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婚》 1. 1 “叮!” 唯尔临安区分公司大厦二十九层A号电梯门徐徐开启。 “卫家二少,分手了。” “什么,和那个网红分手啦?” “听说,那个网红也不简单,和卫绗是高中同学。” “啊?那时候就在一起啦!” “嘶,谈了那么久的恋爱,居然也舍得分……” “听说,还是那个网红甩的他。” “叩——叩——” 一双暗红色哑光高跟鞋叩在地板上,发出颇为不悦的声响。 “文,文总好。” 原本在办公室讨论得热火朝天的员工纷纷低头抠键盘。 “文总——”秘书小刘上前,递上平板,“这是今天的行程。” 被称呼“文总”的女人转过头,一头波浪卷本该披散在优雅的黑色v领鱼尾裙的肩上,衬托出主人的风情万种。 奈何此时却被原主用酒红色绒质发带无情缠裹,以至于束缚着的低马尾摇曳在女人白皙瘦削的背脊上,举手投足间无不暗示着女人浑身上下干练又冷艳的气质。 整个公司上下包括保洁阿姨门口保安,无不知晓这位文总当初年仅二十三岁就一手创办“唯尔”品牌,直到如今六年过去,《唯尔 》已然升级为国际时尚周刊。 外界媒体更是毫不吝啬大量笔墨评价这位文总的杀伐果断,雷厉风行,说一不二,认定的事情从来没有后悔,一条道上走到黑。 因此,本该是只举手投足间妩媚的小猫咪的文总,却被自己的手段活生生造成了职场女魔头的形象,并且深入人心。 唯尔临安区分公司大厦,一间胶囊电梯从二十七楼高速落地中。 女人的指尖滑动着行程表。 9:30国际周刊代表人月例会。 无趣。 划走。 11:40蘩古酒店西餐厅,和环球文化周总共进午餐。 无聊。 16:35飞帝都,参加晚7点帝都第七届十大杰出青年评选暨慈善晚宴。 呵。 “这回的晚宴集齐了各路人马,文总这回受邀成为评审,抽时间参加一下,性价比很不错。”秘书小刘试图说服道。 原本白眼已经要翻上天的女人不满地撇唇。 小刘见状,抬指推了推镜框,保持职业微笑,“这回,卫家人也会去。还有,” 顿了顿,小刘弯唇,“刚刚他们讨论的八卦新闻,我第一时间求证,是真的。” “哼。” “叮咚——”电梯门开了。 女人冷嗤一声,踩着高跟,甩着鱼尾裙,出了电梯的同时,一把拽下发间的丝绒发带,一头墨色波浪秀发顷刻间如瀑绽放在身后,美景如画,惹得路过的行人纷纷停步观看。 “那是哪个明星出街吗?” “救命她的身材好好!” “那皮肤也超好的!” “虽然戴着墨镜,那脸型鼻梁和嘴唇一看就知道是个大美人好吗!” 专机落地。 “文总,从星娱新挖过来的造型师已经在妆造间等了,之前您看好的当季的几套高定礼服也到位了。” “嗯。”拐弯进了妆造间的女人随意踢掉高跟鞋,懒懒的靠在软垫椅上,藕节似的光滑的胳膊垂下,神情闲适,悠悠然闭目养神,任由新到的几个造型师化妆师挨个忙活。 一小时后。 一辆宝石蓝保时捷飞速停在了大礼堂门口红毯入口处。 保安们自觉形成人墙,一拥上前维护秩序。 周围聚光灯不停晃动,快门声不绝于耳。 女人手持当季碎钻银色手包,踩着同色系细跟高跟鞋款款踱步在红毯上,身上的烟灰色一字肩高定礼裙将她的身材愈发体现得凹凸有致。 短短的一段红毯,前后皆是现今最火的小花流量,女人夹在其中,丝毫不逊色。 “文总,看下这边。” “看这边,这边!” “这边这边。” 签名墙前徐徐站定,女人手持签字笔,转过身面对镜头,嘴角淡淡一勾,复又恢复如常。 锁骨上垂曳着精致小巧的十字架吊饰,耳垂上点缀的圆润小珍珠耳饰愈发衬得她的肤色胜过冬日漫雪。 大笔一挥,洋洋洒洒签字罢,女人眸子淡淡一瞥,费力克制不让自己露出厌烦的表情,转身,跟着合作方的人员引导,进了大礼堂最前排视野最佳座位最舒服的评审席。 “嘶,文莜来了。” “啊,怎么回事,她往年虽然都有被邀请,但都是唯尔的Anna代替她过来,怎么这回,她会亲自来?” “难道,这回的人里头,有她看好的?” “赶紧拿小本本记下来,她看好的待会儿人下场就去签人。” “啥?” “哎呀你新来的不知道,文莜的眼光毒得很,她看好的人,没出个一两年,全都火了。” “咱们这十大杰出青年评选人里各行各业的都有,很少有混咱们这个圈的……” “嘿,包装,包装懂么!” “想办法签下来,比起在他们原来的行业里,现在来咱们这个圈发展才是趋势,懂?” “啊,懂……懂了。” “还不赶紧的,镜头拉进一点,看看文莜的眼睛盯着谁瞧。” 评审席上的人物不可小觑,文莜坐着的位置很醒目,加上她那一身烟灰色一字肩高定礼裙,素雅之中多了几分高贵的神秘,越神秘越难让人挪开目光。 有些人,天生就是发光体。 美人慵懒如猫靠在椅背小憩,本该露出白皙香肩,举手投足肩妩媚动人,然而,天鹅般流畅线条的脖颈下,那大好风光此刻正被一条宽大的波西米亚风的酒红色披肩挡得严严实实。 秘书小刘面不改色,送完披肩,功成身退,淡定坐回后头的前排位置,推了推黑框眼镜,轻蔑地勾唇。 笑话,咱们文总哪里是那些凡夫俗子能觊觎的! 仙女的一点便宜都不能让人占去! 问啥? 拢总就是他们不配。 舞台灯光总算打亮,音响环绕立体激动人心的预备颁奖的背景音乐,主持人字正腔圆报送着竞选名单。 文莜冷漠地扫视着台上的青年们。 其中不乏与她对视的人。 期待的。 骄傲的。 跋扈的。 讨好的。 挑衅的。 …… 但,都不是他。 轻搭在沙发椅的扶手上的指尖动了动,文莜再次闭上眼。 总有一天,她会亲手把常年沉溺在自己脑海里的那个青年,送到比这个还要更高的台上。 没有耐心等到台上的获奖青年发表完感言,文莜倏地起身,拿起手机,像是接了个电话,搭着昂贵的手包兀自离了席。 颁奖仪式结束后,本该给排名前位颁奖的文莜突然离席,让台上的天之骄子们脸色越发难堪。 好在下午彩排时主持人与主办方临时得知这位脾气阴晴不定的文总要来,晚饭也顾不上吃急急忙忙地做了两手准备,总算没让这场颁奖典礼闹了笑话。 至于文莜是不是真的接了电话,无人敢过问。 如果是真的,人家电话里的生意项目价值随随便便都能顶得上好几个这种颁奖典礼。 如果是假的,那只能说明,这一届台上的人,没一个让她瞧得上眼。 “头儿,咱们之前看好的那个人,还签不签?” “签啥啊,你没看到文莜今天什么表现啊?”颁奖典礼前,原本兴致勃勃给刚入行的新人介绍行内规则的前辈愤愤然抱臂,脸黑得已经不能再黑了。 “那,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现在,只能去看看晚宴有什么收获了。” 今年,各界人士关注的秋季这场慈善晚宴不在室内举办,反而选择了帝都市中心A区某大厦露天的大平层。 星宿微明,抵不过这城市的璀璨夜景。 夜风凉意渐深,不少的女明星为了上镜,无不执着的缩减布料,拽着各色品牌的礼服裙摆,露着长胳膊长腿,冒着咬碎牙关的风险,也要拼了命的朝好不容易对着自己的镜头挤出职业微笑。 淡淡抿了一口红酒,文莜站在夜风中,早早就褪下礼服换了身纯白高定西服,修长的纯白长裤下搭配的是一双暗红色高跟鞋。冷冽又勾人。 在晚宴中穿梭来去争奇斗艳的女明星中,画风显得迥然不同。 餐桌旁,一名身着墨蓝西服的黑发青年稍稍别过头,一双幽寂的眸子望向靠近露台的栏杆边。 “卫绗,看什么呢?” 卫绗瞥了眼右手边站着的黄发男子,淡淡启唇:“没什么。” 随后,他转身抬步要走。 身后的黄发男子追上前,嬉皮笑脸,忙不迭地追问:“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是不是在看那个文莜……” 卫绗倏地顿住脚步,眼眸微抬。 “哎哎哎哎!”没想到卫绗会突然停下脚步,黄发男子猝不及防,手里的酒杯没端稳,把自己这一身黑色燕尾服衣襟前的布料浇了个透彻。 “你看看你,突然停下来干嘛?我这一身待会儿怎么上台弹琴?”男子低头,看着自己沾了酒渍的白衬衫和燕尾服外套,失笑。 卫绗看着男子这般狼狈模样,皱了皱眉,冷静道:“我车里有套备用的礼服。” 黄发男子掏出黑色燕尾服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眼消息,眼中闪过一丝紧张,语气不再戏谑,“行吧,如果我待会儿还没上来,你就帮我顶上。” “林旭……”卫绗眉头皱得更紧,还没说完,某人已然消失在会场。 看着手里被强塞的空酒杯,卫绗抿唇,再度望向栏杆那边,只见那人已不在原地。 2. 2 他一愣,目光游移,终究是在栏杆另外一边找到了那抹高挑有致的纯白西服的身影。 这时,一名服务生打扮的男子端着托盘走上前,为他换了一杯新的酒。 “二少,已经查过了,唯尔的文总是明天早上回临安的航班。” 卫绗神色淡然,看着眼前的服务生,漫不经心轻点了点头。 “今年她二十九岁,咳,等到十二月三十号,她的生日过完。”顿了顿,那服务生继续低声道:“已经发给你了,这是我们能找到的所有关于她的资料。” “嗯。”卫绗这才淡淡应声,指节分明的手指微屈,轻轻摇晃着酒杯,红酒颠簸的液面,倒映着他若有所思的脸。 文莜…… 与此同时。 “快看,卫二少身边没人啊。” “咱们这慈善晚宴不是要求男士携女伴同行吗?” “你还不知道?那个纪如烟出轨了。” “什么?卫二少那身材那样貌,还有那清流一样的气质,在咱们圈内一溜的男明星里也是难找的。那纪如烟一个小网红也太不识好歹了,还出轨?” “是啊,眼看着卫家二少争家产争不过,她扭头就跟着卫家大少爷了。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出轨卫临…… 要知道,那卫临,可是这位卫二少的亲哥哥,卫家未来的继承者啊…… 啧。 一时间不知道该心疼谁。 本来上来是汇报工作没想到听了一耳朵后续八卦的秘书小刘推了推眼镜镜框,咬唇,艰难管理好表情,偷偷瞄了眼旁边的女子。 只见文莜仰首,将杯中其余的红酒慢慢饮尽,转身,面不改色搁在收拾餐具的服务生的托盘里。 不愧是文总,听见了某人的过往,还能那么淡定。秘书小刘暗暗感慨罢。 文莜慢慢的别过头,目光幽幽然,声音多了几分被酒意浸润的慵懒,“找我什么事?” 秘书小刘忙上前一步,轻声开口: “文总,明天回临安的航班已经定好了。” 文莜懒懒垂眼,背倚着栏杆,偏过头,任由夜风将她耳侧的碎发带起。 “不去了。” 秘书小刘:…… 看来自家老板也并不是没有受影响嘛…… “后天早上在慈理大学,咱们分公司有个专场的招聘会。”要不,咱们改成提前去慈理? “嗯。” 得到首肯的秘书小刘松了口气,忙不迭地撤退,拔腿逃难似的要逃离这富贵迷人眼的销金窑。 ——要不得要不得,这地方多待一秒都容易让人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 白昼般灯光骤然打亮舞台。 主持人米小甜一袭玫瑰粉拖尾裙上台,优雅大气,字正腔圆: “各位来宾,欢迎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今夜的慈善晚宴,好听的话不多说,请各位按照名牌入座,享用晚宴。用餐罢,请各位移步我们本次斥重金搭建的特色玻璃展厅屋,与本次展品近距离了解。” 长桌前一样样美食上得有序又快速。舞台的灯光轮流几转,各种节目表演轮番上场。 台下的人们谈笑风生,任由张张长桌前高档的餐品浸泡在夜风中。 身边围坐了一圈的女人,珠光宝气,年纪参差不齐,各自身边又留了一些空位,给今年新上位的小生花旦或者影视新秀们。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主办方安排位置时早就已经斟酌了不知多少回。 文莜厌倦了应付这些人,也没什么胃口,目光逡巡着台上的情况。 她坐的位置视野极佳,可以将台上的表演看得极为清楚。 吹拉弹唱,各种花样。 无聊至极。 文莜懒懒地倚着软垫,将下巴搁在毛绒绒的抱枕上,眼眸微闭。 卷翘的长睫扫下淡淡的阴影。 让人不禁揣测那容貌胜雪的美人是否堕入了梦乡。 “下面请欣赏前不久获奖归国的钢琴小王子林旭的钢琴独奏《暖意》……”主持人米小甜刚说完,主办方主要负责人在台下的表情已然不甚自在。 灯光骤然打向舞台的墨黑色钢琴琴身,紧接着传来了底下不少议论声。 很是聒噪。 文莜懒懒地掀开眼帘,不悦地望向灯光最亮处。 耳边的议论声依旧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回事。” “人呢?” “那个林旭怎么回事,耍大牌?” “也不看看这个什么场合?” “这么嚣张,怕不是刚回国就要埋了吧……” 台上的米小甜得到了指示,正准备拿起话筒救场时,手里的话筒却被一个黑影轻巧的劈手夺走。 “真是不巧,刚刚不小心伤到了手,搅了各位雅兴,我实属抱歉。”黄发男子一手拿着话筒,另外一只手已然缠了厚厚的绷带。 “作为补偿,刚刚那会儿耽误的时间里,我特意请我的一位多年好友代替我演奏。” 台下的议论声依旧。 “卫绗。” 这个名字声音刚落,底下的躁动就越发不可收拾起来。 “什么情况?” “堂堂卫家二少,沦落到代替艺人弹琴?” “这未免也太不把卫家看在眼里了吧。” “是啊,就算是卫老爷子不太看重的小少爷,也不至于被当众这样羞辱吧……” 文莜起身,冷着脸,径直走到了不远处的主办方席前。 “哎呦,文总。” 文莜冷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殷勤的笑容,红唇微掀,“申总。” “文总有何高见。” “你们这晚会,太耽误时间了。”文莜看了眼手上的粉金碎钻细链腕表,嘴角一撇。 “哎是是是,马上马上就开始了。文总,麻烦再耐心等一小会儿。” 说罢,申总忙朝台侧的米小甜使眼色。 早就捏了一把汗为自己今后的职业生涯担心米小甜得到了指示,长舒一口气马上行动。 “知道两位交情尚好,小小的玩笑和各位就开到这里。今晚重点来了,请各位移步展厅,挑选各自喜欢的展品。” 申总忙起身,绕至文莜跟前,弯腰伸手,眯眼赔笑:“文总,女士优先,女士优先。” 文莜刚刚的确动了离开的念头,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意图,这场慈善拍卖会,她是冲着一款红宝石项链来的。 与此同时,各项珠宝的设计者也站在了自己的展品前,等候着有缘的买家们的光临。 这场拍卖会与众不同的是,买家可以直接与卖家开价,合适的直接带走。除非碰上了其他的买家。才会有竞价拍卖的环节。 文莜找到那款红宝石项链时,展柜旁已然围了不少的人。 比起那条项链,身边的设计者更招顾客青睐。 只见那个身着墨蓝西服的黑发青年被一群上了年纪的女人们围得团团转,仍要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应对。 见此情状,实在有趣,文莜不禁驻足一旁,抱臂饶有兴致的看了好一会儿。 好好的卫家二少不学着如何管理卫家旗下的酒店,跑来钻研珠宝。 也是很有意思了。 身后的申总一路跟着文莜,见到此情此景,颇有眼力见的让工作人员进行维持秩序。 “对本次展品感兴趣的女士们可以写下自己心中的价格,交给礼仪小姐整合。” “这款红宝石项链名为‘琵琶’。有伊人红妆,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意。”墨蓝西服的黑发青年这才有机会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开始慢条斯理介绍自己的作品。 “是怎么想到,设计出这款项链呢?” “早年时候,在弥古城的菲尔大道上,遇到过一个女孩子,她戴着口罩,穿着红裙子,拉着小提琴。” 文莜听得心下一跳。 菲尔大道…… “哇哦,那个女孩子该不会是纪如烟吧……” “要知道,纪如烟之前走红,也是凭借着在街头拉小提琴哎……” “她有次演出也有去过弥古城的菲尔大道呢……” 文莜抬眼,打量着青年的表情,见他脸色如常,不由得心下一沉。 随后,她嘴角一哂,兀自转身离开。 终究是她想多了。 “文小姐。” 司机正准备发动车子,窗外忽的传来了一声轻唤。 一个理着寸头的小眼男人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浅藕色的盒子。 “这是我家二少给你的。” 文莜看了眼那条长盒,疑惑接过,打开,里面躺着一枚红宝石蝶样胸针,一旁还有一张字条。 “谢谢解围。” 字如其人,隽永有力。 合上盒子。 文莜靠在椅背,仰首,闭目养神。 地下车库三号车位,助理杨气喘吁吁跑来,手里揣着的还是那条长盒。 卫绗眉梢一挑。 “没收?” 助理杨点点头,转身去了驾驶座。 卫绗打开浅藕色盒子,里面的字条和胸针果然静静躺卧在原来的位置。 “人家毕竟是见过大世面的,好歹也放那条红宝石项链吧……”助理杨发动了车子,“二少,你可想清楚了,她明早要是去了临安,错过了这次机会,实在很难找到比她更合适的下家合作……” 卫绗看向窗外,嘴角浅勾。没有说话。 卫氏集团旗下酒店服务行业风生水起,偏偏卫老爷子的小儿子不爱学习酒店经营管理,还瞄上了华而不实的珠宝,成天猫在操作间里和各种机器石头打交道。 光是这件事,就让行内人笑掉了大牙。 不仅如此,卫二少近几年拉人投资珠宝,签约的几个冤大头做的都是赔钱买卖,一个个提及如此都不由得黑脸。 奈何顾及卫老爷子的份上才不和卫家二少撕破脸。 不过卫绗倒也因此得罪了不少的合作商。 偏偏正主还一脸淡定,助理杨思及如此,不由得焦急上火,但无济于事。 3. 3 莫兰迪紫的落地窗帘被一双纤长的手拉开,透明的玻璃窗泄露了晨曦的一丝天光,倒映着慈理这座城市的车道楼宇街景。 对于都市人们来说,无疑又是最为寻常一天的开始。 “听说没,卫家二少被人甩了,家产也争不过他哥哥。” 床头柜一个震动,手机屏幕弹出了一条消息。 文莜看着备注,嘴角不禁抽了抽。 丢掉手机,文莜走到餐厅,刚打开冰箱,准备拿饮料。 下一秒,大门被人打开。 文莜伸向百香果果汁筒的手颤了颤。 “姐妹,不是我说,那么大一片森林,你咋就吊死在卫绗这棵歪脖子树上了呢?” 来自女人痛心疾首的哀嚎回荡在偌大的客厅里。 文莜镇定地扭过头,直视声音来处。 眼前的这个烫着一头棕色波浪卷,戴着大红色夸张粗框眼镜但身材好得过分的女人,叫慕思,一个淘宝服装店店主。 日常给自己店里的衣服兼职模特。 有自己一套搭配理念。 加上审美的确独特有个性,因此几年下来,小店生意不错。 但是, 这位卖家充当客服时经常给人发错字,闹出了不少笑话,因此被买家们热情又中肯地称为文盲美人。 “喂,你听没听见我说的,你为啥挂在那棵歪脖子树上了?”慕思捂着心口,一脸痛惜。 “他才不是歪脖子树。”明明是翩翩公子,芝兰玉树。 关上冰箱,文莜懒懒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细绳吊带堪堪挂在雪肩,玫瑰金高档丝绸睡裙下一双修长白皙的腿抵在了沙发与地板之间,姣好润泽的足尖仿佛具备天生的舞者潜质。 见状,慕思深吸一口气,强忍着把这勾人的妖精拖到淘宝店给自己当模特的冲动,转身就从卧室柜子里掏出一件毯子,熟练的给某妖精的腿盖上,及时覆盖了容易让人犯罪的画面。 似乎习惯了某人的操作,文莜没有睁眼,蹙眉,瘫在沙发上,抬指揉了揉太阳穴。 头疼。 “又喝酒了。”是肯定句。 慕思叹了口气,走到厨房拎起热水壶,空空如也。 再次叹了口气。 果然,她就不该奢望这货能好好照顾自己。 “过了年,都要正式奔三了,身边还没个人。” “偏偏还不要保姆,到现在也不好好注意照顾自己。” “身体是你自己的啊……” 又开始了。文莜睁眼,望着彩绘繁复图案的天花板,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慕思,给我做生活助理吧……” “算了,你们家小刘太能干了,这活儿交给她肯定合适。” “这些年她为了公司的事情没少焦头烂额,背地里不知道骂过我多少遍,为了彼此的人身安全,还是让她离我的私生活远一点吧。”接过慕思手里的白色陶瓷杯,文莜低头看着刚烧好的开水泛起的氤氲热气,淡定地吹了吹。 慕思:…… 别说,文总对自身是个工作狂平常没少折磨下属的认知还是颇为清晰的。 “叮咚!”门铃被人摁响。 秘书小刘恭敬地站在了门外,“文总,再过半小时,招聘会要开始了。” 慈理大学招聘会,唯尔和帝都几个赫赫有名的大厂的招聘大棚前挤满了不少学生。 全国各地重点高校招聘会都有公司委派的专门负责人物色人才,一般也不用劳烦老板亲自巡查,奈何文总最近心情不大好,这回突然来慈理,就当散心了吧。 默默跟在文莜身后的小刘在心里疯狂过滤了一遍思路。 不由得把手里昨晚连夜准备的文件资料抱得更紧了。 无视身后像个小学生随时预备老师抽查背书严阵以待的小刘,文莜别过头,盯着一身黑红绣花旗袍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慕思,“你不是在吉宁进货吗?怎么突然回慈理,还跟我来大学这边?” 闻言,慕思翘起兰花指,捧脸,抛了个媚眼,一改方才老妈子苦口婆心的形象,红唇轻启,柔声道:“我来慈理大学和我的网友面基啊……” 好了,和男人有关的话题可以到此为止了。 文莜闭嘴,放慢了脚步,开始留意其它企业的动态。 “哎,看见没!” 猝不及防被拍了下肩膀,文莜循着慕思指着的方向望去,偌大的榕树下,来来往往的人并不少。 “什么?”她蹙眉,疑惑不已。 “就那个,那个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蓝色文件夹的男人,我网恋对象。”慕思抬起下巴,骄傲地昂首挺胸。 文莜:…… 不是网友面基吗? 怎么一下子又成了网恋对象? 这跨度…… 榕树下。 “这回辛苦你了。” “没事。” “怎么能说没事呢?如果这回没有你工作室提供这批珠宝的原材料,我们的项目也不会推进得那么顺利。” “曾教授客气了。” “卫绗,先不和你说了,我约的人好像到了。”曾华年拍了下卫绗的肩,示意。 接着理了理白衬衫的下摆,又检查了自己的纽扣,他这才挎着手里的蓝色文件夹,穿着浅蓝色牛仔裤的长腿一迈,没走几步就到了一个被黑红绣花旗袍勾勒出曲线的女人跟前。 慕思满心雀跃,眼看着白衬衫男人朝自己走近…… 等等。 站在自己网恋对象后头那个男人是谁? 到底还有谁的身材好到能把一件普普通通的类似于程序猿的灰白格子衬衫穿得那样的……让人遐想! 那顶着一头黑发,一看就不像程序猿能有的发量,啧,还有那双一看就很薄情寡义的丹凤眼,不过,高挺鼻梁下面那唇看起来好像很好亲的样子…… 注意到慕思过分露骨的眼神,曾华年失笑,随即拉过身后的黑发青年。 “介绍一下,我的朋友,卫绗。” 卫绗…… 慕思脑海里迅速闪过之前网上见到的时装图。 能把版型好的西服穿出味道的男人很多,但是能驾驭格子衬衫不显土还莫名贵气的,眼前这男的,实在让人惊喜。 “我的朋友,文莜。”慕思强作镇定,心不在焉介绍着。 一旁抱臂冷观的文莜注意到慕思那扫描机器人一样快要钉在卫绗身上的眼神,顿时明了。 她这开淘宝店的闺蜜,职业病犯了又在用挑模特的眼光看男人了。 文莜微笑,一把拉过慕思,转过身,“你没事儿吧?” “我收回刚刚在你那公寓里的话,我有眼不识泰山。”在文莜耳边嘀咕完,慕思咬咬牙,举手,佯装自罚一巴掌。 “戏过了。”文莜低声吐息。 “话说,你该不会真的图他脸,又图他……”身材吧?收回巴掌,慕思挑了挑眉,试探道。 “你可以这样以为。”文莜自暴自弃。 慕思摇摇头,咋舌,“如果你肤浅得那么真实,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身边一个人都没有?” 文莜:…… 慕思抬头,抱臂,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眼前的文女士,总结道: “别说,你这高岭之花,也太高了。” 文莜:…… “你这条件,身边站的男的没个一米八六下不来。” 文莜瞪她,语气颇为不耐,“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 慕思沉重地摇了摇头,哀叹:“我认识的文莜,早在高中的时候就死了。” 文莜:……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慕思耸耸肩,转过身,打量着黑发青年,嗯,看样子有个一米八七,身高也过关。 只是青年眉宇间多了几分让人捉摸不透的神情,但转瞬即逝又恢复到了平静,慕思暗忖,疑惑是不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眼看着慕思的注意力全在身旁的卫绗身上,曾华年紧了紧白衬衫领口,忍不住清了清嗓子。 慕思回过神,看向曾教授,白衬衫清清爽爽,五官端正,行为举止斯斯文文,嗯,还是小清新更合适自己。 自然而然上前挽住了男人的胳膊,慕思眨眼,“文莜,我和教授先走啦。” 文莜撇唇。 见色忘友,正常操作。 “文总。又见面了。” 文莜定定的看着他,没有想到他会先出声打招呼。 4. 4 文莜淡定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 他穿着一件灰白格子衬衫,一条黑色收口束腿裤,很寻常的打扮,唯一比较贵的就是脚上搭着的那双有着logo的黑白棋盘图案帆布鞋了。 和昨晚晚宴上一身墨蓝西服的贵气相比,这身倒是显得日常但又不显得大众化,或许是因为那张脸过分好看? 文莜别过眼,望向四周忙着参加招聘会的准大学毕业生们,恍惚间差点觉得眼前的青年也是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文总……”青年此刻正对着自己微笑,只是笑意未至眼底,那双本来应该勾人心魄的丹凤眼此刻却显得凉薄。 文莜朝他点点头示意,此时此刻,她并没有心思和他搭话,抬步转身要走。秘书小刘不知道去了哪里,来都来了,她得去自家公司的棚里看看今年在慈理的招聘的情况。 “谢谢你昨晚的解围。” 身后的青年锲而不舍道。 心下一跳,文莜讶然自己竟不争气地停住了脚步。 “我没想到……”青年微笑启唇,顿了顿,绕至她左侧,低头,注视着她化着淡妆的侧颜。 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她的淡紫色衬衫裙上,A字型阔摆裙款式很优雅,脚下的素色单鞋将她整个人衬得温柔了许多。 和昨晚作风嚣张我行我素的明艳美人相比,今天见到的文莜少了几分攻击性,一低眉间,反而多了几分娴静。 见她疑惑转过头来,卫绗的嘴角笑意更甚,接着温声道:“没想到文总今天也会来慈理的招聘会。” 语气温和,是很有礼貌的人呢。 文莜一愣,忙止住了脑子泛起的评价,片刻后,紧抿着的唇轻启,这才淡淡的应了一声:“嗯,也是临时决定。” “啊,下雨了!” 不远处,形形色色的大学生人群中,有人扬声道。 文莜抬头。 灰蒙蒙的天乌云压城,豆大的雨滴瞬间降落在这片土地。 越来越密的雨点化作雨帘,冲刷着招聘会搭建的雨棚。 不少的大学生没有带伞,又不想让精心准备的简历被雨淋湿,只能抱在怀里埋头往前冲,寻找可以避雨的建筑楼。 文莜正在思考自己该往哪里避雨的时候,衣袖忽的被一只指骨线条分明的漫画手拽住了一角,她还未抬头,只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极为温柔的男声:“跟我来。” 刚借到伞准备去抢救一下自家老板的秘书小刘脚步狠狠一顿,隔得老远就瞧见了某个穿着灰白格子衬衫身形优秀得堪比男模的青年伸手欲拐走自家老板。 关键是自家老板还真的乖乖被拐走了,就,都不反抗一下的吗? 并且,那个家伙不是别人,是自家老板心里早就中意的那个人选啊…… 秘书小刘啧舌。命运呐…… 这到底是谁入了谁的局,谁掉进了谁的坑啊? 默默撑着打开的伞,小刘看了眼时间,本该让唯尔慈理分区的负责人带自家老板到约好吃午饭的地点,估计现在也不需要了吧。 小刘默默望着黑压压的天,沉重的思考着中午吃啥这个世界性难题。 穿过一片竹林,不远处是一座古式棕红色八角亭。 四围的绿植茂盛,也有不少的树木枝头的树叶黄了。 在亭子的长椅上坐下,文莜抬手,触及发顶的一片湿濡。 撇唇,眼中泛过一丝嫌恶。 察觉到她的微妙表情,卫绗勾唇,走近。 文莜顺势抬头,警惕地盯着他。 卫绗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方向。 “那边是我的工坊,里面的休息区也有吹风机。” 文莜起身,转过身望向不远处的方型玻璃屋。 抬头。 对上一双含着柔和笑意的丹凤眼。 这回青年的眼眸褪去了凉薄,倒映着她有些迟疑的脸。 吹干的长直发被挽起,文莜对着墙上的镜子,低低盘了个发,用鲨鱼夹固定好。 纤指上下翻飞,动作很是娴熟。 秋日的雨来得快停得也快。 文莜匆匆扫了眼身后青年的工作台,上面摆着的的机器五花八门。 没有给多余的目光,文莜淡淡致谢,接着告辞。 卫绗抱臂,望着文莜远去的背影,伊人摇曳的裙摆,在绿林间,美成了一幅画。 次日清晨。 唯尔临安区分公司大厦第十七层。 办公室内加湿器兢兢业业工作着,屋内温暖如春。 “看看吧,我就知道,又会是这样的。” “谁说不是呢?” “最新的十大杰出青年报出来了。” “慈善晚会的新闻也出了不少,我发到了群里,大家一起看看吧。” 据悉,一年一度珠宝界大型慈善晚宴暨拍卖会结束,那条名为“琵琶”的红宝石项链始终没有被人带走。 第二十九层,总裁办公室。 “看来卫二少不仅谈恋爱眼光不行,连设计的首饰都没有富婆会因为他的那张脸买单。” “Anna。”文莜的语气沉了沉,冷冷地目光瞥向吧台上坐在红色旋转椅的染着深褐色长卷发,妆容精致的瓜子脸女人。 “嘘,我还没说完呢,这回十大杰出青年的颁奖典礼我没去,你去了,轰动了不少人。”名叫Anna的女人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接着从吧台咖啡机前倒了两杯咖啡,踩着细跟高跟鞋,慢悠悠地走到沙发前。“别说,圈子里外都在期待咱们互撕,都在传我暗怀鬼胎,不满现在的位置,准备暗暗蓄力,抓住时机踹掉你上位。” 半倚在沙发上的文莜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平板,浏览着最近新刊的内容页面,没有搭话。 “她们是不知道咱们是亲姐妹吗?”Anna挠头,感慨:“外头那些无聊家伙天天期待咱们互撕,搞咱们那新闻就那么痛快吗?” “亲姐妹,才最容易撕,不是么?”放下平板,文莜拿起茶几上的一杯拉好花的咖啡,浅浅抿了一口,笑。 Anna握紧手里的咖啡杯,瘪了瘪唇,只觉得嘴里的咖啡顿时冰到了0点以下。 确认过眼神,是来自亲姐的嘲讽没错了。 见调侃无效,Anna自觉没趣,开始低头刷手机。 过了一会儿,秘书小刘抱着整理好的文件进了办公室。 刚踏进办公室,就听见了自家老板的亲妹妹,这家公司的二老板Anna小姐的作死发言: “不是吧!卫绗这货的朋友圈里他和前女友的合照还在啊。” 秘书小刘:……不是她错过了啥,为啥二老板会加到卫绗的微聊号? “他这是故意又来气你呢,文姐。”Anna倏地起身,单手叉腰,“要我说,他这种人,不过是脸蛋身材过得去,将来卫家也不是他的,文姐,你又何必委屈自己呢?” 文莜放下平板,抬眸,嘴角一勾,露出了让人捉摸不透的笑,“你觉得,他很差劲?” “是啊,你到底图他啥?”Anna睁大眼,单手叉腰,皱着眉质问。 一旁的秘书小刘听得心惊胆战。 #论每天都直面顶端上司的情感八卦生活是一种什么体验# “图他脸,图他身材?”文莜抬指掩唇,精致的眼眸若有所思。 “哎呀,这还不好办?圈子里一堆的从二十出头小鲜肉到三十几岁成熟风,比比皆是,排着队的等你摇号,我这就加班去给你整理他们的资料,任姐挑选啊。” 小刘默默松了口气,忙搭话:“是啊是啊,我们就不信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好的。” 指尖轻轻划过唇瓣,文莜脸上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笑容,吐字却是让人哑口无言: “嗯。但,你们找不到第二个卫绗。” 闻言,Anna愤愤然,“哎呀我的姐啊,你怎么就在那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啊。” “你前脚抱着那棵树,谁知道他的脖子歪得眼睛还是不是挂在他前女友背影上啊!” “姐,你听我的,这种长的好看的还对人那么有礼貌的,大多都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文莜敛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唔……唔……我……小刘你干嘛……” “我还没……说……”完呢…… 等说完了才真的要完呢! 见状不妙,秘书小刘忙拽着还准备喋喋不休的Anna溜走。 5. 5 “小刘,你拉我出来干嘛呢?” “唉,小文总,我也是为你好啊。”秘书小刘说着,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道:“你没看见文总刚刚的眼神吗?” Anna撇唇,一手指着紧闭的总裁办公室的门,一手举起手机,怒气冲冲地瞪着上面的新闻页面,不满开口:“你看看我姐,前天才去了帝都参加典礼和晚会,受了什么刺激当晚就把她那波浪卷头发拉直了,之前让她换个刘海她都一动不动的。” 小刘:……好像,是因为没买到某人设计的红宝石项链有点情绪? “还有,昨天她去慈理的招聘会,是不是还有啥情况?回来就抱着平板一直搜索一些奇奇怪怪的宝石加工器械,啧,她到底想干什么?” 小刘:……好像,也是因为参观了某人的加工宝石的玻璃屋? 秘书小刘默默腹诽,自己昨天没忍住好奇心尾随两人身后,发现了自家老板湿着头发面无表情跟着某人进了玻璃屋,然后挽着已经吹好的头发,独自一人沉着脸走了出来。 思索罢,小刘感慨:“可能是,心情不好吧。”反正和某人一定脱不开关系。 Anna皱了皱眉,纳罕:“我姐啥时候情绪起伏那么大了?据我所知,她当初高中结束出国读书那些年,就已经成了个莫得感情的机器人了。” 她清清楚楚记得,自家亲姐创业成功以后那些年,天天顶着一张看谁都不爽的厌世脸,在行业里横行。 明明有逆天的美貌,却因为厌倦了所有的人和事一般,自动散发本公主很贵你要不起的拒人千里之外的气息,导致都要奔三了身边都没什么男士敢斗胆接近她。 在几天前,Anna依旧觉得,自家亲姐的人生真的很无趣。 她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什么东西都不大想要。 然而,现在可了不得了,她心情不好了,会开始刷平板了,虽然刷的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机械。 还一直刷一直刷! 身为资深姐控的Anna此刻表示很欣慰。 “我姐,忽略被那个诡计多端的男人迷惑的部分,现在,终于有了新的爱好。” 小刘抿唇,拊掌,笑,“小文总,咱们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新的爱好,也离不开某人的影响呢……” Anna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再次蹙紧,她幽幽扭过头,再次看着紧闭的门,叹了口气,低低道:“或许,我姐只是一时兴起,等她见到更优质的,肯定就看不上那个连家产都抢不到的卫家弃子了。” 小刘:……说是这么说,撇开卫家二少的脸和身材,他那往人群中一站的清和气质,真的就挺独一份的。 “小刘,我们得努力了!”Anna握拳,目光坚定,“为了不让我姐一步步掉入那个家伙的陷阱,以后我姐什么场合只要遇见了那个家伙,你还是要及时和我汇报。” “小文总……” 小刘眼含热泪,差点泪流满面,双面谍的滋味真不好受,卑微社畜夹缝中生存实在太难了。 抽了抽鼻尖,但是没办法,她们俩给的实在太多了。 “嗯,为了文总的幸福!”小刘红着鼻尖,重重点头。 Anna这才收敛了坚定的目光,为了亲姐的幸福,也为了护住亲姐打下的唯尔江山,这种长得好看但落魄的豪门小少爷还是离她姐远点吧! “咔嚓。” 门打开了。 文莜一袭黑色针织裙裙摆落及膝盖,肩上披了件白色风衣,手腕上挎着一个黑白棋盘限量款小方包,踩着黑色高跟鞋站在门边。 “姐,你要出去啊?”资深姐控Anna脑海中警铃大作。 文莜淡淡的瞥向Anna身旁的秘书小刘。 小刘忙解释:“是这样的,小文总,上午10:00在临安大剧院有场音乐会。” Anna这才舒了口气,每次自家亲姐去音乐会现场一坐,然后两眼一闭,就开始打瞌睡,一直到谢幕,她就会准点醒来,然后没事人一样和其他观众离席。 两眼一闭,又是VIP专用座,应该不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Anna这才弯眼笑,“这样啊,那就不打扰你了文姐~” 文莜已经习惯了某个塑料妹妹心虚起来喊自己文姐的称呼,没有给太多眼神,挎着小方包就出了门,黑裙裙摆摇曳生姿。 美人就是美人,走个路都优雅得仪态万方。 Anna举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脸,叹息,美则美矣,唉,只不过,为什么一看到自家亲姐的脸,就总是怀疑自己不是爸妈亲生的呢…… 临安大剧院。 刚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入座,还没来得及闭上眼,文莜就听到了一个含着笑意的男声。 “文总,最近,真的很巧。” 文莜头皮一麻,抬头,果不其然,对上了一双幽深的丹凤眼。 6. 6 6接近 剧院门口外的绿化带,理着寸头的小眼男人掐灭手里的烟,锃亮的皮鞋蹬了蹬,抖落了烟灰,抬手随意薅了把头,男人抬头望向顶楼上“临安大剧院”五个大字,小眼不由得一眯。 几天前,晚宴结束,他还在懊恼自家二少错失良机。 而且次日一早,卫二少不仅没有为了文莜手里的投资赶到临安争取机会,还跟没事人一样接受了慈理大学曾华年教授的邀请,答应连夜赶到工作室去送宝石原材料,费心费力帮人家做项目。 得知情况,心如死灰的助理杨没想到的是,自家二少这回到了慈理大学还误打误撞的遇见了本来应该回临安的文莜。 助理杨心里再次燃起一丝希望,却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二少又一次放弃了邀请文莜吃饭讨论投资的机会…… 他早该知道的,当初选择站边的时候,还是错付了,这时候回去找大少爷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就在半小时前,他无比沉痛的开着车,载着后头那位穿着一身黑色正装内搭暗格马甲的卫二少,来到了临安大剧院。 卫二少当真是认真搞艺术的,落魄之余还不忘坚持他的爱好。 全帝都各地只要哪里有举办音乐会,一旦被他得知消息,那是马不停蹄连夜都要赶过来听的。 在地下车库倒车时,助理杨歪头一瞥,无意间撇到了一抹宝石蓝飞速掠了过去。 风驰电掣。 啧啧啧,瞧这架势,开车的主人估计行事作风也是飒爽冷酷那挂的。 只见那辆宝石蓝跑车突然刹车,接着亮起车灯倒车,很快就在不远处的车位上停稳了。 助理杨双手扶着方向盘,饶有兴趣地打量着。 宝石蓝的豪车很多,有保时捷标志的在路上形驶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很冷门的品牌。 只是,眼前的车型,是今年保时捷出的最新款,不便宜。 这么一对比,卫二少的这辆黑色卡宴低调得有点不够看了。 不过,那辆跑车还怪眼熟的……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呢? 驾驶座车门打开又合上。 里面出来了一个女人,定睛一看,助理杨忽的脸色一变,看得眼皮直跳。 踩着黑色高跟鞋缓缓站定,女人长发挽起,别了个珍珠发夹,一手拎着一个黑白棋盘限量款小方包,另外一只手将车钥匙放入包内,接着转身,朝电梯方向踱去。 一尘不染的白色风衣下,女人内搭了一袭黑色针织长裙,走起路来,裙摆款款生姿。 跟着卫家在圈子里耳濡目染久了,助理杨知道,女人这一身看起来简单的搭配,和那辆车一样,都不太便宜。 没一会儿,女人已经进了电梯。 抬头,助理杨默然望着车顶,想起这会儿已经进了大剧院二楼落座的卫二少,啧啧啧,这回真是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又歪打正着了! 握紧方向盘,助理杨喟叹,不得不说,这卫二少眼下处境是落魄了点,可这人生机遇简直是谁看了都得眼红。 剧场内悠扬的小提琴曲飘荡在上空。 回旋着时而局促时而轻缓的长笛。 不一会儿,钢琴的温润柔和了琴弦的锋利,手风琴在一旁怡然自得,长短号也暗暗蓄力,预备适时加入其中。 注意到音乐会乐手一开始演奏,一旁的文莜闭目,像是沉沉睡去的样态。 注意到她气息平静,一时半会儿没有要睁眼的样子,卫绗这才挽起袖口,迅速摘下了手腕上的有着暗色墨绿表面的百达翡丽手表,丢进了外套内侧的口袋里。 文莜一睁眼,不经然往右侧的方向瞥了一眼,就注意到身边的青年正低头扫视了一番自己的衣着,似乎在确认什么。 就在刚刚,音乐会未开场,卫绗突然走到自己身边打招呼,很显然比她早到了不少时间。 他今天和之前穿的日常便服又有所不同。 一身黑色正装本该严肃冷峻,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却因为内搭的暗色格子马甲有了一丝调和的意味。 视线慢慢往上,马甲里的那件白衬衫的领口不知道何时松开了一枚纽扣,露出了喉结…… 等等。 该停下了。 她呼吸一滞,忙别过头,继续闭上眼,指尖却是紧紧地扣在了小方包的金属按钮上,因为用力,隐隐泛着淡红。 此时,音乐会的第二首交响乐如画卷般徐徐展开。 卫绗悄然望了过来,刚刚他眼角的余光已然捕捉到了文莜偷看自己然后又别过头的小动作。 勾唇,卫绗的目光往下,那双紧紧覆在方包的金属纽扣上的手已然暴露了主人方才的心虚。 卫绗幽幽然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舞台,继续欣赏乐手们的演奏,不一会儿,才懒懒地抬指,将方才衬衫领口松开的纽扣重新系紧。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众人的鼓掌声,文莜这才放心的睁开眼,起身,有意往右侧方向望去,却发现那个座位已经空无一人。 眨了眨眼,文莜紧紧抿唇,极力平复气息。 这一切都是巧合。 以后不会再遇见了。 否则,她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黑色高跟鞋的足尖一动,脚下传来了金属划动木板的声音。 她蹙眉,低头一看,竟是一块暗色墨绿表面的百达翡丽。 当即脑海中忽的映现出那个青年身上的那件暗格马甲,低调的颜色和这块价格不菲的手表的表面有着异曲同工的呼应。 弯腰拾起,文莜凝眉,仔细回想着,他刚刚过来时手腕上是否有表…… “文女士你好,这边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一名穿着制服戴着工作证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殷勤问道。眼前的这位文女士常来剧院听音乐会,所以现场的工作人员基本都眼熟了。眼看着美人面露难色,不少工作人员蠢蠢欲动,都想把握机会上前献殷勤。 文莜认得这位工作人员,闻言,她环顾四周,这才注意到其他的观众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稀稀拉拉几个人。 “有人落下了这块表。” 工作人员见状,眼前一亮,“太好了,刚刚一个姓卫的先生联系我们,说遗失了一块表。” “那你帮我转交给他……”文莜转念一想,这块表也属实贵重,看了眼工作人员,转了转手中的腕表,改口道:“你联系他回来取吧。” 工作人员点点头,他也明白,能到二楼的观众,身份地位也不大简单,忙拨通了电话。 “嗯,是的,卫先生,这里一位女士捡到了你的手表,因为这块手表比较贵重,这边建议您回来取一下。” 工作人员说着,瞄了眼身边的美人,随后又和电话里的人应了几声。 “嗯,我明白了。”接着挂断了电话,工作人员一脸为难的看向文莜。 文莜看着他,心下有了一丝波动,“怎么说。” “卫先生说,他现在不方便回来,可以麻烦你联系一下他,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和还物的地点吗?” 文莜冷淡的看了眼工作人员。 半晌,就在工作人员叹了口气,要放弃时…… “把他电话给我。” “好的!” 坐在车里,文莜拿出了手机,刚准备拨通工作人员刚刚给的电话号码。 秘书小刘的来电显示就弹了出来。 “文总,音乐会结束了吧,中午12:30记得和星际传媒文化的兰总在繁古酒店用餐的,别忘记了哦。” 看了眼手中百达翡丽表面显示的时间,11:36,文莜淡淡的“嗯”了一声。 现在赶过去刚刚好。 与此同时,她低头,左手捏了捏手表的金属表带,思忖罢,还是解锁了手机,拨通了号码。 不远处停着的低调的黑色卡宴里,一个青年悠悠然举起手机。 “喂,你好。” “你的手表在我这里。” “你是……”青年的声音温和,拉长之余,又充满了疑惑。 “我是文莜。” “啊,”青年的声音多了几分琢磨不透的气息,似在轻笑,“真的太巧不过了。” 顿了顿,青年好听的声音再次从手机的扬声器传来,笑着,“为了感谢文总,不知道中午能不能……” “抱歉,我现在没有时间。” 青年也不恼,耐心又礼貌地轻声道:“那么,下周三晚上,我们卫家和千氏酒庄合作,有场品酒会,想必,文总百忙之中肯定能抽空赏脸吧。” 靠在驾驶座的椅背上,文莜把手表放进了车内操作台的小抽屉里,揉了揉眉心,捏紧了手机。 最近发生的一切,千丝百转,像一张被密密麻麻的丝线织成的网迎面扑来,下一刻就要吞噬人心,让人丧失理智。 她好不容易维持了多年的冷静。 刻意保持了距离。 她明明知道前路很危险,但竟还是应了。 “嗯。” “那到时候,我一定准备好,欢迎文总的到来。”电话那头的男声似笑非笑,语气柔和得不像话。 文莜想起了那双凉薄的丹凤眼,随后画面一转,晃过了他今天上午和自己打招呼的笑脸,温和有礼貌。 晚宴上被一堆女人围着仍旧不失风度蛮有耐心介绍自己设计的红宝石项链的年轻设计师? 大学里穿着普通常服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音乐会上穿着正装却刻意解开一枚纽扣,还戴着价格不菲的手表的豪门二公子…… 文莜紧紧地扶着方向盘,内心渐渐有了诸多的不确定。 这些,到底,哪样才是真的他? 7. 7 7 低调的黑色卡宴里,助理杨双手紧握方向盘,默默舒了一口气。 就在刚刚,自家二少搁后头接电话时,他自己在驾驶座上全程听完两人对话,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透过后视镜看向卫二少,只见他挂断电话时,脸上的柔和笑意当然无存,一双原本笑起来就足够勾人的丹凤眼眸也随即微闭。 助理杨扭头,看向那抹宝石蓝飞速从眼前掠了过去,这才开口提醒:“二少,她已经开车走了。” “嗯。”背靠真皮椅垫,下巴微抬,青年淡淡应了一声,似乎并没有因为这而感到不安。 “二少,那边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助理杨低声开口。 青年倏然启唇,沉声:“去帝二医。” 语气笃定。 看似漫不经心,却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好。”助理杨内心重新有了动力,兴冲冲的重新发动了车子。 中午的日头光线很足,透过车窗映现了几分暖意,感受到光线的青年稍稍别过头,轮廓分明的脸上毫无半分刚才与文莜通电话笑起来时的亲和力,倒是多了几分冰冷质感。 而那双丹凤眸再次睁开,幽然望向窗外的大街小巷的风景时,亦是尽覆凉薄之意。 帝二医的临安分院。 住院部。 “我瞧着这老爷子也是爱折腾。” “可不是么,之前卫老先生不愿意去帝都的总院,反倒固执的要回先前的老家待着。” “哎,老爷子年纪大了,总是念旧。” “可不嘛,放着好好的帝都不待,硬要跑来临安,费了好大功夫翻新了卫家老宅,还硬是要拉上慈理那边的千氏酒庄来咱们临安办个品酒会。这回好了,酒会时间还没等到,他倒是自己先累倒下了。” 在病房门口听到了这番话的卫绗面无表情,随即走了进去。 病床上躺着的老人头发大部分泛白,双目紧闭,鼻尖也缠着冗长的氧气管。手上更是多了好几根管子。一旁的多台机器正在卖力工作,显示屏也详尽地显示着各项即时指标数据。 “卫绗,来了啊。”病床一侧,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脸上看不出岁月痕迹,只是眼下多了几分黑影,显然最近没有休息好。 青年打量着妇人的同时,妇人也在打量着他。 看着青年墨色刘海碎发凌乱地铺散在额前,正装外套的衣领微微掀起一角,脸上的仓促,像是从哪里赶了过来般匆忙。 “工作忙的很,今天是刚从哪里赶过来了吧?”中年妇人起身,上下扫视着青年,柔声道:“累坏了吧。” 卫绗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她要覆上自己肩膀的手。 “我没事。凌阿姨,今天爸爸怎么样了?”卫绗眼中尽露关切,话音未落,屋里其余几个人发出了嗤笑。 “哎呀,这谁啊,这不是只爱琢磨珠宝的小绗么?怎么?想通了,要回来和你哥哥一起接手公司的产业?” “要我说,哪里是懂事了,分明就是把卫老爷子气得进了医院,现在良心不安,才过来看望吧。” “你看看他,自从读大学以后,平常一年半载都不回家的,毕业以后就更不用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家只有一个儿子呢。” 被称作凌阿姨的凌雪转过身,沉下脸,扫视了那几个人。 注意到她的脸色不大好,原本聊得热火朝天的几人不觉闭了嘴。 “各位亲戚能来看望我丈夫,我表示欢迎,只是他现在需要静养。”凌雪开口,语气不卑不亢。 逐客之意再明显不过。 几个人脸色不好,嘀嘀咕咕稀稀拉拉离开。 待那几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卫绗才开口道:“既然这样,我也先走了。” 凌雪垂下眼,语气也没了刚刚的亲近,“你的兴趣爱好,真的值得你放弃卫家的一切吗?” 卫绗背对着她,背影挺拔,“时间自然会证明一切。” “可……” 凌雪话还没说完,青年已然出了病房,走远了。 临安君悦华府别墅区。 “什么,姐,下周卫家的酒会你要去参加?”Anna忍不住瞪大眼,觉得自己刚刚仿佛听到了一个天要塌下来的消息。 一袭宽松睡袍堪堪了条腰带,文莜慵懒地靠坐在沙发上,白玉般润泽的指尖转动着那块暗色墨绿百达翡丽,目光沉静,脸上看不出喜怒。 扫了眼她手里的表,Anna叹了口气,单手叉腰,“那块表你大可以让小刘送去,为什么还要浪费时间亲自跑一趟,你可别忘了,那天晚上你明明有别的更重要的……” “文奈。”文莜抬首,打断了她的话,目光锁定在她脖子上的那串淡粉珍珠项链,撇唇,“今天的项链不适合你。” 闻言,Anna嘴唇一合,这回彻底噤声了。 她知道,自家文姐喊自己全名的时候,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了。 “知道了,我这就去换掉。”Anna转身,嘟囔着拉开了玻璃门。 出了客厅,走到了阳光明媚的庭院,瘫坐在白色秋千椅上,沉思片刻,Anna原本耷拉着的脸,描绘着精致眼线的眸中再度燃起一丝愤愤然。 不远处的秘书小刘弯腰正在逗着蓝猫玩,听到了动静,直起身,朝Anna这边走了过来。 “小文总,怎么啦?” Anna抬头,瞪她,“不是说了让你好好看着我姐吗?怎么好好的一场音乐会又给她碰到那个家伙了!” 秘书小刘心下一个咯噔,啊这…… 命运呐…… Anna说着,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噼里啪啦一顿打字。 小刘有些困惑。 Anna掀起眼皮,瞟了眼小刘,咬牙切齿道: “卫绗那个家伙在读大学的时候就不让人安生,每次来我们分院的教学楼上课,就惹了我们院里不少女生围观,到现在,还敢那么明目张胆招惹我姐,我忍不了了,我要发微聊过去骂他!” 哦……原来,二老板和那位是大学校友啊…… 怪不得,她家顶头上司都还没有那位的联系方式,二老板反而有。 小刘抱起过来蹭蹭的蓝猫,手指轻挠猫猫软乎乎的下巴,目光透过玻璃门,望向别墅内的文莜。 文莜依旧在把玩着那块腕表,神情专注。 小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啧。 文总呐文总,不主动出击就只顾着睹物思人。 明明就是可以让亲妹妹推给自己某人微聊名片。 明明很想要,每每遇到那位,还千方百计违背本心把对方推开。 “在想什么呢?”Anna警觉的盯着她。 小刘摆摆手,“没什么。不重要。” 说着,小刘抱着蓝猫走了进去,一直走到了文莜跟前。 眼前的这位文总,平常工作起来行事作风那么狠决果断,对待感情这事上倒是挺别扭的。 别扭。 呵,难得。 她家文总难得遇事别扭了。 “文总。” “说。”文莜没有抬头,只是兀自把那块腕表搁在了茶几上,接着挥了挥手,智能管家自动打开了不远处的电视。 “文总,接下来咱们在临安这边谈的品牌新合作可能得忙个小半年,为了您的身体着想,还是找一个生活助理吧。” “喵~”小刘怀里的蓝猫顺势叫了一声,接着眯了眯眼,被阳光晒过的毛蓬松柔软。 文莜在沙发上坐直了身子,轻抬手臂。 小刘忙双手把猫咪递上。 把猫咪揽进怀里,文莜低头,捏了捏它的耳朵。 半晌,她才悠悠然启唇: “这小蓝猫,的确需要人照顾。” 看了眼文莜怀里那只被投喂的毛光水滑,都快胖成猪的蓝猫,小刘陷入了沉默。 小刘:……您就嘴硬吧! 帝都时间晚上19:33 卫家老宅位于郊外,偌大庭院很是宽敞。 穿着白色吊带礼服的文莜下车,一抬头,还能看到满天的璀璨星光。 本就长及腰的发丝系着一条白底绣花精致发带,尾端刚好垂曳在她有着优美线条的蝴蝶背上。 衬得整个人优雅动人。 “我没看错吧,那是文莜?”草坪上人群中有人出声。 “啊,今天的酒会她居然来了?” “卫大少爷可以啊,刚从卫老先生那里接手第一份差事,就能请到文莜啊……” 一身白色西装的男子扭过头,望向旁人所指的方向,诧异不已。 皱了皱眉,他没记错的话,一般这种场合,都是唯尔总公司公关部的Anna出席的。 怎么会…… “卫临!”一个不悦的女声打断了男子的思绪。 卫临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女伴。 “看看,我今天的裙子好看吗?” 看着女子身上的淡粉抹胸礼裙,卫临点点头,内心毫无波澜。 脑海里浮现了刚刚见到的那抹白色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有些期待这件礼服若是穿在那人身上,会是一副什么模样…… “你太敷衍了。”女子故作不满,抬指勾了勾浅棕色发尾,今天头发的造型她特意让发型师给自己卷了好几个小时呢。 卫临平静地注视着她。 女子倏尔弯唇,“不过,我今天很开心。”如果不是通过眼前人的关系,她根本没有机会能够借到这件业界人士垂涎已久的当季高定。 “好了,如烟。我有点事,你先自己玩会儿。”说着,卫临从一旁服务生端过来的香槟里拿了一杯,快步往前追去。 纪如烟被晾在了原地,虽然有些猝不及防,但是想想卫家这偌大的家业,咬咬牙,还是故作无事,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美甲,啧,明天还得去修一下。 不远处的草坪支搭起了各种灯串,星星点点的,很有夜营的感觉。 文莜提着裙摆,踩着红色高跟鞋,慢慢的往草地的上坡走去。 只是脚下一滑,身体有些克制不住地往后倾斜。 “小心。” 8. 8 卫临伸手,内心多了几分期待美人入怀,下一秒,他眼睁睁地看着美人一个挺腰,薄背重新站直,若无其事般淡定望向前方。 嘶,这柔韧度……没几年舞蹈功底说不过去吧…… 卫临看了眼自己的臂弯空荡荡,随后又眼见着美人兀自继续向前走,不由得抬步追上,急切唤道:“文总。” 文莜放下裙摆,润白的双臂自然垂曳腰侧,别过头,极为冷淡地瞥了他一眼。 “久仰文总大名,今天得以见面,实在是卫某的荣幸。”说着,卫临朝她伸出了右手,微笑。 文莜面无表情,未答一言,稍一偏头,目光往他身侧方向望去。 卫临眼看着美人兴致缺缺的神态,又注意到她微变的眸光,不由得好奇能够吸引她注意力的是什么…… 转过身,卫临便瞧见了一抹颀长的墨色身影,缓缓朝这边踱步而来。 下意识攥紧了盛满香槟的高脚杯杯身,卫临挤出一丝笑,阴阳怪气道:“卫绗,最近不是忙着拉珠宝投资吗?今晚怎么有空来?” 卫绗一低头,俯视着比自己略矮一些的白色西服男子,“我和文总约好了,自然要信守承诺。” “文,文总?”卫临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眼中尽是不可置信,总不会是,他身后的那位…… 没有回答卫临的话,卫绗直接朝他身后的文莜大步走去。 “文总。” 文莜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青年,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他额前三七分墨色刘海打理的十分服帖且显得纹理分明,正式中多了几分随性。 青年显得贵气的脸上,五官每一处都生得恰到好处,与用心打理过的发型相得益彰。 而此刻,他正对自己扬眉微笑。 “文总,很开心能见到你。” 看着他递过来的一杯红酒,文莜没有迟疑,清浅扬唇,利落地接过了青年手里的高脚杯。 身后的卫临看得目瞪口呆。 才一个月不见,自家这不成气候的弟弟什么时候搭上了文莜! 他看了眼手里的香槟,皱眉,难道,文莜其实喜欢的是红酒? 卫绗弯唇,意外之余,丹凤眸中隐隐升起一丝愉悦,同时举起自己手里的高脚杯,示意。 文莜淡淡扬起唇角,举起红酒杯,碰了碰对方的杯身。 高脚杯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清晰的传入在场三人耳中。 目睹了这一切,纪如烟远远地站在槐树下,精致妆容的脸上表情因为愤怒而扭曲着。 她推开服务生端过来的酒盘,提起裙摆转身就走。 不料迎面撞上了一人。 “啊,不好意思。” 闻声,纪如烟抬头,扫视着来人一身寻常制服,随即瞪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礼裙,随后又对着来人咬牙切齿道:“得亏没弄脏,不然你可赔不起!” “实在抱歉。” “撞了我道歉有用吗?没长眼的家伙!”纪如烟气在头上,没忍住,破口大骂。 一时间,整个人流露出的气质,和身上的高贵典雅的礼裙大相庭径。 “这位小姐,我的秘书给你添麻烦了。” 一个冷淡的女声忽的接近,一句话轻描淡写间,却带了几分威慑力。 被纪如烟骂的狗血淋头的秘书小刘看向不知何时走到自己身边的女子,低声唤:“文总,抱歉。” 文莜扫了眼面露愧色的小刘,转而俯视着纪如烟,后者原本嚣张的气焰顿时收敛了不少。 “如烟。”卫临面露菜色,怒喝出声。 他今晚最后悔的就是把这个网红带进了自家的酒会。 花瓶始终是花瓶,面对这样的场合,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货色。 纪如烟红着眼眶,望着卫临,颤声:“你,你因为一个秘书吼我?” 文莜撇唇,脸上的冷意渐深。 一把将人拽到身后,卫临上前,对着文莜赔笑,“实在不好意思,文总,刚刚都是误会误会……如烟她不知道那是你的秘书……” 闻言,秘书小刘不住的在心里纳罕: 嚯,如烟。 卫家大少爷身后那个没带脑子在这样的重要场合里大呼小叫的家伙,就是那个纪如烟! 思索罢,秘书小刘故作惶恐,“文总,我只是去车里帮你取包包,没想到,回来的路上会撞到如烟小姐……” 其间还不忘刻意加重了“小姐”二字的发音。 卫临身后的纪如烟听得气急败坏,但也知道自己刚刚冲动了,顶着骂名好不容易接近卫家大少爷,这回她可不能再错失嫁入卫家的机会了,如今只好躲在卫临身后缩着脑袋当鹌鹑。 “可是,我刚刚明明看到是那个纪如烟走得太快了撞到了人家文总的秘书……”不远处有人出声,打抱不平。 因为卫家庭院场地空旷,所以声音顺着晚风很好的传入了在场观望的人群中。 卫临的脸色更黑了。 “文总,实在是不好意……” 打断了卫临连声的道歉,文莜接过小刘递过来的酒红色长方形手提包,冷冷启唇:“不管怎么样,给卫家添麻烦了,为免扫了各位兴致,我也不久留了。” 说罢,她一个眼神都没有多给在场的人,转身,沉步走向卫家庭院外的停车场。 秘书小刘紧紧跟在身后,内心暗喜,今天阴差阳错又是立功的一天呢。 “啧啧啧,卫家这回因为一个小网红,可算把文莜得罪了个彻底……”人群中又有人嘀咕。 “可不是嘛!” “不知道卫老先生醒来以后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又被气晕。” “嘘,小声点儿。” “好了好了,人家文总都走远了。” 不一会儿,小插曲随着文莜的离去缓缓落幕,看热闹的众人如星般散开,恢复如常,继续品酒,谈商务。 “卫少,我……”僵在原地的纪如烟刚开口,就对上了卫临阴沉沉得要杀人灭口的脸。 “你看看今晚干的什么好事情!”卫临气得要磨碎后槽牙,一把甩开了她委屈得要搭上来的手臂,转身怒气冲冲追出了卫家大门。 “文总。” 文莜刚坐上车后座,还没来得及关上车门,车外便传来一个略带焦急的男声。 她别过头,对上了一双涌上关切的丹凤眼。 “我来,道歉。”卫绗略一低头,小声道。 真是礼貌的小少爷呢,不过,正因为对人对事都太过礼貌,倒很想让人看看他不再礼貌的样子…… 文莜收回目光,直视前方,指尖饶有兴致地摩挲着方包的拉链口,“不必了,如果是为了卫家……” “我是为我自己向你道歉,毕竟是我约你来的这场酒会……” 小少爷的语气很是坚定。 文莜放下酒红色手提包,淡淡出声:“上车吧。” 卫绗这回没有犹豫,弯腰。 卫临刚追出来,就瞧见了自家那不成气候的弟弟居然坐上了文莜的车!这个发现让人险些惊掉下巴。 看着酒红色奔驰商务车飞速而过,卫临双手紧握成拳,眼中满是扭曲的嫉妒。 司机在前面尽职地开着车,一旁副驾驶的秘书小刘低头,滑着平板整理明天的工作事项,两耳不听身后老板事,选择性装死。 文莜打开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了一块腕表,递给他。 卫绗看着她手心躺着的暗色墨绿表面,腕带的金属光泽还有内侧的专属刻字,弯唇,双手接过。“多谢。” 文莜不准备绕弯子,直接开口: “你准备怎么和我道歉?” “关于穆萨岛的珠宝项目,不知道文总是否感兴趣。” 恍若未闻,文莜背靠椅垫,稍稍仰首,颔下雪白的脖颈线条优美,闭着眼,没吭声,像只正在休息的高贵的天鹅。 转动着手里的百达翡丽,时间显示晚上20:05,卫绗明白了她的意思,忙改口,试图补救道: “现在时间还早,刚刚的酒会上让文总扫兴了,这附近,有一家私人酒吧。” 文莜缓缓睁眼,看向副驾驶座,“小刘。” 装死半天的秘书小刘费力扬唇,转过头,脸不红心不跳的对着司机说:“常哥,我家到了,靠边停一下。” 酒红色奔驰商务车毫不留情远去,被撂在路旁的小刘感受着车子留下的一阵风,叹了口气,拍拍胸脯,安慰自己,没事儿,自家老板见色忘下属的操作,正常正常。 问黄昏。 看着墙上琉璃材质的镂空装饰,文莜沉默的跟在他身后,这地方很僻静,光线很好,走进包厢,宽敞舒适。 这个名为“问黄昏”的地方,与其说是家私人酒吧,倒是更贴合高级私人会所的配置。 “这里,是宁宇开的音乐酒吧。” 宁宇……之前爆火的创作型歌手……是那个宁宇吗? 卫绗回过头,指着身后的沙发,示意她坐下。 不一会儿就有服务生过来负责点单。 因为看到了卫绗身后的新面孔,服务生热情地介绍: “每个包厢都有吧台,吧台后摆放着许多乐器,来这里的客人可以自行调酒,或者指定调酒师现场配酒,在等待的时候客人也可以玩玩乐器,当然,也可以选择我们这儿的驻场歌手……”顿了顿,服务生继续道:“这边想问的是需要什么……” 卫绗打断了他的话,“用之前我的单,不需要别的,谢谢。” “祝你们玩的愉快。”登记好信息的服务生贴心地拉上了门。 文莜坐在吧台前,看着站在吧台里脱了黑色西装外套,专注调酒的白衬衫青年。 盯着他的薄唇看了好一会儿,文莜忽的开口: “我怎么信你?” “给我六个月。”语气志在必得,卫绗递上酒杯,里面调好的酒泛着艳丽的红。 “不用,五个月就够了。”文莜接过酒杯,慢慢绕至吧台内,一步步逼近青年。 “等等!”眼看着自己被她逼得退无可退,青年急忙叫停。 “你要干嘛?”卫绗看着眼前的女人,她的容貌和地位,是这个圈子里少有人能比的存在。 “趁人之危。”女人摇晃着红酒杯,白皙脚踝下的全球限量款红色高跟鞋优雅又勾人。 卫绗扶着桌沿,指尖细细摩挲着,冰冷的触感细细密密地涌上心头。 女人稍一偏头,靠近他的耳畔,红唇扬起,轻轻吐息:“我正好,缺个生活助理。” 卫绗:…… 丹凤眸中掠过一丝难以置信。 “我觉得,卫先生,会做得很周到。” “高看了。”卫绗垂首,闷闷道。 文莜抿了口酒,被酒液浸润的红唇艳丽惑人,随即勾起一丝轻慢的笑,“送我胸针,带我躲雨,又带我去你的私人工作室,卫先生这是……” “我只是……出于……” “出于礼貌?”在吧台台面搁下酒杯,文莜凝视着他,指尖轻轻爬上青年的手背,一触即离,“在我这里,不需要礼貌的人。” 像是过电般,青年只觉得手背一碰即离的触感让人难耐得发麻,他的语气有些心不在焉,“为什么……” “我相信你。”文莜说着,目光自青年白衬衫领口缓缓下移,“不过,看上纪如烟那样的前女友,卫先生的眼光有待提高。” “那是……” “我可没兴趣了解那些过往。” 卫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时间不多了吧,卫先生。”指尖继而划过他腰间的金属皮带扣,文莜勾唇,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 “考虑好了,再联系我。” 还没等到卫绗回答,她脸上的表情恢复如常,倩然转身,踩着红色高跟鞋一步一顿,出了包厢门,宛若闲庭漫步,悠悠地走远了。 会所外的酒红色奔驰商务车重新发动。 临安君悦华府别墅区。 “卫先生,合作愉快。” 指尖攀上他的肩膀,染了一丝醉意,她在耳边低低喃道。 空气中隐约浮动着名酒的醇香。 这夜。 也多了几分虚假。 墙壁上挂着的古钟来回摇曳着钟摆,半夜十二点的钟声猝然响起。 卫绗回过神,梦中惊醒般睁开眼。 他低头扫视着自己的狼狈。 领带不知何时被扯落在地,自己身上的白衬衫已然布满了人为的褶皱,略显凌乱,接近领口的两枚纽扣也不知道掉落在何处。 他知道。 这一切都在昭示着刚才的迷乱。 荒唐至极。 别过头看向沙发上睡着了的始作俑者。 白底刺绣繁花的发带被拽下,随意丢在沙发一角,如瀑的长发散落在她瘦削的肩上,吊带裙一侧的细绳也滑落在肩侧,特意设计的折叠领口欲掉不掉,透露着隐隐约约的风光很是磨人,因为侧身,裙摆被掀起了一角,那双腿更是…… 停! 此刻她毫无防备的睡颜,很难让人把今晚对自己威逼利诱的手段用到极致的妖精,和眼前的她联想到一起。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今晚跟她回别墅,真是最大的错误。 “喵呜?” 昏暗的灯光下,某处角落忽的亮起了两颗小灯笼般的幽光。 他微微握紧了拳,咬牙,防备地看向那暗处。 这时,那两颗小灯笼的主人慢悠悠的从角落摇晃着胖嘟嘟的身子走了出来。 一边走还不忘一边“喵呜”的叫着。 卫绗舒了一口气,放松了警惕,接着看到那只蓝猫慢腾腾地迈开步子,踱到了灯下,随后趴在了图案繁复的地毯上,再次闭眼,懒洋洋地晃动着长长的尾巴。 “喵呜……”完全不把他当外人,某猫舒服地打起了呼噜。 看了眼地毯上睡得香的蓝猫,又看了眼沙发上睡得沉了的女人,卫绗叹了口气,弯腰,扬手捡起了地上的黑色西服。 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盯着女人的脸,思忖了片刻,犹豫再三,还是把西服盖在了女人的身上。 9. 9 “咔嚓。”密码锁打开。 门外跳进来一人,“哈哈哈哈,惊喜!文莜,还不赶紧来迎接你亲爱的闺蜜慕思小姐!” 说完,关上门,换好拖鞋,慕思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手机,刚走到客厅,看着沙发上那人。 定住,顿时瞪大眼,随即她忍不住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眉梢动了动,沙发上的女人缓缓坐起身,肩上的西装滑落在地,迷蒙着眼还未完全睁开,不悦地低喝:“慕思,一大早的来临安干什么,还到我家大呼小叫的!” 慕思一把丢下手机和行李箱,三步并作两步爬上了沙发,一把捏住了文莜的下巴,眯了眯眼,来回打量着她的脸。 “姐妹,你昨晚经历了啥。” “唔……”被捏住下巴的文莜一瞬间清醒,总算睁开了眼,眼里泛着薄怒,拍着她的手背,含糊不清的嘟囔:“你把手,撒开!” 慕思叹了口气,一把捞起茶几上的手机,对着她的脸“咔咔咔”就是好几张。 接着把照片怼到了她面前,“姐妹,你自己看看,你的脸,一副昨晚背着我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文莜看着自己的照片,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照片上的女人双眼的眼尾吊着微红,鼻尖泛红,唇上的口红不知道是蹭到了什么,唇周围还多了些可疑的口红痕迹…… 俨然一副被欺负过的弱小无助可怜模样…… 看到文莜没有作声,慕思一低头,又注意到文某身上的吊带裙松松垮垮,一副小露香肩,诱人采撷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磨牙,她瞪着低垂着头有些心虚的文莜,恶狠狠逼问:“说,是哪个混蛋,把你口红都蹭花了!” “关键是,占完便宜还不帮你卸妆!” “就知道给你盖个西装就跑路的男人,可要不得!” 等等,西装! 文莜看着慕思手里拎着的那件黑色西装,脑海中顿时涌现了白衬衫,掉落在地的纽扣,青年不受克制滚动的喉结…… “啊啊啊啊啊,你这表情怎么回事,不会还陷入了回忆吧!”慕思痛心疾首,大喊:“给我住脑!住脑!停止你脑海里可怕的画面!” 文莜抬手,捂了捂有些泛红的两颊,双腿滑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穿上拖鞋。 “你干嘛?畏罪潜逃啊?”慕思黑着脸,质问。 “去卸个妆。”说着,文莜耷拉着肩膀,脚步虚浮,走向卫生间。 啧啧啧,慕思一脸嫌弃,余光瞥见了茶几上空掉的两个高脚杯,上面残留着可疑的酒渍。 “咔嚓。” 门再次被人打开。 “姐,听小刘说你最近又不好好吃饭了,我给你带了早餐……不知道你今天想吃啥,我就各种都买了点。”一个清爽的女声自玄关传来。 “哎,慕思姐,你啥时候来的临安,怎么不叫我去接你啊……”Anna进屋,看着沙发上杵着下巴陷入沉思的黑色风衣的女人,有些惊讶。 卸完妆,洗漱完的文莜出来,走到客厅,就看到了沙发上一黑一白两个人cos思想者的姿势,两个人四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茶几上两个空掉的高脚杯。 见文莜出来了,Anna索性一把脱掉白色外套,站起身,指着空酒杯,压抑着开口:“姐,对于这个,你就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吗?” 文莜眨了眨眼,无辜道:“不,不记得了……” “你!” 慕思一把摁住马上要开启暴躁模式的Anna,叹气:“先吃饭吧。” 墙上的时钟指向帝都时间早晨8:03,冗长宽敞可以容纳十来个人的纯黑大理石材质饭桌。 “那男的是谁?”慕思掰开筷子,眯着眼,作磨刀状。 “得哄着你喝多少,才能让你断片啊……”Anna拿着勺子舀着粥,忍不住皱眉。 面对闺蜜和亲妹的逼问,坐在两人对面的文莜一声不吭,埋头啃早餐。 “早上我刚来,看她去卫生间,路都走不动了……” “嚯,这个混蛋。”Anna气得一口咬碎了手里的油条。 “可不是嘛,那两条腿都打着颤儿呢……”慕思翻了个白眼,幽幽道。 文莜:…… 慕思瞟了她一眼,抽了张纸巾,掖了掖眼角,“唉,终究是错付了……” “咳……有没有一种可能,宿醉酒醒头疼,外加没吃早饭饿的……”放下勺子,文莜坐直了身子,直视着对面两人。 “闭嘴。”慕思捞起桌上的叉子。 “对,闭嘴。”Anna点头。 “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一把戳中了盘子里的奶黄包,慕思狠狠咬了一口。 “是啊,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Anna喝了口奶,继续附和。 文莜沉下脸,“文奈,今天你是复读机吗?” 闻言,Anna鼻子一酸,转头抱着慕思,呜咽:“思思姐,你看看她,她平常就对我可凶了,就像现在这样!” 一旁的慕思忙配合,拍拍她的背,安慰。 “你看看,她现在有了男人了也不肯和我们说……”Anna继续颤抖着肩。 “嗯嗯,是的。”慕思疯狂朝文莜使眼色。亲妹都这样了还不赶紧解释一下昨晚那个狗男人到底是谁? 对八卦两人组那矫揉造作的表演已经习以为常,文莜拿着手机起身,面无表情走到落地窗边。 下一秒。 Anna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阴恻恻出声:“要是被我知道是哪个野男人迷了我姐的心窍,我会赶在过年前……把他灭……” “唔……” 慕思脸色一变,赶紧捂上了Anna酷爱作死的嘴。 Anna一脸怨念。 慕思磨牙,低声劝告:“你可消停点吧,你这危险发言你姐随时能把你灭口,差不多得了。咱们戏收收,办点正事儿吧。” Anna点点头,开始收拾桌上残余的食物和餐具。 “文总,我是卫临,昨晚不好意思,安排不周到,实在得罪了你……” 站在落地窗边,文莜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陌生号码,面不改色摁掉了电话。 随即转身,上楼,走到卧室旁的衣帽间。 刚刚路过沙发的文莜走路带风,这扑面而来的熟悉感,慕思撑着下巴,幸灾乐祸道:“一大早的,哪个不怕死的又来文总谈工作……” 套着围裙正在洗碗的Anna头也不抬,“我可听我朋友说,昨晚酒会上有个网红闹事,逮着小刘一顿好骂,卫大少爷那时候的脸都黑的不像话了……” “那样的场合,一个什么样的网红还能进得去……”话说到一半,慕思眼睛倏地瞪大,“该不会是……” Anna别过头,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没错,就是那个纪如烟啊……” 顿了顿,Anna关掉了水龙头,摘下围裙和手套,朝沙发这边走来,又道:“那个女的,甩了卫绗,现在傍上卫家大少爷,未来的继承人……不得不说,还是比我亲姐看男人的眼光强点……” “嗒……” “嗒……” “嗒……” 楼梯上传来了脚步声。 沙发上剥橘子的两人闻声,不约而同抬头。 楼梯上的女人穿着米色小香风外套搭配半身裙,脚下的10cm黑色细跟高跟鞋走得从容不迫。 仔细一看,女人的长发梳成低马尾,露出了漂亮白皙的天鹅颈,发间别着一枚碎钻蝴蝶发夹,耳垂别着一对梵克雅宝的黑色幸运草耳坠,右手手腕上戴了一串同款手链,举手抬足间尽是风情。 沙发上两人面面相觑。 慕思:这货今天打扮成这样到底是去公司上班的还是去勾引人的? Anna:我待会儿就让小刘把我姐这几天的行程发给我! 司机尽职开着老板最近来临安新买的红色奔驰商务车。 其余三人坐在车内,一路上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一到了前台,就有人迎了上来,“文总,文总监早上好。” 文莜兀自往前走,慕思墨镜一戴,一身素色旗袍一扭一扭的跟着文莜进了专用电梯。 Anna则停下脚步和前台工作人员对接情况。 到了办公室。 小刘早就等在里面,见人可算来了,忙上前帮忙关门,道:“文总,今天早上,卫家来人了。” 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杂志的慕思,文莜转而看了眼小刘,随后走到了办公桌前,坐下,“谁?” “卫临。” 握着鼠标的手顿了顿,“不见。” “还有……卫二少……” 小刘为难的压低了声音。 搭在黑色鼠标上的纤指动了动,文莜面不改色,语气平静,“他来干嘛?” “说是……应聘你的生活助理的。” “噗!”坐在沙发上的慕思忍不住把刚喝的咖啡喷了一口出来。 认真的吗? 堂堂卫家二少爷,虽然没抢到继承权,到处拉人合作投资搞珠宝弄得落魄了点,但好歹,也是个高素质人才。 这男的,怎么甘心,放弃自己的事业,给人做个生活助理? 想着想着,慕思端着咖啡杯的手微微颤抖。 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文莜嘴上的口红,慕思已经按捺不住心里那可怕的想法…… “实在对不住,慕思小姐,烫到你了吧,我再给你换一杯。” 秘书小刘有条不紊的收拾着沙发和茶几,顺手把慕思翻了一半沾了些咖啡渍的杂志也处理了。 小刘要把杂志丢进垃圾桶里时,“等等,这页……”慕思忍不住皱眉。 这珠宝…… 红宝石项链……设计者:卫绗。 嘶。 “嘀……” 慕思抬眼望去。 门外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墨发青年,一双丹凤眸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清冷。 这,到底是谁的蓄谋已久啊…… 10 “这两个家伙要谈到什么时候啊……”慕思扒着门缝,望眼欲穿。 一旁的Anna握拳,眼睛红得快要滴血。 见状,两人身后的小刘瑟瑟发抖。 “解释一下。”Anna倏地转身,目光阴森。 被盯得发毛的小刘一个哆嗦,连忙一五一十把某个小少爷今天早上几点来公司蹲点的详细情况汇报完毕。 Anna的拳攥得更紧了。 她刚刚在前台那边处理点事情,才赶过来,居然就让某个家伙有了可趁之机。 可恶! 她没有说错,长得好看待人礼貌的,接近她姐的,果然都是诡计多端的男人! 感受到身旁的低气压,慕思收起了看好戏的八卦心思,忙拽着Anna到了一旁的休息室。 “Anna,知道你心有不甘,但还是先把昨晚在酒会上得罪你姐的那个卫临处理一下吧……” “嗯嗯嗯!”慕思身后的小刘看到曙光般疯狂点点头,简直不能太赞同。 闻言,Anna深吸了口气,这才收敛了随时要爆发的情绪。 抬手撩了把刚染成栗棕色的长卷发,踩着高跟鞋,勾起唇角,她不急不缓地推开了休息室的门。 = 文莜冷淡的瞥了眼桌上有点厚度的黑色文件夹,指尖搭在鼠标上,迟迟没有要触碰文件夹的意思。 “文总,这是,关于穆萨岛的……” “啪嗒!”一支钢笔自电脑显示器旁的笔筒滚落在地。 青年的唇合上,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低眸,看着突然走到自己跟前的女人,以及女人忽然逼近自己的一张脸。 这张脸妆容清浅,丝毫不掩女人的面容姣好,她的一双眼睛此刻正倒映着自己的脸,挺翘的鼻梁下,那对唇瓣泛着莹光。 唇色比昨晚的浅淡了些,但是莫名勾起了人的破坏欲。 双手原本安分的垂至笔挺的西装裤边沿,他的心念忽的一动,指尖不满的捻了捻,脑海忽的涌现出这唇的柔软触感,和昨晚旖旎之后透润出比红酒要浓郁的色泽…… 下一刻,脖颈忽的一紧。 回过神,卫绗眼睁睁地看着她拽着自己的领带,逼着自己俯身,两人鼻息萦绕,只差一点点,便能再次尝到…… 卫绗没有眨眼,聚精会神地盯着她,心却跳得厉害。 “呵。” 她轻哂一声,别过头。 下一秒,脖颈一松,卫绗重新直起身,看着她踱至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婀娜的身影背对着自己。 紊乱的呼吸平静罢,他摸了摸鼻尖,皱眉思忖罢,还是走到了她的身侧。 明明过去十几分钟,却是近乎半晌的沉默。 窗外的天空辽阔,唯尔在临安的分公司的办公楼位置视野很好,在这里能看见临安边际环绕的远山,也能望尽临安高耸入云的万千广厦。 “你今天来,就是和我谈这个项目?”文莜胳膊轻搭在窗沿,开口说话间,一架飞机正掠过临安的上空。 带来了一阵气势宏远的嗡鸣。 目光锁定在在飞机留下的两条直线形白色烟云上,卫绗徐徐弯唇,“只可惜,文总意不在此。” 文莜看了眼他轮廓分明的侧颜,青年下颚线下的白衬衫领口被那条碍眼的领带重新系紧,严丝合缝得恼人。 “我这里不缺合作商,也不缺项目……” “如果不是准备项目,文总不好好在帝都总部待着,来临安做什么?” 文莜弯了弯眉,嗤笑,“多管闲事。” 说罢,文莜径直走向办公桌前,伸手,准备摁下外呼键。 手背忽的一暖,被一只有力的大手裹进了掌心。 文莜别过头,目光略带诧异地盯着他,随后落在了他的手上。 他的掌心,是热的。 热得,熨烫人心。 “文总,关于穆萨岛,我会证明你的选择是值得的。” 文莜漠然抽回自己的手,手背残存的暖意骤然淡却,嘴角一撇,冷了腔调:“小少爷,我文莜要什么,你心知肚明。” 外呼键再次被纤长的指毫不留情地摁下。 门外蹲守许久的秘书小刘接了电话赶忙拎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快步上前。 手刚搭上门把手,还没来得及进办公室,门就被人自里头打开。 此时,出来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墨发青年。 “卫先生。”秘书小刘迎上去,保持职业微笑,继续说道:“这是文总给你的。” 卫绗低眸。 印着名牌logo的手提袋里,是一件折叠的平整的崭新的白衬衫。 见他没有接过,秘书小刘忙补充: “还有,卫先生你的黑色西装,等店里干洗整理好就会送还给你,这边登记一下您的住址。” 卫绗闻言,低头看了眼手腕的百达翡丽,墨绿色表面上指针不遗余力工作着,神情略有所思。 片刻后,他的嘴角微微上扬,礼貌的笑着,道:“不用了,谢谢。” 说完,他转身,眸光渐寒,面部紧绷,神情全然没有方才待人的和煦如风。 发动了车子,助理杨看着后视镜里陷入沉默的卫二少,试探开口:“咳,这回,又被拒绝了?” “没有。” 助理杨:……那为什么又是两手空空的回来。 “是我又拒绝了她。” 助理杨:……坦白讲如果不是因为你顶着那张帅脸,作为吃瓜群众多少都得骂你一句不识好歹了! “把你脸上的嫌弃收一收。”卫绗斜睨了一眼某个驾驶座的寸头小眼男人。 握紧方向盘,助理杨心一横,咬牙,“二少。” 卫绗看向窗外,面色平静淡漠。 “文莜年纪不大,长得也不差,该有的都有了……你要不……考虑一下?顺着她一点……” “让你找人,你找了吗?”卫绗的语气沉了下来。 “菲尔大道那么长,菲尔塔那边的桥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桥下的游轮每天开过去那么多艘……更别提你要找的是八年前的一个人了……” 卫绗目光阴冷,低声吐字:“没用的话,可以不用说。” 注意到自家二少威慑力十足的眼神,助理杨忙闭口,快速发动了车子。 落日余晖把庭院的草坪染上一层薄黄。 一辆墨黑低调的卡宴在卫家老宅前停下。 卫绗沉着脸走在庭院的石板路上,身后的助理杨紧紧跟着。 中午刚结束应酬,卫绗就听到了医院那边卫老爷子意识有迹象苏醒的消息。 并且就在下午,凌雪领着医疗团队把老爷子带回了老宅。 “少爷,少爷,你冷静一点。” “放开我,那凌雪什么意思,我爸都没醒全乎呢,她倒好,自作主张把人带出来了!” “告诉你,别拦我啊,看清楚我是谁,你还拦着我!” 卫绗刚上二楼,就瞧见了一脸狼狈的管家被推搡着险些要摔倒。 “梁叔。” 卫绗唤着,搭了把手,把管家扶起。 “谢谢,二少爷……”管家站稳脚跟,投来感激的目光。 卫绗点点头,抬步往前走。 看着不远处站在老爷子主卧前叉着腰的卫临,卫绗淡定如斯,沉步踱了过去。 听见楼梯那边的声响,转头看见卫绗的到来,卫临脸上尽是不耐,怒气冲冲喝道:“你来干嘛?” “我来看看爸爸。” 卫临盯着他几秒,怒极反笑,“啧,你有你那烂摊子一样的珠宝生意就够了,还要什么爸爸?” “卫临!”主卧里传来了凌雪的一声低斥。 卫临闻声,脸色一变,双手叉腰,作势便要发作。 “才这会儿,哥,你就已经装不下去了?”卫绗冷不丁出声。 卫临扭头,见眼前比自己高出半个头的青年明明是微笑着,说出的话却多了几分寒意,散发着一股如同蛰伏许久毒蛇忽的朝自己吐露蛇信子般危险的气息。 有些不敢和青年的眼睛对视,卫临硬着颈项,“关,关你什么事儿,还有屋里那个,她凌雪一个秘书没有我爸看上,能有今天!” “唔!” 梁管家见状,赶忙上前,扶着摔倒在地的卫临。 卫临抬起右手,抹了把嘴角,鲜红的血渍沾满指缝,他气急败坏瞪大眼睛,舌头疼得口齿不清大嚷:“卫绗!你干什么!” “大哥不会说人话了,身为亲弟弟,自然得提醒一下你。”卫绗慢条斯理地理着衬衫袖口,云淡风轻道,仿佛刚刚出狠拳的不是他一般。 “好你个卫绗!你敢和我动手!”颤抖着手指着眼前一脸微笑的青年,卫临气不打一处来,牙关更是火辣辣的生疼。 身后的助理杨看了眼梁管家,又看了看快要气得翻白眼的卫临,幸灾乐祸不已,抱臂,“梁叔,还不赶紧送大少爷去看看医生。” 梁管家如蒙大赦,舒了一口气,费力地搀着卫临,“哎,好,大少爷,我们走。” 助理杨看着卫临下楼时狼狈不堪的背影,内心感慨,果然越到后头,这卫大少爷还是没能沉住气。 重新审视了一番卫绗,助理杨默默庆幸。 看来卫家小少爷,还是有希望的。 “啪嗒。” 门锁转动。 门被人自里头打开。 “凌阿姨。” 凌雪的脸色不大好,语气冷静:“小绗,进来吧。” 11 主卧的两扇落地窗帘堪堪合拢,大片的晚霞余晖无从可入,仅剩的几缕昏暗光线正透过缝隙苟延残喘着。 目光掠过床上昏睡的人,床畔的机器正常运转,原本陷入低谷的数据也有了明显的好转。 卫绗转过身,看着坐在窗边黑色藤椅上的凌雪。 屋内的光线将她的脸照得不甚清晰。 “一周后,在穆萨岛岛口,有场商务音乐会,邀请函在走廊拐角的右手边的花盆底下。” 卫绗恍然,原来刚刚卫临不顾一切撕下伪装,也不惜大吼大叫大闹主卧,是想要这样东西。 “你觉得我一定会去?” “你找那个小提琴女孩,已经找了很多年吧。” 卫绗瞳孔微微放大,哑然。 “卫董事长这里,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凌雪说罢,叹息了一声,缓缓起身。 接着踱至他身边,踮脚,附在他耳侧,凌雪压低了音量: “我让梁管家在临安码头准备好了船,你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 出了主卧时,瞥了眼走廊右手边明显被挪动过的花盆,卫绗脸色阴沉,顾不上别的,快步下了楼。 角落里,缓缓走出一人,紧紧攥着手里的鎏金材质的卡片,殷切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纪小姐,你在这做什么?”安顿好卫临的梁管家上楼,一脸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纪如烟。 纪如烟摇摇头,弯了弯腰,指尖捏了捏素色长裙的裙摆,故作扭捏道:“没……我,我找卫临。” 梁管家看了看她没有化妆略显憔悴的脸,皱了皱眉,“纪小姐,你还是回去吧,大少爷现在,不方便见你。” 纪如烟状似被惊到般,双手带着两侧裙边背在身后,随即低垂着首,颤着声:“好……我这就走。” 看着纪如烟下楼梯有些踉跄的背影,梁管家无奈的摇摇头,一点也不奇怪,这些年,他已经见多了大少爷身边这样的女人被甩了。 更何况,这女人甩了二少爷不久后又傍上了大少爷,还在酒会上得罪了文莜。 这纪如烟,对卫家而言,实在不是个善茬。 一周后。 夜风掠过海面,波纹四起,月光如同碎钻,毫不吝啬地装点着这片神秘又低调的海域。 微醺,文莜眼角泛着薄红,放下杯盏,袅袅娜娜出了船舱的贵宾室。 美人半倚护栏,身姿绰约立在甲板前。不用一言一语,自成一幅画。 吹了会儿风,感受到脖颈有些凉了,她抿唇,抬手一把拽下发带。 一瞬间,青丝如瀑垂下,雪润的薄背被覆盖,仅余一身红裙在风中恣意优雅。 卫绗自宴会厅败兴而出,心烦意乱时,正巧看见眼前这副情景,一瞬间有些怔住。 醉意萦绕眉眼,指尖微颤,文莜一时不察,珠光丝绸发带竟兀自逃离了指间桎梏。 一抹珠光白顺着风裹挟,飘扬入了阶梯下的储物间,文莜蹙眉,转身追上前去。 此刻,海面腾腾雾气上溢,全然掩盖了静谧宁和下的暗潮汹涌。 双脚似乎被钉在原地,无法动弹,卫绗皱了皱眉头,强压着自己跟上去的冲动。 直到一阵小提琴乐低低地传至耳边。 声音微弱。 卫绗仍是克制不住地睁大了眼。 他僵硬着脖子,费力的将目光转向阶梯下的储藏间。 方才他在宴会厅上听了一场场靡靡之音,甚是无趣。 耐心耗尽之际,这小提琴的乐音,无非是在给他一缕可悲的希望。 那声音,竟是从储藏间来的么? 卫绗的喉结动了动,终究还是拾步下阶。 储藏间的门半掩着。 卫绗顿住脚步。 透过半扇门的缝隙望去。 屋内空旷,没有想象中的杂物成堆。 角落倒是放了不少乐器。 屋里的红裙女子背对着自己,右手纤臂轻抬,头一侧,压低了琴柄,左手灵活的把握着琴弦。 那潺潺流水般熟悉的乐音,竟出自她手。 如此刻的月光,铺散在屋子里,也将她长发红裙的背影勾勒出一抹失真的轮廓。 美的不似画中人,更甚梦中人。 卫绗强按捺住心里的燥意,抬手,指尖刚触碰到冰凉触感的门时,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女声: “卫绗。我们谈谈吧。” 12(二更) 放下小提琴,重新将发带系好,文莜扶着门刚踏出储藏间,便听见楼上甲板传来了谈话声。 “你相信我,我真的真的已经很努力练习小提琴了。” 这声音,很像,纪如烟…… 文莜缓缓勾唇,泛着薄红的眼角上扬,索性抱臂,靠在门板上,安静听着。 “但你不是她。”青年隐忍的声音响起。 “我可以是她,我可以为了你……练习拉一辈子的《喀秋莎》。” “戏过了。”皮鞋踩在木制地板上,发出颇为不耐的声响。 “卫绗,我是真心爱你的。”纪如烟的声音带了哭腔。 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和我重新在一起。”纪如烟加重了语气,“如果不想看到明天的新闻是你求着我复合未果的话……” “求复合?” “纪如烟,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威胁我?” 弥古城菲尔德高中。 “听说没?卫绗喜欢拉小提琴的女生。” “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可听他的同班同学说,他最近一直在找一个在菲尔大道上拉小提琴的红裙子女孩子……” 艺术大厅。 “哎,如烟,干嘛去?” “我找文莜。”女孩急促的询问。 “她应该在楼顶。” “知道了。” 远山落日渐沉。 蓝白相间的艺术大厅圆形楼顶也沾了些秋意。 眼前身形瘦削的女孩,一头长发扎了个高马尾,本该纯良无害的眼睛里此刻尽是不屑。 文莜静默的看着突然跑到自己跟前的女孩,一个眼神里透露着很不礼貌的女孩。 “文莜,我再说一遍,你,教我,纪如烟,拉小提琴,你下半年的学费,我包了!”纪如烟抱臂,拔高了声音。 空气陷入了可怕的僵局。 纪如烟气得翻白眼,直跳脚:“文莜,我说你到底听没听见!半年的学费!有了它,你可以少在餐馆刷多少盘子!” 许久。 久到天起了凉风。 “我只拉一次。”少女的倔强,披在肩头的发丝被秋风带起,复又垂落左肩。 肩上的小提琴发出的声响,同她此刻的眼神一般,冰冷绝望,又不甘屈服的激昂乐调,飘飘悠悠的,自楼顶倾然洒下。 从教学楼刚出来,卫绗蓦地停下脚步。 “卫绗,怎么不走?球赛要开始了。” “你们先去吧。” 听见了熟悉的小提琴声音,卫绗弯唇,心情很好。 夕阳的光晕有人摞了起来,又将枯叶揉碎了,将金色余晖涂抹在刷了白漆的护栏上。 心念一动,他单手撑着护栏,飞身翻过阻碍,疾步上楼。 热切的,心跳迅疾,一种前所未有的期待漫上心头。 总算到了顶楼,走廊上空空如也,他不死心,加快脚步,绕着走廊一圈。 最后,他的脚步一顿,发现了拐角处的纪如烟。 那个人是谁? 想知道吗? 和我交往吧。 游轮行进过程中,海面忽的翻涌起来,激起了不少的浪花,肆意冲刷着船身。 连同着船身也跟着晃了一下。 卫绗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骤然一变,直冲向阶下,一把推开储藏间的门,里头除了乐器,只剩下冰冷的月光,还有窗口下的那把小提琴。 仿佛月下的那个红色身影,只是存在梦里。 如同一晃即逝的泡沫。 眼睁睁的看着卫绗从自己眼前跑开,纪如烟气得磨了磨牙,面部扭曲。 放弃吗?不可能的事情…… 她都已经做到了这一步,就不会再退后! 13 “文莜?” 忽的瞥见了甲板上一晃而过的红色身影,纪如烟疑心自己看错了,克制不住地追上前。 海面起了凉风,掀翻了一层一层的海浪,裹挟着浓密的泡沫。 海岸线的热带树林在暗色的天幕中影影绰绰,愈发显得诡谲。 “文小姐,夜里凉,怎么出来了?” 文莜打量着眼前的黄发男子,皱了皱眉。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林旭。待会儿我要上台弹琴。” 黄发男子一手扶着衣襟,一手贴着后腰,双腿一前一后交叠,缓缓弯腰,优雅的示意。 看着男子摊开的右手掌心,文莜脑海里只晃过之前那场拍卖会上这货的手被绷带缠勒成猪蹄的样子。 红唇一撇,没有再给多余目光,文莜踩着虚浮的步伐,兀自绕开他。 黄发男子见状,勾唇,饶有兴致的望着她袅娜的背影,一双眼睛弯成了两道桥。 “林老师,快轮到你候场了。” 止住脚步,林旭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跟着工作人员进了宴会厅。 海风吹得恣意,爬了两层楼,醉意再次漫上来时,文莜强忍着恶寒,艰难地摸索着三楼休息室的门。 “文莜。” 一个不悦的女声冷不丁响起。 文莜没有回头,门已经解锁,只要转动门把手,就能进到她的专属休息室。 “刚刚在负层储藏间那里拉琴的人,是你吧。”夹杂着嘲讽的意味,女人的笑声毫不掩饰。 “你现在光鲜亮丽得很,高中的时候还不是为了钱到处打工,听说……你连大学都没读完……呵……” 一把拧开门把手,文莜回头,淡淡扫了眼正笑得肆无忌惮的纪如烟,幽幽启唇:“口无遮拦,被人甩了以后还没点数?” 笑容在脸上肉眼可见的僵住,纪如烟往后退了退,脸色煞白,压低了声音,“你,你都听见了?” “自取其辱。”嘴角一哂,文莜毫不犹豫关门,“啪嗒!” 本想报复文莜上次在卫家老宅的酒会上的羞辱,没想到这回依旧碰了一鼻子灰,看着眼前骤然紧闭的VIP休息室的门,纪如烟气得直跺脚。 一扭头,穿着制服的三个保镖快步上楼来。 纪如烟面部扭曲,敢怒不敢言,踉踉跄跄被赶下楼。 “嗡——” 划开手机,文莜揉着太阳穴,头隐隐作痛。 “文总,对不起,这次音乐会的确有给临安的w先生发了邀请函,至于他是否出席,主办方那边还没有回复……” “知道了。”文莜轻应,挂断了电话。 丢掉手机,她屈膝缩在沙发上,歪了歪脑袋头,难受的皱紧眉头。 “嗡——嗡——” 掉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又一次振动起来,屏幕闪烁着一串电话号码。 斜瘫在沙发上,文莜半眯着眼,伸臂,没有力气捞起手机,指尖探了探,划开接听键,低低喘息:“送点醒酒药上来。” 电话里久久没有回应。 她偏头,看到了已然息屏的手机屏幕。 再度闭上眼,她只觉得头疼欲裂。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 腹部一阵抽疼,文莜费力咬唇,强逼着自己起身。 门总算被打开。 卫绗舒了一口气。 但看到眼前人时,一口气再度提到了嗓子眼。 袋子里的醒酒药包装盒散落在地,卫绗顾不上其它,迅速伸手捞起冷汗涔涔脸色惨白的红裙女子。 一路放轻了脚步,抱着她,弯腰小心将她放置在沙发上躺平,卫绗暗叹,从西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刚找到随行医生的电话号码,忽的感受到背后一股抓力。 他警觉地转身,一个没站稳,跌落在沙发上,下一秒,那抹红色的身影便覆了上来。 脑海中警铃大作,卫绗瞪大眼,用力地抓握手机,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绷紧。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诡异的发展。 他绝对不会允许发生第二次。 卫绗紧紧抿唇,准备推开她起身时,目光却不可控制的停留在她微启的红唇上…… 指尖微顿,他竟有些心猿意马。 “呕——” 脱下染了脏污的西装外套,卫绗勾唇,冷笑,他刚刚到底在期待什么…… 拨通了随行医生团队的电话,很快上门了一位金发碧眼的女医生。 一点一点地解开衬衫纽扣,卫绗的手上的动作猛然一顿,扭头。 身后的女医生的眼神里充满着鄙夷。 卫绗叹气。 这位女士,请不要用看禽兽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好吧。 金发碧眼的女医生起身,看了眼沙发上昏睡的女子,又扫了眼衬衫脱到一半又重新系好纽扣的卫绗,眼神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卫绗看了眼自己白衬衫上的污渍,无奈,背过身去。 女医生这才放心弯腰,帮忙沙发上的女子换好睡袍,挂好点滴,叮嘱了一些酒精过敏的注意事项,留下了一些药后离开。 文莜是被海浪声吵醒的。 她看了眼身上的睡袍,疑惑,不由得蹙眉。 发呆了两秒,下床,趿拉着拖鞋,她走到了沙发前,脚步倏然一顿。 目光停留在茶几上的过敏药物包装盒上。 摘下上面的便利贴。 文莜一眼认出了上面隽永有力的字迹。 把纸条揉成团,丢进垃圾桶,文莜眼中尽是一片漠然。 “扣扣扣。” 敲门声响起。 指尖刚触及门把手,脑海里便浮现了男人的西装,还有白衬衫…… 文莜扶额,只觉得心焦气燥,一阵郁结。 小刘端着热好的三明治和皮蛋瘦肉粥,惴惴不安的觑着眼前阴沉着脸的老板。 知道自家老板吃不惯这边特供的早餐,她一大早就让人从岛上买了这两样送来。 但目前为止,似乎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文总。对不起。” 洗漱完,文莜依旧沉着脸没有说话,坐在桌边,兀自拿着勺子舀着粥,一口一口喝着。 小刘忐忑起身,把茶几上的药拿了过来,依次按照说明取出药量,倒了一杯刚烧好的开水,小心翼翼放置在餐盘边上。 小刘暗叹,这休息室安排的挺好,连过敏药都有。 “纪如烟那边,已经处理好了。”小刘小声嗫嚅。那货昨晚不怕死的还敢舞到自家老板面前,她没有及时阻拦实在失职。 放下勺子,文莜冷声,“去查下卫家。” 小刘一愣,啊,老板今天不开心,不是因为纪如烟吗? 默默把心里的辞呈撕个稀碎,丢进回收站,小刘斗志瞬间回血,陡然起身,“好的。” 说完,小刘前脚才踏出门,后脚就听见了门口保镖们拦阻的声音。 “对不起,卫先生。” “是的,没有文总的意思,不能放人。” 小刘扭头,看到了一个彬彬有礼站在门外的墨发青年。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你好,卫先生。”小刘保持着职业微笑。 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刘,卫绗原本为难的脸上露出了无辜的笑容,“你好,我找文总。” 小刘抿唇,“请问有提前和文总联系过吗?” 卫绗诚实地摇了摇头。 小刘一愣,“那实在不好意思。” “我只是,想看看她恢复的怎么样了,她昨晚……” 小刘睁大眼,脑海里已经掀起了一阵风暴。 昨晚,昨晚怎么啦,昨晚除了那个纪如烟找茬,还发生了啥,难道…… “嗡嗡。” 小刘回过神,看了眼手机。 【夺命工作狂boss:不见。】 小刘了然,随即绷着脸,严肃道:“不好意思,卫先生,请回吧。” 保镖们得到了讯息,立刻摆正了姿势,把门看得极紧。 卫绗弯唇,状似无奈笑道:“打扰了。” 看着他转身时背挺得笔直的背影,小刘摇了摇头,唏嘘,看来文总对这人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喜欢吧。 游轮停靠在岸边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文总。”一个金发碧眼的帅气服务生款款弯腰,单手递上托盘里的香槟。 掖了掖肩上披裹着的宽大米白色刺绣丝巾,文莜兴趣缺缺,目光忽略而过,转身。 “文小姐,你这白天在休息室窝了一天了,钓鱼也不参加,午宴也不参与,待会儿晚上的篝火派对可算把你盼来了。”一袭西域牛仔风的黄发男子热情招呼。 被拦住的文莜目光平静,面色平淡如常,踩着柔软的沙子,再次绕过男子,兀自走向不远处的海岛独栋别墅。 女子丝巾裹缠下那件经典黑色波点白底裙被海风撩起,优雅翩翩,宛若惊鸿。 “林公子这是碰壁了啊……” 把夹在臂弯的牛仔帽重新戴在头上,露出额前精心打理过的淡黄细碎刘海,林旭淡定地捋了捋,轻笑,“美人要是那么容易到手,又怎么会成为大家眼中的猎物。” 转过头,林旭睨了眼身边的几个青年,抱臂,“你们几个就别想了,可能性不大。” “切,林公子驰骋情场那么多年,不照样前不久折了翅膀,这手还没好全,就想着来撩难度系数那么高的了?” “得得得,没戏没戏,我可听说,卫绗今天早上也吃了闭门羹……” “卫家那小少爷,能成得了什么事儿啊。” “是啊,咱们脚下这岛,他还妄想拉人入伙捣鼓点什么名堂出来。也是很可笑。” 走在前头的林旭忽的转身,幽幽道:“哥几个,有头有脸的,给你们自个儿家积点口德吧。” 14 巨型游轮停靠在岸边,夜色下的海水一阵一阵扑向栈道。 悠长的栈道环绕岛屿,如月衔珠。 文莜漠然地站在二楼阳台,手里的开水已经凉了,桌边的过敏药还在提醒她关于一些隐秘的回忆。 此刻,别墅前细软的沙滩上,燃起了一簇簇篝火。 不少公子哥们带着随行的女伴举杯纵情狂欢。 热情奔放,迷乱荒唐。 连同夜色也染了丝丝旖旎。 人群中,黄发男子有意无意抬头望向二楼阳台,嘴角带着极为张扬的笑。 文莜的目光直接略过他,兀自逡巡了一圈。 转身,文莜放下水杯,拿起桌上不停震动的手机。 “文总!我查到了一些东西。”小刘的语气兴奋无比。 原本迈向门边的脚步猝然一顿,文莜不动声色,转身坐在了床畔。 “纪如烟上游轮时,手里拿着的是卫家唯一的一张邀请函。”停顿了片刻,小刘小心翼翼开口:“卫先生之所以能参加这次游轮的音乐会,还有穆萨岛的派对,是因为他也拿到了邀请函,只是暂时还不知道主办方给他发的原因……” “嗯。” 嗯?小刘冷汗直冒。 自家老板这是生气还是不满意?要不然重新在心里写份辞呈好了。 生活不易,小刘扶额叹气。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还得知人心。 事到如今,只能出大招了。深吸一口气,小刘开口:“文总,w先生也入住了这幢海景别墅,他的房间就在3……” “叮咚!”门铃响了。 文莜拿着手机,重新起身走向门前。透过可视显示屏,看见了一个穿着工装的侍者端着一个托盘,站在了门外。 “咔嚓。”拉开门,文莜就对上了一张礼貌的笑脸。 “文女士,这是303的客人送给你的。” 目光往下,托盘上是一张门卡。 文莜不加掩饰的蹙紧眉头,指尖刚触及到门把手。 “他说,他姓闻。” 手上要关门的动作倏地一顿,她抬眼,狐疑地盯着侍者。 “闻先生说了,你要的东西在他那里。” 关上门,文莜看了眼还在通话页面的手机。 “文总,在听吗?w先生入住的房号是——” “303。”文莜沉着脸打断,抓紧了手里的映着鎏金样式的303号房门的门卡。 “啊……是,是的。”小刘的声音有些颤抖。 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小刘连带着牙关也打着颤。 果然,自家老板已经看自己很不爽了,现在这是在嘲讽自己的工作效率呢! 她可怜的职业生涯…… 顶楼阳台。 卫绗负手,俯视着沙滩上热闹非凡的篝火派对。 人来人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抹身影。 也不知道昨晚以后,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一旁的助理杨打量着他的神情。 上次见到二少脸上有这样凝重的表情,还是在卫老先生的第一任妻子去世的时候。 “那个女人,处理的怎么样了?” 助理杨冷不丁一惊,迅速回答道:“已经给了点教训,至少这段时间是看不到她出现在岛上了。” 手机一个震动,扫了眼上面的信息,卫绗眼中掠过一丝凛然,忽地转身,下楼。 助理杨急忙跟上。 一路跟着卫绗下楼梯,助理杨看着一阶一阶往下的台阶,越发疑惑这位为啥好好的电梯不乘,反而走楼梯。 到了三楼楼梯口。 “嘀!” 303的房门应声而开。 文莜扫了眼房间。 暖黄的灯光把偌大的房间内简洁的摆设都染上了一层暖意。 一路走到茶几边上,文莜低头,伸手从玻璃台上拿起一叠厚厚的文件。 匆匆扫过几眼。 “穆萨岛、开发权、转让……”相关字眼尽入眼帘。 文莜迅速翻到最后一页。 甲方鲜红的公章下,“闻铭”二字异常明显。 文莜似被烫到了一般,手一松,文件洋洋洒洒落在了玻璃台上。 很是凌乱。 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卫绗心心念念的穆萨岛,居然在这人的手里…… 于此同时,窗外已然黑如墨水般的天幕忽地升起一圈圈如涟漪绽开的烟花。 “咻!” “噼里啪啦。” 各色绚丽的图案如乱花迷人眼。 来不及多想,文莜转身逃也似的出了房门。 一路来到了楼下。 这边的卫绗等到了来人,亦是一路紧随其后。 助理杨一边跟着两人一边在心底低呼:好家伙原来搁这儿憋大招等着呢! 岸边的海面浮动着风,偶尔有几只海鸟在栈道边上停留,随后又因为岸上的人声鼎沸还有音乐声而被惊到,毫不犹豫地飞跃逃离。 “呸!”啐了一口海草,纪如烟费力地扒着栈道扶手,好不容易爬上岸,整个人脱力,像一条咸鱼,趴在木质栈道上艰难喘气,随即痛苦地皱眉,嘴里满是海水的咸涩。 可恶。 她不过是去楼下餐厅吃个夜宵的工夫,就被人蒙上眼推下了船。 ——还好自己命大,无意间扒拉到船边的救生衣,还会点水,拿出了半条命游到了岸边。 可恶可恶。 偏偏自己还是偷的卫家的邀请函,还不敢声张去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这样害她。 握拳,她磨牙,这一回,捡回半条命到了这岛上,她一定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好不容易从兜里掏出已经跑得发烂的邀请函,从接待前台那里要到了房门卡。 刚把头发吹干,她就换上浴袍下楼,不死心地寻找派对的荫蔽角落。 找到一块石头准备猫着腰坐下时,天空忽地涌出一簇一簇的烟花,让人眼花缭乱。 不远处热闹的人群正欢呼不已的起哄。 摸了摸鼻尖,纪如烟低头看了眼自己寒酸的浴袍,又看了眼不远处非富即贵的人们,强忍着羞耻,她起身,走到了最近的一个女人边上,还没来得及打听着这是什么阵仗,就听见有人感慨: “哦,那不是闻先生吗?” “是被特聘到斯蒂芬本部学院的闻教授吗?” “哦天呐,他那样低调的人居然会来穆萨岛参加这样的派对!” “今晚的派对也是他安排的吗?” “不不不,是穆萨岛这边的主办方邀请他的。他今晚是客人的身份。” “这些烟花,还有那些节目,还有那边的美食和酒,今晚看起来真的不一般呢……” “我可听说,闻先生这回到穆萨岛,是来给心爱的女人求婚的。” “我也听说了,好像前不久闻先生刚拿下了这穆萨岛海域的开发权。” 纪如烟听得瞪大眼,求婚?! 这样的场合! 这样大的阵仗? 拿整个岛的开发权吗? 纪如烟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浴袍,眼睛顿时红了。 恨铁不成钢。 “哦,什么味道啊……” “一股鱼腥味呢……” “不止呢,还有海水的咸腥味……” 纪如烟登时脸如火烧,迅速找了个角落坐下,但一双眼执着地望着被人群簇拥的那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礼服的高个头男人。 人群簇拥紧密,但仍然挡不住男人上位者从容不迫的翩翩风度,来自成熟男人的气质是旁人无法掩盖的。 男人手捧着鲜花,站在原地,目光忽地在某处停留不动,俊朗的脸上露出了儒雅的笑容。 众人察觉到了什么,纷纷循着他望着的方向,让开了一条道。 纪如烟也顺着方向眺望,内心好奇又嫉妒。 到底是哪个女人,能让这样的低调的大人物另眼相看。 男人的长腿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着那人走去。 那人见到男人手里的鲜花,眉头一蹙,冷艳的脸上露出了鲜少可见的为难,红唇轻启:“闻老师,好久不见。” “是啊,文莜,好久不见。”闻铭说着,笑得满眼温柔。 看着男人递到自己跟前的鲜花,文莜看着花束,迟迟没有接过。 “我送你的礼物,你看到了吗?”男人的声音也多了几分笑意,蛊惑的意味,如同云晕熏染了月光。 文莜抬头,对上了男人含着笑意的双眸。 “嗯。” “还满意吗?”男人的问题意有所指。 鼻尖嗅到了花的香味,文莜轻轻蹙眉,摇了摇头,低低道:“我不能要。” “哇哦!” “居然是文莜!” “文总,这花多好看啊,收下它吧!” “我们的闻教授不远万里跨国回来见你,你花都不收,他可要伤心啦。” 文莜注视着男人含笑的目光,别过头避开,缓缓抬手。 “哗啦——”泼水声。 “哎哟,不好意思……我啊,喝多了!”晃了晃手里的红酒酒杯,来人打着酒嗝。 闻铭看着雪白与幽蓝相间花束染上了红酒的酒渍,愣是良好的修养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文莜的手顿在半空中,转眼看向了一旁突然冒出来的寸头小眼男人。 以及他身后站着的一个丹凤眼的高挑青年。 青年看向她,一双丹凤眸里没有笑意,反而是极度的冷静。 众人议论纷纷,唏嘘不已。 大步朝着文莜走了过来,青年低头道歉,茂密墨黑的头发显得乖巧无辜。 “实在不好意思,我的助理给你们添乱了,我是来道歉的。”说着,青年一把夺过闻铭手里的花束,倾倒,甩了甩…… 众人一阵阵倒抽气。 “啪嗒。” 一个闪烁着光芒的小物什滚落在沙滩上的小石子上,撞击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青年弯腰拾起。 转手递给闻铭,青年歉意地笑了笑,“闻先生,物归原主,给我点时间,我为我的助理登门道歉。” 闻铭脸上此刻的笑意已经褪去,多年的修养不允许他骂人,只能强忍着不适,接过了那枚他回国前挑了很久的钻戒。 被挡在身后的文莜默默舒了一口气,但看着眼前青年的背影,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15(二更) 文莜思忖罢,绕过青年,径直走向闻铭,轻声开口:“老师,关于那个礼物,我需要和你谈谈。” 闻铭一愣,随后微笑点头,温柔道:“好。” 文莜点点头,转身。 闻铭随即跟上。 被晾在原地的吃瓜群众登时炸开了锅。 助理杨也不装了,上前一步接过青年手里沾了酒渍的花束,低低道:“二少,咱们现在,是跟上去吗?” 卫绗转身,远远望着文莜和男人进了电梯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握拳,随后露出淡淡的笑意,“不必了。” 助理杨一头雾水。 这到底什么意思嘛。这两人是要怎样。 这眼看着大腿要跟着别的男人跑了,自家二少这是一点不着急啊! 扫了眼助理杨手里的花束,卫绗眼里掠过一丝嫌恶,“你不丢打算留着过年?” 助理杨浑身一抖,手里这玩意儿的确是烫手山芋,忙到处去找垃圾桶。 303房间。 “我听说,昨晚,纪如烟为难你了?” 文莜坐在沙发上,一张一张翻阅着文件,平静道:“现在的她,还不至于。” 站在落地窗的男子转过身,眉目含着柔情,浅笑,“也对。我忘了,你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为了赚学费,到处教别人拉小提琴的小姑娘了。” 走到吧台,倒好两杯热红酒,放置在茶几上,男人坐在沙发的另外一边,双腿闲适地交叠着,双手合拢放置在膝前,调侃道:“你最后悔的事情,大概就是当初教了纪如烟。” 放下文件,文莜抬头,直言不讳:“当初她给的,的确多。” “那我呢,这份礼物,你喜欢吗?” 文莜撇唇,摇了摇头。 舌尖抵了抵腮侧,男人悠然笑道:“看清楚了吗?” 文莜靠在软背的沙发垫上,双手搭在边沿,“老师,我现在看起来,像是缺项目的人吗?” “嗯,你不缺。”男人嘴角的笑意越深。 文莜扬眉,“你这w先生,伪装的倒是挺好。” “可惜了。”闻铭笑了笑,起身,复又倾腰,双手将她圈在怀里,低低道:“他乡遇故知,道不尽相思。金榜正题名,台下不相识。” “我哪有不认识你……” “嘘。”伸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闻铭收敛了脸上的笑意,眼中多了几分肃然:“小莜,我只是想换个身份,和你重新开始。” 文莜别过头,目光躲闪,沉默了片刻,“在我眼里,你是我的老师。我对你,只有尊重和敬仰。” 看见她脸上泛着的寒意,闻铭心下一紧,收手,转而坐在她身侧,盯着她的侧脸,幽幽道:“比起穆萨岛,你更喜欢临安的那个项目吗?” 文莜沉下脸,不言而喻。 这座岛,可以是很多人想要的,但不是她。 快步走出房门,身后的人轻唤:“文莜。” 没有回头,文莜紧紧抿唇。 “明天见。”身后的人并没有放弃。 回想起早年的经历,文莜眼眶一热,心里的不安促使她回头,“明天见。老师。” 303号房的主人总算心满意足的合上了门。 拐角处,墨发青年伫立在原地,远远地望着女子。 原来,她那样的人,也会对别的男人笑得这样柔和,毫无掩饰。 文莜往电梯方向走,脚步一顿,抬头,对上了青年无辜的脸。 “我是来和你道歉的。” 又是这句。 文莜不搭话,转身便要离去。 “我这里,不需要你的礼貌。” “打断了别人对你的求婚,是我不对。” 文莜心下燃起几分烦躁,“离我远点。” “给我一次机会。”青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语调是与方才303号房间主人截然不同的,类似于示弱的信号。 文莜脚下的高跟鞋倏地一顿。 房间的鱼缸没有一条鱼。 只有一些海草恣意地顺着水流摇摆。 底下的石头沾了不少的气泡,灰的白的,折射着暗夜的光。 文莜单手支着下巴,看着桌上已经凉掉的菜品。 这些新鲜的,名贵的,稀有的,寻常人家难以尝到的食材,被特聘的名厨一道道做好,再由侍者一道道送到各个客人房间。 文莜撇了撇唇,看得食欲全无。 厨房里传来了锅铲翻动食材从而敲击金属锅面的声音。 没过多久,一盘热气腾腾的炒饭被青年端上了桌。 解下围裙,青年坐在了她的对面。 至始至终,文莜的目光没有离开青年,带着几分探寻。 柔和的灯光打在青年的脸上,愈发衬得他的肤色白皙到恰到好处,轮廓分明的脸上一双丹凤眼正与自己对视。 文莜回过神,脑子有一瞬间空白,想说什么又想不起来,只好保持沉默。 “虽然,不太会,比起这个,”指了指文莜面前的炒饭,青年转头,看了眼那些凉掉的名贵菜品,“我其实,对那些会比较拿手。” 文莜慢慢扬起唇角,“想不到。” 青年偏头,好看的丹凤眼里带了些迟疑,问道:“什么?” “没什么。” 青年一噎,随后看着她迟迟未动餐具,心下更加惴惴不安。 文莜双手合拢,搁在桌上,凉声道:“卫二少真的想好了?” “嗯。” “明天小刘会整理好我的生活助理所需要做到的条项,下午三点,过时不候。” 青年点头。 乖巧得不像话。 “你准备等我送你?”文莜勾起嘴角,带了一分戏谑。 青年忙迅速起身,背影都显得有些逃离般仓促。 听见了合上门的响动,文莜这才将目光放在炒饭上,拿起一旁的手机,对着炒饭拍了一张照片。 她眼中含了些极为浅淡的暖意,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缓缓送入口中。 一秒后。 她狠狠皱眉,面露痛苦之色。 呸,真难吃! 目光飘向了一旁凉掉的菜品,文莜扶着桌沿,艰难起身。 指尖触及了冰凉的盘面,文莜烫到般缩回了手,扶额,摇摇头。 失笑。 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半夜。 小刘写方案写得迷迷糊糊,听到了手机传来了夺命大boss的专属铃声。 登时一个激灵。 肯定是遇到什么大事了。 小刘冷汗直冒,颤抖着划开了接听键。 “小刘。” “嗯,文总,我在。”到底是公司遇到什么难题了,还是昨晚和闻教授讨论项目有个大的idea,不管是什么,她为了保住这来之不易坚守多年的饭碗,上刀山下火海都愿意。 她小刘势必要为公司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想着想着,小刘抹了把热泪。 “去厨房帮我点份炒饭送上来。” 小刘看着眼前电脑屏幕上关于夺命大boss的生活助理必做事项,眼皮跳了跳。 气得很想掀桌。 真的。 强忍着心里的不满,小刘一口应下。 挂断电话,小刘飞舞着手指,当即在必做事项下给卫家小少爷安排了一条每天定时关注老板的用餐情况,必要时请在半夜的时候为老板准备一份炒饭。 不要太谢我哦! 写完以后,小刘神清气爽,美滋滋的下楼进厨房摇铃铛去了。 16 床头柜的手机不遗余力的振动着。 一只纤长的藕臂自被中探出。 “文总,闻教授在楼下的茶餐厅等你。” “嗯。”被窝里的人带了些慵懒的鼻音。 一动不动。 小刘听见电话里的老板如此冷淡的回应,心下登时一个咯噔。 “对了,卫先生说一个小时以后来找你签约。” 小刘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了对方挂断电话的一声忙音。 小刘:…… 被窝里头的人一把掀开被子,迅速下床,抬手捞了把长发,三步并作两步冲向了卫生间。 “叮咚。” 卫绗调整好微笑,等人开门。 五分钟。 十分钟。 十五分钟。 半小时。 笑意渐沉,卫绗看了眼手里已经凉透了的餐食,眉头一皱,陷入了沉思。 “咔嚓。”门却在此刻被人打开了。 扫了眼青年手上托盘里的鸡蛋煎饼,文莜抬手,紧了紧肩上的条纹真丝披帛,面无表情地转身。 原本明媚的眸顿时黯淡了不少,轻步走向餐桌,文莜坐在了餐椅上,单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桌面。 大约三分钟后,她静静地看着厨房的青年从微波炉里端出鸡蛋煎饼,并且把餐盘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青年的双眼泛着点点亮光,隐约透露出一丝希冀。 抬指,浅浅捏了捏鼻梁,文莜调整呼吸,开口:“你做好这个之后,有没有自己试过?” 青年十分坦诚地摇头。 回想昨晚的炒饭,文莜心下一阵郁结,正要发作。 青年弯唇,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张纸,抖开,上面布满密密麻麻文字。 《文总的生活助理工作事项》 他一本正经地指着第二十五条。 上书: 不能对文总的私人物品有过分的接触。 文莜:…… 其实,可以再加一条,关乎食品安全问题也要引起重视。 餐桌上铺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协议书。 文莜把玩着手里的灰蓝色钢笔,随后,摘下笔盖,划掉了“文总”二字,替换成了“蓝莓”。 “蓝莓?” “小刘没和你说吗?” “嗯?” “我要的生活助理,主要是来照顾我家的蓝莓。”她沉下脸,冷冷道。 卫绗歪头,一脸不解。 之前没看到资料里她喜欢种蓝莓啊。 正疑惑之际,他听见了她的补充。 “时间三个月。到期自动解约。” 一愣,卫绗随即点头,默默松了口气。 不就是照顾植物吗,那可比照顾眼前的这位来得轻松些。 “作为附加条项,你需要配合我公司的相关工作。” 卫绗:…… 果然,没有白拉的投资。 “至于你之前说的穆萨岛的项目,两个月以后会打款。” 卫绗安静听完,扬唇,应声:“好。” 文莜合上钢笔笔盖,瞟了眼一旁飘着热气的鸡蛋饼,转而盯着他,目光添了几分警惕。 意识到文莜的眼神不对劲,卫绗忙起身,逃离作案现场。 门重新合上,文莜这才提起筷子,戳了一小块,放入口中。 两秒后。 呸! 她果然不能奢望一个人的厨艺能在一夜之间有所蜕变。 17(二更) 夕阳斜沉。 站在游轮上,助理杨掐灭了手里的烟,远远地望着游轮另外一头的卫绗。 自家二少上午从那个文莜房间出来以后,就一直站在这个地方,从中午一直站到了傍晚。 把烟头丢进垃圾桶,助理杨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步走到了船板的另外一端,催促:“二少,时间不多了,该走了。” 卫绗看了眼腕表,“再等等。” 见状,心里本就揣着一股子难受劲,助理杨心一横,不吐不快,直言道: “二少,你明明知道,穆萨岛开发权已经被那个闻铭强先买断了,为什么,还浪费三个月时间答应文莜?”去做什么助理。 现在这个节骨眼,要不要得到对方的投资都已经没有用了啊…… 卫绗面色平静,恍若未闻,一双眼睛专注着眺望远处海景别墅前的那条弯弯绕绕的栈道。 就在这时,栈道那边传来了一阵悠扬的钢琴声。 卫绗眯了眼,目光定在某处。 助理杨的吐槽猝不及防被打断,一噎,也循着琴声望去。 琴声跌宕。 与海水冲击礁石发出的声响相得益彰。 可见演奏者多年积淀的功底。 海风带起长发,文莜斜倚在深褐色木质钢琴右侧,一袭深红吊带裙的裙摆迎风浮动。 抬起手中的红酒酒杯,轻抿一口,似乎听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她一垂首,弯唇浅笑,瘦削的肩也跟着微微轻颤,锁骨上一条珍珠吊饰闪烁着流光,衬得她的红唇在白皙的脸上愈发惑人。 钢琴前的白衬衫男子含着笑意望向她,手指熟稔的在琴键上飞舞。 曲意渐上腾,滚烫炽热的乐音也跟着融化在风中。 钢琴旁的她,双颊渐渐染上酒意的薄红。 曲意逐渐欢快。 踢掉裙摆下的高跟鞋,她单手提着裙摆,赤着足尖在栈道上转着圈,任由海风将她的长发揉乱。 红裙衬得她的肤色愈发白皙胜雪,微醺的姿态毫无防备,宛若海岸边诱人采撷的妖精。 游轮这边的卫绗看得专注,原本扶着栏杆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一旁的助理杨也看得愣住,怪不得自家二少不肯走,合着是早就发现了那边的美人。 琴声骤停。 女子手里的高脚杯早已空了杯,指尖微颤。 高脚杯下一秒落地。 “文莜。” “你醉了。” “嗯?”她醉眼惺忪,意识只记得喝酒,此刻晕乎乎的。 意外搭上一双有力的臂膀,她费力睁眼,想要看清楚来人。 游轮这边,助理杨侧头,咦,二少人呢? 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天晚上才对酒精过敏,才过了一天她就敢喝成这样! 卫绗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一路跑过来,只知道看到她整个人摇摇欲坠时,身体已经比他一贯看重的理智先行一步了。 看着钢琴那边的男子搀扶着红裙女子一步一步朝别墅的入口这边走来,卫绗皱眉,心里莫名有些堵。 看着红裙女子在男子的搀扶下异常乖巧配合的情景,卫绗不由得回想起她昨晚在303房间门口对闻铭的那个笑容。 卫绗皱着眉,看着男人身上那件白衬衫,又看到红裙女子信赖依托没有拒绝的样态。 一个可疑的念头在心里萌生,他不由得双手攥紧成拳。 回想起她先前对自己的态度…… 难不成是把自己当成…… 闻铭扶着文莜进了大厅,一路往电梯口去。 从另外一个过道出来的卫绗依旧紧紧皱着眉,远远望着两人和谐的背影。 大厅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 “你看了吗?” “什么?” “刚刚大厅放了一部很狗血的剧。” “女主一直把那个豪门小少爷当成了男主的替身!” “什么?替身的狗血小说剧情吗?” “是啊,那个小少爷还不知道,还以为自己不喜欢女主,实际上早就在女主接近他的第一次,就已经动心了!”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那个小少爷发现真相以后可怎么办!” “已经发现了!” “然后呢然后呢?最新一集还没播,还在等广告。” 兴致勃勃看着狗血剧,眼前一阵乌云,前台猛地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极为阴森的丹凤眼。 “先……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大厅的电视剧,影响来往的客人了。” “啊?”不会啊,他们好像还挺喜欢看的呢…… 面前的美貌青年的脸愈发阴沉了。 前台一个不可控制的哆嗦,握住鼠标,语气极为不甘:“好的,马上换台。” 前台:我是懂阴阳怪气的。(摊手) 18 “二少,船要开了。”划走消息。 原本点开的微聊对话框被他重新关上。 卫绗转头,深深地望了眼陷在夜幕里的海景别墅。 午夜时分。 文莜是被闷醒的。 探出一只手摸索着床头柜,半晌,摸索无果,头疼欲裂,她掀开被角,半眯着眼,额前冷汗直冒,颤抖着手,艰难地捞起地上的手机。 “文总?”深夜,小刘接起电话,困倦之余,内心疑惑不已。 之前自家老板威逼利诱拐来的卫助理是摆设吗? 临安市君悦华府别墅区。 时钟指向上午九点三十七分。 手里捏着逗猫棒,小刘和沙发上的肥胖蓝猫大眼瞪小眼。 “什么,那个卫绗签了协议,要给我姐当助理?”Anna的愤怒穿透话筒,直击要害。 “不,小文总,你先冷静一下……” 小刘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费力地揉了揉受惊的耳朵,“准确来说,是以照顾蓝莓的名义签的协议。” “蓝莓?就那小肥猫,还需要人照顾?那个姓卫的家伙压根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电话这边的Anna抓紧手机,咬牙切齿,“小刘,你先好好看着我姐,等我出差回去,就好好收拾卫绗那个居心叵测的家伙!” 刚结束通话,小刘心有余悸,捏着逗猫棒的手微微颤抖。 门外忽的传来了一阵门铃声。 放下逗猫棒,小刘忙起身去开门。 显示屏的高个子青年面色平静,一双丹凤眼让人看不出喜怒。 “卫……卫先生。”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 “叫我卫绗就好。”青年弯唇,一瞬间像是换了个人,笑得礼貌又柔和。 “呃,行……那,蓝莓就交给你了。”小刘指了指沙发右下角的角落,“照顾蓝莓的一些细节已经贴在墙上了,你待会儿注意看一下。我下午还有个会,先走了。” 青年保持微笑,点点头。 背起包,小刘逃也似的窜出了门。 下雨天,雨水冲刷着这座城市,淅淅沥沥的雨声掩饰了许多的心声。 “喵?” 青年低头。 一团蓝色毛球歪着脑袋蹭着自己的脚,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脑海里忽的浮现起那夜的情景,这只猫也是这样冷不丁从角落里出现。 过于柔软的触感让他的心紧了紧,他蹲下,伸手捏住了它的后脖颈,试图制止它没有分寸感的亲昵。 指尖忽的传来一抹粗糙感,顺着它的脖颈往下滑,青年的眸梢微挑。 捏着它脖颈上的一枚金属名牌,端详了一会儿,青年嘴角浅勾,忽的笑了。 “原来,你就是蓝莓。” “喵呜……”蓝莓的耳朵动了动,大脸盘子上的一双圆溜溜大眼睛眯了眯,神情懒懒地摇了两下尾巴,似乎在打招呼。 揉了一把它圆乎乎的脑袋,卫绗重新起身。走到沙发旁,弯腰,他仔细看着上面的养猫事项,楼上忽的传来了陶瓷破碎的声响。 随后便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卫绗皱眉,抬头望着楼梯方向。 一男一女穿着白色医务工作服,手里拎着医药箱,行色匆匆,正下楼来。 她这是又酒精过敏了? 卫绗没能压制内心的疑惑,脱口而出:“二位稍等一下。” 走在前头的男医生顿住脚步,抬手抹了抹额上的虚汗,看着拦在眼前的墨发青年,他打量了片刻。 还没等他开口,男医生身后的女生忽的出声:“你是文小姐的男朋友吧,她就是有点发烧,然后心情不是很好,希望接下来你可以多陪陪她……” 发烧,心情不好? 卫绗的眉头骤然绷紧,他离岛以后,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输液刚输完,给她开的药已经放在床头柜,药还是要坚持吃的。这几天给她准备的饮食清淡一些。”男医生补充完毕,给后头的女生使了个眼色。 卫绗弯唇道谢。 二人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快速离开了别墅。 “喵呜?” 趴在沙发旁的软垫上,蓝莓歪着脑袋,直溜溜地盯着他看。 卫绗无奈,叹了口气,快步上楼。 下雨天阴沉又幽暗的光线,让棕褐色的地板愈发显得冷清,走廊尽头的一扇门虚掩着,里头传来了一声轻咳。 卫绗不知怎的,连呼吸都有意放轻。 他看着门脚处碎裂的陶瓷片,以及门板上溅湿的水渍,面色一沉,若有所思。 19 听见了窸窣的声响,文莜蹙眉,慢慢地翻过身,看向门外。 一抹高挑的身影立在门口,那人正低头专注地扫着门边散落的碎瓷片。 收敛了眼里的怒意,文莜低眸,扫了眼自己身上的睡衣,有意识地拢了拢领口,随后起身下地。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青年转过身来,带了些许歉意的笑,“抱歉,把你吵醒了。” 目光扫视着他右手提着的簸萁里的碎片,文莜眸光淡淡,开口:“渴了。” 语气也淡淡的。 注意到她眼里疏离的目光,卫绗心下某个角落顿觉有些别扭,他平复好情绪,才启唇:“要喝点什么?” 文莜面无表情,抬头对上他的丹凤眼,一字一顿,“手榨蓝莓汁。” 卫绗:…… 楼下忙着躺尸的蓝莓:……@#%!!#&! 床头的壁灯灯光很是柔和,映衬着美人的侧颜。 翻看着唯尔最新一期的时尚杂志,文莜鼻梁上戴了一副银框眼镜,神情严肃又认真。 虚掩的门被人再度推开。 她瞥了眼床头柜上玻璃杯里的蓝莓汁,随后目光重新回到了杂志页面上。 “卫绗。” 走到门口的卫绗眉梢微扬,略感意外,顿住脚步。 “你的职责范围不是扫地。”文莜的目光没有离开杂志页面,淡淡出声。 “不,这是我的职责。”青年转身,望向她的目光炯炯有神。 “为什么?” “因为怕蓝莓踩到会受伤。”青年低下了头,声音变得极轻。 用力合上杂志,文莜抬眼,目光骤冷: “比起扫地,你更需要花时间研究怎么收拾眼下的残局。” 残局么…… 青年垂了垂眼睫,一副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文总有何指教?” “你过来。”文莜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病态的脸上泛着薄薄的冷意。 青年踱至床边,低头俯视着柔和灯光下她那张有些苍白的脸,心下蓦的被什么揪紧了。 文莜漫不经心地对上了他充满疑惑的丹凤眸,随后止不住轻咳了一声,低低启唇:“你凑近些……” “什么?”青年偏了偏头,没听清,略感诧异。 伸手,揪了揪他的衬衫长袖边沿,文莜眼角因为强忍着咳嗽而染上薄红。 卫绗注视着她含着水意的眼眸,心念一动,索性俯身,凑近她。 耳畔有人轻吐气息:“我药呢……” 卫绗忙直起身,耳颊微烫,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你要……什么?” 半晌,吞吞吐吐,他才艰难出声。 文莜靠在床头,咳得双颊泛红,又气又好笑,拔高音调开口:“我说,药呢?” 她要…… 卫绗攥紧了拳,胸膛里的心脏跳动频率彰显着他此刻快要藏不住的意念。 “文总……可以再等等,不用那么快……” “不行。”文莜冷下脸,沉声。 卫绗:!!! “把药给我。”文莜微闭着眼,复又睁开,重新调整着呼吸。 方才的玩笑也罢,周旋也罢。 原来,她要的,是药么…… 终于明白了她真实的意思,卫绗回想起刚刚医生交代的那些细节,以及房间门口未干的水渍,半信半疑,但还是把藏起来的药又重新拿出来。 就着蓝莓汁,文莜面无表情吞下了手里各种颜色的药。 手机一阵振动,是闹钟的提醒。卫绗忽的想起来楼下厨房到点沸腾的粥,脸色一变,忙转身跑下楼。 卫绗端着热乎乎的粥重新上楼时,刚走到门口,就已经看到原本应该虚弱躺在床上的病美人不知何时褪去了松垮的睡袍,此刻一身白色职业装穿戴整齐,正坐在梳妆台前专注地涂着口红。 一头长发垂曳腰间,她偏头,循着脚步声望向门外。 一双眸子闪烁着冷色系眼影的流光,很是璀璨。 鼻梁下的口红色号艳丽惑人,让人丝毫看不出十几分钟前那双唇的苍白痕迹。 “文总这是要出门?” 文莜看着站在门外有些局促的墨发青年,神情淡然,“你做了什么?” “白粥。” 文莜蹙眉。 “还有皮蛋和肉松,可以加进去。” 文莜的眉头没有舒展,起身,走到他跟前。 秀发拂动间,泄露了今年唯尔秋冬最新款的奢侈品香水的味道——冰冽但又含着秋末特有的果木清香。 名曰:重逢。 “收拾一下,跟我去公司。”绕开他,文莜直接走出了房门。 “嗯?” “刚刚,不是你要我指教吗?”她转身,抬手拂了把散落在肩上长发。 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掌心触及滚烫,“可是你还在生病。”卫绗温声提醒。 “喝点粥再走吧。”他放轻了声调。 文莜扫了眼他手里的白粥,忽而想起了前两回吃的东西,皱眉,“你要不要听听你刚刚在说什么?” 卫绗:…… 果然开始算旧账了。 “之前是我没有发挥好……” “给你两周时间,把厨艺练好。”文莜沉下脸。 卫绗:…… “不然,提前解约。”美人红唇吐字,冰冷无情。 20 听说,文老板去了趟穆萨岛回来以后就病了。 但根据以往经验,只要不是昏迷到不省人事,这位工作狂多少带点自虐倾向的老板带病到公司工作,那是家常便饭再不过了的事儿了。 于是,身为专职司机的常哥如往常一般,早早的把车开到楼下,等着接老板去公司。 没成想,这一等,就临近中午了。 没等到老板夸奖的眼神就算了,他还愣是接到了一个和自己抢饭碗的墨发青年。 司机常哥皱眉,这个青年他看的很是眼熟。 好像……上次那个…… 他定睛一看,再次确定。 对,没错,上次就是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变着法的让老板大晚上的把秘书小刘丢下车,当晚还拐着老板去了家私人酒吧,临了这家伙还跟着老板回了别墅…… 此刻,兜里手机一个振动,看了眼小刘秘书发来最新消息通知,司机常哥挑了挑眉。 嚯,这个小白脸啥时候成了老板的猫的生活助理…… 看看这货坐在驾驶座上殷勤的模样! 不好好招呼猫,尽顾着使些一些不入流的手段,瞧瞧,他还在用毫不掩饰的眼神勾引后头还生着病的文老板。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助理! “常序。你休息一天。” 后头的文莜闭上眼,语气很是轻描淡写。 咯噔—— 原专用司机常序站在路边,眼睁睁地看着最新款银灰色商务车发动,不一会儿就立马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他默默望天,明明是老板给自己放假一天,不知怎的,心里忽然有种自己要失业的惆怅。 张开的手又缓缓握紧,常序叹气,老板新换的车的方向盘他还没捂热呢…… 临安区唯尔分公司办公大厦7楼茶水间。 “你好,我要……” “要什么?一个男朋友吗?”端着咖啡壶,同事b一本正经胡说八道。 同事a忍不住扼腕叹息,“对不住,我男朋友掉了。” 同事c冲进茶水间,一脸兴奋状, “听说没,十七楼来了个的小帅哥,是前不久新签下来的生活助理!” “谁的?” “文总的吗?” “哎嘿!” “哇哦太难得了,咱们公司第七楼来来往往那么多明星,颜值高的连我们这些员工都审美疲劳了,更别说从没见过有谁能入了咱们文总的眼啊!” “到底是谁,得帅成啥样啊才能做文总的生活助理……” “不,是文总的猫的生活助理。” “就那只油光水滑,肥到不行的蓝猫吗?” “呃……你这话对猫猫礼貌吗?” 一时间,越来越多的同事如潮水般涌入八卦战场。 刚吃完午饭,走到电梯间,秘书小刘一抬头,惊讶张口:“小文总,你不是明天才出差回来吗?” “小事,早就和那边的兰总提前谈好了。倒是我这不自觉的姐,一生病起来什么坏习惯都暴露了,不爱吃药也不爱喝水,生气起来还爱摔杯子!” Anna扶额,略头疼。 小刘忽的想起来上午在老板家那两个医护人员,心下不由得一紧。 老板发起脾气来,那场面…… 嘶。 停止危险想象! 电梯终于到了十七楼。 Anna踩着高跟鞋快步出了电梯,往总裁办公室方向走,一边滑着手机回复工作消息,一边不住念叨:“上高中那会儿,我姐她一个人在国外生活就没有好好照顾自己身体。下雨天还落了个奇怪的毛病。这几天临安下雨,我可一点也不放心她……” “嗯嗯嗯,是是是。”小刘快步跟上。 总裁办公室的门是虚掩着的,Anna没有多想,刚探了一个头就烫到了一般,马上缩了回来。 小刘有些好奇。 这是看到了啥? Anna用眼神疯狂示意。 小刘听话地探了半个头也往里头瞧。 紧接着她迅速缩回看热闹的脑袋,重新站直了。 “等等,我刚刚看到,她拿着水杯在喝开水?”Anna皱紧眉头,露出尽是难以置信的眼神。 “对,小文总,你没看错。”小刘回答时,神情自如。内心却是按捺不住的思潮汹涌。 Anna走近了些,指着门缝里头的人,指尖微颤了颤,扭头,“嘶,不是,她,她,她现在手里拿着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不是糖果?” 小刘一噎,糟糕,被问住了。 她为了准备下午的会议早早就走了,哪里知道细节。 一个淡定的声音自一步之遥外传来:“嗯,是医生早上给她开的药。” Anna见到来人时,顿时面部紧绷,严阵以待,“卫绗……”她瞪着他,咬牙切齿。 卫绗自身后变戏法般取出了两袋外卖。 Anna看了眼那包装袋,上头该死的居然印着她姐最常吃的外卖店的logo。 这货居然挺有自知之明,终于不再做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投毒她亲姐了啊…… 见Anna陷入沉思没有出声,小刘赶忙朝墨发青年递过去一个催促的眼神,赶紧进去啊。 办公室的门这回被彻底合上了。 “见鬼了!”深深吸一口气,Anna瞪大眼,激动的在原地快步绕圈走,“我姐生病居然主动喝水吃药配合治疗了!” “还愿意吃饭了呢……”小刘不知道从制服的哪个口袋揪出了小方巾,欣慰地擦了擦眼角。 Anna忽的扭头,幽幽地盯着她。 小刘被盯得发毛。 “不是说,他是我姐雇来照顾那条蓝胖的吗?” 小刘摊手,轻咳,“有没有一种可能,文总看起来比较像需要有人照顾的样子呢……” Anna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开了。 青年手里拎了两袋空掉的外卖包装盒出来。 淡定地从两人面前经过。 Anna和小刘对视了一眼,接着不约而同冲进了办公室。 办公桌前,没人。 沙发,没人。 Anna紧张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刘一把推开休息室的门。 里头的床上某个病患盖着毛毯,呼吸均匀,睡得很沉。 Anna唇止不住微颤,“真是见鬼了……” 21 守在办公室门前,Anna一脸阴沉,警惕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说吧。” 青年歪头,“什么?” Anna别过头,吐了口气,不耐烦的质问:“你费尽心思接近我姐,到底想干嘛?” 卫绗弯唇,面色淡然,“各取所需罢了。” Anna眼中晃过一丝震惊,忍不住倒抽了口气,“你们……你们已经……” 卫绗脸上的笑僵在了嘴角,“别误会。” Anna冷哼一声,颇为不屑。 卫绗目光沉静,启唇:“我只是需要一定的资金周转。作为交换,接下来三个月里,我负责照顾蓝莓,以及配合唯尔接下来的项目开展的工作内容。 ” 闻言,Anna不满地撇唇,抱臂,斜睨着他,一副你看我信你么的架势。 小刘快步跑来,急喘气,“小文总,人已经到了七楼了。” Anna转身,不忘别过头瞪着他,狠狠磨牙警告:“姓卫的,接下来我会好好盯着你,最好识趣点,如果你敢不老实……”趁早收拾收拾给老娘滚蛋! 卫绗淡然微笑,伸手摁了电梯间向下的按钮。 “请。”他轻声道。 一旁的小刘看得忍不住捏了把冷汗,卫家小少爷是真礼貌啊,都被人逼成这样还能那么绅士,还帮她家二老板摁电梯…… Anna冷着脸,无动于衷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上。 “哐呲。” 看着电梯镜子里的自己,Anna冷不丁出声,“怎么样?” “啊?”小刘疑惑不已。 什么怎么样? “我刚刚够不够有气势!”Anna扬起了嘴角,对着镜子,捧着脸左看看又看看,遗憾地摇摇头道:“早知道刚刚换个口红色号显得更凶一点,下次见到这个诡计多端的家伙,我就要用牛血色!” 小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部呆滞。 很好,她早该看透这热衷于口嗨的二老板,实际战斗力有待商榷。 推开休息室的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此刻背靠在枕上,低头专注地盯着平板,双颊却泛着不正常的晕红。 卫绗安静地注视了一会儿,随后转身离开。 不一会儿,休息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喝点水。先量个体温。” 文莜抬首,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 她接过温热的玻璃杯,慢慢地喝着热水。 体温器显示颜色变红,发出了“滴滴滴”警报声。 青年的眉头骤然一拧,他看着手里的仪器显示的数字,不甘心,再次将仪器对准她的额前。 “滴滴滴!” 文莜放下水杯,掀开被子下床,单手夹着平板,站直,抬头仰视他,“走吧。” “你还在发烧……”青年的瞳孔幽黑,直盯着体温器上的数字。 文莜恍若未闻,兀自走到了休息室门边,扭头,“还不跟上么?”颇为不悦地瞪他,她启唇。 青年眉头紧锁,立在原地。 “你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不用。”文莜说完,转身干脆利落地走出了休息室。 青年低头,眼睫微颤,无奈轻叹一声,只好快步跟上。 电梯在七楼停下。 高跟鞋的声音回荡在走廊。 三号摄影棚。 “闻老师,麻烦您转过来一点。” “很好。” “对对对,低头,把手里的表露出来……” “嗯嗯,特别好!” 站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一扭头,见到来人,惊讶道:“文总。” 这是什么日子,文总居然下楼来视察工作了? 文莜神情漠然,走到了显示屏机组的编导旁。 一旁的场务忙把旋转椅推了过来。 文莜面不改色,顺势坐下,目光一直锁定在显示屏上的人。 文莜身后跟着的青年看着显示屏里的男人,原本保持礼貌微笑的嘴角顿时往下一撇,丹凤眸中泛着碎裂的冷意。 拍摄结束。 “闻老师辛苦了。” “没事。” “小莜。”男人脱下白西装,一身灰色马甲内搭白衬衫,踩着黑色皮靴朝她踱步而来。 男人成熟稳重的气息,带了几分优雅。 “老师。辛苦了。”文莜顺势把刚刚工作人员递来的水举起。 闻铭弯唇,从容接过。 “闻老师这次回国能抽空来拍摄,咱们唯尔的封面妥妥的又要甩同行好几条街了。” 不少工作人员纷纷投来钦佩的目光。 看着工作人员调动着刚刚的素材样片,文莜难得满意地点点头。 工作人员纷纷松了口气。 “过誉了。”闻铭微笑。 拧开矿泉水瓶的瓶盖,把盛满水的瓶身重新递回去,闻铭扬唇,笑意更甚,“小莜,给你喝。” 文莜敛眉,强作镇定的看着他递过来的水。 下一秒。 她眼睁睁看着某只骨骼分明的漫画手一把将那瓶水推了回去…… “闻先生的好意,心领了,只是文总她今天身体不适,不能喝冷水。”青年的语调闷闷的。 闻铭的笑意僵在了嘴角,他抬头看向墨发青年,“卫家小少爷,又见面了。” 青年咬紧牙关,费力保持礼貌,点头。 “小莜,你身体怎么了?”闻铭低头,看向坐在旋转椅上的文莜,紧张道:“脸怎么那么红?” 说着,他伸手便要触碰她的额头。 文莜刚准备起身躲闪,猝不及防感受到身下的旋转椅被人往后一拽,还没回过神,墨发青年的身影便挡在了自己前面。 “谢谢闻先生关心,文总有我就行了,就不劳烦你了。” 伸出的手顿在半空,闻铭目光一沉,盯着眼前的墨发青年,面露郁色,“你和小莜……” 青年歪头,扬唇,“我和她,当然是……” “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文莜推开椅子起身,扫了眼墨发青年的背影,嘴角浅勾,随后绕过他,看向闻铭。 “哦,是么。”闻铭的语调含了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伸手,“小莜,今晚一起吃饭?” 瞟了眼他递来的手掌心,又瞥了眼身旁脸色不愉的墨发青年,文莜淡淡道:“不用,我约了云小厨。” “你要跟她学下厨吗?”闻铭摊手,有些惊讶。 文莜摇摇头,淡定开口:“有人需要。” 卫绗:…… 虽然有被冒犯到但是为了达到目的还是忍忍吧。 Anna接了个商务电话回来,就看到了眼前的画面,妈耶这是什么修罗场! “闻先生,唯尔这边给您订了蘩古酒店的7号餐厅。”Anna上前一步,虽然很不甘心替那个姓卫的家伙解围,但是看到自家姐姐为了躲闻老师躲成这样,唉,作为妹妹总得出一份力。 “用餐愉快,老师。”文莜淡淡扬眉。 “用餐愉快,闻先生。”青年随声附和。 闻铭忍着心下的薄怒和不甘,只好挤出微笑。 看着走到自己跟前的Anna,扫了眼她脖子上的工作证,闻铭的脸色缓和不少,他温声道:“多谢款待。” “闻老师,可不要怪我们招待不周啊……”Anna为了活跃气氛,调侃道。 “怎么会,文总监,走吧。” Anna点点头,随即跟上。 天色阴暗,街边的路灯渐渐亮起。 雨水倾盆淋在车窗上,导航尽职地播报着下雨天糟糕的路况。 “您已到达目的地,云中饭馆附近。本次导航结束。” 这家店之前因为上过综艺打出了知名度,哪怕下雨天,客流量依旧不受太大影响。 店里装修偏暖色系,木质结构配上纯色软垫,深色案桌搭配墨色釉质瓶中一枝新折下的桂花,清新的香味很是宜人。 坐在三楼,往窗外看,雨中假山盆景很让人惬意,文莜稍稍闭眼,呼吸也顺畅了不少。 “滴滴滴!” 文莜猝不及防睁开眼,对上了眼前的体温器发红的屏幕。 “你还在发烧。”青年担忧地皱眉。 文莜:…… “有没有哪里难受?”青年的话依旧让人扫兴。 有。 有点虚软。 被气的。 文莜扶额,垂眼。 “怎么回事?” “食材不够了?” “不是早就通知采购部了吗?现在人家团队来了,怎么办!” “云老板。” “老板。” “仓库现在没……” “老张已经让人补货了,你们先去厨房把现有的先处理了。前台这边问客人,把能改的菜都改了。”一个极为好听的女声不急不缓的自门外飘来。 “好的。” “好的。” 外头原本争执不下的声音顿时服服帖帖。 走廊顿时安静下来,古式屏风样式的推拉门被人缓缓打开。 “文总,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来人很是年轻,一头短发,白皙的脸上笑意盈盈,一双大眼睛扑闪着。 一袭咖色长裙前系了一件围裙,年轻女人屈膝半坐在软垫上,朝案前的一对男女保持微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云逢好,网上的账号是云小厨。” “云老师好。”青年端正坐好,浅浅地笑。 年轻女人强忍着不被青年的笑蛊惑,看向一旁冷静非常的文莜,道:“文总,先看看菜品吧。对了,我问一下,您的先生想先学哪种呢?” 文莜敛眸,冷声:“他不是……” “我是文总的生活助理。”墨发青年解释道,语气却透露着愉悦。 “哦不好意思,二位看起来,很是般配呢……”年轻女人歉意地笑了笑。 文莜平静地开口:“没事。” 一旁的青年歪头,注视着她泛红的侧脸,悄然弯唇。 年轻女人拂了拂膝前的围裙,随后依次翻开了桌上的各大菜系谱。 青年指着其中一本菜谱,开口:“我不太擅长的是家常的菜品,还有一些地方小吃,比如面食,炒饭,三明治等等这种,我需要云老师指点一二……” 云逢好不由得愣住。 连这些最基本的都不会做,是怎么当上人家文莜的生活助理的? 靠脸? 还是身材? 嘶…… 文莜扬眉,轻咳了一声。 云逢好忙回过神,迅速把目光从青年脸上挪开,不得不说,不该看的还是别看。 这两人一看就有猫腻。 “合同时间是两周。”文莜冷着眸,提醒。 云逢好偏头,看向面无表情的文莜,“文总放心,我一定尽力。” 青年礼貌保持着微笑,“接下来两周时间,那就麻烦云老师了。” 云逢好费力扯了扯唇角,呵,真的太讨厌这种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笑起来毫无边界感的男的啊。 别来沾边啊…… 每次这青年一对自己笑,总感觉这位姓文的金主大大的眼神要杀人啊…… 22 时间过得很快,街灯夜景再次临在这座城市。 高架桥上,车水马龙。 透过后视镜,女人的脸颊泛着酡红,整个人精神状态昏昏沉沉的。他担忧地拧眉,踩下油门。 银灰色商务车很快便到达了别墅区。 无视某只趴在地毯上的圆润蓝莓,卫绗兀自上楼,将怀中人安放在了卧室的床上。 测过体温,下降不少,他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轻轻替她掖好被角,卫绗正要转身,猝不及防手腕一紧,他心下一颤,扭过头。 “好好学……”闭着眼,她的红唇微启,疲惫得无意识般喃喃。 卫绗反应过来,哭笑不得。 垂手,捋过她额前的一缕发丝,眸中目光柔和,他轻道:“行,你好好休息。” 深夜。 单身公寓里。 主卧的青年眉关紧锁,双眸紧闭,唇紧紧抿起,面色颇为不愉。 “听说没,本次作为赞助商参加穆萨岛游轮音乐会的人里有文莜!” “文莜吗?” “是啊是啊。” “哦~太难得了!那个活跃在唯尔杂志里的漂亮女人,现在总算能亲眼见见了。” 殊不知,大家都想见到的漂亮女人悄然离开了名利场,像个误闯入秘境的精灵,躲在隐秘的房间,悠悠然拉起了小提琴。 夜风带起了女人的发。 那抹窈窕的背影就这样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那一刻,他是多么庆幸,时隔多年,他听见了与当初相差无几的小提琴曲,让他不自觉想起那个街头戴着口罩的红衣女孩儿。 再次见到她时,她病了,如同猫一般蜷缩在床上。软软的,毫无防备的。 睁开眼,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疏离漠然。 他立在原地,怔了怔,有点懊悔拿着扫帚清扫着地上瓷器的碎片时,把她吵醒了…… 回想起那夜,他偶然瞥见月光下女人的小提琴的背影。 于是,他决定接近,亲手揭开秘密。 窗外夜风袭来。 画面陡然一转。 暖黄的灯光下,床上那人一身睡袍微微松散,背伏在枕上,双手捧着平板浏览着网页,右侧肩颈雪白,深色勾人的发丝缀着细细密密的水滴,浅浅落在了雪白之城…… 听见了动静,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看向他时,她的眸光闪烁着水意,有些犯困的慵懒。 太过犯规。 心下一沉,他一把摁掉了灯,二话不说将人揉进了被褥…… “二少,二少!到点了,该出门了!” 虽然很不能理解自家二少为什么会答应文莜照顾那只猫咪,但是谁能拒绝一只肥嘟嘟的猫咪呢!搓搓手,助理杨小眼睛一眯,心中难得有些期待今天可以早点去文莜所在的别墅区。 青年猝然睁开眼,一双丹凤眸里盛满了美梦破碎的怅然,随后便是如云席卷而来的怒意。 他沉默地盯着助理杨。 直到把人盯得直发毛。 怎……怎么了…… 他家二少工作日一贯起的比自己早,通常这个点,他家二少早就换好衣服鞋子站在门口了。 眼前这个很明显有着起床气的墨发青年,是闹哪样? 这双眼睛写满了“你一大早搅了劳资的美梦劳资马上要跳起来弄死你”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嗷! 助理杨看得止不住的一个哆嗦。 谁把他原来彬彬有礼的二少掉包了啊! 什么时候掉包了…… 黑色卡宴在路上疾驰,看着导航里“云中饭馆”的定位,助理杨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明明去别墅区的路不是这一条啊。 还能不能见到那只小猪咪了呢? 把车停在后院,助理杨看着建筑物上的“云中饭馆”四个大字,陷入了沉默。 “卫先生,接下来两周时间,是封闭式培训。”云逢好递上连夜整理好的菜谱。 扫了眼桌上的菜谱,并没有要动手查看的意思,卫绗开口:“她会来吗?” 云逢好摇摇头,“没有哦,文总说了,你的培训接下来由我全权负责。” 卫绗抿去嘴角的弧度,迅速起身。 “不好好学做菜,怎么抓住文总的心啊。”云逢好说着,佯叹了口气,胸有成竹地翻开了菜谱的第一页。 卫绗刚走到门口,脚步倏然一顿,冷下脸。 “别装了,你对她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云逢好举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助理杨看着路边的植物叶片滴着水珠,正发呆之际,忽的听见了门檐上风铃作响。 抬头,助理杨朝门口望去,不远处,墨发青年身后的短发女孩微笑着目送着他出来。 挠头。 助理杨疑惑不已,时隔一天,自家二少换人了? 终于不再浪费时间在文莜身上了? 而是……看上这个饭馆年轻的老板娘了? “去唯尔。” 看着后座上的青年一脸阴沉神色,助理杨不敢多问,只好发动了车子。 卫绗沉步路过前台,看着工作人员红着脸笑眯眯打着招呼,卫绗强忍下心里的不耐和烦躁,下意识点点头。 一路上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上楼极为顺利。 前台a捧着脸,“啧啧啧,看看,我还是比较看好闻先生。毕竟,闻先生那么温柔。” “是啊,彬彬有礼,昨天我见到他去拍封面的时候,工作人员说什么,他好像都不会生气。”前台b点点头,表示认同。 前台a激动的敲键盘,“谁说不是呢,那个闻先生,给人一种很成熟可靠的感觉。” 前台b压低了声音,“要我看,我要是文总,就会选闻先生。” 路过的同事c看了眼时间,八卦之魂燃起,“哎,你们怎么不选卫助理啊,他笑起来多好看啊,而且待人接物也很有礼貌啊……” “他的身上有股不寻常的气质,就好像……” “好像某个家世不凡的小少爷?” “对对对!” “等等,他姓卫……” “等等……该不会……” 秘书小刘路过前台,扫了眼八卦三人组,“得亏文总出差了,不然给她听到你们议论这些事,你们自己知道后果的。” “嘶,对了,小刘姐,文总这回去哪里出差啊……昨天她不是还在盯杂志封面的事情吗?” 小刘看了眼大堂的天花板吊灯,叹了口气,“这回啊,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吗?”扑了个空的卫绗刚下楼,就听到了小刘的话。 小刘一个震惊,僵着身子扭过头,“卫……卫先生……” 指尖紧了紧,压下心里的不愉,卫绗故作轻松,“之前说过的,叫我名字就好了。” 小刘费力弯起唇角,哪敢呢,卫家二少再不受卫家待见,也难保自家文老板哪天忍不住出手帮他啊,到时候这位二少指不定比卫家还要风光。 “你刚刚说,文总出差了?”卫绗调整呼吸,扬唇,给了对方一个淡淡的微笑。 看着他明明是笑着的,小刘却仿佛在他身后看到了一大团阴影,仿佛随时能够吞噬人心,她点点头,“是啊,一大早通知我,接下来一周,她都不在临安了。” “对了,文总说了,这几天蓝莓还是交给你照顾了哦。”说完,小刘取了前台的文件,逃也似的快步奔向电梯。 其余前台三人组已经石化成像。 刚刚,没看错的话,这卫助理,是把刘秘书吓跑了吧…… 是啊,那可是刘秘书…… 眼前这位,卫助理,是让刘秘书都那么害怕的人…… 看着车后座上比来时更加阴沉着脸的青年,助理杨脑补了一出自家二少为了饭馆老板娘新欢,和姓文的旧爱分手不成,现在自家二少正恼羞成怒的戏码。 细思极恐。 “二少,接下来……咱们去哪儿啊?” 助理杨的声音都有些虚浮。 卫绗望着车窗外的风景,熟练的报出了一串地址。 助理杨一个咯噔,怎么又要去别墅区那边了,难不成…… 青年低头看着手机屏幕,反反复复点开那个空白的聊天对话框。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天签了协议以后,小刘秘书给自己推了文莜的名片。 而自那之后,她和自己从来没有聊过天。 她的头像是蓝色的,如同海底一般深幽。 明明抓到了一点线索,还来不及细究,她居然又要从自己眼前逃离,不可能,在还没有查明真相之前,他绝不会放任她离开自己的掌控范围之内。 气氛太过沉闷,助理杨一个不小心,触碰到了多媒体,一个电台采访节目弹了出来:“节目组很有心,现在连线到了一个重量级的神秘嘉宾。” 助理杨眉心一跳,忙伸手要去关掉电台。 “在这里就不卖关子了,掌声欢迎我们的文莜!” 文莜?! 瞄了眼后视镜里突然抬头的某青年,助理杨识时务的缩回了手,继续稳稳地开车。 “今年是《唯尔》第六个年头了。外界对你的评价很多,我本人也一直是《唯尔》的读者,今天代表读者们向你提出一个问题。请问你对于你的生活,是怎样的规划呢?”主持人有意引导。 “目前没有。” “大家对于你的感情方面很感兴趣,最近有没有什么好消息要分享给大家?” “没有。” “啊,大家觉得你各方面都太优秀了,是目前不准备考虑……” “活出真实的自己,才是我想要的,而不是别人认为我需要的。” 主持人迟疑片刻,还是开口:“过了今年,你就三十……” “三十多岁以后的日子如何,与现在的我无关。专注当下,我才是真的在生活。” 除非,这个世界,没有什么能让她感兴趣的了。 23 “可以看出来,文莜你的生活态度很积极,平常是怎么享受生活的?”“什么?”主持人轻笑一声,补充:“毕竟,这个世界这么丰富……”“恰恰相反,我讨厌这个世界。”“啊?”主持人诧异不已。“这个世界一直在要求每个人必须在各样的年纪做各样的事情,如果做不到,就会被冠以各样的骂名。”文莜顿了顿,继续开口:“久而久之,迷茫的人们没有一刻是真正想问问自己到底为什么而活的。”主持人难得语塞,陷入了片刻的沉默。助理杨踩下刹车,等红灯,内心被这一席话掀起了风浪。是的啊,好不容易来到这世间,人的一生几十年如果没有一刻真正是自己想活的,那也太痛苦了吧!卫绗放下平板,关掉文档,沉声:“查下这个节目录制的地点。”助理杨莫名被鼓舞到,一脚踩下油门,“好的,二少,已经买了最近的航班票次。我现在就开去机场。”淅淅沥沥的雨笼在整个静默的城市,冰冷的建筑物,灰白黑的色调,让人压抑非常。“小莜,你还好吗?”看到录播室的门开了,闻铭没有多想,快步追上前去。她抬眼看他,眼中尽是一片冰冷。“小莜,你别不说话……”闻铭伸手,扶着她的双肩,皱眉,温声道:“我很担心你。”“老师,答应你的,我做到了。”没有剧本,没有先兆,更没有提前计划,她跟着闻铭来了帝都,参加了这次的电台节目采访。原本是考察投资项目,却被通知为临时救场。主持人的这些问题也是透露着满满的恶意。这些问题,换作任何一个艺人来说,都不是什么好问题。也难怪那些艺人一个个临阵脱逃。“闻铭,我不欠你什么了。”说完,不等回复,文莜挎着包转身离开。白色高跟鞋踩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一下一下,击碎了心头仅剩的一块玻璃城墙。还好么?不。这个世界,简直烂透了。“闻教授,咱们节目组为了表达谢意,特别邀请您和文……”“人已经走了。”闻铭的目光一直定在那扇紧闭的电梯门上。“啊,文总来之前不是对这我们这个项目还有点意愿的么……”工作人员挠了挠头,表示不理解。闻铭这才收回目光,压下心里的留恋,转头对着不解的工作人员认认真真强调道:“她是文莜。”工作人员反复的咀嚼他说的这四个字,一瞬间仿佛明白了什么,睁大眼,感慨不已。是啊,她可是文莜啊……她那副骄傲的性子,是业界出了名的。今天过来本来是来考察项目的,她怎么甘心答应给人救场!“啊,那,文总她……”深吸一口气,工作人员忍痛道:“改日节目组主办方那边一定登门道歉。”闻铭低头看了眼手腕的表,并不作声。“只不过,文总今天能这么配合,也是因为闻教授您的关系。只是接下来,您和文总……”闻铭垂下眼,低低出声:“我知道。”他永远的失去她了。她是文莜,从来都不会为谁将就。除非是她所愿意的。心甘情愿的。而这次,他很卑劣的,利用了她。代价是耗尽了他和她之间所有的过往。一念之差,枉为人师,亦痛失良友。呵。多么讽刺。电台节目里文莜和主持人的言论一出来,引起社会各界不小的轰动。“姐,爸爸让你回家一趟。”文莜看了眼杯中摇曳的红酒,淡淡启唇:“没空。”电话挂断。不一会儿,手机再次振动起来。“看看你在采访的时候说的什么话?网上骂你都骂疯了!”文莜敛了眼睫,勾唇,轻轻吐息:“大家都想当长辈。都想教训人。”呵,好为人师。轻蔑又可笑。“文莜,都多少年了,你到底在犟什么,为什么还不肯回家?”恍若未闻,兀自摘下耳机,一口饮尽杯中酒,文莜在沙发上躺下,闭上眼。“文奈来电。”智能管家自动接收到讯号,播报着手机的信息。“文奈,公司交给你了。”“啊,姐,你接下来干嘛去?”“消失两个月。”消失两个月……Anna砸吧着唇,行吧只要不是和野男人鬼混,尤其是那个姓卫的家伙,任性去玩两个月也行。不过,身为工作狂的亲姐,这回居然会想着放两个月的假,怎么听都不大对劲,难不成,受什么刺激了?Anna越想越慌,忙打开电脑,浏览着最新的新闻。网上果然骂成了一片。到现在大晚上了还不带消停的。嘶。不过照她姐那个性子,这些人的口水根本影响不到她啊……到底还有什么原因啊…… 24(二更) 看着网上发酵的越来越多的恶臭言论,卫绗的脸色很是难看。 索性把平板丢在了副驾驶座上。车子停在了星际娱乐公司总部楼下,卫绗坐在驾驶座上,手掌搭在膝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点着。 帝都的雨越下越大。 一个戴着黑色口罩和灰蓝色鸭舌帽的男子从大楼出来时行色匆匆,猫着腰钻进了车里。 车子迅速朝帝都某别墅区疾驰而去。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很忙的好嘛!”车后座的男子摘下鸭舌帽,在手里转了一圈,翘起了二郎腿。 “呵。”卫绗面无表情冷哼了一声。 “啧,你那声什么意思啊!有些人出生自带光环,有些人后天努力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偏偏就有第三种人,无论怎么努力,没有出身没有背景,做什么都不被人看好,哪怕这人实实在在的做得挺好。”男子顿了顿,仰首,神情骄傲无比,拖长了声音道:“而我林旭,就是天妒英才那一挂的。” “说这话的时候,不怕那个蓝绿色的鸟巢嘲笑你?”卫绗踩下刹车,盯着后视镜里自我感觉极好的男子。 小心翼翼地理了理自己头顶上的蓝绿色头发,林旭撇唇,不满辩解:“拜托,这可是花大代价染了大半天的,请来的造型师可不便宜。” 卫绗不动声色,不以为然。 “呐,行了行了,这是你要的,那个电台节目的策划案,还有关于这个项目相关的文件。” 卫绗接过u盘,安装好转接头,在平板上浏览起来。 林旭背靠在车后座,抱臂作枕,嘀咕:“话说回来,你不是和家里闹翻就算净身出户放弃继承权也要坚持钻研珠宝那块么?怎么,突然想通了要开始投资这些节目……” 卫绗合上深灰色平板夹,沉声:“聒噪。” 林旭透过后视镜,打量着驾驶座上的卫绗脸上颇为不自然的神情,支着下巴,作恍然大悟状:“哦,难不成你打算曲线救国,做媒体节目的珠宝赞助商了?” 卫绗没有回答。 林旭略一沉思,“最近这个节目热度的确也在,不少人也准备投资赞助在这个节目里给自家生意打打广告呢。” 卫绗转过头,盯着他。 注意到他居然在认真听自己讲话,林旭有些欣慰,清了清嗓子,又道: “这节目本来评估效果不大好,第一期的时候本来是我们星际这边要捧的艺人上去的,人家一看到那些问题就想办法抱大腿拒绝了。没想到文莜这位大小姐居然临时顶上了,一下子就把这个节目的收听率掀了好几番。” 卫绗原本搭在膝上的手悄然攥紧成拳。 “不过,文莜最近被骂的也是有点惨哦……”林旭摇摇头,嗟叹。 似乎想到了什么,林旭警惕地坐直了身子,紧张地盯着他,“等等,卫二少,醉翁之意不在酒。你大老远从临安那边赶过来该不会是来找她的吧……” “你知道她在哪里?” 林旭挑眉一笑,果然啊,是来找人的,也不藏着掖着,他索性知无不言,回忆道:“节目组的主办方本来要请她住帝都市中心商务城里的蘩古酒店的,只是,上次她录完节目就走了。谁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 回想着浏览过的网上的那些恶评,卫绗垂眼,心下被什么揪得紧紧的,呼吸很是不畅快。 “下车。” 被卸磨杀驴的林旭问号脸,不满吐槽:“喂喂喂喂,好不容易来了帝都,不陪我喝几杯?” “没空。” 车子绝尘而去,只留一道残影。 被晾在会所门口的林旭嘴角抽了抽,再掏心掏肺的帮这货他就是狗! 深秋的寒渐入了林,林中有小鸟开始寻找更合适的住处。 卫绗再次见到她时,她的手里拎着两袋垃圾。她本该及腰的一头长发已经剪短,发尾才到肩膀。 碎发被一小串珍珠发夹别起。卫绗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快步逼近她。 她站在原地,同样看着他朝自己走来,没有逃避。 他低头,注视着她,她的身上是一件黄色海绵宝宝针织睡裙,脚下趿拉着一双兔耳朵拖鞋,慵懒中多了几分无形中的俏皮。 他张口,欲说些什么。 “请注意,垃圾回收注意事项……”喇叭不合时宜的播放着机械男声。“你刚刚说什么?”她蹙眉,没有听见他刚刚被喇叭声音掩盖的话。 卫绗摇摇头,此时此刻,她的一双眼睛也在看着自己,这样对自己而言,也足够了。 文莜撇唇,转身把垃圾袋往垃圾桶里一丢,随后走到垃圾分类亭一旁的洗手池边。 “看到这样的我,很惊讶?”洗完手,文莜抬头,质问。垂曳在她身侧的双手指尖还滴着水。 卫绗摇头。 怎么说呢,她这样的造型很古古怪怪,又可可爱爱。 “很可爱。”他终究是没忍住,脱口而出。 文莜的眼皮不可控制的跳了跳。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 卫绗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纸巾,递到她面前。 文莜下意识往后躲避,直到看清他递过来的东西,正诧异之际,青年又从另一边口袋里掏出了一支护手霜。 文莜:…… 大眼瞪小眼。 半晌。 一个倒垃圾的老爷爷路过,脚边跟着一只黄毛小土狗。 “啧,现在年轻人谈恋爱还流行在垃圾桶边上啊……” 文莜:…… 卫绗:…… 对视一番。 转移阵地。 嗯,同意。 这是一片老式小区,小区的凉亭也斑驳脱了漆,柱子上还有不少划痕。 各样的涂鸦表白痕迹。 入夜后,凉亭边上的树林穿风而来,吹得石凳泛着薄凉,但人坐得久了些也就习惯了。 “听说云逢好说,你这两周,不和她学烹饪了?”文莜淡淡道。 拧开护手霜,挤了一点在手背,她细细闻了闻,嗯,是青柠味的。 卫绗撇唇,“因为你不在。” 略酸的味道。 “怎么,你是小宝宝吗?上培训班还需要妈妈陪?” “是姐姐啊……” “大你一个星期的姐姐?”支着下巴,文莜缓缓勾起唇角,眸中含了些戏谑。 卫绗一噎,他仔细回忆着助理杨交给自己的资料。 的确,只大了自己一个星期。 自己和她当时在同一所高中。 正因为差了一个星期,一月份出生的自己,比抓住十二月尾巴出生的文莜晚了一届入学。 “这一点都不好笑……”他忍不住垂头,还有些丧气。 “我从来不开玩笑。” 他倏地抬头,对上了她严肃的脸,心下一跳。 “说吧,为什么来找我?”她又问。“我,我刚好路过。”避开她有些锐利仿佛下一刻就能看穿人心的眸子,他低声回答。 “撒谎。” 她冷脸,毫不留情地揭穿。 是啊。他这几天来一直在找她。青年低头,心虚得一直盯着石桌上的那支护手霜。 “为什么?”她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 “担心你。”青年的声音闷闷的。 “什么?” “怕你会想不开。”青年抬头,一双丹凤眸里尽是执着,他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因为什么?网络暴力?” 青年紧紧抿唇,一时间难以回答。 文莜掩唇,不住的轻笑一声。 “你笑什么?”青年的神情颇为复杂。 “你根本不了解我。”文莜淡淡启唇,注视着青年时,眼神也是淡淡的。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的青年磨着后槽牙,只觉得眼下的情况有点让人头疼。 摇了摇头,文莜轻叹:“也对,这也并不是你的工作范围。” 说罢,她起身。 手腕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拽住。 她扭过头,不解的望着他。 “从现在开始,如果你给我机会了解的话……” 文莜淡定的一根根拨开他的手指头,“不早了,该洗洗睡了。” “文莜!你在怕什么?” 走下台阶,不管后面的人如何喊,文莜始终没有回头。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逼近。 文莜叹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树林小径光线幽暗,仅仅只有月光渗漏了下来,却将青年白玉般的侧脸照得发亮,好看得让人心神摇晃。 “卫绗,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我不。” 一阵凉风掠过发梢,文莜抱臂,挑衅地勾唇:“我会和别人结婚。” 果不其然,他沉默了。 心下一涩,文莜敛眸,转身要走。 “你会和谁结婚?”青年回过神,追问。 和谁么? 文莜抬头,看着密林上空被切割成四分五裂的月亮。 文莜!你老大不小了就算再和家里怄气,也要规划好你的后半生!如果要决定结婚,挑的男人也要是最优秀的,你时刻都要记住,不管你在哪里,你都姓文,要找就找配得上我们文家的! 这点,你妹妹文奈就记得很清楚。 好好跟你妹妹学学。 文家有文奈一个就够了。 她可有可无。 从高中那会儿就是了。 那时候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里,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你甘心就这样把未来交给别人?” 青年一步步迫近那个瘦削的背影。婆娑的月影与树影渐渐扑朔迷离。 她会和谁结婚?她会嫁给闻铭么? 思及如此,卫绗丹凤眸中如同风暴席卷,迅速染上了一阵阴翳。 “我没有期待过有未来。”在遇见他之前。 过好今天的生活都很难了,谁有空管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人啊,总是想做自己的救主。 到头来,却发现,连肚子饿不饿都不能控制。更甚一步,就连眼皮跳一跳都不可控制。 心比天高,渺小却又不可一世。 可悲的人类。 “你接下来要过的生活,就是找个人结婚吗?”青年没有给她思考的余地,沉声质问。 “不用你管。” 吼完,文莜加快脚步,好不容易逃离了压抑诡异的树林,她低头,扫了眼地上被路灯拖长的另外一道黑影,猝然顿住脚步,她低声喝斥:“卫绗,不要再来招惹我。” “谁可以招惹?那个闻铭么?” “那个早就和星际合作,为了达成节目效果,强迫着你接下那次采访然后让你被全网网暴的男人?” “那个你称作老师的男人?” “那个爱穿白衬衫的斯文败类?” 他不值得。 “你有什么资格说他?”文莜冷下脸,打断了他一连串的质疑。 一听这话,卫绗抿唇,乖乖噤声。 是啊,他自己的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为了达到目的,他也曾不择手段。 他和闻铭,彼此彼此。 “呵。”她嘴角一哂,准备抬步上楼。 “笑什么?” “胆子真小。”文莜扭头,瞟了他一眼,低低的嗤笑。 青年皱眉,疑惑地凝视着她。 “敢不敢?” “什么?” “和我结婚。” 结婚。 和她…… 青年再次陷入了沉默。 看着青年平静的脸,文莜心下早就乱作一阵乱麻,眼中是等了片刻的不耐烦,而后,是沉寂的失望。 看吧,他终归还是怕了。 文莜恢复冷脸,转身,拾步上楼。 “文莜。” 青年大步跨过好几阶楼梯,克制不住地轻唤出声。 ——婚姻,是用一生去学习如何承担责任,为彼此付出的行动。 敢不敢? 文莜,我没有心的。 要试,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我不会放过你。 25 晨光初醺。 “叮叮当当!”自行车的铃声自小区楼下传来,车摆头的喇叭尽职地播报着车后座泡沫箱里的早餐名字。 “糯米饭嘞,包子油条豆浆哟~” “包子!”楼上有住户推开窗,探出半个穿着睡衣的身子,探头冲着楼下喊。 把自行车停在了路边,卖早餐的阿姨一眼就注意到三单元门口站着的墨发青年,“小伙子,要不要来点豆浆包子?刚做好的,热得很。” 青年看了眼她徒手掀开的泡沫箱,里头垫着微微泛黄的纱布,皱了皱眉,摇了摇头。 “哎呀,来点儿吧,这么俊的小伙儿,刚搬来的吧,住几楼啊……” 青年紧紧抿唇,沉着脸,长腿一跨,往后退了好几大步,直接拒绝了阿姨的过分热心。 以及她那套着塑料袋,手里头挤着一团油腻的糯米饭。 看到了青年毫不掩饰的表情,阿姨翻了个白眼,一把盖上了泡沫盖,黑着脸嘀咕:这不知道哪里来的公子哥,矜贵给谁看呢? 卫绗站在楼下盯着紧闭的防盗门,度日如年。 犹豫再三,他还是拨通了今天早上的第三通电话。 这回,电话那头总算不是机械的忙音了。 “喂。”女子困倦的嘟囔声,软软的,毫无防备的调调。 青年听得莫名心情大好,嘴角也往上弯了弯。 “你在楼下了?” “嗯。”青年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帮我带个鸡蛋饼上来。” 卫绗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老实说,他真的很想知道,为什么文总的早餐餐谱里总是对鸡蛋饼三明治这些东西那么感兴趣。 为什么那么接地气…… 做了不少时间的心里建设,卫绗这才硬着头皮走向某辆被一堆穿着睡衣的大叔大妈围着的自行车。 等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和刚刚热情的阿姨面对面。 大眼瞪小眼。 “鸡蛋饼一个。” 阿姨瞟了眼他脸上虚伪的笑容,小伙子长得好看归好看,但……“没有了。” 卫绗的目光紧紧锁在泡沫箱里躺着的那片塑料袋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某蛋黄…… “卖光了。”阿姨合上泡沫盖,冷酷无情地翻身跨上自行车。 “我出十倍。” 阿姨调整了下喇叭,面无表情。 “十五倍。” 阿姨右脚踏上踏板,往前蹬了蹬。 卫绗扶额,语气宛若壮士断腕:“二十倍。” 提着在阿姨跟前已经丢光的面子,以及手里那袋天价的鸡蛋饼,卫绗总算迈进了昨晚没进成功的屋子。 屋内空间不大,老式家具和狭窄的厨房,以及客厅生锈的铁窗,无不彰显着这间房子所值低廉。 开了门又回去刷牙的文莜在卫生间捣鼓了好一阵子,才出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对面,和卫绗两两相觑。 “为什么住在这里?”卫绗思来想去很久,终究不解的开了口。 堂堂唯尔总裁,放下公司玩失踪以后居然甘心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各种基础设施堪忧。 既不是像蘩古那种全国各地连锁的高级酒店,又不是风景怡人服务的民宿。 怎么想都觉得很怪异。 “我把它买下来了。” “为什么?”卫绗愈发不解。 这个房子地段不好,一看也不是能赚钱的样子。 拆开塑料袋,文莜咬了口鸡蛋饼,嚼了嚼,鸡蛋与青葱的味道裹挟着面面的口感,她瞥了他一眼。 “我刚回国那会儿,租的就是这间房。” 卫绗心下一个咯噔,“啊……抱歉。我没有想到这里对你来说,这么重要……” 文莜低头,手指指尖拂过茶几边缘雕刻的凹凸不平的图案。 “你不了解我的地方,可多了去了。”她的语气平淡。 手机一个振动。 文莜没理。 手机连续好几次振动。 文莜划开手机,查看消息。 播放语音。 “文莜,姨和你说,咱们小区来了个傻子。” “哈哈哈哈哈你知道吗,那个傻子长得还挺好看!” “姨今天就剩一个鸡蛋饼了,他愣是追着姨跑了好一段路。” “花了好几百块说什么也要买姨这鸡蛋饼。” 忘记关外放的文莜:…… 听完自动播放全程语音的卫绗:…… 看了眼手里咬了一口的鸡蛋饼,文莜眨了眨眼,随后看向卫绗的眼神透露着些许的复杂。 正在这时,微聊那边又发来了一段语音。 “哈哈哈哈那小伙子长那么帅,可惜了是个傻子,不然姨肯定给你介绍!” 文莜烫到了一般,反手甩开了这要命的手机。 卫绗幽幽地注视着她,开口:“味道还行吗?” 文莜抽了几张纸巾,掩唇轻咳了咳,可不咋的。 “要喝点什么?”卫绗起身,走向厨房。 热水壶,空的。 行吧。 打开冰箱。 空的。 卫绗磨了磨后槽牙,很好。 重新坐回沙发,两人听着厨房热水壶咕噜噜的烧水声,静默无言。 “啪嗒!”热水壶的开关提示音打破了这古怪的氛围。 倒了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卫绗取了其中一杯,往文莜面前推了推,“今天准备做什么?” “去趟超市。” “你昨晚说的,还作数吗?” “什么?” “和你结婚。” “噗!” “反悔了?” “我姨说了,你太傻,我们不合适。” 卫绗:…… 26(二更) 看了眼墙上要脱掉的灰白色漆皮,卫绗起身避让,“所以,你住在这里,是准备……”顿了顿,卫绗又道:“忆苦思甜?” 文莜轻轻摇头,“在找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她厌恶这个世界。 糟糕透顶的世界。 “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见过很多人。” “可是。” “那些人不足以让我愿意为他们留下来。” 安静地听她断断续续说完这些,卫绗启唇:“昨晚说的要和我结婚,又是为什么?” “我在验证不可能。” “什么?” “你相不相信,抛却这世界之外,有一股治愈人心的力量,可以把不可能变为可能。”文莜认真地盯着他,启唇。 卫绗摇摇头。 文莜看了眼生锈的铁窗,起身,把窗帘拉得更开了些,“就好比,我姨和我说过,这世间的工作,没有容易的。” 卫绗撇唇,“嗯,这点我同意。对我而言,工作,就是至少百分之七十的糟心和百分之三十的苦中作乐。” “不对。”她反驳的语气斩钉截铁。 卫绗疑惑地望着她。 文莜起身,一步步走到他跟前,抬头,盯着他的鼻尖,“工作,至少是百分之九十九的糟心,和百分之一的苦中作乐。” 卫绗下意识往后退了退,直到腿抵至沙发旁,退无可退。 文莜抬手,轻轻搭上他的右肩,拂去几缕肩上落着的墙灰,柔声缱绻:“我想亲眼看看,大家眼中的百分百的不可能,是不是存在那百分之一的误差。” 卫绗拨开她的手,忽略女子手腕柔软的触感,他强作镇定:“那么,文总现在开始对我的珠宝行业感兴趣了?” 文莜面色沉静,目光专注,“不,是对你。” 一直都是。 == “不,是对你。” 十字路口,黑色卡宴内。 卫绗垂首,扶着方向盘,极力调整呼吸,指尖有些许的颤抖。 脑海里无数遍晃过女人的那句话…… “哔哔哔!” 后头的车辆不满的催促着。 卫绗这才回过神来,红着眼,重新发动了车子,飞速穿过了闪烁着绿灯的车道。 === 把玩着空掉的玻璃杯,文莜躺在沙发上,右腿稍稍屈膝,姿态慵懒又闲适。 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姐妹,你没开玩笑?你真的打算和卫绗结婚?” “有意见?”面对电话那头的质疑,早已料到的文莜的语气波澜不惊。 “落魄。” “落魄?” “嗯呐,那个卫绗,在外界看来,就是个不受卫家重用的花瓶小少爷存在,眼下还争不到家产 ,创业资本又远赶不上你那个闻铭教授……” “慕思,说重点。”文莜扫了眼杯沿,眸光淡淡。 “哎呀,姐妹,咱就是说,和他结婚,对你有什么好处?我听说他连饭都做的不好吃!”慕思这边在电脑前头到处走,急得直挠头, “还有,你妹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让我催你在外头玩够了就赶紧回公司吧。你这一撂挑子,公司一堆杂七杂八的事情要处理不完了。” 文莜看向茶几上另外一杯已经凉了的水,淡淡答:“知道了。” === 卫家老宅。 “什么?” “你打算结婚?” “想好了?” “嗯。” “和谁?” 卫绗见她神情严肃,一时间心里不安,紧紧抿唇,不答一言。 见他难得这般紧张的神情,凌雪笑了笑,无奈道:“那是谁啊,还没结婚你就护上了?我是问你看上哪家的千金了?” “毕竟现在以你在外面的名声,哪个不长眼的还能看上你……” 卫绗:…… “我看,人家大小姐是图你这张脸吧。” 卫绗:…… 肩膀被拍了拍,卫绗下意识躲闪。 凌雪笑得更欢,“别紧张,我这不是为你高兴嘛。你啊这些年这不声不响的,把人担心坏了,可你这突然一下,总算要成家了。” 成家么……卫绗垂首,嘴角也跟着不自觉上扬,“谢谢凌姨关心。” “说吧,和谁啊,我也好让梁叔准备准备,到时候上人家里商量亲事也不至于失了礼节。” “文莜。” “什……什么?”凌雪登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这,这怎么可能? 27 问黄昏。 三楼最角落的包厢。 “怎么可能?” “人家文莜顶多就是和他玩玩而已!” “就是说啊,结婚,怎么可能?” “要我说,卫家大少爷的身份加上卫家的家产娶文莜,可能还有点子说得过去,但是卫绗那小子,凭什么啊!” 是啊,凭什么呢? 红色沙发上,卫临看了眼手表,仰首,把杯中的烈酒饮尽。 就在昨天,他亲耳在门外听见,凌雪和卫绗的对话。 文莜是谁?她那张脸,那通身的资质,本就是让人眼红的存在,更别提她身后的唯尔了。 卫临越想越愤愤不平,他知道,这圈子里,谁要是娶了文莜,那简直就是把整个唯尔系列品牌资金链都揣在了兜里!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甘心?! 唯尔临安区分部大楼。 “什么?” “上次咱们文总参加的那档电台节目后续投资商闹事,整档节目都被叫停了。” “啊?” “停得好啊,是哪个大佬做的,干得漂亮!” “是啊,害咱们文总被骂了那么久。” “那节目主持人也被辞退了。” “简直大快人心!” “午休时间给咱们文总点一首《好日子》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好!”海豹鼓掌。 前台眼尖的注意到路过的墨发青年,招手:“哎,卫助理,你要走了?” “嗯,回去照顾蓝莓了。” “真是尽责。拜拜咯!” 墨发青年径直走向大厅外。 “唉,我是真羡慕啊……” “羡慕什么?” “我要是有卫助理那张脸,要什么要不到啊……” “真羡慕卫助理可以工作时间自由,还能带薪撸猫。” 秘书小刘路过了前台,面色铁青。 “啊,刘秘书……” “刘秘书,有什么事儿吗?” 秘书小刘交待完手里的活儿,转身之际,忽地扭过头,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锐利:“第二次了,要是第三次,被文总听见了,你们得为你们接下来的职业生涯早做打算。” “谢,谢谢刘秘书提醒。” “以后我们绝对绝对不会再多嘴了……” === 坐进卡宴里,卫绗掏出手机,点开置顶的蓝色深海头像,开始小心翼翼输入文字。 “二少,你真打算和文莜结婚吗?助理杨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嗯。”卫绗头也不抬,继续发消息。 “晚上回去吃吗?” 直到对面的那人回复了一个“好”字。卫绗这才满意地放下手机,拿起后座上的平板,开始浏览文件。 助理杨实在想不通,自家二少动用了不少人力花了不少时间找到了那个玩消失的文莜,回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要和她结婚。 这大半个月到底发生了啥啊! 这两个决定要结婚的家伙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啊! 居然那么冲动! 别的且不说,反正身为卫二少的助理,自己就已经大受震撼了。 他强压下心里的五味杂陈,调整呼吸,“那么,那个女孩儿,还打算继续找吗?” 放下笔,卫绗合上平板夹,面色冷清,转头望向窗外的车水马龙,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助理杨一看这架势,顿时在心里打鼓,忍不住又道:“二少,你为了她,找了这些年下来也没有音讯,之前我也劝过你放弃了……现在,你是真的打算不找了吗?” 那时候劝你也没见你听过啊。 卫绗回过头,盯着他,目光颇为复杂。 “那女孩在你心里的份量,你确定真的把她放下了吗?” “我的事,我自己心里有数。” 助理杨撇唇,咋的,现任和白月光现在无法取舍了吗! 咱们该断就要断可不能做渣男啊亲! 助理杨扶着方向盘,脸上五官绷紧,努力保持严肃谴责的表情,此刻他的老父亲心态端正无比。 “杨,你有过想和一个女孩子结婚的打算吗?” 咯噔—— “你知道那种感受吗?” 行了行了别骂了别骂了,在哭了在哭了。 “关于她,我第一次见到有人可以这么有意思。”像是想到了什么,卫绗连带着丹凤眸中的笑意都深了几许,“换句话说,你有没有被人保护过?” 掰正了后视镜,助理杨强忍着内心的不适,难得看见自家二少脸上那副不值钱的样子,颇为无奈摇头。 什么啊,这位卫二少平常在公司里装无辜可怜,这都是他极为拿手的惯用招数了。 更可恶的是,他还总是用自己的脸勾引人家文总。 明明没那么容易被人欺负,还在文莜面前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赢得人家文莜的同情然后忍不住出手维护。 反正,论虚伪和坏,目前为止自己还没见过比自家二少还厉害的了。 车子开到了一处老旧的小区前。助理杨有些诧异,这是什么诡异的画风? 富人的生活过腻了,临安的别墅区不住了,跑来这个掉价贬值的老旧小区? 被赶下车的助理杨摸不着头脑,只能看着自家二少开着小车缓缓驶入了这个让人颇为不安的地方。 【林二狗:嘿,兄弟,最近怎么回事?工作上的事儿也不搭理我,忙着干嘛呢?】 卫绗单手转动着方向盘倒着车,瞥了眼弹出来的微聊消息,指尖快速跃动。 【wh:准备结婚。】 刚发出去,微聊那头的人炸了。 【林二狗:好家伙!才消失大半个月,你就要结婚了?】 【林二狗:快老实交代,哪家的千金大小姐瞎了眼,看上了现在几乎一穷二白的你!】 【林二狗:说我狗,你比我还狗!居然瞒着我偷偷准备结婚然后惊艳所有人吗可恶!】 【林二狗:快说话,别装死,你不说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线!】 下了车,他走到了车尾部,伫立了片刻,他回过神来。 他和文莜,要结婚了。 他也可以正式的拥有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家了。 既然如此。 那就坦诚相待好了。 相信她会理解自己的。 卫绗弯唇,打开后备箱,将两大袋刚从生鲜超市买来的食材轻松地拎了出来。 “哟,小伙子,这是要做满汉全席啊?”一个身形微胖的中年阿姨路过,一起上楼,脸上写满了八卦的信号。 卫绗沉静着脸,拎着食材快步上楼。 “给女朋友?”身后的胖阿姨锲而不舍追了上来,累得气喘吁吁。 卫绗一听,不住弯唇,转身道:“未婚妻。”连带着语气都柔和了许多。 “不错不错。”胖阿姨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堆笑,拔高了声音: “到时候记得请我们整栋楼吃喜糖啊……” “好。”卫绗嘴角也噙着淡淡的笑意,开门进屋,笑意仍旧未消散。 文莜回到老小区时,已经是晚上的八点半了。 她刚走到楼下,就看到四楼厨房的灯光漏了出来。 她不自觉弯了眉眼,上楼梯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一打开门,一股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文莜愣住。 “回来了。” 文莜看着围着围裙的青年,以及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有些宛若在梦中。 那双丹凤眸的笑意,是真实的吗? 被拉着坐在了饭桌前,文莜看着满桌色泽丰富香味浓郁的菜肴,顿时有些惑然。 “先洗个手,吃点水果,熬的甜汤马上就好了。” 文莜起身,走到了洗手台前,打开了水龙头,哗哗的水声冲刷着指间。 文莜沉着脸,此刻的思绪很混乱。 “想什么呢?” 身后的人解下围裙,忽地逼近。 文莜蹙眉,摇了摇头。 下一秒,她的掌心被塞了一双碗筷。 “汤已经给你盛好放在桌上了。”说着,青年轻轻地推着她,到了电饭煲前,“不大清楚你的饭量,只能劳烦你自己添了。” 文莜僵硬着身子,机械地添着饭。 “看你脸色不大好,是刚回公司,工作量太大了么?” 坐在饭桌前,文莜抬眼看他,拿着筷子的手微顿,目光再次回到那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上,语气充满了质疑:“这些,你点的外卖?” 青年扬眉,低着眸,小声道:“算是吧。” 怎么还委屈上了? 这货几斤几两,她又不是没见过? 文莜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眼见着一盘油焖大虾底下压着一张小票,心下一阵释然,呵,被她抓包了吧! 自信满满地取出那张小票,看着上面的文字和价位表,文莜陷入了一阵沉默。 抬头:xx超市 下书: 胡萝卜……xx元 洋葱……xx元 …… …… …… …… 敛了敛眼眸,文莜费力扯了扯唇角,“到时候给你报销……” “不用。” “你是不是……” “嗯?”青年原本暗淡的眸子忽地亮了起来,充满了期待。 “叫了家政阿姨。” 卫绗:…… 做一个田螺青年真的很困难……真的。 看到青年脸上丝毫不掩饰的难过的神情,文莜只觉得心里堵得直发塞。 短短时间,真的有人的厨艺会进步那么快的吗? 这次,她忽地感到了隐隐的不安。 似乎一直以来,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 “不好吃的话,那下次还是叫外卖或者阿姨吧……”青年的语气很是幽怨。 文莜忙端起碗,舀了口甜汤,吹了吹,“怎么会,我只是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 青年一下子来了兴致,正襟危坐,双目放光,“准备吃什么?” “要帮我买我姨的鸡蛋饼吗?” 青年脸上的笑意顿时垮掉,“不可能,这回我买了油、调味品、鸡蛋、面粉还有葱。” 他不会再给那阿姨当着自家未来老婆的面嘲笑自己的机会了! 搓搓手,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 文莜淡淡笑着,继续慢慢喝着甜汤,一口一口,有点期待明天的鸡蛋饼了。 她倒要看看,这家伙之前不会做饭是不是假的,之前给自己做东西那么难吃是不是也是假的。 28(二更) 开锁声在清晨七点三十七分响起。 “喵呜?”某只蓝胖子摇了摇尾巴,趴在沙发上,圆圆的脑袋一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门口的人瞧。 挑了挑眉,卫绗换好拖鞋,驾轻就熟进了厨房。 早已习惯了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蓝胖子懒懒地趴着,继续闭眼休息。 听见了“滋滋”的声响,文莜下意识从床上弹了起来。 洗漱罢,换好衣服,文莜出了房门时,某位田螺青年已经把刚煎好的饼端出了锅。 “芝士培根款。”青年款款弯腰,一板一眼介绍着自己的杰作,“火山烤肠款……” “等等,这些是鸡蛋饼,而不是披萨?”文莜忍不住出声打断。 “怕你吃不惯,多做了几样,供你选择。” 心下一暖,理智回笼,文莜强撑着不让自己陷入青年的温柔微笑中,“你确定不是买的半成品加工的?” 青年弯唇,面对她的质疑已经见怪不怪,起身走到洗碗池边,开始清洗沾了面粉的陶瓷面盆。 货真价实的粘稠面粉边角料被他修长的手指一层层剥落,混着水流,池中的水逐渐变为浑浊,那双手泡在其中游走,忽而让人看得有种暴殄天物的心痛感。 这双手,真的很不适合在厨房。 咬了口饼,被煎得酥脆的鸡蛋饼混着烤熟的香肠,肉质的纯香、鸡蛋与葱的结合让人有些头晕目眩。 “手榨蓝莓汁。” 青年沥干了最后盘子的水,放进了消毒柜,手也清洁完毕,转身取过台面上的玻璃壶,慢慢地倒了一杯蓝莓汁,推到了她的面前。 “你……”文莜内心充满着愧意。 之前对他的厨艺的嫌弃,是她做出的最大误差的判断。 不等文莜表态,青年功成身退,转而去角落给尊贵的蓝胖胖准备早晨的猫粮。 文莜只好埋头吃饼,完了还不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照例给自家闺蜜发了过去。 几分钟后。 【慕思:什么?你是说,他之前做东西做的不好吃,都是装的?】 【慕思:哦豁,这男的,可了不得,心机得很哦~】 看了眼微聊消息,文莜心下一颤。 那时候,他是不是,对自己还有敌意。 所以,故意把东西做得那么难吃…… 文莜喝了口蓝莓汁,明明是新鲜的酸甜口感,心下却是五味杂陈。 【慕思:姐妹,你可要想清楚了,结婚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所嫁非人,跟到了火葬场一样,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哦!】 文莜放下手机,深深地看了眼沙发上抱着蓝莓的青年。 似乎察觉到了目光,青年抬头,朝她幽幽地望了过来。 “吃饱了?”他问。 语气是柔和至极。 文莜点头,起身,踱步到了沙发。 放下猫,青年准备起身,“我去把剩下的碗洗了。” “卫绗。” “嗯?”青年扭头,看着搭在自己手臂上的另外一只纤细的手。 “你为什么答应和我结婚?”文莜问着,心下沉重了不少。 青年对上她疑惑的眼睛,随后顺势将她拽入怀中。 半坐在他的膝上,文莜想要挣脱,却被他的手紧紧圈在其中,无法动弹。 “你在怕什么?”他目光熠熠,嗓音有些低沉。 青年突然凑近,五官渐渐放大,文莜下意识要往后躲。 后脑勺倏地一沉。 双唇相触。 大脑一片空白。 “文莜,那晚,是你先撩拨我的。”他含着热气,在她耳畔吐息。 29(三更) “所以,你想确认什么?” 是啊,她到底想确认什么? 确认他也喜欢自己么? 如果他对自己没有一点点的喜欢,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结婚? 还有他那突飞猛进的厨艺…… 他的身上,是不是还有自己没发现的秘密…… 唯尔临安区分公司大厦。 “文总,可算回来了。” 文莜别过头,看了眼前台的工作人员,随后想到了什么,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她进了专属电梯,前台的工作人员面面相觑。 “我刚刚没看错吧!” “没有!文总居然会打招呼了呢!” “是哎,她以前来公司基本上就当我们几个不存在一样直接走过去了!” “该不会是被那个礼貌的卫助理影响了吧……” “喔嚯嚯嚯……不得了不得了!” 秘书小刘双手递上平板,“文总,之前电台的那件事有了新的进展。” 文莜坐在办公椅上,指尖一下一下地滑动着页面。 面色淡然。 “之前那几个投资商我们都认识,只是这回可能幕后还有推手。”小刘分析了相关材料,随后总结道:“不管怎么说,这回,那股我们不知道的势力也在暗中帮文总呢。” 电台节目的撤档让网络舆论大风向一下子峰回路转。 虽然言论中仍存在褒贬不一的现象,但不至于保持着原来的全网对唯尔创始人的黑嘲。 前台。 一袭黑色风衣的短发男子路过。 “闻教授,早上好啊……” 闻铭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随后又戴好,“你好,我找文莜。” “哦,文总这会儿应该在会议室那边呢。” “闻教授,我给你带路吧。”前台a无比殷勤。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慢走,闻教授。”前台a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叹惋,哎,不愧是教授,言谈举止还是那么儒雅温柔。 会议室的门半掩着,闻铭放轻了脚步,透过门缝看到了里头的景象,他脱口而出的话戛然而止,“小莜,我要……”出国了……他的目光紧紧地定在会议室的某处,伸出手的指尖忍不住攥紧了金属柄,呼吸却在此刻变得极为艰难。 “你,你过来干嘛……”她低下头,轻轻喘息,抬手抵住眼前人的衣襟,别过头,斥责:“这会议室常有人来……” 眼前人悄然弯眉,捧起她的脸,笑着加深了这个吻,“不会的。” “唔……” 瞟了眼不远处半掩的门外,那人已经远去,墨发青年眸中含着几分讥讽。 楼梯口。 “闻教授,看够了?”墨发青年慢慢悠悠地走向这边,姿态宛若闲庭信步。 闻铭低头看着自己的皮鞋鞋尖,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抬首,看向墨发青年,开口:“你和小莜……”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单手插在口袋里,青年回答得毫不掩饰。 闻铭一时语塞,看着眼前的青年,顿时明白了,他刚刚在会议室……是故意的。 “还要谢谢你,早些年对文莜的帮助。”青年说得云淡风轻。 “她连那些,也和你说了?”闻铭的眼中尽是空洞,往后退了退,脚步虚浮宛若踩空。 过往种种,她果真已经不在乎了么…… “闻先生,关于你之前电台的那件事,到此为止,电台节目撤下,暂时只是一个警告;如果接下来,你还是对她纠缠不休,就别怪我不留余地了。” 闻铭拧眉,沉声喝止:“你到底是什么人?” 青年弯唇,目光没有丝毫的畏惧,“我是卫绗啊。” 闻铭摇了摇头,不,他之前听过卫家的事情,如果眼前的青年真的是卫家那个连家产都争不到的小少爷,面对自己时,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上位者迫人的气场, 还有那档电台节目,原本靠着文莜的热度,接下来的几期也颇受关注,怎么可能说撤就撤掉。 后期的几位投资商他都认识,其中也没有可疑的人和这家伙有关系…… “闻先生放心出国吧,到时候我和文莜的婚礼,并不会请你。” 很明显的挑衅。 “这也是小莜的态度么?”闻铭的脸黑了黑。 “婚礼筹备期间,本来就是有商有量来的。” 闻铭重重地摇头,眼镜里的一双眼睛透露着鄙夷:“不管你真实的身份是卫家二少,还是别的什么人,你背着她做的那些事情,就不怕到时候东窗事发?” “闻先生有所不知,为了和我结婚,文莜付的代价也不少。”青年不以为然,所以,他并不觉得自己做的那些有什么过分的。 有来有往,他才安心。 “你,你配不上她!”闻铭气得连声音都在颤抖。 青年淡定如斯,转身,拂开卡其色风衣的衣摆,朝着过道怡然踱步,仅悠悠然留下一句:“上次电台的事情,趁我还没追究到你头上,闻先生,还是劝你知难而退。” 30 “咔嚓!”门打开。 咕噜咕噜地灌下了一大杯水,慕思插着腰,断断续续地喘着气: “哎,姐妹,我和你说,你这楼真的难爬,这年头连电梯都没有的小区真的太稀少了!” 文莜没有出声,走到门边,拽着门把手,“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为什么一定要是卫绗?”慕思坐在沙发上,目光聚精会神地定在手里空掉的玻璃杯,杯身还透露着余温。 文莜沉默地望向铁窗外,小区的桂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的,黄灿灿的,这里一簇,那儿一丛,风一吹,香得过分。 “我记得,上次来你家的时候,你家的开水壶还是空的。” 这回来,怎么可能,居然被自己喝到了现成的开水……慕思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分明写着难以置信。 “嘀嘀嘀!” 空气炸锅发出了声响。 混着桂花香的空气中丝毫不掩饰的漂浮着诱人的鸡肉的香味。 狠狠咬了一口炸成金黄的鸡块,酥脆的口感让人有些香迷糊了,慕思眼含热泪:“文莜。姐妹!我把你当亲姐妹啊!看来,你这回不仅要在这根歪脖子树上吊死,死了还打算把骨灰埋了养他吗?” 文莜忍无可忍,翻了个白眼,“都说了,他不是歪脖子树……” “好好好,我知道,我都知道,从高中认识你那会儿,我就知道你这人特别轴。你一旦认定的事情,通常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你。” 文莜脸上的紧绷的神情缓和了不少。 慕思叹了口气,垂首,“我也知道,你这回力排众议,决定结婚。也不是说说而已,只是,你到时候可别后悔啊。” “你手里的鸡块,还有厨房的炸锅,也是他昨天刚买回来的。”文莜两眼眯了眯,幽幽启唇。 慕思顿时一噎,行吧,这肉是真香啊…… 兜里的手机忽地一阵振动,慕思猛地回过神,她没有忘记今天过来的使命,忙腾出一只手,扶额,丧气无比道: “唉,咱也是对你表示担心,毕竟,这世道,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大多数都走向分崩离析。” “别说我诅咒你,我这还不是担心你到时候撑不住了选择离婚。” “婚姻,总不是创业,失败了从头再来。” “你想帮卫绗没错,可能不能用相对来说常规的方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卫绗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 听完她一串很明显就是来之前事先准备好的台词,文莜淡定起身,“锅里的炸鸡也要好了。” 慕思猛地一顿,两眼放光,吧唧吧唧嘴,“我好像看到了调味台有酸梅酱,帮我把窗口的那瓶黑胡椒也带一下好么姐妹!” 文莜撇唇,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慕思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 眼前的茶几上忽地多了一筒蓝莓汁,一罐腌好的酸甜口萝卜块,一碟完整的炸鸡,以及炸鸡腿与炸鸡翅的拼盘。 “姐妹……” “炸薯条也要好了。”文莜说着,转身再次走向厨房。 慕思揉了揉太阳穴,满眼的小吃拼盘。 要保持清醒,保持清醒…… 一盘辣炒年糕,一盘点缀着薄荷叶的芝士意面被文莜端上了桌。 慕思捏紧了自己的鼻子,感觉自己要窒息了,她的双眼一个劲儿的盯着文莜瞧。 啊啊啊啊啊啊太没出息了,眼前这位还是她之前忙着工作结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废物闺蜜吗! 文莜丝毫不在乎她颇为夸张的反应,一撩衣摆,坐在了沙发对面,“他今晚不过来。然后说这些是晚餐。” 拿着叉子的手微微颤抖,慕思眼中寒光晃动:“姐妹,他是什么时候偷偷瞒着我们救了你的命吗?” “嗯?”文莜咬了一口辣炒年糕,淡定地嚼了嚼。 慕思强忍着内心的小人的抓狂吧,那也不至于……“不至于要以身相许啊!” “不吃么?” 慕思深吸一口气,面露痛苦状,忽视口袋里手机疯狂振动的幅度,对不起她要背叛组织了,向美食低头。 深夜。 埋头在工作室画设计图的卫绗抬眼,手机亮屏。 看到了上面的备注,他弯唇,伸手划开了界面。 【文莜:[图片/】 卫绗皱眉,看着缩略图上的那人不像是自家未婚妻,犹豫罢,还是点开了大图。 确认了,图上正在大快朵颐的人,不是文莜。 犹豫一会儿,他还是缓缓回复了消息。 【wh:?】 【文莜:我闺蜜要你调的那些酱的比例,还有食材的配比。】 【wh:马上发给你。】 要说服未婚妻的闺蜜,就得先说服她的胃,这一点,好像也不赖。 卫绗偏了偏头,忍俊不禁。 工作室的员工一个看一个,眼神疯狂交流。 “有没有搞错,我眼睛没出问题吧!” “老板加班到半夜居然还笑得出来?” “确定不是怒极反笑吗?” “不是,好像是收到了一则消息,然后现在整个人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难道……老板最近谈恋爱了?” 31(二更) 连续下了好几天的雨,慈理终于在今天放晴。 打工人晴子的日记: 最近老板的脾气变得特别好。 很难想象能和老板这种人谈恋爱的女孩子得有多流弊! 多强大的心脏才能经受起老板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行事作风,看着就怪瘆人的。 面对老板那种阴晴不定的眼神,老板的女朋友晚上睡觉醒来真的不会被吓哭吗,? 虽然老板长得很帅是没错啦,但是,他那通身的气质分明就写了四个大字“接近者死。” 让不少费尽心思要接近老板的女同事们情如死灰,心有戚戚焉。 但是,今天工作室的氛围很明显不同。 那股浓烈的,久违的八卦气息,正嚣张至极的充斥着天花板。 早餐刚吃的三明治的香味都挡不住。 晴子杵在门口,一眼就瞧见了坐在作品展示架旁的女子。身上的蓝色条纹衬衫搭配包臀黑色皮裙,一双高帮马丁靴,愈发衬得整个人的身材比例极好。 脑中的警铃大作。 晴子把包往接待台一丢,扒着同事的耳朵嘀咕:“那个美女是谁?” 同事“没猜错的话,估计是咱们工作室未来的老板娘?” 哇哦! 肤白长腿美艳的老板娘,总感觉哪里见过,有点眼熟。 “对了,其他人呢?” 平日里几个精神小伙怎么一个都没到? 难不成是昨晚夜宵吃的麻辣香锅一个个闹肚子了? 晴子默默捂了捂自己的小腹,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努力把小肚子缩回去。 忍不住瞟了瞟角落低头刷手机的老板娘,可恶,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她的小肚子呢!!!! “你这什么表情?”同事看了眼一旁的晴子,顿时吓了一跳,忍不住抱住了桌上的绿植。 晴子摸了摸自己的娃娃脸,弯唇,露出职业假笑,“没什么。” 嫉妒使她面目扭曲罢了。 “那几位大哥,现在应该要回来了。” “干嘛啊他们?” “被杨助理抓去当苦力了。”同事摊手。 “啊?”晴子不禁张大了嘴。 一大早的,杨助理出手就这么残忍的吗? 与此同时,咖啡机的提示音响起。 同事小心翼翼取下架子上的陶瓷杯,精心调制好咖啡,绕过一脸困惑的晴子,扭着腰一步一步朝角落里的精致美女那里献殷勤。 晴子回过神,半倚在前台,杵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眺望着老板娘那张脸。 “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看朕的江山啊。”好看的小姐姐谁不爱呢? “晴子。” “嗯。” “晴子!” “干嘛!”被一再干扰的晴子忍不住暴躁起来,直到看到门口抱着大型机械双腿正打着颤的男同事一,忽地噤了声。 “搭把手吧晴子小姐!”来自男同事绝望的呼声。 如果说一大早看到了一件实体的高级进口设备有些惊讶,那么接下来近一小时一批又一批的器械进了工作室的门,晴子只觉得头皮发麻。 “咱们老板是从哪里拉来了投资么?” 协助安放好最后一架设备,晴子此刻的好奇心已然爆棚。 同事们的眼神不由分说的往角落安静喝着咖啡的某位瞟去,“喏,那边那位美女出的手……” 啧,这到底是老板娘还是合作商啊? “嘿嘿……” “笑得这么猥琐怎么回事哦晴子!” “管你怎么说。这大腿我抱定了!” 虽然很难接受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姐姐居然还那么有钱的事实,但不管怎么说,这人出手这么阔绰,总不是坏人。 默默给自己洗脑的晴子快步冲上前,“小姐,你好,辛苦了,想吃点什么呢?” “我们这边有马卡龙,提拉米苏……” 看着眼前娃娃脸的年轻女孩子,文莜微微启唇,拒绝的话抵至唇边又止住,她偏头,指了指女孩子手里托盘上的苏打饼干。 上面的笑脸图案和眼前的女孩子表情极为相似。 “还需要点什么,这边随时叫我就行哦。对了,我叫晴子。”被同事拽走吗,晴子仍旧不忘记回头朝她挥手。 文莜扬眉,除了闺蜜慕思,她很久没有见过和自己相处起来不那么拘谨的人了。 “怎么了,一直看着她。” “有点可爱。” “你说谁?”刚踏进门的青年默默黑了脸。 32(三更) 文莜转了一圈,这是她第一次来他楼上的办公室。 “她是我助理的堂妹。” “只是妹妹么?” “不然?” 文莜转身,走到了桌边,“在画什么?” 卫绗放下笔,合上平板,“没什么,文老板,要不要去吃午饭?” 文莜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才十一点三十八分。 “楼下的那些机器,你验收过了吗?” “那些有专门的员工负责。” 腰上倏地一紧,她低头,掰开那双不安分的手,“卫总,准备怎么感谢我?” “以身相许,怎么样?” 不安分的手再次缠了上来,文莜撇唇:“看你表现。” 卫绗弯唇,缓缓俯首。 文莜偏头避开。 “怎么了,今天看你心情不大好?”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碎钻耳钉上,精致小巧的耳垂让人心神摇动。 “卫绗。” “嗯?” “你爱我么?” 沉默。 拨开他的手,文莜拎着手提包,往后退了一大步,她的眸子渐渐泛起了一层薄冰,启唇时,竟是疏离的语气:“合约的时间快到了。之前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卫绗脸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他伸手要去拉她的手,却被她再次避开。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他皱眉,不解地望着她。 “这个时候悔婚,还来得及。”说完,文莜转身。 办公室的门被他大步上前抵住。 “文莜,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他低头,凝视着她的眸子,他不明白为什么前一秒还好好的,现在两人之间成了这副鬼样子。 “开门。”文莜冷声。 抬手,松了松脖颈上的领带,卫绗拧眉,低低地唤:“文莜……我……” “卫绗,你大可以不用这么累。”文莜目光沉静,语气越发冰冷。 卫绗的眉头拧得更紧,抬手捏了捏鼻梁,“你到底想说什么?”他紧闭的双眸再次睁开,眸中宛若冰层断裂,透露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寒意。 “时间到了,我们该分开了。” 时间…… 这几个月过得那么快…… 他居然毫无察觉。 和她相处的这段时间,自己对于时间的流逝竟然迟钝到如此…… 骗子。 “文莜,我说过,是你先撩拨我的。”卫绗磨着牙,低低地出声,极力隐忍着内心的暴躁。 文莜眸光淡淡,看向他,面上毫无波澜。 “你在撩拨我之前,就应该要考虑到后果。”他说着,攥着门柄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文莜拿出手机,当着他的面,面不改色地删掉了微聊号。 “卫绗,这阵子的相处,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对我来说是隐瞒的,我不在乎。我只希望到此为止。” 卫绗红了眼,呼吸不畅,面上冷青:“那你呢?只是想拿我和我的工作室做实验,验证一些新型的投资方案吗?” 文莜微微睁大了眼,默默地抓紧了手里的手机。 “为了达到目的,文总的牺牲一点也不比我少,不是么?” 文莜往后退了退。 卫绗摁着她的双肩,不容她逃脱,“带我投资,送我出国跟着老师学习,又给我的工作室提供这些设备支持。为了让我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文总煞费苦心了。” 肩上的力道加重了不少,文莜疼得蹙眉,“那档电台节目被撤下,和你也有关系,看来你的身份,也不仅仅是卫家的小少爷。” 卫绗怒极反笑,眼眶泛红:“什么时候发现的?” “三天前。问黄昏。” “你去找过我?”他的丹凤眸梢微挑,嘴角泛着冷意。 记忆回到了三天前。 “卫绗,真有你的,这一个多月出国了也不忘记在人家文莜身边安插眼线。” “不过,你这样,会不会把人看得太紧了?”林旭摇晃着玻璃酒杯,里头层层叠叠的鸡尾酒鲜艳的色泽碰撞,折射着包厢灯光的扑朔迷离。 林旭坐直了身子,“哎,我可提醒你,别到时候暴露了你的真面目,然后把人吓得临阵脱逃了,到时候你就算是吃了后悔药也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人家了!” “跑?她敢……”那就打断她的腿。 既然决定在一起,那就是他的人,他绝对不允许她脱离自己的掌控范围内。 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把高高在上的她随时拿捏在手里,想看她脆弱哀求的模样,说到底,连他自己都有些震撼于自己内心一晃而过的阴暗面。 “对了,闻铭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出国了?他在国内其他的生意做得还行呢。”转念一想,林旭倒抽了一口气:“嘶——不会,也和你有关系吧……” 卫绗举杯,淡淡抿了口酒,笑而不语。 包厢门口。 “小姐……” 嘘—— 文莜朝送酒的服务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而转身快步离开。 临安区君悦华府别墅区。 【Anna:姐,爸妈那边也拦不住你了,就问打算什么时候领证,还有接下来备婚的细节你这边是交给专业团队做还是交给自家人搞定?】 【文莜:不结了。过几天提分手。】 【慕思:emmmm姐妹,你好果断,居然说跑就跑!】 【Anna:啥也不说了咱就是一句话!姐,我支持你!】 文莜看着微聊群里的消息,嘴角泛着几分涩意。 在这天之前,文莜始终以为,卫绗仍旧是记忆里高中时自己遇到的那个小太阳。 ——出生在让人羡慕的家庭,待人亲和礼貌,无论他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的焦点。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没有看低任何人,随时能够帮助同学的小少爷。 那时候的她,因为抑郁被家里人抛弃,被迫出国时狼狈宛若孤儿,整个人跌进谷底,堕行在阴暗甬道里,暗无天日,不知道第二天的生活费在哪里。 她恨透了那无尽的梅雨时节,无数个夜里,泥泞的雨水让她冷得浑身发抖,几度挣扎在濒死的边缘。 绝望之余,她费力地抓着那个站在阳光下的墨发少年给的光,付上了极重的代价,好不容易爬到了行业的前端。 她想让他一眼就能看到自己。 可是没想到,她从黑暗的角落里出来了,而这些年过来了,媒体报道的全是关于那个曾经站在阳光下的少年的负面消息。 少年长成青年,创业失败,不受家里待见,行业里受人排挤…… 不管怎么样,不管旁人如何嫌弃他,文莜坚定了当初的信念,决定走向他。 费力好不容易走近他,哪里料到,自己却一而再再而三被他拒绝。 不过也好,如今自己总算看到了他事业上的变化,自己也意外收获了他的信任和依赖。 文莜第一次觉得生活也是有点盼头的。 这个世界,好像没那么让人厌倦了。 没成想。 现实总是在开玩笑,让她更加幻灭的是,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了,这颗记忆里的小太阳,本质居然是个心眼子多到始料不及的小黑煤球! 拨开迷雾,尽是满目的骸骨。 所见之处,疮痍遍布。 可笑。 让人不忍再探寻。 慈理大学南区a区一号工作室。 二楼办公室。 “喵——”沙发上的猫叫声打破了两人的回忆。 文莜蹙眉,偏头,质问:“它怎么在这里?” “你和我都不在临安,我就把它接过来了。”卫绗走到沙发上,把它抱进了怀里。 文莜抿唇,随后开口:“给我,我带走。” “喵呜……”某只胖球顺杆爬,尾巴还不忘绕着青年的脖颈缠了好几圈。 试图当一条没皮没脸的天然围脖。 羞耻至极。 “怎么办?”卫绗挑眉,故作无奈。 文莜默不作声,伸手就要去扒拉那只胖成球的小叛徒。 “喵!喵!” 朝着原主人亮出爪子,好,好得很啊! 卫绗下意识往后退,握住了那只充满攻击性的猫爪,紧张地看向文莜的手。 确认她没有受伤后,他才默默松了口气。 文莜咬紧了牙关,见那肥猫不依不挠的模样,叹了口气:“等你回临安的时候,顺便把蓝莓送回君悦华府那边。” 卫绗垂首,颇为不甘愿地点点头。 文莜冷着脸朝他摊开掌心。 卫绗不解地注视着她。 “钥匙还我。”之前老式小区的。 卫绗这才意识到,这回的事情不简单。 见他迟疑的模样,文莜果断转身。 算了。 回头换一把就好。 几天后。 临安区君悦华府别墅区。 “哦,卫先生,很抱歉,我临时有个客户在等,门已经开了,麻烦你先看会儿蓝莓,我待会儿就回来。” 秘书小刘歉意地笑了笑,晃了晃手机。 卫绗点头,脸上没有笑意,脸色严肃。 “对了,房子很久没人住了,我叫的清扫阿姨还没到,你注意一下别让蓝莓在里面乱跑哦。” 小刘临走前,不忘扬声叮嘱道。 卫绗沉着步子进屋。 没人。 她果然不在。 这段时间,她到底去了哪里…… 卫绗正沉思着,肩上的猫咪忽地急促地叫了一声。 “喵喵!” “蓝莓!”卫绗不理解它为什么突然跳下地,忙追着它。 “喵——”穿过了客厅,进了书房,蓝莓忽地跳上了一个书柜。 卫绗不解地望着它。 蓝莓摇了摇尾巴,与此同时,书柜最上层的缝隙里掉落了一张牛皮纸样式的信封。 他蹲下,捡起那张信封。 抖了抖上面的灰。信封没有封口,里头的纸张也一并掉了出来。 他照样捡起。 扫了眼上面的图案,他的指尖猛地一顿,捏着纸张的手僵在空中。 33 又是一个让人生厌的下雨天。 “叮!” 便利店的玻璃门自动感应开放。 “欢迎光临。” 透明的烤箱里烤肠和烤玉米的香味不时地泄漏出来,一阵一阵的冲刷了雨天路上泥泞土壤的腥味。 “你好,需要什么?” 看着站在收银台前久久不动的美艳女子,收银员原本不耐烦的语气都放得轻柔了不少。 鼻尖忽地嗅到了一股久违的泡面的味道,文莜转身,望向窗台那边,落地窗立着的白色长条吧台上,坐着一个短发女生。 “晴子?” 闻声,短发女生转过头,一张娃娃脸的腮帮子被大口塞进的面条撑得鼓鼓的,像极了某只餍足的仓鼠。 哇哦~漂亮老板娘! “小姐姐,我前阵子怎么没在工作室见到你?” 见她低垂着眼,晴子嚼吧嚼吧,费力的将面条咽了下去:“吵架了?” 晴子见她还是没有回答,随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我也辞职了。” “为什么?” “想来临安抱大腿了。” “你堂哥?”文莜回想起那个曾经给自己送过礼盒的寸头小眼男人。 晴子摇摇头。 文莜没有再开口询问,伸手撕开了泡面的包装盒,拆开一系列的调味包装袋,走到了饮水机那边接了热水。 重新回到吧台的高脚凳上坐好,等待之余,文莜看向落地窗上的雨水水渍,一条一条的,宛若扭曲的,撕裂的碎纸纹路。 “真的不能相信。” “什么?”文莜诧异回过头。 晴子捧脸,脸上挂着一双星星眼,“我居然能和你坐在便利店里一起吃泡面哎~” 文莜淡淡弯眉,揭开了泡面的封盖,一股泡椒凤爪混着火鸡面酱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 下雨天。 遇到了娃娃脸的晴子。 泡面的味道也还行。 这一天好像也没有那么烦人了。 人的心情真的像个谜。 和天气一样阴晴不定。 “晴子。” “嗯?” “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怎么了?”晴子费力地咀嚼着面条,葱油的味道浸润着嘴唇。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两字反复念起来,泛着暖意。 空气静默了好一会儿。 “我妈生我的时候,那天刚好是下雨天,全家人都希望我是个男孩子,但还是让他们失望了。” 文莜拿着乳白塑料叉子的手狠狠一顿。 晴子低头,讪讪一笑,“这个名字,本来应该是给他们期待中的男孩子的。” 文莜别过眼,小心翼翼地盯着她,“我请你喝点东西吧。” 晴子转过头,眨巴眨巴眼,“我要蜜桃口味的。” 文莜站在货架前,伸向浓缩咖啡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来临安准备做什么?” 拧开了瓶盖,晴子喝了一大口果汁,满足的笑弯了眼,“刚刚说了呢,我要抱大腿。” “哪一行的?” “呐,这不就在我面前吗?” 文莜愣住。她反复确认自己刚刚给这小姑娘拿的是果汁而不是酒。 说着,晴子赶忙转身从椅子上挂着的背包里掏出一份透明封面的文件夹,双手递上。 “文总,这是我的简历。” 文莜看着那叠厚重的文件,嘴角抽了抽。 又是一个寻常的周六,这天的天气晴朗,只是恰逢初冬时节里,连云层都透着薄寒。 走在银杏树叶铺满的林荫大道上,林风袭来,让人不住地瑟缩了一下。 文莜紧了紧薄款大衣领口,压低了头上的白色贝雷帽前檐,快步向前走去。 公园的长椅随处可见,刚走到拐角处,文莜脚步一顿。 长椅上的女孩鼓着腮帮子,低头喝着手里的珍珠奶茶。 两只脚在椅子上往前踢了踢,又往后荡了荡。 听到了鞋底碾碎干枯银杏叶的声响,女孩抬头,看见了来人,弯眉笑了笑,“好巧哦,文莜姐!” “多点了一杯,你缺不缺初冬的第一杯奶茶啊?”女孩笑着拎起长椅上的塑料袋,袋子里静静地躺着一杯没有开封的奶茶。 一分钟后。 文莜坐在长椅上,感受着手里奶茶的余温。 “我真的不是特意蹲点的哦。” “被人放鸽子了?”文莜嚼了嚼珍珠,很有韧劲。 晴子红了脸,“真是瞒不过你呢……” “面试怎么样了?” “文莜姐,你们分公司的HR很会刁难人呢!” 文莜不动声色的看着她。 晴子紧接着又叹了口气:“唉,今年年初三月在慈理大学的春季招聘会很后悔没有去看看。” “今年秋季的招聘会你没有去?”顿了顿,文莜转念一想,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忙改口:“那明年春季的加油?” “可是到了明年,我已经不是应届毕业生了。” 回想着之前在便利店看到她的简历上的内容,文莜有些遗憾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眼前这个姑娘已经毕业两年了啊…… 文莜的眸子暗了下去,“之前的工作室为什么不待了?” “别看我和他们平常有说有笑的,但是他们背地里都在说我是关系户。” “这年头,有点关系人脉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有背景不是坏事,但不能仅仅有背景,自身的实力也很重要。 晴子沉沉低下了脑袋,重重地叹了口气:“毕业了我才知道,这个世界给人的机会真的很有限。人真的能使用的资源也很匮乏。” “你在说些什么呢?” “嗯?”晴子抬头,红着鼻尖,委委屈屈地注视着她。 “那就在你能找到的舞台里尽力争取啊。不坚持一下,怎么知道这条路适不适合你。” “可我不是卫总,没有遇到像你一样那么支持他事业的人。”说着,晴子又忍不住低下了头。 “所以,你过来,其实也不是想要抱大腿的。” 低垂着的脑袋左右摇了摇。 文莜淡淡笑了笑,“其实,你还是想要找点自己能的事情做的,不是么?” 晴子抽了抽鼻尖,努力忍住眼眶的热意。 “唯尔目前在珠宝行业这一块的确欠缺一些专业性的人才,你接下来就好好努力,再准备准备,能够从慈理大学出来的学生,怎么能这样妄自菲薄?”揉了把她的脑袋,文莜试图鼓励道。 “好,等我哦,文莜姐。”晴子再次抬头时,眼眶闪烁着晶莹的希冀。 文莜眸中含笑,“好,等你。” 唯尔临安区分公司大厦总裁办公室。 “文总,今年秋季慈理大学招聘会上招来的新员工转正的名单已经放在桌上了。”秘书小刘刚好从办公室出来,迎面遇到了文莜。 “嗯。” 坐在办公桌前,文莜正准备翻开桌上的文件夹,手机忽地一阵振动。 “喂,姐,姓卫的那个家伙来找你了。” “不想见的话我就给你赶出去了。” 文莜敛了眸,“嗯,不见。” “好嘞!” 正在电脑前活跃着手指飞快办公的小刘忽地接到了内线电话。 “小刘。” “怎么了文总?” “明天我出差,蓝莓交给你了。” 小刘:…… “听见了?” “文总……”小刘看了眼桌上厚重无比的文件,无声地叹气。 “好吧,帮我再登一则招聘宠物护理师的广告。” 小刘:!!!!!! 哇哦过年了! 文总居然会放过自己哎! 居然不用加班去照顾那只最近脾气也不大好而且动不动就开始挠人的蓝胖胖了哎! 出差回来的路上,文莜闭目养神。 司机常序忽的一个急刹,文莜被惊醒,她掀开眼帘,懒懒地望去。 “文总,这车好像有点问题,”司机常序试图安抚,“不过,应该是小问题,稍等一下,我马上就能修好。” 文莜看了眼窗外,天空阴沉沉的。 索性下车走走。 “文总?” “修好了就开车回去,不用管我。” 文莜仅留下了这句话,便径直走向前头林荫大道的尽头,她清楚地记得,拐弯角的不远处就是问黄昏。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没有浸泡在深深夜幕中的问黄昏。 白天的会所前人流稀少。 工作日总是让人莫名烦躁。 她动了动鞋尖,试图踢开路边的石子。 “咔嚓!”右脚的高跟鞋鞋跟猝然踩断,她低头看了眼另外一只鞋子的鞋跟,撇了撇唇,索性脱下两只鞋子,拎在手里,赤着脚在路边走。 路边的栅栏不少的枝子干枯发黑,文莜静默地盯着,似乎下一刻就能见到枯木生出色泽鲜艳的花来。 细碎的石子扎得脚疼。 没有方向的继续往前走,她看到了那次在雨中见到的那家便利店。 “叮!” 便利店的玻璃门依旧感应到了她的到来。 “欢迎光临。” 这回的收银员和上次的不耐烦小姐不一样,她这回遇到了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 声音也是过分的好听。 如果不是他身上还套着那件橙色的丑丑的工作装,文莜一瞬间觉得这样的青年应该要站在聚光灯下,被众人簇拥。 很久,没有遇到那么合眼缘的人了。 见到女子的第一眼,青年有些被惊艳到,目光缓缓向下,他不由得抿唇,“你的脚受伤了。” 他忍不住轻柔地道。 狭长的眼眸里写着清澈的不安,生怕惊扰冒犯到了面前的美人。 文莜一眼看穿了他的局促,蓦地笑了。 34(二更) 听说自家姐姐最近看上了一个男孩儿。 据说,那家伙还是个乖巧听话的大学生。 呵。 她不信。 自家亲姐忍不住和姓卫的那个家伙复合的消息,都比这个谣传来得靠谱! 直到她偶然间从总裁办公桌的一角上看到了一大盒不知道从哪个便利店里买来的创可贴,而后的几天里,桌上陆陆续续出现了话梅、瓜子等包装袋。 她那极度自律的姐姐,怎么可能冒着损伤牙齿的风险买这些小零食磕? Anna忍不住内心过剩的好奇心,把小刘叫来。 “小白脸?” 小刘同款困惑摇了摇头。不清楚。 “替身?” 小刘一副被噎到的表情。 Anna脸上的嫌弃都要挤成一堆了。 “我去会会他!” 说着,Anna便要动身。 “不,不用了小文总!”小刘赶忙喊住了她。 Anna的脸沉了沉,果然真相还是自家亲姐和卫绗那个家伙复合了吧! “人已经在七楼了。” “什么?” “在拍新春封面的素材了。” Anna满头问号,什么情况,封面这么重要的,还是新春刊,怎么可能交给这么一个素人! “今年过完生日,文总会带他回帝都的总部。” Anna的拳头都硬了。 “刚刚,文总已经联系了国外的珠宝产商,年后公布联名合作设计相关的唯尔名下珠宝系列奢侈品。” 果然摆脱恋爱脑之后认真把握赚钱这个风向,这一点技能自家亲姐还是拿捏得死死的呢! Anna满是欣慰,随后笑容僵在脸上。 但是!!!!! 把那个大学生带回帝都的总部真的是认真的吗? 要知道那个姓卫的家伙之前勾搭自家亲姐的时候,还没有过这种待遇啊! 帝都。 无法触及咖啡馆。 “晴子。” “嗯?” “都要十二月底了。你怎么还没进唯尔?” “哥,我有点后悔了。” 看了眼桌上的咖啡,助理杨摇了摇头,无奈叹气,“那你还要不要回未文?” 晴子皱眉,怂怂地缩了缩脖子,“我倒是想,但是最近老板的状态不对劲。” 助理杨靠在椅背上,摊手,谁说不是啊。 这一个多月来,他亲眼见证了自家二少一连去了好几次临安,都吃了闭门羹,坐了好几次的冷板凳,蹲了好几次都扑了空。 现在那位文总是动真格了,说什么也不让自家二少见她一面啊! “要我说,如果我这回再去唯尔,到时候又被发现了,那我和文莜姐连朋友都没得做啊!”晴子抬手,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龇牙咧嘴。 扶额,助理杨叹气。 自家二少就是爱作死,好不容易动了次真感情,好家伙,坦诚的时间还没抓准,就被人家文总揭穿了,这下好了,伪装一时爽,扒皮火葬场。 “话说,老板最近一直盯着那封信里的稿纸到底在干嘛?” “老板的事情你少管。” 晴子哭丧着脸,“那之前我收到消息说文莜姐要回帝都带新人,老板这回又扑了空,我怎么办啊!”无颜面对未文上下打工人啊。 助理杨脸色凝重,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自家二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已经快五天都没有出门了。 帝都兰海渠别墅A区。 卫绗端着平板,反复地端详着上面的戒指图案,拿起的笔再次放下。 合上平板夹,他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随后拉出了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张薄薄的已经泛黄的稿纸,皱着眉打量了起来。 多年前,在弥古城菲尔桥上,他望见游轮上一个红裙女子拉小提琴,悠扬的琴声混着划动菲尔河水的船桨声,很是悦耳动听。 一不留神,他刚绘制好的一张红宝石项链手稿脱了手。 那张手稿就这样顺着风飘飘悠悠,落在了女子跟前立着的歌谱夹页上。 他心下一紧,赶忙扒着桥的护栏,张了张口,试图阻止。 奈何游轮穿过大桥,没有停留,匆匆的,如同女子拉小提琴的背影一般,迅速消失在他有限的视野里。 从那天起,他到处在找她。 直到有次在菲尔大道那边,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视野范围内。 与上次没看清面孔相比,这回的她戴着口罩,唯一有辨识度的,就是那双眼睛。 他鼓起勇气,想要上前,可是,那时候刚好遇到了弥古城的市民游行,导致这次的邂逅再次被人群冲散。 那首《喀秋莎》的曲子却一直刻在他的脑海里,每逢午夜梦回,总能隐隐约约听见。 眼前的这张泛黄的稿纸,上面的红宝石手链图案,加上右下角他设计的logo,毋庸置疑,这分明就是当年他画的手稿。 当初在临安的别墅区的书房里发现的这张手稿,他心里喜怒交加,一时间想要马上动身去找文莜。 只是,一次次的,都无功而返。 每次都扑了空。 他的耐心快要用尽了。 直到听见晴子汇报说那人居然开始捧一个新人,还要把人带回帝都总部培养,他内心的不安彻底爆发。 “好……好样的,文莜……”他的眸光阴冷,磨牙:“不管你躲到哪里,你最好别被我找到……” 不要落到他的手里…… 35(三更) “确认了么?” “嗯。她坐的船就是这艘。” 戴着墨镜的长发女人掐灭了手里的烟,嘴角泛着冷笑:“这回,我要她死。” 卫绗站在海岸边,任由海风吹拂脸庞。 记忆仿佛又回到了穆萨岛,脑海里那个站在栈道上喝醉了酒拎着高跟鞋起舞的窈窕身影再次翩跹而来。 多日来,卫绗沉默阴冷的脸上忽地多了几分暖意。 “所以说呢?”助理杨拎着行李箱,顿了顿,总结道: “出来一下,散散心总归是好的。” “才不是散心啊,这回不是去曼沙珠岛考察吗?”压低了渔夫帽,晴子抓着皮筋,把披散在肩的中长发绕了一圈,扎成了低丸子。 助理杨白了她一眼,随后听见了船上的工作人员催促:“各位旅客,船要开了。” “走走走!”助理杨赶忙推着行李箱,撺掇着晴子和自家二少抓紧时间上船。 “你确定,这回,文莜也会去曼沙珠岛?” “嗯。”晴子说着,从座位上的背包里取出手机,调出了聊天对话框,“她亲口说的,只不过,她出发的时间应该比我们早一点。” 正在浏览文件的卫绗总算抬起头,目光定在她身上:“她几点到?” 晴子翻了翻记录,随后抿唇,一脸为难:“她没说,要不然我现在问问她吧……” 晴子正编辑着消息,脸色骤然一变,“老板,不好了!” 卫绗别过头,面露淡淡的疑惑。 “文莜姐那班客轮,好像沉底了……” 手里的笔因为用力有些扭曲,卫绗呼吸有些急促,脸色泛着不正常的青,“杨。” 助理杨拿出手机,“知道,我马上联系林旭。” 晴子接到卫绗眼神示意,忙起身:“我马上联系这边负责救生艇的工作人员。” 卫绗抵达事故现场时,各路搜救队救生船直升飞机环绕曼沙珠岛附近。 助理杨快步走向甲板,“已经了解过了,救上来的人里没有文莜。倒是有那个叫修函的男大学生。” 卫绗的脸色愈发铁青。 “老板!哎救生衣!” “二少!” 夕阳渐沉,这片海域透露了人们的哀嚎和呼叫,死亡的恐惧和重获新生的喜悦交杂在一起,种种复杂的面孔一幕幕闪现。 “二少,这边救援队还是没有找到文莜。” “二少,这样长时间泡在海里会体力不支的,你要不然上来歇会儿……” 深色的海水翻波涌浪,卫绗抬头,额间的发被海水打湿,眼眶红得不像话,面色轮廓冷硬,沉声喝斥:“她等不了太久。” 海里的温度他也体会过了,寻常人根本无法容忍。 可他不接受这样的事实! 看着密密麻麻的救援人员和医护人员,他的内心仿佛堕入了深渊。 这一个多月来见不到她的那股阴暗力量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不可能! 她可是文莜! 她怎么甘心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哪怕她曾说过,恨透了这个世界…… 如果连她也离开了,他找了这些年的人…… 他不甘心! 36 夜幕降临。 岛上的气温很低。 文莜冷得不住地打了个喷嚏。 她睁开眼,眼前的光线很暗,强忍着寒颤,打量着周围幽黑的环境。 她极力集中注意力寻找四处有没有可透露的光线。 往往那样的地方就是出口。 双腿有些无力,站不起来,手腕上不知道被什么紧紧缚着,她咬咬牙,竟还是无力挣脱。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屋顶忽地传来了声响,文莜仔细一听,像是下雨的声音。 “人在里面?” “对,就是赶在救援队来之前,他们捞上来的那个。” “老板什么时候来?” “这次的货质量不错。” “杀掉有点可惜了。” “闭嘴!拿钱办事!” “切……” “等明天老板上岸,在这之前你不准有别的想法。” “这,难得见到那么漂亮的女人,想想还不行了?” “可去你的吧。” 文莜屏气凝神,一字一句听得头皮发麻。 双手用力,她再次挣了挣,腕上的束缚愈发勒得生疼。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脚也软得厉害,无法站直。 昏暗的环境中视线越发的模糊不清,试图用手肘抵着地作为着力点起身,她咬咬牙,强撑着保持意识。 极力不让未知的恐惧在心底肆虐。 耳边是绵延不绝的浪潮声,她现在可以知道,自己还在岛上。 得想办法快点离开这里! 她再次咬牙集中精神尝试着站起来。 “嘭!”忽的,不知道什么地方,远远的传来了一阵巨响。 “唰啦唰啦!”汽油燃烧的腥味和滚烫的焦味如同海啸般移山倒海扑鼻而来。 远处燃起的火焰,扑朔的光中,文莜蹙眉,颇为艰难地睁开眼皮,眸中倒映着那人身后跋扈的火场。 那人迈开了的长腿加快了速度,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视线渐渐定格在那张本该温和有礼此刻却扭曲着表情的脸。 文莜心下一紧,这小黑煤球发疯起来,居然连好好的人也不做了。 一双黑色的皮靴在跟前停留。 “松开。”几乎是命令式的口吻,文莜低头,看了眼腕上的束绳,额角泛着薄汗。 黑色皮靴的主人取下西装口袋里别着的浅色方巾,替她拭去额角的蹭到的痕迹,他俯首,一点点凑近她。 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方巾落地,别着一角余灰粉尘。 文莜警惕地往后躲,直至后脑勺抵至冰冷粗糙的墙板,无处可躲。 下巴被他的指捏住,被迫抬首与他对视,虽此刻无法出声,文莜但眼中仍旧不着掩饰的涌起了一层怒意。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嗯?”不等她回应,青年敛了敛眸,眼睫抖了抖,语气很委屈,“你瞒得我好苦。” 被捏着下巴无法出声的文莜只能怒目而视。 平白无故瞒你什么了混蛋?还不赶紧把老娘放开啊! 注意到她的眼眸泛着怒意,青年的眉头渐渐舒展,笑了笑,语气却是阴森至极,“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就是当初菲尔大道上拉琴的那个女孩。” 目光流连在她的脸上,确认她的脸没有受伤,将这些时日来惴惴不安几欲堕入深渊的心重新安放,“罢了。现在也不晚。”他叹了口气。 闻言,文莜撇唇,内心无语至极。 你从来都没问过我啊……嘶!深井冰! 分神之际,唇上倏地一疼,文莜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狗男人还咬她! “你不坦诚,很不乖。”青年弯眉,吐息间胸腔透露着愉悦的笑意。 文莜:…… “我很不开心。”青年双手捧起她的脸,大拇指指尖抚挲着唇上留下的痕迹。 文莜:……我也很不开心。 谁能理解记忆里的小太阳一下子成了小黑煤球,心里那股糟心劲儿还没散去,转头还发现这玩意儿属狗的还咬人! “我不开心的时候,需要你哄我。” 文莜:…… “给你三分钟,哄我。” 文莜别过头,并不是很想搭理这家伙。什么玩意儿,戏那么多,之前捧着他变着法的想把一切好的资源机会给到他,就怕他心思敏感,好了到他这里反倒还给他委屈受了? 对他太好,给他脸了吗? “如果不能哄哄我,那我们就一直待在这里吧。” 文莜回过头,瞪他。 想什么呢,一直待在这里,等着那群不速之客回来把他一起绑了吗?就算没被绑了也要被烧成灰了,这家伙身后的火那是越来越大了,她就算再讨厌这个世界也不希望自己是被烧死的。 ——没烧完整,这里一块那里一块的,真的很丑。 “解开绳子。” “什么?我听不见。” 文莜强忍着不翻白眼,“帮我解开绳子。” “可是,如果我解开了绳子,你跑了怎么办?” 文莜瞪着他,眼中的嫌恶愈发深了,“还说不是和他们一伙的?”她冷声喝斥,心中的怀疑越来越沉重。 这次被绑,难道也和这家伙逃不开关系? 似乎接收到了她眼神里的嫌弃信号,青年两手一摊,耸了耸肩,“我可太无辜了。” 文莜面无表情,“呵。” 想踹人。 动了动脚,不行,还是脚麻。 炽热的火蛇蔓延四周,死亡的边缘一步步逼近。 察觉到四围的变化,原本委屈巴巴的青年眉目骤然一凛,神情陡然严肃,自腰间口袋取出一柄多功能小刀。 手起,绳落。 来不及看那极为牢固的绳的材质,文莜只觉得手臂一紧,被他一把拉了起身。 脚步虚浮,她不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 青年会意,转身,蹲下。 刺鼻的烧焦味和烟味弥漫,手里被青年塞了张柔软的方巾,文莜愣愣地看着眼前的青年毫不犹豫提供的宽厚的后背。 “别怕,我会带你走。” 没有再多想,文莜俯身,双手环绕着他的白皙皮肤里泛着青筋的脖颈,手中的力道不由自主放轻了许多。 感受到她手臂轻柔的力道,卫绗满意扬起唇角,踩着碎木块,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穿梭在火场中。 趴在背上被颠得厉害,文莜咬牙,忍着,控制住情绪,不能因为生气勒死他。 海浪冲刷着沙滩。 一阵一阵的潮水浸润着夜的漆黑,意味着时间的消逝。 深夜的海边幽冷,青年舒展四肢呈大字型,汗湿的碎发黏在额上,整个人瘫在沙滩上,一动不动。 文莜半跪坐在他身侧,见状,忙推了推他,“别睡,快起来。” 这十二月快到一月的夜里的温度可不是开玩笑的。 救援队的船只还得好一会儿才到,在这之前人得保持清醒,可不能着凉。 青年胸腔微微起伏,伸手,弯眉,一把将她拽入怀中。 猝不及防跌入一片冷硬的胸膛,文莜挣扎着便要起身。 “别动,让我抱会儿……” 耳畔是青年急促的心跳声,文莜只觉得耳尖隐隐发热。 下意识地勾指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文莜这才发现他的头发早已被海风吹干了。 青年幽幽地注视着她,丹凤眸中是一片深邃的暗色。 “岛上那些人……”文莜被他盯得颇为不自在。 “还没哄好我,我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青年扬起下巴,故作赌气状。 文莜面无表情,抬起手,摸摸头。 这样应该就好了吧……文莜别过头,没眼看。 原本打理好的头发被揉成了一团糟,卫绗也丝毫不在意,目光一直执着的追随着她。 等得失去耐心的文莜随即沉下脸,“说话。” 青年摆摆手,满不在乎道:“放心。有人去处理的。” 他们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你来曼沙珠岛干嘛?” 最好不要告诉她是来旅游的! 青年抱臂,伸指,点了点自己的唇。 其意不言而喻。 文莜面色铁青,毫不留情地呼了一把他的后脑勺。 青年愣愣地摸了摸脑袋,随即咧唇,笑得灿烂,“之前在这个岛上有个项目,我来收款的。” 收款? 这家伙到底背着自己偷偷搞了多少的事业! 先前装怂装柔弱还装得真像啊! 可恶。 很生气。 文莜气得坐起身,垂首瞪着他。 青年也跟着坐起身,试图伸手去拉她的手。 文莜冷着脸,甩开。 “你看,之前电台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多坏啊。乖乖在我身边,我可以保护你。不好么?”青年没皮没脸的继续凑近,试图贴贴。 啧,瞧瞧这副不值钱的样子。文莜一把推开那颗讨好似的狗脑袋,“所以你就对他们下绊子?” 闻声,青年不发一言地盯着她。 清冷的月光下,他的脸上让人看不出喜怒,文莜心下没来由的一紧。 “所以,你之前就是因为他们,要赌气和我分开?”仍旧没能沉得住气,他忍不住反问。 得到了这样的回复,文莜敛眸,调整呼吸,极力保持冷静:“卫绗,我的事,我可以自己处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卫绗的语气坚定,不容拒绝,“还有,离那个修函远一点。” “他不是什么好人。”他忍不住又补充道。 果然,分开的这段时间这狗男人还在偷偷关注自己的动态,文莜不满斜睨了他一眼,嗤道:“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听我的。” “不听。”文莜忍着不翻白眼。 所以选择了转过头,闭上眼睛。 直至唇上覆贴了另一片柔软,炙热又充满掠夺性。 她震惊地睁开眼,眼中写满了惊愕。 “文莜……”他低头一遍遍的,小心翼翼地啄吻。 她费力抬手想要推开,却感受到手腕上也被一股力道禁锢。 “别生我气了,好不好。”出乎意外的没有受到她的抗拒,他弯眉,加深了这个吻。 直至渐渐恣意难以抑制心中的情愫,他不住轻喃:“你喜欢什么样的,我也可以继续装……嘶!” 猝不及防睁眼,对上了她那双眸的眼神里透露出的嫌恶,卫绗恋恋不舍退后,唇齿间刺痛感加深,随即口腔泛开了血腥味。 他伸手,捻指抹去她唇上的鲜红,确认她自己没有受伤后,卫绗这才舒了一口气。 毫不犹豫一把甩开他抚着自己下巴的手,文莜冷声:“还装吗?” 卫绗低头。沉默不语。 “那我走了。”文莜说着便要起身。 “别。”他急得一把拽住她的衣袖,目光殷切,带着几分卑微的祈求。 狗男人。 还以为她会相信这种无辜的脸吗? 长得再好看也没用。 离老娘远点啊! 37 探照灯亮起,宛若海面的第二轮月亮。 船只在黎明来临前驶离了这座小岛。 文莜站在围栏前,眺望着海平面。 “文莜。”身后的人轻唤。 她回过头,耳梢的发丝在晨风中摇曳。 ——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他小心翼翼的试探,勾了勾她的小拇指指头。 文莜站在风中,抱臂,目光清晰又明确,“呐,看你表现。” 下一刻猝不及防被青年揽了腰入怀,曦光初绽,初升的日头照得她晃了眼。 青年低声一笑,捧起她的脸,毫不犹豫的贴近。 她垂了垂眼睫,不自觉的,竟是任由自己沉醉在他刻意温柔到极致的吻中。 这一天清晨,向往自由来去自如的风也变得缱绻温柔,留恋在此地迟迟不愿走。 === “你还有什么想做的吗?”对这个世界。 关于这个问题么…… 帝都A区阔水嘉苑28幢17层306室,文莜窝在深海蓝的沙发里,怀里窝着一只拥有沉甸甸份量的蓝莓。 揉了揉它的大脸盘子,文莜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关于这个世界……她现在选择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抱着蓝莓起身,文莜走向厨房里忙碌的某人,随后坐在了白色吧台前。 听见声响,正在切菜的青年慢慢回过头,“要喝点什么吗?” “一杯鲜榨蓝莓汁。”她下意识捏了捏怀里的猫耳朵。 白色吧台上的天花板垂挂着伞型的莫兰迪绿色系的灯罩,灯光照得整个厨房都暖洋洋的。 暖光下系着围裙的青年的动作利落干净,不一会儿便端着盛满幽紫色蓝莓汁玻璃杯走到了吧台前。 无意多看那杯果汁一眼,文莜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青年。 洗手台前,清水的冲刷下,绵密的水流在青年白皙的手背上若隐若现的青筋间蜿蜒。 水流倏地止息,青年的修长的手依旧沾了些许未褪尽的水珠,自指尖缓缓滴落,被衬得愈发的好看。 宛若造物主亲手雕刻的精致艺术品一般的存在。 文莜心念一动,绕过吧台,走到青年面前。 怀里的蓝莓猫耳朵动了动,兀自逃离了这要命的现场。 “不喜欢吗?”青年看了眼被冷落在吧台原地的那杯蓝莓汁,担忧的凝视着她。 文莜往前又走了一步。 青年不安的往后退,直到角落退无可退。 右手手心倏忽一暖,他低头,发现此刻她的左手正与自己的指尖交缠。 青年满脸诧异,与她对视。 文莜专注着扫视着眼前的青年,这些年,她见过太多的脸,禁欲的,嚣张的,内敛的,楚楚可怜的,而面前的这张脸,此刻却是泄露了它主人的慌张。 “你,你别……”青年眼眸泛过一丝涟漪,他的嗓音不可控制的压低,似有几分隐忍,“别这样……” “怎样?”文莜抬起另外一只手,拽着他领子,拉低,直至与他鼻尖相抵。 下一秒,青年掀了眼帘,长睫微动,顺从本心,左手轻抬,一把将这个恣意挑衅的女人揉进了怀里。 围裙被扯落在地,紧接着还有女人肩上的白色羊毛开衫。 脖颈某处一麻,她低眸,扫了眼跟前不安分的脑袋,紧接着肩上的细绳肩带也被他叼着散开了。 身子陡然一轻,被抱至坐在吧台前,文莜扭过头,看了眼被推至边缘危在旦夕的蓝莓汁,伸手要去够,却被青年一把拽住了手腕。 “不专心。”他低低斥责,含着她的耳垂。 文莜耳梢泛红,窝在他怀里,双肩不住轻轻颤了颤。 “看,外面下雪了。”她的目光忽的被窗外所吸引。 炙热的掌心包裹着她似雪的肩,他眼眸暗沉,“不及你半分。” “唔……” 一时间,冬日的室内温暖如春。 日子在帝都的飘雪中如飞而逝。 12月30日。 文莜看了眼办公室新挂着唯尔上新圣诞款联名日历,揉了揉额。 她很清楚,这是比正常工作日更忙更让人烦躁的一天。 各大媒体各界人士早就提前好多天伺机而动见缝插针,挤破脑袋也要给文莜送来一堆礼物。 仓库门前,秘书小刘看着眼前堆积成山快要爆仓的礼物盒,狠狠地皱了皱眉,“可恶!” 她的拳头已经硬了! 被拉来当壮丁的前台a怒斥:“这些家伙,都是别有用心!” “各怀鬼胎!”前台b随声附和。 “当咱们文总是什么,送这些来以为咱们文总看得上吗?可恶!他们居然还妄想免费蹭热度!”后勤部部长看着比往年更夸张的礼物量,头很大,思考向上头申请扩大储藏间仓库的体量的可能性。 后期部部长神情严肃,看了眼身后的跟班们。 兄弟们,来活儿了! 秘书小刘看着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打工人干劲十足的样子,陷入了沉思。 今天又是一年文总生日,照例要把这些奸商们的礼物进行盘点,该退的就退,能捐的就捐,反正文总的宗旨就是,不允许在她办公桌上看到任何一件礼物。 但,今年例外。 之前被自家文总甩掉的卫家二少的礼物也在里头。 谁特么知道,这两个家伙去了趟曼沙珠岛以后会复合啊! 得知消息晚一步的小刘来不及阻止,文总指名要卫二少的礼物就这么混入了这成百上千件礼物堆里。 啧,让人无比头大。 谈什么恋爱,尽是磨人! 38 会议室。 “为了明年年初《唯尔》推出的的新人修函,公司联络了各大渠道达成合作关系,陆陆续续办了大大小小的活动预热。下面开始关于企划部的汇报,接下来临近年关,主要有这些活动需要筹备……”企划部的工作人员滔滔不绝汇报着工作情况。 文莜坐在主座上,面色沉静,冷淡地看着他汇报结束后回到位置上。 众人纷纷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大气不敢出一声。 文莜总算从案前的一堆文件里抬头,丢下手中的深蓝色钢笔,冷声:“其它部门汇报一下工作进度。” 众人闻声而动。 “新季刊的创新和时隔两年文总终于又开始培养新人的消息一经传出,《唯尔》的热度再次被掀了好几翻。网上的大批舆论现在也比较正向。” “关于最新月份试运行的约会小程序还有电子刊的发布,消息放出去以后,大家对这些很感兴趣……” “……” “……” “……” “嗡嗡——”手机忽的振动起来,文莜瞥了眼亮起来的屏幕,随后拿起手机,起身。 临走前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Anna。 Anna会意,忙起身,清了清嗓子,“下面由我传达来文总的意思,接下来资源开发部的技术人员主力军的工作重心放在提升小程序的质量,争取早点投入APP使用。” 抬头看向右边靠窗的人,Anna沉下脸,“广告营销部注意和公关部多沟通合作,负责为修函争取年后及年中的一些新产品的推出。 “财务这边注意,年底前台账这些……” “……” “以上强调的部门还有其它部门都没有异议的话,就散会。” 会议室黑压压一干人等迅速起身,没一会儿就哗啦啦散尽。 合上文件夹,Anna看了眼主座位上空掉的位置,回想起刚刚文莜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出门了。 现在想起来,自家姐姐那严肃的表情让她觉得很可疑。 除非是难得的大单子,不然怎么可能她姐会愿意抛下总部的会议让自己顶上,她直接就放心走了。 Anna正思忖之际,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赶回会议室。 “Anna姐,不好了!” “什么,约会小程序这块被人抢了?” Anna一走进开发部,就看见主台电脑前一堆挤在一块儿的工作人员。 冬日树影婆娑,帝都的雪意稍歇。 坐进黑色卡宴后座,文莜低头,解锁手机,浏览着最新的消息页面。 “礼物收到了吗?” “嗯。” 闻声,正要抚挲她的发顶的手倏尔顿在半空中。 卫绗敛了敛眼睫,“中午去哪里吃?” “不用,我今天在公司楼下食堂解决。” “那我晚上去你家?一起吃个晚饭?” “不用,我晚上也不回家。”文莜头也没抬继续刷手机。 “文莜。”卫绗脸上的淡定面具彻底裂开了。 “嗯,你说。在听。”文莜简单回答,手上打字回消息的动作却一刻没停 。 “今天你生日。”不打算和我过吗? 文莜抬头,镇定的与他对视,“所以?” 卫绗凝视着她。 眸子泛着微微的冷。 “算了,好好工作。”他抬手,弯唇,揉了一把她的脑袋。 “行。”文莜的手指才够到门把手,“对了。”她忽的整个人调转了一个头。 “mua~” 被她拽着吻了一下右颊,卫绗不由得瞪大了眼。 前头驾驶座上的助理杨淡定看着前方。 他的职业素养不允许他此刻摁喇叭控诉虐狗。 忍住! 日子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