义老毛子版本工业风。 粗粝的墙面稍作休整,地面纯·裸装水泥,管道统一颜色全部暴露在外面,而所有窗户都换上了电动合金折页掩盖的严严实实——无惨打定主意绝不开窗。 整个工程的重点在快速安装更新现代化基础设施,以及安装价格高昂的全建筑通风系统。 空旷到产生回音的厂房里一楼除了厕所和洗漱室没有任何隔断,正常规格的沙发大咧咧的摆在地面上却好像迷你手玩。此外还有成排的白色管制带滑轮的仓库置物架三三两两的被主人保留在建筑内,上面塞满了书籍,其中几辆则装满了花花绿绿的漫画书与磁带影碟。 二楼的全玻璃制生产监控室被装成了主卧模样,剩下的小房间则设立在空中钢铁桥道的另一边。 无惨带织田作去他的房间,两个人踏过颇有年代感的铸道,推开远远正对着统筹室的铁质房门。 虽说是小房间,但也只是相对整个建筑物来说的,实际上因为并不缺乏建筑面积,这个本来用途是办公室的房间也有六十平的模样。 出乎织田作的意料,这个房间采光非常好。没有封闭式的折页挡板,窗外皎洁的月光直直照射进来,整个房间顿时笼罩在了如水般的柔和中。 窗边白色的细纱窗帘被月光浸透,筛成了斑驳的银色与灰色,成排的随着夜风轻轻晃动。 不过这里虽然被保洁人员打扫得干干净净,但却极其空荡。 诺大的房屋里只有一个四柱双人床——这是不做人的无惨强烈要求务必给小孩圆一下公主梦挑选的。 一个二十人型号的实木会议桌——来自前工厂遗留,被留下来当了别具一格的工作台和书桌。 一个巨大的衣柜——织田作目前的全部身家加起来也塞不满其中一角。不过也许很快就会被溺爱小孩的大人填满。 但这并没有结束,无惨微笑着来到一面墙前,大喊着“锵锵!闪亮登场!”一面推开了那扇伪装成书架的隐形墙—— 总面积40平方的武器陈列室赫然出现在织田作面前。 织田作的呆毛缓缓停止了抖动。 “这才是男人的浪漫啊!”无惨兴奋的窜进去,心满意足的看着各式各样的枪械和成箱的弹药,他伸手从墙上取下来一把银白色的Mrad,着迷的贴在了脸上:“这些都是特务科主动(被迫)送我的。虽然现在你还用不了,但长高点你就能用这把狙击枪袭击我了。” 织田作:“为什么?” “你不会以为现在的对练就达到目标了吧?”无惨温和的解释道,“还差的远呢,使用武器击中我的要害仅仅是第一阶段的目标罢了,你现在做不到也没有能力。” “至少要超越体术天花板的小蛞蝓才可以算出师。”无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嘿嘿笑起来,“楚大校的枪斗术也摩多摩多~!” 织田作沉默的站在那里,轻声问道:“你要我杀了你吗?” “你在做什么梦呢小鬼。”无惨恋恋不舍的放下了手中的杀器,走过来蹲在织田作面前,直视着那双阴影中略显暗淡的蓝色眼睛:“我啊,可是被枭首都死不掉的喰种(?)呢,想杀了我,你永生之年是没办法做到的。” 那双眼睛立刻重新出现了细碎的微光,无惨呼吸一滞,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织田作的视线,然后低低笑起来。 织田作:“?” “没什么,你先收拾一下。”无惨松开手,捞起了狙击枪扛在了肩上,“今晚我跟她睡,早点休息,作之助。” 13. 第 13 章 织田作带着无惨吩咐购买的波子汽水、红豆麻薯以及青花鱼罐头回家的时候,看见无惨正专心致志的使用他名为尸骨脉的异能力。 一小段坚硬洁白的骨骼迅速而安静的在空中浮现,然后无惨慢慢催生出一股股交叉蔓延的筋脉,筋脉蜿蜒吸附间,一簇簇的肌肉群也犹如活物般涌现,纠缠绑缚在骨骼外。 在仔细观察手中的造物后,无惨的眼中红光一闪,下一秒,这坨令人感官不适的血肉组织就“噗通、噗通”的开始有如心脏般的跳动起来。 似乎达到了预期效果,但仍然还缺点什么……无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等他回过神来发现织田作已经自觉的将红豆麻薯装在盘子里,波子汽水也打开了瓶盖放到他手边。 无惨:……啊这。 废物的无惨大人摸了摸七个隐隐作痛的良心,想了想,示意织田作过来,然后毫不客气的给了织田作一个脑瓜崩,“我愚蠢的欧豆豆哟,倒也不必像护工一样照顾我,我才是那个负担责任的监护人呢,你可以再松懈一点——毕竟,我们现在之间的关系被称为家人。” 在家人面前的话,再任性一点吧,因为我们都很乐意彼此包容。 织田作默默点头。 “忘了告诉你,下午有客人来访。”无惨捻起一个红豆麻薯扔进嘴里,“这触感和香气很不错啊,不过真有人只吃红豆不吃皮吗。” ------------------------------------- 上原松竹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一切准备——无论是身体上的,还是思想上的。却没想到最为恐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他毕业于东京大学法学部,经由考试成为外务省招收的国家公务员,做事习惯于用自己专业的固有思维去分析问题处理事务,经过两年的考察,他被确定为优秀后备干部,本以为会进行漫长的排队等待提拔(日本喜欢论资排辈),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异能特务科居然天降一个拥有与超越者对战能力的异能者。据说他还是个残酷血腥的小众爱好者,喜食人肉! 而自己原本最为信任的上司居然直接越过那么多前辈直接选中了他,并且欣喜的祝贺他获得一次机会,要求他立刻放下他的职位,他的朋友,他在外务省经营的一切,成为这个国家最高武力——无惨阁下最信任的副官,同时也成为他在政坛上的指导者。 上原松竹其实明白上司的好意,在对政局全然陌生但日本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无惨阁下进入这个看似繁花盛锦实则危机重重的世界时,一个总能给他合适建议、协助他分担陌生公务、帮他妥善处理和经营复杂人际关系的副官,将自然而然的获得国家兵器的最直接的信任。 是啊,一个食人爱好者的信任!多么“荣耀”而令人毛骨悚然的信任!但上原只希望自己不要先死于上司之手……据他所知,内务省甚至为无惨阁下设立了一支用来运输可食用尸体的食物保障快递小队以及一只负责厨余垃圾处理的后勤小队! 而自己——一个做事方式比较僵化的法律系选手(这点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要在无惨面前重复的、讨人嫌的提点、叮嘱、要求,啰啰嗦嗦的为上司指出他的错误——这真的不会被感到厌烦的无惨阁下划分为储备粮吗? 上原松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试图找出一两块肌肉,却再次确认了自己没有一鹅之力的悲惨事实。他站在外形冰冷酷炫到仿佛关押重刑犯监狱的工厂面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孩等候在门口,带着他前往层层叠叠的书架深处。上原看过他的资料,红头发的未成年杀手织田作之助,可以确认的杀人记录就有五项。不久前被无惨阁下找到,带回身边进行教导,他笃定男孩此刻衣服下面一定藏着武器。 这大概就是储备粮一号了吧,上原悲哀的想,自己则是二号。 很快,上原就见到了他的上司,鬼舞辻无惨阁下,这是一位有着天然卷曲的黑色头发,身形高挑,肤色苍白如纸,梅红眼睛的英俊的青年男子。 此刻他坐在层层叠叠的漫画书海中,却仿佛坐在存放正经人类史的图书馆里,下巴微微抬起,倨傲的审视着上原松竹。 上原松竹给无惨的第一印象就是短发的“入江正一”,他带着政界从不会出错的银边眼镜,穿着灰色的三件套西装,很瘦,比自己要矮,高高的颧骨和长短合适的黑发使他看起来像个年轻的检察院法官,正统、严肃很适合做新闻发言人的那种。 当然,上原并不是来给无惨发传票的,他是来面试的。 “怎么说呢,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无惨慢条斯理的合上了手中的漫画书,他从书堆里站起来,几本漫画书滑稽的从他身上滑落。 上原松竹看似平静,内心却紧张的数着掉落的漫画书次数。 无惨缓慢踱步走了过来,他伸出手,递给上原一张纸,“朗诵这段内容。” “是!”上原松竹镇定接过,推了推眼镜,一秒内平静了一下心绪,彬彬有礼的朗诵道:“遵从召唤而来,我问你,你就是我的Master吗?” 一旁伫立等候的织田作:…… “哈?!” 才反应过来的上原松竹面部表情管理失败——蒸汽通红——恨不得立刻螺旋爆炸厥过现场。 14. 第 14 章 简短的交谈之后,上原松竹平息了内心的窘迫,高效率的回到熟悉的领域,以恭敬而不失礼貌的态度向无惨介绍自己的工作内容:“我向您介绍我的工作内容和我拥有的权利。” “我将负责您的秘书事务(文书工作)和保卫事务,我也会在您策划作战行动时帮助完善一些技术细节。”他看了一眼织田作之助,然后含蓄的向无惨说道:“此外,工作内容也涉及到您的饮食、出行等私人方面,在这之后也将由我来负责。” 无惨毫无社交距离的一把搂住了上原的肩膀,重重拍了拍,“这不是很棒吗,放宽心,我会支持你的。” 然而这句话毫无说服力,几分钟前那张纸已经给当了28年正经人的上原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心理阴影。这句轻飘飘的安慰对上原松竹凄凉的内心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 虽然和鬼舞辻无惨见面没有多久,上原却不得不承认,无惨阁下身上有一种淡然自若和令人信服的上位者的气势,这可能是强大的实力所塑造的人格魅力吧。 接下来他们一起吃了午餐,我们的副官很高兴没有在番茄芝士的披萨里发现一丁点的可疑肉类。然后在下午两点的时候,通过全封闭通道来到隔壁也被买下的工厂,观摩无惨和织田作之助的对战训练。 织田作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自然的从卫衣下掏出了一把匕首(上原:我果然猜的没错)然后紧接着就是令人目不暇接的攻击、抵挡、闪避——无惨站在原地,轻而易举的就挡下了所有的攻击,甚至触鞭还游刃有余的抽空给副官递了根美味棒,副官面色奇怪的接受了。 在鬼的视野里,织田作的速度十分缓慢,虽然对一个十三岁未成年来说已经不错了,但是他的攻击不带有任何杀气这点反而让无惨有些苦恼。 无惨从没有期待过织田作继续杀人,恰恰相反,他很期待织田作完成自己书写人生的梦想。只是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他希望织田作在面对不死的他时,更专注更无情一点,这样弱小的他,看起来什么也没办法守护,无惨忧心忡忡的想。 “横滨并不缺少黑手党和异能者,你知道作为横滨的一员要面对些什么,枪战、抢劫或者随时随地的流弹和来自罪犯的强迫。”无惨一个瞬身就将织田作踹翻在地,男孩迅速调整动作顺着惯性翻滚,以减轻伤害保护自己。 “我们手里都会紧紧攥着一些东西,但是拥有时是察觉不到的,察觉那份量之时已经从手里滑落。”无惨注视着织田作,就像看到了那个跪倒在地、嘶喊到喉咙里溢满血腥、无助的、悲痛欲绝的灵魂。 “现在还来得及。”他温和的自腕间抽出了骨刃,“接下来,不尽全力就会死。” —— 织田作看到了自己被十指连弹毫不留情爆裂头颅的未来。 真的会死!他猛然向右翻滚,同时用匕首狼狈击落了一枚射向他眼睛的骨刺。 “做的很好,作之助。”无惨微笑着夸奖道,然后挥动了骨刃。 …… 上原松竹紧紧抿着嘴唇,就连他也能看出现在的凶险程度跟之前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他情感上不希望男孩就此死掉、想要阻止无惨,但理智上又冷静的在心里规划着安排政府秘密清洁人员处理血迹与尸体——或者没有尸体。 虽然留手过的无惨想着如果织田作不幸重伤就把他变成鬼,但是剩下两个不知道啊!他们是真的觉得会死。 织田作如无惨所愿,带上了尖锐的杀气,通过攻击他的致命处获得喘息时间,因为他光是从无惨手中活命就竭尽全力——无惨没给他留手的机会。他的异能力持续不断的预知他的死法,被骨刺穿透心脏、被无惨用手插进腹部、被骨鞭击飞两半、被地上突起的束鞭穿透…… 而上原松竹则再一次在心里将无惨的形象往深渊处又滑动了一大截,同时给他贴上了喜怒无常、同理心淡薄的标签——这使得训练结束后的无惨总觉得副官向他告别并道夜安的态度过于恭谨。 但无惨并不在乎,他此刻正抱着脱力倒下的织田作,给了他一个举高高,然后充满歉意的说道:“对不起,作之助。” 织田作的眼睛像以往一样沉静,虽然不擅长表达,却对情绪感知有着强大的天赋。他能敏锐的察觉到操心师太宰治的内心呼救,自然也能察觉到无惨对他的担忧与保护之意。 “没关系。”他摇了摇头,“我们是家人。” 是直球!织田作选手打出了一发直球! 被直球击中心脏的无惨阁下立刻无赖地抱紧了织田作的身体,他的手指轻微颤抖,太好了,他想,我没有被拒绝。 “作之助今天也很优秀。”他难得的褪去了往常那副戏谑的玩乐之意,显露出前世的几分禁欲感来,“很出色,是实话。” 下一秒,无惨的眼笑的弯成月牙:“作为奖励,今天就给作之助讲睡前故事吧。” 织田作之助:“睡前故事是什么?” “我想想啊,你想听一个关于舞蹈家和锡兵的故事呢,还是想听一位有着矢车菊般美丽眼睛的小人鱼的经历呢?亦或是一个租住了阁楼、不停书写的穷学生的生活,他写的故事能在漫长的夜晚长出金色瑰丽的花,每朵花瓣上都藏着一个小精灵……” 我们的无惨阁下意外的在儿童教育上是坚定的守旧派,他能背诵出安徒生的所有篇章,也能叙述出格林的每一个瑰丽的梦。这些来自童年的烙印构成了他的性格中自由烂漫的一部分,而现在,他也想将这些美丽的痕迹印在作之助的梦里。 无惨抱着作之助顺着长长的铁质栈道走着,鬼之始祖的嗓音柔和优雅,这种声音在沉静叙述时所带来的那种奇幻的、令人着迷的真实感,赋予了童话一种绮丽的吸引力。 如果能够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在故事的结尾,织田作恍然回神,轻轻地抱紧了无惨的脖颈。 15. 第 15 章 几个月后。 上原副官到来的时候,正是早晨五点,他带着两份包装精致的便当漆盒,推开了工厂的大门。这是很罕见的事,因为无惨只愿意在夜间活动与工作,但是如果有了什么副官认为非常重要和急迫的消息,他可以直接面见无惨。 而不需要睡觉(除非他愿意)的无惨大人也少见的、一身正装的坐在餐桌前看报纸而不是漫画。 他拿着朝日新闻,边看边发出“kufufufu”的奇怪的笑声。 副官完全无视魔性笑声,一脸严肃的将属于无惨的便当打开,逐一摆放在洁白的桌布上。无惨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动到餐盒里有着人类肌理的生肉寿司上,又移动到副官那张冷凝的脸上,恍然大悟道:“是里梅啊。” 副官额头冒出一个小小的青筋,他隐忍的说道:“很抱歉,在下的名字是上原松竹!” 还有里梅又是谁啊!他在心里无声怒吼。 这几个月来他已经在无惨嘴里听过无数个奇怪的名字,什么入江正一什么伊地知洁高什么坂口安吾,现在又多了个里梅! “只是开个玩笑,不要这么严肃嘛。”无惨温和道,“今天可是有很棒的戏可以看呢。” 上原副官完全不想了解无惨的脑回路,更何况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和无惨汇报——昨天晚上,日本国防部虐待参战兵员的的视频片段在境外社交媒体上疯传,引发多方声讨。 视频里介绍到政府代号为“不死军团”的秘密计划毫无人道主义的利用异能将国防军士兵反复使用,极大部分军人都在受尽折磨后死掉或疯掉。随后播出的片段里视频中,一名身穿日本军服的青年精神恍惚的拿起枪击杀了一名队友,随即又饮弹自莎,一开始试图逃避的另一名年轻人,在两名队友先后死掉后,最终也拿起枪,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消息一出,整个日本的政界迅速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而紧接着以立宪民主党为首的六大在野党的国会议员决定在国会内召开集会。众人谴责现任首相没有资格执掌政权,并同意将团结一致加强弹劾力度,要求首相下野。 三大日报紧接着跟随做出的民意调查表明,百分之七十的群众都同意召开全体会议,进行投票。这可是以前从未有过的高效率——首相心急如焚,他甚至连做些什么的时间都没有。 与此同时日本外务大臣渡边苍介则表示:弹劾不会影响日本与英法两国关系——这简直是黑色幽默中的黑色幽默!无惨也正是因为看到这里才笑的无法自抑。 而今天,位于东京中心的上议院,即将为弹劾法案进行投票。 无惨已经迫不及待了。他伸出触臂一口吞下了所有早餐。他将和328位国家高级官员一起参加这场充满阴谋的弹劾会议—— 只因他也是阴谋的一员。 “拿着,”无惨把巨大的棉花糖盒子塞进上原副官手里,上面还系着一只粉色的蝴蝶结,而无惨自己则优雅的擎着黑伞,“我想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了。” 上原副官今天一忍再忍,望着手里的粉色蝴蝶结,终于忍不住咆哮出声:“你是去春游的小学生吗!议会也不会允许你把它带进去的!” “你在说什么啊?新吧唧。带它进去的不是你吗?”无惨将伞甩了个花活。 “我叫上原啊上原!还有新吧唧又是谁啊!” 无惨并不回答,只是歪歪头:“只要多摄取糖分,什么都会顺利的。” 上原副官震怒拎着那个蝴蝶结摇晃:“你不要自我意识过剩啊!转移话题并不能解决问题!我绝无可能带这个进去!喂!织田你也快说点什么吧!” “啊。”突然被cue的织田作呆毛晃了两晃,他迟疑道:“天气太热,棉花糖的口感会变差吧。” 室内顿时一片寂静。 ——上原松竹,男,28岁。 今天也在绝赞辞职中。 ———————— 无惨到达上议院的时候,议员们正扭打在一起——字面意义上的扭打在一起。 副官快步走上前了解情况。原来是一些议员为了阻止对其不利的议案在下午的大会中通过,不仅提前占据了主席台,还打出标语高呼口号示威。 主席长桌附近,一片喧嚣热闹的景象,十数人围在条幅和显示屏旁,用飞快而愤怒的语速争吵着,他们用手掌或者肩膀的位置互相推挤着。 没有人来安排无惨坐下,无惨也毫不在意,他看着地面有几道指向角落的明显推痕,那儿摆着一张倾倒的会议桌,他施施然的走过去,乐呵呵的坐在上面。 此时,一群人从门口冲了进来,保卫部和最大在野党的议员们联手,将占据主席台示威的人群拉扯下来,双方互相挥拳,场面混乱。 而上原皱着眉不赞同的看着无惨屁股底下的会议桌,低声对手机里吩咐了几句,很快,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人斜着身子挤了过来,他挡在了拥挤的人群前面,将无惨和上原接进了一处小厅。 16. 第 16 章 福地樱痴站在休息室里,沉默不言的听着外面嘈杂的吵闹声,他自好友离开政府后,就一直以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领导人的身份继续践行着自己的大义,但就算是他,也会迷茫于世界的罪恶是否有终结。 尤其是在看到外面因为党派私利而像豺狗一样争夺而暴露出来的狰狞的脸和听到令人厌恶的声音。 好吵………想要燃烧一切,内心强烈的冲动拉着他的灵魂缓缓下坠。 无惨进来的时候,猎犬敏锐的听觉早已听到了那不急不慢的脚步声,他侧头,随即从缓缓敞开的大门看到了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正蹙着眉,却并不让人觉得傲慢,倒让人觉得让他不愉快是一种罪过。 他黑色的卷发和梅红色眼与黑色的西装相得益彰,挺拔的身姿与高挑的身材相得益彰,走动间带着一种古老世家培养出来的风流之意。 可令人困惑的是,他并不是任何已知的家族培养的继承人。 “哎呀,这不是福地先生吗?你的身体好点了吗?”无惨很高兴能第二次与福地樱痴见面,他一开口就打破了之前给人的距离感,兴致勃勃的凑到福地樱痴旁边。 “别来无恙,无惨阁下。”福地樱痴短暂沉默了一下,然后礼貌回应道。 无惨温和看着福地樱痴:“你现在看起来好多了,自从上次一别,我就深深地挂念着你的身体(健康)。” 福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翻滚在咽喉处的焦躁与怒火全部吞咽下去:“无惨阁下倒是一直风采照人,不知阁下最近在做什么?” “我吗?在家照顾失足儿童,然后去了一趟仙台试了试毛豆泥鲜奶油大福,真是非常好吃啊……”无惨张开手臂上下挥舞,形象生动的给福地樱痴介绍自己的快乐生活,“最近准备去八原看看,我听说那里有娘溺泉,只要把好吃的馒头和三花猫扔进去就能召唤传说中的五元神诶!” 一股冰冷的杀气猛然笼罩了鬼舞辻无惨,无惨恍若未觉,仍然微笑着看着福地樱痴。 福地樱痴的眼睛像寒潭一样深邃,他缓缓问道:“那么既然无惨阁下没有要紧的事需要忙的话,为什么会拒绝国防部的征召呢?” “啊,原来你在纠结这个啊。”无惨轻轻地、像面对解不出题目的孩子那样无奈的叹息了一声,温和解释道:“ 或许这个国家需要我,但我并不需要这个国家哦?” 周遭第一次陷入寂静。 ……… 仍然在坠落, 他的灵魂一直在坠落。 上天是如此的不公平… 我的力量,保护不了我的国民…我的努力,也无法践行我的大义… 那些追随我的士兵一个个倒下,超越者践踏着他们的尸体,而我——无力反抗… 福地樱痴感受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痛苦…厮杀声、呼喊声、枪声充斥着他的耳膜。 真想燃尽整个世界啊…那没有尽头的罪恶…一定很安静吧…… “你还好吗?”有个声音像来自天外一样问道。 福地樱痴猛然结束了短暂的神游,从冰冷的深渊里回到人间。 他抬起头,看到了无惨那张微笑的冷酷的脸。 17. 第 17 章 没有力量的人像野犬一样挣扎,拥有力量的人却不曾想过付出。 “我知道你的来意,鬼舞辻无惨,你在这里就是在嘲讽不死军团的失败和决策层的愚蠢。” 无惨迅速摇头否认: “我可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哦?” 福地樱痴短暂沉默了一会,从口袋中掏出一叠照片递给无惨。 无惨好奇的接过,这是一叠类似证件照的人类照片,他仔细的观察着照片上的男男女女:“这是些什么人?” 福地樱痴低沉的说道:“我想,你的副官每天把做好的料理给你的时候,并没有说过这些食材是怎样被交付到他手上的吧。” 无惨瞬间收起了笑容,他猛地攥紧手里的照片,冷冰冰的说道:“那就请福地阁下为我解答疑惑了。” “他们都是自愿签下了遗体捐赠的普通群众,被用来医学解剖可以接受,被做成标本也可以接受,甚至被用来测试炸药也无所谓,”福地樱痴缓慢道,“是逝者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礼物。” 他一步步的走向鬼舞辻无惨,握紧雨御前的手微微颤抖:“他们相信人死后可以通过器官的使用而使自己的生命光辉也照亮别人的生命。” “结果,被食人鬼吃掉的他们——吃掉他们的你,却从始至终是一只不会被照亮的、没有人心的恶畜啊。” 极度的愤怒之后是极度的寂静,但那并不代表心中的火焰已经熄灭,只是那愤怒像沉寂的岩浆一样在火山黑暗深处缓慢流淌,等待着躯壳无法承受的那一天。 福地樱痴站在无惨面前,近到他可以清楚看到对方暗红色瞳孔里自己的影子。 “鬼舞辻无惨。”福地樱痴平静地说道:“无论如何,我感谢你对日本政局的帮助,但是,我会杀你,直到你死去那刻为止。” 上原松竹一直站在角落等候着无惨与福地阁下的交谈,他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话,但还是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中推测出一二。 他感受到气氛不对,立刻想要上前劝解二者。 无惨轻轻扬起手,阻止了副官的靠近。 “您失礼了,福地樱痴。”无惨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过有一点,你说的不对。” “为国家作战和感激遗体捐献者并不能混为一谈,我很感谢你的提醒,让我知道了这些无私付出的人。”无惨捏着照片,猩红的瞳孔没有一丝光亮,“我将会在会议结束后用自己的方式回馈社会,比如建个孤儿院什么的,虽然总感觉食人的恶鬼的孤儿院有种奇怪的既视感。” “但是,日本毁灭也好,世界毁灭也罢,我光要保护眼前的东西已经够忙了,而且还保护不了。” 我身如浮萍,失去来处、亦无归处。 被如此辱骂的我,也拥有想要保护的国家和可以为之付出所有的故乡。 而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将我作为战争失利原因的你,又是否想通过我来宣泄你的无能的愤怒呢? 被刺痛的无惨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绪,然后恶意道:“我啊,为了保护这个廉价的国家而战斗这种事,根本就一次都没有过,想要的话,就拿利益来换吧。” 福地樱痴漠然抬眸。 “别不高兴,我的英雄。”无惨抱着手臂,姿态轻松且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冰冷道: “能拿着照片来见我,这很好,说明我们互相关心。但是说我是一个无心的恶畜就完全是诽谤了,我可是拥有七个心脏的男人呢。” 福地樱痴:“一定会杀掉你。” 无惨用毫无起伏的语调回道:“想杀就杀吧,你的选择都有意义。” ------------------------------------- “作之助!” 逢魔时刻,防弹车停在工厂前。 无惨刚一下车就把等候在门口的织田作拖到身边,狠狠地拥抱了他一下。 “我今天可是太难过了!”他像只受了委屈的逻辑猫一样大声逼逼着今天的遭遇,“织田作可以给我充点电吗?” “嗯,可以的。”被拥抱的织田作一脸认真的答应了,蓝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珍贵的信赖。 怎么说也才只是个十三岁的未成年,曾经因为生活环境而强行稳重平静起来的织田作,现在被不当人且完全不在乎社交距离的无惨的逐步唤醒了藏于内心深处的正面情绪。 但也有点小小的问题—— “麻烦您也给我学会适可而止啊!”上原副官习以为常的掐着无惨脖领使劲摇晃,强行将快窒息的织田作从无惨的致命拥抱中拯救出来。 接着他又大声训斥织田作:“还有你也是啊!呼吸不过来就赶紧拒绝他啊!!!” 织田作心虚的低下头。 而无惨猫猫被扼住命运的脖颈也没有放弃,他挣扎着试图脱离掌握并大声道:“可、可恶,啰啰嗦嗦的眼镜真是太讨厌了!” “哈?”上原副官的理智“啪”的一声就断掉了。“眼镜?” 他露出了一个仿佛打了浓重阴影的恐怖表情:“你这家伙…现在连名字都不想取了吗?!” “冷、冷静一下!” “完全冷静不下来啊!”上原?曾手无缚鸡之力?三个月地狱训练存活?松竹副官一个标准过肩摔就将无惨巨力扔了出去:“给我去地狱好好反省吧!你这人渣!!!” 18. 第 18 章 晚上的时候,无惨和织田作其乐融融地准备晚餐。 在这方面织田作出乎意料的出色,无论是学习用手轻巧将鸡的骨头、内脏与肉块分割开来,还是在用刀将肉分解成薄厚一致的形状上,亦或是认真地向无惨询问接下来是否需要切土豆等繁琐的事物上,都让无惨大人感受到了深深地欣慰。 你永远不用担心第一杀手(不)会不会切到自己手。 “作之助,”无惨禁不住感叹,“你真是太优秀了,以后也请继续帮我处理食材吧。” “可以。” 织田作把腌制好的鸡肉放进烤炉。 “顺便帮我把五花肉也放进去。”无惨温柔的说,“然后我去码头整点薯条。” “很晚了。”织田作看了看外面浓重的夜色。 “不用担心,”无惨一脸忧郁的解释道:“ 码头坐落在我人生的道路上。” “啊,这样的话确实不用担心了。”织田作点点头。 然后他严肃的举起一根大萝卜仔细观察,片刻后,将萝卜平放在案板上,右手持刀——他并没有选择刮刀或者副刀,而是选择了一个传统的主厨刀,主厨刀一般适用于砍猪肋骨、剁鸡、鸭骨架等较硬的食物,尤其适合切配一些肉类的食物。 织田作用左手指尖摁住萝卜的中段,右手则轻轻的在刀背上触碰感受,然后调整方向施与压力,轻而易举的削下了一片薄如蝉翼的萝卜片,于是下一秒,密集而统一的切割声音响起——一片又一片洁白若雪的萝卜片以晶莹剔透的相同的厚度倒在案板上。 无惨迅速打开相机留念,可织田作趁着萝卜一个不注意就动手了,就这么一会,一只萝卜就被完全处理完,整整齐齐的倒在桌案上。他只好遗憾的放下手机。 等啤酒鸡和烤五花肉也摆放在餐桌上时,无惨恍然发现,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细密的雨。 雨声潺潺,滴答滴答的落在混凝土外墙上,开启折页后的玻璃上也蜿蜒出一道道流淌的痕迹。 ——完全没有察觉到雨滴落下,身为恶鬼强大的感知力本可以轻而易举的根据反馈而来源源不断的信息在脑海中构造出整个区域的三维图谱,却唯独在织田作面前迟钝放松起来。 就好像他之前把某些沉重的东西和节操一起丢掉时一样轻松。 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无惨想,下着雨,空气中弥漫着烤鸡与栗子的香气,即使吃普通食物感到恶心,但是可以和织田作一起处理食材就非常治愈了… 不只是无惨,织田作也是一样—— 切割食材是感到愉悦的,他想。无惨不喜欢这些工作,我可以一直为他做。 这样温馨的、日常到普通的生活,对织田作而言,就已经是会好好珍惜的宝物。 于是厚实的、充满汁液的又带着麦芽啤酒风味的鸡块,再加上腌制的恰到好处,脂肪融化流淌、烤的酥脆焦香的五花肉,织田作吃的眼睛晶亮。 “焦糖的颜色可真好看啊。” 而对食物兴致不大,只是陶醉于香气与色泽的的无惨也饶有兴致的生吞了几口,(当然,这并不妨碍他强行指使上原给他买棉花糖)然后就双手交握撑住下巴,放松心神,默默看着窗外夜雨发呆。 等到小孩吃完饭,无惨倏忽回神,“突然降温了,作之助吃完就回卧室休息吧,这些我来收拾就好了。” 他一把拎起织田作,像提溜一只幼崽一样将他放到了餐厅门口。 为了不给做出强硬姿态的无惨添麻烦,织田作乖乖点了点头,上楼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顺便一提,这是本月无惨阁下第一次收拾碗筷。 “他今天很安静。”织田作将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的窗帘束起,窗户也关上。 是因为心情不好吗? 织田作默默的坐在了工作台前,开始惯例保养武器。 今天无惨看起来与往常不同,那些无人理解的奇妙语录也很少从他口中出现,一定是遇到了令他非常烦恼的事。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织田作缓缓察觉到,无惨在说那些俏皮话的时候似乎也在期待着什么,像是期待着一个能共鸣的人或者事,只是每次都没有等到。 想找到这些奇妙语句的来源…织田作将枪管拆下,取出弹簧部件,认真细致的用布条穿进弹簧内旋转擦拭,不留死角。 片刻后他听到了无惨推开房门的声音。 “作之助!”无惨端了一杯牛奶放在了工作台上,“牛奶太难喝了~我的全给你了。” 织田作呆毛晃了晃,将保养完毕的枪放下,“我来解决。” “那就全都交给作之助啦!”无惨顺势无赖的往织田作的床上一躺,被子一卷,整个人就团成了个大型蚕蛹:“作为回礼,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而织田作从不会拒绝他,他点点头:“好。” 无惨反而幽幽叹了一口气,从被窝里探出头来,问道:“织田作从来不会觉得我烦吗?” “当然就算现在想明白了拒绝我,我也不会离开的,银桑我啊,已经迷失在人生道路上了!” 所以你刚才是去找码头了吗? 突然听懂无惨暗示的织田作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银桑”“迷失在人生道路上”这句话也是无惨奇妙语录中的一员,他笃定的想,无惨的心情变好了。 19. 第 19 章 “鬼舞辻无惨阁下!” “拜托了!无惨阁下!” “鬼舞辻无惨大人!”“阁下!” 一声又一声,嘈杂声音在耳边吵闹不休。 国会议事堂的中央大厅里,十数人表情肃穆又焦虑,态度恭谨又急切的围坐在无惨的周围,正在殷切的等待无惨的回答。 “吵死了,杂修们。”无惨暗红的瞳孔里满是烦躁的阴霾,“再不闭嘴的话,那就永远别说话了。” 四周猛然一静,一位大约是指挥官的年轻士兵趁此推开门,随即,几位身着日本高定和服的政客进入客厅。 上原副官迅速向无惨小声介绍这些人的身份,但这个介绍有些多余,无惨从新闻或者报纸里面见过这些人,并且清楚的记着他们的职位——倘若有人现在能往这里扔个炸弹,那么整个日本都将陷入瘫痪。 随着首相的最后进入,大厅里迅速安静下来。 “够了吧?我想大家这种滑稽而无聊的表演都应该告一段落了。“鬼舞辻无惨面无表情的抬起头,“不管从哪方面来说,我都是很直接的人。” 在不久前被搞得灰头盖脸的首相如今一反前日的狼狈神态,他诚恳的向无惨低下头行了一礼,“无惨阁下,日本现在真的很需要你。” “我想我已经把内容说的很清楚了。”无惨没有谦让,也没有客套,“我的出手是有代价的,你明白我说的是什么。” 闻言首相猛然抬头,近乎咬牙切齿的低声说:“您疯了吗?您不能、不能用“书”来交换!” 无惨无所谓的回答:“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书? 刚刚稍微安静了一点的会场,在听到首相的声音后立刻马上引起了最近几个人的注意,并很快扩散给他们身后的几名助手官僚,这些人奇怪地望向无惨,不知不觉地停止了互相交谈。 无惨倨傲的向他们承认:“你们没有听错,就是那本拥有造物主能力的书。” 会场立刻又一次爆发。几个人激动地站了起来,一位黑发女子甚至猛地拍击桌面,神情激动地大声训斥无惨是痴心妄想,剩下的人则皱着眉窃窃私语。 无惨则毫不在意的拿起了棉花糖,看着绵软的粉红色糖果在手里搓揉变形。 首相侧身与他人快速交谈几下,神情严肃,言语平静,刚才的恼怒似乎只是他的一个面具。 这就是政客吧,无惨赞叹着,百无聊赖地将玩弄的黏糊糊的棉花糖扔进了副官的口袋里,上原怒目而视。 过了片刻,首相再次与无惨商议:“鬼舞辻无惨阁下,现在各位坐在这里,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我已经尽了我最大的努力,但很遗憾,书是不能用来交易的,它太危险,我们不能将其寄托在个人道德约束上。” 首相顿了顿,观察无惨的表情——遗憾的没有从那双玫红色的眼睛里看到任何动摇,然后继续说道:“但是,我们认为,书页尚且在我们能允许的最大诚意内。” 成功运用迅哥儿拆房顶威胁大家开了窗的无惨漠然抬头,就像潜伏在沼泽里在最后关头浮现出来巨鳄露出了狰狞的面目,兴奋的毫不掩饰。 “我同意这个交易,但是——” 他图穷匕见,恶意满满的补充道:“我要福地樱痴那一页。” 现场再次陷入喧哗,不过这一次,人们眉眼间带着隐晦的喜悦与险恶的暗示。 “安静。”首相环顾会场,直接默认了这个要求,“各位,以及无惨阁下,现在我们进入最后流程:对福地樱痴所持书页的监管权的人选变更进行投票表决。” “各位请举手表决。” “同意。” “同意。” “弃权。” “同意。” …… 提议通过。 “那么鬼舞辻无惨阁下,请问你是否接受监管书页的任务?”首相再次公式化地询问。 “我接受。”无惨毫不犹豫的回答,他的瞳孔兴奋的紧缩。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推动发展,真是非常令人高兴啊,远东英雄的书页在本人所不知道的情况下被一致决定了更换主人的未来。 他在心底亲昵的嘲讽道 ——这招釜底抽薪怎么样,我亲爱的福地樱痴先生。 “那么,我宣布。提议通过。”首相道。 无惨用手指缠绕着自己打着卷的黑发,露出了像真正的鬼舞辻无惨一模一样的温和的笑容。 首相郑重对无惨说道:“鬼舞辻无惨阁下,从现在开始,请您尽快准备好,我们将在安排好一切之后,最晚不超过明天中午,送您去战场。” “祝您武运昌隆。” “事先声明。”无惨眯着眼提醒道:“我可不坐导弹运输哦?” ————————————————— 书,到手了。 无惨疲惫的躺倒在车辆后座上。 自来到这个世界起,他就一直寻求着能改变自身痛苦状态的途径。 不能接触阳光,不能直视镜子——面对镜子犹如看到陌生人,不能吃普通食物,不能向他人倾诉,以及,不能回家。 更何况……就算回家了又怎么样呢? Coser的嘴角苦涩地扯了扯,从他吞下第一口人类右臂组织开始,他就失去了生而为人的资格。 只是为什么会穿越呢? 自己既没有拣到家传项坠,也没有被雷电击中,更没有卡车下英勇救人,而他穿越前一天,前三天的生活和他上个月,前三个月,甚至半年前都毫无区别。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是我? 但就算如此突然,他也在尽力活下去,放弃所有底限的活下去。 然而可怕的是, 自己的未来看不到改变的希望。 更可怕的是, 他拥有鬼舞辻无惨无限的寿命。 他正迷茫神游间,副官将车停在了熟悉工厂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惨,你到家了。” 20. 第 20 章 “作之助,我明天出差。”无惨一脸严肃道。 “什么时候回来呢?”织田作认真的问。 “抱歉…没有归期。”无惨悲伤的摇摇头,双手颤抖的扶住织田作的肩膀,欲言又止:“而且——” 织田作凝重了脸色:“?” “织田作也跟我一起去出差!surprise~!”无惨一秒变脸,兴高采烈的从身后掏出一件猎犬军装童装版抖落在织田作面前,“怎么样,怎么样!有被惊吓到吗!” 织田作之助刚刚被无惨唬的心情沉重,现在着实松了一口气,他点点头承认道:“……确实有被吓到。” 不忍心看织田作无辜的目光,无惨坏心眼的用军装盖住了织田作的脑袋,一本正经的给自己开脱:“惊吓在人生中是必要的啊,如果都是能够预料到的事,心会因此死去的。” 能力是预知未来的织田作乖乖点头: “这样吗,我知道了。” “不,唯独这一点请不要学!”上原副官刚从外面进来就听到如此窒息的对话,他皱眉看着一点都不靠谱的大人,“请您不要再灌输一些奇怪的观点给未成年了!” “诶?”无惨拉长了声音表示不满,“眼镜怎么会说话呢?” “在下的名字是上原松竹。”上原副官将一套纯白色的军服的放进了无惨的怀里,语气平静:“按您的意见加急订制的白色款,肩部加了金色配穗肩章。” “我的正义加了没有呢,背后的正义大字才是灵魂嘛!” “字体已经加了,另外五代火影款和一日一杀款会在下次运输时配送到您手中。”上原冷静且麻木的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 无惨满意的点点头,看看,什么叫政府的工作效率,一分钱没花,就让他偷渡了全套cos服,质量还这么高,速度这么快,手作娘听了都落泪。 上原副官没有询问无惨为什么突然要带织田作去战场,也没有责备无惨的任性服装要求,而无惨也没有询问他为什么依然愿意留在在他这个毫无国家荣誉感的人身边。 上原副官:“直升机还需要四十分钟左右才能到达,我会通知他们直接到这里接您,您是否需要先吃点东西?” “不了。”无惨说。 他将手里的海军大将军服扔在沙发上,开始帮助织田作之助更换小号军装,可惜废物的无惨大人从来没帮人穿过衣服,只会越帮越忙。上原无奈的制止了无惨的兴致勃勃的捣蛋,他把衣服接过来,动作简洁又快速的帮助织田作整理暗扣,皮带,以及通讯装置。 明亮的灯光下,织田作修长的身材比例将军服穿的非常帅气,军帽下冒出来的红色头发竟然也显得轻盈活泼起来。 无惨十分感动,掏出手机“啪啪“的不停的拍起来,“感人肺腑,ssr军服幼织收录!只要三个648就到手了!” 正在专心检查武器的织田作虽然听不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这孩子最近突然开始回应无惨的奇妙语录。 上原副官一脸纠结:“……虽然我听不懂,但是这很明显是个用于购买的动词,织田作,你还是不要点头的好。”他又给织田作罩上一件立领斗篷,现在的织田作已经和之前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了,贴身的衣服下他身体轮廓线条清晰流畅,火焰般的发色下是如水一样温和的蓝色眼眸,整个人自带一股高冷感。 无惨抱着手机一阵拍摄,身后幸福的冒出小花花:“啊,实在是太可爱了,再拍几张,将来这些照片一定能白嫖黑圣杯的劳力。” ……所以黑圣杯又是谁啊!你为什么会想着白嫖人家啊!被你惦记的这个人也太惨了吧!上原还是不忍直视的捂住了脸。 无惨盯着上原看了一会,低头问道:“为什么?” 无惨的问话看似毫无头绪,上原还是快速的做了回答,“因为我是您的副官。” “但是副官也可以申请调动的吧,我以为你会暴跳如雷,但是如果你愿意…” “我是您的副官。”上原再次重申了一下,将无惨乱丢的白军装捡起来放置在行李箱里——里面已经有一摞漫画书和几打草莓牛奶:“我有为您竭尽所能的责任和义务。” 借口,这明明是朋友才能做到的事吧。 “谢谢你…”无惨感动的抹了一把虚拟的眼泪,“桦地。” 桦地? 神经骤然崩断的上原副官愤怒的抡起行李箱砸向了无惨——“这种时候还想不起来我名字果然你还是去死吧人渣!!!!” 无惨的逃亡结束在直升飞机的轰鸣中,一架供1名驾驶员和六名乘客的军用直升飞机缓缓下降在工厂平顶上,驾驶舱两侧有可抛放的向前开铰接式舱门,并且装有压缩空气和电动通风系统。 无惨一个刺鞭就将自己轻易地拉上了屋顶,扭头看见上原和织田作还在准备攀爬铁梯,嗤笑一声,用平时可以轻而易举绞碎钢铁的刺鞭将两个人轻柔的卷了上来。 直升机上跳下来一个驾驶员,他行了一个礼,将无惨的行李箱接过去。 无惨也将刺鞭里的织田作像拎狗崽一样拎到了舱门口,顺手又塞进去一个不停挣扎的副官,驾驶员看的嘴角直抽搐,而无惨却神情自然的好像刚刚塞了两个行李箱进去一样。 最后,他轻盈的跃上机舱,和织田作亲昵的靠在一起。他伸手揽住织田作,从衣袋里掏出本不知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少年jump,于是一大一小两个同属于精致范畴的面容靠在一起,看起来不像是奔赴战场,倒像是春季踏青郊游般温馨自然。 21. 第 21 章 坐飞机坐的生无可恋,从直升机起飞到转乘运输机,三个人已经在飞机上坐了整整五个小时。 谢谢,已经在后悔没有使用导弹运输了。 “休息一会吧,作之助。”无惨将织田作手里的扑克牌强行拿走,绝对不是因为打了这么久一次都没赢过的原因,可恶,实在是织田作的预知能力太作弊了…… 运输机机舱里的环境并不舒适,两排长长的座椅上零星坐着几个陌生士兵,坚硬的金属靠背,脚下一串串的混乱的电线,再加上运输机本身巨大的噪音,这让上原将耳机开到最大音量仔仔细细听了很久才能分辨指挥部传来的最新指令。 他边回复边看向无惨:“明白,好的……我知道了,是,这边就拜托您了。” 无惨歪头:“怎么了嘛?” 上原皱着眉,忧心忡忡解释道:“抓紧时间休息吧,我们要改道直接去环岛礁前线阵地了。” “啊咧?” 一阵短暂的震动过后,无惨敏锐的察觉到运输机正在转向。 这一次运输机行驶的速度更快了,黑夜里大片云朵一划而过,在视网膜上留下一片片灰色的倒影。 “刚刚得到消息,我们的环岛礁前沿阵地正在遭遇敌方突袭,三艘航空母舰已被击沉。” 无惨心不在焉在行李箱里摸索草莓牛奶:“那敌人呢?” “敌人……只有一人。” 无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真是一个大惊喜!”他猛地站起来,一把就撕掉了身上的西装,脚踩在弹药箱上,就这么毫无廉耻之心的裸着上半身,做出了一个宿傩同款动作—— 他兴致高昂的狂笑道:“超越者就是要亲身感受才过瘾啊!” 织田作:“……” 整个运输舱都突然安静。 下一秒,上原副官阴沉着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强行给无惨套上了黑色衬衫。 无惨皮完之后见好就收,乖乖的穿上白色的紧身马甲,同款颜色的军装长裤,以及长度中等的黑色皮靴,最后将帅气的白色大衣披上,两根血棘自发从他肩部生长出来,轻而易举的刺穿了肩章,牢牢地将海军大将(青雉同款)外套固定在身上。 这可比缝死在肩上方便的多——无惨美滋滋的抚摸着风吹不掉的大衣,现在他也是拥有无重力外套的人了。 在无惨换衣服的时候,上原副官抓紧时间的给他灌输情报,“这次袭击者名为司汤达,是隶属法国的超越者,他的异能表现为不知原因的大规模倾覆与裂解,根据他战斗中的偶尔发言,我们猜测与人欲和心理情感有关,很抱歉,受限于情报短缺,我们至今不知道他的异能力名字。” 无惨敏锐的察觉到空气发生了变化。 “红与黑。”他抬眸欣赏着远处天空波澜壮阔的随着飓风缓缓转动被撕碎的残云,温和道:“他的异能名为红与黑。” 上原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 不知道从何时起,气压已经降到了9.43,而且还在继续下降。风力也在继续加大。 狂风猛烈的捶打着运输机,越来越急促地风声在耳边呼啸,风速甚至突破了55节或者60节,驾驶员拼尽全力的维持着摇摇欲坠的运输机,“不能再靠近了!”他嘶喊道——运输机开始往相反方向倾斜,拉高:“我找不到可以降落的位置!” “不需要降落。” 无惨站在后开的舱门处,白色的披风在猛然灌输进来的大风中高高扬起、猎猎作响。 他看向海面,大量黑色海水被无形地手指搅动、收缩成涡轮状。一次比一次更为凶猛地海浪一会儿扑向左。一会儿扑向右。就仿佛掌控着它们地异能力只是在任意玩耍。而更多的巨浪被掌控者抚上了环岛礁的混凝土军事基地,倾倒的战舰和建筑残片在骇浪中摇摇欲坠。 不可阻挡的天灾实际上早已宣誓了这场战斗的结局。一个渺小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风平浪静、飞机发射平台上,远远眺望着这一切。 “找到了,罪魁祸首。”无惨微笑着摁住了军帽,侧头示意舱内东倒西歪,努力维持着平衡的上原:“让所有幸存人员撤离吧,指挥官。” “如果还有人活着的话。” 言毕,他微微蓄力,像一只白鹤一样纵身跳下了三万英尺的高空。 ———————————— 当血肉包裹的巨型组织伴随着超越音速而造成的刺耳声响向他坠落的时候,司汤达只是平静的、无聊的等候在原地。 甚至有半截钢筋被血肉组织的冲击波击断,眼看着就要向他飞溅而来的时候,他也只是慢吞吞的向旁边走了一步。 而现在,一切尘埃落定,司汤达可以清楚看到那团恶心的血肉组织,是怎样在空气中缓缓裂开,然后是狰狞的筋脉外壳倏忽萎缩,最后,一个白色的人影毫发无损的从里面走出来。 那是个有个弯曲黑发的青年,拥有在月光下好像发着光的苍白肤色,以及一双玫红色的像是被火焰点燃的眼睛,这个躲藏在丑陋血肉里的美丽妖魔就这样大大方方的微笑着站在他面前,任由他打量。 而无惨也在观察着对面的人形天灾,司汤达二十几岁的样子,外表相当文弱。五官不算端正,却很清秀;鼻梁笔直,两只眼睛深邃而黑,他此刻沉静的时候,显得好学深思,看起来像是一个严谨的爱国青年。 “我一直有一句话非常想试试,只是找不到合适的场景和时间。”无惨率先开口道。 “虽然这里没有路灯,也没有集装箱可以让我站在上面,但这世界末日般的背景,本大爷姑且承认了你的华丽。” 司康达听得一头雾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无惨歉意的看着对面的超越者:“对不起,说了很多废话,我只是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他抽出了惨白的骨骼构成的狰狞长刃,遥遥的横刀指向超越者,温和道:“你,也想起舞吗?” 22. 第 22 章 七分钟前,当鬼舞辻无惨自天空坠落的几秒后,上原副官乘坐的运输机就迅速远离预测的交战区域,抵达了一艘未被损坏的工程船上。 这里将作为临时指挥点,为无惨提供一切援助。幸存的十数人围在金属长桌的显示屏旁边紧张工作,同样数量的对讲机也堆放在旁边。 “受极端天气影响,我们的卫星拍摄画面被云层遮挡,视频并不清晰。”一位工程兵为难的看着副官。 上原松竹头也不抬的回答:“调动天眼所属卫星扫描该区域,进行成像观测。” “我们没有权利……” “我会负责。” “我们的基地已经覆灭,不怕承担罪责!但是国内公共安全——” “那就放出消息去,超越者的战斗资料仅此一次。” 快速的脚步声。 两分钟后,随着屏幕一阵短暂的黑屏,两个超越者对屹的画面闪烁着出现在副官面前。 ------------------------------------- 真正的杀戮和动漫中抑或电影里相比,实在是简单与惊险了很多。 即使是无惨也不会在挥刀的关头说话,武器的交锋也只有一个瞬间,最多两次,就会被司汤达的能力裂解蔓延到身上,而后连带着那部分肢体都会被主人抛弃,一把快速增殖的崭新骨刃替代了它的位置。 司汤达向着无惨眼睛连连扣动扳机——鬼之始祖的左臂猛地挡在视线前方,下一刻,整整齐齐的子弹就在他束臂中爆炸了。 很痛,无惨面无表情的切断了自己的痛觉神经。 移动,奔跑,闪避——鬼舞辻无惨是一个危险的狂战士,他拥有无限的体力与超速生血条,同时兼具高爆发高攻速,一旦被他拉近距离,后果将不堪设想。 司汤达猛地向后连续跳跃,狼狈躲避了来自地下接二连三突起的骨刃。而后他伸出手,缠绕着神秘文字的异能力在此露出了它狰狞的面目—— 《红与黑》,这部在现世被称为法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奠基之作、被称为“灵魂哲学诗”的著作,在异能力者的世界里表现为通过掌握人类心灵裂缝而将其表露并崩解在躯壳上的破格级能力。所面临的人群越多,人类心灵恐惧、逃避、不安的缝隙就越多,所造成的的破坏力也将成倍数无限增长,甚至蔓延在周边事物上。——是左右战场的超规格能力。 现在,周围那些痛苦的、死去的基地士兵已经将司汤达的能力解放到最高层级。狂风、旋涡、海啸,都是他异能力的延伸。 随着他伸出手,一股庞大的不可阻挡裂解出现在以他为中心的空间里,就连空气都在扭曲中混淆了光线。 高速行进中所以无法躲避的无惨的瞳孔紧缩,在超出人类耳朵能接受的声音频率、断裂声音响彻后,交战区域陷入了一片死寂。 …… “你果然不是人类。” 司汤达叹息道。 在他面前,黑发完全变白的无惨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正徒手将胸口中断裂的肋骨拔出,八根管鞭拥护着,张扬且跃跃欲试的围着他缓缓移动。他的白发、四肢和下半身都被鲜血和毛发包裹,浑身长出带有利齿的巨口。 之前可以逼迫无惨放弃部分肢体的普通裂解已经无法在其身上再留下伤痕了,他现在能够通过吞噬超越者的血肉来迅速恢复体力,全身上下皆能够自由自在的变形并延伸。 “你不是人类,然而为何仍在苦路上挣扎?”司汤达平静的问,他的黑眼睛在斑驳的月光下表露出疑惑的微光:“我能掌握生命的心灵缝隙,感受人类的痛苦、绝望、悲伤、求而不得。”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声音中流露出一种感同身受的忧郁与坚决:“你的内心痛苦反馈给我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为何你会为了不理解你、拒绝你、害怕警惕你的族群战斗到现在?” ——当然是因为我收钱了啊。 无惨在心中大声回答,当然他肯定不能就这么张嘴回答,不然鬼王大人的逼格就掉光了。 他思考了一下,郑重的看向年轻的超越者。 “我依靠食人而生,苟延残喘的在这孤独的世界里活着。” “但是,人这一生就是在打破陈旧的自己塑造全新的自我。”无惨骄傲的扬起下巴,“命运也不能使我屈服。” “我已经决定接受自己的过错、罪恶,决心在自己的身体毁灭之前,都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了!” 竟然是真话……感受着对方干涸心灵里突然涌起的力量,司汤达微微睁大了自己的眼睛,他想要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你为什么要挣扎呢? 出生在虔诚教徒家庭里的司汤达,早早就失去了母亲。而他从单调生活中所学会的,唯有祈祷。 “接受神作为你的救主,赦免会无偿地赐在你手里。”父亲说。他的虔诚带有着严峻与沉闷的颜色,从不索取,从不质疑,安于现状,不好高骛远,但也从不懈怠,心悦诚服的跪拜神所赐予的命运,无论是遇到母亲的幸福,还是失去母亲的痛苦。 于是呼喊阿门吧,向神告解自己的痛苦,向神乞求他的宽恕。他在父亲死后,背负着父亲思想,身体一天天长大,而心灵,却仍滞留在祈祷室里祈求母爱的年幼身体里。“为了我的母亲永生,我接受您做我的救主和生命的主。阿门。" 不久后他觉醒了强大的异能力。 政府欣喜若狂的给纯洁的小羔羊安排了一个国家兵器的身份,一个光辉灿烂的超越者称号,一个正规且没有后患的杀人执照。这些人人都会趋之若鹜的东西,却让司汤达陷入了无尽的困惑中。 “亲爱的主啊,求你赦免我一切的罪,洗净我一切的不义,阿门。”他祈祷着。 人类的心灵是何等嘈杂,那些高高在上的,享有特权和优待却践踏着我的人,喜悦着我的力量又在内心恐惧厌恶我的人,吹嘘着我却又在内心轻蔑着我的人,终其一生祈祷却仍未曾被救赎的人,向神祈求宽恕但仍用异能践踏着人类生命的我…… “亲爱的圣父啊,祈求您不让我遇见试探,救我脱离凶恶……阿门。” ……事事称阿门,到头一场空。 人人都在苦路上挣扎……而我在人群中找不到答案。但是现在,他终于遇到了一个拥有平等实力,而又可以交流的非人类了——他将飘忽的视线转回到无惨身上。 “如果你活下来,那就证明你是对的。”司汤达自言自语着,“我会尽全力。” 无惨:“?” 不是等等,怎么就突然狂化了呢?我触发什么关键词了吗!这也没个提示啊? 一脸懵逼的无惨以娴熟的姿态猛然躲过了无声无形的裂隙,然后向着司汤达冲了过去。 司汤达并没有与超速生交手过的经验,普通的裂解对其无效,致命伤害也在下一刻愈合,与此同时延展能力极好的八根管鞭每一次攻击都需要他聚精会神的闪避或者裂解。如果是普通人,早已在这频繁发动的红与黑中碎成肉块。 但对于无惨来说,以伤换伤非常“公平”。当司汤达猛然发现了自己的失误的时候——无惨已经借着被击穿大脑的机会温柔而牢固的拥抱了年轻超越者,同时自两人身体内穿过的骨刺像花朵一样炸开。 意志坚定的司汤达忍痛发动了范围裂解,一击得手的无惨迅速退了回去。 这样下去会被耗死,从未在战斗中如此狼狈的司汤达冷静的想,我需要释放所有的力量。 他抬起头,看着无惨,缓缓的说出了解放词:“我从地狱来,要到天堂去,正路过人间。” 黑与红的光芒笼罩了整个岛屿。 ------------------------------------- 显示屏在巨大的震荡中失去了光亮。 上原开始有条不紊的安排战后修缮和救援船打捞工作。 ……如果主官回不来,我就把他存的草莓牛奶全倒下水道。 之前的辞职申请改改好像还能用。 jump也扔了吧。 ------------------------------------- 指挥站一片光亮,数不清数量的探照灯更是将海平面照得一片苍白,织田作站在甲板上,无言的盯着对面红黑色斑驳的天空。 那里是异能爆发中心。 即便无法看见,织田作也知道无惨要直面全力爆发的天灾是怎样的凶险。 但是,一定会赢的,他笃定的想。 23. 第 23 章 海水在沸腾。 先是大块大块的泥土开始坠落,接着是厚重的岩盖开始出现撕裂的伤疤——然后彻底崩解——大海被沉重的岛屿碎片扬起了上百英尺的巨浪,一大堆这辈子都没见过天空的水生物种茫然的随着地势的异动被卷上了海平面,无惨在这巨大的物理势能中拼尽全力的保持平衡,直到他也被抛进海水。 沉重的轰鸣声震耳欲聋的响起,随即彰显了何为超越者的伟作——整个岛屿——在这次可怕的异能爆发中裂解成了五瓣。 …… 司汤达站在一块漂浮的建筑物残骸上,目光空茫的寻找敌人的存在。 他死了吗? ……说着打破命运,结果就这样落幕了吗。 果然,这个世界……不论怎样努力 ,我们的躯壳只是个过客。 他胡乱用衣物堵住了身上的流血的孔洞,沉默的等待法国后续处理部队的到来。 ————————————————— 而此时的无惨正在海水中坠落,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的文豪是有什么问题,一个比一个还不当人。 魏尔伦,能变成大怪兽。 涩泽龙彦,异能力能变成龙。 中原中也,竟然还是时髦值点满的三段异能,一段污浊,二段长翅膀,三段还没见过估计也毁天灭地。 我没酸,我真的没酸。 大家都不是人,他们居然还能晒太阳! 我酸死了!!! 早知道,还是原道——呸,早知道当时我就该cos果子狸的!没准现在都把司汤达摁在地上——等下,果子狸也是那个在地上挨打的? 但果子狸他,他能收获快乐啊! 想来想去还是司汤达太过分了,竟然能撕裂大陆架! 看看自己,除了超速生一无是处。 这混的什么日子,身为反派也太吉尔丢人了,鬼舞辻无惨你退群吧。 唉,要不然书页不要了, 现在就提桶跑路。 但是好吵……有什么东西一直在体内响动不停… 哦,原来响的是是我这无处安放的男人的自尊心啊。 无惨闭着眼吐着泡泡,在海水中懒散的翻了个身,颓废的像一颗海草随波摇荡。 碎裂的土石和海底的淤泥将海水搅拌成了污浊而危险的泥汤,而他就是那泥汤里不起眼的大型垃圾。 思维渐渐发散。 不过既然鬼舞辻无惨能变身巨大的死婴之姿…… 那我努努力多增殖一下也没什么不对是吧? 对吧? 我现在又不用抵抗阳光, 还有大约一个小时才天亮。 如果我能像宇智波佐助一样可以开须佐能乎—— 无惨倏忽睁开了眼睛。 我好像确实可以开高达。 —————————————— 有什么东西不对劲—— 司汤达凝重的看着海平面, 刚刚已经渐渐平静下去的海水又渐渐泛起了污浊。 现在的海面就像是一块开始不断抖动的绸缎,把它们承载着的岛屿碎片和建筑残骸抛来抛去。 司汤达紧紧的抓住脚下这块略大的钢构屋顶,指关节因用力过猛变成了白色。他敏锐的异能已经捕捉到海平面下产生了未知的巨大的异动。 —————————————— “警报!我们的雷达发现了庞大的未知生命体!” 一位大约是指挥员的军人猛地摘下了耳机,大声对着上原指挥官预警。 “海水,海水在上升!” “警告!未知存在的体积范围正在持续扩大!” “会是他吗?”上原喃喃道,下一秒他立即指示全体成员:“立即鸣响撤退警报!舰桥、甲板人员迅速撤回或就地隐蔽!” ——————————————— ——巨浪涌过来了。 司汤达努力地用异能裂解着着劈头盖脸打下来地海水。在视线重回清晰的那一瞬间,他傻乎乎地仰着头看着伫立在海平面间的庞然大物——那遮挡了月光与天空的、没有皮肤的血红色超巨大巨人正在海平面缓缓的升起。 “怎么可能…”他喃喃着,瞳孔因为受惊极度缩小。 长长的卷曲白发湿漉漉的黏在巨人的身上,没有覆盖皮肤的血红色肌肉和骨骼构成了他普罗米斯雕像般的面容,巨人上身略向前弯腰,庞大的来不及泄下的水流顺着他健壮丰腴身躯垂落飞溅,坠落在他坚硬的腹直肌上接着碎成更细小的白色海浪。足足有六十米高的巨人遮天蔽日般半跪在那,完美的躯体在翻滚的大海中时隐时现。 “人类如同玩具……”司汤达挣扎着站起来。 超巨大巨人若有所察,微微侧头,看向在海面漂浮的渺小的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迎面扑来的海浪与飓风再度降临。 也许用不了多久,司汤达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巨人的每一个细节了… 24. 第 24 章 刺耳的风浪警报声在运输船上空回荡。海面被狂风、巨浪所携裹,酷烈的袭击着运输船。 “全体撤离!撤离!” 甲板上的士兵急匆匆着喊着。 运输船在剧烈的颠簸,织田作攀着护栏上的绳索远望——一道巨大的海浪正向着这里涌动,飞溅起的海水犹如瀑布般涌下。 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并没有看到熟悉人影的织田作理智的准备撤离甲板,下一秒,他猛的拉住浸透海水的绳索,缠绕在腰上,然后默数了三个数,在风暴中像海燕一样勇敢的跃了出去。 就在他跃出去之前五秒,如同海啸一样的海浪毫不犹疑地拍上了舰桥,遭受重击的船体开始往相反方向倾斜,在足以遮挡住所有视线的水幔雾幕之中,一个冒失的正在试图撤离舰桥的士兵就这样被惯性甩了出去,织田作甚至能在天衣无缝的预知画面里看到他摔落旋涡前苍白而绝望的脸。 而现在——红发的少年在命运的洪流里紧紧的抓住了这个冒失鬼的臂弯。 当其他士兵欢呼庆幸着将二人拉上来的时候,一道恐怖巨大的影子伴随着雨雾笼罩了整个天空,人们惊疑不安的回望——狰狞的红色人形轮廓缓缓的自水雾中显现。 以至于整个运输船——所有人——无论是那个捡回一条命的冒失鬼,还是将他和织田作拉上来的甲板工,亦或是慌忙呼喊的通讯兵和从指挥室冲出来的上原指挥官发现他的时候,都仰着头张着嘴看着迎面而来地庞然大物。 船体在巨人带来的风浪中颤抖,就像是人类的心脏那样。 巨人缓慢的走向了船只。 不慢不行啊,现在带起的海浪就足够推着运输船晃悠了,再快点还得了?——需要在日出找个好地方窝着的无惨痛苦的想,而他显然也不能缩小身躯一路游泳过来,因为时间迫在眉睫。 他停在船前,伸出手,露出掌心里血迹斑斑的罪魁祸首。 ------------------------------------- 法国超越者得到了紧急的医疗援助。 在战争中贸然杀死敌对稀有的超越者将会引起非常严重的后果,俘虏并进行利益交换才是最优解。 而生擒超越者也是比杀死超越者更强大的武力威胁。 无惨一脚踹开了关押司汤达的牢房。 “下午好!”他中气十足的喊到。看了看因发烧而面色嫣红的司汤达,视线很快就停留在浇筑在地面上的合金铁锁、异能力者束带、有毒气体排放装置、以及一打的镣铐上。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以为这玩意儿能控制住一个超越者吧。”他欢乐的蹦哒了过去,恶趣味的一脚踩住了被缚者的氧气管。 司汤达咳呛着摘下了氧气罩,喘息间就轻而易举的摧毁了身上的镣铐,以身体力行的方式证实了这一点。 他在刺耳的警报声中缓缓的坐了起来,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漠的微笑:“我不会逃跑,会遵守异能者战败协约。” “很有契约精神嘛。” “我很高兴你能来看我。” 你把拔管的行为称为看望?无惨惊奇地看着他,“想多了哦。” 看来昨天对他的殴打还是不够彻底,当然也不排除是殴打太过彻底导致他脑袋出了问题。 司汤达不置可否,他看到无惨的时候曾经如同虔诚教徒一样僵硬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羞涩但真诚而热切地笑容。 “……你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好。”无惨若有所思的问道,“是脑袋哪里受到了损伤吗?我先确认一下,你没有传染性疾病吧?” “并没有。”司汤达轻松的说,“我只是感到整个宇宙的烈火都在我的血管里燃烧。” “啊哈……”无惨傲慢的挑起一边的眉,好心的建议到:“那我倒是可以帮你缓解一下。” 他温和的向前一步,与此同时八根管鞭用与他语气截然不同的狰狞气势狠狠地将司汤达钉在了半空中。 “在政府交易结束前,如果我不能品尝一下战利品,一定会永远惦记着这事。” “所以,” 无惨微笑着,将毫无反抗的超越者举到了自己的面前,“我来偷偷尝一口。” “抱歉抱歉,你可是个珍贵又强大的稀血,我只吃一点,会变得更强吧…” ————————————— 无惨顶着怒气冲冲的副官赠送的青紫眼眶在甲板上进行晚餐后的消化散步。 ——虽然他平时不用以此为借口在外面溜达,但这个理由毫无疑问很适合逃避某个副官的死亡视线。 再度重伤的超越者身上的撕咬伤口很明显不符合异能者俘虏公约的禁止虐待一项,为此某个人将重新与法国政府开启新一轮的解释与扯皮。负责此次事件的倒霉蛋是谁想必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 “录这个视频以后要用来干什么?” “我不知道。”织田作乖巧的举着一个摄像机,平静的解释道,“上原并没有说明这一点。” “是上原的安排啊,那就没办法了。”无惨心虚的吹了声口哨,“现在就开始录制的吧。” “等等!作之助,我先去换一下衣服,看看是来一段树叶飞舞之处火亦生生不息好,还是来一段别从我们手中夺走任何一样东西的好。” 无惨兴高采烈的冲回了专属休息室,从后勤部加急运送的衣物里翻找起来,最后,他掏出了一件虚夜宫制服。 “就决定是你了!” 织田作歪头。 于是穿戴好一切的无惨潇洒的站在甲板上,示意织田作开启录制。红发少年全程无理由配合。 只见镜头下的无惨容颜俊美,身姿挺拔,他语气温和:“并没有人一开始站在天上,不论是你或是我,就连神也是。” 下一秒,他单手将额前的卷发捋到后面,温柔的红瞳一瞬间变得冷酷:“但这天之王座的空窗期也要结束了,从今以后,由我立于顶端。” 录制结束。 “完美!”无惨兴致勃勃自我欣赏了两遍就的愉快的跑路了。 织田作内心却有些困惑,他觉得这可能和上原副官的视频要求不太相符,但是细节上又诡异的对上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以至于未来该视频在上原副官忙于约谈无暇顾及的情况下成为了日本对世界进行超越者宣传的一部分的时候,(类似福地樱痴) 无惨的风评已经来不及拯救了。 25. 第 25 章 年轻的森鸥外在闭塞灰暗的禁闭室里获得了一罐速食饼干。 因不死军团战败,政府以“指挥不力和个人主义导致国家处于战败边缘”的理由将森鸥外解除了一等军医的职务,并暂时羁押在这。 坐在发霉的桌子边,森鸥外细致的回忆着自己在不死军团提案上的每一条建议和每一项计划,试图找出是否有严重的错误——但是,除了漠视人心的评价外,他可以说完美达成了最初目标——即让政府可以尽快明白到“异能力主义”时代的到来。 一切都符合最优解,但不管事实如何,自己被政府划定为战争失利的替罪羊已经是个无法争议的事实。 ……人心是不可靠的。 就算是他也不免有些心灰意冷。 森鸥外将铁制罐头剖开,把干燥坚硬的饼干小心翼翼的倒出来,然后用手术刀严谨地将其切成大小、厚薄一致的长条。 配餐是一小罐清水,装在军用水壶里。 就算在禁闭室里,森鸥外也满意于自己拿刀的手指不曾颤抖。 而这是绝不会失礼的一餐。 当鬼舞辻无惨走进这低矮昏暗的房间时,森鸥外正好饮下最后的清水。 无惨有些新奇的发现年轻的森鸥外长相俊美,而他溢满笑意却没有温度的眼睛也不曾输于下一代年轻人。 “很荣幸见到你,超越者阁下。”森鸥外站起来,向无惨微微低头行礼。 “禁闭室里也能听到我的英雄事迹吗?” 森鸥外并没有因为无惨厚脸皮的自夸而产生情绪波动,他微笑道:“您可是日本的唯一。” “好吧,那我确实该重新审视一下自己的重要地位了。”无惨坦然的耸了耸肩。 来自横滨的鬼舞辻无惨阁下以不可阻挡的武力战胜并俘虏了独自一人覆灭日本前沿阵地的法国超越者——这个仿佛能让人看到获胜希望的消息在绝望低迷的军营里猛烈爆发传播的时候,森鸥外早已被关入禁闭室。即使如此,路过人员激动的只言片语也足够他获取全部消息。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被政府大力宣传鼓吹的主角本人。 出乎森鸥外意料,鬼舞辻无惨本人的容貌气质并没有想象中顶尖猎食者的迫人的锋利,恰恰相反,他的容貌温和而无攻击性,在摇晃的白炽灯光下甚至给人一种单薄的脆弱感——尽管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表象。 “你今天在做什么?”无惨兴致勃勃的问。 “我在这奉命反思。”森鸥外回答道,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叠好的报纸:“我想我和您之间会有些共同语言。”他将报纸递给无惨:“原谅我的冒昧,阁下。” 无惨接过来,发现报纸上是一篇熟悉的文章,来源于四个月前穷困潦倒但很擅长紧急避险的自己。 真令人惊讶,他想。时间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这么久,而森鸥外,即使看到了这篇文章,像俄狄浦斯一样尽自己所能地对抗命运,但命运仍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意料之中的,他和森鸥外对视了一眼。 他们都看到了他走上军事法庭的未来。 “您为什么会来见我呢?”森鸥外富有磁性的声音立刻让无惨开始回想起这位也是用同样的语气设计织田作之助牺牲的:"我只是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 森鸥外困惑又无辜的问,情绪里还带了点认清现实的叹息,这些当然是他表现出来给他人看的。他希望能从鬼舞辻无惨这里得到一个预想中的回答,一个能帮助他摆脱政治流放命运的机会… 鬼舞辻无惨阁下,日本独一无二的超越者,他有充足且不可动摇的政治资本以及明面上和非明面的绝大部分权利,除非他被那些过于阴险的阿谀奉承或各种狡猾隐晦的陷阱弄混了头脑,否则——森鸥外认为,超越者可以成为他最好的支持者。 “我的确是来帮助你的。”无惨慢吞吞的说,“但是,仅仅是这次而已。” 森鸥外诧异的抬起头。 无惨短暂地沉默了一会,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将其递还给森鸥外,纸张弯折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房间里非常刺耳:“森鸥外。”他看着对方的眼睛说道:“我欣赏你能为了目标所付出一切的决心和努力。” “虽然我不认可你对他人的牺牲规划。当然,我无权置喙,也不是想对你做出说教什么的。” “我只是来对你,进行一点小小的投资。”无惨平淡的说道。 “你可以选择接受,然后离开这个房间,摆脱替罪羊的身份,虽然可能仍然有一点毛茸茸的小问题,但你不会经历审讯、折磨、坐牢,你的履历一片清白,你仍然可以选择从政或者其他的什么。” “那么代价呢?”森鸥外冷静的问,他不认为能写出大国崛起的人,会慷慨不求回报的撒下无毒的饵料。 “未来无条件接受我的一次命令,这个命令不会损失你的个人利益。” 森鸥外沉吟:“我会考虑。” 无惨温和道:“我很期待。” 然后无惨径直走了出去,而禁闭室的门,从今天起不必再关上。 26. 第 26 章 “祝贺您成为超越者,鬼舞辻无惨阁下。” 丰盛、奢侈到离谱的早餐结束时,日本财务部的特派员就已经站在了无惨面前,向他转达来自政府的祝贺。 特派员用一种友好又谦卑的腔调说道:“不知道这次特制早餐您满意吗?接下来我将向您介绍——” 他一番热情洋溢的解说词被刚通宵工作的上原听了个正着,于是我们的副官立刻冷笑着接了一句:“恐怕无惨阁下在饮食这方面有自己独特的追求和卓越的标准,我想你可以为了无惨阁下的满意度,努力与法国政府达成友善合作供应关系。” ——他这一番话不能说是带点私人恩怨,只能说全是私人恩怨。 无惨立刻心虚地低下头:“……不应当,我只是个小猫咪。” 特派员的笑容也僵了一下,但很快就用双手托起了一册文件,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话题:“您看,这里就是小猫口…无惨阁下的的工资目录了。” 无惨兴致勃勃的举手:“都有什么?” 特派员点头哈腰:“首先是来自陆上自卫队财务、海上自卫队财务、航空自卫队财务的每个月津贴,都在这个数。” 他比了个手势。 “哇哦,这下我有钱可以建梦幻岛孤儿院了。” “孤儿院是绰绰有余。”特派员笑着说:“接下来,是一些实物礼品。” 无惨又举起手提问:“什么实物礼品?” 特派员翻开书册展示给无惨和上原观看:“首先是绶章,感谢您在战争中所表现出来的勇气和大无畏的精神!特地颁发纪念环岛礁战役胜利的徽章。” “可是我记得军事基地都覆灭了诶。” 特派员热情道:“但您已经为我们抓住了敌人。” 无惨不依不饶:“三艘航空母舰都玩完了呢。” 满脸笑容的特派员不做回应,后脑勺流着冷汗跳过了这个话题:“接下来展示为您特殊定制的黄金工艺品。” 一座40厘米的黄金铸造手办出现在上原和副官面前,手办采用了穿海军大将制服的无惨倨傲的坐在王座、双手交握撑在骨刃上的形象,雕刻风格硬朗而不失精致。 手办很帅,无惨看完后却没有开心,脸上的神情甚至也变得凝重了,他严肃的指出了对方的过错:“我并没有这种高背王座。” 特派员:“……后勤部会在下午为您送来。” 无惨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继续吧。” 于是特派员又依次为他展示了某网络通信公司股份持有人变更,某交通企业股份变更,房地产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不动产。 最后,他又郑重向无惨阁下介绍政府为他全新配备的服务人员——二十个风华正茂身材可人的漂亮女性出现在视频展示中,无惨受惊的把刚喝了一口还未咽下的草莓牛奶喷了出去。 “这、这是什么!” “这是为您安排的家政后勤人员,她们每一个都在烹饪、缝纫、设计、运动、园艺、绘画等方面拥有一技之长,并且她们都做好了心理准备愿意为超越者阁下献出一切。” 我不信!你这个献出的一切绝对不单纯!无惨在心里大声反驳。 他迅速拒绝了这个服务,“我不需要,将这些人退回去。” “您不喜欢吗?我明白了。”特派员听话的点点头:“其实我们还为您设计了备选方案。” 他挥挥手,出现在面前的少女变成了二十位或帅气壮硕或瘦小可人或青春健气的男性管家。 “噗——”这一次,喷水的轮到了刚淡定喝了一口茶的上原副官。 “哒咩!哒咩啊!”无惨愤怒的拍桌而起,“惨酱我才不会被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你们也太小看我了!所有的保姆现在!立刻!马上全部撤回!” “好吧,谨遵您的吩咐。”特派官遗憾的隐藏了下一组——由不同风格的、日本知名、超高还原coser组成的二次元保姆团队。 …… 在特派员离开后。 无惨向副官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诚恳道歉说:“关于司汤达那件事,请不要再生气了,下次想尝一口战利品的时候我会提前告诉你的。” 副官一秒破防:“您还有下次?” “哈哈,谁知道呢。”无惨尬笑着、含糊的混了过去,“我想去看望一下作之助,你知道他在哪吗?” 上原疲惫的叹了一口气,低头确认了一下手表,“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海图室进行学习。” ———————————————— 骤然出现的一阵海风将织田作的军装披风吹起,透气坚韧的锦纶布料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体上,无惨欣慰的发现这个曾经瘦弱单薄的男孩已经开始健康成长。 织田作伸手摁住军帽,防止它被海风吹掉,然后又看向无惨,保持着自己沉默寡言的形象。 “你在学习如何确认和标注航海坐标吗?” 无惨单手撑着巨大的遮阳伞,递给作之助一个军队里罕见的巧克力草莓香草三球甜筒(来源于专属超越者的豪华早餐)。 “是。”织田作乖乖接过来,一本正经的吮了一口:“等下我需要用六分仪测一下太阳的高度。” “需不需要我来帮你计时?”无惨本想要揪开织田作军帽摸摸他毛绒绒的脑袋,结果手指触碰到阳光的瞬间他又干脆利落的放弃了这个想法。 织田作敏锐的观察到空气中飘散的细小灰烬,主动向前一步站到了太阳伞下:“不用了,很危险。” 无惨立刻贱兮兮地把两只胳膊和大半个身子的体重都压在了作之助的肩膀上,满意地享受着从繁琐的超越者享有权利的利益扯皮中意外地得到治愈的乐趣。 “没关系,晚上我们可以一起进行星象观测。”他说,然后重新将织田作推入了阳光中,“继续吸收钙质吧,下午我会带你去参加日法换俘仪式。” 无惨摩挲着下巴,遮阳伞下的那对像干涸的血液一样的红瞳眨都不眨的看向战俘营的位置,意有所指的戏谑道:“哎呀,愿主的平安与他同在。” 织田作点点头:“我知道了。” ——作之助做的事永远比他说的话要多,无惨这么想着,摆摆手离开了海图室。 27. 第 27 章 “愿主的平安与你们同在。”老牧师合上圣经,虔诚地念道,而后向信众们伸出双手。 “也与您的心常在。”信众齐声回应。 牧师将双手合十,对信众道:“愿全能的天主,圣父 、圣子、圣神,降福你们。 信众们亦低声跟随:“阿门。 ” 弥撒礼成,等信徒们散去,礼堂重新回归黑暗与静谧之后,司汤达才慢慢地移动脚步,用已经痊愈但仍感虚弱的身体来到了牧师面前。 牧师正准备像往常一样,将盘中的圣体分给这位沉默寡言的信徒,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拒绝。 “你看起来不一样了,我的孩子。”牧师分圣体的手停了下来,不祥地预兆就像无形地手那样抓住了他地心脏,他严厉的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啊……”司汤达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微笑起来:“我只是不想再谦卑地聆听那些让人站着都能睡着的蠢话了。” “愿我主宽恕迷途的羔羊……”牧师颤抖的看着他,“是魔鬼诱惑了你吗?” 魔鬼?司汤达轻轻摇了摇头,什么诱惑都没有。 只是一颗高傲而冷酷的心灵第一次受到热烈的感情的裹挟。 “我可以蔑视世界上任何危险,眉头都不皱一皱,”黑发的年轻人眼睛中洋溢着幸福与快乐的神色,“但是我却在这苍白的教堂中浪费了太多时光,几年?十几年?我已经厌倦了虚无缥缈的祈祷与日复一日的赎罪。” 司汤达停顿了一下,然后用他往日平稳虔诚的声音继续说道:“现在有人告诉我,人出生的那张床,并不能决定他成为怎样的人。” 牧师低声问:“也正是这个原因,你背弃了主?” “并不是我背弃他,而是他背弃了我。”司汤达平静地说道:“圣经常说,我是在罪孽里生的,在我母亲怀胎的时候就有了罪……一个犯罪的生命,会借着我们的心思言行把罪性给表现出来。” “但为什么我祈祷忏悔的时候也从未觉得欣喜与平静——?有个声音在告诉我——这是错误的、荒谬的、沉重的。” “人怎会生而有罪?行为本身是没有罪的。过于苛刻自己的欲望,反而会使人的灵魂戴上罪恶地枷锁。” “圣父啊…”老牧师惊骇的望着他,从胸膛里发出嘶哑而悠长的抽气。 司汤达轻声叙述,又仿佛自言自语:“我站在这,是要蔑视过去的自己,唾弃软弱的自己,同时告诉过去的自己,母亲的离开不是因为他有罪,而他的祷告也不能使灵魂获得永远的平静。……他可以停止哭泣了。” 牧师聆听着,同时用手在胸口划着十字,虔诚的向圣父祈祷,祈祷祂用圣灵使己身远离堕落者,保护自己远离一切亵渎之音。 “尽管祈祷吧,我的老朋友。”司汤达诚恳的看着老牧师:“我想我仍然还是要感谢你,感谢你在过去的十年里无私的为我施圣餐,与我献弥撒。” “不!”牧师喊道:“我有罪!”他紧紧的握着胸前的十字架,“你是我所必须承担的罪行,我迎接了多么罪恶的灵魂进入圣所啊!” 司汤达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人类不需要来自神灵的信仰,曾经的他只是想挽回却发现失去的更多。 “从今天起,我要去践行自己的道路,我将要同意一个邀请,加入一个组织,去做我一直想要做的事…” “我们生而无罪,我将为人类的自由与解放而战。” 他看着高台在烛光下越发悲悯慈爱的圣母,欣喜的向她的方向伸出了一只手,然后在空气中漠然一握:“我要掌控贪欲者们脖颈上的绳。” 现在,命运、法律,都将不能使他屈服。 ------------------------------------- “嗨,这就来接电话……请稍等……”上原一边闭着眼安抚响个不停的电话机,一边努力的用手指紧摁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下:“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了……” 他迷茫的从床上爬起来,踉跄着伸手抓向电话——抓空了,他又闭着眼睛试了一次,……好,这次抓到了。 “喂?”副官将电话靠在墙上,然后用头顶住它,双手垂下,整个人无意识放松:“这里是上原松竹,请问您是?” “我是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 “……”沉默。 “鬼舞辻无惨?” “是的。” “……您有什么事儿需要我的帮助吗?” “没有,我本人一切都挺好。” “……?那是您需要交代我明天行程改变吗?” “不,我没有需要改变的行程,你昨天安排的条理又妥当。” “……谢谢您对我工作的肯定。那么……您为什么在凌晨……”上原眯着眼睛从床头柜上抓过脱下的手表看了看:“2:28打电话给我呢?” 他先是连续工作了24个小时,在关于超越者享有权利方面与政府特派员激烈讨论争夺的流程结束后,又为长官处理了整整13个小时的来自世界各地国家、地区或组织的关于超越者贺信、礼物以及邀请。终于在深夜11点半的时候脚步飘忽的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小的舱室,倔强的花了五分钟洗漱,并一头倒下,到如今也才睡了不过区区三个小时。 然后足有60m高的“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就打电话把他从梦境中吵醒了。 “呃,事实上,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您请说。”上原缓缓的握起拳头,心想着如果是一些毫无必要的问题那他就明天狠狠地给无惨脸上来一下。 下一秒,他听到了无惨温柔的回答: “首相失踪了。” 这个世界真是太美妙了。 28. 第 28 章 心急如焚的上原在十分钟之内就赶到了无惨的指挥室,但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坏得多。 国内情报科传来了很不好的消息,首相失踪之前,就已经隐蔽的摁响了紧急报警,但当保镖冲入办公室的时候,只看见一片狼藉和倒在血泊中的秘书处成员,首相本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谁袭击了首相?敌人想得到什么?首相现在又 在哪?国内情况怎么样了?这场战争走向愈发扑朔迷离,仿佛有一张细密的黑暗的网,隐蔽又不可阻挡的笼罩了日本的未来。 而在这愁云惨淡、远离本土的作战指挥部中,只有一个人格外鲜明。 那就是日本唯一超越者鬼舞辻无惨阁下——他今天穿着一身血红色风衣,配着大开领的衬衫,带着露指黑手套,手腕处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鬼泣但丁套装)整个人显得瑟气又狂野。此时正低着头,将穿着皮靴的大长腿交叠搁在办公桌上,双手同样交叠搭在小腹。 无惨就这样一动不动的沉思着,他神色肃穆,双眼微闭,而周围的那些因为受惊而聚集到这里的焦躁不安的军官们也被超越者平静的身姿所震慑,逐渐安静下来。 “你永远可以在关键时刻信任鬼舞辻无惨!”上原在心中无声的自豪的喊道,看啊,这就是我的长官,我的上司! 他满怀着欣慰与感动,以尽可能轻的动作将刚收集到的全部资料放在无惨办公桌上,免得自己的不慎打断超越者的思考,然后,才用非常柔和的语气问道:“您是怎么考虑的呢?” “啊?”沉浸在鬼泣世界里的无惨被惊醒,懵逼抬头:“我在想早上吃什么。” ——宝贵的感动果然不会持续太久。 副官的眼神也在一瞬间变的极为可怕。 ———————————————— 同一时间。 英国首都 伦敦威斯敏斯特 唐宁街10号 外交大臣急匆匆的走进首相失踪的第一现场,这里已经被大量鉴定科和苏格兰场的人包围。 “现在情况怎么样?” “再清楚不过了,大臣。”私人秘书沉静的回答。 “确定是异能者所为?” “是的,大臣。”秘书说,“钟塔侍从已经开始行动。” “但是我想问的是为什么这个消息会登上报纸!甚至最开始还是美国人先告诉我的!” “我很抱歉,大臣。”秘书继续回答,表现出了高度的思想服从以及精神可操纵性。 房门“砰”地被推开 ,内政部长大踏步的走进来:“女王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她很担心,现在情况怎么样。” 外交大臣恼火的回答:“情况很困难,我们正要迎难而上,我有个建议。” 内政部长:“什么建议?” “只要法国人的情况比我们严重,那我们就不算严重。” 内政部长谴责道:“你这是把消极当积极!” “你干不干?” 内政部长立刻严肃且毫不犹豫的对秘术说:“立即联系电视台、报社、广播加大力度报道法国总统失踪的消息。” “是,大臣。” ——至于首相,如果他回来了,那就再好不过,如果他回不来了……日不落帝国成熟的官僚体系团队也没人想念他。 —————————————— 法国 南部瓦尔省 避暑官邸布雷冈松堡 作为唯一一个在非总统府邸消失的国家首脑,事件发生时法国总统正刚刚开启为期三周的“勤勉”度假模式。 ——英国泰晤士报 “砰——!” 电话撞上墙壁摔成粉碎。 “真是耻辱!这是对法国□□裸的蔑视、傲慢以及宣战!奥古斯特,你还在等什么?你聋了吗?现在出去立刻把异能二局的人叫来!”参议院议长愤怒的咆哮道。 年轻的副官立刻狼狈的跑了出去,手里还捏着来自军情处的传真。 参议院院长继续下达命令:“通知司令部进行紧急动员,空中侦察部队迅速起飞。” 参谋长立刻站起来,向他行了个军礼然后匆匆出发。 命令下达后,议长开始来回踱步,眉头紧紧皱起,过了良久,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持续监控德国边境,开启战时准备。” “是!”最后一名副官也跑了出去。 ———只有法国正经的分割线—— 视线回到无惨这边。 “你快回去睡吧,上原。明天还要来给我送棉花糖呢。”无惨放下漫画书,把手搭在副官肩膀上,强迫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安抚说:“别担心,首相死不了。”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上原狐疑的看着无惨。 “我是猜到了点什么,但是。”无惨斩钉截铁的说:“我发誓和我没有任何关系!” 虽然我也没阻止就是了。 无惨在黑暗中弯了弯嘴角。 ——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了呢。七个背叛者,这可是文豪野犬世界的重要事件。大致是七个超越者把国家元首抓到神秘岛,以强大的个人武力逼迫各国签下停战协议。异能战争和军备竞赛就此结束。 虽说这样停战过于草率,肯定有大量的遗留问题产生。 但是, 我早就厌倦这海上的太阳了。 想到这,超越者快乐的推开了面前的文件堆,强硬的把上原推出门去:“你被放假了!” 副官努力挣扎:“等等!喂!” 无惨“啪”的一声把舱门关上了。 “啊自由,我听到自由在唱歌!”他在无人的指挥室里转起了圈,哼着古怪小调。“哦哦~~~独自一人无法殉情,二人的话就能殉情~~” 29. 第 29 章 海鸥在银白色的海面上盘旋,寂静的月自海平面缓缓升起。岛屿很快就被月光晕染成了深浅不一的银灰色。 日本首相踉跄着,走在这些银灰色的陌生的土地上。这里的海风很大,遮挡物又很少,按照德国总理的说法,可能等不到绑匪提要求,他们就因为因为寒冷而感染肺炎死掉了。 一阵巨大的轰鸣声掠过低空,陌生的军用直升机降落在地面上,随之而来的气浪在众人面前掀起了大量尘土、草叶,等首相们狼狈的抬起头,一个人影被挟持者从上面扔了下来。 “新来的……?”德意志总理眯着眼观察。 “那我希望是法国人。”英国首相不怀好意的补充道。 等新人一边呸呸吐着泥土一边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人们发现英国人说对了——法国总统穿着绿色的度假衬衫,整个人就像根腌黄瓜一样出现在被挟持者的聚会里。 他看起来又惊又怒,却仍尽力在众人面前保持着风度,他质问从直升机上轻松跃下的司汤达:“你把我带到了哪儿?” “神秘岛。”司汤达从容不迫地回答。 “那么,超越者先生,您想做什么呢?”德国总理冷静的询问。 “不要心急。”一个陌生的声音从众人背后传来。 首相们纷纷转身,只有英国首相面露惊骇之色,“……莎士比亚。” “晚上好,诸位。”一个高挑的青年不知何时就悄无声息的站在了他们身后,此时正向他们打招呼,“我是莎士比亚。” 他先是对着本国首相点了点头:“首先,我必须对您致以最深的歉意——对不起,我背叛了自己的国家。” 德意志总理将一只手搭在显然激动的想要冲出去的英国人肩膀上——英国首相在瞬间的失态之后猝然平静下来。 “那么,您想要做什么呢?”这次询问的是德国人。 “……”莎士比亚先是沉默了一会,而后他轻轻的说:“世界和平。” ———————————————————— 织田作之助正在指挥官专属的休息室里打盹,消息传来时引起的骚乱并不大,但是来来往往向超越者寻求依附的低层军官轻而易举的惊醒了警惕性不错的少年,于是在迅速而无声的洗漱穿戴之后,织田作也出现在了无惨面前。 无惨用一张粗糙结实的军用保温毯盖住了织田作,强行让他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继续休息。此刻,没有睡眠需求的鬼之始祖托着腮凝视着自己的被监护人。织田作的呼吸清浅,深绿色的绒毯一直覆盖到他的下巴,凌乱的红色碎发一缕缕的簇拥着他的脸——日本人很少有这种明艳的发色,浅一点太过张扬,但深一点的色度则恰恰相反。 船舱内冷蓝色地灯光为两个人都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光辉,无惨坐在织田作旁边,胳膊搭在曲起的膝盖上,微微侧身看向他——这幅景象犹如一幅摄影师精心抓拍的大作,充分使用了光线与阴影,色调融合而柔美。 无惨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享受着这片刻的寂静。他希望七个超越者可以更快的解决这个世界的战局,这样他就可以更快的回去拿到书页,无惨心想,等我拿到书页,没准我还能回家。 ……回家啊。 很快了,要不了多久了。目前他得到的消息是不仅是日本首相失踪了,德国、英国、法国的首相都在同一时间被人绑架了——奇妙的是,这和他印象里的剧情也有着很多不同——如果他记忆没错的话,被绑架人数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是蝴蝶风暴的原因吗? 他的红色风衣口袋的移动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无惨看了一眼被惊醒的织田作,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 “无惨阁下?!”电话传出嘈杂的战斗声,参谋长在爆炸声音中努力的维持声音清晰:“港口被袭击了!我们需要支援!” 怎么会?——明明自己还驻扎在基地—— 无惨猛然想到了什么,瞳孔微微放大。 —————————————————— 五小时前。 “我们也拥有超越者,日本政府绝不接受败亡的命运!” “你就只会说这句话吗?”法国首相有点郁闷地说道,然后冷笑起来,“然而事实就是,日本根本就没有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德意志掌权者垂眸,淡淡补充道:“你们这种工业实力薄弱、战时经济管理体制落后的远东国家,经济力量完全不足以支撑你们的野心,我甚至不能理解他们绑架你的理由。” 日本作为后起的资本主义国家,其发展水平相对于其他老牌帝国主义国家差距较大,日本的人均国民收入,仅为法国的2/5,英国的1/5,美国的1/7;其工业总产值仅占资本主义世界的4.8%,排在美、英、德、法等国的后面。 英国首相乐呵呵的看着面前唇枪齿剑的一幕,也“好心”的加入这场国家间的饕餮盛宴:“一旦你们的海上生命线被切断,日本的战争经济就会出现贫血的现象,进而使整个日本瘫痪。现在,你们还能坚持多久呢?” 一片寂静中,日本首相脸色苍白,全身微微颤抖。 再度沉默了数秒之后,日本首相说道:“难道各位就不惧怕超越者的威胁吗?难道各位拥有反抗超越者的力量吗?” 他讥讽道:“我看各位坐在这里,也证实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事实确实如此,”德意志掌权人点头表示同意,然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但是,世界上唯一有资格发动并承受超越者袭击的,在座的只有英德法三个国家。” “我们可以轻松消灭日本的主要人口和军事反击能力,同时还有能力承担超越者的反击。这一点,日本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倘若没有容纳的底气与余裕,拥有超越者反而是一种你们难以承受的罪责。” “话说回来,你们的超越者是叫鬼舞辻——无惨?”法国总统玩味的笑起来。 英国首相目光灼灼的盯着日本人,倘若面前这个人不知好歹、一条路走到黑,恐怕结局一定是自寻死路、后悔莫及的。 “既此,我们的讨论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们要求日本政府立即宣布所有日本武装部队无条件投降,同时限制日本主权,出让部分领地作为租界,否则,日本即将迅速完全毁灭。” 日本首相看着面前的三个披着人皮的魔鬼,愤怒和无能为力焦灼着他的心。 “请稍等一下,”一个好听的声音插了进来,暂时缓和了面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事实上,关于日本超越者一事。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七个超越者,也同样是背叛者之一的——但丁微笑着站在了谈判桌面前。 “为了永久剔除欺骗及错误领导日本人民使其妄欲征服世界者之威权及势力,我们决定,击杀非人裔、超越者——鬼舞辻无惨。“他明亮的眼睛直视着日本首相那冷汗津津、油腻的脸:”听说日本政府一直在为他提供人类肢体为食?” 首相屏住了呼吸。 “反人类罪行,多么可耻啊。”但丁垂下眼眸,“行刑者和监管者,已在途中。” 30. 第 30 章 “……我知道了。”无惨挂断了手机。 自从他俘虏了法国超越者之后,日本政府在战场上获得了难得的喘息机会。超越者是公认的、不讲道理的、倾覆一切的战斗力,在这种情况下,有超越者驻扎的基地,敌人都会暂避其芒。 为什么会受到袭击? ……除非,敌人有充足的自信, 或者……自己就是那个目标。 无惨思考了几秒,转身将手机塞给了织田作。 “作之助。”他认真的盯着织田作的眼睛,“现在,我需要你去办一件事。” 织田作意识到了什么,他摇摇头:“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无惨看向窗外,几道刺目的火光拖着长长的曳尾划过夜空,撕破了本该和平的夜晚。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开始响起了断断续续的爆炸声和枪,声音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接近。 战场在向自己的方向转移。 他转过头来,温柔的拒绝了织田作:“这次是命令。” “……是。” 无惨从办公桌上撕了一张纸,飞速的在上面书写命令以及签字:“你现在去十点钟方向的军队□□室,找一个叫与谢野晶子的十一岁短发女孩,然后,带着她前往河口基地——打电话给上原,让他在那带着你们撤离。” 写好了,他将纸条卷起来,仔细的塞进织田作的胸前口袋里,苍白的手指在鲜血红的风衣衬托下分外刺目。 织田作低下头,保持着沉默,只是轻轻攥紧了自己的武器。 没有听到回应的无惨怔了一下,然后笑眯眯的摸了摸织田作的脑袋,安抚道:“天然卷的运气都不会坏。” “别担心,老师我可是最强的。” —————————————————— 死神飞驰如电。 “喂!司汤达!”一位身着戎装、满腔热情的美少年在火和硝烟中向着司汤达招手。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一头褐色的卷曲头发,皮肤白皙,嗓音悦耳,容颜俊美。 司汤达轻而易举的将装甲车裂解成两半,他转过头来:“什么事,拜伦?” 拜伦愉快而真诚地发问:"你不是说你很喜欢鬼舞辻无惨吗?为什么这次会投赞成票呢?" “人类的解放高于一切。” 拜伦眯着眼睛,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好奇:“那他死了你不会伤心吗?” 司汤达撤回注视着交战军队的视线,回到拜伦那满溢笑容的脸上,郑重的说:“如果他是一棵软弱的芦草,就让他枯萎吧,如果他是一个勇敢的人,就让他自己打出一条路出来吧。” 他想到鬼舞辻无惨,轻轻叹息了一声。 命运让我们在这世界上彼此靠在一起,我们却尽可能的伤害对方。 “好了,我们走吧,我能感觉到他就在不远的地方。” 司汤达闭上眼睛,微微张开了双臂——红与黑的光芒一闪而过,比之前更大的扭曲的声音传来,三辆挂载了导弹的f15战机在空中骤然裂解,随后狠狠摔落在远处,大片金红色的火焰腾空而起。 而他就在漫天火焰中毫不迟疑的向着东方走去。 —————————————————— 鬼之始祖看着飞机坠毁处来不及逃窜的士兵们神色各异地面孔——疼痛、挣扎、坚决、憎恨、绝望、狂热、麻木……好像人世间所有地感情都来此集合了。 他们原本应该在七个背叛者事件后返回家乡,现在却在这岛上基地中迈向死亡。 无惨的行动已经算得上迅速,却还是无法挽救太多人,在终于见到两个不速之客的时候,他顽劣的吹了个口哨以示蔑视,而拜伦和司汤达也毫不介意。 人们总是对拥有同种地位的同类更宽容。 “你就是新的超越者,鬼舞辻无惨?”拜伦好奇的问道,“我是拜伦。” 无惨凝视着少年那张陌生的面庞,露出了一个挑衅的微笑:“我知道你们。” “知道我们什么?”拜伦兴奋的举起手。 “明明是八个人的聊天群,你们却拥有一个七个人的讨论组。”无惨将抽出体外的狰狞脊骨大喇喇的抗在肩膀上,雪白的骨骼配上鲜红的风衣有种别样的血腥魅力:“惨桑我可是非常生气啊。” “咦咦咦!讨论组是什么东西?是说我们孤立你的意思吗?” “你这家伙不是能听懂嘛。”无惨哂笑一声,从高高的集装箱上像猫一样跳了下来。(是的他坚持且终于找到了集装箱) 他落在距离两位超越者不远的的位置,身后飞机残骸熊熊燃烧,数不尽的火星在黑夜的天空下飞舞,发出微微的光芒。 “所以你们现在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来找惨酱我送邀请函的吗,邀请惨酱加入七个人的jk女子互助会什么的。” 拜伦听到后差点跌倒,大喊道: “当然不是啊!我们怎么可能是jk女子互助会!” “我很抱歉,无惨。”司汤达声音低沉打断了拜伦,“为了结束这无意义的战争,我们是来送你去地狱的。” 无惨挑眉:“不是无惨,是鬼舞辻无惨阁下,毕竟我们不熟。” 他漫不经心的说着垃圾话拖延时间,同时在心中缜密计算织田作能否在黎明前安全撤离。 “地狱的话,我是不行了,但也许你能在那里占据一席之地。”无惨轻轻按住胸部,感受着自己体内强壮的心脏跃动声,“我可是要去虚夜宫的男人。” 距离日出还有90分钟。 31. 第 31 章 “砰!”的一声,厚实沉重的铁质闸门被人用力打开,颓然瑟缩在房间角落的与谢野晶子愕然地看向以一种干净利落的姿态撞进来的红发少年。 “你——等等”被少年一把拉住手腕开始向外奔跑,差点摔了一跤的与谢野晶子不由得惊叫了起来,“你在干什么?” “越狱。”织田作用平静的语气说着不平静的话,同时双手用力,支撑着瘦骨嶙峋的短发女孩越过一个翻倒的铁质文件柜。 “我知道是越狱,”她跌跌撞撞的随着织田作奔跑在空无一人的走廊:“这里的人……都去哪了?” “一部分人在交战,一部分人已经撤离了。”陌生的红发少年回答道。 他们在一扇小门前停下,织田作略微观察了一下横挂的铁链,就决定用更快的方法通过这个关卡了。 他后退几步,微微蓄力,像一只小豹子一样蹬在墙上,双手一撑,两下就翻上了面前的高墙,然后他蹲下来,用一只手紧紧的固定住身体,另一只手伸向了墙下的女孩:“把手给我。” “……” 与谢野晶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漠然的后退了一步。 “?”织田作疑惑地看向她。 “你走吧。”与谢野晶子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彩,“我是不会逃离的。” ——是我的异能把士兵逼上绝路,如果没有异能,战争也早该结束,所有人都能从地狱的苦海中得到解脱。 与谢野晶子,被人称为“死亡天使“的军医实习生。曾与森鸥外共事,参与了其主导的”不死军团“计划。该计划以与谢野晶子的“请君勿死”异能为核心,但并非是像与谢野所想的那样为了医治士兵挽救更多人的生命,而是为了向上级证明强大的异能在战争中足以扭转战局,进而开展以无限治愈士兵作为不死的消耗品的残酷方案。 无数士兵身体治愈,心灵的创伤却难以愈合,在看不到尽头的濒死与战斗中走向了自我灭绝。 从那以后,与谢野晶子精神失常,甚至企图炸毁基地,失败后被□□在军方监狱里。 沉痛的打击和难以言喻的自责,使她放弃了求生的意志。 ——我珍视的人因我而死了,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女孩站在高墙下面拒绝了红发少年 。 织田作可以清晰的看到与谢野晶子瞬间冷下的眼睛,以及她踉跄的转身想要离开的身影。 他果断跳了下去,然后毫不犹豫的强行将与谢野晶子抱起来、抗在了肩上——她轻的不可思议。 与谢野晶子呆了呆。 “抱歉,你还是要和我一起离开。”红发少年的呆毛愉快的抖了抖,他诚恳的说,“请活下去。” “你、你这个无礼的家伙——!” 既然扛着一个人,那就不能再翻墙了。织田作淡定的无视了晶子的挣扎,快速的从脑海中翻出建筑地形图谱,决定从监狱的后勤通道离开。 突然,他看到天空开始轻轻摇晃。 不,不是天空在摇晃, 是整个建筑物、整个地面在晃动—— 有人再次撬动了一座岛屿。 —————————————— “锵——”司汤达猛然用匕首挡住了直刺瞳孔的骨刃。 “想什么呢,”无惨亲昵的贴近了司汤达的耳侧,“我怎么会让你开大?” 下一瞬,他的头颅猛然从头顶裂开到脖颈,狰狞细密延伸到躯体深处的锐齿笼罩了司汤达的全部视野。 “小心——”拜伦喊道。 范围裂解再一次以法国背叛者为圆心剧烈爆发,而司汤达也不得不因此终止了刚刚试探的地动。 他心有余悸的站在均匀碎掉的砂土中心,谨慎的注视着不远处蠕动恢复头颅的恶鬼。 “你变得更加不像人类,也更加难缠了。” “没办法啊,”无惨看了他一眼,血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面对3分钟吃完巨无霸拉面就免费招待的挑战就只能进化出像丧尸犬一样的能力了。” 虽然嘴上漫无边际的闲聊拖延着时间,实际上两个超越者带给他的压力非常大——司汤达本身就足够难缠,在他全力解放下即使自己也要暂避锋芒,但更令无惨警惕的是,作为超越者的拜伦,他还未显露出自己的能力,只是用体术与枪术进行试探性的攻击和辅助。 他在收集和了解自己的变形和攻击能力吗? 而且……他仍然没有看到织田作约好的成功撤退之后的信号弹。一个建立在岛上的小型监狱不应该拖延他那么久。 ——是被拦住了吗,还是刚才的短暂地动困住了他? 思绪纷飞间,他将飘移不定的视线转移到拜伦身上: “喂,我说你。” 拜伦好脾气的歪头回答:“嗨嗨,有什么事吗?” “我非常好奇,拜伦。”无惨凝视着他说道:“你的异能力是什么样的?如此年轻的超越者…想必一定很令人震撼且不可阻挡吧。另外一提,你的能力名称是叫《唐璜》吗?” 拜伦惊奇的瞪大了眼睛,“没错哦,你竟然说对了!他们确实叫唐璜。” “他们?”无惨抽动了一下嘴角。 “嗯。” 拜伦认真的点了点头,“既然你问到我的能力了,而我也承认你的强大,所以,接下来就让我来为你介绍——唐璜。” 他打了个响指。 一列列整齐沉默的方阵在空气中迅速凝实,无法计数的气势凛冽的黑甲骑兵方阵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气势降临现世,覆盖了眼前的所有视野。 他们全身披甲,马蹬明亮,气势昂然,神情肃穆的伫立在大地上,却没有丝毫声响。 无惨的瞳孔极速缩小。 “没有上限,不惧伤痛,忠诚沉默。”拜伦骄傲的介绍道,眼睛流光溢彩:“这就是我的异能力!” “我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 ——将来有一天我会召集一支部队,士兵们身穿黑衣,骑着红马,他们将被称为拜伦的黑骑兵,众人赞颂我们为了不起的奇迹。 “真是想不到啊,你竟然在这个世界完成了自己的愿望。” 无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以娴熟的姿态将右手化为了利刃。然后催动旺盛的血液在自己的身体里快速流动,向他的五个大脑输送大量的氧气与养分,以便它们的反应可以更快速,更精确,更有力。 无上限vs超速生, 七个背叛者确实给自己找到了好对手。 但是,即使是面对一只军队,他也绝不畏惧,也绝不认输。 永远相信自己的力量,不依靠任何人,却可以温柔的接受别人的依靠——但只有自己,唯有自己,也只需要自己。 这就是他的人生信条。 32. 第 32 章 黑衣骑兵如同红海般围绕,中间腾出平坦的道路。 无惨将利刃化为骨骼长鞭,配合八根如臂指使的管鞭,用强大的范围攻击为自己清扫了一条短暂的空地。 他心情沉重的发现这些异能构造的骑兵懂得分散兵力进行包围,以及以小组为模式接替行动,而不是如同没有思想的造物那样整齐划一却毫无战术的向前冲杀,更别说是互相支应了。 倘若击碎他们,他们也会在承受了超出本身强度的伤害后化为黑色的颗粒,但下一秒,这些粒子就重新飞舞着凝聚成下一个战士。 无惨在攻击的间隙中猛然躲开了一道空中的裂解,然后就被一颗来自远处的子弹射中了心脏,他徒手插进了胸口,将子弹从肌肉与骨骼中□□。 即便鬼舞辻无惨的力量可以无限趋近于不死,敌人的数量也太多了——一柄□□刚刚擦过无惨的躯壳,下一秒,第三把第六把就接替而来,接连划伤了他的脸颊。 但无惨仍然冷静的计算着,任凭这些异能构造的武器在自己身上留下短暂的伤痕。 ——如何对付一个召唤师? ——击杀他们的本体。 在一个狼狈的间隙,两道巨大的肉色鼓包涌动出现在他的背后,长着黑灰色筋膜的血色羽赫猛然从内撕裂了他的身体,下一秒,八根管鞭狠狠拍向地面然后为他提供跃起的推动力之后果断脱落,使得无惨以他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从半空煽动翅膀——随着一声令人心悸的音速声,他如同闪电一般划过大半个天空,向着拜伦冷酷的伸出了变形如剑刃的手,召唤师近在咫尺—— 司汤达在他短暂飞行的瞬间就已经将拜伦挡在身后,这一刻他直面空中的无惨——红与黑的光芒在夜色中骤然绽放——鬼之始祖因此出现了微不可及的一丝停顿。 但就是这一丝停顿—— 在短短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鬼舞辻无惨被数十根长矛穿过身体。 自空中坠落。 “好吓人。” 拜伦因为这惊险的一幕而紧张的血液上涨,整个脸变得通红。 司汤达冷静的提醒他:“永远不要放松警惕。” “嗨嗨。”少年点点头。 在两人面前的,是一条脊背被几十根黑矛穿透、整个反向弯折的鬼舞辻无惨,恶鬼深吸一口气,脊骨在发出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声音后扭曲且突兀的挺立,然后顺从的一节节返回原处,随即他用力拔出残留在躯体内地的折断的黑枪,感受着武器在皮肤和骨骼间摩擦的触感,反手将它投掷出去射穿了右侧的袭击者。 被冷兵器贯穿撕裂的风衣里显露出他苍白的肤色,裂解造成的伤痕则像是画布上被人用面包用力擦拭过的铅笔画。 ——身体骨骼修复,内脏修复…肌肉…尚在编织,接着是皮肤的新生与覆盖,利齿与锐甲的伸展。现在还要加上两片残缺的羽赫。 只是无惨敏锐的发现自己的恢复能力在减弱,虽然只是微乎其微的变化,但他仍然警惕了这一点,是那些穿过己身的异能造物的原因吗?每穿透一次,都会流失一部分恢复能力? …不妙啊。 “多么令人惊叹的生命力。”拜伦眼睛里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崇拜之色, “听说你还有巨人形态,可以展示给我看看吗?” “然后被穿透更多的躯壳?”无惨温和的回答,声音里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忧惧。 他瞬息改造了自己肋骨和前胸,像一只轻盈的鸟儿在羽赫的震动下跃向了天空,下一秒,上百根锐利的冷兵器就刺穿了无惨留在地面的虚影。 拜伦显然将重点集中在了他身上,虽然少年的外表看起来是那样热情而天真。 无惨在空中迎上了第二波杀机重重的异能爆发,他险而又险的闪过异能的黑红色裂隙,然后抛出了迅速增殖的躯干主动迎接了下一轮攻击,获得了片刻喘息。 想要获得胜利…恐怕自己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至少要撑到他们安全撤离——在日出前。 距离日出还有六十分钟。 ------------------------------------- 与此同时,在等待战果的神秘岛谈判桌。 长久的等待让人难耐。 穿着绿色度假衫的法国总统左右看看,目光聚到了右边第四个位置, “日本人,”他说,“我有个提议。” “……”日本首相西装早已被汗水湿透,面容也是一片颓然:“请直说吧,你们又想添加什么条件。” “首相先生,”法国人狡猾的笑了笑,“事实上,我并不想添加什么额外的负担给你们,相反,我提议减轻些许苛刻的条件。” 英国人瞬间感兴趣的看向腌黄瓜。 “比如,”法国人暗示性的眨眨眼,“我们可以放宽对日本的部分军事限制。” 这下德国人也皱着眉看了过来。 日本首相不置可否,声音低沉的问,“那么,你又希望我们付出其他的更大的代价吗?” “当然不会,我的朋友。”法国人宽容的笑了笑,“我们一直很关心日本的健康发展。” “但是你看,事实证明贫弱的国家难以养育一个破格的战斗力,如今他也危在旦夕,这件事已经是无法挽回得了,二对一总是占些优势的。” “所以我有个提议,我们希望能在你的帮助下,加快一点小小的进程,”法国人用食指和拇指比了个微小的距离,暗示性的向着日本首相笑了笑,“只要一句话,也许是他的一点小毛病什么的,我们就可以放宽日本部分军事限制,比如海自动力的研发……”他意味深长的止住了剩下的话。 “更何况,我听说你们的超越者并不曾服从管教。” “……” 日本首相脸色苍白,过了很久,他低声说:“我需要联系一下国内。” 法国人和英国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宽容道:“当然可以,相信你们能做出最优解。” 33. 第 33 章 织田作将与谢野晶子从肩上放下来,抓住了她的衣领然后就地一滚,下一秒他们的身后传来一声巨大的轰隆声,浓烈的尘土充斥了空间,玻璃碎片和墙壁残片犹如利箭一般四射而出——楼梯间附属结构由于缺乏构造柱措施,在地动中向他们倒了下来。 与谢野晶子趴在织田作用身体遮挡的一侧。她的眼神依然没有光芒。不过有一点她很清楚并且为疑惑——为什么,为什么这个陌生的同龄人执着的想要拯救自己的性命?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织田作拖起与谢野晶子就跑向庭院,两个人在暂时停止震动的建筑物里谨慎而快速的移动。 夜风穿过与谢野的单薄衣摆,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一个小小的寒颤,这才发现她的衣物早已不合时节。 ------------------------------------- 无惨沉默着伸出一只带着露指手套的手,扼住了一位突进到身前的黑骑士的脖颈,残酷的抓紧、捏断,黑色的颗粒像雪一样纷纷扬扬。 没有阳光的威胁,为鬼之始祖提供了近乎无限的自愈与敏锐的感官,他杀死了不少黑衣骑士,但终究还是被越来越多的黑骑兵包围在一起——这些穿着黑衣,手持□□的异能造物的力量并不逊色于非人类,速度和力量亦然。 同时这些造物没有痛觉,毫无恐惧,更不会被鬼之始祖的残忍攻击手段和异变的狰狞的肢体所撼动,他们沉默高效,可靠而稳定。 拜伦注视着这一切——他可以清晰的看到鬼舞辻无惨是怎样在面部增殖出更多的眼睛,如何在脊背上长出更强悍的触鞭,如何在永无止境的围攻下向着自己突进。 这位非人类从未因疲惫和疼痛停止战斗。 拜伦举起手,深沉的异能呈现出波纹样式的危险的闪动。 “追随我。”少年缓慢而坚决的读出每一个解放词的音节:“无论头上是怎样的天空,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 请你休息吧,他想。 距离日出还有三十分钟。 ------------------------------------- 福地樱痴看着一份简短的文件——关于日本被迫无条件投降的合约——以及面前沉闷安静的会议人群。 议长站起来,环视一圈说道:“刚才我们已经确定了结果,时间宝贵,现在开始议程的最后一项,关于对英法提议海自动权一事进行投票表决。” …… 有一个人举起了手:“赞成。” “赞成。” “理应赞成。” “赞成。” “没有存活希望的话,这个要求是非常合理的,我也赞同。” “赞同。” ……剩余的人群在第一个人打破寂静后此起彼伏的举起了赞同的手。 福地樱痴闭目听着这一切,等候着所有人表达了意见之后,他站了起来。 “我反对。”他直言不讳或可以称之为尖刻地:“虽然我憎恨着鬼舞辻无惨,时刻想着他的死去,但是,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不应该在为国家的战斗中死于自己国家的背叛。” 他环顾会场,不管自己这句话的效果如何微乎其微,愤怒的痛斥道:“不干预政治乃是陆海军人之本分,不怀念政治思想乃军人之大义,那么诸君的大义又在哪里?” “诸君此刻的决定是在侮辱所有为帝国奋战的军人,你们不是理想的实践者,而是权力的附庸品!” 一片寂静。 “很遗憾,福地阁下。”议长抬头看了看时钟:“最后表决结果:45票赞成,1票反对。” “对英法德联合提议——海自动权交换一事提议通过。” ------------------------------------- 地面上惊人的数量黑骑士就像是一堆薪柴,而拜伦吟唱的解放词就像是一点火星。 无惨在燃烧着地狱之火的黑骑士中狂躁的攻击。这些异能造物力量比之前要大上很多,身体也更加凝实。他抓住了一柄插入身体内的刀刃,任凭它在身体内转动,然后伸手将武器的主人捏了个粉碎。 如果他是之前的普通人,早就会因为这燃烧的烈火融化了皮肤、肌肉、神经而遭受难以反抗的痛楚从而丧失继续战斗的力量,现在他的自愈能力减弱到往常的一半,但他仍然不会畏惧冷兵器造成的伤害。 一个黑骑士跳到了他的脊背上,将一柄尖锐的□□插入了他的后颈,在他僵硬的瞬间,几柄刀刃在惯性的作用下同时刺入了他的前胸。腹背受敌且无法反制的情况下,鬼舞辻无惨不得不开始增殖躯壳以达到保存本身的目的。 司汤达阖上了手机,从漫长的交战中脱身出来,虽然短信内容仅仅是一个单词,没有解释也没有后续,但他还是明白了法国总统的暗示——他知道法国政府所需要的是什么。 “等一下,拜伦。”他暂停了少年的全力解放。 拜伦皱眉,满脸困惑的等待一个解释。 无惨获得了片刻的喘息,他微微缩紧躯体,警惕的看着司汤达一步步向他走来。 “鬼舞辻无惨,”司汤达站定,目光复杂到让无惨难以形容,“如果你现在放弃以人为食,我愿意成为你的引领者,邀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还以为你会说什么,”无惨苍白的双唇抿了抿,无奈笑道,“下次一定。” “那真是非常遗憾。”司汤达叹息,“你的弱点,是阳光吗?” “被你们知道了啊。”无惨将异变的赫子像护盾一样收拢回身边,凝视着远方透出薄薄的微弱光亮的云层:“只要拖到日出就可以了,你是这样想的吗?” “没错。”司汤达低声说,“你已经无路可退了。” 难道我刚才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样子吗?无惨腹诽,藏起了背后仍未愈合的伤痕,继而轻柔的提问:“那你们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呢,是因为刚才的短信吗?” 司汤达低下头,不让无惨看到他不耻与怜悯的表情:“日本政府认定你注定消亡,以这条消息向其他国家交换了部分利益。” “啊……”无惨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带着点嘲弄:“倒也不令人意外。” 一直以为自己拿的是“成为海贼王”的路飞剧本。 却没想到命运上演了“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库洛洛。 世事无常啊……他危险地眯起了眼。 鬼舞辻无惨不能够在此处死去。 距离日出还有20分钟。 34. 第 34 章 “司汤达。”鬼舞辻无惨呼唤了一声。他的声音中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就像天平的两端,即使是整个国家的份量也不能让一根小小的羽毛晃动一下。 司汤达看向他,他清楚地看到鬼舞辻无惨正将那些异变的肢体收回去,从狰狞的白发异形又变回了最初月光下有着梅红色眼睛的向他打招呼的黑发青年。 “愿意与我一战吗?”无惨一本正经的问,“没有异能,没有变异,没有圣主与政府。” “……嗯。”司汤达严肃的回答,“我很高兴这么做。” 拜伦惊讶的瞪圆了双眼:“喂——” “你要相信无惨,”司汤达并没有回头,他轻轻翕动双唇:“他的心灵世界无比纯粹。” 美少年叹了一口气,举起双手做投降状。 “去吧。”他友善的包容了伙伴的任性,用轻松的语调调侃道:“这就是法国人的浪漫吗?” 司汤达坚定向着鬼舞辻无惨走去。 拜伦转身离开,留下沉默的骑士们身着黑衣,骑着红马,缓慢而肃穆的包围了这仅剩二人的战场。 他们是黎明前无言的观众。 距离日出还有15分钟。 无惨站在混凝土的军用跑道上,将破破烂烂的红风衣整个扔到一边,然后慢条斯理的把残破的绷带解开,同样掷下,沾染着血渍的绷带被海风吹拂着,打着卷滚动着染上了黑色。 他看着司汤达走近自己,灰色的头发束在身后,瘦削的面孔,两只眼睛深邃而黑,气质高洁而虔诚——那些为圣哲祈福的岁月终究还是给他留下了无法消退的痕迹。 “败者要答应胜者一件事。” “理所当然。” 两个人在坚硬的混凝土上搏斗,相互击打,相互拖扯,在战场硝烟中翻滚,司汤达看起来瘦削,实际上超越者的力量并不会差,无惨猛地将他的手臂向下拉拽然后狠狠给了他一个膝撞,而司汤达借着这个机会将他另一只手覆上了无惨的面孔,刺向他的双眼,无惨不得不迅速放开他。 他们惊讶的发现彼此竟然势均力敌。 无惨以一种娴熟的姿态朝司汤达的胫骨挥拳,司汤达猛地后退,拳头在他视网膜上留下的残影,并没有如愿以偿的击中敌人。无惨在惯性的作用下迅速调整自身,却被司汤达抓住机会趁此反击。他凭借体术毫无预警地转向无惨的身后,在半空中的时候提起膝盖重击他的后颈—— 无惨忍着剧痛如同一只猫那样顺势而上,挟制住他的腿和腰,狠狠的将司汤达摁在了地上,勒紧了他的脖子。 “你输了。”他倨傲的说。 距离日出还有五分钟。 “我输了,愿意答应你一件事。”司汤达全然放松了身体,毫无防备。 “好极了。”无惨本想用最快速度注入鬼王之血——但在他看到那双黑色的眼睛时,里面为自己即将消亡而悲恸的情感就如同一柄尖锐的匕首那样直接击中了他麻木的心——面前是一个拥有坚定人性和崇高理想的人,是一个人,是人类啊。 他的手指松了一下。 但有那么一瞬间,他听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侧出现:【为什么迟疑呢?】 来者把他的手轻轻地覆盖在自己的手指上,充满暗示和鼓励意味的微微用力,无惨发现那只手居然比濒临死亡的自己还要冰冷。 一个来自大正的幽灵——真正的鬼舞辻无惨在他身边,声音温柔。 怎么可能…… 是幻觉吧……他没有影子…司汤达的瞳孔里也完全没有对方的身影… “无惨?”司汤达疑惑的提问。 “没什么……”无惨抽动了一下嘴角。 他突然明白了很多事情——这具身体的细胞里,不仅记录了对继国缘一的恐惧,也记录了最初的鬼之始祖的意志。 现在,对方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了。 “我竟然一直没有发现。”他注视着以幻觉姿态出现在右侧的——真正堕落而残忍的恶鬼——鬼舞辻无惨。 【动手。】鬼舞辻无惨命令道。 “发现什么?”司汤达望着他,脆弱的脖颈近在咫尺。 【只要你注入血液,这世界上的最强大的超越者之一就会为你所用。】鬼舞辻无惨说,【三分钟,他就可以完全转化,1分钟,你们就能合力杀死拜伦。而你也不会在今天失去性命。】 “……没什么。”无惨艰难微笑了一下。 【为什么不动手呢?】 ……下不了决心。 【难道你还在坚持人性?】鬼舞辻无惨循序善诱。 …… 【你有没有在某个时刻停止过感受痛苦?】 ……没有。 这痛苦无时不刻。 他的身体,他的本能,与他并不相匹配的灵魂无时不刻都在抗争。 这痛苦绵延不绝,比曾经感受过的任何一种痛苦都要强烈。不单单是身体或者灵魂上的,而是两者兼而有之。 【还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事吗?你也有过因病痛沉疴困在床上的经历。】鬼舞辻无惨残忍提醒着过去两人同样的创口,在刺伤对方的同时也染上自己血。 “……” 【这个陌生的世界,没有你曾经的家人,你的坚持无人知晓,你的奉献遭遇背叛。】 “……” 【继承我的意志,你将摆脱这庸人束缚的一切。】鬼舞辻无惨伸出双手,自背后拥抱住了面前动摇的灵魂。 【成为鬼之王吧。】他再次命令道。 ………… 但是不行,灵魂慢慢掰开了鬼舞辻无惨的手。 【我不否认你的话。】 灰色的灵魂说道:【我已经接受了自己的罪。】 【但我也不会听从你的话。】 【我的过去的确已经随着过去的世界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美好的,怀恋的一切。】 灵魂平静的叙述道:【但是放纵自己,等于我将放弃未来那些与我相遇的美好的人和事。与这相比,我甘愿将自己的罪恶加深,也不会如你所愿。】 他挣脱了鬼舞辻无惨给予他的冰冷的怀抱, 灵魂的身体渐渐变得淡薄。 【我对让他人感同身受没什么兴趣。】 【我的痛苦,也不屑施加给别人。】 ——在即将离开意识空间时,他向鬼舞辻无惨投去最后蔑视的一瞥。 现在,他要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 ……………… …… 距离日出还有三十秒。 沉默的黑骑士军队如同墙壁般的耸立间,露出瘫坐在中间的两个狼狈的身影。 “没有时间了。”司汤达说。 “没关系,我想好要求了。”无惨缓慢地说道:“你去写本书吧,名字就叫《红与黑》。” 司汤达意外地瞪圆了眼。 “这个样子太蠢了。”无惨皱着眉,险恶的捂住了司汤达的眼睛,“虽然这里没有假发和矮杉,甚至连橘发妙龄少女也没有,以至于人们只能看着内八字的大小姐取乐。但是我已经决定去做坂田银时了。” 司汤达想要挪下无惨的手,却被他强硬的拒绝。 “接下来可是未分级内容。” 司汤达:“嗯。” “所以不能给你看。” “嗯。” “但是有一句话我一定要说。”无惨凝视着绚烂的朝霞。 “嗯。” “死亡仅仅是开始,我一定还会回来的!!!” “嗯?” 细小的灰烬从他皮肤上簌簌掉落,司汤达睁开眼,无惨已经在阳光下消失的无影无踪。 35. 第 35 章 工厂地下食物存储室。 在贴着手打标签“青花鱼”一栏冷藏维生装置里,一个畸形的肉囊突兀的开始鼓动,然后在几秒内就像是保留了很大程度上的黑水生物一样,猛地涌动伸出一根光滑流线的细长的红色触手,细密的灰色脉络与浅蓝色结节在体表涌动,逐渐构造出没有生物意义上的皮肤结构的一只脆弱血红的手掌,这只手掌在空气中虚弱的颤动了一下,下一秒,它就恶狠狠的插入维生装置的合金结构里,在电流和火花中硬生生的把一个脆弱的狼狈的赤红色人体从不停鼓动的肉囊里拽了出来…… 随即地下储藏室里传来怪异的摩擦声和悉悉索索的咀嚼声。 —————————————— 作战人员返乡大厅 副官上原头顶的光线突然暗了一暗,他可以感觉有人站在自己面前,上原有点不耐烦的抬起头,看看是不是又是一个前来表达“接到超越者战死噩耗而深感悲痛”的相关人员还是什么受了嘱托希望他能配合处理超越者股份地产的后续处理人员。 他将视线移上去,随即就像是一只土拨鼠那样瞠目结舌的张开了嘴——只是没有发出声音。有这么一两秒里,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盖着蓝戳的阵亡通知书里的照片,又缓慢的抬起头,看看面前打着黑伞的鬼舞辻无惨,整个过程中他的表情一点也没变,好像戴着一张凝固的土拨鼠表情包的面具。 “我不知道你这么有喜剧表演天赋。”鬼舞辻无惨笑吟吟的弯下腰,拿出手机对着副官的脸就是“咔嚓”一张照片。 上原觉得自己在做梦,或者因为紧绷的神经骤然崩溃而产生了幻觉。 “您是活着吗?”他试探着问道:“不是我的幻觉?”如果被两个超越者联合袭击,整个岛屿都沉进深海(某人任性而深沉的沉了整个岛屿以做缅怀)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还能活蹦乱跳毫发无损的从太平洋离开瞬间出现千里之外的自己面前的话——等他处理完这一系列后续事务后一定找个疗养院好好调理治疗一下自己的精神疾病。 无惨没有回答他,只是恶趣味的伸出中指,在上原的忐忑不安中,狠狠的在他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 副官黑线。 这熟悉的感觉,是他没错了。 “…太好了。”他控制不住的哽咽道。 无惨惊讶的发现有透明的水珠从一贯不善于表达的副官瞳孔里滚落出来,以至于他手足无措的站在那里,最后只好给了上原一个紧紧的拥抱。 过了一会,无惨突兀的问道: “我的漫画你带回来了吗?” 上原、上原僵硬的推开了自己的上官,重回不苟言笑精英人设的副官冷漠的开始收拾地上掉落的文件。 “喂你刚才转移视线了是吧?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啊你!” “……” 得不到回答的无惨深深地郁郁了,发出了即使在战斗中也从未有过的惨烈的哀嚎:“不——!!那可是老贼复健特刊——!!!” …… 等到无惨心情平复停止制造噪音并痴呆的坐在地上之后,上原副官才忧心忡忡的向他询问细节,以及后续处理方案。 “不用担心,”无惨惨兮兮的看着上原,安抚道:“我准备等下去参观一下日本投降仪式。” ———————————————— 日本国会议事堂建于昭和十一年,坐落在日本东京千代田区,是日本国会的所在地。整幢楼是一座近代式样的白色宏大建筑,中间部分突起,呈金字塔尖顶,共9层,高65.5米,左右两侧对称,各成长方形状。左面为众议院,右面为参议院,各高3层。 此刻,里面正在一场关于法、英、德三国和日本的条约会议。会议期间,人们刚刚结束对日作战的条件和有关对日本战后处置的方针,并准备进行一项关于战后资助的内容讨论。 “你们击杀了日本唯一的超越者,这是贵国理应做出的补偿。”外务部长说。 你呼唤圣母的时候,她通常不会回应;而你呼唤魔鬼的时候,魔鬼马上就到。 外务部长的话音刚刚落下,会议厅的大门猛然开启,一股血腥而暴虐的杀气涌了进来,让几乎所有的人都打了一个寒颤——随后人们就看到一个温和的魔鬼走进来,他穿着宽松的战壕风衣,但色调却是极其张狂的红色——普通人很难像他梅红色的眼睛一样与衣服相得益彰。 他拥有黑色的卷发和大理石一般苍白的肤色,俊美的面容和古典的气质,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那双烁烁生辉的血色瞳孔,并不热烈,反而让人想起南极冰盖下千年不化的坚冰。 面向在座的众人,鬼舞辻无惨潇洒的抚胸,优雅的行了个绅士礼: “诸位,我从轮回的尽头回来了!” 人们的身体紧绷着,在政治生涯里,遇到意外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但以前只是突兀的枪击,游行示威,或者两边议员意见不合大打出手——而这次完全不同,一位被国家出卖的行走且不死的核武器重返人间…… 甚至就站在他们这群背叛者面前… 政客们的心脏,不,不止是心脏,五脏六腑都像是灌了有毒的岩浆,烧灼而恐惧。 一片寂静中,只有福地樱痴猛地握紧了刀柄,毫无畏惧的站了起来,“你来这里准备做什么?” “啊,放宽心,”无惨不带一丝感情的瞥了远东英雄一眼,“我并不是想来大开杀戒的,我只是来领取我应得的报酬。” 他所有的不快全部掩藏温和的微笑下面,步调轻松的走向中心发言台,甚至还有余裕向在座的瑟瑟发抖的人群点头致意。 “为了答谢大家的忠诚,让我在没有给你们其他地褒奖之前。先向你们表示我对诸位节操的敬意——”无惨微笑着但眼里一片冷漠。 在座的官员所担心的无非也不过是自己的性命和利益罢了——在超越者进行生死搏斗的消息刚刚出现的时候,他们甚至可以说是抱持着一种傲慢的高高在上的心态,等待无惨与司汤达斗的你死我活再从中榨取仅存的利益——而当无惨切实威胁到他们存在时,他们反而像剥了壳的蜗牛难以反抗。 “无惨阁下……非常高兴您身体健康。”外务部长在众人隐晦的视线下鼓起勇气站了出来,干巴巴的说: “我们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您的宽容之心可以谅解我们这次小小地差错…” “小小的差错。”无惨非常不理解的重复了一遍。 冷汗无法控制的自外交大臣脸上流淌,他迅速噤声。 “是什么让你这么紧张?”一边在中心圆台踱步,无惨一边以一种从来没在他身上出现过的风雅姿态(来自于鬼王意志细胞)感叹道:“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以来,我一直有个深切的愿望,没想到会在今天夙愿得偿。” 外务部长盯住了无惨,却只能在那双红色的眼睛中看到一丝微乎其微的嘲讽。 “那么您的愿望是什么呢?”参议院院长也站了起来,“吾等必将全力达成。” 无惨没有回答,只是八道狰狞的赫子猛地从身体内伸出,然后在众人的惊呼下射穿了悬挂在礼堂内的巨幅日本地图。 巨大的钢构挂架在发出一声刺耳的压轧声后倒了下来,沉重厚实的红色挂帘在他身后扬起一片血色的涟漪。 “从今天起,我将拥有横滨的全部行政自治权和领事裁判权。”他说。 无惨平心静气的站在那里,背叛的伤痕湮没在他俊美地面容与温和的气质下—— “不论是白天,黑夜,还是黄昏。” “您疯了!”参议院议长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事情僵硬了,“您要横滨成为你的私人租界吗?” 一道赫子在空中微微停滞了一下,然后猛然刺出,将议长狠狠地像是秋天的一片落叶一样捅穿腹部钉在了墙上,他的喉咙里涌出大量带着组织碎片的鲜血。 无惨近似于叹息地说道,“现在,还有谁反对?” 一片寂静中,他满意的向在座的政客们点点头,“投票通过,希望大家拥有愉快的一天。” …… 一个国家的背叛, 理应由一整个国家来补偿。 36. 第 36 章 “你的战损外观真别致。” 无惨真诚地对坐在病床上的织田作说。 织田作脸上贴了两个十字型创可贴,前胸也打了一圈绷带,腹部偶尔露出的地方也有一些青色的肿胀与红色的淤痕。背心内衬已经脱下,只在肩膀上罩着一件小号军装外套。这让无惨又拿出手机上上下下拍了几十张照片以做收藏。 “不要听他胡说。”上原副官将蘸了碘酒的棉签和换下的绷带放进医疗托盘,一边宽慰织田作:“我保证这些伤痕很快就会痊愈。” “……”听到这熟悉的互怼,织田作没有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笑容。 过去短短半个月的战争经历给他带来了太多艰难和难以适从的感情。那个仓惶的逃离之夜,监护人郑重的嘱托和了无音信的离去都让他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沉重。 但是战争结束,大家都还在,实在是太好了… “诶——为什么她还在睡啊。”无惨轻佻的声音打断了织田作片刻的思索,于是他也向隔壁病床看去,黑发的小女孩正陷在柔软的床铺中,正不安的沉睡着。一些不知名的仪器像盘踞的蛛网一样连接着她瘦弱的身体,冰冷的营养液缓慢的渡进青紫色血管里。 上原推了一下眼镜,翻看着手里的诊断记录,“营养不良,忧思过重,贫血,风寒,擦伤…”他皱起眉,“幸好没有发烧。” “好可怜啊。” 无惨走上前,像大猫一样蹲在与谢野晶子床边,用手戳了一下小女孩的脸蛋——触感就像柔软的小面包,然后在上原不赞同的目光中又戳了一下,又一下,:“幼年晶子战损也很少见。” 他掏出手机,快乐的对着小女孩追加了一个十连拍,而副官不赞同视线已经变成了对人渣的怒视。 晶子身上的外伤比织田作少的多,大部分都是逃离过程中的剐蹭和擦伤,除此之外就只有少量的碎石击打伤,无惨对此并不惊讶,织田作的天性纯善,坚定负责,一定把她保护的很好。 想到这,他站起来摸了摸织田作毛茸茸的脑袋,夸奖道: “干的不错,作之助,完美的达成了我的命令。” 然而靠谱了没多久,他又假装心酸的自言自语:“或许就这就是区别,公主殿下可以被王子殿下拯救,而等待着惨桑的只有能打断骨头的超越者,并且买一赠一。” 王子殿下织田作艰难地把自己的脑袋从无惨的手下拯救出来,抿着唇道:“我也想拯救你。” “唔……当然,一定。”无惨耸着肩膀,严肃地回答道:“那作之助以后要多吸收糖分,人生有80%是多灾多难的啦,往后就靠你来保护我了。” 织田作一本正经的点头:“好的。” 副官黑线:“不要教坏未成年啊!吃糖太多会蛀牙的!像你这种吃法怕不是年纪轻轻就要糖尿病了!还有你——作之助,你也不要总是盲目听从啊!” 无惨大义凛然的摆摆手:“没关系,区区糖分,我已经决定吃好吃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了!” 副官怒气冲冲:“给我正经一点啊你!” 无惨略微转过身去,向着副官微笑——露出牙齿。 “……”上原的嘴角抽了抽:“不管怎么说,我很高兴你还活着。” “好啦,都过去了。”无惨萌混过关成功,略略弯起嘴角:“天然卷的运气都不会差。” 副官失笑,“我现在有点相信了。” …… 傍晚的时候,与谢野晶子醒了,医院对面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把整个房间染上绚烂的颜色,苍白瘦小的女孩坐在病床上静静的看着外面,她的童年结束的比灰姑娘还要短暂。 “哟,你醒了。”刚从外面溜达回来的无惨合上门,将一盒草莓牛奶放在小姑娘面前。 晶子愣了愣,然后像对待人贩子一样警惕着、谨慎且缓慢的缩回了被单里。 无惨:“……” 他苍白的面孔很明显不能让与谢野晶子放松,她显然更信任织田作而不是温和的无惨或者沉稳的副官,也许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她所抗拒的——森鸥外那种成年政治生物的既视感,这让她无法放下心房。 怎么想都是森鸥外的错,无惨在心里给某人狠狠记了一笔。 他叹了一口气,温和道: “你好,我是鬼舞辻无惨。” “……“与谢野晶子保持沉默。 “啊,麻烦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无惨困扰的挠了挠头,“这种专业的事应该交给作之助的。” 想了想,他叹了一口气,凝视着十一岁的小女孩,郑重问道:“战争结束了,我可以用爱糊弄一下,骗你和我们一起生活吗?” “……” 与谢野晶子双手抱膝将自己埋的更深:“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容下我的地方了。” “怎么会呢?你可是公主殿下啊。” “别那么说!”与谢野晶子压抑着自己的尖叫冲动:“谎言!我是害死大家的罪魁祸首!是害死别人的凶手!才不是什么公主!” “我不会再用异能治疗了!”与谢野晶子咬牙切齿地抓住了医疗盘上的剪刀,像是一只困于泽滩苦苦挣扎的小兽:“如果你也想利用我!以后还会发生同样的事——” “不需要你的异能。”从她开始诉说起就一直沉默着的无惨抓住了她握着利器的颤抖的手,然后很自然地用指尖擦去她小脸上的晶莹液体:“老师可是最强的。” “什、什么…” “让小孩子哭泣、背负责任是大人的错。” “不是你的错。” …… —————————————— 两个孩子短暂的治疗结束后,副官带着他们上了一辆灰色的越野车,这辆硬派SUV外形粗犷而霸气,充满着工业美感,发动机的声音也不大。他们将乘坐这辆车由横滨医院直接前往废厂住宅。 “你就这么答应他了?”上原情不自禁的问道,他刚和无惨通了电话,知道他准备去见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所以由他负责将两个小孩带到家里。 “……”与谢野晶子沉默的扭过头去。 副官叹了一口气,:“虽然他是个好人,但我说,你还是要更慎重一点才好。” “为什么?”单纯的与谢野晶子一脸困惑的提问。 ……因为他不干人事,上原腹诽道。 于是等到晚上,日本唯一的超越者阁下鬼舞辻无惨阁下兴高采烈的拎着血小板和魔法少女的cos衣服回来的时候,与谢野晶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当然,她毫不犹豫的给了超越者阁下一个大大的白眼,冷酷的回到了自己房间。 37. 第 37 章 森鸥外将双手cha进风衣口袋里漫无目的的走在横滨的街道上。 曾因战时物资管控导致商品流通的减少,横滨人的生活像镀成了一层铅一样的灰色,如今日本战败,战争结束了,就连冰冷尖刻的空气都仿佛柔软了不少——身边不断的有背着背包,扛着包裹的返乡士兵在街道上匆匆路过,每人的神情与步态中都带着那种战争结束后的轻快。 在这个城市,就连孩子的笑声都变多了。 森鸥外站在停在橱窗前,看着玻璃里自己的倒影,——白色的内衬衬衫,领口并不像之前整齐,甚至空着两个扣子没有系。外面是一件略显宽大的暗淡的灰绿色外套。脸色很差,胡子两天没刮,短短的胡荏令他看起来颓丧了不少。 森林太郎的履历依然清白——超越者言而有信。只是他已经对政|府有些心灰意冷,曾经的他妄想改变上层人的思想,却成为了祭礼中替人承担罪过的羊。 是命运使然吧。 他朝镜子里的自己勉强微笑了一下,一道红色的人影出现在他的身边,也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鬼舞辻无惨阁下……!”他想扭头,却被毫不在乎距离感的无惨一把搂住肩膀——他已经整个人挂在了森鸥外疲惫的身体上,两张同属于俊秀范围的脸在橱窗的倒影里紧贴着。 “我很高兴你也喜欢在橱窗前面欣赏自己帅气的容颜!森君。”一个过于清晰的声音在森鸥外耳边响起,他不适的微微睁大了眼,“只是很可惜,我们都不是人气角色。” “无惨阁下……”森鸥外无奈的辩白道:“我想这仍然独属于您的私人爱好,我并没有关于这方面的强烈的欲望。” “好吧,也许是因为我现在不做人的关系。”无惨泰然自若地回答:“所以我总是展示真实的自己。” 森鸥外哑然失笑,继而用低沉的声音问: “您找我,是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啊,确实有一件事。”无惨将手从森鸥外肩膀上拿开,有点严肃的清了清嗓子,“森君对自己以后的发展有什么计划吗?” 森鸥外摇摇头,玩笑道:“也许是去开个诊所,做些治疗人身体的好事吧。” 最后治疗到港.黑boss脖子上的好事吗,无惨在心里无声吐槽。 两个人顺着林荫道,一边散步一边交谈。 “森君对横滨有什么看法呢。” “横滨……虽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是一个危险而又混乱的地方,黑|手|党林立,治安困难,但是,横滨拥有日本最好的港口,他恰好在日本的交通枢纽上,我对横滨的未来非常看好,只是……” “只是异能力的最先应用在了暴力行业上,政|府监管力的缺失和信用的降低,让横滨这座包容开放的城市变成了现在的模样。”无惨接着说了下去。 两个人走过冷清的林荫道,顺着林荫道走入一条青石板小路,在长久的步行后,他们来到了擂钵街的边缘。 “异能的伟力,不管看多少次,我都仍会被震撼到。”无惨不易令人察觉地放慢了脚步。 “是啊。”森鸥外皱起了眉,“可惜的是,日本高层思维固化,现在我们的异能开发进度已经远远落在世界后面了。” “那么,森君,为什么会固化呢?” 森鸥外的瞳孔猛然缩小了,他惊异的看向无惨,仿佛第一天看到无惨一样,慎重又仔细的观察着无惨的面部表情。 无惨微笑着,任由他打量。 “你是一个喜欢最优解的人。”无惨说,“虽然和你相处不多,但据我观察,你是向往权力和秩序的,渴望成功而不择手段的那种人——恕我直言,你所拥有的异能,你的资历,你的人脉都注定了你很难实现自己最初的愿望。但如果就这样下去,或许以后会成为某个暴力集团的Boss,你,真的会甘心吗?” 森鸥外:“……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这样的话,你将永远失去改变日本社会的机会。” 无惨停下来,郑重的凝视着森鸥外,认真地说:“森君,我需要你。” 关于那天横滨宣言后的种种交易或争斗,无惨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无可避免的,他收到了党内一些对政|府不满人的投效,还有一些想要顺手牵羊或者投机倒把的人的自荐信或者推荐信,毕竟百年难得一见的横滨政|府大洗牌不可能不影响到如豺狗一样嗅觉敏锐到能闻到几百里外血腥气的政客们。 ——还有那些在参议长、现在应该是前参议长会意下做出一些不怎么正确选择的人,在见过鬼舞辻无惨阁下在会议厅友好又亲切的一幕后,都因为各种理由而快快的调离了横滨甚至东京——可以想象,在这件事彻底结束前,他们都会深深的蛰伏起来。 在野党欣喜若狂的表示愿意帮他解决一些麻烦,但是推举的人选他并不满意。见过钻石的光芒又怎愿佩戴平庸的卵石?更何况,自己想要的远不止区区一个横滨。 现在,在这个异能为尊的世界,在这名为擂钵街的异能伟力彰显之处,森鸥外明白自己的意思吗,即使是无惨,也因为想要折服这危险的野兽而难以控制自己躯体内激烈震荡的心脏。 森鸥外长久的凝视着超越者。 “这算是要求我履行那天的承诺吗?” 无惨摇了摇头, “不是,这是我的私人请求。” 森鸥外勾起嘴角,他不再犹豫,后退了两步,单膝跪下,右手按在心脏的位置。 于是一只同属于男人的手有力的按在了森鸥外的肩膀上, “以我肩负的使命并以鬼舞辻无惨的名义,将任命为内阁总理大臣,授权给他为我组建新的内阁。” 森鸥外:“这是我的荣幸与职责。” ——这是日本宪法的首相亲任式,同时也必须在日本天皇认证后,新内阁才能正式启动。 二人的野心昭然若揭。 而森鸥外,内心总是不平稳,潜伏在深处的他,终于也彻底的在无惨面前显露出独属于他的锋利之意。 无惨垂下眼眸,露出了一个危险的笑容。 “森君,我必须提醒你,你将是众矢之的。” “谢谢您的关心,无惨阁下。”森鸥外露出一个和无惨同样的笑容:“但如果不放弃些什么,又如何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对权力渴求之欲|火从未熄灭。 “那么,我向你发誓,”无惨说,“不管有任何事发生,我也不会抛弃你。” 森鸥外凝视着他的眼:“我期待着。” 第 38 章 等无惨结束与重要的合作伙伴谈话后,已经是朝阳初升的时间,他赶在第一缕阳光洒下前踏进了旧厂,惊奇的发现还缠着绷带的织田作已经做好了早餐——虽然只是简单的煎鸡蛋搭配面包片。 “哎呀,”无惨说,“真贤惠,晶子起床了吗?” 织田作点头,帮他把从便利店捎回的速食套餐拿进厨房。 “看起来你今天可以吃两种口味的早餐。”无惨转瞬间就摆脱了成年人的负罪感,乐观的往沙发一躺:“出来的时候可以帮我拿盒草莓牛奶吗?作之助?” “好的。” “还有《少年jump》~” “好的。” “不是这本,是上个月的哟。” “好的。” …… “…晶子,为什么用这种目光看着我。” “你在欺负织田作之助。”与谢野晶子目光凛然,怒视了一眼无惨后转向了终于能坐在餐厅里安静吃饭的织田作。 餐厅里摆着一张胡桃木的长餐桌,得益于无惨阁下跳脱不定的性格,所有的餐桌椅都选择了不同的款式、颜色、造型,缤纷杂乱的挤在一起,水泥地上铺着单色的麻制地毯,上面还有一个工厂遗留的滑轮工具台,被无惨当成了小推桌,上面堆满了他的漫画书。 垂下的工业照明灯懒洋洋地散发着黄色的光,电线由于过长被人缠在灯头处。这些都是很随意的,拼接的家具,但和这里任何一个地方一样都有种“生活”的味道。织田作正坐在其中一把蓝色的餐椅上,认认真真地吃煎蛋。 “不可以欺负他。”与谢野晶子严肃的批评屑大人。 无惨郁闷的鼓起了脸:“诶——我的家庭地位似乎下降了。” 我是因为喜欢才这么做的,织田作默默地想,在被无惨喊去做一些简单的、供他懒散度日的跑腿的时间里,他是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 要问这是为什么的话—— \"没关系的,下次也可以叫我。\" “作之助,”与谢野晶子担忧的皱起了小脸,“这样会不会让无惨变得更懒呢。” “懒惰可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啊~~” “可恶,你看吧。” 织田作没有回答与谢野晶子,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 “惨桑我啊,最近很忙的。”无惨在沙发上咸鱼翻了个身,漫画书哗啦啦的从他身上滑落,倒了一地。 他低头瞥了一眼,然后抬起腿,把身上仅存的一本漫画书也抖了下去。 “那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你最近在忙什么呢?” “忙着去码头搞点薯条。” 这个回答成功的让晶子在一秒钟内变回了初见时面无表情的三无萝莉。 “啊,那你找到码头了吗?” 晶子无奈的瞪了一眼织田作,“……作之助,我觉得这时候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原来如此,织田作点了点头,他又学会了一点交流经验。 而无惨颓丧的叹了口气,“说实话,完全没有,我被一只三花猫盯上了。” …… “三花猫”夏目漱石此时正与好友种田山头火坐在水气袅袅的和室里,摩挲着手中柿右卫门风格的茶具。它精致的杯身绘有树枝,树枝上有两条类似草的下垂线,瓶身造型和装饰具有明显的日式风格,丰富色彩则学习于中国的仿造成化斗彩。 “你对横滨的担心我也完全能够理解。”把吃了一口的三色丸子放回餐盘的种田山头火有点忧虑地看了他一眼,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直面超越者的锋芒:“高层确实犯了严重错误。” 夏目漱石很矛盾地将杯子放下,“太坚持己见,终将走入穷途末路。” “他们在高处站的太久,异能这种新事物完全不存在于这个国家最高的头脑里。人们意识不到新时代的到来,只是如往常一样度日,将时间花费在如何擐取最大的利益上,这显然是短视且鲁莽的。” 对于种田的分析,夏目漱石坦然的点了点头,“这确实是高层的罪责,而横滨,正在为此赎罪。” “那么,夏目。”种田山头火深吸了一口气,“我希望你不要去参与这件事。” “你在担心我。” “是啊,高层已经商定将横滨置于鬼舞辻无惨阁下的统治下,”种田山头火意味深长的说,“几乎所有投票过的议员都赞同了这一点——我想你也有所耳闻,连年战争,日本财政几乎是空的,为此,他们已经实在无力也没有其他方式使超越者阁下满意,放弃横滨,是他们的短时间内的最优解。” “即使这个最优解将由横滨人民后续几十年来替他们承担罪责?”夏目漱石一针见血。 “…是这样,但是——”气氛开始凝滞前,种田山头火叹息了一下,宽慰自己的老朋友,“就我个人和鬼舞辻无惨阁下的接触来说,事情也许并没有那么糟糕,他是个常规意义上的好……人。” 种田山头火把藏在舌尖的食人鬼吞了下去,“从收集的情报来看,超越者阁下热爱生活,严于自律,品德高尚,意志坚定,我想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地步,他会是个好的执政官。” … 夏目沉默良久:“我担心的不是这个。” 他看了看自己的光头朋友,“我需要再和他见一面。” --------------------------------- “尊敬的无惨阁下。”孩子们回到了楼上,上原副官看着躺在沙发上假装沉睡的非人类:“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已经不是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了。” “这不是我的错。”无惨猛地睁开眼,大声且毫不委屈的哔哔:“漫画书有它自己的想法!” 上原扫视了一眼以无惨为中心向外蔓延的垃圾场一样的漫画书堆,上面还零星洒着若干彩色的棉花糖和干瘪的草莓牛奶包装盒,不满的抿紧了唇。 “总之,”副官冰冷的警告:“别让织田作之助、我以及无辜的后勤士兵为难。” 日本唯一且“严于自律”的超越者大人再度鼓起了脸。 第 39 章 这个世界真是太残酷了,也许只有当个孩子才能感受到一丝温暖,无惨抑郁的想。 于是第二天,当织田作去拿配送的每日鲜奶时,一低头就看到了穿着自己衣服的无惨幼年体,他没有露出表情,但是咬在嘴里的面包差点就掉下去了。 无惨的模样看起来七八岁左右,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非常有书卷气,就像大人眼中最喜欢的那种文静聪明的男孩,身上穿着织田作的运动衬衫——仍然有些过大,脚下也拖着不合脚的运动鞋,此刻正用手抓着织田作的衣摆,对着他露出一个充满信赖而纯洁的微笑,他说: “欧尼酱。” 织田作之助顺从的蹲下来,记不清答应了无惨什么,隐约觉得自己好像还停留在开门拿牛奶的一瞬间。 实际上,如果有人此刻能窥探他的内心,一定能看到超大型火山爆发的样子。幸运的是即使意识被火山烟霾笼罩,他看起来仍然平静的吞下了面包,喝光了牛奶,然后在后背挂着一只无惨的情况下,敲响了与谢野晶子的门。 房间里传来行走的脚步声,接着谷仓门就安静无声的滑开了,织田作首先看到的是一只雪白的手,同样洁白的睡裙,最后是困倦的面孔——晶子正站在门口,困惑的看向他。 织田作:“……有一个快递需要你签收。” “什么?”晶子歪头。 第一次被拜托恶作剧,好难……织田作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说道:“请闭上眼睛。” 晶子感觉到了微妙的违和感,但秉持着对织田作的信任,仍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于是无惨趁机从织田作的背后像只狡猾的狐狸一样无声的溜了下来,站在了晶子面前。 等到晶子睁开眼,开始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之后瞳孔地震的一瞬间,他露出了个小恶魔的笑容,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 废厂主宅的早餐非常随意,从不要求全员到齐,毕竟有一个食物选择非主流的成年人,不过今天显然是个例外,因为就连沙发和漫画堆里也没有看到无惨,以至于负责每天给无惨送餐的上原十分困惑,他向二楼卧室区投去警惕的眼神:“无惨阁下上哪儿去了?” “他一大早就出去见合作伙伴了,因为那时候还很早,无惨不愿意吓到你,所以嘱托我和你说一声。”晶子面无表情的放下手里的茶杯:“我说完了。” “什么吓到我?” 看到副官慎重警惕的样子,她补充道:“放心吧,不是什么好事。” …… 英俊的容貌,纤瘦而有力的身体,沉着冷静,绝对逻辑和理性的化身,总是一副微笑地样子——但现在看起来却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更为奇妙的是,年轻森鸥外还能在同时保持着如同电脑AI般精密逻辑的同时——以常人无法估测的脑回路蹲下来,郑重的托起面前发如绸缎、长相酷似阎魔爱的女孩的手,轻声询问:“无惨酱,性别也是可以转换吗?” 无惨红色的瞳孔饶有兴趣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同样惊吓表情站在他旁边的人型异能爱丽丝,然后恶趣味的甩开了森鸥外的手,学着爱丽丝的语气,大声斥责道:“我不喜欢林太郎这副死相!27岁也不行!” “哎呀哎呀,无惨酱可真是误会我了,”森鸥外苦笑了一下,实际上他挺高兴看到面前和爱丽丝风格相反的哥特系萝莉,“我也不是一直都这样的。” ……完全是说谎啊,森君,无惨冷酷的后退一步,双手环在胸前: “我保证你41岁的时候仍然是这副死相的单身萝莉控。” “!!!” 简短的交谈之后,无惨打着阳伞和森鸥外前往lupin,在他们推门进去之前,拥有横滨行政权的超越者拿出了一张任命书交给了森鸥外。 “这座城市是你的了,森市长。” 早就对此有所了解的森鸥外表情丝毫不变地在毛笔书写的纸面下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他向无惨点了点头,:“这是最恰当的解决方法。” 既然两个人对彼此的野望心知肚明,那么,也是时候去见见独立于行政体系外的异能特务科和夏目漱石了。 不过,事情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改变,无惨瞥了一眼森鸥外,他本应该在31岁后遇到夏目漱石,拜师于他,初步了解“三刻构想”,然后在32岁杀死□□前任首领,成为横滨黑夜的掌权者,但是现在——27岁年轻的森君已经大权在握,他可能,不,不是可能,是一定会像顶级猎食者一样,去谋求,去掌控更大的权利,而他不择手段的冰冷的最优解计算也会帮助他走向成功,将白天与黑夜一起握在掌中——就像平行时空的首领太宰君一样。 真令人期待这样的未来啊,森鸥外将拥有合法而稳定的权利,他又会怎么做呢,又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察觉到无惨目光的森鸥外给了他一个困惑的眼神。 无惨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对即将展开的对话抱有期待。” lupin酒吧的门再度被人推开,夏目漱石正坐在上次见面的老位置,旁边的位置换了一个气势不错的中年光头,此刻,夏目漱石在看到来人后微微一怔。 “怎么了?”种田山头火问,他无意地看了一眼门口,站在那里的熟悉而陌生的小女孩顿时让他几乎停止了呼吸—— “我、我没有看错吧?”他声音嘶哑地说。 这张脸,这标识性极强的血红瞳孔—— “别太介意。”无惨温柔地回复,“偶尔我也想试试新形象。” “人世无常。”森鸥外一边招呼侍者,一边精炼而默契的总结道。 —————————— 第 40 章 所有人都知道日本的超越者阁下是个性格跳脱的人,但是所有人也没想到,日本的超越者阁下可以毫无廉耻到穿着小洋裙和政界人士谈笑风生。他自己倒是看起来落落大方毫不介意,可是这样一来难受的是对面啊! 与其说无惨阁下是心理承受能力较强,倒不如说他是压根没有底线。不过倒也不令人意外,毕竟他是在自己对世界的宣传片上也能泰然自若“结束王座空窗期、由我立于天上”的男人。 至少现在,受害人种田山头火就感觉非常非常非常难受。 比如—— 侍者彬彬有礼的询问:“两位需要喝点什么?” 森鸥外:“一杯威士忌。” 无惨萝莉:“一个琴酒。” 森鸥外立刻向侍者礼貌道歉,然后说:“给她来一杯牛奶就好,未成年不能饮酒。” 给“她”。 一杯牛奶就好。 牛奶就好。 还未成年不能饮酒。 我该感谢你们这种时刻还记得遵纪守法吗?种田山头火满心苦涩的闷了一口清酒,这就是日本最高武力值和日本最年轻的政客现状:一个女装的超越者,一个接受情况良好到诡异的市长,横滨的未来,肉眼可见的一片漆黑…… 夏目漱石倒是表现得非常自然,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他面色如常的进行了自我介绍,并第一次结识了森鸥外,在谈到他就是不死军团的策划人之后—— “令人敬佩的魄力。”夏目漱石由衷的感叹道。 差点变成替罪羊的森鸥外露出一个苦涩而无奈的微笑。 “这是个失败的计划……”他平静地说:“我已经出局了。” “失败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值得羞耻的事情。 ”夏目漱石认真的劝慰:“不要将自己束之高阁,这也不过是眼里暂时的一翳罢了。” 不愧是三花猫,无惨想,他挺高兴看到夏目漱石教育森鸥外现场版,这感觉就跟银狼先生告状了一样。 “无惨阁下。”夏目漱石看向他,无惨从短暂的神游中回过神来。 “什么事?”公主姬发的小女孩安静的抬头看过来,琉璃般眼珠在昏暗灯光下闪烁着非人的光泽,就好像一个价格昂贵的私人手工定制玩偶。 “我希望您能谅解我接下来的话题。”夏目漱石诚恳的说。 无惨点点头。 “横滨……高层用横滨来换取你的宽恕,这是他们解决问题的传统利益交换。” “……是的,一个老方法。”无惨回应道:“而我也同意了他们的交换。” “我以为,”夏目漱石平静而确定地说道:“无惨阁下一向是对参与政治并不热情并始终想要游离于政|府之外的。” “之前确实如此。”无惨回答道:“但很显然,大家都知道我遇到了一些事。” 他在座椅上转了个圈,背靠着吧台,注视着向东的方向,仿佛仍能感受到那天阳光倾撒到身上异常灼热的温度。 “我很抱歉。但是,我认为您的一些提议……或许再慎重的考虑一下会比较合适。” “如果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夏目老师。”无惨温和的笑了笑,:“希望你不介意我如此称呼,我会以为您的提议是在蔑视与挑衅我。” 不拘义理,不拘人情,不拘廉耻。所以三花猫才站在这里,为了横滨人民直面超越者的危险的旧创口。 种田山头火谨慎的抬起了头,“无惨阁下,我的老朋友夏目是个懂得掌握分寸的人。” “当然。”森鸥外微笑的接了过去,“我想无惨酱也不会为这件事生气。” “……年龄大了,总是会担心这些不在我权责范围内的事……很抱歉。”夏目直视着在昏暗灯光下越发像个古董人偶的女孩:“这也许是个多余的事,但是,我们并不知道在未来,人之心会产生怎样的变化。” “我站在这里,向您直接谈起这件事,是因为我笃定,无惨阁下本身就是个抱瑜握瑾的人。” “为人民着想是非常高尚的事。”森鸥外慢吞吞地回答道:“我们都谅解这一点。” “但如果什么都不去争抢的话,那与支持他们拥有对我的处置权又有什么区别。” 无惨平静的接下去:“所以,我拒绝。” 夏目漱石:“…我明白了。” 没等夏目再度开口,无惨就接了下去:“但是……既然您都这么说了,想必您一定有了类似保险装置的想法。” 夏目漱石点点头,光明磊落的坦诚了自己的内心:“我相信无惨阁下的为人,只是,这是必要的。” “没关系,我也曾恐惧自己的力量过于强大。既然如此——”无惨看向森鸥外,两双同样的红色眼睛在空气中对视了一眼,明白了对方未能诉之于口的深意。 “确定吗。”森鸥外问。 “确定。” “那么,既然我们都是为了横滨。”森鸥外眯起眼,将手肘搭在吧台上,十指交叉起来,“我可以在权责范围内给他们一些便利。” 无惨默契接上:“允许他们在这座食人鬼的法外之地拥有武装。” 森鸥外:“应允与他法律之外的特权。” 种田山头火和夏目漱石对视一眼,他舒了一口气,举起了手里的玻璃杯: “感谢你们的谅解,异能特务科愿意为此配合新政|府。” 森鸥外微微一笑,同样举起杯子代表新政|府与他碰了碰,“我很期待。” 他若有所思的补充道:“事实上,如果那个时候高层们理智点,现在情况也不会变成这样。” “杂碎。” “一群狗|娘|养的杂碎。”人偶一样的萝莉凝视着吧台后面琳琅满目的酒架,面无表情:“很抱歉以我的教养不该在你们面前说出这些词,但实在是令我无比愤怒。” “你们应该庆幸,庆幸作之助没有死在岛上,这是我至今还能保持理智的唯一原因。” 那张和地狱少女极度相似的年幼的脸,显露出与纯洁的外表完全不符的放肆的残虐之意:“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他用细小白皙的手指轻轻敲在了实木吧台上,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尤为清晰。 “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的我会做出什么事呢。” …… 第 41 章 事情谈妥后,两位中年人就告辞了,而年轻的组合并不急着走。 森鸥外愉悦的续杯。 “别高兴那么明显,”无惨瞥向微笑的合作伙伴:“森君,保险装置并不像你以为的那样——”他暂时想不到词来形容,但他很苦恼未来成立武装侦探社的福泽谕吉和世界第一名侦探江户川乱步,:“早在半年前,夏目漱石就有意识的开始为横滨寻找出路。” “是吗?看来超越者阁下有着相当优秀的信息渠道。无惨酱愿意把消息分享给我吗?”森鸥外笑眯眯的说。 “如果你想问的话。”无惨回答。 “能让你如此苦恼的恐怕并不是武力上的问题。”森鸥外敏锐的评价道,殷勤地为萝莉重新叫了一杯牛奶:“那么,就是拥有超出常人的头脑了?” “超出常人这样的评语都是在侮辱他。” 森鸥外捏着酒杯沉思了一下,之后稍稍皱起眉头,“真令人羡慕,我也想要这样的部下啊。” 无惨抱着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看了森鸥外一眼,放心,这个愿望一定会实现,只是对方的难搞程度和智商成正比罢了。 “会有的。”无惨说道:“不过远水解不了近渴。”他惬意的喝了一口牛奶,“还有一周你就需要承担起这个城市的所有的管理责任和建设责任了,有什么计划吗?” 森鸥外眨了眨眼睛,作为日本军队里少见的高材生和决策参与者之一,他当然知道自己即将面对怎样的乱摊子——债台高筑的战后财政、不服管教的按资排辈的庸才、没有忠心的部下、阴奉阳违的前政|府……而无数的人期待着渴望着他和超越者的落败。 “让人感到非常苦恼啊。”他把盛满酒液的古典水晶玻璃杯放在灯光下看,威士忌如黄金一样展现出醉人的光泽:“我对横滨经济形势好转有充足的信心,战后经济不再由军方掌控,人民积累的工业物资需求量也很大。”他放下酒杯,自然而然的将一碟沙丁鱼配饼干推到了无惨面前—— “但是,据我了解,横滨政|府拥有巨额负债。”他继续陈述,“而更重要且急需解决的,则是如何解决几千个家庭在失业后的生活问题。” 无惨倏忽抬起头,“为什么有失业的家庭?” “别装了,无惨酱。”森鸥外自然而然的摸了摸黑发萝莉的脑袋,以那种一如既往的轻松口吻说出了非常恐怖的话:“我们怎么会容忍黑|手|党替政|府收税呢。” 在无惨用冰冷的死亡视线警告森鸥外不要趁机利用自己满足他卑劣的私人爱好后,森鸥外惋惜的收回手,并继续解释道:“市政厅也陈旧老化了,这一方面,我觉得横滨的地标建筑物更适合一点。” 真滑稽,□□的森鸥外只管处理“多余”人口,现在的森鸥外居然必须操心失业人口和基础设施了。想到这,无惨倨傲的点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就业机会不用担心,我们的镭体街改造需要很多人手。” 森鸥外啜饮了一口酒,然后用手撩起有些滑落的刘海。 “那么,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个问题了。” 一大一小两双红瞳对视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的说出了同一个答案: “钱。”“钱。” 片刻的沉默之后, “能支撑两公里直径贫民窟改造,最少一万人无业流民居住生活,五千以上失业家庭再就业,所需要的钱恐怕是一个天文数字。” “你有想法了吗?”无惨好奇的提问。 年轻的森鸥外勾起嘴角,将手指抵在了唇间,对着他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无惨失笑,无奈的提醒道:“法律保护每个合法国民的私有财产,这可是日本宪法中最重要的基础条款之一……好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当然是那些原本就属于横滨的。”森鸥外斩钉截铁的回答。 无惨在心里对茫然无知中就被纳入森鸥外阴谋圈的无辜群众表示抱歉——不过他同时也觉得很有趣,至少现在森鸥外比原来那个站在黑夜里老奸巨猾,不管是冰冷的唯利益论理念,谋略还能在黑|手|党棋盘上大获全胜的□□首领看起来更年轻,也更耀眼一些,他衷心的希望自己对森鸥外的邀请不会令横滨的下一代年轻人们的道路产生什么偏差。 “我也会想办法的。”无惨将杯子里的牛奶一饮而尽,轻快的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没钱这种事,只不过像患了慢性鼻炎而已嘛。我们就是要跟贫穷若即若离,要跟它共存下去这是命运啊…” “您的安慰很贴心。”森鸥外看向他,“要离开了吗?” “是的,”无惨瞥了一眼店内的钟表,表情严肃,“太晚的话我赶不上动感超人的播放。” “……”森鸥外用手指捏着眉心沉思了半晌,之后像是接受了一般点了点头。 “…可能这就是萝莉们让人觉得治愈的一点吧,我现在逐渐理解了。” 是吗,这我倒是第一次听说。 无惨学着爱丽丝狠狠给了森鸥外小腿一脚,以做对这句话的报复。 —————————————— “您看起来心情不错。” 晚上躺在沙发上看动感超人的时候,上原携带着厚厚的礼物单站到了他面前。 无惨伸出手翻了翻,一点也不奇怪上面的“赔罪道歉”人名,全部是那些投机倒把者的党派和家族送来感谢超越者的礼物,当然,明面上的说法则是岁末赠礼。等他翻到最后一张的时候,他发现上原正在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后者警惕的扫视了一下漫画书是否有掉在地上。 “?”无惨礼貌的投以询问的理由。 “你……真的可以变成未成年小孩?” “当然。”无惨骄傲的回答:“我本来就是个宝宝。” “这就是超越者……”上原想着,将放在衣服夹层里的邀请函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无惨问。 “涩泽家族掌权人想要见您一面,他希望您能成为涩泽龙彦的老师……” “啊哈。”无惨快乐的打断了上原的陈述,“送钱的来了。” 第 42 章 超越者,也被称作人形天灾。 他们具有极大的破坏力,以左右战场为标准,现作为国力强大的表现和底蕴威慑。 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在,人们还是无法拥有多少有效抵抗超越者能力的方法。在异能大战中,人们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了超越者的威慑力。普通异能者不过是破坏一座城市,而超越者甚至可以做到灭国这样的惊世之举。所以,超越者对于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不是能够轻易对待的人物。 而成为超越者,也将代表着个人和家族的阶层跃迁。在这个异能主宰的世界里,区区远东小国的顶级家族,也无法在国际上拥有任何话语权。 这就是涩泽家族愿意付出大量金钱、物资、以及多条产业线也要将继承人送与鬼舞辻无惨门下接受教导的原因,他们期待着涩泽龙彦可以成为日本第二位超越者,而家族,也会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家族之一。 ………… “下午好。” 一条狰狞的赫子轻轻的搭在了白发少年的肩膀上。 涩泽龙彦僵在了原地,他完全没有发现无惨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他的速度太快了……也太安静了…… “打个招呼吧?”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黑发男人把脸贴在了他的耳侧,满溢的杀气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白发少年的狭长的瞳孔微微睁大,注视着眼前这个从某个方面来讲非常令人不安的超越者。他黑发打着卷垂落两鬓,容貌英俊却因此不够有威慑力,此时神情戏谑,眼神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好奇与跃跃欲试。 ……很危险。 “我不想因为我的举动,给您留下不礼貌的印象——老师。”少年声音清晰而平静,这带着点优雅的意味嗓音让无惨微微挑起眉。 以这种被来自于真正鬼之始祖的杀气笼罩的状态下发出条理清晰且毫无惊慌的回答可真是个高难度。涩泽龙彦地潜在能力令他赞叹。 “我看了你的资料。” 无惨若无其事的收敛了杀气,对涩泽龙彦笑了笑,“异能的强度和潜力都非常不错,确实有超越者的潜力。” 涩泽龙彦微微低头以示谦逊。 “只是,”无惨堪称漫不经心的松开了钳制着少年脖颈的赫子,“你贫弱的身体和体术扼杀了这种可能性。” “恐怕你的家族要失望了。” 涩泽龙彦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预料之外的惊讶,紧接着而来是巨大的屈辱感。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说任何一个难听的词,却在他习以为常准备为自己骄傲的时候——把他贬得一文不值。他说这话的时候甚至转过了身,而超越者曾经以一敌二的非凡经历,又使人难以反驳他的判断。 涩泽龙彦自出生起就在就站在普通人的顶端,他异能强大,举止优雅,知识的累积速度也远超常人。所有东西都唾手可得,人人向其真心或不真心的说一些甜蜜动听的赞美之词,希望能借此从他手中为自己谋取获利。而他天生就是站在顶端的控偶师,清晰透彻的凝视着操控着人生百态的利益的提线。 从未被否定,从未被轻视,更从未被比较——想到最开始鬼舞辻无惨出现,自己毫无察觉的愚蠢的样子…… 他看自己的眼神分明就在看一块朽木。 ——耻辱。 “我会向您证明我自己,老师。” 秉持着对强者的尊重,17岁,傲慢,自负又漂亮,尚且还未对人间感到乏味的涩泽龙彦这样回答道。 无惨瞥了他一眼,不置可否,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说实话,你的力量和反射速度,13岁的作之助都比你强很多。” 作之助?涩泽轻而易举的从脑海中超越者资料库里找到了他的全名——织田作之助,前少年杀手,后来成为超越者的养子兼弟子。 如果这就是你轻视我的原因的话—— “我知道了,老师。” “……?” 无惨后知后觉自己的比较给织田作拉了一波仇恨,但是两个人很快就是师兄弟了,应该没什么大事?如果有什么冲突的话,之后磨合一下就好了。 于是他耸耸肩,潇洒的将这件事抛之脑后,叮嘱白发少年:“明天早上六点来见我,记得不要吃早饭哦。” 同时也将一个提前准备好的鲜红的苹果递给涩泽龙彦,意味深长地提醒道:“会吐的?” “……” 涩泽龙彦准备接过的手停滞了片刻,然后握住了那个苹果。 ------------------------------------- 与谢野晶子表情麻木的站在全身镜前。在明天到来之前,她需要找到一件适合训练的衣服。 负责提供衣物的无惨兴高采烈的站在旁边,织田作之助也更换了全身衣物,就连上原,也没逃脱无惨的毒手,被他强行换上一件奇怪的礼服——黑色的内衣,前面开襟的黑绸长袍,过于宽大以至于他不得不抱臂挺胸,一整排的银质扣子,从脖子扣到膝盖,黑色的裤子,皮靴倒是不用换—— “我不能拿这根愚蠢的棍子吗?” 试图以工作为借口从旧厂逃开但惨遭失败的上原副官的表情灰暗的举着手里的桦木材质的魔杖问道。 “很好,就是这种毒舌的语气!再阴阳怪气一点!”无惨兴奋的回应。 倍受折磨的副官理智的闭上了嘴。 “我是绝对不会穿那些奇怪的衣服的。”与谢野晶子坚定的试图将自己从岌岌可危的处境中拯救出来。 无惨摸了摸下巴,他举起了一套衣服:“嗯,那你看这件怎么样?” 晶子看了看,茶褐色的西装外套,白色的淑女衬衣,上坠着一个红色的蝴蝶结,蓝色苏格兰短裙。 好像很正常…晶子沉思,除了那个红色的校徽自己没有见过。 “你要换个更好看的也行。”无惨举起了另外一套服装——它拥有粉色的翅膀形状的头饰,同款色系的蓬松公主裙,繁复可爱的蝴蝶结,外加一根长着奇怪鸟头的魔法长杖以及一个挂在肩膀上的黄色布偶——这次就连织田作都微微后退一步。 “我选第一套。”晶子迅速且毫不犹豫的下定了决心。 “好吧,小樱是没影了。”无惨沮丧嘀咕,但转瞬又快乐起来:“但是我们还有超电磁炮!” 晶子怒视无良的大人,然后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织田作,“我不能穿他那件吗?” 织田作穿着蓝色的高领短袖衬衫,黑色的休闲短裤,就连背后那个奇怪的红白族徽也可以当做装饰花纹的一种,看起来倒是相当日常。 他正平静的站在那里。 “啊,那套不行哟。”无惨遗憾的摇摇头,“那套会掩盖住晶子的可爱度的。” “哼。”晶子愤愤的扭过了头。 第 43 章 “怎么说呢,我对你们的第一印象,”无惨熟练地运用了鬼的特性分裂了自己的下颚,把削好的苹果整个塞到自己的嘴巴里,“蛮讨厌的。” 他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人,除了新来的涩泽龙彦,剩下两个人,居然没有一个穿昨天的cos服——这就显得穿着五条悟同款麻辣教师服装的他特立独行了。 明明是四个人的团建,我却不配拥有姓名? 谢谢,有被孤立到。 无惨咬着苹果,在心里毫不留情的记了三个人一笔,包括无辜的涩泽龙彦。 “互相介绍一下吧。”无惨阴沉着面孔,“你们好,我叫鬼舞辻无惨,咒术高专一年级负责人,是个上忍。” 四个人此时位于横滨郊外的一处罕有人迹的海边。有着宽阔的沙滩与一条尚在修缮的沿海栈道。来自涩泽家族的佣人们正在沙滩上布置休闲躺椅、遮阳伞、桌椅,准备搭建篝火和烧烤用的厨架,此外还有一打的家庭厨师和一名音乐演奏家在远处订制房车内随时恭候召唤。 超越者相当没有公德心的擎着伞蹲在公共长椅上,织田作之助,与谢野晶子,还有涩泽龙彦分散的站在他面前。 “我先来做个示范,“无惨将剩余的苹果囫囵吞下,“老师的梦想是通过教育改变咒术界,然后成为新世界的卡密萨马。讨厌的食物……喜欢的食物……这些不想告诉你们,喜欢有坚定人性的人,目标是成为一代火影。” “……完全没听懂。”晶子无情的吐槽道。 “诶,明明说的很清楚了。”无惨向与晶子伸出手臂,“好啦,该你了,女士优先。” 小小的与谢野晶子抱着手臂抗拒的站在那里,但还是乖乖的开口说:“我的名字是与谢野晶子,喜欢点心和鳗鱼,讨厌不尊重生命的人。” “谢谢你,纲手。”(晶子:“谁叫纲手啊!”)无惨点点头,转向了织田作之助,示意他继续。 织田作前进一步,向其他人做自我介绍,“我是织田作之助,喜欢的食物是辣味咖喱,讨厌的东西……”他沉思着,想到了常暗岛战争的种种一切,那些在无法反抗的异能天灾中结束脆弱而短暂一生的年轻士兵们,最终决定道:“我讨厌生命的逝去,理想——还没有找到。” “也谢谢你,宇智波止水。”无惨打量着似乎发生了点变化的红发少年,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你可以以后试试写小说,我爱看。” 接下来三个人一齐看向了穿着白色简洁训练装,有着一头美丽的白发,并编织的简洁优雅,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俊美新人。涩泽龙彦态度看起来很温和,一直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织田作敏锐的直觉提醒他这笑容并不真实。 “涩泽龙彦,”他用仿佛流淌着的,带着说不出魅力的嗓音陈述道,“喜欢竹笋饭,讨厌某些黄色的蔬菜。” “目前的愿望是——”他抬头望向了鬼舞辻无惨,“超越那个男人。” “哇哦,老师很开心。”无惨擦了擦眼角因为感动而迸出的虚假的泪水,“要努力哦,不过真不走运——你太弱啦,也分离不了我的异能。” 涩泽龙彦面色未变,仍然平静温和的站在那里。 “好了,接下来该进行抢铃铛测试了——”无惨笑吟吟的站起来,阳光下他的阴影瞬间笼罩了三张年轻的脸。“你们以为老师会这么说吗?” “并没有。”晶子冷静的吐槽。“我们甚至不明白抢铃铛又是什么活动。” “实在是太不可爱了。”无惨忧郁且强行的摸了摸晶子抗拒的小脑袋,“先去跑圈吧,作之助负责教导你的初级训练。” “至于你嘛,”他看向仅剩的年轻人,“我们另有安排。” ------------------------------------- “嗵!” 涩泽龙彦被丢进了水里,海水冰凉,又咸又涩。 透过水面他可以清楚的看到鬼舞辻无惨就打着伞站在那欣赏他的狼狈。 他刚结束长达一小时的和超越者的对练,之后还连续做了五组俯卧撑。短暂的休息了十分钟后,他就在又累又痛的状态下措不及防的被鬼舞辻无惨的狰狞赫子卷了起来,无情的丢进了大海里。 在被丢到水里的时候,他理智冷静的头脑仍在计算自己的耐受力,以及自己的肺活量数据,在他得出自己肯定会肌肉痉挛的结论时,另一条赫子就无情的勒住了他的脖子,重新将他压入了水面下。 更糟糕的是,在短短半小时内,太阳就消失了,厚厚的云层笼罩了这里,远处天空传来了沉闷的雷鸣声。 鬼舞辻无惨仰头感受了一下落在脸上的雨滴,就自由且无畏的将遮阳伞掷到了海里。 而涩泽龙彦还在海面下与赫子挣扎对抗。他的身体几乎全部浸没在冰冷的海水里,低气压笼罩着海平面,两条赫子每隔几分钟就给他上浮呼吸一口空气的机会,然后又残忍的将他拖入深海里。 鬼舞辻无惨手里拿着一个秒表,精确地记录着涩泽龙彦在海水与窒息中所能够坚持的最长时间。 “不会要放弃吧?刚刚还放狠话要超越我。”鬼舞辻无惨看着水面下那张痛苦发白的脸说:“我还等着你给西伯利亚仓鼠一个惊喜呢,一柄小刀就捅倒也太逊了,耐受力和意志力都要好好打磨啊。” “毕竟你又没有能与之抗衡的聪明。”无惨挥手示意岸边的涩泽家族音乐家开始演奏,而他就在欢快的小提琴配乐中,用赫子一下又一下的勒紧他的胸腔,束缚他的脖颈,规律的把他压入水面,又浮起。 涩泽龙彦在水底下四肢用力,疲惫又急切的挣扎,结果不小心呛到了水,咳嗽不止,狼狈的样子完全没有初见时的矜持与贵气,显得可怜又弱小。 而无惨就随着小提琴轻轻哼唱,“听说你坐在车里~~漂亮又傲慢~~” 涩泽浮上海面深吸一口气—— “如火焰般热情~~偷走了我的心……” 赫子残忍的将他拉回深海。 “你还好吗~你还好吗~约兰达~” 涩泽咳呛着用双手紧紧拽离了缠上脖子的触肢。 “我在找你~我在找你~约兰达……” 又一条赫子潜入了深海中。 岸边,涩泽家的佣人和管家沉默平静的看着这一幕。对这可以称得上残忍的训练,他们没有任何意见。涩泽家族慕强不慕德,倘若自己受困于外部环境无法变强,那就崇拜强者,做他的附庸,学习他,超越他,直到下克上的未来。 第 44 章 “作之助,我们长大了不会也要经历这个吧……”疲惫的坐在沙滩上的与谢野晶子看着不远处承受着仿佛谋杀一样的训练的涩泽龙彦。 “我不知道。”看着晶子忧心忡忡的样子,织田作微微侧头,“不过在以前的训练中我经常能看到自己死去的未来。” 晶子沉默了半晌,心沉到了谷底:“我还是再试试异能吧。” ------------------------------------- 涩泽龙彦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狼狈。 无惨站在原地翻看着漫画书,不需要任何移动,他的赫子就可以完全将自己击倒甚至击飞。而自己在不用异能的情况下,仅仅只能抵抗几下,就被赫子狠狠地勒住了要害。 在挨打的同时,无惨还穿cha进行各种体能训练,均衡地锻炼他的各肌肉群,尤其是手臂和腹部的肌肉。 作为一个对人体了如指掌的恶鬼,无惨非常注重涩泽的腹部力量。腿部以及肩部都是比较重要的发力点,但是作为人体的中心部位,腰部的力量是至关重要的,无论是搏斗还是攀爬、跳跃。这也导致了他的俯卧撑数量直线上升。 但最艰难的还是在冰冷的海水中感受窒息。 ——不知道有多少次,当涩泽龙彦精疲力竭地放松力气,沉入海底的时候。无惨就会透过水面似笑非笑的嘲笑他还不如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织田作之助! 他看过织田作之助和无惨的对练,确实比自己好的多。 于是他的神经再度被骄傲和愤怒唤醒。——如果不是这个名字,从未经历过被这么对待的涩泽龙彦很可能早就放弃了。 他的傲慢不允许自己轻贱的认输。 在相识之前,涩泽龙彦从没看得起前杀手——准确的说,他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能被他认可的人至今还没有出现,而他确信自己不需要任何朋友。 现在,他觉得曾经坐在庭院里翻着书,笃定自己能在轻松的异能收集路上抵达超越者境界的自己太天真,也太仁慈了。 “你在哭吗?” 涩泽龙彦猛然从自己地回忆中挣脱出来,迎接他的是无惨微笑的脸。 “在水底下的时候还能浮想联翩,你的潜力不止如此啊。”卷发的魔鬼摸着下巴,他的声音隔着水面,有一种失真的沉闷感:“看来我们得加点难度了。” 在涩泽被一只苍白劲瘦的手拽着头发从水里拉起来获得片刻喘息的时候,他听到无惨柔和的询问: “一千减七等于几?” ………… “需要我拉你起来吗?”织田作之助站在躺在浅滩上的涩泽龙彦面前,认真地对自己的师兄提议道:“这样下去会失温的。” 涩泽龙彦睁开了眼睛,他用极度迟缓的速度坚决的从沙滩上爬起来——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踉踉跄跄的,或者乏力的摔倒。 “多谢,但不用了。”他说,织田作却从中听出了隐约的抗拒。自己似乎并没有做些什么令人讨厌的事。 涩泽龙彦转头看了看织田作之助,一个红发且神色平静的少年,他能轻易的分辨出对方的刚才的行为皆出自真诚,只是很可惜—— 他整理了一下衣服,向着等候在远处的管家方向走去。 在两人交错的瞬间, “明天见。”他说。 织田作点点头:“明天见。” 他们相对而行。 ------------------------------------- 到了晚上的时候,副官开着车给超越者送来了生活物资。 把身上的盐水和沙粒一齐洗净的无惨正坐在旧厂的屋顶上吹风,他懒洋洋地从铁皮压型板上站了起来,双手插在风衣兜里,从上原的头顶望出去。这是一个晴朗、清澈的夜晚,地上还铺着昨天被风吹落的黄叶,在秋日的月光下熠熠发光。 远处林荫道的树叶被清洁工扫出一条漂亮的小路,但是道路两旁堆得高高的叶片却仍然象刚落下时那样金灿灿。晚间高峰期已过,在这个偏远的工厂区域,路上的行人比平常稀少更多。实际上,从横滨车站方向朝这边走过来的,除了孤零零的副官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 上原双手捧着的一个密封的金属装置引起了无惨的注意。 “这是什么?” “这是您的工资。”上原说。 “是我想要的那个工资吗?”无惨搓着手说。 “我想是的?” “哈!我是看得出这种迹象的。”说话间,无惨干脆利落的从高高的屋顶上跳了下来,一条赫子轻盈而迅速的卷走了副官手里的金属箱。 无惨摸索了一下箱子,找不到打开的机关,他极力把情绪稳定下来,然后鼓着脸,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副官。 副官整暇以待的托了一下眼镜,矜持的抬起下巴。 “好吧,”无惨可怜兮兮的举起双手握在胸前,做祈求状:“求你了。” “这个场景我要记一辈子。”副官说,从赫子手中接过了金属箱,手指巧妙的顺着箱子的缝隙和暗扣划过,然后是关闭几个带刺的机关,再合上萃毒的假层,接着又将装置来回折叠几番,最后—— 一张普普通通的书页出现在两人面前。 无惨屏住了呼吸。 他慢慢伸出手去触碰衬托在冰冷合金上的珍贵夺目的珍宝。 终于,终于,终于—— “我想,您需要这个。”上原将一支钢笔从衬衫口袋里拿出来,递给无声的上司,“这是刚填充的墨水。” “谢谢。”无惨强行平静下来,他点头致谢,然后接过钢笔,略略沉吟片刻之后,就在书页上以自己所能写的最小的汉字写下在心里揣摩复述了几千遍的“故事”。 这是一本写上什么就会变成现实的“书”中的一部分,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写上的内容需要有因果关系,并不是随便写什么都能成真。自从变成了非人类之后,也就是穿越之初,无惨一直在试图通过政治和武力层面的影响来接近这个可以改变现实的“造物主”。虽然过程几经曲折,但阴差阳错下他还是完成了自己最初的计划。 上原静静的立在一旁听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摩擦声。在长久的等待后,无惨停下了手中的笔,他的故事已经写完了。 他期待的看着手中的珍宝。 然而书页在微微发光之后,上面那些坚硬嶙峋的字体却像朝阳下的雾霭一样缓缓的无声的消失了。 书页重新变得洁白一片,什么也没有留下。 “失…败了。”上原担心的望向无惨,他是真切知道超越者有多么抗拒那些带着人类肌肉纹理的食物。 “我早该想到的。”无惨垂下眼眸,以一种在他身上相当罕见的冷酷的声调说道:“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上原干巴巴地说道,“也许只是故事写的不好,我们还有异能。” 无惨没有说话,他像雕像般凝固在那里。 路灯劈啪作响,忽明忽暗,上原条件反射性的抬起头来,去看那些灯泡,然后他惊讶的发现整个工厂的照明都在超越者情绪的磁场下开始不安的闪烁。 “无惨……”上原紧张的后退了几步。 在一阵剧烈的电流声响后,几个路灯顶端冒出强烈的火花,然后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 街道一片漆黑。 “……”上原无声的叹息,然后试探性的前进一步,“您还好吗?” “……不会放弃的。” 黑暗中伸出一只手,然后用力抓紧了上原的手腕。 “我不会放弃。”无惨强调。 他语气中的遗憾与渴望前所未有的坚决,强烈——没有人能够怀疑,他能够获得他所想得到的一切,且毫不犹豫地达成目标。 树叶在秋季的凛风中颤抖,就像是副官的受到惊吓的心脏那样。 他第一次真切的意识到这位非人类是如此渴望改变。 第 45 章 “啪!” 密闭的木制内开窗被秋风撞开,黑色底景的宽大窗口中,几个路灯在一阵接触不良般的闪动后——旧厂停电了。 织田作注视了一会窗外黑沉沉的街道,从工具箱里翻出了一个手电筒,悄声走出了房间。 他站在铁质旋梯张望,哪里都是一片黑暗,在大厅的沙发位置方向,一点光亮忽隐忽现,极容易被人误认为萤火虫或是未曾熄灭的火星。 织田作走过去,发现那是鬼舞辻无惨血色双瞳在夜间散发出来的光。 监护人此刻什么也没做,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思考。 “是作之助啊。”无惨抬起头,向他打了个招呼。 少年走过去,在无惨身边的位置坐下了。 “你在做什么?” “我在模拟写轮眼。” “是什么呢?” “看到我的眼睛了吗?”无惨贴近织田作,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他用手指扒开自己的眼皮,将赤红色的瞳孔展示给少年看。 织田作轻易的的就观察到三个蝌蚪样式的黑纹在他的瞳孔里转动。 “怎么样,虽然不能像真正的写轮眼那样充满威力,但我已经能在眼睛里搞出小蝌蚪符号和风车符号了。”无惨笑着说,“我是不是特别棒!” “对。”织田作回答道。 “下一步我要试试六眼哦,但是颜色可能有点问题。不过直死之魔眼的时髦度也不错,到底先用哪个呢?有句话是这么说的,我的双眼可以看见时光的流逝,目睹一切有生之物的死亡。在我的眼中,人类的肌肤干缩衰老,春天的树芽枯萎掉落,岩石粉碎成灰,只有长寿的精灵族中的少年在我看来不受影响。即使是如此,他们在我眼中也像是即将凋谢的花朵……” 发表完那一通稀奇古怪的宣言后,监护人往沙发背上一靠,悠闲的将腿放在了茶几上,眼睛又开始一闪一闪的在黑暗里进行微妙的变化。 织田作凝视着鬼舞辻无惨,从某一方面来讲,监护人的精力和多才多能实在令人钦佩不迭,不过,他从来不会用这精力去锻炼身体,社交活动一向很少问津,永远抱着漫画书和草莓牛奶坐在沙发上。而他的饮食也一向神神秘秘,由副官单独配送,这样的生活之道,确实是很奇怪的。 他沉默了一会,向监护人发问:“你心情不好吗?” “啊……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啊?”无惨瞪圆了眼睛。 “猜到的。”织田作回答。 事实上,由于自己熟悉无惨的生活方式,他很容易的就发现了无惨隐藏在笑容之后的微妙的丧气感,他发现监护人的不修边幅、比往常更低沉一些的语气,使织田作之助作出了这些推测。 “可恶,这就是天然克腹黑吗?”无惨吐出一口气,绷紧的肌肉放松了下来,“没有什么大事。” “只是我刚才生气结果不小心把电路炸了。”他耸了耸肩,很幽默地表示对他自己情绪失控造成的现状不满。 织田作点点头,继续发问:“你这么难过,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没错,出大问题了。”无惨气愤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就是之前的码头啊码头!我好不容易找到了去码头的渡轮,结果他在去的途中撞上了冰山!以至于现在它不想jump,我也逼着它jump了!” 他张开手臂,向着沙发做了个倒下的动作,成年人的重量将坐在沙发上的措不及防的织田作一下子弹了起来。 他看起来确实很难过——被弹飞在空中的织田作瞬息间调整重心,动作流畅的落在地上。 那么,有一个问题,码头到底指向哪里呢。 日本唯一的超越者——鬼舞辻无惨,年轻而英俊,站在武力值的巅峰,面对同规格敌人仍然可以以一敌二轻松逃脱,如今掌握着日本第一港口城市,如此强大而荣耀的男人,他所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当然,这些荣耀也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天上不会掉面包。 “还会有其他渡轮的吧?”织田作不禁问道。 “有的。”无惨笑着说,“我也是这么想的。” 是他的回答,织田作再次深刻的感受到,鬼舞辻无惨坚定而顽强的性格,无论是什么境地,他总是微笑着调侃一切,然后直面风暴。 “这么说来——”无惨盯着钟表,已经接近凌晨三点,黑暗并不能阻挡他的视线,“太晚了,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没有关系。”织田作摇摇头,“出现在这里也是一种预感。” 准确的说,空气中某种细微的变化让他很在意,那是极其微小的,通常不会被注意到的东西。 可能是少了漫画书的翻折声,也可能是缺少了一些微弱的虫鸣,更有可能是来自心底的预感,像被人呼唤着一样,他走出了房间。 无惨稍微想了一下,之后说:“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答案。” 他自然地站起身来,吻了吻织田作的面颊:“谢谢你,作之助。” 织田作之助头一次感受到面部升腾的热度。 “你在害羞吗?”罪魁祸首无惨理直气壮的问道。日本社会就是太含蓄了,以至于普通的身体接触都能让人脸红。 他蹲下来,在地上凌乱的书堆里翻找了一阵,拿出了一本叫《非自然死亡》的书,又从皱巴巴的风衣里掏出一张白纸,顺手夹了进去,最后将其整个塞到了织田作怀里。 “拿着,送给你了。”无惨潇洒的摆摆手,“等你遇到一个拿着《完|全|自|杀自|杀|册》到处溜达的黑圣杯的时候,就把这本书当作礼物送给他,让他凑一对。” “?”织田作用疑惑的目光询问无惨。 无惨不做解答,只是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对方会感动的变成百亿名画的,一定要记得拍照啊。” “好。” 织田作平静的点了点头。 第 46 章 当看到无惨穿着新的、乱七八糟的、掩盖他自身气质的cos服出现在面前时——涩泽龙彦微微皱起了眉——这让他意识到时间过得有多么快——他在六天前第一次见到无惨的时候,他就穿着简单乏味的一身黑衣,还在冰冷的海水里折磨了自己很久。 现在,这已经是他换的第六套cos服了。 今天的超越者大人身穿黑色紧身衣,外面穿着绿色的锁甲,大腿上绑着一个忍具袋,脚踝上缠满了绷带绑腿,随后是一双蓝色的凉鞋。他的头发全白,用带着奇怪铁片的护额挡住了一只眼,大半个面容也掩盖在深色的面罩下。 他左手擎伞,戴着半指手套的右手拿着一本怪模怪样的书籍,封皮上写着《亲热天堂》。 此刻,他唯一露出的眼睛弯成了月牙,笑吟吟的看着三个人。 “怎么样,老师的新形象是不是特别帅气?” 与谢野晶子:“……” 织田作之助:“……” 涩泽龙彦没有说话,冷淡的转过了头不去看他。 “喂,你那个扭头动作是什么意思?你转过去我也看得见。”无惨和颜悦色的问:“就那么想被老师惩罚吗?” 年轻的涩泽龙彦又生硬的把头转了回来。 一个武力值过高的老师大概是所有学生心中永远的痛——你必须在你的审美,尊严,良知之中不停地做出选择。 而他明显没得选择。 幸运的是自己仅需要向无惨学习武力上的内容而不是美学方面的。不然……涩泽危险的抿起了唇。 身为古老世家后裔,涩泽龙彦从三岁就开始接受各种严格的文化教育,也是百年来第一个在如此繁重的学习,训练以及严苛的教育中占据统治地位的天才,他在日益丰富的多元化的知识累积中,发展出属于自己的令世人惊艳的独立美学。对涩泽来说,千篇一律的、元素杂糅、不能吻合其主人本身气质的cos服装,是完全不符合他美学且可以被他评价为垃圾的,地上不曾一顾的尘埃。 现在,穿着“垃圾”的鬼舞辻无惨就站在他面前,轻盈的在长椅上踱来踱去,“今天轻松点,晶子继续进行基础力量和速度训练,争取成为这个国家可以单手停住行驶中摩托的大猩猩——啊不,是少女。”他在晶子杀人的目光中明智的改变了说辞。 紧接着他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白发的年轻人,又看向织田作:“至于涩泽,限制异能和织田作进行实战对练,你们能做到的吧?” “当然。”涩泽回答。 织田作淡定的点点头。 然后无良的教师就坐在佣人撑开的专门定制的大型阳伞下面,一边喝着加了“方糖”的红茶,一边翻开了报纸。 今天的报纸很有意思。 《横滨日报》、《朝日新闻》、《每日新闻》和《产经新闻》等报纸统一地在第一个版面上整版刊登了一个几乎令日本人错愕无比的消息——横滨新市长上任。 没有拉票竞选,没有地区投票,甚至没有政治宣传,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黑发年轻人就成为了这座战后城市的新市长。 横滨日报将森鸥外温和微笑的照片放在了首页,在简单介绍了森鸥外的个人信息之外,还浓墨重彩的描写了森鸥外在德国学医的留学经历以及他在主动回国,毅然加入异能大战中的成为军医为帝国效力以及成为某提案策划者的光辉履历。报纸表达了自己对新市长确实抱有着着美好的期望,也希望他能够真正成为一个横滨人民拥戴的市长。 《横滨娱乐快报》则相反,除了第一页简单的恭喜森鸥外就任之外,第二页就是群众喜闻乐见的超越者一周衣品偷拍速览。(第一次看娱乐报的无惨手指微微颤抖) 此外的中小型报纸则提前受到了超越者的不同程度的警告,他们最多只能转载横滨官方日报的消息,而不是随心所欲地胡编乱造——国外的报纸当然没有这个限制,报道的重点全都在森鸥外的漠视人心的个人主义和风流韵事上,甚至恶意满满地拿到了森鸥外带着金发和黑发未成年萝莉踏入地下酒吧的照片——不过除了让无惨骤然捏碎了一份报纸外,这并没能引起群众们一丝一毫关注,因为在这个黑|手|党统治的城市,人们已经学会不再寄希望于政|府。 无惨合上报纸,看向晨阳笼罩下的横滨,在天空与地面的交界处,五栋大楼醒目而沉默的伫立在朝霞下的建筑群中。 他知道,那是横滨里世界最强大的港口黑|手|党对自己权力和统治地位的彰显。 但很快就不是了。 横滨的新市长就应该在那里。 ————————————— 森鸥外正坐在市政厅下达他的第一个命令。 这个在经济学和厚黑学上颇有建树的无情的青年人以战损为借口通知横滨港口封闭,进行重新整修。 横滨港口在此之前一直处于365天全年无休的繁忙运转状态中,即使是战争管制时期,他仍然是日进斗金的日本第一港口。 从来没有人能够扛着巨大的压力关闭整个港口,前政|府不敢做,因为他们没有权利和充足的武力和底气来反抗控制着横滨经济的航运公司,这些公司大部分隶属于本地最大的黑|手|党。即使港口已经被长期使用而磨损的破败不堪事故频频——港.黑也不会负责城市基础设施建设。 但现在,在拥有世界顶级战力为底牌的森鸥外手中,丧失了大部分的话语权的政|府像一只残旧的火车,正在被他巧妙的灌注新机油,更换不合格的“零件”。 港口的全面封锁同时也是新市长阴谋的一部分,虽然在此之前横滨市政地整体税收会下降到一个任何统治者都无法接受的低点,但这正是森鸥外想要的。 因为最先难以坚持下去地绝对另有其人——那些依靠金钱为动力的航运公司。即使是翻倍赔偿的成本金额也无法挽回战后的市场占有份额。 日本身为一个资源贫乏的岛国,生产资料大部分依靠海运进口,在结束经济管制之后,匮乏而广大的日本市场是所有资本都无法放弃的巨大的蛋糕。 航运公司无法忍受——他们的背后暴力集团更是无法容忍。 “给港口出现的的市政厅的老鼠们一个教训,警告新市长手伸的太长了。”港.黑首领残忍而愉快地吩咐道。 ————————————— 港口。 今天的训练量和前几天相比简直仁慈的过了头。 织田作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夕阳下昏黄的海面,空气潮湿闷热,有细小的浪花在夜风中消散成泡沫——横滨夜晚来临之前必有的一场大雨正在酝酿之中。“涩泽,”他的声音平静:“你有没有察觉到震动?” 涩泽也表情凝重的闭上了眼,感受着风中传来的似有若无的硝烟味。 “确实不对劲。”这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人睁开眼,看向对面的织田作,肯定了他的想法。 被无惨残酷训练了一周的涩泽龙彦已经有了明显的变化,此刻他的露出往常那种优雅的温和的笑容,但这笑容里含着十足的危险意味,仿佛下一秒他就要像白化种的黑曼巴那样吐出舌头来感应那些潮湿空气中的火药与汽油味,然后缠紧、搅碎他的猎物,以此慰藉在这一周里痛苦压抑的灵魂。 “怎么了?”与谢野晶子熟练的打开了手.枪的保险装置。 “有敌人。”织田作回答道,他侧身,轻松躲过了一枚预知中的炙热的子弹。 第 47 章 晶子隐蔽地张望四周,惊讶的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无惨和佣人们就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只留下一辆越野车停在沙滩上。 “老师不见了。”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训练。”涩泽半转身看向越野车,“我们被抛下了——上车。” 织田作击中了一个拿着冲锋枪的敌人的手——下一秒,他单手摁着车前盖从上面灵敏滑过,一串滚烫的子弹无情的击打在他刚才的位置。 涩泽一只手抓着车门边缘,开枪反击,以掩护晶子快速转移上车:“织田,你会开车吗。” “会。”织田作低着身体,毫不犹豫的占据了驾驶座,事实上不仅是汽车,各类军用车,小型舰船,直升飞机,他都在常暗岛上系统的学习过。(“这可比夏威夷方便多了”监护人当时一脸唏嘘) 在一声沉重的轰鸣声后,越野车冲出了沙滩。 织田作看了眼后视镜,有车子追了上来,穿着黑西装的暴徒肆意妄为的向着他们开枪,如同暴雨一样的子弹倾泻在越野车身上。 晶子在狭小的后视镜里与他对视了一眼,她拿着打开保险的手.枪,动作熟练的反击。 涩泽龙彦单膝跪在车座上,手里的武器已经换成了突击步.枪,这是他首次主动禁锢自己的异能,用体术与训练成果参与这危险的逃亡。 一道锐利的闪电划破天幕,瞬间照亮了织田作面前的公路,紧接着沉闷的雷声从遥远的天际传来。今夜的暴雨终于来临。 硕大的雨滴无情的砸落下来,整个天地瞬息都处在雨幕的笼罩之中。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击打在布满弹孔的越野车上。在仿佛要崩塌下来黑沉沉的天空下,越野车追着雨,而雨赶着风,在这晦涩的阴云中冲出了一条疯狂的道路。 它充满激|情的追求者们不屈不饶地紧随身后,一个被雨水浸透的西装人影扛着圆筒形的武器对准了他们。 “小心!——”织田作狠狠一歪方向盘,车辆以极限的速度撞碎了护栏,跃出了老化的海滨公路,重重的降落在凹凸不平的碎石小路上然后磕磕绊绊但毫不停歇的冲了出去。 一团硕大的烟火在他们身后猛然膨胀,混凝土地面在RPG火箭筒提供的动力势能中向他们飞出锐利的碎片——没有击中他们,但也阻碍了敌人的视野。 后座的两人在这措不及防的转向中以一致的动作猛地撞上了前座的椅背——晶子随后因体重过轻而可爱的滚做一团。 被撞出了醒目红印的涩泽龙彦沉默着翻到了前座,他抓住了织田作的衣领,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听不清——榴弹暂时剥夺了他的听力。 织田作平静的将涩泽弯曲的手指掰开, “我的异能可以预知危险。” 他解释道。 ……… 这辆“叙利亚风格”的越野车最后停留在旧厂不远的十字路口里。 织田作和晶子从框架微微扭曲的车里爬出来。 而涩泽龙彦若无其事的换到了驾驶座上,手指一划,带着破损电流音的音乐就在车里响起来。 “训练结束了,”他对着两人说,“你们可以回家了。” 织田作回头,俯视着车里涩泽那双冰冷的眼睛。 “你要去做什么?” “当然是回去。”涩泽用他惯有的华丽的声线笑了一声,“——杀光他们。” ———————————— “无惨阁下,你对弟子的训练是否过于放心了呢?”森鸥外含笑打量着刚刚从窗口里爬进来的超越者。 “这种小事他们能解决的。”一进来,无惨就立刻爬到房间里柔软而漆黑的皮质沙发上躺了下来,“沙发没有我想象中舒服。” 这个市长办公室广阔而宽大,颜色以红色和褐色为基调,两侧摆满了盛放文件和书籍的黑色书柜,陈旧的短绒地毯上是一张上了年纪的办公桌,此刻,森鸥外就坐在桌子后面,双手正放在金发的人形萝莉异能体的衣领上,整个画面都非常糟糕。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无惨若有所思的说。 被称为爱丽丝的幼|女迅速用手推开了森鸥外,“最讨厌林太郎了!” 她用看呕吐物的表情瞪了一眼林太郎,然后推开房门跑掉了。 “不要走啊,求求你了爱丽丝!”森鸥外挽留不得,只好遗憾的坐回了办公椅上。 而无惨早在爱丽丝开口时就明智的捂住了自己的眼,以防污染他洁白的心灵。 “无惨阁下,”森鸥外将手肘搭在桌子上,双手交叉,苦恼的呼唤道。 无惨挪开手,抬头瞥了一眼森鸥外,从那张略带孩子气的笑眯眯的脸上,他无法看出森鸥外的真意。 “还有什么事吗?” “我很感谢你专程赶来保护我。”森鸥外停顿了一下,说道:“跟不上变化的统治者也该淘汰了。” “腐朽的黑|手|党们。”无惨咕哝道,“你很快也会成为真正的横滨统治者了。” “现在还不是。”森鸥外笑眯眯的反驳——政|府的税务官甚至都不敢踏上港口的街道——这和他蓝图中的场景还差的远呢。“干掉我,他们就能获得一个完整的横滨了。” 但是统治者的权利不能仅仅建立在暴力上,也不是建立在玩弄阴谋的基础上,而是必须切切实实的建立在为群众谋取利益,保障生活的基座上。这一点,是横滨黑夜的老首领永远无法做到的。 “你会成功的。”想到这,无惨摸了摸下巴,笃定的说,“毫无疑问,你身上有着属于统治者的魅力。” “……” 森鸥外在市政厅外燃起火光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低沉的笑起来:“我也同样期待。” 第 48 章 惊天动地的火警声几乎震倒了整座大楼。 森鸥外带着无惨灵巧地从市政厅的走廊里转了几转,来到了最大的一处火焰燃起的位置。 这是个中等大小的停车场,有趣的是,从市长办公室的玻璃窗望下去可以清晰的观赏到此处。此刻,一辆黑色的保时捷正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变的赤红而扭曲。无惨看了看略微融化而卷曲的车牌——那串简短的数字属于市长专属。 两个员工正拿着胶皮水管急切的救火,另外一个男子正在打火警电话。森鸥外带着无惨出现的时候,他们非常恭谨地向他低头致敬。 无惨蹲下来观察着烧灼的地面,火焰的光辉映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冰冷的血液感觉到舒适的暖意:“这个燃烧程度,应该泼了不少汽油。” “看起来今天只是个警告。” “如果你继续坚持封闭港口,恐怕他们就会竭尽全力了。” “我只是在履行政府应尽的职责。”森鸥外笑眯眯的望向身后同样几处燃起黑烟的位置,“既然有人对港口的维护和修缮无能为力,我也只能帮助人民取代他们。” 他惋惜的说:“对此……我真的感到非常遗憾。” 可你明明就是想要钱—— 无惨被森鸥外的冠冕堂皇恶心的呕了一声,全然忘了始作俑者也有他的一份。 “统计一下损失。”森鸥外先是简单地吩咐了下属停止徒劳无用的救火,接着又对无惨说:“有没有办法将下议院对横滨港湾局局长质询案的时间向后拖延两个星期?” “是航运公司给你找的麻烦吗?”超越者挑了挑眉,站起身来,“交给我吧。” “文书已经呈递上去了。” “我想他们的脑袋还没呈递上去。”无惨嘲讽的低语。 森鸥外按摩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无奈道:“这样简单粗暴会出问题的。” “没关系。”无惨露出一个略带狂气的笑容,“日本十年内不会有第二个超越者。” ——即使有, 我也不会输。 剩下的话语被他隐藏在唇齿间,无惨向着森鸥外挥挥手,“我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 “无惨,”第一次没有在名字后面加上阁下二字敬称的森鸥外停顿了一下,“市政厅有你的专属房间。” 不需要睡眠的超越者仔细的考虑了一下这个提议,然后严谨的摇了摇头:“这里的沙发太差劲了。” …… 无惨回到了旧厂,整栋建筑寂静无声,织田作和晶子早已睡下。 他打开了自己的房间的灯,这里是整个旧厂最为宽敞和遮光性最好的一个房间。 周围的色调很杂乱,当时因为囊中羞涩,大部分软装都是由工厂旧家具改造而来。无论是放置在床边的小铁皮柜,还是由油桶改造的半圆形沙发,亦或是由黑漆铁管焊接在墙上构筑的开放型换衣间,全部体现了老毛子的实用主义。 他走到房间地角落里。拉开了挂在一整面墙壁上的遮光帘,庞大的令人惊叹的横滨地图出现在面前。 在这个纯白色的地图上,一个又一个红色的小图钉插在文豪剧情发生的位置,密密麻麻的不同颜色的丝线则连接着各种各样人的照片。 无惨走上前,手指在地图边缘缓慢地滑过,最后停留在港口的位置。他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张新的照片——再次确认了地图位置之后,用图钉将它固定在了地图上。 现在,人们可以清楚的看到照片全貌了,一位准备上车的相貌阴翳的中年人正冰冷的凝视着拍摄者——那是罕有的港.黑首领年轻时的照片,拍摄者已经消声蹑迹,但相片不知为何保留了下来,无惨从异能特务科的档案室里找到了它。 与他早先地推测略微有所不同,他本以为因为爱车被刮花就能下达“杀死整个城市红头发的男孩”的港.黑首领会更暴虐直接的解决祸乱的源头,没想到年轻了几岁的他居然会显得更理智一些,不过这样也好,他对太过无趣的猎物提不起劲——无惨露出了一个难以辩识的冷笑,不过他很快就将思绪转移到旅游收入、带动沿线产值以及增加就业人数等问题上了… ——————————— “…radio特别节目报道,英国首相在本日会见……驻扎在太平洋海岸的海军舰艇……” 写字桌上摆放着的小收音机喋喋不休—— 一个灰色头发的青年坐在靠窗的扶手椅上,也在仔细而专注的辨认一张报纸上的照片。 狂风呼啸,十一月份的雨点猛烈的的捶打在窗棱。即使是住在建筑群中,在面对大自然的狂野力量时,人类仍像刚破壳的雏鸟一样脆弱。 司汤达放下报纸,向外望去,街道空无一人,霓虹灯的光辉在湿淋淋的地上晕成一片。 风吹得窗户吱吱作响,他沸腾的情绪也渐渐随之冷却下来。 “死亡仅仅是开始…”他微微阖动双唇重复着这句话,然后用一种更坚定的语调自语道,“……一定是你。” 他满心喜悦的看到自己缅怀的人再次出现在人间。 司汤达站起来,将报纸随意的掷在桌上,走出了房间。 一阵夜风袭来,顽皮的将报纸吹拂了一角,里面隐隐约约露出一张黑色姬发穿洋裙的女孩的身影。 第 49 章 昨夜的骚乱一直持续到天明,但港口依然没有重新开放,几百艘集装箱船排队待泊卸货。而横滨人民似乎也已经学会了与这危险的城市共存,枪声和火光并不能阻碍他们第二天如往常一样打开房门生活和工作。 但目前有更重要的事正在发生——仿佛在一夜之间,白色的小兔子和金色的月亮就遍布了大街小巷。 步行街人满为患,因为这里的商店大部分在市政厅的合作下开启了“十五夜联合企划”(中秋节在日本被称作“十五夜”,也被叫做“月见节”),织田作和与谢野晶子早上去买食材的时候,发现麦当劳的员工在拥挤的人群里忙忙碌碌的递送宣传页与兔子造型的小玩具——这份慷慨的小礼品将为麦当劳带来价值不菲的回报。 两个未成年毫不意外的被分到了这份礼物。 织田作注视着掌心那只可爱的的捣年糕的塑料兔子:“可以给无惨。” “我想也是。”晶子一脸无奈把小玩具放进了口袋——她的那只小肥兔子正在啃着糯米团。 接着她看了看手里的购物清单,“如果是过节的话,这些就不够了吧。” “嗯。”织田作点点头,“应该去买月见团子?” “还有月见汉堡。”晶子举起了麦当劳宣传单,上面显示今日家庭套餐优惠。 结果两个人不仅买了食材和月见团子,还在路上被人塞了一束芒草,并且被巧舌如簧的商家强力推荐了一个用于搭配月见团子的家用碳烤炉,商定了今天下午的送货到家服务——这东西之前从来没在购物清单上出现过。 等他们抱着牛皮袋,拖着麦当劳家庭礼盒从人山人海的银座排队出来回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半,午餐时间早已经过了。 当然废物的无惨大人是不会在意到这种小事的,他正沉浸在浩瀚无垠的动漫世界里,在罔象女系统中学着成为一名给自己脑袋开洞的侦探。 好吧,不管怎么说,织田作和晶子都是明白他糟糕的性格,并且他们都是那种能好好照顾自己的优秀而独立、早熟又理智的人。所以晶子还是决定提醒一下自己的监护人,看在他曾经那么温柔,那么成熟地为自己擦去眼泪的份上—— “无惨老师,”晶子轻轻咳嗽两声,“你知道今天的日期吗?” 无惨缓慢地把自己从光怪陆奇的杀.意井拎出来抖了一抖才能明白晶子问了些什么,他两眼呆滞,用手指摸了摸脑袋,“今天是什么日子?” “十五号,”她说:“老师,你觉得现在是几月份?” 无惨紧张的回想了一下,晨昏颠倒,无需睡觉的身体,大量的血液与人类肢体来镇定精神,没完没了的政客与电话,甚至还有神出鬼没的娱乐报记者,这让他完全不敢确定现在的月份,但是看着晶子严肃的表情,他还是颤抖着猜了个数字:“……十月?” “……”晶子叹息一声,将两个小巧可爱的玩具放在无惨的掌心,“今天是十五夜哦。” 无惨低头凝视着手里的肥兔子,思维逐渐清晰… 十五夜…十五夜? 这不就是中秋节吗! “月饼!”他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魄人的气势吓得晶子一个后跳。 “月饼是什么?我们买了月见团子。” “月饼也是一种吃食,不过有月见团子也可以,”无惨摸了摸晶子的小脑袋,夸奖道:“真能干啊你们,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件事…太失职了。” “所以,失职的惫懒老师。”晶子两只小手抓住了他在自己脑袋上的那只捣乱的苍白的大手:“我们一起赏月吧。” …………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无惨顶着颓废脸看着织田作干脆利落的组装烧烤架,晶子在旁边认真而忙碌的准备着食材。 屑大人坐在露台阴影下的秋千里,吹着迎面而来的海风,欣赏着落日余晖的波澜壮阔,手里还捏着晶子递给他的三色丸子。虽然这些事他其实也能干,毕竟他也是能做麻婆豆腐的人,但因为两个人为自己忙碌的画面实在是太过可爱,屑大人被默默戳中了心脏,所以最终没能开口表示他也行。 说出来的话就真的不能偷懒了! 虽然尝不出味道,但为了不被抓去干活,无惨还是很给面子的一口一个甜丸子。并且希望这个温馨的场景能持续到明天——毕竟塔达林高阶领主的尊严不容洗碗! 总之,赏月的准备很快就做好,当神灵收用了堆成塔型的祭品后,可爱又美味的月见团子就进入了人类的胃袋,织田作和晶子感到非常满足的眯起了眼。 夜幕下燃起火光的木炭,在烧烤架上逐渐染上金黄的年糕,冒出油脂的牛肉,切成片的甜西瓜,织田作比着烹饪书做出来的蛋挞,晶子准备的烤鳗鱼,还有装在冰镇保温盒里的冰淇淋以及糖分必须的草莓牛奶,在露台餐桌上摆的满满当当令人心生喜意。看着最重要的两个正在分享美食的未成年,无惨的心情也自然而然的轻松不少。 他没有忍住,利用束鞭一把就将两个小家伙牢牢地圈在了自己的怀里、用手臂禁锢住。 措不及防间团子都滚落的晶子瞪着圆圆的眼睛怒视着无惨,而早有预知的织田作则沉默的纵容了这一幕的发生,嘴角勾起。 “团子太甜了!比天津糖炒栗子还要甜!所以老师激动的抱住了你们。”无惨用超级无赖的理由安抚炸毛的晶子,又用脑袋蹭了蹭织田作的红发。 接着他用束鞭重新递给晶子一个崭新的团子,晶子哼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的接过了团子,“原谅你了!” 真是个可爱的傲娇,无惨感叹着,又问向织田作:“作之助呢?要不要也来一个?” “不用了。”织田作凝视着天幕中花一样绽放的璀璨烟火,眼睛里满是笑意:“这样就很好。” “诶,老师也觉得很好哦。” 一朵硕大的烟花猛然绽放在空中,那阳光一样的璀璨色彩将三张同样角度仰望的脸染成了金色。 第 50 章 晚间12点,无惨带着一个金木研同款面具走进了车.库,没一会,橙黄色的车灯由小及大,一辆宾利驶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好孩子们都去睡觉了,所以,现在是大人的时间。 无惨潇洒的打开了车载音响,在充满节奏的配乐中肆意的笑起来,一张最为详细的横滨交通路线路正在他的脑子里徐徐展开,自从他多了另外四个大脑,记忆力和思考效率就好多了,当然,不会做的数学题还是不会做。 他迅速确定了一条路程上的最优解。而他将顺着这条路去给港.黑的老首领鼓点劲,给他增添些快乐的节日气氛。 车子最终停放在华丽建筑的地下停车场里,一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带着奇异的面具走进了这条街上隶属港.黑的也是最豪华的夜总会的电梯里。 电梯的标识在指向二层的时候安稳的停下,他向侍立在门口的服务人员出示了一张黑色的会员卡—— 这是夜总会最高级别的会员卡,门童惶恐而又热情的弯腰,想要为有钱的客人叫一位陪侍。 “不必了。”年轻人微笑着拒绝,以一种娴熟的姿态踏进了巨大的圆形舞场内。此刻这里已经人满为患,无数年轻漂亮的女人和男人正随着激烈的音乐扭动着身躯,他们眼神迷离,衣服单薄而富有艺术感,在惑乱的灯光下展现出一种堕落的魅力。 场地边缘设置了密集的卡座,一些穿着黑马甲服务员正快速的在里面穿梭,为客人献上酒水和一些违禁品。不过他同时也注意到,有一些穿着休闲装的男人正和女人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场内隐蔽的角落里,但是从他们的身体肌肉分布以及后腰若隐若现的的坚硬物品来看,这些人恐怕也是夜总会安保的一部分。 一个有着蓬松靓丽的卷发少女挤过来,她健康的小麦肤色上点缀着晶莹的水钻,一双翠色眼睛美丽又多情:“你没有女伴吗?” 她问道,然后毫不忌讳的将胸口贴在了无惨身上,双手在他的匀称有力的腹肌上快速摸了一把。 “天,你可真带劲儿!”她惊喜的感叹道。 无惨温柔的揽住她,“你也像安达卢西亚的玫瑰一样迷人。” 他抱起少女在舞池内旋转了几个舞步,鬼之王完全掌控着她的躯体,他的舞姿挺立,力度感强,发力迅速,而动作缠绵。 像灼热的火焰一样扭转身体,弯腰,接着是有力的回旋,少女也从不畏惧的随着他踏着步子,直到无惨施展巧劲将她推向了另一个帅气男人的怀抱。 趁着周围人为这浪漫的一幕起哄的同时,他悄悄的走进了通向高层的负责人直属电梯。 ———————————— 港.黑首领重要的“钱袋子”负责人正在这座宏伟的赌场中享受他美丽的月见假期。 在这个顶层隔音效果良好的包间里,他刚刚控制着今天最后一笔不太干净的钱通过几个虚拟账号和几个皮包公司间来回清洗完毕,此时正准备换上睡衣,思考着是先喊来前天那个美丽的夜莺,还是尝试新美人—— 一个带着奇怪面具的新“美人”就擅自推开了他的门走了进来。 他皱眉,手已经迅速的摸上了腰间的武器:“你是谁?” “嘘——”无惨一点也不在意指着自己头颅的自动手.枪,他在柔和明亮的灯光下对着负责人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甜蜜的说道:“我来祝您身体健康。” 负责人在扣响扳机前只来得及看见一条红色的“绳子”,接着就一头栽倒在地上。 “港湾局局长换一个残废的负责人,这很合理。”无惨踢了他一脚,以便让他不要堵着房门口,然后就施施然的离开了犯罪现场。 在整栋建筑的安保人员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之前,宾利车就已经驶出了车.库,向着规划中的那条道路愉快的冲了进去。 过了没一会,许多的黑色车辆就疯狂的跟了上来,开始对始作俑者进行围追堵截。 宾利在狭窄的街道上按计划进行连续两个个敏捷灵巧的转向,然后在隐蔽的管鞭的辅助下猛地半侧立起来顺着两个重型运输车的中间缝隙钻了过去,一头冲进了城市主干道。 “这叫手动飙车。”无惨在震耳欲聋的车载音响中对着追兵比了个嚣张的中指,然后在下一个拐角就将油门踩到最大,在车辆转弯的一瞬间,用管鞭将自己快速而敏捷的送到了深夜的墙壁上,携带着助燃剂的宾利猛烈撞击在港.黑另一产业建筑上,黑色的风衣也随之消失在深沉的阴影中。 摆脱了追兵的无惨顺着建筑的屋顶肆意奔跑、跳跃,就像他刚刚来到这座城市的那个惶恐的夜晚一样,只不过——在飞跃一个过于宽广的建筑空间时,一对漂亮的羽赫带着他轻盈的滑翔了过去。 他已今非昔比。 不知道奔跑了多久,周围的建筑也逐渐开始出现不同于日本的中华风情,无惨被那一直若隐若现,甩开又能神奇的跟上,穷追不舍的视线搞得心情烦躁,同时也忍耐到了极点。 他在空无一人的牌坊前停下脚步,打定主意在这里解决不知好歹的追踪者,还能拎着中华街的月饼回去吃早餐。 “出来。”他冷冷的说。 一道脚步声自他身后响起。一两秒钟内,无惨被牌坊上垂下来随风飘荡写着中秋贺言的红丝绸遮挡了部分视线,等他把头略微移开一点的时候—— 一个熟悉的青年人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不得不说,一抬头就能看见那张杀死自己一次的人正温柔的盯着自己,那感觉还是相当惊悚的。 不过他又迅速想起战争已经结束,而现在是安全的深夜。 “司汤达,”无惨百思不得其解,倨傲的询问,“你是怎么跟上我的?” “好久不见。”司汤达没有解答他的疑惑,只是微笑着问道,“你已经跑了两个小时了,略微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如何?” “我一点也不累。”无惨轻嗤了一声,走近灰发的青年,毫无距离感的拽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一米九二的法国人低下头来:“不要转移话题,告诉我,你是怎么精准找到我的?” 司汤达凝视着那双认真的梅红色的眼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是我的异能告诉我的。” 【……在这喧闹到无以复加的人群心灵海中,你也美的让我不寒而栗。】 “你的异能范围有多大?” “一整座城市。” 【你耀眼的就像一把尖刀,刺穿我灵魂的心脏。】 【我享受这痛苦并甘之如饴。】 在这充斥着节日氛围却冷清的街道上,高大的法国人就着无惨白送上门姿势顺势揽住了他的腰,真诚的问道: “我看到了你的舞蹈,很美丽,可以和我共舞吗?” 无惨:“……?” 下一秒,反应过来的他汗毛倒竖。 第 51 章 “松、手。” 眼神变得冷冽的鬼之王命令道。 出乎他的意料,司汤达可以称得上顺从且绅士的松开了紧缚着他的手,难以让人想象面前的这个人自夜总会就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还有持续两个多小时接近三个小时的追索… 司汤达似乎明白他的错愕,他主动解释道: “抱歉,是我太突然了。”这个拥有灰烬般长发的法国人对着无惨笑了笑,“只是你还活着,我很高兴。” “你以为我不懂你的暗示?”无惨用可以称之为冷酷的语气问道,他注视着面前突然变的陌生的敌人,年轻的超越者消瘦而坚韧,眼窝深邃,暗色的瞳仁在此刻的深夜里偶尔像肉食动物般的闪烁,但更多的时间里他虔诚的圣哲般的气质掩盖了他的本性——最主要的是,在自己面前,他的感情已经不知何时发生了转变——这简直是难以理解。 而司汤达也在注视着他——可以从那双梅红色的瞳仁中看到自己灰色的影子。 “我吓到你了吗?”他歉意的问道,异能清晰的感受到无惨内心的情绪,像对方希望的那样,司汤达按捺着肆虐的冲动,松开手。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顺从与放弃。 只是现在的接触与非自愿的亲昵无足轻重,毕竟真正的快乐——应在卸下对方的武装之后。 无惨不置可否,他看上去如同冰封的海洋那样平静无波,只是海面下却流淌着持续的暗流。 “抱歉,我拒绝。”鬼之始祖说,“我想我们还是保持朋友的距离吧。” 司汤达微睑下眼,对方的回答在他预料之中,但仍难以控制的感到失望。 “请不要如此决绝,”他微笑着缓慢摇头,表情自然而优雅,“在爱情面前,理智已经不再对我的行动有任何威力了。” 无惨:“……” 两个人安静的沉默了一段,无惨双手插|进风衣口袋,仿佛不经意间问道:“为什么会喜欢我?” 喜欢你的原因? 司汤达抬眸,这个问题他想要回答却发现太过艰难。 他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清晰的看到月光下对方骄傲的神情,“我已经决定接受自己的过错、罪恶,决心在自己的肉.体毁灭之前,都要堂堂正正的活下去了!”他这样说的时候是多么璀璨啊。他看到对方直面死亡也不低头的决意,看到他被火焰侵蚀着躯壳也从不曾停止战斗,这样的他却温柔的遮住了自己眼,感受到在阳光下那逐渐消散的手指的轮廓触感……这一切并没有随着时间逐渐淡去,反而在心灵的伤口中愈加深刻。 ……这痛苦已经刻入他的肌肤,他的骨骼,他的……灵魂。 于是,他用一种缓慢但坚定的声音回答了他: “我们之间的爱与恨,理应由我们共同铭记。” 而这令人着迷的痛苦欲望,也不会一直禁锢在我的躯壳内。想要赠与你意乱情迷的伤口,也想要得到你挣脱不得的臣服。我们终将属于彼此。 在此之前, 耐心,再耐心一点 。 ------------------------------------- 回到旧厂的无惨整个人都很烦躁。 一想到这个城市有人无时不刻的都能感知自己的位置和情绪,他就想连夜造铁轨,扛着火车站跑出横滨。 变态吗,法国人? 当初把他打到四分之三死果然还是太便宜他了。 男人和狗一样,三天不见就会认不出来。 我要是也会卍解就好了,分分钟给整个城市来一个水月镜花。 可恶,可恶,可恶。 无惨焦躁的把他的椅子从书桌前拉开,将桌面上的漫画推到一边,现在这些精神糖分已经无法驱散烦恼了。 他阴沉着脸,仔细思考着,白天有阳光不能动手,而晚上动手则会毁坏横滨,可是横滨是他的领地!是他的法外之城!!! 一个外国超越者堂而皇之的踏入横滨!异能特务科干什么吃的!这种核武器难道不是侦测到在航行途中就该用导弹打下来吗? 种田山头火,尸餐素位啊。日本纳税人的钱都被税金小偷中饱私囊了。 无惨连续饮用了好几份草莓牛奶才勉强镇静下来。 就在此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无惨平静了一下呼吸,催动触鞭摁下接听键: “无惨阁下,很抱歉现在打扰你,”上原温和有礼的声音从电话另一头传来。 “不,你来的正是时候,什么事?” “下议院的消息,安田议员已经向议院递交了驳回申请——他的调查报告中明确的指出有关于横滨港湾局局长的一概罪名均不成立,但下议院要求第二次调查。” 无惨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真希望能直接干掉那个老家伙。” 上原副官无奈的劝阻道:“ 恐怕不行,干掉一个老家伙只能代表第二个首领要上位了。这并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 “是啊,不能一劳永逸……”无惨摩挲着下巴,似乎想到了点什么,“森鸥外知道这件事了吗?” “还没有通知,不过很快也会知道了。” “通知他吧,顺便替我问一句,今晚的的士速递他看到了吗?” “的士速递?”副官困惑的重复了一遍,然后恭谨地低下头去不再多虑,“我知道了。” 第 52 章 月见节的假期还在持续。 无惨陪着织田作和晶子一起吃了早餐(依然没有月饼),而按照《如何当一个监护人》的书上所写,优秀的监护人在假期最好带着两个孩子进行愉快的户外活动——他老早就想试试穿着黑衣银发坐过山车的滋味了。 “你们今天有什么打算?”无惨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听说游乐场的亲子项目不错。” 织田作:“你很想去吗?” “当然,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坐在旋转木马上,然后举着棉花糖拍照,我房间里还有给你们提前订的家庭版本皮卡丘连体衣,我打赌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午餐我们可以去吃蟹皇堡,我知道一只黄海绵做的味道非常棒……” 这个回答大概就是两个小时后,四个人站在横滨历史博物馆的原因之一了。晶子和织田作出于无法言说的一致的理由,选择了去感悟人文历史,拥抱自然和科技,而不是在烈日炎炎下穿着皮卡丘连体衣举着棉花糖愚蠢的坐在彩虹小马上。 既然有三个人都是按计划出行的,那第四个人是怎么回事呢? 涩泽龙彦出现在这里就纯属被强迫了。 好不容易有假期可以私下追加训练的涩泽龙彦在某超越者一个电话下不得不放弃他的全盘计划,在家族的驱使下出现在博物馆门口。 他极其不情愿,但是请注意—— 没有人,没有一个人能从他那张完美的仿佛纯白大理石雕刻的微笑的脸上看出他的任何不悦情绪。 “横滨博物馆是由涩泽家族在1908年出资创办的,占地六万八千平方米。”涩泽龙彦陪同着超越者缓缓踱步在这栋古老而宏伟的建筑里,出于私人兴趣,他对宗教、民俗、文学、艺术等领域都进行过深入研究,这里也自然如数家,每一件藏品他都能点明出处,追述渊源,正史亦或传闻或野史…… 超越者停留在一副奇诡的油画前,画面上,天使长米迦勒正在带领圣洁的天使斩除妖孽。他注视着由人头加上蝴蝶翅膀以及植物身子组成的怪物——有些像自己,这是堕落的天使们的表象之一,他们失去了洁白的翅膀,在利剑下变成了丑恶怪异的失败者。 涩泽龙彦颇有兴趣地审视着自己的老师脸上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情,他隔着护栏凝望着那些丑恶的画像那种冷漠怅然却又感同身受的感情,足以让任何一个陌生人对此感到毛骨悚然。 “《叛逆天使的堕落》,彼得勃鲁盖尔所画。”涩泽龙彦说,“这幅画是赝品,真品藏于比利时布鲁塞尔皇家美术馆藏。” “在所有相似题材里,这幅画是天使间对比最强烈,也是我认为最有趣的一副。” “确实很有趣。”无惨的视线停留在穿着金色战甲的大天使米迦勒身上,他正践踏在一只山羊头的怪物胸口,“这些堕天使更像恶魔一些。” “恶魔……”涩泽抬起一只手,扫了一下整间美术馆,“较之单纯的画作,我更喜爱这些激荡着想象力的造物。它们往往代表着人类恐惧与虚无的幻影,是死亡与爱欲的魅惑化身。” 他微笑凝视着画廊,“我常常被此所吸引,以至于无法分辨吸引我的是这些瑰丽的恶魔,还是恶魔所指向的人类的隐秘的心象风景。” 无惨觉得涩泽龙彦在艺术方面要比异能力有天赋的多了,不单指他别具一格的审美——还有他细腻桀骜的内心。 “天生的艺术家。”无惨最终冷漠评价道,“非常适合你,请坚持下去,这能培育出利于国家的人格。” “呵……”涩泽龙彦并没有被这嘲讽的回答惹怒, 他对自己将会形成怎样的人格一点也不在意,比起这些,自由的漫步在妖异的恶魔学迷宫中更让他感觉喜悦, 他低声陈述着: “有那么一个狡猾的魔鬼,搅乱了我安逸的愚昧。 它永远的霸占着我的生活,将之和它自己捏合。 我开始用它的眼睛去观察四周,发现生命对于我一无是处。 我的内心深处的呼喊,和它的话产生了共鸣 于是我清醒地了解了这个世界然后为之诧异……” 他本想自语下去,却没想到另一个低沉的声音加入了他的诵读。 “为什么这世界以前对于我 竟会显得如此伟大和美丽? 说吧,年轻的梦想家, 你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 超越者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比起他的质问之意,更多的是一种坦然和剖析……他的吟诵更加符合这首诗歌的意境。 “一个字也没错,”涩泽龙彦略感惊讶,“我不知道老师也对诗歌感兴趣。”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无惨没好气的说道,“我看你就是平时训练太少了,还有精力探寻人性。” 涩泽龙彦:“……” 两个人的脚步在艺术区的门廊处停下,最后展现在两个人面前的,是织田作和晶子在历史区的身影,无惨眨眨眼睛,快乐的向他们招手示意。 在这等待的片刻,涩泽的声音突然响起:“超越者的风景是怎样的?” 他垂下眼睛,轻与慢的声音清晰地说道,既不温柔也不凶狠:“老师有没有想过,拥有超越的力量,就拥有了漠视社会规则的权利呢。” “这也许是一个危险的想法——在你把他付诸实践之后。” 无惨慢吞吞地回答道:“但风景确实很美丽。” 当然,出于一个教导者对弟子表现出反社会倾向的责任感,他补充道: “作为提出这个问题的代价,你明天的训练强度提高1.5倍。” 涩泽龙彦完美的表情龟裂了。 他早该知道,他的老师,横滨拥有者,日本唯一超越者……无论外在的身份是什么,他终究还是一个傲慢、自负的混蛋! 第 53 章 “无论面对多么艰难的战局,理论上都有最恰当的解决方法。” 森鸥外慢条斯理的放下一个白子。 无惨看着自己被绞杀包围的“龙”,无奈的发现黑色的棋子已经没有了任何逃生的机会……每一枚都有可怕的敌人随伺在侧。 “欺负新手很让你有成就感吗?” “欺负超越者很让我有成就感。”森鸥外笑眯眯的回答。 “…森君的本性是不是暴露的太快了?”无惨咬牙切齿的将手上的黑子掷到了棋盘中间——投子认输。 他在心里忖度,即便只是一场围棋游戏也不愿意让任何一丝威胁脱离自己的掌控吗? 森鸥外若有所觉看了他一眼,眼里笑意未减。 “港口的情况怎么样?”无惨问道。 “仍在僵持。”森鸥外歪头说:“情报显示港.黑的物资库新进了一批弹药,我想是为了武力胁迫作准备。” “那么你呢?坐以待毙?” 森鸥外微微眯起眼,“有时候,后退可是为了前进呀。” “好吧,或许有件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无惨往沙发上一躺,很有点漫不经心地说道:“工人协会给我发来了警告。有些公司以修缮为借口停止发放一部分人的工资。他们决定进行罢|工示|威,50%的航运货运会受到此次罢|工的影响。” 森鸥外停顿了一下:“货运量出乎我的意料。” “确实,我也觉得很有趣,因为港口早已经封闭了。但工人的罢|工仍然可以影响到如此庞大的货载量,你的港口真的固若金汤吗?” “这点我倒是早有备案,”森鸥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轻笑了一声,“解决的方法不外于乎拥有自己的武装,我们需要新生代异能者,也需要时间。但有一点值得肯定,非法运输的毒|品的数量因为此次封闭而减少了大部分。” 无惨幸灾乐祸的补充道:“你动了港|黑老boss的最大的蛋糕,他肯定气疯了,我顶着大太阳出门就是为了看看他今天会不会发疯。” “但这是必要的,港口不能靠毒品运转。”森鸥外的嘴角拉直了,显示出一种危险的锋利感,“横滨是黑|手|党最多的城市,也是整个日本吸|毒比例最高的城市,大|麻有关联的人数连续8年上升。这个数字还会继续增长,我将持续提出遏止毒|品买卖的有力措施。擂钵街贫民窟有接近四分之一人是因为染上了毒|品。剩下的人也只能算勉强吃饱,里面的孩子生下来就没法儿上学,生病了请不到医生,更没有正规的身份证明。” “这可能需要清剿全部黑|手|党。” “或许,不过黑|手|党们都是一群可怕的家伙,可以的话人家都想哭着逃跑啦。”森鸥外露出摸不清真意的笑容看向无惨,然后嘴角抽搐的发现无惨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本《亲热天堂》正看的津津有味。 他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我去派人准备红茶吧。” “多谢,”无惨挥挥手,“我正好带了方糖。” ———————————————— 穿着黑西装的人走进了事务所的大厅,他向负责警戒的保卫人员打了个招呼,急匆匆的走进了电梯。 整个大楼装修风格富丽堂皇,充分展示了其拥有者的财富。但这欧式装修里奢华却并不庸俗,古典中透着张扬,雅治而不失高贵。几十年年前,□□boss耗费巨资将这里修缮成一个可怕的基地,这座伟岸的建筑内装有不依赖于外界的自动供电系统,以及最新的空气循环系统。内部建有医疗、训练区域,也包括食堂,洗漱间,娱乐室,食堂,以及非法监狱等房间。除此之地下同样建有大量不被人探知的隐秘区域,并拥有无数通往地面的电梯与暗道。此外,拥有者还购置了大量的武器储备在这里。 令人敬畏的是,同样的建筑还有四座。 此时,男人正循着电梯前往整个建筑的最顶层——港口黑|手|党主人的房间。 港|黑Boss几十年如一日地盘踞在这个宏伟大厦的顶端。这里墙壁很厚,火箭助推榴弹发射器也无法摧毁,走廊里铺着无论怎么奔跑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的长毛地毯,花窗玻璃在日光照射下显得美轮美奂。 男人在沉重的实木雕花门前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对不起,打搅您了。” “说吧。”面容阴翳的老首领地闭了一下眼睛,他似睡非睡,看似松弛苍老的身体发出命令却可以让整个横滨人民为此夜不能寐,“简单点。” 他的下属斟酌了一下用词:“医疗部已经确定负责人脊柱爆裂,全身瘫痪。” “还有呢?”首领的声音很轻,带着老人惯有的沧桑感,让人听不出喜怒。 “港湾局局长受贿案已经进入质询流程…还有就是,”下属惶恐地弯下身体,“市政厅在遭受警告后仍然不肯做出让步。” “我知道了。”他的主人沙哑地笑了,然后站起来,按住下属的肩膀——他早已满身冷汗的跪下了。 “自从多了超越者,我们的领地就多了点小小的变化。” 他的下属本能地想要看一眼主人的神色,但还是死死的控制住自己低下头去。 “我一直在告诫自己审时度势,视怒如敌……也许只是我们的新市长还太年轻,还不习惯横滨的运作模式,也不会婉转的获得政治献金……” 老首领松开了钳制着下属肩膀的手,他转过身去,视线在桌面上的几封拜帖上一扫而过——那是超越者勒令副官拒收的拜访函。 “现在看来,他们的胃口远比我想象中的大。” “只可惜……” 森然的怒火在老首领瞳孔之中跳跃着。 “我与德川家康不同,杜鹃不啼,我就帮他啼。” 第 54 章 国家需要的是正义,而非罪犯。 这句话清晰的浮现在森鸥外的脑海里。在成为政|府的一员后,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定位。只是站在阳光下背负的镣铐和锁链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多,代表人民,你的一切行为规则都必须有迹可循,面对黑|手|党,却要显示出一定的力量,才能有话语权。——不过也只有这个开放包容的海岸城市才能容纳如此之多的黑夜,在这个崇拜异能与权力,而将道德、尊严、自由、坚守全部放上金钱称重台的城市,黑夜窃取了政|府的统治权。 杀死老首领不难,难的是如何正大光明的将港|黑收入囊中,在一系列打压、警告和冠冕堂皇的拒绝之后,他期待从未受过束缚的老首领做出一些出格的行为,去触动议员们敏感的政治神经,黑|手|党可以统治黑夜的城市,却不能侵犯政|府阳光下的权威…… 想到这,森鸥外发出轻微的笑声:“不择手段并非黑|手|党的专利。” 战争谋杀了他的梦想,而他现在再次扼住了命运的喉咙。 ------------------------------------- 车辆穿出黑暗的云层,驶入一条望不到头的道路,它被茂密高大的日本柳杉和落叶松护卫着。曾经整个日本一片废墟,到处需要建设,急需木材,因为杉树和其他树相比,生长周期短,所以被大面积种植,但也因为这个愚蠢短视的决定而造成了百分之四十的日本国民花粉过敏症。 车辆再一次停下,它已经到达了目的地。车门打开,上原副官率先离开驾驶室,撑开伞,然后才是带着白色绅士帽穿着黑色西装的鬼舞辻无惨。 “谢谢。”他说。 副官略感奇怪的的看了他一眼,“您怎么突然学会了对人礼貌和使用敬语。” 接过阳伞的妖魔停顿了一秒,然后解释道:“今天要按cos扮演人设。” “……”副官狐疑的审视了一下超越者上司,今天他看起来比以往冷淡一些,真的是因为敬业cos的原因吗…?确定不是准备搞事然后看自己焦头烂额的笑话?不过话说回来这套西装是哪个漫画里的人物,意外的适合他… 等无惨越过他的肩膀,以那种熟悉的强者姿态自如的走在他面前的时候,上原又放下了莫名紧张的情绪——可能是因为无惨也知道今天的宴会需要慎重对待吧,人的成长就是这么悄无声息而又措不及防,忠诚的副官为上司的心理年龄欣慰着,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思考方式已经倾斜到一个令人绝望的角度上了。 招待外国来宾的地方完美符合日本人的审美。宴会选择在京郊一座占地甚广的古老宅邸中,这座宅院最早建成于1346年,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奇迹般地幸免于战火和火灾的危害。这里已经非常老旧了,以至于贵族常用的檀香之气都沉入了木材的纹理中。它拥有86栋房屋,主人寝殿居中寝殿和对屋之间有走廊相联,寝殿南面有园池,池旁设亭榭,用走廊和对屋相联,供观赏游憩之用,同时为了接待尊贵外宾,这里也汇集了绘画、雕刻、工艺、建筑各方面的精品。 穿着紫色的箭羽纹和服的侍女们安静无声的穿行在古老的廊檐下,她们手持漆木盘的动作古典优雅,超越者在侍女屏声静气而又谦卑的行礼中路过这里,恍惚间似乎能听到到古老年代的余音。 贵族与政要们已经陆续入场,可以容纳数百人同时进餐的餐厅正等待着他们,长餐桌上的大仓陶园的名器们闪闪发亮,但在这里,日料只是作为点缀出现,主打的还是各种法国菜,焗蜗牛、巴黎牛排油炸土豆丝、牛胸肉配橄榄酱、野蘑菇黑松露汤、圣休伯特鸡肉卷应季蔬菜沙拉…… 上原谨慎的跟在超越者身边,向其介绍他们在宴会上应该注意的贵宾。 “那是萨勒曼,沙特第三顺位继承人。雅好音乐和赛马,且一向乐之不疲。” “那是法国人,乔治·托马斯,”上原继续介绍道“也是——“ “法国前国家安全顾问。”鬼舞辻无惨自然的接了下去,副官惊讶的发现上司是如此神秘,他对欧洲各国政要比他想象中更了解。 欣慰的副官将原本用作安抚的草莓饮料(伪装成了鸡尾酒)作为奖励递给鬼舞辻无惨,超越者毫不怀疑的接过来,啜饮了一口,然后突然站住,盯着酒杯沉默了几秒。 上原敏锐的注意到这一点,“您有什么吩咐吗?” “不。” 鬼舞辻无惨摇摇头:“继续吧。” “那么,有件事我很抱歉,”上原严肃起来,一脸郑重:“宴会就要开始了,鉴于您以往的\'丰功伟绩‘,我必须对您做一个小小的提醒。” 无惨皱起了眉,谨慎的点点头:“请说。” 上原深吸一口气,低声“恭谨”提醒:“我希望您在等下的宴会里,进食的动作不要那么艺术化,这里的灯光太明亮而人也太多了。而且,我想您能吸取上次的教训,遇到稀血也不要过于自我,日本是封闭而保守的国家,我尊敬的长官,您旺盛的食欲不要在今天表现出来就好。” 听完这番可以算得上苦口婆心的叮嘱……超越者陷入了深沉的缄默中。 ——————————— 同一时间, 在甜品店和穿着宝蓝色小洋裙爱丽丝买蛋糕的森鸥外诧异的发现自己被几辆黑色的防弹车围住了。穿西装的人群动作快速而有力,几秒钟之内,甜品店的普通顾客就被“轻轻的”请了出去,只剩下坐在店内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医生,和他惊慌失措的金发萝莉爱丽丝。 “向您致敬,森市长。”黑衣人冷冷的说,“港.黑首领希望能见您一面。” 森森鸥外安抚性的将受惊的萝莉拥入怀中,无可奈何的问道:“什么时候?” “现在。” 第 55 章 对于鬼舞辻无惨这个可以说是出现的非常突然的超越者,日本政界一开始都抱着一种欣喜而又恐惧的复杂心情来看的,毕竟人们总会警惕未知和过于强大的个体。而超越者深居简出的宅系生活习惯也不能让一些层次不是那么高的贵族、官员接触到他。 藤原氏家族年轻的继承人蹭过来,停留在超越者面前,他有一头蓬松而黑的短发,以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我一直觉得超越者会更像福地樱痴那种成熟固执的类型,”他活泼地说,“没想到您长得这么英俊。” “谢谢,有什么事吗?”超越者慢条斯理的询问。 “我就不再称呼您啦,你看,我们都是年轻人。”他耸了耸肩,起劲的说着,“我听说你在太平洋变成了遮天蔽日的巨人,实在是太令人震撼了。” “……”超越者用红色的瞳孔看着他,“如果这就是你的来意的话。” “不不不,不止是这样的。”继承人摇摇头,他神神秘秘的凑近超越者,这超出安全距离的冒犯举止使得鬼舞辻无惨微微蹙眉。 “我听说你也喜欢小众饮食。”藤原家的年轻人露出了活泼而阳光的笑容,“在此之前,我还真不知道你对人类的食用价值也是有着一定研究的——巧合的是,我也是。” 他悄声补充道:“只不过我更青睐年轻漂亮的女孩……” 迫人的压力和惊人的杀气在一瞬间笼罩了这里,年轻人面色苍白的停下了喋喋不休的嘴。 与此同时,异能特务科的监测人员震惊的发现今晚重点观察区域内异能数值飙到从未见过的超越者的峰值,幸运的是,刺耳的警告声很快消失,峰值在慢慢的回落。一个坐在角落的员工趁机隐蔽的向外发送了一条信息。 另一边, “您需要什么呢?长官。”上原副官急切地站进在二人中间,这很不礼貌,但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胆战心惊。 “啊,我只是想……”超越者轻描淡写地说道,最终他还是终止了危险的行为,短暂平息了自己的怒火。他凝视着那个拥有人类身份却毫无人类之心的年轻人,冰冷的警告道—— “有些人食人是为了生存,绝非为了满足卑劣的口欲。” 他用深邃的眼睛看着他说:“如果你再尝试一次自己的爱好,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是地狱。” “……您在威胁我。”年轻人颤抖的说。 “没错。” 话题就此不了了之,刚才的尴尬事儿没能影响到接下来的宴会,周围八面玲珑的人精们谈笑间忽略了这场小小的冲突,就连最不济的那个也会暂时性失聪、失明。 上原副官一直紧紧的跟随在鬼舞辻无惨身边,他是超越者的中间人。经过刚才那一幕,他已经决定为了无惨设法阻止那些声名狼藉的家伙们,不过这也挡不住那些厚脸皮直接向超越者寒暄的人。 幸运的是接下来的超越者看起来非常克制,行为彬彬有礼,言语坦然从容,让人很难想象平时跳脱的他。而那些粗鲁无礼的人也突然在他面前变得通情达理起来。这让副官松了一口气,难道长官的性格也会随着身高的变化而改变吗…不过以前无惨cos的时候也很全面的调整身体形态,他干出什么也不会令人意外,这个新想法以极快的速度从他潜意识里浮现出来,最后占据了副官的全部大脑。 ————————————— 另一边。 前往黑|手|党的轿车在阳光下顺着城市主干道划出优美的弧线。 爱丽丝害怕的蜷缩在森鸥外怀里,森鸥外一边用手轻轻安抚着萝莉的脊背,一边凝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他的眼神没有焦距,好像可以透过眼前钢铁铸造的防弹车门看到外面的世界。 “我很抱歉,”坐在副驾驶的黑|手|党下属彬彬有礼的开口,“如果您有需求的话,等下可以将小女孩交给我,在您和大人物交谈的时候。” “我不要!”爱丽丝猛地抓紧了森鸥外的衣襟,用带着沙哑的稚嫩哭腔喊道:“我不要跟他走!” “好啦,我不会放开你的手的。”森鸥外甜蜜的对爱丽丝说道,然后又用责备的语气对黑|手|党成员说:“请您不要继续坚持这个想法了,分离父亲和孩子唔——”森鸥外的表情扭曲了一瞬间,就在刚才,爱丽丝在看不见的角落狠狠地给了他一脚。 “……是一件失礼而危险的事情。”他坚持着说完。 正在心里翻白眼的黑|手|党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这对“父女”,他收到的资料上可没显示森鸥外结婚,反而多次描写森鸥外对金发萝莉有着超出正常范围纵容与占有欲,这让他对新市长充满了鄙夷之情。 爱丽丝安安静静地在森鸥外怀抱里坐着,如同披着华衣的人偶。 她的笑容一闪而逝,没人看到。 “林太郎,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呢?爱丽丝想吃小蛋糕。” “我们很快就回家啦。”年轻的森鸥外鼓起双颊,“到时候小蛋糕也会有的,亲爱的。” 第 56 章 宴会的中途,地位尊贵的超越者略微待了一会之后,就离开餐厅,穿过重重警卫和有着厚重帷幔垂帘的会客厅,最后走入了铺设着良好木材的古老长廊。 他沿着水榭缓缓踱步,上原副官跟在他身后。 “您是否身体感觉不适——需要我安排车辆送您提前回去吗?”上原悄声询问道。 “……为什么会这样想?” “因为您今天太过安静了。”上原想了想,补充道:“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那么我平时是什么样子的?”超越者好奇的问道。 上原嘴角抽搐了一下,然后慢吞吞的说:“您平时比较活泼。” “活泼?” 副官眨了眨眼睛,开始一板一眼的开始算着过往的每一笔账:“就比如今天您就没有因为草莓牛奶喝光了而给我增加额外的工作量,也没有因为我不让您携带漫画书而过分的批评我比杯面上沾走的蔬菜碎屑更让人伤感,更没有一边说着‘我以为人类这种生物会更优秀一点呢’一边在书店里和无辜的小学生争抢漫画书……” 观赏着庭院景观的鬼舞辻无惨忍不住发出一声轻笑。 副官疑惑的停止了叙述。 超越者转过身来,从黑暗的阴影下走到明晃晃的烛光旁,终于伸手裂解了笼罩在副官身上的心灵迷雾,将自己真正的容颜显露在他面前: “Bonsoir(法语晚上好)。”他说。 上原瞠目结舌的看着欧洲人高眉深目的脸出现在面前,对于上司今天的变化,他曾经有着很多揣测,无惨在Cosplay,无惨心情不好,无惨心情特别好……甚至他想到了无惨一夜之间长大成熟懂得体谅属下的难处了……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根本不是鬼舞辻无惨,而是一张曾经让他持续两次加班三个日夜的法国超越者的脸! 上帝啊,难道无惨终于忍受不了日本政|府提供的饮食以至于丧心病狂的将法国国宝拐骗回来了吗… “您怎么会在这里,”上原颤抖着问,“还有这套衣服……” “非常感谢你今天的服务,上原副官。”司汤达勾起唇角,“很贴心,你把他照顾的很好。” “至于衣服,是我挑选的同款。”超越者礼貌的颔首,“单纯认为这件更适合他一些。” 他越过上原走了出去,上原不敢置信的盯着烛光下法国人的背影,盯着那个颀长,沉稳的背影,一直到他消失在层层帷幔后。 超越者是不是全都和我属性不合……但是,鬼舞辻无惨本人呢?!我那么大个长官呢?!你去哪里了?!副官禁不住在内心泪流满面的呼喊着。 ------------------------------------- 上原的长官鬼舞辻无惨此时正厚颜无耻的穿着蓝色小裙子站在长绒地毯上,双手背在身后,好奇的四处打量。 “横滨……虽然在大多数人的眼中是一个……疯狂又混乱的地方,但他们忘记了,黑手党的出现和城市建立的时间一样长久。”老首领缓声说道,他从幽暗的门厅走出来,站在陌生的“父女”的面前。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没错,感谢您今天邀请我过来,”男子满面笑容的回答港|黑首领,他头发柔顺的垂下两鬓,穿着白衣,正是横滨年轻的新市长。 “我就是森鸥外。”他的声音平稳与清澈,和老首领的沧桑阴翳完全不同。 “我们和政|府合作——不是俯首听命,”老首领直入正题,毫不遮掩的说道:“在最初的时候,我们之前都有点不愉快——但是我想你也发现了,过多的强迫与压制只会导致市政厅的失败,抑或两败俱伤。” “你的前辈,上一个好人注重利益,没有那种无谓的理想与过剩的同情心,在可以共赢的情况下很快就和我们达成了共识。” 森鸥外微哂,前政|府付出的代价也一定不小。显示出自己的力量,才能有话语权,控制权,哪怕只是对自身而言——毫不对等的“合作”只能叫妥协。 “很抱歉,我想……我和他并不相同。”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年轻人。”老首领笑了:“令人遗憾——这里本来会是一个很好的港口与集散地。” 这里原本就是个港口与集散地——只不过现在属于黑夜。在这短暂的沉寂中,两个人一起平静的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霓虹道,它光辉流动,在建筑群里像美丽的奥入濑溪流一样迤逦而安宁。 几十年来,黑手党在这里扎根盘踞生长,它的呼吸早已像这条“溪流”一样与这个城市的生命紧密相连——这里既低俗又凶暴,既冷漠又温柔。要清理这里,不比打赢一场战争更容易。 之前一直乖巧沉默的爱丽丝也踮起脚尖,好奇着学着两个成年人向外望去。 “哇——好好看,我喜欢这里的风景!”她真诚而童稚的感叹让老首领看了她一眼。 “心欲爱之,实为害之。”老首领意味深长的说道:“矫角杀牛,磨玉毁瑕。”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不协调的喘息声——肺部一定出了点问题,森鸥外以自己的行医经验判断,而且非常麻烦,以老首领的地位并不会拖延治疗,应该是无法痊愈。他琢磨着老首领的用词,然后微笑回答: “横滨从不拒绝对自身有益的事物。” “只要它们并不贪婪的像獾和狐狸一样。” 第 57 章 “实在是太可惜了。” 爱丽丝突然发现自己自己的眼睛上方多了一个红点,正在她完美的脑门上轻微的移动着,她傻乎乎的贴近窗户向外望去,那是对面天台狙击枪的辅助线。 “多么纯洁的孩子。”老首领惋惜道。 森鸥外瞬间冷凝了神色,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几个红色的光线也在他心脏和四肢位置不安的游弋着。 “看来您已经下定决心了。”他平静的站在原地,双手插在白衣口袋里,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不,不。”老首领温和地笑了笑,“决定权在你。” “在我?”森鸥外嘲讽的重述了一遍,难得货真价实的微笑了一下:“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还有您的协约……但是,我拒绝。” “真是个勇敢的人。”他的态度让老首领在心里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始终忠于你的人民,只是这样的人我见过太多了,他们最后无一例外的都升上了天堂。” 他摆了摆手:“永别了,市长。” 手持武器的黑衣人从门外涌入,他们毫不犹豫的开枪, 炽热的子弹接连不断穿透玻璃、木板、向着脆弱的人体射过去—— 狰狞的铁线荆棘在眨眼间突兀的从静默的小女孩背后爆裂涌现生长出来抵挡在森鸥外面前,子弹和柔韧坚硬的荆棘在空中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接连不断的交汇,绽放出令人震撼的火光与血色。 这些荆棘张狂无畏的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坚硬,然后就以猛然膨胀的姿态攥紧了所有持枪的黑西装大腿,然后是手,最后是脆弱的脖子,十几道人影无力的挣扎着被吊在了半空中。 “superise!” 穿着宝蓝色古典裙子的幼|女在这片血色的地狱中轻巧可爱的转过身来,整个空间的黑血荆棘也随着她的行动发出令人不安的摩擦声。 “今天我cos的阿蕾莎哦,”超越者伪装的女孩嘴角高高的扬起到令人不安的角度,而后她声音漠然低沉了下去: “欢迎来到寂静岭。” “……原来如此。”在血液簌簌流淌的背景音下,老首领从容的说道,“超越者仍在横滨,我的部下卑劣的欺骗了我。” 无惨在心里向无辜的港|黑情报员表达了毫无诚意的歉意。 “恐怕你的部下没有背叛你,超越者确实出现在国宴上。”她笑了笑,“这世上超越者不止一个。” “这样啊,”老首领大声笑起来,他伸出手,狰狞的镰刀出现在身边,“那我深感荣幸。” 现在,港|黑唯一的主人站在地狱门口,孤立无援, 因为上帝不在这儿。 ————————————————— 港|黑的五栋写字楼里,堆积着无数的重伤或昏迷的黑衣人,他们身上有着统一一致的穿刺伤口,全部失去了反抗能力,警察和异能特务科的人正忙碌的接手对他们的后续管制和治疗。 而在毁坏的最彻底的会客厅, 汩汩流出的血蒸腾着白色的雾气,染红了昂贵的长绒地毯,渗透到进口的地板缝隙中。老首领温顺而安静的躺在逐渐冷却的血泊中,了无生息。 真正的爱丽丝出现在森鸥外身边,焦急的搀扶着他,担心的询问:“林太郎,你还好吗?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事。”森鸥外摸了摸爱丽丝的头,温柔地对她笑了笑。 而无惨坐在彻底破碎的落地窗檐边,蓝色的裙摆垂落在地上,薄薄的丝绸搭在地上的血泊中,慑人的血液似乎有着自己的意志,缓慢而坚定地顺着衣物蔓延——向上,向两侧涌入他稚嫩的身体内。 “结束了,无惨阁下。”森鸥外看向超越者。 无惨没有回头,只是在这半空的窗檐边晃荡着自己的小腿。他伸出手,试图触摸太阳消失后的暮色云彩。 “太好了,我可以赶回家看动感超人了。”他说。 森鸥外微妙的看了一眼倒在角落的落地钟,朝日频道晚七点的动感超人早已经过去了吧? “你知道我的感知能力很强。”无惨站起来,怒视了森鸥外一眼。“我说的是重播!九点的重播!” 森鸥外无奈的举手做投降状,“那善后就交给我吧。” “全都交给你了,横滨没有港|黑了,也不再需要港|黑,这里的人民会找到新的道路。森君,建立属于政府的异能武装吧,我很期待在这五栋大厦里看到下一代的年轻人们。” 无惨俯视着自无边暮色中向这里驶来的越野车,两片瑰丽的羽赫从他肩胛骨自由的舒展开来:“迎接我的人已经来了。” ------------------------------------- 当无惨挥动羽赫落在道路旁时,上原正好刚推开车门。 无惨有点惊讶地发现副官见到萝莉形态的自己竟然也毫无异色——这和他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 “夜安,长官。”上原从后备箱里拿出来一个保温箱,语气平静:“你是现在回家,还是需要先吃点东西?” “已经吃饱了哦。”无惨说。 上原没有询问他之前的去向,也没有责备他隐瞒着自己的决定,而无惨看着副官生无可恋的疲惫的脸,也明智的决定当个乖宝宝——暂时性的。 上原将保温箱放回车里,然后从口袋里掏出湿纸巾蹲下来,帮助无惨擦拭溅在他脸上的干涸血渍。昏暗的天光下,对方的面容显得血腥而神秘。 “您受伤了吗?”副官问,血腥味是如此浓郁。 “完全没有。”无惨乖巧的摇头,“只能算热身?” 上原的手顿了顿,为不死系超越者服务的好处就是完全不用操心他的战后医疗服务,代价就是接受不做人的长官对你的心理摧残——他宁愿操心医疗服务。 “有件事我需要告诉您。”他从后备箱里找出一件干净衣服,递给无惨。 “什么事?” “我今天的临时法国长官,命我询问您明天是否有空…履行承诺。” “……” 第 58 章 在十月的最后几天,横滨乃至全日本的人们都重新看到了市政厅的力量。 随着港|黑的幸存的实际控制区域的组长以及得力成员一个又一个地在某地下场所,小型餐馆,隐蔽的赌场被人揪出来扔进警车,或是直接被穿黑色制服的政|府清洗人员当场击毙——森鸥外掌控组织的行动力和纪律性一展无遗。 一部分下属妄图推出新的首领,为老Boss报仇,但是更多的人选择强行撬开上司的保险箱,卷走里面的粉末和钞票加入另外一个黑手党或是逃之夭夭。更有以高濑会和GSS为首的黑手党趁机浑水摸鱼排除异己,杀死竞争对手并试图侵占港|黑原来拥有的地盘。 ——这让五栋大楼的新管理者头疼了很多,人手不够永远是他的一大难题,尤其是高位异能者的缺失,倘若没有超越者庇护的话,市政厅仍然处在弱势地位。 森鸥外不拘法理的在原港|黑名单里挑选了一大批尚且可用人才,并以承诺帮助洗清履历为诱饵迫使这批人才为市政厅打工十年(至于十年之后,恐怕想跑也跑不掉了),其中经验丰富的异能者广津柳浪以及年纪尚轻但拥有强大的异能生命体尾崎红叶得到了他的重点关注。 “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真的让未成年女孩打童工吧?”鬼舞辻无惨对着手机另一头嘲讽道。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啦。”森鸥外假惺惺装可怜的声音传来,让他禁不住皱起了眉头。 无惨叹息一声:“我知道了,我会通知异能特务科的。” 曾经太宰治为第七机构地下工作两年才能获得的履历洗白服务,超越者只需要一个电话就能迫使政府麾下的小栗虫太郎免费为其服务——这就是赤|裸|裸的权利体现。 此外,森鸥外残酷的清洗活动一点也没能影响到横滨人民的生活,普通群众一如既往的开门营业、上班、下班——虽然时不时地要躲避一下港口飞溅的子弹和炸药,但这就是横滨的日常。 更多人的眼睛都在盯着作为新政府代表的森鸥外,他让一些黑夜的豺狗们感到惊疑和害怕。 这个穿白衣的男人此时正笑眯眯的、从容不迫的坐在大本营里,漫不经心的拨弄掌心的棋子。 他沉稳冷静,比最好的谋士还要算无遗策,比最狠的黑手党还要残酷无情,市政厅毫不犹豫的执行他的命令并夺取胜利——这让广津柳浪感到颤栗,市长在什么时候签下了残余反抗分子的死亡判决书?他在森鸥外旁边深深地低下头去,稚嫩的红发和服女孩和金发的爱丽丝站在他们身后。 而我们的超越者,在无耻的强迫白麒麟涩泽龙彦去森鸥外手下历练两个月之后(白嫖),他终于有时间去履行与司汤达的承诺。 ------------------------------------- 秋季的夜晚略显寒冷,城市昼夜温差大,无惨穿着红风衣,坐在中华风情街一处甜品屋的室外桌椅边,等待着约定时间的到来。 这个店铺已经存在几十年了,整体都弥漫着甜蜜的奶油和水果清香气息,忽浓互淡的味道在秋季的冷意中可以一下子窜进人的五脏六腑里。 他轻轻敲击着盛放着草莓牛奶的玻璃杯,百无聊赖——触屏手机还未在这个时代出现。 “等了很久吗?”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同一阵晚风吹过,法国人的黑色身影出现在无惨的身边。 “倒也没有,我来太早了。”无惨看向司汤达,抑郁的叹息了一声,“直说吧,你想要我完成的承诺——我想你知道有些要求不可以。” “你看起来迫不及待了。”司汤达说。 无惨板着脸盯着他,他不认为这家伙会提出什么好要求来。 法国人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自己脖颈的位置,如今他的皮肤上还有食人鬼在异能大战中留下的尖锐齿痕。 “像那天夜晚一样,和我跳一支舞吧,我可怕又可爱的鬼舞辻无惨阁下。” …… 直到坐上副驾驶时,无惨的脸色还是铁青的。 “这是去夜总会的道路?” “是。”司汤达不紧不慢的控制着方向盘。 “我也许在那家黑名单里?”无惨声音有点古怪,很轻,还带着点幸灾乐祸。 司汤达似乎想笑,又有点忍住了地弯弯嘴角:“别担心,它已经属于我了。” “……”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无惨阴沉的闭上了嘴。 在他们从停车场踏入电梯前, 司汤达停住了脚步,温柔的凝视着无惨,将手伸出来,“可以吗?” ……无惨看着他,冷哼了一声:“这可不在承诺里。” 他自顾自的走进了电梯。 ------------------------------------- 现在圆形舞场里已经换了个样子,装潢色调变了,服务人员变了,违禁品也一个不落的从服务清单上撤下,里面的客人也不再是年轻的过分的小孩子——年龄制度被重新启用。 “现在是属于我们的时间。” 司汤达说,他向主管点头示意,于是随着高台上的乐队指挥的一个暂停的高音,嘈杂的人群迅速安静了,他们主动散开中心舞台位置,用好奇的眼光注视着站在门口陌生来客。 ……无惨没见过这个场面,现在他觉得自己体内的五个大脑都头疼的厉害。 而站在视线中心的法国人还泰然自若的提醒他:“我们的承诺?嗯?” “你赢了。” 无惨深吸一口气,单手按住舞台,干脆利落的翻了上去。人群先是安静,然后大声欢呼,他潇洒的摆了摆手,挺直了腰,站在了二分之一的位置。 他看向台下的司汤达,做出了一个挑衅的表情。 司汤达耸耸肩,向他微微一笑,将自己的黑风衣递给主管,露出他穿着同色马甲的有力腰线,然后干脆利落的跃上了舞台。 四周的灯光在一瞬间熄灭了,只剩下舞台中心缓慢转动的粒子光线萦绕在一身红风衣的非人类和他对面的灰发舞者身上。 当如同鼓点的音乐响起时,无惨重重踏出一步。 这是一个信号,司汤达毫无畏惧的从无惨的身边亲密而从容地穿过,旋身相对。 随着坚硬有力的踏步声,他们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互相逼近。跟随音乐扭转身体,用力踩,用力踏,高高扬起脖颈,骤然发力的臂腕,血色的风衣就如同炽热的火焰一样在黑色舞者的身边燃烧。 音乐激烈的转折,他们再度分离,在舞场的中央彼此对视,司汤达紧紧注视着鬼舞辻无惨,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毫无遮掩流露出他的进攻欲望。无惨傲慢的蔑视了他一眼,随着音乐缓慢地走动,展现着激情、力量以及男性的魅力。 人群情不自禁的叫喊,然后忘我的欢呼起来,他们的声音和击掌声也加入了这一场视觉盛宴的伴奏行列。 他们跟随音乐嘶吼着——\"为我欢呼,为我而战!\" 舞者步伐加重,全身绷紧,有力利落地举起手臂。 “在人世间!为我而战!” 红色的身影与黑色的身影在璀璨的舞台上交错,人群与乐队们尽情嚎叫着。 在其中一名舞者尊贵优雅的单手背后,另一只手紧握着对方的手以辅助舞者高难度的扭转身体、激情的重踏时——司汤达的表情冷漠,而无惨的表情甚至说得上残忍。 尊贵而掌控、坚硬而柔软、抗拒而亲密、狂暴而温柔、优雅而疯狂。 征服?还是被征服! 他们的舞不是花,是冰,是刀,是强势的宣言,也是无畏的迎击。两个超越者昂首顿足间,都充满激情,就像血液里流淌着火焰,自血管蔓延到心脏,然后在越来越强烈的跳动中奔涌而出。 …… 第 59 章 “纵然花色好,奈何花落早。长年经雨味,回首身已老。” “……织田作,你背诵诗歌好像没有感情……让我想起很久之前那次在逃亡车上你也是语调毫无变化……”晶子从作业和课本里困倦的抬起头来,和前两年相比,她已经能看出未来是个美人儿的模样了,但身材还是老样子,总是不见增长的胸部让她每次对着镜子的时候都会有点烦恼(?)。 织田作变化更大,他在13-15岁的青春期遇到无惨,健康的饮食与充足的睡眠使他足足长高了27cm,现在已经是一个一米七八、身材完美、肌肉匀称的大男孩了,而无惨知道他还会继续成长到185。当然,严苛的训练也一直没有停下过,超越者的强大之处想必他和涩泽龙彦都深有体会。 “我会继续努力的。”织田作表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抬头看向织田作的晶子苦恼的捂住了额头,“算了,这不重要。何况这首诗歌也不符合你的气质。” “什么气质?”无惨的声音轻快的响起,织田作睁大了眼睛,不知何时出现的监护人正毫无距离感的向他靠近,除了那鲜明的梅红色瞳仁之外,他还闻到了草莓牛奶的甜蜜香气。 “作之助有一种冷静温暖的气质,”有着黑色卷发的超越者笑眯眯说,时间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变化:“而且还是有在好好吸收钙质的嘛,已经快赶上惨桑我的身高了(鬼王179)。” 织田作点点头:“我们约定了要长到1m85。”他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猫尾巴钟表:“这个时间,你准备出去吗?” “是啊,”无惨温柔的微笑就一下子收了起来,表情严肃的审视着两个弟子,“不过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我需要问你们一下。” 晶子懒洋洋的举起了手臂,半点不惧的问:“老师,是什么事?” “是谁偷吃了我放在冰箱里最后一排的咖啡果冻,那可是用来诱捕超能力者的季节限定豪华专属,犯罪嫌疑人现在就站出来承认错误,我保证只把他打个四分之三死!” 一片寂静中,织田作平静的站了出来:“昨天上原先生发现它超过了保质期三个月,非常愤怒的带走了。” 无惨震惊的失意体前屈:“怎、怎么会!” 晶子忍不住地笑了起来,“老师,可能这就是超能力者从来没有出现的原因吧。” 织田作注意到监护人在极微小的瞬间闪过的失落的表情,即使下一秒无惨重新挂上了笑容,他还是有些在意的抿起了嘴唇:“我来制作新的咖啡果冻吧。” “真的吗!”无惨急急忙忙地跳起来,跑到厨房里,几根赫子倏忽伸展,像个八爪鱼一样抓着咖啡粉和面粉以及一罐水冲回了织田作面前,只用了30秒。 “这些够吗?”他毫无大人尊严的恳切的握住了织田作的肩膀,完全没觉的有什么不对。 “材料不对,不过没有关系。”织田作勾起嘴角,“厨房里都有,交给我吧。” 晶子无奈的叹息了一声,在三个人一齐生活的两年里,织田作一直这样细心照顾着超龄儿童鬼舞辻无惨。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织田作只会煎鸡蛋和热吐司面包,不过现在已经可以熟练制作日式料理和部分国外料理了——尤其是咖喱。入学后也很快的赶上了普通人的进度,历史文学方面特别出色,只有朗诵与表演完全不行。晶子觉得,或许和织田作的性格以及过去有关。他成熟稳重,善良负责,尊重生命,但如果你认为他好欺负那就错了,他有着野兽般的敏锐直觉,坚持自我,也长于行动。有时候他和涩泽对练的那种笃定般的无畏感,让晶子都感觉惊讶,当然,你还得算上他毫不犹豫的利用异能从来没在打牌上输过这件事。 假如织田作知道晶子在想什么,准会无言以对——他确实喜欢帮助无惨。曾经的他像一只野犬般生存,孤独懵懂的在人间求生,如果无惨没有出现他面前,如果无惨从来没有呼喊出他的名字,这千篇一律的灰暗生活是否会循环往复…… “不过老师,”晶子困惑的歪了歪头,“为什么要诱捕超能力者呢?超能力者是很强大的异能力吗?” “这个啊。”无惨柔和的摸了摸晶子的小脑袋,“男人的愚钝永远就像茅坑里的顽石,什么热血梦想啊,全都是《jump》看过头了,比如我就是。” 但是—— 晶子怀疑地看了无惨温柔的面孔一眼,忍耐的皱起了眉:“鬼舞辻无惨老师……” “是。” “我的问题问完了,也很感谢你的回答……所以,你可以停下你故意弄乱我发型的手吗?”晶子严肃地问。 然而无惨看了看旁边两年内就赶上自己身高的织田作,觉得自己现在不多摸摸晶子脑袋的话,等她长成握着电锯和柴刀的成熟的大人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于是他冷酷的说:“不行,这是监护人应尽的职责和重任,不可懈怠。” “……”晶子悲观地闭上了眼。 无惨笑眯眯的看了眼时间,他之所以在周日的早上九点出现在这儿,完全是因为三天前,森鸥外意味深长的给他发了一条信息,他没说什么,只是措辞平淡的介绍了横滨一对很有名的侦探组合——鬼舞辻无惨当时就意识到这可能是三花猫挑选的保险装置,未来的武装侦探社的重要成员——福泽谕吉与江户川乱步。这对他来说,可是个非常想见的组合。所以向来不喜欢在白天出行的他才努力的从漫画书堆里爬出来,从副官手里拿到了预约的时间和地址。 第 60 章 横滨有一栋老旧的办公楼,虽然外表尚显老旧,但墙体仍然坚固美观。 它的一层是一个名为漩涡的咖啡厅。 无惨撑着伞走了进去,里面坐着零星几个顾客,正在悠闲地品尝甜品和咖啡,他出色的感知能力能轻易“舔舐”到空气中杏仁、巧克力、奶油的气味——食人鬼已经很久没有再真正吃到过这些味道了。 咖啡厅老板如往常一样,慢条斯理地在干净整洁的柜台后面擦拭杯子,当他看到自己的时候,无惨可以感觉到,他变得紧张了一点。 “好久不见。”无惨笑眯眯的打招呼。 “…好久不见。”老板谨慎的笑了笑:“上次看到您,您还在咖啡杯里添加自制\'方糖\'……这在店里依然是不允许的哦?” “嗨嗨,我已经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无惨继续说道:“那次上原把我骂的好惨。”从那以后,他就在这家咖啡厅拥有专属餐具了。 “很感谢您照顾我们的生意。”老板尬笑地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我在这约了人。”无惨迅速指手画脚的比划说:“一个银发男人有这么高,还有一个黑发的睁不开眼的少年,大概眯到这种程度。”他努力的做出了一个眯眼睛的动作。 “您形容的实在是再生动不过了。”老板看着搞怪的无惨,终于真正的笑了起来:“好啦,鬼舞辻无惨先生,您约的人已经在这里了。” 随着他的话,一个在隐蔽隔间的青年站了起来,似有所觉的向无惨看去,他皮肤很白,拥有略长的银色头发,在午后耀眼的阳光下显得更加清澈透亮的眼睛,神情温和严肃,身材高大,穿着一件蓝灰色的和服,脖颈上带着一件活泼的黄色的围巾,红色的纹路遍布其上,脚上也穿着配套的木屐,难以让人想象他曾被人称为孤高的铁汉子,不羁的银发之狼。 青年向无惨礼貌的颔首: “我们在这里,鬼舞辻无惨阁下。” 哦,看着高大青年身后突然冒出来的带着帽子的黑色脑袋,无惨眨了眨眼睛,终于见到了——这个世界最聪明的人。 ------------------------------------- 三个人围绕着甜品桌坐下来,银发青年将一封介绍信放在了无惨面前,严谨的介绍道:“在下福泽谕吉。” 还没等无惨回答,有着一头参差不齐,像是不看镜子就剪去的短发黑色乱发的少年就打断了对话—— “不用介绍啦。”他边吞红豆馅边说,“他完全认识我们……或者说是单方面了解我们,是文字吗?仅凭文字的话恐怕做不到如此熟稔的态度,异能力或者更直接的视频呢?啊——麻烦麻烦,目前的资料太少了。” “乱步,太失礼了。” “哇哦。”无惨饶有兴趣的看向少年,惊讶的发现对方碧绿色的双眼也在凝视着自己的脸,他深邃透彻的眼眸,仿佛能看穿自己的内心深处。 “很抱歉,鬼舞辻无惨阁下。”福泽谕吉诚恳的道歉。 “没关系的。”无惨笑着摇摇头,“这算不上冒犯,更像个惊喜。” 他将放在自己这边纹丝未动的草莓蛋糕向黑发少年推过去,真诚的赞叹道,“太厉害了,不愧是世界第一名侦探,你要是活在几世纪以前,一定会被用火刑烧死的。” 这个夸奖不能说有点问题,只能说全是问题。 但是少年——也就是江户川乱步却认可了这个夸奖,他神气的扬起下巴,“理所当然,乱步大人可以再额外回答你一个问题。” “嗯……”无惨笑吟吟的说,“那就请乱步大人解读一下现在的我吧。” “唷,你对你的弟子很满意,至少其中一个很满意。”江户川乱步咬着勺子说,“你有多久已经没有睡过觉了?” “接近一年。"无惨回答说。 “真的!那你可算不上人类,并且你的食谱也很糟糕。” “哦呼,这你怎么知道的呢?” “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而且我还知道你早上还和喜欢的人或是亲人一起进行了厨艺活动?” “啪啪啪啪——" 无惨鼓起掌来,“你简直太厉害了,的确,我已经一年没有睡觉,但是我每天进行洗漱与更换衣服,真想象不出你是怎么样推断出来的。至于烹饪,这个我可以凭借敏锐的嗅觉同样推断出这件事,但关于我的饮食,现在可以请世界第一名侦探为我解惑吗?” “太简单了,”江户川乱步用勺子挖了一口草莓蛋糕,说,“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的皮肤异于常人的苍白,完全没有普通人经过睡眠之后代谢油脂的表现,而你又精力充沛,甚至是习以为常。至于饮食,你一直在凭借嗅觉感受气味,即使你对草莓和奶油的气息非常迷恋,却始终没有表现出一丁点儿的品尝欲望,老板的表情也很有意思,让我想起去年十一月份这里的新闻笑话栏目,上写咖啡店老板意外从顾客使用过的杯子里发现残余的人体组织,大惊失色之后报警却发现只是个乌龙——?” “嗯~~~可是你进来的时候,他的眼神一直注视着你,眉毛尽力平缓但仍显聚拢,上眼皮上扬,眼袋紧绷,双唇向双耳水平方向微拉伸,他在恐惧,为什么恐惧?”江户川乱步将勺子放下,锐利的视线直直的射向微笑的卷发男人,他做出了判断,“报警不是乌龙,是经过市政厅矫饰之后的结果,你——是个食人鬼吧?” 一片寂静。 心灵和武艺都受过锻炼的福泽谕吉在听到这个笃定的可怖的结论时表情丝毫未变。 而鬼舞辻无惨,在短暂的沉默后无奈的笑了起来,“听你讲这些推理时,事情仿佛显得那么简单,几乎简单到了可笑的程度,但是,现在我知道你有多么恐怖了。” “的确如此,”江户川乱步活力十足的将福泽谕吉面前的红豆麻薯也拿到自己面前,略显笨拙的用叉子夹起来,“我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第 61 章 食人鬼——多么精准而可怕的称呼。 以吃人肉为生存方式的类人生物,正常的人类食物对他来说味道很恶心,人类是唯一的能量来源。身为鬼之始祖的鬼舞辻无惨非常孤独,在茫茫人海中,只有他拥有漫长无涯的寿命,也只有他拥有必须吞食曾经同类的才能活下去的生存要求。 “我确实是个食人鬼。”他承认道。 空气在一瞬间凝结。 鬼舞辻无惨良好的视力可以让他看到沉默的福泽谕吉手臂肌肉微微突起,他笑了:“好啦,我的侦探们,别紧张,我还是有点道德底线的。” 他觉得江户川乱步不吃惊情有可原,但是福泽谕吉没有立刻动手解决食人鬼——恐怕和前不久被政|府花钱投放在时代广场大屏上的超越者宣言(由我立于天上的蓝染那次),以及整天在自己身边神出鬼没的娱乐报记者有关——日本民众称他为“漫展里走出来的不死”,这个称号可以说是亲民也可以说是缺乏必要的威严——无惨叹气。 “和你相比,我的大脑们仿佛低效率的cpu一样,我自忖观察能力并不弱,可是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差别呢?” “唔嗯?你有几个大脑?”以至于可以多到用复数形容,乱步一脸惊讶的看着无惨,略微思考后说:“我们之间的区别还是很清楚的,你进来时有没有看到所有顾客?” “看到了。” “那么,有多少个呢?” “7个。” “那么,他们点了多少种甜品?” “啊……我不知道。” “13种甜品。你也路过隔壁,下村陶器店有多少种瓷器?” “我不知道。” 无惨扶额,这种瞬时记忆早已经被他扫入了垃圾堆处理掉了。 “不算摆在仓库的,店铺里共有102种陶器。”江户川乱步骄傲的摇咬了一口草莓,“显而易见,这就是我们之间的区别。我在观察,而你在观看。” 无惨真诚赞美道:“太帅气了。” “当然,我可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谢谢名侦探,我逐渐理解了一切。”无惨转头对着福泽谕吉说,“平时您一定很辛苦吧。” 福泽谕吉严肃的回答:“已经习惯了。” “喂——”猝不及防遭到背刺的乱步少年发出不满的声音。 “有这样优秀的头脑,也许你们也更了解我一些,我既是横滨的拥有者,也是这个国家唯一的超越者。”无惨狡猾的对着福泽谕吉眨了眨梅红色的眼睛:“我们的年龄应该差不多,就不用在彼此的名字前加尊称了。” 银狼阁下沉稳的点了点头。 就像无惨觉得这对组合很奇妙一样,福泽谕吉也觉得日本唯一的超越者很奇妙。 年轻俊秀的容貌,奇怪的穿衣风格(全日本都知道),总是一副笑吟吟地样子——却拥有俯瞰日本的巅峰的武力值——更为奇妙的是,在面对乱步犀利而毫无顾忌的推理时仍然能保持着温和的笑容,这一点委托人都做不到。 无惨继续说道:“有个重要的事情一直困扰着我,不久前,夏目先生向我推荐了你们,就今天的见面来说,我确定你们再合适这个委托不过了。” 江户川乱步眯起眼睛,咬着勺子。 “这里有一份画稿,它就是我的委托内容。”无惨将一个文件袋放在桌子上,“里面还有几个文件,我认为你们可以读一读,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和军方的撤离安排。” “是寻物委托吗?”福泽谕吉问。 “是的哦。”无惨叹气,可惜命运没有眷顾他,两年前他也试图自己寻找过,要不是后面发生的事太快太突然,他也许不至于一无所获。 对于两人之间的交流江户川乱步充耳不闻,他伸手迅速拿起桌上的文件,从里面抽出了一张手绘的素描稿,打开——边缘有烧灼和海水痕迹的画纸上,一只美丽的蝴蝶跃然眼前。 “这是什么?”少年侦探语气活泼的像个小鸟。 “金属异能者制作的蝴蝶发卡。”无惨回答。 “它最后的出现地点?” “仓惶撤离的运兵船上。那些阴暗的船舱中没有它的影子,我找了三遍,一点影子都没有。”无惨望着嘴里塞满蛋糕的而脸颊鼓鼓的黑发少年:“没有关于它的任何消息。” ------------------------------------- 被鬼舞辻无惨带回横滨的晶子此时在认真的学习,她正坐在初中教室里,严谨的记录下一串串生物名词——说起来她对医学有着使命感的热爱和天赋——好吧,也许和她的异能有关,不过这不能掩盖她为此付出的所有努力。 “晶子,你这样不累吗?”同桌叹了一口气,用手掌撑着脸问道。 “嗯?现在不是自习时间吗?” “我想这个自习不是指真自习的意思……” “那么,是什么时候?” 同桌艰难的从桌面上挺起身体,仔细的看了看有着一头黑发的与谢野晶子,没有看出她脸上有开玩笑的意思,她第一次见这样自律又努力人,不禁叹为观止。 “也许你需要放空精神一段时间?”同桌说。 “那我的生物作业怎么办?”晶子将几本初中生不会用到的医学书收起来,在书桌上依次罗列叠成了小山一样的高度。 “里面有什么吸引着你,老师交口称赞的全优生?”同桌感叹。 “我也想知道。” 晶子微笑着回答。 第 62 章 织田作做梦了。 梦里他还是个五岁的孩子,一群同龄孩子围拢在他的身边,每个人都在发抖,寒风让他抱紧了胳膊,然后一个冷冰冰的男子说着命令,然后他就被人拽了起来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穿过了一个很大地下车|库,冰冷的风吹得他的头部很疼,他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那个男人是在说:“这个送去训练营。” 什么训练营?织田作踉跄着,拽着他胳膊的手粗糙而用力,自己的肚子也很饥饿,想吃东西…想睡觉…什么时候可以停下呢,他正在这样想着——就被推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这里比刚才要温暖一些,脸颊碰到的地方湿漉漉的,好像还是热的,还有很大的奇怪的味道,他的双手在黑暗中触摸到了什么,他凑近观看,一个苍白的孩子的脸的轮廓——他躺在呕吐物与血泊里,已经死了。难以想象的惊吓让他不假思索地喊了出来。 他惊惶的哭喊没有获得怜悯或者宽恕,他听见距离自己很近的门外传来男人的叱骂:“让那个新来的小鬼闭嘴!” 门开了,一双手掐着他的脖子举高,然后狠狠地把他扔到墙上。 梦境戛然而止。 ——他醒了。 十五岁的少年在黑暗里坐起来,平静的垂下眼眸。 他是一个幸运儿,觉醒的异能力让他从苦难的杀手训练营中活了下来,但他又是不幸的,他没有正常的父母,正常的环境,正常的成长……他是一个罪犯。 织田作将赤|裸的脚放在木质地板上,弯下腰,带着薄茧的手指熟稔的从床底抽出来一个箱子。 他在月光下打开它,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矮小的自己第一次见到无惨的自己的照片。 偏红的短发,蓝色的眼睛惊人的空虚,看不出一丝感情。 站在无惨短租公寓的第一天。他就拿着手机对着自己拍下了这张照片:“看看我从卡池里抽到了什么金光,等我能回去就狂发朋友圈,让他们感动的眼泪从嘴角流出来。” 听不懂……但是没关系,我已经不是五岁的自己了。 陌生的卷发男人蹲下来,使自己的视线与他相平:“杀过人了吗?” 杀过了……他本想离开组织之后,成为自由杀手……却在逃离前被政|府人员找到带到这里……他是要惩罚自己还是成为新的上级或者雇主? 于是自己简短但诚实的回答他:“是。” “啊真是的,现在的大人真是太糟糕了,叫一个小孩子去什么的……” 对方站起来,垂着眼睛俯瞰着瘦弱的少年杀手,伸出手——服从性测试?年幼的自己谨慎的绷紧了肌肉,直到那只手温柔的停在了自己的头发上——揉了揉。 “……真是比杯面的杯盖上沾走的蔬菜碎屑还让人伤感啊。” …… 噩梦的阴霾稍稍散去,织田作勾起嘴角,将这张照片放在一边,继续翻动。 下一张照片,自己坐在肯德基店里,正在监护人的命令下用小刀沿着优惠宣传单的虚线切下赠送的打折券。 记忆里出现了无惨的一只手,他正握着裹着巧克力和彩虹碎的冰淇淋,坐在餐桌另一边大笑着对着自己拍照。监护人是一个十足的强者,只可惜脸上的奶油让他的气势降低了不少。但对于一直处在不安状态下的自己还是很有用的——顺从的按照无惨的指示整理房间,清洗地板,递送漫画书,购买草莓牛奶,还有和他一起去购物,吃垃圾食品,带着可笑的旅游眼镜站在人群中心……如果不是监护人,他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年龄还需要上课。 生活和自己之前截然不同——这是普通人的一面。这和他在街上路过橱窗里电视机以及从家境优渥的同学们那里了解到的完全不一样,也和他毫不犹豫的开枪夺走的那些人的生活也完全不同…… 他站慈善拍卖的宴会厅中,穿着得体的人们来来往往,制服笔挺的侍者提供着无微不至的服务。人们谈论着镭砵街的大坑,谈论着那些一瞬间在睡梦中失去性命的可怜人。然后是慈善拍卖、捐赠、闪光灯、鼓掌、欢呼……最后是一声沉闷的枪响,衣着光鲜的客人捂着胸口倒在休息室,失去光彩的眼睛仍不可思议的盯着凭借幼小年龄靠近的少年杀手。 冰冷…… 织田作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涩,短暂的停滞一秒后他继续翻动照片,这一次,出现在眼前的是鬼舞辻无惨本人。 他穿着白色的制服仰躺在墨绿色的沙发上,脸上涌现吃惊之色,装着棉花糖的袋子倒了,许多绵软的糖果滚落在他的身上,沙发上,还有地上,而他手里紧紧抓着漫画书,舍不得放开。 “作之助,”监护人说,“你学坏了,都学会拿着相机抓拍我悲剧的一刻了。” “我很抱歉。”他听到自己的回答。 “道歉就不需要了,”无惨叹了一口气,“这种事……家人之间不需要道歉。” 家人,我们是家人吗?这是织田作第一次从无惨口中听到这个词汇。 接着是继续为监护人购买青花鱼罐头,蛞蝓科谱图集,为他订购漫画书,跟他学习如何制作异国食物——麻婆豆腐或者酱香饼,西红柿炒鸡蛋……然后是清洗床单和衣服,洗衣机很好用,还有是收拾难以计数的漫画书——此时他们已经搬到了旧厂。 无惨也并不是一味地命令织田作干这干那,他只是耐心而含蓄的指引少年杀手学习如何生活…而不仅仅是生存。 织田作曾经问过无惨,“你从来不吃我制作的晚饭,是味道令你失望了吗?” “当然不是。”捏着遥控器的监护人说,“你从来不会让我失望。我只是遇到了一点挫折,需要短暂的休息一下。” 他说这话地时候微笑着看了一眼织田作炸好的可乐饼,然后拿起来咬了一口。 “味道不错。” …… 不是没有对此感到过困惑,织田作每天早上都能看到副官将盛放食物的保温箱送上家门。 “不可以看。 ”监护人无赖的将他的漫画杂志盖在了自己的头上,“我想要中华街的青团和红豆薏米糕。” “好。”织田作点点头,“以后也不会看的。” 因为被人需要的感觉很好。 即使对方松开手,他也会紧紧的反握住。 …… “作之助,”卧室的门被敲响了,不需要睡眠的卷毛监护人从门后探出脑袋来,“我听到你醒了很久,你不睡了吗?” “做了个梦。”织田作合上箱子,对着无惨平淡而温和的说道。 永远年轻的监护人快速而活泼的跳进了他的卧室:“是噩梦吗?”他捧着织田作的脸仔细的瞧了瞧:“我也想做噩梦。” “是美梦。”织田作说,“到晨练的时间了。” “没问题。”无惨说,“你也快达到毕业标准了。” 第 63 章 天空还是黑沉沉的时候,正在与织田作进行热身训练的无惨就看到了准时抵达的涩泽龙彦。 十九岁的他已经有些未来的样子了——白色长发,为了应对苛刻的训练而暂时束成了高马尾,红色眼睛,健康白皙的肌肤,一米八的身高,站立的姿态非常标准、挺拔,他的表情十分柔和,充满自信,——不说话的白麒麟看起来像个倨傲优雅的贵族和正人君子。 涩泽龙彦停在了织田作的面前,对着他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织田作平静回视。两个人都是身形颀长劲瘦的人,在冰冷的白炽灯下相对而立——不可否认,日复一日严苛而沉重的训练使得他们产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他们身高相近,肌肉流畅,体内拥有强大的爆发力,毕竟面对一个体力无限的非人类鬼畜教师,你除了拼尽全力别无他法,更不用说他们仍是有体力和意志上限的普通人类。 无惨表情古怪地看向两个互相之间不太对付的弟子,莫名的感受到一股杀气。他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两个人关系从两年前的海滩相识就一直恶化到今天。 “早上好。”涩泽龙彦温合有礼地说道:“织田,你今天看起来很不错——希望你接下来能保持昂扬的姿势和心态。”他的视线在织田作眼下的青黑上一扫而过,微微颔首。 “多谢关心。”织田作蓝色的眼睛闪烁着微光,诚恳的回答:“等下你就能自己试试了。” 他的声音沉稳悦耳,如往常那样平静——但涩泽在他有意放轻的尾音中听到了坚决与回击。 “那么自信吗,”涩泽地微笑简直可以媲美冬日凛冽寒风:“这次我会允许你提前申请医疗援助。” “啊。”织田作从容的说道,“这话对你同样适用。” 两个人沉默着,冰冷的对视着,而一头雾水的超越者东瞅瞅,西看看,最后不得不站出来打圆场: “有竞争心很好。”无惨真心实意的说,“你们其实都很棒,尤其是合作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把老师心脏捅穿了。” 涩泽龙彦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唇:“可你仍然活着,并且下一秒就把我们摁进了地板。 ” 他们虽然也拼尽全力,但鬼舞辻无惨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不死者,在这个粗糙结实的混凝土训练场里他并未真正落败过,涩泽龙彦与织田作又从来不肯承认这样轻易的被对方退让的“胜利”。 “没办法,我可是最强的嘛。”无惨仰起下巴,骄傲的说 ,“致命伤对老师来说,根本不存在~” 不存在致命伤……涩泽龙彦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凝视着自己的老师——鬼舞辻无惨大概是他所遇到的人里,对人体掌控的最得心应手的那个,无论是自己的还是他人的。他的肢体可以任意反转与增殖,而他的步伐长度和时间间隔永远一致,更令人惊讶的是,他的反应速度比他的掌控力更恐怖,而无惨也不吝于介绍自己的弱点,再加上世界第一的超高速再生…… 随着时间的增长,想超越老师的野心像野草一样茂盛生长——如果现在有机会能击败鬼舞辻无惨,涩泽龙彦会毫不迟疑的证明自己,但他也想到,在这之前,织田作是他所需处理的第一个障碍。 ——想到这,他冷冷的看了一眼织田作,发现织田作也在沉静的注视着他。 “回神。”鬼舞辻无惨拍拍手,示意两个弟子看向自己,“轻松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如果还是和你们对练的话老师感到非常无趣。” 对于自己凭借着鬼之始祖的强悍、无敌的再生能力去欺负两个年轻的异能者这件事,无惨没有一丁点的愧疚。正如他在生活中表现出来的恶趣味——不会有什么事情能比欺负一个老实人更能让他感觉愉快的了——而他相信自己永不翻车。 “所以,今天的训练从你们对练开始。”无惨纯洁地看着面前的两个弟子,“在我说停止,或者发出下一个命令之前你们不准停下战斗。” “是,老师。”两个人整齐回答。 “很好。”无惨满意地说,“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他语调温柔,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无害。 但他看向织田作时,织田作觉得自己的灵魂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不祥的预感就像是沸腾的水蒸气一样从烧开水的壶嘴里咕噜噜的冒出来。 “作之助,”无惨说,“如果你输了,明天就和老师一起cos全套去购物——至于哪件老师已经选好了。” 织田作身体一震。 “至于你,涩泽,”无惨对着白麒麟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如果你输了,你就要负责一套老师的cos服,在jojo里面选一件——亲手制作。” 涩泽龙彦也在一瞬间失去了他完美的笑容。 而不当人的鬼舞辻无惨快乐的伸出双手,重重的拍在这两个看似神色平静的年轻人肩膀上:“加油啊,我希望你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无论谁输老师都很期待。”他提高声音:“你们是一起历经生死的师兄弟,即使你们平时经常打架,但老师相信你们只是在开玩笑,事实上,无论谁站在深渊边上,你们都会拉对方一把的。” ——如果真有那个可能,我只会推一把。 两个人都在心里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第 64 章 “哎呀,老规矩。”无良的教师懒洋洋的从衣兜里掏出一本《亲热天堂》,挡住了自己半张脸,露出两只弯成月牙般的眼睛:“不可使用异能。” “让老师看看你们的器量吧。” 织田作第一时间猛地翻身跃向左侧,落空的子弹打在他刚才站着的地面上,涩泽龙彦正毫无顾忌的对着他冷酷开枪。 在涩泽的枪口继续转移到自己身上之前,他举起了枪,精准而稳定的击向了对方的手腕以迫使白麒麟改变攻击方向——涩泽龙彦本能般的向后撤退,行动迅速但还是慢了一点,手臂一侧的衣物犹如被烈火烧灼。 但他毫不在意的继续射击,同时向着织田作冲过去,而织田作也同样边射击边拉近距离。 几颗子弹贴着双方的鬓发与衣摆穿过,织田作犹如一个矫捷的薮猫一样用手肘顶开涩泽持枪的手,而涩泽也在枪身一度被偏转向自己的瞬间像一条森蚺猛地转身,然后给了对方迅捷有力的一踢——织田作猛地蹬地板向后拉开距离。 两个人互相对峙了一秒,接着就同时举枪——轰鸣声响起——轨道相同的子弹在空中碰撞,然后偏转,紧擦着对方脸部向后飞去——措不及防的无惨一脸懵逼的凝视着手中穿了个洞《亲热天堂》,一根镶着子弹触鞭正挡在他脸前。 “喂,老师是无辜的。”他的额头上蹦出个十字。 不过现在两个弟子的注意力都在对方身上。 他们的保持着手臂交叉状态同时开枪——弹夹打孔的声音异常明显,空弹夹落在地上,涩泽抽出备用弹夹,织田作挥过右手阻止了他,然后左手接过了属于白麒麟的弹夹,错失机会的涩泽狞笑着贴上了织田作的后背,一只膝盖已经重重撞了上去。织田作迅速放弃弹夹,旋身应对,然后两个人同时撞在一起,在冲击力下不约而同的向后退去。 现在,双方再度回到原点。 除了衣服有些损伤之外,涩泽龙彦和织田作的状态看起来没有任何变化。很久之前这样剧烈的运动会让他们筋疲力尽,肌肉拉伤,皮肤淤青,甚至流血、穿刺、扭伤,更严重点就是骨折和内脏损伤——但是在经历过几次与谢野晶子的“帮助”后,他们的进步幅度就和他们爆发出的热情呈正比了。刚才的战斗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已经是如同吃饭、呼吸一样的本能。 涩泽龙彦随手将没用的枪扔在了地上,“织田作之助,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难缠的人。” “和你相反。”织田作沉稳地答道,他也将枪放在脚下:“我感觉很轻松。” “很好。”涩泽龙彦平静地说:“我现在开始对你平庸的宝石感兴趣了……” 涩泽龙彦曾经想过找机会悄无声息的发动龙彦之间将织田作之助干掉,但最终还是否决了——他的骄傲不允许自己用逃避的方法取得“胜利”,而当他真正的能将织田作战胜、击败的那一刻……他会毫不犹豫的夺走他的性命。 不过这一切并不能代表织田作之助是个能轻易对待的弱者。能被超越者看重并细心教导的人果然不同凡响,无论是战斗意识还是战斗方式都出人意料的果决、迅速、精准以及可怕。(前第一杀手似有所觉的瞥了他一眼) 而他身后又站着鬼舞辻无惨,一个能以一敌二的、不死的超越者。白麒麟暂时还不想对上如此可怕的老师,他郁闷地在心中叹息,也许只有成为超越者……才能成为老师真正的对手……到那时…… 他冷笑一声,以一种娴熟的姿态向织田作冲了过去。 鞭腿! 织田作凭借条件反射的以及身体的本能,躲过涩泽这凶猛的一击。他抓住了涩泽的衣襟,猛地将敌人向下拉拽,而涩泽察觉到的同时,就已经顺势狠狠的、用结实坚硬的肘击覆上了他的胸口。织田作在一声闷哼之后,让涩泽的胸口尝到了同样的滋味。 旺盛的血液在两个年轻人强壮的身体里嗖嗖的流动,无惨饶有兴趣的从《亲任天堂》的孔洞里观赏着这一幕。 对于两个人在对练中展现出来的果决和进步他满怀喜悦,一个人在以对方为目标的追赶中获得了十足的长进,而另一个,则同样坚定的以超出预期的速度成长着,也许这就是当老师的快乐吧。 难怪人们会在沙丁鱼群里放鲶鱼——一定的竞争就像催化剂一般,能激发个人的潜力。无惨不怀好意的想着。 “太慢了,你们,速度太慢了。”他亲切的提醒道,“想想失败之后……” 衣服随着转身而飘起,涩泽龙彦和织田作在极短的时间内交换着位置,在这没有一丝阳光的混凝土封闭堡垒中更加激烈的战斗着。 鬼舞辻无惨发出了极为享受的叹息。 “疏于训练是不对的。”他看向白麒麟,“涩泽,老师很中意空条承太郎的衣服哦。” “绝不。”涩泽龙彦在战斗的间隙艰难地,一字一顿地回答道:“我不会输。” 无惨挑挑眉,他又扭过头去,纯洁的看着织田作,“哎呀,作之助,你喜欢金色蝴蝶搭配紫色的衣服吗?” 织田作没有回头,他注视着犹如一条白化黑曼巴一样的危险对手,同样加大了攻击力度。 涩泽一个反应不及,在身体猛然失去平衡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将要被砸到地上了——但这失败的痛苦决不能让我一人承受,他毫无保留的伸出手,以一种准备完全吃下冲击力的姿势狠狠的制住了织田作的臂膀—— 轰地一声,两个人一起砸在了地上,这下可真不轻,无良的教师吃惊的合上了《亲热天堂》。 他走过来,影子覆盖在在仰卧在地面上,几乎是肩并肩脱力的两人身上。 “两败俱伤,这可怎么办呢?”他轻声问,"原来你们感情这么好,愿意一起接受惩罚。" 织田作瞳孔地震,而涩泽龙彦绝望的闭上了眼。 第 65 章 织田作和涩泽龙彦结束了训练之后去吃早饭——虽然只有鬼舞辻无惨出于兴致做的牛肉三明治和冰牛奶——他称之为“爱的教育”,但毕竟也算能吃,与就餐时鬼舞辻无惨投来的快乐眼神和不怀好意的打量相比,织田作和涩泽看起来都有点食不下咽,并不是说三明治不好吃,鬼之始祖凭借超强感知制作的面包柔软而带点焦香,牛肉口感丰富而多汁,味道非常不错。只是两个人都因为未来肉眼可见的惩罚而感到“悲伤”。 但是与涩泽龙彦面无表情的悲愤架势相比,织田作就表现的泰然与轻松了——和监护人一起出行他很乐意,是的,拥有预知异能力的他是故意两败俱伤的,在无数交织的时间线中选中这个未来——就连超越者也不会发现。 对于自己凭借着从小积累的经验,干脆利落的身手去打击一个仅仅锻炼了两年的新手,织田作也没有任何不安——毕竟对方比自己大了四岁。而从他两年前遭遇过涩泽的不礼貌看待一样——用这种方式索取一些利息很不错。 “好吃吗?”尝不出人类食物味道的鬼舞辻无惨好奇的问道。 织田作抬起头,看了看监护人,他的蓝眼睛像是透过水面看到的天空那样静谧温暖,“很好吃。” 无惨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又望向心情沉重白麒麟,“不符合你的口味吗?” “味道很不错,”若有所思注视着织田作的涩泽龙彦的声音像是刚从坚冰中提炼出来,“关于惩罚内容,我可以选择和您一起出cos吗?” 涩泽龙彦从来不是一个愚蠢的人,经过和织田作两年的互相挖坑,他早已察觉到织田作缄默的回应——只不过他也同样报复了回去。就像现在,他没法拒绝鬼舞辻无惨的惩罚,但他可以选择加入进去让织田作难受。而那些训练上的痛楚不会让他退却,只会让他更敏锐,更快捷,更努力。 不会有比对方更讨厌的人了。——两个年轻人冰冷的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心里想着。 而鬼舞辻无惨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空气里的交锋,他惊讶的发现涩泽居然有一天愿意穿着被他称之为垃圾的cos服装出行——居然还是白麒麟自己主动提出来的,令人难以想象。 于是他欣然同意,并且感觉到自己的恶趣味在这混凝土堡垒中蠢蠢欲动。 “既然是三个人的话,老师有了一个非常棒的点子,”无惨兴致勃勃的说,“本来我打算试试某个喜爱人类的情报贩子的,但是现在我们多了一个长发,对吧,涩泽?” 涩泽没有说话, 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心。 “我们可是三人组啊。”黑色卷发的魔鬼心满意足的摸了摸下巴,“那套一定很合适。” 第 66 章 在鬼舞辻无惨兴高采烈的宣布今天训练到此为止,并愉快的起身离开去安排明天出行的时候。 “不开心吗,织田。”涩泽龙彦缓声问道——既然织田作之助宁愿两败俱伤也要达成目的,那么自己大概也能猜测到这家伙打什么主意……如果说他原本对惩罚只是难以忍受,但现在他就非常乐意了。 让敌人痛苦也有很多办法——比如加入对方。 织田作微微皱了皱眉,他隔着长桌看向了自己的同窗,“啊,我没有问题。” “可你看起来不太高兴,但我想cosplay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白麒麟微笑着站起身,神情自然的走到织田作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尤其是和我们尊敬的老师一起……?嗯?” 一瞬间,所有的呼吸声都从这里消失了,只剩下巨大古旧的钢制通风扇仍在这空旷的混凝土地下基地里机械的转动。 织田作看着涩泽龙彦,涩泽龙彦也看着他。 双方的视线就像是要读取对方心底所想一样静静的交错着。 “明天一定很有趣。”涩泽龙彦低声说。 他率先转移视线,微笑着懒洋洋直起身,觉得偶尔忍耐一下普通人的娱乐活动也不错。 当然, 第二天他就不这么想了。 “这是什么?”站在大厅里的白麒麟咬牙切齿的问道。 “不好看吗?”无惨双手叉腰,“老师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还特意选了一件普通的衣服。” “我尊敬的老师,您称呼这种垃、衣服为普通?”白麒麟神色冰冷的用两根瘦长的手指拎着一个白色麻袋,上面还有个鸭嘴或者企鹅嘴似的可疑的黄色棉制装饰物。 “哎呀,”无惨恍然大悟的接过涩泽手里的衣服,充满歉意的说:“我亲爱的小麒麟,是老师的疏忽,这件蓝白色的和服才是你的。” 他的语气温柔而宽容,好像对待一个心爱的孩子。 “……”但涩泽龙彦警惕的看了看无惨,一种强烈的直觉般的怀疑告诉他倘若自己没有激烈反对的话,这件造型奇葩的衣服就要套在自己身上……因为它的尺码似乎也太过合适了。 “你要相信老师的审美,你看织田作穿的不就非常合适吗?”无惨诚恳的解释道,随手将白麻袋扔在了沙发上,“这件伊丽莎白以后可以留给上原。” 涩泽龙彦沉默的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织田作之助,对方穿着颠覆他以往形象的艳丽和服,缠着完全遮住了他一只眼睛的厚实的多层绷带,领口还比较大,露出了对方紧致青涩的腹肌。 谁也不好过……他深沉的叹了一口气,老老实实的换上了手里平庸到乏味的蓝白色和服。 而我们的无良教师鬼舞辻无惨靠在二楼栏杆上,像只云雀似的唱个不停: “笑一笑嘛,我们可是江户攘夷三剑客,尤其是你们两个这么多年一起训练,休息,吃饭,互相之间绝对要比你们手机通讯录上的同学重要的多,他们可不会像你们之间有过命的交情,你们应该珍惜这段感情,把对方当成自己没有血缘的亲兄弟……”他老生常谈的劝慰着,仍在为了两个人关系缓和做着不懈的努力。 而两个“亲兄弟”之一的涩泽龙彦听完这段话后虽然保持着沉默的微笑,但紧握着太刀(今晚的cos道具)的手指节却越绷越紧,逐渐发白。 另一个“兄弟”织田作一边认真的听讲,一边轻轻活动着自己震惊到发麻的冰凉的手指尖,以免它影响自己等下朝着涩泽龙彦开枪的手速。 两个年轻人都觉得自己的老师在某一方面表现得太过天真,以至于在听他讲话的时候总是有种窒息的感觉。 “你们有在听吗?”无惨和颜悦色的问道。 “我在听。”“再清楚不过。” “好吧……你们以后会理解老师的苦心的,现在还是太年轻。”无惨并不怎么遗憾而又确定的说,好像两个人早晚有一天会好的如胶似漆似的,然后放弃了他的长篇大论,愉悦的从二楼跳下来。 “到时间了!让我们出发吧。” …… 横滨市中区野毛虽位于市中心但却充满了怀旧风情,非常适合晚间闲逛。这里不仅有居酒屋、还有站立吧、酒吧及小酒馆等鳞次栉比,可以享受串场喝酒的乐趣。从古老的酒家到最新美食店,应有尽有。在这里所有的店铺密集林立,初来乍到的人们很容易便会迷失在这里,但仅仅是边感受这种氛围边逛一逛就非常尽兴了。 无惨将一只左手揣进胸口的白底蓝花和服外衣里,右手抱着心爱的草莓牛奶,潇洒的走在野毛的步行街道里,腰间挂着名为“洞爷湖”的木刀随着他的步伐晃来晃去,然而最令超越者高兴的是,他旁边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年轻人。 ——织田作之助此时左眼缠着绷带,穿着略显宽松的绘有金色蝴蝶的紫色浴衣安静的走在无惨左侧。他甚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但这身却意外的不显突兀,他好像天生就适合这种偏红的染料,想必也和他在夜风中清澈坚定,温和平静的蓝眸也有关。 而无惨右边的是涩泽龙彦,他穿着一件蓝色浴衣,外罩白色羽织,长长的白发垂在肩上,因为不开心而冷着一张俊美疏离的脸,反而更凸显了贵公子的气质。 ——但正如我们前面所说,无惨性格中天生有着一种恶趣味,那就是当老实人不开心的时候,他会感觉到非常愉悦——不可否认,在今晚条件相同的情况下,涩泽龙彦总归是能给他带来更大乐趣的那位。 第 67 章 三个人停留在鲷鱼烧的摊位,一边享受着温暖的甜食香气,一边聊着天。这种情景很难让人想象到他们其中一个人是超越者,另外两个也是非常罕见的强大的异能者。 “给你。”正在摊位上帮忙经营招揽的年轻女孩羞涩的递给织田作一个塞满红豆馅的传统鲷鱼烧——完全免费。 无惨有趣地看着织田作在怔忪三秒钟后极为难得地露出了惊吓的表情——生动极了。 “哇哦,太妙了。”无良教师笑眯眯地说道:“我从来都没注意过织田作已经是个大男孩了。” “我们三个人之中,居然是织田吗。”涩泽龙彦也微妙的挑起了眉,“她的声音倒是很清澈甜美。” 织田作僵硬的拿着鲷鱼烧,头一次被两个人挤兑的不知如何是好。而手里的鲷鱼烧似有千钧之重,脸上似乎也在燃烧,现在,他开始认真思考今晚收拾行李仓惶逃出横滨的计划。 他手足无措的窘状让无惨勾起嘴角——织田作两年前不曾与普通人的生活有过任何接触,所拥有的一切即为生存。虽然初见时双方并没有交谈很多,但他对织田作是有所感慨的——一个孤独迷茫的野犬,找不到生活的意义,也没有生活的方向。 “我不需赦免。”在谈起杀手生活时那个红发的孩子曾经如此低沉的对他说道,“这个世界没有赦免,只有报复。对于背叛的报复。” 但每一位看过文豪野犬的人都明白,他良善和守护的本性从不曾被湮灭,就像燃烧殆尽的灰烬中,仍有一截未曾屈服于烈火的坚韧的薪柴,等待着一个微小的火苗去点燃更伟大的光亮。 现在看来,织田作已经开始了属于他的生活……他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变成现在的样子,又将抵达怎样的风景呢? 想到这,无惨贼兮兮的将手臂搭在织田作和涩泽龙彦的肩膀上:“女人的美丽,比这秋夜的景色更胜一筹。作为男人,无论杀了多少人都无所谓,可是啊,只有少女的纯情,是绝对不能背叛的啊。” 他活动了一下所有的指关节,“但是假如你们两个真的……做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作为你们的老师——” 超越者缓慢的拉长了声线:“我可是会让你们‘主动’付起责任来的。 ” 织田作:“……” 涩泽龙彦:“……” ------------------------------------- 一个身穿吉利服的人正鬼鬼祟祟的隐藏在一个街边的灌木丛里——横滨娱乐报的记者,而他手里拿着远比市面上售卖的更精致先进的照相机。 他小心翼翼的将相机对准目标,而自己的视线完全不敢注视超越者,只是盯着对方在路灯下的影子——之前他曾经肉眼观察,每次都被敏感的超越者感受到并向自己的方向投来警告的目光,幸亏自己的异能还算跑得快。 按照现在的角度,他可以笃定自己能拍下好几张精妙绝伦的错位照片——保证香艳无比,劲爆整个横滨。想想吧,日本唯一的超越者,如此显赫身份的男人,晚上和未成年弟子在街头昏暗处三人暧昧亲近——其中一个还是涩泽家的大人物……他绝对可以凭借这些照片飞黄腾达。 而他的异能——一个可以将自己融入静止的阴影中的小技能,也会让他安然无恙的携带战利品撤离这里。 想到这,他愉快的无声的笑起来。 自从鬼舞辻无惨常驻横滨以来,他就靠着《超越者一周衣品速览》一跃成为横滨娱乐报的重要人物——只有他才能接近日本的武力值顶尖,而超越者又对他这种苟的方式无能为力。说实话他完全不理解为什么对方如此严防死守,虽然没守住——几张照片而已,难道他穿的那么花里胡哨不是给别人看的吗? 再说,他也需要钱,没有钱的人在横滨就像生活在地狱。一张超越者的换装照可是价值八十万日元的,横滨的群众每天都在猜测今天鬼舞辻无惨换了什么装备。 但是只有自己能拿到这个钱,谁能想到如此卓越的超越者反而对自己这种异能力无能为力呢?一切都是天意,一切都是幸运,就像大象会被老鼠克制,而自己,恰好是那个拥有一切的小老鼠——想到这,他得意的举起了手里的相机——哦,我们的超越者正在被穿着紫和服的人亲昵投喂鲷鱼烧,这个角度拍过去就像接吻一样…… 他按下了快门。 正在主动给无惨投喂鲷鱼烧以期望他不要再讲话的织田作似有所觉的前进一步,站在涩泽龙彦旁边,完完全全的将无惨挡了个严实。 “来了。”无惨轻轻地说道,将手里芋头牛奶蔓越莓馅的鲷鱼烧一口吞下,“那个可恶的异能者……你们知道今天出来该做什么吧?” 涩泽龙彦冷淡的扫了一眼身后,他的眼睛里闪烁着红色的光芒。 无惨鼓起了包子脸:“给他个教训就行,我们可是守法公民。” ------------------------------------- 记者想按下快门——却发现自己手在颤抖,有微妙的不安感从心里浮起。 没事的,超越者都抓不到你。他安慰着自己,一边将汗手在身上擦了擦,重新从镜头里向外看去——超越者仍然站在原地,正百无聊赖的抓着三把太刀,试图摆出一个三刀流的姿势。 但是等等,为什么是三把太刀?他的弟子们呢? 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他,让他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一般一蹦三米高。 他扭过头,发现是超越者弟子之一的红发少年,他正平静的站在自己身后,俯瞰着他。 记者吓得魂飞魄散,抖得像如同筛糠一样,他只好努力的尬笑了一下,下一秒就如同箭一般蹿出绿化灌木丛,一头扎进了巷子里的阴影里。 他正准备发动异能融入影子,却发现不知何时,一层薄薄的雾气已经笼罩了这里……一个陌生的镶着红宝石的自己正站在自己面前。 ……再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失去意识他就完全不知道了。 第 68 章 苍白的满月照亮了暗夜中的雾,白麒麟高挑的身影自雾气中出现,无惨迫不及待的向他身后望去。 “那个狡猾的记者呢?”他问,“你没有抓到他吗?” “不。” 涩泽龙彦微笑着伸出手,一颗透亮的红宝石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在这里。” “……” 男人的唇线在一瞬间冷酷地拉直了。 未等涩泽龙彦有所解释,一只缠着绷带苍白的手就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将他狠狠的抵在了粗糙的墙壁上: “我向你要求过,只是给他一个教训,鼻青脸肿几天或者让他躺在病床上干嚎几下——” “我很抱歉,老师。”白麒麟温顺的低下头,他纯白的长发像绸缎一样滑过落在肩头的无惨的手,桂小太郎蓝白色的和服穿在他身上,现在看来竟有一种讽刺的意味,“他太弱了,雾气只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无惨的心脏在绞痛。 “为什么要轻易的夺取他的生命?”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他对你来说弱的可怕,也没有任何反抗能力,更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为什么?什么理由可以让你毫无怜悯之心的杀死一个人?” 虽然横滨娱乐部一直在出版关于他的绯闻、劣迹,把超越者塑造成了一个幼稚任性,混迹在夜场沾花惹草的浪荡子——倘若他愿意起|诉横滨娱乐报的话,这个卑劣的记者和撰稿人、主编都会很快因为诽谤、造谣、无中生事罪被投入市政厅的监狱,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该死,尤其他是一个未经训练的普通人,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街边的小巷—— 就像轮胎碾过了一只不慎落到马路上的雏鸟。 “只是个平庸乏味的普通人,您为什么这么生气呢?”涩泽龙彦没有回答,只是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反问道,“不觉得他们很无聊吗?” 超越者感到疲惫——发自内心最深处的疲惫。即使经过了两年的相处,涩泽龙彦本性中的游戏之意竟从未曾改变。 他的手骤然失去力量,下一秒,属于年轻人的手就猛地拽住了失望离开的老师的手腕,在彼此的胸口前紧紧地交握。 “老师,能力低微的人只是由司空见惯的机器塞满的肉囊。”白麒麟温和的辩解道,“我只是想看一看他们的光辉,看一看有没有能战胜自己异能力的灵魂……” “请您原谅我吧。” 他态度真诚却令无惨不寒而栗——这是怎样一个冷酷、傲慢的比喻,怎样一个残忍、可笑的理由。更讽刺的是,自己竟轻而易举的交托了信任…… “你的异能力,并不是你漠视生命的资本,”无惨嘶哑地说道,“更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底牌。” 他没有再说话,一层骨刺猛地出现在他被紧缚的手上,干脆利落的逼退了涩泽龙彦,转身走向雾气消失后,血腥味儿最为浓烈的、尽头的小巷。 多么操蛋的世界,强大的异能者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弱小的人轻易地践踏在脚下,普通人更是廉价的蝼蚁。但是—— 无惨从小巷口望进去,织田作之助蹲在阴影里,正沉默的阖上死者的眼睛。梅红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瞳孔的深处涌动着同样的思想与感情。 “对不起,老师。”织田作声音低沉,雾气绕过了他,他无法踏入另一个世界,也未能阻止这一切。 无惨摇摇头。 “回去吧,作之助,是我的错。” 人心是不可衡量的。 但在这狗屎的世界,仍有不被力量蛊惑的人坚持着,他们的灵魂纯洁而坚强。 ------------------------------------- 超越者给上原打了个电话,他的直属副官每天都要花大量的时间用正在处理超越者的庞大资产上,数量惊人的文件每天层出不穷,不过现在上司需要他。 “晚上好,长官。”上原看了看挂在墙上的简约机械钟,它嘀嗒嘀嗒地走着,银灰色的底盘上,黑色的分时针停留在一个灰姑娘自宴会消失的数字上:“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有一个人死了,尸体在野毛区…”无惨抬头看了看附近闪烁的店铺灯牌,“三番街小次郎鱼民店这里。” “请帮我找到他的住址和家庭,赔偿并好好地安置一下。” 超越者低沉的语气使得上原微微皱了皱眉,他迅速答应了,“我会安排的,您放心。” 虽然有些多余,但他还是问了一句:“也请您照顾好自己。” “啊……没问题。”无惨说。 ------------------------------------- 涩泽龙彦凝视着黑暗中远去的老师的背影。 超越者并不像众人想象中的那样充满了威严、疯狂和傲慢。 甚至恰恰相反,一个对待敌人手段酷烈的食人鬼反而拥有一个比大部分普通人还要正直一些的三观——这曾经令他失望,强大力量的拥有者本不该甘于平凡。 但是,鬼舞辻无惨同时也理智,自控,果断,他始终坚持着那些被他不屑一顾的平凡人的教条,却也因此坚定,崇高——他轻佻的表象下藏着一种不可抵挡的魅力。 氤氲细雨无声无息的侵染了横滨夜市的喧嚣,涩泽龙彦看了看自己被对方骨刺划伤的掌心,莫名有些烦躁。 第 69 章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隆隆声,直升机安全平稳的降落在五栋大楼之一的顶部停机坪上。它的旋翼还未完全停止,舱门就已经被人猛然打开——一个高瘦的身影跳了下来,强烈的风压鼓荡着他纯白的衣摆,他伸出一只染着深黑长甲的手,将自己编织束在一侧的长发撩到耳后。 涩泽龙彦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衬衫,搭配着纯白内衬,一个样式简练奇特的金属挂坠落在他胸前,长裤也是同色款式,最外面则是一件垂到小腿的长斗篷,看起来挺脱优雅。在他跃下直升机的时候,一枚用黑绳系着红色宝石从他的衣摆下微微显露。 隶属市政厅的接待人员跑了过去,其中一个向白麒麟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在直升机发动机的噪音里大声且恭谨的喊道:“涩泽先生,市长已经等候你多时了。” “带路。”涩泽冷漠的说。 他跟着身穿正装的工作人员,和他一起经过了装饰华美、深沉寂静的长廊,两年前曾在此处浸入地板的血液,在市政厅的后勤人员处理中——森市长没钱换地板——被重新洗净并掩盖在厚绒地毯下。 涩泽龙彦敏锐的注意到那些仍因为资金匮乏而保留在狭缝里或是不经意的角落中的弹痕,他饶有兴味的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只用了三分多钟就走到了准备好的私人候客厅,足有四米高的沉重雕花木门被带路的工作人员缓缓推开,森鸥外正坐在中心的位置上,厚颜无耻的和爱丽丝拉扯着。 门开了,他毫不意外的转过头来—— 两双视线在空中交汇。 “欢迎你,涩泽君。”森鸥外若无其事的松开了禁锢着爱丽丝的手,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好久不见?” 涩泽龙彦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轻微颔首:“森市长,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的吧?” “啊……”森鸥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微笑起来:“我确实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是有些看不清形势的人对市政厅的计划表示不满——不过尚且还能忍受。 ” “忍受?”涩泽龙彦玩味的重复道,“你只用了两个月就完成了新市政厅的重组,花了三个月去建立新管辖区域的税务系统,现在却用了两年里剩下的全部时间去进行横滨最大黑手党解体造成的失业家庭善后处理以及恢复战后经济与人口数量上来。”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森鸥外歪头说,“这是市政厅的职责,收税就得干活嘛。” 涩泽龙彦微笑的表情注视着森鸥外:“倘若我们合作,你只需要为那些死去的人给一次性丧葬补助金和抚恤金,就可以直接获得整个横滨。” “听起来不错。”森鸥外感叹道。 涩泽不置可否。 他站在巨大的玻璃幕墙前,俯瞰着太阳落下的方向,那是旧厂所在的位置——有那么一瞬间,他渴望能见到鬼舞辻无惨——这一片苍白与虚无……只有粗糙杂物的世界,超越者的血可以令它变的生动吗? 想看到老师的异能宝石,想见证老师的灵魂, 想成为超越者,想—— ……杀了鬼舞辻无惨。 森鸥外因他汹涌冰冷的杀意而微微挑起了眉。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涩泽龙彦,正在俯瞰街景的白麒麟比上次见到的时候更显倨傲与疏离——就连市政厅的员工都会因为他的那种无法言说而又切实存在的高高在上的漠视而下意识的回避与他的接触。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完全褪去了那层用欺骗和谎言构成的开裂的蛇蜕。 但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好事——尤其是现在。 “你的回答是什么。”涩泽龙彦将自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思绪收了回来,继续问道。 “涩泽君,”森鸥外笑了笑,“虽然我对你的计划很感兴趣,但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吗?” “为什么?仅仅是因为我要证明我是对的。”涩泽龙彦露出一个凛冽的笑容,“禁锢自己的欲望是愚蠢的,强者理应在世俗之上!” 短暂的停顿后,白麒麟的声音变的重新平静起来,“一整个横滨死亡殆尽的异能者,将会是我送给老师的第一份答案。” 森鸥外意味深长的问道:“我恐怕无惨阁下并不会喜欢你的选择。” “我们各取所需,”白麒麟冷冰冰地说道,“听从我的计划与指令,很多人会被饿死,很多人会被杀死,但你的市政厅却能够接手整个横滨。” “事实上没有你,我的计划也会正常实行。” 客厅里一片寂静。 “哎呀呀。”森鸥外苦恼的皱起了眉,避重就轻的说道,“一片废墟的话,市政厅的威望会低到负数吧?” “你的条件?” 森鸥外稍稍皱起眉头,将手肘搭在膝盖上,十指交叉:“控制交战区域,减少波及范围,解决GSS和高濑会,市政厅会全权配合你,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涩泽龙彦转过身,踩着支配者般的脚步,来到森鸥外面前,仔细凝视着那双同样属于红色范畴的眼睛。 然后,他带着略显轻蔑的笑容道:“你果然是一件完美无瑕的机器。” 涵养不错的森鸥外并未动怒,他纯洁的眨了眨眼: 冷静地分析,快速的判断,利益的最大化——这是每一个统治者的必修课。 第 70 章 在待客的雕花木门再度阖上后。 背对大门方向的高背椅后面倏忽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因为稚龄而完全被椅背遮挡住的12岁少年困倦的伸了个懒腰。 “好无聊。”少年说。 他深棕接近黑色的短发呈现出睡醒后蓬松而凌乱的造型,额头上绑着白色绷带,披着过大的一件黑色外套。 此时他正把玩着一个纯黑色的手机,“明明一开始就想同意他的要求,结果还是啰啰嗦嗦的。”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太宰君。”森鸥外微笑着,“权利的本质,在于掌握可以造成差异化的资源,是输送自己的意志左右他人之选择和命运的力量。” “为了握住这柄锐利的双刃剑,大人也不得不用权利来交换虚伪的妥协呢。” “还是森先生太弱了嘛。” “确实是太弱了。”森鸥外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呢,太宰君。对于强大的异能者而言,普通人不过是指针的其中一枚。 “那你呢?”少年捏着下巴思索道,“手握权力的你,又是为了什么呢?” 森鸥外怔忡了一下,将视线飘向一旁,眺望着窗外延伸的各种街道,他闭上眼睛,又睁开。而后以没让任何人看见过的,纯粹的眼神说道:“为了这座城市,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守护这片值得珍爱的城市。” 停顿了几秒钟后,森鸥外将头扭过来, “话说回来太宰君。你是什么时候拿走我的手机的?”市长苦恼般的皱起眉,他竟完全没注意手机是何时遗失的。 “不要再拿着它玩耍了,还有,为什么上面显示通话中?” “诶——”太宰治晃荡着自己细细的腿,“因为有人打电话过来啊。” 不祥的预感在森鸥外体内剧烈波动了起来。 “那么,是谁呢?……” “鬼舞辻无惨。” 一瞬间,森鸥外感觉自己的内脏像是被塞入了彻骨的寒冰。 “……你在开玩笑吧?” “是真的哦。”太宰治用异常的澄澈的声音说道,“刚才不小心接到了这个国家最强大超越者的来电,为了不打扰到森先生的重要谈话,我可是很快的开了免提呢。” 少年歪着头,展示了一下通话中的手机,对面没有人声,只有夜风呼啸。 “……你——” “这个时间点,应该到了吧。”太宰的表情真诚且充满好奇歪头。 “叩叩叩——” 他话音刚落,窗户外就传来有规律的、平静的敲击声。 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猛然侵袭了森鸥外,他僵硬转身,看见了张开仿若遮天蔽日的蝠翼出现在五十层高空窗外的鬼舞辻无惨,超越者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指关节再次敲了敲窗户——这声音和自己心跳吻合,仿佛敲在了自己心脏而不是防弹玻璃上。对方左手还抓着一只银白色的手机,某前军医良好的视力让他清楚的看到“正在通话中”的提示。 森鸥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 玻璃幕墙在未成年人殷勤(幸灾乐祸)的遥控下缓缓打开。 伴随着超越者重重踏入而猛然灌进来的夜风吹的森鸥外脸色发青。 “是这样的,我可以解释。”他举起双手作安抚状。 “说。” “我有一个计划。” “我知道你有一个计划。” “涩泽君也有一个计划。” “我知道你们都有一个计划。” “但是,我的计划不是涩泽君的计划。”森鸥外试图描述整件事。 超越者无动于衷: “也许我知道你的计划。” 冷汗都冒出来的森鸥外努力的解释:“不不不不,实际上我的计划和您想的计划不一样。” 无论什么计划,肯定是和费奥多尔一样塑料情谊背刺这一套,看过剧场版的超越者满面寒霜的、一步步的逼近了森鸥外,语调平和的说道: “但你总归有一个计划。” 森鸥外绝望的闭上了眼—— ……………… “哇——”少年的视线,从指缝里兴致盎然的注视着面前堪称标准、华丽、果断、到位的殴打与被殴打教程,一边拿着手机,在超越者语音指导下,拍下了一张又一张珍贵的历史资料。 ------------------------------------- 在超越者也离开了这个会客厅之后。 “你可以准备给我配置无痛死亡的药剂了吗?”太宰治用手指戳了戳摊在地上的人类。 “太宰君……很抱歉,以我现在的身体状况,”鼻青脸肿全身剧烈疼痛的森鸥外咬牙切齿的极其缓慢的从地毯上坐起来,“恐怕暂时无法做到了。” “啊啊……真没劲呐。”太宰治不满的鼓起了脸,“太无聊了,想要死掉,想要尽可能轻松愉快的死掉!森先生快想想办法啊!” “太宰君,如果你这么渴望的话,就先完成我的工作吧。” “诶——你要开始压榨我了吗?” “就当做你的第一份作业好了,GSS和高濑会,” 森鸥外无视了太宰的话,“既然你破坏了我的计划,那么就由你来负责解决问题。” “我可是帮你做了最优解。”太宰治不满的盯着森鸥外。 “顺便利用我达成了与超越者的纽带吗?”森鸥外和颜悦色的反问,“总之,不要再戏弄大人了,去做点该做的吧,太宰。” 少年沉默了半晌,像是拿对方毫无办法的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我现在可是什么都没有啊。” “开什么玩笑呢,太宰君。”森鸥外微笑着,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这个国家的最强战力,你不是刚刚见过了呐。” 第 71 章 涩泽龙彦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移动了一下食指,鬼舞辻无惨的发信人身份出现在屏幕上。 白麒麟从黑色的家具上起身,长长的衣摆毫不怜惜的掠过舒适柔软的红丝绒衬垫。他环顾四周,在这宏伟圣洁的纯白大厅里,血红色的彼岸花层层叠叠的挤压在一起。 就像鬼舞辻无惨的颜色。 想到这,他略略停顿一下,然后毫不犹豫的走出房间,无声地穿过同样洁白而安静的走廊——夕阳透过镂空的檐廊缠绵的拥住了这里,整个世界都沦为黄昏的拥趸。 涩泽龙彦目标一致的穿过数条弯曲的路径,笔直地走向后山。 融合凯尔特设计及新艺术风格的纯白哥特花廊独立而静谧的出现白麒麟视野中,它简洁的垂直线条无畏的向天空延伸,孤独的耸立这有百万株曼珠沙华的原野上。 这些两年前被他买下改造的的花海鲜红似火,在夕阳的余晖中如同火焰燃烧。 一个挺拔的人影正站在廊下,静静的欣赏着这来自天界的花海。 “老师。”涩泽龙彦温顺地说道。 鬼舞辻无惨扭过头,黑色卷发,红眼睛如同暴风降临前的海平面那样深沉:“下午好,小麒麟。” “这里风景很不错,是你亲自设计的吗?” 涩泽安静的注视着花海,“看到老师的第一天,我就开始了对这里的改造。” “我预想过很多种花,最后选择了曼珠沙华。” “这样啊。”无惨点点头,“彼岸花确实很适合我,你有听过青色的彼岸花吗?” “没有,那是什么?” “没什么,”无惨说,“那不重要。” 在沉默了一会后,超越者叹息一声,“你所追寻的光芒,它并不会诞生于杀戮。“ “老师,能够产生情感的只有灵魂。” “你在轻而易举的将他人的一生践踏在脚下。” “啊,”涩泽龙彦回答道:“不过我并不觉得那些平庸之人的死亡会给我带来恐惧——我不会恐惧自己的追求所带来的后果。” “不,这很不好,”无惨连头也没有回,他安静地注视着花海,好像它们摇曳着命运的丝线:“你迷失在自己的欲望里……我曾经对你们发誓,我将照看每个徒弟的一生——这对我的寿命来说很正常。” “可对于我的警告,你弃之不顾。你有强大的异能力和令人艳羡的家世,容貌俊美,知识渊博。” “……但你仍然是欲望高墙里的囚徒。” 涩泽龙彦低下头:“老师,我将会沉沦欲望变成怎么样的人都不重要,因为我本是游戏之人。” 最后的阳光如同黄水晶碎片那样投射过丝绒般的花瓣,鬼舞辻无惨的瞳孔倏忽泛起了红光: “全盘皆输……游戏结束了。”他轻声说,涩泽只觉得眼前一暗,双臂迅速交握挡在胸前,但自己仍然轻而易举的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花海里,泥土和花瓣纷纷扬扬落下。 “拿出你真正的力量来,否则的话,”无惨扭动了一下嘴角:“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原来如此。” 随着涩泽龙彦从花海里站起来,雾气悄无声息的弥漫,而他就在雾气里扣响了扳机。 无惨伸出了两片羽赫,轻盈的跃起,泽龙彦一个反应不及,躲避攻击的一个保护性翻滚中止于超越者迅捷有力的管鞭上—— 他没能全部落到地面的身体被用力抓住,几乎是同时,无惨的一只手已经紧紧抓住了涩泽龙彦的手腕。 清脆的骨骼断裂声让白麒麟难以忍受的闷哼一声。他在剧烈的痛苦中转身反击。 “疏于训练是不对的。”无惨松开手避开了攻击,再次重申道。 超越者的速度极快,月光随着他的行动仿佛被搅碎般闪动——他经过的地方,红色的草叶飞舞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经被掠过的管鞭截断,只有三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里,涩泽龙彦就再次被重重击倒在地。 还没等他起来,一只穿着靴子的脚就残酷的踏在他的胸口上,将他重新碾回地面。 一根尖锐的管鞭抵在他的胸口处。 “涩泽,”无惨就着这个姿势弯下腰,变长的白发滑过涩泽视线,他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愿意改变吗?” 涩泽龙彦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观察鬼舞辻无惨,这个和自己一样红色眼睛的男人。他的五官比自己柔和的多,肤色也比自己更苍白,虽然现在他的眼睛里只剩下对自己的冰冷而陌生的杀气,自己却还是一刻也不愿意停下注视着他面孔的视线——你拥有多么惊人的魅力啊,我的老师。 “很抱歉老师。”白麒麟艰难喘息道,“我不想停下追寻的脚步。” 也不想用谎言侮辱自己。 “我知道了。”无惨叹息了一声,“我很抱歉。” 只有把你变成和我一样,受我约束的的黑夜里的怪物了…… 白麒麟以为自己要被杀死,大笑起来:“您要放弃我了吗?” 你忘了我们的约定,忘记了要照看我直到死亡的誓言吗?——想到这里,涩泽就感觉自己就像被人套住脖子的濒死的狼,想要不顾一切的扯断脖颈,让皮肤裂开,骨头断裂,也要挣脱这束缚……他痛苦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我追求的光芒,还没有看到啊。” “会看到的。”无惨低声安慰道, 等你吞下我的血液……就有无尽的时间…… 管鞭高高举起——然后在白麒麟骤然放大的瞳孔里落下。 他的呼吸在极短的一瞬间停滞了, 利刃已经刺入了他的胸膛——经过惨白的细腻的皮肤,穿透脂肪、肌肉、骨骼,然后贯穿了他跃动的心脏—— 在这一瞬也可以说是永恒的时间里,他留恋的望着自己的老师, 无惨平展着色彩艳丽的羽赫,红色的血液在他宽大的翅膀上流动,边缘则是瑰丽的粉紫色,金色的线条从他肩胛处蔓延出来,随着他的行动转动着。 超越者苍白有力的胸膛上是自己给他留下的子弹贯穿伤,因为衣物的破损而完全显露在空气里,通过他边缘糜烂的创口,涩泽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他背后的景色,但伤口处的血液并未滑落,而是犹如拥有生命般蠕动,肉块和内脏也在空气中增殖、生长、凝结,而粗壮繁复的神经也随之摇摆着身体寻找依附的位置——这样魔鬼一般的情景固然可怖,但却令人震撼和惊叹——涩泽突然想起很早之前在博物馆,老师凝视着恶魔画作那感同身受又渴望的表情—— 原来如此,你在看你自己啊。 他将飘移不定的视线转回到自己身上, 管鞭正从自己胸口逐渐抽出——触感清晰而不曾疼痛——只因那痛苦已经超过了人类感受阈值。 他第一次觉得浑身发冷。 这是死亡的感觉吗? 快要死去的人是我吗? 可我仍在渴求,渴求老师的垂怜,渴求那个恶魔的追索。 泪水不受控制的从涩泽龙彦无意识瞪大的眼眶里流出来——我在渴求超脱的生的希望? 啊…… 这满盈内心的喜悦!这感动到无法自抑的颤抖,这温暖而蓬勃的生的欲望—— 这纯白的光芒竟然从我灵魂中迸发。 在这濒死的荒谬的莫大喜悦里,他感受到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那是一种自己的存在突然变得暧昧不明、轻盈溃散的感觉,有一种宏伟的圣洁投射在自己的身上,但又从脚下浮现出一缕罪恶感的沉沦,是种很难说清的奇妙的意识状态。 触摸到了, 这属于超越者宏伟的力量! 终于向我敞开大门—— 刚准备给白麒麟注入鬼血的无惨震惊的看着刺目的红光自涩泽龙彦被管鞭贯穿的胸口绽放,神秘的文字环绕着簇拥着他的身体在飞速愈合,黑色的鳞甲层层叠叠的出现覆盖其上,他的身体在雾气里扭曲变形—— 风压向他袭来,气流切割着皮肤。骤然出现的巨大的气浪逼得鬼之始祖不得不迅速后退。 难以计数的彼岸花瓣随着这气浪腾空、旋转,追随着雾气中神秘的庞然大物。 清冷的晚风扑面而来,圆圆的月亮映入了无惨的视野,今夜无云,澄澈夜空中浮着的月亮,如此美丽。 在美丽月色映照之下的是,在彼岸花瓣雨中矗立的巨大的龙。 无惨一脸麻木的仰着头看着天地间中的黑色狰狞巨龙——以一种奇异的浮空状态睁开眼,它蜿蜒多姿,通体华美,翻滚在汹涌澎湃的红雾之中。深黑的甲片一看就符合某人的美学,龙首顶端有一个狭长的独角,此时正向前倾,它姿态优美的身体上在关节处生长出尖锐的黑刺,而最下方的脚趾则是红黑渐变的颜色。 有着独角的庞大的黑甲巨龙低下头,此时站在他面前的食人鬼是那样渺小。 而无惨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巨龙的每一个细节,雾气在涌动——最后与他面面相觑的是一个巨大的龙的瞳孔,它凝视着自己,里面属于人类的理智清晰可辨—— 无惨有点窒息。 ……离谱 涩泽龙彦不仅活下来了, 看样子还成为了真正的超越者。 “老师,你不是天使。” 巨大的声音从巨龙的声腔里涌现,地面也在微微地颤栗。 “你是恶魔,是蛊惑我一直追索寻、沉沦的恶魔。” “我不会再任意夺取庸人性命了,因为那已经毫无意义。” 我最大的渴望就在这里, 在我的面前, “成为我永恒的收藏品吧…老师。”他说。 第 72 章 “成为我永恒的收藏品吧…老师。"巨龙这样宣布道。 如同被深海的压强挤压着全部的呼吸,那种沉闷、宏大、危险、火热而爆裂的气势一下子就将无惨带入了短暂的思维宫殿,好像立刻就会被击败、禁锢、掌控的感觉让他一瞬间就察觉到肾上腺素的增加。 涩泽龙彦的自我突破让自从来到这里就没能停止过感受乏力的无惨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 在他认识涩泽龙彦以来,有关于白麒麟的心理状况就一直让他忧心忡忡,但无论怎样的努力,无论是失败的打压,性格的磨砺,进步的肯定,还是同伴的羁绊都无法让他做出一点点改变,他仍然逐渐迷失于所去之处。 但也许就是往日的相处与今夜的死亡,造就了现在的新的年轻的超越者。 “呵……”无惨轻笑了一声,他懒洋洋地把长风衣脱下,扔在角落里(以免战斗结束后找不到它),觉得偶尔忍耐一下这样的逆徒也不错。 鬼之始祖略为低头,右手向后按住自己的脖颈,然后从血肉中缓缓的抽出一把纯白脊椎构成的骇人骨剑,抬起头,将它指向天空的狰狞巨兽,干脆利落的隐瞒了鬼化计划: “把被我所杀当成是遭逢大难,让老师看看你的成长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也不高昂,但感官经过异能无限开发的涩泽龙彦仍无比清晰地听到了。 他和无惨对视了一眼,然后张开嘴——光芒充斥着天空,一道赤红色的光束向地面袭来。 无惨猛地张开羽赫,躲开冲击波。 光弹碰撞炸裂在地面上,建筑物碎片和泥土四处喷发。 他高高的飞向巨龙,踩着建筑物碎片向着逆徒的正面冲去。 涩泽转换了方向,数十道光线凝聚成龙的形状,向着鬼舞辻无惨飞来。 鬼之始祖无畏的挥动白骨利刃,几双新增生的眼睛赫然出现在他的臂膀以及背部,为他提供全视野防御。与此同时巨大的冲击波以鬼王为中心猛然爆发,龙形状的光线只坚持了几秒钟就不得不溃散开来。 无惨伸出赤血棘刺,利用它在巨龙的身体上找到一个支点,然后优雅的收起翅膀——如同一片羽毛那样荡在了它的脊背上,在接近垂直的巨龙躯壳上大踏步的向上奔跑攀行。 巨龙猛地弯曲身体,同时向着脊背上的敌人发射出了光弹的攻击。 光弹与赫子互相碰撞,冲击波四处喷发。光芒充斥着天空,无惨不得不暂避锋芒,他用力一蹬,向后翻折身体,羽赫再度带着他冲向天空—— 下一瞬间他双手将脊骨剑尖向下、高高举起,借着重力猛然降落在巨龙背上——刺入——血色的流体覆盖其中、蔓延——它如同今夜的彼岸花那样在一瞬间陡然盛放在巨龙的脊背上,红色的晶体一寸寸扎根在巨龙的血肉里,挥动着羽赫的鬼王高声大笑着然后将剑刃更深的插入。 巨龙吃痛的在空中翻转身体,无惨放弃武器,羽翼生风,轻盈的跃上夜空。 随着异能力的光芒再度闪现,巨龙重回最开始的状态,曾经拥有三段生命的异能力在突破界限后同样拥有强大的再生性,“看看我吧,老师。” 他低声说道:“你曾向我发誓。” “我确实发誓照看你的一生。”飞翔在空中的鬼畜教师轻柔地说道 ,“可你对我的警告弃之不顾。” 涩泽凝视着鬼之始祖:“神圣的誓言连接我们,不可逃避。” 冲突一触即发。 “那就没有办法了。”无惨叹息了一声,“血鬼术——胎中之谜。” 遮天蔽日的巨人再度出现——一击,两击。 两个野兽进行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大规模战斗。超浓度的能量体和千年以来最强的无限增殖激烈相撞,激震、烈焰—— 满天真红的光芒充斥着整个空间。 “小麒麟,”在一个间隙,无惨狠狠按着那颗不停晃动的巨龙的头颅,将它压在了地上,他声音轻柔地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需要我来填补灵魂的空缺?” 涩泽挣扎的动作疏忽停止。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 一只缠满绷带的少年的修长的手无声的触碰了被异能力改造的巨龙的鳞片,异能的光芒亮起——人间失格发动。 巨龙在悲鸣中寸寸崩解,一个纯白的染血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脱力昏迷的涩泽龙彦从空中直线坠落,摔倒了地面上,将残存的石阶重重地砸成两半。无惨也随之解除了血鬼术——但他没有解除二阶段变身,因为此刻他身上身无寸缕,急需血液遮挡一下。 “非常感谢。”无惨看向结束这一切的略显狼狈的太宰治,少年身上的伤口来源于超越者战斗的波及——恰到好处的接近白麒麟显然是一件疯狂的事。 “……这次也没有成功呢。”冷静的声音响起,年幼的太宰治碰了碰自己被碎石划伤流血的脸颊,惋惜地叹了一口气,“这次也没能自|杀成功。” 无惨注意到太宰治略显不协调的左臂,“我认识一个好医生,我想她比无证行医的那个更好一些,如果你需要的话——” “无证黑医会吃醋的吧。”不知道为什么,太宰治总觉得这个邀请不怀好意,他决定听从自己的直觉。 少年似是怎样都好地回答道,“啊啊,我还有事要做,先走了。” 他挥挥手,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无惨,你感觉怎么样?” 此时,狼狈的从山坡上滑下来上原也赶了过来,战斗开始时他就在这里紧张的和晶子一起等待,他摸了摸长官的额头,烫得吓人,但值得欣慰的是,那双梅红色眼镜依然清澈,毫无阴霾。 “我没事。”无惨微笑着,看了看自己几乎掏空的腹腔:“我很快就好。” 他将地上的风衣捡起来套在身上,向紧张的观察他伤势的黑发养女伸出手,晶子立刻放弃检查,紧紧地抓住了那只宽大的手掌。 无惨安抚的摸了摸晶子的头,对副官吩咐道:“把他送回涩泽家族,告诉他们交易已经完成了。” “等他醒后,告诉他师徒关系结束,我不希望看见他再踏入横滨一步。” 他看向被市政厅安排着放在担架上的脆弱苍白的新一代超越者,心中异常平静温和。 涩泽也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在昏迷状态送回去接受政|府和家族祝贺的超越者,无惨心想。 但他是我的弟子,毋庸置疑。 第 73 章 奉命等待在山路上的织田作看着小路上出现的人影。 那是一个少年,全身上下都是黑色的,不是黑色的只有带衣领扣的衬衫和几乎包起了整张脸的绷带。手臂骨折,血液晕染了他缠满绷带的指尖,脸上也到处都是划痕和伤口。 他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摇摇晃晃的路过了抱臂等待的织田作。 “……”织田作沉默注视着他苍白的脸色,冷淡的低下头去。 而走在前面的太宰也丝毫没有在意这个站在路旁的人,头都没有回的继续前进,却在擦肩而过的一瞬间一头栽倒在台阶上,悄无声息的失去了意识。 “……” 织田作看了一眼倒下的少年,又看了一眼满目疮痍的山顶。 这是一个充满了狂暴异能力气息的深夜,监护人刚刚打电话要求他转移到这里等待接应,但接应何人却从未说清。他远远的就能看到属于市政厅的直升机降落在山顶,异能特务科的照射灯划过天空的光柱。 然后,自己面前的石头小路上,有一具刚躺下的“尸体”。 少年因为失血而苍白,头发蓬乱,血迹顺着他的衣袖,蔓延到织田作脚下。 提问:他现在该做什么?该怎么处理这个……少年? 沉默了几秒种后,织田作冷静的蹲下来,先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少年身上的伤口,然后就地取材——从对方脸上拆下绷带直接对他的手臂进行了简单的加压包扎止血,同时找了根树枝,对骨折端进行了固定处理——伤口很深,又很复杂,必须找医生进行后续治疗。 他左手穿过可疑人士的腋下,同时右手穿过了他的腿弯,微微用力,就将对方稳妥的抬了起来——一个标准姿态的公主抱。并没有花费太大力气,因为对方非常轻而老师的训练又足够酷烈。 尽管怀中的人已经确实失去了意志,织田作仍有一种莫名的直觉。 那就是像现在这样倒在这里这件事,正在少年的计划当中一般——倘若无惨在这里,就会告诉他有一个词可以很好的形容这个情况——“碰瓷”。 他最后看了一眼监护人所在的山顶,顺着山路向下走去,越野车正在山下等他。 —————————————————————— 回到家的时候,无惨和晶子还没有回来,超越者直属家庭医生已经在治疗室等待了,虽然医生名义上是为超越者服务,实际上非常尴尬的是,世界顶级超速生异能者完全不需要医生的看护——领着高额薪资的医生大部分时间专注于自己的学习和划水,这个令人心虚的情况一直持续到涩泽家继承人到来为止。 织田作觉得医生看到自己时还是挺高兴的。 他目光亲切的指着一张医疗床让自己把怀中人放下,然后又迅速的消毒双手,准备对少年进行系统的检查和治疗。 织田作趁此时间去厨房,用土豆、洋葱、胡萝卜、牛肉、苹果煮了锅火热的咖喱,同时蒸好米饭,盛出一份备用,剩下的仔细保温好,留给晚归有需要的人吃。 等他拎着食盒回来看望少年的时候,医生已经不知去向,而那个被自己捡回来的、失血过多的黑发少年,正擅自拔掉了输液管,用一只手扯着医疗绷带往脸上缠。 门开了,他抬起头看向自己。 那双眼睛—— 只是看着那双鸢色的、毫无光亮的眼睛,织田作就仿佛看到了以往的自己——那是没有心的、虚无的眼睛。 两个人对视了差不多三秒后,织田作问:“你是谁?” 陌生的少年将黑色的眼睛朝向织田作的方向,仿佛有什么被打破一般,他脸上浮现了薄薄的一层笑容。 “太宰治,我的名字是太宰治。” 织田作点点头,“我是织田作之助。”他将病床上的挡板立起来,组成了一个简易的饭桌,递给太宰治一个汤匙,然后将打开食盒,推给他。 太宰惊异的看着面前无论是造型还是气味都火热激辣的绝对不适合伤员食用的“病号咖喱饭”。 “……你。”织田作转过身,在饮水机柜里翻出一次性纸杯,开始接热水,“为什么把输液针拔了?” “因为痛死人了啦。” 太宰治谨慎的用勺子戳了戳咖喱,头也不抬地回答道,“我可是很不喜欢疼痛的。” “这样啊。”——骨折就不疼了吗?织田作微微一顿,关掉注水按钮,“你为什么会倒在山上?” 没有回答。 太宰治正兴致勃勃的将一勺咖喱送入嘴里—— 下一秒,他脸部通红,目光涣散,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织田作连忙赶到他身边,扶住他打了绷带的伤口,将水杯递给少年。 “想不到……”太宰治狼狈的灌了自己一整杯水,然后颓然的倒在病床,“世界上还有这种死法……” “抱歉,我忘记了自己口味很重,要不要再来一杯水?” 还是没有回答。 织田作看向太宰治,发现对方一动不动的盯着天花板,嘴里好像有灵魂吐出来。 他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请再坚持一下。” 第 74 章 无惨超强的感知听到那一声尖叫的时候,刚回来的他正在冷藏室补充急需的能量,这声来自成年男人的尖叫让他放下手中的血袋,冲出门去——临走他没忘记谨慎地将拿出来的肉类放回去,还有用磁卡关闭整个冷藏室,这里的人类肢体如果被两个孩子看到会不可避免的引发一次风暴——他完全不敢想象这件事。 虽然医疗室和冷藏库之间只间隔了一层,但无惨仍然用了最快的速度赶到——医疗室的门口大开着,发出尖叫的医生正惊慌失措的夺过太宰治手里的药瓶,“不能吃!你是怎么把药品库的锁打开的?” 织田作蹲在门口,正将地上洒落的药瓶挨个捡起来。 “很容易就打开了。”太宰吧嗒吧嗒地甩着自己没有骨折的那只手:“太无聊了,就想着把高血压药和低血压药混在一起会发生厉害的事吧?” “你想死吗?”织田作问。 “就让我这么死了吧。”太宰仰面躺回病床上,没有表情,没有含义,表情就像是说了自己名字一样毫无起伏,“我所期待的,也就只有死亡了。” 室内就像吹过一阵冰冷的风,医生惊疑不定的看着少年,而织田作也略微睁大了双眼,然后抿起了唇角,“这样啊。” 那么,他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你要做什么?”太宰治像是察觉了一样迅速从床上爬起来,警惕的向后缩了缩,“我警告你,横滨谁都不能得罪市政厅,而在市政厅里,谁都不能得罪我——哇啊啊啊啊?!” “没关系,市政厅也不能得罪无惨。” 织田作说,他单手按住太宰治,用床单将少年裹住,像对待不听话拒绝洗澡的猫一样用猫袋将两端床单系住,拧在一起。只留下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脑袋露在外面。 “好痛痛痛痛好痛!伤口裂开了要裂开了!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蠢货,想杀了我吗?!” “我并不想杀你,但让你这样下去我也很困扰。”织田作将还在冒热气的咖喱拿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口送到似乎还想要挣扎抱怨的太宰治面前,“吃吧,伤口好之前我会照顾你的。” “喂你!太辣了!这么辣根本没法吃的!” “喂!真的很辣!我的双手都被捆着不能自己动手啊?不是,唔,所以说,别强行塞……好辣!!“ “我在吃!我正在吃啦!别再塞过来了!真的,等……我动不了了……呜啊……” 织田作毫不理会他,平淡的继续给他喂食。 “…天国的奶奶在向我招手……” 看着面前病床上“残忍”的一幕,刚经历过一场战斗的鬼之始祖微妙的挑眉,悄无声息地、彬彬有礼的帮他们关上了医疗室的大门。 ……自古天然克腹黑,网友诚不欺我。 以后还是少欺负织田作好了。 ------------------------------------- 而在另一张病床上。 “你的异能力,并不是你漠视生命的资本,”对方冷漠的举起骨刃,“更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底牌。” 沉闷的穿刺声——利刃刺入了自己的胸膛——穿透皮肤、脂肪、肌肉、骨骼,然后贯穿心脏—— 不要放弃我——他无力的向他伸出手。 可自己挣扎的声音要比羽毛落下还要轻微,比一朵雪花落下还要渺小。 对方转身,而自己发出一切终结之时的哀鸣——永恒的黑暗笼罩了自己,来自于挚爱的老师。 ………… …… “!——” 涩泽龙彦喘息着睁开眼,自深沉苦痛的睡眠中醒来。 他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完好无损,但自己仍然感受到触鞭拔出的幻痛。 这一切是梦吗? 可当他伸出手,骤然变化的龙爪——体内涌动着的超越者的力量告诉他一切都是真实的。 力量……终于…… 涩泽龙彦微笑了一下,低头扫视了一眼。 自己大半个身体裹着雪白的绷带,身上连接着四条以上的输液管以快速补充他流失的大量血液——已经在他骤然变化龙爪后断裂开来,淅淅沥沥的流淌在地上。一个奇妙的晶体管正插在他的臂弯处,他认出那是隶属涩泽家族的异能者造物。 床边安放着各种仪器,多功能心电监护仪、脑电监护仪、心电图、纤维支气管镜、重症超声、无创呼吸机和有创呼吸机,还有维持患者心脏功能的IABP、颅内压监测仪、脑电图仪、经颅多普勒仪……以及一些他叫不出名字——可能是异能特务科研发的异能稳定仪器,他们在这房间里发出有规律的滴答声,保证着日本第二个超越者还能安稳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个护士轻轻敲了敲门,推开——轻声询问年轻的超越者: “您醒了,涩泽少爷。” 在涩泽龙彦抬起头来向她投去示意的一瞥之后,她恭敬的行礼,然后绕到病床的一边,动作轻缓地为超越者清理输液管和其他仪器。 解除了这些冰冷束缚后,涩泽拎起被佣人放置在木质托盘里的长外套,随意的披在身上。 护士小心翼翼的注视着那张高贵的容颜,那张俊美、沉静的脸。涩泽少爷纯白的长发坚韧而富有光泽,鼻梁挺拔,眉目深邃,此时他略带疲惫,是在忧心自己身上来源于前任超越者的伤口吗? 事实上,继续称呼他为涩泽少爷已经有所不妥,因为涩泽龙彦已经在不久前异能解放,成为了真正的超越者——虽然在此之前涩泽家族就已经对他有所期待,但等他真正的变成巨龙出现在横滨上空,异能特务科的监测峰值也停留在超越者指示一栏的时候,仍然震惊了整个家族。政|府更是欣喜若狂,他们终于有了第二个行走的核武器——准确的说,是可以不必依靠鬼舞辻无惨的第二选项,也是希望超越者不一家独大,互相制衡的最优解。 毕竟涩泽龙彦不仅来历清白,身世明朗,同时还心思缜密,家学渊源,人们很难从他的履历中寻找出错误——曾经确实有些桀骜不驯,但那毕竟年轻,如今他一定比野蛮生长的鬼舞辻无惨更懂适合日本政|界那些巧妙的利益交换和暗示。(无惨:真的吗?) 他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看起来太冷了,护士心想,不过强者是理所应当的——在涩泽龙彦冰冷的警告了她一眼之后,脸颊发烫的小护士立刻恭谨而礼貌的退下。 房门悄无声息的关闭,涩泽赤脚站在了纯白的绒毯上,走向窗口,拉开了帷幔。 温暖的阳光顿时照亮了整个房间——还有涩泽微微颤动的雪白的睫毛。 第 75 章 明耀的阳光——涩泽龙彦在这温暖的光亮中闭上了眼。 他从来没看见过阳光下的鬼舞辻无惨,老师给出的理由是阳光过敏。但实际上每个人都知道,他最大弱点就是阳光。 从接触老师的第一刻他就开始好奇,像吸血鬼一样恐惧阳光不容于世的食人恶鬼,为什么没有装盛自己的绝望呢?是什么样的信念支撑着他? “老师,你为什么而活?”白麒麟谨慎观察着食人鬼。 坐在漫画堆里的鬼舞辻无惨神气十足的咬着棒棒糖:“没有为什么,只要活着总会遇上好事的,明天的风会照样吹拂。” 啊,可他感觉这世界一切都一目了然,一切都无聊透顶。自己是游戏人间之人,在龙的领土中,那些璀璨晶莹的宝石越多,他就感到越空虚,缺失,和乏味。 现在,和老师的所有的过去和回忆,各种各样的情感与思绪在他的龙彦之间堆积起来,苍白的世界被染上鲜红的颜色——这些是否是他原先所缺失的?他不知道,但很愿意拥有和保留它们。 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在得到他的允许后,管家推开门:“涩泽少爷,政|府特派员到了。” 每一个超越者都会迎来天皇和政|府的特派员,向其表示祝贺。以往只有在新获显赫军功、政绩卓著或受到天皇格外宠爱,才能收到来自皇室的特派员,但是自从来到异能时代,每一位超越者,即天然会得到天皇与政|府的册封与优渥待遇。 洗漱完毕的白麒麟冷淡的跟随管家从缓缓敞开的大门中走进来,佣人已经将厚重的手工提花真丝帷帘拉开,阳光倾洒进来,会客厅一片庄严华贵。 特派员矜持而又谦卑的站在中间,热情自然的代表天皇向年轻的超越者表达了祝贺。 涩泽龙彦微微地蹙着眉,冷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特派员啰嗦完那一通来自政|府的赞赏和待遇介绍之后,他喜悦的宣布:“在此,我代表日本王室与政|府为涩泽龙彦阁下颁赐元帅封号,担任军事顾问并赋予您应有地权利和利益。” “我拒绝。”涩泽龙彦面无表情的回答,特派员为这突然的变故呆滞了几秒钟。 “您,您为什么要拒绝这一荣耀呢?” “我认为每个超越者都会拥有统帅军衔。”白麒麟冰冷的口吻让特派员颤抖了一下,他连忙回答道:“不,鬼舞辻无惨才不会有呢。” 那可是个叛逆的敢于血溅国民议会堂的不敬之人,特派员心想。 “鬼舞辻无惨?”年轻的超越者原本在房间中漫步,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说:“对他要用敬语。” “抱歉。”政|府人员颤抖了一下,他低下头,恭谨的说:“我以为鬼舞辻无惨阁下已经与您解除了师徒关系,更不希望看见您再次踏入横滨一步。” 寂静。 特派员低着头,等了两三分钟,但高高在上的超越者一丁点儿反应都没有,他慢慢的抬起头,如雪落不尽冬天般的白麒麟没有表情,没有动作,他鸽血红一样鲜艳欲滴的眼睛中倒映出自己汗湿油腻的脸。 “您——?”他颤栗着低声提醒道。 “重复一遍,”涩泽龙彦好像听到了一个非常拙劣但还是很好笑的笑话,用仿佛耳语般轻声问道,“最后一句。” “鬼舞辻无惨阁下已经与您解除——” “下一句。” 被打断的特派员怔了怔,不安的重复道:“鬼舞辻无惨不希望看见您再次踏入横滨一步。” “我说过,对他要尊敬。”涩泽龙彦轻声说,围观的家族成员只觉得眼前一暗,特派员肥硕的身躯就飞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壁上,无人敢去帮助他,包括他的同事和下属——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没有等谁开口缓和气氛,白麒麟陡然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门扉在超越者身后重重关闭,留下的众人一片哗然。 管家为涩泽藐视天皇的举动而刺激的脸色发白,他站出来,礼貌的邀请房间内的人暂时休息一下。然而在场的每个人都知情识趣的表示事情可以延后,一个接一个快速而优雅的溜走了。两个侍从将昏迷过去的特派员抬起来,也送出了这里。 另一边。 从光线充足的会议室踏入黑暗的走廊,浓重的阴影在一瞬间就笼罩了白麒麟的脸,他伸出手覆住胸口,心脏又开始感受到无法呼吸的被抽出的钝痛—— 这股灼痛…… 老师, 只是无关紧要之人的死亡。 为什么我会被你否定呢? 这世界是一片苍白乏味,就连自己也看不透自己的脑中在想些什么……就好像小说中一行行文字之间的‘行间空白'。但现在,自己变成一个听从蛊惑书写了魔鬼的文字来填补空缺却又被对方付之一炬的可悲的乞丐,破碎的命运和幻灭的羁绊迫使我的灵魂在无尽的下坠。 给与我又收回, 老师,你是多么残忍, 以往曾对我微笑地你, 腹黑的你, 拥有虐待欲的你, 傲慢的你, 得意的你, 强大的你, 疏离我的你, 美丽的你, 洞悉我的你, 温柔的你, 诵读诗篇的你, 抚摸我的你, 冷漠的你, 邪恶的你, 亲昵的你, 坏心眼的你, 惩罚我的你…… 固执的你, 性感的你, 对我发脾气的你, 抓着我手的你, ……离开我的你。 警告我的你, 说照看我一生的你…… 捏碎我腕骨的你, 践踏我的你, 质询我的你, 放弃我的你, …… 缓缓撕开我的心脏的你, 让我血液蔓延的你, 拒绝我的你, 否定我的你, 解除师徒关系的你, 不希望再看到我的你……? ……不希望再看到我的你…… 不希望再看到我的你…… 不希望再看到我的你。 ——想你的心,困惑着我,它使我疼痛, 挣扎着寻求你的注意,得到的却是死别的悲剧。 这疼痛逐渐剧烈,由苦涩感而渐入疯狂。 老师,我已经前往了自己的行间,在这白光之后更广袤的世界里,全是你的身影。 神圣的誓言将我们连接, 美丽的珍宝理应被恶龙拥有。 看看我吧,消除我的痛苦—— 你是我的缪斯,是我心底的魔鬼, 是我挚爱的—— 龙之藏品。 第 76 章 等无惨重新从冷藏室出来的时候,太阳与月亮已经转过了两个轮回,透过打开的合金折页,他可以清晰的看到冷白色的晨雾被金色的阳光驱散,仿若水洗过的柏油路出现在人们眼前。偏僻的街道上,行人寥寥无几,旁边矗立着沉默的电线杆,长长的黑色天线将天空间隔,就像精心手绘般的插画图。今日的晨阳停留在电线上,并不耀眼,它是温婉的淡红色,就像是太宰治脸上愤怒的红晕。 太宰治已经被织田作捆了两天了,除了一天三次的上厕所,他从来没被放出来过。无惨看着面前的未成年少年,上次在市政厅看到过的黑色大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织田作帮他更换的家庭睡衣。他蓬松的头发比之前更乱,气色却比那天夜晚见到的要好很多。但这些改变对于他的心情没有任何帮助,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满盛抱怨。 看到无惨出现在他面前,少年一个愤怒的青花鱼打挺——打挺失败——织田作的床单裹得结实而漂亮—— “帮帮忙吧,无惨阁下。”太宰治蠕动着被束缚的身体,用抗|议的表情看着他。 无惨沉吟了一下,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纯洁的笑容:“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鼻子很痒,胳膊也很痛,背部很酸,饭菜不好吃,娱乐方式也很无聊,睡不着觉。” “就算是黑手党的囚犯,也比我要自由啊。”太宰治总结道。 “我对你的现况报以十二万分的同情。”无惨想象了一下放开太宰治的后果,露出雪白的牙齿:“但我无能为力。” “是不能,还是不想?” “不想。”无惨不怀好意但诚实的回答——看太宰治的热闹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他温柔的劝说太宰治:“我尊重织田作的想法,你也应该学会适应。” 黑发的少年颓然的倒了回去。 “你是故意的。”他用无力且死掉的眼神,绝望的说道:“而那家伙就是个天然……完全说不通话……” “作之助是个耐心而坚定的人,我看他把你照顾的很好,你的伤口愈合的很快。”无惨看热闹不嫌事大,微笑着安抚道,“不过他人呢?” ------------------------------------- 织田作正在申请场外医疗援助。 太宰治在抱怨两天后终于改变了方针,他不再抱怨被照顾的生活,也不在挖苦织田作,转而开始对吃饭,尤其是食材有了具体的要求。而织田作为了帮助他改善心情,也变成了一个贴心的厨师。 只是太宰治的要求出身未捷而身先死,很快就在织田作面前折戟沉沙。 “你在干什么?” “制作河豚内脏刺身。”向后勤部要求后取得制作材料的织田作平静的回答。 “嗯?直接用枪不行吗?”路过厨房来冰箱拿白桃水的晶子挑眉:“这种神经毒素,吸收后迅速作用于神经末梢和神经中,引起神经麻痹而致死亡,但还是不如枪方便。” “这样啊,”织田作点点头,“那清炒鳞柄白鹅膏呢?” “毒性也很强,会引起肝脏或肾脏等内脏机能障碍以至衰竭的症状。” “马铃薯的芽?” “龙葵素,这是一种生物碱,具有中枢神经系统的麻醉作用及溶血作用,人体食用后可能会导致食物中毒。”想明白过来的晶子托腮,“如果是医疗室那个麻烦人物的要求的话,我建议你晚上继续做咖喱。” “我明白了。” 于是到了晚上,被裹的严严实实的太宰治坐在椅子上喝了口牛奶,对饭碗里的咖喱饭不屑一顾,这种先把板栗和土豆煎出香味,然后放入鸡肉,咖喱,炖煮的软烂又温暖,散发着动人的香气的食物,却一点也没法引起太宰治的食欲,他也对晶子善意的暗示完全无视,直到织田作将河豚内脏刺身、清炒鳞柄白鹅膏和马铃薯芽馅饼放在无惨面前。 “我说啊,那个应该是我要的菜吧?”太宰治挥舞着终于自由的一只手,“可以放在我面前吗?” “恐怕不行。”难得出现在饭桌上的无惨微笑着拒绝了太宰治的请求,快乐的嗅了嗅面前的食物——非常清爽的感觉,“这个品种的蘑菇不怎么常见,但应该很好吃。 “太过分了。”太宰治的嘴角微微向下弯了弯,“我也想吃。” 无惨很好心地将河豚内脏刺身在太宰面前晃了晃,以便让他能仔细的看清楚自己要求的成果,太宰治愤愤的扭过头。 心满意足的无惨咬了一大口剧毒的馅饼——人类食物的味道还是很恶心,但是织田作的技术进步了,他无良地想,馅饼的颜色也看起来更加酥脆。 接下来他饶有兴致的又尝了一口炒蘑菇,然后对紧张的与谢野晶子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有问题。 靠谱的养女检查了一下无惨的面色和眼底,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腹部,光滑的皮肤与下方弹性坚韧的肌肉没有一点异样,三种毒素并没有给他造成任何影响——这真的是异能力能做到的程度吗?——她第一次对监护人的异能产生了深深的疑虑。 第 77 章 太宰治痛苦的养伤进度在织田作坚定而细心的照顾下,以无可阻挡的方式缓慢推进。 “太无聊了,娱乐方式除了漫画书就是漫画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漫画书,”太宰治顶着死掉的眼神,把头歪在桌子上,“就,没别的了吗?真有人只看漫画书长大吗?” “……” “我说啊,我差不多也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太宰治眯起眼,难以忍受的抖动示意了一下手里名为《魔法少女小圆》的书:“你肯定没看过这些漫画的内容吧?” “没有,”织田作停下整理书籍的行为,“要换一本吗?” “可你换的魔法少女伊利丹、艾克魔法少女和魔法少女伊莉雅跟这本有任何区别吗!” 织田沉默以对,嗯……这些都是监护人强烈要求指定的书架上的书,他两天内帮太宰治拿了28本——无一例外都是魔法少女。 “看这些魔法少女就能成为超越者?”太宰治用刀子般锐利的目光凝视着织田作,“这么听话,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织田作重新行动起来,将大量的漫画书堆叠好,“是个很暴力的职业。” “是怎么样的暴力?” 织田作停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太宰治保持着扭头的姿势,也在盯着自己,那双幽深的眼睛毫无感情。 “不想说吗?那就算——” “是杀手。” 太宰治的声音终止于织田作平静的回答中,看到对方错愕的表情红发的前杀手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拥有羁绊和无条件接受自己的家人之后他已经不再逃避曾经的过往,他对未来充满期待、热枕、勇气且毫无畏惧。 仿佛被灼伤般,太宰治主动终止了这个话题,扭头看向其他方向:“啧,真看不下去。” 过了一会,太宰又把毛茸茸的脑袋扭了回来。 “我们已经达到能讨论对方过去的亲切关系了,现在能把我解开了吧?” “不行。”织田作将编织绳穿过漫画书堆的底部——交叉——再次穿过使其呈现出一摞固定的姿态,“你的骨折还没有好。” “可我骨折的问题并不是我应该被绑住的原因不是吗?!”太宰治不满地挑眉,气势汹汹的瞪视着禁锢他自由的罪魁祸首。 “确实。”织田作坦率的承认了,“但在伤口愈合之前,你就这么躺着吧。” 他毫不犹豫的回答让太宰治的嘴角有些情不自禁地抽搐,不过他还是无可奈何地躺了回去。趁吃饭的机会打倒前杀手这种事儿早在第一天他就试过了,结果显而易见——而织田作之助,他不仅无视了自己的挖苦、讽刺、全力批判,甚至一直认为自己对他妥善而完美的看护无话可说。 这该死的天然——! ------------------------------------- 元町中华街站 无惨将盛满了草莓牛奶与螃蟹罐头的购物袋放置脚下,整个人懒散的往后一靠,坐在了站台休憩长椅上。他的视线穿过干净的车轨眺望着远处薄暮时分灯火通明的商业街,那里人群熙熙攘攘,在纷繁璀璨的霓虹灯光线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颜色。 灯光突然跳动了一下,随着突然而至的轰隆声——往返于此处的电车由远及近,一瞬间,列车颠簸所产生的振荡与噪音充斥了他的感知,无惨困扰的低下头,捏着手里喝空的易拉罐,试图把它捋成纸片状。 突然,他把玩瓶子的手停下。 在这列车驶过的遮挡了视野的间隙中,有一个视线,正隔着轨道肆无忌惮的注视着他。 鬼之始祖不耐的抬起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傻瓜又在挑衅自己,然后—— 轨道对面,年轻超越者的视线与他的视线沉默的交汇了。 涩泽龙彦伫立在那,白色的长衣在风中飞扬翻折,嘴角向上弯起,口型略微变化了一下,没有声音,但是无惨清楚的明了他在说什么—— 他在呼唤自己—— 老师。 一如以往八百个昼夜那样。 “……” 易拉罐的尸体在主人的手里发出刺耳的哀嚎,无惨神色冷漠,他不认为有人能在被自己杀死一次后还能抱着正面情感出现在凶手面前。 “涩泽龙彦。”无惨轻嗤了一声,“没人告诉你,横滨已经不再欢迎你了么?” 白麒麟轻轻一跃,就来到了轨道对面。 “老师,”他慢慢的走近倨傲的坐在长椅上等待的非人类,表情一如既往的柔和——但两个人都知道有什么东西改变了:“这是你第一次如此生疏的称呼我。” “要尽早习惯啊,已经毕业的弟子就别说傻话了。” “何等冷酷。”涩泽龙彦说道,一边向无惨伸出手——那只手伸过来的时候,非人类只是冷淡的等待着,看看白麒麟能做些什么。 然后,那只劲瘦有力的手就碰触了他的脸,抚过恶鬼的睫毛,脸颊,缱绻的停留在下巴那里,微微抬起。 白麒麟低头凝视着那双梅红色的眼睛,笑了笑:“……老师的感觉如此迟钝……” 无惨危险的眯起了眼,狠狠抓住了对方冒犯的手,“我假设你不是来报复的。” “还不到时间。”白麒麟无畏的回答道。 察觉到自己骨骼在对方的紧攥中发出危险的摩擦声音,他微笑着转变了手部肢体。 异能的光芒亮起,恶鬼的手与恶龙的手在不间断的行驶过的列车投下的光亮缝隙中紧紧的交握着。 “成为超越者之后,你的胆量也大了不少。”无惨说。 涩泽龙彦专注的凝视着老师的面孔,他轻声回应:“我跟随了你的脚步,抵达了天堂中的地狱。” “只要你做到那天晚上答应的事,我想我也不会那么失望。”无惨叹息道,“不要再出现在横滨了。” “很抱歉,老师。”白麒麟笑出了声,他主动放开了无惨的手,后退了一步: “比起结束,狩猎的过程更有趣。”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手指残留的触感,在鬼舞辻无惨冰冷警告的目光下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 还没到时间。 鬼舞辻无惨的强大一目了然。 他需要建立自己的势力。 番外if线——前奏 此时,在if线。 “武士之国,我们的国家被这样称呼,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几年前,忽然从天而降“食人鬼”势力愈加强大,再加上“血鬼术”与异能力的两两结合,普通人类愈加衰退,在这样的时代,成为统治者的男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鬼之始祖,他的名字叫鬼舞辻无惨。” 男人站在舞台中央,合上手中的日记本,注视着距离他大约三米开外的白发男性。 “晚上好,这段自我介绍怎么样?” 在这一座可以同时容纳几千人的剧院大厅里,观众们沉默的坐在席上,他们表情空洞,双目无神,一片茫然无知的羔羊状态。 而在舞台中央,白发的男性被紧紧的绑缚在一把木头高背椅上,他穿着镶着白色绒毛的高领黑外套,脖颈上套着一个金属项圈。他很瘦,也很年轻,白色的短发汗湿的贴在他脸颊上,紫金色的眼睛里的阴云就像从风暴里刚凝聚出来。 即使如此,当鬼舞辻无惨靠近他时,港口黑|手|党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被称为“白色死神”的中岛敦仍然绷紧了身体。 “希望你不要见怪。”鬼舞辻无惨说,他的声音温和而优雅,他诚恳地道歉,“我邀请你,只是想询问一些故人之事罢了。” 中岛敦一言不发,他紧紧的盯着面前给整个世界都带来巨大恐慌和灾难的鬼之始祖,对方的眼白是纯粹的黑色,瞳孔则呈现出血红色,这种与人类截然相反、被他称之为“赫眼”的外貌已经成为了人类辨识食人鬼的标志。 “不必如此戒备,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待客不周。”无惨笑了笑,轻轻呼唤身后的下属,“司汤达。” 同样拥有赫眼的灰色长发男人单膝跪下,“主人。” “我的上弦一,”无惨意味深长的命令道,“你的血鬼术非常漂亮,为我们的客人献上余兴节目吧。” “住手!”不祥的预感在身体内剧烈波动着,中岛敦猛地抬起头,加大了挣扎力度:“你想干什么!” 然而拥有圣哲般气质的恶鬼已经顺从的应道:“遵照您的命令,无惨大人。” 他站起身,面对观众,血红的光芒从他赫眼里一闪而过:“血鬼术——支配人类。” 第一排的观众在白色死神的奋力挣扎与怒吼声中整齐划一的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就像掐住了一只注水的气球。他们的力气毫无保留,很快就开始呼吸困难、呼吸停止、口唇紫绀以及瞳孔放大,然而即使是这样的酷刑,观众的脸上仍然显露出一种沉湎幸福的神色,这让中岛敦感到恶心和充满了呕吐欲。 “停下!你这个混蛋!”中岛敦咬着牙,“你究竟想要什么?” “织田作之助的位置。”鬼舞辻无惨回答道。 中岛敦焦虑的看了看整个会场的人质——座无虚席,即使是他,也根本做不到对这么多人的性命无动于衷——而第一排的观众仍未停止被控行为,即使主人已经永远失去了呼吸那双手仍然紧紧地禁锢在脖颈上。 中岛敦拼尽全力的摇晃着、挣扎着:“可是我不知道位置!我只知道他还活着,我从来没有接触过他在哪!绑架我根本无法达成你的目标……快让他住手……住手啊!!!” 他在一瞬间猛的挣脱了束缚,化作白虎冲向司汤达,而上弦壹弯了弯嘴角,只是微微抬起了右手——支配人类再度发动: 这只伤痕累累且心灵缝隙沉重苦痛的老虎就挣扎又难以抵抗的闭上了眼,在惯性的作用下重重的摔在了光滑的舞台上,狼狈的滚了很远。 “太妙了。”无惨为这精彩驯兽的一幕鼓起了掌:“无论何时你的血鬼术都让我惊叹,而你的红与黑简直完美。” 高大的法国人微笑着低下头:“今后属下也会全力完成您的命令,请您放心。” “当然,我无比信任你。”无惨感受着对方身体内由自己完全操控的鬼血,温文尔雅的向着舞台下摊开双手,“现在,让我看到更卓越的演出吧。” “遵命。” 随着被称为上弦壹的恶鬼一个轻巧的响指,整个会场的所有观众的头颅,在一个呼吸间绽放为妖异而美丽的红色血雾。 这震撼人心的艺术杰作均匀的洒在毫无保留张开双臂迎接的鬼舞辻无惨苍白的脸上,为他镀上一层妖冶的血色,食人鬼享受的低语: “作之助真的还活着啊,太不幸了。” ------------------------------------- 带着红围巾的港|黑首领太宰治凝视着黑沉沉的窗外花园,好像中岛敦那张愚蠢白痴的面孔马上就会从灌木丛里面冒出来。 “别看了。”江户川乱步捏了捏手中的大福,孩子气的把头歪在了会议桌上,“他今天回不来。” “……”太宰治沉默的动了动自己手指。 而另一个黑发男子——带着保暖的白色软帽——费奥多尔推开会议室的门走了进来,边走边说:“说的一点也没错,你的小老虎对可怕的上弦壹毫无办法。” 他的手伸向乱步面前的盘子,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枚草莓大福。乱步对费奥多尔的行为有了反应,他警惕道:“草莓大福给你,红豆大福是我的。” 好心的俄罗斯人宽容的举起了双手。 “真想不到有一天还能看到你们这一幕,”太宰问,“你和我们合作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费奥多尔笑了笑,他一直等待着,耐心而平静的等待——人类罪恶而盲目,一切人类,一切人生,说到底,都在不了解自己的情况下活着。 罪孽就是思考……罪孽就是呼吸——而他只消随手撒下罪孽的种子,恶鬼造就的宏伟“罪与罚”就会让整个世界战栗、恐惧,而那些贪婪的灵魂也会在生死存亡之际为他展现出璀璨的人类之光——现在,就是他收获的时节了。 “我只是在寻找对我而言的,世界应有的样子。” 费奥多尔坐下来,“只不过,合作伙伴必须先跟上我的思维,你说对吧?” 太宰看向费奥多尔的目光出人意料的冷淡: “虽然不愿意和你合作,但也没别的办法了。”他静静垂下眼帘,“毕竟那是就连我,也杀不尽的恶鬼。” 听到太宰的话,费奥多尔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但你肯定有办法。” 太宰翻动《完|全|自|杀|手册》的手指停下,想起了另一个世界不同走向的食人鬼,无奈地叹了口气:“鬼血具有压制性和吞噬性……我们可以找同一个高维灵魂来吞噬他,从根源上抹消他的存在。” 江户川乱步的皱起了眉,他已经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这太残酷了。” “但这是最优解。” 他所在的世界正在堕落,那些短视而愚蠢的统治阶层,那些毫无怜悯之心的同类,正渴望着成为食人鬼中的一员,成为拥有无尽寿命、永远年轻、力量强大的暗夜统治者的拥簇。为此,他们愿意将自己和他人的身体,生命,灵魂当做筹码,谄媚的为鬼之始祖献上一切。 正如太宰治所了解到的,这个世界远离普通人生活的掌控阶层已经有一半跪服于鬼之始祖的黑色统治。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他说。 “交给我吧。”好心的俄罗斯人微笑着回答他,“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第 79 章 无惨推开旧厂的钢铸大门时,织田作正抓着太宰治脖子,在他身后做出用胳膊肘内侧勒住太宰颈动脉的裸绞姿势。 而太宰治正在地上奋力向着自由的门口扑腾,晶子则蹲在一旁狞笑着举着相机—— 门开了,三个人动作暂停,齐齐望过来—— 监护人瞪圆了眼睛,俯视着这一切。 “打扰了。”他诚恳的说,然后礼貌的关上了门。 门里瞬间传来乱七八糟的格斗声和闷哼,还有晶子的小声惊呼。无惨双手抱臂,懒洋洋背靠着大门,觉得偶尔忍耐一下这样的噪声也不错。 等门再度被打开时,三个人像个wifi信号一样整整齐齐的站在监护人面前——除了太宰治,他是在完全昏迷的状态下被两个人挟在中间的。 瞅着太宰治脸上不正常的红晕,无惨若有所思—— 假期的青少年实在是活泼得很,尤其是日本的学校拥有寒假、春假以及暑假三个假期。而自从太宰治被扛回来养伤后,旧厂的氛围就过分活泼了——以前是过分安静,这让曾经日夜沉浸在图书馆的坏心眼的监护人感受到了微妙的不公平——嗯……无惨的嘴角隐蔽地弯了弯——那么如何消耗青少年过于充分的精力……? 他向有所察觉地织田作和警惕回望的晶子微微一笑,两个人都感觉到有一种不祥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学生的课余生活必须要丰富,”无惨温柔的向两个人点点头,“我问一下,”他说:“你们的作业写完了吗?” 织田作点头,而晶子狐疑的回答:“写完了。” “没写完也不要紧,反正又不是我交作业。”无惨说,“决定了,你们去实习吧。” “实习?!” “我的小~公主~晶子~,横滨有一家侦探社,我替你在里面报了名。”无惨笑眯眯的将装满了罐头的购物袋扔在了沙发上,“位置在——”他停顿了一下,“你去问上原吧。” 晶子冷酷吐槽:“你绝对是心血来潮的想法,而且百分百忘记位置在哪了!” “怎么会呢。”无惨板着脸严肃否认,但很快还是忍不住弯起了唇角:“至于织田王子殿下,市政厅有一个关于镭钵街的未成年调查报告需要人去完成,你和那边晕倒的家伙一起去看看吧,骨折并不影响他工作不是吗?顺带消耗一下他的精力。” 织田作沉默的点点头,将臂弯里那个晕倒的麻烦人物向上携了携。 两个人都安排完毕的无惨满意的从茶几上拿起自己心爱的漫画书宝宝揣进怀里,正当他准备走进自己的安乐窝时,又仿佛想起什么一样自然的倒了回来。 “还有一件事。”他说。 正在整理购物袋的两个人齐齐扭头—— “刚才的照片发我一份。”监护人的笑的不怀好意。 ———————————————— “多么美丽的一条小河啊。” 看着站在岸边突然情绪高涨的太宰治,织田作发现自己或许有什么地方做错了。 如果不是无惨已经重申必须与太宰治一起完成任务,织田作会当机立断地继续将他绑回病床——就算不是为了他骨折的胳膊,也是为了这条无辜的小河,更是为了不惊吓到无辜的过路群众——或说为了横滨市——不,是为了全世界的平静与祥和。 他提前抓住了预知画面中跳下河流的麻烦精,冷静的拖着他远离了静谧清澈的河水。 太宰治挥动着打了石膏的手臂在武斗派手下努力挣扎,最后像是拿对方毫无办法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可以停止你令我困扰的行为吗? ” “我拒绝。” “你是笨蛋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太宰治像是放弃一样说:“算了,反正伤口痊愈后我就会离开,不管怎么说,你也没有理由阻止我了。” “就像你说的,我没有理由再去阻止你自|杀,那么,可以告诉我吗?” “什么?” “你想死的理由。” 气氛突然陷入了沉默,两个人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却感觉与外界隔着一层模糊而坚韧的透明壁障。 “有意思。”终于开口的太宰治的表情让人读不懂其内涵,平静的像冰点以下的湖面,“我才想问呢,活下去这一行为会有什么价值?” 织田作扭头看向太宰治,对方的眼睛深邃而黑,让他想起了烧死的黑猫。 “为什么会这么想?”酒红色头发的少年问。 “啊,”太宰治看了看不远处泾渭分明的镭钵街大坑,停下了脚步,“等调查结束后,我再和你多胡言乱语一会吧。” 他转过身来看向织田作,笑了笑:“就当是治疗的谢礼。” …… 镭钵街,显现出凹陷地形的街道。 曾经在这里,发生过巨大的爆炸事故。 直径两千米的巨大爆炸,将原住民与土地权力关系一同损毁了,仅留下陷坑状的荒野。 而在这片荒野上,不知从何时起开始聚集起来的人们擅自建设出城镇,均是些被表社会驱赶出去的,亦或是从最初变不允许存在的无法抛头露面的民众们。他们在这场爆炸形成的废墟上形成了一个叫擂钵街的三不管地区。 这也是横滨最大的贫民窟。这里有最恶劣的住房条件、最不卫生的环境,同时还是犯|罪、卖|淫和吸|毒在内的边际活动的避难所,是有可能造成多种传染病肆虐城市地区的传染源,是一个和正直、健康毫不相干的地方。 当然,这片被森鸥外视若横滨珠宝上的蒙尘,对黑手党而言则是颇有因缘的土地。 第 80 章 当少年们去镭钵街调查的时候,监护人们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横滨港之见丘公园位于俯瞰横滨港的小山上。身为横滨最著名的玫瑰园,它就像一个美丽的花冠般娴静的点缀在这座城市的额头。 无惨穿着五条袈裟,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拢在宽大的袍袖中,站在公园里眺望着远处的海湾大桥。 此时正值玫瑰盛放后的末期,丝绒般玫瑰花瓣层层叠叠的落在地面,随后在游人的践踏下泌出艳色的汁液。 森鸥外为这凄艳的花落叹息了一声——并不令人意外,日本人的精神往往被物哀之情浸透。但他们的“哀”字,并非简单的指悲哀与哀伤,而是看到玫瑰如阴晴圆缺般悄无声息的失去了原本的状态,是对这自然万物细枝末节的感动与共情。 这倒并不是说森市长有着软弱的感情,恰恰相反,对于他那强调理性、冷静沉着的头脑来说,他既可以为舞女如花落的命运而感伤,又可以是做出这一残酷举动的支配者。一切情感,特别是爱情这种盲目的情感,对他来说都是可以衡量和计算的。 无惨时常觉得,自己的合作伙伴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机器。 无暇到连他都看不下去—— 感慨花落的森鸥外只觉得背上猛的一沉,超越者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蹿到了他的背上,重重的把他压了一下。 ——这下什么物哀之情都烟消云散了。 “森鸥外!”突然搞事的鬼之王严肃的喊道。 “真是出人意料。”一瞬间露出惊愕表情的森鸥外苦笑着用手抓住了超越者勒住他脖子的胳膊,“这次我又做错了什么?” 他知道鬼舞辻无惨是个意外性第一的超越者,但有时候他也觉得对方过于活泼了。 “我假设你是拥有一个朋友的。” 无惨瞅着森鸥外,说道。这个只有29岁的穿着白衣的青年正艰难的背着他面对公园里路人的视线——而他十秒前还在一个人自傲的感慨花谢花落,无惨束缚对方脖子的手微微用力。 “别担心,”无惨对森鸥外说:“他们绝对不会凑上来打招呼的。” 他说得没错——确实不会有人上来打招呼——因为背个人已经够奇葩了,而背上这个大型搞事精还举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遮阳伞——有着白色夸张花边的被他称为“漆黑泽克斯原始型第二”的伞,在如此凉爽的季节。 “你勒的我要窒息了——”森鸥外摇摇晃晃的伸出一只手艰难的向天空求索,“我—错了——向你——道歉——” 得到意外之喜的无惨狞笑着手臂用力:“错哪了?” “咳咳咳——错在——”森鸥外痛苦的说:“我会考虑人道主义的,”他停顿了一下:“有必要的时候我可以把自己当作筹码…” 无惨骤然加紧了力度,森鸥外开始翻白眼—— “这不是完全没有反思吗!”无惨震怒,“你一个人的最优解比得上超越者参与的共赢之解吗!你现在又不是一个人在干活啊!” “啧。”看着森鸥外说不出话的样子,无惨终于放开了罪恶的手,从森市长身上跳了下来。 获得呼吸自由的森鸥外立刻弯腰干咳起来,略微平息心跳之后,他微微抬头,而无惨正低头俯视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相碰。 “我知道啦……下次一定。” 森鸥外苦笑着说。 “啧,来日方长。”无惨说。 ------------------------------------- 另一边。 织田作和太宰治顺着镭钵街的下坡道行走着。 太宰治一副放松的姿态,全然不放在心上。 而织田作脊背挺直,肩膀放松,从容不迫的走在太宰身边。 这是一片低矮、简陋而阴暗的建筑,与坑对面整洁挺直地耸入蔚蓝的高楼们完全不一样。 这里的房子歪七扭八,破烂不堪,阴冷而潮湿。它们层层叠叠的顺着下坡道延伸着,生长着,组成了一个犹如迷宫的建筑群,而在这座迷宫中,遍布着各种隐蔽的小巷。一些不怀好意又警惕的目光在黑暗里闪烁着。 “呼嗯,你看起来对这里还挺熟悉?” 太宰治侧过头,对走在身边的织田作说道, “你之前是在这里生活吗?” “我来过这里。”织田作平淡的回答道。 “是业务吗?”太宰治用拖长的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哎呀,还真是期待。如果能看到你——” 一阵突如起来的震荡打断了太宰治的发言,织田作将太宰治挡在身后,掏出了双枪。 第 81 章 一枚炙热子弹嗖的一声在太宰治的眼前窜过。 太宰治纹丝未动,既不感到害怕也没有任何惊慌,他好整以暇的站在那,甚至还有点惋惜子弹没能射中自己……如果能射中自己的话,织田作之助的表情一定很有意思,想到这,他噗的笑出了声。 织田作瞥了他一眼——对方这个表情……总感觉未来会有一堆麻烦事等着自己,他冷静的握紧了□□。 很快,紧随着子弹而来的是少年人特有的尖叫,巷口处突然冲出来两个穿着破旧的陌生少年。 织田作良好的视力可以让他看清距离最近的那个男孩手里紧握着的塑料包,里面充斥着白色粉末。 ——而后在他们身后出现的是拿着枪的黑手党成员。 “拦住他们!”拿着枪的大人怒吼着。 其中一个的白发男孩用力一脚踹翻了放置在路边的恶臭垃圾桶,腐烂、油、血水的混合味道瞬间从倾泻物里涌出来,这些可怖的生化垃圾挡在路中间,恶心的让人想要呕吐。 而另一个男孩和他对视一眼,然后不怀好意的向着出现在路口的织田作和太宰治冲过去。 织田作抬枪,子弹精准的打在了男孩行进的下一步路线上,受到惊吓收不住腿的少年狼狈的往地上磕去,与此同时,跟在他后面的白发少年被他倒下时的腿一别,两个人就齐齐滚在了地上,一头埋进了那摊恶臭的垃圾堆里——太宰治惊奇的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 危险的黑手党追兵近在咫尺,成年人狞笑着亮出了武器。 织田作再度举枪——瞄准了一个刚举起手.枪的黑手党成员,正准备扣动扳机时,他猛地转身,一把拽住了骨折的麻烦精的衣领,将他拉向了自己身侧。 下一秒,如异能告知的未来画面一般——毫无征兆的,有什么…重重的自天空降落,像是遭到陨石坠落的地面,整个小巷都在这恐怖的压力下龟裂。与此同时巨大的风压猛烈向他们袭来—— 而那些黑手党成员仿佛狂风暴雨下的柳絮,在这冲击波下被弹飞摔了地上,卷着垃圾和建筑碎片重重的摔在混凝土地面上。 有什么人…自坠落中心走出 ——是一个黑色的人影。 “哈哈哈,就是你们啊。”那家伙嗤笑道,“追个小孩子还需要两队人围堵吗?” 那个矮小的人影说。 ------------------------------------- 森鸥外看着穿着五条袈裟的鬼舞辻无惨突然眺望着镭钵街的方向。 “感受到了吗?” “什么?” “那个异能的律动……”无惨打趣道,“我看你是在蛋糕店里待的太久了,没有像我一样敏锐的感知。”他向森鸥外眨眨眼睛:“我看到你的小少年了。” 森鸥外轻轻微笑着:“怎么样,那个孩子。” “比我想象中还要敏锐,就像你说的,他有着卓越的才能和非凡的观察力,以及噩梦般的锐利思考。”无惨轻柔地说道,“就像我在……看到的那样,比那还要出色的多。” 森鸥外侧过身注视着鬼舞辻无惨:“其实,我并不明白你为什么笃定他更适合……光明的道路,”他困扰的抓了抓头,“我觉得太宰君更欣赏这个城市的黑夜。” 无惨好奇的问:“为什么这么说?” “你有没有见过他的眼睛,那种眼神——深深沉入精神深渊的、仿佛确信太阳不会再度升起的黑暗眼神。”森鸥外叹了一口气,“这是一个始终不被人理解的被世界遗弃了的孩子。” “啊,我看到过。”无惨看向远处,笑意略略加深,“但他会是个好孩子的,我们会把他教好,对吧?” 没有等森鸥外回答,无惨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而后有一天,会有人走进他的孤独,将他从彷徨与黑暗之中拉出来。” “在此之前……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好。” ——————————————————— 织田作拉住了黑发麻烦精的衣领,迅速的携着他往左侧转移,预知画面里的地面震荡让织田作再一次确认,果然那个晚上,发现倒在山路上的太宰治的时候,就该视而不见的才对。 话虽如此,如今不过是再增加一个后悔罢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他还是不理解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首先是那个矮小的身影从冲击波中心走出来——一个穿着墨绿色旗手服的少年。 “就是你们敢对着羊开枪?”穿着墨绿色旗手服的少年双手插兜看向自己,还没等自己回答,太宰治就嘲弄的笑了, “原来是个小鬼啊。” 他的语气让对方旗手服的少年一瞬间就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太宰治身上,他扫了一眼太宰身上的石膏:“残废也能开枪?” 织田作清晰的感受到此处的气压瞬间下降了。 太宰治像是思考一样沉默了,而后盯着少年,认真的说道:“我和你可不一样,你稍微多喝点牛奶比较好,个子矮过头了。” 下一秒,织田作就猛地的伸出手拽着太宰治躲过了少年的飞踢突击。 “恼羞成怒了吗?”毫发无损的太宰治纯洁无辜的问道。 “多管闲事啊混蛋!”少年吼到,“我才12岁,连发育期都没有过去呢!” “是吗?可你看起来并不像在经历发育期呢。” “真是个让人火大的混蛋啊!”少年发现无法沟通,向前踏出一步,鞋底敲出脆响,碰得一声,足以覆盖住一个整个街道的泥土地面就在他的暴力重力下掀开了—— 这些危险的碎裂的地面正漂浮在空中,对着他们跃跃欲试。 第 82 章 与那边紧张的气氛相比,成年人就显得有些懒散——即使谈论的话题非常严肃。 “这两年来,我发现了一些很不好的兆头。”无惨看向森鸥外,“GSS在逐步摆脱对走私的依赖,他们现在涉及的行业越来越宽泛,赌场、妓|院、高利贷和军火。“ “不仅仅是是这些,市政厅也有他们的小动作。”森鸥外用手指捏了捏鼻梁,皱起了眉,“很多职员收到了贿赂和威胁。” “不能再等下去了。”无惨说。 自从两年前剿灭港.黑打草惊蛇后,横滨境内两个知名黑|手|党组织正不断通过人际关系,与越来越多的明面人物进行合作,意图“用悄无声息的渗透代替暴力”。事实上,两个犯罪组织正越来越多地向商界靠拢,腐|败、贿赂等案件也因此频繁出现。 但是,他们在“转型”的同时,两个黑手党也从未放弃“老本行”。除高利贷、敲诈勒索等“传统”犯罪领域外,他们居然也与时俱进通过在线赌博、博|彩等进行洗钱。 这让市长分外恼火,森鸥外叹息了一声:“确实,两边确实已经失去了沟通对话的可能。” 两年前,在那个明亮的会客室里,黄昏的白鸽漫天飞舞,洁白的羽翼掠过清透的落地窗,而几十名黑手党成员被吊在高高耸立的黑血棘刺上,随着超越者一个的戏谑的行礼被整齐的枭首。 热气袅袅的血液簌簌流淌,坠落在昂贵的高山藏羊毛地毯上,老首领以一种凝固的姿态立在那里,插在他胸口那只手逐渐抽离,带走了他全身的力气,苍老的人类男性颓然的跪了下去—— 森鸥外凝视着无惨擎伞的手—— 就是这只苍白的手,轻而易举的插入敌人的心脏。 像是对待泡沫般毫不犹豫的将其攥紧、捏碎,就连流淌的血液也消失在超越者的触鞭中——干干净净。 过去的回忆浮现又消失。 “你准备怎么解决剩下那两个?”无惨问,“需不需要我的帮助?” “这个问题,” 森鸥外充满笑意的面孔看向了合作者:“我想,太宰君已经有了答案。” “啊?”无惨略略思考一下,“羊?不是驱狼吞虎?未成年暴力团体实力太过弱小了吧。” 森鸥外饶有兴致的将双手插|进口袋:“不知道哦。不过如果是太宰君的话……” “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看来横滨的黑夜必定会陷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混乱——无惨梅红色的眼睛闪过一丝暗芒。 太宰治必定需要混乱,在一片混乱的时候,谁还能将所有的力量和注意力集中在他的身上?与高濑会和GSS相比较起来,羊是这样的“弱小又无害”。 ------------------------------------- “弱小又无害”的羊之王此时正掀飞了一条街的混凝土街道威胁着面前令人不爽的黑发同龄人。 “给你五分钟,现在跪下来道歉并祈求羊成员的谅解的话,”旗手服的少年看了一眼从垃圾堆里站起来的同伴,“我就原谅你们开枪的罪过,绕你们一命。” “杀了他们!中也!”白头发的男孩恶毒的看了一眼织田作,颐气指使道。 “啊,如果他们不愿意道歉的话,”旗手服少年——也就是中也维持着手插在口袋中的状态说道,“现在就下跪吧。” “真是狂妄的小鬼,”太宰治淡淡的说,“我想起你来了哦。‘羊’,在横滨筑成一大势力的,只由未成年构成的互助集团。听说源头是为了抵抗掠夺和纷争以及人贩子的袭击,少年少女们集|合起来建造的自卫组织。组织战略是彻底的专守防卫。但是,不久前人们说羊有了首领,一个人就能猛烈的反击敌人——你是那个重力使,‘羊之王’,中原中也吧。” “我不是王。”被称作中原中也的少年以刚硬的声音说:“只是持有手牌而已,拥有‘强大’这一手牌,不过是负起这份责任而已。” 他顿了顿,俯视着两个人:“你在转移话题吗?留给你们时间只剩下三分钟了。” “你不会以为自己真的能杀了我们吧?”这么说着的太宰治浮出了刻薄的微笑,“如果你的身高能有你的自信那么高就好了。” “混蛋!不准再提我的身高!”中也吼道。 “是是。确实呢,对别人身体的缺陷评头论足十分没品。我不会再说了,就原谅我吧,小不点君。” 织田作再度在异能力“天衣无缝”的预知画面里看到了太宰治被对方突击踢飞的景象——他无奈的伸出手,提前一秒将打着石膏的太宰治从原地拽开。 袭击落空的中原中也站在太宰治原本的位置上,以他为中心,放射状的龟纹裂痕在地上蔓延。 “你是杀不了我的。”有织田作在而完全没有吃亏的太宰治看起来无所谓且猖狂的说道,“毕竟供给脑子和身高的营养都跑到你的活力充足的身体里了。” 又一次预知未来的织田作收回请求麻烦精沉默的视线,平静的伸手按住太宰治的肩膀,不容违抗地将他再度向左边扔去。 第 83 章 “你是异能者吧?” 中原中也注视着织田作,“每次都能预判我的动作,提前做出规避,有意思——”他的眼神锐利起来,“还是先解决你好了。” 全然无辜的织田作抿了抿嘴唇,平静的举起了手.枪,采用黑色磷化处理的枪身在黯淡的贫民窟中呈现出工业制造的美感。 在中也冲向他的时候,织田作整好以暇的侧身然后对准少年的右臂—— 他看到了预知影像。 三秒后,中原中也会毫不闪躲的面对子弹,红色的异能力光芒亮起,射出去的子弹将以相反方向冲过来,击中自己的腹部。 子弹无效吗? ——原来如此。 只剩一秒。 织田作将手.枪划了半圈,用枪托挡住了对方紧随而后的飞踢。整个手掌都像是被狠狠打了似的掠过一阵冲击与麻痹感。 这就是重力啊。 他左手猛地抓住中也的小腿,扯过来,中也没有抵挡那样的力道,用力的蹬然后顺势将身体在空中扭转身体,接着狠狠的踢出一脚。 再次被预知画面警告的织田作瞬间松开了手,柔韧的弯腰避开了对方的运用了危险重力的飞踢。 ——鬼舞辻无惨的魔鬼训练还是卓有成效的,织田作并不觉得对方的体术难以应对。 在中也因为飞踢的惯性而停了一瞬的时候,织田作已经干脆利落的抵上了对方的胸口。 “不要动。”织田作说。 “那又怎样,枪对我无效,我只会击溃你们然后毫发无损的回去而已。” “那可难说呢。” 中也惊讶的转向身后。 在他落地点的正后方,太宰治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另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正放在中也脖子上。“可惜,这样一来,重力就离你而去了。” 太宰治也拥有异能,异能力名『人间失格』——能将触碰身体的一切异能无效化。 中也震惊的发现与生俱来的异能第一次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异能……竟然不能发动。” “这不是很明显吗?”太宰治以沉重的,满含悲恸与惋惜感的声音说道,“身高可以分一半给异能,你稀缺的智商就别了吧。” “我一定要拔掉你的头啊混蛋!” ------------------------------------- “别担心太多。”在观察到无惨又向镭钵街投去紧张的一瞥后,森鸥外说:“要相信太宰君的能力。”他向着服务员招招手,又要了一份巧克力抹茶蛋糕给正吃得很欢的爱丽丝,两个人已经从公园出来找了个蛋糕店继续商议,“那孩子是天生的心操师。” 无惨收回注视着镭钵街方向的视线,眨了眨眼睛。 他没有担心太宰,他只是在担心太宰治今天会碰到的人。 ——一个叫中原中也的矮个子未成年。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希望织田作有愉快一天。 “森君看起来很有经验?”无惨问道。 “是的。”森鸥外想起了太宰治每天给他带来的“惊喜”,头上蹦出了红色的小十字架,他将一杯草莓牛奶放在了鬼舞辻无惨面前,然后慢条斯理的解答:“太宰君生活中非常活泼。” “有多活泼?” 听到这个问题,从大脑里想起关于太宰治的各种意外状况简直让森鸥外一阵阵眩晕——他几乎是连苦笑的力气都没了。 他开始回想自己今年阻止太宰治自杀多少次?很不容易呢——其中有一次为了拆除椅子下面的炸弹,不可以让太宰死去,森鸥外甚至做了像电影主人公一样的事。 第 84 章 ———————————————————— 贫民窟的风带着腐败与死亡的味道,一只渡鸦站在铁皮屋顶上,歪头瞅着巷道里三个手互相搭在对方身上还一动不动的人。 “自我介绍一下吧。” 太宰治开口了:“我是太宰。”他脸上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现在跪下来道歉并向我请求谅解的话,就绕你一命 。” 太宰治重复了对方之前的要求,而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太宰治,牙齿紧咬。 “怎么样,小不点君?” 听到这个称呼中原中也的眼睛冒出了更猛烈的怒火。 “你做梦!”他将力气注入到握紧的拳头中,“而且我以后还会继续长高的!” “呼呼……那给你下个诅咒吧,我也同样是12岁,这之后还会继续长高,但你却不会怎么长了。” “别下这种让人火大的诅咒!” 两个幼稚鬼再度争吵起来,而站在中间的织田作一脸平静,他只想现在立刻马上解除误会然后顺顺利利的完成调查报告。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影像。 中原中也一瞬间被染成了绯红。 于此同时,自己的左侧也被染红了。喷射出来的某种液体飞溅在自己与中原中也的脸上。 血——是太宰治的血。 就在他扭头去看的时候,自己的胸口也喷出了鲜血。 来自敌人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脊背然后贯穿了他的胸腔。 他转过身,白头发的少年正拿着追击者的枪,残酷的看着自己,然后又射了第二枪,第三枪…… 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就只有射中的部位在隐隐作痛,越来越痛……直到自己完全倒下… 影像到这里就结束了。 而织田作发现自己正以和影像中完全一致的姿势等在那里。他毫不犹豫的松开禁锢中原中也的手,伸出腿猛地扫过太宰治,措不及防的太宰摔倒在地上,后脑勺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枚子弹穿过空气。 而织田作一刻未停的举起左手,一枪打在了刚偷偷捡起武器继续扣动扳机屠戮的羊成员少年的手臂上—— “白濑!——”有个声音这样怒吼着,那是重获自由的中原中也的声音。 紧接着,剧烈的疼痛和风压袭来。 织田作控制不住的身体向后方吹飞出去——直到背部猛地撞到外漆剥落的墙壁上。 而做出这一袭击的中也正以一种完全傲然的姿态站立在半空中,他的嘴上是食肉动物冰冷的笑容。 “哈哈哈!是了!就是这样!放起与宴会开幕相应的烟火吧!” 伴着叫声的同时,中也以与炮弹同等速度的攻击向着两个人笔直的冲了过来。 无需天衣无缝,织田作也知道这样的攻击是不可能接下的。 就算太宰将其异能无效化,但惯性产生的冲力也足以让人体粉碎——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猛地将织田作拉了起来,两个人一起狼狈的躲过了中原中也的第一击。 “跟紧我。”太宰治说。 织田作几乎是飞一般的与太宰治顺着下坡路奔跑。 第 85 章 危险的追击者正在身后,小个子的赭发少年以一种野兽般的姿态在重力操纵下在屋顶上跳跃前行。他经过的地方——每一步都给建筑物留下可怕的龟纹裂开的伤痕。 而太宰治脚步轻盈。阳光平等的散落在这片残垣断壁中,将他分割成明暗两色,他的神色隐藏在黑暗那一面。 他笃定的带领织田作穿梭在隐蔽的建筑物中,利用建筑阴影和视线死角隐藏两个人的身影。这片拥挤杂乱的奇怪地形似乎对他来说毫无难度,织田作跟着太宰顺着下坡路挤进一个杂草丛生的巷口,转过弯道,一个深藏在巷子深处的废弃商店出现在两人面前,它的墙面多处剥落,锈蚀严重的黑铁门沉闷的伫立挡在不速之客面前。 不过这拦不住横滨第一开锁王。太宰治用不知道从哪摸出来的铁丝一转一拧,黑铁门就被轻而易举地推开—— 简单到空旷的室内空间出现在两人面前。与这建筑颓废的外表相比,他的内部反而并没有多少落尘。里面既没有潮湿积累的霉味,也没有那种仿佛凝固滞涩不知道几年的空气,织田作扫视一眼,谨慎关上门。 太宰治似乎也并不想继续跑了,他用那只空闲着的手揉了一下面孔,百无聊赖的说:“我可一点也不想尝试被小矮子追杀的死法……” 可我完全没有体会到你的不情愿——织田作沉默。 “啪——” 一小块天花板突兀的在脚边掉落,他更换弹夹的手停下,天衣无缝随后向他展示了一双在红色光芒下冰冷的眼睛,在太宰治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织田作已经挡在了他身前,四周的墙壁和屋顶颤抖着,震动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巨响,然后是钢筋扭曲,碎裂的砂石顺着墙壁的裂口滚落——紧接着,整个建筑物在羊之王暴力的异能下被抬起——上升——今日残存的阳光毫无保留的倾洒进来,中原中也从容不迫地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异能的光芒他身后形成一圈红色的边缘,建筑震荡的风波将他的赭色半长发不断掀起,钴蓝色的眼睛里是灼人的怒火。 “抓到你们了。”他愉悦的说道。 “哦呀,”太宰脸色戏谑,“小矮子还是很努力吗。” “宰了你!”中原中也跳了起来,一瞬间就缩短了与太宰治的距离,用右拳击打出去—— 那个拳头——在马上要击中前停下了。 并不是因为挡在太宰治前面的织田作,也不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而是因为—— 敛去所有的表情太宰治,静静地举起了自己手里的监听设备,摁下了播放键。 “你们是什么人!——放手啊,我们没有偷东西!”监听器里传出年幼的孩子们惊惶的声音,“放开我!”“全部带走!竟敢对增田大人的货物下手!” 羊之王停在那里。 而太宰治自织田作的保护范围走出来,站在羊之王面前,轻声问:“怎么回事呢,没了羊之王的小羊羔们被抓了。” “…这次先放你一马。”中原中也冰冷的瞪视了他一眼,转身就准备离开去拯救自己组织成员。 “真令人感动。”太宰治并没有挽留他,只是若无其事的说道:“增田广介,GSS的异能武装小队长。镭钵街‘彩色糖果’负责人,他可以在势力范围内随意杀掉任何敢于盯上GSS毒品贩售的人或组织,而不用通知其他家族成员。” 他疑惑的歪歪头: “胆大包天的小羊们并不是第一次做出这种危险的行径了,让人禁不住好奇他们的底气来源于谁呢?” 羊之王离开的姿势停下。 “啊~你的异能力一定可以大显身手,”太宰治微笑着,“与gss直面对抗还能游刃有余,羊之王一定能活到最后。” 他的嘴角弯弯:“一个人活到最后。” “……你知道的这么清楚,”中也的声音像是从地狱底端传来,“是你做的吗?” 以他为中心,深沉的异能波动笼罩了这里。 即使如此,太宰依然神情轻松,连眉毛也没有动一下。 “怎么会呢,我只是市政厅一名普通的被欺压的可怜兮兮的底层员工。” “那么,”中也以刀刃般的眼神看向太宰治,声音低沉,“你对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怎么了?羊之王也需要向残废的敌人摇尾乞怜吗?” “你这个混蛋……”中也从咬紧的牙关深处发出低吼。 “太宰。”从监听器外放开始就微微皱眉的织田作也不再保持沉默,他凝视着黑发少年,目光平静。 太宰治看着他,最后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举起双手,“好啦,就当是为了感谢你的治疗。” 他瞥了中原中也一眼,说道:“我有办法,可以使你的组织成员永远的摆脱GSS。” 中也冷静的问道:“我该怎么相信你?” “你可以不信。”太宰治耸耸肩,“这对我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羊之王慎重的考虑了一会开口问道:“那么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当我的狗。” “什么?” 太宰治微笑着,又重复了一遍:“当我的——狗。” 这一次,织田作理智的放弃了帮助太宰治闪避中也拳头的行为。 第 86 章 在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成熟冷静的织田作正在打电话。 “嗯,很快就回家了。”织田作望向天空,黄昏刚过,淡蓝色的夜幕上星罗密布。 “好,那你喜欢豆乳乳酪蛋糕还是黑森林?”电话那头,鬼舞辻无惨站在漂亮的蛋糕展示柜前,谨慎的弯下腰观察这些漂亮精致的甜品,他有些犹豫不决。 “我都可以。” “不行不行!这样岂不是什么都没有选又让我难以抉择了吗!”无惨抗议道,“必须选一个!” “啊。”织田作的唇角微微上扬,“那有没有草莓的?” 电话那边随即传来无惨询问蛋糕店员工的声音:“打扰了,请问还有没有草莓慕斯蛋糕?” “有的,我帮您去拿,请您稍等。” “谢谢~请帮我把这些和果子也一起包起来。” “好的。” 吩咐完毕的无惨神气十足又满心得意声音清晰的传过来:“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草莓!” 织田作将手插进风衣口袋,神色温和的应了一声。 “啊,对了,顺便帮我问问太宰喜欢什么口味的?螃蟹禁止!” “太宰,”织田作看向那边因为骨折落在下风被羊之王摁在地上打貌似腾不出手接电话的同伴,礼貌的询问道:“你要什么口味的蛋糕?” “切,”中原中也挥拳的手停顿了一下,“这次就先放过你。” “问我吗?”太宰治也一脸意外,“那螃蟹——” “禁止。” “诶——”太宰治鼓起了包子脸,若有所思,“我被预判了吗?那洗洁精口味——” 织田作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没有那种口味吧。” “喂这种时候你应该吐槽吧!”中原中也忍不住怒吼道。 “啧,小矮子对别人的喜好还抱有偏见。” “明明是你这绷带混蛋太离谱了啊!” “噫噫噫——?”听到电话那头如此活泼热烈的气氛,无惨好奇的问道,“晚上还有客人吗?那我再去买点食材,一起吃寿喜锅吧?” “不必了。”听力敏锐的中原中也从地上站起来,神色平静的低下头,“我要回去了。” “哈~难道你要回去找剩下的羊组织成员吗?”太宰治问。 “我是羊之王。”中也没有否认,他整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灰渍,“我要去保护剩下的人。” “我说你啊,完全没搞明白状况啊。”太宰治嘲讽的看着中也。 中原中也握紧了拳头:“什么意思?” “真是可悲,你不会真的以为对方俘虏小羊们是因为他们的偷窃行为吧?” “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啊。”太宰治露出一脸麻烦的表情,不看着对方说道:“偷窃就全部杀死不就好了吗,那群小鬼没有任何需要别人大费周章绑架回去的价值。” 中原中也的瞳孔一缩。 “显而易见,只有你拥有这种价值。”太宰面无表情的说道,“GSS的目标是你——重力使,羊之王。” 一片寂静。 而在这令人心悸的沉默中,无惨温和的声音自手机里传出来: “晚上一起吃寿喜烧吧。” ------------------------------------- 夜色渐浓,月光清幽,路灯微弱的灯光使得通往旧厂的路更显寂静了。 然而身处这景色之中,织田作却半点未感受到宁静。 “能别靠近吗?我不想别人以为我们走在一起?” “可恶?!”中原中也不满的大声嚷嚷:“我才不想和你这个绷带混蛋一起走!” “呵呵,我们想的一样呢。”太宰治更加不满地提高声音反驳道:“所以能拜托你不要和我搭话了吗?”他完全不看着对方说道:“我正忙着呼吸呢。” “小心我拔掉你的头啊绷带混蛋!”“有求于人的小矮子还这么嚣张。”“别给我太得意忘形了你这混蛋!”“身为我的狗,怎么能对你的主人不尊重呢?”“哈?!你想挨打吗?”“为什么我非得和你这种家伙在一起。”“我才想问呢!” 而站在两人中间的织田作面无表情的忍受着两个幼稚鬼的对话,然后默默地、默默地加快了脚步,试图用更短的时间到家。 在捡到太宰治短短的一周内,他的生活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层出不穷的意外状况就连拥有预知能力的他,也是无法想象的。 简单来说,无论何时,太宰总是有奇怪的想法冒出来——自从监护人同意将他从床单里解放出来,只要他是自由的,还在呼吸,对方就会孜孜不倦的尝试作死。 下次还是用洗猫袋裹起来比较好,织田作心想,而现在,羊之王中原中也的加入总让他有一种事情的难度又翻了几倍的不祥预感。 “喂,这个方向……”中也小声道。 织田作看向中原中也,而走在前面的太宰治没有回应,连头都没有回。 “这个方向不是——”中原中也一脸古怪的问,“日本第一的超越者鬼舞辻无惨就住在这附近?” “嗯。”织田作点点头,“我们住在一起。” “哈!?”中也震惊的望向织田作,“也就是说,刚才的电话——?” “啧。”太宰治回过头,“不用担心,无惨阁下没有身高歧视。” 然而提到身高就炸毛的中原中也这一次并没有理他,而是强装平静的询问织田作:“那么,我今晚要和你们住在一起吗?” “当然啦。”一个温和的声音这样回答道,旧厂的主人鬼舞辻无惨穿着金灿灿的盔甲站在路灯上,梅红色的眼睛里露出恶作剧的神色,向着受到惊吓的客人挥挥手,“晚上好,本王来接你们了。” 第 87 章 一块雪白的牛脂滑入锅中。 ——融化。 残留的水渍氤氲着细小的气泡在黑底的料理锅中翻滚跳跃。 在晶子的勒令下极其不情愿脱下镀金铠甲的“最古之王吉尔伽无惨”倔强的换上了白色大v领衬衫,并坚持在家庭晚餐中也要佩戴成套豪奢的黄金饰品,目前正满脸不甘心的将纹理清晰的雪花牛肉放入锅中。 食物与滚烫的锅底结合,随着一阵令人心痒的滋啦声响起,油花细腻的牛肉片边缘出现了诱人的褶皱。 用筷子简单的翻动后,织田作帮助将白菜、魔芋粉丝、金针菇、香菇、豆腐、丸子等食材依次放入锅中,晶子则恰到好处的在上面淋上了酱油与专用汤汁,然后眼疾手快的将太宰治准备放入锅中的神秘蘑菇打掉。 “真可疑。” 她危险的眯起了眼睛:“请问,你在打什么坏主意?” “你是怀疑我放的食物会致死吗?”太宰治不满的鼓起脸,将手里的蘑菇捏了捏:“真没礼貌,只是会致幻而已啦。” “吃掉的话,事情会变得很麻烦吧。”织田作将锅盖覆上,准备制作下一份。 “没错,”大宰治看向中也,“但是我实在是好奇,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小矮子吃了之后会不会变成摇着尾巴绕着无惨阁下的乖狗。” 托着腮观看这一幕的路灯王无惨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我很期待哦。” 而自从看到日本最强超越者第一眼时就陷入“偶像威严幻灭从垂死挣扎、各种反驳到化身侦探为鬼舞辻无惨洗白、最后拼尽全力的事与愿违、接受这就是第一超越者我所崇敬的强者事实从而徒增伤悲一定是假的假的吧”哲学与理性的深渊的中原中也终于被太宰治恶劣的行径打断了思考。 他脸色爆红:“绷带混蛋!你这个混蛋想死是不是?!都说了我还在生长期!” “只反驳了身高……” 太宰治一副突然醒悟的样子:“看来你并不讨厌当乖狗呢。” “你想被我用重力碾死吗!混蛋!”中原中也怒吼道,然后鼓起勇气面向日本第一超越者,用僵硬的声线说出了今晚对超越者的第一句话:“承、承蒙邀请,实属荣幸。” 而鬼舞辻无惨露出了温柔又霸气的笑容,将手放在了少年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说: “把剑放下,成为本王的妻子吧。” 晶子绝望又羞耻的捂住了脸。 —————————————————————————— 第 88 章 头上顶着个红包的超越者规规矩矩的坐在餐椅上,一派成熟稳重的样子将饭后甜点分给每个人。 餐桌的对面,一脸疲惫的晶子向中原中也欠身,深沉又诚恳的说道:“非常抱歉。” 神情恍惚的中原中也条件反射般的回礼:“哪里哪里,您也辛苦了。” “以后这种事也不会少的。”晶子面无表情的陈述,“还请您多多担待。” 听到这句话,一旁的无惨不满的鼓起了脸。 怎么回事, 我不是你最爱的监护人了吗? 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敬业的coser应做的事罢了! 怎么就沦落到道歉这一步呢? 想不通啊。 展示个人爱好有错吗? 表达喜悦之情难道算错吗? 啊~这不被世人理解的痛苦…… 多么残酷—— 这个世界对coser的偏见真是太深了,对金闪闪的恶意也太深了! 呵,不过没有关系。 关于我所热爱的cos这件事—— 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喝草莓牛奶吗?”一个平静的声音打断了最古之王的沉思,织田作探过身,人类炙热的体温隔着柔软的布料传递给无惨的触感清晰而明显。 他的蓝眼睛里显露出其主人都未曾意识到的柔和之意,轻而易举的感染了食人鬼。 “喝。”刚准备背负整个世界的鬼舞辻无惨果断的将刚才的豪言壮志抛之脑后,懒散的应了一声:“要两瓶!” ------------------------------------- 等到了入夜时分,正在天.□□自坐着,面无表情俯瞰万家灯火的太宰治听到了一个清晰的脚步声。 他没有回头。 深夜的风有些过于冷冽与潮湿,来者将一件大衣随意的盖在了他的头上,停驻在他身后。 寒冷的空气被保暖的大衣所隔断,太宰治闻到了蛋糕与水果、小熊饼干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这种味道与他在森鸥外身上嗅到的消毒液、墨水、以及冰冷的硝烟混在一起的味道完全相反。 他从大衣里挣扎的冒出一个头,首先看到的就是鬼鬼舞辻无惨完美的下颚,然后是他苍白的面孔,最后停留在视线里的是一双梅红色的眼睛。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递给他一罐饼干,绿色的包装盒上印着一只粉色的呲牙鳄鱼,上面写着鳄鱼粟米巧克力饼干。 “晚上的甜点。”无惨说。 “……” 沉默良久后,太宰治终于接了过去。 无惨看着这个缠着白色绷带少年,丝毫没有自己打破别人独处的罪恶感。 对方眼睛里充满寂静的虚无。而在此刻的深夜里,这个寂静的天台上,他毫无保留的展示着自己冰冷坚硬的瞳色,在他的瞳孔里,只有亘古不变的,无穷的黑暗盘踞着。 无惨没有说话,他走向天台另一边,在这背对着的独自的空间里,非人类的瞳孔在深夜里闪烁着同样的孤独。 还没来得及伤感多久,一个热情的声音打破了天台的寂静。 “无惨阁下!” 对方的声音由远及近,没多久,一个赭色的脑袋就出现在天台上。 “是中也呀,”无惨微笑,“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中原中也敏锐的察觉到了面前两个人的站位,不过他并不准备探究,而是成熟的点点头,“可以。” “你来的正好,中也,我正好有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两个。” “诶——?”太宰治警惕的歪头。 “是什么?” “床不够了,你们睡一个房间吧?” “哈?!”两个人同时喊了出来。 “你在开玩笑吗?”“不要我不要为什么非得和这种家伙一起!”“哦谁会听你这种玩笑!”“这样的话我宁愿选择沙发!”“这话应该由我来说!” “哎呀呀,你们不要一起喊。”无惨同时望向两个人,露出了纯洁的微笑:“太宰君,织田作一直希望你能好好养伤?” 他又看向中原中也,充分利用了自己的“偶像”优势,可怜兮兮的问道:“中也,和太宰治住一起……会令你为难吗?” “可恶居然用那个天然威胁我,卑鄙。”“倒也没有为难只是——”“别开玩笑了!小矮子离我远点啊!”“用重力碾碎你!绷带混蛋!” 看着两个人同时喊叫的场面—— “还真是个热闹的夜晚呐。”旧厂的主人这样总结道,他梅红色的眼睛露出柔和的笑意,他将从怀里抽出一根草莓棒棒糖,谨慎的嗅了嗅——一缕甜香味儿涌进他冰冷的胸腔中。 第 89 章 昏黄的工业老旧壁灯,在走廊里安静的照耀着。 这里的墙体多数迫于主人囊中羞涩从而保留了固有建筑物的部分容貌,比如完□□.露出砖墙而不是使用粉刷墙面的方式(没钱使用仿水泥涂料),木梁也露在外面,但是搭配上黑色金属质感的扶梯还有随处可见的几何线条,硬朗大气又不失精细。虽然有些简陋,但超越者的随性不羁将简练与粗犷混搭得恰到好处。 当然,在旧厂的主人在度过那段贫穷时光后,也逐步增添了一些合适的软装,比如脚下柔软舒适的长毛地毯,踩上去就像在棉花上一样温暖轻盈,并且安静无声。还有摆在楼梯口的实木放置柜,上面被主人安置了刀架,一柄白色的武士刀放在上面,他的刀柄系着紫色的缠绳,刀架下面的铭牌上刻着一行小字,上面写着“千本樱”三个字。除此之外还有几把苦无、若干糖果散乱的放置在桌面上。 然而站在如此充满艺术感的的走廊里,两个人却无心欣赏—— 这温馨又舒适的卧室房间倘若有讨厌的人共享,就会让人恨不得立刻将此付之一炬。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在卧室门口。满脸不快的两个人,一左一右彼此拉开3米左右的距离。 “喂——要不是无惨阁下的请求,我才不会站在这里。”中原中也双手插兜,硬气的重申道。 “不需要那么麻烦。”太宰治冷冷地说,“你滚出去。”这个解决方法就足够了。 “为什么不是你滚出去绷带混蛋!”中也咬牙切齿的咆哮道,“给我好好的说话!” “可以啊,少年。”太宰治轻笑,他恶劣的缓慢的对着羊之王张开嘴: 中原中也看着太宰治的口型突然有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祥的预感,他瞪大眼:“等——” 然而太宰治已经毫无疑问的将那个致命的词汇说出来了: “妻、子。” 中原中也的脸一瞬间通红了,超越者抚摸自己头顶的触感在极短的时间内充斥了脑海,从来没有感受过的轻柔、就像曾街上偷偷观察的其他孩子的父亲那样,如同想象中的干燥温暖——想到这,羊之王整个人像是开动的火车头般冒起了蒸汽。 “闭、闭嘴啊!!!”他羞窘且怒气冲冲的抬腿踢向了太宰治。 太宰治摇晃着身体躲过了:“哎呀呀,我的态度不够好吗?这可是你最崇拜的——” “小心我拔掉你的头啊绷带混蛋!”中也怒吼着打断了对方的话。 太宰治歪歪头,以沉重的,满含紧张的声音说道:“呜哇,我好害怕。” “你这家伙……算了。”中也瞪着太宰治,然后扭曲了脸转向一侧,“你睡吧,卧室让给你了。” “怎么了,小鬼?因为满心焦虑所以睡不着了吗?” “……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正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下,中也低沉的说:“……就像你说的……大家如果是因为我才被绑架……一想到他们现在不知道遭遇了敌人什么样对待,有没有挨打,有没有害怕和饥饿,我怎么可能睡得着啊。” “哇啊,真想不到冷酷无情的羊之王还有这样一面。”太宰治俯视着中也,轻笑道:“先偷窃的是他们,现在却被黑手党当了把柄将你攥在手里,不会觉得很麻烦啊?直接放弃掉会更轻松吧?” “你这个人……”中也诧异的转过身,“不会放弃他们的。” 这么说着他顿了一顿,看向太宰治,认真地说道:“那是把我捡回去的同伴,是我想要照顾、也愿意担负的责任。” 良久的沉默之后。 “啧……笨蛋就是笨蛋。”太宰治难以忍受的捂住了额头,“你是不是完全没明白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意义?” “什么?” “你只要站在这里,就拉低了这个区域的智商平均数。” “喂什么意思,给我说清楚。”中也咬牙切齿的咆哮道,“把人当笨蛋也给我有个限度,你这个变态混蛋!” “……啊——”太宰露出一脸麻烦的表情,“你以为超越者的宅邸是随意进入的吗?” “哈?” “作为日本第一超越者,虽然不久前有了第二位,但他仍然是世界意义上屈指可数的上位者……而你——出现在这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等等…也就是说……” “小羊们不会有事的,区区一个黑手党不敢、也不会做出过分的事。”太宰治凝视着瞪大了眼睛的中原中也,“在发生了这种事之后,你可是由鬼舞辻无惨亲自邀请,被放置在他庇护范围内的重力使啊……” “竟然……”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喂,你又要去哪?”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话音刚落就风一般冲了出去的中也。 “好运的小鬼……”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只不过简单的透露了点“糖果”的消息,小羊们就毫无疑问的如他所料般盗走了甜美的饵料。 ……但GSS的行动并没有符合他的预期。原因很清楚—— 两年前,港.黑的覆灭之夜敲响了全部黑手党的警钟,从那天起,横滨拥有了他合法的主人。 这些权力曾经属于GSS、高濑会以及港口黑手党,他们拥有支配经济命脉的力量,从而让这些暴力集团支配横滨人民的一切,无论是运输、医疗、经济等等甚至是民众的生命——不过这些权利现在如同烁烁生辉的黑曜石戒指,佩戴在属于鬼舞辻无惨与森鸥外两位政治共犯的指关节上。 在港.黑分崩离析的时刻,GSS接纳了部分实力强劲、曾经为老boss服务的高级异能者们。他们的到来使得GSS掀起了高层权力分配的腥风血雨,头目被判罪、变节或内部倾轧谋杀。在此之后,GSS神秘的新任boss以更加狡猾、更隐秘、更强大的姿态登临了横滨之夜的宝座。 事实上,太宰治一直觉得,森先生吩咐的任务,比起工作,更像是一个考核。 而考核内容…… 太宰治站在玻璃窗前,凝视着都市灯火。要是普通人被他这么盯着,肯定会连续好几天被噩梦吓醒,那是一双令人觉得血腥暴力风暴将界的眼睛。 第 90 章 鬼舞辻无惨坐在式样简单的实木长条桌前面,慢吞吞的翻阅着几份必要的文件,这是一份来自撒哈拉沙漠南缘的西非马里的情报,情报描述当地出现了一个奇诡的天气现象,有黑色的雾气会毫无征兆的出现,随后出现在雾气范围内的人就会失去踪迹。难以控制,无法反抗,不可预测,现在该地已经被联合国紧急列为最危险的任务区。 实际上,这个消息总让无惨感到莫名的不安。雾气——他也曾怀疑过是否与涩泽有关,不过这种天气情况已经持续几年了,而涩泽龙彦也一直在自己门下教导。不可能是他,想来不必为此烦忧。 也有传言说这是世界毁灭的前兆,但更多的人相信那是与异能力相关的异变,无论如何,这个不断变化又无法被控制的天气现象至今仍好好的徘徊在原地,同时因为其存在也造成本就紧张的局势至今武装冲突不断。无惨突兀的想起了某个正在此处、被他算计到联合国维和组织里的法国人——司汤达…… 不过这都是对方自找的,脑海里又浮现出措不及防被对方冒犯亲吻的记忆,仿佛仍能感受到对方难以自抑的压迫与紧缚自己双手的炙热触感——无惨皱起眉头。 当然,一亲芳泽也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对方太容易解决了,鬼之始祖露出了毫无感情的的假笑——真可惜,在全人类的大义面前,自己根本不值一提…… 他垂下眼眸,继续翻看下一份经济文件,这一份需要他确定的合作协议,尽职尽责的上原副官一直妄想无惨能熟悉以及学习大部分重要的贸易合同,这样就算他有事请假,长官也能顺利的完成应有的职责从而不必将文件堆积起来直到上原回来推开门——一脸懵逼的被文件淹没。无惨瘪瘪嘴,毫不犹豫的将其扔到了等待副官处理的文件筐里。 他不止一次的庆幸自己的副官是一个拥有严谨细心优秀品格的人。看看面前的文件吧,副官已经按照时间紧急程度排序归纳整理好,并贴上了带颜色的小纸条以做提醒。标红的是必须立刻做出决定的,橙色则是两天内做出决定,蓝色是一周内处理完毕,而黑色——代表着无惨在时间死线内没有完成的部分。他心虚的将那一摞不算薄的黑色文件推得更远了一些。 也许安抚一下副官会更好些……邀请上原一起去打电玩会是个不错的主意吗? 房门被人推开,一个人影站在门口,无惨等了一会,他以为是晶子惯例来给自己送来夜间糖分,但桌子上始终没有出现草莓牛奶,而对方也一直没有离开。他好奇的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似海一样的广袤深邃钴蓝色眼睛,然后是橙色调灯光下,赭色头发更显温暖的中原中也。 “无惨阁下……”看到超越者抬头,中原中也犹豫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般走了进来。 “是中也啊,”无惨笑眯眯的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这个时间,是失眠了吗?” “抱歉,我打搅您了吗?”中原中也想将手插进口袋,又觉得不够尊重,僵硬的把手垂下。他观察着这个本来应该宽阔的工作间,现在却到处摆满了漫画书和手办,超越者就坐在长桌后面,层层叠叠的文件将他的身影遮挡了一半。 非常勤奋的样子,对方一直这么忙吗?是不是过于辛苦了——他想。 “没有打搅到我哦。”无惨将笔放下,站起来慵懒的拉伸了一下腰部筋骨,“倒不如说来的正是时候,我早就不想工作了。” 他伸出几根触鞭将沙发上摆着的漫画书毫不犹豫的推到一边,然后将中也摁在了柔软的坐垫上,递给对方一瓶草莓牛奶,也为自己开了一瓶。 “这个时间还没睡觉,是和太宰起争执了吗?”感受到对方不那么紧绷后,无惨好奇的问道。 中原中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自从和太宰治谈完之后他感觉有奇妙的感情堵在自己的胸口,温暖又苦涩——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接纳自己……但这是第一次有人愿意在自己不知情下慷慨的将自己拢入对方的羽翼……这也是他第一次感受被庇护承担的感觉。 于是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身体就已经向着这里跑了过来,他想要向无惨阁下表达自己的感激——中也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饮料瓶,然后摆出了一副镇定自若的表情。 “没有起争执,一直在吵架。”中也回答道,“不!不是,我是说……没有吵架,我们关系不错。” “……哦呀。”无惨不怀好意的追问道,“真的吗?我本以为你们关系不太好,准备等下再给你们另外安排一间卧室的。” ——纯粹的谎言,坏心眼的大人就想看双黑吵吵闹闹的打磨钻石。 然而中也却对超越者深信不疑,他先是瞪大了眼睛:“什么!”然后又艰涩的弥补道:“不用了,我们关系非、常、好。” “啊,这我就放心了。”无惨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以拿点心的理由,转身无声且放肆的勾起嘴角。 ------------------------------------------------------------- 在世界的另一边。 背靠在盟军基地车上的司汤达正在书写。 他黑色眼睛里闪烁耀眼的黄金色泽,可能是阳光倾洒下来的光芒映射,更或许是这片漫无边际的沙漠融化在他瞳孔里的倒影。 在划下一个阶段性的句号之后,超越者合起手中的笔记本,将思绪从维立叶尔的教堂中抽离出来。面前轮廓清晰、层次分明的巨型沙丘正翻滚着向黑色的雾气中心涌动,流沙如泻——宛如浮游植物、原生动物、细菌爆发性增殖堆积而成的海上赤潮,又好像是常暗岛大战时血液浮上海面而尸体卷着岛屿碎片沉入海底。 即便是在这个近在咫尺的疯狂地带,他仍然泰然自若着书写着与所爱之人的约定。 第 91 章 “不用客气。”无惨将一盒草莓巧克力棒扔给中原中也。他很喜欢年轻的双黑——虽然以前只能看到二次元的他们,但现在,对于一个曾热衷于cos森鸥外的成年人来说,在这个世界度过的时间太长了,他总觉得双黑就像自己的儿子,“吃吧,我很喜欢草莓味的。” “我也喜欢草莓。”中原中也坐在沙发上,将腿小心翼翼的放在层层叠叠堆积的漫画书中间的空地上。 令无惨意外的是,中也给他带了一份礼物。一个带有历史感的游戏光盘,上面写着《天诛》。 “这也太珍贵了,是初版吧?” “嗯……意外在旧货店看到的,觉得很适合您。”中原中也低头,“非常感谢您愿意邀请我。” “哈哈哈,不用放在心上,”无惨潇洒的摸了摸少年的脑袋,“这本来应该就是大人的职责嘛。” “礼物太棒了,我就理直气壮的收下了。但是,还有一件事——” 中也抬起头看向超越者。 “啊,”无惨将一把椅子转了九十度,反过来坐。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夹着椅背,脑袋枕着手臂放在椅背上:“其实,我有点担心你。” “?”中原中也投以疑惑的目光。 无惨挠了挠头,说道:“我的小粉丝,慕强心理很正常,但强大的武力值并不能代表他是怎样的人。” “我有个徒弟,如果没有异能也许他能成为一个很好的人吧。” “假如您是指我对您的崇拜……那我……并不是因为您的武力值。” 12岁的小少年认真的看向对方,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种渴慕强大的人。 在很久之前的冬天,那个伤痕累累的大地的圆形疤痕出现的那天,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作为超自然力量附身的载体,在人类与人类间的背叛中诞生了。 他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也没有诞生于这个世界的理由。而他作为一个毫无牵挂的人类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孤独。 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的人们,在废墟中徒劳的寻找捡拾被高温完全汽化的亲人遗骨,战败的日本政府贫瘠的财政也无力缓和这阵痛,人们的最优解便是不去管它,等待时间的愈合。 在这残忍的政策下,没有人关注一个孤儿,没有人在意一个孤儿,更不会有人会提醒一个看起来七八岁左右的流浪儿帮助纠正他种种令人难以理解的行为和过错。 被冻伤才知道应该穿衣服,被殴打才知道人会流血,被烧伤才知道火焰不可触摸,被驱赶才知道自己没有归处。 饥饿的时候触碰食物才知道那需要付钱,受到欺骗的时候才知道流浪儿也是能交易的财货,然而中原中也并不畏惧这世界,因为就算在这残酷的生活中,也有微小简单的幸福可以温暖自己的胃。 以日本第一超越者鬼舞辻无惨的名义开办的救济仓库,在那段艰难的时期无限制的为饥饿的孩童提供堂食。无论是家庭贫困的未成年还是毫无身份证明的流浪儿,甚至是福利院的孩童也可以每天无条件的领到一份足量且热腾腾的正餐。 救济餐很简单,大部分时间内蔬菜猪肉味噌汤和杂煮粥占了主流,仓库制作的汤里既有肉类等蛋白质,又有蔬菜和碳水化合物。有时候会添加面片,更多时候是包了腌萝卜的饭团。 在被羊组织捡回去之前,中也每天最轻松且期待的时间,就是坐在仓库里看着超越者世界宣传片等待着领取能满足一天热量的食物。 电视屏幕上的超越者强大而威严,怀中的饭团也很好吃。 肚子很温暖,心里也很温暖。 真好啊。 少年的眼睛流光溢彩,充满着对未来的热枕。 决定了,要成为那样的大人,成为那样的强者,成为那样的统帅…… “回神?”电视机上的人脸和面前的容颜渐渐重合了,鬼舞辻无惨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那把椅子,此时正蹲在他面前,好奇的凝视着他。 “噫!”自回忆中惊醒的中也被这过近的距离吓了一跳,他向后仰去。 无惨又禁不住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你应该是困了,该去睡觉了。” “啊,是,时间很晚了。”中也点点头,双手插入口袋,脑海又浮现起了一张缠着绷带的讨厌的脸,一想到要和太宰治挤一张床,他的内心就充满了抗拒与悲凉。 中也身心沉重的向着外面走去。 超越者良心微微一痛,他叹了一口气,叫住了中也。 “已经很晚了,我想。”无惨说:“你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以睡我的卧室。”反正食人鬼不需要睡觉。 但是中也误会了,他转瞬就摆拖了沮丧,重新高兴起来:“和您一起睡吗!我非常愿意。” 啊这…… 鬼舞辻无惨沉默。 这个热情的回复……绝对不能让小粉丝失望,也不能伤害少年人热情的心灵!看起来只能假装睡觉了。 嗯,异能应该是可控的吧? 应该不会被重力碾压吧? 第 92 章 这是一间没有生活气息的卧室。 深沉的墨绿色床单|平整的仿佛刚从熨烫机下拿出来,看不到一丝主人躺在上面的褶皱。无惨有些尴尬的挠头,自从发现自己无需睡眠之后他一直在游戏室与藏书室徘徊,躺的最多的地方反而是沙发。逐渐习惯了之后也就更少来卧室了。 他从上原整理的储物间内抱出一床柔软清新的被子,惊讶的发现就算自己一直没有睡觉,后勤部仍然兢兢业业的洗熨晾晒——现在正好用上。 于是等夜色渐深的时候,本以为自己会激动失眠的中也反而在身边的草莓气息的大人陪伴下安稳的睡着了。 倾听着对方呼吸从絮乱到平稳的深度睡眠状态的无惨蓦然睁开眼,懒洋洋的侧过身,用手臂撑起自己的脑袋,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此刻一派恬静的小少年。 虽然称呼自己12岁,但看起来只有九、十岁的样子,像一个普通孩子那样穿着柔软的棉质睡衣。赭色的发丝从雪白的领口处伸出来,并不像白天那样看起来充满活力与不羁,显出温柔的弧度。 无惨又去看对方的面容——身为超自然力量附身的载体……和自己一样的非人类,面容也几乎可以说是完美符合非人类的特征,一样五官精致,皮肤细腻,性格也如出一格的坚毅勇敢。此刻对方安稳的沉睡着,脸上浮现出浅淡的粉色,白日活力肆意的眼睛也闭上了。睡觉用半趴的姿势,一只手放在耳边,另一只手放在胸前——是因为一直在贫民窟所以需要保持警觉的原因吗。 ……真难以想象这孩子开启污浊,毫无后路的走下去的样子。 无惨发出无声的叹息,刚准备伸出手将对方滑落的被子提一下,却听到对方喃喃了一声—— “蔬菜……猪肉汤……” 嗯?似乎做梦了,还是个美梦。 这个汤很好喝吗?他再长大点应该在梦里啜饮红酒吧。 无惨伸出去的手骤然停下,脑海中突然多了一个奇妙想法。 超越者利用食人鬼无以伦比的身体操控,发挥了自己百分百的能力,小心翼翼的自床的那头开始靠近中原中也。 他成功了,对方一点也没有察觉,仍在惬意的沉睡。 无惨凑近到对方的耳朵,轻轻的说道:“……草莓牛奶。” 中也仿佛听到了什么一般小声梦呓:“好……吃……” “牛肉大阪烧。” “吃……” “洒满了芝麻的超厚切玉子烧鳗鱼饭。” “……吃不下……了” “你可以的,黑椒牛柳意面。” “……没……吃过……” “那就尝尝吧,饱满多汁的牛肉,有韧性的面条,温暖的黑椒酱。” “呜啊……” 真是太好玩了。 欣赏着对方在梦里挣扎的样子,黑心的无惨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耐心的等中也再次安静下来之后,不怀好意的低头,对着他的耳朵耳语道 : “……太、宰、治。” 中也放在枕头上的手猛地攥紧,与此同时,深沉的红色异能将措不及防的无惨狠狠的压了下来。 唔啊啊啊,真的要被重力碾碎了。 无惨狼狈的倒在中也的身上,干脆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将对方揽住,厚颜无耻的闭上眼开始装睡。 他面上平静无波,一派无辜的深度睡眠状态,心里却在拼命忍笑。在梦里听到太宰治的名字都有这么大反应,对方到底给了中也什么样的心理阴影啊。 而被噩梦惊醒的中也睁开眼,更加震惊的发现超越者的睡颜就在面前——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吹拂到自己脸上的呼吸。而自己和对方身上都冒着重力红光! 他慌忙的控制住异能,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对方毫无察觉的脸,开始庆幸对方没有被自己惊醒。 啊啊啊啊!差点就在超越者面前丢脸了! 本来他坐在梦境的仓库里,等待着今天的免费堂食,工作人员给了自己一碗猪肉蔬菜汤,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资金特别充裕,又给了自己一份牛肉大阪烧。而他就快乐的吃下去,但是,上来的食物越来越多,自己也越吃越撑,逐渐痛苦起来,然后是环境越来越暗,最后出现的是太宰治那张笑眯眯的脸。 可恶!太宰治那个绷带混蛋就连梦里都那么惹人厌! 他攥紧了拳头,等明天那家伙再挑衅自己就直接动手。 而等中也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此刻的姿势是多么令人意外。 鬼舞辻无惨揽着自己,下巴贴在自己额头上,温热的呼吸掠过他鬓角和耳边。而自己就像个父亲怀里的小孩一样蜷缩在对方怀里——中原中也僵硬的不敢动,愣了好几秒才尴尬地试图往旁边挪了挪身子。 ——失败了,对方的手甚至察觉到了什么,反而更紧了一些。 真的太近了,没感受过……想离开,但这是我的偶像……不能把对方吵醒…… 中也思考着,僵在原地,最后干脆自暴自弃的闭上眼睛,在对方怀里就这样努力的睡着了。 而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坏心眼大人的嘴角微微勾起。 第 93 章 无惨在太阳刚升起的时候就溜下了床,发现织田作已经结束了日常锻炼,正在厨房拿取围裙。 “作之助!今天我来做早饭!”一进门无惨就直奔织田作面前,双手张开示意织田作:“帮我围上。” 作之助微微一怔,然后将手里的围裙往监护人头上套下来,他的双手环过无惨,弯下腰帮他系身后的带子。 人与人无限的靠近,无惨侧头盯着织田作。 “已经比我高了。” 织田作的手停下。 “嗯,说好要到一米八五的。” “好快……” 系好了,织田作想直起身,却被无惨用手摁住了脑袋。 “时间太快了,作之助。”监护人轻轻的环住他,仿佛他还是那个初见的孩子。 对方的声音有些颤抖,显出一种异样的脆弱感:“我想过了……” 这样奇怪的情形,有异样的感觉在心中蔓延。 织田作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只能低声回应一声,维持着拥抱的姿态静静等待无惨接下来的诉说。 而无惨果然也没有令人失望,他擦了一把眼角的生理性盐水,悲愤的说:“你果然还是比我矮一些更好些吧,不然监护人的尊严都去哪了啊!” 感动瞬间消失不见的织田作:“……” 他坚定的的从监护人环抱里挣脱出来,将对方推向了料理台:“不,唯独这个做不到。” "诶——”无惨鼓起脸,“爱消失了。” ------------------------------------- 长长的餐桌上摆着蔬菜猪肉味增汤,还有日式煎饺——每人一叠。 “那个麻烦精呢?”与谢野晶子坐下来,环视一圈道。 “我把他绑了起来。”织田作回答,“昨天他吃了毒蘑菇,神志不清。等下我送饭上去。” ——美好的早晨从听到这个消息为止。 晶子叹息着捂住额头,“真是辛苦你了,作之助。” 而另一边,无惨笑眯眯的将盛好的味增汤递给中也:“你多吃点。”他向着中也眨眨眼,好像已经看透了他昨夜的梦,“厨房只剩下这些材料了,所以做了味增汤。” “嗯。”中也略显不自然的低下头,拿起勺子开始舀碗里的美味。这可是超越者亲手做的味增汤!亲手! 他决定全部喝完。 所以当太宰治晃悠悠的走进宽敞的餐厅时,在超越者亲手制作的早餐上花了很长时间的中也仍在餐桌上。 和昨天逃跑表现出的迅捷不同,这次太宰治的脚步有点不安,还带点神经质的状态,但他的精神毫无疑问是已经清醒了的,不然他是如何逃脱织田作的猫袋包裹之术。 只是他现在走动的样子有点古怪,先是略微弯曲一侧膝盖,同侧的膝盖也一起弯曲,前进,手臂也像像水波一样抖动。前面有个凳子,很好,停下了,抬起一只脚,试探的伸直,落下,没错就是这样,接着轮到下一只脚,再伸直——?没法伸直,他飘乎乎的摔坐在椅子上。 正好是距离中也最远的那一把椅子——12岁的羊之王怀疑的看了他一眼。 坐好的太宰治则礼貌的向大家点点头,然后说早安——完全略过中也,接着又转向无惨,向他表达制作美味早餐的感谢。 无惨微笑着推给他一罐螃蟹罐头以作奖励。 “喂,你这样今天还能出去吗?”中也问。 太宰治没有回应,连头都没回的开始撬罐头。 “……我说,喂。”中也再次出声,“至少告诉我你这家伙会不会拖后腿?” “哎呀,天气真好,好得我都能听见妖精的声音了呢。” “别开玩笑,是我的声音!” 太宰终于转过头,“啊,抱歉。”他露出一个澄澈的微笑,“你太矮了,没有看到你。” “我一定会拔掉你的头啊绷带混蛋!快回答我,你今天还去不去。” “知道啦,你这么需要我陪你去吗?就像离开妈妈没有纸尿裤然后湿了一地的小婴儿?” “混蛋!就凭这点我绝对不要和你一起去!” “呵呵,我们想的一样呢。我最喜欢这样的你了!” “呜哇,闭嘴!恶心死了!” “……嗯,我也感觉恶心的要死。” 太宰一脸后悔的表情呻.吟着,然后闪光灯亮起—— 两个少年一齐看向鬼舞辻无惨。 “啊,抱歉,手抖了一下。”超越者拎着手里的相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名场面收录成功。 “好了好了。”无惨将相机塞到身后,开始转移话题:“你们两个今天要一起去哦,首先,这是你们一起遇到的事情,太宰,市政厅现在被单方面拒绝交流,羊之王能帮你探听情报。而中也,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但市政厅可以成为你的力量。还有最后,最重要的理由——” 太宰和中也一起前倾身体,等着对方将话题继续下去。 而无惨却恶趣味的停止了话题,他侧过耳朵,认真聆听了一会后,微笑道:“来了。” 话音刚落, 餐厅的谷仓门“唰——”的一声被推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他身形瘦削,穿着绅士的三件套西装,一张正统又稳重的脸上带着光亮如新的金边眼镜。 “欢迎。”无惨说,“我最信任的部下,上原松竹,他会充当你们的司机,带你们前去目的地。” “很高兴认识你们。”上原副官审视了一下面前两个新面孔,严肃的向他们点了点头,“我是上原松竹。” 第 94 章 GSS,全名Garhard·Security·Serivice(格尔哈德安全服务),横滨半非法组织之一。原本是海外资本下正当的民间警备公司,但在本国中断了援助之后变得非合法化,如今不仅是安全保障服务,也开始制造危险。用一般的说法而言便是“海盗”。袭击没有缔结契约的企业船只,夺取运输的货物,却并不会袭击和“gss”缔结保护协定的企业。近年来主要业务为洗钱,资金基本都保管在宝石店或者金银饰品店中的总部。 他的总部和他的名声一样,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这片坚固又美观的建筑区的设计师通过融合宝石与金银饰品行业出现的现代元素来融合改变原有的混凝土建筑,他们得到的结果不仅仅是一个黑手党基地,而是一个包含土地恢复、水资源循环利用和资源补充的大型商业园——不仅具有独立防御的功能性,而且具有美学吸引力。 整个建筑从外表到内部,从洁白坚固的阶梯到庄严的大门,无一不精致典雅,充满金钱的魅力。不过在上原松竹的眼中看来,这个变化颇大的区域比两年前更加棘手了。也许是因为GSS的新任boss派来的彬彬有礼的接待者,他们安静无声的站在室外,准备为即将到来的车主人服务。 当首领秘书带着温和的笑意帮上原副官打开车门,并用手体贴的保护对方不被车顶碰到时,“欢迎您的到来,上原先生。”他恭谨的说道,“首领已经在会客室等待您。” 在外全权代表超越者的上原副官向对方摇摇头,“今日事务繁忙,还请见谅。” 已经准备好在前面带路的秘书并无恼怒,反而体谅的用手抚胸,歉意的弯腰:“希望您原谅我们冒昧的邀请。” “无妨。”上原颔首,他转身看向走下车来的两个少年,“我的事情办完了,接下来就靠你们自己了。” 早就对此有所预料的太宰治表情丝毫不变的点点头。 中也则诚恳的说,“嗯,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上原松竹失笑着发现两个人的性格鲜明而独立,他温和而耐心地对他们说道:“有一点,无惨希望我嘱托你们。” “什么?” “他说,这里是超越者的横滨。” “……” 简短的交谈之后,两个少年被正式转交给秘书。 在前往待客厅的路上,太宰治注视着周围那些穿着暗灰色野战服不间断巡逻的安保人员,刚准备对着中也开口说些什么,却发现中原中也还在饶有兴致地研究着离去的那辆奢华越野车的外观——他的爱好已经初见端倪。 他叹了口气,把最后那点对中原中也抱有的愚蠢希望扔进了垃圾箱。 ------------------------------------- “日安,中原中也君,太宰治君,欢迎来到GSS。” 在GSS炙热的如同炎夏的会客厅中,有着长长波浪型黑色长发,看起来不太健康的男人这么说道。 与建筑外观如出一辙的古典而宽阔的房间内,最引人瞩目的便是那个坚固的白色壁炉。火焰在火炉中跳动,舔舐着厚实的橡树木材,这种木材在充分干燥后,可以发出持久的热量,燃烧速度慢而且耐烧。壁炉发出火红火红的光,如焚烧炉一般轰隆轰隆燃烧着,灼人的热量与火气使得中原中也微微挑眉。 “承蒙邀请,实属荣幸。”为了羊成员而来的羊的首领,中原中也率先回答道。 而太宰治则不置可否的向男人挥了挥手。 “你们可以称呼我兰堂。”在打过招呼后,男人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虽然已经知道了你的来意,但是很抱歉,我恐怕不能轻易的释放羊成员呢。” 中也用锐利的目光审视着GSS的首领,对方穿着厚厚的隔热材料制成的衣服,又在那基础上裹上起绒的防寒外衣,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头上戴着兔毛护耳套,脚上穿着合成皮革制成的防寒长靴,再加上全身贴着的十多个发热怀炉,即使如此也似是很冷的在颤抖着。 他刚要张口询问兰堂,却被太宰治搭在肩膀上的手制止,中也疑惑的看向太宰。 “您今天请我们来,想来并不是要拒绝我们。”太宰轻笑了一声。 “啊 。”兰堂忧郁的笑了笑,“确实是这样的。虽然小羊们偷窃了我大量物资,但我想,这种微小的损耗,其实并不值得武装队的出动。” “那么,是为什么呢?”太宰眼中瞬间闪出刀一样的锐利的目光,露出黑暗中若有若无的微笑,“这件事的合理性又该从何解释呢?” 第 95 章 在中也、太宰治与GSS的首领谈判的时候。 另一边。 也许有人还记着,我们的超越者在成为横滨统治者之前,曾在异能特务科任职,并在此获得了一份来自官方认证的身份证明。随着战争的结束,异能特务科也并未撤销他的职位,一直保留着属于日本第一强者的办公室。同样,他作为种田山头火特别顾问的工资仍一直照常发放。而近年来,作为日本的“震慑性国家兵器”,无惨也一直与异能特务科保持默契。 当上原带着今日新闻摘要和其他文件回到随机刷新超越者的办公室的时候,无惨正窝在沙发上语音指导织田作处理本属于他的文件。 上原:“……” 他沉默了一会,还是决定就像父亲原谅儿子那样原(咬)谅(牙)无(切)惨(齿)。 副官面无表情的跨过鬼舞辻无惨主动伸出来横亘在沙发与他之间的长腿,就像跨过一只懒惰但又被主人惯坏的黑猫故意甩在地毯上的尾巴。 上原不容抗拒的将密密麻麻的财务报表从对方手里拿走,“剩下的交给无惨吧,作之助。”然后在桌子右侧那堆文件里抽出一份递给他,“可以请你帮忙将这些文件送交给异能等级评估小组吗,他们在资料室附近?” 织田作点头,“明白。” 目送着少年离开之后,副官又拿起文件,绕过堆叠在地上的漫画书,向着瘫在米白色沙发上的长官走去。 “我的长官,”副官一如既往恭谨的说,“这是您今天需要完成工作——”他将一摞厚重的纸质文件塞进对方怀里,然后慢条斯理地补充道:“第一部分。” “……”尚未想出逃跑理由的无惨颤抖着缩回刚刚不可一世的霸占人行道的双腿,将怀里差点滑落的文件抱住,“等、等一下!” “您有什么疑问吗?”上原和善地问道。 无惨将那叠资料举起来,整张脸都藏在文件堆遮挡下,“怎么会这么多!我记得以前没有——” “关于您曾经提交的《镭钵街居民灾后对策特别措施应对》,国会下议院通过了横滨政|府预算案。” “日本政客的反射弧这么长吗?”无惨诧异的瞪大眼睛:“我记得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上原点点头:“不久前森先生重新修改了内容并再次提交复审。” “哇哦。”无惨兴致勃勃地翻阅了起来。 很久之前,超越者曾向政|府提交了镭钵街居民灾后住房诉求,但是政|府迫于财政压力在危机应对方面并未达成统一,最终也不出他意料,提案被搁置了。在一个城市的灾难面前,无惨也只能尽全力,以个人名义开启了对未成年贫困儿童的生活保障慈善活动。包括建立了十几处仓库救济点,将孤儿和无人抚养儿童以及贫困家庭未成年纳入保障,免费供给每日一餐,同时也与一些灾难后负荷过重孤儿院达成了合作协议。 现在,森鸥外新的贫民窟改造目标是将镭钵街纳入城市规划,以将之改建为和谐的城市社区为目的,对镭钵街重新进行整体规划,对贫民窟的人口进行统一登记,为他们颁发合法居住证件,以便进行科学管理,并准备建造约50000套廉租房以解决居民住房诉求。无惨翻到后面,看到了左翼政党、大学师生以及“具有社会意识”的建筑师、工程师和其他专业人员的签名。 “有趣,森鸥外什么时候开始有钱了?”他嘀咕道,政|府通过的预算可不够完成擂钵街改造这项壮举。 “也许现在还只是个计划。”提及森鸥外的时候,上原谨慎的推了推眼镜,“森市长一向喜欢未雨绸缪。” 无惨大笑起来:“你也听说过这件事?人们都说每当森君下达剿灭指令的时候,市政厅已经提前三个月订好了墓园的坑位。” 几乎是同一时间,与此地相隔半个城市的政|府市长办公室内,正在吃水果甜点的森鸥外措不及防的打了个喷嚏——很好,奶油小蛋糕被毁了。 ———————————————— 织田作来到了位于二楼的资料室。评估小组就在他的隔壁,这里人来人往,不停的有穿西装的职员前来递交资料和领取评估结果。 织田作取出文件,选择了一个不怎么繁忙的门口进去。 大部分人正坐在自己的电脑显示屏前快速而忙碌的工作着。 一个职员坐在办公桌里望着织田作的到来,向他招了招手。织田作身材挺拔高瘦,年轻矫健,红棕色的头发在白炽灯下闪闪发光。 “实习生?”对方问。 织田作点了点头。 “你们这些实习生总是迟到。”他不满的说道,“现在你先去资料室帮忙——文件放这儿就行。” 他的气势强大而不容反驳,织田作将文件递给他,明智的放弃了解释。 接着对方站起来,像赶苍蝇一般将茫然的实习生赶出了房间。 门“啪”的一声在织田作身后关上了。 他懵逼的站在走廊上,最终还是对迟到的与自己一样的“实习生”的好奇占了上风,他走向了资料室。 与热闹的评估小组相比,资料室非常冷清。 织田作安静无声关上了最高级别防火门,大门隔断了对面嘈杂的人声,这里只有通风机在一刻不停的运转着——但空气中仍有一股陈旧纸质的旧图书馆的味道。许多高大的实木书架安静的伫立着,层层叠叠的文件温顺的排列在上面。 “你比我来的还要晚,挨骂的话也要两个人一起。” 一个少年声打断了他的观察。 第 96 章 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从档案柜后面走出,他的面孔清秀,带着圆形近视眼镜,嘴角有一颗痣,一侧手臂里抱着几本书,整个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少年抓了抓自己的刘海,非常主动的向他伸出手:“假期实习生,坂口安吾。” 织田作微怔之后也伸出手:“织田作之助。” 对方的手不经意的拂过织田作的衣袖,微不可查的交握后,对方松开手,“竟然……”他低语道。 织田作似有所觉的看了看刚刚与对方触碰的手。 “原来你不是实习生。”坂口安吾说,“不过这里也不是真正的资料室,很适合我们——”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很适合培养消磨实习生的耐心与激|情。” 他侧目看着红发的同龄人:“你讨厌繁琐又细碎的工作吗?” “如果是重复性的工作。”织田作略微思考,扳了扳自己的手指,“我会觉得讨厌。” 安吾低头,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其实并不拒绝繁琐的工作。” 织田作无法回答安吾的总结。 “你多大了?” “15。” “比我高一头结果只比我大一岁吗!” “似乎是这样。” “……这种时候你应该……不,没什么。”安吾摇摇头,“总之,我今年长高很多,还会继续长高的,等我也15岁的时候,应该就和你差不多了。”他斩钉截铁的说。 织田作注意到对方眼下青黑的颜色:“只要不熬夜应该很快吧。” 安吾用瞪视的目光看着织田作。 织田作:“?” 安吾没有再说话,而是从怀中书籍里抽出一本递给织田作——织田作接过来,发现上面写着《通用密码学原理》。 “这是?——” “你们在这里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这里的沉默,两个人一起扭头,看见上原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进门的时候,给“年轻”的资料室带来了少许高位政|府职员那种冷肃、严谨的空气。副官向两个年轻人笑了笑,目光落在那本《通用密码学原理》上,那是织田作刚才仔细看过以后抱在怀里的。 “前辈。”坂口安吾恭谨的低下头。 “安吾,作之助,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个已经认识了。” 上原说,然后把一个金属U盘扔向织田作,后者以优秀的反射速度伸出手臂,五指准确的接住了这个小东西。 “这是什么?” “里面是安吾今天的任务,”上原副官解释道,“既然作之助你也对密码学感兴趣,那就一起合作完成这次的解|码任务吧。” 刚刚才第一次接触密码学的织田作迅速回望坂口安吾,正对上他刻意表露出来的无辜笑容。 ------------------------------------- 发布完任务,回到无惨办公室的上原副官觉得自己头很痛。 但是知足吧,他劝慰自己,不管怎么说,你现在只是头疼,胃没有痉挛,消化道也没有难以忍受,牙齿也没有因为上火而发炎。 他看着他所痛苦的最大源头——这个国家的核武器,现在是之一了——超越者鬼舞辻无惨。 对方还是那个他离开前坐在办公桌前的姿势,一脸措不及防的抬起头,眼睛瞪的滚圆,直直的注视着自己——里面充斥着不安与紧张的色彩。 他来的时候穿着的大衣依旧好好的穿在身上,只是前面的扣子开了,有着绚丽色彩的书的一角从他的贴身口袋里露出来——非常不协调,看出主人将他放在衣兜里的时候很慌张,很匆忙。 而顺着鬼舞辻无惨双手尽力遮挡的方向——对方确实很努力——但依然惹人注目,尤其是面对一个曾经蝉联东京大学法学系成绩首席的高材生,一本写着“温泉私密”——剩下的字被挡住了的漫画书卡在桌沿上,要掉不掉的藏在福利院协议续约下面。 而那堆本应该少一半高度的文件依然完美无缺。 “……我也许应该考虑换个工作,继续去发掘自己的异能,成为这个国家的超越者,这样就有其他的行政人员为我做两人份的工作了……” 上原喃喃道,他将眼镜摘下来握在手里,缓慢的按|摩自己鼻梁。 完了,我的副官看起来已经完全跳过了生气的阶段。无惨心虚的想,而这状态远比他生气更恐怖。他快速的扫视了一眼桌面,将看了一句话就丢在一边的文件拿在手中并举起来,试图为自己辩解。 “我可以解释。”无惨诚恳地说。 “你并没有批阅文件。”副官一针见血的指出事实。 ……即使是如此沉重的打击对方仍然会运用逻辑思维,看来我得换个感性的方式,无惨想,他沉默了一下,说道:“抱歉,在我体内至今也仍有一只黑色的野兽在痛苦地翻滚。‘看看漫画吧!让那些漫画家看看你的行动力,休息一下吧,就只摸一下鱼!’这样的声音二十四小时在耳边回荡,所以我无法控制自己。” 上原副官“啪”的一声捏碎了眼镜。 “鬼舞辻无惨!” “……哎嘿?” 第 97 章 坂口安吾在加班, 织田作也在加班。 鬼舞辻无惨居然也在加班。 而异能特务科的职员们整整三年都未曾看见过属于超越者办公室的灯光在下班后亮起! 实在是太罕见了,以至于下班的职员们拉帮结伙站在建筑物前,仰着头稀奇的眺望着最高层灯火通明的超越者直属办公室。 就连最东面的保卫科职员也被这群人惊动,专程跑到这里来确认那盏最高层的亮光是不是有人明火使用不当造成的。 而不仅他们,负责加班订餐的后勤部职员也是第一次有机会能见到世界顶尖武力之一,日本第一超越者、漫展里走出来的不死——鬼舞辻无惨。 年轻的后勤部成员拘谨的站在办公室中央,战战兢兢地问:“请问,您今天想吃什么餐食呢?” “我都不知道这里还能订餐,非常感谢,请你帮作之助准备一份辣味增猪肉定食。”传说中的超越者带着一个没有镜片的金眼镜框,整个人显得斯斯文文的,他坐在办公桌后,礼貌的向后勤道谢,“我的那份就不用了。” 后勤受宠若惊的点点头。 无惨又扭头看向没有眼镜可带的副官,讨好的问:“你吃什么?我请客。” 半点没有被感动到的上原副官抱臂站在办公室门口,平静无波的扫了他一眼,“餐饮由政府买单。”接着他又吩咐后勤道:“麻烦准备三份猪肉定食吧,两个实习生一份,我一份。” 无惨警觉:“两个实习生?” “我安排了织田作与坂口安吾一起工作。” “坂口安吾?!!”超越者嗖的一声站起来:“我也要!” 看着被吓到后跳的后勤人员,上原皱眉:“请您坐下。” 理亏而心虚的无惨可怜巴巴的坐了回去。 上原又无奈的安抚后勤:“辛苦您了。等下三份餐饮都直接送到资料室吧。” “没问题!” 后勤回应道,然后体贴的帮两个人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办公室又只剩下超越者和他的副官。 无惨坚持不懈的用眼神向副官表达他的想法。 短暂的沉默后,副官还是败在了无惨可怜兮兮的目光下。他叹了一口气,问道:“怎么这次突然想起来要猪肉定食?” 无惨不假思索的说道:“因为坐监狱就是要吃猪扒饭嘛。”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副官点点头,他面无表情的将第二摞文件搬到了再次作死的无惨面前。 “您继续坐监吧。”他说。 “!!!” …… 又是一个小时的痛苦书写。 无惨很难受。 没了漫画书的他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产生了禁断反应一样。大脑不清晰,手也不清晰,视线也不清晰,哪哪都不清晰——救命!百合子推开温泉更衣室的门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啊?俊介到底藏没藏在水里面!岂可修,居然断在这里,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可以算得上裤子都脱了但是书被没收了!上原他就不怕自己的上司萎掉吗! 坐在另一张桌子后面的上原松竹冷漠的警告了摸鱼的上司一眼。 而接到警告的无惨颓然的把脸歪在桌子上,用死掉的眼神向副官继续表示抗议。 副官表情丝毫不变地低头看了看手表,对方已经持续工作六个小时了。好吧,这次算有进步,有丰富斗争经验的他明白再继续工作下去无惨效率会变更低直到趋近于0。 ……今天姑且就先放过无惨,希望他能吸取教训。 上原终于大发慈悲的站起来,将塞满了“办公室违禁物品”外套递给无惨。 而无惨的眼神一秒变得晶亮:“我们去资料室看作之助!” 副官点点头:“可以一起吃饭。” ------------------------------------- 另一边, 资料室的两个人正好收到了后勤部送上的超越者级别专属豪华特制餐饮。 “拉你加班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坂口安吾将漆木食盒的第一层打开,将蒲烧鳗鱼和浇汁牛肉拿出来,满意的说道。 他又期待着第二层是不是全鱼宴寿司,结果打开后,惊讶的发现竟然是一份辣味增猪肉饭,虽然制作精美,但也与整个包装格格不入。 “奇怪的搭配。”他嘀咕道。 这应该是无惨选择的,织田作想,他把自己的食盒打开,果然也是猪肉饭,只不过自己的饭上红色格外的多。 配饮是猪肉牛蒡豆浆味噌汤,可以宁心安神,让人睡个好觉。 但是在织田作拿取它之前,却发现安吾将他的汤重新放回了食盒,并姿态虔诚的覆上盒盖。 “不合口味吗?” “不,只是今天这汤不太适合我。”安吾耸耸肩,然后不知道从哪摸出来一瓶黑白配色的饮料放在桌子上,“我等下喝这个,眠眠打破。” 这大名鼎鼎的提神饮料就连织田作也有所耳闻,他在得到安吾同意后拿起它,转到它的配料表——50毫升的饮料里,里面却含有整整120毫克咖.啡.因,再加上肉桂、姜、丁香等植物萃取…… “非常有效,加班到深夜、考试周前复习,科里安排的外出实习作业,只睡了三小时必须起床参加学生会会议……只要是不想睡没法睡没睡醒的时候我都会来一瓶眠眠打破。”坂口安吾面色深沉的叙述道。 织田作身体微微一颤,禁不住问道:“我们今天要熬这么晚吗?” “你不用。”安吾苦笑着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只是昨天我只睡了三小时。” 织田作肃然起敬。 第 98 章 坂口安吾看向看向另外一个没有主人的餐盒,“那是谁的?” “哟。”在织田作准备回答他之前,冰冷的手掌分别摁住了两个年轻人的头颅。坂口安吾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声音。 而拥有预知能力的织田作则安静的回击了安吾密码学的加班。 “那是上原的食盒。”鬼舞辻无惨说,“希望我的出场让你印象印刻。” “……恐怕一生都忘不掉了。”安吾小心的转过身去,一个笑眯眯的,有黑色卷发和梅红色眼睛的青年站在他们身后,看上去有二十五岁。 安吾准备站起来打招呼,无惨一把摁住了他,“不用打招呼了,我知道你。” “诶?”安吾惊讶,“您知道我?我只是个实习生。” “是的。”无惨厚颜无耻的开始甩锅,“种田山头火看重的实习生,我很看好你哦。” “上原去哪了?”织田作一边将书桌上的书籍资料收拾到一边,一边问道。 “他去拿我的食物了。” 话音刚落,资料室的大门今天再一次被人推开了,上原松竹提着无惨惯用的保温盒走了进来。 “您的晚餐。”他说。 “那我们现在就可以一起吃了。”无惨接过自己的晚餐,掀开一看,咕哝道:“啊,寿司啊。” 上原没有理会他,要不是一小时前无惨突发奇想的要体会一下男子高中生结伴在教室一起吃午餐的感觉——以往他都是回到家打开冷库——厨师也不会选择制作时间较短的寿司。 四个人坐在一起,无惨饶有兴致的挤在了安吾和织田作中间,纹理漂亮的寿司看起来非常诱人。 “请问,您吃的这是什么寿司?”安吾问道,他从来没见过这样肌肉纹理,一部分像鸡肉,一部分又像牛肉,而这两种未经烹饪的话都不怎么适合放在米饭上。 “鹿肉寿司。”上原轻描淡写的接过了这个话题,他打开了自己的食盒,将猪肉饭拿出来:“你们两个,十点之前能解|码完毕吗?” “没问题。”安吾严谨的推了推自己的眼镜。 “解不完也没关系的~”无惨微笑着拿过放在桌上的提神饮料,“这种还是少喝为妙。” 安吾点点头:“不会让您失望的。” 然而吃了没几口,上原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在他起身简单的接听了几句之后。 “很抱歉,刚接到的消息。”副官看着超越者,“有高危异能者在横滨医院失控了,我们现在可能要出去一趟。” “啊,为什么一加班反而事情变多了,”无惨咕哝道,他颓废的站起来:“那现在就去吧,犯罪不等人。” 他又转身叮嘱织田作:“作之助,如果加班很晚的话你干脆就睡在我的办公室吧,里面有休息间。” 本来准备和他一起出去的织田作只好点点头,而上原副官已经在无惨说话间就安排好了车辆。 两个大人急匆匆的走了。 安吾以为今晚初次见面的小插曲已经很能代表超越者的意外性了,但命运似乎还想进一步的挑战他的底线。 在超越者和副官离开之后,他准备将两个人吃了没几口的餐食重新放回有保温功能的食盒里。 然而在端起无惨的寿司准备放进去的时候,突然有些奇妙的念头在他脑海里冒出来,超越者的生活是怎么样的呢?专属厨师会像做龙吟料理那样精心的准备每一餐吗? 出于好奇,他发动了自己的异能——「堕落论」,能力是可以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并提取。 然而随着盘子残留的记忆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安吾的手指突然松开了餐盘,瓷器“啪”的一声在地上裂成几瓣,雪白的鹿肉寿司滚落在地板,染上了灰色的尘渍。 血色一下子从安吾脸上褪下,他控制不住的后退两步,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抓住了那只仿佛触碰了滚烫烙铁的手。 “怎么了?”织田作迅速站起来,“你还好吗?”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要跃出嗓子眼了。 他触碰过餐盒的手指在胸前轻轻颤抖着,来自异能力的警告冰冷而可怕。那些被厨师从冷藏库里取出来的“鹿肉”们就这样明晃晃的暴露在料理台上,血细胞沉淀在光滑洁白的肌肤里,显露出紫红色的瘢痕。 带着厚重防毒面具的厨师起来也完全不像个厨师,他的脚踝带着金属环扣,安吾见过这个,那是监狱重刑犯提审外出脚镣。 对方挑剔的选出了最好的那部分,然后刀法娴熟,干脆利落的将其肢解成厚薄一致的肉块。接着如同对待猪肉一样拿出喷枪,冰蓝色的火焰燎过细腻的皮,绒毛卷曲燃烧—— 坂口安吾低头捂住嘴,难以自抑的干呕了一声。 生理性的恶心与反胃迫使他弯下腰,这记忆与他曾经在异能医疗室见过的那些血肉模糊不同,烹饪的场景干净而卫生,而厨师的料理过程在不知情的人看来也算得上赏心悦目。可这比前者要荒谬的多的多,政|府的底线也比他想象中低的多,让他更加觉得自己身处噩梦。 “我带你去医务室。”织田作准备去拔电脑的u盘。 “不用了,我只是肠胃炎还没好。”安吾的一只手用力拽住了他,解释道:“之前熬夜作息不规律造成的。” 他缓缓站起来,现在整个人完全冷静下来了,手指也不再颤抖,与之前的状况对比鲜明。就算在梦里,他也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掩盖一切痕迹。 织田作注视着他,“如果你坚持的话。” “抱歉……让你担心了。”安吾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等下我们就继续工作吧。” 在织田作去拿清洁工具的间隙,安吾谨慎的注视着对方离开的背影, ……他,知道吗? 关于超越者食用人类这件事…… ……应该不知道。 即使接触时间很短,他也大概了解到织田作之助是个怎么样的人了。沉着冷静,不会拒绝别人,有点天然呆,还不会吐槽。 要告诉他吗?…… 之后会怎么样呢?他会拒绝接受吗……还是会被鬼舞辻无惨发现?…… 安吾犹豫了一下,将一块“鹿肉寿司”从地上捡拾起来,放进垃圾袋,然后用手臂轻轻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这不是鹿肉,确实是人类的肢体,坂口安吾现在可以确定。 “怎么办……是否应该……” 与此同时, 和安吾同样年轻的织田作静默的靠在与他一墙之隔的门后,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第 99 章 情况不妙。 无惨站在横滨医院前。这个异能力失控的地域已经被层层叠叠的武警人员包围,大门被紧锁着,透过明亮的灯光可以清楚的看到里面人类映在玻璃门上的疯狂的影子——好像生化危机啊,无惨唏嘘道。 隶属异能特务科的现场总指挥深深地向无惨鞠躬:“拜托您了。” 超越者沉稳的点点头,表示自己完全没问题。 “带上这个。”副官把一个手表样式的小仪器系在无惨的手腕上。 无惨好奇的用另一只手戳了戳黑色的仪器:“这是什么?” “生物热量探测仪器。” “我不需要这个?” “因为您有出色的感知能力,所以希望能帮助测试一下新产品。” “哈。”无惨一把拉起了橙黄色的警戒线,扭头对上原说:“既然你诚心诚意的求我了,那我就大发慈悲的答应你吧。” 副官黑线,而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祝您武运昌隆。” 无惨头也不回的摆摆手,在接连不断的警笛声与人来人往的救护嘈杂画面中潇洒的走入了一片血色的横滨医院。 对方纤细挺拔的人影消失在市立医院的大门后,围观的警备人员还没来及松口气,就惊讶的看见先前那个坦然走入危险中的红色身影比之前更快的逃了回来。 “……我竟然一点也不惊讶。”上原习惯性的想要推一下眼镜,然后意识到镜框在无惨脸上,“请问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超越者尴尬的摸摸后脑勺:“我忘了问,这个小仪器怎么开?” “靠近心脏第一个按钮。” “那这个隐蔽的红色按钮是干什么的?”无惨伸出手。 “等一下——!”上原瞪大了眼睛。 而超越者已经毫不迟疑的点了下去,他歪歪头:“怎么了?” 上原来不及回答,“所有人就地掩护!”他喊着然后和警员们以最快的速度的远离了超越者。而无惨惊奇的看着小仪器开始发出一连串不详且急促的嘀嘀示警声。 “原来如此。”他说。 一束小型烟花“嘭”的在他手腕上炸开。 倘若不是鬼舞辻无惨有超速生的话,今夜的工作就得换个人来做了。 而上原铁青的脸色大概可以让在场所有警员退避三舍,他恶狠狠的拽着超越者承受爆炸后衣衫褴褛的风衣前襟:“那按钮是用来在极端区域爆破制造逃生通道的。” “抱歉抱歉,这也是测试的一环嘛。”无惨心虚的举起双手。 ------------------------------------- 重新更换了仪器的无惨站在医院大厅里,发现这里一片狼藉。桌椅被推翻,柜台也倾倒,病历本和签到处的宣传册洒的到处都是。 一部分病人和家属倒在血泊里,另一部分则神态癫狂的无差别攻击。 “情况怎么样?”副官的声音从耳麦里传出来。 “有点像巨山精神病院……”无惨的触鞭伸出去将一个持刀扑过来的医生捆了起来,他皱着眉看了看手里的小仪器,仪表盘显示了密集的绿色小点——很多呈现重合状态,“而我则正好有台‘照相机’。” “那么就请你为他人开辟逃生的通道吧。”上原回复道:“任务目标梦野久作,3岁孩童,外表醒目,发色黑白相间,一侧瞳孔呈现五角星形状。” 无惨在走廊里快速前进,同时八条触鞭以无可阻挡的姿态穿透两侧大门搜寻罪魁祸首,“你竟然知道‘逃生’?我不知道你也喜欢玩游戏?” “异能失控起点在4楼,儿科病房。”上原看着显示屏上的医院三维影像,属于超越者的红点正向电梯移动,“很久之前在大学里玩过,遇到你后就没有时间了。” “嗯…咳咳咳……”超越者站在电梯前,一脚将大门开启后猛然扑过来的护士踹了回去,动作麻利的捏住了她的颈动脉,对方颤抖了几下无力的瘫软在地上,“谢谢,我去四楼。” “很棘手吗?” 修长的手指滑过了沾染血液的4号键,无惨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容:“并没有,只是电梯小姐过于热情。” “保护好自己。”上原严肃道:“对方是罕见的精神控制系异能,你可以吗?” “简直是羊入虎口嘛。”无惨紧张的说,他啧啧咂摸了一下自己的五个大脑,“当然,我是老虎。” 倘若每个大脑看到的幻象都不同的话,那么对方的催眠就会变得非常低劣,这一招他在司汤达身上屡试不爽——无惨对心灵暗示也免疫,因为他的意志可以存在于所有血肉中,而不是单单是一个可以随便增殖和摧毁的大脑。 电子指示牌停留在三楼的位置,门打开了。无惨还在想着是哪个幸存者会在这时候乘电梯,一低头惊喜的发现任务目标站在自己面前。 有着黑白两色短发的小孩蹒跚的走进来,一枚星星落在他的眼睛里,而现在凝固的血渍遮掩了他稚嫩的脸蛋。梦野久作神色惊惶,怀里抱着一个造型丑陋的玩偶,他颤抖着伸出手,在无惨隐蔽的评估目光下拽住了超越者的下摆:“我要回家,送我回家。” “哇哦。”无惨惊叹一声——他不知道梦野久作还有这么乖的时候,对着耳麦说道:“报告~任务目标抓到我了。” 耳麦另一头的上原:“?!” “你在等什么,现在就送我回家。”梦野久作害怕又声色厉荏的重复道。 无惨的回应是一把拎起他的后颈衣服——小男孩穿了褐色的背带裤,立领衬衫刚好适合下手。 “你今天干的不错。”他说,然后像抖一只小狗一样在对方的尖叫声中抖了抖对方,可怜的孩子,无惨想。不过他应该觉得幸运,至少明天迎接他的不是森鸥外的禁闭室,而是家人的怀抱,“但说话要注意礼貌。” 经历了疯狂的一天小孩再也承受不住的哽咽起来,泪水将他脸上的黑褐色血渍冲出了两道清晰的痕迹:“对,对不起……” “很好,现在我们可以回去找妈妈了。”无惨说。 “恐怕不行。”上原的声音自麦里传来:“这种无法自控的高危异能者通常会被纳入特务科监管范围。” “就像绫辻行人那样?” “……抱歉。” “该道歉的不是你,我亲爱的副官。”无惨凝视着电梯一层层下降,“实在不行就由我来当他的监管人吧。” “如果您愿意的话。”上原正准备与异能特务科沟通一下,结果户籍库网络中属于梦野久作的一条刚记录的信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注视电脑的副官眼睛不自觉的睁大了,他略显急切的说:“等等,有件事我必须要通知您一下。”但是耳麦中并没有长官的回应。 “无惨?”他又问了一遍。 移动基地的车门“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已经离开了医院的超越者大踏步的走了进来:“怎么了~” “就在刚刚,梦野久作的监护人变更了。” 无惨轻声问道:“变成谁了?” “涩泽龙彦。” 一百章!好耶! 五岁的白发孩童手持桧扇被两位身着宽大和服的男侍扶上木质台凳,他身上穿着绣着鹤与唐松的“童形服”。 从三百多年前的江户时代开始,古老家族就确立了满五岁男孩的“袴仪”和满7岁女孩的“腰带仪”的固定习俗。袴是江户时代武士在公众场合中穿着的服装,第一次身着袴装的仪式标志着男孩以男性身份正式被社会接纳;女孩第一次身穿与成年女性相同的和服,使用腰带的和服意味着小姑娘以女性身份成为社会中的一员。 而到了近代,仪式也成了宣誓下一代异能力强大之处的最佳舞台。 “请您面向南方。”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恭敬的弯下腰。 孩童沉默的转向南方,接过了伊势神宫侍者献上的松枝。他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红色的眼睛也没有焦距,好像可以穿过面前恭谨柔顺仆从的□□,穿过层层叠叠的观礼群众,穿过那高高耸立的屋檐,看到外面广袤无限的原野和仿佛伸手可触的天空。 老者将黄杨木梳篦轻轻的放在孩童白色的长发上,由发根缓缓的梳至发尾。 “……将八百万神等聚集到神集,赐给神议,赐给您水草丰茂……” 赐您水草丰茂,赐您万世不易,赐您无痛无灾,赐您此生尽兴。 您是家族新一代继承人,您祖辈功勋卓著,而您如同父辈一样血统辉煌,生而高贵。 仆人是您的鞋履,财富是您的点缀,人们用一切供养您,而您不必向他们道谢,因为无异能者只是信浓川中的一粒沙子,是关东平原上的一抔黄土,是朝生暮死的蜉蝣,是随意更换的齿轮,是可以损坏的工具。 您的指令将会被人们毫不犹豫的执行,您的需求将会被人们无条件奉上。异能者愿意为您毫不留念的死,毫不顾忌的死,毫不犹豫的死,而您不必为此疑虑,您是支配者,弱者理应被您掌控,为您献上宝石,成为您的养料。 您无需兄弟姐妹,异能者与非异能者是两个物种。 您无需玩伴与教师,女仆会陪伴着您而仆从会教导您一切。 您不需要朋友,因为平凡之人无法理解您的世界,强者则注定孤独。 您聪慧透彻,容貌俊美,您拥有超越凡人的异能力,您的血脉里记录几百年来家族敌人感受到的死亡与绝望。他们全部是您天生尊贵的象征。 您是家族下一代最强大的继承人,是未来的超越者,是整个家族阶层跃迁的希望,是九重天上的神赐之子。 我们供奉您,崇敬您,跪拜您,受您驱使。 您是涩泽龙彦。 …… 来自鬼舞辻无惨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年轻超越者的假寐,涩泽龙彦拿过手机,声音如往常一样平稳:“老师?” “……涩泽,”无惨坐在车顶上,困扰的用手指缠着自己的卷发,他干脆放弃了寒暄,直接问道:“那个男孩,梦野久作,可以把他交给我吗?” “抱歉,老师。”涩泽声音温柔地回答道,“政|府对您的忌惮之心与日俱增,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麻烦。” 日本高层果然希望白麒麟能制衡曾经一家独大的超越者,虽然他依然是异能上位者,站在整个国家的武力值巅峰,但他的屡教不改会朝着与日本议会期望相反的方向前进。 夜色渐深,寒露加重,无惨此刻却不想回家,他干脆在车顶上躺了下来,将叙利亚战火风格的外套盖在身上,倦怠地闭上眼睛。 听着电话那头虫鸣与悉悉索索的衣物摩擦声,白麒麟若有所思:“需要我去接你吗?” “接我去哪?龙彦之间?” “虽然很想把老师关进我的心脏,”涩泽轻笑一声,“但家族不至于连个待客的卧室都没有。” “你可真敢说啊。”无惨睡意全消。 他再次陷入沉默,涩泽倾听着电话那头平静的呼吸声,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无惨的场景,这个和自己一样有着苍白肤色以及红色瞳孔的男人,站在高处俯视着自己,亲昵的捉弄自己…… 从未有人这样无礼的对待他,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跪坐在神宫,长久的侍奉神灵,父亲则往往陪伴着妾室。 无惨妥协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照顾好他,不要关他的紧闭……” 白麒麟微笑了一下:“我会照顾好他的。”将他培育成优秀的部下——他看向自己面前盛放着高危异能者资料的档案袋,“如果老师放不下他,可以经常来看望他,我很欢迎。” “我会去的。”无惨斩钉截铁的说,“我希望你至少保证他能得到亲生父母的偶尔陪伴。” “亲爱的老师,不是每个父母都爱着自己的后代,不可控的小异能者可能是他们眼中的另类,更可能是他们急需摆脱的负担。” “……我知道了。” 涩泽言语中暗示的关于梦野久作的事实太过冷酷,无惨凝视着漆黑的天幕,深沉的叹了一口气。 “那就拜托你了。”他轻声说:“……小麒麟……” 最后一句话被无惨主动关闭的手机彻底地截断。 “不用谢,老师。” 涩泽微笑着看了一眼挂在手腕的红色宝石,这里面寄宿着一个记者的双生伙伴,自它出现后曾经亲密的师生之间就有了巨大的裂隙。 …… 老师…… 第 101 章 无惨躺了一会就从车顶上溜了下来——他并不想真的在室外迎接早上的太阳。 他将自己刚才的不虞扔在了脑后,独自一个人离开了医院临时搜救营地,顺着马路慢吞吞的走着。 一辆车追了上来,在他身侧稳定缓速,车窗下降,露出了上原那张看起来严肃禁欲的脸。 “无惨阁下。”超越者的直属副官问,“太阳快要出来了,请上车,我送您回家。” “可你看起来好像007假扮的收税员哦,惨桑我才不会被你骗上车,成为被你顶替身份的倒霉蛋。” 无惨将双手背在脑后,红色风衣在色彩暗淡的街道上显得格外鲜亮,他的黑色卷发在晚风吹拂下向后摆动,露出青年抗拒的梅红色眼睛。 上原若有所思:“你在害怕吗?” “怎、怎么可能!” 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无惨一下子跳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反驳:“超越者怎么会有害怕的东西呢!我只是在街上等待戈多罢了!” “可你现在就像成绩单已经发给家长,自己却不敢回家的初中生。光在外面等着,戈多是不会自己送上门的。”副官耐心而温和的回复。 “可恶可恶可恶……”无惨扭过头,“你根本不理解卷毛的痛苦!” 副官不置可否,他手搭在方向盘上,直视着不远处的路口,低语道:“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 “事实上……”沉默了几秒后,无惨将手插|进风衣口袋里,“我也不知道。” 他叹了口气:“等待很煎熬,隐瞒也很煎熬,什么都很煎熬……我难以忍受……” “所以你把选择权交给了作之助。”副官平静的接下去,“卑鄙又狡猾的大人。” 无惨捂住自己的耳朵,表示拒绝接受批评。 而副官理解的点点头:“好吧,就让您安静一会儿。” 他一脚踩下了油门,车子在拐出一个漂亮的弯道后驶离了超越者。 等鬼舞辻无惨在后视镜里消失后,上原拿出电话编辑了一条短信,将超越者的位置发给了织田作之助——无论结果如何,对方已经与无惨生活了三年,他信任作之助的选择,也相信他更擅长对付不听话的胆小鬼。 ------------------------------------- 无惨颓废的蹲在桥底下,几米外一位流浪汉也以相同的姿势蹲在那里。 “喂,那个新来的,你是怎么到这一步的?”头发打结的流浪汉问道。 “不要污蔑我啊。”无惨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可不像你一样无家可归。” “我呸。”流浪汉不屑的往地上唾了一口,打量着无惨破破烂烂的风衣和沾满灰渍的内衬,傲慢的裹紧了自己的棉被,“有家蹲这里?刚破产吧?赶紧接受现实,晚上哥带你一起去翻垃圾桶。” “真的吗,我太感动了。” 无惨从外套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在晨曦的阳光洒下前撑在了自己的头顶,明明自己只要往后一步就可以全部被桥底的影子遮住,可他就是不想动,就想顶着报纸蹲在交界线发呆。 流浪汉皱着眉观察着行为古怪的临时舍友,警惕地问道:“你是不是有疯病?” 无惨没有回答,他双臂抱膝,在阳光下沉寂的蹲在那,光线透过报纸的空隙照射下来,部分裸|露的肌肤悄无声息的化成了飞灰,然后又在强悍的再生能力下增长,继续烧灼、溃烂、重复的变成灰烬。 他感到疼痛、无聊,还有一种古怪的爽快——这是在惩罚自己,为什么要留下那盘寿司——现在好了,死|刑和死缓哪个好点,他犹豫着,迟疑着,然后无动于衷的继续蹲在那,将一切交给了命运。 一个阴影帮他遮住了阳光,无惨看见了一双眼熟的鞋子——也许不是作之助,他怀着一丝侥幸心理想。 下一秒覆盖在头上的外套打破了他的小小幻想,熟悉的气息告诉他——那也是属于织田作的。阳光被遮住,逸散飞灰的皮肤成功的开始自我修复。 而对方接下来的动作也完全出乎他的预料,织田作之助在无惨面前单膝跪地,在外套搭建的小小帐篷里凝视着超越者。 “作、作之助?……” “为什么要晒太阳?” “……抱歉。” “为什么不回家?” “……抱歉。” “为什么——” “作之助。”无惨打断织田作的询问,“抱歉,一直有事情隐瞒着你。” 织田作沉默的看着他, 而无惨勉强的说道:“作之助……我是食人鬼。” “啊……”织田作点点头,“我知道。” 忘记了是哪一天,在天衣无缝的异能预知画面中,运送的“快递员”因为路口冲过来的野蛮车辆剐蹭,使得保温箱不小心摔在地上,从里面滚落出嵌着人类眼珠的章鱼小丸子。而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的手已经握住了快递员的臂弯,将他拉了一把——“小心车辆。”他说,野蛮的私家车驶过,而毫发无损的快递员正感激的对他道谢。 从那之后,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将棉花糖倾倒在地只是为了闻他的香气, 为什么餐桌上永远优先选择颜色最鲜亮的食物, 为什么放了过量的盐以至于味道苦涩的甜点监护人可以完全吃下并夸赞糖分满足, 为什么从来不分享他的订餐, 为什么一开始就警告自己不要动他的保险箱…… “作之助……”有声音呼唤着。 回忆骤然破碎,眼前的监护人垂着头,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那你,对我……失望了吗?” “……” 监护人是笨蛋。 他确定了,面前的这个家伙是个笨到一直在自我否定的笨蛋。 这样想着,织田作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 他伸出手,像很久之前超越者曾对他表示感谢的那样,在这个外套所构成的小小的帐篷里,自然地贴近了对方—— 让我结束它吧,一直纠缠着你的漫长的忐忑和不安。 “从来不会失望。” 你永远不需要担忧你我彼此之间的羁绊,因为我会紧紧握住你的手。 织田作侧过头,给了全身僵硬监护人一个纯洁而温暖的面颊吻:“谢谢你。” …… 很感谢是你, 在我黑暗的时光尽头, 遇见了你。 很感谢那个人是你。 …… 第 102 章 ------------------------------------- 越野车平稳的驶向家的方向。 作之助握着方向盘,在红绿灯短暂的间隙里看了一眼坐在后面沉睡的监护人。 特制的遮光帘将整个空间渲染成了昏暗的褐色。无惨盖着外套,半个脸藏在衣物的褶皱里。 他的眉目舒缓,表情柔和,额前的卷发柔顺被他平稳的呼吸吹拂着,俏皮的掠过他形状优美的耳廓。 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真正的睡着。往日里无惨仅仅是假寐,每当闹钟声响起,他自然紧绷起来的肌肉让超越者瘦削的身体犹如一只黑夜中被手电惊扰的猎豹,并且从未表现出任何睡眠后昏沉感,今天他一定很累了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织田作开始注意到这些细节。 绿灯亮了。 越野车再次出发,在长久的行驶后,停在了旧厂门口。 无惨感到一个带着薄茧的温暖指腹轻轻的触碰了自己的额头,将一直骚扰着自己的卷发捋到耳后,然后是熟悉的声音:“……我们到家了。” 他睁开眼睛,看到了织田作的脸,对方微微低着头,蓝眼睛就像是最纯净地伏特加燃烧时腾起的火焰,看似冰冷、平静,实则炙热、坚定。 “这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无惨揉揉眼睛,伸了个懒腰,“回家的时间好像格外漫长。” “也可能是因为你跑的太远了。”织田作歪歪头,转身坐回了驾驶,“你先回去吧,我去停车。” “好哦。”无惨把外套搭在脑袋上,乖乖走出了车门,感受着从睡眠中醒来的困乏的身体,他不由得感叹道:“好几年没有睡过觉了,没想到是在车上。” “那你可以晚上接着睡。”一个声音插|进来,晶子走过来,将一把宽大的遮阳伞递给监护人。 无惨接过来,趁机使劲揉了揉晶子的脑袋。 “住手啦!”被揉的气质全无的晶子忍耐的说。 “呀,对不起。”无惨毫无歉意的道歉,“我只是想表达自己的感谢。” “如果你松手,我可能会更感谢你一点。 ” “下次一定。” “这句话已经是你的专属敷衍了。好了,你这个幼稚的大人,我们进去吧,今晚你们谁也不需要加班!”晶子努力挣脱了无惨的手,向旧厂大门走去,霸道地说:“加班也不要去,呆在家里休息一下——对了,昨天的动感超人我已经帮你录下来了。” “谢谢小晶子。” 无惨跟在晶子的身后,在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后,他突然冷不丁的开口:“抱歉,之前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是食人鬼。” “是吗?”晶子头也不回的继续前进,“这就是你有日光性皮炎和迟发性皮肤血卟啉病的主要原因吗?” “这不是个玩笑……”他低低的说道,“而你的重点好像偏了一些。” “那你是古典吸血派还是传统食人族派?”小小的晶子转过头来,她的紫色眼睛在阳光下烁烁生辉,“市政厅的尸体够吗?” 无惨屏住了呼吸。 晶子叹了一口气,走向了自己的笨蛋监护人,无奈的问道:“不然还要我关注什么呢?批评你吃人?还是生气你将这件事瞒着我们?不过我确实很生气,直到今天下午,上原才告诉我你因为这个原因不肯回家。” 她在无惨缩小的瞳孔下一把抱住了监护人的腰。毫无疑问,无论是从文化、道德还是法律层面,食人鬼都是邪恶的反人类物种——但是当她知道监护人回到旧厂时,她是多么高兴啊。 “你也太小看我了,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晶子声音闷闷的说,“我们是家人,一个完整的家庭。” 无惨终于能够呼吸了。 “当然。”他弯下腰,拥住了面前的小矮子,坚定的说,“我们是一家人。” 现在,无惨觉得为此纠结很久的自己确实是个傻瓜。 “不过,关于你提出的那个问题。” “嗯?”小矮子困惑的抬头。 “与时俱进是必要的。”无惨一脸严肃,伸出一根手指在她面前摇了摇,“我是现代汉尼拔派。” 晶子黑线。 港.黑森鸥外的困扰 港口黑手党的BOSS森鸥外很困扰, 总之是很困扰。 对照着面前的五座大楼,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记忆里从来没出现在这里过的字体—— 横滨新市政厅。 用手指揉揉眉间,又再次看了看那六个字——没有看错——眼前不断浮现消失无数种阴谋论和无意义的几何图形的碎片。他禁不住发出了濒死的沙漠迷途旅人一样干涩的声音: “横、滨,——新市政厅?!” 建筑还是原来的那些建筑,只是现在这几栋高层建筑底部的平台变成一个开放的城市街道,动态地吸引行人在建筑周围流动,从而加强了市政厅周围的公民活动。 但更多的是穿着西装革履的政|府行政人员、守卫市政厅的警备人员——穿着他以往无视的墨蓝色春秋常服——正引导着部分普通民众分流去主建筑之外的办事处——森鸥外从来没有在港.黑见过这么多大胆的普通民众。 一辆速度很快的轿车几乎是擦着他的脚背笔直的冲向市政厅,然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一样倒退回来,车窗打开,森鸥外认出那是横滨警视厅次长的脸——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因为不久前自己的年轻部下刚在对方所在警局放置了炸蛋。 “森市长!没想到您在这里。”警视厅次长推开车门,恭谨又惊讶的说道:“从来没见过您穿这一身呢,非常的帅气。” 我比你还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森鸥外冷漠地想,他看了一下自己,立领黑色外套,港.黑boss专属标志性传承红围巾,手上还带着妥帖的白手套,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市政厅——不,准确的说,怎么想我的五栋大楼都不应该变成市政厅的样子。 ……不过,市长? 森鸥外想了一下对方的名字——姓小池,名已经没有印象了——态度自然的抱怨道:“最近问题堆成山了,很辛苦,没想到常去的那家蛋糕店的限量新品又卖光了,”他若有所思看着对方自觉而顺从的点头表示认同,再次调整了自己的语气,转移话题:“小池君今日来访,是为了——?” “啊!”小池君恭谨的向森鸥外鞠了一躬,“是为了警视厅入冬前进行房屋修缮的事。” 森鸥外微不可查的瞪大了眼睛——“我”负责拨款修缮警视厅? 不,如果“我”是市长的话…… 日本的警察厅是中央政|府的警察行政机构。警视厅则是地方警察机构。而横滨警视厅行政上属于横滨市政厅所辖——这也与鬼舞辻无惨的行政自治权有关。警视厅的运营费自然也由日本国库和横滨财政共同支付。 理所当然的,隔壁世界森君嚣张的炸警察局的时候,我们的森市长正苦难的想办法给警视厅发工资。 “我知道了。”森鸥外明了的点点头,“小池君先回去吧,这件事我们明天商议。” “嗨依!”小池君再次微笑鞠躬,然后在森鸥外的示意下离开了。 看似平静的目送着小池君开车离去。 森鸥外脑海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话语如同警报一样疯狂响着。 出错了。 一定有哪里出错了。 这个世界是怎么回事。 “我”没有成为政治流犯吗? 是没有参加常暗岛还是计划成功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 港.黑又去哪里了? ……我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世界? 那么,想要查清楚这一切,想知道一切的变化,有一个地方必须要去。 森鸥外沉默的看向了市政厅。 ------------------------------------- 市政厅图书馆。 不会被任何人阻拦,所以轻松获得了自己想要资料的森鸥外把双手搭在书桌上,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名为鬼舞辻无惨的超越者吗? 世界的发展是如此的有趣,一个微小的变化随着不断推移造成了巨大的后果。 这个世界的横滨拥有自己的超越者,而“自己”的行为,也在朝着有趣的方向前进。 居然成为了横滨市长。 ……可恶。 不过尽管他羡慕又酸涩,但也同样希望“自己”能在这不同的时空中走向成功,成为日本议院的掌权者——真正的能够为民众说话的,不是被财团和天皇掌握的傀儡。 虽然方向不同,但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横滨成为更好,而不是在一场耻辱的异能大战中把年轻一代的生命与前途全部消耗掉…… 如果是这样的话……鬼舞辻无惨…… ……真想见一见啊。 如果是他…… “您在这。” 一个稳重的声音打断了森鸥外的沉思,他抬起头,看见自己的武斗组织“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惊喜的抱着一大堆文件推开门向自己走了过来。 他是绅士外表的壮年男士,黑与白的头发混在一起,如今担任着市长直属部下。 森鸥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预感往往标志着巨大的麻烦袭来。 “……怎么了?”他迟疑的看向对方手里的文件堆。 “从下周开始,我们需要制定城市市容环境管理及综合执法工作的下一年度计划了。但是,关于本季度的预算内外资金的收支工作还没有结束……” 三言两语说完自己要说的事情,广津柳浪终于可以把自己手中累积的工作交给市长了。 “所以这些全部都是,您今天需要批阅的文件。” 广津柳浪露出了为难的小型犬一样的神情,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市长看起来好像憔悴了很多年一样——是因为最近太累了吗?真辛苦,但是没有办法啊……他还是坚持的把一堆数量惊人的待处理文件放到了森鸥外面前的书桌上。 森鸥外不自觉的吞咽了一下,在部下灼灼的目光下抽出一份——这里的广津比我那边的要大胆——打开—— 这是什么? “有人举报公路建设、延长公交线路等群众关心的提案办理情况长期拖延,关于市政厅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腐|败传言已经影响到了市政厅的形象……” 一时间,森鸥外真的很想写上譬如“干掉举报人”此类有着鲜明港口黑手党风格的处理意见。 不过最后他还是叹了口气,拿起签字笔:“自下月五号起,邀请新闻界与民众代表参观进行实地视察……对提案中出现的问题及时进行梳理解决,以保证工程项目的顺利进行……” 他好酸。 可他的良心还不允许自己在横滨市文件处理上报复对方。 甚至今晚还要加班替他完成工作。 地狱吧。 这里一定是地狱! 森鸥外绝望地在心里呻|吟道。 ———————————————————— 于此同时,年轻的森市长同样绝望地在中原中也递上的海外宝石走私协议上签下了名。 第 104 章 翌日。 “太宰和中也最近在做什么?” “他们在调查荒霸吐。”织田作说:“GSS要求用调查结果与羊组织成员交换。” 他看了一眼突然抬起头来的无惨:“情况不对吗?” “当然不对。” 无惨蹲在沙发上,咬着自己的大拇指,情况当然不对。 他最近一直被自己的事情困扰着,所以没有关注太宰和中也的进度。但是GSS的新首领竟然要求他们去调查荒霸吐……真奇怪,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在港.黑覆灭后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人: “……阿蒂尔·兰波。” “那是谁?” “这不是他的本名,"无惨回忆说,“一个罕见的空间异能者,身份与欧洲的谍报员有关,他的实力是会使人们吃惊的。恐怕这次太宰遇到麻烦了。” “那么兰波也是超越者吗?” “没错,所以我们一下子进入地狱难度了。作之助,把书架上的《指环王》拿过来。” 织田作回过身去把那本厚重的珍藏版取下来拿来给无惨。无惨把书摆在腿上,打开,这里面完全不是魔戒的原文,而是用中文手写的资料薄。 “正常人谁写日记呀。"无惨抢先说道。 “是这样吗?”这是并没有问什么的织田作。 “咳咳,没什么。”无惨看着自己的日记本:“异能:彩画集,操纵立方体一样的东西构建亚空间,亚空间通常是可以吸收亚空间的尸体使他们异能化,不过每次操纵的异能生命体仅一人。" 根据自己曾经记录下来的“记忆”,首先是镭钵街出现的黑色火焰和疑似复活的前任首领,引起了森先生的对荒霸吐的注意。于是派太宰中也两人去调查关于荒霸吐事件的真相。而后太宰发现兰堂就是制造这个事件的犯人。现在兰堂不需要操控老首领的尸体复活……自然也不需要森鸥外剥丝抽茧……只需要中也去调查荒霸吐…… 不妙啊。 孤身战斗的兰堂和成为GSS首领的兰堂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最起码太宰治无法在重重包围下触碰他、无效他的异能。 无惨猛地站起来。 “作之助!他们两个出去几天了?” “今天是第三天。” 来得及吧? 应该来得及吧?! 不至于仅仅三天就—— 等一下。 无惨骤然从隔了一个世界的回忆的影像、声音、图片中清醒过来,一对属于□□奇奥拉的黑翼在瞬息从超越者的肩胛伸展蔓延,而他几乎做到了自己的最快速度——冲到窗前——然后硬生生的止步于正午时分耀阳的照射。 可恶,这该死的阳光。 还有这该死的弱点。 无惨垂下头,用手重重的捂住了刚刚不慎被阳光直射的双眸——它们正在修复。这几秒钟或说感觉足有几百年的时间里,他把自己愤怒和无力短暂的隐藏在手掌创建的黑暗里。 少年有力的手指扶住了无惨的肩膀,一个从容而冷静的声音在超越者的耳边说道:“交给我吧。” 他转过身,看见了那双平静的蓝眼睛,那是种极为透彻的蓝色。 织田作松开手,他在双肩套上肩挂式枪套,然后把常用的九厘米手.枪放进背带左右腋下的枪套里:“我去找他们。” “作之助…”无惨沉吟了一下,认真的说道:“那么就拜托你了如果调查还未结束,就将他们带回来,保护他们,也保护好自己。” 如果调查结束了…… 在此时的横滨的烈日下,能与兰波相抗衡的,恐怕只有涩泽龙彦一人,但是——他将视线投向荒霸吐诞生的地方——白麒麟对中也来说可能更加危险… ……想开点。 也许还没到那一步。 不至于调查的这么快吧? ------------------------------------- 同一时间,GSS总部 忠心耿耿的秘书恭敬的低下头去:“首领,两位客人已经在候客厅等待了。” “我这就过去。”兰堂忧郁的说,“他们有说调查进度吗?” “并没有,首领。”他摇摇头,“他们并没有提交任何结论,只是神情自然的说需要见您一面。” “啊。”兰堂眯了眯眼睛——狡猾的小家伙们,但看在他们只有十二岁的份上:“我等下就过去。” 他看向镭钵街的方向,那个可怖的深坑被厚厚的墙体阻隔,但他仍然记得那天灾难出现时恐怖的黑色暴风。 全都死了…… 被那个黑色的火焰…… 房屋开始融化,空气燃烧殆尽,而电线杆在倒下之前就已经化为灰烬,而人类脆弱的□□就好像冰窟中的冰花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就像安政2年觀像画的《地狱绘卷》中的黄泉一样,一切都扭动、卷曲,然后化为灰烬。 而造成这一切的那个家伙……就站在地狱的中心。 不能称呼它为人类。 野兽,那是黑色的野兽。 四脚着地行走的野兽,以火为皮,以焰为尾。 就连它的双眼,都如同炼狱深处喷射而出的火焰。 他的尺寸和轮廓,就仿佛是手脚着地的人类。 但是,除此之外的其他地方都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更不用说那不在一个维度的存在感。那具□□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所有的灾难和虐杀浓缩之后的结晶。或者说是星球和宇宙所拥有的,这个世界的根源本身的能量具现化之后的样子。 下一秒,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异能——亚空间领域出现了裂缝。 即使自己在一瞬间重新展开亚空间,但不可见的东西瞬间击中了自己。□□被甩在了空中,意识也随之消失—— 虽然间隔了这么久,兰堂依然记忆深刻。他非常庆幸自己仅仅是没站稳被吹飞,而不是连细胞都在能量的波动中化为烟尘。 “一个寒冷的开幕式。”GSS的黑发BOSS这样总结道,疲惫的暗金色眼睛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他的指尖倏忽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立方体亚空间,在这灼热而凝滞的首领室中烁烁生辉。 第 105 章 太宰治觉得自己头疼的厉害。 和他站在一起的中也正前进一步像被激怒的猎食者一样抬起头危险凝视着GSS的首领。而黑色长发的男人凭借身高俯视着他。 中也的赭色头发坚韧,像火焰热烈,而兰堂的长发拥有鸦羽的色泽,像沉寂的黑夜。中也的钴蓝色眼睛明亮,像珍贵的蓝宝石,而兰堂的暗金色眼睛深邃,注视中也的目光使人捉摸不透、看不明白,但可以形容为遗弃在沉潭之下被时光侵蚀的印加黄金——太宰治对比完毕,看着小个子的羊之王寸步不让的瞪视着兰堂,他禁不住再次反思,为什么一开始选中了这个家伙……小矮人完全意识不到兰堂那张温柔面孔下高人一等的傲慢吗。对方根本不屑于隐蔽自己,面对异能力强大的中也的态度仍然是古怪的,暧昧的,带着胜券在握的,一切皆在掌控中的笃定,他的态度就这样明明白白的展示给两个人——恐怕源自他对自己实力的自信以及一些尚未可知的……太宰敛下眼眸。 而兰堂还是第一次如此认真细致的观察中原中也——望着这个致使他失去记忆,失去立足之地的一切的起因。他比自己想象中要矮小的多,年龄也小的更多,稚嫩的脸上那双澄澈的眼睛满溢怒火——那么生气吗?在羊成员被自己下达命令控制之后,就一直用这样的态度面对着我,被人工镌刻在异能体上的脆弱装饰也能拥有如此鲜明的感情? 可你是否忘记了自己的诞生之地,又是否忘记了自己只是被人编写的保险装置…… 镭钵街大爆炸事件之后,他失去记忆,浑浑噩噩的走在横滨的街道上,最后被港口黑手党老首领带回,作为兰堂开始了新的生活。就这样日复一日生活着,只是灵魂仿佛缺失着什么,一直寻找着什么,但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 直到港口黑手党覆灭那天。 鬼舞辻无惨。 有着血色双眸的超越者,用来自战场的杀气和压迫血洗了整座大厦,而在这充斥着灾难来临时的沉默之刻,身体的本能唤醒了自己的部分记忆。 他开始想起自己的真名——阿蒂尔·兰波。 一名欧洲谍报员。 从那以后记忆碎片逐渐变多……他想起了更多,关于荒霸吐……关于收到的夺取秘密武器的指令……关于自己如何与搭档,他的亲友——保尔魏尔伦,一起来到横滨…… 可他还是有一点记忆想不起来,和自己一起来夺取掌握被封印在军部的秘密设施的能量生命体的搭档发生了什么呢?保尔魏尔伦,你究竟消失去了哪里?是在爆炸中死了吗?还是依旧活在某处呢? 从这之后,他接着□□覆灭的时机,接过了GSS的橄榄枝,同时击杀了前首领——利用自己的异能——通过控制尸体“复活”一名死人,让他帮自己做事,迅速的鸠占鹊巢,毕竟在黑夜里,实力是一切的根本。 而这都是因为有一点他依然放不下。 ……保尔魏尔伦。 想要知道一切,想要知道你在哪里。 ……必须找到荒霸吐,找到这一切的起因。 如果能将中也异能化吸收过来,利用自己的异能将其记忆重构,这样一切都清楚了吧。说不定能知道那个时候,和自己一起夺取异能的搭档遭遇了什么…… 他看着中原中也。荒霸吐就在面前这个人格的身后,兰堂——不,兰波可以确定。 而面对着兰波这张俯视面孔的中也,将全身的力气注入到自己攥紧的拳头中。 你在透过我看向什么呢?又是这种将我当做装饰品的看待的眼神,这双对我毫无……之心的冰冷的评估的眼睛。绑走我的同伴,又提出用荒霸吐来交易——你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寻找他?你又想在荒霸吐身上获得什么……无论如何,我也会救出自己的同伴,即使是自己一个人面对整个黑手党,在这之前,我会先忍耐——沉默的较量中,中也率先收回自己的视线,他的心情差极了,以至于完全没注意到太宰治持续地扎在他的身上冰冷的眼刀。 而忠心耿耿但一无所知的秘书比在场的所有人都焦虑而悲观。名为中原中也的少年来了非常失礼的向前一步,一言不发的瞪视着首领,而首领也一言不发,也不生气,而是用一种预料之中的态度与中原中也对视。另一名叫太宰治的少年呢,虽然看上去也因此感到无语,但他很快就从口袋掏出一个游戏机,旁若无人的玩了起来——并且游戏的声音很大——在这么僵硬的气氛里!而在气氛变的更差之前,秘书已经准备好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主动站出来缓和气氛,然而万幸的是,在这之前,首领开口说话了。 “你们没有荒霸吐的消息的话,那找我是为了什么呢?”兰波用感到困扰的小动物的表情看向两个人,“大人总是很忙的。” 中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正是因为没有消息,所以才来找你。” “抱歉抱歉,”兰波困惑的笑笑,“我不太明白。” 太宰沉默的看着兰波,轻轻叹了一口气。 “事实上,”太宰说,“我们不被允许的情况下查阅了市政厅的机密档案,在那场惨烈的爆炸事故发生后,搜救队在里面发现了屈指可数的幸存者。” “其中一名,就是你吧,前港.黑预备干部兰堂。” 第 106 章 短暂的安静之后。 “你们还真是敏锐啊。”兰波缓缓点了点头,平静地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不愿想起那个时候的回忆,但是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我——”他顿了顿,指着一旁的座椅:“坐下吧,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太宰治抓着游戏机坐了下来,中也坐在了他的旁边。 兰波在略略思考之后,开始了他的讲述:“在我失去记忆的那天……” ------------------------------------- 与之气氛完全相反的某建筑内。 涩泽龙彦弯下腰,把手放在了梦野久作的脑袋上。 梦野久作紧张的盯着双眼之中的苍白腕部。 那只手以稳定的动作抚摸了两下,短暂停留之后—— “好矮。”涩泽龙彦毫不惋惜地收回了手。 头发的触感坚韧的,头颅也很脆弱,但是——完全没有感觉。 真奇怪,无惨他为什么会喜欢对我做这个动作。 涩泽龙彦看着梦野久作,以一种探究的语气问道,“你感受到爱了吗?” “什、什么?”紧紧抱着玩偶的儿童抬起头。 “爱。”涩泽龙彦毫无顾忌的重复了一遍,“有人告诉我,摸头会给人一种爱的感觉。” ——老师在爱我。 “爱!”儿童突然很开心的说道,“呜呼呼呼!久作不知道!” “好蠢……”涩泽龙彦俯视着面前的小鬼,冷酷的评价道:“人在三岁的时候不应该这么愚昧。” 儿童充耳不闻,期盼的看向白麒麟:“呐,来玩吧?陪久作来玩吧!” “有比你更重要的事要去做。”涩泽拒绝道,“我三岁的时候就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了,你应该学会主动去图书室。”他看向一旁的管家,“安排的家庭教师到了吗?” “随时恭候您的差遣。” “很好,把这小鬼送过去。”涩泽龙彦微微侧头,“但注意,不要让他碰触到任何人。” 管家深深地弯下腰。 ------------------------------------- 另一边,兰波的回忆也讲述完毕。 “您说的故事很有意思。”太宰笑着说,“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疑问?” 太宰站起来,如演剧般将身体旋转半圈,眯起眼睛:“在调查荒霸吐的时候,我也稍微拜托上原先生找到了些其他资料。” 兰波嘴角抽动了一下:“是什么?” 太宰露出一个有趣的表情:“我以为名字出错了呢,竟然在学籍信息里找到了被你绑架的羊成员的入籍名单,白濑,杏柚…还有其他的小羊。” 沉默。 短暂的寂静后,中也怒吼道:“你说什么?!绷带混蛋,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太宰治没有理他,而是对着兰波笑着,用手捂住了胸口,以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说道:“温情脉脉的电影场景可是和黑手党很不相符,但你所做的一切,反而让我感觉很可怕~” 听到太宰的评价,兰波仿佛很尴尬的挠了挠头,“确实呢,出动武装部队绑架了几个孩子,结果只是把他们送到乡下去上学——GSS的首领做下这种事确实不好意思传出去。” “他们……都去上学了?”中也一脸茫然,而后瞪着兰波:“为什么?” 兰波同样没有回应。 “我建议你先不要感动,好意很可能来自他的代偿心理。”太宰治朝着中也耸耸肩,然后转向兰波:“没准小矮人才是那个支付代价的人。对吧?兰堂先生。” “啊,”兰波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在兰波承认这一瞬间,他的气场改变了,由寒冷而产生的颤抖,停止了。 “你是个好孩子,我本想给你更多的时间的。” 好让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告别这个世界。 兰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温和而不解的态度看向中原中也:“虽然接触还不到三天,你只有十二岁,但比我想象中还要出色。所以,告诉我吧,你还有什么愿望想要在死前达成吗?”他在这里有一个微妙的停顿,然后使用了那个称呼,“荒霸吐。” …… … 太宰治向后退了一步。 “你说什么?” 超出他预料的结果诞生了。 而在这连声音都逃走了的环境中,中也低下头,犹豫了一会之后,最终放弃般的叹了一口气。 “你已经知道了啊。”中也的双眸十分澄澈,似是能将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吸入其中的透明:“没错……荒霸吐,就是我。” “我的记忆,仅是从人生中途开始的。”中也的表情一片平静,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暗示,也没有任何企图。一副仅仅是说出了事实的表情,兰波则是带着几乎纵容的笑容看着他。 “和受到冲击而失忆的你不同,从那一天起,我的人生才算开始。在此之前,就只是一片黑暗。我不知道那是哪里,就只是漂浮在黑暗中,也不知是谁的手打破了封印,入侵了空间,把我拉到了外面的世界。”中原中也抬起头,注视着兰波,“那只手,就是你吧?” 兰波轻轻地笑了一声,却并没有回答中原中也的疑问。 “回答我吧。”中也说道,“你是在哪儿找到我的?为什么要将我带出来?然后——为什么要做这一切。” 无论是绑架羊成员,然后将他们送离横滨,还是用他们的存在胁迫我,这一切,都是出于完全的恶意……?真傲慢,是想要夺取我性命之前的怜悯吗。 中原中也咬着牙,目光尖锐的看向兰波。 而兰波低着头,隐藏起来的表情,轻微颤抖着。 那并不是因为寒冷而颤抖——兰波…在嗤笑着。 “自然,自然会告诉你,你有知道这些的资格。” “但是接下来的话,比起口头说明,还是让你亲眼看见比较快吧。这就是我曾经对你做过的事。” 异能展现,以兰波为起点的亚空间,在瞬息蔓延笼罩了整个基地,亚空间摇曳闪烁着深红的光芒充斥了整个视野。 而三个人,就站在这片异空间中…… 如同自我吞食的蛇衔尾一样,宿命的战斗,无法抗拒的准备上演。 第 107 章 空间反转,风景被切开,四周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得不同。 “兰波先生的亚空间异能……?”太宰治远望四周:“难以置信,竟然能做到如此大规模的异空间传送,这在过去的报告中从未有过。” 兰波微笑了一下,张开手臂:“欢迎你们,我的客人们。” “自我介绍一下。”他取下并不存在的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我的名字是兰波,阿蒂尔·兰波。是为了窃取敌国的先进情报而选.□□的异能谍报人员。八年前,我因为任务潜入了这个国家,而我的目的,是调查日本政.府发现的,高能量的未知生命体,并将其夺回。” “那个……是指‘荒霸吐’吗,”太宰挤出声音,“也就是中原中也作为依附的本体。而你这样超出常理的异能力……是持有最高位异能的‘超越者’级别的异能者,兰波先生?” “没错。”兰波道,“我的目的是中也君,将你杀死,收为异能。”——无数爆裂一瞬间杀到眼前。 赤红凝固的空间波墙壁,中也跳向空中回避了。之后横向落在建筑物的墙壁上,继而在墙上奔跑起来以躲避追击而来的空间波。 “嘁。”中也方才还站立着的墙壁如纸质工艺品被剪碎般接二连三地粉碎了。 连铁柱都能折断的强劲攻击。若再正面吃下一招,即便是中也也无法再站起来了吧。 中也在空中嗤笑道:“哈哈。这种程度就想将我逼到绝境吗?” “真是出色的战斗才能……不过,只会逃的话终会被逼入绝境的哦,少年。” 间波又再次袭击刚向下避过攻击的中也。只要他还在亚空间内,就没办法逃过攻击。因为攻击来自没有质量的空间本身,因此也无法用重力避开。确实是能被称为中也天敌的能力。 然而。 中原中也:“你该不会健忘吧大叔。” 冲击波杀到中也面前——在那之前便云消雾散了。 是中也举起了太宰治,将他挡在了身前:“这家伙,能让异能无效化。” 太宰治一脸无奈:“你觉得有意思,对吧?” “就算你能在不碰到这家伙的情况下展开亚空间,也无法让攻击打中目标。”中也抓着太宰说,“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听了会呆住的吧。你竟然连这种家伙的无效化都没法突破。” “呼……正是如此。就算在我看来,太宰的存在也算是异端……就连欧洲都不曾存在的,究极反异能者。但是……”兰波微笑。 GSS的前任首领出现在兰波的身后,以一种阴郁的态度看向两个人。 “介绍一下,这位是受我驱使的异能生命体。使用其生前的人格和记忆的式编入异能。现在,将由他拖住太宰君,直到我达成任务目标。”兰波歉意的看向太宰,“顺便一提,他手里的镰刀,是非异能实体。” “真的假的。”中也的表情扭曲了,“这不是穷途末路了吗?这家伙果然很难办。” 太宰治揉了揉脸,“啊——……这下没办法了呢。” 他语气平坦地说道:“放弃等死吧。” “哈?”中也惊讶地看着太宰。太宰的脸上浮现出十分平常的表情。是什么都没有隐瞒,真的只是将自己想到的说出口而已的神情。 “那算什么。梦话吗?” “哎呀没办法了吧这个。那可是欧洲的异能谍报员哦?不可能赢的啦。” “你……”在话说完前,横向而来的冲击波猛烈撞上中也。 他瞬间跳起想要避开,却没来得及,中也的左半身正面接下了冲击波。像是被巨大的铁球撞飞一般水平飞翔,刮着地面滚了出去。猛地撞入破碎的墙壁瓦砾中。 “如太宰君所说。”发动空间波的兰波维持着举起手的姿势说道,“中也君,你也应该放弃。我完全掌握了你们的异能特性。抵抗只会更痛苦。” “可、恶……”埋在墙壁的瓦砾下,中也的表情扭曲了。血滴从他的唇角滑落。 “只要没有将你变成尸体,我的目的就没有达成。”兰波充满歉意地说道,“在那次夺取任务中……夺走了你之后打算就此逃离的我,因失误而被敌人围堵。当时我驱动的尸体没能突破包围。就打算在那里将你————将身为荒神的『荒霸吐』收为异能,想着会成为更加强大的异能。于是就在那里攻击你,将你收到手……但却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我拿到手的只有安全装置。也就是你,中也君。作为人类人格的你是刻在『荒霸吐』上的,作为防止暴走的护符一样的东西。由于我将你取走,安全装置被打开,让『荒霸吐』的完全姿态显现了。————那之后完全体的荒神显现,一切都不见踪影了。” 兰波踏出一步。他的身边,摇晃着似是会被灼伤的赤红。 “我不会犯相同的失误。这次就要割下你的首级,让本体的『荒霸吐』完全死去后再吸收。——迄今为止,比你们要老练得多的异能者我也都击败了。抵抗只是无用功。”兰波平静地说道,那样的神情里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强迫,只是陈述事实而已。 空间本身再次开始震动。 ------------------------------------- “什么?他们全都消失了?” “是,他们与GSS首领见面后就完全消失了。”织田作摁着耳麦回答道。 “麻烦了,那应该是进入了异能空间。”无惨喃喃道,“但是,等一下,作之助,这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织田作沉默了, 嗯…… 他看了一眼倒在脚下昏迷的GSS秘书……心虚的回想了一下,大概显示非法入侵,接着进行了暴力行径,最后取得了想要的情报。 这个沉默时间意外的长。 “好吧……我就不问你干了什么了。下次不要做这种非常危险的事。”无惨明智的说,他把自己从回忆与思考之间拖身出来,虽然织田作只是说出了兰堂的名字,但他还是无法抑制地郁闷与烦躁着——不,与他被阳光损伤完全无关,他只是…… 担心着那两个小鬼。 第 108 章 ------------------------------------- 战斗呈现碾压状态。 中也全身支离破碎,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胜券在握的兰波平静地说道:“碾碎的骨头和内脏,之后作为异能再生就好。” 面向中也,兰波严肃地伸出手。指尖亮起异能的光芒。 是打算将中也吸收作自己的异能。 “无须担心。确实,异能化之后你的灵魂与人格就只是单纯的表面情报……不过这一点恐怕,现在也是一样吧。” 异能的光芒包围了中也的身体。 然而。 “那还真是多谢啦——” 中也迅速站了起来——用刺入手腕的镰刀,深深地贯穿了兰波的胸口。 “什……么……?” 中也仍然活着。遍布着伤痕和裂口,折断了几根骨头。却没有死去。 中也将手腕的巨大镰刀进一步向前压去。利刃贯通了兰波的胸口,鲜血喷涌而出。 “怎么……可能……” 中也拔出了镰刀。 从伤口处溢出大量鲜血。 周围浮游着的瓦砾与石子,失去了力量一个接一个地落至地面。 侵入气管的血液从兰波的口中满溢而出。滴落在自己的积血上,与之混合,响起湿润的声音。 那很明显————是致命伤。 然而。 在受到中也君的致命攻击时,兰波终于想起来了,亲友的……保尔的临终。 “是、背叛了……、他、在那个绝境……” 他试着撑起双手。却无法承受身体重量,又再度没入自己流出的积血中。 “在离开途中、他……背叛了、我和祖国。于是打算杀我、从背后……。堪堪躲过攻击的我、和保罗展开了死战、而后我将他……将亲友、亲手……” 太宰轻声说道:“异能谍报员同伴之间的战斗,因这场骚动而被发现行踪,被军队围堵了吗。因此万不得已,才想吸取『荒霸吐』……” “还有什么没有说的吗,兰堂先生?”太宰语气平静地询问道,“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话,在我们能做到的范围内——” 兰波没在血中,仰面翻身。澄澈的瞳眸望向中也。 “中也、君……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吗……?” “什么?” “活——……” “活下去。”身后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兰波的嘱托,随着平稳脚步声走到他身边的,是有着白发红眼的男人——涩泽龙彦。 太宰警惕的后退了几步。 轻松自然的仿佛郊外踏青的白麒麟手里把玩着一个纯净的结晶体——那是涩泽家族曾用在白麒麟身上的神秘的恢复性异能造物。 他俯视着一片血泊中的兰波,无视了伤痕累累的两个少年,语气优雅的再次询问道:“想要活下去吗?” “保…魏尔、伦…………” 涩泽微笑道:“啊,你想活下去。” 兰波艰难喘息着,已经无力回答,生命之火正从他眼眸中渐渐熄灭。 “像镣铐一样束缚着你的羁绊。”白麒麟蹲下来,在兰堂伤口上伸出手,“就像我和老师一样。” “喂,你想干什么?” 中也喊道,而太宰治一把抓住了羊之王的臂弯,“不要动。”他轻轻地说道,“那同样是个超越者。” 涩泽龙彦漠视了中也的提问,他看着兰波,继续说道: “成为我的协助者,完成我的三个命令。” “以此支付你活下去的代价。” 白麒麟对连抬手都做不到的兰波低语: “作为对你实力的认可,”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甜美,“也是出于你我如出一辙背负的镣铐。”涩泽的目光锁定着他,温柔提醒道,“北欧暗杀王,魏尔伦。” “我…同、意……”兰堂睁着无力的双眼说道,那里的光芒正在消失。 白麒麟露出一个笃定的笑容,他白皙的手指轻轻松开,珍贵的异能结晶随即坠落在兰波血液涌出的伤口中——融化。 脆弱的就像阳光下的霜花消融。 兰波逐渐失温的身体在发热,这种感觉正在蔓延到全身,他在一瞬间感到难以忍.受的痛苦,身体开始非自愿痉挛。但同时,他的血管飞快地生长着,像有自己意识一般在空中摇摆着头部寻找自己该呆的位置——血肉也紧随其后的覆盖。 这场景似曾相识。 事实上,倘若有人看过鬼舞辻无惨的超速生的话,就会诧异于二者的过程为何如此相似。 “果然,”看着痛苦蜷缩的兰波,涩泽自语道,“生命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释放出强大而美丽的光辉。” 所以,这个决定再正确不过。 他站起身,然后用疑惑的语气问道:“你们准备去哪?” 正拉着中也迅速离开的太宰治脚下一停。 “抱歉呢,家里还有人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太宰治坦然的说道,“所以我们必须先走了。” “家。”涩泽轻声嗤笑道,“你指的是集装箱吗?” 太宰治露出了少年的笑容:“啊,我最近住无惨阁下那。” 白麒麟凝视着面前两个少年,不置可否。 “如果是老师期望的话——你们今天会活着回去的。” “哈?真是个嚣张的混蛋。”伤痕累累的中也不服输的回敬道。 涩泽龙彦并没有因此感到生气。 “老师总是在喜欢有潜力的未成年,所以你们这些家伙才如此幸运。”他自言自语的问道,“不过,现在。”显然并不准备获得答案的询问着微笑着说:“在你们回去之前,还是先让我看一看你们是否拥有与我等同的潜力吧?” “什么意思。” “倘若你们仅仅拥有乏味单薄的灵魂,没有一丝值得保留的东西的话,我想老师一定会很失望。”涩泽轻声解释道。 太宰静静地垂下眼帘,叹了一口气:“这次可是真的麻烦了。” 第 109 章 “别自以为是了。”中也松开摁着自己骨折之处的手,他全身布满裂伤,无数地方流着血,即便如此也毫无退缩之意,“无惨阁下才不会像你说的一样,”他抬头看向涩泽龙彦:“他不会失望。” 那样温柔,对生活充满热枕的人,怎么会像你所说的,因为这种可笑的理由—— 中也将异能集中在两手间,向前迈出一步,未能愈合的伤口再次撕裂,然而中也的唇角却扬起骄傲的笑容。 “你的眼神,是完全理解不了他的吧。” 伴着衣服与血肉绽开的声响,中也起跳,重力异能亮起,似活的炮弹一般冲向白麒麟。他全身布满裂伤,滴落的血液拖着长长的尾巴向后方流去,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没有减慢。 中也的拳头,化为一阵活着的暴风。撕裂空气,深深的挥向了涩泽龙彦 ————然后 停止了。 在对方抬起的一只化作龙形的利爪中,拳头与鳞片相接了。 中也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拳头带来的气流将涩泽龙彦白色的长发向后吹拂,就算接下了这种程度的攻击,他竟看起来也游刃有余。 “很好。” 白麒麟的嘴角弯起。 “小心——”太宰喊道。 几乎是在同时,龙之能量聚集引起的红色光芒亮起,地面和建筑的碎片同时开始震颤,中也瞳孔紧缩。 横向而来的冲击波猛烈向他袭来。 他瞬间跳起想要避开,却已经来不及,而太宰治就在他身后很远的位置,也无法赶到消弭能量光柱。 已经没有办法了——就在中也咬牙,准备用重力加密自己的身体强行接下的时刻—— 整个亚空间突然粉碎,伸展着坚硬骨翼的鬼舞辻无惨从容不迫的出现在众人面前,猝不及防的中也被他巨大的力量摁倒在地上,视野被阴影笼罩——他仰面看到对方陡然化为半球形防御形态的双翼。 “哟,我的小羊羔。”无惨快活地挡在中也身前说道,赤红色的能量击打在他脊背的双翼上,完全承受的激流与热浪激荡起他的黑发,对方梅红色的眼睛倒映着中也震惊的人影,赭色与血色混合如同跳跃的火焰,“天气变冷也是有好处的,天黑的很快嘛。” “无惨阁下!”中也惊喜地喊道。 “嗨~嗨~”无惨笑眼弯弯:“我在这里。” 另一边, 被能量带起的建筑物碎片化作一道灰色的阴影向太宰治袭来,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双手习以为常的紧紧的攥住了他的衣领,然后将他向后一拉。 “呜啊!”脖颈被缚的太宰喊道。 碎片带着沉重的动力势能冲过了刚刚太宰脑袋所在的位置,自太宰鼻尖前划过去了。 将太宰扯住避过袭击的织田作无奈的摇了摇头:“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在危险边缘。” 太宰带着笑意回复道:“这次我可是无辜的哦,完全是被小矮人牵连的呢。” 听到这句意外的话,织田作点点头:“是这样啊。” “没错。”太宰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远处。 能量消散——涩泽龙彦站在原地,面前呈保护状半球型骨翼缓缓打开,收回。 “老师?” 他的问候凝结在舌尖,因为看到了无惨那双警告的眼睛。 “你越界了。” “老师……”白麒麟注视着无惨的眼睛,血红色的眼睛透彻而明亮,满溢怒火——早在很久之前,涩泽就渴望着“生”的光芒,追求着能超脱异能的灵魂。为了得到它白麒麟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尝试。而老师带给自己的苦痛与解脱,既是终结,又是生命轰轰烈烈迸发光彩的黄金时间。绝望与希望瞬间融为一体,喜悦油然而生,让他第一次知道什么是欢喜的滋味。从那之后,他又被更大的渴求欲所携裹—— 唯一将这感情赐予他的人,再次出现在了白麒麟的面前。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毫不犹豫的道歉:“对不起,老师。但我会把握好分寸的。” “与其把握分寸,”无惨神情冷淡:“不如从一开始就别动手。” “我对他们不感兴趣。”涩泽语气听上去兴味索然,然后用狂热但克制的目光锁定着无惨:“如果老师愿意原谅我的话。” 无惨不置可否,“原谅?你总能做出得寸进尺的事。” “……不要告诉我你的敌人是鬼舞辻无惨。”一个声音插入了两人之间的对话。 两人侧头看去,发现兰堂捂着自己脑,正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他已经停止了抽搐,透过破烂的外套可以看到胸口可怖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世界上唯一一个以一敌二并毫发无损的超越者,这交换太亏本了。” “我和老师并不是敌人,只是有一些思想上的分歧挡在我们之间——这种情况你应该深有体会。”涩泽和善的解释道,“兰堂君,作为我的协助者,你也来表现一下吧。” 未等兰堂回答,无惨就忍不住“切”了一声,“今天是经典回顾吗?”他伸出臂弯,雪白的骨刃丝滑迅捷的自他的腕部生长涌出,最后被他瘦削有力的手指握住:“一对二,这题我熟啊。” 就在不耐的他准备率先出手给白麒麟一个教训的时候—— “不是一对二。”熟悉的声音响起。 无惨的瞳孔微微放大。 有着灰色长发的不速之客正慢条斯理地走入此地,他身材高大,体型颀长,视线注视着僵在原地的无惨:“应该是二对二,很公平。” ——无惨完全不敢扭头。 第 110 章 “真是怀念……真是令人怀念的面孔。司汤达,我们的国家兵器,法兰西的背叛者……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爱丽舍宫不是将你召回了吗?” 兰波困惑的看着停驻在无惨身边的超越者。 那是身穿黑色风衣青年。 挺拔的身姿,长相优雅,气质独特,他沉思的时候,目光深沉而平静,不过这时却用专注热烈的视线注视着他身侧的日本超越者。 难以想象面前这个人是冷酷覆灭了五万人的军事基地的法国军事实力之最。 “好久不见,没想到你还活着,兰波。”司汤达向他点点头,然后复又看向无惨,“我在这里,是因为让我的心悸动难平的人在这里。” “喂我说你不要太过分——” 在兰波恍然的目光下,无惨羞窘的低吼辩解道,“我们可都是男人,而我根本没有答应过你什么!” 司汤达微微一笑。 “我知道你。”涩泽龙彦冰冷扫视着司汤达,他的嘴角冷酷地弯起:“七个背叛者之一,超越者,被老师将你的存在警告日本政.府并通知法国政.府后,不得不在爱丽舍宫召回令下离开的你——再次回到横滨的心情又是如何呢?” “等等,那是因为——”心虚的无惨终于敢看向司汤达了,他想解释这件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时机。 但是—— “当然是想你。”司汤达已经毫不犹豫的回答了白麒麟的问题,他看着面前双目瞪圆的黑色卷发青年,低声笑道:“我发现你无法做到坦然面对别人的感情,总是想逃避。” “所以你是故意的。”无惨蓦然看向他。 “没错。” “真敢啊你——”无惨咬牙。 “哇哦。”前同事兰波发出无意义的感叹,而涩泽脸色冷漠。 在这让人烦扰的气氛中,无惨握紧了骨刃,看向涩泽:“叙旧就到此为止。” 红眼睛对着红眼睛。 “有件事我必须对你们这群超越者们再次重申一遍。”无惨恶狠狠的说,“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横滨——是我的。无论是法律意义还是社会意义上来说。”他停顿了一下,穿着硬底军靴的脚缓缓地碾磨了一下,“尤其是你们这些法国超越者,没准还会来第三个。请问巴黎是哪里做错了吗?还是横滨对你们太好了。” “如果是后者,我替横滨对你们道歉,并表示不欢迎。如果是前者——”无惨沉吟了一下,“世界那么大,为什么不去俄罗斯看看呢?我记得那有个戴帽子的好心人…算了,还是去美国吧。”他认真的总结道,“这可比远东小国好玩多了,就算一定要选择日本才行,那么去京都怎么样?大阪呢?所有费用横滨市政厅愿意一力承担。” “那个……”兰波举起手。 “说。”无惨带着杀气看向他。 “那个,我完全没有选择的余地,任务在这里。” 兰波一脸困惑地说,“确实,我现在心里想的就和你说的一模一样,我也觉得这里超越者太多了,但是……可以问一下吗,什么叫第三个法国超越者?” 无惨哽住了,然后理直气壮的回答道:“这不重要,珍惜现有的生活,因为生活总有变得更烂的可能。” 兰波怀疑的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法国在损失了三个超越者后,有没有在反思自己。”无惨强硬的说道,“我希望你们回去建设它。而横滨是我的,我不欢迎你们。” “老师……”涩泽微笑着看着他:“我愿意离开横滨。” 无惨的心中油然生起希望,但转瞬即逝,因为白麒麟继续说道:“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成为我永恒的美丽藏品——老师,只属于我一个人。 司汤达今夜第一次将视线长久的投向年轻超越者。 而无惨烦躁的瞪视了涩泽一眼。和你在一起?他大概还没想过让自己漫长的生命变成一场漫长的酷刑,无惨将骨刃插.进地上,冷冷的说道:“关于你的事,我会和国民议会谈谈的。现在,请你们离开吧。” 介于在场众人强大的武力值,无惨只是略微计算了一下花在横滨基建上的钱,就感觉眼前一黑,他面无表情的重申道,“聚会结束,否则,我不会留手了。” “那么就这样吧。”涩泽龙彦示意了一下兰堂,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拂过腕间的红宝石:“亲爱的老师,期待我们的下次相会。” 已经揭露了自己身份的兰堂并不反感的随之离开。 另一边,一直安静的未成年三人组。 “结束了。”太宰治看着脸色爆红的中也,戏谑地问道:“呀,你怎么了?” “……男、男人也能和男人在一起吗?”中也面露纠结的挠挠头。 “你一直在考虑这个啊?”太宰俯视着中也,“我觉得你完全没必要有这个担忧,成年之后还能买儿童票的身高没有选择权吧。” “想被重力碾碎吗你这个绷带混蛋!!!” 而织田作不得不中断了帮中也简单处理伤口的工作。 ------------------------------------- 在嘱托织田作将受伤的未成年送去医院后。 “明天你有空吗?” 司汤达问无惨。 “如果我没有空,我可以命令后勤人员将你装进日本通运,以外交赠礼的名义将你寄回法国,那是最好最快帮你解除无聊的方法,你绝对可以赶上奥德赛雪橇犬大赛,而我可以友情支援你一副赛季雪橇——挂在你的脖子上。” 司汤达投降的举起了双手,如果他真敢继续撩拨,已经到达临界点的无惨绝对会做出这样的事——心灵异能真好用,对吧? 无惨最后倨傲的看了他一眼,展开羽赫,独自离开了。 而司汤达面色平静的凝视着他远去的背影。 …… 像你希望的那样, 那些不该出口的话以及所有深印在脑海的记忆, 被我全部囚禁在牢笼。 我不幸的灵魂的灵魂被你救济——如果这能让你心情好点,我愿意默默忍让这痛苦。 ……只是时间不够了。 给我回应吧。 我在痛苦里太久,而灵魂还在不断坠落。 这肆虐的冲动,即使你怨恨,流泪,挣扎…… …… 司汤达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已经等待太久。 第 111 章 无惨看了看墙上的狗尾巴钟表。边牧肚子里的时针正指向2点方向,而分针则指向来回摆动的大尾巴。 确实凌晨了。 而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正自觉地把一个长方形包裹放在矮桌上,然后脱掉自己的大衣,熟练的将书房的灯打开,最后在无惨的汽油桶沙发上坐了下来——与外观不同,靠垫意外的舒适。 无惨眯着眼,不爽的打量着对方行云流水的动作。 “你不会提前预约吗?” “深夜不会有其他访客。”司汤达的语气中带着笃定和笑意,“你困了吗?” 无惨放下手里的律法书,懒洋洋的直起身子:“我不需要睡眠。” “那很好。” 司汤达伸出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拎起放在一旁的包裹,递给无惨。 “这是什么?旅游手信?”无惨接过来,锋利的骨刃轻松划开包裹在外面的牛皮袋,一个墨绿色的礼盒出现在他眼前。 “打开它。”司汤达微笑道。 无惨思索着里面的内容,一边轻轻解开捆缚在上面的绸缎——当那本精致的小羊皮装帧的书籍在他面前展露一角时无惨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他还是难免激动的将它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红与黑》。 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瞬间将他的思绪淹没,他短暂的略微闭上眼睛,熟悉的人名和故事碎片化的在他脑海里出现,于连、瑞那尔夫人、军队、教会、歌剧、拍摄、触屏手机、电影家属院——重新睁开的红色眼睛深邃而冷彻,他抬起头,发现法国人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他的身边,正凝视着他的眼睛。 司汤达慢慢的向他俯下身体,直到他的额头碰触到对方的卷发。 人类的皮肤距离穿越者是如此之近,以至于无惨能感受到对方炙热的体温。 “我暂时原谅你的冒犯。”无惨抿起嘴唇,看在《红与黑》的份上。 司汤达低低笑了几声,他的胸腔震动通过两人相触的皮肤传递过来:“那我能把这个机会用在上一次的时候吗?” 不祥的警钟恶狠狠地在无惨脑袋上敲响,他一把将法国人反摁在身后的座椅上,冷漠的站起身:“别做梦了。” 鬼之始祖的瞳孔在背光的暗面闪烁着猩红的光芒:“我可不会屈从于另外一个同性。” “永远不会。” ------------------------------------- 第二天,市政厅。 “考核结束?” “当然。少年们已经做的够好了,接下来该是大人的工作了。” 无惨用手捋起了自己的前额卷发,向后梳去,他凝视着银色托盘里的自己的倒影,眼睛里没有血丝,眼下也没有黑眼圈,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的皮肤状态完美无缺,那我怎么表现自己的倦怠和懒惰呢?他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 “令人猝不及防。”横滨的市长森鸥外笑眯眯的注视着无惨,“GSS的首领,兰堂君竟是个超越者。” 无惨不由的点头表示赞同。兰波的真实身份无异于一个炸弹,将森鸥外的计划碎了个干干净净。 而无惨也本以为会有人去挖先代的墓,结果对方居然直接制作了一个先代——多么可怕的人。 不过,倒是很符合他的职业…… 然而森鸥外并不是本次事件中最痛苦的那一个。自从上次发现法国超越者司汤达出现在横滨之后,作为日本异能特务科的调查科长就为此向无惨提交了一份严肃的自我检讨,无惨心情微妙的接受了。但这次问题更严重,一个异能谍报人员——仍然是个法国超越者——被发现在横滨潜伏了好几年,调查科长从知道的那刻起就马不停蹄的找到鬼舞辻无惨阁下,声泪俱下的表示要求辞职,被无惨婉拒了。 “GSS的威胁度再次提升,真伤脑筋呢。”森鸥外注视着面前的文件——阿尔蒂尔·兰波的所有可查资料——也是来自异能调查科,市政厅同样严肃痛斥了调查科的不作为和失职。森鸥外对这位科长的工作能力表示怀疑——法国超越者进入横滨如入无人之地,第一次的追查结果尚未明了,第二次居然已经潜伏了几年——无论如何,调查科都太过无能了。当然,几年前参与围剿的军警也难逃此劫,他们倒是跃跃欲试的很想再来一次围剿,只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兰波既没有一个背叛的队友,背后还多了一个涩泽家族。 他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敲击在文件中的一行上:可以通过异能控制“复活”死人。 ……麻烦啊麻烦。 “成为市长以来,问题都堆成山了,并且一个比一个严重,该不会是我不适合市政厅吧?你怎么想,惨桑?” “嗯?我看你更适合去当孤儿院院长或者暴力组织首领——开个玩笑,”无惨露出一个坏笑,“事实上,我觉得兰波成为GSS首领是一件好事。” “哦?”困扰的抓了抓脑袋,森鸥外询问无惨:“你已经有解决方法了吗?” “如果是他的话,GSS一定在他的可交易选项内。”无惨直言不讳,“兰波君的执念显而易见……我想我还是有点存货可以与他交换的。” “那就拜托你了。”森鸥外轻轻微笑着,“这可为财政部省了一大笔钱。” “省钱?”无惨用手指戳了戳面前的装了草莓牛奶的银边瓷杯,不友善的问道:“士兵抚恤金么?” 森鸥外看了看那个坏脾气的猫一眼,自然的用勺子自平口罐里舀出几粒“方糖”投入超越者面前的牛奶杯,从容的回答道:“你应该称呼它重大灾害事故灾后恢复重建资金。” 第 112 章 无惨拿过杯子,试探性的抿了一口,缓慢咀嚼着牛奶中压缩烘干之后小颗粒——竟然口感不错。 “我们言归正传,我听说你又找了个童工?” “市政厅的武装力量太少了,很多事难以展开,等一下,也许你对这个东西会感兴趣的。”森鸥外把一直放在他桌子上的一本褐色的厚厚的资料袋扔了过来,“这是异能特务科刚送来的,”他说,“你拆开看。” 这袋资料的外部没有日期,也没有署名和内容简要。 无惨打开,抽出一张,略略一扫:“编号A5158……” ——这是异能科给中原中也的编号。 无惨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看下去,他把资料页插回原处,重新递还给了森鸥外,“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除了市政厅,他无处可去。” 中原中也……羊之王。 身为异能的化身,荒霸吐选择的载体。 异能特务科将他看作试验品,军警将他看作威胁性武器,可以容纳他的黑手党又被政|府摧毁……恐怕只有这里,森鸥外麾下的市政厅有实力和底气能够接纳他——认同他人的身份——而不是将他当做武器和试验品看待。 当然,还有武装侦探社,但森鸥外绝不会把这潜力巨大的异能者拱手相让。 只是—— “无论如何,12岁就开始工作也太早了吧?执政者不要知法犯法啊!” “的确如此,”森鸥外毫不愧疚的点点头,全身舒展地倚靠在扶手椅上,回答道:“所以我把他安排进了超越者直属特别行动分队。” 无惨拍桌而起:“那不就成了我雇佣童工了吗!” “您拥有豁免权呀。” “重点是豁免权吗!重点是童工!” 还没等森鸥外想办法转移话题,高大的雕花门外就传来了少年吵吵闹闹的声音。 “啊!” “啊啊啊啊啊啊!你!” “中也!为什么小矮子也会在这里啊!你根本连行政文书都读不懂吧!”太宰怒声道,“你是我的狗吧?!我说脚痒就要帮我挠脚,我说想吃荞麦面就要去把做荞麦面的绑来,我说想看戏剧就该一个人演给我看,这才是你的工作欸!你这算什么?来市政厅当薪水小偷吗?要和主人平起平坐?认清楚你的身份啊小型生物!” “给我闭嘴啊你这个绷带混蛋!我是凭自己的实力被森先生邀请进来的!才不是你的狗!谁管你有什么企图啊!”中也毫不吃亏,“而且行政文书我也会好好学习!绝对要在无惨阁下面前打败你!” “啊哈?耍赖皮吗中也?是谁哭着求我帮他忙的?你的记忆像金鱼一样只有七秒钟吗?你知道我要把刊登了‘这周的赖皮中也’的会报作为厕所读物放在市政厅每个卫生间,所以想抢先帮我提供供稿给新一期的新闻素材吗?” “谁要帮你做那种……等下、等下、等下!我去领实习生工牌的时候,大家脸上的笑容都很微妙,就是这个会报的原因缘故吗!” 两个少年尖叫着对骂的声音逐渐变大,正在向着大人们的房间转移。 无惨悄无声息的将放在桌面上的《这周的赖皮中也》塞进了内侧口袋。 一个声线迤逦的女声加入了走廊上的对话。 “打断一下,绑架做荞麦面的无辜市民是违法的,禁止这么做。还有你这个实习生小鬼,等下来我办公室把旧文书带回去通读一遍。” “能不能别再叫我小鬼了啊,大姐。”中也说。 “你才是不要叫大姐!我还是风华正茂的16岁少女呢。”女声——也就是尾崎红叶怒道,“现在你们两个都安静,我们到了。” 声音停在门外,短暂的停歇之后,大门被推开—— 穿着和服的少女笑容楚楚的带着两个互相怒视的少年出现在无惨与森鸥外面前。 “无惨阁下,森市长。实习生已经带到了。” “辛苦你了,红叶小姐。”森鸥外露出一个笑容,“我想他们没给你们带来太大|麻烦吧?” “没关系,只是……”红叶掩唇:“这两个人真的不会打扰到无惨阁下吗?” 话音刚落,太宰与中也再度争吵起来。 “完全有可能哦!毕竟小矮人什么也不会!” “明明是你这个绷带混蛋一直给别人添麻烦!” 无惨朝着红叶摇摇头,温和的说道:“打扰是没关系的啦,不过我现在有个冒昧的问题想询问红叶小姐。” 红叶略显惊讶,“请您问吧。” “emmmmm……”无惨沉吟一下,最终还是好奇占了上风,“请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 顷刻间室内一片寂静。 森鸥外吃惊的看向无惨,两个少年也因为这个问题中止了争吵,面面相窥的看向超越者。红叶同样一副措不及防的表情。 后知后觉发现大家误会了什么的无惨哭笑不得的解释道:“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单纯只是好奇。” “原来是这样。”红叶点点头,认可了这个原因,她以袖掩唇,面部微微泛红:“确实有人爱慕我。” 森鸥外微微一怔,然后絮絮叨叨且严肃的对红叶叙述起日本婚姻法新规定,女性必须年满18岁等和一系列被骗女性值得警惕的事情。 而无惨的眼睛闪着光,笑容略略加深。 他很开心。 ——花蕾尚未含苞待放,又何谈飘落凋零呢? 在这美好愉快的情绪中,无惨看向重新开始互不对付的少年们。 “好啦。”他的视线扫过了中也胸口前崭新发亮的实习生铭牌,“中也君,明天傍晚有时间吗?” 中也果断的答道:“有!” “那么我来接你,明天跟我去见个人吧。” “是!”中也大声回答道。 “诶——只需要小矮人吗?”太宰治若有所思。 “太宰想来也可以哦。” 太宰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才不想和小矮人在一起呢。” “哈?!”中也瞪着太宰:“这是我该说的话,你这个绷带混蛋在嫉妒吗?” “你少开玩笑了!”太宰不甘示弱的瞪回去,“你身上有任何一点比别人优越吗?你的身高?” 眼看着两个人再度开始争吵,无惨惬意的拿起茶杯,品了一口 ——今日方糖味道尚佳。 第 113 章 翌日。 中也穿着尾崎红叶挑选的衬衫与马甲,整个人活力十足,看起来帅气极了。12岁的小少年姿势挺拔的坐在餐厅落地窗的那侧,窗外闪烁的霓虹灯光与纵横交错的金色车流,构成了城市的血脉和骨架。 而无惨谈兴不错,他坐在中也对面,正兴致勃勃的拿着手机光明正大的“偷”拍中也,“这张照片值一个精华珍宝或者一个限定特典池。” “……”不知道该说什么的中也再次困窘整理自己已经整理了三遍的领口。 “哈。”无惨说,“没准以后我可以组建个游戏公司,然后付给你肖像费。” “那我会收下的。”中也故作平静的说道。 无惨接下去说道:“当然还有太宰。” “等等,这家伙就不用了吧!” “诶?你和太宰的关系不是很好么。”无惨问道。 “那个绷带——” 有人来了,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 中也身边的座椅被人拉开,有着长长波浪型黑色长发的男人坐了下来。 要不是中也对这张脸印象深刻,他肯定很难把面前的人和之前超越者兰波联系起来。兰波今天没有戴耳罩,没有系围巾,也没有穿那身隔热材料制成的衣服,而是穿着一身典雅的灰格西装,系着领结。他那双曾经盈满杀意的暗金色眼睛现今正柔和的打量着两个人。 不是谁都能坦然的和杀死自己的凶手共处一桌的,这话对二者同样适用。中也瞬间戒备起来。 “晚上好。”兰波说道。 “晚上好。”无惨微笑了一下,像展示自己的孩子一样自豪的向兰堂示意了一下中也,“怎么样,中也变化很大吧?” “呜哇,这身很适合你,中也君。”兰波向中也点点头,中也平静的道谢——他的耳根有点发红。 “我收到了您的邀请函。”兰歉意微笑道,“请原谅我的姗姗来迟。” “没关系。”无惨蛮有兴致的观察着兰波的新形象,“你不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法国人。” “我的前同事一定为法国人做了不少铺垫。”兰波态度温和,“来这里的决定非常正确,无惨阁下本人比资料上更有趣。” “一点不错。”无惨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点头:“资料写不出我的十分之一魅力,”他又去问少年:“对吧,中也?我可是被称作海贼王的男人。” 中也斩钉截铁的表示赞同。 “哈啊。”看到毫不犹豫配合的中也,兰波拼命用意志抑制住了自己嘴角想要弯起的冲动,他点点头,“不愧是日本第一超越者啊。” “请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不需要敬称。我可以喊你兰波君吗?” “当然,”兰波停顿了一下,“无惨。” 客人已经到齐,餐厅开始上菜。 这里的前菜很家常,但非常精致:牛肉丁时雨煮、火腿拼盘、茶碗木须以及鱼弱——由盐渍鲭鱼和米糠制成的酱料,让沙丁鱼独具风味。搭配上橄榄油,风干番茄片,意大利面。咸口的沙丁鱼与番茄的酸甜正好中和。下面打底的冰淇淋是另类又小众的洋葱口味,色彩鲜明又滋味丰富。 在等待正餐的时间里,侍者彬彬有礼为三位顾客送上了今晚超越者要求的冰镇开胃酒。 酒液淡黄而明亮,呈现淡柠檬色,兰堂嗅到了一丝杏仁、药草的芬芳。 “麦卡伦的菲诺雪莉。”无惨带着一种兰波不理解的奇异热情介绍道,“口味干洌、清新、爽快,就我个人来说,很适合穿日本的夜晚。”——更适合看柯南。 兰波表示同意。而中也则拒绝了无惨不怀好意的邀请——和太宰完全相反,他是个乖孩子,坚持遵守未成年不能喝酒抽烟以及开车的法律。当然——他成年后学了个遍。 接着上来的是主厨特制菜单,宫崎牛肉。薄如蝉翼、层次分明的宫崎牛肉搭配烟熏土豆泥,欧芹汁以及清洌无比的甘甜牛肉高汤,厨师将法国传统美食跟日本流行风味合二为一,虽然无惨尝不出味道,但仍可以从中也以及兰波的神情上察觉到他的高明之处。 各类各样的美味依次送上,主厨亲自将今日的神秘食材带上来展示一番——漂亮的烤乳鸽。在展示环节结束后,小鸽子被切割,做成了亚洲风味的烩饭,再融入生牛肉塔塔和鲜嫩多汁的厚切牛排,碳水与蛋白质的口感令人十分满足。 值得一提的是,不明所以的中也得到了额外的一道菜——无惨特别要求——烧日本鲭。鱼肉软嫩,鱼鳞则酥香脆兼具,与萝卜泥搭配在一起,很和风,也很传统。 “青花鱼烹饪之后非常美味。”无惨说,“我还需要一瓶柏图斯干红。” 兰波则觉得今天鲭鱼出现次数很高——味道倒是很不错。 饭后甜点是一个草莓风味的组合甜点,酒粕风味冰淇淋、草莓、焦糖啫喱、巧克力慕斯,撒上苦味可可碎。无惨轻嗅着这个层次丰富的甜点,半点不愿破坏甜点的可爱造型。 “非常惊艳的晚餐。”兰波说道。 “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无惨说,“我的副官把这里推荐给我,而我终于有机会尝试了,这里不接受一人位预定。” “等待是值得的。”兰波和善地回应道,“我希望你提出的合作也是值得的。” 中也明显感受到此处的气压产生了变化。 无惨的舌尖轻轻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这个时刻似乎很适合来一杯红酒,然后发表一个冷酷而又算计的演讲,带着邪恶的弦外之音。一个关于政治、关于秩序、友爱、权利的演讲,但是竞选的时候才需要演讲,现在……”他真心实意地说道:“我保证那是值得的。” “不可思议。”兰波轻轻地微笑道,“你笃定他会回到横滨。” “当然。”无惨看了一眼沉默的中也,“所有的知情人都已经死了,你也已经‘死了’,耐心等待吧,【兰堂】君。” ——魏尔伦绝不可能放弃他视如亲人的另外一个“同类”。但,他的目标不会实现,不仅仅是为了中也——无惨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更是因为这片土地是只属于自己的领土。 魏尔伦绝不可能从这杯自酿,也必将自饮的苦酒里得到任何一丝满足。 兰波若有所思的注视着无惨冷凝的神色,郑重其事地说:“……我答应你的交换。" 他不会拒绝关于魏尔伦的一切。 第 114 章 离开餐厅的时候,兰堂婉拒了司机的接送,和无惨以及中也一起融入了夜市的人流中。 红砖仓库附近人流涌动,市政厅挂在景观树上的彩灯勾勒出城市的轮廓。兰波注意到街角商店有穿着制服的员工正踩着折叠节梯往招牌上悬挂铃铛彩灯以及红色手套。 “圣诞节?” “提前预热的横滨圣诞祭。”无惨同样望去,解释道:“德国大使馆赞助了一部分。” 中也问道:“和市政厅合作吗?” “是的。”无惨轻柔的说道,“它会给横滨带来超过五十万人次的游客,在战争时期参加祭典的游客数量曾一度减少到只有六万人,目前正在逐步恢复。然而除了数亿日元的财政收入和本地旅游业发展之外,更重要的是——它能宽慰市民们一年中的紧绷的精神。” “……今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中也抬头望向兰波,正遇上对方看向他的视线,两个人沉默了片刻,中也扭过头去,但兰波并未停止自己的注视。 将这一幕映入眼帘的无惨若有所思。 三个人继续闲适的走在各色摊位中,人们的欢笑声和优美动听的音乐在周围回荡。在这一片热闹喧哗中,又传来人群惊喜的欢呼声,无惨停下脚步,看到了广场上高12米的巨型圣诞树会被点亮,奇幻的灯光表演正在开幕。 “嘿!我要去买个德式圣诞水晶球。”无惨将怀里的章鱼小丸子和德式烤肠一股脑的塞给中也,“你们可以先逛逛,不用等我。” “哈?等、等一下。”中也手忙脚乱的接过来,等他抬起头来时,无惨已经消失在拥挤的人潮中。 中也茫然的抱着怀里一堆食物和小礼品站在那,直到一只宽大的手从他的怀里取走最顶上那罐摇摇欲坠的星星糖。 兰波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向不远处的花坛长椅,“我们去那里休息会吧。” 中也不自在的点点头。 五分钟后,两个人就已经在长椅上暂时安顿下来。 这个角落并不是很安静,微风吹过中也的耳朵,他听见了远处游客玩软木射击游戏的叫好声。 兰波坐在中也的身侧,像是一个月夜下的影子一样单薄。他轻轻抬起手臂,从自己的外套里取出一个陈旧的有着手写封皮的资料袋来。 “这是什么?”中也好奇的问道。 兰波解释道:“里面是我潜入秘密设施搜集的一系列关于你的资料,也包括之后尽力寻找的部分。我所知道的并不多,但是——” “这里面有……真相吗。”中也无意识地伸出手,“荒霸吐的、我的真实身份……”然而,在中也将要触碰到的瞬间,兰波握住了那只手,阻止了他。 中也困惑的看向兰波。 “中也君,”兰波认真的说,“在将它交到你手中之前,我有话想要告诉你。” “……是想要告诉我什么呢?”中也问,“需要我做些什么来交换吗?” 兰波禁不住笑起来:“不会有这种事的。”他将资料袋放进中也的手里,成年人的手包裹住少年的手——微微用力——握紧了那个资料袋。“它本来就是属于你的。”兰波注视着中也,中也则安静的等待着他,直觉告诉他,在对方未说出的话里,有非常珍贵的东西正在空气中酝酿。 短暂的沉默之后,兰波低声说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事到如今已经难以知晓了。” 随着他的诉说,沉重的记忆出现在脑海中。 一个苦涩又悲痛的声音在质问他。 【兰波,你想象一次试试看,被宣告‘你不是人类’这一点,会对人产生多么深刻的影响?不是被神所爱而降生,只不过是某人写下的程式。】 “但是你,就算只是力量表面的装饰,你就是你,什么都不会改变。” 【得知这一点后,我们的心灵会被推到怎样的深谷?那是连月光也看不见,没有希望,没有救赎的黑暗谷底……】 兰波以一种中也无法看懂的眼神望着他,缓慢但坚定的诉说着:“毕竟所有人类、所有人生,都是脑与肉.体,是包含这两样的物质世界的装饰,都不过是那样美丽的装饰而已。” 中也的眼睛无意识的微微睁大。 【你明白吗?就连我这份绝望的感情,都不过是某人的设计而已啊!】 “所以中也……要好好的活下去。”兰波温柔的摸了摸那个赭色的脑袋,“你能降生在这个世界上,我很高兴。” 他凝视着对方与亲友相似的容颜,轻声说道:“对不起,中也,为我对你造成的伤害。”还有—— 【对不起……保尔,没有更早的了解你的悲伤与绝望。】 “……我…” 中也回望着兰波暗金色的瞳孔,他张开口,想要说些什么,这涌动盈满内心的感情……但伴随朦胧夜色传来的圣诞小夜曲的旋律,他最终安静下来。 清凉的夜风吹拂——悄然流过少年的灵魂。从来没有过的、仿佛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的轻松感,中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悠远的花香浸入此夜。 第 115 章 一阵奇怪的寒意惊吓了森鸥外。 他抬起头,办公室里很安静,文件和资料书安静的堆放在周围。清晨的阳光透过明亮的玻璃墙投射进来——它穿过薄薄的云层,又融化了朦胧的雾气,最后透过高大的橡木书架的空隙,将房间分割成了一缕缕的明亮又暧昧的空间。 他看向寒意的来源——不知何时出现的超越者鬼舞辻无惨,正蹲在装饰摆设的阴影下默默的注视着他。 就那样不发一言地注视着他, 注视着他, 一直注视着他, 直到反应过来的森鸥外无可奈何的按动了全景窗的按钮——阳光消失,整个空间全部变成安全的昏暗色调为止。 “什么时候天亮了?”森鸥外叼着烟,困扰了捋了捋自己的头发,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看向自己的政治共犯——一个红眼睛的不死食人鬼,令人安心又头疼的家伙。 “你又通宵了。”无惨歪歪头,“想加入我光荣的进化吗?”成为食人鬼就不再需要睡眠了,也就不会被通宵这种小问题困扰。在他刚成为食人鬼的前几个月,无惨还会因为长达二十多年的生物钟习惯强迫自己躺在床上。但随后他就意识到这是在浪费时间。自那以后就开始去发展自己的爱好,比如看漫画和漫画以及看漫画——用来缓解环境骤变带来的压力很不错,这个状况一直持续到织田作之助的到来。 “也许以后可能想加入。”森鸥外瞅着无惨的脸,对方英俊苍白的面容在几年来从未发生任何改变——未来也不会有任何改变,时光待他如此优渥而冷酷。 森鸥外重新坐回椅子,“事情办完了?” “办完了。”无惨说:“兰堂同意了。”GSS与高濑会即将变成历史尘埃的一部分。 “你用什么交换的?” “一个男人。” “……兰堂君愿意接受这样的条件。”森鸥外认真的点点头,然后从桌子的抽屉里取出一叠稿纸,而后用羽毛笔在上面刷刷写了起来:“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是的。” “你还想要些什么吗?” “我想要的很多。”无惨的声音非常平静:“毫无疑问,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没准我可以挖几个人才过来。” “那么,一切都准备好了。”森鸥外笑了一下,他将羽毛笔放下,双手搭在下巴处,望着鬼舞辻无惨郑重的说道:“请您下达指令吧。” ------------------------------------- 高濑会的执行部最高干部正在餐厅用饭。 在带领家族成员处理了和GSS的紧急冲突之后,他是最晚一个用餐的。桌面上摆着和牛饭,可乐饼,金枪鱼寿司,生鱼片,烤肉,芝士意面等一系列专门用来供给深夜急需能量补充的作战人员的食物。 干部级别拥有专属私厨,但是他今日并不想劳烦那个狡猾又谄媚的厨师。 在他率先取餐之后,疲惫的武装部成员一个接一个端着自助餐盘,坐在了他的身边。 “有点奇怪。”一个成员两只手捏着饱满的汉堡,却不急着放入口中,他小心翼翼的看向干部,“我们已经和GSS冲突次数又变多了,是有什么原因吗?” “……嗯。”被询问的干部谨慎的思考了一下,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和南边的生意有关,”他将味增汤囫囵吞下,“关于新糖果的售卖。” GSS拥有新型货源消息就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势不可挡的向四面八方流出去,成瘾性更高,效果更强的“糖果”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每个人都说GSS将凭借这独一无二的运输渠道重新洗牌横滨的利益布局,花花绿绿的钞票刺.激着大大小小帮派头脑们的神经。而GSS新首领比老首领要可怕,也要堕落的多。人们敬畏着他的魄力,用各种方法试图加入这一场“伟大”的利益盛宴。数不清的交易、推诿、替代的消息在黑暗中波涛汹涌。 而高濑会,人人皆知他自□□覆灭后就接管了本地最大的毒品销售市场,在对方拒绝合作邀请之后,两个帮派之间气氛愈加紧张。整整两个月,枪声、火药、暗杀的乱象在街道上层出不穷。事实上,干部已经数不清这是本周发生的第几次冲突了。 “我明白了。”询问者感叹了一声,将塞满了丰厚肉汁的汉堡塞进嘴里。和其他成员一样,在神经紧张了这么久之后,他已经疲惫不堪。吃掉美食也是出于填饱肚子的朴素思想——大家已经没力气去享受。 不过就在所有人专心致志的吃着自己食物的时候,一个狼狈的白色身影冲了进来。 “外面有警察!” 厨师大叫道。 一时间,所有的人蹦了起来,凑到窗户和门的缝隙向下看。 建筑外面的街道上停满了闪烁着红□□光的警车,荷枪实弹的警察正向此地包围开来。 干部甚至来不及思考这是怎么回事,警察已经开始用播音器命令他们投降,双手背头到楼下集合。 一个小个子的赭发少年从警车上下来。望着眼前的高濑会总部,露出笑容。 “哟!打搅了。” 披着黑大衣的太宰从另一辆车上下来,一脸厌烦的看着中原中也:“森先生真是的,为什么非要把没有脑子的小矮子塞过来。” “我听得到啊!”中也转过身咬牙切齿的咆哮道,“把人当笨蛋也给我有个限度,你这个自.杀混蛋!” “就是有你这样人这个世界上,所以我才对这个世界感到绝望。”太宰治点了点头,“全部是你的错。” “混蛋!这次我一定要在大家面前证明你只是个虚张声势的混蛋。” “呼嗯,不是证明你当我的狗吗?”太宰一脸嫌恶,“好了,乖狗现在应该到一边蹲好等我完成工作。” “想被重力碾碎吗!混蛋!”中也瞪着太宰。 然而太宰已经转过身去盯着被警察制服带到身边来的一名高濑会高层管理人员,在被警察攻破后他变成了最识时务的那个,“谢谢你之前的帮助 ,你知道首领转移去哪里了吗?” 他瞪大了眼睛,没办法回答太宰的问题。 “好吧,看来你已经是一件没用的垃圾了。”年轻的黑发少年点点头,退后几步,微笑着挥了挥手,而那些包围着干部的武装人员就毫不犹豫地向他开了火。 第 116 章 大清洗开始了。 如果说,上次森市长对港.黑的行动令横滨黑夜的豺狗们心生警惕的话,那么第二次的动作则毫无疑问的向整个横滨宣告了他的勃勃野心与残酷无情。 短短一周内,森鸥外就遭遇了三次暗杀:投毒,刺杀以及出动了直升飞机和火箭炮的武装袭击。 刚处理完袭击者的横滨市长森鸥外站在熊熊燃烧的绿化带旁边,把手里的烟凑过去,点燃——叼在嘴里,静静地思索着。而广津柳浪、红叶,还有其余的下属们并不想打扰他——站在明处或藏于暗处的敌人自然不会放过森鸥外,但无论何时都保持冷静与克制的森市长并不会为黑手党最后的反扑而动摇。 他每天每夜细致经营着横滨市——他的荣耀、权利、财富……都在此地,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东西——他对横滨的爱。 所以。 一切黑手党都注定被毁灭,驱逐。 只是处理工作进行的并不如人意,即使市政厅行动非常迅速,但走投无路的黑手党成员抢劫商店和袭击群众的事时有发生——几乎每个黑手党组织的领导人员都是危险的异能者——而民众几乎没有反抗能力。 许多横滨市民自发性的关上房门,停止工作活动和学习,远离交战区域。但仍然逐渐增多的死亡人数让无惨眉头紧锁。 异能特务科向市政厅递交了征调“军警”的申请,意料之中的,福地樱痴以正在进行阻止非洲阿米尔政权虐杀难民的维和行动为由拒绝了借调的要求。 异能特务科的递交的下一个申请则是希望征调正在横滨停驻的“涩泽龙彦”,利用他的异能力大范围平息整个横滨的高危异能者——愤怒的无惨当即写了一封解雇信给这名提出“合理建议”的机灵鬼——可算让他知道这是谁了。 “我可以进行群体心灵暗示,帮助你更早的结束横滨的战火。”司汤达善意的提醒道。 无惨果断拒绝了他,“那么代价呢,古尔丹?” “古尔丹?”司汤达困惑的问。 “一个兽人,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可不想某天发现自己不得不向你支付自己作为代价。” “我很愿意成为你的支柱。”司汤达诚恳的说,“无论何时,你都可以依赖我。” 无惨轻嗤了一声——其实他自己也拥有解决范围骚乱的能力,只要他愿意无下限鬼化其他的食人鬼……这才是所有人都从未知晓的鬼之始祖最可怕的地方。 最终,事情被另一个法国人解决了。 宏大瑰丽的血色亚空间笼罩了整个交战区,而作为横滨统治者的无惨以强硬的姿态与GSS首领鏖战了一夜之后将其“杀死”,GSS就此终结,被人们称呼为“漫展里走出来的不死”的鬼舞辻无惨再一次在里世界奠定了自己的赫赫威名(实际上两个人在亚空间内对叛乱分子进行了愉悦轻松的联合狩猎)。 至此,市政厅完成了对横滨的里世界的清缴与统一。 …… 在异能崛起的战争时期,这里的社会一片混乱,黑市和暴力横行。警方没有足够的权威保护民众,人民愤怒于无能的政.府和懦弱的警方,拿起简陋的武器捍卫了自己的家园。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摧毁旧秩序需要力量与勇气,而浅薄的见识与薄弱的意志只会催生出罪恶的果实。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集结流氓、罪犯,为地方豪绅、为自己的利益恐吓威逼不服管教的领民。并且随着帮派势力的扩大,他们的触角渗透到社会各行各业之中,赌博、毒品、走私及暴力活动等等,控制了当地的经济命脉——黑手党统治了这里的黑夜与未来。 但也许就是这些争斗、对抗、奴役、武装械斗与颠沛流离而产生的种种悲伤与绝望,造就了这里勇敢顽强,坚韧不拔,永不放弃希望的新一代。 森鸥外一直站在玻璃落地窗前,他的眼前,是造物主鬼斧神工留下的迤逦的港口城市。但无论什么言语,也无法描述出他现在的心情…… 第 117 章 “您看起来心情不错。”广津柳浪说道。 “是呢。”森鸥外转过身微笑着回答道,他看向对方正托在手里的一个珠宝匣,好奇的探头:“你手里的是?” “这是一个战利品。”广津柳浪笑着回答道:“它曾经属于GSS,但也许市长您愿意在百忙之中去隔壁房间观赏一下更美丽的战利品?” “乐意至极。”森鸥外欣然道。 在反政.府组织所掌管的矿区,宝石是用以交换武器和毒品的硬通货。作为黑手党中的佼佼者,GSS拥有一整条属于自己的“生产线”用以处理非法流通的宝石。包括宝石处理、加工、鉴定以及售卖。 ——所以现在,他们全部属于市政厅。 隔壁的书房已经被暂时改造成了珠宝展览会,橡木书架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珠宝匣,有些精雕细琢的匣子本身同样拥有媲美珠宝的价值。两个人慢慢的踱步,观赏着盛放在这些美丽宝匣中的地脉结晶。 森鸥外拿起一枚绮丽的“孔雀”,这是一枚色泽艳丽的胸针。它的中央是一颗重20.02克拉的深彩蓝色梨形钻石,深邃透彻的祖母绿宝石构成了雀翎,旁边镶嵌多颗纯美白钻和彩钻。在神话和传说里,孔雀代表尊贵、保护和幸运。这枚孔雀胸针汇聚了最顶级的美钻,交织出无匹的优雅美态令人惊艳。 “鉴定师特意告诉我上面镶嵌了120.81克顶级美钻。”广津柳浪感叹道。 “看来我们的无惨阁下做了笔好买卖。只用一个男人就买下了GSS积累至今的财富与土地。”森鸥外将孔雀胸针放回原处,愉快的打量着下一件由红宝石打造的袖扣——简约的款式,因为其主体已经足够华彩耀目,多余的装饰在它身边只是画蛇添足。 他在奢华的展柜中穿梭,似乎寻找什么一样。将各色珠宝拿起又放回。 最后,森的脚步停驻在一个角落。 “唔,这个倒是很适合。” 带着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捏起一枚瑰丽的变石,它在灯光下呈现紫红的颜色。 “猫眼石?”广津柳浪看向放置在珠宝匣旁边的鉴定书,“天然亚历山大变色.猫眼石,斯里兰卡地区特有,硬度8.5左右,密度……” “像不像?”森鸥外打断了他的阅读,饶有兴趣的问道。 “什么?”广津柳浪一脸迷惑的看着森鸥外。 “像不像我们的超越者?” 广津柳浪恍然大悟,他看向那枚猫眼石,亮线位于宝石弧面的中央,细窄而界线清晰,猫眼颜色与背景形成鲜明对,而它表现出的光现象与猫的眼睛一样,灵活明亮。 鬼舞辻无惨也有一双有神而多变的耀目的眼睛。 “这么看来,确实有点像。”广津以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 “是非常像,尤其是当他蹲在阴影里盯着你的时候。” 很危险,也很有趣。 森鸥外将那个盛放着猫眼石的宝石匣拿起来,递给了广津柳浪:“把它送到无惨阁下那里吧。” “这是最适合他的。”他说道,就像要在咖啡里加入砂糖,那样理所当然的口气,“我们跳脱的大人物会喜欢这样的弹珠。” ------------------------------------- 跳脱的大人物当日傍晚就收到了这份别致的“弹珠”。 “GSS的资产已经全部清点完毕?” “是的。”上原颔首。 无惨凝视着掌心的猫眼石,这个小玩意让他想起以前在地上弹来弹去的廉价弹珠,他的手倏忽握住猫眼石,然后将它向上空扔了出去,紧接着又用手接住,得意洋洋的说道:“我们迈出了第一步。” “是的。” “是最难的一步。而且我们有钱了。” “是的,最难的一步,我们有钱了。”上原回答道,他在湿热的咖啡杯底部撒上薄薄一层细冰糖,接着向杯中倒入滚烫而且偏浓的黑咖啡,然后在咖啡表面装饰两勺冷的新鲜奶油,略微等待之后,他打开糖罐,从里面捡取了一勺作为最后的点缀。 昏黄色的灯光照耀在白瓷杯上,咖啡看起来就像滚烫的烂泥。副官将它递给心情雀跃的超越者。 “还有,军警这次真是惹火我了。”无惨尝了一口,然后向着上原点点头,“福地樱痴找的借口不错,我想他接下来会很忙。”他拿起一份文件——在野党正式向国会提交弹劾福地樱痴决议,罪名包括渎职、失职以致使横滨的公共财产与人民的利益在前段时间内遭受重大损失。 无惨知道这个表面文章并不会真正打击到远东英雄——但是看对方为此灰头土脸也很快乐。他无所作为就等于默认此事,如果他发表声明,则代表此事将会进一步发酵,如果他强烈抗议,那就看起来像个傻瓜。 上原直言不讳的说道:“您的提案引起了议员们的很大兴趣。” “我的副官居功至伟。”无惨笑着回答 。 上原低头表示感谢:“是我的职责所在。” “不,没有你我可真是寸步难行。”无惨摇摇头,他将咖啡一饮而尽,“亲爱的副官,可以请你再帮我冲一杯咖啡再给我一袋小熊饼干吗?晚间的动感超人要开始了。” “当然,长官。” 第 118 章 市政厅只花了四十天的时间就完全恢复了交通、水利、气象、电力、通信、市政等基础设施除险加固和基本功能修复,恢复横滨正常生产——森鸥外早有预案。然而与这相比,更令横滨市民感到惊异的是,市政厅公布了镭钵街贫民窟重建项目推介清单。 以超越者鬼舞辻无惨的名义发表的律令决定将在未来5年期间投入1.6万亿日元作为镭钵街灾后重建项目经费。涉及市政工程项目、交通基础设施项目、农林水利项目、社会民生项目、防灾减灾能力建设项目等多个领域。而建设的财源,除了税收部分外,市政厅将会自行捐赠一笔数量可观的资金。 而一期计划,已经在镭钵街部分区域展开。 ------------------------------------- 八岁的中岛敦是一个孤儿。 孤儿院规矩严厉,生活艰苦。而他既不被大人们喜欢,也不被同伴们喜欢。不合身的衣服,头发因为同伴的恶作剧被剪成难看的发型,再加上吃的很多,又经常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院长先生关禁—— 中岛敦将脑袋埋在两膝之间。 不要哭,不要看到软弱的哭泣的自己。 他强迫自己看着露出水泥砖头的白灰墙,那上面裂开了一道道口子,斑驳脱落的纹路很像一只猫——他在院墙上看过的那种——有着干净又显眼的橘色长毛,像风一样自由的溜过灰暗的孤儿院。 铁门在混凝土上的门轨上磨擦,发出吱呀的声音。敦抬起头,看见院长那张严苛的面孔出现在栅栏外。 “七十八号,”院长垂着头俯视着蜷缩在惩罚室角落的白发男孩,“可以出来了。” “……是。”敦从地上爬起来,握住了门扉,犹豫的问道:“时间到了吗?”他并没有听到孤儿院特有的,告知饭后扫除时间的警报声。 这里的孤儿院没有时钟,面前的男人掌控着这一时间的束缚。 警报声束缚着所有人的行动。记忆里,院长站在食堂,用平坦的声音说道:‘拥有钟表是被确立的,拥有独立意志的人的证明,因此,为了对于被支配被教育而活着的你们,钟表的存在是没有必要的。’ 而在现实中,院长用如出一辙的支配者声音回答道:“还不到时间。但你需要去做一下准备。” “……什么准备。”敦睁大了眼睛,惊慌的问道。 是要赶自己出去吗,在用毒打和毫无光亮的禁闭来惩戒不听话的自己之后,终于难以忍受自己的存在了吗。 男孩站在禁闭室里发着抖,不敢迈出一步。 院长陈述道:“下午的工作需要你出去一趟。” “工作?”难以形容现在的心情,敦松了一口气。 在这里,每个孩子都需要工作。然而外出的任务从来不会分配到他。院长严厉管束着他的行动范围,常常将他关在地下室。但是现在可以出去工作了,为什么?他困惑又期待——敦向着院长点点头,跑出了禁闭室。 像个雀跃的小鸟一样。 提前结束的禁闭,再加上外出的期待让他感到一阵轻松。 “你偷跑出来了!我要告诉院长!”一个男孩站在食堂门口大声嚷嚷道,他长得很壮,是孤儿中不好惹的一位,“让院长惩罚你,再关一周!”他洋洋得意的看着中岛敦,“一定会加倍惩罚你饿两天。” 其他孩子们就像被逗乐了一样“嘎嘎”笑起来,这些失去父母的孩子们过度早熟以及缺少关爱的求生心态,往往会因为满足感的偏差,喜欢欺负并发泄情绪到更弱者身上。尤其是中岛敦这个从来不会反抗,同时也被院长更严厉区别对待的异类。 敦低下头,刚才的好心情就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蒸发了。他没有回答对方的质询,也没有精力去应付他们的恶作剧——因为他感到非常饥饿,现在最重要的是找东西填饱肚子。 他想绕过他们去厨房,但男孩们并没有放过他,三个人牢牢的堵在食堂门口,放肆的嘲讽着,“怎么啦,泔水桶?”“今天的剩饭不会给你的。” “请让我过去。”敦低声说。 为首的男孩笑起来:“他居然用‘请’字,我们中的乖孩子。” 敦沉默着,绷紧了自己的肌肉,然后突然低着头冲了过去——三个男孩吃了一惊,措不及防间想拦住敦,可中岛敦的力气居然出奇的大,两个被他拱翻在地,一个手忙脚乱的被他推着然后狼狈的栽倒在地上,倒霉的连累了前一个人——因为他结结实实的坐到了对方脸上。 “实在是抱歉!对不起!”敦喊道,然后跑了进去。 三个男孩骂骂咧咧的从地上艰难的分开,互相帮助着坐起来,就在他们商量着给中岛敦一个教训的时候,一个成年人的阴影笼罩了他们。 院长站在他们身后,用支配学生的冰一样的视线看着三个人。 “院、长……”男孩们磕磕巴巴的站起来,彼此间的推搡埋怨一瞬间消失了。 “上午清理卫生,下午去耕种。”他平静地说道:“不允许吃饭,每个人。” “但是院长大人,”为首的男孩小声的反驳道:“是敦先动手的!他私自跑了出来。” “没错!”“是他!”剩下两个男孩为他作证。 院长没有发声,也没有任何动作。他俯视着面前的三个人,直到男孩们瑟缩着承认错误。 多么愚蠢的孩子啊,他想。 可我也曾这样愚蠢过。 并因此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 所以,为了不重蹈覆辙。 孩子们必须学会忍受痛苦。 如果不这样做,他们将如何生存呢? 在战争期间,孤儿院的生活非常贫苦。建筑的墙皮也脱落了一块一块,人们走在屋檐下都要小心那些头顶上悬而未掉的部破败部分。所有的被单枕头都是泛灰的白色,上面装饰着许多修补后留下的针脚。大人和孩子门开垦后院,劳作种植,加上政|府给的稀薄的补贴资金,才能勉强度日。 后来,横空出世的超越者以个人名义捐献了不少资金,同时与横滨大大小小的孤儿院签订了合作协议,免费供应每日一餐,孤儿院的财政因此得到缓解。现在,横滨关于镭钵街改造的项目已经逐渐开展,为了孩子更好的生活条件,院长主动接下了一部分在附近关于运送餐食的任务——市政厅将为此支付正规薪水,并将一小部分餐食制作也交给了他。 工作地点在镭钵街。 只是软弱的愚蠢的孩子们,生活在狭小的孤儿院中,没有太多应对风险的能力。 只有一个孩子例外。 一个拥有不被世人接受的邪恶的力量的白头发的孩子。 如果是你的话…… 能做到的吧,敦。 第 119 章 横滨的一部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 许多工程车拉着石板、沙堆、小石子、木头等各种建材来往于街道上,而且数量还在每天递增。忙忙碌碌的建筑工人以及检验测量人员来往于城区与镭钵街之间——这将为横滨提供超过五千个工作岗位。紧随其后的是流动摊贩,这些如同旅居游鱼一样的弱势群体以极低的成本维持食物售卖,在满足普通工人的生活需要的同时——他们背后往往也维系着一个家庭的生活。 坐在深绿色吉普车中的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沉默观察着车窗外的一切。 日本工地很小,所以很少能见到如此浩大的工程项目——建筑工事和土木工事同时动工(前者只负责建造房子,后者则负责除了盖房子之外的所有建筑工程,包括修路,地震后重建,防洪工程等等)。白色的施工材料正慢慢将工地围挡起来,通过尚未完工的另一半,可以清晰的看到大大小小的暂居式板房和大大小小的帐篷已经耸立在大地上。 食人鬼正在逐步渗透这个城市……福地樱痴思考着,忽然他看到一个矮小的白发男孩背着个很大的箱子穿过烟尘弥漫的街道,匆匆跑进了围挡的另一边。虽然不过是匆匆一瞥,但福地樱痴还是认出了对方箱子上的标志——鬼舞辻无惨的慈善基金会独有的赫眼图形——也是这个城市堕落的根源。 “还有多久到市政厅?”他问道。 “五十分钟。”司机回答道,“您需要休息吗?” “不。“福地樱痴拒绝道:“继续吧。” 他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 中岛敦察觉到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但他来不及在意——身后的饭箱内层层叠叠的盒饭是要在规定时间里送达的,他一门心思的赶路,跃过堆叠的混凝土管道,穿过镭钵街那些乱七八糟的小巷,然后小心的走在只有一个脚掌粗细的渠上钢构桥架——原来的桥面已经在那场灾难中蒸发殆尽了——这是条近路,最后还差点被从天而降的半截屋顶砸到——幸好他的运动神经非常不错,受到惊吓的中岛敦抬起头查找来源,一个奇怪的黑色的条状物在视野里一闪而过。 “这就是院长说的危险吗……”他紧张的握紧了肩带,谨慎而快速的穿过了这片区域,他并不决定放弃——自从接下这个属于超越者慈善基金会的工作后,他一个人就能为孤儿院带来十几万日元的收入——每个月。虽然少了点,但这在战后是非常妥善的价格,尤其当他还是一个8岁的未成年,孤儿院则通过制作售卖餐食从政|府那收到更多的薪资。 自从他把日薪带回交给院长开始,肉眼可见的,孤儿院的孩子们对他的敌意就少了很多。他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平时吃了太多的饭的原因。敦猜测自己很大概率是几年前大家饿肚子的罪魁祸首……现在虽然很累,每天要早起来回于镭钵街与孤儿院好几趟,但他每天都精神饱满,神采飞扬。 和以前的严厉斥责不同,院长现在对他所说更多的是关于安全的问题。 “注意陌生人不怀好意或者满怀好意的视线。”院长说道,“警惕那些送给你,不该你享受的食物。”——小心人贩子和下过毒的糖果。 “是,我明白了。” “克制住自己——如果你变……”院长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停下了,“不要在外面逗留。” “是!”中岛敦大声回答道。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第二天的到来。 ------------------------------------- 因为某些不可言说的小问题,超越者的专属办公室位于市政厅的地下室——与异能特务科的全封闭式的顶层办公室相反,这里的设计者从一开始就断绝了阳光射.入的可能性。 除了完全避光以及坚固耐用之外,该区域还设计了影音室、室内游泳室、桑拿室、游戏室等等一系列必要与非必要的房间。有趣的是,这里的装潢充满阳光的色彩。所有的“窗户”都做了仿天空设计,摄影师在芬兰拍摄了时长一个月的夏季特有的超长日照天空,循环展示在这个地下办公场所的所有人们能在地面建筑上能看到的同类窗口中。软装则采用动线明朗现代风的灰白基调与温和的大地色系结合,令人平和、舒适。 福地樱痴站在候客厅凝视着落地窗,刚刚还阳光明媚的天空已经被狂风呼啸所取代,雨点猛烈地敲打着窗户——与建筑外真实的晴空朗日完全相反,很难不怀疑是鬼舞辻无惨的刻意针对。 他走近窗户,可以清晰的看到显示屏折射着不同光芒的真实一面,刚才看起来磅礴的暴雨一下子变的虚假极了——就像这个世界一样,所有的温情都将被虚伪的真实所摧折,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容纳世间的一切罪恶,很多人的罪孽都无法清偿……但这世间“罪恶”的源头不会永远的存在着——他固执的想。 门被人用力推开了——福地扭头看去。 “下午好,福地阁下。” 在这一瞬间,时间似乎被压缩了,几年前在国会议事堂的鬼舞辻无惨与现在的鬼舞辻无惨一起推开了会客厅的门,向着他走过来——穿着血色的风衣,对方的容颜也没有丝毫变化,时间仿似一条直线,在他身上既没有起点,亦无终点。 鬼舞辻无惨微笑着注视着熟悉的访客——福地樱痴站在窗口拟态屏前面,蓝色的夜雨光芒为他的脸颊镀上了一层冰冷的色彩,就像他本人一样,面对自己时永远是冷漠的真实——某种程度上讲这可比他平时对人的豪爽热情舒服多了。 福地樱痴看着鬼舞辻无惨,然后微微颌首:“好久不见,超越者阁下。” 第 120 章 “您看起来气色不错,我的英雄。”无惨亲切的说道,“请坐,您一定有要紧的事才会出现在这里。” 福地樱痴沉默的在无惨对面的扶手椅上坐下。 看到鬼舞辻无惨毫无变化的容颜就已经让他心情沉了一沉,而更让人难以忍受的的是对方仿佛并未知晓他来意般呼叫女佣,请其为两个人上一些甜点和草莓牛奶。 “甜点就不必了。”福地樱痴冷漠的拒绝道,“时间宝贵,我来是为了议会上提交的一份法案。”他将放在小圆桌上的一份文件递给了无惨。 文件很厚,首页上熟悉的印刷字体映入了无惨的眼帘——他掀开扉页——发现这份文件的所有内容他都熟记于胸。 去掉那些繁琐无趣的前言,简单的总结下法案内容:这是一份崭新的日本国防政策法案。其中包括组建新的异能部队,成立独立的异能军事部门,同时缩减「猎犬」军警“非必要”国防开支和增加其他军事和政.府员工的福利等内容。而这里面最有趣的一个要求即是提议组建一个由120名独立会计师和分析师组成的审计团队,用来审议调查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军费使用情况——因为他们对国内渎职以致使日本人民的利益在前段时间内遭受重大损失。 看到这份文件的无惨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自己所在的党派干得不错。身为传奇英雄,但真实身份是天人五衰的领导者神威的福地樱痴在践行自己理想的道路上一定会需要庞大的资金……多年来从未有人怀疑过猎犬队长的热枕与忠诚……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可是记仇的很。 无惨略带困惑的抬起头,不解的问向福地樱痴:“这份文件,有些内容简直是无稽之谈。”他真诚的说道,“我相信您是正直、光明磊落的,也相信您部队的纯洁性,所以……”无惨在对方冷漠的目光中歉意的皱起双眉,“您一定可以通过审计的。” “这份提案出自你的授意。”福地樱痴平静的说。 倘若不是他那双眼睛太过锐利与晦涩的话,倒真像是风平浪静的样子——无惨这样想着,舔了舔自己的虎牙。 “这恐怕不是由我决定的。”他摇了摇头,“横滨的事情已经够让人焦头烂额了,我想你也看了这一路上的嘈杂与繁忙。而这件事……恐怕更多的是民众的口舌影响了政治的偏向,人民的眼睛在看着您呐……我的英雄。” 一片寂静。 福地樱痴盯着鬼舞辻无惨,而无惨也毫不畏缩的看着他,两个人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在这沉重的氛围中,福地樱痴双眼微阖,叹息道:“你还是从未改变。” “改变?” “一如既往的冷酷,视国家百姓如无物,视一己之利大过天,哪怕是在战争中也要攫取自己的利益——”福地樱痴焦躁的低声道:“现在又想拥兵自重窃国器为一家之私吗?” “嗬——多么糟糕的评价,可请您不要着急,平静,平静一下。”无惨站起身,走近窗户,背对着福地樱痴,“您的品格令我惊叹——担心这个国家的未来而不是担心自己的审计。” “成立独立的异能军事部门!”福地樱痴质问道,“异能军队归地方所属,军令事项无需政.府意见,突破战后体制——拥有这样一支防卫力量之后,你想做什么呢?” 一个迫使政.府交出“书页”才愿意为国作战的超越者,何等的耻辱。这样的人如何担当部队领袖,他会带领士兵去向哪里呢?让他带着几万名日本男儿流血牺牲,而让曾经取得光辉胜利的祖国蒙受耻辱,这难道符合国家利益吗?政.府的勾心斗角、腐.败无能以及经济困窘,使得这样冷酷又狡猾的人获取了极大的权利……他憎恨这一切,同样也憎恨这个世界,即使这个世界养育了他。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拥有独立武装的鬼舞辻无惨是如何借着狂妄的独.裁而下达违背民众利益的命令,然后将整个国家拖入噩梦深渊了。 然而—— “原来我是这样的人啊。”鬼舞辻无惨了然的点点头,他转过身来,注视着福地樱痴怒火燃烧的双瞳,勾起了唇角:“我知道了,谢谢您的忠告。但是——”他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露出一个怅惘的表情,“如果我不这样做,又该如何保护横滨的人民呢?靠军警吗?但你也看到了,结果并不如人意。” 福地樱痴冷冷的回答道:“军警不可能为你的私欲买单。” “那我没有其他的选择了,在我的人民流血和哀嚎之后。”无惨微微侧头,福地樱痴看到对方高挑瘦削的背光剪影如同一只无心的恶魔,这个巨大的恶魔正盘踞在横滨的上空,试图将他的触须伸向更多的土地。 他确信这就是自己必须亲自动手杀死的灾祸之源,一个窃取人类未来的非人类。 “撤回法案。”福地樱痴站起来,“停止煽动那些中立派——” “不,你的评价充满了偏见。”无惨打断了他的发言,“但是,我并不在乎。听好了,你想干什么我都不管,但是我的剑,我的视野可及之处,就是我的领地。对于不解风情乱闯进来,对我的东西出手的家伙——全部格杀勿论。”他平静的说道:“现在,你可以离开了。” 福地樱痴紧蹙着眉,深深地凝视着鬼舞辻无惨,极其严肃的说道:“我会阻止你的。” 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房间。 ————————————————————————- 在门阖上之后。 无惨深深的、满腹忧愁的叹了一口气。 “麻烦死了。”他说道,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色的遥控器,对着窗户摁了几下,窗外的狂风暴雨下立刻停歇,画面顷刻间变成了市政厅外的街道监控画面,有着一头粗硬短发的福地樱痴正在司机的服务中坐回车中。 “多么坚定的人。”无惨笑眯眯地,眼底却一片冷漠:“可惜,就是太过固执了。” 这是多么令人感到悲哀的一件事。 第 121 章 涩泽龙彦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现在有时间吗?”电话里声音平和而低柔,却让人有一瞬间回忆起过去的时光。 “我现在有时间。”涩泽龙彦停下脚步,扫视了一下周围,走入了一个寂静的门厅。 “接到你的电话我很开心,老师,你也在思念着我,是吗。” “不要做不实际的梦,涩泽。”无惨的声音低沉,“我是想问你下周我能不能去看望一下那个男孩,梦野久作。” “随时可以,老师。”涩泽龙彦说话总是带着一种优雅的韵味:“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接你。” “周二吧,我自己开车过去。” “明白。”涩泽龙彦无奈的回应道,“老师不要再拒绝我的——” “咔。” 电话断了。 ——意料之中。 涩泽龙彦微笑着抚摸了一下腕间的红宝石手链,圣洁的白金钻石构成的龙紧缚着血色的宝石,二者亲密的融为一体。 他毫不在意的将电话丢在一旁,转身走出门厅的残垣。 “感谢你刚才的安静配合,还有什么遗愿吗?” “……杀了……我……给……解脱……” “你们都只会说这一句话么?”白麒麟困惑的问道,然后拔出□□——开枪——子弹撕裂了倚在断壁前的衣衫褴褛的男人。他如同伴们一样软软的倒在地上,暗淡的军衔徽章滚落在地上,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轻不可闻的金属敲击声。 死去的士兵们静谧的躺在建筑的废墟中,夕阳的余晖为他们残破的躯体附上了一面血色的“旗帜”,美得就像一幅古典油画。 白麒麟踱步在血泊中,平静的踏过这些尸体。 被人丢弃的家犬,离开了驯养的主人既无法成为自由的野犬,也找不到生存下去的意义。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们,他才能找到那颗自己需要的宝石。 想到具有与某个人同种能力的异能就在这里,涩泽的心就无法安宁。他顺着这座废弃庄园的石阶向上走去,两侧墙壁上残留着曾经贴着金箔的压痕——已经被人锵走,精美的装饰也不复往昔繁盛。他欣赏着这衰败的盛景,踏入了庄园最顶端的露台。 此地无异能的普通士兵已经被他全部处理完毕,所以当另一个脚步声自对侧入口响起时,涩泽龙彦愉悦的笑了起来。 从露台的另一边,走来一个五官端正的士兵,衣服和头发都像是被吸走了灵魂,呈现泛蓝的银灰色。身形和其他士兵几乎相同,不过个子比其他士兵要高出许多。话虽如此,他像是没有体重,走动时安静无声。军服胸口上装饰着各色战斗徽章,不见感情的眼睛注视着白麒麟。 “就是你吗?Mimic首领。”涩泽龙彦问道。 “没错。”男人平静的说:“我是Mimic首领——安德烈·纪德,正在寻找……解放我们这些幽灵灵魂的人。” “渴望死亡的解脱吗?家畜们的梦想也同样无聊透顶。” 与纪德相反,涩泽渴望“生”的光芒——那才是白麒麟曾经追求的东西,能够感受到那样的光芒,才是至高无上的喜悦。 纪德没有被对方的评价所激怒,他只是凝视着涩泽龙彦手里熟悉的灰白色□□——曾经属于他的副官,语气平稳的回复道:“我们是幽灵,幽灵部队,不得上天恩宠的亡灵军团。幽灵没有任何期望,只期望自身的灵魂能够消灭。” “听起来会是一个沉重又悲伤的故事,但是——浪费,实在是浪费……你本拥有珍贵的才能。”涩泽露出残虐的笑容,对着面前举起自动□□的纪德低语: “为我献上你的宝石吧,”他的声音听上去甚至有些甜美,“我将赐予你灵魂的解脱——在盛大的剧目开场前。” 雾气不知何时悄无声息的笼罩了这里。 残败的异国之地中,一场飨宴即将开场。 第 122 章 早上九点钟,无惨就到达了涩泽家族的横滨别院。 这是一座古老的京都建筑。与现代化的都市不同,此处庭院深深,郁郁葱葱的树木将它的亭台楼阁所环抱。 无惨刚打开车门,就看见一位上了年纪的和服女子正微笑着等候着他。她毕恭毕敬又姿态优美的向超越者行礼,然后向其递过了一把遮阳伞。 “日安,鬼舞辻无惨大人。” 她示意无惨跟着她走。两个人沉默的穿过围绕着主建筑的两块矩形空间的交界处的石庭——是以油土矮墙围成的长方形庭院,地面铺着一层细白砂石,表面梳着极整齐的波纹,此外别无一物。接着又转入一个古朴的回廊,经过两间会客厅后,来到了一个客人不应抵达的主人的私密空间。 这里灰色的墙壁没有任何装饰,阳光难以照射的客厅建造土庇檐,附于廊缘上,进一步远离了日光。庭院里反射过来的障子,静悄悄映射进室内,窗外沉郁的竹林显得愈加清幽。 涩泽龙彦就站在房间内。他穿着肩膀上饰有金色龙纹的黑色和服,整个人看起来居家而闲适,正目光柔和的看着他。 “早上好,老师。” “梦野久作呢?”无惨四处张望了一下,“只有你吗?” 老师对于与我相处的时间很吝啬——涩泽龙彦思考着,然后温顺的回答道:“他正在上绘画课,我们一起过去。” 无惨盯着他看了一会:“好吧,我们一起过去。”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妥协和一丝好奇,“久作每天都上什么课?” “目前只是些基础内容。”涩泽龙彦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书道,和歌,历史,剑道,语言等……” ------------------------------------- 这是一个明亮宽敞的房间,它的色调很浅,无论是窗帘还是墙壁,书桌还是符合人体工程的工作椅,甚至或是工作椅上的坐垫,都是明亮且饱和度降低的颜色。房间内铺着安静无声的绒毯,而梦野久作正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的画画,他摇晃着双腿,桌面上摆满了素描纸。 无惨走近,发现那些都是画了一半就被抛弃的作品,它们拥有同一个主题——褐色的丑丑的异能力玩偶,有正面的,也有侧面和背面的,有微笑的,也有忧郁和生气的小玩偶…… 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 “喂,小鬼。”无惨出声道。 他的声音吓了梦野久作一跳,小孩这才发现监护人和曾经弄哭自己的人正站在他身后。 ——很难说哪个更吓人。 梦野久作紧张的合拢了膝盖,双腿规规矩矩的垂下椅子,但脚趾却在不安的抵着地面。“久作已经做完作业了!”他慌张的抢在两人之前说道,无惨注意到他脸上有着炭笔的抹痕。 无良的大人弯下腰,戏谑的盯着他:“这么说你之前逃过作业咯?” “没……没有。”梦野心虚的低下头去,避开了无惨的视线:“久作已经全部补上了。” “乖孩子。”涩泽龙彦微笑着夸赞了他一声。只是这句话自白麒麟口中说出来让无惨听起来怎么都感觉微妙。 他伸手从桌子上的一堆作品中抽出了那张比较在意的画,然后把它放在梦野久作面前——后者在看清画作内容的第一时间就僵在原地。 无惨好奇的指了指图上超过房屋大小的黑乎乎的人形,问道:“这是谁?” 他难以分辨画作的主角是其他人还是久作本人。梦野这个年龄阶段的绘画作品会把事物按照自己的想法进行加工,然后画出来,类似于写实主义。这个主角很有可能是他自己,也有可能是其他大人。 梦野久作在思考了几秒后回答:“……是管家!”然后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画的就是他。” “原来如此。”无惨微笑,然后指了指画面:“那为什么身上穿着披风呢?” 梦野睁大了眼睛。 “说谎。”涩泽龙彦冷冷的说道,“重修国学课。” 这句话让小孩吓了一跳,他甚至本能地把玩偶抱起来,幸好在跳下椅子逃跑之前,那个把自己吓哭、熟悉又陌生的访客就表示了不赞同。 “撒谎是心智发展有所提升的表现,这是常有的事,也是孩子发展必经的阶段。”无惨看向惊慌失措的小孩,向他伸出手:“但撒谎确实是不对的,大人应该在孩子心中建立清晰的道德标准,父——成年人的教导和提醒对年幼的孩子很重要。”他将舌尖未曾说出口的“父母”二字咽回去,大力的捏了捏梦野的脸颊——像触感柔软的小面包。 惩罚虽然能抑制孩子的说谎行为,但不能根除孩子大脑中的行为范本。如果惩罚过于严厉,可能还会导致孩子对监护人失去信任感,所以重要的是要耐心给孩子解释和引导。 “说谎是不道德的行为。”无惨望着梦野:“你也不想作业加一倍吧,”他体贴地‘威胁’道:“到时候我会让涩泽拍照留念哦?你边哭边写的过程。” 梦野久作乖巧的点点头。小孩是非常善于读懂大人表情的,他敏锐的察觉到超级可怕的监护人在这个人面前也处于听从的地位——这点实在是太棒了。 白麒麟在无惨看不到的背后给了梦野久作警告的一眼,但很快又将注意力转移到无惨身上。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份崭新的素描纸和笔,递给无惨,“要试试吗?看完了久作的作品,也让他满足一下好奇心。” 无惨扬起眉,“可以。”他说。 他接过来,熟练的将纸张固定在速写板上,然后快速的开始起草图。涩泽龙彦自然的贴近自己的老师,从他的右侧看过去。草稿上是一个拟人猩猩的样子,正高举双手,似乎在展示着什么。无惨的手速不错,很快他就能认出是一个野兽幼崽的模样。 “猫?” “是狮子,狮子王的幼崽。” 无惨开始认真刻画悬崖以及土堆下大大小小的动物们。而涩泽龙彦在这安静的间隙凝视着自己老师,望着对方认真的侧脸。夹杂着青松与竹柏气息的晨风从窗户外吹进来,自己雪白的长发被风吹动,滑落在老师的肩侧,教室中无人在意的画纸被风吹的哗啦啦的响。 “老师,倘若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们会是现在的模样吗。” 第 123 章 “老师,倘若一切没有发生过,我们会是现在的样子吗。” 无惨顿了顿,但没有停止排线的动作。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他不知道如何回答。虽然不知道涩泽在想什么,但在这罕有的平和的氛围里,他逃避式的选择了沉默。 “我独自在这里长大。梦野学过的所有课程,也是我以往的课程。我不记得有人像你一样拜访过我,也不记得有没有和父母一起用过晚餐。而我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即是管家与私人教师。” 无惨握笔的手微微一松。 “我的父亲很忙,母亲也有事情要做。大部分时间是祖父负责安排我的生活。当时家族正值显著发展期,为了进一步在日本财界占据统治地位,我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埼玉。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我四岁。” 无惨犹豫的问道,“四岁之后呢?” “我的异能第一次显现出来。” “在那之后你得到重视了吗?” 涩泽龙彦停顿了一下,回答道:“实际上,重视这个词无法描述我所得到的关注。第一银行和三井银行合并后涩泽财阀的影响力开始弱化,但是……我的异能改变了这一切。因为整个日本,都正困窘于超越者顶尖战力的缺乏……人们预测我将在杀死足够多的的人,获得足够多的异能宝石后成为超越者。我是他们未来十年的唯一希望。” 无惨沉默的听着。 “为了我,日本政|府做出了让步,他们与家族签订了至关重要的商业合约。涩泽家族经营支配下的事业群在世界大战中得到了显著的发展。与此同时,家族对于异能态度越来越狂热,而我的重要度也随之提高,我的成长也得到了全部人的关注,就连祖父,也必须每日过问我的生活。”涩泽龙彦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微笑道:“看啊,强大的异能力可以做到很多事情。” “在那之后,祖父和家族为了我付出了很多。人们认为超越者应该从幼时就开始培育其超越于人的性格。这样的话,我可能会更快的走向正确的道路。因为异能力次于灵性,属于凡人范围,而神性则属于超越凡人的那一部分——我就成长在这样的环境里。” “你恨他们吗?”无惨突兀的问道。 白麒麟神色冷淡的摇了摇头:“并不。” “那你爱他们吗?” 涩泽龙彦一怔,然后在坐着的无惨面前单膝跪地,用力握住了那只绘画的手——炭笔在其主人措不及防的动作下滑落。他认真的仰望着那张熟悉的苍白的容颜和那双梅红色的眼睛—— “老师。”他虔诚的问道,“什么是爱?” “……” 无惨难以回答。一个从未得到爱的人,又如何明晰爱的感受呢。 “是满足渴求的喜悦吗,那让我感到无比的满足。”没有得到回应的涩泽龙彦并不在意,他微笑着将无惨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轻柔的抚触:“是老师给予我的……”白麒麟敛下睫毛,感受着对方略低的体温,同时再次确认——现在的自己,渴求着老师本身。 无惨的眼睛中流露出一些同情,他深深凝视着年轻的超越者,低声道:“不是这样的,那不是爱。” 他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继续道:“我难以回答你的提问,我们的人生无法改写……但未来一定会改变。”——因为我曾向你发誓。 无惨站起来,自两个人决裂后,第一次主动拥抱了涩泽龙彦,温和的把他拥入自己的肩膀。两个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三层的纺织物,以至于涩泽龙彦可以清晰感受到无惨心脏的律动与他每一丝呼吸的起伏——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温暖与平和涌上白麒麟的内心——他微微睁大眼睛。然后回应了这个拥抱,紧紧的将老师缚在怀中。 ------------------------------------ 涩泽龙彦回到了梦野久作的教室。 梦野久作正看着无惨留下的手稿,边看边发出小声的惊呼。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雪白的素描纸上,好像上面刻画着无数的金币。 “他回去了吗?”孩子稚嫩的声音问道。 “你应该叫他无惨阁下。”不知何时站在梦野身边的白麒麟拿起了那张画,“他回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有回答。 白麒麟敛去所有的表情,正静静地盯着画稿。梦野无法从他的侧脸读到任何信息。 “他是骗子吗?不会再来了?”看到监护人走神似的想着什么,梦野困惑的再次问道,“他说带久作去游乐园的。” “不,他不是骗子。”涩泽龙彦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给梦野久作,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只是他即将永远属于我。” …… 短暂的沉默之后。 “可那样的话,”梦野久作苦恼的说道,“我的游乐园呢?” “身为涩泽家族精英教育的产物,你不能如此幼稚和愚蠢。”涩泽龙彦冷酷的说道,“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会心想事成。” 完全听不懂的梦野久作眨巴了两下星星的双瞳,再次问道:“可我想去游乐园。” 白麒麟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你可以选择其他奖励作为替代品。” “可我只想去游乐园。” 白麒麟沉默,然后拉直了唇线:“知道了,我会带你去的。” 第 124 章 “很少见到您穿正式礼服。”上原帮助无惨穿上西装外套,高兴地看到自己长官在衣服的衬托下展现出了成熟且严谨的正常人气质。 这不能怪副官刻薄——拥有一个喜欢cosplay的指挥者能给人的生活带来多大的惊喜?尤其是当你是一个严谨到严苛的行政人员。作为鬼舞辻无惨的副官与秘书长,几乎每个超越者出现过的新闻版面上都能看到上原的影子。无论是新闻发布会,市政|府专题会议,祭典活动、出席展览,参加外交酒宴等等……而人们会在里面惊讶的看到穿着僧袍的超越者,穿着忍者服饰的超越者,穿着死神服饰的超越者,甚至包括穿着小丑套装的超越者……以及跟在他身后永远一身旧派精英打扮的上原松竹先生——所以眼前的一幕让他格外欣慰。 “你为什么是这个表情?”无惨不满的撇撇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草莓牛奶,还没来得及打开,牛奶就被副官一把夺走了。 “我尊敬的长官。”上原瞪着无惨,“您穿的是修身型的正装,请不要将这种东西放进口袋。” “诶?”无惨郁闷的鼓起了脸颊,“可是别人都能在西装口袋里塞沙.漠.之鹰。” “我非常欣慰您没有这么干。”上原严肃的回答道。 “唔……事实上……”无惨一脸无辜的掏了掏口袋,在副官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摸出了一只大口径的柯尔特左轮,“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 侍立门外的市政厅秘书部成员紧张的听着门内传来的呵斥声与教育声——已经持续十分钟了,他不由的再次确认了一下腕表,距离出发时间只剩下两分钟,而今日的主角超越者还没有出来。 正当他坐立难安的准备敲敲门,进去提醒的时候——门“咔哒”一声开了。 鬼舞辻无惨大踏步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白色翻领衬衫,深蓝色西装以及斜条纹领带。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优雅,充满了绅士气质。 超越者好脾气的向着秘书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出发了。而副官上原紧随其后,满脸平静无波,半点看不出刚刚严厉斥责的声音来自他——除了他手里突兀的多出来的瓶装草莓牛奶(500ml)、一把枪以及三本大尺度的亲热天堂。 “现在全市政厅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以下欺上的恶霸了。”无惨低声哼哼。 “假如您听从了我的建议。”上原面无表情的回怼。 “但是必需品是不应该被夺走的。” “如果小黄书也是您的必须品的话。”上原一本正经的说道,“您是准备在今天的新闻发布会上向半个日本的群众展示和推荐您的爱好吗?” 无惨潇洒的坐进车里,困扰的摸了摸下巴:“为什么只有一半?” “您的良心要把另一半也拖下水?”副官坐到了无惨的邻座,“发表演讲不能考虑娱乐性,我们不是喜剧编剧。” “你这是在污蔑我的人格!” “确实,您没有良心。” “……” 无惨悻悻地闭上嘴,扭头凝视着车窗外。车辆已经驶入了市政厅前的街道。冬日的横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小雪中实际上,在日本的大多数繁华都市之中,降雪极为少见,但降雪并没有打击横滨人民的热情,成群结队的人们撑着伞,穿着喜庆而厚实的衣服,裹着围巾,步履匆匆的前往红砖仓库参加冬日祭。 经过市政|府注资启动的横滨建设计划给这座怀旧又前卫的城市注入了新的活力。几个月前的黑|手|党围剿活动并没有给这个城市留下太多阴霾。又或者是,已经习惯失去的横滨人民用自己的方式隐藏了疼痛的伤口。 他们正在前往冬日祭的现场,无惨受森鸥外邀约进行一年一度的冬日祭开幕式,同时将在现场向所有民众宣布新横滨规划——高新工业区计划。目标是增加日间就业人口,建立支援东京的居住都市之外也希望及引企业进驻区内。 这会是一个前所未有的盛大的开幕式。 ------------------------------------- 织田作和晶子正在红砖仓库现场以实习生的身份参与典礼前的准备。 “嘿,”晶子用肩膀撞了一下织田作,“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很多遍。” “抱歉。”回过神的织田作从晶子怀里接过那一箱沉重的彩灯,掂了掂——大概有四十斤重。 终于被织田作解救的晶子轻轻揉捏自己的手臂,好奇的看向织田作,“你怎么了?今天发呆好几次了。” 织田作摇了摇头,“可能是错觉,我有一些不好的预感。”准确的说,是一阵强烈的不安在向他示警——自头顶传达到脊背,然后直达脚尖。 “不好的预感?”晶子诧异的重复道,“作之助,会遇到敌人吗?” “我不知道。” “好啦,”也许是因为看到他没有下一步动作,晶子安抚织田作道,“不用怕,老师就要来啦,他一定会拯救我们的。”她期待的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不到半小时,我们去把最后的灯带装起来吧——在无惨到来之前。” 织田作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抱着箱子走向了灯火通明的宣讲台。 第 125 章 人群正在向红砖仓库广场聚集。 这里各处传来的音乐不绝于耳,各种小摊小贩热情吆卖,美食的味道温暖了冰凉的空气:巧克力香蕉、烤鸡串、鲷鱼烧、日式炒面、章鱼烧……甚至还能在品尝美味的同时欣赏到木偶剧、催太鼓等传统表演。 游人如织,少年少女们成群结队的在路旁的各式摊位中穿梭。八点一到,市政厅点燃了宣告幕启的烟花,夜幕中一抹缤纷骤然绽放,漫天火树银花之下是一张张喜悦、充满希望的面孔。 而身着礼服,外貌英俊的超越者就在这繁华热闹的盛景中,一步步的踏过市政厅开辟的通道,走向舞台。他经过的地方,人人都热切的注视着他——为了这重归安宁的横滨,也感谢他为横滨付出的一切。 当他踏上舞台时,广场参加庆祝的群众欢声雷动。而外围所有的人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本能的向广场看去。舞台下热情的民众高声欢呼着,声音十分响亮。 鬼舞辻无惨就站在目光中心——黑色的卷发,温和俊美的面容,成熟稳重的气质。他微笑着,扫视了一圈台下的面孔,缓缓的举起了自己的右手——人们顿时鸦雀无声,而无惨的声音就像阳光一样明亮而坚定: “敬祝春安,敬祝横滨,敬祝此刻。” 众人高呼起来: “敬祝春安!敬祝横滨!敬祝此刻!” 兴奋而宏大的喊声响彻云霄。 织田作和晶子就站在后勤区域里望着这一幕,无惨祝词的时候,晶子涨红了脸,兴奋的随着人群高喊。 织田作持久的注视着此时耀目的监护人,蓝色的瞳孔中流光溢彩。 ------------------------------------- 上原站在舞台不远处的小房间里,面前是接通了摄像机的预监信号的监视器。导演就在他身边把控着临时导播台,片场暴君情绪高涨的指挥着在场所有人员——摄像组、统筹组、直播组、场务等等——即使不看显示器,上原也能从他的咆哮与赞美中感受到现场的浓烈气氛。 正在他准备回到舞台现场的时候,一个年轻人面色焦急的冲进了门,上原认出那是森鸥外直属秘书中的一个。 “怎么了?”上原望向他,冷静的问道。 秘书上嘴唇的肌肉不自觉的颤动着,他前额紧皱,眼袋紧绷,但又很快向着房间其他受到惊吓的人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非常抱歉打扰诸位,有一件要紧的工作需要借用一下上原君。” “快去吧,上原先生,这本来也没你什么事。”导演温柔的说道,然后转头继续对着耳麦咆哮:“现在插入横滨建立回忆视频!立刻!马上!” 上原不动声色的随着秘书快步走出了房间。两个人迅速来到了无人的拐角处。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低声问道。 秘书再次紧张的观察了周围有没有其他人,然后附耳上原,快速而清晰的说了起来。 随着他的叙述,副官的面色逐渐凝重。 ------------------------------------- 鬼舞辻无惨站在万众瞩目之处,军用无人机航拍的过去的横滨与此时的横滨正在他的身后上演着时空交织。 暖色的灯光从绚烂的灯带中倾洒出来,超越者身际毫无阴霾。 “横滨,市政厅里有着整整一个用来记录她过去的房间,但无论怎样的文字,也难以描述我在这里所体会到的东西。” “在战争时期,经济封锁,物资不足,不少人在饥饿与疾病中去世,然而,她所遭受的苦难并未停止,一场大爆炸将这里变成废墟,许许多多的人民在这里失去了生命,而这里也被封锁加彻底放弃,一度成为边际孤岛。” “同样,在战后的黑暗时代,横滨发生的异能战争带来了地面冲突,在这兵戎相见的街道上,不计其数的年轻人失去了他们的未来……” “但横滨不会倒下。” “这里的人民会倒下,受伤,昏迷,但是人民也会不断站起来,横滨人民在战后废墟和贫困深渊中维系了生命,他们带来的未来——将在我们手中延续。” ------------------------------------- 听完所有事情之后,上原已经向着舞台跑过去。 必须要告诉无惨。 他一路跑出长廊,两步并作三步跨上消防电梯——这个出口通往演讲后台,外面人声鼎沸,透过窗户能看到广场上悬吊的大屏幕,荧幕中无惨正平静的进行着计划中的演讲——他全然无知。 ------------------------------------- 后台的门近在咫尺,上原握紧了它——用力。 门纹丝不动——就在他焦虑的松开了门把手,准备换条路从广场前方穿过去时。 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一列衣着统一的人影从里面安静无声且迅速的走了出来,将惊疑不定的副官包围。 接着,远东的英雄、日本政|府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缓缓地从门内踏了出来。 他穿着军警的制服,外面披着厚实坚韧的披风,单手握在雨御前上,站在上原面前,压迫感极强的眼睛扫过副官——笑了起来。 “拿下。”福地樱痴说道,“不要让他打扰到我们的超越者,”他看了看表,“还有三分钟呢。” 副官在军警的粗暴的行为中狼狈的被摁倒在地,他挣扎着抬起头,眼镜半挂不挂的在他脸上,“非法抓捕政府公务人员,我要求查看开具的逮捕证明。” 福地樱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真诚地回答道:“抱歉,但你是现行犯。” 日本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一十三条规定:任何人都可以没有逮捕证而逮捕现行犯。 福地樱痴开了个不好笑的玩笑——因为军警拥有在危害国家安全的条件下对日本所有官员进行调查取证,直接逮捕的特权。 ------------------------------------- “我们很难描述重建横滨的感觉是什么,这是一种混杂着幸福、欢呼和未来的希望,同时也伴随着那些永远不会回家的人们深深的悲伤和巨大的失落感。” 无惨凝视着台下一张张真挚的脸庞,坚定地说道:“为了更好的横滨。” 阴谋 “新工业区项目计划开发面积186公顷,建筑总面积300-400万㎡,规划就业人口19万。” 无惨等待着新工业区概念图的视频展示,继续叙述道: “我们将注重独特建筑景观和城市空间设计,吸引企业总部、创意设计产业的发展,改良为契合当代新型生活方式的理想场所……” 然而广场上的群众们却没有如他期待的一样,人们这一瞬间集体喧哗了起来,打断了他的声音,那一张张满怀期待的脸庞如今映出了恐慌的神色。 无惨微怔,后知后觉的转身看向背后的大屏幕。 没有出现工业区的概念展示图,屏幕上展示的是一个陌生的监控器画面,虽然夜视画面色彩不甚丰富,但他仍能辨清那是横滨标志性未来港21摩天轮附近,数个有着苍白皮肤的猩红双瞳的狰狞人形怪物正在街道上肆无忌惮的袭击人类。 画面的中心是一个成年女性,她拼尽全力的奔跑逃避着然后被身后速度惊人的怪物追上,那张长得酷似人类的面庞在靠近女性的瞬间像猪笼草一样骤然裂开,狰狞细密的牙齿狠狠的吞下了受害者的头颅,女性的躯体先是绷紧,然后放松,静止——一阵骨骼撕裂声之后,镜头被高高扬起的鲜血覆盖。 “您似乎无法继续演讲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 无惨扭头看去,福地樱痴缓缓的走向自己,自外围鱼贯而入的军警们正迅速接揽现场——分流、驱散群众。而数量颇多的士兵举着防爆盾和枪械像洪流一样层层包围了自己。 “我们已经确定,这种可怕的生物并非源自于任何一种我们未知的新型病毒,相反的,我们的检测人员从它们身上了查出了非常熟悉的一种致命突变病毒,它以极快的速度改写了宿主的DNA……这群数量逐渐增多的生物具有强烈的传染性,像你一样畏光且嗜血。” 福地樱痴看着又转向大屏幕凝视着的、沉默的超越者,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公式化的冷漠口吻继续说道:“鬼舞辻无惨阁下,现以组织、领导恐怖袭击罪、资助恐怖活动罪、危害人类罪以及谋杀罪将你逮捕接受调查。” 无惨从计算与思考之间脱身出来,没有愤怒也没有疑问,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状况。 在看到那些怪物之前,他并不怎么相信有人会做出这样残忍而可怖的事情来,敌人不仅将民众的生命摆上政治的赌桌,甚至将自己的国家也标注了衡量的筹码。 而在福地樱痴出现之前,他也很难相信这是远东英雄做出的事。这意味着他背叛了自己的人民、国家,以及肩负的荣誉。 ……他没有必要如此之早的背弃自己的理想。 当然,这样的阴谋,确实是如福地樱痴所愿的。倘若自己在民众以及电视直播前反抗军警——为了一己之私而战斗,没有人能杀死自己,也不会有人能拘禁自己。但是,那些年轻人呢?——无惨的目光扫过同样被军警严格包围,防止他们越过人群的市政厅成员们——很多都是年轻的面孔,他们或许可以在别的地方拿到更高的薪水和待遇,但还是为了改变横滨而加入了市政厅,要知道,加入鬼舞辻无惨的市政体系则意味着他们放弃了向日本更高政治阶层上升的渠道。那些年长的、权利垄断的议员们不会允许任何一个“不敬之人”的追随者进入任何高层政治决策机构。更不要说市政厅的城市规划与那些不被人看好的改革政令了,很可能在自己拒捕之后付之一炬。 独自一个人的超越者,确实没有任何弱点。 然而一旦当他有了羁绊,就注定要接受这缄默的游戏规则。 无惨嘴角微微向上弯了弯,带着点嘲弄:“我知道了。” 福地樱痴看着那个熟悉的笑容,他很不喜欢那个与常暗岛战争时藐视自己苦痛的一模一样的无所谓的笑容。 “在逮捕阁下之前,应优先调查取证,做足证据。”他爽朗的大笑起来,“以免造成横滨民众的盲目误解。” 无惨骤然看向福地樱痴,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只是例行公事。”福地樱痴示意了一眼身后的军警。 早有准备的军警在便携键盘上敲击了几个键,下一秒,舞台上绚烂灯带短暂的闪了几下,无惨感到极大地不安,在他还没有把那声“不”喊出口之前,蓝紫色的幽深光线就投射了下来。 “唔!——” 无惨在灯光下瑟缩着,徒劳的用手臂捂住了自己毫无遮挡的面容,俊美的容颜一瞬间变的狰狞可怖,这些包含了紫外线与红外线的灯光不会让他死亡,但正在让他的皮肤烧灼,起泡,溃烂,好像煮沸的热水,气泡咕噜噜的……透过眼角的余光,他还能看清尚未疏散完毕的民众们神色各异的面孔——震惊,不可思议,绝望,疲惫,憎恨,害怕……好像人世间所有的感情在此集|合了。 “模仿日光的灯具,虽然目前只是个不合格的玩具。”福地樱痴上前一步,“但似乎——” “砰!”枪声打断了福地樱痴的讲述,幽冷的光线顷刻熄灭——他抬头看去,一枚子弹精准的击中了电源线。 福地樱痴惊讶回头,“在军警面前开枪?”他漠然的看向远处的红发青年人,“鬼舞辻无惨是要拒捕吗?” 织田作站在市政厅被管控的人群中,举着枪,平静的与他对视。 “你很好,很不错。”就在福地樱痴思考着如何嘉奖这个勇敢的年轻人时,一个人在武装成员的重重簇拥下走进了这钢铁洪流的包围圈。 “适可而止。”森鸥外面容冷肃的挡在了织田作和福地樱痴之间,眸色深沉。自从接到消息他就一刻不停的向这赶来,但仍然晚了一步。 福地樱痴眯起眼睛注视着森鸥外,评估了一下他会带来的麻烦,决定暂退一步,毕竟,现在有更重要的人物需要他的关注,不可多生波折。他无所谓的向着森市长点了点头,大度的放过了那个鲁莽的年轻人。 “鬼舞辻无惨阁下,走吧。”福地樱痴看向舞台上的重要人物,示意军警开辟道路。 无惨放下手臂,安静地看着两个穿戴了全套防护装备的军警站在自己身边,给他双臂戴上特制的异能抑制手铐——紧而冰冷。 在走上防爆车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森鸥外,梅红色的瞳孔与紫色的瞳孔对视着,森君了悟的,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 无惨浅浅的叹了一口气。 在这一片痛楚中,只有一样东西格外鲜明,正是它的存在令向来冷静且从不屈服的食人鬼毫不犹豫的踏入了这个卑劣陷阱。 …… 那就是横滨未来的希望。 囚禁 “请进,无惨阁下。” 无惨走进了黑暗的房间,他腰背直挺,面无表情的听着身后传来的自动门关闭的声音。 老实说,这个地方完全不像军警设立的监狱。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绒毯,没有一个监狱会奢侈到将地毯铺遍长廊。但这也不像一个住所,周围空荡荡的,没有窗户,只有防弹玻璃制造的观察单向镜,也没有任何生活设施。这里很像一个暂时性的实验观察室,或是一个训练场性质的功能房。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只有一把高背椅背对着他,非人类的强大感知能够让他判断出椅子后面还有第二个人—— 对方呼吸轻缓而稳定。 除此之外,这个静寂的房间只有空白一片。 “我以为自己会在军警驻地?”无惨冷冷的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无惨能听到衣服极轻微的摩擦声,椅子后的人正在站起来——雾霭色的长发首先映入眼帘,然后是鸽血红一样的眼睛——无惨的瞳孔微微缩小。 身穿白色精致的服装的涩泽龙彦优雅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真是糟糕的情况。 无惨束缚在异能拘束器中的手猛地攥紧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抱歉,老师。”白麒麟毫无歉意的回答道,语气诚恳而没有一丝歉意。 “你不会以为我同意拘禁就会放弃反抗的权利吧?”无惨的血色瞳孔闪着凛冽寒光,他漠然的举起了手,将拘束器展示给对方看——这种东西根本困不住他。 涩泽龙彦叹息了一声,“我也知道你不会放弃挣扎,老师。”他敛下双眸,冷酷的声音如同冰锥一样刺入了无惨的耳朵:“所以我们现在有了更安全的方式。” 无惨向前一步,却发现手上的拘束器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疼痛——四根钢刺的鲜明触感自拘束器内部弹出,插入了自己的腕部,紧接着,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液体的被持续推注了进来。 食人鬼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前所未有的沉重,他第一次感受到正在逐渐丧失控制身体的能力,液体经过的每一丝神经都在颤抖和蜷缩——冷静,这些只是暂时的,再忍耐一下,很快你的身体就能代谢掉药物,不要再颤抖了——无惨努力坚持了几秒,然后颓然的跪倒,弯腰,最后难以克制的蜷缩在地。 “通过巨量样品的筛查与测验,实验员发现老师的血液对紫藤花的精粹提取物拥有明显反应。” 涩泽龙彦在无惨面前蹲下来,漆着黑甲的手掌温柔的抚上了鬼之始祖的侧脸,对上了那双红眼睛:“但普通的剂量对老师没有用,在计算过老师的免疫、代谢与特殊的进化速度后,研究员最终决定用七万倍的剂量。”他轻轻地用指肚抹去无惨脸上忍痛的冷汗,“当然,这也不能永久的对老师起效。” 无惨艰难的喘息着,忍受紫藤花毒素就已经让他竭尽全力,只能任凭白麒麟将他很快被汗水濡湿的卷发撩至耳侧。在这之前,他只需要极短的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所有精力,但现在,他只能颓然的感受着自己神经与血肉被紫藤花侵蚀,溶解,又重复而缓慢的再生。现代科技与大正时期截然不同——无惨的身体与灵魂都难以抑制的颤抖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只用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腰,就轻而易举的将虚弱的无惨从地上拽了起来,将他缚在怀中,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迫使无惨向上抬起,露出脆弱的咽喉。 “老师,”白麒麟柔和的吻了吻他的脖颈,“这次我不会允许你的不告而别。我们会有一场永无终结的约会。”他保证。 对方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与优雅,无可挑剔。 无惨竭尽全力却也只能微微侧过脸颊,他喘息着:“……放手……” 理所当然的没有答应,涩泽龙彦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怀中的老师,像是一条货真价实的黑曼巴一样盯着他,然后心满意足的低声道:“……多么美丽。” 白麒麟不容拒绝的将无惨的头捂向自己胸膛,然后松开手,用肩膀抵住了对方软软的躯体,左手抄住他的腿弯,一把就将他重新抱起来——这次是公主抱。 “我们该回家了,老师。” ------------------------------------- 在白麒麟带着鬼舞辻无惨离开后,异能特种部队「猎犬」的队长福地樱痴立刻收到了这个消息。 他微笑起来,嘲弄意味的的将手中的签字笔平放在桌面上。 恐怕没有任何人比他更为了解鬼舞辻无惨的意图。 拉拢国会众议院议员,因为只有众院多数党才拥有组阁权。培养文职人员,因为《日本国宪法》第五章内阁的组成第二款规定“内阁总理大臣及其他国务大臣必须是文职人员”——呵,森鸥外……一个没有名气的失败者凭此一跃而成了日本最年轻的市长。紧接着是推动中立派,建立属于自己的武装部队。下一步是不是要成为党派的党魁,以此染指日本帝国的首相宝座呢? 但是,人类的未来只能掌握在人类的手中。 那些愚蠢的民众不会知晓,而那些唯利是图的政客更不会明白。只有当这些愚民切肤体会非人类带来的痛苦血腥与灾难之后,他们才能明白这个教训。 福地樱痴站起来,走到了窗前。一排巡逻的士兵正把枪抱在胸前,枪口指向地面,枪托和枪身紧贴着腹部的姿势走过对面廊下。这些巡逻者个个目光坚毅,而且从不懈怠。 “我将会守护我的兵士,我的国家。”福地樱痴低沉地说道,“我将怀着真正的信念和忠诚燃尽这世界的一切罪恶。” 晨曦的光芒照耀在他的身上,为面容冷肃的军人染上了一层清冷的光辉。 决议 时间已经过去两小时。 红砖仓库的民众已经全部疏散完毕,在疏散过程中遇到意外伤害的群众也已经得到了及时的医疗援助。在军警撤走之后,警察厅重新接管了整个区域。 处理完现场的森鸥外回到了市政厅,大踏步的穿过有着彩色玻璃窗装饰的走廊,推开了地毯尽头的会议室。 整个房间的地板是用硬朗大气的深色实木拼接而成。铜鎏金办公桌放置房屋右侧,紧靠着金茛苕卷纹的档案柜,柜面上有着用日式黑漆描绘日本江户时期风格的山水人物图案。几个墨绿色的软座沙发摆在完整墙面的一侧,奥尼柱式支撑的乌木台座摆放着鲜花点缀其中。令人惋惜的是,一些花瓣已经开始凋谢,看起来主人暂时没有时间更换。 市政厅直属武装部队长广津柳浪就站在熟悉的位置上,而房间的沙发上则依次坐着管理一个城市的所有实权人物——横滨警视厅长,异能调查科长,卫生与公共部长以及超越者的副秘书长。 森鸥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站了起来,并且低下了头。包括鬼舞辻无惨的副秘书长——上原被捕后,他首当其冲。在超越者无法履行自己职责的时候,森市长将会接替无惨接过属于横滨主人的义务与权力。 “请坐。”森鸥外简短的说道,他在书桌后面坐下来,看向广津柳浪,“现在的情况?” 广津柳浪向前一步,声音清晰:“命名‘异鬼’的生物最先出现在市西区及中区交界的海滨地带,该生物速度非常快,自愈能力极强,喜食人血,并且被咬者无一例外都出现了之相同的DNA突变异常。目前,红叶所带领的异能部队正与异能特务科联合行动,敌人的增长速度得到了一定遏制。”他面色沉重的补充道,“城市街道复杂,我们只能近距离作战,那个个头最小的实习生的异能非常好使……” 森鸥外点了点头,然后,他看向异能调查科长:“那么你呢,你有什么头绪吗?”他的声音依旧十分平静,姿势也好,表情也好,相较刚才均没有变化。 然而,在那的感觉就像换了个人,毫无温度的双眸注视着对方,像是处于冰点以下的感觉。 异能调查科长僵硬的站起来,声音干涩:“森市长……”他艰难的说道,“非常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危险来源——我们承认在防卫上存在一些纰漏。一个月前市政厅确实接到有群众报告下水道附近有异响,我们派出的工作人员排查后原因是下水道排气孔被堵住了造成的……”说到这里,他绝望的闭上了眼睛,“非常抱歉,我们找不到该员工的消息,他在排查后就申请了辞职。” “……”森鸥外敛下双眸,隐藏起自己所有的不快与怒意——现在不是为敌人的卑劣谋划和部下的无能发怒的时机,敌人早在一个月或者更早之前就已经计划好了全部,今夜的惊变只是一个开端。 可以肯定的是,近几年来,市政厅在超越者这棵大树的庇护下茁壮生长,横滨的经济也逐渐崛起,出口额占据了整个国家贸易额的三分之一。在横滨港成为了日本重要交通枢纽的同时,鬼舞辻无惨的政治力量进一步强盛——为此在军事、经济等方面有根本利害冲突的敌对的人的地位也逐渐升高…… 森鸥外将双手交叉搭在桌上,进入沉思状态。一个又一个敌人和团队组织的名字在他的记忆宫殿中快速掠过,又被他一个又一个的粉碎……最后,停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三个名字。 他倏地睁开了失去了高光的眼睛,凛冽的杀意在紫色的瞳孔里一闪即逝,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看向警视厅长,“审讯结果出来了吗?” “已经出来了。”警视厅长站起来,面色难堪:“灯带是由场务带进来的,我们检查过,他没有受到药物和异能控制,完全是出于纯粹的个人利益。” “个人利益?”森市长面无表情的重复了一遍,“召回太宰,移交给他二次核查。” 他又看向无惨的副秘书长,沉声问道:“你知道法国超越者司汤达的位置吗?” “我不知道。”副秘书长犹疑的摇了摇头,“但我可以联系上,他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立刻联络他,我希望他不要轻举妄动。” “明白。”秘书恭顺的低下头。 “敌人不会给我们太长时间……”森鸥外持续下达指令,“继续追查异鬼来源,安抚群众,封锁感染区域,进一步缩小包围圈。” 卫生部长喃喃的问道:“那感染区内没有被感染的群众呢……” “摒弃你多余的同情。”森鸥外毫不迟疑的回答道,他看向广津柳浪,很明显接下来的指令是关于他的,“持续向议会申诉施压,要求军警释放政|府高位官员并做出合理解释,另外——” 他想起了无惨与他最后的对视。 ……那双包涵了深重感情与寄托的眼睛。 “我们的超越者,不会毫无后手的走进敌人的陷阱——探明上原松竹监.禁地点。” “是!”广津柳浪弯下腰去。 逆旅 【胶囊酒店还是网吧……】 【晚上吃什么?炸鸡、关东煮、炸鸡、汉堡……炸鸡?油脂太多……】 【恶心,死狗!遛狗的人更恶心。】 【一段无意义的哼唱……】 【异鬼是真的?这个城市烂到家了啊。】 潮水一样的人群永无止尽的穿梭在灯火通明的城市街道,人类各式各样的繁杂心音模糊了他们的面孔。 司汤达在人流中逆行,车辆、行人、交警、鸟雀,都仿若没有自我意识般自他身边绕过——迷雾的心灵难辨真实。 他正向着市中心走去。 心灵海的世界里,那些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恶意,平等的存在于不同国度不同肤色的人心中。 一对同路的夫妻路过灰发青年的身侧。 【医生说糟老头只有一年可活了,感到有点轻松。】 【怎么办,公公快要死了,像个噩梦一样。】 这些短暂的晦涩心音因为成长环境、条件、经历等不同,人欲的关系也明暗叠加,人们所思所想也截然不同。 生活的困苦,社会的不公,挣扎在二者之间的人们欲望越来越大,越来越得不到满足。 【如果有个按钮可以决定全世界的死亡该多好,我会毫不犹豫的摁下去,等一下,这按钮最好每人一个。】 背负了巨额学贷的青年大学生与法国人擦肩而过,超越者在隙间向其投去短暂的注视。 人为何而生?人生所经历的困苦磨难究竟是为了精神还是肉.体? 面容悲伤的女孩迎面走来, 【我无法原谅他们!】 穿着学生制服的男孩跑过他的左侧, 【妈妈的电话,一定是催我早点回家的,她永远爱我。】 戴着兜帽看不清面目的年轻人自他的右侧离开, 【……又要加班……说好的单双轮休就像放屁一样,什么时候放假?】 心灵与现实相互依存又相互独立,抗争与随波逐流,人类在颠沛流离中与命运不断的抗争。 他也一样跋涉在无尽的迷惘之海中。 模糊的记忆里,门厅亮着灯,面容像圣母一样安详的母亲站在门口等待着自己,她向着两侧打开的双手似乎可以慰藉一切疲惫。之后没有过多久,小男孩就在木头盒子里见到了失去了柔软的母亲,她不会再睁开双眼,也不会再拥抱自己的孩子。身为神父的父亲不允许她进入公共墓地,只因她是个吉普赛人,而异教|徒的罪孽无法清偿。 在这之后,小男孩在教堂里孤独地度过童年与少年,生活又在朝夕间改变,他成为了法国的骄傲。围绕在身边的人都惊叹于他的强大,献媚的人笑脸相迎——然而透明的心音将一切都赤|裸的盛放在他面前。别人看见了他的荣耀,只有他自己看到了那个站在荣耀背后跟随着的年幼的影子。 我可以用祈祷获得安宁吗?我可以用忏悔获得心灵的解放吗? 在履行军人职责的十多年里,属于母亲的温情抚慰着他的心灵,又在一次次亲手造就的鲜血中磨损,逐渐淡化,只在灵魂上留下了浅淡的印记。 直到他看到了一个灵魂。 他有着同样的孤独, 同样的多的迷茫。 可他也有着与自己全然不同的勇敢和无畏, 在苦难中寻找人生的意义,在荒诞的境况中找寻生存下去的希望与满足感。人生会经历绝望,绝境,乃至命悬一线,然而人类也会在绝境中鼓起勇气,不计代价的抗争与奋斗。 我不幸的灵魂被你救赎—— 而你存在我的世界中,本身就足以充实一颗孤独的心。 “……所以怎么可能容忍你被污蔑。” 法国人的灵魂轻轻地说道,无所谓,反正,都是要解决的,无论是你的敌人还是敌人驱使的爪牙。 他停下脚步。 此时就站在高速公路的中央,也正是整个横滨的中心。 “无惨……让我听到你的灵魂吧。” 司汤达张开双手,闭目——异能力闪烁着人类难以觉察的波动: 一股无形的力量降临了。 最开始是一阵轻柔的风,比天空更清澈,比落雪的气息更缥缈,比空气更难以捉摸。 它无声无息的掠过了人类的身侧,衣角被其轻轻鼓荡;它掠过城市的梧桐木,枯黄的枝干微微摇曳;它掠过小巷,一张翻折的报纸随之起身;它掠过广场,扫起冬日祭匆匆遗落下装饰性绸带或是一片自礼炮中绽放后的暗淡的彩屑;它掠过军警的基地,那些行进的巡逻兵有一瞬间的为了这异样的寒冷而瑟缩,但是所有的一切中并没有那个被污蔑的璀璨耀眼的灵魂…… “怎么会……无惨?……为什么听不到你的声音!” 风逐渐大了起来。 它穿过树林,远远近近的树木呼啸着,它经过海洋灯塔,攀行的铁质台阶在烈风中震颤响动,它狂暴的经过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栋房屋,遍布的地下管道在无人可见的地方颤抖着,最后它来到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近港海船随着波浪不安的震荡。 “为什么没有你的声音?” 为什么心灵海中沉寂一片。 那样明亮而醒目的你, 为什么我像顽石一样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到! “怎么可能!”司汤达睁开双眼,凝视着被狂风横扫过的嘈杂城市,“你到底在哪……”他攥紧了手,血液像草叶末端的露水那样坠落在冰冷干燥的混凝土街道上。 骸塞 无惨昏昏欲睡,他很少有需要睡眠的时候,与上次长期压力得到开解的舒缓不同,这次是虚弱的神经急切的需要降低代谢,全力以赴与毒素抗争。 在不知何时逐渐弥漫的大雾中,他陷入了半昏迷半清醒的状态,几次他想醒来……但是总也醒不过来,只因在深沉的睡眠中可以暂时摆脱紫藤花毒素带来的烈焰烧灼般的痛苦。 不知道过了多久,意识朦胧之间,有声音在呼唤他。 “老师……” 一只冰凉的手抚过他的脊背,他被强制性的搀起,无惨努力的自昏沉中清醒过来——身穿白色精致的服装的涩泽龙彦正俯身凝视着着蜷缩在座椅上的自己:“我们到了,老师。” 他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车内的狭窄空间中,无惨绷紧了身体:“我们在哪儿?”他嘶哑地问道。 “老师可以亲自看看。”白麒麟勾起唇角,无视了无惨的紧张与抗拒,微微用力就将其轻松的抱出了车外。 尽管内心早有预感,但在看到车外的那一刻,无惨还是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 这里是阳光不再降临的土地。 雾气像云海一般笼罩着世界,望不到尽头。黑塔从雾中刺出,高高地伸向天空,优美的曲线与数个尖塔缠绕在起,仿佛在支撑中央的塔。外墙的装饰精美得甚至有种偏执感。隐约有种阴森诡谲的气氛。有人看到后或许会觉得,这座塔是由人骨搭建而成的。 “让人惊叹的美丽,对不对?”涩泽龙彦略带自豪的说道,“这里是龙彦之国。” 无惨微微一动,“……雾气?”他低声问道。 白麒麟短促地笑了一下,就好像森林深处流动的风一样掠过无惨的耳朵:“老师的第一反应居然在忧心素不相识的异能者而不是自己……”他紧了紧支撑无惨的手臂,“我遵守了与老师的约定。只是在此地,异能禁止。” 无惨强迫自己不去想涩泽所言中的含义。 白麒麟也没有再说什么,兴致盎然的抱着他缓缓走进了这座哥特风格的建筑物——骸塞。 建筑内没有一丝光线,深沉浓郁的雾气保证了食人鬼的安全性,但无惨依然能够清晰看到这里的内部的建筑与人们在其他地方看到的完全不同——大面积垂直向上的圆润线条创造出一种具有风格的修长感和仪式感。尖拱形的巨大彩色玻璃窗缤纷绚烂,深蓝色与红色的图案为底色,延伸交汇在在坚固的拱顶之中,美丽而神圣。 在这古典庄严的龙彦之间内,涩泽沿着宽阔平整的彩色的大理石拼接地板走进去,一直走到整座建筑最深处才停下脚步,这是一间精心雕琢的房间。168扇华彩琉璃组成了宽阔的圆形建筑空间,灯光经过彩色玻璃过滤,整个区域都处于一种绝对的静穆中,安静而从容不迫。 整个房间通过精致的线条,大胆的空间设计,再加上合理的用光,全面营造出“非人”的瑰丽空间——它既是阴郁和黑暗的,也是华丽与优雅的——完美体现了涩泽龙彦一直所追求的暗黑美学。 白麒麟将蜷缩的无惨放在中心圆形的祭台中,深沉的红色丝绸软垫柔软而富有弹性,映照着食人鬼苍白的肤色,有一种奢靡之感。 “比想象中更适合老师。”涩泽在无惨身前坐下,抓起了无惨的手指,让它们与自己的亲密的缠绕在一起。 无惨试图抽回手,但四肢完全不听他的大脑指挥,只能任凭对方施为。 “放手……”他声音细微抗拒道。 白麒麟长久的注视着自己的老师,在听到这个要求后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仿佛要将无惨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拆开仔细查看一番——然后,他得出了结论:“不可以拒绝我,老师。”涩泽抬起无惨的手指吻了吻,“你是独属于我的美丽藏品。” 现在,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止老师与自己在一起了。一切都将按计划进行,就连老师自己,也像蛛丝上的昆虫一样困于囹圄。 而无惨则嘲讽的闭上眼睛。藏品?——对方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他现在,既不想面对自己无力的躯体,也完全不想看到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滚出去……”他漠然斥责道。 “滚出去?….老师似乎还抱有什么希望。”有着雪色长发的青年低着头笑了几声,十分宽容,“我理解你一时间难以接受现况。” “但是,有时候我也在想……”涩泽龙彦俯身,在无惨的耳边说道:“老师如此冰冷对待我,是否我太过温柔?” 对方的过度接近使得无惨感到不安, 涩泽说话的气息就洒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想起了军警驻地对方那个掌控欲极强的吻。 “你想…做什么?……”无惨拼尽全力想要让身体动起来,但结果只发现自己微微挪动了手指。下一秒,他的手被对方用力抓住,几乎是同时,涩泽的另一只手已经托起他的后颈—— 红眼睛对着红眼睛。 涩泽龙彦低下头—— “…不唔——” 属于白麒麟的气息侵入了无力反抗的他。 监狱 一个非常强势的吻,带着宣誓主权的味道。 触感鲜明到让无惨难以承受,可自己又被困在白麒麟的身体下——失去行动能力的身体无法无法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无惨忍受着涩泽龙彦的冒犯。在对方过分的侵入喉咙深处的时候他用积蓄的力量狠狠咬下去—— “呃嗯——” 一只覆盖了龙鳞的手干脆利落地捏住了他的下颚,使无惨的口无法合拢。白麒麟平静的直起腰,俯视着徒劳挣扎的老师,“所有注射过老师血液的实验品都死于自爆,”他有些无奈地叹息了一声,“非常致命的危险物质,无论注射物中血液的浓度是多少,无一例外——这必定是血液主人人为控制的结果。” 现在他知道涩泽为何早有防备了……无惨想。然后就被对方用这个姿势提了起来,单手,白麒麟龙化之后的身体素质非常惊人。 涩泽把他拖到了自己胸前——这次是一个惩罚性质的吻。难以喘息的无惨闭上了眼睛,被迫吞咽着,心脏几乎都要冲破了自己的胸膛,而四肢却还是那样软弱无力的垂在对方身上。 …… ------------------------------------- 织田作之助将配枪放在了银色托盘上,然后在警卫员审视的目光下伸开手臂,任对方仔细搜查了一番。 他正站在位于东京都丰岛区的东池监狱里。这里是日本监狱中号称拥有最新的高科技和最结实的“铜墙铁壁”的一座,然而这所监狱的名气并不是因为他的坚固与近乎为零的越狱人数,而是因为被关在这里的囚犯们而出名——他们绝大部分是□□。 “异能者?” “是。” 刑務官面容严肃的打量着面前的年轻人,红色的短发,一双蓝眼睛,高挑的身材,沉默的气质。然而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危险人物——异能者总是与普通人有界限的。 他将对方的武器放在桌下的收纳柜中,然后再次重申了一遍对方只有半小时的探望时间,并且对话将会一直在狱警的监视下进行。 织田作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将所有的情绪都藏入内心深处,无论是愤怒还是焦虑,亦或是对监护人无法控制的担忧——他的脑海中仍然回映着最后一次看到无惨的情景——对方站在舞台之上,平静的面对敌人的污蔑,象日光一样镇定和清晰。现在,无惨的去向无人可知,但敌人的卑劣与早有预谋已显露无疑。 他跟着狱警走过通往地下楼层的长长的阶梯。这里和暂时留置普通嫌犯的拘留所不同,建造这个设施的最重要的目的,是不让拘禁在内的罪犯逃脱。门是厚重的双层钢门,拘禁用的单人囚室没有窗户,墙壁也全部以强化钢骨补强。 里面就是织田作要见的人。 “上原先生?” 在什么都没有的水泥房内,被锁链层层束缚,身穿束缚衣的副官惊讶的抬起头来。 “作之助?” “是。”织田作透过小小的窥视窗,注视着对方手上的异能约束器。 副官无奈的苦笑了一下,“虽然平时没有用过,但我也是个异能者哦。” “没想到过。”织田作点点头,“那么,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 “非常糟糕啊,很阴冷,规矩又多。他们给了我一整本监狱手册,要求我背下来。它规定了我的脚应该怎么抬,眼睛只能按照规矩眨。结果在我背下来后却直接送进了这里,动都没有办法动,更何况抬脚了。”上原垂下头颅,“我的眼镜也歪了,没办法自己扶正。” “听起来确实很辛苦,等结束探望后我会请狱警帮忙扶正你的眼镜。” “只有眼镜?”上原诧异的睁大了眼睛,“那我的寒冷和潮湿呢?” “这个只能再忍耐一下了吧。” “喂——实在是太过分了。” 两个人进行着毫无营养的对话,并不是人们时间宽裕,而是彼此都清楚的明了,在这守卫森严的地堡中,敌人的爪牙正时刻监视着他们。 漫无边际的寒暄了几分钟之后,上原卷起嘴唇,低声问道:“我的长官,他还好吗?” 织田沉默的摇了摇头。 “但被关在这里的只有我……”上原苦涩的说道,“也好,这里一本漫画书也没有,喝草莓牛奶也需要申请,而我甚至在无惨演讲前夺走了他的所有《亲热天堂》。” “我听市政厅的职员们讨论过这件事,老师被上原先生训斥了很久。” “我不该骂他的,如果知道军警——” “请勿交流不适合公开讨论的话题。”站在织田作身后的狱警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冷硬的提醒道。 上原叹息一声。 而织田作眨眨眼睛,从善如流的改变了话题。 “我们收到了通知,议会推举出的调查委员会将在后天举行对你的公开讯问,以确定他们提交的关于异鬼的恐怖袭击罪名是否与老师有关……”织田作说道,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就像他现在的眼睛一样——所有感情都消隐无踪,深不可见底。 “别担心,他们不会如愿以偿的。” 向来严肃温和的上原副官望着织田作,露出一个他脸上从未出现过的充满嘲讽的笑容,这个笑容会令很多人暴跳如雷的。 “不会如愿以偿的。” 他低声重复道。 刺杀 织田作无法在监狱停留太多时间。在狱警第二次不耐烦的催促后,他领取了自己的配枪,离开了这座守备森严的地下堡垒。 落日的余晖肆无忌惮的倾泻在这城市边缘,归巢的渡鸦飞翔在苍劲枯木的上方,发出刺耳的鸣叫。 织田作收回自己的视线,坐进驾驶室,关上了车门。 越野车启动,在火烧云下奔跑着。 织田作在开车的间隙思考着与上原的每一句对话,他想要找出副官在二十分钟的无意义的言语中暗示给他任何线索。 首先是上原他并不知道老师现在行踪——对于老师的变故他也是事后才了解。而两个人在交流时,讨论的更多的是关于无惨的现况。担忧他此时在何处,担忧他是否受到福地樱痴的胁迫。然而眼下织田作也没有办法给对方提供任何一点线索——军警守口如瓶。 但是,在两人的对话中,上原先生对无惨的担心次数多过以往了。 副官从来不是一个喜欢多次重复表达内心而又感性脆弱的“关怀者”。他那被法律浸染的理性思维一贯思维清晰,表达顺畅。这与平时风格迥异的对话让织田作很在意。 “这里一本漫画书也没有,喝草莓牛奶也需要申请,而我甚至在无惨演讲前夺走了他的所有《亲热天堂》。”织田作在安静的车内开口道——理所当然无人回应。 “希望无惨能趁这个机会戒掉他的漫画依赖症。” “如果能回到昨天,我不会再强行夺走他的瑟情书籍了。” “漫画书……亲热天堂……漫画……瑟情书籍……书……”织田作注视着空无一人的马路,自语道:“为什么重复书?” 副官一再强调的保障后手到底是什么? ——漫画书里有上原期望的、能笃定解决这一切的钥匙吗? 就在这时,织田作看到了影像。 面前的车窗一瞬间碎裂了,喷射出的红色液体飞溅在方向盘和内饰上。 血,是他的血。 织田作低下头,他的胸前又一次喷出了鲜血。 有什么东西从车外射入,再一次贯穿了他的身体。 他侧过头,攻击方向,远处的一座水塔中——看上去是狙击枪瞄准镜的东西,在视野内一晃而过。 他感到血的腥味从喉咙涌上来,在第三发子弹穿过他的腹部后,他扭曲着身体倒下,失去了主人的方向盘带着失控的车辆冲向了荒野。 影像结束了。 而织田作正以刚刚几乎完全相同的姿势控制着方向盘,但窗户仍然完好无缺,方向盘上也没有血。 他迅速卧倒在驾驶座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车窗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 ------------------------------------- 在距离监狱不到两公里的区域,有一片保存尚且完整的废墟。这个小镇已经消失了三十多年了,地图上已经不再标注他的名字,并且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存在。但是,早在上个世纪初,它就以丰富的硫磺矿闻名东亚地区。随着时间推移,矿产耗尽,矿洞也多年被遗弃,这个小镇就此淹没在现代史之中。 一位带着兜帽的年轻人已经在这里等候了整个白天。 村落里空无一人,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他心爱的伙伴背上水塔——CheyTac m200,美国人造的狙击枪。最远射程达到2200米,并且精度相当高,它在2200米距离可以打中任何一张纸钞上的人头像。而他以往在人群中都是装在吉他盒或者摄影器材箱里。 现在,他的目标如无线电提供的情报一样即将路过此处。 这位慎重而隐忍的狙击手从容不迫的趴在地上,双腿呈八字形,通过双臂的架设与枪支构成三点支撑,形成比较稳定的射击方式。 他的眼睛透过瞄准镜紧盯着那辆属于超越者的越野车,手指轻轻搭在扳机上。 风速……误差计算……校准……预备完毕…… 3,2,1—— 扣动扳机。 ------------------------------------- 当第一枚子弹打空穿过座椅之后。 织田作用极快的速度撤离了车辆。 他是对的。 紧接着,越野车突兀的多了个不规则的裂口,熊熊火焰燃烧了起来——M8穿甲燃.烧.弹击中了它——就像织田作曾在常暗岛学过的那样,对付有钢板防护的易燃目标,使用穿甲燃.烧.弹利用惯性向前运动挤压燃烧剂使其燃烧,增大杀伤和破坏效果。 他差点就带着上原先生的嘱托被烧死在车里。 ——如果没有他的异能的话。 ……但是,这危险同时也是一个机会。 ——确认狙击手身份和所属势力的机会。 织田作掏出了枪,在茂密的原野中快速而隐蔽的向狙击方向前进。 ------------------------------------- 刺杀失败。 目标已经失去踪迹。 狙击手迅速站起身,在计划失败后他必须立刻撤离这里。 他以娴熟的姿态将伙伴拆卸,背架、机匣、枪管专用托架,然后将快速锁定装置放进背囊。紧接着,他在水箱的下半部分放置了提前准备好的定时爆.炸.装置——这将清除他的一切痕迹,同时也有几率获得一些小惊喜。 狙击手从容不迫的捆好了背囊,最后确认了一下,就开始顺着水塔的铁质长梯向下爬。 夕阳愈发深沉了。最后一抹余晖将水塔氤氲成红色的火炬,远处废弃的建筑物在夕阳下伫立,也许在他离开这里之后,此地将重归于沉寂。 超轻的作战训靴踩在年份已久的铁架上,发出铛铛的声音,一些腐蚀的金属碎片随着震动滑落。 距离地面还有两米,他低头看了一眼,就干脆利落的松开手,跳了下来——脚尖着地,膝盖弯曲,落地顺势下蹲——完美。 然而,就在他准备站起来的时候。 他停止了行动。 一个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影子正好笼罩了蹲下的自己。 夕阳完全消失了,世界呈现出一种不真实的色彩。狙击手的神经颤抖着,发出不详的警报。 不可能是任务目标,他离自己有1.5公里远,无论如何也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到这里。也不可能是自己的雇主……任务尚没有完成……仍然需要自己……那么,到底是谁呢?…… 狙击手隐蔽的握紧了手.枪,然后在起身的瞬间毫不迟疑的转动身体,指向了对方的要害,开枪——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子弹在钻出枪管的瞬间就化作了细碎地金属,仿佛被撕碎解构一样,而他的手臂也如同那枚子弹一样,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龟裂,血肉的碎屑四散纷飞。 他痛苦惊惶的喊叫起来,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握住了碎裂的那一半——但这是徒然的,这些肉糜不比一抔黄沙粗糙。 “异能者!”狙击手喊道。 “终于找到了。”有着灰烬般长发的危险异能者站在了月光下,语气平静的说道,“横滨今日第379个杀意感知。” 防线 司汤达把手放在了狙击手的脑袋上,他一点一点读取着对方心灵深处的每一个回音。人类敞开的思想如同货架上随处可取的商品一样,对方的心灵比他悲切的哀嚎更有用。 废墟中,唯一的声音逐渐变低,消失。刺杀者带着空洞的神色闭上了眼睛,夜风拂过,他的躯体如同粉尘一样散去了原本的形状。 超越者毫不惋惜的松开手,最后一捧糜粉也纷纷扬扬的消散野草中。对方贫瘠的人生中只有任务与单线联络人,且他的联络人只负责发布任务,并不会过多地参与其他行动——这种行为模式知密面小,能最大限度的保护任务发布者的信息。但是,杀手本身活动的轨迹以及所使用的手段,特别是技术搜集方面,远远超过个人及小型组织的能力范围。 司汤达回忆了一下对方头颅里透露出来的高度发达、专业的情报信息,面色愈加冰冷。 一个阴险狡诈的残忍国度,他想。 一阵踩踏草木的声音响起,司汤达侧过头,平静的看着织田作之助从树林中走出来——刚刚经历了致命威胁的红发年轻人气息平稳,除了衣褶凌乱以外没有任何伤痕。 织田作走到他面前,弯腰捡起了地上散落的自.动手.枪。 “格.洛.克G17型,”他凝视着掌心保养的光洁如新的工业制品,“反恐部队的装备,陆上自卫队采购过一批用于特种作战。” “正是如此。”司汤达回应道。 ------------------------------------- 挖掘机正在向夹墙内灌注沙子和泥土。 高耸的MIL防爆墙在逐步替代合金防爆栅栏。这些铝合金构成的每一个防护单元,可以用最少的人力、设备和填充材料更快的完成组装工作。一堵十米长的防爆墙只需要两个人和一台设备用20分钟的时间就可以建造完成。 市政厅严密的封锁着这一片区域。视线穿过军用卡车和大批巡逻士兵们之后,可以清晰地看到墙内一侧城市的绿化带已被完全铲除干净,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氧化发黑的斑斑血迹留在上面。 这里是异鬼感染者沦陷区域。 中原中也越过隔离线,视线扫过了驻守在隔离线上的士兵。这些士兵身上穿着的全套防护衣,抗刺伤的装备全方位保护着他们的躯干,也包括颈部、喉头、双肩等部位。头盔上则装有过滤口罩和强光信号灯。 “打~扰~了~哎呀~!”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太宰治站在两翼护卫的防爆车旁边,满脸嫌弃的说道:“这不是小矮人吗?你今天也很精神呢。” “臭八爪鱼!你这个自.杀变态还是那么惹人厌!” “诶?攻击别人的理想的行为也太没品味了呢。” “那你就不要提我的身高啊混蛋!”中也眯起了眼睛,“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混账话?” “当然不是啦,森先生想要见你——如你所见,我将在这接替你的任务,度过一个没有暴力的傲慢小学生的周末,哦呀……你这是什么眼神?”太宰治一边轻轻的走过来,一边说道:“不愿意离开前线战场吗?残酷的是,现在并不需要你了——可怜的实习生,在士兵堆里都看不到你在哪,毕竟你的身高实在是没有优势。” “哈?但你也只能干瞪眼儿看着啊?废绷带混蛋,你这个干瘦的家伙什么都做不到。” “和暴力的小矮子不同,我可是在认真地从敌人的通信中获取情报啊。”太宰耸耸肩,“你贫瘠的大脑做不到的事全都要拜托我了呢。” “给我好好工作!不准说这种令人火大的嘲讽!”中也大踏步的向外走,和太宰治擦肩而过的瞬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个人脸上都带着针锋相对的扭曲的表情。 “你们的关系真好。”目睹了这一切的尾崎红叶示意中也上车,“太宰每次遇到你都会变成活泼起来。”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开始明白森先生这样安排的用意了。”那是更加像一个少年的,一个与年龄相仿的样子的太宰。 “才不要和他一起行动!”不明所以的中也坐进副驾驶,抗拒的说道:“没有人能忍受那个家伙的,大姐!” “不准叫我大姐!说了我只有十六岁!”尾崎红叶眯了眯眼睛,一脚踩下了油门,但看在这个红发少年对自己语气很尊敬的份上——也是森市长托付给自己照顾的后辈——她下定决心以后要多安排两个人多多磨合:“封锁区的战况怎么样了?” “异鬼的数量一直在增加……”中原中也看向后视镜,灰白色的防爆墙体在视野里逐渐变小,心情沉重的叹了一口气。 他伸出右手摸了摸作战服的内侧口袋,一个坚硬触感的物品正安稳的待在那里——已经染上了自己胸口的体温——这是在新年祭前私人订制的,超越者限定版的金属钥匙扣。 同时也是想要送给无惨阁下的礼物。 如果军警没有突然出现的话…… 计划 “森先生。” “欢迎回来。”森鸥外说。 中原中也向森市长行了一个鞠躬礼,然后站到了办公桌前。许多资料摆放在上面,敞开的防线图上画了密密麻麻的不同颜色的线——这是阻隔在异鬼感染区的四层封锁线路图——他想安排布防的人一定到现在都没有睡过觉,因为同样的图纸还有很多张……异鬼的行动范围在逐渐扩大,绘图人需要不停修改计算。 办公室的主人一定不允许任何一丝威胁脱离他的掌控。 中原中也看着森鸥外,对方正用签字笔在面前的文件的末页上写着什么,长长的蓝色的批注像一根链条,将横滨的所有环节连通起来。 规划与统筹是一门科学,同时也是一门艺术。将各种错综复杂、种类繁多的事物轻巧的推动、合奏,要具有天生的政治素养并经过长期的耐心钻研才能掌握。森鸥外能做到这样登峰造极的完美艺术——这是令未成年们钦佩的一点。 “中也。” “是。” “抱歉让你久等了。”森鸥外叹息一声,他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一张纸条,递给了中原中也,“请看看这个。召你回来,是想问你有没有关于它的印象。” 中也困惑的接过纸条,打开—— 雪白的纸片上写着一串令人感到熟悉的字母。 他捏着纸张的手指一下子攥紧了,“啊……我有印象……”中也低声说道:“我见过类似的,这是实验品标号检测报告的编号方式,英文代表‘实验品尺寸测量’,数字代表‘试验药剂序号’,样品编号在最后面……这串符号代表是人类男性实验品。” “意料之中,”即使听到非法人体试验也面色不变的森鸥外双手在桌上搭成了塔形:“这是我们在捕获的第一代异鬼尸体上找到的标号——用红色偶氮着色剂印染在他们的肩部,它们的四肢与人类大同小异,但骨骼比例与正常人不同,手臂上的尺骨比人类要长一些,这种结构更利于攀爬和扑击。”他凝视着中也那张年幼的脸,“关于它们更深入详细的基因报告还未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异鬼的诞生中人工痕迹明显。”如同你的诞生一样。 “……”中原中也沉默着,并未像往常一样充满活力,他看着森鸥外,过了好一会才发出了声音:“所以,是同一批人吗?” “不能确定。”森鸥外回答道:“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对方同样技术成熟,实验品性状也十分稳定。或许是其他势力做到的,但我们目前缺少线索——这必定是一个系统的、长久的研究,关于我们的超越者。” “等一下,兰波先生呢?他一定比我知道的更多。” “阿尔蒂尔·兰波……他确实应该很熟悉这些,可惜的是,我们无法找到他。在事情发生后,他的联络方式同样中断了……虽然你很难接受这一点,但事实上,兰波的信任度仍有待验证。” “那么我们应该怎么打败敌人呢?”中原中也果决的问道:“我坚信无惨阁下是无辜的,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救出他……” “不要焦虑。”森鸥外说道,他将下巴搭在了手上,“总有人希望能在某个方面成为掌握大权的政治团体,而不仅仅是个用于彰显勇武的口舌——我们不止一个敌人。” 更令森警惕的是,日本传统的“年功序列”导致领导层新陈代谢缓慢,作为高层的年长者集中占据了强大的社会资源和发言权,他们很难接受新事物,同时变的胆怯。这些希冀世界一成不变的簇拥,却掌握了日本绝对的权力和权威——而想要打破这一点,挑战现有的社会资源和权力的分配格局,就必须培养与其对抗、提出异议的年轻力量——这也是鬼舞辻无惨与他一起合作努力的方向——同时也是残酷斗争的起因。 作为凝聚挑战制度力量的纽带,鬼舞辻无惨一直是年老政客们虎视眈眈的和想要除之后快的对象。事实上,两年前,就有人不断的编造关于超越者的种种不堪舆论,试图消弭无惨的政治力量。 “……我不太明白。”中也困惑道。 “没关系。”森鸥外笑了笑:“以后会明白的。”我们都有充足的耐心等待你的成长,恩……还有:“目前的任务,我需要你和太宰去寻找异鬼的源头,解决他们。而关于无惨阁下的——” “是我的任务。”一个清晰低沉的声音接续道。 那个曾经摧毁了日本军事基地的,掌握人类心灵力量的超越者推开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织田作之助同样出现在门外。他向森鸥外微微示意,而森鸥外颔首回应。 等织田作关上门之后,市长向在场的三个人点了点头,温文尔雅的摊开手:“个人的力量有限,敌人同样善于合作……但是,”森鸥外紫色的瞳孔幽深,他的声音越发温和,“我们也并不是一座孤岛,感谢你们的到来。” 司汤达注视着森鸥外:“你的计划?” 森鸥外的笑容略略加深。 永远 “温度怎么样?”涩泽龙彦伸出骨节修长的手,轻轻撩了一下水面,水花在安静的空气中发出了“哗啦啦”的声音。 无惨坐在陷入地面的热气袅袅的浴池中——雪白大理石制作的——涩泽龙彦钟爱的颜色,浴池很大,像个室内游泳池,房间四处点缀着燃着蜡烛的灯架。潺潺热水温暖着他僵硬的身体,他无可奈何的闭上眼,不想面对现在的自己。 涩泽龙彦缓缓的走近无惨身后,直到他的身体碰触到了对方的身体——熨帖的温度,他抚摸着无惨的脖颈,两个人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无惨说话的时候,涩泽能感受到他喉结处皮肤的每一丝颤动。 “你患有皮肤饥渴症吗。”无惨恶意的问道。不过他想涩泽是没有的,皮肤饥渴症的患者容易有心灵孤独、不愿与他人分享、缺乏安全感、自卑、怯懦等表现产生不安全感,但对方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不,我只是渴望你。”白麒麟笑了笑,语气温柔而亲昵,如同对待自己的合法恋人而不是一个被毒素困住的囚徒。 “你在好奇我为什么没有做到最后,对吗?”他环住了无惨的腰,结实而光裸的上身紧贴着对方的背部。无惨苍白的皮肤上布满了细密的红色纹路,那是紫藤花毒素在逐渐蔓延的表露——并不丑陋,反而有一种名贵瓷器碎裂感。可惜的是,这并不能永远的困住老师……超越者的体质用不了多久就会清除这些外来入侵者,需要更换其他方式。 无惨沉默以对。 他感到自己的骨骼在发热,好像被人灌注了岩浆。而且这种感觉正向着内脏以及皮肤蔓延,这并不是错觉,由此带来的表象纹路一寸寸的攀爬向胸口。他努力的让自己忽视这种感觉,保持平静的姿态,虽然神经在抽痛——长久、连绵不断的——但他一向惯于忍耐,无论是哪个世界…… 即便是无惨没有回答,但涩泽龙彦还是带着无比认真的神色继续说了下去—— “老师,我非常高兴你能属于我。”白麒麟把下巴搭在无惨的肩膀上,专注的凝视着他的锁骨——自己留下的痕迹一直延伸到模糊的水面下:“但是,还有一件事情要解决……非常重要,那就是我们最后的宾客尚未抵达。”他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希望他不会让我等待太久。” 无惨猛地望向他。 “所以……”涩泽龙彦用耳语般的声音说道,“你还有一些时间来接受我。”他再次抱紧了无惨,“不要拒绝我,老师。” 短暂的沉默后。 “我难以理解……”无惨困惑的问道,“你做了这种事,为什么仍然希冀我会原谅你。” “我努力追逐你,从执念到罪恶。”白麒麟注视着那双梅红色的眼睛,在这个世界,鬼舞辻无惨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有着如此独特而坚韧的灵魂的人。他的那双明澈的眼睛专注的盯着自己,压抑着怒意——倒映出面无表情的自己。 白麒麟眸色渐深:“难道渴求老师是罪恶吗?” 无惨反问:“但你看不到自己已经深陷偏执?一切都已经脱离了正轨。”他努力的想要挣出涩泽的禁锢——没有成功,对方的手臂纹丝不动。 “放我走吧,继续下去,只是互相折磨而已。” “折磨?……”涩泽龙彦看了他大约5秒钟,然后温和的笑了笑,但语气中的寒意鲜明异常:“我们之间并非已成定局——”他用力抓住了无惨的身体,将他狠狠的摁在了浴池台面上。 “我们将会永远在一起。”白麒麟平静而确定地说,眼神却狂暴的可以吞噬一切,“永远。” ———————————————————————————————— 同一时间,有人也在洗澡。 准确的说,是站在空旷的入狱体检室里,被狱警用高压水枪上下冲刷。上原副官尽最大努力用双臂护住胸口防止窒息,但这一行为对他凄惨的现况没有丝毫帮助。薄薄的囚服像块塑料一样随着水流向后挣去,他第一次知道穿着衣服洗澡也能洗的很干净。 “洗澡”结束后,狱警用冷酷的态度扔给他一条毛巾,命令他擦干自己。然后,监狱理发师带着小推车出现了,他倒是温柔细致的帮副官剃了胡须,并开始为他修剪整理发型。 副官毫不反抗的任由对方擦去脸上残留的胡须泡沫,在心里漠然无声的一笑——此项服务并不是为他着想——尽管理发师的动作轻柔又妥帖。 开庭时出现在记者、陪审席、法官面前一个精神饱满的筝治犯,这只能引起民众的反感与憎恨。因为即使最公正无私的陪审员,也会犯以貌取人的错误——日本的新陪审制度,由非职业的陪审员和职业法官联合受理严重刑事案件并共同负责定罪与量刑。敌人为了打击鬼舞辻无惨,一定不惜花费巨额资金用以保障直播审讯的成功——无论是用在陪审席上还是用在案件承办法官上……而自己,被敌人当做射向长官的一柄利刃。 理发师在他脸上最后一次涂抹了简单的润肤霜之后,修面结束了。上原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薄薄的脂肪层,眼窝凹陷,眉骨突出——消瘦了一点,但仍然坚韧。只是眉间的纹路好像又深了一点,这是忧思过多的表现,他用终于解开镣铐的手捋了捋鼻梁和眉间,轻轻叹了一口气。 湿透的囚服已经被收走,新换上的廉价西装并不难看,准确的说,经过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后,敌人又巧妙的把那个理智而从容的高位官员还回来了,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审讯 “铛铛铛——” 响亮的金属敲击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副官转过头,狱警正站在门口,手里抓着一副手铐——也是敲击声的来源。 “上原先生,该出发了。” “我知道了。” 副官站起来,最后一次回望了镜子中的自己,毫不留恋地走出了冰冷的牢房。 ------------------------------------- 最高裁判所,是日本的最高司法机关,为日本的国家最高法|院。其根据日本国宪法设立,其组织和运行依照日本裁判所法。在日本,人们简称其为“最高裁”。 监狱提审车在米白色的建筑对面停下,迎面就是法|院大楼。副官在狱警们的保护下,大踏步穿过扛着长枪短炮的喧哗拥挤的记者与摄影师们,正式踏入了对于一般民众来说充满威严的神秘建筑——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但却是第一次以罪犯的身份来到这里。 在本该空无一人的提审等待区内,上原意外的看到了熟人的身影。 “等一下,你怎么会在这里!” “早呦——前辈。”头部、脖子、手臂都缠着绷带的少年霸占着囚犯座椅,努力的从游戏机中分出一丝注意力看向上原,“等我一下,我正要突破这个难关——可恶,居然发射火.箭弹,后滚翻躲不开——啊啊!又是火.箭弹!” “喂!现在不是打游戏的时间吧!”上原头上冒起青筋,用硬挤出来的声音说道:“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嗨~嗨~我是这里的实习生。”注意力依然放在游戏机上的太宰回答道,“因为本来就在这里学习,所以就大大方方的进来了。” “哈?!” “实习生,你该出去了。”看守着上原松竹的狱警插/入了两人的对话,冰冷的提醒道。 “我知道啦。”太宰治叹了一口气,恋恋不舍的将游戏机塞进口袋里,踩着轻快的步伐朝门口走去,在与上原松竹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丢下一句细不可闻的话。 “尽可以大闹一场,森先生拜托我转达的。” 上原若有所思的盯着少年远去的背影。 ------------------------------------- 坐在旁听席上的新闻媒体人惊讶的看到被指控多项严重罪名的筝治犯以一种从容不迫的坐在了被告席上。 即使来有史以来日本最高规模的审讯与陪审成员就坐在高高的审判台与陪审席上——由高级法|院院长、东京高等检察院检察长、法|院事务总局经理局长、以及由由内阁提名天皇任命的首席法官等数十个日本重要人物组成的审讯庭,被告也没有丝毫惶恐与踌躇。 上原冷静的听着检察官简单且明确地叙述起鬼舞辻无惨是如何组织、领导恐怖袭击普通民众的,并如何利用他的病毒进行异能犯罪、资助恐怖活动、危害人类以及谋杀。 他在心里无声的笑了笑。 “你是否已经收到犯罪嫌疑人权利义务文书并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各种权利与义务?” “清楚。” “你的名字。” “上原松竹。” “你和鬼舞辻无惨是什么关系?” “上下级。” “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入职报道。” “在哪儿?” “一间工厂。” “这是鬼舞辻无惨的私人住址,”提问者向陪审席微微一笑,缓缓踱步道,“你每天的工作是什么?” “整理文案,执行上级命令以及接受或汇集给长官的报告。” 上原隐藏了负责内务秩序的工作,因为提问者的意图很明显,意图向观众们暗示二人关系亲密,且存隐瞒鬼舞辻无惨罪责的主观故意——法学毕业的副官对此深谙于心。 “在他的私人住址工作?” “只有汇报工作。”副官冷静的回答道。 如果回答是,同样会被认为过度亲密,那么他所作的证言就有可能不会被法庭采纳,如果仅仅是相互接触不涉及案情,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提问者停下脚步。 “在常暗岛,你负责制定鬼舞辻无惨的作战计划?” “作战计划在参谋长主持下,由作战部门制定提交。我只是其中的一员。” “但你也曾独自负责过环岛礁的救援任务,是不是?” 上原抿紧了嘴唇:“是。” 提问者故作惊讶的说道:“也就是说,你了解鬼舞辻无惨的异能,并且明了他的血液拥有入侵人体以及感染创造后裔的能力,但你仍故意隐瞒了这一危险信息并抹消了他在环岛礁的详细作战记录。” 在坐的群众们露出了讶异的神色,纷纷交头接耳。而陪审席上的高位者调整了坐姿,肌肉绷紧。 提问者迈着得意的步伐走到了上原面前,继续逼问道:“请回答——是,或不是?” ——对方所述全部是事实,副官无法反驳。 一阵沉默之后。 上原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特定秘密保护法案》规定,公务员和防卫产业从业人员泄密将处以10年以下徒刑。根据这一法律,与外交、国防、反恐、反间谍相关的敏感信息都可以界定为‘特定秘密’而不予公开。在战争时期,超越者异能信息理应作此处理。” “但你确实向议会隐瞒了重要信息!” “保守国家秘密是身为日本国民的我的使命,事关国家安全,势必全力守护鬼舞辻无惨的异能数据。”他假装困惑的瞥了一眼提问者,“请问,作为上级军官命令的执行者,作为国家法律的执行者……我有罪吗?” 他在心里嘲讽的蔑视了提问者。而陪审席的官员们互相点头并窃窃私语,旁听席上的观众们则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一切都在上原预料之中。 忠诚 上原松竹在他的求学生涯中,并不像如今这样严肃而内敛。 东京大学的某一阶梯教室内,身为法律系系长的年轻人正站在讲台上侃侃而谈。 “支撑着日本现代化的是法律制度,我们的国家是将相当深度的欧美法律移植到日本这片迥异的土壤中,从某种程度上讲,有不少地方取得了相当大的成功,例如实行立宪民主主义,也由此产生了诸多问题,尽管在战争时期,议会也从来未被封闭这一点,受到现今宪法学者们的指责。”上原松竹环视四周,“而我们今天的话题,是关于文化与法律的问题——日本法律体系的基本框架。” “今日我所讲的话题,不只是单纯的法律体系规划,考虑到日本这个国家现今所面临的这个课题基础上的问题,我认为这是很有意义的。” “以欧美作为榜样,来选择日本前进道路的时代已经结束了。但由于过去的榜样太过成功,对榜样太过信任,使如今日本这个国家拒绝现在所需要的各种变化。” “为了改变日本,两点是必须的。” 上原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自己的语言。 “一个是国民与国家牵涉的方法和体系需要改变,换言之,国民需要委托给政|府,而政|府是被国民委托的关系,自始至终,国民应该为主体,承担新的管理方式——协治。” “日本虽然现在使用民主主义,扎根在社会,可结果虽然改变了。但是其中也有没有改变的部分,从上到下,从官到民,单向通行的意思传达,权利显耀的线路和组织理论,像习惯一样还残留在当今社会。” “或是民和官间紧张的契约关系,切换到更加对等的关系上,政|府是国民的代理人,国民要有更多的这样的意识,这是第一个提案。” “第二个提案,关于市民社会的,把个人与公家的关系进行重新定义,重新构建,首先,就要确立个人自由而自立的有责任感的明确的个人。同时把他人以个性化的共鸣去拥抱,解放躁动中的个性,那样坚强而柔软的个人,以自己的一直在公的场合参与计划,并推广下去,创造一个朝气蓬勃的集体组织,像这样成长起来的集体组织,对于个人,会赋予更多的选择与机会。” “只有这样,才能更加勇敢地承担风险,身先士卒的面对挑战,更加有创造性的,有想象力的,多元而有活力的个人与社会也会登场。在这个根基上,为了促进发展的报酬制度或失败时的安全网制度,应考虑将其作为立足点构筑起来。” 一个新生举起了手。 上原看向他,“请讲。” “你是说你想改变的不仅是日本法律制度?甚至还包括新的社会成员?”新生毫不客气的说道,“这很蠢。” “对于平庸之人来讲,这确实是个狂妄的想法。”上原松竹扬眉,傲慢的回答道,“但我会为此付出努力。” 另一个新生站起来:“系长,为什么今天是你上课?” “教授生病了。”上原松竹抱臂,“但我的学识正好足以教导新生。” …… 尽管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疲于阻力之大,理想与现实经历了一次一次的崩塌,一次一次的重建,一次次的失败。 但炙热的火焰从未被现实击毁过,在漫长的沉寂之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正确的人—— 并甘愿成为对方最忠实的追随者。 提问者阴翳的发现被告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对方在蔑视自己——对于一个早早成名的权威者而言这是非常大的侮辱。 他狡猾的笑了笑,尽量不要让自己的恶意流露在众人面前,招手示意协助者将神秘的物证端出来,人们都看向那里。他当着所有摄像机的面一把掀开了覆盖在上面的白布—— 当内容物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有人发出了惊呼,有人难以忍受的站起来,而更多的人则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爆发出嘈杂的声浪——法官皱紧了眉头。 在那个万众瞩目的盘子中——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两只裹着面包糠的炸过的手指,还有一个非常眼熟的方糖罐。 副官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提问者小心翼翼的用手绢包裹捻起了其中一根手指,悲恸的问道:“一名隶属于鬼舞辻无惨的后勤兵勇敢的向我揭露了这件骇人听闻的事,他的长官是一名不被世人所知的残忍而冷酷的食人鬼——他的精神只能从人类的尸体中得到满足。这是他自超越者厨房中留下的决定性证剧。现在,请被告回答我,鬼舞辻无惨是否一直在您的内务辅助下,多年来一直以人体组织为食?” “是,或不是?” 所有人都紧盯着提问者手里的证物,又迅速的将视线焦点转移到上原松竹身上——那种厌恶与仇恨,震惊与憎恶的眼神令副官难以忍受的握紧了拳头。 提问者冰冷的逼问道:“请回答,是,或不是?” ……这是噩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上原想。 “为什么不回答?你是在默认吗?” 出人意料的,副官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 他扫视了一圈在场的所有人,然后缓慢的开口道:“这是捏造事实,诬告陷害。” “陷害?”提问者感到好笑的将食物拎到了上原面前,嘲讽道:“你是指在鬼舞辻无惨厨房里找到的人体组织是假的?还是留有超越者指纹的方糖罐是假的?” “那不是假的,这些确实是人体的一部分。”副官平静的说道,“……只不过,鬼舞辻无惨并不是食人鬼。” “哦?那他是什么呢?吸血鬼?食人族?” “我才是食人鬼。”上原平铺直叙的回答道,“这些是我利用职权便利满足私欲的食品。” 旁观者们无不露出震惊的神色。 而副官就这样从容不迫的抬起手,伸向了那根被对方递到眼前的手指。 交锋 不安的情绪蔓延着,如蔓生植物一样爬满了每一寸空间,而得不到证实的回答也像冷空气一样,充斥了此刻的审讯室。提问者不可思议的看着上原正向着自己伸出的手,一时忘了躲闪——对方在说谎——他难以理解面前的人竟愿意承认这样恶名昭彰的罪行,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自己身后的新闻记者们一定凭借高超的职业素养兴奋的举着相机等待着面前人做出惊骇世俗的一幕——而加急印刷的报纸一定会让对方在整个日本社会上身败名裂。 上原则在静默的空气里毫不迟疑的向着“证据”伸出手。 他同样明白自己的选择将会带来怎样严肃的后果——臭名昭著只是小事,更严重的是他将失去自己曾奋斗过的所有一切——无论是合作过的同僚、一直期待自己的老师、追随他的后辈、也许还有……默默支持自己的家人。 自己的牺牲对他们来说是不被理解的行为,而“食人”是无论什么情况下也不会得到原谅的罪名。 但是,对于鬼舞辻无惨来说,这也是一场他无法抵挡的斗争。证据确凿,不容逃避。鬼之始祖要如何抗拒自己的本能?他总不能不吃不喝直到失去理智。 现在,陪审席上人们无不露出惊讶的目光。旁观的人群也静默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上原却无比坚定:有一种力量存在于他的内心深处,从一开始就在那里。在时间与等待的迷雾中,他找到了一阵风,能击碎陈腐的旧歌,为他带来永恒之歌的自由无畏的风。 而他就像沿着铁轨行走那样,沿着直觉追随命运,不会有半点畏惧。 提问者的两只由震惊转为不可思议的眼睛望着他,伴着油然而生慌张与怒意,上原朝着敌人微笑了一下:希望你能喜欢预案之外的回答——然后,他握住了那件骇人听闻的证物。 “制止他!”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声音高喝道。 人们纷纷回头,看向声音的来源,穿着黑色法袍的最高裁法官站起身,严厉的看向狱警。一名不知何时出现的秘书站在他旁边小声诉说着什么,眼里充斥着慌张与急切。 终于反应过来的两名狱警扑上去将副官按在了被告席上。 法官面无表情的宣判道:“调查中止,暂停对案件的审理。” “什么?!”这个情况让提问者的脸色变得铁青,“但是——这是不应该的……”幕后人早已应允法官已收下了丰厚的贿赂金与不被公开的股份,但这怎么可能呢?他盯着大法官,好像他只是老年痴呆或者是突发癔症——但是很遗憾,法官冰冷的警告了他一眼,态度强硬的宣布休庭,择期宣判。 ------------------------------------- 多么令人敬佩的忠诚。 真是令他想不到,一个经过党派内推,扔给食人鬼当第一个实验品的外务省行政成员,居然拥有如此坚定的信念与十足的勇气。 ——在距离最高裁所不远处的日本国会大楼里,森鸥外略带敬佩的感叹道,他摸了摸自己下巴,面前大屏幕显示的正是此刻的审讯直播,画面停留在副官伸出手以及提问者那张愚蠢的惊吓面孔上。 显而易见,敌人接下去的质询也不会有任何收获了。 森鸥外微笑着看向坐在另一边的超越者,“非常精彩,对吧?” “你还真是恶劣。”司汤达回答道:“一定要看到最精彩的画面才会行动吗。” 两个人坐在国会大楼的某间休息室里,窗外冬日凋零的树枝苍劲的指向天空。司汤达坐在高背扶手椅上,脊背挺直,森鸥外坐在他的对面。 “没有办法呢,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森市长无辜的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虽然在军队我就已经习惯对应文官了,但做这种事仍然是第一次啊。” “第一次?”司汤达挑眉,并不怎么相信的复述道。 “当然是第一次,”森鸥外说道:“我保证——” 休息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了,不速之客大踏步的走进来中断了两个人的对话,他的脸色因愤怒而气血上涌,显得异常红艳,嘴角绷得紧紧的,但面前有着灰色长发的法国人——上次非法入境之后被全政|府认识的超越者——又令他不敢造次,他站在两人面前,直直的瞪向森鸥外。 森鸥外的唇角略略弯起,他无辜的歪头,“欢迎你,防卫大臣岸田先生。” 面色通红的中年人是日本国务大臣之一,国防部是内阁总理大臣直接领导下处理国防事务的行政机关,防卫大臣为首长。 防卫大臣的鼻翼张合着,从牙根里挤出来的声音: “森鸥外,你怎么敢——” “请注意言辞,这有失风度。”森鸥外困惑的摇了摇头,“我想我并未做出任何值得让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赶来会见我的事情。” “你分明做的比谁都多!”防卫大臣的声音微微有些嘶哑,他在强行压低自己的声音,“简直是胆大包天,什么叫异鬼的封禁区域出现了不可阻挡的纰漏,居然放任异鬼向东京方向前进——” 东京靠近横滨的地方有三个区域出现了异鬼的身影,死亡人数未知,感染人数超过一千并且在不断增加——厚生劳动省已经发布了紧急动员命令。 “我不能接受这项指责,大臣。横滨已经尽全力来对抗异鬼了,但是自从鬼舞辻无惨阁下被军警带走之后——现今的防卫力量明显不够。”森鸥外站起身,在防卫大臣面前重重一步,冰冷的逼问道:“请问,竭尽全力的我们又该如何在难以为继的情况下继续保护东京免受异鬼威胁呢?” 番外 圣诞礼物 梅红色眼睛的青年看着面前拽住他衣角的孩子。 这个有着一头褐色短发的孩子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对方毛茸茸的小脑袋上面可爱的发旋。孩子正用清脆稚嫩的声音向他请求。 “我……我也想要圣诞宝石王冠。” 青年温和的笑了笑,他蹲下来,透过对方乱翘的短发看到了孩子颤动着的美丽的碧绿色眼球。 “你也想要这个圣诞礼物吗?”青年轻声问道,他向着对方伸出手,轻轻捏了捏那个带着婴儿肥的脸蛋。 “我想要。”孩子真诚的回应道,“你刚刚送给了小樱一个,卷发的哥哥,可以也送给我一个吗?” “唔,我很想送给你啦,可是这个上面的宝石很珍贵呢,他们并不是塑料和玻璃制作的廉价品,”青年苦恼的看向他,“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求你了。”小男孩用带着鼻音的声音哀求道,“但是,但是……” “但是什么?”青年鼓励的看向男孩。 “但是如果很贵的话……”小孩子的脸涨得通红,他失望地咕哝道,“我就不要了。” 青年眨了眨眼睛——多么优秀的品质啊。要知道,在这个年纪被宠坏的小孩子很少能做到体谅大人的难处,他禁不住微笑起来。 “好啦,虽然宝石很珍贵,但我还是为好孩子留了一份礼物的。”青年自大衣口袋外侧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红宝石皇冠,它的大小正好是适合孩子的尺寸。然后,他将孩子揽在怀里——对方柔软的身体就像温暖的小面包一样——轻巧的将那个珍贵而美丽的王冠戴在了对方的小脑袋上。 “哇啊。”小男孩惊喜的用双手摸了摸脑袋上王冠,“谢谢卷发的大哥哥!” “不用谢。”青年温柔地说道:“这是给你的奖励。” -------------------------- 在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向他的母亲的时候,青年已经悄无声息的融入了夜晚的人流中。 浪漫的的六边形小雪花慢悠悠的自夜幕飘落,道路两旁的树上挂着各色的小彩灯,红色的圣诞装饰随处可见。但青年的思绪并没有过多的停留在这欢乐祥和的节日气氛中,因为在最引人瞩目的巨型圣诞树下,一个穿着白色风衣的,拥有黑白渐变发色的年轻人正安静的站在那。 “在这里!”青年向对方挥挥手,“抱歉抱歉,我迟到了,你等了很久了吗?” 顺着青年的声音,那个人抬起了头,然后浮现出了一个少见的微笑:“在下并没有感觉等了很久。” 芥川龙之介如此说道。 “实际上,我出来的很早。”青年一边走向芥川一边抱怨道,“只是今天挑选礼物花了太长时间了。” “那您找到了合意的圣诞礼物了吗?”芥川用炙热的目光注视着青年,带着全然的热爱与虔诚信仰。 “啊,虽然费了很大一番功夫,但我确实收到了意外之喜。”青年回应道,起先,他的声音温和而甜蜜,但紧接着变得冰冷而低沉,充分展露着自己的权威与统治:“明天早上,我希望能在圣诞树下看到所有王冠,以及它们的主人。”——作为他的平安夜礼物。 听到这个命令,芥川眼中是如同剃刀一般锐利的光,不具有感情的少年恭敬的低下头,“不会让您失望的,月彦大人。” 鬼舞辻无惨舔了舔自己的锐利的虎牙,肆无忌惮的任凭恐怖的食欲在内心升起、沸腾。雪花落在他的鼻尖上,冰凉凉的,让他想起那些脆弱的人类不再涌动的血液,带着微妙的甜香之气。 只是进食的愉悦总是很短暂的——他难以餍足。 也不知道好心的俄罗斯人答应的礼物什么时候到来……那个能让自己弥补缺憾的礼物……月彦若有所思的想。 这一次,他会放宽品尝食材的时间,漫长而仔细的享受对方每一滴血液。 每一滴。 交易 “我不能接受这项指责,大臣。横滨已经尽全力来对抗异鬼了,但是自从鬼舞辻无惨阁下被军警带走之后——现今的防卫力量明显不够。”森鸥外站起身,在防卫大臣面前重重一步,冰冷的逼问道:“请问,竭尽全力的我们又该如何在难以为继的情况下继续保护东京免受异鬼威胁呢?” 大臣被那双锐利的紫眼睛吓了一跳。但很快就为对方言语表露出的威胁和压迫而感到愤怒。 “你在对内阁表示不满?”他像头公牛一样寸步不让。 “现今所有的防卫力量都已经超负荷运转了,如果您有其他的办法,又为何不立刻采取措施呢?”森鸥外问道,“莫非您们也毫无办法吗?”——毫不关心横滨人死活的京都大人们已经志满意得的着手削减超越者派系的力量了,那么他又何必白白消耗自己的力量,而让坐在京都的敌人称心如意呢? 权力的政治斗争历来都是残酷的,而组织内部的斗争往往比敌我斗争还残酷、还血腥。不需要讲任何感情,亦不需要多余的怜悯,因为组织内的最高权利是独占性的——它永远无法分享。 此后森鸥外也许会对东京的普通民众而抱有亏欠之心,但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保全新集体,即革新派的利益,这对他冷酷到极致的理性来讲是毋需犹豫的选择——日本社会必须需要改变,而他做好了准备去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 “好,很好,”防卫大臣沉声说,“也许你认为自己可以拿异鬼来当做筹码,在此之后也认为自己不需要内阁的帮助了,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能独立出去——恰恰相反,我们的关系会凝固而停滞,在你想明白自己是否站在真正的立场之后。不管你想做什么,但你始终——是人类的一员。”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森鸥外面色平静,“但我也有些别的看法——岸田先生,我想,向您这样地位的人,应该了解过鬼舞辻无惨是怎样的人吧。无论是调查报告上,还是他的税务报告上,抑或是他的消费清单上。” 防卫大臣不置可否。 “人才出于贫寒家庭,莲花开在死水池中。虽然拥有食人的特性,但他并没有因此失去自己的高洁。”森鸥外轻轻地说道,“这一点您们应该很清楚才是。” “你妄想将国之重器放在他个人道德修养的天平上?你疯了?”防卫大臣冷哼一声,用利刃般的目光直视着森鸥外:“我们都知道这世界上有很多非人的种族,吸血鬼,狼人,生化人……其中多数都是政|府豢养的武器,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不被民众知晓的那一面,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决不能让一个非人类穿上天皇的黄栌染御袍!” “我们需要他。”森鸥外冷冷的说道。 “不好意思,我听错了吗?”防卫大臣像是听到什么不可置信的事一样眯起眼睛,“需要一个食人的异鬼?” 森鸥外面色平静无波的回答道:“您没有听错,我们需要他。” ——为了下一代的年轻人能够安全的,自由的活下去,而不是在一场愚蠢的异能大战中把年轻一代的生命与前途全部消耗掉。 孩子们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他们不必每天在战争的饥荒中睡去,又在亲人的离别中醒来。年轻人可以自由自在的走入学校,出入广场和图书馆,而不是在征兵的命令下茫然无措的离开父母。 他曾经坚信自己可以改变上位人的思想,但那次在常暗岛上,以国家为参与者的残酷游戏,并没有让他看到任何希望——目光短浅的上层,牢固卑劣的门阀阶级,由各个世家大族和利益集团统治的内阁,再加上强大的敌人……这个国度的高层早已枯萎。由此造成的贫富差距日益扩大,阶级固化使得政治家的儿子长大了仍然是政治家,银行家的孩子还是银行家,医生的孩子还是医生,律师的孩子还是律师,议员的孩子还是议员……多么乏味又无趣的未来啊。 他曾经思考过如何拯救这个国家……最后不得不心灰意冷的发现——无论他怎样努力,都无法击碎这个国度森严牢固的阶层封锁,将新鲜的活水释放出来。 但来自超越者的邀请,使他看到了新的希望。他需要鬼舞辻无惨,这样一个强大的理想者,他期待着一个崭新的、拥有活力的未来——他将是对方有力的支持者与共犯。 森鸥外俯瞰着一脸荒谬的防卫大臣——对方看起来是那样不解与傲慢——但那又如何呢?不过是挡在新一代年轻人面前的行尸走肉而已。 不过是那样的行尸走肉而已。 “现在,”森鸥外在防卫大臣惊怒的面容前露出了一个笃定的、胜券在握的笑容:“我们可以坐下谈谈了。” 深感屈辱的防卫大臣阴沉着脸的盯着他。 而坐在高背椅上的法国人沉默的看着这一切,黑色的眼睛如同岩石一样冷硬。 安睡 无惨在罕少独处的时间里沉沉睡着了。 过量精粹的紫藤花毒液进入了他的身体,机体无力将其排除,他只好把自己封闭起来,以便适应与接受这种毒素。与此同时,作为代价的机体活跃度也大幅度降低。他开始重新感受到曾经作为人类的无能为力。 月亮清冷的光辉透过描绘着恶魔与圣徒战斗的彩色顶窗照耀进来,在食人鬼裸露在外的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斑斓的烙印——他皱着眉,蜷缩着,疲惫的陷入光怪陆离的梦里。 此地是龙彦之间的核心区域。由内到外的房间即是盛放了不可计数宝石的收藏室。形态华美的异能钻石安静有序的聚集围绕在外面的房间中,光芒由内向外透射,呈现醉人的洋红色。 突然间,一个脚步声打碎了此地的静谧,这里的大门被人打开了。色彩斑斓的光斑被来者所惊动,在对方前行的路上圆滑的起伏。 涩泽龙彦并未向这些曾经的珍贵藏品投去一丝一毫的关注,他径直前行,厚重的金属大门在他面前无声的升起,结晶洋红色的光芒顺着开启的大门涌进了房间,就像是给空间镀上了一层轻柔的薄纱。等到房门再次封闭时,涩泽龙彦已经站在了无惨的床前。 雾霭色的长发,苍白的皮肤,鸽血红的眼睛——罕见的遗传性病症,导致白麒麟的毛发、眼睛和皮肤中没有色素,为给他带来了这些罕见的外貌特质,但并不突兀,反而有一种神秘与尊贵感——涩泽俯下身,注视着沉睡中的无惨,陷入梦魇中的老师难以察觉到自己的靠近,他强大的感知力已经消失了。 无惨拥有俊朗的外貌,面容白皙,头发微卷,优秀强大的超速生能力带给了他别具一格的非人感,沉睡的老师看起来就像是希腊神话中的精灵一样,而不像一个吸引了他全部渴求的恶魔。 对方披着柔软的床单,因为无法自控的抽痛而大半的背部裸露在外,额头湿漉漉的,细而密的薄汗打湿了他微卷的黑发。眼睛紧闭着,看不到那双梅红色的瞳孔,也看不到对方愤怒抗拒的目光。 但是——这样的老师对他而言反而有一种无法抵抗的感官诱惑。当无惨的反抗能力被剥夺,看他难以行动的困在自己身下,当他因为无法遵循自我意志而挣扎,涩泽就会感到一种奇妙的,着迷的欲望与激情。 这种感觉该如何形容呢?想要将老师融入骨血的冲动。 这又是什么感情呢?目光紧紧流连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洁白的发束微微滑落,涩泽低头,伸出同样苍白的手抚向了无惨黏在额头上的潮湿的碎发。 无惨在这轻柔的触动中睁开了眼——带着一丝刚醒的极短的迷茫,很快就转为清明与疲惫。 “醒来了,在暮落时分。”涩泽龙彦轻声说道,“我独一无二的藏品。” 无惨干脆利落的再次闭上了眼:“…你总不能连囚徒的休息时间也剥夺。” “老师今天已经睡了很长时间。”涩泽龙彦不容抗拒的挟住了对方的肩胛骨,温柔又强硬的迫使无惨从蜷缩的侧面转为正对的仰面。 “嗬——”已经维持一个姿势接受毒素很久的身体被白麒麟的骤然举动疼得再次颤抖,无惨无法抑制的喘息了一下。 “很痛。”他低声抱怨道。 但即使他示弱了那个钳制着自己的手也没有离开,涩泽龙彦好像发现了什么一样,用手在他起伏不定的胸口上轻轻按压,然后逐渐加大力量,无惨一开始微微瑟缩,紧接着疼得扬起脖颈——身体向后挣去,徒劳的想要减轻对方施力的痛楚。 “果然不是错觉。”涩泽龙彦认真观察着无惨的每一丝反应,“老师的身体在迅速适应紫藤花毒素,你的行动力已经恢复了一部分。”在观察到对方又一次被逼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之后,他微笑着松开了手,“为了隐瞒这件事,不惜向我示弱的老师…很可爱。” 终于被放开的无惨狼狈的躺在床上,他的手指轻轻颤抖着,然后缓慢的抬起手覆盖住了自己的面容——如白麒麟所说,他确实已经可以做到这种程度的动作幅度了——闭上眼睛,短暂的停顿了几秒之后,他放下手,梅红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与另一个世界的同位体相似的桀骜与反抗。 “我不知道你还会这些。”他嘲讽道。 涩泽不以为意的侧头凝视着他,回答道:“也许老师只是没有深入了解过我。” “……也许吧。” “但现在我们拥有很长的时间。”涩泽微笑,“我有足够的耐性等待着。” 无惨冷冰冰的打断了他:“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涩泽龙彦叹息了一声,“一向如此。” “什么?” “一向对我冷漠。”涩泽龙彦无奈的说道,他伸出手——无惨警惕的抬起手想要阻止,却被对方轻而易举的按在了床单上,阴影笼罩了他——一个逐渐习惯、不容抗拒的亲密的吻。 一吻结束。涩泽龙彦停止了钳制着无惨下颚的行为,低声笑了起来,“我很喜欢老师的感觉,你尽可以再次尝试挑衅我。” 无惨明智地保持着沉默——白麒麟逐渐放肆的动作让他感受到了危险,这种强势的掌控欲是他从来没有发现过的。 在很久之前,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无惨经常在博物馆的艺术展区看到尚未成年的涩泽龙彦。苍白的少年微笑凝望着同样苍白的雕塑区内,让人一时难以分辨谁才是那座生动的雕塑。 无惨走过去。好奇的看向那座吸引了少年全部视线的古希腊伟大的雕塑大师普拉克西特列斯的至高杰作——宙斯的儿子赫尔墨斯正在哄逗小狄奥尼索斯,他的左手臂挽着狄奥尼索斯,右手高举着一串葡萄正在逗他。 赫尔墨斯站立姿态呈现优雅果断的形态,给人以轻松、舒适的感觉。比例匀称的骨骼与健美的肌肉力量透过莹润的皮肤生动地表现出来,给人一种长久沉醉的优美感。有趣的是,两个人全都不发一言——他们不需要交流,因为所有的美的震撼正储存在他们的大脑里。 在他的印象里,涩泽对于视觉艺术作品有一种天赋上的造型见解和敏感。拥有后结构主义意识的白麒麟同样也具有应有的冒险和实验精神。 回忆淡去,涩泽龙彦俊美苍白的容颜变得成熟了,还有他那双鸽血红一般有着金属质感的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奇异而炙热压抑的感情让无惨难以辨明——但也就是因为这双注视着自己眼睛的主人,让他受困于此,忍耐着痛楚。 不发一言的他被对方轻柔的抱起来,按在怀里,一个冰凉的金属尖锐物品放在了他的脊骨上——无惨确定自己不想知道那是什么。 “这是几年前特意设计的。”涩泽平和的对着感到极大威胁而紧张的他解释道:“你做得很好,忍耐的也很好,毒素代谢的很快……为了今天的这一刻。” 无惨不知道后面是什么,他不安的张口,想要阻止,但白麒麟已经用力的将不明的金属物品刺入了他的脊骨—— 他的瞳孔猛然放大,紧咬的牙根里,忍不住的溢出了一声微弱的痛哼:“停下——停——” 对方缓慢而坚定的刺进去,在一个微妙的停顿之后,无惨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骄傲的头颅垂下,抵抗的手也骤然失去力量。细微的鲜血从他的脊背渗出,在□□的皮肤上滑落。 “鲜血是你的力量。”涩泽龙彦温柔的爱抚着无惨苍白的脸颊,用充满爱意与怜惜的声音安抚道,“盛大的戏剧即将上演,老师安静一些比较好。” “现在可以睡了,森市长已经找到了最后的钥匙,”他倾听着无惨呼吸困难的胸膛,对方的血液流动速度正在逐渐迟缓,“我们等待的宾客即将到来……” 不过这并不代表超越者就会这样安静顺服的睡过去,意识逐渐朦胧的无惨努力凝聚着意识,意图听清白麒麟最后的呢喃。 “……织田作之助。” 抵抗 福地樱痴穿过足立区封锁带,经过各种仪器检测和异鬼病毒消杀步骤进入了临时营地,一个被征调的大型体育馆。穿着防护服的士兵们正紧密进行着电子围栏、振动光纤的安装,各色需要铺设线路、搭建的设备也在陆陆续续的被运送进来。 用异鬼来威胁东京……森鸥外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堕落的多——他这样想着,一边用手推开了独立办公室的大门,不出意外的看到涩泽龙彦正坐在属于自己的座椅上。 “日安,白麒麟阁下。” “日安。”涩泽龙彦抬起头来,看向面容坚毅的军人,红色的眼睛中露出询问的意味,“长话短说,福地阁下,是什么原因使你发出会面邀请呢?” “关于异鬼,我们必须谈一谈。”福地樱痴回答道,一边看了一眼腰间的通讯机——上面发来的简短但严重的战况讯息让他的眼中掠过一丝阴翳。他表情未变的在涩泽龙彦对面坐下来,“您确定现在是放出半成品的好时机吗?” “当然。”涩泽以一种平和稳定的声音说道:“异鬼的寿命有限,战线拉长于我们来说并无意义。” 福地樱痴皱起了眉,“但东京并不是计划里的预期战场,这里没有任何准备。” 正端起红茶的涩泽有点意外地看了军人一眼,他并不知道亲自放出异鬼的始作俑者之一会关心这种毫无必要之事。 “我们应该选择横滨。”福地樱痴凝视着白麒麟,继续道:“恶鬼的私欲无限膨胀,让横滨人失去正常生活的准则,如果一个城市已经被罪恶与邪祟所笼罩,消亡是他的必然,按照计划,鲜血的清洗会让横滨重回正轨,这是挽救它的唯一机会。” 涩泽龙彦不置可否。面前的军人拥有绝对的正义,却也被正义所禁锢——作为合作伙伴是个很好用的棋子,但,与他“为公”理念截然相反的是: 毁掉横滨——白麒麟完全是想要看到鬼舞辻无惨失去立足之地,失去一切之后无处凭依的样子,想看到老师抛却那些无用的戒条,正视接受自己身为异类而永远不会被人类接纳的现实。 那样绝望的老师,又会拥有怎样的光辉呢?他想。 “释放半成品是计划中的一环。”涩泽微笑着将茶杯放下,眼睛中充满了上位者的冷酷与漠然:“老师已经属于我,其他无足轻重。” “哈,他确实属于你了。”福地樱痴大笑起来,“一个情报中能复生,且不会被剥夺异能的超越者。”他意味深长的补充道,“一个操控自己的血液杀死了三百多个实验品的‘高洁’的食人鬼。” 涩泽略微扬起眉。 “当然,你如果确定可以解决那个法国外来者……而不是增加其他风险的话,我同意你的计划——” “毕竟除了那个绑着绷带的小子,”福地樱痴轻轻摩挲了一下挟在腰间的刀柄,态度微妙的说道,“其他人对能剥夺异能力的你来说威胁为零。” ------------------------------------- 在士兵们惊恐的视线中,坚固的防爆栏被庞大的从未见过的变异体摧毁了。准确的说,是像一块柔软的奶油蛋糕一样在敌人的轻轻触碰下发出了犹如钢铁液压的声音,然后失去了原本的形状。 而做出这一举动的,是长着六根肉触的巨型特种异鬼。它拥有极不协调仿佛拼接糅杂的身体,黑水生物般光滑的触须,失去皮肤包裹的血肉躯干用惨白的骨骼牢牢束缚着。这个自城市地底爬出的怪物,普一出现就向着横滨政武装基地方向前进,同时肆无忌惮的攻击着沿途的建筑与行人——尽管广津柳浪已经及时下达指令,迅速部署防卫和疏散任务,但仍然赶不及这个噩梦一样的变异体前进的速度。 它转动着没有眼睛的狰狞的头颅,仿佛有确定目标似的,“看”向了徒劳的举着枪械射击的恐惧的人群。 “小心!”尾崎红叶喊道,穿着和服和披风的异能体金色夜叉猛然用棍剑挡下了一根射向年轻士兵的触手。 士兵狼狈的爬起来,向后跑去。而金色夜叉在艰难维持了几秒后,异能体被触须加大的力量向后击飞,与此同时,被此处所吸引的更多的触手在空中仿若有自我意识般的朝向了红叶——高高扬起——做出了即将攻击的姿态。 红叶紧握武器,金色夜叉站在她的身后,二者背部相对。下一瞬间,红叶的身体感受到了割裂皮肤的风—— 触手刺了下来。 金色夜叉在这个小小空间内以极快的速度与触手相接又松开,连续的金属相撞声响起,持续了几十秒之后。 “呃哈……”红叶喷出鲜血,胸前的肋骨被敌人击中,发出嘎啦嘎啦的声音,年轻的躯体摔落在残垣中。 即使如此她也未曾松开握住武器的手,红叶狼狈的爬起来,冷静等待着变异体给她的最后一击——触手抬起来了。 就在这危机关头,一个周身嬴荡着红色异能光辉的小个子赭发少年在士兵的惊呼中从天空跳了下来,就像是一头矫健而无畏的小豹子一样轻盈而流畅的挡在了红叶的面前——一个离变异体最近,同时也是最危险的地方。 薄暮时分,燃烧起来的夕照中,少年的身影伫立在庞大的敌人面前,不曾有一丝恐惧与动摇。 “撤退吧,大姐。”中原中也坚定地说道:“敌人就交给我吧。” 宾客 “哇哦,它们的口腔黏膜上全是水疱。”太宰治用自己缠着绷带的手,毫不避讳的拽着死去实验品下颚仔细观察,“其他培养罐里也是这些失败品吗?” “等……那个,还是请小心些吧——我们至今还未找出有效抵抗侵入的方法,万一受到意外感染的话……” 不理会跟在身后一脸惊吓的广津,太宰丢下实验品,踩着轻快的步伐向实验室基地深处走去。 曾经在此工作过的人员撤离匆忙,到处都是翻倒的档案柜和雪花碎片般的废纸,散乱的电线一坨坨的堆无菌地板上。在人们将部分实验仪器、实验数据带走之后,这里只剩下狼藉一片。室内消毒风机仍然在兢兢业业的进行机械通风的工作,与它相伴的是实验者不知以何种目的留下的残破的生化培育罐——代表他们罪证的——数不清的畸形的胚胎和实验体在污染的营养液或是泄露的防腐剂中微微起伏。 “嗯……”突然间,太宰被脚下的一张报告单吸引了视线,他饶有兴趣的俯视着鞋底下的纸张:“不同物种血液间的融合首次被发现……” 少年抬起脚,弯腰,用一个夸张的单腿站立姿势将纸张捡起——上面端端正正的记录着一次观察实验结果。 [通过荧光透射电子显微镜发现在XXXXX系统的威胁下少量融合后的红细胞之间有蛋白质的大规模交换,流式细胞仪分析表明这些相互作用的程度和动态持久性。] [而产生的杂种细胞含有来自两种生物体(即鬼舞辻无惨与狼人)的蛋白,表明具有交换成分的细胞有持久性。荧光显微镜同时还观察到这两种红细胞之间有大规模的RNA交换。] [研究向我们展示了鬼舞辻无惨血液混合了来自狼人血液的部分系统来维持自己的生存和新陈代谢,这显然是非比寻常的且令人震撼的。] [实验者认为,也许我们能利用这一点使两种生物之间能够进行大规模的细胞内物质交换,从而创造出能摆脱来自父系的“初代食人鬼自我销毁指令”的新物种。] 太宰眯起眼睛,:“广津先生。” “在。”广津柳浪将视线从身边的培养皿中挪开。 “除了这里,还有哪些房间存放培育罐?” “在我们进来的走廊北面的房间,也有一批培育罐。” “同样是损毁状态?”太宰边折手指边问。 “事实上,并没有。”广津示意,一名警察立刻送上冲洗好的照片,共计10张。太宰拿起照片观看。 这些照片拍下了七个为一组的平行排列的培养罐,与这里不同的是,这些培养罐均完好无损,象征状态良好的绿色指示灯安静的照亮了漆黑的房间。 “都已经死去。”一看到照片,太宰便露出浅笑。 “什么?”广津迷惑的看着太宰,“培养罐仍在运行,我们维护了这里的电力以供应基础设施。” “乍看之下确实状态良好,没有外伤,没有流血。形态也比街道中的那些更像人,可是,他们坚硬的骨甲中没有流淌出新的粘液来弥合他们失去皮肤的代价——全部都是尸体……”太宰用大拇指抵住嘴唇,自言自语道,“自|杀指令……展示……” 太宰嘀嘀咕咕的陷入思考,而广津以下的部下,均以不动的姿势等待远比自己年轻的少年思考。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太宰突然抬起头:“封锁这里,销毁所有实验体及可记录资料。” 广津的表情僵硬了:“但是,为什么?这是个好机会,可以以此作为证据证明无惨阁下的清白——” “不,这里只能证明他的罪责。”太宰以不带感情的声音回答道,他目光锐利的盯着广津,“执行命令。” “是!”广津收起所有疑问,严肃的点了点头。 ------------------------------------- “阁下现在就离开?”福地樱痴看向年轻超越者,白麒麟正准备起身。 “还有什么事吗?”涩泽微笑着问道。 福地沉默良久:“实验基地?” 涩泽颇有耐心地回答道:“森鸥外必定会销毁那里。” “即使他们看到了那些被鬼舞辻无惨控制自我毁灭的试验品和记录?” 涩泽摇头:“森鸥外不会保留的。”他微笑着自办公桌后站起来,“他们两个人的合作深度比你我想象的要高很多——一个完美无缺的机器不会留下任何一个可能的信任裂隙。” “即使那些注射了食人鬼血液的三百多个试验品曾经是无辜的人类?”福地樱痴嘲讽般地轻轻说道。 “上位者不会在意。”涩泽抬起头来,“就这样吧,已经很晚了。”他望了望天空,寒冬的夜空来的又快,又漫长,“我还要准备待客的晚宴呢。” “抱歉。”福地樱痴豪爽的笑了笑,“希望我没有耽搁你的宴会准备工作。如果可以的话,我很乐意帮你把宾客送到。” 已经推开门,准备走开的涩泽龙彦停住了脚步,他略微侧头,看向福地樱痴:“啊,”那双鸽血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浮起了一层危险的警告:“不要多此一举,我希望宾客能安安稳稳,以最好的状态自行赴宴。” “好吧。”福地樱痴并不在意的妥协道,“我可以等下次。” “如果他还有下次的话。”白麒麟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然后步履稳健的走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反击 无惨今天的夜间的“早餐”迟到了。不过无所谓——他现在既没有食欲,也虚弱的不能攻击任何人。 无惨沉默的坐在扶手椅上,看着涩泽龙彦将竹笋饭、牛奶草莓奶酪,以及撒了椒盐的天妇罗放在餐桌上(全部是人类制品),还没有吃就已经感到胃部像消化不良一样沉甸甸的——虽然他知道那是自己心理上的错觉。 “抱歉老师,今天我回来迟了。” “没关系。”无惨敷衍道,实际上他认为白麒麟不回来更好。 涩泽龙彦将投入了方糖的草莓牛奶递给他,看着无惨缓慢的用双手接住,只啜饮了一口就放置在桌面上。 对一个食人鬼来说,他吃的实在是太少了——也可能和被他限制血液流速有关,力量来源被禁锢的老师正因此乏力、嗜睡,以及意识涣散。 用餐结束后,无惨已经昏昏欲睡,涩泽将他抱起来——老师闭着眼睛,面孔向着自己微微倾斜,黑色的卷发在自己的肩膀上展现出柔软的弧度——他将无惨放在床上,对方只在背后的异物碰触到床榻的时候清醒了一会,很快就又陷入难以拒绝的沉睡中。 始作俑者安静无声看着他,看着对方静谧的睡颜,思绪逐渐飘远……他开始检查计划以及查找缺漏,从被轻易挑拨的政府,到横滨市政厅的森鸥外,紧接着是法国人司汤达,织田作之助,然后难以控制的,一对平展着的艳丽的羽赫在他的脑海中出现了,记忆空间里,红色的血液在宽大的翅膀上流动,涩泽再一次嗅到了月夜下草叶根茎被折断之后的清凉苦涩的气味——无惨出现了,他抓住了自己,穿着靴子的脚就残酷的踏在他的胸口上,把他重新碾回地面,而尖锐的管鞭就抵在他的胸口处。 一个声音响起来,“涩泽,你愿意改变吗?” 停下——不要继续,但是回忆跳过了他的回答,利刃在一瞬间就刺入了自己胸膛——穿透脂肪、肌肉、骨骼,然后贯穿了他跃动的心脏——呼吸停止。 苍白手指猛然用力绷紧了,你的誓言呢?我们的约定呢?食人鬼的心脏终究是与人类是不同的,他可以毫无留恋的动手,杀死—— “涩泽?” 无惨的声音将涩泽惊醒,他强迫自己从回忆的泥沼中醒来,血色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用手臂撑着自己坐起来的囚徒。 “老师?”他问道。 “嗯。”无惨说,他自梦中被杀意惊醒,睁开眼看到围绕着涩泽那种沉重的、危险的氛围。 “你睡醒了。”白麒麟俯下身,肆无忌惮的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无惨的胸膛——听到了那颗仍在缓慢跳动的心脏。鲜明的触感渗透了白麒麟苍白的皮肤,他再一次确认了老师属于自己的事实。 “老师……”涩泽满足的呢喃道,他伸出臂弯,将无惨拥入了自己的怀里,感受着对方柔顺的乏力的身体。 “……”无惨沉默的感受着对方抚上自己脖颈的手,被迫顺着力道抬起头,“你怎么了?” 涩泽龙彦微笑了一下,用苍白修长的手指扣住了无惨的喉咙,答非所问:“老师想知道外面的情况吗?” 手下传来肌肉绷紧的触感:“你会说?” “当然,”涩泽龙彦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宽容的回答道,“我会告诉老师所有的事。” ------------------------------------- 灰蓝色的夜空一望无际,没有任何稀薄的云彩,冬季黄而低沉的月亮挂在天空上,一动不动。今夜的天空就好像一块沉闷的幕布,压抑极了。 空旷的街道中,两名法国人正对峙着。 “我以为,做一名异能谍报员不需要特别高尚的节操。”司汤达平静而确定的说道,“你们在训练营的时候应该已经将这些东西丢掉或者换成其他的什么玩意了。” “确实如此。”兰波微笑回应,“但很明显,我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他看着司汤达,观察着这个很久未见的做出叛国罪行的前同事。对方比在军营的时候有生气多了,但那双黑色的眼睛依然深邃。他平静的看自己,似乎并不为现在的状况感到困扰。 “其实我也很好奇,作为国家兵器的你,超越者的力量又与我有何不同呢?”兰波继续道:“不过在爱丽舍宫一直没有机会。”他歪了歪头,“我也不太想在全世界只有数十人的超越者席位上失去信用。” 司汤达点点头,“我明白了。”他以一种严谨的态度回应道:“此时?此地?” “此时,此地。”兰波点点头,“我答应了白麒麟将你拦在这里。”他取下帽子——如果鬼舞辻无惨在这,他一定认得出那个熟悉的帽子——放在胸前行了一礼,“法国异能谍报员,异能名为彩画集。” 司汤达文质彬彬的回应道:“法国前海军上将,异能名为红与黑。” 邀请 如箭矢一样尖锐的金色亚空间冲击波从四面八方进攻,就像是流星坠落那样毫无间歇的袭来。灰发法国人用同等迅疾的裂隙回击,每一束异能的相撞都会使空间发出不安的爆鸣声。 用透水漆印着人行横道的混凝土路面在亚空间加成的金色力量下突兀的断裂,又在裂解的红色光芒下化为糜粉,随着撞击诞生的强大气流上升、散落——整个空间下起了纷纷扬扬的灰烬。这些细密的尘埃遮挡了人们的视线——在兰波视线重归清晰的一瞬间,司汤达已经脚步轻盈的出现在了兰波的面前——危险的异能光辉刺痛了他暗金色的瞳孔。 一声轰响,两人所站区域顷刻间全部化为了灰烬。 数秒之后,异能风暴产生的碎屑散去。 两个人站尘土的对侧,默契地同时停了手。 兰波笑着看向同僚: “真是吓到我了。” “你毫发无损。”司汤达回答,兰波发现对方依然那么平静,保持着毫不紊乱的呼吸。 “我用亚空间压缩成一层厚重的膜覆盖了自己的皮肤,这个可以阻挡一瞬你的裂解。”他解释道,然后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我本以为信仰上帝的人会对自己的同僚更友善些。” 从最开始就面无表情的司汤达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今晚第一个笑容——充满讽刺和遗憾的:“人类不需要来自神灵的信仰。” “我不知道我们中最虔诚的一位居然背弃了主,”兰波略带歉意的说道,“但并不意外…已经向战争诉诸血和铁的兵器要如何保持纯洁的信仰呢?” 两个法国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了——理所当然的——他们发现对方的眼神中拥有着同样的黑暗——只以数字衡量人命,浮动着浑浊的黑暗。 “我们都一样。”兰波平静地总结道。 “不。”司汤达看了一眼他,认真的反驳:“我们不一样。” 兰波有些好奇,:“哪里不一样?” 司汤达唇角勾起,没有回答。他向前一步——空间本身在红与黑的光芒下开始震动,裂隙仿若有生命般蔓延着向着兰波聚集过去。不仅是建筑物,就连剜起大地都绰绰有余的力量,静待释放。 “噢,你不想告诉我。”兰波轻声说道:“但我应该能猜到。”他周围的碎片染上了金色的光芒,在身侧舞动着,大气中充满着不成声的声响,有什么不可见的东西在这危险的亚空间中酝酿着。“和鬼舞辻无惨有关。”他笃定的说道。 ——冲突一触即发。 ------------------------------------- 时间后退一小时。 织田作之助拔出手.枪——左右同时射出两枪。 子弹射入两只异鬼的头颅,粉碎大脑从后方穿出,半固体的黏液与血液喷溅在排列整齐的白色恋人饼干袋上。 几乎是同时,另外两名异鬼热情如火的自货架后面扑了过来。 也几乎是同时,织田作已经前倾扑向地面,同时射出两枪。 穿越喷出的烟雾,子弹飞翔。 短暂的交锋之后,异鬼尸体倒下的声音响起在这片沦陷区域。 织田作收起手.枪,未朝尸体多看一眼便再度前进。 这些怪物的生命力与嗜血性令人惊叹,即使是头颅被炙热的子弹烫熟,它们仍能控制自己的四肢做出最后的挣扎,就好像控制他们的是血液而不是任何一个柔软的神经系统——织田作的异能预警着五秒后的危险,而他本身则一步步的,稳定而平静的走向最后一层,逐步蚕食着这座被污染的购物中心异鬼们的生存空间。 穿过杂乱的休息卡座,踏上已经停止运行的电梯,便来到这座建筑的最顶层空间。5.5m的挑空层镶嵌着透亮的玻璃,颜色缤纷的儿童娱乐间就设立在这里。在异鬼侵入前,这里通过制作安装了大大小小的魔法小屋而成为一个广受欢迎的亲子托儿所,坐立在大型购物中心,人流量从未让这里停止喧哗。但现在,还眷恋在在这里的只有那些废弃的卡纸与不懂得积木的怪物。 织田作走入了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中央,停下了脚步——这里太安静了,但在周边的那些阴暗的角落里,并没有发现异鬼的身影。他扫视了一圈,有个物品吸引了他的视线。 不远处的茶几上,端端正正的坐着一个乳白色的小东西——醒目极了。织田作走过去,轻轻的将其拾了起来,塑料制作的小肥兔子正捣着年糕映入眼帘——很熟悉,他将兔子翻过来检查了一下尾巴上的划痕,确定这就是自己赠送给无惨,被他挂在钥匙扣上的中秋节玩具。 ——织田作的心陡然沉了下来。 同一时间,一个声音在他背后响起。织田作转过头,发现那个熟悉又陌生的新晋超越者,拥有苍白颜色的涩泽龙彦微笑着出现在黑色液晶拼接屏上,正对着自己露出一个傲慢的笑容。 “欢迎你,织田,欢迎你收到这封邀请函。” 等待 “……。”织田作看着掌心里的小兔子,“一切都因你而起。” “没错。”涩泽龙彦通过监控摄像头的屏幕俯瞰着站在房间中心的孤零零的人影,露出一个虚假的赞赏笑容:“无论是异鬼,还是老师所遇到的一切。” 织田作同样望向屏幕中的白麒麟——覆盖了一整面墙壁的高大屏幕以及各式各样原本用于娱乐的大小不一的投影显示屏同时出现了对方的身影,他表情中的每一丝轻蔑都显露无遗。尽管他们曾作为师兄弟相处很久,但织田作依然不能理解对方的选择。 “别担心,老师他现在很好。”涩泽用那种含义不明的视线看着织田作,它是向迟钝、无能为力的对手发出的,“没有繁扰,安静的沉睡在龙彦之间。” 织田作将塑料兔子攥进手心,“那么,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也非常明了。” “当然、当然。”涩泽漫不经心的拢起双手,“在过去的几年中,我们经历了互相折磨以及很长一段时间的非必要共处……”微妙的停顿之后,他弯起了嘴角,“但万事都有终点——我是公平的,今日不会有其他人干扰你我的晚宴。” “我奉陪到底。”织田作平静的回应。 “非常好。”听到了预料之中的回答,涩泽脸上露出了柔和的笑容,却让人联想到严寒之地的冰雪,“你知道他在哪,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所有的液晶屏在织田作的注视下蓦然熄灭了—— 唯有冰冷浅笑的气息飘散在空气中。 ------------------------------------- 坍塌。 无止尽的坍塌。 建筑物消失,地面消失,世界的一切都被搅碎,撕裂,化为碎片漂浮在周围。 空间波化为波涛挡住了去路,又在红与黑的力量下无奈的为之倾倒。 两个人在狼藉的废墟上交手,路灯碎裂的玻璃残片在金色的亚空间倒映出无比惊险的战况—— 兰波每一次移步,每一次转身,都伴随着亚空间的龟裂与损毁。 他现在知道司汤达的国际影响力是怎么来的了——呈指数上升的攻击力以及那么多年自战场一人对军淬炼出的凛冽杀意——他的异能往往只是与自己的身体略微接触,一瞬间甚至更少的时间就可以将不可阻挡的裂隙蔓延到亚空间上,而在它消失前会狂暴的碾碎掉遇到的所有的一切。倘若自己没有亚空间防御……有那么极短的一瞬间他不禁疑问起鬼舞辻无惨是怎样在一对二的局面下活下来的呢? 以街道为界限,两人各自的空间被异能力渲染成不同的颜色。兰堂站在金色那面,外套随风飘动,四周浮起无数的瓦砾。 “我的操纵空间能控制你站立的大地,移动的距离……司汤达,你的异能却可以撕碎这一切。” 黑色在另一面不安的涌动着,司汤达不置可否:“人的心灵是残酷的,会纤毫毕露地为我展现你最深的伤痕,然后成为我力量的来源。”——你又如何能抵抗自己本身的力量呢? 兰堂猛的侧身,幽深的裂缝在他刚刚站立的位置绽放,只在须臾间就将那片空间化为了碎屑,“……只能防御的话,我也会很困扰。”他看向前同僚,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总感觉被小看了呢。” 一个呼吸之后,如同流星那样穿刺的亚空间冲击波将司汤达推离了原本的路线——紧接着是第二击 ,第三击——不曾断连的金色利刃以人类难以看清的速度重重袭来,紧紧的撕咬着灰发超越者。 司汤达自战争结束后一直被禁锢在内心深处的杀意被兰波的攻击引发出来——就像是一粒火星坠落在干燥的草原上,被撬动的巨大到满溢的能量在他视线里拖出长长的红色曳尾,国家兵器的灵魂咆哮着迎了上去。 烈阳一样的光芒覆盖了整个区域。 ------------------------------------- 黑发的食人鬼站在落地镜前,呼吸浅而慢,他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面色苍白,神情疲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着难以恢复的指印与吻痕。 “……” 留下痕迹的人正耐心温和的帮助他更换全身的衣服——洁白的内衣,同样纯白的风衣式长外套,整齐的红宝石扣子——自小腿至脖颈,一点一点的将他的肌肤遮住。 无惨无奈的看着白麒麟的手托起了他的腕部,为自己佩戴上与他同种风格的指链——丝绒与绸缎的黑色材质,镶嵌着同种红宝石的白金藤蔓,精致又典雅。 “相当不错吧?”涩泽龙彦神情自豪的看着镜中的无惨,“我为老师设计了很多礼服,但这件与我的风格更融合。” “设计感不错……但你总在莫名其妙的地方执着。”无惨开口,自从脊椎被对方插入控制器后就算是说话都会让他感到吃力。但如果不回答——很可能会付出不必要的代价。 涩泽龙彦微笑,他从旁边的托盘里拿起了最后一枚纯白的发饰,为老师做最后的装饰。 无惨瞅着镜子中的自己,慢吞吞的发言:“我觉得红色更适合一些。” 一个短促的停顿,涩泽凝视着那枚老师头发上的白色发饰——他伸出双臂,自无惨身后轻轻地拥住了他。 “红色确实更适合一些,”他说,“但我总想让老师染上我的颜色。” 无惨叹了一口气。 雾气 夜幕愈加深沉。 走出购物中心的织田作敏锐的感受到气压的变化,他抬起头,天边的呈现破碎的状态残云正缓缓移动——令人无法遏止地联想到战争时期常暗岛上的天空。街面空无一人,只有悬挂示警的标语,以及黑黄色示警不厌其烦的出现在目之所及的每个地方。 一张黯淡的报纸被风带着飞了起来——在它翻折过视线范围的极短时间内,青年看到了上面印刷着市民恐慌的大字标题。 织田作打开车门,将盛放物资的箱子拿出,因为本来就在进行清理活动,所以只要检查弹匣以及补充弹药就好,他将收纳备用弹匣的腕带重新绑在手腕上,然后是手榴弹,胁差以及绷带。在他准备关上车门的时候—— 横滨起雾了。 丝丝缕缕的雾气缱绻的出现在墙角,像是一层白色的细纱,很快就笼罩了整个市区,房屋被雾气吞没,熟知的世界逐渐消失不见,唯有车前的道路被雾气轻缓的避开,像是留下了一条通向危险的世界的模糊不清的小路。 织田作清楚的知道那是涩泽龙彦的指引,他瞥了一眼失去通讯的联络机,平静的启动了越野车。 ------------------------------------- 整个横滨寂静无声。 越接近贫民区,雾气就越浓。大雾自这里出现,然后裹挟了整个城市——在雾气指引的道路尽头,织田作意外的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与自发的避开了自己的雾气不同,在灰发法国人周围的丝丝缕缕的雾气尚未接触到超越者就被无声的异能力粉碎,然后继续不知疲倦的试图接近司汤达,围绕着他的厚重的雾气就像倾覆的云层那样磅礴。 “白麒麟的雾气会使异能力者会与其异能力分离,分离后的异能力会攻击其主人。”司汤达说,他的声音在雾气中支离破碎。 “你受伤了?”嗅到了空气中的铁锈味,织田作问道。 “遇到了阻拦者。”司汤达简短的回答,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在风衣的遮挡下,雪白的内衬被撕裂了,胸膛左下方有着一条狰狞的伤痕,透过像手掌一样明显的伤口可以看到暴露在空气中的内脏,裸露在外的肌肉组织浸透了鲜血。 “不是很严重。”他向红色的青年侧头,“你就准备这样进入雾气中吗?” “嗯。”织田作说。 “失去异能后你更加难以抗衡超越者。” “是。” “那么,不要急着进去。”法国人以平静的声音说,“等我以更高层级的力量持续撕裂掉这里的异能力之后,你再行动吧。” 他话里的含义让织田作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自己的呼吸,微微停顿之后,“你要怎么做?” “知道特异点吗?”血液顺着湿透的风衣流淌,嘀嗒嘀嗒地落在了路面上,而司汤达只是看着那些雾气,专注的看着,就好像能看到沉睡在雾气深处的某人,“我会用红与黑裂解自己的心灵缝隙,由此产生的心灵裂隙将成为我更强大的力量,然后对自己再次使用异能。通过无限重复,创造出自我矛盾性特异点,这样一来——撕碎反异能的力量就达到了。” “……那你的身体?”织田作问道。 关于这个,司汤达已经粗略估算过自己的承受能力了,“如果那个叫太宰治的孩子来的快一些的话。”他笑了一下,“不用担心。” “……我知道了。” “即使很不甘,但剩下的只能拜托你了。”司汤达转过身来,盯着青年的蓝眼睛——短短几年过去,当年带着婴儿肥的少年如今已经成长为了一个出色的成年人,那双靛蓝色的虹膜深处是否也隐藏着同样出色的灵魂?——他不知道,但他相信无惨的选择。 “时间很重要。”法国人低沉的说道,然后后退一步,将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 织田作沉默的看着他,看着对方黑色的眼睛里突然升起的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火焰——解放了自己的异能。 起先是细小的碎石和砂砾在地面上逐渐颤动,然后频率越来越高,动静越来越大,直到那些砂石噼里啪啦的在地上跳跃起来,混凝土建筑震颤着发出钢铁弯折的悲鸣——强大的异能特异点造就的源源不断的势能,转化成动能深入此地——远在28.8公里的东京人惊慌的感受到大地传来轻微震动。 巨大的能量释放出来,地壳运动的外部重要动态变量随即诞生—— 起风了。 它自楼宇间诞生,卷起钢铁的广告牌,撕碎窗台,掷断绿化树——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气势向着沉郁的雾气逼近,而制造出这一伟力的人就在暴风眼的中心站定—— 几个呼吸之后,狂暴的飓风降临了这里,它摇撼着树枝,蛮横的撕裂磅礴的雾气,如云雾一般的白雾开始从腰部坍塌,顶层的雾气就像失去了支撑之力一样摧拉枯朽的坠落,摔碎,四散溃败。 像云海一样笼罩着世界的雾气散去了。 今夜苍白的满月倾斜下清冷的光辉,照亮了耸立在天空下的不详黑塔。 织田作最后看了一眼像雕塑一样闭目站在风暴中心的法国人,不再犹豫,走向了他的目的地。 在他离开后,法国人睁开眼看了一眼高高地伸向月亮的黑塔,然后不甘的放任意识沉入了比黑暗更深沉的心灵风暴中。 异变 外面刮起了狂风,像海面上无畏的汹涌的风以不可阻挡的姿态吹散了雾气,随后豆大的雨滴像倾泻的河水一样落了下来,它猛烈地敲打着窗户。 无惨坐在不是很舒服的扶手椅上,第一次在这华丽的囚笼里感受到自然的伟力。 “你散去了雾?”他问。 同样看着窗外的涩泽龙彦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没有说话。 无惨的手慢慢握紧……如果不是白麒麟自己散去的雾,是不是代表着有人找到了自己?是否正向这里赶来? ……强烈的不祥预感死死地抓住了鬼之始祖。 “只是余兴节目。”涩泽龙彦说道,鸽血红的眼睛闪烁着,好像猜到了他的想法:“我们等候的宾客到了。” ——是作之助……!但这里是个陷阱!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无惨猛地站起来,他转身想要出去,阻止对方出现在这里。 “在这里等待——”涩泽的声音响起来,“耐心一点,老师。”一只手敏捷而坚定的抓住了他的手腕,无惨因为对方用力的动作而汗毛倒竖,因为涩泽的声音仍在房间的原地,但抓住自己的人却紧贴着自己。 他完全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无惨警惕的扭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红眼睛,“——什么?”他控制不住的困惑道。 “外面下起了大雨。”有着和涩泽龙彦相同容貌与声音的人说,“你会湿透的。”他抓着无惨的臂弯,温柔而不失强硬的将他拽回了座椅旁边。无惨抗拒着,然而对方按在他的脊椎上——微微用力,他就因骤然停滞的血液流动而软弱的倒了下去——对方抱住了他——有着和涩泽龙彦如出一辙的温度与气息。 真正的涩泽依然坐在原处,他注视着这一幕,脸上并无恼怒,“这是我的异能,龙彦之间。”他唇边扬起愉悦的弧度,“复制共享了我的记忆与情感。”白麒麟站起身,走到了无惨的面前,将手指插进无惨挣扎而凌乱的头发中,把它向后梳了梳。 控制着无惨身体的龙彦之间用一只手托住了他的脸,手指紧缚着他的喉咙,“老师,”他接着解释道,“在因为你突破为超越者之后,我可以替换使用任何一种被夺取的异能。” 无惨微微睁大眼睛,他们贴的很近,龙彦之间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侧,就好像他不是一个异能体,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人类。无惨在血液缓慢流动后重新尝试挣扎了一下,但根本无法改变任何情况……几秒种后就理智的放弃了抵抗。 “不用担心,老师。”涩泽龙彦轻声说,“我会给织田作之助一次机会,完全公平,在你的见证下。”他将手抚上了老师胸膛,皮肤下的心脏跳得特别快——无惨难以忍受的闭上了眼睛。白麒麟若有所思的收回手,了悟似的低声道:“很快……一切就会改变。” “但至今为止,超出预见的人除了老师,一个都没有。”龙彦之间弯着唇角,用苍白的手指摩挲了一下无惨的眼尾,然后顺着他的鼻梁往下,一点一点的落在了对方紧紧抿着的唇上——用力,无惨被迫张开了嘴唇。 “因为任何人的内心我都一清二楚。”涩泽龙彦接下去道。 “好好品味吧。”龙彦之间愉悦道。 涩泽龙彦露出了残虐的笑容: “织田。” 声音相同的两句话冰冷了龙彦之国的空气。 窄门 织田作走进黑暗的长廊。窗外笼罩在冰冷的暴雨中,描绘着奇幻生物的彩色玻璃花窗暗淡了颜色,通体黑沉沉,冷冰冰,只有暖色的灯光从走廊尽头的门缝里溢出来,令这里的阶梯显得格外漫长。 脚步在长廊尽头停下,这里应该就是目的地了——在前进的道路上非常平静,对方应当也在等待自己——他推开了大门。 彩色的光芒自敞开的门里面涌现出来。宽广的仿教堂式大厅映入眼帘。哥特式伞型拱顶下内衬着近四十八英尺高的彩色玻璃窗,巧妙设置的灯具的光线在结构中产生了万花筒效应,暖色的斑斓光辉暧昧的晕染了地面砖石。 大厅深处立起了一座纯白的祭台,许多鎏金的烛台放置旁边,金红色的、温暖的烛火烧腾着,照亮了祭台之上的王座。与整个大厅的风格一致,王座的设计同样繁复与圣洁,却无损它的坚硬与威严。尖锐狰狞的龙形浮雕环绕着构成椅背,高而优雅的座脚呈现恶魔托举的造型,缠绕着王座的纯白色锁链深深的嵌入地面,被束缚在王座之上的囚徒安静无声的垂着头颅——是鬼舞辻无惨。 “!”织田作不能辨别无惨是否陷入了昏迷状态。 “夜安。”涩泽龙彦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我想我该招待你一杯茶,外面下着雨。” 织田作转过身,表情冷峻的看着白麒麟自黑暗中走出来——随着笼罩他的黑暗褪去,他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露出的冰冷的瞳孔,还有他挂在脸上的微笑。 “老师睡着了。”涩泽龙彦慢慢走近他,同时仿佛耳语般轻声说道,“很奇妙,食人鬼……这种奇异的生物也会拥有与人类一样的睡眠。” 白麒麟的视线越过织田作注视着远处王座上的囚徒,“无惨的身体构造与人类有很大区别,拥有5个大脑和7颗心脏。再生能力极强,即使身体被切成碎屑也能轻松完全复原。任何物理攻击都无法对老师造成实质性伤害,我们曾经都被这强大的能力困扰——”说到这,涩泽低声笑了一下,就好像冷血动物靠着震动识别周边事物一般掠过织田作敏锐的感知:“与其说是人类,不如说和昆虫之类的生物更加接近。” “……” 织田作沉默地盯着白麒麟,感觉对方像在等待自己能产生某种他希冀的情绪。 “从认识老师第一天起,关于食人鬼的研究就已经开始了。”涩泽弯着唇角继续说道,“政|府支持了这个计划,一开始,研究重心放在他的超速生以及细胞增殖调控上,后来,人们发现老师的血拥有长久的、看不见尽头的活力,重心又转到了细胞衰老、凋亡及其调控之上……渴望长生的庸者浪费了太多时间,我不得不清理并更换了一批研究支持者。” “在那之后,研究重回正轨,继续寻找食人鬼的力量来源。”涩泽继续道,“同步进行了繁复的分类实验,在上万种生物材料中寻找能抑制超速生起效的一种。”他的声音平缓,低沉,语气听上去却饶有兴趣。 “你找到了他的弱点。”织田作开口,视线依然没有从白麒麟身上移开。 涩泽笑了笑,“是血液。”他将头转向织田作,“像诅咒一样的力量来源,杀死了所有注入他血液的实验品——出于他的个人意志。” 出乎织田作意料之外的,那双冷酷的红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过久,视线很快移开了,伴随着涩泽“唤醒他”的命令,一个不知何时出现的“白麒麟”走上王座,伸手抚过老师的脊背。 被束缚在王座上的男人身体颤动着,几秒钟之后,他抬起头来,眼睛睁开,织田作看到了熟悉的梅红色。 刚从血液停滞而休眠中醒来的无惨缓慢控制着躯体抬起头来,眼前的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他微微睁大了眼睛:“作之助……?”随即纯白衣物下紧绷起来的肌肉让无惨犹如一只黑夜中被手电惊扰的猎豹,铁链拽动,发出了被挣响的声音,“离开这!” 龙彦之间的手带着威胁意味地重新放在了他的脊椎上,“还不到时间,老师。”他说。 血液流速骤然迟缓——无惨重新感受到头晕,视线模糊,以及难以呼吸,在对方收回手之后,铁链代替龙彦之间支撑了他的身体不会倒下。 眼前的一幕使得织田作平静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无法隐藏的担忧与怒意,他看向拦在他身前的涩泽龙彦,“为什么?” “为什么?”涩泽看了看织田作,又看向无惨,叹息般的说道,“你指什么?是为什么囚禁老师?还是为什么将你邀请至此。”他将所有的事陈述得仿佛事实一般,语气听上去却兴味索然。 未等织田作回复,涩泽龙彦就继续说道,“与你不同,我不是老师更关注的那一部分。”他的眼睛光芒殷红如血,看到的每一个地方都像是在燃烧,“哦……抱歉,也许你早已意识到了——我们同时在他的教育下长大。见到老师的第一天,我本以为自己强大聪慧,可以掌控一切,当然,完全没有注意到你的存在——一个被领养的孤儿。” 他的声音现在听起来依然低沉悦耳,不过在织田作看来此时的平静并不能代表什么——因为对方与无惨有着同样的习惯,都会在愤怒的时候放低声音。 涩泽龙彦做的一切使老师的生活毁于一旦。横滨被破坏,人民被异鬼杀戮,老师本身也被迫成为了阶下囚,所有的新年愿景与美好的祝福一夕崩塌,而就在数天前,他还和无惨一起商量年假休憩的行程。现在,排列了无惨新年过分要求的速写本仍放在桌子上,只是少了口述这些要求和记下这些要求的人——不可原谅。 涩泽用那种蛊惑人心的声音继续道:“有一段时间,我努力提升自己,并且为了老师的微末认同而感到骄傲与满足。但我始终有一点不明白——他对我如此严苛,无论是超过界限的濒死训练还是那固执的道德要求,可是,为什么对于你……一个前杀手,拥有不同的标准呢?” “你恨我吗?”一直安静听着的无惨突然道,他的声音非常干涩。 “很奇怪,并没有。”涩泽龙彦微笑道,“我困惑的是老师总喜欢耗费时间在虚假的信任关系上。即使你知道食人鬼与人类之间的承诺就像砂砾堆成的城堡,一朵小小浪花就能把一切击溃——就像我们看到的一样。” 冬日祭的回忆再次涌上脑海,无惨的心不可控制的抽痛了一下,他闭上眼,将所有的失望和伤痕隐藏起来。 “没有他们,你会轻松许多。”白麒麟无奈道,然后将视线重新转回到织田作身上。 “我讨厌你,织田作之助,从一开始就是。”他注视着他,“当我在资料上看到你时并没有那么——厌恶你。”他自言自语般地问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总是能在训练中成为更优势的那一个,永远以毫厘之差赢得比赛……”显然并不准备获得答案的涩泽龙彦微笑了一下,“我想……你的异能一定帮了你很多。但作弊是不对的,我们得公平点。” 他走到织田作之助的面前,缓缓伸出手腕,将掌心里的东西展示给他。 一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出现在红发青年面前——它在光源之下呈现出丝绢状的闪光,鲜艳明亮。 “异能宝石。”涩泽龙彦的眼睛像宝石一样闪烁着微光,“我在一个幽灵身上发现了它,能力效果与你相同,能预测短时间内的未来。” “暂时分离了龙彦之间后,我可以替换拥有与你等同的能力。”白麒麟用手掌覆盖了自己的额头,等他放下手来时,红宝石已经像是融化的白雪那样融入了年轻超越者的身体里。 “现在,在老师的见证下,我们是公平的。”涩泽扭动了一下嘴角,以平铺直叙的口吻道:“强者统治弱者,胜者支配败者。” “理应如此。”织田作回应道。 命运 “现在,在老师的见证下,我们是公平的。”涩泽扭动了一下嘴角,以平铺直叙的口吻道:“强者统治弱者,胜者支配败者。” “理应如此。”织田作回应道。 “不——!” 大厅里的人都听到了一声愤怒的咆哮。 无惨狠狠的拽动了铁链,他全然不顾站在他身侧的龙彦之间,挣扎的身体如弓弦一样绷紧:“不行!” “不能这么做!”他再次重复道。 涩泽龙彦看着无惨,他从来没有在老师脸上看到过这样忧虑急切近乎惶恐的表情,即使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阳光烧焦皮肤的时刻——为了织田作之助。 “老师比我想象中更担心你。”白麒麟说,语气平稳地让人打寒颤。 “涩泽……?” 强烈的不祥预感死死地抓住了食人鬼,一直一直……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一直认为自己能改变一切,能改变“故事”的走向,当然也能拯救作之助的命运,他一直那样自负于自己的强大和“先知”,而现在命运就来报复了!它嘲弄的将那个命中注定的结局展示在自己的面前!而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悲剧上演!尽管周围的烛台火焰高燃,他的身体却因为那枚融化在白麒麟额头上的小小的异能结晶而感到彻骨的冰冷……无惨的心在大声警告,勒令他立即阻止这一切。 他也是这么做的,锁链在他不计后果的挣扎下发出钢铁倾轧的摩擦声,但龙彦之间同样神色晦暗不明的站在了他的面前——向前微微俯下身体——缱绻意味的将老师拥进怀里,无惨抗拒着,而对方的手掌已经抚上了他的背部——用力,他靠着龙彦之间的身体缓缓倒下了,手指仍然保持着用力抓紧的姿态。 “停手吧……不要毁掉彼此……”在陷入最无力的境地前无惨低喃道,是请求的声音——是被控告、被囚禁、被掌控也从未发出过的请求的声音。 ——同样也是因为织田作之助……凝视着无惨的白麒麟眼里的阴云像是刚从风暴中凝聚出来。 “织田,”他的声音愈发甜蜜而温和,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朋友,他边转身边拿出枪,拉动保险的声音清脆动听,“你有感受过死亡吗?” “你还真是爱说话。”织田作举起枪,“到此为止吧。” “耐心,耐心……一场完美的结业考试需要我们都全力以赴。”白麒麟轻声说,然后毫不犹豫的开了枪。 织田作头一偏,避开了那枚子弹,几乎同时向他开枪。 枪口火花照亮了空中的石膏片,昂贵的彩色玻璃在空中绽放,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 白麒麟面无表情的避开了他的子弹。 “原来如此,”他以耳语般的声音说,“预知未来……即使你开枪,也不会击中我——这就是我要的公平。”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再次开枪。 描绘着圣人与门徒的巨幅玻璃花窗爆裂的声音像连续不停的副调在两个年轻人身边奏响了地狱篇章,而主调则是双方毫无畏惧射出的致命子弹。 奔向彼此的织田作和涩泽,一边回击射出子弹,一边接近。 枪口火花闪动着,死亡的气息始终缠绕在两人中间。在几乎可以互殴的距离下进行的枪战,光芒充满大厅,缤纷的大厅恍如万花筒。 几颗子弹穿过织田作的耳边,外套的下摆被切开,织田作半转身,以低姿态开了两枪。 涩泽踏上墙壁闪避——炙热的子弹划过在他的视网膜上留下了残影。他伸出枪瞄准了织田作的喉咙,织田作以手肘将手.枪撞开,子弹擦过他的耳边。 织田作举起手.枪,像是切过空间般水平地转了半圈后,就此瞄准对方的额头。 涩泽不曾犹豫的将手按在满是玻璃的地面上,翻滚闪躲,同时给出了精准的反击。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极小颗的死亡使者飞来。织田作看得到它。青年跨出一大步,右腿蹬地向前冲跃,让身体转向左侧,闪避了在极近距离下射出的子弹。接着用左手的枪瞄准了白麒麟的喉咙,不过涩泽龙彦用枪前段迅速把他的枪挥开,然后是一个凶恶的肘击——织田作后仰,然后用手抓紧了对方的臂膀——从身后锁住了他的手臂关节,接下来,只要他提膝向对方脊椎撞去,涩泽龙彦将会遭受永远的破坏。 但同样在预知里看到这个画面的白麒麟露出毫不在意的残忍表情,任凭肌腱与骨头发出吱吱咯咯的不详的响动,他将得到自由的另一只枪抵上了织田作的面孔—— 在一声闷哼之后,织田作的颅骨差点被子弹击穿,同时涩泽龙彦在下巴挨了一膝之后,又将拉开距离的织田作狠狠踢了出去。 如果不是织田作在达成目的后立刻防守,他的肋骨会被这一下踢断,即使是现在,他的肋下也传来闷痛,鲜血正在衬衫上渗开来。 涩泽龙彦面无表情的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温热的血液将他的手指染上了猩红的艳色。 “你做的很好,织田。”他以一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道:“但我已经经历过死亡了……被老师亲手杀死过一次的我,你要如何再杀死一遍?” 野犬 门厅地面的碎玻璃在昏红色的灯光下倒映出两个对屹的高挑人影。 织田作安静的站起来,将损坏的另一把枪丢到了地上。 即使涩泽龙彦成为了超越者,他的骨子里依然还是那个站在旧厂里凝视着老师、一个纯粹的忠实于自己的欲望,同时因头脑太清醒而孤独于世的野犬——即使他做到了一切想要做到的事情:超越了生死之间,获得了梦寐以求的灵魂光辉,轻巧的拨弄棋子以愚弄政|府,驱使媒体成为自己的口舌,编织了摧毁鬼舞辻无惨的阴谋,将老师束缚在自己的龙彦之间——但对方依然是那个执着于老师的认可同时又害怕失去满身泥泞的野犬。 而这一点,他也一样。 人们渴求一切存在价值的东西,从得到它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有失去的一天,每个人都在为了知晓正确的生存方式,而不停的战斗——为了那个不惜延长痛苦人生也要去追求的东西。 平稳安定的生活不会磨钝他锐利的棱角。 那拥有的、仅有的一切,要紧紧掌握在手里。 即使是死亡。 ——红发的青年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的眼神……”涩泽龙彦微微侧头,“令我非常在意啊。” 两个人一起举起枪。 手肘对手腕,手腕对枪口,惊险的移开对方的弹道。子弹朝耳朵上方,下颚下方飞开。在能够互殴的距离下,燃起无数的枪口火花,在彼此之间描绘出闪光的墙壁。 涩泽的扳机和织田作的扳机同时射向空气,没有子弹了。 来不及交换弹匣——织田作想要将预备弹匣装进枪里,涩泽挥动右臂阻止了他——因为同一门下师兄弟彼此太过了解战术套路所以完全没有机会更换。肘击,膝顶,弯腰,头撞,横绊——狂暴激烈的生死之战在两个人之间展开。 涩泽凶狠的击中了织田作的胸口,织田作猛地后仰卸掉对方的力量,然后向上拔起身体,提膝撞向对方的胸口,涩泽向后一退,织田作随即在他的身体敞开没有防备的时刻抬起左膝蹬击——正中胸口,白麒麟在狼藉的地板上滑了出去。 在这短暂的间隙中,织田作从手腕的腕带拔出用来交换的弹匣,涩泽龙彦同样无视了伤口自腰间抽出预备弹匣。 势均力敌的两人再度同时将枪口对准彼此。 ……………… 无惨感觉自己对身体的操控非常迟钝,就像打开了一个显存不足的电脑,它需要等待很久才能打开支配手指的标签页。视野里充满了红色的模糊的光,呼吸也很沉重,他开始尽全力调动身体的力量。 他已经不再为紫藤花注射液而痛苦,虽然力量恢复缓慢且微弱,但他的推测是正确的,鬼之始祖的细胞具备极强的适应性,可以变异以抵抗紫藤花毒液的毒性,只要建立耐受——尽管过程漫长而痛苦。 他在龙彦之间的俯视下缓慢的挺起了腰。 “我……没想过杀了你。”无惨说道,在场人都听到了这低沉的声音。 涩泽龙彦的瞳孔瞬间缩小,两个枪口同时对准对方、彼此右臂交错纠缠在一起的青年硬碰硬给了对方狠狠一击后猛地分开。 “你的谎言毫无意义……如果是为了织田作之助。”白麒麟眼睛里升起了一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火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要毁掉我对你的最后的……期望。” “我没有说谎。”无惨抬起头来,“实验室里一直在研究我的细胞,你应该很清楚——我的血液拥有侵蚀、融合、修改DNA的能力,那天夜里……我没想让你死去,你会变成新的食人鬼。” “如果这就是你的解释,”涩泽龙彦声音嘶哑,“所有注射过你血液的实验品都死了,无一例外。” “但这种侵蚀是受我主观意识掌控的!如果你需要证据……”略微停顿之后,无惨下定决心般接下去说道:“我能感知并控制所有接受我血液的生物,关于我的实验陆陆续续持续了好几年——”他的手指慢慢收紧又放松,“……我清楚的明了政|府的野心不会消失,实验更不会停止,所以我卑劣的杀死了所有的实验体。我以为在他们全部死亡后政|府就会放弃这个愚蠢的决策,如我所愿,在那次大规模的杀戮后我再也没有感知到新诞生的实验体。现在看来……只是你们找对了方向。” “这不是你的错。”织田作注视着无惨,那双平静怡然的蓝眼睛一如往常。 无惨摇了摇头。 涩泽龙彦沉默了一会,然后低声笑起来,“所以……你没有想要杀死我。”他表情轻快,语调温柔而悦耳,“太好了,老师,你没有背弃我们的誓言,只是在玩一个残忍的游戏。”将额头上流淌的血液抹去,充满喜悦的微笑,“你并不是毫无感情的践踏我的生命。” “抱歉……”无惨垂下头颅,“因为我的傲慢,使得这一切成为你的梦魇,又因为我的卑劣,隐瞒了整件事。” 涩泽龙彦温柔而宽容的回答道:“没关系,老师,你仍然爱我,这是最重要的。” “现在……你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无惨看向白麒麟,做最后的努力,“可以停手了吗?” 涩泽龙彦深深的凝视着他,几秒钟后,他轻声道:“我想不行。” “我相信老师的真相,”白麒麟平静的说,“……但这是我们必须要做的事。”他看向织田作,“织田也不会停手。” “如你所说,今天我会奉陪到底。”织田作回答道,他在无惨紧缩的瞳孔下微微摇了摇头,“抱歉,老师。”我们会将一切进行下去。 “……这样啊……”不解的表情从无惨脸上消失了,“我明白了。” 他缓慢的低下了头。 抓着锁链的手指,放松了力道。 ………… 两个青年站在大厅中央。 再次开始了赌上了性命的战斗。 空弹壳掉落地面,发出像是鼓掌的声音。 衣服扬起旋转,交换彼此的位置。 子弹的金属燃烧了织田耳侧的毛发,另一枚划开皮肤,在涩泽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簇新的伤口。织田作背部紧贴着涩泽旋转,不只妨碍他的射击,也在转了半圈时候使出肘击,涩泽怒吼一声,转身,同时跨出一大步以硬碰硬的姿势相对而来。 击打的声音像连续的锤动沙袋,火药的火花和弹壳同时在他们周围闪烁。 两个人身上的伤口都已经接近失血量的极限,但专注力仍然无比敏锐。 在这酣畅淋漓的战场上,盛放的异能达成了摆脱一切物理法则束缚的奇点,形成远超人类掌控的力量。 就在这刹那间,世界凝固了,包括时间与空间,全部凝固了——碎裂的玻璃在空中飞舞,织田能够见到每一个碎片的闪光。 他们同时踏入了无比接近死亡深渊的地方。 天衣无缝自动看出未来,涩泽龙彦接下来要说的话刻入了织田作的脑海中。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迟钝,织田。” 这句话他也已经预见,抢在涩泽开口前便回答。 “你指什么?” 但实际上织田作什么话都没说,在说之前涩泽已经预见了他要说的话,先行回答了他。 两个人彼此一句话都没说。 只是透过特殊能力察觉到对方想说什么,在此之前选择回答的话。 思考的瞬间便能将它传送给对方,对方思考如何答复。 “你看老师的目光……和我一样。” “是怎样的目光?” “生活于世的喜悦,同样由他赐予的目光。” “是啊。” 在时间几乎不存在的永恒刹那间,特殊能力与现实混合,无法判断到哪里为止是真实的世界,到哪里为止是预见的未来,是超越世界的世界。 是两个人不互相残杀,就无法抵达的世界。 “与我不同。”涩泽在静止的世界中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你活在他的注视下。”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浮现那天的低声私语。” “贯穿心脏的痛苦,竭力呼唤他的名字。” 我看着那样的他,倾尽全力呼唤他的名字。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 没有回应。 目光 寂静的世界中,响起了白麒麟低沉悦耳的声音。 “他在我的生命里占了很多的一部分。” “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引。” “只是食人鬼远比人类冰冷得多。” “被赐予死亡……熟悉的世界渐渐崩塌,平静无边的昏沉黑暗永恒的笼罩,在这仅仅一步的距离之间——” “我却仍想碰触他。” ……没有回应。 白麒麟停顿了一下,将自己露骨的欲望一概倾吐出。 “即便如此,我却依然渴望着背叛之人。” “我希望活下去,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我希望他牢记自己的诺言,我们之间不存在深渊,他也不会再尝试杀掉我或者和我玩会儿残忍的游戏——只要我活下去……我会掌控他,束缚他,制约他的情感与自由——一个如此冰冷的食人鬼。” 在那一刻,绝望与希望瞬间融为一体,异能解放,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他活下来了。 现在,他准备彻底地摧毁他的一切。 很抱歉,老师,但这是必须的。 想到这,白麒麟用那种含义不明的目光看向织田作,“夺走我呼吸的恐惧,远不如我想拥有他的渴望。”他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那么,你呢?”“ “织田,你有看过自己注视老师的眼神吗?” ------------------------------------- 王座之上。 无惨沉寂的坐在那,阖上眼睛,埋着头。 龙彦之间看着他,然后在他面前蹲下来。 “老师,”他温和地问道,“你在难过?” 无惨没有回答。 “还是身体依然很难受?”龙彦之间伸出手,轻柔的按了按他的额头。 “我没事。”无惨睁开眼,轻轻吐出一口气,拒绝了对方的抚慰:“我等下就好了。” 他重新闭上眼睛,缓慢的挺起腰,让身体紧紧的靠在王座上,刻画着华美巨龙的浮雕在他的脊背上烙下了一片片清晰的鳞片印记。 在龙彦之间看不见的地方,鬼之始祖身上的肌肤在不断的变幻着自己的形状,剧毒的紫藤花液体被身体的主人有意识的凝聚在他的后腰,被不停侵蚀的创口与充满脓液的孢子丑陋不堪的在破败的躯体上蠕动起伏,它们是那样的面目可憎令人厌恶,只要人们视线在上面停留一瞬就会清楚的明白——面前的男人是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在涩泽龙彦终于无暇关注自己的时刻,无惨终于有机会孤注一掷,他放弃了抵抗毒素与修复神经的意图,并安静无声的忍耐着——尽情溶解吧……将血肉与躯体完全脱离,骨头爆开,让血液流淌。 他不会怯懦,也不会逃避,更不会畏惧。 ------------------------------------- 在这奇异的空间里,涩泽龙彦观察着织田作,发现对方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被自己的语言激怒,他看着自己,呼吸没有丝毫絮乱,在听到自己的询问之后,红发青年沉思片刻,然后开口道: “一个吻。” “一个吻?”涩泽扬起眉。 “一个吻。”织田作露出了笑容。 记忆无声无息的涌现,它的速度是那样的快,快的就像刚从他属于昨天的人生笔记本上抽出——旧厂熟悉又温馨的场景在此刻明亮起来,木质圆桌、零食小推车、柔软的编织地毯、还有堆满了漫画的五彩缤纷的沙发逐渐清晰。 他坐在保养枪械的工具台前,看向黑沉沉的窗外。 是万籁寂静的夜。 织田作站起来,悄无声息的循着直觉,在大厅见到了沉默的无惨。 活泼的监护人伸开手臂,两只手就像鱼儿那样轻快地滑动,手舞足蹈着隐藏着自己真实心情。尽管在自己面前他表现得很好,可织田作依然能看穿对方与往日截然不同之处。 在他询问之后,监护人一副意外的表情看着自己,然后看了看钟表,“太晚了……我是不是让你担心了。” “没有关系。”织田作回答,“出现在这里也是一种预感。” “这可真是意想不到的答案。”无惨眨了眨眼睛,他若有所思的站起来,走近他,微微弯腰,英俊的面容就那样自然而然的贴近了距离,吻了吻他的面颊——作为今夜的感激。 织田作呆住了。 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收到一个吻。 一个他同样意想不到的答案。 柔软的、陌生的触感—— 带着熟悉的气息—— 奇异的温度自耳后向面颊蔓延,不用看镜子就能感受到的烧灼感。 时间缓慢地、缠绕般暧昧的流逝,所有的声音全都陷入如陈旧电视机雪花屏似的模糊中。 唯有耳边的人声是那样的清晰。 “你在害羞吗?” 轻笑声传来。 织田作僵硬的低头,望向手中的书。 一个吻—— “等你遇到一个拿着《完全自.杀手册》到处溜达的黑圣杯的时候……” 书页不算全新,边缘处微微的上翘着。封皮上印着暗红色的城市倒影,白颜色的“非自然死亡”艺术字。 一个吻—— “就把这本书当做礼物送给他……” 夹在里面的一张白纸露出俏皮的一角。 一个吻—— “对方会感动的变成百亿名画的,一定要记得拍照啊。” 织田作终于抬起头看向无惨,监护人那双干净的红眼睛弯起来,茂密的黑色卷发随着他的大笑在白皙的额头上颤动,柔软的仿佛能看到发丝在空气中留下的弧度。 “好。”他回答道。 一个从未接触过的吻。 无法描述当时的心情,无法讲出当时脑海中的触动。 无法以任何话来向他人解释,为何记忆中无尽黑夜此时明亮清晰恍如白昼。 现在,好像明白了。 像是隔着世界的玻璃被打破, 终于明白。 关于你的色彩, 关于你的思绪, 还有你的习惯 ,所有的一切。 我全部很在意。 自由 时间被无限延续下去,两个人彼此持枪抢先一步看出对方要说的话。 涩泽毫无顾忌的吐露了自己的欲望,而织田作也叙述了自己的一切。 在现实的世界里,那是不到一秒的时间。 在现实世界里,两个人正在进行赌上彼此的性命的战斗。 “还真是……”涩泽龙彦笑着低下头,用仿佛耳语般轻声说道,“令人嫉妒啊。”他的视线投向织田作,“今晚,我们之间就会有终局。” “告诉我,涩泽。”在被延续下去的世界里,织田作问道,“在你摧毁老师拥有的一切之前,你没有想过其他方式吗?” ——将老师作为囚徒,眼里只有一己私欲,那从未察觉的爱意也在不知不觉中转变为了占有的欲望,肆意追逐内心的野兽。 “当他背弃誓言,当他夺走我的生命?”涩泽龙彦冰冷的笑了一声,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悔意,“我必须不择手段地得到老师的一切——不再祈求,而他终会意识到,在这虚伪苍白的世界里,只有我才是接纳他的唯一同类。” “我会阻止你。”织田作说。 涩泽龙彦看着他,不意外地从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平静的杀意,“当然。”他说,在织田作与他同时举起枪前。 他们对准了对方的心脏。 枪口火花肆意解放。 复数的特殊能力互相干扰,导致能力失控,从而创造的特殊能力的奇点——停滞了。 那些漂浮在空中的,闪着光的碎裂玻璃终于开始重新坠落。 ------------------------------------- 在这一时刻之前。 无惨抿着嘴唇,自己大概是世界上最失败的食人鬼了。在他隐藏的身后,断裂枯萎的骨茬刺穿肌肉与皮肤,白森森的暴露在空气中,湿润的小肉块畅快的往下滴落,幸好身下是厚重的软垫,它足够绵软以至于并没有发出很大的声音,而认真观战的龙彦之间暂时还不会注意身后的囚徒。 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差一点了…… “老师?” 无惨呼吸微微一窒。 “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身的龙彦之间正蹙眉看着自己,“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 龙彦之间狐疑的抬起手:“等一下——” 金属“啪嗒”掉落的声音。 无惨的嘴角微微勾起。 在整个腹腔融化分解之后,抑制器终于自他的身体脱离,温暖的液体肆意的流淌出来。 重获自由的超越者微微侧头,一只如同深海噩梦一样的触手缓慢的自他腰腹蔓延出来,缠住了龙彦之间伸出的手,“谢谢你的关心,但不……” 下一瞬,他的瞳孔紧缩—— 枪声震动了整个大厅。 无惨还从未这么敏捷过,在他刚获得自由的下一秒,他就看见两个失血过多的青年举起了手里的枪,他们之间还有十米的距离,他几乎没有思考就纵身一跃—— 血色的身影擦过龙彦之间的身侧。 “老师!”龙彦之间喊道,他想要抓住无惨,却被触鞭狠狠的甩了出去。 无惨扑向了织田作之助,以无以伦比的速度与力量拥抱了面前的青年——侧面如同撞击一样巨大的冲击力钻入了他的体内——被子弹击中的食人鬼猛地一滞,迸溅而出的血肉洒在地板上,与碎裂的玻璃一同落地,这些沾染了血色的小东西化为无数道彩色的光芒跃起。 “老师!”被摁倒在地板上的织田作单手抱住了他。 “……别叫我老师,”无惨缓慢的撑起身体,“如果不是我挡了一下,”他伸出手放在织田作的胸口,用力,停在心脏上:“子弹可能击中这里。” ——不会击中的。织田作在心里笃定道,但乖巧的保持了沉默。他维持着姿势不动,深深凝视着疲惫的食人鬼,从善如流的改口道:“无惨。” 无惨困惑了一下,然后神色莫名的歪头,“……作之助,你变坏了吗?” “是啊。”织田作微笑,他的表情浮现出一种温柔的满足感。 另一侧,涩泽龙彦狼狈的跪在了地上。 鲜血透过他手的指缝争先恐后的流淌出来——子弹贯穿了他的胸口,也贯穿衣服,从后方穿出,在地板上形成大片的血渍,很明显是致命伤,但他感受不到疼痛,也感受不到生命快速逝去的紧迫,他的视线紧紧的盯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盯着他自织田作之助身上撑起身体。 “老师……”他同样低声呼唤道。 理所当然的没有回应……不过有一点他很清楚并且为之痛恨——为什么,为什么无惨的目光永远在织田作之助身上! 龙彦之间停驻在他的身前,俯下身体:“你快死了。” “是啊,如果你不快点回到我体内的话。”涩泽龙彦的手指慢慢握紧,放松,他面无表情的说道,“想脱离主人吗?” “不。”龙彦之间神色同样冰冷, “先后被自己的老师背叛,感觉不怎么舒服吧。”他靠近白麒麟——像一个虚无的影子般缓缓融入他的身体中,“……我与你抱着同等的渴望。” 再一次束缚他,再一次控制他,再一次拥有他。 “……”涩泽龙彦胸口前的大洞开始逐步被龙鳞覆盖,血肉弥合,坚硬的龙甲自鲜血淋漓的手指延伸,他鸽血红的眼睛中凝聚着暴风雨的先兆,“啊……我明白。” 在此刻之前,白麒麟始终坚信着,自己能在公平中获得胜利的证明。但现在,他已经清楚的明了一个事实——自己永远都无法成为天平更重的那侧,这毫无意义。 他被再一次抛下了。 黑雾 涩泽缓慢的站起来,他将捂住伤口的手放下,迷离的红色光线下,狭长的黑色鳞片锐利而鲜明——即使是现在,自己仍会被对方吸引,他自嘲的想,一种深沉的绝望与冰冷的痛苦席卷了他的内心。 “鬼舞辻无惨,”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大厅内,“看着我。” “涩泽。”无惨面色平静地转过身来说道。食人鬼受伤的部位同样正在愈合,撕裂的肌肉重新生长,烧灼的神经在紫藤花毒素物理排出后开始重新变得平滑,骨头像结晶体那样凝结堆积起来。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因彻底放弃抵抗而十分虚弱的身体现在并不是白麒麟的对手。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老师。”涩泽龙彦叹息道,以一种无比冰冷与麻木的姿态。 无惨敛下双眸,语气平缓:“你要的公平不能改变任何事。” “那你说,我又能怎么做呢?”涩泽轻声嗤笑。 “……放过自己。 ” “啊,是您的话的确会这么做。” 涩泽的唇角难以辨识地向上弯起,以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调说道,“但我做不到。” “碰触,拥抱,亲吻,抚摸……”他喃喃地说道:“生命的不朽与我没有任何意义,我只渴望拥有你——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挽回,用我的方式……” 奇异的光在年轻超越者身上涌现,恶龙安静的变换形态。 黑夜还没过去,飨宴尚未结束。 无惨毫不迟疑地将刚恢复的一点力量自身体内调动出来,大量的生长因子强行催动成骨细胞,坚硬的骨甲自他手中蔓延生长。残质被榨取的痛楚折磨涮洗着他的神经,不过他绝不肯再次沦为弟子的囚徒。 雾气逐渐蔓延,汹涌澎湃的力量自年轻超越者的体内涌现,高耸的建筑被这恍如实质的力量侵蚀,缓缓摇晃着。 但是,在这一刻,交战的两人同时发现了不规律的谐音。 涩泽龙彦调动的力量幅度在刚刚一瞬间就达到了上次交战异能盛放的常值,一开始无惨以为是白麒麟自身成长迅速,直到他看到白发的青年同样蹙起眉。 这超出以往的力量不受控制的仍在增幅着,地面轻轻震荡着,有某些东西在下面规律的流动,就好像冥冥中有人类视线无法看到的空间在此处交叠碰撞。 “不要离开我身边。”无惨快速叮嘱织田作。 红发青年缄默点头,他靠在了无惨的背后——这不是一个被保护者的位置,而是保护者的位置。 地面震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大厅残留的玻璃花窗大规模的粉碎,坠落。细密的裂缝自地底蔓延到立柱上——它同样在达到极限后倾倒、坍塌,而华丽的水晶吊灯也摇晃着,挣断了黄铜挂钩直直的砸在地上,化为无数的碎屑。 涩泽龙彦想要控制自己的力量,却惊讶的发现一种危险而迥异的力量制止了自己,它以同源的频率震荡着,鼓动着自己的异能,与此同时幅度也越来越大:“怎么会——” 在第三次震动消失之后,彻底取得了异能权限的黑色雾气自大地升起,这些由浅及深的黑雾残忍的侵入了白麒麟的雾气,在几秒钟内,它就同化并占领了整个骸塞,凝聚而成黑色巨型旋涡笼罩了目之可及的一切。 旋涡中心的白麒麟无法控制的向下沉去。 年轻超越者用尽全力抵抗着——龙化的身躯奋力向外挣脱。他能清楚的感知到地面已经消失不见了,如同异度空间的东西就在旋涡之下,等待着自己坠入深渊——就好像另一个自己。 残存的地板在龙甲的嵌入中发出尖锐的挤压声,然后在无法承受的力度下崩解——雾气涌入,一瞬间就覆盖了他的大半个身体,而它还在向上蔓延,试图吞噬苍白的青年。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抵抗的涩泽龙彦的目光微微沉寂,他准备松开手,但这个动作他还未全部做完——一只狰狞的触鞭就狠狠的攥住了他的手腕,随后小片的骨骼外甲迅速覆盖了他的小臂。 ——是老师。就在这瞬间,白麒麟的眼眸中就像一块凝固的红宝石那样清晰反射出他所看到的——鬼舞辻无惨正站在雾气近在咫尺的边缘拉拽着自己。 涩泽脸上的表情十分奇怪,又像是在迟疑又像是在拒绝相信,“老师,”他问:“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个危险的死亡之地,你还会拉住我——可你望向我的、闪烁在那双梅红色瞳孔里的感情依然是那么冰冷。 无惨沉默不语。他伸出第二条、第三条触鞭,试图把白麒麟从旋涡深处拯救出来,然后扭头警告作之助不要靠近。 涩泽的眼睛里突然升起了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火,龙化的手紧紧的反握住触鞭,“告诉我!老师,为什么!” “……我不会原谅你。”无惨说,“但也不会看着你死去。” 涩泽的手指微微颤抖,“为什么……” “……因为我发誓将照看你的一生。” ——涩泽龙彦不知道的是,在那天,成为超越者、成功改变自身命运的他,曾是穿越者欣喜于改变世界的第二个锚点。 异界的灵魂敛下双眸,使出仅存的力量,再度分裂了新的触鞭,延伸到白麒麟的身上:“活下去。” 涩泽龙彦的身体僵直而沉重,他仍紧紧的握着无惨的触鞭。但他的内心和灵魂都在轻轻颤抖着,他曾以为,自己在老师心里并不重要,至少没有那么重要。 ……他错了。 一时间,时间与空间就好像凝固了。 许许多多的影像,在他的眼前浮现又消失。 白发的儿童站在和室里,手里握着松枝,注视着高高耸立的屋檐。 ——赐您水草丰茂,赐您万世不易,赐您无痛无灾,赐您此生尽兴。 已经是个少年的涩泽龙彦站在美术馆的画作前,出现在雕塑群下。 ——说吧,年轻的梦想家,你在寻找什么?追求什么? 青年的涩泽龙彦潜入海水中,坐在旧厂的训练基地中,站在夜市的街道上。 ——你的异能力,并不是你漠视生命的资本,更不是你肆意妄为的底牌。 苍白的青年躺在月夜下的曼珠沙华花海中,夜风吹散了细碎的花瓣。 ——小麒麟,你什么时候才能不需要我来填补灵魂的空缺? 他蹲在安静的教室中,无人在意的画纸北风吹的哗啦啦的响, ——老师,什么是爱? ——我难以回答你的问题,我们的人生无法改写,但未来一定会改变。 ……时间流逝,可他一直停在原地。 黑色的雾气逐渐扩大,已经蔓延到他的胸口,触鞭紧缚着他的臂弯,尖锐的骨刺在他身上刺出的伤痕流淌着鲜血。涩泽并不在意,他仰着头,凝视着自己的老师。 “我投降,老师。”白麒麟的唇角微微上扬。 ——没有被爱的灵魂就像没有水一样干枯。 “什么?”无惨咬牙问道,他将骨刃用力插在尚且完整的地面上维持着白麒麟的生命线,“现在投降?”现在有做这件事的时间么? “我投降。”涩泽龙彦重述道,“我不再是老师的敌人。” ——你就像我生命沙漠中的一座蜃楼,但却是永不消失的存在。 无惨看着他,就好像看到了一只不被理解的章鱼。 旋涡的范围再次扩大,黑雾已经蔓延到白麒麟的脖颈。 “还有……对不起,老师。”涩泽龙彦低声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伤害你了。” “等等——”一股不祥的预感紧紧抓住了食人鬼的心脏,领悟到发生了什么,无惨向涩泽龙彦伸出手——但对方的行为是那么快,涩泽的掌心腕带中滑出一枚蓝色的小注射器,他迅速的刺入了无惨的触须,仅仅只要一滴。 特制的生化药剂在一瞬间侵袭了食人鬼,缠绕着白麒麟的触须在一个呼吸间就枯萎风化,而黑雾几乎是一瞬间就爬上了年轻超越者的脸颊,蔓延,吞噬—— “涩泽龙彦!” “离开这里,老师……”被笼罩的涩泽龙彦无声的回应道,然后毫不反抗的沉入了漆黑的旋涡中。 ——对不起,老师,我明白了什么是爱,现在的我终于感到无比悲伤。 ——……因为你已经不在我身边。 未知的黑暗空间彻底吞噬了他。 ------------------------------------- 在吞下白麒麟后,黑色的雾气就像是失去了源头一样出现了溃散的迹象,那些刚刚被吞噬的地板逐渐显露出来。 一时间,大厅里只剩下了无惨的喘息声。直到现在,他都没想到涩泽龙彦会主动挣脱自己的触鞭——食人鬼本该不会感到寒冷,但总有种预知般的不安从他心底发出来。 “先不要过来,作之助。”无惨再次警告了织田作之后,慢慢的走向刚才白麒麟停留的地方。 在那里,一枚保存完好的针剂静静的躺在地板上。 “居然……还准备了这种……”他将那枚金属器皿捡起来,准备带回去销毁,“真是……” “无惨!” ——脚步声。 他转身,看见了红发的青年,织田作正向自己奔来。 三。 二。 食人鬼注视着浮现在作之助脸上的从未有过的焦急与慌乱,微微睁大了眼睛。 天衣无缝……他已经意识到了要发生的事。 一。 溃散的雾气在一瞬间重新凝聚起来,以势不可挡的姿势猛然吞没了试图逃离的食人鬼。它是那样的快,自异空间涌现的能量一瞬间就占领了整个地面,呼啸着将食人鬼吞入旋涡内。 无惨看到了一双手。 那是向自己伸来的、织田作的手,红发的青年毫不迟疑的跃进了雾气中,闪烁在那双熟悉蓝眼睛中的坚定就像最炙热的熔岩那样让人望而生畏。 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无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握住了那只手——他记得自己似乎想要将作之助推出去,但已经成人的青年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手,在黑暗的空间以保护者的姿态将已经力量消耗殆尽的他嵌入怀中。 ——直到未知的黑暗夺去所有的视野。 咖喱 时间略微倒退一点。 就在无惨还在为织田作与涩泽龙彦的对战而愤怒的时候。有两个人也在享受他们的游戏。 他们伫立在一座灯塔的瞭望台上。这里是横滨象征性的建筑之一,是为纪念开港100周年而建,塔高106米,是世界上最高的陆上灯塔——两个人闲适地自观景台向外望去,俯瞰着整座城市。在这个角度,能清晰的看到覆盖了整个海面的平流雾,正缓慢而安静的向城市移动,他们注视着沉浸在雾气中的高高低低的屋脊,和雾气下的点点灯火。 “你的情报一直敏锐而优秀。”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轻柔而悦耳。 戴着一顶苏联毛帽的黑发男人微笑着弯下腰去,看上去很暖和的外套随风翻飞,他用紫水晶般的眼睛望向对方:“因为老鼠街头巷尾随处可见。” “时机也掌握的恰到好处。”对方赞赏道。 “我只是一枚微弱的火星,月彦大人。”费奥多尔像唱歌似的说道,“您血鬼术的伟力……才是超脱凡俗的燎原之火。” 月彦不置可否的看了他一眼,“你看,成为食人鬼总是有这样的优势,从我们几年前相识起,我就一直很期待你的加入。” “我深感荣幸,”费奥多尔遗憾地说:“但令人惋惜的是,我还有重要的事业……需要人类的身份。” “狡猾。”月彦毫不留情的评价道。 费奥多尔耸耸肩,“您也不遑多让。” 两个人沿着宽阔平整的观景台踱步,天空没有一丝光线,所有的一切都已在不知不觉中沉浸在雾气中。 “说起来,”月彦审视着他,“你用书定位了龙彦之间的异能空间?” “我从太宰治那里取得了书,”他宣布道:“诚如您所料,在更高维度的灵魂降临这个世界后,书被稳定了,现在有关于它的情报已经不再需要限制知情人数为三。” “太宰治会允许书脱离自己的掌控?” 月彦在吧台处停下脚步,他开了一瓶私酿,向高脚杯内倾倒酒液,晶莹剔透的水晶里盛放着冒着小气泡的洋红色液体,淡淡的果香似有若无。他握住其中的一只,向费奥多尔致意。 “太宰君确实是个难缠的家伙。” 费奥多尔伸出手,纤细的手指举起了酒杯,避重就轻地答道:“只不过这次他没有拒绝。” 深知好心人本性的月彦若有所思,他微微勾起唇角,“你是我的朋友,对吧?” “当然。”费奥多尔愉快地笑道,“我们是朋友。” 月彦向俄罗斯人投去一个短暂的注目,他啜饮了一口酒液,温和地说道:“看在‘礼物’的份上,我们会是永远的朋友。” ------------------------------------- 软糯的栗子,多汁的鸡肉,绵软的胡萝卜,咖喱的气味香甜而又浓郁。 “真的不放辣椒吗?”举着勺子的洋食馆老板不甘心的再次问道,他是一个穿着白衬衫的中年男性,头发略微稀薄,眼角堆满笑纹,黄色围裙和身体融为一体,肚子凸到当他站着视线往下时,也看不到自己脚尖,“织田他可是非常喜欢我们店的招牌啊。” “一丁点儿都不要放。”无惨回答道,笑容里带着危险的肃杀之意,“不要让他尝到一点甜头。” “哎…没办法了。”做过努力的老板无奈的答应了,他将滚烫的咖喱舀到餐盘里,浓郁的汤汁立刻包裹了雪白的米饭。 无惨向他道了谢,然后端起餐盘,走向了二楼客房。 自黑雾空间里坠落已经是第二天了。黑雾一散去,两个精疲力尽的人就发现自己在半空中——即使无惨用迅速增生的血肉护甲做了一些缓冲,但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让两个人吃了一番苦头,毕竟一个余毒未清,另一个失血过多。他们重重的砸在了沙滩上。只不过食人鬼的恢复速度比人类要快得多,在经过两个小时的努力后,超越者成功的带着昏迷的织田作敲响了这个偏远又熟悉的洋食店的大门。 半夜被惊醒的店老板面对伤痕累累的织田表现出来的担忧与熟稔的态度令无惨瞬间明了一件事——他们很可能已经不在原本的世界。 只不过,与上次穿越时空比,食人鬼这次没有感到害怕与彷徨。 至于原因—— 他将餐盘放在书桌上,然后坐在仍然沉睡未醒的织田作身边,一边喝着医生留下的血袋,一边熟练的替红发青年换药,直到这个不怎么听话的青年因伤口的触动而慢慢睁开眼。 “你醒了,织田作之助。”无惨面无表情的喊了他的全名:“美味的咖喱饭正在等你品尝呢。” “咖喱?”织田作茫然的眨眨眼,因为无惨喊了全名而感到不安,他感受了一下身体的恢复程度,在床榻上坐了起来。 “没错。”无惨将换下的绷带丢到垃圾桶里,示意织田作看向桌面,“你梦寐以求的咖喱。” “你生气了。”织田作移动了视线,他了悟似的垂下眼帘,“因为我?” “怎么会呢?”无惨慢吞吞的拉长了声音,他俯视着红发的青年,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怎么会因为弟子叛逆期成年后才出现而生气呢。” “对不起,无惨。”见他这副压抑怒火的样子,织田作诚恳的低下头,很干脆地道了歉。 “虽然你道歉了。”无惨微微弯腰,盯着织田作的脸,“但我有种预感,你下次还是不会听话的待在原地,对吧?” “……嗯。”织田作抬起视线,凝视着自己的老师,以沙哑的声音回答道,“我会保护你。” 短暂的沉默之后。 “……好吧。”无惨叹气,“我们来想点别的——” “跳舞吗,作之助?”他将一只手搭在了织田作的肩膀上,“一支舞10块,两支舞25。” 心跳 心跳声。 不受控制的心跳声。 织田作竭力控制着自己尽可能呼吸平稳,尽力不去想那只搭在自己肩膀与脖颈的手臂和对方发出的邀请。 “作之助,你这个反应,是不愿意吗?”无惨露出不怀好意地笑容。 “不。”织田作一脸正经的回答,“我只是在思考为什么会涨价。” “这样啊,说的也是……关注价格总是没错的——作之助,”无惨收回了手,“你的反应还真是有趣,正常来说这时候应该惊讶的。” “是这样吗?”织田作问,“应该要惊讶吗?” “嗯,当然,毕竟你现在肋骨上都有裂痕。”无惨笑了起来,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用手指按摩了一下自己的鼻梁,“答应我不合时宜的恶作剧可是个大麻烦哦。” “不过,和作之助聊天确实很有意思……”无惨将冒着热气的咖喱放在了床上小木桌上,愉快道:“先吃饭吧。” 织田作乖乖地接过他递过来的勺子。 温暖的灯光下,咖喱呈现蜂蜜般的色泽。这家店的咖喱饭很简单,里面有煮到软烂的蔬菜,大蒜炒过的牛筋和,新鲜软嫩的鸡肉(无惨要求的病号餐),高汤很清淡,将这些和调配比例堪称绝妙的香料一同熬煮,淋在稍多的白米饭上再加以混合——织田作能感受到生活的幸福感。 只不过——有一点他很困惑。 咖喱为什么没有一点辣意? 而始作俑者无惨,此刻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他检查着青年的诊断记录。 他翻阅着x光片,手上黑色底儿的胶片上显示着青年半透明的肋骨,所有的状况都清楚的暴露在视线中。大部分伤痕来自与涩泽龙彦的近身搏斗,但最严重的的伤痕,却是因为保护他所造成的—— 自雾气中出现的那一刻,没有任何防备,两个人就在重力加速度的势能中向下坠落。无惨拼尽全力制造的血肉护甲勉强包裹了两个人,然后就重重的坠落在浅滩上。海水携裹着砂砾一下子吞没了薄弱的外骨骼甲壳和增生的血肉组织——织田作睁开眼睛,天衣无缝看到了这样的未来,他及时的护住了食人鬼,在重达数十吨的砂石与海水下支撑了一个狭小和安全的空间。 想到这,无惨苍白的手指在胶片上压出了一条凹槽,片刻后,食人鬼松开手,将血袋最后的液体一饮而尽——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人类的血浆也能为他带来能量,虽然稀少——但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 无惨转过身,看向织田作。 对方正在把蛋拌入酱汁,灯光自房间顶部倾洒而下,照亮了青年被绷带包裹的身躯——年轻而坚韧的躯体,身材高挑、线条流畅。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有着很多涂抹了药水的淤青与伤痕。 “疼不疼?” “不用担心。”织田作说道:“已经处理过了。” 无惨站起来,懒洋洋的走过去,毫无形象地瘫软在织田作的床上,“我留了镇定剂,如果你需要的话。” 织田作“嗯”了一声,看到对方的卷毛很不客气的陷入了自己的被子里。 “……实际上,还有一件事,”无惨犹豫了一下,面露困扰之色:“呃……我们可能不在原本的世界了。” “这个我知道。” 无惨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怎么发现的?” “这个秘密房间的所有布置都充斥着我个人的生活习惯,武器、弹药、治疗物资——我从来没有来过这里。”织田作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略微思考之后问道:“如果没有和你在一起,我会在这里生活吗。” “也许吧。”无惨抿起嘴唇,霸道的说道,“可我一定会找到你。” 织田作手指微微一动,“太好了。”那双注视着无惨的蓝眼睛在室内熠熠生辉。 漫画 另一个世界 横滨 异能特务科 和夜晚同样多的白昼到来。 “情况怎么样?” “这里残存的能量反应确实与书的同时段的波动一致。”技术员的手指在键盘上眼花缭乱的敲打着,一行行复杂的符号在屏幕上滚动。 种田山头火审视着每一个符号和图表上的曲线,心情异常沉重。 在日落后发生的异变就像一张细密的渔网,将整个横滨覆盖席卷,突袭市政厅的异鬼变异体、法国超越者的心灵风暴特异点、覆盖城市的白麒麟之雾,以及响彻异能特务科的异空间波动警告,就连拥有能够改变现实的道具‘书’也产生了异样的情况。然而更令他担忧的是,在第二次异能特异点的波动被异能特务科捕获之后,消失的三人——准确的说,消失的人中有日本唯二两名超越者。 这很不好,可以说是非常危险。在日本战败后,两个超越者成为了日本政|府对外的有力保障,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修复、地区之间的交流,甚至是联合国上的席位,超越者的存在缺一不可……尤其是近年,第二名超越者的诞生使整个日本欢欣鼓舞,政|府为此调整的外交计划涉及了世界上的所有国家与地区,尤其是激进派,他们认为超越者将为日本的国际地位做出贡献,由此减少了战败后的“妥协”与“温和”,选择了更强硬的手段。 最为确凿的证据,就是日本试图摆脱战后束缚,转变防卫理念,谋求重新军事化。 他有的时候真的很想冲进议会向着这些自大的蠢货大吼——异能力的上限是无法估量的,倘若没有防范的能力,那就不要成为先狂妄的那个人! 可惜的是,他没有权利……政治门阀的力量牢牢控制着所有不谐的声音。而在日本,不仅政治门阀如此,整个社会都阶级固化了,即使普通人付出再多的努力,也不会有发言的机会。 他忧心忡忡的再次询问道:“能找出原因吗?” “目前还不行,我们的研究进度达不到那一步,”技术员为难地说,“事实上,我们连蹒跚学步都不能,目前只是收集所有的数据,然后逐一进行分析。” “然而收集数据前,我们必须先申请最高级别的权限。”另一个研究员补充道,“我们怀疑是复合型的异能特异点,并且不止一个。而且——” “而且?” 研究员小心的望了他一眼,“我们确实怀疑是那个的力量引发了这一切。” 黑色雾气如同来时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它经过的区域环境没有任何损毁,也没有丝毫血迹,但两个超越者就那样被吞噬了。 “听起来你们毫无进展。”一个声音自门厅响起。不速之客在政|府职员殷勤的陪同下静静地走了进来。 种田转身,现在他看清了对方那张熟悉的让整个异能部门被议会严厉指责的面孔,以及似乎受控于对方异能的白痴职员。 “超越者阁下,我们在尽最大的努力。”种田山头火语气诚恳:“现在异能特异点尚未查清,能量波动剧烈。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早营救出无惨阁下的。” 法国人没有回答,他抬起头,专注的凝视着屏幕,当种田山头火以为已经说服了这个危险人物时,却看到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准备如何做?” 种田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犹疑考虑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然后他坦诚地说道:“目前无法提出切实有效的方法。” “普通的技术难以做到,那么就尝试其他的途径,”司汤达说道,“我听说异能特务科保管着一本书。” 他的话就像是一盆混杂了冰块的凉水,只一下子,整个房间都安静了。 “疯子。”技术员小声说,他声音颤抖。 “这个消息您是怎么知道的?”种田山头火做最后的努力,“不管怎么说,即使您拿到了‘书’,事情成功解决与否也无法确定,或者,再给我们一段时间——” 法国人打断了他,“种田先生,贵国的两个超越者都在此次事件中失踪,日本政|府真的等得起吗。” “听着,”他目光冰冷:“鉴于你们落后的研究进度,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这不是给你们继续研究异能特异点空间波动的,而是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去讨论书的使用权。我希望你们不要浪费宝贵的时间去做徒劳的挣扎——转移储存地址或者其他小动作,当然,你们尽可尝试,但之后发生的任何事,都是为此支付的代价。” 种田山头火望着他,沉声说道:“可是,您之前承诺过不会在日本……” “如果无惨在这里的话,我自然会遵守自己的诺言。” “您这是在威胁我们。”种田的脸色几乎与呈现在屏幕上的雾气监拍画面一样黑了,他声音嘶哑,“我明白您关心则切,但我们同样非常担心无惨阁下的安危,您的行为不能解决问题,只会为日法两国关系带来严重的后果。” “……我犯了一个错误。” “——什么?” “我给的你的时间太长了。”司汤达缓缓走过来,黑眼睛里闪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请记住,这并不是一个交易,而是一个命令——贫瘠的国度拿不出切实有效的方法,那就应该将‘书’转移给真正需要的人。”他在极近的距离里俯视着中年男人那双竭力保持着冷静的双眸,“你说得对,我确实在威胁你,现在,你可以通知议会了。” ----------------------------------------------------------- 无惨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日本政府已经因为丢失了两个超越者而乱成一团。他正盘着双腿,坐在织田作的床上玩笔记本。 反正已经换了一个世界,急也没有任何用处。无惨相当乐观的将所有的一切抛之脑后——准确的说,是将所有的烂摊子都交给了森鸥外。他相信一个训练有素的阴谋家会是一块坚硬到足以扛起他所有责任的盾,对方细致严谨的性格会抵抗住所有的攻击,不管是内部还是外部,顺便还能解决大面积的城市修缮所需要的资金问题。 等一下,应该能解决的吧? 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的超越者有了新的娱乐。那就是电脑与无线网。这个世界的时间线发展更快一些,民生科技也更快一些。上网信号已经普及,各式各样的新闻与娱乐消息充斥着网络,而无惨喜悦的发现,许多自己世界还在连载的漫画书可以搜到完结版,或者以年份计算的更新——他就像一只饥饿的蜜蜂冲进了糖果工厂那样简直如鱼得水的畅游在网络世界中,养伤的日子过得颓废又懒惰。 不过这样的生活确实是很不健康的。在无惨又一次将自己的思维塞进光怪陆离的网络世界的时候,一只手轻巧的按住了他移动手表的手。 “休息一下吧,”织田作温和又不容抗拒的将一瓶草莓牛奶塞进他的怀里,“已经持续十个小时了。” 无惨几乎是迷茫的抱着那瓶草莓牛奶,他困惑的问道:“作之助,你什么时候出去的?” “上午委托老板带回来的。”织田作微笑了一下,熟练的将笔记本收起来,放在书桌上。 从外面传来呼啸的响声,铁质的垃圾桶摔在地上滚动的声音,整个房间都在随着响声颤抖。 “这个声音……”无惨看向猛烈摇晃的的窗棱,问道:“起风了?” 织田作微微侧过头,仔细地听了听:“是,起风了。” 他说:“暴风雨就要来了。” 塔罗 “我喜欢暴风雨,”在很快暗下来的天光下,无惨努力了很久才摆脱了温暖棉被的挽留,他坐起来,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胛骨,“你刚才出去了好一会。” “我去检查了一下防雨门板。”织田作回答道。 无惨点点头,“我怎么就没想起来这事呢。”他看向窗外,自海面袭来的风将马路上挺然立着的景观树仅余的树叶卷去了,天色愈加晦暗,海浪打着卷向岸边翻滚。 幸好他们此刻在温暖的室内,而不用到处寻找落脚点,他想。 “你吃过饭了吗?”无惨问。 “还没有。” “桌子上有煮老了的鸡蛋哦。” “你呢,”织田作望向无惨,目光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只喝血液没问题吗?” “啊,没什么问题。”无惨说,“我觉得现在状态挺好的,像普通人一样的感知力,令人感动又怀念,就连煮鸡蛋这种小事都需要时刻关注着不能走神——当然除了那个煮过头的。” 织田作没有说话。因为他轻易就能想象得到,普通人与超越者的差距,无惨的身体甚至不能维持自身警戒——等暴风雨结束后他会去一趟黑市。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无惨歪歪脑袋:“不要去,我没有在勉强,只是不想吃。” “但这样很危险。” “不用这么紧张,事实上,我在享受这个状态。”无惨理直气壮的说,反正都换了一个世界了,身为一个寂寂无名的普通民众,是时候放飞自我当个网瘾青年了,他语调轻快的补充道:“况且,还有你呢。” 我们的超越者干脆利落地翻下床,像一只大猫一样轻盈地落在织田作的身边,他伸出胳膊揽住了红发青年的脖子:“来玩塔罗吧,作之助,”他以目示意作之助看向放在桌子上的彩色盒子:“我在一个陈旧的玩具箱里发现了这个,正适合困在屋内的暴雨天。”他兴致勃勃的建议道。 一刻钟后,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转眼间雨声连成一片轰鸣,所有的楼房都消失在威力无穷的水幕中,只有当闪电在天空连续划过的时候才能窥到一些灰黑色的影子。 两个人面对面坐在温暖的被炉中,一叠保持完好的旧式塔罗牌摆在中间。 “基础的圣三角牌阵,”无惨动作华丽的将牌混合,“一张代表过去,一张代表现在,一张代表未来。” 他将从上数起的第七张牌放在1号位,第十四张放在2号位,第二十一张放在3号位,然后重新数了剩下的牌,再次取得1号位、2号位与3号位。 “你想先看什么?” 织田作略微思考了一下:“过去。” 无惨掀开了第一张牌,权杖国王[正位]:一个诚挚的男人,慷慨忠实。 “也许还是有点准确性的。”无惨支起胳膊,手指点在了国王的王冠上,“坚强,英勇无畏,直率,具有创造力,行事果决……这就让我很好奇剩下两张牌了,你说呢,作之助?” “可以掀开。”织田作点点头。 “那么是第二张,代表现在。”无惨微笑着掀开了下一张牌。 高塔[正位] :麻烦不断,遭遇逆境,遭受打击,原有信念崩溃,遭遇突发事件,剧变,激变,动乱,动荡,突然,没有征兆,混乱,乱套,启示,内幕显现,揭露秘密,苏醒,醒悟,觉醒,开悟,感到。 “唔……象征改变的时刻,非常符合我们现在的情况,恐怕没有比我们更符合的了,毕竟整个世界都不见了。”无惨说。 织田作拿起了那张牌,牌面上巍然屹立的雄伟高塔,让人想到了骸塞——以及老师。那天深夜几乎满溢出来的杀意与担忧,掩藏在平静的面容下,就像是海面下的暗流——他微微弯曲了指尖。 “我们来看最后一张吧。”无惨好奇的声音断了他的思绪,“看看未来。” 宝剑8[逆位]:挣脱束缚,获得自由,解放、松绑、醒悟、获救、新生活、自我设限、危机解除、挣拖束缚、全新开始、艰难的工作、行为失序 “哦,”无惨说:“看起来是一张拯救完世界回家的牌。”他翻到背面的注释,“在你所有的事业中都要谨慎,那些看似朋友的人,可能会成为你的敌人——这就不太准了,”无惨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将牌捏在指尖,轻巧地转动。“新世界只有咱们两个,而老师是不会坑你的。” 织田作看着他,也许可以把这副牌塞进行李袋,他想。假如像塔罗牌上预言的那样,等他们拯救完世界回家之后,无惨可以懒洋洋的躺在温暖的旧厂沙发上,或者坐在夏夜星光璀璨的天台上,然后打开这副牌,再来一次属于两个人的圣三角。 惩罚 “说说看。” 一闪而过的紫色亮光划破了晦涩的天空,照亮了世界短暂的瞬间。暴雨如注,冲刷着如眼睛般空洞洞的拱窗,微弱的红光透过玻璃射进房间,在这朦胧的光线下,月彦表情柔和,“我们客人怎么了?”他问道,低沉的声音多少有些漫不经心。 “遵照您的命令,已经确定将客人拉进此世界。”白发恶鬼恭谨的低下头:“借助同时间同地点同源的异能特异点的引导,时间空间发生了重合、重叠现象,血鬼术两次均成功牵引目标,只是……”他微微一顿,“因为第一次牵引未能成功确定主要目标的原因,第二次牵引因为折损了大半力量,又多出了意外的客人,所以失去了他们的方位……抱歉,月彦大人。” 隐藏在黑暗中阖眸倾听的恶鬼睁开眼,显露出了异常的眼睛,血色的瞳孔周围包裹着一层纯粹的黑色,是被称之为赫眼的食人鬼标志。 “令人失望。”月彦说,他看起来并未生气,声音还带着些少年的韵味,“我本以为能在今天看到梦寐以求的礼物,鉴于你是十二鬼月中的佼佼者,很少有人像你一样得到我过多的关心。” 他站起身,缓慢地踱步,一直走到壁炉旁,暗红的炙热木材沉寂的暗燃着,偶尔飘起几个火星。月彦微微抬着头,凝视着挂在墙上的画框——温暖的炉光中,描绘着剧院的画作镀上了一层薄薄的红色,它笔调简洁,构图质朴,但令人惊奇的是,月彦是那样长久的望着这幅画,如血液凝结后的眼睛专注极了。 白发属下低着头沉默的跪在原地。 月彦静静的看了好一会,然后轻声问道:“那么,书呢?——费奥多尔带来的书。”他微微侧头,“在谁手里?上弦壹还是你那儿?” “……。”白发恶鬼深深的垂下头颅:“书被费奥多尔拿走了。”那个俄罗斯人一边从容不迫将书拿起来,一边说‘这是借贷关系’。 “借贷关系?”听到对方心音的月彦面无表情的重复道,“为什么不拿到它?”即使那本书对高维灵魂无法起作用,可它仍然不应脱离食人鬼的掌控,即便是合作伙伴——“好心”的俄罗斯人毫无疑问地会借其达到自己的目的。 “非常抱歉——”长发食人鬼猛地闷哼一声,他感到身体内的鬼血猛烈的震荡起来,血管扭曲的蜿蜒在皮肤上露出狰狞的面貌,即使他已经不再需要呼吸,也不会因为致命伤而死亡,但他仍然感到无法抑制的痛苦与窒息感。他竭力保持着镇静的姿态。 “上弦之贰,不,涩泽龙彦。”月彦叹息道,“你拥有与陀思妥耶夫斯基同样杰出的头脑,区区一个人类不应该,也不是你的对手,放任他拿走书,是否因为你还在期待与渴望自由?” “不。”刻写着汉字的赫眼猛地紧缩,涩泽龙彦下意识的回答道——随即他就难以遏制的喷出了一口血,流淌在体内的鬼血在真正主人的命令下穿刺了他的血管,而他的肌肤就像冰裂纹的瓷器那样被细密的红线切开。在场的两个人都能清晰的听到骨骼挤压、血肉崩裂的不详的咯吱声。 “涩泽龙彦……涩泽……龙彦。”月彦平静的看着那个颤抖痉挛而又努力保持跪姿的白发青年,在他的控制下,对方的躯体逐渐被鲜红的血液覆盖,“记住这个痛苦,记住你的主人是谁,记住——你是上弦之贰。” “我是上…弦…贰。”白发恶鬼尽全力的重复主人的话,血液混杂着内脏碎片自他唇边涌出。 月彦冷漠地看着他:“不要再次让我失望。” 上弦贰的手指死死地插入地板上,尽全力用手掌与小臂支撑着自己的身躯,竭力回答道:“是…月彦大人…” “你并非缺一不可。”月彦若有所思,他兴趣索然的收回自己的力量,“毕竟我们现在有第二位白麒麟了。” “但他还是个人类。”终于被赦免的上弦贰得到了片刻喘息,他吐出一口混杂着血腥味的浊气,低声说道。 “我只要好用的工具,”月彦的表情中带着一点与鬼之始祖如出一辙般的残忍,“当我发现谁才是更有用的那个人。” ------------------------------------- “哈哈。”无惨快乐地伸出手,将那张画着手提权杖男人的塔罗牌放在织田作身前,“权杖2[逆位],你的爱情会受到来自朋友和生意伙伴的反对。”他露出促狭的笑容。 织田作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态度微妙的接过了那张卡牌。 “挺好玩的,对吧?”无惨潦草的将色彩斑斓的塔罗牌聚拢在一起,推离自己,语气温和的安慰织田作:“想开点,起码我不会反对你。” “不会反对……是吗。”织田作平静而怡然的蓝眼睛没有变化,但内心惊讶到差点跳起来,在这一瞬间,他的心被一种柔软的感情击中了,他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是你的承诺吗?” “当然。”无惨懒洋洋地回应道,“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织田作点点头。 屋顶 雨后的天空变得格外的干净美丽,空气很新鲜,充满芳草与泥土的气息通透而甜润,带着冬日的一丝凉意。此时正是日出前的晨曦,整个街道笼罩在灰蓝色里朦胧中。 无惨抓住屋顶的边缘,一个翻身就到达了屋顶。 洋食店老板担忧的注视着没有携带任何防护措施的食人鬼,他夜里被屋顶的声音惊醒,所以很早就起床了,但在去搬梯子的路上他看到顶着一头乱糟糟卷毛的年轻人同样在仓库翻找防水材料。面面相视之后,修屋顶的事情就被年轻人主动包揽了。 “辛苦你了。”老板很不好意思的说,“其实没必要这么早就来修缮屋顶的,你可以再睡一会。” “等下太阳就出来了。”从屋顶上传来无惨含糊的声音。 “什么?”老板没听清,不过没关系,他大声问:“我去帮你做早餐,厚蛋烧怎么样?” 这次屋檐上很快就露出了年轻人的脸,“要两份。”鬼之始祖威严的命令道。 ------------------------------------- 无惨赶在太阳升起前修完了屋顶回到室内,一进门他就看到了织田作正坐在吧台前,一边等待自己一边和老板聊天。 “不用等我啊。”他将工具箱放在空置的桌子上。 老板递给他一块湿毛巾,笑眯眯的招呼他坐下,然后将冒着热气的厚蛋烧放在他面前,搭配一碗味增汤和一小碟腌萝卜,以及简短而真心实意的道谢。 无惨回了一个明朗的微笑。他拿起筷子,挟了一块切的方正的厚蛋烧放进嘴里。对食人鬼来说,它的味道如同咀嚼塑化品,但无惨在刚入口时就自然的露出了一个微笑,一个美味、满足的微笑。 老板果然由衷的高兴起来。 织田作的视线在食物上停留了一下,“我等下出去补充日用品。”他说,“有什么需要我带回来?” 无惨侧头看着他,“你的伤没问题吗。” “没问题,愈合的很快。”织田作回答。 “那钱够吗?我没有什么要买的东西。”无惨问,他举起一小片晶莹剔透的腌萝卜在眼前仔细观察后,谨慎的放入了自己的的口中——很好,这次是锯末口味。 “足够。”事实上,两个人现在一直在用某人放在房内的预备金,而老板完全不需要他们付房费,更换的衣服也是前者留下的。织田作今天出去计划先去赌场拿一笔钱——异能力的使用方法之一——在周转不开的日子去赌场取得小数额的应急资金这方面天衣无缝可是熟练工。 “那你可以多逛一会,新世界还是有很多不同的。”无惨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他也想白天出去溜达,令人遗憾的是,食人鬼至今还没有找到可以克服阳光的方法,而且打伞也很麻烦。不过有食人鬼的能力确实总比没有异能力好,他抬起头,望着从大门外洒进的阳光叹了口气,“帮我带几本漫画书吧。” 织田作点头,动作自然的将他面前满盛的厚蛋烧与自己空置的盘子交换了一下。 ------------------------------------- 织田作开着车,沐浴着正午的阳光,在尚存积水的路面上压出一路模糊的轮胎印。 他已经取得了需要的资金,大部分来自熟悉的灰色渠道。之后他又去找了掮客交易了一些子弹与武器——值得警惕的是,与自己世界相似又不同,这里的黑色渠道被牢牢管控在港口黑|手|党的手下——他并没有询问和调查过这一点,有关于它的资讯,是从掮客言语里显露出的冰山一角。织田作谨慎而沉默的完成了交易。干完这些后,他又去购买了几套常服与换洗衣物,毕竟自己的衣服并不怎么适合无惨。嗯,是的,他已经是一米八五的青年,而我们的超越者身高已经停留在一米七九很久了。 现在,他在前往横滨车站地下街的路上,在另一个世界,那里有家规模颇大的书店,某超越者经常在不合时宜的时间出现在里面。 织田作将车停在露天停车场,径直步行来到了书店。书店装潢清新时尚,奶油色的地砖擦得闪闪发亮,清楚的映出走在上面的人影。即使是工作日时间,这里也是人头攒动。书店的实习生满怀热情的欢迎了他。 “您看这本漫画怎么样?《ROUTE END》可是非常有人气的侦探系列哦。” 有着俏皮短发的女店员举起一本白色封皮的漫画书:“这可是被连续评选为十大受欢迎侦探漫画的第五名!如果您喜欢探案推理类的话。” “这本已经看过了。” 织田作询问她,“请问有没有最近五年的《名侦探柯南》发行卷?” “诶?”店员眨了眨眼睛,疑惑地看着他,“很多呢,是要全系列吗?” “没错。”织田作回答。 “那我去一趟仓库。”店员撸起袖子,无声且快步的跑远了,活像一只兴奋的拉布拉多,“请您稍作等待!” 织田作看着对方的身影,想起了自己以前与无惨在漫画店的一幕。 当他看到监护人站在“百卷限定珍藏版首发”的展示台前与小学生寸步不让的争夺最后一本漫画归属的时候,上原先生也是用这样的静音快速走的步伐跑过来制止的。 “我以为你知道自己是个成、年、人了。”副官咬牙低声道。 “我还是个孩子。”无惨反驳道,“我随时都可以变成五岁小孩!” “您甚至没有织田作之助成熟!” “哈!所以他是个未成年。”无惨一脸“被我抓到了”的表情。 “你也说点什么吧,作之助。”副官头痛的捂住了脑袋,“整个书店的人都在围观他的幼稚行径。” “没错,作之助你也来评评理。”无惨蹲下来,用双手捏住他的肩膀,振振有词:“我还以为人类这种物种会更优秀一些呢,居然连漫画书都要抢。” 织田作记得自己略微思考后,问无惨:“人类是优秀的物种吗?”倘若真是如此,那么确实不该为漫画书争夺。 “是的,人类可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生物啊。”无惨点头,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为一本非生产资料而损坏了社会关系,实在是太可悲了。” 原来是这样,织田作了悟。 “作之助……刚才那里是需要你吐槽的地方吧。”副官一脸绝望地说道,他怒视着无惨,“你也不要太离谱了,在青少年面前讲这些奇怪的理念,给我负起大人的责任来啊。” “我还是个孩子——”无惨严肃重申。 “这位客人!”女店员的声音打断了织田作的回忆,她笑容满面的推着一个满盛的购物车,“最近五年的《名侦探柯南》以及特典卷全部在这里了!” 回过神来的织田作转过身去,认真的扫视了一眼呈现小山状的书堆,年轻的店员向他微笑——露出牙齿。 他诚恳的回应道:“辛苦您了。” 大福 织田作在店员的热情的“多谢惠顾”声中提着沉重的书袋离开了。他沿着地下步行街往回走,身侧人群络绎不绝,自从横滨出现异鬼之后,织田作已经很久没看过这样热闹的景象。他在沿路的商店里购买了一些草莓和抹茶大福。前者属于无惨,后者属于洋食馆老板。 就在他拿着礼品盒转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人影吸引了他的视线。大概是他认识的人。 说是大概,织田作意识到会见到此世界的“熟悉”的人,但没想到这么快、这么突然。那是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脸上缠着绷带,神态疲惫,但对方的姿态中,有一种奇妙的力量,是意志力、对自己身体切实的信赖的力量。 对方也在看着他。 而那双眼睛,有着与原世界友人截然不同又相似的更深邃的黑暗。 “太宰?”织田作问道。 对方的眼睛微微睁大,像是没有料到又像是意料之中的神色。 他同样认识“自己”,织田作从太宰的反应里笃定了这件事。但是,刚才有一瞬间,织田作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假如自己没有开口打招呼的话,对方就会走掉的预感。 “啊……织田作。”对方终于张口,声音带着干裂的音色。 地下通道的商业橱窗,映照着游人们的侧脸。 都市的午后,一切都沉浸在温暖的阳光中。是没有异鬼,没有爆炸,没有枪击,也没有堵上性命的同门之战,是机械地开始又机械地结束的日常终幕,那般淡然的光景。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在同一个和菓子店前,彼此对视着。 织田作拎着充满生活气息的漫画书与甜品,是日常又平静的状态,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站在他的对面,穿着黑色长披风外套,身材瘦削高挑,一半身影隐藏在招牌营造的黑暗里。 奇妙的是,由于世界的差异化,两个人第一次以相似年龄的状态面对面。 熟知对方清醒而锐利头脑的织田作率先开口,“你——” “这家甜点味道不错。”太宰打断了他的询问,目光微动看向他手中的礼品盒,“不过我建议你试试这家店的豆乳奶油,是招牌哦。” 织田作有一瞬间摸不清头脑,但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建议,“我会试试的。” “不用感谢我。你身上绷带很多,伤口没事吗?”太宰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歪头看着他。 “没事。”织田作这么说着,同样看着对方:“已经治疗过了。” “卷入了很麻烦的事吧,”太宰观察着他,“非常近的子弹,手上有严重撕裂的伤口。” “是啊,很麻烦的事。”织田作微微翻过手背,看着上面的结痂的弹痕,几天前这里还是向外翻卷着的皮肤,“非常重要的……被抢走了,我要拿回来。” “看起来你成功了。”太宰治微笑着敛下双眸,“下一次,你也会保护重要的事吧。” 织田没有说话,他凝视着太宰治很长时间,似是要在那里搜寻到什么答案一般,“嗯,”他说,“我不会再放手。” 太宰慢慢地深深的点了下头。 织田作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表情,突然问道:“你成年了吧?” “当然。”太宰治措不及防,但很快意识到什么,他向织田作提议:“要去喝一杯吗?” “可以。”织田作看了一下天色,“我的车在附近。” ------------------------------------- 洋食店老板快乐地向无惨介绍自己的腌菜。用洗净的黄瓜,卷心菜,胡萝卜和白萝卜挤干水分之后,加入白砂糖、米醋、苹果醋、酱油以及过量的辣椒腌制,是腌制一夜就能吃的菜,因此也被称为“一夜渍”。 无惨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请,他用小碟取了若干腌菜,然后伸出鼻子轻嗅,食人鬼敏锐的发现了老板的奇思妙想:“你加了话梅?还有柠檬片?” “怎么样?”老板边用布擦拭餐盘边回答,“我从电视上学来的。” “和你想象的效果一样好,我支持所有的新事物。”无惨赞赏的看了他一眼,“下次加点草莓怎么样?” “草莓……”老板停下手里的动作,深思熟虑起来,“好像也可以,这样甜度会大大增加吧。” “是的,那肯定好吃。”无惨点了点头,“其实我手下有个市政厅,等你把草莓腌菜做出来,我就强行命令他们给你颁发腌菜仙人的称号。” “这会不会给市政厅带来麻烦?” “不会,因为国会以后也是我的。” 老板肃然起敬,“那我就收下了。” “没问题。”无惨说。他捻起一片黄瓜,新鲜而又水分充足的腌菜厚度正正好好,既保留了蔬菜原有的香味和色泽,又不会损失它的新鲜和营养。无惨再次嗅了嗅,然后送进牙齿间嚼了嚼。 这次的口感像切成片的碳,发苦而涩。 他又捻起了一枚胡萝卜片,漂亮的色泽让他想起了织田作头发的颜色,比这更深,如同锈红一般。 “你谈过恋爱吗?”无惨突兀地问道。 “谈过,我以前是军人,身材好多了。”老板放下手里的餐盘,“你也看到了,现在我独自一人。” “太好了,我是说——”无惨嘀咕道,“那你有见过那种……嗯……” “哪种?”老板好奇的问。 无惨抓了抓自己黑色的卷发,弄得有点乱蓬蓬,“那种眼神,你知道吗?” 老板笑了起来,“我明白你的意思。”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充漫光亮的,哪怕压抑着自己的暗恋,也会被发现,因为幸福和爱情是藏不住的……” “啊,没错,就是这样。那你觉得……”无惨喃喃,但又很快放弃了——他不想将自己的烦恼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关于作之助。 ……早上那盘被交换的厚蛋烧让他第一次注意到隐藏在年轻人平静举止下的眼神。 那种眼神……他在白麒麟身上见过类似的。 无惨站起来,和老板打声招呼之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自己的身体抛在床上,陷入了头痛欲裂的思考。 酒吧 无惨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视线。 就算没有早上的事,他也察觉到了什么。 即使行为没有变化,但心跳、靠近的温度、在人群中不自觉的注视……这一切都纤维毕现的展露在超越者的眼前。一定有哪里出错了,他想。 年轻人一如往常,允许自己的恶作剧,满足自己的所有要求,没有一点儿不耐烦的样子。但他不能看着自己的弟子在错误的道路上走下去——喜欢一名嗜血的食人鬼,错误的看不到希望的未来。 无惨把手拿下来垫住了自己的脑袋,曾经令政客们胆寒的梅红色眼睛里闪着冰冷的光——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危险,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阴谋、暗杀、诬陷、入狱、造谣、政治倾轧……而他也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踏入异界的永生的旅客,一个追逐回家之旅的异乡人。他同样拥有残忍的一面,傲慢的干涉他人的命运,差点毁了织田作之助的人生。 一个食人的家伙,除了“回家”,不应该接受任何一个人。 也许他能缓慢的、逐步推开作之助,让他去获得应有的未来。 “你不可以做这样的选择……”无惨无声的动了动嘴唇,他将视线从陈旧的天花板上移开,转向书桌。桌面上摆着草莓牛奶的空瓶——作之助买的,指甲钳——作之助买的,窗上的遮光帘——作之助买的,收回视线,低头,胸口上的漫画书——还是作之助买的,无惨猛地坐起来,转身看向角落里堆叠的游戏机——同样也是作之助带回来的。 无惨脑海里的思想就像发电场上的风力发电机那样疯狂旋转着,他痛苦的嚎叫了一声,把自己重重的埋在了枕头下面。 ------------------------------------- 同一时间。 正午的酒吧同样沉浸在昏暗的气氛里。这家位于地下的店铺没有窗户,有的只是柔和的空气与一簇簇灯光。淡淡的橙色光芒照亮墙壁上挂着的一排玻璃杯。犹如穴熊洞穴般寂静的店内应有尽有——很有年代感的吧台,深糖稀色的有着优美纹理的吧台椅,排列在墙边的空酒瓶,以及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仍然与自己世界穿同款红色西装背心的酒保。 织田作坐下后,酒保什么都没问,就将一杯烈酒放在他面前,同时给了太宰一杯威士忌和一些螃蟹罐头。 应该是被错认成同位体了,织田作想,他喝下一口烈酒,看向身边的伙伴:“出现在地下商业街,是因为找我吗?” “没错,”太宰凝视着透明的酒液,微笑道,“被你说中了。” 他用手戳了戳冰球——咔啦。伴随着令人舒服的声响,冰块在玻璃杯里打了个转。 “我想看看另一个世界的织田作,所以收到情报就来这里了。我想你一定也是个很有趣的家伙,所以满心忐忑的站在你旁边。果然——无论是哪一个织田作都不会让我失望。” 织田作猜到是这样的情况。不过对于这句话他感到熟悉又困惑,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有趣的人,但两个世界的太宰都喜欢说这样经常打趣他的话,他决定不接这个话茬, 啜饮了一口烈酒,并指向对方身上的绷带,“你也受伤了吗。” “是啊,和你一样,受了点伤。”太宰治点头,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将头转向织田作,“不过我和那个家伙可不一样,我并不是寻找自.杀方法受的伤。” “你的原因是?” “是遇到了棘手的家伙,超级让人不爽的。”太宰治苦着脸,然后拖长音调“嗯”了一声,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的,用中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一副不情愿的表情,“是喜欢毒苹果的白雪公主。” “白雪公主啊……”织田作眨眨眼睛,喝了一大口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不知道为什么,白雪公主和苹果的组合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既视感,印象中确实有人喜欢苹果——涩泽龙彦? “呀!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太宰笑眯眯地转头看向织田作,“我在尝试‘找块豆腐撞死’的自|杀方法的时候,做了一些硬豆腐,硬到能够钉钉子的那种,要尝尝吗?” “那种豆腐好吃吗?”织田作问道,他看着太宰的笑容,那神情看上去很幼稚,就像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感觉他像在希冀什么触碰不到的事物。 大概是这样的织田作再一次取悦了太宰,他弯着嘴角说道:“我告诉你啊,切成薄片蘸酱油的话,非常好吃。”他掏出手机,轻快的编辑短信,“稍等一下,我让无能的下属送过来。” “那就这么办吧。”织田作点点头,“我吃吃看。” 太宰治笑容满面的放下手机:“不会让你失望的。” 几不可闻的怀旧爵士乐流淌着,淡淡的灯光下,等待的两个人碰杯,玻璃杯中传来冰块碰撞的声音。 太宰用一如既往的轻浮口吻对织田作说:“我们来随便聊点什么吧。” “好啊。 “谈谈你吧。” 太宰歪头看着织田作,唇边扬起愉悦的弧度,“你恋爱了吗?” “……” 织田作全身僵硬地盯着友人。 “是暗恋吧,”太宰用手指把玩着酒杯,扭曲的笑容点缀在他的嘴角,笃定道:“我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啊。” 几秒之后,织田作终于移动了视线,他叹气,喝了一大口玻璃杯中的琥珀色液体,“……嗯,果然瞒不过你。” “那么,是谁呢?”太宰兴致勃勃的举起手臂提问。 “是我的老师,也是监护人。” “真让人意想不到,”太宰用手指拈起罐头里的蟹肉,以开朗的声音说,“难度很高呢,织田作。” “嗯。”织田作敛下双眸。 在不允许退却的战斗与坚定之后,释然与明了的爱意就像丰盛的水一样淹没了他杂草丛生的过去。 如果没有遇见无惨,他也许仍徘徊在向着水沟的深处,漫无目的地奔走。就像满身泥泞的野犬一样。他可能会变的幸运,也可能更加不幸。但可以确定的是,过去的那个他不会懂得如何生活,不会认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人,不会获得那么多的友情与亲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不会感受到如此之多的不安的忐忑与的温暖的爱意。 “他也许是个不被人接受的异类。”织田平静的低声道,“但不可否认,我喜欢他。” 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遇到更多糟糕和危险的事,但他想,他会紧紧的握住对方的手。 无论哪个世界。 “……”太宰注视着织田脸上的神色,几秒,也可能几十秒,他安静的移开了视线,微笑道:“我会支持你的,织田作。”他摇了摇变空的螃蟹罐头,“这可是你的愿望啊。” 邀请 当织田晚上回来见到无惨的时候,还真是吓了一跳。早上出发时还是头发柔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监护人现在就像是个在化纤床单里滚过的长毛猫一样,猫毛乍起,精神状态也很……微妙,带着一丝颓丧感。 “你的身体不舒服?”织田问道,他观察着无惨,确定他不是因为能量匮乏而在忍受痛苦。 “不是。”无惨摇摇头,看向织田手里便当盒,“那是什么?你去喝酒了?”他闻到了空气中有焦糖、香草、蜂蜜的气味儿——波本威士忌的气息,大龄儿童专属的好奇在他的心上挠呀挠。 “是豆腐。”织田说。他将条纹样式的便当包裹布打开,露出里面造型简单的便当盒,拉着遮光帘的室内一片灰暗,不过并不影响他干练的动作。 无惨伸手向灯座,“啪嗒”一声,柔和的光线就照亮了整个房间。 “你从哪买的?”食人鬼的视线从红发青年身上移到书桌上的便当中,里面盛放的洁白的块状物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豆腐,它不柔软,反而有一种坚硬感,具体表现为他用食指戳了一下没戳动——无惨充满敬意的看着豆腐上的划痕,“这是食物?” “是食物,而且味道很不错。” 织田动作优美的抬起了一把洗净的餐刀——一声很小的刀刃切过豆腐的摩擦声。无惨眼睛注视着年轻人,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手臂小幅度摆动,刀刃就快速而平稳的在豆腐上移动起来,声音也逐步密集,一片又一片厚度一致的豆腐整齐地倒在餐盒里。 一眨眼的功夫,整块豆腐都处理完毕,有着云朵般的颜色却没有云朵般柔软的豆腐片在灯光下看起来就像石头的切片那样硬挺。 织田放下餐刀,在餐盘里淋入了一些颜色清透的酱油,让它在食物上留下浅淡的颜色,然后将这盘奇怪的食物放在无惨的面前。 “尝尝看。”他说。 “哎呀,我可以吃吗?”无惨问,“我可能尝不出味道。” 织田作点头,“是专门带给你的。” “给我的?”无惨慎重的捏起了一片豆腐,在灯光下仔细鉴赏着美食,“这个硬度都能杀.人了,是太宰制作的凶器吧。” “嗯,他说是为了尝试用豆腐自.杀的方式研究出的意外成果。” “作死好像一直是他的嗜好。”无惨眨眨眼睛,试探性的将豆腐片放入口中——咬咬…… 食物在他的舌尖上爆发了难以想象的鲜味,一瞬间,它就成功慰藉了食人鬼很久没有进食的躯壳,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着能量的补充,多巴胺分泌并使他期待着吃下更多。 无惨眼中的渴望与满足在他将豆腐咽下去后才完全平静下来,之后被更为清晰的矛盾与抗拒取而代之。 ……这不是豆制品,只是看起来像豆制品的肉糜。而能让他尝出味道并感到愉快的肉类,种类恐怕只有一种。 “你下午也吃的这种豆腐?”无惨似乎是很随意地问织田。 “是另一种,”正在将新购入的漫画书分类放在书架上的织田停下动作,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看向餐盘:“材料有问题?” “你不能吃。”无惨若有所思,“但很适合我。” 他知道无论哪个太宰治都是个多智而近妖的人,头脑冷静、观察力敏锐,可以轻易地将人玩弄与鼓掌之中。if世界线的首领宰在掌握了书之后,更加令人不可估量。——他能打听到这里是哪个一点也不奇怪,只消看看过去的报纸就知道了,多么“风平浪静”的横滨……毕竟无惨也不是在大脑里灌水的蠢货。 这个位面似乎是发达且平和的。但很不幸,穿越者显然是个不谐的音符。来自于异位面的穿越者从不认为太宰治会无视或者漠视自己的出现——他可是个超越者呢。但面前的这盘异乎寻常的“豆腐”,也不是用来向异乡人暗示|威胁,它是一个邀请,一个友善的信号。 无惨无比笃定这一点,因为这是由作之助亲自带回来的。 “看来我明天得找时间出去逛逛。”他咕哝道。 织田作停顿了一下,了悟似的看向监护人,蓝色与红色的眼睛对视——那双平静而怡然的蓝眼睛里面蕴含着的感情让无惨有些退缩。 “怎么了,作之助?” “我在这里等你。” “……当然。”无惨微笑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当然。” 他伸出手,轻巧的捏起了一片豆腐,慢条斯理的咀嚼,肉糜滑过喉咙。之前眼眸中的抗拒与晦涩就像是阳光下的露水,一会就被蒸发的干干净净了。尤其在那双明亮的梅红色眼眸中,人们看不到任何波澜。 ------------------------------------- 奢华复古的房间里,上弦之贰倾听了一会,非人类敏锐的听觉让他微感困惑,被拖入异世界的另一个自己(白麒麟)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他只是坐在牢笼里,以一种近乎温顺的姿态低着头,静静观赏着掌心中的异能宝石——那是一条手链,白金与钻石构成的龙形缠绕着红色的藏品。 “用来纪念的战利品。”涩泽龙彦说,声音带着一丝低沉,“但不是每个宝石都拥有收藏价值,”红色的异能结晶在他手心里变换着光芒,“平庸的异能者只会毫无价值的死去,无法带来任何令人满意的光辉,他们潜藏于世俗世界之后的最本初的人性,也是乏陈可善的。” “与其说是人性,不如说是动物性。”上弦之贰赞赏地观察了自己的同位体一番,而后脸上浮现出冰冷的微笑,“浑然无知,对自我无意无识,顺从自己的欲望。” 见面 涩泽龙彦的红眼睛闪着微光,他看着上弦之贰那双在黑暗里依然醒目的刻着汉字的赫眼,“如果我没有活下来,也会拥有同样的眼睛。” “完全正确。” “不过,”涩泽试探性地向同位体问道,“你是如何变成食人鬼的?” 上弦贰轻笑了一声,他从房间的阴影里缓步走出,正坐在监牢内的涩泽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敛去了所有表情的脸。 涩泽同样站起身,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仅隔着一扇装饰意味的铁栏。 白麒麟看着上弦贰,似乎希望他能回答他的问题,回答他为什么两个世界的无惨有如此之大的区别。 ——但上弦之贰只是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涩泽明白了。 那双刻着汉字的红眼睛并没有在他身上逗留过久,视线很快移开了,“准备好。”上弦贰后退一步,神情莫测,“大人要见你。” “现在?” “现在。” 话音刚落,涩泽就看见竖立在二人之间的监牢开始下降——不,是整个房间的墙面都在奇异的能力下分崩离析,空间倒转,建筑切开,肉眼可见的一切都在层层叠叠的空间中交错穿梭,唯有站立的脚下地板稳固如初。 假如一个拥有透视能力的人看着这一幕的话,他会惊叹于空间造物主的伟岸——此时此地,倒悬的地面出现在头顶,饰有燃烧壁灯的墙面出现在脚下,无数的房间与道路,墙壁与走廊如同无数个彼此交叠的乐高积木在空中交错,而那些普通人类所必须的家具与装饰品,并不像现实中那样因为重力而掉下来——它们无视了所有的物理法则,仍然稳妥的立在地面或者挂在墙面上,如镜花水月般不可思议。 上弦贰率先顺着脚下蔓延出去的“道路”前进,涩泽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在这奇诡的空间内的路径中穿行,一片又一片空间在他们四周移动消失,最后出现在二者面前的,是一个用黑白相间大理石地板覆盖的广阔平台——涩泽认出那是凡尔赛宫的样式。 三个食人鬼正在平台上等着他们,为首的即是他们的主人——熟悉的黑色卷发,苍白的容颜——另一个世界的鬼舞辻无惨就站在那——涩泽龙彦踏上这层平台时,他梅红色的眼睛睥睨着他和上弦贰。 站在对方身后的,同样是合作过的面孔。左边是有着黑色长发的法国人,阿蒂尔·兰波,他嘴角含着微笑,赫眼里明晃晃的写着肆的字样。鉴于他的异能力,有很大可能是操控着这片空间的食人鬼——是被称为“血鬼术”的辅助使得异能力突破了么,涩泽忖度。 而另外一个,站在右侧的男人白麒麟也不感到陌生,对方身材挺拔,拥有如同灰烬般的长发,面容英俊——即使在自己的世界中,涩泽也认识这个号称国家兵器的碍眼的对手——司汤达,他的赫眼里描绘着壹的字符。 “你好,涩泽龙彦。”恶鬼之主说,“我是月彦。” ---------------------------------------------------- “你好,”食人鬼说,“我是鬼舞辻无惨。” 当太宰治在港.黑楼顶遇到鬼舞辻无惨的时候,所看到的景象就是这样,对方沐浴着清冷的月色坐在屋檐边缘,微微侧头看着自己。今晚的月亮并没有十分的圆,但是特别的大,特别的明亮,月光毫无保留的穿过看起来像羽毛一样轻轻的铺满天空的云,在云的缝隙之间晕染出柔软的黄色。在月亮前方的则是来自异界的超越者,他晃悠着两条腿,艳丽的羽赫在肩膀垂落,身体是放松的姿态。 “难以想象的美丽,是不是。”无惨心满意足的指了指月亮:“即使是不同世界,我们也能拥有同样的月色,”他看向太宰治:“这可真是太好了。” 太宰轻轻笑了,因为脸上大部分地方都被绷带包裹隐藏,所以无惨只能看到他眯起来的眼睛和弯弯的唇角。 “不同世界里,只有人类不能像月色一样长久,人格与灵魂是建立在原始本能上的脆弱的东西啊。”他的声音清晰而果断,有着像是少年的清亮,但缺乏少年应有的人性。 无惨不赞成的摇了摇头:“人类也有不变的部分。” “是什么呢?”太宰饶有兴趣的问。 “你猜不到吗?”无惨语气严肃,他的脸上出现了那种一般而言只有在生死关头才会出现的复杂的神色——“休刊期啊,《少年JUMP》的休刊期!” 他的回答真心实意——真的,即使是隔了两个世界,少年JUMP仍然坚持每年休刊4次。这是件多么令人——呃,食人鬼痛恨的一件事情哪。 听到这个回答的太宰表情扭曲了。 噩梦 港.黑首领没有为无惨跳脱的回答困扰很久,他在极短的时间内就重新变回了那个穿着黑风衣、红围巾,腰背笔直的黑夜统治者,看了一眼食人鬼,太宰露出了了然的微笑:“在这个能看到几年后的漫画的世界,很快乐?” 无惨点点头:“言语难以形容的快乐~” “但是全部看完的话,回到本来世界会陷入更新空档期。”太宰治微笑着说道,“很多年你将看不到新的内容,日复一日知晓的未来,不会乏味到绝望吗?” “那是未来的自己担心的事,不是现在的我。”无惨理直气壮的回答。漫画、动画、小说都是他钟情的事,怎么能因此停下追更的脚步?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太宰,然后单手撑起自己的身体从屋檐上站了起来,身后几百米的高空对一个长着翅膀的非人类来说不存在任何威胁。食人鬼步履轻快,直到走到太宰面前的时候,无惨才发现他也比自己高了——上个世界市政厅最年轻的“干部”还是个少年。 当然,太宰自绷带下露出的脸仍然是俊美的,是一种沉郁的美,□□首领传统的暖色调围巾搭在他的胸前,却使他看起来更加瘦削和冷冰冰,而他注视着无惨的眼神,同样让人难以辨明。 “但是——你,好像也没有能看的更新啊。”无惨上半身微微前倾,“这是你的经验之谈么。” 太宰并没有回答他的困惑,而是谈起了似乎毫不相关的话题:“你看过明天即将上映的蜡笔小新剧场版吗?” “没有。等等,你这个表情——” 太宰苍白的双唇愉快地抿了一抿,“凶手是年级第一。” “可耻的剧透!但是——”无惨诧异的睁大了眼睛,“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港.黑首领越过无惨,缓步走向天台边缘,语气温柔:“想知道原因吗?” “当然。”无惨平静地看向那个伫立在天台边缘摇摇欲坠的背影,“黑|手|党首领不像是会用战略武器做这种事的人吧?告诉我这件事也不是为了单纯看乐子。” 轻笑声传来。“你说的没错。”太宰转过身来看了他一眼,黑色的眼睛中波澜不惊,“原因就是——这里是我用书重启过的世界。” 言毕,他后退了一步,脚跟越过天台边缘,伸到空中,在无惨紧缩的瞳孔中露出了一个舒畅的微笑,然后心满意足的向后倒了下去。 ------------------------------------- “你以为‘我’能做到什么程度呢?”月彦微笑着说道:“涩泽龙彦,另一个世界的弟子,你知道‘我’所拥有的力量?对于人类来说,摆脱劣等生物的身份,成为不死者中的一员,难道不是一种荣耀的恩赐?” 涩泽龙彦沉默的聆听。 “让我猜猜看……他有没有对你撒谎,”月彦问道,以过去的‘我’性格,很容易推断那乏味又天真的愚蠢行为。 他缓缓走近涩泽龙彦,在极近的距离里凝视着那双鸽血红的眼睛——里面出现汉字会更好看些——月彦想,利用他们的血鬼术链接更多的世界,还算顺手的工具。他继而轻柔的提点:“你知道在成为食人鬼之后可以轻易的跨越超越者的门扉吗?” 涩泽微微皱眉:“我不知道。” “不难想象。”恶鬼之主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你使用再生的异能力与他战斗,上弦贰因此才能捕获到你们所在的空间。” “但即使如此,你也不会是‘我’地对手。”月彦转过身,意味深长的看向侍立在身后的上弦之贰,“食人鬼,并非传统吸血鬼电影里——用人类制作,穿着宽大的黑袍,只会扑着翅膀、露出獠牙的那种……卑贱的合成品。” ------------------------------------- 无惨正在煽动翅膀。 宽大的羽翼轻松支撑起两个成年人的重量,食人鬼单手挟着黑发青年的腰。 “你快把我的高空恐惧症吓出来了。” “欸,很有趣吧。”太宰治不以为然的转动脑袋,体验着人间失格从未让他体验到“异能力飞行”新鲜感。 稳速控制着二人下降的无惨叹了口气: “如果这是重启世界的方法,那可太疼了。” “疼痛是好东西,是活着的证据。” “火刑!——你是异教|徒,漫画才是活着的证据。” 太宰轻轻地笑了,他顺从的在食人鬼的抬手中平缓的落在了地面上,接近四百多米的高度花了两个人三分钟的时间。 接过无惨递给的红围巾,他饶有兴趣的看向远处,微微地翕动双唇: “时间差不多了。” 无惨皱着眉,感受了一下身体的能量储备,“你又准备了什么惊吓?”他看向伫立在身前的青年,用带着警戒的声音问道。 太宰没有回答。但很快,无惨就知道了原因。 踩踏着路灯飞速跳跃的人类正像躲避什么东西一样疯狂的在城市街道上逃窜着。 他动作敏捷,身躯矫健,脸上遍布着奇异的花纹——这让无惨感到眼熟与些许不安。 也许是走投无路的关系,当对方看到太宰治的时候,面露绝望之色的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无惨敏锐的发现了他深藏在额发间的独角,以及对方微笑时那迥异于常人的瞳孔……他的心陡然沉了下去。 在一个用力弹射后,对方向平静站在街道上的太宰治冲过来,他的掌心中伸出了仿佛昆虫一般的口器,如同锐利的钳,慑人的杀意充斥了这片空间,无惨向前一步——骨刃悄无声息的划出掌心。 但还没等他出手,这个看起来像人的怪物就在一声惨烈的嚎叫之后被人踹进了身侧建筑的墙壁里。 熟悉的声音响起—— “总是安排这样混蛋的命令,真是令人不爽的家伙啊。” 港.黑的重力使,中原中也出现了,他穿着熟悉的西装外套,钴蓝色的眼睛如南极百米厚的积雪层下的寒冰那样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异能光辉闪过无惨的视线,墙壁粉碎,四下飞散。刚爬起来的怪物再次被他踢回了原地——而这次对方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不够了。 中也站在他的身边,冷酷的俯视着他。 “就这样被碾碎吧。” 中也的鞋尖踩在了怪物的身上,微微用力。 高强度的重力出现了。 怪物凄厉的哀嚎了一声,他的身体猛地向地面下压,仿佛陷入了沼泽一般,由沥青和石子制成的街道仿佛奶油蛋糕一样承受不了如此巨大的重量,开始大面积碎裂崩溅。 【痛苦痛苦痛苦痛苦——】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无惨的脸一瞬间失去了血色。 重力继续扩大,怪物的□□发出不堪重负“咯吱”声,肌肤与面部器官肉眼可见的出现了裂隙与不协调的突起——骨骼折断了。但是即使是这样的致命伤,它也并未失去生命,还在拼命而丑陋的挣扎。 【一定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我已经成为不死的食人鬼!怎么会死在区区人类手中!】 无惨的手难以克制地颤抖了一下。 “真是蟑螂一样没完没了的家伙。”中也再次增加了重力,加倍、再加倍,继续加倍。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 【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 中原中也露出肉食动物的笑容——深红的重力。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 声音戛然而止。 呼吸间,食人鬼被平均的肢解成了1127段。 在对方最后的求救声中,仿佛终于接收到信号的陈旧电脑,无惨猛地用手按住了自己心脏—— 他感受到了。 像接通交流电的闭合电路那样,鬼之始祖清晰的感受到了律动。 一个又一个流淌了他相同血液的转化食人鬼第一次在他感知中出现——难以计数。 “这里是噩梦模式……?”无惨喃喃道。 太宰若有所觉,微微侧转身来看了他一眼,鸢色眼睛中的感情像纸一样薄,“这确实是个噩梦。” ------------------------------------- 天亮前,在这氤氲着等待引燃的朝阳之刻。 同时也是无惨第一次感受到血液牵引的时刻, 站在异能空间侃侃而谈的月彦猛然停下所有的动作,专心致志的看向空中的某处。 “出现了。”他闭上眼睛感受着对方的位置,脸上浮现出了危险笑容,“等候已久。” “好啦,”他做了一个手势,兰波操纵异能将白麒麟禁锢在踩踏的空间里,“今天到此为止,涩泽龙彦,你已经看见了血鬼术的强大,你有充足的时间考虑我的邀请。” 示意上弦肆将白麒麟带走,月彦弯弯嘴角,“我要去见见故人了。” 冬雨 已经是凌晨三点,不过在港.黑大楼里,许多行政人员和警戒人员仍在忙碌,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因为食人鬼昼伏夜出的习性,这里的职员随之改变了人员安排。 三个人里也没有人去睡觉,因为无惨有太多的问题和事情都需要现在、立刻、马上弄清楚。已经是个成熟青年的中原中也将两个人带到了会议室。房间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资料,平面矩阵型大屏幕覆盖了一面墙,标绘有地图背景的标图桌摆在它的前面。人们就在会议桌旁边坐下,太宰治占据了首位的椅子,长腿顺势搁在了桌子上,无惨坐在了他的对面。 异界的灵魂现在已经完全精神起来。他那早已沉沦在海量漫画更新里的颓废和懒惰,迅速转化成了眼前的警醒——对目前的危险和未来的危险的清醒。 知道自己同样拥有毫无顾忌的同位体,比忍受七万倍的紫藤花毒素更让他忧虑。 “到底怎么回事?”他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诶——这可是个很长的故事。”太宰治以一种轻浮的态度打了个响指,“中也。” 赭色头发的干部因为他的行为而冷酷的握紧了拳头,非常不爽但仍然听话的将一叠文件递给了无惨,“这场灾难,最开始要追溯到战争时期,作为日本唯一超越者的月彦在常暗岛战役取得了辉煌胜利……” 无惨接过了文件,扫过一眼后就抽出了夹在里面的那张暗淡的旧报纸,铅字印刷着《画报常暗岛战线 超越者大获全胜》的标题,看着标题下日本超越者与两名法国超越者站在一起的黑白照,用手碰了碰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 “‘我’俘虏了两个超越者?”无惨低声喃喃道。 “并且毫发无伤。”中也点头,又拿起摆放在旁侧的一张照片,快速的审视一遍后将其放在了无惨面前。 “这是——”无惨微微睁大了眼睛。 “月彦因其卓越的功勋及战军事造诣,被认为是战争时期最优秀的将领之一,日本政|府为其举行了‘大勋位菊花章颈饰’授勋仪式,并将其任命为海军之统帅。” “授勋人是天皇?” “……没错,仪式在室内举行。”中也皱起眉,覆盖在眉骨上的锐利眉毛自然而然地在他脸上出现一道深重的阴影,“事实上……我们怀疑此时的天皇已经不再是人类。”人们都知道日本天皇是日本军队的最高统帅,亲自表彰并授予国内武装力量的最高人成为海军统帅,并且不是象征意义的荣誉封号……相当于将自身权利分割并拱手相让,这非常不符合常理。 无惨低头看着合照,照片上的月彦穿着制式军装,神情冷淡的看着镜头,读不出喜怒,与周围喜悦恭贺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 异界的灵魂抿起了嘴唇,即便是在他的梦里,他也没见过这样的自己,好像一切纯洁都挥霍殆尽,唯有静寂的欲|火在暗处燃烧。 “在这之后呢,”他问道:“如果天皇已经成为食人鬼,那么其他的高层……” 中也伸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这也是所有人也想要知道的问题。自此之后,月彦迅速的成为了决策层的一员,占据了国民议会的话语权,在野党也变的十分的……温顺。与此同时,异能者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此基础上政|府推出了许多有利于能力者的政策,同时组建了异能特种部队,许许多多年轻的异能者加入其中,成为了他的拥簇……” “会出大乱子吧,将普通人与异能者杰级区分。” “……是,也不是。”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眼睛浮现出一层浅浅的晦涩,“社会是沉默的,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国家的黑夜。” 他就像铲除景观庭院里的杂草那样迅速而优雅的铲除了他的敌人,包括隐藏在植物下面的雏鸟——他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与对食人鬼的绝对统治权,普通的异能者与平庸的普通人不是他的对手。 “不仅如此,”中也继续道,“这个世界的人也成为了他满足血肉|欲望的,狩猎范围的一部分。食人鬼的数量不多,但牢牢占据着上层。” “更多的人,那些毫无怜悯之心的人类,正渴望着成为食人鬼中的一员,成为拥有无尽寿命、永远年轻、力量强大的暗夜统治者的拥簇。”太宰平静的接下去道,他用一只手托着自己的下颌:“为此,他们愿意将自己和他人的身体,生命,灵魂当做筹码,谄媚的摆上鬼之始祖的轮.盘。” 无惨沉默。 ……很长一段时间,房间里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终于,异界的灵魂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差不多明白了。”他看向太宰治,梅红色的眼睛直视着鸢色的眼睛:“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 “请说。” “——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呢?” 是什么致使了自己在常暗岛绝望的接受了鬼舞辻无惨的融合,又是什么,使得自己放弃了一切,成为毫无道德约束感的怪物? 冰冷的白炽灯光线下,无惨的眼睛里倒映着窗外暗沉沉的天空,窗外的风越来越大了,低低的云层掠过东京湾的海岸线,拂过横滨五栋大厦高耸的天台,日本海沿岸特有的冰冷冬雨正在酝酿中。 月彦 凌晨四点半,无惨骑着摩托车停在十字路口,带起的风刮得路面上的沙砾打着旋儿。 距离日出没有多久了,他用不多的时间赶回家——织田作还在等着他。晨曦的天空已经褪去了夜的深沉,这时候再用翅膀飞回去的话会给行人造成不必要的麻烦。顺便一提,摩托车是在世界最恶港口黑手党的车库里顺的。 路灯亮了,无惨拧动把手,轰鸣声响彻街道。在经过一座西式古建筑时,穿越者突兀的踩下了制动器。无须观察,他就已经感知到——有流淌着自己血液的食人鬼就在附近。 对方给他的波动十分暧昧,模模糊糊传来像是进食的愉悦感。 无惨坐在车上,对着建筑物凝望了一会儿,又看看天空,时间不多了,继续停留下去将无法在日出前回家,他希望自己不至于连续几个小时要蹲在陌生的屋檐下动弹不得。 运送奶制品的货车哐当哐当地路过,遮挡了部分视野,当车子驶离之后,原地却只剩下了一辆机车。 机车的主人脚步轻捷如同一只灵巧的黑猫,利用车辆投下的阴影迅速穿梭,在黎明时分的最后一丝凉意中潜入了目标建筑。 这是一座暗红色砖石建成的维多利亚式建筑,繁密的菖蒲,景观池中白色的枯木枝干,黑色长方形的格窗以及沉郁的古典木门构成了它充满历史厚重感的神秘气质。 无惨轻而易举的就捏碎了门上的把手,一派自然的推门进去,失去防卫能力的大门在食人鬼的身后虚掩着,为不慎倾泻进来的阳光保留了一小块儿狭长的区域——但这寸许的光亮已经足够让站立在玄关不远处的侍者看清不速之客了。 出乎他的意料,面露错愕的侍者很快就平静下来,以一种娴熟的姿态向无惨行礼,并作出欢迎的手势准备为其引路。 “请跟我来,大人。”侍者说。 对方可能把自己错认了同位体——无惨想,他随意的点点头,跟在对方身后。 两个人穿过许多黑暗复杂的回廊,来到了一间会客厅。无惨默无一言的看着侍者在壁炉前轻巧且有规律的旋转火钳架之后,燃烧着炙热木炭的壁炉就安静的翻转过去。展露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宽广温暖的大厅。这里的空间同样没有自然光,只有灯光与烛火柔和的晕染了眼前的一切。房间里到处都是造型古朴有趣的舒适沙发与座椅,用绸缎与动物皮毛制作的柔软抱枕分布其间,闪闪发亮的软木上覆盖着手工编织地毯,四壁挂着鲜艳的帐幔,红殷殷的光芒从装饰性壁灯上射出来,正好照亮了十来个正惬意的在沙发或者软垫上慵懒舒展身体的人类。 他们都是真正的人类,男女都有,容貌俊美,风华正茂,且身上统一穿着古亚述人风格的衣服,这种朴素、单纯的衣服反而将每个人都表现出一种完全异质的美。见到无惨进来,他们没有丝毫慌张的站起身,优雅且恭敬的向他行礼。 ——值得一提的是,所有人都是稀血。 “有喜欢的吗?”一个声音问道,“你可以随意填饱自己的肚子,他们能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声音语调轻柔而温和,带着少许鼓励的暗示性意味。 无惨转过身去,看见有着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这个世界上最大反派意味的同位体就站在身侧,与自己仅有不到三米的距离。 “月彦。”无惨说道。 被这样称呼的食人鬼露出一个笑容,他轮廓俊秀,遮住了部分额头的柔软纤细的黑色短发和幽灵般苍白的皮肤与无惨如出一辙,互相对望的两个人此时宛如一对亲密无间双生子,“需要我的推荐吗?”月彦问。 “我对你的品位不敢苟同。”无惨冷漠的回答。 月彦眨了眨眼,面孔显示出一种孩子般的天真无邪:“我想同一具躯体与相同记忆应该拥有统一的审美倾向。” “你是指这些穿着落伍了几个世纪的人?” “这是食物最简洁美丽的包装。”月彦说,“他们皮肤上没有任何伤痕,身高体重都与人类最优标准相差不大,每个的产地也不尽相同,没有输过血,也没有献过血,更没有任何疾病和遗传病干扰他们的血液往身体组织运送氧气的能力,”他宽容的解释,“如果你感兴趣的话,还能在餐前翻阅他们的基因报告,我保证每一个都新鲜又美味。” 我遇到了一个精益求精的变态美食家,无惨想。 “还是你更青睐野生的风味?带点美丽的淤痕,抑或是血脉遗传的罕有病症,”月彦意味深长的说道,他慢慢转动着脑袋,像枭鸟一样望着他,“另一个世界的手下不会太无能以致于你无暇享受?但没关系,现在你可以一尝所愿。” “我不喜欢吃人。”无惨直视着月彦,视线冰冷:“我克制着嗜血的欲望,和你这种放纵者完全不同。” “可我就是你呀。”月彦叹了口气,不过即便是在原来世界,他也是个耐心仁慈的人:“我最开始还怀疑自己认错了同位体,没想到你的实力确实符合你愚昧的道德感,”他诙谐地说:“请问,穿越之后,你难道是像睡美人儿那样睡了十年吗?……同一个人之间的实力落差是如此之大,我很失望呢。” 恶意 月彦叹了口气,不过即便是在原来世界,他也是个耐心仁慈的人:“我最开始还怀疑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你的实力确实符合你愚昧的道德感,”他诙谐地说:“请问,穿越之后,你难道是像睡美人儿那样睡了十年吗?……同一个人之间的实力落差是如此之大,我很失望呢。” 无惨表情微妙,然后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我并没有像睡美人儿那样沉睡了十年。”他斜瞥了一眼月彦,等着看他笑容消失:“但我想,灰姑娘在炉灰里捡豆子的时间也比你的操守坚持的更久点。” 灰姑娘?月彦想象了一下自己跪在脏兮兮的地板上捡绿豆的样子——感觉很差,他不赞同的摇了摇头。 “你抑制自己的欲望,”月彦继续道,“但人如何才能拒绝过去的影子……嗯?你连自己都看不清,又在徒劳的挣扎什么呢?” 即使对这一幕早有预料,可他还是难以忍受同位体天真的愚蠢,他可不记得自己和异世界的任何人或事有过承诺或者约定之类的东西——尤其是自从……过后,肆意妄为本就该是穿越者降临新世界的权利,没想到同位体居然甘愿背着枷锁——多么令人失望。 “那我知道你为什么如此虚弱了,除了根本盖不住的紫藤花味儿,你也没有吃过任何一名异能者、稀血、或者活着的普通人。不停的榨取残质,食用聊胜于无的腐肉以作补充……”月彦缓步走过来,然后威胁意味地将手摁在了无惨的肩膀上,“让我尽朋友的礼节吧,初见不该是动武的时间,我很久没有找到能让我放松心情,有共同语言的人了。” 他这么说,但不是这么做的——自身体延伸出异变的血肉巨兽在房间上空缓缓蠕动,无惨望了一眼那大张的利齿,漫不经心的举起手表示投降,月彦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 “请坐,我们先来点开胃酒。”他愉悦的说,“是特制的藏品,不会让你失望的。” 两个非人类在一张柔软的地毯上席地而坐,天鹅绒软垫熨帖的托着使用者的背部,侍者端上食物与酒,此间的主人举起其中一杯向无惨示意。 无惨拿起了另一杯——曲线优美的水晶酒杯里成放着琥珀色的酒液,清亮有光泽,果香较浓,庄重而不娇艳。细腻的小泡沫在清澈的酒液里翻腾着,他试探性地尝了一口,甜蜜而辛辣,是很多年都没有感受到的滋味。 “出自属下的敬献,它有草莓鲜甜的气息,使用了部分毒素代替我们能尝到酒精的烈度——喝起来有蜂蜜和甜橙以及草莓的味道,味道甘醇,散发出葡萄的果香和橡木的香气,是完美的饮品。”月彦说,“但普通人类却会因为饮下而致命。” “这不可能,”无惨抬起头来,梅红色的瞳孔直视着他,“纯毒素不可能让食人鬼尝到滋味。” “你说的没错。”月彦温和地回应,“想要酿造这种酒不单单需要精妙的配比,还需要选取适合的原材料,”他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将果香味的血液经过分离提纯后制成血液制品——在合适的时间段加工制作,当然不是等待葡萄成熟的季节——你觉得呢?我知道你我都对果香非常敏感。” 无惨停顿了一下,他之前已经了解到不少有关于月彦的信息——他知道另一个自己是毫无同理心的怪物,所以说……什么都不必说了。 “对了。”月彦眨了眨眼睛,向前微微倾身,展露出一种危险的跃跃欲试——无惨看着他,很有给对方来一骨刃的冲动——而月彦继续说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儿的佐酒菜?像宿醉一样朦胧舒缓,还是欲罢不能的甜美餍足?”他的手指不过是轻微地一动,安静跪坐在两侧的人类就立刻看懂了他的指示,言语中谈论到的两名女孩站起身,动作自然、体态优雅向着无惨走过来。她们精致白皙的面庞上没有任何抗拒之意 ,更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他们都是自愿且乐于奉献的,为的不过是解决生活上的苦难或是追求另类的永生。”月彦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无惨的表情,“你不用抱有愧疚感,代价我已经支付过了。” 手中的玻璃杯无声无息的粉碎——同位体想要看到自己堕落的样子……而且忍耐的时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短……真是出乎意料的讨厌——无惨并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来,可月彦却能从熟悉的面孔上感受到他的念头。 “全部归罪与我未免太不公平了。” 月彦轻轻敲打着指节,恶毒地说道:“毕竟我和你,毋需对这世界抱有太多感情——我想这是共识。” ——这是他们在新世界睁开眼睛就知道的事情。 ——现在不过是走上了正轨。 月彦不再看他,向为首的女孩微微侧头,得到示意的女孩缓步接近了无惨,以一种虔诚而卑微的姿态,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温柔的将手搭在非人类的膝盖上。 “您不会让我受到惩罚的,对吗?”温暖热量从她微微颤抖的皮肤中辐射出来,女孩试探性的将自己贴入男人的怀抱,薄薄的柔软布料与僵硬的怀抱形成鲜明的对比,她发现自己靠着的非人类如想象中低温、寒冷,“您会温柔的对待我……” 月彦表情戏谑。 无惨垂下眼睛,慢慢的将手抚上她的脖颈,女孩一点抗拒都没有,虽然她的肢体动作尽力避免表现出惶恐与退缩,他却感触到对方裸.露在外皮肤上的冰凉。 “请您——”人类温顺的准备解开脖颈上的挂扣,无惨却猛地把她推了出去,没有防备的她狼狈摔在地上,一时间不敢起身。 月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们应该是绅士。”他说,红色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漠然让其他人类吓得闭了气,“除非她没有尽到应尽的责任。” “对不起~”无惨毫不畏惧地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两根尖锐的犬齿雪亮:“可我的性取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哦?”月彦看向剩下的男性人类,“没关系,他们可以满足你的任何爱好——” “还有一件事需要你知道,”无惨打断了他的话,满怀恶意且一字一顿的补充道,“我还是下面那个~” 月彦的瞳孔缩成了一条细线。 正事 “如果是为了替这些食物开脱,那你找错方向了。”月彦说,“这种谎言是对你我的侮辱。”他紧盯着眼前的人——坐在洁白地毯上大笑的无惨,对方的气息比自己虚弱的多,一只手搭在曲起的膝盖,因次身体略微向前倾,另一只指节分明的手撑在地上。那双和自己一样的梅红色眼睛里充斥着笑意,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样子。 “诶——没必要说谎,”无惨愉快地重述道,“我必须承认这是件让你一开始很难接受的事实——但我只是选择了想要的生活方式,你不也觉得人应该忠诚于自己的欲望?而这里有那么多强大的男性异能者,身材不错,长相不错,也很会说情话——想试试不是很正常么?” 月彦的黑发在无惨叙述的过程中逐渐变长,变白,肌肉绷紧,尖锐的管鞭从背部涌出——他一把抓向面前非人类的脖颈,但无惨也在瞬间以异变的肢体阻挡——两个非人类在极近的身位里僵持着。 无惨露出了雪白的牙齿,两根尖锐的犬牙压在下唇:“生气了吗?” “是谁。”月彦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人们既能在里面找到宽容,也能找到残忍,“和你上|床的男人,是谁?” “涩泽龙彦。”无惨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白发红瞳不是国人共同癖好?如果你把他转化成食人鬼,就能查看那些亲密的记忆和想法——” “你提醒得对,”月彦的眼睛就像兀鹫那样冰冷地俯瞰着他,“现在我不能赐予他永生者的荣耀了。” “喔哦……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样胆小的一面,在属下脑子里体验我的过去不是很快乐的一件事?”无惨的瞳孔在月彦投下的阴影里亮起猩红的颜色,“还是说……”他的声音骤然变低,“你更喜欢在上面呢?”骨刺猛然从他全身刺出——月彦瞬间后退,条件反射躲开无惨凌厉的一击。而无惨随即抬起得到自由的另一只手,不假思索的插向对方的胸口,他的锐甲、手掌依次穿过了月彦的皮肤与骨骼,从一片混沌的血肉中摸到了那颗律动的心脏——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 随着一声震慑人心的轰鸣声,两道体态相同的血肉巨兽狠狠的咬在了一起,它们穿过的地板骤然龟裂,层叠的昂贵的木地板在两人脚下发出折断的尖锐悲鸣,随即整层楼面坍塌了下去,沉重的复古家具裹挟着茫然无措的脆弱人类一齐重重的砸在了下层,扬起的尘埃与石块夹杂着人类肢体迸溅的血雾,一瞬间遮盖了人们的视野。 被困在混凝土残骸中的许多面孔痛苦呻|吟着,滚烫而珍贵的鲜血从他们年轻躯体中迸射出来,但当令人恐惧的血肉异兽再度自地面升起时,空间里就突然变得安静,人类断断续续的呼救与惨叫声变得微弱而渺小,就像被此间的主人勃发的怒火与杀意剥夺了生存的权力。月彦自废墟中站起身,胸前失去心脏的部位空荡荡的暴露在空气中——他没有弥合伤口。 而无惨就站在他的对面,手中攥着袭击的战利品,泌出的鲜血正顺着他的指尖缓慢滴落在地上。 两个非人类没有一个关心“食物”的生死。 “生气了吗?”无惨再次问道。 “你觉得这样会让我失去理智?” 月彦颤动了一下手指,语气平稳地让人打寒颤。 无惨毫不在意的笑了一声,“不然呢?你的杀意是假的?龙彦可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知情识趣的男人(他竟然夸得出来),人生漫长,何不一试?哪怕只有一次,堕落总是大势所趋。” “你过于弱小,”月彦问,“所以放任自己下位?” 无惨停顿了一下,“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是自愿的现实呢。”他甚至露出一丝笑容来:“这种程度而已,我们不是早已习惯在人生这条路上狂飙了吗! ” “……明白了。”月彦简单地回答道:“我会纠正你的错误。” 他做了一个蓄力的动作——支撑着拱顶的立柱开始不安的摇晃起来,这片废墟因为非人类的快速蔓延的触鞭再度震动。难以计数的血肉触手自月彦脊椎长出,然后在由小指粗细飞速生长扩张到三米直径的异形,骇人的造物在地板上穿刺,涌现,蜿蜒前进,扑向他们的唯一目标—— 无惨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跑。 身后的每一寸地板都化为碎屑,食人鬼挥动着羽赫,在无处借力的空间里穿行。 原本有四层高度的庄园在非人类的暴力拆迁下变成只有一层大厅的超高危险建筑,而那些在废墟里的仅存的脆弱人类,也在异形体的撞击下化为了一蓬蓬血雾——它们碾过脏器,留下一地狼藉。 察觉到了异样,无惨猛地拔高身体,下一秒,一张巨大的而残暴的嘴在他身下跃起,最后一层地板碎裂,落入异形的喉咙。 “迄今为止我都在吞噬着身边的一切,”月彦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至少让我尝尝你的味道。” “干点正事吧!”无惨头也不回的继续奔跑,“去啃啃《大江户青少年健全育成条例修正案》啊!”他观察着四周,这个建筑并非只有地上的四层,在脚下,还有一层同等面积的地下设施,而现在,阻挡了阳光的只有头顶上那层单薄的屋顶。 他不再继续压抑自己来到这里的的怒火了——在发现同位体同样出现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后,他快乐的发现他们还是有共同点的。无惨伸出手,一根尖锐的骨枪出现在他掌心——他瞄准了支撑着屋顶的列柱。 脑袋 一张遮天蔽日的利齿巨口打断了无惨的动作——他拍打着羽赫在半空中躲避,与此同时难以计数的的黑血枳棘搅动,升空,只差一点就能将无惨困在预期位置——一旦被他们缠绕,上面携带的吸血口器将深深地插入非人类的内脏,无惨深知这种能力有多难缠。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月彦的声音传来——语调平缓,稳定,不紧不慢,“现在的你根本没有被杀死的价值。” “怎么?宇智波羂索。”无惨握紧骨矛,以干练的姿态迅速斩断了几根身后袭来的狰狞触手,庞大的躯体倒下,溅起的灰尘差点就将他整个儿吞没,“你下一句是不是要测试我的器量?” “呵……这样说也没有错。”月彦望向无惨,无惨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出一丝嘲弄的意味,“虽然我们和宇智波兄弟不一样,不过确实有共同点,存在于他们和我们之间。” “哪一点?” 月彦没有回答。 他微微一笑,感受到降临此世界后的十年里第一次无与伦比的期待与兴奋战栗。 十年前,他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却也得到了久违的自由——命运之神竟然会如此眷顾自己,仅仅是一次cosplay,就解放了一直受困于病体内压抑的人性,拥有了肆意享受、挥霍没有尽头的人生的未来。他为此高兴了好一会,直到他发现这个世界是“书”中if线的可能性之一,一个异常脆弱的下级世界。 食人鬼非常非常失望,因为在这里,只要“书中世界”真相被三人以上知道,那么世界会不安定并容易崩坏。他不甘愿自身的存在维系在一本脆弱的“书”上——对于异乡人来说,死亡的可能性如此荒谬简直就是最不可想象的东西了。这让他感到愤怒、忧惧——而如今还在被身体的弱点和能力局限的自己,让他感觉仍然像那个每周都要花大量时间在病房里度过的废物。 “倘若你永远也无法抵达世界应有的真实。”月彦这样问俄罗斯人,“就像缸中之脑,中国人早在两千多年前就提出了这个假设,我们称呼为庄周梦蝶。”盛放着金黄色酒液的玻璃杯在他掌心里轻轻转动,“一位叫庄周的哲学家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感到无限的自由与舒畅,竟然忘记了自己是庄周。醒来后他惊惶地发现自己是庄周,却不知道是庄周梦见自己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见自己变成了庄周。” “如果我们在梦里,那么,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自己是谁了。”月彦观察着那些依附在透明杯壁上的微小气泡,“身在其中,许多虚妄之物也许是真实的,许多真实之物也许是虚幻的。但是——”他的视线转到了费奥多尔身上,俄罗斯人若有所思的观察着面前恶鬼之主——对方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阴沉沉的,毫无玩笑之意。 “费加,如果一个清醒的玩家‘登陆’了这个梦境,”月彦说,“他就再也当不成一只蝴蝶啦。” “我最近也看到个有趣的故事。”费奥多尔说,他的手伸向点心塔,纤细的手指捏起一枚圆滚滚的东西,“您知道冰雪皇后吗?” “丹麦童话?”月彦眯起眼睛,“掌管冬天的冰雪皇后坐在冰雪凝结的大厅里,通过结冰的理智之湖观察世界上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就是那个。”费奥多尔说,“被皇后蛊惑而掳走的小男孩加伊同样坐在这个冰冷宫殿里拼一副七巧板。皇后告诉他,如果可以拼出‘永恒’两个字,他就是自己真正的主人,可以获得自由了。” 他专心致志的摆弄着手中的“点心”,全身乳白的扁圆形球体分布着细密的血丝,晶莹透亮的巩膜包裹着健康的虹膜,在淡淡灯光下呈现出瑰丽的紫色。 “当然,”费奥多尔说,“小男孩是拼不出永恒的,他的身体里藏了一片魔鬼制造的镜子碎片,他的心已经变成了冰块,没有感情,同时也冷冰冰的。”他举起那枚人类眼球,向月彦展示:“直到家乡天真善良的格尔达历经磨难,穿越风雪,她的眼泪流进加伊的心里,融化了那枚镜子碎片,小男孩才获得了自由,两个人快快乐乐的回到了家,一个美丽的结局,只是——”他停顿了一下,然后遗憾的摇摇头:“小男孩再也没有拼出永恒的机会了。” 那个曾属于顶流影星、被称作全球最美紫色眼睛——现在是眼球的‘点心’被费奥多尔轻轻的放入月彦的酒杯中,动作自然的就像放入了一枚冰块。 “请问,”好心的俄罗斯人说,“您喜欢这个故事吗?” ------------------------------------- 这是去年的事儿了。 今天月彦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看看计划的一部分,看看那个格尔达是否有穿越风雪的器量——世界的残酷真相催生了恶鬼的野心,知晓未来则是行动成功的保障。 但是,无惨的实力让他非常非常失望——月彦伸出冰冷的手指,血肉在呼吸间涌现,吞没了他的腕部、手臂,然后逐渐膨胀……外形有如人类肠子,隧道形的口部有无数倒钩细密利齿的原始状态肉嘴出现了,庞大的身躯在岌岌可危的建筑中前进、挤压—— “你有没有想过,”他对着空中的无惨露出一个冰冷微笑,“我们得到了长生种的健康与荣耀,世界也应回馈我们同等的岁月与享誉。” “三叶虫化石给你的说说点了个赞。”刚刚斩断几道异形体的无惨敷衍道,他表情凝重的瞥了一眼向自己挤压过来的深渊巨口,“为你的自大。” 月彦沉默了一会:“你知道吗?”他说:“另一个我,我果然还是不能原谅你自甘雌伏。” 深渊巨口弯曲头颈,庞大的半透明囊肿令人不安的鼓胀,然后紧缩出一个明显的凹陷——它要喷吐消化液了。 覆盖面太广,已经没必要躲避。无惨望着那张巨口头顶——有块屋顶因对方向后拱起身体的动作产生了细微的偏移,细微的只有恶鬼之主的强大感知才能发现——他毫不畏惧的煽动羽赫,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骨矛。 转变神经与骨骼密度——长矛呼啸着,以它为中心形成了风压。它穿过大张的嘴,穿透,就像穿过一张薄纸那样猛然穿过了已经变得脆弱的屋顶。 数年里从未再射入其中的阳光如同水幕一样倾斜进来。 ------------------------------------- 街道上,几名工人正忙着收拾他们的设备,他们是建筑机械修理的员工,最近工作量很大,忙起来都没时间吃饭,所以就想趁能吃的时间多吃点。 五分钟后,一切都被妥善的收拾好,休息时间也开始了。这片区域古建筑的维护和修缮任务暂缓,满身灰尘的工人们互相吆喝着催出了门。正午的阳光被这片街道最神秘雄峙的建筑完全遮挡,庄园的阴影落在他们的脸上,几个人都抬起头望着它。 “刚才我就想问了,这里面也在修缮吗?吵了一上午了,他们都不装消声棚。”一个小伙子困惑的问道。 “有钱人的怪癖。”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咕哝道,“这附近全都是私人领地,好像还都是一个人的,所以不怕给邻居添麻烦。”——这里的雇主出手阔绰,但态度古怪,比如所有的工作必须在白天完成,而不是将搅拌机那样的大型器械等深夜进行降噪使用——这对不用在夜间颠倒作息的工人来说是件好事,生活的打磨也使他不再像年轻人那样充满好奇的刨根问底。 “不对劲。”第三个工人喃喃道:“我怎么感觉它在摇晃。” “什么?”于是工人们不得不再次抬头看去,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边远朦朦胧胧的,美丽极了——但仔细一看,那并不是雾气,而是细密的灰尘在向下抖动。 一根白色而纤细的东西猛地从屋顶上穿出,然后以极快的速度在人们的视野里消散成一簇灰尘。在这之后,工人们震惊的看着屋顶发出了刺耳又难听的格拉声,随后以一种坚决的姿态向下坍塌了,震动,红砖构成的石壁紧跟抖了抖,无可奈何的发出坠落的轰鸣。 一个黑色的东西在那栋建筑倒塌造成的迸溅中飞了出来,而且正冲着他们的方向,站在中心带鸭舌帽的工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它在视野里由远而近,最后“砰”的一声砸在了他的脚下,尚未凝固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喷溅了他一腿。 已经是个稳重成熟的中年男人嘴唇蠕动着,终于惊慌失措的叫了起来:“这、它——不他,这是个脑袋!” 吞噬 一分钟以前。 射出的骨矛击穿了拱顶薄弱点,同时,月彦轻盈的身姿也在无惨身后显现。 无惨毛森骨立,瞳孔条件反射般缩小——他毫不犹豫的扯过身侧挂在钢筋上的侍者尸体——这栋建筑的活人已经寥寥无几,恰好挡下对方残忍的一击——月彦的手穿过了人类的胸骨柄,只一下就把头颅从颈肩连接处撕开,人类脆弱的脑袋被甩了出去——穿透窗户、砰的一声砸到了地上,尚带余温的血液和组织液流了出来。 屋顶细小的砂砾噼里啪啦的打在两个非人类的身上,夹杂着不祥的结构辗轧声,两个食人鬼在五分之一秒的时间内迅速对视一眼然后分开——但无惨还没来得及找到庇护所,就感觉到空气在疯狂地震动着,恢宏的中央穹顶开始大面积坍塌,宛如天盖的砖石从空中倾泻下来,砸在狼藉的地面上,一阵足以涉及到整条街的剧烈晃动将他掀飞了出去。 尘埃落定后,火焰一样的温暖阳光充斥了整个区域。 两个食人鬼站在各自寻到的阴影里,就像他们清晨刚刚见面那样,遥遥相望。 建筑倒塌的残垣投下了安全的黑暗空间,从阴影外可以看到一碧如洗的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没那么寒冷,也不潮湿,没有一丝云彩的天幕像最美丽的矢车菊花瓣,同时又是那么清澈,像最明亮的玻璃。正午的阳光慷慨的洒在这片废墟上,映照着缓缓下落的灰尘仿若金粒。 “我很高兴看到你没有荒废基本行动能力。”月彦声音轻柔地说。 “你当然高兴,还记得吗,你胸前的空洞,”无惨冰冷微笑着伸出手在空气中虚握了一下,视线挑衅的看向对方的胸口:“在这里,我攥住了你的心脏,一拽!对了——”无惨好像想起什么一样一边拉开风衣的前襟掏了掏,“战利品还在。” 月彦凭借非人类锐利的眼睛一下子就看到了对方手里沾满血污的心脏,他语气微妙:“你真是一如既往的擅长挑衅敌人,亲爱的同位体。” 无惨转动脑袋:“你不是吗?” “如出一辙。”月彦说,似乎没察觉到这问句里的讽刺,“但你的实力太弱小了,”他半真半假地说:“你无法承受挑衅我的后果。” “那是因为我不曾背弃人类身份。” “很好。” 月彦说,这也正是他想说的,毕竟除了同为恶鬼之祖的他们,谁会关心彼此的过去呢,“你浪费了很多时间,很多很多……鬼血是不断进化的,我们通过吃人来慢慢提升实力。弱者的血不值一提,但稀血以及强者的血会使我们获得更加强大的实力,日复一日的积累,被食用的人类铸造了我们实力的一部分。” “可现在的实力已经够用了。”无惨自嘲地说:“我最初的愿想也不过是能肆意奔跑。” 月彦顿了一下,作为一个同样在病痛泥沼中沉沦的人再清楚不过了——只有忍受过痛楚才能明白健康的可贵。设想一下,假如他还是那个因疾病人生停滞的废物,也不会去选择追求超越世界的力量,那时候他唯一的愿望就是身体能免疫自愈病痛,或者医生发现了特效药,治愈他,使他能远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病房。 ……但没可能。 他只能看着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神经烧灼中衰弱,看着自己的骨骼逐渐不听使唤,不停在脑海中预测着自己绝望的未来与终结。幸好命运终归是青睐了他——新的身体不仅健康,而且强悍。 只有新的世界不那么完美。 “你刚才想说什么来着?挑衅的后果。”无惨问。 “当然,当然……我们都很擅长蓝色幽默。”月彦点点头,梅红色的眼睛里倒映着璀璨的阳光:“时间也差不多了,所以……让我们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惨略微睁大了眼睛,哪怕只有短短一瞬,他都差点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肢体——汹涌而来的饥饿紧随着几乎能令一个恪守圣人言语最虔诚的教|徒精神彻底崩溃的惊骇而来——渴求食物的欲望充斥着他的大脑,想要吃东西,想要吃温暖的肉——新鲜的肝和肾脏,都可以立刻成为他的午餐,然后是活泼跃动的心脏,蠕动的肺,接着滑腻的骨髓和含水量最高的眼球——他感觉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这一瞬,还是下一瞬? 每一个过去的瞬间他都在庆幸自己没有行动,可下一个瞬间他又在疯狂说服自己去解放天性。 “我需要一个如我力量等级相似同位体,”月彦说:“你尽可以接受这种欲望,毕竟人类是那么可爱,无惨。他们起初炙热,后来温热,最后只有一丝凉意,”他说,“如果你动作快点,他们不会感受到多么疼痛,肾上腺素会增加器官的活力,同时这些器官的敏锐度也会降低,当他们处在极端情绪中时,身体上的疼痛就消失了。” “闭——嘴——” “晤……我也一天没吃饭了,为了迎接你的到来,我特意准备了最好的佐餐酒,实际上,畅快的餐前运动也会加速你的反应——看呐,有好心的工人跑过来拯救遇难者了,方便的外卖。在这个炙热的阳光下,他们的血液温度能坚持的比平日更久一些。我没来得及看天气预报,你看了没有?哦,你想你的意思是‘没有’。” “酒里有东西——” “里面掺了我的血,”月彦说:“如果你想要问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我只能遗憾的告诉你——实力差别太大了,以至于鬼血也存在等级,除非我允许,你很难再匹配我的血液。” 无惨蹲在地上,双手拽住自己的头发,试图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嗜血的触手在衣物下蠢蠢欲动。 远远传来工人的惊呼,“还有人活着!坚持住!” “他们来了,”月彦笑了笑,“我是慷慨的,不会分享你的食物。” 无惨看了看他,而后是越来越近的工人的身影,不意外地从那双梅红色的眼睛里看到了兴奋与残忍的期待,“你当然慷慨。”他说,“我有更好的办法。” 他站起来,然后举起手里的心脏,在月彦戏谑目光和赶来的工人们惊恐的面孔前生吞了下去。 人群奔跑与喧哗的声音,停止了,可在无惨耳里…那寂静仍然是喧闹。 草莓 晚上八点,坐在大厅里煮咖啡的织田隐约听到了窗户开阖的声音。 等待了一夜加一整个白天的红发青年停下手里的动作,安静无声的走过钢筋裸露的混凝土墙,以及满是污渍的壁纸围绕的楼梯后,就看到了通往卧室的房门开着,房间里没有无惨的身影,而浴室里传出哗啦啦的流水声,被人掰动手柄调节到最大流速的净水正源源不断的自花洒坠落。 房门大开着,没有开灯,空间略显局促的浴缸里水波反射着走廊上微弱的亮光,一天未见的监护人正坐在里面,大部分身体沉浸在水里。 他的胳膊搭在浴池边缘,低着头,苍白的身体向下弯着,呈现优美的弓字。夜里穿出去的外套消失不见,只剩下破损的单薄衬衫,冷水打湿了它,从水面往上都紧紧地贴在了男人身上。干涸的血渍重新被水浸透,在水底轻盈的逸散。铁锈味儿的水顺着浴缸边缘,顺着他的指尖满溢出来,淅淅沥沥落在地板上,绵延不绝。 自从织田一走进来,无惨就抬起头,向他摆了摆手,“是作之助啊。你来的正好,可以帮我去买瓶草莓牛奶吗?” “发生了什么事?”织田问。 “等你买回来再说,缺少糖分的人生太危险了。”无惨露出了个可怜的眼神,黑发湿漉漉的,紧贴着面颊,平时看来显得洒脱桀骜的梅红色瞳孔亮晶晶的——织田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他差点心软。 但是,有一种微小的异样感紧捉着他的脑子不放,就像隐藏在背后的伤口,奇妙的朦胧模糊,所以—— “我想不行。”织田拒绝道。 无惨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副惨遭背叛的表情。 “好吧,其实我只是在cos《马拉之死》。”食人鬼强行辩解,他伸手抓住了浴缸的边缘,向青年招了招手,“前进一些。” 织田走近一步,水花浸透了他的裤脚。 “再前进一点儿。”无惨向他继续招招手,示意青年过来,“有人给了我一个深刻尖锐的提醒,所以我回来晚了。”他忍不住吞咽口水,“没准我们这次真得要拯救世界了——我本来想明天跟你解释的……” 织田在浴缸边缘停下,无惨苍白的手指抓住了他的小臂。 “蹲下来。”食人鬼命令道。 织田微不可察的歪头,然后顺从对方的力道单膝跪在水里。 “很好。”无惨微笑,下一秒,他的身体猛地向外探出去,湿漉漉的手臂环住了青年的后颈,力道大的就像是谋杀。随后像冰一样的嘴唇落在了织田的脖颈处——一阵剧痛传来——食人鬼的獠牙钻入了人类温暖的皮肤。 健康滚烫的鲜血熨帖的流入了食人鬼的胃,无惨享受的眯起眼,用强而有力的手臂捆缚着自己的猎物。 然而令人惊讶的是,受困的猎物并未反抗,反而将手掌覆上了食人鬼的腰。织田微一用力,就以相拥的姿势将无惨从冰冷的浴池里抱了出来——水花四溅。 织田侧头看向无惨,对方眼睛微闭,柔软的舌头吮吸碾舐伤口,血液刚冒出来便被对方迫不及待囫囵吞下。这是以前从未发生过的情况,但对织田来说,这样唇齿残忍滑腻的感觉并不讨厌。他注视着无惨脸上似是挣扎又像是享受的神情,蓝眼睛如同无风的海平面那样静谧。 一时间,整个空间都没有人再说话,只剩下水流满溢、涌出浴缸的淅沥声。 醒来 第二天,当无惨睁开眼睛,显露出以往理智的神色时,他感到身体重新回到了战争时期的状态——强悍、活跃…… 他转头看向床边,木质的矮柜上面放着吵醒他的罪魁祸首——不停发出震动与音乐的移动手机,亮起的显示屏在昏暗的空间里展示了凌晨两点的数字。 一只手横过他的胸前,拿过了手机,接通。 “太宰吗?”织田问。 “呀,是织田作接了电话。”太宰治略显惊讶的倒吸一口气,“半夜两点,呣呣呣,让我用天才的头脑猜猜看,你们睡在一起?” “嗯,无惨身体出了点问题。” “那么事情可以延后处理。”太宰问,“他还好吗?” 织田作看了看已经熟练摸到漫画书并在床上打开了零食袋子的监护人,点点头,“还可以。”他说,“但还需要一次详细的检查。” “你们明天来港.黑大楼吧,这里提供全套检查设备。”太宰以开朗的音色回答,“我会命令部下去接你们,什么都不用带。” 织田向他道谢后挂断电话。 “我认为你需要一次全身检查,这样比较安全。”织田发现无惨拿着漫画书的手僵硬了,迟迟没有翻动:“怎么了?” “不,我只是……想起了昨天的事。”无惨艰难地说道,“对不起,作之助。”……他到现在还记着血液在口腔里滑腻的感觉,而在他恢复理智之后第一反应是将作之助远远的推开,心里一下子变得像冰块一样冷,同时对失控自己感到无比的愤怒与自责。 吞下月彦的心脏后,他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匮乏的躯体竟然得到了充足的能量,但随着月彦的血与自己的身体逐步契合,一些来自初代鬼王的特征在这个身躯上不可避免的显示出来,譬如更加旺盛的食欲和浅薄的道德观——这让他如何解释?总不能告知他们自己并不单纯是一个食人鬼,而是一个穿越者……他只能等待用足够的时间去彻底分解消化掉月彦的那一部分,但在这之前,他很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想到这里,无惨就感到一阵颓废。 他现在不得不感谢这具身体已经熟悉作之助的气息,强大的自控力还能让他在面对那些汹涌在身体内部的旺盛食欲时仍存有一丝理智,如果昨天被袭击的人不是作之助而是其他的人,比如说,一个路人——他不能保证自己会幸运的留下“猎物”的性命…… 织田若有所思的望着无惨,他能明白对方为什么心情低落,“不用在意。”他安抚道,“自我唾弃的样子不适合你,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从无惨昨天回来后,织田就敏锐的察觉到不协之处,坐在浴缸里的他就好像在压抑着什么,有某种东西,在逐渐侵染他的神经,缓慢且不容抗拒。 “但我很在意。”无惨低声说道:“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很久以前……在门厅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明白你是个愿意迁就人的好孩子。” 他第一次见到织田作的时候,对方还是个带着婴儿肥的小少年——矮小,单薄,沉默且一动不动的站在庭院里。 见到自己的出现,他静静抬起头来,显露出一双感情消失无踪,深不可见底的蓝色眼睛。 但是,无惨一看到那双眼睛,就明白这并不是一双轻视人命的杀手眼眸,而是一双未曾接受过人生当中应有的感情的人才有的眼睛。 “那个时候你听话的过分,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穿越者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记得超市那次吗?你推着购物车,购物车推着我,我们冲进了零食区。” 他一想到作之助因为自己被迫成为人群视线中心的茫然感就想笑,顺便一提,乘坐一整晚购物车的快乐也包含在内。 织田露出淡淡的笑容:“你说我欠了你一千盘咖喱。” “你竟然还记着。”无惨惊讶的看着对方,“那时候你可比现在单纯的多,我是指有点傻的那种,但也没有那么傻,所有的恶作剧和陷阱你都完美避开了,”他沉思了一会,“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热衷于观察你的反应。” 观察作之助的乐趣持续了好多年,少年的单纯和面对生活的“缺失”与“笨拙”曾让他乐不可支。 然后是常暗岛之旅,纷飞的战火填充了那一段意外的时间,生与死的交错,国家的背叛,让无惨意外的修改了人生规划。 爱意 “你长大了,作之助。”无惨停顿了一会,似乎在寻找措词:“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变成了一个更优秀的人,依然目标明确,坚毅,内敛理智,虽然还有点天然,但你已经不是那个从未真正地接触过感情的孩子,你非常出色的在学习、成长,也拥有踏出人际关系安全区的勇气……”——那些真诚的拉住朋友的言语,一定不会在踏入死亡之际才能述说,食人鬼平静的想,“这一点,我和上原都能感受到。” “我爱你,为你的成长而骄傲。”食人鬼阖上手中的漫画书,轻声说道,“但现在,我正在向一个可怕的方向发展……”他盯着织田的眼睛:“所以——我希望你可以保护自己。”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食人鬼绝对不会想到自己会伤害到作之助。如果他没有意识到对方熟悉的气息,如果他就像月彦那样肆无忌惮的堕落,或是在最后时刻没有恢复理智……作之助可能会重伤——甚至死亡。 ……那就太晚了,什么都晚了。 他承认自己害怕了,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到保护任何一个他想要守护的人,却从未想到这伤害来自于他本身。静寂的夜里,食人鬼闭着眼睛倾听着身边青年的心跳,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无惨吐出一口气,努力将绷紧的肌肉放松。 “作之助。”他说,“不要再给我伤害你的机会。” …… 房间里突然寂静下来。 食人鬼望着沉默的红发青年,抿起嘴唇:“别反驳我。” 织田看着那个看起来和很多年前一样年轻的监护人,无惨半靠着在床头,面孔固执的看向自己,那头桀骜的从不听话的卷发凌乱的落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漫画书被主人丢在身侧,和零食袋子挤在一起——这样熟悉的景象他已经看过几百,几千次,却永远看不厌。 “无惨。” 他走了过去,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在无惨身边弯下腰,握住了监护人的手——手指的温度很低,与自己的训练的薄茧相比,他的皮肤很柔软——超速生总是让非人类时刻处于完美状态。 “没有见到你之前,我想过去做独立杀手的工作,”织田用那种不容抗拒的声音说道,他的蓝眼睛在黄色的灯光下没有一丝半点的杂质:“不是因为生存,仅仅是因为没有其他的事可做。”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偶尔会对看到的羡慕和感到惊奇,但也仅仅停留在那样浅薄的感情上,我不太明白一个正常人拥有的感情。直到异能特务科的人找到了我,将我带到你的身边——”织田作犹豫了一下——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词,“你爱我,按你的方式照顾我,教导我,我们在一起生活。” “在知道你不是人类之后,安吾曾经暗示我是否需要帮助。他希望帮助我离开你,借助异能特务科的力量,我拒绝了。”也就是从那时起,他明白了自己的选择,织田凝视着无惨,“我不希望这感情会成为你痛苦的桎梏,你爱我,所以害怕我受到伤害。”他的手微微用力,及时的制止了无惨想要抽出的手,“但是——我也爱你。” 织田回忆起他在浴室里看到的无惨,恢复理智的他惊慌的将自己推开,出现在脖颈上的伤口,给自己带来的痛苦尚不及无惨内心的万分之一。 “我们之间的爱相同而又不同,”红发青年轻轻的,认真的说,“但我同样不愿意让它成为伤害你的东西。”他抬起头,盯着无惨:“我不会放弃你。” 蓝色与红色的眼睛对视。 房间陷入了寂静,只有外面车子驶过的声音有如隔了一层膜传进耳朵,但这种环境并不让人感到压抑。 无惨发现自己无话可说——那些准备好的,用来说服和拒绝作之助的言语在对方平静而真诚的言语前苍白脆弱的比不上一张纸。 检测 无惨走出医疗部。他顺着光洁的长廊向右转弯,有人正在尽头的房间里等着他。 “所有的检查都做完了?”穿着沙色风衣的太宰治看起来相当开朗的问道,“结果怎么样?” “好的不能再好。”无惨说。 “棒极了。”太宰说,他笑眯眯的拐了一下织田的肩膀,“这样就放心了吧。” “但潜藏在细胞中的月彦意志无法被清除。”织田说,“这很危险。” “那个倒是无所谓了,反正他的血液也就只能做到这个地步,我现在更担心的是这个。”无惨郁闷的在他们身边坐下,掏出手机摁了几下,很快,某个推特页面被他展示给两个人,一个简短的欢迎视频播放了起来:“Anime Japan,日本最大的国际动漫展和动漫内容博览会将在东京国际展览中心举行,作为世界最大规模的二次元爱好者聚会,预期将有十五万人次的游客参与此次盛会,本次的宣传口号为《唯动画与美食不可辜负》……” 这是条转发的信息,他将页面拉到最下面,邀请人一栏里光明正大的展露着自己的名字——月彦。 “我以为海军统帅会很忙。”无惨说。 “他的部下很忙。” 无惨冷哼一声:“我就从来不会让部下过度劳累,自己却去广漫展。” “欸,织田作,真的吗?”太宰饶有兴趣的看向红发青年,“两个世界的同位体在这种事上也截然相反吗?” 织田作侧过头:“上原先——” “上原先生每天都很轻松!”无惨义正言辞的打断了他的话,“作之助都这么说了。” “别撒谎了,用手死死捂住织田作嘴的家伙怎么可能是个工作狂,反正你的下属人生一定也是钝重的啦。喂,快把织田作放开,不要做无谓的抵抗。” “再重复一遍,我从来不干这种事。”无惨松开束缚着织田的手,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如果上原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不会让我去参加博览会。” 织田点头,“他会让异能特务科先行调查。” “可我必须亲自去看看。”无惨说,他现在对月彦的本性有一些了解了:“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喜爱动画的未成年……不管他想做什么,这都是一个威胁。” “食人鬼之主是个礼貌而自负的人,”太宰治轻声说,“低等级食人鬼是他意志的延伸,更优质的服务则由上弦们提供,普通人类从来不会是他宴会的主角……关于这个我们暂缓,”他略微沉吟了一会:“现在,我更想了解一下你们之间的实力差距。” 听到这句话的无惨整个人迅速萎靡了。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桌面上,顶着死掉的眼神,“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确实和他有着厚厚的实力壁障。” “如果是那样……你的谨慎也是可以理解的。”太宰笔直的凝视着食人鬼:“在短期内你也根本无法成为足以匹配月彦的对手是吗?” “大概是的。”无惨的声音非常平静。 “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太宰治用大拇指内侧捂住了自己的下唇,“你令我惊讶,”他面色复杂:“我可没想到同一个体的成长速率也会有如此鲜明的区别。” “他从未放纵欲望,”织田说,“无论是经历战争还是安逸的生活。” “……我明白了。”太宰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想起前天情报部传递过来的讯息,食人鬼们在横滨市中区的短暂封锁线消失了,恶鬼之主的暂居地已经化为了焦黑的废墟——理由是管道老化煤气泄漏引发的火灾。一个完美的笑话,什么样的火灾会让前英国总领事馆化为糜粉,而里面死去的人类连一副完整的骨架都拼不出。本该受到弹劾的横滨市长没有被追责,新闻鸦雀无声,政坛上下更是一片缄默,只有已经售出的地图还记着那座漂亮的地标建筑。 但在得知无惨与月彦存在不可忽视的实力差距后,他之前的想法就不得不做点改变,太宰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计划。 “你能控制他的后裔吗?”港.黑首领向食人鬼歪了歪脑袋。 “理论上可以。”无惨说:“部分鬼血稀少的食人鬼,我能感知到他们的想法。” “那就不行。”太宰治叹息了一声,“鬼血稀少代表着实力低微,你无法真正威胁到十二鬼月。” 无惨抿起嘴唇,眉毛扬了起来。 “你说的没错。”他停顿了一下,“……我确实很难操控月彦的鬼血,但是,——我大概还没跟你们提起过,在我吞下月彦的心脏后——”他漫不经心的说道,“出现了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很有可能,我也许能试试。” 房间陷入了沉默。 “这是今天最好的消息。”打破了房间的寂静,太宰治赞叹道。 “我也这么想。”无惨耸耸肩,“我也认为那是我得到的最意外的战利品——对吧,作之助,我总不能白咬你一口。” 他看向织田,身姿挺拔的年轻人坐在那,眼睛望着自己,里面所蕴含着的意味瞬间让穿越者心虚起来。 无惨沉默了一会,“这次就当我发现并尝试卡了一下月彦的BUG。”他的视线在空中游移了半晌,“这次我不会一个人去了,我发誓。” 花园 来自两个世界之外的异乡人专注的观察着面前的白发青年——瘦削而年轻,穿着镶白色容貌的高领黑外套,脖颈上套着一个金属项圈,白色的短发,,柔和的表情充满了对世界的歉意,但是,他的气息非常浅淡,就像“无”一样,只有在向自己行礼的时候,那双紫金色的眼睛才浮起了一层极浅的晦涩。 “中岛敦?”无惨向他投去一个略带好奇的眼神。 “是。”港口黑手党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中岛敦恭敬的低下头——就在他带队踏入武装大厅的那一刻,他的视野里是一片深沉的红色——那不是衣服的颜色,也不是夕阳余晖的颜色,更不是因为空间明暗切换视锥细胞尚未活跃看不清的颜色,而是那双熟悉又陌生的梅红色巩膜的颜色……是剧院里失去头颅的千名人类血液的颜色——他想起月彦那张彬彬有礼而又极尽残忍淡漠的脸,濒临死亡的窒息感在他的身体里翻腾着,让他想要呕吐……尽管他此刻既没有被控制心灵,也没有被捆在椅子上。 无惨走近他,向他打招呼的时候,挣脱回忆的漩涡的敦尽力掩盖着自己的警惕之意。 ——但对方只是向他眨了眨眼睛。 “你下周要跟我一起去博览会吗?”无惨问。 “受首领之托,我将听您吩咐。” “听说这附近有个花园。”无惨说,“也许你可以带我去看看。” “是。”敦回答,他的手指不过是微微一动,部下们就立刻看出了他的意思,跟在他身后的黑手党们向他们直属上司与无惨深深鞠一躬,有序离开了大厅。 敦带路,无惨跟在他的身后,两个人安静地走了一段,自门廊转入连接着五栋大楼的中央花园。 正值初春,日本茵芋的叶片在料峭的寒风里翠绿光亮。这种五月时节会盛放白色的小花,香味浓郁,冬天则挂满了红色的可爱小果实因其四季常绿灌木之属深受日本园艺师喜爱。 “这里的公园太安静了。”无惨语调轻松,“我以前住的地方也有一座小公园,每当天气暖和的时候,公园里就挤满了大爷大妈,我每次回家都需要谨慎的穿过很多舞蹈团队。” “诶?”敦惊讶道,他猜测着男人的想法:“舞蹈团队?” “没错,很多老年人自发聚集在一起跳集体舞,”无惨弯腰,用手指轻轻碰触了一簇婉约洁白的花朵——丝绒般的触感掠过指尖,“这是我的家乡特色。” 虽然他尚未找到回家的道路,但这簇盛放山茶花的花语还是让他短暂回忆起故乡谦逊而又充满勇气的人们——它象征着奋斗胜利、理想的爱、谦让、可爱、美好的魅力、含蓄、真爱。 敦想象着他描述的场景,表情变的明朗起来:“是静冈县或北海道?” “不。”无惨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拢起双手,“我是中国人。” ------------------------------------- 异能者困惑的睁大了双眼,他发现自己的视角在变低,变的比膝盖还低,他想要抬起头,却无能为力,最后摔落在地上的他滚动了起来,在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后,异能者恍然大悟,他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失去头颅的。 用手指割断异能者喉咙的无惨松开了抓着尸体的手,触手们随即接住了那具无力倒地的躯壳,痛饮着从断颈迸溅而出的炙热血液。 上弦贰在他身后出现,他似乎准备汇报些什么,却又不想打扰主人的兴致——月彦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他身上,皱起了眉。 “告诉司汤达,继续追捕费奥多尔的行踪,不需要他参加博览会。”他对上弦贰说。 “是,月彦大人。”上弦贰单膝跪地,恭敬的俯身表示接受命令。 月彦无声的走向全身苍白的恶鬼,在他的面前站定。 ——自从和无惨见面之后,他就更加难以忍受这家伙,一个让同位体甘愿雌伏的同性…真是个拙劣的玩笑。 月彦冷酷地思考着彻底吞噬上弦贰的后果——但对方的异能与血鬼术仍是目前阶段无可替代的,他最后还是决定暂时放过他。 恶鬼之主转身离开了,他的脚步声像雪落一样近乎无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上弦贰这才直起身体——刚刚沉重的威压令他难以呼吸,看来主人的心情并不怎么好。尽管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需要心跳的人类,但还是难以遏制的因死亡威胁而屏住了呼吸。 自从三天前月彦回来后,他对自己的态度就有了鲜明的转变,而作为一个被彻底掌控的食人鬼,他面对主人的态度一如既往的谦卑与顺从,且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过。 所以,是什么原因致使月彦的态度发生转变?他想,而原因……是否与另一个自己有关? 钟表 “很早之前……准确的说,在我成为食人鬼之前,是一名普通人。” 夜色暗涌,穿着一身黑手党样式风衣的无惨与中岛敦在中央花园中,初春的梅与樱安静盛放着,干净的板岩小路上只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 无惨叹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比较孤独。” 敦想起了自己在孤儿院的过去,喉咙紧了紧:“是因为性格受到排挤吗?” “不。”无惨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是因为整个家属院同龄人中只有我一个男孩,姐姐妹妹们不带我玩呀。” 敦脚下一个趔趄。 “我爷爷是个退役军人,战争结束后在电影院当检票员,当然也会放电影——他在军队的时候就会这活儿,那个时候还只有老式胶带电影,我爷爷穿着灰绿色的夹克衫,带着一顶灰扑扑的小军帽,坐在带着大转盘的老式放映机后面,他随意操作了几下,面前的胶圈就呼啦啦的转起来,白色的大布上也开始出现了一幕幕黑白或彩色的电影。”无惨不紧不慢的说着,他的声音融入夜色中,像围炉夜话那样温和,“我记忆最深刻的彩色|电|影是县政|府向大家科普蛔虫的纪录片,白色的虫子钻过红色的肠道组织——哦,抱歉,我的意思是,明明是很恶心的场景,却因为看电影的机会很少,所以大家都舍不得离开,而那样的奇异又炎热的夏天,聚众乘凉的夜晚,穿着灰绿色夹克衫的爷爷,成为了我记忆里美好的一幕。” 敦静静的听着,无惨的讲述充满感情和童趣,很难想象面前的男人与恶鬼之主月彦是不同世界的同位体,尽管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容貌。现在这个语调轻快的恶鬼之主一定会让那些被他吞进肠胃的或者死于食人鬼之手的灵魂们感到由衷的悲哀与耻辱——他就像一个没有烦恼的少年,放学后钻进游戏大厅玩小钢珠的那种。 “小时候家里比较穷,很羡慕隔壁楼栋里小孩子有黄色的米糕吃,为了能买得起零食,我每天都要去搞点钱。” “是怎么‘搞点钱’呢?”敦好奇的问道。 “等电影院散场。”无惨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人们摩肩擦踵的离开影院之时,就是我闪亮登场的之刻。” “诶?”敦仿佛吃了一惊,“这时候要做什么呢?” “你想啊,大家是不是都在黑暗里看电影。” “是这样。” “除了电影其他什么都看不清。” “没错。” “所以掉些东西也不奇怪吧?”无惨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兴高采烈的说道,“硬币,钥匙,打火机,耳坠,戒指甚至手链,这就是我每天散场后,钻进椅子下面的捡到的收入来源~” 敦睁大了眼睛,露出羡慕的神色:“听起来是一笔很大的收入。” “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多,因为那时候人们都买不起真的。”无惨耸了耸肩,“我捡到的最喜欢的东西是一只钢笔。” “钢笔?” “嗯。”无惨点点头,“金属钢笔,但是颜色很美丽,它圆润的笔肚是紫色的,十分鲜亮,有个红色的挂绳,我舍不得卖它,把它挂在脖子里,走哪儿带着,直到有一天……我再也不带它了。” “是因为不喜欢了吗?” “不,”无惨面无表情,“是因为睡觉的时候衣服被蓝色墨水染了很大一块,被老妈揍了一顿。” 敦呆呆的看向无惨,突然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敦说,“完全想不到您还有这样顽劣的一幕。” “毕竟我也只是一个普通人。”无惨低声说道,“在我吞下第一口人肉前。” 敦一下子站住了。 他再度想起那片血色的回忆,刚才的惬意与轻松就像褪色的报纸一样迅速腐朽化为糜粉——明明站在中心花园中,眼前却充斥着人类喜悦自缚喉咙的样子,好像自己的喉咙也被项圈收紧,在一个冷酷的声音后,红色的血雾整齐地喷薄在空中——敦眼中的感情急速褪去了,手掌也在不知不觉间变成了虎爪。 然后他看到了一双噩梦里的红眼睛。 “你在害怕。”无惨慢条斯理的说道,他不知何时略微俯下身体,正凝视着那双年轻人的瞳孔,“我可以理解。听说你被月彦俘虏过,经历了严重的摧残。太宰用某样东西向费奥多尔交换了你的自由——他向我提起这事,因为你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摆脱月彦带来的恐惧。” “首领……首领他——” 温热的呼吸轻轻扫过中岛敦的毛发,他听见无惨叹了一口气: “太宰君希望我能帮助你解除烦恼,通过暴露疗法——让你直接进入最恐怖、焦虑的环境重现中,迅速矫正你的恐慌、焦虑反应。” “我拒绝了。”无惨慢吞吞地说道:“我觉得也许有更合适的方法——我向你讲述我的童年,我的过去,我属于人类的那些时间,希冀你能认识到月彦也只是个普通人,”他用手指戳了戳敦变出利刃的虎爪:“但是,你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下意识反应。” 他抬起手,及时阻止了敦的试图解释:“这不是你的错,是他给的时间太少了。” “你还很年轻呢,这些小问题难以避免……”无惨伸出手,在敦紧张的目光下将他的黑外套扯开,露出了被领口隐藏起来的脖颈。 年轻人的脖子上镶嵌着巨大的项圈。黑色的厚重铁环上面遍布锐利的钩爪,不仅在外侧,连内侧都有。钩爪刺入皮肤,有好几道血流了出来。 无惨审视着这一幕:“也许……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在高维灵魂降临这里之后,历史的洪流被截断与改变了,过去的世界只是一个单纯的可能性,但现在,有了异界灵魂参与后,世界拥有了再次试错的可能。”异乡人的手指冒出一道洁白的骨刃,微微用力,那道坚硬的项圈就在年轻人措手不及下断裂了,“就像剜去腐肉获得新生,在剔除了不谐之音后,这个位面将获得一次洪流溯回,重新选择的机会,敦,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他距离敦非常之近,近的中岛敦可以轻易地在那双梅红色的巩膜里看到自己苍白的倒影。 “你有后悔的事吗?有无法弥补的遗憾吗?有拼尽全力也无法拯救的人吗?敦君,那枚放在盒子里的钟表……还在你的梦里转动吗?”无惨冰冷残酷的逼问道,“但现在,我们不需要一个脆弱的存在。” “让我看到你的进步。”无惨放开了束缚小老虎的手,唇角向上弯起,“克服你对月彦的恐惧,掌控你的躯体与异能,如果你想挽回曾经做错的选择——拼尽全力吧,”他感叹道,“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 中岛敦的眼球闪着暗金色的光辉,瞳孔就像貓眼一般,纵向变细。 生命的质量来自决不妥协的信念,人的梦想一旦被付诸行动,就会变得无所畏惧。 集合 敦回去的时候,在路上遇到了意料之中的等候者。 自黑暗中缓缓出现的是身着和服的少女,暗色的长发,雪白通透的似乎能看到里面骨头的肌肤。 “无惨大人,回去了吗。”少女以积雪一般安静的声音问道。 “他回去了。”敦回答道。 少女的目光很快就转移到敦的脖颈上,“项圈,不见了。” “嗯,已经断掉了哦,小镜花。”敦温柔的回答道。 “以后,也不需要了吗?” “以后也不需要它的提醒。” 镜花小幅度地点了点头,暗色发丝轻轻拂过脸颊。 “太好了。”她用孩子气的声线说道,几乎没有展露出表情,只在双瞳中闪过微笑的迹象,“敦不会再痛。” ------------------------------------- 日本 横滨至东京 国道1号 “各位乘客,欢迎搭乘新干线,本列车是开往东京的希望号超特急列车……” 伴随着广播提示与车门沉稳关阖的机械声,由外传来的嘈杂人声骤然安静。车轮碾踏钢轨发出沉闷的轰鸣声,轨道两旁的白色围栏在玻璃窗外迅速向后退去,逐渐连成一片。这辆自横滨站台出发的动画博览会专属粉色涂装列车从容不迫的驶向了东京。 Anime Japan,是由日本动画协会以及动画公司、并与政府单位合作所共同举办的东京国际动画展,以及由民间动画业者联合举办的动画博览会两个所组成的大型动画展览会。它是世界最大规模的二次元爱好者聚会,也是此世界最大的cosplay盛会。 日本动画行业人对这个博览会异常重视,尤其角色扮演区域里,很多ip会完全再现了动画中登场的人物工作房间的场景,抑或是剧情重要场景的复刻。并且在会场内,将设置三个不同颜色的大型舞台区域,举行五十场余兴节目。而动画半世纪巡礼活动,将会播放日本TV动画50年历史长河中具有年代代表性的作品。 世界动漫爱好者都会云集于此,来自不同国家以及地区,数十万人次的游客以及参与者将会云集在东京国际会展中心,亲自参与这一盛况。 鬼舞辻无惨,真名不详、来自地球的异界穿越者,在月彦的单方面“邀请”下也毫无畏惧的踏上了前往东京的旅途。与之相伴的除了同为穿越者的织田作之助,还有被称之为“港口黑手党的白色死神”高危异能者中岛敦,以及一名接到社长任务的意外参与者—— 金发,带眼镜的高个子侦探社员坐在印着二次元少女的粉色软座上,双手抱臂,以严肃的目光,凝然不动的盯着自己前面的某个人影。 今天的他出现在这有如樱花般柔软动人的座椅上,全部都是因为武装侦探社收到了一个特殊的调查委托,即调查动画博览会将要出现食人鬼的消息,而委托人却是日本最恶势力——港口黑手党。 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将此事托付给了优秀社员国木田独步。 也就是说,面前的这个坐在印着身穿蓝白水手褶皱泳装·超短裙·大胸·双马尾·卡通少女软座上的男人,拥有处于极限情况也不会动摇的高洁的精神的侦探社社员——国木田独步,现在正在首次与黑手党进行匪夷所思的合作共同出任务中。 而所谓任务,就是与不认识的港.黑成员以及社会不明人士组成临时同伴,共同参与动画博览会,详细调查食人鬼之事——并在出现伤亡之前,及时阻止危险的发生。 国木田呼出一口气,仿佛将心中的憋闷也一同吐出似的,将双手搭在了前座拉下的小隔板餐桌上。 “喂,你也说点什么吧,织田?”坐在一列车厢仅有一座的“特典椅背”上的国木田出声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四个就成为了临时搭档,但也不能在这之后,面对眼前的景象无动于衷。”他望向身边的青年。 同坐一排的青年闻声转过头来,窗外的光亮将男人的脸照亮。 赤铜色的头发,黑色的长外套,似是对某件事集中注意力,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思考一般,一副令人无法读懂的表情。 “怎么了?”织田问到。 “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老师吗?”国木田皱起眉头,难以忍受一样用手指敲着桌面, “为了和女高中生们坐在一起而强硬的和我交换高票价抢到的座位,完全不参与计划制定与讨论,并且穿成不稳重的样子却在女孩子群体里大受欢迎的成年家伙……竟然是你的老师。” “嗯。”织田表情不变的点头。 “等一下,我不是想要你肯定的回答……”国木田一副心很累的样子,“我是想你可以请无惨先生停止这样轻浮的举动,坐回来一起讨论接下来的工作计划。” 织田看了一眼无惨的方向。监护人上身穿着白色高领衬衫以及赤色纽扣的学生黑色西装外套,前胸口袋处绣有秀尽学园的校徽,下身是红黑格子长裤。宽大的黑框眼镜下是无惨那张变的稚嫩犹如高中生的相貌,此时正笑意盈盈的面对正拿着手机对着他小心翼翼拍摄的女高生们摆poss。 模糊传来“好帅”“太像了”“莲莲”之类的对话。 “确实无惨先生的性格比较活泼,”前排的乘客转过身来,正是此行的最后一位成员——中岛敦。他柔和的表情充满了歉意,像是缓解气氛般说道,“但我认为他为人非常可靠,也许现在的举动有其他的深意。” “这样吗……”国木田似是即将被说服的若有所思,然后瞄了眼无惨的方向。 无惨正拿着从口袋里摸出的红色手套,慢条斯理的戴在修长的手上,然后在女孩们安静期待的凝视中抬起手贴近了嘴唇——咬住手套——扯——车厢里瞬间传来小声惊呼与掩盖不住激动的吸气声。 “喂,”国木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刚刚那算什么?” 敦睁大了眼睛,一滴冷汗从他额头上流了下来,他无措的看向织田,试图从同伴那里寻找答案:“也、也许——也许是为了套出消息,情报员应该会这样打入群众吧、、” 织田转向国木田,“也许是cosplay的动作。” “不是重点!”国木田吼道,“成年人怎么能厚颜无耻的对未成年做这样暗示的动作!实在是可耻!” “暗示?这个是指?”织田用极其平常的表情问道。 在他询问的同时,不远处又传来“领口再解开一个扣子”的请求和“好哦”的答应声。 “不对,不对不对!”国木田猛地站起身,“无论如何这也太超出界限了……同伴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我无法视而不见——至少不准对未成年——” “等、等一下,”敦也站起来,试图阻止国木田,“还是再确认一下比较好———” 穿着粉色裙装的列车乘务员推着小车微笑着走过来:“请问您需要铁路便当吗?” 织田举起手,“一份咖喱。” “快松手!”国木田挣扎着,试图离开座位制止鬼舞辻无惨。 “现在不是吃咖喱的时候吧织田。”中岛敦死死的拖住国木田,“还是先不要给其他乘客添麻烦。”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要被那身校服欺骗了!” 一片混乱中,穿着灰色制服的检票员走到了这边,“请您出示……” 这次可是真的不知所措了。 这是中岛敦迄今为止的人生中从未经历过的情况。前方的无惨先生准备在女高中生们的大腿上躺下去,国木田先生正愤怒的试图阻止这件事,而自己正拼命勒着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阻止他阻止这件事,乘务员与织田进行着有没有辣咖喱的对话,检票员正等待着自己递出票据—— 敦不仅在心里发出了茫然的悲鸣:首领,镜花,还有中也前辈和广津先生以及黑手党的大家,我现在该怎么办—— 东京 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大楼。 耸立于横滨最好地段的黑色建筑物。虽从外观看来是整洁崭新的高层大楼,内在却是坚不可摧的要塞。窗玻璃全是防弹·防爆的材质,特殊处理过的外墙就连战车的榴弹炮都能防御。并且建筑内有异能者常驻,时常守护着位于最高楼层的首领。 在这栋威严建筑的顶层房间内,黑手党最强战力的异能者中原中也抿起了唇,他面前的人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双钴蓝色眼睛里充满了压抑的愤怒。 “怎么啦,中也。”坐在房间中央的黑色王座中,这个充满死亡气息房间的主人——统领巨大黑暗组织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太宰治问道。 他的声音中,有着在织田面前从未出现过的,同时包含着王的威严与恶魔的冷酷。 “你把中岛敦派了出去。” 中也低沉的问道,“啊?是想让他也成为食人鬼吗?” “好啦好啦中也,这次不是也有其他人跟着吗?”太宰换了下交叠的腿,“比起那个,我想敦应该有所长进才是。” “哈!?”中也用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变得粗鲁的口气说道,“你在说什么,明明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把那家伙从食人鬼手里换回来,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区区一个既不是干部也不是秘书的下级成员,却能让你多次破例,结果现在又轻易的将那小鬼送给另一个食人鬼之主?” “怎么?无惨君是值得信赖的人。” “这和信赖没关系。那小鬼被司汤达完完全全控制过,这先例在你的记忆里只存在了几秒吗?怎么会允许他再次接触比上弦壹更危险的主人,甚至还有月彦的同位体——双倍的恶鬼之主,你到底在想什么?” 太宰微笑着看着中也。 “哎呀呀,中也,我不知道你这么关心敦。但是——你是干部,而我是首领。以及在黑手党命令是绝对的。不重视指挥系统可不行呢。” 中也不高兴地暂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用手摁了一下帽子,粗鲁的迈开了步子。 “啊这样吗,那随便你。” 在推开那扇坚固的双开门的时候,他停了一会儿,并没有看向太宰治。 “我并不看重那个小鬼,我只知道他在你的计划里非常重要。”中也说,“我也不清楚到你在想什么计划,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停下和休息,现在还找到了第二个恶鬼之主——但太宰,你终有一天是要由我来杀掉的,在这之前,可别死得太轻易了。” 最后一个音节被粗鲁关上的房门彻底地截断。 “……不会死的太轻易的。”只余一人的黑暗房间里,收敛了笑容的太宰治淡漠的回答道。 他用暗沉沉的鸢色瞳孔看向桌面,一枚断裂的项圈安静的压在凌乱的文件上,手指如羽毛那样轻轻拂过它,略一停顿,然后微微用力,黑色的项圈就被瘦削的手指拎了起来,现在太宰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金属弯钩上面干涸的血渍了。 “我的计划——”港.黑首领凝视着那灰褐色的污渍,眯缝着的眼睛里射出了锐利的光,“……不允许再次失败。” 他轻轻挥动腕部,那枚可怖的项圈就在黑暗的空间里划出一道短暂的光亮,重重的摔在了地板上。 ------------------------------------- 东京的夜晚。 站在巡游花车上的演奏者在万众瞩目下重重的锤响了第一声宣告游街正式开始的日本太鼓,人们欢呼起来,紧随其后的演奏者们同时举起木槌,快活的开始了启幕震撼人心的鼓乐表演。 列队的人群高举着耀目的竿灯笼走过,夜色映衬下,足有三层楼那么高的金黄色灯笼明晃晃摇过整个街道,照亮了穿着缤纷多彩的新式和服的少女——随着鼓点与音乐以欢快的舞姿前行的年轻舞者们挥动手臂,裙摆像花瓣那样伸展旋转。 街道上塞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喜悦,寺庙和鸟居的造型巨型灯笼越过游客的头顶,人群随着花车涌动,每当花车向人群撒下粘着金粉的彩条与花瓣时,你都能看到高举的手臂、听到热情的欢呼。演奏笛子的乐师被这热情喧烈的气氛裹挟,色彩艳丽的腰带与笛声一起转动。 无惨瞅着两个衣冠不整的同伴,皱起眉: “迟到那么久,你们干什么去了,敦,还有国木田?” “接受车站警卫员安全教育与训斥。”敦木然的回答道。 “哈?”无惨扬起眉,“你们做了什么?” “在车上打架斗殴。”国木田用平坦而无感情的声音回答。 “啊啊,明白了。”无惨不满的摇了摇头,“怎么能如此懈怠,我们可是在任务中耶,你们哪有一点大人的样子。” 话音刚落,他就看到国木田以及敦的目光死死地盯着自己,颇有种苦大仇深的感觉。 “你们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我又不是耽误行程的那个人。”感到莫名其妙无惨瞪了回去,“作之助也从来不干这种事。” 那是就算是在港.黑面对和刑讯无数凶恶敌人,身经百战的中岛敦,也会禁不住沉默的——理直气壮和骄傲的目光。 这样的无惨大人,真的令人难以抑制心中的悲凉…… 敦将眼神转向国木田询问。 ——如果早知道是这现在的场景,国木田先生……我也许不应该阻止你? 国木田以冷肃的表情,只凭眼神回答了敦。 ——没错,如果早知道是现在这样的场景,你就应该和我一起将他捕捉当场。最重要的是,就算你成功阻止了我,他也不会为此感动。 ——国木田先生,我下次会认真考虑这个建议的。 “好了,我们该出发了。”无惨眺望了一下远去的花车,以一种莫名的兴奋状态说道。 国木田取出怀表,“确实应该先去基地收拾一下行李。真是……突发的情况打断了计划表,现在必须重新调整了。” “不去基地。”织田说。 “不去基地?那我们是直接先去会场进行调查吗?这时候倒是可靠起来……”国木田一副欣慰的表情,“也可以,我们出发吧。” “唔……也不去会场。”织田声音平静。 “那去哪里?”国木田皱起眉头,“有其他重要的任务吗?” 面对一脸困惑的国木田,无惨耸了耸肩,“我们去歌舞伎町。” 国木田的表情渐渐崩坏了。 “等下?歌舞伎町?喂,你们说清楚!” “当然是去歌舞伎町啦~博览会还没开始那里没什么好玩的。”如此说着的无惨兴高采烈的强行将拼命挣扎的金发高个子拖进了织田拦下的计程车里,“我们去东京必来之地啊。” “喂等下!放开我!好好听我把话说完……我们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 “任务的事就拜托你咯。” “等等啊混蛋——” “等等混蛋——” 国木田的叫喊也是徒劳,车门一下子关闭了。 敦茫然的看着这一切,直到一根触手倏忽伸出,将他也卷进了这吞下了三个队友的黄色小轿车里。 传统 歌舞伎町——一座位于东京的不夜城。它坐立于新宿中心地带,是城市的娱乐中心之一,电玩、舞厅、电影院、酒吧以及饮食店聚集在这里,霓虹灯永远闪耀在这欢乐街,以至于人们分不清深夜与黎明。 而他的名字,“歌舞伎”则指日本传统民族表演艺术。十七世纪江户初期,出云的巫女阿国在舞台上表演一种奇异“倾斜”动作的舞蹈,于是人们借用汉字为其取了雅号——歌舞伎。美丽的舞蹈深受百姓欢迎,在此基础上,京都和大阪的游女纷纷效仿,除了表演舞蹈外还从事卖身活动,德川幕府以败坏风俗罪禁止了歌舞伎演出。在此之后,剧团开始以青少年男性为主,扮演歌舞伎中的女人角色,即“女形”。但是,青少年男性扮演的女子也受到了武士的喜爱,由此产生的纷争、谋杀、殉情、私奔络绎不绝,与幕府原意相违背,最终幕府决定歌舞伎必须由壮年男子出演,就这样,歌舞伎逐步变成了只有男演员出演的纯粹演艺。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歌舞伎已经不仅局限于传统,艺术者们也在推陈出新——比如火影忍者歌舞伎。 在异能大战之后,人们在现在的歌舞伎町一番街附近建设了表演歌舞伎的场地,这个新建的町就被人们称之为“歌舞伎町”,时间流逝,酒吧、俱乐部、风俗店等各种深夜场所也聚集在这里,歌舞伎町慢慢成为了世界上屈指可数的著名红灯区之一,被称为“欲望的迷宫城市”。 踏上这里的街道,可以看到很多年轻的青年男女,他们穿着时尚、合身的漂亮服饰,笑容满面站在街边,胸前往往挂着写有荧光店名的牌子。在日本,当街揽客是违法行为,所以经营者用这种巧妙的方式吸引客人。 国木田无言的坐在纯色的软垫上,他从来没有来过这里——除了在侦探社出任务进行调查的时候,但那时候他也不曾以客人的身份参与进来,更多的只是谨慎的观察与询问,和戴着猫耳猫尾巴的温柔女仆与戴着狼耳朵狼尾巴热情男执事们保持距离—— 是的,无惨在观察到某扇玻璃窗后有猫女仆跳舞后就毫不犹豫的将他们拖进了另一家女仆执事店——因为太宰治负责全部行动花销的缘故,食人鬼甚至包了个场。 “实在是太松懈了!”握紧了女仆递上的玻璃酒杯,国木田这样说道。 如果要用一句话概括他对无惨评价的话,一定是这一句: 极其个人主义,散漫到令人发指的男人。 对于热衷于将毫无破绽的计划完美地完成的国木田来说,无惨这种完全不在乎社交距离,像个社交恐怖分子一样不在乎自身给他人造成多大麻烦的队友绝对不可以。因为国木田最喜欢的话是“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最讨厌的是“无所谓啦这样也行嘛”。无法接受无惨行为就是他这种理想型生物理所当然的反应。 “你的老师又去哪儿了?”在尴尬的欣赏女仆们猫咪舞的时候国木田顶着额头青筋向织田询问,已经对无惨搞事能力有一定了解的侦探员为食人鬼的离席忧心忡忡,“他不会又有什么奇思妙想吧?” “这个我知道。”敦凝视着店员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尖,抢答道:“无惨先生离开前说他要去隔壁cosplay的夜店看看——听说今天是游戏角色的主题。” “他还有什么不感兴趣的吗。”国木田板起了脸,然后将勺子叉进面前的咖啡乳酪布丁里,“还有你,织田,为什么你一路上都在放纵他这样的行为。”虽然面前这个家伙表情平静,但不要以为他感受不出来! “这是秘密。”织田轻轻笑了笑,“也许他有重要的事去做。” “你还真是乐观啊……”国木田一副头疼的样子摇了摇头,将一块大小合适的甜品送入口中,“我怀疑他这个性格也有部分你纵容的因素。” “他生活过的太紧绷,我能做的又太少。如果不让他好好休息的话,心灵会感到疲惫吧。” 织田将三色丸子放入小蝶,花了一点时间让它均匀的站上花生碎。然后注意右侧国木田突然安静了,没有说话声,也没有刀叉切动甜品的声音。 他抬起头,将视线转向金发男人。 国木田正若有所思的盯着他,“那你呢?你要做的事完成了吗。”他说,“我们几年前见过一面,你好像不记得了。” ------------------------------------- 就在织田、国木田还有敦在夜店里享受执事与女仆带来的溢价服务时,无惨正走在一个地下夜总会的长廊上。他面容柔和,长发挽起,那身属于雨宫莲的校服已然换成了黑红相间的女士和服,大量金银的刺绣在色彩迷离的灯光下烁烁生辉——倘若这样的他被国木田看到,一定会控制不住的掰断手里的钢笔。 路边的玻璃橱窗里装点着一个个或站或坐的青年男女,无惨瞥过最近的一间,那名毫无保留的享受泡泡浴的年轻女孩隔着玻璃向他眨了眨眼睛。不用感到意外,这些玻璃后面的年轻人全部是夜总会的商品,就像百年前在木质栅栏里向恩客展出的流莺,现代社会的进步给了人们更直观鲜明的便利,但有些东西却从未改变。 一面对凑过来以眼神暗示自己的客人发出警告的一瞥,无惨一面径直向这座地下建筑深处走去—— 食尸鬼的大脑能够感受到人类能感受不到的鬼之血的信息,从他刚踏入东京时就有人在鼓动着他的感受器,现在他还在继续。 这是一种对其他食人鬼的力量彰显。从越来越强烈的频率中判断,肆无忌惮的家伙就在这座建筑的不远处。“吵死了。”无惨喃喃自语道。 说谎 一阵冰冷的风抚过他的脸,中川良彦模模糊糊的睁开眼——他醒了。 他是一个普通人,既不是异能者也不是那些隐藏在统治阶层食人鬼中一员。他只是一个平庸的工薪族,拿着稳定的收入,过着一眼可以望到退休生活的那种。 作为日本新中产阶级的一员,他的生活水平虽然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也是小康生活代表。他不打算找老婆,所以也就没有孩子,就这样攒了点闲钱。连年异能战争,使得日本经历了很多年的衰落,经济环境艰难,企业生存艰难,打工人的处境就更加艰难。所以,他和大多数日本人一样,将自己工薪族的身份视作成功的象征。他白天上班,晚上就在网络上寻找精神刺激,偶尔骂骂穷忙族。在他的观念里,那些努力工作12个小时却不能致富,越忙越穷,越穷越忙,付出非常多的努力,也只能维持温饱的穷忙族完全是自身能力低下的结果,看不起穷忙族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他这一生从未偷盗、抢劫、诈骗,也没有做过偷窥,尾随,欺凌他人的事,他是一个生活平庸到乏味的普通人,纾解欲望也是花钱找无料案内所。 中川等待自己的视线逐渐清晰,他想要像往常那样摸到眼镜带上,却发现自己被绑着,双臂与双腿都被绳子紧紧的捆在一起。 他第一反应是昨夜的游女干的,是另类的服务情趣。 但很快,他就推翻了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因为身上的绳子绑的太紧了,也太疼了,肢体显而易见的因为不良的血液循环而关节僵硬,一个柔弱女人能做到这样的力度吗?难道是不满意自己给她的过夜薪资?还是自己在昨天的酒精下签了什么服务却没有付钱? 他在床上不安的蠕动了一下,努力翻过身来,然后获得了一个新的视野。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蓬乱糟糟的头发,呈现挑染的粉白色——年轻女孩另类选择。随着视线下移,他看到了背对着自己的白皙裸背,形状优美的蝴蝶骨掩没在薄毯之下,那只落在毯子外面的小臂温润有光泽,健康粉红色从肌肤里透出来,彰显着青春活力。 中川错愕极了,和自己昨天过夜的女人长这样吗?为什么他没有半点记忆……可就算她长得还不错自己也不会原谅这荡.妇的,中川挪动着麻木到疼痛的身体恨恨的想,除非她同意用嘴给自己补偿一次。 “呀,你醒了。” 背对着他的女人不知何时发现他醒了,她在床上转过身来,那些打着卷的粉色的头发被主人慵懒的撩到耳后,显露出来的容颜就像中川想象中那样漂亮,准确的说,比他想象中还要美丽许多,普通人很少有她那样晶莹剔透的红色巩膜。 现在只有她给自己上一次中川才考虑原谅她。 “把我解开——”他用干涩沙哑的声音说道。 “为什么那么着急。”女人笑着拒绝了,她从床上坐起,掀开毯子,洁白的身体就这样毫不避讳的展示在中川面前,中川第一时间闭上眼闪躲了一下,然后又意识到什么很快睁开眼瞪着她。 “来点喝的润润喉怎么样?”她说,然后将放在床头的葡萄酒拿起来,倒了一杯递给男人。 中川被绑着,身体坐不起来,只好努力仰着头以嘴去接酒液,非常艰难且慢,深红色的液体淅淅沥沥的染红了洁白的床单,女人以近乎母亲对孩子那样耐心的态度喂他喝完了整杯酒。 “好了,”在中川喝完后,女人将空玻璃杯扔到垃圾桶里,温柔的用手抚了抚中川的额发,“说说吧。” “什么?”中川感到迷茫。 “你想不起来了?”女人向中川歪歪头。 “疯女人。”中川挣扎了一下,但四肢仍然那样被紧紧的捆缚着,“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女人盯着他看,中川感觉自己像是被危险的野生掠食者盯上了,“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个提示,”她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中川的额头,用拇指轻轻的描绘他的眉骨——一个令人非常放松的按摩动作,而她的指腹也柔软细腻,除了温度是那样的冰冷: “两个月前,你住在东京都港区的公寓里,是难得的休息日,所以你睡到中午才起来,下午三点,你坐着计程车前往了三菱银行,四点,你前往了邻近的海鲜市场,在那购买了一些鳗鱼和蛤蜊。六点的时候,你回到了家,在吃过烹饪的鳗鱼饭之后,你打开了电脑,开始浏览购物。”讲到这,女人停顿了一下,她把手固定在中川耳后,和其他手指一起,捧起了他的头,迫切的问道:“想起来了吗?” 中川微微动了一下。 “只是普通的一天。” 他满面不解又愤怒:“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女人失落的放下手:“真的想不起来?” “疯女人!” “砰”的一声,中川被踢出去两米高,重重的砸到后面的墙壁上。 他呻.吟着摔到地上,挪动着,不敢大力哀嚎,因为只要吸气胸口就传来网状过电般的痛苦,肋骨断了几根。 “撒谎。”不知何时站起来的女人看着他,像阿佛洛狄一样美丽的脸上充斥着失望与悲悯。 回忆 “我……我什么都没干。”中川痛苦的哀求:“我就在……自己家里……我哪儿也没去……” 女人看着他,“是啊,你在家里,你哪儿也没去。”她低声道,“只是动动手指在电脑上购买了一个链接。” 中川愣住了,很快他意识到了什么拼命的挪动自己的舌头,语无伦次的辩驳着:“——我什么都没有干!那只是个视频!不是我!我没想过!” “啊。”女人说道,“你开始想起来了。” “三个月前,我还是一个学生。”她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面孔:“长得很漂亮,有点自负,还有点愚蠢。刚毕业的时候,我和朋友一起订好了毕业旅行——准备去森林徒步,露营,郊游。我们有五个人,两个男孩,三个女孩。她怅惘的笑了笑:“然后我们坐上了去青木原的车,毕业生很穷,还有助学贷款要还,但这是我们各奔东西的最后一次团聚,我们自费包了一辆车,买了二手帐篷,准备了很多美食和啤酒——玩得很开心,很晚才睡着。但我们睡的太沉了,太沉了,帐篷里被人吹进了带药的烟。” “醒来的时候,我看到了白花花的一片……美空的脑袋上插着一柄撬棍……脑浆和血流了一地,躺在距离我不到半米距离的地上,我想要帮助她,帮她堵住伤口,结果却没办法碰到她……我低下头,发现自己被挂在了架子上,像兔肉摊位上悬挂的没有皮肤的兔子。”女人慢慢走向中川,犹如发丝一样蠕动的血肉在她身上逐渐生长出来,“比肉兔还不如的凄惨境地。” “你什么都没做。”她叹了口气,那些细长又坚韧的血肉绞断了绳子,交缠着将恐惧哀嚎的中川绑了起来,像是放风筝那样将他撑在了空中,这样就能让男人像自己当初一样完全展示给角落的摄像机:“你只是花了二十万日元看了一部虐杀视频,”她悄悄地说道:“而主人公是我。” 美丽的容颜裂开了,显露出表皮下状若深渊的口腔,像铡刀一样光洁的利刃展露在中川面前。 鲜血喷上半空。 异变的怪物早就抛弃了所有的理智,粉红色的发丝稀疏的贴在蠕动的□□上,它迫不及待的咬下,铁锈味充斥了它的口腔。在这一瞬间,苦痛的记忆淹没了它的脑海。在那个肮脏的露天屠宰场中,她被挂在了木架上,铁钩穿透单薄的躯体露在空中,穿着透明雨衣的男人站在她面前。 切割大型冻鱼的斩骨刀举起来了,带着瞬间的光亮落在了她的手臂上——血肉横飞。 失去连接的手臂被紧紧的绳子带动瞬间弹起,然后在重力的作用下荡回,在绳结悬挂处来回晃动着——然后才是她的凄长的惨叫声,镜头沾着血珠儿的摄像机被举了起来,贴近展示着那些新鲜的粉红色骨荏。 “看看,她还在抽搐,小羊总是抽搐。” 刀被再次举起,这次是右臂。 然后是左腿, 右腿。 郊外的风太大了,它们呼啸着穿过她仅剩的光秃秃的躯体,穿过她失去保护的耳孔,穿过明亮的天空和金色的太阳。 阳光毫无保留着照耀着施展暴行的土地。 变异体听得见过去自己的哀嚎,它嗅得到过去自己的血味儿。 日光嵌入她的皮肤,她只是一个可以被随处抹去的人名。 人类为什么可以对同类做出这样的罪行呢? 为什么他们还会为此欢欣鼓舞呢? “太奇怪了。”她用手背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思绪还沉浸在无法餍足的复仇里,等一会她就把今天的视频放上网站,打上价格标签,等待下一个买家。 施暴者已经自食恶果,提供市场的顾客同样罪无可赦。 中川还残留的身体在地上抽搐,血流的太多了,他的动作幅度逐渐变小。 逐渐收回异变肢体的女人蹲下来,周围全是血,以及流淌的脏器。她捡起中川的手臂,还带着点温热。轻轻的嗅了嗅,和自己噩梦里一模一样的气息。竖立在角落的摄像机灯光仍在一闪一闪地亮着,直到一个不速之客摁下了它的开关。 变异者转过身,警惕的看着不知何时站在房间内的陌生人。 陌生人站在摄像机支架旁边,身材修长,穿着一身女式和服。面容苍白而绮丽,黑色的带着弧度的短发下是一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红色的眼睛,只不过她的颜色更深一些。 “你是谁?” “初次见面。”一个好听的男声这样回答她,“我是鬼舞辻无惨。” 无惨向前走了一步,将自己完全地暴露在灯光下面,他向她微笑了一下,露出了尖锐的獠牙。 试验 “你见过‘我’?”织田问:“什么时候?” “真的不记得了?”国木田看了看织田,有着红铜色头发的同龄人正认真地看着自己,他有些迟疑:“不记得也正常……那时候你看起来有非常重要的事去做,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不过反过来我却没有在你脑海里留下半点痕迹这一点也让我感到非常挫败啊……” 敦从和牛甜虾塔塔的热情挽留中抬起头,略显好奇的问:“那时候的织田先生是什么样的?” 国木田沉吟了一会,记忆里他与织田仅有的那一面非常短暂,——但他总觉得,现在的织田与几年前的织田有所不同,可不同在哪,他难以辨明。 “……我想想。”他说,“那时候我站在桥上,织田在桥的另一面走过来——一副危险人物的样子。” 红铜色头发的少年穿着防弹纤维制成的外套,黑色的衬衫上有着交叉的背带枪套,手腕也绑着弹匣,就那样沉默的擦过他的肩膀。 国木田当时还是个实习生,正抱着心爱书宝宝散步的他瞥过对方身上的武装,终于还是没忍住—— “喂!”他喊道。 正欲离开的少年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有什么事吗?” “你要去哪?”国木田观察着对方那副平静的神情,“不会是要去做什么坏事吧?” “不会。”少年向他礼貌的点点头,然后背对国木田,再次向着目标前进。 “等,再等一下!”国木田追上去,想要拉住对方的肩膀,但对方仿佛预知一样轻松躲过了他的行动,抓空的国木田晃了一晃,努力稳住自己的身体。 在他站稳后,对方好脾气的问道:“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国木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拦下他,也许是因为对方身上那些危险武装,也许是因为对方蓝色的眼睛在晦涩的天光下就像是某种光亮的无机质,更或许是他在对方身上看到了某种令他难以形容的——对走向既定结局的毫不怀疑与坚定。 “——你要去哪儿?”国木田不由得再次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一边转身,一边对背后的他说: “去做忘了做的事。” 然后,就那样走入了桥那边的世界。 自此之后,国木田再也没在横滨遇见过他。 “这就是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一面。”故事讲完了,国木田重新拿起那个在小叉子上等待已久的拇指布丁,满脸严肃的送入口中。 “国木田先生……”虽然知道那已经是过去的故事,面前的织田也是其他世界的同位体,但敦还是下意识的降低了自己的声调:“当时他到底要去哪儿呢?” 国木田沉默了一会:“我不知道,”他看向织田:“但有那么一瞬间……我希望你能停下脚步。” 织田点了点头,他能理解对方的意思。 ------------------------------------------------------------------------- 像一阵风,又像一个单薄的幽灵,挥动翅膀的阴影掠过天空,携着猎猎夜风飞向风格统一的建筑群。 影子在距离某层露台还有几米的高处落下,宽大的羽赫无声的收回肩胛骨,强烈的风压鼓荡着柔韧的衣摆,当对方的双脚轻盈落在昂贵的拼花地板上时,人们才能看清那是一位容颜秀丽的女性——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令人觉得仿佛要将周围的声音都吸收掉一般的女性。 穿着如同自己的皮肤一般自然的纤长的黑色风衣,幽长的黑发在头后扎成一束,气质安静,甚至太过安静,以至于存在感都很稀薄。与其说是活生生的人,不如说仿佛就是那场景中生成的图像一样。 她推开露台的门,像动物般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的走进起居室的大门,露台的主人已经等候在那。 “好久不见,东洋医生。”她轻声说。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穿着医生白无菌服男人——肤色并不白皙,偏向拉丁裔的橄榄色,不过显然比普通人类要冷一些。头发颜色暗沉,与经过时间沉淀的绿檀木的色泽相近,在荧光灯下展露着顺滑光泽。眼睛同样是与其主人一致的红色,镶嵌在在黑色眼白上,显出一种非人的质感,但最重要的是,在那双肆无忌惮的展露出来的赫眼中,刻着鲜明的黑色汉字——上弦伍。 “银小姐。”山胁东洋亲切微笑着向来访者鞠了一躬:“欢迎你的到来。” 芥川银苍白的脸上同样浮现出一个淡漠的笑容,“希望我没有打扰你。” “怎么会呢,月彦大人的命令将会伴随着您的到来传递给每一个食人鬼。”医生伸手向她做出邀请的姿势,“事实上,我们的研究在最近有了一些可喜的变化,我正等着你呢。” “发生了什么事?”银的脸上稍稍浮起一丝好奇,她注意到山胁东洋现在的表情可以用愉快来形容,过去几年里她从未看到过这样的上弦五,这对一个值守此地的科研者来说还真是少见,“难道是您上次说的新实验有了突破?” “正确之极。” 山胁东洋说。 他带着银穿过空无一物的走廊,走下螺旋形的台阶,进入这座位于地下的研究所。一进去,两个人就被某种沉闷而单调的声音包围了——食人鬼能听到超出人类听力范围外的频率,医生选择的这条通道邻近电力设施。宽阔的空间里回荡着的声音来自日以继夜地转动着的蒸汽涡轮。整个设施的部分电力就由这里承担,产生的废气则在邻近地面的区域阀门中排出。 空气中弥漫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味,廊壁上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扇窗户向两人展示着阳光灿烂的户外。一名身穿工作服的男子,正仔细的清洁着这些窗户。阳光当然只是假象,人们不能指责食人鬼剥夺了所有日光摄入的可能,即使这里的员工们大部分仍是人类。 在两个食人鬼经过一批正在为地下温度管理做检测和维护电力设施的员工之后,电梯到了。鞋底踏上合金地板碰撞发出熟悉的噶擦声以及电梯下降时发出的轻微响动则让银想起很早之前她在这里参观的记忆,电梯内右侧的十二个环境实验室标识已经变成了方便高效的生活区以及员工娱乐和心理愈疗中心,原本的试验体系则整体搬迁到更深的地方。 “几个月前我们进行了一场新的试验,试验很成功,收到了实验品生存状况良好的报告,但这次试验和之前的试验完全不同。”山胁东洋说:“最开始,我们的研究重心在构思让食人鬼如何抵抗阳光上,一直以来也是以食人鬼为蓝本设计方案,但是两年前,我们改变了思路,你还有印象吗。” 银略微思考了一下,很快的回答道:“你决定通过改变人类本身,创造出不怕阳光的新生食人鬼。” 绿色提示灯亮起之后,面前的金属大门优雅的滑动,向两个人打开了通往目的地的道路。乳白色的大厅里摆放着一些休憩沙发,墙上挂着显示屏,上面清晰的展示分子生物学实验室、细胞生物学实验室、天然药物化学实验室等各种区域,还有几块红色标明,限制权限进入的区域则属于类人生物领域的理论研究室,解剖室与样品处理室在其他的位置。 “这条路现在被证明是成功的。”山胁东洋边走边说,人体神秘且具有无限可能,根据他的观测与试验,始祖鬼血直接作用于大脑。通过不同实力级别的食人鬼表现出来的影响,鬼血平等的赐予所有个体神经统合失调症,失去味觉,抑制痛觉——即使被截断身体,也看不见食人鬼对自己的身体有明显反应。但初始的人类则不同,生物最强烈的本能仍在他们的身体内——比恶鬼更迫切的求生欲会迫使他们的身体发生变化,这一点在异能者身上表现尤其明显。 他们径直走向这座建筑心脏部位的主控室。 “我们通过模拟各种环境与植入记忆、激素、生物酶等等来调节人类本身,”医生直言不讳,“尤其是那些基本综合素质低一批次的耗材,他们在困境中往往会产生更顽强的求生欲。进化就会朝着正确的方向前进……我们在异能力受试者身上注入了稀少鬼血,并诱导他们在弱光环境下进行变化,这很危险,但也很有趣——省了我们不少事。” 山胁东洋装作没看见芥川银眼里的一丝晦涩,径直推开了遍布电子画面的控制室的大门: “我们到了。” 任务 一根漂亮的、粉红色头发轻盈的从空中落下,食人鬼苍白的手指准确的捏住了它。 “先让你跑三十九米。”无惨说。 头发的主人此刻正在楼宇间奔跑,她将一切都抛下不顾,向着自由的方向疯狂逃窜。双手抓住广告牌一借力,双脚就越过楼与楼之间的缝隙,行动迅速且精准,霓虹灯下攒动跳跃的身影简直像个幽灵。 但即使是这样的速度,她也无法摆脱身后冰冷的威压,只能绝望的感受着与追击者彼此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进。 一道湿滑的噩梦般的触手缠在了她的脚踝上,变异体发出一声怒吼,头部转瞬变成利齿反身咬去——却惊讶的发现那触手完全无视自己伤害,只是轻轻一拽,它挣扎跃起的姿势就被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后更多的触手覆盖了上来,变异体的力量对他们压根不存在任何作用,连流淌在身体里的鬼血也像死了一样纹丝不动。 她尽全力挣扎着,直到触手越缚越紧,像是要把她捏爆一样危险的力度。 就这么被缚的一瞬间,她就再次想起死亡记忆的痛苦与无力—— 她仰起头,空无一物的屋顶天台在漆黑的夜空下无边际的延伸出去,就像血色的郊外一样宽广。变异体忍不住发出一声哀鸣——绝望再临……她想,然后更加拼命的挣扎,直到一双手抓住了她的脖颈,将她从地上拎起来。 “你不是食人鬼。”无惨审视着失去人类一半形态的变异体,面容逐渐严肃:“你也不是人类……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 “这就是现阶段的内容了,通过对特定基因进行功能富集,鉴定与食人特征相关的功能和参与的代谢通路,以及对月彦大人提供的上古药方进行追溯与探究,我们已经成功过创造出第一个不再惧怕阳光的半人类实验体——可以肯定的说,我们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大人想要的未来也许并没有那么遥远了,银小姐可以将这个好消息带给月彦大人。” “事实上,”银轻声说道:“月彦大人向你下达了其他的指令。” 山胁东洋面露诧异之色,“有新研究任务?” “不,是非研究任务。”银看着他微微睁大的赫眼,干脆利落的回答道,“大人要我来通知你,你需要前往东京。” “东京?” “没错。”银说,“详细的任务内容已经发送到你的终端。” “那研究进度怎么办?”山胁东洋问。 “暂缓。”银的声音平静的叙述道,“或者交付其他人。” “时间限制呢?” “今晚就出发,越快越好。” “……好吧。”山胁东洋似乎想笑,又有点忧郁地勾起嘴角,“我明白了。” 他转过头,看向身后幕墙上展示的孵化大厅,数百个密闭生化培育池中,“新人类”实验体在里面起起伏伏,防爆密闭式吸顶灯投下冰冷阴森的光芒,带着面罩与无菌服的实验员们穿梭其中看起来就像没有人脸的怪物。但医生却在上面看见了自己像是无光黑夜下的铅云似的脸,眉头紧皱着,眼睛里满是阴郁和痛苦——兢兢业业从未懈怠的持续了十年的工作即将看见曙光……现在却必须完全中断,他难以理解有什么任务能比这里更重要…… “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这里了。”医生收回视线,用他特有的压抑而古怪声音说道,“希望外面的异能者比这里的实验品味道丰富一点。” “加蜂蜜还是加酸奶?要焦糖巧克力、紫薯芋泥还是水果冰淇淋口味的?”无惨问,手里端着不知道从哪抢来的餐盘,盛满了各种颜色丰富的可丽饼。 敦与国木田在座位上僵直了身体。 “唔……水果。”织田说。 “焦糖巧克力。”敦干巴巴地说道,“非常感谢。” “好的~”无惨将可丽饼递给敦和织田,然后笑眯眯的看向国木田:“你呢,要什么口味?” 国木田的脸微微一动:“你这家伙……还记得回来啊。” “靠谱成年人是这样的。” “那么能请靠谱的成年人回答我一个问题吗?”金发的侦探职员面无表情,“你为什么穿着女士和服?” “可怜的店员太困了,所以我就自告奋勇的替她分担了一下工作。”无惨大大方方的展示了一下自己艳丽的裙摆,“这叫入乡随俗,你不喜欢吗?” 国木田沉默了一会,就在无惨以为他要忍不住爆发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慢吐出:“好吧。”他说,“那你还记得我们明天应该去哪了吗?” “东京国际会展中心。” 银说:“你的任务地点。” 山胁东洋看了看便携终端上的检索信息,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动画片,漫展,声优,节目表演,还有数以万计的游客和耗资巨大的开幕式。” “有点难度。”银看了一眼上弦五,“哥哥已经在那里了。” 医生因为她话里的含义挑起一侧的眉毛。 深渊 东京某基地 无惨在上车前后的不着调行为带来的后果终于完全地爆发了出来,早上五点钟的时候国木田就守在公共休息室门口了,而他的付出也得到了应有的回报。 刚准备一个人溜出去的无惨一走出房间门就吃惊的看到金发探员双手抱臂站在公共休息室中心,眼睛微眯盯着自己,一副不出他所料的神情。 “国木田…你在这做什么?” “等你。”国木田回答。 “嗯……这个时间是不是太早了?”无惨问。 “我看刚刚好。” “那你吃早餐了吗?没吃早餐的话先去吃早餐吧饿着对身体不好,那什么,我先走——”无惨说着,面色自然的迈开脚步—— 一只手揪住了无惨的后衣领,“已经按计划吃过了。”国木田的眼镜反射出一道锐利的光芒,“你准备去哪?” “呃……去买鳗鱼给大家做早餐?” “听好了,七点之前先进行文件整理和社内联络,然后按照计划先后进行周边调查,八点出发,九点抵达会场,已经没有时间进行你的个人主义了——” “文件整理交给作之助~” “不我说你——” “社内联络交给敦嘛。” “等下、他们还有其他工作——” “我现在就出去调查好了~” “你想都不要想!” --------------------------------------------------------------------- 当然,早上的纠缠与反抗其他两个人是不知道的。在四个人一齐站在会展中心门口时,敦还在为今天安静异常的无惨阁下而感到无限欣慰——非常天真单纯的想法,全然没注意到国木田正因饭后剧烈运动而消化不良。 而被当场捕获的无惨正沉默观察着天空,三月的东京入春季,气候本应逐渐温暖,但现在视野里逐渐增加的云量,使得动画博览委员会在建筑前方升起的游行气球都悬浮在一层浅淡的阴影中,有着皮卡丘形态的气球在空中有气无力的晃动,它的脸阴沉沉的。与之相反是游人们惊叹喜悦的脸——很多人都带着有二次元标识的物品,衣服、挂件、背包、帽子以及特殊发带等等。除此之外,你还能看到许许多多进行角色扮演的人,他们充满活力,扛着各式各样的道具走在人群里,这一时间,现代社会仿佛与异世界时空交错,以往简洁单调的道路就像苍白的画纸晕染了色彩纷繁的奇幻颜料,每当人们看到无限贴合原作人物的coser路过身边时,都会发出惊喜的叫喊,然后举起手机拍照或羞涩的邀请合影。 但不得不说的是,无惨很喜欢这个氛围——穿着黑色唐装、缠着绷带,对夜兔神威进行完美角色扮演的食人鬼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潇洒的转动了一下手里的遮阳伞,优雅的走进了会展的大门中。 这座由钢筋和混凝土构造的建筑由塔楼、西展厅与东展厅三分部组成,主要展览厅位于西厅和东厅内。因为错误的预估了交通拥堵,所以在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的四个人已经不是第一批次的客人了,但当国木田在大屏幕上看到开幕仪式的时候还真是惊讶了一下,他记忆里展览会宣传手册给出的时间应该早已是过去式。 最大的展厅传来了音乐与欢呼的声音,主持人的声音伴随着热烈煊赫的画面出现在展示大屏上,周边的人群开始向着主展厅涌去,站在原地的四个人看起来就像海浪里的小小礁石。 “我们也去看看吧。”敦建议道。 “人群聚集……”国木田推了一下眼镜,琥珀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凝重:“不要忘记这次的任务。” “第一天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无惨将金属道具伞扛在肩膀上。 国木田皱起眉:“你已经发现了什么?” “嗯。”无惨停顿了一下,他将视线落到织田身上,“我感应到那个家伙就在前面。” “这样。”织田作面色平静,“那我们去看看吧。” “……他很强。”敦小声地说道。 “你们在说谁,感觉被大家排除在外了……”国木田面露严肃,“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情报吗?什么家伙很强?” 站在他身后的中岛敦轻微抖动了一下手指。 “等会再告诉你。”无惨笑了一下,他率先迈开脚步,剩下三个人紧随其后。距离直播现场还有一段走廊,周围已经被琳琅满目的海报与宣传页填满,人群的欢呼一声高过一声,主持人的声音也由远及近,一片喧嚣的气氛。 “下面有请我们的神秘嘉宾!谁也想不到,我们的博览会请到了前所未有的人物——日本最富有魅力、最受欢迎、拥有粉丝数量最多、世界最强大的国民级英雄——”主持人慷慨激昂的介绍—— 突然间一阵“呲呲”的声音,被紧紧包裹着的彩带与花瓣在气体的推动下自舞台喷射装置中涌出,就像小型烟花一样,它们在人群头顶仅仅滞空了一瞬,而后大面积的膨胀开来,金色的彩纸纷纷扬扬的占据了所有视线——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人们的高声呼喊的声浪中登上舞台。 他的脚下密密麻麻的人们疯狂嚎叫着,手中挥舞着各种应援物,密集的闪光灯从未中断过,当他在舞台上站定,向大家转过身来的时候,无惨甚至看到了最前方舞台有因为过于激动而昏厥过去的观众。 国木田猛地转过头来看向无惨,动作力气之大几乎带动身侧的人摔倒:“那是——” 无惨没有回答。 而国木田终于知道自己对无惨的莫名熟悉感来源何方,倘若对方擦去妆容,换下那些奇怪的服装,显露出的那张脸几乎与世界第一超越者月彦一模一样! 日本人民乃至世界人民都知晓其名的第一超越者,日本帝国的陆海军之统帅,异能大战唯一统治者以及恶鬼之主——黑色的头发,苍白高贵的容颜,穿着黑色军装,三股三进黄金丝编织而成饰绪佩戴其前胸,象征血腥战役的胜利胸章在灯光下烁烁生辉。 他微笑扫视过台下簇拥的人们,人群的欢呼统一而洪亮,天地间似乎只有热情呼唤他名字的声音了。 但只有无惨知道,那双温和注视着自己的眼睛下,隐藏着抛却人性的戏谑灵魂。 童话 随着主持人持续举起双手示意,人民逐渐安静下来,而他肢体戏剧化的张开:“不用我继续介绍了吧大家!老实说,当委员会告诉我今天的神秘嘉宾是月彦阁下的时候,我整个人像个青蛙一直张着嘴。” “不是我。”月彦打断了他。 “什么——?”主持人惊讶的扭过头来。 “神秘嘉宾另有其人。” “咦咦咦!”这个消息让主持人措手不及,他看了一眼台下的录制组,在得到导播确认的手势后无奈的笑起来:“摄制组居然和您一起瞒着我,太令人吃惊了,难道说,您知道下一个神秘嘉宾是谁?” 月彦微微一笑:“一直没有向大家介绍过,我不是独生子。” “欸——!!!”人群一片哗然,主持人瞪圆了双眼,急切的追问:“等一下,请问我们节目组是否正在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采访到月彦阁下家庭成员的节目呢?” “唔,”月彦看了一眼台下,眨了眨眼睛,“是这样。”就在同一时刻,站在人群后面的无惨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眼底异样神色一掠而过,不过这并没有逃过恶鬼之主敏锐的观察——他弯起唇角,那张英俊的面孔在摄像机面前依然是温文尔雅且毫无攻击性的。 主持人继续问道:“这么说,神秘嘉宾岂不是——?” 月彦微微颔首:“舍弟在现场。” 主持人和人们一起出了一声惊呼,他们的惊呼声是那样的一致,听起来几乎像是一个巨人发出的声浪,好奇的视线开始四处寻找。 而恶鬼之主就在这一片沸腾的气氛下继续叙述道:“虽然他因为身体原因从未出现在公众面前,但那毕竟是我弟弟——” “同样是个超越者。” 人群惊叫声一波连着一波。 而月彦不再关心主持人继续的追问,他毫无掩饰的、持续地注视着无惨,直到跟随着他视线确认了COSER位置的取景框将一个身穿唐装的青年展示在直播画面上——发现了他的人群热情且自发为穿越者让出一条极其狭窄的小道。 处于视线中心的无惨叹息了一声,拍了拍身侧织田的肩膀:“等下记得找摄制组要我的肖像费。” 织田点点头。 敦则看起来有些紧张:“无惨先生!” “喂,没关系吗?”国木田也低声问。 “没关系的。”无惨把道具伞塞给国木田,然后干脆利落的将脸上的绷带取下,众目睽睽之下,那张逐渐显露出来的脸与月彦近乎一致——但两人的不同之处也很鲜明,台上的“哥哥”更显威严与锋利,台下的“弟弟”却多了一分自由与无畏。 无惨看了看周围目露兴奋与渴慕的人群,挥了挥手:“抱歉,我要过去了。” 在人群的惊呼声中,超越者微微蓄力——轻盈起跳,绚丽的羽赫骤然绽放在人群头顶上方,短短一瞬后,羽赫消失,而无惨已经像一只健壮而有力的金雕那般带着尚未落下的衣袂流畅的落在了舞台上。 他的姿态非常从容、优雅,呼吸未曾有一丝一毫的紊乱,而大部分观众甚至才刚刚反应过来。 掌声雷动,注视着无惨的镜头取景框在一阵兵荒马乱中迅速调整方向。 在主持人向他热情打过招呼之后,无惨面色平静的看着月彦踏前一步,双臂自然地越过他肩膀——一个前所未有的拥抱,冰冷的手指贴紧了他的腰背。 “欢迎你,我的弟弟。”月彦说,满意的感受到怀中人肌肉紧绷,他低声笑起来,“……我愚蠢倔强的敌人。” --------------------------------------------------- 直播的画面骤然熄灭,随着遥控器被搁在实木桌面上“咔哒”声,整个房间重新回到慑人的安静中了。 “不看了吗?”太宰治问,他靠着高背椅,两条长腿懒散的搭在面前的书桌上,黑色皮靴大喇喇的搁在洁白的文件上。 中也的脸扭曲了一下,带着手套的手微微攥紧:“没什么好看的,我只要听从指挥系统的命令就好了。” “啊呀呀,到现在还在因为敦的事生气……”太宰苦笑着,望向赭色头发的干部,“好啦好啦中也,我向你道歉。” “这种画面也是你想要的吗?”中也不置可否,他对太宰的道歉没有兴趣,思绪尚停留在刚刚的画面转播上,称呼同位体是“兄弟”的恶鬼之主月彦……非常危险的信号。 “他们的关系比你想象中更亲密。” “不是亲密。”太宰非常愉快的眯起眼睛,“是需要,是利益本能的驱使。”他漫不经心的翻了一页手中的绒面精装书,“要知道,他们的灵魂重量之前可是等同的,根据我的推断,他们22岁之前的回忆同样一致。” “很好。”中也声音低沉,“这就是他们的合作基础。” “不会啦。”太宰微微一笑,通过操纵“书”获得其他世界信息,他了解无惨的过去与现在,与月彦价值观完全相反的食人鬼——在关东一带都没有黑手党的影响力不能涉及的机关,兵力已达到了能与国家机关匹敌的规模港.黑首领可以保证两个人绝无合作可能。他慢悠悠的翻过下一页柔韧的纸张,“这可是个很大的计划,以后还要拜托你,中也。” “随便你。”中原中也用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帽子,不管怎么说,对面前人的高于常人的智力和恶劣程度有充分了解的港.黑干部心里还是轻松了许多,他的视线重新转回太宰治手中书籍上去——他翻看了一下午。 “你换了本新书?”中也问道。 对方手里的书已经不是之前常常看到的《完全自.杀手册》,那本书面鲜红,而这本看起来则较为朴素,深蓝色脊背,彩色的刻印工艺描绘着一座典雅华丽的城堡。 “这是一本童话书。”太宰歪了歪头,兴致勃勃将书立起来展示给中也看,“你看过吗?” 中也面露古怪的读出了书籍封皮的上的烫银字体:“雪之女王?” 太宰治微笑着眨眨眼睛。 打赌 “你比我想象中还要无耻。”无惨说,而且他从不认为对方在公开直播中承认二人的兄弟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任何好处及便利。 “你不喜欢这个身份?”月彦露出微笑。 “你不知道自己多惹人厌?” “因为我现在很愉快的关系。”月彦泰然自若地答道:“所以我原谅你的冒犯,不喜欢我的恩赐,实力又不足以拒绝……”他轻描淡写的评价道,“一切因为你的弱小——太过弱小。” 节目录制结束之后无惨就跟着月彦来进了这处休息室,身份尊贵的主人挥了挥手,跟在两人身后的警卫与服务人员就安静的退出了房间,门关上后,外界的一切喧嚣同样戛然而止,于是发生了这样的对话。 无惨哂笑了一声:“荣誉?” “荣誉。”月彦看了一眼无惨,非人类敏锐的观察力让他清晰的看清无惨,他的同位体,虽然表情看似平静,眼睛也没有燃起贴近自己时出现的血色光芒,但他知道对方打心底里轻蔑自己的一切。 他慢慢走向无惨:“你好像不明白。” 无惨不耐烦的问:“明白什么?” “国会掌控立法权,内阁掌控行政权,最高法掌握司法权,首相掌握军权,天皇则是国家的代表。”月彦发出一声冰冷的叹息,“但这一切皆经食人鬼的允许,不论日出与日落,我即日本——承认你是我的兄弟,你将获得一个国家的便利。” “谁在乎。” “那就换一种说法,”月彦注视着无惨,声音不容抗拒,“把我的恩赐当作命中注定,安顺的接受就够了。” 无惨沉默的看了看他,命中注定?他可不记得自己有这么狂妄……面前这具身体里到底还有几分自己的灵魂? 啧。 听起来真不是个东西。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无惨问,“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月彦露出了然的微笑,为对方放弃争论的识相之举:“我想和你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这时候,敲门声响起,在得到月彦的同意后,一个陌生的食人鬼走了进来。 他有着健康的棕色皮肤,柔韧的深绿色短发,带着眼镜,气质看起来挺像个外科手术医生——有强迫症和洁癖的那种,或许他是月彦在手术台上发展的食人鬼?无惨漫不经心的想,随即因同位体接下来的话瞪圆了瞳孔。 “你看,游戏的赌注来了。”月彦微笑着说。 山胁东洋一怔,随即对上了那个与主人有同一张脸的红眼睛——而无惨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则露出了个令他难以辨明的愉快笑容:“你是1?” “什……”停顿了一秒,理解对方含义之后山胁东洋目露震惊之色,他下意识转头看向自己真正的主人—— 月彦的脸肉眼可见的黑了。 “如果你再用这种方式挑衅,我就杀了白麒麟。”他阴沉沉地说,“我保证。” 无惨兴致勃勃地提醒道:“有两个涩泽龙彦呢。” “那就都死。”月彦说,“没得商量。” 无惨耸耸肩,对他露出一个完美至极的假笑。 ------------------------------------- 与此同时,织田作之助、国木田独步和中岛敦,正站在隔壁的休息室,与危险且陌生的食人鬼沉默对视着。 或许对敦来说没有那么陌生。 “……就这样以小队参与明天主展区的活动,取得最后的胜利,得到神秘奖项的队伍,将决定他们的赌局胜负。”有着黑白双色头发的年轻人用稍微包含着嘲弄的声音说道,“听明白了吗?在下不会重复第二遍。” “什么赌局?”国木田冷凝了神色问道,“说清楚。” “你们不必知晓。”芥川的杀气随着语言迸发出来,“因为……” 破风之音。 国木田狼狈后仰,没有准备动作也毫无杀气地放出的必杀的黑色衣刃在瞬间精准地向头部逼近。若是命中的话,必然会人首分离——但织田却用枪挡下了那一击。 他用枪身压着衣刃使其改变了运行轨迹——就像早有预料一样。 衣刃擦着国木田的脸,烧灼了空气。织田撇了它一眼,而后对芥川问道:“活动应该明天才开始?” “呵……居然挡下了攻击。”芥川的眼睛转而看着织田,目光锐利:“你的行动无济于事,在下必将为月彦大人夺取胜利。” 另一边,亲眼见证杀人未遂的国木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那刚刚算什么?比赛前就解决对手么?” “若是躲不过攻击,就不必辛苦参加活动了。”芥川漠然地说道,“总之,在下不觉得你们有资格成为大人的棋子。” 敦镇静地观察着芥川,随后说: “我不这么认为。”敦的声音无比平静,“无惨阁下会赢。” “不知死活……在下记得你。”芥川缓缓转身,盯着表情僵硬的敦,“记得你两年前瑟瑟发抖的样子——你是港.黑付出极大代价交换的俘虏,准备要用更凄惨的苦难证明食人鬼的强大了吗?” “已经两年了啊。”敦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也就是说——你自大的认为还能再一次击败我,是吗?这次不会还有上弦壹路过吧?” “呵呵……呵呵呵……”芥川从喉咙深处发出了笑声,他的杀气愈加蓬勃:“……真是非常令人愉快的挑衅……人虎——”黑色外套优雅的膨胀开来,像是拥有独立意志与怒火的生物一般,缓缓旋转。 敦安静的站在原地,他的指尖也逐渐变的锋利,白色毛发生长出来。 “到此为止。”织田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个人敌视,“所有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稍后会进行准备,还是你准备取消他们的赌局。” “在下不会违抗月彦大人的命令。”芥川以冰冷的视线看向织田:“报上名来,你是谁?” “织田作之助。” “你是月彦大人的同位体的弟子……你们住在一起?”炯炯有神的眼神贯穿红发青年,某件事让食人鬼的心漆黑的燃烧。 “没错。”织田回答。 “在下会你的血肉证明,月彦大人的选择才是更优秀的。”芥川的杀气爆发性的从皮肤中冒出来,“在下也会和月彦大人住一起!” “咳?”织田平静的点点头,“那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