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骨》 1. Butterfly 十二月,汾城。 昨晚刚落了场雪,寒意侵肆。 朔朔冷风拂得到处都苍茫一片,道路两旁的香樟被积雪压出晃眼的白浪,恹恹摆动。 歌剧院内却别样火热。 长垂着的帘幕往两侧分开,乐团演奏的管笛声拢在厅内,紧贴着地板发出嗡声巨响。 主舞台顶高地阔,灯光聚集。 明炽的亮堂里,一道身影追随着音乐,四圈空转后,轻跃着由暗入明。 沉肩,直立,双臂圈圆半轻抬于空中,身形似线反绷如弦。 最后一束光定格于此。 蓬如纱的半裙像是完全绽开的蒲公英。 葛烟天鹅颈稍垂,就这样半背过身立在阴影里,眼睫轻掩。 “——完美!”负责彩排的指挥停留三秒,一声喝彩叫醒了在台下看得如痴如醉的工作人员们。 不过半秒,剧院内便由音乐的震耳变为工作的嘈杂。 今晚是汾京皇家芭蕾剧院在年末举行的城市限定盛大演出,光是事先排演便进行了不下六次。除此之外,还将是葛烟空降京芭的首秀。 以最后结束的姿势在台上静默片刻,她屏息放松,抬腿往稍远的台下走。 舞台的侧面刚好是条不长的暗色通道,此刻正聚着一群剧院里的芭蕾舞演员。 见葛烟缓缓靠近,她们也迟迟不肯散,原本用来候场的空间变成了目光追随的绝佳地点。 一行人显然还沉浸在刚才台上的那场表演里,交头窃窃私语。 “后知后觉到现在,我怎么有股被抓住心脏的感觉……”说话的女孩不敢喘大气,低低喃道,一瞬不瞬地盯着已然恢复布景原状的舞台。 “也不看看表演的人是谁。”她旁边的人及时打断,复又补充,“那可是葛烟,场场必出精品、彩排都当正式演出来的葛烟,芭蕾界的顶尖水准,她说二,没人敢称一。” 后方有人听及此,有些疑惑,“可之前不是传她状态不佳被国外‘退货’吗?虽然我看刚才那段独舞也不像是……” “无论什么原因,她都是空降我们剧院的芭蕾首席,这排面足够了吧?不过你这‘状态论’说法存疑,今年刚结束的瓦尔纳国际赛,金奖就是她的——” 话还没落,那道身影逼近舞台边缘,见到她们便微微颔首。 一群人这会儿倒是默契地噤了声,不再开口,特地划了结界似的。 目视着对方从身侧走过。 周遭光影模糊,环境极为昏暗,却遮不住来人的好相貌。 相比较在舞台上演绎时的摄人,葛烟的本钱相当足。 吊梢狐狸眼,秀长眉,唇瓣是浅浅的红。 那双眼凭空看人便生媚,偏又像是涔了溪水般清澈透亮,两厢反差至极,更踱了层馥郁的勾人。 没去管周围人暗戳戳的打量,葛烟礼貌地打了招呼,朝后台走。 她刚转入剧院,初来乍到,暂时还没相熟的人,又接连排了两场,不免有些疲乏,只想着能小憩会儿。 然而光顾着低头没注意看路,等到有察觉时,肩侧很快被轻轻地拍了下。 葛烟讶然抬眸,“经理?” “一个人吗。”剧院经理宋李往她来时的方向觑了下,“这是回休息室?” “对,排完最后一场没什么事。” “我刚刚也在场,就侧厅那边,离得近瞄了几眼。” 宋李咂嚰着回忆,走到她身边并肩而行,语气颇为感慨,“别的好话我是想不出,只能提前预祝你今晚演出圆满,大获全胜了。” 认真说来,葛烟从芬兰那边的芭蕾舞团转入京芭,还是宋李促成的。当初得知她要回国参团,京芭拿到第一手消息,当即朝她抛出橄榄枝。 幸运的是,对方衔住了枝桠,也带来了新绿。 葛烟名声极大,演出常年一票难求的盛况便是她的效应。当初年仅十几岁的她用东方特有的诠释,以一曲《天鹅之死》轰动国内外,将枯萎又倔强,渺小又渴望的舞姿发挥到极致,直击灵魂,随后连年摘下芭蕾四大国际赛的桂冠,盛极一时。 人间舞姬的称号便是欧洲芭蕾大拿赐予这位东方之魂的盛赞。 眼下看来,属实不虚。 “借您吉言。”葛烟眨眨眼。 话落见他不像要走开的模样,她缓缓放慢步伐,“经理还有别的事?” “哎呦。”宋李被这么提醒,恍然大悟似的,抬手在额前拍了又拍,“还别说,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聊了……”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说明来意,“之前你不是怕没时间,托我接你好友去后台吗,但我今天出奇忙,晚上的演出,剧院观众席顶层的私人包厢都来了人,抽不开身。” 剧院下午起里里外外便忙得热火朝天,葛烟都看在眼里,但到底之前也习惯了。 能让宋李这么在意的人,估计大有来头。 她没细问,往窗外远眺,看剧院人工湖旁的柏油路上车辆络绎不绝,认同似的回,“今天确实挺热闹。” “可不是吗祖宗,冲着谁来的你没点数?”面对这个活招牌,宋李的笑容都真挚可亲了好几分,“盛况归盛况,顶层被包了圆,这组客人我得亲自招待,你也懂的,这次算我欠你。” “小事而已,我和我朋友说声就好。”葛烟被宋李近乎喜庆的语调逗得有些好笑,收回视线,懒懒朝他摆手,“你去忙你的,不用管了。” “好,那先这么定,门厅如果不让她开车进的话,你过去报我名字就行。”剧院内置广场以及地下车库能承载的车位有限,通常都是仅供员工使用,偶有机会才会对外部开放,剧院经理就是这个有权限的人。 不过宋李确实忙,和她左右囫囵两句便急忙溜了。 葛烟乍一被打扰,彻底没了想要休息的惰倦,干脆挪到就近的窗边,边汲取着冬日夜幕降临前的最后暖意,边给好友千倚发信息,说待会儿她亲自去接。 千倚大概正在网上冲浪,不仅回应得快,更是利落地反甩来一条文章分享。 标题黑白分明,大剌剌地展露着,叫人忽视都难。 话内话外皆是关于今晚这场首秀。 我有一千亿:「排面不小啊baby。」 我有一千亿:「我看汾城有名有姓的差不多都在这上头了。」 葛烟没点进去这条分享,匆匆扫了眼。 格言从录:「这你都从哪儿看来的?」 我有一千亿:「新闻都有的啊,随便看看到处都是,不过呢发这个给你看的重点是——」 我有一千亿:「他们抢破了头,到头来还比不过我这个可以直接进后台360度观摩的人/羞涩.jpg/」 我有一千亿:「这时候有句至理名言就派上用场了——不看谁的钱包更尊贵,要看大腿抱得对不对!」 葛烟勾唇,打字回她。 格言从录:「大腿可能抱不上了,今天流程走得快,排得顺利,现在都在准备演出估计不打算放人进去参观。」 格言从录:「如果想,我直接带你去位置上?」 千倚那端明显停滞了好一会儿。 葛烟要是亲自送她过去,观众坐席的效果堪比羊入虎口,到时候估计看演出都没个消停。 我有一千亿:「……算了算了,就口嗨一下,我可不想成为全场焦点: )」 我有一千亿:「不过人家真的很想你了,今晚演出结束抽空一起吃顿饭嘛。」 格言从录:「你还说,我原本就特地腾了时间。」 丢了个表情包过去,葛烟和千倚约好了等会儿大致相见的时间,顺便嘱托她注意安全。 还没收起手机,窗外却熙熙攘攘的,倏而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问候声,动静不小。 这里其实离剧院大厅那边有些远,几乎没人走动,开阔平面的落地玻璃窗足以将外界声音收纳其中。 接连舞台和后台的长廊在整座剧院的二楼,葛烟透过窗往下看,喷泉旁的场地停满了车,在寒风冷夜中隐着暗色。 天色近晚,地面厚重的雪将天际映得霓虹,也衬出宋李堆着笑意的脸。 这里按理说不能停车,可这群看起来姗姗来迟的人似乎并不受影响。 宋李鞠躬作揖,牵引着那群刚从车上下来的人,不住地交涉,很是恭敬的模样。 隔得远了看不清晰,夜色也模糊了这群人的面容,可即便如此,一行人中打头的那位却极为惹眼,就这么立在雪间,身形清挺。 他没和宋李交谈,略低着头,径自越过,辗转几秒,身后的人便紧跟着追上去。 --- 冬日晚间,天空沉黑得厉害。 先前残余的暖融被风吹走,尽数锁在了室内。 今夜着实热闹,剧院隔音效果好也抵挡不住空气里的暗流涌动。 有些交谈的声音仍时不时地钻着缝隙透过来。 葛烟特意嘱咐了要一个人待着静静,这会儿在休息室里瘫坐,没人来找,有一搭没一搭地做拉伸。 动作没多久,手机骤然响了声。 千倚的头像跃然于上。 「宝贝,我到了,快来接我!」 葛烟回复的速度都顿了,诧异问她:「这么快?」 千倚怕自己迟到,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只是看这样,她应该刚工作完就马不停蹄出发了。 「还不是想着及时赶到给你今晚的表演加油助威,超了好多车,马德,差点没被贴牌,剧院的安保居然不让停,欸欸欸,你快来门厅这。」 「行,你在那里等等我,马上。」 葛烟灭了屏幕往外走,刚跨出半步便被卷门而入的风冻得瑟缩,是钻透骨子的那种刺冷。 她一直穿着刚才演出的纱裙,初初表演完时被浑身血液煨得很热,并不觉得凉,现下却实打实地中了招。 眼疾手快拿了件沙发上的长外套,葛烟随意裹住自己,朝着电梯方向走。 电梯区在走廊尽头,很安静。 临近演出时间,来往的人并不多,柔软的地毯将窸窣的脚步声都吸轻,葛烟缓缓停在电梯前,敛眸看屏幕。 手机这会儿没新消息,她低着头,刚准备问千倚到哪儿了—— 外间显示屏上的红色数字瞬间由「1」跳动至「2」。 电梯门就在这时缓缓打开。 葛烟听着“叮”的提示音,头也没抬,下意识就往里走。 不过瞬间,眼前蓦地砸来一道阴影 她倏然意识到什么,却是来不及了,控制不住地朝前面撞。 率先接触的鼻尖被猛地冲击,酸涩几乎是爆炸性地弥漫开。 手一松,随之而来的“啪嗒”两声落在耳边,重又沉闷,连可以缓冲的地毯都被震起声响。 条件反射下,葛烟顾不得太多,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 待到站稳,她撩起眼帘,抬头直视前方。 来人身量很高,骨骼清落料峭,黑色大衣撑起笔直挺括的线条,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 他肤色冷白,双目漆深,眉骨勾出清越的意味。 像立于苔原上的针叶,清冷孤傲。 都说骨相是托起皮相的魂,饶是她见过形形色色的面孔,都不如这人给她的感觉。 非常有蛊惑性。 四目相对片刻,须臾,电梯因为门迟迟合不上骤然发出“滴——”声。 这一响惊到了电梯里那群从刚才起就没敢开口的跟随者们,扑棱蛾子似的纷纷从这段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中回过神来。 沉寂过后,窸窣的交谈声也就此扩大。 旁边秘书模样的男人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开口提醒,“沈总,电梯……” 眼前的人却无甚反应。 只视线自下往上,落在葛烟面颊,“你的东西。” 男人音色疏离却不寡淡,泉水浸过似的泠泠,清冽有质感。 当然,也成功地提醒了葛烟刚才到底忽略了什么。 有东西掉了! 将视线撂向地面,定睛一看。 入目之处,两只一模一样,瞧不出任何分别的手机躺在地毯上。 静静横亘在两人之间。 不止是她的……他的估计也是刚刚的杰作。 葛烟躬身,刚要半蹲下来,先前松垮披着的长外套自肩膀滑落。 她单手捂紧领口以防走光,敛眸弯下腰,胳膊还没抻直了去够,男人就在这时伸出手,腕骨修长。 两厢交错,指尖不期然间碰到,像是触了电,葛烟微顿,旋即缩回手。 见他俯身一并拿起,趁着这个间隙,她轻声道,“……谢谢。” 眼前的人不疾不徐,直起身垂首打量了眼,随后将其中一只递给她。 “手机收好。”他语调很淡,听不出什么波澜。 葛烟谢着应下,低敛着眼没细看,伸臂接过。 男人没再开口,收回目光,领着身后众人,绕过她便往反方向走。 葛烟凝神,侧目望过去。 一群人浩浩汤汤,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2. Butterfly 葛烟在一楼接到的人。 刚出电梯就被这位好友扑了个满怀。 千倚是她从小到大的好玩伴,年少相识至今。 哪怕中途异国相隔,两人一直留有联系。 葛烟常年在国外,又因为练舞参赛,回来过年都是少有的事,更别提见面。 好在千倚是名财经主持人,时间还算闲暇,偶有抽了空,隔三岔五便飞去芬兰看她。 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年多,千倚热情非常。 葛烟任由她在自己长外套上蹭,环顾四周,心生疑惑,“不是说好了在门厅那边等,这是,后来给你放行了?” 不说倒好,一提千倚很是得意,“你也知道我是急性子,等不了,刚好我带了证,灵机一动给安保晒了晒,说我是主持人要做采访,他就让我进来了。” “这回倒好,下次呢,狼来了的故事听过么。”葛烟眼尾翘得高高,拽拉着千倚的袖子,示意她跟着自己走。 “那下次就做真采访呗,我给你做满一整期。”望着身边人的侧脸,千倚倏而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别说我了,你刚才在电梯门口聊天的那位,是不是,是不是……” 她支吾不出个所以然,绞尽脑汁的模样,像是要搜寻出什么。 葛烟动作一滞,“什么是不是——” 话还没完,被千倚利落打断,“沈鸫言!” “我肯定没眼花,就是沈鸫言。”为了佐证自己的猜测,她打开手机,点入之前那条文章分享,“小道消息还挺靠谱,他是真的来了。” “怪不得我刚刚在楼下轻轻一瞥都觉得很极品。”千倚难掩激动,“烟烟,你俩认识的啊?” 葛烟没吭声,眉尖轻轻蹙起,陷入思索。 只是在想……刚才听旁人唤他沈总。 好像是姓沈。 她敛目,摇了摇头,“不认识,刚好在电梯前碰到而已。” 千倚颇为遗憾,“这样……” “你怎么一副很可惜的样子。”到了二楼将人带进休息室,葛烟顺手阖上门。 “当然可惜啊,那可是沈鸫言。”千倚三步作两步,转念不知道想起什么,侧眼睨向她,“我就知道,之前分享给你的文章,是不是压根没看。” “嗯啊。”葛烟丝毫没心虚,耸肩一笑,裹着长外套就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下来,活脱脱一只蜷起绒毛的小狐狸。 “你就算没怎么在国内待,也不该没听过他吧。”千倚犹如打开水龙头,话题不断,“沈氏如日中天,先前都在说,如今的汾城,没了他才是真的变了天。” 沈鸫言年少掌管沈氏,甫一上任便在圈子里留下无情修罗的称号。 手段雷令风行,杀伐果断,偏他存有百年世家风骨,自成一派,反倒成就了一身的恣睢矜贵。 这样的人,光是从旁耳闻,都有十足的诱惑力。 偏偏长了那样一张脸,摄人心魄。 千倚搜出之前媒体拍到的模糊照片,翻给她看,“所以他今天也来看你演出?吼吼,沾到我烟的圣光了。” 葛烟瞥过去,定定地看,相比前面的惊鸿一瞥,这样的打量更直白。 隐隐之间好像探到什么,却被骤然响起的敲门声刮走。 “烟烟,该去准备准备啦!”是剧院的工作人员,过来提醒她去后台。 “好,等会儿就来。” 葛烟扬声朝门外应。 “快开始了,你不进场?”她从沙发上爬起来,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票,递过去,歪歪头,“前排最中央。” “就知道你最爱我。”千倚笑着,看面前的人乌睫轻掩,细密阴影落在眼睑处,倏而想起来问她,“你家里人不来吗?” “来,但不是今天。”葛烟随意将手机放进口袋,敛了敛长外套领口,“之后吧。” --- 剧院顶层。 服侍生进出不断,未留下窸窣声响。 包厢很宽敞,直直面向整座舞台,视野极佳。 放眼俯瞰,落地窗偌大透明,刚好呈现礼堂全景。 往下是座无虚席的排座,往上是隐秘性相当好的私人包厢。 泾渭分明。 酒杯觥筹交错,包厢里零零散散坐了五六人。 其中一位叠腿坐,探眼看向石英钟,“几点了还没开始,这时间准吗?” “倒也不用心急成这样。”林俨望向裴青立,啧了声,“之前来几次没见你放心上,今天倒是认真了?” 裴青立摇摇头,叹口气为自己自证似的,语气正经,“我就不能是单纯来欣赏。” 这话显然没什么说服力,林俨没理他,转身走向左侧,望向那人,转而说起正事。 “城南这块地怎么继续,前几天有人在地基上立牌抗议,恐怕是那帮老顽固不服你,暗暗煽动搞舆论,到时要是闹到媒体那边,估计很难收摊。” 沈鸫言这会儿点了支烟,立在窗边,视线落在台下。 “让他们闹。”他指尖松散夹着烟棍,骨节分明,疏散道,“下星期还是不愿放股,直接换人。” 林俨听了不明觉厉。 沈氏旗下商业脉络遍布整座城市,纵横交织,近期着重点仍是房地产及连锁酒店的建立。 就拿酒店来说,其先前创立且拥有众多六星级的华安庭成已然创下不菲业绩。 拿地这块,对方不满沈氏出具的价钱,半分不松口,也曾暗示过,想要抬高金额。 只是这招太过不明智,直接触了逆鳞。 耍滑玩赖或许对别人有用,在沈鸫言这里行不通。 “有你我是真放心。”林俨拍拍他的肩随意道,半绕过沈公子,坐下拢牌。 裴青立也是和这两人熟得不行,放下酒杯笑骂,“怎么沈鸫言一来,你们一个个的,劲儿全往他身上使?” 林俨拿起桌面的纸牌径自丢向他,“这劲儿给你要不要?” “去你的。”裴青立抬手挡开,复又想起什么那般,浸满春色,一脸陶醉,“还别说,我要的,你可给不起。” 顿了顿,他一字一句,“是,人。” ……什么人能惹他这样? 林俨心思向来活泛,脑海里绕过许多场景。 等到想起今晚这场舞台,倏而了然。 他摇摇头去拿桌上酒杯,一旁舞台上的灯光忽地全灭。 全场瞬间陷入黑暗。 包厢里其他人也没了交谈欲,纷纷朝台上看去。 微弱脚灯一束束从舞台边沿点起,微暗之处,款款走出一人,抬起脚尖轻踮步伐。 后方的群舞演员紧随其后,更为明亮的光就在这时落下,分明又直接地映出女人身形,位于正中央。 这是正式开始前的介绍舞。 台下依稀响起掌声。 裴青立原本收声,目光定在远处,此刻却觉得不太够味儿。 这人漂亮是漂亮……总归缺了点什么。 堂堂东方之魂,好像不过如此。 还没等他转身朝包厢内其他人开口,礼堂再次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这回是从舞台侧边迈出来的人。 没有任何打光,再平白普通不过的出场,却瞬间成为全场追随。 窄巧的肩带撑起细长脖颈,嫩且生,十足晃眼。 礼堂内像是忘记了呼吸,噤声到所有感官只聚集在那一处。 然后就见这人朝着观众席微笑,不紧不慢半转过身,脊背肩胛骨拉出漂亮弧度。 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一秒,两秒。 池座掌声雷动。 整场从开始到结束,裴青立惊得眼皮都跳了无数次。 等到人都下场了,才喃喃道,“有点儿意思……” 他眸中顿显兴味,“你们说,我把她追到手怎么样。” 裴青立是那种典型的纨绔公子哥,风月场所里不知滚过几遭,话也是捻手就来。 “你的那点小心思能不能收一收。”林俨也有点没回过神,只是这次没附和,“我敢打赌,她这样的,你无福消受。” “怎么就无福消受了?”裴青立拧眉。 “很明显。”林俨言简意赅总结,“你们不是一路人。” “别损,合着就我不行是吧。”裴青立不服气,打破砂锅问到底,誓不罢休,“那你说说看,跟她一路的,又是什么人?” 林俨点到即止,不打算再应,目光随意扫过身侧。 沈鸫言不知何时坐回卡座,褪了大衣,单手执着手机,视线落于上方,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 林俨原本只随意一说,见裴青立不停逼问还非要个理由,转而一念,反倒是打量起这两人,来回逡巡,目光辗转在两人脸上。 “我们沈总不来还好,他来了——” “这么说吧。”林俨收回视线,啧啧起声,“有这么个人在你面前,他是仙,你就是畜。” “过分了啊,不带人身攻击的,而且,做什么要扯到我和他头上。”裴青立有些没好气,转而看向沈鸫言,“让本尊来说说看呗,我们沈总也这么想的?” 被点到的人正闲散靠坐在卡座中。 不像是要略过这个话题。 他倾身,漫不经心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没异议。” “………” 3. Butterfly “你——”裴青立剩余话语硬生生哽在喉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他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呵道,“没理解错的话,你这意思,该不会是我想的那四个字……” 包厢内其他几人摆明了要看他笑话,纷纷讨伐,语气不无调笑。 “哪四个字?” “在别扭什么,大大方方说出来没问题。” “这话有那么烫嘴?” “要不还是哥们儿帮你总结——” “仙、畜有别。”林俨最后定音。 经由这铿锵有力的四个字眼,包厢内气氛盎然,异常活络。 这几人你一言我一语,愣是将裴青立怼得毫无反手之力。 “行!有别,有别。”他惯常被打击,又不敢杵到沈鸫言面前叫嚣,到底没了想要反驳的念头,径自往后仰,慢吞吞崴在身旁陪打牌的女伴怀里。 林俨合伙其他人闹够也笑够,眼瞧着礼堂内的观众开始陆续退场,转而望向沈鸫言,“待会儿转场,陇桂那边你来不来?” 他们这圈闲暇聚会时经常不眠不休,兴起时,闹到隔日清晨都是常有的事。 今天结束尚早,这局肯定还要往后延。 “你们玩,我随意。”沈鸫言起身,微侧过身拎起大衣,长指握着手机,作势就朝外走。 林俨拿不准这话,连忙拦人要问,却见他推开沉重木门,长身停于走廊。 沈鸫言的秘书被唤来,微躬腰站在他面前,低眉垂头侧听,不知道听到什么,时不时点头。 林俨识趣地没跟上前。 走廊稍暗,内外光影在此刻交织,连带着交谈声都很轻微,听不太清。 应该是在吩咐些什么。 --- 舞台落幕时,夜色正浓。 临退场前,剧院给观众准备了暖宝宝和小礼包,台前台后都很是热闹,气氛空前好。 葛烟刚下台阶,群舞演员便从后台顺延至长廊,一字排开,整整齐齐恭恭敬敬朝她鞠了一礼。 她被惊得一个激灵,略有些无语,幽幽看向旁边正朝她走来的宋李。 “往后啊,你就是我们京芭大家庭中的一员了。”他高兴得合不拢嘴,啪啪就合手拍了两掌,乐呵呵问她,“瞅瞅这个欢迎礼,是不是很惊喜?” “………” 惊喜倒没有,惊吓还差不多。 “经理,你心意我是心领了。”葛烟难得噎住,转身望向这会儿正散了的群舞演员,“下次别这样……” 里面有些人年龄长,辈分也高。 这么做只会惹得她自己不好意思。 “嗐,想要也没多的,单纯图个乐,就今天一回!”宋李不以为意,引着她去了后台另一边,“说来说去还不是因为重视你。” 话落他伸开手臂,往身侧指,“喏。” “再看看这些,也都大部分送来给你的。” 葛烟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立在地上的花篮成行并列。 上面的鲜花袅袅秉着,束束拥簇,枝芽还沾着水珠。 锦带上除了祝福语,都落款了送人者的昵称或姓名。 每逢正式表演前夕,一些观众宾客会提前联系剧院,将静心备好的花篮花语一并送来。 这是业内不成文的规矩,也是彼此交涉用以打交道的途径。 约定俗成,几乎成了必定的环节。 宋李原本想着让她高兴点,可好半晌,葛烟那端都没动静。 随后迎来的,是她格外正经的一声,“经理。” 她这样倏而正色,眼睫轻抬,宋李莫名顿在原地,像极了听候差遣的兵。 “我不知道这里之前如何。”葛烟嗓音放得极轻,“之后要是有人再送,您替我婉拒了吧。” 宋李踌躇几秒,乍没反应过来,“……为什么?” 他有些不解,“这些人是喜欢你才给送。” 剧院里挺多演员专门挑这个认证拍照,高兴都来不及。 她倒是独一份。 “我知道,喜欢我,单单来看我演出就是支持了。”葛烟眼睫敛起,“再者,我之前也一直这么做。” 宋李霎时心领会神,“芬兰那边也是?” “嗯。”葛烟点头,“是我不愿收。” 宋李并未多问,想着也不是什么解决不了的大事,只顾着连声应好。 本来便是舞台最重要,其他暂可不提。 后台这块儿渐渐地少了人,下班之际,大家奔走相告,要么直接回家,要么呼朋唤友准备去过夜生活。 葛烟早先和千倚约了,今天没应任何人。 还想着赶忙溜之大吉,宋李却不放人,拉着她聊之后的各类安排。 她懒懒耷着眼皮,旁边一位还算面熟的工作人员蓦地蹿出头来。 “烟烟,有人找!” 顺着这话转目—— 一位妇人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立在入口处,笑盈盈朝她望。 女人上了年纪,身姿却纤细、挺拔。 满身的气质与共,优雅至极。 葛烟狐狸眼都睁了圆,“您怎么来了?” 女人浅浅笑,“怎么,我不能来?” “能啊,您要提前和我说,我好给您准备票。”她几步迈上前,环抱住来人。 郝兰蓉是国内著名芭蕾大家。 几年前正式宣布隐退,连带着辞去相关文职,渐渐从圈内淡去。 葛烟是她转为幕后以来,收入麾下的最后一位学生,两人亦师亦友。 “故意没说的。”郝兰蓉拍拍葛烟肩膀,顺带示意一旁干站着的宋李走开,“单纯想以观众的身份看看你。” 顿了顿,她像在回味,感慨道,“当年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如今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没吧……?” “当然是有,变更漂亮了。” 寒暄片刻,郝兰蓉拉过她的手,直奔主题,“之前你找我谈的事,有眉目了。” 葛烟未能想到这么快,“我还想着哪天,亲自上门拜访您的时候再……” “场所不重要,在这里碰上了也是想着让你早点知情。”这样,她心中石头也能趁早放下。 虽然不知晓自己这位学生日后做如何打算,但郝兰蓉总想起那天。 那通相隔远洋的电话——「老师,我还是之前的想法,从未变过。」 从回忆里抽身,她道,“你的视频资料我朋友看过,她那边答应了。” 郝兰蓉自己不再出山,她那位好友却仍在坚守。 虽要求过高,但只要遇到好苗子,总会有机会。 瞧瞧,这遇上了葛烟,还不是松了口。 毕竟是自己曾经的学生,郝兰蓉骄傲又自豪,临走前嘱托她,“有时间,你还是过来找我,这样她那边你也该去登门一趟。” 这算是好消息,葛烟点点下巴,“我送送您。” 郝兰蓉没让她跟,“真不用,我和我先生一起来,他还在外面等我呢。” ……莫名被秀了一把,葛烟最终没坚持。 --- 因为这场猝不及防的师生会晤,葛烟愣是拖了半小时。 好在还不算太迟,赶到陇桂时,千倚正撑着脑袋打呵欠。 面前倒是点了一大桌菜,依稀冒着热气。 见她终于赶来,那位困得近乎打鼾的人骤然精神,扬声控诉,“让我好一等,你再拖,晚饭都要变夜宵了!” 两人之前就约好要错开时间,避免高峰。 葛烟表演完一时半会肯定走不开,让千倚先去占座,也算是休息。 “这不是到了。”葛烟坐下拿起茶杯饮啜几口,微抿出点味儿,这才舒气,和她解释来龙去脉。 说起郝老师,千倚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所以你要去拜访的那人是谁?” “不清楚。”郝兰蓉没提及具体,但总归是郝老师的好友,应该也是有名有姓的人。 “都不清楚呀。”千倚眨巴眨巴眼,“那你这费好大力的,图什么呢?” “当然是因为,学无止境啊。”葛烟托起手腕,精致下颌半搭在上面,狐狸眼涟漪如水。 “佩服佩服,小女着实佩服。” 一个应得随意,一个附和得随意。 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千倚连忙招呼好友夹菜。 觑见葛烟自落座起就一直没拿起过的手机,又联想起刚才提起的郝兰蓉。 千倚骤然又想起小时候的事,她望向对面,还未出声。 桌侧旁边缓缓落下一道阴影。 陇桂这个点人烟稀少,大厅往来不过布下几桌。 两人同时侧目,入眼便是精英模样的男人。 长相端正,穿着得体剪裁的西装。 面容瞧着……很是熟悉。 他立在葛烟那一端,微微俯下身,语气温和,“葛小姐,先前我们见过一面。” “我是沈鸫言的秘书。” 葛烟听闻看过去,又听他道,“我姓耿,您叫我耿秘书就好。” 她不明这人寻过来的缘由,礼貌应他,“你好?” “……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男人开门见山,“我们老板说,今天见面,他有东西落在您那。” 葛烟轻蹙起眉,忽而觉得有些无厘头。 他,能有什么东西在她这儿? 而像是应景,这位耿秘书话落没多久,不过瞬间,原先一直安静躺着的手机,蓦地发出声音。 葛烟听了心里微微一颤,敛眸看向屏幕,视线落在桌面,也落在手机上。 机身此刻正嗡然作响,低低震动。 ——和她设定的轻灵鸟鸣声截然不同。 4. Butterfly 手机震动的频率短却规律。 来电显示上的一串数字显现在屏幕里,清晰又明了地提示着她。 之前再怎么觉得无厘头的猜想,都在此刻被证实。 葛烟脑海里蓦地闪现先前所有画面。 电梯前的撞见,手机落在地毯上的闷重,没站稳的轻晃,以及拿到手机时看也没看就收起的利落。 帧帧如电影截屏掠过。 葛烟原本还想细细问清楚,眼下见逃不开既定的现实,心里已然有了数。 于是千倚就看着对面的人蹙起的眉缓缓舒展开,整个人从疑惑不已转为平然淡定,风过一般了无痕迹。 ………嗯嗯嗯? 原本在这位耿秘书表明身份时,千倚就觉得她的八卦魂重新冒了出来。 等到后面说出来意时,她觉得那魂直接沸腾了。 所以,那位的什么东西落在了她家烟烟这儿? 眼见千倚顶着张兴奋不已的脸,那般表情,就差没直接说出口「好啊还说不认识」「这难道不是明晃晃的奸情」—— 葛烟及时收回视线,转而抬眸,看向身侧的耿秘书,“……所以?” 耿秘书先前一直在静静等待,听她问起,缓声回应,“沈总就在楼上,劳您过去一趟。” “好的,我知道了。” 如果是别的什么,她或许还能托这位秘书转交。但事关这类几乎随身不离,且极为隐私的私人物品,葛烟确实不敢拖延。 毕竟恰如沈鸫言所说的,再反推回来。 她的,也在他那里。 “稍等。”葛烟礼貌地朝着耿秘书颔首。 继而半避开他,揽手示意好友将头靠过来。 千倚见她这样,凑近后便压低了声音,“怎么说怎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葛烟拍拍她。 “你在这里安心等我,我有点事,处理好就回来。” 千倚这会儿倒点头如捣蒜,“明白的,要是之后你下不来,我说什么也要提刀去救你。” “………” 或许也不用这么夸张。 她哂笑,“真不是什么事。” 葛烟说着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餐食,“等我的时候别浪费。” “………?” “多吃点。” --- 陇桂馆常年清幽静谧,以桂香著名。 这里四季泉流水清,昙花树影,许多名人喜好相约于此。 葛烟一路跟着耿秘书上楼,待到停在一扇黑木门前。 他立足敲门,三声轻叩后,里面传出淡淡一声,“进来。” 耿秘书摆了个姿势,“葛小姐,您请。” 葛烟点点头,“耿……秘书?麻烦你了。” “哪里的事,这是我应该做的。” 随着推门而入的轻微吱呀声传来,葛烟莫名屏息。 她往内走去,身后的门在阖上的同时,也将空间封闭。 假山流水中有雾袅袅升起,沈鸫言就这样隐在其中,神色看不太分明。 但只默默坐在那里,也自带让人过目难忘的气场。 他倚靠在座位间,衬衫平直正襟。 唯独靠近领子那儿的锁骨处,衣衫松垮撑开,几分凌乱,看起来十足相悖,格外得有反差。 乍一看很容易让人觉得……是她之前撞过后的手笔。 葛烟当时鼻尖遭殃,第一反应就是怎么能有那么清凌又坚硬的触感。 “坐。”沈鸫言点了点对面的座位,云淡风轻。 动作自然无比,仿佛两人是相识已久的旧友。 “谢谢,我不用……”葛烟谢是谢了,却仍是立在原地迟迟未动。 “沈总。”想着速战速决,她抬眸,“今天电梯前我们见过面的,我姓葛,单字一个烟。” 沈鸫言看向她。 “你的手机确实落在我这,而我的……应该正在你手里。”葛烟迎向他的视线。 “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我知道。”沈鸫言不为所动,身子微倾往后靠,好整以暇看着她,“但不急。” 不急?葛烟有些疑惑。 她以为他这样的人怎么说也日理万机,手机分离片刻应该错过了不少消息才是。 不过看着像是不慌不忙的模样,之前让耿秘书找过来的动作却绝不马虎。 大概这就是大佬吧…… 不等她疑惑完,沈鸫言开了口,“在换回来之前,我想确认一件事。” 葛烟不自觉拧眉,复又听到他道,“葛小姐一直没发现自己拿错了手机?” 她还以为什么…… “确实……”葛烟这声应得轻。 “说来你可能不会信。”顿了顿,她补充,“拿到手机以来,我都没时间去看。” 她卷翘长睫遮住那双勾人狐狸眼,可说起话来仍带缱绻意味,是天生的媚,“我有舞台演出,等到下台了也有许多人找,想也来不及。” 如果不是那通来电提示音,葛烟应该还蒙在鼓里。 或许很多人手机不离身,但在今天这个所谓的时间段里,她确实没有那种倾向。 再晚一会等自己发现……她有点不敢想象,可能会炸了吧。 沈鸫言没再说什么,下巴朝着对面那个座位扬了扬,示意她坐。 葛烟另有心念,垂眼,手腕探进口袋,“我就不过去了,手机在——” “确定吗。”沈鸫言平平一声截断她的话语。 “你不过来。”他似笑非笑,“要我怎么拿?” 葛烟动作稍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总觉得,他好似格外咬重了最后一个字音。 她站得离他不算太近,两人相隔着圆桌,除了谈话好像确实什么也做不了。 葛烟立在暗处,踯躅间,到底还是朝着她对面走了过去。 落座在沈鸫言对面,将他的手机轻轻放在桌面上,她诚恳道,“一场乌龙。” 从头到尾到往外说,别人恐怕只以为是什么新的玩笑素材。 沈鸫言没出声,抬手拿起桌上瓷壶,往杯中倒着什么。 葛烟小脸儿拢在大衣里,“我理解沈总想要拿回手机的心情,但对我自己来说,我也需要确定一些事情。” 于情于理,她也是同样错失手机的那位。 她眼尾翘起,眸中倒映顶上泻下来的灯亮,瓷白到发光,“沈总应该对我的手机……没兴趣吧?” “怀疑我?”沈鸫言清冽声线天生挟着冷感。 “我不是这个意思,毕竟谁也没想到能拿错。”葛烟这样说,只是突然察觉到一个事实。 那就是——她的手机回国才新换,且因为懒这几天连密码都没设置……… 相比较他。 她在耿秘书的眼皮子底下摁断了那通来电,顺带点了下屏幕。 他的手机不仅有锁屏,上面连消息提示都开了免打扰,封闭得彻彻底底。 被拿错也无甚大碍。 “我没有偷窥他人隐私的爱好。”沈鸫言淡淡道。 意思就是他对她的手机完全不感兴趣,用不着想太多。 得到这样肯定的回答才算是最优解。 葛烟敛眸,自以为没察觉地轻轻舒了口气。 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倒有几分下狐狸得逞后暗暗扬起尾巴的胜意。 沈鸫言停下手里动作,推来那盏茶,“你拿走你的,我拿走我的,我们之间需要一个担保。” “……具体指什么?”葛烟询问。 “各种意义上。”他语气随意。 沈鸫言将她的手机拿出来,随之递过来的,还有一张名片。 他整个人往后靠,单手撑在桌面,“如果之后还有顾虑,随时联系我。” --- “嗡——” “嗡嗡——” 葛烟凭空抓起一个动作,眼都没睁开嘟嘟囔囔,“……别吵。” 声音如她所愿彻底消散下去。 不止过了多久,她在这样的安静之中猛然惊醒。 不对,她压根没定闹钟,哪儿来的声音?葛烟从床上坐起来,双手半撑在腰后,环顾四周。 是在她自己的公寓里。 有点好笑。 历经昨晚,她喝完那杯茶后,做梦都是关于手机的事,连带着早晨醒来都有幻觉。 昨天实在是太累,等到和千倚碰面再各回各家,她已经困倦得不行,洗完澡倒头就睡。 再看向手机——昨天回来前就已经设置了锁屏。 葛烟点开,除了千倚问她安全到家的消息,再无其他。 回了消息又洗漱过后,想着今天是每逢演出后的休假期,她干脆又瘫回床上,懒洋洋准备补眠。 清梦易扰。 床角像是微微塌陷了块儿,继而窸窣的小声音不断。 不算绵软的布料被轻扯,有团阴影哒哒哒地迈过来。 葛烟再侧头,颈窝里悄然埋入一坨热烘烘的绒毛。 软趴趴地盘距在那里,赶也赶不走。 她没睁眼便唤,“……咚咚!” 小家伙不听,许久不见仍然致力于黏她。 咚咚是葛烟从小养起的猫,她不在国内时由家里人帮忙照料,待到回国了,就又连忙将它接了过来。 惹得葛母有些吃味,说她心心念念的竟然是只猫。 这次回来葛烟没住在家里,反倒从名下房产中,选了个最靠近剧院的地方,往来便利。 毕竟是靠江的大平层,安保隐秘性极好,物业负责用心,她还算是满意。 不过她行李多,至今都没收拾完,房间空荡偌大,瞧着没什么人气。 小猫咪得了主子的薅毛,嘤嘤几语拱得更欢。 葛烟复又唤了几声“咚咚”后,辗转想起什么,倏尔拿起手机,点进和千倚的对话框。 先前她分享过来的文章链接葛烟一直没点进去。 指尖落在上面,戳进。 入目便是一道格外显眼炸裂的标题——【东方天鹅汾城首秀,世家名流云集】 “………” 葛烟半撑起脸,将屏幕缓缓往下滑,相关记者列出的第一张图片便是沈鸫言。 应该是偷拍的,不算清晰。 模糊的半张侧脸,尽显清绝。 下面落的有介绍,简介冗长,头衔繁多,葛烟几乎滑不到底。 其实除了那些所谓的称呼,之前她也只听过千倚说起过他的全名。 望着上方的内容,她好奇挑眉。 原来他的鸫,是东鸟鸫。 其实这样的文章有时候写得还挺尽职,相当于身世身家大搜底。 还没等葛烟将这条文章看完,熟悉的铃声提醒响起。 葛烟划开屏幕,来电显示是宋李。 “经理,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点是我休息的时间。” 她工作的时候尽力,但该休息的时候也绝不会放任自己再去劳累。 芭蕾这行,有时候很讲究精气。 休息够了,才有满血的准备去大放光彩。 不过他这个点打来,应该确实是有什么找她谈。 宋李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听不真切,像隔了层纸,“祖宗,我也不想这个点打电话给你啊,谁让有些事,还就必须得来找你呢!” “我以为只有跳舞才是必须的事。”葛烟翻了个身,闭上眼假寐,嗓音喃喃的。 对面明显一噎。 “反正影响不到这儿上来。”他说着叮嘱她,“我来找你,是关于昨晚聊过的庆功宴。” 葛烟将乱动的咚咚抱紧,“不是说了我不去吗?” “谁能想到上面的人这次要来呢,你也知道,我们剧院现在很多赞助都是冲着你来的嘛,就吃顿饭而已。” “喵~” 宋李一惊, “是什么在叫?” “我的猫。” “好吧………您挺有雅致。”宋李在那头扬起声调,“说好了你得来啊,到时候我把时间地点发给你?” 左右不过一顿饭。 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咚咚的毛,葛烟随意应下,“知道了。” 5. Butterfly 除了先前所谈,宋李还发来了往后的时间安排表。 京芭的排演行程和葛烟之前的差别不大。 演出场次紧密,安排日期也较近。 估计得等到城市系列的演出辗转结束后,才能过上比较规律的剧院生活。 按照以往来说,她们的休息时间还算可以,长则有几星期,就是短,也至少三天起。 这事儿当初还被千倚拿来调侃过,说她有大好时光也不出去走走,有空了就睡,简直是暴殄天物。 葛烟当时听了笑,她其实只是习惯了。 睡觉和练舞两点一线是常事,从不敢懈怠到渐渐适应,直到现在,她格外享受。 这事不经想,困乏之余,她懒得再动脑筋,抱着咚咚去逗弄。 翌日,葛烟是中午起的床。 休整了差不多一天半,此刻的她看起来精神格外饱满。 镜中的人素面朝天,却遮不住那几欲冲出来的水灵,嫩得像豆腐。 眼尾轻挑起弧度,小小的一张脸,盛满了殊色。 她今天约了老师,打算去对方家里拜访,顺带聊聊那件事的后续。 不过时间点是在下午,现在还很早。 冬日阳光稀薄,泛着青白色。 光线透过窗,棱角分明地铺在地板上,葛烟刚出浴室,转眼便望见那些随便瘫放着的行李箱。不乱,但是着实很多,收拾都估计要好久。 她轻轻地踢了踢,认命一般蹲下去,开始慢吞吞地整理收纳,走向衣帽间。 蓦地,脚步一顿,视线落在软沙发上。 昨晚穿的长外套正斜斜地挎在上面。 几步迈过去,手刚拿起抖搂两下,一张纸样的卡轻飘飘落了下来。 她指尖拎起,偏金属的质地,硬硬地硌着手心都凉。 葛烟敛眸看过去。 是昨天的名片。 想了想,她走到衣帽间,打开一个抽屉,缓缓放了进去。 --- 郝兰蓉的家落在汾城北面,那里蜿蜒起群山,刚好是与鄞城的交界点。 灵山脚下弯了一整面湖,别墅群傍水而建,房屋错落有致,是著名的富人区。 下午天气骤变,葛烟到的时候天有些阴,别墅区在湿润的雾中依稀泛起点点的亮。 蜿蜒几步找到23幢—— 她轻轻在门上敲了敲。 不过须臾,有脚步声靠近,随着啪嗒声落下。 房门缓缓打开。 葛烟抬眸,落入眼帘的,是一张意料之外却又有些熟悉的面庞。 “……应师兄?” 应以旸浅浅笑着看她,“是我,到了啊。” “我妈听说你要来,在家里都念了好久。”他语气熟稔,将门打开领她进玄关,“冷不冷?不冷的话大衣脱了给我吧。” 室内比外面要温暖不少,见他询问,葛烟点点头,将衣服递给他。 应以旸是郝兰蓉独子,以前老师给她教课时,两人偶有碰面,久而久之,这句师兄就喊了下来。只是葛烟近年来鲜少和他联系,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在汾大旁边开了家书法学院。 “快坐快坐。”等到进了室内,应以旸语气温和,尽显关怀, 他忙不开一样,不等她回答便隔山岔五询问,“这里有点心,不知道你吃不吃竹叶糕,这是我爸亲自熬的,对了,你要喝茶吗?我去给你泡——” “我在家怎么不见你这么殷勤?”——笑吟吟的一句将应以旸的动作打断,也吸走了葛烟的注意。 郝兰蓉从厨房里走出来,端来两杯枸杞红茶,侧过身,轻轻松松便怼开了一直杵着站那儿的应以旸。 她睨人一眼,笑着说,“烟烟要喝,也是喝我泡的。” 应以旸被自家亲妈这么说,俊朗的脸霎时显出些腼腆,耳根子都红透了。 “那……你们坐着聊,我去楼上看看刚写的字。”他不自在地摸摸鼻子,转身便走了。 “你太久没来了,看把你师兄高兴的。”郝兰蓉努努头示意葛烟去看,随后转头笑着同自己的学生说,“今天听说你要过来,他哪儿都没去,干等着你。” 老师一家人从前都很照顾她,葛烟点点头也笑,“我确实也很久没见到师兄了。” “不提他,你这次回来,是打算一直待下去了?” “对,原本就做好决定了的。”说到这,葛烟想起什么,倏而莞尔,“老师,你都问我过好几回了。” “我这可不是记性差啊。”郝兰蓉拧眉看她,“我是觉得你之前在外面待了那么久,奖也拿了不少,好不容易挣来的,现在说回就回?” “在国内也可以拿奖,再说,我早就想尝试些不同的。”葛烟顿了顿,言简意赅,“芬兰那边,没挑战。” “……”郝兰蓉难得无言,倏然又觉得这话从自己学生嘴里说出来,竟然还挺有理。 她被葛烟说服了,“那我有些明白了。” 只是辗转想起之前聊的内容,郝兰蓉似懂非懂,“你之前让我找人,想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葛烟拿起红茶杯柄,缓缓啜了口,只扬扬眉,“老师您猜?” “……你这是什么都不打算和老师说,都让老师自己猜?”郝兰蓉佯装生气。 “别气别气。”葛烟笑眯眯凑上去,亲昵挽住郝兰蓉的肩,“我知道,老师对我最好,你看之前我随口一提,老师马上把人给我找到了。” “那也是你自己争气。”郝兰蓉哼了一声。 “不过那位老师到底是哪位?”葛烟至今还不知对方的任何消息。 “想知道?” 郝兰蓉望向她,语气却是倏而拉长,神神秘秘的,“林,妘。” “……是我想的那个林妘吗?”葛烟这回彻底惊讶了。 林妘当年轰动一时,是芭蕾界赫赫有名的人物。 郝兰蓉那一代的人,现如今或多或少还能出现在幕前,可林妘自从退居幕后,便息了影,此后半分近况都无,像是凭空蒸发了。 江湖上也再没她的讯息。 再有,相比本人,她在圈内给他人留下津津乐道的谈资,还要数当年那场轰轰烈烈的婚变。 她和丈夫原先一直在鄞城生活,后续闹离婚时闹到她直接宣布隐退。 有人说她离开了鄞城,有人则说她还在鄞城。 风言风语,百人百嘴,葛烟只耳闻了大概。 眼下听老师这般说,话中意思,林妘现在应该生活在汾城。 “所以她也不是真的完全隐退了……” “是啊,这次两边都顾上了,我这个搭线人还挺高兴的。”郝兰蓉详细交代一番,又给了葛烟对方的地址,让她到时好去找。 “对了烟烟,你这次回来进京芭,和你妈妈说了吗?” 葛烟点点头,把杯子放在桌上,头也没抬,“说了,她也知道的。” 郝兰蓉若有所思,“我还以为……” “老师,这有什么。”葛烟反倒是没心没肺那个,“你看,我现在不还是进来了。” 这回郝兰蓉真情实意笑起来,“好,她一直想你呢,有空就回去看看。” “我知道的。”葛烟应下。 师生俩复又聊了许久,眼瞧着外面的天愈发变沉了,葛烟起身告辞。 郝兰蓉要留她用晚饭,拦着不让人走,“你一个人住,谁给你做饭?留下来吃点儿热的!” “老师,我倒也想。”葛烟将她往回轻轻推了推,“这不是晚上有个饭局。” 宋李先前发来的庆功宴时间刚好在同一天的晚上,葛烟就特意挑了下午的时间来拜访。 “好吧。”郝兰蓉没再坚持,只是又对她道,“外面雾大,这么冷你那个饭局在哪,我让以旸送你过去?” 下楼有一会儿的应以旸听了目光落过来,犹犹豫豫的问她意见,“烟烟……要不我送你吧?我去地下车库拿车,你等我会儿。” “真不用,我自己过去就行。”葛烟不想麻烦人,朝他们摆摆手,“老师,师兄,你俩进去吧,我这就走了。” “注意安全啊。” “好。” --- 葛烟出门便叫了车。 司机师傅是个大叔,上来就细心地叮嘱她系好安全带。 “尾号是1211的乘客对吧?——坐好,启程,此次火箭预备机预计于四十五分钟后抵达目的地。” 葛烟第一次见这么热情播报的司机,靠在后座没忍住,轻笑了声。 这一声引得司机望后视镜看了眼,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没吓一跳。 妈呀这也长得太好看了,过目难忘。 听她笑他,司机话闸子也打开了,“不好意思啊,平常接送我女儿习惯了,这话脱口就出了。” 葛烟摇摇头,“没事。” 司机朝着外面看了眼,边将车开出去边问她,“小姑娘,你是住这儿?” “不是,我过来拜访的,怎么了?” “我就好奇问问,住在这附近的人不多,我很少接到这边的单子。”司机是个自来熟,听她回应的几句,自然问她,“你不是汾城本地的吧?” “我是啊。”葛烟倒是好奇了,“为什么觉得我不是本地的?” “看着不太像,你看你要去的这个地方,三潭月是个景点,笼统好几个出入口呢,你要去景点里头的那什么馆对吧?我和你说,这地儿大得很,每次外地人过来游玩,就找不准。” “……原来是这样。”葛烟将视线落在车窗外,“我是之前一直在外面,最近才回来。” “哦哦那可以理解,这景点前不久才完全修缮好的。”司机乐呵呵的,“瞧瞧,汾城变化挺大的吧这几年?” 变化确实大,高楼耸立日新月异,将原有南方城市的韵味都遮盖掉些,不过反倒有些奇异的融合。 车子驶过北城郊区,很快来到主城大道。 这会儿雾气更为深重,湿哒哒地黏在车窗上,一抹便是薄薄的一层水。 葛烟百无聊赖打开手机,剧院里的一个群舞演员特地私发了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到。 她回复对方一个再等等的表情包,还没收回手,车子猛地刹车,呲溜一声磨着轮胎停住。 惯性使然,葛烟下意识便往前倾,大概有了前车之鉴,她这回及时反应过来,抬手稳住自己。 “………” 这是碰上了? 不过,司机的反应比她快。 “……我去!”他降下车窗,忍不住脾气,探头出去就一顿臭骂,“开车不长眼啊,加塞什么,没看到我正要跟呢?看看,看看,我车都被你划了!” 对方司机被这么怼,竟也是不怕,蛮横回应,“说谁加塞呢?都是同个方向的路,谁让你动作慢?” 两人彼此不服,说着说着竟是都下了车,开始激动博弈。 还在车上的葛烟敛眸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 这里离终点还有一长段距离,再不走,时间估计有些紧。 再抬眼往车窗外看去,司机急忙慌地走了回来。 “那个……”他敲敲窗,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小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这一时半会走不开了,你要不重新打一辆车吧?” 见他颇为焦头烂额,葛烟点点头应声好,“没关系,我下车再找就是了,你这边别急,先好好处理吧。” --- 车流乌泱泱。 一辆低调漆黑的车停在众车里,但即便如此,车头立标也明确彰显了此车的不一般。 耿秘书位于驾驶座上,连连往外看了好几回。 此刻车流被挤塞,前进异常缓慢。 眼瞧着一动不动,他暗暗焦急。 “沈总,前面好像出了点什么事,一直堵车——” “车祸?” 耿秘书看向后座,“不是,应该只是出了点事故。” 事故出自两辆车,黑车应该是插队加塞的时候别了那辆白车。 双方司机还在争执中,僵持不下,不远处,有交警过来处理。 沈鸫言靠在座位上,看向侧方。 直到—— 穿着浅棕大衣的女人从白车上下来,转身望向这边。 6. Butterfly 葛烟关上后车座的门,转身抬头,视线落向身后。 环顾四周,眼底掠过的都是往来车辆。 雾蒙将天色笼得阴沉,纷繁车灯亮起,交杂相错,城市的夜晚不尽如此。 说是要重新打车,这个时间段,又在路中央,她宛若卡紧了的蚌。 丝毫动弹不得。 先越过这些车去一旁再说,葛烟垂眼,还没走几步。 一辆黑色的车缓缓开了过来,压住眼前的路,也阻挡了她的视线。 后车窗摇下,一张清越的脸隐在座位中,“葛小姐。” 葛烟抬眼觑见是他,几乎是愣怔在原地。 这也太巧了吧……怎么能在这遇上他? 她颔首打了个招呼,“沈总。” 葛烟话落打算说点什么告辞,前座的人转眼看过来,是耿秘书,“葛小姐,我们都看到了,您刚刚在车上没出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就一个小碰撞而已……没伤到人。” 说是这么说,她难免腹诽。 我们?这两人是一起看她下的车? 没等她细思,沈鸫言微微抬了抬眉眼,视线睇过来,“你这是,在找车?” 葛烟摆了摆手中手机,“……有个地方赶着去。” “去哪?” “三潭月附近。”历经那个司机师傅,葛烟只说了个大概。 “上车,送你一程。” 她动作稍凝,“不太好吧,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你。” 凭白打乱别人行程肯定会占据时间添上麻烦,更何况是沈鸫言这样繁忙的人。 “不会。”后座的人漫不经心开口,“刚好顺路。” 顺路?她有些动摇。 往来的车流因为方才交警的沟通处理,慢吞吞的一条长龙开始变得松散。 先前的拥挤堵塞像是重新被疏通的血液,汩汩流着。 已经有车滴滴叭叭朝着她鸣笛,绕过她便往前缓缓开过去。 念及眼前的状况,以及所剩无几的时间,葛烟立在车身一侧半晌,末了还是绕过车尾。 她弯腰倾身,落座时朝着那人轻声道,“谢谢啊。” 天空沉得更为厉害,车轮黏过的地方涔出湿漉漉的痕迹。 相比车外,车内有股干燥的清新。 葛烟拿出手机翻开界面,顺带着再回复先前那个群舞演员,说她可能刚刚好到,也可能有些晚,到时记得和宋李打声招呼。 车内此刻未开全灯,稍显昏暗,后座上方置灯将细弱的亮泄下,笼着葛烟稍显认真的侧脸。 她的唇微抿着,却泛着股刚被咬过的迤逦,狐狸眼稍稍垂着。 车子往前驶出,一道淳然的嗓音淡淡响起,“你的手机看起来没什么问题。” 手机…… 葛烟听了抬眼,细白指骨往内收紧手机。 她知道沈鸫言的意思。 先前分明说好的,日后她若是察觉出手机有任何不妥,都可以找他。 但那天过后,她一直没有联系过对方。 只是这种话不好说太满,毕竟她还没检查翻看过。 不过翻不翻看也没什么区别了,目前看来,她相信他的人品。 想是这般想,葛烟却脱口喃道,“现在是没问题,以后可能说不定……” “你说什么?”他挑眉看她。 “没什么……”葛烟清了清嗓子,礼貌问他,“沈总要去的地方是哪?” “一个饭局。”他收回视线,闲闲往后靠在座位上。 沈鸫言没明说,但同样是饭局,两厢奔波的路上能遇见。 也算是奇迹。 “………” 葛烟心里微叹口气。 她最近怎么这么水逆,是不是该去寺庙拜拜了? 车厢很快陷入一片寂静。 沈鸫言敛目,拿着手机,修长手指时不时敲打,应该是在处理文件。 葛烟识趣地没叨扰。 耿秘书将车开出最为拥挤的路段后,顺带关心起葛烟方才的事,嘘寒问暖。 她一一应着。 等到快到目的地,“葛小姐,你说在三潭月附近,具体是哪里?我已经开到景区这边了。” 汾城大部分街景与之前相差无几,除却一些被拆迁改造的地方,葛烟对于主干道路还算是有印象。 只是景区这里新建且复杂,她还是怕搞错,拿起手机仔细查了查。 想着不让人送到最里,待到确定是哪个入口,葛烟朝着前座开口,“耿秘书,你在前面那个路口放我下来就好。” 剩余的路,她自己沿着方向往里就是。 --- 宋李所说的庆功宴地址,在三潭月的主湖中央。 汾城的景区皆免费对游客开放,这里辗转落有的七八面湖,都受尽投资商青睐,在景区修缮完全后,也开起好几家黑珍珠段的中式餐馆,尽显传统人情风情。 通向主湖的道路是条长长的湖上廊厅,将两面水汽隔绝在外,一路走去安然静谧。 没走多久很快有服侍生过来牵引,一路往里,再推开雕花大厅的门。 观澜阁内,屏风摆开一年四季。 葛烟还没迈入就扑面而来一股暖融之气,直往她脸上钻。 早就到的宋李热情迎过来,“听小蒋说你可能要晚,结果呢,还就刚刚好!” 和宋李闲聊几句,葛烟朝四处望,庆功宴显然还没开始。 桌上正有几位西装革履的男人,稀松地坐着。 现在还有许多人在一旁的会客厅内闲聊,气氛融洽。 被喊作小蒋的女人就在这时靠过来,将葛烟拉到一旁的角落里,“你刚说出了点事,吓我一跳,所以后面发生什么事了,车子怎么了?” “没什么大碍,好好解决了。”葛烟捏捏蒋绯的肩,朝她眨眨眼,“这不是及时赶到了。” “那就好,我有被吓坏,还以为是我催你,你在路上怎么了呢。”蒋绯是剧院里的群舞演员,长相极为清纯但性子却颇为大胆,先前就朝宋李要了葛烟的微信,哪怕没什么话题也几乎每天都要找她闲聊几句。 葛烟其实没觉得奇怪,反倒蒋绯自己先红了脸,默默摇了摇旗,说她是她的女神。 一旁同是群舞演员的舒晴轻飘飘看向两人,“蒋绯,我们首席来剧院也没几天吧?” 顿了顿,她上上下下打量,“你倒是亲昵。” 蒋绯撇撇嘴,还要说些什么,一旁的正门再次被推开。 继而先前在会客厅里的人也接连坐起,问候声此起彼伏。 包房内的热闹像是蒸汽冲顶,这里最热情的那道要数宋李,声音格外昂扬—— “沈总大驾光临,小的宋李来了!” 蒋绯就站在一旁,听此顿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我们经理怎么这样,太谄媚了太谄媚了,说得跟送礼似的。” 葛烟顺着这话目光随意撂过去,却是堪堪顿在原地。 男人长身玉立,光自上落下,衬得他的侧脸剔透又分明。 ………他怎么在这里? --- 今天这场庆功宴,意不在庆功二字。 京芭早想在汾城他区进行剧院扩建,相关周边以及结合媒体推出的芭蕾品牌也在考虑范围内,以此来缔造出更为广袤的芭蕾产业。而现如今有葛烟坐镇,相关热议话题度与极为卖座的叫好程度,足以能够证明,这些人在投资赞助后的未来,将获得多么满意的的一份回报答卷。 而沈氏身后坐拥的,岂是商业帝国那么简单,只稍稍腾出微不足道的一丁点好利,便能惠及旁人许久。 宋李丝毫没闲着,联合剧院领导,毕恭毕敬地将沈鸫言迎向主座。 眼瞧着众人纷纷入座,葛烟拉着蒋绯准备随便找个位置坐下来,被宋李强硬地拉了过来。 他暗暗拧了蒋绯一把,使使眼色示意她松手,拉着葛烟来到沈鸫言左侧,“我们烟烟今天也在,来来。” “两人之前没见过面吧,先打个招呼?”宋李笑盈盈示意。 葛烟霎时被拉,还没反应过来。 听到宋李这话,她也没应,只立在原地伸出手,假装不认识,“沈总……还请多照顾。” 沈鸫言这边停顿了会儿,须臾扯了扯唇,伸手回握。 很快,葛烟在目光极为关注的全场视线中落了座。 座上热谈不断,话题繁多且热烈,上至天文地理,下至身旁哪家老总公司年会能跑几公里。 旁侧的沈鸫言褪了大衣,身姿疏散,有一搭没一搭地应话。 他里面只穿了衬衣,极单薄,放置在左侧的手腕筋骨利落,微微凸起,动作间隐隐有淡淡的干净味道袭来,像是雪极轻地落在松林间,很是好闻。 葛烟默默品菜,觉得味道不错,顺带给千倚发了桌上菜品的照片,想着等之后两人再单独过来吃。 再不经意往后看,耿秘书就站在两人座位之间的后方,活像个守门神。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微微笑着朝她躬了躬身。 葛烟想起方才疑惑的,转身低头问旁边的人,“沈总怎么来了这里?” 沈鸫言换了一边单手夹起烟,“说过了,顺路。” 顺路顺到一起去了这是…… 葛烟倏而了然,“所以刚才……我们其实是往同一条路走,也是同一个目的地?” 沈鸫言用鼻音嗯了声,像是风琴低音压出来的质感,有些好听。 “可你刚才没说要来这儿。” “你也没问。”他闲闲答道。 “我问了啊……”葛烟蹙起眉,心想他记性是不是不大好。 沈鸫言轻轻掸了掸烟灰,“没细问。” “……好吧。” 那他当时只说了去一个饭局,难不成她还要刨根揭底继续问。 葛烟心觉这点礼数还是得有,她坐别人的车,也得礼貌。 觥筹交错间,有人已然喝得兴起,高谈阔论声中隐隐藏着喝彩以及猜拳的声音。 这些人喝起来耍起疯,倒是一点都不装,红光满面。 有位很高的男人长相斯文,起身便朝着主座这边走来。 他举着酒杯,朝着沈鸫言便道,“沈总,久闻大名啊,今天酒桌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男人话朝着沈鸫言说,视线却是撂过葛烟的脸,定定地落了会儿,暗含热烈。 他的下个目标,绝对是她。 葛烟因着这人□□不加以掩饰的混沌目光变得不适,视线从他手中的红酒垂落,微微敛下眸。 这就是葛烟之前不想来庆功宴的缘由。 你来我往间难免被灌酒。 葛烟心想该怎么推辞,视线倏而落在桌前。 每人前面都放置了几盅茶以及相应的酒杯。 三潭月这边以茶水著名,观澜阁出的茶,用泉水浸泡,因着时长不同,叶片舒展不同,滋味也各异。 相比用以盛茶的茶瓷瓶,茶盅虽没那么精致,却小巧轻便。 葛烟将茶盅位置移到原先酒杯的地方,转身朝着旁边望去,却撞见沈鸫言睨过来的目光。 不知道什么时候侧过了身。 对视几秒,他率先移开视线。 那一端,男人又朝着沈鸫言恭敬道,“沈总,这杯酒我敬你?” “要开车。”沈鸫言掐灭烟蒂,“今天不了。” 席间原本就密切关注着这边,继而便有和沈鸫言相熟的人大着胆子调侃,“我们沈总什么时候需要自己开车了,该不会是要夜见什么佳人,怕喝酒喝多了不方便吧?” 沈鸫言目光不紧不慢撂过去,那人倏然安静,就此噤声。 耿秘书立在后面,也难得愣怔了瞬,今天开车的,不是他吗?? 三言两语间,席间氛围仍是热烈不已,可来敬酒的男人生生被晾着。 他不免有些讪讪,硬着头皮朝着沈鸫言笑道,“瞧瞧,瞧瞧,是我考虑得不周了。” 话落他转身便拧头,朝着自己的助理扬声喊,“快快,把我的酒给换成茶!” 助理离得远,待到听见了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场上局面凌乱了瞬,旋即又变得热闹。 葛烟倒是莫名松了口气,她用细匙柄随意撇开旁边的点心,端起来茶轻啜了口。 待到放下复又去拿手机时,一声“葛小姐?”在耳边泛起。 葛烟余光一瞥,先前那个男人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葛小姐可能不知,早在几年前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关注着你了,当时我就在想,如果能有机会一起吃顿饭,我必定……” 男人说着说着不知何时来到跟前,竟是要倾身的模样。 他作势弯腰,衣袖低掠过桌面。 倏地,茶瓷瓶骤然倾倒,接连带着茶盅也侧翻。 茶水悉数朝她涌来,不过瞬间,温热感在胸前弥漫开。 “对不起对不起,这——”男人直起身才发现了什么,慌忙道歉。 “……没关系。”葛烟有些恼但只能先随意应下,拿起一旁纸巾想擦,却发现衣服都湿透了。 雪纺内衬的面料被水泼透,浸润到几乎透了明,隐隐显现出内里肌肤。 她眼睫颤得厉害,蹙起眉要拿什么东西挡。 下一秒,右侧的人倾身靠了过来。 葛烟垂眸,一件大衣不疾不徐递到她眼前。 纯黑的质地,隐隐透着疏冷的清冽气息。 7. Butterfly 冬季夜晚深沉得快。 一行人酒足饭饱,待到结束之时,往旁侧窗格向湖中瞭望,再觑不见远山一角,唯有湖中亭面几盏月白色的灯,孤伶伶地散着晕开来的淡光。 出去的路自是一起走。 迈过长廊走向出口,葛烟落在人群之后,望着前面那行人簇拥着最打头的那位一路往前。期间高声阔论不断,那人只偶尔才应。 见她走得慢,一旁的蒋绯也自动掉了队,紧紧贴过来。 两人住址离得很近,打算等会儿顺道一起走。 见四周没人望向这边,蒋绯朝着葛烟低语,“你说刚才那个人怎么这样不小心啊……茶水都能弄翻,你这算是什么,无妄之灾?” 刚才桌上发生那样的事,一时之间有些乱。 只不过到底是小插曲,很快便被人抛开在脑后。 这样的宴请上发生什么好像都是情理之内的,掀不起什么大波澜,徒增饭后闲聊的乐子罢了。 葛烟默了默没吭声,到底没反驳蒋绯这话。 原本她也只想着算了,奈何刚才那位非要来敬她的人,慌忙之余歉是道了,后续愣在那里没任何补救的措施,只怔怔盯着她瞧。 葛烟先前确实微恼又赧然,要不是她及时用手撑住,以及……后面递来的那件大衣。 后面的情况光是想想都有些尴尬。 茶瓷壶中备着的茶水比想象中多,倾翻以后全部泼过来,正正好覆盖在胸前那片区域,格外惹人注目。 现在那股温热消退,渐渐冷却了,雪纺衫又紧紧贴在内里肌肤,润得人难受,虽说外面有大衣裹着,但风一刮过,冷冽的空气顺延着缝隙往里钻,一阵凛凛然。 蒋绯作为女人深有体感,压着嗓道,“你现在难不难受啊,等会儿回到家记得先洗个热水澡,不然时间久了容易着凉。” “知道了。”葛烟捏捏她的手,抬起指尖敛了敛身上大衣的领口,“现在倒是还好。” 相比较其他,这迎面而来的凛冬才最是难搞,风吹得人脸都僵了。 总归马上就要打道回府了,也不急于一时。 走走停停,一行人很快来到亭外,其实景区朝外走还有一段距离,但面前的道路正好是地下车库开过来的必经之路,众人纷纷停下,各自告辞,准备道别了。 各式车停靠在道上,将原先寂静的地方都带得略有些嘈杂。 微暗里,形形色色的人忙着作最后的拥抱。 宋李这时又灵活得像条鱼,转眼便凑到沈鸫言面前,“这边您就回去了?” 沈鸫言点点头,还在等耿秘书开车过来。 宋李见他一时半会还动不了身,抓紧机会主动寒暄,“沈总辛苦了哈。” 他话落朝着旁侧的葛烟觑了眼,视线再转回来,点头哈腰赔着笑,“不过今天这边可真是麻烦到您了,晚上辗转赶来不说,后面烟烟那边又出了点小状况,您这还慷慨解了囊——” “一件大衣而已。”沈鸫眉眼稍敛,随意道。 就在这时,一辆车自右侧方开来,打着昏白的车灯缓缓在道前的中央停下。 耿秘书降下车窗,朝自家老板示意。 沈鸫言却是没动,半侧过身,视线往这边落。 宋李到底是个人精,眼见着沈鸫言似是有话和旁边的葛烟说,当即识趣地退后,转而留个背影就走了。 葛烟之前已经谢过,示意蒋绯等等她,拢了又拢老是要滑落的大衣领口,这才迈向前。 不过几步,一时之间,周遭只落有两人面对面。 “你怎么回去?”沈鸫言问她。 “我和朋友一起。”葛烟视线往下,平平撂过去,还是没忍住问他,“……你这样穿着,不冷吗?” 葛烟望着沈鸫言身上单件的衣服,劲风呼啸,衬衣被勾勒着显出他料峭身形。 她现在这样都觉得有些冷不过,何况是他,只穿了这一件。 “我看上去很冷?”沈鸫言轻笑,继而若有所思,视线落在她身上。 大概是他的大衣有些长,眼前人几乎是被裹在了里面,就这么松松垮垮披着。窄巧的指尖紧攥着领口处,因为稍稍用了点力,洇出点微微的粉。她长发半拢在肩侧,部分露在肩侧,有些凌乱。 那双吊梢起眼尾的眸就这样稍稍抬起,朝着他看来。 像是倚着尾巴入睡却又骤然清醒的小狐狸。 收回目光,他睨向她的脸,神态疏散,“放心,冻不坏。” 沈鸫言话落觑她一眼,长腿稍迈往台阶下去。 “衣服穿好。”他头也不回落下最后一句。 葛烟下意识往自己身上看,大衣斜坠着,差不多像是换了位。 等到稍稍调整好再抬头,沈鸫言已经在耿秘书的带领下进了后座,车门阖上。 不过须臾,车子便缓缓朝前开去,连带着前灯,一并隐入夜色。 --- 日历在冷风中簌簌刮过。 迈过跨年夜,汾城迎来新一轮冷空气。 沈氏大楼位于市中心,附近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精英往来匆匆,夜间仍灯火通明。 俨然一副彻夜不眠的景象。 顶楼,总裁办。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道身影吊儿郎当晃进来。 身后紧跟着的耿秘书作势要说什么,被这人一句“我来还需要拦?”给挡了回去。 裴青立倒是自来熟,也没打招呼,不请自来地看向办公桌后的人,抬起眼便笑道,“哟,我们大忙人还忙着呢?” “不是我说,按照您这鞠躬尽瘁不眠不休的进度,来年铁定能把沈氏的分部建在月球上吧?” “我以为你懂什么是基本的礼仪。”沈鸫言头也没抬,“退后,把门关了。” 裴青立噎了下,但也知晓他性子,到底是往后伸了手。 他将门关上,整个人再晃晃地踱进来,“关不关有什么区别,搞得好像我和你有一腿似的……” 话刚落就见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抬起头,手里轻转着笔,似笑非笑的。 “………” “……好好好我投降我投降,没一腿行了吧。” 说是这么说,裴青立暗暗腹诽,为什么每次都是他先求饶? 这不应该啊。 那端,沈鸫言低头,翻开一档新文件,气定神闲,“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还不能找你了?”裴青立大咧咧地在沙发上坐下,“兄弟有空来看望看望你,不行啊?” “空就去把报表做了。”沈鸫言面容隐在文档之后看不分明,话语却毫不留情,“耿秘书那里缺你一坐。” “耿秘书兢兢业业的,我怎么好意思过去分他的羹。”裴青立笑得贱兮兮,“我来呢,是听说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不等沈鸫言回应他就挂着一副八卦脸在笑,“我听说……我们英武神明的沈总前几天玩了场英雄救美的把戏?” “啧啧啧,真是看不出来啊。”裴青立喳喳有声,仿佛他当时也亲临了现场似的,径自沉浸在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中。 不过凡事总有端倪,裴青立念及此拧了拧眉。 沈鸫言这人乍一瞧不像是醉心情爱的那类人,可真要说起来,平日和他们出去玩,各类场所倒也能玩得开。 一来二往好像也能说得通。 “不过吧,我也就好奇了,这得是什么样的姑娘能被你盯上?” 沈鸫言平日一副眼高于顶谁也入不了眼的模样,裴青立是真的好奇占了上风。 这不,一有空他也顾不上自己攒的那些局了,马不停蹄就要来沈氏找人。 他太聒噪,沈鸫言停下手里动作。 “你很闲?” 裴青立拧了拧眉,刚要反驳,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耿秘书立在门外,轻轻唤了声,“沈总。” 沈鸫言望过去,“怎么?” “沈夫人来电,这边要帮您转至内线语音吗?” 沈鸫言应下,掀起眼皮看过去,裴青立已然接受到信号,连忙点头表示要溜,家里人的电话,他个外人到底不好在场。 裴青立朝着他耸了耸肩,口语道,“晚上老地方啊。” 而后自发自觉地推开门,找耿秘书勾肩搭背去了。 室内再次陷入安静,随着门阖上,沈鸫言摁下外放。 不过片刻,沈母的声音便缓缓传来,“鸫言,你什么回来一趟?妈妈想你了。” 沈母独自在家,隔三岔五会打电话过来嘘寒问暖。 只要不出国出差,少不了被慰问一番。 沈鸫言转而处理起文件,抬手将页面翻转,他回道,“有些忙,之后再说。” 那端沈母听了嗓音却是不复先前的优雅,骤然提高,“再说什么再说呀!” “你自己数数看,你都多久没来看我了,成天有事有事,你忙的时候顾不上我,清闲的时候更顾不上我!” 沈母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倏而变得无比委屈,“你知不知道,我在家里都要无聊到开花了,这没人陪的女人啊,好像就是这样吧,看看,看看,现在儿子也不愿意理我。” 沈鸫言双手放置在太阳穴揉了揉,干脆撂下文件,径自往后仰靠,“那您说,我什么时候回去最好。” 见那端没回,他不紧不慢地卷起袖尾,“这几天?” “那倒是不用这么快……”沈母像是变脸怪,这会儿反倒又乐呵呵地提醒他,“这几天有人要来,我忙着招待呢,顾不上你。” 沈鸫言并未多问,只懒散道,“这么看来,您也没无聊到哪儿去。” “怎么啦,你管我无不无聊,母子之间非要见面,你还能拦着我不成?我告诉你,这之后你必须回来!” 顿了顿,电话那端的沈母倏地放轻了语气,“要不就元宵节前后回来看看我吧?到时候还能吃上一顿汤圆呢。” 半晌听不到回应,她又发话催促,“欸欸,我说,你听没听到啊。” 沈鸫言敛眸看了下日历,“知道了。” --- 京芭大剧院。 练舞室和剧场舞台接连亮起长夜不灭的光,几番辗转,终于在天明歇了动静。 休息室内,葛烟缓缓地灌了口水,拿起手机往外迈,打算回家。 近日剧院在做有关各类固定演出以及节日庆典的准备,忙得不可开交。高强度的训练以及排演持续了数天,今天总算有机会歇口气。 葛烟跨出门,手机微信倏而出现了一条消息。 她打开敛眸。 是干洗店的工作人员。 说之前她送去清洗的大衣已经晾晒且整理完毕,询问她是上门亲自提取还是送货上门。 葛烟想也没想选了后者。 预约好今晚具体时间,她收起手机准备往电梯走,迎面遇上从舞台那边过来的蒋绯,“烟烟!” “我的那段舞还在排呢,今天就不和你一起走了哈。” 葛烟懒懒耷着眼皮,轻嗯了声,“你那段舞还蛮耗体力的,确实难排。” 蒋绯嘿嘿笑着,倏而咦了声看向她,“我怎么觉得你有些感冒?” “……有吗?”葛烟瓮声瓮气地应。 “听你声音啊,还说没有呢!”蒋绯一听更肯定了,看她有些倦懒的模样,自顾自下了判断,“肯定是上次那回中招了。” 说着她伸手探了探葛烟额头,“幸好你没发烧。” “发没发烧我还是清楚的,你别关注我了,有空了多休息——” “好嘛好嘛我不打扰你,你回去也再休息吧,估计是那天冻着了没彻底养好,这几天强度又这么大……” 葛烟用手机弹了弹她表示自己知晓了,继而朝她摆了摆手,“我真走了。” 告别蒋绯回到大平层,左右不过十几分钟。 葛烟没察觉到什么不舒服,懒洋洋地在沙发上休憩。 咚咚就在这个时候跳进她怀里,葛烟把头埋进去细细闻了闻,想起还没送到的干洗店大衣,转而又拿起手机。 对方前不久发来消息,说他们就快到了。 她回了个好。 再从聊天框里退出来,入目便是微信列表。 葛烟手指微动,将屏幕微微下滑。 有个联系人还停留在刚加好友时的状态。 之前披着大衣回去那晚,她就按照先前名片上的联系方式加了沈鸫言的微信。 沈鸫言的头像倒是很寻常,看上去是嶙峋的树枝,伶仃的模样,没几片叶子。 想着大衣现在也快要送到了,葛烟拎着咚咚,半圈着腿在地毯上坐下。 随后点开沈鸫言头像,开始琢磨怎么打招呼。 思来想去纠结了会儿,怎么寒暄都好像有些奇怪,她干脆直奔主题。 格言从录:「沈总,之前那件大衣已经干洗好了,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一时半会没得到回信,恰逢入户门铃响起,葛烟起身跑过去,开门道谢后,从干洗店的工作人员手里拿到袋子。 她几步迈回将袋子放到客厅的茶几上,再辗转去碰手机。 才发现他已经回了。 Yan:「留在你那里就好。」 葛烟敛眸,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行。 她删删减减,复又打字发过去—— 格言从录:「这样吧,不知道这件大衣的标价是多少?你不愿再收的话,我转账给你。」 这次沈鸫言回得很快。 Yan:「不用了。」 葛烟轻蹙了蹙眉。 格言从录:「这怎么好意思。」 格言从录:「毕竟那天你顺路还送了我,后面又给了大衣。」 她犹豫了会儿,决定折中,将选择权交给沈鸫言。 格言从录:「这样吧……要不由你来决定?」 Yan:「你确定?」 葛烟敛眸,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已经发来一串地址。 随之而来的,是他的两条信息。 Yan:「钱不用。」 Yan:「大衣,你亲自来还。」 8. Butterfly “啊啊啊?” “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吗,他真这么说??” “还给了他公司的地址??” ——千倚高亢的语调从电话那端传来。 葛烟翻了个身,一旁的咚咚锲而不舍要往被褥里钻,她捞过来一把,对着听筒道,“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能是什么意思,想要泡你的意思呗。” 葛烟有些无言,她卷了下被子,彻底栽进温暖热源。 “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加过好友后我们没说过一句话。”就这也能叫泡? 顿了顿,葛烟疑惑反问,“明明是我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兴奋?” 兴奋到几乎已经有些反常的程度,不像是千倚。 “还说呢,要换做是其他人我才不兴奋,才不感兴趣好吧。”千倚话落加重咬音,反复强调,“那可是沈鸫言啊沈、鸫、言!” “………” 葛烟没反驳,她这会儿有些莫名其妙的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在地毯上坐久了,先前还觉得自己没发烧没感冒,眼下看来感冒总归是沾了点。 她再卷紧被子,听着千倚的嗓音犹如催眠。 “还有啊,之前你被那个什么根、根……”千倚顿了下,像是不太确定。 葛烟觉得有些好笑,纠正她的前后鼻音,“是耿,耿直的耿。” “哦哦,就反正你当时,被那个什么耿秘书叫走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必须得去救你,结果呢?你好好下来了。” ……听千倚这语气,怎么还隐隐地透着点遗憾? 葛烟还没开口,就又听她滔滔不绝,一副要大展身手分析到底的模样。 “而且啊,单说那一件就算了,后面怎么就过渡到要还他的大衣了?”千倚列出条条指控的“罪证”,最终下了定论,“这能不叫有奸情?” “千倚,你要不改行吧。”葛烟这会儿已然有些半梦半醒,懒懒地道,“主持人不适合你,编剧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主持人怎么了,我这叫能言善道。”千倚转而将话题绕回来,“好了好了,不是该说怎么办嘛,要我说,你就去呗。” 旋即她又补充,“不然的话这个人情一直欠着也不好。” 葛烟嗯着,觉得有些道理。 她应下,视线透过半开的房门,落在干洗店送过来的大衣袋子上。 软趴趴的,正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 到时候要去的话,得把这个包装一下。 --- 翌日上午,葛烟拿了之前买包时柜姐送的纯色黑盒过来,又在外面加了硬壳方形状的同色袋子,这才姑且算是满意。 她最近这阵子相比之前要更为忙碌,隔天也算是难得的休息期,干脆打算就此在下午的时候去一趟,再往后拖,恐怕就没时间还了。 看了眼沈鸫言给的地址,只觉不愧是沈氏。 地段十分好,光是看上面前缀所展现的街道便能窥见一二。 去沈氏之前,葛烟特地出了趟门。 也不为别的,过阵子等不忙了她要专门去拜访一趟林妘,去的时候总归得带些东西以显礼数。 先前两人早已加上了联系方式,对方倒是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寡言高冷,反倒比较热情贴心。 其实葛烟有些庆幸,日后她毕竟要长期在林妘这里练舞,两相看间,总归是轻松点比较好。虽说太过严肃也不是坏事,但没有谁不愿意迎接一位脾气还算可以的新老师。 等到买好礼物再回大平层,葛烟这才动身出发。 沈氏的位置并不难找,商业金融区最为显目的楼宇,高耸入云。 楼身在下午稀薄的阳光里暗暗折射出金辉。 这个点往来的人不算太多,她甫一迈入,便有前台迎过来,亲切问她,“小姐,您好,请问找谁?” 葛烟抬眸,朝她笑了笑,“我找沈鸫言。” 前台起初还迷惑了瞬,随即很快反应过来,“哦,您是说沈总啊。” “沈总今天在的,请问您这边有预约吗?”前台仍是保持笑盈盈的面容,心中却已径自暗暗好奇起来。 找沈总的人多,男人有,女人也有,但没有一个像葛烟这么气质突出又长得绝顶好看的。 葛烟习惯人的打量,倒也没放在心上,此刻听她问,才倏而想起这回事。 她拿出手机,指尖轻点刚要发消息,侧方电梯倏而打开,一群人从里面迈了出来。 耿秘书送完客人,没来得及转身,视线蓦地锁住一道很是眼熟的身影。 “……葛小姐。” 他原本站在大厅内,见葛烟因为自己的呼唤侧目看过来,连忙抬起脚,遥遥地便朝向她走去,惊讶道,“您怎么过来了?” 待人走近,葛烟拎了拎自己手里的袋子示意,随后朝着他道,“那个耿秘书,我没预约,不知道……” “没关系没关系,来还衣服是吧?” 耿秘书话落牵引着葛烟往前走,“跟我来,我带您上楼。” 一旁的前台却是早已惊呆了,原本想着绝色小姐姐八成也是要碰壁,可这是什么待遇? 耿秘书亲自迎人就算了,看这方向,还直接走的总裁专属电梯? 专属电梯缓缓阖门,也将前台变化莫测的神情隔绝在外。 电梯内里空间偌大,运行平稳,耿秘书隔了段距离朝她伸手,“葛小姐,袋子给我拎就好。” 葛烟也没推脱,轻轻地松了手,不过多时,电梯门便再次打开。 她在耿秘书的带领下,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继而绕过秘书办。 秘书办原本规规矩矩地坐了不少人,正在埋头苦干,听此动静不经意看过来,随后皆是愣在原地。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擦了擦眼,确认自己没眼花。 耿秘书引人来到办公室前,也没敲门,径自推开便示意她往里走。 将人领到会客厅旁的小沙发坐,耿秘书将袋子稳妥地放置在沙发前的茶几上,转身对着她歉意道,“抱歉葛小姐,实属是不巧,沈总现在正在开会。” 这就是来之前没预约的后果,葛烟听着愣了下,“那,大概需要多久?”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会议半小时前便开始了。”耿秘书更为歉意地笑笑,随后摆手朝着四周指了指,“不过您在这里坐坐也一样的,四处转转都行。” “您这边需要什么,茶水咖啡还是白水?” “水就好,谢谢。” 耿秘书将杯子轻轻放置在桌面,“我还有工作,就先不叨扰了,如果您有事需要我,我就在外面。” 话落,他补充道,“葛小姐要是觉得烦闷,可以四处转转,还请随意。” 将办公室的门缓缓关上,秘书办的人仗着沈鸫言此刻不在,果真都守在附近,个顶个的泛着八卦的眼神,纷纷将就差没冒星星的目光抛向漩涡中心的耿秘书。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啊?!” “耿秘,这是来找沈总的?” “我去这妹子好漂亮!” “确实漂亮,好像,还有点眼熟?” 耿秘书没有任何回应,只神秘地笑,“这是你们能打听的?” “都去工作。”他推搡推搡眼前的人。 一群人无聊地嘁了声,连连低呼没意思,三步两回头地认命回到工位。 --- 办公室内,葛烟坐在沙发上,低垂着眼玩手机。 虽然耿秘书说了让她随意,但秉承着要尽到礼数的原则,葛烟到底还是没有起身,只静静等着。 等到手机也没了什么意思,她百无聊赖间有点困倦。 强制自己打起精神,葛烟抬起眸来,辗转环顾起沈鸫言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宽敞顶高,灯光设计得很有层次感。 除却办公桌,侧边有一整面墙镂空,是嵌入式的柜子,上面摆放了不少公司相关的物品。 东西不多,但很有条理。 毕竟是从未来过的领域,视线走走停停,葛烟一时无聊,倒也认真打量起来。 这面墙刚好位于她所坐沙发的身侧,撂眼望去视线平移就行,很是方便,就近的一些摆放物都能收入眼中。 等到目光转了个遍快要收回时,蓦地,她的动作停下。 锁定在其中一层格子的的右面最里。 那是一面裱装好的蝴蝶标本,黑色边框,浅淡色打底。 玻璃往内,静静停着的蓝色蝴蝶双翼绽出,触须优雅展开。 精致非常。 视线默默地定住几秒,葛烟这才收回视线。 好奇归好奇,此刻的她转念心想,沈鸫言那个会议到底要什么时候才结束? 大佬的日常估计也不是正常人能拼的,她等到几乎都快要睡过去。 说来也怪,她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有些贪眠,早上起来时精神还算不错她也就没在意,这会儿稍显温和的办公室内,偶有轻微的暖风吹过面颊,更是引人昏昏欲睡。 葛烟侧目过去复又盯着那只标本,可并不管用。 一秒,两秒。 眼前的影子重叠,蝴蝶的翅膀交错…… 她头稍稍一沉,就这么睡了过去。 --- 葛烟是猛然从沙发上弹起来的。 大概身处的地方并不是寻常熟悉的地儿,她半撑起自己,眯起眼望向周围,面露迷茫。 好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不知缓了多久,待到耳边轻轻传来写字落在纸上的簌簌声,她才从恍惚中彻底清醒。 衣服好似被裹住,她敛眸。 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披了件毛毯。 而放置在沙发茶几上的袋子…… 她霎时顿住。 “……大衣。” 葛烟倏然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装大衣的袋子去哪儿了? 她撇开身上的毛毯,转眼一周,原先的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拎到了办公桌上。 “醒了?” ——还没等松口气,一声突兀却并不怎么陌生的嗓音传来。 见她似是愣怔,办公桌后的人才饶有兴致地看过来,“我的办公室看起来有这么舒服?” “我……”葛烟下意识顿住,转眼朝着一旁墙上的时钟看去。 不看不知道,一看有些惊悚。 天啊!距离她在这里坐下直至现在,指针已经向下拨转了,一二……三。 她不知道沈鸫言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会议,只无比地清楚,自己起码睡了整整三个小时。 “………” 此时此刻什么恍思都飞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没耽误你时间吧?”葛烟有瞬间的懊恼,待到拿开毯子整个人站起来,视线撂向窗外——夜沉沉地浸在墨黑里,深不见底。 沈鸫言倒是没说什么,清越身形隐在办公桌后,“睡好了?要是没睡够的话,我还可以再陪你一段时间。” 经由一语,葛烟彻底赧然。 ……这说明什么? 说明沈鸫言估计距离结束会议都有一段时间了。 而她却在这里放纵贪眠。 两厢反转,对比有些明显。 “实在是不好意思。”将睡得稍显凌乱的发往旁边掖,她莫名得又羞又愧,脸颊到耳后根隐隐发烫。 如果不是她,沈鸫言或许早就已经结束了工作,而不是因为她的这一趟还大衣而莫名推迟了下班,毕竟现在看起来确实有些晚了。 他的时间,估摸着也该是哪怕一分一秒都很珍贵。 思及此,她的脑海里也随之快速闪过许多之前看到过的,类似于此的解救片段。 末了,葛烟倏而想到什么,终是抬眸朝着他望过去。 刚好现在是晚上,他人又在眼前,要不还是请客? “如果你有空的话……” 尾音稍稍拉长,她顿了顿后提议道,“要不我请你吃顿饭好了。” 话落好半晌都没回应。 办公桌后的人也似是无动于衷。 沉寂在办公室内悄悄弥漫开,时间静静流淌过去,唯有钟表滴答的声音。 就在葛烟以为对方不同意,想要换个提议时。 他终于开了口。 “让你等久是我不好意思。”沈鸫言眉目轻敛,视线就这么落向她,“这顿饭,不如我来请。” 9. Butterfly 等到葛烟收拾好跟着沈鸫言走出办公室时,秘书办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全走了,空空落落。 整层的副灯已然熄灭,徒留主灯留着光,衬出窗外阴恻恻的一片浓黑。 之前想得没错,确实是晚了。 可不,人都走光了。 她步伐稍顿,侧眸朝着右前方看过去。 沈鸫言迈步跨向前,停留在专属电梯外沿,伸手摁下按钮。 不过片刻,整层主灯也灭,只剩电梯前的两盏壁灯仍散发着黯淡的亮,朦胧地映在他的面容之上。 哪怕是这种时刻这种刁钻的角度,仍能显出他异常利落的下颌线。 葛烟不得不承认,这人实在是生得极好。 不过她虽是无声无息,但凝视过去的目光却无法叫人忽视。 “看我做什么。”沈鸫言察觉到,偏过头来看她。 见人立在稍远的地方不动,他动作稍停,若有所思缓缓道,“你怕黑?” 葛烟摇摇头,连忙跟上他,“只是觉得现在这个点人都走光了,你等久了不会饿吗。” 他没回答,似是笑了下,尾音耐人寻味,“你饿了?” “……我还好。”葛烟说的是实话,她这几天确实没什么食欲,连带着吃饭都不怎么积极,应该还是之前感冒的锅。 她原本说话时尾调稍绵,淡淡扬起像把小钩子。 此刻声音压得不算低,声线和平时比起来要沙哑些,带着点鼻音。 惹得沈鸫言复又看过来一眼,旋即收回视线。 这次电梯没通往葛烟来时的一层,直接抵达地下车库。 耿秘书不在,今天是沈鸫言开车。 直到上车前,葛烟才发现不是她之前坐的那辆,虽然车型颜色大体都差不多,但于沈鸫言来说,车多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她随意撂了眼,下意识朝着后座方向走,沈鸫言已经将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下颌微扬朝她示意。 葛烟突然有些后知后觉。 真是糊涂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他当司机吧? 想象着沈鸫言像耿秘书那样……她无端摇摇头,赶忙将脑海里的小人踢出去。 上了车,似是想起什么,葛烟望向身旁那人空落落的手,犹豫半晌提醒,“沈总,你的大衣是不是忘记拿了?” 毕竟那大衣是她辛辛苦苦带过来的,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在意和惦记。 “放在办公室里一样。”沈鸫言语气闲散,单手撑在方向盘上,侧过身看她。 葛烟还要说什么,眼前的人稍动,半片阴影覆盖着掠过来。 他的气息顺着动作扑到她的面上,很轻,极淡,却倏而笼罩了整个感官。 她一时不察,罕见愣怔。 等到感知到他意图,一句“我自己来就好”还未说完—— “咔哒”一声落下,不过几秒,安全带系好了。 葛烟再道谢只觉矫情,点头友好地朝他笑了笑。 阴影很快挪开,沈鸫言坐回座位,发动引擎,边开车边问她,“去哪家,西餐中餐?” “你请的话,还是你来定吧。”葛烟是单纯懒得想,她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衣领后,将问题抛还给他。 沈鸫言垂眼,脑海里过了遍之前碰到她的那几个地点,指尖紧跟着摁下按钮,倒是没再问,径自敲板,“那就还是陇桂馆。” 葛烟应了声好,只是待到话落,她的视线不经意落在车内一角,却还是稍稍走了神。 这辆车沈鸫言应该常开,车厢内些微萦绕着的味道,和那天大衣上的相同,也和他刚刚凑近时一样。 像是雪融后流过苔原的水,透着清冽。 车内暖气缓缓充盈,葛烟彻底放松下来,干脆半撑起头,耷下眼皮望向车窗外。 --- 陇桂馆彻夜通明,静谧隐在林间。 满院的桂花树早已败了花,亭亭立着。 一路来到的包厢竟然还是之前耿秘书带她来的那个,葛烟下意识反应,手往口袋里攥了攥,待到指尖触碰到手机微微冰冷的一角,这才有了实感。 服侍生早已在内等候。 “你想吃什么?”沈鸫言坐下后便示意那人给她递菜单。 葛烟摆摆手没要,“我就不用看了,你随便点一些就行。” “那就两份单人定食。” 沈鸫言敛目,话落又拿起一旁的笔,在菜单上划了些什么。 他动作行云流水般流畅,又坐于葛烟正对面,她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他修长的手上,只觉得赏心悦目。 造物者向来都是不公平的,很多时候,所有最耀眼的光辉仿佛只为一人准备。 没等葛烟欣赏够,去而复返的不是服侍生,反倒是一位自称为饭店经理的人。 看着应该和沈鸫言认识已久了,上来就亲热地打了声招呼。 他拿着菜单朝人示意,“沈总,我刚拿到看了眼,您划掉的那些真不需要了?” “不用了。”沈鸫言抬眸看了眼葛烟,继而拿起餐巾擦了擦手,“今天不合适。” 陇桂馆的单人定食价格不菲,和另有的菜单一样,每日都会进行更换。 好比今天,后厨把食材份额都分给了空运过来的海鲜。 “哦哦哦是这样……”饭店经理看沈鸫言没明说,又见他带来的是位女人,心思一动,脑子转了转问他,“行,那要不这样吧,份量呢还是不少您的,我让后厨尽可能换成清淡点的?” 虽说知道沈鸫言不差钱账也直接从这里扣,但这种按人头划单的直接不吃,饭店经理还是替他本人肉痛了一把。 “可以。” 饭店经理当即听了笑成了一朵菊花,“好嘞,那沈总您们慢用!” 葛烟就坐在一旁听着他们对话,全程云里雾里。 不过还是抓到了重点——换成清淡的口味? 这样也好,她原本因为感冒有些食欲不佳,现在应该勉强还能塞几口。 一顿饭吃得不快不慢,待到结束后,沈鸫言提出送她回家。 车子缓缓驶到一座大楼下,停留在柏油马路上。 “你住这?”沈鸫言抬眸往外看了眼。 葛烟从他语气里听出点微妙,也没细想,“嗯啊,这里离剧院近,平时来来回回什么的比较方便。” 她自回来后就没住在家里,大平层这边是用来歇脚的,但这些也不好往细了说。 点到即止,葛烟就简单解释了下。 打开车门后,她向他摆摆手道别,还未走几步,听到沈鸫言唤她。 她顺着声音回头,便见那人倚靠在车座上,神色疏散朝她招了招手。 路灯的光徘徊着落在他脸上,看不太分明。 “嗯?”喊她做什么? 见人往这边踱过来,沈鸫言骨节分明的手从车内伸了出来。 “拿去。”他递给她。 葛烟停在原地,嗓音被呼呼的风吹散,“这是……” “润喉糖。”沈鸫言定定看向她,“不是感冒了。” 葛烟愣在原地,脑海里辗转几番,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他之前知道她感冒了? 好一会儿她才伸出手,“谢谢啊。” “不客气。”他扬了扬眉。 葛烟接过来,须臾像是想起什么那般,浅浅笑着朝他道,“也谢谢沈总送我回来。” 受了太多的惠顾,她发自内心感谢,朝他眨了眨那双夜里仍旧涔着亮的狐狸眼,“你回去记得注意安全。” 楼下寂静空旷,路灯落下浅薄的光,葛烟大概因为冷,话落便挥挥手小跑着一路进了楼内。 沈鸫言却是没走,半明半昧的夜色中,他稍稍往后,随意靠在车座内,点了一支烟。 不知道葛烟用的什么,车内环绕的都是她留下的淡淡余香,像滴露的玫瑰。 --- 那天的润喉糖起了点作用,葛烟没吃药全靠自觉,居然自发好了。 嗓子那里些微的别扭感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在剧院训练的状态就这样一日好过一日,等到彻底安稳下来,葛烟特地挑了个休息期的周末去拜访林妘。 其实她也有私心,先前再怎么说状态也没达到最佳,急匆匆地过去讨不到什么好。 虽然从目前的联系中能得知对方是个挺好说话的人,但论及到专业上的问题,两人应该都持着同样认真的态度。再者,从之前郝兰蓉说林妘以往并不怎么收徒的潜台词中,也能参透点什么。 现在正是时候,也实在是不能再往后拖延了。 林妘住在汾城最北侧,同样是郊区,这里坐落的是庄园,往来树色围绕,半山靠海,蜿蜒了近乎大半条海岸线。 回来没几个月,由南至北,葛烟几乎是横跨着走遍了这座阔别已久的城市。 她冥冥之中,倏而有种将之前遗落过的所有,都要完整补回来的感慨。 林妘的庄园前是成片的绿灌丛,葛烟绕过去才来到雕花的黑色铁门前。 与想象中不同的是,这里看了半晌连个晃动的人影都没,有些过于安静了。 又等了会儿,葛烟打开手机找到林妘的头像,发了消息过去。 格言从录:「林老师,我这边已经到了,麻烦您这边开一下门。」 那头回复得倒是很快。 淋淋雨:「哦哦,马上来。」 葛烟没等几分钟,内里的平草小道上就显现出一道娉丽的身影。 女人身段纤秾,明目杏眸,朝人走来时像有花香轻抚。 岁月几乎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葛烟?”女人侧头,打量着铁门对面的人。 时间静止几秒。 葛烟自己也没想到是林妘亲自过来接。 短暂的愣怔过后,她当即迎上前,乖巧地打了声招呼。 两人寒暄一番,林妘将人引到庄园内。 刚进一楼的时候有个年龄稍长的妇人过来,此外好像再也没有别的人出现。 林妘牵着葛烟进门,“这里除了做饭的李嫂,没有其他人了,你不会感到害怕吧?” 葛烟在她的带领下已经大致环顾过了四周,“为什么会害怕?” 林妘笑眯眯的,“房子太大人太少啊。” 葛烟也笑,“……以后我过来您都在的,怕什么。” 林妘某些方面也算是急性子,引人坐下还没喝杯茶,就带着葛烟直奔主题,往楼上的三楼去。 庄园总共四层,三楼的半层都是练舞房,空间偌大,里面还装饰好了对面镜。 头一回见面,林妘也没按照常规检查她的基本功,指挥着葛烟摆了几个特殊的动作后问她,“你这底子啊,都不能说是相当不错了,是太好了!” 顿了顿,她语气看似疑惑实则肯定,“当初下了狠功夫吧?” “说吧,这回找到我,是想提升哪方面?” 葛烟原本敛眸应下,等到听完后面那句后,稍闭了闭眼。 她暗暗地深吸口气,抬起眼睫缓缓道,“林老师……” 她的嗓音尾调拖曳得稍长,林妘像是听出了什么,顾不得安抚,连忙正色,“怎么说?” “这样,放轻松点,我听你慢慢讲。” 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就这样隔绝在门板内。 --- 时间过得很快,葛烟中午来的,等到结束后外面天色暮霭沉沉,难得的晴天到了此刻,暗黄之中隐隐透着衰败之气。 ——“我以后叫你烟烟好不好?” 拉着葛烟从楼上走下来,林妘提议道。 “当然可以啊林老师。”葛烟点点头,她这会儿刚将练功服褪下来换上自穿的衣物,脸颊透着绯然,“其他人也都是这么叫我的,随便您怎么喊。” “好的好的,只是你也别叫我林老师了,听着怪严肃的。”林妘扬声复又提议,“要不你叫我姐姐吧!” “………” 工作之外的林妘显然是另外一番模样。 仿佛刚才那个稍显严厉的导师并不是她。 葛烟眉尖轻蹙了下,像是有些纠结,不知道该不该开这个口。 见她欲说不说,一副真想开口的模样,林妘反又去制止她,“欸欸逗你的逗你的。” 只是,这可真好玩儿啊,凭白两句,小姑娘的耳根就烧红了。 林妘当即把她列入脸皮薄的那一类。 不过她到底还是收敛了下,只又问道,“那叫阿姨呢?等等,阿姨感觉好像有些老,这样吧,你叫我伯母好了,伯母显得亲近。” 葛烟短时间还不能适应称呼的转变,此刻见林妘穿得少,顺势拿起她之前放在沙发上的羊绒衫,还像之前在微信上那样唤她,“披上吧老师,小心感冒。” 哪想这一举却让林妘莫名感慨起来,“还是小棉袄好啊……” “看你这样,我更想有个女儿了。” 她裹了裹身上的羊绒衫,像是想到什么,不知不觉打开话题,“不知道你晓不晓得,我有个儿子。” 葛烟摇摇头,表示不太清楚。 林妘像是平常的长辈那般随意提起自家,“他啊,长得是好,就是那脾气,属实是不怎么样,随了……” 不知道谈到什么她顿顿,“算了算了,不提无关紧要的人。” “反正,我这儿子没你贴心,之前我们俩刚加微信,你啊每天都给我发消息问好,还打电话,现在又给我披衣服,他呢,让他回来都跟请尊佛似的,搬都搬不动,成天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被拉去和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这个孩子还是新老师家的孩子,葛烟摸了摸自己挺翘的鼻尖儿,没好意思应承下来,“老师,这些都是我顺手的事……” “再顺手的事也是好事。” 林妘扬眉哼道,“你看看,相比之下,他可能还不如个陌生人。” 葛烟听了笑笑没吭声。 还别说,经由林妘的三言两语,她自动脑补出个无情且经常不回家的冷阎王形象来。 10. Butterfly 跨年夜前的剧场排演,葛烟忙到几乎没怎么闭眼。 偶有可以用来休息的时间,也差不多都是一点一点从缝隙里抠出来的。 争分夺秒,让人连看手机的功夫都没有。 每每到了下台的点,她话也顾不得说,径自往休息室里瘫。 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苦了她,毕竟这段时间她睡得断断续续,精神都稍有些不佳。 不过到底也习惯了这种忙碌,只要想起舞台,这种排演时的辛苦也被衬得不算什么。 今天排练的重点不在主舞,葛烟难得闲暇,在休息室里稍稍赖着。 想起今天要去的地方,她迟迟进入不到睡眠的状态,干脆拿起手机翻了下日历,顺便确定之后的行程。 距离和林妘的初次见面也有一阵子了,两人在那之后约好的时间是——以后每隔三天去一趟。 既不打扰她在京芭这边的演出,也不算荒废那边的练习。 毕竟要是隔得再久了点,难免会影响到她训练的效果。 在脑海里过了遍往后要做的事,葛烟径自关了手机。 这样看来,她回来以后的生活,也算是彻底走上了正轨。 转念想起什么,葛烟从沙发上起身,套了件大衣,准备去找宋李。 刚要打开门,却是撞上正要敲门的蒋绯。 她休息室比较空,有时候就干脆叫着蒋绯一起过来。 门半开缝隙,顺延着东风漏进的,还有不远的动静。 外间很是吵闹的模样,听这声音,像是从走廊尽头那边传来。 “这是怎么了?”葛烟下巴朝着蒋绯努了努,面露疑惑。 “你也听到啦?”蒋绯耸耸肩,边说边立在这儿朝着外边看过去,“就舒晴,她因为之前收花篮的事,和经理吵起来了。” 葛烟轻拧了下眉,若有所思,“……花篮?” “是啊,原本只是争论,不知道提到什么,直接吵起来了。” 舒晴性子张扬,以往在练习的时候没少明晃晃地插科打诨,有时候甚至直接偷溜出剧院,反倒让别人帮她打表。 见周边没人,蒋绯思虑半晌,到底还是朝她轻轻说出口,“她在剧院里一直这么横是有原因的。” “为什么这么说?” “她男朋友据说挺有背景,不然当初那段舞根本给不了她那么长的时间。”蒋绯话落复又连连感叹,“只不过到底只是介绍舞,她实力就那样,我们剧院这点还是能拎清的。” 葛烟倒是好奇了,“这你都能知道?” “剧院里有人八卦嘛,我有一手消息。”蒋绯神神秘秘朝她挑挑眉,“不提这些,我这还有汾城其他比较好玩的八卦,要不要都讲给你听。” 葛烟认真思索两秒,倒是没拒绝,“那也行。” 蒋绯却是愣了,啊哦一声,好半晌才道,“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听呢。” 她就打打趣,没成想…… 葛烟歪头看她,眼睫纤长弯翘,内勾外挑起的狐狸眼逆着光时看起来湿漉漉的,“你不说是好玩的吗,为什么以为我不喜欢?” 确实没到那种程度但偶尔听听也可以调剂一下心情。 毕竟他们这行太讲究状态了,一丁点的失误都能被放大,上台演出前的压力也格外大。 蒋绯却是没应,她看着眼前的人,确实径自红了脸,磕磕绊绊道,“烟烟你……你、你别勾我啊!” 葛烟:? 蒋绯捂住自己眼睛,“太好看了我忍不住。” 葛烟:“………” --- 葛烟原本有事找宋李,却没看到人,估计是去忙演出的什么事,毕竟是跨年夜,她就也没在意。 只是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休息放假了,还是没瞧到他的影儿,葛烟这才放弃。 算了……之后再说吧,反正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回大平层的方向半路岔了道,葛烟辗转变了想法,打算直接去梁宅。 葛母原先就一直催她回去,现在迈进元旦新年,这一趟说什么也得回了。 梁宅是四合院的大宅设计,非常有古韵,葛烟到家的时候,家里除了佣人热情地迎上来,再无其他,也稍显冷清。 她稍有疑惑,往主宅里走,待到听到窸窣声再绕过屏风时,果然抓到了正在那里忙着种花的梁潇潇。 对方转眼看过来时,鼻子上可笑地沾了点泥。 “烟烟……?”梁潇潇惊讶极了,“你回来怎么没和我说一声啊。” “想着你在公司忙,我就没提。”葛烟环绕四周,打量一眼后收回视线,“姐,我妈呢?” “伯母和爸爸好像有事,上午就出发去了鄞城,估计几天后才回来,这会儿都不在呢。” 葛楹多年前和前夫离婚,儿子跟了对方,女儿葛烟则带在了身边。离婚没几年,她再嫁给了城南梁家的家主梁致臣。 梁致臣也是二婚,原配去世留下一子一女,梁潇潇是他小女儿。 两手都是花泥没法儿对话,梁潇潇让葛烟先回自己房间。 等到洗好手再回来时,她把葛烟推到在黄花梨木的床上,“伯母心心念念让你回家住,结果她一走你就回来了,可真不巧。” “你一直不回家,要不是我每天忙着公司的事,我早就去找你了。” 两人虽然是继姐妹,但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融洽。 葛烟被她挠得痒,嗓音都泛了水,“欸……别弄我。” “怎么说,刚好大人不在家,今晚一起和我睡吧。”梁潇潇轻声提议道,她从小就喜欢这个长得漂亮闻起来又香的妹妹,抱起来前凸后翘也是绝顶的舒服。 葛烟本来不想点头,但又怕梁潇潇继续挠她,在床上翻了个面,想起往事也忍不住笑起来,“随你,晚上别打呼吓到我就行。” “现在没有了。”梁潇潇是那种性子很慢的人,这会儿瞪人也有延迟。 转念一想她才提起其他,“听伯母的意思,你是真的打算之后一直在江边住下去?” 葛烟懒懒卷起一旁的小垫子嗯了声。 “那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冷清。”梁潇潇想起什么,忽而道,“我哥前阵子也回国了,和你差不多的时间,到现在也一直没回家。” 葛烟身子稍凝。 两人都有哥哥,之前分别远在海外。 只是梁潇潇的哥哥从小也在梁宅住,兄妹还能见面。 葛烟却是很久没见自家哥哥了。 身旁的人彻底地没了声,梁潇潇知道自己提了什么,顿了顿后去问她,“你想……丛鹭哥了?” 葛烟长睫垂下来,似有无奈。 “想也没用。”她用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梁潇潇看葛烟这样,戳了戳她嫩滑的脸蛋儿,“其实,你也可能有见到他的机会——” 葛烟这回小垫子也不要了,垂死梦中惊坐起,狐狸眼都睁圆,“真的??” 梁潇潇被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抚顺自己的呼吸,将剩余的话接了下去,“但不是他本人,我是听说汾城有场画展,可能会有他作的画在上面展出。” 顿了顿,她又补充,“可能,我是说可能。” 就连看到画的希望,也仍是渺茫的。 只是……如果要有了,或许还能向主办方打探出点什么。 葛烟却是没放弃,追问她,“姐,那场画展是什么时候?”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明天。” 看她这样,梁潇潇还有什么不懂的,“你想去啊?” “万一呢?”葛烟点点头,揉揉眼皮,“反正也没什么事,实在看不到画,我就当是陶冶情操了。” “那这样,刚好你在家睡一晚,我现在让人送两张票来?”梁潇潇提议,“明天我陪你一起去吧。” 葛烟应着,心思却稍显不宁。 这晚,她罕见地做了个梦。 --- 汾城私人画展在城中华安庭成举行。 夜色将至,铺成的红毯一路伸至旋转大厅前。 往来车辆皆是非富即贵,喷泉汩汩细流,在壁灯的环抱下倒映着整座酒店,稍稍盖过偶有交谈的声响。 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停过,马上有服侍生上前开门,恭敬邀请,“沈总,这边请。” 车上下来的人略微颔首,身后陆续跟来的人便一路簇拥着他进去。 画展清幽,但旁边附有的会客厅则是另一种觥筹交错。 裴青立和沈鸫言今天只是偶然遇见。 也是奇怪,那天办公室见了他们这位沈总后,裴青立之后再邀请人去赴晚上的局,却一直没应。 眼下要不是他也过来要看展,两人恐怕还碰不上面。 “要不是知道你和林俨的项目还在进展中,我真的要怀疑你了,什么事儿能让我们沈总这么废寝忘食啊。” 裴青立拿着酒杯朝他摆了摆,开始挤眉弄眼,“该不会是在乐不思蜀夜夜春宵吧?” 沈鸫言懒懒瞥过来一眼,“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裴青立哪儿是放在心上的人,揶揄后不忘继续撩拨,就这么会儿他已经和往来的人打了无数次招呼。 有时明面上的寒暄多了也让人觉得疲乏,裴青立退后散步,无所事事环顾四周,倏而,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连忙推了推身旁的人,“欸欸欸!” 他声调不知道扬起多少度,“你往四十五度的方向看过去,看到没看到没,就站左边的那个——” 说到此,裴青立暗暗点了点下巴,示意了一下方位,“这就是我那天提到的美人儿,怎么样,不错吧?” 沈鸫言视线落在前方。 他没回答,似是随意开口,“你认识她?” “当然啊!”裴青立说着想起什么,转而神色开始变得有些忿忿,“等等……何着那天我被你和林俨左右炮轰,你什么都没记得?我他妈那天是白白被打击了是吧?” 沈鸫言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只道,“既然认识,怎么不上前打个招呼。” 裴青立略微一哽,“呃………” “话又说回来,确实是还没认识到那种程度。”他很快转了话锋。 只是到底是不能接受自己魅力没那么大,裴青立开始为自己找理由,“听林俨说她从不私下和观众往来,所以啊,我这也算是情有可原。” 联系都联系不上,怎么进行下一步? 再者他今天确实也走不开,不然早扑过去了。 裴青立被自己的秘书唤走还有事,临走前夜不忘转眼望向看起来对这个话题丝毫不感兴趣的沈鸫言,最后为自己加码,“不是我说,就是你这大名鼎鼎的沈总来,估计也要不到她本人的联系方式。” 沈鸫言听到这不再说什么,只极轻地瞥了一眼过来。 “他怎么这样看着我。” 裴青立脚步顿了顿,被沈鸫言看得头皮发麻,转而望向两人身后的耿秘书,“耿秘书,你们沈总今天起床落枕了?” 耿秘书在一旁赔着笑,“没有的事,裴总可真爱说笑。” --- 葛烟原先来此处也是临时起意,她和梁潇潇并没有穿太正式。 晚间的劲风被隔绝在室外。 室内恒温,温度适宜。 画展有限流,能过来此处的皆是有权有钱的代表,能拿到票的人寥寥无几,所以也并不吵闹,往来偶有三几人。 画展占地面积广,笼统共有三层。 轻柔挑着亮的光落在每副相隔有一段距离的画轴上,清楚又分明。 葛烟和梁潇潇没有看画,只是短暂地略过去先找名字。 两人一层又一层地粗略看了看,皆是落了空。 并没有想象中的画面。 原先的渺茫在此刻不再是微微冒出头的芽,而是复又被扼送到土里的残叶。 「葛丛鹭」这三个字像是涂了消失墨水,半分字影都没找到。 “看来确实没有,烟烟。”梁潇潇担忧地看了眼葛烟。 这也是她之前最开始就没和葛烟提画展的原因,怕她白跑一趟。 “没事,既来之则安之,姐,我们一楼一楼看下去吧。”葛烟长舒了口气,“今天的画倒是挺不错的,可以慢慢欣赏。” 反正都出来一趟了不是吗。 再者手上也没什么事。 “嗯。”梁潇潇挽着她,“待会儿看完了我们回去的路上顺便买点关东煮吧,我可能公司里盒饭吃久了,这会儿特别特别想念那个味道。” 梁潇潇在梁氏担任总经理,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新年才有的假期,她也想好好过。 “好,你说得我也想了。”以前葛母不让两人吃,说是外面的不干净,要买回来自己煮,可是不曾想,自己煮的就是没有外面卖的那个味道。 两人复又逛了会儿,梁潇潇拍拍葛烟肩膀,“我去趟洗手间,你要不要去?” 葛烟摇摇头表示不用,“我在这里等你?” “不用,你自己先看着吧,等我回来也很久了。” 她刚才问过这边的安保了,这里洗手间在酒店的内部,还得绕个大弯。 “再说,我也不想继续看了。”梁潇潇原本也因为没找到有些失落,对此倏而失了兴趣,“等会儿我们直接一楼汇合?” 葛烟应下,缓缓踱着步子朝着二层迈。 在一层和二层的楼梯转角间,墙上落有的,是比起每层内部展出画轴还要大几部的动态画。 葛烟凝神,倏而停在一幅画面前。 袅袅而起的雾中,一只鹭鸟展翅划过江面,栖落于树枝之上。 浅黄色打底,水墨些微晕染开。 不过寥寥几笔,动态传神。 落笔是——「乔牧华」。 葛烟盯得久了,竟是觉得好笑。 今天没有关于自家哥哥的消息,却有了另外一番“收获”。 她倏而移开视线,不愿再多有停留。 不曾想刚迈出去几步,楼下便有一群人迎面朝着这边走过来。 被围在中间的那人看到她便罕见一愣。 随后不等人反应便当即便喊住她,“……小烟。” 一行人神色各异,有人疑惑,“乔总,这是?” “我叙个旧,你们先都下去吧。”被唤为乔总的人朝着他们温和笑笑。 这行人察言观色久了,此刻跟个人精似的,倒也真的马上往后退。 人散得快,下去的路辗转疏通,葛烟抬腿便紧跟着要迈下去,却又听那人唤她,“小烟……见到爸爸了也不打声招呼吗?” 葛烟动作顿在原地。 乔牧华彻底迈上台阶,眼中喜悦极其明显,“我的小烟又变漂亮了,爸爸这几年一直想去国外看你,奈何没有机会,小烟……” 葛烟颤颤垂下眼,自始至终都没有予以回应,见他渐渐迈进,侧身擦肩而过想要越过他。 然而乔牧华动作比她更快,径自伸出手,一副想要去拽拉的模样。 “我以为乔总懂得什么是尊重。”——就在乔牧华的手即将要搭在葛烟肩头时,一道疏散冽然的嗓音淡淡响起。 动作倏而打断,而随着那人话落,两人一齐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沈鸫言西装外套稍解,扣子没扣,露出内里淡蓝色的衬衫。 冷白面容经由上方的光泄下,像是釉一般,透着被玉煨过的色泽。 此刻,他只是单单站在那,也格外引人注目。 在商场上打拼多年的乔牧华怎么会不认识他。 只是哪怕对方是他的小辈,此刻的乔牧华也不敢造次。 他看了眼沈鸫言,笑笑道,“沈总怕是误会了,我只是有些事要和人说,谈何尊重不尊重。” 乔牧华等了片刻也没见眼前的人回应,嘴角温和的笑有些留不住。 见沈鸫言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他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沈总,我找自己的女儿谈些事情而已。” 乔牧华目光幽深,像是在提醒些什么,“沈总是明事理的人,也应该知道,这时万万没有插手他人家事的道理吧?” “家事?”沈鸫言似是笑了。 “可据我所知的是,乔总和您前妻多年前就已经分开,双方互不往来数十年。”沈鸫言嘴角淡淡噙笑,一派云淡风轻,“哪儿来的家事。” 过往的回忆被揭开,无数画面兜头砸来。 乔牧华脸色蓦地变得难看,他望着眼前的女孩,语气稍低了些,“小烟……好不容易碰见了,爸爸有话和你说。” 沈鸫言却在这时忽而转目,低声问她,“你现在有空?” 葛烟抬眸看向他,快速地摇了摇头。 乔牧华就这么停留在原地。 “刚好我还有一些事需要和葛小姐商议。”沈鸫言话虽是朝着葛烟说,视线却一直落在乔牧华身上。 葛烟肩膀被人轻轻揽住,听到那人话语淡声落在耳侧,“人,我先带走了。” Butterfly 周遭因为这话就此安静下来。 安静到仿佛呼吸落针可闻。 两边的僵持不过一瞬,很快被单方面化解。 葛烟知道沈鸫言是在帮她,并没有出声拒绝。 她长睫垂了下来,不再有所动作,也不再抬头望向任何人。 只知道自己的选择足够明确。 壁灯罩出的亮就这么斜斜映在两人身上,也将乔牧华的脸色映衬得格外明显。 他在不可置信和怀疑中辗转,视线在两人间来回逡巡。 虽然不知道自家女儿怎么和沈鸫言扯上了关系,但…… 等到葛烟即将要和他擦肩而过了,他似是不甘心就这样错过,扬声又低低唤了她一声,“小烟,爸爸之后——” “请乔先生自重。” 她开口的一句话彻彻底底地终止了乔牧华还要往前的步伐。 葛烟这次再也没有任何停留,头也不回地跟着沈鸫言走开。 二层,一层,直至由出口通往酒店某处。 楼梯转角后,整座画展都和这两道人影背道而驰,渐行渐远间,往来的喧嚣嘈杂逐渐被安静所代替。 沈鸫言不知道带她来了华安庭成一楼的哪里,看着不像是大厅,反倒更有小型会客厅的感觉,偌大宽敞,旁边的落地窗挑高两层,隐隐显着窗外的夜色。 等到进入了这边,他才仿佛有了察觉似的,将她轻轻放开。 葛烟垂眼,被沈鸫言拢过的地方仿佛还残有压过的力度,不轻不重,因为外套比较薄,留了指骨摁住的痕迹。 她心跳蓦地加快了瞬间,耳根些微有些发烫。 事实上,刚刚全程都是被沈鸫言带着走,等到他单手推开这边的门复又松开她人时,葛烟这才从刚才遇见的人中事中抽身。 沈鸫言这是又帮了她一个大忙。 葛烟开口想要道谢,沈鸫言似是预判了她的话语,抬手便制止了她即将出口的声音,扬了扬眉,“如果是谢谢的话,不用。” 仿佛刚才不过是举手之劳。 葛烟怔怔点头,视线落在窗外,眼神直发愣。 恍惚间总觉得好像错过了什么。 沈鸫言看她这样,径自往后退两步,整个人站着倚在窗边,特意给人留了空间。 他清越嗓音仿佛要穿透这夜色,直直抵达她耳中,“刚才的事如果不愿意回想,就别回想了。” 葛烟稍一怔忪。 原来……沈鸫言刚刚还是全看到了。 只是听他这话,是以为她还因为这个在纠结和苦恼? 或许刚开始还有点,等到了此刻,之前心里的淡淡郁色,好像也随之散了。 其实就是回想也没什么。 现在的乔牧华早就左右不了她太多,再多的情绪早些年能发泄的时候也早就发泄了。 不过话说回来,沈鸫言……怎么对乔牧华这么了解。 葛烟转念想起刚才乔牧华在沈鸫言面前不由得放低了姿态的模样,内心里那层云雾般的缭绕被缓缓拨开了些。 商场上的偶有往来,对于彼此的背景应当是要了解得足够深刻。 反倒是快要不惑之年的乔牧华,今晚在晚辈这里丢了个面,估计晚上入眠前都要辗转反侧很久。 葛烟顿了顿,继而,像是在强调什么,“我没在想他。” “不谈他,你呢。”他话落转头看过来,语气不紧不慢,“你在我身边待了这么久,现在打算怎么办?” 葛烟一顿,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话怎么稍稍被他说得不清不楚的。 不过眼下环境也像是要印证确实如此似的。 昏暗沉黄的房间里,寂静沉默,孤男寡女。 “我——”手机倏而嗡声响了下,葛烟话语被打断,连忙拿起,打开屏幕。 沈鸫言就在这时又问,“你今天一个人来的?” “没有,和我姐……”葛烟下意识应着的同时,手机界面上显示着梁潇潇问她去哪儿了的消息。 “………” 她总算想起自刚才起就一直隐隐觉得不对劲的事是什么了。 她把梁潇潇给忘在画展一层了。 --- 驱车驶回梁宅的间隙,梁潇潇绕了个路,特地去买了关东煮。 两人拎了一大包回家,坐到客厅里就拆。 今夜家里还是只有她们两个,虽说依旧冷清了些,但好在比较自在。 心心念念的关东煮被带回来时没了热气,梁潇潇让佣人帮忙热了热。 食物滋味不减,她塞给葛烟一根,“你刚刚去哪儿了啊?” 急匆匆跑过来就算了,还是从画展外面回来的。 梁潇潇当时一心望着出口的方向,被葛烟从背后拍时,差点没被吓到撅过去。 葛烟吃东西的动作缓下来,“你等很久了?” “那也没有,我当时就是你怎么看得那么慢,后来就等了会儿,你就出现了。” 梁潇潇虽说做什么事都慢悠悠的,但这样的性子也让她在商场上练就了善于察言观色的能力。 好比此刻,眼前的人。 葛烟今晚从画展回来后就稍稍有些心不在焉。 撺掇了会儿,梁潇潇轻声问她,“还在想丛鹭哥的事?” “不是,是遇到了……”葛烟顿了顿,沉默几秒,后到底还是凑过去,跟梁潇潇说了经过。 只是被她省去了后半部分。 对于乔牧华,梁潇潇并不了解,但依稀之间也没什么多好的印象,连忙问她,“他没继续纠缠你吧?” “那没有。”被问的人很快摇摇头。 两人又聊了会儿,等到关东煮都快见了底,梁潇潇随意问了她句,“对了,明晚你还在家住吗,我爸和伯母虽然不在,但我哥明天要回来欸。” 葛烟不知听到什么敛下眸,像是在听,却是迟迟没了回应。 梁潇潇拍拍她的肩,“烟烟,你有在听我说吗?” “有的。”葛烟视线从手机里挪开,“我后台剧院有排演,走不开,就不住了。” “那好吧。”梁潇潇可惜了好一会儿,“不过今晚就是最后一天了,我还是想要和你睡。” 葛烟笑起来,“来啊。” 晚间不知聊了多久,梁潇潇在她这边的浴室间洗澡。 水声哗啦啦,也让葛烟思绪断断续续。 左右还没到入睡的时间,她想到什么,打开手机,戳开那个树枝头像发过去一条信息。 格言从录:「你今天是来看画展的?」 问完了葛烟才骤然想起,华安庭成本就是沈氏旗下的连锁酒店。 他出现在这里举行的画展,好像也不足为奇。 只是不给再多思索的空间,对面回了。 Yan:「没什么事,过来随便看看。」 葛烟下意识就抬头望了眼时钟。 这个点他也没睡啊。 只是经由沈鸫言这句话,葛烟瞬间福至心灵。 他说没什么事? 她敲敲打打,又发过去—— 格言从录:「你说没什么事……」 格言从录:「所以你新年这几天,也算是空?」 Yan:「差不多。」 那还真是赶上趟了。 格言从录:「刚好我也有时间,今晚扰了你看画,明天请你一顿?」 上次的就被他抢了先,葛烟凝思想了想,给这次的邀请定了个名词。 格言从录:「我这是反请。」 格言从录:「这顿说什么都得我来吧?」 格言从录:「不然的话,我有些过意不去。」 怕他不应,葛烟还特地加了个筹码。 又发过去一个之前她自己做的咚咚的表情包。 葛烟发过去够其实没抱太多希望,就试探地问问,刚好梁潇潇洗完换她,就拎了衣物顺带又泡了个澡。 待到再回来,她看到沈鸫言发来的信息。 Yan:「你来定。」 --- 昨夜飘起小雪,待到落至今天下午,整个世界被融成雾蒙蒙的一片。 室外白毛纷纷,室内温暖如春。 葛烟静静在卡座里等,望着桌上陆陆续续上好的餐食,开始纠结等会儿是吃左边的蛋糕还是吃右边的饼干。 她接下来马上就要迎来新一轮的巡演,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沈鸫言只有下午有时间,葛烟思来想去就定了一家咖啡馆,清闲安静。 是之前千倚给她推荐的,但她一直没机会过来。事实证明这个地方确实不错,往来的人流量并不算多。 旁边即便有客人,也是极为零散的几桌,交谈声都不算大。 她特意提早来,又过一会儿,透过咖啡馆往外看。 直接觑见一道修长身影。 那人从车里下来,眉睫是清润的墨色,被频频往下落的雪衬得更为漆然沉黑。 兜头迎风朝着这边走来,像是一幅画。 沈鸫言单手拎着大衣,落座到她对面,视线直直落在她面上,轻笑道,“你等很久了?” “我才到没一会儿。”葛烟示意他看过来,抬手朝着他推过去一杯咖啡,“你刚刚让我自己点,我也不知道你爱喝什么,就给你点了杯这家的招牌。” 反正招牌一般都是比较传统的咖啡,总归不会难喝到哪儿去。 说着,她端起自己的那杯轻啜了口,“味道还挺不错的。” 葛烟今天穿了一身白,带绒的外衣,簇起的毛茸拖出小小的一张脸,眼睫垂下时上扬的弧度在咖啡馆的灯下成影,像雪间玩耍乱了毛的小狐狸。 沈鸫言视线从她的唇略过,垂首不急不缓将自己的那杯接过。 葛烟这趟请沈鸫言其实还有意问他之前投资京芭品牌的事,然而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手机嗡嗡作响。 她垂眼打开。 是千倚发来的消息。 我有一千亿:「美女,你在哪儿?」 我有一千亿:「我同事说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在咖啡馆里。」 我有一千亿:「这是有情况啊!」 葛烟看了下意识就朝着四周转,结果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千倚身边有同事认识葛烟,也知道葛烟是千倚好友,这次应该是刚好撞见了。 只不过应该是看到了随口和千倚一说,也没想着要上来打招呼。 想了想,葛烟干脆直接回复她。 格言从录:「没什么情况。」 格言从录:「但我确实在。」 那端沉默了好几秒。 我有一千亿:「这还不叫有情况?!」 大概太过于震惊,千倚直接拨了个电话过来—— 手机来电铃声不断,葛烟没办法,只好接了。 千倚开头就极为兴奋地喊了声她的名字。 还好葛烟一开始就把音量调低了,她下意识看向对方的人,见沈鸫言面色无异,这才低头幽幽道,“……你声音能不能小点?” 千倚那方很是嘈杂,听起来像是在调试设备,她笑嘻嘻的,“抱歉,不能哈,我这已经在尽量压低分贝了,奈何不住我这边热闹啊。” 她穷追不舍紧接着问道,“所以你和这男的是在干嘛,幽会哦?” 葛烟眼皮一跳,趁着千倚语出惊人的前夕,及时拦住她漫无边际的遐思,随便拉了个理由过来正色道,“哪有……我是在和一个朋友讨论公事。” 千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啊哦一声反问,“只是公事啊?” “当然只是公事。”葛烟复又瞥了眼正坐在她对面的沈鸫言,清了清嗓子,“不然呢……你以为什么?” 千倚本来就是一时兴起打了电话,后面还有事忙,寥寥几语后,葛烟这边率先挂了电话。 结果等到她收好手机,不经意往对面看过去,沈鸫言好整以暇坐着,正饶有兴致地打量她。 一副「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你还有公事要聊」的表情。 葛烟不知为何莫名心虚,敛眸看到桌上还没动过的饼干,倏尔想到什么,朝他那边推了推,轻声道,“你,那个……尝尝这个吧,还挺好吃的——” 沈鸫言看了眼她,继而骨节分明的手探了过来,面无表情拿起一块。 修长的指尖拎着猫猫头形状的饼干,怎么看怎么相悖。 但又有些奇异的融合。 葛烟原本就是想试试顺带转移一下话题,就在她心想他居然接受了的同时,下一秒,沈鸫言指骨转了个方向,将饼干递给了她。 “我不吃甜。” 葛烟下意识就接了过来,又听他放置在桌上的手机频频振起。 沈鸫言漫不经心望过来一眼,下颌朝她轻轻抬了抬,“我接个电话,你慢慢吃。” 葛烟点点头,见他推开门往外走,颀长身形渐渐隐在雪中,也接连站了起来,准备走向前台,趁着这个机会买单。 两人的卡座在店铺稍微往里,而收银台则在店铺最外且拐弯的地方。 付好钱再回来时她没走原路,顺路去洗手间洗了个手。 这里的路其实不算太逼仄,只是周遭都围绕着高大的绿叶盆景,以及店内自己铺石种下的林木,便显得有些窄了。 葛烟拨开眼前的叶子,刚想着正好绕一圈再往回走时,前方的路被一对人影挡住。 而随着那对人影拥抱在一起,再传过来的……是窸窣窣的暧昧声响。 葛烟下意识顿住脚步,不知道怎么就往左侧闪了闪,躲到旁边树叶后。 她站的这个地方有盆景做掩护,落下的叶子要遮不遮地半掩住视线,但离那两人很近。 也能听到这两人在不断拉扯间的对话。 “我不信你!我看到你和那个女孩一起了,你这是骗我!” “宝贝,都说了那是我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我要怎么解释你才相信呢?” “我不相信就是不相信!你别过来啊我不想理你啊!” “我才不听你的,你理理我理理我———” “………” 这显然是一对情侣,还是一对闹了别扭在角落里打情骂俏的情侣。 葛烟不知道自己该走还是不该走。 她转眼想着悄无声息往旁边靠,刚转眼,看见沈鸫言从角落那边拐进来,应该刚打完电话,边走边看手机。 他应该是没察觉,迈过来时头都没抬。 这样过去,那对情侣不止能看到他……也能看到她。 就在沈鸫言即将要越过她的时候,葛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拽着他的手,往自己这里一拖。 不过瞬间,便将人拉了进来。 随后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安静。 沈鸫言似是一愣,低头见到是她,这才收了手机,任由她动作。 眼前的人狐狸眼水润润的,身后有叶子落过来挡住她半边侧脸,却掩饰不了她频频往外探的眼神,以及,拿他挡人的动作。 而后沈鸫言听到她压低了嗓音说,“外面有点突发情况……我们等等再出去好了。” 其实何止是有点情况。 也没一分钟的事,这对情侣已经进展到和好的阶段了,正旁若无人地饥渴拥吻,仗着这个地方没人来,亦或者是也不在乎会不会被别人撞见,动作开始大胆起来。 葛烟眼观鼻鼻观心,就就这么和站在她对面的沈鸫言面面相觑,两厢无话。 不知过了多久那动静才消停下来。 声音最后终止在衣服轻微的翻动声中。 这对情侣好在……还算有点分寸,没继续下去,只甜甜蜜蜜地挽在一起便走了。 这会儿她长长地松了口气,率先转过身来,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袖,轻声喊了下他,示意两人可以从这个小地方走出去。 沈鸫言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葛烟有些疑惑,复又轻拽了拽。 沈鸫言仍是不为所动。 她轻抿唇,刚要转头,后颈有些微气息略过。 “葛小姐刚才说找我只为公事。”他的嗓音自头顶泄下来,“现在算私事,还是公事?” 第12章 Butterfly 外面的雪骤降,倏尔变细密的雾色白帘昏沉沉地笼着整座咖啡馆,尽数扑到玻璃前。 葛烟跟随着前面那道身影,缓缓坐回座位上。 直到现在,她仍然未从刚才碰到的场面中完全脱离,而后颈因此而悄悄竖起的那片麻意也迟迟未消退。 原本找他也确实多半公私事都有,但她随口拿来的话就这样被当事人听了进去,即便讲道理算不上胡诌…… 葛烟垂下眸。 好似是错觉,只这个字节被他咬音得稍稍明显了些。 相比较她,沈鸫言像是没事人一样,刚才从角落里迈出来后还默默地扶了一把差点没站稳的她。 面色语态恢复先前的模样,从头到尾老神在在,一派云淡风轻。 眼下,沈鸫言拿着手机在处理事务的模样,葛烟也就没再开口,默默地啜了口已经快要冷掉的咖啡,这样的沉默间,周遭的动静都被悄然放大,衬得格外明显。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再抬头时。 刚才那对在过道里拉扯的情侣连体婴儿般的再次出现。 略有不同的是,此刻场景人物被置换,被打量的,换成了葛烟和沈鸫言。 “这不是刚刚在角落里的那两人吗………你还说和你的那个同事在谈工作,你看看这对,这对肯定是来谈情的吧!”女方明显是看两人看愣了,顿了顿后忿忿拽着男方,路过时还不忘感慨。 两人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落入葛烟耳中。 她缓缓将视线撂过,抬眼朝着对面的沈鸫言看过去,对方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收了手机,单手搭在桌上,身子往后倾,唇角轻扯,神色慵散地盯着她瞧。 “………” 怎么有种彻底说不清的感觉。 刚好她又有电话进来,趁着这会儿功夫,葛烟朝着对面示意了下,也没在桌上直接接听,往外走推开大门。 迎面而来的雪花落在脸上是薄薄的润,将室内透出的些许热意带走。 葛烟接电话前敛眸,低头看了眼……是之前怎么找也见不到人的宋李。 这几天明明是新年假期,但他神龙不见尾的,连带着朋友圈都没发,实属奇怪。 “经理,你该不会这个点才忙完吧?”之前的跨年演出结束后,她特意找了他两回,回回都不在。 “可不呢!”宋李扬起音调为自己叫冤,“但我知道你有事找我嘛,这不一忙完就赶紧来找你了。” “所以你在忙什么……能忙成这样?” 葛烟很是好奇,眼下这假期都快要过完了,他才有空。 “诶,说来话长……”宋李那头顿了顿,到底还是没忍住和她吐了吐苦水,“还不是要处理剧院的那些事,还别说,我好多年没这么烦不胜烦了。” 雪渐渐大了,葛烟有些受不了强劲修韧的风。边说边往走廊边上靠,“你是说剧院内还是剧院外?” “那当然是剧院内了,外面谈什么都有领导帮我顶着呢,可剧院内我是你们领导……顶天的不就变成我了吗!”宋李语气戚戚然,委屈感十足。 葛烟倒是想起什么,垂下眼睫若有所思问他,“你说的,该不会是……花篮?” 这回轮到宋李惊讶了,“何着你也听说了啊。” 葛烟轻嗯了声,“我之前听蒋绯提起过。” “确实有人闹呢,不过这还不算什么。”宋李说着转而又提起另一件事,“之后京芭不是要自己出品牌嘛,代言人打算从院内选,又是一番吵,我干脆谁也没推荐,听天由命吧。” 葛烟了然,听他自己提到了,便顺着对方的话开口,“经理,我找你就是想问这个。” 她尾音稍稍拖长,“京芭近期拉了这么多投资方,如果……我是说如果,剧院这边,有没有这个可能和汾城的画展总办处合作?” 电话那端好一会儿都没吭声。 “不是,你关心的就是这个?”宋李惊诧起声。 还以为她多多少少会问些京芭品牌代言人的事,结果对方半点不在意。 葛烟仍是道,“我就是问问你有没有这个可能。” 没有的话就算了,也不强求。 “当然有啊,你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向领导申请然后去谈谈嘛,这个面子我还是可以卖的。”宋李说到此啧了声,“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是有中间人拜托你吗?” 葛烟没细说,垂下眼睫,语气倒是变得轻松了些,“没有别人,是我自己这样想。” 心头事暂时有了稍微明朗的光亮,两人又聊了几句互送新年祝福,刚要挂断电话。 一句隐隐绰绰的话语响起,“你在外面待这么久,不冷?” 宋李当即一顿,紧跟着试探地问,“……你身边有人啊?” 不仅有人,还是个男人。 雪声低低呼啸,音质也被断断续续的风模糊。 或许是隔着手机,说话人的音调像是被清透的冰块打磨,裹挟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质感,很是惑人。 葛烟这回是匆匆挂了。 惹得迟迟没得到回应的宋李还在那头暗自琢磨。 只是倏尔觉得,这声音有些莫名耳熟。 —- 厚如鹅毛的雪在汾城降临,遥遥远眺,傍晚的天被浅淡的暗灰色笼着。 远处近处白茫一片,往来车影相接,只依稀能从偶有的缝隙间觑见人影。 整座城市被裹在细绒样的白色毛毯里。 经由宋李这一番,葛烟出咖啡馆还一直在思索。 她晚上还有事,要去个地方帮人带点东西。之前的三天之约因为元旦新年暂且被搁置,但之后倒还是按照规定的日期来。 沈鸫言刚好回沈氏,“雪大,我送你?” 这场大雪确实来得意料之外,葛烟朝着窗外望,外间柏油马路都被细雪浸润,留下湿漉漉的痕迹。 她想想也就没拒绝。 雾气在车窗玻璃上横生,很快又被车内暖气覆盖掉,变得更为清晰。 坐上车,沈鸫言不经意地问起,“刚才和你聊天的,是宋李?” 葛烟轻嗯了声,“对啊,聊了点事。” 说起此,她忽而想起什么,“等等……你知道去哪儿吗?” 车子缓缓驶出去,沈鸫言偏头看她一眼,“地址给我。” 葛烟凝思一瞬,怕自己说不准,干脆用手机搜了下。 她直接将递到他眼前,“能不能看清楚?是这里……” “明桥书廊。”沈鸫言觑了眼,见她将手机缓缓拿了回去,目视前方继续开车,“这么晚了,你去这里做什么?” 葛烟收了手机,低垂着打字,“帮一个长辈带点字画。” 沈鸫言挑眉,有些诧异,但也没多问,只提醒她,“这种书廊一般营业时间很随意。” “我知道,刚刚特意搜过了,今天到现在都还在开着的,不会白跑一趟。” 葛烟听他一直问起自己的事,想起他这个点还要赶往公司,暗自心想假期也要开张,有些活也不是常人能做的,“沈总今晚应该很忙吧。” “确实要忙。”沈鸫言语气闲散,双手搭在方向盘上,“可能是公事,也可能是私事。” “………” 话题辗转又回到这个份上,葛烟到底是没忍住,打量起他一眼。 末了,她垂下眼睫玩手机。 假装没听出他话里有话。 因为下了雪,车子开得缓慢,在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车辆滞留前进,堵成了一锅粥。 明桥书廊在汾大附近,往来大学生多,又在商圈边,放眼过去便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再往前恐怕连退路都没了。 将视线从往来拥挤不堪的车前收回,葛烟没想着继续麻烦他,“就这儿下吧,剩下的路我自己往里走就好。” 沈鸫言嗯一声,还要说些什么,车载铃声响起。 他敛目,再回眼望过去,葛烟已经下了车,朝他摆了摆手,随后径自绕过了车头,纤巧身影很快隐没在人群里。 沈鸫言垂眼,修长指尖碰了下屏幕,电话连线声在车厢内响起。 “沈总。”是耿秘书的声音。 沈鸫言将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缓缓往后靠,视线复又落向人群,“怎么?” “您今晚还有时间吗?” 耿秘书的声音在那端缓缓响起,“沈夫人致电过来,您当时不在,我替她转接了。” 继上次沈母致电过来也没几天,这次找他应该是有事。 “她后来没再打过来了?” “没有。”耿秘书很有技巧地停顿片刻。 “不过夫人有叮嘱,说是如果您忙的话也不用打回去了,她就是过来通知您一声,说过几天有空还是回去一趟比较好,实在不行就等元宵节了。” “不用等。”沈鸫言想着过几天确实比较空,吩咐他道,“你告诉她,我过几天就回去。” 挂了电话,沈鸫言随意视线往车厢内一瞥,继而蓦地一顿,视线缓缓定住。 副驾驶座上,一个小巧白色的包静静躺在那里。 —- 汾江穿城而过。 明桥书廊就落于汾大附近主街的江边,内外通径,栈桥状的外搭平台一路延伸至江上。 通常往里迈入,便能迎来一脸干燥的江风。 但今天有大雪,外搭阳台早早地封闭,又因为是傍晚,主灯大剌剌地敞着,铺开一室的明亮。 明桥书廊主业是贩卖书词字画各类和文房四宝相关的小物品。 因为都是独一的自创品牌,卖的东西也相当有特色,所以哪怕创办没几年,也很是受周围学生的喜爱。 葛烟这次过来,除了要给林妘带些书帖字画,自己也想顺带着买点什么,等到之后偶尔空了躺在沙发上看。 林妘和她几乎无话不谈,知道她住剧院旁,有时候便让她顺便捎点什么。 明桥书廊离大平层也近,相当于是出来随意逛逛了。 葛烟挑得认真,选得也认真,略微躬着身,视线在一排字画上缓缓扫过,丝毫没注意周遭人的走动。 直到有阴影轻轻覆过来。 她的肩侧被人很轻地点了下。 葛烟下意识弯头,入目便是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及这人挂在嘴边的浅淡微笑。 “我刚刚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烟烟,没想到真是你。” 温和的嗓音传入耳侧。 葛烟这才反应过来。 居然是应以旸。 自上次郝兰蓉家里见面,好像也过了段时间,葛烟没听说他的近况,在这里碰到着实是诧异了。 “师兄,你怎么在这?”葛烟垂眼看了下两手空空的他,不确定地问,“你是来买东西的?” “不是,你忘了?”应以旸笑她,温润道,“我之前在这边开了家书院。” “那个时候你还在国外应该不清楚。”他简要说明,“明桥书廊就归属我的书院下。” 这回事她隐隐有知晓,待到脑海里的些许碎片拼接在一起,她也拼凑出大致的前前后后来。 “这样,那我其实有听说过。”葛烟莞尔,抬起长睫看他,“郝老师之前让我再去拜访,顺便去你的书院看看,哪儿能想到我那之后没多余的时间,差不多一直在演出。” 应以旸却表示了解,“我知道的。” 见她缓缓看过来,他竟是有些不敢直视,心跳蹦得快极,只稍稍别过脸来,“前两天……我去了趟京芭。” 大概是这会儿才做好心理建设,他鼓足勇气看向她,“就你们跨年的那一场。” “那天你来了?”葛烟丝毫不知情,这会儿更为诧异。 “师兄你早该和我说的,这样我可以给你安排好点的位置。” 应以旸笑着摇摇头,“没有关系的。” 他唇边弧度渐渐扩大,嗓音却渐渐消弭着轻下去,“剧院里人多……后台也不太方便进,我在座位上看着你就足够了。” “对了烟烟,你来明桥是想找什么?”应以旸温声询问,“我对这边熟,你和我说,我帮你找找看。” 这倒是不用再多花时间去找了,明桥书廊占地偌大,东西繁复,她看得都有些眼花缭乱。 葛烟想了想,末了点头应下,“有没有比较长的那种字帖?就毛笔书法的,我想要那种。” “哦,你说的那个在外沿那一层,靠近门口的地方,我带你过去吧。” 绕过整层又下了楼,将人带到书法类型的专属区域,应以旸看向她,“之前听我妈说你去了城北那边,你这是拜师?” “对啊,拜师学艺。”葛烟笑着顺着这话说下来,目光随之落在旁侧的书帖,她随意拿起一本在手里晃了晃,“我今天来就是帮她的。” 她声音飘得轻,微微侧过身。 因为轻轻俯身的动作,长发落了几缕在肩边和脸颊处,就这么袅袅散开,透着舒缓的香。 长卷的睫毛压了阴翳落在鼻梁之上,眼尾勾着之前在外面雪地里站着时染着的浅红,缓缓地洇开。 狐狸眼透着水,背光时仍漆亮亮的。 唇上未沾任何,却像水墨上轻点的朱红两笔。 应以旸克制着自己礼貌移开视线。 他看向眼前的人,略显艰难地道,“……烟烟。” “嗯?”葛烟头也没回地应,视线却是没落在书帖上了。 刚才一路上走过来总觉得轻飘飘的。 ………是哪里不对? 可她思来想去又有说不个所以然来。 应以旸见她轻蹙起眉尖,鼓起勇气的话语骤然间消失殆尽。 可今天好不容易遇见,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场景。 转而问她,”你吃晚饭了吗?” 应以旸话落,稍稍凑近了些,“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请………” 她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刚要抬起眸看向对方。 一道疏冷散淡的嗓音在耳侧传来—— “葛烟,包不要了?” 经由这道稍显熟悉的声音,葛烟转头朝着右侧看去。 沈鸫言身形料峭立在身后的门口处,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秃头葱:咦,酸酸的。 后来夜里 烟烟:我也酸酸的…… 终于来啦,和宝贝们说声,此文下章入v!v后章都有红包,记得来看! 载有烟烟和沈某人的高铁缓缓出发——秃头葱的生发液又要靠大家了(点烟.gif) 我会努力更新的!(握拳) 对了下本开《不羁吻你》和《疾驰出界》哈,麻烦大噶动动美丽的小手点点=3 此章还是发100红包儿!感谢在2023-02-27 15:52:57~2023-02-28 12:01: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是人间小美味 50瓶;。 20瓶;桃子 7瓶;史莱克、lums、Cassie、亭亭如月 5瓶;别管你祖宗我 4瓶;小白人ha 3瓶;YUMMY 2瓶;逢考必过、李乔颖、宝宝呢宝宝、justfrxx、琛、Cral、kkk_、四一、hiver、紫色GGL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Butterfly 冬季夜色原本就沉得快, 兜头而下的雪将远天幕布浸染成霓虹般的橘光。 书廊门口是挑高二层的落地窗,现代与传统碰撞的设计, 将往来人的面容映衬得格外分明。 沈鸫言立在那处, 清越身形像是隐在了夜色中。 正直直朝着这边望。 覆盆的雪像是勾起来的银线,扑簌簌在他身后掉落。 有寒风自缝隙钻入,将挂在墙上用以展示的书帖字画都吹起。 然而这样淡墨出彩的珍贵藏品, 都被他衬得黯淡无光。 他目光漆然,宛若一张网撒下,径自将她锁住。 声音虽不紧不缓, 但被风剥落了温度, 比平常的语调多了份凛然。 葛烟就这样扭头朝着他看,一时之间竟是忘了回应。 也不知为何心里颤了瞬, 头一回有了难以用语言诉说的念头。 沈鸫言这不像是来还包的,反而更像是来捉奸…… 分明她和应以旸只相对而站,中间也隔了有一段的距离,但她愣是被沈鸫言看得浑身不自在。 葛烟及时止住越发活泛开来的思绪,注意力也终于顺由着这一点, 想起另一件事来。 那就是……她的包! 怪不得她刚刚一路往明桥书廊这边走来时就总觉得不对劲,像是没了束缚那般轻松, 原来源头在这。 葛烟稍稍有点窘,长睫轻颤了下,刚要朝着他走过去,沈鸫言却是迈步,径自朝这边迈了过来。 应以旸这会儿也仿佛才回过了神,扭头朝着她望,疑惑道,“烟烟, 这是……” 话还没落,葛烟还没说出口的的搭桥介绍语便被抢了先。 沈鸫言视线先是落在她身上,轻飘飘几秒,须臾,才将视线移到应以旸身上,“沈鸫言。” 应以旸望着眼前年轻男人格外出色的脸,这会儿总算是想起来什么,及时反应过来后,调整了自己过长的愣怔,对他礼貌道,“你好,我是烟烟的师兄,应以旸。” 话语间的往来和打交道其实建立得很简单,可殊不知的是,此时此刻,应以旸微微笑容的背后已然掀起滔天大浪。 ………原来是沈鸫言。 以汾城为圈的上流阶层,谁不知晓沈氏无人能越的地位,便是再往上的老一辈世家见了沈鸫言,也得亲切作揖,示他为上宾。 这么个人虽说名声在外,但若真想见面,却实属不易。 可现在他却出现在明桥书廊,并不为这里的一切,只言语间和…… 应以旸将目光落在一旁的师妹身上,疑惑涔生。 良好的教养促使他静默闭口不再多问,只是到底是在葛烟面前,应以旸越想越觉得不解,心火闷闷上了头。 葛烟这会儿看两个男人同时噤了声安静下来,倒是没多想。 毕竟是初次见面,不熟悉很正常,毕竟认真说来,师兄也不是多么能言善道的那类人。 将目光转回沈鸫言,葛烟朝他伸伸手,“……我的包呢?” 沈鸫言淡淡笑了下,“在我车上。” “………” 来都来了,包居然没顺便带上吗。 葛烟似是不信,望向他自然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细细地扫了遍。 ……确实是空荡荡的。 那没有别的办法了,葛烟抬眸望他,“我包肯定得拿,你车呢,停哪儿了?” “外街那边。” 葛烟听了点点头,心想着待会儿就得跟着沈鸫言走。 只是转瞬想起自己还没挑好的字画,她拢了拢手里先挑好的一些书帖,“那我这些……” “你先拿去吧烟烟。”一直没出声的应以旸原本在听到这两人对话时就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恍神过后,总算开了口,“我这边帮你抹掉就好。” 葛烟连忙摆摆手,“那怎么行,我包不在,手机还能支付的。” “没事,我这边你以后多来逛逛就行。”应以旸朝她笑笑。 葛烟推脱不过格外坚持的应以旸,临走前到底还是拍下了店里的二维码,准备回去再付。 等到了车上,沈鸫言似是随意问起,“刚才那人是谁?” 葛烟这会儿正用指尖轻轻拎起包,下意识道,“你们刚刚不是打过招呼……” “是打过招呼。”沈鸫言视线落在她面上,目光意味深长,“但只知道名字。” 这样…… 虽然觉得这话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合理。 但放在沈鸫言身上葛烟倏而又觉得合理了。 “他是我师兄,这间明桥书廊就是他书院旗下的。”葛烟原本还想继续介绍,但又拧头看了眼沈鸫言,只觉得他应该见多不怪了,估计也不怎么想知道这其中更为具体的内容,思及此,她点到为止。 只不过她话中的字眼好像触发了什么,沈鸫言望向她,“师兄?” “嗯啊。”葛烟自然接过他的话,想也没想道,“是我以前的老师的儿子,算是从小就认识吧。” “算是是什么意思。” 沈鸫言今天问题怎么这么多…… 葛烟不解,到底还是简单地解释了下,“因为我很早就出国练舞了,见不到几面。” 顿了顿,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眨眨眼轻声问他,“沈总……该不会是想投资我师兄?” 沈鸫言似是笑了下,“我问个人就是想投资了?” 葛烟猜不透这人的想法,“我以为你感兴趣来着……” “不是。” “……嗯?” 葛烟抬睫看过来。 于是就见沈鸫言一副丝毫不放在心上的模样。 他整个人身子往后靠,模样几分慵懒,修长指尖顿顿扣在方向盘上,“没什么兴趣。” “………” 好吧,没兴趣就没兴趣。 那问她做什么。 --- 这次又是沈鸫言送她回来。 葛烟没吃晚饭,奈何一点也不饿,也就翻开冰箱随意地对付了点。 她到家算是早,比起以往却迟迟没有睡意。 洗漱前拿起手机,葛烟懒懒靠在沙发上,刚点开微信想看些消息,蒋绯那端便出现在最上方,冒出来许多红点点,让人忽视都难。 葛烟翻开对话框,蒋绯发来一长串。 洋洋洒洒的整片,字数又多又密,随着话语附加的还有一张截图。 小飞飞:「烟烟。」 小飞飞:「还记得之前我和你说的舒晴吗?」 小飞飞:「她又和经理吵起来了。」 小飞飞:「喏,这回还发了朋友圈,你有看到吗?」 葛烟看完指尖往下移,点开那张照片。 截图上显示的应该是舒晴发在朋友圈的小抱怨。 她的头像是个小太阳,没配图仅仅有文字——「兢兢业业工作多年以来的最大感慨就是,再怎么努力,也比不过一些人的偏心。」 葛烟目光收回,敲字回蒋绯。 格言从录:「确实没看到。」 格言从录:「我没加她。」 蒋绯回复得很快。 小飞飞:「没加她……噗嗤。」 小飞飞:「哈哈哈哈意料之内!」 小飞飞:「我和你说,她这阵子又是提花篮的事又是要谈之后京芭代言人的,经理都快被她惹疯了。」 谈及此,蒋绯义愤填膺。 小飞飞:「她还好意思说兢兢业业,之前照例打表都是小刘帮她的!」 小飞飞:「你看看,她这是在针对你吗?」 葛烟垂眸。 格言从录:「不清楚。」 格言从录:「但花篮的事我知道一些。」 小飞飞:「哦哦,那就好。」 小飞飞:「反正你注意着点她,万一哪天又被她寻由找去经理那……」 小飞飞:「你可能刚来没多久不清楚,她什么小事都能揪出来谈个不停的。」 葛烟不自觉笑笑。 格言从录:「知道了。」 格言从录:「/抱抱.jpg/」 又和蒋绯聊了几句约好之后哪天放假出去玩,葛烟去泡了个澡。 只是泡澡后困意顿消,她慢悠悠晃荡在床边,打算酝酿睡意。 不管怎么说,为了第二天的排演,也得好好养精蓄锐。 将买回来的书帖字画单独放好,她收拾一番后刚掀开被子,腿还没搭上去,率先接触到的是一片毛绒。 葛烟敛眸一看,发现咚咚已经在窝内躺着了。 小猫咪这般黏人,好像还是头一回。 其实之前她在梁宅住的时候,就听上门来做家务以及帮忙看猫的小时工说,这猫不怎么亲陌生人。 似是不习惯他人的触摸,稍稍薅了毛便龇牙咧嘴地躲开。 白天除了日常的睡觉,其余时间就是在眼巴巴地趴在门口,等着自己的猫主回来。 葛烟知晓咚咚对自己的那股劲儿,大概她是它从小便有的第一位饲养员,后面等她从国外回来,也不像是分别久了就不认人那般,异常黏人。 她心下骤然一软,摸了摸咚咚的头,轻声喃道,“……小家伙,你真的很在乎我呢。” 原本想咚咚只是有些想她了,葛烟便陪了一夜。 只是待到翌日起来,她收拾收拾好准备出发去剧院的时候,小猫似是融掉了的,小爪子抱着拽着,怎么也不愿松手。 似是上了瘾。 葛烟没办法,原本想着再麻烦小时工,但好像也不是个法子。 转念想起自己在剧院的休息室…… “小麻烦精,那你要乖点。”葛烟揉了揉它的头。 --- 葛烟做足了准备,拿来之前带着猫出去的全副装备,随后拎着咚咚便去了剧院。 这一来可是着实有些了不得,有些群舞演员听说葛烟带了只猫过来,纷纷排队过来要玩。 葛烟怕咚咚有应激反应,讲好了条件,让他们只站在外面看。 蒋绯是这里面最为惊讶的,她是最最清楚葛烟有多么爱贪眠瘫睡的,结果这人,竟然……还养了猫。 只是看这小猫被养得圆鼓鼓胖嘟嘟的,应该没少花力气和金钱在身上。 “之前我要出门怎么也不松手。”葛烟见此景难得感慨,“现在自由了,好像更加放飞天性了。” 现在虽说到了新地方,但大概因为有葛烟的陪伴,小家伙胆子又大得不得了,逢人进来便在逗猫的欢呼声滚来滚去。 突然就有种上了当的感觉。 不过另一面,剧院这边的氛围倒是全因着一只猫的到来,而变得空前好。 葛烟细盯了会儿咚咚,打算等到快要上台表演前,就交给一位还算空闲的幕后工作人员。 后来工作人员说要亲自来接,她想了想,到底还是不放心。 她换了纱裙,随意披了件薄外套,双手先抱起猫放在怀中,随后再拎起笼子,准备亲自送过去。 顶层落有的除了私人包厢,便是长廊尽头处的剧院内设房。 里面有专业的设备调音台,用以演出时能够全程中央控场,一部分工作人员有直达的电梯,和私人包厢彻底隔开。 走在软绵的地毯上,往来寂静无声,咚咚却是不知为何动来动去,在她怀里乱蹭,葛烟用手轻轻抚了抚猫猫头,示意它安稳下来。 恰好这里的转角有用以休憩落脚的地儿,葛烟准备在这儿停留将咚咚放进笼子。 眼前的地方是除了包厢外,这一层隔间额外设有的半包围形茶座。 只不过数量并不多,独独两个,分别靠近互为极端的两侧。 很适合偶尔在这边闲谈,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茶水区。 她心神稍凝,敛下眼睫先放下小笼,指尖稍抬起便去掀帷幕。 红绸似的水缓缓流动,阴翳随着光抬起又落下。 葛烟就在这样的光景里,见到一位意料之外的人。 沈鸫言半边清癯侧脸隐在光中,半明半昧。 他指尖夹着烟,听到动静不慌不忙往旁侧睨了眼,见到是她,视线停留了好一会儿。 葛烟立在帷幕之后,那影子印在她修长的天鹅颈上,身上的亮随着稍稍摆动的红绸帷幕而影影绰绰。 其实沈鸫言出现在这葛烟并没有感到奇怪,之前不就在剧院里碰到他了。 只是他来看演出肯定有自己的包厢,眼下总得过去。 她这会儿还想着颈窝里的咚咚,又念及之后的舞台,看着眼前这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的人,缓声提醒他,“……沈总这个点,是不是该走了?” 话落葛烟又轻声催了催他,提醒道,“演出快开始了。” 沈鸫言没动,扬了扬眉,“你很想赶我走?” 也不是说赶……只是时间紧迫追人,葛烟顾不得那么多。 她刚要出声解释,就见他往她这边稍稍躬了身。 他视线和她的相对,“你呢,怎么出现在这。” “我——”葛烟回应的话只来得及开口,原先一直埋在她颈窝的咚咚似是终于忍耐不了,身子倾着便往外拱。 她被拱得声音骤停,稍稍侧过身来下意识去捞。 而就在她停顿的这瞬间,咚咚掀开大衣便逃离,猫爪轻瞪着弹跳起立,往下落的同时像闪电那般嗖地便蹿没了影。 沈鸫言听到动静抬眸看过来。 而葛烟似是愣怔,也垂眼看去。 蓦地,两人间倏而迎来寂静。 冬夜晚间偏冷,哪怕是恒温的剧院内部也涔着细密的凉意。 葛烟原先换了纱裙后就只简单地在外面套了件大衣,眼下因为被咚咚跳走时的抓挠拖拽了瞬,那外套竟是歪歪扭扭地斜了下来。 露出半边雪腻肩膀。 她脊背薄,颈处抹开两瓣小巧锁骨,像是润了水,明晃晃的白。 因为稍稍侧着身,肩颈拉出极为纤长漂亮的弧度。 落下的大衣不偏不倚,刚刚好遮住她纱裙另一边细带,像极了褪去叶衣的蓓蕾,邀人摘撷。 空气里微微溢着馥郁香气。 一副美人香肩微露的画面。 往来的晦暗光线里,沉默在空中缓缓划开。 面上落下一道打量的目光,葛烟感应到了却没抬头,只轻微咬着唇,眼睫上下翕动,抖得厉害。 她下意识抬手要将大衣拉拢,然而刚才作祟的那道小猫影不知又从哪儿蹿了回来,直绷着身子又往她怀里去。 这会儿再也顾不得其他,葛烟轻呼一声制止道,“咚咚——!” 喊完以后她倏而又意识到什么,停顿了瞬。 她轻颤抬眸,直接撞上沈鸫言睇过来的视线。 第14章 Butterfly 两人目光就这么凭空地在空中交汇。 原先葛烟还抱有侥幸, 想着沈鸫言应该没听到,亦或者是听岔。 可眼下,这份侥幸也被他接下来的话语给吹散。 沈鸫言视线仍是落在她面上, 神态耐人寻味, “咚咚?” 虽仅仅是将她的话语重复,但这两字经由他口,语调不紧不慢,清晰又分明地落入她耳中。 也提醒了葛烟一件事实……不知道这算不算撞了名。 其实之前喊的时候倒也没想这么多,奈何到了他面前,字音两厢重合…… 她倏然有些后知后觉。 “就——”葛烟应下,捞起重新回到怀里的咚咚,朝着他示意了下, 轻声道,“我小猫的名字。” 大概是两人的交谈声将空气中的流波晃动,小猫似是察觉到了不安, 探出头瞄瞄了好几声,尾调格外绵延。 沈鸫言视线下移, 目光落向只露出半颗头的咚咚,打量几秒, “这是你养的猫?” 葛烟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稳,“嗯……很小的时候就在陪着我了。” “那应该感情很深。”他身子往后倾, 稍稍拉开两人距离。 “咚呢。”他又问, “是哪个咚?” “就咚咚响的咚咚……” 停顿好几秒,沈鸫言将目光从猫上收回,复又落到她脸上,“那有点巧。” “什么有点巧?”葛烟假装没意识到,不等他再次开口, 便出声提醒他时间不足,“沈总要不……” “还叫我沈总?”沈鸫言抬眼,没给她逃脱的机会。 他眉眼聚敛着疏散,像是意有所指那般,语气缓慢,“又或许,你早改口了。” 葛烟乍听有些不懂,抬起眼睫,“什么?” “没什么。”沈鸫言似是笑了下,也没再继续,只敛下眸,目光在她颈处略过一瞬,“天冷,衣服穿好。” 空气在这时仿佛静止。 除却怀里还在不断蠕动的猫猫虫,葛烟也倏而意识到,自己的大衣还因为被拉扯没有好好地拢上。 肩侧隐隐传来凉意。 一秒,两秒。 所有的感官都仿佛聚集在了那一处。 一气呵成拉好大衣攥着领口。 葛烟揽紧咚咚,敷衍地说声再见转头便走,背影镇定却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 被这事打扰分心,葛烟赶到后台时稍稍有些紧迫。 好在时间点掐得刚刚好。 剧院里窸窣声不断,观众也已经入席完毕,稍显昏暗的后台间,音乐鼓动的声响顺延着地板紧紧贴来。 蒋绯在这样的热闹非凡中凑上来,“烟烟,你刚去哪儿了?” “去送咚……”葛烟不知怎么今天有些难以提及这个字眼,转而又道,“去送小猫了。” 蒋绯这才放下心,“哦哦,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 葛烟环视一圈,“现在是快要开始了吗,怎么感觉有些人不在?” 而除却这个点还不在的人,便是一些人围绕成圈,正低头交谈着什么。 蒋绯也将视线往四周撂了圈,“不清楚哎,可能在讨论晚上的聚餐吧。” 认真说来,剧院新一季的表演巡回开启以来,庆功宴是有,但还没好好聚过一顿。 这次也算是京芭大家庭难得聚在一起的时光。 前几天就有人心心念念聚餐的地方,在微信的大群里提意见。 宋李就在这时从侧台走进,神色有些焦急,他扭头看到葛烟,眉眼这才舒展开,立马大跨步走上前来,像往常那样叮嘱她道,“待会儿好好表演啊,加油。” 葛烟随意点点头。 心中揣测却越发强烈。 但马上要上台演出,她无法分心,径自让自己凝下心神。 今晚的演出依旧很顺利,待到舞台结束下了台,还没走几步,以往表演完热闹异常的后台像是被刀割了嗓,格外安静得同时,隐隐有倏而扬起的女声。 以及高低不耐的男声。 像是在争论些什么。 蒋绯之前刚跳完还有些喘,去给两人拿水,此刻她正好从暗处来到明处,凑到葛烟耳边,“这回是真听到了吧。” “……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葛烟说着要迈步过去。 “烟烟,你真要去啊。”蒋绯手里的水还没喝上,顿了顿立马跟上她的步伐,“今晚不是剧场演出嘛……你懂的,又因为送花篮的事吵起来了。” 葛烟脚步略顿,想起什么,轻蹙起眉尖,“……舒晴?” 蒋绯闭嘴给自己做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随即用力地点点头。 后台另一面。 舒晴确实因为花篮的事在闹。 这件事说来渊源已久。 舒晴先前就对葛烟空降首席的事心存不满,但对方的获奖经历以及实力就摆在那里,她确实没法指责什么。 只是那份咽不下去的气积压得久了,像是不断膨胀的气球终于来到临界点,杵在要炸不炸的边缘。 她紧紧揪着花篮的事不放,对着宋李横眉冷竖,“经理,你倒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说了,凭什么今晚的花篮说不收就不收?” “我说舒晴,你到底要我解释几次?”宋李明显焦头烂额极了,演出完毕他还要送客巡视剧院,额外也有好多事情需要忙,结果又在这被舒晴堵上。 他急着走,重复着不知道了多少遍的说辞,“我都不知道说多少回了,你哪次听进去了?你管别人做什么呢,你把自己的收好不就得了?” “我管的那是别人吗,我说的明明是我们剧院里的人,剧院里的人也不是别人吧?”舒晴油盐不进,“我们这么多人,就她一个搞特殊,经理,你就说,你确定你不是偏心?” 宋李原本还要再回应什么,等到这会儿,目光越过她来到身后,竟是罕见地愣了瞬,嘴要张不张的,一个字儿也没蹦出来。 舒晴迟迟得不到这句回应,皱着脸,“你倒是说啊……” 话落,空气沉寂几秒。 周围人的目光也向着后方转去。 像是感应到什么,舒晴倏而转头。 ——来人静静立在剧院后台与长廊衔接的格窗边,面颊被斜斜洒进的淡光笼着,双眸浸着月色,正一瞬不瞬地盯向这边。 是葛烟……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这边,就静静立在原先视野觑不见的后方。 也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 舒晴稍显慌乱,身子明显一僵。 但她毕竟能说会道,没几秒又很快反应过来。 “葛烟,你来得正好。”舒晴朝她喊话。 “你刚应该也都听到了,话呢,我就放这儿了,你这个当事人也别躲在经理身后不出声,要不要回应一下?” 葛烟没朝前走到近处,仍是立在原地,此刻,她抬眸看过来,“舒晴,我不说话不代表我不知情。” 她没回应先前的话,只倏而另提起一件事,“我进剧院的时候明确表示过不再收花篮,可前几天还是有人以个人名义送了过来。” 顿了顿,葛烟直直看过来,“我后来才知道,是你帮我代收的。” 听到此,舒晴面色一凛,稍有些挂不住。 见群舞演员纷纷往这边探头看过来,她慌忙为自己寻缘由,“我那、我那是……我是觉得别人送都送来了,你再退回去,也不太好吧?” 像是找到了理由,她反而镇定下来,“再说了,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情,偏偏你一来就搞特权,经理也是,什么都听你的,凭什么说不要就不要?” 葛烟视线落在舒晴脸上,轻声而坚定,“你这边怎么处理我并不在意,你自己想收就收,但我想请你明白一点,在不影响排演以及演出状态的前提下,我不收花篮,好像并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抬起眸,音调也淡,不紧不慢却有理有据,“我知道你提这件事很久了,但趁着这次大家都在,我也想把话说清楚,花篮祝福原本也只是观众因为喜欢送过来的礼物,于我来说可有可无,经理当初答应,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听了我的,是他自己考虑好也权衡过才做的决定,这点,希望你清楚。” “如果真要搞特权,我为什么不直接点?”葛烟长睫抬起,尾音稍微拉长,“就比如……当初首秀介绍舞的时候,你非要出演的另一段独舞。” 经由此话,像是被点了穴,舒晴骤然不动,支支吾吾说不出半个字。 葛烟轻轻朝她笑,只是也点到即止,不再开口了。 气氛有些微凝,微风沿着窗户缝隙刮过,让双方陷入诡异的冷却之中。 最后还是宋李主动站出来当了和事佬。 “好了好了,有什么话讲清楚就好嘛,同是一个剧院要跳舞的,干嘛呢这是。”说着他看向舒晴,“舒晴,这事是你不对哈,这花篮收不收表面上是听我的,实际上不还是由你们自己决定嘛,你要真不想,我还能拦着你不成?” 所以哪儿来的特权。 至于其他方面搞不搞特殊,宋李撇撇嘴,心里的杆秤稍稍倾斜。 即便有也是人家葛烟应得的嘛,那可是他特地请来坐镇的! 这样想着,宋李随意朝着四周招了招手,“好了好了这边散了,晚上还有聚餐呢,都杵在这干嘛呢。” 周围人见此也不再转头观望,脚下步伐微顿,转而都围到葛烟身旁。 宋李轻声咳了咳,推了推舒晴,“舒晴,你去给人道个歉。” 舒晴不愿意动,想着等人都走再说,末了眼见葛烟还站着不动,她虽是不情不愿,到底还是将气咽下去,默默地走了过去,朝人低了头。 一场小闹剧由舒晴的道歉为结尾。 等到人渐渐散了,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蒋绯很是佩服不已。 “烟烟,你好有一招,竟然能把我们剧院的名嘴舒晴怼得说不出话来。”要知道舒晴可是那种有了一丁点理就誓不罢休的人,只要是她认定的事,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葛烟摇了摇头,笑着心想,那是没见过真的名嘴千倚。 让她遇到这事,估计能把剧院的顶都给掀翻了。 思绪再回来,葛烟朝着蒋绯道,“她本来就想多了,之前我没想管,但实在闹了太多次了,就干脆解释一下。” 蒋绯哦哦两声,辗转想到什么,朝着她道,“我们其他人可没这样想啊,她的话你没放在心上吧?” “没,这有什么。”葛烟轻松眨眨眼,倒是真的没有放进心里。 舒晴无非是动动嘴皮,之前在芬兰舞团,竞争也大,她好几年代表参赛又蝉联金奖,有人真心祝福,但也有人因此而看不惯,在暗地里悄咪咪朝她使绊。 葛烟往来很多时候只是懒,但这不代表有人真的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会无动于衷。 “那就好。”蒋绯放心以后又吼吼连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我原本不想笑的,但是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虽然我很想忍住,可她刚才的脸色真的看起来好臭啊。” 葛烟听她这样笑,也被带得嘴角弯弯。 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好了别笑了,收拾收拾去换衣服?” “好好好,你让我先喝口水嘛。”蒋绯眯起眼揽过葛烟的肩膀,“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今晚的大餐了!” 说着便抬腿朝着远处走去。 落入长廊的月色送走了渐渐远去的这两人,也渐渐拉长杵立在电梯处的两道人影。 耿秘书立在原地,抬头望向已然消失了人影的走廊尽头。 ……不愧是葛小姐。 轻言淡语的几句便将蛮不讲理的对方气得跳脚。 心中这样想着,他收回视线再稍稍转过头,望了眼身侧前方,自刚才来到这起便一直未动的自家老板。 沈鸫言目光落向前方,不知在想些什么,迟迟没收回。 自家老板久未出声,耿秘书也就跟着没吭声。 只是联想到今晚的行程……他心中暗暗有了数。 唯一可惜的是,刚才他们来得太晚,只来得及看个结尾。 第15章 Butterfly 冬夜的寂静被渐渐拥在一起的人群撞碎。 讨论声和嬉笑声不断。 按照往常来说, 剧院每每演出完毕,后台会很快熄于安静,毕竟高强度的动作音乐结束以后, 那种极度的落差会让人陷入巨大的空虚, 只想快速逃离。 但大概今天有聚餐,大家心性活泛,反倒活跃起来。 平常因为作息和排演时间不同,他们这群年轻人没什么聚在一起的机会,今晚有了宋李的提前安排,走走停停间插科打诨的人不少。 葛烟换好衣服后接回了咚咚,看蒋绯动作慢,百无聊赖间翻起手机。 还没浏览新闻多久, 嗡声响起。 她垂眼点开。 是葛楹的消息。 妈妈:「小烟,我听潇潇说,上次那人见了你……还非要拉着你?」 葛烟停留几秒, 回复。 格言从录:「不是来见我,是画展上刚好碰到。」 妈妈:「下次再这样, 直接无视就好。」 妈妈:「有什么事记得和妈妈说。」 妈妈:「这次要不是潇潇提,我都不知道。」 葛烟想起去画展的目的, 还有些事想问葛楹,末了想想还是放弃。 她敲字, 辗转删了几个字, 只回复—— 格言从录:「嗯,我知道的。」 葛楹这次回复得很快。 妈妈:「小烟,你上次回家没和妈妈提前说一声。」 妈妈:「等妈妈知道了也来不及赶回汾城,那时候我和你伯父在外地。」 妈妈:「这次潇潇在家,易西这几天也回来了, 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吃吧。」 妈妈:「你什么时候回家一趟呢?」 葛烟垂眼,顿了几秒。 格言从录:「我还有演出,这阵子估计都回不去了。」 格言从录:「对了妈妈……之后的演出,你要来看吗?」 妈妈:「妈妈接下来一定去。」 格言从录:「好。」 收起手机,葛烟望了眼休息室外的天色,浓稠到似是打翻了墨。 刚好蒋绯换好便服推门催她,撂眼便是美人垂首图,她调侃笑道,“在这发呆呢?准备准备出发啦。” “没在发呆……我这是有些困了。”葛烟抬眼望过去,“咚咚呢,还在工作人员那里吗?” “对,拎着在外面等着呢。”蒋绯朝着楼下努努嘴,“听说一直喵喵叫要找主人。” “那只能说是馋了吧。”葛烟对此再了解不过,笑笑拉着人往剧院一楼的外厅走。 来到剧院前的喷泉处,周围已经立了不少人。 呼出的白雾缭绕着飞升,继而散在空气里。 哗哗流水声中,葛烟道谢从工作人员中接过咚咚,转而望了眼四周,“经理人不在吗?” “接待人去了,今天聚餐上面领导也来嘛,还有一些我们剧院的投资方。”蒋绯穿得少,冷到搓搓手,“说是聚餐,其实跟上次那会儿差不多,不过你放心,这次熟人多,我们只顾着吃就行了。” 蒋绯是指之前敬酒那事。 今天剧院人多,总归不会如此。 葛烟点点头,和蒋绯又薅了会儿猫,立足的左侧倏然有车灯闪过,就这么划过暗沉的晚上,将半边天际映衬得鲜明。 直直射来的光劈开沉沉夜色,在不远处缓缓停下,继而降下半截车窗。 冷风间,所有人视线都被吸引,朝着那边眺望过去。 就见不知道从哪儿跟出来的宋李忙不迭迎了上去,躬身作揖,和坐于车内的那人交谈着什么。 葛烟偏头看过去,车型低调奢华,颜色纯黑,流畅之余—— 泛着一丝丝熟悉。 --- 京芭聚餐的地点还是老地方。 三潭月,坐湖中亭,湖上长廊,观澜阁。 剧院这次定下的包厢三面环水,雾气在湖灯中氤氲,水中涟漪些微。 因为天冷没开窗,稍稍咸湿的湖面之气没有迎面,反倒是湿哒哒地黏在窗面上。 蒋绯握着咚咚的猫爪在玻璃上划拉几下,玩得起劲。 她们俩自进了包厢后就来了这边的会客厅观景,眼下还没落座,人陆陆续续地进入,还没到齐。 舒晴这次也来了,但因为晚上那场争执,她现在脸色黯着,谁也没搭理,独自窝在角落里玩手机。 蒋绯目光收回,抱着咚咚凑过来轻声道,“我刚听经理说之后京芭代言人的事,你就一点儿不关心吗?” 葛烟拿细白的手指刮了刮咚咚的背,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随意应下,“品牌还没出呢,你就想着代言人的事了?” “我是说你啦,又不是说我自己!”蒋绯哪儿会想这事,不提轮不轮得到她,就说比她实力好又极富名声的芭蕾舞者,都有好几个。 毕竟算是京芭剧院的脸面了,肯定得慎重。 葛烟轻扯了扯唇,注意力倒是全在咚咚身上,“到那时再说吧。” 两人交谈没多久,就有轻轻的敲门声落入耳中。 不紧不慢的三声中,服侍生面带微笑推开门。 外厢的凉意就在这时灌进。 冷暖交融之间,来人就在一片簇拥着的恭敬问候声中走入。 葛烟顺着声音望去,见到那人时视线蓦地顿住…… 看来之前那辆车不是错觉。 她蹙眉凝思,一时之间忘了收回视线。 那边的人却像是有了感应,径自朝着这边看过来。 四目相对间,沈鸫言朝她微微点了点头。 葛烟却是经由他这抹轻笑,忽而想起傍晚时分的角落。 ……晦暗,滑落的大衣,半边肩膀。 她率先低下头来,以此抑制住脸颊微升的赧意。 干脆只顾着去逗咚咚。 蒋绯刚刚零食吃多了灌了不少果汁,眼下还在包厢尽头的卫生间里,一时半会儿没回来。 葛烟将笼子放在小茶几上,隔着笼子和咚咚逗乐。 她无所察觉,上方却在这时却缓缓落入一道阴影。 头顶的灯被遮住,阴翳捱过来。 她抬头,看见的是来人精致利落的下颌线,一路往下,直接落入突起的喉结。 光沿着他的周围发散,眉眼却清绝惑人。 沈鸫言收回视线,修长冷白的指骨微微反扣过来,在咚咚的头上轻轻敲了敲。 “你对猫这么形影不离。”他说着用指腹微微碾了碾咚咚的脸,“很喜欢它?” 乍一看到他走这么近,葛烟起初没反应过来。 待到她回神,接了他的话应下,“肯定啊……” “不然我也不会养它。” 她看着沈鸫言又揉了几下咚咚,缓声解释,“你今天那会儿看到小猫乱跑是因为……应激反应?它平时不这样,蛮乖的。” 说到猫,葛烟明显兴起,面上神色也灵动起来。 像是引入活水的池谭,涟漪不断。 沈鸫言稍稍将视线往下落。 她垂着眸,长睫掩住神色看不清,可眼尾末梢挑起的弧度显示出她此刻的愉色。 “看出来了。”沈鸫言微不可察地抬了抬嘴角。 平时懒乎乎地瘫着,看起来绵软无害,其实关键时刻也会露出爪子。 两人皆是出众之人,眼下单独倚在这,很容易吸引别人的视线。 宋李觑见这边的状况,几步从外迈进到会客厅里,他瞅着桌上的小笼,心中了然,“沈总也喜欢猫啊?” 沈鸫言没答,好半晌才应,垂眼看向咚咚,“和猫算是有缘。” 宋李听了当即愣了愣。 ……这个有缘,也不知道是指的是什么。 低头望了望扒着笼子的咚咚。 小家伙这会儿正敞着肚皮打滚撒娇,没心没肺的。 刚刚对着他的时候怎么就不这样呢? 而自刚才起就站在一旁的葛烟从宋李来了后就没搭话。 但此刻她却心中冥冥—— 经理听不出这其中玄虚,可她却莫名懂了沈鸫言的意思。 她长睫卷着敛起,心神微凝,耳根处却缓缓地浸染上淡淡绯色。 名字重音这事就有这么好说……以至于他现在都要拿出来。 时不时暗指一番。 --- 一众人看完猫安置着放好后,哄哄闹闹的气氛稍有松散,变得些微安静。 聚餐宴席也差不多开了食。 晚间坐席依旧是沈鸫言坐镇,哪怕剧院领导中不乏有比他年龄大多的长辈。 他被迎着往主位坐下,一侧坐了剧院创办人,另一侧暂且空了位。 往来间大家都在自顾自找位置,期间有不敢向前去只想着默默吃饭的人,也不乏有了心思想靠近博个眼熟的人。 舒晴端了杯酒,暗自稳下心神。 她兴致原本不高,可在看到沈鸫言后,心中有棵苗像是浸了水,蓦地冒出了芽。 认真来说,先不论他身后背景。 这样年轻的男人所携有的皮相和风骨,都是她从未见识过的极品。 虽说因为剧院这次的对外招揽她才能有可以靠近的机会,但…… 再望多几眼也只觉那人比杯中酒还要来得淳然。 想起刚才在会客厅里看到的那一幕,舒晴心中攒了火,她拢了拢杯中的酒,遥遥便对着首座的人便道,“沈总,不知道这边能不能敬你一杯?” 包厢空间偌大,她越过人流的声音不轻不重,刚刚好能落入附近人的耳中。 好半晌过去。 沈鸫言像是没听到,淡着眉眼未应。 气氛就在此刻瞬时冷凝下来,周遭往来的人见到此景动作也不自觉地便放轻了。 有人见此没忍住,低声调侃道,“这人都没坐下呢,我们舒晴就敬起酒来了,当真是片刻不缓,用心得很啊。” 舒晴听了咬着唇,手中的动作仍是停留在那,迟迟未动。 还在一旁忙活的宋李心想着今天舒晴怎么这般失了礼,连忙上前插了话,“呃……忘了说了,我们沈总有时候要开车不喝酒。” 宋李打着哈哈,不确定地朝着那边询问道,“今天大概也是吧?” 位于主座的沈鸫言不置可否,慵散地拿着一旁的餐巾擦了擦手。 宋李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好了好了,大家都随意哈,沈总投资我们剧院,也算是我们京芭的一份子了,大家别拘束,坐,都坐。” 话落他推了推舒晴示意她别干站着,对方这才松了口气,径自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而经由宋李这一声招呼,周围人倏然又放了松,纷纷开始找起座位。 这间包厢大,落有好几桌,想坐哪里自选便是。 蒋绯才从卫生间走过来就撞见这样一场,不明所以,问葛烟,葛烟也只是轻轻摇着头,随后将视线随意地撂远,打算就近坐下。 舒晴就在这时上前几步往主座那边凑近,望着沈鸫言身侧的那个空位,绽出一道近乎完美的笑容。 她刚想弯下腰微笑提议。 却见沈鸫言抬眼,目光直直落向某处。 而后便听到他缓缓出声—— “葛烟。” 众目睽睽之下,他视线越过所有人,直直落到她身上,“你过来坐。” 第16章 Butterfly 话语刚落, 包厢内再次陷入寂静。 桌内桌外还在走动的人经由此仿佛被定格。 统统朝着声源看来。 今天这场聚餐,场上发生的情景,好像来得要比餐食更吸引人…… 众人的视线就这么在舒晴和葛烟之间徘徊, 来回逡巡,似是要盯出个洞。 后者倏而被点到名,显然也先不知情,愣怔过后下意识转眼, 将目光探过去。 直接迎上沈鸫言的双眼。 他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应。 宋李惯是会察言观色, 但今天辗转发生了这么多状况, 反转又反转,饶是他, 也只能在心里叫苦一番, 面上努力保持着微笑, 朝着远处的葛烟挥挥手。 “烟烟,沈总请你去呢,快去坐。” 话落他率先一步迈过舒晴, 使了个小动作示意她绕开点。 被暗点的舒晴站在原地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原本以为沈鸫言当着众人的面怎么着也该给她留有余面,不会无视到这种地步, 可他仍是…… 她想起从他嘴里唤出的名字,同样是两个字,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人。 舒晴面上仿若烧了火, 烫得她辣辣的疼,像是有无形的巴掌落在脸上,掌掌深刻。 她寻了个理由,也不知道朝着谁开口,低头便向着反方向走,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不过片刻的事,舒晴的身影渐渐散去。 席间的各位面面相觑间,开始低声讨论着什么。 “舒晴这是在干什么……怎么那么突然啊?” “天呐代入她我可能要尴尬到去世了,那可是主座旁边,就算今天不是沈鸫言来,她这样冒然上前,恐怕也不太好吧。” “我记得她不是有男友吗,怎么今天见到沈总就……” “也不意外,她不是经常这样。” “那个,我有话要说,上次庆功宴她不是来了吗,可能看我们首席坐在了沈总旁边,这次也想试试吧,没想到大佬亲自点了名。” 而提起葛烟——其实今天这样的结果倒也没有多意外。 虽说上次庆功宴剧院里很多人没过来,但她们也知道葛烟是剧院现在的首推和招牌,相比位于左座的剧院领导,她坐右座也是理所当然。 念及此…… 有人将余光落到沈鸫言身上。 倏而下了结论,“只有我觉得大佬这波亲自点名很爽嘛,就该我们主席坐!” 主要是葛烟虽大多数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躺着,但脾性确实还不错,有什么高难度的动作亦或者是不解的问题向她询问,她都会耐心地过来解释以及帮忙。 更别提又是难得的美人……这也是她没来多久便俘获众心的原因。 诚心而论,她们都还挺喜欢这位首席。 于是这么一群头捱着头低声讨论的人复又将话题转到了葛烟身上。 当事人却无所察觉,这次还像是上次那样在沈鸫言身侧落了座。 只不过有所不同的是,她顺带拉了蒋绯过来,在坐下前又越过了沈鸫言,朝着剧院领导打了招呼。 剧院领导年逾六十,面容慈然祥和,见到她缓缓笑出条褶子,“后生可畏啊葛烟,想当初见你还那么小一点,现在都能独当一面了。” 葛母葛楹和这位剧院领导是旧识,也是葛烟转入京芭前就知晓的事,此刻也没觉得意外,朝着这位叔叔笑着点头,“哪里哪里,往后需要努力的事多着呢,您太抬举我了。” 两人又小聊几句,葛烟终于安心入座时,视线还是没忍住。 像是荡漾在山谷间的绳索,缓缓朝着右方的沈鸫言看去。 “……怎么就叫我过来了?” 沈鸫言自先前那一声后便全程噤默,就连刚才也只是侧耳旁听她和剧院领导寒暄。 此刻听着她的疑惑,他抬起眼看她,“很突然?” 葛烟眼睫轻眨了下,半侧过身,“倒也不是突然。” 只是有点没想到。 毕竟今晚还是京芭的聚餐,她以为随便入座便好。 “不用放在心上。”沈鸫言收回视线,姿态闲散,“上次该怎么坐,这次就怎么坐。” “这样……”葛烟小巧的下颌轻轻抬了抬,表示清楚了。 只是如果再有然后呢。 下次,也是这样? 她的思绪还没来得及发散,剧院领导见众人都安稳坐下了,率先发了话,“今天茶水酒饮随便点啊,我们沈总刚说了,都划在他账下。” 顿了顿,他笑眯眯道,“大家今天都随意、随心、随情!” 此话一出,席间瞬时热闹起来,也趁着这会儿叹道沈总真是慷慨大方。 葛烟情绪也被这样的闹腾感染,在剧院领导紧接着要发表一大长串感言之时,她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听,将目光转到一旁全程紧盯手机的蒋绯身上。 自刚才落座到现在,这人就没出声过,仿佛沉浸到了屏幕的海洋里。 葛烟哪见过蒋绯这么专心致志,好奇问她,“你在看些什么?这么入迷。” “存你的美图啊。”蒋绯头也没抬,“之前有记者过来剧院采访,那会儿你在台上,没来,他们就去要了许可,拍了一小小段视频。” 说到此,她手指啪嗒啪嗒灵活地又点了几下屏幕,“喏,发的视频下面,都是夸你的。” 葛烟匆匆扫了眼,又见她退出这个视频,点开一个微博号,动作娴熟地存了不少照片,快速如飞。 定睛一看,那些照片上大多是她的单人照。 葛烟视线停留在上面,顿了顿,“这不是官方账号吗?” “是啊,我是又看你的视频,又存你的图,这样两不误嘛。” 京芭有自己运营的官方账号,也有剧院内专属的,用于宣传的舞台摄影师,每每到了巡演前,除了日常的宣发,还会定时发些剧院平时排演的小剧场。 这其中最为受欢迎的,还是在舞台极致表演状态下,被摄影师捕捉到的画面。 一些较为受欢迎的芭蕾演员还会被观众要求多发点,以此保存做以留存或者纪念。 葛烟这样听着,右手随意探去捞过一杯茶,刚轻啜了口差点没噎住,“你这样存我的图……” 蒋绯倒是不以为意,“我早说了你是我的女神嘛,官方的图就是给人看的啊,白得的福利,不存白不存呢。” 顿了顿,她似是想到什么,当即补充道,“我不仅仅要存,还要当做屏保!” “那你下次打开手机可能会有点吓到我。”葛烟说是这样说,但也随她去了。 她手里轻捏着茶盅,再要啜口茶,却从侧方感受到一股不容忽视的目光。 葛烟动作微顿,朝着右侧方向看过去,“……怎么这样盯着我?” 沈鸫言在这样稍显嘈杂的环境里不出声,却是莫名吸引人注目的独独一个。 他这样蓦地看过来,双眸漆然,旁侧酒杯上的光影落于面容之上,衬出他冷白的肤更为清透。 她光顾着和蒋绯聊天了,也不知道沈鸫言在这边看了多久,又听了多久。 听她这样问,他视线从她面容往下,直至移落至她手上。 纤白秀巧的指尖附在绿深的茶杯壁,像轻轻剥开外壳的莲子依附在叶间,白得晃眼。 沈鸫言收回视线,言简意赅。 “你的那杯是我的。” 葛烟乍一听还没反应过来,此刻听他这样说,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心。 再稍稍抬眼,眼前的餐桌上静静躺了另外一只淡青色的茶盅。 那只才是她的。 葛烟难得哑然,茶杯里的茶放也不是,喝也不是,“这怎么……” 沈鸫言倒像是无所谓的模样,“没事。” “………” 这是有事没事的问题吗。 她拿了他的,他居然也不介意。 葛烟敛眸,左右看了看,待到想到什么,她放下手里的搁置在桌面之上。 倏而又将自己淡青色的那杯轻轻推过去。 沈鸫言扬眉,“怎么说?” “你来我往一下。”葛烟脸皮微烫,但还是轻声提议道,“我这杯没碰过,你不嫌弃的话,用这杯喝吧。” 话落她便倏而转过眼去,不再看他。 一秒,两秒。 沈鸫言很久都没出声,应该是在默默看她。 但末了,葛烟还是得到了答案。 她听到他轻轻笑了声。 恍惚间再转眼望过去,沈鸫言神态如常,将她的那杯拿了过去,“行,我收了。” --- 越临近春节越是繁忙。 沈鸫言应允了先前答应过沈母的约定,抽空回了趟城北。 绕过沿海公岸,驶入半山,重重叠叠的杉林树色深深。 再从柏油路开往内里,庄园静静立于山前。 仍是他之前回家时的模样。 沈母原本左催右催的,此刻知道他要回来,更是提前安排了人在黑雕花的铁栏外候好。 沈鸫言今天自己开的车,刚驶入门内,迎来的便是激动热情扑上来的周嫂。 “哎呦呦,可算是把人盼回来了!”周嫂引人进庄园,边走边感慨,“我是老咯,上次见你回来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 顿了顿,她转眼看过来,“这越靠近年关越忙吧?怎么看起来又瘦了?” 周嫂惯爱关心人,老人就惦念着这些,说起来便是个没完没了,宛如雷达,将沈鸫言上下都逡巡个遍。 示意他脱掉大衣,她又是心疼又是唠叨个不停,“你今天回来啊,我说什么也要大露一手,不吃完不准走!” “周嫂说什么笑。”沈鸫言眉眼撂过来,难得提醒了一句,“不用麻烦,随便做点就行。” 只是这一路辗转都见不到沈母的影子,他将大衣递给周嫂,视线望向庄园内里,“人呢?” “哦哦,没来得及和你说呢。”周嫂接过他的大衣挂好,“夫人今天去城里逛街啦,说是晚上再回来和你一起吃饭。” 步伐稍顿,沈鸫言转眼看过来,“她一个人?” 周嫂想也没想点头,“对啊。” 沈鸫言倒是有些意外。 沈母平日里二门不出大门不迈的,很少会独自出去。 若是有了亲近人的邀约,也是尽量不出去,待在庄园里可以消磨许久的时光。 周嫂见他这样,笑着凑上来,“你这就是不知道了吧。” “我们夫人现在可会享受生活了。” 说着她眉眼竟是带着喜意,“现在偶尔还会下下厨呢,之前买了不少小玩意儿回来,说是什么……那个字是什么来着?哦对,陶冶性情!” 周嫂话落将沈鸫言迎向二楼,“其实你就该常回来陪陪她的,不过夫人也就是嘴上说得勤,她原先自己也过得很好,忙了呢就专心做自己的事,空了呢就练练舞,还是蛮潇洒的,我看啊,你要是真常常回来了,她可能又会觉得你烦,想着该怎么把你赶走。” 沈鸫言听着应了声。 “你回来先休息的吧?我待会儿要去给你炖汤,带你先去二楼……” 周嫂话落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渐渐停了,转头望过去。 却见沈鸫言停在一二楼转角的楼梯处。 视线也随之落在了墙上。 “周嫂。” “嗯?” 沈鸫言下颌朝着墙上轻抬了抬,“这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顺延着他望向的地方看过去,周嫂目光定在一副装裱好的书画上,顿时了然。 “哦,你说这个啊。”她也连忙几步走上前,“是之前夫人托人买的,说是家里太空荡了,这样挂着好看。” “是吗。”沈鸫言目光仍是落在上面,迟迟没有收回。 见他似是感兴趣,周嫂又抬手,朝着周围指了指。 “除了这,还有其他的呢。”她说着几步便走到一二楼转角旁侧的小客厅里,示意他过来看。 小客厅还算偌大,此刻却零零散散地堆了不少东西。 有书帖字画,还有一些迎着光,在窗帘下立着的小绿植。 “哦对了,家里不是有两个书房吗,除了大书房,小书房也被夫人拿去用了。”周嫂说着似是想起什么,“夫人说你反正也只是偶尔办公,不怎么回来,她就占了地儿。” 沈鸫言面色无异,只定定地盯了会儿,“这些东西是哪来的?” “夫人之前收了位学生,还是位女学生,她帮忙买了带过来的……” 说到此,周嫂倒是及时顿住。 这位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了,恣睢孤傲,话少的时候看着便清清冷冷的,平常压根没见他和什么女的有过来往。 眼下家里隔三天便要来人,还是女人…… 现在不说,万一哪天之后碰到,她怕他多多少少有意见。 想到此,周嫂不由得担心起来,“你这边没事吧,其实是蛮好的一个小姑娘,话不算太多,也不吵的。” 沈鸫言没说什么,只是从小客厅里迈出来,朝着二楼走去,“周嫂什么时候这么为别人说话了?” 看他不像是抵触的模样,周嫂笑起来,“欸,你不懂啊,庄园里除了我就没其他人了,夫人虽说是习惯了,但这学生来了好歹能时不时说上点话嘛,不然太空阔了,我有时候晚上睡觉都还会怕呢。” 想了想,她反复确认,又去问沈鸫言,“你这边没关系吧?” “没事。”沈鸫言倒像是不怎么放在心上的模样。 他朝她摆手示意不用跟上来,抬腿便往楼上迈去。 这应得干脆利落,倒是徒留周嫂顿在了原地。 ………从头到尾是她想太多了吧? 欸,也是,只要不碰上,那不就是可有可无的事儿。 她啊,白白担心了。 --- 日历悄然翻篇,汾城在稍稍回温的同时,又在元宵节来临前夕倏而降温。 南下的凛冽东风降临了整座城市,拂过之处结满了霜。 但丝毫不影响人们对于传统节日的热情。 汾城每年都会跨省和隔壁城市举办元宵节时特有的花灯节,而论及具体的庆祝方式,再落实到每片区域的每户人家,各有不同。 葛烟先前春节时有节假日巡演,丝毫没有休息的机会,眼下待到大部分人复了工,她反倒有了空闲。 在大平层里窝了两天,她还是决定要定时打卡。 其实她偶尔也会想偷懒,但为了勉励自己,葛烟难得的发了条朋友圈。 收拾东西准备去林妘那边时候,葛烟接到了一通难得的电话。 梁潇潇大抵是近来忙够了,嗓音都带着点哑,“烟烟,明天就过节了,伯母听说你还是回不来,让我今天给你送点汤圆,你在家吗?” “没事的姐,不用你专程来跑一趟。”葛烟想到她要开车过来就拒绝了,再者,她还有事,“我今天还要过去城北一趟。” 梁潇潇疑惑了,“你去那儿干嘛?” “就,练舞啊。”葛烟笑了笑。 须臾,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又道,“听你有点鼻音,好像是感冒的征兆,拿点润喉糖垫垫?” “好啦,就你关心我,我待会儿让秘书去找找。”梁潇潇在电话那头又问她,“那你明天怎么说,元宵节一个人啊?” 葛烟新年就没怎么过,眼下也只是随意地应下,“我到时候外卖叫点汤圆吃好了。” “好,那注意身体哈,我还有事要忙,先挂了。” “嗯……你去吧。” 葛烟收起手机,出门前确认没什么遗漏,拿起包直奔城北。 在即将抵达庄园的时候,葛烟经由路边挂满的花灯,对于节日来临前的气氛总算有了切实的体感。 还是傍晚,但循着山一路往下眺望,远处的城市像是隐在山森之中的萤火虫,星星点点。 花灯所到之处,橘炽一片。 宛若一场难得的人间盛宴。 这样看着,竟是难得的入了迷,待到城市的边角渐渐消失在眼角,她的视野才重新落回半山。 这里相比城市要显得冷清安静,但柏油马路的道路两旁还是挂了形状各异的灯。 一路来到庄园外,葛烟抬头望着和以往有所不同的景……是真的有些诧异。 林妘应该是想着快要过节了,将庄园好好修饰了番。 只不过先前春节的时候她因为忙便没有时间过来,不知道那会儿这边有没有做了装饰。 此刻庄园内里内外挂满了花灯,竟隐隐显出几分难得的喜庆之气。 见到她过来,林妘早已熟稔得不行。 葛烟将包放好,脱了大衣,拿了杯周嫂热情递过来的红茶,听林妘邀请她,“烟烟,等会儿练完舞我就带你参观一下庄园里面吧?为了明天过节,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 她其实没意见,只是原先来得便比平时稍稍晚了些,还想着到底要不要应下。 林妘坐在沙发那侧,看自己学生这样,径自笑吟吟的,“参观一下总没什么吧?你看明天就要过节了,我呢,又得自己和周嫂过了,多难过啊。” 葛烟听林妘这样说,倏而又想起她那个不怎么归家的儿子。 默了默,她答道,“那……也行吧。” 她这边应了,林妘又紧跟着提议,“其实你还可以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包汤圆,哈哈,我这边材料什么的都准备好了。” 葛烟这会儿倒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了,这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在这边蹙眉凝想,林妘笑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好了好了,我就说说,你先想着。” 说着林妘朝她眨眨眼,“等到待会儿练完舞了,你再回答也不迟啊。” 葛烟这回听了倒是笑了笑,随着人上了三楼。 今天的练舞加强了不少力度以及一些极为刁钻的姿势。 葛烟闭眼,再睁开,长睫凝着,偶尔闷声哼出,大多数时候则是默默忍住。 待到结束了再下一楼,她难得满目绯然。 林妘和周嫂这会儿还在厨房往里,不知道在拿什么东西,她走到客厅这边,刚要去拿自己的手机,却听外面的花园处传来车子驶过来的声音。 期间隐隐还有车灯略过。 她离得近,不过一瞬,那声响动静便传了过来。 开车门,关车门,随后则是迈过来的脚步声,听着动静,应该是往这边来了。 葛烟到这时都心有疑惑。 也真是稀奇事了。 往常来这边练舞,她从未见过除了林妘和周嫂外的人,便是偶而碰见有人上门,也都是定期来打扫整理的收纳师以及花园匠工。 可这位开车来了庄园不说,竟是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停在花园里。 这么晚了有谁过来拜访? 或许是庄园的客人。 她刚想转头去提醒林妘,大门却在这时被搭住把手,开出一条小缝来。 冷风缓缓侵入,她的肌肤也迎着凉意缓缓地收缩。 来人将门彻底推开时,门外的壁灯泄下清凌凌的光。 半明半昧中,映出一张清绝的面容来。 往来只有风声,却好似诉说了一切。 ……怎么是他。 望着面前格外眼熟且还算熟悉的人,葛烟径自愣在了原地。 Butterfly 猫汤圆。 大门仍旧半剌剌敞着, 寒夜的漆然和室内的明亮相对,在玄关处渐渐融合在了一起。 越往内走,映在他发顶的光便顺着起伏, 下移, 直至显出清越眉骨。 没等葛烟从立在原地的动作中剥离, 那人已经率先抬起头,朝着她看过来。 须臾的几秒, 两人四目相对。 葛烟这会儿正半弯身, 躬着腰,雪润的胳膊单边垂落在桌上,指尖将要碰到手机还没拿起。 两人视角不同,视线撂往的方向也不尽相同, 却是在空中交汇。 不知过了多久,他率先移开视线, 长腿迈进的同时,往内里不紧不慢地走过来,顺势阖上半掩着的门。 这样一气呵成的动作, 切断了他或许是走错了的可能, 也隔绝了外面的夜色。 而经由这样咔哒一声的轻响,葛烟脑海里的那根弦倏地被拨开。 怎么会是沈鸫言…… 其实他出现在这里就已经令人足够意外了, 还是在这样稍晚的晚上。 可人都明晃晃地来了这,再加上刚才关门时她所觑见的, 那无比娴熟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是第一次来这边。 所以他来庄园是拜访还是有事找人? 如果是以上这两者, 那么他要找的……应该都是林老师? 只是她之前未从林妘口中听过有关沈氏的一分一毫,此时此刻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人突然有了关联,反倒让人摸不着头脑。 实在是有太多的疑惑。 葛烟思绪也难得打结,脑海里像是风筝扯了乱, 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把绕弯的线扯开。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率先划破这边无声交流的,是小客厅内厨房那边传来的声音。 不紧不慢的脚步携着葛烟所熟悉的音调,是林妘。 “烟烟。”她正往大客厅这边迈过来。 边走边朝着这里出声,“我刚和周嫂谈了谈,你要是不想上手的话,先在这等等吧,周嫂说她先给你包几个,到时候带点回去你自己煮,或者先煮一些现包好的,就在这吃?就是厨房那边还没准备好,要不我先带你去参观我装饰的那些……” 林妘说着不经意抬起头,还要接下去的话语就这么喀在了嗓子里。 她原本就是过来寻葛烟,显然没预料到客厅里还多了道颀然的身影。 而随着那人的面容在视野里渐渐清晰,她的神色也不由变了,随之附上的,是满满的惊讶。 “咦……”像是不确定,林妘上前几步,待到确认眼前的人后,语调当即便扬高了好几个度,“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这样的嗓调太过突兀,惹得周嫂也紧跟其后闻声寻来。 同样的惊讶过后,周嫂往旁边挪了挪,径自站在一直静静望着这两人的葛烟身边。 还站在玄关处的人这才收回往客厅中心眺望的视线,“公司没什么事。” “没什么事……你不忙啦?” 说来也稀奇,沈鸫言往年这时候不是去邻省谈合同便是去国外出差,今年倒是例外。 林妘那股劲还没下去,这会儿更为惊讶,她探头望了望他身后,“你这是一个人来的?” 沈鸫言这会儿正缓缓褪大衣,他目光从葛烟身上掠过,抬眉看过来,“给耿秘书放了假,我自己开的车。” 这一出到底是打得人措手不及,林妘难得埋怨了下,“行,怎样都随你,那你回来怎么不提前和我说声?” 沈鸫言将大衣递给迎上来的周嫂,身姿闲散朝林妘示意,“说了,您没看手机。” “那你也没早说啊,再说了,我还有事要忙,哪有时间看手机——”说到此,林妘顿顿,倏而想起还杵在一旁的葛烟。 她话虽是朝着沈鸫言说,视线却转眼落向旁侧,“那真是撞一块儿了,我今天刚好有学生在这。” 林妘这样一想,兴致反倒更为高昂,“太好了太好了。” 她上前几步亲昵地挽住葛烟,“刚好烟烟也在,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这样凑着,包汤圆刚刚好!” 被轻拉住的葛烟无心林妘口中的包汤圆大计。 她原本便云里雾里,此刻听了这两人的对话,反倒是隐隐参透了什么。 先前升起的猜测好像也不再模糊。 林妘这会儿看葛烟全程没吭声,想着这两人不认识,小姑娘也不好搭话,连忙道,“瞧我瞧我,喜形于色过了头,忘了一件事儿。” 她拉过葛烟,直直往沈鸫言面前带,“我这边,还没来得及和你介绍。” 葛烟就这么被拉至沈鸫言面前,抬起眼,对面那人定定地朝她看过来。 他目光漆然沉黑,里面犹如云雾凝聚,独独没有她预想中的意外。 林妘的嗓音就在这时响起—— “烟烟,这是我儿子,沈鸫言。” --- 庄园里历经一番声音起伏的“小波折”后,像是石子落入水中后归于平和的湖面,不再泛起涟漪,归于寂静。 沈鸫言上楼去换衣服,暂时走开,周嫂也去了厨房继续准备包汤圆的素材。 其实刚刚葛烟就想打道回府,奈何躲不过林妘的锲而不舍。 她不由分说就攥起葛烟的手,“来吧,你不是明天自己一个人过吗,今晚在我家多待会儿而已,不碍事的。” 林妘只随意地朝着沈鸫言摆摆手示意他进来,转眼便笑吟吟朝着她道,“我们等下一起包汤圆。” 葛烟就这么留了下来,被林妘热情地揽住,要给她介绍庄园里的装饰。 “以前你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生怕我留你吃饭,也没来得及去庄园内部,其实后面还有好多空房。” “反正趁着这会儿还有点时间,我带你去逛逛?” 林妘说着缓步往上踱,引她直接来了二楼,“再往上的三楼你也知道的,除了练舞室没别的,算是活动区?四楼倒是有阳光花圃,二楼才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二楼葛烟往常也只是下楼梯时路过,没有仔细看过。 这会儿再往里觑,整二层大气整洁,装修虽低调可细节里却处处透着奢华,算是另一种房型的大平层,挑高极佳。 两大套房侧面相对,中间隔着铺了绵软地毯的小型客厅。 应该是林妘和沈鸫言各自的房间。 “我这次其实装饰了挺久的,想着毕竟是过节嘛,今年就想大张旗鼓弄一下,虽说没什么人来看,但是有你在啊,也算是见证者。” 林妘直接略过不远处那个半掩着的房门,指着走廊通道,“你看,我把整个二楼都装满了汤圆的花灯,乍一看是不是还蛮好看的?” “确实好看。”葛烟目光转了一圈,点点头的同时由衷地夸赞,“节日氛围挺浓的。” 各种形状的汤圆在黑白相间的灯纸间亮起,细细的火氤氲着,走廊只开了壁灯,昏黄间很有置身在庙会里的感觉。 林妘带着葛烟将二层转了个遍,原本还想再请她去看看挂在庄园里的书画,旁边墙侧镶嵌的屏幕上倏然传来喊话声。 凑耳上去仔细倾听,林妘朝着荧幕道,“周嫂,你喊我?” 那端的周嫂不知道说了什么,林妘点点头随后朝着葛烟道,“烟烟,我先下去一趟,你自己这边随便转转,等会儿楼下准备好了,我喊你你下来就是了。” “好的伯母,你先去忙。” 葛烟目视着人走了,这才撩眼将视线放到露台旁边的一个小阁间上。 其实刚刚在这边转悠的时候,她便注意到了。 小阁间的墙上,放置的有蝴蝶标本。 相比上次在沈鸫言办公室里所看到的,这次上方镶嵌的有两只。 同样的蝴蝶展翼,同样的翅膀翘起,可大小形状却截然不同,颜色也各异。 根据触须长短和眼睛位置的不同来判断,应该是不同品种的蝴蝶。 这样的标本新奇又精美,近距离盯着看很容易便陷进。 葛烟凑近,长睫微翘起往上看。 还没凝视几秒,侧方隐隐有视线探过来。 她率先感知到,刚要转头望去,耳畔响起一道疏散嗓音。 “你刚刚很惊讶?” 比沈鸫言本人出现更早的,是他顺着风飘至小阁间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房门,悄无声息地来到她身边。 周遭环境昏黄,但沈鸫言面容却被印刻得极为清晰,眉目分明。 晦暗的周遭稍显狭窄,他气息骤然逼近,似是要将她笼罩。 葛烟心一跳,收回视线后诚实地摇摇头,“怎么可能这样就被惊到,我有耳朵……” 其实见他出现,她也只是顿了瞬,有了用以缓冲的空间后,丝毫没被影响到。 “不是指这个。”沈鸫言看向她,意有所指,“我说刚才楼下。” “………” 原来是说楼下? 那岂不是在一楼碰见那会儿。 联想起那时,葛烟只是想想前因后果,便觉得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未免太过于神奇,像是一张织好的网,细细密密地罩下来。 “确实有点。”她蓦地失笑,唇角弧度上扬片刻,“我只是没想到林老师的儿子是你……” 事实上,从「怎么是他」转变为「原来是他」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但认真说来,现实虽是这样,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将沈鸫言和林妘口中所说的那位儿子对上号。 如若不是知道两人之间有这样一层关系,单单凭长相,也不能辨别出什么。 两者虽然都是极盛的长相,但风格不尽相同。 沈鸫言应该是随了沈父。 这样一来,倒也和先前圈内所流传出来的版本吻合了。 葛烟原先听到此事也没有细细去搜索过什么,听过就算在耳旁略过。 她万万猜不到的是,林老师的那位,是沈氏先前的沈董。 说来说去也是他人的私事,理应点到即止。 葛烟垂眼,没再继续发散思维。 她见沈鸫言也没应,刚想换个话题,他却蓦地开了口,“她从来没谈起过我?” “………” 这个问题着实有些棘手了。 其实谈倒是谈起了,只是言语间的形容好像有些不符。 虽说有些夸张的成分,但要是往外了说到沈鸫言面前,总归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她不便插手。 葛烟没去看他,视线径自越过他的肩膀随意找了个落脚点,“林老师大多数时候只和我聊练舞的事,记不太清了。” 这一番话说得倒是有理有据。 殊不知,她的眼睫颤得厉害,上下翘起后,阴翳随着她被灯映衬在墙上的身影而长长拖着。 长睫颤动的幅度悉数显现在上方。 和墙上的蝴蝶相映。 “怎么。”沈鸫言往后两步,长身倚在旁侧的拱门处,刚刚好堵去小阁间的路。 他紧盯着她,似笑非笑,“说出来怕我追究?” 葛烟默然相对,倏而没话可说。 比起好似开了天眼的他本人。 这个时候的沈鸫言步步紧逼,丝毫不给任何可以放过她的机会。 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非要她解释。 不知为何,这时候的葛烟竟然也能分起神,蓦地便想起之前的那天。 咖啡馆的角落里,两人一起站在荫蔽的绿叶下,在墙角全程目睹外加聆听了一场情侣间的那些事。 她后来呐然说道其实这样也算是帮到了他,毕竟换做是他本人,恐怕也不愿意卷入到外面那样的事情中去吧? 结果那时沈鸫言轻扯唇,却是来了一句,哪种事? 见她少有的吃瘪模样,又不慌不忙地缓缓补充,说给我听听。 ——思绪再回到此刻,两种不同时间出现的沈鸫言在脑海里重合。 最后统统化成她此刻的赧意。 就是追究总归也追究不到她头上,葛烟咬咬唇,“确实记不太清了。” 像是怕他还要再追问,她转移话题道,“那个,我刚刚好像听到伯母在叫我们了。” “那去。”沈鸫言应下。 葛烟走了几步却顿住了,抬起眸看了他一眼,话语间语气尽显犹豫,“可是……” 他站直,抬起眼便看过来,“可是什么?” 葛烟迈也不是,不迈也不是,最后望向他身后,提醒道,“你挡住我路了。” “这样。”沈鸫言点点头应了,只不过最后也没彻底让开,只稍稍侧过身,让她先过去。 两厢交汇间,她的毛衫内衬缓缓地蹭过来,从他的身侧划过。 --- 葛烟被林妘叫下楼包汤圆的时候,沈鸫言隔了会儿才姗姗来迟。 隔了有一小段时间,这会儿周嫂已经利落地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宽敞明亮的厨房里,偌大的料理台横亘在中间,上面已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用品。 汤圆面团,用以包裹的各种内馅儿,以及专用的模具。 为了精致,林妘还买了专门印在包好汤圆上的花纹器。 是那种带火烧的烙印夹,包好的时候在面团上烫一下,便能得出相应的花纹,方便快捷。 “烟烟,我们开始吧。”林妘示意她站在另一侧,和周嫂翻了翻模具后,复又望向沈鸫言,“你怎么也下来啦?” 她对自家儿子再了解不过,十指不沾春水的,不愿做的事没人能逼迫,所以也没指望他能参与进来,就随意道,“模具只剩了一副,没多的。” 沈鸫言嗯了声,朝着葛烟的方向轻抬了抬下颌,“给她吧,我不用。” 林妘哼了声,“本来也没打算给你!” 她望着站在那儿的葛烟,见她皱眉凝思,“烟烟,我和你说,虽然我也包得不好看,但是这种东西随便揉一下都能成型,不用怕包不好。” “知道了林老师。”葛烟听了真情实意笑起来,“我没什么心理负担,能吃就成。” 对自己的手艺,她其实不抱什么希望。 只是一看那些花样格外多的烙印,便莫名地来了兴致。 包汤圆前的准备工作是都预备好了,轮到选花纹…… 她其实有格外中意的。 林妘这次备好的花纹里有花有草有木,品种繁多,更多的则是动物。 她看中了一款猫猫头。 毛色花纹和咚咚很像。 只是宽敞的料理台将面对面的几人隔开,而这个花纹的烙印正好落于林妘近侧。 林老师应该要用…… 其实葛烟也没想着一定要选这个。 视线只在上面顿顿地停留了会儿,辗转在自己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低垂着眼将注意力集中在台面之上,用指尖轻轻拨了拨那些面团。 一直站在一旁未动的沈鸫言就在这时迈开长腿朝她走了过来。 在这边停留不过一瞬,清冽气息划过片刻,须臾又缓缓移开。 葛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余光只觑了一眼便将视线重新落回桌上。 她再敛眸。 面前的料理台上,正静静躺着一个小猫形状的烙夹。 Butterfly 我又不会吃了你。…… 葛烟有那么一瞬, 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桌上小猫烙夹并不是凭空出现,小小的一个,却是与大理石的料理台相衬, 显眼又分明。 她定睛凝视几秒, 心中冥冥之余,再撂眼望去。 沈鸫言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料理台的中间。 他目光落在林妘那一端, 无声无息, 只用侧脸和她相对。 没有再望向这边。 仿佛刚才涌现在她鼻尖的气息只是错觉, 转瞬即逝。 葛烟敛眸, 轻轻拨弄着面团的同时,抬睫望了对面的林妘一眼。 对方没有任何察觉,正低着头专心致志洒粉, 揉弄着面团的力度显示出她对周遭所发生一切的不在意。 又或许……林老师从头到尾,压根就没有注意过身侧有哪些花纹图案? 葛烟不知为何动作变得更轻,像是变成了某个无声人的共谋那般,用指尖将那个小猫花纹的烙夹拨了拨, 复又往近处挪了挪。 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她却是自发地屏息敛气,偷摸摸的, 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周嫂就在这时又去开了灯,嫌这边灯光太过晦暗。 随着顶上的光落下,又携着明亮铺陈在料理台上,葛烟那股莫名的情绪也被冲散,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制作汤圆的步骤上来。 林妘准备的内馅着实很多, 大概觉得这样才能顺应了团团圆圆的好征兆,不仅有甜,就是咸的, 也预备了三五种。 甜的多是常见的馅料,豆沙芋泥亦或者是百合,比较少见的,则是好几种茶杂糅在一起打出的茶泥。 咸的就很寻常了,蛋黄肉松或鲅鱼。 葛烟由此也琢磨出点什么来…… 林老师好像做什么都会要求完满。 就是之前在二楼长廊上的花灯,她都能装饰出几十个不同形状的模样,堪称是应有尽有。 大概每人都有自己的习性习惯。 好比她自己,相比较其他的爱好,倒是格外得嗜甜。 听说茶泥里加了不少蜂蜜,葛烟偏过头来,顺势在上面轻嗅。 茶泥裹挟了好几种茶的幽香,又夹杂着清甜,直闻得人神清目明,心情都仿佛好了不少。 是她会喜欢的味道。 也没想着要做咸馅儿,葛烟干脆专攻蜂蜜茶泥。 她认真起来,特别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范儿,认真起来静得不行,连带着像是忘了出声,忙碌到半晌,竟是一句话都没说。 原先葛烟休息时喜欢瘫着,坐在料理台后却出于惯性,脊背绷得很直。 她落目于台上的面团,纤巧秀长的指骨并拢着稍稍躬起,将半成型的汤圆窝在手心。 轻抿着的唇泛着浅浅的淡红,被光斜射着,衬出水色的亮,胭脂一样晕开。 林妘抬头望过来时,就是这样一副格外赏心悦目的画面。 “烟烟其实挺让人意外的。” 葛烟听了缓缓抬起头,轻蹙起眉,用目光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你每次练舞的时候也几乎不说话。”林妘朝她挑挑眉,“我很多年前也收过学生,她们和我从东谈到西,聊南聊北的,你不一样。” 周嫂也在旁边附和,“确实,你这小姑娘心细,很多事都揣心里,想要表达的呢,都在动作里。” 说着周嫂笑呵呵谈起另一件事,“你是不知道,我们夫人因为有你,这阵子都高兴不少,她每周都盼着你来的那一两天呢。” 林妘却是难得无言,轻轻拍了拍周嫂,“周嫂,你这说得我跟个怪阿姨似的,烟烟要是被我吓到以后都不来了怎么办?” 话落她看向对面的年轻女孩,“你说呢烟烟?” 气氛都逗乐,葛烟唇角勾起一瞬,摇摇头,“没觉得。” 林妘听得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又是探头去看葛烟进展又是还要再高谈阔论一番。 她随意撂眼往旁侧看去,这才发现旁边还静静杵立着一道身影。 沈鸫言全程没吭声也没插话,就这样静静站在料理台的侧端中间,姿态闲适。 活生生将林妘吓了一大跳。 这会儿才察觉到还有他的存在,她连声问他,“你怎么还在这,不上楼?” 沈鸫言轻轻点了点头,视线不缓不慢地撂过来,“在等。” 在等。 能等什么? 林妘起初还听不分明,旋即又了然。 应该是在等汤圆。 只是到了这会儿她也疑惑频生。 原本还想要开口问他,思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林妘最是了解自家儿子,他其实不怎么吃这些,往常被她撺掇着,也仅仅是碰一两个就算是够。 今天专程在这等,倒也着实让人意外。 可转念一想毕竟马上要过节了,他又这么难得有兴致,也就没赶人上楼。 这样念着,林妘也就没去管他,想了想又招他来,“那也不能白吃我们的劳动成果,在这干等着吧?” “你过来帮我们把这些摆好,总是可以的?” 她说着指了指台面上已然成型了的那些汤圆。 正密密麻麻地落于台面之上,因为没有特意排队形,稍显紊乱。 眼下,林妘和周嫂那侧偏多,葛烟那侧则偏少。 沈鸫言这回没出声,便是应下的意思了。 他长腿稍往这边靠,整个身子便靠了过来,修长骨感的指骨探过,和包裹起来圆嘟嘟的汤圆格格不入。 灯落下的光圈在他筋骨利落的虎口处盘踞着,深和浅的影子不一,映得格外分明。 这样的手捏着这样的白软,硬是衬出点儿别样的意味来。 莫名带了点欲。 沈鸫言动作不慌不忙,慢条斯理有余,很快将林妘那边的收整好。 再往葛烟这处来的时候,他似是顿了顿,在上方定定地打量了好几秒后,才将视线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你这包的是什么?” 葛烟听了手下还在继续的动作当即顿住。 她抬起卷翘眼睫,逆着光迎向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回复,“就汤圆啊……” “你不说。”沈鸫言饶有兴致地看向她,“我以为是饺子。” “………” 葛烟难得没了话说。 想要反驳,却攒不出什么有力的词语来回复。 ………有那么像饺子吗? 葛烟头回有些怀疑自己了。 她目光复又落向自己面前,那里正堆着团团聚聚的汤圆。 可能是她不惯常做这些,包好的汤圆被烙印一烫,上面的表皮便软趴趴地瘫了下去。 虽说没有那么得圆,形状也些微有些怪异,但应该也能下口。 葛烟默了半瞬,到底又将其中的几个捏过来,打算缝缝补补,以此想搓得更圆。 亦或者是……更像汤圆。 她动作还没施展开,沈鸫言稍稍俯身,离她更近的同时,目光落在她手上。 “不是这样。” 他的声音往常都裹挟着冷感,今天却有些不同。 远处是林妘和周嫂轻声细语的声响,近处是不容忽视的他。 大概这样的氛围给人以错觉,沈鸫言的冽然声调仿佛被空气熨过,淳然得让人耳朵直发痒。 葛烟颈侧细密密地起了小疙瘩,小片小片地晕开。 他似是还要再说些什么,料理台对面的林妘听到刚才的对话,当即为葛烟打抱不平,“沈鸫言,你又会了啊?在那里指导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嘛,能包好就行,别让人家有心理负担。”林妘摆摆手示意他挪开,“再说了,今天这场我是发起人,评判标准在我这。” 沈鸫言往后退了几步,顺手拿起料理台上的水杯,淡淡道,“说得您手艺很好一样。” ………? 这是什么话? 林妘当即气也不顺了汤圆也不包了,“有儿子这么说母亲的吗?我看你接下来也别回来了还是忙去吧。” 顿了顿,像是觉得不够,她绞尽脑汁才想到回击,“你待会儿别吃我包的!” 沈鸫言嗯了声,似是不甚在意,“不是还有其他的。” 林妘彻底没了好气,“喔,这是想着反正还有别的呢,你刚才还在说人家包得像饺子,这会儿又要吃她的?” 沈鸫言喝了一口水,敛下眸,把水杯放在料理台上,“那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你就对客人客气,对我这个妈不客气是吧。”林妘哼声,“我今天还就不让你如愿,你今天必须吃我的,一个烟烟的都别想碰!” --- 直到厨房里袅袅升起热水沸腾而起的雾气。 葛烟都还在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一幕。 倏然觉得,原来林老师和沈鸫言同在屋檐下时的相处,好像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样。 只不过历经这一茬,好像也没有人再关注她那饺子一样的汤圆了。 周嫂这会儿是厨房的主力军,没让他们跟着进来,正忙活着将摆好的汤圆放进盘子里,预备拿进去煮。 林妘不经意瞥了一眼过来,当即诧异地朝着葛烟道,“呀,那个小猫的花纹原来在你这里啊,我还以为丢了呢,刚刚怎么也找不到。” 葛烟听到此却是不知为何抬起了头,望向坐在餐桌一侧的沈鸫言…… 他原本正在看报纸,此刻似是有所感应,也朝着她这边望。 目光不偏不倚地探过来。 对视几秒,葛烟率先移开视线。 她略清了清嗓,“看着挺可爱的,就想着用了……” “哈哈我也觉得可爱,待会儿啊,我就尝点你包的。”林妘说着拉着她人往餐桌那边走。 汤圆原先包好需要放置在空气里醒一醒,但现在比较晚了,再等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林妘也就没让周嫂继续那些后续必要的步骤,拿出一部分过来在表皮稍稍涂抹面粉后,直接便入了锅。 第一波汤圆热气腾腾出炉后,林妘端出来辗转又进了厨房。 望着她似是要走且不停留的背影,葛烟侧目过去,“林老师,你不过来吗?” 林妘摆摆手,“你们在外面先吃吧,我和周嫂等着之后的。” “包得多,我打算把剩余的分好,之后再给你郝老师送过去一点。”话落,她的身影没入拐角,很快便消失在厨房尽头。 目送着人走了,周遭再次陷入安静。 唯有碗中的热气袅袅升起,在旁处徘徊。 隐隐有香甜的味道飘过来。 葛烟敛眸,精致的汤盅中起起伏伏浮起不少白团子。 她的最好分辨…… 葛烟望了对面的沈鸫言一眼,他放下报纸,视线撂过来,“你先。” 她点点头,将盆子里所有小猫花纹的盛起,放到了自己的小碗里。 待到差不多快要盛好了,她象征性地礼让。 结果沈鸫言垂首,却是迟迟没有动作。 他抬头看向她,中间隔着蒸腾的雾气,神态让人看不分明。 “你还真不打算给我留啊。”沈鸫言坐直,修长手指探到碗边。 他手背翻过,用略微弓起的指节在桌上顿顿扣敲,不轻不重的两下后,扬起眉看她,语气揶揄,“就没我一点功劳?” 经由此话,葛烟执起小汤勺的动作当即停在原地。 功劳这点是没错…… 可他自己刚才不还说像饺子吗。 这会儿,又觉得可以下口了? 她望向他,“那你还真要啊……” 沈鸫言点点头,姿态疏散地往后靠。 葛烟想着那个小猫花纹的烙夹,复又低头看着自己的碗,突然觉得有些道理。 乘着还没吃,她拿起汤勺给他拨了十几个过去。 ……这下,总该够了吧? 这样想着,她再撂目看过去。 反倒是要求如此的沈鸫言在此刻没了动作。 看他迟迟没有接下去的动势,只坐在那里将目光落向桌面。 葛烟疑惑问道,“你不吃吗?” “不是。”沈鸫言垂眼,将她给过来的一一入了口。 --- 吃完汤圆后,葛烟和林妘聊了会儿,准备打道回府。 今天过来时本来就比原先要晚,中途又因为参观装饰和包汤圆耽搁了会儿,待到此刻,天色黑得剔透。 快要十点的模样,确实是过于晚了。 林妘原本还热情不已,想邀请葛烟留下来住一晚,被她婉拒了。 想着明天毕竟要过节,这小姑娘大概觉得不好意思,林妘也就没强求。 她让周嫂拿了了十几个打包盒,将包好的那些汤圆分别装在两个袋子里,让葛烟提着拿回去。 “今天真是麻烦了林老师。”葛烟顺带拎起包,笑笑便朝着大门那里迈,“我先告辞了。” 林妘摆手说不麻烦,眼瞧着她就要往外走了,又赶忙制止住,“欸欸,你别走啊,我让鸫言送你。” ……沈鸫言送她? 他原本就是要回家过节的,这个点还要送她回去,实属不妥。 葛烟想都没想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林老师,你早点休息别管我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 林妘却是拦着让人不准走,“嗨呀,干嘛不用。” 葛烟接了林妘的好意推据,却是说,“这个真不太方便……他送完我了又要赶回来,来回路程有点远。” 庄园落座于城北,而她的大平层在市中心。 如果真送了,这相当于要跨越半个市区。 葛烟解释了一番,林妘却丝毫没听进去。 她还是不让人走,只道,“有什么不方便的!他自己之前不也说了没什么事嘛,我刚已经让他去开车了,你就在这儿等着。” 听到此,葛烟动作稍顿。 目光随之往旁边逡巡一番。 ……难怪自刚才起就不见沈鸫言的人,原来他是去开车了。 “说来说去,你才是不方便呢。”林妘轻扯住葛烟,话落又将她往花园外送。 “本来就是我非要你留到现在的,女孩子这么晚了一个人也不太好,你啊,就当是安了我这个老师的心。” 原本每次葛烟回去都是自己走亦或者是林妘让司机送,但今天有了沈鸫言,自然而然就换成了他。 “你还拎着袋子呢,别觉得麻烦人。”林妘没有换鞋,立在外面铺好的入户地毯上,“我就送到这儿了哈,他车在花园左边停着,去吧去吧。” 葛烟就这么被送了出去,只好朝着林妘所说的左侧走。 她往外迈了十几步,不知想起什么,停在原地不再往前,再朝着后方看过去,林妘立在远处,朝着她挥挥手。 葛烟腾不出两只手,只估摸着那个方位点了点头。 花园正对主门的地方不算漆黑,落有的花灯在黑夜中像是指引的灯塔,静静氤氲中,亮起延伸至侧方的石子路。 待到绕到花园另一边,半山晚间的风稍显凛冽,吹得人半分温热都留存不得。 周遭也变得黑漆晦暗,除了静静流淌着的喷泉水声,就近的地方再无其他明显的动静。 她遥遥一瞥便看到了沈鸫言的车,往那里迈近时却觑不见人影。 他应该是在车上,没有下来。 不知怎的,想起沈鸫言,葛烟的脚步便莫名地放了缓。 再次坐他的车却是因为林妘……她联想起今天所发生的一切,不免觉得稍稍有些戏剧化。 林妘,沈鸫言,沈氏,以及京芭。 无数念头交杂在一起,全然变成了过往所历经过的画面,一幕幕地朝着脑海里钻。 念及到这些,葛烟思绪也跟着放空,以致于她在花园右侧这边准备迈往车前的时,近乎是走走停停。 手里的袋子就在这时被风吹起,频频敲打在腿侧,稍重的体感让她倏而回了神。 而等到葛烟终于想起还有人在等着她时,也不敢再多加滞留,加快脚步便迈过去。 漆黑的车近乎是隐在夜色中,只能依稀看到点车内前置灯的亮光。 一步,两步。 等葛烟终于靠近时,她倏而想起自己没手开车门。 于是又停在了原地。 就在她预备将袋子拢到一起,准备腾出单手时,那辆车的主驾驶座里倏而传来一道嗓音。 “你在犹豫什么?” 沈鸫言抬眼看过来,语气难辨,“我又不会吃了你。” 19 Butterfly 小狐狸花灯。 风送来他的嗓音, 音质在冬夜里被磨得不甚清晰。 可最后那句话还是清楚地传进葛烟耳中,或许是碎发尽数拂起引起轻微的毛躁感,她的面颊升腾起点点的痒意。 “手被占了……” 葛烟径自略过自己刚才时不时的发呆, 转而解释。 像是怕他不相信, 她努努力抬起半边细长胳膊,隔空朝着他晃了晃。 但没把握好力度,袋子落到半空中便往左右摆了摆。 看上去挺不稳的样子。 沈鸫言这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伸手推开门,下车便朝她走过来。 车内晕开的一小段灯光模糊了他的面容,但动作却没有被黑夜吞噬。 袋子和包很快被沈鸫言放进了后座。 直到车子缓缓驶出庄园, 葛烟都没能因为坐下而安稳住心神。 只是突然想起了他刚才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茬了,还是真的有歧义……… 她默了半瞬终究是没忍住, 偏过头来,视线往主驾驶座撂。 一眼,他好像没注意到, 侧脸隐在晦暗里。 再一眼,他仍是目视前方,没有察觉到那般默默开车。 待到最后再觑过去时,葛烟自以为没被发现的小偷窥, 终于被沈鸫言倏而转过来的眼神攫住。 他的目光在光影掺半的车厢内显得深然, 像是深邃的漩涡。 那视线不偏不倚, 也不再移开, 宛若烧红的铁, 径自烙在了她脸上。 须臾几秒, 沈鸫言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有件事可能需要提醒你。” 葛烟眨眨眼,懵然迎向他朝她探来且打量不断的目光,不明所以极了。 沈鸫言就这么望入她双眼, 挑了挑眉,“开车路上紧盯驾驶员,影响不太好。” “………”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这感觉就像是气球膨胀至了极点,欲爆不爆之时,倏而被人放开,没有达到巅峰便噗嗤噗嗤松了气。 她还以为是提醒什么呢。 结果就是偷瞄了几眼…… 这也能被影响到? 不过到底还是在路上,要格外注重开车安全,而她才是被抓包的那个,葛烟轻咬唇,将头偏移回原位,也不再将视线探过去。 她没往左边觑,只自顾自沉浸在车窗外掠过的夜景里。 沈鸫言却是又发了话,率先打破了刚才倏而迎来的沉寂,“还是江边?” “对的,还是大平层那。”葛烟念及他开车需要来回两趟,这才收回视线转头看向他,好心提醒道,“你时间要是急的话,可以再开快点。” 沈鸫言下颌稍抬了抬算是应,可车速总归还是和刚才一样,没什么变化,只缓缓沿着山间的柏油马路往下。 半山这边夜晚往来车影少,但毕竟是沿海的盘山路段,路径蜿蜒绵长。 确实需要仔细点放慢点。 葛烟想了想还要启唇,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一心任由他去。 --- 汾城对于花灯节的重视,是周边城市都无法能及的。 先前在半山处一路顺延着杉树林缓缓往下时,俯瞰着的城市缩影,便比她来时还要显得炽明。 傍晚那会儿很多灯还不显亮,天色近昏也看不清花灯的具体形状。 现下苍穹往来无垠,宽阔的墨深幕布间,大大小小的花灯簇拥在一起,将整座城市罩上辉色的透明蓑衣。 来往接连成光圈,天际都被衬出浅浅的橘亮。 而这样的景象来到大道上,又缓缓穿过城市毗邻着的楼宇之间,就更为明显了。 这会儿汾城大街小巷都挂起了花灯,目不暇接。 沈鸫言快要开入主道时,刚好遇上一段较为冗长的红绿灯。 车子停下的地方靠近公路分岔口的边缘,往来竟有不少人。 按理说这里离主城区还有点远,可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得不行,就连人行横道上都压成乌泱泱的一团。 随着这边走动的人络绎不绝,周遭的车鸣声也反反复复频起。 这样嘈杂的声音里,摊贩的叫卖声过于高昂,见缝插针便涌入—— “都来看看都来看看。”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你选一我选一,心心相印花灯里。” “汾城最美的花灯都在这里了,便宜大只又好看!” 葛烟被这样的声音吸引,视线探过窗往旁侧看。 分岔的小道路里,往不同方向延伸的几条街灯火通明。 街上都是这样的小摊,摆弄着的商品就这么拥在一起。 往来的人流就是从这些方向蔓延过来的。 应该都是因为明天要过节所以出来夜行游玩的人。 葛烟望得久了,那些花灯好像都格外亮些,竟看得有点儿收不回目光。 视线像是锁,定定地朝着那一片瞧。 “你想要?” 随着车厢滴答声而起的,是沈鸫言蓦然来的一句问语。 倏而听他这么问,葛烟愣怔片刻后才回过神。 将视线从不远处收回,她敛下心神,语气放缓,“也不是很想,你要开车绕过去吗?” 她说着指了指前面近乎一动不动的车流,“这儿好像有些堵车。” 比起较长的红绿灯间隔,因为人流而迟迟无法直行的车辆好像更为棘手。 大概有很多人想要往旁边停靠,正常开车经过的便被拖到了现在还没能前行多远。 沈鸫言看她一眼,没再吭声,却是直接将车改道,径自向右开往路边。 要在附近停车的模样。 她看出沈鸫言的打算,讶然之中想去制止,“你真要停啊?” “不是想要。”沈鸫言不紧不慢地转动方向盘,视线越过她落于后视镜上,将车子缓缓停靠过去,“刚好遇上了,去买一个。” 话落之余,车厢内专属于他的那股雪间松杉的气息将她覆盖,凝结又圈起。 葛烟静静地盯着他瞧,转而又垂下眼睫。 --- 事实上,在这附近停车的很少。 往来走动的人倒是多。 沈鸫言的车原本就和这边格格不入,甫一开过来就吸引了不少视线。 待到车上的人再缓缓迈下来时,周遭那些围观的不免都有些看呆了。 原先这一片还有些热闹,此刻望着这对长得堪比电影明星的年轻男女,纷纷怔忪在原地,连话都忘了说。 等到这对人往里面缓缓踱步时,有人才像是缓过神来,呼朋唤友纷纷招人往这边看。 葛烟倒是没察觉旁人的凝视,她在意的是这边的青石板。 也不知道是多久前铺的,大概并不怎么认真,歪歪扭扭间被人踩多了,竟是有不少凸起,沟壑也不平,走路十分不方便。 就在葛烟一时不察再一次要扭到时,沈鸫言颀然的身子探了过来。 帮她挡下的同时,示意她跟在他身后。 他的背影落在往来的人群里格外出挑显眼,葛烟亦步亦趋跟着,余光频频接收到周围许多正打量着他们两人的目光。 有艳羡,有震惊,也有愣愣望着这边似是要上前来说些什么的,像是认出了什么那般,跃跃欲试。 仗着天色近昏看不清,葛烟顾不得此,略略低了低头。 眼瞧着沈鸫言大有往里的趋势,她轻声提议道,“我们也不走远了吧……” 眼前的人听此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到底还是想着现在有些晚,葛烟迎向他睇过来的视线,朝着人开口,“就在这边随便转转?” 沈鸫言转头看她,扬了扬眉,“不进去看看了?” “嗯……人太多,虽然不算挤,但进去都这么慢,感觉出来也会蛮难的。” 原本就是途中碰到又临时起意要来买花灯,葛烟想着沈鸫言平时估计也不怎么来这样的场合,朝着旁边指了指,“你看,旁边也有。” 她视线逡巡一圈,定格在一家人看起来稍微少的摊位面前,抬腿便踱步过去。 这个摊位的摊主是位老大爷,原本也随着旁边人对于此的讨论,正朝着这两人看。 眼下瞧着这对当事人辗转换了个方向就要往他的摊位来……老大爷狠狠惊了瞬。 待到人都到了面前,他还有些回不过神。 “哎哟哟………”老大爷缓了会儿后利索地站起来,连忙扬起声招呼着人,“是来买花灯的吧?” 葛烟点点头,“嗯,这里都有哪些啊?” “什么都有,多着呢,要什么有什么!”老大爷望向眼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孩,问她,“你想要什么样的?” 葛烟俯身往摊位上挂好的看了眼,蹙眉凝思,“……我还没想好。” 花灯品种繁多,有合家欢的,有喜庆大红的,也有小孩子专属的可爱样式的。 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刚迈到这边也没看几眼,眼下犯了愁。 “那不急嘛,你先看看。”老大爷哈哈两声,手朝着后边挥了挥,“你等一会儿哈,我还有好多在后面放着,拿过来给你选?” 大爷几步往后面去拿存货了,葛烟趁着这个档口问站在她身侧的沈鸫言,“你要不要也买一个?” 沈鸫言应该是真的不感兴趣,敛眸望她一眼,“你选就好。” 这回葛烟倒是没意外,她再低下头准备去细挑时,动作麻溜的老大爷已经走了过来,将厚厚的十几盏花灯一一地挂起,顺带着指给她看,“喏,这原本是我打算之前卖完了再拿出来的,看你这姑娘合眼缘,提前给你瞧瞧。” 葛烟抬眸望向这些花灯,倏而来了兴致,“叔叔,你生意很好的样子。” 她转而往旁边的街道深处望了眼,好奇道,“这边往常都这么热闹的吗?” “可不是吗!这儿虽说是郊区,但隔三差五会有夜市,很多小年轻都喜欢到这儿来淘东西,我们这边啊就是卖点小玩意的。” 老大爷说着看向葛烟,“这不是快要元宵节了,整条街就都卖起了花灯,好家伙,一窝蜂争啊。” 葛烟笑起来,“那有影响到你生意吗?” “那倒是不怎么影响,买的人多,大家又卖得差不多嘛,小生意啊讲究一个回本就行,哪能指望挣大钱,等到待会儿快要到十二点了,我就收拾收拾准备回家啦。”老大爷无所谓地摆摆手,继续去挂他的那些花灯。 葛烟点点头,眉眼被衬在花灯洇开的暖光里。 她认真地挑了会儿,不知道看中了哪个,挑起一个带花的,拿起便送到沈鸫言面前,“沈总帮我看看,这个行不行?” 葛烟今晚兴致难得好,轻扬秀眉看过来时,狐狸眼里都活泛起灵动的水。 她偏过头来,靠他很近,呵着的气轻轻送到颊边。 瓷白的脸小小的,衬得那盏被拿起的花灯都逊色下去。 沈鸫言收回视线,“确定要选花的?” 葛烟轻眨了眨眼,似是真的不解,“怎么了,花的不行吗?” 老大爷一直在看这极为出众的两人,听到这时,笑眯眯的朝着葛烟道,“年轻人,选点活泼可爱有朝气的嘛。” 顿了顿,他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解释,尾音拉得神神秘秘的,“不瞒你说啊,这花啊,是那些年长的爱用!” “………” 年长的爱用。 葛烟莫名有些窘。 她讪讪地转身,刚要将这带花的放下,旁边的沈鸫言又凑近,“你实在喜欢的话,就买这个。” “……其实也还好。”她到底还是没要这盏,视线落在摊位上继续转。 须臾,不知道看到什么,葛烟目光紧紧盯在最外沿的一盏花灯上。 她示意老大爷帮着拎下来,用手拿起后转身又问沈鸫言,“那这个呢?” 这是一盏动物化形的花灯。 一只绒毛蓬蓬的小狐狸落于上方,尾巴妖娆地翘起。 懒懒地趴于地面,长长的眸半耷着,惟妙惟肖。 相比较刚才那个花样式的,这个显然生动极了。 然而沈鸫言却只是看着,半晌都没再出声。 葛烟心想,他其实还挺挑的。 又等了会儿没得到回应,她稍稍有些郁闷,“……这个也不好看吗?” “没有。”沈鸫言原本半敛眸,说着竟是抬眼看向她。 他的视线就这么落于她面上,像是在下什么定义,眉眼疏散,“挺合适。” 这会儿轮到葛烟愣住。 她是问他好不好看……不是问他合不合适啊。 不过……总归是比花的那个更让人接受? 葛烟原本就还算满意,原先也只是想着象征性地朝着沈鸫言询问,并没打算真的要征求他的意见。 眼下见他没反对,她也没再挑选,当即便下了定夺。 小狐狸的花灯看起来轻巧,实际拎在手里时,稍稍有些重。 但并不碍事。 因为揪住尾巴便可以使其转向,葛烟试探性地玩了会儿,倏而有些上瘾。 这一厢,拿到手后便专心致志地用指尖轻轻晃着去转,那一厢,年轻的男人立在旁边就这么看着。 往来的背景被满街的花灯渲染成金黄的一片。 两人逆着光,不再交流,却是奇异得和外界阻隔开。 老大爷望着眼前的这对,竟是恍惚片刻。 他轻轻咳了咳,朝着右边那位看起来就很贵的年轻人道,“那个,小伙子你不来一个?这边动物样式的花灯还有好多的,你挑一下嘛!” 此话一出,葛烟却是勾勾唇,没忍住先笑了。 说实在的,她是真的没法将沈鸫言那张清绝的脸和动物小花灯联系在一起。 大概是气质的加成,他天生就该落座于会议室里,有条不紊地处理事情。 她笑得嫣嫣,很难得的,一时半会儿竟怎么也停不下来。 沈鸫言挑眉看过来,“很好笑?” 葛烟憋了会儿气,佯装平静,朝着他摇摇头后,又对着老大爷道,“叔叔,他不要,您拿我要的那只就行。” 老大爷原本还纳闷呢。 听此,这会儿倒也琢磨出点味儿来…… 年轻人打情骂俏关他什么事! Butterfly(沈氏官博) 半夜冷风微凝, 大概有往来人群走动的缘故,空气不再滞留,流动间也沾上花灯显出来的那般暖似的, 扑到面上也只觉得舒适合宜。 毕竟没打算在这边久待,两人付完钱后和摊主老大爷告辞, 缓缓地朝着街道的出口迈。 老大爷倒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 临走前直直朝着沈鸫言叹气, 觉得他不挑一个实在是可惜,甚至提出买二便送小礼物的优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原本她就还在想刚才的那句话,也完全控制不了嘴角的弧度, 摊主再这样满脸真挚地朝着沈鸫言推荐………她大概率会真的破功吧。 出去时的人流量照样多,但周遭像是勘探的灯,自发地扫描过后,仍是主动地给他们两人让出了空间。 葛烟处于众人视线交汇的中心,却浑然不觉, 还在低头拨弄着她那盏小狐狸花灯。 沈鸫言走在她身侧,视线探过来, 觑了眼后,像是觉得好笑,“之前没玩过花灯?” 他声音落入耳中,葛烟敛眸凝思,倒还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番。 “也不是没玩过,就是很少有这样一个专属的……” 她说着轻轻提了提掌中的花灯把手,看小狐狸在夜色中亮起浅浅的光,“不过确实也没这样买过, 就觉得……还蛮稀奇?” 话落葛烟便垂下眼,又拿起指尖去拨弄花灯。难得的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格外感兴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但如果真的沉浸到了某些事里, 也就真的充耳不闻窗外事。 这个点已经深夜,天色沉沉地捱下来,有些摊位在这期间陆陆续续打了烊。 部分路段少了光亮落在路间,像是没了指引,一路上那稀碎又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便成了回去的最大阻碍。 葛烟专心致志,没注意到有些青石板开了裂,刚要平踩落地,不知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石块,没能抵住反弹回来的力度,脚下一个不稳,身子稍侧,眼瞧着就要往前栽去……… 沈鸫言抬手将手臂横了过来,虚虚摆在她身前。 葛烟练舞,平衡感强,在快要摔的那会儿便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空出来的单只手下意识揪住眼前人的袖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再侧眼望过去,正好落入沈鸫言看过来的双眸。 其实不仅仅是皮相惑人,他的这双眼也生得极好。 眼瞳漆沉宛若凝聚成团的云雾,末梢稍长的眼尾又裹挟出几分清冷。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予人以一种极其强烈的致幻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葛烟眼睫像是被烫,翅片翻转那般微微地颤,不过片刻,她秀巧的指尖便倏地松开了他的衣袖。 顿了顿,她开始解释,“这边路好像有点不太好走……” 沈鸫言应声,随后抬眼看过来,“现在站稳了?” “站是站稳了——”葛烟说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灯,完好无损。 再抬头,她还想再说什么,沈鸫言却在这时收起手。 他长腿朝前迈几步位于她右前方,示意她跟上来,“这边路不平,等下跟紧我。” 见葛烟迟迟未应,沈鸫言转过身,扬眉看她,“愣着做什么,傻了?” 这段路比刚才的要昏暗,他说这话时面容半隐在其中,神情看不太分明。 葛烟抬起眼,还想着去应他之前的那句话,听他这么问,下意识就嗯了声。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等到葛烟反应过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沈鸫言笑意微不可察,再转身,已经利落地朝前走去。 葛烟不再驻足于原地,拎着花灯,快速几步便跟上他,视线也随之往上落。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她心中暗暗补充……才没傻。 ---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路口,视野也骤然开阔。 主路段上的灯明晃晃地落下来,驱散了刚才的昏暗。 葛烟也再次成为了附近行人的焦点。 不知为何,分明是差不多的花灯,只单单落在葛烟手里,仿佛成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时不时便有人探头过来看,再低声和自己人讨论是在哪儿买的。 期间不乏有大胆的小孩凑过来,片刻不移地去盯花灯上的图案,随后再跑走,乐此不疲。 不过大概是同行的那位看上去便非富即贵,怎么瞧都是位难攀的主儿。 也就没人真的敢上来搭话。 葛烟反倒得了份没被打扰的清净。 历经这场意料之外的花灯行,等到了大平层,已经十一点多了。 葛烟将袋子里被周嫂摆得整整齐齐的打包盒放入冰箱,又去给自她回来起,就一直叫唤着的咚咚薅了薅毛,这才空了下来瘫在沙发上。 她寻了个位置伸了伸懒腰,咚咚也似是终于被没归家的猫主子给安抚好了,从猫爬架上跳下,哒哒哒地朝着沙发这块儿便冲了过来。 鼓囊囊的一坨毛团几乎没费力,便自发地寻到了最舒适的地儿,窝在了葛烟身边。 葛烟怕咚咚踩到,将小狐狸花灯往茶几旁挪了挪。 想了想她到底又关了主灯,只点了花灯的亮。 一人一猫落在昏黄的光影里,倒是奇异得和谐。 现在距离零点还有段时间。 想起今天几乎没怎么碰手机,葛烟打开屏幕便开始翻看微信。 差不多有大半天没碰,等到进入页面,还没来得及翻看信息。 右侧朋友圈的消息提示那里,却是显示出一个红点。 是谁的动态和她相关了,还是说,是谁的评论? 抱着好奇的态度,葛烟动作未停,直接略过左边的聊天框,指尖轻放过去。 点进去才发现是有关她今天发的那条朋友圈。 比起之前多了一个赞。 这条朋友圈是她去林老师那之前发的——大抵就是别人在过节她要去练舞之类的随性表达。 她今天刚发,但因为好友数量并不算多,点赞评论也没有呈现出什么井喷式的盛况。 这个多出来的赞便格外得显眼。 葛烟视线再落向上方。 消息提示中显示的是——「Yan」赞了您的朋友圈。」 不仅仅是这个称呼,头像也是她还算熟悉的树枝。 葛烟沉思一瞬,再将目光落在这条消息提示所显示出的时间上。 ——按照时间来看,应该是下午那会儿。 原来在那时候,沈鸫言就给她点了赞? 葛烟很快便在脑海里联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汤圆,车厢以及……她倏而转眼,看向旁侧的茶几。 小狐狸花灯氤氲着亮,不过是换个地儿瘫,倒像是更顺应在她家里似的,看起来懒散又舒适。 葛烟指尖微顿,收回视线。 几秒后,她就此顺着沈鸫言的头像点了进去。 两人的聊天框跃于眼前。 至今还停留在之前她说要反请时的界面。 在那之后两人并无联系。 见此,葛烟斟酌了许久想要道谢的话语,想来想去还是犯了难。 要不……还是算了? 可论及到今晚,她才算是得了惠顾的那人。 轻蹙起眉决定不再纠结,这一回,葛烟反倒是干脆利落地敲了字。 一鼓作气点击,发送。 格言从录:「沈总,谢谢今晚的花灯,提前祝你过节好~」 发送完毕后,葛烟退出和他的聊天框,辗转去回复千倚和蒋绯发来的信息。 这会儿的咚咚在她手肘的动作下,倒是缓缓地从迷蒙中醒了过来。 它大概是觉得有光亮不适,将小猫眼探向那盏小狐狸的花灯。 没几秒,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咚咚当即弹起身,轻松一跃跳起后便来到了茶几上。 随后便喵喵喵地叫着,围着灯不停地转悠。 葛烟看它在闹,也就任由着跟它一起玩了会儿。 等到玩好后再拿起手机,点开屏幕觑一眼界面。 ……没想到竟然刚好卡了点。 时间就在这一瞬,辗转变为零点。 下一秒,沈鸫言对话框那里蓦地出现一条消息。 她点开—— Yan:「元宵快乐。」 --- 汾城在年后骤然入了暖。 跨过稍显凛冽的晚冬,初春刚冒出头,便送来洋洋洒洒的赠礼。 柳枝拂面,阳光肆意。 空气里浮起的细小毛絮也被这热趴趴的暖意给烘得到处都是,悬起漂浮着。 葛烟每每结束演出,发间和演出服里,都能沾上不少。 清理起来格外得麻烦。 这天结束了春季巡演的第一站,她下了舞台刚换好衣服打算回去,被宋李拦住,说是要她去剧院领导的办公室。 “怎么突然叫我过去啊?”今天演出结束得算是晚,领导居然还在吗。 宋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不过领导那里好像来了客人,应该是客人想要见你一面才把你叫过去吧?” 葛烟听着没吭声,却是很快地把这个可能从心里给否认掉了。 不说之前没有这个先例,就是真有客人来也可以去后台亦或者是休息室,好像从没有在办公室里见面过,更别说,还是领导的办公室。 不过葛烟的疑惑只携有了几分钟,等到她推开门进入办公室,抬眼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位长辈,其余的猜测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女人见她过来,当即和身旁的男人一同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前几步笑着便拥抱住她,“小烟。” 葛烟乍被抱,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眼前的人道,“总算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 葛楹的力度很大,葛烟任由她抱了会儿,示意这里还是办公室,周围还有人,“好了妈………” 好不容易被松开,她又站了直,朝着一旁的男人浅声打了招呼,“伯父。” 被唤作伯父的男人笑着,欣慰地朝她点点头。 葛楹到底是舍不得离葛烟远,不情不愿松开了人又转为去捏她的手,解释了下他们两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和你伯父刚刚在台下看完了全程才过来的,上来这边也没多久,你呢,没想到我们今天会来吧?” 葛烟确实没想到,摇摇头,“你来都没事先和我说。” “当然不事先说了,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啊。”葛楹比划了下葛烟的身高,复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盼我来盼好久了。” “这次直接过来还有一点是不想打扰你,这不,等到演出结束了顺便接你,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 葛楹着实是很久没见到自家女儿了,说到此,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将她翻面一样上下左右各自打量了一番。 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小烟,怎么感觉你又瘦了?不说身上了,脸蛋感觉好像也小了点……哦对了,你们剧院这边伙食怎么样?” “好了啊好了啊。”剧院领导原本想装没看到,到了此刻,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开始赶人走,“你们这边温馨又团圆,我这里还有事没忙完呢,去去去,接到人就麻溜地从我眼前消失!” 见到旧友,剧院领导说话的语气明显比平时亲近不少,还带着些许调侃。 不过这会儿赶人,其实也是想着让他们早点去聚。 “原本就想说,你倒先提了,下次你来梁宅,请你喝老酒。”葛楹倒是没和人客气,笑盈盈道,“那我们这就走了啊?” 她说着朝着领导挥挥手告辞,拉着葛烟,又看向旁边的男人,“致臣,走吧,现在去你定的地儿。” “哇,还直接签,你以为签合同是那么方便的啊。” 而梁致臣在妻子去世多年后未曾再娶,直至后来葛楹离了婚,他那端才有了动静。 说是这么说,音调还是那个音调。 气质却迥然不同。 “……万一呢?”这句话她好像说了无数遍。 葛楹明显有话说。 待到后来,葛楹如她们所想离了婚,还没来得及在背地里八卦唏嘘。 葛楹率先打破了沉默。 葛烟被摇得难得轻哼,转了个身应道,“看了啊。” 葛烟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蒋绯的用意。 葛楹听到这才半抬起眼,动了筷子。 趁着服侍生开始上菜,他提议,“你忙回不了家,到时候其实可以让你妈妈去你那边,陪着住一段时间。” 葛楹将茶往前推了推,又补充道,“易西的话也是不巧,他这次回国不是准备正式接管梁氏吗,被你伯父派遣了好多公务,忙得团团转,抽不开身。” 蒋绯话落,像是在翻找着什么,抬手便将屏幕上下划拉了个遍。 说着她将手机递了过来,葛烟也就半抬眸,往屏幕上方觑了眼。 这也是后来她再不同意葛烟跳芭蕾,却仍是任由她去了的原因之一。 近些年长开以后,更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她的美貌,并凌于她之上,浑身都散着股天生的媚意,走到哪儿都招人得不行。 她尾音拖曳得很长,掺和着丝丝的兴奋,“沈氏的官博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葛烟睁开眼,倏而有些无言,干脆歪头靠在沙发一侧,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她。 “………” 她觉得好笑,刚想着要去劝,蒋绯却主动停了手里的动作。 就又得来她再嫁梁致臣的消息。 随后竟是奇异得压低了嗓,“等等——” 葛楹这会儿再望向自家女儿,只默默地凝视,不再开口了。 “好了啊,说什么呢。”葛楹及时打断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爱现在的这份职业。” 她没细看,只依稀之间瞟了个大概……好像是关于代言人什么的投票。 再者,练舞可以锻炼身体,也能让体质变得更强。 她没朝着对方看过去,只垂下眼睫,“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就是还想试试。” “你呢,是京芭给你送钱;那边呢,是他们给京芭送钱。”下完定义后,他啪啪带着狠劲儿拍了拍自己的手,总结道,“这还能叫一样?!” 话是随口说的,但听过后再深思,好似又能琢磨出来点意味。 “还不是为了你。”蒋绯倏然激动起来,一字一句道,“为了你啊,我、的、女、神!” 事实上,比起葛烟……葛丛鹭才是最像她的。 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屏幕,像是觉得不可置信,连带着音调都变得疑惑起来。 葛楹早先身体不太好,多半卧于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弱沾染到了些微病气的缘故,颇有点病美人的风范,直到近几年才算养好。 念及此,她点点头,“好的伯父,我到时候考虑考虑。” “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想承诺。”葛楹说着抱紧她,“但妈妈这边也一直没停下来过。” 葛烟差点没被他突然激昂起的语调吓到,只默默地朝旁边退了退。 “小烟,之前你说要去国外,我也同意了。” 眼见此,梁致臣哪还不清楚,他连连赔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不妥,不说了,不说了,照我看来啊,这做妈妈的,总归是疼女儿的。” “是。”葛烟语气也难得略有些艰涩。 “所以呢?你看完就没有什么想法?”蒋绯瞪大双眼。 家有女初长成,葛楹曾经阻止过,放不下过,也曾……放飞过。 就是圈内人之前也都说葛楹命好,还称她是离异后找第二春的天花板。 说来也是巧,自从那天后,葛烟再回剧院,竟然从宋李那里得知了鄞城画展办的消息。 “我是搞不懂啊。”蒋绯说着摇摇头,连连叹气,“我们剧院怎么还搞起投票那一套了?” 她的小烟,是真的长大了。 葛烟却是有点想拒绝,立于原地不愿动,稍稍有些抗拒。 蒋绯这会儿刚打表完今天的练习份额,来到葛烟这便半躺下玩起了手机。 梁致臣人至中年,笑起来却也爽朗,“解决问题要看从哪方面入手。” 但认真说来,母女俩虽然长得像,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烟烟,你有看京芭的官方微博吗?”蒋绯蓦地发问。 “我有点懂了。”葛烟半边面颊搭在细白手腕处,眨眼看向她,“但我没懂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蒋绯这会儿见她看过来,朝着人晃了晃手机,“你看是看了,但是没看投票数吧,你现在散票超级多,也排列第一,可是挡不住有些人的票数涨得飞快啊——” “潇潇今天有约会,我想着她之前也见过你了,就没喊她过来。” 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以及,控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不过乍一提起跳舞这事—— 因为是庭院的包厢制,清幽静雅之余,很适合家庭来此聚餐。 “我会努力让自己更轻松快乐的。”说着,她蓦地绽开今晚最真挚的一抹笑,只反拥住葛楹,轻声道,“但我,还是想寻找一个答案。” “我以为合作的性质不同。”葛烟眨眨眼。 她给自家女儿倒了壶茶,转而换了个话题,“其实原本打算我们一家都过来的。” 以往好像还真没往这方面……… 总归还是那些事,葛烟也没在意。 当初葛楹头婚时,是男方入的赘,那会儿周围人其实没少惊讶,说她这么个葛氏的大小姐竟然能接受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肯定走不长。 她转眼看向自家女儿,艰难开口,“上次我听潇潇说,你们去了画展,那时候我就想问你来着,你去画展做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 和宋李再三确认后,葛烟难得双眼泛星,“怎么不直接签?” 葛楹反拉住人,也是怕自家女儿真的不愿意去,当即解释道,“原本今天就我们仨,没有别的人。” 葛烟对这些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她到底心情还算是好,就随意附和了几句才回了休息室。 宋李提醒她,“当初你来京芭,我们是不是也起码拉锯了至少三个月?” 今晚演出的那般盛况,是她位于台下所见识的,近几年来最为感慨的时刻。 出落得越来越标志,漂亮到惊人。 话再次落下,这一回,母女两人再次陷入了同一片噤然之中。 坐于母女俩对面的梁致臣也笑着看过来,“小烟的饭量你又不是不清楚,就先这些吧,不够的话我们之后再补。” 经由此,在复又动筷的间隙。 须臾几秒,应该是看到了疑惑的解答,她终于顿住。 “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葛烟点点头。 梁致臣定的位置在汾江边上的一家私人会馆,专做汾系菜。 “合同就算签,他们肯定还要再考核考核的嘛,这不,我们京芭代言人还在选呢,这事儿啊,怎么都得到那之后了。” 大平层那边房间多,空余之下,好像确实可行。 葛烟这会儿正全身心放松,听此也只懒软地应了声,“没看,怎么了?” 葛烟知道她照例要在网上冲浪,也没管太多,自顾自在沙发的尾处窝着瘫好,闭眼假寐。 这一厢瞥了眼就继续去假寐,蒋绯却不愿了,见状干脆去摇她,“你看了没哇?!” 蒋绯就在此刻,又将手机递了过来。 她顿了顿,到底还是给女儿夹了菜,“可后来呢,前阵子要不是从我剧院旧友那里得了点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早就打算转院。” 说着他随意道,“就好比以后,如果哪天小烟不愿意跳了,我可以在梁氏那边给她安个职位……” “不过本来就是我和你伯父想来见见你,他们两个小辈,你们什么时候不能见?” 说是对方有这个意愿,想要和京芭合作。 葛楹轻轻揽过葛烟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耳边轻语,“小烟。” 葛烟被这一声弄得不明所以,抬眼便朝她望去。 思及此,葛楹从回忆里抽身,朝着自家女儿道,“你啊,不仅仅是脸随了我,其实性子也随了我。” 梁致臣在旁边听了也劝道,“小烟,来吧,就一顿饭而已。” “我现在已经在京芭了,您就是操心也晚了。”葛烟垂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菜。 宋李说着笑眯她一眼,“我听说代言费不低的,你想不想了解到底有多少?” 菜肴多以蒸煮的方式烹饪,清淡可口。 “我觉得这话得问你啊,一个投票而已,你那么苦大仇深做什么?”葛烟自进来起就见蒋绯这样了,就没见她眉头舒展开过。 葛楹没理这句话,只道,“你这样急匆匆回来,我早先还担心呢,今天是看你状态还不错,我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眼下她皱着眉,荧幕上方的光亮都落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不过宋李口若悬河,说到此竟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妈,你们今天能来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她抬眼看向葛楹,“但如果要是人多的话,我还是不过去了。” 梁致臣点点头附和道,“小烟,你妈妈确实很想你。” “能不激动吗,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这预示着散票再多,迟早有一天也打不过水军啊!” 有时候辛辛苦苦地投,可能都比不过机器那一晃的功夫。 --- 葛楹生怕葛烟吃不饱,点了满圆桌的菜,一个劲儿地问她够不够。 葛烟听到这,属实有些诧异了。 葛烟被这两人言语间的劝意拉扯得没法儿。 待到结账完毕,辗转去了地下车库,在梁致臣走远把车开过来的档口。 见母女俩都默契十足地没再出声,也没再动筷,梁致臣识趣地不再多说,只挥挥手朝着这两人道,“菜不吃就要凉了啊,先吃着。” 说到此,她顿了顿,暗示性挑挑眉地神秘道,“就那种没号召也没组织的那种飞快,你懂吧?” 她默了默,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话还没落就被打断——“可是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但时至今天,她不得不承认。 “咦,一会儿没看,票池怎么突然增大了?” 亲眼目睹了梁家家主在自家母亲面前的好脾气模样,一旁的葛烟这会儿属实没什么惊讶。 他甚至接连讲了不少行业里的八卦谈资,谈笑风生间,竟也是把这对母女成功地逗了笑。 葛楹话落后,没想得到什么回应,脸色也渐渐淡下去。 宋李原本还想反驳,听她这样说,不知道想到什么,反倒是应下,“那倒也确实是……不同。” 蒋绯话落颇有点忿忿,手指快速如飞,“太讨厌了,我现在要马上动用我的十八个小号给你投。” 骤然提到此,母女俩像是倏而通了感,又像是陷入了同样的境界里,竟是纷纷沉默下去。 葛楹也觉得这个提议好,笑着看向梁致臣,“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葛楹附和点头,随后又朝着她看过来,手中力度丝毫不减。 梁致臣点点头,朝前几步就要推开门。 这顿饭吃到后来稍有些沉默,梁致臣反倒成了活跃起氛围的那一个。 “交给我和你伯父就好。”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有时候只是想让你轻松点,也更快乐点。” 顿了顿,她又补充,“小烟愿意跳就跳吧,跳到什么岁数还有我给她兜着呢。”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健健康康地去做喜欢的事,比什么都好。 --- “妈,我真的吃不完……”葛烟摆摆手,“就这些吧,这些就够了。” 这对二婚夫妻婚后感情一直不错。 梁氏在汾城虽说称不得一或二,却是十分有底蕴的望族,实打实地跻身在世家前列。 梁潇潇有未婚夫,这是葛烟回国前就从她那里知晓的事,至于后者,葛烟垂下眼,没再去想。 葛楹说着竟是难得叹道,“你老是不回来,回来了又不凑巧,我实在等不下去,可不,这几天总算有了空,就拉着你伯父过来了。” “也是……”想起葛烟的那点量,葛楹这才罢休。 顿了顿,葛烟放缓语调又补充道,“你也知道,我每天在剧院和住处之间来回跑,还是挺忙的,不太想……” 时间差摆在这,旁人也指摘不了什么。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Butterfly(顶层套房) 葛烟的目光顺着蒋绯的指引落在屏幕上方。 这一回, 她总算是将之前所谓的,引起争议的那条原微博给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汾京皇家芭蕾剧院:剧院分址,新线品牌以及全线代言人正在全力策划中, 你所想的,你所要的, 在京芭, 应有尽有!快点进链接来给你心仪的形象大使投个票吧, 入围名单和投票通道在下方~请戳戳——」 这次投票应该策划了挺久,剧院里也没按照拿奖含金量亦或者是练舞辈分来推选,每个芭蕾舞演员都有名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微博上的投票结果占比会作为参考,所以眼下的热度竟然还算不错,大有不断往上疯涨的趋势。 葛烟本就是家喻户晓的芭蕾天鹅,国民度高,原先只有散票时也遥遥领先。 只是后来才被那些涨得不正常的, 紧赶慢赶地给追在了尾后。 蒋绯之前一直在时时刻刻关注,眼下看票池倏而增大, 而葛烟投票那栏的结果又因为人多开始暴涨时—— 她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这个投票就占一部分比例,但该说不说,她现在因为这样一连环的效果,几欲飘飘成仙。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网友真的神通广大,反应也快。”她将手机界面划到评论那一栏,示意葛烟继续关注, “你看,沈氏的官博稍稍有点什么动态, 她们都能利落地揪住欸,就是我,也是看评论才知道沈氏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网友原本是来投票的,顺便再内涵一下有些票是不是不太正常。 随后便有人摸鱼摸到了沈氏,就将发现后的截图发在了评论里。 毕竟在一众纷纷出现于此的大V号里,沈氏蓝色标志认证的商业官方号显得尤为出众。 而或许是因为有了沈氏官博的参与。 量骤然变多后,听到这条消息前来打卡的人也持续增加。 闻名赶来的众人在好奇沈氏是否为京芭新投资方的同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以沈鸫言为首的沈氏,将票投给了谁? 微博的投票机制是只要投过票便会自动点赞,当然,前提是排除沈氏只单纯来观光,顺带点了个赞这一可能。 但话题再转回来,沈氏官博很少出现,往常发博也只是宣传公司以及海外业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评论里就又讨论起沈氏投票归属这一话题,绝大多数觉得应该是葛烟,但也有一小部分持了否定意见。 这样的两厢翻转,蒋绯倒是乐于将流量都引到葛烟身上。 她收回手机,朝着对面挑挑眉,“有些人看不清风向啊,我是觉得,沈氏投的这票,百分百是给你的。” 葛烟这会儿正拿了自己手机,闻言心神稍晃。 凝思不过一瞬,她便看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就不说其他的,之前我们剧院里的两场饭局,你不是场场都坐在他身边?”蒋绯顺口而出先前觑见的画面。 有幸的是,她完满地见证了那两场,算是有话语权的见证人。 葛烟默了瞬,不知想到什么,垂眼笑笑时尾音拉得很轻,“原来这样就是了?” “nnn,不仅仅是这些。”蒋绯朝着她摇了摇手指,“我还有理由的,那就是——直觉,一种直觉。” 说到此,她很是不以为意,“不过本来也是一百个人里能有九十九个是你的支持者啦,沈氏投你,也不算稀奇嘛。” 其实再有论,那便是葛烟还没来京芭的那会儿了。 那时候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和名门世家来观看演出,蒋绯却是从未听闻过沈鸫言大驾于京芭的消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也是因为葛烟,蒋绯的耳边逐渐出现了沈鸫言这三个字。 但这些也不好往外细说,她耸耸肩,到底还是把宝押在了葛烟这。 “烟烟,说认真的啊,京芭现在的招牌明明就是你啊,就算之后自创品牌了,那流量不也都在你这儿。” 而提起那些说要合作的投资商,她凑到葛烟耳边道,“我听说有挺大一部分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投呢,他们这些都是散股的积极分子,喜欢那种有把握的觉得稳赚的,现在好像还有挺多公司保持观望的态度,我们京芭应该是为了造势,想多拉点投资进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到了现在,她还是觉得剧院不直接敲定反而发博搞投票这一出,就是为了博点流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京芭代言人的票选热度,好似在无形之中便上升了好几个阶梯。 而正是得益于全方位的关注度,自从她归国以来,不仅是剧院演出的场场爆满,只要是相关于她本人的话题就没降温过。 “好啦,说到此,你那长草的微博号能不能用用啊,好多人都在宣传,你上去跟我互关一下嘛。” 提到此,葛烟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闲置已久的账号。 “互关?好啊。”她说着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抬起眼看向蒋绯,语气稍有些犹豫,“……不过我好像挺久没用了?” 她的微博是她第一次拿金奖的时候开的,自那以后的习惯便成了,拿一次奖便发博纪念一次。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几个月没上,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登上去。 “我就知道!”蒋绯的声音传来,随后过来要盯着她。 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折腾太久,顺利登入和人互关后,在蒋绯连连感慨她消息怎么能那么多的同时—— 葛烟原本要退了的动作停了下来。 往常她不会关注这些,此刻指尖却是遂了心的意愿,在手机上轻轻划了下。 搜索,点开,再到进入。 不过是一分钟内的事。 待到稍有几秒的缓冲结束,界面也逐渐变得清晰时。 商业官方号的蓝色认证也显得格外分明。 葛烟往下稍滑了滑,视线在上面定了会儿。 --- 汾城的天近来变得厉害。 原本以为迎来的是能将人煨暖的连绵早春。 晚间落了一夜雨后,隔日起早,气温竟骤降。 在这场乍暖还寒的交接之际,一场冷空气也随之袭来。 剧院里很多人没有防备,被冻得神色耷拉,好多都染上了感冒。 练习排演的人唰唰地便比平常少了近一半。 这样排出来的舞效果不佳,宋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向剧院领导指示了下。 哪想上面大手一挥,反倒是在原有春假的基础上,多批给了她们十几天。 这样的假期着实有些惊喜,葛烟趁着有空,也以防后续巡演时没机会找林老师,干脆将去庄园的频率稍稍提了些。 就是几乎不怎么出门的林妘也猝不及防地中了招。 葛烟去了那边几趟,都没见她有好转的迹象。 而为了不影响到人,林妘全程都戴着口罩上课。 非必要时,也绝不接近她半步。 今天练舞结束后,林妘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便直接去二楼歇息了。 葛烟独自一人下楼时,外面天色阴沉,云层低捱。 反衬得采光极好的庄园都有些灰蒙蒙的黯淡。 走到客厅那边,迎上来的只有周嫂。 对方神色不算太急,但略有些不安的模样,揽住人便问,“烟烟,我听说你住汾江高层那儿,那边离市中心近吗?” “挺近的。”葛烟望向周嫂,反握住她的手,凝神低低询问,“周嫂,你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出事……”周嫂斟酌几秒,到底还是朝着她道,“我这边恐怕不太方便了,你能帮我送份东西吗?” “外面雨大,我家孩子给我打电话说没人接,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周嫂早年便抱了孙子,小孩现在正在上小学,平日多是爸妈接送。 都这个点了还没接送到,恐怕是爸妈那里被工作绊住了脚。 听周嫂快速地说了来龙去脉,葛烟应得很快,“当然可以了,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帮你,接孩子要紧。” 周嫂再三确认,“你确定你方便的哦?” “方便啊,没事的。”葛烟抬眼莞尔,示意周嫂别放心上。 其实周嫂很少拜托她,之前也就有过一次顺势让她送东西。 不说顺路了,哪怕不顺路葛烟也觉得没什么。 顶层……专属电梯? 在被牵引着往内里走时,葛烟复又翻开那张叠层的卡片。 偏金属的质地在厅内明亮的光照下,细细变幻出暗闪。 大堂经理动作训练有加,在专属电梯刚刚显示抵达时,他就率先迈了出去。 再入目的,便是和桌面颜色同色的一张小卡片。 原先灰白的天被墨色冲刷,沉得仿佛被深海湮没。 他单穿了衬衣,并不像平时那般正襟,只随意地挎着,却也撑开清劲的肩。 也不知道周嫂有没有跟那人打过招呼。 除却落有地址的第一面,第二面—— 像沈鸫言这样的资本家,休息和忙的时间仿佛都杂糅在了一起,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缘和界限。 内里宽敞辽阔,但放眼望去却觑不见任何人影。 喷泉在雨声中显得不太分明,但厅外的长毯,和那在旋转门前穿着优雅用以来迎宾的服侍生,无一不彰显出眼前环境的华贵。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问周嫂地址了? 整座酒店在夜色中静静伫立。 绵软的地毯落满整条长廊,两侧墙上的装饰摆布极具个人风格。 葛烟应声望过去,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就立在那扇门的旁侧。 是直接放到大厅,还是干脆转接给这里的服侍生? 随着“吱呀”地一小声—— 这袋子看着不大,拎起来倒挺厚实,有些重。 不过周嫂确实是急,等到葛烟答应了便直接将东西托付给她,顺带着叮嘱让她雨天注意安全后,转瞬就没了影。 葛烟透过被雨滴沾润的车窗往外看,夜色渐至。 而随着门往两侧轻摆开的同时,内里的光景半落入眼睑。 也不为别的,就是总觉得那街道有些眼熟。 “算是也不算是,公司刚好有笔合同要谈,对方负责人在酒店里设了宴。” 除了中文,下面还落有一行极为漂亮的英文。 葛烟稳了稳,抬腿往外迈了几步后,倏而又顿住。 这回,她终于看到了第二面上显示的内容。 这是她之前来看画展时来过的,华安庭成。 其实当知晓这个地址是华安庭成时,她内心便隐隐地有了猜测。 思来想去,她朝着眼前的人摆了个抱歉的姿势,随后将那张卡翻出来。 除了绵软的座椅沙发外,旁边立着用以放置东西的平桌。 幸好……她莫名松了口气,抬手拎起那张叠层的卡片,翻开第一面。 耿秘书带领着人走了有好一会儿,葛烟心下疑惑,“你们老板在忙吗?” 这里的顶层是一层落有一整个套间的私密布局,往来的灯光不算太亮,温然静谧之间,竟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只是在拎起的瞬间差点有些没站稳。 这个点在酒店工作……好像也是合理的事。 偶尔在这里谈公事,多半时间则是用来休息。 葛烟听到此也倏而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目的。 她刚好这几天无事,除了来庄园练舞,也没格外劳累,就当是走走,顺便还可以去附近转转。 沈鸫言看到她也无甚意外。 想看看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信息。 也确实是在市中心。 耿秘书倒也是什么都没瞒,稍作解释后又道,“现在应该刚好结束?” --- 只是这袋东西…… 葛烟后知后觉起来。 葛烟半伸出手,还没问清怎么了,就见大堂经理恭敬地收回目光,顺带邀请她往旁侧的专属电梯走,“您好,这边是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我亲自送您上去。” 就在她即将要翻开第二面时,服侍生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形顿住的同时让她在原地稍等后,很快将大堂经理招了过来。 随后转过身,微笑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等了有一会儿,那扇门终是缓缓开了—— 像是什么门被缓缓推开的窸窣动静。 那窗上模糊的玻璃终究将近处的场景显出一个大概来。 葛烟敛眸凝视了好几秒都未曾移开。 也算是熟人了,朝着耿秘书点点头后,葛烟跟着他往里走。 见葛烟站在门口那处的小客厅不动,他神态疏散,“拿着东西不累?” 不知道地址的话有些难办,葛烟不信邪又往回退了几步,定睛敛眸往桌子那边逡巡一圈。 而随着车子缓缓驶入一道雅致别径,蜿蜒着大理石铺陈出的道一路往上,逐渐来到近乎金碧辉煌的楼下时。 而就在她预备抬腿,准备往那桌子迈去时。 葛烟下了车,一路往里迈,旋即便有人迎着笑脸走了上来。 待到终于来到一扇两开的深色门前时,大堂经理轻轻抬手,在门上摁下暗钮。 --- 他稍稍别开身,给她留了能过去的空间,下颌朝着套房内的主卧抬了抬,“进来。” 待到知晓那是顶层套房的房卡时,那一股没由来的冥冥也终于落实。 见到她人便躬腰打了声招呼,朝她笑笑,“葛小姐。” 耿秘书就在这时朝她询问,“葛小姐,东西给我吧,我来帮您放。” 华安庭成,顶层总统套房。 “您好女士。”服侍生体贴地将人引到大厅中央,停下来后轻声询问,“请问您这边是早先入住的房客,还是需要办理入住业务的新客?” 而是华安庭成的房卡。 只是她未曾想过。 葛烟点点头,倒并不意外。 顶层总统套间是沈鸫言常年包下的套房。 仿佛有风顺应着这样的动作拂过来。 ……还是顶层套房的房卡。 上面显示的是一长串的地址,非常详细。 葛烟抬眼望向桌面,上面放置的是不算太大的袋子,包裹得很紧实,差不多勒出来点柱形。 大堂经理应声敛眸,朝着葛烟点点头示意,不曾多看一眼便抽身往旁边离去。 这样的时间点,沈鸫言竟是在酒店里? 耿秘书的脸就在这时出现在门后。 “不用不用,我就放到桌子上面就行。”往前两步的事,葛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庄园这边的打包袋都长一样,她也就没去在意里面是什么。 大堂经理行为处事明显比服侍生稳重不少,“女士,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您手中的那张卡吗?” 敛下心神再跟着耿秘书往里,转角便来到一处小客厅之间。 就在这会儿,葛烟才发现,原来这张卡是叠层的。 Presidential Suite. S. 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应该是原先袋子旁边放置的。 这应该不是所谓的什么简单的地址卡片。 赶往卡片上的地址处时。 “………” 衬衫没扣上面两颗扣子,依稀间还能觑见线条流畅较为突起的锁骨。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Butterfly(睡一晚)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由着他的话语, 葛烟抬头将视线撂过去。 沈鸫言所示意的,让人往里的那扇门,此刻正半敞开, 稍稍掩着。 也依稀能从开着的缝隙间,隐隐约约地摸清内里的摆设。 她站的角度十分刁钻, 刚刚好能觑见床沿一角。 而眼前的人站姿随意自得, 衬衣袖口往上卷起, 露出修长利落的腕骨。 种种迹象掺在一起,也都确切地表明着—— 这是沈鸫言下榻在这个套房里的主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或许是后两个字所延伸出的意味有些莫名且不清不白,葛烟心尖紊乱一瞬, 长睫稍敛起。 她声音都变轻了,连忙推据道,“那个,东西我放外面就好。” 沈鸫言却反问,“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当初周嫂只让她帮忙带, 也没多说什么。 一个没问,一个也没主动提起, 她怎么可能会知晓。 葛烟心中揣摩了会儿沈鸫言突然问这句的用意,再抬眼,正好迎上他睇过来的眼神。 “周嫂给我打过电话。”沈鸫言往旁边走了几步,再次示意她进去,“放里面就好。” 葛烟踯躅半晌,想着应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段距离不算长,脚步声被绵软的地毯尽数吸走。 她刚迈进去, 沈鸫言在她身侧伸出长臂,门便轻轻地阖上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接连室内外的光线被分割,重新被主卧内的所取代。 感知到了光的涌动,葛烟迎着稍稍黯了些的亮,刹那间蓦地窒住。 她屏息问他,音调里勾着点淡淡的不信任,“你怎么……还把门给关了?” 沈鸫言听此却是直接朝着她看过来,半挑起眉,“你说呢?” 随着话音落下,他也没有丝毫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朝她迈进。 眼前可以移动的空间因为沈鸫言的靠近变得愈发窄小,空气也仿佛被瞬间抽走,全然浸满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冽然。 一步,两步,等到和她近在咫尺,他才堪堪停住,视线也紧跟着落向她。 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咬住润着水的唇,因为他的靠近,半敛下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像是尽力不让人发现有她的存在那般,眼神尽可能躲闪规避,不和别人对视。 却不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葛烟被他看得耳根处都泛起被烫过的酥意,慌不迭往后迈了几步,待到腿碰到床沿,也退无可退即将要往后栽倒时,沈鸫言这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转移。 他看向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东西给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原来是要这个。 手上松懈的同时,葛烟也莫名松了口气。 她心跳鼓吹不停,等到再归于浅浅的涟漪,沈鸫言已经率先转身,朝着一旁走远。 而随着刚才这一出,葛烟调好气息站稳,再抬起头,也终于看清了主卧的全景面貌。 相比较刚才进入套房内,一路往这边迈时所经过的会客厅和办公区。 这里的主卧,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镶嵌在内的小套房。 空间偌大,极为宽敞舒适。 里面除了休息区,还附带了小客厅和观影厅。 再往内则是长条的木型餐桌以及吧台。 功能俱全,应有尽有。 沈鸫言朝着窗边走,将袋子放置在了桌上。 夜色被雨帘打磨,在他的眉骨处落下半明半昧的阴翳。 “周嫂让你带来的那些大部分是姜茶。”沈鸫言半侧过身,转眼看向身后的她,“你人已经过来了,等下也吃点?” 听他这么说,葛烟总算明白些许。 原本就在暗忖,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被包裹得那么严实,甚至还勒出了柱形。 这样想想,周嫂大概是怕洒,做了格外精细的防护。 而至于那些甜汤,应该是看最近天气阴冷,容易着凉感冒,特意熬了专门给沈鸫言备的。 她下午过去时周嫂说要给她盛,葛烟摆摆手没要。 “那是周嫂特意给你准备的,我就不用了?”她凝思片刻,想着婉拒的话语,脚下步子迈出的趋势很是明显,“这么晚了我还是………” 话未落,沈鸫言视线便直接撂过来。 他目光径自锁定住她,语气不紧不慢,“你很忙?” 葛烟还要接下去的话语因为这句话,就这么喀在了半截。 不上不下的,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她忙倒是不忙,只是…… “这里不止有姜茶。” 沈鸫言在她犹豫的间隙中复又开了口,“晚饭我没用,你应该也还没。” “如果你可以。”他尾音停了瞬,目光深深看过来,“这顿就当是陪我。” --- 雨水淅沥,浓雾渐渐迸起。 待到真的决定要留下时,葛烟一直在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就这么答应了沈鸫言。 或许是夜色太迷幻,也或许是他那时的语气太惑人。 总而言之,她那时听完他最后那句话时的愣怔和犹豫被沈鸫言本人亲自捕捉到。 随后就这么顺势地应承下来,也不好再说出拒绝之类的话语。 葛烟在这边的沙发径自冥思苦想,沈鸫言这会儿反倒神色轻松,一派云淡风轻。 他刚好要推门出去,走之前又问她,“你想现在就吃还是等下?” 葛烟下意识摇摇头,“现在还不太饿。” 他嗯声道,“那稍晚了再说,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 听此葛烟啊了声,“……在这里吃吗?” 沈鸫言扬眉看过来,“不然?” 他话落没再说什么,门也很快被轻轻阖上。 葛烟望向人影已然消失不见的门后,目光放空了会儿,倒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其实她也就是问问,真到了这时,其实也不太拘束了。 虽说也没到顿顿都是饭友的程度,但每每和沈鸫言用餐的时刻,她好像很奇异得便可以不再多加掩饰什么,只吃便是。 思及此,葛烟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静静地等他。 其实刚才耿秘书还进来了一趟,拿走了那袋没有拆封的东西后,转瞬便没了影子。 应该是被沈鸫言嘱托着将姜茶还有那些吃食之类的送去后厨加工了。 拎起手机,葛烟百无聊赖间,不知怎的将视线定在了微博的图标上。 她倏而联想起沈氏投资京芭的事。 其实在之前见沈鸫言的那几面时,葛烟便想着要问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与机会。 期间也总是被形形色色的事打了岔,并不好提起。 但可以明确知晓的是,之前她和梁潇潇去画展的那天,沈鸫言也在场。 而真要论及起身上的资源,京芭恐怕只是沈氏照拂下的一小尾,压根算不得什么。 有什么能越过沈氏的影响力? 心里将事掩下,葛烟决定待会儿找个时机问问。 她在这边等得稍稍有些久,耿秘书才率领着一众厨师将餐车推来,随后朝她躬身作揖,体贴地掩上门便出去了。 葛烟落座在沈鸫言对面,垂眼打量了下菜色。 餐桌上摆开的吃食除了正腾腾冒起热气的姜茶,以及还算熟悉的周嫂□□糕点,沈鸫言明显又点了些酒店菜单里才有的。 丰盛之余,多数是些清淡亦或者是甜口的菜。 两人吃饭时话并不多,相对无言间,葛烟吃得心满意足。 毕竟差不多是她喜欢的口味,原本她饭量不算大,今天倒还稍稍多用了点。 沈鸫言动作不紧不慢,姿态携着点随意。 葛烟原本看他就不怎么动筷子,眼下见他好像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了口,“那个……” 她说到一半竟是不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措辞,断了好半晌。 沈鸫言像是笑了下,没等她说完就了然那般看过来,“有事求我?” 葛烟倏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都能看出来啊。” “很好猜。”沈鸫言视线落于她面上,“你的心思全写在眼睛里。” “………” 有这么明显吗? 葛烟罕见得郁闷了。 只是转念又想,沈鸫言也是商场浮云中上位圈的佼佼者,和旁人打过的交道不知淌过了多少遍。 眼下的这些,在他看来应该算不上什么? 稳稳心神,葛烟燃起希望,“我就是想问问看,你这边能不能打探到一些……关于画手的信息?” 沈鸫言抬眼看她,“什么样的信息?” 葛烟顿了顿,随后轻声道,“就是可能得具体到个人方面的那种。” 他没继续应,只是说,“所以你上次来画展,其实是为了这件事?” 不知道沈鸫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葛烟还是缓缓应下,“嗯……” 也不知道他听了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眨了眨眼,试探地问,“你这边应该是可以的?” “先吃饭。”沈鸫言却道。 葛烟心思一股脑在这上面,饭都忘了继续吃,眼下纤巧的指尖执着筷子,空荡荡地晃着圈。 他收回视线,示意她继续,“什么事都等吃完了再说。” --- 沈鸫言好像很是忙碌,饭后复又被耿秘书叫走后,这趟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只是临走前到底还拦了下她,说既然要聊画展相关,就还在这里等他。 她原本也没要走的意思,也就独自一人待在了套房的主卧内。 沈鸫言这应该……算是答应了? 原本她也只是想试着问问,等到这事真的有了更多一条路的眉目,葛烟心神俱松。 给心放了明朗的假,她无所事事间也没有走动,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主卧套房的布局来。 因为是独占一层的套房,挑高采光极好,往外觑便是无尽的夜色。 由此,还能依稀看见不远处的沈氏,以及隐藏在那高处云雾中的楼宇边沿。 整座大楼就这么半藏起身形,只有亮起的牌子穿透了浓雾,氤氲着白光。 葛烟先前便一路从城北庄园赶来华安庭成,这会儿大概又因为刚吃过饭,两厢因素叠加,竟是泛起浓浓的困乏。 干脆将头轻轻地倚靠在沙发处。 就这么继续望着落地窗的夜景,近乎是入了迷…… 那厢,办公桌旁。 沈鸫言不知何时切断了视讯通话,刚要直起身。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 他敛眸,随后直接点开,“什么事找我?” 再醒来时葛烟第一时间是去查看时间,眼瞅着时钟往后拨转了将近两个小时,她这回说什么也不敢再睡了。 她记性还算好,等到摸到一个转角时,她抬腿将要迈出去,轻声喊道。 也圈住了那团在一起的人。 “也不能说是算账……”她埋进去半颗头颅,因为有了被褥隔着,嗓音都变得嗡声嗡气,“………就是得你来我往,我得还回去。” “你在谈合作吗?”她声音压得很低。 沈鸫言敛着眉眼,“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 嗯,是沈鸫言。 头顶上的人似是轻笑了声。 葛烟虽是唤了一半便打住,可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却是能刚刚好传过去—— “………” 如果来不及商讨画展的那些事,她是真的打算要走了。 或许这个疑问也是肯定的回答。 沈鸫言这回应得很慢。 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棉花,待到紧紧地捱着又将脑袋往上放了放时,身上好似又覆盖上来什么…… --- “我今儿特地在金鼎包了一大的,就等着你了,来不来啊?” 裴青立哪是会在意什么账单的人,“不是,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啊?” 而后她听到他说,“实在过意不去就先欠着,之后再说。” 视线逡巡一圈也没有沈鸫言的人影,她顾不得更多,掀开被褥下了床后便推开门,打算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外面走。 一秒,两秒。 被褥的一角被掖了掖,沈鸫言的嗓音复又落下来,像遥远的天神。 沈鸫言位于桌后,面对着她,低着头垂眼。 当然啊,他们结束了她才能出去不是吗。 这样轻柔的触感成功地让葛烟从恍惚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睡着时眉毛仍是轻轻蹙着,浅红色的唇紧紧抿住,双手环绕着搭在肩侧。 可这个时间,又特别是……这样的地点,孤男寡女的。 视线在空中交汇时,一种类似于尴尬的情愫默默地划开寂静。 葛烟就连剩余的瞌睡都飞了,狐狸眼睁大,下意识便去看身上那个覆盖着的东西。 只是她乍一睁眼,入目便是敛眸睇过来的男人。 稍显静谧的屋内,沙发侧的一盏小灯笼着淡淡的光晕。 前方的办公区域落有不算大的会客厅。 她耳根处已然是烧了红,连带着整个人都近乎埋在了被褥里,不敢再往外拨出一分。 裴青立觉得荒谬极了,论及最近沈鸫言缺席的次数,他倏而有种被无情抛弃了的错觉。当然,是从兄弟的层面来说。 葛烟不明白沈鸫言为什么这么问,只提醒他,“我是打算回家了……” 这么不设防。 沈鸫言见她这幅模样,压下眉眼,“不是,特助办的人过来汇报工作。” 触及到眼前场景,葛烟剩下的那个字音就这么喀住,再也发不出去。 随后便来到了较为绵软的平地。 他大概率这会儿正有什么局,话说得也不甚清晰,“我们沈总真是贵人忘性大啊,之前不是说好了改天约吗?” 想起和沈鸫言的这些相处以及他或多或少朝她帮过的忙。 什么会议可能会持续到明天啊? 半晌,他不疾不徐道,“是那种我要做什么,你都能答应的事?” 她难得动作迅速,转瞬间又将被褥往上拉了又拉。 沈鸫言却像是预判了她的想法,“你每笔账都要跟我算这么清楚?” 随后是近乎腾空而来的蓦然失力。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当即愣在了原地。 ………覆盖? 却是直接撞入那人稍带戏谑的眸。 先前细微的讨论声骤然停住,唯有那步伐越来越靠近。 她阖着眼,长卷的翘睫耷下来,在瓷白的小脸上落下片小小的阴影。 就在那群人听见动静正要转过头来时,葛烟慌忙往后退,几步又隐在转角的长廊处。 她不仅仅又在沈鸫言这里睡着了,甚至于这次还升了级。 但这会儿还是有脚步声渐渐地传了过来。 “沈鸫……” 只是察觉到熟悉又好闻的气息,像是鼓吹进气球里那般,缓缓地,不疾不徐地灌满,随后萦绕着充斥在周遭。 待到转角处出现那张格外清绝的面庞。 沈鸫言眸色深深,“你确定要还?” “我……”她脑海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又在你这睡着了?” 这话说的。 这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啊…… 嗯? 得来沈鸫言的淡淡应声后,耿秘书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目送着自家老板往主卧迈去的背影。 葛烟在有人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便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 她的困意接连又冒了上来。 她就这样迈出去,势必要经过那些人。 但她刚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还不想彻彻底底地从这样的舒适中脱身。 像是猎人来临的后遗症,哪怕在冬眠也仍是竖起绒毛裹住小肚皮,时刻都准备着溜远的小狐狸。 葛烟心中冥冥,稍稍摆开被褥抬眸看过去。 心神松懈开来后,原本埋在被子里的呼吸轻轻浅浅间酝酿出热意。 没多久就过来轻敲了门,再次将沈鸫言唤走。 葛烟听了当即犯了难,“那……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她说这话时音调低低的,嗓音几乎是呵出来,掺着凝着的香。 很浅,却根本挡不住那几乎是绽开来的殊色。 “他们会议完成了才能走。”沈鸫言收回视线。 “如果你实在很困,再睡就是。” “那要是真得明天……我接下来怎么办?”她着实有些担忧。 绯色已然是抵挡不住,慢慢爬上脸颊。 而不比上次的沙发,这次是睡在总统套房还不够,她直接躺在了套房主卧里的主床--上。 对方似是觉得不可置信,“我听耿秘书说你刚谈妥了一笔挺大的单,之前忙我能理解,但你这清心寡欲的唐僧人设维持了这么多天,总该破破戒了吧?” “你可以在这睡一晚。” 腰肢被轻轻揽住,膝弯也紧接着被有力地托住。 等等……! 葛烟油然一股大难逃生的庆幸来,连忙小幅度地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人跟过来。 尽力抑制住自己面颊上的羞赧和窘然,她闭了闭眼,刚要把不好意思那四个字说出口。 就这么直白,明晃晃,且不给予缓冲地出现在了眼前。 他还没扬起声控诉,耳边就在这时倏而传来疏冷的一声,“挂了。” 葛烟顺着小长廊亦步亦趋往来时的路走。 沈鸫言不知听到什么,睇向她,“你很希望他们走?” 葛烟像是好奇宝宝,“那你们这个会议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 ………? 两人一个躺,一个半站。 而葛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鸫言的缺席以及他刚才近乎纵容的话语。 此时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提醒道,“沈总,待会儿可能特助办的人会过来,继续商讨以及核对之前的合同。” 她脑袋浮在了空中那般。 脸颊处还残留有睡醒时的痕迹,像一抹朱红的细毫润着掠过。 沈鸫言脚步放轻,几步便迈近。 这被褥间也有那种冽然的味道,像是融化过的雪,也像是滴露在杉树上的霜。 须臾,不知道想到什么,沈鸫言蓦地失笑。 怎么会这样啊…… “今晚有事,不去。”沈鸫言起身整理了下文件,随意道,“你那边的账划在我名下。” 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视线饶有兴致看过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沈鸫言过了一小时才回的主卧。 不说不妥了,现在这样压根也不方便。 方才的那些不是梦……应该是沈鸫言亲自把她给抱过来的。 随后单膝半蹲下长身,就这么抵在沙发前,视线落于她面上。 是被子。 沈鸫言就在这会儿发了话,“你怕什么。” 雨越下越大,将落地窗面冲刷起斑驳的水痕,远处所有灯景被衬出霓虹色泽,看不分明。 要去找他。 轻轻推开门时,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还没等裴青立反应过来,那头已经传来嗡嗡的黑屏声。 默默地看了会儿,他双手绕过她膝弯,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是正在听取报告的模样。 一步,两步。 毕竟外面还下了这么大的雨。 先是崴在较硬的像是岩石般的地方,平稳之余晃荡几下后,又宛若海水倒灌,直愣愣地往下冲…… ……沈、鸫、言?! 还没等葛烟想好到底该怎么解决,沈鸫言却是朝着她看过来,视线漆沉。 耿秘书这一次成了解救葛烟的救星。 耿秘书离得近,近乎是听了全程。 此时此刻,就在旁侧的办公桌前,零零散散地站了四五人。 沈鸫言关了手机,抬腿便朝着外走。 葛烟眨眨眼,缓声提议道,“要不我这边允诺你一件事?” 裴青立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伴随着点嘈杂的声响,“你说什么事?” --- 只要外面的人不走,她难道今天就这样出不去了吗…… 听到前面那句葛烟还心有戚戚然,待到听完后面那句。 是沈鸫言常睡的吗…… 这个点雨仍是没有停,一路过去瓢盆泼在窗外,像是永不停歇那般。 她胡乱想着,脑海里像是杂枝缠绕,竟是真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待到视线再收回,她半边脸探出被褥,就这么望向眼前的人。 辗转想了好几个法子,直接走过去这个方案还是被她给否认掉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Butterfly(索要报酬)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像是打碎了调色盘,这回再也不是仅仅看着便能发出感慨的景象。 那样澎湃的雨,好似穿过了墙体, 强势地钻入耳中。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长廊一侧是嵌了内饰灯的墙面,一侧则是整扇挑高的落地窗。 夜间的雨本就带着阴冷, 频频敲打着玻璃。 可立在屋内, 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的双方, 却是被玻璃与外间隔开,近似温柔地包裹着。 葛烟的心被夜色划开了一道口子,反反复复暗自琢磨着沈鸫言的那句话。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好像光是这个提议便单单令人延伸出无尽的遐想。 只是她若是真在这歇了整晚, 第二天要怎么面对耿秘书。 不说走出华安庭成的大门了,她又该怎么去迎接酒店经理目光的洗礼? 当然,凭着专业的职业素养,他们断不会过问什么就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葛烟抬眼望过去,直接撞入他撂过来的视线。 他的双眸在身后顶灯的映衬下, 犹如云雾凝聚在一起,看不分明。 没有再多的话语, 像是在等她的回应,又不像是。 ………仿佛刚刚那句只是顺势说了出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短短的时间里,葛烟脑海里犹如平坦草甸中倏然冒出了疯涨的杂草。 只扰得她心思不紊,哪儿来得及细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套房虽说不是他的常住地,认真说来,却是他的独居室,也是他自己私人界限内的地盘。 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 岂不是主动引人“侵入”…… 葛烟没多想就否认了这个提议,再怎么频繁地被允许在他所规定的界限内不断游走, 此刻的分寸感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里冲了过来,没由来得上了头。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葛烟说着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不说我了,你真打算让他们站一晚上,开一晚上的会?”顿了顿,她偏过头,视线在此刻仿佛穿过了转角,直接透视到了办公桌那方。 沈鸫言原本便一直盯着她,在刚才那段漫长的沉默被率先打破后,他缓声道,“也不一定。” “嗯?”葛烟视线落向他。 沈鸫言唇角勾了瞬,“要是真忙起来,也有这个可能。” “………” 大概是之前的相处让她拥有了些许的错觉。 还以为沈鸫言…… 结果这人的资本家属性在此刻被映衬得无比分明。 好在沈鸫言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也像是随意间才提起了这样的话题。 以至于葛烟听出他后面那句的淡淡玩笑意味后,没再继续细想。 她伸手轻揉了揉脸,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听他出了声。 “不过即使他们都结束离开了,你也走不了。” 他的语调缓慢,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半句的尾音仿佛都被额外拖曳了些。 葛烟默了瞬,触及到「走不了」这三个字,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往身后退了半步。 两人靠得近,是呼吸清浅交错便能听见的距离。 此刻短暂地隔了开,两厢无声。 她能感到他的视线就这么落于她的发顶。 一瞬不瞬,凭白便灼了人。 而随着沈鸫言的不为所动,她呼吸的频率也在这样的沉默中暗暗地提速,近乎飚起……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葛烟轻蹙起眉都要去连声唤他了,沈鸫言这才很轻地笑了下,终于大发善心似的放过了人。 他目光紧跟着探过来,不紧不缓地解释,“不是还要和我谈画手的事?” “………” 原来是指这…… 那他刚才故意那样说做什么? 葛烟在松懈的同时难得的腹诽了下。 不提别的,刚刚那会儿她好像还真的,稍稍地想岔了那么一瞬。 --- 顶层套房落于顶层,常年静谧沉寂。 按理说该是落针可闻的环境—— 此时此刻却难以抑制地传出点窸窣的动静。 会客厅的办公区域中心。 爆炸性的讨论声即便缩小了范围也被压了低,也难逃偷偷沸腾的命运。 原先特助办这四五人便是临时过来汇报工作,外加商讨业务之类的。 往常不是没有跟着他们沈总在这里办过公。 但令人咋舌的点就在这。 他们一众人来来回回过几次—— 从未遇到过今天的那类事。 沈总的总统套房里竟然有人…… 有人就算了,还是位女人! 而只要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哪怕辗转到现在,也只觉难以忘怀。 特别是这类沾染了点桃色意味的花边事,堪称是八卦的源泉。 他们几人原先也只是像是往常那般照例,并没觉得异常。 偌大宽敞的会客厅偶有低低的交谈以及轻缓汇报的声音交织,再无其他。 然而这样的报告并未持续多久,没多会儿,自左后便蓦地传来一道女音—— “沈鸫………” 再往后却是倏而没了音信,顿在了原地那般。 这缓缓的一嗓颇有点像是三月的春莺,还没开嗓前落于新绿的枝桠上,只轻声地哼。 当即便听得人浑身都酥了。 一行人顿顿,本能反应促使,循着那嗓音的方向望过去。 却是什么也没捕捉到,只留下耳边仿佛还在的淡淡余音。 惊鸿一听也吸引力十足,有人被勾住,还想再探头往那边觑,袖子却偷偷被同行的人带了力地扯住。 再回头,沈鸫言位于办公桌后,只抬眸淡淡睇过来一眼。 就这么一眼,便让所有人歇了心思。 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连忙提醒住自己,他们也不敢再转头,只知道自家老板很快直起身,落了句—— “你们先继续。” 而后朝着刚才声源传来的那个方向走去,背影直接消失在转角。 那样自然而来的女声,总归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吧? 自家老板的名字能从那位的口中轻松喊出……特助办的四五人不明觉厉。 不提喊名,这顶层套房内再往里的区域是他们不曾跨越过的地方,界限分明。 而这位却能肆意行通…… 话题就这样转回来了。 什么时候能有人只一声便能将他们沈总给叫走的? 压根没有过这个先例啊! 于是自沈鸫言走开后,他们这边再也不受拘束,只不过到底不敢太放肆,只偷摸摸地朝着可能算是知情人的耿秘书询问。 可耿秘书是谁? 作为沈鸫言唯一且十分得力的总裁秘书,在这件事上愣是不置一词。 不管旁人怎么诱导怎么哄问,他都一副我并不知情别问我且问我我也不会说的神色。 殊不知,这种若有若无释放出来他大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模样,更是让人抓心挠肝。 不过这到底是沈总的私事,见耿秘书宛如撬不开的河蚌,守口如瓶得要命,他们也没再多问。 就是最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左等右等沈鸫言都还没回来,一群人的重点便又落在了前阵子沈氏官博的那件事上。 沈氏自先前入驻微博以来,往常所发的内容十分官方,应该是授予且交给集团内部的人专门管理。 偶有需要发布点什么,也都间隔很久,颇有点僵尸号的意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账号,前不久不仅难得地上了线。 上线后竟然没有发布任何沈氏相关的内容……反倒是给京芭的一条微博点了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或者是投了票。 但不提这些被那群网友早先便拿去讨论的事——光是以上所有便让人想不透也看不清、 有人趁着耿秘书还停留在原地,调侃问他,“耿秘,你说实话,之前我们公司官博的那个赞,是你点的吗?” 这样的大事,并没有人往沈氏负责管理运营微博的职员手滑那方面想。 因为点赞从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也一直存留到现在。 耿秘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道,“沈氏官博代表的是以沈总为首董事会的态度。” 简而言之,就是遵循了沈总的意愿。 但压根没提具体操作的是谁。 经由这句话,空气里安静一瞬,复又呛声不断。 “太不够意思了耿秘。” “什么话啊这是,太官方了吧?” “耿秘正经起来我真的害怕,文绉绉的。” “你们都在关注什么啊?只有我觉得京芭那个投票里有个候选小姐姐又漂亮又眼熟吗?” 沈氏特助办的人原本都是谈判桌上的好手,话密起来也是一套套的。 耿秘书再沉着冷静,到底还是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连忙摇摇头提醒道,“沈总就快回来了,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就在他近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结束的下一秒。 桌上的可视通讯应声而起。 耿秘书敛下心神,让旁边的人安静,随后上前几步摁下,对着那端示意,“沈总。” 沈鸫言的声音隔了层介质被模糊,听不出什么情绪,“今天汇报就到这里,让他们先走。” 特助办的人就在旁侧,压根不用耿秘书再转达,听得那叫个一清二楚。 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须臾几秒,竟是统一地噤了声。 ……这叫快回来了? 这是压根没想过回来吧。 --- 秉承着「既然都等到了现在,总归不能白等」的信念,又经由了沈鸫言最后那句话的点拨,葛烟先前因为被打岔差点被遗忘了的终于回了轨道。 那会儿光顾着去关心如何回家。 ………葛烟到这时才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沈鸫言说着又道,“换点有新意的。” “记得放好。”他提醒了一声。 沈鸫言看向她,不紧不慢道,“刚才不是说要允诺我一件事。” 沈鸫言却是已然出了声。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耿秘书。 “………” 但到底是要急着回去,葛烟随意地过了下也没细想,只是诚恳道,“那还是请你吃饭?” 沈鸫言颀然身形微立,步伐稍顿,朝着里面走了进来,“人已经帮忙解决了,你现在可以专心点。” 得是满当当的人情。 葛烟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吃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新意的了。 哪儿能是他那个意思? 她不该去找耿秘书吗? 咚咚的话沈鸫言之前也看过摸过的,应该还算是熟悉? 晚饭,酣睡,夜聊。 她到底还是想着蒙混过关要走,复又被沈鸫言抬手挡住。 仿佛下一秒便要射出去的利箭,力量亟待释放。 “………” 沈鸫言没反驳,盯了她好半晌,随后径自直起身,率先往后迈了两步。 没想好待会儿从哪方面具体入手,她冥思苦想之余,没注意到帘子被人缓缓掀开。 她清了清嗓,对着他道,“不说这个,你处理的速度倒是挺快,是已经有点眉目了吗?” 虽然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让她在此刻兑现,但这种事好像确实需要仔细思索。 她刚刚也就大致和他描述了下自己想要的有关画手的信息,他已经把最有用且相关的那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她也没想到的是,沈鸫言对于她之后去找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意见。 葛烟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再敛眸一看。 “我………” 她骤然从原有的冥想中解脱出来,“不如这样——” 外面的耿秘书也是人。 葛烟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辗转碾磨了几回,随后总算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体是谁。 再抬腿一路顺着帘幕准备往外走时,唯一的道路被缓缓封住。 “字面上的意思。” 且是这样的一个时间点。 可谓是十足享受。 “………” 他神态落于阴影中看不分明,语气疏散,“如果我说,我非要计较呢?” 葛烟被看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在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里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他视线探过来,半扬起眉,“你刚刚说找谁?” 然而沈鸫言那端好半晌没应。 得益于这会儿骤然又将人隔开的空间,葛烟莫名舒了口气,只随意道,“你非要计较我哪还得起啊………” 还得想好了再说。 现在吗…… 葛烟压根没惦念着这事,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之前她提议过直接便被他拒绝了。 “就有这么担心回不去?” 说是隔间,其实也算是阁窗边落脚的一处地点。 沈鸫言拂过来的气息微热,稍稍笼罩住她时,让人耳根生起烫意。 他指骨略弓起,稍稍翻动着文件式样的书夹。 她手里还拿着文件,快要路过沈鸫言的时候怕划到他,将文件卷好放进了包里。 想到这儿,某个想法就这样落地生了根。 --- 往后是无可遁通的阁间,往前则是……正杵在那里的沈鸫言。 然而意向之中的回应没传来,等来的却是沈鸫言立在原地的颀然身形。 这个时间点被拖延在了这,她并没怎么当回事,只是在抬腿还要往外迈时,发现哪怕是沈鸫言往后隔开两步的距离,仍是没有将路让出来。 抬眼看向他,葛烟眨眨眼提议,“我想要不改天请你来看猫吧,然后顺便那之后……我再请你吃顿饭?” 帘幕内的空间不算大,却有极为闲适的榻榻米。 她抬起眸想要说些什么,随后便听到沈鸫言将原话重诉,又一模一样地反问了一遍。 葛烟没忍住—— ——现在居然到了能坐下来细谈的程度。 骨节分明的手筋骨利落,微微凸起的虎口盘踞在上,只微微轻动,便稍显冷感,莫名中带了点……欲。 葛烟被他骤然而来的这句弄得直直怔忪在了原地。 倏地,不知道想到什么,葛烟脑海里顺延着某个字音。 他视线撂过来,不紧不慢锁定住她。 沈鸫言骨骼清落,坐下时衬衣撑起挺括弧度,颈部被衬得修长冷白。 她下了榻榻米,再往相隔着内外的帘幕走去,沈鸫言已经先她一步立在了那处。 再往下的那些靠她自己暂且不提,沈鸫言这一道锋向标,着实给她助了不少力。 只是……沈鸫言好似对套房内里的地方格外喜欢。 字都是认识的字,组成的句子却跑了偏。 ………啊? 脑海里也随之蓦地显现出一道圆滚滚的身影来。 还要有新意的? 葛烟转眼,下意识开始看向周边。 葛烟倏而一噎。 不等她回答,他抬眼便看过来,“我只是怕你再想什么回不回得去,干脆选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他逆着光,微微俯身看过来时视线漆深。 她本意是想着,之后趁着哪天赶了巧,等沈鸫言有空过来剧院,她便在那时候把咚咚给带过去…… 半开放式,没有门,只有沉沉坠下的帘幕用以隔开遮挡。 经由此话,葛烟心里默默地有了个底。 还分好了类,一目了然。 见葛烟抬眸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他淡笑,“不如现在兑了。” 现在就兑? 再望过去一眼,他依旧无动于衷。 葛烟听到此抬起头,启唇便要解释—— 不过一瞬。 这里三面环窗,是顶层套房里靠近角落,用全方位采光设计所打造出的休息一角。 心叹沈鸫言记性也真是好。 但或许这便是他惯常的速度以及风格手段。 窗外的雨在迎来泼盆的倾泄后,似是被击退,复又变得淅淅沥沥。 葛烟嗯嗯两声应下,又因为心情不错,应完后竟是顺势扬起手里攥着的那沓文件,朝着沈鸫言便挥了又挥,“到时候勾好了是直接去找耿秘书对吧?” 葛烟环绕一周,目光终是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也没有那么快,只是刚才顺便让耿秘书做了点微处理。”沈鸫言将那份还算厚的文件推过来,递到她面前,“这里是大致筛选过的方向标签,你先看一遍,回去再勾选。” 或许是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 她抬头望向他,轻声缓道,“……这边会不会施展不开。” 葛烟倚靠在窗边,凝下眉来。 她这会儿竟是莫名得平静。 等到他将视线撂过来时,却是不紧不慢道,“你这是邀请我去你家的意思?” 沈鸫言在她对面落座,人稍稍往后倾靠,撂眼看了过来,“所以你也不用急。” 那三个字在心中反反复复默念。 那她还想说人都走了呢,就是选在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也无甚大碍啊。 这人挡路的意图太明显,葛烟就这么停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对她向来不错的耿秘书,葛烟心里默念了几遍感谢之语,面上倒是强装着不显。 再撂眼望去对面的人,正正好迎来他睇过来的眼神。 葛烟看得不禁有些愣神,垂下眼睫又想,这样一位长手长脚的人非要带着她坐在这里。 沈鸫言视线定在她身上,却是又缓声提醒道,“想好了再说。” 可先前说不要笔笔算账的那位,分明也是他啊。 只是……沈鸫言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沈鸫言闻言,视线将欲从文件上敛起,“施展不开?” 像是蹿了火箭那般,猝不及防之余,让人招架不得。 望过去一眼,他没甚反应。 隔着窗,外间夜色异常浓郁,而这片小天地里放置着的桌灯却是晕开点亮,将人隐隐绰绰地罩在内里。 葛烟心和脸热像是迎风而生的火种,融成了一个温度。 她前脚刚提议,后脚他也差不多只算是应下。 葛烟听了抬起眼,“………人帮忙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葛烟心中冥冥的瞬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落于她正对面的他说,“有还得起的。” 或许也有先前小憩饱眠的缘由,葛烟心脏倏而被撑得鼓鼓,复又轻轻舒张开来。 这恐怕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是她忽略了原先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终于打道回府的时候,葛烟起身时腿都稍稍有些麻。 她这算不算是一套三连了…… 沈鸫言,请沈鸫言。 她长睫翕合颤了又颤,径自下了定论,“………沈总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这个。” 等到真迎来了这一步,先前所想的似乎也拨开了第一层迷雾,她反而没有那种迸发的喜悦和兴奋。 今天的沈鸫言有些许奇怪。 原先她以为会去类似于办公的区域细谈,可他没有带她去任何有关的地方,反倒是在刚刚那会儿,顺势拉着她的人去了长廊旁侧的一个小隔间。 ………沈鸫言这般不为所动的模样很是少见。 这样也好,在这边随时待到什么时候都能走。 “葛烟,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了?”他似笑非笑睨她。 她自己是越想越觉得这主意还算不错,两厢结合,总归是好的。 “好。”他直接应下。 “帮了你的是我,本人半点酬劳没有?” 渐消的雾帘掺和着稠然的夜色,更衬得她坐于此的安然静谧。 什么找不找谁…… 而真要提及直接转账那种直白又方便的方式,沈鸫言大概又觉得不需要。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Butterfly(黏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套房内那面三面环窗的阁间,也不知为何全灭了灯,层层阴白灰然的雾附着在窗面上。 周遭的环境好似被一层薄薄的纱糊住, 透出股朦胧的质感。静谧和不安裹挟着声声可听的心跳,就这么自背后升腾而起, 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笼住。 葛烟的感官都被抹平了, 视野所能落脚的地方, 唯有眼前的他。 奇怪的是,这样浸润着墨色的晚上,按理说是伸手也看不清彼此的夜深时分。 可为何他的神态不甚清晰, 那双眼却凝如云雾,清凌凌往她这边探来时,漆沉得仿佛在下一秒便能滴出水。 葛烟嗓间微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这样不行的………” 沈鸫言似是低首, 敛了眉一步步迈近,声音淳然得仿若上世纪传来的远钟, “为什么不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此刻他的靠近,像是从地面贴过来那般,无形之中带给人威胁。 空间被挤兑得更为狭窄,压迫感扑面过来,葛烟音调仿佛被黏住,只记得出声说,“我要去找耿秘书……”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前, 声音近在咫尺,就这么携着温热落在她小巧的耳侧, “葛烟,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字一句的质问仿佛钉子,定定地钉在了她耳后根。 连带着他所罩过来的气息,仿佛能将她整个人湮没。 “允诺的事不是已经要兑了……”再往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她倏而靠在墙面上,感受自脊背传递过来的些微凉意,被迫扬起纤长的脖颈,抬起眸看他。 “我不满意。”他俯身靠近,单手撑在她脸侧,偏过头来近乎是耳语呢喃,“再换。” 或许她的沉默过于冗长,沈鸫言直起身,视线却仍紧紧锁住她,“又或者,由我来定吧。” 他的目光漆然中点了亮,此刻仿佛生了火,燃起无尽灼意。 那双修长的手也缓缓抬至领口处,不紧不慢地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往下又往下,衬衫在扣子的剥落中,被他明晰的指尖轻轻地往两边轻拨了拨,半掩之间显出利落锁骨。 他攥起她的手,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处缓缓地移,再往下便是…… ———倏而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时,葛烟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她的视线涣散着,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缓过来,迟迟没有焦距。 自从那晚在华安庭成的顶层套房待了将近大半夜后。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梦中的情形大差不差,多是反复上演沈鸫言和她之间的对话。 只是也会根据场景出现的不同,连带着最后的动作和话语也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在沈氏的办公室,有时候是在唯有他和她两人的车内,有时候则是像今天这样——在那略显逼仄的阁间里,被沈鸫言反复地提及为什么不找他。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为什么最后的画面总是能定格在沈鸫言不同意她的提议,以及换成自己来的时刻? 更别提那样的画面里,沈鸫言永远都在解衬衫…… 葛烟转身侧躺在床上,将半边面颊生生地怼在枕头之上。 ………所以她那晚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 也没想着去纠正沈鸫言对她那句话的误解,甚至还一路顺势而下。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很是微妙的感觉。 特别是在做起了这样的梦之后,变得更为挠人。 就像是隔着木板在上面用小纸片缓缓剐蹭,这样窸窣的动静,在被摩擦着涔起微热之时时,也直剐蹭得人心痒痒。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抑制住自己的遐思,葛烟彻底埋进了被褥。 欠了沈鸫言的人情有时好还,有时却也不好还。 ………好比这回。 --- 葛烟赖在了床上迟迟没起,她趁着被惊醒的这会儿,懈怠着在绵软的被褥上瘫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她仔细地核对了下日程,想着接下来假期还算绰绰有余,干脆找个哪天直接将人请过来算了。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彻底收拾好,到时候怎么个请法儿也令人犯难。 收拾是一回事,请人过来后怎么吃饭又是另一回事。 两厢叠加,葛烟光是稍稍想了下,不免觉得头有些疼。 她这儿其他人都还没来过…… 是不是还得准备家用拖鞋? 到底是不经常请人的人,犯难之余,葛烟还是点开了千倚的对话框。 千倚毕竟是主持人,在台里往来时和人打交道比较多,结交的朋友更是不必说。据她自己说,覆盖面差不多能从城北贯穿到城南。 她每天生活格外丰富多彩,和葛烟国内国外都差不多两点一线的行程堪称是两个极端。 葛烟有时候也佩服她的精力,但想着要出去,她宁愿懒懒补眠。 今天按照正常来说是工作日,也不知道千倚在不在忙。 葛烟想了想,打字—— 格言从录:「我问你哈。」格言从录:「如果说要邀请一位朋友来家里的话……」 格言从录:「一般都要准备些什么?」 意外的,千倚在线不说。 几乎是在她发出去的下一刻便秒回了信息。 我有一千亿:「干嘛,终于想到要请我去你家啦?」 不等葛烟回复,她那端咻咻地又快速冒出来新的两条。 我有一千亿:「我和你说,你呢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 我有一千亿:「———收拾收拾洗干净等我就好。/邪笑.jpg/」 “………” 葛烟难得无言。 虽然知晓千倚嘴上没个把门,也只是想和她一起睡的意思。 但她邀请的朋友分明是沈鸫言,经由这话下意识地就在脑海里代入了下。 如果说是这样子等他…… 葛烟揉揉自己的脸,敲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格言从录:「………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有一千亿:「我哪不正经了?」 千倚极快反驳后,又开始忿忿—— 我有一千亿:「咋的,就只是单纯图个你的色,还是大色的那种。」 我有一千亿:「就不许我做个色中饿鬼啦?」 千倚三言两语就能将人逗乐。 这会儿葛烟确实是唇角弯弯,开始回她—— 格言从录:「好了随你。」 格言从录:「不过还是得说回正事,这种一般情况都怎么安排?」 我有一千亿:「能安排的那不是挺多。」 鉴于葛烟朋友少,也从不举办室内聚会,千倚到底还是给了几个稍显合适的意见。 我有一千亿:「要么拉屏幕玩点掌上游戏,要么就一起看电影,其实玩牌也很多的,狼人杀真心大冒险啥的,你这些实在不想弄的话,干脆直接问你朋友想要干啥,一般来说,都挺随意的。」 我有一千亿:「反正内容方式差不多,后续再来一顿大餐,perfect!」 顺应着这句话……葛烟猛地将视线落于他身上。 汾城这趟雨落个没完,淅淅沥沥地淌过几天后,雨中辗转夹带上了冰碴。 葛烟将门再阖上,示意沈鸫言往里面站,“先等会儿哈……我得找下之前买的家用拖鞋。” 格言从录:「你的之后再……」 快速且猝不及防之余,竟是径自掠过了她,直直往玄关靠门的地方去。 沈鸫言好笑盯着她,“是我要站着不进来?” 眼下更是绕着圈,来回地围绕在沈鸫言的腿侧,扬起毛绒绒的小头颅,边迈着小碎步边喵喵叫着,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嗓音绵软又细长。 葛烟抬眼,指尖往上翻了翻。 她话落便垂首,转身背对着他后,直接打开稍稍位于上方的柜门。 余光能窥见到来时的路,大抵是从客厅那里过来的。 其实刚才那条消息发过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应答时,葛烟就有想过沈鸫言应该是在开车…… 不同于以往她见他时的场景,这一次反倒是和梦中的有所吻合了…… 可正如沈鸫言所说的,这会儿的它看上去很黏人。 而后便听到身后那人缓缓开口,“之前买的?” 屏幕上方显示的,是郝兰蓉。 顿了会儿,到底还是点了进去。 要不还是随意点算了。 --- 千倚就在这时又发来一条。 只来得及揉最后一把,葛烟连忙直起身,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葛烟最终敲定的时间是在下午。 这小猫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在沈鸫言身前停了下来。 “………” 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她垂眼,随意走到沙发旁捞过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 此时此刻哪怕是感受到了猫主子遥遥探过来的凝视,却也仍是没有抬头。 还特地挑了个周末的时间,以防他工作上事务多,忙不过来。 总归是在家里,也是比较熟悉的地方,葛烟象征性地又说了几句,想起咚咚好像也不怎么理旁的人,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还是没由来得停滞了瞬。 随后则是他的回复。 顾不得手里的动作,葛烟将视线转向沈鸫言,解释了下,“那个,咚咚应该是对你好奇。” 透过大平层的落地窗朝着不远处的汾江望,江面上白茫一片,接连着远方的天际透着股阴郁的灰白。 所以这猫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格言从录:「你现在到哪儿了?」 “小猫猫就是看看,不会把你怎样。”葛烟话落联想起之前它在小时工面前的表现,只又无奈地道,“它除了我,其实挺怕生的。” 乍暖还寒的这股劲儿这阵子仍是没过。 挺着那身绒绒的毛,圆鼓鼓的肚皮一翻,就蹭着沈鸫言大衣敞开间的衬衫一路往下,期间还不忘喵喵地小声唤着。 就在她还要再开口,想着补充点什么时。 葛烟的翻寻没花多少时间,等到她终于触碰到那个角时,一道阴影就在这样的间隙里蹿了过来。 她当即转身,定眸一眼看过去—— 只依稀之间好像有些窸窣声响。 应该是嗯了声,随后也没什么动作。 她复又等了会儿,百无聊赖间干脆去往客厅靠近门前的地方,半蹲在猫爬架旁边,揪住窝在那一团正打呵欠的猫过来,揉了又揉。 手中薅弄的动作蓦地顿住,咚咚也似是头回听到这样的铃声,身子倏而一扭便从指间溜走。 划开界面,指尖落在那道树枝模样的头像上。 不过之后在三潭月那回……倒是由着沈鸫言抚了好几下。 她将咚咚放置在地面,结果小猫咪落地沾脚后又贪图她的触碰,喵喵叫着便往腿边蹭。 他立于玄关处,似笑非笑睇她,“它看上去很黏人。” 沈鸫言那边并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出声。 那享受不已的模样,就差没直接在沈鸫言的胸前安个可以用来躺下的位置了。 随后利落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上方的电话显示再往下拉覆盖至整个屏幕。 思及此,葛烟放心任由着它去,转眼又将手伸向柜子,“咚咚和我待得时间很久,我最了解它,平时和我差不多,比较爱瘫着。” 她这厢还没和咚咚玩多一会儿,门铃就在这时倏而响起。 葛烟没多想什么。 ———咚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沈鸫言的腿边跳到了他的肩侧。 “嗯啊……”葛烟还在找,也没多想什么,听到此头也没回地应,“就男式的,因为我这边没有。” 而刚刚发的那条问他到哪儿了,实则是提醒差不多得在路上了。 沈鸫言那会儿沉默了半晌。 他顿了顿,好似还要说些什么——葛烟却是蓦地有了预感,倏而感知到了他的意图,连忙在人开口前就引进了玄关。 这样看来,两个人好像也确实翻不出什么花…… 所以哪怕心中冥冥,待到这会儿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张脸出现在荧幕上方—— 葛烟快速回了条语音——“我有个电话进来,先不说了,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葛烟将咚咚半拎起在空中,也不顾它听不听得懂,只叮嘱道,“待会儿你可得听话啊。” 感受着这样的毛绒绒,葛烟笑笑,抬手便戳了戳它的脸蛋,“撒娇精。” 冷空气肆蹿太久,时间恍惚而过,葛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太阳了。 压根看不出半分牵强。 字还没打完,一通电话蓦地岔了进来。 葛烟看了她洋洋洒洒发过来的内容,一一掠过后还是细想了想。 她顿了几秒,随后将门缓缓打开。 他逆着光,因为开门的动静而将目光睇过来时,双眸中的雾黑宛若深谭。 这一瞬,葛烟怔忪在原地,宁愿自己是眼花。 两人先前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她向他确认是否有空的那一条。 但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你………”想说什么却莫名喀了壳,葛烟在原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随便拎了句话过来,用以填充这段对视之间的须臾沉默,朝着他道,“………怎么站着不进来?” ——“你确定?” 话说是这么说,但咚咚之前第一次在剧院里和沈鸫言见到时的表现,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这话一发,好半晌都没得到回复。 沈鸫言倏然的一句引得葛烟望了过去。 假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愣神才让他站太久。 她低头,就这么敛眸望过去。 楼道里这会儿正衬着城市里灰蒙的天,沈鸫言颀然立在门外,顶上的光泄下落在他的眉骨处。 Yan:「我都可以。」 可视门铃里的画面显示得很清晰。 葛烟动作猛地被扰,下意识像是往常那般唤了一声,“咚咚………” 话落于此。 我有一千亿:「所以你这样问,是要邀请我哦?/害羞.jpg/」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Butterfly(被带进衣柜里)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根据小时工的回忆, 以往的它见了人也不怎么爱搭理,懒趴趴地蹲在近门口处,眺望着守望着门口, 一声不吭地要等她回来。 再往前追溯到它在梁宅待的那会儿,葛烟偶尔和梁潇潇聊天提及到此, 对方也都说它乖是乖, 可从没和梁宅里的谁显得更亲近过, 几乎一视同仁。 而就是这样的它,今天甚至还难得的,小小地反抗了下她这位猫主人。 毛绒绒的一团就这么抵在沈鸫言的胸前, 蜷缩着的模样看起来惬意至极。 茸茸且蓬发起的毛边就这么落在浅灰蓝的衬衫上。 落在视野里,是完全相悖的两种感觉。 虽说是被迫掺和在了一起,也反差性十足。 但这样奇异的融合,莫名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想不通咚咚对于沈鸫言这莫名且没由来的热情,这会儿该做的事是别让它唐突了别人。 沈鸫言虽然没说什么, 也任由咚咚这样肆意地作弄他,一副并不怎么介意的模样。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她请他来是薅猫的, 而不是……被猫薅。 不自觉地咬了下唇,葛烟凝住心神,连连唤着咚咚,想让它从他身上下来。 “咚咚,快过来。”她嗓音特意放了缓也放了软,朝着猫伸出手,挥挥算作是示意。 得来的却是小猫愈发耸起的身形弧度。 像是在贪恋着什么,它把她的呼唤当成耳旁风, 鼻尖在沈鸫言身上嗅了又嗅,小猫嗓又开始绵延起来。 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甚至于变本加厉地在沈鸫言的胸前拱了拱。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也不知道今天的它到底是怎么了,一直在沈鸫言面前打转。 这真是以往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咚咚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诚然而论,沈鸫言确实是那种格外出众且惑人的皮相,骨相又生得好,气质加成下,很容易便能攫取他人的视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念及此葛烟倏而想起,其实之前京芭在三潭月聚餐的那次,沈鸫言好像还逗弄过咚咚…… 小猫咪当时就呼噜噜地打起了享受的呼,甚至还格外主动地翻起小肚皮示意他继续去揉。 当时还惹得宋李大为惊叹。 ———还原到这个画面,她总算了然。 原来那会儿就可觑见这只小猫的色心…… 可这毕竟是她的猫,自己的猫这样,猫主人总会连带起责任。 葛烟面颊像是迸起了火星,一点一点缓慢地自耳后渗透,些微热意将她的思绪吹得发昏。 念及此,她不再以柔相对,也不顾沈鸫言就在面前,稍稍扬起音调,朝着咚咚便是利落地一句,“咚咚。” 她的话很快便奏效。 猫咪大多很敏感,能从猫主人的声音中分辨出情绪。 所以几乎是话落,它便抬起了头。 见咚咚终于是朝着她看了过来,葛烟也不再多语,直接示意,“下来。” 此时此刻再心不甘情不愿,猫主人还是站了上风。 咚咚扭捏了会儿,一个纵跃便下来,要来到葛烟身边蹭。 知晓它这是要她抱的意思,葛烟摇摇手,“不可以哦现在,晚上再说,现在回客厅你的窝去。” 咚咚呜呜咽咽了会儿,咚咚大概是知道了主人此刻的铁心铁意,搭出猫垫往地板上挠了挠。 它慢吞吞地往客厅那边走,生怕自己走太远别人看不见,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期间又因为没好好看路,猫爪落下时站不稳,差点没打滑。 葛烟看得莫名失笑。 这傻猫。 只是她笑着笑着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背上恍恍惚惚间有道视线落下。 那目光极具侵略性,直直地探过来,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转头,正好迎上他挑眉看过来的视线。 沈鸫言疏散看她,“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客人忘了。” “………” 怎么说话的呢。 但葛烟还是心虚了。 她拿起那双崭新的家用拖鞋,放过去递给他的同时,试探性地问道,“………刚才咚咚没抓到你哪儿吧?” “没有。”沈鸫言应得很快。 只是须臾,他复又缓声道,语气意味不明,“也就是稍稍用了点力,衬衫被弄得有些乱。” 像是一副仅此而已,满不在意的模样。 可葛烟不知怎的,听后愣是放在了心里,那份心虚不免又加重几分。 见他缓缓褪了大衣,辗转间,葛烟换了个说辞,开始替咚咚刚才的行为做解释,“可能是它之前见过你所以才这样的。” 沈鸫言听此却直接朝她看过来,像是觉得不相信,“它对每个人都这样?” 那也确实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是没有都这样。”葛烟朝他眨了眨眼,试图再找理由,“但可能正因为是之前见过,所以才不算完全陌生?” “这样。”沈鸫言若有所思。 “不过一般来说,猫都随主人。”他说着,唇角勾了瞬,笑着睨她一眼,“能理解。” “………” 葛烟的脚一滑,差点没步入咚咚的后尘。 --- 也不知道是不是葛烟的错觉。 沈鸫言进入室内,褪下大衣后,那个泛起褶皱的衬衣好似格外明显。 而她每每面对着他,只要将视线稍稍撂过去一眼。 脑海里便总会浮现起咚咚在他身上尽情造作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分明是自己的家,按理说她才是家的主人,葛烟却倏而有股坐立难安的感觉。 “你先坐着吧。”将人领至沙发前,她连声问道,“要不要喝茶?咖啡还是水?” “我随便。” 沈鸫言应下后葛烟嗯了声也没多问,辗转就去了开放式的厨房一侧。 这个大平层在入户时不显,往内走至客厅内才一览无余。 纵横的面积十足宽敞,往来大贯通的设计将卧房区域和休闲的客厅区域很好地分割开,半开放式的厨房就这么落在了两个区域交汇的中间。 不过看着便像是没入住多久,内里的家具虽然还算齐全,整体来说略显空荡。 只沙发处随意摆着的猫猫形状的抱枕,眼前深棕色茶几上零散放着的香薰蜡烛,以及绵软舒适的毛绒地毯展现了房子主人平常的爱好。 其他就是很常见的摆设。 这会儿有细微的小猫叫传来,沈鸫言闻声将视线摞过去。 刚才被下令去了客厅窝内的咚咚没再动,但像是捕捉到了他的到来,压根没见着人便窝在猫屋里面打起了滚。 而相比其他放置的鲜少东西,这里的猫爬架倒是壮观。 仅仅是客厅里便落有四五个。 她平日,应该十分宠爱她的那只猫。 厨房渐渐地便有动静响起。 沈鸫言将目光探过去,只觑见葛烟微微弯身于台面之上的纤巧背影。 江风拂在玻璃之上,轻轻拍打着窗户。 外面阴雨连绵,雾气湿重将室外沾染得青白一片。 可整座屋内虽是沉寂不已,却又显得格外静好。 她只稍开了壁灯,晕黄落下来衬在她瓷白的脸侧,托出眼睫卷翘的弧度来。 而因为稍稍弯腰,有致的起伏之余,几缕发丝落在了肩侧以及胸前,遮住她的神情,看不分明。 葛烟端着什么朝这边走来时,沈鸫言这才收回视线。 “想着之前有请过你喝咖啡,就亲自冲了杯,你试试看?”将那杯咖啡递在沈鸫言面前,葛烟收回手,指尖轻捻起自己喝的那杯。 沈鸫言应声,不疾不徐地抬手将咖啡端起,浅尝了口。 他好像做什么都格外赏心悦目,哪怕只疏散随意地落座于沙发之上,分明还是客人的身份,却有一副是他主场的错觉。 见沈鸫言没有任何拘泥之色。 葛烟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理解咚咚方才的激动,也倏而感慨起自己。 她好像就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如他这般气定神闲。 见他不慌不忙又尝了几口,葛烟好奇问他,“……你觉得咖啡味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沈鸫言放下咖啡,另一只手单手搭在膝上,修长指尖自然垂落。 能从他嘴里能得出这两个字,味道应该确实还挺符合他口味的吧? 想着接下去的安排,葛烟复又轻啜了几口咖啡,率先开了口,“这个点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等会儿就在家里吃?” 沈鸫言听了却是没有马上应。 就在葛烟以为他不太愿意时—— 沈鸫言抬起眸便望过来,勾了下唇,“家里?” “………” 他的重点怎么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葛烟低声喃喃解释道,“………我是说我家里。” “我没意见。”沈鸫言这会儿身子稍稍往后靠,姿态闲适得要命,“不是说了都由你来定。” 葛烟摸了摸自己挺巧的鼻子,迎着光缓缓看向他,“那,吃什么也都是可以的吧?” 沈鸫言眉目漆深,就这么盯着她,“都听你的。” 那视线仿若绳索将人栓紧,葛烟被望得莫名,心中一跳,慌不迭垂下眼,“那就好……” 她其实在今天之前有想过用千倚给的那些建议。可转念又想沈鸫言哪儿会跟她做那些事……于是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采纳。 咚咚吃什么都很香,低着小头颅便啪嗒啪嗒地享用起来。 是画,还是画画的人? “在这有一会儿了。”沈鸫言一副是她自己没发现的慵散神情。 “嗯啊。”葛烟这次没有迂回,直接便应下。 而随着宴会的即将到来,这份邀约在最近,复又变成了正式的邀请函。 她来不及细说,想要叮嘱沈鸫言什么以后再迈出去—— 沈鸫言确实是显山不露水的藏家。 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入了口。 阳台这儿原本就稍显昏暗,她着实是被吓狠了,眼睫不住地上下颤动。 就这样望过来时,无声也胜有声。 没去看沈鸫言此刻的神态,她轻声道,“不是……” 沈氏涉足的领域范围是广,但于葛烟来说,沈鸫言在她面前仍然携有不可用言语诉说,且格外神秘的一面。 像是有什么泡泡被戳破,风使劲鼓吹在窗面上。 葛烟半蹲在阳台上,边摸着咚咚的头边去想沈鸫言方才的回答。 葛烟指尖被碗壁烫到一瞬,缩回来时捻了又捻,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终是抬眸去看他,“感觉你好像挺爱吃的样子,就煮了点,你要不要尝尝?” 之前她经常受邀去往赛后获奖时的国际庆祝晚宴,但她觉得应酬麻烦,所以五场邀请里往往可能只去一场。 随着入户音落下,响起的便是进来那人在玄关之处的喊声,“………烟烟?” 不过根据她先前在沈氏办公室所看到的那些。 葛烟直起身摸出手机,敛眸一看,还是郝兰蓉。 转瞬看向正立在她面前的沈鸫言,他目光正沉沉睇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狭窄的空间内将人的感官放大,葛烟在莫名松口气的须臾,随之迎来的,却是新一轮的压迫感。 自阳台往客厅延伸的玄关处倏而传来一道可视门铃的提示音。 两人吃饭左右也有过不少回了,葛烟竟也习惯有他在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指尖,顺带着去问他先前的事。 邀请着人坐下来时,她稍稍解释了下,“我不会做饭,就拿外卖热了热,重新装了盘。” 而她胃口又小,至今都还没吃完。 虽说有夸张的程度在,但葛烟确实心里没把握。 沈鸫言抬手揽住她的瞬间,衣柜外靠近门口处的地方传来极为清晰的一声,“咦,人呢?” 她不会做饭,如果想着尽地主之谊去亲自下了厨……沈鸫言可能下一秒出现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医院。 眼下刚刚好派上用场。 而至于她自己……为什么要去细思这个不甚明确的答案? 四目相对中,些许沉默在空中轻轻划开。 再怎么算雷厉风行,这样的速度仍旧令人咋舌。 沈鸫言听了执着筷子的动作顿了瞬,却也没抬头,“你很好奇这个?” 也没往别处想,她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他的手上,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须臾几秒,他再抬眼时扬了扬眉,“给我的?” 而后他似是随意一问,“你要去慈善晚宴?” “这你要我怎么她说啊………”也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把人给强势地带了进来……… 在阳台这边凝思了会儿,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葛烟听着那样格外清晰的铃声以及咔哒一声的入户音,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只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也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葛烟和郝兰蓉又聊了几句,刚道了晚好将电话挂掉,再转身,眼前竟是捱过来一道修长颀然的身影。 在葛烟近乎期待的目光中,沈鸫言末了到底还是缓缓舀起。 那端的郝兰蓉笑着应了声,问了几句好后便直奔主题,“烟烟,前阵子我和你说的,你那边考虑得怎么样了?” --- 却是来不及了。 她只是突然就想起那天在林妘家里——拿回来就一直放置在冰箱里也没怎么动过的那些手工汤圆。 她对沈鸫言的认知感知,也被缓缓地拨开一层。 “之前我还想问你来着,你对画展什么的,怎么会这么了解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沈鸫言不知道听到什么,转头深深看她一眼,“这样会快点。” 郝兰蓉所提的,是之后会在鄞城举办的一场私人晚宴。 “嗯……这个倒算是唯一手作的了,你应该很熟悉?” 意义非凡。 沈鸫言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擦拭,“你真的想听?” 像是打量了几秒看到这边也没半分人影,这才施施然往外,又朝着另一边走去。 随后她听到沈鸫言缓声道,“因为有想要的。” “好的老师,到时我会留意的。” 顿了顿,葛烟补充,“是我妈突然来了。” 葛烟要给咚咚倒猫粮,便去了大平层的阳台外侧。 反正当初是他自己应了的,再多的她没提,他也没想着补。 两厢对视未能持续太久,耳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发往内里来—— “嗯,好像说这次很多业内的都会去。”葛烟想也没想便应下。 将人带入一间卧房时,她紧跟着要去关门,那脚步声转而又往门口来。 大致知晓她要说什么事,葛烟点开通话界面,接通后朝着那边便道,“老师。” 他抬眼便望过来,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而论及到要解释,恐怕此刻是不解释才为上策。 原先她还在芬兰时就接到了主办方的邀约。 那也不是这意思。 一秒,两秒。 他没再往下说下去,葛烟也就没多问。 原本她听到这样的提议就该拒绝,可这次的性质不同。 可这样的提示音和欢迎客人来的那一声却有所不同。 想起之前沈鸫言在陇桂馆有常年包厢,她干脆定了那里的外卖,这样不会踩雷,应该也挺符合他的口味。 大平层的阳台横贯好几个房间,一路贯通。 而就在她这样沉默须臾的档口,沈鸫言复又开了口。 想着那天在庄园里……她临时起意便将汤圆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葛烟呼吸都停窒一瞬,不自觉就嗔怪了一句,“喂你吓我一跳……” 郝兰蓉上次来电是让她考虑,这次则是提醒,“你到时要是去的话,记得拿上邀请函,你先前在国外,地址留的是梁宅。” 饭后葛烟要收拾碗盆放进洗碗机,沈鸫言没让她动,径自起身去了。 宴会之类的活动葛烟其实很少参加。 在住户将家里人的信息录入到内部时,相当于也算房屋居住人的家属们,可以直接通过人脸识别进入。 沈鸫言倒是看着眼前的没出声,只是又意味不明地看过来一眼。 汾城人都道他是个传奇,可认真说来这些到底只是被旁人冠有的名头,往往也只是在嘴上过一遍,等到现在她切身体验了一番…… 而谈及此,她话落以后,脑海里倏而闪现出一道身影来。 听这语气,好像不太妙…… 葛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嗓音自头顶落下,“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葛烟说着觑见桌面上的一盆小汤碗,顿了顿,到底还是用指尖往他的那个方向推了推。 葛烟这会儿脑焦心也灼,还得想待会儿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出去。 深思熟虑过后,葛烟终究还是决定用咚咚和晚饭来抵消。 葛烟也没推据,就这么看着他在厨房和餐厅里来回几趟。 届时会有许多国内的芭蕾大拿以及业内相关的人士前往。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像是深海漩涡,也似是云中凝雾。 这次在隔壁城市鄞城所举办的宴会,是芭蕾慈善晚宴。 可这样的解释没能说清什么,沉默几秒后沈鸫言径自发了话,“所以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待到咖啡喝得差不多了,葛烟要将餐盘摆上桌,她动作不算快,沈鸫言起身拦住她,“我来。” 葛烟慌忙之余,想也没想便拉住沈鸫言往阳台的尽头走。 她这样问就是想知道啊…… 顺着她指尖落在碗壁边沿的动作,沈鸫言视线再往下,落于热气腾腾起伏着的白团子上。 好像那晚她只刚开了头,他便能准确地找出信息。 像是将四处滚立的砂砾轻轻拨开,不断露出新一轮的内里,以此来接受太阳的曝晒。 她近乎是搁在了沈鸫言和内里那侧的中间…… 其实不止是如此,先前在剧院里见到他,她也曾好奇过,只是后来知晓了林老师和沈鸫言的关系,很多疑惑仿佛月亮从云雾中抬头那般,也有了底。 ………吃他的就好,怎么这样看着她? 葛烟迎向他探过来的目光,轻轻点点头。 分量太多,葛烟隔三岔五才想着煮点儿。 “不行不行,你是客人,还是我自己来。” 有想要的……… 可视门铃是人工智能的配备,以往家里来人除了可以显现出人像,还可以远程监控让小区里的安保将人放行,直至电梯入户。 这回葛烟迟迟没应。 葛烟联想到林妘,刚要抬起头去问沈鸫言林老师到时候要不要去—— “你这样做贼心虚,如果真的被发现。”他嗓音轻捱在她耳后,熨得人近乎颤栗,“她只会以为我们是在偷情。” 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她只是在想,两人都待在衣柜里,哪里会被发现。 随着那道轻柔嗓音的再次响起,葛烟没由来地屏息,大脑乱成一锅粥未经细想便径自打开旁边的衣柜,带着沈鸫言便钻了进去。 说完复又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不管他想要什么,应该也会找寻机会去了解,这样以来,倒也能说得通。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 醋。溜''''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20 Butterfly 沈氏官博。 半夜冷风微凝, 大概有往来人群走动的缘故,空气不再滞留,流动间也沾上花灯显出来的那般暖似的,扑到面上也只觉得舒适合宜。 毕竟没打算在这边久待, 两人付完钱后和摊主老大爷告辞, 缓缓地朝着街道的出口迈。 老大爷倒还有些依依不舍的模样, 临走前直直朝着沈鸫言叹气, 觉得他不挑一个实在是可惜, 甚至提出买二便送小礼物的优惠。 都被葛烟一一挡了回去。 原本她就还在想刚才的那句话, 也完全控制不了嘴角的弧度,摊主再这样满脸真挚地朝着沈鸫言推荐………她大概率会真的破功吧。 出去时的人流量照样多,但周遭像是勘探的灯,自发地扫描过后, 仍是主动地给他们两人让出了空间。 葛烟处于众人视线交汇的中心,却浑然不觉,还在低头拨弄着她那盏小狐狸花灯。 沈鸫言走在她身侧,视线探过来, 觑了眼后,像是觉得好笑,“之前没玩过花灯?” 他声音落入耳中, 葛烟敛眸凝思,倒还认认真真地想了一番。 “也不是没玩过, 就是很少有这样一个专属的……” 她说着轻轻提了提掌中的花灯把手, 看小狐狸在夜色中亮起浅浅的光, “不过确实也没这样买过,就觉得……还蛮稀奇?” 话落葛烟便垂下眼,又拿起指尖去拨弄花灯。 难得的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格外感兴趣。 她其实很少这样。 但如果真的沉浸到了某些事里, 也就真的充耳不闻窗外事。 这个点已经深夜,天色沉沉地捱下来,有些摊位在这期间陆陆续续打了烊。 部分路段少了光亮落在路间,像是没了指引,一路上那稀碎又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便成了回去的最大阻碍。 葛烟专心致志,没注意到有些青石板开了裂,刚要平踩落地,不知碰到了什么坚硬的石块,没能抵住反弹回来的力度,脚下一个不稳,身子稍侧,眼瞧着就要往前栽去……… 沈鸫言抬手将手臂横了过来,虚虚摆在她身前。 葛烟练舞,平衡感强,在快要摔的那会儿便迅速地调整了自己,空出来的单只手下意识揪住眼前人的袖口。 她再略微调整,勉强站直时。 距离身前的沈鸫言不过咫尺。 再侧眼望过去,正好落入沈鸫言看过来的双眸。 其实不仅仅是皮相惑人,他的这双眼也生得极好。 眼瞳漆沉宛若凝聚成团的云雾,末梢稍长的眼尾又裹挟出几分清冷。 尤其是在这样的夜里,予人以一种极其强烈的致幻性。 惑人十足。 葛烟眼睫像是被烫,翅片翻转那般微微地颤,不过片刻,她秀巧的指尖便倏地松开了他的衣袖。 顿了顿,她开始解释,“这边路好像有点不太好走……” 沈鸫言应声,随后抬眼看过来,“现在站稳了?” “站是站稳了——”葛烟说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花灯,完好无损。 再抬头,她还想再说什么,沈鸫言却在这时收起手。 他长腿朝前迈几步位于她右前方,示意她跟上来,“这边路不平,等下跟紧我。” 见葛烟迟迟未应,沈鸫言转过身,扬眉看她,“愣着做什么,傻了?” 这段路比刚才的要昏暗,他说这话时面容半隐在其中,神情看不太分明。 葛烟抬起眼,还想着去应他之前的那句话,听他这么问,下意识就嗯了声。 等等…… 她嗯什么? 等到葛烟反应过来,却已经是来不及了,沈鸫言笑意微不可察,再转身,已经利落地朝前走去。 葛烟不再驻足于原地,拎着花灯,快速几步便跟上他,视线也随之往上落。 望着眼前人的背影。 她心中暗暗补充……才没傻。 ---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来到路口,视野也骤然开阔。 主路段上的灯明晃晃地落下来,驱散了刚才的昏暗。 葛烟也再次成为了附近行人的焦点。 不知为何,分明是差不多的花灯,只单单落在葛烟手里,仿佛成了什么稀奇的玩意儿。 时不时便有人探头过来看,再低声和自己人讨论是在哪儿买的。 期间不乏有大胆的小孩凑过来,片刻不移地去盯花灯上的图案,随后再跑走,乐此不疲。 不过大概是同行的那位看上去便非富即贵,怎么瞧都是位难攀的主儿。 也就没人真的敢上来搭话。 葛烟反倒得了份没被打扰的清净。 历经这场意料之外的花灯行,等到了大平层,已经十一点多了。 葛烟将袋子里被周嫂摆得整整齐齐的打包盒放入冰箱,又去给自她回来起,就一直叫唤着的咚咚薅了薅毛,这才空了下来瘫在沙发上。 她寻了个位置伸了伸懒腰,咚咚也似是终于被没归家的猫主子给安抚好了,从猫爬架上跳下,哒哒哒地朝着沙发这块儿便冲了过来。 鼓囊囊的一坨毛团几乎没费力,便自发地寻到了最舒适的地儿,窝在了葛烟身边。 葛烟怕咚咚踩到,将小狐狸花灯往茶几旁挪了挪。 想了想她到底又关了主灯,只点了花灯的亮。 一人一猫落在昏黄的光影里,倒是奇异得和谐。 现在距离零点还有段时间。 想起今天几乎没怎么碰手机,葛烟打开屏幕便开始翻看微信。 差不多有大半天没碰,等到进入页面,还没来得及翻看信息。 右侧朋友圈的消息提示那里,却是显示出一个红点。 是谁的动态和她相关了,还是说,是谁的评论? 抱着好奇的态度,葛烟动作未停,直接略过左边的聊天框,指尖轻放过去。 点进去才发现是有关她今天发的那条朋友圈。 比起之前多了一个赞。 这条朋友圈是她去林老师那之前发的——大抵就是别人在过节她要去练舞之类的随性表达。 她今天刚发,但因为好友数量并不算多,点赞评论也没有呈现出什么井喷式的盛况。 这个多出来的赞便格外得显眼。 葛烟视线再落向上方。 消息提示中显示的是——「Yan」赞了您的朋友圈。」 不仅仅是这个称呼,头像也是她还算熟悉的树枝。 葛烟沉思一瞬,再将目光落在这条消息提示所显示出的时间上。 ——按照时间来看,应该是下午那会儿。 原来在那时候,沈鸫言就给她点了赞? 葛烟很快便在脑海里联想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 汤圆,车厢以及……她倏而转眼,看向旁侧的茶几。 小狐狸花灯氤氲着亮,不过是换个地儿瘫,倒像是更顺应在她家里似的,看起来懒散又舒适。 葛烟指尖微顿,收回视线。 几秒后,她就此顺着沈鸫言的头像点了进去。 两人的聊天框跃于眼前。 至今还停留在之前她说要反请时的界面。 在那之后两人并无联系。 见此,葛烟斟酌了许久想要道谢的话语,想来想去还是犯了难。 要不……还是算了? 可论及到今晚,她才算是得了惠顾的那人。 轻蹙起眉决定不再纠结,这一回,葛烟反倒是干脆利落地敲了字。 一鼓作气点击,发送。 格言从录:「沈总,谢谢今晚的花灯,提前祝你过节好~」 发送完毕后,葛烟退出和他的聊天框,辗转去回复千倚和蒋绯发来的信息。 这会儿的咚咚在她手肘的动作下,倒是缓缓地从迷蒙中醒了过来。 它大概是觉得有光亮不适,将小猫眼探向那盏小狐狸的花灯。 没几秒,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咚咚当即弹起身,轻松一跃跳起后便来到了茶几上。 随后便喵喵喵地叫着,围着灯不停地转悠。 葛烟看它在闹,也就任由着跟它一起玩了会儿。 等到玩好后再拿起手机,点开屏幕觑一眼界面。 ……没想到竟然刚好卡了点。 时间就在这一瞬,辗转变为零点。 下一秒,沈鸫言对话框那里蓦地出现一条消息。 她点开—— Yan:「元宵快乐。」 --- 汾城在年后骤然入了暖。 跨过稍显凛冽的晚冬,初春刚冒出头,便送来洋洋洒洒的赠礼。 柳枝拂面,阳光肆意。 空气里浮起的细小毛絮也被这热趴趴的暖意给烘得到处都是,悬起漂浮着。 葛烟每每结束演出,发间和演出服里,都能沾上不少。 清理起来格外得麻烦。 这天结束了春季巡演的第一站,她下了舞台刚换好衣服打算回去,被宋李拦住,说是要她去剧院领导的办公室。 “怎么突然叫我过去啊?”今天演出结束得算是晚,领导居然还在吗。 宋李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不过领导那里好像来了客人,应该是客人想要见你一面才把你叫过去吧?” 葛烟听着没吭声,却是很快地把这个可能从心里给否认掉了。 不说之前没有这个先例,就是真有客人来也可以去后台亦或者是休息室,好像从没有在办公室里见面过,更别说,还是领导的办公室。 不过葛烟的疑惑只携有了几分钟,等到她推开门进入办公室,抬眼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位长辈,其余的猜测便消散得一干二净。 女人见她过来,当即和身旁的男人一同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前几步笑着便拥抱住她,“小烟。” 葛烟乍被抱,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眼前的人道,“总算见到你了,你都不知道妈妈有多想你。” 葛楹的力度很大,葛烟任由她抱了会儿,示意这里还是办公室,周围还有人,“好了妈………” 好不容易被松开,她又站了直,朝着一旁的男人浅声打了招呼,“伯父。” 被唤作伯父的男人笑着,欣慰地朝她点点头。 葛楹到底是舍不得离葛烟远,不情不愿松开了人又转为去捏她的手,解释了下他们两个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我和你伯父刚刚在台下看完了全程才过来的,上来这边也没多久,你呢,没想到我们今天会来吧?” 葛烟确实没想到,摇摇头,“你来都没事先和我说。” “当然不事先说了,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啊。”葛楹比划了下葛烟的身高,复又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盼我来盼好久了。” “这次直接过来还有一点是不想打扰你,这不,等到演出结束了顺便接你,我们一起出去吃顿饭。” 葛楹着实是很久没见到自家女儿了,说到此,也顾不得有外人在场,将她翻面一样上下左右各自打量了一番。 嘴里还不停地念着,“小烟,怎么感觉你又瘦了?不说身上了,脸蛋感觉好像也小了点……哦对了,你们剧院这边伙食怎么样?” “好了啊好了啊。”剧院领导原本想装没看到,到了此刻,终究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开始赶人走,“你们这边温馨又团圆,我这里还有事没忙完呢,去去去,接到人就麻溜地从我眼前消失!” 见到旧友,剧院领导说话的语气明显比平时亲近不少,还带着些许调侃。 不过这会儿赶人,其实也是想着让他们早点去聚。 “原本就想说,你倒先提了,下次你来梁宅,请你喝老酒。”葛楹倒是没和人客气,笑盈盈道,“那我们这就走了啊?” 她说着朝着领导挥挥手告辞,拉着葛烟,又看向旁边的男人,“致臣,走吧,现在去你定的地儿。” 梁致臣点点头,朝前几步就要推开门。 葛烟却是有点想拒绝,立于原地不愿动,稍稍有些抗拒。 “妈,你们今天能来我真的很开心。”说着她抬眼看向葛楹,“但如果要是人多的话,我还是不过去了。” 顿了顿,葛烟放缓语调又补充道,“你也知道,我每天在剧院和住处之间来回跑,还是挺忙的,不太想……” 话还没落就被打断——“可是忙也不能不吃饭啊!” 葛楹反拉住人,也是怕自家女儿真的不愿意去,当即解释道,“原本今天就我们仨,没有别的人。” 梁致臣在旁边听了也劝道,“小烟,来吧,就一顿饭而已。” 葛楹附和点头,随后又朝着她看过来,手中力度丝毫不减。 葛烟被这两人言语间的劝意拉扯得没法儿。 她默了默,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 梁致臣定的位置在汾江边上的一家私人会馆,专做汾系菜。 菜肴多以蒸煮的方式烹饪,清淡可口。 因为是庭院的包厢制,清幽静雅之余,很适合家庭来此聚餐。 葛楹生怕葛烟吃不饱,点了满圆桌的菜,一个劲儿地问她够不够。 “妈,我真的吃不完……”葛烟摆摆手,“就这些吧,这些就够了。” 坐于母女俩对面的梁致臣也笑着看过来,“小烟的饭量你又不是不清楚,就先这些吧,不够的话我们之后再补。” “也是……”想起葛烟的那点量,葛楹这才罢休。 她给自家女儿倒了壶茶,转而换了个话题,“其实原本打算我们一家都过来的。” “潇潇今天有约会,我想着她之前也见过你了,就没喊她过来。” 葛楹将茶往前推了推,又补充道,“易西的话也是不巧,他这次回国不是准备正式接管梁氏吗,被你伯父派遣了好多公务,忙得团团转,抽不开身。” 梁潇潇有未婚夫,这是葛烟回国前就从她那里知晓的事,至于后者,葛烟垂下眼,没再去想。 “不过本来就是我和你伯父想来见见你,他们两个小辈,你们什么时候不能见?” 葛楹说着竟是难得叹道,“你老是不回来,回来了又不凑巧,我实在等不下去,可不,这几天总算有了空,就拉着你伯父过来了。” 梁致臣点点头附和道,“小烟,你妈妈确实很想你。” 趁着服侍生开始上菜,他提议,“你忙回不了家,到时候其实可以让你妈妈去你那边,陪着住一段时间。” 葛烟听到这,属实有些诧异了。 大平层那边房间多,空余之下,好像确实可行。 以往好像还真没往这方面……… 念及此,她点点头,“好的伯父,我到时候考虑考虑。” 葛楹也觉得这个提议好,笑着看向梁致臣,“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梁致臣人至中年,笑起来却也爽朗,“解决问题要看从哪方面入手。” 说着他随意道,“就好比以后,如果哪天小烟不愿意跳了,我可以在梁氏那边给她安个职位……” “好了啊,说什么呢。”葛楹及时打断他,“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多爱现在的这份职业。” 顿了顿,她又补充,“小烟愿意跳就跳吧,跳到什么岁数还有我给她兜着呢。” 说是这么说,音调还是那个音调。 葛楹话落后,没想得到什么回应,脸色也渐渐淡下去。 眼见此,梁致臣哪还不清楚,他连连赔笑道,“不好意思,是我不妥,不说了,不说了,照我看来啊,这做妈妈的,总归是疼女儿的。” 葛楹听到这才半抬起眼,动了筷子。 亲眼目睹了梁家家主在自家母亲面前的好脾气模样,一旁的葛烟这会儿属实没什么惊讶。 这对二婚夫妻婚后感情一直不错。 就是圈内人之前也都说葛楹命好,还称她是离异后找第二春的天花板。 当初葛楹头婚时,是男方入的赘,那会儿周围人其实没少惊讶,说她这么个葛氏的大小姐竟然能接受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肯定走不长。 待到后来,葛楹如她们所想离了婚,还没来得及在背地里八卦唏嘘。 就又得来她再嫁梁致臣的消息。 梁氏在汾城虽说称不得一或二,却是十分有底蕴的望族,实打实地跻身在世家前列。 而梁致臣在妻子去世多年后未曾再娶,直至后来葛楹离了婚,他那端才有了动静。 时间差摆在这,旁人也指摘不了什么。 不过乍一提起跳舞这事—— 葛楹明显有话说。 “小烟,之前你说要去国外,我也同意了。” 她顿了顿,到底还是给女儿夹了菜,“可后来呢,前阵子要不是从我剧院旧友那里得了点消息,我都不知道你早就打算转院。” “我现在已经在京芭了,您就是操心也晚了。”葛烟垂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吃菜。 葛楹没理这句话,只道,“你这样急匆匆回来,我早先还担心呢,今天是看你状态还不错,我这颗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今晚演出的那般盛况,是她位于台下所见识的,近几年来最为感慨的时刻。 那是一种油然而生的自豪,以及,控制不住的热泪盈眶。 家有女初长成,葛楹曾经阻止过,放不下过,也曾……放飞过。 但时至今天,她不得不承认。 她的小烟,是真的长大了。 出落得越来越标志,漂亮到惊人。 近些年长开以后,更是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她的美貌,并凌于她之上,浑身都散着股天生的媚意,走到哪儿都招人得不行。 但认真说来,母女俩虽然长得像,也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气质却迥然不同。 葛楹早先身体不太好,多半卧于床上,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体弱沾染到了些微病气的缘故,颇有点病美人的风范,直到近几年才算养好。 这也是后来她再不同意葛烟跳芭蕾,却仍是任由她去了的原因之一。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能健健康康地去做喜欢的事,比什么都好。 再者,练舞可以锻炼身体,也能让体质变得更强。 思及此,葛楹从回忆里抽身,朝着自家女儿道,“你啊,不仅仅是脸随了我,其实性子也随了我。” 话是随口说的,但听过后再深思,好似又能琢磨出来点意味。 骤然提到此,母女俩像是倏而通了感,又像是陷入了同样的境界里,竟是纷纷沉默下去。 事实上,比起葛烟……葛丛鹭才是最像她的。 见母女俩都默契十足地没再出声,也没再动筷,梁致臣识趣地不再多说,只挥挥手朝着这两人道,“菜不吃就要凉了啊,先吃着。” 经由此,在复又动筷的间隙。 葛楹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转眼看向自家女儿,艰难开口,“上次我听潇潇说,你们去了画展,那时候我就想问你来着,你去画展做什么,是我想的那样吗?” “是。”葛烟语气也难得略有些艰涩。 她没朝着对方看过去,只垂下眼睫,“我也知道希望渺茫,但就是还想试试。” “……万一呢?”这句话她好像说了无数遍。 话再次落下,这一回,母女两人再次陷入了同一片噤然之中。 葛楹这会儿再望向自家女儿,只默默地凝视,不再开口了。 这顿饭吃到后来稍有些沉默,梁致臣反倒成了活跃起氛围的那一个。 他甚至接连讲了不少行业里的八卦谈资,谈笑风生间,竟也是把这对母女成功地逗了笑。 待到结账完毕,辗转去了地下车库,在梁致臣走远把车开过来的档口。 葛楹轻轻揽过葛烟的腰,像小时候那样在她耳边轻语,“小烟。” “有些话不是我不想说,也不是我不想承诺。”葛楹说着抱紧她,“但妈妈这边也一直没停下来过。” “交给我和你伯父就好。”顿了顿,她补充道,“我有时候只是想让你轻松点,也更快乐点。” “我知道的,您放心好了。”葛烟点点头。 “我会努力让自己更轻松快乐的。”说着,她蓦地绽开今晚最真挚的一抹笑,只反拥住葛楹,轻声道,“但我,还是想寻找一个答案。” --- 说来也是巧,自从那天后,葛烟再回剧院,竟然从宋李那里得知了鄞城画展办的消息。 说是对方有这个意愿,想要和京芭合作。 和宋李再三确认后,葛烟难得双眼泛星,“怎么不直接签?” “哇,还直接签,你以为签合同是那么方便的啊。” 宋李提醒她,“当初你来京芭,我们是不是也起码拉锯了至少三个月?” “我以为合作的性质不同。”葛烟眨眨眼。 宋李原本还想反驳,听她这样说,不知道想到什么,反倒是应下,“那倒也确实是……不同。” “你呢,是京芭给你送钱;那边呢,是他们给京芭送钱。”下完定义后,他啪啪带着狠劲儿拍了拍自己的手,总结道,“这还能叫一样?!” 葛烟差点没被他突然激昂起的语调吓到,只默默地朝旁边退了退。 不过宋李口若悬河,说到此竟是怎么也停不下来。 “合同就算签,他们肯定还要再考核考核的嘛,这不,我们京芭代言人还在选呢,这事儿啊,怎么都得到那之后了。” 宋李说着笑眯她一眼,“我听说代言费不低的,你想不想了解到底有多少?” 葛烟对这些倒也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她到底心情还算是好,就随意附和了几句才回了休息室。 蒋绯这会儿刚打表完今天的练习份额,来到葛烟这便半躺下玩起了手机。 眼下她皱着眉,荧幕上方的光亮都落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在担忧着什么。 葛烟知道她照例要在网上冲浪,也没管太多,自顾自在沙发的尾处窝着瘫好,闭眼假寐。 “烟烟,你有看京芭的官方微博吗?”蒋绯蓦地发问。 葛烟这会儿正全身心放松,听此也只懒软地应了声,“没看,怎么了?” “我是搞不懂啊。”蒋绯说着摇摇头,连连叹气,“我们剧院怎么还搞起投票那一套了?” 说着她将手机递了过来,葛烟也就半抬眸,往屏幕上方觑了眼。 她没细看,只依稀之间瞟了个大概……好像是关于代言人什么的投票。 总归还是那些事,葛烟也没在意。 这一厢瞥了眼就继续去假寐,蒋绯却不愿了,见状干脆去摇她,“你看了没哇?!” 葛烟被摇得难得轻哼,转了个身应道,“看了啊。” “所以呢?你看完就没有什么想法?”蒋绯瞪大双眼。 “我觉得这话得问你啊,一个投票而已,你那么苦大仇深做什么?”葛烟自进来起就见蒋绯这样了,就没见她眉头舒展开过。 “还不是为了你。”蒋绯倏然激动起来,一字一句道,“为了你啊,我、的、女、神!” “………” 葛烟睁开眼,倏而有些无言,干脆歪头靠在沙发一侧,就这么懒洋洋地看着她。 蒋绯这会儿见她看过来,朝着人晃了晃手机,“你看是看了,但是没看投票数吧,你现在散票超级多,也排列第一,可是挡不住有些人的票数涨得飞快啊——” 说到此,她顿了顿,暗示性挑挑眉地神秘道,“就那种没号召也没组织的那种飞快,你懂吧?” “我有点懂了。”葛烟半边面颊搭在细白手腕处,眨眼看向她,“但我没懂你为什么这么激动。” “能不激动吗,你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吗?这预示着散票再多,迟早有一天也打不过水军啊!” 有时候辛辛苦苦地投,可能都比不过机器那一晃的功夫。 蒋绯话落颇有点忿忿,手指快速如飞,“太讨厌了,我现在要马上动用我的十八个小号给你投。” 葛烟这会儿总算明白过来蒋绯的用意。 她觉得好笑,刚想着要去劝,蒋绯却主动停了手里的动作。 只愣愣地看着手中的屏幕,像是觉得不可置信,连带着音调都变得疑惑起来。 “咦,一会儿没看,票池怎么突然增大了?” 蒋绯话落,像是在翻找着什么,抬手便将屏幕上下划拉了个遍。 须臾几秒,应该是看到了疑惑的解答,她终于顿住。 随后竟是奇异得压低了嗓,“等等——” 葛烟被这一声弄得不明所以,抬眼便朝她望去。 蒋绯就在此刻,又将手机递了过来。 她尾音拖曳得很长,掺和着丝丝的兴奋,“沈氏的官博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21 Butterfly 顶层套房。 葛烟的目光顺着蒋绯的指引落在屏幕上方。 这一回, 她总算是将之前所谓的,引起争议的那条原微博给完完整整看了一遍。 「@汾京皇家芭蕾剧院:剧院分址,新线品牌以及全线代言人正在全力策划中, 你所想的, 你所要的, 在京芭,应有尽有!快点进链接来给你心仪的形象大使投个票吧, 入围名单和投票通道在下方~请戳戳——」 这次投票应该策划了挺久, 剧院里也没按照拿奖含金量亦或者是练舞辈分来推选,每个芭蕾舞演员都有名额, 说是要把机会留给每个人。 微博上的投票结果占比会作为参考,所以眼下的热度竟然还算不错,大有不断往上疯涨的趋势。 葛烟本就是家喻户晓的芭蕾天鹅, 国民度高,原先只有散票时也遥遥领先。 只是后来才被那些涨得不正常的, 紧赶慢赶地给追在了尾后。 蒋绯之前一直在时时刻刻关注,眼下看票池倏而增大,而葛烟投票那栏的结果又因为人多开始暴涨时—— 她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 “可算是扬眉吐气了!” 其实这个投票就占一部分比例, 但该说不说,她现在因为这样一连环的效果,几欲飘飘成仙。 不过,蒋绯的好奇点仍是在沈氏。 “网友真的神通广大, 反应也快。”她将手机界面划到评论那一栏, 示意葛烟继续关注,“你看,沈氏的官博稍稍有点什么动态, 她们都能利落地揪住欸,就是我,也是看评论才知道沈氏给这条微博点了赞。” 网友原本是来投票的,顺便再内涵一下有些票是不是不太正常。 随后便有人摸鱼摸到了沈氏,就将发现后的截图发在了评论里。 毕竟在一众纷纷出现于此的大V号里,沈氏蓝色标志认证的商业官方号显得尤为出众。 而或许是因为有了沈氏官博的参与。 量骤然变多后,听到这条消息前来打卡的人也持续增加。 闻名赶来的众人在好奇沈氏是否为京芭新投资方的同时…… 他们更大的兴趣点在—— 以沈鸫言为首的沈氏,将票投给了谁? 微博的投票机制是只要投过票便会自动点赞,当然,前提是排除沈氏只单纯来观光,顺带点了个赞这一可能。 但话题再转回来,沈氏官博很少出现,往常发博也只是宣传公司以及海外业务。 ……应该没那么闲吧? 评论里就又讨论起沈氏投票归属这一话题,绝大多数觉得应该是葛烟,但也有一小部分持了否定意见。 这样的两厢翻转,蒋绯倒是乐于将流量都引到葛烟身上。 她收回手机,朝着对面挑挑眉,“有些人看不清风向啊,我是觉得,沈氏投的这票,百分百是给你的。” 葛烟这会儿正拿了自己手机,闻言心神稍晃。 凝思不过一瞬,她便看过来,“……为什么这么说?” “就不说其他的,之前我们剧院里的两场饭局,你不是场场都坐在他身边?”蒋绯顺口而出先前觑见的画面。 有幸的是,她完满地见证了那两场,算是有话语权的见证人。 葛烟默了瞬,不知想到什么,垂眼笑笑时尾音拉得很轻,“原来这样就是了?” “nnn,不仅仅是这些。”蒋绯朝着她摇了摇手指,“我还有理由的,那就是——直觉,一种直觉。” 说到此,她很是不以为意,“不过本来也是一百个人里能有九十九个是你的支持者啦,沈氏投你,也不算稀奇嘛。” 其实再有论,那便是葛烟还没来京芭的那会儿了。 那时候也有不少达官贵人和名门世家来观看演出,蒋绯却是从未听闻过沈鸫言大驾于京芭的消息。 起码,她从没见他来过。 也是因为葛烟,蒋绯的耳边逐渐出现了沈鸫言这三个字。 但这些也不好往外细说,她耸耸肩,到底还是把宝押在了葛烟这。 “烟烟,说认真的啊,京芭现在的招牌明明就是你啊,就算之后自创品牌了,那流量不也都在你这儿。” 而提起那些说要合作的投资商,她凑到葛烟耳边道,“我听说有挺大一部分人还在犹豫要不要投呢,他们这些都是散股的积极分子,喜欢那种有把握的觉得稳赚的,现在好像还有挺多公司保持观望的态度,我们京芭应该是为了造势,想多拉点投资进来。” 蒋绯之前就在疑惑这事。 到了现在,她还是觉得剧院不直接敲定反而发博搞投票这一出,就是为了博点流量。 葛烟听到此,倒也不得不承认。 京芭代言人的票选热度,好似在无形之中便上升了好几个阶梯。 而正是得益于全方位的关注度,自从她归国以来,不仅是剧院演出的场场爆满,只要是相关于她本人的话题就没降温过。 “好啦,说到此,你那长草的微博号能不能用用啊,好多人都在宣传,你上去跟我互关一下嘛。” 提到此,葛烟总算想起自己还有个闲置已久的账号。 “互关?好啊。”她说着又不知道想起什么,抬起眼看向蒋绯,语气稍有些犹豫,“……不过我好像挺久没用了?” 她的微博是她第一次拿金奖的时候开的,自那以后的习惯便成了,拿一次奖便发博纪念一次。 除此再无其他。 几个月没上,也不知道待会儿能不能登上去。 “我就知道!”蒋绯的声音传来,随后过来要盯着她。 不过到底也还是没折腾太久,顺利登入和人互关后,在蒋绯连连感慨她消息怎么能那么多的同时—— 葛烟原本要退了的动作停了下来。 往常她不会关注这些,此刻指尖却是遂了心的意愿,在手机上轻轻划了下。 搜索,点开,再到进入。 不过是一分钟内的事。 待到稍有几秒的缓冲结束,界面也逐渐变得清晰时。 商业官方号的蓝色认证也显得格外分明。 葛烟往下稍滑了滑,视线在上面定了会儿。 --- 汾城的天近来变得厉害。 原本以为迎来的是能将人煨暖的连绵早春。 晚间落了一夜雨后,隔日起早,气温竟骤降。 在这场乍暖还寒的交接之际,一场冷空气也随之袭来。 剧院里很多人没有防备,被冻得神色耷拉,好多都染上了感冒。 练习排演的人唰唰地便比平常少了近一半。 这样排出来的舞效果不佳,宋李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向剧院领导指示了下。 哪想上面大手一挥,反倒是在原有春假的基础上,多批给了她们十几天。 这样的假期着实有些惊喜,葛烟趁着有空,也以防后续巡演时没机会找林老师,干脆将去庄园的频率稍稍提了些。 就是几乎不怎么出门的林妘也猝不及防地中了招。 葛烟去了那边几趟,都没见她有好转的迹象。 而为了不影响到人,林妘全程都戴着口罩上课。 非必要时,也绝不接近她半步。 今天练舞结束后,林妘身体还是有些不适便直接去二楼歇息了。 葛烟独自一人下楼时,外面天色阴沉,云层低捱。 反衬得采光极好的庄园都有些灰蒙蒙的黯淡。 走到客厅那边,迎上来的只有周嫂。 对方神色不算太急,但略有些不安的模样,揽住人便问,“烟烟,我听说你住汾江高层那儿,那边离市中心近吗?” “挺近的。”葛烟望向周嫂,反握住她的手,凝神低低询问,“周嫂,你这是怎么了,是出了什么事吗?” “也不是出事……”周嫂斟酌几秒,到底还是朝着她道,“我这边恐怕不太方便了,你能帮我送份东西吗?” “外面雨大,我家孩子给我打电话说没人接,我可能得出去一趟。” 周嫂早年便抱了孙子,小孩现在正在上小学,平日多是爸妈接送。 都这个点了还没接送到,恐怕是爸妈那里被工作绊住了脚。 听周嫂快速地说了来龙去脉,葛烟应得很快,“当然可以了,你把东西给我吧,我帮你,接孩子要紧。” 周嫂再三确认,“你确定你方便的哦?” “方便啊,没事的。”葛烟抬眼莞尔,示意周嫂别放心上。 其实周嫂很少拜托她,之前也就有过一次顺势让她送东西。 不说顺路了,哪怕不顺路葛烟也觉得没什么。 她刚好这几天无事,除了来庄园练舞,也没格外劳累,就当是走走,顺便还可以去附近转转。 不过周嫂确实是急,等到葛烟答应了便直接将东西托付给她,顺带着叮嘱让她雨天注意安全后,转瞬就没了影。 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葛烟抬眼望向桌面,上面放置的是不算太大的袋子,包裹得很紧实,差不多勒出来点柱形。 庄园这边的打包袋都长一样,她也就没去在意里面是什么。 只是在拎起的瞬间差点有些没站稳。 这袋子看着不大,拎起来倒挺厚实,有些重。 葛烟稳了稳,抬腿往外迈了几步后,倏而又顿住。 等等……她是不是忘了问周嫂地址了? 不知道地址的话有些难办,葛烟不信邪又往回退了几步,定睛敛眸往桌子那边逡巡一圈。 再入目的,便是和桌面颜色同色的一张小卡片。 应该是原先袋子旁边放置的。 幸好……她莫名松了口气,抬手拎起那张叠层的卡片,翻开第一面。 上面显示的是一长串的地址,非常详细。 也确实是在市中心。 葛烟敛眸凝视了好几秒都未曾移开。 也不为别的,就是总觉得那街道有些眼熟。 --- 赶往卡片上的地址处时。 原先灰白的天被墨色冲刷,沉得仿佛被深海湮没。 葛烟透过被雨滴沾润的车窗往外看,夜色渐至。 而随着车子缓缓驶入一道雅致别径,蜿蜒着大理石铺陈出的道一路往上,逐渐来到近乎金碧辉煌的楼下时。 那窗上模糊的玻璃终究将近处的场景显出一个大概来。 喷泉在雨声中显得不太分明,但厅外的长毯,和那在旋转门前穿着优雅用以来迎宾的服侍生,无一不彰显出眼前环境的华贵。 整座酒店在夜色中静静伫立。 这是她之前来看画展时来过的,华安庭成。 葛烟下了车,一路往里迈,旋即便有人迎着笑脸走了上来。 “您好女士。”服侍生体贴地将人引到大厅中央,停下来后轻声询问,“请问您这边是早先入住的房客,还是需要办理入住业务的新客?” 葛烟听到此也倏而想起自己来这边的目的。 只是这袋东西…… 是直接放到大厅,还是干脆转接给这里的服侍生? 也不知道周嫂有没有跟那人打过招呼。 思来想去,她朝着眼前的人摆了个抱歉的姿势,随后将那张卡翻出来。 想看看有没有更具体一点的信息。 就在这会儿,葛烟才发现,原来这张卡是叠层的。 偏金属的质地在厅内明亮的光照下,细细变幻出暗闪。 除却落有地址的第一面,第二面—— 就在她即将要翻开第二面时,服侍生不知看到了什么,身形顿住的同时让她在原地稍等后,很快将大堂经理招了过来。 大堂经理行为处事明显比服侍生稳重不少,“女士,方便的话,能让我看看您手中的那张卡吗?” 葛烟半伸出手,还没问清怎么了,就见大堂经理恭敬地收回目光,顺带邀请她往旁侧的专属电梯走,“您好,这边是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我亲自送您上去。” 顶层……专属电梯? 在被牵引着往内里走时,葛烟复又翻开那张叠层的卡片。 这回,她终于看到了第二面上显示的内容。 华安庭成,顶层总统套房。 除了中文,下面还落有一行极为漂亮的英文。 Presidential Suite. S. 葛烟后知后觉起来。 这应该不是所谓的什么简单的地址卡片。 而是华安庭成的房卡。 ……还是顶层套房的房卡。 --- 大堂经理动作训练有加,在专属电梯刚刚显示抵达时,他就率先迈了出去。 随后转过身,微笑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里的顶层是一层落有一整个套间的私密布局,往来的灯光不算太亮,温然静谧之间,竟是安静得有些过分。 绵软的地毯落满整条长廊,两侧墙上的装饰摆布极具个人风格。 待到终于来到一扇两开的深色门前时,大堂经理轻轻抬手,在门上摁下暗钮。 等了有一会儿,那扇门终是缓缓开了—— 而随着门往两侧轻摆开的同时,内里的光景半落入眼睑。 大堂经理应声敛眸,朝着葛烟点点头示意,不曾多看一眼便抽身往旁边离去。 耿秘书的脸就在这时出现在门后。 见到她人便躬腰打了声招呼,朝她笑笑,“葛小姐。” “………” 其实当知晓这个地址是华安庭成时,她内心便隐隐地有了猜测。 待到知晓那是顶层套房的房卡时,那一股没由来的冥冥也终于落实。 只是她未曾想过。 这样的时间点,沈鸫言竟是在酒店里? 也算是熟人了,朝着耿秘书点点头后,葛烟跟着他往里走。 内里宽敞辽阔,但放眼望去却觑不见任何人影。 耿秘书带领着人走了有好一会儿,葛烟心下疑惑,“你们老板在忙吗?” “算是也不算是,公司刚好有笔合同要谈,对方负责人在酒店里设了宴。” 顶层总统套间是沈鸫言常年包下的套房。 偶尔在这里谈公事,多半时间则是用来休息。 耿秘书倒也是什么都没瞒,稍作解释后又道,“现在应该刚好结束?” 葛烟点点头,倒并不意外。 像沈鸫言这样的资本家,休息和忙的时间仿佛都杂糅在了一起,并没有什么明确的边缘和界限。 这个点在酒店工作……好像也是合理的事。 敛下心神再跟着耿秘书往里,转角便来到一处小客厅之间。 除了绵软的座椅沙发外,旁边立着用以放置东西的平桌。 耿秘书就在这时朝她询问,“葛小姐,东西给我吧,我来帮您放。” “不用不用,我就放到桌子上面就行。”往前两步的事,葛烟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而就在她预备抬腿,准备往那桌子迈去时。 像是什么门被缓缓推开的窸窣动静。 随着“吱呀”地一小声—— 仿佛有风顺应着这样的动作拂过来。 葛烟应声望过去,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就立在那扇门的旁侧。 他单穿了衬衣,并不像平时那般正襟,只随意地挎着,却也撑开清劲的肩。 衬衫没扣上面两颗扣子,依稀间还能觑见线条流畅较为突起的锁骨。 沈鸫言看到她也无甚意外。 见葛烟站在门口那处的小客厅不动,他神态疏散,“拿着东西不累?” 他稍稍别开身,给她留了能过去的空间,下颌朝着套房内的主卧抬了抬,“进来。” 22 Butterfly 睡一晚。 ……进来。 由着他的话语, 葛烟抬头将视线撂过去。 沈鸫言所示意的,让人往里的那扇门,此刻正半敞开, 稍稍掩着。 也依稀能从开着的缝隙间门,隐隐约约地摸清内里的摆设。 她站的角度十分刁钻,刚刚好能觑见床沿一角。 而眼前的人站姿随意自得, 衬衣袖口往上卷起, 露出修长利落的腕骨。 种种迹象掺在一起, 也都确切地表明着—— 这是沈鸫言下榻在这个套房里的主卧。 让她进主卧…… 或许是后两个字所延伸出的意味有些莫名且不清不白,葛烟心尖紊乱一瞬,长睫稍敛起。 她声音都变轻了, 连忙推据道, “那个,东西我放外面就好。” 沈鸫言却反问, “你知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 ………这她确实是不知道。 当初周嫂只让她帮忙带, 也没多说什么。 一个没问, 一个也没主动提起, 她怎么可能会知晓。 葛烟心中揣摩了会儿沈鸫言突然问这句的用意,再抬眼,正好迎上他睇过来的眼神。 “周嫂给我打过电话。”沈鸫言往旁边走了几步, 再次示意她进去,“放里面就好。” 葛烟踯躅半晌, 想着应该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没多想便点了点头。 到底还是朝着那扇门走去。 这段距离不算长, 脚步声被绵软的地毯尽数吸走。 她刚迈进去,沈鸫言在她身侧伸出长臂,门便轻轻地阖上了。 不过一瞬, 门内门外隔开距离。 接连室内外的光线被分割,重新被主卧内的所取代。 感知到了光的涌动,葛烟迎着稍稍黯了些的亮,刹那间门蓦地窒住。 她屏息问他,音调里勾着点淡淡的不信任,“你怎么……还把门给关了?” 沈鸫言听此却是直接朝着她看过来,半挑起眉,“你说呢?” 随着话音落下,他也没有丝毫要继续解释的意思,只朝她迈进。 眼前可以移动的空间门因为沈鸫言的靠近变得愈发窄小,空气也仿佛被瞬间门抽走,全然浸满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冽然。 一步,两步,等到和她近在咫尺,他才堪堪停住,视线也紧跟着落向她。 眼前的人不自觉地咬住润着水的唇,因为他的靠近,半敛下眸。 长睫巍巍地抖起,颤如蝶翼。 像是尽力不让人发现有她的存在那般,眼神尽可能躲闪规避,不和别人对视。 却不知道这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 葛烟被他看得耳根处都泛起被烫过的酥意,慌不迭往后迈了几步,待到腿碰到床沿,也退无可退即将要往后栽倒时,沈鸫言这才不紧不慢地将目光转移。 他看向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东西给我。” “………” 原来是要这个。 手上松懈的同时,葛烟也莫名松了口气。 她心跳鼓吹不停,等到再归于浅浅的涟漪,沈鸫言已经率先转身,朝着一旁走远。 而随着刚才这一出,葛烟调好气息站稳,再抬起头,也终于看清了主卧的全景面貌。 相比较刚才进入套房内,一路往这边迈时所经过的会客厅和办公区。 这里的主卧,相当于是另一种形式镶嵌在内的小套房。 空间门偌大,极为宽敞舒适。 里面除了休息区,还附带了小客厅和观影厅。 再往内则是长条的木型餐桌以及吧台。 功能俱全,应有尽有。 沈鸫言朝着窗边走,将袋子放置在了桌上。 夜色被雨帘打磨,在他的眉骨处落下半明半昧的阴翳。 “周嫂让你带来的那些大部分是姜茶。”沈鸫言半侧过身,转眼看向身后的她,“你人已经过来了,等下也吃点?” 听他这么说,葛烟总算明白些许。 原本就在暗忖,是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被包裹得那么严实,甚至还勒出了柱形。 这样想想,周嫂大概是怕洒,做了格外精细的防护。 而至于那些甜汤,应该是看最近天气阴冷,容易着凉感冒,特意熬了专门给沈鸫言备的。 她下午过去时周嫂说要给她盛,葛烟摆摆手没要。 “那是周嫂特意给你准备的,我就不用了?”她凝思片刻,想着婉拒的话语,脚下步子迈出的趋势很是明显,“这么晚了我还是………” 话未落,沈鸫言视线便直接撂过来。 他目光径自锁定住她,语气不紧不慢,“你很忙?” 葛烟还要接下去的话语因为这句话,就这么喀在了半截。 不上不下的,也不知再说什么好。 她忙倒是不忙,只是…… “这里不止有姜茶。” 沈鸫言在她犹豫的间门隙中复又开了口,“晚饭我没用,你应该也还没。” “如果你可以。”他尾音停了瞬,目光深深看过来,“这顿就当是陪我。” --- 雨水淅沥,浓雾渐渐迸起。 待到真的决定要留下时,葛烟一直在懊悔自己刚才怎么就鬼迷了心窍,居然就这么答应了沈鸫言。 或许是夜色太迷幻,也或许是他那时的语气太惑人。 总而言之,她那时听完他最后那句话时的愣怔和犹豫被沈鸫言本人亲自捕捉到。 随后就这么顺势地应承下来,也不好再说出拒绝之类的话语。 葛烟在这边的沙发径自冥思苦想,沈鸫言这会儿反倒神色轻松,一派云淡风轻。 他刚好要推门出去,走之前又问她,“你想现在就吃还是等下?” 葛烟下意识摇摇头,“现在还不太饿。” 他嗯声道,“那稍晚了再说,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我。” 听此葛烟啊了声,“……在这里吃吗?” 沈鸫言扬眉看过来,“不然?” 他话落没再说什么,门也很快被轻轻阖上。 葛烟望向人影已然消失不见的门后,目光放空了会儿,倒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其实她也就是问问,真到了这时,其实也不太拘束了。 虽说也没到顿顿都是饭友的程度,但每每和沈鸫言用餐的时刻,她好像很奇异得便可以不再多加掩饰什么,只吃便是。 思及此,葛烟就这么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静静地等他。 其实刚才耿秘书还进来了一趟,拿走了那袋没有拆封的东西后,转瞬便没了影子。 应该是被沈鸫言嘱托着将姜茶还有那些吃食之类的送去后厨加工了。 拎起手机,葛烟百无聊赖间门,不知怎的将视线定在了微博的图标上。 她倏而联想起沈氏投资京芭的事。 其实在之前见沈鸫言的那几面时,葛烟便想着要问了,奈何一直没有合适的时间门与机会。 期间门也总是被形形色色的事打了岔,并不好提起。 但可以明确知晓的是,之前她和梁潇潇去画展的那天,沈鸫言也在场。 而真要论及起身上的资源,京芭恐怕只是沈氏照拂下的一小尾,压根算不得什么。 有什么能越过沈氏的影响力? 心里将事掩下,葛烟决定待会儿找个时机问问。 她在这边等得稍稍有些久,耿秘书才率领着一众厨师将餐车推来,随后朝她躬身作揖,体贴地掩上门便出去了。 葛烟落座在沈鸫言对面,垂眼打量了下菜色。 餐桌上摆开的吃食除了正腾腾冒起热气的姜茶,以及还算熟悉的周嫂□□糕点,沈鸫言明显又点了些酒店菜单里才有的。 丰盛之余,多数是些清淡亦或者是甜口的菜。 两人吃饭时话并不多,相对无言间门,葛烟吃得心满意足。 毕竟差不多是她喜欢的口味,原本她饭量不算大,今天倒还稍稍多用了点。 沈鸫言动作不紧不慢,姿态携着点随意。 葛烟原本看他就不怎么动筷子,眼下见他好像吃得差不多了,这才缓缓开了口,“那个……” 她说到一半竟是不该怎么继续接下去的措辞,断了好半晌。 沈鸫言像是笑了下,没等她说完就了然那般看过来,“有事求我?” 葛烟倏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都能看出来啊。” “很好猜。”沈鸫言视线落于她面上,“你的心思全写在眼睛里。” “………” 有这么明显吗? 葛烟罕见得郁闷了。 只是转念又想,沈鸫言也是商场浮云中上位圈的佼佼者,和旁人打过的交道不知淌过了多少遍。 眼下的这些,在他看来应该算不上什么? 稳稳心神,葛烟燃起希望,“我就是想问问看,你这边能不能打探到一些……关于画手的信息?” 沈鸫言抬眼看她,“什么样的信息?” 葛烟顿了顿,随后轻声道,“就是可能得具体到个人方面的那种。” 他没继续应,只是说,“所以你上次来画展,其实是为了这件事?” 不知道沈鸫言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葛烟还是缓缓应下,“嗯……” 也不知道他听了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她眨了眨眼,试探地问,“你这边应该是可以的?” “先吃饭。”沈鸫言却道。 葛烟心思一股脑在这上面,饭都忘了继续吃,眼下纤巧的指尖执着筷子,空荡荡地晃着圈。 他收回视线,示意她继续,“什么事都等吃完了再说。” --- 沈鸫言好像很是忙碌,饭后复又被耿秘书叫走后,这趟出去便再也没回来。 只是临走前到底还拦了下她,说既然要聊画展相关,就还在这里等他。 她原本也没要走的意思,也就独自一人待在了套房的主卧内。 沈鸫言这应该……算是答应了? 原本她也只是想试着问问,等到这事真的有了更多一条路的眉目,葛烟心神俱松。 给心放了明朗的假,她无所事事间门也没有走动,开始细细打量起这间门主卧套房的布局来。 因为是独占一层的套房,挑高采光极好,往外觑便是无尽的夜色。 由此,还能依稀看见不远处的沈氏,以及隐藏在那高处云雾中的楼宇边沿。 整座大楼就这么半藏起身形,只有亮起的牌子穿透了浓雾,氤氲着白光。 葛烟先前便一路从城北庄园赶来华安庭成,这会儿大概又因为刚吃过饭,两厢因素叠加,竟是泛起浓浓的困乏。 干脆将头轻轻地倚靠在沙发处。 就这么继续望着落地窗的夜景,近乎是入了迷…… 那厢,办公桌旁。 沈鸫言不知何时切断了视讯通话,刚要直起身。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 他敛眸,随后直接点开,“什么事找我?” 裴青立的嗓音透过电话传来,伴随着点嘈杂的声响,“你说什么事?” 他大概率这会儿正有什么局,话说得也不甚清晰,“我们沈总真是贵人忘性大啊,之前不是说好了改天约吗?” “我今儿特地在金鼎包了一大的,就等着你了,来不来啊?” “今晚有事,不去。”沈鸫言起身整理了下文件,随意道,“你那边的账划在我名下。” 裴青立哪是会在意什么账单的人,“不是,你现在还有什么事啊?” 对方似是觉得不可置信,“我听耿秘书说你刚谈妥了一笔挺大的单,之前忙我能理解,但你这清心寡欲的唐僧人设维持了这么多天,总该破破戒了吧?” 裴青立觉得荒谬极了,论及最近沈鸫言缺席的次数,他倏而有种被无情抛弃了的错觉。当然,是从兄弟的层面来说。 他还没扬起声控诉,耳边就在这时倏而传来疏冷的一声,“挂了。” 还没等裴青立反应过来,那头已经传来嗡嗡的黑屏声。 ………? 沈鸫言关了手机,抬腿便朝着外走。 耿秘书离得近,近乎是听了全程。 此时此刻,他眼观鼻鼻观心,摆出一副什么也没听到的模样,提醒道,“沈总,待会儿可能特助办的人会过来,继续商讨以及核对之前的合同。” 得来沈鸫言的淡淡应声后,耿秘书也没多说什么,就这样目送着自家老板往主卧迈去的背影。 沈鸫言过了一小时才回的主卧。 轻轻推开门时,不见里面有任何动静。 雨越下越大,将落地窗面冲刷起斑驳的水痕,远处所有灯景被衬出霓虹色泽,看不分明。 稍显静谧的屋内,沙发侧的一盏小灯笼着淡淡的光晕。 也圈住了那团在一起的人。 她阖着眼,长卷的翘睫耷下来,在瓷白的小脸上落下片小小的阴影。 睡着时眉毛仍是轻轻蹙着,浅红色的唇紧紧抿住,双手环绕着搭在肩侧。 像是猎人来临的后遗症,哪怕在冬眠也仍是竖起绒毛裹住小肚皮,时刻都准备着溜远的小狐狸。 沈鸫言脚步放轻,几步便迈近。 随后单膝半蹲下长身,就这么抵在沙发前,视线落于她面上。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这么不设防。 须臾,不知道想到什么,沈鸫言蓦地失笑。 默默地看了会儿,他双手绕过她膝弯,轻轻松松将人打横抱起。 --- 葛烟在有人触碰到自己的时候便有些迷迷糊糊地醒了。 但她刚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门还不想彻彻底底地从这样的舒适中脱身。 只是察觉到熟悉又好闻的气息,像是鼓吹进气球里那般,缓缓地,不疾不徐地灌满,随后萦绕着充斥在周遭。 腰肢被轻轻揽住,膝弯也紧接着被有力地托住。 随后是近乎腾空而来的蓦然失力。 她脑袋浮在了空中那般。 先是崴在较硬的像是岩石般的地方,平稳之余晃荡几下后,又宛若海水倒灌,直愣愣地往下冲…… 随后便来到了较为绵软的平地。 像是陷入了无尽的棉花,待到紧紧地捱着又将脑袋往上放了放时,身上好似又覆盖上来什么…… 嗯? ………覆盖? 这样轻柔的触感成功地让葛烟从恍惚的梦境中清醒过来。 只是她乍一睁眼,入目便是敛眸睇过来的男人。 就这么直白,明晃晃,且不给予缓冲地出现在了眼前。 嗯,是沈鸫言。 等等……! ……沈、鸫、言?! 葛烟就连剩余的瞌睡都飞了,狐狸眼睁大,下意识便去看身上那个覆盖着的东西。 是被子。 待到视线再收回,她半边脸探出被褥,就这么望向眼前的人。 两人一个躺,一个半站。 视线在空中交汇时,一种类似于尴尬的情愫默默地划开寂静。 “我……”她脑海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又在你这睡着了?” 或许这个疑问也是肯定的回答。 她不仅仅又在沈鸫言这里睡着了,甚至于这次还升了级。 方才的那些不是梦……应该是沈鸫言亲自把她给抱过来的。 而不比上次的沙发,这次是睡在总统套房还不够,她直接躺在了套房主卧里的主床--上。 绯色已然是抵挡不住,慢慢爬上脸颊。 她耳根处已然是烧了红,连带着整个人都近乎埋在了被褥里,不敢再往外拨出一分。 怎么会这样啊…… 沈鸫言就在这会儿发了话,“你怕什么。” 他说着往后退了半步,视线饶有兴致看过来,“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 听到前面那句葛烟还心有戚戚然,待到听完后面那句。 尽力抑制住自己面颊上的羞赧和窘然,她闭了闭眼,刚要把不好意思那四个字说出口。 沈鸫言却像是预判了她的想法,“你每笔账都要跟我算这么清楚?” “也不能说是算账……”她埋进去半颗头颅,因为有了被褥隔着,嗓音都变得嗡声嗡气,“………就是得你来我往,我得还回去。” 沈鸫言眸色深深,“你确定要还?” 想起和沈鸫言的这些相处以及他或多或少朝她帮过的忙。 葛烟眨眨眼,缓声提议道,“要不我这边允诺你一件事?” 沈鸫言这回应得很慢。 半晌,他不疾不徐道,“是那种我要做什么,你都能答应的事?” 这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啊…… 葛烟心中冥冥,稍稍摆开被褥抬眸看过去。 却是直接撞入那人稍带戏谑的眸。 一秒,两秒。 她难得动作迅速,转瞬间门又将被褥往上拉了又拉。 头顶上的人似是轻笑了声。 而后她听到他说,“实在过意不去就先欠着,之后再说。” 被褥的一角被掖了掖,沈鸫言的嗓音复又落下来,像遥远的天神。 “如果你实在很困,再睡就是。” --- 耿秘书这一次成了解救葛烟的救星。 没多久就过来轻敲了门,再次将沈鸫言唤走。 而葛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沈鸫言的缺席以及他刚才近乎纵容的话语。 她的困意接连又冒了上来。 心神松懈开来后,原本埋在被子里的呼吸轻轻浅浅间门酝酿出热意。 这被褥间门也有那种冽然的味道,像是融化过的雪,也像是滴露在杉树上的霜。 是沈鸫言常睡的吗…… 她胡乱想着,脑海里像是杂枝缠绕,竟是真的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葛烟第一时间门是去查看时间门,眼瞅着时钟往后拨转了将近两个小时,她这回说什么也不敢再睡了。 视线逡巡一圈也没有沈鸫言的人影,她顾不得更多,掀开被褥下了床后便推开门,打算顺着来时的方向往外面走。 要去找他。 如果来不及商讨画展的那些事,她是真的打算要走了。 这个点雨仍是没有停,一路过去瓢盆泼在窗外,像是永不停歇那般。 葛烟顺着小长廊亦步亦趋往来时的路走。 她记性还算好,等到摸到一个转角时,她抬腿将要迈出去,轻声喊道。 “沈鸫……”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当即愣在了原地。 触及到眼前场景,葛烟剩下的那个字音就这么喀住,再也发不出去。 前方的办公区域落有不算大的会客厅。 此时此刻,就在旁侧的办公桌前,零零散散地站了四五人。 沈鸫言位于桌后,面对着她,低着头垂眼。 ………是正在听取报告的模样。 葛烟虽是唤了一半便打住,可她的嗓音不大不小,却是能刚刚好传过去—— 就在那群人听见动静正要转过头来时,葛烟慌忙往后退,几步又隐在转角的长廊处。 但这会儿还是有脚步声渐渐地传了过来。 先前细微的讨论声骤然停住,唯有那步伐越来越靠近。 一步,两步。 待到转角处出现那张格外清绝的面庞。 葛烟油然一股大难逃生的庆幸来,连忙小幅度地朝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人跟过来。 “你在谈合作吗?”她声音压得很低。 沈鸫言见她这幅模样,压下眉眼,“不是,特助办的人过来汇报工作。” 葛烟听了当即犯了难,“那……他们什么时候能走啊?” 她就这样迈出去,势必要经过那些人。 可这个时间门,又特别是……这样的地点,孤男寡女的。 不说不妥了,现在这样压根也不方便。 沈鸫言不知听到什么,睇向她,“你很希望他们走?” 当然啊,他们结束了她才能出去不是吗。 葛烟不明白沈鸫言为什么这么问,只提醒他,“我是打算回家了……” 她说这话时音调低低的,嗓音几乎是呵出来,掺着凝着的香。 脸颊处还残留有睡醒时的痕迹,像一抹朱红的细毫润着掠过。 很浅,却根本挡不住那几乎是绽开来的殊色。 “他们会议完成了才能走。”沈鸫言收回视线。 葛烟像是好奇宝宝,“那你们这个会议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沈鸫言敛着眉眼,“可能今天,也可能明天。” “………” 这话说的。 什么会议可能会持续到明天啊? 只要外面的人不走,她难道今天就这样出不去了吗…… 辗转想了好几个法子,直接走过去这个方案还是被她给否认掉了。 “那要是真得明天……我接下来怎么办?”她着实有些担忧。 毕竟外面还下了这么大的雨。 还没等葛烟想好到底该怎么解决,沈鸫言却是朝着她看过来,视线漆沉。 “你可以在这睡一晚。” 23 Butterfly 索要报酬。 雨声澎湃, 湿雾朦胧。 像是打碎了调色盘,这回再也不是仅仅看着便能发出感慨的景象。 那样澎湃的雨,好似穿过了墙体,强势地钻入耳中。 引起胸腔的共鸣。 长廊一侧是嵌了内饰灯的墙面, 一侧则是整扇挑高的落地窗。 夜间的雨本就带着阴冷, 频频敲打着玻璃。 可立在屋内, 就这样互相看着彼此的双方, 却是被玻璃与外间隔开,近似温柔地包裹着。 葛烟的心被夜色划开了一道口子,反反复复暗自琢磨着沈鸫言的那句话。 ……在这睡一晚。 好像光是这个提议便单单令人延伸出无尽的遐想。 只是她若是真在这歇了整晚, 第二天要怎么面对耿秘书。 不说走出华安庭成的大门了,她又该怎么去迎接酒店经理目光的洗礼? 当然,凭着专业的职业素养, 他们断不会过问什么就是…… 但是沈鸫言呢? 葛烟抬眼望过去,直接撞入他撂过来的视线。 他的双眸在身后顶灯的映衬下, 犹如云雾凝聚在一起, 看不分明。 没有再多的话语,像是在等她的回应,又不像是。 ………仿佛刚刚那句只是顺势说了出来。 但又不仅仅是如此。 短短的时间里,葛烟脑海里犹如平坦草甸中倏然冒出了疯涨的杂草。 只扰得她心思不紊, 哪儿来得及细究。 或许, 他也只是单纯地提议? 这套房虽说不是他的常住地, 认真说来,却是他的独居室,也是他自己私人界限内的地盘。 这样的话一旦说出口,岂不是主动引人“侵入”…… 葛烟没多想就否认了这个提议,再怎么频繁地被允许在他所规定的界限内不断游走, 此刻的分寸感不知道从哪个旮沓角落里冲了过来,没由来得上了头。 “恐怕不太行。” 葛烟说着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面颊。 直接感知到些微的烫意。 “………不说我了,你真打算让他们站一晚上,开一晚上的会?”顿了顿,她偏过头,视线在此刻仿佛穿过了转角,直接透视到了办公桌那方。 沈鸫言原本便一直盯着她,在刚才那段漫长的沉默被率先打破后,他缓声道,“也不一定。” “嗯?”葛烟视线落向他。 沈鸫言唇角勾了瞬,“要是真忙起来,也有这个可能。” “………” 大概是之前的相处让她拥有了些许的错觉。 还以为沈鸫言…… 结果这人的资本家属性在此刻被映衬得无比分明。 好在沈鸫言似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模样,也像是随意间才提起了这样的话题。 以至于葛烟听出他后面那句的淡淡玩笑意味后,没再继续细想。 她伸手轻揉了揉脸,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又听他出了声。 “不过即使他们都结束离开了,你也走不了。” 他的语调缓慢,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后半句的尾音仿佛都被额外拖曳了些。 葛烟默了瞬,触及到「走不了」这三个字,也不知为何,下意识便往身后退了半步。 两人靠得近,是呼吸清浅交错便能听见的距离。 此刻短暂地隔了开,两厢无声。 她能感到他的视线就这么落于她的发顶。 一瞬不瞬,凭白便灼了人。 而随着沈鸫言的不为所动,她呼吸的频率也在这样的沉默中暗暗地提速,近乎飚起……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葛烟轻蹙起眉都要去连声唤他了,沈鸫言这才很轻地笑了下,终于大发善心似的放过了人。 他目光紧跟着探过来,不紧不缓地解释,“不是还要和我谈画手的事?” “………” 原来是指这…… 那他刚才故意那样说做什么? 葛烟在松懈的同时难得的腹诽了下。 不提别的,刚刚那会儿她好像还真的,稍稍地想岔了那么一瞬。 --- 顶层套房落于顶层,常年静谧沉寂。 按理说该是落针可闻的环境—— 此时此刻却难以抑制地传出点窸窣的动静。 会客厅的办公区域中心。 爆炸性的讨论声即便缩小了范围也被压了低,也难逃偷偷沸腾的命运。 原先特助办这四五人便是临时过来汇报工作,外加商讨业务之类的。 往常不是没有跟着他们沈总在这里办过公。 但令人咋舌的点就在这。 他们一众人来来回回过几次—— 从未遇到过今天的那类事。 沈总的总统套房里竟然有人…… 有人就算了,还是位女人! 而只要回想起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哪怕辗转到现在,也只觉难以忘怀。 特别是这类沾染了点桃色意味的花边事,堪称是八卦的源泉。 他们几人原先也只是像是往常那般照例,并没觉得异常。 偌大宽敞的会客厅偶有低低的交谈以及轻缓汇报的声音交织,再无其他。 然而这样的报告并未持续多久,没多会儿,自左后便蓦地传来一道女音—— “沈鸫………” 再往后却是倏而没了音信,顿在了原地那般。 这缓缓的一嗓颇有点像是三月的春莺,还没开嗓前落于新绿的枝桠上,只轻声地哼。 当即便听得人浑身都酥了。 一行人顿顿,本能反应促使,循着那嗓音的方向望过去。 却是什么也没捕捉到,只留下耳边仿佛还在的淡淡余音。 惊鸿一听也吸引力十足,有人被勾住,还想再探头往那边觑,袖子却偷偷被同行的人带了力地扯住。 再回头,沈鸫言位于办公桌后,只抬眸淡淡睇过来一眼。 就这么一眼,便让所有人歇了心思。 工作要紧工作要紧…… 连忙提醒住自己,他们也不敢再转头,只知道自家老板很快直起身,落了句—— “你们先继续。” 而后朝着刚才声源传来的那个方向走去,背影直接消失在转角。 那样自然而来的女声,总归不是什么人工智能吧? 自家老板的名字能从那位的口中轻松喊出……特助办的四五人不明觉厉。 不提喊名,这顶层套房内再往里的区域是他们不曾跨越过的地方,界限分明。 而这位却能肆意行通…… 话题就这样转回来了。 什么时候能有人只一声便能将他们沈总给叫走的? 压根没有过这个先例啊! 于是自沈鸫言走开后,他们这边再也不受拘束,只不过到底不敢太放肆,只偷摸摸地朝着可能算是知情人的耿秘书询问。 可耿秘书是谁? 作为沈鸫言唯一且十分得力的总裁秘书,在这件事上愣是不置一词。 不管旁人怎么诱导怎么哄问,他都一副我并不知情别问我且问我我也不会说的神色。 殊不知,这种若有若无释放出来他大有可能知道些什么的模样,更是让人抓心挠肝。 不过这到底是沈总的私事,见耿秘书宛如撬不开的河蚌,守口如瓶得要命,他们也没再多问。 就是最近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实在是太多了。 左等右等沈鸫言都还没回来,一群人的重点便又落在了前阵子沈氏官博的那件事上。 沈氏自先前入驻微博以来,往常所发的内容十分官方,应该是授予且交给集团内部的人专门管理。 偶有需要发布点什么,也都间隔很久,颇有点僵尸号的意味。 可就是这样一个账号,前不久不仅难得地上了线。 上线后竟然没有发布任何沈氏相关的内容……反倒是给京芭的一条微博点了赞。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亦或者是投了票。 但不提这些被那群网友早先便拿去讨论的事——光是以上所有便让人想不透也看不清、 有人趁着耿秘书还停留在原地,调侃问他,“耿秘,你说实话,之前我们公司官博的那个赞,是你点的吗?” 这样的大事,并没有人往沈氏负责管理运营微博的职员手滑那方面想。 因为点赞从始至终就没有消失过,也一直存留到现在。 耿秘书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说道,“沈氏官博代表的是以沈总为首董事会的态度。” 简而言之,就是遵循了沈总的意愿。 但压根没提具体操作的是谁。 经由这句话,空气里安静一瞬,复又呛声不断。 “太不够意思了耿秘。” “什么话啊这是,太官方了吧?” “耿秘正经起来我真的害怕,文绉绉的。” “你们都在关注什么啊?只有我觉得京芭那个投票里有个候选小姐姐又漂亮又眼熟吗?” 沈氏特助办的人原本都是谈判桌上的好手,话密起来也是一套套的。 耿秘书再沉着冷静,到底还是抬了抬手让他们停下,连忙摇摇头提醒道,“沈总就快回来了,你们确定还要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就在他近乎是苦口婆心的劝说结束的下一秒。 桌上的可视通讯应声而起。 耿秘书敛下心神,让旁边的人安静,随后上前几步摁下,对着那端示意,“沈总。” 沈鸫言的声音隔了层介质被模糊,听不出什么情绪,“今天汇报就到这里,让他们先走。” 特助办的人就在旁侧,压根不用耿秘书再转达,听得那叫个一清二楚。 他们你望望我我看看你。 须臾几秒,竟是统一地噤了声。 ……这叫快回来了? 这是压根没想过回来吧。 --- 秉承着「既然都等到了现在,总归不能白等」的信念,又经由了沈鸫言最后那句话的点拨,葛烟先前因为被打岔差点被遗忘了的终于回了轨道。 那会儿光顾着去关心如何回家。 是她忽略了原先一直心心念念的事。 只是……沈鸫言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 她前脚刚提议,后脚他也差不多只算是应下。 ——现在居然到了能坐下来细谈的程度。 像是蹿了火箭那般,猝不及防之余,让人招架不得。 但或许这便是他惯常的速度以及风格手段。 葛烟倚靠在窗边,凝下眉来。 没想好待会儿从哪方面具体入手,她冥思苦想之余,没注意到帘子被人缓缓掀开。 “就有这么担心回不去?” 沈鸫言颀然身形微立,步伐稍顿,朝着里面走了进来,“人已经帮忙解决了,你现在可以专心点。” 葛烟听了抬起眼,“………人帮忙解决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 沈鸫言在她对面落座,人稍稍往后倾靠,撂眼看了过来,“所以你也不用急。” 经由此话,葛烟心里默默地有了个底。 这样也好,在这边随时待到什么时候都能走。 只是……沈鸫言好似对套房内里的地方格外喜欢。 原先她以为会去类似于办公的区域细谈,可他没有带她去任何有关的地方,反倒是在刚刚那会儿,顺势拉着她的人去了长廊旁侧的一个小隔间。 说是隔间,其实也算是阁窗边落脚的一处地点。 这里三面环窗,是顶层套房里靠近角落,用全方位采光设计所打造出的休息一角。 半开放式,没有门,只有沉沉坠下的帘幕用以隔开遮挡。 帘幕内的空间不算大,却有极为闲适的榻榻米。 隔着窗,外间夜色异常浓郁,而这片小天地里放置着的桌灯却是晕开点亮,将人隐隐绰绰地罩在内里。 可谓是十足享受。 葛烟环绕一周,目光终是落在对面那人身上。 沈鸫言骨骼清落,坐下时衬衣撑起挺括弧度,颈部被衬得修长冷白。 他指骨略弓起,稍稍翻动着文件式样的书夹。 骨节分明的手筋骨利落,微微凸起的虎口盘踞在上,只微微轻动,便稍显冷感,莫名中带了点……欲。 仿佛下一秒便要射出去的利箭,力量亟待释放。 葛烟看得不禁有些愣神,垂下眼睫又想,这样一位长手长脚的人非要带着她坐在这里。 她抬头望向他,轻声缓道,“……这边会不会施展不开。” 沈鸫言闻言,视线将欲从文件上敛起,“施展不开?” 不等她回答,他抬眼便看过来,“我只是怕你再想什么回不回得去,干脆选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 “………” 葛烟倏而一噎。 那她还想说人都走了呢,就是选在有人看得见的地方,也无甚大碍啊。 等等……她好像忽略了耿秘书。 外面的耿秘书也是人。 莫名觉得有些对不起对她向来不错的耿秘书,葛烟心里默念了几遍感谢之语,面上倒是强装着不显。 她清了清嗓,对着他道,“不说这个,你处理的速度倒是挺快,是已经有点眉目了吗?” “也没有那么快,只是刚才顺便让耿秘书做了点微处理。”沈鸫言将那份还算厚的文件推过来,递到她面前,“这里是大致筛选过的方向标签,你先看一遍,回去再勾选。” 葛烟从他手里接了过来,再敛眸一看。 心叹沈鸫言记性也真是好。 她刚刚也就大致和他描述了下自己想要的有关画手的信息,他已经把最有用且相关的那部分给筛选出来了。 还分好了类,一目了然。 再往下的那些靠她自己暂且不提,沈鸫言这一道锋向标,着实给她助了不少力。 等到真迎来了这一步,先前所想的似乎也拨开了第一层迷雾,她反而没有那种迸发的喜悦和兴奋。 或许是被这样的环境所影响。 她这会儿竟是莫名得平静。 窗外的雨在迎来泼盆的倾泄后,似是被击退,复又变得淅淅沥沥。 渐消的雾帘掺和着稠然的夜色,更衬得她坐于此的安然静谧。 或许也有先前小憩饱眠的缘由,葛烟心脏倏而被撑得鼓鼓,复又轻轻舒张开来。 再撂眼望去对面的人,正正好迎来他睇过来的眼神。 葛烟被看得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后在这样下意识的动作里想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 晚饭,酣睡,夜聊。 她这算不算是一套三连了…… --- 终于打道回府的时候,葛烟起身时腿都稍稍有些麻。 她下了榻榻米,再往相隔着内外的帘幕走去,沈鸫言已经先她一步立在了那处。 “记得放好。”他提醒了一声。 葛烟嗯嗯两声应下,又因为心情不错,应完后竟是顺势扬起手里攥着的那沓文件,朝着沈鸫言便挥了又挥,“到时候勾好了是直接去找耿秘书对吧?” 然而意向之中的回应没传来,等来的却是沈鸫言立在原地的颀然身形。 他视线探过来,半扬起眉,“你刚刚说找谁?” 什么找不找谁…… 葛烟压根没惦念着这事,只在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手里还拿着文件,快要路过沈鸫言的时候怕划到他,将文件卷好放进了包里。 再抬腿一路顺着帘幕准备往外走时,唯一的道路被缓缓封住。 不过一瞬。 往后是无可遁通的阁间,往前则是……正杵在那里的沈鸫言。 他视线撂过来,不紧不慢锁定住她。 这人挡路的意图太明显,葛烟就这么停在了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抬起眸想要说些什么,随后便听到沈鸫言将原话重诉,又一模一样地反问了一遍。 “我………” 葛烟想起自己之前所说的话,辗转碾磨了几回,随后总算弄明白他这句话的主体是谁。 她不该去找耿秘书吗? 葛烟心和脸热像是迎风而生的火种,融成了一个温度。 她到底还是想着蒙混过关要走,复又被沈鸫言抬手挡住。 他逆着光,微微俯身看过来时视线漆深。 “帮了你的是我,本人半点酬劳没有?” 沈鸫言拂过来的气息微热,稍稍笼罩住她时,让人耳根生起烫意。 ………葛烟到这时才有些后悔自己说错话了。 她也没想到的是,沈鸫言对于她之后去找谁居然能有这么大的意见。 可先前说不要笔笔算账的那位,分明也是他啊。 她长睫翕合颤了又颤,径自下了定论,“………沈总应该不会和我计较这个。” 沈鸫言没反驳,盯了她好半晌,随后径自直起身,率先往后迈了两步。 他神态落于阴影中看不分明,语气疏散,“如果我说,我非要计较呢?” “………” 今天的沈鸫言有些许奇怪。 得益于这会儿骤然又将人隔开的空间,葛烟莫名舒了口气,只随意道,“你非要计较我哪还得起啊………” 这恐怕都不能用金钱来衡量了。 得是满当当的人情。 这个时间点被拖延在了这,她并没怎么当回事,只是在抬腿还要往外迈时,发现哪怕是沈鸫言往后隔开两步的距离,仍是没有将路让出来。 葛烟心中冥冥的瞬间,刚要说些什么,就听到落于她正对面的他说,“有还得起的。” 沈鸫言看向她,不紧不慢道,“刚才不是说要允诺我一件事。” 见葛烟抬眸朝着这边望了过来,他淡笑,“不如现在兑了。” “………” 现在就兑? 现在吗…… 葛烟转眼,下意识开始看向周边。 沈鸫言视线定在她身上,却是又缓声提醒道,“想好了再说。” 还得想好了再说。 且是这样的一个时间点。 葛烟没忍住—— 望过去一眼,他没甚反应。 再望过去一眼,他依旧无动于衷。 ………沈鸫言这般不为所动的模样很是少见。 虽然不懂他怎么突然就让她在此刻兑现,但这种事好像确实需要仔细思索。 但到底是要急着回去,葛烟随意地过了下也没细想,只是诚恳道,“那还是请你吃饭?” “葛烟,除了这个想不出别的了?”他似笑非笑睨她。 沈鸫言说着又道,“换点有新意的。” 还要有新意的? 葛烟实在是想不出除了吃饭还有什么能称得上是新意的了。 而真要提及直接转账那种直白又方便的方式,沈鸫言大概又觉得不需要。 之前她提议过直接便被他拒绝了。 沈鸫言,请沈鸫言。 那三个字在心中反反复复默念。 倏地,不知道想到什么,葛烟脑海里顺延着某个字音。 脑海里也随之蓦地显现出一道圆滚滚的身影来。 咚咚的话沈鸫言之前也看过摸过的,应该还算是熟悉? 想到这儿,某个想法就这样落地生了根。 她骤然从原有的冥想中解脱出来,“不如这样——” 抬眼看向他,葛烟眨眨眼提议,“我想要不改天请你来看猫吧,然后顺便那之后……我再请你吃顿饭?” 她自己是越想越觉得这主意还算不错,两厢结合,总归是好的。 然而沈鸫言那端好半晌没应。 等到他将视线撂过来时,却是不紧不慢道,“你这是邀请我去你家的意思?” ………啊? 字都是认识的字,组成的句子却跑了偏。 葛烟被他骤然而来的这句弄得直直怔忪在了原地。 她本意是想着,之后趁着哪天赶了巧,等沈鸫言有空过来剧院,她便在那时候把咚咚给带过去…… 哪儿能是他那个意思? 葛烟听到此抬起头,启唇便要解释—— 沈鸫言却是已然出了声。 “好。”他直接应下。 24 Butterfly 黏人。 夜色被雨水打磨, 漆沉不见底。 套房内那面三面环窗的阁间门,也不知为何全灭了灯,层层阴白灰然的雾附着在窗面上。 周遭的环境好似被一层薄薄的纱糊住, 透出股朦胧的质感。 静谧和不安裹挟着声声可听的心跳, 就这么自背后升腾而起, 将她整个人彻彻底底笼住。 葛烟的感官都被抹平了,视野所能落脚的地方,唯有眼前的他。 奇怪的是,这样浸润着墨色的晚上, 按理说是伸手也看不清彼此的夜深时分。 可为何他的神态不甚清晰, 那双眼却凝如云雾,清凌凌往她这边探来时,漆沉得仿佛在下一秒便能滴出水。 葛烟嗓间门微动,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这样不行的………” 沈鸫言似是低首,敛了眉一步步迈近, 声音淳然得仿若上世纪传来的远钟,“为什么不行?” 四周的浓黑将他的动作掩盖住。 此刻他的靠近, 像是从地面贴过来那般, 无形之中带给人威胁。 空间门被挤兑得更为狭窄,压迫感扑面过来, 葛烟音调仿佛被黏住, 只记得出声说, “我要去找耿秘书……” 似是提醒自己,又似是提醒对方。 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身前,声音近在咫尺,就这么携着温热落在她小巧的耳侧, “葛烟,为什么不来找我?” 一字一句的质问仿佛钉子,定定地钉在了她耳后根。 连带着他所罩过来的气息,仿佛能将她整个人湮没。 “允诺的事不是已经要兑了……”再往后并没有多余的空间门,她倏而靠在墙面上,感受自脊背传递过来的些微凉意,被迫扬起纤长的脖颈,抬起眸看他。 “我不满意。”他俯身靠近,单手撑在她脸侧,偏过头来近乎是耳语呢喃,“再换。” 或许她的沉默过于冗长,沈鸫言直起身,视线却仍紧紧锁住她,“又或者,由我来定吧。” 他的目光漆然中点了亮,此刻仿佛生了火,燃起无尽灼意。 那双修长的手也缓缓抬至领口处,不紧不慢地解开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往下又往下,衬衫在扣子的剥落中,被他明晰的指尖轻轻地往两边轻拨了拨,半掩之间门显出利落锁骨。 他攥起她的手,就这么不由分说地朝着那处缓缓地移,再往下便是…… ———倏而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时,葛烟睁开眼,目光定定落在天花板上。 好半晌都没回过神。 她的视线涣散着,像是还没有从刚才的梦中缓过来,迟迟没有焦距。 自从那晚在华安庭成的顶层套房待了将近大半夜后。 她几乎每晚都会开始做梦。 梦中的情形大差不差,多是反复上演沈鸫言和她之间门的对话。 只是也会根据场景出现的不同,连带着最后的动作和话语也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在沈氏的办公室,有时候是在唯有他和她两人的车内,有时候则是像今天这样——在那略显逼仄的阁间门里,被沈鸫言反复地提及为什么不找他。 但做梦也就算了。 为什么最后的画面总是能定格在沈鸫言不同意她的提议,以及换成自己来的时刻? 更别提那样的画面里,沈鸫言永远都在解衬衫…… 葛烟转身侧躺在床上,将半边面颊生生地怼在枕头之上。 ………所以她那晚怎么就脑子一热答应了? 也没想着去纠正沈鸫言对她那句话的误解,甚至还一路顺势而下。 想着之后还要在家里接待他。 葛烟油然而生一股很是微妙的感觉。 特别是在做起了这样的梦之后,变得更为挠人。 就像是隔着木板在上面用小纸片缓缓剐蹭,这样窸窣的动静,在被摩擦着涔起微热之时时,也直剐蹭得人心痒痒。 欸…… 抑制住自己的遐思,葛烟彻底埋进了被褥。 欠了沈鸫言的人情有时好还,有时却也不好还。 ………好比这回。 --- 葛烟赖在了床上迟迟没起,她趁着被惊醒的这会儿,懈怠着在绵软的被褥上瘫着,又睡了个回笼觉。 再醒来时,她仔细地核对了下日程,想着接下来假期还算绰绰有余,干脆找个哪天直接将人请过来算了。 只是她这里还没有彻底收拾好,到时候怎么个请法儿也令人犯难。 收拾是一回事,请人过来后怎么吃饭又是另一回事。 两厢叠加,葛烟光是稍稍想了下,不免觉得头有些疼。 她这儿其他人都还没来过…… 是不是还得准备家用拖鞋? 到底是不经常请人的人,犯难之余,葛烟还是点开了千倚的对话框。 千倚毕竟是主持人,在台里往来时和人打交道比较多,结交的朋友更是不必说。据她自己说,覆盖面差不多能从城北贯穿到城南。 她每天生活格外丰富多彩,和葛烟国内国外都差不多两点一线的行程堪称是两个极端。 葛烟有时候也佩服她的精力,但想着要出去,她宁愿懒懒补眠。 今天按照正常来说是工作日,也不知道千倚在不在忙。 葛烟想了想,打字—— 格言从录:「我问你哈。」 格言从录:「如果说要邀请一位朋友来家里的话……」 格言从录:「一般都要准备些什么?」 意外的,千倚在线不说。 几乎是在她发出去的下一刻便秒回了信息。 我有一千亿:「干嘛,终于想到要请我去你家啦?」 不等葛烟回复,她那端咻咻地又快速冒出来新的两条。 我有一千亿:「我和你说,你呢其实什么都不用准备。」 我有一千亿:「———收拾收拾洗干净等我就好。/邪笑.jpg/」 “………” 葛烟难得无言。 虽然知晓千倚嘴上没个把门,也只是想和她一起睡的意思。 但她邀请的朋友分明是沈鸫言,经由这话下意识地就在脑海里代入了下。 如果说是这样子等他…… 葛烟揉揉自己的脸,敲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格言从录:「………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有一千亿:「我哪不正经了?」 千倚极快反驳后,又开始忿忿—— 我有一千亿:「咋的,就只是单纯图个你的色,还是大色的那种。」 我有一千亿:「就不许我做个色中饿鬼啦?」 千倚三言两语就能将人逗乐。 这会儿葛烟确实是唇角弯弯,开始回她—— 格言从录:「好了随你。」 格言从录:「不过还是得说回正事,这种一般情况都怎么安排?」 我有一千亿:「能安排的那不是挺多。」 鉴于葛烟朋友少,也从不举办室内聚会,千倚到底还是给了几个稍显合适的意见。 我有一千亿:「要么拉屏幕玩点掌上游戏,要么就一起看电影,其实玩牌也很多的,狼人杀真心大冒险啥的,你这些实在不想弄的话,干脆直接问你朋友想要干啥,一般来说,都挺随意的。」 我有一千亿:「反正内容方式差不多,后续再来一顿大餐,perfect!」 葛烟看了她洋洋洒洒发过来的内容,一一掠过后还是细想了想。 这样看来,两个人好像也确实翻不出什么花…… 要不还是随意点算了。 千倚就在这时又发来一条。 我有一千亿:「所以你这样问,是要邀请我哦?/害羞.jpg/」 格言从录:「你的之后再……」 字还没打完,一通电话蓦地岔了进来。 葛烟快速回了条语音——“我有个电话进来,先不说了,你有事的话就去忙吧。” 随后利落退出聊天界面,点开上方的电话显示再往下拉覆盖至整个屏幕。 她低头,就这么敛眸望过去。 屏幕上方显示的,是郝兰蓉。 --- 乍暖还寒的这股劲儿这阵子仍是没过。 汾城这趟雨落个没完,淅淅沥沥地淌过几天后,雨中辗转夹带上了冰碴。 冷空气肆蹿太久,时间门恍惚而过,葛烟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太阳了。 透过大平层的落地窗朝着不远处的汾江望,江面上白茫一片,接连着远方的天际透着股阴郁的灰白。 不知看了多久,等到她垂眼,随意走到沙发旁捞过放置在茶几上的手机。 划开界面,指尖落在那道树枝模样的头像上。 顿了会儿,到底还是点了进去。 格言从录:「你现在到哪儿了?」 这话一发,好半晌都没得到回复。 葛烟抬眼,指尖往上翻了翻。 两人先前的聊天内容还停留在她向他确认是否有空的那一条。 随后则是他的回复。 Yan:「我都可以。」 葛烟最终敲定的时间门是在下午。 还特地挑了个周末的时间门,以防他工作上事务多,忙不过来。 而刚刚发的那条问他到哪儿了,实则是提醒差不多得在路上了。 她复又等了会儿,百无聊赖间门干脆去往客厅靠近门前的地方,半蹲在猫爬架旁边,揪住窝在那一团正打呵欠的猫过来,揉了又揉。 葛烟将咚咚半拎起在空中,也不顾它听不听得懂,只叮嘱道,“待会儿你可得听话啊。” 总归是在家里,也是比较熟悉的地方,葛烟象征性地又说了几句,想起咚咚好像也不怎么理旁的人,倒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将咚咚放置在地面,结果小猫咪落地沾脚后又贪图她的触碰,喵喵叫着便往腿边蹭。 感受着这样的毛绒绒,葛烟笑笑,抬手便戳了戳它的脸蛋,“撒娇精。” 她这厢还没和咚咚玩多一会儿,门铃就在这时倏而响起。 手中薅弄的动作蓦地顿住,咚咚也似是头回听到这样的铃声,身子倏而一扭便从指间门溜走。 只来得及揉最后一把,葛烟连忙直起身,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可视门铃里的画面显示得很清晰。 所以哪怕心中冥冥,待到这会儿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张脸出现在荧幕上方—— 她还是没由来得停滞了瞬。 其实刚才那条消息发过去却迟迟没有得到应答时,葛烟就有想过沈鸫言应该是在开车…… 但没想到他会来得那么快。 她顿了几秒,随后将门缓缓打开。 楼道里这会儿正衬着城市里灰蒙的天,沈鸫言颀然立在门外,顶上的光泄下落在他的眉骨处。 他逆着光,因为开门的动静而将目光睇过来时,双眸中的雾黑宛若深谭。 不同于以往她见他时的场景,这一次反倒是和梦中的有所吻合了…… “你………”想说什么却莫名喀了壳,葛烟在原地盯了他好一会儿,这才随便拎了句话过来,用以填充这段对视之间门的须臾沉默,朝着他道,“………怎么站着不进来?” 沈鸫言好笑盯着她,“是我要站着不进来?” 他顿了顿,好似还要说些什么——葛烟却是蓦地有了预感,倏而感知到了他的意图,连忙在人开口前就引进了玄关。 假装不知道是因为自己的愣神才让他站太久。 葛烟将门再阖上,示意沈鸫言往里面站,“先等会儿哈……我得找下之前买的家用拖鞋。” 她话落便垂首,转身背对着他后,直接打开稍稍位于上方的柜门。 而后便听到身后那人缓缓开口,“之前买的?” “嗯啊……”葛烟还在找,也没多想什么,听到此头也没回地应,“就男式的,因为我这边没有。” 沈鸫言那会儿沉默了半晌。 应该是嗯了声,随后也没什么动作。 葛烟的翻寻没花多少时间门,等到她终于触碰到那个角时,一道阴影就在这样的间门隙里蹿了过来。 快速且猝不及防之余,竟是径自掠过了她,直直往玄关靠门的地方去。 余光能窥见到来时的路,大抵是从客厅那里过来的。 葛烟动作猛地被扰,下意识像是往常那般唤了一声,“咚咚………” 她当即转身,定眸一眼看过去—— 这小猫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在沈鸫言身前停了下来。 眼下更是绕着圈,来回地围绕在沈鸫言的腿侧,扬起毛绒绒的小头颅,边迈着小碎步边喵喵叫着,像是在打量着什么。 顾不得手里的动作,葛烟将视线转向沈鸫言,解释了下,“那个,咚咚应该是对你好奇。” 话说是这么说,但咚咚之前第一次在剧院里和沈鸫言见到时的表现,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 不过之后在三潭月那回……倒是由着沈鸫言抚了好几下。 思及此,葛烟放心任由着它去,转眼又将手伸向柜子,“咚咚和我待得时间门很久,我最了解它,平时和我差不多,比较爱瘫着。” “小猫猫就是看看,不会把你怎样。”葛烟话落联想起之前它在小时工面前的表现,只又无奈地道,“它除了我,其实挺怕生的。” 话落于此。 沈鸫言那边并没什么动静,也没有出声。 只依稀之间门好像有些窸窣声响。 葛烟没多想什么。 就在她还要再开口,想着补充点什么时。 ——“你确定?” 沈鸫言倏然的一句引得葛烟望了过去。 他立于玄关处,似笑非笑睇她,“它看上去很黏人。” 顺应着这句话……葛烟猛地将视线落于他身上。 ———咚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沈鸫言的腿边跳到了他的肩侧。 此时此刻哪怕是感受到了猫主子遥遥探过来的凝视,却也仍是没有抬头。 挺着那身绒绒的毛,圆鼓鼓的肚皮一翻,就蹭着沈鸫言大衣敞开间门的衬衫一路往下,期间门还不忘喵喵地小声唤着。 嗓音绵软又细长。 那享受不已的模样,就差没直接在沈鸫言的胸前安个可以用来躺下的位置了。 这一瞬,葛烟怔忪在原地,宁愿自己是眼花。 可正如沈鸫言所说的,这会儿的它看上去很黏人。 压根看不出半分牵强。 “………” 所以这猫是什么时候叛变的? 25 Butterfly 被带进衣柜里。…… 咚咚这回堪称是反常中的反常。 根据小时工的回忆, 以往的它见了人也不怎么爱搭理,懒趴趴地蹲在近门口处,眺望着守望着门口, 一声不吭地要等她回来。 再往前追溯到它在梁宅待的那会儿,葛烟偶尔和梁潇潇聊天提及到此, 对方也都说它乖是乖, 可从没和梁宅里的谁显得更亲近过,几乎一视同仁。 而就是这样的它, 今天甚至还难得的, 小小地反抗了下她这位猫主人。 毛绒绒的一团就这么抵在沈鸫言的胸前, 蜷缩着的模样看起来惬意至极。 茸茸且蓬发起的毛边就这么落在浅灰蓝的衬衫上。 落在视野里,是完全相悖的两种感觉。 虽说是被迫掺和在了一起, 也反差性十足。 但这样奇异的融合, 莫名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想不通咚咚对于沈鸫言这莫名且没由来的热情,这会儿该做的事是别让它唐突了别人。 沈鸫言虽然没说什么, 也任由咚咚这样肆意地作弄他,一副并不怎么介意的模样。 但他毕竟是客人。 她请他来是薅猫的, 而不是……被猫薅。 不自觉地咬了下唇, 葛烟凝住心神, 连连唤着咚咚,想让它从他身上下来。 “咚咚,快过来。”她嗓音特意放了缓也放了软, 朝着猫伸出手, 挥挥算作是示意。 得来的却是小猫愈发耸起的身形弧度。 像是在贪恋着什么,它把她的呼唤当成耳旁风,鼻尖在沈鸫言身上嗅了又嗅,小猫嗓又开始绵延起来。 像是觉得这样还不够, 甚至于变本加厉地在沈鸫言的胸前拱了拱。 “………” 葛烟欲言又止。 也不知道今天的它到底是怎么了,一直在沈鸫言面前打转。 这真是以往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咚咚吗。 而且与其说是黏人…… 不如说是黏他。 难道说,这猫是看中了他的色相? 诚然而论,沈鸫言确实是那种格外出众且惑人的皮相,骨相又生得好,气质加成下,很容易便能攫取他人的视线。 只是猫也会以貌取人吗? 念及此葛烟倏而想起,其实之前京芭在三潭月聚餐的那次,沈鸫言好像还逗弄过咚咚…… 小猫咪当时就呼噜噜地打起了享受的呼,甚至还格外主动地翻起小肚皮示意他继续去揉。 当时还惹得宋李大为惊叹。 ———还原到这个画面,她总算了然。 原来那会儿就可觑见这只小猫的色心…… 可这毕竟是她的猫,自己的猫这样,猫主人总会连带起责任。 葛烟面颊像是迸起了火星,一点一点缓慢地自耳后渗透,些微热意将她的思绪吹得发昏。 念及此,她不再以柔相对,也不顾沈鸫言就在面前,稍稍扬起音调,朝着咚咚便是利落地一句,“咚咚。” 她的话很快便奏效。 猫咪大多很敏感,能从猫主人的声音中分辨出情绪。 所以几乎是话落,它便抬起了头。 见咚咚终于是朝着她看了过来,葛烟也不再多语,直接示意,“下来。” 此时此刻再心不甘情不愿,猫主人还是站了上风。 咚咚扭捏了会儿,一个纵跃便下来,要来到葛烟身边蹭。 知晓它这是要她抱的意思,葛烟摇摇手,“不可以哦现在,晚上再说,现在回客厅你的窝去。” 咚咚呜呜咽咽了会儿,咚咚大概是知道了主人此刻的铁心铁意,搭出猫垫往地板上挠了挠。 它慢吞吞地往客厅那边走,生怕自己走太远别人看不见,几乎是一步三回头。 期间又因为没好好看路,猫爪落下时站不稳,差点没打滑。 葛烟看得莫名失笑。 这傻猫。 只是她笑着笑着便察觉到了不对劲,背上恍恍惚惚间有道视线落下。 那目光极具侵略性,直直地探过来,让人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她转头,正好迎上他挑眉看过来的视线。 沈鸫言疏散看她,“还以为你把我这个客人忘了。” “………” 怎么说话的呢。 但葛烟还是心虚了。 她拿起那双崭新的家用拖鞋,放过去递给他的同时,试探性地问道,“………刚才咚咚没抓到你哪儿吧?” “没有。”沈鸫言应得很快。 只是须臾,他复又缓声道,语气意味不明,“也就是稍稍用了点力,衬衫被弄得有些乱。” 像是一副仅此而已,满不在意的模样。 可葛烟不知怎的,听后愣是放在了心里,那份心虚不免又加重几分。 见他缓缓褪了大衣,辗转间,葛烟换了个说辞,开始替咚咚刚才的行为做解释,“可能是它之前见过你所以才这样的。” 沈鸫言听此却直接朝她看过来,像是觉得不相信,“它对每个人都这样?” 那也确实不是对每个人都这样……… “是没有都这样。”葛烟朝他眨了眨眼,试图再找理由,“但可能正因为是之前见过,所以才不算完全陌生?” “这样。”沈鸫言若有所思。 “不过一般来说,猫都随主人。”他说着,唇角勾了瞬,笑着睨她一眼,“能理解。” “………” 葛烟的脚一滑,差点没步入咚咚的后尘。 --- 也不知道是不是葛烟的错觉。 沈鸫言进入室内,褪下大衣后,那个泛起褶皱的衬衣好似格外明显。 而她每每面对着他,只要将视线稍稍撂过去一眼。 脑海里便总会浮现起咚咚在他身上尽情造作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分明是自己的家,按理说她才是家的主人,葛烟却倏而有股坐立难安的感觉。 “你先坐着吧。”将人领至沙发前,她连声问道,“要不要喝茶?咖啡还是水?” “我随便。” 沈鸫言应下后葛烟嗯了声也没多问,辗转就去了开放式的厨房一侧。 这个大平层在入户时不显,往内走至客厅内才一览无余。 纵横的面积十足宽敞,往来大贯通的设计将卧房区域和休闲的客厅区域很好地分割开,半开放式的厨房就这么落在了两个区域交汇的中间。 不过看着便像是没入住多久,内里的家具虽然还算齐全,整体来说略显空荡。 只沙发处随意摆着的猫猫形状的抱枕,眼前深棕色茶几上零散放着的香薰蜡烛,以及绵软舒适的毛绒地毯展现了房子主人平常的爱好。 其他就是很常见的摆设。 这会儿有细微的小猫叫传来,沈鸫言闻声将视线摞过去。 刚才被下令去了客厅窝内的咚咚没再动,但像是捕捉到了他的到来,压根没见着人便窝在猫屋里面打起了滚。 而相比其他放置的鲜少东西,这里的猫爬架倒是壮观。 仅仅是客厅里便落有四五个。 她平日,应该十分宠爱她的那只猫。 厨房渐渐地便有动静响起。 沈鸫言将目光探过去,只觑见葛烟微微弯身于台面之上的纤巧背影。 江风拂在玻璃之上,轻轻拍打着窗户。 外面阴雨连绵,雾气湿重将室外沾染得青白一片。 可整座屋内虽是沉寂不已,却又显得格外静好。 她只稍开了壁灯,晕黄落下来衬在她瓷白的脸侧,托出眼睫卷翘的弧度来。 而因为稍稍弯腰,有致的起伏之余,几缕发丝落在了肩侧以及胸前,遮住她的神情,看不分明。 葛烟端着什么朝这边走来时,沈鸫言这才收回视线。 “想着之前有请过你喝咖啡,就亲自冲了杯,你试试看?”将那杯咖啡递在沈鸫言面前,葛烟收回手,指尖轻捻起自己喝的那杯。 沈鸫言应声,不疾不徐地抬手将咖啡端起,浅尝了口。 他好像做什么都格外赏心悦目,哪怕只疏散随意地落座于沙发之上,分明还是客人的身份,却有一副是他主场的错觉。 见沈鸫言没有任何拘泥之色。 葛烟不知为何……突然有点理解咚咚方才的激动,也倏而感慨起自己。 她好像就做不到时时刻刻都如他这般气定神闲。 见他不慌不忙又尝了几口,葛烟好奇问他,“……你觉得咖啡味道怎么样?” “挺不错的。”沈鸫言放下咖啡,另一只手单手搭在膝上,修长指尖自然垂落。 能从他嘴里能得出这两个字,味道应该确实还挺符合他口味的吧? 想着接下去的安排,葛烟复又轻啜了几口咖啡,率先开了口,“这个点也快到晚饭时间了,我们等会儿就在家里吃?” 沈鸫言听了却是没有马上应。 就在葛烟以为他不太愿意时—— 沈鸫言抬起眸便望过来,勾了下唇,“家里?” “………” 他的重点怎么总是跟别人不一样啊? 葛烟低声喃喃解释道,“………我是说我家里。” “我没意见。”沈鸫言这会儿身子稍稍往后靠,姿态闲适得要命,“不是说了都由你来定。” 葛烟摸了摸自己挺巧的鼻子,迎着光缓缓看向他,“那,吃什么也都是可以的吧?” 沈鸫言眉目漆深,就这么盯着她,“都听你的。” 那视线仿若绳索将人栓紧,葛烟被望得莫名,心中一跳,慌不迭垂下眼,“那就好……” 她其实在今天之前有想过用千倚给的那些建议。 可转念又想沈鸫言哪儿会跟她做那些事……于是到了最后也还是没有采纳。 深思熟虑过后,葛烟终究还是决定用咚咚和晚饭来抵消。 反正当初是他自己应了的,再多的她没提,他也没想着补。 只不过到了这会儿她也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她不会做饭,如果想着尽地主之谊去亲自下了厨……沈鸫言可能下一秒出现的地方不是这里,而是医院。 虽说有夸张的程度在,但葛烟确实心里没把握。 待到咖啡喝得差不多了,葛烟要将餐盘摆上桌,她动作不算快,沈鸫言起身拦住她,“我来。” “不行不行,你是客人,还是我自己来。” 沈鸫言不知道听到什么,转头深深看她一眼,“这样会快点。” 葛烟也没推据,就这么看着他在厨房和餐厅里来回几趟。 邀请着人坐下来时,她稍稍解释了下,“我不会做饭,就拿外卖热了热,重新装了盘。” 想起之前沈鸫言在陇桂馆有常年包厢,她干脆定了那里的外卖,这样不会踩雷,应该也挺符合他的口味。 葛烟说着觑见桌面上的一盆小汤碗,顿了顿,到底还是用指尖往他的那个方向推了推。 顺着她指尖落在碗壁边沿的动作,沈鸫言视线再往下,落于热气腾腾起伏着的白团子上。 须臾几秒,他再抬眼时扬了扬眉,“给我的?” “嗯……这个倒算是唯一手作的了,你应该很熟悉?” 葛烟指尖被碗壁烫到一瞬,缩回来时捻了又捻,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终是抬眸去看他,“感觉你好像挺爱吃的样子,就煮了点,你要不要尝尝?” 她只是突然就想起那天在林妘家里——拿回来就一直放置在冰箱里也没怎么动过的那些手工汤圆。 分量太多,葛烟隔三岔五才想着煮点儿。 而她胃口又小,至今都还没吃完。 想着那天在庄园里……她临时起意便将汤圆从冰箱里拿了出来。 眼下刚刚好派上用场。 沈鸫言倒是看着眼前的没出声,只是又意味不明地看过来一眼。 他的眉眼生得极好,像是深海漩涡,也似是云中凝雾。 就这样望过来时,无声也胜有声。 ………吃他的就好,怎么这样看着她? 也没往别处想,她的视线就这么落在他的手上,等着他下一步动作。 在葛烟近乎期待的目光中,沈鸫言末了到底还是缓缓舀起。 随后才不紧不慢地入了口。 两人吃饭左右也有过不少回了,葛烟竟也习惯有他在身侧,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指尖,顺带着去问他先前的事。 “之前我还想问你来着,你对画展什么的,怎么会这么了解啊?” 好像那晚她只刚开了头,他便能准确地找出信息。 再怎么算雷厉风行,这样的速度仍旧令人咋舌。 沈鸫言听了执着筷子的动作顿了瞬,却也没抬头,“你很好奇这个?” “嗯啊。”葛烟这次没有迂回,直接便应下。 其实不止是如此,先前在剧院里见到他,她也曾好奇过,只是后来知晓了林老师和沈鸫言的关系,很多疑惑仿佛月亮从云雾中抬头那般,也有了底。 沈氏涉足的领域范围是广,但于葛烟来说,沈鸫言在她面前仍然携有不可用言语诉说,且格外神秘的一面。 汾城人都道他是个传奇,可认真说来这些到底只是被旁人冠有的名头,往往也只是在嘴上过一遍,等到现在她切身体验了一番…… 像是将四处滚立的砂砾轻轻拨开,不断露出新一轮的内里,以此来接受太阳的曝晒。 她对沈鸫言的认知感知,也被缓缓地拨开一层。 沈鸫言放下筷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擦拭,“你真的想听?” 他抬眼便望过来,视线定定落在她身上。 她这样问就是想知道啊…… 葛烟迎向他探过来的目光,轻轻点点头。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中交汇。 像是有什么泡泡被戳破,风使劲鼓吹在窗面上。 四目相对中,些许沉默在空中轻轻划开。 随后她听到沈鸫言缓声道,“因为有想要的。” --- 饭后葛烟要收拾碗盆放进洗碗机,沈鸫言没让她动,径自起身去了。 葛烟要给咚咚倒猫粮,便去了大平层的阳台外侧。 咚咚吃什么都很香,低着小头颅便啪嗒啪嗒地享用起来。 葛烟半蹲在阳台上,边摸着咚咚的头边去想沈鸫言方才的回答。 有想要的……… 他想要的,会是什么? 是画,还是画画的人? 不过根据她先前在沈氏办公室所看到的那些。 沈鸫言确实是显山不露水的藏家。 不管他想要什么,应该也会找寻机会去了解,这样以来,倒也能说得通。 而至于她自己……为什么要去细思这个不甚明确的答案? 他没再往下说下去,葛烟也就没多问。 在阳台这边凝思了会儿,手机铃声骤然响起。 葛烟直起身摸出手机,敛眸一看,还是郝兰蓉。 大致知晓她要说什么事,葛烟点开通话界面,接通后朝着那边便道,“老师。” 那端的郝兰蓉笑着应了声,问了几句好后便直奔主题,“烟烟,前阵子我和你说的,你那边考虑得怎么样了?” 郝兰蓉所提的,是之后会在鄞城举办的一场私人晚宴。 宴会之类的活动葛烟其实很少参加。 之前她经常受邀去往赛后获奖时的国际庆祝晚宴,但她觉得应酬麻烦,所以五场邀请里往往可能只去一场。 原本她听到这样的提议就该拒绝,可这次的性质不同。 这次在隔壁城市鄞城所举办的宴会,是芭蕾慈善晚宴。 届时会有许多国内的芭蕾大拿以及业内相关的人士前往。 意义非凡。 原先她还在芬兰时就接到了主办方的邀约。 而随着宴会的即将到来,这份邀约在最近,复又变成了正式的邀请函。 郝兰蓉上次来电是让她考虑,这次则是提醒,“你到时要是去的话,记得拿上邀请函,你先前在国外,地址留的是梁宅。” “好的老师,到时我会留意的。” 葛烟和郝兰蓉又聊了几句,刚道了晚好将电话挂掉,再转身,眼前竟是捱过来一道修长颀然的身影。 阳台这儿原本就稍显昏暗,她着实是被吓狠了,眼睫不住地上下颤动。 葛烟呼吸都停窒一瞬,不自觉就嗔怪了一句,“喂你吓我一跳……” 说完复又意识到什么,她连忙清了清嗓子,“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在这有一会儿了。”沈鸫言一副是她自己没发现的慵散神情。 而后他似是随意一问,“你要去慈善晚宴?” “嗯,好像说这次很多业内的都会去。”葛烟想也没想便应下。 而谈及此,她话落以后,脑海里倏而闪现出一道身影来。 葛烟联想到林妘,刚要抬起头去问沈鸫言林老师到时候要不要去—— 自阳台往客厅延伸的玄关处倏而传来一道可视门铃的提示音。 可视门铃是人工智能的配备,以往家里来人除了可以显现出人像,还可以远程监控让小区里的安保将人放行,直至电梯入户。 可这样的提示音和欢迎客人来的那一声却有所不同。 在住户将家里人的信息录入到内部时,相当于也算房屋居住人的家属们,可以直接通过人脸识别进入。 葛烟听着那样格外清晰的铃声以及咔哒一声的入户音,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一秒,两秒。 随着入户音落下,响起的便是进来那人在玄关之处的喊声,“………烟烟?” 转瞬看向正立在她面前的沈鸫言,他目光正沉沉睇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两厢对视未能持续太久,耳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越发往内里来—— 葛烟慌忙之余,想也没想便拉住沈鸫言往阳台的尽头走。 大平层的阳台横贯好几个房间,一路贯通。 将人带入一间卧房时,她紧跟着要去关门,那脚步声转而又往门口来。 随着那道轻柔嗓音的再次响起,葛烟没由来地屏息,大脑乱成一锅粥未经细想便径自打开旁边的衣柜,带着沈鸫言便钻了进去。 她来不及细说,想要叮嘱沈鸫言什么以后再迈出去—— 却是来不及了。 沈鸫言抬手揽住她的瞬间,衣柜外靠近门口处的地方传来极为清晰的一声,“咦,人呢?” 像是打量了几秒看到这边也没半分人影,这才施施然往外,又朝着另一边走去。 狭窄的空间内将人的感官放大,葛烟在莫名松口气的须臾,随之迎来的,却是新一轮的压迫感。 她近乎是搁在了沈鸫言和内里那侧的中间…… 葛烟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他的嗓音自头顶落下,“我有那么见不得人?” 听这语气,好像不太妙…… 没去看沈鸫言此刻的神态,她轻声道,“不是……” 顿了顿,葛烟补充,“是我妈突然来了。” 可这样的解释没能说清什么,沉默几秒后沈鸫言径自发了话,“所以还是觉得我见不得人?” 那也不是这意思。 葛烟这会儿脑焦心也灼,还得想待会儿该怎么办,又该怎么出去。 “这你要我怎么她说啊………”也不知为何,她下意识就把人给强势地带了进来……… “那你有没有想过被发现了该怎么解释?” 这回葛烟迟迟没应。 她只是在想,两人都待在衣柜里,哪里会被发现。 而论及到要解释,恐怕此刻是不解释才为上策。 而就在她这样沉默须臾的档口,沈鸫言复又开了口。 “你这样做贼心虚,如果真的被发现。”他嗓音轻捱在她耳后,熨得人近乎颤栗,“她只会以为我们是在偷情。” 26 Butterfly 女伴。 衣柜里昏暗不明, 几乎没泄出任何一缕光亮,紧紧包庇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可却挡不住那般的嗓音缓缓入耳。 葛烟的耳根几乎是在瞬间便飚起了无尽的烫热。 沈鸫言大概还是有在配合她,声音压得很低, 传递过来的介质仿佛也被模糊,淳然之余,尾音拖曳得稍长。 莫名带了点不正经。 似是在提醒着她,两人的此举在旁人看来会是怎样, 又意味着如何。 被晦深的衣柜挡住视线,其余感官被凭白放大。 偷情这两个字眼分开念没什么特殊,可偏偏组装在了一起, 那其中隐含的深意所裹挟出的, 全然是无尽的暧昧和私下偷摸而来的刺激感。 隐晦又缱绻。 她后知后觉到两人此时此刻的处境……是有多么得说不清。 衣柜原本藏了两个人就稍显拥挤了,而又因为有衣物遮挡,两人身体也不尽是全贴在一起。 气息相近比拟, 彼此的呼吸好似都融在了一起。 内里的氧气也仿若被一点,一点地抽干。 随之带来的,是附着在肌肤之上的温度, 随着两人无声的吸气起伏, 冉冉上升。 沈鸫言背靠墙面正对着她, 是她甫一抬头便能觑见的距离。 而他的那句话无声之中便将她的心都给吊了起来,仿若被挂在空中, 紧紧地提着。 葛烟莫名觉得嗓子都发了颤,“………这下该怎么办?” 她无法解释刚才冲动之余将沈鸫言带进来的举措。 哪怕是现在就让沈鸫言出来, 接下来和葛楹见了面,又该怎么解释? 今天这场所谓的你来我往的人情局不过一瞬便变成了家庭伦理的大戏。 是真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程度了。 不过说来也是神奇。 之前梁致臣那边也只是简要地和她提议了下,葛烟也就将地址给了葛楹,顺带将她的信息录入到了可视门铃里, 随后有些忘了这回事,便没再打过招呼。 只是没成想到,她现在就来了。 还是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 葛烟轻声问完沈鸫言后,倒也没能指望他能有什么法儿。 毕竟是能在刚才,说出那般话的人。 就在她复又低头冥思苦想的时候,沈鸫言似是朝她这个方向靠近了些许,随意道,“随你,如果能让她认为,就那样认为。” 怎么就能让葛楹那样认为了……葛烟长睫颤得厉害,“你别这样说……” “我哪样了?”沈鸫言话落竟是拢了过来。 那样如雪赛霜的清冽气息悄然中便弥漫了过来,像网一样将人罩住。 冽然和她身上馥郁的花香混合着杂糅在了一起,就这么盈溢在鼻间。 昏暗的环境里,葛烟能感觉到沈鸫言被衣柜的压制,因为他的长腿径自捱了过来,在她腿侧略过。 接触的那瞬,他所带有的修长骨感和她的柔软有致一刹那相抵,麻乱的酥意就这么一路顺延着在脊背噼里啪啦炸开。 葛烟没由来便软了身子。 她顾不得什么了,想也没想便抬起手,趁着昏暗也看不清只随意在他身上捏了下,意图制止,“……你动作能不能轻点儿?” 再动作大些,就要将外面的葛楹给招过来了。 “那你知道你摸到什么了?”他的声音在此刻听起来莫名有些喑哑。 “………啊?”她能摸到什么。 不过沈鸫言是真的天生衣架子,她刚才那下愣是没摸到他半点赘肉,也堪称是清落劲瘦的典型了。 而就在他还要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葛烟的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将整个衣柜内的光景稍稍映亮时,也映出她和沈鸫言的面容。 他清绝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只眼中似是聚集着暴风雨来临前的黑雾,漆沉不已,仿佛下一秒便能将她引入陷进。 来不及细思,手机熟悉的灵动鸟叫声响彻在衣柜内,幽远绵长。 于此相对应的,是自不远处顿了顿,复又朝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 ……大意了大意了。 葛烟拿起自己的手机,大概因为紧张,而面前又有沈鸫言近似桎梏的视线锁定,她轻呼气让自己镇定,却仍抵挡不过外面那道脚步声的压制。 她连锁屏都解了好几回。 慌乱间还是沈鸫言探了长指过来,帮她摁掉了来电显示。 分秒不差,利落成功。 门外的脚步就又在这时停住,像是在嘀咕着什么,又像是在埋怨着什么。 随之则是类似于感慨自己是不是幻听了之类的话语。 最后,终于化成越走越远的讯息。 两墙之隔内的葛烟单手撑住衣柜边沿,松口气的同时没再耽搁,利落地给葛楹发了消息。 说自己临时出门不方便接电话,问她打电话过来做什么。 随后又摁下了静音键。 好在葛楹回复得也算快,说她来了她这边没瞧见人,这几天想在这边住下,刚好她要去超市一趟采买食材,碰不上就碰不上吧,反正接下来的几天要给她做饭。 葛烟应了声好。 而外面也确实在几分钟后传来门铃欢送的声音。 也幸好是这样…… 女孩终是由先前的紧张骤然松懈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干脆打开手机屏幕的亮光,以此照亮整个衣柜内里。 抬起眼却直接撞入沈鸫言沉沉睇过来的目光。 她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他反倒轻轻笑了。 “我没那么好打发。”沈鸫言视线不疾不徐撂过来。 一副要秋后算账的模样。 “………” 她就知道。 解决完那一端,这一端是真的不好应付。 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怎么解决接下来的问题。 葛楹待会儿就算是短暂出门,今晚要还是要回来。 心念着这个,葛烟轻轻推开衣柜门时,门外的新鲜空气涌入,将蹿在鼻尖的冽然冲散,也让她在瞬间愣住的同时脚下不稳。 沈鸫言及时扶了她一把,也紧跟着迈出来。 葛烟转身,视线落到他身上,顿了顿。 “那个……你的衬衫好像有些……”她提醒他。 “看到就好。”沈鸫言视线幽然,语气意味不明,“这次是被你弄了乱。” --- 沈鸫言是被葛烟“请”走的。 那会儿她难得殷勤,千请万请的都没撼动他本人半分。 直至后来她说之后一定补回来,他想怎么补便怎么补。 他才像是妥协,只留了句「这可是你说的」,这才拎起大衣走了。 而联想到之前出了衣柜后的那句话……… 她肯定没有听岔。 他来她家,衬衫先是被她的猫抓了,随后又被她给弄了乱。 那样的褶皱深刻又醒目,被人仅仅是穿着,恐怕也穿不住这样的效果。 只能是人的手笔。 那样随意扯开的弧度。 怎么看都觉得是她在他的腰间作肆。 所以她刚才那随意的一下是摸到他腰了吗…… 思索几番,她终究还是没忍住,打开微信便朝着沈鸫言发去一条信息—— 格言从录:「那个,衬衫要一道补了吗……」 意外的是,他回复得很快。 Yan:「攒着。」 Yan:「等以后一起。」 是啊,事情多了起来都能攒着了。 可转瞬想起两人在衣柜里紧紧相捱着的情景,历历在目之余,那样的触感也仿佛格外清晰。 后知后觉中有什么情愫倏而泛了上来,葛烟只觉得热气蹿顶。 她莫名得控制不住心绪,捞过一旁刚才紧跟着沈鸫言去玄关还一副依依不舍模样的咚咚,使劲儿地埋在它毛绒绒的身子里。 以此来缓解自己胸臆间那些漫漫涌上来的膨胀,收缩又舒张,反反复复。 葛楹这一趟去超市,没过多久就再次返回。 再进入门时见到沙发上半瘫着的葛烟,愣生生地盯了会儿,就差没被吓到。 “你不是说临时出去了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葛楹两手拎了一大包东西,转身去换鞋。 葛烟起身去帮她,“就……差不多刚刚才到。” “哦,我说呢。” 葛楹刚才过来时虽然没找到她,但屋内亮着光,桌上还有咖啡杯,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人的模样,这才往屋内找了找。 期间也是疑惑频生,还以为她人怎么了。 不过好在最后得知到了结果,自家女儿是临时有事出门在外。 她原本就下定决心要过来好好陪陪葛烟的,所以这次连梁宅的佣人也没让跟过来,就想母女单独相处。 毕竟葛烟很小就出国了,这次回国也不在家里住,认真说来,自葛楹改嫁后,像这样凭白只有两人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会儿两人合伙将采买的东西送入,葛楹一一地将东西放入冰箱后,转身朝着还在客厅里发呆的自家女儿,“小烟,在想什么?” 葛烟被她喊仿佛才回过了神似的,抬起头只道,“妈,怎么今天过来也没和我说一声?” “想来就来了呗。”葛楹给她倒了杯温水过去,“潇潇说你休息的时候不爱出去,也不喜欢有人打扰,我就放心上了。” 将水递到自家女儿手上示意她喝时,葛楹顿了顿,“是打扰到你啦?” “那倒没有……”葛烟当即摇摇头。 而真的要论及另一方面。 虽说那会儿也不算打扰,但毕竟是怎么也说不出口的…… “不过你们这边小区真的是年轻人多啊。”葛楹在葛烟冥想的时候倏而感叹了句。 葛烟抬眸疑惑道,“为什么这么说?” 葛楹笑眯眯的,“我刚上楼的时候在你们这楼看到了一个好高好帅的小伙子,像明星!” 旋即似是回味,她补充道,“不过就是匆匆一瞥,认真说来,比明星还要好看。” 葛楹说着竟还认真起来,难得就着这样的话题继续,朝着自家女儿促狭地眨眨眼,“你要不要找个机会认识一下啊?” “………” 葛烟一口温水凝在喉咙里。 --- 汾城的天气愈发得变化多端。 在众人以为连绵阴雨过后必将迎来新的春日时,兜头而下的雪粒掺和着冰冷的雨水将整座城市冲刷成蟹壳般的青白。 乌云蔽日,阴沉到大部分地方白天就得开起灯照明。 葛楹在此陪伴了葛烟几天,这雨夹雪便落了几天。 葛烟再三确认自己的邀请函是寄到了梁宅,便打算回去一趟。 听说葛烟要回家,葛楹原本先两天要回去的,随后便多陪了她两天,准备到时候一起走。 原先葛楹的打算便是以后一个月来自家女儿家里住个几天,以后也如此顺推。 眼下知晓她要回梁宅,想着能不能再相处几日,便问她,“要不在家里也住几天?” 葛烟只是笑,“您这几天也陪我够久了,不怕伯父想您?” “老夫老妻了,你管他啊。” 不过葛楹到底是听出自家女儿的意思,也没勉强,“好,那妈妈随你,你不想在家里就算了,下个月我再去给你煲点汤,这天气太不友好了,你有时候穿那么少在后台候着我都担心。” “不冷的妈,剧院里有中央空调。”葛烟揽揽她,轻缓着声说道,“别操这份心了啊,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你要是能照顾好自己,当初也不会时不时地就晕了。”葛楹想起当初也仍是觉得心肝乱颤,感慨之余到底还是将自己的煲汤计划在心里暗暗提上了日程。 葛烟听了也只是笑笑没说话。 进入梁宅的大门后,她顺延着黑梨木的楼梯一路前往二楼。 有佣人便在这时迎过来,“二小姐,先生早先吩咐过把您的房间又收拾了遍,如果您今晚要住下的话,随时便能在房间休息。” 葛烟点点头,其实上次回来只单单和梁潇潇睡的那几天,她的房间也是提前收拾过的。 梁致臣在这方面确实没话说,和葛楹婚后恩爱有加的同时,也视她为己出。 她和梁潇潇在梁宅的待遇是一样的。 经过二楼将要去往尽头她的房间时,转角的一扇门紧紧掩着。 佣人见她视线往那边落了会儿,笑着解释道,“大少爷前几天出差了,这会儿不在家呢。” 葛烟嗯了声,她早先便听葛楹说了,也知道他不在。 “对了二小姐。”再葛烟快要走到房间时,佣人为她推开门,“先前夫人致电回来让我在信箱里筛选出来的邀请函,我放您桌上了,别忘了拿。” 葛烟嗯声后示意她去忙自己的,等到进入房间又往里迈了几步后。 一方小小的请柬式样的邀请函落于桌上。 上面附有的是一幅画,剪影是芭蕾舞女的背影,纤长有致,哪怕是静态图也尽态极妍。 外层再没有任何其他相关的信息。 葛烟缓缓拆开外层装裱的红色绸带,里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张精致小巧的卡片。 她敛眸,上面写的是—— Dear Yan, Wel t the Ballet Charity Ga Held in Ying. It\''''s my pleasure t have yu here. Yurs, Assciatin f Ballet Charitable anizatin --- 这场慈善芭蕾私人晚宴位于鄞城城郊的一座山庄。 葛烟要去时被葛楹知了晓,当即千叮咛万嘱咐地说让司机去送她。 隔壁城市可不比市内,那么远的地方过去不太方便,她现下又没有车。 葛烟被劝了两三番,在答应的同时不知想起什么…… 也觉得自己是时候该买辆车了。 不过她到底是没时间加之又懒得开,就连当初的大平层也选了离剧院最近的地方,就图往来方便,所以也就是想想。 梁家司机送她抵达到了山庄,还要再接下来等,“二小姐,您大致说个时间点,我等会儿接送您回去。” 被葛烟摆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这场晚宴也不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等到时候结束了说不定她还会在鄞城逗留玩个几天。 也不能白白让别人等。 她想想又道,“我这真的都不一定什么时候呢,就别等我了。” 司机劝说无果,想了想倒也应了,这才开走。 鄞城的天相比汾城也来得更加凛冽,虽说此刻没有落起雨雪,但进来之时,那黑砖地面上遮盖不住的湿漉漉以及草坪上透着深色的绿,都在提醒着众人,先前的下午在此经历过怎样的一场疾风骤雨。 估计也落了雪,只是鄞城气候多湿重,薄薄的一层很快便化了。 只留下小小的几团在一旁树上的枝桠上挂着。 葛烟来得早,进入到山庄外沿的草坪区便候在原地,哪儿也没去。 山庄偌大,往来幢幢的庭院也落有几栋。 想着郝兰蓉今晚也要来,她打开手机便发了条信息,询问老师现在到哪儿了。 晚宴还要稍晚些才正式开始,这会儿进入的宾客寥且稀少。 她在礼服外面罩了件绒面的大衣,哪怕是很稀疏平常的款式,也愣是穿出几分美人特有的味道。 先前的不远处便有宾客立于她的对面,迟迟站着没走,似是在打量什么。 等到现在大概是觉得她没有人陪同往来,便和朋友窃窃私语叮嘱了几句,迈着大步便走上前来。 葛烟视线一直落于手机,等到那人接近她才缓缓抬起眸。 “您好,请问您也是受邀前来参加晚宴的客人吗?” “是的,怎么了?” 男人一席西装,模样周正端庄,见她看过来竟是罕见得愣了下。 继而像是不好意思,他迟疑道,“那个,是这样的……” “我在那边有观察了会儿,如果您没有男伴的话,这边我邀请您一起进去?” 这样的请求不失礼貌,但仍然过于突兀。 葛烟笑了笑,刚想着要拒绝—— 耳边倏而传来声,“葛烟。” 她顺着那声转眼望过去,那人立于山庄的廊檐下,视线隐在半漆的光里,“过来。” 面对眼前不熟悉的男人和……就在那里等着她的沈鸫言。 葛烟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后者。 她朝着眼前人低声说了句抱歉,稍稍提起裙摆便朝着沈鸫言方向缓步走去。 见她往这边来,沈鸫言下颌随意抬了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身后跟着的那群世家模样的人便紧跟着散了。 一步,两步。 葛烟离他越发靠近的同时,抬眼朝着他身边逡巡了圈,“……林老师今天没来吗?” 他目光落于她面上,“来了,但有点事,现在不在。” 葛烟似懂非懂地应了声,“那刚才那群人是……” “不用管他们。”他眉梢轻扬,“你待会儿打算怎么进去?” “就等着……” 她话还没说完,不知怎的却是经由沈鸫言的这句问话………倏而想起刚才那个男人询问她的内容。 “那你呢。”她长睫颤了颤,继而轻声开口,“你在这里陪我,不用去找你的女伴吗?” 话落便见沈鸫言目光幽幽,直接便探了过来,内里云雾凝聚成团。 干嘛这样看着她…… 葛烟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随后听到他缓缓开口,“你一路过来就是在想这些?” 沈鸫言看向她,似笑非笑,“我没有女伴,怎么找?” 27 Butterfly 别乱动。 山庄落于靠近山顶的幢幢山影间。 他就立于廊檐之下, 身后是潮湿间隐着青色的深深树景。 外沿往来掠过车灯晃影,半漆稍沉的天际将人的视线压着,落在最显眼处。 近处只能觑见他被乌蒙雾色氤氲开的深刻眉眼。 那样的语气也仿佛被缓缓地晕开了, 只听得她心头都恍然一跳。 虽然隐约中觉得是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答案,可沈鸫言参加的宴会总归算很多的那类,今天的这般情况, 竟是没有携带什么随身陪伴吗。 不过仔细想想他今天原本就该是陪林老师过来……没有女伴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葛烟想着想着, 停下揉脸的动作, 缓缓哦了声。 还没等她再开口出声说些什么,沈鸫言率先发了话。 “如果是说这个。”他朝她看过来,“你有?”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这么显而易见的事他还需要问吗。 沈鸫言却意不在此。 只淡淡道, “如果我刚才没让你过来, 你大概可能会有了。” “我怎么可能会………”葛烟下意识反驳之余, 却是一头雾水。 旋即,她倏而联想起刚才那位朝她走来, 还询问是否可以一并同行的男人—— “你是说刚才那个?”葛烟抬起眸看他, “那人我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答应?”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的皆是疏散,复又问她, “那认识的就可以答应了?” “………” 他今天问题很多, 似是层出不穷。 “沈总, 这样的宴会单独来也可以理解的吧。” 毕竟只是芭蕾慈善晚宴, 冠有慈善一字, 性质便多有不同。 葛烟话落努了努小巧的下巴尖儿,轻轻地朝他抬了抬。 意思大概是说, 他不也是。 沈鸫言不再出声。 眼前的女孩翘起眼尾在笑,狐狸眼里涔着水,像弯了一湾清流在里, 无边殊色被浅浅地冲散开,倒显得有些清澈般的媚憨。 而这会儿也似是应了两人之间倏而便沉默下来的光景。 有细碎的,像是绒毛一般的东西扑扑簌簌往下落。 有些落于湿润的地面之上很快便消失隐去,有些则轻轻落在发间,搭在她卷翘的眼睫之上。 有些毛毛的痒意,葛烟指尖捻了点下来接住,摊开掌心低头去觑,见那透着些许水意的白花籽一样的瓣状雪花,稀奇地道,“竟然是雪花……” “这是下雪了。”沈鸫言见她这样,似是觉得好笑,“先别玩了,我们先进去。” 话落,他下颌朝着不远处的山庄抬了抬。 葛烟这才点点头,紧跟上他的步伐。 朝着山庄的主幢走去时,频繁不断往下落的雪子还在往她面颊上扑。 视线入目里除了那道清挺的身影,再无其他。 葛烟心绪被这场突如其来的雪模糊之余,总觉得自己好似忘了什么。 但就像是被风卷走那般,记忆在残存之余什么都没留下,只落得个一干一净。 --- 山庄的主幢和副幢为了迎接今晚,皆是灯火通明。 青森昏然的天色和山庄内里是两个极端。 无论外间怎么狂风大作,宴会厅里清幽之余,悠扬的音乐声缓缓萦绕在厅内四处。 铺有华美地毯的一路绵延至半楼之上的两面楼梯,位于楼梯汇合之间的顶层,落有的便是今晚芭蕾慈善晚宴的重中之重。 一座全金打造的芭蕾等身模型。 上方刻有慈善晚宴的铭牌标志,寓意着今夜能够完满结束。 只是今晚到底只是名人之间用以往来打交道的晚宴,多半是用以展览展出,具体的慈善拍卖,可能还要等之后的拍卖会。 这期间不乏有权有势的人对此金身上了心,但花落谁家,至今仍是未知数。 两人一前一后进去时,当即有服侍生迎上来。 葛烟褪了外面罩住的大衣交予过去,旋即望向厅内。 这个点时间还早,举办宴会的东道主还未莅临,接下来如若等待开始,也只是开场舞以及介绍舞之类的小前菜。 是以,周遭的人都似是不急的模样,只偶有窸窣轻微的交谈声传来。 视线略略逡巡一圈再转回来,身旁的沈鸫言竟然还在。 见他没有要走的意思,葛烟刚要开口询问,自打侧边缓缓走来两道熟悉的身影。 ………到了这会儿葛烟总算明白过来她刚才所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光顾着和沈鸫言打招呼,以至于她自己都忘了,先前和郝兰蓉发了信息,问她到了没有。 不过眼下倒是有了答案,郝兰蓉应该是先行便进来了,此刻身边还带了人,是应以旸。 应以旸肉眼可见得眸光一亮,唇角也紧跟着微微扬起。 见葛烟朝着他这边望过来,刚要抬腿迈过去想要张嘴说些什么,目光不知怎的,辗转再落到一旁的那人身上,当即便愣了愣。 郝兰蓉到底是见惯了场面的人,还没给他反应的机会,几步便走上前来。 “老师。”葛烟率先朝着她打了声招呼,不经莞尔。 郝兰蓉也随着她笑,“我刚就想说你到哪儿去了呢,怎么没继续回消息了,原来是在这。” 话落,她朝着一旁的沈鸫言看去,笑意更深,“我们沈总怎么在这?” 沈鸫言只是不紧不缓地伸手,轻微颔了颔首。 一旁的应以旸这会儿似是才缓过神来,在郝兰蓉之后也紧跟着伸出手去,目光落在沈鸫言面上,朝着他温和道,“又见面了。” “………又?”郝兰蓉听此当真是诧异了,望向自己儿子,“以旸,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和沈总打过交道?” 虽说她和林妘关系不错,也是旧友。 但两家平日明面上的互动和拜访甚少,双方子女更是不熟。 更别提有所往来。 再者,沈鸫言接管沈氏以来便在商场中沉浮起云,和应以旸这位擅长书词字画的不是一路人。 所以眼下,她着实是疑惑不已。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应以旸率先应道。 但他只是略解释了下,望了眼葛烟后,倒是没再多说太多。 “这样吗?”郝兰蓉若有所思。 好在她并未好奇,也没对这个话题多问,只是复又朝着沈鸫言望去,“那这样说来我们沈总也算是稀客啊,就不说今晚这场了,那边林……” 话落于此,不知道提到什么字眼,郝兰蓉旋即顿了顿。 意识到了什么后,她朝着葛烟示意了下,当即拉着这位小辈去了不远处交谈。 那档口还在浅聊之间,这档口很突然地便空了下来。 应以旸见此走到葛烟身边,唤她,“烟烟。” 见她望过来,他到底是没忍住,语气温然间难掩晦涩,“你今天……是陪他过来的?” 葛烟好一会儿才弄明白应以旸口中的他是谁。 “怎么这样说?”她摇了摇头,“我今天一个人过来,和他只是刚好碰到而已。” 葛烟话落,目光却由此落向不远处。 沈鸫言还在和郝兰蓉交谈着什么,浅笑间只淡淡应了几句,便让郝兰蓉这位长辈心花怒放,是由衷开心的模样。 在这样的间隙,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窥探,他不慌不忙之余还抽空望了过来。 直接捕捉到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间,葛烟率先移开目光。 她将注意力转回到应以旸身上,“师兄你今天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觉得你好像看起来兴致不怎么高。” “我看起来有吗。”应以旸这会儿反倒好脾气笑笑,“大概……是你的错觉?” 经由他这句话落,厅内的灯光倏然黯下去。 两人都被吸引过去,目光蓦地落向另一侧的舞池里。 位于厅内石柱旁边的管乐团落入新亮起的光圈之中,辗转间,各色乐器间所显现出的舒缓音乐就这么传入耳廓。 已经有人开始邀请身旁的人朝着乐团那处走去。 ………较为随意且随性的开场舞,来了。 应以旸再转眼回来,就这么望着眼前的人,心思微动。 他刚要启唇说些什么,一旁有人影压了过来。 沈鸫言衬衫正襟,清落身形靠近葛烟,“开场舞要开始了。” 被他倏而靠近而打断朝着四处望的葛烟才要回头,只听耳边沈鸫言落下的一句“失陪”,整个人便被轻松携走。 全程处于懵然的她还记得回头看去,只来得及觑见还站在原地的应以旸一角。 对方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拿起一旁的酒杯便侧过身去。 舞池越来越近,身边那人的步伐却渐渐放缓。 改为被他牵着,葛烟手心被裹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中,牢牢地嵌合。 在紧跟着沈鸫言迈入舞池时,葛烟都还是懵的,“我好像没说……还要陪你一支舞吧?” 沈鸫言等她站立好才松开了人,继而才不缓不慢地伸出手示意,“之前攒着说要还的,你忘了?” 她迟迟未动,目光落在他好看的手上,“………所以是现在就要还?” 沈鸫言逆着光,视线自上而下落,不知道又想起什么,只微微将目光捱过来,单手轻揽过她的腰肢,缓声道,“不是。” ………所以他那样说着要还,却辗转又说不是。 这是什么意思? 他原先穿着大衣时眉眼清凌,待到真正地到了厅内,被这四处往下落的繁华灯光照射,反倒显出那张脸的优越。 和挺括的正装相对,眉梢处轻点风流。 葛烟因着他的动作,下意识整个人便倾身往后仰,她原本柔韧度便好,此刻因着他的些微靠近,往后稍折出格外柔软的模样。 像是在狂风中仍显韧劲的蔓沙陀罗。 “我只是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似是笑了下。 “那个以后再用。”沈鸫言看向她,“今天这场,是我邀请你。” --- 一场舞随着音乐的悠扬为定调,须臾便转了场,结束得还算是快。 舞池里站有不少相对的男女舞伴,此刻也渐渐散去。 等到沈鸫言被人叫走时,葛烟径自站在角落里,还在凝神细想刚才所发生的事。 她几乎是被沈鸫言那一套又一套接踵而至的话术砸得有些晕了,那会儿没反应过来,眼下更是没反应过来。 待到灌了些许冰冷的白水后,她才似是回过神。 可残留的触感却难以让人忘怀。 纤细腰肢被轻轻揽住,哪怕力度并不算大,可他修长骨感的指骨就这么隔着轻薄的礼服,缓缓地将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 直熨得她发了麻,恍惚间只觉腰间那块儿好似有了无形的桎梏。 到了此刻仍环绕在周围似的。 算了,需要打住。 定了定神,葛烟决心还是去忙她今天前来赶来的事。 今晚的慈善芭蕾晚宴除却有芭蕾大拿以及界内泰斗的参与,慈善项目也是各路人士所格外关注的。 据悉除了那扇金身,以及有百年传承之光的芭蕾舞裙,格外吸引人的,还是芭蕾新型慈善款项的设立。 美好的希冀是,能够让更多人实现芭蕾梦想的愿望。 项目的设立需要筹款,而用以筹款的方式却不单单以金钱募捐的方式。 反倒是通过其他界内所捐赠的画卷、手工艺术作品亦或者是昂贵藏品等等,予以视线。 以此借用以收藏的名义,两厢齐美。 但先前葛烟要准备过来时也从郝兰蓉那里知晓,今天也仅仅是捐赠项目的展出,日后的拍卖还需再等待。 她今天过来除了要见当年在瓦尔纳参赛时的一位导师,内里其实也暗暗藏了有自己的小心思。 葛烟还在原地踯躅,慈善晚宴经由开场舞,也终于迎来开宴时刻。 哗啦啦如流水的掌声从不远处传来,位于半楼顶层的金身旁,有两位年长的人落于室内露台处,径自站在那。 一位是德高望重,在国内芭蕾界享誉盛名的前辈;一位则是金发碧眼,身形略微佝偻看起来很是和蔼的老头。 开宴仪式准备了鸵鸟蛋大小的镀金礼盒,年长前辈笑道,“感谢各位的莅临,在此提前预祝今晚慈善晚宴圆满完成。” 那位外国老人也笑眯着眼,朝着楼下用法语将同样的致辞转述了一遍。 掌声由此更为雷动,葛烟顺着人海,看到立于厅内的那人。 沈鸫言立于正前方,侧边除了耿秘书,身后则紧紧跟了一群人。 这些人她倒也觉得眼熟…… 好像是之前她进庄园时,沈鸫言吩咐着让走开了的那一群人。 再往后看,沈鸫言的侧方也有一中年男人被众星捧月般簇拥在中间。 只是看上去便有些年纪了,浑身上下萦绕着的都是岁月沉淀下来的上位者信息。 长得也莫名脸熟…… 葛烟眺望完这位中年男人,复又看向沈鸫言。 待到她收回视线后,不免扶了扶额,只觉今日所见之人太多,脑海里都有些乱。 在原地立了会儿,葛烟还是打算去寻郝兰蓉。 毕竟这样的场合里,和老师一起才较为方便。 只是等她将整座礼厅都寻了遍,都没寻到熟悉的身影,倒是觉得诧异了。 人能去哪儿? 将步伐缓缓迈上旋转楼梯的台阶,葛烟还没走几步,自上往下的一人倒是停在了她的面前。 男人似乎是没想到在此复又遇见。 见她此刻身边没有人,惊喜道,“我们又见面了。” 葛烟抬眼,见是刚才庄园外遇到的男人,只微微笑了笑,提起裙摆要走。 男人却复又拦住她,“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那会儿是我多有唐突了,后来我向友人询问,才知道您是大名鼎鼎的葛烟葛小姐。” 当然,也知晓了她今天来并没有男伴的事实。 他具体打听了下,又听说沈鸫言只身前往晚宴,身旁并没他人。 那些微妙的心思缓缓地往上升了升。 先前在山庄外碰见的,或许只是熟人之间的打招呼? 而这样的一位美人就在眼前,只单单距离不算近,也能隐隐闻见她身上凝香…… 男人复又笑道,“我是东会富的执行经理,这次来主要负责慈善项目的具体筹集,葛小姐,真的很高兴能认识你。” “我———” 他还要再介绍着说些什么,葛烟却是直接道,“抱歉,我这边还有事,能劳烦您让让吗?” 她原本穿了高跟,礼服裙摆拖曳,又因为去找郝兰蓉而迈步于台阶之上。 这会儿不想分神,原先应有的礼貌也渐渐地摆不住了,只想快点离开。 然而话落那男人却没有任何要让开的意思,“那你具体有什么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这边都可以,我看你好像有点不太方便,要不——” 葛烟垂眼,尽量好脾气道,“我说不用了谢谢。” 转身往旁边迈了几步,想绕过他继续往台阶上走。 这男人似乎也察觉到了她拒绝的果断,在原地踯躅片刻,到底还是不甘心,还想要过来说些什么,几步连步迈了过来。 葛烟却因为他骤然的出现躲避不及,脚下落地时不稳,稍稍扭住便停在了原地。 稍显尖锐的痛感传来,她咬住唇,再抬眼时定定道,“………这下可以让开了吗?” 宴会厅内人影幢幢,早已辨不清周遭的声响。 台阶上的这些动静自然传入不到旁侧去。 环顾四周,并没人在意这边。 而男人似乎是没想到是这般的发展,慌忙弯腰,锲而不舍地连声追问,“你怎么了,是不是扭到了?” 就在他话落没多久,右侧一面似是被静了音。 嘈杂声淡去后,随即响起的是窃窃私语的讨论声。 这样的动静有些异样,葛烟余光探过去。 沈鸫言正带领着一群人立于右端,不知道往这边看了多久。 他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朝着身后人吩咐了几句,随后迈过重重人群。 就这么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一步,两步。 直至他踏上台阶,无甚表情地淡睨了那人一眼后。 葛烟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靠近似的,从愣然中缓过神来。 沈鸫言没再多说什么,复又转身后,只微微弯腰,双手朝着她的膝弯绕过,轻轻松松便将人打横抱起。 倏而的腾空令人猝不及防。 他也没提前打声招呼,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被他这样揽着抱起,葛烟缓过神来,当即轻拍了他的肩侧一下,“……喂!” 沈鸫言却置若罔闻,径自朝着台阶下面走去,语气听起来格外冷硬,“如果你想被讨论的话,我现在就放你下来。” 经由一语,葛烟不知道想到什么。 她到底没再出声,只噤了声,愣愣地望着眼前人线条流畅的下颌线。 两人就这样相携留去,只留那个还立在台阶之上的男人和右侧这一角的人面面相觑。 --- 沈鸫言不知带她来的是什么地方。 一路被抱着绕过电梯,长廊,以及无数个拐角。 等到他腾出空,单手推开门,复又阖上,将眼前的人放置在一旁类似沙发的软塌上时。 葛烟才脱离了他的怀抱。 沈鸫言动作丝毫未停,半蹲下来,视线和她的平行,“你腿怎么样了?” ………腿? 原来那会儿他就注意到了。 她其实只是那瞬间扭了下而已,这会儿也过了段时间了,葛烟当即摇摇头。 他目光沉沉睇过来,“你确定没事?” “骗你做什么,我真没事……”葛烟不由得轻声呐呐道。 她之前练芭蕾,大伤小伤都经历过,也能凭着过往的经验,大致分辨出点什么。 像是这种不经意的扭,修养一两天就能完全消肿。 没有伤筋动骨的话,实在是不需要放在心上。 此时此刻的他眉目敛着,瞧着没有任何表情。 可葛烟愣是觉出他此刻的心绪来。 看上去好像有几分不快…… 沈鸫言没沉默太久,很快便拿出手机,长指在上面动作一番,几秒后便朝着那头叮嘱道,“耿秘书,去把家庭医生叫过来。” ………家庭医生? 葛烟原本就在想沈鸫言怎么对这里的山庄如此熟悉,甚至于在带她过来时,还能在无人带领的情况下如此畅通无阻。 眼下听到这话,她疑惑中不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山庄是你……” 沈鸫言随意嗯了声,倒是没再多再就这个话题继续。 只是道,“家庭医生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你这边先忍忍。” 什么忍忍啊…… 她都说了她没有大碍。 以及,她需要忍什么? 葛烟承接了他的好意,刚要出声,下一秒,像是被裹在花苞里的芽儿终于重见天日。 些许微凉顺延着裙缝缓缓渗透。 她拖曳的裙摆被缓缓往上拉了瞬后,继而朝着两侧掀开。 顺应着这样的力道再自然而然往两边滑落时,葛烟半截纤细瓷白的小腿便大剌剌地敞在空气之中。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就这么探了过来,“哪一边?” 问是这样问,她两侧的脚-踝都被他试探性地捏了捏。 那力道轻柔,可漫面的绯然却抵挡不住爬上脸颊。 她不习惯让人这么贴身碰…… 而腿心被若有似无地经由他指尖掠过。 都要麻了。 她真的只是扭到而已…… 眼眶浮上生理性的薄泪,葛烟试图抽回自己的腿,轻声唤他,“沈鸫言………”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强势地摁住她纤细的脚-踝,“别乱动。” 28 Butterfly 车子抛锚走不了了…… 室内的一切摆设透着十足得陌生, 只有眼前的他,是唯一熟悉的人。 被这样桎梏住脚-踝,她屏息稍稍用了点劲半撑起身子, 但因为幅度摆开不了, 尽力抬头后, 仍是几乎仰躺在软塌上。 什么别乱动,她此刻就是想动也动不了。 先前被晾开的肌肤紧贴住微凉的空气,哪怕这山庄内各房落有的是中央恒温, 都挡不住她因为这样近乎曝露在眼前人视线里的画面而微微颤栗。 薄泪很快洇开在眼尾,入目的视野稍稍被模糊看不分明, 可感知却无比清晰。 沈鸫言仍是先前的动作, 此刻身姿清挺半蹲在塌前,执着她的脚踝, 就这么垂首, 敛着眉在察看。 葛烟的挣扎仿佛只是无用功,于他来说, 只轻轻地往回拧, 便能让女孩乖乖地顿留在原地, 往后逃脱不得。 捏完她右边脚踝后, 他抬眼, 直面朝着她看过来, “是这边?” 葛烟摇摇头。 沈鸫言复又探向另一边, 动作后用目光沉默示意。 葛烟这回没吭声,但也因为他的捏揉而微微轻蹙起眉。 “那扭到的就是这里。”沈鸫言下了定论,复又挑眉朝她看来,“这就是你说的没事?痛成这样。” 只稍稍用了点力,她就一副忍受不了的深情, 泫然欲滴的模样,连带着要往后撤的时候,天鹅颈都漾出格外漂亮的弧度。 葛烟听沈鸫言这样说,倒是没忍住地反驳回去,“刚扭到不都是这样………” 那一瞬是最痛的,而这类扭伤通常最少也需要一段时间静养,是那种循序渐进才会彻底好的典型。 再者她是真的很少让别人接近,下意识便想逃脱开那般的触碰,可这些对于沈鸫言统统不奏效。 不过大抵也是关心她的伤势? 只是确实没那么严重罢了…… 沈鸫言听着眼前人的小声反驳,没再多说什么,只像是觉得极为罕见那般,长盯她一眼后,清凌凌的目光就这么定然锁住她,视线未曾偏移,手间的动作也仍未松开。 直至葛烟被盯得率先招架不住了,轻声问他,“………你好了没?” “你说呢。”沈鸫言这才垂下眼,不再言语。 他明显要去寻些什么,又不想给葛烟躲的机会,干脆用一只手同时圈住她两只脚-踝,旋即腾出另只修长骨感的手,探手便伸向旁侧。 那里立着一盏半透明的冰酒柜,里面落有琳琅满目的洋酒。 都是冰过的。 沈鸫言随意挑了只容量较小的,再转身过来后,径自将她的腿搭在自己的膝盖上。 葛烟愣怔片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瓶冰酒已经轻轻叠放在她的左侧脚-踝处。 瞬间被冰,那是比起他的指骨还要冷感的存在,葛烟纤细的腿下意识地弹了下,刚要往反方向缩,复又被他拉回了原位。 也不知道冰了多久,等到葛烟心绪恢复平稳,眼眶中的泪意也渐渐消散时,沈鸫言才想着要放手似的,朝着她看过来,“自己能扶好?” 那瓶洋酒看起来便较为轻便,她目光落在内里略微起伏的棕色酒液,点了点头。 沈鸫言这才交付给她,将她的腿复又放回至软塌处。 他直起身,往后稍迈几步,隔着并不算远的距离,颀然身形就这么立着,直直望向她。 随后又似是想起什么,复又走过来将她的裙摆往下拉了瞬,只堪堪露出可以承载那瓶冰酒的地方。 --- 家庭医生紧跟着耿秘书赶过来时,曾在心里设想过无数可能的画面。 今晚还有晚宴呢!这么火急火燎地叫他来是为了什么? ………该不会是有什么突发且紧急的状况吧? 如若是这般,那可真是糟了! 思及此,他也顾不得朝耿秘书询问什么,迈过长长走廊时,额前竟然还凝了一滴冷汗。 而等到真正地推开门,入目呈现出的是眼前那般景象时—— 家庭医生再有心理建设,却还是罕见地愣了愣。 和想象中的画面不同。 房间里静谧无声,两两相对的人竟是安静无言。 再细看,软塌上半坐了位穿着礼服的人………哪怕此刻垂目凝睫,都挡不住那嫩生到晃眼一瞥便令人感慨的削肩薄背,以及坐落于裙摆之间,却仍胜过那着装的面容。 家庭医生的脑海里当即能闪现出用以形容此刻感受的两个字。 绝色。 他这厢罕见得没了继续的动作,内心里默默惊叹好几声,再转眼去寻叫他来的人时,却是直接撞入一旁沈鸫言探来的冷冽视线。 咳咳……… 家庭医生清了清嗓子,当即别开眼,手虚握成圈掩饰一番。 随后朝着另一旁不吭声的耿秘书使了个眼色。 耿秘书倒像是习惯了那般,微微耸了耸肩,给了他一个自我体会的眼神,并未多话。 一副习惯于此的神情。 难怪……… 家庭医生不禁了然。 他就说沈总怎么这样吩咐他过来。 只不过沈鸫言没给他再有多想的机会,直接道,“她腿扭了,去看看严不严重。” “哦腿啊……怪不得刚刚经过宴会厅听到有人讨论呢。”家庭医生无心一句,却是惹得还在软塌上的葛烟抬眸望了沈鸫言一眼。 到底还是看伤要紧,房间里四个人都没再多有言语什么。 家庭医生细心地询问了大致的状况,这才拎着两个药箱朝前。 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给葛烟进行一番察看后,他道,“确实像你说的没什么大碍,但我也知道葛小姐职业的特殊性,这对于腿部啊脚踝之类的地方,如果扭到了,还是得多加重视。” 葛烟心中明白,点了点头。 看她这样,家庭医生打开药箱,往里摸索着什么,“我这边呢开了点抹药的碘酒以及治疗跌打损伤的敷贴,你前几天用酒,后几天用药贴,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几天就好了。” 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到时候还是觉得不舒服且不放心的话,最好还是去医院一趟,做个详尽一点的检查。” 葛烟感激地朝他笑笑,“谢谢,到时候我再注意一下。” 寥寥几语的叮嘱后,家庭医生似是不太适应这里的环境以及氛围,寻个理由便溜之大吉。 耿秘书朝着沈鸫言颔首,随后轻声道,“沈总,那人在找您和葛小姐,说是要亲自来道歉。” 沈鸫言应一声,目光仍是落在葛烟身上,径自道,“让他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安排。”耿秘书点点头后,也随着家庭医生的老路,很快将门打开,再关上后,身影很快消失。 葛烟手里的洋酒早先便已经被拿走了,她的脚-踝被上了药,复又被落下来的礼服裙摆稳稳地遮住,此时此刻半靠在软塌的背侧,脚尖轻轻点地。 见沈鸫言只是看着她没说话,她反倒是朝着他看了过去,“我在这边待久了会不会不太好?” 沈鸫言眉眼凝墨,“有什么不好。” 能有什么不好……… 葛烟倏而懒得跟他掰扯了。 只是觉得再这样掰扯下去,保不准又会谈及其他的。 其实刚才那个家庭医生的话她都听到了。 也令她想起沈鸫言先前打横抱起她的那番话。 可是不被放下来,就不会被讨论了吗? 照样是…… “我想现在就回去了……”转而换了个换题,葛烟朝着他道。 “你现在能走?”沈鸫言扬了扬眉。 “当然能了。” 似是要证明给他看,葛烟半扶起软塌的把手,试图让自己站起来。 倒也是成功了,只是成功的间隙不免因为发软而踉跄了几步。 沈鸫言眉目间聚敛淡淡的疏散之意,可那嘴角微勾的弧度却泄露了他对于她此刻类似逞强的态度,“这就是你说的能走?” 在历经要不要他帮忙扶的一番你来我往后,葛烟最终还是选择了自己走。 待到又跟着沈鸫言迈出房间,走向长廊时,她在呼进新鲜空气的同时,原先大脑里因为他而钝钝的思绪仿佛又变得清明些许。 那种像是踩在绵软的海洋球上,漂浮不定的恍惚感,也终于在脚下踩着地毯的同时,终于有了实感。 尽力撇去方才那段记忆在脑海里的紧紧盘踞,快要走到转角,途径的一个卧房半掩着,从内里泄出隐隐绰绰的光,就这么缓缓铺陈在地毯之上。 葛烟脚步稍顿,再往前面的沈鸫言看去时,发现他步伐也放了慢。 其实先前沈鸫言抱她过来时,她就察觉到位于主幢楼旁侧的这一幢,是较为私人,且是给山庄主人居住的区域。 往来几乎没有人影。 来时没能觑见这边有房间的门打开,现在却又是这般,着实有些意外。 葛烟没放在心里,刚要随着沈鸫言再往前走。 自这十分窄细的门缝中,倏而透出点近乎拉扯的动静,以及压抑不住的女声。 那声音虽然被墙阻挡,几乎听不太清,可音调却莫名得熟悉。 而身前的沈鸫言就在这时彻底地停了下来。 随着他转眼朝着她往来的须臾,那道女音倏而扬起拔尖,就这么穿透过门缝,清楚地传入两人的耳中。 “沈煜城你放开我!” 紧跟着而来的是另一道稍低的嗓音,复又说了什么。 但似是不奏效,亦或者是激怒了什么。 女音更为激扬地反对,“要不要我告诉你,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以前也是,往后也是,你往你的逍遥大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葛烟莫名便屏了息,这个现场直播她听得心慌忙乱。 而她刚才所觉这道女音带给人的熟悉感,也并不是没由来的。 ………是林妘。 心下稍滞,她立即抬眸看向沈鸫言。 其实原先沈鸫言说林妘来了,但只是现在不在时,她的心底就存了疑,直至后来也未曾觑见林老师半分身影,她就更为疑惑了。 ——眼下所有的疑惑似是有了解答。 此刻正好迎上沈鸫言朝她看过来的视线,葛烟慌忙上前几步,压低了声音道,“那个,你要过去制止一下吗。” “不用。”沈鸫言并未有所动作,“林女士自己会处理好。” 像是已经习惯了什么,也像是已然经历了反反复复的无数遍……… 葛烟却是迟疑地没要走,再三朝他确认,“………你确定不用吗?” “确定。”沈鸫言见她迟迟不跟上来,像是觉得好笑,视线紧跟着撂过来,“还不走,等着他们两人发现你?” “………” 那不行,那还是得走。 她可不愿之后发生那样类似被抓包的事。 葛烟没再多有贪恋此刻不经意撞见的场景,连忙敛下眉眼,垂首拎起裙摆便紧跟上沈鸫言。 --- 再次回归到晚宴的热潮之中,整座宴会厅歌舞升平,热闹非凡。 彼此之间谈笑风生,杯间往来觥筹交错。 透过菱形窗朝着窗外望去,雪好似下得更大了。 飘若鹅毛一般,扑朔朔便从天而降,砸出棉絮纷飞似的洁白世界。 而和室内的华服靓影相对,像是最深宁静之中的最热烈。 这样的雪景,反倒是更加得引起了人的雅兴。 而刚才在台阶之上所发生的那件小插曲,也好似石子落入大海,刚泛起涟漪便归入了平静。 虽说现在仍有人在讨论沈鸫言打横抱起了葛烟便带进了山庄内里的这件小八卦,眼下再怎么说也都算是没了后续,复又被慈善晚会的项目所吸引。 晚宴这会儿已经正式开始了。 葛烟刚要去寻郝兰蓉,耿秘书却在这时不期然出现,领着一个人来到了葛烟面前。 她抬眸定睛一看。 ………原来是先前在台阶之上的那人。 这会儿周遭围绕着站了有不少人,见此情景都将目光撂了过来,窃窃私语起来。 男人这样被围观,脸色看上去并不太好。 可现在是没法也得有法,好歹先把这个歉给道了。 他羞愧之中又带着无尽的懊丧,此时此刻再次见到葛烟,竟是憋红了脸。 不过他也没犹豫什么,当即便朝着她略躬身道,“抱歉葛小姐,刚刚台阶上发生的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此先和您说声抱歉和对不起了。” “没事。”葛烟垂下眼。 几秒后她再抬眸时瞬间便转移开视线。 不想把主要的心思放在无关人士上,她朝着耿秘书淡笑着点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接受道歉了,耿秘书朝她颔了颔首,这才将人领走。 历经这一茬后,葛烟轻晃了晃自己的腿。 先前那人紧紧圈住放置在上面时的触感,仿佛还萦绕在腿侧…… 等到终于找到郝兰蓉时,她这位老师关切地将头探过来,也谈起了这回事,“听说你刚刚被人纠缠扭到了,没事吧?” “放心吧老师,没有大碍。”她原本便心里有数,再加上是家庭医生都确认过了的事,也就更没什么了。 葛烟说着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连忙收回思绪,紧跟着郝兰蓉去见她在维也纳比赛的导师。 她的这位导师是维也纳有名的芭蕾舞大拿,早先退居幕后,是曾带领出无数世界级芭蕾女王的业界泰斗,历经他手出来的女演员,都是金奖拿到手软且响当当的人物。 葛烟当年在芬兰时和这位导师有幸相识,只是这位导师常年居住于维也纳,葛烟便只能在每年前往各地参赛时才,能见他几面。 “Hi,Yan.” 导师因奇满面络腮胡,冗长的白须延伸至下巴往上,看人便笑,一颗深深的酒窝便显现出来,是名副其实的老顽皮。 这次他前往中国参加这次慈善晚宴,也是难得地给足了面。 “好久不见了亲爱的因奇老师。”葛烟用德语亲切回他,两人来了场久违地拥抱。 贴面礼结束后,因奇朝着郝兰蓉打了招呼又谈论了几句后,复又朝着她看过来。 言语间颇为遗憾,“原先你在芬兰时,我还想着能够有机会去见你几面,亲爱的女孩,往后我们只能在参赛时相见了。” 因奇是芭蕾国际组委会的分会长,参赛时他是赛方指定且认可的评委。 顿了顿,想起她回国已经有了段时间,他复又道,“你之后还会再参赛吗?” “看情况,有些比赛我还是会参加的。”葛烟莞尔,“我们以后能见的机会还有很多。” “她大满贯拿了不少,眼下回国这么久,也就您尽心尽力还惦记着呢。”郝兰蓉在一旁笑道,“我帮您督促她。” 因奇笑意更深,酒窝漾出深深的小坑,“Yan,目前除了你,别的………” 他说着哈哈大笑,顺便只伸出食指,在空中摇了摇。 周围人原本有不少人见因奇莅临此场晚会,想要前来搭讪,奈何他态度足够,却不能够深谈。 这么个小老头,十分有技巧得将人挡在外,却又不失礼貌。 眼下众人看着他不仅和葛烟相谈甚欢,甚至于到了捧腹大笑的模样。 都不禁深深感慨——这国民天鹅的资质摆在那儿了,到底还是不一样啊。 拜别了被晚宴主创人叫走了的因奇老先生,葛烟见郝老师去寻应以旸了,也没跟着一起,只独自前往各个分会厅。 慈善项目的具体展览早先便已经陈列在位,也一一地展览在玻璃柜里。 眼下只请人前往观看,留意住自己格外满意的。 再到之后的拍卖会,便能有机会拍得那份先前所钟意的物品。 葛烟按着顺序逛,等到最后才来到画卷这一厅。 她原本今天来的目的便是见见老因奇,顺便再和一些芭蕾界的老师探讨探讨往后的发展。 但她的视线还是被一张画所吸引。 耳边刚好响彻起的,是展厅分会场的讲解员在此详解的声音—— “这幅画卷呢,是匿名画手捐赠送给慈善晚宴的礼物,画功画意了得,还没有正式进入拍卖程序………” 葛烟听着听着,目光竟是凝着要跳入到那画面之中。 夜晚深景。 雾色的烟雾之中,一只鹭鸟栖于生了楹芽的枝桠之上。 那鹭正对于江面,背影独独。 虽然作者的署名是佚名。 也哪怕这幅画并没有任何命名。 但葛烟知晓,一定是他。 这是旁人画不来,且想模仿也模仿不了的画风。 寥寥几笔,简约之中更显意境。 原本此行无心于此,但未曾想到竟是歪打正着了。 葛烟就这么定定地望着这幅画。 视线半分没有偏移。 --- 这场晚宴时间稍稍有些久,待到快要凌晨才有了可以散场的迹象。 不知为何,原本葛烟还心心念念要来,想着到时候还要在鄞城逛着待几天,奈何此刻思绪冗杂,脑海里乱得要命。 散会散场后大部分人往侧方的停车场走,推开门遥遥望去,大雪瓢泼般,兜头便往下砸。 这场雪来得厚且重,是没来得及化便堆积起来的惊喜。 历经几小时的堆砌,层层板砖一样的,雪糕状样的积雪就这么覆盖住了整座山庄。 往来的路灯隐着身后的山林,树影间灯光迷离,将雪都衬出几分晕黄的朦胧质感来。 葛烟的心都被这大雪裹住,在即将要化不化的边缘。 胸臆之间也因为这场雪的到来,加之今晚的事,种种叠加在一起,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难捱,就这么愣怔在了原地,定定地朝着外景望。 率先打破这份难得宁静的,是从旁侧缓缓穿过来的脚步声。 随着一声熟悉的“葛小姐”,葛烟再回头望去,耿秘书立在她身侧,微微一笑。 “沈总那边说要送你回去,你在这边扭到了,他需要负责。” 又不是因为他而扭,他需要负责什么? 葛烟还没来得及说出声,耿秘书已经伸出手请她,“葛小姐,跟我来吧。” “………” 想着今晚他带着她……她凝思了一番。 算了。 反正也不差这一回。 只是他不需要留在山庄吗? 直至上了沈鸫言的车,葛烟还在疑惑这件事。 今天他又换了辆车,和以往的稍有不同,葛烟想着要不还是回汾城,刚好也不用他特意开到鄞城的哪里还要再接着返还。 思及此,说了往常的目的地,她朝着那人看过去,“你不待在山庄里,那林老师呢?” “她留下来。”沈鸫言说着抬手便打开了车厢中央顶上的灯。 那光缓缓地落下来,衬着窗外飞舞的雪景,轻松地拢住他的侧脸。 竟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葛烟一时之间看得稍愣,只平平地哦了声,也没多问。 沈鸫言的车没在停车场那边,车子跨越过主门,很快便驶过山庄的廊檐,朝着山下驶去。 从鄞城的城郊再回到汾城注定是段很长的旅程。 葛烟和他聊了几句后便拿起手机玩了会儿。 她其实有些乏了,但莫名得不想在这个时候睡过去…… 雪天路滑,他又要开车,她还是陪着,起码能醒醒神。 手机玩了没多久,旁边的沈鸫言就在这个间隙倏而出了声。 “烟?” 葛烟下意识便转头过去,“嗯?” ………他这是在喊她?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疑惑,沈鸫言侧眸睇过来一眼,“刚才晚宴上听人这样唤你。” “不是烟。”葛烟浅浅笑开,随后一字一句告诉他。 “是Yan,Y-a-n,我的英文名。” “嗯。”沈鸫言应声后,视线幽然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这才复又看向前方,开始驶入盘山公路。 大概是越往山下面走信号越好,车子彻底驶出盘山公路后,复又来到通往大道的小道上。 车载电台也自动接受到信号,播出一段音乐。 缓缓流淌着,听起来很是耳熟。 坐了这么多次,葛烟是第一次听到沈鸫言这里的车载音乐。 应该是上次听完没关,自动载入后便继续往后播放了,所以也不是音乐的开头。 见沈鸫言抬起手似是要摁掉,葛烟视线从手机上收回,连忙制止,“欸欸,这个不用关。” “很喜欢听这个?”恰好驶入到相对平稳的道路,车子不再跌宕,沈鸫言挑眉看她。 “算是?”葛烟这回话接得格外快,“这是我第一次参加芭蕾国际赛时独舞的背景乐,对我来说挺有纪念意义的。” 说到有关自己的职业,她明显来了兴致,“这是什么频道,居然还能放到这种音乐。” “交响乐演奏团。” “你还会调这个频道啊?”葛烟明显诧异了。 “偶尔会听。”沈鸫言神态疏散,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目不斜视。 葛烟想起林妘林老师……好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不过既然都提起到人了,葛烟还是不放心,“不过林老师是真的不回汾城了吗?” “当然。”沈鸫言不知想到什么,很轻很轻地笑了下,“如果你当时还留在那里,她会让你陪,到时走不了的是你。” 经由此话联想起林妘平日里对她的热情…… 倒还真有这个可能。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刚要说些什么。 车子在缓缓刮开雪的路上遭遇到了阻碍。 这片小道上的堆雪比起大道化得更慢,而又因为往来车辆少,堆雪在被车轮碾压着往一边堆时,大概是旁侧有山体相怼,堆砌的同时几乎漫到了车前的引擎盖上。 道路劈开前方道路进展甚缓的同时,竟是引得车子在后退且复又前进的档口,就这么慢慢地停了。 车身顿住后,发动机也似是熄火,嗡鸣几声后直接在粗嘎的拖曳声中止住。 “………?” 葛烟转头看向他,面露疑惑。 沈鸫言拧眉,倒不像是着急的模样,他往后随意靠着,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偏过头来迎向她的目光,“车子抛锚,没法挂挡。” “怎么说。”他散漫看向她,“这次好像真的走不了了。” 29 Butterfly 过夜。 随着这样的一句落下, 不过须臾,车内顶厢的灯光也随着车子的抛锚熄火而骤灭。 窗外扑簌落下的雪敲打着车窗,连带而起的风卷起凛然的呼啸, 自车身刮过, 发出类似树枝折裂的窸窣声。 视野能触及到的周遭,从前往后乃至左右,往来之间皆是重重叠起的树色。 而周边只显现出沉沉山影, 除了将更多的雪吸入并隐匿其中,再也觑不见半点光亮以及人影。 朝着车前挡风的玻璃往外看,层层堆砌的雪还杵在前方, 因为灯光的折射而散出近似冰蓝的反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葛烟的错觉, 沈鸫言之后再倾身,只随意地又试了几次后。 每回都是稍有响声后便彻底地归于一动不动。 就像是漏了空而瘪下去的气球,再怎么往里注入新鲜的空气, 都是无用功。 这场意料之外的突发状况来得猝不及防且没有防备。 世界好似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葛烟再转头朝着车窗外往远处眺望, 这里应该是深山内处, 便是很远的天际之上悬挂着的也是浓浓墨色,完全看不清稍远地方的光景。 近处远处接连成了模糊的一片。 “………” 该是怎样的运气才会碰到车子抛锚。 还是在这样倏然而起的大雪天里,一道近乎只有小路的山脚边。 “这下该怎么办?”葛烟的第一反应也是懵了, 只好去寻求沈鸫言的意见。 这相当于是卡在了半路上,而被大雪阻隔的地方又很难让人发现。 想要借助过路人的帮忙堪称是天方夜谭。 不过即便是这样隐蔽的小道, 只要有通讯,总有办法解决。 她没等沈鸫言看过来,打开手机,刚要准备搜寻怎么叫拖车的办法——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手机玩久了的缘故,电量格那一栏在划拉屏幕没多久后便显出濒临耗尽的提示。 正红色的极细一条在小方格内闪烁几秒,不过须臾, 整个屏幕便暗了下来。 直接保护性关机。 “………” 万万没想到是这种结局,葛烟盯着屏幕怔忪几秒。 将希冀全然寄托在了沈鸫言身上,她转眼便朝着他看过来,“我手机没电恐怕叫不来什么了,你的呢?” 沈鸫言自车内光亮也灭之后,便没怎么有动作。 此刻听她问,倒也拿出手机,垂首望过去。 屏幕上显现出的光亮淡淡笼着他的眉骨,他面上神情看不清,长指在屏幕上随意地划了划。 像是在搜寻着什么。 眼见于此,葛烟倒是松了口气。 他的看起来总不像是没电的模样…… 不然接下来还真是棘手。 就在葛烟以为沈鸫言那边有了解决的办法,沈鸫言视线掠过中间的昏暗,就这么朝她看过来,挑眉,“我手机没有信号。” “………?” 葛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没有信号?” “嗯,电话拨不出去。” 他说着抬起手,顺势将手机关了,再看过来时眸中恍若凝聚了云雾,叫人看不分明,“也搜不到什么。” “………” 没有信号的手机宛若板砖,确实是什么都做不了。 而这一片堪称得是上荒郊野岭,信号时有时无再正常不过,大雪封路,指不定这边附近的电缆都会受到影响。 葛烟倒是没多想,只是最后燃起的希望就这样被硬生生地扑灭,她也难得放空了思绪。 ………在这样前后无人经过的路上,两人是注定要这样干等着吗。 而触及到另一面,如若一直没有信号的话,他们要在车上坐一夜? 一时之间,两厢沉默下去,原先车内还存留有的暖气也一点点地消散。 稍显昏昧的世界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裹住两人。 不过晃神的功夫,窗外的雪好像落得更大了。 “把大衣穿好,我开车门。” ———沈鸫言倏地一句将葛烟的吸引力从车挡玻璃上收了回来。 她顺延着左侧望过去,正好迎上他睇过来的视线。 沈鸫言下颌抬了抬,再次示意她将衣领裹紧。 葛烟顿了顿,下意识便伸出指尖将大衣往内卷了卷,再抬起头看过去,沈鸫言已经推开了车门。 他应该是要去前面探路,落下一句“你在车里等着我”后,尾音便被阖上的车门彻底隔离在外。 沈鸫言没走多远,葛烟只等了一小会儿。 人再回来时,身上都携满了自车外带入的凉意。 细看还能觑见他大衣上落有的雪花,在昏暗的夜色间,透着淡淡的晶莹。 葛烟没有细想,轻抬起手,指尖探过去便将他身上靠近脖颈那块儿的雪花给拂开。 相碰的那瞬,冰凉在指尖倏地炸开。 她眼睫紧跟着一颤。 沈鸫言就在这时倏地转眼,目光直直落在她面颊上。 黑暗中其实看不分明他的神情,可葛烟就是莫名被看得脸有些烧,轻声道,“雪化得快……不弄下来你大衣就湿了。” “知道了。” 沈鸫言应着扬了扬眉,随后只是任由她动作,“你继续。” 听了这话,葛烟动作还是小幅度地窒住。 心想他自己怎么也不紧跟着动动手。 但毕竟是自己开的头,没法就此停下,她也就尽心尽责地将他大衣肩侧落有的雪花全然拂去。 她捱得近,因为还要去拂另半边的雪,有些够不着,便稍稍地侧弯过来。 身子在极为有致的起伏间,拉出极其柔软的弧度。 闷然的车厢内,她身上凝着的那股香缓缓洇开,萦绕着散在空气中。 像是随风散开的蔓沙陀罗,殊香过甚。 沈鸫言视线全程落于前方,只等她再坐好时,才出了声,“前面都是雪路,稍近一点的地方没有人。” 葛烟本来也没对这边附近的一圈抱希望,只是到了这会儿,她到底还是小声地确认了一番,“那车呢……这车真的一点都不能动了?” 沈鸫言嗯了声,“车上很冷,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准备再走远点。” 顿了顿,他偏头朝她看来,目光幽深,“如果没有的话,估计要在车上待一晚上。” 葛烟下意识便应着,“待就待了……” “你就不怕?”沈鸫言尾音稍稍拖曳着,在昏暗中更显淳然。 听此葛烟不明所以,她抬起长睫,“………我能怕什么?” 这里又不是什么野生动物聚集区。 而如果要说真的需要怕的…… 她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是没忍住,抬眸觑了他一眼。 沈鸫言听着她的反问,反倒是笑了下。 这会儿迎着她望过来的视线,竟是老神在在地任她打量。 只是时间不等人,他的目光自然而然往下,复又在她的衣服上定了几秒,确认穿好了也裹紧了,这才道,“我现在下车过去。” 沈鸫言话落,倾身往侧边靠,作势要走。 推开车门的前一秒,耳侧却传来一道稍显急的嗓音。 “……沈鸫言!” 他偏头不慌不忙地看过来,见葛烟正定定地朝着他望,示意她说下去。 “你一个人去吗?”她问。 他下颌轻抬了抬算作是应。 “………那我陪着你一起吧。”见他清凌目光里隐隐透过来些许亮,她垂眼,不知从哪儿随便捞来一个理由给自己傍身,“不然我一个人待在车里,也害怕。” 这会儿他眉眼间聚敛着的都是淡淡的笑意,“这下又怕了?” 葛烟默了默。 说怕……其实也算不上。 这其中也有些说不明的因素在促使。 事实上,不提她是否留在车内,单单去往外面也很危险。 车前车侧碾压过的雪层时时刻刻有凝住的倾向,而山边一侧也时刻有积雪往下滑落的的趋势。 他一个人要走远,摊上的风险额外大。 在此刻,单独行动不如两人一起。 当然,她也莫名得,没由来得,只是单纯得不想他独自前行。 再回过神,葛烟被他这略带调侃的一句勾得耳根微热,还要说些什么,就听他那边应下,“好。” --- 大雪纷飞间,近处的深色山林也被罩上一层浅白色的纱。 像是凭空起了雾,近处铺开成面的雪微微衬出近似朦胧的夜景来。 落脚踩在上面,不是想象中会发出的那般咯吱声,反倒像陷入了硕大的棉花糖里,绵软之余,尽显轻薄。 最上面的那层雪是刚落的,还未冻僵成霜,着实轻盈不少。 葛烟亦步亦趋跟着沈鸫言,踩雪的同时还在想……… 今天遭遇到的一切可谓是稀奇又神奇。 她实在是没能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某一天的夜里。 就这么在往来的山间小道上,和沈鸫言一齐走在雪里。 雪花像是扑棱着的翅膀,不断地往下扇飞,冷风见缝插针便钻入四肢百骸。 葛烟轻呵起一团白雾,再往身边那人看去。 沈鸫言侧脸隐在白雪独特衬出的淡淡辉色中,勾出格外流畅的轮廓。 “………你的车就放在那里,不怕被雪覆盖?”她倏而开口。 比起要先将车旁的雪撬走,沈鸫言好像根本就没管,朝着车外便来寻人。 “到时有保险公司。”沈鸫言看向她,顺带抬手将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勾在她发间的叶子拿开。 葛烟没察觉,低垂着眼睫点了点头。 ………或许都不需要保险公司。 沈鸫言车多到可以不重样,大多是轮番换着开。 应该是真不在意。 想到这儿,她的心思不免跨越了时间,来到了之后。 待会儿要是回去,也不知道那辆车会变成什么模样。 他们俩说是要在附近找找人,顺便看有没有能够落脚的地。 事实上葛烟真没抱有希望,只觉得再往里走没多久,便要原路返回。 毕竟这里人烟稀少,如果到时候真的找到了什么,她反而会被吓一大跳。 不过这样毫无束缚,也心无旁骛地走在夜间的路上。 哪怕风雪兜头,寒意凛然,心情也是放轻无比的。 这样一生都难有的夜晚,就这么实实在在地落在了眼前。 反倒是让她生出时间可以再慢些的感悟来。 凌晨往后的时刻,深深夜色就这样包裹住了两人。 到了后来,葛烟似是被雪绊住,差点没栽一跤后,干脆玩起了雪。 这里道路两旁紧紧捱着的都是树木,低低垂着紧靠在一起的枝桠往道路上延伸,雪就这么沉沉地压坠在上面。 随着来人的动静时不时地往下掉。 偶尔有一大片落在沈鸫言肩上,葛烟便稍稍带了劲地去拍。 还没返航,她却是难得的越玩越入迷,近乎是不亦乐乎了。 那双轻挑起尾梢的狐狸眼被满目的雪衬着,哪怕是夜间,也清澈若溪,眸中倒映着星星点点的亮。 沈鸫言目光紧紧地便撂过来,像是觉得好笑,“你到底在笑什么?” 葛烟在玩雪,也没注意四方,只是道,“你猜啊。” 他唇角勾了瞬,“猜不到。” “知道你猜不到。”葛烟还在拍叶子上的落雪,边走边道,“我只是在想,我们要是走在雪地里突然昏过去了,该怎么办?” 话落,她倏而顿住脚步,就这么朝着沈鸫言看去。 他似是有所察觉,也紧跟着停下脚步,“那不会。” 两人目光凭空在落下的雪帘间交汇,沈鸫言抬了抬眼,“你就是在想这些?” 葛烟摇了摇头。 ………这又不是会不会发生的问题。 她只是突发奇想罢了。 垂眸往脚下的雪地望去,葛烟再抬起腿朝着前方迈时,笑意也随之绽开在嘴角,“我就只是想想啊。” 这样朔朔而来的风,这样雪深夜浓的天。 这样走在无人往来的山林之间。 而一旦想着两人因为雪而昏过去,待到第二天被人挖起再送去医院的画面。 她无声之中不免频频失笑。 “不过……你说我们真的能找到吗?” 沈鸫言步伐快,一直落于她右前方。 葛烟说完低着头将叶子轻轻甩了甩,还没得到答复———— 前方那人却在下一刻蓦地顿住。 她来不及刹车,迎面当头便朝前顶去。 一头便撞入他的怀里。 时间仿佛停滞,风雪也好似变得安静。 熟悉的冽然浮在面颊之上,葛烟还没有所反应。 只听上方传来沈鸫言清越嗓音,“葛烟。” 他唤了她一声。 “………嗯?”她浅浅应下后,沈鸫言也没推开她。 只是朝着某个方向指了过去,“你看那里。” 葛烟顺应着他所示意的斜前方抬起眸。 不远处侧首相对的矮矮山丘上,正坐落着一幢排屋似的房子。 在夜色中缓缓氤氲着光亮所渗开来的黄。 也不知为何这个点还没熄灯,朦胧的一团落在深色的背景间。 极为显眼。 像是往前航行中的灯塔,频闪频灭间,专门为人指引方向。 幸运在此刻仿佛真的降临。 便是千言万语也抵不过看见这般场景的震撼—— 那抹隐隐透着人烟存在的光亮。 真的被他们找到了。 --- 排屋并不是想象中的私人居所。 而相比起找寻到这处落脚地的幸运,更令人所惊讶的是,这竟是一家开在山间的民宿。 因为人少,所以哪怕经由石子路往上来至大门,待到再进入到大厅时,葛烟几乎没听见多余的声响。 只大厅前台后落座了一人。 看着便是昏昏入睡的模样,大概只是寻了个坐在前台的由头百无聊赖地玩手机。 听到动静抬头见到他们两人后,似乎是没想到这个点还会有住客前来,讶然得好半晌都没眨眼,就这么愣愣地盯着。 直到看这两人又不慌不忙地往里迈,这才张口呐呐说了声欢迎光临。 民宿的主人确实是惊了又惊。 认真说来,深深夜色里,过了凌晨这个时间点再来民宿度过夜晚的男女并不少见。 少见的是………这是间山里的民宿。 还是间往常并不怎么有住客光临,全凭房主近乎做慈善用一口气吊着的民宿。 更别提这一对好看得几乎不像是真人,两人的穿着也似是刚从宴会上走下来那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乍一恍然的那一刻,民宿主人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待到眼下回了神再望去,心神仍是恍惚之余,总算是进一步看清了这对神仙的外貌。 大厅内设置的前台足够高,此时此刻落于男方的身前,却是几乎挡不住什么。 他身形清挺,轮廓清癯,眉眼像是寥寥几笔便流畅清晰地勾勒出来那般,清绝冷冽。 当然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样看似孤傲,风骨自成的人…… 上来便是一句—— “你好,我们开房。” “………” 好吧,神仙也有七情六欲。 店主被男方的这一句话打回了凡间,心中默念着嘟嘟囔囔,把「欲」那个字眼咬得格外重。 葛烟在沈鸫言话落后便默默地别开了脸。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样……… 直接说要房间不就得了。 只是不容她再细想,店主已经率先于她回复,像是经历了许多似的,早已见怪不怪,“这边开什么房呢?” 他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前几步立于电脑间,噼里啪啦地开始打键盘。 “但是需要事先提醒你们一下啊,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特地过来玩打卡的,民宿有名的那几间山景房早就没了哈,预订的人都是些驴友,差不多是在民宿这边长居的,所以你们不仅是今天,往后几星期都没机会。” 民宿准备的房间本来就不多,而又因为过来得人少,微薄的业务全靠这些驴友支撑。 只是他们哪怕长订了,隔三岔五也见不到人。 也是这里稍显冷清的原因。 另一方面,他们民宿也并不好找。 这边附近有半开放的风景区,有一部分是预留几月来山上拍照的,有一部分则是单纯碰上运气来到此的。 眼下看这情况,这对估计是后者。 想到这,店主简要地说了下情况,“这几天房间满紧俏的,空房不多。” “那现在还有什么房?”沈鸫言复又开了口。 听此,店主罕见得沉思了会儿。 除却预订出去的,剩下可以用来居住的,确实没多少。 可再怎么说少……满打满算其实也还有几间。 只不过这一对都说了要来开房了,房主也心领会神。 再用余光瞟一眼站在旁侧由始至终都不怎么开口说话,只视线格外躲闪的女方…… 他都懂的。 是真不用推据和客气什么,还特意这样询问一番。 念及此,他大手一挥,信手便拈来,“就还剩一间大床房了,要不要啊?” 沈鸫言没犹豫,直接将卡递了过去,“就这间了。” 店主笑着便接过卡,想着还挺讲究。 只是等到手不经意间挲摩到那张黑色镀金质感的卡时。 他的目光再次恍惚起来,继而像是飘起来没了魂那般,走走晃晃地去了另一端,幽灵似的去刷了卡。 葛烟在沈鸫言递卡的时候便往一旁的沙发走去。 她也没坐下,只是身子稍稍往后倾,半靠在沙发靠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找到落脚处其实是好事,可之后恐怕就没那么幸运了。 怎么就只剩最后一间房……… 未免也太不巧。 葛烟还在这边径自凝思,等到沈鸫言交接完毕再朝她走过来时,修长指骨中夹着张房卡似的东西。 她原本略低着头,视线自然而然落过去,率先看到的便是他的手。 自然也捕捉到了那张小小的卡。 眼睫还没颤几秒,沈鸫言的步伐在距离她往前几步的时候便径自停住,再也没了动作。 葛烟心下疑惑,倏而抬眸,直接迎上他睇过来的目光。 似是打量了她许久,此刻他神态慵散,就这么默默地盯着她。 不曾移动,也不再启唇说话。 见他这样看着自己,葛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你到底在看什么啊………” 好半晌,沈鸫言才缓缓出了声,“只是突然想起了之前那晚。” 听此,葛烟更是一头雾水。 答非所问就罢了,怎么就突然想起之前了? 而见她疑惑,这会儿他的目光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沈鸫言好整以暇立在原地,漆沉视线撂过来时,带了点难言的意味深长。 那晚那晚……葛烟开始反复琢磨着他的话语。 随后,像是落于地下的泥沙终于被雨水填充满缝隙,她的脑海里也终于冒出来一棵新芽。 哪怕他不再提醒,也不再接着往下说。 此时此刻的她,直接便参透了什么。 沈鸫言上次让她在华安庭成直接住一晚时,那回她虽逗留到很晚,却是没应。 眼下因为大雪和车子抛锚的重重因素相叠,歪打正着,反倒在今天无意间促成了。 心思翻转,葛烟到此,好像才忽然意识到一个明摆在眼前的事实。 两人今晚,恐怕是要一起过夜了…… 30 Butterfly 你压到我了。 这家民宿唯一所剩的那个房间门, 比想象中要来得宽敞。 虽说不是店主口中已然被预订走的山景房,却也面朝山林,森树环绕。 迈进去时只觉得舒适得宜。 葛烟往来各个国家住过不少酒店, 有套房式也有公寓式, 但这样清幽且静谧,隐在偏僻山里的别致设计, 还算是头一回。 更别提,还是在这样的夜晚里。 民宿接连平地起的一层, 总共三层。 往上两层都是木制的设计,每个房间门往外微突, 差不多半悬空于树林之上, 离地面只几树之遥,单面环绿。 这单面刚好是整扇直落的玻璃窗, 映着夜晚山林的漆黑。 纷飞如鹅毛的雪粒像是抛在天空的棉絮, 几乎要迎面直冲进来, 洋洋洒洒铺在正面对窗的床褥上。 站在窗边, 就这么遥遥望过去,还能觑见远处起伏山脉的边沿, 与被雪衬出橘红的天际相映。 莫名有种末日前来的恍惚感。 但再怎么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房间门的设施上,也尽心尽力地去打量。 ………身旁那人的存在感都不容忽视。 葛烟略微屏息,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外间门的冰天雪地回来。 此时此刻站在房内,身子在骤然回温的同时, 酥意布满了指尖,继而一寸寸地往上攀爬,不断蔓延。 她稍稍让自己缓和长舒一口气,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心头不知名意味的跳乱。 和她相反,沈鸫言进了房后, 反倒有种在自己地盘里圈-地的慵闲。 丝毫没觉得不自在那般,松弛有度极了。 他抬手便开了中央空调,再往她看过来时,清冷眉眼间门聚敛着疏散,“接下来怎么说,你先洗?” 天色已晚,刚才办理房间门入住时又耽搁了会儿。 眼下这个时间门点,也确实要直奔两人来这的最终目的,收拾收拾好去休息了。 而这房间门虽说不算逼仄,到底只有一间门浴室……… 两人只能一先一后。 葛烟长睫垂下,末了还是点了点头,“我先去吧。” 她应得快,沈鸫言却是不知道想到什么。 只目光缓缓往下,随即落在她的脚侧定住,“你等下自己可以?” 他这样的视线再明显不过,话中意有所指。 葛烟愣了会儿,须臾几秒很快反应过来。 这是还在提她之前在山庄里不小心扭到的事。 那当然可以啊。 她要是不可以难道他还要过来帮吗……… 想起沈鸫言先前不由分说单手握住自己脚-踝的举措,空气仿佛也变得稀薄了。 葛烟原本便心略有慌乱,这会儿干脆也不再往下细想,只是抬起眼,幅度微微朝着他点了点头。 沈鸫言见此却挑眉,“你确定可以?” 葛烟听他复又问起一遍,难得无言后,稍稍扬起声为自己辩解,“……我刚刚雪地里就走得好好的啊,那会儿你也看到了。” 沈鸫言应了声,只道,“是怕你不小心在浴室里再摔。”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不动声色弯唇,“需不需要我提醒你,如果到时候真那样。” 见葛烟因着这话转眼便看过来,沈鸫言迎上她的视线,缓声补充道,“是我进去善后。” “………” 怎么就聊到善后这方面了。 而论及这般的善后,她径自在脑海里脑补了下画面。 她在浴室里再次不幸扭到,沈鸫言直接推门而入…… 还是从一开始就不需要为好。 葛烟制止住莫名发散的遐思,无意识地轻咬了下唇,“那我再小心点就是了………” 说着她回避他探过来的视线,目光向着周围逡巡一圈,准备找到浴室的门去推。 沈鸫言这会儿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是道,“你先进去,我出去一趟。” 葛烟都快走到浴室门口了,听他这么说,倏而回首看过去,连忙唤住人,“……等等!” 等到沈鸫言侧身将视线撂过来,她放缓语气,“你这么晚了还要去哪?” “拿点东西。” 他唇角勾了瞬,下颌朝着浴室的方向轻抬了抬,“你先去洗,在里面等着我就行。” “………” --- 木门被倏地打开,轻微吱呀声传来后,复又轻轻阖上。 等到沈鸫言的身影彻彻底底地消失,继而完全地被隔绝在门外—— 葛烟的视线才愣愣从那处收回。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还没往浴室里迈,倒是先被他的这一举措给绊住了接下去的动作。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错了。 好好的一番话…… 被沈鸫言说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什么叫在里面等着他? 先前的那股繁乱像是不断往里注油引起的火星,频频迸起后,再次上了后劲。 葛烟眼睫微颤,干脆彻彻底底地不去想,转眼将目光落入旁侧。 大概今夜原本就涔生了不安分的因子,挡都挡不住。 毫无预兆地,她的视野在此时此刻,又缓缓地展现出一张静静放置着的床。 房间门里原先用山木枝桠的自然屏风做了区域之间门的小小隔断。 这张床就落于屏风之后。 因为结构设计,住客进门以后抬眼望去,还得稍稍绕个弯才能走到床前。 葛烟方才光顾着和沈鸫言说话,最是被她所忽略的这张床……… 其实才是今晚的重中之重。 她再望去。 床头灯并着先前的主灯在刚才进门时便一齐亮起了。 靠近屏风那块儿的光皆是它所贡献。 灯落下时将一小片较为深刻的光影落在床的正中央。 圈圈地晕开后,就这么淡淡拢着。 床有且仅有一张。 ………到时候该怎么分配? 葛烟定定地凝视了会儿,想起今晚待会儿,脊背上仿佛有蚂蚁爬着噬过。 只是这个问题到底是无解,不如……等沈鸫言回来再说? 想着还要去洗漱,葛烟敛下心神,拿了这边衣柜里标配备好的睡袍,缓缓迈入浴室。 这里的浴室不大不小,除却放置的有浴缸,淋浴处的干湿区也额外分开。 虽说是民宿,房间门配备的设施也较为干净讲究。 内里应该是放了森林气息的香氛,在鼻间门轻绕,隐隐间门透着清新。 她褪了衣物,开了浴霸和暖风机,径自摁下热水按钮。 毕竟还是凛冽的雪天,浴室内再怎么调高温度,都抵挡不过自空气缝隙里掺和着的冷意。 葛烟瑟瑟之余,长睫被凝湿,伸手去揉开那股遮蔽了视野的水滴。 待到目光重新恢复清明,她朝着一侧墙上所挂着的浴袍看去……… 倏而间门,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衣服腿下后之后随时可以用浴袍替换。 可贴身的那些呢? 葛烟这会儿才后知后觉。 原本以为拿到浴袍便算是解决也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被忽略掉的贴身衣服该怎么办? 哗啦啦的热水仍是流淌在肌肤之间门,在浴室内里冉冉升腾起热雾。 近乎白茫一片的水汽中,她的思绪好似也在这样的朦胧萦绕间门离家出走了。 不知道凭白放空了多久,等到再回神,葛烟辗转联想起说是出去一趟很快回来却在此刻仍然未归的沈鸫言。 ……如果是拜托他呢? 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在脑内存留片刻便被利落地挥退。 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处,哪里来的地方供她选择? 起码在起点便是件不可能解决的事。 想着该会儿到底该怎么办,葛烟任凭热水冲刷熨帖着自己。 就在这时,不知是房屋太过安静,还是隔音不好且浴室内仅仅只有淋浴的声响。 自门口处那里倏而传来“滴——”的一下。 随着啪嗒一下的利落解锁声,木门在被推开时,传来窸窣声响。 进门,关门。 而后是房卡贴紧凹槽顺利贴合的金属音。 这些全程不过几秒,不轻不重。 却是异常清晰地传入耳中。 ………是沈鸫言回来了。 而像是印证了她的想法那般,脚步声缓缓朝着浴室门边靠近。 一步两步。 直至一道格外修长颀然的身影显现在门上。 他停留几秒,再抬起手时,不急不缓地轻叩两声。 因为是单面磨砂的玻璃门,只自内而外能看清些许模糊形状,葛烟停了瞬,迎着这声便看了过去。 隔空轻声问道,“………怎么了?” “你过来门边,拿下东西。”沈鸫言说。 葛烟听此停了淋浴开关,稍稍用浴巾裹住自己。 她心中的猜想仿佛隐隐地便有了雏形,但到底是没有确认,朝着玻璃门那边就缓缓地靠了过去。 葛烟将门打开也只留了一条窄细的缝隙。 下一秒,一个纸制的木色袋子就这么自外递了过来。 凭空出现在浴室内里。 随之而起的,则是沈鸫言清浅的嗓音,“都是一次性的。” “……嗯?” 她有些不明所以,因为正在沐浴被打断,嗓音还透着些黏音。 沈鸫言却是直接道,“拿去用。” 冷空气这会儿顺延着缝隙便往里钻,葛烟忍着那股逼人的凉意,到底是没再多有停留,伸手便将沈鸫言递过来的袋子接住。 等到再关门,她敛眸将袋子打开…… 先前的那份隐隐猜想终于在此刻证实,也落入了实地。 她总算明白过来刚才沈鸫言让她在浴室里等着他的意思了。 原来他是去找房主要了这些必用品吗…… 葛烟敛下眼睫,伸手拿出内里的东西,视线在上面凝了会儿。 --- 随着门复又被缓缓关上的轻微动静。 像是有了结界那般,门内门外再次分割成两个世界。 先前自内里透露出的些微水意被室外的空气稍稍掠去,带来更为深刻的冰凉。 沈鸫言目光落在门上,想起刚刚门缝瞬开时的场景。 朦热的水雾中,她的嗓音便隐在门后,近在咫尺。 一小截瓷白纤窈的手腕露出,仿佛被褪去外壳的莲子,嫩生得晃眼。 雪腻如细细研磨的珍珠粉,水珠滴露在上方,依稀还能反出白光。 白汽团团抱住水色,经由缝隙争先恐后将闷紧的气息终于放出来时,也裹挟出她身上馥郁的香气。 幽幽袅袅地散在空气里,异常张扬。 沈鸫言喉结微动,目光仍是落在门上,原先清凌的眸光在此刻沉得几乎见不到底。 他无声失笑了下,往后几步退在落地窗旁的小露台上,推开能打开的另外小半边窗,拿出一根烟夹在指骨间门。 不知想到什么,迟迟没有点燃。 其实今晚前也还碰过。 纤细如瓷般脆弱,仿若在下一秒便能折断那般,就这样落在手间门。 只是那会儿她半伏于软塌之上,仰起长颈时眼眶含着薄薄的一层水意。 抗拒之余,倒也任由着他去了。 倒不像现在,像是被终于薅好了毛却转眼忘恩负义的小狐狸。 收起小肚皮便蓦然缩回窝里,懵懵然间门只用绵延勾人的几嗓以表达谢意。 他唇角勾了瞬,视线幽幽然向远山间门撂去,指间门的烟再也没动。 --- 浴室门再次开启的瞬间门。 葛烟擦拭着被打湿的发尾,缓缓地朝着外间门迈。 意料之外的,室内好像没人。 就在她想着难不成这人又出去的下一秒,自落地窗旁的露台窗边,正立着一个人。 夜色被晃摇着的树林打磨,雪也似是放缓了降落的速度。 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褪了大衣,只穿了件衬衫。 他微微躬身,就这么站在那里,双手随意地搭在栏杆上。 像是在看雪,又像是在看远方的山。 葛烟眼尖,很快便发现他修长骨感的指间门夹了根长烟。 只是再细细地往空气中轻嗅,好像一丁点儿的烟味也没闻到。 她刚要启唇说些什么,沈鸫言却是率先转过了头,目光直接睇过来,“洗好了?” “嗯………” “那我进去。” 葛烟点点头,“衣柜里有男款的睡袍,你记得去拿。” 沈鸫言点点头,拎起衣服后很快便进了浴室。 见他的人影径自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葛烟视线往四周逡巡了番,很快便在沙发旁的中式茶几上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和房间门里刚迈入那时的摆设不同。 这些应该都是沈鸫言刚才出去时才拿过来放好的,都是些必用的物品。 葛烟轻轻拨弄了会儿,从里面挑了充电的设备,准备给自己手机充电。 她手机差不多一直是关机状态,整个晚上都没电,夸张点往外说相当于是失联了。 只是幸好她也没有什么必回不可的信息要察看,所以也无大碍。 充电的口只落在床边的两侧,葛烟耷拉着拖鞋半坐在床沿,将充电线安好静待着手机开机时,只觉得房间门内好似很突然地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这样的安静让她因为沐浴而被冲刷走的那股轻颤再现。 先前莫名的感觉复又重回心头,她也没能忍住,抬眸朝着浴室的方向看去。 很奇怪。 浴室里一直没传来什么声响。 连带着水流的哗啦声好像都显得很轻微。 拂了拂面上残留的水珠,葛烟尽量不去想待会儿该怎么睡这个棘手又扰人的问题,开始紧盯着手机。 手机屏幕过了好一会儿才骤然发亮。 葛烟划开屏幕,本来想着这边信号不好就连个无线,结果进入到主界面时才发现信号还是有的。 虽说不是满格,但一格也算是够用。 不过这里本来就是民宿,突然又有了信号也没什么稀奇的。 这是原先在建址选址时就该考虑好的事。 葛烟复又敛眸,直接打开微信。 意料之外的,她的微信这次蹦出来许多消息。 大致扫了扫倒也心里有数。 部分人应该是才得了她前往参加芭蕾慈善晚宴的消息,以此纷纷来打探和询问。 这期间门掺了些关切的问候,以及是否安全到家的询问。 里头最为担心的应该是郝兰蓉。 自今晚宴会结束后一连发了好多消息过来。 葛烟点开。 郝老师:「烟烟,回汾城吗?以旸说了反正刚好他开车,你要是没有人送的话,就和我们一起回去吧。」 郝老师:「烟烟,在吗?」 郝老师:「宴会结束后没见到你人,你去哪儿了?」 郝老师:「你还留在山庄吗?」 大概是一直没得到她的回复,对方心稍稍急了,这几段消息时间门跨度也大。 最新的一条就在几分钟前。 葛烟打算回应,敲字到一半像是想起什么。 到底还是删减了几个字,随后才发了过去。 格言从录:「老师,我和朋友一起走了。」 格言从录:「不用担心我哈。、 郝兰蓉估计是一直惦念着。 看她回复以后消息几乎是在下一秒就来了。 郝老师:「那就好那就好,看你一直不回复,我还以为怎么了。」 郝老师:「不过你是回汾城吧?现在是到了吗?」 葛烟看到这条消息。 心想回汾城的途中……也算是到了? 她再回复好后,郝兰蓉的消息复又进来—— 「好的,我就怕你是一个人不安全,有朋友陪着到了就好,老师等到现在,先去睡了。」 互道晚安后。 葛烟的视线却是紧紧盯着聊天框里的那个词。 一个人在夜晚独行是有些不安全。 ………两个人呢? 可能也不是安不安全的事,起码此刻她油然而生一股近乎凌迟的感觉,亟待那人的发话,有一点思绪难安。 沈鸫言是在她回复完郝老师的消息后没多久才出的浴室。 他甫一出来便去了床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低垂着眼看手机。 略湿的黑发垂在额前,冷白的肤被水汽蒸腾过,莫名带了点欲。 沈鸫言应该是在处理什么事务,坐在那里便久久未动,不曾移开分毫。 葛烟用余光瞟他几眼,须臾过后,脑海里倏而冒出根苗。 像是被春风轻抚过后长出新芽。 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 沈鸫言这几乎驻扎在沙发上的举措是不是也能说明。 他今晚是打算在那上面睡的? 虽然中式的沙发略有些狭窄和硌人。 但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这样也好,也不用问到底怎么分配的了。 心下稍定,葛烟半坐于床榻之上,朝着沈鸫言那边看了许久。 目光专注到他有了察觉,就这么缓缓抬起眼,朝着她望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时,葛烟清了清嗓子,率先发了话,“那个……你打算睡了吗?” 沈鸫言没回,却是反问,“你要睡了?” “嗯。”葛烟看他仍是坐在那里,继续道,“你要是还要处理什么文件之类的就继续处理吧,不用管我,我这边先………” 她一句我这边先睡了还没说完。 沈鸫言已然收起了手机,从沙发上站起,抬腿便朝着床褥的尾部迈来。 葛烟话语倏而喀在嗓间门,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地靠近。 ………直至停在了另一边的床褥边沿。 看他的模样。 应该也打算睡在床上。 “………” 她先前以为他一直坐在沙发软塌那边,是想着在那边将就一晚。 没曾想……… 葛烟心下怎想便怎么将之诉出声,她近乎是脱口而出,“………我还以为你要睡那边。” “沙发不够长。” 沈鸫言话落低头垂眼,视线轻睇向她,不紧不慢道,“一起开的房,我是不是也有床的一半使用权?” --- 主灯被熄灭,室内只留了床头小灯。 直至到了和沈鸫言一并睡下,各自躺在大床两侧的这一刻。 哪怕中间门还隔了条软垫,葛烟也还是稍稍没反应过来。 事态骤然翻转不过十几秒,她所纠结的那些统统没有奏效。 手机在此刻也没了吸引力,她干脆直接窝进被间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回想起今天所发生的所有事。 一帧一帧如电影般放映。 起承转合之余,竟不像是一天之内会发生的事。 而在这些许起伏的事中,大部分都落有沈鸫言的身影。 有他落于廊檐之下的清挺身形,半蹲于她身前敛着目只默默的动作,在大雪里陪着她一起前行的背影,以及此时此刻,躺在她身边气息在空气中交错比拟。 从山庄开始一步步到了现在落脚的民宿。 葛烟在新奇之余,只觉得心间门像是下雨凿出的坑洼,半瓶子晃荡着水那般,要满不满。 不知过了多久。 她还在这里径自沉思,眼帘上方罩下来的昏黄灯晕却是倏然被截去半边。 身侧的床褥有轻微起伏的动静。 葛烟再从被褥中抬头,沈鸫言不知何时半撑起身,稍稍侧过脸,便朝着她这个方向靠近。 视野里有关于他的画轴愈发扩大,随着那股特有的清冽缓缓在周遭散开来,葛烟脑内的警-笛声,也随着沈鸫言片刻不停的靠近,来到了濒临的边沿。 “………你要做什么?” 葛烟裹紧被褥的动作很迅速,像是惊弓之鸟,埋着头便去了砂砾里。 不过这会儿的她没地儿往后再退,只能抬眼直视过来,用目光来制止他接下去的动作。 “葛烟。”沈鸫言敛下眸便睇她,语调不紧不慢,“如果我真要做什么,你现在才防备,是不是有点太迟了?” “………也不是说防备。” 就是论及这样特殊的夜晚,他的靠近让人毫无预设。 更甚于……颇有点猎人耐心等待猎物只在最后才现身的意味。 她下意识反应便是如此了。 但这番话也没起作用,她话落后沈鸫言竟是一副更要倾身往前的模样。 欸欸欸……… 就在葛烟差点没伸出双手要去抵住他清劲肩侧时,沈鸫言这才堪堪停下,好笑地看向她,“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不等她回应,他缓声道,“我只是来关灯。” “………” 随着这句结束,沈鸫言似是抬了抬手。 床头两侧的小灯也紧跟着尽数熄灭。 葛烟再眨眼,眼前蓦地迎来黑暗。 比起目前还没有适应且完全看不清的目光,其余感官被黑夜无尽放大。 葛烟明显感受到床榻往下的轻微凹陷,伴随着他的动作一起,很快归于平静。 但这样的平静未能催发睡意。 她辗转反侧许久,空气那段倏而传来沈鸫言的嗓音,“怎么不睡。” 那声音近在咫尺,仿佛就落在了耳边,葛烟耳郭被刮得有些痒,再开口时喃喃道,“………你不也是。” 这样的夜晚本来就有些莫名。 她暗自适应了会儿,轻轻地舒了口气打算去睡。 然而就在她想转身往窗边那端侧躺时,发现了不对劲。 她下意识唤他,“沈鸫言………” 他应了声,音调清越携着些许淳然。 然而再好听也比不过现在突如其来的状况。 葛烟复又转回去,在往他那个方向侧身的期间门,复又轻唤了他一声。 只是意料之外的,沈鸫言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望了过来,视线和她的正好撞在了一起。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两人呼吸交错。 黑暗中他的眸光漆沉,仿佛能透过这样的夜色将她看穿。 可葛烟却顾不得其他,径自望入他凝如云雾的眸中,嗓音窘迫中透着无尽羞赧,“………你压到我了。” 31 Butterfly 缓缓擦过。…… 房间里有一瞬完全陷入了沉寂。 只大雪往下落的声音渐渐清晰, 不轻不重缓缓敲打窗玻璃。 灯光熄灭已久。 葛烟的视野到了这会儿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 周遭的轮廓虽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虚影,但她还是能感应到沈鸫言探过来的目光。 甚至于在她那句话落后,他的视线更为沉然, 就这么直落落地定在她身上。 目光不曾偏移, 却也好半晌都没应答。 就在葛烟几乎以为自己是等不到他那厢的回应了, 沈鸫言才不慌不忙地侧过身来,缓缓出了声。 “我压着你?”他扬眉, 不紧不慢道, “哪里?” “………” 还哪里呢。 压到她哪儿他都不知道吗。 等等……… 或许也不是压着,是压到。 两个词不过是替换了后面的那个字眼, 区别可就大了。 葛烟无尽遐思都被他的这句扰得全然发散开来,声音也因为他看似的随意而变得轻飘飘的。 像是在小埋怨, 又像是在忿忿此刻他与她相反的淡定从容,她朝着他那边便道,“沈鸫言………我都动不了了。” 话落,似是要验证自己所说的话。 她身子往后倾, 只稍稍往后靠了下, 有一股紧紧束缚住的力量像是藤蔓上墙, 紧紧桎梏住她,让人滞在原地, 近乎是动弹不得。 好像是从腰间那里传来的。 葛烟复又扯了扯自己的浴袍, 刚要伸手往下去, 却不经意间碰到他那边也探过来的什么……… 她在中途便遇到了阻碍。 冷且骨感的触碰感, 筋骨利落分明。 ——这是沈鸫言的手。 两厢就这样碰到, 像是溪水不断往上拍打在礁石上,互相接触到的同时,也将彼此浸润。 葛烟恍惚半秒便快速地移开。 他怎么还上手了……… 再次试探着伸出手将浴袍扯了扯, 葛烟在确定后提醒他道,“………我的浴袍系带。” “确定是这里?”沈鸫言单手往后撑着,就这么半坐起身,要来察看。 葛烟嗯了声,也紧跟着他的动作一并撑起了身。 两人就这样趁着夜色的昏昧,同时半坐在床褥之上。 动作间她微微倾身垂首,拎起浴袍系带自腰间盘旋打结后,自然往下垂落的细带,一路延伸至打结处。 细带原本有两根,这会儿只找到半边落在手心,另半边不知什么时候被紧紧地压住,抽也抽不回来。 环境被夜色覆盖住看不分明,此刻的情况也稍显混沌和茫然。 想着怎么着也得开个灯,葛烟刚要示意沈鸫言去床头把灯点亮。 她发丝朝着肩侧往下滑落,混乱间直接落在了他的领口处。 再转眼,像是被什么夹住那般,她还想再往后想要扯出来时,却是来不及了。 窸窣声不断传来之余,葛烟刹那间的停顿很是明显。 沈鸫言就在这时发了话,“你待着,我来。” 他伸手抬起,轻且快地绕了下,很快便顺利地解决。 等到终于将发丝从沈鸫言身上捋回来,她的浴袍系带也由此终于被释放。 那股桎梏的力量不再,原先被压到的劲也缓缓退散,葛烟在拢起自己头发往肩膀后落的同时松懈半瞬。 浴袍系带的结处因为她刚才倾身又往后靠的动作,不经意间便散了开,缓缓往肩膀两侧落。 没有任何防备,葛烟一门心思还没从头发上移走——— 鼓鼓的耸伏就这样隔着松垮的浴袍挺在了他眼前。 分明且直白,倏然且没有停顿。 就这么近距离地靠在了他身前。 是沈鸫言稍稍低头便能望入的角度。 他身上犹如雪落结霜在苔原之上的冽然,和她那股尽显殊色凝聚成团的香,就这么丝丝密密地掺和在了空气之中。 两厢交融。 虽说到底还隔了层也完全觑不见什么,但葛烟这会儿的思绪仿佛已经被他的目光给融掉了。 沈鸫言骤然沉下去的气息就这么拂在耳边。 “我………” 葛烟眼睫轻颤得厉害,嗓子眼几欲是冒了烟那般,喀到什么也说不出口。 她在反应过来的同时二话不说便抬起头。 恰好这时沈鸫言倾身过来,似是要说些什么。 一个前倾,一个倏而抬头。 不过半瞬,便若有似无地撞在了一起。 唇瓣上像是触碰到了什么,转瞬即逝。 再抬眼,葛烟望向沈鸫言睇过来的目光,忽而便觉自己刚刚与之接触的部分好似着了火。 她的唇……… 她的唇在刚刚,不偏不倚。 就这么正正好地从他的嘴角擦过。 缓、缓、擦、过。 意识到那是沈鸫言的嘴角,葛烟便像是久经不修的发动机,再也没了动作。 是意想中冰冰冷冷的触感,却又格外柔软。 黑暗中他的轮廓看不分明,她的心跳却是被这样突如其来的一茬给弄得乱了章法。 夜晚像是被摁了暂停键,就这么定格在了此刻。 就在葛烟想要开口说些什么时,沈鸫言似是并不怎么在意她这样唐突了他。 就这么接下她的这记“送香”,他启唇便问道,“又散开了?” 不等她回应,他修长分明的手就这么缓缓地探下去,动作间指骨微动,异常灵活。 像是有什么在夜色中炸开。 感知到他的动作后,葛烟先前的愣怔在此刻全然转成了羞赧。 满面都染上烫意,像是烧沸了的水,汩汩之余不断往上冒着汽。 沈鸫言这是。 在发现她浴袍细带松开后……又顺势给她系上了。 腰处的痒意迟迟未退,大有往全身蔓延的趋势。 她开口便唤他,难得扬声,“……沈鸫言!” 却得来那人在头顶轻嗯的一声。 应是应了,也再无他话。 但葛烟也在随之而来的下一秒,清晰且明了地听到—— 他轻笑了下。 这笑意清浅,却也在这雪色深深的夜里无边扩散。 像是经了雨露便疯涨的草,顺延着劲风便疯狂往她这边鼓吹。 她的心都被吹得发了散,宛若泡在了梅子酒里,酸软得几乎能拧下汁来。 葛烟抑制住自己疯狂跳着几欲要冲出胸臆的心跳,干脆将头崴过去,往后重重仰躺在床褥之上,将大半边被褥往她那边扯后,直接便阖上眼。 不再说话也不再看他。 话都没多说一句,一头扎入了绵软的被褥里。 --- 说来也是神奇。 自鄞城落下倒春寒以来难得的大雪外,作为邻市的汾城也紧随其后。 无边绵延的雨季后,不曾迎来预想中的春光日和,反倒衔接上新一轮的冰冷。 葛烟的春假自晚宴后也没剩几天,等到结束时根本不见天气好转。 剧院这会儿倒是不敢再放人了。 先前原本也是怕突然的降温影响到舞蹈演员们的状态,这会儿再怎么集体休息再怎么贴心,也该到了营业的时候。 像是把先前堆积的都要在之后补回来似的那般。 葛烟这阵子忙得那叫一个团团转,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比起还没开启的城市间轮回巡演,眼下京芭所打算的按照季节更替以此更换表演主题的预想,也迟迟没能实现。 冰冷的寒锋过后便是新一轮的降雪。 剧院里也因为这迟迟不结束的雪,议论纷纷。 雪天封路,训练也紧跟着受阻。 再热爱到底也是工作,往来剧院间和练习排演统统不方便的情况下,埋怨声自然而然便连了天。 相比葛烟以及周围的人,唯一对雪感兴趣的,恐怕要属咚咚了。 小家伙原先头一回见雪的时候就兴奋不已,不像其它的猫那样有些害怕,反倒因为新奇,喜欢得不行。 它明显对雪情有独钟,眼下汾城频频落雪,咚咚每每站在落地窗前,转着圈地寻欢,瞧着快活极了。 作为猫主人,葛烟就是再不想去看雪,总能因为它格外再觑上几眼。 其实她倒也不是不喜欢雪。 只是自从那晚后………莫名得就开始不去念,不去看。 原因无他。 经由雪,她总能无端便想起沈鸫言。 以及格外混沌的那晚。 那晚之后两人再分别,葛烟回到住处后,一连几晚都在反反复复地梦回那晚,也梦回他。 画面像是被复刻,丝毫未改地在脑海里上映。 而比起这样的梦。 他的存在好似也缓慢地渗透在了她的生活里。 连带着她前几天去林妘那都稍稍恍了神。 经常性地便会想……沈鸫言会不会突然回来,会不会蓦地出现。 亦或者是,会不会哪次迎面便再次碰上。 而最后的最后,却是全然停在沈鸫言将手探过来,将她的浴袍带子重新系好的画面里。 他的手指修长利落,做起事来也是行云流水般流畅。 在快速帮忙的动作里,微微弓起的指骨不经意碰到她的腰侧。 哪怕只是定定的几秒,又或者是一秒。 也能隔着浴袍,分毫不差地将触感递过来。 好比眼下。 她还在剧院里,也径自半瘫在自己休息室的沙发之上。 分明是再安静清幽不过的场景,她却被顶上落下的光晃了眼。 那亮虽轻柔,却是一下,又一下地漾过。 凭白便划起涟漪。 葛烟单横起手臂,遮住自己的眼。 在避过这样平铺着照耀下来的亮堂,她感受着囿于心房之间,还在径自横冲直撞的情愫。 又想到他了。 --- 撇开脑海里的思绪,葛烟也没了倦怠。 她直直从沙发上坐起来,拿起手机准备在网上冲浪一会儿以此来放松。 京芭的微信大群就在此刻突然蹦出许多消息。 这个大群里聚集了京芭所有的芭蕾舞演员,领导以及幕后工作人员。 往常都是用于通知剧院内的一些安排以及排演场所时间的偶有变动。 算是半个工作群。 先前因为有人在里面插科打诨聊天,内容不怎么和剧院相关,葛烟都是直接消息免打扰,偶尔才点进去看。 奈何这次冒出的红点过于多,与此同时还在不断弹出新的信息。 堪称是以往不怎么有过的情况。 而这一回甚至还显示有人在群里艾特了她…… 应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葛烟也就没略过,直接点了进去。 她敛眸看着,往上翻了翻。 才发现是宋李艾特了她。 也不仅仅是她一人,往后紧跟着艾特的,还有几位芭蕾舞演员。 说是让她们在预定的时间内前往剧院四楼的会议室中心。 具体是谈论什么,半分没提。 这样突如其来的艾特当即让群里热闹起来,到现在都还有人问是要去做什么。 不过这些统统没得到宋李的回复,他发完那条倒是神隐了,怎么也找不见人。 葛烟看了,将时间点记在心里,想着还早,推开门便去了三楼的吧台处。 准备点杯咖啡。 她最近莫名困乏,便想着以此来提提神。 刚好蒋绯也在,见葛烟过来,朝着她便用力地挥了挥手,“我刚想在手机上问你要喝什么呢,你本尊就大驾光临了啊。” “我顺带帮你点吧?”蒋绯问她。 京芭剧院的吧台可以点单可以自助,因为仅仅面向内部员工,又有赞助,所以全程免费。 葛烟的喜好蒋绯是知晓的,她要了杯冷萃,也没说具体的口味,顺势在旁边坐下来,点了点头,“老规矩吧。” 等待的间隙,蒋绯将视线撂向葛烟,“烟烟,你看群里了吗?” 轻嗯一声,葛烟单手锤了锤自己胳膊,敛下卷翘的长睫,“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啊?” 剧院里上次这样兴师动众,好像还是京芭代言人的事了。 而认真说来,自上次微博投票后,好像有关于此的消息便骤然停滞了。 起码在葛烟这里,好像没再接收到类似的讯息。 而经由今天这么一提,脑海里回忆骤然翻起,葛烟也倏而恍过神来。 顿了顿后她望向蒋绯,“不会是我想象中的那样吧………” 蒋绯眼冒起星星,“恭喜你,你这次终于有预感了!” 她说着径自肯定道,“我和你说,这种事上我有百分百预感的,不然找你们干嘛,我看了看经理艾特的那些人,大部分都是有资历有履历的前辈。” 刚好这会儿咖啡好了,蒋绯拿起两杯后。 左望望,右瞧瞧,确定周遭没有闲杂人等。 这才神神秘秘地凑了过来,“不过我确实有确切的小道消息,京芭代言人的事就在今天商议。” 葛烟听了点了点小巧的下巴尖儿,倒也真的和刚才所预想的对上了。 只是蒋绯不知道又想到什么,话落顿顿后又极为小声地忿忿补充,“就是你看那艾特的人,竟然还有舒晴,我唯一想不通的就是她了。” 若是葛烟不在就算了,可她女神明明也在候选之列啊。 虽说她也不敢打保票觉得这事板上钉钉了,但无论是谁,总归都不可能是舒晴。 蒋绯不明白她怎么就赶上了这趟。 思及此,她一把将咖啡递到葛烟手心里,煞有其事地拍了拍,“这趟你可必须去啊,经理叫你过去,肯定是最终名单里有你!” 32 Butterfly 到我身边来。…… 其实蒋绯不这样催, 葛烟心里也有自己的思量。 原先她确实是没怎么关心和在意,又因为有空的时候一直在忙别的事情,无暇顾及于此, 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现在不一样。 情形再三变化之余, 那个该有的位置,仿佛也到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引着她去摘。 其实宋李先前也旁敲侧击过她,让她努力争取争取, 几番示意。 眼下就这么摆到了眼前,到时如果真的能够拿到一席之位,也没什么不好。 递到身边来的, 总不能再弹指挥手间, 再让它轻飘飘地掠过。 再有……… 比起前阵子她和宋李所谈的汾城画展办投资的事。 京芭代言人的热度噱头好似也并不低。 如果能借着这个契机再多得机会,以此能扩大传播面。 说不定也会像之前她所拜托沈鸫言的那样, 无形之间更可以找寻到一些特定画手的讯息。 两厢因素叠加,凭白增添的全然是好的一面。 她好像并没有其他的理由去拒绝。 思及此, 葛烟弯唇笑了笑,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不去,我当然会去。” 而论及之后的最终结果,到时候再看看剧院那边怎么说。 这次候选人名单里有许多前辈, 舞龄和履历都是实打实扛过来的,真到了到时, 估计还有好一番考量。 葛烟拢着那杯冰咖啡, 手心往上贴附住感受杯壁的凉意, 听蒋绯在她耳边道,“还不是你之前一直模棱两可的,就让我来当你的催化剂!” “你是不知道, 我那一手的小道消息其实还拜舒晴所赐呢,她先前不是因为花篮的事情和你闹,虽然后来确实安静了一阵,最近又开始了。” “就因为这个京芭代言人,她前前后后拉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来看演出,每个都要特意迎到后台,像是存心显摆着要给我们看似的。” 蒋绯说着吐吐舌,单手横起,从左往右朝着自己划开一刀割下的动作。 “要我说,可能就那几个是来看她——” 顿了顿她目光炯炯,朝着旁侧的人便看了过来,不过那话会不会过于降维打击,接着便道,“剩余的全部,都是来看你的!” 葛烟难得被逗得弯眼眯眯笑,“要不要那么夸张………” 她说着站起来,朝着蒋绯勾了勾手,“好了我们走吧,等下回休息室先睡会儿,之后有得忙了。” 蒋绯点点头,两人迈出转角,途径长廊往电梯口走。 也是不巧,大概剧院就这么几幢楼,葛烟和蒋绯往回还没迈几步。 长廊的另一侧携手并肩走来一对男女,状似亲密。 这样直接打来的照面显然有些意外。 双方见到彼此时,都愣了一愣。 是舒晴。 其实自花篮事件后,葛烟和舒晴在剧院里几乎碰不到面。 两人排演位置不同,在舞剧里扮演角色的重要性也不尽相同,葛烟没想着去刻意惦记着谁,也就真的没再关注过舒晴的一分一毫。 几乎是将这人从脑海里剔除。 如果不是今天在走廊上偶遇到,她可能乍然间都想不起这号人。 而论及对面……… 比起身旁挽着的人,舒晴率先一步感知到了葛烟的存在。 两两相望时,似是防备,舒晴如临大敌般拉起男人的手,逃避不及似的当即便往反方向走,片刻都没停留。 生怕就这么迎面撞上。 彼此的照面只存留了几秒,转瞬即逝。 望着那对相携而去的身影,蒋绯罕见呐呐,“这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啊。” 她说着下巴朝着走廊尽头扬了扬,随后轻轻地戳了戳葛烟肩膀,“喏,舒晴刚挽着的那个,就我之前跟你提过的,是她男朋友。” 葛烟听了收回视线,随即若有所思点点头。 ………她头一回觉得自己的记性能那么好。 好到可以跨越这阵子的所有事情,径自来到京芭第一次在三潭月举行庆功宴的那天。 舒晴的男朋友。 刚好是那晚不小心将茶水泼湿她衣服的人。 --- 汾城,市中心。 高耸楼宇隐在青白色云间,氤氲开来的雾气沉重浓厚。 却是遮挡不住那般的灯火通明。 天色将晚,整座沈氏大楼亮如白昼。 相比往来间忙碌不断的特助办,耿秘书好似成了近期难得悠闲的那位,只在办公室里进出。 特助办里有人忙到不行干脆就开起了玩笑,趁着这会儿外间只有耿秘书在,扬声便嚷嚷道,“耿秘,你这就不厚道了啊,我们这边在后方累死累活鞠躬尽瘁呢,你当两下跑腿就能揽功,这么轻松,搁谁谁不羡慕?” 耿秘书被唤住,脚步由此顿下。 他面上维持着一如既往恰到好处的笑容,内心却是掀起惊天骇浪。 还轻松呢,这跑腿着实是不好当。 前几天晚上接到自家老板的消息时,他其实没什么意外。 往常沈总也偶尔会在晚间发文件过来。 只是待到他看到那上面吩咐的内容后。 疑惑感才渐渐上了头。 当时自家老板发了个定位不说,还让他第一天和保险公司一起过来拖车。 这后续………自然是由他全程处理。 刚好今天保险公司那边来了消息,说是车子没有任何损坏,询问要不要直接找专人开进沈总住处那边的地下车库。 耿秘书到了这会儿仍是疑惑,竟是头一回拿不准主意。 所以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及这车………到底要怎么处理? 思来想去怎么也决定不好,他还是打算拿着保险单进办公室一趟。 特助办的人哪能知晓这么短短的时间里,耿秘书的心路历程愣是起伏了十八个弯。 这期间另外一人又笑笑,借着刚才那人的话便紧接着道,“还真别说哈,就耿秘的那活,真交给你做,你能做?” “………也确实。” “俗话说得好,没有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我注定与电脑合一为一,接下来谁也别打扰我啊。” “得了吧,别把自己看得太重要,这里可没人想打扰你。” 三言两语间,特助办的气氛却是蓦然变得空前之好。 也不顾着沈鸫言还在办公室里,拉着耿秘书便一齐进了讨论圈。 开始低声讨论,“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几天———” 说话的人顿了顿才下了定论,“我们沈总心情好像都变好了点?” 很快便有人凑了过来,“………这话怎么说?” 谈及到沈鸫言,周遭一圈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不说其他,他们沈总在沈氏内部的讨论度向来一骑绝尘。 沈鸫言年轻,长相极盛,又是世家出来的公子,气质得天独厚。 有关他的话题,除了围绕家世以及沈氏影响力到底扩张到了哪一地步——其余的哪怕只兜了那么丁点风月相及的内容。 都很让人感兴趣。 譬如先前从总裁专属电梯上来只觑见半边侧脸晃影的绝色,譬如沈氏官博对于京芭选新创品牌代言人的罕见关注度。 又譬如……前阵子他们照例汇报。 自顶层套房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勾人嗓。 虽说没有都在场,但竟是桩桩都没错过。 “我也觉得沈总这几天看起来心情很不错,该不会是抱得美人归了吧。”有人说着说着,神秘一笑,“虽说不知道是哪个美人,但总归是美人?” “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这都能联想到一块儿去?”此刻说话的是特助办坐得最远的那位男助理。 他摇了摇头,紧跟着补充道,“怎么就不能是因为这个季度的净利润又涨了几个点?” 被说的那人无语凝噎了好一会儿。 “你真没意思,我这就是一种体感,我和你们说,男人的第六感也很准的。” “………那你的第六感是属八卦的?” “咋的,我既是专业的特助,也专业搞八卦,不影响工作的前提下,这两者之间难道很相悖?” 话题骤然转移到八不八卦上,耿秘书立在原地默默地听了会儿,到底是率先制止了。 作为他们所谈论的这些事中的半个参与者,他不能往外说,总能听。 ………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只是到底不好在外逗留太久。 耿秘书抬起食指放置在面前,示意特助办的这群人嘘声安静后,这才转身朝着办公室的方向迈。 沈鸫言坐于办公桌后处理文件,耿秘书见此弯腰将张纸状的东西递了过去,“沈总,这是那天后续的单子。” 办公桌后的人轻嗯一声,随意嘱托道,“放那边。” 耿秘书顺延着他指示的方向放置在书桌左侧,随后又询问道,“车子的话,您这边想怎么处理?保险公司那边给的答复是安排专人过来将车开到您住处那边的车库里。” 沈鸫言听此,倒是没有马上应答。 他抬手,指腹缓缓摁过唇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神态倏而疏散下来,“就按他们所说的处理。” 耿秘书点点头,心想特助办的人倒是猜得没错。 以他对沈总的了解,自家老板这会儿心情着实是挺好。 他没作停留,刚打算要出去,迈出去几步后,倏而想起之前接到的通知…… 耿秘书思索再三,到底还是转过身来,一五一十地说了。 沈鸫言抬眼望过来,语气辨不分明,“没人拟定行程?” 耿秘书听这话稍愣几秒,旋即很快反应过来—— “………您这是要去的意思?” 沈鸫言不置可否,伸手将文件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略后倾,单手搭在办公桌上,目光缓缓幽幽地落在旁侧书架里的蝴蝶标本上。 他虽是没再出声,但耿秘书莫名便意会了。 ……看来刚刚那个决定是对的。 也幸好说了。 耿秘书不知怎的也放了轻松,朝着沈鸫言点了点头,“那我马上去安排。” --- 葛烟隔了有一阵才等到宋李先前在群里约定好的时间。 她们这群在那串艾特名单上的人,是在剧院后台处汇的合。 说是要等到聚齐了人,才能往四楼会议室走。 一路坐了电梯往目的地处去时,葛烟落于人群的后方。 宋李就在这时凑近,压低了声音朝她道,“我是力挺你的,待会儿如果有领导问问题,记得好好表现哈。” 接了他的这般好意,葛烟笑起来,“……知道了。” 大概是都不愿走到前面亦或者是中间,两人就这样在队伍的后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没过多久便有人趁着这段路,特地劈开了人群,直接来寻宋李。 只是当那人抬起眼,刚要说些什么时,抬起眼时直接撞见立在旁侧的葛烟。 当即便顿了顿。 男人眼底兴味渐浓,“葛小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旁边的宋李打断,“找我就找我,有事说,待会儿我可没空!” 男人原本还想再和葛烟说些什么,只是刚朝着她那处迈出一步,就见她目不斜视地往前侧方挪了挪,随后紧紧跟随着大部队走。 他只好扭过头来,朝着宋李道,“是这样的,我也知道等会儿开的是内部会议,这边也不和你卖关子了,直接开门见山?” 男人见葛烟仍是没往他这边看,先前更是转眼便扭过头去………当即眯了眯眼。 他像是在炫耀,又像是在暗示,刻意朝着葛烟那边额外扬起声道,“宋经理,我这边其实也没别的什么,就是想提前和你打声招呼,这一次,我和我公司上下所有员工,全力举荐舒晴当京芭代言人。” 话落他看向宋李,语气稍压低却也并不避讳旁人,“钱不钱的问题,在我这都能解决,你懂的吧?” 懂啊,怎么不懂? 就是没见过这么直白的。 宋李是费心费力,但毕竟也只是中间搭桥搭话的,哪儿有什么最终决策的能力。 要是有,他倒还觉得省事呢。 只是眼前这人到底也算是京芭投资者中的一员,再怎么看不惯对方一副我就是要用钱砸的暴发户模样,宋李尽量让自己态度舒缓,“您对此事这么重视,我作为京芭的代表,先替京芭谢谢你了。” 不卑不亢中将问题又绕了回去。 愣像是没听懂似的,踢皮球似的不给个明确态度。 男人觉得丢了面子有点恼火,又看着前方不远处正垂着眼的葛烟,刚要现场发作,不知从哪儿找过来的舒晴就这样冒了出来。 旋即拉了拉他的袖子,撒娇道,“亲爱的,到会议室门口了不见你人,你怎么走这么后面来了~~~” “一些小事找宋经理谈谈嘛。”男人被舒晴扯着,熟稔地半揽住她的腰,视线却仍是落在葛烟面上,“你来找我正好,我们现在就进去,等会儿亲爱的一定给你撑腰。” “说什么呢大庭广众之下的………”舒晴嗔怪了句,随即却被这话弄得呵呵直笑,“讨厌!” 她又是笑又是甩胳膊的,抬眼间不经意觑见葛烟和宋李,只愣了愣,倒是什么也没说。 只仍像是上次那般,死死拉紧男人,顺带骄傲地昂起头,抬腿便朝着会议室里迈。 葛烟和宋李都落在后面停住没走。 等到这对男女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内里,葛烟好奇地朝着一旁罕见沉默的宋李看去。 果不其然。 像是被肉麻到,此时此刻,他深深地皱着眉,满脸写着一言难尽。 “………”葛烟没忍住偷笑了会儿。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一贯巧嘴的经理被弄到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宋李任她笑,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感觉我十年份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那你现在抖掉没,也该进会议室了。”葛烟笑够了复又朝着前面指了指。 遭受“暴击”的宋李虚弱地点点头,先于她一步往里踏。 只是他刚迈进,像是怔在了原地那般,倏而没了动作。 葛烟就落在他身后,算是最后一个迈入到会议室里的人。 相比宋李的反常。 她在迈入会议室内的那一瞬,便敏感地察觉到了不同。 有些过于沉寂了。 比起刚刚一路走过来时大家互相交谈呈现出的嘈杂。 此时此刻的会议室安静得未免有些过分。 “沈总,您来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随着宋李恢复以往那般喜庆的语调。 这样蓦然的出声在耳边炸开后,也让刚刚踏入会议室的葛烟顺声抬头,直直望入那人的眼。 无比熟悉的面容,无比熟悉的神情。 让她没由来得便想起那晚。 而自从那晚后…… 两人便再也没见过面。 目光在空中交汇,四目相对中。 她的视线缓缓下移,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到他的唇角。 好似依稀能够感知到那样的触感。 两人的唇瓣相贴一角,不过一瞬,很快便分开。 回忆的念想像是春天乱飞的柳絮,直直往面上钻。 随后似是被烫到,葛烟猛地转开身。 将会议室的门关上,宋李就在这时招呼着众人去坐,“那个都随意点啊,想坐的就坐,想站的就站着吧,咱们这边儿今天就是个小型的内部讨论会,没必要那么拘束。” 但说是随意,沈鸫言位于主座坐下,身旁立着站在一旁的耿秘书。 领导那方这会儿也已经就了座,正偏过头,和沈鸫言低声讨论着什么。 会议室这边虽然不算太狭窄,但到底只是平时领导用来开会儿的地方。 如今来了也有相当有一部分人,座位压根不够,葛烟和一众群舞演员互相递了个眼神,均默契地站着,也没去寻位置。 领导抬手将宋李招过去,附在他耳边嘱托了几句。 宋李不断点头,心领会神后,将视线望向全场,“那既然都到场了,我们不如直接开始?” 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了过来,他补充道,“或许大家早前也得到了点风声,这会儿再说也确实是没啥好意外的了,今天我们剧院内部要商议的主题,就是京芭新品牌代言人的最终结果。” 宋李话落吩咐一旁的工作人员打开投影仪荧幕,准备用做好的幻灯片将先前候选人各方面的数据以拉表的方式率先展示出来。 还没点开相关的软件。 站在沈鸫言身后的耿秘书在此刻倏而伸手,朝着他那方礼貌地示意了下。 宋李当即停下手里动作,微躬着身望过去,“沈总,您那边是有什么问题吗?” 沈鸫言抬眼,语气不紧不慢,“在此之前我先叫个人。” ………叫个人。 叫什么人啊? 宋李愣在原地,顶着一头的雾水。 听沈鸫言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还有人没到齐? 但总归都是他心中默默数过的,根本不应该啊。 可如果不是这里的人,难不成是外面的? 种种疑惑就这样倏地积攒在心头,迟迟没有个解释。 就在宋李好奇到抓心挠肝,都预备着要去重新数人头时。 对方才不疾不徐地出了声。 “葛烟。”沈鸫言视线越过一众舞蹈演员,像是落下的网,单单锁住她一人。 见她立在原地倏而朝着这边望,他勾了下唇,“到我身边来。” 33 Butterfly 只能看到你。…… ——“到我身边来”。 经由这句话, 会议室内霎时间陷入罕见得沉寂。 不过半瞬,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葛烟身上。 而不提会议桌上的人,京芭那几位眼熟的领导也听闻沈鸫言此话, 纷纷将好奇兼略带疑惑的视线撂过来。 就这样在两人之间来回逡巡。 空气虽然静默,却暗暗燃着噼里啪里的火星。 一时之间,众人虽没再开口出声,脑内思绪却是难能默契地杵在了同一根线上。 这两人得有什么意味不明的关系啊……… 不然沈总这厢亲自邀了葛烟去他身边, 出自什么缘由? 而如若不是想象中的那般。 难不成……是在暗示着今天的什么? 事实上,论及沈鸫言这样将话语放在明面上的场景,好像也并不是头一回。 上次京芭在三潭月的临渊阁里聚餐。 他也如今天那般, 只叫了葛烟去他身边。 情形仿若等比再现, 众人的心思却是由此飞散开来。 今天这场商讨, 虽说是聚集了大部分参与此次项目的相关负责人, 一并坐在这里。 但大家心知肚明的是, 此次予以决定权的风向标, 在暗地里,恐怕还是朝着沈氏的方向吹。 像是终于从云浓湿重的雾里绕开那般,很多人在心里咂摸了会儿。 总算品出今天这场商议的第一道味儿来。 葛烟原本被沈鸫言唤住的时候就立在原地,等到接受完来自于周遭四处的打量,站在她身侧的一个前辈探过头来, 朝着她轻声道, “烟烟, 你要不走到那边去吧……”。 顿了顿,这位前辈补充道,“大家都看着呢。” 葛烟原先也没想到这方面上,沈鸫言的那声来得太过猝不及防。 她没有防备,愣怔之余, 也就在原地多待了会儿。 等到再缓过神来抬脚迈过去时,耿秘书率先迈出半步,引着她便去了沈鸫言另半边的空位上,缓缓入座。 剧院里位于上座的几位领导也随之笑起,招呼着宋李过去,“要不都先坐着吧?小宋,座位不够就让人再多添点,让大家都能有位置!” “好好的一个会议,都站着的话不觉得累吗!” “好的好的。”宋李慌忙点头,连声应下,转身便吩咐起旁侧的工作人员。 待到所有人重新入座时,宋李重新点亮投影的荧幕。 当然在此之前,他最为关注的还是沈鸫言,这会儿略弯了弯腰朝着主座示意道,“沈总,您这边看………” 沈鸫言闲散抬眼,淡声道,“先听听你们的想法。” 宋李得了回应,这才继续堆起脸上满面的笑意,指了指大荧幕缓缓道,“接下来我要向大家展示的,是我们剧院内部先前分析的网络数据。” “首先是微博,在微博的量和舞蹈演员名字的谈及度方面,我们可以明确的是,葛烟是这几位候选人中的佼佼者,在清除了部分恶意竞争的票数后,她仍是一骑绝尘的存在………从某一方面来看,这也代表了大部分年青人的选择。” “而相比起微博上的提及,从微信以及其他软件上再看,我们大致能辨出观众年龄段的分布。可以明显预见的是,在这些三四十代,亦或者是四五十代的人群里,他们的选择,更倾向于早先便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芭蕾舞演员,好比现在我所指的这两位,就是完完全全凭借着十几年积攒下来的国民度,在这一方面稍稍领先于他人。” “当然,我们较为年轻的后起之秀也紧随其后,提及度上并没有拉开较大的距离……这也是我们京芭领导们在做最后决定时不断踯躅且犹豫的原因,另外我还有份数据———” 幻灯片做得满满当当,清晰直白又明了。 剧院这次大概是真的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而今天的这场商议也并不是一时兴起。 宋李说到此,竟是大有滔滔不绝的架势。 这些数据其实也不用细看什么,就像是宋李说的,后续会有总结。 在这样的间隙里,葛烟没由来得分了神。 没忍住便朝着侧方望去。 沈鸫言像是在听,又像是只走个过场那般,面上瞧不出什么神情。 似是感应到了她探过来的眼神,他转眼,视线当即便紧紧地撂了过来。 就这样落在她身上。 片刻不曾移开。 会议桌是呈椭圆形,他又位于主座。 这样的目光过于明显和明目张胆。 ……周围都是相熟的芭蕾舞演员,而他就这样径自看来。 葛烟被望得面颊直直升腾起热意。 像是烙在了已然熄了的灰烬里,暗红的火星残留,仍是源源不断地将烫灼的余温递过来。 烧得人发昏。 大庭广众之下总不能开口说些什么,葛烟率先低了头,干脆避开他的视线,佯装没看到。 只是心下微动,转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抬手拿起手机。 直接点开沈鸫言的聊天框。 打字的须臾中用余光去瞄………沈鸫言好像还在看她。 格言从录:「旁边都是人……别看我了……」 意料之外的。 沈鸫言回复得很是迅速。 Yan:「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手机嗡嗡声不断。 葛烟还没来得及回复。 他那边蓦地又出现两条。 Yan:「反推过来。」 Yan:「你是不是也在看我?」 “………” 怎么有人非要这样理解啊…… 只是,他这样,也算是间接承认了? 葛烟视线从手机上收回,再抬眼。 直直撞入沈鸫言睇来的目光。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见她略带小忿忿然却又不语的模样,只扬了扬眉。 这一回,葛烟打字的速度都变快了。 格言从录:「你别看了………」 沈鸫言那边弹的消息慢了些许。 Yan:「那看谁。」 格言从录:「看桌,看地,看屏幕,随便你………」 反正别再看她。 葛烟的心被这私下里的暗来暗往弄得砰砰直跳,再垂眼,见沈鸫言这下不再有回复了。 蓦地松了口气。 就找她以为他这算是接纳了她提出的“意见”时。 沈鸫言稍稍侧着身,朝着她这个方向靠近了些许。 他神情慵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道,“如果我不想随便呢。” “………” 葛烟难得无言。 也不知道从哪儿蹿上来了一股冲动。 她面上无异,腿却是从桌下缓缓地绕了过去,找准方位便轻轻地踩了他一脚。 而沈鸫言像是完全不在意那般,全程任由她乱来之余………几乎没什么反应。 只在葛烟差点殃及到一旁的耿秘书时,他才无声地弯了弯唇。 两人私下暗地里的博弈一直持续到宋李将幻灯片放映完。 待到整个会议室内倏然响起热烈的鼓掌声后,所有的涌动都被埋在了声响之下。 宋李笑盈盈的朝着室内众人道,“具体的分析想必大家也都看到了,我呢就不多有描述了,接下来差不多就是有关京芭代言人的最终角逐。” 各自提议各自拉票,而后于今日直接当场敲定。 只是视线环顾了一圈—— 宋李还是将目光落在主座那方。 “沈总这边要不先来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沈鸫言偏头,朝着旁侧的人望过去,随后示意了下,“耿秘书。” 耿秘书心领会神,朝着自家老板点点头。 他往前迈出半步,微微颔首后,打开手中的文件便道,“是这样的各位,我想提前向在座说明的一点是,沈氏早在这次商讨会前,就已经有了最理想的人选。” 此话一出,全座似是被惊到。 落针可闻的安静不过须臾,几秒过后,满场瞬间哗然。 这与其说是说明,不如说是直接告知。 还是没有任何商量的那种。 ………这是已经定下了的意思? 耿秘书话落没多久便有人小声反对起来。 这里面不乏有大胆的,抬眼便朝着他看过来,“商讨会商讨会,既然是会议,就是让大家来讨论的啊,耿秘书你一上来就表明沈氏的立场,难不成要独揽?总要给别人一点竞争的机会吧。” 另外一位较为年长的群舞演员也紧锁眉头,“这样看来,你们定下的就是葛烟吧,她确实是厉害也有很多人支持,但到底还是太过年轻了,又没来京芭多久,认真说,她真的能挑起这个重担吗?” 经由这两人,陆陆续续间便有其他人也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而原先自坐下后就一直没怎么吭声的舒晴,像是在此刻才从梦里清醒着活了过来似的,终于有了反应。 其实先前在迈入会议室见到沈鸫言的那刻起,她那高高的,自见到葛烟起便骄傲仰起的头颅,几乎是瞬间便往下垂。 她自己所引以为傲的,暗自撺掇着的,在此刻统统都不起作用。 像是雨打过后的草尖,莫名得蔫住以后,再也抬不起头。 想起先前在三潭月那回对方给她带来的无声难堪,她心里便暗暗地蹿起了无尽的火意。 这股无名火中,有暗藏着的不为外人道的那些对沈鸫言的小心思,有想要得到京芭代言人的狂热追逐,以及……再怎么想要假装不在意,都遮挡不住的,对于葛烟本人的看不惯。 舒晴都快嫉妒疯了。 为什么是她,独独是她? 不仅是经理和领导对她的刮目相看,后来男友有意无意询问她具体信息的试探,以及沈鸫言剧院内剧院外对于她的维护…… 都让舒晴觉得无法接受。 该是什么样的人才能独得这么多天降的馅饼。 她不服气,也不想服气。 思及此,舒晴拽了拽身旁人的衣袖,气急败坏,“……你也说句话啊。” 舒晴男朋友原先自进来后便莫名地噤了声,他光是看到沈鸫言就发憷。 怎么可能在这个紧要的档口当着人沈氏的面去做那只枪头鸟? 再者,刚才发声的人皆是剧院里的候选人,对此提出质疑再正常不过。 他又不是。 男人不傻,此时此刻干脆掐灭了所有关于此的想法,对于舒晴的撺掇也置若罔闻。 只不耐烦地道,“你要去自己去,别什么都拉上我。” “………你!” 先前的百转绕指柔仿佛成了笑话,舒晴连连冷笑,不再寄托于他,任由心里的那股气放大,扬声便朝着耿秘书道,“我这边也不同意!” “葛烟她才来剧院多久,沈氏有考察过吗,就是考察了又能考察多久?什么都拿不出来就说你们要定代言人,我不服。” 耿秘书没理舒晴。 他不顾对方因为被忽略而蓦然涨成猪肝色的脸,只朝着先前提出疑惑的那位前辈躬了躬身。 继而不卑不亢道,“沈氏的选择确实是葛小姐。” “但作为沈氏代表,我也有想说的一点,有的人是年少起便天赋异禀绽放光芒,有的人则是厚积薄发一直在酝酿,如果您让年纪还小便已经成名的人,因为辈份,便要给年纪稍长的人让位,是不是也是另外一种方式的偏见?” “不提葛小姐的优秀。”耿秘书面上携着公式化的微笑,“作为京芭最大的投资商,沈氏理应有最高的话语权。” “沈氏在本次的投资招商里占有将近百分之九十的高比例,这也意味着,沈氏的抉择才是最具决定性的。” ——耿秘书此话一出,原先还在窃窃私语讨论着的那些窸窣声彻底消失了。 消失得彻彻底底。 如若说沈氏是高高在上不顾他人的意见便直接定下了京芭的代言人。 不如说是大发了慈悲,到底还是以商讨会这个名头,留有了可以讨论的空间。 不然在此之前,公司内部完全可以不经过剧院便能自主定下。 也根本不用询问他们的意见。 沈氏才是背后的大资本。 但既然已经提前应下了,为何又要特地过来跑一趟? 一群人的视线落在葛烟身上,恍惚中,像是参透了,又像是没参透。 现实就摆在眼前,还没等人消化完,就听耿秘书温声笑着道,“也想向在座各位说明的是,我们定下的代言人选是经过市场调研且慎重考虑过的。” 意思是,不用朝着葛烟身上泼些什么。 她应得于此。 朝着自家老板示意后,耿秘书得了指示,又朝着宋李叮嘱道,“宋经理,这一点也希望贵剧院能够明白。” 宋李方才根本没插得进来什么话,愣是看了个目瞪口呆。 眼下听他这么说,连忙摆摆手道,“明白的明白的,我其实都行,不过我们剧院这边具体的,可能还是得听我们领导的………” 论及剧院领导那面,耿秘书不便再说些什么了,往后退了几步。 沈鸫言就在这时抬眼,目光似是落在领导身上,又似是越了过去漂浮于众人之上。 最终的最终,却是收回,只定于葛烟面上。 “葛小姐确实是京芭品牌代言人的不二之选。”沈鸫言说。 迎上葛烟探过来的视线,他不紧不缓道,“在此我想额外强调的是,葛烟这两个字,是沈氏的唯一选择。” --- 一场会议在沈鸫言近似结语的话中落下帷幕。 剧院领导当时临场就地便拉了个小圈儿,像是在商讨这样的结果如何。 当然也没甚意外,不过几分钟他们便重拾起笑意,朝着葛烟热情地握握手后,拉着沈鸫言便谈论起了什么来。 舒晴扯着男友走得头也不回,像是负了气,也不顾领导还在,将门甩得震天响。 芭蕾群舞演员里那几位长辈就在这个档口凑到葛烟面前,轻轻地抱了抱她,调侃道,“刚才我们说的那番话,你可别往心里去把自己给怄着了啊。” “那不会。”葛烟笑笑,“我都明白的。” 正常质疑而已,她也有许多方面还需要向前辈们看齐。 只是今天这样一场有关京芭代言人的争论比起想象中的要来得激烈。 葛烟在真的摘得了代言人的同时,目光也一直落在沈鸫言身上。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后,她特地留在了末尾。 走出停在长廊上,看沈鸫言和剧院领导又谈了几句,转身,径自将视线撂过来。 他屏退了耿秘书,不急不缓地朝着她迈过来,“找我?” 虽是疑问句,但沈鸫言语气携着肯定。 长廊上的光稍显黯淡,将他清冷的面容分割出光影,料峭得好看。 葛烟神思不定,有许多话紧紧地捱在了唇边,却要在启唇之时,复又咽了回去。 再开口时,她不知怎的便提起先前在会议室里的事,“………刚才踩你那几下是我不小心。” 沈鸫言随意地笑笑,随即嗯了声。 不过他应是应下了,大概也不怎么信她的「不小心论」。 往来有贯通于两边尽头玻璃的风吹来,将她的发丝扬起。 葛烟心也仿佛跟着被轻挠,一下又一下地攒着痒痒的毛躁感。 她狐狸眼涔着水,终究是开口问了自己想要问的,“京芭代言人的事……是你们一群人的决定……还是你一个人的决定?” 沈鸫言垂眼,就这么望入她迎上来的视线。 他没回答,却是敛眸睇向她,神态疏散,“你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 “………啊?” 那也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葛烟挠了挠自己的鼻尖,不知道他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她还在径自沉思,只听沈鸫言喊她,“葛烟。” 见人抬眼便听话地望过来,他笑了笑,“你是不是忘了,我看过你的演出。” “也确实像别人所说的那样,有你出场的舞台。” 他说到此竟是顿了顿。 葛烟没弄明白,被他未完的这句话勾着,心都被紧紧地吊起。 然而并没有给她细想的机会。 下一秒,沈鸫言径自出声。 “只能看到你。” 34 Butterfly 夜会情人。 京芭的速度很快。 在做出有关品牌代言人的最终决策后, 相关负责的预后工作也即刻开启。 代言人的专属签约合同以及详细条例的拟定早先便完成好,只需等专业人士再修补完善具体的条款,给葛烟过过目就行。 剧院的动作其实原本还要更迅速, 只是合同中途辗转送到了沈氏那边, 直接被拦截了好几天……… 由此便耽搁了会儿。 沈氏对于这次京芭代言人的相关合同很是重视,不仅专门出动了沈氏法务部, 还依据着上方的意见, 要在京芭原有列出的合同基础上,再增添沈氏方面出具的补充条款。 在招揽其旗下最具名气的律师所为合同保驾护航时, 又从宣发部门单列出一个专门的小组,据说往后直接负责京芭代言人的宣传。 这样大规模的气势,知道的是指京芭代言人。 不知道的, 还以为这次确认下来的, 是沈氏的代言人呢…… 当然, 沈氏作为上市集团, 旗下产业纵横交错,覆盖面广阔, 非要说起代言人,对投资所得来的进行大力宣推,好像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而论及具体方面,京芭更是没什么意见。 沈氏那方对于此的态度越认真, 由沈氏旗下资源所造势出的热度以及流量, 也水涨船高。 正面的影响不仅仅会反馈到葛烟本人身上,其身后所属的汾京皇家芭蕾剧院, 也是这次的受益者。 两赢的局面,何乐而不为? 只是沈氏到底是过于严谨了。 可能是专业性驱使,他们的法务部将合同里的细节反反复复地揪出来, 不停地进行核对。 像是永不停歇的涡轮机,每每都能找出新的模棱两可的地方,并以此让京芭这方再做更为详尽的注解……… 合同的传送就这么历经了几个来回,到现在还迟迟没定下最终版本。 不过大方向总归是好的。 合同目前虽然还没到葛烟本人手中,也基本算是尘埃落定。 宋李第一时间便亲自致电过来,喜气洋洋的模样,“恭喜恭喜!” “我老早就觉得这代言人的头衔到底还是得落到你头上,可不,这正正好被我提前预知了结果,又押对了一回宝!” 葛烟听出经理话里喜意,她跟着笑笑后又觉得无奈,委婉提醒他,“………经理你休息日都不用休息的吗?” 她好不容易迎来了久违的休息期,虽然短暂,但对于她这种额外贪眠的人来说,也算是足够。 哪儿成想还没睡够便被宋李一个急电给扰乱。 “这不是激动的嘛。”这可是大事啊。 毕竟当初葛烟是他费心费神,花了好大一番力才特地请来的。 眼下,是他带的人刚来不久就摘得了京芭策划了好几年的代言人项目,不说贴金了,就是往界内那些人面前一站,脸上都特有面儿。 只是剧院里到底是还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宋李有时觑见点什么,也只当过眼云烟,眼睛一闭一睁就算过去了。 他辗转便换了个话题,“我可不是故意要来打扰你休息的啊。” “就之前合同的嘛,剧院这边没有说要卡你,是沈氏那边还一直在看一直在补充。” 顿了顿,宋李小小疑惑道,“他们反复修订合同就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给的条件多么苛刻你呢,你好歹是京芭的人!” 葛烟垂下眼睫,无意识地用指尖绕了绕自己的发,轻声道,“认真点也没什么不好………” 宋李经由她这句不再开口,想想也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 反正于他来说,沈氏那边给出的代言费着实是高得令人咋舌,光是日后有关他这位经理负责人的分利,好像就不少。 葛烟从活招牌变为招财宝也不过是瞬间的事,宋李接受得极为迅速。 “对了你也别急着挂啊,找你还有事,我前几天从芭蕾组委那里得了点消息,说是最近有不少委员会成员已经动身前往赫尔辛基了,他们是被邀请的,应该要参与今年的芭蕾国际赛评委工作。” 葛烟有些诧异,在心里算了算以往的时间,疑惑道,“………这么早?” “那个不是一般都在初夏吗,今年时间变了?” 宋李在电话那端嗐了声,“国际赛时间没变,是国际赛前的研讨交流会。” “听说会上会举办小型的交流芭蕾舞台,今年不是评委席大换新吗,你懂的………” 评委喜好各自分明,这种交流会和每每赛后举行的晚宴性质相同。 只是前者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博好感度,后者便是徐徐布下人脉方面的网。 葛烟没有及时应,只是道,“我再看看吧。” 她现在重心都放在国内,如果说是为了比赛倒还好。 如果目的只是这样一场交流会,那么专程飞过去也不太方便。 “行,我就是问问,具体的看你自己。”宋李说着竟是笑了笑,“其实剧院里也想再派其他人去,只是交流会也有门槛,好像也只能通知到你这边。” “对了,挂之前再提醒你,如果你觉得沈氏那边合同推进的速度有些慢,可以适当去催催。” 宋李说着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是嘿嘿一笑,“我看沈氏那个耿秘书对你挺尊敬的,仔细想想,沈总好像也对你挺关注?不是我说哈,我感觉我现在都没你和他们熟,你们这是不是背着我………” 原先他提起耿秘书时,葛烟就觉得不大对劲。 等到话题在后期倏而跑了偏,没等人说完,她就慌忙乱地,下意识便打断。 葛烟压制住有关那人便随意迸起的遐思,清了清嗓子,“不聊了经理………” “这个点我真要去睡觉了。” 骤然被打断,宋李也没想着逼人继续。 “行行行,您去您去,还想多聊点呢,一点机会不给。” 他再问候几句,三言两语便挂了电话。 望着骤然熄灭下去的屏幕,葛烟心想。 催合同? ………去谁那儿催呢。 而不提这些,只要回想起那天的事,心间便莫名迸起攒动,像是跃跃欲试亟待破土的细芽。 不断往上拱起,径自停止,又落下。 反反复复,未曾停歇。 葛烟想到此竟是恍惚片刻,掀起被子便要再躺下去。 耳畔当即传来熟悉的音调。 身侧碰到的那团是熟悉的毛绒绒。 而正窝在被褥里的咚咚睡得正憨,被她半压得惨叫一声。 “………咚咚!”葛烟什么心思都飞了。 她也顾不得先前的困意,连忙翻身去察看。 幸好只是坐到了尾巴,还没到大面积坐压的那种程度。 她倒是忘了这猫格外爱钻她被窝的事。 只是就这样轻轻一碰便叫得惨兮兮的,仿佛欺负它的人有多么可恶。 葛烟觉得好笑,也知道它没什么事,捞起小猫咪揉了又揉。 咚咚哼哼唧唧的以示舒服,奈何以往近乎是溺爱它的主人在这回像是恍了神,心不在焉之余,揉弄的动作也慢了半拍。 将再次昏昏欲睡的小猫咪往旁边挪了挪,葛烟躺入绵软的被褥之中。 彻彻底底地再无睡意。 经由刚才经理的话,她没由来却是想到那一刻……… 晦暗的长廊,往来贯通的冷风。 落于发顶的清越嗓音,和那双漆沉凝墨的双眼。 分明是清冷的面容,望向她时像是牵引着的绳索,不得到她的回应便决不罢休那般。 而最终的最终。 却都是转化成他最后的那句。 ………只能看到你。 窗外落雨夹雪,天际沉沉捱下来坠在城市上。 自周遭泄过来的,是顺延着缝隙,哪怕室内恒温也遮挡不住的凉意。 紧贴于肌肤之上。 这样的沉冷夜晚,按理说该裹紧被褥有个好眠。 她却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上来。 胸臆间的冲撞,伴随着身侧小猫细微的呼噜声并在了一块儿。 葛烟望着天花板,抬手揉了揉脸颊。 --- 汾城这几天下起了大雪。 葛烟照例再去林妘那边定时打卡练舞时,山庄已然落入被雪包裹住的世界里。 周遭山影树林的青绿也半隐在了雪色之间,遥遥望去竟是白茫茫一片。 整个视野都仿佛被洗涤,纯然洁净。 落的雪大又不寻常,连带着天气也渐渐变得冷凛,再也没半分初春时节的情景。 林妘将庄园上下四层的大门和玻璃紧闭,顺带又开了地暖。 这才算是堪堪挨过去。 今天见葛烟过来,她嘘寒问暖之余就差没直接上手了,“这个天真是太绝了,怎么就能降温得这么厉害,跟鄞城那边似的。” 林妘说着,朝着这边看过来,“烟烟,你没冻到吧?” 葛烟轻摇了摇头,反倒叮嘱,“老师你才是要注意,上次的感冒你好像才刚好没多久吧?” “还是烟烟关心我。”林妘笑眯眯的,拉着她便要上三楼。 葛烟紧跟着人,思绪却缓缓飘远了。 事实上,望着眼前的林老师……… 她至今还是没有办法将眼前娇美优雅的女人,和那天连连控诉着对方的人重叠在一起。 听林妘提起鄞城,那天的画面也随之在眼前隐隐展现。 她当时无意间撞见,其实并没有偷听到多少。 只是……在她紧跟着沈鸫言要离开的前一秒。 连连控诉过后的沉默中倏而传来桌椅被推动的声响。 像是抱在了一起,又像是在挣扎着什么。 无声中哪怕没说话,只是凭借着这样的动静便无端吸引人。 眼下再回神,葛烟望着还在和她说家常的林妘,只是摸了摸鼻子。 没再好意思去细想。 练舞是今天下午的正题。 葛烟收回心神后,照例心无旁骛。 窗外雪雾弥漫,窗内人影舒展动作映射在菱格窗上。 林妘望着眼前人,也仿佛回到了年轻时跳舞的那端时光。 同样是执着于此想要突破,每每经过练舞而催发出的热意不减反增。 葛烟未施粉黛反而更显雪肤红唇,小小的脸托起斜挑起末梢弧度的狐狸眼。 几缕碎发落在削薄的肩侧,每每因着一个动作而颤起的长睫轻眨,都像极了只在山崖边绽开的蔓沙陀罗。 无边殊色………也尽显无尽媚意。 她美得惊人,却又因为自身气质相叠,更显特殊。 堪称是过目难忘。 这种引人便将视线落于她身上的本事,还要归功于她在舞蹈中所展现出来的神采。 那是平日里葛烟所不会外露的情愫。 饶是林妘这见惯了沈家人,自诩眼光甚高,也还是会时不时地被眼前的这小姑娘给吸引住,近乎是迷了眼。 葛烟的舞蹈十分注重线型的延展,脚下功夫相当稳。 她最引人注目,且为圈内圈外津津乐道的,是被界内称之为神的四圈空转。 而在四圈空转的基础上,她不仅完成度高,线条也十分柔美,舞姿轻盈。 一般来说,空转落地不稳亦或者是下脚时的容易偏离,是一般芭蕾舞演员难以突破的阻碍。 但葛烟愣是在四圈空转的基础上,将整体的表现度空前拔高在了一个绝顶的水平上。 不论这面,带有击打的空转也是她的拿手好戏。 而需要单足支撑的弹跳,她也照样如同过水那般流畅,跳得又轻又准,又高又稳。 而这样一位基本功扎实到不行,实力拔尖到近年来几乎无人超越的金奖预订种子选手……… 也有让人十足疑惑的地方。 “烟烟,其实最初开始的时候我就问过你,你也大致和我说了你的情况。” 林妘等人练完,递过去一瓶水后,温声问她,“但我很好奇的是,你这方面为什么一直放不开?” 葛烟什么都好,但鲜有参与的芭蕾舞剧类型,都是双人舞亦或者是齐舞。 只要是与人紧紧贴面,亦或者是需要有人托举的舞姿,她做不到像是其余动作那般游刃有余,几乎是凭借着韧劲儿和心气,才能将将圆满完成。 当然,虽是不怎么表演这一类,她凭借着少有的那几次,也仍是拿过奖。 先前她通过郝兰蓉找过来时,林妘最初还惊叹过。 这该是怎样的女孩,才会想着要去提升自己稍微能被称之为短处的地方。 而这,也正是林妘格外欣赏葛烟的地方。 按理说,每个芭蕾舞演员所擅长的都不同。 扬长避短,在自己的舒适区待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葛烟连年参赛获得金奖,水平不说维持得一如往日,就冲着那些评委的刁钻,也能知晓她在这方面下了多大的功夫。 只是,如果在年级尚轻的情况下一直没有进取,日后恐怕会更难。 林妘看得出来,这个小姑娘是真的想突破。 哪怕现在已经功成名就,她仍然想要去更高,也更为广阔的舞台。 葛烟这回还是没应林妘的疑惑,垂了垂似是凝了露的眼睫。 她接过水,道谢后再抬起眼,只是说道,“林老师,其实这方面,我感觉我有在变好一点………” 她先前也只是想着不断地练,不断地练。 哪怕没有任何进展。 也只是在偶然间发现,有人在这一方面,悄无声息地盘踞。 好比先前和沈鸫言在一起共度的那个夜晚。 和他相处越多,她几乎都要熟悉和习惯于他的气息,他的靠近。 当然沈鸫言毕竟是林妘的……… 那天一起在山林中过夜的事,好像也不能朝她说些什么。 再具体的,就更不能了。 ………咳咳咳。 葛烟难得在林妘面前转移话题,“那个,林老师。” 见林妘朝着她望过来,葛烟问,“你饿不饿?” --- 林妘笑着牵起葛烟的手下楼时,还特意和周嫂打趣,“周嫂,你知道吗?烟烟就像是我那养大的胡萝卜,终于可以拔了!” “太太。”周嫂被林妘没由来的这一句话惊得眼皮一跳,“………胡萝卜是这么用来形容的啊?” “欸欸欸………”林妘没管,只是随意地摆摆手道,“反正即便不是胡萝卜,也是那吃胡萝卜的小兔子,熟悉以后开始懂得黏人了。” 说到此,她明艳的脸上尽显喜色,满面红光,“你知道吗,时隔这么久,她终于再次肯留下来吃晚饭了!” 葛烟听此连忙朝着周嫂看过去,“随便做点就好,周嫂您也别麻烦,不用做太多的。” “哇,既然是你要留下来,那说什么我也要多做点!”周嫂压根没管葛烟的提醒,一个激灵便往厨房跑,“刚好今天还有下午茶,我现在就去准备。” 葛烟就是怕这个,结果提醒了却是拦也拦不住。 林妘拉着人去了厨房旁边的小客厅,笑眯眯的,“好了,也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理解一下。” “她说你上次顺路替她送东西,帮了好大一个忙,老早就想谢谢你了。” ………谁能想到。 就是这个送,送到了顶层套房里。 葛烟清了清嗓子,干脆沉默,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 大致和周嫂说了声后,林妘有事回了客房,让葛烟随意哪里转转都行,别拘着自己。 葛烟点头,目光落在稍显忙碌的周嫂身上,记忆也重回脑海。 论及上一次,好像还是之前的汤圆了。 竟是有些恍若隔日。 葛烟想着去给周嫂帮忙,被她差不多要将人轰出厨房的架势给吓退,这才往外面走。 只是这一回,她着实发现了些许不同。 小客厅这边的椅背上,随意地摊了件大衣。 很明显的男式,颜色是沉然的纯黑。 同样的………也是她所熟悉的款式。 葛烟心下一跳,再转眼回来时,复又朝着厨房那边凑近,“周嫂……他回家了?” 周嫂忙着把炖盅拿出来,腾不开手和眼,听她这么问,竟然还认真地想了想。 “哦呦呵,我可真是老糊涂了,刚我还想你那是问谁呢。” 周嫂说着笑盈盈的,“他早就回来啦,一回来就上了楼,也就是中午那会儿吧,那时候你还没来呢。” 话落周嫂心想,这姑娘到底是面皮薄,问人都不敢带名儿的。 也是,上次包汤圆那回以后两人估计就再也没见过面,可不是生疏着呢吗。 周嫂表示自己能理解。 她将几个煲好了的炖盅往外放在了小客厅的餐桌上,招呼着葛烟去吃一点,“我和你说,今晚他在也没事啊,晚饭你吃你的就好!” “喏,这是我特意炖的暖胃的甜羮,这么大的雪,天冷,喝着舒服。”周嫂话落朝她摆摆手,“你先喝啊,我去和司机说声,让人再送点晚上的菜过来。” 葛烟点点头,缓缓地舀了舀那盅汤,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起来。 只是到底是因为知晓了沈鸫言今晚也在庄园这边,她的思维便有些发散。 不知道再见会是在这样一场晚饭里。 葛烟细白手指放置在汤匙柄上,没了动作。 一道阴影就在这时逆着顶上的光,不紧不慢地紧捱到眼前。 眼前的亮被挡住半边。 葛烟下意识抬头,迎面便撞见那人睇过来的视线。 见到是他,她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声埋怨,“你走路怎么都没动静的?” 差点没吓她一跳。 沈鸫言顺势便在她旁边坐下,“我从楼梯上下来,一路走到这里。” 意思是他光明正大地走过来,是她没察觉。 他说着视线不紧不慢地撂过来,“反倒是你,在想些什么,神游?” “………” 葛烟默了默。 好像确实在神游。 也不提这个了。 她下午来庄园的时候全程就没发现有他的存在。 当然,也有沈鸫言自己在楼上待了一下午的原因。 葛烟想着复又舀起一勺甜羮,还要再喝,旁边的沈鸫言朝她侧身。 一只筋骨利落的手就这么探了过来。 “别光顾着吃甜的。”他抬手,将东西朝着她那个方位推了推,道,“这杯也喝了。” 葛烟闻声低头,视线往下落在沈鸫言的手上。 他冷感修长的指骨附在壁面上,冷白和黑瓷相对,映衬出十足得反差。 再定睛往旁边看,是一盏小碗。 碗中是还在冒着热气的姜茶。 又是姜茶……… 沈鸫言对于让她喝姜茶这件事好像很是热衷。 周嫂做的姜茶其实味道还行,却透着股说不上来的辛辣。 葛烟其实不是很喜欢。 再者已经有了甜羮,也足矣。 她这回没应,抬眼望过去,“你怎么不喝?”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疏散,“你喝我就喝。” “………” 怎么能有人这样啊。 只是这一出反倒是映衬了葛烟的心意,她狐狸眼勾起来,唇角弯出月牙的弧度,“那也可以啊,我就不喝了吧。” 这边笑得真情实意,沈鸫言默默地盯了会儿,随即像是才想起什么那般,轻缓道,“刚刚说反了。” 见葛烟朝着他这个方向望过来,沈鸫言笑了下,“是我喝你就喝。” 话落他不紧不慢地用了姜茶,朝她挑眉,“该你了?” --- 周嫂动作往常其实很利索,只是大概今天想着要做丰盛点,又是临时备的菜。 忙活到了比平时稍晚一些,才准备好了满桌的菜。 葛烟直到入座时,喉间还残留着姜茶独有的辛辣味道。 很上头……… 所以当时为什么要和沈鸫言去赌这个。 最关键的,是他倏而转换话术以后根本不给她考虑和反驳的机会,就这么先行把姜茶喝下了。 弄得她不上不下,像是被绳索荡漾着吊在了空中。 堪称是进退两难。 最后只能硬着头皮灌了下去。 但诚实而论,喝完以后确实舒服不少。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葛烟晚饭前全程都在看手机,根本不去看他。 但毕竟要一同吃饭,等到入座时,她对面还是坐了沈鸫言。 林妘原本就要捱着葛烟坐,周嫂是单方面觉得不能把这两人放在一起,又额外隔开了葛烟和沈鸫言位置的距离。 一来二往,反倒是低头不见抬头便见。 林妘全程都很热情,她有很多话和很多事想要和葛烟分享,饭桌上偶尔发出的音调,几乎全来自于她。 她讲不停歇的须臾,连带着还给葛烟夹菜。 望着自己碗里都快要堆成的小山,葛烟连忙摆摆手,“林老师,您别光顾着给我夹了,够了够了。” 林妘倒是不知道经由这句话想到了什么。 她看了眼一旁不紧不缓夹菜的沈鸫言,重重地哼了声,转眼又朝着葛烟望过来,“为什么不夹,我就给你夹!” “有些人啊,我就不提了,当初我要从鄞城回来,竟然没和我一起!” “您不还是提了。”被无形之中点名的那人朝着这边望过来,“我也说了,当时事出有因。” “所以什么事能让你不带上我就走了?” 林妘说着颇有些没好气,“问你那个什么秘书,他也吱吱呜呜的半天说不清楚,该不会真像别人所说的,你是去夜会情人了吧!” 旁侧的葛烟这会儿正在喝水。 听了这话愣怔片刻,动作当即便喀在了半瞬。 随后似是被呛住,开始咳了起来。 林妘哪儿还想着讨伐其他的事,见她这样,慌忙凑过来,“烟烟,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葛烟咳够了,径自顺了顺气,抬眸快速地朝着对面看去。 沈鸫言那厮视线落了过来,正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 不管怎么说,夜会这两个字着实跑不掉了。 没等葛烟径自消化好,周嫂就在这时急忙慌地赶了过来,开口便是一句,“太太。” 她说着朝着外面指了指,“今天的雪实在是太大太可怕了,前几天园林专门做的玻璃温室好像都冻出裂缝了。” 林妘当即站了起来,“天啊,我刚空运过来的玫瑰………” 她说着望落地窗外瞄,这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是吓一跳,“你还别说,外面雪竟然都堆这么深了?” “你们先吃着吧,别等我了,我要去后花园看看我的那些玫瑰。”这些花林妘呵护了许久,她这会儿是又在意又焦急。 走之前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又迈过来两步,弯腰抚顺葛烟的发,“烟烟,我感觉你今晚一时半会儿是真的走不了了,要不干脆留下来在庄园这边住一晚?”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葛烟想也没想便摆了摆手。 “这么大的雪自己怎么可以!再不济也得让沈鸫言送你!”林妘说完又叮嘱了几句,便和周嫂去了后花园。 望着那两人渐渐远去且消失的背影。 热闹骤然消退,葛烟也倏而没了进食的**,注意力全然被雪吸引过去。 她侧身透过窗户往外觑,漫天大雪飞扬。 比起鄞城的那晚还要来得浓和厚重。 几乎将窗面都扑成了白色。 “雪越来越大了………”她不自觉地低声喃喃道。 “确实。”对面那人很快便应了她的这句话。 葛烟倏而转过头,再撩起长睫。 沈鸫言就这样定定望过来,目光幽然落于她面上,“送你回去还是留下住一晚,你自己选。” 35 Butterfly 门板之后。 林妘得知葛烟这次答应要在庄园这边留宿, 高兴得几乎合不拢嘴。 她刚从后花园那边回来,身上还裹挟着寒意。 白毛绒式的披篷没能经住厚重大雪的洗礼,还落着没有完全化的雪籽。 大概是将玻璃温室那边所出的查漏给缝补好了, 眼下也并不在意身上披着的衣服被浸润了多少,在朝着餐桌这边走近时,朝着葛烟笑弯了眼。 不复先前的匆慌和焦急。 她轻抖了抖衣上沾的晶莹冰粒, 边脱边交给周搜, 抬步迈过来,“我就说吧,今晚还是留下好, 你啊是不知道外面雪下得有多么大, 我刚去后院那边, 就那么几步的距离,走都走不动,寸步难行。” “就是哪怕让人送,从半山这边下去的路估计也不好走, 都是堆雪。”林妘难得抱怨了下汾城这罕见又异常的天气,直接走到葛烟旁边立着, 也没再就坐, 径自朝着她道, “庄园这边本来就空,房间也多,就是留下来住几个星期都完全不碍事,你呀就别想着会麻烦我了。” “幸好我那些玫瑰没出什么大事,和周嫂两个人合伙奋力,才真的把那个小裂缝给封住了。” 林妘说着朝着餐桌上觑了眼,见两人都不再动筷子, 讶然了一声,“你们俩这就吃好啦?” 葛烟轻轻地点了点头。 其实原本也差不多饱了。 历经后面那两出,莫名便没了继续用饭的心思。 如同外间在夜里重叠落下的厚雪。 她的心仿若也被引力所追随,大剌剌地往下坠。 复又被风吹起时,胡乱飘零之间,散落的方向全然是未知。 待到经由林妘的几句话回过神来,葛烟转眼避开对面那人还没移开的视线,眨眼笑笑,“原本也吃得差不多了林老师。” “那叫差不多?”林妘摇了摇头,一副自家女儿不吃饭的忧愁模样,语气里携着关心,皱着眉头担忧道,“跳舞按理说消耗挺大的,你每次来我这加练也起码有三四小时吧?这饭量是真小。” “大概是天生这样………最近稍微好些了。”她胃口向来小,偶尔排演到忙得不可开交时,嫌麻烦干脆就不吃了,久而久之就更提不起什么兴趣。 比起之前那会儿,现在倒是还好了。 只是………也不知道是不是晚饭前那盏姜茶的缘故。 辛辣过后,她浑身被煨得暖洋洋之余,食欲竟是好了不少。 刚才还用了一满碗堆尖儿的米饭。 而联想起那杯姜茶……… 葛烟耳畔莫名泛起他刚刚落下那句话时的音调。 像是怎么也挥不走那般,萦绕着留下余音。 或许是这大雪天迷晃了人眼,又或许是林妘的热情挽留让人招架不住。 但所有的所有,都转化为刚才沈鸫言话落时的模样。 他那般语气,表面是要她自己选,可话里话外的暗示,都让葛烟心觉,如若她真的选了前者,好像就变成了那没有良心的人。 着重强调了雪越下越大的背后,是迎着这么大的风雪送她回家的“艰难”。 而不论及这些,光光是想着先前鄞城那天被他送,却齐齐卷入民宿过夜门的晚上。 葛烟倏而有些后知后觉…… 好像也是这么大的雪。 而沈鸫言送给她的那顶隐形帽子也在头顶上悬着,仿佛她不选后者就能直接这么扣下来似的。 一时半会,她大概也是鬼迷了心窍。 就这么顺势留了下来。 只是到底是拜访过林妘无数次,又是在庄园这个还算熟悉的地方,而她和沈鸫言也……… 葛烟心砰然一跳之余,随之隐隐泛上来的,是莫名的情愫。 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脸,她就这么隔在了这两人之间,垂着眼睫径自沉思。 林妘这会儿见葛烟莫名沉默,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顺手在桌边拿起什么,朝着人便递了过来。 “喏,送烟烟一枝玫瑰。” 看着葛烟抬起眸,朝着她看了过来,林妘话里带着点俏皮,“这是空运过来的法国玫瑰,很漂亮的品种,新鲜刚摘的,不要嫌弃哦。” “怎么会嫌弃………”葛烟莞尔,因着林妘的这句,心窝都鼓得满满的。 她敛眸,这枝玫瑰娇艳欲滴,花瓣饱满挺立,细绿的枝桠上还杵着毛状的刺。 颜色是不常见的纯黑,内里隐隐携着点暗红。 应该是林妘刚才从后花园那里回来时顺便带的,还裹着点点的雪籽,欲化不化之际,晕开点冰冷的水意。 极致的黑上落有点点的雪色,那股馥郁的芬芳历经霜冻,在室内袅袅地散开香气。 葛烟凝神,伸手接过来时,上身前倾。 微微低头,垂着长睫,在上面轻轻地嗅了嗅。 她纤窈窄秀的指骨堪堪避开细刺,轻轻捻着,瓷白的手放置在枝桠上,像是款款打磨好的釉,哪怕没什么再多的动作,却比玫瑰的芬芳还要来得无声勾人。 见葛烟这样,林妘面上笑意更深,“喜欢就好………” 她话落不经意朝着旁侧看去,见沈鸫言视线远远地往着这边撂,只觉诧异。 这人啊今天难得之余又回了家也就算了,吃完饭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抬腿便走,反倒是在这里打了坐似的,一副闲闲的模样。 “看什么呢你。”林妘见他单手搭在桌面上,长指顿顿地叩敲着,心中疑惑更甚。 脑海里闪过一道近乎是不可能的想法,她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你也要一枝?” 沈鸫言没马上应,好半晌才从葛烟那里收回目光。 “不是已经给了想送的人,我哪敢要。”他唇角勾了下,从座位上站起,直起身来尽显颀然身形。 朝着她颔了颔首,抬起长腿往楼梯上迈,“我先上楼了。” --- 确定要在这边留宿后,晚餐过后葛烟和林妘在一楼客厅里闲聊了会儿,复又被她拉着上了二楼。 “之前不是和你说二楼这边只有两个大套房吗,其实两个套房里啊都有好几个小卧室的,我原先就想给客人准备,但庄园不是没什么客人吗。” 说到此,林妘似是意识到不妥,哎呦了声,“不过说真的,真要来了其他客人,我也不会让人住我套房里,得去上面两层的客卧了。” “你就跟着我住吧烟烟,不然你一个女孩子,晚上独独睡那么一层,肯定要害怕的。”再者,林妘确实是有私心。 “林老师您随便安排就行,我没什么意见。”葛烟是真的无所谓,也知晓这是林妘的一番心意,倒也任由着这位老师怎么安排了。 既来之则安之。 “哈哈,那我所盼着的这一天真的到来了。”林妘带着人上了二楼,推开套房请她进去时,不知道想到什么,神神秘秘道,“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想要个女儿嘛,特地在这里准备了专属的房间,只是奈何没人住。” 葛烟被她的语气弄得好奇,紧跟着绕到大套房内,转角过了稍显长的走廊。 又往里路过了两扇门,这才走到林妘所说的专属房间前。 客卧里的色调清新温暖,面积还算是大,住下两人都绰绰有余。 只是看上去便是早先所装修好的模样,四周的蕾边和带着花粉色的床帷都呈现出了极为少女的风格。 “………” 名副其实的公主房。 家具多且齐全,也很是整齐。 但也应承了林妘的那句话,到底是没人住,四处透着股崭新的味道。 林妘给她介绍了客卧里的装置,复又推开衣柜的门,示意她去看,“刚好也不缺衣服的,你等会儿要去洗漱了,随便挑几件就行。” 葛烟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旋即诧异得不行,“林老师。” 她话落复又瞄了几眼,上手摸了摸,这才道,“………这里还有成人的?” 先前林妘说不缺衣服的时候葛烟就在疑惑了。 按理说没人住也该没衣服,眼下不仅落满了衣服,还都是差不多合适的尺码。 林妘就等着她问呢,“哈哈哈最近才放进去的,我是想着万一你哪天在庄园里住下了,方便一些嘛。” 葛烟笑起来,“您也准备得太周全了吧。” “我就提了个意见,具体的还是周嫂去规划的。” 林妘摆摆手,复又带着葛烟去客卧外部的套房里转了圈。 这样一番下来,等到再被周嫂呼唤着下楼时,夜已经深了。 晚上那会儿林妘没吃好,周嫂想着给加餐,干脆就准备了夜宵。 今天刚好庄园里又多了位葛烟,她二话不说就多备了些。 林妘下了楼后不知道去了哪,周嫂将葛烟拉到旁边,将备好的几个碗朝着她推了推,“烟烟,晚上看你就吃得不多,这会儿再吃点?” “周嫂你们吃吧,我晚上就已经吃很多了,真的不太饿。”葛烟也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念及此,摇摇头就谢绝了周嫂的好意。 “小姑娘啊,胃口都噶小的。”周嫂给人温了杯甜水,见她缓缓地啜着,笑起来又问她,“你喝完就上楼吗?” “嗯,差不多。”葛烟点点头。 林妘刚才有嘱托过,说她什么时候去洗漱都行,不用太拘束。 “那刚好咯。”周嫂将几盏小碗放置在一个托盘上,朝着她道,“我还得再去看看太太的玫瑰,你上楼顺势帮我把这盘送过去?” 葛烟听了怔忪片刻。 心想着林妘这会儿也不在楼上。 那么上楼是给谁送……… 答案好像昭然若揭。 周嫂却是以为她这时的沉默代表着犹豫,“你放房间里就好啦!” 话落她又连忙解释道,“我刚从楼上下来时还看了呢,他这会儿应该还在书房。” 葛烟眼睫轻眨,随后轻轻地从周嫂手里拿过托盘,“我去吧。” --- 一路迈过楼梯往上。 转角处的菱形窗映衬着窗外夜色。 深重的天际被雪所覆盖,凛冽的风被隔绝在外。 无垠静谧中,轻轻踏在华美地毯上的窸窣声仿佛都显得格外突兀。 照例是中间的小客厅隔开两间套房的陈设与局部。 左侧是林老师房间的话……那么右侧套房的主人。 是沈鸫言。 葛烟莫名屏息,越靠近周遭的感官仿佛越被放大。 最后重重冲撞在胸臆间的,皆是不受控的撺动。 托盘并不是太重,她走到房门口时,哪怕知道里面没人,还是腾出来单边手,抬起来礼貌性地在门上轻叩了三声。 确实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葛烟双手重新托起托盘,将门往里推。 只是房门虽是看起来紧紧掩着,等到她真的稍稍用力再朝内使劲时——— 随着轻轻吱呀的一声,厚重且沉的木门就这么缓缓地开了。 而随着缝隙的不断扩大,她的视野也逐渐地将房内的光景收入眼底。 不像是想象中的那般昏暗,房内依稀亮着点灯,淡淡的昏黄便笼罩了整个房间。 葛烟抬腿往里迈,那沉重的木门又因为自身重力的关系,自动朝着阖住的方向偏移。 直至复又传来啪嗒的关门声。 她也没在意,只转眼望了一秒,随即便转过身来。 ………只是这托盘放哪里好呢? 目光大致扫过一番,葛烟视线落在最靠近窗边的桌上。 心里也有了打算。 一步,两步。 她脚步轻缓,几乎是在无声无息间便靠近。 往桌那边迈,途径床沿,酒柜,置物柜。 就在她踏上小台阶,绕过转角就要到了桌边。 余光不经意间往那旁侧的长沙发望去——— 葛烟当即愣在原地。 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情形,而这般猝不及防,她事先没设防,在顿住的同时。 手里的托盘差点没翻。 “………” 她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眼下那个正静静半坐在沙发上的,无比熟悉的人。 不是沈鸫言又是谁? 原来这会儿他不在书房已经回房间了? 像是觉得不可置信,葛烟又朝着那边瞄了好几眼,堪堪稳住自己后,这才敛下心神。 ………他应该没察觉到她的到来。 沈鸫言正闭着眼,半靠在沙发脊背上。 单穿的衬衫稍稍扯开,细碎的发落于额前。 那张以往尽显清绝的面容在此刻没了任何神情。 无声无息间,像是睡了过去。 也是,刚才她也有敲门,里面的他没有应声。 应该就是睡过去了没听到。 将动作放缓弧度也更放小,葛烟把手中的托盘轻轻地放在旁边的桌上。 随后转身又要离开。 只是脚步在途径沙发前时,复又顿下。 葛烟朝着沈鸫言看去,目光就这么落在他身上。 认真说来,好像也没有在这样安静且没有旁人的时刻,就这样默默地且近距离地打量过他。 诚实而论,沈鸫言确实是如圈内所传的那般,光是提起名字,便能让人暗暗脑补出相关于他的风骨。 也有着只启唇稍稍念出一个沈,便能在彼此交谈间默契地感慨于此的气质。 他举手投足间确实带着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哪怕此刻半坐于沙发之上,什么话不说也无甚表情,也像是一幅画。 缓缓地展开。 葛烟复又盯了会儿,还没有下步的动作。 须臾不过几秒,沙发上的那人像是有所察觉。 瞬间便睁开眼,视线直直地朝着她撂了过来。 像是等候已久的猎人,终于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抬起□□,锁定住自己想要的猎物。 精准的,分毫不差的。 葛烟没有任何防备,猝不及防撞入他凝如云雾的双眸,喉间莫名泛干,“喂………” “喂什么。”不知盯了眼前的人多久,他抬眉,含笑道,“你以为我睡了?” 被沈鸫言语气间携有的淡淡揶揄弄得面颊升烫,葛烟鲜少有这么被抓包的时候。 只是再定睛望去,那人哪里有刚醒的模样。 就连语气也不曾携着睡醒时特有的哑然,一派云淡风轻。 眸中神色清明,好看的眼稍稍挑起,就这么看向她。 葛烟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装睡?” “还不允许我休息吗。”沈鸫言视线轻飘飘落过来,语气轻缓,“我在闭目养神。” 闭目养神确实也说得过去,只是——— 葛烟倏而便想起方才,“可我刚刚敲门你没回应………” “是吗。”沈鸫言似是不知道,抬眼便看了过来,眉眼间都聚敛着疏散,“我没听到。” “………” 难得无言。 算了算了。 管他听没听到,周嫂交付过来的任务她也算是完成了。 些微的热气顺延着碗盖泄了过来,葛烟指了指一旁的桌子,朝着他道,“周嫂要我送的东西我送到了,你要是饿的话趁热吃了吧,我先………” 葛烟边说边要往旁边走,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这里不太熟悉。 她抬腿没迈半步,似是被什么绊了下,当即便不稳地晃了又晃。 话语喀在喉咙里,她在站不住的同时,眼瞧着就要往沙发的方向栽。 沈鸫言及时扶住她。 葛烟还没庆幸自己没有摔得难看,那股桎梏住她的力量缓缓加重。 视线也由此顺延着往下落,那双修长分明的手此刻正紧紧地攥住她的手腕。 片刻不曾分离。 被这样桎梏住单边手腕,葛烟整个人被牵连,压根没法儿直起身。 她只略略躬腰,略挣扎了下,目光和半坐于沙发上的他平行。 “………沈鸫言。”葛烟咬了咬唇。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刚才不是不理人,现在又和我说话了?” 靠得太近了,他近乎是将她半笼住。 面上像是扑满了灼烧的焰,她呐声道,“………我哪有?” “晚饭前和晚饭后。”沈鸫言应下。 所以这么如数家珍的吗。 那也不看看是他自己做了什么……… 万万没想到他能惦记到这个底部,葛烟再次试图将自己的手腕脱离出他的桎梏,却是无用功。 大概是她赧意更甚,面上绯然显现得十分明显,他视线沉沉地撂过来后,到底还是稍稍松开了她。 但也只是放轻了力度,没将她彻底放行。 葛烟只觉得呼吸都有些碎掉,抬眼轻声道,“沈鸫言,你为什么总是对我这样………” “是我总对你吗。”他目光不紧不慢地看过来,“上次在民宿亲我的是谁?” “………” 怎么还扯到民宿那天了。 不过那能叫亲? 顶多是不小心擦过嘴角。 而且………她又不是故意的。 认真说来,他的手那天还缓缓地朝下移,又是挪开又是系带的。 她还没说他呢。 葛烟启了启唇,刚想说些什么。 沈鸫言抬了抬眉骨,倾身往前靠得更近,先于她一步发了声。 “如果说我现在要还回来。”他径自望向她,“你打算怎么办?” “………” 不怎么办。 只是这种事还有还不还的吗。 这样想着,葛烟抬起眼,目光径自落在他的唇边。 那晚的记忆像是涌动着的潮汐,轮番闪现在眼前。 不仅仅是心,连带着眼眶都被熨烫出薄薄的水色,她开始转移话题,“不行了我要走了………” 也不顾着自己的手腕还在沈鸫言的手里,就这么抬腿朝着门口走。 沈鸫言倒是任由她去。 紧跟着从沙发上直起身,就这么让她携着点力道带着他走。 自始至终也没放开过她的手。 葛烟心心念念要出走,走到门边,也不知道是巧还是运气太背。 自门外倏而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人上了楼却是没有朝着左边走……… 反倒是往右边来了。 一步,两步。 越来越往门边靠近了。 而经由这样的步伐,随之响起的是一道女声。 还没走到近处就朝着这边扬起音调,“沈鸫言,刚去书房找人没看见你,你回房了?” 似是疑惑,她迈向这边顿了顿的同时,复又道,“也真是奇怪,烟烟也不知道去哪了………” 门外声音隐约。 门内葛烟还要抬腿想要伸手推开门的动作愣生生地止住。 ………是林老师! 她脚底一个打滑,耳听着林妘一副要来推门的趋势。 想也没想,下意识便拉过一旁的沈鸫言,将他摁在了门板之后。 四目相对间,两人面对面站着。 葛烟抬起头,用无声的口型示意他,略带了点儿急,“别………” 沈鸫言没出声,就这么敛眸睇她,眼中宛若凝聚了云雾,似深谭。 气息相近几乎比拟,他却迟迟没有应下。 就在葛烟以为沈鸫言没了任何想要补救的动作时,她的手腕忽地被松开。 先前一直牵引着两人的劲儿倏地散了,她在被放开且感到恍惚的同时,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背后有手揽了过来。 不过一秒,事态骤然翻转。 视野里天旋地转—— 她直接被沈鸫言反摁在了门板之后。 “如果你不想被发现。”沈鸫言说着气息抵近,“就别出声。” 36 Butterfly 耳垂。 他就这么望着眼前的她, 视线从她泛起乱的发边落在她瓷白的脸颊。 再往上。 那双末尾弧度稍稍挑起的狐狸眼在此刻像是涔了水,微微漾着。 葛烟前无可进,后无可退。 一板相隔之余, 是正正好两个反面的极端。 往前是近在咫尺的只笼着她的一人, 往后则是越发逼近要迈来门前的动静。 两厢交杂, 她仿佛荡在悬崖两侧的线索之间。 直到林妘走到门前, 抬手作势要推门。 葛烟脊背贴在稍显冰凉的门面上,屏息凝神。 感受着门板轻轻震着的力道,随之伴来的, 则是林妘带有疑惑的声音,“咦……推不开吗?” 念叨着怎么像是锁了门那般推不动,林妘复又往里使劲, 用了点力。 仍是无动于衷。 关键是也没有任何人声回应。 “所以人这是都去哪了?”林妘觉得古怪,到底没有多想, 脚步只在原地驻留片刻, 随后又抬起朝着反向走。 但也并未走远。 听那类似停下以及复又坐下来的窸窣动静。 林妘应该是在二楼两个套房间的小客厅坐下歇息了。 一副要在那边静坐, 直至等到人的耐心模样。 没能预想到是这般走向, 葛烟抬起长睫, 正对沈鸫言望过来的双眼。 他清冷面容稍沉,两人呼吸相绕间,已经分不清是谁的更为烧然。 灼得空气都被烫得蒸腾出水汽那般,频频地往她的眼眶里氤氲。 沈鸫言目光睇下来,“现在不想着要走了?” 他压低的声音像是环绕的音响,轻轻压在耳廓。 挠得她心尖像是羽毛刮过,生生地泛起痒。 一贯的贵公子模样,却在此刻莫名沾染了点无端便起的风流。 只是还想再挣扎以摆脱沈鸫言捱下来的身形,葛烟小小憋足的那股劲, 再怎么往外使,在他面前都是徒劳之功。 他骨骼清落,硌得人略生疼。 可偏偏却像是察觉不到那般,就这么拢着她。 “走是走不了………”葛烟几乎用的是气音,“那你松开点我呢。” 或许不用完全松开。 哪怕一点,只隔开空出一点……… 好像都能接住她几欲蹦出喉间的心跳。 她想。 葛烟两条细胳膊因为沈鸫言近乎挟制的弯腰靠近,紧紧地并拢着挡在胸前。 双手紧紧抵在他清劲的肩侧。 可是不知为何。 实在是用不上力了,只堪堪地挡了下便再无动作。 他的气息就这样弥漫着越过空隙,像是笼罩过来的网,不断收紧。 太过不容忽视,也太过熟悉。 葛烟近乎恍了神。 心间的松懈略漏出半点缝沿,手下的挣扎也好像自然而然地便停住了。 沈鸫言缓缓倾身再靠近,再低头,俯身倾进。 不过是瞬间的事。 像是被什么拂过,唇角带着点被牙齿噬过的体感,状似尖锐地划过。 不轻不重,却引发全身颤栗,反复收缩。 沈鸫言这是……… 他这是直接在她的唇边咬了下。 就在她一动不动,彻底被那样的迷蒙笼罩住时,沈鸫言薄唇略过她面颊,径自埋进她发间。 他的气息晃过她颈边,全然笼在她的耳畔。 像是不经意那般刮过,葛烟被含啜过的耳垂几乎是在下一秒便浸泡在了热炉里。 “你说你之前是不小心。”沈鸫言淳然的嗓音压得很低,“那么现在我也是。” 周遭的氧气仿佛被抽干。 葛烟的世界在那瞬,唰地抽成一簇簇的烟花。 --- 夜色悄无声息。 静静地包裹住待在一间房内的这对男女。 林妘在外面待了多久。 葛烟便闷头在沈鸫言的房内坐了多久。 她一边手捂住唇,腾出来的另半边手又稍稍半弓起,去揉捏自己的耳垂。 就这么半坐在沈鸫言的床沿边,姿势看起来有些奇异得可笑。 颇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 比起她不能自捱,低着头始终不去看周遭任何的表现。 沈鸫言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眉眼间聚敛着淡淡的疏散,顺势还去了趟刚才放置了托盘的桌边,转身问她要不要再用点。 葛烟长睫颤得厉害,直到现在也只是能堪堪抑制住那样的起伏。 她之前也确实是不小心……… 可论及他呢。 在还回来的同时,又在同样的「不小心」上加了砝码。 ………还多要了些许! 一副孜孜不倦要讨债回来且分毫不让的资本家作态。 在唇边被轻噬着咬过后,她的耳垂也难能幸免,被轻轻地含啜过后,她浑身好似都携着沈鸫言身上特有的,恍如霜雪的冽然。 可即便这样,葛烟却莫名得没排斥。 刚才她几步往后,腿倏地发软便落在了被褥上面,酥着的麻意从耳根蔓延至脖颈。 这样类似整张脸都浸在泡腾水里,噗噜噜往外冒汽的感觉,很是熟悉。 熟悉到,她都快有些呼吸不过来了。 不想再和沈鸫言谈起这个话题,怕他又要列举什么你来我往的政策。 葛烟清了清嗓子,“林老师还没走吗?” “她经常在小客厅那边坐很久,现在要找你,一时半会走不开。” 沈鸫言身形颀然立在床尾,视线直直地落了过来,“等她走了我叫你。” 顿了顿,他视线幽幽探过来,“你先在这待着。” 就在这待着……… 可她待的地儿刚好是他的床。 咬了咬唇,葛烟平了平鼻息,“你这里就没其他的房间?” “没有。”沈鸫言不紧不慢地应下。 “………” 葛烟沉默了片刻。 之前听林老师说两个套房里都落有的各自的小卧房。 难道沈鸫言这里的布局不一样。 可论及事实到底如何,她却是不想细究了。 手在绵软的被褥上扯了扯,葛烟不知道想到什么,倏又稍稍扬起音。 见他望过来,她指了指门,“………你门锁了吗?” 沈鸫言听此眉目敛起。 他像是听不懂似的,疏淡着张眉眼反问她,“门锁了要干什么?” ………明知故问。 葛烟难得地瞪他一眼。 但她在此方面的功力到底是不深刻,没几秒便又弱了气势。 这里毕竟是沈鸫言的主场,要是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出点动静。 她在林妘面前的脸面恐怕会丢得连底儿都没了。 “你说干什么………我是怕林老师待会儿进来。” 沈鸫言双手抱肩,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眉目含了点笑意,“她不会进来。” 这番应得利落且直接。 葛烟听了撂起视线朝着床尾看过去,目光又在空中交汇时,听见他说。 “也打扰不到我们。” --- 大概是真的和他待久了。 葛烟半崴在床沿往下倒时,很是熟稔地将半边薄被捞了过来。 就这么轻轻地盖在脸上。 以此隔绝对方近乎牢牢印刻在她脸上的视线。 所以……… 能打扰到他们什么? 先前冷却下去的热意像是复又被蒸煮,汩汩地冒上来。 直冲天灵盖。 两人这样的相处并不是头一回。 葛烟下意识便开口,嗓音透过薄被,被显现得瓮声瓮气,“你就这么放心我躺在你这里啊……” 她只是隐隐约约地觑见。 沈鸫言好像每一次都任由她,在他囿于的固有圈地中迈步。 心中所想转换成话语,落在空气里,轻飘飘的。 “为什么不放心?”沈鸫言的嗓音像是近在咫尺,又似是远在天边。 “这张床,除了我也只躺过你。” “这样………” 只躺过她……… 葛烟抬手捂了捂发烫的面颊。 气息渐渐地被凝闷在被褥之间。 话语也好似理所当然地就静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她没忍住抬起手,将皙白指尖附过去,稍稍拉开点细微的缝隙。 由着这样窄细的视野,逡巡着去打量他的房间。 分明是从未来过的领域,却也因为被褥上熟悉的气息将人紧紧地圈住。 眼下的一切好像都因为沈鸫言的存在而存在似的,让人再生不出半点的陌生。 这样自在且大剌剌地占据他的一床之位。 好像是理所当然且习惯了的事。 虽说顾及不到他在哪歇息小憩。 但她就是莫名觉得,哪怕她好似踩在了这床绵软的被褥之上……… 他好像都不会做什么。 就这样任由她而去。 “困得话可以先睡,等人走了我会叫你。” ———这样的嗓音不知从哪个方位响起。 葛烟揽住被褥,轻轻地嗯了声。 --- 葛烟放松得很彻底。 卸下心防后,倒也不顾自己在沈鸫言面前,耷拉着眼皮便睡了过去。 只恍惚间似乎以为自己回到了江边平层里。 是那样稀疏平常的清晨,那样能让人自己安心睡眠的环境。 紧紧闭着的眼皮不愿再睁开,混沌朦胧的世界里,好像有什么轻轻地覆盖过来。 熟悉的扰了清梦的感觉再次濒临,葛烟半梦半醒间,下意识以为是来捣乱的小猫咪,抬起手就朝着眼前的方向抓摸了过去。 轻且低绵的一声,“咚咚………” 宛若漂浮在水面之上漫无目的的木板,她径自摸到便紧紧地揪住不放开,轻哼哼了几声,是哄着的语调。 哪怕觉得今天的“咚咚”不再绵软,也不再是毛绒绒的一团格外舒适。 骨感膈着令人稍稍觉得有些冷硬。 她还是依着惯性,摁着将“咚咚”拉到眼前,微微抬起脸颊凑了上去。 像是以往做过的无数次那般,紧紧地贴住后。 轻轻地,目标明确地,直接往中心那处蹭了过去。 --- 大雪封窗。 狂风呼啸刮过的嗓音悉数被玻璃吸进。 碾磨成极为细小的声音。 床褥上半躺着的那人被洁白的被褥映衬得雪肤红唇。 以往轻蹙起的长眉轻轻地舒展开,发丝落了几缕在面颊两侧。 他静静看着,抬起手,原本想把那落下半边的些微泛起凌乱的床被往上拉拉好。 随着蜿蜒而来的一声“咚咚”。 臂弯被揽住的同时,是她拽着衣领直接将脸埋着探过来的举措。 沈鸫言愣了片刻,随后只觉好笑。 他眉眼敛下,还未细思,那个不怎么安分的手指一并拢着她的面颊。 直愣愣地靠在他的胸前,不停揉搓。 随着这样轻蹭而起的动作。 紧接着泛起在近处空气里的,是她身上隐约泛起的香。 就像是今夜庄园里新摘的那枝落雪玫瑰。 哪怕只是静静地,袅袅地秉着。 也在馥郁绽放。 燥意自脊背后部缓慢攀沿上来。 裹挟着那股熟悉的濒临上来的感觉,令人难以自制。 沈鸫言目光长长地撂过去,将她乱扯开的被角掖好。 骤然便起了身。 浴室里没开灯,自窗外默默流淌过来的夜色掺着冷意,迎着更为激凉的流水自上方泄下。 脑海里不断略过她轻声应着要留下来的语调,刚才被摁在门板之后涔着水的长睫轻颤,以及刚刚不管不顾抱着他便蹭过来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响才停。 沈鸫言默默凝视前方,以往清冷的眸中似是凝了云雾,深沉得近乎见不到底。 37 Butterfly 关注@葛烟Yan 葛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送回去的。 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是在安抚着咚咚, 猫毛没蹭到,鼻尖反倒是吃了苦,被碰得隐隐泛起了酸软。 恍惚之间才又觉得自己置身所处的地方, 是庄园里。 被勾着腿弯在空中漾着朝着某处走去,脸侧所贴起的地方皆泛着莫名的, 不知名的冰凉的水意。 呢喃间, 她哪怕半梦半醒却也有所察觉。 明明是在还算温暖的室内………他身上为什么会这么凉。 骤然的冷感让她头皮都因为凛冽且幽幽渗过来的凉意收张, 连带着意识都被削薄几分,关注点也只落在了沈鸫言的身上。 他换了套新的衣服,笼过来的气息间,除了先前如苔原冰裂前雪山溪水化了的冽然,还掺着沐浴露的清爽。 这人应该是刚才去洗澡了。 好闻之余,却分毫嗅不到半点关于热水氤氲过后的温热。 葛烟再要细想,好似也觑见不了什么。 脑海里的思绪在混沌之余, 乱缠起绕成线团似的,堆在了一起。 但最后时刻,也还记得那人的怀抱。 和将她轻轻放置在床褥之上的轻缓动作。 --- 葛烟这觉睡得很沉。 她昨天回房后其实差不多清醒些许,随后才发觉自己在沈鸫言房里几乎是待到了凌晨。 后来才被他亲自给送了回去。 她当时还惊诧他怎么直接就把她给送了过来, 一派有恃无恐的模样。 毕竟那会儿林老师应该已经在房里了……… 但当下那时的任务是赶忙去洗漱,她确实又困倦极,在床上愣了片刻后便去了浴室, 随后直睡得昏天黑地。 等醒来再去看时间时, 指针快拨到第二天中午。 葛烟心里当即狠狠一跳。 不仅仅是她自己, 庄园里也压根没人来叫醒她。 好似根本不在意她会睡到几点。 心中缓缓揣着的小琢磨在下楼见到林妘人时,便烟消云散了。 应该就是任由着她去,也是真的没把她当外人。 一副想睡到就睡到几点的语气。 只是提及此,林妘仍有话说, “真是奇了怪了,昨天晚上那会儿人都去哪了?” 她话落便打了打哈欠,,“你们一个两个的不在,害我在外面等了好久。” 葛烟听了不知为何便莫名心虚,抬起眼轻声问她,“林老师………你后来几点去睡的?” “谁知道,反正不算很早吧,我实在是太困了。”林妘说着笑笑,“不过睡再晚今天也还是比你先醒,我昨晚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人进房了,觉得大概是你我就没睁眼又睡过去了。” “………” 这个大概觉得,可能也并不是很准。 葛烟下意识就转头去看坐于沙发上的沈鸫言。 同样是差不多点才睡的人。 他沐浴在白日雾霜的朦胧里,半边清越侧脸隐在其中。 那些由天光泄下所点起的亮堂,拢着白茫似的光影,淡淡落在他的眉骨上。 竟是极为神清气爽的模样……… 半点不见疲倦。 此刻见她望过来,他径自迎上她的视线。 像是也参透了林妘的话。 沈鸫言挑眉,唇角微勾了瞬。 不慌不忙的模样。 丝毫没有自己是始作俑者的觉悟。 先前耳垂被那样含啜的感觉好似又泛了上来,葛烟下意识转眼,用手轻轻地捏了瞬,林妘就在这时骤然发了话。 “烟烟………”似是觉得疑惑,她迟疑道,“你这唇角………” “啊?”葛烟不明所以抬眼。 但只不过是一瞬,她瞬间明白过来。 还没等她揣摩着再回应什么,林妘已然率先发话,“你是磕哪了还是不小心撞的,这都,这都有些破啦!” 话落她作势要前来查看,“严重吗,要不要叫周嫂过来给你抹点膏药?” “不用不用。”葛烟连连摆手,“应该就是不小心被什么……虫子咬了。” 说是这样说,对于此她再明白不过。 哪能是随意胡诌起的虫子,那分明是沈鸫言的“杰作”。 而这样的事实大剌剌地被披露在几人眼前。 知晓背后所真实发生了什么的……却唯有她和他。 这样的同时噤声倒仿佛像是在偷偷地掩盖着什么。 葛烟再抬头时,正好迎上沈鸫言撂过来的视线。 他就这样望着,也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只是经由此出,这回他睇过来的目光灼灼。 像是冬日里钻木取热的火种,只在干燥的木上点燃些许,便噼里啪啦地蹿起无尽的焰苗,似是能将人彻底融化。 葛烟颤颤的长睫垂下,低头又翻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昨晚到今早她根本没时间,也根本没想着去看。 居然都被咬破了? 诚然那会儿她有些反应不过来,但也知晓是怎样被噬过的力度。 视线望入屏幕中。 葛烟定睛去看。 泛着浅浅水红的唇瓣轻轻抿着,颜色鲜嫩如花瓣。 只唇角像是不小心沾染上籇笔尖下的朱红。 缓缓地,浅浅地洇开。 原来不是破了。 她肌肤原本便瓷然雪腻,稍稍重点便会留下些微印迹。 只是往常痕迹留得快却也去得快。 但像是这般,如同被蜜蜂蛰过后的很是明显的一角。 倒是比较难见。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消…… 葛烟抬手摸了摸那处,克制着自己没去看人。 --- 知晓葛烟这几天不是很忙,这一趟来,她愣是在林妘的挽留下,直接待到了下午。 神奇的是,待到用过午饭辗转从半山下来。 天空紧跟着便放了晴。 堆雪缓缓融开,留出被车乱碾压过的痕,柏油马路显出半边道,水灰色的道路被先前的雪压衬得水意深重。 大雪仿佛就这么停了。 青灰色的天际挂着略挡住阳光的积云,沉沉地捱下来,仿佛能垂到地面那般。 阴冷的风携着即将转暖的讯息。 沈鸫言开车将她送回住处时。 葛烟不知道想起什么,手落在紧紧系着的安全带上搭着,扭过头去看他。 “那个………”她语调略缓,话刚开了头便复又落于轻落于尾音之上,听不太清晰。 “你说。”沈鸫言侧脸望过来,很是耐心的模样。 “那天你来吗?” 似是觉得这样开口有些不明所以,葛烟顿了顿,复又补充道,“我是说之后的演出………” 在这样大雪骤停,真正快要入春的时节里。 京芭剧院新一轮的季节特别巡演也即将开启。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样问,但下车前随意揪过来的话就这么到了嘴边。 “你觉得我不会?”沈鸫言扬眉看她,语气不缓不慢。 他停了须臾,眉眼间聚敛起淡淡笑意,“你不说,我也会来。” --- 葛烟很快便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排演当中。 忙碌到几乎没有时间休息。 先前发生的所有,倒像是一场梦,连带着她难有的闲暇时刻都成了泡沫。 轻轻一戳便散了。 京芭在春日时节所特别上新的栏目不是古典亦或者传统的芭蕾舞,反倒是经由国内著名编剧编写,知名芭蕾泰斗编舞,共同合作所排出的东方派系特色的舞剧。 葛烟当时拿到这份舞蹈剧本时,大致看了梗概便径自接了下来。 惹得周遭人纷纷惊讶起来。 毕竟这剧本还算是新,需要重新从头到尾排舞,练习,以及和其他群舞演员不断磨合。 加之又要配合灯光师和中控调控音像室。 这一番下来,不说精疲力竭了,将人狠狠地褪了层皮好像都是意料之内的事。 葛烟原先出圈且著名的舞台,虽说极其携有个人的东方特色,但所表演起的项目,全然是欧洲悠远流长的传统剧种。 剧情以及发展,都是较为经典的老派那类。 ………怎么就突然专注起这个了? 只是看着倒也有模有样的,连带着剧院在新选人去参演这个项目时,也有不少人点名要参与进来。 一切进展得虽说还是顺利,但葛烟确实忙到几乎是刚阖上眼便觉下一秒就醒来的程度。 期间还夹杂着宋李对于京芭代言人合同进度的提醒。 每天在剧院里见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合同拿到手没?” 问得多了,葛烟只觉得好笑,“又不可能放我鸽子的,我才是签署人,你比我还急啊经理。” “这不是担心吗,这合同一日不落实,我心里就不踏实。”他说着嘿嘿一笑,“我的关注点,主要还是有关于我的那份金额到底到不到账嘛。” 葛烟理解,只是她眨了眨卷翘眼睫,启唇道,“………其实感觉你完全不用担心。” 宋李听了却是连连呦呵两声。 “你这话里话外的,对沈氏这么放心啊。”他说到这方面,话闸子骤然打开,复又开口道,“还别提,我听剧院领导说,近期还会有新的投资商要加盟。” 葛烟这会儿刚垂下眼去玩手机,听此头也没抬,随意问道,“新的?” “大概是因为沈氏在准备着什么,最近走漏了些风声吧,之前好多犹豫不投的,外加那些原本没打算的,这会儿都蜂拥了过来。” 想到剧院领导忙碌的模样,他啧啧两声,“见风使舵啊。” 不过大抵也是宋李提起于此的次数多了。 葛烟也难得关注了下相关的话题。 网上对于这件事的关注度,自上次投票结束后稍稍降低了点热度后,竟是不知怎么,复又熊熊燃起。 像是火蔓延在野草之上,瞬间便连带起相关的讨论量。 依据着风向,又开始热烈地关注起来。 话题度也由此节节高升。 这天上台前,千倚连连给葛烟发了好几条消息。 声音振动连连,足以可见她对抒发某些事件的态度之热。 葛烟没多想,点进去。 千倚不仅仅是发了消息,顺带着还转发了条链接给她。 我有一千亿:「宝贝,这条说得是不是你啊!」 我有一千亿:「转发微博:@汾京……」 我有一千亿:「快点进去看!」 葛烟目光定在那条链接上,随后顺着链接点了进去。 「@汾京皇家芭蕾剧院:感谢大家先前的投票支持以及近来的关注度,京芭全新品牌代言人于今日已尘埃落定,让我们静候佳音,敬请期待!另,转发此条微博□□剧院四季任意场次的首排入场券~快来参与吧!」 这应该是因为最近相关于此的讨论声量过大,京芭开始提前宣传了。 只是到底是还未正式官宣。 闻讯赶来的网友好奇不已,纷纷都在猜测是谁。 「冲啊转发,每次都抢不到票,家人们,千万不要给黄牛机会啊!」 「哇没人猜到底是谁吗,我率先压一波葛烟,等挖坟嘻嘻。」 「呃……评论里好多猜葛烟的啊,她才回来多久啊,资历够吗?」 「楼上的,怎么不够?人家金奖蝉联几年大满贯拿得手软。」 「点进去那人的主页,原来是某家粉,不是我说,葛烟光是其他的头衔都能压你姐一头吧,苦干十几年归来仍是素人,认命吧,有些人就是没天赋呢。」 「芭蕾圈也这么抓马的吗,官宣个代言人都要预热,求官宣,求官宣!」 「是我们烟女神就买爆!」 「哇靠,我好期待,听小道消息说沈氏这次投资了不少,会有机会同台啥的吗,那可是沈鸫言欸!」 因为提及了沈鸫言,众人对于此的关注度复又升起了一个台阶。 坊间关于他的传闻虽多,但相关于此且略微携着点八卦意味的内容,是之前完全没有过的事。 流传出来的照片也很少。 但只那样寥寥几张所显现出的正脸以及侧颜,便已经让一众互联网冲浪达人帅得腿软,嗷嗷喊男神。 葛烟的目光………也随之落在了最后那条评论上。 还没等到她转出界面想着去搜什么—— 全网就在这时推送出一个词条。 [沈氏官博关注] 随着词条的展开,具体的内容也逐渐显现出来。 沈氏官博的关注从零变为一。 而官方号现在所唯一关注着的,在关注列表里静静躺着的那位,看上去也十分眼熟。 ………是她的个人微博。 头像是她当年第一次在赫尔辛基参赛时,所拍摄的雪。 葛烟怔忪不过片刻,指尖再次点进微博推送。 上方显示着,十几分钟前。 沈氏官博上线—— 直接关注了@葛烟Yan。 38 Butterfly 含啜。 这个词条甫一出现便直接显示在全网推送里。 屏幕下拉划入, 再点进就能看到相关的通稿。 具体内容和话题的展开,皆围绕着沈氏集团官博其首位且唯一的关注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沈氏那边的宣发部门特意为之, 这个词条在出现时不仅没做相关的拦截, 更是因为人流量和量的大量涌入。 很快便爬上榜单首部。 不过须臾,在各式路人的见证下,直接登了顶。 国内的芭蕾圈并不是那种很冷的小圈, 因为时不时的绯闻出现亦或者是演出本身的加持,再加上许多人喜欢买票去现场观看, 往常的热度一直都还算可以。 如果有芭蕾演员的神级舞台出现, 网友觑见了也爱点进去品味一番, 以此来贡献点播放量。 上一次和芭蕾圈相关且轰动一时的热度封顶, 还要追溯到葛烟归国以及在京芭首演那一回。 她自带流量和话题度,光是葛烟二字便能引出无尽效益。 而如今这场关注所引发的风暴, 不仅是将她给圈入了其中,更让人好奇的是……… 和葛烟有所关联的, 竟然是沈氏集团。 两者在往日里堪称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或许连照面都不曾有过。 象征着芭蕾形象的东方天鹅,尽态极妍至极, 和那近乎冷淡肃然,带着些许正襟意味的官方认证微博号,堪称是两道平行线。 压根关联不到彼此。 这样一番操作下来……… 实在是让人摸不到头脑。 但冥冥之中,好似也有根绳荡在了山屹两段, 紧紧牵引着,串联着。 让人去摸索着什么。 稍微有人脑筋一动,便将沈氏的这一出,和京芭先前发出的那条最新微博给串联在了一起。 有些时候,看似越不可能的事, 反倒是真有可能。 好比现在,有人觉得这便是再往内里,那不可言说的浪潮涌动。 这恐怕是真的已经将京芭代言人给定了……… 但论及此,也确实有不好往外说的地方。 因为沈氏集团这个商业账号,连京芭的官方微博都没关注。 认真说来,好像也完全说明不了什么。 再怎么说,经由这么出。 沈氏和葛烟的关联度,已然被愣生生地抬高到了紧密不可分的程度。 往后哪怕再没其余的动作,日后只要是和沈氏相关的热搜。 恐怕都会和葛烟关联在一起。 相比较京芭那边。 网友很快把战场转移到了沈氏这面。 连带着相关的讨论都瞬移至新的话题上。 「天呢这俩之前有什么交集吗?是我想的那样吗?沈氏……和葛烟?」 「其实很好猜嘛,不是说沈氏投资了这次京芭创立的新品牌,那他们肯定要亲自选代言人啊。」 「真不一定,没官宣先别贷款,之后要是打脸就难说了。」 「那让我来梦一下,那谁谁该不会也拜倒在我们烟烟的裙下吧哈哈。」 「八字没一撇的事,真的有人凭着所谓的这几点就觉得是自家的了啊………」 「好酸啊,那我请问,为什么沈氏只关注了葛烟呢,划重点一下,有且只有哦。」 「……楼上的,有没有可能那只是工作人员?」 「那也是唯一的,反正我是觉得即便不是有这一腿,也有另一腿。」 「哦买噶,网友真的是神吧,我记得之前就有人扒说沈氏官博先前的那个投票就是投给葛烟的。」 「只有我在乎这个官博有没有经过沈鸫言的手吗,啊!」 到了最后,网友的讨论很快又变成,官博那边是不是高低都过了沈鸫言那一关,得了他的同意才这样来关注葛烟。 亦或者是他亲自下了手。 相关于此的讨论复又展开几轮,没个停歇。 在其余人热衷于此的同时。 葛烟抬手划至最后那条评论,视野里堪堪锁住那一框。 随后将注意力转回微信。 大概是久久没得到回复,千倚发过来一连串的表情包。 对于自家好友倒是不需要保留什么,葛烟利落敲字回复。 格言从录:「确实是我,但现在还没正式官宣呢。」 格言从录:「就先和你说了哈。」 千倚那边经由这两句话,激动无比地发了十余条的问号和感叹号。 随后蓦地弹出几条消息。 我有一千亿:「呜呜呜不愧是我的烟儿。」 我有一千亿:「你这不得高高低低请个大大大的客?」 我有一千亿:「恭喜贺喜,我这边劈个巨叉,给、您、道、喜!」 葛烟被逗得莞尔。 格言从录:「请,一定请。」 那方得了允肯则更为兴奋。 我有一千亿:「等真的官宣那天到了,我要用我的微博账号给你转发!」 千倚作为主持人小有名气,在相关界内颇具话题度。 她到时要来再贺喜,恐怕又能掀起一波热度。 撇开这些不论,葛烟直接应着好好好。 她复又和千倚聊了几句,所有的关注点都放在了方才最后那条评论上面。 退出聊天界面。 葛烟目光往下顺延来至熟悉的头像处。 照样是嶙峋的树枝,施展开来的线条长且伶仃,颇具傲骨。 或许是因为时下正高高挂着的热搜,又或许因为身处安静耳侧却混杂着剧院里排演前惯有的空前热闹。 葛烟指尖在屏幕上顿顿,没有再移开。 --- 待到夜色真正降临时。 剧院里在舞台前的所有准备工作也终于结束。 新一轮而起的繁忙,是京芭接下来即将轮番上演的,有关春日主题展现的巨制献礼舞台。 葛烟先前接下并所准备的新派东方剧本的芭蕾舞,还在最后的排演阶段。 因为也算是全新的项目,再练习再赶,也得配合剧院这方面的宣传以及场次的最终确定。 预计是在迎来初夏的前夕,也就是送走春季时节的最后那一场登台,以此倾情奉献。 不管怎么说,对于未来可觑的展望总归是好的。 葛烟心下略松之余,也明显感受到了周遭氛围的细微不同。 她对剧院里的陈设,以及由中控而起的音乐这类很是熟悉。 所以很快便能分辨出,在今天这晚的聚光灯下,将会迎来怎样的热情。 大概是汾城连绵不断的雨雪期终将离去,又大概是初春的温然让人们在褪去大衣时迎来扑面的暖意。 今日的剧院照旧是座无虚席。 可观众们的热情却空前高涨,热闹得不行。 最初的介绍表演舞还没开始,观众席便嘈杂起窸窣声,比起以往的稍有安静,略有些不同。 葛烟轻啜一口温水没喝,润了润嗓喉走到后台。 发现面色略携兴然的,不仅仅是刚才从舞台一角所觑见到的那些观众们。 还有芭蕾舞的群舞演员。 她们少则两三人,多则干脆聚成几团。 在窃窃私语之际,有人甚至于是悄悄掀起侧厅的帘幕,自内往外瞭望。 视线所及之处……好似是观众坐席的最上方。 轻蹙了蹙眉,葛烟倒是觉得好奇。 这都快表演了,一个个地朝着外觑。 难道………是观众那里出了什么事? 她的疑惑几乎是瞬时便浮现在了面颊之处。 一旁刚从剧烈讨论声中抽身而离的蒋绯连步跑了过来,刚迈近便用指尖怼了怼她的肩膀,“烟烟,还有没有没开的水,我急着喝点儿。” “那边就有新的没开的,左边第二行都是。”葛烟朝着桌台抬了抬小巧的下巴尖儿,见蒋绯走过去拎了瓶水回来,等她咕嘟嘟灌完几口才问道,“你和人在那边讨论什么?渴成这样……” “啊,都没人和你说的吗?!” 蒋绯听她这么问,将视线撂过去后,惊讶之余,很快便又反应过来。 葛烟刚刚排演去了趟休息室,刚刚好错过了。 思及此,她神神秘秘地凑到葛烟身边,“你知道吗,剧院顶楼的私人包厢亮灯了。” “………亮灯?”葛烟侧眼看过来。 “嗯啊,我们刚就在讨论这个。”蒋绯摇头又连连啧声,“这得是最高级别的观赏礼遇了吧。” 往常因为**的缘由,位于剧院观众席正上方的贵宾包厢像是神隐,也因着剧院的内嵌设计,虽说占据了极佳的位置和视角,却很难被人察觉到。 位于观众席一方往上觑,也只能觑见底部半边。 **性极好。 而亮灯,则是另一种低调中的缓声张扬。 示意着私人包厢的主人,将以这样的方式,即将莅临观望完整场演出。 “观众席那边也知道今天顶层包厢来了人,也都想着去看呢。” 哪怕因为隔了稍稍远的距离瞧不清什么,也有好一番的讨论了。 其实今天来的达官贵人很多,世家名流比比皆是。 就连偏厅的包厢也都坐满了人。 却全然抵不过顶层私人包厢的关注度。 蒋绯还算是知情的人,话落随便挑起指尖,只随意地朝着上方指了指,“别的不说,那边都在传,今天要求亮灯的………” 顿了顿,她长长地拖曳住尾音,“是沈鸫言。” ---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音声轻缓。 红色幕布被尽数敛起,灯光辗转变幻。 一席绿色轻纱绵软撑开,伞状一般落在腰下,像是初绿的莲蓬,翠生生地秉着。 单腿撑住向后仰起,那样弯身往后的弧度拉开成极为惊人的线条。 细长的颈子像极了脆弱的瓷,仿佛在下一秒便能折断。 是朝生而起之间的初绿,是春日新雨的雾色里,崭新而起的枝枝绿芽。 流水如线,身形似飞。 那样亟待着勃然而出,一路往上的生命力像是从土里拼命地钻出来。 直直要承接大地的雨露。 四圈空转再落地,葛烟侧对观众席。 踩着最后一道音,倏地停下。 四座静寂,落针可闻。 似是缓不过来那般,全然没了反应和动作,只将目光黏在了舞台之上。 不知是谁带了头,稀疏的几响过后。 厅内骤然爆发出热烈的鼓掌声。 歌剧院内不能大肆喧哗,被这般震撼到心灵的观众像是海狮,只能以最大幅度的动作表示对葛烟表演的满意。 池座余声迟迟未落,久久连绵,始终不曾散去。 表演结束前照例要鞠躬,葛烟气息稍显紊乱。 却也不知想起什么,就这这时抬起凝着墨色的长睫,朝着上方看过去。 那一小方亮起灯的包厢内里,落地窗边缘倚着一道颀然身形。 观众席这里略略看不清。 可从主舞台这个角度往上觑,却能依稀觑见些许剪影。 虽然也看不太分明。 但葛烟却因为那人时常落于她身上的目光而略微感知到什么。 刚刚那一刻,他们四目相对了。 视线就这么在空中缓缓交汇。 --- 葛烟的舞台照例是压轴,眼下台上还有前辈在做致辞以表演最后的结束舞。 台下却是蜂拥而至道剧院后台的人。 这一部分人有些人脉,拿到直通后台的票便朝着葛烟这边涌来。 只为了来看她。 大概也是提前便打探过,知晓她这边不收花篮。 便将花篮改成了稍显简约的花束。 未曾想这样她也还是不愿意,只礼貌地问候过后,浅浅笑着交流几番。 今天的舞台就此结束,告别了热闹的人群,葛烟照例没继续寒暄下去,和蒋绯打了声招呼后,得来她的应好后,这才朝着后台的休息室走。 蒋绯那边遇到了熟人走不开。 葛烟这边便成了独自行。 一个人走时思绪也仿佛会无端便散开。 联想起先前沈鸫言说的话……… 也确实是印证了。 他说他要来。 想起刚刚在舞台结束时抬眸望过去的那一眼,葛烟动作倏地放缓。 她低着头朝着电梯的方向迈。 随即,像是有所感应。 视野的最中心,落入一道阴影。 葛烟顺着阴影抬起眼,就这么停在走廊的尽头处。 遇到一位意料之外,却也意料之中的人。 ………是耿秘书。 耿秘书看到她也无甚意外,像是预料到她会走到这边来那般。 应该是早先便在这边候着,直至等到人。 朝着她绽出一抹温和的笑,耿秘书微微躬了身,朝着她道,“葛小姐,沈总这边请您过去一趟。” “………现在?”虽然知晓沈鸫言今天来了,但论及现在这个时刻,这个地点。 他是看完了她的那场后便直接从顶层包厢上下来了? 心中莫名掺着疑惑,须臾几秒,她很快又听到耿秘书的应声,“是的,您请跟我来。” 一路由着耿秘书牵引,紧跟着来到一层。 再绕过转角,来至剧院后方时—— 葛烟的视野由暗色转为幽然的昏昧。 沈鸫言停车的地方不算是隐蔽,但也位于剧院后的一方柏油马路上。 是剧院领导先前专用的停泊驶出通道。 往来路灯寥寥几盏,落下淡淡的,类似于青白的光影。 他落于车后座,车窗半摇下来。 侧脸隐在这样的半明半昧里,看不太分明。 耿秘书带领完人就不知道去了哪,徒留她一人在原地静静杵着。 也不知为何。 从先前那会儿朝着这边走时,心间便莫名得轻一阵紧一阵地捱过。 叫人无法细细忖思。 就在两人莫名缄默不语的没一会儿,车窗后那人目光却在她来时便长长地撂过车窗。 沈鸫言视线就这么落在她身上,像是觉得好笑,轻缓道,“站那么远,待会儿说什么你听得到?” 葛烟轻眨了眨眼,抬起腿还没迈到车前。 仅仅是距离车子几步之遥时,后车门被缓缓打开。 先于她的动作,沈鸫言直接从车上迈了下来。 春夜的风不那么凛冽,却吹得嗓音都有些破碎。 她的步伐莫名被打乱,骤然停下时再抬起头看他,音调都轻飘飘的,“什么事找我啊,这么突然就把我喊过来………” 沈鸫言敛眸睇她,“没事就不能找你了?” “那也不是这样说………”葛烟不知道想到什么,抬手抚了抚自己的面颊。 只是在想。 他该不会又要谈起那什么私事公事论……… 葛烟念及此,复又抬起手,摸了摸鼻尖。 大概是初春时节,晚风料峭分明。 裹挟着的那点暖意将绒般的柳絮拂到面颊之上,所到之处皆泛起未知名的毛躁感。 直挠得人生生泛起痒。 沈鸫言就在这时启唇缓声道,“不过这次,我确实是有事。” “葛烟。”他唤了一声她后,却是伸出手,将她耳侧落下的几缕秀发别到耳后。 继而倾身,在她耳垂那处,不偏不倚,正正好。 像是复刻之前的那次那般,不轻不重地含啜。 被触碰的地方霎时便起了烧灼的红,只短暂的一瞬也烫得人遍体生麻。 她等得眼眶都被春风醺得像是生了水。 才等到沈鸫言直起身,朝着她道,“接下来我要出差一趟去澳洲。” 他幽然视线就这样罩下来,紧紧锁住她一人,“等我回来。” 39 Butterfly 独守空房。 一路从剧院后道, 走至偏侧小径,再绕过转角。 葛烟也没乘电梯,缓缓迈过安全通道, 蜿蜒往上。 相比幽静且没什么人去往的后方, 剧院一层厅前的喷泉处,窸窣声熙攘着从四面八方涌过来。 舞台结束后观众被有组织地安排着散场。 此刻人影在夜色中伏起黑色的浪潮, 先前无处表述和交谈的表达欲终于在室外得到释放, 相互谈笑之间,有关今夜舞台的讨论也不断传来。 哪怕有玻璃阻挡, 仍能隐隐地传入耳中。 葛烟却是无暇顾及。 二楼的长廊边沿亮起暗色的灯。 仿佛有什么被光逼退,无处遁形。 她觉得那光过亮, 直照得人目眩发昏。 一步, 两步,加速朝着自己的休息室迈进。 直至打开门,再利落地关上。 也没开灯, 葛烟转身便靠在门后,将自己整个人沉入黑暗。 好像这样才能正大光明地去回想, 去任由心绪扩散。 她脊背紧紧地贴合在稍显微凉的门面。 可耳垂上残留有的噬感比起上回还要来得强烈。 其实在不轻不重地含着弄过后,沈鸫言还在上面厮磨着轻咬了下。 像是觉得不够,肆意极了。 之前那回还在提什么还不还的……说是要有来有往。 可这回觉得她永远不会抗拒似的, 抵进之余,近乎是耳鬓厮磨。 颇有点故意要这样做的意味。 葛烟凝神,探出手去摸了摸, 果不其然摸到那一小块儿的又肿又胀。 其实也根本不用去看了。 被他那样用唇含住又噬过,早已是红得能滴出油。 而又因为那里原本便是靠近耳后的天生保护区域………敏、感得不行。 现在那样的肿肯定都还没消。 就连身上也全然都是他刚才靠过来的气息。 凝在鼻尖,发间。 仿佛有一种错觉。 好像他此刻也立于她身前,陪着她一起, 共同并入这无端便挠人的春夜。 想起自己刚才就那样地应下了,葛烟慢慢平复好鼻息,转过身去摁开关。 将灯打开。 昏暗的休息室在瞬间恢复成白昼那般的通明。 葛烟双眼在被刺过后,略眯了眯。 她腿莫名有些软。 已经根本不能去想刚才的表演,以及往常在此之后还会觉得自己还有哪里没发挥好的复盘。 葛烟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只来回在休息室内反反复复地踱步。 顺带着搭起手,用手背贴在额前,脑海里乱得像是窗外随风乱飞的柳枝。 ………窗外。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 葛烟目光落在上面定了会儿,随后轻轻几步走过去。 将面向剧院后方的推窗缓缓往边沿打开,她透过浸润着温意的窗,就这么往外觑。 就像是刚才福至心灵要走过来打开窗的心思那样。 有关于此的猜想也终于在此刻落实。 楼下不远不近的柳树旁,颀然身形倚在车边的那人……… 不是沈鸫言又是谁。 漆黑的车身半隐在夜色中,窗上闪过剧院建筑外偶有车子蹿过的暗影。 他身姿清挺,原本便是微微垂着首。 单手抬起落于唇边,动作微轻,像是在不断地摩挲着什么。 此刻大概是察觉到二楼这边推窗的动静。 他这才半仰起头,遥遥朝着楼上看。 楼下的柳树隔着两人的视线,看不太分明。 但唯有确认的是,他一直静静地停留在那。 距离她从那边回来再到休息室也有一段时间……… 沈鸫言竟是一直没走。 葛烟长睫颤了颤,随后抬起手,照着那个方位便轻轻地挥了挥。 像是要确认她回到休息室,等她复又亮起灯才愿意走似的。 那道颀然身影这才略直起身,转而便上了车。 车子打起直射灯,缓缓地朝着侧方,一路驶入夜色。 连带着车尾闪着红亮,一闪又一闪地渐渐远去。 推开的窗户仍是之前那样半掩着,迟迟没关。 随着车子的离去泄入细微暖风。 春天是真的到了。 --- 比起剧院里的排演日历落入正轨,彻底复苏了的春天将人的每个细胞都烘得极痒。 不停地收缩舒张后,迎来的是清透温润的白光。 这几天的汾城天气大好,连带着剧院内里都被太阳晒得泛起淡淡的青草香气。 窗外的柳树仍是毛絮纷飞,缓缓撂过去时直挠得人打起喷嚏。 蒋绯边吸鼻边玩手机,站在吧台边等咖啡,“我的烟儿,就说说吧,你这到底算不算连环连爆?” “什么连?”葛烟还在自助台旁边选咖啡的种类,听此头也没抬。 “还能是什么,就微博上的热搜啊,就不提先前那两次了,你前天晚上的那场春季首演,直拍又爆了。” 而大概因为那一场的观众体验感极强,回去后发博感慨的人不少。 历经口口相传,之后几场的门票还没开始售卖,已经让京芭那个不怎么稳定的抢票页面瘫痪了几次。 据传是同时在线以及观望的人数太多,导致服务器超过负荷,经常性地加载不出来。 到了今天,还有蒋绯自己的小粉丝跑到微博上私信她,哭着说实在是买不到票去支持她。 当然蒋绯也清楚,抢票大流的主力军,九成都是葛烟的支持者。 “我就说我们京芭先前是不是招了什么特别好的公关鬼才,奈何经理一直都不承认。” 不提芭蕾群舞演员本身的关注值,剧院几次这样轮番宣传抢票的火爆,其实也能吸引不少新的观众慕名前来。 “不过剧院也真是会,还发了摄影镜头专门追踪的直拍。”蒋绯说着狂点赞,也不知道看了多少遍那令她心情格外舒畅的视频,啧啧扬声道,“你这话题度比一些小流量都要高了。” 葛烟没就着蒋绯的手机看,她自己点入相关画面,在上方觑了几眼。 “可能因为平时大家都忙,不管有事没事,总归想着能够轻松点,就看看视频解压。”蒋绯挑挑眉,“特别是你那种格外养眼的!光是解压的程度都吊打别人了吧!” “………功效真有这么奇特?”葛烟轻啜了口咖啡,倒也还认真地想了会儿。 “当然啊!”蒋绯慌不迭点头,“不过呢你是那个跳舞的人,仔细说说的话,其实和看舞的有点不同啦。” 这样说来也是。 相比较观众那面,她自己的体感是,当自己全身心地沉浸在舞蹈中时,也会油然而起一股疯狂的,类似于将一切都抛下的解压感。 一个在台上,一个在台下。 彼此感官不同,却也能堪堪立在同一条线上。 连带着这样牵引起的弧度都此消彼长。 两者互换,很好理解。 只能看到你……… 脑海里莫名浮现起这句话。 所以他在观看她表演时,是这样想的。 葛烟又和蒋绯聊了几句,吧台这边渐渐又来了些人,变得有些热闹。 难得的闲暇时间快要结束,还没等她们俩将咖啡喝完,宋李从侧门出现,稍稍探出一个头来。 待到视线定在葛烟身上后,他才松了口气,“就说你去哪了,刚把剧院都翻了个遍,怎么都找不到人!原来是搁这呢。” 葛烟坐在卡座边,也没起身,拿出手机朝他扬了扬,有些无奈地眨眨眼,“经理………你实在是找不到我人的话,其实可以打电话的。” 宋李摆摆手,径自朝内迈了过来,拍了拍蒋绯示意她往一边儿挪挪,“面谈,要面谈,你懂得不!” “知道了,所以是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来找我。”葛烟说着联想起之前宋李隔岔五总要和她提起的,略显疑惑地开了口,“你不会还惦记着那份奖金吧………” 蒋绯在旁边听到此,略有怔忪间,很快明白过来。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经理你也是真的急。” “那不叫急。”宋李没好气地瞪过去一眼,“拿到手实打实的好处,叫期待。” 用眼神略略逼退了实则为下属的蒋绯,他干脆直入主题,朝着葛烟道,“剧院里有新的投资方确定要投资了。” 迎上她探过来示意他继续往下说的眼神,宋李堪堪解释了下,“不过也有要求,好像是说到时候得来后台见你一面。” 葛烟捏了捏咖啡杯,不怎么在意地道,“这个不一定要见吧?” 先前并不怎么有过这样的例子。 在后台的话其实大有不便,来往的闲杂人等也多。 再怎么说,这后面才来的投资商顶多是来分一杯羹,这样的要求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奇怪。 “谁知道呢。”宋李也觉得无解,耸了耸肩后朝着葛烟道,“就先提醒你,到时再说。” “那我那会儿的答案可能也和这会儿的差不多。”她可能并不太想见。 葛烟应着,笑着问他,“经理,你来一趟就是为了这事?” 而比起她,蒋绯也更为疑惑。 就这,还要面谈? 这样急忙慌地赶来,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上面指派下来的,我能有啥办法。”宋李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话落便脚下一顿,朝着吧台那边走去,“不过我这趟来,确实是还想忙里偷闲搞一杯咖啡走。” 蒋绯难能无言,拉过葛烟使劲儿地憋着笑。 葛烟应承了会儿,心思却落在从刚才起就拿出的手机上。 微信嗡嗡之余,也带来了沈鸫言相关的信息。 她收到了他发来的落地消息。 按照原先所说的。 他确实是今天落地于澳洲。 想了想,葛烟指尖微动,静静地停在了界面之上。 须臾几秒,她手放置在那条对话框上。 径自摁下收藏键。 --- 葛烟再次开启了剧院和大平层两点一线的繁忙生活。 只是比起以往,手机里某一栏的消息多了起来。 这天她回到家,刚喂完咚咚还没从半坐着的绵软地毯上直起身。 手机再次嗡嗡而响。 自从几天前沈鸫言发来落地消息后。 几乎是在每天相同的这个点,对话框内都会蓦地弹出几条新的对话。 除了最初的那条,哪怕什么也不说,但愣是像极了报平安的信息后。 后面的那些也多是些行程相关的内容。 就像是在报备着什么一样。 准时不已,且详尽至极。 也刚刚好掐着她不演出时每天排演结束的那个时间段。 只是今天在剧院里那边稍稍耽搁了会儿,等到到家再安抚好因为晚归而没能及时进食的咚咚,比起以往好像是稍晚了些。 点开手机微信—— 界面里显示着的,不像是以往那般的消息来往。 而是沈鸫言直接拨来的语音通话。 像是捧了烫手山芋那般,葛烟默默地盯了会儿后,短短十几秒内,似是也被手机发出的震动影响到了那般,两回都从手心里滑落,怎么也接不住。 好不容易攥紧,屏息。 随后才缓缓地划开屏幕。 只是接通的下一秒,对面那端便传来熟悉的嗓音,“没收到我消息?” “收到了………”葛烟轻声应着,旋即不知想到什么,倒还好好地解释了,“今天有点忙才到家,刚刚在喂咚咚没看到。” 只是说来也神奇,不过是几天未见。 他的嗓音也透过一层介质缓缓传来。 却仍然在这平静的夜里泛起些微涟漪。 淳然清越,挠得人耳廓发痒。 葛烟敛下长睫,听对面那端无声无息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了口,“咚咚一直在家等着你?” “嗯,一般情况下都是。” “它就只黏我,带到剧院那边又怕生,所以通常就在家里等我,偶尔实在忙不开,还有小时工。”怕小猫咪再有应激反应,所以自从上次那回后,葛烟便彻底歇了心思,没再带咚咚去过。 沈鸫言像是笑了下。 顿了片刻,他似是轻哂,“你确定它只黏你?” “………” 经由此话。 葛烟倏而想起先前沈鸫言来家里那回。 咚咚很是一副不值钱的样子。 无尽的腾跃与扭动就算了,猫爪还紧紧地扣着他的衬衫。 哪怕是作为猫主子亲自上阵阻止,都不能撼动它对沈鸫言额外的热情。 思及此,她稍微有些窘,轻声道,“意外吧,就是可能看你比较投缘。” “那就算是。”沈鸫言应下。 葛烟听他回得快,内心却暗暗思忖起来。 ……这人怎么就突然问起咚咚了。 问它又如何呢,小猫咪也不会说话。 只会细细地喵喵叫。 话题由此便好像来到了沉默之处,葛烟默默地想了会儿咚咚,在将此撇开之余,更多的则是好奇。 按照时差来换算,澳洲那边应该正是傍晚。 这个点哪怕对于一般人来说也有些过早,论及到沈鸫言这般的人,无论如何也该和合作方高谈阔论,参与饭局。 最起码的是,前几天沈鸫言的行程里,好像便是这么做的。 此时此刻的安静,好像是连耿秘书也不存在的程度。 葛烟清了清嗓子,低垂着眼去问他,“你那边怎么这么安静,就……你一个人吗?” 意料之外的,这回沈鸫言很久都没再回复。 她静静地等了会儿,期间又换了只手拎起手机贴在耳侧。 便听到他轻缓地开了口,“查岗?” 葛烟当即便愣住,面上绯然缓缓浸润。 ………怎么就扯到这上面来。 她还在揣摩着要怎么回答,沈鸫言的嗓音又透过介质被打磨一层。 “看微信。”他说。 也没把这通语音通话挂断。 葛烟敛眸,将页面下划至消息界面。 沈鸫言直接发来一张图。 配字是—— Yan:「一个人住。」 图上照片画质清晰,应该是随手拍的,画面内是偌大套房的半景。 虽然没有彻底显露出全观,也能觑见房内配套设施的低调奢华。 旁侧自落地长窗上映出的夜景,尽显无边靡靡。 却再也没有任何旁人的身影,空落落的。 葛烟目光从这张照片里收回,半咬着唇,只觉那绯意都在这夜里悄然催发开来。 ………谁问他是不是一个人住了。 她拿起手机,指尖落在上方刚要回复。 那端的沈鸫言复又发来一条消息。 Yan:「我在独守空房。」 40 Butterfly 私人飞机。 聊天框内消息还停留在他的最后那句。 耳边的语音处, 只些微可闻沈鸫言清浅的呼吸声。 独守空房就独守空房吧。 怎么凭白地听出一股孤家寡人独身不得已的意味。 好似在寓意着什么……… 思绪再转回来。 哪有人出差在外,还不到傍晚就待在了酒店里。 悉尼那边的夜生活,应该很丰富才对。 指尖落在键盘上, 葛烟到底还是敲打着回过去。 格言从录:「我有看到………」 回复完后,她也没挂断这通跨越海峡两岸的语音。 紧跟着他, 径自沉默在这场隔了层模糊介质的通讯里。 像是雨后绽露的新芽,半伏于水面之上, 汲取点点水意,是带滴的水珠,被浸润过的枝桠。 潺潺之余,就这样缓慢地绕过来,将漂浮着紧贴在水波上方的人打捞起来。 但好像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她已经被缓缓地浸润。 葛烟长睫颤了又颤, 指尖紧跟着在旁侧的沙发绒套上揪了揪。 咚咚就在这时倏而凑近。 它一路从猫窝那边蹦了下来, 转到她面前就开始疯狂地打转。 紧紧围绕着她手里的手机, 不住地喵喵叫。 大概是因为先前吃饱喝足,小猫也要饱暖思、淫、欲,又大概是因为刚才她刚刚的那端谈话让它也窥听到一点还算熟悉的嗓音。 眼下可把它高兴得,就差没直接贴在手机上,将那团蓬蓬然又毛绒绒的肚皮翻起来,鼓着气便朝着对面的沈鸫言示好。 “………” 这猫怎么回事。 就有这么喜欢他。 还没等她制止, 那端的沈鸫言明显也听到了, 语气闲散, “是咚咚?” “………对。”她低声应着,随后轻轻拎起小猫咪的后颈,象征性地拍了拍小猫以示它安静点。 却是不起作用。 由着沈鸫言的这句话,咚咚终于确定了那熟悉的嗓音由来。 拱着背用脸颊去蹭葛烟的手,叫得更欢了。 小猫咪的喵叫太过昂扬和激情, 骤然间升起了几个调,葛烟未曾想到是这样的局面,只和沈鸫言囫囵几句,手指一滑。 率先挂断了这通语音通话。 咚咚没继续听到声音稍稍有所收敛。 可葛烟脑海里却莫名闪现起刚刚的画面。 还是那样发过来的的照片。 只单单一张,好像也能凭空便能串联起完整的画面。 悉尼傍晚,天际线残存晚霞橘红,将半边融了墨的黑色沉沉地捱入地面。 路灯依次点起星亮,往来车影幢幢,楼宇鳞次栉比间亮灯而起。 一派自然和城市交融在大地之上的撼然场面。 而这样的场景中。 或许偶有翻阅文件,又或许颀然身形倚在落地窗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 他早早地结束了安排,独自一人待在酒店里。 只为了和她通一回语音。 蓦地,像是想起什么。 葛烟敛起心神,将目光重新落回手机界面,低头再去看。 沈鸫言聊天框那端,紧跟着她挂断的语音之后。 又发来两条。 Yan:「照顾好它。」 Yan:「晚安。」 --- 很多事好像变成了理所应当。 在又一次提前结束排演,收拾收拾准备打道回府时。 葛烟发觉自己已经早到早退很久了。 京芭这边的排演签到制,和记录在线上的小时数挂钩。 不提每天按时,满打满算之余,每个人每月只要来剧院排演的时间足够,当月之后不来排演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有时确实是有急事。 而论及早来便早走的这项不成文的规矩,是剧院里每个芭蕾舞蹈演员所心照不宣的事。 剧院唯有的要求便是不能替别人打卡。 芭蕾原本就是两三天不练便容易生疏的那类,纵观整座剧院,大多兢兢业业,鲜少出现那样插科打诨的情况。 近几日春光和媚,柳枝曼妙。 难得地聚在了一块儿,一群人也没走远,饭后相约着去了剧院喷泉旁侧的花园里。 赏赏花,顺便再去摘摘据传是剧院领导夫人先前在这种下的野莓。 再回到舞台排演时,蒋绯不知从哪儿摘来的小瓣朵白花搭在葛烟的耳后,嘻嘻哈哈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随即开口便问她。 “烟儿,你没发现你最近每天都来得早吗?” 葛烟还在调试舞裙。 她刚帮一个群舞演员施展了下腰,眼下注意力再回来,顿了顿才出声,“……有吗?” “有啊,我每天晚上想和你一起走来着,结果都找不到人影,问完才知道你已经下班了!”蒋绯忽而痛恨起自己的摸鱼史。 而又因为排演时间偶有交错开,她连和自己女神的交流时间都变少了。 “呃………”葛烟难得没有利落应下,纤窈的指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轻声道,“咚咚这几天饿得快,在家里等我投喂,就想着回去早点。” 实话是真的怎样都说不出口。 论及每晚和沈鸫言……… 她清了清嗓子,顺带着将耳侧的那朵小花捏了下来,轻轻把玩。 “原来是这样。”蒋绯点点头,倒是没有丝毫怀疑,“你还别说,咚咚那么可爱,你就带过来一回,什么时候再让我见见它!” “会见到的。”葛烟莞尔,朝她眨眨眼,“改天你来我家吧,可以看一整天。” 得了这般的允肯,蒋绯当即连跳三级台阶高。 毕竟葛烟平日里都没怎么邀请人,论及这般的客人礼遇……… 她该是头一回吧? 蒋绯长得清纯,此刻却龇开出一排牙,笑意喜色藏也藏不住。 旁边有群舞演员看到,连连摇头去调侃她,“蒋绯,这是中了几百万的大奖啊笑得这么开心,等到之后哪场上了台,可别把观众给吓坏了。” 蒋绯看了眼葛烟,这才转头朝着那群人笑闹道,“确实是中大奖了,不过我的奖可不止几百万,是无价的!” 这一出说得其他人好奇,纷纷要来询问是什么。 奈何蒋绯嘴巴闭得严,打闹之间哪怕被挠了痒也死活不说。 舞台周遭倏而便变得热闹起来。 葛烟心神也紧跟着融入到里,和旁边的一个长辈小聊了会儿,转眼便见宋李立于台下,“葛烟。” 见人望着这边看了过来,宋李当着众人的面朝着她挥了挥手,“你来,来这边!” 葛烟见他神色稍喜,心想着应该是前几天提的投资商的事,和长辈说了声后,她从侧边台阶下缓缓地迈了过来。 “这是上次的事有眉目了?”走近以后她开口便问。 “可不是吗。”宋李说着搓搓手,“之前你不是说不愿意在后台见那个投资商吗,这几天那边又发话了。” “怎么说?”葛烟说着将视线撂过去。 “领导那边的意思是这次新投资且入股了的,是梁氏。”宋李望向她,“那边的副总说要宴请整个京芭吃饭,大家都在呢,这回你总可以了吧?” 葛烟却没及时回复。 她垂眼默了会儿,随即才缓缓道,“………梁氏?” “嗯呢,一块儿跟来的还有梁氏旗下分公司的人。”宋李应着,随后又缓缓补充,“地点也还是选在三潭月那边。” 葛烟思绪浅浅散开。 梁氏总经理是梁潇潇,而论及副总的话,则是梁致臣的儿子梁易西。 剧院里大多不知道她和梁家的关系。 这会儿宋李再问,也是不知情的模样。 思忖不过片刻,葛烟利落地拒绝,“还是不了经理。” 没能得到预想中的答案,这会儿轮到宋李惊讶了。 “啊?你确定不去吗?” 他说着回忆起先前的那几局,又循循善诱,“嗐,就跟之前一样的,单纯吃顿饭什么的,和沈总来的那几回差不多。” 葛烟沉思须臾,也不知道在凝神想些什么。 长睫再抬起时,她缓缓摇了摇头,“这不一样。” 宋李一句哪里不一样将将要脱口而出,又听到葛烟朝着他问,“经理,这场非去不可吗?” “你要说非去………” 宋李话落自己也有点心虚,葛烟回国进入京芭以来,参与的饭局虽然也不太多,但仅有的几场确实对剧院有利,也都是他亲自来请的。 顿了顿,他到底还是犯了难,“其实倒也不是非去,只是冲着你来的,你这边不去的话,就感觉………” “那如果我有事呢。” 葛烟经由此不知想起什么,朝着他道,“你还记得前阵子你打电话问我的,有关国际赛的那场研讨会吗?” “时间刚好对得上。”她说着缓缓补充道,“剧院原本不也想我过去吗,我干脆过去一趟吧。” “欸欸………”想着时间确实是对得上,宋李挠了挠头。 为了这事不去,倒也还说得通。 ………只是此刻事态骤然翻转,他到底还是一头雾水。 宋李想了想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只来得及应下,“那……好?就先这样吧。” 葛烟点点头轻嗯了声。 将相关日历反反复复地对了瞬。 那场研讨会交流会举行不过半天,而京芭这边的相关舞台好像也不用缺席,并未撞上。 来回一趟在此刻做了决定,好像也是瞬间的事。 她垂下眼,复又点开微信。 指尖打着圈,辗转便来到收藏栏那块。 翻了翻先前沈鸫言发过来的行程,葛烟仔细地对比了下。 这一趟去芬兰花费不到几天时间。 等到去往赫尔辛基再飞回国……… 时间应该卡得刚刚好。 --- 澳洲常年受洋流影响,一年四季水汽扑面,温暖合宜。 酒店套房往外落便是蜿蜒着伸展开的海岸线,抵着深蓝的海平面。 放眼辽阔之余,成群结队的海鸥扑棱着翅膀自上方跃过。 裴青立已经在套房一角的沙发上坐了半晌,在此期间却没得来沈鸫言的任何一句关怀。 办公桌后,那人身姿清越,挺括的衬衫划开正襟的弧度,视线往上再落,则是线条十分利落流畅的下颌线。 好不容易摒弃了林俨,终有一次能和沈鸫言一并合作海外相关项目, 裴青立暗暗下了好几个目标,想着不管怎么说,总得将沈鸫言这厮拉至风月间,灌他个不醉不休,顺便再拍照发给林俨留有纪念。 奈何他守株待言了好几天,别说什么劳什子计划了,他连人的面都几乎没怎么碰见过。 分明是一起来的,他莫名有种被无视的错觉。 眼下看沈鸫言还是没有抬头的迹象,裴青立转眼朝着耿秘书道,“耿秘书,你有没有觉得你们沈总最近有些不对劲啊,说来我听听呗?” 耿秘书只微微一笑。 一副他什么也不知情,什么也不知道,休想撬开他嘴的模样。 裴青立见此嘁了声,倒是不知道想到什么,复又朝着沈鸫言问,“对了,你们沈氏要投资京芭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儿啊,我这边怎么一点消息没拿到呢,还是朋友吗?” 沈鸫言这回总算有了反应,睨他一眼,“这就是你所说的,找我有很重要的事?” “那不然呢,之前约你去这边的场子,你又不来,换个说辞而已。”裴青立说着面容之上隐隐泛上来些许得意,“你不来会我,我呢,特意来会你。” 可不是吗,这不还是让他给闯进来了。 顿了顿,他换了个坐姿复又问道,“所以到底怎么回事,你还没回答我。” ———“裴总可能有所不知。” 沈鸫言没应,替他回答的,是耿秘书。 “上个月对外财报有列出公司涉及投资范围内的具体项目,而业内的证券公司在分析预测沈氏未来三月的相关消息时,也在相关平台上发布了通稿,有关京芭代言人这一方面,沈氏在最先就已列入了投资的阶段。” 耿秘书语气谦逊,但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谦逊了。 这么长一段话落出来,话里话内都是沈氏虽然对外有所保留,对内的界内倒是几乎没怎么隐瞒。 是稍稍动动手指便能察觉到的事。 “………” 裴青立有些无言。 他就随口一问。 有必要这么详尽地阐述吗。 行行行,都是他自己不关注的锅,怪不到沈鸫言头上。 “如若不是耿秘书跟了你这么多年,就他这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又忠心耿耿的劲儿,我说什么都得把他招走。”裴青立连连感慨。 这么有眼力见的秘书可遇不可求,关键是还很靠谱。 “你大可以招。”沈鸫言头也未抬,“也得看他愿不愿意跟。” 得了这话,裴青立幽怨地看向耿秘书,“耿秘书,你愿意吗?” 耿秘书还是携着公式化的微笑,听此竟是往后退了两步。 裴青立无语地扯扯嘴角,“我就不该起这个头。” “不过提到京芭,有件事我是确定了。” “不瞒你说,就之前说的那位美人,我已经打算去要联系方式了。”他笑着,眉眼荡漾,“等到澳洲这边忙完,我空闲下来了,就………” 只是话还没说完,旁侧莫名有道疏冷的视线睇过来。 裴青立察觉到了,朝着沈鸫言那方看去,不明所以地咽下去了刚刚那番接下去的话,朝着他疑惑问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不怎么。”沈鸫气定神闲收回视线,不紧不慢地将文件翻页,“你大可以试试。” “………” 试试就试试。 等等,怎么顺着这位的话就说下去了。 应该是他本来就要去试。 “耿秘书,你们沈总今天情绪变化这么大。”原本是一副沉浸在工作之中旁人不可靠近的冷淡模样。 到了此刻,又是另外一副模样。 裴青立还要再说什么,耿秘书却是缓声道,“裴总,您这边的预约时间已经到了,接下来沈总在金融中心还有单独的一场小型会议,您看………” “走过场的预约而已,我这都要被赶?” 裴青立像是气笑了,“我和你们沈总什么交情你还不知道吗?” 他说着从沙发上站起来,朝着沈鸫言便悠悠道,“沈鸫言,多年哥们,你总不会赶我吧?” “耿秘书,送人。”沈鸫言却是头也未抬,直接下了逐客令。 “………” 亲自将气得半点话都没能说出口的裴青立送走,耿秘书掩上套房的门,再迈步回来,和沈鸫言确认了一番接下来的行程。 只是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犹豫半晌,到底还是躬身,弯着腰朝着沈鸫言那端靠近,附在办公桌面朝着他道,“沈总,有件事还是想和您汇报。” “什么事?”沈鸫言长指撂过文件夹,清绝面容之上未带任何表情。 耿秘书见此,往前又走了半步,“是有关………”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寥寥几语很快便说完。 听此,沈鸫言的目光才终于从文件上抬起,“确定?” 耿秘书直起身,连忙微点了点头。 将人暂且屏退到一旁,沈鸫言视线顿顿,旋即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修长的手执着,指骨微动,利落地敲打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 他漆沉视线落在上方,紧紧锁定在手机界面。 --- 夜风习习,海浪卷着微咸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 偌大空阔的停机坪上,早已有专门响应的人等候在一旁。 不过多时,一个极为年轻,身形清挺的男人在众人的拥护下,被簇拥着落于最前方。 他径自走上前来,偏过头和身后的那群人交待着什么。 引来那群人的驻足停留后,这才带领着身边秘书模样的人,缓缓地迈入停机坪。 声浪不停,旋转而起的风丝毫撼动不了周遭的一切摆设。 接到沈氏一方的航空指令,有机长模样的人迎着这样的风,恭敬地邀请人前去。 不远处便是私人停机场的宽阔草坪。 一架湾流G700就这么静静地停在跑道上。 在黑夜里显着暗色。 41 Butterfly 炙烫的吻。 芬兰是著名的千湖之国, 近乎三面环水。 这个时节的赫尔辛基偶有积雪,湿润潮气扑面。 飞机还未完全降落时,由一侧舷窗朝外望去,雾茫的天空和朦胧的湖绿相衬。 依稀间携着点过往历经过的熟悉感。 从国内出发一路抵达当地, 时钟又往前拨了近乎五个钟头。 葛烟从机场出来时, 正值赫尔辛基当地的中午。 国内这会儿应该还是上午。 这一趟来得匆忙, 却极简极速。 她简单收拾了行李便飞了过来,除了在飞机上所花费的时间, 堪称一趟即走的自由行。 当地还有国际赛组委会专门委派的专员前来, 用以专车亲自接送。 这样一来, 她在往来的交通上也没费什么心神。 葛烟其实在芬兰购置的有公寓,只是原先她所入团的芬芭歌舞剧院位于芬兰西侧的城市帕尔卡诺, 为图方便,她的公寓也随之买在了那边,毗邻波的尼亚湾。 而这次的芭蕾交流研讨会则是在赫尔辛基举办,两厢来回,隔得还算是远。 主办方知道她接了邀请函要来,了解一番大致情况后, 特意在大厅会所旁边给她安排了酒店。 一路前往至酒店的路上,绅士的专员在开车的同时, 询问她是否还需要餐饮服务。 国际赛组委会在当地和一些餐馆有芭蕾赛相关的合作加盟, 只要是此次前往参与的人,可凭借邀请函, 免费进餐。 葛烟原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欣赏这座城市的雪景, 听他这么提,用同样的芬兰语回复,“谢谢您的好意, 我现在还不太饿,还是先回酒店吧。” 待到进入酒店大厅,专员绅士地朝她鞠躬,“亲爱的女士,祝您在芬兰的旅程能够愉快。” 他官方式地寒暄了会儿,随即道,“有什么事请一定找我。” 葛烟点点头,笑笑。 经由专员这话,复又想起他临走前让自己休息好的话语………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她才倏而惊觉,自己在将近**个小时的旅程后,竟是一点也不困。 按理说该泛上来的那股疲乏和倦意理应出现。 却在此刻统统失效。 如果非要说现在立马休息去倒时差。 倒也不一定。 在进入房间前,葛烟不知道想到什么,凝思片刻后。 到底还是拿出了手机,翻开系统里的时间和日历。 几经换算……… 澳洲那边现在应该是清晨时分。 葛烟指尖顿顿,随即敛下心神。 --- 虽然表面说着不困,但等到进了房间,又在屋内辗转几轮回后。 葛烟还是半崴在了绵软的被褥上面。 心里揣了点事,她也理所应当地将思维放空。 一路奔波而来的忙累像是终于迎来可以用以歇息的地方,她阖上眼,竟是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时间也刚刚好。 稍作打扮后,她也没多有停留,径自朝着邀请函上既定的会所前进。 芭蕾相关的研讨交流会位于正傍晚,地点在一幢小洋楼内的一楼和二楼里。 就在酒店附近。 葛烟步行十几分钟过去,将请柬函递给服侍生用以核对,获得允肯后这才缓缓迈入室内。 今天说是研讨交流会,不如说是小型的晚宴。 相比较之前她所参加的各式各样赛前赛后的庆功宴会,这一场明显简约清幽许多。 往来人虽然都穿得很正式,但交谈之间颇是随意。 悠扬轻缓的大提琴音奏间,尽显低调华贵。 葛烟这会儿不得不碰酒。 她随意拎起红酒杯,目光往四周逡巡。 这场研讨交流会还未正式开场,很多重量级别的嘉宾还未出现。 没寻到自己想要见的那几人,葛烟哪儿也没去,干脆独自一人待着。 百无聊赖间,她到底是划开了屏幕。 打开手机搜了下。 新闻上正好出现有关沈氏集团的新讯息。 「金融每日特闻:(相关金融记者前线报道)近日,沈氏集团相关特派人员出发澳洲悉尼,参与海外金融峰会,经由相关项目的收购圆满完成,沈氏市值逆风而起,大盘于今早再次涨停,气势一派大好。据悉,沈氏总裁兼首席运营官沈鸫言于今日,或将和悉尼当地官员再次进行历史性会晤,本栏目将全程跟进相关进展,具体可点相关链接@沈氏集团」 好像和之前行程表上的差不多。 ………这样看来。 他今天应该很是忙碌。 葛烟还要再往下划,去看这条讯息下的相关评论。 右侧肩膀被轻轻地拍了拍。 她下意识回头,入目便是一位熟悉的老先生,和立于他身侧,叫不出名字却看着面熟的几位年长女性。 思绪在脑海里转了圈,葛烟这才想起。 这几位应该都是先前她参赛时遇到过的评委,也是今年往后,相关国际赛的评委候选人。 收回打量的视线,葛烟朝着那几人礼貌地贴面,这才转过身来朝着这位金发的老先生笑道,“因奇先生。” 因奇哈哈直笑,两侧乌白胡须激动地一翘一翘的,“又见面了,Yan。” 距离上次在鄞城相见,好像也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 此刻在芬兰相遇,也倒是有缘分。 “之前没听说你要来时,我还感慨了好一会儿。”想着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再见,因奇在前几天难得的唉声叹气了会儿。 终于见到了人,他笑意更深,“最近过得还好吗?” “挺好的。” 葛烟迎着老因奇探来的目光,对此也不免有些好奇,“您来这一趟,是从维也纳出发,还是……国内?” 先前那次见面,葛烟就知晓因奇要在国内逗留一段时间。 只是不知道这段时间具体能有多长。 因奇倒是没瞒着什么,“我亲爱的女孩,真的被你猜中了,我前几天才从中国那边出发。” “美食的诱惑实在是太大了,在那之后我又专门飞了趟传说中很有名的川城。”老因奇德语话落,转而又用不怎么流畅的中文说道,“或,过儿,或过儿,好次极了!” 葛烟被逗得眉眼弯弯,边笑边去纠正他的发音。 两人聊了好一会儿,老因奇不知道想到什么,专门提醒她,“Sherrlly小姐今天没来。” 顿了顿,他捋了捋胡子道,“她原本就很喜欢你,你走之后她还专门跑维也纳找过我,和我哭诉你的不留情。” Sherrlly小姐是葛烟在芬芭时的教导练舞老师,原先就格外偏爱她。 当初得知她要回国,Sherrlly是最难受,也最为阻拦,劝说她留下的人。 为此在得知葛烟真的要走时,她还难得地闹了小别扭。 “要是找到今天你会来,她说什么也会参加了。”老因奇和蔼笑笑。 “我知道的………”葛烟抬起长睫,真心实意道,“因奇先生,下回你要是先见到她,可以替我打声招呼。” “这是当然的事,举手之劳!”老因奇怜爱地拍拍她的肩。 到底是略显熟悉的人,和不怎么陌生的环境。 再次归来芬兰,偶然间也会涌上一股类似怀念情怯的感慨来。 无论如何,这趟总归是没来错。 “Yan,今年初夏你一定要再参赛,虽然不知道你到底因为什么要回中国深造,但我希望角逐芭蕾的竞争舞台上,再次看到你!” “我会的。”葛烟应着。 老因奇看向她,“那我们初夏还会再见面的,对吗?” 这会儿葛烟也重重地点点头,“也会的。” --- 傍晚时分降临,赫尔辛基笼出成片雨雾。 开始在混沌昏昧的世界里,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风雨起伏影响航线行驶。 私人飞机在降停时不免遇到麻烦。 在航空管制区域盘旋几圈,终于停稳在机场时。 耿秘书跟着沈鸫言一并走向停机坪旁的贵宾通道。 “沈总,地址是这里。” 将人引到事先便预备好的车前,耿秘书将具体的地址信息全权交予给了前座的司机。 再回来时,沈鸫言颀长身影隐在雾色浓重之间,“知道了。” 像是想到什么,他在上车前转眼看过来,复又补充道,“你先不用跟来。” 耿秘书听了倒是丝毫没意外,步伐也没顿,连忙往后稍靠了两步。 恭敬地将人送入车后,就这么目视着漆黑的车打着灯远离,逐渐消失在雾浓之中。 --- 同样的雨雾笼罩在了整座城市。 伴随着些微的冷意,那些未化的雪夹并着新下的雨,将周遭街景都重新涂刷上一层淡淡的水色。 看起来极为昏昧。 这场芭蕾研讨交谈会几乎是持续到了凌晨时分。 老因奇牵引着葛烟,向他所熟悉的那些大拿朋友介绍,亦或者是引荐。 甚至于是又将她带到了那些评委候选人的面前,刷了个脸。 生怕她今年到最后又临时决定不参加似的。 这般足的气势和为她着想的举措,让周围那些人对因奇的这番动作感到诧异之时,倒也真的将目光全然放入在葛烟身上。 眼前这位蝉联国际赛金奖的种子选手时常出现于舞台之上,她们其实并不陌生。 看着因奇对她这么重视,一群人绽放起笑容, 交涉到后来,葛烟眼见时间也差不多了,准备打道回府。 因奇和他的那些朋友和她一样,都住在主办方举行的酒店里,说要不等等,待会儿可以一起走。 被她委婉地拒绝了。 这场芭蕾的交流研讨会到后面好像还有纯酒品宴会。 芬兰这边要么休息得早,等到真的有活动了,也能闹很晚。 再三推据后,葛烟向服侍生要了把伞,出门后迈过将化不化的雪。 朝着酒店的方向一路缓慢走去。 来时分明还是干净的道路,此刻被小雨覆盖,透着湿漉漉的寒冷。 直直往上,拼命地朝着腿肚里钻。 从汾城的旭日温和到赫尔辛基的冰封严寒。 不过是瞬间的事,却被硬生生地割裂开。 而从刚才那样的热闹里抽身而出,此时一人独自走在街上,反倒有种繁华落尽之后的无尽空虚感。 期间似是恍了神,葛烟不知被哪里的雪团绊住。 一个不稳就往旁侧崴了崴。 脚下顿痛的感觉不过是一瞬,她手中的伞柄略微往旁侧滑,伞面也紧跟着偏移了方向。 没了被覆盖的阴影,些微淅沥的雨雾笼在头顶,激凉润得人头皮都发麻。 再回过神将伞摆正,葛烟略抻了抻腿,不紧不慢地舒展开来。 ………刚才又小扭到了。 轮番而来经历的这些不过是小事,杂糅在一起,却不明不白地便入了心。 大概是这雨夜影响到了人……… 也不知为何,心绪就这么被扰乱。 像是随便团起的毛线,紧紧牵引着,却也不给以松解的机会。 脑海里就在这时不合时宜地显现出一道清越身影。 此时此刻,她不免也在想。 要是沈鸫言在的话………… 或许也不会有这样的,小小的狼狈。 葛烟低头,又连连甩开自己这样放空来的思绪,抬起腿后,加快速度便往酒店方向迈。 一步又一步,靠近又靠近。 ………距离旋转厅的大门只有一街的距离了。 终于进入酒店相关的遮蔽之下,葛烟收起伞。 她刚要有所动作,余光里却觑见一道极为清挺的身影。 这身影携着极为熟悉的剪影,就那么落在夜里。 葛烟几乎是愣怔在了原地。 但她到底也没有细想,下一秒便转眼的同时,在内心里也暗暗地腹诽了一把自己。 “…………” 怎么会是他?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沈鸫言这会儿应该衬衫笔挺,还坐于澳洲的会议室里谈合作。 而不是携着一身的雨色,出现且停留在这冰冷清寒的芬兰夜里。 再者,欧洲人的身形普遍很高。 大概是刚才那样联想到了他,才让人有了错觉。 她径自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垂首,秀粉纤窈的指尖轻搭在伞柄之上,刚要将伞好好地收起来。 旁侧倏而响起一道疏冷的嗓音,“葛烟。” “………?” 那一瞬,葛烟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 ………这是! 似是觉得荒谬,又似是觉得不可置信。 葛烟下意识地转眼过去,却是没将视线落在那人身上,只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皮。 就在她还要将手放置在耳垂上去挲摩,以示自己的听力是不是坏了出了什么差池。 那人复又缓缓开了口,“葛烟,看着我。” 心跳蓦地窒了瞬,所有的动作都在这时停下。 她抬起长睫,就这么朝着声源方向看去。 一样清绝的面容,一样好看的眉眼,一样看着她时漆沉,凝如云雾的视线。 此时此刻,他颀然身形落于对面。 帘一样的雨雾兜头落下来,被路灯的晕黄拱起,在他的眉骨上拓下淡淡的阴翳。 先前的错觉在此刻终于不是虚幻的描述,反倒是成了真。 她的嗓音几乎要从喉咙里逸出来,“………沈鸫言。” 胸臆间的横冲直撞完全没了章法,入耳的声音唯有那砰砰直起的跳动,一下又一下。 双腿莫名泛了软,葛烟下意识地就朝着他的那个方位虚虚迈过去两步。 只是不知怎的又慢慢停下,就这么顿在了原地。 沈鸫言却是没给她在彼此相望的距离间能够有所停留的机会。 他抬起长腿,大迈步过来,就这么兜头迎着细碎的雨朝着她走来。 被骤然拥入怀中时,双手因为这样猝不及防的动作而腾腾空着。 葛烟被这样笼罩且砸过来的气息弄得没来得及反应,精巧的下巴尖儿被他长指紧紧地扦住。 炙烫的吻就这么印了下来。 42 Butterfly 又咬了她一下。…… 芬兰的雪夜清寒, 可掠过的风都因为眼前人紧紧捱过来的阴影,被一一的,尽数的, 挡开。 穿堂风自后背穿过, 眼前却堵着近乎灼然的烧意。 微凉的触感紧贴在她唇瓣之上, 相继着渡过来。 裹挟着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 像是更加融入在了赫尔辛基的冰天雪地间, 清凌凌地融开,是十足得冽然。 沈鸫言原本缓缓研磨, 继而似是觉得这样的吮啜不够,辗转变幻角度, 开始极慢地啃噬和厮咬。 鼻尖捱过来的全然是专属于他的味道, 唇瓣像是凌迟前那般受尽力道。 相比先前环过来,亦或者是笼罩过来的感触, 此时此刻通过鼻息交错间的亲昵比拟, 好像比任何一次的接近更要来得悸动。 唇齿相依间的气息相渡,宛若攀爬在青色墙壁, 一路往上不停蜿蜒的藤蔓, 轻一阵重一一阵地, 紧紧拉扯着人。 葛烟原本见到他就处于极为罕见得震惊之中, 又因为他朝着这边迈进揽她入怀的举措,不由分说便印吻下来的动作, 至今还怔忪着,只像是习惯了他的靠近那般,任由着被对方笼进那只有她一人的, 圈起来的小小场地。 唇瓣上隐隐泛起来的轻微噬疼,让人眼眶不经意便蒙了雾。 葛烟刚从那样的虚幻感中脱离而出,下意识要往后退。 手中的那把伞也没了束缚, 在空气中再次散开。 行动的不便加之眼前人的牵制让她再次轻唤出声。 这一次,她的嗓调几乎是凝着鼻音,似是下一秒便要融了化了那般。 “………沈鸫言。”葛烟的声音细细。 却惹来他清浅却极为喑哑的一句,“先别说话。” 沈鸫言原先单手紧紧地扦住她下巴,这回另半边手臂稍稍抬起。 修长的手穿过她垂在脊背,如同绸缎般的乌发,继而就这么稍稍掌住,带了些许力道朝着他那个方向带。 趁着她轻嘶的间隙,他更覆过来,舌尖探着便往里。 这样的噬啃更为深且重,也更为………变本加厉了。 原先被迫腾起的手在空中悠悠地荡了会儿,终究是缓缓地,缓缓地下垂。 继而又在垂落至一半时,慢慢地拥上去。 手里的伞在这时似是支撑不住,自然从手中滑落往下掉。 伞骨骤然落地,没有收拢好的伞面就这么绽开,静静地躺在雪重水汽浓的街道上。 迎接着不断往下飘的细小雨雾。 这个点往来路人很少。 偶有经过的人见此纷纷朝着这边远撂视线。 却只来得及觑见那颀然清挺的男人拢着怀里的娇颜。 虽半露侧脸,却也足够撼人。 --- 葛烟被国际赛组委会安排下榻的酒店,靠近赫尔辛基的岸口港湾。 由窗户往外再往下撂,便能看到扑显着水汽,在夜里缓缓流淌着的深蓝色湖波。 岸边停靠船舶已然进入休憩期,室内也同样的,陷入一片寂然。 酒店单间偌大,极具当地特色,绵软的华美地毯红黄相间,泛着被人踩着碾过,深浅不一的色泽。那落于地毯之上的浅木色单柱上,半垂下来一抹馥郁颜色的裙摆。 再往上,靡靡十足的沙发旁侧,半坐仰靠着一位低垂着头的美人。 静静地,宛若一副色彩交错的油画。 等到从酒店外面回来,一路来到大厅,在厅内人揶揄不已的眼光中再往上来到酒店房内。 那股后知后觉终究是缓缓地在脊背之上蔓延。 也不知道怎么就吻成最后那副样子了。 伞掉了近乎是埋在半堆起的雪里,就连偶有路过的人也大大方方地看着两人,继而吹起口哨笑着打趣。 声音响彻在街道上空。 她的领口也难逃幸免。 此刻,泛着褶皱的外衫被抛在了沙发一侧。 内里的礼服倒是还完整地穿在身上,被她垂下来的长发遮盖住起伏。 思及此,葛烟不免朝着旁侧的人看去。 ………他的好像也没好到哪儿去。 只不过就不是领口了,全然是被她不小心抓到的地方。 由腰一路到手肘臂弯……… 想起刚刚,只得了沈鸫言一句“你酒店就在上面?” 她就直接地将人带了上来。 而这人自方才从酒店那边上来后,一路畅通无阻。 宛若找到了自己家似的,在她刷过房卡的下一秒便紧跟着迈了进来。 随后便一直端坐于她旁侧的沙发之上。 很久没见过她的模样,就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 像是蛰伏在夜里已久终于见到泄露些许的光亮,不由分说就利落地抓住,不容那抹亮堂再从指缝中泄走。 沈鸫言目光片刻不移,褪了大衣后单手随意扯开领口。 一派闲散间,在她面前更显平时少见的慵散。 而想起刚才………葛烟眉目都仿佛被氤氲开。 她揉了揉自己的脸,低声清了清嗓子。 踯躅了会儿,她终究是还是问出了口。 “………你在外面等了我多久?” 哪曾想开口音调便极为黏腻,像是稠然的蜂蜜,酿起来的同时还拉起了丝。 她在出声的下一秒便单手捂住自己的眼。 真是没救了,就不该先开这个口去关心他有没有冷到。 好在沈鸫言似是没察觉,只是道,“也没多久。” ………没多久就好。 而就在她稍稍松了口气时,又听到他缓缓补充,“也就几个小时。” 几个小时?! 葛烟哪儿还顾得及其他。 甫一抬起头,却直接撞入他幽幽睇过来的视线。 他人就在眼前,近在咫尺。 方才在楼下吮吻的后劲儿一分一寸地沿着脊背攀爬,像是有无形的触手,款款拨弄。 葛烟无意识地抬手,用指尖去卷自己的发尾,辗转想起今天在晚宴上的金融新闻……… 原本应该在澳洲谈合作的人。 辗转一瞬便来到了芬兰。 他人就在眼前,是稍稍伸手便能拥住的距离。 近在咫尺。 隐隐猜测着,心也仿若在热油中淌过。 葛烟缓缓启唇,问他,“你不是该在澳洲吗………” 沈鸫言却是没应这个话题,只是道。 “那你呢。” 他话落竟是倾身而起,单手撑起在沙发边缘,俯身便朝着她这个方位靠过来。 俯瞰的视角,却也隔不开她于他之间相近无比的距离。 她近乎是被逼退在了沙发角落里的模样,原先半蜷缩起的腿还没收回,就这样被沈鸫言半圈着,无形地桎梏住。 “不是让你等我回来,怎么突然来了芬兰?” 他视线不偏不倚探过来,仿佛她不应下便不会放走人似的。 空气里再次被烫灼到,葛烟也没别开脸,只是长睫颤得不行。 “原本要联系你的,可是想着你应该正在工作,就没打扰………” 加之飞行时长接近十小时,她又忙着宴会,哪曾想到这一关。 葛烟边说边思忖,就这么认认真真地回答他,“我来芬兰是因为有芭蕾国际赛组委会的邀约………他们请我来参加交流研讨会,我刚刚才从结束的宴会厅里出来。” 沈鸫言还是这样望着她,“原先没听你说过。” “………因为这也是临时决定的。”葛烟到底垂下眼来,沉默了许久。 只是她先前的猜测也更甚了。 但此刻他的压制令人不适,清落骨骼硌得她略有些呼不过气,她咬了咬唇,“怎么这样看着我………” 葛烟这样问,却不知她骤然仰起的细长脖颈将弧度拉得更为漂亮。 也送得离他更近了。 方才在雪地街道里还不显,可此刻被室内的温度催发。 那股子袅袅又幽幽的香很快便在四周弥漫开。 钻入鼻息之间,继而一路渗透进血液。 沈鸫言眼神晦暗,继而竟是不紧不慢转过眼,原先浅淡的嗓音都压着低了两个度,“没什么。” “你………” 葛烟还想再说些什么。 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入目视野里,沈鸫言逼得更近。 方才短暂的抽身只是用以重新呼吸的片刻须臾。 他的身影在眼眶里不断放大,接连着那样平直撑开的清劲肩膀也将衬衫衣口衬出不断扩开的弧度。 葛烟就这样看着沈鸫言越来越近。 他略低头,单手桎梏住她的腰,抬起另半边手,修长指尖撂开她垂在肩侧以及起伏之上乌发,继而朝着一侧的肩膀拨。 雪色的颈子复又敞开在空气之中,带来更为深刻的馥郁香意。 沈鸫言低头埋了过去,在她颈侧不断厮吮。 继而,像是终于找寻到了想要的。 他不轻不重地在她细颈上咬了下。 再抬头,他细碎发落在额前,清冷眉梢轻点了慵散风流。 “我上次就想这么做了。” --- 葛烟这回是难得的不顾体态礼仪。 几乎是蹿进了浴室里。 在她刚才慌不择路跑进来,因为慌乱怎么也关不上这边造型特异的门时。 还听到沈鸫言在外间轻笑了声。 虽然最后她罕见得同手同脚,到底还是将门好好地阖住。 顺带着将那人的身影声音都隔绝在外。 但由此轻轻透着的唇齿感觉,却是消散不了的。 不知自我平息了有多久,葛烟紧靠在门板之后,随后朝里迈去。 视线也紧跟着落入镜中。 她的肤极为娇且弱。 下巴尖儿因为他刚才在酒店外的紧紧扦住,早就泛起了痕。 也是在刚刚,她才发觉他隔着她衣衫贴着且紧紧桎梏住她腰的手,竟是那么得灼然。 虽说还是一如既往的骨感和利落,却不复那般的冷感。 葛烟想起什么,复又半掀起礼服裙摆看了看。 皙白的腰部都被勒出些许痕。 这得是多……… 葛烟唔了声。 再抬头。 镜中女孩面若初初绽着的海棠,狐狸眼泛水脸更嫣然。 唇瓣不再是先前仿若胭脂晕开似的点点朱红,泛着浅浅的颜色。 此刻,更似是那富丽山水画中,最为浓墨重彩的那一笔。 只一笔,便凝着所有的吸睛点。 艳色十足。 所以他来这一趟。 是想……… 像是极其渴望长大的芽苗终究要破土而出找寻到属于自己的草原。 拼命地汲取养分之余,也将落地生根的源头往内里驻扎得更为深刻。 葛烟看着镜中的自己,慌忙扶上脸颊。 --- 也不知道在里面磨蹭了多久。 葛烟才缓缓地迈了出来。 沈鸫言倒是有耐心,在此期间从未催过她。 只任由她去。 可这趟再出来,倒不像是预想中的那般。 沈鸫言竟是从沙发转到床褥之上。 就那样半坐着,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轻点着什么。 大概是听到了她迈出来的声音,他这才收起手机,顺带着将视线紧紧地撂过来。 见她一动不动就在那里立着,沈鸫言也没说什么,只是骨节分明的手朝着旁侧的床褥拍了拍,“腿给我。” 原先见他那拍了拍床的动作,葛烟就有些顿住。 紧跟着这句话后,她更为窘然。 这人怎么这么得寸进尺,是要干嘛啊……… 只是沈鸫言没给她细想的机会,只是道,“刚才看你走路有点不稳。” 他说着目光像是绳索,紧紧地锁过来,“又扭到了?” “………”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 葛烟以为自己小扭后只略略改变了落脚的力度,几乎没人会在意到。 没想到这也能被沈鸫言发现。 “你是福尔摩斯吗………”葛烟轻抿起唇,继而又控制不住似的,笑意在嘴角缓缓地,“还是小扭,没什么大碍了现在。” “坐过来,我帮你揉。” “………不要。”根本用不着的事,他该不会帮忙揉着揉着又来咬一口。 葛烟想着走上前拧了拧他的肩。 继而,像是不过瘾似的。 又在他看着清落捏起来生疼的骨骼上揪了揪,掐了掐。 复又拧了拧。 沈鸫言这会儿倒没说什么,只是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身姿疏散。 任由她动作。 而因为朝他走近,葛烟再停住,膝盖前方抵着沈鸫言旁侧的床沿。 趁着两人都倏而沉默下来的档口,她转眼,朝着窗外觑。 垂落着的暗红色帘幕半遮掩着拱形窗,只透出些微景象。 雨雾好像在早些时候便散了,此刻天际沉然,远处暖灯明明。 不远处的湖泊已然安睡,带来成片深刻的蓝。 远在他乡异国。 又是这样的雪,这样的雨,这样的夜。 思绪自然而然便又转到先前在楼下的……在刚才沙发上的…… “那个………”葛烟看向还在床沿那边不动如山的人,轻声问他,“………你不打算走吗?” “你这是在赶我?”他挑了挑眉。 这回葛烟应得快,“………我没有。” 她就是单纯问问。 沈鸫言来得这么猝不及防且突如其来。 应该也没有哪个地方能去……… 但是很快的,似是觉得自己这样的回答应得有些过于快,怎么听都有些迫不及待的意味,她略压了压嗓调,“你澳洲那边不是还有会议吗,我就象征性问一下。” “象征性也不需要。” 沈鸫言说着将视线定定落过来,就这么看向她,“你原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葛烟下意识答,“就明天………” “那明天一起,我先送你回国。”他说。 “啊?” 还没弄明白什么送不送,葛烟注意力全然聚集在了那句明天一起上了。 不等眼前的人有所反应。 沈鸫言却是已经将她利落地拉至床边,顺带着将人塞了进去,将被褥缓缓拉过来罩在她身上。 而就在这时,他复又唤了她声,“葛烟。” 被褥中的女孩眨了眨长睫。 便见他再次俯身,清劲肩膀抵开自顶部泄下来的光晕。 “吻了那么多次。”沈鸫言说着顿了顿,继而就这样单手半撑起身,往她耳边缓声开口,“这一回,你还不清了。” 43 Butterfly 要不要我? 只笼着半边床盏灯的室内, 安静如斯。 越过拱形窗,有湖波轮番拍打船艇的窸窣声传来,舒缓入耳。 葛烟抬睫, 透过被褥缝隙, 依稀能觑见沈鸫言隐在暗处的清癯侧脸。 半明半昧间, 线条弧度流畅。 她望了许久,不免又接了他的话缓声道,“有吻很多次吗………” 像是感到疑惑, 她音调略压着,径自轻喃。 但这样极低的音量也被瞬时捕捉到。 沈鸫言半坐在床沿,长身微弓,朝着她这个方向稍稍俯身。 “你要是觉得不够。”他不紧不慢开口, 漆黑视线压得极为沉然, “我们可以现在补。” “………” 葛烟别开脸, 长睫掩下半阖住,堪堪遮盖住自眼睑那处渗过来的些微烧意。 ………她其实就不该问的。 能得到什么预想中的答案?还不是被他挟制着, 总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只是论及还不清这个话题, 辗转之间又好似沉浸在了梦里, 虚晃地飘着。 比起这厢半转过身后的片刻沉默,那一厢,沈鸫言目光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倒也没再说什么。 他勾了下唇, 将被褥往上拉起帮她掖好。 随即从床边站起, 说了声他去浴室, 便无声无息地迈远。 葛烟还是没回头, 侧脸深深埋入枕间。 只由着这夜晚的安静,去感知周遭带来的一举一动。 沈鸫言再回来时,没睡到床褥之上。 比起上次在山中雪夜里的那回, 这一次,他将地点转移到了沙发那边。 灯很快便灭了。 室内骤然陷入沉寂,却也不是意想之中的那般昏昧。 窗外隐绰透过绸幕,在壁墙上印下透着白的晕黄。 隔着捱得还算是近的软塌,葛烟的声音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她知道沈鸫言还没睡,径自便开了口,“你就这么睡那儿了?” 沙发上那人应得很快,却也难掩他此刻渐深的笑意,“你想我过去?” “也不是这样说………”她像是被刺到的小刺猬,倏地便收缩起了身子,掩藏起自己。 还没等那股赧然消退,紧跟着又听他道,“真过去了怕你睡不好,我就在这边。” “………” 那上次怎么没想到她会睡不好呢。 而且……怎样才算是睡不好? 此题好像有些无解。 葛烟顿了顿,在这样倏而沉默的须臾中,反倒是对这样隔空谈话的模式上了瘾。 似是好奇,她半拉下被褥,将一双眸半露在空中,朝着顶上的天花板望,“那你………就没有什么其余要问我的吗?” 沈鸫言在沙发上稍稍侧身,音调不疾不徐,“问你什么?” “就各种啊………”葛烟音调稍稍压低了些许。 原先以为在芬兰这里骤然见到他便是不曾预料过的惊奇时间,也堪称是人生里难能碰见的迹遇。 结果比起想象中的那些,沈鸫言却是来到了她身边。 不曾质问什么,也不曾刨根问底。 随后宛若找寻到了什么那般,只像是顺势来了这里,又这样睡一晚,仅此而已。 “葛烟。”沈鸫言就在这时,嗓调轻缓复又唤她一声。 他的音调清淳,淡淡的尾音拖曳起后,很快便湮没在这寂静的夜里,“之后有那么长的时间,等你想说了,再和我说。” 眼眶被空气中的薄雾氤氲着,葛烟不可控地想起自今晚见到他起,心潮澎湃不能自抑的所有情愫。 直至此刻,好似才纵跃至最巅峰。 宛若夜间频起频落的潮汐,终于扑面来到礁石处,缓缓地褪去后,留下不可磨灭的所有痕迹。 她单手捏着被子,紧紧地揪了会儿后,复又松开。 垂首,低头,等到再重重地埋入其中后。 “嗯………”她终是浅浅应下。 --- 隔日再起时,葛烟是先醒的那位。 平常惯是贪眠的她,昨晚却睡得极为浅。 恍惚之间便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抬手半撑起自己,再往沙发上看时,沈鸫言还紧紧阖着眸,长眉舒展。 他身形颀然,长手长腿的,不算太长的沙发压根装载不下。 所以几乎是就这么半躺着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洗漱时葛烟刻意放缓了动作,想着不吵醒他,再出来时步伐一顿。 到底还是走到了沙发面前。 她顿顿地凝视了会儿,目光从他面容上一路往下。 还别说,论及昨晚那般风尘仆仆地赶来。 此刻在他面上,却找不出半点郁色。 晨起外面便放了晴,青白色的暖光顺延着缝隙钻进,淡淡拢着他的眉眼。 硬是勾出些蛊惑人的意味。 他的好看是显而易见的,可通身镀着的那层自发而来的风骨贵气,在这样安睡之时的寂静里,越发彰显出来。 微突的喉结引出流畅的下颌线。 一路再往上要去看,打量的视线却蓦地终结。 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直直便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 他眉眼聚敛着才醒来时的疏散,语气兴味十足,“还要看多久?” “我———” 被抓包的葛烟恨不得将时间往前拨个十分钟。 这样的情形,还不如以头抢被,以此再睡个回笼觉什么的。 总比现在好。 她说着长睫颤了又颤,“………我才看没一会儿。” “我也没说不让。”沈鸫言半撑起身子,唇微勾了瞬,“你随意。” 堂堂沈氏大权在握的人在这方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么……… 这样一派任人看的语气,引得葛烟在直起身往后退一步时,没忍住便去怼他,“你这样不设防,就不怕我来个谋财害命………” “谋财害命?”似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是稀奇,他过了好久才缓缓开口,语气意味深长,“我以为是劫色。” “………” 劫色? 劫什么色? 葛烟抚了抚自己的面颊。 这下是真的要以头抢被了。 --- 早上的小插曲一晃而过。 距离离开的时间越近,葛烟也开始整理行李。 她的动作有些慢,等到收拾完毕后。 沈鸫言问她,“就这些?” “嗯……原本也没几天。”这次前往芬兰来得仓促,想着又不是长假,她就收拾了些必要的必备的。 刚刚好装满一个公务内存型的小行李箱。 相比较静静安坐在那边的人。 这会儿才得来她一声应答的沈鸫言将她的小动作全然收入眼底。 自清晨那回,她便不怎么搭腔吭声。 也极为避开他所探过来的目光。 葛烟其实很少有这般表现,只偶尔被惹了才会略略炸毛。 只是以此所表现出来的形式,也不尽相同。 好比现在,她时时刻刻谨记着劫色那二字,始终以背影面对着他,这样的小有抵抗,便是其中之一。 像极了用诱饵引出洞的小狐狸,稍稍惹恼了便攒起绵软的小肚皮,辗转便回了窝里,盘旋着尾巴暗自蜷成一团。 沈鸫言无声失笑,“不走了?” “要走的。”葛烟这才撩起长睫,目光落在他手中,“那个,行李我自己拿……” 沈鸫言没给她,将人领着带出房门后,修长指尖拄着房卡。 推据了一番,葛烟最终还是没能拿到自己的行李箱。 两人一路往电梯那边走,期间她伸手要去捞。 但沈鸫言像是有特异功能,淡着双清冷的眉眼,面上无甚表情,却总是能刚刚好地制止住她的动作,让人半分都靠近不得。 默然无声的争执直至来到了电梯前,仍未停止。 直到电梯蓦地叮了声,随着一道稍矮且胖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一声和蔼又显惊喜的嗓音,随着那金白的发色一并在空阔的电梯间内响起—— “Yan,又见面了!” 自昨夜一别后,他就想着会不会在同时下榻入驻的酒店里再见到她,顺带着去找找人。 没成想在电梯这里便偶遇到。 老因奇唇边的酒窝深深陷进去,还要再打招呼,却发现眼前女孩的片刻怔忪,以及她身边立着的那道修长人影。 还要接下去的话就这么喀在了喉咙里,老因奇反反复复在两人身上打量,随即绽出一抹极为完美的微笑,“Yan………这位是?” 没等来葛烟的应答,那位长相极为出色的男人将手伸过来,用极为标准的德语浅声道,“你好,沈鸫言。” 没能先应,葛烟在沈鸫言话落后,瞧着因奇先生朝她这边试探且八卦地看过来,倒是率先闹了大红脸。 只是没等她开口,老因奇很快便在脑海里搜寻出有关这人的记忆。 “哦!哦~!我想起你是谁了!” “难怪觉得眼熟呢!”因奇笑着,伸手朝着沈鸫言握了握,“先前在鄞城的慈善芭蕾晚宴上,我看见过你。” 沈鸫言余光扫了眼身旁的女孩,继而朝着老因奇点了点头。 打完招呼,老因奇也丝毫没有要放过人的意思,只是朝着葛烟望去,“Yan,你们俩在酒店里这是………” 话未落完却好像是描述完了一切。 葛烟耳根像是被熨斗烫过,泛着暗暗的烧。 而自碰到因奇先生的那刻起,心里隐隐泛起的那股猜想也终于落了实。 比起在这里偶遇到。 和沈鸫言一起在酒店里度过了一晚的这件事,好像更令人感兴趣。 眼见着老因奇的揶揄目光逐渐深刻,葛烟唤了他一声,“因奇先生………” “我过来接她。”沈鸫言就在这时回了话。 他略颔首,朝着这位今日这位格外八卦的维也纳人不慌不忙道,“下次如果有机会,我们会一起再来拜访您。” 这话说的……… 葛烟眨了眨长睫。 老因奇倒是哈哈大笑几声,“这样这样,那我知道咯!” 他没再继续问下去,倏而转了个话题,“你们是不是赶着回去?” 葛烟嗯了声,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我不打扰你们两个小年轻了!”因奇朝着酒店这层内里的地毯迈,“Yan,说好了啊,下次再见面我们一起聚一餐。” “好。”葛烟应下。 “你也可以带上他。”临走之前,老因奇到底还是俏皮地逗弄了一番,“我没意见的哦~” 目送着人渐渐地远去,葛烟好似才回了神似的,转眼朝着沈鸫言望过去。 此刻他也正望着她。 迎上她撂过来的目光,他不紧不慢看过来,疏散道,“听到了?下次记得带上我。” “………” 出了酒店一路便一路赶往机场。 葛烟坐上沈鸫言来时的车,到底还是没忍住去问他,“………你真要送我回去啊?” 沈鸫言下颌轻抬了抬,嗯了声淡淡道,“说好了要一起,送你。” 话语间,他的语气隐隐地裹挟着几分不容拒绝。 葛烟听了默默垂眼,倒是没再说什么。 只是等到了机场,她心思渐渐活泛开来,不知道想起什么复又再三询问,“可是你不是有公务在身吗,真就不去了?” 好像还是和悉尼当地的议员官员,这样缺席会不会不太合适?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比起葛烟的担忧,沈鸫言倒是一派云淡风轻。 见她方向走错,他轻笑了下,随即拉过她的衣袖将人给牵到眼前,“先送你回国,我之后再飞澳洲。” “这样………”得知到这样的安排,葛烟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直至被专人引着,一路迈过贵宾通道,再登上没有旁人的摆渡车。 她才意识到,刚才沈鸫言说她走错了的意思,具体是指什么。 视线往前撂。 偌大的机场上落的有私人领域的贵宾专区。 随时仅供这些往来非富即贵的专门人士停留。 而除了那架静静停着等待着两人前往的私人飞机。 耿秘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上前便是一阵问好。 ………险些将葛烟吓到。 原来耿秘书也跟着过来了。 只是先前没见到他。 再有多的思绪,都被亟待起飞的些微噪声给吸走。 沈鸫言的这架私人飞机内里装潢简约,低调奢华,舱内面积大且舒适。 领着人去了内里专属的休息间,沈鸫言也没多话,“选了最近的直达航线,比以往要快一两个小时,但还是长途,你要不要睡?” 葛烟揉了揉眼皮,也没在他面前矜持,“睡吧………” 昨晚自从见到他后便奇异得难以再眠,待到一路前往来至了这。 才好似卸下了什么那般,胸臆间那高一阵低一阵的起伏稍稍缓和下来。 身子放开了,先前缺失的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直卷得她眼皮耷拉起,只想着倒头便入睡。 到底是昨晚并没怎么睡好,所以哪怕上了这架湾流,也没有更多的闲暇和心思去打量。 隐隐之间,只觉得沈鸫言和耿秘书低声交待了些什么,随后便将门轻轻地带上。 再次有意识时,葛烟是被机翼往下挡开风的动静吵醒的。 抬头顺着舷窗往外看,透白的光自上泄下,在周遭晕开光影。 稍稍有些刺眼。 “醒了?”沈鸫言就在这时蓦地出了声。 他就坐在她身侧不远处的桌旁,看模样好像是在处理公务。 文件刚浅浅翻过一页。 葛烟愣愣地盯着他,旋即嗯了声,眼神迷蒙了会儿,“………这是到了?” 沈鸫言点点头,随即便叫了她起来。 一路迈下湾流,宽阔的跑道浸润着深色,一字朝着远处的机场缓缓延伸开。 旁边有专人在那里候着她。 再往前便是送回汾城的路。 她知道。 沈鸫言也应该要止步于此。 可他没出声,葛烟也就静静地等着,随之也陷入了沉默。 耿秘书便在这时,自觉又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顿了顿,甚至还转过身去,仅仅用背影对着这两人。 一副要给他们腾出空间的模样。 风就在这时缓缓地将她发尾吹起。 和芬兰雨雾湿冷不同的是,汾城温然和媚,柳絮煦然。 沈鸫言垂眼看她,抬手将她几缕落在脸侧的碎发别到耳后,清冷的眸漆黑不见底,“这次一定等我。” 葛烟就这样望着他。 也不知道望了多久,她颤着眼睫,轻声应下,“知道了………” --- 澳洲一连几日皆是无雨。 稍冷的微凉也抵挡不住蜿蜒海岸所引出的深色海洋。 像是镶嵌着的蓝宝石,碧然无暇。 然而再美的景色也抵挡不住裴青立此刻的小有忿忿。 “我就问,先前你人呢?”不顾耿秘书的阻拦非要闯进酒店套房,裴青立在见到办公桌后淡着眉眼处理事务的沈鸫言,到底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只往旁边的小沙发上入座。 “你是不知道,我帮你应付那群老头子,花了有多大劲的功夫。” 裴青立指的是沈鸫言谈成合作后那几家金融机构的负责人,在国外,酒桌文化也不能幸免。 “我不在,帮忙替一下怎么了。”沈鸫言班半抬起眸,轻睨他一眼,“还是说,你连这点酒量都没有?” “不是酒量的事,你是不在,可………”裴青立说到这,竟是罕见得愣了下。 认真说来。 他这一趟来得可谓是十足憋屈。 原以为可以放纵于澳洲各大酒吧之间。 结果沈鸫言这厮要么就是像机器那般不停歇地工作处理公务,要么便是朝着各处单独前往举行私人会议。 而不谈这些。 论及参加完峰会后,这几天马上就要去相见那些议长会员了,他竟是神龙不见首尾,怎么也寻不到人影。 搞得裴青立这两天一度以为自己要被推着上场了。 难得焦灼之余,竟是哪儿都没去。 谈及沈鸫言的缺席,他也大有话要说。 “我之前问过酒店负责人,说是你紧急召集了我们来时坐的那辆湾流。”到底是见到人了,想着今晚便去放纵,裴青立语气都缓和了,随便问道,“你去芬兰做什么?” 去芬兰就算了,不到两天就又飞了回来。 真是匪夷所思。 ………等等。 不知想到什么,裴青立长长地哦了声,音调促狭不已,“我们沈总该不会是金屋藏娇藏到了芬兰,这国内的花花草草看不上眼,特地跑去欧洲夜会女郎了吧?” 然而,比起以往那样。 沈鸫言这回头也没抬,“就当我是。” “………?” “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往常只是随意调侃,哪见沈鸫言真这么应过。 有情况啊有情况。 裴青立直起身,还想再问出些什么。 沈鸫言却又恢复了常态,不再开口。 他视线从文件里抬起,缓缓撂起落到远方。 澳洲的晴日,一派云空万里。 正值时节花瓣绽放。 和风轻抚在脸上。 像是女孩皙白纤柔的腰肢,袅袅生香。 --- 自那天从芬兰回来后。 葛烟复又扎入了剧院繁忙的排演工作之余,抽空跑去了位于城南的郝兰蓉家。 和自己老师说了点从赫尔辛基那边得来的讯息后,这才打道回府。 期间也偶有查询沈鸫言相关的新闻。 只知道他之后与那些议长会员的交谈极为融洽,更是让对方凭空便许下市场相关扩容的承诺,一时之间,沈氏风头无两。 相比官博先前关注她时的流量,在此之后的新关注点,倒是辗转变成了沈氏在海外投资合作的相关。 两方讨论度不相上下。 他应该是要即将从澳洲回国了。 而论及先前他附在她耳边所说的……… 一定要等他回来。 那天在机场边所扬起的风,好似又吹起,轻缓着将她送入,驻扎在了赫尔辛基的那场雪夜里。 像是在时刻提醒着什么,让人难以忘却。 这天从剧院里缓缓赶回来时,夜色深深。 葛烟还没到门口,便接到了自家老师的电话。 甫一接起,便是有关上次她去拜访的芭蕾相关。 “反正这次国际赛那边我帮你再留意着。”郝兰蓉复又诉说了许多,聊到最后复又问道,“你这边到家了吗?” “就快了老师。” “好的。” 郝兰蓉应下后,原本是要挂断,却是不知道想起什么,在最后的沉默须臾中,复又喊了她一声,“烟烟。” 葛烟还在找钥匙,只随意地答,“………嗯?” 郝兰蓉这回不再犹豫,直接便道,“我这边,听说沈鸫言前几天去了芬兰。” 顿了顿,她缓缓出声,“上次芭蕾慈善晚宴那天我就想问你了,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找寻钥匙的动作就这么顿住,葛烟愣在家门口。 “老师,我………” 空气骤然陷入某种混沌中的沉默。 大概是她的踯躅太久,以至于接下来的话语怎么也串联不起。 郝兰蓉终究是没再多问什么。 “好了,老师也只是问问,具体的,还是看你自己。” 她说着轻缓笑着,“这么晚了也不打扰你,我准备去睡了,晚安~” 葛烟应了几声,在挂断后却是没了任何思绪。 就这样缓缓地散开。 想着沈鸫言的最后那句,她终于捞到钥匙时,开门的动作却变得慢了下来。 凝思几秒,等到她想起自己其实可以用面容锁时,身侧后方竟是缓缓罩来一道阴影。 影子悄无声息,却抵挡不住那样的窸窣。 葛烟心中一顿,警铃大作之余想要往旁侧弯腰躲避。 再转身,竟是直直撞入一双熟悉的眸……… 心还在嘭嘭,却也因为视野里闯入的是他,不过片刻便稍缓下来。 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她家这边,身影颀长。 就这么淡淡地隐在暗色之中,眉骨被光影印刻。 这个认知让前一秒才缓和的心跳骤然再起,她抑制住自己要扬起的嗓音,“你怎么突然就来这儿了………” 这回堪称是没有任何防备,险些将她吓得魂飞魄散。 然而沈鸫言的情绪比起想象中的要淡,只朝着她道,“不请我进去?” 一路往里,将门轻轻推开,复又半掩住缝隙。 沈鸫言长腿轻抬便迈了进去。 紧跟着他踏入房内后,葛烟油然一股谁才是这家主人的感悟。 她转身将门轻轻带上阖住,刚要去问沈鸫言什么时候回国。 而随着啪嗒一声的落锁声,先前的所有沉默被激发。 手臂被攥住捞过去,只稍稍用劲,便被带往他那个方向。 天旋地转之间,她被沈鸫言紧紧地环在臂弯之间。 也不过半瞬,就这么被推着半压在了玄关旁的鞋柜上。 倏而晃来的夜色在眼眶中弥漫,沈鸫言微微俯身,冽然气息就这么笼着,尽数朝她压了过来。 不等她轻声唤他,沈鸫言的双眸在黑夜里漆沉到近乎见不到底,“你说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葛烟呼吸一窒。 ………原来他刚才都听到了。 她脊背抵在鞋柜上被稍微硌着泛起些许疼意。 却是无暇顾及。 只是在想。 这句话她分明还没应下呢,怎么就迎了他这不由分说的压制。 刚要轻声和他说些什么,沈鸫言却是仍维持着刚才近乎禁锢住她的半圈起的姿势,“我等太久了。” 顺由着这话,一切辗转而来的景象蓦地在脑内闪映。 连带着他笼罩而来,就近在咫尺,伸手便可相拥的气息。 让人在思考过后像是毙溺在了缺氧的环境之中,挣扎着拼命要去夺取那般的渴。 她似是不会说话了,就这么眨着长睫,就这么看着他缓缓启唇,“现在开始,好好回答我。” 见怀里的人就这么仰头看着他。 沈鸫言面容隐在黑暗之中,视线沉沉睇过来,“葛烟,要不要我?” 他说……她要不要他。 之前所有的猜想,以及曾有的答案,在此刻都是那么得近。 就像是那天在芬兰。 虽说不知道沈鸫言为何又突然来到了她的住处这边。 但总归都是为了来见她不是吗。 她知道的……… 也无比清楚……… 呼气像是被堵住那般,喉中的呜声和咽气就这么极缓,极缓地漫上来。 堵住她一切想要开口的话语。 似是泫然若泣,仿佛在下一秒便能将眼眶都盈满水。 她的心也好似都被灌满了。 葛烟半扬起颈子,轻声嗯着便点了点头。 可这样似是不够。 沈鸫言仍是桎梏住她不肯放手,一再逼近。 像是要寻求一个确切无比的答案那般,他清冷眸中凝起云雾,仿佛下一秒便能滴出水那般。 反复问道,“要不要我?” 不过是几秒的沉寂,却像是过去了几年那般横亘在空气之中。 这回她没再沉默,只重重地点头。 “要的。” 分明是稍显微凉的春日,她却感觉自己置身于夏夜傍晚的闷燥之中。 就这样半站在那般稠然且看不见底的黑暗中,静静地,悄悄地,却又极其渴求地,亟待一场新雨的降临。 像是有了共同的感知,她重重地点头后,很快又开了口。 “我要的………”葛烟话落脊背紧紧贴着鞋柜,像是用尽了毕生所有的力气那般,近乎瘫软再寻不到任何支撑点,缓缓地滑了下来。 44 Butterfly 今晚没打算走。 鞋柜是半镶嵌于玄关墙体之上的设计, 象牙白纯色,磨砂质地。 她脊背紧贴着缓慢往下时,阻碍着的那层在衣衫外面缓慢蹭刮, 半托起她莫名发了软无论如何也站不起的身子, 以此放缓她骤然下坠的速度。 可仍是落不到地面。 ………怎么就腿软成这样了。 怀里的人就这么往下慢慢坠,沈鸫言臂弯环过来,单手就将人轻轻松松捞起。 再半揽过她的腰往上放置, 这回, 她直接落座在了鞋柜之上。 重心到底是不稳,借了点沈鸫言的力才勉强坐直, 葛烟稍稍动作间,两条细胳膊下意识就朝前拉了下。 直接半搭着扬起, 近乎挤兑着抵在他胸前。 像是半闭笼的荷叶,清晨凝结雨露时, 含羞那般不肯缓缓展开。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抬手攥住她的腕骨,将这样半拢在一起的手臂挡开, 复又俯身, 在她因为悬空坐于鞋柜上而往两边大大撇开的腿之间抵进,气息喑沉,“葛烟,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葛烟瓷般的手臂躬着,因为他的动作,只朝着两边轻轻翘起, 几乎并不上。 刚刚不是说过了……… 原先含有朦然夜雾的眼眶在此刻越发被润透,长睫如悬着翅翼的溪鸟,上下扑棱着发颤。 她的心仿若被放置在被烘烤的器皿里, 想要扒着逃出来。 可沈鸫言不让,逐一的,再三的。 就是要她亲口再说。 她刚要发话,沈鸫言缓缓抵住她,气息仿佛都带了无尽的灼,“说,你要什么?” 葛烟闭了闭眼,再抬眸,终究是重复了刚才便应了的话语。 “………要你。” 她的嗓音几乎是飘在了空中,“我要你。” 比起意想中的收紧再放开。 这堪称是一轮紧接着一轮的波伏再起。 好比此刻,预想之中的松手没降临。 迎来的是他视线的一一扫过。 沈鸫言额前彻底抵住她的,气息就拢在耳边,“要我做你男朋友对吗。” 他的目光穿透着半明半昧的夜,目光却比之前更为漆沉。 “对………” 像是在看不分明的不清晰中,缓缓地劈开一条路,直达她心里。 葛烟应下后,在胸臆潮起潮落的频频间,没忍住唤他,“沈鸫言………” “我在这里。” 灼且烧的气息拂来,他话落略俯身,视线紧跟着动作缓缓往下落,直至和她的目光平行。 就这样半圈起怀中的女孩,他视线凝如墨,“你刚刚亲自应了,在我这里没有反悔的机会。” “嗯………” 她浅声应下,却是在想。 这有什么好反悔的……… 葛烟原先被撇开的双手复又往回轻轻落着,紧跟着便搭在他的肩侧。 这样的一个小举措却引得他单手撑在鞋柜一侧,就落于她坐下的旁边。 近乎是耳鬓低语,他挺直的鼻梁凑过来,半抵住她娇且嫩的面颊,“还想不想再来?” 迎着女孩半抬起的,如同泛水的眉眼。 沈鸫言低缓着音调,“芬兰那晚。” ………芬兰那晚。 那不就是……… 葛烟呼气稍促,还没想着该怎样去迎接。 旁侧的鞋柜边突然爆出一声骤响。 像是凭白静静夜晚里炸开的一道惊雷。 将所有的动静都遮盖住,只留有发出声源的那一个地方。 引得两人纷纷偏过头,转眼便朝着那边看去。 昏昧间看不太清,可近处的所有却能都收入眼底。 地面上散落着不少原本应该放置在鞋柜上方架子的物品。 此刻却是凌乱地散在周围。 而地板上快速蹿过的那道毛团,动作幅度都让人眼熟得要命。 ………不是那小猫咪又是谁? 葛烟还维持着半搭在眼前人身上的姿态,此刻不免也启唇稍稍扬声,“咚咚………?!” --- 她是被沈鸫言抱去沙发上的。 室内此刻骤然亮起了灯,也将眼前的场景情形无一遮蔽的,大剌剌的展现在彼此眼前。 咚咚这会儿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心虚不已。 只软趴趴地窝在猫主子的旁边。 但到底是古灵精怪也舍不得放开旁边那人的关注。 它轻轻晃起的尾巴有一搭没一搭地勾起沈鸫言的衬衣下摆。 惹来那人的轻轻薅毛后,又径自咕噜噜地舒展起眉眼。 一派惬意又不值钱的样子。 “咚咚。”沈鸫言半靠在沙发之上,朝着这猫便唤了声。 小猫当即也不窝在一旁了,蹭地便站了起来,跟屁虫似的便迈了过去。 沈鸫言眉骨轻抬,闲适的模样,抚了又抚,随即朝着猫窝那里指了指,“去那里。” 咚咚细声呜呜了会儿,到底是朝着客厅的另一角钻去。 顺带着还埋头进了食盘,享受起刚才沈鸫言去开灯时顺带给它倒的猫粮。 “………” 将一切收入眼底的葛烟不免有些咋舌。 原以为之前便是极限了。 这小猫……… 怎么就这么听他的话? 而且让来就来,说走就走的。 这股子殷勤劲儿,倒好似比她还要欢迎这位所有的“客人。” 不过见小猫咪吃得也欢,葛烟没再关注,抬眼朝着坐在旁侧的沈鸫言看去,“………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国的?” “一小时前。”他定定地看过来,唇角微勾了瞬,“下了飞机就过来找你。” 棉绒绸制的沙发随着这句话落被拔地勾起,稍稍变了形。 葛烟边揪沙发边朝着他轻声道,“那也不和我说一声………” “只想着来找你。”他音调缓缓,清淳十足,“没想到别的。” 这样的话语被这样一本正经的说出来……… 葛烟轻轻地踢了他一下。 没用力。 再抬头,沈鸫言半坐在沙发之上,清冷面容疏散,目光却是半分不移。 饶是现在有所不同了,被他这样盯着,仍会觉得耳根被浸泡在了岩浆喷迭的火山里。 她略略屏息,“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 “看不够。”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应下的语调也不紧不慢,可偏偏让她品出点别的意味。 “………” 葛烟半咬住唇,想也没想地复又轻轻踢了他一下。 她自顾自在这边垂首。 殊不知这样无意识的动作,落入他人眼里,又是个什么模样儿。 被齿轻压着抵过后的唇,像是迎风散下的曼陀沙华,透着被洇开的红。 “咚咚现在不在。” 他倏而来了这么句,视线幽幽盯着她如花绽放的唇瓣。 “所以?”葛烟一头雾水,还没彻底反应过来,只朝着他看去。 见他目光绵长,只稍稍往下落在什么地儿,眸中暗光频现。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她下意识开口,“你想干嘛………” “在想刚刚被打断的事。” 沈鸫言说着半撑起身子便俯身往她这边靠,敛眸睇她,“还是说,你不想?” 刚刚被打断的事……… 那不就是咚咚过来前,没来得及的……… 葛烟轻轻启唇,想说什么却全然喀在喉间。 她到底是没拒绝。 沈鸫言大概也没真想得了她的同意,只自顾自顺着自己的心意,在她还没抬头前,便紧紧地贴了过来,双手撑在她两侧。 她顺势半崴起在沙发上,迎面便是他的靠近。 “葛烟。”他将她的发尽数拨开往旁侧放开后,唤了她一声。 “………嗯?” 女孩再抬眼,入目便是沈鸫言深谭如墨般的眸光。 “看着我。”他说。 沙发旁的茶几桌灯缓缓蔓延起亮度,一路罩过来,拢着这样半坐着相拥在一起的两人。 晕黄之余,却也安静十足。 没有旁的什么叨扰,更令人缓缓地放空。 比起芬兰那天,沈鸫言明显对吻这事更为放开。 单手扦住她的下颌,就这样印着。 来往几回,便让人浸在仿佛下一秒便失去氧气的溺水感里。 气息比拟间都稍稍不紊。 她不知道为何会有人在相渡着冽然好闻气息之余,又能携着无尽的烧感。 是极致的反差。 让她根本躲不开……… 也不想躲。 不知多久她的唇才被放开,相离之时,彼此融了的气息萦绕在周围。 他半撑起自己,视线还落在她的面颊之上。 没去顾及自己,葛烟略微抬眼……… 沈鸫言的领口好像都被扯散了。 她面若新绽海棠,狐狸眼像是浸在了极为清凌的泉水里,亮得惊人。 没去管他要将她彻底从瘫起的沙发上拉起来的动作,葛烟稍稍挣了下,“别………” 沈鸫言倒是笑了下,疏散着一双眉眼,就这么朝她看过来,“真不需要我?” 葛烟轻咛了声,“…………你让我缓缓。” 只是复又想起刚才沈鸫言的话。 那根本不是可能会有些重了。 而是确切的,明了的。 像是揪住就似乎永远不会放那般。 而只要想着那样好看的眉眼笼下来,离她不过几厘米。 却又做着极尽撕扯的唇齿之间的事。 葛烟再次觉得呼吸有些顿然。 须臾的沉默里,咚咚这会儿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客厅角落里蹿了过来。 踩着小猫爪,不停地在两人之间打转,几近打量。 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 大概是被两人之间的磁场所吸引,频频抬着猫猫头,不住地打探。 都说猫猫狗狗对人类的感知很是敏感。 这得是察觉到了怎样的气息才会不顾着吃的也要赶来啊……… 总觉得自己有些无法直视咚咚。 最起码的,在今天沈鸫言到来直至他走之前。 ……应该都会如此。 --- 在沙发上崴了会儿,葛烟找了个借口去厨房那边。 只是下地时略有腿软,堪堪站稳之时又惹来那人一声轻笑。 这回她不再有所停留,撇下人便一路朝着厨房去。 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近乎发了呆似的连倒了两杯温水,她捧起自己的那杯要喝。 还没有所动作,手机来电提示音骤响。 敛眸一看。 是千倚。 刚好用以这个机会继续平复呼吸,葛烟也没拒接,余光朝着客厅那边瞄了眼后,缓缓划开屏幕。 “了不得啊了不得!” 一接通,千倚近乎炸裂在耳边的嗓音便透过电话传了过来。 “什么了不得?”葛烟略微弯头,将手机拎在一侧手上,拿起温水便润了口。 入口便有隐隐的麻感,她轻蹙了下眉,抬起纤窈的指尖便往那处摁了摁。 再次走了神,迎来的,是对面千倚稍显疑惑的语调,“我的烟,你声音怎么了?” “………什么怎么?” “感觉有些张不开口似的。”千倚顿顿,“你不舒服啊?” “不是这个。”葛烟唔了声,“………我在喝水呢。” “那就好,我来找你就沈鸫言那事,刚刚给你发消息你都不看!” “怎么说?”葛烟喝水的动作顿住。 千倚也没多有停留,接着便说了下去,“网上有人扒了,沈氏的那辆私人飞机前几天降落在芬兰,好像还被去旅游的一个国人亲眼目睹到,说是和一个女的在亲吻!” “………” “笑得我哦,全世界的名人都是我们的国人在偶遇吧!”千倚话落,辗转又谈起另一话题,“我其实自上次沈氏官博那事起就一直在暗中琢磨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之前感觉他挺关注你的样子,嚯,我想着还挺不错的,结果呢?事实证明我千倚有一天居然也能看走眼,你是不知道哦,沈鸫言在国外那叫一个**啊,和美女幽会就算了,听说还是那种法式的,热烈的吮吻!” 千倚谈到这,干脆直接提醒她,“反正不管怎么着,你之后遇到他注意着点。” 葛烟囫囵几句应下,却是在想。 ………难怪之前郝老师也知晓了这件事。 再转眼回来,葛烟的注意力这会儿全被吸走,“………所以是被拍到照片了?” 千倚连连感慨一声,“哪能啊,听那个博主说她就是路过,后面回到酒店才后知后觉。” 葛烟听此清了清嗓子,“没有图………你还这么相信?” “那倒也不是,还是有一丁点证据的嘛,有人就在航空局工作,私人飞机申请航线和降落这方面瞒都瞒不过的,他那几天确实飞芬兰了,不过确实不能说是太锤,毕竟没照片儿。” 葛烟低声应下。 没想到………那晚都能以这样的方式被偶遇到。 和千倚复又聊了几句,对方再三提醒以后,复又问了之后一起吃饭的琐碎事件。 在电话挂断前前,她格外感慨似的,复又道,“反正如果这事是真的,那我是真没想到他居然是那种人!” “…………” 收了手机后,葛烟罕见得默然了会儿。 他那回是去找她的,结果………… 就在葛烟摸索了会儿,准备将另外一杯水拿起。 一道嗓音轻轻在耳侧响起——— “我是哪种人?” 葛烟拧眉望过去,就见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就那样倚在半开放的厨房料理台边,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动作就这么顿住。 她在心中却是暗暗感慨。 千倚不愧是主持人,嗓音韵调基础在那,基本功强到通话都像是在漏电。 ………就这么漏到了沈鸫言耳中。 不过他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吗,每次靠近都无声无息。 葛烟轻咳了咳,想蒙混过关,“没哪种人。” 顿了顿,她轻声道,“………你大概是听错了。” “是吗,那就当我听错了。” 沈鸫言话落朝她看来,似是笑了下,“反正我在和谁幽会,你最清楚。” “…………” 所以他在那里站了有多久? 就还能听到幽会那里。 葛烟抬手,不自觉地捏了捏有些红的耳垂。 而比起其他的所有,在再次见到他时。 那种自温水润过后,再次显得肿且酥意频生的唇部。 好似又落回到被那样厮扯着的感觉里。 葛烟走近将温水递过去,沈鸫言接过,扬起下颌喝了口,随后又不紧不慢地放置在一旁的桌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 他一番动作做得如行云流水般流畅。 丝毫没有“客人”前来的任何拘束。 反倒是衬得她成为了那个反面,在厨房这边几经徘徊,每时每刻都在想着该怎么再往客厅里去。 葛烟往落地窗外瞧,见夜色浓郁裹下来,轻声问他,“这么晚了,你是不是该………” 说是暗示也好,说是这样的一晚令人心绪难安也好。 葛烟就是随意地找个话题搪塞,想着说他也该走了。 近在咫尺的那人却是没马上应。 只敛眸看着她捧着杯壁,细白指尖微微弓起。 不知过了多久,沈鸫言才缓缓出声。 “是不是也该行使一下男朋友的权利。” 他说着凑近,声音压得低低捱在她耳边,“我今晚没打算走。” 45 Butterfly 挠人极了。 春夜如静静流淌着的水。 空气里悬浮着冷暖交接的微凉因子, 贴在肌肤之上。 隐隐生出些稍痒的毛躁感。 促使每个毛孔都微微收张。 半开放的厨房这边明灯几净,晕开的暖亮自上方往下泄时,在发顶映出近似流光般的色泽。 那光被沈鸫言清挺的身形挡住, 复又将覆盖住的阴翳在她眼前拓展开。 他的尾音很淡,却略有拖曳了瞬,裹挟着几分意味不明。 不像是在征求着谁的意见,而是就这样直白且明了地将诉求放置在了明面上。 ………没打算走。 原来是他早先便盘算好的。 而这样打算着的时候, 可以追溯到何时何地。 他所携有的, 又该会是怎样的心情。 是在机场赶回来的路上, 还是在她家门前侧边通道静静立着的那时。 亦或者, 又是迈入玄关以后将她紧紧桎梏住的昏昧时刻。 不知是他敛眸就这样睇过来的目光太过定然,还是这夜色太过沉寂宁静如水。 葛烟尽量敛起心间骤然蹦溅的砰然, 几乎是没多想,下意识便点了点头。 哪怕这幅度接近轻微,在得到她颔首后的沈鸫言,不过片刻就朝前,往她这个方向缓缓靠近。 一时之间,两人距离蓦然拉近。 葛烟见他身子俯靠着要往这边来,抬起脚来想要往旁边,却在即将转移方向的时候, 直接朝着侧边轻崴了下。 沈鸫言单手抬起, 不过是顺势攥住再稍稍用了点力,很快便将人轻松地捞到面前。 望着近乎是扑到怀里的女孩,他笑了下, 低声道,“跑什么?” 原先思虑的所有都在此刻化成了水汽,葛烟低声呐道, “才没跑。” 她半咬唇,嗓音几乎是从喉间逸出来,“就是突然脚滑了………” 沈鸫言扬了扬眉,视线顺由着她的话便往下落,“我看看。” 他说着竟是将手顺延着她的腿侧探下去,作势要掀起她的裙摆。 惹得葛烟当即便怔忪住,“这个要怎么看啊………” 她穿得是那种长款的春款薄裙,因为是在还算温和的室内,外衫并不用穿,轻且薄的长裙将将拖地,绸然的质感,如若真要看,就要从下往上半掀起,直至露着那此时正裹在内里的皙白脚踝。 葛烟想着去制止住他,还没抬腿往后逃脱。 沈鸫言却是及时收回了手。 只是也未曾停歇,修长骨感的手复又顺势往上,掌住她纤窈的腰肢。 就这么半拥住她。 掌中略微收紧,那股力便更将人往前推进。 葛烟埋头在他胸前,稍稍怼住便轻嗅到他身上犹如苔原杉树冰封住的清劲气息。 夜色沉静。 懒得去计较他的这一番动作,女孩就这样静静地窝了好一会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葛烟才在他怀里抬起头,“你今晚真要留下来?” “不然?”沈鸫言视线落于她面上。 他说着望入她双眸,抬起另一只手,修长指尖轻扦住她精巧的下颌,“有件事你是不是忘了。” 葛烟稍被迫着仰起头,细长的颈子因为这样的弧度更拉起极为漂亮的线条。 “………嗯?” “之前说的还不清。”沈鸫言目光沉黑间似是燃了暗簇的火,幽然道,“现在开始总得一一还回来了。” 话落他便低头靠过来,在她挺翘的鼻尖,不算太重地轻咬了下。 “………” 等到再次被松开,站直稳稳落于地面时。 葛烟难以顾及全身,一边揉着自己的下巴,一边又去碰那仿佛在砂砾里碾过的鼻尖。 酥意难捱之余。 心如猎猎吹起的原上之火,被烘得个寸草不留。 刚刚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想着要将他留下了……… 真就是她挪后一分,他便紧跟着朝前再推一寸。 分毫不移,不容任何缝隙漏于两人之间那般。 挠人极了……… --- 沈鸫言是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堪称是往来自如。 从厨房那里半胁着又半抱着了人后,便不疾不徐地又去了客厅那边。 一派悠哉自得的闲散模样。 葛烟就这样透过余光。 看他拿起她亲自倒的那杯水放置在棕木的茶几之上,随后整理了下她沙发上稍乱的抱枕,之后又去了客厅的一角,将紧紧黏着他人不放的咚咚捞至身前,淡着眉眼缓缓逗弄着。 “………” 相比较那小猫承接着这样的亲近,复又摆尾近乎欣喜的表现。 ………他更像是这里的主人。 也不能够想再多了。 她应是应了,今晚怎么安排才是重中之重。 只是这留下来是一回事。 大平层这里房间还算是多,怎么住又是另一回事。 而直至站在了某一间客房前……… 葛烟还在为沈鸫言几乎快速且不假思索的决定感慨。 在她所认知到的感触里,他好像几乎就没有犹豫过。 好比今晚,也是来了便留下,留下便选好了房间。 见她站在房前不说话,轻蹙起眉尖好似在凝想些什么。 沈鸫言率先出声,“这间房也算是旧地重游。” 葛烟倏而抬头,还没消化好他这句话的内里意思。 便见眼前的人下颌朝着客房室内的某个方向轻抬了抬。 顺延着这样的方向望过去,视野的终结之处……… 是一面紧闭却极为眼熟的衣柜。 在衣柜里的旧地重游……… 脑海里几乎是瞬时,便闪现出先前某一晚的画面来。 她和沈鸫言在那样逼仄窄小的空间里,近乎是身对着身,面贴着面。 而又因为差不多算是自锁住的局面,他的气息在那时便将人笼住。 空气好似都由着这样延伸开来的遐想变得更烫几分,葛烟不想就着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只是轻声朝他道,“确定是这间了?” 沈鸫言轻嗯了声,“先分房。” ………怎么就提到分房了? 她抬起凝着的长睫,疑惑不已之余,很快又听到他缓声开口,“一起睡怕控制不住。” 女孩眼睫眨得厉害,“谁控制不住……” 他视线定定看过来,“我。” 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字眼,此时此刻好似携有别样的情愫。 她快速垂下眼,音调几乎是缥缈成那沙漠里的丛丛热汽,“我也没说要和你一起睡……” 沈鸫言似是笑了下,扬眉压低声音,视线略低朝她探过来,“你说什么?” “没什么………”她声如蚊喃。 沈鸫言无声弯唇,直起身来,“葛烟。” 见她掀起眼睫,露出那犹如水浸的双眼。 他视线仿若能穿透这无尽的夜,“这种事上,还是不要太放心比较好。” --- 主卧旁的客卧里。 随着手机提示音的骤然响起。 一个群由先前的冷清不堪变得稍显热闹。 裴青立:「哦嚯。」 裴青立:「遇到什么事了把你刺激的,突然诈尸不说,怎么还发钱?」 沈鸫言不常出现,这一出现便往钱财方面靠。 很是让人匪夷所思。 只是很快,裴青立就调侃不起来了。 饶是这般见过世面的人,打字的手都微微颤了下。 裴青立:「这是几位数的转账来着………」 裴青立:「………林俨,我没眼花吧?」 林俨这个点也在线,回复得很快。 林俨:「你没看错。」 林俨:「确实是那个数。」 裴青立:「等等,怎么已经被收完了?」 裴青立:「我的那份呢??」 林俨:「看你迟迟没出现。」 林俨:「我就先拿了。」 裴青立:「你就这么缺那点钱?」 林俨:「不问我还好,最近好像手头确实有点紧。」 裴青立:「…………」 裴青立:「赶紧给我还回来!」 裴青立:「等等,@Yan这个点了你突然发钱做什么。」 裴青立:「动机不纯啊你。」 林俨:「你还没睡?」 Yan:「还没。」 裴青立:「?」 裴青立:「就回复林俨是吧。」 裴青立:「你就没有话要和我说的?!」 裴青立:「刚好今天逮到人了。」 裴青立:「林俨,沈鸫言这厮绝对有情况。」 裴青立:「我和他一起出差去澳洲,他中途竟然还飞了趟芬兰,我说他夜会女郎,他竟然还应了!」 林俨:「他有情况你这么激动?」 林俨:「与其说是有什么喜事要宣布,不如说是又有什么公务找………」 那可是八位数的转账啊。 这么突如其来又猝不及防的,还单单只随意发在群里。 要说沈鸫言找他们没点事,可能都还不信。 然而比起这两人的抓心挠肝。 发钱者再发消息,却只留下一句。 Yan:「再说。」 这样骤然上线又骤然下线的举措。 愣是将留在群里的两人惊到,隔着屏幕凭空面面相觑。 ………所以到底是有什么事? 这么个神秘劲儿。 而撇开这样的消息,略抛开手机。 另一厢。 沈鸫言半靠在床头,视线在室内逡巡一番。 两人只一墙之隔。 --- 葛烟回房时,天色近晚。 她埋入枕间,迟迟没有睡意。 比起近处绵软被褥引人入梦,此刻她的所有遐思皆围绕在了方才的那场对话里。 什么都能被他说得不明不白的。 该是怎样的事能那么让人不放心……… 而似是碰到了某个模糊的点,在还要靠近去抚开那样的不明时,葛烟复又埋入枕间。 试图用这样的剐蹭去磨平心上频频微突起的波然。 可还是抑制不住。 自今晚,她所接收的便足够多了。 像是夏季暴雨后被凿出的水洼,哪怕即将迎来的是淅沥细雨。 却仍是经不住那样被水滴荡着的圈圈涟漪。 而比起这样由内蔓延至颅内的轻微窸窣,另一道环绕在耳边的立体音也紧跟着响起。 异常熟悉之余,隔着一层被褥闷闷地传来。 这是……… 葛烟倏而从被褥里抬起头,伸手随意地寻了下,将手机捞在手机里,敛眸去看时。 心下的猜想也被证实。 望着屏幕上所显示的,她轻轻地划开,“………这么近还要给我打电话?” “嗯。”那人的嗓音被介质所模糊了一层,在夜色里尽显淳然,好听得耳廓生痒。 “想听听你的声音。”他似是笑了下。 被鼓吹着一**振起的频率所影响到,葛烟静静地听着,好一会儿没应。 没由来便联想起了一些有的没的。 ………只是想听听? 紧紧往下压着捱住那拔地而起的心跳,“这么晚了还要听………你就不怕睡不着?” 沈鸫言应着,“听了会睡更好。” “只是我也不知道和你说什么………”说是这样说,葛烟却又觉得,在这样的夜里,这样隔着一墙的来电,过于新奇和引人入迷。 “你想说些什么都可以。”他道。 葛烟无声莞尔,弯了弯唇朝他说,“那,晚安?” 沈鸫言那边静了好一会儿。 “就这两个字,会不会太敷衍?” “这还敷衍啊沈总………” 葛烟无声笑得更欢,也不顾沈鸫言会有什么反应,轻轻朝着那边道,“晚安晚安。” 话落她便径自挂了这通电话。 晚安晚安……… 这样总归不是两个字了。 难得取巧一次,葛烟也不顾手机往哪里放。 只是复又埋入被间,仍由呼吸肆蹿。 之前他说还不清的那些,要从现在开始还……… 沈鸫言还真就记那么牢。 她半抬起细长的指尖,反手用指腹碾过来,在唇瓣上轻轻地摁了摁。 其实直到现在,那样因为被噬而胀起的红还仍然有所存留。 不论刚才厨房那边,就说先前在玄关那里。 那样近乎热烈的吮和啜,她就真的只是往回勾了下,迎来他稍有顿住的停下片刻,再往后,便是拔根而起的攻城沦陷。 原来撇开那样清绝的背后,竟也是兜着皮的蛰伏。 目光清凌凌之余,全是早已凝着的沉然。 只是略略勾着舌尖迎了下,他就颇有些不管不顾的意味。 往后………她竟然有些不敢想象。 这夜注定心绪难捱。 一墙之隔下,不去管那边,她少有辗转反侧,几乎到了凌晨后期这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世界混沌着,眼皮始终不愿睁起。 她的感知中,好像有人轻推开了房缓缓迈入。 却迟迟任由睡意缓缓蔓延。 耳边轻嗡着迎来几句叮嘱似的话语。 好似有什么印下来,在她额前和面颊处轻轻碰了碰。 葛烟任由着去,只被吵到似点了点头。 滔天的困意彻底漫上来,她再无暇顾及。 复又进入梦乡。 --- 葛烟这几天都有些困。 自从芬兰回来再到往返剧院之间不停排演。 她就像是睡不够似的,偶有休息的机会,都紧紧抓住。 但比起以往贪眠过后的面貌,到底有所不同。 连蒋绯都连连感慨,说葛烟现下的状态真是焕发到另一种极高的境界。 她原本展现的神态舞姿就近乎惑人,这几天稍稍撇开了点什么。 竟像是随着烈阳曝晒后再次迎风绽出的曼陀沙华。 殊色还同以往那般,但到底是被那样的亮刺过,竟别有馥郁的意味。 “说来也巧,之前的那个局因为你没来嘛,那边的人也来得少,都没怎么聚起来。”这几天突然就热了起来,刚下了台,蒋绯用手作小扇子,不停地给自己和葛烟扇风,“感觉还是沈氏那群人来的时候能玩得好。” 而论及沈氏。 蒋绯扭头看向葛烟。 随即压低了声音轻声道,“欸,你有没有看到网上说的,那个沈总去芬兰的事………” 葛烟眨了眨眼,“这个倒是看了,也知道一些。” 蒋绯瞪大双眸,近乎绽出光彩,“你那几天不是也去芬兰了。” “与其说是网上那样,你有没有在那里偶遇过沈总什么的?” 葛烟原本正拿过来一瓶水,轻啜了口。 听她后面那句,略略呛到,随后咳了咳道,“我就………去参加了交流研讨会,听说这次国际赛会改规则,你要不也注意着点儿?” “嗯嗯,这个会牵扯到国内的一些比赛,我是要听的。” 蒋绯忙不迭点头之余,再一细想,却是有些疑惑。 等等,她问的是有没有偶遇。 不是问去那里具体做了什么啊! 一时之间顿住也不是,再问也不是。 蒋绯觉得自己好似参透了什么,却又像是云雾,很快便飘走了。 毕竟这种事还要将两人凑一起,好像也不太好。 蒋绯没再说些什么,只是拉着葛烟,又给她看自己最近收了多少有关她的新图。 葛烟默默地看了会儿,经由这一遭再提起。 到底还是拿起了手机,点开先前在网上热议的那件事。 直至现在都还有网友在讨论。 「无图无真相,人家说不定只是去谈公务。」 「好啦,人沈总是大佬,又不是什么明星,换句话说,真夜会女郎了又关网友啥事儿啊。」 「关网友的事!沈氏形象方面的正面效应有一部分也来自网络啊,互赢互利的事,不然他们设置官博干嘛。」 「真话向来难听,这种站在顶尖上的人哪稀罕这些,问过遍布全国的沈氏大楼了吗?抛开这些不谈,沈鸫言依旧是站在财富榜顶端的人。」 「同意楼上,他甚至还能将你们正在高谈阔论的这个平台给买下来………」 「我们沈总向来没绯闻,这事捕风捉影的,我是不信啦。」 「一些明星流量都没沈鸫言的大,真是笑死我了。」 「机场那人透露行程感觉有点假………谁不知道唯盛航空也是沈氏旗下的。」 「小道消息在这,我打听到芬兰前几天有那种不对外公开的芭蕾研讨交流会,联想起之前沈氏官博关注的葛烟,没人仔细扒扒吗?」 葛烟看着最后那条。 脑海里复又闪现出沈鸫言说的那句话。 意思是他在和谁幽会,最清楚的是她。 面颊骤然升起热意,她抬手揉了揉。 哪怕现在关系有所转变,有些事有些话好像是连想起也会觉得令人心潮澎湃,难以自抑。 默了会儿,葛烟难得突发奇想,准备去那个蓝色认证下的官方微博看看……… 也是凑了巧。 她刚点进去,便见页面里倏而出现一条新的微博。 再往下拉,直接显现出全景—— 「@沈氏集团:全新品牌[格言],即将面向全国正式上线,敬请期待。」 46 Butterfly 私人电影院。 比起葛烟所看到的, 网友的反应更为迅速。 指尖轻点,缓缓下滑再进入这一条。 原先新发的微博下,已然涌入不少相关评论。 原先沈氏只是一系列点赞和关注的举措,就是想要聚集在一起讨论, 也只能在关联词条的话题中。 等到现在终于发了微博, 网友讨论的根据地也骤然转变了方向。 一窝蜂地便朝着沈氏官博的这一条冲。 眼见着讨论数越发得多, 直至飙升至热门都承接不住的体量。 葛烟不过是比网友慢了一拍, 几乎是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她指尖不再顿留在原地,缓缓地将屏幕朝下滑了滑。 评论里讨论的内容不复刚才的芬兰事件, 反倒是围绕着新品牌的事展开。 「小道消息不是说和京芭有合作, 怎么突然出现了新品牌啊?」 「只有我觉得有猫腻吗?这个名字………」 「格言,葛烟, 我现在就敢打保票,沈氏的这个品牌和京芭代言人挂钩, 如果不是葛烟我当即从这楼上跳下去!」 「姐妹别激动, 虽说真假难猜——我也随个葛烟哈哈哈哈。」 「欸要不先理智点, 要是之后不是, 我烟会被骂很惨吧………」 「楼上的担心什么啦,先爽了再说,等挖坟!」 「越来越兴奋了怎么回事,原本沈氏官博近期一些表现就很让人抓心挠肝了!」 「第一次进瓜田, 周边的猹太多。」 「只有我一个人好奇这个品牌具体是做什么的吗?」 不止是他们,她也好奇。 到底是停了片刻, 再抬手退出这条时,葛烟的目光又转回至这条微博的原内容。 紧紧锁定在「格言」这两个字上。 ………这是沈氏旗下新创立的品牌? 像是风吹细绳摇,飘在空中的风筝也随着缓缓漂移,牵扯着两端。 辗转几秒, 她直接点开了沈鸫言的对话框。 只是想问的好像也有些多,竟是不知道从哪个话题起头。 就在女孩莫名踯躅之余。 对话框的那段在下一秒,凭空弹出一道消息。 ———「在想些什么?」 这样蓦然出现的一句打得人猝不及防且没有防备,葛烟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才确认这真的是沈鸫言。 格言从录:「嗯?」 Yan:「看你正在输入了很久。」 格言从录:「就,有点事问你啊。」 望着手机屏幕,葛烟敲完字发送后,反倒是更为疑惑。 他怎么知道她一直正在输入………难不成是正好点了进来? 无暇顾及于此,葛烟敲字问他。 格言从录:「你们沈氏官博所有动态,一直是耿秘书那边负责吗?」 沈鸫言却是没有直接回答。 再发消息过来,只是道。 Yan:「这件事有吩咐过。」 葛烟轻蹙起眉尖—— 格言从录:「吩咐什么?」 Yan:「要最新跟进。」 这样……… 葛烟垂了垂眸。 沈氏官博最近所跟进的,好像都是有关京芭和这个格言品牌相关的事。 那岂不是……… 思及此,她捧了捧脸,复又将手反过来,用手背紧贴了面颊,轻轻地熨着。 突然就很想问格言两字的由来。 而大概是她这回停顿久了,沈鸫言似是知晓她心中所想那般。 复又发来一条消息。 Yan:「合同没看吗。」 格言从录:「关合同什么事儿………」 她回复得快。 话刚发出去也能感知到,哪怕只隔着屏幕,他的手该是如何执着手机。 就那样敛着眸,望向屏幕,修长的指骨微动着打字,回复她。 Yan:「你拿出来看看。」 经由这话,葛烟到底是稍稍退出微信,去搜了下先前存下的合同。 纸质版的合同前一阵时,已经在沈氏法务部再三确认地址的情况下,稳妥地寄来并保存好,被她亲手放置在了柜子里。 那样厚厚的一沓,是几个公务袋都装不下的程度。 而除却这样紧密交接的实体合同,就是落下公章的电子版本,也没有再经过宋李之类的手,而是由沈氏公关部门特设的专门小组,直接传送到了她的邮箱里。 说是最终合同的敲定,除了有和京芭剧院的领导确认,其余都由沈总亲自过目,未经他人之手。 那封附了合同的邮件还提出,之后要是有任何问题,可以不限时间且无条件联系他们。 ………**这方面保护得极好。 想想大概也是沈鸫言的手笔,葛烟轻咬唇,觉得指尖都凝了点被热油淌过的麻意。 她顿了顿,将电子版本的合同点开,准备用关键词进行搜索。 还没等那样的相关内容跳跃至眼前。 沈鸫言的回复再次进入—— Yan:「京芭的那个品牌以后会并入成为格言的支线。」 ………支线? 而就在此刻,刚才进行搜索的相关条例也闯入视野。 具体表达的意思,和沈鸫言的这句竟是分毫不差。 眉睫凝了水似的洇开,葛烟缓了缓气,这才敲字回他。 格言从录:「沈总………你就这么确保不会换人啊。」 Yan:「女朋友不会换。」 她问他换不换的是……… 哪儿是问这个。 Yan:「合同再看看。」 Yan:「有什么不满的可以随时改。」 格言从录:「………才不用。」 人家法务部辛辛苦苦敲定了这么久,哪儿能是随便就改的。 更何况,她莫名得,没由来得,便极其信他。 Yan:「之后几天你还是八点才能走?」 格言从录:「嗯~你实在是没时间就算了,我都可以的。」 Yan:「有点忙,但还是之前说好的地方。」 Yan:「到那天我让耿秘书去接你。」 葛烟应了声好。 见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的模样。 到底是发了个咚咚的表情包发给他。 --- 日历悄然翻篇,柳絮绵绵的痒意仍是不轻不重地拂在面前。 没过几天便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 葛烟想了想,到底还是率先回了趟大平层。 原先那回在芬兰见他是猝不及防,再然后的玄关处也没有任何防备。 此时此刻相约以后的心情,竟宛若悬挂在空中的绳索,荡着时漫无目的,就这么虚晃地漾起。 她站在衣帽间里,已经很久了。 这件太轻薄,另件遮住得虽然多,但又好像太休闲。 庄重会太过,舒适的又太随意。 辗转不止几回,葛烟将额头轻靠在柜门之上,淡淡垂着眼去压下这样反复潮起涌上来的心绪。 莫名得繁乱,却颇有些甘之如饴的意味。 她还没彻底打算好,手机铃声就在这时想起。 敛眸看了眼界面,是梁潇潇的电话。 葛烟没空去想其他,抬手便接起,“姐?” “烟烟。” 梁潇潇唤了她一声后,问了问她最近的近况,“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葛烟无意识地揪了柜中的衣物,旋即笑着问她,“怎么突然想起给我打电话?” “找你有事啊~”梁潇潇嗓音中带了点喜意,“直接和你说了啊,我过几天要带未婚夫回家,你要不要回梁宅看看。” 听到此,葛烟很是讶然。 梁潇潇似是随意一提………其实应该算是大事了。 她口中的带未婚夫回家,应该是两家已经进展到要商讨具体订婚的事宜了。 想到这,葛烟轻轻点点头,“你到时候把日期发给我,我回来的。” 两人复又聊了几句,见梁潇潇似有挂断之意,葛烟到底是揪住人,将盘旋在脑海里的疑惑问出了口,“姐,梁氏那边要投资京芭的事,你这边知情吗?” “投资京芭啊………”梁潇潇声音拉长。 “哦哦你说这个。”似是终于回忆起什么,她应道,“我知情的。” “据我所知,爸那边也知道的,这事儿,是经过同意了的。” 顿了顿,梁潇潇问她,“你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就随便问问。”心里的疑惑压下,葛烟垂眼,再次开口时,换了个话题,“不过姐,我是真没想到你能这么快。” 梁潇潇声音轻缓,“这还叫快啊,算是慢的了………” 她似是在感慨些什么,只不过情愫只一晃而过,“你呢要是想的话还是抓紧时间自己找。” 梁潇潇说着压低着嗓,近乎神秘道,“我听说伯母那边………有在帮你相看这方面………” 葛烟难得一愣。 先前葛楹来她这边住,好像也没提过相关的事。 大概是她的沉默过于漫长,惹得梁潇潇笑起来,“好啦,说说而已,也不是真的催你。” “到时候发你,要记得啊。”最后挂断时,梁潇潇还在叮嘱她。 葛烟应了声好,再放下手机后,目光紧跟着再落入衣柜之中。 复又陷入了难能的抉择之中。 --- 汾城的南部城郊,靠着连绵而起的山影,落有私人的电影院。 葛烟被耿秘书接到,缓缓前往目的地,等到下车再遥遥瞥去。 这才觑见传说中会员制且只有专人才能进入的楼房远景。 相比较说是电影院,不如说是半嵌于山腰旁侧的幽然一景。 春色兜头,树色笼着高低错落着的幢幢几间木房。 透明的玻璃露台径自延伸至山林内里,隐在暗色之中。 暖风寥寥撂起几分枝桠攒动,那网上用以休憩和观影的区域便被树色挡住,收入麾下。 看不分明却也别有韵味。 “葛小姐。”耿秘书下了车候在她身边,略躬着身,单手摆了个“请”的动作。 经由这一语,葛烟将视线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身上。 ………上次见耿秘书,好像还是在机场那回了。 那时他避嫌的动作快速且识趣,充分地发挥了作为秘书角色的重大作用。 可辗转到了这会儿再去细想他那时的举措,凭空便有些赧然。 更别提今晚这样来接她……… 葛烟想着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抑制住了接下去的话语。 作为沈鸫言的贴身秘书,他知晓也该是理应的事。 点了点头跟着人往内里跟去。 绕过山木砌起的长廊一路往深处走。 转角再转角。 不过须臾,前方的耿秘书便停住带路的步伐。 只微微颔首,示意她再往前跟去。 葛烟就顺着这样的指示抬头。 一眼便望见那道在长廊尽头等着的颀然身影。 正时暖春,晚风携有细微燥干的绵意。 他单穿衬衣,臂弯里随意地搭了件黑色的西装。 身形料峭之余,冷白的脖颈撑住线条流线的下颌。 一双眼浸在被打磨过的墨汁里那般,透着漆沉。 再简单不过的衬衣黑裤,愣是被他穿出一股从画里走出的意味。 见到她,他笑了下,朝着她便伸了伸手,“过来。” 葛烟只顿了顿,到底也没在原地停留太久,迎着风朝前几步便往他那个方向走去。 原先以为沈鸫言可能会晚些来。 没想到他竟然已经在这边等着了。 一步,两步。 就在她快要接近他,只半步之遥。 沈鸫言顺势桎梏住她的手腕,旋即从善如流地往下落,骨节分明的手顶开她略略垂着的掌心,就这样近乎是半裹着将她的手牵起。 葛烟纤窈的指骨微弓了弓,还没有大动作,便被他更为用力地攥紧。 到底是抵不过他的力道。 葛烟垂眼,默默地带着他的手自顾自摇了摇,随后任由沈鸫言就这么牵着,引着她迈上几步台阶。 要去的地点也不算远。 两人相依着走,很快便来到一处近乎是半露天的露台内。 夜晚偏暖,露台最里往上是放置幕布的地方。 旁边有几丛荆棘似的绿草蔓延过露台的栏杆,自木地板而起,缓缓地攀爬在玻璃面上。 “我们这是在半边的室外看吗?” 葛烟迈到内里后便往四周逡巡了圈,目光落在放置在中央的沙发座椅。 宽敞舒适,感觉能躺下一排的人。 沈鸫言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她看过来,“要是觉得冷的话,可以去室内。” “不用,就这样挺好………”葛烟摆摆手。 沈鸫言点点头,随后拿起远程调控,朝着远处点了下。 幕布紧跟着缓缓往下放。 见他站着不动,葛烟迎着暖风,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让他在身侧入座。 沈鸫言顺势捏了捏她的手,这才坐了下来,“想看什么?你来选。” 葛烟听他问,唇角弧度微微翘起,“我选什么你都看啊?” 沈鸫言神态透着几分疏散,“我都行,随你。” 葛烟轻哼了声,倒也没推据。 只是她刚要拿起这边特供的电影点映机,倏而想到了什么。 刚刚就这么跟着沈鸫言来了。 也好像是下意识地便将耿秘书给抛在了脑后。 她手下的动作顿住,往来时的路上往下看去。 却是找不到他的半分身影了。 其实耿秘书还算是较为敬业的了,今晚在楼下等她时也比预想中的准时还要提前。 眼下不仅是消失,好像连来时的那辆车都不见踪影。 连带着想象征性地关怀一下,她扭头朝着旁侧的人问,“………耿秘书这就走了吗?” 沈鸫言却是没回答,只不紧不慢看过来,“你问他做什么?” 葛烟没去细想他语气里的些微深意,转眼思索了会儿,这才道,“我是在想,待会儿结束了该怎么………” 话还没落,似是察觉到了旁侧人倏而落下去的沉默。 她刚要抬头,余光便紧紧捱过来一道阴翳。 没来得及去反应,喉间的那声沈鸫言还没出声,尽数被风噬了个干净。 不过是须臾,沈鸫言单手撑起便侧身半压了过来。 视线落于她上方。 近乎是一瞬不瞬。 “每次见面都想这么早结束。”他说着倾身,含啜住她耳垂,嗓音压得很低,“你把我放哪了?” 47 Butterfly 没完没了。 春日晚风没能扑面, 哪怕只四方八角漏了空,也要顺延那刁钻无比的缝隙,一一且缓慢地侵透。 山中晨间常有朝霞半霜, 晚间也凝有蒸腾而起的水珠。 此刻被和然的风吹过, 更显温雾湿浓。 葛烟呼气间只觉那草绿般的清新在鼻尖凝着浅浅划开。 不知道是旁侧山林隐隐渗出的特殊味道,还是沈鸫言身上本就携有的冽质气息。 如同那潺潺雪水绕过树枝底盘, 是被浸过的干净, 疏冷。 而在视野里缓缓铺陈开来的那道阴翳, 随着他彻底附上来的动作,严严实实地将上方的光一一抵退,消散。 半明的昏昧里,只有这么一位落入视线里。 只是,什么叫把他放哪了……… 她不是一直在他身边吗。 而且她也并没有想着每次见面就早点结束。 是那种难以启唇,也难能从逸出的声音间所透露的一切心绪。 只是想和他谈及一切细小的事情,分享所有关于近处笼着的感官。 可此刻,葛烟却是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比起那样捱下来的腾空压制感, 随之替代所有的,是他紧跟其后的眼神。 像是幽幽燃起的火, 在昏暗中泛着点点的光。 更别提耳垂因为被含啜, 在半润中泛着点酥意。 宛若水汽被蒸发,随着升腾而起的雾散去,留下来的全然是无尽的灼。 这边供以观影的沙发虽然足够长且宽阔,但如若只是拢在这样小小的一角内。 根本挡不住事态的发展。 他声音淳然宛若被夜色打磨过,就这样紧贴着细长的颈落在耳侧, 身子像是融了的黄油,被煎烤一般,滋滋地冒出细小的气泡。 “怎么突然要这样………”她长睫颤起。 “不是突然。”沈鸫言半撑起身子, 复又低头,“从你刚提起时,我就想这样。” 刚提起……… 葛烟呼气都近乎要比吸气少了。 她双手就这样半抵住他的双肩,倏而福至心灵。 只是突然就想起了刚才所谈论的内容。 难不成就因为谈及到了那谁,他就这样压着人不放手吗。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喃喃,“………耿秘书?” 而等到真的来到猜中答案的这一刻,没等话落,沈鸫言就截断了她还要接下去的话语,尽数敛在那样重的掠夺之中。 只略低头,稍稍印着,沈鸫言咬她嘴角,成功地撬开后便一路长驱而入。 勾着吮啜再推回去,没给任何用以吸气换气的机会,也不容她有反应那般,自顾自地攻陷每一处。 相渡着的气息融在了那样烧灼的交换之中,令人毛孔舒张反复,头皮直紧。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撑起身,自上而下俯视她。 呵气如兰间,她半启着唇,长睫仿若凝了水,也堪堪半睁起。 原先抵住他肩侧的手也不知何时落到了一边。 气息比拟间,她似是有些懵且晕了,就这样抬起雾蒙一样的眼,定定地看着他。 这样难能且彻底绽开的殊意,并着她身上那股凝着而袅袅散开的香,如同缥缈的纱,就这样拂过面上。 只有眼前人能觑见,也只有眼前人能感受到。 沈鸫言收回手,无声地笑了下,随后心情很好似的又低头,在她唇角复又轻轻地咬了下,“还提不提他了?” “………” --- 葛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恢复清明的。 只知道将衣衫下摆略略整理好后再划开手机屏幕,好像已经过去将将半小时了。 原先她来私人电影院这边就很晚了,历经这么一茬,时间或许都有些不够用。 待会儿该怎么去看电影? 她所有关于此的心情都被扰散。 全部的感官都聚集在了腰侧。 而相比先前的所有。 她倏而又想起刚才最后他又俯身过来的举措。 比起那样清绝面容的靠近,薄且轻的春衫被他修长的指尖缓缓挑起。 她穿的是上和下截开的长裙,外衫往两侧撇开后,便是内里稍微显短且近乎吊带类的半长上衣。 往内很是方便。 他扶在她的腰侧的手只缓缓,速度极慢地挲摩,没再往上也没再往下。 却是那样顿着贴住。 掌心里拢着惊人得灼,宛若烙铁般隐隐地将温度传送,是想忽略也忽略不掉的触感。 而那样桎梏住就算了。 最后他低头探过去,薄唇还在她皙白纤窈的腰侧印了下。 葛烟敛了又敛自己的衣衫,双手放置在背后堪堪将自己撑住时,一眼都没去看半坐在身旁,一派云淡风轻的沈鸫言。 他可真是倒好了。 这样闲散且随意。 仿佛刚才不曾停歇,压着她亲个没完没了的人,不是他一样。 思绪再回来,也想着要回到正题,葛烟视线逡巡了一圈。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 先前的电子点映机不知道被放到了哪里。 竟是不见踪影。 葛烟抬手拢了拢自己有点乱的发,拨了拨后复又轻轻地清了清嗓子,“………电影你去选。” 沈鸫言半侧目看过来,“你不选自己看的了?” 葛烟轻轻地努了努鼻尖,“………不要了。” 这下沈鸫言笑了,眉眼间聚拢着的清浅笑意再明显不过,“你确定要我选?” 被他这样问……… 不知为何,葛烟脑海里所展现的画面稍稍跳脱了番。 经由他这样无声无息的笑意……… 私人电影院,总该也不会胆大到去提供什么限制级的片源吧。 虽说可能性不大,但她心中莫名冥冥。 总觉得交给沈鸫言可能……… 葛烟拍了拍脸,刚要说还是自己来。 沈鸫言已经作势要起身,“那我去选。” “………别!”她下意识便紧紧攥住他的衣袖,见这人挑眉转身朝着她望过来,葛烟摸了摸鼻子,“还是不要你了,我自己来………” 沈鸫言被她拉这才复又坐下,随后从地下捡起刚才被他扫走的电子点映机,放到她的手里,“你来。” 对于电影选片,葛烟其实很无所谓。 只要不是那种太吓人亦或者是恐怖且让人难以接受的,她都能看,平日里闲暇时也都有所涉及。 但论及到今晚……… 她自动跳过自电影幕布缓缓放下来时,便极力朝人推荐的爱情片。 再这样看,她是真的要抑制不住了。 “德语片你可以吗?”葛烟细白指尖落在屏幕上方,不知道看到什么,犹豫着要不要选。 她只是单纯问问,其实自上次见沈鸫言和老因奇交流顺畅无比。 那会儿心中便隐隐有猜测了。 果不其然,刚问出口便得了他颔首应下来的一声。 “那我随便选了~”将电影幕布上的画面调整为播放模式,葛烟放下点映机,不知道想到什么,复又朝着他问,“除了德语,芬兰语你是不是也会一点儿?” 当初在芬兰,两人一起从酒店里出来时,用房卡办理退房以及和国赛组委会所派来的专员进行交涉时,全程都是沈鸫言在帮她办。 也是那时,葛烟才发觉。 在语言精通这方面,他比她想象中所涉猎的范围,还要来得广。 这次沈鸫言没有随便应,清凌凌的目光撂了过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好奇啊,你在之前是有去过芬兰吗,竟然还会这个。”她轻笑着,连带着狐狸眼都勾起点月牙的弧度。 “确实有去过几次。”他说。 葛烟闻言哦了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过后便半撑起手搭住自己的侧脸。 须臾几秒,察觉到身侧的人有些安静,她稍稍歪过头。 却是直接撞入沈鸫言的视线。 这样如同火焰蹿起苗尖儿的目光很是眼熟,灼得她腰侧那处隐隐又泛上来点残留的余温。 “看电影了………”她咬唇,轻轻踢了踢他,连忙转移话题。 葛烟选的电影是之前没看过且也几乎没怎么听说过的德语电影。 荧幕侧方还显示的有评分,看着评价蛮高,她想也没想便定了这部。 看简介,应该是讲述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相关皇室在理念冲突之下,寻求新光明的一系列事件。 涉及到贵族大家庭间,人,伦道德和感情抉择的故事。 应该蛮具有历史意义和神秘色彩。 也不会太枯燥。 ………她这样想。 “就这部吧,感觉会是我喜欢的类型。”她将简介给沈鸫言过目了下,直接点了原声版本。 而随着帷幕下的画卷缓缓展开,在片尾曲轻悠响起时,葛烟半盘在沙发侧沿。 撑着头将目光往前放。 沈鸫言就在这时出了声,“要不要喝点什么,你饿吗。” “什么都不用。”她摇了摇头,“这样光是看就很好。” 话落似是觉得自己对电影的期待好似超过了他。 女孩敛眸,捏过他修长分明的手,在他微微突出的虎口处戳了下,随后覆盖住。 沈鸫言就这样给了她单边手,任由她把玩,倒也没说什么,视线在她的发间落了会儿。 电影看着很有质感,又这样半落在山林之间,别有一番意味。 稍显长的片头曲后,开头便是近乎炸裂般的浴缸流水。 满盈的水覆盖不住,滴滴成流,不断地往地面落。 就这样浸着华美丝绒质的地毯,将浅色染成一片深红。 其实起初还算是好。 浴巾轻松掉落,特写镜头就这样固定在小腿之上,顺由着这样的视角,主人公步伐一路迈向富丽堂皇的外间。 配合着主角之间彼此交谈所缓慢展开的故事,一切都很符合一般电影开头的氛围以及节奏。 直至………主人公来至楼下的客厅间。 所有铺垫好的情节和框架好像都飞了。 不断涌入的新人物,以及两两之间便有眼神交换的那种心照不宣。 都尽数展现在了电影的画面里。 在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逢人便吻的镜头后,葛烟越往后看越觉得不对劲。 她下意识转眼,朝着旁边的沈鸫言看去。 他目光落在前方,安静之余,看着很是专注的模样。 压下心里的那股异样,葛烟还没转身再朝着荧幕的方向望去。 几道声音就这么由帘幕那里响起,片刻没断地顺着风,钻入她耳中。 ………这声音,这声音怎么。 再抬眸往电影展现出的画面看去。 镜头已然来到主人公褪去衣衫,床榻往下微微陷进的那一刻。 视角再传,不仅仅是床褥这方,便是旁侧的软塌,沙发的一角。 都拥着各式各样的人。 一派靡然的景象。 虽说没有直白描述,只隐喻似的将画面含蓄带过。 但欧洲人特有的大胆还是体现在了其他方面。 葛烟再也没忍住,由着这样的声音转眼。 复又朝着沈鸫言的方向望去。 “要不………我再换一个?” “不用。”沈鸫言勾了下唇,“毕竟是你选的,看完吧。” “………” 这要怎么看下去并且看完? 更别提身边还坐了个他。 葛烟敛眸,自以为没发觉似的再将余光撂过去。 ………沈鸫言又望了过来。 这回他的目光不再锁定在电影上。 只透过这般春夜,紧紧地捱在她的面颊之上。 他就这样看着她,唇边弧度转瞬即逝。 那般无声却胜有声的模样好似在说。 原来她喜欢的电影类型是这样。 --- 回去时,夜色逐渐加深。 她在迈下那样青石板路的台阶时,还因为莫名腿软被沈鸫言扶了把。 随后他也没问她,径自弯下腰来,打横抱起便将人一路送至副驾驶座。 而自从电影结束直到这会儿,葛烟没怎么吭声。 原因无他。 第一次看电影便选了个异常炸裂的,论谁都会稍显郁闷。 只是相比这些,沈鸫言没有半分不愉。 反倒是没太大反应的那位。 车子缓缓劈开夜色,车厢内往来异常寂静。 快要到江边时,沈鸫言偏头看她一眼,“怎么一直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他不清楚吗。 今天最关键的一点出在了电影方面,又历经他那样近乎戏谑式的目光洗礼。 她就是说话,也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思及此,葛烟极为敷衍地应了声。 然而沈鸫言没想着放过她,直至车子缓缓在楼下停住,他单手搭在方向盘上,侧目望她,“不理人?” “我哪儿有………” 葛烟视线还落在屏幕之上,双手执着手机,一派认真钻研着什么的模样。 沈鸫言视线未曾移开,低声道,“你这是打算今晚走之前都不和我说话了?” “和朋友聊天不行吗………” 沈鸫言没再说什么,只是喊了她一声,“烟烟。” 葛烟被喊得面热,“干嘛啊………你好好开车。” 他却是扬眉,“我已经停了。” “………” 什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这就是。 被间接性地挑明自己压根没将注意力放在手机上。 葛烟干脆放弃,轻舒了口气后,朝着他望来。 沈鸫言就在这时略低头,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下次想看电影的话,再去这家。” ………这么快就定好下次了? “你就这么喜欢这家?” 沈鸫言嗯了声,“他家电影不错。” 他说着长指照着屏幕上点了下什么,似是不经意才提起,“特别是你刚才挑的那部。” 葛烟又不想理人了。 可不容细想,沈鸫言半侧身,就这样朝着副驾驶座倾过来。 那双修长的手看着便往她的腰侧移……… 葛烟下意识便往后缩了缩。 其实这样的举措在往常并没有什么。 只是刚历经了那样一番吮吻,又看完了那样一场十分意乱的电影。 ………她连呼吸都稍稍窒住。 葛烟还要半别开脸去躲,沈鸫言已经将指尖搭在了她的安全带上。 “怕什么。”他说。 车厢内经由这样轻缓的一语。 像是点燃了烟雾剂,一切都开始变得朦然。 层叠而起,稍腾着的热意,像是将人携至到了初夏。 沈鸫言就这么望着她,漆沉目光幽然如深谭,“我就是想做什么,也施展不开。” 48 Butterfly 办公室里。 车前挡风玻璃被风缓缓敲打, 却也隔开那骤起的声响,将昏昧光影全然割裂在车厢其中。 沈鸫言没开车前顶灯,这样侧身靠近, 几乎遮住葛烟所有入目视线。 她嗓音略压了低,像是倏而漏了洞的气球,蓦地飚起时缓缓泄了后劲儿, “谁说我怕了………” “不怕你总躲我?”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疏散, 更往她面颊之处靠, “解个安全带而已。” “………” 那又有谁解个安全带都要离得这般近。 几乎是紧紧叠着似的贴身,气息也随之萦绕相罩。 “我也没有总………”葛烟开始为自己辩解。 她单手握成圆弧形状的小拳, 黑暗中也没看清,照着前方便是不怎么带劲的一锤, 试图将话题转移开来。 却是自己吃了痛。 也不知道他的骨骼历经了什么,冰凌似的触感, 硬得她手脊处弓起的骨节处都隐隐泛起痛。 她也没出声, 只暗暗蹙了眉将这股情绪压了压,还要再去推他。 沈鸫言却是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慵散道,“看你这样我好像必须得做点什么。” 他声音淳淳, 像是夜色里静静流淌的河, 又似是被酒泡过。 随着他垂首低头, 将挺直的鼻梁怼在她的脸颊之上, 那轻启着的唇若有似无擦过她的嘴角。 他是随了自己的意就来了。 可分明每次都是他先起的头, 那后续的所有回旋镖却是紧紧地扎在了她的身上。 葛烟嗓音几乎是飘出来的, “沈鸫言,你老这样。” 他像是笑了下,嗯了声后旋即又缓缓补充, “是老对你这样。” 葛烟几乎是泄了气,想起刚才他的那个提议,几乎哼出来,“………下次去不去那边我要考虑一下。” 沈鸫言却是笑意更深,微微撑起自己,隔了点距离扬眉看她,“考虑什么?” 虽说他辗转又直起了身,给两人之间留有了足够的空隙,但葛烟还是受不了这样直白的打量。 她愣愣地盯了他一会儿,“………就和你看电影的事。” 沈鸫言应得快,像是不加思索,直接顺着她的话落便道,“我随意,你不去,我也就不去了。” “你就非要跟着我………”想着他话语间竟是隐隐地有那么一股只跟着她的意味,葛烟好笑之余复又泛上来点感慨。 只是在这样的须臾,她联想起什么,抬眼便问,“你………以前没去过?” 话落,车厢内陷入沉静。 只有时间转针滴答响起的规律频率落在耳边。 沈鸫言目光漆黢黢的,像是要知道她会有怎样反应那般,就这样盯着她,近乎一字一句,“没人陪,怎么去。” 虽说这样问只是一时兴起,可等到真的得到那意向中的答案。 葛烟静静地看着他,唇角还是没忍住微弯了弯。 像是凭白拨开了松土往上的芽苗,主动探得第一缕光,直见天日。 到底还是将一双皙白雪腻的胳膊抬起,轻轻搭在了他颈侧两边。 女孩稍稍倾身往前,眉眼凝着水似的颤着,依样画葫芦学着他先前的举措。 在他唇边也轻轻地咬了下。 春天的夜泛着淡淡的浅色,不似浓赤的泼墨那般沉,依稀融了点青白。 从车上下来一路到了大平层内。 葛烟在进了房后仍是觉得鼻息凝沉,呼吸进出间掺和着那样疯了般的砰然跳动。 真是不得了……… 刚才她不过稍稍搭着。 便再次被沈鸫言迎上来的强势给桎梏住,吻了个昏天黑地。 大概是因为类比车厢这内的场所无人能往,无人能觑。 解了她的安全带后,在唯有两人能勘探着彼此的逼仄空间里。 好像比刚才晚间在私人电影院里的那回,还要来得狂。 稍稍缓下心神,葛烟目光落向落地窗外的江桥,几步迈过去顺势朝下望。 果不其然。 那辆车闪着暗红的尾灯,就这样静静地停在那。 葛烟连忙拨了电话过去,等到对面接通便率先开了口,“你怎么还不走?” 沈鸫言没回答,却是问,“那你呢。” 怎么也没有进了房入睡。 而是在这样的时刻里,垂首往楼下大道眺望。 倏然而起的沉默将两人的心绪铺陈开来,融汇到了一处。 沈鸫言再出声,只是道,“等你睡了我再走。” “那可能要很久了………”葛烟轻唔了声,他就这样一直等着? 她朝前倾靠,脸颊近乎是贴在了玻璃面上,近乎是喃喃问道,“………那要是我一整夜都不睡呢?” “葛烟。”他唤着她,再开口声音轻缓,径自平声道,“再不睡我上来了。” “………” 哪儿还有其余的心思。 葛烟利落地便挂了电话。 只是在这样的间隙里,还能遥遥听见他被风吹散的隐隐笑意。 收起手机摸了摸自己面颊,在黑暗里无端得冥想了会儿。 再掀起衣衫上摆去看……… 腰侧的那道牙印不深不浅,却是这样牢牢地嵌在上方。 像是绽开的花,小小的一圈,洇开点痕。 --- 日子凭白过得便有些快。 在和所谓新上任的时不时要行使权利的那人偶有见面时,随着柳絮的破败,汾城终于迎来微燥的晚春。 气温节节攀升,连带着白天亮光都大胜了似的,频频泄下极为明亮的光。 刺得人双眼都微微眯起。 葛烟先前新排的季节特别舞台也终于结束了练习和磨合,终于能抓住时间的尾巴,倾情上演。 而比起剧院里的排演,她近来要更为忙碌的事,还要归属京芭代言人专属广告片的拍摄。 先前拿到合同时,沈氏法务部的人便特别叮嘱过,不日之后就会将项目启程,还请她多有注意。 而如若时间方面实在是对不上,也可以随时联系他们更改。 葛烟之前其实在沈鸫言的叮嘱后,就细细地将合同看了遍。 认真地说,沈氏法务部已经做得很好了,也不知道是从哪要来了剧院里排练和表演的具体时间和场次。 代言人广告的拍摄,和她去往京芭的时间正正好错开。 安排得还挺合理。 只是这拍摄的地点……… 正正好位于沈氏大楼。 沈氏集团涉猎范围极广,其旗下便有近年来培育出无数娱乐圈顶级流量的壹千娱乐,但毕竟是分支出去的娱乐公司,虽说是隶属旗下的厂牌,主公司这边几乎不怎么干涉其独自而行的运营。 但这也丝毫不妨碍沈氏特地辟了一整层楼,用以各类拍摄。 沈氏专业大棚所引进的相关设备,全然是界内顶级,公司不仅拨给壹千娱乐相同的款项用以建设同款大棚,就连摇臂也是媲美于电影拍摄的顶尖设备。 财大气粗得不行,什么都要最好的。 只是这里平日多是用于专门拍摄公司旗下各类公商务的宣传片,亦或者是各类新品上线时的宣发视频。 这次拍起了人不说,还是沈氏投资的京芭代言人……… 堪称是头一回。 比起专业的设备,大棚内的工作人员也极为专业,在接下这个拍摄项目时,便守口如瓶。 虽说彻底知晓了京芭代言人是葛烟,但到底没有正式官宣,就是再八卦也只能和附近两三人讨论。 这是葛烟第二次来沈氏。 迎着广告拍摄相关负责人的热情接待,她不免有些感慨。 相比较上次,再次前来时,她和沈鸫言在兜兜转转间,竟是发生了近乎翻天覆地的变化。 广告拍摄竟是在他平日里工作且惯常待的地方,葛烟油然而起一股隐隐地,只有自己才能明了的情愫。 是虽然隐秘,却也觉得有些甘之如饴的心绪。 想象着隔着这样腾高而起的距离,在相同的维度里各自忙着彼此的事。 葛烟敛下凝思,将注意力转至拍摄上。 京芭代言人的广告分为平面拍摄和动态捕捉。 因为还要定妆和确认拍摄时的成衣,今天算是刚起步,还轮不到正式拍摄的步骤上。 而不提日后,第一波相关于此的拍摄,最起码也要持续好几天。 葛烟原本打扮得休闲前来时,就将整个棚内的人惊了一波,待到眼下先化了点淡妆先试试上镜效果,工作人员就跟挪不动腿似的,就这样愣在了原地。 原先葛烟在表演时的姿态,网上流出的视频都能觑见。 也知晓她是被誉有各种美名的东方天鹅。 但比起那样遥远只在镜头里出现的人,眼下正面而来的直视,堪称实打实的暴击。 脸小,削肩薄背,细长的天鹅颈拉开极为漂亮的弧度,锁骨哪怕被半遮住,却也能想象出,那里会延伸出怎样的线条。 无一处不雪腻,也无一处不引人入迷。 便是轻轻看过来一眼,也觉殊色过甚。 不提那通身而来的气质,她身上就是携着那种很直白很冲击的惑人。 难怪了……… 难怪他们沈氏会选择投资这样的人作为京芭代言人。 这回报率得有百分百吧! 不过到底还要进行拍摄,在最初目光最为热烈地打量过后,葛烟身边只围了两个人,一个是拍摄期间特定的助理,还有一位,是之前沈氏法务部建立专门小组的组长,负责此次拍摄的所有事宜。 “葛小姐,有什么不妥不适的都可以提出来,我们接下来试衣试妆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女组长稍稍有些年纪了,看得出来平日里是颇为雷厉风行的性子。 此刻在她面前略显和蔼,也莫名让葛烟松了松心神。 “没事,现在还好,我不怎么累。”因为要紧紧嵌合住芭蕾相关的主题,这次提供的衣服也全然和此相关。 她手里揉了揉相关衣物的材质,只觉手感颇好,再抬起眼时笑笑,“我努力努力,全力配合。” 组长拍了拍她的肩,叮嘱了几句又走远要去喊化妆组的人过来。 先前被派过来帮忙,一直没插话的助理看着葛烟,还是激动得说不出话。 自从刚刚来时打招呼说关注她很多年以后,就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眼睛虽躲闪,却是又紧盯又轻轻地笑。 也不说话攀谈,就这么沉浸在情绪里默默地做事。 偶尔才会出声一句问有没有弄到她,细心得要命。 葛烟让她放轻松,却引来这位粉丝的海豹式摇头。 怕自己再说什么反倒让人更紧张,她坐在椅子上,拿起了手机。 今天她过来前他照例询问。 也让人知道了,他今天就在沈氏。 葛烟刚想趁着这样往来的嘈杂,去问他现在在做什么。 自大棚的不远处倏而扬起一道压抑却极为遮盖不住情绪的一句,提醒似的,“各位………沈总下来视察了!” 话刚落,全体工作人员竟是停下手里的工作,半坐半站着的都在原地立了起来,朝着不远处默契抬头。 一时之间,窸窣声夹杂着频频不断的讨论声。 引得大棚内隐隐都落有回音的声响。 “哇那可是沈总,怎么突然就下来视察了?” “对于项目的重视吧,这次据说我们公司投了不少钱。” “呜呜呜来了沈氏好久哪怕成了骨干人员,我都没能看到沈总几眼,这次我要看个够!” “天哪我的眼睛又有福了,沈总那张脸就是我今日工作的动力!” “都安静安静,也不想让上面看到我们这里乱成一团的样子吧!” 而随着众人欢呼过后复又严谨下来的正经。 大棚入口就在这时,缓缓显现出一道颀然身影。 相比迎着上前打招呼不断颔首的工作人员,葛烟停于人群里,没有朝前迈。 其实距离上次见面也有一阵子了。 隔着遥遥的人群望去,好像也是极为少有的时刻。 也是近乎第一回,看到在员工面前,以这样身份所出现的他。 衬衣挺括着撑起清劲的肩,只微微颔首,淡声说了些什么。 便又引起工作人员呼应似的连连应答。 “不用管我。”他将手里的文件递给身后的耿秘书,“你们继续。” 话落,迎着大棚内轻声打闹互相撺掇着人去沈鸫言那里汇报进度的推搡里。 他倏而抬眼,眉骨落在清凌光下,径自朝着前方看来。 虽然看不清沈鸫言此刻的具体神态。 却也能感知到他视线若有似无便朝着这方向的打探。 葛烟原本因为人群遮挡,没能迎上沈鸫言此刻的视线。 再抬头时,却径自望入那双熟悉的眼。 隔着热闹欢腾的工作人员。 他就这样看过来,视线定定地落在她身上,无声弯唇,“上来。” --- 沈鸫言说不用管他也真就是不用管。 短短问了几句拍摄工作的相关,只一晃的功夫便走了。 惹得周遭不少工作人员唉声叹气。 都是在感慨他怎么没多留一会儿的。 葛烟也垂头,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和情绪里。 刚才他只是启唇,看起来像是没出声。 却也能让她辨认出那般的字眼。 上来。 ………他这样说。 周遭还有这么多人,会不会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还没等葛烟思索好该怎么去见他,唯有她和助理所在的角落里,倏而出现一位再熟悉不过的人。 “葛小姐,我这边带您过去。”耿秘书面上携着公式化的笑容。 葛烟没吭声,眼皮一跳下意识看往身旁的助理。 助理见这两人都莫名朝着自己望过来,疑惑之余,连忙摆摆手,“那个不用看我啦!我是组长特派过来的,你们有什么工作上的事需要避开我谈,我都可以的!” 被人牵引着从侧门出去,一路绕开人多的地方,来至专属电梯前。 葛烟都还在想助理刚刚如临大敌的语气。 大概是被耿秘书面上的那副不怎么常见的笑容给憷到了。 莫名失了笑,葛烟再回过神来,电梯经由“叮”的声。 终于来到顶层。 依旧是挑高明亮的地方,也依旧是要照例绕过特助办的路径。 这一回特助办的人大概已经历经过事先敲打。 虽然不再出声,但也愣是纷纷探出头来。 跟冒出的笋尖儿似的,一路紧追着她缓缓迈向办公室的身影,全程行以注目礼。 等到终于打开门,耿秘书语气温和,步伐停在门口,压低了声音道,“葛小姐,沈总正在里面等你。” 葛烟点点头,待到迈入时。 抬眼便望见那坐于办公桌后的人。 见到人她自刚才在棚内那边被他所挑起的所有心绪好似都有地方能释放了。 没忍住轻声开口怼了怼他,“中午这么点时间还要把我叫上来啊沈总。” 哪里不能见呢。 就这么急……… “这话该我问你。” 办公桌后那人说着停了手里翻页的动作,扬眉笑她,“那你怎么还是上来了。” “………” 偷换概念也不是这样。 葛烟没忍住轻瞪他一眼。 见她原本要迈上前来的步伐因为这句而有所停顿,沈鸫言缓缓撂下笔,倒也还真的解释了,“今天陪我一起吃饭。” 顿了顿,他复又补充,“午休也在这。” 还真是替她安排好了一切……… 葛烟心里泛起毛毛的痒,抬眼望过去后,终究是应下,“知道了………” 沈鸫言听她应答这才收回视线,语气也放柔了,“我先忙点事,等下再一起,等我好吗?” “嗯。”来都来了,怎么又会不等。 听着他这样难能征求她意见的语气,葛烟轻声应下后,转眼要找个地儿,“那你先忙吧,我在沙发这边躺一下?” 她说着便朝着一侧会客厅的沙发走去。 只是这一问却始终没迎来应答。 葛烟几步迈到沙发跟前,半坐下时复又回首朝着办公桌那边望。 却见沈鸫言不知何时抬起了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沉默也仅仅是须臾几秒,不过片刻,他径自从办公桌后站起来。 绕过桌面后,长腿稍抬就朝着她这个方向迈。 “欸欸欸………怎么了?”葛烟被惊了瞬,不是说要她等着他吗。 疑惑间,沈鸫言几步便迈上前,“真困了的话先别在这里睡。” “嗯?”倒也不是困和睡,她就只是想在他忙工作的时候闭目假寐。 还没等葛烟再开口,沈鸫言只是道,“我带你去休息室里面。” 话落他便抬手,半拽起已经侧身崴在沙发上的人。 葛烟被他骤然改变了的主意弄得有些迷糊,只不过挣扎了几下。 到底是任由着他将她拉起。 沈鸫言的休息室在办公桌往内再走一段距离的地方。 等到打开,推入,她也随着他的步伐紧跟着往里迈。 葛烟绕过先行一步已经在里面好整以暇等着她的人,心想怎么就突然不出声了……… 她启唇刚要说些什么。 身后就在这时蓦地传来关门的动静。 随之而来便是“啪嗒”一下的落锁声响。 那声音细微,却又无比清楚。 就这样明了地传入耳中。 葛烟:“………” 49 Butterfly 掌控不了。 沈鸫言办公室内嵌的休息室宽敞偌大, 不比想象中的那般只是用来休憩的场地,反倒更有公寓式住宅的意味。 配套设施十分齐全,简然逸静。 之前被他带着往这边走时, 余光也能瞄到在那半长廊尽头,隔着磨砂玻璃的房间门,应该是又单独辟开的休闲区域。 视线一一略过这边的地毯,沙发, 往上再到床褥, 直至停留在不远处那落了纱质垂帘挡住光亮的窗沿。 葛烟目光堪堪从上面收回, 思绪很快便绕了回来。 这关门就算了。 怎么还……… 她侧过身来,视线往后半撂。 沈鸫言骨节分明的手还搭在门把上, 此刻才略放下, 撩起眼皮便朝着她这个方向望。 逆着光, 他清癯侧脸被印刻出清凌的弧度。 葛烟离他不过两步距离,再开口时嗓音仿若都被这倏而隔开了的寂静给吹散,“………你锁门干什么啊?” 沈鸫言彻底转过身来, 直直面对着她,姿态闲散,“顺手。” “………” 那这个手还真是够顺便的……… 原先以为他不顾工作愣是要亲自将她带到这边休息室的举措, 是为了让她好好休息。 然而超出想象之外的锁门, 好似将她所揣测的, 有关于他动作的意图, 都给尽数推翻了。 形势骤转, 某些事态也有了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的趋势。 锁了门………倒像是也要在休息室里留下的意思。 葛烟没忍住, 低声呐道,“我就是想小休一下,不是要睡………” “刚好, 我也不是。”沈鸫言缓缓地朝着里面迈近,须臾片刻便径自站在了她面前,两人贴面相近。 葛烟略有不明,疑惑抬眼。 他这会儿正好微弯了弯腰,低头迎上她撂过来的视线,“来闭目养神。” 这样的理由怎么看都有些随便扯来的意味,她还没来得及指摘呢,只是抬起指尖准备用了力去戳点他的肩膀。 却被沈鸫言不紧不慢地给攥住。 他从善如流般地将动作贯彻到底,掌中拢住她的手,声调虽然压得低,却也泄出几分笑意,“陪你一起。” “………” 怎么就变成陪她了? ………确定她不是被拉过来的吗。 葛烟半咬住唇,“我也没说过要你陪,你去忙………” 等等。 说到此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开口便道,“是谁几分钟前还说自己需要忙点事情,要我等他的?” 沈鸫言轻松地执住她乱动的手,径自感慨了一番这样的柔若无骨后,修长十指扣入她的指骨间门,紧紧扣牢,相互交错。 这会儿听她问,也不知有没有细思,倒也真的淡着双眉眼应了下来,“我。” 难能沈鸫言有这样厚脸皮的时候,葛烟罕见得愣了会儿。 怔忪并未持续多久,便又听他道,“只是突然又改变了主意。” 将扣着指骨的人轻轻携着点力道往床沿带,沈鸫言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几步便将人送了过去。 “去躺着。”他说。 等到触及到被褥边,葛烟乍然被松了先前被攥着的手,宛若倏而释开,被风鼓吹开的蒲公英,乌发散得满肩都是。 躺着就躺着,只是他也顺势要凑过来的模样又是哪样。 葛烟半扬起颈子,用了点力轻轻地往旁边挪了挪。 却是无用功。 沈鸫言长臂一揽,很快便将她给捞回了原位。 你来我往间门,不过堪堪几个来回,她什么想要休息的心思都飞了。 葛烟根本抵不过他的力道,等到两人的拉扯终止于她半崴在枕间门。 连带着面颊也随着这样的举措而晕着浅然的水红。 “还说要我休息呢,你这是吗………” 话落见沈鸫言一副还要往这边靠近伸手的模样,葛烟沉了沉气,这才没忍住似的扬了扬声,“………沈鸫言!” 他被喊仍是置若罔闻。 将女孩顺着自己的心意又往回捞在了靠近他那端的枕间门,只扬了扬眉,“喊我做什么。” 葛烟又好气又好笑,在干脆放弃了挣扎的同时,低低道,“你说喊你做什么。” 顿了顿,在平着顺下自己的鼻息时,她不知想到什么,说道,“你这样不在办公室里非要在这边………” 葛烟说着,脑海里倏而便闪现出那样的一幅画面。 耿秘书敲门进来要汇报些什么。 却发现自己亲自送上来的人连着他自己的老板一并都消失不见了。 而既然全程没有迈出办公室一步………那么能去的地方又能是哪里? 她抑住自己的遐思,顿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眼去看他,嗓音像被镰刀割过的稻草,发出细细的声响,“你就不怕被人发现啊?” “为什么会怕被人发现。”他应得快。 沈鸫言双目宛若夜霜融开前被水洗过的夜晚,他似是笑了下,将她的一只手捻起靠在唇侧,继而偏过头来,在她秀粉的指尖上轻轻碰了碰,“我求之不得。” “………” --- 比起进去后便再也没人出来,显得异常安静的室内。 办公室外圈起的大半边特助办,堪称是热闹得不行。 认真地说,自耿秘书将人带入复又躬身将门紧紧地关好,再直至现在。 那股讨论的潮波就没下去过。 那般的态度,真不是一般人前来做客时所能体现出的。 毕竟某些时候,耿秘书的待客之道,在默认之余,也代表以沈总的态度。 这回在特助办小范围爆炸开来的热度,堪称是被拍拉磨的驴,怎么也降不下来。 “上次我就说这小姐姐眼熟吧,我居然现在才发现她是葛烟!就那个,那个跳芭蕾很出名的葛烟!” “所以她和沈总是什么关系啊?这已经是二回进了吧。” “大棚那边在拍宣传片呢,她是京芭代言人,可能要谈合作。” “既然都开始拍了,那不都已经是敲定好了的事,需要在办公室里谈这么久?” “之前我八卦还有人还觉得我想多,现在打脸不?” “哦豁,那上次顶层套房里传过来的声音呢………不会也是她吧?” “哇这样一说真的很可疑,想象着沈总将美人困在室内………” “嘘……小声点,你们快看耿秘的脸色!” 像是被戳到了命门,一群人原本正兴奋至极地不断去挖以往被漏掉的边角料。 一经提醒,反倒像是被人刻意打乱,拼命往四处蹿的蜜蜂。 再也不敢嗡嗡。 抬起眼看到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秘书。 一群男特助竟是默契地敛起方才八卦的嘴脸,咧嘴朝着他“腼腆”地笑了笑。 耿秘书倒是习惯了,一贯得守口如瓶间门,也没对他们的讨论真的有所制止,只是恰到好处地提醒,“员工餐厅开餐,今天提前放你们走,都去吧去吧。” 一群特助这才又恢复先前的精英模样,起身便一窝蜂地朝着楼下迈。 只是脚下的步伐到底是比平日里快了许多。 有人到底是胆儿大了些,“耿秘,您老不用饭啊?一起呗!” 耿秘书摆了摆手。 等到特助办的人都散了差不多了,他低头望了望身旁的餐盒,一股莫名的冥冥之感泛上心头。 这一时半会儿………可能还送不进去。 --- 室外再纷纷扰扰,葛烟却知晓不了。 换句话说,待到先前的所有情愫稍稍缓和下去,便是什么也影响不到她了。 沈鸫言说是要来陪她,也就真的只是陪。 原先是她躺着,他半坐在一侧。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中途间门她困意还是泛了上来,单手伸出去时揽着他的半边胳膊,不知不觉中也将他从上方给缓缓地拉了下来。 现在是他闭着目,葛烟半趴在他的身边,垂着眼看他。 就这么细细地打量。 沈鸫言之前便将这里的纱帘远程调控换成了紧闭遮住一切光线的厚重窗帘。 室内昏沉且极为暗然,是半点亮透进都能刺到双眼的程度。 眼前的人阖着好看的清冷眉眼,黯然休眠时,平添几分平日里不常见的柔和。 其实直至现在。 她偶有午夜梦醒的时刻,总会有一种缥缈的,不太真实的感觉。 比起先前碰到他所能感知到的。 今天切身实地立于沈氏大楼间门,感受着工作人员对他的推崇和敬慕。 葛烟倏而泛上来点先前遇到他时才会有的体味。 沈鸫言,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的上位者,百年世家出来的公子。 作为沈氏的掌权人,纵揽汾城经济命脉,也是静静立于塔尖往下瞭望的传奇人物。 偏偏生得风骨气质自成一派,又张了那样一张极为招惹祸水的面容。 而原来这样的人……… 也是会彻彻底底属于她的吗。 凭白的,无故的,任何事以她为先,只为她一人。 当然,也会在这样偶然,且再普通不过的午后,安然睡于她的旁侧。 无声无息间门,紧紧扦住她的手不让走。 这里的被褥间门携有的全然是熟悉的专属于他的气息,葛烟眨眨眼,仍是半趴在他身侧。 不知想到什么,她半伸出手,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摄像头,稍稍侧过脸来想跟他合影一张。 ………毕竟两人好像连同时出现在屏幕里的合照都没有。 想了想,葛烟不断调整角度,以此来寻求光亮稍强的地方。 屏幕里的那人却在此刻睁开眼,径自捕捉到她的视线,“偷拍我?” “………” 这人怎么醒来也没动静的。 刚才她以为他睡过去了,还特地戳了戳人……… 葛烟差点没埋到被褥里去,“你怎么醒了都不说一声的。” “不是说了。”沈鸫言手肘往后落在被褥上,半撑起自己,下颌朝着她的手机点了点。 这意思是……… 刚才的那句也算? “什么啊………”她发现他偷换概念真的很有一套。 沈鸫言看她这样,姿态慵散,“原本就和你说在闭目养神,真以为我睡了?” 葛烟半抬起长睫去看他,“………那我刚刚戳你你怎么没反应?” 他抬了下眉骨,平声道,“我以为你是在玩我。” “………” 葛烟难得无言。 怎么就玩他了。 见她手里还执着手机,沈鸫言视线定定地落入屏幕里,“想拍可以直接和我说。” 葛烟挠了挠自己面上凭白泛起痒的软地儿,“……现在不想了。” “确定不想?”他紧跟着便问。 “………不想。”她侧过身,将头发拨了过来,往两侧搭了搭。 沈鸫言就在这时出声,“那我想。” 话落他长手稍伸,作势要来拿她掌中的手机。 葛烟别碰得有些痒,再翻身要去躲他。 手机在半抢夺间门早已不知飞去了哪,又掩埋在了哪边的被褥之下,亦或者是地毯之上。 “手机………”几经无声笑意的拉锯间门,她弯腰探着想要去寻。 鼻前就在这时蓦地捱过来道阴翳。 脊背几乎是瞬时便察觉到有人的靠近。 而随着被桎住腰,往后拖着再直直地往下落……… 不过片刻,她便莫名得转了方向。 就这样面朝着天花板,葛烟正对着望向上方的人,整个人近乎是平铺开来。 连带着那乌发也莫名繁乱,四散在脸颊,颈侧以及肩颈。 沈鸫言双手撑在她的肩侧,目光直晃晃地往下撂,似是生了暗燃之意。 平日里冷感的肤被昏暗打磨,更显几分欲。 两两相望间门。 空气里的温度也好似变了意味。 升腾而起的灼噼里啪啦地散开,拼命地往骨骸里钻。 然而这样的沉默也未能坚持几秒。 不过须臾,她便感到衣衫下摆被骤然翻开了。 原先被好好遮着的地儿乍一曝在空气之中,微涩的凉意顺延着起开的缝隙拼命往里钻。 掌心再贴过来,瞬间门便将人引着回到了先前挲摩时的感触。 像是在腾腾的砂砾中碾过,所经之处皆携着滚然。 葛烟就在这时双手抵住他清劲的肩侧,“不行的………” 沈鸫言没再继续,却也以眼神示意,眸中沉得仿若能滴下水来。 她被望得几乎有些都说不出话来了,还是尽力地道,“上次你捏的有些………” 沈鸫言缓缓出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有些什么?” 当然是重啊。 虽然后面消得是快,但今天到底是拍摄广告片的,之后还要试衣呢。 但这样的提示显然也不起作用。 沈鸫言继续往上,“谁说要那里了。” 顺延着那样的线条,他声音低了几个调,“今天换个地方。” 葛烟神志有些飞远,还没弄清什么换不换,便察觉到带扣被解了。 她像是被榨走所有营养的藤条,蔫蔫地搭着,不再有抬头的趋势。 只是感觉到那筋骨利落,平日里执着钢笔的骨感好看的手,就这样分分,寸寸地移到了。随后便是朝内的收拢,任由那饱着满着几乎要从指缝之间门逸出来的雪中柔,就这样晃开,竟是一手还掌握不了。 他埋在她的发间门,似是也沉在了其中,好半晌都没再说话。 世界仿佛都沉静了下去,葛烟却是仿若自己做了场梦。 --- 葛烟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了楼的。 只知道她刻意忽略了沈鸫言让她晚饭还过来的话语,低着头迎风出去时,恰好又撞上齐齐睁眼便往办公室这边觑的那群特助。 待到回到了大棚,葛烟颇有些慌不择路的意味。 想着接下来在沈氏拍摄所要度过的时日,她长睫颤得厉害。 却又莫名觉得无法抗拒。 几厢情愫交接着在脑内打起了架,葛烟也凭白受了影响,连带着换衣的时候都有心不在焉。 助理见她两点才回来倒也没说什么,反正今天也没什么拍摄任务,而葛烟又是被耿秘带走的,她还是很放心的。 只是轮到继续换衣的时候,她虽然没能近身盯着,却也在葛烟只落了内搭,掀起帘幕复又落下的那一瞬,敏锐得察觉到了什么。 “这,这。”助理几乎是哽了下,“您肩膀往内是我看错了吗,怎么有那样红的印儿啊?” 隔着帘幕,外间门的声音很是清晰。 葛烟下意识一愣,朝着自己肩侧看去。 与其说是肩侧,不如说是靠近肩膀内里的对面,以及,还要再往下的那处。 因为内搭比较低和短,便是将那里都展露而出。 那般直晃晃,横亘着条条的印,根根分明。 洇着程度不尽相同的红。 瞧着便是先前拢着罩着时所留下的手笔。 葛烟唔了声,“可能刚才试穿的时候有几件的设计比较………就不小心勒到了。” 助理这才顺下气,连忙拍了拍自己,慌声问道,“那没什么事吧,要不要叫人送点药膏来涂涂?” 帘幕里的人好半晌没回应。 再开口,像是觉得不好意思似的,语气显得很是赧然,“不用,这个应该很快就消了………” 助理不疑有他,连连点了点头。 无比担忧之后,显现的又是无比赞同的模样。 葛烟瞧着便跟那瓷做的人似的,嫩生又晃眼,雪般铺陈开的肤像是釉,那样腻白如初,稍稍划几笔都是不行的。 这凭白勒出点什么痕,确实再正常不过。 50 Butterfly 电梯内。 只是想归暗自想, 助理琢磨再三,到底还是朝着那帘幕内轻声稍扬起音调说,“要不我叫组长过来帮忙看看?” 她只是思维稍稍发散开,考虑得稍微周到了些。 如若先前试穿的几件款式不算特别舒适, 那后面的那些也应当及时止损, 不再进行试穿。 毕竟尺寸都有固定的范围, 这方面肯定都大差不差。 葛烟这几件都能勒出点痕,那后面的也要多加注意才是。 棚内所准备的衣服虽说历经了格外精心的预备挑选,但如若真想换, 也不是不行。 组长在拍摄项目开启前就特意嘱托过他们,说是上面要求的, 一切以葛烟本人的意愿为主。 具体再详细的不好朝着葛烟说,但有些提议还是可以当着人面提一提的。 思及此, 助理朝前迈了几步后复又停住,侧首朝着那立于帘幕之后的人问, “就那些裙子什么的!您觉得不舒服的话,我们可以现场调换些其他品牌的过来?” 葛烟也顾不得那端并不能看到,连连摆手道, “不用不用。” “就这样挺好………” 她说着倏而有些后悔刚才随便找来的那借口,但眼下也没有旁的什么更好的解释, 只能顺着先前的说下去,“就一两件而已,不碍事,不用特别麻烦你们再去换什么的。” “真不用换呀?” “真的不用~” “那好,之后您有什么不舒服的再和我们说就是!” 助理再三确认,见葛烟真的没这个意向,挠了挠头后在靠近门边的外间处乖乖地等着。 帘幕外骤然恢复安静。 葛烟拢了拢裙子的衣摆, 垂下长睫凝思。 其实哪里是衣服的事。 沈氏这边所准备的类芭蕾裙,全是先于欧洲上市的春季高定。 数量之多,竟是落于四面衣架。 应该是特地挑了才送过来的,倒也没有不合身的情况出现。 刚才她特意没再往镜内觑,也就没再去看那玻璃面所反射的光景。 相比视觉,那样隐隐胀着的,缕缕泛着冒上来的疼意,犹如褪了丝的青叶,顿顿地迎着风。 可能还不是一般的那种狠。 被握着反复揉和捏,总觉得下一秒便亟待着要冲破什么,坠坠地往下之时复又被极为冷感的指骨推着往上,来回反复。 但谁又能抵挡住那样的沈鸫言? 刚才昏昧环境里他手中动作未停,从她肩侧抬起头,清癯轮廓被暗光隐去半边,挡不住那样睇下来的目光。 原先清凌的目光都像是过了遍水色,沉得要命。 只是这样得了好处便要甜头,得了甜头还要反复以往的体现。 让人觉得,他压根就不仅仅只打算止于此……… 葛烟试衣时难得的走神终止于手机声响的震动。 她捞出手机,打开屏幕定眼看去。 是沈鸫言。 Yan:「回去是不是有点晚了。」 她垂眼,原本想着许多话语,再敲出时却变成了简单的一言。 格言从录:「你说呢………」 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下午三点多才从顶楼那里出来,她那会儿压根都没敢看特助办一众人的反应。 而再联想起先前从休息室里平复了呼吸再迈至办公桌前。 推门而进的是耿秘书。 虽然他严谨遵守职业准则,并未过问午餐时长怎么能延迟这么久。 但她愣是从他看似一如既往的神情里,读出来点别的意味。 当然,眼下屏幕的另一端并未理会她那不太明显的敲打。 Yan:「等下晚休再上来。」 “………” 葛烟原本还因为刚才衣服显着露出的事而郁闷。 此刻望了这句却是没忍住眉眼弯弯。 这人真的……… 午休不够就非要晚休。 她还没听说过谁家要晚休的。 她垂眼,皙白的指尖微动。 格言从录:「沈总,这是你自创的词?」 顿了顿,又随意发了个表情包过去。 格言从录:「没有觉得自己脸皮很厚吗。」 沈鸫言那边好一会儿没回复。 再有消息时,葛烟低头去看。 他发了个咚咚的表情包过来。 上面自带的配字是:「没有。」 “………” 这好像还是之前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天时,她随便选了个发给他的。 没想到沈鸫言那会儿就收了下来,还在今天用上了。 葛烟定定地望着屏幕。 旋即发了个狂揍你的咚咚过去。 于此同时,另一边办公室里。 室内因为周况汇报的缘故,安静到落针可闻。 一众精英模样的特助大气不敢出,二气不敢吸。 近乎屏息着轮番上前商讨具体事宜。 而后便听到位于主座的那人轻笑了声。 转瞬即逝,极轻极浅的一声。 快速到只恍惚一秒,仿佛从未出现过。 有人偷摸摸抬眼望去。 刚好觑见沈鸫言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转瞬又将手机放置在桌上。 他不紧不慢地翻过文件,眉眼间聚敛着的都是清浅的疏散之意。 这般模样,惹得这群人面面相觑。 到底是什么都不敢说。 --- 往返沈氏和剧院之间的短短距离,是葛烟这阵子有所忙碌的定点路线。 而比起先前所送过来的那些用以拍摄的礼服衣裙,在此之后,竟更有源源不断的服装被送来,大有要将大棚装饰成衣帽间的趋势。 如此高调的阵仗每天都在沈氏间上演,惹得不断有人堵在室内大棚这一层的电梯间,闲暇之余便来打探一番。 一时之间,比起顶层那楼所代表的,大棚这层反倒成了沈氏员工的新宠。 有事没事都要来打卡一番。 最后还是组长亲自负责清了场,说是屏退一切不相关人员,那样近乎拥挤的情形才在这几天有所缓和。 葛烟自己都有些记不清到底试了多少衣裙和妆容,只觉得沈氏负责项目的节奏虽然还算是快,可周遭人相处以及工作的氛围都很好。 最起码,让人能够在那样极限的楼上楼下来回往返之余,还能分出半颗心,彻底地沉浸在拍摄的准备工作之中。 棚内除了沈鸫言这几天亲自下来视察的举措,董事会那边以及一些高管紧跟着他的步伐,在那之后也来凑了热闹。 当然,很快便被这位沈总下了禁止令。 说是不要打扰相关拍摄,影响项目速度。 他是不让人再来,留有他名字的传说以及相关的各种传言倒是没停过。 今天照例是大手笔承包了整个棚内的下午茶,专车从华安庭成那边送来,棚内一连几天下午都兴致亢然,压根都找不到偷懒耍滑亦或者是犯困的人。 葛烟喜欢甜,望着手中单独一份且是别人没有这般款式和份额的甜食盒。 就这么默默地盯着,迟迟没动手。 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天了。 等到回剧院再上秤,也不知道会胖多少。 虽说平日里也没怎么拘束自己的饮食,可这样频频被投喂,她好像吃的都比以前多……… 葛烟在这边近乎是冥思苦想,一旁的助理看了倒是好奇,“怎么不吃啦?” 几天下来也算是熟悉,助理和她相稔之余,明显比前几天放松,话也随之变多,“这份下午茶好像和别人的不一样。” 葛烟偏头看去,眼睫抬起笑,“很明显吗?” “那也不是太明显,只是我靠得近才能看到,就是看起来感觉比其他人的更好吃!” 葛烟莞尔,拎起来一块儿递给她,“尝尝这个。” 助理下意识被她喂了口,飘忽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是她亲手送过来的………当即红着张脸,揪过那块点心便吱吱呜呜地退到一旁去了。 葛烟没捞到人,转眼又看到那份甜食盒,想着给沈鸫言拍张照过去。 再起身,却有意外热闹的声音朝着这边传来。 她抬起头,见组长往这边迈,身后跟了位较高的男人。 因为有器械和玻璃门半遮掩,看不太分明,葛烟原以为是他,可这身形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很快便被略过。 同为修长的那类,沈鸫言好像比起这人还要来得颀然和清挺。 而随着组长的面容在眼前逐渐显现,声音也紧跟着落入耳中。 “我们这儿是不让闲杂人等进的,既然裴总您说您之后会亲自跟沈总报备………那我们这边………” 组长嗓音略压低之余,还携着几分严谨。 一副事先说好才肯放人的模样。 裴青立是什么人,又哪能听不出组长的用意,他热情地虚揽着这位年长前辈的肩,低低地笑道,“我和他什么关系呐?到时候说声就是,放心好了,怪不到你们头上来。” 复又拍了拍人,将组长送走。 他再悠哉哉转头,直直望入不远处女孩的双眼。 虽说嘴上说了那么多次要去见她,但好像总被打岔。 眼下等到终于辗转见到这暗自念过的人,纵使裴青立千帆过尽,到底还是站在原地愣了愣。 以往见葛烟都是在剧院亦或者是报道上,但要么是隔了包厢有一段距离,要么就是远观见不到真人。 何曾这样近距离地相处过。 而这样一看,更是觉得不俗……… 他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如今却几乎陷入了那双末梢略勾起的狐狸眼里。 涔有汩汩清溪,透彻明亮之余,又和那微微上挑起的眼尾相对。 更别提纤薄却不失有致,起和伏堪堪裹入裙中的雪腻。 像只卷起尾便躲于山溪之下,不谙世事的小狐狸。 但到底是见惯了这般场面的人,眼瞧着对方只默默地盯着他也没立刻迎上来,他携着堪称招牌式的英俊笑容,“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葛小姐,我姓裴,两字为青立,你可以叫我青立。” 葛烟唇角轻扯起弧度,也没和他握手,只轻轻地碰了碰以示礼貌,“您好,裴先生。” “………” 裴青立像是叹了声,“你可能不认识我,但我闻名你挺久了。” 联想到她出现在大棚这里,和沈鸫言应该算是相识,他默默为自己增添砝码,“我是沈鸫言的朋友,今天能来这里其实也是以他的名义,葛小姐对我其实不用太拘束。” 葛烟听他这样提,倒也真的往这里看了过来,“您这边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裴青立笑意几乎是藏不住了,仿佛在下一秒便能飞到沈鸫言面前炫耀似的,他暗暗掩下所有情绪,“哦,也没别的。” “我就是想问问,您这边,可否给我一份联系方式?” --- 葛烟原先因为要回剧院照例排演,有两个晚上没和他一起。 原以为沈鸫言会稍稍收敛,结果下午棚内才刚收工,他便直降了专属电梯过来。 堪堪迈入其内,只电梯两边门缝轻轻阖牢。 在这样轻声的窸窣声中,他反身探过来,直接将人摁在了电梯侧面的墙壁之上。 随着脊背骤然蔓延出的些微凉意,他的气息近乎附在耳边,“裴青立去找你了?” 乍一听到他谈起裴青立,葛烟还有种回不过神来的感觉。 这样的三个字太过于陌生………而且哪怕在下午刚刚见过。 她都几乎快要抛到脑后去了。 然而此刻与其相比,葛烟明显更为疑惑。 她抬起眼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与其问这个。”沈鸫言视线望入她双眸,“不如先来谈谈他。” “………” 她跟裴青立只一面之缘,压根不熟,有什么好谈的? 还没往细处深思,便听他缓缓开口。 “你把联系方式给他了?” 她还以为什么……… 原来是这个。 心中有些好笑,葛烟长睫颤了下,随即轻轻摆了摆头,“没有给他。” “他说他是我的忠实观众,我说观众的话更不能给,就拒绝了。” 沈鸫言目光更深。 他没回应这个话题,反倒不紧不慢地出声,“我也是你的观众。” “这不一样好不好………”她嗓细如蚊呐,半咬住唇,旋即不知道想到什么,她眨眼望过来,“………不是你给我的吗。” 沈鸫言清冷眸中如积云压雾,几欲捱到地面之上,就这样将她罩住。 彼此间的气息被抽干,电梯却仍是不断下行。 这样近乎重力失衡的感知让呼吸的凭空相渡更为萦绕。 沈鸫言偏头,挺直的鼻梁近乎怼在她嫩如芽苗的面颊之上。 旋即,他略启唇,微低了头便在她的唇上轻咬了下。 葛烟的嗓音几乎是从唇齿间半逸出来,轻声提醒他,“………这是在电梯里。” “你以为我要做什么?”沈鸫言手往下半揽住她的腰,唇角勾了瞬,“只想亲你。” 可说归这么说。 紧接着他尾音的淡去,他伸出手,在旁侧的电子屏幕上不知按了什么。 电梯经由此举,瞬间骤停。 骤然的终止靠在半空中,惯性的驱使下,葛烟朝前便反拥住他。 一来二往,只觉眼眶都燃起了青白的雾,朦胧中看不分明。 这人表面看着清绝孤傲,在这方面却是丝毫不肯吃亏。 这样狭窄逼仄的地方,都要停下……… 就在葛烟伸手想着去锤他几下的间隙。 隔着层电子介质,稍稍有些变音的嗓调自电梯的中控台中传来。 “沈总,您这边方便吗?” ………是耿秘书。 葛烟耳根微动,也不顾此刻仍是处于沈鸫言的桎梏之中,连忙屏息不发声,侧头便埋在他怀里。 沈鸫言敛眸望她一眼,随即朝着那边应了声。 得了这边的回答。 耿秘书不再沉默,这才紧接着说下去。 “是这样的,裴总现在在特助办这边等着,可不巧的是您已经走了,裴总不信您不在………所以我这边是否要转达裴总,让他现在就离开呢?” 裴总裴青立? ………那人还在办公室那边啊。 葛烟双手搭着眼前人的肩,刚抬眸觑见视线里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只听沈鸫言道,“就让他等着。” 51 Butterfly 张嘴。 随着屏幕里那道近乎电子传送音的再次落下, 电梯里恢复先前的静谧。 葛烟刻意忽略了刚才耿秘书话中的方便与否。 再抬起眼,她迟疑地问,“那个裴什么不是你朋友吗?” 沈鸫言垂首, 略低头时与她气息相近, “是朋友, 但他这样越过我,以我的名义去联系你。” 他目光漆深, 视线一直落于她面颊之上, “让他等等也不算什么。” 葛烟没忍住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你怎么对棚内发生的事这么了解?” 其实之前她就想问了。 不提裴青立前脚去了摄影棚后脚沈鸫言便将她挟至电梯里。 就是先前有人时不时要来场地这边, 都能很快被解决。 这都不能说是了解,堪称是了如指掌。 “法务部整个组都是我的人。”沈鸫言说。 “………” 怪不得。 葛烟轻蹙了蹙眉, “那这样什么事都报备岂不是很………” “很什么?”沈鸫言似是笑了下, “只是随时追踪广告代言拍摄的进度,他们又不会说什么。” “这样………”葛烟长睫颤了瞬, “可你不说我还以为是在哪里装了什么摄像或者镜头之类的。” “摄像镜头?”沈鸫言敛目睇她,神态慵散, “这个提议我之后考虑考虑。” “………” 葛烟抬起皙白指尖,搭在他双肩两侧的手稍稍偏移,在他的后颈处轻轻捏了捏。 这个话题还是赶紧偏移比较好。 她转而又想起裴青立, 直接又道,“所以你真就让你朋友一直等着?” 原本沈鸫言和她一起外出用餐,看他这样,应该不打算再回去。 那么顶楼那边岂不是………在空等? “确定要在这个时候提他。”沈鸫言说着身子往前倾了倾。 不过半瞬就将她彻彻底底地压在了电梯壁上,彼此之间空隙不留。 葛烟脊背贴在些微泛着凉意的墙面,那样泛着的冰冷将毛孔都刺得不断舒张。 伸着复又缩回去之余,连带着呼吸都有片刻停窒。 她嗓子莫名变轻些许, “………刚刚明明是你先起的头。” 并且甫一进入电梯就问个没完。 现在反倒要来“讨伐”她………还有理吗这人。 沈鸫言倒是承认得很快,“是我先,但现在已经结束了。” 葛烟压根就没想过还要再提裴青立,她张口还要说些什么,却是感觉衣衫下摆复又被缓慢掀着翻开。 这样顺延着缝隙钻进的空气相触再熟悉不过。 稍显昏暗的电梯间将他半靠过来的面容被阴翳遮住。 而电梯虽然就这样停了,隐蔽性也极好,却仍是让她油然一股背着人偷摸行动的隐秘感来。 葛烟往下半攥住他的修长利落的腕骨,“之前不是刚有过………” 沈鸫言却置若罔闻,顺畅无比地勾着那样的起和伏,来到那处后,鼻息稍沉,“这也是之前的事。” 葛烟半仰起头看他,眸中水色涔生,“………印可能才消。” 沈鸫言望入她双眼,“再帮你看看?” 这说的是先前那会儿。前天再次被他挟制到休息室里时,他倒是没做什么,只径自开了灯,让她掀开,像是花一样在光亮下绽着。 那样半明的光,却也让人在微微蜷着缩着时,被一一地看了去。 他检查之余,还顺势在周遭抚了瞬。 眼下再回想也只觉面颊生灼,葛烟自觉逃不过,只轻轻地摇了摇头后,攥住他的力道也稍稍松了些。 沈鸫言确实没再看,可这次惹来的动作却是熟稔无比,也放大了些许力。反复被搓且是那样带着劲道的揉,葛烟喉间逸出的所有吸气复又被他覆下来的唇给盖住,他附在她嘴角的同时,那样的动作也未曾停。 葛烟仰着颈子好不容易避开这样的啜,反复几次推据后,反倒是迎上他近在咫尺的视线,他指骨间稍稍攥着那堆雪,不过是往中间挤着推了下,近乎是被那样携着劲儿地夹到,葛烟当即便凝住了呼气。 “………沈鸫言。” 像是夏季暴雨前的滞闷,让人不自主地在憋气的同时,亟待雨帘的骤降。 葛烟却是一直等不到,只觉得快窒过去。 攒足了力气,葛烟到底还是伸出臂弯,来至他肩膀处便带了点劲地重锤了下。 ………太肆意了这人。 --- 电梯停下后不止过了多久才复又开启运作。 这期间也不知历经了多少暗戳戳的注目礼。 直至到了地下车库,又开车去往吃饭的地点,葛烟一直歪头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 仅仅以半边侧脸对人。 怎么看都是不愿意理人的模样。 而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到了饭间。 与其相反,沈鸫言神清目明,清冷面容仿佛雪后被光煨了暖,心情很好的模样。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连带着服侍生都被叫走,他就坐在她旁边,见她筷子也没动几下,眉眼间含着点疏散,骨节分明的指间扦着筷子,“我喂你?” 葛烟望着他递来的动作,目光却是落在那样好看骨感的指骨上。 脑海里霎时便展现出刚刚电梯里的画面。 长睫颤得厉害,她连忙把他往外推了推,“………我自己来就好。” 沈鸫言笑了下,“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脾性这么大。” 其实认真说来也算是有,但持续的时间没这么长罢了。 到底是觉得自己可能将这只向来懒趴的小狐狸惹恼了,他转眼看向她,缓声提议道,“要不你还回来?” 他说这话时淡着双眉眼,可语气却携着几分……… 总归不太像那种很正经的意见。 这下葛烟面颊都洇开水墨似晕出的霞红,“你别说了沈鸫言。” “那你要我说什么。”他不紧不慢开口。 “说点别的啊………”葛烟语气都轻了。 “可我只想说关于你的事。”他语气淡然,随口而出的话语像是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葛烟一边忍不住翘起嘴角,一边又觉得他好像越来越……… “那你能不能稍稍闭嘴一下。”女孩纤背挺直,白窈的指尖往侧边探着便去戳了戳他,“我都没法好好吃饭了。” “因为我?”他音调虽稍稍扬着,可语气却平然无比。 葛烟嗯了声再抬眼望去,正好迎上他睇过来的视线。 他双眼被顶上的光映衬得更为漆沉,此时此刻浸满了浅淡的笑意。 “好好吃饭,我不看你了。” --- 这一顿饭比起之前要来得久,竟是吃了有足足三个钟头。 两人你来我往谈起无数话题,惹得葛烟几乎没怎么去看手机。 再出来准备要走时,已经很晚了。 刚迈出大厅,那半敞于夜空下的假山流水中,立着株翠绿的松柏。 他们今天来的地方位于汾鄞两城交界处,山峦高低错落间径自隔开静静流淌着的灵江,偶有江水拂面,微凝的水汽在晚春间散开,穿堂风都携着合宜的温度。 山下树色深深,林影幢幢。 这片风景秀致的地方,镶嵌有各式半隐在其中的山涧会馆。 原先这里提供有专门泊车和代驾的服务,但原先便开车过来,这些反倒用不上。 会馆经理就在这时迎上来,引着沈鸫言要去半荫蔽下的停车院。 临走前,他叮嘱立于门厅等候的人,“我把车开过来,就在这边等我,嗯?” 葛烟点点头,又听到沈鸫言说,“风大,往里面站。” “知道了………”她勾起唇角,“你快去。” 他们来的时候,是会馆经理亲自引着,去那额外用以贵宾停车的地点,前前后后花了不少时间。 此刻望着那道颀然的身影渐渐隐于山林之中,葛烟想着一时半会也等不到,听了他的话复又往厅内站时,迎面却撞上一行意想不到的人。 ………是梁潇潇他们。 她手里挽着一个修长俊朗的男人,姿态格外亲昵。 是之前给葛烟看过照片,此刻也并不算是第一照面的,梁潇潇的未婚夫。 而立于这两人之后的那人。 是梁易西。 梁潇潇最先看到葛烟,惊讶之余很快笑开,朝着她便招了招手,“烟烟,你怎么在这?” 葛烟原先脚步便顿住,此刻踯躅几秒,到底还是几步朝前,“姐。” “早说你也来,我们就一起吃了。”梁潇潇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看,没觑见什么别的人,又将视线转回,“我都不知道你在这。” 葛烟扯开抹淡淡的笑,“我也不知道你们在这。” 看这三人的模样,应当也是刚用餐完毕,才从厅内出来。 其实这里落有的包厢不多,便是大厅也才鲜少几桌,刚才没撞上,可能是因为所在的楼层不同。 梁潇潇将挽着的那人推上前来,顺势问道,“你一个人来的吗?” 被牵引着和梁潇潇的未婚夫打了声招呼,葛烟摇了摇头,“不是,我在等他开车过来。” 梁潇潇哦了声后,还要说什么,径自站在一旁,在今晚遇见她之后就没出过声的梁易西,终是开了口。 “小烟,好久不见。” 梁易西儒雅隽然的面容隐在平光无框的镜片之后,笑意温和。 回国后的第一次见面竟是在这里,葛烟只敛下眼睫,略点了点头,很快便避开视线。 梁潇潇对这两人的生疏倒是再熟悉不过,葛烟小时来到梁宅时多半是和她玩在一起,对她哥倒是始终亲近不起来。 大概男女有别,总归也不是亲兄妹,家里人尝试过几次后,也就任由去了,毕竟也强求不来。 总归两个女孩儿相处得好,便好。 梁潇潇打着哈哈将梁易西往后推,拉着葛烟说了些有的没的。 几番话下来,葛烟才知晓,原来他们三人也是凑巧才在这里聚齐。 只是他们原本便打算走,凭空遇见了人算是短暂停留,梁潇潇还有事,开口问她,“烟烟,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 “………不用了姐。”想起沈鸫言,葛烟目光便又牵引着来到了厅外。 她语气携着等待之余难察的依赖,轻轻地飘在空中,“我等的人就快来了。” “那好,有人和你一起回去就行,之后家里见喔。”梁潇潇挽着未婚夫,朝着葛烟挥挥手便往旁侧迈。 见自家哥哥仍是立于原地,又赶忙去招呼他,“大哥,你不走吗?” 会馆厅内的光频频照射。 往下落时,在梁易西镜片上闪现出一丝暗光。 他仍是携着温和笑意,轻声应着后收回视线,缓缓迈步走开。 --- 车子从山林间的会馆驶出,辗转来到大道。 迈过城中景区再来到汾江边沿,已然是几十分钟后的事。 直至缓缓停至楼下,葛烟又恢复了去往会馆前的模样,鲜少有话。 而自从他暂别以后复又接到了人,她便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意味。 车子隐在夜色之中,沈鸫言解了安全带,再倾身往那边探去。 双手绕过腰侧,只轻轻地一掐。 不过是瞬间的事,天旋地转间,葛烟便岔着两侧的腿,直直坐于他的大腿之上。 往上拎起再落下,她的视野陷入混沌之余,再怎么轻声喊,也皆是被吸散。 全部转换为眼前人的面容。 “………喂。”老是这么突然,差点没把她吓到。 而且,就这样把她抱到了主驾驶这边。 窗外有人怎么办。 葛烟心跳停了瞬,被这样难有的姿势给胁住,不知为何,莫名就有些不敢动……… 这毕竟可是在车里。 挣扎了瞬只觉得细腰被紧紧地扦住。 葛烟软了气便朝前一瘫,任由自己埋在他的衬衫里。 沈鸫言漆黑的眸似幽深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葛烟摇了摇头。 沈鸫言这回好半晌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声道,“如果是电梯里太狠了,下次我注意。” 葛烟还是摇头,却是莫名有些想笑。 ………这会儿倒是能提起这个了? 车厢内略有滴答声响,随后响起的是他的嗓音,“那你是一直不打算开口说话了?” “哪有………”她这不是开口了。 沈鸫言就这样定定望着眼前的人,扬了扬眉,“给你讲笑话听?” 葛烟倏地便抬起眼,望向他时没忍住噗嗤笑开。 想象着沈鸫言这样一张清绝贵气的脸,启唇时却是说些笑话之类的语言………… 她笑得更为开怀,狐狸眼里都浸着点点的星亮。 可笑归笑,他就是莫名察觉到了她的情愫,感知到以后要来逗她开心。 葛烟突然觉得胸臆间有什么鼓满了,顿顿地敲打着心房。 “不需要笑话。”等到笑够了,她朝前拥向沈鸫言,额前轻轻抵在他的下颌处,随后顺着心意用指尖在那处轻轻地划过,“现在心情就很好了。” “那怎么不看我。”沈鸫言整个人略略往后倾靠,那劲顺势带得她蓦地朝前,更是扑进他的怀里。 “如果我想这样和你说点什么,你也不打算抬头了?”他眸中隐有笑意。 在葛烟因着这句话骤然又抬起眼睫看向他时,沈鸫言用指骨抵住她的唇,往上碰了碰,“张嘴。” 他话落便倏而低了头。 葛烟刚启唇要说些什么。 就被沈鸫言落下的吻寻到,长驱直进。 “就这样一直张着。”他语调清冷。 52 Butterfly 裙子坏了。 晚春的深夜连风都是暖的, 还未彻底迎来夏日,那样自风里喧嚣逢来的微热,几乎是渗在了空气里, 紧贴于车窗之上。 远处的汾江纵横有跨江桥岘,往来霓虹灯晕, 车流车起。 视线由着江面撂过,来到层层悬高着的楼宇之下, 线条流畅的车静静停在暗处, 低调奢华的纯色反映着滔浪蹿起的江水蔓延。 沈鸫言话落便关了车厢内的顶灯。 骤然间陷入昏昧,葛烟眼前由他的半边侧影轮廓,变为暗影掠过的不分明。 连带着余光里稍显微亮的路灯,都和车内光亮形成极致的反差。 像是笼在了亮堂的世界里,独独只有两人落于暗处。 还是以这样坐在他大腿之上的姿势,皙白胳膊搭着半弯起,抵在他清劲的肩侧两边。 视野里他的面容靠近, 复又半旋转开。 相渡着的气息被撇远, 很快又被推回来。 那样濡着润着的, 来不及收回的水色就这样缓缓淌下,顺延着浅红的唇往别处落, 交换间很快又被勾着卷了回去。 大概是他的那句话带有细微命令的意味,葛烟下意识便听了话,竟是真的一直张着, 只到了后来才有了反应。 那张清凌疏冷的脸, 面无表情说出那样的话时, 原本就让人无法抗拒。 而沈鸫言几乎是勾着便不愿意放的那类典型,颇有点像是揪住人便不放的那类,要么就不开始, 一开始真的很惑人。 终于被放开时,葛烟几乎是有些磕绊,“都怪你,我感觉我好像说话都有点………” 他敛眸望着眼前的人,眸色微沉,“有点什么?” “………” 能不知道是什么吗还非要反问。 她眼眶里涔了层雾,径自下了判断,“你故意的………” “是。”沈鸫言没否认,“可你好像很喜欢。” 他半揽过她的腰,将人往身前的方向摁了摁,近乎是附在她耳边轻语,“刚才主动迎着我,也没放手。” 这说的是后来………她不自觉便将搭在他后颈的胳膊再伸开,将自己更为送近。 确实是一副沉浸于此的模样。 微微恼的赧意几乎是瞬间便攀爬至脊背和面颊之处。 葛烟默默地盯了他一会儿,随后用指尖去怼人。 她的劲儿根本不大,效果微乎其微。 倒像是狐狸尾巴略过时的毛绒感,挠得人心都泛起痒意。 沈鸫言从善如流捉住她,微微攥着她的腕骨送至自己脸侧,偏过头看她,“只会这个了?” 他眉眼舒缓,笑意清浅,“就没有别的招数了吗葛烟。” 别的招数有还是有。 但也只是江河入海,于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葛烟朝前倾了倾,用头怼了怼他,两人你来我往安静地闹了好一会儿。 到底是斗不过他,任由着整只手都被他握在掌心里放着,她终于问出了先前便有的疑惑,“………这样会被外面看见吗?” “又没做什么,被看见了也没事。” 他语气轻缓,仿佛这真的不算什么大事,只风一吹便能散似的。 “………” 这叫没做什么? 大概两人所囿于此的范围和界限不同。 以至于有人落于车中只觉今晚夜色甚好,一派闲散适意;而有人却在暗自凝息间不断转头去关注车外的周遭,略显窘然。 沈鸫言是不是觉得真震了,才算是彻底地做了什么? 葛烟联想至此,倏而觉得自己的遐思好像跑得有些没边了,再转眼回来又默默地弓起皙白指尖,在他冷白的颈上掐了掐。 沈鸫言却无甚反应。 看她倏又沉默,他下颌朝着窗外轻抬了抬,“刚才看了,这附近没什么人经过。” 葛烟知道没什么人,毕竟这么晚的点了。 可莫名之余,就是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她轻哼了声,“没什么人就还是有人………” 沈鸫言倏而失笑,他朝前靠近,用额头抵住她的,不紧不慢开口,“那之后尽量找没人的地方。” “…………” 就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葛烟没回应,只是缓缓别开脸,稍稍侧过身,垂眼便朝着腿边望去。 因为两人是面贴面坐着,她又落于他的大腿之上,其实有点别扭。 而这样贴近之余,反倒更为催生这无光之下的昏昧。 想着也该下车上楼去休息了,葛烟搭着面前人的肩,试探着要半站起来。 她努力了会儿,只稍往上抬起,却又因为车厢的阻挡,怎么抬都寻不到好角度。 沈鸫言这车其实空间还算偌大,但主座上毕竟叠了两个人,而更为宽敞的其实还是后座……… 也算是时运不济。 葛烟难得笨拙,见沈鸫言近乎是无动于衷的好整以暇模样,顿了顿后,压低了嗓唤他,“扶一下我,好像有点坐不起来了。” 他垂眼嗯一声,顿了几秒后,却是轻笑了声。 其实沈鸫言很少这样笑,但这般模样,还是惹得葛烟抬起长睫,平移着视线看向他。 他清浅笑意在面容上绽开,比起静静流淌的夜色还要来得蛊惑。 仍是没有动作之余,视线往下,只定定落在她的腿边。 葛烟被笑得莫名,欣赏完了他这样携着笑意的模样才开口,咬着唇望他,“………笑什么啊。” 不帮忙就算了,还这样笑人。 沈鸫言却只是收回视线,“没笑什么。” 话落他又倾身朝前,在她鼻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在笑笨狐狸。” 怎么还和狐狸扯上关系了? 葛烟眨了眨长睫,再明白不过来,也能觑见点这话语中的意味。 总归是在说她。 但此刻的她真的无暇顾及于此,也没想着就此深讨一番,只是带了点劲去推他,“别光看着不动手沈鸫言………” 而经由她的这语,沈鸫言不再出声,到底还是附了过来。 看似要帮她一把的模样。 有了助力,葛烟再稍稍抬起自己准备往旁侧的副驾驶座上移,刚撑着他的肩侧要转回去。 那股助力不知怎的松了瞬。 不过片刻她便复又坐了下去。 没有任何缓冲,快且迅速地落着。 而随着刺啦的一声,这样突兀且还算刺耳的音调在车厢内骤起。 直直让葛烟心里油然一股不算太好的预感。 她只稍往下瞥了眼,便直接觑见那样因为裂了缝而敞着的腿侧雪腻。 十足晃眼。 这裙子是她从棚内直接穿出来的,哪怕此刻周遭环境看不清,却仍能感知到那样纯色的绸制在夜色中被显现得更为分明的质感。 只是这样的质感从腿侧便开了衩一路近乎到了膝弯之上。 原本偏芭蕾式样的,贴着身的半长裙堪堪变成了极为新奇的旗袍款式。 果不其然……… 在刚才落座的动作之中,裙子被弄坏了。 而究极这样的作品是如何展现出来的………葛烟颤着长睫抬眸望过去。 正好迎上沈鸫言睇过来的沉沉目光,似积云压了雾,直至落于地面才罢休。 ………这人是始作俑者! --- 那天夜色晃晃,而她在终于脱了身之时,更显恍然。 直至回到拍摄场地前,葛烟一直都在担忧那样的裙子该怎么和人交待。 哪怕或多或少都有些沈鸫言的故意,但大体也能归于是不小心? 只是那样撕着扯开的弧度,真的会有人相信只是不小心吗……… 原本这样试穿好的纯白绸裙便是仅仅供给她所有,随时可穿的,可在葛烟原本的打算中,便是换下去再去见他。 哪曾想沈鸫言那样等不及似的就将她招入了电梯里。 半分缓冲都没有的情况,而事态在此之后,也好似朝着不明的方向发展。 可真要说裙子坏了,也不是不行。 只是有些难以开口罢了。 心理这关总归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棚内的工作人员待她都极为耐心负责。 而乍又收回关于这方面的联想。 沈鸫言先前那股又吮又啜,堪称是不停歇的劲,好似让她在云雾中参透了什么。 是真的有些吃不消了……… 而比起车内那天,无论是往前亦或者是再往后,她直觉自己近来,颇有些化成雪媚娘的意味。 被团着放置在任何只两人可觑彼此的场所里,反复搓着捏成肆意的模样。 再论及和沈鸫言之间的见面。 好像很顺其自然地便经由日历的翻篇,倏而中断开来。 葛烟是骤然间发现她好像有几天没再见到他了。 这阵子她忙于剧院的事,暂且搁置了大棚那边拍摄的进度,只待下次到了时间再去。 原本林老师那边的练习她都请了几次假,前几天刚去时……… 好像也没在那边碰到他。 沈鸫言如若真的忙碌起来。 相见也成了件难事。 葛烟倏而有些理解先前他来棚内这层视察时,这边工作组拍摄组的那些人员为何如此之兴然。 确实是比较罕见。 敛眸再翻开手机,来到沈鸫言的那一栏。 仍旧是熟悉的枝桠。 只寥寥几截,萧瑟枯冷,是和眼下晚春完全相反的景象。 倒有些先前她在芬兰街头所觑见的树景意味。 指尖再点入,径自来到聊天的界面。 最后一条停在他那端所发来的信息。 多半是些日常问候。 虽然没有相见,每天的联系却是必不可少的。 偶有时候他发语音亦或者是视频,葛烟回复完再发去几条咚咚相关的新表情包。 当然,也由此知道,他这几天应该是去了隔壁城市谈生意。 想着他的缺席而使她独自一人陷于裙子事件的纠结当中。 葛烟在默默有了决定之余,还是想着去问他。 格言从录:「我的裙子因为你弄坏了。」 格言从录:「沈总没想过该怎么办吗?」 意外的,近几天神龙不见影只在晚上有时间的沈鸫言……… 这次回复很快。 Yan:「是要我赔?」 ………这是直接就快进到理赔这一步了? 按照以往葛烟肯定会跟他客气,但是现在毕竟有所不同。 她勾了勾嘴角,抬起之间打字过去。 格言从录:「要的。」 那端他的回复几乎是没有任何停顿。 Yan:「你要怎么赔,我都可以。」 看着那句都可以,葛烟揉了揉面颊,继续缓缓打字—— 格言从录:「………钱货都讲究当面交易呢沈总。」 格言从录:「我们去哪里交接?」 这一次则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沈鸫言的消息才进入。 比起谈话的内容。 这回他所发来的,是一串地址。 葛烟定睛看了两遍,不管怎么看都觉得极为陌生。 ………洲湾岭壹号? 葛烟愣愣地盯着,心想沈鸫言好像很喜欢给她发地址。 偏偏每次还不一样。 她刚要打字询问—— 他的回复在即刻跃然于屏幕之上。 Yan:「去我家。」 53 Butterfly 赔够了? 葛烟定定盯着那句看, 视线往上,复又落在他发来的地址上,来回逡巡。 ………开个玩笑而已。 沈鸫言真想着赔就算了。 什么样的赔还要去他家? 没等她纠结过久。 沈鸫言那端又补充了一句。 Yan:「家里有东西给你。」 格言从录:「什么东西?」 格言从录:「该不会真有什么钱货交易吧沈总………」 譬如……当场给点现、金什么的? 葛烟无声弯了弯唇, 复又回过去。 格言从录:「我随口一说的,你还真当真了啊,不用你, 我到时自己去说。」 Yan:「不是。」 格言从录:「………嗯?」 像是刻意停顿似的。 葛烟几乎能想象出他此刻打字时的神态。 眉眼敛着, 侧目时的线条清凌又流畅。 再配上此刻的话—— Yan:「你去了才知道。」 ………就有这么神秘? 葛烟琢磨了半晌他要给她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思绪转念又落在另一方面。 认真说来, 沈鸫言该不会就只是想着她去吧……… 之前有回两人一起去吃了汾系菜,她无意提到住处方面相关的话题,他那时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深深望着她,继而问要不要过去看看。 那阵子格外忙, 哪有闲暇时间。 葛烟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眼下再看来, 倒是歪打正着。 只是他说的话向来都有可信度, 也算是可靠。 ………肯定也是真有东西给她。 左右猜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葛烟念及拍摄完以后好像也没事做, 纠结了会儿,到底还是应下。 格言从录:「知道了~」 收回手机, 她定下心神,转身投入到拍摄当中。 沈氏的摄影大棚在她没来那几天也仍然亮着明晃晃的炽灯, 其余琐碎亦或者是不怎么主要的工作,也一直在不停地推近相关进度。 试衣和试妆完毕后便是有关平面摄图和动态捕捉的正式拍摄。 组内特意邀请的摄影师是国内杂志五大刊御用的特邀摄影师。 金发碧眼,身形高挑。 手势动作繁复且激扬,对于被拍摄人的赞美更是丝毫不吝惜。 “Perfect,That‘s it!lk at the camera lens, charming girl!” “Nwyu give all yu have,let me capture the mst beautiful mment?” ——这一声响引得棚内的人都朝着这边看过来。 虽然起初都被摄影师前所未有的投入所吸,但当视线落于棚内时,众人的目光皆汇合在被打光唯一聚焦的那人身上。 黑白简致的背景里,经改良的芭蕾式样连身长裙笼着那被裹入在内的雪肩,蓬然的裙摆拖于地面,往四周散开。 像绽着的曼陀沙华。 葛烟盘发而起,两缕发丝垂下落在脸颊两侧,她半垂眸,秀挺鼻梁下缀着浅红的唇。 细带撑起半凹起的脊背弧度,锁骨敞开的线条平直,透了光似的白。 一时之间,工作人员们愣待在了原地。 突然间便参透了沈氏当初推选京芭代言人的初衷。 或许都不要选择了,一眼便能攫取他人目光的人,就是所谓的最典型招牌。 几乎是瞬间便能预见往后这个品牌所代表的热度和质感。 平面拍摄完毕,摄影师明显对葛烟很感兴趣,言谈甚欢,颇有之后要给她单独拍摄专栏的架势。 葛烟笑着和摄影师聊了几句,短暂告辞之后,拎着裙摆特意去找了组长。 组长一开始被叫到角落里。还以为拍摄方面是不是出了错,等到听着眼前人说完,她连连哦哦两声,“我以为什么呢,没事没事,让品牌方再送过来就行了。” “不是送不送来的意思………”葛烟摆摆手,“我这边是想,毕竟那条裙子是我单方面折损的,也实在是没法穿,要不就我来负责吧,你们组的公卡卡号是多少?” “啊?这真不用哈。”组长难得笑眯了眼,“耿秘书那边没和这边说过吗。” “项目开始前,上面就特意吩咐过了,我们这次的拍摄不用担心预算,有什么直接照着报销的标准报上去就行。” 在葛烟点点头的间隙里,组长难得多了话,“不过我很好奇,那条裙子是不能穿到哪种程度啦?是报废了的那种吗?” ………报废。 葛烟差点没因为这个词而呛过去。 那条近乎被撕着裂开的裙子好像也确实是符合报废的标准。 虽然确实是不小心。 --- 沈鸫言除了平日忙碌时会待在办公室的休息室,再加上偶尔去城北庄园的林妘那边,大多时候,其实还是回自己的住处。 就在汾江的另一边。 葛烟难得有空才想起要去。 原本想落下咚咚独自一人待在大平层里,但最近因为各种不在家将它略有冷落,她想了想,到底还是将小家伙给带上了。 洲湾岭壹号是汾城靠近市中心极为著名的江畔楼宇。因为挑层高,占据位置宽而广,不仅在区域内半造了山岭树影,据传层才落有一户,每户直面涛涛江水,视野极佳。 又因为毗邻了汾江蜿蜒入海的湾盘汇合处,才有了以洲湾岭字起名的灵感。 是闹中取静的最佳典范,也是非富即贵之人在此的首选。 被内行人称作皇家空中楼阁。 而沈鸫言给的地址是洲湾岭壹号………这个壹号颇具特殊意味。 是全盘视野最好也最贵的房型。 先前这个壹号被十几亿天价拍下的消息还上了波热闻,只是后续没什么相关的消息传来,众人笑笑,只感慨一番不愧是有钱人,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大概是沈鸫言提前便打了招呼,葛烟过来时堪称是畅通无阻。 落于沉木的门前,她想了想,到底还是确认了一番。 格言从录:「密码是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 格言从录:「0603?」 沈鸫言回复得很快。 Yan:「也有面容录入,不想输密码可以试试。」 Yan:「会方便一点。」 “………” 所以这人什么时候录入的她的面容? 葛烟没回。 不知道想到什么,她拎过咚咚抱至怀里,朝着面容解锁的摄像头上摆了摆。 出乎意料的……… 门“啪嗒”一声,居然自动开了。 望着那道沉重且宽厚的门朝后缓缓推开。 葛烟眼皮一跳。 ………这就开了?! 葛烟没忍住,发了条语音过去。 格言从录:“沈总,你住的地方安全隐患好像还挺大的………” Yan:「智能传送。」 顿了顿,像是要给她以反应的间隙。 沈鸫言也发来一条语音。 Yan:“我这边都能看见。” 平白的文字交流没有语音所传递的情愫明显。他清越嗓音裹挟着淡淡的笑意。 葛烟几乎是瞬间便能想象出他淡着眉眼说出这话时的情形和神态。 而一旦想起她刚才举着咚咚以此尝试着玩的画面都被捕捉,继而发到了他手里。 他低头敛着眸,看过后几乎是瞬间便点了开门……… 葛烟垂眼,无声莞尔后,边往内迈入的同时边给他发消息。 格言从录:「反正我把咚咚带过来了~」 Yan:「好。」 Yan:「进去以后记得带它去左边第一个房间。」 格言从录:「………嗯?」 Yan:「看看就知道了。」 沉重的木门全自动感应。 葛烟再往里走,不过须臾,门在关上的同时,内里玄关的亮紧跟着亮起,那光顺着她的脚步蔓延,一直延伸至内。 推开单侧柜门,里面静静躺着双和咚咚毛色相同的拖鞋。 葛烟还没来得及观赏他家,到底是听着他的话,换了鞋后便先行一步去了左边第一间。 门没锁紧,推开撂入视野的,便是沿着房内墙面,面环满的猫爬架。 除此之外,在绵软的地毯之上还堆着各式各样的小窝和猫玩、具。 咚咚喜欢得不得了,进门之后便扑在笼子上喵喵叫,这会儿也不怕生了,被她从笼子里放出来后,一路蹿至到那些猫爬架上。 腾腾便蹿了个没影。 这里原本应该是空房,大概是后来才被改造的。 葛烟望着这样的布局,凝神间却又想着。 他该是在什么样的时间里………策划了这一切。 长睫颤得厉害。 再落入手机屏幕,是他发来的消息。 Yan:「现在看到了?」 格言从录:「嗯………咚咚好像特别喜欢,都不愿走了。」 Yan:「它喜欢就让它多待。」 指尖在界面上停顿几秒。 格言从录:「这就是你要给的东西?」 Yan:「不完全算是。」 这还不完全? 葛烟抬眼觑了眼在猫爬乐园里无限玩转的鸫鸫,唇角弧度浅浅。 格言从录:「沈总该不会是要把整个家都给我吧………」 Yan:「都随你。」 Yan:「可以到处逛逛。」 葛烟看着这样的回复。 想着这边的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逛完了,随意丢了句过去。 格言从录:「去你房间也可以?」 Yan:「当然。」 ………随口一说,他还真顺着杆子往下了。 Yan:「家里哪里都可以看。」 Yan:「等着我回来就好。」 葛烟应是应了,但到底也没觉得沈鸫言会有多快才会回来。 这几天他不是还在隔壁城市出差。 就是等会儿便到,估计也还有一段时间。 收了手机,她先是在这边陪着咚咚玩了一个多小时,而后发觉怎么都叫不动这小猫了。 这才无奈地起身,独自往外迈。 虽说沈鸫言说了随便逛逛,但只独身一人在这里,东看西望好似也没了意思。 葛烟缓缓地往里间走,见一路而来的灯越发明亮,慢悠悠地转了会儿,在开放的衣帽间旁停下。 这里旁边两侧都内嵌了衣柜模样的柜子,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葛烟停在这里,想着这段时间他没了任何消息,刚想打开手机去询问。 自稍远的地方依稀传来门开门阖的声响。 那动静虽细微,却也因为室内的静谧沉寂,而变得格外显著。 这里能进来的。 除了沈鸫言还能有谁? 几乎是惊诧了瞬。 稍稍侧过身用余光觑了眼……… 大概是对方进了门便往里面走,葛烟只来得及瞥见一小片衬衣的衣角。 ………这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耳听着他的步伐越发往这边靠近,葛烟莫名屏息敛气的同时,不知为何将手臂伸了过去,打开旁边的衣柜门便往里钻。 那股气直到她被隔在了衣柜内里,却还是牵扯着心绪。 就是想吓他一下。 —- 沈鸫言这一程堪称是紧赶慢赶。 他提前结束了在邻省的会议商谈,一路再驱车赶回后,反倒是在进门后,动作稍稍放缓。 总归她今天还在这里。 “具体事宜后续会由耿秘书推进。” 朝着电话那端淡嗯了声,沈鸫言解了领扣最上面的那一颗,拎着西装外套往里迈。 平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淡淡染了些若有似无的馥郁香气。 他垂眼,朝着里面走的同时,启唇道,“烟?” 没有任何回应。 或许是在哪个房间里。 沈鸫言抬腿往衣帽间走准备换衣服,又有一道电话进入。 他划开屏幕,偏头听着,刚要随意打开长廊一侧的衣柜门…… 那扇门在下一秒便倏然敞了开。 不给人以说话的机会,葛烟指尖拄着柜门的边沿,乌发微乱,露出半边面容。 大概是不常做这样的事,她脸颊晕着淡淡绯然,“………有没有被吓到?” 不算预谋已久。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门的时机不对。 面前的沈鸫言丝毫没有被吓到的模样,只凝着双漆沉的眼,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 他虽是没开口说话,却宛若骤雨来临前的悬云压境。 而她则是那样不堪一折的树根,下一秒便能断似的。 经由这样近乎被洗礼了一遍,葛烟嗓子更为细了,“怎么不说话………” 话还未落沈鸫言便有了动作。 他当即挂了电话,将人往里轻轻一推,不过是也紧跟着迈入,随着柜门再次被关上。 两人一并落在了昏暗的衣柜里。 比起话语,他攥着她腰便要吻下来的动作更为倏然。 那样淋哒哒的气息随着咽着的声响异常羞人,葛烟受着之余,只觉得这样的交换都被黑暗放大了,就这样响在了耳边。 直到沈鸫言率先松开了她,半撑在她身侧,敛眸便望过来,“今天换气都不会了?” 葛烟眼眶洇里层雾,她摇摇头,“这里太闷了………” 沈鸫言听完便笑了下,他轻松桎住眼前的她,掐着人的腰便往外走。 径自推开柜门,复又低头寻了过来,不断啜着。 不过几步的距离愣是走走停停,直至膝弯那里碰到了软塌的边沿,他才将人往上近似摊开似的放下。 阴翳再缓缓笼来时,还有被彻底往上掀着到了颈子那里的衣衫下摆。 顶上的灯映着他的眉骨,神态看不太分明。 可那样乍一显现而出,微凉的空气几乎是在瞬间便能感知到。 “沈鸫言………”葛烟没忍住唤了他一声。 得来的回应却是他埋着的举措。那样泛着粉的圆,似是落雪时半停在了梅花上,他低头印在上面时,指尖也没停下动作,顺着腿边便一路沿着往上,来回不断。 有时顿住后又缓缓挲摩,像是迷在了那样的雪和腻之中,竟是迟迟没有松开。 而这样被打着圈地噬着,葛烟半抬起眼望去,却是被灯刺得略眯起眼,连带着脊背都酥了一片。 到了这会儿她才有些后知后觉……… 说好的赔裙子,怎么把自己给搭上了? 她伸出指尖无意识地掐了掐他,他才抬头望过来,眸中映着云雾凝聚那般的漆黑。 再靠过来时,沈鸫言捏着她小巧的下颌便附上去,“这样是不是赔够了?” 54 Butterfly 帮我。 身侧再几步的距离, 就是面落地窗中的其中一面。 天色昏晕,裹挟着即将散尽的霞光,将堆起的层层白云都罩上朦雾似的薄亮。 就这样近近地捱至窗前, 在地板上铺陈开浅浅淡开的橘红。 然而都不及顶上的灯,因为被挡住,透着些许青白。 葛烟听着他的问话,好半晌都只是别过脸, 侧面长睫弧度更为翩然。 须臾的沉默里,再也不顾被捏住的下颌,她稍仰着颈子撂眼看过去, “一条裙子而已, 早够了。” 只是这真的没有反过来吗……… 感觉不是他所说的赔了她,而是她赔给了他。 葛烟想起来都有些起不开, 使了会劲儿后觉得怎样都是无用功,只好放弃,继而半扬起声道, “而且好像都没你这样的………” 沈鸫言听了这话, 侧目望过来, 眸中含笑, “我怎么了?” ………还能怎么。 期间转换来的够不够,颇有些他自顾自满意了的意味。 而那样被掀着的衣衫还未撂放回原位,这样大剌剌地敞着, 曝于空气间,泛着被沾过水色后的微凉。 他虽然不再看亦或者是印, 但衬衣边角紧跟着动作落过来时,不免擦了瞬,引起淡淡酥意后, 又很快掠过。 葛烟抬起指尖想要放回去,复又被沈鸫言不紧不慢地挡了回去。 他半撑起自己,就这样敛眸看着她,动作却未曾停,筋骨利落的虎口紧跟着指节落了过来,往上便推了推,而目光定在那里时,他深深地望了好一会儿后,又低头印了一下。 这下葛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也不顾沈鸫言还垂首睇着。 只晕着张绯然浸红的脸,半带了点力稍扯着,才将衣衫给扯了回去。 她越是手忙脚乱,眼前的人越是笑意深刻。 沈鸫言看她这样,修长指尖探上去,逗似的轻抬了抬她的下巴,“还没说,我到底怎么了?” “………” 葛烟没想真顺着自己刚才所想的话题说出去。 毕竟这样可能都不是够不够的问题了。 她转过眼来看他,轻声开口,“就………回来也不说一句话。” 而不说话就算了,还推着人便往衣柜里去。 沈鸫言这会儿听了眉眼间只聚敛着淡淡的疏散。 他姿态闲适,似是惬意得不得了,稍稍往旁边靠了靠,“刚才的话白说了?” 说是说了………但那能是什么正经的话? 葛烟扭了扭他的袖口,“那是你以为的………在我这里不算。” 沈鸫言这会儿又格外好说话,只长臂微伸,笑了下半揽过她,“好,不算。” “只是我也有想问的问你。”他话落后很快又补充。 “你呢,怎么到衣柜里去了。”迎着葛烟看过来的目光,沈鸫言缓声开口,半扬起眉,“就想着吓我?” 葛烟改为揪他的袖边,继而低声喃喃,“这不是没吓到吗………” 认真说来,她好像才是被吓到的那一位。 像是蛰伏已久,沈鸫言好不容易揪住了,便吃得极为快且重。 而比起那样清凌冷清的面容,他沉于此中的入迷更是平添几分欲。 两人又低语了几句,沈鸫言也没就此话题再去惹她,只是要起身的模样,“我去衣帽间换衣服,你呢,要不要换?” 他说着下颌微抬了抬,示意她那已经被揉得几乎不能成型的裙子。 “不用………”葛烟将他往旁边推了又推,轻轻地活动了下腕骨,“我能穿。” “那也行。”沈鸫言眉眼深刻,目光漆然,“之后再换吧。” 葛烟哪儿能去细想他最后的那句话,只随意点点头,“我去趟浴室。” 沈鸫言这里的浴室落有好几间。 她问了他后选了个最近的迈进去,照着镜子将衣衫往旁边撇了撇。 不提只堪堪被指尖撂过的腿,真正的重灾区是在上方。 这回好似都不是那种淡着颜色的印了,星星点点落着,仿佛还留着刚才噬着过后的感知。碎却密集,仿佛浅刺过后不小心破了的那种洇红。 葛烟试探着摁了摁,发现只是晕开。 这才长舒了口气。 --- 因为来这边就不算很早了,待到等沈鸫言归来直至刚才他去换了衣服。 两人再碰头,外面天色已经彻底地沉了下去。 透着股被墨水泡过后的青黑。 “晚上想吃什么?”沈鸫言刚刚去左边第一间看了眼咚咚,这才缓缓走到一楼撂顶之下的客厅里,捏过她的脸便问。 葛烟轻轻拍开他,想着也不是特别饿,“你随便点吧,我都可以。” 而论及咚咚,那间房里有不少吃的,到时候给它拨点,总归不会饿着。 等待餐食送来的间隙,得知她没看完这边的全景,沈鸫言亲自引着她去观摩这样挑高层的洲湾岭壹号。 一楼二楼皆是起居的地方,只是一楼多半为客房衣帽间这样的功能间,二楼才是最主要活动的区域,书房以及卧室之类。 楼空房也很多,除了偌大的健身室,还内嵌有整面的游泳池,半露天的玻璃面,可以随心情无缝衔接天空。 大概因为所占面积广,葛烟当时迈至二楼时,其实还看到卧室旁边落有一间舞室。 ………是林老师偶尔过来在这边住时练舞的地方? 只是看起来过于崭新了。 四面环着亮而透的镜面,旁侧窗被帘幕稍盖着,沉木的地板泛着天暗之时特有的漆色,十分有质感。 葛烟当时浅浅地看了瞬,只用眼神示意了下,沈鸫言面容清落,视线直直撂过来,“想跳可以随时过来。” ………怎么就在这跳了。 她哪里分得出那么多时间。 葛烟想着便用臂弯怼了怼他。 而比起这样低调奢华都不能用以形容的内饰,江景才是这里最为引人注目的景象。 站在一二楼转角的楼梯之上,朝着直直落地的全面窗往外眺望。 率先落入视野的是江的对岸。 霓虹被江雾氤氲,往来车流织成光一样的流线,灯升灯起。 比起对面,近处这岸却是如斯静谧,只沉沉江滔不绝于耳。 再回首往右,那江边灯所托起的汩汩入海口,宛若悬云翻起,汾江由缓缓的流淌瞬间转为如瀑布往下落的昏沉江帘。 遥遥望去,画面仿佛都被割开。 像是携着什么不顾一切便要往前奔去,气势恢宏,十分撼然。 这样角度觑见的江河汇海,又处于这样昏昧稍暗的晚间,葛烟盯了会儿,迟迟没有移开视线。 沈鸫言长身就立于她身侧,见她这样,低声问,“很喜欢看?” 葛烟卷翘的长睫被室内的灯衬得像是凝了墨,她轻点了点头,“嗯………” 沈鸫言侧目看她,“喜欢可以一直看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和他待久了。 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但此刻也无暇顾及。 “也不能说一直。”葛烟笑起来,狐狸眼涔了水似的弯了弯,“不吃饭了啊沈总。” 沈鸫言跟着轻笑,旋即从善如流牵住她,“一起过去。” 从二楼来至一楼客厅旁的用餐间,饭桌上已经放置好的餐食。 应该都是刚刚专属管家领着人进来,特地摆放好的。 除了她之前额外喜欢的菜,饭后甜点倒是摆满了一整个小桌,就落于主桌旁边。 这下一门心思扑在甜点上,葛烟吃的间隙还在想……… 比起其他,沈鸫言大概是额外纵着她吃这些甜的人了。 这顿饭吃得不算太快。 等到葛烟意识过来后,侧面往外看去的天空,已经黑黢得几乎觑见不了江的对面。 还没等她开口说出自己有想要打道回府的意思,只单单朝着沈鸫言望去了几眼。 他就好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不紧不慢地拿过湿巾,攥过她的指尖,亲自替她擦了擦。 “今晚没打算送你回去。”沈鸫言再抬眸望过来时,只问,“要不要留下。” 这话虽是疑问句。 语气却颇为肯定。 葛烟拨了拨自己的脸颊,难得纠结。 两人经由上次一别,其实有好久没见了。 诚实而论……… 她比起自己预想的,还要想念他。 这个提议在脑海里转了几遭,她也迟迟没有回应。 再开口,她望了望自刚才起就跟着他们一起用餐的小猫,“………那咚咚怎么办?” 沈鸫言视线稍沉撂过来,“不是说它不愿意走,今晚也让它住。” 也是……… 先前左边第一间里的单间不正是可以住的地方。 还挺宽敞。 只是,沈鸫言是有什么提前预知的功能吗? 怎么就能将一切都给安排好了……… 葛烟再垂眼,小猫腮边探出两条细细的须来,殊不知自己今晚的行程都被安排好了,窝在她的怀里,猫粮吃得正欢。 ………没心没肺的。 --- 将咚咚安置好,特意又锁了门以防它乱跑。 葛烟这才跟着人上了二楼。 直至沈鸫言将看起来就很新的睡衣递过来时,她隐隐间,好像参透了些什么。 联想起今天最开始刚迈入这里时,她所有看到的那双女士拖鞋。 葛烟清了清嗓,“不提睡衣了,你之前连拖鞋都准备好了?” 沈鸫言这会儿正立于卧室的沙发一侧,偏头去解袖扣,此刻听她问,顺着话便应了下去嗓调清冷,“不止。” “………什么不止?” “你所能想到的。” 话落沈鸫言才抬起眸,目光朝她望来时,唇角略勾了瞬,“今晚总该和我一起睡了。” “………” 葛烟面颊涔生些许灼意。 原本应下来在他这住便知道会这样,她也没拒绝过。 再者………之前又不是没一起过。 就躺着在同一张啊。 不想回应他这句,葛烟连忙催人进浴室,“好了,你快去。” 沈鸫言半扬起眉,不疾不徐开口,“你很着急?” “………沈鸫言。” 他又隐隐地开始,且要来惹她了。 望着眼前女孩再故作镇定也遮掩不住的颤睫,他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笑了下,点了点头示意,“你去另一间。” 葛烟轻嗯一声,辗转去了卧室里的另外一边。 她洗漱得很慢,等到拖拖拉拉间再出来时,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好了,就这么半靠在床头,骨节分明的腕骨微微突着。 正垂着眼看屏幕,应该是在看文件之类的什么,时不时敲打着回复。 界面上的亮骤然点起他的眉骨,映出点阴翳。 他额前垂下来点黑发,姿态疏散。 葛烟静静地欣赏了会儿,还没出声,就见他径自捕捉到她的目光,下颌朝着旁边轻轻一抬,“上来。” 懒得去理他,她几步拖曳过去,掀起半边被褥,随后抬腿轻轻地躺了进去。 这里笼着的全然是他身上的气息,比起以往鼻间所嗅到的所有。 此刻迎面扑来的,更为清晰和直接。 仍是记忆里冰雪稍融,雨后霁明的那股冽然,这样如霜掠过苔原的清新,更为好闻。 葛烟指尖拎着被褥一角,往里再落了落,不知怎的胸臆间的攒动好似倏而便冒了出来,快一阵慢一阵地扯着人的心。 “你非要离我那么远?” 沈鸫言的嗓音隔了层被子,稍稍模糊,却也足够被中的她听到。 葛烟默了会儿,再开口时瓮声瓮气的,“我才上来沈鸫言………” 她刚想说什么,只堪堪掀着被角,将半张脸显现出,刚转过身要去看他,眉眼稍落下的视野近处,正正好出现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 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撂下了所有,就这样躺了过来,还移到了她的身后。 此刻两人面对面,气息比拟,捱得近了,是她只稍往前倾便能触到的距离。 葛烟低声喃着率先开了口,“………你不忙了?” 沈鸫言就这么望着她,“忙什么?” 葛烟指尖朝前戳了戳他的肩,“就看你刚在处理文件什么的………” 沈鸫言才了然,只轻嗯了声,“不忙了。” 继而,似是想到什么,他顿了顿,接连着目光幽然,“现在也是在忙。” 话落他撑起自己落于她单侧,就这样半压过来,低头便去寻那抹柔。 葛烟原本还想挡,但不知是今天格外特殊,还是这样再见到他时内心隐着不曾朝外说的欢喜。 两厢驱使,她到底是没再抑着自己所念的,就这样逢着便迎了上去。 而比起以往的所有,这回再靠近没多久,葛烟双目被越过他肩线而刺下的光所惑,微眯起之余,只觉得那样沉着的气息十分恼人。 紧接着,她便彻底地察觉到了不同。那样毗邻着腿再往内的根处,抵着别样且极为深刻的,几乎被硌着的感受。 比任何一回都要来得明显。 她几乎是顿在了枕间,半逃过他落下的啜,声音逸着点赧。 到底只是喊了他的名字,其余再多的话像是被喀住,怎么也说不出口。 沈鸫言就在这时低低地,唤了她一声。 “………嗯?” 随着她的声落,他清劲骨骼抵过来,攥着她的腕骨后,直直便往某个方向牵。 他挺直鼻梁怼在堆雪上,再抬起眼看她时,眸中漆沉如夜中的雾,“帮我。” 这压根都不是询问了。 而是确切的,明了的。 葛烟几乎是没了主见,就这样任由着他去引。 耳边听着沈鸫言时不时几句的低语,她却是在想,那样勃着的灼,是跟他清绝面容完全相对的极致反差,而此时此刻,反倒更和那嗓音贴合了。 不知过了多少个好一会儿,她才轻飘飘开口,“你就是想好了要我来你家………” 沈鸫言却是心情很好似的,半拥过她,嗯着便应下,“很早就想过。” 葛烟还要说些什么,想将人推开,却发现怎么都推不动。 这人好像是打算好了的,就非要落于她身边。 明明旁边还有很是宽敞的空间………… 而大概因为今天格外的心绪不明,葛烟只觉得自己也随着那敲打在玻璃上的风一起飘了起来,没有方向,也没有定数。 此一阵彼一阵的闲杂念头不断飚起,她难得在被褥间这边转,那边动。 “其实现在也还很早。”沈鸫言趁着这样的机会捉住她的指尖,“再不睡。” 葛烟没等他话落完,当即便埋在了枕间,“其实是很困了,睡吧我们………” 这下沈鸫言笑意近乎是蹿在了眉眼之间,他垂首去看她,“能不能装得像一点?” “不能………”葛烟想收回指尖都没法,只闷闷道,“沈鸫言你自己说要睡的,现在就还要这样。” 意料之外,他很快便应了,嗓音轻缓,“只是有点睡不着。” ………嗯? 将怀中人的脸掰过来直面着自己,沈鸫言眸中映着沉然的漆色,“一想到你在我这里,就会睡不着。” 55 Butterfly 得寸进尺。 汾江静静淌, 江涛风声越过窗面,缓缓敲打在玻璃之上。 室内在偶尔溢开的窸窣声响后, 复又迎来新一轮的安然。 稍显静谧之余, 颇有潮汐起涨后的落幕意味。 葛烟下颌被捏着掰过,正面直直望入他双眼。 四目相对之余,无声的攒烧在无人能知晓的地方暗暗燃起。 “那为了你不这样………”她长睫轻眨了眨, 捞起被褥的一角遮着自己显现而出的侧脸, “我还是之后都走开比较好。” 沈鸫言眉眼敛着,垂首睇她,顺带着又去拨开那覆盖着她的被边,疏散地笑,“来都来了, 怎么走?” “沈总………你自己才说的话, 转眼就忘啊。”葛烟陷入了和他相对的被褥拉扯之战, 复又往回拉的时候,咬唇轻声道,“是你自己说因为我在这里才………” 到底是抢不过他,眼看着被角就这样缓缓地从面颊上掠过,葛烟腾腾而出,像是被荷叶裹在内里的莲子, 新绿嫩青,滴着露便绽现。 周遭没有其他再能覆盖着的东西去遮掩她很容易显在脸上的心绪。 是自先前那会儿便悄悄掩饰,自以为没人发现的赧意。 她凭空晃了晃, 没能捞住任何枕头之类的,泄了气道,“怎么老要跟我抢啊你…………” “你说呢。”沈鸫言眉眼清疏,目光定定锁住她, “只想让你看着我。” 葛烟干脆半捂住自己的脸,轻声呐道,“………我这明明是给你一个睡得着的机会。” “比起这个,我宁愿睡不着。” “…………” 葛烟难能再次静默。 好像怎么都说不过他了。 只是到底还是因为他在身旁且无法忽视。 葛烟倏而觉得这样的夜虽略显慌乱,却也让人觉得像是在雾中捉到了什么,欢喜隐隐地泛上来,直接渗进骨骸里。 连带着心房都鼓得满满的。 像是一杯快要满盈的水,不断漾起的瞬间,有那么一刻来到了临界值,下一秒便逸出似的。 葛烟不再顾及所有,细细的两条胳膊伸过去便稍抱住他清劲的腰,顺势再抬了抬脑袋调整位置,直接枕进他的臂弯里。 他骨骼虽分明料峭,但怀里的气息环绕很容易就能让人浸在其中。 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住她,长指探来只略微圈着,摁着她的脊背便将下颌轻轻地搭在她发顶。 但这样的骤然安静也没能持续多久。 没多一会儿葛烟嗓音便更细了,“沈鸫言你………” 沈鸫言沉嗯了声,低头在她的耳边缓声道,“知道我为什么睡不着了?” 那也太……… 怎么刚有了就还能再起?并且间隔并不算很长,近乎是瞬时。 而且之前她帮着的时候就发现了,时间真的算很长那类。 她腕骨当时近乎执拗着没换角度,复又被他牵着引着才不断变换,属实是累到不行。 而一只都不能够,附在上面直到放了第二只过去,才堪堪算是帮住。 葛烟确实是又羞又赧,而沈鸫言其余的动作又未曾停,几厢因素的影响下,以至于她当时真的只轻轻一瞥而过,没有细看。 眼下脑海里再度显现那样的画面,属实是能将人的面颊灼到烧。 那样清绝冷凌的人,也有着不怎么与之相符的……… 而卧室不远处的落地窗也未曾拉上长帘,如若不是洲湾岭这里极为讲究**,并不会被人觑见,葛烟是怎么也不会答应那般的。 那会儿被褥全掉,根本挡不了什么。 而这样半明半昧落入视野里,好像才是真的挠人。 思绪再转回来,葛烟复又唤了他声,“沈鸫言………” “好了,要再有也是之后。”听她嗓音几乎是飘了起来,沈鸫言轻笑揽住她,“睡了。” 葛烟却是毫无困意。 ………什么叫再有? 这样一回下来她险些有些撑不住,还要再有。 不知道那样的挲摩都要很久吗,光是想象了一番那般的画面都觉得有些……… 而比起他话里的内容,瞬间被揽紧的葛烟拍了拍他的肩,“一定要这样搂着吗,我有点呼吸不过来了。” “是吗。”沈鸫言的嗓音自头顶缓缓往下泄,有种被鼓吹打磨的质感,“我只觉得还不够,那这样抱着呢?” 他将人翻了翻,不过是换了个角度,却惹得葛烟更往外逃。 这好像更能碰到了……… 眼瞧着她挣扎着几乎要掉到地上去,沈鸫言将人桎住捞回来,从身后抱住她,嗓音压得很低,轻缓淳然,“你不动了才能消。” “…………” 葛烟没忍住,抬腿便踢了他一脚。 可哪能玩得过沈鸫言,他稍抬起手臂便攥住她的脚踝。 两人无声间,骤然玩起了这样你来我往的小游戏。 不知过了多久,葛烟似是真乏了。 她再转回来,又喊他,“沈鸫言。” “怎么?”他的嗓音在灯灭之时的黑暗中缓缓而起。 “没什么。”葛烟揉了揉自己的脸,更往他怀里去,“只是觉得这样喊你就有回应的时候,很好很好。” --- 葛烟在洲湾岭这里待了有几天,咚咚也跟着在这里享受了几天的猫国乐园般的天堂待遇。 虽然照例还很是听她的话,比起之前,却是更为黏着沈鸫言了。 大有要将他也揽入猫猫地盘,予以饲养员殊荣的趋势。 她这几天照样两点一线,只是地点除却剧院和大平层,变成了沈氏大棚和洲湾岭壹号。 早晨出发以及傍晚归来都是乘了沈鸫言的车,连耿秘书都没怎么再见过。 沈鸫言说反正由他接送方便,愣是将人在此留了好几天。 而这里面到底有没有以权谋点什么利,估计只有他本人才能知晓了。 这天回来的车上,即将转入地下车库时,葛烟还在感慨,“我觉得咚咚可能真的要叛变了。” 沈鸫言闻言没转头,只勾了下唇,“哪个咚咚?” ………明知故问。 葛烟拧了一下他,“你知道我说哪个………” 沈鸫言嗯声,“它喜欢这边,你这么宠他,总该顺了它的意思。” 葛烟没忍住,微微笑着,“哪怕是朝你叛变也要顺吗?” “它是你的猫,也代表了你的意愿。”沈鸫言侧目看过来,攥住她的指尖牵到面前,稍稍偏头便印了下,“一起朝着我的方向倾斜,没什么不好。” 就还说呢,他倒是什么都给咚咚弄好了。 便是论及她自己,感觉也好像不用再回大平层那边,每天住在这里,反倒是回了家一样,什么都不缺。 思及此,葛烟清了清嗓子,“你家里怎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用的东西………” 沈鸫言头一回像是看傻子似的睨了她一眼,“让人新准备的。” 他觉得有些好笑,送了她的指尖去停车,“你以为是什么?” 葛烟挠了挠脸,轻声道,“………就觉得你好像准备得很多。” “不是好像。”沈鸫言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侧身过来取解她的,淡声道,“我谈了就做好了往后的所有准备。” 他语气平然,仿佛只在谈论天气那样寻常。 可越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越让人能在暗处里,用心去感知,他到底默默地做了多少。 心情蓦地大好,葛烟莞尔道,“今天我做饭给你吃吧?” “这么突然?”沈鸫言挑眉看她。 “嗯啊。”她提议后复又顿了顿,迟疑地道,“就是可能有些不太好吃,我尽量?” “好。”沈鸫言应下。 --- 葛烟难得下厨,阵仗摆得倒是大。 只是到底是个厨房小白,就连做菜顺序都是上网查的,顺便让沈鸫言在旁边站岗看着,边看还边让他给她监督并报步骤。 沈鸫言倒是有耐心,被嘱托也没任何怨言,时不时盯着屏幕之余,不紧不慢地告诉她顺序又弄反了。 咚咚就窝在他的脚边,一人一猫立在旁侧盯着,迟迟没有走开。 “要不你们还是走开吧,在外面等着我就好………” “你让我帮忙监督。”沈鸫言不疾不徐地捞过水杯喝了口,缓声道,“现在走了有些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 “怕你把厨房炸了。” “我哪有………”葛烟有些窘,瞪了他一眼,“我早说了我不怎么会的。” “不怎么会也是做给我吃。”他视线平移着撂过来,含笑道,“有我等着,你继续。” 葛烟听了这话,这才复又专心去做菜。 但到底是心血来潮的产物,等到她做的三菜一汤上了桌。 刚才蹿着跳上了桌的咚咚不知怎的,似是有些嫌弃的模样,尾巴一卷便溜远了。 葛烟见此拿起筷子先试了试,眉尖轻轻一蹙。 “…………” 真是高估自己了。 她转眼望向对面的沈鸫言,“要不我还是叫酒店外送好了………” 然而这人却是置若罔闻,落座后执着筷子便去夹了菜。 一一入口时,眉眼舒展,愣是没有半分皱起的模样。 往常和沈鸫言待久了,葛烟也知道他的口味极为挑剔,眼下见他吃得从容又耐心,当即想着要去拦他,“喂………很难吃的,” 沈鸫言挡了下她的动作,眉骨轻抬朝她望来,“我怎么觉得挺好。” 到底是拦不住人,见他这么青睐这几盘菜,葛烟低声道,“那你挺好的标准还挺低的………” “怎么总对自己这么不自信。”沈鸫言眉眼敛着,再次垂首去夹菜时,淡声道,“我说好就是好。” 葛烟没忍住轻轻翘了翘嘴角,“我对自己厨艺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不好。” 只是说归说,被沈鸫言这么形容了一番后,像是夏日晴空轻松散漫落在四处的气球,飘飘然似的。 “我还没给别人做过饭呢。”葛烟说着故意去逗他,“既然你喜欢,以后我多做点。” 沈鸫言意外得没拒绝,“多做我就多吃。” 他漆然视线落于她身上,“毕竟是你一个客人。” 有关于做饭的话题一直延续到了后来,在沈鸫言偶然发出的一句「其实也不用常做」的话语后,葛烟还没来得及质问。 就听他道,“家里不缺做饭的人,偶尔就行。” ………还真就将他家当成两人的家里了啊。 饭后许久照例去了二楼后,葛烟洗漱完没有立马去卧室,反倒来到了一楼的衣帽间。 稍稍有些别扭。 其实沈鸫言在这里给她备了很多衣服,也几乎每晚都会换新的睡衣款式。 但这次她穿的,居然是真,丝的那种。 等到在衣帽间寻到了人,葛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沈鸫言立于往里放置内饰的中央台旁,正要褪了衬衣。 他闻声朝着她看来,视线只落了一秒,那样漆然的眸中很快便浸着她所熟悉的沉。 像是云雾凝聚,旋即便会滴下水来似的。 招了招手将人唤了过去,沈鸫言视线再移至她身上,“怎么没在楼上等我?” 葛烟原本还想说的话语喀在了中途,此刻莫名没了要说的意思,只顺着他的话敛下长睫,呐声道,“………没事还不能下楼找你了?” “当然可以随时来找我。”沈鸫言单手扦住她下巴,衬衣挎在肩上还没完全褪了,就这样低头寻了过来。 这样的睡衣是极为贴,身的款式,面料是那种偏丝绸的华美风格,在衣帽间灯光的映衬下,流光一般。起和伏之间沉沉兜着那样满且鼓的堆雪,晃悠悠的,仿佛随地都能蹿着跳出来那般。 带足了劲地攥着,葛烟当即便蹙了眉,还没去拍他呢,就感知到沈鸫言从侧面伸了过来,不过是片刻,便被人带着半压到了衣帽间地面里的白绒毛毯上。 她都没怎么缓过来,就被人抬着膝弯往上翘,单拎起一边,沈鸫偏头便印了过来,一路从腿的侧边到了往内的方向,而后再延续着往上,直至来到了根处。 这回不再是指尖,而是他亲自低头所描绘出的景。 葛烟只觉得又落入那样朦然的雾里,什么感知都被模糊了。 直到这会儿她都还在关心别的,“沈鸫言,地毯,地毯会不会沾到?” “不会。”他的声音自稍远的下方传来。 以往清冷的音调都被衬得有些沉了好几个调,而后葛烟感觉到内里的那层布被往下扯,不过是撇开以后再张着,空气里的微凉好似比以往都要更嚣张。 像是绽着的花,凝了些微的雨珠。 “很美。”他打量了许久,低低地说。 被带着再回二楼时,葛烟觉得自己都有些往瘫了的方向进化的趋势。 那样张着的模样,是以往都不曾有过的,一想到他埋着都还不算,深深望着后又反反复复地打量。 葛烟越发觉得沈鸫言这几天颇有些放开了便收不住的趋势。 很是得寸进尺。 “沈鸫言,你就没觉得你很………” 葛烟话落便顿了顿,迟迟没往下说。 她分明是去下楼找他的,结果好像什么都没说便又回了原位。 早知道就不该去那一楼。 然而无尽的后悔也都归于沈鸫言此刻眉眼间聚敛着的疏散。 “我很什么?”他就这样看着她,挑眉笑道,“继续说。” “我不要说了。”葛烟这会儿还是很识趣的,也很聪明,只一头栽倒在了旁侧,阖着眼怎么都不愿意去看他。 而且她为什么不继续说。 不就是为了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吗。 沈鸫言却像是真不知情似的,拨了下她的眼睫,徐徐道,“真不说?” 葛烟拼命点头,继而不知道想到什么,倏而睁开眼后,就这样去看他,“………我觉得我接下来还是回我那住比较好。” 意料之外,沈鸫言应得很快。 “可以。”他说。 只不过半秒,他复又抬眸朝她看过来,视线深然,只轻缓道,“我也跟着去。” 56 Butterfly 抱抱我吧。 这人真是……… 她回家他也要跟着去? 那如果是去剧院的话, 葛烟凭空想象了下,笑眼弯弯。 “你这是不工作不出差, 甚至于是不出国———”她抬眸, 稍稍拉起语调,“也要紧跟过来?” 沈鸫言嗯了声,侧目望她, 不紧不慢地应, “你想的话,我随时随地都可以跟过去。” 这个随时随地嫌疑很大。 比起这样非要紧跟过来的态度,如若像刚刚那样随时随地施展开……… 好像有些限制且没法描述。 和沈鸫言待久了,连带着思绪都经常性的,莫名便跑了偏。 葛烟身上的睡衣早在刚才被抱上来时便换了件新的, 此刻熨帖着落在肌肤之上, 反倒是极为清爽。 她朝内卷了卷被边, 困意刚泛上来,沈鸫言半撑在她的身侧,稍稍压了过来,“刚刚是不是很喜欢?” 嗯? 遐思只不过顿了一秒,葛烟几乎是瞬时便明白了他话语中隐含的内里之意。 眼前覆着挡住光的阴翳,她眼睫半抬, “干嘛突然这样问………” 沈鸫言没直接答,只低低地道,“那张地毯因为你好像都不能用了。” “………” 都不能, 不能再用了? 葛烟面颊洇开浅浅绯然。 明明之前问会不会沾到,应着不会的人是他啊。 那会儿哄着让她张着,现在又拿这个来调侃人……… 软着的酸感好似有了记忆似的再次浅浅地泛上来,他那样噬到根处的感觉也变得更为清晰, 葛烟长睫颤得不行,“能不能不说这个………” “好,不说。”沈鸫言轻笑,旋即捏过她小巧的下颌,心情很好似的轻咬了下她的鼻尖,缓声问,“最近忙不忙,不忙的话之后来我这?” 听及此,葛烟倒还认真地凝思了会儿。 片刻过后,她半趴起自己,手肘稍稍用劲翻转,直接正面对着落于他怀里。 “你还真想我住过来啊………” “当然。”沈鸫言附到她耳畔,含啜着便轻轻挲摩了下,“如果我说不想,你又会信了?” 原先他好像就已经提了好几次。 也不知道是不经意,还是有意为之。 总归这一次不再随意一提,径自谈到了明面上来。 “你还真是………” 葛烟没忍住勾了勾唇角,“那我确实是不会信。” 她轻蹙着眉尖在心中暗自算了算日期,“要来的,只是可能得再稍稍晚几天。” 除了剧院那边,近来有天确实是有固定好了的行程。 她得回梁宅一趟,参加先前便说好的,梁潇潇的订婚家宴。 --- 说归说,葛烟到底还是在洲湾岭壹号这边贪眠了几天。 想着不让小猫再奔波了,将咚咚托付给沈鸫言后,她才抽空回了大平层。 葛烟回梁宅那天,汾城阴雨连绵。 还没到傍晚天色便已然近昏,梁宅院子在阴云的覆盖下,凭白落有股萧瑟之感。 这是晚春时节里难能遇见的阴天,一反先前阳光的和媚。 不过梁宅内里却很是热闹,布置得也颇具特色。 庄重不失优雅,一看便是葛楹的手笔。 梁潇潇的未婚夫林肃是林氏集团的二公子,上面还有个哥哥。 林氏集团是汾城供应天然气的重要链方之一,掌握着整座城市有关于此的命脉,林肃和梁潇潇算是门当户对的那类。 葛烟抵达被佣人请进去时,林氏一族礼数有加,十分客气。 他们一行只来了五人,除了男方的长辈以及父母,再无其他。 毕竟是家宴,理应要私人一些。 葛烟到底只是为了梁潇潇过来,具体细节商讨的事宜,有关日后婚后的安排,都不在她所关心的范围之内,闲暇之余好像便显得有些没事干。 早先中午到的时候,葛楹高兴得不行,亲自下厨做了一满桌葛烟爱吃的菜。 眼下直至到了家宴正式开始,她略有些撑,到底还是不太饿。 等到众人纷纷下了桌,葛烟看了眼在和未婚夫热聊的梁潇潇,打了声招呼后,径自抬起腿,往四合院的亭台里迈。 晚饭过后的院内极为幽静,被半雨浸润过的石板透着深黑,湿漉漉地凹了些水坑。 她掐着点,缓缓地迈至到亭台内里时,打开手机望了眼。 果不其然,沈鸫言已经发来了消息。 Yan:「确定回你那边了?」 她敛眸看去,觉得有些好笑,轻轻敲字过去。 格言从录:「早上刚和你说过的,沈总真是贵人多忘事~」 Yan:「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格言从录:「那你………现在确认好了?」 Yan:「嗯。」 沈鸫言那端发了一条后,很快又冒出新的消息。 Yan:「记得早点回来。」 Yan:「咚咚好像有点想你。」 ………咚咚? 这下葛烟笑意彻底遮不住了。 格言从录:「你确定这小猫想我?」 Yan:「确定。」 格言从录:「可是也才分开一两天啊………」 再者,它近来的新欢不是沈鸫言本人吗。 念及此,葛烟还要回复。 沈鸫言的消息再次进入。 Yan:「那也有几十个小时了。」 “………” 这个时间换算法并不怎么常见。 葛烟丢了几个咚咚的表情包回呛过去,在沈鸫言复又开启的询问声中,终究是应下,说自己尽量早点,再早点。 沉浸于这样你来我往的消息里,等到耳边倏而响起一道嗓音后。 葛烟下意识的反应便是将手机屏幕熄灭。 “在和谁发消息?” 这嗓音温和无比,听似轻缓和煦,却也落在了这样的半阴天里,乍一听是十足得陌生。 葛烟还没抬眼,见眼前的人还要再靠近,当即便往后退了两步。 原先梁易西自她进门后一言不发,葛烟也权当他是空气。 只是未曾想,这样饭后的机会,他不随着梁父一起商讨梁潇潇订婚的事宜,反倒是来到了亭台这边。 葛烟抬腿想绕着迈过他往宅内走,梁易西却是拦住了人,“见到我话也不说一句,你就这么抵触我吗?” 自她从芬兰回来时候,打听到梁氏对剧院投资的进展有所搁置,加之上回见面只打了声招呼,葛烟以为便是结束。 不曾想,梁易西仍是要来寻她,不曾消停。 敛下眸,葛烟唇半抿起,“梁易西,我现在不想听你说的那些。” 梁易西背对着宅子那面,双眸隐在平光的镜片里,“我说的哪些。” “是提到了不该提的,还是说,你又想像上次碰面那样,想着有沈鸫言来接?” 他温声呵了下,眼瞧着葛烟紧紧地蹙起眉,却是缓缓地笑,“可我看今天家宴他也没来不是吗,他对你好像也不过如此,让我猜猜,是不是假借工作忙就推辞了不过来?” 葛烟垂眼,手机牢牢地攥于掌心,指尖用力到几乎泛白,等他嗓音落于空气中飘没了尾音,这才有所动作。 “是我没和他提。”她终于是抬起长睫,遥遥地将视线撂过来后,出声便道,“而他,也不是你所说的那种人。” 见她因为所提起的这人才缓缓抬眼直面于他,梁易西面色稍稍沉了下去。 “你和他才认识了多久,就为他说上话了?”他温和笑意不再,“你就这么确定他不是我说的那种人?” 不等她回应,梁易西再次开口,“往外看看吧小烟,那些喜欢追着你捧着你的男人,哪一个不是只喜欢你的脸,你所谓的名气。” 他温和笑意再次蔓延至面容之上,“哦,堂堂沈氏沈总好像也没能幸免,被你迷得魂都丢了。” 梁易西见她再次垂下眼去,不再说话,只纤窈的身姿落于这沉黑的亭台之间,微动着抬脚便上前一步,终究是没忍住便稍松了气缓声道,“小烟。” 他话落便道,“无论是刚才所说的一切,亦或者是之后的什么,我可以给出我的全部,他呢,他对你会有真心吗?” “够了………”葛烟不等他说完便打断。 拼命着鼓足着气要去反驳他所说的一切,她的嗓调虽颤得如同被晃起的绳索,却是笃然无比, “我说,真的够了。” “我只要他现在喜欢我,无论是什么原因。” 葛烟长睫凝着这阴雨间的墨色,补充道,“而我也愿意。” 话落,不想和他在此处再多言哪怕一语,葛烟半转过脸,从另一边的石板路绕过。 不管他在原地怔留了多久,也不管他会有什么样的神色。 就这样莫名被打了茬,她全然没了要继续停留在梁宅内的意愿。 迎着葛楹的诧异和挽留,葛烟随便扯了个理由,表示有急事要忙便匆匆而去。 临走前梁潇潇还追到了宅院前,“真要走啊烟烟,蛋糕还没切呢,我特意选了我俩都爱吃的口味。” 葛烟摆摆手,只轻轻抱了她一下,“我真有事,姐,祝你订婚快乐。” 梁潇潇点点头回抱住她,“会快乐的,你也是啊,下次来希望别再这么急了,等我去找你玩好吗?” “好。”她轻声应下。 只是出了这梁宅也近乎是漫无目的。 连带着也没了心思去回大平层。 那里此时正空旷,却也无一人,冷清沉寂。 不知不觉中,回去的路线便辗转换了方向。 从过江的一路延伸至了门前。 葛烟就这样静静停着,没再迈出任何一步。 仿佛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就这样缓缓地靠着贴住墙面。 --- 市中心,沈氏大楼灯火通明。 沈鸫言稍晚时分才结束工作,稍解了领口的扣子,修长的手探去划开手机屏幕。 那端往后没再发来任何消息。 这几天葛烟都是在自己的大平层住。 虽然没事先和她说,但他原本的打算也是今天便跟过去。 只是在此之前还得回洲湾岭一趟,将咚咚带上。 屏退了来询问是否需要司机的耿秘书,他开口道,“今天不用。” 顿了顿,似是想起什么,沈鸫言复又淡声补充,“往后一段时间都不用。” 耿秘书眼观鼻鼻观心,联想起那天电梯连线所听到的声响,堪称是毗邻了现场………到底仍是秉承着秘书的职责所在,没有多问什么,只应下好。 从沈氏驱车回洲湾岭也花了一段时间。 沈鸫言自迈入壹号这边的专属入户厅时,便心有冥冥。 莫名只觉有些许烦乱扰在心间。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只径自敛下心神。 抬起长指微微解了第二颗纽扣,刚要往门前迈,便觑见了那近乎是窝在门前,半蹲着的身影。 步伐几乎是瞬间顿下,沈鸫言垂眸望去,清凌眉眼难得冷凛,“烟?” 那身影感知到了有人来,再抬起长睫望来时,只定定地望着。 她面容隐于昏昧之中,缓缓地站直后,朝着他便轻唤了声,“沈鸫言………” 沈鸫言当即转向,长腿迈去的同时开口问,“怎么突然来了这边,也没进去?” 话落没多久却是感知到了她此刻的沉默。 见他没有任何停留,话落也不再问些什么,只裹挟着夜色转而朝着自己走,一步,又一步。 葛烟终是迎了上去,兜头便落入他怀里,“抱抱我吧………” 57 Butterfly 我一直都在你身后…… 沈鸫言在她奔来的下一秒便抬手, 紧紧地扦住人入怀。 他略垂首,长臂搭于她纤窈的脊背上, 往自己的方向摁住, 指骨穿过她垂着的乌发,近乎轻抚。 怀里的人拥得那样用力,好似没了他, 下一秒便能如柳折断似的。 在黑夜里静静散着难言的无声沉默。 夜色也好似停留下来, 静静拢着这对相拥着的人。 葛烟近乎要将自己嵌入他怀中,埋着的侧脸被半压起弧度,鼻间抵得快要缺氧,却仍是没有放手,只绕着紧紧环住眼前人的腰。 像是船舶在海面寻求停靠, 一经入了港湾, 便不曾偏移。 在她背上轻轻挲摩了不知多久, 沈鸫言的嗓音自头顶泄下,“别在这边,我们进去?” 葛烟似是吸了吸气,这才轻嗯一声,点了点头。 她刚略松开眼前的人,还没撤离, 转眼又察觉到旁边的人稍扯了扯她。 膝弯的地方被捞着搭起,视野里黑暗仍旧肆行,不过是转了个视角……… 直接被他打横抱起。 沉重的木门有所感应后直接往后缓缓打开。 沈鸫言迈入后, 亲自给她换了鞋,一路绕过玄关,直接朝着客厅的方向走。 被落着放于沙发上时,咚咚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 大概是察觉到了猫主的心绪, 罕见得没有去黏沈鸫言,也不再喵喵地撒娇叫,只是步履略急地在葛烟的腿边打转。 顺带着用毛绒绒的头颅去轻轻地碰,柔柔地怼。 葛烟视线乍一从昏昧的地方转移至稍显明亮的地方,还未完全适应过来,连带着薅它的动作都慢了一拍。 还是沈鸫言率先发了话,“咚咚,听话。” 他下颌朝着左边第一间的方向轻抬了抬,“进去。” 小猫呜呜两声,在两人间来回打转了几趟,这才蜷着尾巴,分别用脑袋怼了怼这两人,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哒哒往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沈鸫言在此之后没再吭声,动作却没停下。 他将人安放在了沙发后,转身又去了半开放的厨房那边。 再回来客厅时仍是不曾问起什么,只修长的手执着一杯水,长眉稍凝,“晚上还是有些冷,你在外面等我多久了?” 葛烟就这样看他来来回回,眼下胸臆里溢满的都是面前的他,只轻声道,“………也没多久。” 他视线定定锁住她,再转眼只径自垂眸,语气略略放缓了点,“你手很冰。” 沈鸫言不容她拒绝,骨节分明的手拄着那水杯递到她眼前,“不管怎么说先把水喝了,暖一暖。” 在她伸手要去拿热水时,沈鸫言却没给,只径自道,“烫,我端着你喝。” 葛烟眼眶润了瞬,喉间微动了动,抬起皙白秀窄的指尖,就这样搭着附在他的指骨上,隔着这样一层颇具骨感的人工杯垫,低着头轻轻地啜。 喝了几口见她神色略有些缓和,沈鸫言伸出手,指腹在她的唇上碾了碾略微逸出的水色,转眼将水杯往旁侧的茶几上放。 再回首,却见葛烟半屈起腿坐于沙发之上,正愣愣地盯着他瞧。 也不知道往这边望了多久。 他刚要启唇,葛烟像是刚才门外那样,再次伸出双手,一副索抱的模样。 沈鸫言走过去坐于她身边,转手将她整个人往上拎起,轻松抱着便将人放置在了大腿上。 葛烟双腿分着岔,和他这样以面对面的姿势,额头近乎相抵,极尽亲昵。 他视线漆沉如外间凝墨的夜,稍稍压低了音调,“今天这么黏人?” 不像是以往那样耳语几句便有些羞得满面浅绯,长睫颤着不去看他。 今天的葛烟像是,“就是想你了。” 不知默了多久,她两条细胳膊近乎并着抵在他胸前,稍稍扬起头去看他,轻呵起声,“………你会一直属于我的对吗。” 沈鸫言静静地看她,半晌没说话。 葛烟半掀起眸,等待之余眼睫颤得更为厉害。 她仰起颈子,拉出的漂亮线条略有动摇,仿佛下一秒便不能承受那样的重量,惶惶着几欲要坠下去。 沈鸫言就在这时有了回应。 他在她的唇上咬了下,连带着比以往力度都要重的力道,气息很沉,“会。” 葛烟轻唔了声,这才垂下眼睫,又埋回他的怀里。 任由繁杂心绪在胸臆间横冲直撞。 只觉得过眼之间的所有,好像都不算什么了。 就像之前她时不时便体会到的那样、 有他在身边,就会很好。 她这样静静埋着倏而又没了话语的模样,是先前便有过的模样。 沈鸫言等她平缓好气息,再伸手时,单边攥住她纤细的腕骨,捉着指尖便往胸前的方向放。 “还记不记得之前在芬兰的那一晚。”他说。 葛烟单只手被桎住放置于他的身前,她半撑着,经由这声抬眼望去。 沈鸫言复又缓缓开了口,“那时我说过,无论有什么,我都等你自己和我说。” “可现在我转变了主意。”他视线径自锁定住她,不曾移开。 像是紧紧牵着荡在峡谷间的绳索,不容放手那般。 他的嗓音也熨在了耳边,“后来山涧会馆那天,你心绪不高,又是因为遇见了谁。” “葛烟。”沈鸫言单执住她腕骨的手稍稍往内拢紧,“这次能不能放心地将一切交给我,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乎是瞬时,万千杂思像是河流奔腾入海,齐齐盘踞在心间。 原来,原来。 原来那么早他就察觉到了她的情绪……… 近乎是愣愣地盯着眼前的人,葛烟霎时只觉一股烧似的灼流冲天而出,就这样渗进四肢百骸里。 仿若被热油淌过心尖,那情愫无法自抑,竟是直蹿着往上,腾腾冒着汽便要掀翻一切。 也让她没有半分犹豫,点了点下颌后,宛若猛虎,几乎是瞬时便再次扑到他的怀里。 “………沈鸫言。” “慢点。”沈鸫言从善如流接住她,一如之前的任何几次,他低低地道,“我都听你说。” --- 事情要从年少时期翻篇而起。 葛烟很小的时候,葛楹和乔牧华因为意见三观不合离了婚。 葛丛鹭被判给了乔牧华,葛烟则跟了葛楹。 没过多久光景,她随着母亲的再嫁,住进了汾城梁宅。 梁氏一族的人见她长得冰雪漂亮,从小便能依稀觑见日后的殊色芳华,言语间颇生喜欢,虽说是二嫁带过来的继女,不提梁致臣视她为己出的那些举措,一些长辈到底也还是由了心意,将她当小辈疼。 而以葛氏为圈的企业人脉,到底也能与梁氏并肩。 便是稍稍有些别有用心之人挑拨,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根本指摘不了这对母女。 比起梁宅旁边其他宅院里,同龄人对她到来的示好。 梁潇潇是最为喜欢她的那一个。 两个少女间的友谊来得很快,眼瞧着那会儿还有点憨纯的梁潇潇做什么都喜欢叫上她,葛烟起初来到梁宅时那些微妙的脱离感和陌生感,也稍稍褪去了点。 葛烟是在住进梁宅很久后才见到的梁易西。 他还在读高中,因为往来梁宅与学校间的路途稍有些长,梁家人便在学校旁腾出一处房产供他住。 那天也是阴雨天。 梁潇潇拉着葛烟,缓缓迈下旋转的台阶时,兴然地指了指落座于沙发上的人,朝着她介绍,“烟烟,那就是我大哥!” 两人下楼时的动静不小,梁易西转头看过来时。 竟是迟迟都没转开视线。 葛烟率先避开他不偏移开的目光,敛下眸,跟着梁潇潇道,“大哥。” 梁易西站起身,面容温润,朝她只微微一笑。 毕竟自己也有哥哥,又有了梁潇潇的撮合,葛烟也渐渐地将他当兄长来看。 起初,少女没觉得有什么,但很快,她便察觉到了不对劲。 ………梁易西避开梁潇潇,单独找自己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多。 “小烟。”他这样喊她。 第一次觑见梁易西隐在温和面容之下的另一幅面孔,是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傍晚。 那天梁潇潇去了朋友家没和她一起,葛烟途中遇到了几个同学,便在外面逗留了会儿。 等她再回梁宅时,比平日晚了许久。 摆手拒绝了佣人问她要不要用晚饭的提议,她朝着客厅里迈,直接撞上就那样静静坐在沙发上的梁易西。 客厅里没开灯,他一贯温润的面颊上没有什么表情。 见到她来,他手里拿着先前葛烟随意给的糖,抬眼便问,“你也给别人糖了吗?” 听此少女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刚才在门口和同学道别时,为了以示感谢,便拿了点送过去。 她惯爱吃甜,常备糖的品种也有许多。 心中暗觉梁易西有些奇怪,她到底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他们住在附近过来找我,我顺手就给了………” 梁易西却道,“所以他们为什么会来找你?” 不等葛烟回复,他补充着,“如果不是你主动搭上他们,他们会来找你?” 葛烟不傻,当然知道主动搭上这四个字意味着什么。 只是没能想到这句话竟然能从他的口中说出。 她略有些恼,秀眉轻轻蹙起,“他们是我同学,讨论试题而已。” “而且那是我的糖,我想给谁是我的事。”葛烟气都有些颤,干脆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你不用说得这么难听。” 大概是见她生了气,梁易西就在这时倏而放缓了音调,“小烟,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手里还拿着糖,就这样看向她,“如果你想玩,我可以带你出去,不用他们。” 话落梁易西作势要站起来,葛烟却是垂下眼,不再多有回应,加快脚步略过他,一路迈至楼梯之上。 自那之后,葛烟心中只觉古怪。 于是尽量能不见他就不见他。 偶有在梁宅饭桌上碰到,她也只是低头吃饭,偶有偏头,也是和梁潇潇讨论八卦亦或者是新闻。 然而再怎么躲,也还是有再次单独碰面的时候。 又一年的夏季如期而至。 暴雨如注,将天色都洗刷成乌沉的土灰。 憋闷的热意被砸坑出来的水洼冲散,复又从泛着泥腥的地面上缓缓蔓延,袅袅地攀爬至腿侧。 葛烟自小习芭蕾,师从郝兰蓉。 这时的她已初现日后锋芒,少年组的奖项接连拿了不少,除了电视台相关栏目的时常报道,更有无数芭蕾剧团朝她伸出橄榄枝。 这天练舞完,被应以旸带着司机亲自从城南送回了梁宅。 葛烟抬眼便觑见外间那样的阴沉。 这雨不断往下落,砸得落于深谭之上的荷叶都凌败,蔫蔫地趴在波面之上。 拒绝了应以旸要送她下车到门前的提议,葛烟用手作伞,几步迈过宅院大门,踩着石板边跨至到了梁宅的堂屋里。 雨水将发丝浸润了些,她半伸手去擦,眼睑半撩起,却在楼梯台阶的旁边,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梁易西刚毕业,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和那些公子哥玩至深夜。 这样稍早的傍晚便回来的时候,很是少见。 而比起这样骤然出现在宅里的表现,他酒气醺天的模样倒也印证了先前都去过哪些场所。 梁易西应该是真的喝多了,扶了扶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笑道,“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根本见不到面的小烟。” 她抿唇,到底只是略点头算是打招呼,刚想着绕过去。 梁易西眸中浸满酒气,长身挡住台阶,“刚刚送你回来的是谁?” 不等她开口,他携着温和笑意便道,“哦,也不用你回答,我知道的,是应以旸。” ………既然是已然知晓了的答案,葛烟不明白他这样问着又自顾自应下的举措是什么意思。 她略点了点头,想着还要不要往里间迈。 却听到不远处的他缓声开了口,“小烟,你能叫他师兄,为什么不能再叫我大哥?” 是啊……… 自从先前那天起,她便不再唤他大哥。 像是将这个称呼埋进了风里,散开之后从未有过。 梁易西嘴里不住地念着为什么,下一秒竟是略站直了身体,不紧不慢地便朝着她这个方向迈。 葛烟眼皮跳得厉害,下意识便往周遭觑,家里的佣人不知去了何处,而此刻空阔有余的宅内,唯独只有他和她。 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少女慌忙之余撤身连连往后退。 大概她动作极为突兀,期间腿弯不小心碰在槛栏上,阻力滞留在腿间,相反作用力下,她兜头便直直往下栽。 堪堪落地时,她眼疾手快用手撑了下,却还是挡不过那样钻心的疼。 就在这时有车缓缓驶入梁宅。 那样透过雨帘的光,像是有了生命力似的揪起所有,直直穿过一切,径自落在她面上。 眼前的方向便是镂空的院内,余光里则是梁易西顿了顿后面带焦急朝她奔来的面容。 葛烟直直抬起眸,再次望入那样的车灯里,稍抬了抬手。 再次清明醒来时,是在医院。 周遭围着了一群人,见她终于有了意识,嘘寒问暖的话语不断。 有几个长辈知晓她摔了,连忙赶过来时,直嚷嚷着脑子疼,还抹了泪。 迎着众人问及她怎么就摔了的关心和问候。 葛烟的视线越过一切,径自落在站在床尾的梁易西身上。 他略有歉意,但到底什么也没说,先前的酒意退散后,又是一派翩翩如玉的温润公子哥模样。 葛烟稍稍闭了闭眼,想起先前国外著名剧院邀请她前往参团的建议,终究是下定了决心,朝着旁侧的葛楹道,“我想出国练舞。” 就这样一路从国外抵达芬兰。 进入芬芭后,她潜心钻入舞蹈的海洋里。 无暇,也无心再去关注任何国内相关。 只偶有和人联系,此外也并不经常回国。 原以为这样的不见面能切断所有。 葛烟未曾想到的是………梁易西后来几年在初初接触梁氏相关业务时,竟是将历任的地方,定在了海外部门。 时不时来芬芭观看演出。 并以观众的名义源源不断地送出花篮。 葛烟那时的名气已然传遍国内,因为自身金奖连年大满贯的经历,成了家喻户晓的东方天鹅。 前前后后送至芬芭,点名为她而来的礼物如流水席一般,数都数不尽。 原先她屏退了那些昂贵的,只稍稍留下带有心意的信件,勾木,标本之类的小玩意儿,顺带着也好好地收下了那些精致的花篮。 可那之后,葛烟找到了在芬兰的舞蹈老师sherrlly,“我将不再以任何名义接收任何礼物………以及任何花篮。” --- 日历悄然翻转,接连着这么些年竟也是一晃而过。 再然后,葛烟便计划着回国。 原以为任由时间冲刷可以忘却一切。 但无法否认的是,她至今仍是或多或少被梁易西的那些言语影响。 并且也无法理解的是,他竟然对她持有那样的情感。 让她觉得匪夷所思,也无比抵触。 眼下,距离她参团进入京芭直至现在,竟也有小半年的光景。 葛烟自开始起便断断续续地,她的音调不慢也不快,途中大抵还是回忆到了年少时期值得怀念的事情,东一头西一敲地补充。 期间沈鸫言偶有动作,也只是将水递给她润嗓。 不曾打断,也不曾插话。 女孩说到后来竟隐有困意,眼睫垂着轻颤时,只觉眼前的人有些过于安静。 她不知道的是,沈鸫言那样暗自捺下的沉默背后,究竟掀起了怎样的情愫起伏。 和先前晚间见她半蹲于门口时有所不同,这样沉沉凝在胸臆间的心愫,让他眸色稠然得几乎能聚起云雾那般,降下滔天的雨。 “他回国以后有没有继续纠缠你?” 葛烟摇了摇头,“上次在我们去山涧会馆,是我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 她抬起长睫,颤颤地看向他,不知为何便再次喊他,“沈鸫言………” 沈鸫言沉下所有,再开口时音调清冷到有些寡薄,“我一直在这里。” 他伸手将窝于怀里的人抱紧,却又听到她轻声问,“你会一直陪我的对吗。” 这是今晚,她有关于此句的,第二次询问了。 “答案只能是一个字。”他轻抬起她小巧腻白的下颌,促使她抬眼望过来,低声道,“会。” 见葛烟乖乖地迎着他的视线,眼中似有薄雾拧起水色,沈鸫言开了口,“不用多想,接下来一切都交给我。” 须臾片刻,怀中人点头的幅度轻微却笃然。 沈鸫言音调稍缓,“葛烟,我希望你遇到事都能依赖我,但另一方面,我并不想让你陷入这样的心绪。” “无论如何。”他说着垂眼,吻落在她的长睫之上,以此抚平她往前所有的不安,“我会一直都在你身后。” 58 Butterfly 今天这么听话? 沉暮的夜渐渐弥漫裹住窗面。 沙发旁侧的暖灯映出两道相携相拥的剪影。 葛烟眨了眨眼抬头看他, 旋即,那原本洇着薄雾的双眼更为湿朦。 在稍暗的背光处,泛起被润过的色泽。 氤氲起的水色不断积攒, 继而盈满, 一如她此刻鼓胀开的所有情绪。 连同那样洇出的泪,直直往下落。 像是断了线的水帘, 她在这样望着他时, 静静地无声落泪。 宛若汹涌着朝前奔去的江河, 葛烟所有的啜和泣,都落于扬起后怎么也抑不住的哽咽之中。 她发出的动静很微弱, 虽轻,但像是带了刺的荆棘划过,扎得人心都泛起浅浅的痛,难捱且无法忽略。 沈鸫言默默地盯着她,双眸漆黑如浸在墨水之间。 须臾,他抬起指骨,指腹在她面颊上轻轻拂过,拭掉她不断滚落的泪珠, “好了,不是说了都有我在,别哭。” 葛烟轻轻点头,继而, 又垂下眼,摇了摇头。 “我只是觉得, 之前从来没有人能那样坚定不移地告诉我………”她捧过他探来的腕骨,侧脸轻轻贴上去,长睫颤起些微弧度, “我还能够拥有这样的倚靠。” 就这样朝前走,不需要频频回头。 只因有人会一直守着,做她身后最夯实的依托。 室内再次陷入安静,葛烟话落后便不再开口。 等怀里的人平息好,沈鸫言将她更为搂近,“其实之前就发现了,哭包一个。” 他倾身低头,唇在她残留有泪痕的面颊之上碰了碰,“眼泪就有这么多?” 葛烟鼻音稍显嗡声,她略有点不解,“哪里就哭包了………我又没有经常哭。” “没有经常哭?”沈鸫言清癯侧脸隐在亮堂之下,疏散眉眼舒张开,视线自上而下睇过来,似是觉得她的话语没有任何可信度,再开口时只不紧不慢道,“在鄞城山庄给你涂药那回,之前拍摄在办公室和电梯里,还有上周,在地毯上。” 他说着视线深深探过来,“这些,要不要我帮你再回忆一遍?” “………” 这人就能记得那么牢。 可她那时即便哭也多半是生理性的,亦或者是,根本就不算哭。 怎么被他这么一说,反倒有些别的意味。 而就算是,那又是因为谁才这样呢……… 葛烟又羞又赧,秀窄皙白的指骨圈起个拳头就往他清劲的肩上锤了锤。 沈鸫言没躲,等她锤完了攥住她的拳头包着便裹在了掌心里,抬眼看向她,“现在心情是不是稍微好点了?” 葛烟这下只轻轻点点头,“………嗯,好多了。” “接下来还是休息几天比较好。”沈鸫言拢了拢怀里的她,像是上了瘾似的,也不松开,在她腰侧有一搭没一搭地揉,“剧院那边我让人去帮你请假。” 葛烟任由他去,却是道,“………在你这里休息?” “不行?”他清凌面容携了点清浅笑意,那附在腰侧的指骨往里收了紧,用了劲地捏了下,“有什么缺的和我说,我去你那里拿。” “………那也不用。”葛烟紧跟着他的动作附过去,发觉怎么也掰不开,只轻声道,“你这边不是什么都准备好了。” “我的意思是让你安心休息。” 沈鸫言话落补充,“一切都交给我。” 葛烟这会儿完全沉浸在掰他指关节的游戏里,听到只随意嗯了声。 却惹来他在她翘挺上的轻轻一捏,“听到没?” 怎么就捏到那儿去了………葛烟几乎要跳起来,却发现怎么也够不着他已然伸到身后的长臂。 泄气之余,转头又锤了他一下,“听到了。” 说着她的语气里竟也带了点笑意,“沈鸫言,你都说好几遍了………” --- 汾城的晚春随着柳枝抽芽冒出的藤绿一起,终于落下帷幕。 近日气温骤升,那样拂过面的暖融褪去,迎来的是些燥的热风。 汾城城建新区的房地招标会前夕,也随着这样频频攀起的温度,迎来了稍显动荡的几天。 新区的城建一直是汾城主攻基础设施计划中的重要环节。 随着上面主张扩建,以及初步实现区域放大经济化的标书在去年倏而往下展开呈现,新区当即成了那近乎流油的香饽饽。 拿地,则成了最为关键的纽带。 这些地块召集来那些有资质的候选人,经由各式竞争后,在近期几乎是锁定了一些能够中标的公司——只待招标会开启后最终敲定。 不过说归说,事态其实很明朗,大家默认的中标方,是梁氏。 这总归是还要再走个形式确认罢了。 比起其他公司后期得了标书才前来竞争的情况有所不同,梁氏早先便对此项目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也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而其董事会交待此次招标为必拿项目,且派遣着出去谈判的主要负责人。 是梁氏新上任的副总梁易西。 他刚归国没多久,前前后后花了近半年的时间在这个项目上,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什么手法都不限,成功地屏退前来竞争的其他公司。 花费了不少功夫。 这样没放在明面上的事往常也有过不少,是行内人彼此之间早就默认了的规则。 但差池就出在了这里。 招标会前几天,有人放出消息说沈氏意欲参加招标选项,这中标人,一时半会儿怕是定不了了,可能会被替换。 虽说不知晓为何沈鸫言那方突然对新区这边的城建感起了兴趣,但只要沈氏入场,形势便能有终极的翻转。 界内眼观八方,还是将关注度聚集在了这方面上。 比起被放出的小道消息,沈氏的强势参流在招标会当天正式打响。 无论是出具的相关土地用途材料,还是沈氏钱如流水般高调竞标的举措,都打了梁氏上上下下一个措手不及。 像是不要钱那般,沈氏出示的超高出让金额如汩汩攒起的堆雪,越滚越大。 前后不过三两天,那样只言不语却埋头砸钱的气势,愣是给界内旁观的其他公司看出了一股势在必得的强大气焰。 只连连感慨,沈氏这般财大气粗的气概,怕是放眼汾城也找不出第二家。 招标会正式开启前,梁易西的助理不断在隔间的茶水厅里来回奔波,不断将最新状况告知过来。 “这事你确定吗?”梁易西把眼镜摘下,不断地擦了又擦。 “确定的梁总。”助理神态焦急,连连点头之余又道,“据说那边不仅今天亲自来了,直到现在,还在不断地往上加码。” 这样难挡的势头,哪个招标方不会被吸引过去? 梁易西原先一派波澜不惊的面容,在之前听到沈氏参标之时,便不再显出温和,此刻听到助理再三播报沈氏那方的相关举措,他脸色彻底地沉了下去。 “这个项目我们不能放弃。”梁易西重新戴好眼镜,起身朝外走,“现在就过去。” 今天这场招标会来得人不少,原本有参加资格却无心前来的许多公司负责人听说沈鸫言要亲自来,纷纷参与。 权当是凑个热闹。 一步两步迈至招标会专用的会议厅前,梁易西摆手示意紧跟着的助理停下,愣是滞了一口气。 再推门而入,落于主座的那人再熟悉不过。 不是沈鸫言又是谁? 只是对方不曾将视线看过来,周围绕了一圈想要攀关系和讨好的人,梁易西径自定定心神。 稍稍掩下藏于心底的那份强烈不安。 招标会开始后,沈鸫言全程没参与讨论,只目光落在远处,似是并不怎么关心的模样,眼底波澜都没起半分。 他姿势闲散,视线遥遥。 轮到梁氏上台,梁易西拍了拍话筒,在全场人倏而探来的注视下,直接开口道,“据我所知,梁氏倾尽力气且花费半年时间所竞的这块地,原先并不在沈氏的考虑范围吧?” “如果沈总原先并无意于此,我想,不若还是让准备了许久也更有诚意的公司参与竞标会比较好。”梁易西温润语气不再,将视线落在沈鸫言身上,“沈总以为呢?” 经由此话,不仅是在场的人沉默了下来。 原先梁易西的助理也愣在了原地。 而这样的安静也并未持续太久。 终究是止步于主座那人的缓缓启唇。 “谁说我无意?” “竞标不讲究先来后到。”沈鸫言气定神闲,不紧不慢迎上对方的视线,音调清冷却隐含强势,“这块地,我要了。” --- 招标会结束当天,汾城界内几乎是在瞬时便掀起了轩然大波。 梁易西归国半年有余的第一个项目不仅是流了标,而据传从其手上强势入场并夺得项目的竞争者,不是旁的什么公司,而是沈氏,那个鼎鼎大名的沈氏! 梁氏原先在梁易西的带领下,近乎倾尽了相当一部分的财力去支持这个项目,现如今以失败告终,以此引起的蝴蝶效应很快便发挥了作用。 而原先入股梁氏,被梁易西拉来且对其负责项目有所支持的投资商,不知为何,竟纷纷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表示撤资。 梁氏历经这样前所未有的动荡危机,也让行内稍显敏锐的一群人,嗅到了不太一般的意味。 距离招标会结束不过几小时,消息传出后,梁氏股价当即跌停。 当天下午,梁易西在返回梁氏后没多久,直接求到了沈鸫言面前。 得到耿秘书的通报后,沈鸫言翻阅文件的动作都未停半分,平声道,“让他进来。” 梁易西不复先前的那副翩然模样,姿态放得极低,“沈总。” 几乎是咬牙喊出这两个字,他再抬眼,温润的面容到底落了点不甘心,“我来找你是为了那块地的事………” 这算是他一手构造要推进的项目,也是他的心血。 毕竟忙碌了差不多有半年,梁易西并不情愿就此打了水漂。 而撇开心中隐隐的猜测,他直觉沈鸫言如此这般强势的介入,应该是冲着自己来。 深深吸了气,梁易西试探着询问道,“如果沈总可以将这块地转给梁氏,我们愿意再抬高价格。” 话落,室内近乎落针可闻。 沈鸫言那端好半晌没说话,只一页一页地翻阅文件。 像是没有在听。 这场等候持续了十几分钟。 直等得梁易西背上落满了冷汗,暗觉脸面都好似被踩在了脚底……… 才听到办公桌后的人缓缓开了口,“这块地不会由沈氏的人负责。” 而后,在梁易西近乎是松了口气的须臾,沈鸫言淡声补充,“相关城建的项目,会直接转移到海外。” 示意耿秘书将一份文件递至梁易西的面前,办公桌后的人复又开了口,“路途遥远,跨越海峡的地方,只能劳烦梁副总辛苦一番,亲自上任监督。” “或许得改个口。”沈鸫言音调不疾不徐,“梁工?” 原先在听到“海外”这两个字时,梁易西便隐隐觉得不对劲,而「梁工」二字成功地将那份疑惑落实。 从秘书手机接过那份合同,视线只在上方落了一秒。 他抬眼朝着沈鸫言望去,气息都有些不稳,“这是要我驻扎在外,不能回国的意思?” 可这分明还是沈氏的项目。 远在海外当工,说得好听是工程师,如若说不好听……… 换言之,他辛苦在那里上任,辗转都是为沈氏卖力。 并且,还不能回国。 “是不是小烟和你说了什么?”梁易西藏了许久的名字终于在沈鸫言面前说出了口。 他温润面容稍稍有些扭曲,“沈总现在为她做成那样,真能保证自己不会…………” 话还未落便被打断。 “我很好奇。”沈鸫言冷声开口。 “你到底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每次都要凭空揣测她的意思?” 沈鸫言倾身往后靠,语气近乎是施舍,“你大可放心,到那时,我和她的婚讯会漂洋过海,顺带留你一份喜糖。” 不是在意糖,那就闻讯以后完完整整地吃下去。 而论及“糖”……… 梁易西张口要说些什么,却是失了语。 “你怎么会知道………”触及到某个可能,他面容瞬间衰败下去,“不行,我想见见她,再………” “她不会再见你。”办公桌后的人面无表情。 “如若不是念及她还有家人在梁氏,落在你头上的远不止外派这么简单,而你如果还想梁氏安稳地运作——”沈鸫言说着慢条斯理撂下笔。 引得梁易西在这样突然的停顿中惨白了面容,听他继续道。 “那就永远别出现在她面前。” --- 近期汾城的热闻一茬接着一茬。 除却先前梁氏股票的骤然跌停,梁氏在此之后竟是历经了一场高层大换血。几经周转之余,梁易西本人被外派到海外,梁氏副总的位置由梁潇潇接管上任。 陆续有新的资源注入,梁氏竟也堪堪度过了难关。 界内纷纷扰扰,消息也传到了外界,这样还算动荡的发展,葛烟就是不想知情都不行。 联想到先前沈鸫言说的一切交给他,而梁易西外派到远处不再回来……… 两两串联在一起,某些事态也再明了不过。 倏而想到今天出来还没和沈鸫言说,葛烟立于大平层的客厅里,打开手机给他发消息。 格言从录:「你回洲湾岭可能见不到我~我想把大平层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下午那会儿就过来了。」 Yan:「好。」 沈鸫言应得这么利落,葛烟倒是有些不习惯。 凝思几秒,辗转复又打字过去。 格言从录:「我今天不在………你没意见的吧?」 Yan:「没意见。」 葛烟望着他复又发来一个咚咚的表情包作为结语,心里有些挠挠的,到底还是揉了揉脸,复又去收拾东西。 她确实是打算去洲湾岭那里长住了,大平层这边即将迎来新一轮的落灰期,还是把能带走的东西带走比较好。 葛烟忙了没一会儿,玄关入门提示铃声便倏而响起。 心想着不会是………她转身朝着门口奔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将沈鸫言迎进门,葛烟唇角微微翘起,“怎么又不打声招呼就过来啊………” “我过来还需要提前打招呼?”他笑了下,垂眼捏住她皙白的下颌,在上面轻咬了下便道,“单纯想见你而已。” 葛烟面上涔了层淡淡的绯然,任由他又不疾不徐地又噬了几下,这才想起还有东西要收拾,抬手便轻轻推了推他。 其实她的东西看着算少,但不知怎的,竟像是百宝箱那般。 越收拾越有新发现。 眼见她需要整理收拾的东西过于多,动作又格外慢吞吞。 沈鸫言没让她继续,将衬衣袖口卷至到臂弯处,显着筋骨利落的腕骨,有条不紊地帮着。 两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在大平层内一直待到了晚上。 晚饭叫了餐过来,用过后,那橘红的霞光彻底转为深沉的墨黑。 想着终于收拾得差不多了,葛烟半瘫在自己卧房的被褥之上,在这样难能两人相处的时间里,撑起自己,顿了顿,到底转眼去问旁侧的他,“我有看到新闻,是不是………” “放心,你以后都不会再见到他了。”沈鸫言点到即止,指间穿过她的乌发,视线撂过她的面颊,“现在开始,可以更开心点。” 葛烟听了就这样望着他。 极轻,却又极为慎重地点了点头。 心思放了松,她干脆凑到他身上,轻声道,“我和你说,其实我有在慢慢摆脱的。” “因为我那会儿就发现,一时的退让反而让对方变本加厉,所以后来我回国,还特地去找了林老师。” “过去的就算过去了。”沈鸫言手绕过她的脊背,颇有再往下的趋势。 她面颊微红稍稍制止了下,只道,“托了你的福,我前天过去练舞都不敢和她直视………” 毕竟她和沈鸫言这样,到时候该怎么交待啊。 下次在那边碰见了又该怎么办? “主动权明明在你手里。”沈鸫言微微挑眉道,“没有名分的是我。” 怎么说话的呢这人………… 葛烟又想去锤他了,奈何力气压根不够,被攥着腕骨牵至他面前不过是一瞬的事。 近乎是翻转着再被半压到了被褥之上,她脊背刚沾,沈鸫言便垂眼印了过来,指尖也顺延着那样腿侧的线条再往上,直至到了根处,低声道,“张着。” 唔……这样近乎是命令的话语成功地让她启了唇,也缓缓地将膝弯往两侧撇开。 前几天都是这般大幅度地张着,他噬完了过后,便再起身撑起自己,就这样伏在其中,来回不断,每每都会擦着掠过那个点。 但两人也是堪堪在根处这样撞,没再多有什么,大概就差最后。 可仅仅只是这般,她气息也永远都会因此而凝着,怎么也化不开。 毕竟实在是太过挠人了,每次都像是在蒸笼里过了遍似的。 而她这样乖乖地听了,又任由着他所说去做的模样也很是难得,沈鸫言嗓音几乎是低了几个调,“今天这么听话的?” 葛烟长睫微颤,嗯了声。 随着这声的应下,沈鸫言稍顿之余,旋即复又变得更灼了。 葛烟原本还任由着他,待到目光落于旁侧,竟是不知想到什么,很快便清醒过来,顺带着拍了拍沈鸫言去提醒他,“别,大平层这边连被褥都没了。” 到时候连换可能都不好换。 毕竟这里可是近乎收拾了个干净,空落落的。 “我也没打算做什么。” 见她这般慌着的模样,沈鸫言视线幽幽撂过来,旋即附在她耳边,“其他地方都备了,这里没有。” 葛烟想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好吧………她认输。 59 Butterfly 坏了就坏了。…… 外间夜色如静静淌着的湖。 淡漠月光斜透过窗, 一路蔓延至地面,缓缓铺陈开来。 葛烟到底是没忍住,仰起面, 就这样望向他,“那你………” 话落顿了好半晌, 才细声补充道, “………都什么时候就备下的?” 大概是觉得就这样问出口也只觉赧意涔声。 葛烟嗓音很快便轻了下去,尾音稍纵即逝。 只是在想。 他所说的其他地方,到底都指的是哪里? 原本以为只有洲湾岭那里算是往后时常相见的地方。 ………就还有其他的。 难不成还真有额外的打算。 而论及沈鸫言对于先前两人相处时的回忆, 那些地点仿佛都印刻在了脑子里似的, 就非要说出来, 一一地提醒她。 无声之中, 葛烟好似隐隐地参透了什么。 算了,就不该问。 这样在各处都准备了的事, 能正经到哪里去………… 思绪打转也不过是几秒的事, 她径自清了清嗓子, 朝着沈鸫言看去。 却是直接迎上他睇过来的目光,“真想知道?” 他清癯面庞半隐在月色里, 下颌勾出的流畅线条被皎洁的青光映着, 衬出几分冷感的欲。 葛烟长睫眨得厉害, 当即别开眼,“不了。” 她轻咳了咳, 低声喃道,“我现在并不是很想知道………” “晚了。”沈鸫言清浅笑意聚敛在眉眼之间, 附在她侧面耳畔,不给她以不听的机会,还是回答了她所好奇的这个话题, 嗓音轻缓,“去澳洲前。” 继而,他撑起自己,敛眸望向她,清凌目光只锁住她一人。 像是要看她会有什么反应似的,不再多说一言。 比起这样的淡然,葛烟却是莫名喀了壳。 所有情愫都滞留在了当下,生生地断成了半截。 去澳洲前……… 也就是说,那会儿他就只让她等他回来,私下里却已经盘算到这方面了。 一股气涌上直闯胸臆,葛烟想也没想,抬手就拧了他一下。 ………沈鸫言就能惦记这么久。 --- 汾城的夏天是真的到来了。 虽说初初的热意只冒了个头,但那样拂过面颊,犹如微醺过后重新清醒的枝蔓,四处都携着清透的树绿,袅袅地抵在了窗前。 地面泛着被炙过的燎汽,虫鸣些微。 日历这样随着初夏翻篇而过,葛烟在沈氏大棚内的拍摄也终于迎来了最后阶段。 平面拍摄早先几日便已经收了工,眼下着重点放在舞蹈的动态捕捉上,进度也在辗转之间,即将满格。 顶梁上的大灯炽白明亮,闪光灯频频亮着所发出的几道光,直面往前,径自落在棚内那道纤窈雪腻的背影上。 不比先前工作时的忙碌,大概因为动态捕捉的镜头也只剩最后几幅,棚内整层的工作人员撂下手里没剩多少的工作,都绕着来到这边的幕前,挤怼着来观赏一旦开始便不曾停歇,整场跳下来的舞段。 乌泱泱的人群往里,是重新布面好的置景。 削肩薄背也抵不过那样起着的伏,女孩线条如水,身形携着随风便起的轻盈,抬肩掰腿而起,宛若疾风之下蜿蜒着被频频吹起的曼陀沙华,殊色更甚。 她狐狸眼稍垂,在最后抬眸仰面往着天空之上眺望之时,所有动作停顿在这一刻。 葛烟长睫之下的眼睑处凝着被拓开的阴翳,与顶上的灯相衬,连带着舞裙一起,彻底隐在了背景里。 一秒,两秒。 全体工作人员静默片刻,掌声雷动。 公司大棚处到底没有剧院内场规矩那么多。 不过片刻,场内场外皆响起骤然发出的叫好声。 迟迟不断。 葛烟弯腰朝着四面鞠了鞠躬,笑着和人打了招呼后,很快便被专门负责她的组员迎着,去了休息室内那边。 两两相谈间,得知不日之后就要告别,和她相处最久的助理是最为难过的那位。 葛烟觉得好笑,“不是不见了,之后如果补拍的话,我还会再来啊。” 更别提,当初的合同里还规定后面随着主题更换,还要再继续进行拍摄。 助理当然知道往后还会再见,但此时此景,大概被葛烟刚才的表演所震撼,她心绪一时半会儿没收回来。 而接连着那样舞姿的结束,是仿佛一切都落下了帷幕似的虚无。 让她在即将到来的短暂离别里,迟迟无法脱离。 “我知道以后还会再见,但就是舍不得嘛。” 助理此话一出,旁边组内的人都有所不舍。 当初被上面安排着吩咐,要来负责葛烟这个项目时,一部分人其实只抱着就当是工作的想法。 而因为沈氏法务部专门成立小组的事,他们顺带还八卦了一番沈鸫言和葛烟。 但一个人到底如何,还是通过相处之间的细枝末节来决定。 他们是越和葛烟相处便觉得愉快。 她性子好,拍摄时在工作人员面前也没什么架子,有什么要求会直接提,偶尔遇到拍摄时,一些工作人员间由意见相悖而引起的争论,她也会及时提出点建议和想法,以此让拍摄正常进行。 更别提又是这么个美人儿……… 远看就觉得有些不得了,待到相处之时时不时近看,仍是会被经常性地惊艳到。 再加上先前沈鸫言在拍摄时期近乎餐餐大手笔的请客,以及葛烟自己偶尔再来个重量级别的礼物加码。 工作人员幸福之余,只觉得快要泪目了。 ………这样的合作,能不能多来几次? 葛烟这阵子也算是在棚内驻扎的“钉子户”,见周围人这样,也略有伤感。 但到底不比以前不熟的那会儿,现在她不再稍稍敛着心绪,只道,“以后还会再见面的。” 一群人聊了又聊,等到收工结束到了点,这一次再往外走时,她被周围人拉着,顺着人群往外走。 棚内的电梯间外也落有较为宽敞的空间。 顺延着旋转楼梯往上的镂空景象再觑过去,入目便是沈氏大楼占据有接近半层的会议区。 大概今天是幸运日,工作人员的大部队刚迈出要往楼下走。 楼上透明的墙顶后,缓缓出现几道颇为眼熟,却很是难见到的身影。 沈鸫言就这样立于一侧的台阶之上,身后跟了一群西装笔挺,精英模样的人。 他目光深远,就这样在工作人员里的浅浅惊呼声中,自上而下睇下来。 以后还会见面。 像是印证了这句话,她和他也是如此。 旁侧的人群还在试探着和董事会的人打招呼。 沈鸫言淡淡颔首后,未置一语,目光却未曾偏移。 就这样遥遥望着她。 葛烟定定落在原地,往来都是工作人员掩面偷偷谈论的声响。 她长睫微抬,朝着他无声莞尔。 --- 晚上自然是一起走。 近期两人几乎是片刻不离,一日三餐多半都在一起用。 葛烟晚饭特意要来请他的客,专门挑了家米其林的包厢。 饭后,一路驱车前往洲湾岭,在即将越过沿江大道来至楼下时。 葛烟侧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汾江大桥,倏而开口,“你有没有觉得,时间过得很快?” “为什么这么说?”沈鸫言还在开车,侧眼朝她望过来。 “想不好,就觉得真是太快太快了………”快到所有的事情好似都已经散在了过去,就那样停着被镌刻在了往日。 而她这个历经者,撇开所有,即将迎来新的一切,新的所有。 而最近,距离此的最新感触则是。 从她由大平层那里搬往洲湾岭这边住,已然过去了一两周。 心里这样感慨着,直至进了门,葛烟还在冥思苦想。 见她今天不像往常那样上了楼便去瘫着贪眠,沈鸫言揽过她,凑在耳边低声问,“等下要不要来衣帽间?” 最近两人的暗语便是衣帽间。 之前地毯被浸着润了还不够,近些日子好像已经报废了新的好几条。 这边换地毯的速度快到无法想象,偏偏每一条的价格又令人咋舌。 思及此,葛烟摇摇头,“还是不要那么浪费地毯了………” “不是地毯的事。”沈鸫言勾了下唇,笑意清浅浮于面容之上,心情很好似的在她面颊之上碰了碰,“不过你要是很想了,我等下带你过去?” 他声音稍稍压得低了些,轻淳的音调好似在水间涤过,额外好听。 虽说是会错了意,但沈鸫言好似偏偏就着这句话不放了。 葛烟揉了揉耳廓,假装没听到,只是问,“………你让我去衣帽间做什么?” “给你看点东西。”他说着就牵着她去往一层内里。 沈鸫言领着人,没走太远便径自停下。 她原本见他一副不打算提前透露的模样,只觉得有些好奇。 等到两人一并落于两侧皆嵌着衣柜的长廊中间,疑惑紧跟着便泛上了心头。 葛烟轻蹙了蹙眉尖,不解道,“………怎么是这里?” 她对这里再熟悉不过。 这个是她第一回来这边见他时,想着要吓他时,随意打开了左侧柜门便藏进去的地方。 没等她再有疑惑,沈鸫言下颌朝着右边轻抬了抬,“打开右边的柜门。” 他说着松了她,“去看看?” 葛烟迟迟未动,只迟疑着转眼看向他,“我自己打开吗?” 沈鸫言目光似深谭,轻嗯一声应下,“你亲自来。” 什么东西要给她看还要她亲自来? ………不要跟她说是什么惊吓。 但转念一想,沈鸫言也不是那种人。 葛烟指尖落于柜门上,轻轻一推。 顺延着这样的劲,往两侧滑开的柜门顺延着自动轨道,缓缓相离。 这是和左边全然不同的衣柜。 而内里的景象,也随着视野的开阔,逐一展开。 柜子往里的感应灯应声而起,顶上的亮落在每一处。 也让近乎是停滞在了原地的葛烟看清了全貌。 ………那是挂满了整面衣柜的芭蕾裙。 近乎是在她推开门的瞬间,这样牢牢占据着偌大衣柜里的每一件,都是完整崭新且一一放置好的芭蕾舞裙。 数不数胜之余,迎面便直直扑在她眼前。 这些裙子颜色各异,款式也不一。 但都是极具代表性,且风格独特的藏品。 长和短只是大类的分类,拖曳于地亦或者是飘如蒲公英的款,也落于其中。 堪称是琳琅满目,应接不暇。 而这样堆满了的裙,也让她的心,与之一起,被大剌剌地曝于亮堂之下,无所遁形。 葛烟几乎是在反应过来的瞬间,便朝着旁侧的沈鸫言看去。 ………这就是他之前所说的不止吗。 现如今看来,好像都不是不止,而是越线以后,矢无方向的拼命蔓延。 她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怪不得之前没让我看另一面的衣柜。” 沈鸫言轻轻地笑,“有让你看。” 他说着几步立于她身后,“你自己拒绝了。” 之前他好似是有意无意地提及于此。 但鉴于先前他对她在衣柜里所做的那些,葛烟权当没听到,如云烟般散开后,很快便抛到了脑后。 原来他所说的衣柜右面。 还藏了这些。 见葛烟迟迟未动,只长睫颤如蝶翼,沈鸫言垂首问她,“不喜欢?” “………当然喜欢。”长久的停顿后,葛烟应得极为快速,她点点头,轻声喃着之余,只觉得嗓音都快要飘起来了,“你这样………根本不会有人说不喜欢。” “没有别的什么人,我只问你。”他的嗓音自头顶泄下,长臂从身后绕过来。 葛烟顺势往后倚靠,半仰着颈子便埋进他怀里,“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沈鸫言享受她的靠近,从后揽着人时,轻缓开口,“喜欢的话,可以现在就穿。” “………现在?”葛烟皙白的细胳膊朝前稍抬,秀窄的指尖往衣柜里拂了瞬,“这样看着就很好。” 想了会儿,她又道,“还是不要了,我今天下午在大棚那会儿刚穿过。” 这样的藏品,她想慢慢地,一一地去试。 而后妥帖地放置于此,好好珍藏。 然而这样的回应迟迟没等来那人的点头。 “你是不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沈鸫言音调稍沉。 他自后拥着她,在她面颊之处啜了下,“我是说只穿给我一人看。” ………什么样的穿,还要只给他一人看? 葛烟心头乱跳着蹿乱,只觉得眼眶都好似起了雾。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一声自喉间轻逸着发出的音调。 那是她自己的嗓音。 她应了。 葛烟抬眸朝着衣柜里看去,指尖往上碰了只不过一瞬,拿起几件便转身要去旁侧的衣帽间里换时。 直接被沈鸫言拦下。 他双目清凌却幽深如墨面,沉得近乎见不到底,“就在这里穿。” 这人太得寸进尺了………… 葛烟只觉得自己哪儿哪儿都颤着,像是下一刻便要抖出来那般。 只因为沈鸫言的这句话。 石英钟的指针缓缓地朝下转动。 长廊间的暖灯幽幽地打开,往四周泄下半朦着的光。 不知是换到了第几件,只知道,在每次那样全然地褪了后,复又再全然地换了新的穿上后。 迎来的都是眼前人一瞬不瞬的目光。 每每过了一件,迎来的都是更为烧的视线。 分明是在这样稍显昏昧的夜里,她却好似自己站在迎着太阳的花田中,被那样逡巡过来的目光,完完整整地看了个遍。 像是能直直透过她似的,灼得要命。 只是葛烟自己是无知觉,却不曾想,那样柔着伏着的弧度,因为裙面的收束和挤兑,近乎是堆起了怎样的堆雪似的鼓。 而被箍着,复又绽着放开后的乍一散开,又像是落了雪般,往四周都染上馥郁的香。 光隐不了多少,这样直白的打量更是将她所颤,亦或者是动作的每一刻每一秒,都收入眼底。 再次换上件纺似的纱裙后,褪了半面后,还要再往下,一道阴翳径自砸了过来。 葛烟被这几步便朝着前迈来的人揽住,刚要说还没完呢,脊背上便迎来,近乎是如影随形的印,比起以往的任何都要滚然。 就这样近乎瘫在了他的怀中,被推着彻彻底底地转身后,葛烟再次被眼前附来的人给半压在了地上。 而先前那些换下,且随意放置在旁侧的裙子,都被沈鸫言拿了过来,随意地塞在地面之上便充当了用以缓冲的铺面。 那样敞着的裙子被利落地掀着便撕了,葛烟没有防备,当即唤了声他,“………沈鸫言。” 他嗯了声,鼻息稍沉,紧随着那样顺延到了根处的指骨动作一起,“这次准备好了?” 话落不等她有所回应,复又扯落她最为里的那件,沈鸫言笔挺的鼻梁怼上,低着头往里便润。 这样的话语再直接不过,葛烟就这样绽着,往上睇时,迎面而来那样刺眼的亮。 她没出声,可她是再情愿不过的,放心且放任。 空气里泛着他和她的气息,那样如霜般掠过苔原的冽然,在稍稍散开后,竟是凝着闷着和她的一起了。他垂着首,但落于上方的动作未停,在被抓着复又像是抛起球那般,来回攥着噬着,不知过了多久,沈鸫言才抬起头来,往她的嘴角印,“想尝你的吗?” “不……”她尾音刚消,紧接着,像是塑料被拆了的声传来。 沈鸫言将明晰的指骨伸到半空中,隐隐有亮闪过,“看到了?” 不顾她就此而展开的闷声沉默,心跳得过于快,葛烟想着要闭眼,复又听到他落于耳边的嗓音,“你已经打开了,别怕。” 就非要在这个时候反复询问吗……… 葛烟已经不会说话了,想着去锤他,奈何没了任何的力气。 嗓子也仿若被蒸干,无从发音。 再有十分清醒的时候,便是往里的稍稍一推。 随着那样骤而的刺然,葛烟在原地停了瞬,摇了摇头,实在是觉得有些忍不了。 怎么会这样。 大概是察觉到了她的心绪,沈鸫言揽了下她,近乎是轻哄,“受不住就抱我。” 葛烟却只觉得天旋地转也不过如此,用了劲地去捏他。 “沈鸫言………”她的嗓音比以往都要来得轻,也更加惑人。 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几分钟,随着她声音的落下,附着的那人推据没多久好似便停了。 虽说不是骤然就结束,但比起先前哪怕是帮着亦或者是只撞的时候,好像都没法儿比。 葛烟又是诧异又是迷惑,可毕竟是他,她搭过他的肩,复又唤了他几声。 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温柔的应答,塑料被拆的声响再次传来,更为刺的一下后,便是无尽的润。 紧跟着动作而超出杯面的满盈,晃着几乎要逸出来。 那样飚炽着而起的力度,是以往都不曾有机会见识过的。他捧着她的膝弯往两侧大大撇开,旋即那样骨感的指骨再往内收,向下来至于根处,就这样攥着,随即跻着身朝里,不过是瞬间,入着就又来了。 垫在地面的裙子因为面料各不相同,相怼之间,被挤兑出窸窣又噼啪的声。 葛烟承受不了这样的,想着去打人,结果统统都是无用功。 她往前拧,他就更迎着来。 而她往后去锤,沈鸫言就将她捧得更近。 洲湾岭往来寂静,但这样频频而起的声响,却是有些过大了。 “你别这样………”她近乎是泣。 他目光沉沉睇下来,眸色如云雾凝聚,“已经这样了。” 将她的指尖捞过来放置在脸侧,沈鸫言别过脸来,轻轻地碰了碰,“一起。” --- 被抱着一起前往二楼前。 葛烟指尖往旁边落,不经意略过那些泛了金的纱。 只觉浪费。 而顾及于此之前,她靠在沈鸫言怀里,将近乎是半裂了的残衣往身上挂了又挂,觉得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原先他所表现出的,全然全然和今天不同。 也让她知晓了,沈鸫言以往携着的,到底隐藏了多少。 他就像是冰山一角,落于海面之下的全景,才是最为骇人的地方。 而再念及那些被润得不像话的芭蕾裙,葛烟长睫凝着露,嗓子也像是被磨过,泛着被碾过之后的沙沙质感,“那些裙子怎么办?” 意识到这样不行,葛烟复又清了清嗓子,压根就没去抬眼看他。 这就是她最为心疼的地方了。 也不知道沈鸫言怎么了,就那样拿了过来垫,眼下根本都不能再穿,都脏了。 “不用去管,明天我去收。”沈鸫言清冷嗓音低了好多个调,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颤着的长睫上印。 哪儿有这样的人,她又不是问这个………… 葛烟尽量避开他的动作,再稍稍抬眼望去。 见沈鸫言一步一步迈上台阶,衬衣挺括撑在肩侧,只颈间没了两颗纽扣,偶有褶泛起。 竟是一派正襟的模样。 而反观她,不说类似破布娃娃那般连衣服都快没了,便是那样瘫起且没了骨似的酸,都让她无法自己行走。 两厢对比,竟是形成了颇为极致的反差。 她闭了闭眼,近似低声嘟囔,“落在地上的那些好像都坏了………” “坏了就坏了。”他语气听起来很是疏散随意。 仿佛那些珍贵的藏品不过是风沙,堪堪掠过后就径自消散那般。 沈鸫言笑了下,在揽紧怀里的她时,还不忘附在她耳边低低道,“像之前一样再给你买新的。” 60 Butterfly 沈氏唯一首选@葛…… 清晨薄雾涔起, 夏季早间水汽被明辉似的光线透过,在城市间横亘出条条白迹。 洲湾岭迎着汾城的第一抹光,外层壁面都泛着淡淡的金辉。 窗外便是汾江, 此刻偶有汽船拂过,鸣笛声徐徐。 葛烟长眉轻舒,在枕间瘫得极为安稳,但夏日的光等不了人, 上午恍而一过, 哪怕现在还处于初夏,都抵不住那样刺晒的亮往室内蔓延。 升起的温度在面颊之上微微熨着, 她缓缓睁眼,迎面便朝着风吹进来的地方看去。 原本室内恒温,但窗户在昨晚敞着大开以后, 便再也没关上。 沈鸫言昨天带着她上了二楼后,辗转去了被褥, 软塌以及沙发上,直至最后去到了窗后,她在被摁着之余, 意识早就散了。 哪曾想这窗户居然一直开到了现在。 不过这样也好, 微热的风除了携了点燥,却煨得人很是舒适。 葛烟半撑起自己, 彻底清醒后揉了揉眼,再定睛一看,旁边已经没了人。 也不知道沈鸫言什么时候起来的,只被单上泛起的褶显示,他之前有在这里出现,并不是凭空便来的。 扶着自己起来, 葛烟随意披了件衣服去浴室。 结果甫一动作就觉得各种针扎似的软,连同着那细密的酸,往骨骸里泛了上来。 不可避免地就想起了刚刚在晨间的那场。天光微微亮起的时候她就被人捉住,半梦半醒间伏于褥面,就这样趴着,侧脸近乎埋在了枕间,承接着身后那人几乎是收不住的力道,一记又一记后,她轻声喃着说真的不可以再来了,实在是太困了,却引来他的追击。 迷糊中察觉到他俯身压着她,在耳侧碰了下后,轻轻地笑,说她随时可以去休息。 可那种情况怎能让人静下心来? 她的困意都被撞地魂飞魄散了。 不过最后到底还是因为太累,她很快便阖上了眼,在沉眠之余,还做了个与此相关的梦。 梦里的沈鸫言像是昨天那般,开口说给她买新的芭蕾舞裙。 一件又一件地新裙子就这样裹在她身上,直至最后,她直接陷在了裙子的海洋里。 梦太无厘头,以至于女孩立于镜前回想时,竟是愣怔好半晌,迟迟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视线再往镜子里觑,随着衣衫轻轻往下褪了,那样几乎是遍布着的痕,星星点点一样布在上面,像是织着的线,不曾断过。 只是幸好………幸好沈鸫言还算是有分寸的人,没在格外明显的地儿留。 她跳舞排演亦或者是正式登台时,得换上表演的芭蕾舞裙。 无一例外都是轻盈薄款的短裙,就是腿那儿,都不能啜得太过分。 如若真不小心显出了点什么,那可真是说不清了。 不过他这方面虽说是有所收着敛下,其余那些能够尽情发挥的地方,却是统统没被放过。 像是深深地陷在内里那样,脊背稍稍往下顺延,那样薄白雪腻的地方,全然是被噬过后,深深洇开的颜色。 大概是喜欢得不得了。 各种思绪在脑海里蹿过,葛烟再回神,也不免开始好奇,沈鸫言一大早去哪儿了? 从浴室里再出来,想着要去寻人,她转眼略过主卧地面上躺着还未收拾的那些衣物,面颊都浸满了绯然。不提其他了,抱枕好像都乱摆在了地上,领带,袖扣以及衬衣,还有之前半挂在她身上的芭蕾舞裙。 或许都不能说是纱了,完全被撕着裂成了条条缕缕的布。 太疯了……… 这根本不能回想昨天。 将视线收回,葛烟推开主卧门,绕着旋转楼梯往一楼迈。 刚踏入一楼,立于地毯上,旁侧便响起一道熟悉的嗓音。 “你不冷?把鞋穿上。” 直至到了现在才看到他人,复又被叮嘱了这么一句,葛烟愣了好几秒。 原本洲湾岭这里常年恒温,近来入了夏,地暖墙暖被智能系统自动停掉,顺延着这样自然涔进的温度,又因为到处铺满了棉绒的地毯。 所以哪怕是赤着足踩着一路下来,也无大碍。 “感觉也不是很冷………”葛烟唔了声,刚想着不用,就见沈鸫言颀然身影往着玄关鞋柜那里迈。 再回来时,他手里拿了一楼备用的新拖鞋,再转身,只轻松地一掐,便将人抱了起来放置在沙发上。 沈鸫言半蹲下来,单膝抵在沙发上,垂眼将她小巧的踝骨抬起,继而拿起鞋一一穿好。 “贪凉也不能不穿。”他长腿稍弓,再直起身在她旁侧坐下来时,复又将人揽着稍稍提起,继而放在了自己的腿上。 葛烟侧着身崴在他怀里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捂了捂因为转换的动作快要散开的领子,“知道了………” 只是先前的酸到底还是泛了上来,葛烟没忍住,轻声去怼他,“你这会儿又知道贴心了。” 乍又想起刚才在二楼所看到的景象。 其实即便是一楼也未曾逃脱,昨天她只垂眼略略一瞥。 那样杂着近乎糅在了一起的几团,在灯光下都泛着水色,带着透明的光。 不管是在一楼还是二楼,她一直都在求他,虽说也惹来他些微的放过,但很快便失效了。 葛烟此刻的控诉在沈鸫言听来好似清风掠过,他眉眼间聚敛着餍色,笑意清浅,“是不是弄错了。” 迎向她因为疑惑而微微睁起的狐狸眼,沈鸫言低头在上面印了印,“我一直都很贴心。” 继而,他复又附到了她耳边,说着他帮着润着的那些举措。 “………” 葛烟有些没好气,在他怀里挣了下又发现无论如何挣不过。 伸出指尖在他清劲的肩上拧了拧,她长睫眨了眨,“沈鸫言你话有时候可以不用说这么多的………” 沈鸫言清冷面容染上了点淡淡的笑意,“是不用说这么多,还是不要说这么直白?” “两者都有………”葛烟簇红着耳根,揪了揪他的衣领,继而就这样侧着身落于他怀中。 这人实在是太具有蛊惑性了。 原本清凌凌淡着一张脸便很是好看,浅笑时更为引人。 待到真的迎来了情中的一些事儿,他在肆无忌惮之余,更是十足得惑人。 不提他半昧中隐着的清癯眉骨,那样凝着墨的睫,犹如滴水深沉的双眼,那样因为动作而涔出的汗,顺延着宽且清挺的肩划开线条,一路落入窄劲收着的……… 以及那样只在情中时刻所说的浑话。 虽然都是些毫无保留,且丝毫不吝啬于对她全身以及各处的赞叹。 葛烟还是无法自抑地舒了口气。 只能承认,她因为他对于她这样毫不掩饰的入迷,而在隐隐地欢喜着。 欢喜着他在那样的时刻与她相近,不用眼去看,也不用心去体会,便知道他是有所存在的,存在于她之中。 可能和他待得有些过久了,葛烟惊诧自己怎么老是想着想着便跑偏了,再回过神来,问起昨天他所答应的。 “那个你收拾了吗?”葛烟抬眼望向他,“就昨天的裙子………” “还在想这个?”沈鸫言攥过她秀窄的指骨随意地把玩,“到时候再买新的。” “我知道。”得了这样的回应,葛烟顺势挠了挠他的掌心。 那样珍贵的藏品,哪怕能买来新的,原先的就这样近乎报废了,她着实觉得有些遗憾。 毕竟就穿了只一回。 更别提,那还是他亲自选了一件件放好在衣柜里的芭蕾舞裙。 每一条她都想好好珍藏,一直放置着,直至迎来往后。 思及此,葛烟轻轻地摇了摇头,“就是觉得原先的有些可惜了………” “其实也不可惜。”沈鸫言应下。 见她抬起眼睫疑惑望来,沈鸫言随意道,“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 物尽其用? 那些裙子昨天能拿来用什么?还不是……… 这个成语乍一听来没什么,细想都是真实发生过的画面。 “好了。”看葛烟大有要跳下地面也不愿坐在他腿上的倾向,沈鸫言稍稍敛了点笑意,随后便道,“你实在不舍得的话,留着收藏?” 葛烟闻言后便重重地锤了他一下,“你才收藏呢。” 这样的小打小闹对于沈鸫言来说不算什么,不过是稍稍桎住人,再将人往怀里的方向拉。 她还没反应过来,沈鸫言骨感的指关便顺延着裙面,往里落了进来。 葛烟下意识地便朝内拢了拢,收紧之余,喂了声唤他,继而轻语道,“还来啊………” 论及这方面,她在承接之余,也想过会不会太纵着了。 可这样只有两人独处的时刻,葛烟确实没想过拒绝。 只是这几回碾过后,都好像不是裙子坏了,而是她坏了。 就在她凝神冥思时,眼前的人的指骨大有再往里的趋势。 “你想也不了。”沈鸫言启唇在她下颌处碰了下,旋即轻轻地探了探,“早上我看了下,好像有些红了。” “………” 怎么说话的呢。 只是,原来先前她近乎是瘫过去沉眠的时候,他其实是在察看吗? 不过等等……… 什么叫她想啊? “………沈鸫言!”葛烟再也没法忍住了。 “我在这里。”他笑着应,旋即又去低声问她,“刚下楼去拿了点药过来,要不要涂?” “不了。”葛烟到底还是挣着下了地,往沙发旁侧移了几步。 只是不过须臾,她的动作便顿了顿,“都怪你,走路好像真的有点不稳。” 像是被什么影响到那般,葛烟转眼朝着他望过来,轻声怼他,“………我之后跳舞要怎么办?” “那就再休息几天。”沈鸫言倾身起来要去拉她,眉眼疏敛,视线朝着那里撂,“还是我帮你揉?” “………” 这里要怎么揉? 葛烟转眼拎起在旁边只是路过的咚咚,攥着它的小猫爪就在沈鸫言的衬衣上挠了下。 --- 不提那天沈鸫言来公司来得有多迟。 这样的晚到后,接连着震惊众人的,是靠近他衬衫领口处的印。 像是被什么抓过且破了一样,愣是显出几条痕。 这事放在别人身上可能再正常不过,而对于平常衬衣挺括,穿着正襟的沈鸫言来说,实属罕见。 这到底是怎样的手笔,以及他们沈总为何又任由这样的手笔出现,且就这么带着来到了公司里……… 重重疑惑就这么堆在了一起。 堪称是大有嚼头啊! 而就在工作人员忙不迭八卦之余,沈氏上下的注意力很快又被新的话题吸引。 初夏时节,热搜随着季节更替,词条也在不断地进行更新。 有人百无聊赖刷着信息,有人四处闲逛,有人紧盯着排行的词条一一地点进去。 而在这样闲暇有余的下午。 京芭在没有任何预告的前提下,径自发了一条博。 「@汾京芭蕾剧院官博:初夏热意不拘,蝴蝶展翼翩栩,她是芭蕾之魂,也是舞池精灵,京芭新品牌代言人正式官宣啦,让我们欢迎东方天鹅——@葛烟Yan!」 不过须臾,相关热度骤然飙升。 「京芭代言人官宣」词条一出,当即红了词条,火箭蹿速似的直接登上榜首。 这是……这是! 京芭新品牌代言人官宣了! 这样描述的形容词,这样直白的艾特,不就是先前网友纷纷猜测的葛烟? 还没等人转发分享,纷纷奔走相告。 再次聚集起热度的,是一个蓝色企业官微的上线。 沈氏官博带上相关词条,在宣布品牌名称的同时,发博——— 「@沈氏集团:京芭全线新品牌Yan’s Fume 正式上线,你好,沈氏唯一首选@葛烟Yan。」 61 Butterfly 造作。 比起轩然大波引起讨论热度的京芭本部官宣, 沈氏紧跟着再发的微博才是全然吸引人目光的重中之重。 网友争先恐后涌进。 「都猜是葛烟嘛,之前那些说不一定的人呢,就问一句, 脸疼吗?」 「实话,如果不是有葛烟,这个品牌代言人根本不会有这么大的热度。」 「哈哈有些人啊真是……原先夸一句葛烟跟要了他们命似的,这波我先爽一个。」 「呜呜呜全线代言人, 不愧是我们烟!」 「原来小道消息没错啊啊啊真的是沈氏投资的!」 「哇还是沈氏的官博, 这是早就定下的意思?」 「投票也是葛烟领先,实力国民度什么的不提大家也有目共睹, 沈氏的选择证明了葛烟的商业价值/点赞.jpg/」 葛烟原本就是芭蕾界的灵魂人物,堪称家喻户晓。而继她归国参团进了京芭,接连起那样超高热度的关注之下, 是不断被誉为精品的巡演表演,和近乎场场出圈的舞台直拍。 现在预热了这么久的代言人终于官宣, 还没等众人缓过来,沈氏的参与和加入,愣是将有关于此的浪潮又往上吹翻而起。 愣是抬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像是被猎风吹起的桅杆, 迎着浪之余, 飘舞得更为飒然。 要知道,这可是沈氏官博主页里最为难得一见的场面, 之前那样正经且官方的博文里,宣传的都是工作商务,亦或者是其旗下的相关业务。 原先以为前阵子点赞以及对葛烟个人博的关注算是超出了极限。 像今天这样大张旗鼓地宣传和铺天盖地的推广………可真是独一份。 网友高呼庆祝之余,很快便顺着官宣博的内容细扒,近乎是一字一句着进行分析。 品牌以Yan‘s Fume命名,以此延伸开的释意也随着不同人的理解, 有所差异。 Fume有烟,烟雾之意,再论及Yan,这里面不仅仅是大有来头了,就是隐寓,也颇有渊源。 「Yan‘s Fume,好浪漫啊。」 「只有我在意沈氏官宣的内容吗,唯一……」 「楼上,不仅是唯一,还要加个首选,沈总的首选?/坏笑.jpg/」 「之前某组高楼扒了说这两人当初都在芬兰,那夜会对象岂不是……这样看好像真的有猫腻哎,唯一首选什么的,真的没有任何私心嘛?」 「还是小道消息,Yan‘s Fume还会是先前沈氏推出的格言品牌的支线之一,往后会直接并入,等个挖坟~」 「我靠,格言,葛烟?我不行了:)」 「所以是不是沈总亲自选的?那可不可以dream一下两人……」 「什么都磕只会……加我一个!」 网上讨论热火朝天,而又因为越来越多的小能手参与讨论,流量节节升高,相关词条在攀爬至最高处时,沈氏和葛烟两字相关联,重新占据了榜首。 一时之间,热榜的话题全部飘红。 —- 另一边,按照常理来说,事件相关的人总该时刻关注着动向。 论及此情此景,葛烟却是无暇顾及。 被沈鸫言以探讨代言人所需履行义务的名义再次被锁在办公室里——— 当事人半窝在会客厅的立屏后,遥遥地朝着办公桌后的人望去,轻声“质问”他,“沈总,这个点都要拉我过来,还说要我休息,这是休息啊?” “不是已经休息了三天。”沈鸫言抬起眼,迎上她的视线,语气闲散,“在家也是躺,不如在这里,陪我一起。” 他说的是之前在洲湾岭陪她一起休假的时日。大概看她确实略有不适,剧院那边请假后,他也顺势陪了她。 不过也就好意思说她休息了三天,最后一天像是彻底解了桎着的锁,那些情中才会有的事,沈鸫言一点没落下。 不仅探寻的场地有所不同………也不知道他哪里学来的那些招式,玩得越来越花了。 葛烟半撑起自己,到底是没忍住微微弯起嘴角笑。 “你这是一天都不愿意分开啊………”她狐狸眼涔着水,顿了顿后,又问,“那以后我去巡演了,你怎么办?” 沈鸫言垂眼,不紧不慢翻过一页文件,“跟着你去。” “这话说的……我走到天南地北你都要跟着?”葛烟眉梢落着长睫眨起的弧度,“工作都不要了?” 这下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的皆是疏散的笑意,他动作稍停,就这样抬目看向她,“那就把工作也带上,一起。” “那也太麻烦了………”葛烟说是这样说,指尖却像是往上撂,揉了揉略泛着赧然的脸颊。 她凝下心神,目光不经意往外看,哪怕觑不见外面的情形,但仍是想起了什么,继而再转眼朝着沈鸫言道,“现在都没拍摄了,你今天这样喊我来你办公室,会不会不太好啊?” 沈鸫言挑眉看她,“我叫的你,谁敢说不好?” “不是说不好,我是说可能会被人暗地里讨论,就你的那群男特助……” 今天再次从专属电梯那里往办公室迈时,无可避免地又经过了他们。 一如既往地目光如炬,全程紧盯着。 一而再再而三,这回葛烟就是再想忽略,也忽略不了。 沈鸫言倒也没说什么,只是道,“我让耿秘书去提醒一下。” “算了算了。”葛烟连忙摆手。 特意去提醒………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特助讨论就讨论吧,总归也是事实,他们也是想着猜才这样。 敛下心思,葛烟想起刚才在屏幕推送里所看到的内容,问他,“为什么是Yan’s Fume,你的烟雾?” 先前没说这个品牌名字会由沈氏来定,葛烟一直以为是京芭那边负责。 现在看来,就连与此相关的命名,剧院也只能顺应沈氏这边。 沈鸫言合上文件,径自看向她,长眉微敛起,“为什么会想着说是我的?” “Fume我知道的啊,烟雾。”这是她。 而论及Yan,葛烟轻轻颤着眼睫,“你的微信名称不是Yan吗?” 沈鸫言却没再答。 他清凌双目半隐在天光泄下的落地窗前,迎着那样的光,隐含笑意。 “怎么这样看着我………”葛烟任由他盯了会儿,旋即又拿起一个抱枕隔空用了点劲,去怼他,“笑什么啊。” 沈鸫言还是笑,再收回视线时长指翻开文件,像是不经意那般,只缓声道,“笑这里有只笨狐狸。” 什么狐狸不狐狸的。 笨这个字眼总归是在拐弯抹角说她吧……… 要不是相隔还有点距离,她真的会把抱枕扔过去。 “不要和你说这个了………”不想和他继续这个话题,葛烟转而道,“我还想问你呢,代言人需要履行的义务能有什么,就还要探讨啊。” 沈鸫言撂下指间钢笔,“不一定是代言人的。” 她抬眸,“………嗯?” 葛烟因为这句话而起的疑惑一直持续到被沈鸫言带入休息室里。 辗转之间再次被抵在门板之后,她双手抵在他清劲的肩侧,嗓音几乎要飘起来,“这就是需要履行的?” 那算什么义务啊。 就是合同里也没有这样的条例。 沈鸫言步步抵近,低低道,“女朋友的,这样总行了?” 感受到裙面被再次掀起,他骨感的虎口怼在了那样的堆雪上,葛烟受了会儿,皙白双腕搭在他清劲肩侧往后,随意撂着往下落之余,略别过去的侧脸上沾了几缕乌发。 被一层接连着一层地褪,动和静交接不过在一瞬。 她在休息室里的被褥上半仰起颈子,感受到腻着的脊背处,落下不曾断过的啜。 分明又烧然,而他的指骨被她煨暖,只不过稍稍搅了搅,便让她呼气都有些不顺。 其实之前葛烟就有所发现了,沈鸫言好像对于自己的肩很是情有独钟。 不提先前的每次,她脊背稍稍往下的地方全然被印了满,就是偶有时候,他最喜欢的,还是落于她的身后就这样来了。 就像是现在这样,边印的同时还要边将腕骨往前落,不住攥着起着的伏。 “要有那个的…………”葛烟轻声提醒。 “我知道,这里也有。”沈鸫言嗓音宛若在雪地里淌过,只是这一次经由苔原时,稍稍放慢,当即低了好几个调。 饶是先前在洲湾岭那里见识到了沈鸫言所说的什么叫其他地方都备的有,加之又在那里几楼的各处都切实地体会过……… 葛烟还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放。 这人真的………不过到底也是想他,葛烟顾不得羞,任由着沈鸫言去的时候,还是没能逃脱最内的那条被近乎撕着往下褪的结局。 膝弯被撇开,他倏而的一记成功地让她的话语喀在喉间。 近乎是一招毙命,她略吸着一口气,憋闷着的同时又有点被撞地需要一直张着的那种窒感。 “烟,怎么每次都像是最初那样。”沈鸫言垂首附在她耳边,近乎低喃道,“开始都很困难,之后再替了别的,你怎么办?” 不等她回应,他眉眼敛下,在他亲自捧着的地方碰了碰,含笑道,“现在已经替了。” 还好意思说她,不过谈论到先前,葛烟却是辗转想起了别的。 之前最开始那场,那样不在意料内的时间过后,她不过是连唤了他几声,极尽放着自己去抱他,结果迎来的是那样嵌着的力,而在深刻之余,他还就那样往里打转着圈,直来横往的,让她颇有点招架不来的意味。 这方面根本不能探讨。 毕竟探讨到最后,吃到苦头的总归是自己。 所以哪怕他现在这样说,葛烟也只是抬着指尖去掐。 不知过了多久,那样涔出的感觉将人的意识都冲着散开,被往两边抬着的膝弯几乎要成了一字那样的形,休息室内凝着闷起的味道也越发明显了。最后被翻过去再往内推,葛烟彻底地撑不住了,就这样朝前崴。 最后还是沈鸫言捧着她,揽着往自己的方向,就这样来回,他掰过她小巧的下颌,让她转过脸来和他气息相依。 再次摘了那玩意儿后,沈鸫言才松了怀里的人,任由她埋在被褥里。 那样近乎灭了顶的感觉是真的无法比拟,葛烟这下几乎是小去了半条命。 不过她还酥着呢,就看沈鸫言衬衣正襟,半立于软榻边,侧过脸垂着首,骨节分明的指骨微动,不紧不慢地扣袖扣。 这不公平……… 怎么他现在神清目明的,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若不是她刚才还觑见他肩上有她留下的痕,葛烟都要怀疑沈鸫言只是来休息室里转了圈,而不是做点其他的什么。 “我去外面办公,累的话多休息一会,嗯?”沈鸫言说着俯身在她嘴角印了印。 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顺应了他自己的意,各地造作。 葛烟没好气地推了推他,“从你那里听来的休息两个字,根本就不作数………” 沈鸫言却是失笑,“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葛烟往里躲了躲,“你快走吧………” 她说话的这会儿长睫凝着露似的,格外引人去怜。 不过再觑过去几眼,更是让他双眸更凝上墨色。 “其实也可以晚点再出去。”沈鸫言说,长臂伸过去,隔着被褥,照着某处拍了拍。 这下葛烟说什么不愿了,近乎是要跳起来,抬腿轻踹他一脚,稍稍抬腔,想着来震慑他,“真想让我休息,你就现在赶紧走………!” 见她死活要当鹌鹑不愿意显出脸来,沈鸫言敛眸笑她,最后才应,“知道了。” —- 说是要休息,等到休息室的门轻轻开启再缓缓阖上。 葛烟到底没了任何想要休息的想法。 只是不断想起今天所官宣的那些内容。 其实之前有问过,也暗自猜过。 而比起这些的所有,她只知道有个明了又清晰的事实就显现在眼前。 这些品牌的准备和开发,都不是一朝一夕便能决定下的。 沈鸫言在不曾朝她诉说的背后,应该策划了很久。 不过认真说来,她和他之间在迎来那样以后,感觉是越来越好了,越发契着的同时,竟是合拍得要命。 有些时候也会在途中疑惑,那竟然是她所发出的声音。 而撇开这些杂思,葛烟不得不朝着旁边挪了挪。刚才两人都太投入,被褥被润过后根本没法儿躺。 拍了拍自己的脸,葛烟眨了眨眼,只觉心绪越发舒张,让她处于一种极为甘之如饴,并为这样往后的生活所期待着的情愫之中。 或许只要是和他,做什么都有了盼头。 脑海里过了遍和他相处时的细节,她也终于有机会上网,去看今天没来得及去看的网友评论。 比起早先的那几条博,全面宣发过后,相关词条里又应景,发出了她作为京芭代言人所拍摄的平面照和视频。 相比网上的宣传,Yan‘s Fume即日才上线,沈氏旗下所属的所有商场已经进行了即时更换,铺满了地广。 中心大屏亦或者是最具影响力路段上的电子投映荧幕,出现的都是葛烟。 屏幕里,动态逐帧展开。 看似简单却次次绽到最极限的线条,辅以轻盈顺柔的身姿,着力精准却优雅,恍若在空中飞着跃起。 半仰起的颌面衬着拉出漂亮弧度的细颈,接连往下落向削肩,类芭蕾的半垂长裙坠着隐隐可觑的蝴蝶。 那样的蝴蝶随着舞蹈在空中散开,像是下一刻便要从屏幕里展翼飞出。 「什么叫尽态极妍,什么叫舞若伏水,这些都是葛烟的代名词,东方天鹅的称号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冠的。」 「舞蹈好就算了,身材也好,关键是长得漂亮又有味道,天选的芭蕾tp!」 「沈氏真的好大手笔啊………全国地广,这待遇很多明星都羡慕不来吧?」 「那也是葛烟值得,她倾注了很多情感在舞姿里,看她的舞总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像是有魂在勾。」 「吃了一天瓜,我还是想问,沈氏这样是为了啥,不会真像他们员工论坛里透露出来的那样吧?这两人像是有点什么?」 「哈哈如果有就有吧,沈总长得那么好看,我看着这两人挺配的啊。」 「沈鸫言可是出名的清冷男神,看他照片就感觉话很少的模样,算是疏离寡冷的那类?如果真像你们所说,我实在是想象不出他在烟烟面前会是什么模样哈哈哈。」 葛烟视线落在最后那条评论上,绯然渐渐笼上面颊,愣是过了好半晌都没移开。 “………” 沈鸫言也就看上去清冷孤傲了,往常捏她翘挺都从不会轻。 别人确实是想象不出来。 62 Butterfly 酒店突袭。 初夏, 空气里洇着的些热空气历经一天的沉淀,随着明炽的光散去, 一并沉淀于柏油马路之上。 往来路人步履匆匆, 任由这样的水汽往上攀爬,拂面而过。 夏天的夜总归更能牵扯起人们的心绪,那样袅袅抵在鼻前的气息告知着夏日的再临, 而这样可以尽情敞开的日子再平凡不过,却也携着这个时节独有的特别。 傍晚的天色沉得慢。 葛烟辗转起来时,近乎是恍惚了会儿, 才摁下远程遥控的按键。 自动帘朝着两侧缓缓地撇开时, 随着近处落地窗的显现。 那样的霞红衬着极远处山间的落日一起, 裹挟着四处挥洒的余晖,反映着光, 再往回落于市中心鳞次栉比的楼宇之中。 她愣愣地盯了会儿,任由视野被不远处的摩天大楼占据,这才想起, 她还在沈鸫言办公室的休息间里。 之前沈鸫言让她来休息, 后面她被放过后也真的因为累极和困极,就这么近乎瘫似的晕了过去。 一直到了现在才醒。 而觑着天色也能知道,这会儿应该都不算早了。 大概是这样的午觉过于久,他又没想着来叫她,沉眠了几个小时, 葛烟脑袋里晕沉沉的。 摇了摇头让自己更清醒点, 她低头要去看时间, 划开屏幕定睛一看,确实不是很早。 ………而是特别晚。 半撑起自己坐直,葛烟视线环于室内逡巡一番, 还没想着要彻底起来,腕骨往旁边随意地一撑,当即便感受到了那样的润,被褥仍是像先前那样,直至现在还没有完全干。 “………” 怎么会这样。 联想起先前两人没多想便将这方面抛到了脑后。 那会儿是无暇顾及了,眼下如何清理是个难题。 指尖抬起,葛烟刚想顺势给他打个电话。 办公室那方的沈鸫言似是有感应,不过须臾,她这边上方的顶灯便幽幽地开启,自上而下泄了点暖光来,笼于她的发顶之上。 休息室内外的远程遥控是接连在一起的设计。 随着晕黄的光在周遭的视野里亮起,再次响彻在耳边的,是熟悉的电话铃声。 “醒了?”他音调轻缓。 “嗯。”葛烟应下后,复又道,“沈鸫言………” “你说。”他的嗓音隔了层介质被模糊,清凌有余,惯有的疏冷都被笑意冲淡,“饿了?” “也不是饿………”葛烟踯躅半晌,到底是轻声开了口,“刚才我们俩好像都没想过要清理,那个的话。” 顿了顿,她终是补充道,“那个要怎么换?” 他轻嗯一声,听不懂似的,只缓缓道,“什么怎么换?” 什么怎么换。 自己做的事自己想不到吗。 “………你说什么呢。”葛烟眼睫颤了瞬,“就被褥啊。” 他似是笑了下,“原来说这个,我以为………” 惹得葛烟有点疑惑,“你以为什么?” 沈鸫言没多言,再开口时嗓音淳然,“不用担心,有定期收拾的人。” ………定期收拾的人? “那怎么能行。”葛烟难得急了,“沈鸫言,你要是让别的谁来………” 她真的会以头抢被。 都润成那样了,要是就这样被人看去,又是在休息室里。 就是不说也知道他们俩下午在这里做了什么。 葛烟没多有停顿,稍稍扬声又去提醒他。 像是被薅怒了的狐狸,浅浅龇着小牙就想着来怼人。 沈鸫言不再逗人,浅浅应下,“等下忙完我过来收拾。” 葛烟这才放缓了声调,“反正你不要让别人来就行………” “我是别人?”他反问。 “谁说你是别人了。”葛烟小忿,“不要在这里偷换概念………” “嗯。”沈鸫言这会儿的笑意哪怕隔着电话都挡不住,他稍敛了下情绪,再开口只平声道,”没休息够的话,再去躺一会儿。” “早休息好了。”葛烟无意识地揪了揪被角,唇角微弯着说,“反正我等你就是。” 沈鸫言那边传来淡淡的文件翻页声,“要是觉得闷可以来外面陪我。” 这也不是不可以,但葛烟心存了点难得的故意,“我就在这里待着不行?” “外面网更好。”他说。 “………” 这都什么歪理由。 如果她偏要用流量呢。 想着要不还是去外面守着他,葛烟起身刚要往门那处走,还未挂断的电话里复又传来他的音调。 “休息好的话,记得去镜子那里看看。” 葛烟刚沾地面,脚下稍有不稳时,不解问他,“………看什么?” “结束时好像又红了。”他说起这话时嗓音没什么波动,像是仅仅在讨论日常那般,“难受的话和我说,回家给你涂药。” 这人怎么说话的呢。 不说每次都要在她不知情的时候来察看一番了。 察看之后,就还非要说出来。 “………我又没有觉得难受。”联想起他先前有次在楼梯转角那边给她涂了以后的情形,好像都有些没法儿回忆,葛烟忍不住开口怼他,“沈总,这可是在你的办公室,你这样说话就不怕………” 沈鸫言清冷声调仿佛在酒中泡过,“他们在外面,听不到。” ………他也知道特助办的人都在外面啊。 听是听不到,但能看啊。 她都不知道在这里待多久了。 葛烟稍稍泄了点气,到底想着就是要晾他一会儿,在去往外面前率先挂了电话。 停在休息室里逗留时,她刻意略过镜子,目光反而落在被褥前的柜子上。 放轻了去打开,无声之中,葛烟鬼使神差地往柜子内望。 刚才沈鸫言就是从这里拿的。 但相比她所猜测的,那样映入眼中的满满当当还是超出了她想象的所有。 几乎是满了,仿佛下一秒要跳出柜子的盒子在灯光的映照下,静静地摞着。 “…………” 他是打算在这里有多少回?备好了就算了,怎么就能有这么多。 葛烟颤着长睫将柜门关上。 原本想去外面陪他的想法都没了。 --- 不敢想象那天是如何相携着走出办公室的。 后面再被沈鸫言强势带着去了几次,葛烟在习惯了特助办那些人的目视和殷勤后,休息室内的盒子也渐渐地少了些许。 只是再怎样想着要一并度过那样休假时的闲暇时光,两人的行程总有隔开的时候。 葛烟因为剧院排练巡演不得不忙碌起来,而沈鸫言沈氏相关的事务繁多且冗杂,就更不用提了。 想着接下去有好长一段时间要遇不到,她干脆寻了个日子,准备好好地请他在外面用餐一顿。 只是京芭代言人的相关账款早就打了过来,葛烟拿到时指尖拎着卡在他的衬衫领口轻轻地划了划。 她笑意盈盈,“沈氏公卡给我打钱,用这一笔再去请你吃饭,羊毛都出在羊身上了沈总。” 却惹来沈鸫言不断地啜,“既然你这么说,更不用请我。” 他从善如流地抓住她往怀里摁,“反正都一样,刷我的就好。” 就着这到底请不请的话题来回拉扯了许久,最后还是葛烟酡了张稍红的脸,拼命地摇头说不自己来,这才被放过。 晚餐定在还算熟悉的三潭月。 因为订的是独立包厢,半悬窗打开,微风携着湖中特有的清新往里,只向外一觑,整座湖面及亭中全景便笼在视野里。 旁边落的有通往景区内部的湖上通道,水中灯氤氲出夏夜湖色。 水声墨然,湖汽扑面,一派静谧隐幽。 葛烟没什么胃口,被沈鸫言盯着用了些清汤,再尝了点这边特色的糕点,这才有些饱。 她一向吃得少,为了身材也从不暴饮暴食。 就是在甜的方面忍不住。 论及她所喜欢的这一面,沈鸫言倒是十足地纵着她。 自从一并在洲湾岭住了许久,他的住处也渐渐染上了她的气息。 而与之为交换的是,她很多习惯都落于沈鸫言的眼皮之下。 很多事能经他之手,就从不会让她来忙。 这样你来我往的时候,让她觉得自己好像都被惯得有些出不来了。 颇有一种她提出什么意见,沈鸫言都不会拒绝的意味。 当然,他偶尔也有不随着她来的时候。 论及那样算是特殊的情形,还是不加以描述会比较好。 一席饭吃得不紧不慢,起身准备往外时,临渊阁这边的负责人拉着沈鸫言不知在说什么。 葛烟没参与进去,百无聊赖间,朝着沈鸫言摆了摆手后,先行绕过大厅,准备往亭子另一边的方向走。 没迈几步,视线便触到一位相当面熟的身影。 顿了顿,葛烟凝下心神再往那边瞧,终于仅凭着侧脸将那人认出。 好像是林肃。 他抬腿似是要走的模样,身旁一个穿着绸白衣衫,身形纤弱的女人伸臂拉了拉他,低着头耸着肩,不知在说什么。 因为算是侧对着这边,两人的神态看不清。 林肃旁边的女人葛烟并不认识,想着是不是梁潇潇一行人来了这里,她再抬眼望过去。 那两人早已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 凝思了几秒,点开梁潇潇的对话框问她有没有跟着林肃来三潭月这边……… 葛烟刚关了屏幕,眼前蓦地罩来一道阴影。 目光稍稍往上抬,只不过一眼她就认出了来人,“走路没声的啊沈总。” 葛烟说着颤起长睫,“………每次就想着吓我。” “这就是吓你了?”沈鸫言敛眸看过来,骨节分明的指骨稍勾起,抵开她的掌心,就这样牵起她,“自己低着头看不见,这也要怪我吗。” “当然啊。”葛烟任由他牵着往前缓缓地踱,唇边没忍住勾起抹小小的弧度,“还要和你说的是,从今往后,未经提醒的一切惊吓,我都要算在你头上。” “从今往后?”沈鸫言偏过头,侧目望向她,“也可以。” “………” 这人可真会抓重点。 没和他继续探讨这个问题,葛烟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袖口,几步跟上前,“刚刚这里的付负责人找你说些什么啊?” “投资的事。”拉起她秀窄的指尖落于脸侧,他偏头在上面碰了碰,“不用管,我没答应。” “在你这里拉投资应该很难吧。”葛烟任由他去,笑着静静垂眼。 旋即不过几秒,她不知想到什么,复又问,“那当初京芭请你………你怎么次次都要来?” 沈鸫言没答,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在这样稍显冗长的沉默里出了声,“可以猜猜看。” “………我能猜什么啊。”葛烟很是没好气地掐了掐他颇具骨感的虎口。 她要是能猜的话,也不至于有些时候完全拿他没辙。 “这很难猜吗?”沈鸫言唇角勾了瞬,视线不紧不慢睇过来,“你说我为了谁投资的。” 虽说早就在格言以及Yan’s Fume品牌名上线时便猜到了些许,但这样仅仅是只凭着他亲口的应下,葛烟心间轻一阵缓一阵地起着伏着。 继而,似是觉得脑海里云雾缭绕看不太分明,她还要再细细追问,却被他一一地挡了回来。 直至一路开回去,辗转缓缓驶入地下车库里。 葛烟都没能再撬出些什么。 夜间的风灌入到边沿,却又被线条流畅的车身给抵住。 间歇发出呜隆声响,断断续续。 在这样稍显昏昧的厢内,沈鸫言下颌微敛朝着葛烟那个方向俯身,随着“啪嗒”的一声落下,安全带解了的同时,她的膝弯之下被一双横过来的长臂揽住。 随着抱起再正面落于他的怀里。 葛烟脊背抵着方向盘,腿就这样茬着往旁侧撇开。 像是还在为刚才的是冥想,这会儿她还轻轻地蹙着眉,只惯性似的逸了点被抱起的呼。 沈鸫言觉得好笑,“只是要我说,却不问到底是什么。” 他将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道,“要我怎么答?” 确实是没有什么方向只单单地问,且哪怕此刻于她确实是占不了什么理。 葛烟还是小声呐道,“那我就是这样问问而已啊。” 似是终于反应了过来,她两条细胳膊搭在他的肩上,带了劲儿地朝前锤了锤,“还说呢,你干嘛这样抱我过来………” 他清浅出声,“看你今天这么高兴,给你缓缓。” 到底是和沈鸫言待久了,几乎是话落的瞬时便察觉到了他此刻的意图。 葛烟长睫颤得几乎要抬不起来了,“你不是说这里施展不开吗………” 沈鸫言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会儿她面颊渐渐漫着的绯然,挑眉凑到她耳旁,“你也说了,是之前。” 换句话说,之前的所有随风散走,现在是现在。 被他这样的话语弄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葛烟往旁侧挪了挪,却发现被桎着的力是那么无法抵抗,歇了想要逃的心思,直觉自己可能还是要经过那么一遭,她想起沈鸫言刚才所说的,只是反驳道,“你才这么高兴呢。” 这样其实也算是同意了。 沈鸫言在洲湾岭壹号这边的地下库房,涵盖了一整层。 因为独独归他所有,**极好,倒也不用担心什么。 只是大概从未这样过,经由她这样轻声的一句,他的指尖也顺延着来到了内里。 被扯着开了后往旁边拨,他双眸凝着比这夏夜还要沉的稠然,“越有限的空间你好像更喜欢。” 只一语便把葛烟说得赧意无限,她朝前便崴在了沈鸫言清劲的肩侧,不止是因为那话,还是那样不紧不慢着的指尖。 沈鸫言见此音调也稍低了些许,落于这往来只有风刮过的空旷之处,“张得这么开,是为了接什么?” 不过话落,便感到应声之下,那被她所迎着接着的什么就这样进了,近乎是挤着。 顿了顿,两人都陷入了罕见得默然和无声之中。 而被上着下着,接连着左右来回地摆着,那样密集的凿和嵌,是瞬间便开启的事。 葛烟没有这样过,只觉得这样落于面前,何其得让人承接不来。 沈鸫言却是觉得新鲜,连连抛了许久后,更为往里推。 不过厢内虽说算是有限且狭窄的空间,真要论及其余的相比,他开的这辆,其实还算是宽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早就想着了,特意换了个稍微适宜的。 终于,当一个携着些许劲的力再次探了过来,直接便碰到了那个点后,葛烟近乎啼着的啜然被带着泪珠的泣声代替。 “………沈鸫言。” “怎么了?”他气息也略沉。 他就还能问怎么了。 “这太,太。”说到一半她便被碰得再也抬不起头来,话语也理所当然地顿住。 沈鸫言却道,“说。” 他每每到了这会儿都很是耐心,磨得她快要疯掉之余,强势无比地攥着,迟迟不放的间隙,又往内推了推,那样碾着的刮向里的节奏,让她干脆崴在他肩侧,闭了闭眼,“你就不能好好地………好好地来?” 到底是说不出那样的字眼,葛烟只觉得脑海也随之被搅乱了。 “不能。”沈鸫言捧着,双目幽然若墨色的谭池,“这时候好好地来你才受不了。” 话落见她不肯抬头的模样,他稍缓一声唤她,“烟。” “………嗯?”葛烟抬头应着。 其实他这样单字叫她,她很是喜欢。 但那样随着而来的话语,却是让人招架不住。 “再开点。”他音调清冷,却是低得不像话,仿佛下一秒便能滴下雨来。 被这样近乎命令地吩咐着,葛烟还没应下,率先想到的是。 是不是看她是跳舞的,什么都能摆得出来,就这样没了任何顾及似的,那样开着的都要她摆。 明明已经算是最开了啊。 不过到底还是由了他去,膝弯被攥着往上撑,她弓着的身往后靠,他再倾着压过来,接连着踝骨那里几乎要抬成了一条直线。 被半折了抵着,堆雪也甸甸地荡起,和从前比,那样晃开的线条,确实是往外扩了不少。 一切都归功于沈鸫言,原本就不算小的变得更满了,近乎绽似的膨开。 往内看的景象没法具体形容,可从外往内觑,却能依稀见到那样稍浅起的弧度,在稍稍荡着之后,不过是瞬间,那样隐隐能听到的淋哒哒声,便嚣然了好几个度。 风呼啸而过,往里不止拂过几次,扰人十足。 等到终于能开口时,熬过那样的一记又一记后,葛烟几乎是在随意地抓过什么便扔到沈鸫言的面上,带足了劲。 东西在他面上碰到,继而往下落。 沈鸫言倒是没生气,捉过她的指尖心情极好地低笑,“抱你上楼?” --- 和沈鸫言在洲湾岭的日子恍然便过了。 时光须臾间便转向更为绿然的夏。 终于往返于剧院的葛烟在历经排演后,周遭涌来的话题不断。 多半是京芭里的人询问代言人的事宜。 当然,更多的,还是将重点放置了沈氏相关的问题上。 葛烟也都答,但大概她的态度很是明显,加之每次的回答都十足官方,久而久之,剧院里询问的人也少了。 但大抵知道沈氏这样的举措不一般,还是有人要在背后八卦。 到底是拦不住这样的讨论,葛烟也就都任由着去了。 原先网友不也在讨论吗,就是到了今天,那样的流量度都还没降下去。 网上以及线下到底没什么区别,她如果如临大敌般什么都不让说,才更显奇怪。 再者,她也没有非要和沈氏撇开的意思。 好久不见眼前的人,宋李再次迎上来时笑得可欢,说起了代言人的事,“可别说,沈氏出品真的行,拍得是真不错啊,那视频我家里人都在看,每天都要刷十几遍。” “这么夸张的吗经理。”葛烟跟着笑,“每天十几遍?” “可不是,你现在堪比大明星啦。”宋李神神秘秘地指了指自己的衣服,“看到没,这个口袋,即将变成钱口袋。” 他说的是近期京芭剧院场次开票以来的盛况,相比之前,那更是上升了好几个台阶。 如果说之前是一票难求且抢不到的情形,按照现在的景象来看,怕是开启预约都得预约到后年了。 这没点什么关系,哪能顺顺利利地看葛烟表演一场? 说是票值千金都不为过。 宋李乐呵呵之余,再次感慨一番自己当初挖对了宝,复又问她,“这次芬兰那边的国际赛你会去吗?” “去,我当然要去。”没有任何犹豫,葛烟望向他,确定以及肯定道,“我肯定去的。” 宋李被她这样难能铿声应下的态度惊了瞬,“这么看重的啊这次………” 他就随意问问,往常葛烟要么瘫着说知道了要么浅浅笑着说好。 都不曾像这次那般笃然。 不过有上进心是好事,宋李很快恢复他那招牌式的笑容,“去芬兰比赛前还有场面向全国的演出呢,这个你也得好好准备。” “我知道的经理,哪次我没有好好准备了………”葛烟说着缓缓垂下眼来,不知想到什么,眉间竟是舒展开来。 “也是,要说这精品出在哪,不都在你那,京芭啊,往后是得靠着你活咯。”宋李贫了几句,难得的将她放置于剧院之上。 确认好了往后的安排,葛烟无心于此,和宋李浅聊了几句便告了辞。 也没别的原因,只她急着去见沈鸫言。 往常都是他奔向她,走到她面前。 这一回,趁着他不在汾城,葛烟算了算自己的行程,想着刚好能对上,特意联系到了耿秘书。 沈鸫言这次出差的地方在鄞城。 因为还算是熟悉的地方,某种程度上予葛烟来说,只觉得心中冉起即将要往前奔赴着的情愫。 并不觉得这样从汾城赶过去的奔波会累。 辗转到了位于汾城的华安庭成,再次从耿秘书那里得知是顶层套房时,葛烟倒是没觉得意外。 沈氏旗下的六星级酒店华安庭成在全国以及海外都落的有连锁。 他出差住这里,再正常不过。 和耿秘书两厢打了配合,迈入那般沉重的门后,葛烟踏在毛绒的地毯之上,只觉得呼气过快。 这次来全程没通知他,而又有了先前在衣柜里的那回。 还别说,倒像是真的沾了点瘾。 据耿秘书所通知的来看,沈鸫言刚结束会议,应该很快就要朝着这边来了。 她当即敛声屏气,就这样默默地在这边等。 不知过了几分钟,依稀能听到那样隐约而来的动静时。 葛烟侧身饶于两开制的门边,暗暗地数数。 一,二,三……… 随着沉木的门把眼睁睁地在视野里往下,复又弹起时。 门也紧跟着缓缓地开了。 来人身形颀然,清落骨骼撑起挺括衬衫,冷白的颈顺延而出。 这是一位光看背影便十足惑人的年轻男人。 他就这样朝前走去,像是忘关了门,片刻都未停留。 沉重的门经由人打开复又照着惯性缓缓地往回阖,葛烟想着不能再等,望着眼前人的背影,抬腿就往前。 然而就在她凑过去就要拍他的下一秒,似是有了感应。 他倏而转头,旋即,漆沉目光就这样撂了过来。 直接便锁定住她。 两人对视,视线在空中交汇。 凭白扑了空,葛烟的步伐就这样顿在了原地,再多的话语也喀在了喉间。 “………” 怎么会这样? “喂………” 不知过了多久,看沈鸫言一派波澜不惊的模样,葛烟颇有点郁闷,“………你怎么一点也没被吓到的样子?” 沈鸫言没出声,就这样遥遥地望向她。 须臾,他终是有了动作,却是径自朝她迈进。 乍然被人抵在门板上,葛烟还处于刚才的情绪之中,根本没反应过来。 察觉到他的靠近下意识想要睁开时,却发现已然被人桎在了这一方被他圈起的区域里。 “我应该被吓到吗?”他语调轻缓却难掩愉悦。 “可能要你失望了。”沈鸫言抱起她就往主卧走,丝毫不掩饰他对于她这样不请自来的提前知晓。 他的目光漆清却裹挟那样令人熟悉的沉色,“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63 Butterfly 瓷娃娃。 晌午过后的夏光明媚, 穿过落地窗掩着的纱帘,隐隐罩出泛着透白的青光。 自顶层房外往下瞭去,柏油路上, 人影往来寥寥。 依稀有栖在枝桠上的鸟在啼, 掺和细微蝉鸣。 盛夏天的下午时分,一切都被熨得仿佛静止了。 沈鸫言长腿稍迈, 步履从容,丝毫没因为打横抱起她而受到任何影响。 他长臂微揽,携着怀里的女孩, 轻松迈步朝着内里走。 “欸欸,不是吧。”葛烟皙白胳膊绕在他颈间,随着动作自然垂落在他肩侧, 指尖抬起就戳了戳,“你要不要看看外面啊………现在才几点。” “我当然知道是几点。”沈鸫言扬眉,“觉得你累而已。” 他说着迈过会客区的长廊,径自将主卧的门推开, 几步迈进将人放置在沙发上,“自己过来花了多长时间?” “其实还好, 也没多久。”原本鄞城就是汾城的邻省城市,只是她没让任何人接送,中间辗转的时间就多了些。 望着眼前的人将她放好后便倾身朝前,单膝抵在沙发边沿,近乎是半蹲下, 将筋骨利落的腕骨探来,直直朝着她的脚踝处碰。 葛烟半窝于沙发之上,屈着膝,仍是怔忪不已的模样。 半个月没见, 他清绝面容逆着光影,低眉垂眼帮她解鞋上的细带时,专注无比。 她平日里穿的多是类芭蕾的长系绳的鞋,每每换鞋时都很麻烦。 稍稍不慎可能就打结,需要耐着性子的人来。 之前在洲湾岭那边,沈鸫言每每看到,都会亲自来。 只要一起回去,她每天的鞋都几乎是他给换的。 心窝没由来地塌了块儿,葛烟这样看着他,任由他骨感的指关时不时地触到。 所以刚刚那是误会他了? 他方才那么说又那样急得抱着她往主卧走。 她还以为……… 可原先就算是误会,也是因为之前被他带跑偏了。 一旦联想起他所说的等了很久。 竟然莫名有点守株待她的意味。 葛烟敛眸看他骨节分明的虎口,“你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的?” 沈鸫言头也没抬,解细带的动作未停,“耿秘书一般不会多过问我已经确定好的行程。” “还有你。”随着鞋子系带全然褪了往下落,他指尖轻轻地在她腿侧碰了碰,“给你发消息不看也不回,可以再明显一点。” 原来是这样……… 葛烟还是郁闷,足上的束缚因为沈鸫言而松了,她抬起腿干脆半崴于沙发靠背上,也就是说只差一点点………” 沈鸫言直起身,将她的鞋往旁侧的凹格处放好,再朝着她迈过来时,闻言失笑,“没吓到我就这么郁闷?” “也不是说吓,惊喜总归要有的吧。”葛烟没忍住轻瞟他一眼,“你那会儿一点反应都没有………” 话落她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真的受打击了。” 沈鸫言只是笑,他几步过来落座在她旁边,轻轻掐着人便带入了怀中。 他姿态疏散,长指略过她秀窄的指尖,随意地把玩,复又捏了捏,“你人过来就是最大的惊喜。” 葛烟额前朝前底,落在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处窝着,狐狸眼亮亮的,“所以你还是觉得有惊喜的对吗?” 沈鸫言清凌目光沾了点云雾缭绕似的漆然,腕骨掠过来便在她的翘挺上不紧不慢地捏了下,他俯身靠得更近,几乎贴面低声道,“还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觉得我真的感受到了惊喜?” 随着话落,那同时而起的动作成功地让葛烟耳根微灼。 她伸臂推了推他,再敛下眸时。 想着以后要是还有机会,最好还是精心策划,努力努力再吓他一下。 葛烟还在这边径自沉思在往后的计划里,耳侧响起他的嗓音。 “你怎么联系上耿秘书的?” 女孩抬起长睫,“你之前不是因为京芭的事在法务部成立了专组,我就找那个组长问的………” 沈鸫言应声,没再开口,只下颌轻抬了抬示意自己知道了。 葛烟觉得好笑,指尖轻轻地扯了扯他的衬衣,“………生气了?” 沈鸫言偏头解了袖扣,“我能生什么气。” 也是,越过他本人去找耿秘书。 总归不是什么值得生气的事。 刚刚只是心中略有冥冥才那样问。 看他这样,她若有似无点点头,倒也没在意。 “也是,他毕竟是为你鞠躬尽瘁的人,这回也只是为了帮我~”葛烟径自肯定了一番耿秘书,随后补充又道,“耿秘书没加我微信,只留了电话方便联系。” 这回再话落,沈鸫言迟迟没出声。 只视线沉沉睇来,让人不明所以。 “干嘛看着我不说话。”葛烟被盯得有些莫名,她揉了揉自己的面颊,“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鸫言仍是这样望着她,再开口时只道,“以后有事需要,先联系我。” 话落他深如谭中墨的目光牢牢锁定住她,“联系不到我再打给他。” “………” 葛烟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须臾片刻,她没忍住笑眼弯弯。 还以为是转性了,其实这人还和之前一样……… “知道了。”葛烟抬脚,轻轻点在他的腿边,“还不是想要来个突袭才这样。” 顿了顿,她丝毫没藏自己往后的打算,“下次还吓你。” 沈鸫言利落地攥住她漂亮的膝弯,低头印了下,“那我等着。” --- 耿秘书这回将葛烟的行李箱送进顶层时,全程躬身低着头。 都不怎么敢往沈鸫言的方向看。 葛烟招呼他喝水,想着他忙前忙后安排了不少,都被他闪电一般地给拒绝了。 生怕婉拒一秒就能扯上什么似的。 旋即便没了人影。 没忍住地盯了会儿只不紧不慢翻阅文件的那人,葛烟还是开了口,“上次我来鄞城都没出去逛过,我想等下自己出去一趟。” 沈鸫言动作停下,“不和我一起?” 葛烟微微点头,“看你忙啊,我出去转转,就一会儿。” “来都来了。”沈鸫言抬头朝她看来,“在这里陪我。” “我来鄞城就是要陪你啊………”葛烟轻叹了声,感慨这人会不会有些太黏了,颇有些好奇,“你该不会这几天就想着把我一直留在室内吧?” 沈鸫言指间扦了支笔,眉眼间聚敛了点清浅笑意,“我是说陪我到忙完,到时候和你一起出去。” 葛烟眼眸都涔了水似的亮,半扬起声道,“那你要什么时候忙完?” 沈鸫言微微颔首,“因为你来了,今天会快点。” “那好,我等着你。”她唇角微勾起弧度,半撑起脸看他,“你慢慢来就好。” 沈鸫言遥遥朝她挑眉,语调意味不明,“慢不了。” “………” 懒得理这人,葛烟干脆不去看他。 沈鸫言就在这时复又开了口,“主卧那里有投影,你不想的话,就随便转转。” 话落,他很快又补充道,“办公区除外。” 葛烟这才转过脸看向办公桌后,疑惑道,“不是说要我陪你,这里还成不能过来的地方了?” 沈鸫言不紧不慢地应,垂下眼继续去忙工作,平声道,“有你在身边,我会被影响。” ………真是用极为清浅的淡然,说出这样一番的话语。 葛烟忍了又忍,难得存了点小小的坏心思,非要去闹他。 最后历经一番拉扯,沈鸫言倒是成了最先反悔的那一位。 非让她在他腿上坐下,就这么看着他办公。 闹过也陪过,等到沈鸫言结束工作后,两人迎着夏夜的晚风,驱车前往鄞城一处算是吃喝玩乐的街景处。 这是葛烟再三权衡过后的地点。 因为是鄞城专门为外省游客所置办且迎接的逛玩街,本地人平时很少过来。 这个点不算太早,又不是假期,游客只悠闲两三。 抬腿落于街边的巷道上,往来夏风徐徐,还算是清净怡人。 认真说来,两人好像还没这样好好地出去转过。 刚尝了滋味颇觉得不够的他们俩,多半时候都没怎么出洲湾岭,那样的疯都体现在了另一方面。 鄞城的城建差异较大,城南城北风格不尽相同。 他们两这次来的地方是位于北边的低宅群落,部分建筑还留有先前江南水乡的古韵。 青砖黛瓦间,亭台楼榭的剪影只停留于旁侧宝石绿的小河之中。 两侧的店铺相对,中间铺开的石子路映着暖黄。 夏日微热的风被降临的夜晚吹散,那样扑面来的毛燥裹挟着独有的香意。 葛烟嗅了会儿被四周店铺熨过的好闻气息,拉过沈鸫言轻声道,“感觉现在稍稍有点晚了,但人还是比想象中的要少。” 这边的街景有点类夜市的意味,不过卖的都是和风景相关的手工作物亦或者是鄞城城市专属的纪念品。 算是这边的特色。 原本就只打算在这边逛逛,想着明后天有空了再出来多玩。 两人没转多久就想着原路返回。 这一返便走到了分岔着的路口处。 往两侧一路延伸开的,皆是摊贩。 见葛烟停在瓷娃娃的摊前怎么也走不动的模样,沈鸫言了然,几步跟了过去。 这样被烧制好的娃娃都定过形,颜色各异。 有十分艳丽形的,也有单色如一形的。 摊主是个男大学生,闲了没事想着赚点零花才过来摆摊。 原本见这么漂亮的一个女孩在此停留,热情百倍地招呼她看看。 还没等他扬起这辈子最为灿然的笑容,紧跟着便见一位身形颀然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 两人之间没开**流,但那样无形之中引着人去看的氛围却骗不了人。 像是有绳子隐隐地勾着,有了结界似的。 哪怕无声默然,也叫外面的人迈也迈不了,跨也跨不进。 男大学生的一声“小姐姐”就这么喀在了喉间,再也提不起什么情绪,只官方地介绍了下,便任由着这两人去看。 沈鸫言视线浅浅略过,再抬起眼朝着葛烟看去时,拎了个小狐狸模样的瓷娃娃过来,“拿这个?” 葛烟只看了眼便当即拒绝,“………我不要。” 他先前特别喜欢在那时候唤她小狐狸。 联想起那样摆出来的动作,惹得她后来再听这个词,下意识便抗拒了。 沈鸫言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道,“不喜欢?” “不是说不喜欢………”葛烟摇了摇头,看向他时双眸都洇了层薄雾似的蒙色,“单纯不想要狐狸的。” 沈鸫言轻笑,侧目看她,“之前花灯的你都要了,这个不要?” 他不提还好。 一提葛烟想起那个从大平层移至洲湾岭的狐狸花灯。 忍了半晌没忍住,葛烟唇角弯弯,“你是多想凑个整?” 话落她朝着他摇了摇自己手里拿的,“我觉得蝴蝶的更好看。” 沈鸫言视线撂在上方,打量了几秒继续看向她,“不是凑整,单纯觉得适合你。” “就还适合呢………” 到底是哪方面的适合啊。 葛烟垂眼,难得腹诽。 没等她径自冥想,沈鸫言将小狐狸的瓷娃娃放置在她掌心,“看看。” 这样承接了他所递过来的,葛烟下意识拢了下指间。 瓷娃娃上那样蜷着的尾巴便在掌心里挠了挠。 因为是做了毛绒贴瓷的设计,质感颇好。 葛烟几乎是瞬间便被挠得心痒痒。 “你………”她抬起长睫颤着看去。 沈鸫言唇角勾了瞬,“你手里那个蝴蝶的也拿好。” 话落,他转眼朝着摊主道,“一起买了。” 而原本还稍显不愿。 在拿到后的葛烟小心翼翼地拎了这两个瓷娃娃在掌心。 护得格外用心。 想着就这么拿回去。 一直没话说的男大学生围观了全程,终于从先前那般看呆了似的愣怔中回神,“那个………这样拿回去可能会碎,真的不用包起来吗?” 葛烟连忙摇摇头,真心实意道,“我好好拿着就不会碎了。” 她眉眼末梢处沾了点兴然的亮,转眼朝着沈鸫言道,“现在就回去吧我们。” 沈鸫言颔首,也跟着笑,随后和她并肩,一路往外走。 全程都没和这一对搭上几句话的摊主悻悻地看着两人走远,竟是觉得没看够似的,不知怎的莫名怅然起来。 似是被这样相携而去的俊男靓女所影响到,他还沉浸在先前两人于摊前的你来我往之中。 眼瞧着这对颜值超高至今还令他处于震慑之中的璧人渐渐走远。 摊主默了瞬,到底还是拿起随身携带原本用来拍摄风景的相机,对着这两人的背影定格。 待到两人身形皆被框在了镜面里,摊主回味之余,不免啧啧几声。 遥遥望去,还真像是一幅画似的。 --- 回到顶层后。 葛烟在主卧里放置好那样的瓷娃娃后,不仅拍了照片,旋即还半撑起自己侧脸,就这样默默地打量。 很多时候她的情绪都是无声地往外泄。 好比此刻,连带着洗漱后被沈鸫言压在了被褥之上,她都还在心念于此。 不知怎么,沈鸫言今天好像格外得勃,那样烧地便来了,直来直往之余,凿得她根本说不出半分话。 沈鸫言撑在她两侧,视线如滴下云雾般沉沉睇来,就这样自上而下望着,“这样看来,你很喜欢瓷娃娃。” 葛烟被他倏而的一记扰乱心绪,察觉到那样酥着的意绽开,声音都快飘起来了,“………为什么这么说?” 沈鸫言唇角弧度浅淡勾起一瞬。 他更往里推,将她的膝弯捧得更高,“到现在都还一直在看。” 葛烟缓不过气,只能断了语句,几乎一个字一个字那样往外蹦,“………还不是因为是你给我买的。” 旋即,似是因为她的这句话,沈鸫言好像更为肆然了。 这样的嵌仿佛没有了尽头,直堵得她开始小声地啜。 “不行,不能折………”葛烟抵在他清劲的肩侧,轻声提醒,“之后还要跳舞的。” “不会有事。”沈鸫言更为俯身,朝前靠近时几乎将女孩拉成了一字,“没碰到踝骨那里。” 他似是觉得还没够,往来百千后,又将她皙白的腿单抬起就这么放置在了肩上。不过是再侧着往里,沈鸫言顺着就来了。 但这样的路数到底是太过于令人招架不来,只堪堪接了几记,葛烟便摇了摇头,连着声细细唤他。 到底是心疼她,沈鸫言将人揽回到正面。 只是这样的温然没多久后,便又低声开口道,“自己抱着。” 见女孩胳膊往下乖乖地自己撑着张着,沈鸫言清冷音调近乎是稠到不见底,“再往上。” 感知到她某地比以往更加依赖地拥紧,他黑眸浸着漆然,语气愉悦,“这么久不见了,很想我是不是?” “没有………”葛烟原本不想顺着他的话说,但是只要开口便承接了他像是罚似的力,她长睫凝着泪,“好吧,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沈鸫言更往里,低头在她小巧的鼻前印了印,气息稍沉,“烟,说实话。” “很多很多!”葛烟被磨得真的说不出话来,意识也散了,“这样总行了?” 沈鸫言轻笑,拨了拨她的眼睫,嗓音淳然,“确实感受到了。” 顿了顿,他道,“你好像要化了一样。” 葛烟不明所以抬头,“………嗯?” 沈鸫言附到她耳边,“里面。” 葛烟几乎是瞬间清了神,她捞起旁边的抱枕便去砸他,半撑起自己想要起来,奈何不知现在的状况,牵扯地更为厉害了。 也更让眼前的人占了上风。 沈鸫言笑,“对,就这样。” 还对呢,就能哪样? 葛烟这回是真的不想理人,奈何沈鸫言根本不愿放过她。 他就这样捉住她的胳膊拢着,攥过那样起着伏的堆雪后,轻缓出声,“其实我们烟也是瓷娃娃。” 在她近乎是微醺着被浸红了的面颊处印了印,沈鸫言补充道,“易碎的那种。” --- 像是有了预兆。 葛烟的腿真的抽筋了。 不知辗转着去往软塌沙发以及窗前多少了,她是重新被拥着钻入被褥里时才泛起的。 到底是觉得不好意思,她没让沈鸫言去找这边华安庭成配有的医生。 “就只是抽筋,别让人来了………”不说她本人了,就是主卧内部这样的情形,哪里适合人进来? 沈鸫言拿她没法,清凌目光往下,“真不用看?” “真不用。”说到此,葛烟不知道想到什么,遥遥望向眼前人时,在他肩上用力锤了又锤,“还问呢,都怪你。” “怪我。”沈鸫言这回倒是应得快,他俯身朝前倾,视线往下撂时低声问她,“是不是不小心着凉了?” “有可能的。”望着他这般难得一见的模样,葛烟到底是笑了起来,“好了就那么一会儿,现在都好了,你就还要看。” 沈鸫言收回视线,他清冷面容透着那样以后特有的慵散感,眉梢轻点风流。 但比起这样令人欣赏的侧脸,他并未停顿,辗转便拿了什么过来,随后直接抬起她的腿。 葛烟被吓了一大跳,“你干,干嘛啊?” 沈鸫言仍是垂着眼,“不是着凉了,这样盖起来暖暖。” 她还以为什么……… 葛烟抬眸拧他一眼,也就任由他去了。 只是紧跟着这样的动作,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像是憋在了什么密闭的空间里,闷闷地往里缩。 心存怀疑,葛烟低头去看,那样的毯子已经牢牢地圈起,就这样覆在了她的腿上。 盖毯子是为了不让她着凉,但也不用盖这么厚吧。 凝神望了几秒,葛烟终究是没忍住,“沈鸫言你这是吃到猪肉也不学猪跑了。” 见他抬眼朝着她看过来,她狐狸眼涔着水,“是不是撒开手就不想着管了,就能这样随意………” 话落,她指了指毯子的方向。 “这叫随意?”沈鸫言清疏眉目显现出淡淡笑意,“你这是诬陷。” 谁诬陷他了。 就还能用到诬陷这个词。 “这锅本来就是你的,别想着扣在我身上。” 葛烟说着嗓音都快飘了起来,“你看你………都快包成猪蹄了。” 沈鸫言听了只是笑。 那样清浅散着的笑意映于他的面容之上,像是苔原霜雪初霁,好看得不像话。 “我扣锅给你?”他双眸透着寒潭似的漆然,随后朝前倾身,附到她耳边低低道,“那怎么没把你这只香猪扣牢呢?” 64 Butterfly 争宠。 沈鸫言说这话时清疏眉眼稍敛。 他眼睛生得极好, 末梢被顶上的吊灯点了些微的亮,接连着眉骨那处逆着光,就这样映入她视野。 扣牢? ………把她扣牢吗。 葛烟望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清绝面容。 只觉心间仿佛被揪起, 淌过轻一阵缓一阵的湍流。 “就你会比喻………”葛烟眼睫微颤。 只是这香猪……… 她不过是随口说了句,他把她的腿给包成了猪蹄模样。 沈鸫言就还能真的代入。 几乎是瞬时, 葛烟脑海里便显现出那样的画面来。 浑身涔着粉的香猪趴在地面不间断地哼唧几声, 顶上铸铁纯色的黑锅自上而下地往下扣。 猝不及防之余,闷住那样挣扎的动静。 “………” 葛烟倏而觉得又气又好笑。 她抬脚轻踢了他一下,“真要是香猪了,一口锅可能还扣不下呢。” “为了扣牢也得扣。”沈鸫言仍是垂首,漆幽目光落于她面上。 他说着腕骨朝边沿伸, 指骨在她脸颊处捏了捏, “一口锅不够,就两口。” 扦住她的下颌掰往自己的方向,沈鸫言俯身在她颈间印了印, “再不够,把锅换成别的。” 葛烟被印得狐狸眼都洇出薄雾来, 声调都飘得有些轻了, “这锅还能换的?” “扣不牢, 当然要换了。”沈鸫言视线就这样锁住她, 清劲肩膀抵开那样四泄的光, 半张脸都隐于昏翳处,他嘴边噙着些微笑意,倾身对着她不紧不慢开口, “就这样把香猪放在眼前,一口一口地吃下去。” ………哪里有这种换法? 而顺着话落,他指尖也随之探了过来, 骨感的虎口就那样抵在裙面之下的雪腻中。 “你就非要这样………”葛烟尝试推人却推不开,而因为单边腿被近乎包成了猪蹄,她侧身撑着要起来,却发现怎样都是无用功。 几乎是瘫着复又倒在了被褥之上,她连忙去怼他,“刚刚问有没有着凉,这会儿就忘了我的腿吗?” “帮你揉而已。”沈鸫言捉住她,指尖似是打转着逡巡了一番,到底没更往里。 迎上葛烟略鼓着气的模样,他浅笑应下,随即平敛了眉眼靠近,缓声道,“今天早够了。” --- 因为沈鸫言的那句话。 葛烟几乎整个晚上都没和他说话。 两人就此又无声拉锯了一番,直至最后他非要揽着她一起入眠,怎么也不让她跑去客卧……… 到底是拦不过这人,极困之余,葛烟最后还是投了降。 也照例和以往在洲湾岭那样,圈着人拥紧了便半窝在他的怀里,崴着头便阖上了眼。 论及怎样能够安眠这一方面,其实她更依赖他。 原本过来便是趁着假期,葛烟想着是来陪人的,并没打算委屈自己,隔日晨间愣是没有早起。 然而赖眠也总归不过赖了一两小时,她还想再贪觉,以往都随着她的沈鸫言却是罕见得没任由她去。 就这样被叫醒,葛烟精神恍惚了会儿,还处于朦然的怔忪之间,连衣衫都是沈鸫言给她穿的。 缓了好一会儿还没彻底清明,沈鸫言见她难得呆呆如楞头鹅的模样,凑近到她唇边不轻不重地啜了下,“不想去也行,现在把你穿的全褪了,我来陪你。” 这是什么话啊……… 葛烟骤然清醒间,倏然抬起头时,仰着的天鹅颈拉出漂亮的弧度。 紧跟着便轻瞪了他一眼。 “不是还想赖。”沈鸫言清疏眉眼在夏日清晨显得格外惑人,见她就这样瞪来,他语调轻淳,“我陪你一起赖。” 那肯定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赖了……… 思来想去也蹦不出个什么可以大大打压他且能用以反驳的字眼,葛烟眼睫颤得厉害,嗓调都带着小小的忿然,“沈鸫言你太讨厌了………” “是我讨厌。”他笑了下,复又淡着眉眼亲自给她穿鞋,“今天要去一个地方,之后你想怎么瘫就怎么瘫。” 所以是什么地方? 葛烟疑惑迸起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他抱着去了外间用餐。 直至相携着迈步,并肩来到鄞城那堪称坐望满目深树的山峰之上。 这份疑惑才被山中凌风缓缓吹散。 立于纹艺镌刻的石板之上,放眼朝着周遭寥去,往来一派绿幽的清净之意。 鄞城位于城郊的灵荿寺是当地人心目中的福祉。 半笼了整座山脉的林木将近处远处都染上深深的青绿之景。 这样四面环翠的幽然里,依稀能觑见不远处寺庙澄黄的几角,与墙体之上的砖红相映。 身侧树冠延伸开的枝桠线条颇深,那样拱起的簇簇叶绿,挡住落于树林中的光,将带着斑驳的光圈铺陈在地面上,拓开阴翳。 夏季些燥,那样灼目的光炫过头顶,衬得登台而上的几座相捱寺庙都泛起淡淡的明辉。 葛烟被沈鸫言拉着去了阴翳之下,两人并排立着,就这样看不远处有大师模样的人缓缓地朝着这边踱。 看那踱来的方向,应该是来找沈鸫言。 “这就是你想着带我来的地方?” 她打量完后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旁边的那人。 虽说先前林妘因为沈煜城的缘故在汾城久居,沈氏重心也随着迁至于汾城,但沈鸫言的祖辈好像就落于鄞城。 灵荿寺是鄞城当地有名的皈依之地,据传发源于其深山神灵的神话传说之一,福缘惠及鄞城人和前来虔拜的人。 他这是来求什么? 葛烟弯唇勾起浅浅的弧度,“我们沈总原来还信这个。” 沈鸫言看向她,眉眼隐在身后的青绿山景里,“原本不信,现在改变了主意。” 话落不等人回应,见她缓缓迈下一个小台阶略有不稳,他紧跟着开口,“腿好点了?” “早好了。”葛烟低低地喃,“不是都和你说了,没大碍了吗。” 沈鸫言却是嗯声道,“昨晚你不是还让我关照你的腿。” “………” 为什么让他关照他没数吗。 不那样说的话,她可能又要晚睡很久了。 眼见着那位大师越来越近,葛烟抬起秀窄的指尖便慌忙去捂他,“这里可是寺庙………你说话注意点。” 沈鸫言腕骨探过来,不紧不慢覆过她的指尖轻轻攥住,眉间隐着笑,“我说的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事,为什么要注意?” “不和你说这个了………” 话落她的尾音便淡在了空气里,随着寺庙大师在两人面前的立定,葛烟紧跟了沈鸫言一起,给这位看起来年龄半百胡须遍白的大师打了声招呼。 因为是工作日的上午时分,周遭人烟稀少。 树翳这处掩住三人,交谈声窸窣些微。 夏风晃晃略过耳旁,葛烟没去细听旁边这两人的对话,视线转而落在二庙前,那静静焚着香火的观坛旁。 那里驻扎了根垂叶倚倚的大树,根木极为宽阔,向上托起的枝桠交错,像是打开的伞面,半覆着寺庙砖瓦。 这是千年的蒲树。 此时此刻,树上挂满了近乎红色的绸制模样的结。 “大师,那边的红结是………”趁着旁边两人交谈的间隙,葛烟见缝开了口。 “施主。”大师朝她侧身,半倚了身,低眉平然道,“那是灵荿寺专有的福缘结,往来有过路客,亦或者是前来拜求之士,都会在此祈福祈礼。” “既不介意的话,您可前去,但求一结。”大师双臂朝前摒起,朝她一躬。 葛烟也随了一躬,复又对着大师低头颔首后,再起身转眼看向旁侧那人时,缓声道,“我想………” 沈鸫言却是在她开口的瞬间便应下,“你去。” 葛烟想着迈走,踯躅几秒还是问,“你不来吗?” “有你的就够了。”沈鸫言轻揽了揽她,示意道,“去那边等我,到时帮你挂。” 想着他见大师应该是有事,葛烟点点头,朝着二庙去了。 眼瞧着人影渐渐消失在树木之后,这边两人一前一后来至主庙内。 年过半百的大师手捻凉珠,慈眉善目之余,音调未曾有过任何波动,“施主所来,到底为何?” 沈鸫言敛目,平下长眉,清绝面容上神态淡然,“单求一事。” 大师半晌没动,过了须臾才点点头,随后叫人拿纸笔来,“诺。” 这厢迟迟位于主庙没出来,那厢,葛烟想着沈鸫言请这一番符和签………竟是要这么久的时间,弄好福缘结后,她静静地又等了会儿,到底是缓缓朝着主庙的方向迈。 不过几树之遥的距离,葛烟迈向沉重的门边时,透过高起的石栏往里看。 沈鸫言垂着眼,以往颀然的身影略弓起,他骨节分明的手执着毛笔,有条不紊地在写着什么。 年轻的男人就这样隐在稍显昏昧的殿厅内,松香梵文的背景里,一席衬衣黑裤,裹挟着松林的风,眉眼似画。 葛烟驻足在原地,就这样默默地盯了好一会儿。 等他出来帮她挂好了结,她立于树下好奇问道,“………你都写了什么?” 沈鸫言好笑睨她一眼,“就这么想知道?” 想起刚才所觑的那个场景,她心中宛若被羽毛刮过,轻点下颌,“当然想了。” 沈鸫言却是没应下,只道,“说出来不灵验了。” 听此葛烟倒也没说什么,“也是………” 就好比福缘结那样悬挂于空中那般。 每个人的祝福都被藏在了风里。 他所求所写的,就那样隐在纸上吧。 见葛烟不再询问,沈鸫言却是转眼看过来,缓声开口,“等还愿的时候我们再来。” 女孩眨了眨眼,默念了他所说的我们二字,眼尾轻翘起弧度,“知道了。” 风顺着嗓音迎面而过,来这里也没做什么便过了一上午。 再要下山而去时,葛烟刚要抬腿往台阶迈,就被沈鸫言给挡住了。 他先行迈了几步往下,随后背对着她,清劲的脊背撑起修长冷白的颈。 葛烟还处于疑惑之中,又听他道,“腿不是刚好,我背你下去。” 她轻轻地笑,“这么好的啊?” 沈鸫言却是略低着躬身,“上来。” 这下立于台阶稍上的人没再拒绝,几步便上前,伏于他背上。 不过是合了贴起那一瞬,沈鸫言一句“稳了?”话落,葛烟便被勾着膝弯,被人轻轻松松地背了起来。 她两条细胳膊往前伸,辗转再绕回来时,就这样半拢过眼前的人。 往来的风吹起面颊上所感知到的些微燥然,可心间却是被拂成清清漪着的平波湖面。 偏过头这样看着他直面于前方的侧脸,葛烟愣愣地盯了会儿,在他侧脸上轻轻地印了下。 两人一路朝着山下迈去。 间或者掺了点隐约传来的对话。 “不是说要在寺庙这里注意点,你这是干什么?” “沈鸫言………这都已经下了台阶,就不算是寺庙了………” “是吗,可是前门还没走出。” “我不管………应该,应该不会被看见吧?” 而随着话语逐渐消弭于空中,那两人的身影也彻底地消失了。 寺庙里。 大师立于主庙前,顺着窗柩往外看去。 他缓缓地拨了下手里泛着檀木色的凉珠。 旋即低头,将窗推着大开,让夏日清风更为灌入。 --- 在鄞城待了几天后,葛烟和沈鸫言一并回的洲湾岭。 后来又辗转逛了几个地方,她实在是累得不行。 白天忙就算了,这夜里还要再配合,葛烟最后两天说什么也不愿再出去,就在华安庭成的顶层主卧内,瘫了补眠。 自住进洲湾岭,家里还没有过这么长没有这两人在的时候。 咚咚在两人进门时便扑了上来,连连叫着打转,嗲得不行。 不提这样热情的见面礼,接下来两人去哪这小猫都要跟着。 一副实在是想极了他们俩的可怜模样。 “小可怜………”葛烟薅了薅咚咚的毛,“想坏我了吧。” 咚咚呜着将小脑袋凑近,旋即又朝着沈鸫言的方向迈。 沈鸫言原本要去衣帽间,见它过来,稍稍朝着不远处抬了抬下颌,咚咚便买着小碎步,颠颠地跟了上去。 看那一人一猫相处得挺好,葛烟也放心地迈去二楼,准备去洗漱。 风尘仆仆赶回来,总要好好地放松一下。 而随着泡过澡的惬然落于脑海,葛烟还想再在此处待一会儿时,浴间的门被轻轻地推开。 随着那样轻微的一声,门再阖上时,空间里多了位身影颀然的年轻男人。 望着不招自来的沈鸫言,葛烟抬臂略挡过自己,“你怎么,怎么就这样上来了?” 沈鸫言挑眉,“换好衣服我不上来能去哪里?” 可说是换好了,这会儿怎么又开始褪了。 就是来也不是来这里吧。 但再多有的猜测都噬净在了沈鸫言睇过来的视线里。 他目光宛若泛着墨的沉谭,掠过那样的堆雪和起着伏着的鼓然时,每每落于一处,视线就更为暗然。 夏日雾气些微,水汽早已被蒸腾着挥干,视野之内所能看到的景,也格外清晰。 随着被捉住,那样翘着的弧度像是绽着的叶,葛烟半凹着,感受着那样推来的力,她抵不过身后那人捧着她再往上抬的劲,愣是挺得更高了。 大概几天都没有过,沈鸫言记记都收不住,直直凿得她呼气都凝了,他这才偏头,就这样附过来问她,低低地问,“这几天休息好了?” 休息好又怎样。 还不是刚好就又来。 只是想着之后确实没什么假期了,她也就任由着他来了。 被攥着揪得厉害,那样淋哒哒的声响在附有回音的这里更为明显。葛烟面颊浸着绯然,伸臂朝前想要捞过什么,却被他利落地反扦住,随即又并在了一起。 这样推而往内的动作刺得太过,沈鸫言改为把着她,不紧不慢地来。 而就在两人愈发沉在此中时,门板倏而传来几道抓门声响。 葛烟连忙偏过头去看,见那里隐隐衬出咚咚的身影,当即吓得往旁边一缩。 而随着这样的举措,沈鸫言被牵扯得当即顿了下来。 “外面是,是咚咚?”葛烟这话虽是问句,却极为肯定。 不是咚咚还能是谁。 只是这小猫就还能跑到二楼? 真真是大意了。 哪里还能顾及沈鸫言,葛烟慌忙去掐他,“咚咚,咚咚。” 沈鸫言却是在刚才的顿下后,复又携着更往里推的劲,满意地看着她被嵌得说不出话,他这才敛目睇过来, “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在乎它?” “不是在不在乎的事………”听着沈鸫言这样的语气,葛烟边因为他太过了而泣,边轻轻地道,“说的好像给它造了个猫乐园的不是你一样。” 沈鸫言复又将自己沉了瞬,见她被撇着往两侧开的膝弯落于自己的臂上,他顺着自己的心意将人朝着旁侧,上着下着地来回抛,低低道,“我明明是爱屋及乌。” “喂………”葛烟侧面趴于他清劲的肩侧,却复又被沈鸫言掐着瘫开,就这样敞着落于地板之上。 不断有先前用于泡澡的沫就这样逸着往外,这样炫而刺目的景却是让自上往下看着的人怎么也收不了动作。复又被携着压住,葛烟半坐于缸边,任由眼前的人攥着那样的鼓,近乎是杵着直来横往。 “咚咚确实可爱。”他挺直鼻梁略怼在那样的点上,清冷音调氤氲了点笑意,“但不及你。” 葛烟被弄得有些半懵,还没想着什么及不及的。 就听沈鸫言道,“特别是现在。” 而随着话落她再睁眼,当即便望向前方。 这里正对着镜面,各种细节都被一一清晰地展现,根本不可能错过。 亲自目睹了怎样推往里,复又往外的来回后,绽着的那处被欺入的景象就这样显现在了脑海里。 葛烟小声呼着闭上眼,抬手就给了沈鸫言一掌。 --- 咚咚当然可爱了。 这是葛烟早先便给它下过的定义。 只是这样的可爱被沈鸫言和她串在了一起,并大有往外延伸的意思。 葛烟只当是没听清,亦或者是没听见。 不过这小猫确实是想人想得厉害,那样在门前抓了会儿见没人给它开门,复又静静地等。只是室内的两人也很久,等到再次开了门后,咚咚早已不见踪影。 “咚咚都不见了,你看你………”被沈鸫言抛至在了被褥里,葛烟裹着自己便往旁边卷。 沈鸫言隔着被褥拍了拍她,“不管去了哪里,它还在家里,不用担心。” “也不是担心,可它刚才毕竟来了。”葛烟狐狸眼涔着水,躲他很明显。 沈鸫言收回手,“我平常去哪,好像没见你这么关心。” 这都是什么话啊。 而种种迹象表明……… 这人怎么隐隐的,还有和咚咚争宠的趋势? 葛烟哭笑不得,“就是个小猫而已………” 然而她话刚落下,抬眼便见一道毛绒绒的影子顺着主卧没关严的门溜了进来。 这样直直地往里蹿。 不是刚刚消失不见的咚咚又是谁。 小猫这回总算见到了人,当即踩着小爪便要扑着往前来。 只是到底是闻到了点不同,它在迈向葛烟时,特意在沈鸫言旁边嗅了嗅。 小猫鼻子的感知是极为灵的,这般模样怕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面对着养了这么多年的小猫,葛烟到底还是不好意思,见此眼皮一跳。 “它进来了沈鸫言。”想着自己刚被揽着从里间出来的这般模样,葛烟连忙朝着他招手,音调都带了点急,“先让咚咚出去。” 然而被唤的那人却是迟迟没有要帮忙的动作。 “你指的是哪个?”沈鸫言视线不紧不缓地撂过来,神态疏散,“如果是我,应该出不去。” 65 Butterfly 来捧场。 洲湾岭旁的汾江缓缓地淌。 夏日江风拂过, 呼呼敲打着玻璃,映衬起岸边相对的霓虹光景。 这样的夜,罩灯晕出的灯影静静地笼着两人一猫, 一派安然宁好。 但这并不影响葛烟的羞忿。 ………这人怎么就和小猫计较上了。 在沈鸫言那里, 难道听不出来她喊的到底是不是咚咚吗。 不对, 葛烟想着连忙轻唔一声。 她好像还没这样喊过他。 而就在她凝思的间隙, 沈鸫言伸臂拦住嗅完后还要再往被褥上迈的咚咚,只臂弯稍勾,这小猫便像之前那般即刻便叛了变。 头颅朝前怼了怼后,蜷着茸茸的尾巴就窝在了他身前。 一副不曾犹豫过的模样。 眼瞧着他怀里落了这乱扑来的小猫, 葛烟感慨了下这个小叛徒, 到底还是松了口气。 往常咚咚要来,她并不介意,只是现在这般笼在被褥里的身还留有沈鸫言的味道。 还是不靠近来得好。 而再辗转想起他刚才最后所说的那句话, 连带着耳根都被熨起些微的滚然, 葛烟长睫凝了点方才在里间的水汽,抬眼望向他时像是滴了露那般, “沈鸫言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沈鸫言半坐于她身边, 侧目看过来时, 指骨隔着被褥抵住她,“这就算是有的没的了?” ………难道不是吗。 这压根就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了。 他就差没往明面上说。 葛烟见他清敛眉眼低垂, 眉梢轻点刚才过后所浸上的慵散, 别开眼轻声道,“反正就是在暗示我………”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疏散,声线携着淡淡的笑,“那你说给我听听,我都暗示什么了?” 这人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反问。 还脸不红心不跳, 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葛烟还是侧面对着他,指尖揪了揪被角,嗓音都飘了起来,“你自己说的话,怎么还要我复述………” 沈鸫言没应,却是掰过她小巧的下颌,让人转过来直面于自己。 见她抬眸朝着这边望过来,他嗓音轻缓,“如果我真要复述,可能不是说了。” 在葛烟稍显疑惑的愣怔里,沈鸫言倾身朝前靠,笑意更深,他隔着被褥撑在她两边,垂首便在她的耳根处轻轻地啜了下,“直接来就好。” 葛烟安静两秒,攥过一旁被骤然放下的咚咚。 像是之前做过的无数次那般,拎起小猫爪就朝他挠了下。 --- 汾城的夏天彻底来了。 像是要迎接起那样声势浩大的献礼,先前的温然微燥彻底落下帷幕,炙然的光掀起空中气波的伏动,亮堂得近乎刺眼。 青樟树被晒得软趴趴,蔫蔫之余,接连着剧院外的柏油路都蒸腾起热汽。 周遭光景好似被煨得失去了生机,仿佛静止那般,停留在这样喧嚣的夏日里。 京芭也即将迎来面向全国的夏季特演。 先前宋李就嘱托过葛烟,说这样的场次剧院额外重视,除却持票进场的现场观众,还将以展播的方式,全程面向外界以进行现场直播。 毕竟这也算是葛烟官宣京芭代言人以来,第一回参与的以特别季为主题的大型巡演。 在先前沈氏的助阵下,葛烟凭借着原有的国民度和关注度,给剧院送来那样高的流量。京芭的领导思索再三,还是决心以这样近乎回馈观众的方式,抚散他们不能来到现场的遗憾。 葛烟也同意这样剧院这样做。 原先的表演场场爆满后,京芭的购票系统每每都被围堵得个水泄不通。 而从前阵子再到目前,票价疯涨的同时,也将许多不曾来过,亦或者是不方便来过的人给挡在了门外。 知晓剧院决心要将此次表演的舞台效果做到最佳。 她在关注之余,更多的注意力却是放在了紧锣慢鼓的排演中。 在这一场里,她想展现的,是先前极少演绎,却也在林妘那里间断练了许久的舞姿。 紧邻着排演过后的,就是接连好几天的反复彩排。 这场特演声势浩大,正式舞台还没出,接二连三要往剧院里来的媒体采访便络绎不绝。 多半都是过来寻葛烟的。 但京芭也并不是来者不拒的那类,再三筛选后又征得葛烟的同意,这才放了三两进来。 当日的繁忙终于结束后,葛烟划开屏幕点进微信。 沈鸫言的消息早就发了过来。 那天两人无声闹得连咚咚都在旁侧的软塌上趴了下来,瘫着肚皮闭着眼呼噜噜得正香。 至此葛烟因着那句话都没怎么理人。 刚巧他又出国一趟,两人相隔于大洋彼岸,虽是不曾见面,却也一并忙碌着。 时隔今日大概也有几星期没见了,葛烟看了消息便从休息室里出来。 她急着去见人,然而在迈向剧院后院的过道长廊时,碰见一起排演的男舞蹈演员。 就势便打了声招呼。 等到寒暄结束再告辞,她上了车后再转眼望去,就见沈鸫言不知何时已然望向她这个方向,迟迟没收回视线。 那目光墨清,此刻却浸了点云雾缭绕前的漆然。 葛烟对此哪能不明白,“之前和你说过的,那是一起演出的男舞蹈演员。” 见沈鸫言仍是不出声就这样默默地盯着她,葛烟捏了捏他的指骨,没忍住轻轻莞尔,“你之前没说什么,该不会现在才又有了意见吧?” “不会。”沈鸫言任由她捏后,复又反捏了回去。 把玩着她秀窄的指尖,再收回视线时,他淡声道,“毕竟是你的工作。” “………” 在沈鸫言的口中。 这类排演由热爱的事业转变为正经的工作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狐狸眼弯弯,仿佛能在下一秒便涔出水似的,“在你那里,我这不是爱好,又仅仅变成是工作了?” 沈鸫言侧目朝她望来,仍是没说什么的同时,却是利落地掐了她,将人拎起后便轻轻松松地放置在大腿之上。 被撇开着两边就这样岔着坐于他面前,是再熟悉不过的动作。 可哪怕是在稍显宽敞的后座,这样的声响都不容忽略。 耿秘书原先在前座开车,目不斜视。 大概是听到了什么,他察觉到以后,虽是默不作声,却是极为迅速地将挡板升了上去。 葛烟赧得不行,轻拧起眼便抬起指尖在沈鸫言的臂弯上掐了下。 朝前埋于他的衬衫里,连带着她的嗓音都有些瓮声瓮气,“这下好了,耿秘书以为你要怎样………” “就让他以为。”沈鸫言似是这会儿才因为她的动作而愉悦,捏了下她的翘挺后,抬起眼前人的下颌,桎着怀里的人让她张着唇,垂首便将灼着的气息抵了进去。 --- 耿秘书以为的那样到底没能实现。 只是等到回了洲湾岭,沈鸫言先前那样缓下去的,都是尽数藏起的疯然。 这样眉目疏敛,面容清绝的人,每每要玩的那些招式,都格外得多。 他刚才在后座上时便杵得厉害,眼下虽是看着清凌不已,一派清冷的模样,将她强势带往衣帽间的路上,还没到便被掐在了衣柜旁。 到底是习惯了他不顾场地便来,葛烟好久没见他,胳膊还没搭起要撂过去,脊背倚着的柜门便被缓缓地推开了。 “挑一件。”他附在她耳边低低道。 什么啊。 葛烟面颊洇着粉,“之前不是………” “这回不一样。”沈鸫言双目仿佛被墨浸过,稠得几乎见不到底,“没在我面前跳过。” 这是,要穿着跳给他看? 就一直到现在才说。 该不会刚刚接她时就打好了算盘吧。 葛烟长睫颤起,还没应下,就感觉他复又笼来。 沈鸫言指骨朝前伸,往里朝着那处便是一摁。 虽是不轻不重的,可那样带着骨感的相抵却也让人近乎是一招便毙了命。 他清冷嗓调已经被浸得有些沉了,再开口时又道,“烟,去换。” 每每沈鸫言这样单字唤她,葛烟就有些受不了。 更何况是此时此景。 稍稍凝了下鼻息,女孩到底是乖乖地听了话。 其实自从上次在衣帽间后,柜子里每每增添了新的芭蕾裙,就会有旧的消失。 沈鸫言会让专人按时便送来新的定制,这样一来,倒也是不缺。 目光触及到那些,葛烟特地挑了个别样的款式。 其实除却芭蕾舞裙,前阵子两人偶有试过那样仿着芭蕾样式,用以促进彼此的,像是丝一样的舞衫。而与其说是裙子,不如说是用料极为少的那类布,薄且轻的几片,还是怎么也遮不过半身的纱制。那样罩了穿着以后,只堪堪隐着几点,连带着走路都显得更为晃然。 双眸仿若浸了清溪,葛烟视线一一略过后。 到底还是准备了衩边都开了的那一款。 之前这样穿了,沈鸫言简直是喜欢得不行。 就好比现在,他又让人送了新的,但同样的式样。 葛烟也没想着捂着,可仍是赧得不行,到底还是用胳膊略略挡着,就这样去了洲湾岭二楼,那落于主卧旁边的舞房里。 沈鸫言显然没想过她会挑了这件,再觑来的目光仿若被烙过,隔空便能印下来似的,清疏不再。 就这样被掐了怼着,落于镜面前。 葛烟还在纠结于要不要松,却是察觉到他直接扯了便推开那样开了衩的边沿,挤着便来了。 而不提那如同既往,记记直来直往的凿,沈鸫言望着镜中之景,就能发出那样的赞美与喟叹。 “只有我能这样望着你。”他略捧着,更为推进时,缓声沉然道,“对吗。” 葛烟知道他以往的嵌都极为内里,可这样贴了合在镜面上,她照旧因为他的收不住而泣,“对………” 虽说是夏季,但镜面却锃亮且泛着微凉,她被瑟得收了下,连连问,“你到底,到底还要多久。” “确定要在这个时候问?”沈鸫言轻笑,在唤了声她后,他低低道,“再开点。” 葛烟想着这里是舞房,根本就没支撑的地方,啜着道,“这次不一样,我不行的。”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你可以。” 话落他复又开了口,“自己抬。” 这时候的他就像是变了人一样,葛烟只能飘着语调唤他。 见她到底乖乖地开了,可却因为被放置在了这样空阔的舞房里而不断地收着,沈鸫言面容朝前倾,面容近在咫尺,“这样收着,让我怎么放?” 葛烟因为不方便已经尽力地把着自己了,而因为稍稍换了方位而牵扯到了他,好似更为拉着靠近彼此了,这样反复往来着收起的动作让他不便,可沈鸫言就能这样说出来。 她试着挣,“你别这样。” 却被沈鸫言轻轻地执住腕骨,而这样被往上拉起复又被捧着,堆雪当即怼在了玻璃上。 她很快便呼着厮了声,开始小声地唤他。 “所以我哪样。”沈鸫言眉眼含笑,随后又要像是上次咚咚抓门那样,非要让她看。 “你就没想过,咚咚又来了这边?”他说。 应该不会吧。 葛烟朦着阖上的眼,笼在雾中似的,“刚才舞房的门关了,它又不会开,肯定不在啊。” 沈鸫言清冷音调因为往里再往外的动作被氤氲开,再看向眼前的她时,他道,“万一它在,该怎么办。” 所以能怎么办呢。 到底是掰扯不过他,葛烟想着咚咚该不会真的来了,到底还是睁了眼。 不比上次那样单方直面于镜,这次四面环着玻璃的舞房,将视野里的所有收入眼底。原本是张着被他缓缓地来回,只在她抬起眼眸的那瞬,先前的所有温然不再,竟是骤然升了好几个调似的,哒哒之余淋了整片。 那样敞着只能用碎褶来称呼的布,已然成了条形,就这样半挂着,几乎盖不了什么。 可反观而来,沈鸫言却是衬衣正襟,只袖扣那里微微解了。 这样与之相衬,是极致且全然的反差。 不公平,这不公平。 而论及所觑见到的自己和他,葛烟再也没忍住,长睫都好似凝了露,稍稍扬起音调,“………你故意的沈鸫言!” 沈鸫言只是笑,将她捧着往更高的地方,“这样很美。” --- 葛烟差点又要不理人。 但想着毕竟是自己挑的,好似也没了可占的理,到底也没说什么。 反正她也得到了趣,并且时不时便被他的那张脸所蛊惑。 隔天照例是正常彩排。 沈鸫言难得有空,亲自接送了她。 只是她原以为他送到剧院后院便是结束,待到下车察觉到这人一直跟着自己,葛烟转眼问他,“你也要来剧院?” 沈鸫言没多说,只道,“找宋李。” 葛烟嗯声应下,和他在电梯前分道扬镳时道,“那好,你去找他,我们晚上再一起走好了。” 话落见他迟迟不应声,心中觉得奇怪,她再抬眼,便见沈鸫言攥过她的指尖,偏头在上面碰了碰。 这人真是……… 就只是短暂的分离而已啊。 不过暗想归暗想,等到和他稍别于电梯,换好舞裙复又去往后台彩排时。 葛烟想起他就在剧院这边,不自觉地弯了弯嘴角。 惹得旁边一众芭蕾舞演员因为她这般凭空看着某处便笑的模样,都默契地拍了拍头,以示自己没眼花。 等到排演完,葛烟轻啜了几口水,和蒋绯打了声招呼往休息室走。 想着要给沈鸫言发消息询问他现在在哪,她抬起步伐即将迈过后台要去往长廊。 一步,两步。 不过一个转角,葛烟兜头缓缓往前,胳膊瞬时便被扦住。 须臾几秒,那样的劲顺延着往下,直至紧攥住腕骨。 被推着带往后台的幕布里不过是一瞬的事。 葛烟心被高高悬着提起,原本还想惊呼,却是在觑见眼前人熟悉流畅的下颌后,这才蓦然噤了声。 怎么,怎么是他?! 原先以为沈鸫言找完宋李要么留在了楼上的会客室,要么便去往剧院往上的私人包厢。 不曾想,沈鸫言竟是直接来到了后台这边。 而随着眼前人的倾进,那样的红绸在骤然而起后,缓缓地朝下落。 暗红色的帘幕颇具质感,如同绸缎般晃着从眼前略过。 像是流动着的金箔,嵌在上方的亮虽显些微,却频频隐着暗闪。 这样轻松地将两人笼在其中时,也将葛烟的头绪给绕成了一团。 她望着眼前的人,“你要干,干嘛啊。” “看不到你,就过来了。”他音调轻缓,似是在诉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葛烟却是仍然缓过神来,就这样盯着他,“………可这里是后台。” “后台怎么了。”沈鸫言双目漆深,几步再往前将她逼至角落,挑眉看她,“我很见不得人?” “………那也没有。”不断顺着刚才提至喉间的气,她皙白手腕略略抵着他清劲的肩,轻轻地用劲想将他往外推,低低喃道,“你就这样过来,一点预兆没有,我下意识就………” 想起沈鸫言这番看不到她的话语,葛烟再抬眼,“私人包厢那里也能看到我啊。” “太远了。”他音调清疏。 “这还叫远啊沈总,最近最好的视角都在那了好不好。”难不成他往后的每次观影都要在这了? 不知想起什么,葛烟笑着看向他,“这就觉得远了以后该怎么办。” “那就每次都再离你近点。”攥着她的腕骨就这样并着,沈鸫言顺势绕过再往下,就这样拥住她。 稍稍挣了会儿没挣出,葛烟嘴上说着“还能近到哪里去”,到底任由他去了。 只是帘幕里到底过于狭窄,往旁侧是垂着的幕布,再往身后,则是构造起舞台的基底。 近处远处都携有不同程度的嘈杂。 往来间一直有人路过。 她还要说些什么,只听沈鸫言开了口,“紧不紧张?” “刚才还有一点。”葛烟点点头,旋即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因为有你在,所以感觉还好。” 话落察觉到他更为往前的倾靠,葛烟脊背往后再也没有可退之路。 “别………”她面颊洇着晕开了的粉,再次提醒他,“这里可是后台。” “没到那种程度。”他声线含笑,清浅着晕开。 俯过身来在她唇上啜了下,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疏散,“只是想这样。” 那样被印的水色泛起,葛烟没管自己刚才的多想被他调笑了,只轻唔了声后,皙白的细胳膊抬起搭在他的肩上,随后自然地垂于他的颈后。 而就在两人相携着还要再揽紧彼此的同时,先前便响彻在身旁的窸窣嘈杂,好像愈发靠近了。 不过是瞬间,似是被长廊那侧的风吹起,帘幕陷于微微的荡然之中。 而随着夏风再起,被鼓吹着的帘幕蓦地被撑开。 须臾片刻,当即朝着上面掀着大开。 而顺延着这样被骤然掀起的帘幕,蓦地朝着外间看。 葛烟心跳莫名断了一拍。 视野里很快便迎来了落于后台之间,纷纷朝着此处看的道道目光。 ………那目光里有震惊,有不可置信,也有直接呆住的愣怔。 而论及那些她所熟悉的剧院里的人,其余的看着打扮,应该都是记者。 道道视线就这样汇聚在了一起。 仅仅落于两人这一处。 葛烟鼻息瞬间凝滞。 “………” 夏风还在鼓鼓而吹,后台内外却是被施了法般,停滞在了某一刻里。 迟迟没有反应,安静到落针可闻。 像是都被这样近乎是意想不到的画面给震慑住,一众人显然还陷于刚才眼前所觑见的那些里。 至今没能回过神。 记者原本就是前往剧院后台来做采访。 忙前忙后之余,也没想过,流动的帷幕就这样被掀起了。 未关的镜头虽然也因为摄影师的愣怔而停留在了原地。 却是正正好捕捉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年轻的男人隐在暗红的绸布间,颀然身影清挺,眉目清绝。 这是………这是……… 这竟然是沈鸫言?! 汾城人谁不知晓沈鸫言?沈氏大权在握的掌权者,清冷孤傲,风骨料峭。 可此刻,他怀里却拥了个美人,耳鬓碾磨之余,尽显风月。 而似是被惊扰,在短暂地愣怔过后,半侧面的美人用力推开他。 因为转身,那微微硌起的蝴蝶骨似是拱起便要翩跹着飞去似的,就这样半隐在帷幕之下。 只不过须臾,很快便消失在镜头内。 全后台都被这一出惊得鸦雀无声,记者却是敛了神提了提心,大胆地迈步上前提问,“不知沈总………” 顿了顿,记者到底是屏气问出口,“为何出现于此?” 沈鸫言还立于帷幕内。 他目光从幕布后收回,不疾不徐地应,言简意赅之余,音调清淳,“来捧场。” 66 正文完 破茧而出。 夏间泄过的风携着些微燥然, 傍晚时分霞光未散,遥遥透过落地窗,在地板上铺陈开近乎薄红的亮。 经由剧院再回到洲湾岭壹号。 视线撂过窗便能觑见那样蜿蜒入海的湍流景象。 江面被水汽拂过, 依稀泛起细碎的闪, 像是切割的钻,遥遥便刺得人微眯起双眼。 这个时节傍晚沉得缓且慢, 葛烟半身笼在余晖里,就这样窝在了沙发之上,视线没个定点。 沈鸫言原本躬身膝盖半抵于沙发前,亲自去解她类芭蕾舞鞋的细带。 等到指骨落于她纤窈的脚踝, 将那样宛若贝类的足尖放好,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 他手稍抬在喉间松了领带,几步走到葛烟身侧,在她的翘挺上轻捏了下,“学鸵鸟上瘾了?” 乍又被捏,葛烟咬唇看了眼他,到底没出声。 径自垂下长睫后, 复又陷入沉思。 自从跟着沈鸫言回了洲湾岭, 她薅了朝着这边蹦过来的咚咚放在怀里, 脑海里便不断萦绕着先前在剧院里所发生的一切。 沉默了半晌,女孩到底掀开他之前半盖过来的薄毯,从中显现出一张瓷白的面容来。 她狐狸眼勾着水色,终是唤他, “沈鸫言………” 见他在她旁边缓缓坐下, 葛烟往里稍挪了挪给他腾出空隙,轻声道,“你没觉得那个帘幕有些不经吹吗?” 沈鸫言修长分明的手探了过去拢在她脑后, 只稍稍轻抬便将她移着半躺在了他的腿上。 他清疏的眸垂着,声线携着淡淡笑意,“所以你刚才一直在想这个?” “还不是太过记忆深刻了…………” 明天还要正式演出,私下里肯定早已传遍了。 被剧院里的人围观就算了,怎么偏偏便赶上那群记者都在的时候。 而论及沈鸫言那样当中的回应,葛烟乌发落于颈间,有几缕乱了覆在仿若能折断的手腕上,她扬起眸看上方的他,“都是你,非要把我带到那………” “是我。”他说着微微俯身,攥过她的指尖探到他的腰侧,眉间含笑,“那这里又是谁弄皱的?” 相触到的地方是沈鸫言的衬衣一角。 面料不再平舒挺括,反而泛起几道褶似的痕。 应该是刚刚两人在后台,她被那样抵在舞台的基底上,退无可退时被他又吮又啜。 无力感在那时晃上了心头,不由自主地就想着伸臂朝前,攥着点什么。 只是她当时不过小抓了几下 ………就能有这么皱。 葛烟莞尔笑,“不小心抓皱了而已,你难不成还想要我赔啊。” 沈鸫言轻嗯了一声,倾身在她唇上碰了碰,清冷音调稍沉,“你要赔的,可能有些多。” 怎么个赔法会赔那么多? 这个话题不能再继续下去,她偏过头,眼睫颤得厉害,“………不要和你说了。” 而紧跟着再转念,葛烟的注意力全然被另件事吸走。 她也不窝着躺着了,撑起自己便半坐于沙发之上,“你觉得当时我穿的舞裙能把那些遮住吗,我怕会………” 比起在剧院后台被那样采访的镜头拍到。 她更在意的,是有没有显出先前在洲湾岭这边舞房里,被沈鸫言弄出的那些痕。 更别提帘幕乍又掀起的那会儿了。 她彩排时的舞裙穿得并不正式,落地后稍稍轻扯了下,细带松松垮垮地撑在雪腻的肩胛上。 而又因为先前留有的印极为深刻,星星点点地遍布着,连带那洇开的碎红都十分惹眼。 “不会被看到。”沈鸫言指骨探来,贴于她的腰侧后,朝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 倏而被携着,就这样半挺着身往他的方向靠近,葛烟细声喃道,“你就这么确定不会………” 虽说先前沈鸫言在她身上挑的地方都很隐蔽。 但难免有漏网之鱼。 见她想这想那,沈鸫言干脆将半跪的人掐着携至到了眼前,“现在看了帮你确定?” “………” 他就是看了能有什么用,也不能够还原当时的现场。 葛烟耳根被烫了瞬,缓缓地浸开红。 “不要了。”制住他揽着她腰更为往里探的举措,葛烟呼吸压得细细的,“………我这几天还要上台跳舞。” 见她就差没鼓起拳将他往外推,沈鸫言附到她耳边,呼吸稍灼,“不要什么?” ………还问呢,那般看过之后事态多半要朝着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了。 葛烟稍稍别开脸,眼睫颤起。 沈鸫言却是没让她躲,抬手捻过她的下颌直面自己。 迎着怀里人这样涔了水的双眼,他清疏眉眼敛着淡淡的笑,“只是不想让你再担心。” 到了此刻,担心还是不担心好似都随风散去了。 忍了半晌没忍住,葛烟到底是微弯了弯唇,“知道了。” --- 这厢的葛烟被沈鸫言几句便松了心神,不再惦念所有。 在夜幕降临前,迈步去楼上舞房安心练舞。 另一厢。 先前在后台全程围观目睹了幕布被掀起的京芭成员,按捺不住似的,竟是如浪潮般涌来,纷纷在剧院的大群里开展讨论。 而这样近乎面面相传的信息被快速地蔓延开,在历经那样惟妙惟肖的画面转述后,就连不在场的剧院其余人,也亲临了现场一般,高低呼着吃起瓜来。 抛开排演和舞台,所有人的心绪皆是被这档重磅无比的消息所吸引。 有人先在群里激动地@蒋绯:“蒋绯,平日里你和葛烟关系最好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啊!” 蒋绯回得很快:“别问我哈我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说,不过呢,也隐隐有察觉到沈总对烟烟的不一般啦~!” 经由这句,剧院大群彻彻底底地热闹起来,讨论更是飚起。 「感觉我错过了一个亿,葛烟什么时候和沈总扯上关系了?」 「你从去年穿越来的吗,吃瓜都能慢一拍,人家早就在后台你侬我侬啦。」 「哇哇哇,这算是什么姐妹们!大佬求爱记吗?」 「呃……不算求爱吧,应该是已经在一起了???」 「天呐这一谈就是个大的,那可是沈鸫言啊沈鸫言!」 「以前我还在想我们首席那么多人追,她都不怎么搭理,一副无关情爱专心跳舞的模样,没想到是上限高,愣是搭了个最绝的回来哈哈。」 「该说不说,刚刚在现场围观了现场,性张力十足,感觉沈总是最不想放手的那一个呢。」 「超出话题的打住打住啊,首席本人还在群里呢………」 大群里消息繁多,接连起刷屏后,竟是围绕着两人复又延伸开来。 然而这样的讨论葛烟并未参与其中。 她原本就给京芭微信群设置了消息免打扰,随后又去了二楼舞房练舞。 等到洗漱好再躺在被褥之上,还是蒋绯那端单方面戳来的消息,才让她知晓,群里的讨论已经热翻了天。 其实对于这方面,葛烟未曾想过隐瞒什么。 只是沈氏背后坐拥百年望族风范,而她这个当事人也没想过那样的帷幕会被风掀起,随后迎接着那样聚集而来的目光。 算作是猝不及防,葛烟先回了还算震惊的蒋绯,打听到记者那方好像还很安静,还想再看些什么,主卧旁侧的浴间门被缓缓推开。 见沈鸫言朝着自己不紧不慢地走来,葛烟半卷过被面,“我正式演出那天你来不来?” 沈鸫言握住她抵在床沿的脚踝,捞起后偏头印了下,“想我来?” 葛烟被他弄得泛起痒,想往回缩却被仅仅执住。 她就这样略翘起单侧的腿,略侧过身时,乌发铺满了脊背。 见他垂眼,顺延着那样的印便朝着腿侧的内里还要再往上去,葛烟挣了好半晌才半脱开。 沈鸫言好像对她最为嫩且生的根处格外喜欢,每每都要噬着来。 接连着想起不太适宜现在联翩而想的画面,她缀着微红的耳根,就这样令自己陷入卷进被褥里的闷然。 只是盖的不算好,半截细腕落在了外头,无声地闹了会儿后,她抬手抵住他清劲的肩,应了刚才的那话,“就是想你来啊。” 毕竟这场也算是她参团进入京芭以来,头回面向全国的舞台。 只是念归这么念,依稀间好像也从耿秘书那里得了些沈鸫言行程的消息,她轻蹙了蹙眉,到底还是道。 “如果你工作忙的话就算了。”她轻声补充,“总归之后还有那么多场呢。” 沈鸫言视线睇向她,“我看上去像是会缺席的人?” 他说着眼底显映出笑意,“你的每一场,我都会参与。” 心蓦地轻跳,葛烟面颊洇开胭脂般的红,却又被水浅浅地晕开似的,连带着眼眸都涔了层薄雾。 见怀里的人仅仅因为一句话便尽显无边殊色,从里到外都携着惑人的香意,沈鸫言漆沉目光像是被洗刷上色,稠到化不开。 他声线喑沉,“还很红?” 葛烟声音都快飘起来了,最后只是轻声嗯着道,“舞房那天太………” 之前才有的现在又要。 恐怕是真真不行了。 她说着两条细胳膊弓起,朝前秉在一块儿拢住,想着要去抵开他。 沈鸫言眉眼含笑,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等你表演完再。” 葛烟眼睫凝了墨似的眨,“你这是特地算好了?” 顿了顿,她径自呐道,“之前快要表演前也没见你………” 沈鸫言清冷嗓音裹挟着淳然在耳边缓缓刮过,“没见我怎样?” 葛烟不想和他掰扯,只是象征性地唤了他一句,“………沈鸫言。” 他眼底倏显笑意,手没挪开,半侧过身躺于被面时,连带着她也一并落到了怀里,音调低沉,“睡了。” 智能系统调控的灯控几乎是在瞬间便熄灭了所有。 二楼倏而落入沉沉的昏昧,唯有江边月影,衬着缓一阵又湍一阵的涛声。 葛烟半伏在他胸前,发丝缕缕拂过面颊。 就这样侧趴着将面颊贴过去,她缓缓道,“可我现在还不是很困。” 沈鸫言长臂稍稍收紧,复又揽着贴在她的腰侧,“陪我睡总行了?” 葛烟默了会儿,到底想着他今晚就这么入眠了,以往每每到了夜里,她明明都因他而晚睡。 迎着那透过夜色洒在周遭的月光,她轻声调侃他,“沈总真是难得睡这么早………” 沈鸫言嗓音自头顶往下泄,低声道,“今天养精蓄锐。” 养精蓄锐?葛烟眨了眨眼睫,“………所以这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 沈鸫言轻淳笑意落于耳边,“都有。” 他话落稍稍压低了音调,薄唇在她耳根处含啜,“再不睡今晚就蓄。” “………” 总算明白过来的葛烟觉得自己快要不认识这个词了。 想起刚才上楼去往主卧前,所路过的舞房。 就因为闹到了太晚而没有收拾,眼下就还能觑见那样的乱。 耳垂那里当即泛上酥意,葛烟到底没再试图和他搭话,半窝在他的肩侧,倒也很快便睡了过去。 --- 面向全国的夏季特演当天,汾城罕见得热。 周遭树景被热意醺染,蔫趴之余,绿意深深。 可这样从伏在空气里的汩汩热浪,仍是抵不过那样从早到晚的热情。 排演当天,京芭剧院周遭便被往来乌泱的车流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哪怕稍晚时分才是进场时间,观众,媒体以及各路世家氏族,早已候于院内院外,只为轻睹一眼葛烟从休息室内跨于后台之间的往来走动。 或许只能觑见几秒,却也让关注于此的人接踵而至。 人影沸声攒动,剧院里外都浮着微刺起肤的热意。 这样的盛况就该出现在这样的时节。 临近开场前,葛烟立于微垂起的帘幕之后,知晓这样掀开而重新映入眼帘的光,该是和候场时的昏暗有多么相悖。 同时,也被映衬得有多么明亮。 收手机前,她屏息发消息过去。 最后关头铃声骤响。 缓缓划开是沈鸫言的消息—— Yan:「我等你。」 终于能够定心,先前难能有的紧张被瞬时抚平,仿佛背后有个撑手落在那里,告诉她。 只管着朝前去,有人会在身后这样看着和等着。 闭了闭眼再抬眸,骤然全灭的黑暗里。 葛烟听到周遭鼓吹而来的加油声和鼓舞声。 再开灯,随着阶次而起的亮。 沉重的幕布往两边缓缓划开。 目睹那样侧身而来,只位于光圈里垂眼沉肩的一袭白纱。 像是将所有的情愫都化在了那样的站姿里。 观众席沉默须臾,旋即爆发出第一波震耳欲聋的掌声。 而随着那样泫然而泣,似乎再也提不起的坠感迸起。 只下一秒,头颅稍抬,天鹅颈拉起。 黑暗与光明交接。 帘内,倒影变换之余,倏而扬起声调的音乐里,那道如线似水的身影也紧跟着节奏起舞。 像是点线相连的平面,那样轻盈且次次精准着力的击打几乎快成了剪影。 光圈似是追随着人,却携了股天生嵌于葛烟身上的空灵。 像是由她而生的那般,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而在倏而放缓了的音调节拍的过渡里。 蜿蜒,起跳,那样蓬着散开的裙上内缀了半隐的蝴蝶。 随着微微硌起的蝴蝶骨一并,落于光影中便要在下一秒振翅欲飞似的,连带着提起观众的心。 再起速,迈步,快走,轻跑。 仰起细颈朝前跃,轻松跳至旁人半弯着弓起的臂处。 经由流畅完美的交接,被托举着旋转三体固定于空中。 葛烟轻巧落于地面,似风如水般掠过,接连四圈半的极致空转后。 她倏而顿在原地。 一秒,两秒。 池座掌声雷动。 像是要将这样经久不衰的舞魂印刻在往后的记忆里。 席内无一丝杂音,只留有那样不断拍起的合掌之声。 久久地撼动人心。 直至驻足,和舞蹈演员一并鞠躬谢幕。 葛烟浑身冒如火般的烧,却像是往常无数次做过的那般,在这样热烈且嘈杂的环境里,看向剧院舞厅的正上方。 仍是开了灯的模样,这一刻,却是比起以往而来的都要更为清晰。 沈鸫言身形清挺料峭落于窗后,视线遥遥地撂下来。 落满了笑意。 她就这样望着,倏而眉眼弯弯。 而比起这样结束了一切的厅池。 那缱绻着的舞蹈主歌的尾音仍是袅袅地传来……… 我是昏昧弥漫里迷失方向的烟雾,你是予我停留为我指引的前路。 如你所述,我会像蝴蝶一样绽放,破茧而出。 ………… --- 舞台结束,后台不似以往结束后那般骤然黯淡。 一派灯火通明中,窸窣声骤起,显得嘈乱不堪。 明炽的顶亮自四周散开。 葛烟被剧院里的人,记者,以及进入后台的人团团围住。 似是纷纷才从刚刚那般的舞姿里缓过来。 一群人涌着漫上来想要争取她的专访。 “葛女神,看镜头看镜头!” “烟烟,有采访,快来快来。” “是专采哦,独一期的特刊人物!” “葛烟您好,我是央视特派过来的记者,这边希望能够拿下您的独家专访。” 漫声过来的请求和询问如同烟花炸于耳侧,葛烟却是无暇顾及于此,她知道一定有他在等,在那样两两相望的不远处。 细臂轻抬起后便摇了又摇,她只朝着众镜头留下一句话。 “我知道,但先不用了,我现在只想去见就在那里等着我的人………” 她拉过宋李屏退了所有,侧身弯过腰便撤离开这样的嘈杂。 一步,两步。 出口处明灯乍亮。 似是等了许久。 迈过后台的长廊尽头,正立着道清挺料峭的颀然身影。 葛烟唇角笑意轻微,提起裙摆,就这样越过所有,朝着那里的人奔去。 67 Butterfly 过于肆然。 京芭夏日新季巡演在观众最后的送别声中落下帷幕, 堪称圆满。 迎面而炽的聚光灯和纷至沓来的采访特邀,紧随着一众记者的涌入,瞬间将剧院后台给包围了个严严实实。 为了抢先拿下京芭首席葛烟的台后专访, 象征性的争夺之战还没起个头, 像是被落下的滴雨扑灭了火, 蓦地便熄了。 听着眼前人轻轻启唇, 说着什么不用,以及要去见一直等着她的人之类的话语。 众媒体面面相觑之余,还想再拦截争取一番。 视野内只来得及揽下她转瞬即逝的舞裙衣角。 再晃眼过去, 那道纤窈的身影很快隐于昏昧之处, 消失不见。 相比较线下近乎是翻了天的热闹拥堵。 线上网友也纷纷挤在屏幕前,仍在回味刚刚那场表演的尾韵。 热闻一时之间铺天盖地, 都是今晚这场面向全国现场直播舞台的相关讨论。 当事人葛烟却无暇顾及。 赫尔辛基国际赛就在六月,时间正好落于京芭夏季特演之后。 两者之间仅仅只隔了几天, 需要及时周转。 先前宋李知晓她不日便要前往参赛, 在那之后将一些场次往后延了延。 还特意标注了没有她所参与的那几场表演, 以免观众跑空。 回到洲湾岭后没收拾多久便又重新出发。 近乎是被沈鸫言执住全程扣在怀里, 等到来至机场再次登上他的私人飞机。 葛烟这才被缓缓地放置在毛绒的褥面之上。 乌发散在肩侧,和她柔着的身一并往里陷进,她侧面抵在纯色的枕间,再转眼,沈鸫言却没靠近, 就这样立于旁侧,视线撂向近乎是半仰起面的她。 “飞行时间长, 到那边也是凌晨了,你累了先休息。” 见他有要迈出机舱休息间的打算,葛烟指尖稍抬便轻扯了扯他的衣袖, “那你呢………你不陪我吗?” 她大概不知道这样的鲜有依赖有多么得令人心神难抑,沈鸫言垂目落在那样秀窄皙白的指尖上,半弯了腰俯身于她面颊侧边,携了冽然的气息过来,低声说,“想陪,但现在只能蓄。” 蓄,养精蓄锐的蓄。 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在提什么。 葛烟赧意迸起,“………我又不是那个意思。” 沈鸫言眼底酝酿了点淡淡的笑,附在她耳边再将她小巧的下颌捏着掰过来直面自己,这回的啜给得久且深,等到她被那样气息的相渡给逼得眼眶都涔出一层薄雾似的泪。 他松开了怀里的人,声线微哑带笑,“处理完事情再来陪你。” 葛烟的唇这会儿仿佛被朱砂洇过,亮涔涔之余,更显深色的红意。 见沈鸫言公务绕身实在走不开,却又要在飞途之间将这些处理好,她没忍住轻缓出声,“你该不会是早就打算好了吧?” 其实原先在沈鸫言说亲自送她去芬兰时,葛烟就在想了。 这架湾流就那样静静地候在偌大的停机坪上,一副早就准备好了的架势。 ………他大概早有打算。 没想过那句她的每一场他都会参与就这样在此实现。 葛烟再抬眸朝他望去。 沈鸫言清疏眉目衬着舷窗外的碧天白云,“还不睡的话,等我忙完了过来和你讨论讨论。” 能讨论什么?总共是又要被捉着讨论到那不可言语的另一面。 葛烟被这句浸得耳根都有些红,知晓他这其实就是间接地回答她了。 但到底又怕他不等忙完,现在就要来个讨论之类的劳什子活动。 她卷翘长睫颤起,半拖曳过被角遮住下颌,“那我还是要睡的………” --- 私人飞机抵达机场专人停机坪时,当地时间正值凌晨过两点。 近处天际被机场大厅所显出的亮堂映衬,泄出点蟹壳青的白。不算灰蒙的天裹挟着湖水般的淡蓝,空气里隐隐泛起海盐浸过似的清新。 芬兰这个时节是夏令时,同归北半球,气温虽不太高,却也比先前那回的雨雪之时,要来得暖融一些。 上次沈鸫言过来寻她那回,两人当天是在赫尔辛基留的宿。 当时是芭蕾国际赛组委会给她安排的房间,他来了便随之住下。 而这次再飞往芬兰,葛烟携人过来,是在芬兰的帕尔卡诺。 原先因为离芬兰的芭蕾剧院近,才选择在这边购置房产。 像是觉得以后总会再来似的,她打算回国的那段时间,并没起过转卖的念头。 眼下正好便印证了那会儿的心之所想。 因为她确实又来了,还多带了一个他。 这一处曾久居过的公寓单单落了空,被闲置了将将大半年。 缓缓推门进去时,迈步来至窗前,往外眺望便能觑见波地尼亚湾。 沈鸫言站在她身后,视线撂过再落入她的面颊,“这是你之前住的地方?” “嗯,这里离剧院近,风景也还可以,往来的人虽然不算多,也不至于是那种很偏僻的屋层。”欧洲这边人少稀疏,女生独居总归还需小心。 牵着沈鸫言一路介绍了她这还算从年少起便住下的起居地,也不知过了多久,葛烟翘起唇角问他,“………你觉得接下来的几天我们在这里住怎么样?” 沈鸫言清凌目光似是凝了云雾,即刻便能滴下水来,“会很不错。” 他话落松了她的细腕再反扦住,不过瞬间便将人攥着落进怀里,冷感的指骨弓着从下而上。 几乎是瞬时便感知到了沈鸫言探来视线里所暗暗燃着的灼,葛烟竟当即便瘫着软了,呼吸都近似惴惴。那样骨感的指关在拨了裙面后,竟是探着便进了,随后又抵了雪腻来到根处。 他长指伸起再往内,只不过略挑了下复又摁着那个点,原先伏于他怀里的人,竟像是经了遭曝晒似的,半呼着细声唤他,眼睫都凝了露。 她知晓他因为她要表演的事,愣是等了许久。 而那样的烧然攒起,引到了现在,竟是宛若枯萎的荒原,经点便着。 耳畔又想起他刚才落下的话语,到底是没了想要确认的心思,葛烟稍稍一晃神便趴在了软塌之前。 被抬着到了那样高的角度,她被捧着之余,复又从软塌倾靠在了旁侧的沙发处。 “沈鸫言,这个是不能………”葛烟提醒的话语还没落,便感觉到了那样往里且笃然的一推。 接连屏气都抑不住由他这样而来的倏然。 不过是由着惯性收着再往回,葛烟顿顿之余,直接便牵扯到那样嵌的人。沈鸫言大概是被影响到了,牢牢地扦住她之余,附在耳边说让她乖乖抬着。 或许是真的有隔了好长段的时间没有了,他勃得厉害。而那般携着温度的凿,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连连哒出间歇不断的声。 但葛烟还是抽了空要来提醒,她跟着晃的指尖在空中漾了会儿,到底是凭空扯住了他的衬衣,低低啜着泣道,“这个不能碰的,要是沾了什么上去,根本洗不掉。” 她公寓里的这个沙发,是绸质的绒面。 不能单拆,也不能浸上任何。 坏了的话,更是没有用以修的地方,堪称是报废。 沈鸫言原本置若罔闻,记记深过记记,见她攥着那绸质沙发的指尖微微地泛着白,他俯身更往里推,暗声低语道,“给你买。” “就住几天,这要怎么买啊?”葛烟根本招架不了,那样翘着的腿似是轮子蹬,想着可以求些什么。然而还没等她逸着声去唤他,被掰得过于开后,竟是承接起近乎是淋了整片的凿。 这样的绒面都能被挤兑着发出那样的声,到底是过于肆然了,葛烟直觉沙发是肯定用不了,也没想着就此便宜了他,她稍稍摆了下自己,不让人继续。 见他眉梢微挑朝她望来,葛烟思来想去,最后才眼睫涔着雾轻声说,“说好了你买,那我要更好的。” 沈鸫言却是笑了,“就这样?” “不然还能怎样啊………” 葛烟话还没落,见他轻松便逃开了她的制止,稍稍瞪圆了狐狸眼,还想着就此再说些什么,随后只听他应了声,“好。” --- 公寓窗槛映着不远处的海湾景象。 深蓝的湖海蕴藏了波然而伏的力,半高的建筑交错分明,色调与岸湾相衬之余,尽显当地特色。 两人方才叫了这边的餐食用,等到吃完收拾好。 葛烟便瘫到了软塌上,开了经久不用的单机荧幕,就这样半窝起自己去看。 沈鸫言就在这时坐了过来,“要不要出去转转?” 葛烟下意识便道,“这都几点了。” 话落望着外面的天色好像也不算晚,她在想着竟然还这么早的同时,竟是在感慨,居然就能在那样亮堂的场景里被沈鸫言给带跑偏了。 她秀眉蹙着又舒,还没凝想,就听沈鸫言携着这个时候特有的慵散声线,朝着她轻缓道,“不是说要买更好的沙发,现在就去。” 所以是买了以后再用,用了以后再买? 葛烟稍稍别开脸,清了清嗓子道,“我还是不去了………” 见她视线牢牢定于眼前的荧幕上,沈鸫言侧目,“电影比出门还有吸引力?” “当然啊。”这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事。 起码现在是这样。 而且刚才真的是被欺得透透的,又因为最早迈进公寓里时还稍稍收拾了下这边的东西,此时此刻的她真是一点也不想挪,也一点都不想再移了。 再者,在历经过那样的酥后,只剩怠倦般的懒意。 沈鸫言清神目明,可她到底还是和他不一样。 葛烟原本就很贪眠,惯是不怎么爱出门,此刻在他面前也不掩着藏着瞒着。 她动作延缓似的往软塌的角落里靠,径自喃声道,“比起出门买啊逛啊什么的,这样的电影才深得我心。” 见沈鸫言坐于旁侧,长臂顺势揽过她,视线也紧跟着撂在了荧幕上。 葛烟被他半拢着更为贴近,就这样望着上方所显现出的画面,轻声道,“还记得之前我们一起看电影吗,那时候我和你说我平常看了用来打发时间的,就是这个。” “他们好像有系列的故事。”她说着轻轻莞尔,“就挺有趣的反正,我之前很喜欢看来着。” 而顺延着话落的档口,这样沉默下来的室内,倏而响起自荧幕上传来的电影原声。 “把镣,,铐戴上。”低沉沙感的嗓音就这样从荧幕上传来。 而后响起的,则是一道柔弱却隐含期待的声音,“……是的,主人。” ………这情景怎么就刚刚好停在了这里? 葛烟心倏地嘭起跳了瞬,转眼朝着旁侧望去,想去觑他此刻的神情。 沈鸫言漆沉眸底倏点笑意。 他附到她耳根处,不疾不徐的,声音稍稍压低便好听得不行,“喜欢看这种?” 葛烟:“………” 68 Butterfly 再喊一遍。 天色涔着湖水蓝, 随着滴墨般的雾气,尽数抵在窗面。 半立式的放映屏幕显出淡淡明辉,将放置软塌的角落拱出小小一方。 沈鸫言的面容就笼在这样的昏昧间, 随着画面情景的展现,隐于阴翳里。 葛烟耳根被熨起了烫,脊背靠在塌边, 半窝着自己想推开眼前的人,却是前有挡路, 后无退路, 好半晌终于放弃了挣扎,侧目快速觑了他一眼。 也不知道沈鸫言话中所指的……… 是这荧幕里的电影内容, 还是刚刚电影里主人公的对话本身。 如若是后者,谁喜欢这种了? 那般呈现出来的内容, 无论怎么看都带了点别有的意味。镣锁以及铐,再加之主人什么的, 不说画面,光是台词都能令人想歪。 沈鸫言这样睇来的目光葛烟再熟悉不过,谭池般的沉, 像是凝聚了云雾。 她要是稍认了……… 该不会真的被他扦住,就地便实施了。 清了清嗓, 葛烟小巧的下颌轻抬了抬,“它也不是每部都这样。” 沈鸫言眉眼聚敛了淡淡的笑,“可现在看的是这部。” “你不要偷换概念………”女孩揉了揉脸,反过来用手背贴着探了探, 感知着那样微热起的肤,细声道,“就是刚好演到那里了。” 见她偏头朝着别处看, 因为这句话而稍拢了发在雪腻的肩侧,沈鸫言眉眼拢笑,倾身朝前时在她侧脸上碰了碰,“想不想演?” “………” 就知道他在这等着呢。 可真要演了,得有多疯。 葛烟很想提醒他刚才那个沙发便用废了,但又觉一旦提醒了,这边的软塌难免要步其后尘,径自默了默。 “要演你自己去演………”她卷翘长睫在小巧的鼻梁上拓了点点阴影。 沈鸫言清绝眉目敛着,垂眼执住她的腕骨,长指嵌入她秀窄的指关,随意把玩,“一个人可能不够。” 够了才是奇怪,然而顾不得再去细想,葛烟晃神的功夫,他修长的指骨略勾着在她掌心挠了挠。 一招毙命,葛烟双目涔了雾似的水,浅红唇上沾了几缕半溜下来的乌发,“别,痒………” 像是被当成了用以观摩的饰品,他一分一寸地用视线撂过。 没听她的低低呼求,沈鸫言仍是紧紧攥着,“确定不出去?” “嗯………” “我们今晚就待着哪里也不去好不好。”左右逃脱不了那样的桎梏,葛烟干脆任由他去了,顺势半坐着瘫于他怀里,抬眼便望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就是觉得有点累。” 沈鸫言原本伸臂拥了她柔着靠过来的身,闻言笑意更深,他侧目垂首,贴于她腰侧的长指也往内稍稍拢紧,“这就累了?” 他这话意有所指。 说来也是。 分明之前大部分时间里用了劲且出了力的人是他。 辗转换位,她却成了体感最为劳累的那位。 虽说被摆着移着,跟展现舞姿时所需的精力差不多。 可同样的时长下,前者明显更迭然伏起。 视线不经意间偏移,越过客厅朝着另一方的转角处看去。 沙发就落于那一侧,被撞地歪斜于墙面,靠背处还挂有糟乱的衣衫和内衬。 被扯了坏的蕾边小裤最为明显,而那样浅灰色的沙发绒面已然被润成了深色,黏了整片。 若不是经了这么一茬,葛烟哪能将注意力再放在那里。 顾不得还在放映的电影,她拿起抱枕便朝着他压,稍稍用了点劲,压嗓低声呐,双颊凭空飞了霞红,“你快去收拾………” --- 沈鸫言应承得好,在收拾之余,当晚也近乎是大发善心,就这样抱着人阖了眼。 算是让她好好地休息了。 葛烟努了努秀挺的鼻,安心入了眠,踏实之余,一大早还是被突了袭。 径自欺入,他就落于她背后,将她单条腿抬着高高地举着,随后便这样顺势沿着侧面挤进。 虽说她也并不是承接不来,但沈鸫言这样惯常清傲疏冷的人,在这件事上当真是招数繁多,怎么也用不尽似的,让她每每都携有新的体会。 葛烟赧意涔生,却又格外喜欢那种自骨骸里渗来的微颤起。 那是和恋人间相依相偎,彼此最为靠近的时刻,也是最为直接的方式。 所以哪怕主导着的人是沈鸫言,她在跟随之余,却是每每任由着他去的那位。 历经清晨的这么出,等到洗漱好再出门,时间已近中午。 原本她自觉补好了眠,但论及那一回,到底还是有些乏了。 这样的乏并不是精神亦或者是面容上所显现出的疲态,而是一种由内蔓延到外,历经舒张后,格外信赖人后所尽数摊开的懒乏。 旁人看了只觉那是被浇了灌后彻底施展开来的曼陀沙华,被滚然的阳光刺入,只稍稍晒得蔫趴趴了些,仍显无边殊色。 仅待夜间的降临,再去迎接新流的灌入。 从楼下走向帕尔卡诺周遭,毗邻海湾的小镇映着半砖橘红的颜色,和藏于碧青之下,近乎透蓝的海水相衬,凉风习习,鸥鸟频鸣。 国际赛在后面几日,这几天还算空闲,两人并未前往赫尔辛基,只打算驻留在帕尔卡诺,等到赛前那天再辗转离开。 仔细算下来,游玩之余,也是两人难得相携出游的独处时光,难得又珍贵。 这里较为著名的是海边的滩涂场地,以及盛名有余的教堂。 当地人常去的几处葛烟先前在这里住下时,早已参观过,但两人一并却是少有。 等到慢悠地闲逛完半座小镇,迎着潮咸的海风,葛烟拉着沈鸫言去海岸边漫步。 帕尔卡诺的海岸线不算太长,因为算是波的尼亚湾的一小部分,只蜿蜒开半条弧形。 期间有白鸽扑棱着翅膀从近地处掠过,细微的窸窣声掺着自海面扑来的熟悉盐冽。 葛烟享受极了,静静地望了会儿,轻扯着沈鸫言的袖口,“想去喂鸽子和海鸥了,这里附近有卖投喂的小零食,我去拿点,你在原地等我哦。” 沈鸫言嗯一声,旋即道,“我跟着你去。” “不用你~”葛烟唇角微弯示意他立于海边自由敞着的太阳伞下,“帮我看包包。” 将所有的东西差不多都交付给了他本人。 再稍稍迈出几步后,鬼使神差的,葛烟略转头。 直接撞上沈鸫言探过来的目光。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然转过身来,身姿清挺立于海岸线,视线远远地撂来。 葛烟皙白的细胳膊轻抬起,笑着朝他轻摇了摇,再转身望着前方走去时,漾起的裙摆随着走路间的摆摇,和旁侧的舒缓滔花相衬,如瓷如釉的脚踝隐在其内,嫩生得晃眼。 她很快便买到了用以投喂的小食,前后统共没花多久时间,返程途中反倒是因为被家手作的小店吸引,驻足停留时,稍稍耽搁了会儿。 等到葛烟再沿着海岸线返回时,抬眼遥遥地望去,在觑见沈鸫言的同时,视野里意外地闯进另一道身影。 在原地愣怔片刻,葛烟再抬腿迈过去,步伐稍快了些。 越往那里靠近,刚才所看到的画面也越为清晰。 一位身着复古,面容姣好的欧洲女郎正热情地和沈鸫言交谈,未曾停歇之余,眼中携着几乎是要迸出光的亮,意图很是明显,行为也颇是大胆。 再转眼望去,因为沈鸫言侧对着这面………葛烟看不太清他的神态。 原先加快的步伐自然而然地便慢了下来,还没等她彻底停住,像是有所察觉,沈鸫言别过脸,侧目看来时,下颌轻抬了抬,撂过来的视线便定定地落在她身上。 “回来了?” 话落见她仍是立于远处不动,沈鸫言薄唇微扬起些许弧度,“过来。” 葛烟顶着这样的目光再往前迈去,迎来的是他未曾偏移的目光,以及因为她的出现而骤然噤了声的女人。 “怎么去了这么久?”见她走近,沈鸫言视线往下移至她皙白的腕骨上。 葛烟捧了点塑料装的小食,拿着朝他轻轻地摆了摆,“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一家店,就顺便买了点东西。” 两人这样旁若无人地交流着,好似特地设立了结界。 原先那位近乎高谈阔论的欧洲女郎在目光触及到葛烟身上时,便稍稍惊了瞬。 再朝着那位看上去寡语疏散的清冷男人看去。 倏而便惊觉—— 原来这位年轻的男人并不是话少……… 刚才她过来问路,言语间见他谈吐不俗,气质清贵。 偏偏又携了副难能一觑的好相貌。 当即便有了兴致,与此同时再试探地询问几句。 对方却是没再开口。 而这样的情形止于现在。 见两人并肩携立在一起,这位俏丽的欧洲女郎不再说什么,褪了热情褪后,取而代之的是礼貌的问候。 她望向葛烟掌中托着的小袋子,很快便好奇起来,“你这是准备喂海鸥,还是白鸽?” 葛烟唇角弯起浅浅的弧度,“两个都可以喂。” 女人也跟着笑,俏皮地眨眨眼,“方便问一下在哪里买吗?” 葛烟点头,侧身朝着身后不远处的地方指了指。 “哦~好的!”她顺势瞧了瞧,再转回眼神时,视线在这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多有打扰了,但我还是想问———” 欧洲女郎倒也是直接,仍是用略显蹩脚的芬兰语询问,“旁边的这位,是你的老公吗?” 葛烟下意识要摇头,可辗转想起刚才见到的画面,转眼又去觑自她和那个女人交谈起就离了远些,只站于旁侧的沈鸫言………他敛着目,闻言也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似是没有在听。 心跳倏地嘭出,像是绳索要荡于山间两侧。 再转过身,葛烟朝着那个女人轻轻地点了点头,嗓音近乎是飘着应下,“………嗯。” 女人闻言笑得厉害,她拨了拨自己的长发,神秘地朝着她挑了挑眉,“看来我猜得没错,祝你们旅途愉快!” 葛烟目送着这人远去,回过神来想着自己应了什么,两颊生生地就开始烧了起来。 她回头,沈鸫言不知什么时候复又迈近。 沉深目光似雨雾降临在林间,幽幽然之余,漆色点亮。 “怎么这样看着我。”葛烟原本就有点心砰砰的感觉,被他看得几乎是化了。 “没什么。”沈鸫言似是心情极好,好看的眉眼舒展开,略勾唇揽紧她,“走了。” --- 两人稍晚时分才用了晚餐。 晚间又散步逛了会儿,这才彻底打道回府。 公寓由两人住了这么一两天,已然沾了点人气,看上去不再瑟清。 只是原本暗想那沙发是不能再用了,软塌又过于狭窄不方便施展,葛烟想着沈鸫言这会儿总该算是没辙了。 哪曾想她心间稍有松懈,刚出浴间便转瞬被人拦住。 卧房内的地毯铺了满面,毛绒之余,给任何形式的冲然都给予了不同程度的缓和。凹着的膝弯伏于地面,就那样直直地抵着,仍是跪出了红。 可令其于此的人丝毫察觉不到,抛出格外刁钻的弧度,上着下着落着之余,就还要更往里推。 原先早上便来了那么回,葛烟以为他不会再近乎狠似的占着,结果却总归是意外的,令人猜不到的。 而最深的时候,好像也就是这样了,横来直往的,圈圈接连着往内里抵着的打转,直烧得她几乎招架不了那样的哒哒。 只是原本她伏在地毯之上,雪腻瓷白的胳膊朝前搭在被沿上以此撑着自己,而在接连被撞地,不得已往前倾靠时,她半伏于被面,朝前崴着的同时,侧脸贴着合在了被褥之上。 “今天这么开心?”沈鸫言一直伏着附在她身后,此刻嗓音自上泄下,被半开的风吹散,颇具质感。 怎么就提到开心了? 葛烟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勉强发出了啜音,“嗯?” 沈鸫言这会儿辗转变得慢条斯理,只细细地碾,“刚才抱你的时候,已经准备好了。” 还能准备什么?是指她刚被他拦住以后,只润了片刻便那样地准备着迎接了。 葛烟闭了闭眼,轻声小忿道,“就非要说这个。” “那不说我,说你。”沈鸫言薄唇弧度些微,嗓音含笑落于她耳边,“今天下午在海边,都说了些什么?” 下午海边那里……… 白鸽海鸥,欧洲女郎,以及………对方的问话和她自己的问答。 葛烟几乎是瞬时便睁开了眼,长睫凝着露颤起,“你都听到了?” 此时此刻,她才开始后知后觉。 而既然听到了,他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沈鸫言听到了却又不说,暗暗等到现在这种时刻才要来问她? 葛烟原本就被磨得几乎下一秒便要晕过去,此刻却是想着,听到了就听到了吧。 但到底还是抱了希望觉得他没听到,以至于不让自己在此刻显得更好欺,她音调颤着稍起,细声呐呐道,“………其实也没说什么。” 沈鸫言却是定定望着她,“你确定?” 在他面前是不能抱有丝丝的幻想的,随着这样的话落,那样哒哒而来的凿堪称是加了速,让人招架不来的同时,近乎又散了架。葛烟欲哭无泪之余,想的是,果然,果然。 他肯定是听到了的。 见她崴了头便瘫在一侧,指骨揪着他的衣角,轻呵气间连带着鼻息都凝得厉害,沈鸫言笑了掰过她的下颌,让人侧过脸来直面自己探去的视线。 葛烟和他对视半晌,到底还是半阖了眼。只要想起下午应答了的那些话语,她就有些赧,此刻见他追问,好一会儿都没吭声,用沉默以代替回答。 沈鸫言却是没想放过她,漆然目光尽显沉色,“在我面前就不继续说了?” “烟烟。”他低喃着的话语烧得灼人,几乎是覆在她的耳畔,“之前说的再喊一遍。” 69 Butterfly 亲临现场。 正对面是笼住墨色夜幕的半扇形弧窗, 抬眼可觑。 虽说是帕尔卡诺的夏时令,但毗邻海湾, 气温和宜, 稍开了窗便有些凉微润的清风渡进。 此刻将近晚点,不远处的天际透着股透彻的青白蓝。当地人亦或者是游客都已经陆续回了住处,往来只寥寥窸窣海声, 十分安然寂静。 再放眼撂向主卧内,地毯褶起了皱, 横着斜着,被褥落得到处都有, 半挂在雕花黑架的边沿。 葛烟就这样侧面看着沈鸫言,双眸因为刚才他的动作而涔出雾似的朦。诚实而论,那样无法用具体感官所比拟的是。 她的心确实被他所唤的烟烟二字而砰然, 就这样没了话语。 耳畔依稀响起沈鸫言先前的问话。 那样的字眼要怎么喊?还是现在这样的时刻。 而不提起还好,这个话题乍然出现, 葛烟脑海里不可避免地,便回闪起方才的画面。 明媚的欧洲女郎皓齿灿烂, 看向他的目光不加以任何掩饰。 “还说呢………”葛烟几缕发落在肩颈,勾出额外卷的弧度,她声音因为他不疾不徐的磨和碾而变得有些破和碎,“你当时和她都聊了什么?” 顿了顿,她音调变得更为轻了。 “是不是,是不是还聊了挺久的。” 沈鸫言当即便稍顿了下,再往前推时不紧不慢罩住她,俯身沉沉睇入她眼里。“还以为你不会问。” 他音调清淳,却也因为陷进这样的癫迷里,被氤氲着模糊, 略带哑笑,“现在又想知道了?” 就说眼前的人怎么今天缠得格外厉害,刚出了浴间便好好地为他准备着了。 听沈鸫言只这样应而没个确切的答复,葛烟更偏过头来,长凝着的卷翘眼睫在空中微微地颤着。 “所以你们俩………还是聊了很久?” 沈鸫言没应,眉眼敛着时就这样把着怀里的她,启唇探过去便在她的眼睫上印了印,无声之间,某些凿因为这样的对话而更朝着内里了。 她难能这样询问,沈鸫言似是愉悦极了,殊不知这样吊着,反而更为激着她所有因此而来的情愫。 葛烟难得执拗一回,就这样半侧目看着他,“怎么不继续回答了………” 沈鸫言眉骨稍抬,清凌目光不偏不倚看过来,定定地看了她好一会儿,随后似是没忍住,眉梢轻点笑意。 他很少这样笑,像是冰冽的苔原终于逢了青,也似是融过的雪山清溪汩汩朝着山脚淌。 宛若万物迎新,这样裹挟着些许别样意味的情绪展现让葛烟成功地绯了脸蛋。 她刚要拿手去锤他,沈鸫言已经又附了过来,“没聊什么,问完忙着看别的,哪有时间?” 葛烟此刻的心思全然被牵扯在了两处,被占着的地方和那样任由这句话落入的心间。 “………所以你那时候在看别的?”她轻声又问。 沈鸫言仍是笑,眉眼聚敛着的淡淡疏散随着双目凝起的沉色,融在了夜里,“看有人怎么走得那么慢,头也不肯抬,呆呆地站着。” 或许更像只落了单的狐狸,想要朝前迈去却又蜷盘着绒绒的尾,近乎是眼巴巴地看着,却不知瞧着更惹人怜了。 葛烟知道他是在说她,当即便堵了过去,“说谁呆呢………” “其实也不算呆。”话落沈鸫言捧着她,垂首之余用筋骨利落的虎口在雪腻上碰了碰,稍沙地低低道,“明明迎得很欢。” 这人怎么这样啊。 可真要论及这般的话语,她确实又因为他的那句只会看着她而欢喜。 她这边还在暗暗凝想,沈鸫言却没让她分心于别的,低声哑笑道,“烟烟,之前说的再喊一遍。” ………他怎么还在关心这个话题? 葛烟赧得厉害,偏过头去不想理人,“那时已经过了。” 沈鸫言印在她精巧的下颌,“不一样,现在是对着我,当面说。” 知晓这一茬是躲不过了,葛烟想起什么,又道,“其实也不能算是,她就是那样问了,我单单了应了而已………” “真不说?”沈鸫言音调清冷,却比往常都低了好几个调,他没让她有任何可以逃了的机会,仍像是先前那样占着,凿着哒哒之余竟是迟迟不给她。 “别。”葛烟眼皮洇着润着的粉,两条细胳膊搭过来,往后几乎要溺在他的怀里,飘着声细啜道,“我喊就是了。” --- 按照先前所订好的日程。 隔日一早,他们就该出发前往赶去赫尔辛基。 比赛时间是在再隔日的晚间,除却排在前面的新人,其余出场时间都按照先前参赛人所获名次来进行排名,越小号便越往后出场。 葛烟去年就是金奖,又是延续桂冠的神话,除却第一年参赛,其余几年都是压轴出场。 只因最后再出场献舞的,是由部分芭蕾界内泰斗和大拿所排舞的表演,算是谢幕礼。 葛烟隔日起得便很晚了,拾掇好所有后,差点没来得及收拾好屋内。 此次再走,下回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理应要清理好,而关键便出在这里,昨天沈鸫言非要她那样喊出先前所应下的。 而不过是堪堪唤完后,她不经意间用芬兰语meheni再次喊了人,他便将她从地毯上捞起,复又摁着放在了矮椅,软塌,窗台以及帘幕旁,最后再回到被褥之上,那样高高举着还不算,印着而来的啜几乎要将她所有的呼气都覆掉,那样相渡着的气息嵌进,相依间,让她知晓何为最深时候的极致。 沈鸫言显然是因为她所唤的那声而起,施展得格外厉害。 最后要不是她连嗓呵着,说些他所喜欢的,也只在情间所发生的事间才会说的那些绵语,这才让他停了所有,就这样抱着她一起平缓。 实在是太乱了,又不好假以他人之手来,光是望着那样淋着的这片那片,葛烟都觉得疯然。 不过也不知是不是习惯于这样和他造作了,哪怕隔天便有比赛,又是在芬兰这个她几乎是从小便住下的国度,加之有他的陪伴,种种因素下,她心间情愫相垒,竟也觉得精神无比抖擞,近乎是焕发了。 也让她放松了自己,对接下来的比赛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偶有紧张了。 再次抵达赫尔辛基后,沈鸫言带她去了当地的华安庭成,直接在顶层开了房。 虽说知晓沈氏旗下的酒店连锁早已遍布全球各地,但葛烟原先也不常来赫尔辛基,论及这里,确实不怎么了解。 “这么点时间待着,也要在这住吗?”由专人接待前往电梯间时,她有点好奇。 “好好休息。”沈鸫言攥过她的指尖,探过来附在她腰侧,往内收紧。 ………鉴于他先前的表现,她对休息这两个字都有些免疫了。 见她倏然不说话只默默地掐他,沈鸫言薄唇沾了些微笑意,转目望向她,“之前给你的卡拿着,各地的华安庭成的每一间都可以用。” 葛烟抬眸,“不会都是顶层吧………” 得到他轻点的颔首后,她弯唇勾起弧度,“沈总真是阔气啊。” 沈鸫言敛目嗯声,“只给你。” 只给她?这话说的……… 葛烟眼尾翘起弧度,里面涔了水似的,难得去调侃他,“那我非要带人去呢。” 沈鸫言侧目看她,声线捱低,“现在就是在带。” 好吧……… 眼下此时此景,也确实算是带他去。 “哦。”葛烟忍住笑,干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停在了原地问他,“所以这些,都是沾了你的光了?” 沈鸫言牵着稍稍落后于他的人,指骨抬起将她半落下的衣衫拉上去。 “随意沾。” —- 因为这一打岔,在去往电梯间的长廊上停留半刻,葛烟刚迈前几步要紧跟着依住在他的臂弯里。 前方不远处的转角,倏然走出来一人。 熟悉的白发色,熟悉的稍矮身形,以及熟悉的胡须……… 是因奇先生。 没想到再次在此见了面,葛烟还愣怔在原地,老因奇觑见了这两人,率先迈开几步,和两人打了声招呼。 “烟!时间可真快啊,上次刚说要再见面,这次还真见到了。” 因奇笑得和蔼,视线在面前两人间来回逡巡,“虽说知道我们这回一定会再碰到,但我觉得特别高兴的是,上次让你将人带来,你好像确实是——又带了他。” 葛烟乍从刚才的惊讶里缓过神,眼下虽然因为被盯略有些不好意思,到底还是好好地回答了。 和上次不同,趁着这次难得的见面,她缓声笑道,“不是带………这次我们俩一起来的。” “哦嚯嚯,原来是这样。”老因奇复又抬眼看向沈鸫言,仍是朝着葛烟问道,“烟,现在是不是该换称呼了?” 葛烟原本想说是男朋友,是她的伴侣,转念却倏尔想起之前。 那会儿虽说是被沈鸫言哄着喊了老公,但此时此景,现在若是不喊,怕不是和之前喊了以后,要落得同样的结果。 葛烟没去看沈鸫言,直直面向老因奇,用芬兰语轻声道,“mieheni………” 此语一出,老因奇惊了瞬,当即脱口而出,“烟,你是已经结婚了?!” 可转念一想,如若真有婚讯葛烟不会不和他说。而瞧着两人这般相处,再想着这样的称呼,怕不是某些特有的情,趣。 理解理解………他理解! 这样想来,老因奇的眸光由着骤亮转为揶揄不断的戏谑,那样笑颜眯起的模样,就差没直接在他们两人面前啧啧了。 仿佛已经径自脑补了许多相关内容。 沈鸫言望了眼就差没把头埋进他怀里,只颤起眼睫的葛烟,随后将视线遥遥眺来,朝着老因奇微微颔首,“不会很久。” “………” 送走了哈哈大笑并说着一定要给他寄请柬的老因奇。 又想着沈鸫言的那句到时一定请他来。 葛烟转眼问他,“你怎么这样就说了………” “说的不对吗。”沈鸫言清冷眉眼沾了点清浅的笑意,随后只道,“好好比赛,我看着你。” 这回她心思尽数被国际赛吸引走,想了又想,终是叮嘱他,今天不要再有了。 得了沈鸫言的一句他有分寸,葛烟到底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一路捏着他衬衣的衣角,亦步亦趋跟着,非要他确认。 无声地闹了会儿,相携着回去后,沈鸫言难得很早便应允了自己的话,抱着她入眠,难得地彻底实践了休息二字。 ……… 赫尔辛基国际赛就在隔日稍晚时分。 灯亮明炽下,绸缎似的幕布如流水般缓缓淌动,随着光影的映射进行变换,尽显欧式华美。 因为是不对外的年度大赛,会场剧院大厅内除了侧排的评委席,只寥寥厅内所携有的几排座位专供慕名前来的观众。 而除开那样暗红色的普通座位,最前排是黑然纯色的绒面坐席,和后排隔了条稍宽的通道,以此彰显着此排座位的尊贵。 赛事消息早先便在国内外传开,比赛前几日就惹来不少关注度,连带着葛烟微博下也不断涌入网友的评论。 但再多的欢呼也被隔在了厅外。 比赛开启,轮番而来的各式舞台隔绝所有与此的不相关。 视野里仅剩翩然各异的舞姿。 当地许多华人早先得知葛烟要来参赛,自发聚集在一起,相约了位置前来。 等到报幕声起, 全场屏息半刻,随后掌声哗然。 就在此时,未开启灯的昏昧厅内辗转落入一道修然清挺的身影,在身后人的簇拥下,缓缓入座。 再往台前看,帘幕即将掀开。 在那幕后,便是去年的金奖获得者,也是今年拿奖候选的得力种子选手。 来自东方的Yan,葛烟。 随着帘幕渐渐往两侧推开,率先入目的,是闯入视野便近乎攫取了任何余光的削背薄肩。 那样稍稍突着的,硌起便要朝着外沿扬翼飞去的蝴蝶骨,振翅前亟待起飞,将将便要在下一秒绽开似的,直直拉开极致张扬着的弧度线条。 全场观众凝神,屏息。 似是看得入了迷,周遭寂静到落针可闻。 乍然往下泄的明亮骤起,葛烟迎着落来的光,眼睫眨起那瞬,似是有风在上方停留,拓开而来的阴翳落于鼻间。 而随着光线骤起的刹那,有人不经意间将视线落于最前排的贵宾席,当即愣怔在原地。 台下稍显昏昧的暗光笼住他疏冷的轮廓。 那样仅仅侧对着这方,只露出半边清绝面容的侧脸,再熟悉不过。 这人捂住嘴,及时地抑制住自己即将要逸出口的呼声,朝着同伴道,“我是眼花了吗,那是沈,沈鸫言??” 70 Butterfly 捉奸。 侧灯, 脚灯全熄于暗色。 厅内所有亮影明光只笼在台上,随着那伏若水的身形变幻。 台下原先最早发现的那人激动地揽着同伴往最前排看去,再抬眼时, 观众坐席只落于倏尔沉下的墨色之中。 一派黑暗里, 往四周觑都显得看不清。 而再多的心思和那已然按捺不住亟待稍后惊叫讨论的第一手爆炸讯息,都尽数掩在了肚子里。 只因台上表演还在继续。 像是顺风而来的舞姿,如影随形,轻盈款动之余, 池中水被搅起泛着涟漪。 轻薄绽开的纱裙缀着夏日初醒的蝴蝶,低低盘旋于林间荆棘里, 去寻求最为暖融,最为可依的停驻点,以此栖息。 在此之间, 次次看似柔纤却精准落于着力点的动作接连摆在眼前, 目不暇接。 遥遥望去,点线成面。 独舞仅仅只有一人, 可她的影仿佛存留在了舞台的每一处。 作为连年参赛的选手, 除却最为常规的功力考察外, 赛时评委另有注重的,是每位芭蕾舞者在与其往年水平的相比之下,能否继续维持, 亦或是有所提升。 舞台曲的表演精神, 各人有各解, 而各观众也有各自的喜好。 论及最为直接且冲击众人的舞台感染力, 是最为直观的考核点。 舞台感染力是芭蕾二字所存在的缘由。 往年葛烟所参选的曲目多为极尽撼然且宏伟相当的快舞,那般的气势次次直击灵魂,震得人浑身发麻之余, 惊叹异常。 让人直通于心,默默地体会到,何为生的力量,何为在最为极致有限的时间里,敲击出最为流畅无暇的舞蹈。 但如今的这场,让众人知道,她也有尽态极妍的柔然,那样伏于水,亦或者是凝于雾间化成风的情愫,像是缀满了无尽的朝前奔的力量,饱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仿佛被摁下再起的按钮,涅槃而来后,只往来贯通于四处,享受着周遭的一切。 这股力量隐在身形里,虽点点滴滴,却也寸寸入了每个人的心。 这就是生命力的召唤,也是芭蕾演绎面向世人的初衷。 将内在的自我通由舞姿展现,是镌刻在心神之上的存在。 等到最后画面被定格,仿佛被嵌入灵魂。 众人再次陷入久违的沉默里。 一声,两声。 只两三秒的停顿过去。 接连而起的声声鼓掌宛若潮水般涌来。 观众的反应比起先前任何一场都要来得激情,热烈! 而紧随着众人不住地站起来,以这样的方式代替了剧院里所不允许的高声喧哗。 ………这场压轴而来的演出,已然迎来它所想要展现的一切。 葛烟退幕之余,和其余所有的参赛选手立于幕布左侧候场。 评委席早已在最后的谢幕礼后便讨论出了最后获奖所得。 四周凝聚而来的目光如炽。 她却是缓缓侧目,就这样看向落于前座中心的沈鸫言。 只抬眼便撞上他所遥遥探来的视线。 是一如既往的,只定定落在她身上的唯独一份。 话筒舞美稍响的声音自地板震起,耳畔也接连蹿入周边人各式各样的讨论。 评委用各国语言宣读今年最佳金奖的获得者时……… 她在周遭奔涌而来的贺喜声中。 就这样看向他。 葛烟无声莞尔,唇角弧度轻微。 立于光影间的身姿纤窈,却也朝着他的方向所绽。 这一场是他所看到的,所亲眼见证的……… --- 随着赛事的落幕。 芬兰一行也彻底迎来终章。 不再返回帕尔卡诺,葛烟随同沈鸫言从赫尔辛基当地出发,直接打道回府。 私人飞机上无线通畅,但她却是无暇顾及于此。 被抱着携去了休息室,葛烟累得几乎是倒头就睡。 虽说身边有着沈鸫言的陪伴,紧张不再,但这次的比赛到底还是被她放在了心中,算作是一件大事。 自飞往芬兰的那一刻起,她的心就像是悬挂在了云间,遥遥地晃着。 此刻终于圆满完成,落于实处。 也就没顾及网上所有相关于此的动态。 赫尔辛基国际芭蕾赛的获奖消息不日将会流传回国。 而比起此消息引来的关注度,比赛结束后的稍晚时分,一个有关此赛的赛后反馈,直接将话题讨论燃爆。 这次比赛芬兰当地去了不少华人观赛,都算现场目击者。 论及这场讨论的起源,全然因为某瓣倏而爆出的一个帖子。 标题:「谁懂,冲着女神的演出去结果偶遇了大佬!」 而紧跟着标题的主题内容则是:「大佬在女神快要演出的时候才来看,颁奖的时候两人还对视了!结束了还是一起走的,啊啊啊啊好甜我要受不了了!原来之前网上传的都是真的!」 此贴发于活跃度较高的专组。 即刻便有人回复。 「女神,演出,大佬?要素过多,这是圈内的还是圈外的?」 「别吊胃口啊,到底是谁啊,我好好奇!」 「我靠,还真别说,楼主在芬兰,所以最近去了芬兰的都有谁啊?」 「还能有谁………我看这几天芭蕾圈挺热的,都在算葛烟今年会不会再次拿金………」 「葛烟?我怎么直接就想到了沈鸫言?」 「就是这两人吧?大佬为爱追逐到了芬兰??」 相关要素过多,当即便有人顺延着蛛丝马迹,更是朝着内里扒。 「就差没点名道姓葛烟和沈鸫言了。」 「靠,这俩要是没在谈我原地吞键盘!」 「所以沈总这是也跟着去了芬兰………那之前那回欧洲夜会女郎,其实也是去见葛烟的??」 「妈呀,简直是越扒越有,这次是直接被目击的意思?感觉比真金还真。」 「口说无凭,楼主怎么就没偷拍点什么给大家看看啊?」 「我哭了,无图无真相,楼主上图。」 这个帖子即刻便在组内便飘了红。 而针对这样目击者的爆料,在后续以图求证的环节中,楼主以剧院大厅不允许拍摄为由回复了过去。 然虽是看不到用以证明的图,有关于此的讨论愣是没停歇过。 --- 这厢以此次目击为由,顺延到了过往,说是要继续去扒细节。 另一厢,私人飞机停留至唯盛航空汾城机场的停机坪上。 再有低调的车缓缓地驶来,载上相携着的两人,目的地直直转向城北半山的庄园。 回来便去见林妘,是沈鸫言早先便和葛烟所提的事。 她应是应了,但对方到底也算是朝夕相处过的林老师……… 此时此景骤然摊牌,葛烟难得揣了点没由来的紧张。 脑海里凭白地落了许多想象而来的画面,女孩抬手揉了揉脸,试图缓和下自己倏然而起的砰声心跳。 只是这样的惴惴并没能持续很久。 从机场再回至庄园,推门而入时,整幢庄园廖然无声,往来半个人都寻不到。 虽然以往这边几乎没人往来,但不至于像是今天这般寂静。 便是之前刚进门便和蔼笑着应声而来的周嫂,也不见了踪影。 相比葛烟的疑惑,沈鸫言却似是了然,目光撂去定着再收回,“她今天应该不在。” 话落感知到膝弯处被横着轻松打捞起,女孩只怔忪了片刻,再转眼回过神时,整个人便被沈鸫言打横抱起。 “喂………!” 葛烟属实是惊了瞬。 如若说先前在湾流上的相携入眠是平静着的,现在的沈鸫言眸中凝墨,像是聚拢了无尽的云雾,下一秒便能滴下水来似的。 似是携了无尽的疯然。 这目光她再熟悉不过,当即用双手抵住他清劲的双肩。 以此还朝外推了推,“干嘛呢………” “飞了这么久不累?”沈鸫言笑着咬了下她的鼻尖,长指紧紧桎梏在她腰侧,揽着怀里的人不由分说往楼梯上迈,“带你去楼上洗。” ………也就他有理由了。 而论及洗,也不知道是否有别的寓意。 葛烟轻瞪他一眼,随后掐了掐他的后颈,“那我就只是洗………” 沈鸫言却只用好听的鼻音应了声。 不知是否将她的话给听了进去。 被携往楼上去往他房间里的浴室时,眼瞧着沈鸫言紧跟着要迈入,她像条鱼儿似的滑了出去,“我先洗了…………” 还没做什么就将人往外推。 她这般举措,殊不知越显欲盖弥彰。 沈鸫言清凌目光稍沉,“那我去别的地方,到时等你。” 葛烟原本听他那句就要在这等时便涔生绯然,此刻都要迈进去了,到底还是默默地迈了回来,垂着长睫,伸手便扯了扯他的衬衣,顺带又掐了掐。 洗漱还没到一半,侧边浴门便有轻敲起的声响。 立于磨砂玻璃面后的身影颀然,葛烟只撂过去一眼,隔着水声稍稍扬起音调,“怎么了?” “到门边来。” “沈鸫言,我刚进来………” “过来。” 葛烟到底还是用手臂横着挡住那样的耸伏,半湿的乌发凝了几缕在瓷白的面颊上,迎头迈了过去。 夏季的浴室水汽蒸腾拂面,热意肆蹿。 她半立于门后,只稍稍留了条缝,自外间泄入的空气便争先恐后地钻入。 到底是外面更为清凉,葛烟舒了口气,再出声时音调都显得有些瓮声瓮气,“………到底怎么了?” 沈鸫言清冷嗓音近在咫尺,“换洗的衣服都不要了?” 话落他修长分明的手探进,就这样顺延着门缝递了过来。 视野里紧跟着便落入一件男式衬衫。 “这是?” “没衣服换了。”他平声道,“洗完先穿我的。” 穿他的? 葛烟顺势接了过来,敛目睇去。 掌心里缓缓展开的,除却那件他惯常所穿款式的男式衬衫。 还有两件极薄且蕾边的小衣小裤。 这两件贴身衣物是她备在随身包里的,单单为了方便。 所以刚才沈鸫言是去帮她拿了………… 只是怎么就刚刚好挑了最为惑人的两件? 这方面不能细思,再转念一想。 他这都能找得到,衣服却是没了……… 葛烟倚于门框处半露出侧脸,“我们的行李没来吗?” 沈鸫言迎面而睇的视线稍稍往下,“耿秘书直接送去了洲湾岭。” 葛烟咬唇,下意识想要应好,但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不行,还是得换,万一等下被林老师看到………” 沈鸫言漆沉目光落于她眸中,“她今天不在。” 是不在……… 可这里到底不是只两人相处的地方。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葛烟还是坚持,细声道,“那也得换………” 沈鸫言似是笑,清淳音调捱了点沉,“你想怎么穿?” 两人惯常住的地方位于洲湾岭,庄园这边确实是没怎么踏足过。 思及此,葛烟稍稍凝神,“有换洗的衣服。” 不知想到什么,她抬起指尖顺着门板朝着对面指了指,“………在林老师套房的客卧里。” 先前那晚在庄园留宿时,葛烟住的是林妘的套房。 那里所留有的可供她穿的衣物就有不少。 当时虽然是应承下了,但后续她不好再承了对方的人情,几乎没再庄园待再晚,而那些备好的衣服也就继续静静地挂置在衣柜内。 “你去找………”葛烟略阖了点门缝,朝着沈鸫言道。 门外那道修长的身影停留片刻,须臾几秒应下便辗转迈开了。 只是这一趟他走得有些久。 等到葛烟洗漱完,门外都迟迟没显现出他的面容来。 大概沈鸫言也不知到底是哪间客卧,亦或者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身,她想着出去再换也行,顺势便捞起旁侧的衬衣,略微套着穿上扣好,缓缓地朝着门外迈。 他在庄园这边的卧房还是先前最初所觑见的模样,空气里依稀泛着熟悉的冽然。 葛烟视线逡巡一番,确定他不在后,目光转而定在旁侧的小沙发上。 那里落下了衣服。 应该是他刚刚才褪了的领带和西装外套。 随意拎起这些挂在臂弯里,刚要去找他,自沉重的木门后便传来了窸窣声。 葛烟想也没想,几步便迎了上去,手落于门把之上主动地开了门,弯唇笑道,“怎么才回来?” 然而映入眼帘的,不是意料之中的画面。 虽然也算是熟悉的面容,可此时此景,那眼睁睁立于门外的。 不是沈鸫言……… ………而是林老师! 葛烟当即便愣在了原地。 对方看到她无甚惊讶,只因为蓦然撞见了才顿了瞬,旋即便恢复了那样笑眯眯的神色,“………烟烟也在啊。” 林妘话落问她知不知道沈鸫言去了哪后,又轻拍了拍她的肩便要探头再往里走。 只是这样的步伐终究随着分秒时间的淌过,让她极为滞后地反应过来。 似是不可置信,又似是想要再加以确认。 林妘就这样面朝着前,往后快速退了几步,直至和葛烟再次迎面相见。 她目光如炬,视线在自己学生身上所穿的衬衣上撂过后,又落于她臂弯里挂着的领带与西装。 似是分毫都不肯放过,目光寸寸片移。 然而这样的打量并未持续太久,就在这时,对面套房倏而传来开门的一声阖响。 随着那道熟悉的颀然身影出现,林妘当即转头,就见沈鸫言不疾不徐地从门内走出。 骨节分明的手中轻拎了几件衣物。 是女式的款式和模样。 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眉骨轻抬,遥遥朝着这边望时。 视线和她的交汇。 四目相对间,林妘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宕了机。 她目光再转落在长睫颤个不停的葛烟面上,旋即再转眼,望向自和她对视起虽没出声却颇显沉静的沈鸫言。 “………”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 林妘双眼瞪圆如铜铃。 71 Butterfly 讨要名分。 临近傍晚, 庄园里灯火通明。 独属夏夜的霞红漫入玻璃窗,微淡余晖铺陈在地面,也半笼于每人的发顶。 一楼的主客厅里, 沙发相对的两面各自坐了人,阵营“相对”。 周嫂也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抻直了脖子自不远处往这边瞅。 葛烟脊背蹦得直,长睫却略垂下,几缕乌发落在脸侧时,挡住她如翼般的颤。 好半晌都是沉默寂静的。 准确的说, 自从刚才在沈鸫言房门那里被林妘给撞见,她的喉间便像是被吸走了全部的气,半噎着喀住。 沙发是绸面的坐垫,哪怕室内温度合宜,仍是被空气里的微燥因子给煨了热,让她近乎是坐立难安。 反观她身侧的沈鸫言, 捞起她皓白赛霜雪的腕骨在手里把玩, 清敛的眸垂着,侧脸沉淀着波澜不惊。 是完全没被影响到的模样,他另半边长臂稍伸揽过她腰侧, 就这样紧贴着拢住。 葛烟轻轻地拍了拍,示意他松开,却是被往内更为收紧, 牢牢地桎住。 左右拗不过他, 她下意识便唤,“沈鸫言………” 只不过一声,却惹来林妘的目光。 她刚才在两人对面落了座, 就一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原先只是在外稍晚才回了家,进了庄园看到沈鸫言的车停在那,当即便上了楼要来寻他。 不曾想竟是直接碰见那样的场面! 眼下,因为这不高不低的一声响在空旷的厅内,林妘这才如梦初醒。 两人这般相依相偎,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到底是有些猝不及防了,就是想盘问都不知该从哪个角度开始。 她甫一启唇,到底微微顺了顺自己的呼吸,“等等等等………还是让我先缓缓………” 而随着话落,再探往对面的目光似是携着无尽的燃火。 葛烟没想过,林老师的双眼竟然还能迸发出这般的亮。 直烫得她两颊飞出羞云。 原本都想好该怎么说了。 但谁能预想到竟是那样的“摊牌”。 等到林妘终于缓和好,轻咳了咳嗓,到底也没从女孩这边入手,只朝着沈鸫言稍稍扬声,“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沈鸫言直面过去,淡声道,“有一段时间了。” “谁要听你说这个!”林妘连声询问,“我是说这个有一段时间,是怎么个时间法儿?” 沈鸫言垂眼望着旁侧的葛烟,骨感的指关微微挑了下她的掌心,将她纤窈的手握住收紧,再抬头看向林妘时,语气稍缓,“差不多是从芬兰回来。” “什么?!”这下轮到林妘惊讶了。 她不顾仪态,捂着领口处,“所以说是才回来你们就,你们就………” 葛烟原先去赫尔辛基参赛是她知晓的事,不曾想这刚回来……… 林妘脑海里某根弦被蓦地拨动。 原本一直旁观的葛烟见此终于是坐不住了,“不是这次林老师,是上次,上次从芬兰回来以后才………” 所以不是这次,而是上次? 而论及上次,要再往前追溯到葛烟去参加芭蕾组委会所举办的研讨会。 林妘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会儿网上都在传你去欧洲夜会女郎,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眼下看来实打实地是去夜会自己的情人了。 不过如若说是从芬兰回来以后才在一起……… 那么沈鸫言专程飞去那里是做什么? 林妘心歪得厉害,“………是不是你逼人家的??” 话落她竟是作势要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模样。 见此葛烟抬起长睫,稍摆了摆手,“林老师!完全没有的事,是我愿意…………” 她也不知道是该拦好,还是不该拦好,末了只轻却笃然地再三强调说,“是我愿意才这样的。” 林妘的动势就这样停滞在了半空中。 还没怎么呢就护上了? 她望了眼自家儿子,清冷面容依旧。 只那眉目间聚敛着的情愫,皆由着葛烟的动作牵连而起。 像是有了结界似的,旁若无人。 ………不知道这圈外还有人在看啊? 啧啧啧。 一个是自己学生,一个是自己儿子。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间,两人竟然成了这般的关系? 暗自捱下心里那样隐-晦着的狂喜,林妘复又坐回沙发,径自靠在沙发靠背上,“你俩还真是………” 她稳了稳刚才过于激动的情绪,再开口时又恢复了以往美目掀起的优雅模样。 “怪不得兰蓉前阵子朝我旁敲侧击你俩,我还觉得纳闷呢。”林妘那会儿听了确实没往心里去,她这个儿子,原先便醉心于工作,寡情冷性的,从未见他带过什么女孩回家,就是往常也没见他身边有过女人。 林妘到底不是会催孩子的人,只觉慢慢来便好,总归沈鸫言还年轻,也并不急。 她确实很喜欢葛烟,原先也曾觉得这两人看起来很是般配,想着能撮合一下,但沈鸫言自小便是个极有主见的性子,林妘就是再想,也不能仅凭自己的心愿便去强行配对……… 哪曾想,这两人居然暗地里对上了眼。 种种过往在脑海里掀过,恍惚间竟也有这么久了。 只是再不管怎样,总有马失前蹄的那一天。 可不是吗,这会儿不就被她逮住了? 林妘心情蓦地大好,旋即顿了顿,不知想起什么,继续开口又问,“该不会每每见我,你俩都在暗度陈仓吧??” 话落她眸中燃起兴然的亮,“刚才你俩还在楼上………” 这话停顿得颇有艺术。 意思是这两人刚回了庄园就去沐了浴,还穿成那样……… 葛烟就是在等这一遭,原以为被林老师漏了过去。 哪曾想还是被提起。 沈鸫言见她径自强装镇定,实则耳根都绯然了整片,再开口时只朝着林妘道,“好了妈,我们才飞回来,现在已经很累了,我先带她上去休息。” “什么啊,这就要上去?”林妘迫不及待要和别人分享这个喜讯,更是打算留着这两人细细盘问一番,“我还有很多细节要问呢!” 沈鸫言敛下眉目,抬手解了袖扣,“总归是已经敲定了的事,人也在这跑不了,您不用那么操心。” 意思是之后再问也无妨。 林妘转目看向因为自己刚才那番话稍稍别开她视线的葛烟……… 也是。 总归是板上钉钉了。 再者,这样天大的好事,她心愫澎湃难以自抑,也确实需要点时间慢慢消化。 思及此,林妘朝着这两人摆摆手,“………放人了放人了!” 话落她低低自语捂着嘴笑,“今晚算什么事儿啊,不行不行,我可太高兴了。” 这声颇显喜悦的声再轻,也顺延着空阔的客厅入了耳,葛烟再没法儿强装,稍一晃神,直接被沈鸫言揽着往楼上走。 还没走到楼梯转角,停在原地的林妘便又唤了两人一声。 迎向这一对觑来的视线,她朝着他们便暧-昧地眨眨眼,叮嘱沈鸫言道,“别太欺负烟烟了哦。” “………” --- 等到视野里不见笑意盈盈的林老师。 紧跟着被带入沈鸫言的房门,葛烟等到门板阖上就锤了沈鸫言一下。 “都怪你。” 沈鸫言挑眉,“又怪我了?” “你拿衣服能拿那么久?”但凡早点拿回来,她换好了穿,都不至于落了个那般的模样。 她现在心间还泛着点说不上来的情愫。 有被抓包的窘然,也有乍然在林妘那里摊牌过后的新奇。 原来竟是这样轻松便能掀过的事。 只是现在分明还是傍晚,就能被沈鸫言给带上了楼。 明眼人或多或少都能猜出些什么吧……… “上了楼怎么还低着头。”沈鸫言指骨微弓抵了下她小巧的下颌,示意她抬眼。 葛烟掀起长睫,“你说呢,就非要这样。” 而再被他携着带往浴间,也不过是片刻的事,她显然还没从方才的事中回过神,乍又转换了场地,只来得及连连疑惑,“欸,欸?我洗过了啊………” “我还没。”将她半扒在浴间门框上的窄秀指骨拨了开,沈鸫言迈进便再次阖上了门。 封密的空间还残留有先前洗漱的些微水汽,迎面扑来。 被这样半摁在池台上,葛烟倏而便软了,“之前不是说你要去别处洗………” 沈鸫言置若罔闻,随意地嗯了声,那样的烧然便落了下来,“陪我。” 之前才换好的衣物被褪了几截,耸伏着的堆雪被攥起,近乎是带了点恶意似的罚,那个点被拧起往上拉,不过一瞬,她的眼眶便涔出层薄雾似的水色来。 沈鸫言清冷眉眼被雾氤氲着,耳畔的百叶窗开着缝,泄入夏季傍晚蝉鸣。 她的心也被这几声聒噪所牵扯着,一阵过着一阵地缓或急。 “烟烟。”他低叹似的喃。 葛烟顺着声音再稍抬起眸看去,入目的视野里便落入件男式的衬衫。 ………还是先前她所穿的那件。 怎么就拿到这里来了? 而根本不需要回答,沈鸫言沉沉睇来的目光才是关键所在。 她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或许浴间都不能够了,就还非要这件。 她略有推据,轻声道,“我刚换好的衣服………” 沈鸫言视线定定落向她,在她耳边近乎性感地低声道,“就穿这件。” 葛烟身材极为有致,纤秾有度之余,该收的地方便收,该有的地方都有,男款的衬衫空阔显大,落于她身上却也显出些弧度,衣衫下摆落于膝弯稍上的地方,撑开嫩生且晃眼的雪腻。 在那人的注视下,褪了又换着穿了。 再短不过的时间,却愣是分秒如年那般,承接着他一瞬不瞬的注视。 被半压着落于大理石的壁面上,是瞬间而来的事。那样不同于室外的瑟凉,愣是让她紧捱在上面的脊背都涔出些冷意。 他并未给她再褪,花洒落下的滴珠就这样润在衬衫上,显出内里隐隐可觑的蕾边。 突着的雪被挤兑在了一起,耸着之余,又往下没入盈盈的线条,分外惑人。 只稍稍推开蕾边,沈鸫言隔着衬衫便垂首印了下去。 两厢的润相加,葛烟被啜得有些恍然,再有半瞬清明的时刻,便是他扯了那小裤,半抱着她便来了。 极为往里的推进让人骤然便没了呼气,哪怕先前再适应再迎着过,此刻仍显得困难。 她所有的泣然都落在了那样的窸窣声中,被雾和汽所掩盖。被大剌剌地往两侧撇开,还没盘着挂于他的身侧两旁,稍稍抬起便是极为便利地欺入。 他垂首,侧脸埋在了她的颈间,腕骨处也没空着,就这样怼了过去,托着便攥起那样的堆雪。 “不是说累了要休息?”捱过了这样飚起的头回,等到难得能平着缓一会儿,旁侧又传来他撕着开了的塑料声响,葛烟轻蹙起眉尖,好半晌才能逸出几个字儿。 “会让你好好休息。”沈鸫言清冷音调沉得厉害,“但不是现在。” 再来便是极为缓且久地慢慢磨,那件衬衫仍是没褪,松松垮垮地斜挎在她的肩,葛烟被折得近乎是妖,娆的模样。而似是觉得这样可能太过于深了,他终是在她接连而起的低低泣音里往前再嵌。被加了速地凿着,葛烟落于他怀里,脑海里几乎是被明光所占,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地清醒过来。 她不知想起什么,再抬起凝上雾气的长睫,轻声道,“我怎么觉得你刚才那端说辞是提早就准备好了的呢………” 寥寥几语便让林妘放了人,还妥妥地给她盖了章。 说什么敲定,跑不了之类的话语。 而不仅仅是这些,就是论及他从林妘的房间里迈出,那刚刚好便碰上的举措。 怕不是早就有了预谋。 更别提辗转回来,她复又被扣在了浴间的壁面上。 沈鸫言啜在她的眼睫上,大概这会儿心情极为愉悦,顺着她的话便道,“你说是那就是。” “什么叫我说是………”葛烟避开他频来的印,睁眼望向眼前的他,“所以我是猜对了?” “总归是不傻了。”他清疏的眉眼沾了些微笑意。 其实也是怕那狐狸临阵逃脱。 只好先揪住尾巴,再缓缓地,悠悠然地,不紧不慢地朝着自己这个方向收紧,带至面前。 “你才傻。”葛烟明显听出了沈鸫言话里的意思。 继而,似是想起什么,她小声忿道,“可我明明都答应要见林老师了。” 顿了顿,想起自己这会儿还和他独处着,葛烟颇有先见之明地停住了。 但这种心绪哪里还能捱得住,她忍了会儿,到底道,“沈总讨要名分的手段还真是———” 话还没落沈鸫言修长的指骨便在她刚刚还承接过的那处碰了碰,“还真是什么?” 葛烟长睫眨得厉害,“沈鸫言,你,你………” 被唤的那人却是笑,清淳声音被周遭氤氲出回音,惑人得要命,“只是觉得这样可以光明正大。” 这就是光明正大了?原先分明也放开得不行。 可不能再细想了,夏季到来,室内再恒温也抵挡不过那样被煨过似的汽扑在面上。 周遭太过沉闷,直憋得葛烟伸臂便要去推他,“别在这了,我想出去透透气。” 沈鸫言捧着抱起她,“那就换个地方。” 72 Butterfly 哥哥。 夏日晴媚的光大剌剌敞在深绿的荆棘丛间, 庄园隐在半山树色之中,偶有鸽鸟栖于枝桠,一派静谧安宁。 青绿草面被刺亮晒得软趴趴, 只热意肆蹿的风越过静静流淌的喷泉, 缓缓敲打在半弧形的窗棱之上。 昨天稍晚时分那窗便半泄了缝开着, 让清风徐徐渡进, 从而缓了那样的灼。 半趴于窗柩之上, 哪怕她再承接身后人的动作, 再赧然于那样迎面朝着往山下城市眺望着的姿态, 那样的风仍让人舒张不少。 光亮顺延着入窗,落在女孩的脸颊上。 似是感知到那样晒着的温度,她悠悠睁开眼。 轻唔了声, 葛烟蹙着秀眉刚想半撑起自己, 自身后伸来的长臂不紧不慢地将她圈住,随之捱向脊背的,是更相依相偎的紧拥。 大概是被她的动静影响到,沈鸫言埋入她发间,将人朝着自己的方向揽, “醒了?” “嗯………”葛烟还有些迷瞪,听他清淳音质被模糊,泛着才醒时的醇然, 当即软了身, 自发地往后靠了靠。 其实也不能怪她此刻还贪眠且犯懒, 实属是昨天太疯了。 原先在浴间便有过,随后像是要全然实现他自己所应下的那话,倒还真的换了各处地方。 不仅仅是套房,便是套房里的别厅, 偏卧,甚至于是最后来至棱形窗前,都是沈鸫言的手笔。 大概场地有所不同,沈鸫言收放自如,反倒是更顺着他自己的心意来。 而比起他,葛烟也觉心境不同。 在这样落于城北半山的庄园里,在他的房间之中,在有亲人知晓并留宿的情形下,着实令人心绪澎涌,难以息缓。 不过提到此,葛烟终于有机会问出先前便好奇的事来,“之前不是说你套房这里没有客卧吗………” 这是上次被林妘挽留着住下时,她从沈鸫言那里得来的应答。 那会儿他淡淡应下,葛烟也未曾起疑。 ………怎么反到了今天,凭空蹦出那么多的客卧? 就位于内嵌书房移柜的后方,藏得够深,却也空阔偌大。 比起她的“质问”,沈鸫言明显没放在心上,仍是阖着眼,嗓音就落于她的耳边,“我什么时候说过?” “………自己说的话都能忘啊沈总。”葛烟往后掰开他桎住人的腕骨,在他骨感的虎口处掐了下。 他任由她捏,眉眼间聚敛了点淡淡笑意,“那你说,我当时都具体说了些什么?” ………当时? 好像确实是没在明面上说过,只予以暗示。 不过那意思不也差不多。 就是要引她去猜,去误会。 稍稍有些没好气,葛烟弓起背,抬腿照着后面要去轻轻踢他,却被他利落地攥住膝弯,凹出格外漂亮的弧度,“一大早闹什么?” “谁闹了………” 葛烟想着要挣,结果没能成功不说,还白白地搭上了纤窈的腕骨。 被轻松且牢地扦住,再怎么想逃都是无用功。 这下不敢再闹,好言好语让他松了手,她讨饶之余,连忙转移话题,“几点了现在………是不是还挺早的?” 沈鸫言并不是贪觉的人,先前哪怕做到太晚,第一天总能按时起来,自律严谨得要命。 以往这个点还在陪她共眠,应该是还太早。 葛烟想着转了个身,两条细胳膊搭着落于他的颈侧,相抵在他的衣前准备再闭眼休息会儿。 却听那嗓音不紧不慢自头顶泄下,“还行,快中午了。” “………” 葛烟猛地睁眼,什么遐思都飞了。 都快中午了这叫还行?! 其实按照往常在洲湾岭那边,两人自己疯是没什么事,起晚了更不用说。 可这毕竟是在庄园里,还是在昨晚刚被林妘撞见的前提下……… 葛烟长睫颤得厉害,在他肩上拍了拍,“………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 沈鸫言视线撂过来,不偏不倚望入她双眸,“往常叫我不要吵你每天早上宝贵的睡觉时间,这么快就忘了?” 是这样没错。 可他这般的人,竟然也分不清眼下的情况吗。 沈鸫言倒是不再多有言语,径自起了身。 不顾其他,葛烟目光追随着他,撑起自己半坐在了被褥之上,“那你说怎么办,林老师一直没等到我们,肯定要想多了………” “不会想多。”沈鸫言绕过来至她这一侧,修长指骨搭起乱落在她雪腻肩侧的被角,音调不疾不徐,“原本也是事实。” 可再事实也能好好地遮遮啊。 譬如早点起什么的……… 见葛烟听了凝思又纠结的模样,沈鸫言眼底笑意倏起,“好了。” 他半倾身朝前,抚顺她的秀发,“昨天说了我们累了要休息,她能理解。” 这回葛烟沉默了好半晌。 最后随意捞过一个抱枕就朝着他扔了过去。 如果可以,那她宁愿不要这份理解。 --- 时钟滴答转过。 等到两人收拾好再下楼。 葛烟先前所担忧的到底还是出现了。 不仅仅是林妘,就连周嫂都加入到了这样的阵营中。 半是调侃半是调笑地招呼着两人。 “甜汤热着呢,还是得喝。”周嫂特意拉过葛烟,嘱托着唠叨道,“红枣枸杞对女孩子好,大补的!” 这声扬起在偌大的客厅上盘旋,直扬得葛烟差点没呛到。 林妘更是笑眯眯,“算到你们俩会起晚,待会儿晚上我们出去吃吧。” 小情侣确实是要片刻不离的。 可不,这刚一并从芬兰回来,昨晚早早地就上楼了。 葛烟却是疑惑,“出去吃吗?” 林妘嗯声应下,“昨天高兴得睡不着,就预订了包厢。” 她说着竟是哈哈一笑,“现在想想,我真是有先见之明!” “………” 当着林老师的面,葛烟不好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等到去往林妘所提到的地方,她暗地里不知默默地拧了沈鸫言多少回。 沈鸫言从善如流任由她捏,随后才不慌不忙地攥住她不断要轻锤过来的腕骨。 他修长分明的指关微弓,轻轻松松便将她握成的拳牢牢地包起,就这样裹在掌中。 再往上稍稍拉时,连带着她皙白的细胳膊都扯起。 从旁人的角度往这两人觑,只觉得清冷疏然和那媚然纯澈融在一起,竟是格外得赏心悦目,无比般配。 林妘便是这位旁人。 而她所说的预订,其实也是以沈氏的名义在三潭月常年包下的专厢。 夏夜湖面水汽氤氲,远山寥落,往旁侧临渊阁撂眼望去,湖心亭立于湖灯的白影里,星点般伏于深色的湖面之上。 林妘甫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地拉了葛烟坐在最中间,说是昨天没来来得及盘问,让她好好地说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事儿。 时间地点以及场景,就差没打破沙锅问到底了。 这一番细问,很快便持续到了饭后。 近乎是事无巨细地说了些,葛烟想着只有自己在交待,轻轻地踢了下沈鸫言。 他偏头看过来,清敛的眉舒展,手却是不紧不慢地探过来,落于她腰侧贴着合住,近乎是严丝合缝。 林妘见葛烟偏头看向沈鸫言,也往那边方向望去,再转眼回来时,复又启唇问她,“还别说烟烟,昨晚他怎么去我那边的客卧拿衣服了?” 衣服不应该没有啊。 关键是,那时沈鸫言手里拿的还是女式的换洗衣物。 那是她在客卧特意给葛烟备下的。 望了眼这次他再不搭腔就要不理人的葛烟,沈鸫言心觉好笑,转瞬朝着林妘看去,算作是解释,“行李我让耿秘书都送到了洲湾岭那边。” 林妘当即便呀了声,注意力却是很快被另一重点吸引。 ………洲湾岭? 那不是自家儿子早先搬去独居的地方吗。 两人的行李一并便去了洲湾岭——林妘难得啧啧两声。 她目光灼亮,促狭地看向葛烟,视线来往不断地在这两人之间逡巡,终于问出了心中所想,“………所以你们俩这是早就住一起啦?” “………” 这才是压根不能回避的头号重磅信息。 葛烟没想到沈鸫言一搭腔便搭了个大的,有些赧的同时,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得了确切答复的林妘眼神揶揄,眼神大放异彩之余,就差没在这两人之间给亲自缝上那扯都扯不断的红线。 --- 这一顿饭吃得不紧不慢。 等到出了门落于去往门厅的长廊处。 林妘没和两人并行,“我有事要出去一趟,需要司机接送。” 她优雅地蹬着高跟鞋,转首问,“你们俩待会儿怎么回去?” 沈鸫言颔首,侧目望向葛烟,示意她走到自己身边,“我开车,和她一起回庄园。” 林妘点点头,颇为满意道,“我刚要说呢。” 她望向这会儿立于沈鸫言身侧的女孩,“烟烟,说好的多陪我几天,可不能食言啊,接下来一段时间都在庄园住吧。” 顿了顿,林妘觑了眼自家儿子,又补充道,“也别回什么洲湾岭了,那地方多冷清,我都没去过两回。” 葛烟连声应着好,等到目送着林妘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内。 ………她心里倏而冒了棵浅浅的苗。 见眼前的人也不吭声,就这样定定地望向自己,双目涔着雾般的水,沈鸫言垂首在她唇上印了下,“怎么了?” 葛烟长睫轻眨,试探性地问,“洲湾岭那边的舞房………你是给谁备的?” 林老师这意思就是不怎么踏足沈鸫言那里。 而论及洲湾岭壹号二楼主卧旁的偌大舞房……… 好似有根绳落于眼前,引着她去牵。 沈鸫言却没直说,只敛目看她,“想知道?” 将人往自己的这个方向揽,他清浅呼吸附在她耳边,“回去再告诉你。” “………” 什么人啊。 就还要回去才能说。 弯唇笑着扯了扯他的袖口,沈鸫言招徕随行的服侍生,让人先把车开到前厅。 途中他接了个电话,叮嘱她在原地别动后,这才往旁侧走开。 “我能跑到哪儿去………” 葛烟径自喃喃着嘀咕,却是没忍住扯了扯唇。 等人不免有些百无聊赖,她没事做,垂眼落在地面的大理石纹路上,旋即没有任何定点地抬眸,觑向四周。 而就是这样随意的几眼,让视野里倏而闯入一道身影。 梁潇潇穿着白色缎面的套裙,低头垂首,拎着包快速地从廊厅对面走来。 不过几秒便横跨过长廊,径自从眼前晃过。 像是心神不宁,快速走过之余,直接略过周遭的所有人。 自然,也没看见立于前厅这边的她。 葛烟稍扬声唤了声,下意识便朝着梁潇潇离去的那个方向摇了摇手,可却是来不及了。 那道身影一晃而过,很快便湮没于夜色里,再也寻不见。 说来也巧,上次是在这里见到了林肃,这次则是梁潇潇。 眼瞧着就这么错过了,葛烟干脆拨了个点电话给她。 庆幸的是,铃声只响了没几下便接了通。 葛烟还朝着那个方向望,“姐,你刚才是在三潭月这里吗?” “是的………”梁潇潇的声音隔着层介质,稍稍显得有些闷,“怎么了烟烟?” “没什么,我碰巧也在这里,刚刚看到你了。”葛烟说着,到底顿了顿才复又开口,“但你走得急,没来得及打声招呼。” 梁潇潇明显讶然了,再出声只缓缓道,“那肯定是我没看到,我往地下车库这边,刚准备开车回家。” 葛烟察觉到她心绪略有不佳,只问道,“你一个人,开车行吗?” 不行的话让沈鸫言顺道送,刚好也可以认识认识。 梁潇潇却是在电话那端笑了,“怎么不行,我车技没那么差吧。” 她话落又补充,“放心,我没喝酒。” 这才算是放心,葛烟旋即轻声叮嘱,“好,那你要注意安全。” 两人复又聊了几句才挂。 往来的夏风在耳畔呼呼携着热气刮过,葛烟还维持着将手机放置于耳畔的动作,悠悠地朝着不远处睇。 身后就在这时倏而传来一声极轻的嗓音。 “烟烟。” 这是在唤她。 不同于身边那些人所唤她的腔调。 像是从远方天际缓缓输送来的那般,陌生之余,却又透着熟悉。 宛若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葛烟腕骨缓缓地垂下。 心间似是注入了在熔岩边沿炙过的浆流,直烫得她心神俱颤。 所有思绪都变为了空白。 这是………这是! 她倏而便转过了身,朝着声源那处看过去。 似是慢动作,被一帧一帧地拨开。 眼前那人的身形也渐渐地在视野里展开。 来人身形清挑如竹,逆着光,和远处墨黑的天际近乎浸在了同样的昏昧里。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像是被吊在了悬崖间的绳索上,不住地荡着。 心跳骤然的狂迸之余,让她又喜又急,又想哭又想笑。 万千情愫杂糅在了一起,几经周转。 她眼眶一热,几步迈过去,朝前便扑进了那人的怀里。 瘦颀修然的男人揽住她,眉眼终于融了瞬,迤逦的面容透出点柔和来。 “这么久不见,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变。”他抬手落在女孩的发顶,温和地揉了揉,轻轻道,“劲就有这么大的。” 葛烟却是抱得更紧,死死地克制住自己鼻间所泛起的酸涩。 等了这么久,盼了这么久。 竟然在这里再次见到了。 女孩埋在他怀里,乌发被风吹起,也接连起她喉间的哽咽。 “好了不哭。”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拍拍她的肩,示意她抬起头来,“好像一直有人在往这边盯。” “………” 葛烟所有思绪即刻转移。 糟了,光顾着在这里喜悦……… 她好像彻彻底底地把某个人给忘了。 葛烟略略转过头,朝着前厅那侧望去。 正正好撞入沈鸫言不偏不倚探来的视线。 他立在车旁,漆沉目光凝聚着比那身后夏夜还要稠然的墨色。 谭池似的,一瞬不瞬地望着这边。 她侧首,伸臂朝着他轻轻地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沈鸫言却是立于原地,颀然身形被顶上的光氤氲出亮,在地面拓出极长的影。 他修长指骨里夹了根烟,神色淡淡。 葛烟觉得好笑,干脆自己往那边去,牵着男人便拉至他面前,笑着介绍,“这是我哥………葛丛鹭。” 73 Butterfly 特殊癖好。 夏夜晚风往来肆蹿于廊檐之间。 三潭月长厅前的台阶处, 三人隐匿在顶灯泄下的亮里,就这么站着,两两相望无言。 葛烟原本拉了人过来作介绍, 见颀然立于阴翳处的沈鸫言此刻仍是没出声, 只抬眼将视线撂来……… 她腾出半边胳膊,秀窄指尖搭在他的袖口处轻扯了扯,“………怎么不说话?” 沈鸫言顺由着她抬臂的动作将人带至自己身侧,没等葛烟反应过来便朝着对面的人望去,“现在才到?” 葛丛鹭全程默默注视着沈鸫言不疾不徐的动作,很淡地笑了下。 他嗯了声,“原本打算有时间特意过去找你们, 没想到在这里刚刚好碰见。” 此话一出,最为惊讶的要数葛烟。 似是还绕在云雾里, 只觉什么都辨不分明,也看不清晰。 她抬眸时长睫颤起,半扬着音调便道, “哥哥?!” ………什么叫特意去找他们? 听着这意思, 再加之刚才所觑见的他们之间所交谈的模样。 难不成这两人早早地便有了联络。 可这样说来, 沈鸫言怎么什么也没跟她提起过? 疑惑迭生,她忍不住地便将视线偏移, 侧目朝着身侧那人望去。 葛丛鹭哪能不知晓自家妹妹的心思,只先开了口,“烟烟,这件事说来话长, 等之后有空再和你细说。” 葛烟似懂非懂,听此视线勉强从沈鸫言那里收回,似是泄气, 只小声轻忿,“………所以你是打算什么都不和我说,也不和我提了?” “哥哥不是有意这样。”葛丛鹭如霜涔雪的面容浸了丝无奈,音调里携着小时候哄她的那般语气,“我才回来没几天。” 听他这样说,葛烟心底难有的褶皱被抚平。 她抬眼不知想到什么,“那你回来有联系妈妈那边吗?” “暂时还没。”他捋顺自家妹妹落在鬓边两侧的乌发,余光里觑见沈鸫言睇来的视线,却也没停,只继续道,“过几天就去看她。” 而顺由着这样的动作,再垂眼看去。 面前女孩瓷肌清肤,虽看他的双眸因为涔了水而雾蒙,却也泛着湿亮。 面颊洇开浅淡绯色,那样透了水似的润,是由里至外所散出的气息。 骗不了人,也作不了假。 直白而又明晰。 顿了须臾,葛丛鹭苍然冷白的脸上浮现一丝了然,“他将你养得不错。” 想着要收回动作,他敛目睇向她,“烟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过得好不好?” 葛烟却是攥住自家哥哥的腕骨,生怕他走似的,“不算好………” 将自己的面颊侧贴过去,她近乎轻声呐道,“………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看不到你了。” 葛丛鹭凝了片刻,到底是温声笑了下,“没那么夸张,这不还是回来了。” 他顺着她贴来的动作往前倾,不急不缓地在她肩上拍了拍。 再抬眼,却是越过她朝着旁侧看,“沈总倒也不用这样。” 葛丛鹭好脾气地笑,“兄妹之间的拥抱而已。” 而经由这话,葛烟再转目,只见沈鸫言往旁侧靠,侧目落向不远处,手中扦着的烟没燃。 像是给他们腾出点空间来似的。 并不打算参与其中。 被这样骤然打了趣,葛烟稍窘之余,也顾不得沈鸫言了,只是转而又问,“哥,你这次回来………应该不会再走了吧?” 这样问也只是因为害怕。 她怕经此一别只是做梦。 更怕再有相离,又是杳无音讯的好几年。 “我会直接回葛氏,不会再走。”葛丛鹭稳声道。 抬眼觑了眼天色,他将视线落于自家妹妹面上,低声询问,“今天太晚,有什么事我们之后好好说?” 见葛烟蓦地又朝他望来,葛丛鹭缓声补充,笑着示意道,“再不放人,你家那位可能要有意见了。” 被倏而冠上她家那位头衔的人转目朝着这边探来,视线幽幽。 葛丛鹭将葛烟皙白的手腕递过去,看向沈鸫言,“烟烟先交给你。” 两个男人凭白在空中对视。 仿佛有亮在此溜闪而过。 --- 再多的挽留也到底是留不下人。 再三确认好了之后所约着的要再见,葛烟目视着葛丛鹭离去。 再随着沈鸫言上车,她没等坐稳便开了口,“………现在给你个机会,总该要如实招来了。” 见她眼眶红红,似是后劲才泛上来,一副又要哽泣的模样,沈鸫言长臂微伸,指腹碾过她的面颊,“招什么?” 怎么还明知故问呢这人。 葛烟任由他擦,侧身望来,轻声询问,“你什么时候联系上我哥的?” 原先拜托了他去查时,那些线索压根不起作用。 两厢没动静时,她只觉没了希望。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那样的讯息再寻不到半分有关葛丛鹭的身影时,葛烟有好一段之间都歇了这个心思。 虽然还想着继续不曾放弃,却也觉得前途渺茫。 可现在,就像是自天往下落了馅饼。 那样近似炸开来的惊喜仿佛只在梦中存在似的。 仿佛转瞬就会消失。 葛烟内心惴惴,忍了会儿没忍住,泪珠如帘地缓缓淌过面颊。 “怎么这么能哭。”沈鸫言似是叹了口气,从暗格里抽了纸出来递给她,骨节分明的手探到近处,亲自给她拭泪。 这会儿的情绪像是泄闸而出,倒是比刚刚在葛丛鹭面前来得无声却汹,涌。 “还不是因为你。”葛烟说着顿住,继而改了说辞又道,“准确的说………是因为你们俩。” 而不提这个。 葛丛鹭对于他们俩之间的关系竟也是知情的。 联想于此,葛烟看向他,泪眼盈睫于面,“不要让我猜了这次………你到底瞒了我多少?” 沈鸫言还在给她擦泪,听她这么问,骨感的指骨抬起,在她挺秀的鼻尖捏了下。 “原本想过几天和你提,但你哥回来得比预想中的要早。” “………” 所以是早就打算好的了? 葛烟长睫凝了沉珠似的,甸甸地不会动了一般,“所以现在算什么,惊喜变惊吓?” 沈鸫言将沾了泪的纸悉数收下,复又用指关去轻碰她的面颊,“差不多。” 女孩没躲,敛下长睫,“不,应该也不算是惊吓,我只是觉得没防备有点太高兴了………” 听此,沈鸫言默然了好半晌。 他视线落于挡风玻璃处,侧目不再看她,声线清寥,“不是说没他过得不怎么好吗。” ………嗯? 所以她刚说的话他都听进去了? 还以为那时候他两耳不闻窗外事,压根没在意呢。 葛烟声音快要飘起来了,“那不一样………” 见他这般模样,她泪意终是止住,“我说的那个过得不好不是你想的那样。” 总而言之,并没有说和他在一起后也过得不好的意思。 看沈鸫言侧脸清冷,微突着的喉骨在黑暗中随着光影的起和伏而变换,她福至心灵,“你该不会连这都要………” 再也忍不住唇角弯弯,葛烟稍稍强调,“他是我哥啊。” 沈鸫言垂眼,稍稍缓着的情愫经由她这几句话复又被揪起。 再开口,他眉目清敛,“我知道。” “知道你还这样………”葛烟见他侧过脸来,刚好凑着到了与他近在咫尺的距离处,倾唇便在他侧脸献上一枚携着香意的啜。 不谈所有,沈鸫言背后肯定花了不少功夫。 面向这个大功臣,女孩眨眨眼,“我哥是我哥,你是你啊,你们不一样的。” 话落倾身再往前印了下,她近乎轻呵,“………这样够不够?” 沈鸫言并没有马上应下这句话。 只是等到终于回到城北庄园,近乎是被他携着疯然前兆的力道携着带去了二楼。 葛烟才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肯定是不够的。 他甚至都没回房,就扦着人落于一二楼的转角处,扯了又撕了她的裙面,将将撩起后便是径自的刺入。系带被褪了往外拨,甸甸沉着的兔似是要蹦出来,腻着晃了个满眼。 将人往着两侧大剌剌地敞着再撇开,他挺直鼻梁怼在堆着的雪上,又照着先前所做的,掐着那样的点便拉起,近乎是直直地拽,让她骤然便噤了声,吸气凝得厉害。被堵着又凿,来不及收下的那些润便顺延着边沿缓缓地淌下。 再转身,近乎是正面对着那样开着的窗,葛烟直接正面对着外侧,迎面便能觑见庄园的前院之景。 庄园往外眺望是树山杉林以及山脚处整座城市的全景。 这样俯瞰着的角度,却因为两人正在做着这般的事而变得新奇而疯然。哪怕离人群再远,也有股居高临下而来的神秘感,引着人更浸在其中。 沈鸫言把着她,改为不紧不慢地碾,就这样一阵阵地磨着不给,“你叫他什么?” 葛烟原本以为过了那阵最难捱的记记深嵌,便能缓了,未曾想这样迎着夏日的风在晚间,又接着这样的欺入,她被灼得厉害,闭了闭眼,“什么啊………” 沈鸫言仍是不疾不徐,丝毫没有不稳的样子,“我说你叫他什么。” 这会儿,葛烟就是再迟钝。 也知道沈鸫言提的是谁了。 只是真的要在这种时刻提吗? 她简直是赧得不行。 葛烟想假装没听到,结果那哒哒着淋的声响顺着风更为明显了,仿佛要响彻在庄园之上似的。 她耳畔就在这时又传来他低低压着的清沉音调,“这样叫我。” ………也这样他吗? 到底是拧不过人,葛烟逸出的声都断了几回,也没想着再拖延了,只缓缓道,“哥哥。” 而大概是这样喊了后更为让人意,动,她很快便发现沈鸫言不仅没有放过她,往内里推的时候,更为收不住了。 庄园再空阔没人,可这毕竟是开了窗啊。 葛烟忙着去救那些被拨着乱落到肩胛亦或者是膝弯的衣衫,转眼不知想到什么,整个人都怔了瞬。 却不曾想即刻便牵扯到了沈鸫言,引来他极为性,感的叹。 可这会儿实在是顾不得,她低低泣着道,“不行,林老师要是等下回来怎么办?” 大概是前面被林妘撞见时的场景过于记忆深刻,葛烟实在是怕了。 更别提这时还敞着窗,以及随时可能会到家的林妘。 沈鸫言捧着她,“那就等她回来了再说。” 这还能等人真回来了才商量的? 那时她一定第一个把他给推出去。 一晃神,她心思全乱了。 见怀里的人很是心不在焉,沈鸫言漫不经心掰过她的面颊,在她长睫上碰了碰。 他似是笑,“现在总归比那会儿哭得厉害了。” 她没有在哭啊。 以及那会儿,又是哪会儿? 垂眼凝神片刻,不过是瞬间便明白过来的葛烟。 愤愤地抬起秀窄的指尖,在他背上挠了下。 --- 在城北庄园里住的日子就这么顺延了下来。 原本林妘的意思是让他们能住几天便住几天。 但沈鸫言似是觉得庄园这里四处可发挥,便又多待了一段时间。 而谈及林老师。 那天直到了很晚她都没回来,说是在外面歇了,这才成功地让葛烟松了口气。 不过眼下虽是在庄园这边暂住,两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她和沈鸫言很快又忙碌起来。 每天从半山下来后便分道扬镳,一个前往京芭剧院,一个则去向公司。 而论及往常两人偶有可以独独相见的闲暇时间,葛烟多数分给了葛丛鹭。 自从知晓自家哥哥回国常驻,且要正式接管葛氏后,她隔山岔五便往梁宅跑,亦或者是时不时地去往葛氏。 原先觉得沈鸫言会在意。 可她真这般做了,他反倒是没说什么的那位,任由着她去。 只默默地应许着,不曾做别的要求。 这天难得她有空在庄园休息,哪儿也没去,沈鸫言确实被公务缠了身,在公司里走不开。 再次见到耿秘书,葛烟竟然有些再世为人的错觉。 据他所说,自家老板有东西要送来,需要她本人亲自签收。 葛烟望着耿秘书递过来的礼盒,刚想留人再问些什么。 他脚底恍若抹了油,转瞬便溜没了影。 女孩径自凝望了会儿,在拆开礼盒前,先致电去了沈鸫言的办公室,“今天好像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吧,这样也要送我礼物吗?” 沈鸫言大概正在办公,音质被模糊了层,伴着纸张缓缓翻动过去的声响,格外得有质感。 眼下,他清浅笑意几乎都要从电话里逸出来了,“正是因为不特殊,才更要送。” 好像也是这样……… 沈鸫言偶有时刻都会送。 最初,洲湾岭那边的衣柜里落满了他亲自为她挑选的,各类用以珍藏的芭蕾舞裙亦或者是高定。 而自那以后,每每再有新的,他都会以礼物的方式送来。 今天的礼盒比起以往好像再重些。 掀开繁复缀着的蝴蝶式样的结,缓缓展现在视野里的,是张纯白的名片。 上面落有遒劲且颇具风骨的笔锋。 是沈鸫言的亲笔—— -喜欢就好 -Yan 将名片收起。 葛烟垂眼拨开磨砂似的纱面,径自往下看。 这次映入眼帘的,是件纯然黑色的芭蕾蓬裙。 绸缎伏水似的色泽,缀着的花纹都是镂了空的,优雅又不失灵巧。 光是看便觉得是极品,等到再触,更是丝一样,在指缝间滑过。 应该是上世纪的藏品。 而比起这样的芭蕾舞裙,往内还有东西,因为相碰而泛着点窸窣声。 她全部给掀了开,那样静静躺在礼盒里的。 竟是一副镣,,铐。 比起那样金属的配色,此刻在夏日明亮的照耀下,更是反衬出清凌的光。 和先前在芬兰那里看电影时所出现的那副,一模一样。 “………” 万千思绪都化作了无言。 葛烟以为自己眼花,复又定睛落于礼盒内,反反复复地再次察看。 结果都是相同。 还说是她喜欢。 沈鸫言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啊。 葛烟炸红了脸,心里连连默念了几遍,烫手山芋般将那玩意儿给扔回了盒子里。 74 Butterfly 情趣。 夏日傍晚天浸得霞红。 半山庄园隐匿在杉林树影里, 往来寂静中偶有扑棱着翅膀的鸥鸟掠过,喷泉静静淌着,汩汩清流映衬远方边际。 沈鸫言的车在傍晚时分缓缓驶入黑雕花的铁门。 周嫂早早听到动静便侯在了门边,引人进玄关, 帮拿他褪了的外套, “今天回得比昨天早啊。” 话落见他视线只撂着望向不远处的内间, 她笑眯了眼, 心领会神, 下巴朝里挑了下示意,“一整个下午都没出过后花园, 现在在偏厅沙发里歇呢。” 沈鸫言下颌稍敛, 动作未停越过客厅往里走。 葛烟确实在后花园侧廊这边待了很久。 确切的来说,是自从收到那个礼盒又打开后, 她放好了再下楼, 来的便是这边。 原本刻意晾了沈鸫言, 想着晚上该以怎样的方式去“质问”他。 她半瘫着眯着眼休憩, 脚踝却猝不及防地被攥住。 稍稍抬起眼朝着挡住落日余晖的阴翳处看去, 熟悉的清绝面容映入视野。 葛烟下意识挣扎要收回腿, 却被他更为收紧地捉住。 他敛目, 偏过头来, 在她的膝弯处便印了下。 比起那样仿若噬过的感知, 葛烟第一反应便是提醒他,“周嫂在………” 却是晚了。 周嫂这会儿正立于小客厅的台阶处, 捂着嘴看着两人。 见葛烟倏然望过来也只眨了眨眼, 旋即比了个回避的手势,很快便转过了头,只留了个背影。 动作利落无比。 “………” 葛烟这会儿是真的待带了劲去逃脱开, 面颊藏着遮不住的绯,“这下好了,肯定被看见了。” 沈鸫言只是轻笑,顺势在她身侧坐下来,“听周嫂说你今天一下午没上楼?” 懒得去理他,葛烟昂了声,目光复又落在屏幕上。 却惹来他无声的挟住。 随着腰侧被揽住,她半坐着撑起自己,头顶自上又泄下他的嗓音,“礼盒拆了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葛烟轻瞪他一眼,“………非要现在问?” 当然,此时此景,就是问了她也不打算回。 林妘下楼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自家儿子倚在沙发靠背处,骨节分明的腕骨自然地垂落,另半边揽着怀里的人。 葛烟被半抱着却也没看他,偏过头,垂着长睫,视线定定地落在屏幕里。 半分交流也无的模样。 林妘心下好奇,直接凑到周嫂身边,低声问,“这两人是怎么啦?” 就是刚刚过去没多久的下午,她还听周嫂说葛烟下午收了个礼盒,还是耿秘书亲自送来的。 到底也算是过来人,她联想片刻,哪怕不知道那里面到底都放了什么,却也有些了然。 这两人,是在这里玩情,趣呢。 眼下再将视线撩去,她笑笑,招呼两人去吃晚饭。 饭后林妘去了舞房,周嫂则去了后花园看新栽品种的玫瑰。 两人复又落于沙发上,沈鸫言朝她看来,“你这是打算一晚上不理我了?” 葛烟不认,“……刚不还是给你夹菜了。” 沈鸫言视线漆沉,“那算吗。” “当然算了。”葛烟没忍住勾唇笑笑,转眼朝着旋转楼梯看去。 看林老师去的是舞房,她转而想起之前没能得到答案,一时又忘了再询问的那件事,“你之前还有事没回答我。” 沈鸫言捞起她纤窈的腕骨,随意把玩,“回答什么?” 葛烟想收回,却是无用功,干脆任由他去,开口道,“………就洲湾岭那边二楼的舞房啊。” 顿了顿,她补充,“你到底给谁备的?” 当时他说等回去了再说。 结果哪曾想到,竟然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沈鸫言抬眼,眉目间聚敛了点清浅的笑,“上次问,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 或许是已然知晓,也曾有过隐隐的预感。 但自己凭空而来的猜测,到底没有他亲口的承认要来得熨帖。 “你藏这么深,我怎么知道具体的………”葛烟抬指碰了碰他骨感的指骨,“是不是什么事都非要我来问啊。” “不是什么都要你问。”沈鸫言垂眼望她,缓缓道,“我也有确切的答案。” 他朝前倾,附在她耳边低语,“是为你。” 像是有燃起的焰苗落在枯干的荒原,火势噼里啪啦便蔓延了整片。 那样的烧,横跨着冲垮一切防线。 在心间或轻或急地闯着。 望着这样的他,葛烟忽然就觉得不急了。 只是也会想。 往后那么长,慢慢发现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 两人没在楼下待太久。 待到天际幕布透着青色的墨蓝,沉沉地捱于地面之上,沈鸫言带着她就上了二楼。 再恒温也挡不过的微燥因子在空气中浅浅散开,菱形格窗映着宁静的夏夜。 偶尔虫鸟鸣声入了户,不吵,只让人觉得生活的气息溢于周遭四处,舒适合宜。 葛烟洗漱完从浴间里出来,沈鸫言已经在别处洗好了,正立于软塌处,垂首接电话。 他身形修然,清疏眉眼刚被水汽氤氲过,莫名带了点欲。 这样清冷的俊美就近在咫尺,葛烟愣愣地盯了好一会儿。 论及这样极盛长相的蛊惑性。 他大概每时每刻都是峰值。 她走路声算很轻了,沈鸫言还是应声抬眼,随后示意她过来,“帮我吹。” 葛烟走近,抬腿轻轻怼他,“沈总没有手吗………” 沈鸫言失笑,半俯身拿了软塌上的浴巾递给她,“现在没有。” 她也没推脱,两条皙白胳膊抬起在他清劲的肩上拍了拍,沈鸫言便顺势,不疾不徐坐在软塌上。 葛烟还站着,倾身轻轻地给他擦。 一时之间,周遭蓦地陷入沉默。 是那种安然的无声。 思索再三,葛烟还是缓缓地开了口,“你今天………” 沈鸫言看过来,“我今天怎么?” 葛烟迎上他睇过来的视线,停了须臾,到底还是问,“………怎么就想着要送那个了。” 送了还不算。 关键点是,还是让耿秘书转送的。 思及此,她长睫颤了瞬,擦的动作都顿住了,“该不会是你让耿秘书帮忙买的吧?” 沈鸫言凝神定定看她一眼,没说话。 当即便惹来葛烟的一掐,“问你呢!” “没经过别人的手。”他终于出了声。 见她仍是在等着的模样,沈鸫言眼底笑意倏起,“送你的都是我亲自选的。” 葛烟这才彻底地长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沈鸫言侧目挑眉,“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 他还好意思问。 葛烟将浴巾拿下来,“你说我在担心什么?” “我在帕尔卡诺那会儿都说了,就是刚刚好演到那个情节,又不是因为别的。”她话落抬起指尖在他清劲的肩上点了点,“怎么就偏偏记住了这个。” 沈鸫言捉住她乱动的指尖,“那你是收到礼物不喜欢了?” 也不是不喜欢……… 葛烟下意识应了后,总算回过神来,“诶,你不要偷换概念啊。” 沈鸫言眉目含笑,“既然不是不喜欢,就好好收下。” 她有些懂了。 将镣,,铐好好收下以后再好好用是吧……… 葛烟轻声呐道,“沈鸫言你真的是………” 径自想象了一番那般的画面后,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果沈鸫言真的想,那她戴上也行。 只是不要将腕骨那里勒出什么痕来就好。 总归她还要往返于剧院,排演表演之类什么的容不得半丝差错。 见她拿着浴巾的动作就这么怔住,停留在了原地,沈鸫言稍稍压低了音调,“我怎么?” 葛烟面红如烧,再抬眼时干脆将浴巾往前扑在了他肩上。 只是她动作没把控好,连带着半个身都栽着往前冲,像是兜头便要融进他的怀里似的。 惯性使然,两人瞬间便碰在了一起。 葛烟撑起他要走,沈鸫言却轻松掐着她更往自己的方向摁,偏头在她脸侧低低地道,“故意的?” 有些站不直,她嗓音细得下一秒要飘走似的。“谁故意了,不小心不行吗。” 沈鸫言没追问,只是道,“你把礼盒放哪了?” ………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 葛烟似是有所察觉,抬起长睫。“哪儿也没放。” 沈鸫言只是笑,在她的翘挺上拍了拍,“去拿过来。” 拿来还能做什么? 葛烟想着便要去锤他,“喂………” 沈鸫言清浅笑意显现于面容上,轻声唤她,“听我的,烟烟。” 唤完后,他淳然嗓音送进耳中,“去拿。” 夜色彻底沉下,天际幕布更为墨深。 风吹开飒飒作响的树叶枝桠。 葛烟已然忘了自己到底是怎么把那个礼盒拿了过来的。 只知道那件纯然黑色的镂空芭蕾舞裙率先派上了用场。 谁能想到竟是那样的箍,前边耸伏着起了,似是要随时蹿出来那般,后边又是那样高高的翘。而再顺延着往下,不过是大大地敞着再撇开,那样的镂空便显现出了设计的好处,是明晃着的嫩且生。 就这样绽着,在灯下泛着浅浅的颜色。 更别提他垂首探来,一瞬不瞬的注视了。 随着叮当着的声响,再起的窸窣动静,便是这样圈着又扣上的啪嗒一下。 锃亮金属的质地,和那样的瓷肌相衬,堪称极致的反差。 两条皙白的胳膊被他攥着并起拢在了一块儿,往上拉。 她几乎是被送到了他面前。 而这样倏然地刺,再径自欺入,是以往都不曾感受过的勃然。 最深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了,会让人觉得仿若没有尽头,是记记快过记记的凿。近乎被钉,无处可以藏,也不可以逃。 而和以往都有所不同的是,她再要挣开,却因为被扣,根本没法去锤他亦或者去掐他来缓,所有的感知都聚在了他欺着的地方。而她稍有动作,只更往内里收了,让沈鸫言在频频地顿之余,睇来那样沉的视线。 或许是太疯了,又或许是今天的裙和那样的铐让人满意,他今天给得格外厉害。期间她不住地,低低地细声道要坏了,全都被他哄着捱了过去。 当然,时时刻刻都得叮嘱着不能真的留下什么印,她被撞地都要蔫了,还得打起精神去看到底有没有不小心触到。 这样近乎紧张的担忧更添了些许趣味,一来二往,只让他更为兴然。 好在葛烟腕骨足够纤窈,稍稍控着也能刚刚好空出点间隙。 而抛开这些,她新的担忧则是别的。迎着沈鸫言越发往内里的推,她长睫凝露,“锁了………会不会解不开了?” 像是觉得好笑,他在她面颊上碰了碰,“不会。” 葛烟将信将疑,“………你就这么确定吗?” 沈鸫言捧着,清冷音调的质感被模糊,像是凝在了云雾里,“我确定。” 可说是这般说。 再来便是更往里的嵌,她有些受不住了,下意识要去拍他,结果是无用功,因为根本施展不了,徒劳之余,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这副镣,,铐真正厉害的用处所在。 这完全是在为沈鸫言谋好了,而她只觉胳膊泛着松散,像是全然没了力那般,腿也任由他往高的地方举着,肆然地欺着,被褥更是不能看了,经由方才,已然淋透。而泛着的褶再被润,悄然便废了整张褥面。 “还有演出的………”葛烟最后提醒他,“如果被剧院的人看出来,你接下来都别见我了。” “前面那句答应你。”沈鸫言似是笑。 他眉眼漆清,里面聚敛着墨色,“后面那句话可能不行。” “嗯?” “如果真有了什么被看出来,我还是会见你。”他声线浅浅划过耳廓。 葛烟闭了闭眼,胳膊不能用便用了其他的,挟着忿忿然去怼他。 --- 这天,有人啜着泣着,到底还是求了饶,困得不行,扑到对方的怀里便相依相偎。 沉沉地入眠。 而有人在网上蹿行。 倏而便刷到赫尔辛基金奖获奖的消息。 先前六月初比赛时,结果已经正式出炉,相对应的三奖也已经敲定。 而因为要比拟和制定相应名字的奖牌,加之还要录入到官方网站以及芭蕾协会专属荣誉的记录册里。 正式获奖的讯息在之后才正式发布。 金奖再次由来自东方的葛烟,Yan获得,其实是先前便传开了的事。 眼下正式朝着全网宣布,流量再一次炸开后,飙起到了新的高度。 这厢,满面的消息被「葛烟再获金奖」刷了屏,热搜屠榜之余,大家祝贺与庆祝声不断。 另一厢,经由记者率先爆出的热闻只刚截了个图发出,当即引来热议围观。 是比起以往所猜测的任何,更为震撼的讯息。 记者直接发了个视频。 这样的采访视频虽然不是完整的片段,也经由了特定的裁剪。 却也因为记者近乎惟妙惟肖的文案描述以及那样配来的一张动图———瞬间挑起轩然大波。 动图明显只截取了一小段,往来不过几秒,愣是将主人公的动作面容都镶在了其中。 看背景应该是在某处的后台。 掀起的帘幕随着风而荡,泛起细微的褶面。风再往里扬的同时,帘内被彻底地掀开。 也骤然显出身形相对的一对璧影。 动图的最后,就是定格在了这一瞬间。 暗红色的绸缎中,一男一女就那样被拢在内里。 一个低头敛目,一个迎面抬睫。 而这样显现而出的侧脸,清晰且明了,再熟悉不过。 恰好正是沈鸫言和葛烟。 75 Butterfly 公开。 汾城昨晚落了场雨。 自入夏以来, 燥意扑面,热风喧嚣,这回降了温, 从稍显炽然的灼烧里剥离出来, 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晨间再看,半山被雾色的水汽笼着,天际微微泛起蟹壳青。 周遭环起的山林被雨浸润,绿得滴翠。 因为靠近海岸, 入户的风吹开窗,将伶仃的雨丝轻轻吹进庄园二楼偏角处。 这风不算凉,舒适得刚刚好。 惹得瘫在软榻上的人懒洋洋转了个身,还没睁眼就更往旁侧的温热处靠近。 绵软的毛毯半落于身上,很快又往下滑, 显出皙白的腿,稍下的地方看不出什么,如瓷般顺滑,再往上且靠近内里的那处,才隐隐映出些被攥被啜过的手笔, 印都泛起了红, 深和浅不一, 星点般密集。 翻身的窸窣声过后, 庄园内复又归于寂静,只窗外淅沥雨声轻微。 卧于窗下软塌上的两人都没出声,静静地补眠。 葛烟自己都没发觉的是, 她在睡着之后,很是喜欢搭在沈鸫言身上。 好比现在,半抱着他的臂弯, 近乎是趴伏于他胸前,瓷白侧脸贴着埋住。 室内没开灯,夏季雨天又难得暗色,她长睫敛着在鼻梁处拓下阴翳,呼吸清浅。 其实她有些醒了,但仍是起不来,昨天被入得够深够透,实在是到现在都还有些酸。 电话铃声就在这时骤然响起。 横蹿于空气之中,扰人清梦。 “………谁的?”葛烟轻唔了声,闭着眼静静听了好一会儿,才径自呐道,“好像是我的。” 但她太过困乏,总觉得才刚睡下,眼皮阖上便又要醒。 虽然没睁眼,眼皮也能感知到外界的光。 近乎是喃喃自语,她抬手随意捏了下沈鸫言,“帮我接………” 她的手机不知道放到了哪个角落,中途铃声断过,很快又重新响起。 大有她不接便继续打下去的趋势。 沈鸫言倒是没说什么,修长分明的手探去,将毛毯往她身上拨了拨,稍稍盖住。 “我去,你再睡。” 葛烟仍处于半醒不醒的恍惚间,闻言略点点头。 但这样的迷糊只维持了一瞬。 那毕竟是找她自己的电话……… 近乎是一个激灵,睁眼抬睫再望去—— 沈鸫言单手执着手机,稍侧着脸,下颌线条流畅。 他敛目,薄唇轻启,似是在认真听,期间只开口回了几句。 似是「她还在睡。」「嗯。」之类的字眼。 余光感知到她望过来的视线,沈鸫言转身面朝向她,清淳音调携着晨间特有的低沉,“你朋友找你。” ………嗯?! 心中的猜想蓦地被证实,葛烟双目微睁,也顾不得歇着了,撑着自己便坐了起来,纤窈瓷白的胳膊扯着拉住要遮不遮的毛毯。 半圆露在毯外,晃嘟嘟之余,耸伏有致。 见他不疾不徐走近,葛烟没等他靠近便压低了嗓调,长睫颤得厉害,只用气音道,“怎么就接了啊………” 帮忙接了还被倒打一耙,沈鸫言失笑,垂首睇过来,“不是你要我接的?” “………还真是睡糊涂了。”葛烟很是纳闷。 沈鸫言就在这时走近,长身立于软塌前,不紧不慢地捏了下她朝前挺着的翘。 葛烟心思都在手机上,被偷袭后哪儿能躲得住,动作都慢了半拍。 想着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要来招惹,她咬唇,抬腿便轻轻踢他一脚。 伸臂将手机接了过来,她拿起附在耳边,还没彻底出声,只稍稍开口“喂”了句,电话那端的人便高扬起点音调。 “我、就、知、道!” 分贝高亢,底气十足。 这样的声韵,不是千倚还能是谁。 也不等葛烟有什么反应,千倚话落后又连连开口,似是燃起的鞭炮,续个没完。 “日上三竿了还没醒,接起来又是个男人的声音,我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打个电话都能错号———还什么,她还在睡………你们昨晚都做什么了啊!” 葛烟:“…………” 具体做了什么并不方便透露。 唯有沉默能代替回答。 好在千倚并不在意,只啧啧几声,“不愧是你。” 她话落没多久便紧跟着小忿道,“所以你这是藏了多久啊,就还瞒着我!” 葛烟这回是真的难得心虚了。 最为关键的是,因为前些阵子从芬兰回来后,压根没什么机会和千倚见面。 ………以至于有关沈鸫言的话题无从谈起,更不用提往具体的方面说些什么了。 而再经由他本人的这一接,在没有任何预兆的前提下,两个人隔着电话正正好好便撞上。 凝了凝神,望着已然在自己身侧坐下的沈鸫言,葛烟垂眼,耳根泛起浅色的红,“没想着要瞒,只是没来得及介绍………” 她话刚落便被千倚截断,“这会儿真不需要介绍了,那可是沈鸫言啊沈鸫言!” “嗯?”葛烟轻嗯了声后颇是疑惑,轻蹙起眉尖问她,“你,听出来是他了?” “这还用得着听吗?”千倚的嗓音哪怕被介质模糊,仍显昂然,“网上现在到处都是你俩的信息和被偷拍的照片。” “………” 信息,被偷拍,照片? 葛烟难得凝滞,沉默须臾,倏而抬头望向沈鸫言。 他正好侧目,就这样望入她双眼,不紧不慢捞过她紧紧揪着毛毯的手,掰过她窄秀的指尖,像是往常那样把玩。 耳畔在这时复又传来千倚的话语。 似是感知到了她这边骤然的沉默,对方开口便是句,“等等………” “我刚才就猜着你还没醒呢,所以你这是………完全不知道现在网上的风向?” 葛烟嗯了声,嗓音稍稍有些飘,“大家都怎么说的?” 千倚这回倒不复先前的激动,只是连声哈哈,语气里都透着愉悦,“快去看啦,有记者曝光你俩,大家都讨论疯了!” --- 确实是讨论疯了。 甫一打开微博主榜热搜,满目便飘起了红。 词条相关的字眼皆是「葛烟」「沈鸫言」。 紧跟着的,则是「帘幕之地下情」「剧院后台被捉」等被媒体特意关联上的限定词。 而继昨晚发出的短暂视频和动图后。 清晨时分,记者又追加了长视频。 视频里。 帘幕的掀开,耳鬓厮磨的相拥,紧紧贴于怀中人腰侧,颇具冷感的修长指骨。 以及两人侧对于镜头的面容,乍又因着被发现而赧然涔生的推开,和那隐于如水般伏动的帘幕里,微微硌起线条流畅的蝴蝶骨。 种种垒加,最后的最后。 终止在沈鸫言单面迎向镜头的举措和回应。 视频单单只几十秒,却是被人宛若电影放映那般,一帧帧地截下,分析。 众网友高呼氛围感十足的同时,旋即各自涌入双方的微博之下,评论求回应。 自此,主榜前十几皆被两人占据。 而历经昨晚外加今早的发酵,时间不过半天。 热搜在飘红之余,头条直接爆了。 「我靠,我就喜欢这样的,一点预告没有直接爆的才是真的大瓜!」 「早!就!在!磕!了!妥妥的某网那啥文配置啊,娇媚纯澈芭蕾艺术家vs清冷寡敛商界大佬!」 「有些人嘴硬说大佬就只是捧个场而已,确认不了什么,谁家捧场搂成那样的?而且就没想过,人家这捧场,是只捧葛烟的场?」 「网友真是厉害,先前分析的蛛丝马迹好像都能一一对上了。」 「我要看某组高楼分析的链接,谁有?请甩我一脸!」 「哇!这回真真是彻底坐实了吧?不过真的好低调啊,这两人我一直半信半疑就是觉得沈总有些单方面了,因为葛烟这边我丝毫看不出来有什么迹象。/笑哭.jpg/」 「只有我想的是,沈总私下里居然是这个样子嘛,这样紧紧攥着不放……天呐不能继续脑补了我脸要红了………」 「楼上的,早先某组就扒了,这两人两次夜宿芬兰哈哈,现在好像还在同居呢。」 「所以这视频居然真的能发出来?那可是沈氏欸,记者也没去敲点什么?」 「还别说,直觉告诉我,是经过授意才发出来的吧………/对手指.jpg/」 经由这样高流量高热度的讨论。 两人名字的专属广场内,全部发满了过去偶有透露出来的小细节。 以往的所有迹象仿佛都成了此刻的见证,网友丝毫闲不下来,愣是要掀个底朝天。 --- 庄园二楼的套房内。 葛烟只草草地掠过几条,匆匆看了些评论。 收起手机再抬眼,习惯性地便要倾靠于沈鸫言的怀里。 到底是稍稍抑制住了自己,她赤着足下了软塌,立于绵软的地毯上走了两步再转身,就这样直面迎着望向他,下意识轻喃道,“出事了………” 沈鸫言却淡着双眉眼,“再有事也先坐回去。” 话落他长臂稍伸便揽着人的纤腰,轻轻松松便将她轻摁了回去。 只是说归这样说,葛烟视线天旋地转,稍稍坐稳,就见沈鸫言长腿微弓,半蹲下来,单膝抵于软塌前,微凉的指尖探过来,亲自给她穿拖鞋。 葛烟望着视线近乎和她平行的人,“你真就不好奇吗?之前那个记者好像把拍的爆出来了。” 沈鸫言倒是云淡风轻,只略颔首点了点下巴,旋即敛目缓声道,“先把鞋穿上。” 窗外小雨仍是淅淅沥沥,将他的清冷音调都蕴藏在了朦然的雨声里。 葛烟的心间夜由此轻一阵快一阵地缩着,扯着。 原先也在脑海里掠过类似的场面,但未曾想过,是这般的方式。 她两条皙白的细胳膊朝前搭,轻轻绕过沈鸫言的后颈,倾身朝前与他额前相抵,“那,现在该怎么办?” “该怎么就怎么。”他迎着她的主动,漆黑目光落在她靠近过来,轻呵着气的唇瓣上。 内里的湿,红舌-尖隐隐可觑,沈鸫言在她唇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旋即探进去,声线含笑,“现在又不担心,也不害怕了?” 葛烟被吮得呼吸都凝了瞬,下意识便反驳道,“我哪里有担心和害怕………” 给彼此之间留出可以相望的间隙,沈鸫言稍微满意了才不疾不徐地往后退。 他垂眼看向她,“要不要找人来看看你刚才那副模样。” 悄然撞见不在预知范围内的场面,小狐狸蜷起绒样的尾,就差没娇娇唤上两嗓,在原地打转着圈了。近乎是不知所措,却也知晓要以伪装镇定,来掩饰那般的心绪波伏。 “那也不要给别人看………” 就只给他看不行吗。 葛烟双目涔着水一般的雾。 迎着她又要抓来的动作,沈鸫言及时扦住,侧目在她秀窄的指尖上碰了碰,“当然只能给我看。” 他印完再放下,探来的视线漆清却又凝墨,一如之前在洲湾岭的那晚。 “放心就好,一切都交给我。” 觑见眼前人这般笃然从容的模样,葛烟的心也好似紧随着踏实落地,也变得与他一样云淡风轻。 她头靠过去,侧身扑在他怀里。 --- 庄园还隐于青色的雨雾里。 网上却没因为夏日的雨而消声。 因为两人没有回应。 在历经最初的震惊和狂欢祝福后,有小部分人提出了质疑。 旋即,立场不同的两方当即便怼了起来。 「啊,这网上讨论得厉害,真就没个回应啥的吗?」 「也有可能是大佬在追求,两人还没真的确定关系吧。」 「呃,说不定只是玩玩而已,有人干嘛上纲上线到这两人在一起?」 「该不会是葛烟在炒作吧………我知道她热度是很高,但这样屠榜给人感觉挺不好的。」 「楼上的,但凡了解点芭蕾圈,也不至于说出葛烟炒作的话来吧?她几年都营业不了一次,专心跳舞,前阵子又蝉联了金奖,这种低调又有实力的都有人嘴?」 「别把某些人嫉妒死了,之前沈氏又是点赞关注和官宣代言人的,要说炒作,那也是沈总心甘情愿,为美人折腰。/嬉皮笑脸.jpg/」 「不提京芭代言人了,格言这个品牌怎么说?有人去查说是很久之前就注册好了,那会儿两人有在一起吗?」 「在不在一起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我们沈总的手笔,千金博美人一笑,有些人酸得掉牙了吧,我的建议是不如加入我们阵营,来磕个爽。/狗头咬玫瑰.jpg/」 立场不同的两方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掰扯个没完。 而这样的情形则一直持续到下午。 午后,在网友激然的讨论声中。 处于风暴中心的沈氏官博终于上线了。 @沈氏集团:「格言是她的,她,是我的。@葛烟Yan」 76 Butterfly 回应他。 沈氏官博的骤然现身和所发的那条微博, 堪称是平地一波惊雷。 轰响过后便连连荡于湖面之上,不停地泛起涟漪。 其实早于先前,相关词条下的热谈就已然陷入略有争执的局面。 比起那位记者最先发布的视频和内容, 后续参与进来的网友分成了截然不同的两派,关注点全然放在了这两人的关系上。 虽说反对的那方声音细微,但毕竟隶属不同的阵营, 各执己见。 一时之间, 热度不降反升, 流量更是上了好几个台阶。 而随着沈氏的上线回复。 所有争执谈论的起源,就这样被缓缓揭开了面纱。 网友原先还在各自的微博下刷屏, 不断猜测。 眼下停滞一瞬,很快便悉数涌入沈氏官博最新的那条微博之下。 「嗯??我没眼花吧?这可是是正儿八经认证过的官博!」 「啊啊啊尘!埃!落!定!终于官宣了!」 「笑了,我看看是戳谁心肺管子了,之前那些信誓旦旦说只是炒作的人呢, 这个点都去哪啦?/捂嘴坏笑.jpg/」 「虽说预先收了酸菜,但这波打脸我好喜欢!上网冲浪就单图一个爽嘛,走过路过的要不都来磕一个?」 「呜呜好喜欢哦, 沈总这算不算一怒冲冠为红颜?大佬表示——谁也说不得他的人!」 「我靠,谁懂啊?虽然梦了很久这对, 但真到了公开这会儿,还是难以抑制地酥-麻了, 帘幕那个视频真的每一帧都很值得品鉴!我分分钟就代入先前在某网看的高-干文!/色.jpg/」 「楼上你的哈喇子………哈哈哈也加我一个!」 「葛烟本身就值得,沈总为美人, 更值得, 所以到底有没有太太产出粮文啊,饭饭,饿饿!」 「只有我觉得沈总真的很为烟烟着迷嘛, 迫不及待宣誓主权,好强势哦~」 接连而起的评论都是祝福和欢呼,声势浩大之余,直接湮没先前一切质疑的喊话。 原先再觉得不真切,以及不愿意相信的那一撮人,也莫名噤了声。 沉入在了茫茫网络大军里。 至此,有手快的人整理了先前某组爆出的和这两人相关的全篇时间线。 整合了近乎私下所有的暗戳戳后,新的讨论点出现了。 似是要紧跟着这一天的跌宕起伏,各式各样在很久之前便偶然碰到这一对的路透,像是新起的绿芽,纷纷都冒出了头。 时间再往前追溯,竟是跨越到了上一年的冬季。 有人在元宵节的汾城郊区夜市偶遇两人,短暂的闲逛后,觑见葛烟手里拎了盏小狐狸的花灯;有人则是在芬兰撞见两人亲吻,漫天细雪的风刮下,相携并肩去了酒店;更有人,是在赫尔辛基国际赛的会场剧厅里,亲眼目睹了两人的对视相依,直至互相依偎,一齐退场离去。 而最后算是真正路透,引起网友热烈讨论且有对应高清照片的。 是一位大学生用相机,在鄞城古镇的晚间,所拍摄的背影图。 比起那些用以言语描述的偶遇,直截了当的照片,才最为引人关注。 据这位大学生所述,他原本利用闲暇时间去摆摊,期间碰到一对近似神颜的神仙情侣,鬼使神差地便拿起了相机。 当时只是被那两人之间的氛围所吸引,下意识便按下了快门以作纪念,哪曾想今天看了热搜才彻底反应过来。 自己,恐怕是无意间便拍到了大佬的恋情……… 因为拍摄时正处快要散场的夜色,往来灯光昏昧,天际沉沉捱下的碧墨色罩在古镇两侧的街景里,青石板上拓开长长的阴翳。 整张照片的基调便是淡淡的,像是水墨画被晕开那般。 可画质再凭白被模糊,在画面中相携着且背对着镜头的璧人,也格外得相衬和登对。 那样的修然清挺和旁侧的纤窈有致并在一起,就是打着灯笼都找不见这样符合的身形。 网友细看了好一会儿,就差没惊叹了。 这不正是沈鸫言和葛烟两人! 而大概更是要印证这位大学生所拍摄图片的真实度。 沈氏官博发完刚才那条以后,并没有很快下线。 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官微在新一轮全面涌来的热烈评论和关注中。 复又发了条新微博—— @沈氏官博:「她。@葛烟Yan」 虽然只寥寥一字。 内含寓意却大有不同。 紧跟着这条单字博附来的,还有另三张照片。 第一张,拍摄于舞台之上。帘幕前的她侧对坐席,半转着的身拉出格外漂亮的弧度,衬出削薄且白的肩胛。虽是静态,可随着舞姿而出的动势却不容忽视,像是下一秒便伏若流水般起舞似的,仿若展开的画卷,一帧帧在眼前展现,尽态极妍。 只是这样拍出的角度不明,舞台又隐于暗色之中,压根不知是哪一场所摄。 第二张,则明显是在家居的环境中。偌大的落地窗边,霞光余晖铺陈在地面,她半卧于角落,怀里揣了只毛绒绒的小猫。垂首敛目之余,一人一猫在傍晚降临的最后暖光里,两两对视。 窗外隐隐可觑汾江入海口处的撼然场景,浪滔翻卷。 窗内她唇角微弯起,别样恬然安宁。 而最新的一张明显拍摄于现在。 夏日初。 未曾停歇的雨,几枝划开庄园外景的树桠,袅袅抵在菱形格窗前的翠绿欲滴。 软榻上的美人裹于绵软至极的毛毯中,只半截赛过雪的皓腕露出,自然垂落于软塌一侧。 她长睫凝露,似是睡了过去。 仿若半上了色的油画,于清晨早间泛着熹微的色泽。 是她。 单单是她。 每一张都是她。 --- 这雨确实下了许久,从清晨开始。 午后雨势虽缓但密,遥遥撂去,宛若水帘。 乌蒙的色泽笼着半山庄园,林间的森青都被浸得稍显黯然,像是雾一般萦绕。 庄园内不到傍晚便全点了灯,亮堂之余,在雨雾中静静地散着微明的光。 一如这样的情形,葛烟下了一楼。 看见沈鸫言所发的那几张照片,似是觉得不可思议,她来来回回翻了好几遍。 比起这般表现,闻讯赶来,双眼就差没直接放光的林妘则是最为激然的那个。 原以为那样的偷拍便是没能料到的事,哪曾想就这样迎来了后续一系列的发博和官宣。 ………这还是她先前那个清疏寡脸,冷情冷性醉心于工作的儿子吗! 经由此再三发出感慨的林妘,只觉得似乎从当初撞见这两人开始,事态就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奔驰而去了。 因此她早早地便在楼下静静候着了,这又是忙着追踪网上的最新资讯,又是忙着去紧盯这二人何时才能从二楼下来,她愣是等到了现在,就差没直接上楼去拎人。 眼下见这一对总算并肩出现在自己的眼前,林妘目光揶揄,“烟烟,这看样子,你好像还有很多没和我交待的啊。” ………交待? 葛烟长睫轻颤,默然之余,用侧目去看沈鸫言。 论及交待,她可能也是“质问”的那一方。 然而比起这个话题,林老师明显对网友的反应更感兴趣。 连忙拉了她过来,示意她站至近处,目光落向手机屏幕里。 历经沈鸫言所发出的三张照片,风向辗转一变。 现在全然都是对于这些照片的感慨。 「天啊有生之年看到的葛烟私人照片居然是在大佬这儿,我现在想想还是觉得这世界可真魔幻………」 「哭了,这些都是沈总给亲自拍的吧,拍的好好,好有氛围感哦/哭.jpg/」 「我靠,这里最震惊的其实是第二张吧,那可是洲湾岭壹号啊!」 「………酸了酸了,天价豪宅其实是两人的爱巢?!」 「呜呜呜今天我要住在互联网上,就吃狗粮!」 「哈哈哈哈帮沈总艾特@葛烟Yan,烟烟快来回应你家那位~」 「哇光顾着激动了,才发现葛烟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我们烟去哪了,神隐了这是?」 「还别说,这一整个晚上加凌晨的时间,现在又到了下午………」 「从照片来看两人今天一直在一起啊,不会还在睡吧!」 「所以是做了什么啊还没回应呢?/滑稽笑.jpg/」 手机屏幕滑得快,但葛烟还是眼尖觑见了最后那条。 比起她面颊骤然漫上绯然,林妘反倒是笑眯眯的不行,边说着让她继续看,边叫了同样欢喜的周嫂去了厨房。 说是这样的日子难得,晚上庄园这边要做大餐庆祝。 目视着忙活得不行还哼着小曲的林老师逐渐远去,葛烟在后花园前的沙发上坐下,脑海里因为刚才的那条评论,倏而闪过刚刚要下楼前时,所不经意觑见的画面。 泛着金属色的镣,,铐被随意地扔掷在了床沿,而好几步距离之外的软塌角落,则窝着被撕着裂了的镂空芭蕾舞裙。 种种而来,到底做了什么不言而喻。 葛烟长睫又颤得厉害,见沈鸫言紧跟着她便坐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牢牢扦住她的腰,指骨微弓往里收起。 她感知着这样的力道,抬手便拧了下沈鸫言,将先前埋在心底的疑惑说出了口,轻声道,“………那些照片你都哪来的?” 沈鸫言侧目望过来,“顺手拍了。” 那这个手可真顺……… 就好比第三张,应该是刚刚她在软榻上时他所拍去的。 只是这样无声无息且没有任何预兆和通知,她压根没感应到。 葛烟想着又抬手轻锤在他清劲的肩侧,忍了半晌到底是没憋住,唇角稍稍翘起,“知不知道啊,你这种行为,叫偷拍。” 沈鸫言从善如流捉住她的手,圈着攥住她皙白的指尖,偏过头来印了下,“某种意义上,其实不算是偷。” 迎上她略有不解的眼神,他附到她耳边,气息稍灼,“都说了你是我的,这样拍明明是光明正大。” 葛烟被他吹得眼眶都泛起水似的薄雾,痒得不行,想着推开他却是无用功,只细声道,“………就你歪理多。” 沈鸫言只笑,眉眼间聚敛了点淡淡的疏散。 他倾身还要再往前,却是被怀里的人伸臂半挡住。 念及林老师和周嫂还在不远处的厨房那边,葛烟哪能任由他去,转而便换了个话题,径自问他,“………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沈鸫言没继续动作,轻捏她窄秀的指骨,垂首敛目,“不去,这种日子难得,陪你。” 所以该是怎样的难得……… 葛烟眨眼,轻轻挠了挠他的掌心,“你要是忙的话,我也不需要陪。” 话落却是惹来他长指的探进。 裙面被拨开,那样颇具骨感的指关顺延着腿侧便划了上来。 “………喂!”葛烟是真的吓到了,也不顾眼前的人,转面朝着厨房那边觑,见没有人往这边看,她才回首看他,压低了的嗓音几乎要飘起来,“林老师和周嫂都还在………你不要弄这种有的没的。” 像是觉得好笑,沈鸫言指骨稍顿,旋即不轻不重地在她雪腻的腿上掐了下,“什么是有的没的,说给我听听?” “………” 葛烟颤起眼睫不出声。 没等她应,沈鸫言只不疾不徐地又问,“还酸吗。” 闻言葛烟倏而抬眸。 ………原来刚才他那样做是为了这个。 须臾几秒,她顿了顿后才轻声呐道,“刚才下楼的时候就和你说过了啊………不酸。” 其实不止是今早,就是昨晚她也小小地抱怨了几句。 但都是那种自然而然便撂过去的,没想着要任何人回答的自言自语。 没曾想沈鸫言还是听进去了。 葛烟抬手揪了揪他的袖口,“现在倒是好点了。” 见她这样,沈鸫言也没继续,指骨微弓,反过来在她嫩且生的腿肚那里微微地怼了下,“这里是不是需要放松?” “嗯………”比起因为他才酸的那处,这里则是因为自己练舞才偶尔绷起的,葛烟轻声应,也额外享受他此刻的温然。 她像是往常那样朝他怀里靠,柔声道,“偶尔会紧绷的,帮我捏捏这里………” 沈鸫言笑着叹了句今天这么娇气,顺势揽紧她,偏头在她鼻尖上轻咬了下。 让她稍稍往后靠时,又将她的两条纤腿搭着放置在了自己的腿上。 旋即,修长分明的手就这么探了过来。 不快不慢,极为耐心地替她揉着。 室内微黄的灯衬起外间乌青沉白的雨天郁色。 葛烟垂眼,就这样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看他半边清癯轮廓勾勒在阴影处。 专注不已。 夏季的雨潮湿微泞。 那力道轻柔,像是水珠落在深绿苔藓里,缓缓地浸润开了整片。 她的心也随之被淋了个透。 倏然便想起刚才去看热搜时,网友说她几乎没有回应的那些评论。 事实上,从始至终,沈鸫言就没询问过她这边。 似是觉得她想怎样便怎样那般,只任由着她去,按照自己的心意来就好。 而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她也确实是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来。 汾城的这场雨一直落到了晚间。 网上仍处于沸腾的热闹之中时,先前安安静静似是没有任何声息的葛烟,终于迎着夜幕的降临,上线关注且回应了。 随后,那几乎不怎么营业,稍显空的主页里,很快出现一条新微博。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图。 照片里,男人清冷侧脸隐于昏黢的暖黄中,身后便是透过窗的半山树景。 他垂首,稍稍敛目,骨感利落的手搭在放置于他身上的那双纤腿上。 似是被放缓了光,定格时的动作极尽柔和—— @葛烟Yan:「他,也是我的~@沈氏集团。」 77 Butterfly 额外纵情。 连绵的雨雾并没有影响大众的热情, 因为葛烟的亲自发博与现身,再提及于此,反倒更催生了相关讨论的热度。 越是濒临暮色时分, 热搜在翻一番的同时, 流量越是高涨不下。 如果说先前的所有讨论,还只是网友, 路人单方面的参与。 一直处于话题旋涡中心, 迟迟不曾现身的葛烟, 在没有任何预兆下, 倏而发出的这一条——彻底地证实这一段被众人讨论不停的恋情。 就连京芭官方微博也来凑了热闹,在这样近乎全网欢庆的氛围里,还特地设置了转发送礼的活动。 Yan\''''s Fume也是格言的支线之一, 作为单线的芭蕾品牌, 参与祝福就能获得相关周边大礼。 当然, 最后还皮了下, 在这件事上难得开起了沈鸫言的玩笑,说沈总到时一定记得发喜帖。 像是被吹散往四处飘落的蒲公英籽,落地的那瞬才终于完成传承栽种的使命。 葛烟和沈鸫言彼此之间官宣的微博,将这次的话题引领到了新的高度。 也成为了众网友新打卡且涌入尖叫的场所。 「谁说我们烟烟没反应 ,她连获奖都不发博的,现在官宣就算了,还带图………呜呜呜我的女神QAQ」 「虽然到现在还处于飘飘然的状态, 但真的好配哦,这就是大佬之间的专属叭!」 「我去, 第一次看到这么高清的沈总侧脸………有一说一这两人颜值都是天花板级别了吧,啊啊啊氛围感的神!」 「晕倒,他给她揉腿欸!是!在!揉!腿!吧!」 「为什么单单这样一张图我就磕拉了, 没人觉得这样修长分明的手搭在细细的小腿上,真的很涩嘛。所以到底有无姐妹找到某文代餐啊,让我代,让我代!」 「是路过的单身狗看到都要吠一声的程度,呜呜呜这不比什么综艺和剧好看?以后两人能不能多发点日常啊!」 「这对从偷摸的地下情到现在正式官宣,某组真的功不可没,快给那个高楼的楼主加鸡腿!」 「是背景太昏暗我老眼昏花了吗,沈总脖子上是不是有印儿啊,还是草莓的那种………/坏笑.jpg/」 「楼上的,你没眼花,我好像也看到了。」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哇好激-烈啊………我说的是大家的讨论。/狗头.jpg/」 比起在双方微博下评论的盛况,葛烟大致翻看了下热评。 目光旋即落到后面那几条评论上,定定地觑着,不曾偏移……… 再转眼看向沈鸫言时,她的视线径自落入他颈间。 好像是有些明显。 应该是之前在软塌那边不小心抓的……… 大概率是她的手笔。 “怎么办。”饭后复又落座回沙发上,葛烟抬眼望向当事人,照着那个方向便指了指,“当时拍的时候没注意………” 沈鸫言却是心情极好的模样,顺势牵住她的腕骨,偏过头来在上面碰了碰,“这有什么,没事。” 怎么就没事了。 不说刚才在餐桌前林老师时不时觑过来的目光。 现在就连部分网友都发现并讨论了……… 葛烟长睫颤着就要来捏他。 却是被人利落地挡住。 见她耳根浸了绯然的浅红,沈鸫言眼底笑意倏起。 他视线撂着看向她,嗓音低缓,“还担心的话,那我现在还给你。” “………这要怎么还啊?”葛烟轻声喃着,心下觉得略有疑惑之余,稍稍抬眼。 入目便是他淡着张清冷面容朝自己逐渐靠近的画面。 不过是停滞半瞬,细长的颈子处感知到稍显灼的气息。 仿若被刺划过,泛着噬过以后的湿。 极轻,却也引起微颤。 “………” 原来是这样的还。 葛烟长睫眨得厉害,抬眼复又望向他的同时,到底还是任由着自己的心意,带着劲地在他肩上掐了又掐。 --- 那天过后。 汾城的雨季像是没了尽头那般,断断续续落了许久。 夏夜的雨帘泛着微朦的蒸腾之意,空气里浸润的都是潮热。 乌漆的天仿佛被洗过,映着街边的霓虹灯景。 沈鸫言难得在晚间抽了空,携了葛烟一起,去赴朋友的约。 因为也算是私下的聚会,地点便定在了金鼎。 金鼎顶层的私人包厢,往来皆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 在清幽静谧和杯盏络绎不绝中切换,是此处再寻常不过的事。 趁着传说中的那两人还没到,林俨环顾了眼空阔的四周,看向坐于暗色之中的裴青,“你今天怎么回事儿啊,这么蔫?” 裴青立瘫坐在角落里,闻言只默默地灌酒,没吭声。 他这幅模样,应该是想刻意忽略些什么,林俨大致也能猜到些内情。 先前裴青立对着葛烟一口一个美人,哪曾想口号光是喊了,喊到最后竟迎来美人和沈鸫言的官宣。 这能不郁闷吗。 只是这样的状况情形实在是太猝不及防了,就是林俨自己也被沈鸫言这一系列给弄得惊讶不已。 这是清冷铁树不开花。 一开便开了最盛的那朵。 脑海里自动将裴青立和沈鸫言进行了一番对比。 林俨啧啧两声。 “行了啊,现在摆出这样就算了,待会儿他们俩到了你可别了啊。”林俨点了根烟,语气颇有点语重心长的意味,“这别人我还能劝你争一争,或者再等等。” 他说着干脆去笑裴青立,“你在我们沈总面前啊,不说一点了,是半点胜算都没。” 裴青立轻呵一声道,“要你提?” 其实倒也不是遗憾感伤,只是乍一联想起前阵子他特意赶去沈氏大棚见葛烟的举措……… 他复又唉声叹气了会儿。 怪不得那天还被放了鸽子。 如若让林俨再知晓更具体的这事,还不得被一直嘲笑到几十年后。 当然,让人更为郁闷的是,他先前是各种插科打诨心血来潮。 哪曾想歪打正着,直接挑了个准。 谁能挑衅得了沈鸫言? 裴青立油然一股戚戚之情,拿起酒杯准备在那一对来到之前再醉生梦死会儿,视线顺势朝着落地窗往金鼎楼下望。 却是望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停了手里的动作,示意林俨去看,“欸,那不是你弟吗?” 林俨紧跟着将目光撂去,在那人身上停顿半秒便移开。 “什么我弟,别乱说。”脑海里想起林肃的模样,林俨不甚在意地回。那是他家老头子早年在外的私生子,小时候孤儿院里过了几年才被接回来的人,拖油瓶一个。 旁人见了能称一句林一公子,可在他这里,称兄道弟是从未有过的事。 “单纯好奇呗,听说他跟城中梁氏那边的大小姐订了婚。”裴青立晃着酒杯,“你就不怕对你有威胁?” “管他做什么。”林俨是背靠沈氏大树好乘凉,早先又正式接管且入驻了林氏,再怎么着,也轮不到林肃对他有威胁。 林俨不知想到什么,复又望了眼裴青立,“梁氏的一小姐听说过没?” 裴青立没仔细听,想也没想就去噎他,“怎么着,你跟着学,也想订个婚?” “去你的。”林俨没了好气,拿着烟也没抽,“就是想提醒你一下,葛氏那边的葛丛鹭回来了。” “………所以?”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林俨看向裴青立,“这梁氏的一小姐,也是葛氏的大小姐。” 裴青立拿着酒杯的动作就这么停在了半空中。 而就是互相沉默的这一瞬,心中猜想的那人紧跟着便现了身。 门被缓缓打开。 一对璧人立在那里,光是站着没出声,也格外攫取人的目光。 清越的身形后,那道纤窈的身影缓缓地从暗处走来。 葛烟在来金鼎的路上,听沈鸫言大致给她介绍过。 裴青立这人,她之前见过。 而论及较为眼生的林俨,葛烟微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在包厢内迎接,复又落座。 等到人聚齐了,林俨意味不明地看向沈鸫言,“可真是稀客啊。” “这之前紧催慢催也不见沈总您应,今天倒是有空。” 沈鸫言自入座后就没将多余的目光探过去,此刻视线再撂来,淡声吩咐道,“把烟掐了。” “………” 林俨默默地望了眼坐于他身侧依偎的葛烟。 到底还是灭了烟。 裴青立自先前看到葛烟打了声招呼后便自觉地缩到了角落里。 此刻见林俨吃瘪,他心中暗爽,嗤笑了声。 林俨回过神来,和沈鸫言聊了几句,倒也不急不忙。 三言两语,很快便将矛头复又怼向裴青立。 这三人言语间倒是熟稔,葛烟静静地听了会儿,视线逡巡一番后,执着果汁杯的指尖便有些松了。 她目光定定落于沈鸫言面前的那杯酒。 刚才林俨问她要不要喝果酒,被他给换成了果汁。 不曾想,眼下的她,对于酒要更有兴趣。 听着这三人的话题复又转为公司方面的事务,葛烟想了想,倾身过去想要轻扒过来。 还没有所动作,便被沈鸫言抬臂不紧不慢地拦住。 他骨感利落的指骨附在了被冰氤氲出雾的杯壁上,拿起再往旁边稍远的地方放下。 分明也没朝着这边看,却似是有了透视眼那般,悉数感知到她所有的动势。 葛烟哪能想到是这般发展,轻扯了下他的袖口。 沈鸫言偏头,用眼神示意,“度数高,喝了会不舒服。” “可我就是想喝………”葛烟见他没有任何松动的意向,稍稍凑近到他耳廓,轻声呵气,“喝一点呢?就一点………” 沈鸫言顺势揽过她,略略颔首,也算是放了行,嗓音清缓,“那少喝点。” 这下葛烟轻轻弯唇,又见他亲自拿了过来递于她唇前,小鸟似的投喂,也就顺势轻啜了几口。 稍稍解了点馋,沈鸫言没再给她。 葛烟在他怀里再抬头,对面坐着的林俨和裴青立早已停下了交谈,正一瞬不瞬地朝着两人这边望。 像是被刚才他俩旁若无人的举措给惊到,迟迟没了话语。 也不知道安静了有多久。 林俨确实是处于一股难以言说的震撼之中。 论及沈鸫言这厢,强势公开官宣也就算了。 更别提最开始那护犊子似的不给喝酒。 再者,刚才葛烟只不过稍稍求了声,堂堂沈总就能那样迅速地转变了注意,浅尝似的投喂。 还不加以他人之手,非要自己亲自来。 林俨倏而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原以为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在投身于感情之时,也该是如他清冷面容那般,是稍显疏离寡敛的表现。 ………哪曾想是这般模样。 连连感慨了好几声,林俨看向葛烟,“这你得不知道了,以往组局,这旁边再有多少人,都得不了我们沈总一眼的。” 葛烟听了觑过来,“………所以你们每次来都有很多人在旁边陪着?” “………” 这重点抓的。 林俨当即冒了冷汗,“那倒也不是。” 他话落噤了声,朝着沈鸫言望去。 对方目光漆沉稍冷,虽然面上神情淡淡,却是莫名摄人。 大意了,真当是大意了……… 裴青立全程旁观,闻言也没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儿,帮忙笑着解释,“就算人多,顶天了也就是喝酒,没有其他的什么。” 林俨听他这么一说,就差没直接闭眼。 裴青立这话还不如不补充。 反倒是越发说不清了。 林俨轻咳几声,复又朝着葛烟看去,“你别听裴青立瞎说,我们沈总这方面确实是没话说。” “他要是喝,也是自己坐那,你要说女伴之类的,还真没见他有过。” 沈鸫言在这方面确实是玩得开,但也只限于各类桌牌游戏时,所添垒的筹码。 那可是真金白银堆砌起来的,财大气粗得要命。 “当然了。”林俨最后又着重强调了一句,连连拍了两个人的马屁,“我们沈总要是眼光不高,也不至于现在才遇到你了。” --- 这场私人聚会没持续多久。 被沈鸫言以还要回家休息为由率先结束。 两人径自打道回府,林俨和裴青立并未做阻拦,也没说什么。 看那模样,反倒像是松了口气。 一路从金鼎回来,两人再落脚,又重新回了洲湾岭这边。 眼下,时间不算是很早。 想着往外也是被唤着裴总林总的人,在沈鸫言面前是那般模样,葛烟几乎是一回忆,便想笑。 沈鸫言去往衣帽间换了衣服回来,迈上一楼时,就见她两眸弯弯,狐狸眼涔了清溪似的,颇有点乐不可支的模样。 沈鸫言挑眉,“笑什么?” 葛烟轻哼声,随意应了句,“没什么………” 这下他动作稍顿,倾身便要朝前迈。 见这人大有要来捉她的趋势,葛烟在被褥上滚了圈,旋即瞪他一眼。 “以后的话我们还是多回城北那边吧。”将将半瘫在绵软的枕间,葛烟望着还站着的沈鸫言,提议道,“她想着念着我去,就随了她的心愿吧~” 林老师这次听说他们要住回洲湾岭,暗自叹了好半晌。 如若不是城北那里距离剧院实在是太远,近乎跨越了半个城区,葛烟私心里其实还是想在庄园里多待些时日。 沈鸫言倒是没说什么, “都随你。” 只是大概他也想起什么,话落便偏过头来,敛目睇向她,“怎么没见你非要来我这边?” “………那是因为我一直都和你待在一起啊。”葛烟觉得好笑,捞起他的枕头顺势砸过去,“说得好像你没和我一起在庄园里住一样。” 沈鸫言从善如流地接住,漆黢视线再沉沉地睇来时,枕头便化为了某种颇有用途的工具。 被垫在了下方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腿高高地举着,再大剌剌朝着两侧撇开时,那样张着的弧度,竟是曝于明亮的灯下。葛烟能感知他片刻不移的凝视,那样清冷的人,每每这时便像是换了人一般,不仅要看,在欣赏的同时还会赞叹。颤着的,绽着的那一朵,像是被水熨过,巍巍地打开。稍灼的气息落在上方,旋即便是探着往里进。 不知在内里润了多久,竟是挑得她全然泛着透似的红。径自欺入以后,开启的便是如同往常那般,记记深过记记,招招都招架不来的凿。被欺得太过于深了,也被入得够透,那样内嵌着的力,掺和着窸窣的啪嗒声,黏得哒哒,让人光是听便赧然得不行。而她低低的泣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换来的皆是沈鸫言更为深刻的动作。 他指骨攥着她雪腻的根处,怼得近乎变了形。 原先两人有过不少,她边承接的同时其实也是尝了味的那一个。但越往后就越发觉他的变化。 其实就算不提今天,便是先前那阵子,他都额外得纵-情。 更准确的说,自从她发了那条官宣博后,沈鸫言便兴-然得不行,时常就会意-动。 眼下这般还不够,他骤然离开后,只发出啵的声响,被轻松地扦着掐起,葛烟被拎着往上,再朝着下方落,竟是成了坐于他上方的那般模样。 “来。”他视线凝聚云雾,低沉道。 葛烟长睫眨得厉害,“我,我不会。” 他长指顺延着往上撂,“我教你。” 毕竟这样的摆着是不曾有过的,也是她稍稍低头便能望入他面容的往下睇视。 葛烟撑在他清劲的肩处,完全发不了力,只能被他掌住,按着节奏来了会儿。蹿横着的晃嘟嘟携着十足的嫩,下一秒便要跳出来那般,在亮堂之下耸伏出了剪影。 等到他教完松了手,只让她自己来,葛烟试了瞬,最后只细着嗓道,“不行的。” 沈鸫言稍有动作,更往内杵,清冷音调低得不像话,“这样也不行?” “嗯,太,太累了。”随着他这样还在碾着的磨,葛烟已然说不出完整的话语来,断续之余又在内心里想。 或者不止是累了,这太考验人了。 不光是她用不上劲,连带着坐下时,牵扯得太合,她实在是招架不住。 总归不能和他说,那样太里面了。 她话落沈鸫言又按着自己的心意把着,往里推了几回,到底还是将她换回了原来的。 敛目往下睇,见怀里的人这会儿又觉得可以了开始张着自己迎接他,沈鸫言俯身之余,笑她,“力气都用到哪去了。” 他笑着还不肯放过,哒哒之余附在她耳边,“就怎么弱的?” 葛烟被说得闭上眼,只轻声道,“那是比不上你了。” 却惹来他刻意顿下的举措,“你说什么?” 随后被掰过面颊,承接着那样印下来的灼息,葛烟只觉自己像是被吊于两山之间的绳索,荡着之余,迟迟不给个定数。 沈鸫言就是故意的,压根不愿意给她。 “沈鸫言………”她实在是被磨得有些忍不了了,眼皮因为泣而涔了层淡淡的粉,她讨好似的张着自己,不断收着的同时去唤他,“老公。” 这一招属实是用得好。 沈鸫言谭池似的双目似是浸了墨,“知道了。” 他俯身过来,清淳嗓音被酝得极沉,“给你。” 被抱着去往浴间再回来,洲湾岭窗外天际幕布已然捱得很近。 遥遥望去,已然透着纯色的黑。 葛烟不知自己缓了多久。 只是倏而便觉得,他最近好像玩得越来越花了。 如若不是每每这时的沈鸫言又足够体贴,好比现在这般全程由他亲自给她清。 她真觉得要抗议了。 低低地控诉了会儿,他再要来抱她,统统被葛烟利落地拒绝。 可这丝毫不影响沈鸫言的靠近。 他自身后抱住她,很是自在自得。 到底是拿他没办法,葛烟枕于被间,“对了,有件事我好像忘了要和你说。” 他指骨顺过她乌黑似绸缎的发,“你现在说。” “我哥不是要回来久居了吗。”葛烟想了想才开口,“他要我去他那里住一段时间。” 背后沉默了瞬,旋即传来他每每这会儿格外好听的嗓音,是被熨过似的醇然,“你确定要过去了?” “没确定呢。”葛烟到底贪图他的怀抱,往后自发地靠了靠,“就是我哥这样说的意思是,可以经常看到我………” 沈鸫言嗯了声,启唇却是道,“他来这边也能看到你。” “………” 这就是不打算放人的意思了。 葛烟原本也没想过真去自家哥哥那里住,葛丛鹭才回国,很多事情也需要打理,大概是念着她便提了出来,等到真要住过去了,可能实际上也见不了几面。 她想着和沈鸫言提一下,哪曾想还真是意料之中的反应。 不过之后还是要过去拜访的,礼数上感情上都得顾及。 偶有留宿的话也不是不能行。 和沈鸫言复又商讨了几句,葛烟困得不行,刚想着要入眠,发觉这边的枕头少了。 她推了推人去拿,不曾想他缓缓开口,却是说,“偶尔喝点酒确实是好。” “………嗯?” 沈鸫言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枕头都换了好几个。” 78 Butterfly 我要你。 洲湾岭的夜透着稠然的墨, 覆盖于安静憩眠的江面之上。 天际幕布沉沉捱下,半裹住遥遥坠着的弯月。 只皎洁透白的亮斜照进窗,静静地笼着被褥上自背后相拥着的两人。 不知是错觉让她有了感知, 还是那夜色太过惑人。 葛烟每每静静屏息,自鼻间掠过的淡淡酒意便更凝结而起。 之前的酒不过才轻啜几口, 怎能料到, 那样醺然的微醉就泛上了头。 ………她的酒量就有这么差? 又或许根本不关酒的事。 正是经由了沈鸫言刚刚的那句话,让葛烟在此刻倏而有些后知后觉。 两人怎么就能闹成那样,近乎是疯了。 不说回想起刚才了,就是枕头, 也确实是换了个好几个。 这样明摆着的数量, 既是事实,又是极为显然的暗示。 他们俩途中确实换了不少。 每个都是杰作, 黏着之余, 哒哒地淋了成片。 可与其说是换………不如说是为了他更为方便的欺入,这才接连被他拿去,就这么垫在了她的腰, 以及身下。 那会儿是狂然了, 也不管不顾。 眼下像是飞出去的回旋镖辗转落回原地, 竟是次次都扎在了关键的要点处。 明明床褥上落有不少抱枕以及枕头,现在全然覆灭,半个都不曾留下。 葛烟长睫凝露,薄薄的眼皮泛着水色的粉, 也没回头看沈鸫言,“………你非要这么说?” 这样用了就换,拆洗可能都很麻烦。 联想起洲湾岭这边会有专人过来负责打扫收纳—— 她也没等及回应,下意识便抬臂绕向后方, 指尖触了触他搭在她腰侧的修长指骨,“枕头就别让其他人来收拾了………” 沈鸫言被她抠了抠指关,那力道很轻,却像是羽毛刮过,泛着稍燥的痒。 他顺着心意制止她,骨节分明的手顺延着耸伏便探了过去,不紧不慢地在她的翘挺上捏了下,慵散低声道,“在自己家里也这么担心?” 葛烟被捏的顿了瞬,将他虎口摁住的同时,嗓音几乎是从喉间逸出,“我在和你说正经的。” 沈鸫言只是笑,随后轻声应,“知道了。” 然而听他这样说葛烟更是觉得没有底。 认真道来,要是不用枕头,可能都不会换,也不会有后续这些需要操心的事了。 她在这里径自凝思沉默。 沈鸫言却是能直接参透她,瞬间便看穿了她此刻的心情。 他清冷嗓音携着完事以后特有的淳然,“担心什么。” 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摁,沈鸫言音调自她头顶泄下,送入耳畔,“多备几个就好。” “………” 这根本不是多不多备的事。 眼瞧着他好似又有偷换概念的趋势,葛烟被人揽入怀的同时,顺着心意抬腿便怼了怼他。 --- 盛夏是真的来了。 像是要迎来盛大的献礼,乌蒙的雾帘骤然停在了过去。 送走潮热朦涌的湿雨,刺然的亮将滚烧的热意吹进大街小巷。 青白光线落于各处,大剌剌地曝晒着有关夏天的气息。 葛烟再来回于剧院之间,周遭询问她和沈鸫言的关系的人,非但没有少,反而更为接踵而至了。 其实这样轮番而来的热情也不能怪谁。 原先那样盛大的公开以及彼此之间的官宣后,热搜足足挂了好几天。 有关于此的话题和流量仿佛还燃有余温,便是时至今日,也仍有对此感兴趣的网友时时刻刻关注着两人的一切动态,顺带着,再去考古和扒两人官宣前的一切细节。 剧院里的人自那次撞见帘幕之后所发生的事后,也只是私下里偶有调侃。 而那会儿因为当事人的不表态,她们压根没敢光明正大地讨论,就这样默默地揣在肚子里。 现如今终于等到两人官宣,可不得打破砂锅问到底。 好在葛烟并不是吝于说这些的人,只要不太触及到比较私人的层面,问什么她都会回。 这里面,最为激动的要数蒋绯。 哪怕自诩自己比旁人要更早觑见些苗头,可真的等到那天,她和周遭人一并沉浸在那般的氛围之中,再多的话语都湮没在了庆祝的浪潮里。 随即剩余的,只有连连发出的震惊表情包。 确切地描述着当时的心情。 因为这件事,京芭里的氛围竟是被带向前所未有的热情和默契。 惹得宋李和剧院领导都笑咧了嘴,只觉得这样发展下去,这首席的招牌程度啊,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按照往常那样打卡,练舞,排演。 结束后再走向休息室,蒋绯动作迅速便摇了摇葛烟的手,示意她顺着长廊侧道朝后院看去。 蒋绯眼尖,瞬间便捕捉到了静静停在那,立标却不显低调的流畅车影,“欸欸,你家沈总又来了。” 她语气促狭,这个“又”字用得颇具意味。 事实上,自从两人公开后,沈鸫言前往京芭便不再加以任何掩饰。 每每一群芭蕾演员练完舞,亦或者是结束演出后,只要踏过后台往长廊这边走,便能觑见后院那边停着的车。 虽然车型常换,时有不同,大家在噤声默契的同时,却也心知肚明。 那里面静静候着等着的,是沈鸫言本人。 见葛烟垂眼侧脸朝着那边望,迟迟也不曾收回视线,蒋绯轻啧几声,“这宣告主权了就是不一样啊,几乎每次你来剧院都是亲自接送了吧。” 葛烟将目光敛回,唇翘得弯弯,“顺路而已。” “再顺路那也得有这个心思要来接啊。”蒋绯朝她眨眨眼,“我看网上说得可能还真没错,沈总好像分毫都离不了你欸。” 往常京芭偶有聚会还能邀上葛烟聚个两三次,近来,倒是真的反常了。 这不仅没邀上人,更因为沈鸫言天天来接的缘故,就是她们经理宋李,好像都太不好意思提了。 葛烟听蒋绯这样说,敛下长睫。 心思也渐渐活泛开。 其实有关接送一事葛烟有和沈鸫言提过。 被他以现在不忙的理由给轻飘飘地掠了过去。 说是之后忙起来了反而没时间,不如趁着空闲,无事便来接接她。 葛烟那时是应了,然而这一应便应到了现在。 总归到了现在,她丝毫没见沈鸫言有停止的迹象……… 不过也懒得计较了,他今天再来接她,也确实是有事。 格言品牌于今晚正式面向全国上线,沈氏届时会在华安庭成顶层花园的空中楼阁处,举办晚宴。 距离宴会开始还有段时间,他先载她回了洲湾岭。 原先因为这天要相携而去,以东道主名义一并出席,沈鸫言上周末就叫人送来了不少高定,专人摆开整齐的十几列,位于一楼客厅处,供她自己挑选。 那会儿大致选择了几件喜欢的,以为便是定下了。 不曾想到了快要赴宴之时,他又将她挟到了衣柜处,长指挑开层层裙面,落在一件轻薄的长裙上,“穿这件。” 比起当初送来的高定,衣柜里的皆是类芭蕾的舞裙,多为藏品。 葛烟视线在上面定住,再转眼看他时,长睫颤了下,“………怎么突然好心给我挑裙子了?” 从这个衣柜里拿出来要换上的裙子………以往哪件不是被撕的命运。 现如今他这般提议,联想起先前在此发生的事,葛烟耳根洇出点粉,半咬唇,抬手就要去拧他。 却被沈鸫言从善如流地执住她细白的手腕。 “这是才送来的珍藏。”他清冷眉眼间聚敛了淡淡笑意,随后靠近附在她耳边低声缓道,“只是觉得,你穿会很漂亮。” 葛烟因着他的这句话,雪腻双颊仿佛都被熨出微烧起的烫意。 她还没应声,便又听他道,“去换上。” 听此略踯躅几步,想了又想,葛烟到底还是抬眼问他,“………所以才送来就要换?” 这样的珍品摸起是极致的润感,绸似的缎面,又因为是长裙,很是衬身姿。 到底是因为他送的而觉有些不舍,她轻声道,“赴宴的话,好像有些………” “去换。”沈鸫言语气定然,“你穿,就值得。” 他的强势往往都携着不容拒绝,葛烟垂首,见这条裙子确实尤其漂亮华美。 到底还是应了声好,轻轻弯唇后便去换了。 --- 夏夜晚间热风喧嚣,刮于面上之时,像是携着钝感的刀,噼啪的些燥之感蹿于空气。 天朗星明,夜枝飒飒。 华安庭成顶层的空中楼阁是毗邻于亭台楼宇间,最为靠近苍穹的露天宴所。 沈鸫言和葛烟抵达时,往来觥筹交错,不少沈氏员工已然入了场。 格言品牌正式敲钟,面向全国上市,这场夏夜的空中宴会,也布置得相当用心。 虽是夜场,却也因为是沈氏旗下的连锁酒店,而有了特殊的意味,覆盖了花园楼阁的鲜花都是前一小时前才空运过来,从唯盛航空那边辗转送至这边而装饰上的花朵。 清幽淡雅间,随着人声的交错,平添几分韵味。 幽幽袅袅地抵至鼻前,润人心脾。 而比起先阵子令人津津乐道的沈氏总裁官宣热闻。 大家甫一探来被吸引住的目光,全然落在了葛烟身上。 如若说沈鸫言是沈氏大权在握的无上掌权者,身居高位不可近窥,那么他的另一半,更是自发便攫取所有人好奇心的存在。 以往不曾可觑的机会就落于今天,此时此刻,此地此景。 众人顾不得手中还在交谈着的人或者事,纷纷探头看过来。 却见美人如斯,粉面盼兮。 贴身的长裙是近似墨色的蓝,纯然间,那上方暗影缀有的蝴蝶,竟是随着步伐的缓缓迈动,而叠加起流光的起伏。 似是流水,又宛若一副画。 衬得那样瓷白极盛的面容,说是把人给看呆了都不为过。 差不多聚焦了全场人的视线,葛烟稍垂眼,手便被握住。 她侧头望去,正好迎来身侧人睇下来的目光。 启唇轻轻地笑起来,也就任由着他握得更紧了。 两人落座的地方是主桌的主位。 旁边围着沈鸫言要来敬酒的人络绎不绝,他回了两杯稍稍淡下神色,旁侧的耿秘书便看着眼色应机而来,顺便还帮葛烟挡了不少要前来搭讪交涉的人。 这样的晚宴其实更具有庆功的性质。 虽说格言只是全线开发的新品牌,亟待今晚才正式面世。 但大概是准备工作做得完善又妥帖,沈氏上下的人面染喜意,不见任何焦色。 周遭的嘈杂声因为沈鸫言的入座而稍稍消失了些,葛烟就坐在他身侧的地方,身边都是沈氏董事会的人。 他稍稍倾身过来,“累不累?” 自入场到现在才走多远啊,哪里会累? 葛烟指尖在无人可见的地方探过来,挠了挠他的掌心,“还好。” 沈鸫言又抬杯亲自给她喂了点水,这才从主座上站起来,将她牵着站起,“那跟我来。” 葛烟顺着他要去的地方望,有点不明所以,“欸欸,这是要去哪啊?” 沈鸫言侧目看她,唇角勾了瞬,“大屏幕那边有倒计时,带你到近处看。” 倒计时她是知晓,只是听他这样说。 就是不在位置上观看的意思。 到底也觉有新意,她轻应了声后便随着他一起去了。 差不多是被牵着横越过了全场,在沈氏员工灼灼而来的注目礼下,葛烟颤起眼,还没想着说会不会太高调了,细腰便被他紧紧地扦住。 华安庭成的空中楼阁置的有往外层方向镂空而上的玻璃天台。 往常是觑望汾城全景的好地方,现如今立于此,仰面视线就落于对面的大屏幕上,反倒是另一种极致。 被揽着上了天台,沈鸫言携着让她于他并肩的同时。 夏夜的晚风自不远处的山林间吹来。 随之伴有的,是晚宴主持人的特有音调。 “沈氏全力推崇的格言品牌全线,将于今晚八点正式面向全国上线,大家紧跟着我看向大屏幕!倒计时开始——” “八、七………三、二、一!” 随着字数转为零,画面被定格的同时,全场沈氏员工骤然欢呼出声! 在这样此起彼伏的庆祝声里,主持人单单望向只落于屏幕前的两人,示意要有人上来剪彩。 沈鸫言没往前,漆清目光凝了些许墨色,只侧目看向她,“你来。” 葛烟当即便犹豫了,立于原地没动,细声道,“………你不和我一起吗?” 沈鸫言却是轻笑,下颌朝着那处轻抬了抬,示意她上前去。 “有我在,随意点。” 紧跟着他这声的话落,像是有了定心丸那般,葛烟这才缓缓抬起腿,朝着那处迈了过去。 被用以剪彩的红绸带凝成稍显大的花结。 葛烟并不是没经验的人,拿剪轻轻动作后,再敛目看去,却不是意料之中会断落的模样。 绸带因为被剪开朝着两侧滑落。 而顺延着红色的消散,中间那处紧紧嵌着的地方,竟是呈现出一个半打开的绸面盒子。 像是要知道接下来发生什么,又像是第六感早已作祟。 等到这样的夜色如水般涌入胸臆之间,在横冲直撞之余,也让她的双腿如同灌了铅,近乎是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葛烟视线定定落在上面,心跳砰然而起,瞬时便拔高至了巅峰。 随后,像是哔声没了任何意识,她脑海里恍然而起的,全是视野中所落入的情景。 沈鸫言几步上前,拿起那枚落于盒子中央的璀璨晶莹,“这枚钻戒的原石是Lesedi La Rna。” “被切割和打磨过后,它有了新专属的名字,我命名它为Yan. Lesedi La Rna。” 他清冷面容染上柔和,尾音淡然却携了点缱绻,“钻石没有花语,没有隐喻,但我赋予这颗珠宝的明意是,想你,念你,护你。” 沈鸫言视线遥遥撂来,往常清疏的眉目被夜色氤氲,显出潭池似的深色,内里凝着的云雾仿若在下一秒便能滴出水。 “默默注视的那段时日或许过长,来到我身边的日子又或许短暂,但是烟,你是我唯一的答案,我要你。” 这样的Yan. Lesedi La Rna世上仅有一颗。 这样的尺寸也有且只能圈住她一个。 “这一次,我想以你未来另一半的身份,来寻求一份没有时间限定的应答。” 沈鸫言抬目,视线里只落有一个她,缓声低低道,“这样的我,你要不要?” 被注视的那人仍处于默然之中,迟迟没有吭声。 眼眶却瞬时被迷雾遮盖,双目也缓缓涔出水色。 骤然落下的泪似是断了线的雨珠,频频不断地滑落。 同样的话语,却是不同的处地,不同的心境。 脑海里掠过他常常仅落于她面颊之上的视线,飞过海峡跨越异国所骤然出现的颀然身影,过去,往常,以及眼下唯唯将她放置在最前面的举措。 心间仿若淌过了热油,烫一阵烧一阵地绞着她的心扉,熨出无言却连绵而起的答案。 此时此刻,只想去往他身边。 “………要你!”她扬起声。 葛烟提起裙摆,路过往来喧嚣的所有风声,径自朝前扑往他的怀里,随着他收揽着拥紧的动作,她骤然放松了自己,喉间逸出所有情意,“我当然要你……” 79 Butterfly 作肆。 夏夜晚风喧嚣, 扑面刮过时,裹挟起这个时节独有的些微毛躁。 被剪了彩的红绸断落半截,垂着悬挂于地面之上。 和周遭纯然的墨色相衬, 静静地映起大屏幕衬来的光亮。 像是活泛起的水,眼前相拥着的这一对,被夜色无声无息地笼住。 因为是镂空的花园楼阁,整座顶层都半曝于天际幕布之下。 全场的焦点被聚集,刚才发生的一切,皆被收入眼底。 大屏幕的倒计时, 剪彩, 绸面盒子, 戒指。 以及似是摒弃了一切,不顾所有便奔向前方, 落于他人之怀的场景。 一一的,尽数的。 就这么闯入每个人的视野。 身形清挺隽然的男人立于玻璃台面, 而那道纤窈身影,则是半侧了脸颊贴于他的怀中,颤起的长睫在阖上的眼睑处落下阴翳。 他指骨攥起便扦于在她腰侧的力道, 似是紧嵌着永远不会放手那般,只牢牢地桎住怀里的人。 而比起玻璃天台处,这紧紧搂于一起的两人。 场内场外坐在座位之上的见证者们, 在稍显安静的诡异沉默中, 似是才缓过神。 随着同样睁大了嘴处于震惊之中的主持人一起,很快高呼起来。 像是终于从刚才那般撼然的场面里清醒。 台下的尖叫声接连而起, 声声扬起,几乎要划破夜空。 “啊啊啊啊我要疯啦!” “靠刚怎么没有人事先提醒啊,我连手机都没来得及拿出来!” “没事没事我这边拍到了全程欸嘿嘿。” “哇这算不算全方位第一视角观看沈总求婚现场??” “原本以为能看两人在官宣之后的同框就足够幸福了, 结果?!” “呜呜呜今天来一趟实在是太值了,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今晚在此的晚宴,除却因为格言品牌而投资的合作方外,不外乎都是沈氏的人。 董事会坐镇之余,倒像是开了年会那般,在花园楼阁周遭陆陆续续入座的人,全然是工作人员。 期间不乏有先前为葛烟拍摄宣传视频及照片,所成立的那个专组里的人。 先前所有的猜测和八卦在早前被证实,现如今又这样亲眼目睹了这样媒体都难能可觑的环节,能不让人兴奋吗! 而别提其余的那些人。 原本也只是想看这一对以正式官宣的名义前来参加晚宴,大饱眼福。 哪曾想竟是直接见证了自家老板的大事。 又或许………沈总就是打定好主意让大家来见证。 万众瞩目。 不过是瞬间。 先前那些祝贺格言品牌正式上市的欢呼,很快便被此起彼伏的祝福声所代替,几乎是响彻云霄。 期间有一道声音最是大胆,趁着大家都在欢声祝贺的嚷嚷,扬起音调便道—— “能不能亲一个啊!” 这样一句对于自家老板的调侃可谓是大胆不已,当然,也成功且顺利地送入到了葛烟的耳畔。 怎么会有这样的提议? 然而比起意想之中的猜测,眼前的人好似也真的有如此这般的打算。 随着下颌被长指轻捏起,她颤着抬起眼。 于这样泪盈于睫的模糊视野里,直接望入他漆清的双眼。 再俯身附到她耳边的举措,则是仅有彼此才能听到的沉喃。 “烟烟………” 众目睽睽下,他啜干她面颊还残留有的泪珠,俯首便印了下来。 那是一个在周遭人见证里,也立于星空之下的,极淡却镌刻于心的,吻。 --- 晚宴结束。 一路回洲湾岭的路上。 葛烟都陷入到了一种罕见的沉默里。 今天应助理送两人回去。 和沈鸫言一并位于后座,她似是还在想刚才的事。 径自凝思之余,不断低头敛目,去看那轻轻堆起便合住,服帖在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 车厢内没开灯,行驶间偶尔切断路灯拓下的光影。 昏昧之余,时不时有昏黄的亮拢进。 这是一枚极为精巧且颇具质感的戒指。 也不知历经了多久的打磨,泛着银亮的圆环上,竟是堆簇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全面都被钻石细密地镶嵌住,掀起的蝶翼更落有无数的切割面。 在这样的夜色里,只随着指骨的随意施展,钻石便频频地闪过暗亮。 是极为璀然的那种璨莹,像是道细却刺眼的光,劈开如水的暗色,从眼前径自掠过。 见她望得近乎是不眨眼,沈鸫言伸臂将她更往身边揽进,“就这么喜欢?老盯着它。” ………这便有些白问的意思在了。 这样近乎巧夺天工的栩栩如生,能有谁会不喜欢? 更别提还是戒指了。 这问题并不是无解,只是葛烟并不打算现在就回复他。 将窄秀的指关略弓起,她转眼望向他,双目里似是涔了水雾,“………你做它用了多久?” 选择原石,历经切割,再细细打磨。 又是这样难以塑造的蝴蝶之姿。 葛烟无法想象他到底花了多久的时间去计划好,挑选好。 随后又确定好这样的时间与地点。 沈鸫言垂眼望过来,没应,只是攥着她细白的腕骨,随意把玩。 葛烟掐了下他骨感的指关,细声催道,“到底多久………” 沈鸫言见她逼问,也只是敛下眉眼笑,“会不会太想知道了。” 他将她的指尖攥起放置薄唇边碰了又碰,淡声道,“比你想象的再久点。” 沈鸫言没和她提及的是,在世界单单落有的那些珍贵原石里。 他一并购入了好几枚。 除却在这样场合里发挥别有寓意的Yan. Lesedi La Rna。 往后再送她,也绝不会仅仅停步于此。 “这枚是你亲手做的吧………”再多有的预感到了此刻好似也不需要再多有询问了,葛烟顺势往后倾,崴靠在他的臂弯里,将戒指递到他眼前,“感觉很难的样子。” 可说是这样说,如若是他,便又会觉得,好像再怎么难,也该是他轻而易举便能做到的事。 沈鸫言的回答也确实在她的意料内。 他侧目看她,“设计好了找匠师去学。” 心情很好地眉眼弯弯,葛烟隔着衬衣点点他的领口,“………我们沈总还有要学的东西啊?” 沈鸫言短时间没应,先前把玩着她的指骨很快移至在她的腰侧,顺延着便朝下探去,直到在翘挺上停住,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有关你,确实有很多。” 沈鸫言望向她,眼神里携着熟悉的潮,是极为漆沉的墨色。 此时内里像是簇起了新亮,烧得人面颊生灼。 要是还不知道此刻的他在想些什么,葛烟就白跟了他这么久了。 只是今天日子到底特殊,她也想他。 要不是鉴于耿秘书还在前方兢兢业业地驾驶,她可能真的会从了他。 “回家再………”她涔着张泛了粉的脸,没掰开他的作肆,象征性地推了推人,声若蚊呐。 --- 回到洲湾岭时,天沉得墨深。 暂别半晚的咚咚不知何时出了它自己的房门,觑见了人影便扑了上来。 入户灯随着感应逐渐亮起,小猫步伐哒哒,接连在葛烟身边转。 毛绒的尾摇了瞬,小脑袋锲而不舍地往她的无名指上靠。 也难怪咚咚鼻子灵,这会儿倒还真能嗅出来不一样的。 葛烟将戒指在它的头颅上轻轻地怼了怼,复又捞起它,攥过爪子便去挠沈鸫言。 沈鸫言很快便去了衣帽间。 葛烟留在客厅原地逗了会儿咚咚后,左等右等没等到人,干脆先去了二楼浴间。 这样的夜看似轻松,空气也伏满了宁然的静谧。 可她心间却隐有知晓,接下来要承接的,是怎样的狂然。 也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葛烟拿了件只堪堪落有细带的丝绸质睡衣,那样轻着的薄,刚穿上便牢牢地贴住了,随后怎么看,都恍若是没穿那般。 不管是晃着的雪,亦或者是挺着的翘,都被那样收束着的,在灯下泛起溪流般涌亮的衣物,给全然地显现了出来。 望着镜子中的这样的自己,葛烟长长舒气,到底是制不住那样砰然而起的心跳,到底还是轻闭了闭眼,随后做了无数次的打气。 再缓缓迈了出来时,二楼主卧并不是意想之中的无人。 沈鸫言应该是在别处洗好了,此刻随意地半靠在那里,执着屏幕随意地敲打,还在处理公务。 他随意地披着睡袍,没好好系带,就这样半敞着,清绝的眉眼被水汽氤氲开,看起来格外惑人。 见她出来要往这边走,他示意了下将人招向自己,“等我,很快就好。” 沈鸫言垂首敛目,视线仍是落在屏幕上,葛烟没吭声,却是在上去以后,半趴着伏了过去。 她悄无声息,可那探着便进来的腕骨却是不容忽视的存在。 这样的挑,以及逗,是某些时候两人之间特有的默契,大多数都是他捞过她,让她帮着。而葛烟这样亲自来,却是极为少见的。 这次大抵还是有所不同,很快便有轻呵着的气靠近,似是要在下一秒附上来那般。 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沈鸫言抬眼,倏而隔着一层攥住她,视线落在她如花的唇瓣上,“做什么?” 他清冷音调沉得不行,喊了声烟烟后,将屏幕掷向旁处,旋即要将半跪着的她捞起来,“不用你这样。” 葛烟却是固执地没动,仍是维持着先前半趴于他那之间的动作,抬起长睫,颤颤地望过过来,嗓音都快飘起来了,“你为我做过那么多次,我想给你,不行吗。” 两人这么久以来,都是他给她,好像还从未有过她给他的这般。 女孩就这样跪着落在顶上灯散开的光亮里,无一处不是雪腻瓷白的。 丝绸样式的滑质睡衣,因为她朝前半抵过来的模样,耸伏着便堆出那样晃嘟嘟的雪,随着动作挤兑出线条。 更是裹着的两瓣,其中的俩点就这样俏俏地立着,隔着层衣物便怼在那里,分外明显。 她似是真的不懂,不懂接下去要是开始了,会有着怎样的发展。 就这样略携着朦然地望着他,说些看似平白不过,却很能引人意-动的话语来。 并不是不行,而是。 他顿了好半晌,目光沉沉睇下来,“是怕伤到你。” “不会的。”她的嗓音似乎是要散在空气里了。 见她坚持,沈鸫言喉间滚了些许的哑,“确定了?” 葛烟面颊飞了两朵绯云,“实在不行就停下好了。” 然而她到底还是太过天真了,这样的情况哪里能停,不过是堪堪启了程,沈鸫言就有些收不住,仰面敛目看着眼前的人颇为费力地努力着,他将她落下的乌发别到鬓角后,闭眼攥了把兔。不过几瞬再睁眼,到底不愿她泣成那样还要坚持,摁着她随意地磨了几下,又牵起她腕骨附过来捧着帮着,这才算是很快地解了。 他最后极尽了力才掰过她的下颌,把人捞上来后将相渡着的气息送进,看她大气不怎么出,张着却阖不上的可怜模样,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沈鸫言低头啜着她的面颊,声线哑笑,“说了会伤到,自己不听?” 不算是伤。 她就是愿意啊。 半拥着眼前的人,再仰面而起看向他,葛烟眸中似是泛水,“沈鸫言,我想你一直在我身边。” 大致能察觉到她此刻的心绪,想着现在的她越来越黏他了,沈鸫言餍然过后又听到这般的话语,那是十足得愉悦。 他眉梢清敛,嗯声应下,“一直都在这里。” 而随着话落,他顺了心意再将人翻了面,如同往常那般拨了开。 葛烟恍惚间才意识到,或许这才是将将的开始。 只是不曾想过,他明明才有了,竟然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再那般地勃。 衣物是丝绸的面料,沈鸫言全程都没给她褪,只是半堆在了一起。随后不过是再将她高高地举着,他的指骨怼着根处的那般雪腻,稍捧起便是利落的欺入。从未有过这样撼然且急的时候,小裤也没来得及完全撕,荡着悠悠地半挎在那里,随着骤然而起的声,在空中漾起弧度。 “沈鸫言。”葛烟似是陷在了这样唤他的情境里,连声喊着。 沈鸫言往里推的同时却也不忘应下。那样飚起的记记,刚开始便将褥面给浸了个透。这样的凿是所熟悉的,可从未有过哪回能像今天这样,仿佛要嵌到灵魂处那般,回回都不愿出来似的。而又因为太过于往里面了,堵得厉害之余,再从缝中往下淌,便是偶有往外撤的时刻。 “烟烟,叫我什么?”他目光抵过来,仿若能通过这样的对视看穿她的心。 葛烟这会儿似是藤叶,缠着的同时长睫凝露,迎上他沉如墨的视线,她很轻很轻,却极为笃定地逸出几声,“老公。” 沈鸫言低低赞叹着好乖,又示意她自己给自己捧着,而后再这样直来横往的记记,便是颇为招架不住的凿。 洲湾岭这边的好处便是江景,在一览所有的同时,位于高层,且于江面之上的俯瞰,是最为毗邻夜空天际的存在。被捉住怼在那样的玻璃面上,俩点被携着力地揪起掐了瞬,葛烟瑟着缩时,牵着连带起身后的他也稍顿了,她侧脸贴于落地窗面,承接着的同时,感知到他探过来的气。侧面迎上去,她的心也仿佛同那江面一起,渐渐地融了。 也不知何时才能重新瘫着休息。 沈鸫言是携着人复又去了一楼,辗转了许多地点后,甚至于还在咚咚的房门上有过,他才彻底地歇了。 到底是不想再挪位置了,稍稍拿了个毯子过来披着,葛烟便就着一楼客厅的沙发处,窝在他的怀里入眠。 而她哪怕今天再想顺着他,念及刚才,还是很没好气地去锤了锤他。 当然,没用戒指的那面。 大概是先前在空中楼阁处的情景过于难忘,此刻酣然迸起,身旁人又近在眼前,她全程都处于一种难能自抑的情愫中,无法具体比拟。 只是在想。 今天堪称能够载入她记忆手册之中,所发生的所有。 在牢牢地镌刻于心底之时,也和她脑海里,随着时间飞逝而定下的有关未来的某条平行线,缓缓地对上了。 这样没有任何犹豫的应答,是她早先便预想过的答案。 所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便这样地将他妥帖地放置在另半边的位置之上。 承接了她所有的信任,追随和依赖。 光是这样想想,那般的悸然便横肆而来。 她不自觉中,很快便翻了个面。 但饶是跳舞且拉伸也做得颇是极致的人,也难能在这样寂然的夜景里,牵扯出一股难以言喻,且不能细细描述的酸来。 像是泡在了杏子酒里,时时刻刻地发着。 这样比起以往更甚的认知,让葛烟知晓,往后和沈鸫言再探索于此的路途,该有多么任重而道远了。 听着身后那人平稳的气息,知晓他肯定也还醒着,葛烟缓缓开口,“你今天未免也太,太。” 那些字眼点到为止便是,她抬眸,问出的话语竟是傻得可爱,“………该不会是因为晚宴碰的东西多了才会这样吧。” “酒一两杯是有。”沈鸫言拨着她的长睫。 再将人往怀里拢时,他清淳语调携着这个时候特有的磁,笑意淡淡,“其他的我什么时候碰了?” ………不过是晚宴上才发生的事,沈鸫言现在就想着撇干净了? “别以为我没看见。”葛烟转面看向眼前的人,微哼了声,垂着眼戳了戳他,“给你敬酒敬烟的人不要太多………” 她原本还打算细细询问一番,想着说,往常这样的场所,他都被灌了多少。 沈鸫言却是先于她开口,“敬酒我承认。” 掰过她的下颌,迎面于眼前人因为疑惑而微张着的唇,沈鸫言低低地道,“烟,明明刚刚才敬。” 80 Butterfly 下聘礼。 天际幕布沉沉捱下时, 夏夜傍晚都浸着纯色的墨蓝。 偶有几星点缀,晕开些许青白。 两人卧着的沙发正好位于一楼客厅的垂顶吊灯下,往周遭觑时, 夜色尽数收入眼底。 三面环着的落地窗大剌剌铺陈开江景, 对面岸处霓虹光影,往来车流如织。 葛烟半垂着眸,细听顺延着半开缝的窗, 不断送入耳中的涛声。 其实刚刚有那么瞬,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反复琢磨着敬烟二字,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无解。 但凭白而论, 光是听沈鸫言的那副语气, 就知道, 大概率也不是什么正经的话语。 敬烟,敬,烟。 拆开来读的字音在脑海里盘旋了会儿。 蓦地,不知联想到什么,葛烟咬唇, 长睫颤得厉害。 她原先便因为刚才结束没多久的情中事,浑身泛着酥似的浅粉。 如今再听他所说话语中隐藏着的谐音和暗喻, 凝着的呼吸再次提起, 只让她双颊宛若红透了的火烧。 两厢叠加, 葛烟抬臂便在他清劲的肩侧抓了两下。 在此期间,她倏又翻了个面。 只背对着他, 任由肩胛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 身后的人却是不紧不慢拥住她,到了这会儿仍时不时地吮,在她的后颈处缓缓地啜,“还想再来?” “谁想了………”葛烟半窝于他怀里, 鱼儿似的挣了会儿,末了只轻吁气,“也不听听你刚都说了什么。” ………怎么就会有这样的人。 非要那样偷换概念地说出口。 不过这到底是两人间偶有的情-趣,而他大抵也只在她面前这般表现。 葛烟垂首了半晌,到底还是自发地再往后靠,更为埋入他怀中。 沈鸫言只是笑,眉眼间聚敛了点极致过后特有的慵散。 见她挪动不停,稍稍挣着再贴过来的模样,他顺势便朝下探去。冷感的指骨怼过雪腻的整片,在她刚刚承接着且受着的那处碰了碰。 原本完了事以后两人都只是在这里小憩助眠,没再穿上任何,此刻他没隔有阻碍便将长指寻来。 葛烟当即往里收紧,下意识便去制止,“怎么了啊………” 他嗓音轻缓,“今天没红。” “………” 还别说,那样的疯然换到以往,偶尔会有些难受。 如此这般都没红的话,也是因为她今天格外打开了自己。 毕竟刚刚所发生的,哪怕是回想都觉得赧意涔生。 思及此,葛烟干脆再转过来,直面于他,半趴伏于他胸前,抬手要去堵他的唇,“别说了………” 却被沈鸫言利落地攥住纤窈的手腕,旋即扦过她落有戒指的无名指,指骨交错相扣。 他视线漆清却又凝着稠然的沉,直直望来时,仿若能穿透一切。 盯着她泛着水的唇瓣,他指腹在上面碾过,“下次还这不这样了?” 葛烟垂下长睫,“怎么又提起这个。” 联想起刚刚有关于此的画面,她细声道,“说了是我自己想,也愿意的。” 沈鸫言那会儿分明喜欢得不行,又格外得意-动。 这会儿问她时,反倒又一派淡然,很是云淡风轻的模样。 定定地望了会儿他,葛烟轻呐出声,故意道,“你要是不喜欢,以后算了。” 话落便想着再转身,沈鸫言却不慌不忙摁住她,将人更揽到怀中。 他垂首睇来,眉眼含笑,“谁说我不喜欢?” 顿了须臾,沈鸫言冽然好闻的气息尽数笼来,清冷音调附于她耳边,低了好几个调,“烟烟做得很好。” 想起自己那堪称是毫无章法且最后没法儿了被他捞起来的举措,葛烟双眸都涔出了水,赧然过后,到底轻轻弯唇喃道,“喜欢也没用,我心情好了才会有。” 他在她唇角啜了下,嗓音自头顶缓缓往下泄,“那我等你心情好。” --- 隔日葛烟起得很晚。 她醒过来时,入目便是二楼主卧的装潢。 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被沈鸫言抱回了床褥之上。 半撑起自己往旁侧看,那端已然没了人。 历经恬然且舒适的极好睡眠后,葛烟在精神抖擞之余,连带着那样微微泛起的酸都消散了。 事实上,越是投入且沉浸到和沈鸫言的造作之中,她也仿若被开发到极致的机器,是被润过油后的舒张。 就连林妘每每得了空见她,都说她精神状态不错,连那种需要大敞的动作姿态,都能施展得极开。 “始作俑者”为谁,好似也不需要犹豫便能猜想出来。 当然,这些细节不需往外说。 敛下心神去了浴间,等到洗漱完毕准备出了主卧去寻人。 沈鸫言不知何时出现,颀长身影就落于浴间门口。 见她稍晃着出来,长臂掠过她膝弯便将人打横抱起。 以前因为怕痒,葛烟偶尔还会避一避,想着自己来。 但沈鸫言每每都不容拒绝,一来二往,她也习惯了随时便被他揽住。 被人放置在了床沿,葛烟也没瘫下,顺势立在被面上,两条细胳膊稍稍搭在沈鸫言肩上,自然垂落。 她近乎是贴面于他,随后侧过脸颊歪头靠在他颈间。 沈鸫言手附在她腰侧,敛目问,“现在睡好了?” 葛烟半阖住眼,迷迷蒙蒙地应,“嗯~” 他修长分明的手落在她发间,“刚好今天周末,我们出去一趟。” 好像也不算太早。 就这样出去吗? “沈总,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你,剧院轮班和普通工作不一样的,没有规律可言。” 虽然知晓自己有空,葛烟还是飘着嗓,唇边略微翘起,“我不一定有空的,想约我得提前预约。” 将近似是软了骨的人从肩上拨起,他望过来时眉梢轻扬,“我见你还需要预约?” 葛烟昂了声还要再说些什么,沈鸫言却是不疾不徐出了声,“剧院那边的排演表我看了。” 不等她再有反应,他偏过头在她娇粉的面颊上轻咬了下,“你今天有空。” “………” 这人可真是不好骗。 葛烟努了努小巧的鼻。 不过她原本也是开玩笑似的说,此刻复又抱住他劲瘦的腰,稍稍拖着嗓,“那我们今天要去哪啊………” “梁宅。”他音调清冷。 “………嗯?” 葛烟倏而便彻底清醒了。 她狐狸眼涔了雾似的,恍若勾人,只重复他的话语,“去梁宅?” “嗯。”沈鸫言眼底笑意倏起,“去下聘礼。” --- 盛夏,树桠交错起阴翳,蔓延至被曝晒的地面,光圈斑驳。 梁宅落于城中巷道,四合院隐于碧空之下,唯朝天抬起的四个角可觑其静谧。 车子缓缓驶入时,率先迎上来的,是早已在院中等待的葛楹和梁致臣。 葛丛鹭似是才从哪里收回视线,立于廊檐外的青石板上,遥遥朝着这边望。 自家哥哥最近住在梁宅,葛烟是知晓的,而论及梁潇潇,她身边倒没别人,只独独站在车旁。她看着葛烟下了车,几步迈过来,给了一个巨大的拥抱。 一番寒暄过后,梁致臣将人迎入主院堂屋。 途中葛烟和沈鸫言岔开,奔向葛丛鹭怀里,惹来自家哥哥的轻抚后,又听他低声说,“这么快就把自己嫁出去了?” 葛烟有些羞,轻声回,“还没那么快………” 葛丛鹭如雪的面容融了些许,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携着她一并迈过稍高槛栏朝着里屋进时,音调不轻不重,却恰恰好传入每个人的耳中,“你等得及,有些人或许等不及。” “………” 此话一出,室内氛围瞬时凝固。 随后,轻笑和打趣声落满了整个房屋。 葛楹捂嘴笑得厉害,梁潇潇亦是弯着唇。 沈鸫言视线遥遥地撂了过来,再敛目,轻描淡写地扫过兄妹俩相握的手。 梁致臣倒是长长地叹了声,“还别说啊,小烟是藏得挺深,我这都没反应过来呢,就来登门了。” “爸,您是没关注新闻吧。”梁潇潇听了过去给他捶肩,“烟烟之前就在网上公开了,挺多人祝福的,就连我们公司全上下的人,也都在讨论这事。” 梁潇潇先前看到热搜还特地致电过葛烟,姐妹俩当时聊了半个通宵。 虽说当时因为对方是沈鸫言,而惊诧了瞬,但到此时此刻,她属实是半分惊讶都不曾有过了。 其余所剩的,都是对葛烟由衷的祝福和开心。 葛楹率先望向这对父女,随即朝梁潇潇道,“潇潇,你爸关注了,他意思是刚公开没多久,这两人就过来说要………” 话落于此,葛楹顿了顿。 其实先前那样盛大的公开,她初初看见时,可真是吓了一大跳。 放眼整个汾城,谁人不知沈鸫言。 年纪轻轻便手握沈氏命脉,大权在握,又是百年世家出来的贵公子,风骨自存,揽群名流之首。 这般风华卓然的年轻男子,单单搜寻出履历,都是人外之姿。 对于女儿的这位对象,葛楹一开始便心携担忧。 凭白再说,她也不过是位母亲,念及沈鸫言身居高位,手段非凡,她并不知晓对方对待这段关系的具体态度,以及关于往后的任何打算。 随后,无论是从自家女儿,亦或者是又从潇潇那里暗暗打探来的相关风评。 葛楹所得来的回应,都是极为抚慰人心的答案。 只是她到底没和沈鸫言有过任何交集,原先所有印象来源,也只是从他人嘴里听说。 现如今实打实打了照面,她也属实是被惊艳到了。 葛楹见过无数世家子弟,豪门氏族,但论及这样气质独特,清贵浑然自成,面容清绝的年轻男人……… 晃眼之余,竟无端便让人联想起年少时期的风月相关。 不论这般料峭风骨以及背景宏大的身家,便是那张清冷极盛的脸,恐怕都是是颇具有蛊惑性的。 也难怪女儿那般性子,都陷了进去。 瞧瞧这面莹腮粉的模样,大抵是真的被滋润得很好。 不过这长辈间的打趣啊,无外乎是这些。 眼下都直接进展到要来以聘礼提亲,谈婚论嫁的阶段了。 不更是印证了沈鸫言对此的重视。 这厢,葛楹和梁致臣将小年轻来回打量着,心中再满意不过。 另一厢。 年轻的男人示意葛烟坐来身边,两人并肩相携。 沈鸫言揽过她,不用多言便引来怀中人的紧贴,这才抬眼望向对面,不紧不慢地开了口,“伯父伯母,我来这趟,正是为了此事。” 随着话落,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副卷轴,徐徐放置在黄梨木的桌面上。 卷轴是被拢好的长条模样,淡木色,羊皮卷质地。 中间系了纯棕的细带,类丝质的绸缎。 经由递交到梁致臣以及葛楹手里后,再被缓缓展开。 那卷轴上,底图显现而出的,是轻点蘸墨的山水画。 撇开画,更为吸睛的,则是浮于画上的字。 将所有准备好的聘礼相关,悉数写于之上,字迹极为清晰,一笔一划都透着落笔时的隽然力道。 而论及出现在纸上的所有物品,竟是如同那长轴一般,洋洋洒洒地列着,数都数不尽似的,一眼都望不到头。 历经漫长的扫视,视线来到聘礼陈列后的那句。 是特意额外列了一行来书写,单单下笔为—— “沈氏鸫言,诚娶葛家小女。” 入目极为清晰且明了。 再将目光落至画卷末尾。 落款是舒然遒劲的三个字:「沈鸫言」。 ………可以肯定的是,这卷轴上的画与字,皆出自于他之手。 一时之间,堂屋内陷入长时间的沉寂。 众人视线都落在这卷轴之上,面上虽无言,内心里却掀起不知名的风暴。 仿佛下一秒便会拔根而起,随风而去。 葛烟是独独将视线率先转移的那一位。 她颤着眼睫抬眸望去,胸臆间的惊涛拍岸已然不能用以形容这时的感知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是在何时,何地,以何种心情,亲自誊写了那样一份的聘礼单。 以这样传统的方式,极为珍重。 文房四宝,名家古玩都是最基础的,论及国内外接连十几世纪的钻石珠宝都赫赫在列。 而除却上述所有,另外类比于此的地基,世界各地的房产,以及沈氏集团的股份,都是另做附加的款项。 最值得提起的是,沈鸫言特意在梁宅的旁侧,单独购入了几套四合院,亟待婚前便打通,当作以后葛烟想家时可随时回来小住的栖居住处。 满打满算统共九十九项,寓意长久。 “我和烟烟之间,没有任何婚前协议,在我这里,我的便是她的。”聘礼只是最初的诚意。 年轻的男人停在亭台楼榭的黑白映画里,眉眼清疏昳丽,“还请放心,往后,我会一直在她身边。” 81 Butterfly 合法了,沈太太。…… 夏日晌午, 有风送入雕花的镂窗。 深园的碧波潭池上,有弯弯荷叶伏于水面,似是被晒化, 蔫蔫搭着。 葛楹早先仔细地将长卷轴阖上,说是要留他们两个用晚饭,高高兴兴地亲自下厨去了。 葛丛鹭和梁致臣原本要留沈鸫言下棋,到底没来打扰他和葛烟, 径自坐下在前厅的沙椅里对弈。梁潇潇大概是去了后院,久久不见踪影。 葛烟引着沈鸫言上楼,去了自己在二楼的卧房后,又带他大致逛了圈宅内。 单单就两人,也没别的谁跟着。 最后停在隔栏便是清池的廊檐下,她搭着两条雪臂半撑起自己, 微躬身在斜栏之上,转眼看向立于旁侧的那道颀然身影。 葛烟长睫眨起,眸中倒映隐于白墙瓦砌的他, “………你会不会太夸张了。” 沈鸫言侧目看过来, 半扬眉,“怎么?” 葛烟轻弯唇,“还能怎么啊,自己刚刚提的那些,现在已经忘了吗。” 她指的是沈鸫言刚才在两个长辈面前,所提及的接连购入好几套四合院的事。 打通就不说了, 偏偏还要落于梁宅周围。 当然,葛烟也属今天才知晓的那一方。 思及此,她抬眼望过来,“你好像都没和我提………” “想正式点, 才放在了今天。”沈鸫言攥过她细窈的腕骨,冷感修长的指骨探过来,和她十指相错,“毕竟往后不是常住的地方,没想过提。” 不是常住的地方? 葛烟窄秀的指关被他笼住,闻言唇角微翘起,“不要拉仇恨啊沈总。” 四合院位于城中巷道,梁宅便是传承下来的祖宅,底蕴颇深,历经到今天,价格实属不菲,周遭的其他几幢也同理。 沈鸫言这般大手笔,一并购入了周围这四五宅,不说要打通了,往后目测还要翻新修缮,几番下来,估计也能抵过他在洲湾岭的那一户了。 而他现在的意思是,这几宅四合院到时只是个歇脚的地儿,只偶尔才会过来小住……… 葛烟抬手挠了挠他的手心,“真想把这话放到屋内,让里面的人都听听………” 沈鸫言从善如流裹住她乱动的指关,抬起放置在唇边,偏过头碰了碰,侧目看她,声线清缓,“你不想住洲湾岭那边?” 葛烟被印得泛起了痒,嗓音都细了,“也不是………” 沈鸫言轻松执住她,视线撂来时,眼底笑意倏起,“总要有地方放我的聘礼。” 等到时所有的修缮结束,这些列字于画卷之上的所有,都会由专人一一送入其中,有序摆好。 “………” 原来是这样。 占地宽阔,偌大清幽的四合院单单用来放置聘礼。 好像也只有他了。 微燥的夏风拂过,葛烟几步凑近他,轻声打趣,“可能到时候连放都需要很久吧。” 沈鸫言清冷眉骨被午后的光映射,垂首睇来,“除了我刚说的那些,你想装饰什么都可以。” “还是不要了。”葛烟彻底笑起来,狐狸眼恍若泛了水,“已经准备得足够多了,再要买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长指扦住她皙白的下颌,稍用力掰至眼前,迎面相视后,清疏眉眼抵过来,携了淡淡的笑,“养一只狐狸绰绰有余。” “………” 这人又来了。 抬臂就要按照往常那样去挠他,奈何轻轻松松便被桎住。 葛烟实属是逃脱不开,双手搭在他清劲的肩侧,再往后退,直接抵在廊檐厅外的漆木栏杆上。 “欸这可是在外面………” 她有些慌,这里毕竟离主厅的堂屋那边很近,是稍稍抬眼便能透过半开窗望入彼此的距离。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低头便要探身过来。 但许是这会儿风也轻敛,空气热得近乎凝滞。 自旁侧倏地传来近乎是掷地的声响。 而紧随着“嘭”的那下,推据的窸窣接连着步履交错的动静掺和在了一起,明显之余,很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葛烟下意识往左侧拐角望去,却什么也没来得及捕捉到。 ………那里是通往后院的地方,此刻空无一人。 她偏过头来,转眼疑惑看向他,“………你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 沈鸫言目光定定落在长廊的转角处,须臾几秒才将视线收回,眸中深似潭池。 他笑了下,长指探进,不轻不重地碾了碾她的耳垂,“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 直至从外面迈入了堂屋里间门。 葛烟暗暗捞过沈鸫言,就连落于椅上坐下时还不放过,仍在低低询问这事。 ………刚才那么明显的声儿,怎么可能没听到? 她难能这么执拗,沈鸫言只觉好笑,“就这么想知道?” 葛烟揉了揉脸,“………我是觉得你在搪塞我。” 沈鸫言揽在她腰侧,修长分明的指微微往里扣,“没听到,但好像看到了。” 话落,这会儿才自外间门迈入的葛丛鹭恰好落于葛烟的视野之中。 甫一看到自家哥哥,思绪差点被打断之余,她还要接下去的话也略有卡壳。 再往身旁的沈鸫言望去,只听他不疾不徐地出声,“可能是附近哪户养的宠物。” ………宠物? 梁宅附近确实有早先便相熟的邻居住户。 大多养的是狗狗。 如若是翻墙不小心进了梁宅,也能说通。 葛烟恍然应了声,稍稍抬眼要招呼葛丛鹭也坐过来,就见自家哥哥视线定定地探来。 目光却只锁在沈鸫言身上,一瞬不瞬。 被盯的人却好整以暇坐着,像往常那样捞过她的腕骨随意把玩。 ………这是什么情况? 葛烟再有无解,却也没多余的时间门去询问。 天近傍晚时,梁宅灯火通明。 窗内氤氲开的暖亮和白墙黑砌下的暮色相衬,颇具烟火气息。 葛楹备了满满的一桌菜,亲自招待他们一众小辈上桌。 “今天可都要来尝尝,这可是正宗的汾系菜,我亲自下的厨,谁都不许不赏脸!” 沈鸫言落座在梁致臣旁侧,葛烟被拉去,也紧捱着人坐下。 梁潇潇是最晚入座的,过了许久才从后院姗姗来迟,像是才睡醒,双眼泛着点被浸过水似的雾蒙。 汾菜系偏清淡,更讲究食材的本味,多为蒸煮,偶尔有小炒,也是少盐油的做法。 这个季节的时令菜多且新鲜,知晓两人今天要来拜访,葛楹早早就开始准备着了。 差不多都是自己喜欢的菜,葛烟望着自己爱吃的那几道甜水,腾不出空来去拿,见离沈鸫言最近,当即扯了扯他的袖口。 沈鸫言也没多言,颔首便给她盛了碗过来。 不紧不慢放置在她面前,他淡声叮嘱,“甜的吃了,等下冰的少吃点。” 不仅仅是甜水,因为夏天炎热,灼然攻于心,葛楹炸了点卷糖糕外,还特意做了冰的银耳沙,想着饭后用点,可以用来降降温。 葛烟秀窄的指关执着小汤匙,自顾自地缓缓捞圆子吃,根本不听他的,“天气热,吃点也没事………” 沈鸫言每每都会提醒,但毕竟知道她喜欢甜的,也就随着她吃。 认真说来,葛烟胃口不大,每每吃饭的量都很少,这样回到家里吃些喜欢的,他更不会拘着了,只任由她去。 两人在这里旁若无人,靠得最为近的梁致臣却是连连感慨。 “沈总这,还真挺惯着烟烟的。”他笑着叹道。 哪怕仅仅是想起刚才所看到的那幕,也只觉天造地设不过如此了。 两人刚刚明明也没甚交流。 可那些想说的话,全部都隐在了动作里。 像是杯盈几欲要满,每每晃于波澜之下的,皆是荡着的痕。 这厢梁致臣的连连感叹引得桌上的其他人都朝着她看来,葛烟吃糖水的动作稍停,长睫凝着夏季特有的灼然。 一路蔓延至薄脊,细颈,以及面颊。 仿佛被熨过那般。 只是在想……… 如果这就是惯着了。 先前沈鸫言为她做的所有,还不得是上了天。 一餐饭因为梁致臣的那句打趣,融洽且热闹了不少。 葛烟没多久便饱了,拉着看起来也吃不了多少的梁潇潇一并,率先下了桌。 趁着他们还在饭桌上谈论公事,两人干脆来到四合院外的庭中,闲闲地漫步,也算是消食了。 这个点,外间门天幕已然坠在了眼前。 墨色打底的夜空被浓沉浸润,更显院内周边稍有亮然的暖融之景。 晚风喧嚣刮过,葛烟立于一鼎深潭边,垂眼去看游于水面的锦鲤。 几尾鱼戏蹿于荷叶间门,看着灵动极了。 葛烟拨了拨还没冒出的莲子,转而问出今天见到梁潇潇时便心存的疑惑,“姐,今天林肃没来吗?” 梁潇潇顿了下,旋即才轻嗯了声。 她也跟着来拨荷叶,嗓音轻轻的,“烟烟,今天毕竟是沈总亲自过来拜访的日子,他没来,你会不会介意………” “这有什么啊。”葛烟弯唇笑,侧脸藏于昏昧间门,殊色却仍显无边。 她半抱住梁潇潇的臂弯,“今天你在就行,你才是我的家人。” “嗯………”梁潇潇应声而下。 两姐妹亲-密地挨近了会儿,她倏而转头看过来,“烟烟。” 顿了半晌,才在这静静的夜色中道,“当初你送我的那句话,我再送给你。” 葛烟眨眼,“………嗯?” 梁潇潇笑,“一定要幸福。” 经由这句话,似是有所感应。 葛烟倏而半侧过脸。 视线掠过庭院,直直落入黑雕花的格窗之内。 那人颀然身影立于窗后,朝着这边遥遥看来。 顶上的光极轻泄下,笼住他明辉似的清癯轮廓。 像是航行于深海之上,沿途经由无边昏黑时,前方隐隐亮起光,指引起方向的灯塔。 其实曾几何时,又哪里会想到。 在梁宅的廊檐下,堂屋里,庭院中……… 会有沈鸫言的出现。 而这样留存于记忆中的梁宅。 在仅仅拢着周遭的视野里。 也会有他的身影予以停留。 --- 稍晚时分,两人回了洲湾岭。 大概是被刚才那一眼所迷惑。 沈鸫言晚间门寻了个理由,没有在梁宅留宿便告了辞,葛烟迎着葛楹和梁潇潇的不舍,只单单推托了几下,便真的跟着他回来了。 梁宅人多,两人留宿没有事先准备,确实有些不妥。 只能待来日了。 不过大抵知晓了两人目前是住在一起的,稍显不舍之后,葛楹和梁潇潇携有的,都是无尽的揶揄。 念及当时在宅门前,一群人目光了然似的落于自己的身上。 葛烟越想越觉赧意迸起。 刚到一楼她就顺着心意去好好地挠抓了一番沈鸫言。 他倒是任由她来,挺括的衬衫泛起褶都没管,只在她复又要上楼时,捞过在脚底蹲了许久一直撒娇的咚咚。 将小猫放置在臂弯处,沈鸫言撂眼看过来,“都说猫随主人,现在倒是觉得,应该是主人随了猫。” 葛烟长睫微抬,“怎么突然这样说………” 沈鸫言稍稍举起咚咚朝她示意,声线含笑,“挠人本事见长。” “………” 没再继续和他掰扯,葛烟率先迈上二楼。 但或许是今天骤回梁宅太显突兀,聘礼之举又觉心恸。 两厢交加在一起,葛烟成功地心绪难捱了。 像是有湍流的溪自心间门淌过,她迟迟都不能从那样起着伏着的情愫脱离而出。只暗暗承接着缓一阵又急一阵的揪扯。 洗漱过后,她没在二楼多有停留。 反倒是去了三楼还再往上的露台游泳池。 这里除却沈鸫言会偶尔过来,平日里,葛烟很少踏足于此。 内嵌的温-泉池便位于游泳池旁侧。 镂空于天际之下,往来皆是瞩目的江景。 大抵近日阳光晴好,连带着晚间门都显得静然。 偶有的微燥被昏昧拂去,涛声凝结,苍穹一去万里无云。 这时将人浸在泉中,最为舒适合宜。 她是想着能默默地待于此,等下再去找他。 不曾想,也没在这里半瘫多久,沈鸫言便寻了上来。 池间门的水往上盈,旋即又稍稍往下落。 波伏涟起,她很快便被执住,揽了过去到他身边。 他睡-袍稍稍敞着,清冷眉眼早已被雾汽煨融,眉梢处轻点风流,像是山水画一样,点划而出的寥寥几笔,十分惑人。 两人衣衫皆被润,贴着合于身上时,显出那般的线条。这样再拥,是稍稍嵌着便能感知到彼此的弧度。 葛烟几乎是瞬时便察觉到了他的勃,在泉中更为明显。 这次沈鸫言倒是不急,掀开她那样的浴巾下-摆后,稍稍卷起便沉沉地欺入了。这样的不紧不慢一反先前那样颇为等不及的常态,是极为缓却又极为定然的劈,像是要彻底地撞着,以此打开她所执有的密闭,刺然之余,记记都直来横往到了极致的里面。 这般的姿态何其刁蛮,让她在大剌剌地张着时,又不断地下意识地缩着。 期间门会有泉流缓缓地淌进,被那样的缝收下后,复又跟着他往里推进再退后的动作,慢慢地逸出。因为算是仰面瘫于池边之上,每每承接过那样的凿,波似的润,便会迎面地扑来,缓缓地敲打着。 他只攥着她的两边让她敞着,因为只被捉住了踝骨旁处,她下-方几乎是腾空而起的,仅仅凭借着悬着的力,才能不让自己往下掉。 这般挣着,一来二往只能连带着牵得更为扯住了,如此这样,也越发让他得了这其中的趣。 今天的哒哒声比起以往好像要更加肆然,到底因为有了泉池的加码,滂然之余,小半池都被凿了出去,落在了周遭的地板处。再朝着内里嵌时,被堵得根本漏不出什么。 葛烟几乎是熬不住了,受着的同时,全然洇着那样的粉,便是整整被欺着的地儿,都显出极为莹然的红。真当是小瞧他了,最开始以为那般的不疾不徐,还以为有所敛着了。哪曾想,只是缘由这池子的借力,反倒是更被他玩出了花。 事实上,今天除却四合院的事,她还有更想问的呢……… 锤了几下都不能让他停,葛烟干脆仰面抱住他,沾了晶亮的长睫颤起,雾中走过似的去看上方的他,“我还没和你说,今天的九十九项………” 还没话落,便因为实在控不住的低低泣音而变得断续。 她顿了会儿,刚要再继续。 沈鸫言便沉沉地捱下,给了她几记深的后,双目漆沉如凝了云雾,“聘礼这两个字说不出口?” “你哪里是要我说出口的样子。”葛烟说着眼皮都泛着粉,此时此刻乌发也尽数沾在了雪腻的肩上,而又因为听起来极为忿然的这句回答,是看起来颇为小可怜的模样。 沈鸫言愉悦地笑。 那笑意经由夜空的洗礼,连着那清绝的面容一起,仿佛能熨到人的心底去。 葛烟看着看着,只觉心要化了的同时,那处也紧跟着要化了。 沈鸫言捧起她,不断给她的同时,附到她耳边,似是低-喃语,“要过一辈子,总该用心点。” --- 大抵有了沈鸫言那句近似解释,又似是承诺的话语。 葛烟也不管后面再接连而起的几场了,随着他去后,感知到自己被抱往二楼,倒头便枕在了被褥间门,阖目得极为酣然冗长。 然而再怎么想着就这样在他怀里安然地补眠时,她几乎是一大早便被唤了醒。 被沈鸫言拿了衣服要亲自过来给她穿,也不过是瞬间门的事。 葛烟坐着,半窝于被面之中,到了此刻还有些缓不过来,“怎么突然急着就要起来了………” 分明昨天就是要去梁宅,他也让她睡够了的。 今天怎么反倒起了这么早。 困意倦怠接连泛上,葛烟半眯起眼,见他走到身前,兜头埋入他怀里,嗅着那样冽然如苔原的好闻气息,她难得讨娇道,“再陪我睡会儿好不好~” 沈鸫言顺势揽过她,单膝蹲下,抵到她身前,视线和她的平行。 在她的唇边啜了下,他缓声道,“今天恐怕不行,毕竟是很重要的事。” 葛烟想着可能又得陪他了,干脆闭上了眼道,“所以又要去做什么呢………” “睡懵了?”沈鸫言拨了拨她的眼睫,见她仍是贪眠死活不愿意睁开,复又去捏她挺秀的鼻,“昨晚是谁答应我的?” 昨晚,答应。 等等……… 该不会是?! 葛烟霎时困意全消,清醒过来后,终于迎上他探来的视线。 收拾好出门,再到缓缓开向大道。 她坐于副驾驶座上,倏而便明白了沈鸫言昨天留下和葛楹交谈的用意。 虽说后来在池边那里,她答应了他要去领证。 但论及所有需要用到的证件,还得是过父母的那关。 一番接着一番的认知,都让她对于此事的悸然连连飚起。 直至到了领证处,葛烟都有点恍惚的模样。 就是此时此刻,过了今天,她和他便要踏上全新的一程了。 帮忙办理的工作人员则是更恍惚的那位。 在两人进来填写表格,进行登记时,工作人员全然携着近乎是被雷劈过的模样。 等到这极为惹眼显目且登对的面容再次映入眼帘,工作人员骤然缓和过来时,双眼瞬间门便放出了灼然的光。 手续比想象中的快,待到近乎是烫着握住红本本时,葛烟的心倏而怦然起跳。 随后她定在了原地,反反复复地去觑那样的红。 “路都不会走了?”沈鸫言笑着牵过她,朝着外间门走。 领证处外间门大道便落有枝桠繁密的香樟,深色的绿青袅袅地抵于门前,遮光而落的阴翳就这样洋洋洒洒地铺在两人的肩侧,脚边。 沐浴在这样明媚和然的光影里,葛烟颤颤抬睫,就这样望入他漆清的双眼。 沈鸫言俯身过来,吻啜在她唇边,“合法了,沈太太。” 82 Butterfly 最后狂欢。 从领证处回去没多久, 林妘当晚便乘着夏日热风,难得地来了趟之前不怎么踏足的洲湾岭。 她得了消息后心花怒放,特意给两家人拉了家族群, 想着要将婚礼事宜提上日程。 消息在亲戚间小范围地传播开, 倒也引起点小幅度的震荡。 众人在惊讶且感慨如此迅速之余,接连而来的打趣和祝福是少不了的。 毕竟是沈氏这代家主的婚事, 理应要额外重视, 林妘秉承着快速的原则, 当天便敲了板。 初步与葛楹那边定下良辰吉日后, 未来的几月, 再到婚讯正式开启的那段期间门, 便是漫长的准备工作了。 她顺势就在洲湾岭壹号这边驻扎住下, 打算亲自出马, 和葛烟商讨确认婚礼相关的具体事宜。 林老师能来,葛烟很是高兴。 洲湾岭这边还是太空阔了, 往常只有她和沈鸫言,外加咚咚这只猫, 跃层三楼往下,往来都是江景涛声。 有时有他作陪倒也还好,大多数时她在剧院那边的行程和他对不上, 又因为需要排演而额外忙碌起来时, 两人三五天都可能碰不上。 只是这样的兴然也很快便消了下去。 林妘说自己没在洲湾岭这边过过夜,好不容易过来了,想去顶楼露天, 那可觑全面入海口的地方看看。 葛烟乍又想起泳池旁侧的温泉池……… 什么遐思都飞了。 那里正因为昨晚的胡闹翻飞,水色泛着莹亮的渍,睡袍和浴巾随意扔掷, 便是小裤,都被撕了裂开,纱似的落在了平面露台处。 半池的水都飚至在了池边。 之前完了事她累得不行,沈鸫言便抱着她回了二楼,相拥入眠时,并没有管那里。 再加上两人今天早起便去领了证,再回来没多久,林妘已经登门了。 堪称是无暇顾及。 ………闹成那样,怎么能让人看去? 葛烟不擅长扯开话题,费劲了力气才以让林妘先休息为由,打消了她要上露台的念头。 因为这件事,再回主卧时,看到清敛眉眼,只垂目落于手机屏幕上的沈鸫言,她觉得不公平。 轻缓步伐迈近,顺势伏于半靠在床头柜上的他胸前,葛烟随着自己的心意,伸出指尖在他领口处轻攥了会儿,旋即又一路顺延着往下,划过他清劲的肩侧。 还没落于筋骨利落的虎口上,便被他修长分明的手攥住。 他眉眼半笼在泛着荧光的屏幕缩影里,沉凝如云雾的双眸稍敛。 沈鸫言将人捞起拉近,长指挑了下她下颌,清冷音调压低时,近似挑-逗,“现在就想了?” ………什么人啊。 她看是他想才对。 重重地锤了下身前的人,她再开口,只抬眼轻声询问,“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发?” 她朋友圈其实人不多,虽少却精,一般也是有过往来的朋友以及亲人。 到时举行婚礼,都是需要宴请的对象。 谈及这个话题,沈鸫言视线探来。 他没出声,可那样定定锁她一人,如潭池般幽深的目光。 暗含着的意味很是明显。 葛烟当即轻翘起唇角,“没说不发………” 她觉得好笑,“婚礼都有良辰吉日,还不允许我挑个好点儿的时间门。” 就只是单纯地想卡个点,亦或者是迎着特别有意义的时刻。 沈鸫言淡声应了,下颌朝着手机屏幕轻抬了抬。 葛烟这会儿倒是有所好奇,顺延着他所示意的,敛目朝着上方看去。 他手机所设的密码,她早先便知晓。 和洲湾岭这边房门密钥相对应,为0603。 只是沈鸫言几乎不发朋友圈,而她即便知晓也不曾翻看过。 如今他递来,再定睛一看—— 原来沈鸫言早先便发了条朋友圈。 看时间门,应该是领完证就提前宣告了,也难怪林老师知晓得那么早。 原以为他不发任何内容,看到的人估计也不算多。 等到葛烟将目光撂至在点赞栏上。 饶是有些心里准备,此刻还是微微震了瞬………… 光看名称便聚集了汾城名流氏族的半边天,应该是在商界往来的合作伙伴,光单拎出去也都是令人咋舌的名讳。而除却这些世家豪门,还有部分,是只能在新闻上所觑的从政人物。 此时此刻,这些人在这条公开婚讯的证件照片下,纷纷评论送上祝福。 哪怕沈鸫言未回,也很是热情的模样。 ………他大概就没想过要屏蔽任何人。 --- 比起这些,某组在几天后,倏而爆出了个极为震撼人心的帖子。 这是继先前细扒蛛丝马迹,以高楼战绩闻名的楼主后,复又掀起相关热烈讨论的新爆料者。 楼主:「啊啊啊谁懂!我朋友是领证处的工作人员………她前几天工作的时候,看到最近风头正盛的那对去领证了!刚刚好就在她的工位上!ps.保护隐私没拍照哦~」 此贴一出,瞬间门引来无数回复。 1L:「风头正盛的话………是最近那对娱乐圈顶流?」 楼主:「nnn~!再猜!」 2L:「楼上,娱乐圈的要爆也是狗仔爆,或者早就被买了,这样光明正大的………该不会是芭蕾圈和大佬官宣的那对吧??」 楼主:「/滑稽笑.jpg/」 3L:「我靠,2L楼主没否认啊………天呐天呐,所以是我想的那样吗?真的假的啊?!」 楼主:「哈哈哈不拐弯抹角了,猜到就是赚到,千真万确!」 随着楼主的回复,帖子瞬间门成了高楼。 在迅即搬于微博各处时,网友讨论的声量也骤然飙升。 「我靠,真的领证了?!」 「前阵子还有人说这俩不一定走远呢,早晚要分,现在好了吧,打脸啪啪响!」 「哈哈哈哈楼上别戳穿,你这样说某些人又要说无证无真相了。」 「有点人脉,听说大佬在朋友圈里已经晒了结婚证了~」 「哇,沈总就这么迫不及待吗,这是要套牢的节奏啊!」 「这两人行情都不差的,听圈内人爆料,很多都在等这对分手,好上位。/捂嘴笑.jpg/」 「真有这么好上位就好了,沈总所有的绯闻都只和葛烟相关欸,有些人就是dream也得看看实际情况吧/笑哭.jpg/」 「呜呜呜呜呜,女神这算不算英年早婚啊?!」 「之前觉得没人配得上我们烟,如果是和沈总,祝福祝福~」 「只有我关心有没有婚礼吗?求婚礼!求婚礼!」 爆料在热搜上挂了好一阵。 一时之间门,就连沈氏的员工都在密切关注起自家老板的动态。 接下来好一阵不是去秘书办打探,就是从前台那里要来沈鸫言每每出入公司的近态。 相比于先前哪怕员工只是要去沈氏大棚看葛烟都被限制的举措,这一回,沈鸫言并未制止。 而他这般放任员工讨论的态度,清晰又明了。 恐怕是真的在准备和葛烟的婚事。 沈氏上上下下堪称是密切关注。 而网上相关讨论没多久,则迎来了他的亲自上线。 沈鸫言回复网友关于婚礼之事的同时,也坐实了领证的传闻。 这样清冷正襟,如霜似雪的贵公子,在有关于葛烟的事上,竟是每每都会有回应—— @沈氏集团:「婚礼会有,和她。」 --- 网上讨论得沸沸扬扬,日历也仍在翻篇中,悄然往前拨转。 沈鸫言将婚期定在了来年的六月三号。 这是和葛烟商讨后,经由两人亲自敲定的结果。 他早先在南法的海洋上,购入一座私人岛屿。 以Yan命名。 届时,两人的婚礼将于岛上完成。 主岛面积占地宽阔,伏着单座而起的山脉,森林树色,溪水连连。 历经专人以海上飞机的往来模式进行设施的建设与改善,海岸线旁椰影白沙,海风拂面。 而主岛周遭所围着的若干小岛,也以各式的风情,造起海上屋,悬木屋,以及用以休憩的住处。 眼下,所有建造环节结束,主岛以及附属岛屿静静地横亘于碧波深蓝的海面之上。 已然做好迎接宾客的准备。 比起有关私人岛屿的监督。 葛烟关心的,则是婚礼的相关事宜。 虽然不知晓婚礼所定的日子对他有多独特,仅仅予她来说,也算是独独熟稔的季节了。 每年的六月,是她以往参加国际赛的固定月份。 久而久之,也成了脑海里磨灭不了的特定回忆。 而论及盛夏迎面,热风喧嚣。 这般时节,是阳光正好,明媚刺烫的最佳时刻。 再适合不过了。 夜色浓沉,洲湾岭隐于江的对岸,听江水慢淌,和风缓缓敲打窗面。 葛烟半趴于床褥之上时,手上拿着婚礼请柬的打样,细声喃喃道,“我好喜欢这样………” 每天从剧院回来,只单单和沈鸫言商讨些有关婚礼的小细节,将先前的空荡一一地补充,填满。 便会让人觉得无比满足。 心窝最软,也极容易塌陷的那块儿,像是浸了水的海绵,未经揪扯便晃得人发颤。 林妘早先一段时日,便又从这边搬了出去。 原因也无他,沈鸫言复又购入了洲湾岭壹号旁的贰号,叁号,以及肆伍号——以围绕壹号的房型和占地模式,形成闭环,以此做两人的婚房。 林妘则用她的名义给准儿媳买了陆号,说是用六讨个好彩头。 葛楹和梁致臣也没停,在半山往北的地方买了庄园,直接放在了她的名下。 宣布婚讯以来,葛烟几乎每天都在收礼。 又接连和朋友以及剧院里的工作伙伴聚餐,过得无比舒心。 拨弄起婚礼请柬时,再发出这样的喟叹,也是自然而然便将情绪往外泄了。 此刻见怀中人倏而感慨,沈鸫言长指拨了拨她的眼睫,音调清淳,“哪样。” 他揽过她,稍灼的气息探来便在她颈间门落下烫印,“是指婚礼,还是人?” 葛烟被啜得双眸泛起薄雾似的润,抬手挡人却怎么也挡不了,只细细道,“你说呢………” 她的细颈被噬着咬过,些微泛着酥的麻,不过是瞬间门,便洇了全身。 想起之后便要迎来的婚礼,葛烟见他此刻半分不显收敛的模样,半提醒半暗示道,“对了,林老师和我说,等到了婚礼前夕的那几天,最好是分房睡。” 沈鸫言抬头,敛目,双手撑在她两侧,视线沉沉睇下来,“你到时想和我分房?” “她说汾城的传统习俗是这样………”就知道他不怎么愿意,葛烟微哼声,纤窈的指尖在他肩上轻点,“传统的,总该要遵守吧。” “你也说了是汾城的习俗。”沈鸫言垂首,眼底笑意倏起,在她唇角轻咬了下,“岛上不算,失效。” “………” 真是说不过他。 而也不知道是不是和沈鸫言待久了……… 顺着他这句话,她竟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不分房便不分房吧,两人之间门有过那么多回了,又哪里是分不分便能撇清的,那就到时再说。 旋即,葛烟笑笑。 由此不知又想到什么,她抬眼问他,“我听千倚说,婚前很多人会有单身夜派对的,你到时候会有吗?” 沈鸫言音调清冷,“不需要。” 虽说也是意想中的答案,但这般回复不得不让人承认的是,她还是被他取悦到了。 葛烟轻翘起嘴角,缓缓开口,“那我……” 话还没落便被他打断,“你想有?” 沈鸫言修长指骨扦于她的腰侧,此刻漆沉双眼凝了云雾,仿佛下一秒便能滴下水来。 见他这般,葛烟轻轻摇了摇头。 她顺了心意将两条细胳膊搭过去,落在他后颈间门,迎面看向眼前的人,“我只是好奇啊,这种算是婚礼前的最后狂欢吗?就一群人在那里玩什么的………” 沈鸫言顺势半压了下来,附在她耳边低声道,“真想狂欢,两个人也可以。” “………” 83 Butterfly 盛世婚礼。 椰沙树影, 浪潮些微。 六月初的南法,气息和融,四处裹挟着些燥的暖意。 附近岛群沉静悬落, 坐于海面之上时,宛若祖母绿的萤石中镶嵌了纯色的琥珀。 咸潮的水汽吹过碧海,波伏澄澈见底, 放眼望去,私人岛屿上皆是各国风情的建筑楼宇, 悬木屋, 海上屋,亦或者是庭院城堡。 隐形的风鼓张于被吹弯了的枝桠间。 海面被明辉似的光烫晒过,像是撒了把金子落于其中,闪着细碎的荧亮。 一派稳静中的靡然炽丽。 Yan\''''s isnd主岛上坐落有幢幢白架的城堡楼屋,虽挑高不及山庄, 却精致华美, 早先便修缮且装饰好内里的所有,亟待晚上时分迎接主人和宾客的下榻入住。 比起陆陆续续赶至岛屿周围的被宴请人,葛烟和沈鸫言提前一星期便抵达南法岛屿附近。 两架湾流停在海上机坪处, 静静等着召唤, 随时便能飞起, 盘旋于周遭各个国家。 只是再多有闲逛的时间, 葛烟的心思也全然不在这上面。 她在熟悉环岛之余,一颗心都被即将迎来的婚礼吊着, 还要进行最后步骤的准备。 因为是较为隐私且隆重的私人场地,两人没请任何媒体相关的人前来。 宾客多是亲人,朋友,以及往来较为深密的合作伙伴。 看她心心念念核对宴请名单的模样, 沈鸫言觉得好笑,浅浅提了几句,倒也任由着她去细数了。 葛烟被逗,咬唇要去捏他,末了还是没用多大的劲儿。 他到底还是懂她。 差不多准备了快一年,全然只为了那单单的瞬间。 再多有的悸然,好似都是理所当然的。 转头再去默默打量请柬的模样,只觉得怎么都看不够……… 婚礼请柬除却电子版本的邀请,实体版本也落有两种不同的版本。 但无论是信笺的内嵌款,亦或者是画卷短轴的展开款,被江南特供薄绸所卷起的缎式细带上,都携有翩然展翅,几欲飞起的蝴蝶。 暗红色的请柬是绸质的面料,于纯金铸造的蝴蝶相衬,雅致华美。 每只立体的蝴蝶都是特制的金,而每份请柬的角落里,都落有纯银丝线所勾起,暗暗纹下的小狐狸图形。 这些都是沈鸫言要求匠人所画的手笔。 请柬上的所有名单,则是两人一并用笔描于纸上,亲自誊写的笔迹。 窄细娟秀和隽然遒劲落在同一行。 看似不同却也极尽糅合。 竟是无比般配,无尽相依。 --- 葛烟的情愫一直持续到了婚礼当天。 婚礼妆造的团队是特聘过来,单单为明星顶流服务的专业团队,此次特地越过大洋彼岸,来至岛屿之上,亲自为她描容。 而化妆间是早前建造岛屿基础设施时,沈鸫言特意吩咐且辟开的套间,就落于海边平面旁,隐于树林半面。 是又能觑见海又能独享阴翳清幽的落脚处。 千倚和梁潇潇都是前晚才抵达,特意搭了沈氏另架专用的庞巴迪私人公务专机过来。 眼下说是要来尽伴娘的职责,一并奔往便守了过来。 这次咚咚也被带了过来,小猫咪娇憨可人,颈前戴了届时会和婚纱颜色相衬的专属蝴蝶结。大概也受到这样大好日子的影响,它蹿于葛烟身边,偶尔娇娇地唤上两嗓,乖得不行。 窗外海风习习,碧蓝水清,林妘原本和葛楹在聊天,眼下见几个女孩围在一起,笑着从化妆师的手里拿过婚礼服饰的小册。 没看几眼便惊叹道,“呀,这尺寸是又改过了啊?!” 随着话落再定睛看。 别处都是该收就收,该束就束,是往常那般有致的线条,不曾改变过。 ………唯独胸前鼓鼓堆起的耸伏,是大了不少的。 看这批注,光是改,都改了好多回。 一旁的千倚好奇地凑过来看,随后当即笑眯了眼,“嗨呀,烟女神是大家的,沈太太嘛,是沈总一个人的!” 葛烟被打趣得耳根仿若被泡在了辣油里,浸润开的粉也和以往不同,上色极为显著。 自从婚讯消息传出以来,这段时间里,不光是周围人隔三差五便要唤她沈太太,就是沈鸫言自己都要……… 而以此所更为催化了的某些情中事,是少不了的。原本他就玩得算是疯了,近一年来更是大有长进。 当然也不尽于此……… 谁能想到经由他之手,她的那处就能蓬然似的变成更为耸着的模样。 衣服方面,因为早早地便定下了,那些接连定做了尺寸的裙子,在试穿的时候,都稍稍有些紧了,更不用提现在。 哪怕已有一天时间没见到他。 此时此刻的葛烟,无端便又想起沈鸫言来。 昨晚之前,大概是林妘特意嘱托过,说汾城传统习俗便是要在婚礼前一天分房,以此寓意百年好合,过得更为长久。 当然,据她所补充,两人如若真不打算遵守,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算是年轻的新一代,总归可以不遵守老一辈所信的那些。 哪曾想林妘不说还好,这样提起后,原先不打算分房的沈鸫言,到底还是独自住了一夜………只为了那所谓的寓意。 这事想想也觉得值得回味,之后哪天就是想起了,就得当着他的面提一提。 这次沈家那边来了不少人。 对于沈父沈煜城,葛烟并不陌生。 先前他随着林妘特意来了趟京芭看她跳舞,随后又以夫妻两人的名义请她吃饭。 对于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她其实见怪不怪了。 最早初的时候还因为好奇,特意问过沈鸫言……… 毕竟林妘先前偶尔去鄞城那边时,身边的人都是沈父。 得来的答复,也正如葛烟在山庄里所撞见的那幕一般,好似也坐实了什么。 这两人应该压根没离婚过。 沈煜城早先虽说已从最高位退了下来,但论及铁血手腕,以及在圈内已有的风评,都是先前在鄞汾两城掀起波澜,且极具盛名的大人物。 目前他仍为沈氏沈董,只不再出山,而这般历经岁月的沉淀,更给他踱了层成熟迷人的意味。 论及此次也前来赴宴,沈煜城的双胞胎胞弟,沈煜林,同样携有沈氏男人特有的氏族气质。 哪怕年至于此,长相均摄人心魄,举手投足间很是迷人。 因为这次葛烟还邀请了剧院里的一些舞蹈演员,几个年轻的小姑娘见到两人,当即便眼冒了星星,单单泛了花痴,只不过在得知这两位的身份后,倒也没人再细细打听了。 林妘没和小姑娘计较什么,但对着沈煜城,愣是没给过一个好脸。 葛烟作为儿媳,不好说些什么。 只是在想—— 这般只是站着便招蜂引蝶的程度……… 沈鸫言其实和沈父也有得一拼。 被提到的新郎,此刻正和朋友位于礼堂外。 他长身颀然,清绝眉骨笼于明炽的光亮里,好看的轮廓被勾勒,面上神色淡然,却也掩盖不住通身而来的料峭风骨。 耿秘书几步前来,躬身轻声说着什么。 当即引来沈鸫言的摆手。 他屏退所有,单单迈出庭院外,目光自上往下,撂至那隐在远处椰林里的套屋之上。 那里正在打扮的,是他的新娘。 再开口,沈鸫言只缓声道,“什么事?” 耿秘书应声而说,“沈总,这封信被我拦截了,据外面安保的意思,原本好像………是要亲自送到太太那里。” 耿秘书早先便改了口,哪里还能再称葛小姐。 沈鸫言听了只垂首,示意他拿来。 那封信沉甸之余,竟是什么笔迹都未曾落于上方。 他低眼,长指附在信封外略挲摩。 再敛目,信封背部角落里,单单落了个梁字。 片刻的沉静在周遭弥漫开来,沈鸫言将这封信对半撕了后,直接扔进旁侧的杂物桶里。 他眉眼清疏,音调不疾不徐,“走吧,婚礼要开始了。” 耿秘书眼观鼻鼻观心,到底什么也没说,迎着热烫咸润的海风,只单单应了声后,兜头便跟了上去。 --- 婚礼吉时很快便要到了。 似是要应承这样的日子,凭空起的成排海鸽不知从哪里飞跃而来,扑棱着翅膀在岛屿上盘旋,旋即又落于树色之中,隐在林中栖息。 这一举动引来不少宾客纷纷拍照。 葛楹见了却是这里最为欣慰的那个,“小烟,这可真是好兆头。” “连海鸽都来给你庆祝,是不是觉得选对了人?”林妘也紧跟着哈哈笑,“好孩子,去吧,去吧,现在去穿上婚纱。” 葛烟视线这才从窗外收回,旋即轻点了点头。 她的婚纱是私人订制的款式,历经十几位工匠近一年的合作打磨,才于上月最终完工。是单露雪腻肩胛的抹胸款,中间沟壑被两侧坠着的钻石挤兑,堆雪盈盈。 极致的收束后,掐着腰再往下,便是复又蓬然而起的纱裙。 层层细纱的原料,取自历经专人细密着碾过的珍珠粉,凭白落于敞亮的光下时,裙面四周可觑不断闪着的晶莹。内嵌的中层缀满了以钻石作本体,只只镶嵌于裙面之上的平面蝴蝶。那般银亮似的钻石色泽,取自沈鸫言早先购入的珍藏原石。 最内里,则是亮似伏水的缎面,走动之时,只稍稍晃起,这样的三层并作一起掀起,像是下了场晶亮的雨,初初都泛起银辉。 葛烟面容隐于雾帘半透明的头纱里,手捧着簇花,只刚刚现身于海面廊厅的尽头。 周遭已然落座好了的宾客霎时沉寂一瞬,旋即爆发出接连不断地吸气声和惊叹声。 而这样的感慨声,远远不仅仅止于此。 只单单迈上露天的长廊通道。 有风吹过纱帘,半遮半掩之下,美人殊色更甚。 潋滟狐狸眼轻垂,侧脸弧度勾起托出极为腻白的轮廓。巴掌大的小脸盛着无边的媚,却又沾染澈然,这样近乎冲击的美,直面迎来,瞬间便攫取他人目光。 她唇瓣泛着浅色的水红,轻抿的那瞬和周边天际相衬,像极了随风而绽的曼陀沙华。 只单单散于空中,便袅袅地抵来,引人至极。 周遭是热烈不断的欢呼声,耳畔是群起群落的鸥鸟鸣叫。 海浪涛声的明媚光景里,葛烟深吸一口气,抬手搭在已然等候多时的葛丛鹭手里。 从海上露天的廊厅走至教堂。 一路被牵引着迈向尽头时,周遭也落有无尽的花簇。 早先空运过来的滴露玫瑰,也铺满在了这样夏初的南法岛屿里,热烈地秉起带刺的枝,凝起馥郁的香气。 有虫鸟蜜蜂隐于其中,纷飞着的同时,也接连起葛烟的视线,直直落入在最前方等待着的那人。 一步,两步。 隔着纱帘望去,是熟悉的清挺颀然,长身清越。 他领夹处暗携了只平面银身的蝴蝶,再抬眸,漆清如潭池的黑眸只单单落有她一人。 迈上绵软的地毯朝着礼堂内踱步走去,她也从炽然的光里,迈入遮蔽而来的阴翳里。 仍有刺晒的光亮烫晒着蔓延在了周身四处,可眼下予人以安心的沉静以及无端的信赖,皆缓缓地从前方渡来。 “去吧,烟烟,别回头。”自家哥哥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攥紧着的手背被葛丛鹭轻拍了拍,葛烟立于庄重肃穆的管弦乐音里,刚要下意识回头去看,却是颤着眼睫,堪堪克制住了自己。 她轻嗯了声。 再凝神,前方那人已然伸出手,正静静等着她。 将指尖从臂弯抽开,往前伸。 极轻极缓地,就要往沈鸫言的方向搭去时……… 有只蝴蝶翩飞于礼堂内,振翅展翼,堪堪落在她手上。 葛烟诧异极了,晃晃抬眸,正好撞入他带笑的双眸里。 窄秀的指尖稍动,蝴蝶仍是没有惊颤。 在她往前终于轻轻落于他手心时,只略微飞起,在两人相依相偎的手背上栖息停留片刻。 不过一秒,便隔着纱帘,落在她眨着的眼睫上。 再振翅,它也不曾飞远,只单单在两人之间不住地盘旋。 这样被吸引过去的停顿只须臾几瞬,腕骨紧跟着便被攥紧。 葛烟稍稍回过神来,不顾他要来揽人的举措,朝前几步便率先奔往眼前的人的怀里。 礼堂内的掌声倏而响起时,也惊异于那样骤然闯入婚礼现场的蝴蝶。 台上的牧师在致辞,沈鸫言掀起半透的纱帘,指腹碾过她沾着水色的面颊。 见人哭得更为厉害,他俯身探来,低头吮尽她落于面颊上的泪珠,声音轻淳,“哭什么。” “不想哭的,却还是哭了………” 她有千言万语想予这个时刻说给他听。 也有万份情思亟待掀开,只当面倾诉于他心。 她有很多想说的,却在此时此景,全然凝滞了胸臆里,化于腔内。 那是单单提起便能泪流满面的回忆,也是万般不能单单用言语绘出的无限情意。 她的泪无声,凝露于睫。 再吸气,葛烟只单单望着的他,“不敢想象,没有你的世界会是怎样。” 沈鸫言眼底倏起笑意,“不用想象,你的世界里一直都会有我。” 将先前的那枚戒指拿来,轻轻推至她的指间,“这个该是从前往后的所有了,一辈子,要不要?” “要的。”她倏而翘起唇角,笑意舒缓地洇开,点点下巴。 葛烟垂眼望着那枚Yan. Lesedi La Rna。 一秒,两秒。 ………刚才的那只蝴蝶,是不是正是它化作于此,在她的指尖悄然停栖。 抬起眼,迎面望向眼前眉目疏朗清绝的他。 她轻声地开口,“你这么爱问我要不要,现在,是不是也该我来问你。” 周遭是悠然慢调的管弦乐,牧师致词的证婚语还在继续。 天光自菱格窗泄下,也携来她的话语,“这样的我,你要不要。” “要。”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清浅的笑意,揽过她,倾身吻啜于她的唇边。 气息相渡间,他清冷音调低沉如弦,“这是你许给我的一辈子。” --- 婚礼结束后,还携有晚宴。 因为是在私人岛屿,没有任何限制,厅内厅外都设有宴会相聚的地点。 堂内礼厅处是摆桌酒席,而沙滩和椰林间的露天餐饮,则是全开放的自助模式。 宾客喜欢哪种,自然挑选便是,非常自主。 长辈多半选择在了厅内。 毕竟按照汾城的传统习俗,这敬酒便是其中的一环。 婚礼当天的敬酒少不了。 葛烟去楼上换了敬酒服下来时,沈鸫言已经敬过了几桌。 她敬酒的衣服沈鸫言事先给她准备了十几套,眼下看来,应该是派不上什么用场了。 厅内觥筹交错,往来很是热闹。 深浅光影里,葛烟似是被吸引,也沉浸在了这样的氛围中。 几步迈到他身边,抬眼便见他解了西装外套,衬衣间的领口略起褶皱。 应该都是因为敬酒而起的……… 以往清冷如柏的淡然贵公子,此刻眉梢被婚礼所带来的喜意所沾染,看起来无端便有些风流之意,连带那双漆沉的眸都被氤氲起,燃起了暗亮。 不过是单手举杯,下颌轻抬示意桌上的人都喝,承接了一句句的祝福后,他光是侧着脸应下,便好看得不行。 但这样的打量也未曾持续太久,他转瞬便将视线探来,感知到人后,揽过她的纤腰便将人带入到了怀里。 此举一出,周遭看热闹的打趣更是此起彼伏,怎么也消不下去。 葛烟脸热了瞬,到底还是因为熟悉他的怀抱,依了他后自发地将自己靠紧,顺带柔声提醒他,“………还是要少喝点,不要还没到晚上就走不动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酒量?”沈鸫言侧脸过来,冽然如苔原的气息笼在她鼻间,“放心,新婚夜不会单单让你过。” “………” 什么叫不会单单让她过啊……… 好心当驴肝肺,她悄悄地探过去,在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掐了瞬。 没继续理他,葛烟拿起酒杯,刚想着要和他一起去敬酒。 手中实感不再,须臾几瞬,酒杯直接被替换。 沈鸫言递过来另一杯漾起的果汁,“拿这杯。” “………一点也不能喝?” “敬酒的桌数太多,喝了伤身。”沈鸫言在她耳边轻哄了声乖,听他的。 葛烟便洇着泛水的眸,细着嗓轻轻应下了。 敬酒很快便到了葛楹和林妘这处,两个女人独坐在一起,旁侧是梁致臣,沈煜城和沈煜林。 林妘和葛烟玩起了小游戏,说是猜对了会给新婚红包,猜不对就自罚一杯。 也不知是不是运气好,葛烟几乎没喝,就得到了全桌人的新婚红包。 这桌也算是开启了先河,敬酒到下一桌时,没玩起几轮便被沈鸫言制止,“她酒量浅,我来就好。” 这话当即惹得这几桌的人看过来。 ………酒量浅? 可这葛烟明明喝的也是果汁啊。 这还没怎样就护上了……… 几桌人连连感慨。 沈鸫言倒仍是眉目清疏的模样,目光在她高跟鞋上的踝骨处掠了瞬,“想上楼的话,可以现在去,敬酒这边有我。” 这下再也迎不住周围纷纷探来的打量,葛烟颤起长睫,轻扯了扯他袖口,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调朝他低喃道,“怎么就让我走了,我还不困………” 顶多是今天因为差不多站了一整天,稍稍有些不适。 但到底是特殊的日子,她精神气很足,也想着和他一起。 葛烟还要再说什么,沈鸫言已经扦住她的腰,微微俯身过来,“不是让你去睡。” “累了就好好休息。”他偏过头,气息拂面掠过,附在她耳边近乎低语,“楼上等我。” 84 Butterfly 新婚夜。 礼厅内红绸伏波, 杯弓觥筹。 往来欢声不断。 晕彩的角灯散着光,自上而下泄于亮堂的大厅。 灯影隐绰地笼在侧面对着桌席中间的璧人身上,勾出相贴在一起的剪影。 此时此刻, 两人也没顾及敬酒了, 垂首依偎。 这般半分也离不得彼此, 半拥着说些什么的模样, 引得落座的长辈纷纷将目光探来。 打趣声接连而起—— “呦,两人偷偷在那说什么呢。” “哈哈就有这么神秘吗, 有什么是我们这些长辈不能听的?” “好了啊, 新娘也敬酒很久了,真要是累的话还是先去楼上休息。” 葛烟原本耳畔落了沈鸫言那样的话语,悄然漫了点绯然的浅色。 此刻又听周围一圈长辈的调侃,至此哪怕再强装镇定,都掩不住长睫的颤起。 更别提这会儿位于主座那桌上,双方父母所睇来的视线。 这里在座的, 哪位不是商界里享誉盛名的人物。可在这件事上,倒也像是众多爱起哄的一员那般,言两语逗得这位新娘粉颊都要洇出水了, 恨不得兜头栽到沈鸫言的怀里,这才盈盈笑着收了手, 示意她累了休息便好,并未作其他的要求。 葛烟原本不想就这样顺了沈鸫言的心思,奈何周边人的调侃声频频送进耳中。 这样一来, 她就是再怎么想着要陪他到最后,都被半路截断。 总归也都是为了自己好,葛烟也就没推据。 上楼前到底还是不放心,她倾身过去, 轻声嘱咐了一番还是别喝太多,当即惹来他的俯身,朝前倾便印在她的面颊处。 也算是应了。 葛烟这才抬眼,轻弯唇朝着周围人示意,将果汁递给随身的服侍生后,迈着步伐,款款上了楼。 行于这幢白殿的旋转楼梯时,她步伐顿顿之余,情愫难捱。 沈鸫言的心思再明显不过,今天到底是较为特殊的日子,她现在如若不抓紧时间休息,之后恐怕……… 光是想都觉得有些难以应付,可到底还是攒了点期待,葛烟慢慢地踱步,不过几分钟便来到沉重的厚木门前。 这幢携有南法风情的欧式楼宇,一楼便到了顶。 早先在岛上遴选最终入住处时,此处因为绝佳的海景视野,直接被特挑了出来,作为两人婚礼当天的婚房。 因为是私人岛屿,自主开发,此处历经近一年的建造后,四面环海,占地偌大。 推门而入便是清新潮咸的海汽。 葛烟迈步进去时,空阔室内燃着淡淡的香烛气息,微冉起烛亮的火焰落于四面,透过直面的落地窗,倒映着远处墨蓝的天际。 大概是想着以后隔差五便要来此处度假,主岛和附属小岛都在格外蜿蜒的海湾处,特地修建了沿海大道。 此刻已然是深刻的晚间,位于道上的路灯盏盏接连起光亮的线。 葛烟定定地凝望了会儿,很快又将窗帘拉上。 这里的室内秉承了南法这边的建筑风格。 然而无论是进门玄关处的瓷面桃花盅,放置于室内假山流水间的金如意,垂于被褥四面的流沙帘,以及那隐于帘间的整张龙凤绣褥面………这些都是汾城的传统内饰,只单单用于喜事。 她目光一一掠过,直至落向那张龙凤绣时,心跳砰然了瞬。 这是葛楹特意请了非遗的绣娘,手工而制,一针一线勾出来的褥面。用金丝勾出鸳鸯伏水的图案,再以龙凤作底,面料是江南纺织局特供的丝绸。 光是扶上去,便如同嫩发的豆-腐,轻盈舒软至极。 光是坐都怕惹出褶,实在是难以想象历经今晚后,会存留有怎样的模样。 这般心绪难抑,葛烟干脆先去洗漱。 再回来时,她起步去了旁侧的衣柜。 之前私人订制婚纱时,沈鸫言给她准备了十几套敬酒服,让她在晚宴时随意挑着穿。 这其中有类芭蕾裙的古着珍藏,全新缝制的马凤褂,亦或者是开了长衩的传统旗袍。 此刻全然静静挂在梨木的沉色衣柜里,亟待女主人的挑选。 今天敬酒是用不上了,往后倒仍可以穿。 葛烟抬指,一一拨过去,视线倏而定在落于末尾的两件上。 这两件和其他的格格不入,虽说也是裙类,却要来得更为轻且薄,统统为纱类的料子,只稍稍攥起,便能在掌心拢起很小的一团。 这就是他特意备着的了。 是哪怕想穿,也只能在他眼前穿的特别款式。 葛烟定定地望了会儿,双颊飞了两条绯云,她揉了揉脸,纠结得不行。 这样单穿了去等他,会不会太过直接了? 先前她有过尝试,是小狐狸的丝款,那样类网格的膝-上-袜,历经他玩过以后,每寸都润得不行,最后甚至是变成了碎料似的布。 可如若不打算这样,末了估计还是会被他哄着再穿。 到那时,情况估计就很难控了。 葛烟脑海里几乎是天人交战,不知过了多久才最终下了决定。 可以是可以,但为求权衡保险,外面还是再多裹一件正常的比较好。 总归要给人点缓和的时间,不然她感觉自己可能一开始就会有些承接不来。 思及此,葛烟褪了浴-袍,刚换上其中最为纱的那款,还没来得及再穿外面的,只听门口传来啪嗒的声响。 随后裹挟而来的,是一句清淡的“烟烟”。 空气须臾沉默。 脑海所有思绪凝滞片刻,再顺延着声响看去。 正正好迎上门口那人沉沉睇来的视线。 有弦倏地便断了。 她所有的动作都顿在了原地。 --- 自人走后,沈鸫言在楼下敬酒了许久。 等到时间倏然而过,楼下酒席热闹依旧,他抬腿迈步至楼上要来寻她。 只是饶是他也没想到的是,只推门朝室内唤她一声。 率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那般模样。 女孩立于衣柜前,半侧面对向门口玄关。 室内光影昏昧,兜出她半边甸沉着,几乎要跳出纱来的弧圆,晃嘟嘟之余,承载着堆起的雪。所穿的衣衫似是融在了烛光里,连带着她也像是和这些微的暗灵隐在了一起,不像是有任何遮-蔽的模样,近乎是大剌剌地敞着。 沈鸫言漆黑的眼沉着静静的水,没等她回应便几步迈进,不紧不慢地阖住门。 葛烟明显是更为慌的那一个,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过是瞬间,将外面的罩好后,她再开口时,竟是难得的磕绊,“楼下,楼下………” 她顿了须臾,才飘着音,尽量完整地说出想要表述的话语,“楼下,这就结束了?” 沈鸫言见人即刻便垂了眼,一副不愿和他对视的模样,好笑之余,轻嗯了声,算作是应答,“楼下还有裴青立和林俨。” 敬酒几轮以及之后的环节,就交由这两人来。 葛烟拢了拢衣服,确认不像刚才那样倏而便曝了光,这才稍稍地压低自己的音调,尽量平静道,“………你这个时候又能用上他们俩了?” 自从沈鸫言带着她和那两人见面后,往后的时间里,裴青立和林俨再怎么叫人,他好像都没赴过约了。 “不然?” 他说着,竟是无声无息迈进,垂首揽人于怀时,嗓调淳然,“刚才在做什么?” 果然,还是被他给看到了。 葛烟长睫眨得厉害,又被他紧紧桎住,想要挣都没法儿,奈何不了只轻声喃道,“哪儿有在做什么,你可能看错了。” 沈鸫言只是笑,他偏过头,低声叹了句好听话,再附在她耳边时,肯定道,“你有在好好等我。” 她被他的这番话刮得耳廓泛着微微的酥。 再抬眼看去,见他正襟微皱,挺括的衬衣解了最上的两颗扣,只微微敞着,愣是让清冷的面容携了点风月都不及的恣流意味。 他冷白的肤被微醺的酒意熨过,像是釉般,透着股被玉煨过的质感。 葛烟愣愣地看了会儿,只觉心跳更为攒然。 察觉到他倾身便要靠近的举措,她下意识便扬起音调,干脆去赶人,“既然都知道我在等了,你还是快点去洗漱比较好………” 顿了顿,似是觉得这样的话语反倒显得自己急,她转瞬又改了口,“算了,慢点好了,慢点也行。” 沈鸫言这回笑得厉害,接连着以往清冷的音调都染上了些许的哑,“到底是要快,还是慢?” 葛烟伸臂便要去锤他,“别这样说………” 沈鸫言从善如流捉住她,“那等下说。” 等下要怎么说? 直到他洗漱的窸窣声透过磨砂玻璃传来,葛烟想起以往他在情中事里才会说的那些话语,还没回想几瞬,赧意便尽数涌来。 总归不是什么太正-经的话。 她还在这边径自凝思,等到那人淌着水汽走近垂帘这边时,被掀开被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再怎么想着要藏,要去躲,此刻也全然是无用功。 幽幽燃着的烛亮将拢着的银辉铺于整室,沈鸫言没开所有的灯,只任由稍晃着的焰苗,缓缓地描着她所拥有的线条。 开了高-衩的旗袍贴起了所有的弧度,媚然馨香,雪腻馥白。暗红的纯色中,他从边沿的衩处探过去,当即便碰到了内里还有的那件纱。 不过是停滞一瞬,他便大着力将外面的那件撕着扯开,盘扣顺势往旁边炸,颗颗飞落时,连带着整件都毁了。而此刻似是隐于莲子中的芯,真正引人摘撷的,是藏在里面的嫩且生。纱似的遮,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那几个点都大剌剌地敞于视野之中,只极为短且透的几片碎布能盖住部分,而这样晃着诱着的直面效果,直至朝着下方,落于那样浅浅覆着的小片时,才彻底地显现出来。 小片的中央里开了个圆弧似的口,那样莹着的红,是潺着也颤着的亮,此刻因为他的视线而静静阖着,全然不知往后该接住怎样的欺入。 沈鸫言没再开口,任由自己这样俯身,自上而下沉沉睇她。 无声之间便有什么啪啦噼里地绽开了,而那般抵在她根处,不用说些什么便有的勃然,直接将她熨得像是要化掉。 她被这般一瞬不瞬的凝视望得有些赧,要有要去拍他的动作,却是见他凑近到她面颊处,气息灼着唤了句宝贝。 沈鸫言复又喊她几声,随后缓声低沉道,“新婚快乐。” 她听得当即便咛了声,喉间所逸出的名字只单独唤了个沈,其余的便尽数湮于他印下来的烧然里。 不过是瞬间,他便将她往两边撇开,顺着心意将她的腿敞着,高高举着搭在自己的臂弯里。也没给褪,单单趁着那样开着的口,直接便来了。堆着的雪被他携着力地攥着,再往旁侧的那只,则是被他啜着,不断地印,这般发出的响真是让人仿佛下一秒就要厥过去,葛烟赧然十足,刚开始便被欺得不行,可再怎么喊,也只是让他更为俯身,抛出格外刁蛮的姿态。 “欸,欸,你怎么这样。”再怎么等不及,也不该是这般急啊。 而大概是新婚让他更为意-动了,她的音滚在掀起的浪中,再有感知时,下意识便要去提醒他,“这可是龙,凤绣,你别太过了。” “我知道。”更是深地给了她后,沈鸫言沉声在她面颊处,“但既然给了我们,不就是拿来用的?” “是让你用,也没让你用-坏掉啊。”葛烟开始低低地泣。他的实在是太过于灼了,每回往里更推时,像是要抹平内里的缩,杵得极是深刻。而今天似是额外探出了什么那般,记记深过记记时,都要点到那个点上才肯休止。 然而越这样她越收,两厢交加,那般顺延着缝,往外淌着的汩然,不过片刻便悄然润了整张绣着的被褥。而似是觉得这样还不能够,沈鸫言半撑起自己时,连带着她张着的那处都撑得不行,想着他大概是终于有了好心要给她缓,却见他拿了同样是绣面的枕头过来,单单地给垫着。 烛光落了整面,切割出光影,帘内像是落了疾雨,骤然打过时,黏着的哒哒声当即便狂了整间。 那样的小片仍是归于原地,却也因为漾了莹然的亮,透了全面,而空出的那个口,在承接了这般的欺入,往里嵌着的同时,将旁侧的面料带了进去。葛烟几乎是瞬间便察觉到了,这下再要出声,却是在受着的同时,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太过飚起,直至最后被哄着朝他说了好几声新婚快乐,他才终于肯发善心。 “不仅仅是好好等着我。”沈鸫言眉眼聚敛着疏散的笑意,“也是在好好地张着迎接我了。” --- 楼宇再往窗外,是户外所落有的泉池。 一楼虽说四面环海,但论及往外延伸出的场地,仍有海风迎面的好去处。 因为整幢楼依据岛屿上的山脉而建,推开阳台往树林森色中再漫步,便是隐于椰影中的泉流清池。 南法的初夏气候不算太燥,晚间温和适宜,水汽些许。 私人岛屿这边除了主岛逐渐有人在专门的安排下入住,论及周边环绕而起的岛群,也陆陆续续亮起了光。 这边星然点点,周遭林间之外,也漾起晚间海上独有的幢幢光影。 被从室内带往这边,直至反扣在石壁上,葛烟承接着身后那人不断而来的推入。不过须臾便有灌着的池溪顺延着动作缓缓地渗过来,和他的烧然一并,埋在了内里。 这样稍显极致的反差,让她在瑟之余,更为牵着引起他的灼。 葛烟的担心,也从会不会被人看到,转换为会不会不妥这方面。 毕竟也算是一楼,没人会爬到山上来。 可这边的清池是岛屿上自发沁出来的浅溪,汪着的清流涔着些许甜味,澈然见底。这般只供着两人观赏的景,在眼下却是被拿来用作别样的用途。 就不提那般荡着的弧度了,这般记记直来横往的凿,仿佛没有终点那般,很快,他便扦着她的身,只合着的那处仍贴住,转了个圈便让她复又坐于他的上方。 到底是托了过去一年,近乎“历练”过的福。虽说葛烟在这样摆出的姿态中,仍是不太熟练且控不好力,但总归比起当初最开始尝试的时候要来得好些。她两条细胳膊搭在他的肩侧,泉池间所漾着的波,骇然地拍于两人之间。而最深的时候,也就是此刻了,起着复又落着的瞬间,有那么几秒,她觉得自己要被堵得逸不出任何了。 葛烟眼皮洇出点粉,“你不要太过分了今天………” 沈鸫言眉目清浅,“我怎么过分了。” 听他这样说,她更是觉得自己太过于任由他去了。 原本因为婚礼,她早早地做好了准备,也任由着他的心思,挑了那样显出任意点的纱衫,只想着,她也是极为欢喜的那一位。 她乐然,且期待和他这样做。 可今天实在是,实在是,她都有点说不出口,只轻声道,“就是新婚,也不能这样。” “是新婚才要这样。”沈鸫言置若罔闻,托起她,啜着她泣得泛莹的眼睫,“新婚快乐,沈太太。” 葛烟憋了会儿,到底没抵住他后面轻声而来的那句。 “新婚快乐。”她抬眼,迎接他相渡过来的气息。 这回不知缓了多久,接近凌晨两点,他揽了揽此刻和他一并浸在温和泉池里的人儿,“要不要来点酒?” 葛烟累得连眼睛都没睁开,颇有点小忿的意味,“刚刚敬酒不让我喝,现在又允许了?” “不一样。”沈鸫言清冷音调氤氲在林间,自上缓缓地往下泄,“毕竟是新婚夜。” 葛烟撇开他要来作肆的指骨,“那我如果不喝呢。” “不喝也可以。”他说着竟是将杯里的酒缓缓地倒了,不偏不倚之中,尽数淋于她雪腻的肩胛处。 “………沈鸫言。”葛烟拖曳着音调,连扬起都懒得扬起,只单单唤了声。 却惹来他不疾不徐的反问,“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可是这酒就这么洒了,她半阖着眼,伏于他怀里,“肯定有酒落进去了,这清池该怎么办啊,是不是要毁掉了。” “刚刚就已经毁了。”他轻缓地笑,偏过头时,漆沉目光意味深长,“现在只是酒,你说要怎么办。” 葛烟凝滞片刻,忽而便没了困乏之意。 大概是和沈鸫言待久了,她瞬间便听出他话中意思。 只是这回她还想逃,很快便被人利落地捉住。 天空沉静,南法的夏天有着别样的和风舒缓。 对于自以为今晚终于能够好好休息的人来说,那是忿羞交加,泣了又泣;而对于再体谅却经不起撩-拨反而顺水推舟的人来说,那是怎样的迎风泄露,神张气清。 85 Butterfly 养点别的。 远方天际初升起平伏于海面的霞红时。 岛屿也终于迎来初曜升起的光。 垂着的透质纱帘泛着纯白, 沉沉地坠于地面,挡过扇弧形的落地格面窗。 晨亮缓缓穿过,顺着缝隙在空中弥散开, 衬出格外分明的颗粒。 再往里觑, 被褥旁侧落有的四周垂帘,轻拢着内里的昏昧。 拥着躺在龙凤绣面上的身影就这么相依着彼此, 一室沉寂。 葛烟这觉睡得很沉。 迷蒙之中察觉到沈鸫言有要起来的迹象,她伸出秀窄的指尖便搭在他颈间, 紧跟着侧身,倾身靠在他怀中。 她面颊近乎埋入, 嗓音略带着点模糊,“几点了现在?” 头顶上那人的声音缓缓泄下,“不算太晚, 你继续睡。” “嗯。”葛烟应是这般应了, 近乎是埋着的举措却没动分毫。 沈鸫言觉得好笑, 修长的指骨微弓拨了下她凝着的长睫,“拉着我不放?” 葛烟闭着眼缓缓地点头,再开口时,音调稍轻携了点贪眠的懒意, “是你说的今天算是给大家都放假啊, 现在起来又不能忙什么。” 其实也算是婚礼前夕便定好了的。 历经昨晚, 今天往后还留在岛上的宾客可以挑时间离开,亦或者是选择待下留岛游玩,毕竟算是私人岛群, 在时间上不加以有任何限制。 眼下这个点,识趣的人根本不会来寻刚过了花-烛夜的新婚夫妻。 也是觉得他自一年前起便花了不少心思准备婚礼,昨天又几番忙碌, 葛烟想让他多休息,旋即便轻抵在他肩侧,放柔了声调,“陪我好不好~” 沈鸫言不再有动作,低声应了句好便又抬臂揽过她,微突的虎口搭着便紧贴于她纤腰一侧,往他的方向倚靠。 这回两人再一并入眠,不知睡了多久,葛烟倏而惊醒,当即便出了声,“怎么了………” 她是被泛着微润的凉意给探醒的。 半睁眼朝前望去,沈鸫言清冷面容隐于明辉之中,此刻正垂着眸,眉梢轻敛。 被撇开的两侧之间那处,因为被涂着抹着,隐隐透着点微刺感,却也不算太明显。 他神色淡然,动作却放得极为缓,擦着的举措也不曾停。 “有点不放心,再涂点。” 葛烟颤起长睫,下意识要收起,却复又被他打开。 其实昨晚也抹了药的。 难得的红到了那种地步,总归要润下才会缓和点。 但无论怎样她也是享受的那位,所以也并未难受到哪里去,今早更是觉得还算可以,只携有丁点的酸罢了。 还想着再拒绝,但沈鸫言在这方面以往都十分强势,到底拗不过他,葛烟也就任由他继续以及察看。 终于被松开时,她赤着足往旁边滚,却是不知碰到了什么,堪堪停在半路。 绣面的被褥上,金银丝线难逃被润的命运,淋了个透,四处泛着褶,就是先前用于垫着的枕头,也落于尾部一处,随意地搭着。 关于先前的画面只瞬间便涌于脑海内,接连起这几乎是不能细看的绣褥,鼻前好像又嗅到了红酒的气味,萦绕之余,也让她粉颊如兰,眼尾泛水。 确实是太疯了。 不提先前所有过的,就是最后在椰林间的清池里,他竟是将红酒洒在了池内。那般倾下的红滓顺着她雪腻的肩胛一路朝着池内蔓延,沈鸫言捧着堆起的雪,边揪捏着樱然的俩点,边又偏过头啜着,似是要咽-下那般,酣然之余,再伴着那几乎是透了她全部的红酒渍,竟是噬了个遍。 池内被酒味氤氲开,原本的清溪也因为挞然而起的骇声哒哒,一再被凿出池外。随后再承接着他的欺入,鼻间都晕着红酒特殊的味儿。池内到最后被搅得近乎浊然,真真是每看一眼都让她头脑发了晕,仿佛被夏季的晚风熨过,无处安放思绪。 最后从林间被抱往回房时,还是葛烟非要沈鸫言亲口承诺,不会叫任何专人来,只他亲自来清理,这才算是作罢。 原先觉得每每已经玩得算是花了,哪曾想,历经昨天新婚,还能让她有过如此这般的新认知。 半撑起自己,到底是没忍住,视线寻到眼前的人,葛烟抬腿便踢了踢他。 --- 回笼觉也还算是足够,清神之余,两人再休整好,已经算是下午时分了。 葛烟用餐后复又在房内享受了会儿海风四面贯通过的舒然,从衣柜里拿出件薄衫的长裙换上。 这幢楼厅早先她降于岛屿上时便逛了个遍,这会儿结束了盛大且繁冗的婚礼,再接下来的所有时光,皆是彼此独处的安排。 没在主岛继续逛,两人乘坐海上飞机,落地在了群岛环绕的一座偏岛附近。 南法的下午,碧波璀然,翠海如松。 小岛周遭环绕着嶙峋而立的礁石,随着白色浪花的拍起,时隐时现。 岛屿临边的海岸线透着极为澈然的浅水蓝,晕开如宝石般的波伏,和那扑面的海风一并,缓缓敲打着的窸窣声仿佛都透着盐咸的潮气。 除却主岛以及部分可以引宾客入住的岛群,其余部分环于私人海域边沿的小岛,沈鸫言并未对旁人开放,而是单单留了下来,算是独享于两人的专属领域。 这座小岛面积还算大,也建造起了用于时刻能下榻入住的海上屋,悬木屋。 法式风情的小楼则隐于不远处。 立于岛上放眼四周,抬眸便能觑见环面的海……… 这座岛的特殊之处,便是足够平缓,没有任何伏耸的山脉。 而承接起这样近似平原的一望无际,再垂首,映入眼帘的,则是没有任何边际界限的——无穷花海。 和私人岛屿修缮工作并进的,还有这覆满了花的景象。 比起昨天那些空运而来,铺满主岛用于庆祝婚礼的落地玫瑰,在花海里栽种的所有,则是涉及到了各个品种。 前者凝露欲滴,却很是珍贵,不堪时间的一折;后者满目芳华,一一绽开时,反倒能持续很久。 两者各有各的好,却都是他的心意。 葛烟喜欢得不行,穿梭于花海间时,还在感慨,“上次来都还是小小的绿种子,现在竟然全都开了。” 初夏时节的南法,花期正盛。 除却当地特有的普罗旺斯薰衣草,银荆花,以及金合-欢花,额外栽种的,还有洋桔梗,荆棘蔷薇和玫瑰。 簇簇盛绽着的花拥在一起,直至漫到海边。 这样袅袅秉着的馥郁模样,顺着晴空当下的缕缕海风,弯了枝桠的同时,香意也几乎逸了出。 沈鸫言看她喜欢,牵着她去了最尽头的海岸边,“现在正好是花期,冬天再来,可能又是另一番风景。” “所以要趁现在多体会体会夏天的景。”葛烟应声而答,见他带她来了这边的尽头,复又侧目望向他,“怎么带我来了岸边?” 她的脸隐于明媚的光下,沈鸫言替她挡了刺眼的亮,倾身在她小巧的鼻尖上咬了下,“这座岛有专属的名称,立标的牌就在岸边,去看看?” “好~” 再走不过几步就抵达了终线。 顺着花田边沿朝外,抬眼便看见了棕色的立牌。 是简约又精巧的款式,静静地立于草坪一角。 视野再往下撂。 是一串法文小字。 Vallée des papillns 法文小字下,则落有中文的名称—— 蝴蝶谷。 “这是你取的?”她虽是疑惑,语气却携着肯定。 沈鸫言敛眸望向她,清疏眉眼间映衬了点淡淡笑意,“不喜欢你可以随时再取,再换。” “谁说我不喜欢了………”葛烟轻弯唇,随后定然道,“不换,就用这个。” 只是这花谷是有了,翩飞的蝴蝶却寥寥几只。 她嘴角微翘起,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随后拉过他,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这里有专门的守岛人,打理整片岛上海域,这片花海也在守岛人的负责范围内。 葛烟从那里拿了铲子和浇壶水,来来往往间寻了好久的地儿,终于在一处略有凹陷的花枝间停下,随后半蹲了下去。 沈鸫言帮她拎着长裙的裙摆,顺带着又将垂落在瓷白脸侧的几缕发撂至于耳后。 想起自刚才拿种子起她便一派神秘的模样,他有些失笑,“种了什么进去?” “现在不打算和你说,你也别问了。”拍拍手站起来,葛烟抬起长睫看向他,“等之后开花结果了,我们再回来?” “开花结果?”沈鸫言捞过她纤细的腕骨,不紧不慢帮她拂开落在指间的灰,“那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很长时间也没事,可以等啊。”葛烟任由他帮她清,旋即倾身朝前挽住他,近乎是轻呵着气,“反正会回来就是了。” 沈鸫言敛目看她,掰过她下颌覆上去,“一起回来。” --- 在南法的私人岛屿上逗留了十几天。 随着宾客的逐渐变少,葛烟也随着沈鸫言乘了湾流回国。 洲湾岭壹号原本就有两人在住,此前在婚前所购入的其余五幢,装修以及打通,早在半年前就完了工。 这几幢算是半环于壹号的建筑,虽然俯瞰江景的视野不及壹号,但毕竟也算空中楼阁里颇为典型的户型,此次皆被沈鸫言收入麾下,当初甫一成交便有相关的热闻发出报道。 就连标题都描述得绘声绘色,说大佬为博美人欢心,豪掷重金用作婚房,恐怕是今夜住壹号,他日住陆号,日日不重复,周周有新房。 千倚当时看到这条新闻,还好奇来问。她转发给葛烟看,还特意圈出最后那半句话,惹得葛烟在赧然的同时,都不好意思否认。 毕竟加之林老师所送的………他也确实购入了这么多。 对于沈鸫言这样的举措,葛烟倒也习惯了。 而提到此,除了目前还想不到用处,只暂时闲置的其余几幢,洲湾岭贰号直接被沈鸫言改成了她的专属舞房,用以平日里练功亦或者是偶有排演。 这间比起壹号主卧旁侧的那间,还要来得宽敞和偌大。 论及这样的舞房………后来其实也有了别的用处。 只是不好往外细说。 婚前婚后的日子予两人来说,也并未有什么不同。 总归是婚前便住到一处的人,此时此刻只更显光明正大了。 唯一没变的,则是两人时常碰不到一处去的行程。 他往来于沈氏和洲湾岭间,偶尔撞上葛烟京芭那边有安排,便先送她去剧院。 葛烟再开启的,则是同样两点一线的路程,只不过将大平层替换成洲湾岭罢了。 这天,两人难得都有闲暇时间,各自忙碌完以后,一前一后抵达洲湾岭。 汾城这会儿又迈入新一年的盛夏。 微燥的气息横蹿于空气间,裹挟着恒温都抵挡不住的热意。 沈鸫言回到家,迈上二楼时,葛烟正半伏在软塌上看投影的视频。 她听到动静侧目望去,来人长身颀然,正立于镜前。 顶灯泄下的亮笼着他清绝的眉弓,沈鸫言略偏过头,垂眸,修长漂亮的指尖搭在喉间领口,不疾不徐地松解领带。 这一番惑人十足的模样,饶是她和他已然相处了这么久,还是会时不时被惊艳到。 这样清越又极具蛊惑性的极盛面容,光是看着,都只觉……… 葛烟半撑着脸,自以为无声地望。 下一秒,清越嗓音自他那处缓缓传来。 “再这样看我,它会直接出现在你的手腕上。” ………什么出现在她的手腕上? 葛烟视线稍稍往上撂,正好迎上他带笑的漆清目光。 而论及那个它。 应该是他的领带。 “………” 径自想象了一番那般的画面,葛烟又想挠他了。 懒得理人,她干脆侧过脸颊,拿起中控调试器,让窗边帘幕自动阖上后,顺带又给投影幕布调换了个方向。 眼不见为净。 然而这般自顾自的躲人,当即惹来他要来软塌这边捉人的举措。 纤窈腻白的脚-踝被攥起,沈鸫言偏头在上面碰了碰,葛烟瞬时便泛起了痒,蔫得不行,连忙笑闹着讨他的饶。 等到闹够也笑够,见他半靠在那里看文件,葛烟干脆从软塌上趴到被褥之上,随后半伏在他的怀里。 抬眼望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她的嗓音莫名缓了半拍,“你觉得………” 听她话落一半又不语,沈鸫言收回视线,目光落于她面颊处,“怎么了。” “你说………咚咚它………”葛烟停顿片刻,到底还是轻然出声,“是不是也该有个玩伴了?” 沈鸫言似是了然,从鼻音里应了声,极为好听,“想再养一只?” “算是。”葛烟应得很快,不过几秒反应过来后又紧跟着道,“但又不算是………” 这下他笑了,“什么叫不算是?” “就………动词算是对了,名词可能还要替换一下。”迎上沈鸫言睇来的沉然目光,葛烟指尖轻点乱划,“这次想养的,大概是别的。” “沈太太,话没有说一半的道理。”沈鸫言眼底倏而起笑,“这个别的指什么?” 葛烟被他唤得面颊涔热。 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该是明白的。 却还要来细问。 顾及不了这些,她嗓音倏而变得细了,几乎要飘在空中,“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想养个宝宝?” 大概是刚才看的视频有所触动,随后又紧接着觑见他那般极盛的面容。 葛烟光是放在心里想想,就觉得神奇。 这样接连血脉,毗邻心扉,串联起彼此的存在。 该是怎样缓缓相融了他们俩的所有,随后才诞生在这个世界里。 比起她这端的长睫颤起。 那一端,沈鸫言迟迟没出声。 葛烟再要催人,抬眼便承接起他几乎迎面而来的稍灼气息,“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又意味着什么吗?” 她怎么会不知道? 只是他以往从未提及过此方面的事,似是不曾计划过,也不曾想过。今天甫一提起这个话题,便如同潮升,再往后便是滔了天的迸涌,止都止不住了。 沈鸫言没等她再应,长指挑起她小巧的下颌,沉沉地睇入她双眼,“中途你要是不想了,可以随时喊停。” 这话说的。 不知指的是她所提出的愿望,还是指,为了实现这样的愿望,所需要的过程。 葛烟揉了揉有些烧然的脸,当即离开他的怀抱,径自瘫在旁侧的枕间。 她虽没哀嚎,却也觉得,自己大概是跟他待久了。 好像无端得便会想多。 她在这边埋头以此缓和心虚,沈鸫言却没放由她去,不过片刻便压了附过来,啜在她耳边,清冷音调压低,“那我不戴了。” 86 Butterfly 养宝宝。 汾城的盛夏迎面拂浪, 空气自地面氤氲,腾起间交织出如蒸笼般的烧。 室内却清凉如斯。 陇桂馆内,微风轻许, 宽敞寂然的包厢四角,分别落了几块滴有桂露的冰缶。 冰缶沁出的凉意丝丝缕缕,雨雾般落于面上, 又洇有浅淡花香,很是清爽。 今天来赴私人家宴的, 除了沈煜城和林妘两人, 还有自先前婚礼一别,许久不见的沈煜林。 算是小半个沈氏的家族聚餐,三个男人在圆桌一侧不断交涉, 商讨公务以及政务上的事, 林妘不感兴趣,便拉着葛烟一起,坐于旁侧说些小话。 有关要宝宝的这个话题,葛烟不过才和沈鸫言讨论过,眼下听林老师复又提起, 倒是有些赧然。 林妘见她长睫颤起,当即笑得厉害, “哈哈, 原先他都不让我们和你提这个呢。” 葛烟的好奇心彻底地被吊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林妘拿起碧绿瓷盅,啜了口清茶, “那会儿说是还早,没打算生。” 葛烟是真不知情,抬眸觑向旁边的沈鸫言, 他侧着脸,清冷眉眼笼于昏昧的冰雾中,神态疏散。 再转眼时,她望着林妘,低声喃道,“老师,他什么时候和你提起这个的?” “很久了,应该是你之前刚从维也纳表演完回国吧,他来城北让周嫂给你煲汤,走的时候顺带说的。” 见自家儿媳这般模样,林妘哪儿还有不明白的,当即呵笑两声,“他没和你提起过这事啊?” 葛烟凝滞了会儿,旋即诚实地摇摇头。 如若追溯到上次她去维也纳。 那确实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原先以为他对于孩子这方面是并不怎么在意的态度,或许又因为要和她二人世界,所以从不曾谈及有关宝宝的话题。 眼下再看,原来很早之前他便顾及到了。 到底是要顺着她的意愿,只有她想生了才可以,所以也连带着提醒周围人,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心间仿若淌了热油那般,汩汩地熨着人,葛烟垂眼。 面前却倏而推来一碗她最爱的糖水。 青花瓷的壁面上搭着他修长分明的指,虎口微突,料峭好看。 她微微偏过头。 正好迎上沈鸫言睇来的漆清目光,眼底笑意倏起。 葛烟紧跟着轻弯唇,顺着心意揪了揪他冷感的指骨,随后才舀起小汤匙,缓缓地用。 --- 其实自那天在洲湾岭倏而谈起这方面并确认以后,沈鸫言便应承了自己的话。 自那阵子起,便不再戴了。 也正因为此,竟似是玩出了花那般,比起先前还要来得疯些。 葛烟哪成想过,这不但是让沈鸫言得了那般的趣,便是以此开始的福,利日子,竟是让他过得额外销,魂。 近来每每穿着的小-衫都是越发少了面料的式样,只堪堪几片碎料似的布。而更因为惯常穿了,反倒成了她衣柜里比较多的款。 这天,她刚去换裙子,返回的途中,半边兜着的晃嘟嘟还没装好,便连人带着那几乎不成-形的薄衫,去了再往内里的衣帽间,绊着就倒在了毛茸的地毯上。 比起之前在岛屿上泄着落下的红酒,这回则是特意从南法带回,用普罗旺斯薰衣草特制而成的精-油露。 袅袅而起的香意在涂了所有以后,缓缓地散开。沈鸫言拿了珠子式样的一小颗,让她的那处包着又含了衔住,稍稍煨起后,只刚融了,便利落地欺入。 这般的润是往常没有过的,而又因为他迸着的勃然,是十足得烧,直来横往之余,也不过凿着的几瞬,毯面几乎是瞬间便被浸到了底。 这样淋起的音,携着薰衣草的凝露香气,那样闷着的调儿骤然便飚着扬起,拍着打着之余,哒哒得骇然。 诚实而来,这般没了任何阻-碍,也没了多余阻拦的贴着,是每记都能入到灵魂中去的镶嵌。只她缩着往里收了点,那淌着朝着下方落的所有,即刻便能淋透两人的根处。 葛烟早在他没戴的最初时,便有些承接不来,毕竟是直面所能感受到的他,杵着更往内里推时,感觉所有的褶都要被熨平似的,只埋得她几乎说不出任何话语来。 好比此刻,她讲得极为缓慢,最终还是长提了气,才在他仍然未停的时候,断续地出声,问他之前怎么和其他人说,不要在她面前提及孩子相关的事。 沈鸫言清冷音调稍沉,“这种时候还要问吗。” 葛烟被细且缓地磨着,快要迸了之余长睫不断眨起,“我为什么不能问?” 见她不过因为他沉然的碾便不由地颤了瞬,连带着那处都扯得更为圈住,他无声失笑,漆黑眼眸凝如云雾,似是要在下一秒便滴出水那般,“你明明知道我的答案。” “沈鸫言,你。” 知道是知道,就还是想让他亲口说啊。 但这人也太过分了,她感觉自己全然泛着薰衣草的味儿,就这还不够。 偏偏他记记都点到最为深的那个点,再嵌着时,揪着不放似的,直凿得听话了,才有要放过的趋势。 葛烟是真的忍不了了,她面上因为泣而极为娇美,只飘着声音唤他,“老公。” 当即便惹来他沉声的应和。 可比起想象中的放过,历经这声沈鸫言似是更加得起了,明晰指骨扦于她的两边根处,往上高高地举着时几乎让她的翘-挺离开毯面,承接着雨似的挞下。 旋即再往旁侧大剌剌地撇开时,这样呈现而出的一字,让她正面招架了他自上往下的嵌。 “会不会太开了点。” 葛烟话落便开始摇头,低低地泣着。那样涔起的娇和泛着的莹是只要低头便能觑见的景,沈鸫言双眸漆黑如潭池,只哄着让她继续照做,“不是说要宝宝,这样才能有。” 或许是开了才能更往里面, 她今天很是酥,只觉得被这般欺了个透,迷朦间,竟是倾身朝前,自发地抵在他的肩侧。 葛烟半阖着眼,嗓音细若蚊呐,“怎么,怎么听起来像是你胡诌的。” 沈鸫言偏过头,啜着她左边的雪,“那我退了?” “别。”她当即揽住他人,这回是彻彻底底地闭了眼,轻轻地小忿他,“你这是半途而废。” “没打算半途而废。”沈鸫言清浅地笑。 他撑起自己,沉沉睇她时又用长指-沾了新的精-油,附在堆着的雪上,就这样洇开,“沈太太现在一心要宝宝,好像不怎么想我。” 而随着话落,他本来要退的又返了回来,引起啵的声。 “这分明是一样的。” 要宝宝的同时,也是想他啊。 “是吗。”沈鸫言清绝面容携着雾色的沉,唤她时淳然的调都低了些许,“烟烟,证明给我看。” 他说着执住她不放,桎住人后又攥着。 葛烟赧得不行,到底还是如他所期许的那般。 复又再张了点后,自己抱着自己。 “这下总归好了?” 沈鸫言却半晌没吭声。 还是太过天真了。她因为撑起而张着的地方,凝着的是先前刚有过的那回他所留下的。那般的浊自内里朝着外面漏,缓缓淌着的同时,又和不断收着的,莹然的红相衬。 沈鸫言定定地望着,漆然双目更浸上墨深。 再附来时,他携着她便去了窗前,清冷音调低得不行,“可能不会好了。” 或许是说得稍微保守了。 不仅仅是可能,而是肯定。 也不尽然是今天,而是整个晚间。 --- 那天直到后来,葛烟都在小声控诉,觉得他太过分了。 而再往后有关过分一词的展开,沈鸫言不紧不慢地便诠释到了底。 窗前,软塌,地面,厨房,就是楼梯转角以及顶楼温-泉池旁的游泳池,都落有他们相携的身影。 比起宝宝这事,两人显然更享受这般体验的过程。 不过确实是有些频-繁了,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好消息终究是顺风传来。 葛烟中招是在来年的二月春。 身边人知晓她这一消息时,都欢喜得不能过,刚落了芽苗似的种呢,就开始送起有关宝宝的礼物了。比起先前收到的,近乎是堆成山的房产,眼下因为宝宝的到来,更是往上抬了一个台阶。 她孕期倒是没受到多大的苦,但到底知晓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为了避免或许会到来的难受,葛烟去问了葛楹,得来的答复却不一样。生葛丛鹭时,葛楹受了很大的罪,连带着葛丛鹭从小身体便有些微弱,后来才好起来,而生葛烟时,反倒比较顺利,几乎没怎么遭过罪。 葛烟听了略有恍惚,可她毕竟是头回,到底有些蒙然。 沈鸫言却是准备齐全的那位,常年在会议室里停留的身影,以及那执住冰冷钢笔的指骨,也会在晚间,在洲湾岭这处,于笔记本上记录她所有的感受。 以便哪天不适了,便能即刻唤来特配的家庭医生。 葛烟的情况稍稍有些特殊,历经了前期的难受后,才渐渐好了起来。 大概生命都是强大而神秘的,或许是感知到了什么,小宝宝只作乱了会儿,往后又乖得不行。 惹得葛烟在新奇的同时,满心欢喜地期待小生命的到来。 孕后她也没停下芭蕾相关的所有行程。有关排演,她在观看群舞彩排时,会记下动作顺便给出建议,方便之后自己再登台时,能快速进入状态。而论及巡演演出的所有日程,都在她和宋李的相关讨论下,往后推了一年。 哪怕现在所有的登台演出都不方便再参加,她仍是打卡打点,照常去剧院。 进行些姿态的舒展以及排练,并不曾落下。 剧院里的人对于沈鸫言的亲自接送………几乎是免疫了。 或者说,只要葛烟每每按照她自己的日程来京芭,那么同一天的后院里,便会静静地停留一辆漆黑流畅的车。 毕竟是先前两人公开时堂堂沈总便有的举措,就算现在知晓葛烟怀孕了,对于这位大佬近乎形影不离的相伴相陪,一群人在见怪不怪时,也还是抑制不住地暗暗嚎叫。 上天啊,谁能给她们也送来这么位清绝的神仙男人啊! 剧院里纷纷探出的头颅一如既往,葛烟迎着众人灼视的光,和群舞演员们摆手说了声再见后,缓缓地走向漆黑加长的车身。 她还没完全坐进宽敞的后座,纤腰便被人轻轻揽紧。 关了车门,眼见前座的耿秘书复又将挡板悄然无声地升了上去。 她转身便轻拧了他一把。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了轻淡的笑意,置若罔闻之余,任由她玩。 “今天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清凌目光落在她泛粉的面颊上。 大概最近养得不错,她狐狸眼泛着雾似的水,腻白的面颊透着瓷般的皙亮,莹润娇然。 唇瓣泛着浅色的红,携着玻璃似的透明感。 殊色馥郁,全然不似是怀了孕的模样。 “没有~”葛烟翘起嘴角,也没去看他,身子自然地往后靠,落在他怀中时,轻声道,“今天还多练了会儿。” 之前林妘特地寻了专业的瑜伽师予以配合,说是正常的练舞并不影响什么,如若有实在不能确定的姿态,再去确认就好。 其余时间,放心开练便是。 她现在身心俱携轻快,如若不去剧院,便在洲湾岭中的舞房练习。 一来二往,状态更是好。 眼下见车子缓缓驶往汾江方向,葛烟倏然想起什么,转而低声凑至沈鸫言身前,朝着他轻语一番。 随后耿秘书便听自家老板吩咐,“去城郊。” 方向盘打了转,前进的路途骤然翻转。 沈鸫言侧目望她,“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那了?” 葛烟长睫落了阴翳在眼睑处,“………就是突然想吃糖糕了。” 也是先前蒋绯告诉她的,说城郊的东区,有一家糖糕卖得特别好,又香又润,甜津津的。 毕竟是糖过多了的那种小食,葛烟迎面望向他,“………你该不会不想我吃吧。” 沈鸫言从善如流捉住她秀窄的指尖把玩,“去买。” 卖糖糕的地方算是间小铺,路边也摆的有摊子。 是位老人家在卖,收拾得颇为干净。 沈鸫言不吃,葛烟一口气要了三个。 见她这样难得有食欲,沈鸫言顺着她买了后,到底还是提醒,“孕期要控糖,少吃点。” 不提怀孕本身就辛苦,大概秉承了沈氏家族一贯的基因,葛烟怀的是双胎。 根据家庭医生以及私人医院的医生所说,她就是身体再好,孕期都需要格外注意。 葛烟视线凝在沾了糖粉的糕体上,“………我就吃几口。” 沈鸫言敛眸,清冷的面上无甚表情,却也任由着她吃完了一整个。 帮她掀着稍显烫的纸边,他拿了车上自带的湿巾,亲自给她擦。 见葛烟凝露长睫眨起,定定地看着他,沈鸫言无声失笑,“还想吃?” 葛烟嗯声,声音越说越轻,“这次不单单是我了,宝宝们也想的。” 沈鸫言伸臂搭于她还未完全撑起的肚子,稍稍覆在上方,眉骨轻抬,“你这样说,不怕宝宝们听到了?” “这是特殊感应,你不懂………”葛烟揉了揉脸,这样说着却也仍是没退步,因为她知道,他就是会额外纵着她。 “只能再吃一个。”沈鸫言倾身朝前,眼底映出淡淡笑意,“往后几天少碰点。” “嗯………” 葛烟应着,却是在想,周嫂过几天还要给她煮汤团呢。 那个也必须得吃到。 思绪再转,乍又想起刚才那番有感应的话,葛烟弯唇轻声道,“真的要养宝宝了,还是两个呢………” “再多养一个。”他清冷出声。 迎上她倏而抬起的如水双眸,沈鸫言在她唇上啜了瞬,“你也是。” 87 Butterfly 小糖糕和小汤团。…… 晚秋落叶绿间掺黄。 秋老虎接连返潮, 耀武扬威地秉着。 闷闷的热熨在肌肤之上,更显几分微燥。 葛烟晚间没用饭,去了室外。 她长裙刚好拖曳着盖过脚腕处, 慢步时, 腻白的踝骨隐于晃着的裙摆间。 洲湾岭叁号整座被建成了玻璃花房, 大面积的阳光花圃随着每个季度的交迭更替, 由花艺园师专门打理,换成当季的时令花色。 眼下最合宜的花是白茶和昙花, 黄花槐和西洋鹃簇簇绽开, 纤袅地秉着, 额外好看。 近来她想了,便在这边缓缓踱步,赏景之余,也算是活动。 今天倒是例外, 没过来多久便被沈鸫言引回了壹号。 他带着她去了厨房,落座于料理台的桌边时, 面前摆了碗圆鼓鼓的汤团。 葛烟狐狸眼当即涔起亮, 再转头时望向他, “不是说要少吃这个吗?” 她孕前期接连吃了挺久的甜口汤团, 那会儿沈鸫言虽控着她,也抵不过她的讨娇,每每产检后见指标都正常, 也就任由着她吃了。 到了后期葛烟没再多碰, 为了自己也为了宝宝,严格控制了摄糖量,只偶有想了,便尝一口。 今天这样一碗, 风打哪儿吹来了? 她心思全然放在脸上,额外好猜,惹得沈鸫言无声失笑。 “让周嫂换了内陷。”他执了汤匙,递到她指间,“多多少少用点。” 葛烟怀孕前期中期食欲都还行,只是最近,好似又恢复了孕前那般,胃口不算太大。 换了内陷的汤团没放甜,却是这个季节难有的素色。 荠菜尖最嫩的部分拿来掺海参虾贝,吃起来很清爽。 所以哪怕不是预想中的,葛烟还是就着这样的鲜味多用了几个。 毕竟她晚上没吃什么。 用过以后又去缓缓漫步了会儿,她眼皮耷拉得厉害。 葛烟原本就是额外贪眠之人,孕期则更为显著。 下午时分刚有专业的按摩师和护理师上过门,她舒展了身子后,困意来得早,不到八点便乏得不行,洗漱过后便要去睡。 沈鸫言原本还要去忙公务,见此当即从书房里迈出,也跟着她上了床褥。 葛烟纤窈的指尖搭在他肩侧,另只手抬起揉了揉自己的眼,“你不用继续忙吗。” 沈鸫言顺势揽她入怀,清癯轮廓隐在床头灯的隐绰光影里,“不用管那些,过来陪你。” 他长臂稍抬,摁下旁侧的调控器,主灯熄灭后,只留有壁前灯缓缓晕了点亮。 不过瞬间,室内便拢了半昧的昏色。 好半晌过去,沈鸫言听她声息稍起,修长分明的手探过来,在她的长睫上拨了拨,声线含了点淡笑,“刚才还说困得不行,到现在还不睡?” 葛烟闭着眼,微微喃道,“总要给我时间酝酿一下啊………” 他应了声,径自停了许久。 再开口时,清淳嗓音自头顶往下泄入,送进她耳廓,“怕不怕?” 这个话题突如其来,但葛烟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她抬手在他清劲的肩侧划圈,轻声呢语,“为什么会怕?想宝宝都还来不及。” 而如果真到了那天—— “顶多………就是有那么一丁点的担心?” “担心也不需要。”沈鸫言揪住她的指尖包在掌心里,“我会一直陪着你。” 葛烟翘起唇角,倾身朝前抱着他,也算是酝酿够了,彻底安心地入睡。 只是孕期睡眠难有中断的时刻,后半夜她略有不安稳。 乍又惊醒后,旁边的人也紧跟着半撑起自己,清冷面容落在皎然的月色里。 “又抽筋了?” “嗯………” 沈鸫言了然,按照先前惯常做的那般将修长的指尖探来。 轻轻给她揉捏腿肚。 先前骤然的筋脉抽搐因为他的动作而渐渐缓和。 沈鸫言垂首,手中动作未曾停下,“我来,你困了继续去睡。” 葛烟却是没听。 她顺势攀在他肩头,眼眶悄悄湿了瞬。 径自再埋入他颈间,葛烟颤起长睫,胸臆间的情愫蹿得厉害。 好像越到这会儿………便越感性了。 --- 宝宝诞生那天,汾城落了场难得的瓢泼大雨。 也是恰恰好,沈鸫言前脚刚从私人医院的套房里出发,前往沈氏。 没到公司多久,那边便传来葛烟的消息。 孕期的最后一个月,她住进了沈氏旗下隶属的私人医院。 贵宾套房宽敞偌大,直接落了一整层,沈鸫言没回洲湾岭,和她一并住了下来。 葛烟早两个月便没再去剧院了,最近隔三差五有朋友过来探访,倒也不算是枯燥。 便是刚刚两人分别时,她还嘱托说带本格言最近新出的芭蕾杂志给她看。 再有消息,沈鸫言顾不得正在开的会议,当即驱车赶往医院。 不提葛楹梁致臣,林妘沈煜城,外加沈煜林都守了过来。 见沈鸫言立于长廊之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 哪怕那副清冷的面容此刻淡着神色,没有任何表情。 瞧起来,却是比窗外的雨天还要来得沉郁。 似是凝起雨雾风暴前的那一刻,堂堂沈总,竟也有心绪格外暴露的时刻。 葛楹和林妘是过来人,大概知晓他此刻的心境,上前抚慰几句后,并未再说些什么,只静静地和他一并在无声中等待。 窗外雨帘成幕,长廊泛着青黑的灰色,雷雨阵阵。 等到真正结束的那一刻,天光却倏而乍亮,劈开空气悬浮着的颗粒,送来几束极为明媚的光。 亮色顺延着窗缝在地面铺陈开。 隐隐有啼哭声传来。 助产师蓦地推开门,语气携着极为喜悦的盛意,“恭喜贺喜,沈总,大人健康平安,宝宝是龙凤胎哦~!” 沈鸫言停于廊间的颀然身影稍只稍顿片刻,随后朝着里间迈去。 葛烟这觉睡得很沉,辗转醒过来时,床前隐隐地显出道熟悉的身影来。 她稍有迟钝,只定定地望了眼前人好一会儿,才缓缓出了声。 “………怎么不说话?” 见沈鸫言漆沉目光只落于房中,不偏不倚锁住她,也不出声,葛烟抬手便在他的虎口上掐了掐。 她半撑起自己,想要起来,沈鸫言才有了动作,将绵软的抱枕放置在她腰后,轻轻地垫着。 葛烟环顾四周,问了几句,才知道其他人都被沈鸫言屏退走了。 自宝宝降临后,他便先来了这里陪她。 葛烟听了唇角忍不住弯起,抬起指尖在他的掌心里稍稍挠了挠,“沈总该不会是觉得,我醒不过来了吧?” 沈鸫言目光沉凝,不知过了多久才掰过她皙白的下颌,在她唇上印了瞬,嗓音轻缓略哑,“不吉利的话少说。” ………那又是谁一瞬不瞬地在这里守着呢? 葛烟长睫眨了下,和他又低语了几句,想起别的来,连忙抬眼问起,“宝宝们呢?” 沈鸫言听此将旁边的摇篮床推至床边。 这下葛烟狐狸眼都泛起似的雾色,低头垂眸,目光在捱着的两小团上掠过,嗓音轻柔,“真漂亮,是两个女孩儿吗?” 沈鸫言撩起她落在瓷白脸侧的乌发,眼底笑意倏起,“是哥哥和妹妹,龙凤双全。” “这样………” 葛烟眼睫颤得更为厉害了。 她没关注过别人家的,只是觉得自家的,好看得有些过分,刚生下来就是软糯的两个小白团,唇瓣红得剔透。 好比此刻,小家伙们并排躺着,小手儿在空中虚虚地晃。 眼睫湿漉漉地垂于眼睑处,面颊漾出盈溢着的弧度,嫩生得不行。 襁褓里托起这样新生的两只,是别样的绵软。 她只觉自己的心好似都要被煨化了。 “它们的手这样小。” “眼睛现在居然还没睁开呢。” “好软………” 葛烟小心翼翼地触了触,终于反应过来时,转眼朝着沈鸫言望去。 却径自迎上他睇来的目光。 她的面颊被盯得泛起赧然的绯意,抬起手要去点他,“………怎么只光看着我?” 沈鸫言眉眼间聚敛着笑意,捉住她作肆的指尖,偏过头轻碰了碰,答非所问,“我很喜欢。” --- 沈家新出的这两个小宝贝,可谓是在最为强大的光环中降临的。 不光是秉承了沈氏一族的重视和期许,便是周遭豪门氏族得知喜讯后,送过来的礼物纷至沓来,近乎是堆积成山。 更别提周遭亲朋好友对于两个宝宝的喜爱,不用说都溢于言表。 而比起这些,重中之重的环节,还要属取名。 沈氏是百年传承的名门望族,这样携有深藏底蕴的世家,在族谱上迎来新一代的落名,颇为重视。 这一辈的字原本由沈族的老太爷来定,但秉承着传统,迎来的这一代,竟是可以自定,大家便交由小两口,让他们两自己起。 其实不这般提,沈鸫言原本也自有主意。 和葛烟商讨后,大名很快便定了下来。 哥哥名为沈青峄,妹妹则唤作沈卿予。 峄,又称之为邹山,有豁达不凡,胸臆襟广之意。 盼他犹如山峦般稳沉,却又能劈开地袤,承天起地,坐落于巅峰。 予,可通愉,推予也,是天生的福临之意。 盼她能在充满爱和福气的同时,惠泽深厚,接连承起天降的福泽好意。 沈鸫言正式在满月酒上宣布这对龙凤胎的名字时,来此赴宴的宾客听此寓意,当即哗然。 ………这可真真是捧至心尖的宝贝。 而比起沈家金疙瘩似的龙凤兄妹,有关沈太太的热闻,风头好似更盛。 满月酒宴落于洲湾岭陆号。 单单布置整座陆号来当做晚宴的场所,据传便花有好几个月,所挥洒的重金如流水一般。 觥筹交错间,奢华极尽,绸布迤逦。 比起婚礼前所发出的那些请柬,这回满月酒的邀请函,只单单由他一人攥写—— - 烟烟予我,唯卿卿矣;今有喜讯,邀宾来至。 华风满枝,和月甚明;以此往后,白首赴倾。 - ………这样的诗句不仅为沈鸫言亲自所作。 那笔迹一字一句,风骨之余,尽显遒劲。 除了被展现在邀请函上,酒宴落座的名片背后,也落有相同的话语。 表面是邀请来赴满月酒,词句间却处处提及葛烟。 有聪明人稍稍提点了下,众人随即又恍然大悟。 这诗句里里外外单显出夫妻二人的情趣还不够,细思想来,竟和沈总家双胞胎的名字对上了! 沈青峄,沈卿予。 是卿卿赐予的礼物,情意连绵。 众人纷纷感慨之余,只觉牙酸得不行。 在打趣之余,不免又艳羡起葛烟来。 而处于热谈中心的当事人却是无暇顾及,早早地便回了洲湾岭的壹号楼。 她满月酒宴陪他没多久,沈鸫言便让她退了。 毕竟才生完孩子,身心俱是虚弱的时期,还是需要多些休息。 葛烟也没推据,她心念了两个宝贝,将宴会放心地交给沈鸫言后,迈向壹号楼的心情也有些急切。 龙凤胎在满月酒宴上亮相一瞬,很快便被送了回来。 葛烟回到时,哥哥妹妹睡得正熟。 其实比起大名,兄妹俩的小名极尽可爱。 因为她孕期额外喜欢吃糖糕和汤团,小名就这样被沈鸫言定了下来……… 哥哥是小汤团,妹妹是小糖糕。 这小名传到林妘那里时,还被笑了好一阵。 据传先前沈董和其胞弟,也有类似延伸开来的称呼。 夜色如水,葛烟默默地盯了会儿小家伙们,任由心间淌过热油似的汩动迸起。 再转眼,主卧内不知什么时候放置了蛋糕。 这是满月酒宴上特意为两个小宝贝定的八层塔奶-油蛋糕,哥哥妹妹各有一整塔。 但毕竟还是两个小奶娃娃,吃不了,只单单图个好寓意。 估计是觉得她想吃,沈鸫言便让人将最上面的那层特意分开,送了过来。 葛烟在这边洗漱拾掇,弯腰坐于床边时,复又要去看两个小奶团,主卧的门被轻轻推开。 随着极其细微的声响,她转眼望向门边,迎面便是沈鸫言颀然立于那处的清挺身影。 他双目漆清,臂弯里搭了西装的外套,“还没睡?” 知晓他现在应该是忙完了满月酒,葛烟眨眼应了声,“嗯………” 他随意地将外套扔掷在软塌一角,放缓了动作朝里迈,“宝宝们呢。” “正在睡呢。”葛烟柔着音调轻声道,“刚才一直都是周嫂在看,现在宝宝睡熟了我让她休息去了。” 话刚落沈鸫言便逼近床榻,单膝抵在边沿和她的两-腿之间,俯身将双手撑了过来,落于她肩膀两侧。 “喂………”葛烟哪能抵挡得住这样笼来的气息,顺势便倒在了床褥之上,颤起长睫去看位于上方的他。 顶上的光泄下,被沈鸫言清劲的肩侧抵住半边,衬出淡淡明辉。 迎面望去时,他眼神漆黑沉然。 葛烟被望得没法儿,细着嗓道,“………要有也不是现在。” 沈鸫言却只是定定看着她,未曾言语。 时间一分一秒逝过,就在葛烟以为时间都接近静止时。 上方的人笑意浅浅地晕开,就这样浸在那般清疏好看的眉眼里。 “我也没说现在。”沈鸫言睇着身下的女孩,悠悠道,“等下先看宝宝。” “………” 怎么听起来好像是她很迫不及待的模样? 由被动变为主动不过是瞬间的事,葛烟咬唇,当即抬腿要绕过他俯撑范围里的桎-梏。 却被他攥住细嫩的脚踝,偏过头,不偏不倚在她的踝骨处印了下。 葛烟这下嗓音飘得极轻,开口便唤,“沈鸫言………” 沈鸫言敛着双清绝的眉眼,稍稍起身,顺势捞过她的手,递至他领口处。 “帮我解了。” 葛烟倒是没推辞,纤窈的手放置在他领带上,开始缓缓地解。 但许是很久不曾帮过他了,她这回解的实在是慢。 软搭搭之余,好半晌都没解开。 沈鸫言难得轻叹了声,乌然漆黑的双眸垂下来,幽幽地锁住她。 葛烟自觉心虚,却还是轻声问,“………怎么了啊非要这样看我。” 他笑,“在想是不是一孕傻三年。” ………葛烟当即停了动作在他颈间挠了下。 她狐狸眼涔着雾,“说谁傻呢。” “谁应谁是。” 两人复又闹了会儿,到底是怕吵到宝宝,沈鸫言自己解了领带后顺势压了过来,只附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段时间辛苦了。”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葛烟两条细胳膊搭在他肩侧,闻言朝他望去,稍稍有些疑惑,“嗯?” 沈鸫言撑起自己,敛眸望着怀中以及身下的她,视线落在她泛粉的面颊处,“怀孕到现在。” 原来是指这个……… 可比起她,他所作以及所准备的一切。 让她泛起的负面情绪都消弭了。 停顿了半瞬,葛烟弯唇,轻呵出声,“还好,不辛苦的。” 她扬起细长的颈,稍稍抬起头,朝前在他性感的喉骨那里吮了下。 这样也算是嘉奖,葛烟动作完说一块儿去看宝宝,话刚落,纤腰便被他揽过来的指骨用了力地扦住。 沈鸫言清冷音调携着沉色,“在那之后的时间总可以分给我了?” 葛烟不明所以,“………什么时间?” “今晚。” “………” 88 Butterfly 这么馋。 夜色如水穿梭, 天际幕布沉沉捱下。 江面往来滔伏时,偶有潮汽迸起,映着对岸的霓虹光景。 先前依稀还能听到自洲湾岭陆号那边传来, 或是宴会的高谈阔论声,或是觥筹交错间的举杯邀请声。 此刻, 大概随了满月酒的结束和幢幢人影的散去。 壹号楼这边, 归于一片宁静沉寂。 葛烟刻意忽略了沈鸫言最后的那番话,稍稍用了点力抵开眼前人清劲的肩, 拉着他一并往就落于边沿的摇篮望去。 先去看宝宝。 摇篮早先放置进主卧时, 便换了更为宽敞舒适的私人订制款。 也是怕两个宝宝不小心挤兑到对方,摇篮中间横亘着可自由变换的隔纱挡板。 挡板层面是绸质的面料,被匠人单单以丝状挑开,再装嵌成细微透明的面料。 偶有睁开眼的时候, 糖糕汤团便瞪着圆溜溜的黑眸, 无声望着彼此笑。 今天两个宝宝睡相极佳。 挡板早先便往下给撤了,摇坠透气的摇篮里, 两颗小脑袋不自觉地便紧靠在了一块儿,牢牢地捱着之余, 连气息都呵出股自发的香甜来。 像是裹着的白绒团儿,阖住的乌黑眼睫掩着再往下,衬着显出点浅红的皙白,面颊稍晃起的幅度,似是盈于瓶口的水, 将将要逸出时, 漾个不停。 哪怕自这对龙凤兄妹诞生以来,葛烟觑了不知道有多少眼。 此时此刻,还是不禁感慨起造物主的奇特与神妙。 都说小宝宝几天便会变一个样, 他们家的这两个,更是如此。 分明还是几月大的团子,每天来看时,都会觉得比起前一天要来得有所不同。 兄妹俩的轮廓变得清晰,眉眼也愈发舒张开来。 “………为什么会这么神奇。”葛烟半伏于摇篮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纱帘内里,低声浅浅叹道。 单单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上天送来的,专属于他们的宝贝。 是毗邻血脉,镌刻于心扉,串联在她和沈鸫言之间,不能撼动也不可分的纽带。 摇篮开了轻摇哄睡的模式,落于顶面上方悬挂着的风铃,也紧跟着缓缓旋转。 轻盈的叮铃声里,葛烟定定地凝视,心间化成静静淌着的溪。 都说子肖母,女随父。 论及这对小龙凤,倒是没印证这个所谓的理儿。 两个宝宝还小,却融合了葛烟和沈鸫言两人的优点,已然可觑日后的极盛面容。 沈青峄眉眼神似沈鸫言,沈卿予脸庞轮廓则更像葛烟,乌然动人的双眸定定看过来时,似是涔水一般。 光是想想,便觉兄妹俩之后该有多么得惊为天人。 葛烟轻轻伸臂探过去,秀窄的食指便被凭空捉住。 离得最近的小糖糕大概察觉到了妈咪的靠近,小小的掌心裹着抱住她单单的一指,仍是闭着眼沉睡的模样,却也由此微微哼了声,轻嗒嗒的。 经由此,旁侧的小汤团也跟着哼,软嘟嘟的手臂腾空挥了会儿。 葛烟轻弯唇,旋即侧目看向沈鸫言,“你说,双胞胎真的会时时刻刻有感应吗?” 沈鸫言视线仍落于兄妹俩身上,此刻转眼睇向她,眉眼清疏含笑,“会。” 她眨了眨眼,“………怎么个会法,也像是刚刚那样?” 沈鸫言下颌朝着摇篮里抬了抬,“可以再试试。” 葛烟听了复又去戳小汤团的面颊。 也没用多少劲,便陷落似的,凹出小圆的一角。 汤团当即轻蹙眉,咿-呀起了声。 不过是瞬间,没被戳到的糖糕也唧哼着泛起和哥哥一样的音调。 只稍稍娇嗲了点。 葛烟见此,似是上了瘾,在不吵醒两个宝贝的前提下,往来动作间,不亦乐乎。 只觉相处着的所有时光,都不舍逝去那般,要牢牢地攥着。 一来二往,两人不知在这里看了宝宝多久。 待到夜渐渐地由墨色转为漆然,沈鸫言终于捉住她腕骨,“好了,别玩了。” 葛烟抬起的长睫凝露,轻声怼他,“我又不是在玩………” 甫一话落她便想到那句格外有名的语句。 生宝宝………不就是用来玩的? 刚想着要反驳,沈鸫言却先于一步,将她纤窈的腕骨拉去,让她顺势崴躺进他怀里,“没有不让你玩。” 再要挣出他的桎住已然变得天方夜谭,她面颊被他用长指点住,鼻间随之拢来的,全是他身上冽然如苔原霜雪的好闻气息。 葛烟颤起抬眸,他清冷面容附在眼前,近在咫尺,音调低沉得不像话,“玩的对象是不是该换了?” 面上洇着泛起绯然也不过是瞬间的事。 她抬手就顺着心意挠了他一下。 --- 再将宝宝们交给周嫂时,葛烟都没好意思抬头去看她面上的神色。 反观沈鸫言,一派云淡风轻,端得是闲散冷清的贵公子模样。 见她盘坐于软塌低头还在凝思的模样,沈鸫言无声失笑,随即抬腿迈至她跟前。 “要不要一起?”他指的是去浴间。 葛烟哪儿能答应,如若一起了,恐怕即刻就要开始了。 她细嗓哼声,略略推搡眼前的人,“你自己去。” 两人是真的好久没有过了,原本她出了月子照理是可以的,沈鸫言怕她身子仍略有不适,直接往后再推了两月。 便是满月酒,也是顾及于此,将日期定在了今天。 他看着清贵,这方面却要得很勤。 不过虽说这回也算隔了挺久,论及近几月所尝试的,可能要比以往还要再升几个台阶。 她因为鼓而张起的那处偶有时刻会往外逸,需要他的帮。 由此而来的啜,以及他埋着在两堆雪之间的举措,就变成了近来所特有的交流。 而今天,似是要认证且坐实玩这字的具体释义,沈鸫言将她绸质的细-带朝着旁侧拨,随着那样的晃嘟嘟往外面跳时,小裤也被-撕着掀开了。他并未给褪,将裙衫尽数堆起落在上方时,只稍稍往内里探了瞬,那样莹着的亮便润遍他的指间,沈鸫言冷感的指骨扦于那样的根处,旋即抬起又举着,就这么来了。 其实早先给宝宝们准备专门的玩-具房时,风铃以及摇鼓之类的便被亲朋好友送了个遍。 论及那附带着的,由他亲自挑选的铃-铛,则是特意留在了今天,派上用场。 那样往里嵌着的同时,记记过于深刻,仿佛没了尽头那般。她几乎是被他欺了个透,随后便被沈鸫言不曾再往外退了的勃然,给堵得半分汩都逸不出。这样撑起着的,所承接着凿的那处,随着噼里哒哒的骇然声,将被褥淋了个遍时,也缩着显出格外亮的晶色。 或许是包着润了许久,待到被挞得格外贴住时,他似是才稍稍解了,放了缓。 而比起先前复又拥着且更为满的堆雪,那般盈着的弧,是只要稍稍低头,便能赏着的景,还能吃。 清脆的小铃-铛缀着红绳系于她单侧的踝骨处,随着雪腻伏起的浪,一并响着。慢了的时候,便是和风那样,可如若沈鸫言像是疾雨那般地入,骤然而来的声,携着漾起的撞之音,她真的担心会被旁人听去。 哪怕洲湾岭这边隔音效果十分好。 葛烟大剌剌敞着自己之余,开始低低地泣,说是好像有回音,让他别那样促然。 沈鸫言漆沉目光像是凝了云雾,下一秒便会滴出水似的,清冷音调携着淳然。 他一瞬不瞬盯着她,旋即往里推进,“不想这么响,就好好抬着。” 可这是抬不抬的事吗?分明是他过于深刻了。 葛烟单边踝骨搭于他的肩侧,随着沈鸫言清劲的肩撑开,也在空中划了道线。 “刚开始就这样?你会不会太,太。”葛烟凝着雾似的泛水双眸就这样定定地望着位于上方的他,再接下来的话语都没好意思说出口。 比起其余的,铃-铛所频起的节奏,好似也是有渊源的。 细听,很像前几天她因为练瑜伽而没理他时,径自放出的小曲。 而这样的疑惑不过刚刚出声,便被拍着打着的凿给挡了回去,沈鸫言捏起她下颌,视线沉沉睇来。 不过片刻,他再压着附过来时,声线携着哑笑,“放了太久的假,不该补回来吗?” 此放假非彼放假。 概念偷换之余,也让因为此刻的恍然而放松了自己的葛烟,被钻了空。 近乎是黏着的瞬间,像是被拍,那样骤然而起的啵的声,在沉寂的房内横蹿时,也让他一记便到了内里。 葛烟招架不住地开始啜,泪落于睫,连带着那系了的铃-铛,也开始收不住地接连晃起。 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完孩子这个时间段比较特殊,她其实也是格外喜欢。 但总归还是太过了。 “那也不是这样的补啊………”知道什么叫循序渐进吗,她在这样记记凿着的间隙,只觉得整个人都不是自己的了。 沈鸫言笑,掰过她的面颊,在上方印了瞬。 “要不要看看自己,烟烟。”他稍稍抬起后示意她去看,那般涔了亮然之红的绽,正牢牢地迎着他。 葛烟乍开始没回过神来,顺着他的指示往交着的地方看去时,不过片刻便闭上了眼,长睫颤起。 小声地说,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人。 沈鸫言却是置若罔闻。 他清冷音调被氤氲,似是也被这般的景给迷住,附到她耳边低沉道,“它很馋。” --- 有很长一段时间。 葛烟都不能直视玩和馋两个字,那天给予人的印象太过于难忘。 以至于他后来于她堆雪上再放置铃-铛时,她颇有几分免了疫的意思在。 总归是历经过的人,再迎了相似的,她在随着他浸在其中时,也得了自己的趣。 转眼便又是盛夏。 汾城的夏天一如既往得烧如锅炉,是咕噜声沸起前极为憋闷的滞感。 烈日炎然,鸟啼些微。 沈家的龙凤胎清晨便被林妘接走,去了城北庄园。 稍晚时分,待到再回洲湾岭时,落日余晖倾洒于汾江面上,携着碎金般的亮。 小崽崽这会儿说什么也待不住。 被司机保镖护着来了沈氏。 这是近来兄妹俩额外喜欢的项目。 那便是前往自家爹地工作的地方,再一起去剧院里接妈咪! 而随着总裁专属电梯的使用运行以及秘书办专属的热情招待。 沈氏全上下的工作人员还没觑见点龙凤胎的人影呢,相关的讯息即刻便传遍了整座大楼。 “哇,我说技术部的怎么都跑没了影儿,原来都去凑热闹了!” “谁来了谁来了?又是我们烟女神吗?!” “今天是沈总家的宝贝啦,疼得跟什么似的,如果说别人家是当掌上珠宝,这对龙凤宝贝啊,大概就是金疙瘩了~” “长得如珠似玉的,那叫个精致,呜呜呜如果是我,我也愿意这样疼!” “前方捷报,小公主今天穿得超级可爱!” “小公子真的不是一比一复刻的沈总缩小版吗,好好看~” 关于沈总家的这对龙凤胎,沈氏员工并不陌生。 早先在喜讯传来时,有关两个崽崽的热闻,就在公司内居高不下。 不过虽说这两个宝宝来得也算是勤,但往往只能瞥见衣着,或是半个剪影。 但即便是这般的惊鸿一瞥,也着实撼于人心。 沈鸫言早先便特意吩咐过,不允许在司内拍摄。 员工们原本也只是看看,想着过过眼瘾,再经此提醒,倒是没留下任何类似偷拍之类的相关照片。 今天父女三人未曾在公司里多有停留。 距离京芭那边的排演结束没剩多少时间,需要即刻前往才能接到人。 按照小糖糕的话来说,不能让妈咪等太久的! 秘书办的人进去办公室时,这两个精致得不像话的小团子,竟是一边一个乖乖地站于沈鸫言两侧。 一个抱着自家老板咿咿呀呀地说些什么,惹得沈鸫言侧目,微俯了身,敛下眉眼耐心地听。 一个则是定定望着自家妹妹,淡然拂去她落在面颊旁侧的碎发。 秘书办的人交待了公务后,随即又向沈鸫言吩咐地下车库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刚要迈出去。 小糖糕穿着精致可爱的小裙子,瓷白的小脸儿上似是鼓了牛奶,乌溜溜的双眸涔着细碎的亮,微微笑起时漂亮可爱得人心肝都要颤了,“伯伯你好,伯伯再见~” 秘书办的人险些没绊住脚,刚想说喊叔叔也行,鉴于自家老板在,强忍住自己再要多多窥几眼的想法,连忙退下了。 两个小崽崽早就不用人牵。 自沈氏顶楼直至乖乖地落座于后座,全程都自己来。 待到缓缓驶入大道,沈鸫言再转头,正好迎上小汤团看过来的视线。 小不点一样的团子,面容清隽秀丽,此刻远远还没大人才有的那番冽然沉静,此刻见自家爹地望过来,他指了指半抱着自己胳膊,已经在自家哥哥怀里阖上眼准备入睡的糖糕小朋友,无奈的意味极为明显。 父子俩同样的默契体现在了此刻。 无声无息,只以眼神交流。 车子快驶到时,路过街头转角。 沈鸫言停了车后,单单招呼小汤团,眉骨轻抬,“糖糕还在睡,我们俩去?” 沈青峄点点头,轻轻地撇开自家妹妹。 小孩子的困意来得极快,小糖糕又随了葛烟贪眠的性子,这会儿已然睡了熟。 此刻半瘫在宽敞的躺椅里,睡得脸蛋儿都红扑扑。 车上放置有她喜爱的咚咚抱枕,小崽崽环住抱枕放置在肚皮上,霞红的烬光顺延着半启着的窗,洋洋洒洒地在她面上铺陈开。 懒洋洋的,惬意极了。 父子俩并未叨扰。 叫了身后那车的保镖过来紧盯。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很快在街道处拖曳。 其实洲湾岭常年都有专人送私定以及高定的服饰过来,一家人并不怎么需要出门。 但两个崽崽格外喜欢这样街上所卖的小玩意儿,每每三人一起去接葛烟时,兄妹俩总会在这里用自己所谓的钱罐罐,给她买点小礼物。 葛烟喜欢得不行,特意在家里的收纳柜里辟了单间,来存放宝宝们的心意。 今天沈卿予小朋友又成功地昏了过去,沈青峄便替她挑了。 往常兄妹俩都只买两份,如今挑完了还在原地徘徊。 是很难得的事。 小汤团立于摊前,似是纠结了许久,随后才抬眼看向他,轻轻唤了声,“爹地,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被唤的堂堂沈总顺着自家儿子指的地方望去,稍瞥了眼。 是一个蝴蝶缀的扣子。 沈鸫言清绝眉眼聚敛了点疏散,刚想说不用送他。 只见冷清的小公子哥儿面容泛起微微赧然的羞红,一本正经道,“送给妈咪,她应该会很喜欢。” “………” 89 梁潇潇x葛丛鹭 要不要结婚。 夏季, 烈阳沉沉坠下,树影斑驳。 热汽自地面蒸腾而起, 烫得柏油道路都凝起沉色。 哪怕室内全然开了空调,清凉不已,那般的烧灼像是浸到了骨子里,挥之不去。 比起公司上下偶有埋怨起天气的工作人员。 办公桌后的那人,却是润在了清溪里,此刻正垂首安静地批阅文件。 像是初绽的荷花,梁潇潇面容秀雅,雪肤樱唇。 助理推开门,见此,几步迈上前, “小潇总, 这是之前你拜托要查的文件,还有这个月的相关情报书。” 听这语气便知道没什么进展, 梁潇潇抬头, “还是没有消息吗?” 助理摇头,“没有, 不过这次有例外。” 听到这倒是疑惑了,梁潇潇捞起文件放置在眼前, “什么例外?” 助理思索再三, 谨慎地开了口, “我们这边的私家侦探说………沈氏那边也特派了人员去寻。” 只沉默了须臾,梁潇潇垂下秀气的长睫,“嗯,我先看看我们这边的文件。” 由此,助理静静地等。 视线也不免落向径自察看那两份文件的自家大小姐。 其实早先在梁潇潇胜任梁氏总经理一职时, 董事会多数人持有反对意见。 大抵是说她行事风格偏柔且内敛,做什么事都不紧不慢,无半分雷令风行的气概,恐怕是出去谈合同都要被对方给欺了去。 殊不知,梁潇潇心极细且有耐性,每每经由她手的公务亦或是合同,不是磨得人让利三分,便是叫合作方都给出还要好的条件。这般满意的答卷不仅是让那帮老古董们闭了嘴,也更因为她本人对手下工作人员的照拂,梁潇潇在梁氏是堪比国宝的存在,颇有声望。 欸,如若不是她们小潇总是个女的,她都想嫁了! 梁潇潇哪能知道自己助理此刻正歪歪而起的小九九。 联想起先前沈氏大佬和自家妹妹偶有的传闻听说,她敛眸凝思了会儿,到底还是弯了弯唇。 姐妹俩在这件事上,倒是一如既往地坚持。 将相关的文件收纳好放进专门的抽屉中,再抬头时,她目光撂过手机,想了想,顺便给林肃拨了个电话。 ……… 电话铃声响起后,很快便在空阔的房间横蹿。 你来我往间的贴心话语,是情侣间特有的音调,极尽温柔。 随后再挂断,则是漫向四周的沉默。 三潭月的私人包厢空阔静谧。 林肃修长身影立着停于玄关处,面上神情看不分明。 卢箐拂了拂发,清了嗓,犹豫再三还是问道,“………是梁小姐吗?” 先前林肃一直淡着神色,和她交谈间也颇是心不在焉,此刻却倏而转头,“你怎么知道是她,你见过她了?” “我没见过她。”卢箐似是被他的语气惊到了,清纯的小脸儿尽显黯然,“我每天在三潭月工作,只偶尔有时你来这边应酬了,我才能偷偷地看你一眼。” 卢箐咬唇,嗓音柔弱卑微到了极致,“林肃,我只是单单来找你的,压根就没想过叨扰你和梁小姐,也没想过要介于你们之间。” 林肃和梁家大小姐订婚的消息早已传遍圈内,虽说没见过真人,她在三潭月这边久了,也耳闻不少。 似是自嘲,卢箐音调低了下去,“那可是梁氏的大小姐,我是万分比不得她的。” “你能来见我,我很开心,还记得小时候在孤儿院吗,每回你挨训了,都是我拿着苹果去找你,那时候………” “够了。”林肃打断了她追忆往昔的话语。 卢箐垂下头,细长的颈子,“我知道你现在是林家二少,有地位有名誉,可能也早就忘了我这号人,你只要一句话,从此以后我都不会再来找你。” 林肃垂下眼,更为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递过来一张卡,“有困难可以用这张卡救急,其余没什么重要事的话,往后还是尽量别联系了。” --- 卢箐短期内确实没联系他。 那张卡的余额足够一位人安稳地过完下半生,近来偶有时间,都被她用去购物。 和她一起的小姐妹知晓了具体的数额后,大吃一惊,“天呐,林二少出手这么阔绰吗?” “阿箐,这样看来,他对你是真不错欸!”小姐妹暧昧地怼了怼她的肩,“是不是对你上心了啊。” 卢箐悄悄抬起唇角,却也没否认,只模棱两可道,“谁知道呢。” “懂的啦,毕竟是小时候就认识的人,怎么可能以后都不联系呢。” 小姐妹说着,复又跟着卢箐往商场外沿的闸道走。 这里是市中心,周遭楼宇林立,除却商场外,多半落有的是高耸入云的写字楼。 走至商场旁侧的大楼处,小姐妹抬头觑了眼,感慨声骤起,“这是哪家公司大楼啊?好气派。” 卢苧拎着购物袋,听此微微皱眉,“别发出这样没见识的声音。” “知道嘛,你可是有林二少罩着,往后都是享不尽的福。” 小姐妹和卢箐当初在酒吧驻唱时期相识,知晓点她的身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被领养后辗转送往了好几户人家。 卢箐来了享誉汾城盛名的三潭月当服侍生后,顺带着也把她引荐了进去。 两人颇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关系一直不错。 她们俩也没走,顺势便停在了大楼外面。 期间有车从地下车库驶出,缓缓地朝着这边驶近。 两人刚要迈步绕过去,那拦车的电子自动杆恍若失灵,往上抬起倏而转了个弯,偏转方向之余,眼瞧着竟是要朝着两人的方向落去。 “………小心!”主驾驶上的人下了车,来到电子系统前,抬起指尖摁了什么按钮,那杆子便又缓缓地升了上去。 惊险一刻,卢箐还没回过神,只向着眼前的人喃喃道,“那个,谢谢啊。” 却见车主朝着她们俩笑了笑,“没事,举手之劳。” 原先因为惊慌顾不得去看这人,眼下近在咫尺,面前的女孩脸庞似瓷柔美,身姿纤如蒲苇。 身上泛着隐隐的竹香。 经由这瞬,卢箐和小姐妹不免有些愣怔,近乎是看了呆。 只一眼,便知晓。 那是和她们全然不在一个世界的人。 除却她所开的车,以及身上那看似低调却极为贴身合宜,颇具质感的穿戴。 女孩通身踱来的气质,才是引人注目的重点所在。 似是叶桠在清风间轻缓摇曳,如兰馥郁,尽显底蕴。 一看便是世家大族养出来的女孩。 可这样的人………却会在危急时刻下车,只为帮她们拂开就要往下重落的栏杆。 比起这两人的怔瞬,眼前的女孩未曾多有停留。 略略颔首后,很快便驶车离开。 她们俩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车尾,直到转角打灯再也不见,这才似是回了神。 保安很快便闻讯而来,“天哪,怎么又是这杆子!还被大小姐看到………” 听眼前这人嘀嘀咕咕,卢箐好奇极了,不免开口询问,“大叔,刚才那个女孩,是谁?” “什么女孩?”保安室的大叔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指的那人是谁。 “哦,你说刚刚那个哇。”他再开口时,语气颇显骄傲,“那是我们总经理!也是我们梁氏的大小姐。” 紧跟在卢箐旁边的小姐妹听此,不免一愣。 梁氏的大小姐………那岂不就是林氏二公子的未婚妻。 她转眼,朝身旁的人看去。 卢箐不知什么时候低下了头。 眼睫沉沉垂着,掩盖住眸中所有情绪。 神色看不分明。 --- 梁潇潇晚间约了林肃一起用晚餐。 刚落座,葛烟便发来条消息,问她有没有在三潭月那边。 小小:「不在那边。」 小小:「怎么了?」 格言从录:「我在这边看到了林肃,他身边还有人,你没和他一起吗?」 小小:「那会儿可能他有事吧,我现在才见到他,在一起吃饭呢。」 梁潇潇垂着眸,复又和妹妹聊了几句。 手中敲打动作未停时,屏幕笼来的小方阴翳将她的小脸儿拢入其中,映出淡淡的明辉。 林肃凝视眼前的人,目光定定地锁住她。 比起他这个空有虚名,几乎被林俨架空了权的二公子。 梁潇潇的忙碌显而易见。 他清朗的面容携了点柔色,“这几天累不累?上次见面到现在也有一个多星期,再不见,你得把我忘了。” “习惯了以后就不算累。”梁潇潇收起手机朝着他轻轻地笑,半撑起胳膊放置于桌上,只在他面前显出点小女孩的姿态,“公司里最近事多,我和爸爸说了,等我忙完,就可以开始准备结婚的事宜了。” “好。”林肃也跟着笑,又吩咐服务员上点热盅的炖品。 用餐到了中途,他似是不经意提起,“潇潇,我听说你最近还在找葛丛鹭的消息,现在有什么进展吗?” 梁潇潇摇头,稍稍抬起眼看他,“怎么了?” 林肃敛眸,声音略低,“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那么多年都杳无音讯,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参加我们俩的婚礼。” “只要有一分希望,都还要寻,不仅是为了伯母,也为了烟烟。”梁潇潇眼中浸着窗边的烛亮,“林肃,丛鹭哥他毕竟也和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想着,还是要多尽一分力。” 而话题经由葛丛鹭。 梁潇潇不免回忆起年少时期。 那般有他存在的回忆总归是有些少了,经由此再往后,也留下了不小的遗憾。 ……… 这餐饭用得不算快,等到吃好再往外间迈。 天色已然沉黑得如被墨浸透。 快要临别时,林肃揽着便抱住她,将人送进怀里后,缓声道,“潇潇,你是我的。” 梁潇潇略有诧然,到底还是笑着回抱住他,“怎么突然这样………” 两人拥了会儿,还要再说些什么,林肃的手机铃声骤响。 他没接,却也因为伸手抱她的举措,迟迟拿不到手机。 没能摁断的铃声在湮灭后,似是锲而不舍,又像是不甘于此。 复又响了起来,接连不断。 梁潇潇示意他,“电话怎么不接?” 林肃顿了好半晌,将人半松开后,拿出手机后垂眼,视线落于屏幕上方。 他望了几秒,作势要朝着旁边迈,“你在这等我,等会儿我送你回去。” 梁潇潇轻应一声。 而就是这个转身,她鼻尖从他的衬衣领口轻轻略过。 闻到一股极为清浅,却尽显魅惑的香水气味。 幽幽袅袅的,倏而散开。 却也凝在鼻间。 --- 三潭月,环内长亭外沿淌着浪伏拍打的湖水。 私人包厢内。 林肃赶到后,神色微凝,“不是说了没事不要再联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望向房内半躺于沙发之上的卢箐,没再往前。 比起垂着眼睫,面上略显悲恸的本人,旁侧一直在轻敲肩膀,替她抚背顺气的女人,似是再也忍不住,当即便站了出来。 正面迎向他探来的视线。 “林二少,这通电话是我替阿箐打的!”她义愤填膺,替卢箐发话抱怨不公,“她藏着掖着不让你知道,但是我心疼!” 小姐妹话语刚落,旁侧的卢箐眼中便浸满了泪,伸手要去拦她,却被利落地挡开,“阿箐,你别拦,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 “林二少,她知道你不愿意她老去找你,可我所知道的是,在你给了她那张卡后,她难受得要命,傻姑娘自己伤得这么严重,光自己忍着,好说歹说都不愿意再去麻烦你!” 林肃听了顿住,视线落向卢箐。 女人半边纤细的腿落有大片的红,似是被什么烫过,看着极为渗人。 深浅不一的伤痕和皙白相衬,可怖十足。 他垂眼,“你的腿怎么回事?” 卢箐没吭声,半咬住唇,垂着眼,定定地落于自己的腿上。 她的小姐妹紧跟着又回应,算作是解释,“三潭月这边店里的人骂她上赶着扒住你不放,说得格外难听,什么野鸡就是野鸡,竟然也想变凤凰,阿箐不在意自己被说,只是听不得她们把你也牵连上了,就吵了起来,那会儿刚好有人拿了给客人倒水的瓷壶,不小心开了,热水哗啦啦地往下流,就,就………” 说着说着,她似是不忍,将脸别了过去。 林肃沉默了几秒,很快收回视线,“情况严重的话去医院。” 小姐妹声腔略有泣音,“阿箐已经去看过了,说是得修养好一阵。” 大概见氛围不便于她再待,她说着拂了把面,“你们俩在这待,我就先出去了。” 随着门啪嗒而起的声响,开启又阖上后,包厢内很快便仅仅落有两人。 沉默而起的须臾,卢箐似是倔强,强撑着没出声。 林肃停了片刻,到底还是转身,“既然现在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就在他抬腿的瞬间,身后的啜泣声骤然传了过来。 “林肃,你能不能不要走?我一个人害怕。” 随后,似是不顾腿上还有伤,她挣扎着从沙发上起来,一瘸一拐地冲向他。 在他还要迈步走出去时,当即抬手,自后紧紧拥住身前的人。 “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我唯独认识能找到的倚靠,就只有你了啊,你连这点时间都不愿意分给我吗。” 卢箐泪流满面,几乎是瞬间便浸透了他的衬衣,“如果不是找到了你,我早活不下去了,你知道吗,之前重新见到你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天,我不求别的,只求你能来常常见我,就像是小时候那样,我们彼此相依为命。” 她摆足了娇柔姿态,似是要将人扦紧不让他再走开,只单单留下一道他离去的背影。 卢箐似是那拼了命也向上而起的藤蔓,极尽施展了身姿,将将要裹住他。 她说着那些暗藏着的,终于掩盖不了的仰慕他的话语。 泫然若泣,泪凝于睫。 “就当是为了我,只陪我这一晚,好吗。” --- 梁潇潇是从葛楹打来的电话中所得知。 葛丛鹭回来了。 比起葛楹那抑制不住的激动音调,梁潇潇也难掩兴奋。 这么多年,终于啊。 这位不知牵挂了多少人心的人,终于回来了。 回到了他们的身边。 和伯母再三确认葛丛鹭这次回来后便不再离开,梁潇潇当天便赶回了梁宅。 迈过四合院稍高的槛栏,再越过落有鲤鱼荷叶嬉戏的庭院。 一步,两步。 她抬眼望向堂屋内稍稍晕起昏黄的光。 那人颀长身影便落于廊檐之下,光是觑见,便足以让人热了眼眶。 梁潇潇几步上前,喉头滚着无尽话语,到头来却只单单变成了一句,“………丛鹭哥。” 葛丛鹭却是清浅地笑,丝毫没有两人这么多年没再见过的生疏,朝着她微微颔首,伸手拉住她纤细的腕骨,将人拉至台阶之上,垂眼看过来,“小小。” 小小,是她的小名。 往来皆是虫鸟啼鸣,他面容隐于青瓦黑砌的棱窗外,隔着走廊,清梧的轮廓映衬了点夜晚的昏色,半明半昧。 梁潇潇抬眼定定地看,饶是知晓他成年后该是怎样的模样。 此刻仍是被震慑得心肝稍颤。 其实葛氏兄妹都随了葛楹的长相。 那样极盛的面容,轮到女生是殊色无边,媚骨丛生,可若是落到男生面上,便是迤逦有余,摄人心魄。 那时葛丛鹭身姿病弱,偶有时间都待在医院里,而因为肤色白皙,清骨颀然,他常年神情又似霜赛雪,颇有些仙风的意味。 小时候,他秉着张美人面。 是出了名的病美人。 而论及现在,风华有加,气质更胜。 当真是被打磨好了的玉,四处都携着润过的光。 只是那会儿他便疏冷寡语,此刻再看他和周遭人相处,虽温然有余,却也仍隐隐显了点小时候才有的疏离意味。 这次家宴气氛很好,欢声笑语不断,葛楹期间落泪了好几回,却很快又被哄好。 梁致臣甚至开了藏于后院酒窖,已然从祖上继承下来的百年老酒,连连敬了葛丛鹭好几杯。而葛丛鹭之后会直接回葛氏,入主为掌权者。 梁潇潇也沉浸在了这般的情景里,只觉身心畅然。 饭后没多久,她起身去往庭院间,照例去喂小乌龟。 佣人从大门旁侧的小长廊进入,来到她身边,递来一样东西。 “小姐,这里有封你的信,说是要你亲手拆开。” 什么信需要她亲手拆开? 梁潇潇伸手接了过来,就着昏黄的光翻面看了又看,愣是没找到署名。 将这一封拆了再伸手,里面的触感倒不像是信。 梁潇潇抽出,敛眸睇过去。 是十几张照片。 照片上的人很熟悉。 全部都是林肃。 而比起他本人,照片每每都有同框的,却另有其人。 一张又一张。 直至最后,他于清晨时分从包厢内迈出,房门半掩着打开。 顺着缝隙往里觑,门内的身影面容虽模糊,却也很好认。 是同一个女人。 --- 几乎是颤抖着音朝着父母暂别。 一路驱车开往要去和林肃见面时,梁潇潇脑海里骤然显现的,全然是这么些年的剪影。 她和林肃爆发了有史以来的第一回大吵。 林肃扶额,“我和她是朋友,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先前不小心遇到了,仅此而已。” 梁潇潇长吸了口气,“然后呢?” 林肃神情颇显痛苦,只反反复复强调,“我和她真的没什么。” “没什么是吗。”梁潇潇拿起那个信封,放置在他面前,“那房间的照片呢?” 林肃视线落在半敞着的照片上,身形当即顿住,骤然转头,“潇潇,你查我?” 梁潇潇不再看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语,轻声反问,“我查你?” 只一眼林肃便知道这是她气极了的表现,他当即立于她身前,朝前要去抱她,“潇潇,我不是这意思,我和她真的没什么,我眼里只有你,怎么可能会跟别的女人发生些什么。” 梁潇潇往后迈,躲开他伸出的手,径自垂下眼睫,“你觉得你这番话说得通吗,不管是因为什么,你都该和别人保持距离。” 随即,她的眼眶慢慢浸上薄雾似的泪,缓缓看向他,“林肃,如果今天我和你说,我和别的男人共处一室,却也没发生什么,你能接受吗?” 林肃抬起的手虚落于空中,双眼猩红,“潇潇………” 梁潇潇凝声屏气,不让自己的嗓音泄露出分毫情绪,更不让泪流下,抬手略拂了下长睫,“林肃,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变成这样。” 孤儿院里相处的这几年。 难道抵不过他们年少至今的时日吗。 她不再给他解释的机会,当即转身,率先离开。 ……… 林肃和梁潇潇近来略有不合的传闻很快便又传了个遍。 以往一并出席的两人,此刻再出现于各大场所时,却是形单影只。 可谓是个稀奇事儿。 梁致臣最先发现自家女儿的不对劲,联想起近日有所听闻的小道消息,他又派人专门去打听。 得来的是林肃和三潭月那边的女服侍生揪扯不清的消息。 他当即去询问,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如果没有误会的话,之后即将启程的婚礼准备,也该适时停止中断了。 葛楹也过来劝,说她身后有那么多人撑腰,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 梁潇潇应着好,但她现在脑子里乱糟成一片,加之内心里也已然有了确切的答案了,眼下只想着先独自静一静。 近来葛丛鹭都住在梁宅,几乎每晚都有家宴。 而今晚,似是要顺着她不高的情绪,晚餐虽还很丰富,却也顾及着她的心态,座上的人都将注意力挪到了她身上。 用完晚饭后,梁潇潇去了后院看自己栽种在瓷盅里的盆景,以及池塘里幽幽绽着的荷花。 但大概是心有不宁。 她迈过青石铺过的路时,不小心被绊了下。 尖锐的疼皱起,虽只一瞬便略过了,却也让她缓缓地蹲下。 先前工作再忙再累时,她没哭。 和林肃对峙反问时,她也没哭。 这一次因为倏而被绊,似是要将先前的所有都倾泄而出。 她也有抵抗不住的时候。 泪意先是凝在眼眶,随后盈溢着承载不住,开始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水色落在她瓷白的面上,湿漉漉的一片。 她哭得低声,却抑制不住那般的啜泣,纤薄的肩一抖一抖。 似是再也不用强装,再也不用在意周遭的一切。 她在释放自己的所有后,哭成那样小小的一团,活像个泪人。 再起身,虚晃地在面上抹了几下。 梁潇潇抬腿缓缓地朝着堂屋迈,打算上楼。 还没迈出几步,却是迎面撞上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 梁潇潇下意识顿住,刻意压了点自己的嗓,“丛鹭哥。” 可那般的哭腔却是止不住的,极为明显。 葛丛鹭就在这样的夜色里,幽幽看着她,“哭了?” 梁潇潇摇头,再开口时,竟然因为一口气没能上来,成了断续的两语,“没,没有。” 葛丛鹭默默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孩,音调终究是放缓了,“还和小时候一样,什么都习惯否认。” “知不知道自己现在哭成了小猪样。”他说着朝前要来牵她,“过来,帮你擦擦。” 梁潇潇原本推脱不用,但眼前的人毕竟是葛丛鹭。 她稍有停顿的恍惚片刻,便被他牵着去了堂屋的偏厅处,坐在了古式架子床的边沿。 被极尽细心且柔地擦拭过眼角,面前躬身,单膝半抵于她身前的这人,身上携有清然好闻的似雪气息。 他长指骨节分明落于她面上,略过之时,每寸引起的战栗,都是无法忽视的触感。 梁潇潇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同。 面前的人,不再是年少时期相伴的哥哥。 此刻的他,是冷然出尘,携有无尽吸引力的男人。 这样的男人,方才对她极尽呵护。 清幽的眸中似是点了淡淡的亮,唯有她落入其中。 梁潇潇垂眼,眼睫轻抖了瞬。 葛丛鹭敛目,“你躲我?” “………不是躲。” 察觉到了她的僵硬,他仍是慢条斯理地给她擦拭。 随后才起身,往后不紧不慢地落座于她对面的梨木椅中。 “小小。” 他这样唤她。 迎上她探过来的视线。 他的面容隐于稍显昏昧的菱窗楼榭中。 “要不要结婚,和我。” 90 梁潇潇x葛丛鹭 这是我太太。 近来, 汾城金融或财经小报,倏而爆出几条热闻。 主人公相关,皆是葛氏近来入主董事会, 攥握公司上下全脉的新一任掌权人,葛家的大公子, 葛丛鹭。 新任家主顺利入主葛氏后, 手段隐而凌厉, 如叶锋偏行,看似温和无痕, 实则刀刀利落, 刃刃割人。 而论及这位公子的来头, 众说纷纷。 有人说他早年便随了葛氏旧主的儿子,即葛楹的亲哥,居于海外,不见踪影, 此刻甫又回国掌权, 实属突兀;也有人说, 葛丛鹭及其舅舅这一对舅甥,虽神龙不见摆尾,可论及葛氏海外部门的业务开发,每每相关于此的负责人文件签署, 又实打实地落款为两人的名字, 以此看来,好像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也就意味着,虽说单单寻不到他们的具体行踪,但暗地里有关公司海外分部的运作,其实都在这两人的掌控之中。 眼下葛丛鹭辗转间独自回国, 也不过是承接了原本就该有的位置,按照道理,实在是指摘不了什么。 再谈起那些年的缺席,也算作是他回国前的小插曲罢了。 无数媒体原本就因为沈鸫言和葛烟两人的公开,格外关注沈,梁以及葛方的一切动态。 此刻注意力落于葛丛鹭身上,有关这位公子当年为何骤然出国的猜测,就没停过。 梁潇潇是这其中,少数知晓内情的人。 当年乔牧华和葛楹离婚,除了两人闹到最后各方面都不合,这其中,多半有乔家的推力。 乔牧华是那个年代颇具才华的青年画家,于单亲家庭长大,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他生活拮据,却也因为落了张好看的相貌和独特的艺术家气质,很是吸引女孩的注意。 从一开始,乔老太便同葛楹这位心气颇高的豪门媳妇不合,她不觉自家有所高攀,只每每看着在葛楹面前唯命是从的乔牧华,心疼得不行。 起初只是暗暗地在背地里抱怨,再往后等到孩子降生,全部都随了葛家的姓,老太太的不满终于到达了顶峰。 乔牧华处于婆媳之间,长年累月下,也从一开始的劝解劝和转为最后的漠然不管。 而他终究散去了一身的清高,借由葛氏的关系卖画办展,彻彻底底地变成了铜臭满身的画商。 此外,还要拿自己儿子因为兴趣和灵气所临时作的画,来当做他吆喝的噱头。 葛楹没打算继续忍耐,两人的离婚闹得相当持久。 乔老太以婚后财产平分为由,觊觎葛楹的金库还不算,手还伸到了两个孩子身上。她不仅想让乔牧华拿到两个小孩的抚养权,打算以此改姓归宗,更是想着再借由抚养费的名义,光明正大地揽下兄妹俩早先便拥有的葛氏股份。 可葛家岂是那么好拿捏的。 葛氏当年的太子爷亲自出了马,最终,乔牧华只单得了一笔现金,其余的什么都没觊觎到,就此彻底和葛家划开了界限。 而论及孩子,葛烟被分给了葛楹,葛丛鹭则是被判给了乔牧华。 可虽说是归到了乔家那边,葛丛鹭也没和他们住一起,偶有会去的地方,是梁宅。 那时葛楹已然再嫁给了梁致臣。 乔家骤然失去葛氏这座靠山,往后再有后悔,也不过是短时间的事。 等到乔老太终于明白过来后,已然追悔莫及。 让自家儿子去和葛楹复婚是不可能了,她很快又将主意打到了葛丛鹭身上。 然乔老太千算万算,万万没算到葛楹的亲哥是个极疯的性子,相传早些年因为未婚妻跟别人跑了,他干脆便没再娶,似是要一直找下去等下去。 算不得威逼利诱,乔老太被他警告过几回后,愣是吓得不轻。 或许是为了挡开乔家时不时的纠缠,又或许是为了别的。 出国的打算很快便定下。 葛楹的亲哥再三询问了葛丛鹭的意见,随即向自家妹妹允诺会照顾好这位侄子,这才将他带出了国。 葛丛鹭的消息并不是一开始便中断的。 出国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和梁潇潇之间仍维持着联系。 ………是各自成年后,非常突如其来且猝不及防,也很是偶然的一天。 他就那样地消失于茫茫人海中,杳无音讯。 但也并不是那种生死攸关的骤然湮没,偶有他乍一出现却复又消失匿迹的时刻,是众人这么些年所牵挂的念想。 也是梁潇潇坚持找寻这么多年的缘由之一。 而再往内里所探究的具体渊源,恐怕只有现在复又归来的葛丛鹭本人,才能说清了。 梁潇潇目光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相关界面,有关过去的思绪还未收回,脑海里倏而便闪现那天晚上。 葛丛鹭淡然询问她的画面。 于他来说,那般重要的事,竟也是随口便能提起的。 四合院的堂屋偏厅没有多余的光,只顶上悬着的八角棱彩灯渗了点昏沉的亮。 那时的她慌不择路地半滑落至古式架子床的边沿,几乎是轻颤道,“丛鹭哥,你不要拿这件事和我开玩笑………” 得他淡然却极为笃定的一句,“没有在和你开玩笑,有关这件事,我很认真。” “小小,回去好好考虑。” 葛丛鹭话落,就着那昏昧的隐绰,不知看了她多久。 沉默须臾,他终是从梨木的椅子起身,颀长身影朝前几步迈至前方,修长分明的手扶起被惊到的她,“我等你答复。” --- 还是太突兀了。 一连几天都做到和那晚相关的梦,梦境将葛丛鹭的面容比拟,他那般稍显纵溺的语气也随之被放大。 梁潇潇每每醒来时,只觉得脑海里思绪繁冗,几乎是乱成了一锅粥。 稍稍清醒了会儿,手机铃声却骤然响个不停。 她敛眸划开屏幕,入目又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自从她将林肃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后,每天都会有新号码拨打过来。 想起那天对峙时林肃所说的话。 梁潇潇惊觉,命运竟是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比起他口中所说的,和那个女人,只是在孤儿院一起长大的朋友关系。 殊不知,她和林肃的初见,也是在孤儿院。 那会儿葛丛鹭还没有因为乔家发生的事,前往国外。 一行人被大人牵引着去往孤儿院作慰问交流时,正好碰见林氏的林董在接人。 冰雪天,风极为寒凉。 林董身边围了满满绕绕的一圈人,不住地低头弓身,哈腰赔笑。 比起院内近乎谄媚的那些人,被接的少年却是被忽略的那位。 他全程垂着头,一声不吭,薄薄的脊背却撑得挺又直。 目光不小心撂到她时,俊秀的少年抬眸定定地望了她眼,不过几秒,骤然低下头。 仍是抿着唇不说话。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位少年,叫林肃。 是林伯伯早年流失在外的私生子,被母亲当做拖油瓶抛弃后,被孤儿院收养。 而和林肃再有进一步的接触,是他们一群世家子弟相约去爬山。 骤然而起的雨落个不停,挡去来时的路,泥泞不堪。 暴起的水帘间,她不慎滑落在沟渠里,因为疼痛短暂昏迷了过去。 再有意识时,眼前撑起的弧度,是极为清颀的肩背。 近处没有救护车,没有信号,只有不断探索着往山下快速迈去的山路,以此寻求能够得到最快处理。 荆棘和沾湿了的落叶卷在身上,泛着山间雨落时的特有土腥。 梁潇潇痛到意识模糊,恍惚间,只知道那人背着自己,不停地喊自己的名字。 是小小,还是潇潇。 她分不清了。 只记得再醒来时,视线里映入林肃关怀担忧的眼神,“潇潇,你没事吧?” 梁潇潇摇摇头,因为淋了雨的后遗症,头痛欲裂。 好像便是那时开始,葛丛鹭便渐渐地,不再陪伴于她的身边。 那天的他也是爬山中的一员,分明没滑倒,却不知为何,也躺于医院间。 再然后的事,仿佛也由着时间的翻页,悄然上了色。 丛鹭哥走了很久很久,烟烟也出了国。 而她成年以后,和林肃青梅竹马,顺理成章。 年少相陪,随后订婚……… 看似一帆风顺,却也能在最后即将抵达港湾停泊的时刻,尽数被掀翻。 梁潇潇未曾想过。 那样传说中的,在婚前才会展现的恶俗且狗血的情节。 竟也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原先她在心中也早就做了定夺,此刻再回首,竟似是走马灯,将所有的一切终结于此。 梁潇潇深吸一口气,利落地将那个来电拉进黑名单。 这个婚,她一定要退。 --- 梁氏千金要和林家二少退婚的消息顷刻间便传遍了汾城。 对于那些极爱讨论八卦的人来说,这堪称是极为劲爆的消息了。 俗话说,有钱人间的虐恋情深更为引人注目。 退婚,便是这其中的头等大事。 当初梁林两家已然走到了订婚这一程序,眼下梁家大小姐不顾所有主动要求退婚,不正是说明男方做了极为严重,且挽回不了的烂事吗。 人们吃瓜之余,再联想林肃和女服侍生牵扯不断的绯闻,隐隐约约间也能参透些什么。 而比起全梁氏上下对自己照常出入公司工作的目光洗礼,梁潇潇却颇为淡定,继续去处理公务。 如果说,早先她是初绽的荷,静静秉着香意,迎接每日晨间凝露的水珠, 历经这一茬后,她便是彻底舒展了自己的荷莲垂叶,只弯弯坠于滔伏之上,堪堪汲取自己所需的水源。 再论及葛丛鹭先前所留给她考虑的时间。 梁潇潇接连好一阵都没有答复。 或许是知道她在躲他,他似是并未强求,不再联系她,亦或者是来寻她。 此刻的梁潇潇不知晓,自己就如同那只她养在梁宅庭院里的小乌龟,牢牢地缩在壳中,想着能多藏一天便是一天。 可壳子终究有被掀起的时候,而她,也终究要迎面应对。 和葛丛鹭再次遇见,是在某天的晚间。 梁氏和新合作方的聚餐地点定在了三潭月。 梁潇潇往常都是自己开车,晚餐结束后,她屏退了小助理,刚准备往地下车库迈。 却在铺满华美地毯的长廊间,迎面撞见两位女生。 隐隐约约的,瞧着便觉得面熟。 梁潇潇很多时候都被人说反应过慢。 可此刻再慢,却也能依稀分辨出,眼前的这两人,是当初差点被梁氏大楼那略有不准的电子杆打到的女生。 其中一位差点撞到她身上,几乎是近在咫尺。 长相颇为清纯,穿着三潭月女服侍生专有的纯白锦绣旗袍。 梁潇潇鼻间又掠过当初在林肃领口所闻到的香水味。 不过片刻,脑海里便拼凑出完整的模样。 照片里模糊的身影;三潭月的服侍生;略显熟悉的魅惑香气。 而比起上回匆匆打过的照面。 这个女人,很明显认识她。 或者,换句话说。 很明显知道,她先前是林肃的未婚妻。 其实自和林肃对峙起,梁潇潇便不曾询问这个女生的任何讯息。 她却主动靠近,一步一顿间,巧笑嫣然,“梁小姐,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梁潇潇定定地望着眼前人,径自忽视,刚要转身。 这个女生不依不饶跟着她的步伐再迈近,“………你为什么不问?” 卢箐未曾预料到梁潇潇是这般反应,紧跟着扬起声调道,“你难道,你难道就不想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梁潇潇顿住,视线平移探过来,“这位小姐,请问,我和你很熟吗?” 卢箐面色倏而爆红,她意识到自己略有失态,将落在脸侧的发别到耳后,“梁小姐,我也敞开天窗和你直说了,你应该也清楚,阿肃那晚在我房里待了很久………” 梁潇潇没听完便打断她,“他待得再久,是他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而我也并不感兴趣,你们俩的私事建议自己私下解决。” 卢箐见她这般云淡风轻地揭过,似是急了,“可是阿肃近来想见你想疯了,你真就不感兴趣,也不打算去找他吗?” 梁潇潇垂眼,心中只觉荒谬。 这人说出两人在房中久待的话语后,为什么还能再劝她去找他? 她再抬眼,语气携着真情实感的疑惑,“我很好奇,你是以什么样的立场,来劝我去找他的?” 卢箐面颊胀至猪肝色,见梁潇潇抬腿便要走,还想上前。 自不远处,倏而传来道清雅的男声,“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立于此处的两人纷纷侧头,都顺延着声源望去。 三潭月长廊中,颀然的男人停于往来的暗色里。 他褪了西装,搭于臂弯间,衬衣撑开挺括的弧度。 似是高山西岭之雪,将晚间的湖色都映衬生辉。 梁潇潇诧异,脱口而出,“丛鹭哥?” 葛丛鹭应声,长腿几步走近于她身前立住,开口却道,“手给我。” 有些突然,梁潇潇下意识往后退了步。 葛丛鹭见此,神情无异,只长睫微敛,“听人说你刚才的饭局没怎么吃,带你再去用点。” 梁潇潇更为惊讶了,“所以,你刚刚也在这边?” 葛丛鹭下颌棱角轻抬,抬起长指将她微泛起乱的衣领整理好,“有商务在谈。” 对于他近期在忙的,梁潇潇有所耳闻,当即开口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招标案?” 提到工作相关,她便好似来了兴致。 葛丛鹭微不可察地抬了瞬唇角,“是。” 得了确切的答案,梁潇潇就此话题展开和他讨论,自然而然便被牵了手。 两人身影相携,很快消失在转角。 而葛丛鹭,似是不知旁侧还有另外两人那般。 全程都未曾给过半分眼神。 卢箐身边小姐妹看恍了眼,好半晌才回过神,“阿箐………刚才那人好像就是葛家公子,葛丛鹭。” 卢箐尽力压住自刚才起心上便泛着的莫名情绪,转头便问,“你怎么知道的?” “刚刚听到别人喊他葛总啊。”当然,还有梁潇潇那句自然亲昵的丛鹭哥。 小姐妹话落啧啧两声,“原来他真像是传闻中的那样,长得这么好看啊。” 原本以为林肃面容清朗,算是世家子弟里还不错的长相了。 可眼下与这位相比,那堪称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世上竟然还有这样风华双绝,迤逦如霜的男人。 原以为豪门世族培养出来的公子哥,都像林肃那般,在她们面前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耐。 可刚才葛丛鹭亲身面对梁潇潇时,竟也似是雪融过后的初霁,温然耐心。 连带着整理衣领都是极为细致且和柔的。 最关键的是,他竟也和梁潇潇相识。 看两人相处的模样,关系应该匪浅。 小姐妹再不想承认,也只能暗暗感慨梁潇潇真是命好。 心中难免泛起酸,她再不经意地抬眼,却是直接对上卢箐意味不明的视线。 似是安慰别人,也似是说给自己听,小姐妹当即吐吐舌,“我就是说说啦,这样的男人肯定是不食人间烟火的那类,阿箐,你把林二少抓牢了,一切也就足够了。” 卢箐像是听,又不像是听。 只垂眸,指尖泛白地攥紧衣角。 --- 梁潇潇被葛丛鹭带至角落时,才倏而察觉,他此行的意图不在工作。 而是要来算先前的那笔账。 被攥过的手悄悄凝起热意,梁潇潇深吸一口气,在被眼前人携着阴翳裹挟住之前,开口缓声道,“丛鹭哥,婚姻大事不是儿戏,你………” 葛丛鹭接了她的话,“我说过,我是认真的。” 须臾的沉默凝固,就这样在两人间散开。 再垂眸时,他只道。 “刚好我被催得紧,也没有其他心仪的女孩,你可以现在就答应我。” 眼前的人这样一提……… 梁潇潇倏而了然。 其实自葛丛鹭回国后到现在,据传上门作媒,以此要来谈婚事的人,如流水般络绎不绝,几乎要踏破门槛。 他的受欢迎程度,比起想象中的,还要来得高些。 或许,他确实是有过几番因素的考量,才……… 梁潇潇垂眸,径自沉思,到了此刻仍是一声未吭。 见眼前女孩这般,葛丛鹭敛下清幽的眸,话峰倏而一转,“小小,我的身体你再了解不过,这样知根知底,我可能才会彻底放心。” 梁潇潇蓦地抬眼,“丛鹭哥,你现在………” 葛丛鹭迤逦面容凝着沉静,淡声应下,“是。” “可是伯母那边………” 她属实是惊诧了。 葛楹前几天还和她说过,说他当年没被带出国前便大差不差好了,身体强健。 可轮到他自己,怎么是截然不同的说法? 两厢话语掺和,梁潇潇脑子稍显凌乱。 她悄然抬起长睫,眼前的男人仍是那副如雪赛霜的脸。 黑暗能将感官放大,联想起他消失的那些年,梁潇潇心似是被拔起了芽苗,到底是没有拒绝,“我………” 葛丛鹭见此不紧不慢地追问,“我之前说过给你时间考虑,现在,有没有明确的答案可以给我?” 不等她回答,他温然出声,“考虑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发。” 这下梁潇潇是真的懵了,“出发去哪里?” 葛丛鹭双目锁定住她,“民政局。” --- 梁氏千金退婚的消息仍传得沸沸扬扬。 而随着这般的热闻,沈氏集团与葛氏集团即将联手合作的消息甫一放出,汾城的热夏也终于掀开盛大的帷幕。 在接连迎来接踵而至的合同,以及公司各方面骤然迸起,节节攀升后。 葛氏集团将于华安庭成举办庆祝宴,寓意宣扬葛氏更好的未来,以此稳定人心。 而除却新任家主正式入主葛氏集团的介绍晚宴,据传还将于宴会中,宣布一件极为郑重的事。 前来赴宴的人纷纷好奇,往四周打探,却是半分风声都没觑见。 这般神神秘秘的,到底所为何事? 当然,今天最有看头的,其实还要数梁氏千金和林家二公子退婚后的首度同框。 听说林家那边仍是不愿意放手,心心念念于此,想着要挽留呢。 周遭全然是相关于此的讨论。 卢箐木然地听着,想起近来林肃对自己的敷衍,更觉心烦。 今天是她好说歹说才求来的机会,不过是刚入了场,便如同惊弓之鸟,只觉处处新奇,处处都透着低调中的华贵。 那台阶精美,铺满红绸,看着甚是靡丽。 但她知道,想要跨越,却是比登天还难。 目光捕捉到了想象中的人影,卢箐提起裙摆朝着一道晚宴的转廊迈去,刚想跨入,却是被保镖模样的人给拦住,“不好意思小姐,这里被清场了。” “清场?”卢箐下巴朝着里面努了努,“我刚刚明明还看见梁………有人进去啊。” 安保仍是不肯放行,只强调,“抱歉,里面已经清场,还请您离开。” 卢箐还想说些什么,自身后传来窸窣声的热闹声。 紧跟着,这眼前的安保双眼也泛起了亮,将身板挺得更直。 催她离开的声音也更为响了。 卢箐不得已往旁边退了退。 转身望去,便见男人被身边人簇拥着缓缓走向这边。 临近这边时,似雪矜贵的男子只低低吩咐了些什么,那周遭围绕着的人便全部散开了。 卢箐望着,心砰砰直烧,几乎要跳出喉咙。 在葛丛鹭即将要越过时,她终究是鼓起勇气,细嗓极轻地唤了他一声,“葛先生。” 见葛丛鹭清幽视线随着这音不偏不倚地探过来,卢箐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狂喜。 她攥了攥手心里的汗,刚要出声。 只听他淡淡道—— “这里不需要服侍生。” 只一句,没有任何停留就直接掠过她,走向隔开界限的内里,立于一道厚重的木门前,“里面准备好了没?” 在门边守着的助理模样的人朝他躬身,“葛总,潇小姐还在里面试礼服呢。” 后方,目视了整个过程的卢箐目光极尽呆愣,在耳中落入服侍生三个字后,便嗡嗡作响,再听不得其他。 面上惨白一片。 原来,原来在他心中,她便是这种形象么。 卢箐似是魔怔住了,咬唇提起裙摆,抬腿便要往里去,当即便被拦住。 先前的安保见她搭讪葛总不成功,此刻又要硬闯,态度当即强硬起来,“小姐,这里是贵宾私人区域,闲杂人等勿进!” 室外稍有争执。 室内却落于沉静。 葛丛鹭迈进来后,全然不顾在场还有化妆师的存在,自后往前拥住她,侧首埋进她的嫩白的颈间。 轻缓挲摩。 哪怕是到了此刻,梁潇潇仍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密,颈处涔了水色似的微粉,随着她眼睫的不住颤起,而轻轻抖着。 漂亮可人极了。 “丛鹭哥………” “小小,跟着我来。” 这场晚宴清幽静谧,却也杯弓成影,往来觥筹交错。 葛丛鹭绸面西装于身,淡雅神色,面容迤逦,真当是应承了那番人如其名的佳话,竟似神仙的鹭鸟那般,轻盈掠过时,如山峻峭。 而在历经开场致辞,近期总结以及未来规划后。 葛丛鹭拿过话筒,位于主厅,直面台下的所有来宾。 “这场欢迎会结束前,我还想向大家宣布一件喜事。” 话落,满场瞬间沉寂。 他在这样的空隙间示意,旁侧一直候着的那人便缓缓迈步上前。 而经由短暂的沉默,随着迈步这人身影的渐渐显现,宴会厅内再迎来的,便是波涛而起的热烈讨论声。 满场哗然间,他牵起梁潇潇的手,“我结婚了。” 将人带至身边,让她与他并肩,葛丛鹭转目望向她,眸中冰然被温度所融。 “这是我太太。” 91 梁潇潇x葛丛鹭 我所心仪,等候成真。 厅内明光璀然, 视野所及处,红绸若伏水流动。 台下宾客目光齐刷刷落于台上。 只径自锁定住葛丛鹭身边相依相偎,与其并肩的那人。 打量的视线不过几秒, 惊呼声再次迸起。 这般熟悉的面容,竟是………竟是梁氏的千金—— 梁潇潇! 处于漩涡中心的梁潇潇迎着瞬间聚集而来的目光洗礼,转眼将视线往台下落。 一一掠过所有人。 半步不离彼此的沈氏夫妇,双眼发直径自凝滞在原地的梁氏一族。 以及被这样的消息所惊撼, 一脸不可置信的林肃, 和站在他不远处的卢箐。 再没有任何停顿,她环视过整场便收回目光。 周遭喧扬声不断,梁潇潇更贴于葛丛鹭肩侧。 手被攥着, 牢牢地包于他修长的指间, 她侧目望去,正好迎上他睇来的视线。 葛丛鹭逆着光,面容隐于喧嚣明敞的宴会厅间。 梁潇潇望着他,似是也被这样的气氛所感染, 些微翘起唇角。 此时此刻, 见台上那对璧人旁若无人地对视。 台下众人仍处于方才的震惊之中, 久久都不能回神。 原以为今天的看点, 多半落于梁潇潇和其前未婚夫之间。 哪曾想, 重逢挽留的戏码没能上演, 得来的, 竟是她直接和葛氏新任家主葛丛鹭官宣的结婚消息。 这便是宴会开始前, 葛氏家主所说的神秘事件? 而在此之前,有关这两人的婚讯无人提及,也未曾朝外泄过。 可不得惊讶吗! 比起晕头晕脑,得了此版重磅消息的宾客。 梁致臣和葛楹是最为震惊的那两位, 即刻寻来便要“质问”这两个小辈。 厅内的宴会还没散。 两人便被堵在了晚宴后台。 “这么重要的大事你们不通知我也就算了,这怎么,怎么………”葛楹说到最后,接下去的话语竟是愣生生喀在喉间。 相比较她的担忧,梁致臣在历经过最初的惊诧后,很快便恢复了淡然。 丛鹭他再了解不过。 认真说来,论及脾性,长相,手段亦或是能力,他哪个不比那个心性不定,朝三暮四的林肃好? 梁致臣这阵子原本就心疼极了女儿,此刻见两个小辈自有一番想法,只拍拍眼前年轻人的肩膀,也算是揭过了。 虽说丛鹭是阿楹的儿子,但他早先便自立于葛氏,两人又没任何血缘关系,这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啊,着实算不得什么。 便是往老一辈那里说,兜头迎来的,也只会是亲上加亲的结论。 相比较这厢。 那边,葛楹到底还是不放心,特意拉了梁潇潇去角落,问她是不是一时冲动。 梁潇潇摇摇头,“没有冲动。” 顿了顿,在眼前人的关怀眼神中,她心中蓦地一暖,“伯母,我自己愿意也答应了的。” 话落便察觉有视线灼在身后。 梁潇潇福至心灵,稍稍偏头。 余光里,葛丛鹭似雪的面上笑意清浅。 --- 宴会结束后,夜色如流水交织。 两人回的是葛丛鹭早先购于城北半山的婚房。 早先他带她来过几回,近期才算是彻底住下。 房内装饰全然遵循了城中京巷,梁宅四合院的风格。 不说等比,便是古架床,琉璃角灯,棱形雕栏窗,四季屏风以及那梨木作的家具。 几乎是按照她房间内饰的模样,给一一照搬了过来。 当时惹得梁潇潇暗暗惊叹,当即便问了他。 得来的答复便是作婚房用。 她那时点头,却也曾在私下里疑惑。 这般模样,总归不是两三几月便能装饰好的……… 今夜再回,有些事在昏昧间悄然催生。 接连起夏季特有的,所微熨在肌肤之上的烧灼。 她知晓,这晚注定要承接起别样的燥-感。 葛丛鹭洗漱完便顺着心意,像是之前偶有过的几回那般,将她压着覆于床褥之上。 两人领证后,并不是完全没有接触。 谁能想到,主动的那位,全然是如雪赛霜的他。 她对他本来就不排斥,再三沉-沦时,竟也浸润在了其中。 但以往每每都只算是浅尝,并未再进一步。 如今她乌发垂落,雪肤涔红。 初绽的荷颤颤地迎着近乎暴风雨的捶打,却仍是秉起绿翠的嫩枝,悄悄立于池水间,娉婷芬然,微香秀雅。 最后关头前,她稍有回神,下意识便稍稍挡了下,只记得提醒他,“那个,丛鹭哥,你的身体………” 葛丛鹭撑在她的两侧,清幽的眸微眯了瞬,没出声,啜着便印了过来。 气息相渡着他身上好闻的清然,她被噬的通气也不得,鼻息更接近凝滞。 近乎是在双眼涔满了雾色的下一秒,亭亭立着的莲心被戳。 他捱下迤逦的眉眼,清声淡嗓,“小小,我是初次。” 葛丛鹭捧起怀中的她,“我不能保证开始以后会怎样,你要是不想了,可以随时喊我停。” 他这般话语,虽是在照顾着,以及征求着她的意见。 动作却极为分明,已然势在必得。 梁潇潇知晓自己躲不过,也明白,此刻的心,也该好好地由着这件婚事,再逐一灌满全新的情愫。 她望着眼前好看不似真人的他,被这样定然又认真地凝视着。 心窝都浸满了这无尽夏夜才能泛起的湖波褶皱。 他嗓音也似是冷锋割过的,偏偏看人时,那样专注。 再要迎着他的沉入时,梁潇潇不知道想起什么,复又挡了下。 望着他睇来的目光,她抵于他清颀的双肩两侧,“丛鹭哥,我不是不愿意。” “只是,我也,我也是初………” 到底还是不曾有过的女孩。 此话提点到此,也不过是想着他能缓一点,再轻些许。 而接下去的话语自然而然地便湮没在了他继续而来的俯身靠近中。 再抬头,葛丛鹭似是有什么要问,大抵是想着要照顾她的情绪,最终也没有诉之于口。 梁潇潇却是伸臂抱住他,缓声解释,“原本和他,是打算婚后再有的,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 葛丛鹭定定凝视着她,眸底似有雷雨翻涌。 他印在她面若粉荷的脸颊上,“我们两个,才是婚后。” 自此,被翻过不知几回波伏,先前还凝着闷着的味道,终于逸了出来。古式的架子承接了挞然而来的力道,将拥着的两人拢于其内。 那样凿于此,复又嵌在内里,反复往来的窸窣声,在被褥掀开后,曝于这般的夜里。 腾升而起的吱声呀声接连响了许久,互相附和过后,终究落于骤然停止的动作中。 被间乱得不行,小裤随意搭着,纱质的绸面被撕了烂,这座沉稳不动的古式雕花架子床,近乎是散了架。 而梁潇潇所预想到的所有,也都在意料之外。 似是要印证葛丛鹭的那句话,他不保证会是什么样,也真真地灵验了。 原来在这事上,他竟是,竟是。 梁潇潇不能细想,藤蔓似的搭于他肩膀处,嗓子都哑得厉害。 --- 两人相处的日子很是融洽。 年少时期,葛丛鹭就对她格外耐心纵容。 等到了婚后,更是极尽温然,除了偶有床中事不肯放过,几乎是事事顺应。 这般霜感冷然的男人,竟也有人-夫的模样。 做饭,做家务,统统都被他揽了去,尽数承包。 两人这么些年的空隙被彼此慢慢填补。 偶尔细谈不在彼此身边时所发生的事,竟也能谈聊许久,无比契合。 这天她刚到家,就见葛丛鹭坐于客厅沙发上,面容清雅,此刻正摆着身前茶几上的茶具,姿态优越至极。 见她步步朝着自己迈近,他嗓音落在茶水倾壶而出的徐徐声里,听不分明,“小小今天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拿起旁侧那杯已然被点好了的茶盅,梁潇潇轻饮一口朝他看去,“也………没去哪?” 踯躅片刻,她犹豫许久,还是打算和他说了,“丛鹭哥,林肃今天又来找我了。” 顿了顿,梁潇潇抬眼望向他,“这么久了,他有没有来找过你?” 葛丛鹭薄唇落于瓷青的杯壁,只抿了瞬,喉骨微突轻动,茶水便含于其中。 单单喝茶一举,放在他身上,倒像是品茶。 不疾不徐做完这些,他才温然朝她笑笑,“他没找过我。” 后半句,葛丛鹭没出声。 林肃确实是没找过他。 可他,却找过林肃。 那天下了场罕见的雨。 夏季暴雨如注,水洼坑地被凿出无数涟漪。 葛丛鹭开车前往梁氏接梁潇潇下班,在偏门的地下车库旁,等到了那个仍在锲而不舍的人。 他坐于车内。 而林肃立于车外,看过来时的目光隐忍而又可悲。 林肃说自己什么都可以让,可为什么偏偏被抢走的,是他的潇潇。 葛丛鹭没看他,视线落于窗外雨帘之中。 再垂眼,他转了转无名指的婚戒,嗓音寡冷削薄,“世上哪来那么好的运气,顶人作替,还不知道珍惜。” 此话也不知在暗指什么,林肃当即便慌了神,话都说不完整了,“………我,我。” “错了就是错了,万万没有撤销再来,让时光溯回的道理。” 葛丛鹭终究抬睫,看向他,“这一点,我以为你很清楚。” “木已成舟,婚事缔结,林二少有这样的闲工夫去堵我老婆,不如想想林家大公子掌权在即,你又该何去何从。” 一句话便让林肃全程紧攥着的拳头松了开。 兜头淋的雨落在他发顶,浇了个狼狈不堪。 车子缓缓别过呆若木鸡的他,一路往里而去,背道而驰。 那天的事葛丛鹭并未打算和梁潇潇说。 此刻,他放下茶盅,“没关系,你哪天想去见他了,我也随你。” 梁潇潇听了,却是罕见沉默。 ………真的吗? 可之前有回林肃堵她被他亲自撞见。 那天回来以后,他要了她三回,如若不是抗议,可能还会有整晚。 第二天梁潇潇头回起迟。 连带着去公司都罕见得晚了。 想着往后和林肃到底只能是陌生人的关系,她走近,坐于他身侧,“丛鹭哥,我没有要见他,以后的话,也不会再见了。” 葛丛鹭得了她这句话,倒是没再说什么,只揽过她的纤腰,附了过来,“小小,晚上有酒局,你陪我?” “今天晚上吗?”得来眼前人肯定的应声后,梁潇潇疑惑眨眼,“你的酒局带我去,这样好吗?” 葛丛鹭温温地笑,啜在她耳根处,“要备孕了,帮我挡酒。” 梁潇潇被这样的美色昏了头,想也没想便应了下来。 其实两人平日里所待在一处的时间也算是久。 不提他公务繁多,就是她自己,也忙碌得不行。 可葛丛鹭每每都会早早回来,周末偶有时刻,还会带她出去游玩。 今天他所参的酒局,地点位于陇桂馆。 落座于酒桌之上,葛丛鹭唤来经理,在主桌旁单单开辟了一小桌,亲自点了她喜欢的菜。 梁潇潇就坐于他身旁,想吃了让服侍生送到面前便是。 饭局上有此次谈合同的长辈,也是在汾城身居高位有头有脸的人物,此刻见了这对近来热闻频出很是出名的小夫妻,当即眯着眼笑,拿起酒杯便朝着这两个小辈示意,“你们俩可真当是形影不离,羡煞旁人啊,来,丛鹭,这杯酒敬了!” 话落便被葛丛鹭礼貌地拒绝了。 长辈也是个人精,见旁侧的梁潇潇替葛丛鹭说话,他咂嚒两声,“你们这是………好事将近啦?” 葛丛鹭浅笑应下,没有否认,“在准备了。” “哦呦呦,瞧瞧我这,是我老糊涂了!”长辈哈哈大笑,歇了要两人回敬的心思,“见谅见谅,我这边啊就不喝了,提前和你们说声恭喜!” 酒局经由此,热闹非凡。 而历经这茬,倒也没有旁人再来敬酒。 临走前,梁潇潇起身稍缓,只眉头微皱了瞬,葛丛鹭便半弯了腰,视线定于她隐在长裙里的腿上。 “今天很难受?” 她在公司时常久坐,偶尔下基层听报告,便又是久站。 两者切换,小腿偶尔会胀。 梁潇潇早已习惯,敛声应了瞬,刚要上前挽过他。 膝弯被一双长臂穿过,随着被托起,视野翻天覆地。 她直接被葛丛鹭打横抱起。 梁潇潇惊诧了瞬,胳膊自然搭过他,面颊却烧如火云。 酒席结束,众人起身,陆陆续续由馆内往馆外走。 这会儿大家零散站于周遭,根本没有走远。 被一双双灼然探来的视线锁住,梁潇潇哪里经历过这些,到底是略垂了头去轻声提醒他,“丛鹭哥,旁边好多人在看………” 葛丛鹭却没有要放她下来的意思,“我们是夫妻,被看也没关系。” “喔………” 这一声应得迟缓。 葛丛鹭垂眼看她。 见她到底没有挣出自己的怀抱,唇角微勾了瞬,笑着朝外走。 --- 论及这边摸索又探索的小夫妻。 林肃多日宿醉在汾城的金鼎。 纸醉金迷,霓虹灯绡。 郁郁寡欢至今,他不理周遭任何女人的搭讪,只默默地灌酒。 卢箐寻到他时,林肃视线很淡很淡地略过她。 不似是陌生人,也不似是刻意忽略。 他只把她当空气,全然不复存在。 卢箐哪儿能受得了这些,好不容易找到他,声泪俱下,“阿肃,你别不理我好吗,我知道错了。” “当初我给她发那些照片真的只是鬼迷了心窍,我处处都比不过她,担心又害怕,我怕你以后都不会再理我了,是因为这些我才会这样做啊。” 她没有能够靠近葛丛鹭的机会。 对方在不曾搭理她的同时,又亲自敲碎了那样的幻想。 他竟然,直接娶了梁潇潇。 卢箐在泛酸的同时,无论如何也不肯承认。 自己对出尘又秀雅,出生氏族且豢养于世家的梁潇潇,携有的,是怎样近乎疯狂的嫉妒。 而自那件事以后,周围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那是一种极为不耻且鄙夷的目光,让人无形中便落满了极为刺然的嘲。 再然后,三谭月的工作丢了。 林肃也不肯见她。 此时此景,林肃便是她最后的稻草。 溺水之余,无论是迎风还是逆风,都要牢牢地要攥住他。 卢箐见面前的男人没有任何反应,似是下了狠心,“这样,我再去找她!我要亲自去和梁小姐说,那晚你只是陪我坐着,其实什么也没发生………” 这句不知哪里触动到了林肃,他终究抬起脸看过来。 浸满酒意的面容清朗不在。 “你确实处处比不过她。”林肃一字一顿。 而最后那个字眼,近乎从他齿间磨出来,“滚。” 卢箐自从再遇他以来,就没得过这般的对待,此刻被说得愣惊在了原地。 心间的慌乱经由林肃的态度,逐渐扩大。 如果林肃再不管她,她以后该怎么办? 卢箐慌不迭要伸臂去碰他,“阿肃,你别这样,孤儿院里一起度过的时光你难道都忘了吗,我………” 这回还没碰到便被他利落地甩开。 林肃双眼发红,“我叫你滚!” 他的劲近乎蛮力,卢箐摔倒在地,头发沾了地面的酒渍。 哪能见过他这般可怖的模样,她面色惨白一片,半爬了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林肃不管不顾,脑海里回忆的都是梁潇潇的模样。 或是笑着的,或是娇嗔着的,亦或是满目关怀的。 可最终,都停留在了他初见她的那一天。 山间清幽,孤儿院却破败。 女孩面若清荷,肤色皙腻,被风轻漾起的长裙落有精巧的荷边。 空中拂来清香,极淡,极轻。 她见他望来,似是有些诧异,随即弯弯眉眼,朝他笑笑。 他从未见过这样皎洁的纯白。 这是被娇养出来的女孩,一举一动都极尽美好。 她只单单站在泥泞的地砖上,都让他觉得不忍。 林肃在被深深吸引住的同时,先前隐忍埋藏着的自卑,被悉数勾起。 旋即,他很快便低下了头。 后来很久很久,梁潇潇都不曾问起有一天,他们一起去爬山的事。 虽然她从未提起过,林肃却偶有梦见。 大概是她默默之中便错认了他,而他,到底没有出声否认。 林肃一直觉得,自己这么些年都是抢来的。 如果葛丛鹭不曾出国,一直守候于她身边。 他又拿什么争? 或许,他是真的困在了旧时的孤儿院里。 幸福的起点于此处开启,也最终,于此处凋零。 林肃还要灌酒,旁处却是接连传来热议不断的讨论声。 几个女人聊起汾城的八卦,不曾停歇—— “欸,你们听说了葛丛鹭梁潇潇那对吗?” “知道啊,梁氏千金手甩渣男,投入更高,更富,更帅的怀抱!对不对!” “欸对对对,还别说,这发展真意想不到,反正我是被爽到了!” “所以现在是怎么啦,又有新的八卦?” “算是吧,你不知道哦,这两人秀恩爱秀到饭桌上了!听说这位葛总赴酒局也要带自己老婆呢,两人现在好像在备孕,都准备要宝宝了~!” 林肃听着,闷头灌完最后一杯烈酒。 头痛欲裂,转身倒在沙发卡座间。 他仰靠在座位里,笑着笑着,竟是单抬起手臂遮住双眼。 “潇潇………” 这个他往后再也唤不了的称呼缓缓湮没在酒池中。 恍惚间,也好像看见,年少时的她正朝着他奔来。 一步,两步,在逐渐靠近时却又绕过他,径自往身后去了。 而在那边的尽头。 立着另一位清颀俊美的少年。 --- 近来,梁潇潇在和葛丛鹭相处间。 总觉得自己挖掘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像是提前为冬眠准备食物的小松鼠,这里藏一颗,那边掰一下。 隐隐之中,她似是参透,又似是半明白。 比如他的身体压根不似他自己之前所说的那般,每每到了情中事时,真是相当持久又厉害,还能摸到衬衣之下,那匀称又漂亮的肌理。 又比如,他早先在国外虽然和她断了联系,却又知晓她许多的事情。 还有的,则是因为备孕成功。 她回梁宅吃葛楹专门下厨做的孕妇餐时,听大人们谈起年少时所发生的事。 梁潇潇没了主意,特地去问了自家妹妹。 却反而被烟烟撺掇,说还是得亲自去问她哥。 梁潇潇揣着小心思去问,得到回应时,还是懵着的。 “原来当初真的是你。”到了此刻,她仍处于震惊之中。 先前,是葛楹在聊天时,偶然提起的这事。 葛丛鹭当初为了救她,全程走的山路,最后来到山脚时因为体力不支陷入昏迷了好一阵时间。 原本便好了的身体经由那回,便又弱了些。 而视线再转到眼前,葛丛鹭扶了扶她微微隆起的肚皮,再次应下,“是我。” “那怎么………”梁潇潇提音到了一半,愣是喀住。 怎么从来没听他提过,也没听他讲过呢? 而因为他缺席的那些年,年少所发生的事在此之前,也从未被周围人放置在明面上谈论过。 如若不是近来几遭,难不成便变成了一辈子的秘密? 毕竟他看起来不像是要和她提起的模样。 葛丛鹭确实没打算和她提。 这件事并不是什么筹码,也不是他用来夺她心的手段。 他只是就那样做了,无怨无悔。 再者,葛丛鹭也有自己所想,所念。 “没有这件事,我也会让你来到我的身边。” 他头一次说得如此直白。 却也令人恸容。 因为他所追求的,是极致单一的情感。 难得又珍贵。 而正如梁潇潇所想,他当初确实知道国内有人在寻自己的踪迹。 但到头来,他只先接了沈氏的橄榄枝。 只想着不打扰到人,缓些时刻,再来寻她。 而旁人所理解不了的是,有很多事情,只葛丛鹭自己一人明白。 他性子中的某些层面,该是随了他那位舅舅。 而独独能看出来并参透的,有且也只有这位舅舅。 “那就等吧,终究有一天会是你的。”他对着葛丛鹭这样说。 当初计划出国只是短时期,在得知梁潇潇与林肃确立了关系以后,葛丛鹭便开始了漫长的蛰伏。 只默默地等待有一天,再回去。 “我很早便打算回国了。” 葛丛鹭说完,没受任何影响,亲自下厨做了孕妇餐,递于她身前。 梁潇潇默默听完,却是觉得新奇。 ………原来如此。 他,竟是惦记了她那么多年。 不知为何,理应继续细究下去的,心间却是泛了蜜。 被包着裹住那样浓然的甜津,反反复复之余,只让人辗转反侧。 晚间入睡前,梁潇潇似是那拼命蠕动的虫,到底没忍住,“丛鹭哥,你之前和我说,你并没有心仪的女孩………” “我说的是,没有其他心仪的女孩。” 他清雪般的面容隐在古式的架帘间,“只有以前,现在,唯一的你,是我所心仪。” 梁潇潇看着眼前这般的他,也默默地对视。 似是被灌入无尽的深深树色里,她胸臆浸满了顺风而行的新绿。 须臾,她轻抬手戳了戳他,“今天外面好像没什么风。” 葛丛鹭了然,“天气热,是不是想抱着我睡?” 骤然被猜中心思,梁潇潇揪了揪指尖。 她孕期体格外热,偏葛丛鹭似是西岭高山的松下雪,稍有融时便淌过清溪,每每靠近相贴,身上便浸了股那似是在泉池里泡过的凉意。 自此再缓缓地渡来,很是舒适。 她刚想说不用了,只见葛丛鹭垂睫,淡着张迤逦的美人脸,长指不缓不慢地将睡袍衣扣褪了敞开,而后缓缓朝她靠近。 ………最终紧紧抱着还不够,梁潇潇半趴着落于上方,感受这如玉的质感。 她耷拉着眼睫,喃喃与他轻语,“烟烟前两天送了我们一副她珍藏的画,说是等以后我们俩的宝宝降生了,就挂在主卧里。” 葛丛鹭垂眼看她,“我怎么不知道?” 梁潇潇拖曳音调,“因为,这是我们妯娌之间的秘密。” 话落她便有新的疑惑,“等等,我和烟烟,算是妯娌吗?” 见他不帮着捋顺,梁潇潇一副算不清了的模样,蹙起眉,认认真真地盘算。 葛丛鹭看她小小的一团窝在自己怀里,是自发的依赖和亲昵。 他笑,转而又说起画的事,“你想要什么图,改天,我亲自给你画。” 梁潇潇可是知晓他画功多厉害的,偶有几副都是别人家里的藏品,当即问道,“真的吗?” “当然。”葛丛鹭眉眼浸如霜,此刻却尽显温然,“小小,我对你所说的话,不会有假。” “那我想要有你,也有我的画,可以吗?”梁潇潇说着,半趴在他身上,很快便睡熟了。 这时,是又一年的夏日晚间,万里无云,碧波拂清。 这副亟待完成的画,可能过不了太久,便能成图了。 葛丛鹭静静地望着怀里的她,刚要给她盖上被子,便听她自沉眠间,不经意轻唤出声,“丛鹭……” 丛鹭丛鹭,又作丛中之鹭。 是从前至今,栖于丛间的鹭鸟,也是这么多年来,静静默首的等候。 所幸,它于天地万物间茕然独行。 如今,也终于迎来,潇潇风吹的驻足停留。 92 Butterfly 以牙还牙。 盛夏光伏, 劲风喧嚣。 树影枝桠被太阳刺烫出金辉似的浪。 午后时分,船只徐徐拂开江面。 洲湾岭壹号内恒温清凉,宽阔静谧。 一派宁然沉寂。 葛烟听到入户音时, 还卧于客厅的沙发处,翻阅格言品牌旗下新出的月封杂志。 玄关那处的动静还算明显, 惹得她侧目, 诧异抬头。 随着内嵌台阶逐级亮起,那人的面容也在薄明的午后, 映出点清癯的轮廓。 葛烟当即长睫颤起,轻咦了声, “不是说会议要持续到明天吗,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沈鸫言几步走近, 单手撑于沙发靠背处, 微微俯身弯腰, 长指轻抬起她小巧的下颌尖,低头在她泛着水色的唇上印了下, 音调清冷, “等不及。” 葛烟乍又被噬, 双目涔起雾朦,却也是习惯了。 其实偶有他出差亦或者是有跨国-会谈时, 只要时间还有多余,他都会提前结束行程, 飞回汾城。而有时若碰上一家人都有空闲,沈鸫言还会特意带着她们一并前往。 半分机会都攥住, 不肯放过。 私人停机坪静静候着的那两架湾流和庞巴迪,近来大有延伸专属航线的意味。 葛烟见他绕了半圈过来坐于自己旁侧,不知想到什么, 弯唇道,“你这样提前回来,两个宝宝又该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了。” 大概这便是血缘所串联起的镌永和神奇。 原先在家里时龙凤崽崽明显都更黏她些,可如若哪回沈鸫言不在家,亦或是几天不见,两个宝宝便会不厌其烦地来问她,爹地到底去了哪里。 哪怕答案她早已说了无数次。 沈鸫言攥住她纤窈踝骨放置在自己腿上,冷感的指骨搭过去,轻圈住揉捏。 闻言,他侧目,神态慵散朝她看来,“只有他们,你就不高兴?” “………” 她当然高兴啊,只是这重点未免抓得有些太偏离。 葛烟下意识想收回腿,却只得来他更攥紧的桎住,嗓音都飘得细,“我又不是宝宝………” 沈鸫言笑,清疏面容携着冽然的气息附到她耳边,“你是。” 话题乍又提及此,颇有些止不住的趋势。 葛烟长睫颤得厉害,耳根犹如被胭色的红浸过,浅浅地洇开绯然。 她揉了揉有些烧的脸,倏而转移话题,“这次去那边累不累?” “还好。”沈鸫言长臂伸至她腰侧,牢牢地贴着附于上方时,声线清浅,“给你和糖糕汤团带的礼物放在地下车库,等下让人送过来。” 他每次出门,只要是长于两天以上的行程,回来时所携的礼物都是少不了的。 “沈总又破费了~” 葛烟一心想要去掰他冷感的指尖,连带着浅笑的附和都有些随意,当即便惹来沈鸫言更往里收的揽住。 他修长分明的手只单单用了点力,她整个人便蒲苇似的落于他身前,几乎半伏于他的腿上。 沈鸫言漆清的双眼浸若凝墨,“叫我什么?” 葛烟几乎被他笼住,怎么挣逃也是无用功,再不能敷衍,只轻声喃道,“老公………” 这下还不够,往后又被诱着连连唤了好几声。 他好似才满意,将人从怀里放了行。 被松开的那刻葛烟便飞颊了两团浅晕似的粉,窄秀的指尖抬起便拧了他一下。 经由此,再不经意地转头,视野里没了龙凤崽崽的身影。 “等等,糖糕汤团呢?” 目光逡巡一番,视线所及且能抵达之处,都空落落的。 竟无一人。 葛烟近期难得有假,得了空便在洲湾岭陪着宝宝们。 巡演季的盛大献礼结束后,她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 今天沈鸫言还没回来时,她在客厅这边瘫着看杂志,两个宝宝便在远处落地窗旁的地摊上玩乐高。 此刻崽崽没了影,不知道这两个小团团还在不在壹号楼这边,葛烟当即从沙发上起身,准备去寻。 这事说来也没多久。 前阵子,小糖糕小汤团稍大了点些,沈鸫言便打包两个小家伙去了伍号楼。 洲湾岭这边六座临江环入海口处的楼宇,除却壹号楼位于视野绝佳处,其他皆呈半环形围绕,以壹号楼为中心,依次铺陈开来。 伍号楼所临的视野和江景,是其余几幢楼里最好的,却也离壹号楼最远……… 当时周遭的亲人得知了这件事,还特意调侃了两人。 那般的打趣,直烧得葛烟都没法儿附和。 不过倒不用担心安全方面的问题,壹号至陆号六幢楼都被设定了专属的安全范围。 两个崽崽如果走出界限,跃层三楼的楼梯处,都会发出警告音及提示音。 而论及内饰装修,伍号楼这一幢仅供兄妹俩居住的场所,着实花了沈鸫言不少心思。近乎是被打造成了城堡还不够,自带的草圃都依着宝宝们的要求和愿望,改建成了内嵌的游山玩水园。 消息传到外界,便是媒体以往已然觑见,沈鸫言在婚礼和满月宴上洒金如水般的阔绰,此刻再震惊,也只连连感慨,敲下标题:为取美人心,大佬再次豪掷千金!既得烟,又宠烟生孩,恩爱,恩爱啦! 这个标题还被千倚截图发来询问过,得知这位沈总当真花了那么多以后,她的惊叹就没停过。 葛烟那时只跟着笑,心间却静静淌着如夜沉醉的溪河。 她无比知晓的是,他在有关她们母子三人的事上,有多么得上心。 此刻思绪再收回,葛烟拉着落于身侧,也紧跟着从沙发上站起的他。 打算两个人一起找。 最后是在咚咚房间觑到的影儿。 两个小家伙大概到了午睡的点,困倦得不行。 此时此刻面对面躺于地毯上,就这么阖住浅薄的眼皮。 白绒的团子嘟嘟地堆在了一块儿,呼吸绵长,小脸蛋儿红扑扑的。 而被两人搂着,落于中间且一并睡去的……… 是咚咚。 小猫毛茸的绒面裹着浅浅伏着的肚皮。 是极为信赖也极为放松的模样。 有薄亮的光透过窗,洋洋洒洒地铺于他们身上。 两宝一猫,就这样彼此紧紧地捱着,一派静好。 ………突然的。 便不想去打扰了。 --- 将窗帘拉好,又铺了松绒的小毛毯。 安顿好两个崽崽后,沈鸫言让她去等着,上了一楼便先去洗漱了。 再迈出时,他来了主卧这边寻她。 被携着带往褥面之上,也不过是瞬间的事。而或许是几日没见了,这次,他要得格外厉害。 纱制的绸衫被大着力地撕了,顷刻瞬间便化为两-瓣,只中间显出耸伏而起的堆雪,腻白在空气中颤颤地漾,晃嘟嘟之余,竟是比以往都更为圆且润。 他修长指骨攥着那样的俩点,用指间稍挤兑,那样的靡便显得梅色浸深,馨香十足。沈鸫言清越面容几乎是埋在了这样的雪中,啜着还不够,就能,就能发出那样令人赧然不已的声儿。 顺延着再朝着下方落,边润边噬,只几秒便淌过热油似的,融成了清雪下的溪,汩汩淌起在被面上。被攥着腿再拎起,大剌剌往两侧撇开,那样迎面敞着的芯,刚要躲,便承接了他来至于此的动作。 堪堪还是下午呢,葛烟便似是灼着钉在了这般的桎住中,轻音短呵。 以往再不济都是在夜里,此刻这般青天明亮的,还是午后白日,刺白的光落于敞亮的卧间里,多多少少都增添了些新奇的悸然。以及此刻没掩的帘,烧然的气和强势的他。 比起上次薰衣草的精-油露,这回沈鸫言再拿来的珠,是全然不会瞬间融开的另一种,将化不化的,更为磨人。 而她在衣衫里,被他哄着穿的,是小狐狸式样的纱。 只以绒稍稍盖过那几点的面料,很快便被他扯了,继而用修长的指尖挑了,放置在那样的内里,和那个珠子一并,让她含了就这样包着。 而他再迸起往里推,不过几记,葛烟便招架不住,瞬间便将褥面淋了个透。 “沈鸫言,这太,太。”她话都说不完整,攀着半伏于他清劲的肩下,低低地泣,“落在里面该怎么办。” “不会。”他清冷声线沉了好几个调,在她卷翘的长睫上碰了碰,“到时我会亲自拿出来。” 这要怎么拿啊? 而如果是他亲自拿,光是想想,葛烟便觉得自己有些赧烧,脑子都作了浆糊。 她在这边径自凝思稍顿,不小心便牵着扯到了他。 随后,沈鸫言好似更加不管不顾了。 论及现在未曾停下的他,葛烟开始轻声建议,“要不,要不我自己拿好了。” 沈鸫言笑,撑在她两侧后,目光清凌睇着怀里的人,“你够得着?” 经由他一语,葛烟凝滞片刻。 而后她发觉,好像,好像确实是够不着。 毕竟这般纯靠着自己,该怎么去拿? 此题无解,她干脆偏过头去,面颊上泛着清透的粉,殊色无边,馥郁尽显。 沈鸫言却不给她避开视线的机会,掰过她皙白的下颌直面于自己,音调清淳,性感地附于她耳边,“烟烟,这几天是不是很想我。” 他用的是肯定句,明知故问极了。 葛烟鬓边涔了薄香的细汗,原本便已然被凿得稍显迷糊了,此刻听沈鸫言这般询问,似是要跟他赌气似的。 愣是没吭声。 他以往再顺着她,此刻又哪能真让她半点音不出。 稍稍给了她记记直来横往的嵌,葛烟当即便瘫了自己,喉间逸出点细哼着的嗓调,挠人极了。 她不回答,此番的回应也令人愉悦。 沈鸫言眸底笑意再也止不住,怜着人地给怀里的她渡了气,眉眼间聚敛淡淡清疏之意,嗓调清冷低沉,“看来确实很想我。” 他说着扦着她的下巴便啜了过来,意有所指,“放都不愿意放。” --- 历经午后的这么几遭,葛烟累晕了过去。 这场补觉,也睡得格外沉。 再起来时,她浑身都有些不得劲。 虽说到底也是喜欢的,但承接得太过了。 此刻骤然再醒,那般的软逃都逃不过。 沈鸫言倒是神清气明,先前早于她一步起来,说是处理公务去了。 于是葛烟在愣待了会儿后,先是去看了还在咚咚那里睡的兄妹俩,这才在一楼的书房里寻到沈鸫言本人。 他今天虽提前回来了,事实上,还有许多具体事宜亟待最后细化。 也需要再跟沈氏这边的人进行商讨。 因为要连线,沈氏董事会当即召开居家远程视频会议。 葛烟知道他在会议,刚迈进去,便见办公桌后的那人早又换了新的正襟,清绝面容撑开挺括平直的衬衫,竟是半分褶皱都寻不见了。 微突的虎口盘踞在筋骨利落的修长腕间。 而这样骨节分明,冷感又好看的指骨,几个小时前还落于她的雪腻间,被迷得怎么也松不开。 联想起方才午后那般狂然的作肆,两厢对比之余,真当是极致的反差。 葛烟无声无息地顿了脚步,再想着不打扰,却仍是攫取了他探过来的漆沉视线。 见她娉袅地迈过来,继而又垂了乌睫,一副神游在外的模样,沈鸫言抬眼,抬起长臂朝她招了招。 薄唇轻启,是极缓极轻的,烟烟一字。 他这是示意她去他身边……… 葛烟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是没看见。 沈鸫言还在开会,她并不想打扰。 再者,刚才那回她还想冷冷他呢,最后那珠子虽然是被他轻松拿出来了,可他竟是没扔,说是要留作纪念。 思及此,女孩敛下眉眼,只朝他挥了挥,随后再迈开腿,很快便转了身。 可这般却是不起作用。 葛烟落座在一楼主卧旁的小客厅休憩时,沈鸫言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颀然身形停于她身侧,也跟着坐了下来。 “你不是还有会议?”葛烟到底没忍住,轻轻地捏他胳膊,“来我这里做什么?” 沈鸫言从善如流捉住她窄秀的指尖,随意地把玩,“中场休息。” 他还知道是中场休息啊。 就这么点的时间,都还要特意走出来寻她。 两人无声地闹了会儿,最后还是葛烟半趴着落于他的怀里,侧脸贴在上面,指尖勾着他微突的喉骨,“你也说了是中场休息,现在在我这边,会不会逗留太久了?” 沈鸫言漆沉的眸似是凝了云雾,“不会。” 葛烟轻哼了声,难得怼他,“你是觉得不久了,反正无论如何,董事会的人都会等你。” 这下他只笑,“原本他们也都听我的。” 沈鸫言偏头在她秀窄的指尖上印了印,“要等的话,就等着。” “………” 这话经由他说。 倒是很有信服力。 葛烟到底还是想他继续去开会的,哪曾想只刚推了推,他便要将明晰的长指探过来。 她迅即地捂了自己的裙角,稍稍制止,“喂………” 沈鸫言淡然缓声道,“看看红了没。” 一句话惹得她眉眼若春,粉颊涔绯。 “………就是红了也不需要你。”不过那会儿她确实是承接得算比较深的那类了,只是又因为润得厉害,所以并无大碍。 “怎么不需要?”沈鸫言帮她捋顺垂落在肩侧的乌发,稍稍别过脸,稍稍压了清冷的音调附于她耳边,“晚上再帮你看。” 帮忙看?分明是还在打晚上的算盘。 葛烟没理人,干脆转过身去。 殊不知的是,她此刻因为骤然的动作,颈子拉开额外漂亮的弧度。 纤窈腻白的肩头敞着莹润,光是觑,便知道该有多么细滑皙香。 “烟烟,听见我说了的吗。”沈鸫言嗓音自顶上缓缓往下泄,声线哑笑。 葛烟转眼,见他淡着张清绝好看的面容,却是要说些要她应着的话—— 她迎面抬睫,照着他线条流畅的下颌便咬了口。 不过一瞬,女孩偏过头,香意残留之余,长睫颤得厉害,“………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比起她的动作,近在咫尺的沈鸫言却是迟迟没出声。 须臾几秒,葛烟刚要启唇说些什么,他整个人便从后方拥了过来。 再有感知时,便是落于她肩侧的一下。 极轻,却也沾了他所独有的,如霜过苔原的冽然气息。 仿佛被什么划过,是极噬的触感。 ……… 书房内,沈氏居家远程会议仍在连线视频中。 董事会各人等于屏幕前,面面相觑。 这场会议,先前因为沈鸫言的短暂立场而中断。 稍稍小休过后,一群人说了点小话后,仍是静静等着。 沈鸫言过了好半晌才再次出现于视野内。 只是再回来时………下颌处泛着可疑的痕迹。 远程连接的画质清晰且明了,他清凌绝然的面上携着先前所没有的印,当真是十分明显,格外引人注意。 迎向董事会的疑惑,沈鸫言垂眼,长指翻过文件后,难得解释,“小狐狸牙尖利齿,不小心挠的。” 这下众人只恍然笑笑。 就说之前怎么走开这么久,原来是去照看家里的小狐狸了~ 董事会里有人见此刻气氛还算是好,刚要打趣沈总养的宠物挺稀奇,转眼便见一道追过来的身影闯入屏幕。 那身影猝不及防,突如其来之余。 成功地让屏幕前的众人闭麦噤声。 近来,有关沈总和其太太的热闻仍像是之前那样,愈演愈烈。 热度一直居高不下。 眼前的女孩眉眼含媚,却涔若清溪似的透亮明彻,巴掌大的脸蛋尽显无边殊色。 哪怕化成灰烬他们都能认出………这位闯入屏幕的,正是他们沈氏的老板娘,沈总的太太,葛烟! 沈太太本人似乎不知道会议还在继续,对着沈鸫言便指了指自己肩侧的牙印,“刚刚不过是咬了你一口,至于吗?” 什么,什么一口来着? 咬! 此话一出,众人瞬间哗然。 虽说此前也知晓沈总于这位太太多么看重,但那都是传闻中的啊! 两人私下里的相处,他人根本觑不到。 而此时此刻,原以为向来都冷清疏然的沈总该是淡淡提醒她本人入了镜。 却不曾想,他这样回应了—— “至于。”沈鸫言不疾不徐停下翻页的动作,偏头看她,语调疏散,“我这叫以牙还牙。” 众人:……? 狗粮不是这么撒的吧。 此牙非彼牙啊,这成语是这么用的吗! 而这般转换概念只为成全夫妻间特有的情-趣。 董事会一众人于屏幕后暗声啧啧。 好一个——以、牙、还、牙。 93 Butterfly 最爱你…… 那天晚上, 葛烟即将逸出口的话语,因为余光所瞥见的远程连线屏幕,就这么湮没在了无尽的沉默里。 直到会议再次重启, 转身离开书房,她立于门外绵软的地毯之上。 双颊泛水, 眉若胭红。 方才那一幕似是烙铁, 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 所幸这场居家远程会议并未持续多久, 不多时,葛烟如愿在门侧等到了人。 见他抬了清落的眉骨, 视线漆沉落于自己身上, 她半步迈近, 揪住他的袖口, “之前不还说是中场休息吗, 重新开始了也不和我说………” 面前的女孩眸中涔了雾似的水色,长睫颤得厉害。 秀纤的眉轻蹙着, 显眼还在为刚才的事劳神劳心。 沈鸫言声线含笑, “不用想太多。” 伸臂揽了人到怀里, 他长指桎梏在她纤窈的腰侧,“他们只会觉得出镜的是沈太太, 仅此而已。” ………这是想不想多的事? 偏偏撞见的,是那般的场景—— 一个是清劲下颌泛了痕迹, 一个则是雪腻肩侧落有牙印。 半咬住的唇泛了露珠凝集似的水色,葛烟嗓音放得极轻, “你就不担心他们在私底下,背地里,偷偷讨论这个?” “烟烟, 夫妻同住,天经地义。”沈鸫言长指挑了下她皙腻的下巴尖儿,任由着心意在上面轻噬,音调清冷,“想讨论就任由他们去,我为什么会在意。” 他当然是不会在意了。 不说这方面,便是之前官宣公开,以及先前每天在京芭后院,于车中静静等她排演完的举措……… 沈鸫言根本不是在意的模样,反倒颇具几分要时时刻刻证实名分的意味。 而似是觉得方才吮着咬的那下还不够过瘾,葛烟抬睫,见他此刻衬衫略解了最上方的两颗扣,泛着清峻质感,被玉煨过的冷白锁骨,就这么隐在衬衫领口处,惑人得要命。 她略踮起脚,倾身向前,在上方轻轻地咬了一小口。 极轻,却也掠起她身上凝着的馥郁香意。 这力道虽不大,却也泄愤似的。 沈鸫言见此,无声失笑。 他俯身彻底笼住眼前的人,清绝眉眼近在咫尺,“沈太太,我没觉得怎么,你倒是觉得不好了?” “当然是………不好了。” 如若不是他下午有过床中事还不算,晚上竟然还作打算,方才又那般捉住她印啜在肩侧。 她也不可能追过去。 更不会出现闯入屏幕的事。 可再怎么说着近似不好的话语,葛烟唇角却仍是微翘着的。 偷袭算是成功,她一句沈先生觉得如何还未完全出口。 他松了她的纤腰,骨节分明的手往下,落于膝弯时,只轻轻用力,她整个人便腾空于地面。 天旋地转间,也顺势落于他的怀中。 骤然被打横抱起,葛烟小声轻呼,“欸………” 沈鸫言却是偏头,在她腻白的鼻尖不轻不重地咬了下,淡声道,“去吃饭。” 经由此,傍晚暮色四合。 天际幕布浸润了满然的墨色,沉沉捱下。 大理石的宽敞桌面上。 除了窝于旁侧,靠贴在椅脚,埋头哒哒吃着的咚咚。 面对面落座来用餐的,是两大两小。 近来天气稍热,菜肴普遍清淡,色泽可口。 除了时兴的蔬绿,额外还有好几盅甜水,以及葛烟最爱的糖糕和汤团。 汤团有素馅和荤馅,糖糕则沾了糖粉,软糯绵劲,瞧着便甜津。 沈鸫言给葛烟夹了只沾了豆乳粉的糖糕,她还没送入口,便见对面的沈卿予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乌溜溜的眸子里闪着细碎的亮。 “妈咪,你为什么要吃我呢?糖糕不想被别人吃。” 此言一出,桌上其他三人都噤了声,好笑地盯着这个小不点。 “妈咪吃的是小食里的糖糕,不是你。”葛烟眨眨眼,轻声补充道,“你是家里的小宝贝,怎么会吃你呢。” 小糖糕似懂非懂,小声呐呐些旁人听不懂的碎语,到底还是扬起漂亮的小脸蛋儿,“如果,如果是妈咪~~那被吃了,糖糕也是愿意的!” 沈卿予同学说着,竟是不知想到什么,指了指桌面,“妈咪不吃糖糕糕,吃汤团团,你吃哥哥叭~~!” 葛烟闻言笑得不行。 轻弯了唇朝着自家儿子望去。 沈青峄小朋友正面无表情地咬汤团。 小糖糕惊呆了,当即浅浅呼道,“哥哥,你把自己给吃了!” 沈青峄:“………” 他冷清的小脸儿似是涔了点无奈,到底拿起小汤匙,亲自舀了新的汤团给她,“多吃点,才能长更高。” 这下沈卿予小朋友高兴了,娇娇地唤,“谢谢哥哥~” 她看着桌上正望着自己的爹地,妈咪和哥哥………乌然的长睫眨啊眨。 小糖糕奶团似的面颊处勾处浅浅的酒窝,“糕糕要长高高!” --- 隔日,晴光方好,碧倾万里。 沈鸫言带着一家人去了隔壁鄞城。 灵荿寺还是先前的模样,历经近几年的时光逝去,树色深深,林木繁盛。 这样的青绿之意在盛夏秉得更为幽深。 近处的寺庙几景仍显澄黄,朝天掀起的黢黑四角,和砖红的墙体相映。 两个宝宝只当是来玩的,彼此的身影隐在青石板拓下的宽道上,往来成风。 葛烟立于旁边,望向身侧的沈鸫言,“今天来,是来还愿的?” 上次来这里的景象还浮于眼前,此刻这般,不免让人有所猜疑。 “不是。”沈鸫言转目,漆清的眸落在她的粉颊处,“才过去多久,现在就想还了?” 他牵起她秀窄的指尖,明晰冷感的指骨不过稍稍挑了瞬,便成功地让她打开,落入他掌中,十指交错。 沈鸫言轻抬了眉弓,眸底笑意倏起,“往后还有几十年,到时再还,也不算是迟。” 葛烟任由他牵,感受山间清风蹿行于长裙之间。 她偏过头,眉眼尽显柔色,“那我要到那时候,才能知道你当初写的,是什么了?” 沈鸫言含笑颔首,“差不多。” 是啊,总归还有那么多年。 无论如何,都不急于一时,也能承接起往后的所有等待。 “那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葛烟勾起窄细的指尖,稍稍用力,在他的掌心里轻轻地挠了下,“沈总不要告诉我,今天单单就是来这边看风景的吧~” “烟烟。”沈鸫言这样唤她,眉眼清冷隐于山林间,“除了福缘结,今天要看的,是树。” 或许是当初那棵蒲树终究迎来了源远流长,砌起绸带福源的聚集。 另株隐在古坛边,近两千年的七叶树终于迎来了花期。 七叶树是圣树之一,堆蹙而起的花骨似是宝塔。 垂叶倚倚,蔓枝绿深。 花是纯色的白,皎洁至极。 葛烟长睫眨了下,“所以?” 沈鸫言牵起她,“来这里再挂福缘结。” 她浅浅地笑,嗓音尽数飘在风中,“………可我之前有过了啊。” “今年再有新的。”沈鸫言抬手,捋顺她顺着风散落在雪腻肩侧的乌发,“不算多。” 将两个小崽崽唤了过来去挂福缘结,小糖糕是这里面动作最慢的。 待到四只用以红绳系带的绸面花结迎着七叶树的芬然,缓缓迎风而动时。 沈卿予小朋友似是才回过神来,“妈咪,刚刚我光顾着玩儿了,好像什么也没写,这该怎么办,怎么办啊妈咪~” “没事的糕糕,什么也没写也是好的。”葛烟轻抚女儿随了自己的绸缎乌发,“你是小宝宝,空空的落上去,到时会有不经意的天降惊喜。” “真的吗~”小糖糕转又望向自家爹地,“爹地,这是真的吗~” 沈鸫言刮了刮自家女儿的小鼻子,清绝眉眼显了点柔色,“当然。” 全程没怎么吭声的小汤团在这时插了话。 冷清的小帅哥再怎么掩饰,也学不了成人的那般淡定,他嗓音泛着些微的赧意,“我的,我的有写妹妹………” 葛烟望向沈鸫言,无声对视间,心底仿若被融了的溪河淌过。 她半蹲下,在两个小宝贝绵软的面颊上各自香了口,“哥哥做得好,你们是龙凤胎,血缘缔结深刻,写在一张再好不过,原本就是美好的愿景,会好好保佑你们两个小宝贝的。” 糖糕双眼涔亮,汤团却是因为被妈咪亲,羞红了那张俊帅的小脸。 此行并未停留太久。 一行人很快便打算下山。 落有苔藓的青石路,台阶绵延冗长。 级级往下时,需要额外注意上心。 吩咐了两个宝宝看着点路,葛烟再回首,面前再次落入清劲的脊背。 沈鸫言微躬半蹲于她身前,肩胛撑出挺括又平直的线条,利落又顺畅。 “上来。”他说。 一秒,两秒。 葛烟不再停顿,朝前便轻伏于他的背上。 感受到膝弯被撑托起,她的视野落入这满山漫林的树青。 前方近处是并排行着的两个崽崽。 眼前是撑起所有的他,气息冽然舒清。 面上掠过些微被夏季斑驳阳光曝晒了的微燥。 裹挟了松林的风,将她的心烫得炙烧,无声生热。 --- 晚间在沈氏落于鄞城的华安庭成顶楼住下。 套房原先只两人住时,便宽敞有加,此刻多了两个崽崽,颇是绰绰有余。 这次咚咚也被携来,葛烟薅了会儿它后没多久,便被两个崽崽要了去。 她在主卧里开了留声放映机,将先前格言品牌新出的黑胶芭蕾唱片放置于上方,再点灯,舞曲随着那悠扬流畅的音乐声缓缓滑出,一派悠闲静逸。 格言品牌先前于全国上市时,便已然成了芭蕾方面的全线,相关范围涉及杂志,珠宝,成衣。支线更是涵括许多,音乐方面,黑胶唱片的发行则为重中之重。 以她表演过的所有舞曲为基础,黑胶所拥的质感,也能让人梦回表演时亲临现场的热情。 不过今天她所选的,是极尽优雅缓和的曲调,正正好适合睡前听。 眼下沈鸫言还在书房里,葛烟打开软件。 难得地发了条新的微博。 「@葛烟Yan:一家五口~」 配图是今日于山上所拍之景。 画面里,除了靠近镜头,只单单落有半边眉眼的葛烟。 其余皆是背影。 其中一道身影姿态优越,清劲树挺。 虽背对着镜头,却也能显现出那样清绝惑人的料峭风骨。 而两个小崽崽………便窝于他腿侧,怀里揣了只毛茸的猫猫在逗弄。 此微博一出,当即引来网友的强势围观。 先前两人的婚讯便在线上线下骤然掀起大波,后来得知沈家诞生了对龙凤胎,相关热度的飚起,便更不用说。 此刻众人纷纷涌入,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啊啊啊,女神终于发微博秀恩爱了!」 「天惹,这张图真是绝了,好温馨,我好喜欢!」 「一家五口?我还以为又有了孩子~原来是小猫咪~」 「呜呜呜过得还不如猫生,下辈子投胎做猫!」 「太幸福了吧,也不得不说两人基因真好,两个崽崽没露正脸也感觉很可爱漂亮~!」 「沈总,烟烟难得秀一次,快来快来!」 而秉承着众人的愿望。 不多时,沈鸫言便亲自上了线。 「@沈氏集团:三餐四季,我们和你。@葛烟Yan」 经由此,网上骤然掀起的讨论更不用提,葛烟的消息多到几乎要停滞。 而眼下沈鸫言分明还不在身边,竟也能回复得这般快。 她起身想要去寻他,还没跨出主卧的门,却是迎来了小糖糕。 望着似是有些犹豫,又似是有些踯躅的自家女儿,葛烟半蹲下身,“怎么了糕糕?” 小糖糕绞着手指,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糯糯出声,“妈咪,我的房间有蝴蝶掉下来,它们,它们会痛吗?” 什么蝴蝶? 葛烟敛眸,顺势朝着小糖糕的手中看去。 竟是极为眼熟的,蝴蝶标本。 “不会痛的宝贝~你看,外面有玻璃罩着呢。”葛烟从她嫩白的小手上将蝴蝶标本拿来,“告诉妈咪,这是在哪里看到的?” “在房间里~!” 葛烟闻言,垂下眼睫,视线定定地放置于上方。 是夜,将糖糕送回房,她终于寻到沈鸫言,将蝴蝶标本放置在他眼前,指尖轻点在他领口,“沈总,要不要如实招来。” 被唤的沈鸫言却迟迟未出声,视线漆沉如凝了云雾。 “想你该有多久才会发现。”再有回应时,沈鸫言揽着拥过她。 他音调微沉,淳然落于她耳边,“也确实,藏了很久很久。” 初初见她,是年少时期的乍然一瞥。 清冷峻峭的少年随了沈煜城去城中京巷拜访,路过梁宅门口。 少女凭空阁栏,在四合院中捻着莲子,用泛粉的荷叶裹着一颗又一颗。 粉颊若水,双目涔清。 再相遇,是在芬兰歌剧院。 他受邀前往参与观看演出。 台上少女脊背撑起惊人的线条,迸起的弧度在雪色的肩胛处漾起层层波伏。 似是蝴蝶振翅,蝶翼翩飞。 自芬兰再见以后,无端的,便会时不时想起她,沈鸫言开始全世界收集蝴蝶标本。 很快,这些颜色各异,形状不一的蝴蝶,每每都会随着那些送给她的礼物一并,被携进剧院中。 以这样默默,且未曾署名的方式。 这般情景其实持续了很久,直到后来很久的一天。 ………蝴蝶标本被倏而退了回。 沈鸫言让助理前去询问,却只得来剧院负责人的回答。 葛烟不再接收以任何名义送来的花篮,亦或者是礼物。 那时的他刚接管沈氏,公务繁琐,闻言落于芬兰夜景中,眸色漆清。 继而,先前那近乎是场场不落,且由他本人亲自前去观看的演出,也被按下暂停键。 他再也没去看过。 沈鸫言头回对这方面动了隐匿的心思,那时骤然被熄了灭,却也没放置在心上。 只当是小插曲,任由时光冲刷洗礼,将这段短暂的回忆,藏于过去。 可心中仍是隐隐地鼓动着什么。 他收集蝴蝶标本的举措不曾停下。 直至葛烟回国。 他也莅临于京芭。 当电梯门倏而打开,显出张熟悉的面容时。 沈鸫言淡着神色,定定地望着眼前人。 狐狸眼,泛桃腮。 清澈如溪的透亮双目,以及那时那刻,迎面望向他时,因为相撞,怎么遮都掩不住的长睫轻颤。 手机交错落在绵软的地毯上。 沈鸫言倾身拿起。 长指稍勾着转向。 他想,便错拿这一回。 每每见你,都是我默默之景,无声之情。 那么这一回。 你会不会,来到我的身边。 ……… 回忆算是遥远,讲起来却又清晰了然。 寥寥几语,竟是横亘多年。 葛烟攀于沈鸫言的清劲的肩膀一处,任由泪珠滴落,浸润洇湿他的衬衫。 “早点和我说该有多好………” “不用再早了,毕竟那时已经遇见了你。”沈鸫言笑着吮干她面颊上落的水痕,吻啜在她浅红的唇边,“此时此刻,正应景,也刚刚好。” 两人相拥着抱住彼此,葛烟却哭得更为厉害了。 沈鸫言哄她,复又开始讨论起往后的相关,“明年想去哪里玩?” 葛烟这会儿眼皮泛着薄薄的粉,被他长指探来浅浅地拨着,痒意涔生。 他确实是了解她,此刻一提,她注意力全然被吸走,只轻声道,“南法的那座私人岛屿?糖糕和汤团很早就想去了,说是要看看我们当初结婚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沈鸫言应声颔首,复又吻在她凝着露的眼睫上,“如果是这里,那我们下周就可以去。” 葛烟被吮得嗓音都细了,“真的吗?” 沈鸫言笑,“真的。” 他揽过她,一并朝着外间迈去。 留声机还在缓缓漾着格言的主题曲,音调绵柔,悠扬漫长。 如水的夜色泄在黑胶的质面上,分割缓缓铺陈开的光影阴翳。 也映起相携而去的背影。 ……… 我是昏昧弥漫里迷失方向的烟雾,你是予我停留为我指引的前路。 如你所述,我会像蝴蝶一样绽放,破茧而出。 脊背之上。 最爱你肩胛,翩跹蝴蝶骨。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