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行我可就走了啊》 1、第 1 章 初秋的早晨,盛家村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白烟,村头巷尾除了不谙世事的孩童,几乎没什么人逗留。 盛意起了个大早,将乌黑的头发梳成两个松散的麻花辫,又仔细洗了脸、换了衣服,用力搓了搓脸和嘴唇,直到铜镜里的自己气色渐渐变好,这才去厨房盛出提前煮好的粥,一脸郑重地出现在偏房门前。 咚咚咚。 轻轻敲了三声房门,她才小心开口:“仙士,您醒了吗?” “请进。” 屋里响起男人的声音,如玉石相击清澈沉静。 盛意眨了眨眼,推开门走了进去,屋中男人本背对房门站着,听到动静后便转过身来,盛意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呼吸顿时慢了下来。 这个人,这张脸,即便已经朝夕相对五六日了,她仍然会被反复惊艳。 眉如远山,鼻梁高挺,右眉上那颗小痣超尘脱俗不说,一双狭长的眼眸仿佛蒙了雾气,即便看向了你,也仿佛双目空空。 因为受了重伤的缘故,脸色还有些苍白,眼角眉梢透出的虚弱却丝毫不减其气度,加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愈发叫人觉得缥缈疏离。 谁能想到这样谪仙一样的人物,会是一篇后宫文的男主呢。 是的,眼前这个病弱美人,其实是小说里的角色。 五天前,她正跟同事吵架,结果下一秒就穿到了这本名为《飞升》的修仙文里,成为了跟自己同名的女主盛意。 小说里女主不仅生来就患有心疾,还被继母磋磨多年,直到遇到男主才过上好日子。而她穿来的时间,恰好是女主和男主相遇的一年前。 按照小说剧情来看,这一年里她洗衣做饭、挨饿受骂,不仅被同村的恶霸骚扰,还险些被继母卖给无良修士配阴婚。 刚穿来那会儿,盛意还想着顺其自然等剧情发展,结果忍了三天就受不了了,于是趁继母回娘家探亲,便独自一人偷偷从家里跑出来,想提前开启男女主相遇的剧情。 然而她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状况,男主所在的逢源宗设在八千大山的峰顶,她光是走到逢源宗山下,就几乎去了半条命,哪还有力气去爬直耸入云的石梯。 在山下纠结半天后,她只能选择放弃,谁知刚要转身离开,身受重伤的男人便浑身浴血地掉在了自己脚边,她认出独属于男主的眉上小痣,当即就把人带回家,到今天已经差不多五六日了。 盛意看着男人眉上的痣,扬起一个温柔的笑:“我熬了粥,您用些吧。” “多谢。”男人微微颔首,同她一起在坑坑洼洼的木桌前坐下。 盛意捧着碗奉上,男人接过去的瞬间她便抽回手,指尖短促在他手背上划过,不经意间的碰触让他停顿一瞬,这才垂着眼眸吃粥。 盛家村算是方圆十里最贫困的村落,而她家又是这个村里最穷的人家,总共就三间破烂矮瓦房,每个房间里都堆满了杂物,而男人住的是盛意的寝房,也是这三间瓦房里最小最破、堆积东西最多的一间。 这样的环境,于男人而言可谓是格格不入,他却神色淡定不喜不悲,仿佛早已习惯,又好像根本不在乎。 ……应该是前者吧,毕竟男主本人的家境,可能还不如女主。 盛意捧着脸,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根据现在的时间线来看,男主还处在莫欺少年穷的前半段,正是受苦受难的时候,他这次重伤,对应的应该是他逃出宗门时的剧情。 原文中,他被师姐诱骗到宗门禁地,结果遭受了灵兽攻击,为了保命他奋力将灵兽斩杀,自己也因此身受重伤。那灵兽乃是逢源宗圣兽,他怕受到责罚,便撑着一口气逃了出来,她也是运气好,刚到逢源宗山脚下就遇上了,不然真要辛苦等一年了。 男人一碗粥很快用完,盛意忙打起精神问:“还要吗?” “已经够了,多谢。”男人看向她。 盛意失笑:“仙士,我进门不过一刻钟,您已经对我道了两次谢了。” 男人顿了顿,似乎不知该如何回应。 盛意看着他垂下的眉眼,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这个时候的男主虽然侥幸存活,却因为被最信任的人背叛,身与心都处于人生最低谷,这也就导致他有长达半年的时间,都处于抑郁消沉的阶段。 这段剧情时间线上虽然不算短,但文中只用了短短三行字就结束了。结合男主的人设,盛意把他捡回来时,就做好了他会喜怒无常酗酒摆烂的准备,却没想到他的抑郁方式,竟然是讲文明懂礼貌树新风,这就很意外之喜了。 盛意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面上却是温柔端庄,房间里一片静谧,唯有偶尔碗勺碰撞的轻微响动。 男人垂着眸安静吃粥,苍白的脸颊微微凹陷,仿佛弱柳扶风一碰就倒。盛意趁他正专心吃饭,肆无忌惮地打量他,视线很快被他衣领下无意间露出的伤口吸引。 还泛着血丝的伤口,横在又白又薄、连青筋都难以掩盖的皮肤上,平生一股被凌虐的美感。 盛意强行转移视线,等他把粥吃完后才问:“你身上的伤,确定不用涂药吗?” 经过这几天相处,她对他的伤多少有点了解,除了这些明面上能看到的,内里还受损严重,所以轻易不能催动灵力,否则只会雪上加霜,也正因为如此,已经筑基的他才需要一日三餐补充体力。 “不用,”男人缓慢开口,“凡人的药对我的伤无用。” 不能自行疗伤,也不能用凡人的药,那就只能熬着?盛意皱了皱眉头,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以前有游方医修来过我们村落,还给了我一瓶伤药,但那药普通人不能用,我就随手收起来了,要不你看看能不能用?” 说完,不等男人回答,便自行跑到自己装衣裳的樟木箱子前,低着头开始翻找,不多会儿便找出一个瓷瓶:“就是这个!” “是药神谷所出的金疮药。”男人看了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 “所以对你有用吗?”盛意更关心这个。 男人平静点头:“有。” 盛意顿时笑了:“那您把衣裳脱了,我给您上药。” 男人闻言微微一顿:“我自己来就好。” “你不能用灵力,有些地方自己够不到,还是我来吧。”亲密接触的机会来之不易,盛意才不会轻易放弃。 她又劝了几句,男人终于肯将衣带解开,背对她露出赤1裸的上身。 他皮肤白皙如瓷器,上面却布满了殷红伤口,每一寸肌肤都透着凌虐的美,阳光透过窗子落在皮肤上,顿时镀上一层金光,他本人也好像要融化在光里。 盛意看着他后背上清晰的肌肉线条,心想男主到底是男主,脸和身材就没有一个拿不出手的,也难怪文中一众女性角色,都对他爱得要死要活。 她也喜欢好看的男人,但光好看是没用的……甚至男主带给女主的所谓的好日子,她也没看在眼中,毕竟只要有手有脚,日子就不会差到哪去。 她之所以会去找男主,又千辛万苦将他带回来,最重要的原因是,男主拥有独一无二的绝世炉鼎体质,只要跟他双那个修,不仅可以治好她的心疾、打破只有二十岁寿命的预言,还能让她以残灵根体质躺着飞升。 躺着飞升,这是多少人修都修不来的机缘! 要知道原文里,二十年后这个世界就会坍塌,只有男主和一众后宫因为飞升成功,侥幸躲过了灭世之灾,其他的人或物,都随着世界坍塌化作一缕烟尘。 既然有机会活命,盛意当然不能放弃,大不了等飞升之后再跟男主离婚,反正按照本文设定来看,飞升之后寿命更长,忍气吞声二十年,潇洒快活一辈子,怎么看都是划算的。 盛意眼神坚定,开口却是温柔的声音:“可能会有些疼。” “有劳盛姑娘。”男人声线平静,似乎此刻衣衫不整的人不是他。 得了男人的回答,盛意便用食指在瓶子里剜出一坨药膏,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只一刹那,手指上温热的体温便带着药膏的凉辣钻进伤口,男人下意识绷紧后背,其他伤口却因此开始渗血。 “仙士,你得放轻松。”盛意温声开口,呼吸无意间落在他的伤口上,又给伤口添了一层痒意。 男人缓缓呼出一口气息,闭上眼睛慢慢放松,随着时间流逝,阳光越来越烈,镀在他身上的光也越来越强。 盛意将他后背上每一条伤口都涂抹仔细后又绕到前面,用已经被血染红的手指剜出一坨新的药膏,轻轻点在他的胸膛上。 男人原本已经平缓的呼吸倏然急促,睁开眼的刹那突然反手攥住她的手腕,下一瞬便对上她受惊的眼神。 2、第 2 章 男人沉默一瞬放开盛意,再开口语气依然平静稳妥:“抱歉,我不太习惯旁人服侍。” 盛意见好就收,讪讪将药瓶交到他手上:“剩下的你自己来吧。” “多谢。” 盛意低着头匆匆离开,手指随着步伐轻轻晃动,男人视线下移,起了大雾的黑瞳里清晰地倒映出她指上那抹鲜红,仿佛空旷无际的深海突然开出一朵红花。 盛意跑进院子里洗了洗手,才想起忘了把碗拿出来,但一想到男人刚才一闪而过的冷峻眼神……算了,中午送饭的时候再去拿吧。 ……不愧是男主,都人生低谷了,还能一个眼神把她吓退。盛意默默捂住心口,等轻微的刺痛彻底消失,才搬把小马扎坐在院子里剥花生。 家里总共就三间瓦房,其中一间是堂屋,平时吃饭见客用的,整天就那么敞着口,连片门板都没有。如今男人在她房里睡,她就只能睡在继母屋里,但转眼已经五六天了,继母随时可能会回来,到时候她该去哪睡呢? 想起女主继母那尖酸刻薄的嘴脸,盛意不由得长叹一声气。把一颗颗剥好的花生装进缺口的碗里。 昨天刚从地里□□的花生还沾着泥,随着一颗颗花生剥好,很快弄脏了她葱白的手指,她却不怎么在意,一边剥一边心不在焉地想刚才给男人涂药的事。 原文中的男主,对女主是一见钟情,可她都跟男人相处好几天了,半点一见钟情的苗头都没看到,难道是因为自己把相遇的剧情提前了? 盛意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原文里男主跟女主初遇时,刚得了两次大机缘,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人在高兴的时候感情也比较容易泛滥,哪像现在的他,被最信任的师姐背叛不说,还要忍受伤痛的折磨,自然没心情谈恋爱。 反正先相处着吧,一见钟情不行,就试试日久生情。盛意正盘算着,一块土坷垃突然砸进面前的碗里,干净圆胖的花生顿时脏兮兮的。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篱笆墙外,果然看到了老熟人—— 盛倩儿,村里最喜欢欺负女主的人之一。 “给你野男人剥花生呢?”她拍了拍手里的土,毫不遮掩是自己干的。 盛意沉默起身,走到水盆前洗手。 盛倩儿早就习惯了她的逆来顺受,顺着篱笆朝她走了几步,继续嘲讽:“二婶走亲戚快回来了吧,等她知道你弄了个野男人回来,看你怎么交代。” 盛意把手上的泥都洗进水里,直到手指重新变得白白嫩嫩才停下。 “你说你也是,就算想男人想疯了,也不能随便捡一个吧,都不嫌脏的吗?”盛倩儿想到男人的容貌,便忍不住冒酸气。她昨天只是匆匆一瞥,就梦了一整晚,这才气不顺跑来找盛意算账。 盛意充耳不闻,掏出帕子认真擦拭,盛倩儿被她的态度惹恼,当即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砸在她身上。 “请你吃的,穷鬼。” 盛倩儿一脸倨傲,正要继续出言羞辱,就看到盛意笑盈盈地端起洗到污浊的水,她愣了愣顿感不妙,当即大声呵斥:“你想干什么?!我这身衣裳可是新扯的,泼脏了你……” 盛意一盆水泼过去,盛倩儿尖叫一声扭头就跑,污水只沾到她一点衣角便落地了。 “算你跑得快。”盛意轻哼一声,一回头就看到男人站在门前。 毫不夸张的说,这三间破瓦房因为他的出现,简直蓬荜生辉,是物理意义上的生辉。 “仙士,”盛意立刻站直了,“今日阳光很好,我扶您去后山打坐吧。” 虽然不能用灵力,但打坐调息汲取天地灵气还是可以的,前天男人能走动后,她便每天扶着他去。 果然,男人没有拒绝。 盛意当即跑去搀扶他,男人下意识看了眼她的手指,从自己伤口上染的血痕已经洗干净了。 女主家在村子中间,往后山去得穿过半个盛家村,正值半晌午,闲着无事的村民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女主扶着男人从村子里走,半点没有跟他们打招呼的意思。 反正在他们眼中,盛意这个人就是安静孤僻的。 可惜她就算不打招呼,因着身边人的存在,众人的注意力也全在他们身上,有存不住气的,直接小声嘀咕:“整天招摇过市,都不害臊的吗?” 村子里一向没秘密,盛意带个受伤男人回来的事,当天就从村头传到了村尾。有无意间瞥见男人容貌的好事者,大肆宣扬他的容貌如何俊美、气度如何非凡,引得众人纷纷羡慕不已,都说盛意这次捡了个金龟婿,马上就该大富大贵了。 可连续五六天了,也没见有人来接男人,风向渐渐也就变了,野男人彻底变成了野男人,众人在最初的羡慕嫉妒之后,便只剩鄙薄了。 盛意只当没听到,那人还想再说什么,男人抬眸扫了他一眼,他顿时不敢吱声了。 盛家村靠山,盛意所说的后山,其实是一片种满小麦的坡地,正是初秋时节,麦苗翠绿一片,风一吹仿佛波浪,一层接一层的摇晃。 盛意扶着男人走到坡地最高处,正要陪他坐下,便听到他平静开口:“我不通凡俗,可是让你困扰了?” 盛意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顿时笑了:“怎么会,我从不在意那些。”更何况咱俩也算正儿八经的官配。 男人微微颔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简:“这个给你,当做这几日的报酬。” “您这不是挺通凡俗吗?”盛意乐了,“还知道给报酬呢,不过真不用,您前几日已经给过我一颗珍珠了,这个您还是自己收着吧。” 说罢,她又想到什么,“对了,您现在还未完全恢复,安全起见,最好不要暴露修者的身份,免得惹出什么麻烦。” 修真世界残酷现实,他这种没有自保能力的修者,很容易引起心术不正之人掠夺。 “好。”男人颔首答应。 盛意眨了眨眼,更进一步:“那我也不能唤您仙士了,若您不介意的话,可以将您的名讳告诉我。” 男人沉默一瞬,道:“奚卿尘。” 盛意:“?”不是顾惊时吗? 男人见她目露茫然,便又解释:“是我俗世名字。” 盛意迟疑地‘啊’了一声,脑子总算开始转动—— 他应该是杀了宗门圣兽之后怕被通缉,才改名换姓的,嗯,很合理。 想通之后,盛意笑了笑:“那我日后便唤你奚大哥。” 男人……不,奚卿尘微微颔首,便开始闭目打坐。 他打坐的时间比较久,盛意在旁边陪了会儿,便开始四处溜达了。现实世界污染严重,很难看得到如此纯粹的青山碧水,她只是站在坡上眺望,心情都是好的。这里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新鲜有趣的,她游走在山坡上,如孩童一般重新认识世界,累了就躺下休息。 就这样一边休息一边探寻,最后找到一处小潭,她好奇地将手伸进水中,轻轻拨动感受水的流动。刚把手伸进去时,水还刺骨的凉,渐渐的不知是不是适应了,水温突然变得舒适,下面潜藏的小鱼也浮了上来,围着她的手游来游去。 盛意开心地摸鱼,玩了好一会儿才回坡上,结果刚走到奚卿尘身边,就突然起风了。 初秋的风凉而不燥,吹过时如绸缎裹身,她伸了伸懒腰,闭着眼睛将手举高,感受风从指缝中流走。大约是太过放松,她甚至能感觉到风的流速,温温柔柔地缠绕在她手指上,仿佛与她一体。 奚卿尘睁开眼睛时,便看到她迎风而立,却又好像要融于风中。 盛意玩够了,一回头就看到奚卿尘正盯着自己,顿时有点不好意思:“您已经结束了?” “你很有慧根。”奚卿尘答非所问。 盛意怔了怔,明白他的意思后笑了:“我是最差的杂灵根,哪有什么慧根。”也正因为如此,她的飞升只能完全靠男主。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奚卿尘看向她,起雾的眼眸这一刻突然很有说服力。 盛意被说服一秒,但想到现实还是逐渐清醒。 她挂上女主的招牌笑容,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行的。” “为何不行?” “我患有心疾,药石罔效,游方的医修说,我注定活不到二十岁,除非……”她欲言又止地停下。 奚卿尘果然问:“除非如何?” “找一修士,”盛意看着他的眼睛,“双修续命。” 奚卿尘微微一顿,突然陷入沉默。 盛意苦涩一笑,以退为进:“对于双修,我也有些了解,势均力敌者一起,才能共同进益,若是强对弱,要么弱者被采补到死,要么强者毫无进益,我如此孱弱,又有谁会愿意帮忙呢?” 话音一落,坡地突然寂静一片,只有近处的风声和远山的虫鸣交错。 ……都这么卖惨了还不行,果然还是时机没到啊。盛意心里叹了声气,正要把这个话题揭过去,就听到他突然开口:“若有人愿意呢?” 盛意猛地看向他,心跳突然剧烈到发疼。 她默默捂住心口,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正要问他什么意思,就听到他平静开口:“待我伤好,便为你寻一合适的修者。” 盛意:“……”我谢谢你啊! 3、第 3 章 两人闲聊片刻,奚卿尘又开始打坐,直到夜幕降临时才睁开眼睛。 盛意趴在麦地里已经睡着了,半张脸埋进麦地,压弯的麦苗小心收起尖尖,温顺地贴着她的脸。奚卿尘垂下眼眸,右手拈诀尝试动用灵力。 指尖渐渐萦出一团白色雾气,时圆时扁,仿佛活过来一般,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下一瞬突然神色微变吐出一口鲜血。 盛意被轻微的动静吵醒,一睁开眼就看到病美人虚弱地撑着地面,唇角一抹鲜红很是刺眼。她连忙爬起来扶人:“仙士,您怎么了?” “我看今日打坐还算顺利,便试着运转一下灵力。”奚卿尘声音空泛,显然伤得不轻。 盛意一脸无奈:“还没痊愈呢,乱试什么。” “是我冒进了。”虽然受伤,但奚卿尘语气并未怨天尤人,反而认真检讨。 ……男主抑郁失意这段时间,性格真是太讨喜了。盛意心里又忍不住感慨,面上依旧乖巧:“时候不早了,我扶您回去休息吧。” “有劳。” 盛意扶上奚卿尘胳膊,两人对视一眼,漫天星光和空旷无垠的麦田被抛至身后,原本被盛意压弯的那些麦苗,此刻昂首挺胸迎风飘展,一株株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 虽然夜幕刚刚降临,但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入眠,整个盛家村寂静一片,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细小的嘈杂,又很快趋于安静。 盛意扶着奚卿尘慢慢往家走,远远就看到自家院里亮着煤油灯,虽然灯光昏暗,但相比四周的黑暗却是十分明显。 盛意看着昏暗的烛光,心情甚是熨帖,只是随着越走越近,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 “我们出门的时候,好像没点灯吧?”她迟疑开口。 话音未落,黑暗中便传来一声冷哼:“你还知道回来?” 盛意心里咯噔一下,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看到继母从黢黑的堂屋里走出来。 说起女主这个继母,也是够一言难尽的,女主父亲死后,就一直嫌女主是个累赘,花着女主父亲留下的积蓄,还对她动辄打骂苛待,女主不能干重活,就让她洗衣做饭端茶递水,等到女主好不容易长大,又想卖了她榨干最后一滴油水。 总而言之,就是个纯坏的大恶人,盛意跟她相处几天就受不了了,否则也不会提前去找男主。 “母亲。”她开口打招呼。 继母冷笑:“丢人现眼的东西,跑哪鬼混去了?你怎么不死在外面!” 盛意看她一副兴师问罪的德行,就知道村里肯定有人多管闲事,把这几天的事都告诉她了。 奚卿尘也察觉到继母的恶意,神色微敛。 他本就生得出众,又一身不俗白衣,在黑暗中仿佛会发光。继母早早就看到他了,第一眼也像村里人一样惊艳,但一想到这男人可能已经污了盛意身子,她再无法卖个好价钱,顿时气恼压过了一切。 可再气恼,对这种气度矜贵的陌生男人,也是不敢发作的,于是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盛意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穿梭,突然心念一动。 原文中男主对女主一见钟情,除了因为女主的美貌之外,还因为她与自己极为相似的出身。因色动情,因怜生爱,也许……现在是催感情进度的好时机。 但催进度归催进度,男主刚吐过血,身体还虚,可别被她气出个好歹。 盛意想了想,轻轻拉了一下奚卿尘的袖子,待他看过来时低声道:“我与母亲有几句话想说,仙……奚大哥可否先回屋?” 奚卿尘眉头微蹙,似乎不太认同,盛意蹙眉:“奚大哥,进去吧。” 奚卿尘沉默一瞬回屋去了。 随着偏房的门关紧,继母再没了顾虑,抄起地上的扫帚就往她身上招呼。盛意没想到这厮上来就打,下意识抵挡时手上顿时被抽出一道红痕。 “躲?你还敢躲?”继母气得发疯,“小贱蹄子,我好吃好喝地养着你,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指望你能攀门好亲事荣华富贵,你倒好,给我养上野男人了!” 继母越说越气,抄起扫帚又要打,盛意当即掏出一颗珍珠奉上,她在看清是什么东西后,手里的扫帚顿时掉在了地上。 “哟,是南海珠吧?这么大颗,哪来的?”继母抢过去,殷切地研究。 ……川剧变脸都没您会变。盛意嘴角抽了抽,道:“是他住下养病的酬劳。” “酬劳?”继母板起脸,“就这点?” 一颗珍珠就能买下半个盛家村了,真是人心不足。盛意斜了她一眼:“你要是嫌少就还给他,我把他撵出去……” “撵什么撵,你把人给我伺候好了!”继母一边呵斥,一边专注擦珍珠。 盛意进一步提要求:“那你没事别来打扰他,最好是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知道知道,啰嗦,赶紧去伺候他吧。”继母收起珍珠,哼着小曲回屋去了,情绪起伏之大令人叹服。 盛意低头看一眼自己手上的红痕,漫天星辰下突然扬起唇角。 一刻钟后,她拿着茶壶轻轻推开奚卿尘房间的门。 “仙士,您睡了吗?”她探头探脑地问。 奚卿尘在窗边站着,闻言回过头来:“没有。” 盛意笑笑,进屋后把门关好,这才到桌前:“您今日吐了血,我用羊奶和枸杞煮了些茶,想给您补补身子。” “盛姑娘费心了,其实不必劳烦。”奚卿尘站在原地看她,起雾的黑眸一片安谧。 “煮都煮了,您就尝尝吧。”盛意又劝。 奚卿尘顿了一下,还是走到桌前。盛意笑着给他倒茶,无意间露出手背上的痕迹。 随着时间的流逝,伤口已经从最初的红,变成了此刻的青紫,被周围白皙的肤色一衬,显得触目惊心。 “多谢。”奚卿尘平静地接过茶碗,仿佛没有看到她手上的伤。 盛意表情一僵,抬手轻抚头发,恰到好处地露出伤痕。 奚卿尘喝完茶,抬眸看向她,盛意顿时心头一动…… “此茶味道甚妙。”他认真道。 盛意:“……嗯,是挺妙的。” 她又跟奚卿尘东拉西扯了半天,期间全方位展现自己手上的伤,可对方却仿佛瞎了一样,半个字都不提。 终于,她还是忍不住了:“仙士,您看到我手上的伤了吗?” “看到了。”奚卿尘诚实回答。 盛意:“那您为什么不问?” “方才你叫我先回屋,应是不想我插手,既如此,想来也不愿被问。”奚卿尘语气坦然,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有什么不对。 ……让他先回屋,是怕他被继母气死,给他看伤痕,是想让他怜惜,结果他的脑回路异于常人,根本没想到这一层。 盛意一肚子算计喂了狗,无言与他对视片刻后,轻轻叹了声气:“奚大哥,你要快点好起来呀。” 语气绵软无奈,偏偏又透着亲昵,没骨头一般叫人发痒。 奚卿尘眼眸微动,静了片刻后开口:“我这就走。” 盛意:“?” “给你造成诸多困扰,是我不对,”奚卿尘将白天没送出去的玉简又掏出来,“这个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盛意:“……” 奚卿尘低眉敛目,转身往外走。 他都快走到门口了,盛意才反应过来,赶紧冲过去拉住人:“我刚才的意思是、是希望你赶紧好起来,不是暗示你离开的啊!我那是、那是……撒娇,我在撒娇啊!你能不能阳光点不要胡乱揣测啊!” 她一晚上的秋波都白送,还捱了继母一扫帚,现在奚卿尘又要走,她很难不暴露真实的自我。 奚卿尘茫然片刻,渐渐回过味来:“抱歉,我以为……” “以后不准再说要走的话!”她以孱弱之躯,废了半条命才弄回家的男主,可不能说走就走。 奚卿尘看着她委屈又坚定的眼神,眼底的雾气仿佛褪了些:“这也是在撒娇吗?” 盛意怔了怔,没忍住笑了:“你说是就是。” 奚卿尘眼底萦起一点笑意:“好,不走了。” “真的?”盛意迟疑。 “嗯。” 盛意这才放心,重新恢复温柔的伪装:“那您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说罢,便拎着茶壶和早上的粥碗就出去了。 把门从外面关上,她轻呼一口气看向夜空。繁星点点,一看就知道明日是个好天气,远方虫鸣阵阵,近处花红叶绿,目之所及一片太平,谁能想到短短二十年后,所有的生机都会毁于一旦。 盛意席地而坐,背靠门框闭目养神。初秋的夜晚连空气都是凉的,风拂过身体,一点一点带走身上的热气,她默默曲起膝盖,企图保留一点体温。 大约是她的适应能力太强,坐了一会儿后竟然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风也重新变得温柔,如绸缎一般围绕着她。盛意很快开始犯困,抱着膝盖摇摇坠坠地打盹,却因为地面太硬,始终是睡不着。 第三次险些跌倒后,身旁的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响,她迷茫抬头,恰好对上一双寂静如海的眼睛。 盛意顿时清醒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您怎么突然出来了?” “为何在这里睡?”奚卿尘反问。 盛意不好意思地笑笑:“家里就两间房,我那继母您也见到了,怎么可能让我和她一起睡。” 说完,又赶紧补充,“您别说离开的话啊!我宁愿睡院子也不想让您走。” 看着小姑娘紧张的神色,奚卿尘眉眼缓和,思索片刻后往旁边移了一步,扶着房门斟酌道:“若是盛姑娘不介意……” “不介意!仙士愿意收留我,那是我的荣幸,怎么会介意呢?”盛意眼睛一亮,“您放心,我睡觉很安静的,不打呼不磨牙,保证不会打扰您……等我一下,我去抱点麦秸打地铺。” 说着话,已经跑走了。 奚卿尘抬眸望向夜空,繁星轻而易举落入他的眼眸。 盛意来来回回搬了三趟麦秸,总算给自己铺出一个厚厚的地铺。虽然工作量不大,但心口还是隐约传来刺痛,她一边捂着心口平复,一边盯着地铺看,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虽然之前做的那些努力全白费,但结果是好的呀,今天同一间房,明天同一张床,躺平飞升指日可待啊! 盛意拍拍松软的麦秸,正要躺下休息,就感觉奚卿尘来到了身后,她连忙站起来:“仙士,我都收拾好了。” “时候不早了,盛姑娘去床上睡吧。” 家里只有一盏煤油灯,继母拿走后,这间屋就没有灯烛照明了,盛意借着月色,只能勉强看到奚卿尘的轮廓,夜色衬得他的声音愈发沉静。 “不用,我不怕冷,睡地铺就行,”盛意笑道,“您伤势未愈,还是回床上歇息吧。” “可是……” “您就去吧。”盛意无奈打断。 黑暗中,奚卿尘沉默一瞬,将自己的外衣脱下递给她:“这件法衣冬暖夏凉,盛姑娘若不嫌弃,就当被子好了。” 他来的时候还浑身浴血,但睡一晚后这件衣裳就不染纤尘了,且这段时间始终干干净净,显然等级不低,至少比凡人的衣物厉害多了。盛意已经拒绝睡床了,再拒绝这个就显得生分了,索性道谢之后大方接过。 还别说,修者的东西就是比凡人的好,盖在身上几乎没有重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温度变幻,直到调整到最契合她的度数才停下。盛意躺在麦秸上,捏着衣领偷偷研究片刻,突然生出一点别的好奇。 她做贼心虚地瞄了眼床上,默默把外衣拉至鼻尖,然后用力吸一口气。 真好闻啊!她眨了眨眼睛,像只小仓鼠一样正嗅得用力,床上的奚卿尘却突然开口:“盛姑娘。” “在!”盛意心虚地拉下衣裳,声音都大了起来。 奚卿尘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慌张,得到回应后便平和开口:“盛姑娘可有什么想要的?” 盛意顿了顿:“怎么这么问?” “盛姑娘救我于危难之中,又为照料我备受非议,我想报答你。”今天的奚卿尘也十分坦诚。 盛意心里想着你把自己给我就好了,可嘴上却客气:“是我心甘情愿的,仙士不必介怀。” “盛姑娘,想要什么直说便是,不必与我客气,”黑暗中,奚卿尘的声音平静如水,“无论什么,我都给得起。” 这句话就有点中二了,莫欺少年穷是吗?大哥您现在还是逢源宗通缉犯呢,身上最值钱的就那块玉简了,怎么敢许这么大的承诺?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还是决定配合:“我真的别无所求,只希望长命百岁。” 奚卿尘静了片刻,再开口已是斟酌之后:“你的心疾既是药石罔效之症,寻常双修只怕不够。” 所以需要你啊!盛意开始期待。 “不过勤能补拙,我为你多找几个优秀弟子,日夜勤修的话,长命百岁是没问题的。”奚卿尘补充。 盛意:“……” “你觉得如何?”奚卿尘还继续问。 盛意:“睡觉吧哥哥,困了。” 她也是无语到了极致,才带了现代的口癖,可奚卿尘却是第一次被叫哥哥,愣了愣后竟然有点没反应过来。 盛意憋屈地翻个身,又觉得今晚好不容易有点进展,不能把句号画在这里,于是故意补充一句:“仙士,您的衣裳真好闻,和您身上的味道一样。” 奚卿尘回神,起了一丝波澜的心又沉静下来:“我身上有味道?” “有啊,像初晨的露水,雨后的松柏,”盛意说着说着开始犯困,声音也越来越小,“很淡,但是很好闻……” 天地同眠,万籁俱寂。 奚卿尘静静躺着,许久之后才将手抬至唇边。 并未闻到什么味道。 4、第 4 章 继母一回来,盛意就彻底在奚卿尘屋里安家了,村子里一向很难有秘密,她才跟他同住两天,谣言便传得满天飞,都说盛意鬼迷心窍,放着正经日子不过,偏要跟一无所有的野男人厮混。 只是谣言传了没两天,流水一样的首饰衣裳就送进了盛意家,继母每日里穿得花枝招展,还打算将三间瓦房推了,重新盖个气派的宅子。 一穷二白的人家突然开始摆阔,自然会引起周围人的注意,有好事者忍不住了,便来问她是发了什么横财,竟有如此豪横的时候。 “什么横财不横财的,说话别这么难听,无非是我家女儿有本事,找了个家境尚可的女婿,俩人一块孝敬我呢。”继母说话时,特意学城里的贵妇人文绉绉说话,可眼底的得意却是掩盖不住。 好事者又酸又唾弃,转眼将盛意那个野男人确实出身不凡的事散播了出去,先前嘲笑盛意丢人现眼的人,顿时酸出了天际,即便当面表示不屑,暗里也会捶手顿足,后悔没及时去巴结,还有人动了抢女婿的心思,时不时就有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在三间破瓦房附近转悠。 村子里人心浮动鸡飞狗跳,说什么的都有,盛意却没放在心上,因为她现在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怎么和奚卿尘更进一步上—— 从她跟奚卿尘同住一间房到现在,差不多也有四五天了,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关系却没有更进一步。 她这几天总是犯懒,即便什么都不做,心口偶尔也会闷闷地痛,不出所料心疾要犯了。记得原文中曾具体写过一次女主心疾,差不多就是这段时间。 因为药石无用,只能硬生生熬着,一连疼了十几日才结束,等能下床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之后也落下了眩晕的毛病,一直到飞升都没好。 盛意虽然自幼在孤儿院长大,可托长相漂亮说话好听的福,长大后因为运气不错,成为了一家网站的审核员,除了经常会审到血1腥黄1暴的内容,会让眼睛受点苦外,别的苦几乎没吃过,她也最怕吃苦,否则不会刚穿来几天,就要提前跑去找男主。 一想到心疾就要犯了,她很难不心急,每天看着安静孱弱的奚卿尘,恨不得直接把他扑倒。 “盛姑娘。” 话说他现在这么虚弱,她霸王硬上弓的话,有几分成功的可能呢?盛意盯着奚卿尘的脸若有所思。 “盛姑娘?” 盛意回神,一抬头对上一双沉静淡泊的眼睛……啊,她怎么能对仙子有这种想法呢?还是等他性格恢复男主本色之后,再想违法乱纪的事吧。 “怎么了?”盛意温声问。 奚卿尘:“天气很好,我想去后山打坐。” 盛意立刻起身:“我扶您去。” 这两日总是下雨,今天终于放晴,阳光照在刚被雨水洗过的枫叶上,为本就泛黄的叶子镀上一层金光。 盛意推开房门,蕴含着水汽的冰凉空气扑面而来,她用力地吸一口气,凉凉的空气顿时直达肺里。 “您小心。”她提醒奚卿尘台阶,和他一起慢悠悠地走。 修者到底是修者,身体恢复是比一般人要快,才短短几日,他身上的伤就好了大半,只是依然不能使用灵力,人看着也有几分虚弱。 估计是内伤一直没好。 盛意心里叹了声气,正问他要不要吃些东西再走,一抬头就看到邻居家小姑娘红着眼圈跑走,而自己那个烦人的继母站在家门口,叉着腰宛若常胜将军。 “呸!不知羞,”继母对着小姑娘离开的方向又啐一口,一回头就看见盛意和奚卿尘从屋里出来,顿时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这才什么时辰,起这么早做什么?” 盛意无言地看了眼高照的日头,道:“我扶奚大哥出去走走。” “去吧去吧,多走走对身体有好处,”继母一脸殷勤,却不敢直视奚卿尘,只是对着盛意说,“我马上要出门一趟,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就说一声,我回来的时候给你们带。” 一看她那表现,盛意就知道她要去城里赌钱,也懒得跟她多说,但想了想还是道:“要两支蜡烛。” 晚上没有灯烛照明,对她这个小凡人来说实在太不方便了。 “这有什么难的,我给你买四个,”继母摆摆手,飞速瞄了眼奚卿尘后凑到盛意耳边,“那些小狐狸精我已经帮你赶走了,你自己也小心点,要是金龟婿被抢走,我饶不了你!” 这人的悄悄话说得整个院子都能听到,盛意嘴角抽了抽,下意识去看奚卿尘的反应,奚卿尘……只是在察觉到她的视线后,平静地看了过来,显然全不在意。 盛意好笑又觉得挫败,无奈地扶着他往外走。昨日刚下过一场雨,地面还湿湿的,她灰扑扑的布鞋很快沾了泥,显得愈发沉重难看,而奚卿尘一双白靴,即便从泥地走过,也还是不染纤尘,两人步调即便一致,看上去也格格不入。 盛意撇了撇嘴,心想早知道就让继母多买一双鞋了。 两人慢吞吞地走到山坡,盛意松开了奚卿尘的胳膊:“我先上去看看,要是太潮湿就换个地方打坐。” 奚卿尘微微颔首:“有劳。” 盛意笑笑,正要说什么,一道娇滴滴的声音突然传来:“盛意。” 盛意愣了一下,顺着声音看过去,就看到盛倩儿挽着逐月发髻、一身水红长裙走来了。乡下的丫头们,大多都是灰扑扑的,即便有几个模样身材出挑的,也都埋没在千篇一律的麻花辫、以及没有腰身的粗麻衣裳下,就连盛意也不例外。 而此刻的盛倩儿,虽然眉眼不如她精致,但复杂华美的发髻和亮眼的衣裙,还是压过了她的风头。盛意一想到男主见一个爱一个的性格,顿时警铃大作,直接挡在了奚卿尘面前。 “你有事吗?”她皱着眉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话是对她说的,眼神却飞到了奚卿尘身上,盛倩儿之前在村里也远远看见过奚卿尘几次,那时只被他周身的气度惊艳,如今离得近了看到他称得上貌美的脸,脸颊顿时红了。 “不能。”盛意挡住她的视线。 盛倩儿眼底闪过一丝不满,面上却委屈低头:“听闻你总来后山玩,我最近也挺无聊的,就来找你了,你不会嫌弃我吧?” 盛意冷笑:“嫌弃。” 盛倩儿噎了一下,又要说些什么,盛意连忙回头:“奚大哥,上面应该不怎么湿,你先上去吧。” 奚卿尘微微颔首,便独自一人往坡上去了。 盛倩儿见他走了,顿时心急地要追过去,盛意眼疾手快,从地上抓了把泥巴往她脸上抹。 盛倩儿被抹了一脸泥,顿时气得尖叫:“盛意!你疯了吗?!” “你才疯了,”盛意得意地昂起下巴,“赶紧回去洗脸吧,再敢打奚大哥的主意,我让我娘去你家门口骂个三天三夜,看你以后怎么见人。” 继母的恶名,可是十里八村都知道的,她这么一说,盛倩儿顿时心生惧意。 “得意什么,等盛老三回来,知道你跟野男人勾勾搭搭,看他不杀了你!”盛倩儿咬牙切齿,气冲冲离开了。 盛意轻嗤一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上坡了。 山坡上,奚卿尘迎风而站,衣袍被吹得烈烈翻飞,仿佛仙人随时会羽化而去。盛意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半晌才凑上去:“仙士。” 奚卿尘回眸,平静的眼眸无波无澜:“来了。” “嗯。” 盛意欲言又止地瞄了他一眼,直到他要开始打坐,才忍不住说一句:“仙士,刚才那姑娘心眼可坏了,你离她远点。” 她不在乎有人来抢男主,也不指望男主会只爱她一个,但在男主对她动心之前,他的烂桃花还是能斩就斩,至于之后……爱怎么样怎么样,反正修仙世界也没什么脏病,别耽误她飞升就行。 盛意目的明确,也不惜多说两句其他女人的坏话:“她就是想占你便宜,才故意勾1引你。你可千万别上当。” 奚卿尘沉默一瞬:“她要勾1引我?” “你没看出来吗?”盛意惊奇,“她今天打扮得那么漂亮……等等,您还记得她刚才穿的什么颜色衣裳吗?” 那身水红衣裳,但凡看一眼都很难忘。 奚卿尘这下沉默得更久了,盛意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得哭笑不得。不知是男主自己受了太大打击性情大变,还是修者与凡人之间的差距本犹如天堑,即便他此刻处在人生低谷,于她而言依然是这辈子无法抵达的高度。 他生活在盛家村,视野却不在这里,所以总是轻易无视所有人,也不在乎他们的情绪,在他眼里,人和蝼蚁没有不同。盛意毫不怀疑,如果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他绝对会像无视其他人一样无视她。 就好像她灰扑扑的布鞋,一看就和他精美的白靴格格不入,完全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谁是盛老三?”他开口询问。 盛意迷茫抬头:“嗯?” “他想杀你?”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一句。 盛意回过神来,失笑:“是村里的一个混混,整日好吃懒做,还想逼我嫁给他,但我从未答应过。” 奚卿尘若有所思。 盛意:“……”然后呢?就没啦?这个时候正常人就算不打算帮忙,客气话总要说一句的吧? 她无语地看着他雾气弥漫的黑瞳,心底的迷茫却逐渐褪去。管他是已识乾坤大的谪仙,还是莫欺少年穷的逢源宗小仆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何,难接触又如何,谁都不能阻止她活下去。 哪怕是男主本人。 盛意笑了笑,心口闷闷地疼,脸上的表情却十分明朗,惹得奚卿尘又多看一眼。 两人照例在山坡上待到太阳下山,回到家后外面又下起了雨。秋天的雨总是连绵不绝,下起来动辄就是两三天。 日月躲在阴云后不出来,两人便没有再去后山,整日待在一间屋子里,除了早上和晚上说几句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奚卿尘打坐,盛意趴在窗户上看雨,两人相安无事。 而答应给盛意买蜡烛的继母,已经连续好几天没回来了。盛意不在意她去了哪,只是有点惋惜夜里没有灯烛照明。 可能是阴天的缘故,空气闷得厉害,她的心脏这两天也越来越闷,偶尔只是端个碗扫个地,都能让她捂着心口喘半天。 又一个下雨的晌午,盛意把家里最后一点米煮成粥,煮好后刚要去盛,心口便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这次的疼痛比任何一次都剧烈,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也足以让她的后背被汗浸湿。她僵站在原地缓了许久,直到心跳趋于平静,才幽幽叹了声气。 然后她就意识到,也许这次犯病,会成为她和他更进一步的契机。虽然他对她还没有男女之情,但同一屋檐下相处这么久,以他如今的性格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盛意看着锅里的粥,越想越觉得可行,当即盛了粥往外走,只是刚走到院子里,继母骂骂咧咧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不过是多打几张欠条,他妈的就把老娘撵出来了,老娘又不是赌不起,真是狗眼看人低,老娘这次不把你赌坊买下来就跟你姓!” 出门好几天,身上还是那套衣裳,头发也瞧着像许久没洗了,黏黏糊糊的邋遢得要命。盛意心里惦记着双修的事,只加快脚步往偏房走,结果刚走到檐下就被她叫住了。 “站住!没看见我吗?”继母心情烦躁,也懒得再演母慈女孝,“你过来,我跟你说点事。” 盛意一看就知道她要找麻烦,于是直截了当地拒绝:“我要给奚大哥送粥。” “送什么送,你给我过来!”继母说着快步上前,直接抢过粥碗随手放在门口,拽着她的胳膊往自己屋拖。 盛意如今这具身体纤弱单薄,娇花一样没有半点反击能力,继母五大三粗根本不是一个量级,轻而易举把她拖回了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盛意被拖了一路,心脏刺刺地疼,一直到停下也没好转。 “要说什么就快点。”她揉着被继母捏疼的胳膊,脸色微微发白。 继母瞪眼:“死丫头翅膀硬了是吧,还敢跟我呛声?” “我要回去照顾奚大哥。”为免纠缠,盛意只能缓和语气。 继母白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问:“他最近又给你什么好东西没有?” 盛意没想到她特意把自己叫过来,是为了这个,顿时眉头轻蹙:“就给过我一颗珍珠,我不是已经给你了?” “少给我装相,你跟他睡了这么久,他怎么可能只给你这点东西,”继母半个字都不信,黑着脸威胁,“我劝你最好老实点,要是被我查出来了,我打断你的腿。” “你要查就查吧,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盛意说着就往外走。 她无所谓的态度顿时激怒了继母,当即拽着她的胳膊往后一推。盛意万万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一时不察磕在凳子上,顿时眼前一阵阵发黑,闷了几日的心脏也突然泛起剧痛。 继母没注意到她已经变了脸色,只叉着腰大骂:“小贱蹄子我告诉你,别以为傍了金龟婿就可以不把老娘放眼里了,只要老娘还活一天,你就得伺候爷一样伺候老娘,除非老娘死了,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老娘……” 继母尖酸刻薄地骂骂咧咧,盛意却听不真切,只蜷在地上觉得自己的心跳吵得要命。疼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视线逐渐模糊,连呼吸也变得困难,她只觉得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拖着她往黑暗中坠去。 ……她这是要死了吧?还以为自己找到了破局的办法,就能摆脱难缠的心疾了,没想到还是不行。盛意迟缓地眨着眼睛,剧烈起伏的胸口开始趋于平静。 正当她要闭上眼睛时,紧闭的房门突然炸开,剧烈的风一拥而入,吹得她下意识眯起眼睛。模糊的视力中,只看到继母惊恐扭曲的脸,以及门口那道缥缈熟悉的身影。 她睫毛轻颤,眼前的一切仿佛都成了慢速播放,奚卿尘翻飞的衣角、发丝,都轻易地映在她眼中,直到他将她扶坐起来,她才勉强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 “仙、仙士……”她虚弱地靠在他怀里,双眼已经有些涣散。 奚卿尘垂眸扶着她的腰:“我在。” “我应该……应该是不行了,”盛意嘴唇微颤,声音越来越低,“临死之前,你、你可不可以跟我……” “你不会有事。” “双修。”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奚卿尘微微一怔,不染尘俗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空白。 “嗯,双修,”盛意眼巴巴地看着他,“可以吗?” 5、第 5 章 面对盛意临死前的请求,奚卿尘沉默许久才开口:“盛姑娘,你不会死。” “我只有这一个愿望,您也不肯答应我吗,”盛意也不知哪来这么多力气,都快断气了戏还这么多,一开口眼泪刷地掉了下来,“听说以处女之身死去,会不入轮回,生生世世怨气缠……” 话还没说完,只觉后腰传来一股热意,没等她细细感受那是什么,躁动的心脏就逐渐平复了,先前酸软麻木的四肢,这一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正常。 一刻钟后,奚卿尘平静地看着盛意,脸色还有些苍白:“我说了,你不会死。” 盛意:“……” “而且不论以何身份死去,只要魂魄不灭,便能入轮回,至于轮回之后是什么,还得看自身机缘。”奚卿尘认真解释。 尴尬。 就是尴尬。 本以为自己要死了,就胡咧咧几句,顺便看能不能抢救一下,谁知道啥都没干就活了。 盛意默默与奚卿尘对视,最终身残志坚地开口:“您救了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要想彻底治愈心疾,还是要靠双修才行。” “无妨,待我伤愈,就带你回逢源宗,替你找几个资质上乘的弟子。”奚卿尘回答。 ……拉倒吧,逢源宗又不是你家的,还能说回去就回去啊,还不是一年后逢源宗宗主大赦犯错弟子,你才有机会重回宗门。盛意一听就知道他在糊弄自己,心里不免郁闷,只是没有郁闷太久,就看到继母躺在靠近门口的位置。 “她怎么了?”盛意好奇。 奚卿尘一如既往的平静:“死了。” 盛意:“……” “我杀的。”奚卿尘补充一句。 盛意嘴角抽了抽:“我知道你杀的……算了,先不管她。” 她刚在生死线上走一遭,身体与精神都已经乏累到了极致,已经无暇顾及其他。奚卿尘也看出她的疲惫,便伸手将她扶起来。 盛意站起来时脚还有些软,一个没站稳就靠在了奚卿尘身上,结果带得他连退两步。 “……我有这么重?”盛意怀疑人生。 奚卿尘解释:“与你无关。” 盛意怔了怔,再看他脸色比先前还苍白,突然明白了:“是因为用了灵力?” 奚卿尘没有否认,盛意顿时一脸愧疚:“都是我连累了你。” “盛姑娘不必介怀,我身子已经恢复了十之二三,略用些灵力不算勉强。”奚卿尘解释,只是眼底的疲色骗不了人。 他都这么说了,再道谢就显得生疏了,于是盛意什么都没说,只是与他互相搀扶着走出房间。外面不知何时出了太阳,阳光刺破阴云落在地面,整个院落都明亮许多。 盛意心口还闷闷地疼,但已经在可容忍的范围内,她轻呼一口气,转身将偏房的门关上,继母死不瞑目的脸随着房门关上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在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死人,但可能在工作中见了太多血腥暴力的画面,也可能是因为此刻太虚弱了,根本打不起精神害怕什么。奚卿尘也看出她的疲惫,两人互相搀扶着往自己房间走,快走到门口时盛意突然笑了一声,引来了奚卿尘不解的目光。 “仙士,我们俩现在好像难兄难弟啊。”盛意笑着解释。 奚卿尘顿了顿:“你会好起来的。” “你也是。”盛意回赠一句。 奚卿尘唇角浮起一点弧度,眼眸却垂了下去。 盛意一回到屋里,就直接倒在了自己的麦秸堆上,双眼一闭就不动了,奚卿尘将外衣解下,轻轻盖在她身上,这才折身到床上坐下。 “仙士。”盛意闭着眼睛,突然唤了他一声。 “嗯?” “你别打坐了,躺下睡会儿吧,”盛意身体沉重,连声音都透着懒倦,“虽然打坐调息很好,可有时候还是睡一觉恢复精力更快。” 奚卿尘沉默片刻,答应:“好。” 阳光辗转照进不大的窗户,将屋里照得亮堂许多,盛意睡觉不喜欢太亮,便将脸埋进了奚卿尘的衣裳里,伴着上面清澈浅淡的味道沉沉睡去。而几步之隔的床上,奚卿尘也很快睡着了,一时间安宁平静,好像方才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幻梦。 奚卿尘一觉醒来时,盛意还在睡,他看了眼窗外发昏的天空,心底生出一分浅淡的讶异。他从未睡过午觉,或者说在他受伤之前,几乎没有睡过觉,方才闭上眼睛时,只是想休息片刻,却没想到会睡这么久。 地上的盛意蜷成一团,睡得人事不知,旁边是先前还好好盖在身上的法衣。奚卿尘看着她脸上被麦秸压出的道道红痕,宁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笑意。他下了床,走到地铺旁边,捡起法衣盖在了她身上。 盛意睡梦中轻哼一声,半晌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恰好对上奚卿尘泛着雾气的眼眸。 “仙士……”她挣扎着坐起来,看到灰蒙蒙的天空后惊讶,“都这么晚了啊,我去煮粥。” “不必劳烦,你多休息。”奚卿尘制止。 盛意揉了揉眼睛,笑:“就算你不吃,我也得吃呢。” 奚卿尘顿了顿,这才想起她是凡人,一日三餐都少不得。 “等着啊仙士,我很快就回来。”盛意说着,便出门了。 家里最后一捧米晌午的时候已经用完了,她只能暂时去邻居家借。 “明天早上我去一趟集市,买了米就还给你们。”她笑着说。 邻居婶子连忙装了半斤米:“不必着急还,你这身子骨还是少出门的好,有什么需要就让你娘去,她拿了你和你男人这么多钱,总不能一点事都不做吧。” 村子里很多人虽然嫉妒盛意的运气,背后也少不得说三道四,可真相处起来,却还是热情大方。 盛意闻言有点心虚,咳了一声道:“她……她进城去了,说是准备玩一阵子再回来。” “她不是晌午刚回来吗?又走了?”婶子惊奇地问。 盛意干笑:“是、是啊,她说家里没意思,待了没一会儿就走了。” “这人可真丧良心,拿着你们的钱出去挥霍,把你们俩病秧子丢在家里,你别嫌婶子说话不好听,她那样的就该下地狱,死了投胎都得去畜生道……” 盛意乖巧附和,等她喘口气的功夫赶紧找个理由赶紧溜回家了。大概是走得太快,她的心脏又开始抗议,只能停下休息片刻,短短几步路愣是走了三分钟。 回到家后,她先找了把锁,把继母的房门给锁上了,之后才简单做了饭,跟奚卿尘一起吃。她从小到大一直在吃食堂,厨艺实在不行,每次也就煮点粥炒个青菜,顶天了再煎俩鸡蛋,好在奚卿尘并不嫌弃,每次都是给什么吃什么。 吃完晚饭,天彻底黑了。 盛意以为自己睡了一下午,晚上肯定不会困,结果刚把碗刷完,困意就铺天盖地地袭来。 “你先前命悬一线,身子亏空厉害,会困倦也正常。”奚卿尘解释。 盛意打了个哈欠,眼角溢着亮晶晶的泪:“我说呢,平时哪有这么困。” 奚卿尘无声地笑了一下,又想起另一件事:“你方才把那间屋子锁上了?” 盛意点点头,本想说怕被别人发现才锁的,但一对上他的目光,突然心念一动,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可怜:“我害怕……” 奚卿尘顿了顿:“怕什么?” “怕她……”盛意咬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他,“邻居家婶子说,人死之后会变成鬼。”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不解:“鬼有什么可怕的?” 盛意:“……”你不怕,你了不起。 被他一句真诚的反问打断了做法,盛意停顿片刻,没忍住又是一个哈欠。 “盛姑娘,睡吧。”奚卿尘不急不缓地开口。 盛意无言躺下,刚躺好他的法衣便盖了上来。 “……有我在,任何厉鬼都不敢靠近,盛姑娘无需烦心。”他又说了句。 盛意默默与他对视,突然又生出干劲。 弯月西移,装饰着破烂狭小的窗户,屋子里一片静谧,谁也没有开口说话。盛意安静躺了片刻,突然开始辗转反侧,不断弄出轻微的响动。 然而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仿佛已经熟睡。 盛意滚了半天后,终于没忍住偷偷爬起来,借着朦胧的月色,拎着当被子盖的外衣靠近床铺。在她的一步步靠近中,奚卿尘突然睁开眼睛,只是静静躺着,想看她要做什么。 盛意却浑然不觉,蹑手蹑脚地摸到床边,鞋子一脱便往床上爬。虽然床不算大,但奚卿尘睡得极靠外,内里便多少留出了一人的空隙,她便用膝盖撑着床用力一翻—— “盛姑娘,你想做什么?”奚卿尘终于没忍住开口。 一条腿已经跨过他的腰的盛意身体一僵,随即小小声道:“我一个人睡不着。” 奚卿尘丝毫不恼,反而有耐心又解释一遍:“我说了,有我在,厉鬼不敢靠……” 盛意才不想听他废话,直接翻过去在他旁边躺下,动作太急不经意间压住了他的胳膊,她索性抱紧了。 奚卿尘身体一僵:“盛姑娘……” “呜呜呜我怕得睡不着,你要非让我下去,我不如死了算了。”盛意心一横抱紧他的胳膊不撒手,坚决要把同房的关系变成同床。 奚卿尘眉头微蹙,似乎不知该怎么应付眼前的情况:“可这样到底不妥。” “哪里不妥?”盛意一脸无辜地抬头,眼睛清澈干净。 奚卿尘静了静:“我从未与人如此近过。” “你是怕不适应?”盛意眨了眨眼睛,“放心,相处这么久你也知道,我睡觉很老实,你很快就适应了。” “不是这个原因……” “仙士,”盛意嘴一撇,又要哭,“求你了。” 女主长相跟她一模一样,只是年纪上更小一点,从小到大,盛意可太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长相优势了。 奚卿尘虽看起来不染凡俗,可看到她眼里的泪光后,到底还是妥协了:“那便这样吧。” 盛意顿时高兴了,抱着他的胳膊蹭了蹭,从未有过的体验让奚卿尘又不自觉僵硬,心跳好像也快了一拍。 完全陌生的感觉让他蹙起眉头,一本正经地告诉盛意:“不要乱动,也不要贴得太近。” “为什么?”盛意当然看出了他的不适,却还是明知故问。 本以为奚卿尘会含糊过去,谁知他真的回答了:“我道心似乎要乱。” 盛意:“……”这么坦诚的吗? 她默默咽了下口水,眼底多了几分认真:“道心乱了会如何?” 奚卿尘闻言,也侧目看向她,两人默默对视,气氛突然安静。修者耳聪目明,虽然如今封闭灵力无法做到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但自己的心跳声还是能听到的。 奚卿尘意识到与她对视会乱心后,硬生生别开视线:“或许会生出心魔。” “生出心魔会怎么样?”盛意追问,视线落在他突出的喉结上。 这段时间他在她眼中的形象,就是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谪仙虽然也分男女,可真当和他们相处时,反而会忽略他们的性别,哪怕她心心念念就是跟这位谪仙做点啥。此刻离近了看,突然看到他明显的男性特征之一,顿时让她生出些微妙的感觉。 她穿进这本书之前,和她吵架的女同事曾说过,男人的喉结是身上最敏1感的存在,轻轻摸一下都会引起极大的反应,不知道仿佛没有七情六欲的奚卿尘,会不会也是这样。 “生出心魔了,会神志不清吗?”她盯着他的喉结,还在问没有意义的问题。 奚卿尘却在认真思考要怎么回答,斟酌片刻后道:“神志不清倒不至于,只是恐怕会视一切规则肆意妄为,修为越高便越危险,若是因此为祸世间……” 话没说完,盛意的手指已经按在了他的喉结上,柔软的指腹摩擦皮肤,指尖的温度明明不算高,却几乎要将他整个人点燃。奚卿尘的大脑一片空白,苍白消瘦的脸上难得出现类似吃惊的表情。 “仙士,你这里跟我长得不一样诶。”盛意天真无邪。 奚卿尘僵了半天,才勉强看向她:“盛姑娘……” “我知道,不能乱你道心,不然生出心魔会为祸世间。”盛意乖巧收回手,默默离他远了点。 奚卿尘看着她紧靠墙壁,硬生生在拥挤的床上同他隔了一拳的距离,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到她不解地问:“可是仙士,我为什么会乱你道心?” 奚卿尘被她的问题击中,竟也生出同样的疑惑。修仙之途长路漫漫,他从踏入那一刻起,心性便从未乱过,为何会突然因为一个凡人小姑娘慌了心神? 可惜没等他想出个答案,盛意已经撑不住满身的疲惫,躺在他旁边睡了过去。奚卿尘静静听着她浅浅的呼吸,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她身上的味道,似乎也很好闻。 盛意如愿在床上睡了一晚,等到第二天时如法炮制,又继续赖了下去,奚卿尘从一开始说不出的别扭,到后来习惯她每晚在旁边躺着,已经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这半个月里又下了两场雨,天气越来越冷了,而盛意和奚卿尘的关系,也没有再往前一步。但盛意并不怎么焦虑,一来是因为自从奚卿尘上次给她输送些灵力后,她虽然偶尔还会心口不舒服,但心疾却没有再犯过,原文里长达十几天的痛苦应该是不会有了,二来则是因为…… 继母的尸体已经在她那屋地上躺了半个月了,虽然最近天气很冷,没有奇怪的味道传出,但难保哪天艳阳高照,越过缓慢腐烂的过程直接臭气熏天。 她这几天做梦都是尸体被人发现,她和奚卿尘被抓去坐牢,后宫修仙文秒变古代坐牢记。她也想过让奚卿尘代为处理,毕竟修者想让一具尸体消失,是件分分钟就能做到的事,可他最近虽然气色越来越好,身上的伤也在前几天彻底痊愈,连个痕迹都没留下,但依然不太能使用灵力。 为免他养了这么久又功亏一篑,她决定自行解决,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捂着肚子:“仙士,我肚子疼,你先睡吧。” 虽然同食五谷杂粮,但凡人到底跟修者不同,每天要定时排出身体里的垃圾,奚卿尘也知道这一点,见她一脸痛苦,便把自己的外衣给了她。 “外面冷。” “谢谢仙士,”虽然法衣可以自动清洁,但奚卿尘能毫无障碍地借给她去茅房,也是很让人感动啊,盛意吸了吸鼻子穿上,法衣自动缩短成合适的长度与大小,“我可能要去很久,您先睡吧,不用等我。” 奚卿尘点了点头,便先一步躺下了。 盛意瞄了他一眼,扭头就往外走,恰好外头起风,风声喧嚣嘈杂,完美遮掩她的脚步声。确定奚卿尘的房门关好后,她便将屋后的板车牵到了继母寝房门口,鬼鬼祟祟地打开门上的锁。 已经封闭了半个月的房间,门一开就一股子霉味传来,熏得人几欲作呕,继母的尸体已经硬了,脸上手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腐坏,所幸问题不大,味道也没有太明显。 盛意看着硬邦邦的尸体,蓦地想起自己刚开始上班那阵,因为看了太多超出生理极限的恶心内容,连续吐了十多天,体重都轻了七八斤,还被讨厌的同事嘲笑,而现在,她看着继母死不瞑目的脸,脑子里就一个想法—— 也就那样吧,不及她在网站后台看过的十分之一。 她轻轻啧了一声,挽起袖子将手塞进尸体腋窝下,然后一二三用力……盛意一个没撑住,直接跌坐在地上。 许久没有出毛病的心口又开始疼了,盛意捂着心口缓了片刻,又一次尝试搬人。可惜了,继母的身材能顶她两个,任凭她如何努力,尸体都巍然不动。 盛意努力半天后,娇花一样靠在门板上小声嘟囔:“风怎么不再大点呢,直接把她吹上板车。” 话音未落,本就喧嚣的风突然更烈了,吹得院子里一应物件满地乱滚,她也几乎要站不住。盛意看着有些阴沉的天气,怕待会儿又要下雨,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搬—— “咦?”她看着被自己搬起来的尸体,脸上一阵茫然。 怎么突然能搬动了?盛意不解地看向屋外,一阵阵大风呼啸着朝屋里吹,不少东西都被吹了起来,虚虚地浮在地上。 盛意赶紧借着这股东风,用力把尸体搬到了板车上,自己绕到车前往下一压,便拉着往山里去了。也是活该她顺利,去的路上被风吹着跑,没用什么力气就到了大山深处。 她找到一处断崖,推着板车把尸体豁了出去,随着崖下树枝被压断的声音陆续响起,盛意终于长舒一口气,推着板车刚转身准备离开,猝不及防对上一道人影。 “啊!”她惊恐大叫,这才看清是奚卿尘,“仙、仙士?” “你大晚上跑出来,便是为了此事?”奚卿尘一袭白衣,站在风中仿佛俊俏的艳鬼,只是一开口便是盛意熟悉的声音。 盛意默默捂住吓得泛疼的心口,半晌才艰难点了点头。 “为何不让我来?”奚卿尘问。 盛意撇了撇嘴:“我怕你动用灵力会不舒服,就想一个人解决了。” 没想到是为了自己,奚卿尘沉默一瞬:“我其实也没有这么虚弱。” “小心点比较好嘛。”盛意笑嘻嘻。 奚卿尘看着她灵动的眉眼,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怕了?” 盛意:“?” 没等她反应过来,奚卿尘看着她茫然的表情,这些日子相处的点点滴滴涌入脑海,他便先明白了一些事情:“盛姑娘,你近来一直在勾1引我?” 盛意:“……” 6、第 6 章 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能从谪仙口中听到‘勾引’二字,盛意短暂的懵逼后强作镇定:“何以见得?” “你既有深夜抛尸的勇气,又怎会胆小到不敢一个人睡?”奚卿尘反问。 ……确实,单这一条,她就没有办法反驳。盛意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应急方案,最后脱口而出:“是啊,我在勾1引你。” 奚卿尘见她大方承认,眼底浮起一丝困惑:“为何?” “因为我喜欢你,想与你双修,什么逢源宗优秀弟子,我根本不稀罕,我就稀罕你,就想和你在一起。”风声烈烈,盛意的声音消散在风中。 奚卿尘眉头微蹙:“盛姑娘,我只怕无法答应你。” “为什么?你修的是无情道?”盛意抱臂。 奚卿尘:“不是。” “那为什么不能答应我?”盛意追问。大概是因为太理直气壮,短短一息之间形势颠倒,奚卿尘成了被逼问的那个。 奚卿尘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斟酌道:“我一心向道,天地万物于我眼中,皆无什么不同,我既然不会与草木鸟兽双修,便不会与你双修,这样你能明白吗?” “明白了。”盛意点点头。 奚卿尘略微松了口气,笑意刚浮上唇角,盛意便眼圈一红:“你说我是草木鸟兽。” 奚卿尘:“……” “我与你朝夕相对这么久,你却视我为草木鸟兽。”盛意泫然欲泣。 奚卿尘看着她眼角的晶莹,第一次生出手足无措的情绪:“我、我并非那个意思。” “你不跟我双修就罢了,还羞辱我。”盛意捂脸哭泣。 奚卿尘局促上前一步:“盛姑娘,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盛意眼泪汪汪抬头:“那你跟我双修。” “不行。” “呜呜呜……” 奚卿尘:“……” 风声喧嚣,盛意哭得比风还喧嚣,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全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盛意没让他为难太久,突然就不哭了。 “你会因此讨厌我吗?”她这句没头没尾,奚卿尘却听懂了。 “不会。” “会不告而别吗?” “我答应过你会留下,直至身体痊愈。”奚卿尘没有直接回答。 盛意却没被他糊弄过去:“那岂不是很快就要走了?” “盛姑娘……” “我要你答应我三件事,”盛意打断他,“第一不准赶我下床,我要继续和你睡,你放心,你没答应我之前我不会做什么的,第二就算身体好了,也不准走,更不准不告而别,第三不准因为我想跟你双修,就故意疏远我。” 奚卿尘沉默一瞬,没有立刻回答。 盛意嘴一撇,小金豆又掉了下来:“你羞辱了我,却连这点要求都不答应我……” “……我最多再留半年。”奚卿尘无奈妥协。 可以了,原文里就是半年痊愈,然后开始游走。盛意胡乱擦了一把眼睛,高兴了:“那我们一言为定。” 看着她从悲伤到快乐,奚卿尘起雾的黑眸里也泛起浅浅笑意。 “仙士,我们回家吧,”盛意推着板车走到他跟前,“你上来,我拉着你。” 奚卿尘看了眼刚推过尸体的板车,默默转身往山下走,盛意赶紧跟上:“真不上来吗?我拉得可稳了,你可以试试……” “你随便找个地方抛尸,不怕被人发现?”奚卿尘打断她。 盛意的注意力果然不在板车上了:“怎么是随便找个地方呢?我时常陪你来后山,这里每一个角落我都熟悉,刚才扔尸体的断崖,下面有一条不明显的暗渠,要不了多久尸体就被冲到黄河里去了。” 说完,又突然捡起偶像包袱,“仙士,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毕竟没有哪个圣母女主,会干半夜抛尸的活儿,还干得这么熟练,仿佛有十年工作经验。 就在她以为奚卿尘会不认同她时,就听到他说:“你做得很好。” 盛意顿时开心了,拉着板车欢快地往山下去,奚卿尘安静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轻松愉快的背影,心情也跟着莫名的好。 两人一回到家里,盛意立刻爬上床,一脸讨好地看着他。 奚卿尘蓦地想起第一次同床共枕时她摸自己的事,喉结处顿时发出一阵痒意。他沉默片刻,到底还是将话说在前头:“不准再勾1引我。” “不勾1引,绝对不勾1引。”盛意忙道。 奚卿尘这才在她旁边躺下,盛意为了装乖,特意紧紧贴着墙壁,硬生生在两人之间留出一道空隙。 “那么,晚安了奚大哥。”她笑眼弯弯道。 奚卿尘眉眼和缓:“晚安。” 夜凉如水,屋外的风声渐渐停了,盛意在一片静谧中,紧靠着墙安然睡去。 一刻钟后,她重新贴在了奚卿尘身上,抱着他的腰睡得不知今夕何夕,先前毫无睡意的奚卿尘,也总算觉着困了。 这一晚的坦白局之后,两人的相处好像没有任何变化,盛意小心谨慎了几天后,发现奚卿尘还跟以前一样,顿时就放肆起来,抓紧每一个机会劝奚卿尘跟自己双修。 “仙士,你快来。”又一个清晨,她把早上从集市买来的东西铺在桌上。 奚卿尘闻声而来,坐在她对面。 “这是柴薪,这是点心,”盛意挑出两样摆到他面前,然后突然用手指比个心,“这是我爱你的心。” 奚卿尘:“……” “怎么样,感动吗?”盛意眼睛亮晶晶,“要不要喜欢我呀?” 奚卿尘已经不记得这是她第几次做这种事了,最开始时还能无言半天,如今已经能神色如常地回答:“不要。” “……男人,你可真难哄。”盛意撇了撇嘴,抱着刚买的柴薪做饭去了。 奚卿尘看着她气哼哼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随着一场雪落下,冬天真的来了,盛家村的百姓们开始准备过冬的吃食,盛意也不例外。奚卿尘这段时间修养得不错,已经可以偶尔使用灵力了,身上的伤也彻底痊愈,于是盛意每次赶集都会带上他。 “整天闷在家里也不行,还是得多出门走走,心情愉快了,身体也就好得快了。”该过冬了,盛意准备买件棉衣,所以带他来附近的集市上转转。 她最近一直在尝试各种办法,试图让他从抑郁的状态里走出来,虽然一旦走出来了,他就会恢复原文里的虚伪本性,但至少感情方面能有进展了。 “奚大哥,我给你也买件新衣裳吧,”她放下手中棉衣,“总穿一件衣裳多无聊啊。” 奚卿尘顿了一下,刚要说不用,盛意便已经开始认真挑选了。成衣铺的老板看出奚卿尘气度非凡,当即把镇店之宝拿了过来:“小娘子可以瞧瞧这件,是上好的棉料所制,配您相公刚刚好。” “真的吗?给我看看。”盛意顿时来了兴趣。 奚卿尘看着她热情地跟老板聊天,时不时还要拿起衣裳在他身上比一比,熟稔的动作仿佛已经与他生活了千万年。 不知为何,心弦突然动了一下。 “奚大哥,你觉得这件怎么样?”盛意回头问。 奚卿尘看向她手中的玄青衣衫。 凡间的东西,即便是最好的丝绸锦缎,与修仙界的法衣相比也是云泥之别,更何况盛意手中这件,就是普普通通的棉布衣裳。 “可以。”他说。 盛意高兴了,立刻去付了钱,然后拎着包袱和他一起往家里走。两人都生得貌美,奚卿尘气质更是脱俗,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路人在打量奚卿尘的时候,奚卿尘也在打量路人。今天是十日一次的大集,街上人来人往,不少都是一男一女并肩而行,女子几乎两手空空,东西都在旁边的男子手上。 奚卿尘沉默片刻,将盛意手里的东西接了过去。 盛意愣了一下,惊讶地看向他:“怎么了?” “我来拿。”奚卿尘没有解释。 盛意一脸莫名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快要消失在人群中,才赶紧追上去:“奚大哥你等等我,我不能走太快。” 奚卿尘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盛意忍不住笑:“奚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喜欢上我了,不然怎么这么听话。”她跟草木鸟兽相比,到底还是不同的。 “盛姑娘,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奚卿尘认真道,算是解释了她为何不同。 盛意突然停下脚步,一脸失望地看着他。 奚卿尘看着她湿漉漉的眼眸,莫名生出一分愧疚:“盛姑娘……” 盛意委屈哒哒地走到他面前,将手伸进荷包里找了片刻,然后在他专注的目光下,从荷包里掏出一个手指比心:“我爱你的心。” 奚卿尘:“……” 他拎着两包衣服径直往前走,盛意大笑着去追:“感动吗奚大哥?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奚卿尘默默加快脚步。 两人一回到家,盛意就催促奚卿尘试新衣,奚卿尘本不想试,但对上她殷勤的目光,只好点头同意,然后将手搭在了腰带上。 正要解开时,他想起什么,抬眸看向她。 “怎么不动了?“盛意不解。 奚卿尘无言片刻,道:“盛姑娘,你该出去了。” “修仙之人不拘小节,您还在乎这个?”盛意佯作不解。 奚卿尘沉默了。 盛意见好就收,立刻把衣裳递给他。 从屋里出来后,她就进了厨房,哼着小曲儿做饭。今天去了集市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回来,她打算煮个粥,再炒两个菜,也算是改善生活了。 正忙活着,一片阴影突然笼罩在头顶,她以为是奚卿尘来了,便随口说一句:“仙士,把鸡蛋递给我。”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盛意觉得不妙,赶紧转过身来,猝不及防看到一张黑沉的胖脸后,顿时吓了一跳:“盛老三?” “许久没见,意妹妹还记得我呢?”盛老三面色阴沉道。 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强装镇定:“想忘记也难。” 眼前这人,便是盛倩儿前段时间说过的盛老三,也是盛家村里最凶神恶煞的混球,仗着一身横肉欺负乡邻,还一直将女主视作掌中之物,要不是女主运气好,早在十四那年就被他侮辱了。盛意刚穿来时,也被他轻薄过,要不是跑得快,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说盛意对继母只是反感,那对他就可以称得上厌恶了:“你何时回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说你养了个野男人?”盛老三嗤笑一声,“我当你是什么金贵人儿,看来也是个下贱的货色,连来历不明的男人都敢要,盛意,你就这么饥渴吗?” 盛意握紧手中菜刀,突然笑了一声:“是啊,不行?” 盛老三没想到她会承认,一时间愣住了。 “跟我玩□□羞辱这一套?你省省吧。”盛意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底的不屑几乎遮掩不住,“可惜了,我就算再不挑,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下得去嘴的。” “盛意!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客气,才会让你忘了谁是你男人!”盛老三怒极反笑,挽起袖子就要动手扯她。 几乎是同一时间,与厨房只有两米远的偏房突然开了门,年久失修的门板发出清晰的一声响,厨房里的两人顿了顿,同时扭头看向外面。 一秒、两秒、三秒……五秒之后,奚卿尘出现在厨房门口,看到盛老三后明显怔了一下。 村中吵闹,他最近又恢复得太快,时常被各种动静吵扰,所以前两天刚将五感压制成普通人状态。也正因为如此,他并不知道有人来了,本来是换好衣裳想叫盛意瞧瞧的,看到厨房里还有一人,便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先聊。”他平和道。 盛意:“……” 厨房里俩人还盯着他,奚卿尘已经转身要回房了,只是刚走出两步远,就听到盛意低声威胁:“盛老三,我劝你赶紧滚,否则我相公真要对你不客气了。” 听到这个名字,奚卿尘停下脚步。 厨房里,盛老三闻言不屑一笑:“面无二两肉的小白脸,你真当他刚才没看见我?跑得比谁都快,又能拿我怎么样?” 盛意冷笑一声,正要再说什么,一抬头就看到奚卿尘又出现在盛老三身后的门框前:“奚大哥。” 盛老三回头,看到奚卿尘后露出一嘴黄牙:“小白脸还敢回来,不怕死了?” 奚卿尘无视他,视线直直看向盛意:“他就是盛老三?” 盛意点了点头。 奚卿尘抬眸看向大汉,本来清澈的黑眸仿佛起了大雾,充斥着上位者审判的目光,盛意第一次看到他这副样子,一时间只觉后背发冷,等回过神时,盛老三已经倒在地上。 盛意:“……他怎么了?” “死了。”奚卿尘用了灵力,虽然没有不适,但脸上还是出现了疲色,方才一瞬爆发的气场与威压仿佛不存在,他还是那个虚弱的病美人。 盛意:“……”这大概是她见过出场时间最短的反派。 两人无言对视许久,盛意试探:“杀他……的理由是什么?” 虽然盛老三罪该万死,但杀他之前总该有个原因吧,就因为他叫奚卿尘小白脸? 不至于吧? 盛意正头脑风暴,突然听到奚卿尘说:“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欺负你的人。” 盛意愣了愣。 “你以后,不会被欺负了。”奚卿尘缓慢地,把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 盛意怔怔与他对视,突然心里泛酸。 她尴尬地咳了一声:“这次抛尸,只怕你得帮忙抬人了。”她实在扛不动一个彪形大汉。 奚卿尘沉默一瞬,拈指掐诀衣袖翻飞间,尸体已经消失不见。 盛意一直知道自己穿的是本修仙小说,一直知道面前的人是修仙男主,可即便他在自己面前杀过两个人了,她都没有太大的感觉,直到此刻盛老三的尸体消失,她才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真的很奇幻。 她踢了踢盛老三倒下的地方,确定只有空气后啧啧两声:“可怜哦,就这么死了。” 她本是幸灾乐祸,结果奚卿尘一本正经地告诉她:“唯有恶人,才会可怜恶人。” “……我是好人,我不可怜他,他活该。”盛意立刻表明态度。 奚卿尘这才满意,唇角也不自觉挂上一点笑意。他近来气色不错,面颊也不似先前那般削瘦,此刻换上玄青色衣裳,瞧着少了几分仙气,多了几分雅正。 盛意盯着他看了片刻,突然踮起脚尖亲了他一下。奚卿尘平静的眼眸倏然颤动,脸上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笑意不见,多了几分茫然。 “你又救了我一次,这是奖励。”盛意退后一步,眼睛亮晶晶的,说完就跑了出去。 奚卿尘还怔怔站在厨房门口,正大脑一片空白时,身后突然传来她的声音:“仙士!” 奚卿尘回头,恰好闯入她带笑的眼睛。 “你今日穿这身,真好看。”她夸奖道。 轰—— 原本冷静持重的心弦,突然一瞬间兵荒马乱。 7、第 7 章 自从盛意发现奚卿尘并不排斥肢体接触之后,就更加积极主动了,每分每秒都在想办法占便宜。 奚卿尘给她递个碗,她:“仙士这么帮我的忙,我无以为报。” 叭,亲一口。 奚卿尘把衣裳借给她盖,她:“仙士对我这么好,我无以为报。” 叭,又一口。 奚卿尘去打坐,她:“仙士这么辛苦,我无以为报。” 叭叭叭。 刚结束打坐还有些迟钝的奚卿尘:“我辛苦,你为何要报?” “随便找的理由而已,就不要较真了。”盛意果断再偷亲一下。 奚卿尘:“……” 她每次都是攻其不备,且毫无规律可言,亲完扭头就跑,丝毫不给奚卿尘教训她的机会。反复几次后,终于在她又一次亲过来时,奚卿尘抬手捂住了她的唇。 “盛姑娘,不必白费心思了,我不会与你双修的。”奚卿尘认真劝导。 盛意无辜地看着他,然后噘嘴在他掌心亲了亲,然后扭头就跑。 奚卿尘:“……”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春暖花开,奚卿尘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距离他答应盛意的半年之期,也只剩下一个月了。 一个春风习习的夜晚,两人坐在院中喝茶望月,无声地相处许久后,奚卿尘问:“盛姑娘,你可还有什么心愿未实现?” 盛意扭头看向他。 “……除了与我双修。”奚卿尘被她荼毒许久,已经有经验了。 盛意摸摸鼻子:“那就没有了。” 说完,不等奚卿尘开口,就突然想到什么,“不对,还是有一个的。” “什么?”奚卿尘问。 盛意难得不好意思:“我想看水母。” “水母?”奚卿尘目露不解。 盛意点了点头,兴致勃勃地向他描述:“对,水母,就是水中的一种生物,上面是白白胖胖的半球,下面是裙摆一样的短边,会发光,还会电人。” 她生在内陆,从来没有看过大海,刚工作那会儿偶然间看到一张水母照片,心脏顿时被击中了。她当时就想着,等以后有机会了,一定要学一下潜水,去亲眼看一看水母,可惜后来工作太忙,别说去海边看水母了,就是去趟邻市都没机会。 听着她的描述,奚卿尘渐渐明白了:“你说的可是海若?” “海若?”盛意不解反问。 奚卿尘见她茫然,便将右手伸出来,当着她的面掌心朝上。只一刹那,一团灵气化成的小水母便浮了出来,探头探脑后忽闪着裙摆朝着天空飘去。 盛意虽然已经见识过灵力的神奇,这一刻还是震惊地捂住了嘴。奚卿尘被她直率的反应逗笑,反手在空中一划,月明星稀的夜空顿时出现成百上千只亮着蓝光的透明水母,悠哉悠哉地在空气中畅游。 盛意怔怔看着夜空,点点蓝光将她的眸色点亮,她仿佛也跟着化作水母,自由自在地跟着遨游。许久,她终于按捺不住,小心翼翼地朝天空伸出手指,奚卿尘唇角弯起一点弧度,小水母们顿时朝她游来,绕着她的手指转啊转。 盛意轻笑一声,将手指移到一边,小水母们立刻跟了过去,她又移到另一边,水母们果然又跟了过来。她玩心大起,兴奋地在院中跑来跑去,直到不小心撞进奚卿尘怀里,才急匆匆扭头看向他:“仙士你看,我好像在指挥星星。” 奚卿尘温润地点了点头。 盛意带着她的小星星们又玩了许久,直到灵气渐渐散去,水母才一个个消失不见,夜空又恢复了原本的沉闷与安宁。 “就这样消失了?”盛意有点失望。 奚卿尘:“灵力总会散尽。” “哦。”盛意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奚卿尘看着她惆怅的眼眸,又问:“你还有什么愿望?” 盛意顿了顿:“你今日怎么了,为何总想帮我实现愿望?” 奚卿尘对上她的视线,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盛意却从他的欲言又止里看出了什么:“你要走了?” “半年之期将到,我是时候离开了。”奚卿尘说。 盛意无言片刻,问:“那我怎么办?” 奚卿尘被她问得一顿,半晌才缓缓开口:“若你愿意,我带你去逢源宗。” 这是要给她找双修对象了,盛意哭笑不得:“你还没放弃呢?” 说罢,又突然叹气,“奚卿尘,你真的好难追哦。” 奚卿尘眼眸微动,盛意没等他开口说话,便直接回屋去了。 翌日一早,她又没事人一样,继续想方设法偷袭奚卿尘,奚卿尘也整日忙于应付她,最后一个月的生活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两人谁都没有再提这个有水母的夜晚。 奚卿尘即将离开的倒数第二十天,村长家那个早年离家修道的儿子回来了,一时间全村轰动。 盛意听说这事儿时,刚刚把粥煮上,当即往锅里多添了一盆水,扭头朝村长家去了。关于村长家这个儿子,说起来也是整个盛家村的骄傲,毕竟他是村里唯一一个被仙门选中的人,村里人每次提到他都与有荣焉。 他已经多年未回,如今突然回来,其他人是为了瞧个新鲜,她就不一样了,她是想看看他什么时候死……毕竟在原文里,就是在他死了之后,村长才用重金向继母买下女主,挑了时辰强行逼迫她跟自己儿子冥婚。 村长不知从哪得来的邪方,没有直接杀了女主与儿子同葬,而是用了药粉保持儿子尸身不腐,每月初一十五将女主和儿子同钉在一抬棺材里,美其名曰洞房,并且坚信这样可以传宗接代,直到男主到来,女主才从这种非人虐待里解脱出来。 原文里对这段做了详细描写,盛意虽然早就在各种重口味视频和小说练出来了,但仍看得毛骨悚然,当初会提前去找男主,这段情节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虽然现在继母死了,男主也在身边,但一到这部分情节,她仍然忍不住紧张。 盛意到村长家门口时,外面已经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她刚站稳就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 “不是已经登仙门了吗?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刚才可听到送他回来的人说了,好像是什么灵根受损,这辈子都不能修仙了,所以仙门给了笔钱,让回来养着呢。”恰好看见仙门送人的婶子压低声音道。 “哎哟,那仙门出手肯定不会小气吧,村长家岂不是要发达了?” 婶子轻嗤一声:“发达了又怎么样,你没看人送回来的时候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吗?我寻思着也活不久了,要是你,你愿意拿儿子换钱?” 被问的人正要开口,旁边的盛意突然拉了拉婶子的袖子:“你看见他了?” “谁?”婶子懵了一下。 盛意:“阿生啊!” 阿生就是村长的儿子。 婶子立刻点头:“看见了,骷髅一样可怜死了,眼神看着也呆呆的,估计快不好了。” “啊……”盛意表示惋惜,又在人堆儿里扎了片刻,怎么也挤不进去后,只能先一步回家。 一进家门,就看到奚卿尘站在厨房里,一只手拎着黑黢黢的锅。盛意愣了一下,赶紧上前接过来:“抱歉抱歉,我出去太久了。” “做什么去了?”奚卿尘现在不比来时,偶尔也会对她的行踪好奇。 盛意:“村长家儿子回来了,我去瞧瞧。” 奚卿尘微微颔首,打个响指锅就变干净了。一起生活这么久,有些小事他已经学会主动去做,只是做完后,就得立刻对某人提高警惕。 然而平时动不动就偷袭的某人,此刻正神游天外,奚卿尘等了许久都没等到,又默默看向她。 “仙士,你知道灵根受损多久才死吗?”盛意突然问。 奚卿尘一顿,抬眸看向她:“为何这么问?” “就村长家那个阿生,他之前拜了仙门来着,但这次突然被送回来了,说是灵根受损,我听好多人都说他要活不成了。”盛意解释。 奚卿尘沉默片刻:“若是金丹以下修为,十日内,金丹以上,修为越高活得越久,直至灵力散尽枯竭而亡。” 盛意仔细回忆了一下阿生的修为,好像就是金丹以下。 “他现在就挺枯竭的……那岂不是没几天了?”盛意顿时紧张。全村人里只有她的八字跟阿生合适,就算没有了继母,村长肯定也会打她的主意。 ……提前杀了村长?算了,那一大家子七八口,天天待在一块,杀他肯定会惊动其他人,总不能老弱妇孺全杀了吧,她就算再丧良心也干不出这种事儿。 正面刚?肯定也不行,虽然奚卿尘会保护她,但奈何敌人在暗处,难保不会出现纰漏……而根据她不多的看文经验,男女主虽然光环强大,但不得不说该踩的雷,那是一颗都不会少踩,而且大多数时候倒霉的都是女主。 也就是现在的她。 所以她想着,干脆避开这段剧情,提前和奚卿尘一起离开。但离开的话,衣服行李总要收拾吧,马车总要买干粮总要提前准备吧,奚卿尘还挺好对付,她可是一朵娇花,贸然行动只会死在路上。 盛意越想越焦虑,心口又开始闷闷作痛,奚卿尘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个表情,静了片刻后问:“你很在意他的生死?” “是啊,非常在意。”盛意随口一说。 奚卿尘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但他没有多想,斟酌片刻后开口:“其实,也并非没救。” 盛意一顿:“什么意思?” “灵根受损如竹篮漏水不可逆,还会反噬身体,但若毁掉灵根,再好好将养一段时日,还是可以痊愈的,”奚卿尘缓缓开口,“只是灵根于修者如性命般,诸多修者宁愿死,也不愿摘除灵根。” 盛意眨了眨眼,提炼到重点:“他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救他?” “不难。”奚卿尘回答。 要是把人救下来了,冥婚的情节就直接没了,救不下来……嗯,好歹能拖延两天,等她做好十足的准备跑路后再死。盛意飞速想通,突然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仙士帮我刷锅,我无以为报!” 奚卿尘:“……” 盛意扭头就跑,奚卿尘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抬手摸了一下脸。 盛意跑去跟村长家一说,已经被逼进绝境的村长立刻同意了,于是她又把奚卿尘请了过来。等奚卿尘到的时候,村长家已经驱散了看热闹的邻居,只剩下家里人望穿秋水,看到奚卿尘后就要围上来。 盛意赶紧拦住众人:“奚大哥,你进去吧。”她留了个心眼,只说奚倾尘是个大夫,会治些疑难杂症,并未说出他修者的身份。 奚卿尘微微颔首,便直接进了阿生的房间,只留村长一家和盛意在门外焦急等待。 一个时辰后,奚卿尘出来:“好了。” 村长媳妇儿立刻冲进屋里,村长一行人则纷纷跪下,鬼哭狼嚎地道谢。盛意站在奚卿尘面前,眼睛却一直往屋里瞄:“好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好了,灵根已毁,命保住了。”奚卿尘回答。 盛意点点头,心不在焉地说:“是吗?那我进去看看。” 说着话,她就要屋里走,却被奚卿尘攥住了胳膊。 盛意:“?” “我没事,”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毁灵根的过程中虽然消耗了些灵力,但不算什么。” 盛意茫然:“什么?” 奚卿尘静了片刻:“没什么。” 仙士一向打直球,说了没什么那就是没什么。盛意点了点头,径直进屋去了,奚卿尘看着她急不可耐的身影直至消失,垂下眼眸捻了一下手指—— 噗,变出一只小水母。 8、第 8 章 从村长家出来时,已经晌午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都冒起白烟,路上反而没什么人,盛意步伐轻松地走在奚卿尘旁边,看起来心情不错。 “刚才我进去看了眼,他看着好虚弱啊,喘气都难,真的能活下来吗?”短短一段路上,她第三次问这个问题。 奚卿尘看她一眼:“能活。” “你确定?”盛意又问。 奚卿尘:“嗯。” 盛意点了点头,快到家时又要开口。 奚卿尘:“他能活下来。” “……我想问你中午吃什么。”盛意一脸无辜。 奚卿尘沉默一瞬,平静道:“我如今已经恢复大半,不必再吃东西。” “煮个面吧,再炒个番茄鸡蛋。”盛意提议。 奚卿尘:“……好。” “那你去屋里等我。”盛意说着往厨房去了,只是一只脚迈进门,突然又想到什么,于是重新折回来。 奚卿尘还在原地没动:“怎么……” 叭。 “谢谢仙士帮忙救人。”盛意咂巴一下嘴,乖巧道。 奚卿尘幽幽看了她一眼,回屋去了。 盛意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何,总感觉比刚才高兴了点。 不管怎么说,阿生算是救回来了,盛意原本打算,不管他能活多久,都提前把跑路的东西准备好,这样随时可以出发,可一听奚卿尘说他会活下来,她的懒癌就立刻发作了。 ……嗯,过几天再收拾吧,反正时间上也不紧迫。 自从奚卿尘说了要在一个月后离开,时间的流逝好像突然快了起来,盛意倒不怎么着急,反正他答应自己不会不告而别,大不了等他走的时候装犯病,再把他留下一段时间,又或者干脆跟着他一起走。 反正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后,她也算看出来了,奚卿尘这人看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还是挺好骗的。 嗯,目前来说还挺好骗。 盛意想起原文里的男主,痊愈之后随着拿到几次机缘,逐渐变得像刚拜宗门时一样踌躇满志,便不由得多看奚卿尘一眼。 就这张超凡脱尘的脸,踌躇满志时是什么样啊? 奚卿尘察觉到她的目光,平静地看了归来,眉上的小痣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好像活了一般。 盛意眨了眨眼,暂时从美色里清醒过来:“仙士,你说什么?” “该去后山了。”奚卿尘回答。 盛意点头:“你去吧。” 正往外走的奚卿尘脚下一停:“你不去?” “啊,我要去看阿生,就不陪你了。”盛意摸摸头。她最近虽然一直在犯懒,但也时刻盯着村长家,半点不敢松懈。 这已经是她七天内,第四次不陪他去后山了。奚卿尘闻言,安静地看着她。 盛意被他看得迟疑:“……你不记得去后山的路了?” “嗯。” 盛意乐了:“仙士,你都学会开玩笑了啊。” 奚卿尘沉默一瞬,走了。 盛意看着他缓慢的脚步,心底生出一分疑惑,但她没有多想,直接跑去村长家了。 阿生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到她后顿时笑了:“我娘刚才还说要给你和奚大哥送点瓜子过去,你这就来了。” “我来看看你,”盛意说来看他,真就是为了看他,盯着他从头到脚反复打量三遍才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感觉不错,应该要不了三个月就痊愈了。”阿生回答。 盛意见他气色不错,顿时心生满意,正与他说着话,村长就从厨房出来了,一看到她立刻拿出刚炒的花生,还要装一袋让她给奚卿尘带回去。 虽然自从他们救了阿生,村长每次看见她都十分热情,但盛意只要想到原文里的冥婚情节,就对这人有点膈应。村长大概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瓜果糕点都端到院里后,就识相回屋去了。 阿生笑盈盈:“我爹虽然长得凶,但心还是好的,你别怕他。”显然也看出盛意不喜欢村长了。 虽然不喜欢村长,但盛意对阿生的观感还不错,所以也无意与他探讨他亲爹的好坏:“听你娘说,你昨晚又头疼了?” “我灵根废除得太晚,身体亏空厉害,留了点后遗症,只能慢慢养了。”阿生无奈。 盛意不解:“既然废除灵根就能保命,你那些同门为何不趁早帮你?” “灵根受损不可逆,我于师门而言已是废物,他们肯送些钱财遣返已算厚道,又怎会再为我的死活费心思。”阿生提起这件事就忍不住伤心。 盛意一脸同情:“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也是我不争气,明明每次使用灵力,灵根都会疼,却一直不当回事,直到身体被反噬,再无自我废除的能力,就只能眼睁睁等死。”阿生叹气。 盛意一顿:“每次使用灵力都会疼?” “前期如此,后期只觉灵力流逝,越用流逝得越快,直到最后一点修为耗干,便开始反噬。”阿生回答。 盛意:“……”怎么感觉这症状有点耳熟啊? 没等她继续问,阿生已经怅然看向院中的果树:“罢了,就当这几年的问道修仙是一场梦吧,既然梦醒了,就好好过日子。” “通透。”盛意回神,敷衍夸赞。原文里没有写过男主灵根受损的剧情,所以奚卿尘应该不是。 阿生勉强笑笑,又想到什么:“小意,你以后跟着奚大哥修炼,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灵根,如果察觉到不对,可千万别像我一样傻乎乎忍着。” “什么修炼什么灵根,我听不懂。”盛意装傻。 阿生失笑:“奚大哥既然能轻易废除我的灵根,修为一定很高,既然你们无意告诉别人,我一定会保密的。” 盛意假装没听到这句,抓了把花生给他:“别光顾着说话,吃点东西。” 她在村长家待了片刻,确定阿生今天也是一如既往的健康后,就扭头去后山了。 然而后山竟然没人。 看着空旷的风景,盛意心里咯噔一下,扭头就往家里跑,结果因为跑得太急,心脏发出阵阵抗议。 她无视身体传来的警告,只拼命地奔跑,直到看见一袭白衣站在自家院中,才猛地松一口气。 奚卿尘听到动静回头,看到她一脸难受、捂着心口说不出话的样子后,抬手渡了一些灵力给她。 盛意顿时缓过气来,悲愤地叉腰怒吼:“我以为你跑了!” 奚卿尘:“……” 盛意也不废话,蝴蝶一样朝他扑了过去,奚卿尘本能地要往后退,双手却违背理智接住了她。 当撞进结实的胸膛,盛意哽咽抱住:“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半晌才缓声开口:“不会的。” 盛意吸了一下鼻子:“我不信,除非你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奚卿尘问。 盛意想了想:“你亲我一下。” 奚卿尘:“……” “不亲算了。”盛意捏了捏他的腰,心想不愧是男主啊,虽然一副病弱的样子,可身材却很紧实。 奚卿尘没想到她这种时候还要占便宜,顿时身体一僵,正要说她两句时,她已经识趣地后退两步,用还在泛红的眼睛乖乖望着他。 ……算了。 奚卿尘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安静地看着她。 盛意撇了撇嘴:“不是去打坐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我心不静。”奚卿尘回答。 盛意顿了一下:“为什么?”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片刻,回屋去了。 盛意:“?” 傍晚,两人坐在院中安静用膳,近处炊烟袅袅,远方红霞落日,映衬得盛家村仿佛一副色彩饱和度极高的油画。 盛意望着天边,手里的筷子渐渐停下。 奚卿尘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眉眼也不自觉染了几分凡俗的暖意。 “想吃煎蛋了。”盛意说。 奚卿尘看着煎蛋一样的落日:“……” 转眼夜深,奚卿尘站在院中看星星,盛意扫了他一眼道:“我出去一趟,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奚卿尘看着她刚洗完还泛着潮气的长发,以及身上刚换的新衣,到底还是问了:“去哪?” “找阿生。”盛意说完就要离开。 奚卿尘手指不自觉地捻了一下,在她即将走出家门时突然开口:“盛姑娘。” “嗯?”盛意闻声回头,猝不及防看到无数小水母在空中漂浮。 游动的水母发着蓝蓝的光,将整个院子都映衬得如同泡在海里,原本破旧的三间瓦房,此刻也仿佛变成了童话里的风景。而奚卿尘站在风景里,起雾的黑眸专注地看着她。 盛意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久久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憋出一句:“……好漂亮,但是我得走了。” 她拜托阿生买了烟花,打算用烟花跟奚卿尘表白,但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一个凡人,怎么这么想不开跟修者比浪漫?!钱白花了! 不过虽然注定是云泥之别,但买都买了,还是别浪费尽早拿回来吧。 奚卿尘见她还要走,终于还是把那句话说了出来:“他灵根已毁,此生都无缘修仙。” 盛意顿了顿:“什么意思?” “他如今只是凡人,无法与你双修。”奚卿尘更直白地解释。 盛意哭笑不得,正要告诉他误会了,可一对上他的视线,就立刻安静了。 他最近的反常表现,好像一瞬间有了解释。 “盛姑娘?”见她迟迟不语,奚卿尘又开口唤她。 盛意眨了眨眼,一脸不解:“你又不喜欢我,管我做什么?” 奚卿尘怔了怔。 “奚卿尘,如果你喜欢我,愿意跟我双修,那我肯定会听你的话,如果你不喜欢我,也无意与我双修,在这件事上就别管我怎么选了。”盛意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我可以亲自为你选人。”奚卿尘眉头微蹙。 盛意眉头微挑:“你觉得谁可以?” 奚卿尘脑海立刻闪过几个有印象的弟子,可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够。 他们资质还算不错,但于盛姑娘而言,不可以,不够好。 看着他的反应,盛意唇角微微扬起:“我现在就去找阿生,你随时可以叫住我,只要你开口,我就留下。” 说罢,她转身往外走去,奚卿尘看着她的背影,很清楚此刻叫住她意味着什么。 一步两步三步…… 她的判断应该没错,他该叫住她了。 四步五步六步…… 怎么还不叫她?不会是她判断错误了吧? 七步八步九步…… 啊啊啊啊真的判断错了?她等会儿该怎么收场啊?假装无事发生还是将错就错?人家对她都没那个意思她将错就错有用吗?! 盛意逐渐崩溃,快要忍不住回头时,身后传来奚卿尘清风朗月般的声音—— “盛姑娘。” 9、第 9 章 “盛姑娘。” 尾音还未消散在空气里,奚卿尘已经怔住,似乎不敢相信刚才是自己的声音,可惜还未来得及迟疑,盛意已经笑着朝他跑来:“仙士!” 奚卿尘看着她欢快的眉眼,内心突然如释重负,身边游荡的水母咕叽叽变成泡泡,泡泡炸成一个个巴掌大的烟花,绚烂地映在他的眼中,又转眼消散在空气里。 盛意在漫天星光下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奚卿尘只觉被重重击中,却又稳稳扶住她。 四目相对的瞬间,盛意眼睛亮晶晶:“你不会反悔吧?” 奚卿尘喉结动了一下:“……嗯。” 盛意看着他大雾散尽的黑眸,默默咽了下口水:“那……我们进屋去?” 奚卿尘沉默一瞬,似乎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盛意当即捏着他的衣袖晃了晃,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仿佛讨肉吃的小狗。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只安静与她对视,盛意便又晃了晃。 晃到第三次时,他的表情终于松动,盛意立刻拉着他回屋了。 砰,房门关上,阻隔了大半月光,屋子里黑黢黢的,盛意默默牵着奚卿尘的手,摸着黑慢吞吞地来到床边。 等两人在床上坐下,盛意已经适应黑暗,借着狭小窗子透过来的微光,勉强能看到奚卿尘的轮廓。 “仙士……”她声音发紧,清了清嗓子才放松,“我现在该怎么做?” 她视力受阻,看不清他的脸,奚卿尘却不受黑夜影响,将她脸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当看到她眼底的紧张时,他也不自觉有些僵硬。 见奚卿尘迟迟不答,盛意有些迟疑:“你……不会是不知道吧?” 虽然原文里,男主在遇到女主之前,就已经有过两段露水情缘,但她总怀疑眼前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并不知道男女之间是怎么回事。 “知道。”出乎意料的,奚卿尘回答。 盛意顿了顿,心底生出一分小失望,但很快又释然—— 她自己都目的不纯,还嫌弃人家干啥,更何况以后姐姐妹妹的多着呢,她既然选了躺着飞升这条路,就得接受老板手下不止一个员工。 想明白这点,她就彻底不紧张了,大大方方地脱了鞋躺下,一扭头看见奚卿尘还坐在床边没动。她开口便要催促,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主动坐起来从背后抱住他。 奚卿尘没想到她会如此大胆,顿时脑中空白一瞬,盛意察觉到他肌肉的紧绷,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上轻笑一声,喷洒的呼吸落在他的肌肤上,顿时激起一层颤栗的白毛。 “仙士,你别紧张。” 黑暗之中,她仿佛化身勾人心魄的妖魔,在他脖颈上落下一吻后,便将人拉到了床上。她看不清他的五官,索性跨坐在他腰上,用手轻抚他的脸,每停留一处,便印下一个吻,从额头到眉眼,再到鼻尖,然后感受着他的呼吸缓慢下移。 当唇瓣相贴,僵着没动的奚卿尘突然攥住她的手腕,盛意察觉到他有话要说,于是亲了亲他的唇直起身来。 “双修……”奚卿尘唇上还留着她的气息,再开口声音有些艰涩,“并非如此。” “那该如何?”盛意好奇。 “上下连接闭环循精即可,不用这么……”这么什么?他以前从未试过,也说不出。 盛意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顿时哭笑不得:“我们现在做的不就是这个吗?” 奚卿尘本能地想否认,可话到嘴边又想起她刚才做的那些……虽然前面做了些许无用功,但最后一步确实是‘上下连接’中的一部分。 空气突然安静,被他这么一搅合,暧昧的氛围也淡了不少,好在盛意的意志非常坚定,见他不说话了就顽强地吻了上去。 她没谈过恋爱,跟男人亲密接触的经验几乎为零,但上辈子那么多片也不是白审的,吻上去的瞬间就知道主动就是胜利,察觉到他闪躲就拼命往上贴。 总之就是,不给他逃跑的机会。 奚卿尘被她步步紧逼,呼吸彻底乱了,丢盔弃甲之下本能地咬了一下她的舌尖。盛意一味进攻,没想到还有被反击的时候,顿时一阵微弱的电流伴随着舌尖的刺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修者耳清目明,即便在漆黑的夜里,也能轻易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空白。 轰隆隆—— 奚卿尘只觉识海一阵雷电交加,散着幽幽光辉的灵根发出轻缓的痛意,原本如大雾般空渺的眼眸染上水汽,一向平静的心弦也阵阵颤栗。 他不再疑问为何双修之前,要做这么多不必要的动作,只遵循本能捏着盛意的下颌吻了上去。 盛意从主动变被动,心跳也越来越快。她无视心口传来的轻微刺痛,抬手揽上奚卿尘的脖颈,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呼吸相融,身体紧贴,可还是不够,远远不够。可究竟是哪里不够,奚卿尘却说不出来,正一筹莫展之际,盛意攀在他脖颈上的手突然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往下,最终与他的手掌相贴十指相扣。 奚卿尘看着两人十指相扣的手,蓦地生出一种温情,他生于天地之间,无父无母,无亲无眷,即便徒孙万千,也注定孤身一人问自己的道。 可是此刻,他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这世上有了羁绊,从此九天翱翔、隐入尘埃,都不再是孤身一人。修仙者最忌心不静,可此刻的不静,却让他第一次对凡尘有了眷恋,也不知她是否与自己一样。 抱着这种心情,他郑重地将手按在她的心口上。 奚卿尘:“……” 盛意察觉到他的动作,迷茫地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奚卿尘轻蹙的眉头、以及欲色渐退的黑眸。 她突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不能继续了。”奚卿尘声音还透着情动后的沙哑,语气却格外平静,显然已经做了决定。 盛意:“……” “再继续,你的心疾就要犯了。”他又解释一句。 盛意:“……不会。” “会,”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心跳很快。” “真不会,”盛意头疼,双手揽着他的脖颈不肯放,“你相信我,我可以的。” 她没逞强,原文里都写了,女主第一次时也差点没撑住,但修上的瞬间就从男主那里汲取了能量,弥补了前什么戏阶段的亏损。 所以,她真的没问题。 “你相信我,真的。”成功就在眼前,盛意从来没有这么迫切过。 奚卿尘却只是静静看着她。 两人僵持许久,最终以盛意败下阵来告终:“哪有你这样半途而废的……” 奚卿尘顿了顿,不甚熟练地摸摸她的头。 “那照你的意思,我们这辈子都不能双修了,”盛意一脸怨念,“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双修,所以故意找个理由叫停?” “我没有。”奚卿尘解释。 盛意轻哼:“那你证明一下。” “如何证明?”奚卿尘问。 盛意看着他的眼睛:“继续修炼。” 奚卿尘:“……” “就知道你不会答应。”盛意嘟囔一声,翻个身贴墙根装蘑菇去了。 奚卿尘怀里一空,心脏也仿佛随之一空,他静默片刻,唤她:“盛姑娘。” 盛意心里正憋屈,只当没听到。 奚卿尘听着她清晰的呼吸声,就知道她没有睡着,只是不想理他。看着她单薄的肩膀,他的手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做,在她身旁躺下了。 最后一点月光被乌云挡住,屋子里更黑了,两人呼吸交错,分明离得极近,却又好像相隔甚远,仿佛一刻钟之前还在肌肤相亲的不是他们。 奚卿尘静了许久,还是缓缓开口:“我有一个朋友……” 盛意贴在墙上不动,却默默支棱起耳朵。 “他擅炼丹制药,虽不能治愈你这样天生的心疾,却可以用药缓解,”奚卿尘喉结动了动,“若你愿意,我带你去找他,先调养一段时日,我们再双修。” 还得调养一段时日。盛意撇了撇嘴,继续装蘑菇。 “……或许用不了一段时日,一颗丹药足以支撑你的身体。”奚卿尘又补充。 盛意有点心动了。 奚卿尘说完,静静等了片刻,墙根上的蘑菇总算咕涌着朝他挪来了。他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在她钻进怀里后,抬手扣住她的后背。 “你不是糊弄我吧?”她问。 奚卿尘:“不是。” “真有这样的朋友?”盛意又问。 奚卿尘:“真有。” 盛意皱眉,似乎陷入苦恼。 奚卿尘安静地等着她想通,自己则默默调息平复体内的躁动,两人正相安无事时,就听到盛意严肃开口:“我还是不放心,必须得收点保证金才行。” 奚卿尘不解:“什么保证……” 话没说完,奚卿尘脸色微变,刚刚平复的躁动成千上百倍地涌来。 “……盛姑娘,你干什么?”奚卿尘声音沙哑,攥住她的手腕。 盛意察觉到他身体紧绷,心里总算畅快了,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两刻钟后,奚卿尘额上沁着细细的汗,呼吸细碎而急促,黑眸大雾弥漫,仿佛不辨方向的深海。 盛意捡起他的外衣擦了擦手,等到他神志回拢,才一本正经地告诉他:“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以后别想摆脱我。”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眼底的雾气渐渐散去。 欲念之后,他又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盛姑娘。”他开口。 盛意警惕:“干嘛,想不认账?” “我的元阳灵力精纯,你不该浪费。”奚卿尘看着她的手,想到她刚才做的事,眸光闪烁。 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乐了:“留着干嘛,当补品吃?” “嗯。” 盛意:“?” “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奚卿尘又道。 盛意:“……” 10、第 10 章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但这一晚上也是够折腾的,盛意翌日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睁开眼睛时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恰好照在床上,她轻哼一声将脸埋进被子,后知后觉地发现手腕很酸。 ……不愧是后宫文男主,时隔这么久开手动档还能这么持久,她要是再来上两次,岂不是要腱鞘炎?盛意在满脑子黄色废料里逐渐清醒,再也不想赖床了。 收拾一番后,她迈着轻巧的步伐推开房门,便看到奚卿尘正背对她站在树下。盛意眨了眨眼睛,提起粗布裙子蹑手蹑脚地朝他走去。 她本来想走近后突然吓他一跳,结果还有三步远时,奚卿尘突然回头了。 “盛姑娘。”他颔首,显然早就知道她来了。 盛意撇嘴:“无聊。” “我已经压制五感,是你声音太大。”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轻哼一声:“该做饭了,你想吃什么?” “都可以。”奚卿尘回答。 盛意:“那吃凉面?” “好。” 盛意点了点头,扭头往厨房走,只是越走感觉越不对……昨天晚上虽然没有本垒打,但也干了不少事吧,怎么感觉相处模式没什么变化呢? 奚卿尘就看着她的步伐越来越慢,直到彻底停下,正要问她怎么了,就看到她突然转身朝自己走来。 “仙士。”她认真地看着他。 奚卿尘眉眼平静:“嗯。” “我的手腕好疼。”盛意将两只手戳到他面前。 奚卿尘正要问怎么会疼,突然想起她昨晚做的那些事,一抹淡红顿时染上他的耳根,渐渐还有蔓延的趋势。 盛意满意了,刚要收回手转身回去,就被他轻轻握住了手腕。 他身高将近一八九,骨架大,手自然也不小,握住她时衬得她纤细的手骨仿佛营养不良,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盛意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发干的唇,下一瞬便感觉到手腕一热,先前的酸痛感瞬间消散了。 “好了。”他放开她,温声道。 盛意突然有点不敢看他的眼睛,干笑一声后急匆匆去厨房了,奚卿尘独自站在院子里,不自觉捻了一下手指。 不知道是不是两人提前相识改变了部分剧情的原因,奚卿尘虽然痊愈了,但仍比原文中的男主有节操,具体表现在死活都不肯跟盛意发展到最后一步。 盛意又一次霸王硬上弓失败后,一咬牙做了决定:“明天就去找你那个朋友。” 奚卿尘一顿,这才想起自己曾跟她说过的话。 “先说好,不管你朋友能不能缓解我的心疾,你都必须跟我双修。”盛意强调。 奚卿尘心里不认同,但看着她恶狠狠的表情,喉结动了动没有说话。 于是这事儿就定了下来,懒癌晚期的盛意突然勤奋,早出晚归买马车备干粮,三天后的早晨,就跟奚卿尘坐上了离开的马车。 天刚蒙蒙亮,盛家村还在沉睡,盛意和奚卿尘一起驾着马车往外走,整个村子里回荡着车轮碾压地面的轻响。 起得太早,盛意靠在奚卿尘身上昏昏欲睡,正迷糊时突然感觉到车速加快,下一瞬就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意!” “嗯?”盛意迷茫抬头,正看到阿生站在家门口。 奚卿尘垂着眼眸,轻轻一勒缰绳,马车就停了下来。 盛意看着阿生被露水洇湿的肩膀,惊讶:“你一直在等我?” “我全家都在等你。”阿生乐呵呵道。 盛意顿了顿,一抬头就看到门缝里几双眼睛,其中村长见她看过来,赶紧躲了进去。 盛意:“……” “我爹知道你不喜欢他,就没出来,”阿生说着交给她一个荷包,“知道你要走了,也没什么能给你的,这是我们全家的一点心意。” 盛意一听荷包叮当作响,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正要开口拒绝,就听到他说:“修仙之人最讲缘法,你救了我,我欠了你,若你不收下谢礼,只怕以后会缘法纠缠,对你我都不好。” 盛意虽然穿的是本修仙小说,但因为一直在村里,对这方面的东西一窍不通,一听会对自己不好,赶紧收下了。 阿生这才高兴:“那……我祝你鹏程万里,一切平安。” “谢谢。”盛意坐在车沿上,也跟着笑了。 阿生还要说什么,拉车的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跳跃着朝前奔去。阿生在视线里越来越远,其他人也冲了出来,村长站在最前方大喊:“小意!无论何时盛家村都是你的家,以后随时欢迎你回来!” 盛意望着越来越小的盛家村,心情突然很复杂。 “他骗你的。”一直安静的奚卿尘突然开口。 盛意回头:“什么?” “修仙之人只讲实力,不讲什么缘法,”奚卿尘默默目视远方,“你若不想要,可以扔了。” 盛意掂着沉甸甸的荷包,沉默许久后轻叹一声,“庄稼人劳作一年,能混个温饱就不错了,这些银钱还不知攒了多少年……算了,留着吧。” 奚卿尘攥着缰绳的手指略微用力,马儿察觉到什么,跑得更加卖力了。 盛意感受着倏然加快的风速,默默望向他:“仙士。” “嗯。” “吃醋了吧。” 奚卿尘:“……” “出村的时候一早就看见阿生了吧,还特意加速往外跑,要不是他叫了我一声,我们岂不是错过了?”盛意啧啧两声,“看不出来啊仙士,你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醋劲还挺大。” “我没有……”奚卿尘继续目视远方。 “是是是,你没有。” 盛意笑嘻嘻靠在他身上,亲昵的姿态让他放缓了神色,马儿也察觉到他的心情,默默放慢脚步开始偷懒。 马车在一望无际的山川里赶路,盛意看着路两边已经抽穗的麦田,突然说了句:“其实我没想过跟阿生双修。” 奚卿尘眼眸一动。 “我又不傻,他都没灵根了,我跟他能修个啥?”盛意轻哼一声,“我就是让他帮忙买了烟花,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才想大晚上去找他。” “我没看见烟花。”奚卿尘的重点偏了。 盛意渣男脸:“我都得手了,还放什么烟花。” 奚卿尘:“……” 如愿从他脸上看到想看的表情,盛意心满意足地继续靠着他:“我会让你救阿生,是因为我做了个梦。” “梦?” “嗯。” 她把原文里的冥婚情节讲了一遍,垂下的眼眸没有半点波动:“你说奇不奇怪,明明是十足的恶人,竟然也如此知恩图报。” 那包银钱,想来是他们一家的大半家当。 奚卿尘闻言,没有说梦境不该与现实混为一体之类的话,只是斟酌片刻后开口:“人无绝对善恶,端看处境与选择罢了。” 盛意点了点头,忧愁地叹了声气:“仙士,我手无缚鸡之力,出了盛家村就只能依靠你了,你可不能做负心汉啊。” 奚卿尘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盛意靠在他身上沉沉睡去,没有听到他低声说的那句—— “不会。” 马车一路往西,和太阳一起奔跑,等到最后一缕阳光落山时,马儿也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说什么都不肯动了。 盛意颠簸一天,感觉浑身都要散架了:“还有多久才到?” “按这个速度,大约三个月。”奚卿尘回答。 盛意:“……” “怎么?”奚卿尘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盛意:“就没有更快的办法吗?你是修者诶,咱们能不能不要这么朴素?” 一刻钟后,灵力驱动着马车咻的一下从云中穿过,高空之上盛意和马儿对脸懵逼。 许久,她艰难开口:“既然可以飞,为什么要在下面跑?” “你买马车时十分欢快,我以为你更喜欢那种出行方式。”奚卿尘回答。 盛意:“……以为得很好,下次别这么以为了。” 托奚卿尘的福,三个月的路程只用了一天就到了,盛意看着一马车的干粮,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早知道这么快,就不买这么多了! 她叹了声气,看向面前巍峨的大山,却看不出的所以然:“这山除了比我们那儿的高点,树更绿点,好像也没什么不同吧。” 奚卿尘抬手在她眼上轻抚一下,道:“你再看。” 盛意不明所以地抬头,只见方才还平平无奇的绿水青山,突然被缥缈的五彩云霞环绕,空中白鹤飞舞灵鹿踏步,还有一座堪称壮阔的楼宇漂浮在半空。 美轮美奂,仿若仙境。 盛意被眼前景象震撼,久久说不出话来。 “走吧,”一道大门突然出现在眼前,拦住了大半视线,奚卿尘握住她的手,“我们去讨灵药。” 盛意咽了下口水,怔怔跟着他往前走,临进门时突然意识到什么,立刻停下不肯动了。 奚卿尘不明所以地回头,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盛意一脸警惕:“你那个朋友,不会是你什么红颜知己吧?” 奚卿尘第一次听到这种问题,顿了顿后回答:“不是。” “真的?” “嗯。” 盛意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发现自己对着这张脸,真的很难生出怀疑,于是乖顺地跟着他进去了。 几乎是踏进门的刹那,她眼前一片眩晕,等回过神时,已经出现在高大的楼宇前。 从山脚看只觉美丽,这一刻才深感震撼,她像个乡巴佬一样东瞅瞅西看看,正被风景吸引时,一个腰细腿长衣着大胆的美人突然妖妖娆娆从门里走出。 奚卿尘看到对方,顿时松开盛意的手朝她走去,盛意无言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然后在美人面前站定,说了什么后两人同时看向她。 “盛姑娘。”奚卿尘示意她过来。 盛意高贵冷艳:“呵,渣男。” 奚卿尘:“?” 11、第 11 章 上一秒还跟她说不是红颜知己,下一秒就给她变出个腰细腿长的妹子,就这篇文里,路过的母狗跟男主都可能有点关系,更何况这种漂亮到让人呼吸不畅的御姐!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哪怕平时装得很乖,关键时候还是会暴露本性。盛意冷笑一声,默默看向不远处一脸高洁的奚卿尘。 “盛姑娘?”奚卿尘见她站着不动,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盛意深吸一口气,默默走到二人面前,这才发现美人非常高,都快跟奚卿尘差不多了,胸前一马平川,骨架也比一般的女人要大,但真的非常漂亮,一举一动都透着媚意。 她在打量美人的时候,也清楚地看到美人在打量自己,而且是从头到脚反复三遍,然后露出嫌弃的表情。 ……几个意思啊?她女主诶!全文最漂亮……好吧,还真不是最漂亮。盛意不自然地抚了下麻花辫,假装根本不在意外貌。 “这便是我的道侣,盛意盛姑娘,”奚卿尘介绍,“这是我说的医修好友,褚非。” 盛意听到他的用词,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 “凡人?”美人一开口,声音略显磁性。 盛意:“是啊,凡人。” 两人视线对上噼里啪啦,盛意眼前一黑往地上栽,被奚卿尘一把抱住。 “你这是何意?”他不悦地看向褚非。 褚非斜了他一眼,波光流转风情万种:“这就急了?看来这个凡人对你而言,真的很重要啊。” 奚卿尘眉头轻蹙:“盛姑娘很好。” 褚非轻嗤一声:“行了,她只是身子太虚,承受不住天宫的灵气,暂时昏睡过去了,让她先睡,我给你瞧瞧灵根上的伤。” 奚卿尘看了眼熟睡的盛意,探出她神魂平静安宁,便没有强行把她叫醒,而是径直抱进自己常住的客房。 放到床上,又帮着脱了鞋、盖了被,最后调整一下枕头,确保她睡得无忧。做完这一切一回头,就看到褚非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难得的,他竟生出一分不自在。 褚非嗤笑一声,也没有问他什么,只是反手往他识海注入一股灵力。奚卿尘凝神静气,引导灵力旋绕灵根游走,三个小周天后褚非蹙眉收手。 “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他问。 “走火入魔。” “你心性一向坚定,怎会走火入魔?”褚非又问。 奚卿尘沉默一瞬,抬眸看向窗外的云环雾绕:“进阶之时,突然心生疑惑,不知为谁生、为谁死,为谁辛苦修道。” 褚非长叹一声:“你散了道心,能留下一条命已是万幸。” 奚卿尘回头看一眼盛意,又道:“是啊,万幸。” “灵根受损不可逆,且只堪承受一次治疗,我若强行封闭,是可以阻止灵力流逝,但同样的,你也不会再有进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褚非神情严肃,难得失了媚意。 奚卿尘颔首:“我的修为,止步于此了。” 褚非抿唇。 奚卿尘如今的修为,距离登天只剩一步之遥,停止进阶便等于再无飞升的可能。 对于修者而言,飞升乃是一生追求,他本就无欲无求,修道也只是顺应天命,生与死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区别,若是再没了飞升的可能,只怕会生出寂灭的心思…… 褚非担忧地看向奚卿尘,然后就看到他正无欲无求地……偷偷摸盛意头发。 “你干什么呢!”褚非炸了。 奚卿尘收手:“她刚才压到头发了。” “放屁,她就没动过,是你自己想摸吧!”褚非愤怒,“我在这儿担心你会不会自尽,你给我摸女人头发?” “我为何会自尽?”奚卿尘不解。 褚非:“当然是因为你对这世间没有任何……”留恋。 呸!他留恋得很!连人家的头发丝都留恋! “没有任何什么?”奚卿尘问。 褚非深吸一口气,漂亮的脸蛋红彤彤:“没什么,所以我不打算为你封闭灵根,而是去寻神农草,以神农草为你修补灵根,反正你修为高,三五年之内即便灵力流逝,也不会影响你什么,我有足够的时间去找,若是找不到,我再为你封闭。” 神农草是传说中的灵药,近两千年都无人见过,褚非也不抱太大期望,但还是想努力一下。 奚卿尘也知道他的苦心,静了静后开口:“多谢。” “你我多年好友,说谢就太客气了,”褚非懒洋洋地觑了盛意一眼,“这小凡人模样一般,你看上她什么了?” 奚卿尘还是那句:“盛姑娘很好。” “具体说说,”褚非到软榻上坐下,“从你们相识说起。” 奚卿尘沉思片刻,干脆从两人相识说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随着他的娓娓道来仿佛又重演了一遍,大雾弥漫的黑眸。 褚非却越听越沉默,在听到这俩人的来意时,终于忍不住开口:“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一直在利用你?” 这女子从出现在逢源宗山脚开始,目的就只有一个:找个修士双修。自家好友于她而言不像道侣,倒像个随便找的双修工具。 “当然不是,盛姑娘很好。”奚卿尘回答。 已经连续听了三遍‘盛姑娘很好’的褚非,此刻只剩无言,片刻后想到什么:“我房中有一味灵缚子,对心疾有很大的作用,你替我去取,我为她诊治。” 说着,他指尖溢出一点灵力,没入了盛意脉搏,熟睡中的盛意轻哼一声,隐隐有要醒的趋势。 “先前的游方医修说得不错,她的心疾乃是天生,药石罔效。”褚非皱着眉,似在认真思索,见奚卿尘站在旁边不动,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快去取药。 奚卿尘犹豫一瞬,还是出去了。 他一走,褚非便加大了灵力输出,盛意被一股凉意激得被迫醒来,睁开眼就看见大美人。 “仙士呢?”她一脸警惕地坐起来,“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昏倒?你把他骗哪去了?” “小姑娘,哪那么多问题?”褚非挑眉。 盛意默默瞄了眼门外,正准备伺机而逃,就听到他懒散开口:“我已经知晓了你和卿尘的来意,眼下我想同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感不感兴趣。” “什么交易?”盛意好奇。 褚非抬眸,端的是万种风情:“我为你治疗,同你双修,你离开卿尘。” 盛意愣住。 “我虽是医修,修为却比他更高,与我双修只会更好,”褚非到床边坐下,离她越来越近,“不论是长命百岁,还是修道进阶,我都能帮你。” 盛意看着他越离越近的脸,隐晦指出:“你是女人。” 虽然按常识来说,都修仙了,性取向也就没那么重要了,但这篇文好像是分类在言情里的,里面也没有百合之类的情节。 “谁说我是女人?”褚非反问。 盛意顿了顿,低头看向他的胸……大为震撼。 “你觉得如何?”褚非挑眉。 盛意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你……既然不是女子,为何要穿女装?” “我乐意,不行?”褚非反问。见她没有流露出排斥的意思,指尖一捻两人商谈的画面,便出现在拿着药正往这边走的奚卿尘面前。 画面里,盛意还在偷瞄褚非的胸,似乎蠢蠢欲动,奚卿尘顿时停下脚步。 “是单纯喜欢,还是因为心里住了个小姑娘?”盛意虽然在工作时见多识广,但现实中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类型,所以格外好奇。 褚非没想到她在纠结这个,无言一瞬后问:“这个很重要?” “如果要双修的话,是挺重要的。”盛意假装沉思。 画面出现得突然,没头没尾的,奚卿尘却看懂了,面上虽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拿着药的手却渐渐攥紧。 褚非急着得到答案,随便敷衍:“后者。” 后者……那就是跨性别者,盛意点了点头,又问:“你为何要我离开奚卿尘?” “因为他对我很重要,我不愿他在一个目的不纯的女子身上耽搁了。”褚非有话直说。 盛意果然想歪了。 嗯,跨性别,并喜欢奚卿尘,这算是异性恋,要跟她双修的话,算不算同性性1行为……真复杂啊,比她审过的片都复杂,盛意虚心请教:“那假如咱俩双修,是该怎么修呢?” 话音未落,房门砰地炸开,盛意吓得一颤,抬头就看见奚卿尘一脸平静地走进来。 “你醒了?”他问。 盛意茫然看着他身后炸成窟窿的房门:“啊……醒了。” 奚卿尘微微颔首,继而问褚非:“不是要替我找神农草?怎么还未出发。” 准备找个黄道吉日再走的褚非:“……” 房间里突然死一样的寂静,奚卿尘垂着眼眸将药盒放下,又转身到桌旁倒茶,盛意察觉到气氛不对,和褚非一样疯狂看眼色。 许久,奚卿尘端起茶杯看向二人,褚非立刻站起来:“你们要的丹药需要一日才能炼出来,我这就去努力,争取明天就让你们成功双修。” 说罢,拿起药盒就走,转眼消失于窟窿外。 盛意看着他的衣角消失,遗憾地啧了一声……她还想问问该什么双修呢,这人跑得真快。 她又叹了声气,看向窟窿外的视线突然被遮挡。盛意昂起头,对上奚卿尘的视线:“怎么了?” 奚卿尘默默盯着她看了片刻,最后冷淡地别开脸。 盛意:“?” 12、第 12 章 奚卿尘好像生气了,具体表现在不管盛意怎么逗他,他都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当然了,岁月静好没什么问题,他本来就是这样,但如果一直这样,就很有问题了。 当晚,两人躺在一张床上。 睡惯了自家的破硬板床,穿越后第一次睡松软被褥的盛意果然失眠了。人一睡不着,就会无聊,一无聊就想干点啥,于是在翻来覆去好半天后,她把视线转向旁边的奚卿尘。 “仙士。” “嗯。”也没睡。 她立刻咕涌到他旁边,直到贴上他的胳膊才停下:“仙士,我们睡在这里,不会被监视吧?” “不会。” “那不管我们干什么,都没人知道喽?” “嗯。”奚卿尘回答。 盛意眨了眨眼,突然攀着他的肩膀凑近他耳朵:“那……我们要不要做点别的,打发一下时间?” 她似乎也不需要奚卿尘回答,说完便将手伸进他的前襟。正平静躺着的奚卿尘身体突然发紧,盛意指尖感受到嘭起的肌肉,唇角缓缓上扬。 手指一路往下,穿过沟壑分明的腹肌,渐渐去了……手腕倏然被抓住,哪也去不了了。 “睡吧。”奚卿尘冷静道。 盛意:“……” 奚卿尘翻个身,背对她。 盛意望着他宽阔的肩背看了半晌,问:“仙士,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白天就察觉到他不对劲了,但想着自己啥也没干,应该跟她没关系,有些事还是少打听,现在么……都影响夫妻生活了,还是打听一下吧。 面对她的打听,奚卿尘:“没有。” “真没有?”盛意怀疑。 奚卿尘:“嗯。” 嗯,他是直球选手,说没有就没有……盛意看着他坚定的后背,很难相信他没生气。 “仙士。”她又唤了一声,奚卿尘这回不理她了,她讨了个没趣,翻来覆去半天后不甘心地睡着了。 奚卿尘听着她的呼吸声,静静看着窗外的星河夜海。自从身上的伤痊愈后,他就不再需要睡眠,这段时间按时吃饭睡觉,也不过是为了陪她。 此刻没有入睡,第一次发现原来黑夜如此漫长。 盛意却是睡了一个好觉,要不是第二天被热烈的阳光唤醒,她或许还可以多睡一会儿。 睁开眼睛,奚卿尘不在身边,她迷茫地下了床,小心翼翼地朝外走去。 空中楼阁凌驾于众山之上,她一只脚踏出房门的瞬间,便远远看见群山的山巅。正是清晨,云烟缭绕,远方传来浑厚的钟声,缓慢而温柔地唤醒万物。 盛意深吸一口气,舒服地伸懒腰,双手举过头顶却迟迟不肯放下,感受风和云雾缠绕手指的温度。 头顶传来两声鹤鸣,她抬头望去,看到两只丹顶鹤正缠绵着遨游于天际,盛意心生欣喜,朝着它们招了招手,两只鹤儿立刻落在她脚边。 盛意还是第一次见丹顶鹤,见这两只凑过来眼睛都亮了:“二位,我能摸摸您们吗?” 雌性那只立刻伸头,盛意立刻拿出对待国家保护动物的态度,虔诚而恭敬地摸了一下它的小脑袋。 “嘿嘿……”她乐。 雄性也凑了过来,盛意更乐了,一手摸一个,把找奚卿尘的事抛之脑后。 她在这边不亦乐乎,更高的云巅之上,褚非感慨一声:“晨清暮和可是我洞府上脾气最差的两只灵兽,我都没摸过,竟然心甘情愿让她摸,看来你说得没错,她的确有几分慧根。” 两人看了片刻,褚非不悦:“她怎么这么喜欢我的鹤?” “她更喜欢水母。”奚卿尘回答。 褚非:“啥?” 奚卿尘不看他,撕破虚空一脚迈入,正享受摸摸的两只鹤察觉到灵力波动,立刻展开翅膀冲上云霄。 盛意一脸茫然,下一秒就看到奚卿尘凭空出现在眼前,她顿时睁大了眼睛:“哇!好厉害!” 大变活人诶!她第一次见! “盛姑娘。”奚卿尘颔首。 盛意回敬:“仙士。” 奚卿尘后背挺直,进屋了。 盛意:“?” 云巅之上的褚非:“……”啧。 盛意不解地看着奚卿尘,看到他开始打坐后,终于不情愿地承认一件事—— 他的不高兴,是因她而起。 可是为什么啊?她又没招惹他。 盛意正百思不得其解,一抬头就看到褚非坐在水榭中,似笑非笑地用口型无声地告诉她过来。 盛意又看一眼奚卿尘,见他双眸紧闭没有理自己的意思,便独自去找褚非了。 明明感觉自己与水榭相隔极远,可她一走出客房的范围,下一瞬便出现在褚非面前。 盛意顿了顿,环顾四周:“你把这里封起来了?” “你能感应到结界?”褚非惊讶。 盛意茫然:“有结界?”她只是觉得这里的风好似停滞而已。 褚非无言一瞬,又恢复了风情万种:“有,不过你别担心,不过是不想让我们的谈话被卿尘听到而已。” “你想谈什么?”盛意有话直说。 褚非轻嗤一声,朝她伸出手,盛意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掌心,下一瞬突然聚起一团雾气。 雾散尽,是一枚悬空的丹药。 盛意猜到这是什么,心跳顿时加快。 “服下这颗丹药,可保你心脏十日无忧,”褚非抬眸,眼底满是深意,“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做多久都可以。” 盛意立刻去拿,褚非却一个反手重新握住。 “你想要什么?”盛意扑了个空,以为他要谈条件。 褚非勾唇:“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仔细考虑昨日我说的事。” 盛意愣了愣:“放弃奚卿尘,跟你双修?” “是。”褚非拈起酒杯,余光却不动声色地落在她身上,看到她面露迟疑后,不由勾起一抹冷笑。 这女人对奚卿尘果然只有利用,区区凡人还敢愚弄仙尊,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是……”盛意斟酌开口,“他会生气吧?” “有我护着你,你怕什么?”褚非勾唇,“考虑清楚,你跟着他,一无所有,但跟着我么,便有数不清的漂亮衣裳,用不尽的奇珍异宝,我不仅可以给你长命百岁,还能带你登上仙途。” 褚非说完,扫了眼盛意身上的粗布衣裳,用眼神释放些许轻蔑。对待欲1望深重的凡人女子,他太知道该如何击碎她的自尊,让她放弃抵抗。 果然,盛意闻言便看向他身上的法衣,眼中似乎隐有波光闪动。 心动了吧,褚非轻嗤一声,就听到她认真回答:“你昨天跑得比谁都快。” 褚非:“……” “而且你是小姑娘诶,还是异性恋,你打算怎么跟我双修?”盛意终于把最好奇的问题问了出来。 褚非大怒:“谁说我是小姑娘?!” “你昨天自己说的。” 褚非继续怒:“我怎么不知道?!” 盛意无言片刻,认真回答:“那可能是你记性不太好。” 褚非:“……” “你要实在不愿给丹药,我就不要了,”这人看着精神状态不怎么好,还是撤吧,“仙士刚刚喊我沏茶来着,我去了哈。” 说罢,盛意扭头就要溜,却在不经意对上他的视线时,眼神突然涣散。 “盛意?”褚非声音虚无缥缈,如隔着烟雾。 盛意:“……嗯。” “我与奚卿尘,你选哪个?”他问。 盛意:“奚卿尘。” 褚非:“……” 他的勾魂摄魄术无人能及,盛意一个凡人女子绝不可能抵御得了,她此刻说的必然是真心话。 褚非深吸一口气:“即便我给你一切,你也选奚卿尘?” “是。”盛意回答。 她竟没有半分犹豫!褚非美眸中闪过一丝愕然,第三个问题想也不想地问了出来:“你既然不打算选我,问我那么多问题干嘛?!” “好奇。” “好奇?!” 他的声音太高,一瞬将盛意击得清醒过来,没等疑惑发生了什么,就听到他质问:“你为什么好奇我?” 盛意:“……”这货刚才肯定对她干什么了吧。 “为什么?”褚非还在追问。她若敢说什么鄙薄之言,他定取她狗命。 盛意一脸无辜:“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心中崇之,敬之,向往之。” 褚非瞬间顺毛:“原来如此。” 他未隐退前,的确担得起第一美人的称号,她能坚持本心选择奚卿尘,已属意志坚定,对自己生些好奇倒也是人之常情。 看来他不必再为好友忧心了。 盛意嘿嘿一笑,殷勤地问:“您如此全知全能,可否解答我一个疑惑?” “但说无妨。”褚非心情舒畅。 盛意:“你知道仙士他为什么生气吗?” 褚非:“……” 看着他脸上的心虚,盛意缓缓眯起眼眸。 一刻钟后,她回到房间里,奚卿尘还在闭着眼睛打坐。 可分明她一出现,他的睫毛就轻颤一下。 盛意忍住笑意,凑到他面前:“仙士,你还不准备理我吗?” 奚卿尘闭着眼眸沉默不语。 “不说话就算了,我去找褚非。”盛意说着就要转身,却被某人突然攥住了手腕。 她扬起唇角,一回头果然对上一双起雾的黑眸。 “你找他做什么?”奚卿尘问。 盛意一脸坦然:“双修啊。” 奚卿尘面上没有任何波动,攥着她的手却逐渐用力。 痛意从手腕蔓延,盛意却还在刺激他:“你不是说过么,多找几个修者一起修炼,可以事半功倍,正好他也乐意,你就可以省些力……” “盛意。”奚卿尘第一次唤她全名。 盛意闻声莫名绷紧了后背,清了清嗓子问:“叫我干什么?” 奚卿尘只是安静地看着她,没有说话,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盛意喉咙一阵痒意,静了片刻后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头,然后轻轻往后推去。 她没有用力,奚卿尘却后仰进柔软的被褥里,盛意单膝跪在床上,居高临下地与他对视。 远方钟声渐消,房间里寂寂无声,两人默默看着彼此,仿佛可以僵持到天荒地老。 最后还是盛意先失了耐心,手指轻轻点在他的唇上,然后缓慢地往下、往下,轻轻勾住轻薄的腰带用力一扯。 衣衫散开,腰带落入手中,盛意抬眸又与他对视片刻,最后用腰带蒙上他的眼睛。 “仙士,我已经服下护心的丹药,接下来要为所欲为喽。” 13、第 13 章 腰带虽轻薄,蒙住眼睛却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奚卿尘听到盛意的声音,喉结略微动了一下,刚要伸手揭开,就被她阻止了。 “别动。”她说。 然后奚卿尘便不动了。 视力一旦受阻,其他感官便敏锐起来,他清楚地感觉到盛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柔软的指腹流转于他的眉间,最后停在那颗小痣上。 他知道盛意很喜欢这颗痣,每次对视时,她的视线总忍不住上移,盯着这颗痣一看就是半天。他生来便有道心,天地万物于他没有区别,包括自己的相貌,可自从知晓她喜欢这颗痣,这颗痣的意义就突然有别于万物。 此刻被她的拇指轻轻摩挲,不起眼的小痣仿佛也开始发热。 盛意不知流连多久,总算捧起他的脸。察觉到她的呼吸逐渐靠近,奚卿尘下颌不自觉地绷紧,薄唇也微微抿起。 一个浅淡的吻,一碰即离。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莫名生出一分失落。他静静地等着,神识不自觉飘出很远,窗外艳阳高照,为所有景致都镀上一层金粉,万里之外却阴雨绵绵。 他的意识随风而走,就快要与世间万物融为一体时,耳边突然传来她的轻笑,一时间天地生灵日月星辰都不再重要,他拉下眼上的腰带,只看到她带着笑意的眼睛。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盛意笑意渐渐淡了,俯身又亲了亲他的唇。 奚卿尘抬手抚了抚她的眉眼,天地颠倒一瞬,两人便换了位置。 门与窗无风自动刹那紧闭,纱幔一层层垂下,又堆积在床边。 远方有嫩芽破土,骤雨急驰,闪电撕破云层,带来新生的阵痛。盛意抓皱了床单,连指尖都是细密的汗水,奚卿尘指尖贴着她的掌心,一寸寸坚定往前推,最终两人十指相扣,紧贴的掌心是汗与湿润。 褚非给的丹药很好用,即便心脏快要跳出来了,盛意仍没有感到不适,也可能是其他的不适更多,她无暇顾及慌乱的心跳。 好在及时落下一场雨,柔软的土地逐渐湿润,明明是春末夏初的时节,却仿佛春意乍来。 盛意的意识渐渐涣散,掐着手心才勉强换来一丝清醒。她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开口:“是……误会。” 奚卿尘吻上她的眉眼。 “我只是对他有点好奇……就多问两句,”不知被碰到哪里,盛意突然停顿一秒,“没喜欢他。” “我知道。”奚卿尘垂着眼眸,一向沉悦的声音此刻却透着欲的沙哑。 “骗人,你要知道还会生气……嘶!”盛意本来还在笑,结果话说到一半突然抽了口冷气,顿时控诉地看向他,“你故意的!” 奚卿尘唇角微浮,眼底却一片沉静:“还记得你与他初见,我是如何介绍你的?” “道侣……” “嗯,道侣,”奚卿尘抚着她的唇,“既是道侣,有些事,便不可找旁人了。” 盛意看着他大雾散尽略显深沉的眼睛,仿若坠身于子夜的海,背脊微微发凉。 她轻咳一声,试图玩笑:“那我要是变心了怎么办?” 奚卿尘却突然不言语了。 盛意的求生雷达瞬间竖起来:“我开玩笑的,我怎么可能变心呢。” 奚卿尘轻轻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她经常对他做的那样。 行至顶峰,气沉丹田,精纯的灵力在两人之间循环,直到尽数被盛意吸收,修炼才算结束。 直到奚卿尘抽身,盛意的意识还未回拢,恍惚间似乎听到奚卿尘说话—— “若你变心,我便杀了令你变心之人,再将你囚起来,直至你的心变回来……” 盛意看着奚卿尘认真的样子无言许久,问:“要是你变心呢?” 奚卿尘:“我不会变心。” ……也是,他只是心里会装很多个而已,虽然会因为这些人忽略女主,但女主永远都是他最后的温柔乡,所以严格说起来,他确实不会变心。 盛意心里啧了一声,不愿再想其中的弯弯绕绕,揽着他的脖子吻上去。 奚卿尘本来顾及盛意只是凡人之躯,不敢太过辛勤。可盛意却仿佛不知餍足的孩童,总是缠着他不休,饿了就服食辟谷丹,累了便要他渡些灵力,以至于断断续续七八日才彻底结束。 当从床上下来那一刻,盛意只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身体仿佛也变得轻盈,她欣喜地回头,看向转瞬便衣衫整齐的奚卿尘:“仙士,我现在很舒服,是双修的缘故吗?” “是护心丹的作用,双修的灵力在你体内,此刻尚未融于经脉,暂时不起作用。”奚卿尘解释。 盛意恍然:“那要何时才融?” “晚上我教你口诀。”奚卿尘回答。 ……她还得学口诀?原文里不是睡一睡就自动融合了吗?盛意蹙了蹙眉,觉得哪里不对:“那怎么不现在教?” “褚非备了膳食,你先用一些。”奚卿尘说罢顿了顿,不甚熟练地朝她伸出手。 盛意立刻牵上了:“你怎么知道他备了膳食?” “我让他备的。”奚卿尘看着两人相扣的手,唇角微微浮起。 盛意不解:“不是有辟谷丹吗?” “你说难吃。” 盛意:“……”想起来了,她之前吃的时候是这么说过。 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奚卿尘竟然记在了心上,盛意眼眸微动,看向他的目光里似乎沁了水。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她颇为遗憾地问:“若是我不说难吃,是不是还能再修两天?” 护心丹能坚持十天呢。 “……走吧,吃饭。” 奚卿尘目不斜视地往外走,盛意看着他泛红的耳根,没忍住乐了一声。 两人赶到水榭时,褚非正闲散地坐在一桌山珍海味前,给一只磨盘大小的蟾蜍喂金块,听到动静似笑非笑抬头:“舍得出来了?” 奚卿尘面对他的打趣面不改色,平静在桌前坐下,盛意更是懒得理他,一脸新奇地盯着蟾蜍:“这什么品种的蛙,怎么这么大?” 蟾蜍仿佛听懂了话,懒洋洋看她一眼。 “这叫金钱蛙,摸一下可带百财,你要不要试试?”褚非挑眉。 盛意顿时心动,第一时间看向奚卿尘。 “他骗你的。”奚卿尘解答。 褚非:“……喂。” “喂什么喂,你这卑鄙小人。”盛意冷笑一声。要不是他搞事情,奚卿尘也不会生她的气。 “很嚣张啊凡人,”褚非眯起眼眸,“以为和卿尘有了夫妻之实,我便不敢将你如何了?” 他如今化神之境、一方尊主,真想吓唬人,就没有唬不住的。 果然,盛意微微愣住了。 褚非心满意足,正要再教训她几句,就见她嘴一撇,嘤嘤嘤扑到奚卿尘怀里。 “仙士,他威胁你道侣。”盛意抱紧奚卿尘告状。 奚卿尘抬手扶住她的腰,凉凉看向褚非。 “……看什么看!重色轻友的家伙。”褚非气得甩袖离去。 盛意眉开眼笑:“果然,他打不过你。” “褚非虽气盛,却并非坏人。”奚卿尘为好友解释。 盛意点头:“嗯,仙士的朋友,自然不是坏人。” 说着话,才发现自己还坐在奚卿尘腿上,奚卿尘……腰背挺拔,身姿卓然,衬得她好像那个诱惑高僧的妖精。 盛意轻咳一声,立刻从他身上起来,奚卿尘只觉怀中一空,抬眸安静看她在对面坐下。 “仙士,这些都可以吃吗?”盛意拿起筷子,期待地看着一桌子美食。 自从穿书以后,她就一直在盛家村吃糠咽菜,已经不知多久没有见过如此精致的饭菜了。 奚卿尘看出她的馋意,点头:“可以。” 盛意开心了,拿着筷子巡视一圈,最后夹了块桂花糯米藕放在奚卿尘面前的碗中。 “我不必饮食。”奚卿尘说。 “那也吃一点,这么多好吃的呢,”盛意又赶紧给自己夹了块,咬一口顿时心满意足,再看奚卿尘,始终眉眼平静,吃什么都是一个表情,“好吃吗?” “还不错。”奚卿尘回答。 盛意闻言,认真地打量他,奚卿尘察觉到她的视线,眉眼和缓:“怎么了?” “你的伤不是已经痊愈了吗?”盛意好奇。 奚卿尘想起灵根的事,沉默一瞬后点头:“算是。” “可你为什么还是……”看着面前的奚卿尘,盛意不知该从何说起,毕竟他给自己的感觉,好像生来就是这副样子,对万事万物都提不起兴趣,随时都可能羽化而去。 可原文中,他明明就有很蓬勃的生命力。 奚卿尘见她盯着自己发呆,蓦地想起这几日的荒唐,他克制地捏紧筷子,提醒:“饭菜要冷了。” “怎么可能,这些从刚才就一直热腾腾的,肯定是褚非施过术法了。”盛意虽看的仙侠修真文不多,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奚卿尘见她的注意力又回到饭菜上,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一顿饭结束,金乌已落入西山,盛意跟着奚卿尘离开水榭前,目光又一次落在蟾蜍身上。 疙疙瘩瘩的,长得真难看啊。盛意心里感慨一句,蟾蜍突然凶神恶煞地看向她。 盛意吓一跳,赶紧拉住奚卿尘的袖子:“它会读心术?” “一只普通折桂罢了,不会读心。”奚卿尘回答。 盛意这才松一口气,赶紧拉着奚卿尘离开了。 两人时隔一顿饭的时间重新回到房间,进门的一刹那,都忍不住看了床褥一眼。 盛意轻咳一声,道:“不是要教我口诀吗?” 奚卿尘:“……嗯。” 夜幕降临,两人相对而坐,奚卿尘看出盛意的紧张,出言宽慰:“修炼不难,听我指示便好。” 盛意深吸一口气:“来吧。” “先气沉丹田。”奚卿尘提醒。 盛意:“丹田在哪?” “……我来吧。”奚卿尘说着,指尖轻点在她的小腹上,盛意顿时感觉一股气渐渐聚在他的指下,她缓缓闭上眼睛,任由他的灵力在体内游走。 窗外日夜变幻,云卷云舒,晨清暮和两只鹤儿来了几次,见盛意正在修炼,只能失望离开。 随着奚卿尘为她将灵力引入灵根,盛意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脑海中,似乎有一根食指大小的斑驳菱柱,此刻正散着微弱的光。 “是你的灵根。”奚卿尘解释。 盛意闭着眼睛,尝试去感受它的存在,半晌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眼睛晶亮地看向奚卿尘:“我现在也是修士了?” “嗯,”奚卿尘颔首,“虽然灵根驳杂,但只要勤修苦练,半年内会至炼气。” 盛意:“……炼气?” “若是……”奚卿尘想到什么欲言又止,眉眼虽平静,耳根却再次泛红,“两个月之内便可达到。” 如今虽然世间灵力充裕,修者进阶不似从前艰难,但以她的资质,两个月之内能到炼气,已是极快的速度。 若能到炼气,心疾会减轻两分,若是养护得好,可以平安再活八十年,她想要的长命百岁也就实现了。 面对这个好消息,盛意却不见欣喜,反而愣住了—— 原文里第一次修炼之后,女主不是直接筑基了吗?她为什么还要再修炼两个月才到炼气? 难道……是姿势不对? 14、第 14 章 盛意盯着奚卿尘的脸陷入沉思,奚卿尘被她看得莫名不安:“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就是修炼的姿势不对。 根据设定来看,男主的炉鼎功效不受他本身的修为影响,不论是前期只有筑基的他,还是后来进阶大乘,每次修炼输出的灵力都是一样的,效果好坏全看对方。 比如她现在,是没有根基的凡人,那么效果就会差一点,等到后期修为越来越高,每一次修炼的效果也会越来越好。 ……可问题是效果再差,也该直接到筑基才对啊! “你似乎有很多苦恼。”奚卿尘这一句并非疑问。 盛意回神,对上他沉静的眼眸,知道不好敷衍了:“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事。” “什么事?”他又问。 盛意顿了顿,失笑:“你并非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今日是怎么了?” “我感觉与我有关。”奚卿尘一如既往的直说。 盛意:“……”感觉真准。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盛意想不出借口,索性将他扑倒在床上。她跟之前一样没有用力,奚卿尘却顺势倒下,还不忘轻轻扶住她的腰,以免她突然掉下去。 “亲个嘴吗仙士?”她挑了挑眉,一副不正经的样子。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只静静盯着她看。 盛意轻笑一声,俯身吻了他一下。这个吻一碰即离,她看着他的眼睛,学着他的样子沉默。 对视许久,奚卿尘到底撑着被褥缓缓起身,盛意从他腰上慢吞吞退到腿上,待他坐直后才与他交换一个绵长的深吻。 一吻结束,奚卿尘的呼吸乱了,盛意的心跳也快得厉害,虽然没有疼痛的感觉,但她还是习惯性地捂着心口:“护心丹的效用是不是快消失了?” “你如今有灵力护体,即便没有护心丹,短期内也不会犯病。”奚卿尘安慰。 盛意思索:“短期有多短?” “二十日左右。” 盛意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赶紧开始吧。” 说着话,又重新把奚卿尘扑倒,奚卿尘察觉到她要做什么,无奈制止:“你初初将灵力吸收,不可贪多。” “贪多会如何?”盛意还在挣扎着跟他的腰带做斗争。 “会承受不了。”奚卿尘反握住她的手,略一侧身就将她翻到床上,没等她爬起来便将人压住了,“听话。” 盛意看着突然出现在上方的他,仍然不死心:“真不做?” 奚卿尘被她大胆的言语撩拨得耳根发红,却仍坚定拒绝:“不做。” “好吧……”盛意顿时失望。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晨清暮和来找了你好几次,你可要去见它们?” 盛意还沉浸在被拒绝的悲伤里。 “它们或许想带你去遨游山河。”奚卿尘又说一句。 盛意噌地一下坐起来,热情相邀:“你去吗?” “我要打坐。”奚卿尘回答。 盛意点点头:“那我回来给你带礼物。” 奚卿尘唇角浮起笑意,认真点了点头。盛意看他模样实在乖巧,趁他不备偷亲一口,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奚卿尘目送她远去,伸手摸摸她亲过的地方。 盛意独自跑出门,恰逢夕阳西下,漫天云霞被染成金色,也为她的粗布麻裙镀上一层金光,微风拂过裙摆,波光粼粼,仿佛将云霞穿在了身上。 她在阳光下转个圈,笑盈盈望向天空:“晨清!暮和!你们在吗?!” 远方顿时响起一声高亢的回应,等她顺着声音看过去时,两只鹤儿正从山谷中冲过来。 盛意笑着跑过去,跑到庭院边缘时,下面便是万丈深渊,她脚下顿了顿,一抬头对上暮和鼓励的眼神,立刻心一横勇敢地跳下去。 “啊——” 惊恐的叫声响彻云霄,正在打坐的奚卿尘倏然睁眼,转瞬便撕破虚空。 “啊!” 盛意掉在满是羽毛的宽阔背脊上,才发现是晨清接住了自己,顿时拍了拍心口:“你怎么变这么大!” 晨清顿时发出一声得意的鸟鸣,旁边的暮和也跟着叫两声,急不可耐地展示自己的存在感。 “你也变好大!”盛意夸奖。 两只鹤儿开心了,扇着翅膀朝着金乌落山的方向冲去,盛意赶紧抱住晨清的脖子,迎着风鬼叫:“哦~吼~咳咳咳……” 被风呛到,两只鹤顿时发出嘲笑的叫声,盛意也觉得好玩,咳嗽完继续鬼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出了什么事。 奚卿尘无言地看着两鹤一人渐渐远去,一回头就看到褚非鄙夷地看着他。 “晨清暮和是上阶灵兽,实力接近元婴,你还怕它们照顾不了她?”褚非抱臂。听到一点动静就大惊小怪,哪里还有一方仙尊的架势。 奚卿尘默默折回房间,经过他身边时淡淡说了句:“你若不担心,出来做什么?” 褚非:“……” 奚卿尘转瞬消失,只剩他和一只急得上蹿下跳的蟾蜍。 “人家没打算带你,你急也没用,”褚非横了蟾蜍一眼,骂骂咧咧回丹房,“若非怕她死了你也跟着想不开,我才不会出来!” 这边多年好友险些反目成仇,那边两鹤一人自由撒欢。 重峦叠嶂,连绵不绝,林木萧森,离离蔚蔚,入眼皆是波澜壮阔的风景,很难不叫人对天地山川生出敬畏之心。 盛意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非常喜欢大自然的一切,只可惜小时候除了上学,每天都要待在孤儿院里,根本没有条件出去玩,等到大了又忙着工作,只是计划去看个水母,都两三年没成功。 没想到一朝穿越,多年的愿望突然实现,这感觉可真是…… “太棒了!”盛意欢呼一声,立刻引来两只鹤儿长鸣。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伸向天空,感受风的流速。 不够,还不够……盛意身上一缕金光闪过,突然睁开眼睛,金光又瞬间消散。 “还能更快一点吗?”她问晨清。晨清给出的回答是突然俯冲,惯性让她险些从鹤背上摔下去,赶紧手脚并用抱住它修长的脖颈。 晨清还在俯冲,山峦与险峰在眼前无限放大,顷刻间就要撞上,盛意尖叫出声,却在下一瞬扶摇直上,如一柄利箭刺破云层。 两鹤一人像坐过山车一样飞上飞下,直到夜幕降临,才在漫天星光下随便落在一处山峰。 踩到草地的刹那,盛意立刻躺倒了:“幸亏双修了,不然这一下午,都够我犯病八百回了。” 变回正常身形的晨清用脑袋蹭了蹭她,似在安抚。 盛意摸摸它,乐了:“还是我们小姑娘贴心。” 正在旁边休息的暮和顿时用小眼睛瞪了她一下,然后倨傲地在草地上找小虫子吃,晨清立刻离它远点,证明自己不屑与它为伍。 盛意歇够了,就四处溜达,不知不觉间走进山林中,等回过神时,已经不见晨清暮和的身影了。 夜间的山林诡谲安静,树冠遮天蔽日挡住月光,目之所及只有一两粒萤火虫勉强照明。 盛意心里莫名紧张,当即扭头就要折返,却在下一瞬听到一声沉重的呼吸:“水……” “啊!” 她吓一跳,两只鹤顷刻间出现在她身边,撑起翅膀牢牢将她护住。 “水……” 声音又一次传来,沙哑难听,似是干涸已久。 有晨清暮和护着,盛意胆子大了不少,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了一步,总算看到一道身影正靠在树上。 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却没力气再说话,只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水’。 盛意又往前走一步,只看到他是个身形高大的成年男子,脸上身上都脏兮兮的,嘴唇也干裂出血。 不用说,肯定是在山林里迷路了。 盛意思忖一刻,扭头问暮和:“你打得过这人吗?” 本以为遇到救星的男人闻言微微一怔。 盛意没看到他的小动作,见暮和倨傲地抬起头后,便知道此人不足为惧,于是做了决定:“那你带他出山林,我和晨清去找水源,然后跟你们汇合。” 暮和看一眼脏兮兮的男人,有些嫌弃,但也不想让媳妇儿背他,只能勉强同意。 “喂,我们准备救你,你配合点啊,要是敢恩将仇报,暮和一翅膀扇死你。”盛意警告,暮和立刻配合地支棱起翅膀。 男人已经被困二十天了,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撑到了极致,可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忍不住想笑:“好。” 吓唬完毕,盛意和晨清走了,暮和认命地背起男人,径直飞出山林。 一刻钟后,众人聚首。 男人把盛意带来的水全喝了,又吃了几个她好心赠送的野果,总算是活了过来,再开口声音还是沙哑,语气却是轻快许多:“多谢姑娘。”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盛意好奇。 男人叹气:“无意间闯入,谁知竟有阵法,进去便出不来了。” 这边是褚非洞府附近,估计是他干的。盛意点了点头:“你一直往南走,便可以离开此处。”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姑娘尊姓大名。”月光下,男人眼眸清亮,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虽然脸脏兮兮的,但遮掩不住五官的俊朗,如果洗干净的话,应该也是大帅哥一枚……不愧是我,随便一救就是帅哥,上次是奚卿尘,这回是他。盛意立刻在心里把自己好一顿夸。 “姑娘?”男人见她不语,便又问一声。 盛意眨了眨眼,摆出一代尊师的架子:“萍水相逢,何必问这么多,若是有缘,咱们自会再见。” 话音未落,晨清立刻将她背起来,两鹤一人扬长而去。 男人看着转眼飞至天边的身影,当即高喊:“那我们有缘再见!” 喊完笑了一声,眼眸如群星璀璨。 盛意姿态高深地摆摆手,嘴上却小声催促晨清:“快跑快跑,我要掉下去了。” 晨清赶紧加快速度冲进云中,盛意连忙手脚并用抱住它的脖子。 回到洞府已是深夜,奚卿尘和褚非一同站在庭院里等待,两只鹤跑向褚非,盛意扑进奚卿尘怀里。 “你们还知道回来?”褚非嘴上不满,手上却是摸摸这个摸摸那个。 奚卿尘也摸了摸盛意的脑袋,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今日做了什么?” “我们在天上飞了很久,最远一次差点追上落日!去赏了晚霞和云彩,还去看了瀑布……啊对了,我们后来还救了个人!” “什么人?” “不知道,误闯了山林,迷路了。” “修仙界人心复杂,下次遇到这种事,要先回来问过我和褚非,莫要擅自行动。” “知道了……”盛意说完,热切地挽上奚卿尘的胳膊,一看就有所图谋。 奚卿尘眉眼和缓:“说吧。” “今晚能修炼吗?”她期待地问。 奚卿尘:“不能。” “……哦。” 15、第 15 章 求欢接连三日被拒绝后,盛意暂时放弃了,带着蟾蜍和两只鹤儿,跑出去疯玩了两天两夜,最后一身泥泞地回来了。 “这是去泥里打滚了?”褚非正与奚卿尘水榭下棋,看到这几只顿时面露嫌弃,“把我庭院都弄脏了。” “你用个清尘术不就好了。”盛意嘟囔。 褚非冷笑一声:“你这是在命令我?” “当然不是,”盛意一脸无辜,“我是在求美丽大方可爱可敬的仙士帮忙呢。” 奚卿尘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盛意立刻对他笑笑。 褚非嗤了一声,略一抬手便将他们身上的泥泞一扫而净。盛意顿觉一身轻松,低头看看打了补丁柔软干净的裙子,马屁顺手拈来:“谢谢仙士,您可真是天上有地上无的大好人,我能认识您简直是毕生之幸事。” 奚卿尘落下一子:“时候不早了,散了吧。” 褚非无言地看向天边夕阳。 奚卿尘起身,朝盛意伸出手,盛意赶紧过去牵住,另一只手摸摸晨清暮和的脑袋:“这两天辛苦了,赶紧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呢。” 蟾蜍立刻咕咕两声表示不满,盛意笑笑,也摸摸它疙疙瘩瘩的后背:“你也辛苦啦。” 蟾蜍这才高兴,扑通一声跳进旁边池塘。 她挨个道别,奚卿尘耐心等着,直到她跟褚非也招招手:“我们回屋啦仙士,明天……” 奚卿尘立刻牵着她离开。 “我还没打完招呼呢。”盛意回头张望。 奚卿尘默默挡住她的视线:“没事。” 褚非看着奚卿尘急匆匆的背影,不由得啧了一声。 回到房间,盛意兴奋地冲到床上滚了几圈,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回来了。” “这两日做了什么?”奚卿尘在床边坐下。 盛意想了想:“折桂带我们去挖了红薯,捉了西瓜虫,还去了一处洞穴,里头有天然的钟乳石,我本来想掰一块给你带回来的,想想又算了,所以给你带了这个。”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形状不规则的翡翠原石,断面隐约可见种水极好的晴紫色,奚卿尘接过来握在手中,拇指轻轻摩挲粗糙的表皮。 “这个不太大,你可以打个平安扣,我再编个绳给你做手链。”盛意提议。 桌上还摆着她上次送的野花,奚卿尘垂眸把玩原石,似乎很喜欢:“多谢。” “还有一个,”她又掏出一块原石,这回是灵动的飘花翡翠,“是给褚非的,刚才走得急,我把这事儿忘了,你明天转交给他吧。” 奚卿尘静了片刻:“为何给他?” “很适合他啊。”盛意笑笑,把石头塞到他手里。 奚卿尘一手一块,低着头沉默不语。 盛意伸了伸懒腰,打算小睡一会儿,结果刚闭上眼睛,就听到奚卿尘突然开口:“要不要修炼?” 盛意惊讶睁眼:“现在?” “嗯。”奚卿尘看向她。 盛意顿时陷入纠结:“可我明天跟晨清它们约好了,一起去金顶看日出。” 要是修炼的话,肯定是不能去了,可他难得主动开口,自己要是错过这次机会…… 奚卿尘安静地等她做决定,盛意纠结了许久之后,终于长叹一声气:“算了。” 奚卿尘心一沉。 “还是修炼吧!” 盛意扑进他怀里,奚卿尘表情顿时缓和一分。门窗紧闭,床幔落下,一道结界将他们彻底笼罩,正在水榭喝茶的褚非顿了顿,看向叽叽喳喳正热闹的两只鹤。 “别讨论了,她明天没空跟你们看日出,”褚非说完,恶意一笑,“这几天估计都不行,九墟仙尊是不会轻易放人的。” 暮和顿时失望地叫了一声。 盛意身处结界内,自然听不到暮和不满的叫声,即便听到了,她也无力应对。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奚卿尘有点……凶。 上次修炼时,他顾及她的身体,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这次却是激烈许多,她一边难以招架,一边又觉察出一丝……不同的意味。 双修么,看重的是最终的灵力传递与融合,前期那些虽然不可少,但也真的不重要,所以上一次的前面这段,两人虽然都有些意乱,却还算可以自控。 但这会儿,盛意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奚卿尘拽进旋涡,什么双修什么飞升,都被她抛之脑后,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理智,只能任由自己进入他建造的深渊。 热意攀升,长驱直入,就在她后背不自觉绷紧时,奚卿尘突然停下。 “你为何唤他仙士。”他的声音沙哑,仍透着欲1色。 盛意一脸迷茫:“谁?” “褚非。” 盛意:“……”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盛意嘴唇颤了颤,半晌不敢置信地问:“你就为这个停下……” “你夸了他很多句。” 盛意:“……” “你还送他翡翠。”奚卿尘定定看着她,眼角因情1事染上薄红,瞧着竟有几分委屈。 盛意可耻地被他的容貌恍了一下神,反应过来后无奈解释:“咱们不能一直白吃白住吧?总要送点东西聊表心意才行。”前面那俩问题,弱智到她都不想解释。 奚卿尘静了一瞬:“只为这个?” “不然呢?”盛意无语地动了一下,立刻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好端端的我干嘛要送他?”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平复之后才低声道:“不想送就不送,我与他之间,不必计较太多。” “……这种话,该人家说才对吧。”盛意哭笑不得。 奚卿尘不语,只是捏着她的下颌吻了吻,动作牵动她轻哼一声,再也不愿忍着,反身将他压在下面。 “仙士,”她看着他的眼睛,“我们今日能不能换个方式?我不想再事后修炼了,有没有别的方式,可以在过程中直接汲取消化那些灵力?” 她思来想去,或许不是姿势问题,而是双修方式的事,毕竟原文中男女主可不是事后才吸收灵力。 盛意俯身,轻轻蹭他的鼻尖:“可以吗?” “……可以。” 盛意轻笑一声,亲了亲他的唇:“乖。” 奚卿尘呼吸一窒,抬手扣上她的脖颈,再不给她调笑的机会。 这次修炼只用了五天就结束了,盛意默默调息,尝试运转灵力……跟上次比,灵根的力量略微大了些,但离她想要的效果,还是天差地别。 按这个速度,就算这二十年和奚卿尘每天一起修炼,也最多到化神境,更何况之后还有女二女三女四……无数个女配分走他的注意力,他们能在一起修炼的时间少之又少。 这样下去,跟等死有什么区别?她心情复杂地看着奚卿尘,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 “怎么?”奚卿尘平静询问。 盛意:“……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人却又缠了上去,奚卿尘察觉到她的意图,顿了顿:“不是说累了?” “不累,我可以,”盛意深吸一口气,在奚卿尘开口之前放软了声调,“我想要你。” 奚卿尘沉默一瞬,到底没说出拒绝的话。 两人又开始修炼,盛意这次心思全在研究哪里不对上,应对奚卿尘时敷衍许多,奚卿尘也看出了她的心不在焉,可每次要停下询问时,都会被她勾着继续。 断断续续修炼一个月,修到褚非都担心这俩人死屋里了,盛意的修为总算到了炼气中期。 助她进阶之后,奚卿尘唇角难得溢出一分笑意:“高兴吗?” 都快死床上了,才到炼气,她这辈子还有飞升的希望吗?盛意心情复杂,默默与他对视许久后别开脸:“高兴。” 说罢,叹了声气。 奚卿尘:“?” 她神色餍足疲惫,披着乌黑长发,裹着他的白色里衣跪坐在床上,连脚踝上都有他留下的吻痕,就像一颗熟透的水蜜桃,轻轻一戳都能溢出水来。 奚卿尘看着这样的她,黑眸顿时有些发暗。自他有记忆起,便从未如此放肆过,这段日子简直疯魔了一般,在她的纵容下一再失控,如今仅是看一眼,心跳都会凌乱。 盛意察觉到他的目光,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逐渐升温……然后盛意又是一声叹息,直起身将他抱进怀中,奚卿尘侧脸贴着她的心口,能清楚地听到她的心跳声。 这颗心脏天生残缺不足,却跳得比世间万灵都用力,每当他认真聆听,都会感受到无限生机。 “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努力了。”盛意忧愁地安慰。 有些走神的奚卿尘迟疑一瞬:“什么没关系?” 盛意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沉默一瞬干笑:“没什么,我随口一说……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奚卿尘顿了顿,回答:“不饿。” 接下来两三日,盛意都闷闷不乐,连晨清它们都无法令她高兴,奚卿尘问了几次,她却怎么都不肯说,他又不知该如何宽慰,只能在某个平静的夜晚,问她要不要修炼。 平时最喜欢双修的盛意,此刻却没有太高兴,闻言犹豫片刻,便像咸鱼一样在床上躺平:“来吧。” 奚卿尘:“……” 盛意迟迟等不到人,不由扭头催促:“怎么还不来?” 奚卿尘看着她不解的眼神,饶是再不通凡俗,这一刻也感觉到不对劲了。 16、第 16 章 修炼前唉声叹气,修炼时积极热情,修炼后又总用难以言说的眼神盯着他看,情绪这般大起大落,很难说不是因为他。这种情况反复多次后,对女子心事一窍不通的奚卿尘找到了褚非。 褚非正在丹房炼药,扫了他一眼就继续忙活:“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来了?” “你现在有空吗?”奚卿尘反问。 褚非:“没空。” 丹炉里金色的药丸颤动几下,褚非顿时眉头紧皱加快灵力输入。他炼的是九转延寿丹,其中几味药费了他近十年时间才找齐,如今正是关键时候,半点都马虎不得。 正常人听到他说没空,肯定扭头就走了,可偏偏今天来的这个不怎么正常:“可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褚非一边给丹炉输灵力控火候,一边还要分心应付他。 奚卿尘:“盛姑娘近来一直不高兴,你可知道是为何?” “……我怎么知道?”褚非无语,“你们最近不一直在双修吗?她还有空不高兴?” “她正是从上次双修之后才不高兴的。”奚卿尘回答。 褚非敷衍:“是不是你说了什么话,惹她生气了?” 奚卿尘顿了顿,想起自己不准盛意叫褚非仙士、也不准再夸他的事……他默默别开脸,仿佛无事发生:“没有。” 盛意答应他时,并未不高兴。 “那就奇怪了,她不高兴之前,就没什么异常吗?”褚非紧盯炉中丹药,生怕会有半点差池。 奚卿尘仔细回忆一番,道:“她进阶炼气了。” “灵根又小又杂,没有半点天赋,却能一个月内进阶炼气,看来你挺努力啊,”丹药流光溢彩,眼看着就要成了,褚非笑了一声,“这是好事,她没道理不高兴啊。” “可她只是盯着我看,还一直叹气。”那日的记忆,似乎就在眼前。 “除了叹气,没有别的?”褚非盯着丹药,眼底是无法自控的激动。 奚卿尘想起后来的事,耳根染上一抹薄红,半晌才开口:“她抱着我,告诉我没关系,我已经很努力……” 砰—— 褚非一个失手多输了灵力,丹药和丹炉一同炸了,一时间气流涌动岩浆喷溅,连地面都随之震动。 奚卿尘闪身跃出三丈远,看着燃着熊熊大火的丹房沉默片刻:“你炉子炸了。” “……我有眼睛,自己会看,”褚非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刚才她说什么?” 奚卿尘又把那句话重复一遍,问:“有什么问题吗?” “……你觉得没问题吗?”褚非一言难尽的反问。 奚卿尘眉头微蹙:“我不知道。” 褚非深吸一口气:“她不只上次双修不高兴吧?” 奚卿尘沉默一瞬:“近来每逢修炼,她便有些奇怪。” “都这么明显了,你还看不出来?”褚非气笑了,看奚卿尘一副谪仙模样,又心生同情,“罢了罢了,不提这个,我与你相识多年,对你的身体还算了解,应该是没问题……吧,只是欠缺经验,没能讨她欢心。” “什么意思?”奚卿尘不解。 褚非无言片刻,隔空取出一片玉简:“这是我上次去合欢宗问诊,人家宗主给的,你拿回去研究一下吧。” 说罢,将玉简塞给他,便去大火里找自己的丹药了。 奚卿尘看着掌心里的小小玉简,回房去了。 盛意跟晨清它们游湖去了,寝房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奚卿尘在窗前打坐,一本正经地将一缕神识探入玉简……然后窘迫且快速地把神识收回来。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褚非给的是什么东西,再思及盛意近日的反应,奚卿尘竟有些……无地自容。 是的,无地自容,想他奚卿尘生来便有道心,却还是第一次生出这种情绪。 他心情复杂地看着手中小小玉简,许久之后还是将神识探了进去。 盛意在外玩了一整天,回来时已是天黑,见他在窗下打坐,便背着手悄悄靠近。本来想偷偷吓他,结果刚走到他面前,他便突然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奚卿尘回过神来,下意识将玉简捏碎。 盛意看着从他指缝落下的齑粉,顿时心生好奇:“这是什么?” “没、没什么,”奚卿尘默默转移话题,“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早?” “早吗?”盛意看了眼窗外漆黑的夜,“不早了,我给你带了礼物。”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三枚野果,奚卿尘接过沾着她体温的果子。 “看着是挺漂亮的,但是不知道甜不甜。”盛意强调。 奚卿尘拿着三颗红彤彤的野果,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这种蜜果一般有灵猴把守,你怎么摘到的,可有受伤?” “没,折桂的毒液可掩修者气息,我跟它一起去摘的,灵猴没发现我们。”盛意回答。 奚卿尘看了眼她袖子上的破洞,料到事情未必有她说得这样简单,一时间薄唇轻抿。 “怎么了?”盛意歪头询问。 奚卿尘与她对视许久,道:“盛姑娘,过来。” 盛意不明所以,但还是又凑得近些。 奚卿尘反手拈指,一团雾气从掌心溢出,如小小火焰般虚浮于他的手上。盛意刚要凑近去看,奚卿尘便将雾气渡入她的识海,她只觉有一瞬神清气明,等回过神时,又与平常没有不同了。 “你给了我什么?”她问。 奚卿尘:“我的一缕神魂。” “神魂?”盛意惊讶,“给我这个做什么?” “算是回礼。” 奚卿尘将三只野果放到之前的翡翠原石旁,一同放着的还有她相赠的野花,也不知他做了什么,时隔这么久还像刚从枝头摘下的一样新鲜。 放东西的小桌就在床旁边,奚卿尘放完野果犹豫一瞬,还是在床上坐下了。 盛意果然跟了过来:“神魂哪能随便给人,你快收回去。” “放在你的灵根里,若是有我顾及不到的时候,它可以代我保护你。”奚卿尘解释。 盛意皱眉:“对你会有不好的影响吗?” “只是一缕,不会有什么影响。”奚卿尘回答。 盛意这才松一口气:“那就好。” 奚卿尘摸摸她的头,下一瞬门窗紧闭,屋里的夜明珠也突然没了光泽,目之所及一片漆黑。 盛意如今已是炼气,黑暗中视力还算可以,此刻什么都看不到,肯定是奚卿尘做了手脚。她眨了眨眼,伸手去找他,直到握住他的手才放松:“怎么了?” 黑暗中,奚卿尘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有些紧:“我今日……学了些东西。” “学了什么?”盛意好奇。 奚卿尘没有再回答,盛意正要再问,便感觉自己的双肩被握住,轻轻地推到被褥上。 盛意于黑暗之中稀里糊涂地跟他接吻,厮磨间意识逐渐涣散,直到他的手伸进裙底,她才倏然回神:“仙士……” 奚卿尘安抚地吻了吻她的唇,没有过多解释。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落在花圃里,玫瑰枝叶逐渐舒展,又随着风雨轻颤摇晃。 一夜翻来覆去,直到一缕阳光刺破黑暗,盛意才疲惫地闭上眼睛,睡着前隐约听到他问:“这次可以吗?” 可以什么?盛意想问,却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她看着缓慢沉入山巅的落日,竟有一分恍惚……她竟然睡了一整天。 “你醒了?”奚卿尘的声音响起。 盛意闻声望去,对视的刹那突然脸颊泛红。 谁能想到谪仙一样的人,竟然也会……盛意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想。 奚卿尘倒是平静,只是视线落在她腿上时略微顿了顿。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更红了。 “我咬的。”他陈述事实。 盛意摸了摸腿根上的牙印,竟然不敢和他对视,明明此刻什么都没做,她却好像跑了八百米,心跳快得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正在她有些失神时,某人突然开口:“你喜欢这样?” ……这让她怎么回答?盛意无言地与他对视。 奚卿尘颔首:“你喜欢。” 盛意嘴角抽了抽,想说其实不必这么直接的,然而话还没说出口,他已经解开了腰带。 “……你干什么?”盛意有点懵。 奚卿尘认真道:“我还学了很多。” 盛意:“……” 玉简里一共一百八十式,奚卿尘已经尽数记在心中,也尽可能每一式都用上,再从中挑出她喜欢的记下。 盛意被翻来覆去的折腾,好几次都忍不住往外跑了,结果又被抓回来继续,直到她再也受不了,手脚发软地抱紧他。 “我今晚……”她颤颤悠悠开口,“想好好睡个觉。” 奚卿尘看着她眉眼间的疲惫,也觉得差不多了,但还是问一句:“这回高兴了吗?” “高兴……”盛意欲哭无泪。看他表情,要是说不高兴的话,估计又继续了。 奚卿尘点了点头,摸摸她的头:“睡吧。” 盛意眼皮沉重,闻言终于闭上眼睛,意识也在闭眼的刹那悬浮。半睡半醒间,她感觉到奚卿尘的灵力探入自己的识海,然后就听到他说:“已经筑基了。” 盛意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 奚卿尘没听清,于是凑近些:“你说什么?” 累极的盛意无意识说了句:“还是不行啊……”最近修炼得这么努力,竟然才刚刚筑基。 奚卿尘微微一怔,好半天才看向她沉睡的脸。 一个时辰后,他敲响了褚非的房门,待褚非开门之后一脸平静地问:“有没有那种药?” 褚非:“?” 17、第 17 章 褚非看着大半夜出现在自己门口的男人,沉默半晌才问:“你要什么灵药?” “可以让她高兴的。”奚卿尘回答。 褚非:“她吃?” “我吃。” 褚非:“……”懂了。 漫长的沉默之后,褚非深吸一口气:“先不说你这身体需不需要吃药,单论你大半夜来敲门要药这件事……九墟仙尊,您还有点一方尊者的样子吗?” “那我明日再来。”奚卿尘说完就要走。 褚非头大如斗:“给我回来。” 奚卿尘果然站定。 褚非斜了他一眼,扭头进屋去了,奚卿尘也立刻跟着进去。 “说说吧,怎么回事,”褚非穿着寝衣,大咧咧往软榻上一坐,“不是给你玉简了吗,你没好好学?” “学了。”奚卿尘垂眸。若非学了,又怎会第一时间知晓‘不行’是何意。 褚非略微坐直了些:“学了也不行?” 奚卿尘薄唇轻抿,虽然依然脊背挺拔波澜不惊,却还是透出几分可怜。 被自己道侣说不行这种事,就是无情道也会大受打击吧?褚非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又为他检查一遍身体。 “……没什么问题啊。”他嘟囔。 奚卿尘:“我也不知哪里出了错,分明她睡之前,还跟我说高兴的。” “睡前说高兴,睡后说不行,是吗?”褚非总结。 奚卿尘颔首。 褚非:“……”这一对比,就知道前面说的是假话啊……唉,怎么感觉更可怜了。 多年好友无言对视许久,褚非呼啦啦掏出一堆灵药:“全是强身健体的,随便拿。” 奚卿尘尽数收下。 褚非把人送到门口,并客气提醒:“这回肯定没问题了,希望你不要再因为这种事来烦我,懂?” 奚卿尘:“多谢。” 褚非厌烦地摆摆手,砰的一声将门关上了。 奚卿尘看了眼朦胧的月光,转身回屋去了。本以为盛意这会儿该是睡着,没想到一进门,就看到她困倦地靠在床头。 “仙士。”她打个哈欠,赤着脚朝他走来。 奚卿尘顿了顿:“怎么醒了?” “你去哪了?”盛意钻进他怀中。 奚卿尘轻抚她的后背:“找褚非要些东西。” “哦……睡吧,好困。”盛意说着,靠在他身上就要睡着。 奚卿尘将她抱回床上,她立刻抱住他的胳膊,很快便沉沉睡去。 奚卿尘看着她恬静的眉眼,想起今日被他摧毁的那张玉简。其实玉简里存的不止是修炼秘籍,还有一些男女相处上的内容,比如正常来说,她若真满足,就该睡得久一些,而不是像这样半夜惊醒。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做了某个决定。 盛意睡得正香,突然感觉身体被捞了起来,她迷迷糊糊睁开眼,便对上一双眼尾泛红的黑眸。 “仙士?”她迷蒙开口。 奚卿尘吻上她的锁骨:“继续。” 盛意:“!!!” 她吓得什么睡意都没了,连忙挣扎着就要拒绝,可奚卿尘也不知是怎么了,连呼吸都灼热烫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桎梏。 这一修又是十余日,等到药劲彻底褪下,盛意的修为也到了筑基中期。按照这个修炼速度,一年之内估计就要金丹了。 她修为提高,本该精力充沛,可此刻却感觉自己要死了,以前恨不得贴在奚卿尘身上,现在看到他都害怕。 而奚卿尘在努力了这么久之后,也如愿看到她昏睡三天三夜。 这样应该就够了吧,他暗自思量,并决定日后要按这个力度勤修。 盛意睡得人事不知,醒来时已是三日后的傍晚,奚卿尘正坐在窗下打坐,落日余晖为他镀了金身,深远广阔的眉宇无喜无悲,仿佛随时会羽化升仙,盛意看着这样的他,突然生出一分恍惚—— 他哪位?怎么这么仙,确定是这段时间同她耳鬓厮磨的人吗? 奚卿尘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 “想要?”他问。 盛意顿觉腿软:“……不、不了。” 奚卿尘微微颔首,重新闭上眼睛。 虽然他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盛意却不敢再待在床上,匆匆伸手拿自己的衣裳。 本来先前是扔在地上的,但此刻被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床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盛意弯了弯唇角,将衣裳拉过来,才发现先前摘果子刮破的袖子,如今已经恢复如初了。 “谢谢仙士。”她晃了晃手里的衣裳。 奚卿尘再次睁开眼睛:“要?” “不要!” 好好的仙子,什么时候开始脑子里只剩污秽之事?!盛意虽然很需要他的配合,但不妨碍她感到痛心,更何况……也确实太频繁了。 她以为他这只是暂时的抽风,很快就会回归正常,没想到这才是以后的常态,当初那个每天不要不要的谪仙,算是彻底一去不复返了。 在奚卿尘的每天努力下,她的修为渐渐到了筑基后期,只差一步就是金丹。虽然筑基之后每一次进阶都难如登天,但按照这个速度,应该比她预估的时间还要短一点。 本来是好事,但盛意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太累了啊!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累过,人家上班还有单双休呢,她除了余韵时能短暂地休息片刻,其余时间一直在加班! 盛意但凡是个能吃苦的,也不会干出提前一年去找男主的事,现在每天被迫加班,以至于她一看见奚卿尘就想躲。 奚卿尘也看出她的闪躲,以为是自己努力不够,于是每次开始修炼前,就多嗑一把丹药。 丹药越吃越多,每次修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盛意却也躲得更厉害,可十次有九次都躲不过。 盛意无奈之下,只好提醒他走剧情:“褚非不是要出门游历了吗,要不我们也走吧,说不定可以遇上什么机缘。” 原文中,男主快回宗门的前一段时间,遇到了自己最重要的机缘—— 他误闯幽山居士憩地,得了幽山居士的赏识,得了一枚九转延寿丹,直接从金丹初期进阶金丹中期,还激活了水灵根。 虽然不知道奚卿尘如今修为怎样,但应该是比原文里同时期低的,毕竟原文中男主在一年里遇到的机缘,他眼下一个也没遇到。 “机缘诶,你不想要吗?”盛意引诱。 奚卿尘:“不想。” “那你想要什么?”盛意无语。 奚卿尘不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她顿时吓毛了。 机缘不想要,修炼也不专心,整日就知道守着她,连打坐都不干了。盛意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万般无奈之下提出了分房睡。 “我近来……”盛意扶着腰,靠着床勉强站稳,“突然窥得几分天机,想独处几日悟道,正好偏房无人,我去那儿睡、不是,悟道吧。”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许久,才问:“你要与我分房?” “……也不是分房,我就是想悟个道。”盛意尽可能严谨。 奚卿尘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地看她。 盛意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赶紧抱着枕头溜走了。房门在奚卿尘眼前关上,屋子里顿时一片寂静,显得前所未有的空旷。 他孤零零地坐着,月光落在肩膀上,衬得整个人都削瘦寂寞。盛意也没好到哪去,本以为分开住就可以睡个好觉了,结果真躺下了却没有半点睡意。 “这床是不是太大了点……”她从左滚到右,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时间随月光一起流逝,奚卿尘坐在床边,没有睡觉也没有修炼,一如这么多年来每个无聊的夜晚。 突然,房门轻轻被推开,他抬眸望去,对上一双灵慧的眼睛。 盛意本来想偷偷进来的,没想到被抓个正着,顿时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一个人睡不……”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一阵疾风携裹着飞向他。奚卿尘将人抱住,在她耳下轻轻亲了亲。 盛意心里泛软,却还是撑住他的肩膀:“今天别修炼了,我有点累。” 奚卿尘沉默片刻:“好。” 盛意默默松了口气,拉着他躺下了。重新回到他怀里,睡意也汹涌而来,她手脚并用地扒在奚卿尘身上,很快便睡着了。 奚卿尘看着她泛红的脸颊,一团灵力注入她的眉心,盛意轻哼一声,睡得更沉了。 一刻钟后,奚卿尘敲响了褚非的房门。 “……又干嘛?”褚非眉头紧皱。 奚卿尘:“还有药吗?” 褚非:“……” 多年好友再次无声对视,不知过了多久,褚非才缓缓开口:“我之前给你那些……全吃完了?” “嗯。” “她还是不满意?” 奚卿尘想起盛意的闪躲,垂眸:“是我不好。” 褚非深吸一口气,扭头拿了驱魔的法器便要去找盛意。 “你相信我,她肯定不是凡人,我现在就让她现原形,”褚非咬牙,“且不说你身体没问题,就算是有问题,吃了我那些药也该好了,她就是故意找茬……”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我以前认识的一对夫妻,情况与你们倒是差不多,结果后来证明并非男人不行,而是女子喜欢上其他人、不想跟他过了,才会对男子百般挑剔。” 奚卿尘眼眸微动,似有话说。 “什么?”褚非靠得近点。 奚卿尘:“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别平白污蔑别人。” 褚非:“……” 18、第 18 章 褚非无言与奚卿尘对视,突然想起多年前听过的一个道理—— 夫妻过日子冷暖自知,外人若总想掺和其中,那就是拎不清了。 褚非现在就觉得自己是那个拎不清的外人,疯球了在这儿才分析来分析去的。 他无言许久,再开口已经冷静:“我的药先前都给你了,暂时无药可给,不过药神谷过几日会送灵草来,我可以给你炼一些。” “多谢。” 褚非又看他一眼,没忍住露出糟心的表情:“赶紧走,离我远点!” 奚卿尘点点头,走到一半又想起什么:“对了。” “干什么?”褚非不耐烦。 “再炼些固本培元的药,盛姑娘需要……” 奚卿尘话没说完,驱魔的法器就扔了过来,他淡定侧身,法器在面前飞过,砰的一声在地上砸出深坑。 “多谢。”奚卿尘平静离开。 褚非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忍不住骂骂咧咧。 盛意不知奚卿尘出去过,因着他留下的那团灵力,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早啊仙士。”睡饱了的她一看到奚卿尘,便忍不住想笑。 奚卿尘看着她弯弯的眉眼,心情也跟着变好:“早。” 盛意跳下床,直接朝他扑去,奚卿尘下意识接住,四目相对间,都有些想笑。 “怎么这么高兴?”奚卿尘问。 盛意跨坐在他腰上,捧着他的脸亲了亲:“看见你就高兴。” 奚卿尘唇角扬起:“我也是。” 两人静静对视,笑意渐退,另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缠绕在交融的视线里。 近距离看奚卿尘这张脸,盛意很难不心动,然而心动着心动着,又突然想起这段时间每次对视后,都会发生不可描述的事,她顿时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刚要找理由拒绝,就听到他说:“今天不行。” 盛意愣了愣,回过神后心中震惊……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竟然主动说不行?!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明显,奚卿尘难得视线游移:“过几日吧。” “你生病了?”盛意摸摸他的脑袋。 奚卿尘:“……没有。” “那就好,”盛意松了口气,“过几天就过几天吧,你最近也累坏了。” “我不累。”奚卿尘反驳,说完视线又开始游移,“但还是过几天吧。” 这段时日一直用灵药,贸然不用了,他……怕看到盛姑娘失望的目光。 盛意对他奇奇怪怪的态度感到不解,但不管怎么说,能休息两天也挺好,于是从他身上跳下来,牵着他出门散步。 说来惭愧,她在褚非的洞府住了也有一段时日了,但每天除了待在屋里修炼,就是和晨清它们出去玩,竟然一次都没有仔细逛过这里。 正值晌午,阳光最烈的时候,但洞府冬暖夏凉,并没有太多热意,只叫人觉得周遭明亮灿烂,恍若仙境。 盛意跑进花丛里,摘了一朵浅紫色的小野花,戴在鬓边笑问花丛外的人:“仙士,我好看吗?” “好看。”奚卿尘眉眼温和。 盛意四下寻觅,又找了一朵差不多的,起身来到奚卿尘面前。她什么都没说,奚卿尘便好脾气地俯下身来,任她将花戴在自己耳边。 “仙士,人比花娇啊。”盛意夸奖。 奚卿尘伸手摸摸鬓边的花,静静与她对视。 “什么?”盛意察觉到他有话想说,便又上前一步。 奚卿尘:“我们挑个黄道吉日,正式结契吧。” 盛意闻言一愣。 结契,便是在彼此的神魂上留下自己的烙印,自此成为真正的道侣。每个修者一生只能结一次契,即便有一日分开,烙印也会永远留在对方神魂上,并再无法与第二人结契。 也正是因为其特殊性,修仙界虽然搭伙过日子的多,却没有几个是真正的道侣关系。原文里男女主虽以道侣互称,却也是相识十年后才结契。 没想到他却在此刻突然提出这件事。盛意咽了下口水:“你想好了?” “你愿意吗?”奚卿尘更在意她的想法,再开口底气不怎么足,“我……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尽人意,但我会多学着些,会想办法取悦……” “好啊。”盛意笑道。 奚卿尘一顿:“你答应了?” “嗯,答应了,”盛意踮起脚尖,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鼻子,“夫君。” 奚卿尘脸上空白一瞬,等回过神时,盛意正要后退,他当即揽住她的腰,在她唇上亲了亲。 正耳鬓厮磨时,褚非不知何时出现了。 “你们两个,要对我的花圃做什么?”他幽幽开口。 两人四目相对,依依不舍地放开。 “听你的语气,好像把我们当成什么变态了。”盛意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有点无语。 褚非冷笑一声:“你们不是吗?”天天除了双修就是嗑1药,变态都没他们变态。 盛意斜了他一眼,勉为其难地分享好消息:“我们要成亲了。” “恭喜啊,”褚非不感兴趣。 奚卿尘:“可否为我们主持完结契仪式再去寻神农草?” 结契仪式事关重大,要么由师门德高望重的长辈主持,要么便是至亲,他现在将这项任务交给褚非,褚非愣了愣后心生感动:“自然可以,你们打算将日子定在何时?” 奚卿尘斟酌片刻:“等你炼好丹药。”新婚夜很重要,不好让盛姑娘失望。 褚非:“……”呵。 盛意好奇:“炼什么丹药?为何要等到那时?” “看,流星。”奚卿尘突然指向天空。 盛意顿时被吸引了注意力:“大白天还有流星呢?” “我看错了。” 这两个碍眼的,褚非多看一眼都嫌烦,当即扭头走了。 不管怎么说,结契的日子算是定下了,随着时间越来越近,盛意突然发现一件事—— 奚卿尘好像恢复正常了。 不再随时随地问她要不要,也不再对视一眼就要往床上去,甚至连偶尔接吻失控,到关键时候都能及时刹车,禁1欲程度比以前更严重。 “我懂,”盛意趴在他胸膛上,手伸进他的衣领取暖,“婚前不能同房嘛,没想到你这么讲究,都修道多年了还记着凡间的规矩。” 奚卿尘默默曲起膝盖,又将被子盖在腰上:“……嗯。” 由于婚期定在炼好丹药后,盛意就每天去问褚非何时炼药,褚非被烦得不行,干脆闭门不见。 盛意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带着晨清它们每天在褚非门口溜达,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连续骚扰了几天后,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盛意正坐在地上跟晨清它们分享野果,一抬头懵了:“帅哥你谁?” 只见他头戴玉冠,身着一件月白长袍,一张脸俊秀貌美,却又不觉女气,端端一个英俊公子哥。 听到盛意的问题,他面无表情地问:“你觉得是谁?” “褚仙士,您男装也太英俊了吧!”盛意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女装也非常漂亮,果然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今日怎么想起着男装了?” 褚非虽然嫌弃盛意,可对她的马屁却是不嫌弃,短短两句话,就说得他心情晴朗许多:“药神谷的人来了,你随我去山下接灵草。” “我不去。”一听要干活,盛意原地拒绝。 褚非扫了她一眼:“是用来炼丹的灵草。” 盛意奉上野果:“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褚非轻嗤一声,拎着她的后衣领撕破虚空,转眼便出现在山下。 药神谷的小弟子们已经等候多时,见到褚非后立刻行大礼:“居士。” 平时没个正形的褚非,这一刻突然气场沉稳,他扫了一眼弟子们,淡声问:“你们谷主可还安好?” “回居士,一切安好。” 褚非微微颔首,将灵草尽数收下,又以长辈的身份叮嘱几句,弟子们激动得脸都红了,却还要强壮镇定。 盛意老实站在旁边,只觉这一幕格外新奇。直到弟子们离开,她才忍不住开口:“他们好像都很尊敬你。” “废话,”弟子们一周,褚非又换上一张嫌弃脸,“本尊乃是天下第一医修,何人敢不尊敬?” 盛意乐了:“不能因为我是凡人就随便糊弄吧,天下第一医修明明是幽山居士,跟你有什么关系?” 褚非顿时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她。 迎着他的目光,盛意脸上笑意渐消:“……你真是幽山居士?” 那个给了男主九转延寿丹、帮助男主觉醒水灵根的幽山居士? “你以为我是谁?” “我、我以为你是不学无术的仙二代。”原文中,男主前期认识的好友,有几个是这样的,心地善良出身极好,只是本身的修为不咋地,仗着先辈留下的机缘混吃等死,她一直以为褚非就是这几个人之一。 褚非闻言嗤了一声,衣袖一挥远方便山川颠倒风云变色,强大的灵力震得鸟兽齐鸣。 呼啸之中,他懒散地看向盛意:“你见过哪个不学无术的修者,能有翻江倒海之力?” 盛意被气势滂沱的异象震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脑海才冒出一个念头—— 他如果是幽山居士,那奚卿尘是谁? 19、第 19 章 原文里明明白白写了,男主是逃出宗门后许久,才与幽山居士相识,在此之前压根就谁也不认识谁。 ……可奚卿尘和褚非明明是多年好友! 仿佛平地一惊雷,炸得盛意头晕眼花魂不守舍,褚非也看出她的不对,闲散地在她眼前打个响指。 盛意只觉一股清凌凌的灵气入脑,整个人都清醒许多。 “邪气入体了?”褚非挑眉。 盛意嘴唇动了动,半晌憋出一句:“你和奚卿尘……认识多久了?” “多久啊,”褚非仔细回忆,“记不太清了,少说也得八九百年了吧。” 盛意:“……”男主今年才二十四! “有问题?”褚非问。 盛意勉强笑笑:“没、没事,我们赶紧回去吧。”褚非这人嘴上没个把门的,谁知道说的真话假话,她要去找奚卿尘。 对,她要去问奚卿尘。盛意思及此,心跳突然加快,久违的刺痛感若隐若现,她却什么都顾不上,只催着褚非赶紧回去。 褚非看出她的不对劲,立刻将她带回洞府。 “仙士!仙士!” 盛意拎着裙角飞奔,无视跟她打招呼的折桂,急速穿过水榭与花圃,直到一道颀长飘逸的身影映入眼帘,她才猛地停下。 奚卿尘回头,一如当初在盛家村时:“盛姑娘,怎么了?” 盛意呼吸不稳,心口仍在剧烈起伏,可人却在一刹那冷静。她无言看着奚卿尘眉上那颗小痣,突然觉得他很陌生。 “盛姑娘。”他又唤她一声。 盛意回神,挤出一点笑意:“我刚刚才知道,褚非竟然是九幽居士。” “你听过他的名讳?”奚卿尘有些意外。 盛意定定看着他的眉眼,许久才干笑一声:“从前听游方的医修提起过。” 她以前说过,自己的心疾便是游方医修诊出来的。奚卿尘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那你呢?”盛意突然问,“你可有什么称号?” 奚卿尘:“我道号九墟,但已隐世多年,你应该没有听过。” 是有些耳熟,但不记得是文中哪位人物……但不管是谁,都不可能是男主。 辛苦这么久,竟然找错人了,盛意内心世界都快坍塌了,强打精神问最后一个问题:“你……生来便叫奚卿尘?” 奚卿尘不解:“为何这么问?” “你先回答我。”盛意语气急了些。 奚卿尘顿了顿,安抚地摸摸她的头:“自然,奚卿尘是我俗世的名字,我早就同你说过的。” ……没错,他早就说过的,是她自作聪明,认定他为了躲避宗门追杀才取的假名。细想想这么久以来的相处,其实破绽百出,可就是因为她从不怀疑,才会一步步错到今日。 “盛姑娘?”奚卿尘见她失魂落魄,眉头略微蹙起。 盛意深吸一口气:“我、我想一个人静静,可以吗?” 更多的细节她已经不想再问,现在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理清头绪。 奚卿尘心中忧虑,却还是点了点头。 “谢谢。”盛意勉强笑笑,游魂一样回房去了。 日落月升,夜凉如水。 奚卿尘站在门外,安静地注视紧闭的房门。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答应给她时间,他便没打算进去。 盛意看着他映在窗纸上的剪影,他站了多久,她便看了多久,只觉得脑子乱得快炸开了。眼见时间流逝,转眼便是下半夜,她到底没忍住,跑去将门打开。 吱呀—— 他与月光同时映入眼帘。 盛意叹气:“外面冷,进屋吧。” “我不冷。”奚卿尘回答。 盛意:“……进来。” 奚卿尘顿了顿,跟在她身后进屋去了。他在桌边坐下,盛意回到床上,两人隔着三米距离默默对视。 许久,奚卿尘问:“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该怎么回答?说自己认错了人,一切只是乌龙,还是说二十年后就要世界末日,她得在此之前和男主双修到飞升,所以必须要跟他分开了? 盛意思来想去很久,还是决定坦率点:“其实……” 突然没音了。 她愣了愣,回过神后跑到书桌前,尝试写下来,然后落笔写出的东西,却并非她心中所想。 奚卿尘见她盯着书案发呆,便来到她身边:“为何突然默写《道德经》?” “……这是《道德经》啊。”盛意看着桌上苍劲的字,简直欲哭无泪。 奚卿尘指尖拂过墨迹未干的纸张,手上却始终干净:“这字迹倒不像你。” 盛意闻言迟疑一瞬,又写了个‘盛’。 歪歪扭扭,笨拙难看。 “这个像你写的。”奚卿尘评价。 盛意:“……” 她再愚钝,也猜出是类似于世界法则一样的东西,在阻止她说出真相了。 世界末日不能说,男主的炉鼎体质也不能说,那还有什么可坦白的?盛意心念一动,张口就来:“我其实找错人……” 听到自己的声音,她一秒闭嘴,心里却是抓狂:其他的不能说,这就能说了是吧! “找错谁了?”奚卿尘问。 盛意对上他的视线,心想要不直接坦白吧,告诉他找错了人,她要找的是另一个男的,现在要跟他好聚好散……可确定能好聚好散吗?盛意突然想起他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若你变心,我便杀了令你变心之人,再将你囚起来,直至你的心变回来。” 不可能好聚好散的,他虽对她平和纵容,但并非没有脾气,之前她只是夸褚非两句,都能让他气闷不已,如果跟他实话实说,事态肯定要朝她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盛姑娘?”奚卿尘又唤了她一声。 盛意回神:“……嗯?”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片刻,轻叹:“困了吗?” “有一点。”盛意讪笑。 奚卿尘朝她伸手:“那我们睡吧。” 盛意盯着他的手,犹豫一瞬还是握住了。 两人一同在床上躺下,奚卿尘将她拢进怀中,盛意心中酸涩,忍不住蹭了蹭他的衣襟。 不能好聚好散,可要她将错就错,继续现在的生活……她做不到。 平心而论,她是很喜欢奚卿尘,如果没有世界末日的设定,她也很乐于与他在一起,但如果和他在一起,就意味着自己只能再活二十年……不,已经过去快一年了,还剩十九年。 她没办法接受。 盛意深吸一口气,将繁杂的思绪强行按下,枕着奚卿尘的胳膊沉沉睡去。 奚卿尘看着她恬静的眉眼,思忖得让褚非加快速度炼丹了。 近来一直没修炼,盛姑娘好像不高兴了。 盛意不知奚卿尘的心思,一连纠结三天后,终于做了决定。 “我明日想和晨清它们出门走走,可以吗?”她已经跟晨清它们约好了,现在只差奚卿尘同意。 奚卿尘沉默一瞬:“晚上之前能回来吗?” 盛意顿了顿:“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奚卿尘斟酌道,“但我想让你早点回来。” “那、那我就早点回来。”盛意迟疑答应。 奚卿尘眼底溢出笑意:“嗯,我等着你。” 盛意嘴唇动了动,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干笑着点了点头。 翌日天不亮,晨清暮和还有折桂都在门口等着了,一向爱睡懒觉的盛意也早早起来,简单收拾一番就要出门,结果一回头,就看到奚卿尘正盯着自己看。 她犹豫一瞬,还是来到他面前:“那……我走了啊。” “早点回来。”奚卿尘道。 盛意笑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刚认识那会儿,总觉得他眼底好似有雾气萦绕,可这段时间却再没见过那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半天只憋出一句:“仙士,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奚卿尘摸摸她的头:“你也是。” 盛意苦涩一笑,再没别的可说,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吻了一下:“再见。” 奚卿尘心里莫名不安,在她转身离开时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腕,盛意的心顿时提前来,只能佯作镇定地回头:“怎么了?” “……今天的礼物,我想要一颗漂亮的石头。”奚卿尘认真道。 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盛意失笑:“知道了。” 见她答应,奚卿尘才松一口气,亲自将她送到门外,又目送她坐在晨清背上化作一个小黑点。 “行了,别看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褚非没好气道,“再看天都黑了。” “眼下天刚亮。”奚卿尘收回视线,纠正。 见他敢跟自己顶嘴,褚非立刻眯起双眼:“你还要不要我帮忙?” 奚卿尘看了眼他手中的喜联,识相地沉默了。 褚非嗤了一声,打个响指喜联便自动簌簌往门上贴,角落里堆积的红灯笼也自动挂上,好好的仙门洞府,愣是多了几分花团锦簇的意思。 “结契就结契,还非要搞这么多花样,”褚非忍不住吐槽,“搞花样也就算了,还要瞒着盛意,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嘴上虽然一直抱怨,却没有耽误干活。 “要给她惊喜。”奚卿尘回答。为了保密,他本打算让她今天睡一天的,正好她要出去玩,便省了这一道工序。 褚非震惊:“你还知道惊喜?从哪学的?” “你给我的玉简里学的。”奚卿尘再次回答。 褚非无言片刻,道:“玉简还教这些呢?我竟然不知道,你拿来让我瞧瞧。” “被我捏碎了。”奚卿尘面不改色地用红纸剪出一个囍字,一抬头便贴在了房门上。 褚非:“……”行吧,他已经不想问是什么情况下捏碎的了,因为肯定会听到令自己无语的答案。 他认命的叹了声气,陪着奚卿尘吭哧吭哧布置一整日,直到天色渐晚才结束。 “这下可以了吧?”他看着喜庆红火的洞府,简直一言难尽。到了他们这个年纪和心境,早就不沾凡俗了,没想到有一日还要像凡间毛头小子一样,在这儿研究哪个窗花贴哪好看。 他的一世英名,真要被奚卿尘毁于一旦了。 然而奚卿尘沉思片刻:“还不够。” “这还不够?你是不是要求太……”褚非一回头,便有千万只闪着光的小水母轻轻晃动,犹如天上星子坠落凡尘,饶是他见惯了美景,这一刻也有些说不出话来。 “可以了。”奚卿尘唇角扬起,眼中倒映着水母的波光。 现在只剩最后一件事了—— 等她回来。 第20章 第 20 章 褚非洞府三千里外的密林,盛意趴在石头上认真写信。 她这几天想了很多,觉得与其实话实说,不如万事留一线,关系别闹太僵,将来她随男主飞升时,说不定还能想办法带他一起走。 这般想着,她在纸上涂涂改改,最终写了好长一段话,总算给这封信画上了句号。 看着上面乱糟糟的痕迹,她想重新誊写一份,可惜这是她最后一张能用的纸了。 要不再回去一趟,换张干净的纸写完再走? ……还是算了,该写的都写了,也不会添词少句的,换什么纸都没区别。盛意叹了声气,待字迹干了后折好交给晨清,晨清立刻衔进嘴里。 “一定要帮我交给仙士啊。”盛意叮嘱。 晨清嗓子里发出一声低鸣,依依不舍地蹭了蹭她的手。盛意眼圈泛酸,立刻抱住它:“等我以后发达了,就把你们收为灵宠,带你们一起飞升。” 晨清感应到她又瘦又小的杂灵根,觉得她痴人说梦,于是更加悲戚,珍珠一样的眼里沁着泪,暮和一反平日的咋咋呼呼,无声地贴着晨清安抚。 盛意摸摸这个又摸摸那个,等它们情绪好点才蹲下摸摸折桂:“我走了啊。” “咕咕。”折桂悲伤地看着她。 盛意叹了声气,扭头往山林外跑,跑了几步后发现它们还跟着自己,顿时一阵难过:“快回去吧,以后总会再见的。” 暮和低鸣一声,却还是跟着她。 盛意见状,只能心一横头也不回地往密林外跑,三只亦步亦趋地跟了一段,最终还是慢吞吞停下了。盛意没有回头,只拼命往外跑,任由心口传来闷闷的痛意也没有停下。 她知道自己这一走,即便那封信上的理由编得再完美,也不会再有回头路,可她不后悔,因为她清楚地知道,人活一世,总要先有长度,才能去讲深度。 她心坚定,从未改变。 日落西山,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天上星光灿烂,宛若璀璨长河。 奚卿尘站在星光下,抬手戳了一下面前的小水母,小水母立刻啪的一声炸成一小簇烟花,他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烟花又快速聚集在一起,变成新的小水母。 “怎么还不回来?”褚非无聊得直打哈欠。 奚卿尘看一眼星空:“我只是告诉她要早回,却没与她说结契的事,她没放在心上也正常。” “……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会找借口?”褚非无语,“奚卿尘,你还有点一方尊者言出法随的样子吗?” 奚卿尘反问:“一方尊者该是什么样子?” “无喜无悲,出尘脱俗……算了,你现在挺好。”褚非一想到以前没点人味儿的奚卿尘,当即改口。 奚卿尘唇角扬了扬,继续等待道侣归来。 夜凉如水,不知何时突然起风了,为免精心布置的洞房被吹坏,他便建起一层结界,将整个洞府笼罩在内。 褚非察觉到风的静止,心下感慨不愧是世间门第一修者,灵根受损尚能将如此大阵信手拈来,若是巅峰时期,不知要如何恐怖。 “那小凡人运气真好。”褚非感慨。 奚卿尘看向他:“是我运气好。” 褚非无言半天,只能不情愿地加一句:“是是是,你运气好。” 奚卿尘这才满意,继续望着远方。 时间门一点一点流逝,月影西移,转眼便是深夜,可月儿高悬的方向,却迟迟不见有人来。 褚非眉头渐渐皱起:“怎么回事,凡人不懂事,晨清它们也不懂事吗?” 说着话,便要传音召回它们,结果还未开始,月上便出现两道鹤影。 “回来了!”褚非惊喜起身,随即感应到什么,顿时皱起眉头,待三只落在地面便立刻问,“怎么就只有你们三个,凡人呢?” 折桂从暮和身上跳下来,心虚地跳进水池里,暮和也站在原地不敢过来,只有晨清走到奚卿尘面前,张嘴吐出一封污痕严重的信。 信件落在地上,字迹模糊不清,奚卿尘仿佛预料到什么,迟迟没有去拿。 月光落在他的肩头,空生几分寂寥,连晨清也不敢看他的脸,丢下信便跟暮和一起溜走。 不知过了多久,褚非都要忍不住去捡了,他终于俯身将信拾起,垂着眼眸逐字逐句地看。 字写得很丑,又稠稠地挤在一起,还有很多墨点阻碍,看得慢些也正常,可时间门一寸寸流逝,他始终雕塑一般盯着信一动不动,褚非渐渐意识到不对。 “到底怎么了?”他趁奚卿尘不备直接抢下信件,费劲看了半天后失声质问,“她脑子有病吗?明知要与你结契了,突然说什么顿悟天机出门游历,” 褚非气笑了,“她一个先天不良的杂灵根,若不是得你帮助,这辈子连修仙的门槛都摸不到,还敢说自己顿悟天机,她能顿悟什么天机?还说什么不必等她嫁娶随意,这分明是……” 话说到一半,突然看到奚卿尘的表情,褚非顿时哽住。 明明还是那副淡定疏离的模样,连脊背都没有弯下,可就是透着可怜,孤零零的,仿佛被抛弃的小狗。 褚非一时哑然,半晌才憋出一句:“……她资质虽然差,可慧根还是有的,说不定真的是悟到了什么天机,不是要抛下你。” 奚卿尘不语,只是安静地站着,环绕身侧的小水母一个个炸开,小小的烟花热闹又寂寥。 褚非于心不忍,忍不住提议:“不如你将她找回来问个清楚?” 奚卿尘眼眸微动,总算有了一分生趣。 褚非松了口气:“她应该还没走远,你试试用神识找她。” 奚卿尘微微颔首,闭上眼睛神识出窍,尽可能地笼罩更多地方。 一刻钟后,他迟缓地睁开眼睛。 “找到了吗?”褚非立刻问。 奚卿尘眼神发直:“没有。” 褚非矢口否认:“不可能!她那点修为能跑多远,除非……” 话没说完,蓦地想起折桂的毒液可以掩藏修者气息,他当即厉色看向池塘。 正在偷看的折桂吓得赶紧沉入水底,死活都不愿出来了。 “她倒是深思熟虑。”褚非咬牙切齿,到了这一步,连他都没办法替她说话了,“我还是不懂,你对她这么好,她为何还想离开。” “我不好。”奚卿尘终于开口。 褚非蹙眉看向他。 “她先前说过想去游历,我没有答应,”奚卿尘神色空空,“若是答应了,她或许就不会独自离开了。” “就因为这个?”褚非冷笑。 “我身体也不行。”奚卿尘继续解释,表情温和,语气平静,却无时无刻散发着可怜的气息。 褚非:“……” 他无言片刻,僵硬解释:“我说过了,你身体没问题,肯定是她心思恶毒,才故意打击你的信心。” “盛姑娘并非那种人。”刚刚惨遭抛弃的奚卿尘认真道。 褚非忍了又忍,才忍下跟他拼个你死我过的冲动:“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奚卿尘沉默不语。 褚非深吸一口气:“算了,我不问你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说罢,便独自离开。 偌大的庭院只余奚卿尘一人,他雕塑一样站了许久,最后安静地将褚非扔在地上的信捡起,一点一点把皱巴巴的纸捋平,仔细叠好收进怀中。 不知何时乌云蔽月,天空开始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雨水落在结界上,化作一粒粒晶莹的水珠,乍一看仿佛凝滞于空中。 奚卿尘静静看着水珠由点连面,最后形成一层薄薄的水汽。他的眼里好像也生了水汽,又仿佛起了雾,朦朦胧胧空泛无趣。 他从天黑站到天亮,又从天亮站到天黑,始终遥遥望着天边,试图从日升月落中找出她返家的痕迹。 然而他一直等,等到晴雨替换、昼夜更错,都没能等到她的身影。期间门褚非来过两次,每次瞧见他都忍不住叹气,可他就是执拗地站在原地,如何都不肯放弃。 “极南之地有了神农草气息,我打算明日一早就出发去寻找,待我一走,洞府可就只剩你一人了,你确定要留下?”褚非问。 奚卿尘沉默片刻,答:“她吃不得苦,说不定过两日就该回来了。” 言外之意,便是怕她回来后找不到人,所以要继续等了。 褚非简直头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痴情种呢?” 奚卿尘垂眸,拒绝回答。 褚非长叹一声,随他去了。 又是夜晚,无风无雨,奚卿尘依然站在庭院中,无声注视远方。 月光落在他的肩膀上,为白衣添了一层银光,使得他身形都有些模糊。他只是安静地站着,仿佛要站到天荒地老。 晨清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大约知道自己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晨清磨磨蹭蹭靠近,直到奚卿尘发现它,它才突然停下。 “你要带我去找她?”奚卿尘问。 晨清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盛意去了何处。奚卿尘重新垂下眼眸,如浮世一座孤岛。 晨清犹豫着出现在他面前,略一扇动翅膀,便有一块东西扑通掉在地上,奚卿尘闻声看去—— 是一颗圆润漂亮的鹅卵石。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道:“她不会回来了。” 晨清用脑袋蹭蹭他的衣袖,低低地发出一声鸣叫。 转眼天亮,褚非收拾好一切准备出发,临行前去跟奚卿尘道别,却发现他也要离开了。 “你不等了?”褚非惊喜。 奚卿尘静了片刻:“不等了。” 褚非着实松了口气,又问:“那你现在准备去哪?” “回宗门,”奚卿尘望向天空,“也该回去了。” 褚非看着他沉静的眉眼,心里无奈感慨,这一年于他而言或许足够浓墨重彩,但好在足够短暂,早晚会被时间门冲淡。 修仙岁月漫长,时间门尤不可贵,他总会走出来的。 从第一次踏足褚非洞府到离开,差不多有四个月的时间门,刚好度过了最为难熬的夏天。随着秋天的第一场大雨落下,天气便一日冷过一日了。 枝繁叶茂的山林,雾气经年不散,盛意躲在一处山崖下,大气都不敢出。 在她头顶之上,是一胖一瘦两个散修正四下寻探。 “找到了吗?”胖子问。 瘦子冷着脸:“没有,但肯定就在附近,她跑不远。” “那就再找找,好不容易抓到一只肥羊,不能让她跑了。”胖子摩拳擦掌,“先说好,人可以留给你处置,但她那一身灵力得归我。” “放心吧,少不了你的。” 两人说着话,开始动用神识搜寻,盛意虽尽可能屏住呼吸,却也知道自己不会藏匿气息,被抓到是早晚的事。 果然,两人用神识搜了一圈,双双看向脚下断崖。 盛意只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心中顿生绝望,正思考要不要跟他们拼了时,树林深处突然无风而动,已经走到崖边的两人立刻朝深处追去。 盛意这才跌坐在地上,捂住紧张到差点跳出来的心脏。 不知不觉间门,她离开褚非的洞府快半个月了,这半个月里她一直在赶路,如今已到了逢源宗附近的山脉。 当初跑路的时候只想着尽快回归正轨,却忘了自己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为,以至于这一路都不怎么太平—— 徒有修为却不会用,跟一只肥羊有什么区别? 前期有折桂的毒液隐匿气息还好,这几日没了保护,犹如稚童怀金于市,谁都想抢一下,这已经是她遇到的第三波人了,幸亏她运气好,才能苟到现在。 等摆脱他们,差不多也到逢源宗了吧,记得原文里男主是临近中秋回的宗门,回宗门前两日遇到了女主,但眼下她耽搁了不少时间门,男主应该已经回去一个多月了。 也不知时间门线有所变动,一些剧情会不会改变。盛意按下心中忧虑,支棱着耳朵认真听,确定两人没有折回来,这才急匆匆撩起裙子往外跑。 山林里落叶纷纷,很好地掩盖了她的脚步声,然而她没跑出多远,身后还是突然响起一声高呼:“她在这里!” 盛意心道不好,连忙拐个弯拼命往外跑。 “别让她跑了!”瘦子怒喝一声,抬手一股灵力朝她打去。 她虽然有修为在身,却不知该怎么用,只能凭借穿越前学的那些逃生技能,借着树林地势的掩护不断走位,全靠本能躲过第一次攻击。 然而有一就有二,那两人怕她跑了,攻击的术法不要钱一样往她身上打,有两次险些打中她。 这两人修为不高,攻击的能力也不行,可盛意这副身子骨更差,再轻微的攻击都可能要她的命,幸好林子里突然起风,将地上的落叶吹得漫天都是,挡住了二人的视线,她才能侥幸躲过所有攻击。 可惜她如今的体力还是太差,没跑多久心口便开始发出抗议的刺痛,眼前也一阵阵发黑。她却只能咬着牙往前跑,半点不敢停下。 快了快了,已经看到山林外逢源宗的石碑了,只要迈过这座石碑,就到了逢源宗的辖地,任他们再胆大妄为,也不敢再惹是生非。 只要她能在他们抓到自己之前跑到逢源宗辖地,只要她能…… 眼看着还有一步之遥,盛意眼底溢出一丝欣喜,然而下一秒双脚便被一股灵力困住,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地上摔去。 咔嚓—— 盛意倒在距离石碑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心跳声越来越大,敲得耳膜生疼,视线也模糊一片。 两个修者刹那间门追了上来,围着她转好似打量一件货品,贪婪的视线让她心生厌恶,却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这根骨看着也不怎么样,竟然能修到筑基后期,真是奇了怪了。”胖子惊叹,“不会是得了什么机缘吧?”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机缘,你赶紧把灵力吸走,其他的我负责。”瘦子催促。 胖子冷笑一声:“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想用一点灵力把我糊弄走、再自己独吞机缘?” “不是你说要灵力吗?”瘦子不耐烦,“你要是想要别的,那就把灵力给我,人你带走。” 任由两人讨论如何吸走她的灵力,如何将她的骨头炼成傀儡,她却昏昏沉沉没有半点反应,只专心应对突然发作的心疾。 这两人似乎商议妥当了,胖子抽出匕首便朝她刺来,盛意只觉一道白光闪过,便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住手!” 砰—— 一声剧烈的响动,伴随着胖子的惨叫同时响起,接着就是瘦子。捂着心口苦苦支撑的盛意勉强看去,朦胧中只看到一道着玄色劲装的颀长身影,手持长剑背身而站,而刚才还嚣张贪婪的两个恶修,此刻已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盛意迟缓地眨了一下眼角,便看到这道身影朝自己走来,她喉咙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努力分辨他的脸。 可惜她视线模糊,根本看不清。 “姑娘别怕,他们已经死了。”男人道。 介乎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门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盛意低着头,撑着地面勉强坐起来。 男人看出她的不对劲,顿了顿为她输入一团灵力,盛意的心跳瞬间门舒缓,视线也慢慢地恢复清晰。 “姑娘,你好些了吗?”男人问完,两人四目相对,突然各自愣住。 盛意怔怔看着他眉上那颗小痣,半晌才艰难开口:“你是……” “恩人!”男人突然激动。 盛意:“?” “恩人,是我啊,”男人笑了,眼睛如寒星璀璨明亮,“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你怎么会在这里,还被人追杀?” ……想起来了。盛意无言许久,尝试着站起来,男人见状赶紧去扶她。 碰触的瞬间门,盛意看到他周身似乎盈着一层微弱的光晕,待他放开自己,那团光又不见了。 天边炸起雷声,乌云携裹着一场大雨款款而来。盛意神色恍惚地看向天边,心想原文里男女主初相识时,好像也有这么一场大雨。 她回过神来,再次与男人对视,静了静后开口:“你好,我叫盛意。” “你好,我叫顾惊时。” 第21章 第 21 章 盛意跟着顾惊时回了逢源宗,一切终于走上正轨。 四季更替,岁月流转,熬过了漫长的冬天,终于迎来春暖花开。不知不觉间,盛意留在逢源宗半年了。 作为修仙界第一仙门,逢源宗辖地绵延千里,以主峰为中心,周围环绕乾、坤、震、巽、坎五个副峰。 其中乾峰囊括全宗门最精英的弟子,宗主的洞府也设在峰顶之上,其余弟子按照资质高低,依次分布在坤、震、巽三峰。坤、震两峰隶属内门,巽峰为外门,至于坎峰,则是仆役杂工的住处。 身为莫欺少年穷、总有登高日的逆袭型男主,顾惊时理所当然是坎峰出身,而盛意作为逆袭型男主的正宫,在他没逆袭之前,自然也要留在坎峰做杂役。 虽然五峰弟子阶级分明,但也不是没有逆袭的机会,每隔十年宗门便有一次大考核,若是有所长进,一样可以更换山头,只可惜鲜少有人能打破桎梏。 又是一日清晨,乾峰弟子服下每日供应的灵丹,进入大殿听宗主亲自教诲,坤震巽三峰的弟子,陆陆续续去上各峰长老的早课,而坎峰的杂役们,也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盛意用一根木簪熟练地将头发挽起,穿着杂役统一发放的鞠衣短衫,坐在树下开始裁纸。这是一种逢源宗弟子专用的符纸,到手是一摞大张,她负责裁剪成合适的大小。 一天五百张,从早上做到晚上才勉强完成,任务枯燥乏味又无聊,却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不然就得像其他杂役一样干粗活了。 微风习习,阳光透过树叶落在身上,照得她的肌肤愈发白皙。盛意纤细秀气的手指翻飞,熟练地剪了一张又一张,很快就剪出一叠。 阳光晒得人犯困,她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打算先休息一下,结果刚躺到地上,便听到一道妩媚的声音响起:“眼下坎峰众弟子正忙得脚不沾地,盛姑娘好有闲情逸致,竟跑到这里躲清闲来了,看来裁符纸的活计当真清闲。” ……得,找茬的来了。盛意无言三秒,起身后已经挂上得体的微笑:“李师姐。” 来人身形丰腴,容貌虽不算精致,但一颦一笑都透着风情,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正是坎峰管事李脂月,也是曾经背叛男主、害他被迫逃离逢源宗的那位师姐。 她之前耽搁了一段时间,等跟着男主来逢源宗时,这两人已经和好了,她只能根据原文推断,这位师姐应该是哭诉加卖惨,并证明在男主走后,自己将那几个逼她同流合污坑骗他的人都杀了,才重新获得男主的信任。 “今日裁多少了?”李脂月问。 盛意犹豫一瞬:“已经三百了。” “酉时就要交了,还有两百没完成,你却在这儿偷懒。”李脂月声音温柔,却句句指责。 还有几个时辰,两百张怎么都是来得及的,可惜坎峰没有长老驻守,最大的官就是管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盛意没与她争辩:“我这就继续。” “罢了,”李脂月轻抚头上珠花,“想你身子也不舒服,就放你半日假好好休息,剩下这些就交给旁人做吧。” ……这么好心?没记错的话,李脂月作为男主昔日最信任的人,一直挺看不惯如今和男主关系更近的她吧?盛意迟疑地看她一眼,总觉得有什么问题。 “行了,回去吧,我还能害你?”李脂月风情万种地扫了她一眼。 盛意作为女人,心都酥了大半,一时也能理解男主为什么平时看着精明,一到女人的事上就犯蠢了。 他的女一一三四五,可全都是绝顶姿色,搁谁谁不迷糊?盛意飘飘然往外走,走到一半又突然被叫住。 “等一下。” 盛意立刻清醒。 李脂月踱步来到她面前:“你与顾师弟,打算何时成亲?” “不知道,我听他的。”盛意一副没有主意的样子。 李脂月目露不屑,弯了弯红唇:“那便提前祝你们百年好合。” 说着话,突然伸手帮她将散落的碎发别至耳后,又温柔为她整理衣裳,“我知道你年纪小,没什么容人之度,可你也该明白,男人的心是圈不住的,不论到什么时候,都是堵不如疏,更何况与我交好,对你而言只有好处。” ……嗯?盛意一脸茫然。 李脂月轻笑一声:“回去吧,惊时估计正等着你呢。” 盛意无言与她对视许久,默默离开了。 她独自一人穿过林荫小道,又拐了几个弯越过拱形小桥,终于来到一间木屋前。 这便是她和男主如今的住处。屋子比她曾经的破瓦房还小,但被打理得干净利落,看着也不算太寒酸。 盛意深吸一口气,刚伪装出温柔的模样,就迎面遇上要出门的顾惊时。 四目相对,她顿了一下:“要出门?” “打算去找你来着,”顾惊时笑道,“我已经浇完地了,你还有多少符纸要裁,都交给我吧。” 盛意看着他整齐的小白牙,微笑:“你在李脂月面前编排我什么了?” 顾惊时瞬间心虚,眼神不断游移。 盛意继续微笑:“进来说。” 说罢,先一步进屋了,顾惊时看着她的背影纠结半天,到底还是跟了过去。 等他进屋时,盛意已经在桌前坐下了,顾惊时默默走到她跟前,对视的瞬间干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她老想让我帮忙做事,我记着你的叮嘱,不敢跟她走太近,只能拿你会吃醋为由搪塞过去。” 原文中男主跟李脂月和好后,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很相信她,结果无意间做了她手中的刀,吃了好几次大亏,连带着女主都跟着受刑罚之苦。 盛意为免自己受连累,只能尽心尽责提醒顾惊时,成功避开几个大坑之后,他对李脂月的信任一点点减少,如今都知道搪塞了。 是好事,但…… “怎么不找个别的借口呢?”盛意温柔询问,“万一她针对我怎么办?” “我是坎峰唯一的金丹修者,她还指望我能在今年的大考上得个好成绩,带她去往其他峰,她有求于我,我看重于你,她又怎么敢来针对你。”顾惊时宽慰道。 盛意觑了他一眼:“最好是这样。” “放心吧,我肯定会保护好你。”顾惊时大约是察觉到她情绪不佳,赶紧再次承诺。 盛意回以假笑。 “小意。”顾惊时小心地捏着她的袖子晃一晃,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盛意看着他周身微弱的光晕:“放开。” 顾惊时立刻松手,身上的光晕也消失不见。 认识这么久,盛意早就猜到了他身上时不时会出现的光晕,其实就是男主光环,就是不懂为什么原文女主看不到,她却可以看到……难道因为她是穿越的,所以能看到一些土著看不到的东西? “小意,我下次不这样了,别生我气。”顾惊时见她不理自己,于是继续认错。 盛意冷笑一声,先前的温柔伪装瞬间倾覆:“下次再给我树敌,我就打死你。” “知道了!”她不温柔了,顾惊时反而高兴了,当即从怀里掏出一把灵草,“你前几日不是说身子不适吗?我今日浇地的时候找到几株灵药,待我炼化了为你补身。” 他说做就做,当即开始炼药。 这些灵草品阶上乘,以他目前的修来来说,想要炼化还是有些困难,这不刚开始没多久,他的额头上便沁出细细密密的汗水。 盛意安静地坐在他对面,偶尔对上视线,他都会对她咧着嘴,反复几次后,盛意忍不住开口:“专心点。” “哦。”顾惊时立刻坐直。 盛意:“……”是不是太听话了? 关于顾惊时非常听话这件事,她也是挺苦恼的。 原文中的女主柔顺、听话,如一株菟丝子,乖乖地缠绕在男主身上,无论何时都需要精心保护,男主也不负她的期望,为她撑起一片天,虽然她中间也被连累很多次,但她始终仰视他,尊敬他,安静地做个贤内助。 盛意也想按原人设走的,无奈熟读原文,做不到眼睁睁看着顾惊时踩坑,自己再跟着一起受罚,只能想办法提醒,结果提醒得多了,这货越来越尊敬她、仰视她,恨不得给她当贤内助。 这就很尴尬了,原文里男主对女主好,那是老公保护老婆,现在顾惊时对自己好,却像儿子孝敬亲娘。 “好了。” 顾惊时突然开口,盛意勉强止住发散的思维,看着他送到跟前的两颗黑乎乎药丸,一时间若有所思。 “怎么不吃啊?”顾惊时提醒。 盛意抬眸,两人对视的瞬间,她缓缓开口:“我在想……” “想什么?”顾惊时好奇。 盛意:“以后要不要对你温柔点。” 顾惊时:“?” “嗯。”盛意看着他,表示他没听错。 纵观全文,女一一三四五虽然性格各异,但对男主的态度,却基本都是仰仗和依赖。 而男主显然也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除了前期短暂地依靠过李脂月,后来都是保护神一样的存在。她身为女主,也不能太不合群吧? 盛意越想越是这个理,于是继续征求他的意见:“我以后就依赖你守着你,安心主内,你觉得怎么样?” 顾惊时怔怔看着她,半晌才艰难开口:“我做错什么了吗?” 盛意:“?” “你是不是不想管我了?”顾惊时嘴唇轻颤,仿佛遭受了什么背叛。 盛意:“打住……,什么叫我不想管你了,我对你好也不行?” “当然行,”顾惊时回答得干脆利落,“但你每次温柔起来,都特别阴阳怪气,我害怕。” 盛意:“……” 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两人默默对视,顾惊时提心吊胆的样子透着一丝清澈的愚蠢。他私下与她相处时总是这样,和盛意想象中的男主形象,多少还是有点出入。 对视了许久,盛意不得不承认,相处方式这玩意儿,改起来是挺难的。 “吃药。”顾惊时看出她眼底的松动,立刻殷勤地把药放到她手里。 盛意沉默服下,刹那之后便感觉体内一阵凉意化开,闷痛了几日的心脏,终于如释重负。 看到她脸色红润了些,顾惊时也松了口气:“现在感觉如何?” “好多了,”盛意笑笑,“多谢。” “咱俩这关系,你同我客气干什么,”顾惊时失笑,“横竖下午也没事,不如去菜园子晒太阳吧,我给你摘番茄吃。” 坎峰的杂役多是炼气和筑基,很多人尚未辟谷,平日除了服用辟谷丹,也会在山上种些蔬果,顾惊时就是负责这些的。 盛意身体轻盈许多,心情也好了,于是欣然同意。 两人一起来到菜园,推开栅栏的刹那,一股清新的味道扑面而来,盛意深吸一口气,只觉神清气爽。 空旷敞亮的平地,划分出一块又一块的区域,每个区域都种着不同的蔬果,一眼望去漂亮又整齐。不同季节的果实却同时生长,随风轻晃长势喜人。 果然,每个逆袭流男主,都点亮了种菜天赋。 顾惊时在菜园子里转一圈,摘了个最漂亮的番茄,仔细擦了擦递给她:“你先吃着,我再去摘点别的。” “好。”盛意接过来,独自到一处断崖前坐下,双腿垂在崖下轻轻晃动。 已是午后,阳光虽然还热烈,但风却有些凉了,盛意咬一口多汁酸甜的番茄,安静地欣赏似近似远的层峦叠嶂。 顾惊时很快拿着瓜果过来,见她专注地看风景,便也跟着坐下。 可惜他是个闲不住的,静了没多久便忍不住搭讪:“你看那边,看到没?” “什么?”盛意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万里云海和连绵的大山。 “主峰啊,”顾惊时又指了指,“逢源宗的中心所在,连宗主都不可轻易靠近的主峰。” 盛意顿了顿,这才将视线落在最巍峨高耸的山峰上,午后的阳光为其镀上金身,浓重的云雾掩住峰顶,叫人看不真切。 看不真切,心却颤抖,那是来源于未知的压制,是蝼蚁不自觉的敬畏与臣服。乾峰那些人对其他几峰一向居高临下,也会靠近主峰时,低下高贵的头颅。 “那上头,住着咱们逢源宗的开山祖师,当今最有可能飞升的隐世大能,修为简直深不可测,”顾惊时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你别看宗主平日说一不一,可真到大事上,却还是要处处请教师祖,半点不敢逾越。” 原文里对这位师祖着墨不多,盛意只知道他会在半年后把全部修为传给男主,此后就出门云游再无消息,别的什么都不知道。 此刻听到顾惊时提起他,盛意隐约想起文里似乎出现过他的道号……叫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他如今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盛意好奇。 “不知道。” 盛意:“……” “我真的不知道,”顾惊时一脸无辜,“他隐世许久,又不愿为外人道,关于他的事不论是宗主还是长老,都三缄其口,即便是乾峰弟子,恐怕也对他一无所知。” 盛意好奇心没满足,顿时撇了撇嘴。 顾惊时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别失望啊,十年一次的考核上,只要能夺得魁首,便可以进主峰向他老人家请安,到时候我拿个第一名,带你去见他如何?” 少年人不知天高地厚,明明身在坎峰,却还敢做第一的梦。顾惊时自知不可能,却还是没忍住将野心通过玩笑的方式说出口,本以为盛意会笑话自己不自量力,却听到她说:“好啊。” 顾惊时一愣:“你觉得我可以?” “当然。”原文中男主就是考核上拿到第一,才在逢源宗一战成名,也因此开启了开挂般的爽文剧情。 盛意从他手中拿走一根黄瓜,自顾自啃了起来。 顾惊时看着她淡定的眉眼,亮如点漆的眼眸渐渐泛起笑意。 两人在菜园里耗了一个下午,待到天色暗下来才回屋。盛意点上灯烛开始铺床,一回头发现顾惊时正盯着自己。 “一起睡?”她挑眉。 顾惊时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不用,您请。” 很好,对她一如既往的尊敬,尊敬过头以至于不敢有半点那方面的想法。原文中这时候男女主虽然也没有到最后一步,但许多亲密举动都有了,顾惊时却为了表示对她的尊敬,连句轻浮的话都不敢说。 同样是拒绝亲密,盛意提不起精神在他身上花心思,索性跟他当起了纯粹的室友,至于婚后会不会感情淡薄……她看一眼清澈且愚蠢的家伙—— 感情不成仁义在,她救过他几次,积攒下的恩情应该也够用了。 “……看我干什么?”顾惊时被她盯得发毛。 盛意一脸慈祥:“睡吧。” “行。”顾惊时答应一声,欢快地拉着椅子到门口打坐去了。盛意吹了灯,也独自一人到床上躺下。 夜深人静,窗外风声呼啸。 盛意很快困意来袭,翻个身正要睡去,就听到他突然开口:“听说每次考核的第一名,都可以向师祖讨一样彩头。” 盛意含糊问道:“你想讨什么彩头?” “请他为我们定下婚期吧,”顾惊时提议,“这样一来,就等于老祖宗为我们证婚了,那可是无上的荣耀。” “可以。” 两人聊着天,仿佛已经把第一收入囊中,盛意却突然想到一件事。 原文里男主能赢,是因为水灵根在最后发挥了关键作用,而男主之所以觉醒水灵根,是因为误入幽山居士的阵法,九死一生之际被幽山居士救走,并赠予九转延寿丹。 那么问题来了,她在这俩人遇到之前,就把顾惊时从阵法里弄出来了,现在他没拿到九转延寿丹,没从金丹中期进阶后期,也没觉醒水灵根。 ……那还能赢吗? 第22章 第 22 章 随着一场又一场的雨落下,夏至大考越来越近了,虽然今年的规则还没出,但各峰弟子都开始积极备考,准备迎接十年一度的挑战。 因为提前知道原文中这场考核的结果,盛意本来是不担心的,可自从想起顾惊时因为自己错过机缘的事,她又开始焦虑了。 这场比赛对他极为重要,直接关系到后续剧情的发展。原文中,他就是拿了第一名,才有机会见师祖一面,在师祖心中留下深刻印象,后来师祖云游时,才选择把自己的全部修为都交给他。 也正是因为这些修为,男主才全面觉醒五道灵根,一跃成为整个修仙界最强劲的天才。 如果说幽山居士所赠九转延寿丹,是一道开胃小菜,那师祖的馈赠便是满汉全席,错过了这顿,盛意合理怀疑他无法在世界坍塌之前飞升。 虽然他的修为高低,并不会影响到双修的效果,但他要是飞升不了,就算她靠着双修熬到飞升,谁又能替她挡飞升的雷劫? 盛意越想越愁,终于看向正在帮她裁符纸的顾惊时。 “……干嘛?”顾惊时警惕。 盛意一脸慈爱:“考核开始之前,你可以进阶金丹后期,并觉醒水灵根的,对吧?” 顾惊时:“……” 漫长的沉默之后,他艰难开口:“考核好像还有两个月就开始了。” “对呀,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盛意温柔道。 顾惊时:“……” 盛意一句话,顾惊时开始没日没夜的修炼,偶尔想偷个懒,一睁眼就看见她正盯着自己,差点从打坐的椅子上摔下来。 “惊时,我可就靠你了。”盛意叹了声气。 顾惊时压力很大:“我……我会努力的。” “乖。”盛意鼓励地笑笑。 吭吭哧哧修炼一个月后,迎来了夏至考核前的小考。小考由各峰根据各自的平均水平单独出题,成绩合格者可继续留下,也可参加未来的夏至考核,不合格者自动成为下一峰弟子。 坎峰上只有仆役和杂工,对修为和资质没有要求,所以这一场免考。虽然不用参加考核,可到了小考这日,还是人人都绷紧了精神,仿佛下一个要上考场的就是自己。 顾惊时心不在焉了一整天,却还是修炼了几个时辰,直到代表考核结束的钟声响起,他终于忍不住看向旁边‘陪读’的盛意。 “出去走走。”盛意叹气。 顾惊时顿时高兴了,拉着她就往外跑,肢体接触的瞬间,盛意又一次看到了他周身微弱的光晕。 不对,好像比之前强了点,难道是最近勤奋修炼的缘故? 顾惊时拉着她慢悠悠地散步,无意间走到山门前,就看到路两边已经站满了人,三五成群正在热聊,偶尔谁说了什么,小群体顿时爆发一阵哄笑。 “他们在干嘛?”盛意好奇。 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厌恶,拉着她就要离开:“我们去菜园走走。” 话音刚落,远方几座山峰上都隐约有微光一闪而过,快到盛意以为自己看错了。 “那是什么?”盛意更不解了。 顾惊时对上她的视线,突然不知该如何跟她解释,正纠结时,山门外出现几道身影。 逢源宗除了主峰,其余几峰分别命名乾坤震巽坎,每一峰的服饰颜色各不相同,盛意一眼便认出这几人是巽峰弟子。 几人出现后,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指指点点的同时脸上不乏恶意,盛意想起小考的规则,心下顿时明了—— 这几人应该是考核不及格,从巽峰发配到坎峰的。 有阶级的地方,就会存在矛盾,平日矛盾藏在差异之下,无人敢向上伸手,可一旦上方的人沦落到与自己同一等级,那些早就深藏心底的怨气就有了发泄的渠道。 “各峰小考难度低成那样,还能有人考核不过关,你说这人得差成什么样?”有人出言嘲讽。 另一人立刻接话:“还不是自命不凡,平日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把我们坎峰的人当成奴才一样使唤,结果呢?自己不也是个奴才。” 被嘲讽的几人面色涨红,渐渐止步于峰门前。 “怎么不进来啊?没看见师兄在这儿等着呢?”一个年过五十仍是炼气的老油子笑了一声,露出一嘴的黄牙,“好日子过多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伺候人,不如先给我当几天奴才,我好好教教你们。” 他的话引来新一轮哄笑,盛意皱了皱眉,跟着顾惊时就要离开,谁知峰门外一人突然出手,直接拧断了老油子的脖子。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盛意怔怔看到那人,隐约从他的眼中看到一层雾气,没等她仔细看,顾惊时便捂住了她的眼睛。 “小意不怕,没事的。”顾惊时沉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盛意咽了下口水,默默拉下他的手。 “考核不合格又如何,一样可以要你们的命,”那人声音暗哑,眼神透着决绝,“真以为我今日来到这里,便是同你们一样的垃圾了?” “你你你残害同门,这可是大罪!”有人弱弱开口。 那人冷笑一声,一掌拍向自己的脑门。 咔—— 盛意好似听到头骨碎裂的声响,接着就看到这人倒下,灵根发出微弱的光,又很快寂灭。 ……她突然明白刚才看到的那些微光是什么了。 短短一刻钟死了两个人,李脂月终于姗姗来迟,清理了尸体之后,便带着其余几个巽峰弟子登记去了。 顾惊时拉着盛意急匆匆离开,一直到进了菜园子才停下。 “没吓到你吧?”顾惊时担心地问。 盛意抬头看向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什么。 顾惊时摘了个番茄给她:“宗门老传统了,考核不过要么自戕,要么认命,要么尝试认命后被嘲笑讥讽,发现自己做不到认命,只能再自戕,说起来每次小考上折的人数,反而比大考来得多。” “大考如果失败,还能留在原先的位置,小考不合格却要往下走,受不了也正常,”盛意叹了声气,突然好奇,“你也做过站在峰门前嘲讽失败者的事吗?” “我当然没有。”顾惊时立刻反驳。 盛意失笑:“为什么?你不讨厌巽峰弟子?” 坎峰都是最下等仆役,虽然承担了宗门百分之八十的杂活,却连给内门弟子做奴才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从来都只有巽峰这些外门弟子使唤他们,他们也只对巽峰有怨念。 “讨厌,可我报复的方式,是好好修炼,在他们最巅峰时打败他们,而不是什么都不做,只等着他们沦落到和我同样的境地,再以言语羞辱。”顾惊时说起这些,眉眼间难掩倨傲。 坎峰贫瘠的资源和干不完的粗活,并没有磨掉他的心性,尽管经历了这么多起伏,仍然保持着最初的骄傲,单论心性,只怕无人及他。 盛意拍拍他的肩膀:“有志气。” “那是自然。”顾惊时得意。 盛意微笑:“所以休息够了,就赶紧修炼,别耽误报复他们。” 顾惊时:“……” 虽然非常希望顾惊时尽快突破金丹后期,但亲眼看着一个修者陨落,还是给盛意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当天晚上,她做了五六道菜,把狭窄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 “……这是干什么?”顾惊时警惕地看着桌上的菜。 盛意:“能干嘛,让你吃啊。” “这么好心?”顾惊时没有打消疑虑,却还是乖乖到桌前坐下。 盛意给他夹了些菜:“这不是看你最近辛苦,所以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你,今晚就别修炼了,好好睡一觉,好好放松一下。” 顾惊时顿了顿,懂了:“你是见了白天的事,怕我想不开吧?” “是有这方面的原因。”盛意承认。虽然知道男主能屈能伸,不会被这点困难打倒,但顾惊时是活生生的人,她还是忍不住多虑。 顾惊时笑了:“放心吧,我不会的……听你的意思,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盛意停下筷子,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看什么?”顾惊时又开始紧张。 盛意盯着他看了许久,温柔道:“我怕你会恨我。” 顾惊时:“?” “你没看过讲赘婿的话本吗?岳父一家给钱给房给机缘,赘婿白得一富贵生活,还不用亲自怀孕生孩子,可还是会因为岳父母或妻子一两句不好听的话记恨于心,”盛意啧了一声,“我这不是怕自己逼得太紧,你也会恨我么。” 顾惊时无言半天,道:“我不是那种人。” “真的?”盛意挑眉。 “当然,”顾惊时立刻道,“我顾惊时才不是那种没良心的人,而且我喜欢你管我,你越是管我,我就越高兴……”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也飘忽不定,似乎不敢看她。 气氛突然微妙,盛意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说话,就看他好像鼓起很大勇气一般开口:“每次你一管我,我就觉得自己不是没人要的野孩子了。” 盛意:“……”这句话是不是哪里不对。 顾惊时也意识到了,连忙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像我娘……我不是说你像我亲娘,我亲娘早就死了,我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哎呀说不清了,我就说那个感觉,感觉懂吗?” 他费劲吧啦解释半天,脑袋上都快冒汗了,盛意才幽幽开口:“且不说我今年十八岁,你二十四……就说咱俩这关系,都快成亲了,你把我当娘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新娘也是娘啊。”顾惊时回答。 盛意:“……”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无语,顾惊时直接被逗笑了,握住她的手轻轻晃了晃:“我的意思是,自从你来了之后,我就好像有家了。” 他一个人孤零零长大,也曾设想过如果成家,他会成为伟岸的丈夫,可以庇护柔弱的妻儿,可现在真的有家了,他被盛意管着,反而偶尔想做个孩子。 “这还差不多。”盛意把手抽出来,两人对视的瞬间都忍不住笑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顾惊时继续勤修苦练,随着修为逐渐进阶金丹后期,今年的考核规则也出来了。 “要三人一组同胜同负?开什么玩笑,整个坎峰有几个可以组队的?不想让我们进巽峰就直说,何必绕这种弯子。”一个近来刚突破筑基后期的男人怒道。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单人挑战还有机会赢,要是三个人一起,就等于我带俩拖油瓶,跟三个实力强劲的巽峰弟子较量,这跟放弃有什么区别?” 众人义愤填膺,仿佛自己就是那个‘一拖二’中的一。 顾惊时仔细将榜上规则看了一遍,扭头就跑来跟盛意分享:“大规则没变,还是各峰依次向上挑战,这一场是坎峰挑巽峰,随机匹配对手,三局两胜,胜了便可留在巽峰,拥有下一场挑战震峰的机会。” 说罢,他顿了顿,“但别的规则有变,以前都是个人挑战,这回却是三人一组,胜率降低不少。” 坎峰收留的都是其他几峰淘汰不要的人,堪与巽峰一战的屈指可数,更是没打过配合,赢面可以说大幅降低。 盛意通晓原文,自然知道规则有变的事,见顾惊时眉头紧蹙,刚要开口安慰,耳边便传来一道妩媚的声音:“惊时。” 盛意和顾惊时同时回头,只见李脂月款款而来。 坎峰众人的制服是鞠衣短衫,暗沉沉的与大地同色,唯有她一袭牡丹抹胸裙,外搭浅荷色外衫,宛若一朵开至极盛的花,沁着露珠等人采撷。 漂亮啊,盛意摸摸自己磨得发毛的袖子,心中感慨。 “惊时,我有话跟你说。”李脂月越过她,温柔地看着顾惊时。 顾惊时第一反应是看盛意,似要征求她的意见,盛意无语:“看我干嘛?” 还嫌给她拉的仇恨不够多吗! “盛姑娘,我想跟惊时聊聊,可以吗?”李脂月仿佛这才看见她。 盛意眨了眨眼睛,答应了。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顾惊时道。 本打算把他带到一旁说话的李脂月顿了顿,只好表明来意:“考核的规则你看了吧?” “你想与我组队?”顾惊时一眼看穿。 李脂月笑着点了点头:“你我和王春,我们三个人如何?” 如今坎峰修为最高的是顾惊时,已经是金丹后期,第二第三就是李脂月和王春了,这两人皆是金丹初期,这三人是偌大的坎峰上,仅有的三个金丹。 原文中也是这么组队的,盛意毫不意外顾惊时会答应…… “不行。” 盛意一愣。 “为什么不行?”李脂月也难以理解,“你还有更好的选择?” “有啊。”顾惊时说着,看向盛意。 盛意:“……”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斟酌开口:“你说的选择,不会是我吧?” “对啊。”顾惊时点头。 盛意:“……”等一下,原文里没有这趴啊! “惊时,你确定吗?且不说盛姑娘只是筑基,”李脂月看了盛意一眼,“她虽有修为,却连灵力都不会用,跟凡人有什么区别,你确定要跟她合作?” “对啊。”顾惊时再次点头。 “你……” “你先等一下,”盛意打断李脂月,把顾惊时拉到无人处,这才压低声音问,“你疯了吗?为什么要跟我组队?” “你也是修者,我为什么不能跟你组队?”顾惊时疑惑。 考核规定炼气以上方可参加,原文中这时女主还未跟男主双修,只是凡人之躯,所以没有参加,她现在是筑基后期修为,严格来说也是修者,但…… “我那修为不能用,你也是知道的。”盛意无奈。 不管是原女主还是她,灵根驳杂不说,还天生比旁人小一截,注定无法使用灵力,即便是原文中到了飞升那一刻,原女主体内有无尽修为,也依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无妨,我会保护你,”顾惊时耐心解释,“其他几峰不比坎峰,只要能干活就可以留下,只有赢了考核,去了其他几峰,才能正式成为逢源宗弟子。” 盛意还是拒绝:“没必要,你跟他们两个组队,成功了我跟着你走就是。” “那不行,弟子和弟子亲属的待遇都不一样,既然有机会改变地位,当然不能错过,”顾惊时宽慰她,“放心吧,我到时候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伤的。” 他说罢,不给她反驳的机会,直接去回绝李脂月。 “惊时,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李脂月蹙眉。 顾惊时耸耸肩:“没任性,我媳妇儿既然有参赛资格,我就不可能不带她。” 李脂月见劝不动他,又给盛意施压:“盛姑娘,你就看着他这么胡闹?” “我……” “这是我的决定,跟她有什么关系。”顾惊时把人护到身后。 李脂月气得表情有一瞬扭曲,脾气也上来了:“算了,我不管你。” 说罢,就去找新伙伴了。 顾惊时目送她的背影消失,这才扭头看向盛意:“怎么样,我说过会保护你吧?” “……你还有功夫想这个呢?”盛意哭笑不得。 坎峰之上谁人不知,她盛意就是个空有修为却孱弱的废物,此刻一听他提出要跟盛意结盟,其余人虽然想抱大腿,但也开始犹豫了。 毕竟他带着那么大一个拖油瓶,到时候肯定要分心,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 盛意见众人纷纷摒弃他们去寻找新的伙伴,一时间好气又好笑:“等下凑不够三个人,看你怎么参赛。” “肯定会有人来的,”顾惊时笃定道,“等着吧。” 话语刚落,出去转一圈没找到合适队友的李脂月又回来了,这回还带了王春,似乎要继续劝顾惊时。 顾惊时也看出来了,在二人开口之前打断:“我主意已定,现在队内只剩一个名额,你们两个谁来?” 一句话,直接将形势翻转,本来打算劝他的王春当即道:“我来。” 李脂月见状急了:“是我先来的。” “我实战经验更足。”王春沉声道。 “你……” “先别吵。”顾惊时立刻制止。 “惊时,你不能抛下我。”李脂月委屈地看着他。 顾惊时犹豫一瞬,扭头看向王春。 “你知道跟谁合作更有利。”王春坦诚道。 顾惊时不再犹豫,刚要决定选他,盛意突然开口:“选李师姐吧。” 剩下三人皆是一愣,李脂月最先反应过来:“盛姑……盛妹妹,你选我?” “嗯,选你。”盛意点头。 顾惊时心中疑惑,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没反对,王春颇为失望,直接扭头走了。 “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和惊时一起保护好你的。”李脂月赢得初步胜利,笑得见牙不见眼。 盛意也假笑一声:“但我有一个条件。” “你说。”李脂月忙道。 盛意:“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该考核了,这段时间惊时要安心修炼。” “我懂,菜园子我会交给其他人。”李脂月答应。 盛意含蓄笑笑,没有吭声。 “裁符纸的活计也交给其他人,你好好养身体,到时候以最佳的状态应对考核。”李脂月非常上道。 盛意满意了,当即恭维了她几句。 他们三个一同将报名单交上,队伍算是定下来了。李脂月满意离开,盛意二人也回了自己屋。 “你不是要我离她远点吗,为什么又要合作?”顾惊时终于问了出来,“是为了暂时不干活?” “不全是,”盛意看他一眼,“还因为别的。” “什么?”盛意好奇。 盛意朝他勾了勾手指,他立刻将头伸过来。 “不告诉你。”她小声说。 顾惊时:“……” 他更加好奇了,可惜不管怎么问,都没能问出个答案。 考核的规则一出,没过多久便是夏至,第一场考核也随之而来。 考核随机匹配对手,修为高低不论,毕竟运气也是能力之一。 主角小队匹配的第一组对手,是一个金丹中期和两个筑基后期,赢得轻轻松松。李脂月心情不错,即便盛意只是负责站在擂台边缘躺赢,她也不介意。 等到了第二组对手的时候,运气就没那么好了,是三个金丹中期。 李脂月和顾惊时要对付三个人,虽然顾惊时修为最高,可对方却很平均,一时间场面胶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各类斗法也渐渐进入疲惫期,对方一人注意到擂台边缘的盛意,抄起弟子剑便朝她刺去。原本和李脂月打配合的顾惊时心下一惊,当即丢下李脂月朝对方杀去。 刺—— 剑与剑摩擦出难听的声响,顾惊时反身将对方踹开,顺手捞回为了躲剑差点掉下擂台的盛意。 “你没事吧?”他紧张地问。 盛意拍拍心口,惊魂未定:“没事……” “没事就好,你躲着点。”顾惊时叮嘱。 盛意点点头,正要告诉他小心点,那边便传来李脂月气急败坏的声音:“顾惊时!” 顾惊时吓一跳,这才想起队里还有一人,于是让盛意躲到旁边,自己赶紧去帮忙了。 经此一事,对方也就知道他们的弱点是什么了,于是一人负责攻击盛意引走顾惊时,另外两人负责对付李脂月。顾惊时无奈之下只能拉着盛意进入战圈,畏手畏脚之下实力难免被削弱。 “先让她下去!”李脂月恼火道,“别让她拖累我们!” 三对三,只要能保证最后一个站在擂台上的人是他们队的就行,盛意早点下去他们还能轻松点。 “不行,擂台太高了。”顾惊时拒绝。 盛意瞄一眼足有十米高的台子,默默点了点头,李脂月顿时气疯了。 这一场打得很辛苦,打到最后还是输了。天色渐暗,李脂月身上的衣裙被灵力划得破破烂烂,发髻也松成了鸡窝,再看盛意,竟连腰带上的吉祥结都没乱。 她烦躁地蹙起眉头,趁顾惊时去交成绩的时候冷着脸道:“你能别这么厚脸皮吗?” 刚从怀中掏出一块姜饼准备吃的盛意:“……啊?” “我跟惊时在前面拼命,你怎么有脸在后面吃吃喝喝?”李脂月见她一副茫然样子,更心烦。 盛意无言片刻,道:“我刚把吃的拿出来。” “所以你是怎么有脸吃的?”李脂月心烦,全然没了对盛意选她的感激,“不知道我们输了吗?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们早就赢了。” 盛意嘴角抽了抽,心想你懂不懂剧情发展节奏,像这种三局两胜的考核,势必要第三场才能决出胜负,否则设置三局的意义何在? “就算今天是王春跟你们组队,也是要输的。”盛意真诚道。 李脂月显然觉得她在恬不知耻的狡辩,见顾惊时已经回来,便匆匆丢下一句:“废物,但凡你还有点自尊心,下一场就主动跳下擂台。” 盛意:“……”好气啊,姜饼都吃不下了。 顾惊时回来后,看到她情绪不佳,便摸摸她的头安慰:“别愧疚了,还有一场呢,我们肯定能赢。” 盛意:“……”我愧疚个屁,你们原文里这一场本来输了好吗?!关我什么事! 她看看一脸宽容的顾惊时,再看看满脸不屑的李脂月,气得把姜饼收了起来。 三局已打了两局,一胜一败,能不能成为逢源宗的外门弟子,就看最后一场了。 三人稍作歇息,便又一次出现在擂台上,对面三人很快也来了。 是一个金丹中期和两个金丹后期,即便是在内门弟子里,也是极为难得的修为,更何况这里只是巽峰。 察觉到对方的修为后,李脂月脸都白了,顾惊时也是面色凝重,再看对方三人,对视之后都笑了出来,显然胜券在握。 “坎峰来的,我劝你们还是投降吧,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伤到的,坎峰可没有好药为你们医治。”其中一个大胡子倨傲道。 顾惊时冷笑一声:“既然巽峰的药好,我就努努力,让你们等会儿多吃点。” 盛意满意地点点头,战前喊话已经结束了,是时候正式开战了。 果然,场上瞬间开战,各种灵力与剑招不要命一样往对方身上招呼,盛意身上被顾惊时套了个保护结界,但在这种情况下也很容易被波及到,只能小心翼翼地躲来躲去。 顾惊时和李脂月,一个金丹后期一个金丹初期,修为上本就被对方全面压制,加上少了一个可以配合的队友,更是从一开始就陷于被动,只能狼狈拖延时间。 这样下去输是定局,李脂月还有功夫怒气冲冲地吼盛意:“废物!还不赶紧滚下去!” 盛意白了她一眼,直接往战圈走,顾惊时急忙拦在她身前:“小意,你别瞎捣乱啊,这儿忙着呢。” “看见那个大胡子了吗?”盛意问。 顾惊时:“?” “刺他眼睛,”盛意说完见他还在发愣,当即呵斥,“快啊!” 这半年来深入骨髓的惧内习性让顾惊时一个激灵,想也不想地刺向大胡子眼睛,寒光闪过,大胡子连忙避让,盛意却不给他机会:“用流光术!刺他膻中穴!” 顾惊时一一照做,大胡子节节败退,盛意高喝一声:“就现在!” 顾惊时一脚将人踹了出去,大胡子跌出擂台。 盛意很快瞄上另外俩人:“他们灵力不稳,每次出完招式便有一瞬停滞,惊时!” 顾惊时和李脂月对视一眼,当即朝对方杀去,形势在一刹那逆转,对方两人气急败坏,想先将盛意淘汰,然而顾惊时和李脂月却不给他们机会,专挑他们修为凝滞的瞬息攻击。 一刻之后,两人跌落,他们赢了。 顾惊时和李脂月脱力地跌坐在地上,狼狈地恢复体力,盛意走到二人中间,先看向顾惊时:“你才瞎捣乱。” 顾惊时:“……” 她又看向李脂月:“你才是废物。” 李脂月:“……” 轰隆隆—— 天边雷声堆积乌云翻滚,一场大雨应声而来。随着坎峰的挑战赛结束,真正属于仙门弟子的考核也开始了。 大雨之下,逢源宗宗主赵金率众长老跪在主峰之下,按照规矩邀请老祖宗:“宗门考核已经开始,请师祖出山坐镇。” “请师祖出山坐镇。” “请师祖出山坐镇。” 雷雨倾盆,气势滂沱,仿佛要掀翻了这世界。众人声音震天,却也知道师祖从未出席过,这次也不会例外。 连喊十几声后,见山门始终紧闭,众人这才习以为常地准备离开。 然而刚走出没几步,身后的山门突然发出沉重的一声响。 山门开了。 众人愣了愣,皆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第23章 第 23 章 各峰之间实力和资源皆是悬殊,鲜少有谁真的能跨越阶层,坎峰的挑战赛结束,也就只有两三组获胜。 李脂月看着晋级名单,心中的喜悦简直难以克制,能做统管一座峰的管事固然好,可哪个修者心中没有飞升的梦,她只有脱离这里,才能得到更好的资源、变得更强。 而如今,她也总算迈出了第一步。 另一边顾惊时则淡定得多,只一味追着盛意问为什么对敌手的弱点这么清楚,问得李脂月也开始好奇了。 “盛妹妹,你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没告诉我们啊?”她不动声色地打探。 这会儿又是盛妹妹了?盛意觑了她一眼,倒也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我连灵力都不会用,上哪得机缘去?” “我就是随便问问。”李脂月笑笑,没有再追问,毕竟她也觉得以盛意的资质,不可能拿到什么机缘。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们弱点的?”顾惊时还在好奇,李脂月也重新看向她。 盛意扫了这二人一眼,一本正经地开口:“用真心。” 李脂月:“?” 顾惊时:“……” “我虽实力不济,可多少也有点眼力见,每次灵力碰撞,大胡子都会眯眯眼,一看就是视力不好,那两个跟你们打的时候更是冒进,一副急于结束的样子,想也知道他们的修为是灵药催出来的,底子虚得很。” 盛意一一解释,眼看这两人的表情越来越正经,心里不由发笑。她才不会告诉他们,原文对这场战斗描述很详细,她‘发现’的那些点,都是原文里写到的内容。 不过话说回来,她好像找到了帮顾惊时晋级的办法。盛意斟酌一二,心中有了想法。 时隔一天,又开始了第二场考核,这一次是巽峰挑战震峰、震峰战坤峰,两场考核分两天进行,第一场胜了可直接去下一场,同样是三局两胜,规则却有些变化。 “这次要两人一组?”本来还兴致勃勃的李脂月,心瞬间就凉了。 果然,顾惊时毫不犹豫道:“那就请师姐再找队友了。” “惊时你不要糊涂!”李脂月着急,“震峰不比巽峰,可是有内门长老亲自授课,不论是身手还是修为,都不是你一人能应付的。” “无妨,我有小意。”顾惊时非常坚定。 李脂月深吸一口气:“就她那修为,你真觉得她能行?” “她眼力好。”顾惊时回答。 李脂月:“……” 真是疯子,她以前怎么没觉得顾惊时不正常呢?李脂月忍了又忍,一扭头就对上了盛意的视线。 “师姐。”盛意眨了眨眼睛,乖乖打招呼。不容易啊,这人说了她半天坏话,可算看见她了。 李脂月虽知做决定的是顾惊时,可满心的怨恨却是对着盛意去的,尤其是看到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后。可她到底没说什么,只烦躁该怎么在半天之内找到新队友。 她虽然第一场考核赢了,可还没融入巽峰,巽峰弟子也没几个会看得上她这个坎峰来的,只怕无人愿意跟她合作。 李脂月越想越心凉,却也不愿自讨欺辱再求顾惊时,正要转身离开时,盛意突然开口:“师姐,你和惊时组队吧。” 李脂月和顾惊时同时一愣。 “但我有个条件,”盛意不紧不慢地开口,“你得先起心誓,保证绝不做伤害惊时的事。” “你这话说的,我为什么要伤害他?”李脂月不解。 盛意耸耸肩:“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谁知道你在接下来的比赛里,会不会搞小动作,我不信任你。” 她大咧咧说出自己的想法,半点面子都没给留,李脂月顿时脸色难看,委屈地看向顾惊时。 顾惊时也不明白盛意为何这么做,但…… “我听媳妇儿的。”他说。 李脂月气得牙痒痒,但也只能答应了。 抽完对手,等待考核开始的间隙,顾惊时偷偷拉了一下盛意的袖子:“你为什么要答应她?” “她金丹,更能帮你。”盛意也压低声音,“让她发誓只是因为不相信她的人品。” 原文中男主进入最后一场考核时,乾峰那些人打听到他与李脂月关系甚密,于是买通了李脂月陷害他,让他还没上场就元气大伤。 现在的顾惊时虽然和她疏远许多,可外人看来他们关系依然好,那只要他进决赛圈,李脂月被找上就是迟早的事,她无法预判他们何时会动手,不如一开始就阻断。 顾惊时虽然不知其中因由,但听了她的解释后仍然感动:“小意,你真好,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盛意:“……”好巧,原文里女主最喜欢跟男主说这句话。 已经对角色换位这件事麻木的盛意,在代表考核开始的钟声敲响后,一把拉住准备跳上擂台的顾惊时。 “看见他们两个了吗?”盛意压低声音。 顾惊时扫一眼已经上台的对手,两个金丹中期。 “胖的洁癖,打的时候往他身上吐口水,瘦的晕血,必要时见点红。”盛意叮嘱。 逢源宗作为天下第一仙门,天下优质弟子十斗,它独占八斗,能进内门的个个都是顶尖选手,虽然知道原文里男主肯定会赢,但为求稳妥,她还是冒着被怀疑的风险提前告知弱点。 这就是害人家没有觉醒水灵根的代价啊! 好在顾惊时没有多想,上去就是干,李脂月见他招招目的明确,忍不住回头看了盛意一眼。 打赢收工后,她忍不住问:“你这回又怎么看出来的?” “这还用看?”盛意反问。 李脂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看到胖子正恼火地擦手,一时间十分无语。顾惊时倒没她那么多心,只感慨自家媳妇儿的眼力太好。 因着盛意过于优秀的‘眼力’,顾惊时和李脂月虽然没有水灵根加持,但还是一路所向披靡连胜两峰。 “再有一步……我就是乾峰弟子了。”李脂月声音发颤,似是不敢置信。 顾惊时修为虽然不错,可在云集天下优质修者的逢源宗,却也是不出挑的,她以为借着他的光能到巽峰就不错了,没想到一路挑战走到了坤峰。 只差一步,就是乾峰。 她看着面前巍峨的大门,激动得脸都红了:“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顾惊时看到她眼中的贪婪,再看旁边掏出饼咬一口的盛意,突然不懂自己从前为何会如此信任李脂月这种人。 他该信任该依赖的,明明是小意嘛! “这一场是单打独斗,十场要赢六场方能留下,留下之后还要再打十场,赢八场以上者才能进入最终排名,师姐,我们就此别过。”顾惊时抱拳道别。 说罢,拉着专心吃饼的盛意就要离开。 “等一下。”李脂月急忙叫住他。 顾惊时:“还有事?” “我们都是坎峰打上来的,还是一道走吧。”李脂月殷切道。 顾惊时顿了顿,还是拒绝了。 盛意瞄了眼李脂月怨恨的眼神,等走出好远才问:“你怎么不带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想利用你。”顾惊时轻哼。 盛意有些意外:“行啊,学聪明了。” “那是,我也并非毫无长进。”顾惊时骄傲地挺起胸膛。 盛意笑着拍拍他的胳膊,跟他一起找位置坐下,专心等待最后一场挑战赛。 几次考核都挨在一起,他们还没来得及拿到其他峰的弟子服,就穿着鞠衣短衫来了,但两人容貌不俗,面对贵气逼人的乾峰弟子们也毫不怯场,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哪来的泔水味,恶心,”一个女弟子皱眉捂嘴,“咱们乾峰何时成了奴才都能踏足的地界了?” 啊……好熟悉的台词。 盛意心里啧了一声,心想打脸爽文里,炮灰找茬的剧情果然少不了,如果她记得没错,挑衅的人应该是掌门之女的小跟班,至于宗主之女么……那必然是男主未来的后宫之一啦。 见两人无动于衷,女弟子有些羞恼,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后,笑了:“有意思,参加考核还不忘带姘头。” 参加考核的都有腰牌,这个‘姘头’指谁不言而喻。顾惊时当即要站起来,盛意及时拉住,然而他嘴比脑子快:“张嘴闭嘴都是姘头,看来你姘头不少啊。” 女弟子没想到坎峰来的奴仆也敢跟她什么?” “我还想问你胡说什么,”顾惊时冷笑一声,“刻薄无礼,看来乾峰弟子也不过如此。” 此言一出,周围的乾峰弟子纷纷变了脸色,她只能及时开口:“考核规定,开始前不得争斗,否则视作自动放弃。” “谁要敢找茬,我宁可放弃考核,也绝不让他好过,”顾惊时倨傲地眯起眼睛,“反正能到坤峰,也够本了。” 十年一次的大考对其他峰而言是更进一步的机会,对乾峰弟子来说,却是关系到未来十年的资源好坏,乾峰弟子一看他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顿时也不敢再找茬。 顾惊时打压了其他人的气焰,立刻来跟盛意邀功:“怎么样,我厉害吧。” 盛意:“……厉害。”一句话得罪所有人,能不厉害吗? 原文里也是这样口出狂言,把乾峰得罪个干净,后续比赛没少被针对。她无奈地叹了声气,决定爱咋咋吧。 考核很快开始,顾惊时的修为在精英云集的乾峰顶多算中下,好在他有男主光环、以及盛意这个外挂,比赛进行得异常顺利。 相比他的顺利,李脂月就坎坷多了,十场比赛只赢了一场,最后灰溜溜的下了擂台。正准备离开,两个乾峰弟子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跟那个叫顾惊时的是前队友?”来人询问。 李脂月愣了愣,看出二人来者不善,谨慎地后退一步:“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请你帮个忙,若是事后办成了……”来人压低了声音,开了极为丰厚的报酬。 李脂月很难不心动,可惜刚要答应,就想起自己先前发的心誓,只能咬牙拒绝。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会拒绝,一时间有些惊讶。李脂月总不能说自己发了誓,只能低着头离开,只是刚走几步,就突然想到什么:“我可以跟你们做另一个交易。” 两人对视一眼,向她走去。 空气闷得厉害,天边隐有雷声传来,眼看着将有一场大雨袭来。 顾惊时打了两天两夜,赢了前十场,又进入后十场,终于以金丹后期的修为,得到了进入最终排名的机会。 参与最终排名的只有十人,其余人皆是元婴以上修为,只有他一人是金丹,巨大的实力差距、以及他坎峰仆役的出身,都让他一举成为逢源宗的焦点中心。 一切顺利,李脂月也没有出来作妖,现在就看顾惊时的男主光环够不够强大了。盛意伸手摸摸顾惊时的袖子,看到他周身盈着浅浅光晕。 嗯,好像是比之前亮了些。 “怎么了?”顾惊时不解。 “没事,好好比。”盛意鼓励道。 顾惊时扬唇:“放心吧,给你拿个第一回来,带你去见师祖,请师祖给我们定婚期。”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修仙之人又大多耳聪目明,一时间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觉得他好像有那个大病。 盛意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认真接话:“到时候得收拾利索点,争取让师祖喜欢你。” “那再请人给你裁一身新衣,不穿这劳什子的杂役服了。”顾惊时还惦记着之前那个女弟子说的话,他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他们口中的奴才,却不愿盛意被看不起。 这可是他救命恩人,他未来的妻子,他如今在世上的,唯一的家。 盛意知道他的好意,笑着点了点头。 周围人见这俩人还畅想上未来了,一时间表情古怪,有人忍不住询问:“你们真觉得自己能拿第一?” 一个金丹,能进前十,完全是运气好,前面二十场都没遇上厉害的对手,如今参与最终排名的哪个实力不远在他之上,他竟然还妄想拿第一? 而且就算拿第一,师祖也顶多照惯例赐一件法器,怎么可能亲自替他选一个婚期,那可是历代宗主都没有的待遇。 “对啊,不行?”顾惊时反问。 几乎是同一时间,盛意开口:“我相信他。” 那人:“……” 两人‘大言不惭’的宣言很快传遍整个逢源宗,众人眼中的黑马瞬间变成了疯子,谁提起他们都忍不住哈哈大笑,整个乾峰都沉浸在一种不合时宜的欢乐里。 相比弟子们的快乐,宗主赵金和各长老就没那么痛快了,自考核开始就一直站在大殿内,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更不敢直视正位之上那位谪仙。 气氛胶着了几日后,长老终于忍不住给赵金使眼色了,暗示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赵金肩负整个逢源宗,只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师祖,弟子斗胆请教,您这次出山所为何事。” 正位之上的人缓慢看向他,明明眉眼还算温和,周身的气势却依然压得人抬不起头来。 “无聊,来看考核。”他回答。 ……隐世多年的师祖竟也会无聊?难道是什么大事发生的预兆?赵金忧心忡忡:“眼下正进行最终排名的考核,弟子带您过去瞧瞧?” “不去。” 赵金愣了愣:“为何?” “又不想看了。”他垂下眼眸,兴致缺缺。 赵金:“……” 正不知该如何接话时,院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嬉笑声,其间夹杂着‘金丹’‘第一’‘婚期’之类的字眼。 其实声音也不大,甚至是刻意压低了,但又岂能瞒过殿内这些大能的耳朵。 赵金顿时皱起眉头:“竟敢扰乱师祖清净,当真是放肆。” 说着话,便要叫人去捉拿。 正位上的人却缓缓开口:“若他们口中的金丹真能拿第一,本尊倒可以为他定下婚期。” 赵金愣了愣,连忙回应:“是。” 第24章 第 24 章 最后一场考核赛,整个逢源宗都来围观了,擂台设于云上,以结界封锁,规则更简单,就是一场大乱斗,以跌出擂台的时间为准,越早跌下排名越低,直到台上只剩最后一人。 眼看考核还有一刻钟就开始了,盛意也不自觉紧张起来,不住询问顾惊时此刻的状态。 顾惊时一脸无奈:“我很好,你放心吧。” “……你一个金丹要对九个元婴,我怎么放心?”盛意无语。 “这不是有你嘛。”顾惊时傻乐。因为有她帮忙,前几场赢得很轻松,估计这场也不例外。 盛意斜了他一眼:“他们九个都是乾峰的人,到时候肯定会针对你,你切莫逞强,只管祸水东引,先让他们打起来再说。” 最后一场大乱斗看似公平,实则最拼后台和人际关系,不少人都是一上去就结盟,排除异己之后再内部争排名,或者干脆拥护某一人,将他托举到最高位。 说白了,能进前十的哪个不是天之骄子,都是未来的长老人选,不管是靠机敏获胜,还是靠修为硬闯,又或者能笼络人心,都是逢源宗领导层需要的能力。 “切记,千万别硬碰硬。”盛意再次强调。 顾惊时摸摸后脑勺:“知道了。” “还有啊,沉下心,不要浮躁,从考核开始起,每隔半刻就看我一眼。”原文里这场战斗人数太多,很多人连外貌描写都没有,她只能等考核开始后,根据对方的招式和行动轨迹来判断是谁,从而给顾惊时合理的建议。 顾惊时知道她的用意,当即爽快地答应了。 考核开始,顾惊时跃上云端,擂台被透明的结界锁定。盛意找个显眼的位置坐下,刚坐好就隐约看到他在云上朝自己招手,不由感慨幸好他还穿着坎峰仆役的衣裳,否则她还真看不见。 顾惊时看着她略显迷茫的眼神,就知道肯定只能远远瞧个大概,一时间没忍住笑了出来,结果其余九人齐刷刷看过来。 他谨记盛意教诲,立刻缩起来,众人看他一副上不了台面的样子,一时都有些不屑。 随着一声穿透灵魂的浑厚钟声响起,台上瞬间电光火石打成一片。不出意外的,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盟友,且第一次攻击是对着顾惊时去的。 虽然都有各自的心思,但有顾惊时这个外人在时,一致对外还是所有人的默契。顾惊时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巨大的实力差距让他连闪躲都费劲,正艰难游走时,一低头就看到下方盛意用口型说:“用移身术,向后三步。” 身后有三人攻击,这时候往后跟找死有什么区别?但顾惊时没有犹豫,立刻往后退了三步,本该打在他身上的一道攻击,立刻击中了他右边的人。 只一瞬间,一致对外的联盟便瓦解了,顾惊时松一口气继续苟着。有盛意的帮助,他打得还算轻松,不知不觉间已经有三人淘汰了。 这样下去,成功就在眼前。盛意激动地握紧拳头,却在下一秒突然眼前一黑。 顾惊时按照约定,隔半刻钟往下看,却只看到两道身影正扶着盛意往外走……不对,根本不是走,明明是将她挟持! 顾惊时当即要跳下擂台,却被一道灵力击中。 “怎么,要投降了?”旁边淘汰的人嘲笑。 顾惊时猛地冷静下来—— 最终考核里,即便淘汰也会被困云端之上,他现在即便跳下擂台,也没办法离开,除非所有排名决出,比赛结束。 眼看着盛意逐渐消失,他咬紧牙关,转头朝剩余几人杀去。 晕……真的好晕,像坐完十遍海盗船一样……盛意挣扎许久,终于睁开了眼睛。 入眼一片昏昏沉沉的薄雾青山,她愣了愣坐起身,才发现手脚都被绑着。 “醒了啊,”男子玩味的声音响起,“早知道一道昏睡咒都能让你睡这么久,我们也不必苦心谋划了。” 盛意顺着声音望去,就看到两个陌生的乾峰弟子……原文里有这段剧情吗? 她正迷茫着,那弟子又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将你如何的,等最终考核结束,我们自会放你回去。” 盛意愣了愣,突然明白他们为什么抓自己了。 “我睡了多久?”她尽可能冷静地问。 弟子扫了她一眼:“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难怪天都黑了,现在还没放她走,说明顾惊时还未被淘汰。盛意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 两个弟子见她并不慌乱,一时间也生出好奇:“你一个灵根先天不良的人,如何修到筑基后期的?” 如何修到的啊……盛意怔愣一瞬,脑海中浮现某人的脸。从决定离开的那一刻起,她就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人和事,却没想到会在这种境况下,猝不及防地想起他。 “问你话呢。”乾峰弟子虽然看似温和,可对待坎峰来的还是有种八道:“以前救过一位老者,他看我身体孱弱,便将自己的修为都给了我。” “我说呢,你这样的资质怎么可能自行修炼至此。”弟子恍然,又生出另一个问题,“话说回来,你当真能看一眼这个人,就看出他身上的破绽,还是得了什么机缘?” 盛意无奈:“你看我这副样子,像有机缘吗?” 同样的话术用了两次,效果却是一样的好。 “我看也是,那就当你是真的眼力好吧,”弟子嗤了一声,“你看我们俩,可看出什么破绽没有?” 盛意:“看出来了。” “哦?”两人同时来了兴趣。 盛意一脸无辜:“我看出你们面善心软,是很正义的人。” 她生得一张漂亮的脸,眼神清澈又真诚,让这两人都愣了一下,平白生出些许愧疚。 “……我们也不是要为难你,只是不想你违反考核公平。”两人放软了态度。 放屁,她在下面帮忙提示一下就是违反考核公平,那几个拉帮结派搞针对就不是违反考核公平了?做人不要太双标!盛意柔弱一笑,愧疚地跟他们道歉。 两人见状更不好意思了。 大约是看出盛意没有逃跑的意思,两人为她松了绑,盛意顿时感激道谢,将他们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两个男弟子哪受过这等待遇,一时间脸都红了。 夸得差不多了,盛意突然捂住心口,一副痛苦的样子。 “你怎么了?”其中之一吓一跳。 盛意呼吸虚弱:“这里空气太湿,我心疾犯了。” 两人手忙脚乱,一人为她输入些灵力,一人燃起灵火试图蒸发空气中的水汽。做完之后还问:“好些了吗?” 盛意痛苦地摇了摇头:“需要去干燥些的地方。” 说罢,直接蜷在了地上。 乾峰湿气一向很重,也就只有前山附近略干燥些,可考核就在那附近……两人犹豫许久,眼见盛意越来越虚弱,只能心一横带她离开。 盛意被两人扶着到了前山林子边缘,甚至隐约能听到考核现场传来的欢呼与吵闹,她略微松了口气,准备找准时机逃走。 然而这两人也不傻,把她带到这里之后,看管也就更加严格了,她一时间不敢贸然行动,只能僵持下了。 考核现场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传来,盛意听不真切,可从旁边这两人的表情上也分辨得出,顾惊时即便没有淘汰,情况也不太好。 虽然考核开始前已经修炼到金丹后期,可到底没有水灵根加持,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如何了。盛意心急如焚,面上却只能强作镇定。 大约是考核太精彩,旁边这两人渐渐分心,终于有一人按捺不住了:“你在这儿守着,我去瞧瞧。” “别啊,师兄知道了会生气的。”另一人劝。 “你不说他不就不知道了?再说……”他看一眼盛意,盛意立刻无辜脸,“看着她,你一人足够了。” 这话说服了对方,他很快便离开了。 监视的人还剩一个,盛意察言观色,继续跟他闲聊。这人明显比走的那个要胆小拘谨,时不时还要警惕地看看周围。 盛意与他聊了半天,突然站起身:“宗主!” 这人急忙扭头,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盛意扭头就跑,他连忙去追,然而她刚跑出山林就开始大喊:“救命啊!有人要轻薄我!” “你胡说什么!”这人脸颊爆红。 盛意冷笑一声:“现在孤男寡女,我想说什么不就是什么,你若再敢追来,要么杀了我,要么就等着受罚,我夫君如今已进前十,不论排名如何,都将不是你能得罪起的,不论你怎么选,都别想全身而退!” 说着话,她突然扯了一下衣领,似乎要脱衣裳。 这人没想到她能如此豁得出去,一时也吓傻了,盛意见他犹豫,当即扭头就跑,这人还想再追,她又把手放在了腰带上,意思显而易见。 “你怎么如此不知羞!”这人气恼。 盛意冷笑一声:“你才不要脸,囚禁我一个弱女子。” 说罢,继续跑,这人犹豫再三,一想到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不敢追了。 盛意一路狂奔,任由心脏剧烈跳动也不敢停下。 云端之上,顾惊时呕出一滩血,抬头看见擂台只剩自己和另外一人了,他当即挣扎着要跳下擂台结束考核,却在挣扎着来到边缘时,看到下方有人朝自己飞奔而来。 盛意也看到了顾惊时,当即疯狂招手:“我回来了!我没事!安心比赛!” 顾惊时每隔半刻都会往下看一眼,想也知道他早就发现自己不见了,因此一回来就先报平安。 果然,顾惊时看到她,顿时松了口气,然而下一瞬身后劲风袭来,他连忙闪身躲避,却不慎跌下擂台。 所有人惊呼一声,乾峰弟子间则炸起一阵欢呼,然而正当所有人庆贺考核结束时,突然有人眼尖地发现顾惊时并未淘汰:“他手还扒着擂台!” 场上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了过去,盛意看着他整个垂在擂台外,只有手还死死扒着擂台,顿时一阵心惊。 对手也发现了,嗤笑一声走到他面前,一只脚毫不客气地踩在他右手上,本就脏兮兮的手顿时血肉模糊。 顾惊时额角青筋直跳,却依然死不松手,对手加重力道,清楚地听到指骨断裂的声响。他呼吸急促,疼得整个人都在颤抖,却还是扒着不放。 “找死。”对手眼神一凛,抽出长剑朝他刺去,盛意吓得惊呼一声,下一瞬顾惊时突然松手避开,一个翻身就跳上了擂台。 盛意猛地松一口气,捂着还在泛疼的心口跌坐在地上。 擂台上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众人惊讶,也有寥寥几个为顾惊时叫好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夜空中时有电闪雷鸣,暴雨越来越近了。 “你还真不怕死啊。”对手看着狼狈的顾惊时,不由笑了一声。 他与顾惊时同岁,却已是元婴中期。他是宗主的亲传弟子,是最有声望的大师兄,也是整个逢源宗最有天赋的人。 顾惊时用袖子胡乱擦了一下唇角,鲜血在脸上立刻拉出一道痕迹。 “不好意思啊,我答应了媳妇儿要拿第一,男人嘛,总不能对女人食言。”他玩世不恭地开口,眉眼间皆是桀骜。 对手眼神泛冷:“本来是因为没将你放在眼里,才一直留着你,结果让你混到了第一的位置,看来是时候给你点教训了。” “第一?”顾惊时笑了,小白牙整齐好看,“那可不一定哦。” 话音未落,一道灵力朝他袭来,他连忙闪避。 修为差距太大了,即便他有点小聪明,也难以越过实力的鸿沟。先前大乱斗时,他还能躲避一一,可如今却是不能了。 当看到那人闲庭信步,一寸寸摧毁顾惊时的筋脉时,所有人只有一个想法—— 这不是比赛,而是单方面的屠戮。 眼看着顾惊时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盛意终于忍不住开口:“算了!别打了惊时!” 原文里也有这样一场屠戮,但最终男主靠着水灵根的力量反转获胜……现在的顾惊时又没有水灵根,又怎么会赢? 大雨终于落下,将擂台上的血冲刷一干一净,顾惊时听着盛意惊慌的声音,挣扎着站直了身体,用坎峰配发的下阶弟子剑指向对手。 “顾惊时!你听话!”盛意都快急疯了,“僵持下去没有意义!” 顾惊时却始终颤颤巍巍地剑指对手。 对手见状,竟然笑了:“真是找死。” 话音未落,他抄起师尊亲赠的上古宝剑朝顾惊时刺去。 剑尖对上剑尖的刹那,顾惊时手中的弟子剑瞬间化为齑粉,顾惊时被他的剑气逼得吐出一滩鲜血,而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雷裹挟着大雨朝擂台劈去。 轰隆—— 巨大的白光让所有人都闭了一下眼睛,盛意也捂住了脸不敢再看,直到雷声之后周遭一片寂静,只余大雨倾盆的嘈杂。 她捂着乱跳的心脏狼狈抬头,就看到顾惊时独自一人站在擂台上,周身萦绕着极强的光晕,光晕一闪而逝,似乎只有她看见。 是他的男主光环……不对,是水灵根,他竟然在没有机缘的情况下觉醒了水灵根! 盛意一时激动难言,顾惊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垂眸看了过来,眼神阴鸷冷漠,像在看什么陌生人。 明明相隔很远,以盛意的眼神是看不清他的表情的,可这一刻却还是打了个寒颤,没等她看清怎么回事,顾惊时已经脱力从擂台上跌了下来。 欢呼声突然震天,是来自其他几峰的,乾峰弟子们急匆匆离开,似乎并不想参与这一刻的狂欢。 眼看着顾惊时从云端跌落,盛意连忙朝他奔去。 被赵金和众长老一起护送着准备回主峰的师祖,经过时侧目看去,便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正义无反顾地奔向从云端跌落的人。 他停顿一瞬,旁边便有人解释:“是那个金丹弟子的未婚妻。” 说话间,已经无数人涌上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师祖动了一下手指,急速往下掉的人立刻仿佛被什么托住,缓慢地躺在了地上。 盛意扑到顾惊时面前,勉强将他扶起,他虚弱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两条胳膊软软地耷拉着,一张脸更是被揍得像猪头,却还有功夫冲她笑:“我说过,要拿个第一给你。” 傻兮兮的,跟平时没有不同。 周围全是顾惊时凭本事赢来的欢呼与拥戴,再无人敢嘲笑他痴人说梦,而盛意只觉气恼:“闭嘴吧你。” 顾惊时更开心了,结果下一秒被盛意拧住了胳膊,立刻疼得嗷嗷直叫。盛意冷笑一声正要说他几句,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是师祖!” 她愣了愣回头,就看到一道飘逸的身影转瞬消失,本来围在顾惊时身边人顿时齐刷刷跪下,无视地上的泥水与脏污,朝着身影消失的地方行跪拜大礼。 这一刻,万众向一,气势披靡,盛意却没有再看,扶着顾惊时慢吞吞地往坎峰走。 再次回到小木屋,待遇已经不同以往,乾峰管事亲自来送了接筋脉养身体的灵丹妙药,坎峰众人也纷纷跑来巴结。盛意只收了乾峰的东西,便直接关门谢客了。 顾惊时一回到屋里就昏迷了,朦朦胧胧中只觉自己被喂了什么东西,然后一夜水深火热,等天亮醒来时,碎裂的筋脉已经接上,身上稍微轻点的伤也痊愈了。 他捏了捏鼻梁,才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而盛意却趴在桌子上熟睡。看着她沉静的眉眼,顾惊时眼底泛起笑意,轻轻唤了一声:“小意。” “我这就去领符纸!”盛意猛地坐起,对上他的视线才回过神来,“你醒了啊,感觉如何?” 顾惊时勾唇,眼中满是笃定:“以后不用裁符纸了,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盛意顿了顿,失笑:“是啊,不用裁符纸了。” 顾惊时今非昔比,彻底成了风云人物,连高高在上的乾峰长老,也在他养伤期间来过几个,言语间皆是暗示要收他为徒。 顾惊时每次都笑而不语,态度极好地送他们离开。盛意看着他眉眼间的自信,知道他的野心不止于此,不禁感慨如今的他,总算有了文中男主的样子。 两人在坎峰又待了几天,最后在一日清晨,拿着装了全部家当的乾坤袋,走出了破旧的小木屋。 这间屋子于盛意而言,只是住了大半年的苦寒处,对顾惊时来说却是多年来的家,他看着这间屋子,眼底隐约泛着不舍。 “你如果实在舍不得,就将木板拆了带走,在乾峰建个一模一样的。”盛意提议。 顾惊时笑笑:“算了,又不是什么好的记忆,何必要留恋。” 说话间,他那点不舍散得一干一净,盛意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两人慢吞吞地走在路上,出山门的时候,遇到了正要去坤峰的李脂月。 对上视线后,李脂月挤出一点笑意:“你们也要走了吗?” 盛意定定看了她片刻,在她眼神忍不住游移的时候问:“是你将我眼力好的事告诉乾峰弟子的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 盛意本来就是随口一问,也没打算听她辩解,问完就直接拉着顾惊时就走,顾惊时却停了下来:“师姐。” “我在。”李脂月开口的瞬间,眼圈都红了,“惊时你相信我……” 盛意眉头微蹙,以为顾惊时又要心软。 “当初我快饿死时,是你给了我一个馒头,我才能侥幸活命,所以这么多年来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对你狠不下心,但你这次不该打小意的主意,”顾惊时神情冷漠,已隐约有后来天地尊者的气势,“从今以后,你我的情谊算是断了,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再有这种事发生,我对你绝不客气。” “惊时……” 顾惊时也不听她辩解,跟松了口气的盛意一同走了,只留李脂月一人憋屈地站在原地,一堆戏不知该往哪演。 两人都没有回头,径直来了乾峰之上。顾惊时一战成名,乾峰上下都想近距离瞧瞧这个了不得的金丹,两人几乎是刚到乾峰,顾惊时就被围住了,等好不容易从包围圈里出来,他又被叫去了宗主跟前。 就这么热闹地过了几天,两人在乾峰拥有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厢房,顾惊时也正式成为宗主赵金名下的弟子,虽然时不时还是会被眼高于顶的乾峰弟子嘲笑出身,但日子总算安定了下来。 “就是委屈你了,不能堂堂正正穿弟子服。”顾惊时叹气。 盛意先前在考核中,得到了留在巽峰的资格,但为了不和他分开,又一同来了乾峰。逢源宗要求弟子严守各峰,她虽成了例外,却不能在乾峰着巽峰弟子服,同时又没有资格着乾峰弟子服,只能穿自己的衣裳。 “早知如此,何必让你辛苦一场。”顾惊时有点憋屈。 盛意看着自己身上的新裙子,心情颇好地转了一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既能享受巽峰的弟子份例,又不必穿学生装,简直完美。” “你不介意就好,”顾惊时说完,看着她身上的月华裙笑了,“我也觉得你穿这样好看。” 宗主这几日给了不少东西,这条月华裙子就是其中之一,月光一样温柔的颜色,将她衬得仿佛会发光,很是高贵可爱。 盛意又转一圈,裙子上的琉璃闪闪发光:“既然好看,那我就穿这条裙子去见师祖吧。” “可以。” 去向师祖请安,也是考核第一的奖励之一。两人安顿下来后,每天都在等这一日的到来。 大约是乾峰的生活太过充实,这一天似乎来得格外快,盛意正在睡懒觉,突然被顾惊时叫醒了。 “快起来,宗主要带我们去见师祖了。”顾惊时神秘道。 盛意:“……” 两人快速收拾一番出门,盛意不忘换上漂亮裙子,又梳了一个露额头的端庄发髻。她本来就长得眉眼温顺柔和,这样一梳愈发漂亮,引得顾惊时都险些看失神。 准备妥当之后,便急匆匆去见了宗主。 赵金看到顾惊时,唇角翘起一点弧度,看到他身后的盛意后唇角那点弧度又放下了。 盛意:“……”嫌弃得不要太明显。 “你当真要带她同去?”赵金皱眉。 顾惊时坦然点头:“是。” 赵金抿了抿唇,扫了盛意一眼,盛意只觉周身一凉,接着就从他眼中看到了更清晰的嫌弃。 “罢了,既然决定了,就这样吧。”他连说三句,把‘勉强’写在了脸上。 盛意默默望天,厚脸皮地假装没听懂。 赵金准了他们同去,却没有立刻带他们去主峰的意思,只是叫人将他们分别关进两间屋子。 “辟谷洁体静心三日,再去拜见师祖。”负责照看盛意的老妪板着脸道。 盛意:“……”差点忘了,见师祖之前还有这些程序。 作为一个虽然能辟谷、但心理上戒不掉一日三餐的修者型凡人,盛意面对宗主的嫌弃都没想过放弃,但这一刻…… “要不我不去了吧。”她跟老妪商量。 老妪看她一眼,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盛意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认命地叹了声气。 三天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盛意每天独自待在屋里,除了定时进来为她施咒洁净身体的老妪,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每天除了睡觉就是数墙砖,整个人都快疯了。 在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饿死时,房门终于开了,她连忙跑出去,深吸一口新鲜空气。 ……更饿了。 然而老妪不给她吃东西的机会,带着她就去了正殿。 顾惊时和宗主都在,见到她来了,顾惊时忙问:“饿不饿?” 盛意还未开口回答,宗主便已经走出去了,两人只好赶紧跟上。 此次一应去了七十人,队伍浩浩汤汤地走在路上,没用半点灵力。 盛意全靠提着一口气跟在后面,和众人一同穿过悬崖之上的吊桥,涉过会沉重黏稠的静水,终于来到了峰门前。峰门似乎早料到会有人来,未等他们站定便沉重地开了一道缝。 众人默契站定,赵金和各长老率先进入山门,顾惊时深吸一口气,默默牵住了盛意的手,盛意顿了顿没有抽出来,只是安静地随他一同进去,其他陪同前来的弟子却止步于山门前。 山门关上,进门的几人突然脚下一空,然后开始无止境地跌落。盛意即便知道流程,也是被这种坠落感吓得差点心脏病发。 好在下坠的过程很短,两人很快悬浮于空中,此刻眼前一切皆明朗,是烟雾笼罩宛若仙境,而仙境之中,一座洞府气势恢宏,幽幽悬浮于云端之上。 顾惊时被眼前的景象震得说不出话来,傻愣愣站在原地,盛意却在短暂的惊艳之后,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这建筑风格有点眼熟啊。 她没有多想,默默跟着众人走到正殿前。 “弟子赵金,特带本次考核第一的弟子顾惊时……及其未婚妻,前来拜见师祖。”宗主在正殿之外行跪拜大礼。 盛意发誓,他在说未婚妻三个字的时候,仿佛在说什么脏东西。 殿内无人应答,门却被一股灵力推开。赵金给顾惊时递了一个眼神,顾惊时连忙拉着盛意独自进门。 几乎是进门的瞬间,饿了三天的盛意就险些被强大的威压撞晕,好在有顾惊时及时输入一股灵力,她才略微好些。 当初看着主峰生出的敬畏之心,这一刻又冒了出来,盛意大气都不敢出,只低着头跟在顾惊时旁边,有限的视线仅能看到崖玉铺成的地面,以及两边无风自动的薄纱帘幔。 再往前走,还是帘幔,轻薄到几乎透明,一层一层地走了好几层,终于到了最后一层,隐约显露出里头的人影。盛意看到朦胧的人影,不合时宜地想到某个人。 “徒孙顾惊时,参见师祖。”顾惊时跪下。 乾峰沉重的钟声突然响起,刺破云层与山峦的阻碍,清晰地传到盛意耳朵里。 她不知为何,突然饿得更厉害了,连反应都变得慢些,顾惊时见她站着不动,连忙将她拉到地上,轻咳一声道:“这是徒孙的未婚妻。” 盛意勉强跪坐在地上,耳朵里仿佛有小鼓在敲,吵得她不安生……好饿啊,希望快点结束这一趴。 “你便是那个想要本尊定婚期的金丹?” 高台上传来男人的声音,混合着小鼓不甚清晰地传来……有点耳熟啊,好像在哪里听过。盛意勉强辨认一下,认不出来就算了,继续低着头坐在地上。 顾惊时看她这状态,心中不免担忧,可当着师祖的面,也不敢堂而皇之地为她渡灵力,只能安慰地握住她的手。 他们又说了几句,高台上的人说了句什么,顾惊时便要扶盛意起来,一直在走神的盛意不解抬头,顾惊时只好出声提醒:“师祖要我们上前一步说话。” “哦……”盛意终于发出进殿之后第一道声音。 声音短促而无意义,高台上的人却突然垂下眼眸,第一次透过帘幔看向一人。 盛意扶着顾惊时的手正要起身,帘幔突然水一样从中间分开,一张久别重逢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 ……她是饿出幻觉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看到奚卿尘?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视线一寸一寸描绘她的容貌,直到终于确定她是她,纯黑的眼眸才泛起一丝波动。 盛意还有些迟缓,甚至扭头问旁边的人:“我怎么觉得这老祖有点眼熟?” ……当着人家的面堂而皇之地跟我说小话,真的好吗?顾惊时无言一瞬,却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我来乾峰之后,好几位见过他的人都说我与他生得有几分相似,尤其是眉上这颗痣。” 盛意恍然,看看他眉上的痣,再看看对面奚卿尘的……握草是真的奚卿尘,不是幻觉!!! 奚卿尘就是逢源宗那位传说中的师祖?! 第25章 第 25 章 盛意心底惊涛拍岸,以至于瞬间想起九墟仙尊这个名号为何耳熟—— 因为是逢源宗那位师祖的道号! 她急匆匆低头,祈祷奚卿尘根本没看清她是谁,但怎么可能…… “盛姑娘。”他缓缓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完了。盛意心中绝望,脑海又一次浮现他说过的那句话—— “若你变心,我便杀了令你变心之人,再将你囚起来,直至你的心变回来。” 怎么办怎么办,他会说到做到吗?现在男主虽然觉醒了水灵根,可还是个弱鸡,难道不会轻易被他弄死?真要是弄死了,那她十九年后不就得跟这世界一起毁灭……先不提毁灭的事,他要是囚困她,她岂不是在等待世界末日的每一天里都在坐牢?! 盛意一想到这种可能,心中慌乱更甚,顾惊时还傻嘚一样天真开口:“师祖,您认识小意?” 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奚卿尘的视线便缓慢地转移到他脸上,仿佛过了有几个世纪这么久,奚卿尘才想起一件事:“你叫她什么?” 语气平静,一字一句都很清晰,顾惊时莫名生出一股冷意:“小、小意啊。” 奚卿尘看着他的眼睛,正欲开口说话,旁边的盛意突然道:“拜见师祖,我叫盛意,是顾惊时的未婚妻。”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怔愣,总算重新看向她:“你唤我什么。” 重点不应该是‘未婚妻’吗?! “师祖……”盛意硬着头皮回答。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漆黑的瞳孔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终于找到了真正的重点:“你说,你是他的未婚妻。” “是。”盛意有些心虚。 “那我呢?”他问。 “什么?”顾惊时一脸懵。 盛意压力很大,干笑一声道:“您是师祖啊。” “对啊,您是师祖。”顾惊时脑子还没转过圈来,盲目地附和她。 奚卿尘面对盛意还能保持平静,但对顾惊时就没那么客气了,眼神一冷就要做点什么。盛意看出他的想法,连忙偷偷往前挪了一步,以回护的姿势挡在顾惊时前面。 没办法,她怕他会突然干掉顾惊时,至于自己,好歹也有过一年情分,奚卿尘应该不至于对她如何……吧。 大殿之上一片静谧,奚卿尘没有错过她每一个小动作,自然也看出了她心中想法,漆黑的眼眸竟有些湿漉漉。 “你护着他。”奚卿尘陈述事实,却满身萧索。 顾惊时终于察觉到不对,偷偷拉了一下盛意的衣角,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别碰她。”奚卿尘的声音陡然转冷。 盛意赶紧把衣角从顾惊时手中抽出来,再抬头已经恢复冷静:“师祖,我们见过吗?” 被她一反问,奚卿尘微微一愣。 “我半年多以前遭歹人袭击受了些伤,很多旧人旧事都不记得了,所以……”盛意无视顾惊时惊讶的眼神,委婉地表示自己失忆了。 奚卿尘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你不记得我了?” “是……”盛意干笑一声,紧张地攥紧裙边。 奚卿尘:“你骗我。” 盛意:“……”仙士还是这有话直说的性子,一点都不绕弯。 “你为什么骗我?”他继续打直球。 盛意:“……” 顾惊时的视线快速在两人之间,不敢吱声。 许久,盛意挤出一点笑:“没骗你,真遇到歹徒了,还是惊时救了我。” 奚卿尘看向顾惊时,顾惊时忙点头:“我刚巧路过,就救了她。” “他救了我的命,又对我很好,所以我就没再管失忆的事,安心跟在他身边了。”盛意快速接话,东拼西凑出‘失忆’的前因后果。 奚卿尘还未说什么,顾惊时先感动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你从未跟我提起过失忆的事。” 盛意:“……”就说男主什么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太相信女人。 “我以后会对你更好的,”顾惊时承诺完,又要去牵她的手,却在对上奚卿尘的视线后一瞬放弃,“那个……师祖,徒孙还未请教您,您与小意从前是有什么渊源吗?” “我就是一普通人,怎么可能跟师祖认识,可能师祖认错人了吧。”盛意小声回答。 顾惊时顿了顿:“可是师祖方才喊你盛姑娘……” “有吗?”盛意不解地看向奚卿尘,话却是对顾惊时说的,“我怎么没听到?你听错了吧。” “听错了吗……”对女人、尤其是对盛意,耳根总是很软的顾惊时立刻犯起嘀咕,“我耳力好像还不错啊。” ……闭嘴吧您。盛意有苦说不出,只能默默与奚卿尘对视。 奚卿尘无言许久,久到盛意以为他在走神时,他突然看向顾惊时:“你出去。” 盛意:“……嗯?” “我?”顾惊时惊讶地指着自己。 奚卿尘沉默看着他,即便一言不发,周身的气势也逼得他抬不起头来。 今天的奚卿尘肤色依然如白瓷,却少了一分羸弱,身上穿的法衣虽也是白色,上头繁复的浅金色绣纹和自带的庄重与肃穆,却不是他当初在盛家村时那件可比。 盛意看着这样的奚卿尘,又一次涌起看到主峰时生出的敬畏与谦卑,陌生感也不可避免地出现。 “出去。”他重复一遍,耐心显然到了临界点。 顾惊时眉头渐渐皱起,正要开口拒绝,盛意却拉了拉他的袖子:“你先出去吧。” “可是……” “听话。”盛意打断。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其中代表的亲密与熟稔,让奚卿尘不自觉攥拳。 顾惊时仍不放心,但见盛意态度坚定,便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几乎是他走出门口的刹那,殿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关上,赵金和众长老一股脑围了上来,刚要问他得了什么赏赐,就发现好像少了一人。 “你未婚妻呢?”赵金问。 顾惊时抿了抿唇:“师祖将她留下了。” “师祖留下她?!”赵金意外,“留她做什么?” 顾惊时想起盛意刚才说的话,道:“师祖似乎认错人了。” “认成谁了?”赵金好奇。 顾惊时摇摇头:“弟子也不清楚。” “确定是认错吗?说不定是真的认识呢?”有长老立刻问。 赵金扫了对方一眼:“师祖已经有几百年没出过主峰了,那丫头片子却才十几岁,怎么可能真的认识。” 众人恍然。 顾惊时在一片讨论声中,担忧地看着紧闭的殿门,随时准备应对万一会出现的各种突发状况。 而殿内却是一片安静,盛意还跪坐在地上,依然饿得头晕眼花,奚卿尘站在她面前,始终安静地看着她。 大概是被盯了太久,盛意的注意力又一次涣散,正在她自己都发觉自己迟钝得不太对劲时,奚卿尘总算开口:“主峰灵气太足,你修为不高,本就有些醉灵,加上受晨钟震颤,这才神志不清。” “啊?”盛意不解抬头。 奚卿尘屈膝单腿跪地,任由衣袍垂了满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盛意的脸。 一股精纯灵力注入识海,孱弱可怜的灵根顿时散出荧荧光辉,盛意也终于彻底清醒。 然后就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脸。 盛意吓得往后仰去,直接跌坐在地上。 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样子,奚卿尘沉默一瞬:“你怕我。” “师、师祖英明神武不怒自威,徒……”徒什么?徒孙吗?她现在玉碟在巽峰,算是外门弟子,是没资格在他面前自称徒孙的。 盛意犹豫许久,试探,“……徒孙媳妇?” 奚卿尘抿起薄唇。 “徒孙媳妇对您唯有敬仰,不敢惧怕。”盛意硬着头皮,总算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奚卿尘没有反驳她称呼的问题,只是又与她对视半天,在她的视线忍不住逃避时开口:“你并非要出门游历,只是不想同我在一起了,所以找的借口对吗?” “徒孙媳妇听不懂……” “你选择他,是因为他比我好吗?”奚卿尘又问。 盛意干笑一声:“徒孙媳妇真的不懂您什么意……” “他是比我的时间久,还是技巧好?”奚卿尘像是真心想知道,“即便我服了灵药,也比不上他吗?” 盛意愣了半天,明白他的意思后脸颊爆红:“什、什么叫你即便服了灵药,说得好像你服过……” 话没说完,对上奚卿尘平静的眼眸,剩下的话突然说不出了。她蓦地想起临近离开的那段时间里,奚卿尘在床上总是特别凶,连体温都好似比平时高几度,全然与从前温和的做派不同。 万籁俱寂中,她颤巍巍开口:“徒孙媳妇真的听不懂您在说什么,总、总之您可能认错人了……” “我服用灵药之后,你分明是满意的。”奚卿尘像是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自喃。 盛意:“……”您这话我没法接啊。 “还是说,你那时只是在假装?”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救命啊,谁要在这种情形下讨论床上那点事啊!盛意脸色变了几变,终于勉强冷静:“师祖,我受过伤,不记得以前的事,就算记得……也不该认识您这样身份尊贵的人,您真的认错人了。”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准备面对奚卿尘的怒火。 然而他静了片刻,只是问了句:“伤好了吗?” “……嗯?”盛意一愣。 “可留下什么毛病?”奚卿尘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润物细无声地为她检查了身体。 盛意怔怔看着他,一时间脑子都不会转了,正当不知该说什么时,肚子突然咕噜一声,打破了僵持的沉默。 “你饿了。”奚卿尘陈述事实。 盛意脸颊通红,那点突然生出的微妙情绪被强行压了下去:“没、没有。” 又咕噜一声。 “饿了。”奚卿尘重复。 盛意无言以对,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奚卿尘抬手划破虚空,鼎沸的人声顿时从虚空裂缝里传出,盛意辨认出几个认识的杂役的声音,推测虚空那头应该是他们所在的后厨。 果然,奚卿尘从里头端出一盘红烧肉,还有一道热腾腾的马蹄肉丸羹。 食物的香味顿时弥漫,愣是让高不可攀的大殿变得接地气,虚空裂缝阖上,周遭再次安静。盛意闻着浓郁的饭菜香,默默咽了下口水,不敢看他的眼睛。 奚卿尘在她面前坐下,将两道菜放在他们的膝盖之间,又亲自擦了筷子递给她:“吃吧。” “徒孙媳妇不敢。”盛意没接。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许久,又将筷子往前递了递,“吃吧。” 第二遍了,再拒绝就不礼貌了。盛意也确实饿得头晕眼花,到底没抵住诱惑,从他手里接过了筷子。 于是形势瞬息万变,刚才还在撒谎与拆穿的针锋相对,这一刻两人又席地而坐,一人瞧着,一人吃饭,和盛家村时似乎没有不同。 只是气氛到底不太一样了。盛意一边吃一边察言观色,时不时还要往后瞄一眼,似在担心门外的顾惊时。 奚卿尘将她的小动作、她微小的表情都尽收眼底,看着她一颗心都系在另一人身上,面上没有什么反应,搭在膝上的手指却渐渐蜷在一起。 盛意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含蓄道:“多谢师祖款待,时候不早了,徒孙媳妇也该……” “你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奚卿尘打断她。 盛意愣了愣:“……有。” 奚卿尘安静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盛意怔怔与他对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竟然是在发脾气。 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脾气,盛意一时间头脑发懵,不知该如何开口,奚卿尘也只是继续盯着她,眼底透着淡淡的执拗。 盛意看着他这副样子,好容易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奚卿尘却什么都没做,只是把筷子重新塞回她手里:“吃吧。” “徒……我已经吃饱了。”盛意讪讪。 奚卿尘面色平静:“你没有。” 盛意:“……” “多吃一点,”他说完,看她一眼,“你瘦了很多。” 盛意:“……” 面对奚卿尘的坚持,她只好忍着古怪的气氛继续吃饭。 一顿饭吃到最后食不知味,在八分饱之后,她终于再次放下筷子,奚卿尘一抬手,所有饭菜都化作齑粉消失不见。盛意抿了抿唇,正要想办法离开,外头突然传来冒失的敲门声,以及乱七八糟的呵斥。 不必说,是顾惊时等不及了。 盛意连忙回头制止,但顾惊时已经闯了进来,只是刚跑进来没几步,赵金便黑着脸将他拿下了。 “孽徒不懂事,惊扰了师祖,还望师祖恕罪。”赵金按着顾惊时,率众人纷纷下跪。 顾惊时被按在地上,脸都快被挤变形了,还在用眼睛找盛意:“小意!你没事吧?” “住口!”赵金呵斥一声,顾惊时的手骨发出咔哒一声,疼得他脸色都变了。 盛意急忙冲上去护顾惊时,但赵金却不肯放手,她只好扭头求助奚卿尘:“师祖,惊时绝非有意冒犯,还望师祖宽宥!” “你唤他惊时,”奚卿尘静静看着她,“却唤我仙士。” 不,如今连仙士都不是了,是师祖。 其余人瞳孔地震:“……”什么意思?!为什么短短一句话,愣是让人听出了男女纠葛的意思? 第26章 第 26 章 盛意注意到众人表情,心里急得要命。只觉奚卿尘要是这时候把他们的过往说出来,她以后就不用在逢源宗混了,飞升之路也会出现极大的变数。 不行,不可以,如果这时候出事,那她之前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盛意心一横,直接朝奚卿尘跪下:“求师祖宽宥!” 奚卿尘平静如水的眼眸终于再起波澜,他愣神许久,多年未有情绪的心底突然生出一种类似怒气的东西,他当即便要问她为何要这么做,可一对上她泛红的眼睛,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大殿之上静了许久,他终于再次开口:“都退下吧。” “是。” “多谢师祖。”盛意猛地松一口气,连忙将顾惊时从地上扶起来。 一行人鱼贯而出,殿门在他们身后缓缓阖上。 彻底关闭的刹那,盛意忍不住回头去看,却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她愣了愣,又强行别开脸。 轰—— 彻底关上,盛意心脏也随之一颤。 一行人回到乾峰后,赵金遣退其他人,只将盛意和顾惊时留在厅内。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冷着脸问。 盛意知道他会有此一问,回来时就已经想好了答案:“师祖将我认成了一位故人,便将我留下单独问话,不过后来已经发现认错了。” 事情跟赵金想得差不多,他又扭头质问顾惊时:“你呢?本尊叫你不要冲动,你却还是冲动行事,难不成是想造反吗?!” “我媳妇儿在里头生死不知,我不放心。”顾惊时觉得自己没错。 “放肆!”赵金愤怒,“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惊动师祖,当真是浅薄无知!” 顾惊时手骨碎裂,疼得整个人都快麻了,本来就心情不好,闻言更是烦躁,只是还未开口反驳,就被盛意拉了拉袖子,只能蹙眉闭嘴。 赵金却看出了他的不服,冷笑一声开口:“看来你还觉得自己没错,既如此,拜师仪式暂时就别举行了,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就什么时候再说。” 若是换了寻常弟子,赵金早就把人逐出山门了,但顾惊时这样能以金丹之力击退元婴拿到考核第一、且在生死一线之际觉醒灵根之人,他还是不舍得放弃,所以试图用恫吓逼他认错。 然而要是愿意认错,就不是男主了。 顾惊时闻言,只说了句‘弟子告退’,就拉着盛意离开了。 “认个错的事,至于吗?”盛意无奈。 顾惊时不觉自己有错:“你迟迟没有出来,我心系你,何错之有?” “那你就礼貌点敲敲门问一下啊,为何要硬闯?” “宗主他们不准我敲门,我才硬闯的。” 盛意捏捏鼻梁:“可是……” “小意。”顾惊时突然停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她。 盛意茫然:“嗯……嗯?” “我怕你有危险,根本没办法冷静,”顾惊时认真道,“而且这件事我不能认错,认了,就代表承认自己错了,可我想保护自己的未婚妻,何错之有?他们只在乎师祖,不把我们当人,但我们得自己把自己当人。” 盛意嘴唇动了动,半晌叹了声气:“你可想过,不认错会有什么后果。” “知道,不能做宗主的徒弟呗,”顾惊时拉着她往外走,“无所谓,大不了拜其他长老为徒。” 盛意扯了扯唇角:“你可能太乐观了,今天目睹你冒犯师祖的,可不止宗主一人。” 宗主尚敢留着他,其他长老却是没这个底气。 “那就谁的徒弟也不当,反正修道这种事,旁人能指点的也是有限,最终靠的还是自己。”顾惊时俨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盛意还想再劝劝,但转念一想,即便他认了错,也一样会被孤立,毕竟被他夺走第一的那位大师兄费折,因为打斗中被他的水灵根伤了根基,十年内进阶希望渺茫,早就对他怀恨在心了。 算起来他这两日外伤也该痊愈了,应该正摩拳擦掌准备离间他与赵金。 费折跟在赵金身边长大,意义不同于其他弟子,他说的话对赵金而言可是相当有分量,而且说小话的事是暗里进行,这段剧情改无可改,只能任由他离间成功,到时候一样是不能拜师。 而其他长老见赵金莫名放弃顾惊时,还以为此人有什么毛病,思虑再三后也是没纳入门下,于是顾惊时就成了逢源宗千百年来,唯一一个考核第一却没有师承的人,一时间彻底沦为笑柄。 既然不管认不认错,都是同一个下场,那何必再软下膝盖。盛意思忖片刻,到底没有再劝他。 两人回到住处,盛意找来之前剩的灵药递给顾惊时,顾惊时仰头服下,将灵力运转几个小周天,算是把手骨愈合了。 只是里面虽然愈合,外面却看着还有些红肿,盛意不由得皱起眉头:“宗主下手也忒狠了。” “这还算手下留情了,若是师祖稍有不悦,他只怕会立刻杀了我。”顾惊时冷哼一声,随即又想起另一件事,“你与师祖在殿内这么久,究竟做了什么?” ……不容易啊,还能想起问她。盛意扯了一下唇角,蓦地想起奚卿尘最后看向她的眼神,一只手无意识地捂上心口。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很像他认识的一位故人,问我跟对方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盛意敷衍。 顾惊时哭笑不得:“就这点事?那当着我的面问不就好了?” “是啊,当着你的面问不就好了。”盛意深吸一口气,勉强笑笑。 当天晚上,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睁眼闭眼都是奚卿尘那张脸。当初在离开他时,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即便再见,也是十几年后她刻意去找他,而不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盛意思绪繁杂难以入眠,好不容易睡着,又梦见了奚卿尘。他只着一件单衣,露出锁骨与胸膛,紧紧地抱着她。 耳鬓厮磨间,她听到他低声问:“我就这么差吗?” 盛意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才发现被褥将自己缠得紧紧的,好似一双手臂用力桎梏。 “醒了啊,”顾惊时理一下身上的弟子服,笑着开口,“我先去上早课,等会儿回来带你去后山走走。” “行……”盛意正因为荒唐的梦境失神,闻言只是敷衍地答应一声。 顾惊时离开后,她起床简单洗漱一番,正要把屋里的东西都归置归置,顾惊时就眉眼不快地回来了。 “这么早就下课?”盛意惊讶。 顾惊时抿了抿唇:“早课长老不许我进课堂。” 盛意闻言愣住。 乾坤震巽四峰每日都有各自的早课,只要是本峰弟子,不论是谁的门下,都可以随意参加,原文中男主虽然被宗主及各长老放弃,每日却依然可以按时去上早课。 而现在,顾惊时竟然被赶出来了。 “为什么?”盛意不解。 顾惊时摸摸鼻子:“也不知从哪传出来的,现在全乾峰都知道我把师祖得罪了。” 盛意:“……” “算了,不上就不上,我在坎峰时也没上什么课,不也修到了金丹后期,”顾惊时倒是想得开,“反正严格说起来,我也没犯什么大错,他们不能将我逐出宗门,其他的就随便吧。” 盛意苦笑一声:“抱歉,都怪我。”如果她能早一点想起九墟是逢源宗师祖的道号,就不会去主峰,更不会遇到奚卿尘了。 “是他们不分青红皂白,跟你有什么关系,再说也是我自作主张擅闯,真说起来你还是受我连累,”顾惊时安慰她,“师祖都未说什么,他们却主动来为难我,好像这样做就能得师祖青眼一样,当真可笑。” 说完,他笑了笑:“不提他们了,他们愿意怎么着就怎么着吧,我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就是。” 也是,就算没有奚卿尘这个插曲,男主一样会受到全乾峰的孤立,现在的境况和原文相比,只是多了不能上早课这一条而已,而且时间不会太久,等在外云游的宗主之女赵新新回来,这种情况就会打破了……仔细算算,也就一个月的时间。 思及此,盛意叮嘱:“你最近低调些,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嗯,我以后就留在房中修炼,哪都不去了。”顾惊时怕她又为此事愧疚,便乖顺答应。 盛意笑着点了点头:“那我也哪都不去了。” 两人打定了主意,当真就哪都不去了,可惜即便闭门不出,麻烦也会主动找上门。 随着‘顾惊时对师祖不敬’的传言愈演愈烈,修养多日的宗门大师兄费折也痊愈了,像从前一样日日跟在赵金身后,而原本还耐心等待顾惊时认错的赵金,也突然宣布放弃收顾惊时为徒。 此言一出,等于坐实了传言,早就看不惯顾惊时的乾峰弟子,终于再不用顾忌什么,两人才闭门不出三天,就有人找来了。 是乾峰管事。 “大师兄近来身子不适,房中缺个伺候的,可满乾峰人人都很忙,我思来想去,也就你们两个有空,你们看是谁过去?”乾峰管事笑呵呵,却从进门起连个正眼都欠奉。 盛意见状,顿时蹙起眉头。 原文中也有这段剧情,只是在费折无意间遇见男主后,才生出将人叫到身边折磨的心思,她这几日特意不准顾惊时出门,就是怕遇见他会触发剧情。 只是没想到都闭门不出了,却还是躲不开。 想起男主在文中所受屈辱,盛意当即开口:“自逢源宗开山立派以来,就没有考核第一去服侍考核第二的道理,凭什么……” 顾惊时却突然打断:“我去。” “惊时?”盛意惊讶地看向他。 “何时去报道?”顾惊时没有理会她,直接问管事。 管事笑了:“倒还算识相,现在就跟我走吧。” 说着话,他就像躲什么脏东西一般,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间还算宽敞明亮的屋子。 顾惊时也要跟着走,盛意却及时拉住他:“你知不知道去了之后会面临什么?” “我知道,”顾惊时笑了一声,“但你不是说过嘛,熬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他对盛意的话,一向深信不疑。 盛意嘴唇动了动,半晌缓缓开口:“你现在开始装病,我们把这段剧……这件事躲过去。” “不用,今日躲过,他明日还会再找麻烦,到时候说不定会有性命之忧,”顾惊时眸色沉沉,显然已经想清楚了,“反而跟在他身边,顶多是受些皮1肉苦,不会有生命危险。” 全宗门都知道他在服侍费折,费折岂敢堂而皇之地对他如何。 盛意愣了愣,看着他郁郁的眉眼,第一次发现自己即便有知晓剧情的金手指,其间诸事也未必有他想得清楚。 “那……你万事小心,切莫冲动行事。”盛意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干巴巴地叮嘱两句。 顾惊时笑笑:“我不在的日子,你也万事小心。” “好。”盛意答应。 两人对视一眼,顾惊时便离开了。 他一离开,盛意每天独自生活,大多数时候都在深山里消磨时间,只有夜晚才会回屋,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月,盛意算了算时间,知道他今晚该回来了,于是没有再去山里。 一大早,她就将屋里打扫了,从他走后第一次门窗大开着通风,又洗了最近在山上找的野果摆在桌上。 不知不觉熬到傍晚,算着时间他也快到了,盛意赶紧去门口等候,结果刚走出房门,被一粒石子砸到了脑袋。 石子不算大,却将头上砸出一道伤痕,她吃痛地捂住伤处,下一秒就听到了嘲笑声。 “这都躲不开,看来传言是真的,你半点灵力都不会用。” 盛意看了眼手指上浅红色的血,一回头正对上一双刻薄的眼睛。是那日在比赛前嘲讽她是顾惊时姘头的女弟子,也是宗主之女赵新新平日在宗门里的小跟班,刘玉。 她身边还带了两个女弟子,三人站在一处,脸上是同样的厌烦与傲慢。 这几日她们其实也来找过麻烦,但盛意都躲开了,没想到这次被抓个正着。 “连灵力都不会用的废物,也配留在乾峰?”刘玉身边的人道。 刘玉还记恨着顾惊时大庭广众下不给她脸面的事,看到盛意也咬牙切齿:“按理说是不能留的,但架不住人家放得下身段,愿意服侍男人啊。” 三人顿时哄笑。 盛意懒得理会她们,扭头就往屋里走,可手还未碰到门,就被一道灵力打落。 “我让你走了吗?”刘玉冷声问。 盛意不悦蹙眉:“你要如何?” 她跟奚卿尘一起生活太久,生气时也有他两分样子,刘玉被她的神情唬住,回过神后顿时恼羞成怒:“你这个废物,谁给你的胆子这么跟我说话?!” “同是逢源宗弟子,我跟你说话还需要胆子?”盛意反问,然而话音未落,膝弯一股无形的力袭来,逼得她双膝重重跪地。 盛意拼命挣扎,用力到脸都红了,双腿却纹丝不动。刘玉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两根手指挑起她的下颌:“连简单的定身术都破解不了,你说你为何不能?廉价又愚蠢,也配与我相提并论。” 盛意恨恨与她对视,许久之后突然笑了:“你自以为高贵,可还不是整日跟在赵师姐身后做服侍人的活计,与坎峰出身的我有何不同……” 刘玉脸色大变:“住口!” “你这次考核初试并未合格吧?若不是有赵师姐相助,你以为自己还能留在……”盛意话没说完,喉咙突然被灵力缠绕收紧,小脸顿时憋得涨红。 刘玉勾唇:“说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盛意死死盯着她,一向黑白分明的眼眸因为窒息渐渐泛红,却没有露出半点求饶的表情。她本能地去抓脖子,试图将缠绕收紧的东西扯开,然而除了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什么都做不到。 眼看着她的唇色逐渐泛紫,刘玉笑了一声,刚要再将灵力收紧些,窒息的盛意拼命朝她扑去,一瞬狂风起,落叶如巴掌一样扇在刘玉脸上。 刘玉的脸直接被扇偏过去,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可仔细观察,又不是谁躲在暗处偷袭,只是起风了,巧合而已。 盛意脖颈和膝弯处的压力同时消失,直接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连心脏也疼得厉害。 风渐渐平息,刘玉平白被扇了一巴掌,顿时心生恼火,刚要把账也算在盛意头上,同她一起来的人却怕生出事端,好说歹说把她拉走了。 “以后看见我警醒点,再敢出言不逊,我就杀了你。”刘玉被拉走极远还在叫嚣。 盛意呼吸渐渐平稳,却依然跪趴在地上,垂下的发丝遮住了眼眸,叫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她在地上歇了许久,才回屋重新收拾一番,确定看起来一切如常后,继续站在门口等顾惊时。 夜幕终于降临,顾惊时也披星戴月地回来了,两人对视的瞬间皆是无言。 半个月没见,他消瘦许多,身上的弟子服也失去了光泽,盛意知道那是用了太多次清洗术的缘故,至于为何清洗……她想到原剧情里费折那些侮辱人的手段,一时间嗓子发紧。 “怎么在这儿站着?”顾惊时咧嘴笑,眉眼间残留的戾气一扫而空,笑嘻嘻还是没心没肺的样子,“不会是猜到我回来了,特意在等我吧?” 盛意也笑:“你想得美。” “又不冷,怎么戴围巾了?”顾惊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盛意扫了他一眼:“你懂什么,这样漂亮。” 顾惊时乐了,推着她往屋里走:“走吧大美人,回屋去。” 可等真进了屋,两人又一阵无言。 他挠挠头,问:“你这几日如何,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盛意笑笑,没说自己最近为了躲开那些丧门鬼,好几次在深山里待到天黑才回来,更没说自己今日经历的事。 顾惊时闻言一阵轻松:“没有就好,我还怕自己走了没人给你撑腰,会有人找你麻烦呢。” “怎么会。”盛意低头,半晌又问,“你呢?费折可有欺负你?” 顾惊时沉默一瞬,故作轻松道:“他能怎么欺负我?无非是多干点活儿而已,后来他自己忙着修炼,就顾不上什么了。” “……那就好。” 两人又是相顾无言,房间里静了许久,顾惊时突然想起什么:“回来的路上找到的,未必有我种的甜,但味道应该也不错。”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一个番茄,红彤彤的,一看就甜美多汁。 盛意定定看了半天,从他手中接过。番茄还残留他温热的体温,她咬了一口,果然如外表一样甜。 “好吃吗?” “比你种的差点。”盛意回答。 顾惊时顿时笑了:“我就说吧,还是我种的最好。” 盛意哭笑不得,月光下静静看着他疲惫的眉眼。 大概是前期把太多精力和热情都倾注在奚卿尘身上,等找到真正的男主后,她反而没了那种一定要怎样的冲劲,大多数时间里都是冷眼旁观。 冷眼旁观剧情发展,冷眼旁观他在女人的事上犯蠢,只要不牵连她的事,她都不会主动去管。可今晚,可这颗有点甜的番茄,无关情爱,却让她蓦地生出一丝温情。 她在孤儿院时,有过很要好的伙伴,每当凑在一起偷偷分享零食,就会感觉到温情,后来伙伴被领养走,她又成了一个人,虽然嘴甜就可以从院长妈妈那里拿到吃的,却鲜少再有这种情绪了。 “这种日子快到头了吧?”顾惊时小声问。 盛意低着头,大口地吃番茄:“快到头了。” “我们以后会过上好日子吧?”顾惊时又问。 盛意点头:“会的。” 顾惊时总算笑了,眉眼间克制的疲惫流水一样出现,他没骨头一样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盛意拿来一件外衣披在他身上,静静地望向天空中的月亮。 翌日一早,顾惊时又离开了,盛意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心想快了,再有半个月,这段难熬的剧情就结束了。她叹了声气,伸手抚上自己的脖子,却发现围巾已经不见了。 盛意愣了愣,连忙跑到镜子前,看着里面还带着睡意的小姑娘,才发现脖子上的道道血痕也淡了许多。 顾惊时为她治疗过了。 盛意喉咙动了动,盯着镜中的自己发呆。她突然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哪怕知道还有半个月的时间,就要结束这段剧情,提前结束可能会像她当初提前找男主那样,出现某种不可预知的后果,但她仍决定尽快跳过这段剧情。 她要跳过这段该死的剧情。 盛意坐在屋里,开始思考要怎么在不影响后续发展的前提下,快点结束这部分剧情。 连续想了两三日后,刚刚有点眉目,乾峰管事突然找上门来:“你是不是还没参加选拔?” “什么选拔?”盛意不解。 乾峰管事鼻孔朝天:“跟我来吧。” 盛意顿时心生警惕,可顾惊时不在,她又手无缚鸡之力,犹豫再三还是跟着他走了。 他们一前一后走了片刻,盛意认出是要去前段时间终场考核的围场,那边有极为宽大的平台,是平日乾峰弟子开会最常去的聚集处。 盛意思虑再三,还是不动声色地去套近乎:“管事,您还没跟我说是什么考核。” “全宗门都知道的事,怎么就你不知道?”管事一脸不耐烦。 因为什么你不清楚吗?盛意心里骂了一句,面上却笑眯眯:“我近来没怎么出门,所以真的不知,还望管事指点一二,免得我待会儿做了什么不该做的,徒惹您生气。” “反正你也选不上,露个面就滚回来了,能做什么不该做的。”管事不耐烦地呵斥两句,转眼两人已经到了平台。 平台上赵金和众长老都在,刘玉和费折也在,还有几个弟子众星拱月一般围着赵金,正中心还虚空摆放一个玉匣,其余弟子正垂头丧气地离开,往这边走的就只有盛意一人。 她根据指示到台子上站定时,就听到几位长老正在恭喜赵金,说什么全宗门就只有新新没有参加选拔了,可见她就是法器认定的人,赵金红光满面,却还是客气说人没回来之前,一切都不好说。 虽然原文里没有这段剧情,但看他们的样子,这次的选拔好像是大好事,那…… “弟子斗胆问一下,顾惊时可参加选拔了?”她站到箱子前,忍不住询问。 这一开口,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刘玉直接笑出了声:“哟,这不是全宗门唯一一位不会使用灵力的弟子吗?你怎么刚来参选?” “我刚知道有选拔的事。”盛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只能诚实回答。 刘玉挑眉:“选拔的事早就通过密音告知所有弟子,你那未婚夫婿也参加过了,怎么偏你没有……哦,我差点忘了,你的修为只是摆设,根本听不到密音。” 像原文里一样,总有人对女主怀揣无缘无故的恨,这位就是特别恨的那位,即便当着宗主和长老的面,也时时不忘贬低她。 偏偏赵金也听进去了,扫了她一眼后扭头对长老们说:“下次考核势必要想清楚规则,断不可再让这种人钻空子,丢了我源清宗的脸面。” 周围人纷纷称是,再看向她时什么意味的眼神都有,哪怕盛意一直对这个世界没有太多真实感,这一刻还是被羞辱得头脑麻木。 正当她要忍不住离开时,一声嘶鸣从头顶炸开,刚才还在嘲讽她的刘玉顿时面露欣喜:“师姐回来了!” 盛意闻声抬头,只见一辆没有马匹拉套的马车从天而降,盘旋在半空中迟迟不肯下来。 “师姐的琉璃车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总要有人跪下当脚凳才肯下来,”刘玉笑着说完,突然看向盛意,“既如此,你去吧。” 盛意怔怔:“我?” “不然呢?”刘玉旁边的费折皱起眉头,“给新新做脚凳,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如今有这机会,还不赶紧去?” 盛意气笑了:“既然是福分,那你怎么不去?” 刘玉气炸了:“大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你算什么东西,也敢使唤大师兄?” “还不赶紧去,若是耽误了师姐选拔,你就是万死也难辞其罪。”旁边的人接话。 众弟子七嘴八舌,宗主和长老们却是没有说话,只是表情越来越不耐烦,大有强行逼她做脚凳的意思。 其实他们也未必一定要她,可既然她拒绝了,那便一定只能是她。盛意看着众人或明显或隐晦的嘴脸,握紧的拳头轻微颤抖,刘玉见她一直站着不动,终于不耐烦地走上前,其他弟子也一并跟上,似乎要用武力解决。 盛意看着他们步步逼近,忍不住一步步后退,就在快要退出平台时,原本安安静静停在平台中心的箱子,突然散出一股灵力击退众弟子,平缓地停留在盛意面前。 刘玉被震得跌在地上,一抬头就看到盛意的手搭上了箱子,一时间目眦欲裂:“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盛意一边反问,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表情。 很精彩,不敢置信居多,还有一些忌惮和紧张,尤其是赵金,整个人都愣住了……这箱子里究竟有什么,竟会让他们的态度大转变? “一定是法器察觉到了赵师姐的气息,误以为她是师姐才会认她!”刘玉忙道。 赵金回过神来,立刻呵斥道:“还不快将新新接下来!” 费折立刻看向刘玉,刘玉脸上闪过一丝憋屈,却还是老实跪下。马车见有活人做了脚凳,立刻从天上落下来,刚一在地面停稳,一个身材高挑眉眼如画的美人儿就从马车里出来了,踩着刘玉的背来到地面上。 这便是逢源宗第一美人,当今宗主赵金的唯一女儿,赵新新。 “还不放开?”费折见盛意一直拿着箱子,立刻不悦开口。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两只手突然松开,但箱子依然停在她面前。 刘玉见状,终于忍不住使用灵力,想逼迫箱子来赵新新面前,然而她的灵力刚到箱子前,箱子便反击了她,她顿时呕出一滩血昏死过去。 在场的人顿时脸色都有些难看,其中赵新新似乎意识到什么,柳叶眉也蹙了起来。 她收到父亲的眼神示意,立刻走到盛意面前:“拿来。” 言简意赅,完全不把盛意放在眼里。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乖乖把箱子递给她,赵新新立刻接过,双手恭敬地捧着箱子。 赵金一看没有异常,顿时笑了出来:“看来法器已经选定了……” 话没说完,箱子震出一股强大的灵力,直接震碎了赵新新的手骨。赵金脸色一变,冲上去将人救下,这才避免了全身筋脉被震碎。 刚才还飘逸出场的大美人,这会儿靠在父亲怀中面露痛苦,眼睛却还不甘心地盯着箱子,而一连打伤两人的箱子,又一次温顺地来到盛意面前。 大局已定,再闹下去就难看了。 赵金在知道只剩她女儿还未参加选拔时有多得意,这会儿脸色就有多差劲,却还是维持着宗主的体面,宣布盛意就是这次选拔胜出的人选。 盛意还是一脸茫然,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但看众人瞬间改换的态度,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同以往了。 “那……”她斟酌开口,“我不用给赵师姐做脚凳了吧?” 众人:“……” 勉强醒来的刘玉闻言,又一次昏死过去。 本来已经想好撒泼打滚救顾惊时的盛意,立刻看向费折:“大师兄,我看你身子骨挺健壮,应该不需要人服侍了吧?” 费折表情阴郁,忍了又忍还是挤出一点笑:“我正要说,顾师弟可以回去了。” 盛意轻呼一口气,抬头看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只觉今日可真是个好天气,叫人神清气爽。 神清气爽的盛意抱着箱子往回走,管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各种殷勤讨好地围在她身边,再没有鼻孔看人的架势。 盛意任由他奉承,直到听够了才问:“所以这次选拔,究竟选的什么?” “您还不知选的是什么?”管事震惊。 盛意:“之前问你了,你不是没说吗?” “……我当时肯定是忙昏头了,不然怎会不告诉您。”管事干笑。 盛意冷哼一声,低着头打开箱子,看到里面的东西后猛然睁大了眼睛。 管事还在絮叨解释:“选的是师祖关门弟子,他老人家突然应天感召,要在宗门里选一名至纯至善之人做徒弟,选拔全凭箱子里的法器做主,它选谁便是谁……” 盛意默默拎起箱子里的东西,一尘不染的白色法衣无风自动,仿佛在欣喜与她重逢。 这踏马……狗屁应天感召! 第27章 第 27 章 什么至纯至善,她是抛尸的时候至纯至善,还是骗他的时候至纯至善?奚卿尘是在嘲讽她吧,是吧?! 盛意头大如斗,第一反应就是问管事:“能换个人选吗?” 正在滔滔不绝的管事卡顿一下:“换什么人选?” “我资质浅薄,自认不配给师祖做徒弟,可否换个人去?”盛意真心请教。 管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好的机会,你竟然想要放弃,你是不是猪脑……” 话说到一半,想起盛意身份今非昔比,又赶紧换个语气安慰,“我知道您平日不爱出门,乍一见这种大阵仗,难免会心虚胆怯,但法器既然选择您,就说明您有独到之处,还是不要推辞了。” ……她有个屁的独到之处!盛意深吸一口气,一低头就看到法衣正依恋地靠在她怀里。 “……你乖一点,换个人选。”她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好声好气地哄法衣。 话语未落,刚才还温柔缱绻的法衣突然缠住她,两条勒住她脖子的袖子生怕被抛弃,拼了命地勒紧。 盛意险些背过气后,连忙拍打法衣:“不换不换!就选我!” 法衣当即松开,继续靠着她。 “……这么喜怒无常,也不知随了谁!”盛意愤愤,法衣继续贴在她身上,弱小可怜又无辜。 管事被这一幕唬得一愣一愣的,等盛意想起还有外人在场看向他时,他立刻夸赞:“才见您一次,法器就如此依赖您,可见您与师祖的师徒之谊是天注定。” 盛意:“……” 无言许久后,她还是不死心:“如果我拒绝,会有什么下场。” “应该没什么下场。”管事继续带路。 盛意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说话,管事便停下了脚步:“违抗师祖,不过是拔除灵根废掉修为挑断筋脉逐出宗门罢了,也没什么严重下场。” 盛意:“……” “您到家了,”管事笑眯眯,“日后若是发达了,可切莫忘了小的。” 说罢,他便识趣离开。 盛意目送他远去,正无语发呆,突然察觉到背后有风,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顾惊时二哈一样跑出来:“小意!听说你被法器选中了?!” “……你这么快就知道了?”盛意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发现没有受伤没有消瘦,顿时松了口气。 顾惊时兴奋得围着她团团转:“何止是我,全宗门都知道了,这可真是太好了!” 盛意干笑一声,抱着法衣往屋里走。 顾惊时还在喋喋不休:“我昨日下午才知道选拔的事,本来想叫上你一起去,结果被费折困住了,刚刚才找机会溜出来,没想到你已经去了,我就在屋里等你,没想到等来了你成功的消息,真是太好了!” 他深吸一口气,眼角突然泛红,“我就知道,相信你准没错,你说我们好日子要来了,好日子这就来了。” 盛意:“……”我说的好日子,不是这个好日子。 顾惊时兀自感动半天,一低头就看到她抱了件衣裳,衣裳盈着淡淡光辉,一看就非常品。 “我帮你拿。”他连忙伸手,结果刚碰到衣裳,就被袖子扇了一巴掌。 啪! 盛意:“……” 顾惊时茫然地捂住脸,似乎受了极大震动,盛意讪讪一笑,刚要安慰他两句,他就再次激动:“这灵力跟选拔的法器一样!应该就是选人的法器吧!” “是……等等,你怎么知道灵力一样?”盛意狐疑。她没去之前,法衣可一直在箱子里 顾惊时理所当然:“因为我参选的时候也被打了啊。” 盛意:“……”果然。 顾惊时又说了几句话,突然问:“你如今是师祖的徒弟了,我能狐假虎威吗?” 盛意明白他的意思,笑笑:“费折刚才已经答应,你不必再去伺候了。” 顾惊时更开心了,不断设想日后的美好生活,盛意看着他无忧无虑的样子,终于忍不住问:“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顾惊时不解。 盛意无语:“他之前还把我单独留在房中,现在要收我为徒,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你不是说他当时认错人了吗?现在误会已经解除,为什么还要担心?”顾惊时继续不解。 盛意:“……”那还真是感谢你的信任。 她看着他清澈且愚蠢的眼睛,再看看怀里一边对自己依恋,一边准备随时给顾惊时一巴掌的法衣,只觉自己未来的生活,恐怕会非常精彩。 选拔结果一出来,先前动不动来找麻烦的人都消失了,即便偶尔遇见,也会夹着尾巴主动打招呼。而之前亲口说要取消顾惊时拜师仪式的赵金,在沉默了两天后,也决定要如期举行。 盛意看着这些人的嘴脸,只感慨即便到了仙侠设定的小说里,征途都是星辰大海了,也很难摆脱现实的人性。 不过她也好不到哪去,一想到又要去见奚卿尘,就吃不好睡不好,恨不得立刻逃出逢源宗。 尽管她想尽办法延迟见面的时间,相见的日子还是来了。 一大早,赵金和众长老便亲自来接,顾惊时把盛意送出门,忍不住叮嘱道:“去了主峰,做事切记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冲动。” 赵金:“……”您还知道呢? 盛意点了点头,回应:“你在乾峰也是。” “我知道,”顾惊时看着她,突然明白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道理,他张了张嘴,想跟盛意分享一下自己的心情。 盛意:“闭嘴。”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顾惊时惊讶。 盛意冷笑一声:“看出来了。”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顾惊时感慨,又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 盛意也因为某个见不得人的原因不想走,因此格外磨叽,落在旁人眼中,就成了她跟顾惊时不顾大局眉来眼去。 赵金本就看不上她,她抢走了自己女儿的拜师机会后更看不上,此刻见她这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样子,十分的看不上变成了十二分。 但转念一想,她越是如此就越好,待师祖发现要了个废物进门后,他的女儿说不定还有机会。 这般想着,赵金也就随她去了。 盛意又磨叽片刻,顾惊时都看不下去了:“你晚上就该回来了,没必要这么依依不舍。” 逢源宗主张靠自己,即便拜了师祖为师,也是按时辰上课的,酉时左右一日的课程就结束了。 “赶紧走吧,我到时候去接你。”顾惊时催促。 盛意拖无可拖,只能一步三回头地跟着赵金离开。 一路上她抱着法衣,慢吞吞地跟在赵金身后,走着走着发现路线不对:“……我们要去哪?” 赵金:“自然是主峰。”不然还能去哪! 盛意震惊:“不需闭门静心三日了?” “师祖说了,不必。”赵金懒得与她说话。 ……也就是说,马上就要见面了。盛意心里叫苦,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着他们走过长长的山道,涉过黏稠的静水,一步步来到主峰山门前。 赵金提起灵力正要开口说话,山门已经打开,他顿了顿往前一步,山门又碰地一声关上了。 赵金:“?” “……麻烦让一让。”盛意讪讪开口,前面的人顿时流水一般分出一条路,她抱着法衣默默走到山门前,紧闭的门再次打开了。 赵金:“……” 在所有人或羡或嫉的视线里,盛意深吸一口气,赴死一般悲壮地踏进山门。 山门轰隆隆挪动,逐渐阻隔了外头所有人的视线。 盛意犹豫着往前迈了一步,想象中的坠落感却没有出现,她微微一愣,一个恍神就已经出现在大殿里了。 层层帘幔无风自动,白莹莹的仿佛倾泻的月光,她还未站稳,便看到一道身影朝自己走来,每走一步帘幔便掀开一层,他的身影也就清晰一分。 那日她跟着顾惊时离开,回头时猝不及防与他对视,还以为是此生最后一眼,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 最后一层帘幔从中掀开,他彻底出现在她面前,两人无言对视许久,奚卿尘缓缓开口:“没想到流锦选了你。” 盛意:“……”大哥,装什么呢? 大概是不太擅长说谎,也可能是盛意的表情太明显,奚卿尘的耳朵渐渐红了,只是面上还算镇定。 两人无声僵持片刻,他到底还是开口了:“我想了很久。” “什么?” 奚卿尘:“你不肯认我,想来是有什么苦衷。” ……还以为这么久没动静是放下了,没想到只是在帮她找理由。盛意嘴唇动了动,想摊开说算了,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实力悬殊,地位也从未平等,不论他会作何反应,她都无法招架,说不定还要连累顾惊时。 盛意沉默许久,开口:“弟子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现在你开始自称弟子了。”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不然呢?您不是打算收我为徒了?” 说完她顿了一下,正色:“师祖,我觉得您还是换个人收吧,我灵根先天不足,这辈子都没办法靠自己修炼。” 原文设定女主就是先天不足,根本使用不了灵力,修为进阶全靠和男主双修,纵然后期成功飞升,也不过是个身怀宝藏的凡人。 她刚来逢源宗时,也试过自己修炼,可不能就是不能,她甚至无法感应到自己的灵力,就像现实世界的普通人,看电视看小说各种招数都会模仿,可即便摆出飞行的姿势,也不会真的飞起来。 “为了不砸您的招牌,您还是别收我了。”盛意无奈道。 奚卿尘看着她略有些落寞的眼睛,忍不住捏了捏指尖:“你是有慧根的,我相信你。” “你相信我也没用啊,事实就在眼前摆着呢。”盛意苦笑。 奚卿尘安静良久:“不能靠自己,那就靠我。” 盛意:“……”不是她思想肮脏吧,怎么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对劲? “我与你双修就是。”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果然不是她想歪了。 她干笑一声:“师祖还是别开玩笑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见她又一次与自己撇清干系,奚卿尘沉默一瞬:“不论你有什么苦衷,都尽管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 你能阻止世界末日吗?或是带她飞升?盛意扬起唇角,表情泛着苦意:“师祖,您别同我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了,我真的听不懂,我……我失忆了,若以前得罪过您,还望您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奚卿尘垂下眼眸,低声重复一遍最后四个字。 盛意喉咙干涩,不敢看他。 许久,他缓缓开口:“我懂了。” 盛意默默松了口气,总算敢与他对视了。 “你果然是有苦衷。”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 她又要解释,奚卿尘却不愿再听,只是别过脸去淡淡道:“既然来了主峰,日后就要遵守主峰的规矩。” 盛意:“……您说。” “主峰的规矩便是一切随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奚卿尘重新看向她,“你现在想做什么?” 盛意:“……” 安静,大殿内死一样的安静。 许久,盛意斟酌回答:“我想回乾峰。” “那便先四处走走,熟悉一下主峰。”奚卿尘回答。 盛意:“……行。” 她扭头往外走,奚卿尘亦步亦趋地跟上,她只好停下。 奚卿尘静了静,道:“你自己去。” 盛意面色讪讪,低着头小步快走出了大殿,正要往前走时,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又折回来:“师祖。” “嗯。”奚卿尘以为她要带自己一起散步,立刻上前一步。 盛意:“您最近没有放神识出去监视我吧?” 修为到一定程度,即便闭门不出,也能观尽天下事,监视她一个扑街更是轻而易举。 奚卿尘听出她的警惕,顿了顿后开口:“没有。” “真的?” 她其实是相信他的,毕竟如果他监视自己,就肯定不会对她这段时间受的屈辱视而不见,如今见面半点没提,就说明他根本不知道。可相信归相信,涉及自己的,还是要再三肯定的好。 “嗯。”世间声音诸多吵扰,他住进主峰后,便再也没有放神识出去过,知道她在宗门后,他本想留一缕神识跟着她,但……他怕看到她像当初对自己一样,去对另一个男人。 “我没有,”奚卿尘肯定回答,“以后也不会。” 盛意默默松了口气:“多谢师祖。” 说罢,她便出去了。 主峰很美,比她在坎峰时看到的还要美,连阳光都格外偏爱,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金灿灿的,仿佛滤镜曝光过度,有种不真实的美感。 盛意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回头再看这座巍峨的洞府,终于知道为何眼熟了—— 与褚非的洞府分明风格类似,也不知是谁模仿的谁。 盛意想想奚卿尘的性格,答案似乎不言而喻。她忍不住轻笑一声,才发现自己还抱着奚卿尘的法衣。 ……刚才忘了给他了,要不现在还? 法衣似乎察觉到她的纠结,顿时勒紧了她的腰。盛意无言片刻,摸摸比绸缎还软的布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灵呢?” 法衣安静地挂在她身上。 盛意叹了声气,只能抱着它继续游走。 荷叶大小的石板鳞次栉比地悬浮在空中,下面便是流动的云雾与万丈悬崖,盛意一只脚踏上去时,只觉心疾都要吓犯了,但渐渐的就发现了,这些石板好像有灵性一般,不论她走得快还是慢,步伐是大还是小,都能准确无误地托住她。 虽然不合时宜,但她还是为自己的新发现高兴,四下张望一圈确定无人后,没忍住在半空中迈着大步跳来跳去。 等玩够了,她便坐在其中一块石板上,双腿垂在下面轻轻地晃,闭着眼睛,高高地举起一只手感受风从指缝穿过。 远山不知是哪位弟子又有所突破,短促的炸开一朵祥云之后,千万只鸟儿雾气一般在空中变换阵型,她的手指隔着千万里,仍能感受到来自远方的蝴蝶振翅。 自从来到逢源宗,盛意每天除了裁符纸,就是为剧情、为各种不友好的目光烦扰焦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想,只是单纯地去感受风。 纤细修长的手指间,看不见的风却摸得着,如绸缎,如云雾,如温水,与手指交错的瞬间,她甚至能感觉到风的温柔与眷恋。 大约是这个想法太离谱,盛意忍不住笑了一声,掌心的风也愈发轻柔。 “我说过的,你有慧根。” 身后突然传来奚卿尘的声音,盛意吓一跳:“你怎么来了?!” 说罢,察觉自己语气不好,又轻咳一声找补:“不是让我自己走走吗?” “你能与风共鸣,”奚卿尘伸出手,任由风吹来,“可世上绝大多数修者,包括我,都只会吹风。” “……我也只是吹风。”盛意哭笑不得。 奚卿尘看向她,眼眸犹如水洗过的黑曜石,盛意对上他的视线,渐渐也笑不出来了。 “小意,试着接纳自己,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他说。 盛意愣了愣,积攒的多日的委屈突然险些爆发,她想告诉他自己就是那么没用,明明通晓全文,却连一段小小的剧情都改变不了,明明决定了靠自己,最终还是靠他突然的选拔摆脱困境。 她想说自己什么都做不好,无能、无用,也不够坚定,好得不够彻底,坏得也不够彻底,瞻前顾后,畏首畏尾,是顶废物的一个。 可她看着奚卿尘的眼睛,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毫不相干的:“……你叫我什么?” 奚卿尘眼神虚浮一瞬,又重新坚定:“小意,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盛意从没想过自己的名字,从他口中说出竟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只能匆匆低下头。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许久,久到不合时宜了,才硬生生别开视线。盛意察觉到他的视线离开,不由轻咳一声:“要不您去忙吧,我自己走走就好。” 奚卿尘沉默一瞬,答应了。 他走之后,盛意又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回来了,才叹了声气往后仰去,其他石板乖顺地凑过来接住她。她躺在石板上,下面是万丈悬崖,上方是热烈的太阳,一切美好得不太真实。 ……他说她能感觉到风。 盛意犹豫着伸出手,风儿又一次眷恋地缠在她的手指上。她闭上眼睛,感受风的快慢,聆听世间万物发出的响动,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好像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盛意在这种飘飘荡荡的感觉里,甚至生出了她可以与万物沟通的豪情壮志,只是没来得及细想,便已经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阳光温暖是好事,可睡着了就有些恼人了,晒得人难以安眠,好在睡梦中的盛意没有苦恼太久,一片云便被风轻轻吹了过来,遮住了晒在脸上的方寸阳光。 盛意难得睡个好觉,等被小鸟的叽叽喳喳声吵醒时,竟然已经临近傍晚。她迟缓地眨了眨眼睛,轻轻推一下卧在她肚子上的一只小鸟,闭着眼睛睡觉的小鸟立刻醒来,不满地冲她啾啾。 “……讲点道理好吧,你在我身上睡诶。”盛意无奈。 小鸟又啾了两声,围着盛意乱飞的几只鸟立刻凑近,也都趴在了盛意身上。 盛意好气又好笑,只能继续躺着不动,等到它们都趴够了才起。 看一眼天色,已经过酉时了吧。盛意想了想折返大殿,只见奚卿尘安静地坐在殿前台阶上,竟然显得孤零零的有几分可怜。 盛意心软三秒,随即又逼自己强行冷静。奚卿尘也看到了她,原本涣散的眼睛逐渐有神:“你回来了。” “师祖,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盛意开口。 奚卿尘顿了顿:“去哪?” “乾峰。”盛意回答。 奚卿尘沉默一瞬:“我准备了新的被褥。” 是被褥,不是房间,可见他就没打算让她单独睡。盛意咽了下口水:“不、不必劳烦师祖,我还是回去吧。” “你还唤我师祖。”奚卿尘看向她的眼睛。 盛意愣了愣,迟疑:“师、师尊?” 奚卿尘:“……” “您既然已经决定收我为徒,我再唤师祖是不合适,”盛意顺坡下驴,“那便唤师尊吧,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以后四舍五入就是父女了。” 奚卿尘:“……” 盛意思忖,要不要干脆叫声爹,彻底让他放弃幻想,然而一对上他的眼神,又怂了。 奚卿尘似乎在想办法把她弄过来之前,并未想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事,无言许久后艰涩开口:“你还未敬拜师茶,我们不算师徒。” “那我现在……” “你不是要回去吗?”奚卿尘打断。 盛意在敬杯茶板上钉钉和回乾峰之间犹豫许久,艰难地选择了回乾峰。 奚卿尘安静地起身,似要送她回去,盛意张嘴就要拒绝,却听到他说:“我准备了新的被褥。” “……劳烦师祖送我回去。”盛意话到嘴边换了风向。 奚卿尘点了点头,跟在她旁边往外走。 夕阳西下,余晖落满两人的肩头,盛意恍惚间以为又回到了盛家村的时候,他们每到这个时间,就会从后山回到家里,有时候煮一碗白粥,有时候加两个鸡蛋,吃完便交颈而眠。 她总是不知羞地往他身上黏,他虽觉得不妥,却也拿她没办法,日子简单和顺,好像能一辈子这样过下去。 如果他是男主该多好。盛意突然冒出这个念头,随即又觉得自己可笑。 “到了。”奚卿尘停下脚步。 盛意顿了顿,才发现已到山门前,她深吸一口气,恭敬地低下头,恰好能看到他衣襟上的繁复暗金花纹。 “师祖,我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山门缓缓打开,早在外面等候的顾惊时笑着招手:“小意……” 看到奚卿尘也在,连忙正经些,“师祖。” 奚卿尘抬眸看向他,顾惊时顿觉一股强大的威压降临,逼得他呼吸困难,连神魂都在动颤,盛意看到他一瞬间面色苍白如纸,便知道肯定是奚卿尘做了什么,连忙挡在他们之间。 “师、师祖,我先回去了。”她僵硬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顾惊时身上的威压消失,扑通单膝跪地。 “你如今是我的徒弟,”奚卿尘定定看着盛意,“按辈分来说,他该唤你一声师叔。” 盛意:“……” 顾惊时:“?” 第28章 第 28 章 短暂的沉寂之后,顾惊时一言难尽地开口:“可我们是夫妻,这么论辈分……不合适吧?” “成亲了吗?”奚卿尘反问。 顾惊时怔了怔:“这倒没有。” “所以不算夫妻。”奚卿尘面无表情。 顾惊时:“……”好像有点道理。 “考虑到你们关系匪浅,”奚卿尘沉默一瞬,似乎很不愿承认他们关系匪浅,但当着两人的面却一本正经,“他也可以直接唤你姨母。” 盛意:“……”神特么唤她姨母,这是人能说出来的话? 万分无言中,顾惊时的表情逐渐从挣扎到认同:“师祖说得没错,是我疏忽了。” “啊?”盛意茫然回头。 顾惊时朝她肯定地点了点头:“国有国法门有门规,你我虽是未婚夫妻,可也是逢源宗弟子,既是逢源宗弟子,就要按宗门规矩论辈分,幸好师祖心慈,愿意提醒一二,你我才没犯下大错。” 盛意:“……”我看你好像有那个大病。 “还是叫师叔吧,姨母忒难听了。”顾惊时快速做好了决定。 奚卿尘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可以。” 这俩人没问盛意的意见,就直接达成了共识,盛意无语又无奈,低头看见缠绕在身上的法衣,连忙取下来递给奚卿尘:“师祖,您的法器。” 奚卿尘垂眸看向法衣,静了静后开口:“它更想跟着你,你留下吧。” “不、不好吧。”单看法衣如此灵性,也知道是级别多高的法器,盛意实在不想收。 当初是她没搞清楚他的身份,就擅自招惹了他,如今始乱终弃,也没打算和好,又怎好再要他东西。 “师祖,您还是收回去吧。”盛意眼神坚定。 奚卿尘与她对视许久,默默伸出手,法衣却不肯回去,只缠着盛意的手不放。 “她不要你了,”奚卿尘声音有些轻,“何必死缠烂打。” 盛意:“……”怀疑在指桑骂槐。 “回来吧。”奚卿尘又说一句。 法衣终于认命,把自己叠好后落在奚卿尘手中,袖子叠放仿佛悲伤过度抱紧自己。 盛意先前只是对奚卿尘愧疚,这下又多了一个,无言半晌后赶紧提出告辞,逃也似的带着顾惊时跑了。 山门轰隆隆关闭,阻隔了他沉静无声的视线,盛意也终于松了口气,刚要开口说话,就听到顾惊时道:“师叔,那件流锦可是上古神器,你为何不要?” “……把那俩字儿给我咽回去,”盛意无语,“你叫得挺顺口啊。” 顾惊时愚蠢无邪:“不然呢?” 盛意嘴角抽了抽,懒得跟他解释。 顾惊时连忙跟在她身后:“你还没回答我呢师叔,今天可还顺利?你给师祖敬茶了吗?他今日可有教你什么功法?你学会使用灵力了吗?” “顾惊时。”盛意温柔地看向他。 顾惊时立刻闭嘴,可又觉得冤枉:“我没招惹你吧?” 看他又怂又警惕的德行,盛意简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憋出一句:“师祖刚才那样教训你,你就不生气?” “师祖也是为我好,让我长点记性,以后才不会在人前乱了辈分,我怎么会生气?”顾惊时叹了声气,表示很懂,“爱之深才责之切呢。” 盛意:“……”确定了,是真没救。 她无力吐槽,索性就不理他了,可惜顾惊时一天没见到她,表达欲相当旺盛,一路上同她说今日见闻,提起那位刚回宗门的大小姐时,他笑得眼睛都弯了。 “原本还以为乾峰弟子的眼睛都长在头话,还说要一起谈道,费折气得脸都绿了。” 如果说当初考核争第一时,他与费折只是竞争关系,那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磋磨与被磋磨,两人已经彻底成了敌人。顾惊时一想起费折当时的表情,心情就好得要飘起来。 盛意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心想她倒是不想冷眼旁观他走剧情,可也不能斩断人家男主的正缘桃花不是。 虽然自打他们的相处方式错位,顾惊时在她跟前就一日比一日没头脑,但平日在外人面前,还是有点魅力在的。 思及此,盛意也就没有提醒他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意味深长地提醒:“最近多吃点,把身体养好了。” “什么意思?”顾惊时不解。 盛意一脸慈爱:“马上就要正式拜入宗主门下了,不得养好身体修道?” “有道理。”顾惊时恍然,并表示认同。 盛意笑笑,跟他一起回住处了。 顾惊时白天一直在应付来住处献殷勤的人,这会儿早就困倦了,一回到房间就在桌边睡下了,反倒是下午睡了很久的盛意,此刻一点困意也没有。 白天跟奚卿尘相处的点点滴滴,此刻一直在她脑海浮现,每一个画面最后化成一句—— “小意。” 明明是平静清冷的声音,唤她的名字时却透着一分缱绻,每一个字仿佛都能掐出水来。 “小意。” 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样叫过她,可从他口中唤出她的名字,却是那样的不同。 “小意。” 盛意猛地坐起来,赤着脚往外走,经过顾惊时身边时,犹在梦里的顾惊时翻个身,抱着被子继续熟睡。 她扯了一下唇角,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独自一人来到房间外。 乾峰起初给顾惊时这个考核第一的待遇,算得上极好的,方圆十里就这么一间屋子,屋后是大片的竹林,屋前有石凳与石桌,抬起头便能瞧见漫天的繁星。 盛意站在院子里,感受初夏微微燥热的空气,听竹林打叶的温柔响动,脑海中那句‘小意’总算淡了下去。 她渐渐放松,踩着松软的地面来到石桌前,坐下后望着远方此起彼伏的山林发呆。 一阵风吹过,将她鬓角的碎发吹到脸上,她顿了顿回神,又一次想起奚卿尘白天告诉她的话。 “你能与风共鸣。” “试着接纳自己,你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没用。” 盛意眼眸微动,犹豫着伸出手,月光落在修长的手指上,仿佛在亲吻她。她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闭上眼睛认真感受。 风从指尖划过,不知要去往哪个方向,她突然想要留住它,于是努力用意念挽留。 然而风还是走了。 盛意睁开眼睛,突然有点哭笑不得……她是疯了吗?竟然试图留下风,果然夜晚啊,容易叫人不清醒。 她长舒一口气,放下手转身往屋里走,然而一只脚刚踏进房门,身后便传来一阵风声。 盛意愣了愣,不解地回头看,就看到她刚才站的地方,此刻有一道小小的风。 是风吧,虽然看不见摸不到,却可以在松软的地面上形成一道小小的旋涡,可以带动灰尘在空中旋转流动,也可以摩擦空气形成声音,告诉她它的存在。 盛意舔了一下发干的唇,犹豫着朝风伸出手,风果然朝她而来,旋转着缠绕她的指尖。 这世上每一道风都不同,就像没有重复的河流,她虽然还是看不见风,却确定此刻指尖上的,就是她刚才挽留的那一道。 风渐渐小了,最后停滞成温柔的空气,再无任何形式证明它的存在,但盛意一呼一吸,心跳用力,就是它存在的最好证明。 她眨了眨眼睛,专注地盯着手指。 很快,指尖再次聚起一团小小的风,她学着那些修者平时的样子,反手朝石桌击去,风声破空,咻的一声击中石桌。 然而石桌毫无变化。 盛意摸摸鼻子,走近一步再次尝试,一道道风击过去,石桌屹立不倒,不多会儿风停了,她也再无法召唤风,只能失望地回屋。 大概是凝神静气太耗力气,本来没有睡意的她一回到床上,就立刻睡了过去。 屋子前依然安静空旷,只有小小的石桌和石凳立在那里。 不多会儿,石桌突然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一道裂纹在桌边绽开,迅速形成无数条蔓延的纹路。 转眼便是翌日早上,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 盛意刚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到顾惊时怒气冲冲地从外面进来,一对上视线立刻抱怨:“也不知是哪个缺德鬼,把我们的桌子砸了!” 盛意:“?” “我带你去看。”顾惊时说着,拉着她就要过去。 盛意被迫起床,匆忙穿上鞋子就跟出去了,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桌子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周围四个石凳仿佛哭丧的妻妾,围着裂开的桌子无声注视。 “你看!”顾惊时怒气冲冲,“桌子裂成这样,我昨夜竟丝毫没有察觉到灵力波动,可见毁坏桌子之人修为在我之上……这个王八蛋,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你没察觉到灵力波动……会不会是因为不是灵力破坏了石桌?”盛意犹豫着在桌前蹲下,直勾勾盯着裂开的几个源头。 顾惊时皱了皱眉:“这可是整块石头雕刻而成,不用灵力不可能击碎。” 盛意唇角浮起一点弧度:“那也许就是有第二种可能呢?” “绝对不可能!”顾惊时非常笃定。 盛意耸耸肩:“好吧。” 话音未落,她忍不住笑了,“你也消消气,快去上早课吧,我也要去主峰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生气?”顾惊时突然狐疑,“不仅不生气,好像还有点……高兴?” 盛意眨了眨眼睛,煞有介事:“我早就看这几个石头桩子不顺眼了。” 顾惊时愣了一下,顿时火气散了大半:“那你早说啊,我现在就把它们扔了,免得总是碍眼。” 盛意笑笑,简单收拾一番便往主峰去了。 路上,她见四周无人,又一次尝试使用风。起初是试着用风推着自己往前走,顿时省了一半的力,随着风越来越大,她又努力让风聚集在脚下,试图双脚离地飞起来,结果脚跟刚离开地面,就失败了。 她又尝试了几次,终于摇摇晃晃地双脚离地,屏住呼吸保持平衡,慢吞吞往前挪动。 就这样飞了一段没有掉下来后,她的胆子立刻大了起来,身体前倾加快速度。 耳边是烈烈风声,脚下是飞速转动的砂砾,盛意越飞越快,越飞越畅快,正得意忘形时,转个弯就到了无风地带。 她愣了愣,猝不及防摔在地上,还偏巧摔进一滩烂泥里。 一刻钟后,浑身臭烘烘脏兮兮的她出现在大殿内。 奚卿尘看着这样的她沉默片刻,问:“来得这么晚,你去哪玩了?” “……没去哪,我从乾峰赶来这边,就是需要这么多时间。”盛意干笑。 奚卿尘伸出手,手掌灵光一闪,出现一只三寸长的精致小船:“你以后乘这个来。” “不用不用……” “我不喜迟到。”奚卿尘打断她。 盛意愣了一下,像是刚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于是讪讪接下:“多谢师祖。” 他还没喝拜师茶,她可不敢叫师尊。 奚卿尘抬手抚向她的眉心,盛意连忙往后退了一步,奚卿尘的手指落空,顿了顿又重新点在她的眉间。 指尖的温度传来,盛意下意识屏住呼吸,下一秒就看到自己身上的泥泞一点点消失。 片刻之后,奚卿尘收手,她从头到脚已经焕然一新。 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的盛意很是尴尬:“多谢师祖。” 奚卿尘静静看着她,像以前要好时的每一天。盛意从前还能坦然与他对视,现在却是不敢了,只是低着头看地板,连手指都蜷缩着。 半晌,奚卿尘缓缓开口:“我是不是该为你授课?” “……按理来说,是。”盛意斟酌开口。 奚卿尘微微颔首:“那便开始吧。” 盛意只能出言提醒:“我不会使用灵力,您教了可能也没用。” “无妨。”奚卿尘说罢,便转身走了。 盛意听到他笃定的回答,顿时生出几分好奇—— 难道他找到了教会她这种废物的办法? 不可能啊,原文设定如此,他还能更改?盛意心里否认,可又习惯性地相信他,毕竟在她眼里,奚卿尘好像无所不能。 他可是重伤时都能帮她干掉继母和恶霸的人,想教她肯定是有办法的。 怀揣着这种期待,她跟在他身后走出大殿,穿过水榭与小桥,最后出现在一望无际的麦田上。 ……这里怎么会有麦田? 盛意懵了懵,刚要开口询问,突然发现这里有些眼熟,好像是…… “我按照盛家村的后山,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奚卿尘看向她,“喜欢吗?” 盛意:“……” 见她不回答,奚卿尘换了个问法:“不记得这里了?” “我……虽然失忆,但也没完全失忆,”撒了一个谎,就得用一千个谎来圆的盛意艰难开口,“就、就间歇性失忆。” 奚卿尘垂下眼眸:“懂了,只是不记得我。” 他像在阐述事实,却说得莫名可怜,盛意干笑一声,试图转移话题:“这里是幻境?”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你看出来了?” “……感觉到的。”盛意看着脚边的小麦道。 不得不说奚卿尘很强,每一株麦子的纹理都与真的无异,如果不是风在流动,她却感觉不到,恐怕也分辨不了。 “真厉害。”奚卿尘平静夸奖,夸完犹豫一瞬,不甚熟练地摸了摸她的头。 盛意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虽未明显表示出排斥,但也看得出对他的接触不甚习惯。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只专注地盯着她看。 被他的目光笼罩,盛意顿觉自己罪大恶极,低着头强行转移话题:“现、现在是不是该上课了,把幻境撤了吧。” “在这里不好吗?”奚卿尘问。 盛意眼神虚浮,不敢看他:“……都看了多少年了,早就腻了。” 奚卿尘微微一怔:“你觉得腻了?” 盛意被他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刚要开口解释,话到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了。 奚卿尘面色平静,可人却仿佛身受重伤,哪哪都透着一股安静的虚弱与难过。他垂下眼眸,原地开始打坐,盛意犹犹豫豫,最后在他旁边坐下。 奚卿尘的幻境做得太过逼真,即便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却还是轻易被眼前的景色,勾起了过往的回忆。 那时候在盛家村,她总是一边看风景,一边等他打坐结束,大部分无聊的时间,都会跑到山林里玩,也偶尔会偷偷玩一下他的衣角和腰带,每次在他醒之前赶紧复原,然后装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想想那个时候,好像还挺快乐的,每天都很充实,而现在……盛意回头看向奚卿尘,忧愁地叹了声气。 奚卿尘耳朵动了动,却没有睁开眼睛,他刚才有一瞬想开口质问,可又怕吓到她,只能强行打坐镇定。 但打坐是打坐了,心却无法静下来,满脑子都是她那句‘已经腻了’。他生来一千多年,也曾走遍世间见过万物,唯独对人性一窍不通。 他不懂,她为何那么容易就腻了,是因为他身体不行?可若真是为此,为何又答应与他成婚结契,既答应与他成婚结契,又怎能弃他于不顾。 他想不通,也不明白,即便打坐也于事无补,反而心绪越来越乱,甚至隐有心魔要生。奚卿尘的眉头皱了皱,额头上渐渐浸出汗水,强行将自己从入定的状态拉出。 睁开眼睛,刚才还躲躲闪闪的小姑娘已经躺在地上睡着,麦苗收起尖尖,给予她最温柔的保护,就像在盛家村时一样。 可这里到底不是盛家村,每一株麦苗皆是他心境所化,之所以会喜欢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是的,他喜欢盛姑娘,尽管她结契当晚丢下他走了,他还是喜欢她。 活了一千多岁的奚卿尘伸手抚上她的脸,细腻的触感让他喉咙有些干涩。睡梦中的盛意若有所感,哼哼着握住他的手。 “你对我腻了?”他认真询问,声音消散在风里。 本以为她不会回答,结果她梦里含糊道:“没腻……” 奚卿尘怔了怔,清冷的脸上顿时春暖花开。 他俯下身,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随即又觉得不够,犹豫着一路往下,薄薄的唇流连过挺翘的鼻尖,划过她泛红的脸颊,再蜿蜒着,回到她的唇上。 唇瓣相贴,汹涌的情感撞击心中的铁笼,叫嚣着撕碎她吃下她,奚卿尘只是蹙了蹙眉,温柔地咬了她一下。 盛意呜咽一声茫然醒来,睁开眼睛就看到奚卿尘正一本正经地打坐,目视远方不知在想什么。 “您打坐结束了?”见他睁着眼睛,盛意问。 奚卿尘:“……嗯。” “你耳朵怎么这么红?”盛意不解。 奚卿尘看向她,又默默别开视线,耳朵更红了。 盛意:“?” 幻境里天空很蓝,万里无云,仿佛水洗过一样干净。 盛意拨了拨手边的麦苗,看着奚卿尘貌美的侧脸,蓦地想起他在原文中的结局。 算是结局吧,把一身修为尽数给了男主,然后就远游去了。说是远游,可没有了修为,又拿什么抵御二十年后的世界末日呢? 盛意盯着他看了许久,奚卿尘虽然没看她,耳朵却越来越红。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你看什么?” “师祖,”盛意斟酌开口,“你如今修为大概是什么?” 奚卿尘没想到她要问这个,顿了顿回答:“渡劫后期。”本该是大乘的,但灵根破损后一直在消耗,如今已经退到渡劫了。 渡劫后期,距离大乘一步之遥,虽然二十年内修到飞升的希望渺茫,但也不是没有可能。盛意看着奚卿尘平静的眉眼,还是想不通他为何会把修为给出去。 想不通,索性就直接问了。 “师祖,你最近有没有想过把修为全部送给某个人?”盛意好奇。 奚卿尘一顿:“送给某个人?” “对,比如很合你眼缘的那种。”盛意暗示。 奚卿尘怔怔看着她,以为是她想要,刚要开口说可以给,就听到她又补充,“具体点来说就是和你长得有几分像,性格活泼又无畏,很有精气神的人。” 长得像,活泼又无畏……奚卿尘瞳孔微微放大,第一次把伤心写在脸上:“你……要我把修为给你的未婚夫?” 盛意:“……” “盛意,你怎能如此?”奚卿尘失魂落魄,显然受了巨大打击。 盛意:“……” 第29章 第 29 章 尽管盛意再三解释不是那个意思,奚卿尘仍情绪低落,转身离开后再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酉时到了,下课的暮钟敲响,震得人从骨缝里开始发麻。盛意左等右等没等到奚卿尘,纠结片刻后在大殿上找来纸墨写了几句话,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她一走,在暗处偷看了她一整日的奚卿尘才出来,远远看着桌上摆着的信,不由得面皮发紧。 其实在看到她惶惶不安的表情时,他便知道自己错怪她了,只是许久没有看到她为自己牵心,竟生出一分卑鄙和贪婪。正因为这一分卑鄙和贪婪,他拒绝听她解释,躲在暗处看她为自己烦恼,却没想到她会拿起纸笔。 她上一次为自己留信,还是结契后逃跑时,自那以后,他便对书信生出几分排斥,如今看到她在桌案前抓耳挠腮想措辞,恍惚间仿佛看到她处心积虑离开自己时的样子。 他本该出面制止她写信的,本该直接问她是不是又要走,可迈出一只脚的刹那还是犹豫了。 此刻看着桌上的信,虽然还没看到内容,奚卿尘的手便已经渐渐攥紧。但最终,他还是走上前去,拿起一如既往不够整洁的纸张—— “师祖,放学啦,我先走了,明天会准时到的……你别生气,我之前那么问你,真没别的意思。” 她说明天会准时到。 奚卿尘盯着信件看了片刻,终于产生一种类似如释重负的情绪。他扭头看向窗外,正值傍晚,余晖燃烧云霞,火红灿烂的样子映入他的眼眸,为千年如死水平静的他添了一分色彩。 刚刚走到乾峰的盛意,也看到了漂亮的云霞,可惜没什么心情欣赏,连指尖萦绕的风也蔫蔫的。 明知她和奚卿尘有过那一段后,奚卿尘和顾惊时的关系就不会像原文中那样了,她今天就不该问得那么直接。 “……你怎么这么蠢!”她懊恼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下一秒就听到一声嗤笑。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加快脚步往住处走。 然而还是被拦住了。 她看着带着两个跟班的刘玉,眉头微微蹙起:“让开。” “哟,做了师祖的徒弟,架子都大起来了啊。”刘玉明明想嘲讽她,可一开口就泛着酸。 如果是其他人被选上也就罢了,盛意?一个灵根先天不足的废人,连灵力都不会用,凭什么被师祖选中? 盛意啧了一声:“好酸啊,谁家的醋瓶倒了?” “盛意!” “盛意也是你叫的?”盛意虽不想再与奚卿尘有瓜葛,可既然有了瓜葛,偶尔狐假虎威还是可以的,“论辈分,你该唤我师叔。” 刘玉噎了一下,面色倏然难看:“你也配?” “我配不配不是你说得算的,怎么你还想违反门规吗?”盛意反问。 “你……” “刘师姐不可。” “师姐冷静!” 两个小跟班连忙劝导,刘玉也略微冷静了些,盛意见状斜了她一眼:“麻烦让让,你挡住师叔的路了。” 刘玉当即要呵斥她,两个小跟班赶紧把她拉到一边,让出整条路来。盛意勾起唇角,抬步便往前走,走了没几步后脑突然被狠狠砸了一下。 她吃痛一声捂住脑袋,再收回手顿时看到点点血迹。盛意心中火起,恼怒地看向刘玉。 “怎么了师叔?”刘玉一脸无辜,“我们可乖乖给您让路了,您不会还要找我们麻烦吧?” 盛意深吸一口气,扭头就往前走,身后刘玉嗤笑一声:“拜师祖为师又如何,还不是十足的废物,我倒要看看你能嚣张到几时。” 盛意停下脚步,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情绪,一阵风起,将她鬓边的发吹得微微凌乱。 刘玉见她停下,笑得愈发开怀:“等到师祖发现某些人朽木不可雕,也不知会不会把她退回来,到时候可真就成全宗门的笑……” ‘话’字还没说出口,地上砂砾突然被风吹来,精准无误地灌进她的嘴里。刘玉脸色一变,当即呸呸呸个不停。 然而这还没完,地上的石子仿佛瞄准了她,拼命朝她砸去,她等反应过来用灵力抵抗时,已经被砸得头破血流。盛意看着她的狼狈样子,轻轻勾了一下手指,空气顿时重如千钧,压着刘玉的膝盖扑通跪了下去。 竟然可以?!盛意唇角抽了抽,强忍着才没笑出来。 “盛、意!”刘玉捂着脑门上将近一寸的伤口,挣扎着试图起来。 盛意面色平静:“叫师叔。” “你用了什么妖术?!”刘玉咬牙切齿。 “我连灵力都不会用,能用什么妖术?”盛意叹气,“你呀,就是平时太作恶多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这才降下惩罚教训于你,以后可千万谨言慎行,不要再找别人麻烦了。” 刘玉从未像今日这样吃瘪过,一时间也顾不上自己还跪着了,当即出手要杀了盛意。盛意虽然学会了使用风,可依然是不会反抗的凡胎,眼看她祭出杀招,也只是匆匆往后退了一步。 “住手!” 一声呵斥响起,下一瞬刘玉的招数被震碎,顾惊时从天而降,挡在了盛意面前。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刘玉只觉身体一轻,桎梏感消失不见,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 “小意,你没事吧?”顾惊时着急地扶住盛意。 盛意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赵新新。 “师叔。”赵新新对她行了弟子礼。 不愧是男主最喜欢的女二,就是会审时度势。盛意颔首,表示回礼。 赵新新冷脸看向刘玉:“究竟是怎么回事?” “师姐,盛意她……” 啪! 刘玉一句话没说完,赵新新一巴掌扇了过来,声音清脆到所有人都清醒了。 “师叔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赵新新冷声质问,说了与盛意差不多的话。 刘玉愣了愣,突然说不出话来,赵新新这才看向盛意:“师叔,她们对您不敬,可是要将她们送到刑罚堂处置?” 刑罚堂设在坤峰,平日行事极为严苛,但凡进了那里,不死也要脱层皮,是逢源宗所有弟子避之不及的地方。刘玉起初还震惊于赵新新不帮自己,这会儿一听到刑罚堂的名字顿时慌了,赶紧跪下求饶。 “师叔,弟子知错,弟子再也不敢了,还望师叔原谅弟子。”她连忙磕头,两个小跟班见状也效仿,三人一个比一个磕得起劲,额头很快血肉模糊。 把姿态做足成这样了,她要还执意罚人,只怕会落个苛待弟子的名声,赵新新看似将选择权交给了她,实则却是逼她放弃。 反正已经占完便宜了,盛意也懒得计较:“算了,都下去吧。” “多谢师叔!”刘玉猛地松一口气,赶紧带着两个小跟班走了。 赵新新目送几人离开,这才再次向盛意行礼:“师叔若改变主意想惩罚她们,尽管告诉弟子,弟子绝不包庇。” 客气至极,看似礼貌,却从未拿正眼看人,再想想她当初在平台之上,理直气壮叫自己让出盒子的样子……盛意虽然在奚卿尘的事上经常犯蠢,可也不是什么傻白甜,即便没有原文做提示,也看得出她骨子里是傲慢的。 可偏就有蠢货看不出。 “赵师姐,你人真好。”顾惊时感激道。 赵新新轻笑一声,抬手为他整理一下衣领,顾惊时愣了愣,顿时脸颊泛红。 狗男女。盛意冷眼旁观。 赵新新及时收手,尺度把握得刚刚好,这才第一次看向盛意:“若是无事,弟子就先告退吧。” 盛意假笑,点了点头。 赵新新转身离开,很快便没了踪迹,顾惊时看着她离开的方向不住张望,仿佛她随时会回来。 “赵新新好看吗?”旁边人突然问。 顾惊时脱口而出:“好看。” “多好看?” “非常好……”顾惊时一个激灵,瞬间闭嘴。 盛意嗤了一声,扭头往住处走,顾惊时赶紧跟上,轻咳一声找补:“赵师姐好看是好看,可跟你比还是差点,我觉得没你好看,在我心里你最好看,她可能……可能是费折心里最好看的,毕竟她是费折的未婚妻嘛。” “哦。” “真的没你好看,她……眼睛没你的大,性格没你有趣,而且……”顾惊时而且了半天,都而且不出第三点了,只能自暴自弃地问,“小意,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盛意脚下一顿,突然生出好奇:“我如果说是,你会如何?” 原文中的女主虽然贤淑,可前期也会偶尔吃醋,尤其是在他遇到第一个女配——也就是赵新新时。每当她吃醋,男主就会送朵花买件衣裳,再说些甜言蜜语什么的把人哄好。 她挺好奇顾惊时会如何对她。 顾惊时听到她的问题陷入为难,半晌才憋出一句:“下跪道歉?” 盛意:“……” “还是说自罚鞭刑啊?”顾惊时小心翼翼。 盛意只觉后脑勺上的伤口更疼了:“闭嘴吧,给我疗伤。” “你受伤了?”顾惊时惊讶,“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盛意冷笑一声,直接没搭理他。 两人吵闹个不停,回到寝房的刘玉也是满心愤懑。她自幼长在乾峰,一向眼高于顶,如今不仅被一个坎峰来的废物压在头上,还受了这么多屈辱,一时间恼得几乎要哭出来。 赵新新进门时,正看到她在砸东西,当即不悦开口:“你这脾气是冲谁来的?” 刘玉抓起花瓶的手一僵,连忙向她行礼:“师姐。” “我今日罚你,你可不服?”赵新新款步到桌前坐下。 刘玉抿了抿唇,挪步到她跟前:“玉儿对师姐从来都是心服口服,只是……玉儿不懂,你为何要维护那废物?” “一口一个废物,像什么话,”赵新新皱眉,“她如今是师祖的徒弟,真要论起辈份比我爹都高,若是你对她不敬的事传出去,我爹亲自来料理此事,你觉得自己还能活?” 刘玉愣了愣,终于意识到盛意到底是今非昔比了,一时哽咽着咬住唇:“师祖的徒弟,本该是你的。” 赵新新神情微动,又很快趋于平静:“能得到师祖青睐当然好,没有也没办法,看开些就是,” 她看向刘玉,突然话锋一转,“我方才到时,你为何跪在地上?” “回师姐,盛意可邪门了,”刘玉忙道,“明明没有半点灵力波动,却能用石子攻击我,而且不知做了什么,我被压在地上起不来……” 她絮絮叨叨地说话,赵新新红唇越抿越紧,似乎在思索什么。 盛意让顾惊时给自己施了个简单的治疗术,后脑勺上的伤口便勉强结成了痂,总算没那么痛了。 一夜无话,翌日天一亮,盛意又来了主峰。这次她乘坐了奚卿尘给的小船,只用了瞬息时间就到了,省了好大一部分力气。 这只船名叫星河船,是上古法器,即便没有修为,也可用意念操纵,算是简单又高级,原文里是给了男主的,没想到这里给了她……话说回来,就目前的关系而言,顾惊时应该啥也落不着了吧? 一想到这里,盛意就想起自己昨天惹奚卿尘生气的事,因此看到他时格外紧张。 “师祖。”盛意唤他一声,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神色,想知道他是不是还在生气。 奚卿尘平静地看向她,突然神色微变:“你受伤了?” 盛意愣了愣:“我没……” 话没说完,一股大力将她拖了过去,盛意一个站不稳,便直接跌进奚卿尘怀里,脸颊埋进了他的前襟。她慌忙挣扎着要起身,奚卿尘却一只手将她扣在怀中,另一只手拆掉她的发髻,手指深深插1入她的发间,一寸一寸仔细摸索。 指尖摩挲带来的痒意激得盛意浑身发麻,靠在他怀里彻底僵住不动了。手指还在一点一点抚摸,直到摸到痂才猛地停下。 顾惊时的治疗术实在差劲,伤口还霍霍地发疼,被他一按盛意忍不住小小地抽了一口气,随即意识到自己这声音有点说不清,顿时脸都红了。 奚卿尘却没在意这个,垂着眼眸为她把伤口治好,这才放开她:“怎么回事?” “不小心磕到了。”盛意回答。 “不可能,”奚卿尘直接否认,“伤口上有灵力残存,是有人刻意为之。” ……这也能看出来?盛意有些惊讶,一抬头对上他凝重的眼神,不由得乖乖说实话:“确实是被人砸的。” “顾惊时吗?”奚卿尘声音发紧,“他竟敢欺负你,我这就去杀了他。” 说完就要走,盛意连忙拉住他:“不是他,跟他没关系,是乾峰的一个弟子,向来与我不对付,但已经没事了。” 上次被欺负,想倾诉却难以启齿,这次不一样,她虽然脑袋受了伤,可也让刘玉付出了双倍代价,严格来说是她占了便宜。盛意尽管一再克制,可炫耀还是不经意间表露出来。 “她被我打出好几处伤口呢,我还让她下跪了,像她那样的人,给我下跪简直比让她死还难受,你都不知道她当时的脸色……” 盛意提起这件事满眼带笑,可一看到奚卿尘沉郁的神色,又一瞬老实了:“总之就是这样,我没吃亏。” 奚卿尘听到她说没吃亏,心情也没好到哪去,与她对视片刻后拂开她的手,转身往大殿外走去,盛意问:“你去哪?” “杀顾惊时。” 盛意:“……” 眼看他快出门了,盛意赶紧跑过去重新拉住人:“不是说跟他没关系了?你杀他干嘛!” “他保护不了你,该杀。”奚卿尘眼神晦暗。 盛意:“……”她都替顾惊时委屈。 两人僵持片刻,奚卿尘意识到有她阻止,自己是杀不得那人了,薄唇顿时轻轻抿起。 盛意见他不再有离开的意思,这才松开他的袖子,正要为顾惊时辩解两句,就听到他问:“你被欺负,宗主和众长老没有半点反应?” “他们哪在乎小弟子的死活。”盛意随口答道。 奚卿尘眉头微微蹙起。 盛意这才想起,这位才是逢源宗最大的领导,从宗主到长老都是他小弟,她当着他的面说他小弟,好像不太合适。 盛意轻咳一声,正要找补几句,便听到他沉声问:“为人尊长,需宽和、公正、慈爱,他们为何不在乎小弟子的死活?” 盛意嘴唇张了张,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半晌,她试探开口:“不在意……才正常吧?” 奚卿尘看向她。 “但凡是人,都有人性,贪嗔痴傲一样不少,修为再高也无法避免,像您这样……像您这样的是少数,宗主也好长老也罢,只不过有一身修为做掩,瞧着多了几分得道高人的气势,本质上也都都俗气,与凡人没有不同。”盛意倒觉得正常。 也许真有生来就具备‘神性’的人,但应该不存在于小说里,毕竟小说也是人写的,不能脱离人俗套的思维模式,所以在她眼中,赵金贵为一宗之主,也和盛家村的村口大妈没有什么不同。 她说得理所当然,奚卿尘却眉头紧蹙,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以前分明并非如此。” 当初他建立宗门,坐镇两百年,后又亲自选了宗主与各峰长老,每一位都是道心坚定之人。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这是为人尊长最基本的要求,若是做不到这一点,任由弟子相伐,又怎配为一方之主? 见他真心不解,盛意乐了:“您有多久没出主峰了?” “一年多。”奚卿尘回答,眼神像在说‘这还用问?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 盛意没想到问个问题,还能把自己问进去,咳了一声强行把话题继续:“之前呢?”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恍惚,似乎陷入回忆。 盛意摸了摸鼻子,正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就听到他开口说:“少说也有八百多年了。” “八百多年……”盛意斟酌开口,“宗主都换了三任了,宗内更是不知经过了几代更迭,规矩也好人心也好,都不知变了多少,您会觉得不对也正常。” 记得他之前说过,因为要图清净,所以神识从未出过主峰,这八百年里等于对宗门一无所知,这还不算八百年前他是否还有别的时候闭关不出。 奚卿尘蹙着眉头,安静地站在她面前,似乎在看她,又似乎在走神。盛意没忍住拍拍他的胳膊,宽慰道:“总之习惯就好。” 奚卿尘顿了顿,看向被她拍过的袖子,喉结略微动了动。她有一句话说得不对,他从来不是少数,自与她相好,贪嗔痴便一样不少。 盛意不知他的想法,恭敬问他今日该怎么上课,奚卿尘略微回神,视线落在她白净的脸颊上:“你受了伤,血气不足,今日先休息吧。” “……一点小伤,而且我昨晚已经休息过了。”盛意尴尬回答。 奚卿尘却不给她反对的余地,一抬手便让她昏睡过去。盛意眼前一黑倒在他怀里,如从前每一个朝夕相对的日夜一般咬住他的衣襟。 奚卿尘摸摸她眼下的淡淡黑青,抱着她一转身便从大殿无缝迈进了寝房。他已经许多年没有睡过觉,但自从找到她,还是在寝房里铺了一床被褥,随时等着她来睡。 如今……也算来了吧。 他抿了抿唇,将人放到床上,躬身盖好被子后,又一次用视线轻轻描绘她的眉眼。 许久,他俯身在她唇上吻了吻,然后流连到她的脖颈间,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心中的独占欲逐渐泛滥。 抹去她逃走的记忆,摸去关于顾惊时的记忆,只留下他自己,那便可以同她在一起了。奚卿尘的手指渐渐抚上她的心口,心想只要她略微受一点疼,只要一点疼,便能彻底属于他了。 奚卿尘的手指略微用力,掌心绵软温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心跳,睡梦中的盛意眉头渐渐蹙了起来。 只要她受一点疼,一点疼就好,她说是要出去游历,抛下他一片真心离开,却又摇身一变成了别人的未婚妻,不管她有什么苦衷,也该受罚的。这一点疼且当做对她的惩罚,之后他再好好弥补。 奚卿尘的手指渐渐洇出灵力,盛意终于忍不住痛哼一声,奚卿尘猛然惊醒,不可置信地后退两步,如溺水的人初获空气,胸口急促而强烈地起伏。 盛意摆脱了桎梏,翻个身继续睡。奚卿尘抚上自己如麻的心口,许久才趋于平静。 盛意一觉睡到暮钟响起时,睁开眼睛就看到奚卿尘正在窗下打坐,熟悉的场景让她仿佛一瞬回到了褚非洞府的客房里,然而等他睁开眼睛看向她,她却冷静了些。 “师祖。”她问候。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片刻,别开脸。 这是怎么了?盛意眼底闪过一丝不解,见外头天已经快黑了,便起身提出告辞。 “你睡着后,我将神识覆盖了乾坤震巽坎五峰。”他仿佛没听到她的话。 盛意迷茫:“什么?” 奚卿尘看向她:“当初我建逢源宗,是顺道心而行,企图给天下修者一处安心修炼的地方,却不曾想才过短短千年,就成了如今这乌烟瘴气的模样。” 不过一个下午,他便看到了五峰弟子的层层压迫与奴役,看到了汲汲营营勾心斗角,看到了不择手段处心积虑,也看到了宗主的庸俗与各长老对门下弟子养蛊式的教导。 曾几何时的修炼净土,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变成如今的模样,其间欲1望与野心荒蛮生长,他只是提起,都忍不住皱眉。 盛意没想到一觉醒来他还惦记这件事,一时间哭笑不得:“那你打算如何?” 奚卿尘眼神略肃:“我打算解散宗门。” 盛意:“……” 静。 死一样的安静。 暮钟再次响起,震得人头皮发麻,盛意才猛地回神:“你说什么?!” “解散宗门,”奚卿尘重复一遍,“如此污秽之地,本就没必要留了,更何况这里的人还敢伤你。” 语气平静,像她决定今晚吃什么一样。 而盛意知道他说到做到,可能比自己决定吃什么还坚定。她也是没想到,从自己后脑勺上一道小伤开始,到后来的闲谈,竟然能让他生出解散宗门的想法,一时间整个人都懵了。 话说……他如果真的解散宗门,那后续剧情会变成什么样?盛意一个激灵,连忙劝阻:“不至于不至于,咱们宗门的风气其实不算差了,其他几个仙门更差劲呢。” “其他仙门不归我管。” “咱宗门也不归……好吧归你管,可你不是早就没管了吗?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不就好了。”盛意继续劝。 奚卿尘眉头微蹙,很难接受这个说法。 为了不让剧情失控,盛意简直苦口婆心:“逢源宗好歹是你亲手创立,纵然如今出了一点点问题,你也该先尝试改正补救才是,东西不能用了先修再换,这不是每个勤俭持家的人必备的素养吗?” “更何况宗门变成现在这样,你也是有责任的,要不是你图清净撒手不管,也不至于变成今天这样,现在你觉得不好了就要解散,那成千上万弟子上哪说理去,更何况又不是每个人都有问题,你不能一竿子打死啊。” “师祖你冷静啊,要是因为我今日多嘴几句,你就动了解散宗门的心思,那我可真是罪无可恕,我只能以死谢罪了,求您大人有大量,千万要冷静啊!”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奚卿尘只有听到她说要以死谢罪时才不悦开口:“莫要胡说。” “师祖……”盛意眼巴巴地看着他。 奚卿尘沉默许久,终于松口:“你说得也有道理。” 盛意顿时松一口气,手软脚软地扶着床坐下。 “但我有一个要求。”奚卿尘开口。 盛意忙道:“您说。” “在我尚未拨乱反正之前,你不得离开主峰。”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一愣,张嘴便要拒绝:“可是我……” “那我解散宗门。”奚卿尘道。 盛意:“……” 日落西山,收起最后一缕晚霞,天色终于暗了下来。 偌大的寝房里夜明珠自动亮起,将整间屋子都照出清冷的光。盛意看着珠光下的奚卿尘,许久才艰难开口:“期限是多久……” 奚卿尘思索一瞬:“近千年积下的毛病,少说也得百年才能结束。” “那您还是解散宗门吧。”盛意扭头就走。 奚卿尘:“十年也行。” 盛意继续往外走。 “三个月。”奚卿尘不情愿地妥协。 盛意停下脚步,怀疑地回头:“真的?” “不需他们迷途知返,震慑足以。”奚卿尘回答。既然人心不可控,那便不控人心,约束行为便够了。 盛意又一次陷入两难。 留在主峰吧,三个月确实不久,可奚卿尘留下她的目的是什么?怪叫人不安的,不留……嗯,人家直接解散逢源宗了,一旦宗门解散了,后续的几个重要剧情还怎么玩? 盛意纠结不定,奚卿尘看着她犹豫的样子,指尖无意识地轻拈。他还是不太懂,昔日一片清明的宗门为何短短千年,便能变得如此浑浊,正如他不懂曾经恨不得贴在他身上的人,如今为何这般惧怕与他相处。 是因为那个所谓的未婚夫?奚卿尘心底渗出一丝杀意,回过神后皱紧眉头。 “我能问一下,您留我的目的是什么吗?”盛意大胆开麦。 奚卿尘看向她:“我若早知道宗门是如今的景象,便早将你接过来了。” 盛意一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无非是觉得我对你有所图、不死心,想借由距离分开你和顾惊时,从而离间你们的关系,所以才趁机将你留在我身边。”奚卿尘缓缓说来,如涓涓细流。 盛意:“不是吗?” “是。” 盛意:“……”承认得太坦荡,让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也是不愿你久留污秽之地,”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盛姑娘,我不想你再受伤。” 盛意心里一震,思绪彻底僵住。 “虽然你暗示我把所有修为传给你的未婚夫,但我还是想保护你。”奚卿尘缓缓补充一句。 盛意:“……”谢谢,更愧疚了。 第30章 第 30 章 宗门解散,就意味着男主无法经历后续几个剧情点,无法经历剧情点,就错过了机缘,错过机缘意味着修为进阶的速度变慢,十九年后未必赶得上在世界末日之前飞升。 如此一来,盛意即便靠双修有了飞升的机会,也没有在前面帮她顶天雷的人了……她一个到飞升都是凡人的人,跟现在就开始等死有什么区别? 两人无声对视,盛意渐渐回过神来,明白自己这次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说要解散宗门,是威胁她,也是真心话。 “好,”她叹了声气,“但我要先回去一趟,告诉顾惊时一声。” 奚卿尘皱了皱眉,不太情愿,但一想到他们马上就要分开了,心情又好了点。 于是盛意在他的注视下离开,走到门口时想起什么:“师祖,冒昧地问一下,您今年几岁啊?” 奚卿尘对上她清澈的眼睛,表情略微变得微妙:“你问这个作甚?” “就是好奇。”盛意没当回事。 奚卿尘静了片刻,回答:“男人的年龄是秘密。” 盛意:“?” “反正比你大不了多少。”奚卿尘别开脸,眼神不太坚定。 盛意:“……” 她扭头就走,头昏脑涨地回到了住处。 赵新新刚送来一些糕点,看到她浮出一个客套的笑,便直接离开了。顾惊时拿着糕点手足无措,仿佛被抓包的渣男。 “……是她要送的。”顾渣男憋出一句解释。 盛意扫了他一眼,拈起一块桂花糕咬一口,甜丝丝的味道顿时让她心情愉悦不少。 “你若是喜欢吃,我下次同她多讨要一些。”顾渣男忙道。 盛意刚要点头,想起什么叹了声气:“不用了,我明天去了主峰就不回来了。” “你要抛弃我?”顾惊时震惊。 盛意哭笑不得:“没有,遵师祖教诲,要闭关修炼三个月,主峰环境更好一点。” “原来如此,”顾惊时顿时松一口气,“我就说嘛,你也不能因为一盘糕点就抛下我。” 盛意嗤了一声:“不至于。”这货什么德行,她心里比谁都清楚,从没见面时就不指望他专情。 男主嘛,正直且热烈,活泼有野心,却唯独跟‘专情’二字不沾边。 跟情人相比,她更喜欢把他当伙伴,等到剧情点一到顺理成章地双修,也只是为了飞升,至于改造渣男这种事,还是交给那些真正与他会产生感情的人吧。 “你最近一定要多吃补身灵药,身上也多带点。”盛意提醒。 顾惊时紧张:“你之前好像也这么跟我说过,是发现什么问题吗?” “你整日跟赵新新混在一起,费折说不定怀恨在心,正想阴招找你麻烦呢,你多备药,有好处。”盛意笑眯眯,才不会说现在赵新新接近他,只是为了探出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机缘,不然为何会突然觉醒天灵根打败九个元婴。 等到赵新新发现这样套近乎没有意义时,就会直接把他抓到自己的密室里,各种拷打逼供,直到不小心点燃了燃情香,两人在密室滚了床单,关系才发生质的变化。 原文里这段剧情可相当的艳,男主在受重伤的情况下跟女配那什么,从身到心彻底征服了女配。 虽然盛意觉得,靠性征服一个女人简直是扯淡,但后宫文男主嘛,这算是必备的技能。 “加油。”盛意拍拍顾惊时的肩膀。 顾惊时一脸莫名。 转眼便是第二日,盛意怀着沉重的心情跟顾惊时告别。自从认识以后,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顾惊时仿佛没有了主心骨,一时间竟有些慌乱:“你不在,我怎么办啊?”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不是有你赵师姐陪着你吗?”盛意宽慰。 顾惊时哭丧着脸:“赵师姐哪有你重要。” 盛意笑了:“我谢谢你啊。” “真的啊,你可是我的家人,”顾惊时强调,“……要不你别去了吧,在乾峰也可以闭关修炼的。” 盛意闻言,也生出一分动容,正要开口说话时,顾惊时却双眼突然涣散,直愣愣站在原地。盛意知道这是宗门在发布公告,她没有灵力,自然收不到。 片刻后,顾惊时抹了把脸:“师祖为何突然吩咐宗门所有人抄门规十遍啊?” 盛意:“?” 逢源宗如今一千多年了,除了最初的三百条门规,之后每一年都有添加,如今少说也有几千条……抄十遍?那得抄多久? 顾惊时见她一脸震惊,了然:“你也不知道啊。” 盛意讪讪一笑。没吱声。 顾惊时叹了声气,言归正传:“小意,你要不跟师祖说一下吧,别走了,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盛意怔怔看向他,对视的瞬间,顾惊时眼圈都快红了。 “你哪位?”她真诚地问。 顾惊时:“……” “其实也可以不走,”盛意摸摸他脑袋,“我那份门规你帮我抄?” 顾惊时想了一下,体贴道:“快去吧,师祖等着你呢。” 呵,渣男。盛意眯了眯眼睛,背着行李义无反顾地奔向主峰,顾惊时看着她坚定的背影,忧愁地叹了声气。 盛意正式在主峰住下了,住的还是昨日睡过的那间屋子。她看得出是主寝,便怎么也不肯住,结果奚卿尘盯着她看了片刻,道:“还是解散逢源宗吧。” “……跟逢源宗有什么关系?”盛意见鬼似的问。 奚卿尘垂下眼眸:“我连一个小弟子住哪都决定不了,这样的宗门留着何用。” 盛意:“……”仙士真是越来越会诡辩了。 虽然感觉他不会那么草率,可盛意还是妥协了。住下的时候她就想好了,如果他找借口非要与她同一间屋,那即便冒着宗门解散的危险也绝不答应。 然而担心的事却没有发生,她一夜辗转,确定奚卿尘真的不会来之后,才放心地闭上眼睛睡去。 同一时间的大殿内,虚空中漂浮着一团水汽,水汽里倒映着盛意安睡的侧脸。奚卿尘盯着看了片刻,才扭头看向另一团水汽。 “所以……”水汽中的褚非艰难开口,“她抛弃了你,又做了别人的未婚妻,刚好这个别人是你徒孙,你就把她收为了徒弟,强行让他们差辈分,现在还把人幽禁在主峰。” 奚卿尘沉默一瞬:“她是自愿的。” “她要是自愿,就在来之前跟人取消婚约了。”褚非嘲讽,飞挑入鬓的眼线妖娆勾人,声音却是男人特有的磁性。 奚卿尘被毫不留情地戳穿,顿时不说话了。 褚非叹了声气:“咱都这么大岁数了,早过了拿得起放不下的时候了,人家如此无情,你又何必纠缠不休。” 奚卿尘垂下眼眸,不愿看他。 褚非看着他这副可怜样,更糟心了:“就那么喜欢她?” “嗯。”奚卿尘这回倒是回答了。 “为什么啊?”褚非不懂,“纵然有救命之恩,又相处过一段时日,可又能在你心里留下多少痕迹?怎就非她不可了?” “我也不知,”奚卿尘顿了顿,“我只是……不想放手。” 修为也好,声望也好,他从未在意过,从有记忆那一日起,便将世间万物置之身外,所做所为皆是顺应道心,无喜无怒,道法自然。 可唯独这一次,他动了贪念,想留下一人。 褚非看着他眼角眉梢说不出的可怜,也说不出劝他放弃的话了。 “既然不想放手,那就把人抢回来,你好好思虑一二,必要时也用些手段,她若不傻,就该知道在你和那个小弟子间选谁,”褚非说着,呸呸两口大雪,姣好的面容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糙,“行了,你自个儿研究吧,我马上就到山。” “有劳。” 两人又说了几句,水汽渐渐蒸发消散,虚空中只留下盛意红扑扑的睡颜。奚卿尘盯着看了片刻,从地上捡起了玉简。 接下来好几日,盛意都没有看见奚卿尘,只有外间的桌子上会定时出现一日三餐。随着独自生活的时间变长,盛意渐渐放下防备,正式开始了她的主峰生活。 每天早上,她都会乘着风去石阶上晒太阳,每次去的时候还会带上许多饭菜,喂跑来找她玩的鸟儿们,直到夜幕降临才回住处休息。 偶尔不想去石阶上了,就跑去山谷里,赤着脚蹚水穿过小河,与山川草木和奔跑的灵□□友。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轻易忘记仅剩十九年的倒计时,忘记自己为了努力活下去所背负的东西,快乐得像只山间的小精灵。 又是一天过去,盛意乘着夜色而归,经过大殿时瞄见里头的人影,犹豫一下还是进去了。 “师祖。”她开口。 奚卿尘席地而坐,面前摆了一张两尺长的画卷,闻声头也没抬:“过来。” 盛意犹豫着凑上前去,这才看清他面前的并非画卷,而是一种类似于实时监控的东西。 不,这可比实时监控牛多了,不仅可以随手切换画面,还能等比放大缩小。 “这是我最近研制出的窥视卷,你觉得如何?”奚卿尘看着画卷上的五座山峰问。 盛意眨了眨眼睛:“看起来很厉害,这样一来是不是不必用神识覆盖五峰,也能瞧见他们在做什么了?” 被夸了,奚卿尘唇角微微浮起,等待。 然而盛意没有亲他的意思,他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今非昔比,她不会像从前一样待他。 奚卿尘垂下眼眸:“不止。” 说罢,随即点开某一处放大,很快出现某个长老住处的画面,只见画面上两个弟子正苦哈哈抄写门规,旁边的长老却是怡然自得地打坐,时不时还要提醒一句:“注意字迹,若是被师祖瞧出破绽,本尊定要你们好看。” 奚卿尘眼神泛凉,一点灵力注入画面,长老眼神一凛连忙躲开,刚才坐着的椅子瞬间炸了。 盛意:“……”好高科技啊。 长老都懵了,回过神后赶紧对着椅子跪下:“弟子知错,弟子这就亲自抄写,绝不再假手于人!” 奚卿尘这才放过他,转而点开另一处。盛意就看着他点来点去,没事就炸一下,很快画卷上的五峰就冒起了点点白烟。 “要试一试吗?”奚卿尘突然问。 盛意心动,但不敢行动:“我不会用灵力。” “那就用风,”奚卿尘说,“像把河流吹到天空一般,把他们吹飞。” 盛意惊讶:“可以吗?” 奚卿尘颔首。 盛意顿时手痒了,随便点开某个住处,看清住处主人是谁后顿时乐了—— 呦嗬,这不是乾峰护卫者刘玉师侄吗? 刚好在威胁师妹帮自己抄写,非常完美地撞了枪口。盛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引着风直接吹向她。 “蠢货,一天就抄了两百条,这样下去多久才能抄完?!”刘玉怒气冲冲。 师妹瞧着才十几岁,被骂得眼圈都红了:“我、我昨夜就没休息……” “修者本就不用睡觉,不要说得你好像多委屈一样,平日究竟干什么吃的,也配留在我乾峰……啊!” 随着一声惨叫,她直接被平地生出的风卷飞,猝不及防撞在房梁上。盛意手指一勾,她又狠狠摔在地上。 反复几次后,刘玉直接跌在桌案上,鼻青脸肿昏了过去。师妹被这一幕吓呆,急忙跑出去找人帮忙,只是跑到一半又折回来,匆匆给她一脚。 盛意捶桌大笑,结果乐极生悲画卷里的五峰随着桌子轻轻颤动,她赶紧往后挪一步。 “那边也地震了?”她紧张地问。 奚卿尘否认:“不会。” 盛意这才松一口气,对上他的视线突然想起:“您怎么知道我可以把河流吹到天空?”这好像是她昨天刚干的事吧? 奚卿尘:“……” 盛意渐渐意识到什么,眼睛都睁圆了:“您监视……” “又有人触犯门规了。”奚卿尘忙道。 盛意嘴角抽了抽,按照他的指示继续往下看。天色越来越晚,两人坐得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就捱在一处了,奚卿尘嗅着从她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一时有些心不在焉。 褚非让他必要时用些手段,可他已避世多年,这些年几乎未与外人接触,实在不知该用什么手段。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许久,视线渐渐落在她精致的衣裙上。先前在一起将近一年,他从不在意她穿了什么、作何打扮,如今看着她身上这条水一样柔软的衣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 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会不爱美,他却偏偏忽略了这一点,将她当做和自己一样无欲无求的人,也不知住在褚非那儿的一段时间里,她有没有对褚非生过艳羡。 现在想想,自己对她实在算不上好,身体上没满足她也就罢了,其他方面也给的不够。 “师祖?”盛意察觉到身边人心不在焉,不由得唤了一声。 “嗯,”奚卿尘回神,“五峰都瞧过一遍了?” “是,大部分弟子都在认真抄写,只有个别人想耍滑头,我都代您罚过了。”盛意回答。 奚卿尘颔首:“以后你来负责监视他们,若发现谁不守规矩三次以上,不论他在宗门何等重要,都要将其逐出去。” “是。”盛意答应一声。 辞别奚卿尘,盛意回到房间里,倒在床上就睡了。大约是用了太多次风的缘故,她这一晚睡得格外沉,等到翌日醒来时,都快接近晌午了。 想起奚卿尘昨日的交代,她连忙穿好衣裳就往外跑,结果一拉开房门,眼睛顿时被一阵耀眼的光刺得眯了眯。 等适应之后,她才看到是一堆散着光辉的法衣。 她愣了愣走上前,小心地伸手摸了摸。 入手温和柔软,剪裁天1衣无缝,不知比她身上这件强上多少倍,盛意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一抬头就看到奚卿尘站在不远处。 她摸摸鼻子走上前去:“师祖,那些法衣是您放的?” “喜欢吗?”奚卿尘问。 只三个字,盛意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干笑一声道:“太贵重了,师祖要赶紧收起来才是。” 本来就够牵扯不清了,哪还敢收他的东西。 奚卿尘却仿佛听不出她的话外音:“若是喜欢,就都留下。” “师祖……” “我思来想去,虽然未喝你的拜师茶,可有些事还是得正规些。”奚卿尘一脸严肃。 盛意不解:“比如?” “各峰皆有自己的弟子服,主峰也不该例外,”奚卿尘说着,看向那一堆闪闪发光的衣裙,“所以我准备了三十套法衣给你,算是弟子服。” 盛意:“……”你家弟子服三十套啊? “一日一件,刚好一个月轮换一次,你若嫌少,我再去寻一些来。”奚卿尘仿佛看出她的想法,认真道。 盛意:“其、其实我觉得吧,主峰就我一个弟子,没必要……” “不可敷衍。”奚卿尘一本正经地打断,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盛意无言许久,最终只能接受。 奚卿尘见她终于答应,表情顿时愉悦许多,心想褚非说得果然没错,必要时还是需要一些手段。 怕盛意收下只是敷衍了事,他还认真制定了每日该穿哪一件,甚至连大月小月都考虑好了。盛意拿到他亲手写的弟子服计划时,一时无言。 她按照日期换上一条缀了许多水晶的火红裙子,照镜子时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随即忧心忡忡—— 自己好像一个捞女,嘴上说着不要,可该占的便宜一样没少。 她不是一个道德感多强的人,能为自己谋利益的时候也绝不含糊,可唯独对奚卿尘……大约是他太好了,清风霁月,纯洁无瑕,叫人无端生出各种愧疚。 再坚持一下吧,等这里的几个剧情点结束,她就可以跟顾惊时一起离开了,到时候把东西都留给他。 盛意叹了声气,继续去窥视卷前监督众人。 经过前一天的教训,现在整个逢源宗都人人自危,再不敢动什么歪心思了。盛意看着赵金认真抄写的样子,心里隐约猜到了奚卿尘的用意。 也不是全然的惩罚,还想通过抄写门规,叫他们静下心来,好好反思这些年来的错误,但……她看着赵金黑沉的脸,觉得奚卿尘有些理想化了。 不过无所谓,理想化也比原地解散强。 盛意正盯着画卷尽忠职守,一盘糕点突然轻飘飘落在她面前。 “辛苦了,用些东西休息一下吧。”不知何时出现的奚卿尘道。 刚工作一分钟的盛意:“……” 他就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她,大有她不吃他就不走的意思,盛意只好拿起一块吃掉。 还不够,他用眼神告诉她。 盛意只好继续吃,直到盘子里还剩最后两块,他才把糕点端走。她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想真是神了,他怎么看出她刚刚吃饱的? 盛意以为他最多做到这一步,谁知这才是个开始,先是送衣服送吃食,接着就是送法器送灵宠,当她一觉醒来看到门口拴着的大灵牛时,整个人都快疯了,好说歹说才让他同意把牛放回山林。 老牛热泪盈眶,呜咽着跑去和老婆孩子汇合,盛意看着这一家三口,第一次觉得奚卿尘也挺畜生的。 “你喜欢小一点的灵宠?”奚卿尘问。 盛意:“……就当我求求您了,别打扰它们了行吗?” 主峰多年来鲜少有人踏足,山林的生态环境极好,不论是灵兽还是普通小兽都安稳度日,从未想过它们最大的危险源,竟然是这座山的庇护者。 奚卿尘闻言静了静,道:“也好,那等过段时间无忧山开启,你去里头选一只。” 盛意闻言眼眸微动。 无忧山并非真的大山,而是奚卿尘以十件上古神器构建出的巨大幻境,里头居住着许许多多灵兽,逢源宗的每个新弟子,都有机会进去挑选一头属于自己的灵兽。 原文中,女主和男主就是在那里完成了第一次双修。 她正思绪涣散,眼前突然多出一束明黄。盛意怔怔抬头:“您这是?” “花,”奚卿尘将采来的小黄花往前举了举,“给你。” 她从前送过自己很多次花,这还是他第一次送她。 盛意无声与他对视,许久之后沉默着往后退了一步,奚卿尘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攥着花茎的手也逐渐用力。 “师祖,我知道您对弟子好,但弟子浅薄,配不上您的好。”她低着头,不肯看他。 奚卿尘沉默许久,默默将花收回去:“不过是一束花,谈何好不好的。” “……我去盯窥视卷了,您自便。”盛意说着,急匆匆离开。 奚卿尘看着她的背影,手中明艳的鲜花逐渐枯萎,最终化作一把齑粉消散在空气里。 他抚上心口,暗道不可急躁。 盛意一口气跑进大殿,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心脏闷痛,于是赶紧坐下休息。 自从奚卿尘把她带到筑基后期,她时常会忘了自己患有心疾的事,可每次跑跳都会出现闷痛,提醒她比一般人更脆弱。 盛意休息半晌,低着头看向画卷。 这一日后,奚卿尘又凭空消失了,如果不是每天准时出现的饭菜,盛意真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她又开始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画卷,一个人跑去山林里与草木灵兽作伴,只是这一次会频繁想起奚卿尘,人也总是心事重重的。 转眼便是一个多月,她也习惯了没有奚卿尘的生活,结果一大早刚进大殿,就看到奚卿尘坐在窥视卷前。 察觉到她来,奚卿尘头也不抬:“过来。” 盛意犹豫一瞬走了过去,刚要行礼就眼尖地看到卷面上是顾惊时和赵新新,俩人正在溪边聊天,顾惊时起了坏心,突然朝赵新新泼了水,赵新新惊叫一声笑着还击。 盛意:“……”性格真好,要是她的话,只想把顾惊时的脑袋按进水里。 画卷中的顾惊时打了个喷嚏。 奚卿尘平静地看向她:“这种人,怎值得托付?” 盛意犹豫一瞬:“只是朋友交往罢了。” 话音未落,赵新新便笑盈盈为顾惊时擦去了额上的水,顾惊时勾起唇角,笑得有几分坏,看向她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啧,原来他谈恋爱是这德行啊。盛意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嫌弃。 “这也是朋友所为?”奚卿尘眼神微暗。 盛意:“我觉得是……” “盛意。”奚卿尘又一次连名带姓叫她。 盛意皮一紧:“怎、怎么了?” “他配不上你。”奚卿尘说。 盛意无言片刻,笑了:“没那么严重,虽然……花心了点,但其他方面还是挺好的,男人嘛,三心四意很正常。” 奚卿尘怔怔看着她,像是被重塑了三观。 被他这么单纯的人盯着,盛意有种教坏小朋友的感觉,轻咳一声道:“当然了,也有一心一意的男人,可我就喜欢他,我能怎么办呢?感情这东西,说白了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奚卿尘木然与她对视,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对顾惊时的深情告白。 画卷上,赵新新也提起了盛意:“师叔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闭关,可是得到了什么机缘?” “我也不知,她并未向我提起。”顾惊时回答。 赵新新笑了笑:“看来她对你也并非毫无保留啊。” 顾惊时顿时肃色:“师姐,小意是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以后这种话,你就不要说了。” 赵新新:“……” 盛意:“……” 画卷上的气氛突然尴尬,顾惊时直接找个借口离开了,盛意默默换了个画面,这才从绝望的窒息解救出自己。 “你看,我就说他还不错吧。”盛意干笑。 奚卿尘静了静,道:“我觉得他有点蠢。” 盛意:“……” 短暂的沉默后,奚卿尘开口:“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所以才如此容忍他的蠢与不忠。” “真没有。”盛意尴尬道。 奚卿尘定定看了她许久,转身离开了。 这一日起,他开始按时出现在大殿内,来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盯着顾惊时和赵新新,于是盛意也只能被迫和他一起看。 这俩人的暧昧一日日升温,奚卿尘看她的眼神也愈发深沉,仿佛她是自己恋爱脑的闺蜜,怎么都打不醒的那种。盛意只能故作不知,心里却把顾惊时骂了千百遍。 就这么艰难地熬了三个月,五峰弟子挨个交上抄写,盛意也终于恢复了自由。 从主峰离开这日,她又换回了自己的衣裳,看到奚卿尘匆忙行个礼,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奚卿尘看着她仓皇的背影,薄唇轻轻抿起。 盛意一路逃离主峰,重新踏足乾峰的那一刻,终于长舒一口气,正要往住处走,突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师叔,真是好久不见,听说您今日出关,弟子特来迎接。”赵新新温柔道。 盛意顿了顿,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正要找理由开溜,突然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自己身处暗室,整个人都被牢牢捆在一根木头桩子上,而她的对面,正是方才去接她的赵新新。 “你这是何意?”她尽可能维持镇定。 赵新新温柔一笑:“只是想问师叔一些事。” 盛意:“?” 短暂的沉默后,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草草草草草大姐你这段剧情该抓的是顾惊时啊!你抓我干啥! 第31章 第 31 章 盛意简直要疯了,可面对突如其来的剧情,也只能咬牙保持镇定:“我可是师祖的弟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放心,我只问师叔几个问题,得到答案就会放师叔走,师祖不会知晓。”赵新新不紧不慢道。 盛意刚要问她为何不会知晓,蓦地想起原文里,她抓了顾惊时之后用了一样延缓时间门的法器,暗室里一个月,也不过外面半个时辰的时间门。不止如此,她还打算对顾惊时施遗忘术,只是用刑中途不小心误点燃情香,这才被打断原计划。 也就是说,短时间门内不可能有人发现她不见了,而且她被放出去后,未必会记得这一段意外。 盛意心下一沉,脸色愈发凝重。 赵新新却笑了:“看师叔的样子,像是猜到我的手段了?” 她缓步朝盛意走来,一米七多的修长身材很有压迫感,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努力绷住表情。 “师叔,”赵新新与她对视许久,终于若有所思地问,“你究竟得了什么机缘,能有如此通天的本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盛意装傻。 赵新新笑了一声:“师叔都能随意出手教训刘玉了,又怎会听不懂我说在什么,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何在灵根先天不良的情况下,能不动声色地伤了金丹的刘玉,还有顾惊时,他能以金丹之身赢九个元婴,是不是也与你有关?”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盛意装傻到底,“我也从未有过什么机缘,不信你可以搜身。” 赵新新盯着她看了片刻,表情逐渐淡下来:“师叔,你是打算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盛意:“……” 想到她在原文中用的那些手段,本着死道友不死贫僧的道理,盛意忙道:“其实机缘在顾惊时身上。” 赵新新眉头一挑。 “我也不知那究竟是什么,要不你把他绑来问问?” 刚来到主峰门前的顾惊时打了个喷嚏,一脸茫然地摸摸鼻子。 暗室里烛影晃动,却满屋不见灯台。盛意讪笑一声,再接再厉:“你也知道我什么水平,怎么可能会有什么机缘,我家小顾就不一样了,他什么都有,不信你去问他。” 说罢,她一脸期待地看着赵新新。 赵新新面无表情地回看。 盛意渐渐觉得不妙,正要再说点什么,赵新新冷笑一声:“既然师叔执迷不悟,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其实是师祖给了我几样自保的法器,我才能教训刘玉。”盛意吓得闭上眼睛。 赵新新已经全然没了耐心:“我问的是你未进主峰之前的机缘,说,你为何可以通晓人心,为何可以看出修者的弱点!” “我只是观察力强点罢了!”盛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看。 赵新新懒得再与她废话,直接朝她一掌击来。盛意彻底闭紧眼睛,等待想象中的疼痛降临。 然而没有。 她愣了愣,正犹豫要不要睁眼瞧瞧,眼睛就被外力逼着强行睁开了,脑袋也不受控制地转向半空中。 只见半空中虚浮着一张电影幕布般的东西,上头正播放杀人分尸的画面。盛意看到后,表情本能地扭曲一下。 “师叔还不说吗?”赵新新的声音幽幽响起。 盛意嘴唇动了动,只见幕布倏然将她包裹,画面也逐渐具体化,而她的视角……竟然是杀人分尸的尸。 眼看着一把大刀朝自己砍来,盛意吓得惊叫一声,下一瞬‘身体’的一部分就被切开扔掉了。她表情扭曲一下,接着自己又变成了一块腐肉,几只秃鹫对着她叨来叨去。 她:“……” 看明白了,就是一个无死角3d体验。 她如今是奚卿尘的徒弟,即便赵新新再想从她身上找出些什么,也不敢轻易对她动刑,毕竟等放了她时,就算用了灵药促进伤口愈合平复,修为高深者也能通过感知残余的灵力,推断出她之前受过多重的伤。 不能像原文里对顾惊时那样用刑,那就只能精神攻击了。 从前专门负责网站审核的盛意沉默片刻,在几只蟑螂爬过胳膊时,一脸惊恐地大叫出声。 “师叔还想不起来吗?”赵新新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其实我也不是要抢你机缘,只是好奇你从哪得的,具体还有什么用罢了,只要你告诉我,我便放你离开。” ……放屁,明明就是想抢机缘。盛意心里对她表示唾弃,面上却十分惊慌:“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快放我出去!” 赵新新又是一声冷笑,盛意眼前的画面顿时变成了连绵不绝的大旱,几个瘦得变形的人相互击杀,眼看着血肉乱飞,盛意一边装出作呕的表情,一边往后面躲了躲。 虽然知道只是幻觉,可看到血流出来,她还是很怕会淌到自己身上。 “求求你放过我吧……”盛意不怎么走心地呜咽。 她也想装得更逼真些,可早年浏览无数限制级画面,比这血腥残忍千百倍的都有,这种对她而言实在是算不上什么。 好在赵新新足够傲慢,也没看出她的不对,只是继续逼问,盛意一脸痛苦,却什么都答不出来,只是低喃求放过。 场景一个个切换,每一个都挑战人类极限,赵新新起初还窥视其中,后来几欲作呕,终于放弃了和她一起欣赏画面。 盛意顿时松了口气,继续表演心态崩溃。 场景不知换了多少个,盛意也渐渐疲惫,于是生动地演绎了从崩溃到麻木的过程。赵新新看着她空洞的表情,以为已经到了极限,唇角顿时勾起愉悦的笑意。 ……好累啊,什么时候能结束呢?盛意犹豫片刻假装昏倒,却在下一瞬又被迫睁开了眼睛。 她;“……”终于知道真正的酷刑是什么了。 虽然以她如今的修为,几天不睡觉也不会死,可人的惯性是非常可怕的,哪怕知道这里的时间门流速不同,她还是深深疲惫。 幽暗的密室仿佛凝固了一切,盛意越是无法辨认过去了多久,便越是疲惫难受,终于在赵新新转过身拿东西时,没忍住趁眼皮上的桎梏消失睡了过去。 赵新新再回头,就看到她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憔悴,连呼吸都轻得几乎消失不见。 昏过去了? 如果眼前的是顾惊时,或者是普通巽峰弟子,她绝不会手下留情,可盛意是师祖亲选的徒弟,她不仅不敢动刑,还怕逼得过火把人弄死了,只能克制地处理。 眼看盛意已经昏迷,她一时陷入犹豫,是继续还是先让此人休息片刻,还没等想出个结果,就听到了清浅的呼噜声。 赵新新:“……” 她在睡觉!她竟然在睡觉!天之骄女赵新新表情短暂地扭曲一下,下一瞬盛意便被强行逼醒。 “看来师叔比我想象中还要胆大。”她声音冷得几乎要滴水。 刚睡醒的盛意:“?” 虽然只是短暂地睡了一下,但盛意感觉自己好像恢复了许多,眨了眨眼尝试着问:“你什么意思?” “骗我很好玩?”赵新新反问。 盛意嘴唇动了动,刚要开口说话,喉咙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攥紧。赵新新轻笑一声,缓步走到她面前:“师叔还不知道吧,这世上多得是不让你受伤、却能察觉痛苦的手段,我本不想对你做什么,是你逼我的。” 力量渐渐收紧,盛意脸都红透了,整个人不自觉挣扎。 心跳极快,耳膜仿佛有鼓在敲,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断气。盛意急切之下,勉强把嘴里最后一点气吹出来,寂静的暗室顿时有了一缕空气流动,形成了小小的风。 她将风攥进手中,径直推向赵新新,赵新新一时不察,被击中了肩膀,整个人都连连后退。 “呼……” 盛意猛地深吸一口气,总算活了过来,她不敢犹豫,再次吹出一口风,转而切断身上的绳索,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跑。 “站住!”赵新新一惊,生怕她在没抹去记忆的情况下逃出,一时间门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对她下了杀手。 盛意只觉背后一阵强劲的风,本能地将风推了回去,只见空中一团灵力仿佛撞在什么东西上,摩擦出巨大的火花朝赵新新杀去。 赵新新脸色一变,匆忙伸手抵抗,勉强退了好几步才躲开,继续脸色难看地追杀盛意。盛意拉不开暗室的门,只能叫苦不迭地闪躲,两人你来我往,火花越来越多,落在四周的刑具上,渐渐燃起了火苗。 当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时,盛意脸色一变,果然看到一堆刑具里的燃情香烧着了。她赶紧捂住口鼻躲藏,赵新新却浑然不觉,继续追着她杀。 然而她越追,脚步就越绵软,最后连灵力都用不出来了。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赵新新虚弱地问。 盛意跺开房门:“那得问你自己了,一把火都烧了什么东西。” 说罢,她摔上门跑了出去,只留赵新新一人在暗室中。 凭借原文对暗室的描述,她一路跌跌撞撞跑到了赵新新的寝房,推开房门便是一片绿水青山。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在暗室昏天暗地许久的盛意深吸一口气,下一瞬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 第 32 章 我先吃个药 她刚才不是捂住口鼻了吗?!哦,最开始吸入了几口。盛意叫苦不迭,只好强撑着精神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 赵新新是宗主之女,她的住处算是众弟子中规格最高的,而在仙侠文里,规格高就意味着足够清净偏僻。盛意走了大半天,都还未走出住处前的庭院。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阳光刺得人双眼发懵。盛意四肢越来越无力,同时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了上来。 她并非毫无经验,甚至因为某些原因,算得上是经验丰富,立即便知道了是怎么回事。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前跑,一心只想在失去意识之前离开这里。 至于该去哪,该找谁?她的脑子如浆糊一般,隐隐约约想要某个人,却总也想不起对方的脸。 “待会儿见了师姐都给我警醒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都想清楚了,若是谁敢惹师姐不高兴,日后就别在乾峰混了。” “是。” 转角处传来刘玉和陌生弟子的声音,盛意心下一惊,凭借本能躲进草丛里。 刘玉步伐一顿,蹙眉看向发出动静的方向。 “刘师姐,怎么了?”弟子好奇地问。 刘玉犹豫着往草丛走了一步,却一阵风吹过,又把另一处的草丛吹动了,发出了和刚才一样的声响。 “我当是什么呢。”她嘟囔一句,便带着人走了。 盛意支棱着耳朵听着她远去,这才敢微张着嘴呼吸。短短一段路,她已经出了一身的汗,鬓边的发也湿哒哒地黏在脸上,整个人都透出一种熟透的感觉。 她试图离开这里,身体却不听使唤,略微动一下都要耗费所有力气。 心脏又一次开始抗议,虚弱的感觉不断加深,明明赵新新吸入燃情香,只会略有些虚弱,她却因为先天的心脏病症,连呼吸都如此费力。 盛意挣扎许久,终于勉强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外跑去,每当听到前面有动静传来,她便换一个方向,走着走着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跑哪去了,之所以没有倒下,全凭信念感在支撑。 不知走了多久,她又一次跌进草丛,温柔的草木遮掩她的身影,风也挡住了她的踪迹。 盛意心跳如擂鼓,吵得耳朵不能安生,模模糊糊中听到顾惊时好像在说话—— “你们瞧见赵师姐没有,有人说看到她带走了小意,你们知道她们在哪吗?” 在这里,我在这里!盛意心里大声嚷嚷,实际上嘴唇只是动了动。 而被他问话的弟子则回答:“好像回住处了。” “多谢。” 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远去,盛意咬紧下唇,双眼渐渐涣散。 她在孤儿院长大,路都走不稳时就已经学会了用讨好换取食物,一辈子没受过大罪,可也好不到哪去,好不容易熬到大学毕业,有了一份还算高薪的职业,她那么努力,总算适应了各种超越人类极限的东西,却被传送到这个鬼地方来。 来了一年多,她从未抱怨过什么,可此刻受浴火煎熬,她痛苦到极致的脑子里突然闪现一句质问—— 凭什么? 她本来活得好好的,即将有更平坦的未来与人生,凭什么要出现在这个破地方,要变成一个垃圾、一个骗子,方能得到平顺安稳的人生?凭什么剥夺她之前那么多年的努力,让她一切从零开始,只是为了活下去? 这个念头一出,她恍惚间瞧见云间有高楼浮现,川流不息的车辆汇聚在红绿灯前,等待着秒数一点点缩短。 盛意眼睛微微睁大,一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一下,下一秒就一脚踩空跌下山坡。 有法衣保护,碎石和荆棘没能划破她的肌肤,却咯得她身上生疼。盛意蜷成一团,冷热交替的感觉让她一阵阵发抖,心脏也终于从闷痛变成刺痛。 是熟悉的窒息感。 ……没想到苦熬这么久还是要死,早知道没有女主的命就不得女主的病了,平平安安二十年也总比一年就死的强啊! 盛意呜咽一声,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抓紧了地面仍浑然不知。窒息感越来越重,她反而感觉轻飘飘的,迷迷糊糊再次看向天空时,有种自己即将解脱的预感。 而在她没看到的地方,她小小的灵根里一抹白光闪过,盛意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隐约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眼前。 “奚……”她只发出一个音节,便陷入一片漆黑。 “盛意,不能睡。” 独属于奚卿尘的沉悦声音响起,却因为听觉迟缓,平白生出一股陌生感,盛意眉头蹙了一下,下一瞬便感觉一股灵力注入体内。 那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仿佛世间万物与自己融为一体,山川、草木、生灵,雀跃着欢呼着,一同奔向死亡。 盛意猛地醒来,宛若溺水的人浮出水面,撑着床急促呼吸……床? 盛意愣了愣,一时有些茫然。 “你醒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盛意一抬头,便对上了奚卿尘的眼睛。 奚卿尘眉头微蹙,眼底皆是担忧:“你怎么样,还难受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算是提醒了盛意,麻木了许久的身体渐渐复苏,那种上不了台面的感觉又一次浮现。她默默攥紧了被单,却还在努力保持镇定。 “这是哪?”她问。 “主峰,”奚卿尘回答,“这是我近来打坐的房间。” 盛意住在主峰的三个月里,他一直用的就是这个寝房,所以把她带回来后,也习惯性地回了这间房。 盛意咽了下口水,攥着被单的手越来越用力:“你、你怎么知道我出事了?” “还记得我在你灵根里留的那缕神魂吗?”奚卿尘问。 盛意愣了愣,蓦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将一缕神魂赠她,告诉她这是回礼。 “它告诉我你有危险,我便去了。”奚卿尘说。 盛意回神,讪笑一声低头:“多谢师祖,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师祖休息了。” 说着话,她便急匆匆要离开,可一只脚刚踩在地面上,奚卿尘便攥住了她的手腕。 早就熬到极限的盛意,因为短暂的碰触表情扭曲一瞬,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忍住没有溢出声。她颤悠悠深吸一口气,眼睛湿润地看向奚卿尘:“……师祖?” “你要去哪?”奚卿尘平静地看着她,声音有些淡。 虽然脑子已经浆糊一样了,可盛意还是轻易看出他在不高兴。她挤出一点笑意,艰难回答:“我、我该回住处了,三个月之期不是已经到了……” “你要去找顾惊时。”奚卿尘打断她,眼神黑沉浓稠如墨一般,“你要找他解毒。” 盛意上身像火烧一样,双腿却如泡在冰水里生疼生疼的,哪里还有心情应对他。她没有回答,只一心要往外走,可惜刚走出两步,一股力量便将她推翻,一时间视线颠倒,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奚卿尘压在了床上。 盛意现在属于一锅热油,看似平静,但任何一次肢体接触都能让她炸开,更何况像他这样直接困住她。 “从主峰到你的住处,若只是走路,至少要半个时辰,你觉得你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奚卿尘问。 盛意仔细想了一下:“……坚持不到。” “那你现在该如何?”奚卿尘认真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怔怔与他对视,半晌小心试探:“请您帮忙送我回去?” 奚卿尘:“……” “要不你把他接过来?”盛意也是快疯了,不然也问不出这么离谱的问题。 眼看着奚卿尘表情越来越沉,盛意已经转不动的脑子终于意识到不对,她嘴唇动了动便要开口,却被奚卿尘捏着下颌吻了上来。 唇齿纠缠的一刹那,熟悉感与陌生感并存,盛意一个激灵,后背都僵直了,身体却本能地贴了上去。 奚卿尘垂眸看着她,手指顺着下颌流连到纤细的脖子后面,轻轻捏紧了她的后颈。 那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只要略一用力,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盛意却丝毫不怕,反而贴得更紧。 不行,不可以,有些线明确的就在那里,一旦越过了,就什么都完了。盛意挣扎着想要离开,身体却不受控制,只能随着他一同跌入深渊。 衣衫一件件落在地上,红与白交叠堆放,寝房里温度升高,连空气都变得黏稠。 就在一触即发时,奚卿尘突然停了下来。 盛意眼神迷茫地看向他,他赤着上身眼角泛红,端庄的脸上难得呈现一丝欲1色,一开口却还是冷静极了:“我先吃药。” 盛意:“?” 他起身下床,盛意心里一空,视线不自觉地追着他走,等他划破虚空拿出一个药瓶时,她终于意识到他要吃什么药了。 她:“……”如果说离开他是薄情寡义,那无意间摧毁了他的自尊,让一个大好男儿要靠吃药才有信心,就是她罪该万死了。 “其实不用……” 奚卿尘一口闷,少说也有十几粒。 盛意:“……” 奚卿尘周身洇起一团灵力,待衣角停歇,脸色便有些泛红了。盛意体内的药劲愣是被他的举动震得停了片刻,等他重新回到床上时才反应过来。 她一脸复杂:“其实……” 话没说完,奚卿尘便抬手击出一团灵力,将床幔放了下来,近乎透明的纱帐倒映出人影交叠,小船一样轻轻晃动。 两人的药劲都不小,碰撞在一起便彻底失了分寸。盛意已经忘了今夕何夕,只一味地抽泣哽咽,在奚卿尘身上留下道道痕迹。 正是荒唐时,奚卿尘压抑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与顾惊时谁更好?” 盛意:“……” 奚卿尘攥着她的手渐渐用力:“说话。” “你一定在这种时候……”盛意刚说出几个字,就被顶撞了,下意识咬住唇才忍住。 “我与他谁更好?”奚卿尘问。 盛意拒绝回答这种问题,干脆闭上眼睛装死,奚卿尘眼神渐渐发暗,轻声低喃:“要再服些药吗……” “不要!”盛意忙开口,等他闻声看过来时讪笑,“已、已经很好了。” 奚卿尘:“跟顾惊时比呢?” 盛意:“……” 仙士在某些时候,真是非常执拗,早在把他当成男主时,就已经出现过这种情况了。 如今不上不下地卡着,盛意无法僵持太久,只能妥协:“你更好。” “我不信。”奚卿尘说。 盛意:“……”那你问我干啥! “除非你与他分开,回到我身边。”奚卿尘不紧不慢的说,过程中不小心碰到她的腰。 盛意倒抽一口冷气,艰难保持冷静:“人又非禽兽,成亲生子哪能只以床上这点事做标准,纵然你……这方面比他好,我也是要念旧情的。” “你我的旧情比他早。”奚卿尘反驳。 盛意无言与他对视片刻,觉得再纠缠下去又要车轱辘话来回说了,这种情况下跑又跑不掉,于是心一横揽上他的脖子,对着他的唇狠狠咬了一下。 她今晚第一次主动,奚卿尘微微一怔,脑子里那根弦倏然断了。 窗外的日月轮番交替,屋内的人耳鬓厮磨,来来往往不知多少次。 相比盛意中的药,奚卿尘主动服下的那些似乎更凶,奔流不息连绵不绝,还不忘每次结束时带她修炼。 在他的勤勤恳恳下,盛意险些突破金丹,人也在极度疲劳和极度亢奋中来回折腾,等到奚卿尘终于肯放过她时,她终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不知是哪一天了,窗外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黄。 盛意抬手挡了挡橘黄色的光,小心地动了动身体。没有酸痛感,甚至精力很充沛,一看就是修炼过后的效果。 只是身体状态虽然不错,大脑却在长时间的体力劳动后,不断地散发疲惫的消息,逼得她躺在床上许久,连动都懒得动。 不过她没能躺太久,奚卿尘便进来了,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耳朵微微泛红,却没有像以前那样别开视线。 “你醒了。”他看着她,眼眸漆黑清澈,如大雾散尽的深潭,唇角也挂着一点弧度,像是在笑。 简直每一个细胞都散发着餍足。 盛意无言看着面前的人,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这次满足了吗?”奚卿尘到床边坐下,认真地问她。 盛意起初没明白他的意思,对上视线后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你的意思不会是……” “我算了一下,那三日有将近二十次,比从前最多时单天多一两次,你事后睡了两天,你从前从未睡过两天,应该是……” “你记这些干什么?”盛意忍无可忍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也是哑的。 没了药劲的奚卿尘多了一分谨慎的羞涩,他看她一眼,又垂下眼眸,没有回答她为何要记这些,而是变戏法一样拿出一碗热腾腾的粥。 盛意一拳打在棉花上,肚子又发出咕噜噜的声音,只好叹了声气接过粥:“多谢师祖。” “有点烫。”奚卿尘提醒。 盛意顿了顿,低着头小口喝粥,奚卿尘眼底噙着笑意,等她吃完又变出一盘糕点。 盛意茫然看向他,他便解释:“从巽峰厨房拿的。” 那边的弟子很多还未辟谷,做起吃的花样频多。盛意默默接过来,继续吃。 没办法,她实在是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急需这些东西补充能量。 奚卿尘也知道,所以没有出言打扰,直到她全部吃完才为她往上拉了拉被子。 “我该走了。”盛意硬着头皮道。 奚卿尘顿了顿,仿佛没听见:“我有东西让你看。” “什么?”盛意话音未落,就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一束花,她愣了愣正要拒绝,突然发现这束花有点眼熟。 “是你送给我的,”他说,“我用了灵力保鲜,如今还仿佛新摘。” 姹紫嫣红的小花束,红红黄黄的都有,每一朵都鲜艳欲滴,被手法粗糙地绑在一起。 是她绑的,上头的蝴蝶结都没松,花茎也保存极好。 “还有这些。”奚卿尘说着,将她曾经送他的礼物一样样取出来。 大部分是小野花,还有成色不错的翡翠原石、长势奇特的树枝,也有各式各样的野果。 不出片刻,他摆了满满一床,最后取出一块漂亮的鹅卵石。石头出现的刹那,两个人都有一瞬的怔愣。 “今天的礼物,我想要一块漂亮的石头。” 他昔日说的话仿佛还在耳边,盛意怔怔盯着石头,心脏闷闷的。 “这块石头,你应该找了很久吧?”奚卿尘问。 鹅卵石大部分都很光滑,形状也好看,可要在好看的石头里找到更好看的,是一件非常难的事,她当初明明那么着急离开,却也没有敷衍他,认真地给他找来了。 “我很喜欢。”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说。 似乎每次送他东西,他都会认真给出评价与反应,只有这块石头例外,如今过了这么久,这块石头终于有了独属于它的反应。 盛意喉咙动了动,在他低着头将东西一件件收起来时,终于缓缓开口:“仙士,其实我没有失忆。” 听到久违的名称,奚卿尘身体微微一颤,再次看向她时,眼角隐隐有些湿润。 “我知道。” 第 33 章 不甜 在奚卿尘说完‘我知道’三个字后,最后一缕阳光散尽,房间里的夜明珠自动亮起,将屋里照出盈盈亮光。 奚卿尘掩下心中欢喜,将手慢慢伸到盛意面前,盛意垂眸看去,只见一朵灵力变成浅蓝色水母,慢悠悠地漂浮在空气中。 盛意眨了眨眼睛,一个水母分化成千万个,四散在空中连夜明珠的光辉都遮住了。 她怔怔看着灿若星河的小生物们,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奚卿尘轻轻拉过她一只手,仿佛拿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物,双手合握拢在掌心,盛意迟缓地看向他,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的眼眸。 “我一直都知道,你没有忘记我。”他眉眼温顺地同她说。 似乎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对自己就满怀坦诚,好像最无瑕的白纸,包容她的一切涂抹乱画。他把最诚挚的感情摆在她面前,任由她取拿丢弃,而她却是从一开始就心不纯。 重逢以后,盛意一直觉得自己对他是愧疚,可如今才突然发现,她更多的是自惭形秽。 她就像留在他纯白世界的一抹污迹。 奚卿尘温和地看着她,如可以容纳一切的天地,什么都没说,却又什么都写在表情里。 盛意看着这样的他,喉咙有些发干:“我这么骗你,你就不生气吗?” “盛姑娘是世上最善良的人,之所以骗我,定是因为有苦衷,”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我也有错,不够让你信任,否则你又怎会选择独自面对。” “……是我的问题,你为何要往自己身上揽错?”盛意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奚卿尘无声地笑了笑,转身去桌前倒茶,修长的手指握紧茶杯,杯子里的水顿时升温。 似乎又有些烫了,她不太喜欢喝热茶。奚卿尘犹豫一瞬,又尝试调凉。 盛意看着他为一杯茶反复斟酌,仅剩的那点良心突然受不住了。 “我并非什么善良的人,”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我当初之所以救你,是将你误认成顾惊时了。” 奚卿尘握着杯子的手突然一停。 盛意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心下慌乱,却还是佯作镇定:“你和他……眉上都有一颗痣,我把你误当成他了,才会带你回家。” 说出来了,都说出来了,可良心却没有好受太多。 奚卿尘静静站在桌前,背影宁静悠远,仿佛已经停滞千年万年。 盛意的心脏缓缓下沉,她忍不住从床上起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久,奚卿尘僵硬地转过身来,脸色微微苍白:“我不信……” “是真的,”盛意声音艰涩,“我那时找来源清宗,就是因为听说他受了伤,所以特来寻他,不料遇到了同样受伤的你,我以为你就是他……” “可我明明告诉过你,我叫奚卿尘,而非什么顾惊时。”奚卿尘死死盯着她。 盛意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我以为你是怕源清宗找来,特意取的假名,之、之所以每次双修之后我会……并非是你不好,而是我知道……” 话说到一半又说不出来了。 盛意嘴唇动了动,换了种方式,“我知道我与他是命定之人,双修的成效应该远比那时高,所以心中疑虑罢了。” 过往细节一一浮现在眼前,又一一被推翻,奚卿尘看着她,内心重建又崩塌,翻天覆地,却又古井无波。 盛意死死掐着手心,通过疼痛保持清醒:“所以我不是什么好人,从一开始,我对你就别有用心,我想靠你活下去……只是活下去还不够,我想要强大的修为,要长长久久地活着,我自私又混蛋,发现你不是我要找的人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话音一落,屋里一片死寂,水母们一个一个炸成小小的烟花,留下一个个生命最绚丽的死亡,然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最后一个小水母炸开,房间里无声的热闹也随之消失,重新变得冷清安静。 不知过了多久,奚卿尘轻声开口:“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盛意苦笑一声:“大概是因为你太好了。” 她自然可以一直瞒着他,可他太纯白,太无垢,爱与思都热烈又干净,让她只是看他一眼都觉得罪恶。 大概是做错了事总要接受审判,而她选择主动将审判提前,如果奚卿尘还肯原谅她…… 盛意喉咙动了动,忍不住朝他走了一步。 然而奚卿尘却退后了。 盛意怔了怔,猛然停下脚步。 奚卿尘垂下眼眸,安静地看着手里的杯子,清浅的水面倒映出他的眼神。 晦暗、黑沉。 “你不怕我杀了你吗?”奚卿尘再开口,声音是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凉薄。 盛意默默咬紧下唇,没有说话。 “我真的会杀了你。”奚卿尘看向她。 “你不会。”盛意苦涩一笑,“君子端方,喜怒有度,纵然我骗过你,可救了你也是事实,你不会杀我。” 奚卿尘攥紧了拳头,没什么血色的唇却是弯了弯:“盛姑娘,你很了解我。” 平静的语气,却透着淡淡的嘲讽。盛意觉得自己是被他惯坏了,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他的事,竟然还敢因为他语气上的些许变化偷偷委屈,可真是……娇气又没良心。 她抿了一下唇,可到底不想留有遗憾,于是鼓起勇气又朝他走一步:“仙士,若你还愿意……” “你别过来。”奚卿尘眉眼终于有些冷了。 盛意愣了愣,干笑:“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 说罢,低着头匆匆逃离,奚卿尘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底的困兽几欲冲出牢笼,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追过去,只是萧索地看向窗外明月。 盛意一直到离开主峰才敢停下,休息片刻后逐渐冷静了些,顿时觉得自己疯了,刚才竟然生出放弃飞升的想法,要与奚卿尘短暂地相守十九年,若不是他后退了一步…… 盛意心里发苦,胡乱抹了一把脸,难过却又不怎么后悔,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可以永久保存的秘密,却有推迟一天就累积多一点的罪过,她不确定今日的场合是否合适,但知道今天是未来每一天里,他恨得最浅的一天。 仙士那么好,有权知道一切真相,也有权在知道真相的基础上,决定继续还是放弃。 很显然,他已经有了答案。 盛意轻呼一口气,趁着月色往住处走,经过一处转角时,却被赵新新拦住了去路。 赵新新容光焕发皮肤红润,即便盛意不会使用灵力,无法感知到她如今的修为,也能看出她如今大有不同了。 是顾惊时的作用吧。盛意心下了然,不动声色地后退:“你又想做什么?” “师叔,”赵新新盯着她的眼睛,“你这几日去哪了?” 盛意轻嗤一声:“还能去哪?你那燃情香如此厉害,我不得去求师祖解毒?” 她说得坦然,赵新新立即想到她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完全没想到会是最直接的解毒方法。 “我与你开的小玩笑,你告诉师祖了?”赵新新还在试探。 盛意心里烦躁,也懒得与她绕圈子:“你险些杀了我,还敢说是小玩笑?” 赵新新当即要解释,她立刻打断,“放心吧,我什么都没说,惊时既然喜欢你,我自不可能惹他伤心,还望你以后行事规矩正统些,否则我定不会手下留情。” 赵新新被折了脸面,心里顿时不愉,可碍于身份还是低声答应。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便要离开,却又瞥见角落里的费折。费折显然没想到会被发现,顿了顿还是走上前来:“师叔,赵师妹。” “师兄,你在这里做什么?”赵新新一脸不解。 费折笑笑:“月光正好,我出来走走。” “原来如此,那我就不打扰师兄雅兴了。”赵新新说罢,便朝住处去了。 费折也找个理由往反方向离开。 盛意冷眼看着这俩货演戏,心想糊弄鬼呢,这人每个毛孔都散发着精神气,修为明显提了一层,定是在顾惊时之后和赵新新双修过。 记得她当初找到顾惊时的时候,也做了这样的打算,只可惜……盛意又想起自己离开时奚卿尘的眼神,面露讪讪。 再次回到住处,已经是三个多月了,顾惊时刚从屋里出来,看到她后先是惊喜,接着想到什么突然结巴:“你、你从主峰回来了?” “怎么这个表情?”盛意扫了他一眼。 顾惊时心虚地别开脸:“没、没什么。” 三个多月没见,他似乎客气很多,一进门就殷勤地招待她,盛意看着摆了一桌子的瓜果蔬菜,疲惫地笑了笑:“谢谢。” “我那天本来去接你了,只是被费折绊住脚晚了一步,后来听说你与赵师姐……”提到赵新新,他又结巴一下,“与赵师姐遇上了,聊了几句又回主峰了,我便没有再去等着。” “她是这样跟你说的?”盛意看着他问。 “对啊,”顾惊时蹙眉,“难道不是吗?” 盛意笑笑:“没错,就是这样。” 顾惊时点了点头,又开始走神。盛意也心不在焉,两个人分开这么久,这会儿反而有些生疏。 “要不……睡吧?”顾惊时问。 盛意无言点头。 灯烛熄灭,盛意躺在床上,顾惊时也在门边睡下。 “晚安。”他说。 “晚安。”盛意回了一句。 然后两人睁着眼睛,半点睡意也没有。 房间里静悄悄的,后山虫鸣一阵一阵地传来,热闹吵扰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幽静。 盛意安静听着来自世间的声响,正漫无目的地发呆时,顾惊时突然开口:“小意……” “嗯?”盛意回神。 顾惊时咳了一声:“没事……我就是想问问,如果、就如果说,我要是背叛了你,你会怎么样?” 盛意唇角无声扬起:“你说的是哪种背叛?” “就……身体上的不忠什么的。”顾惊时含糊回答。 盛意惊讶:“您还在乎这个?” “我在不在乎又不重要,但我感觉你挺在乎的,”顾惊时讪讪,“不知道为啥,我总觉得你不会喜欢有过太多女人的男人。” 那你还猜得还真准,盛意疲惫地闭上眼睛:“我无所谓。” “真的?”顾惊时惊讶,“不生气?” “嗯,不生气。”盛意翻个身,从窗户处望月亮。 顾惊时忍不住坐起来:“这可是你说的啊。” 他还没完了。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也跟着坐起来:“那我问你,如果我背叛你的话,你会生气吗?” 顾惊时这下为难了:“你又不是男子……” 盛意冷笑一声,双标狗,合着就男的能出轨呗。 “……会有一点生气,但应该没那么生气,我们除了是夫妻,还是家人,总归是不同的。”顾惊时诚恳回答。 他俗世虽有家人父母,可却从未感受过一丝亲情的温暖,对亲情的理解也全凭想象。 既然是家人么,就该跟他那便宜后娘和便宜继妹一样,纵然彼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会互相坑害,可到底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都分不开,比起夫妻更多一层血缘的羁绊。 他和盛意没有血缘关系,羁绊却应该更深。 “反正你最亲的人是我便好,我也一样,”顾惊时说,“就、就算我以后……反正我最亲最信任的还是你。”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翻个身便又一次看到月亮,月光倾泻而落,恰好将主峰笼罩。 主峰之巅,奚卿尘静坐在菩提树下,源源不断的月华灌入躯体,终于将心田上的燥郁之火扑灭。 他缓缓睁开眼睛,望向繁星满天的夜空,像在与天对视,黑沉的眼眸水波不兴。 一侧的水波镜中,褚非皱着眉头忧心忡忡:“你灵力损耗怎么这么大,可是又道心不稳了?” 奚卿尘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看着天空。 褚非叹了声气:“懒得管你,我已经拿到神农草,但被困在上古秘境里,少说也得半年才能出去,你得保证半年内好好活着,否则我拿了神农草又有什么意义。” 奚卿尘眼底大雾弥漫,黑瞳却依旧清澈:“一切顺其自然就是。” “什么叫顺其自然?”褚非无语。 奚卿尘总算给了他一个正眼:“命数天定,道法自然,只管随心就是。” “……少说这种屁话,不管干什么都说随心,你是为自己而活,还是为道心而活啊?”褚非吐槽。 奚卿尘垂眸:“没有不同。” “可得了吧,旁人或许没有不同,你却未必,至少以你的性子,绝不会创什么修仙界第一仙门,有时候我都不知道你那道心究竟是道心,还是旁人给你种的蛊了。” 褚非话音未落,天边一道惊雷,他急忙闪躲:“阵法又启动了,短时间内我只怕又要失联,你给我好好活着,若灵力流失太快,就去无忧山取几片龙脊骨稍作填补……” 说着话,水波镜颤动几下,直接碎裂化成烟尘。奚卿尘抿了抿唇,垂眸看向地上浅浅的水渍。 盛意这一日起,就没有再去主峰。 顾惊时起初以为她只是暂时放假,可随着一天天过去,她仍没有进主峰报道的意思,他就感觉到不太对了。 “你怎么不去上课了?”他忍不住问。 刚把被子抱到院子里的盛意一顿,故作平静道:“以后不会去了。” 顾惊时愣了愣:“什、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意思。”盛意耸耸肩。 顾惊时无言许久,清了清嗓子道:“反正也学不到什么,不去就不去了,在家待着也挺好。我如今修为突飞猛进,眼看就要突破元婴,是整个乾峰进展最快的修者,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即便你被师祖放弃,他们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们了。” 盛意抬眸,看到他眼底浅淡的野心与孤高,难得生出一分陌生感。 但她知道,这才是男主本性,不靠谱与盲目的乐观之下,是要撕碎一切阶级勇往直前的生命力。 “嗯,谢谢。”她笑道。 顾惊时有点不好意思:“嗐,你跟我客气什么。” 乾峰的人渐渐发现盛意不再去主峰后,隐隐也察觉到了什么,对她的态度也不复从前的恭敬。但如顾惊时所说,他们的地位早已今非昔比,即便她不是师祖的徒弟了,也无人敢再排挤他们。 盛意一下子又回到了无聊的生活,每天闲着无事,索性旁观顾惊时和赵新新的爱情故事。 不得不说那种事对情侣关系的影响确实大,盛意看着赵新新对顾惊时越来越上心、费折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就知道这三个的三角关系逐渐明了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转眼就到了无忧山开启的日子,每个没有灵宠的逢源宗弟子都摩拳擦掌,准备收获属于自己的伙伴。 “灵宠只能选成年灵兽,但每一只灵兽的成长都需要大量时间,之前成年的全是低阶灵兽,有点实力的弟子都看不上,所以一直没去过无忧山,但今年不一样了,有十几只高阶灵兽都成年了,费折他们都会进去。” 顾惊时说罢,轻嗤了一声,“他想要高阶灵兽,也得灵兽要他才行,选灵宠讲究的就是眼缘,不仅灵兽要合修者的眼缘,修者也要合灵兽的眼缘,他那么丑,说不定连低阶灵兽都不要他,最后要空手而归。” 盛意:“……”仙侠文里有几个丑人啊,你有色眼镜不要戴太多。 顾惊时攻击完费折,这才想起她:“你到时候就跟着我,我帮你套一只,太强的你估计也管不住,就挑个小兔子小鹿之类的,可以跟你作伴。” 逢源宗每个弟子都有一次进无忧山挑选灵宠的机会,可要是空手而归,是会被笑掉大牙的,他不愿她被取笑,所以打算到时候亲自帮她找。 “谢谢啊。”盛意心不在焉地说了句,心思却在另一件事上—— 进无忧山之后,就是男女主第一次行房了。 第 34 章 不可能是他 转眼便到了进山这日。 如顾惊时所料,这次的人空前的多,之前多年没有选灵宠的也都来了,挤挤攘攘聚在一处,三五成群等待法阵传送。 “我刚才问了一下,还得两个时辰才开启法阵,且等着吧。”顾惊时找到角落里的盛意,学着她席地而坐,“我给你带了粽子,你吃吗?” “我不饿。”盛意拒绝。 顾惊时却还是拿了出来:“多少吃点,等进无忧山就不一定有空吃了。” 盛意还是没什么胃口,顾惊时便剥好了递到她嘴边,一直好言相劝,全然不在乎在旁人眼里,自己会是什么蠢形象。 赵新新冷眼旁观,一边告诉自己对顾惊时只有利用,一边却心里烦躁得要命。旁边的费折见她一直盯着顾惊时,脸色也有些阴沉,但想到顾惊时给自己带来的间接好处,又硬生生忍下了。 “师妹,你要吃东西吗?”他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赵新新蹙了蹙眉:“又不是凡人,吃什么东西?” 她声音不大,可周围人却都听得清楚,一时都朝这边看了过来,费折被当众下了面子,表情也不太好。赵新新意识到自己不对,缓了缓神低声道歉,费折笑笑:“没事。” 这两人的各怀鬼胎,没有影响到角落里的两个。顾惊时好说歹说,终于劝盛意吃了半个粽子。 “你最近食欲真的不太好。”他无奈道。 盛意摸摸鼻子:“也可能是我修为变高了,所以不怎么饿。” “少来,”顾惊时乐了,“你要是有所长进,我也不用整日担心你了。” 这明晃晃的看不起,盛意斜了他一眼,顾惊时立刻坐直了:“对不起。” 盛意嗤了一声,刚要笑他太怂,突然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她疑惑抬头,猝不及防跟一个少年对视了。对方穿着乾峰弟子服,模样却很陌生,四目相对的瞬间,盛意微微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时对方已经消失。 “小意,小意?” 顾惊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意猛地回神:“啊……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顾惊时不解。 “……没事。”盛意又看了弟子消失的方向一眼,没有多想。 等待无忧山开启的时间漫长又无聊,别人还能打坐修炼打发时间,盛意就只能坐着磨洋工了,好在今天五峰弟子齐聚,新旧同事一个接一个,且个个都跟顾惊时有点干系,她在旁边看热闹,时间过得也就不算慢了。 终于等到无忧山大阵开启的时刻,天空中隐约浮现一座金光罩顶的大山,云雾间透着缥缈仙气。 “这便是无忧山,”旁边的小弟子带着艳羡开口,“据说师祖当年以上古大阵为依托,耗尽半身修为方成此山,收留了所有不愿居无定所的灵兽,如今大阵与灵兽相互成就,山里灵气一日多过一日,纵然是师祖本人,也再无力撼动此山。” “你胡说八道什么!师祖也是尔等可以随意议论的?!”当即有师兄呵斥,吓得小弟子不敢再吱声。 盛意没想到这时还能听到奚卿尘的消息,再看这座若隐若现的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无忧山正在开启,现在都过来领御绳!”管家站在一块大石上高喊,顿时所有人都挤了过去。 御绳是逢源宗特制的一种套索,若是选中了心怡的灵宠,就用绳索去套它,对方要是愿意的话就会上套,不愿意则逃开。 无忧山的灵兽只认御绳,若是没有这根东西,即便与灵兽相互看上,也不能选中彼此做伙伴,因此御绳对于修者而言至关重要,没有这东西,即便讨了无忧山所有灵兽欢心,依然无济于事。 眼看无忧山上的光越来越强,随时都有进阵的可能,众人生怕进去之前拿不到御绳,于是将大石围得水泄不通。 “一人只能领一根!谁都不准多领!”管事声嘶力竭地大喊,随即眼尖地看到顾惊时伸出的手,“那个谁,你不是已经领过了?!” 顾惊时无奈,只好退出去,像只战败的狗狗一样看着盛意。 盛意看了眼比抢鸡蛋的大妈还热烈的修者堆儿,无奈地叹了声气。 “加油。”顾惊时学她说话。 盛意挽起袖子,拼命往人堆儿里钻。 然而她低估了别人的身体素质,也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挤了半天都没能挤进去,正当她呼吸紊乱忍不住去休息时,一只手突然从背后轻轻推了她一下,将她瞬间推到了人前。 她想回头看看谁这么好心帮了忙,结果一根绳索就递到了面前。 “拿了赶紧走。”管事的皱眉催促,全然没有当初知道她成为师祖徒弟时的客气。 ……这货混什么修仙文啊,找个官场厚黑文闯一闯不是更有前途?盛意斜了他一眼,拿着绳子从里头挤出来了。 “这么快就取出来了?”顾惊时惊讶。 盛意挑眉:“也不瞧瞧我是谁。” “真是厉害。”顾惊时笑着夸奖,随即接过御绳系在她腰带上,“可千万别丢了,没了这东西你连一只小兔子都带不出来。” “我哪有那么蠢。”盛意反驳。 顾惊时笑了笑,也没反驳她:“据说无忧山绵延万里,大阵开启后会将弟子五人一组分散在各个角落,待会儿你抓紧我的手,务必要与我分到一起。” 说着话,他朝她伸出手。 盛意闻言,老老实实与他握手,却没想到顾惊时反手与她十指相扣,她当即便要挣开。 “别闹,”顾惊时无奈,“无忧山里的灵兽虽然大部分都还算温和,可也有凶性极大的,万一分开了,你独自一人怎么存活?” “我也没那么差吧?”盛意嘟囔一句。 顾惊时乐了:“你最厉害,所以要抓紧一点,我还指望你保护我呢。” 这话就过于阴阳怪气了,不过他说得对,无忧山的灵兽并非都是好的,也有一只凶残的,这么多年一直蛰伏其间养伤,直到大阵开启才逐渐苏醒。 不出意外的话,顾惊时要抓的就是这只。 想到原文里男主降服凶兽后的惨状,盛意同情地看了顾惊时一眼:“让你带的伤药你都带好了?” “带好了,不过我觉得你在杞人忧天,这么多年来虽然经常有人在无忧山受伤,但基本都是小伤,哪用得着拿这么多伤药。”顾惊时无奈。 盛意一脸无辜:“未雨绸缪嘛,你刚才不还叫我小心点?” 顾惊时无法反驳,只能报复似的攥紧她的手,盛意反手捶了他一下。 两人过于熟稔的打闹,让赵新新不自觉皱起眉头,尤其是意识到这漫长的两个时辰里,顾惊时一直围着盛意转、却看都没看她一眼后,心里就更是烦躁。 而另一侧的角落里,也有人在看到打闹的二人后,搭在膝上的手渐渐攥紧。 云中山峰越来越清晰,突然迸射出一股白光,将所有等候的人笼罩其中。盛意只觉脚下一轻便浑身失重,像是下坠又像是上升的滋味逼得人发疯。 而这种平静的状态没有维持太久,很快一股强大的吸力出现,像是要试图将她拉向何处,好在顾惊时一直握着她的手,才勉强将她拽回来。 “小意,你没事吧?!” 风声喧嚣,白光又强,顾惊时虽然抓着盛意的手,却看不清听不到她此刻的状态,只能扯着嗓子喊。 盛意勉强回应一声,便难受地闭上了眼睛。无忧山的灵气太充裕了,她越是靠近就越是难受,有种‘醉氧’的眩晕感。 她习惯性地用空着的手按住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就在她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时,一只手突然扶上她的腰,紧接着为她输入一股灵力。 灵力与灵气对抗,她终于舒服些了,而白光散尽,她的双脚也渐渐落在了地面上。 是一片山林,潮湿而安静,树干上爬满青色的苔藓,和郁郁葱葱的树叶连成一体。山林幽深,时不时还会响起鸟儿的空鸣,仿佛有什么在暗处蛰伏。 顾惊时轻呼一口气,扭头看向脸色有些发白的盛意:“没事吧?” 盛意摇了摇头:“多亏有你为我输入灵力。” “我何时为你……” “惊时!” 妩媚的声音响起,盛意和顾惊时同时看去,只见李脂月款款走来。多日未见,她身形略圆润了些,愈发的风情万种,哪怕只是穿着普通弟子服,也浑身透着一股勾人的劲儿。 “许久未见,你可还好?”她不等顾惊时回答,又看向盛意,“盛妹妹也好?” 她温柔地关心二人,绝口不提盛意被主峰退学的事,态度完美无缺叫人挑不出毛病。 当初算得上不欢而散,这会儿该不理她才对,但顾惊时见她态度这般好,也做不出冷眼相对的事,只能默默看向盛意。 “我们一切安好,劳烦师姐挂心了。”盛意笑道。 李脂月看到她的态度,心里顿时松快了些,毕竟接下来要成为一组了,如果他们不配合她,只怕她很难得到想要的灵宠。 “没想到能跟你们一组,当真是我之大幸,希望我们这次都能收获理想的灵宠。”她继续恭维。 “但愿如此。”盛意与她客套寒暄,说话间瞥见顾惊时默默松了口气的样子,心想哥们儿这口气松早了,且等着吧。 果然,下一秒就有清冷的声音传来:“惊时。” 顾惊时和李脂月同时回头,就看到赵新新抬步朝他们走来。顾惊时顿时紧张地看了盛意一眼,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没能说出口。 “我们是一组。”赵新新没有理会盛意,看向顾惊时的时候眸色难得多了一分温柔。 李脂月的视线在赵新新和顾惊时之间穿梭片刻,突然生出一分警惕心,但面上笑得愈发随和:“参见大小姐。” 乾峰以外的人,是没有资格叫赵新新师姐的。 赵新新仿佛这才看见李脂月,眉头略微皱起:“你是?” “弟子是坤峰李脂月,”李脂月回答,眸内精光一闪,“大小姐不认识也正常,弟子是考核时才借着惊时的帮助,从坎峰上来的。” 赵新新本来就因为直觉,对这女人有点不喜欢,一听她这么说,立刻想起之前听说过的,顾惊时考核后期要两人一组时,可是丢下盛意和另一个女子组了队的。 有一个盛意就够她心烦了,没想到还有第二个。 她顿时警铃大作,有些话也脱口而出:“怎么分的组,竟将坤峰的人和我分到一起,还是从坎峰上来的仆役。” 李脂月闻言心里冷笑一声,眼圈却瞬间红了:“分组是随机,并非我有意为之,我、我不会拖大小姐后腿的。” 她生得成熟美貌,浑身上下透着女人味,这一垂泪便如弱柳扶风,平白叫人生出一分保护欲。 顾惊时虽然因为之前的事,对她早就疏远了,可此刻见她被刁难,还是有点心软,更何况赵新新嘲讽的,又不止她一人。 “我和小意也是坎峰上来的,让赵师姐同我们一起,真是辛苦你了。”他想也不想道。 赵新新愣了愣,顿时蹙起眉头:“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顾惊时反问。 李脂月失落垂下眼眉,默默擦了一下不存在的泪。 盛意:嚯,精彩。 三人的僵持还在继续,她默默看了许久,才想起另一件事:“一组不是五个人吗?另一个呢?” “我在这儿。” 角落里传出男子的声音,四人同时看去,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此刻正平静地站在树下。 没想到这里还有第五人,他们竟然毫无察觉。除了盛意之外的三人同时一凛,看向男子的眼神或多或少带了些警惕,而盛意却想的是另一件事—— 进阵之前她好像见过他。 而同一时间的乾峰大殿前,赵金和几个长老聚在一处,万分不解地看着逐渐消失于云中的山峰,以及山上瞩目的数字一零七。 “怎么多一人?”一个长老皱眉。 赵金面露不悦:“定是哪个不懂事的,没有报名就偷溜进去了,待他们出来时定要严查。” “是。” 无忧山的山林中,沉默逐渐在蔓延。 许久,赵新新先一步开口:“我怎未在乾峰见过你?” “我初到乾峰,又一直闭关修炼,所以从未见过。”那人回答。 赵新新皱眉:“你叫什么名字?” “海若。”对方回答。 ……这名字有点耳熟啊。盛意不解地看向他,对上视线后下意识笑了笑,对方却别开了视线。 她:“?” 赵新新将他的名字默念几遍,刚要说从未听过哪个乾峰弟子叫这个名字,只是看向他的眼睛,她的意识便恍惚一瞬,回过神后点头:“的确听说过。” 见她知道是谁,顾惊时和李脂月略放松了些,也终于想起了正事。 “若我没猜错的话,我们如今应该在无忧山的最边缘,此处灵兽大多品阶不高,若想找到合适的,还需往中心处赶。”赵新新说着,朝着天空一抹,顿时出现一张无忧山的缩略地图。 无忧山与其说是山,不如说是丘陵,起起伏伏永无止境,而地图上他们所在的位置,此刻浮着一个清晰的光点。 “有大小姐在真好,还能有地图可以看。”李脂月一脸感激。 赵新新扫了她一眼:“乾峰弟子都有,你若想要,可以先进乾峰。” 说得好像她想进就能进一样。盛意眨了眨眼睛,扭头看李脂月怎么回应。 李脂月轻笑一声,落落大方地调侃自己:“只怕我没那个实力,除非下次考核的时候改一改规则,准两个人组队比赛,那样兴许就能靠着惊时进乾峰了。” “不知羞耻。”赵新新眼神微冷。 这四个字一出,盛意知道她要输了。 果然,李脂月眼角一红,直接就不说话了。 顾惊时眉头紧皱,不认同地看向赵新新:“师姐,你今日是怎么了,为何如此针对她?” 啧,男人是真看不出什么是绿茶吗?盛意摇了摇头,一扭头突然跟这个叫海若的少年对视。 少年的眼眸漆黑,她能清楚地从里头看到自己……幸灾乐祸的脸。 她表现得这么明显吗?身为正主却不吃醋,任由自家老公和俩姑娘爱恨纠葛……这小子不会把她当成神经病了吧? 正当她思考要不要表现得正常些时,少年却别开了脸,清晰的下颌让她想起某人。 她眼皮一跳,又觉得不可能……他怎么可能会来,他也绝不能来,毕竟……男女主圆房的剧情即将出现。 第 35 章 也是没想到 虽然心里一再认定奚卿尘不可能来,可看着小小少年坚毅的身影,盛意还是忍不住试探。 “我从前怎么没在乾峰见过你?”她主动攀谈。 少年垂着眼眸:“我一直在闭关修炼。” 跟赵新新得到的答案相同,盛意摸摸鼻子:“那也不至于一次都没见过吧,难道是你的住处比较偏?”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走路。 “你刚才说你叫什么来着?”盛意又问。 少年突然停下脚步,定定看着她:“海若。” “海若……”盛意重复一遍,夸奖,“很特别的名字。” 少年还是盯着她看。 “怎么了?”盛意有些尴尬。 少年没有回答,直接往前走去。 盛意讨了个没趣,突然用风偷袭他,少年头上的发带顿时飘落在地上,他伸手去扶,发带却已经飘落在地上。 他只能一言不发地将发带捡起,随意将头发挽好。 不是奚卿尘,奚卿尘的反应不会这么慢,盛意想想原文里的组队模式,好像也有一个年轻的路人甲,这才放下警惕观察四周的环境。 走了这么久,他们还没走出刚才的山林。 无忧山不是每一头灵兽都对逢源宗宽容以待,有相当一部分更喜欢隐世的生活,因此对每年来选灵宠的弟子抱有很大敌意。它们看在师祖的面子上,倒不会真把他们怎么样,但会鸡贼地咬断他们的御绳,让他们没有机会带走属于自己的灵宠。 为免刚来就被这部分灵兽找麻烦,逢源宗弟子们都有个默契,即不到万不得已就不使用灵力,免得灵力波动破坏山林,亦或是直接惊扰灵兽。 所以他们走了半天,也不过刚走出一里地。 按这个速度走下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中心地带。盛意有心借助风的力量直接过去,但……她看一眼前面探路的顾惊时,以及他身边坚持要一起的俩姑娘,心里啧了一声。 累死你们这些狗东西! 大概是盛意的眼神太明显,顾惊时兢兢业业探了半天路后,总算想起还有个未婚妻了。 “小意,这边有水坑,你小心点。”他指着地上一小滩水认真提醒,正勾心斗角的两个女人立刻看向她。 盛意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地走过去,顾惊时立刻伸出手。有人愿意扶,盛意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大方将手搭在他的手腕上。 “小心啊,别弄湿了鞋袜,”顾惊时提醒,“也不知道这边有没有那种特别敏感的灵兽,湿了也不能帮你弄干。” 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不过我可以把我的换给你。” “又不合脚,我才不要。”盛意当即拒绝。 顾惊时啧了一声:“你还嫌弃上了。” 盛意扫了他一眼,借着他手上的力道越过水坑,还不忘回头看那个叫海若的少年:“要帮忙吗?” 海若不说话,一个迈步便跨了过去。 “不是谁都需要扶的。”赵新新淡淡开口。 李脂月温柔一笑:“盛妹妹身子娇弱,哪像你我皮糙肉厚。” 说完看向顾惊时,话锋一转,“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走,也得考虑到她的身体状态,不能太勉强她,要不找个地方设下结界,先让盛妹妹休息,等遇到合适的灵兽了,我们再为她引来。” 这算盘打的。盛意微微摇了摇头。 顾惊时没听出李脂月的算计,却也直接拒绝了:“没事,她若是走不动了,我就背着她。” “顾师弟对未婚妻真好。”赵新新突然说了句。 顾惊时听出她话里若有似无的哀怨,愣了愣看向她,四目相对间生出一分怜惜。 而自从进了无忧山就没一次顺利的大小姐,在撂下这句话后自觉太份,干脆低着头去前面探路了。顾惊时忍不住追了一步,想到盛意又停下。 “愣着干嘛,去探路啊。”盛意挑眉。 顾惊时明显松了口气,笑了笑后赶紧追去了。 李脂月瞧着他义无反顾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克制地提醒盛意:“盛妹妹,你该不会看不出来,他们之间有点问题吧?” “看出来了。”盛意回答。 李脂月:“?” 盛意点头:“嗯。” “……你知道他们之间有问题,还愿意让他们单独相处?”李脂月不可置信。 盛意叹了声气:“这不是师姐你教我的嘛,男人的心是关不住的,与其管得严,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们都是客栈,我才是家。” “以前怎么不见你这么大方,不会是瞧上大小姐的出身了吧?”李脂月气笑了。 盛意也坦然:“确实也有点这方面的原因,能和大小姐共事一夫,也算是我的荣幸,但更重要的是,我爱他呀,爱他就是可以包容他的一切。” 恶心了她,还不忘表明当初阻拦她接近顾惊时,就是看不上她的身份。 李脂月脸色冷了下来,眼底杀意一闪而过,随即周身突然一冷,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她一个激灵冷静下来,嗤了一声便急匆匆去追顾惊时了。 盛意大获全胜,笑嘻嘻地往前走,却一扭头对上一双冷淡的眼睛,她轻咳一声,不自觉地庄重了点:“师弟,让你见笑了。” 虽然不知道他入门多久,但就这十五六的模样,叫一声师弟应该没错吧。 “他就那么好吗?”海若突然问。 盛意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赶路太无聊,所以想找人聊天:“谁?顾惊时吗?当然。” “哪里好?”海若又问。 盛意满嘴跑火车:“热情大方又多情,说话好听,会讨女孩子喜欢,最重要的是长得也好看,那可是我的理想型。” “理想型。”海若重复这三个字。 盛意继续跑火车:“啊,就是最喜欢的类型。” 海若沉默了。 前面的顾惊时不知说了什么,赵新新总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只是看到李脂月后,表情又淡了下来。 这才两个,等到后面的女配都出来,那得修罗成什么样?盛意伸着脑袋看了看,又专心在崎岖的山路上找平衡,就在她撩着裙子要过横木时,脚下苔藓突然一滑,一只手有力地撑住了她。 盛意猛地抬头,对上海若漆黑的眼眸后笑笑:“多谢。” 海若看着她的眉眼:“即便与其他人共事一夫,你也不介意?” 盛意:“不介意。” 海若突然松手,盛意惊呼一声勉强站稳,小心跨过横木去追他们。 走了一段路后,盛意的心脏就开始超负荷了,身边的少年第一个看出她脸色不对,伸手拦在她面前。 “怎么了?”盛意不解。 海若定定看着她:“你需要休息。” 盛意轻呼一口气:“没事,我能坚持。” 说着话,她便要往前走,海若却挡在前面不准她走。 “我真没事。”盛意哭笑不得。 “你的唇色已经有些紫了。”海若眉头渐渐蹙起。 两人竟然就这么僵持住了,顾惊时发现盛意没追过来,立刻跑了回来。 “小意……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顾惊时顿时皱眉,“不舒服为何不说?” “不想耽误进程嘛。”盛意无奈。 顾惊时顿时愧疚地扶住她:“是我不好,我不该把你丢在后面。” “走前面不是更危险?”盛意失笑。 一般来说,探路的人才是最危险的那个,不仅要足够强,反应也得快。很不幸的,她哪个都不算,所以从一开始就跟顾惊时分开。 顾惊时不再言语,拉着她就要坐下休息,盛意没有反驳,顺从地跟着他走了。海若看着刚才还一直顶嘴的人,这会儿任由顾惊时拉着坐下,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捻了捻。 坐下之后,顾惊时又是拿吃的又是拿喝的,还不忘给她渡些灵力。一通忙活之后,盛意的脸色总算好了些,这才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块巨石拦路。 ……真是好熟悉的一块石头啊,跟原文里描述得一模一样。 “走两步就要歇一歇,只怕等我们赶到中心时,好的灵兽已经被套走了。”李脂月无意间说了句。 顾惊时立刻抬头:“反正组队也并非强制,不如你们先行离开,我带着小意慢慢走。” 赵新新也学聪明了:“不着急,我跟你们一起。”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李脂月干笑。 于是众人纷纷看向唯一一个没有爱恨纠葛的人。海若面色平静,没有离开的意思。 所以还是五人组。 一片安静中,盛意缓缓开口:“我好像看见那块石头动了。” “什么?”几人纷纷一惊。 盛意指了指拦在路中间的巨石:“真的动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也顾不上使用灵力会惊动灵兽的事了,纷纷出手试探。 然而不论如何试探,石头就是石头,没有心跳和呼吸。 “你是不是看错了?”李脂月狐疑。 赵新新难得跟她意见一致:“这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顾惊时更是直接跑到石头前,拍了两下后又折回来,还不忘帮盛意解围:“刚才突然起风,整片山林都在动,你会看错也正常。”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真的动了,你们爱信不信。” 三人满脸不信,盛意只好看向海若:“你信吗?” “嗯。”海若回答。 “嗯是什么意思,信还是不信?”盛意发现自己很喜欢逗这小孩。 海若继续回答:“信。” 盛意闻言笑了笑。 顾惊时叹了声气:“小意别闹,休息够了我们便上路吧。” 盛意挑了挑眉,看着他一脸‘你在无理取闹’的无奈表情,心想果然有些人不吃些教训,是不会死心的。 她没有再废话,做了一个请便的手势,顾惊时立刻去前面带路了。 赵新新和李脂月随即跟上,盛意故意慢了一步,在海若要走过去时也及时拉住他:“不着急,让他们先走。” 海若顿了顿,顺着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一路看过去,最终看向她的眼睛。 盛意察觉到他的视线,不解:“怎么了?” 海若没有回答,只是放慢了脚步。 顾惊时三人很快走到石头前,就在要绕道而行时,原本趴在地上的巨石突然蹿了起来,随着一声震天吼叫朝三人杀去。 盛意被震得连连后退,站稳之后就看到三人和巨石厮杀起来。 “是夜鸣兽。”海若突然开口。 盛意扭头看向他。 “擅长伪装,性子爆裂,以攻击人为乐,”海若像知道她在听,于是缓慢地解释,“曾经不少弟子都吃过它的亏,但没有酿成过祸事,便也算两厢无事。” 话音刚落,夜鸣兽便一口咬住了李脂月的胳膊。听着李脂月发出的惨叫,盛意沉默一瞬,扭头问海若:“这……算不算酿成了祸事?” 海若:“……” 夜鸣兽算是中阶灵兽,攻击力虽强,却不算持久,在顾惊时三人的攻击下很快就落于下风。李脂月一条胳膊受伤,此刻恨透了这只灵兽,见它被顾惊时步步紧逼,干脆抄起剑朝它命门刺去—— 刺啦! 一声尖锐的声响,弟子剑直接碎成两截,海若也将夜鸣兽护在身后,拦在想要致它于死地的三人面前。 “门规有令,不得滥杀灵兽。”海若淡淡开口。 李脂月还沉浸在少年一招就折断自己弟子剑的震惊里,一时忘了反驳,倒是赵新新冷下脸:“是它先要杀我们的。” “它生病了。”盛意突然道。 众人重新看向她,她没有解释,径直朝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却还在朝众人龇牙威胁的夜鸣兽。顾惊时眼见她越走越近,赶紧拉住她:“别去,危险。” “没事,它本心应该不坏,我去瞧瞧。”盛意解释。 顾惊时拉着她不放:“不准去。” “惊时……” “放开她。”海若突然开口。 顾惊时不悦抬眸:“你说什么?” “我说,让你放开她。”海若一字一句道。 顾惊时犹如领地被擅闯的野兽,顿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只是还没反驳海若,盛意就坚定地将手抽了出去。 “小意!” “小声点,”盛意斜了他一眼,“都说我没事了。” “盛妹妹真是好大的脾气。”李脂月站在顾惊时旁边,抓准一切机会挑拨离间,顾惊时却懒得理会,只紧紧盯着盛意。 盛意径直走到夜鸣兽面前蹲下,视线在它石头一样的身体上巡视几遍,最后找到了一个凸起。 她伸手去摸凸起,夜鸣兽威胁地吼了一声,顾惊时当即便要杀了它,却被海若拦住。 “是这里吗?”盛意问。 夜鸣兽起初还警惕心十足,渐渐的眼神就缓和了,最后轻喷一下鼻息表示是的。 盛意伸手按了按,只觉手下有什么东西在游动,夜鸣兽也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她略一思索,便想到了什么,于是直接将手伸向身后:“惊时,匕首。” 一把灵力所化的短刀出现在她手上,手指无意间碰触的瞬间,盛意顿了顿回头,恰好对上海若的眼睛。 “……谢谢。”盛意心里又浮现一点微妙,但也没有多想,接过匕首便刺进了凸起。 夜鸣兽痛苦地嘶吼一声,身体不安地晃动起来,盛意深吸一口气,用力将坚硬的皮1肉划开。 一股恶臭传来,接着就看到十余条手指粗的虫子在血肉里钻来钻去,肉被它们钻得烂兮兮,还试图拓展新的地图。这一幕对正常人来说实在太突破下限,李脂月和赵新新皆是脸色一变,直接扭头跑去远处吐了。 顾惊时脸色也极为难看,要不是不放心盛意,只怕也要别开脸。 看惯了限制级的盛意倒还好,面色如常地用匕首慢慢挑虫子,发现虫子不咬人后,直接上手去抓,刚回来的李脂月看到这一幕,没忍住又去吐了。 确定全部挑干净后,又扭头看向最近的海若,海若直接在夜鸣兽的伤口上点燃一把短暂的火,将烂掉的肉烧成灰,只留完好的一层肉做痂,而旁边被波及的虫子,却是半点不受影响。 盛意想了想,一脚踩上去,顿时脏污四溅,强忍着的顾惊时也受不了了,哇的一下原地吐了出来。 “你干啥!”盛意惊恐后退,生怕他吐到自己身上,结果不小心撞进海若怀里。 海若一个闪身,带她跳出三米远。 而夜鸣兽已经好了,对着盛意躬了躬身,化出两只小翅膀扑扑扇扇飞走了,憨态可掬的样子哪有半点凶残的模样。 盛意看着它飞远,这才扭头看向已经清理干净的顾惊时:“走吧。” “下次不准再以身犯险。”顾惊时皱着眉头,一边帮她擦手,一边呵斥她。 盛意一脸乖巧:“知道了。” 海若垂下眼眸,只当没看见。 众人修整好再出发,已经顾不上会不会惊扰灵兽了,直接取出飞行法器往无忧山的中心飞去。路上遇到两只鸟灵,又是一番混斗,最终以盛意为它们取虫疗伤结束战斗。 “这群灵兽究竟发生了何事,怎么都被虫子寄生了?”李脂月皱眉。 赵新新:“待回去之后定要禀告我爹,让他派人仔细查一查。” 李脂月闻言,似乎才想起她的身份,接下来再说话就客气了许多。赵新新察觉出她态度的变化,眼底闪过一丝倨傲。 盛意懒得管男主后宫的勾心斗角,反而想到另一件事—— 原文中这一趟无忧山之行,恰好赶上灵兽暴动,最终损失惨重。 只是光提了暴动,却没提暴动的原因,现在看灵兽们突然发狂,似乎与寄生虫的折磨有关。 想到刚才夜鸣兽和两只鸟灵痛苦的神色,盛意顿时心里堵得厉害,正说不出什么滋味时,突然感觉飞行法器在晃动。 “你们有没有觉得……”她话说到一半,只见天边乌云蔽日,脚下山林浓烟滚滚细木倾折,竟有千万灵兽朝他们来了。 ……原文里有这段吗?!盛意刚震惊地睁大眼睛,一只幻影兽突然出现在飞行法器上,抓着她就往外飞。 顾惊时和海若同时出手,硬生生将她拽了回来。然而没等她站稳,法器突然被撕碎,所有人都被迫腾空而起。 兽潮来了,一只只嘶吼着朝他们杀来,混乱之中顾惊时要去拉盛意的手,却被刚才的幻影兽拦住。 “救、救命呸……”盛意一张嘴,就被兽毛和羽毛呛个够呛,崩溃地想为什么灵兽也要掉毛啊! 她四周全是黑压压的兽群,一只手被牢牢抓住,却无法看清是谁在拉她,只能闭着眼睛提醒:“惊时,你小心啊!” 拉着她的手紧了紧,直接将她拽进怀里。 “海若?”盛意愣了愣,没等问怎么是他,刚才的夜鸣兽就张着大嘴朝他们咬来。 海若眼神一凛,直接单手将盛意护在怀中,仅靠一只手将夜鸣兽推开。盛意撞在他的衣领上,嗅到一股很淡的味道。 说不出是什么,但是很好闻。盛意睁大眼睛,愣住了。 夜鸣兽退开后,又有其他灵兽围了上来,可虽然一只只长得凶神恶煞,眼神却透着几分可怜。海若对上其中一只的视线,身上的杀气猛然化开。 也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他和盛意一同被灵兽们携裹着带走了。 “小意!”顾惊时眼圈泛红,拼命追了过去,可惜灵兽们在这里生活多年,路径比他熟悉千倍万倍,不出片刻便甩开了他。 “惊时,你先冷静,它们此举不像要杀盛妹妹,反而是想带她去哪个地方,盛妹妹一时半会儿兴许没有危险。”李脂月开口安慰。 赵新新也点了点头:“我看它们要去的似乎是无忧山中心,不如我们追过去。” 顾惊时心急如焚,可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步步去找。李脂月和赵新新对视一眼,面上各有着急,心里却巴不得盛意别回来。 趴在一只毛茸茸身上的盛意没忍住打了个喷嚏,再扭头看少年时,恰好对上他的视线,她心里颤了颤,又硬生生别开脸。 灵兽们落在地面上,盛意看着面前清澈的小溪,以及小溪旁绿油油的小草,以及五颜六色的鲜花,愣了愣后心想就是这里了。 男女主圆房的地方,但…… 她扭头看向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尴尬。 也是没想到,顾惊时还没来,奚卿尘先到了。 第 36 章 你总看他干什么 盛意不敢想后面的剧情该怎么走,只能强装镇定观察四周。 此刻她所在的地方,正是无忧山的中心,周围的悬崖峭壁首尾相连,将此处牢牢笼罩,唯有上方一小片天空能透入阳光,因此要比外头阴冷些。 带他们来的灵兽们,此刻都躲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好奇地观察他们,其中那只夜鸣兽也在,正用盛意听不懂的鸣叫跟其他灵兽热烈讨论,说到兴处时,还集体回头看她。 盛意:“……”话题该不会就是她吧? 她正无言,一抬头就对上了少年的眼睛,盛意沉默一瞬,蓦地想起那天她说出真相时、他看向她的带有无尽失望的眼神,以至于连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奇、奇怪,他们为什么要抓我们?”盛意假装四处张望,一步一步离他越来越远,快走到溪边时,少年突然闪现在她身边,一把将她抓住。 盛意吓一跳:“怎、怎么了?” “别靠近溪水。”少年沉声道。 “为什么呀,这不是挺安全……”盛意话说到一半,突然看清波光粼粼的溪面上,似乎有东西在游。 是刚才夜鸣兽身上的虫子。 不止一两条,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她以为的波光,并非水的光泽,而是阳光照在虫子上反射出的光。 饶是盛意见惯大场面,仍被这一幕恶心得够呛。 “是食骨虫,”奚卿尘缓缓开口,“喜温喜阳,惧冷惧阴,所以灵兽们都躲在阴凉处。” 盛意怔怔回头,果然看到灵兽们都小心避开光照。 少年开口,回答她最初的问题:“它们要抓的人并非我们,而是只有你。” “嗯?”盛意惊讶地看向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又忍不住看向旁边。 少年察觉到她眼神的闪躲,沉默一瞬后才开口:“你治好了夜鸣兽。” 盛意顿了顿,再看向这群灵兽,才发现它们每一只身上都有鼓包,鼓包特别大的,还隐约可见里头的血管和游动的虫子,稍微动一下都会发出痛苦的嘶吼。 灵兽大多皮糙肉厚,能连血管和皮下的虫子都可见,想也知道皮肤的张力已经撑到极限,随时都会裂开。 也不知裂开之后会是如何。盛意刚冒出这个想法,一只小兽身上的鼓包便裂开了,它哀鸣一声倒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而虫子们争先恐后地爬出来,试图找另一只灵兽寄居。 灵兽们显然已经有了经验,立刻呼啦啦四下散开,叼起石块朝虫子砸去。 虫子噗嗤嗤爆浆,也就越来越少,看样子是无法寄居了。可突然变故突生,小兽的母亲哀嚎一声扑到小兽旁边,没来得及离开的虫子立刻朝它眼睛钻去。 “小心!”盛意下意识抬手,借着风将那只虫子攥住,又狠狠摔在了地上。 小兽母亲还在哀鸣,痛苦的声音感染了所有灵兽,一时间封闭的山谷内回音嘹亮,逐渐勾勒成一场盛大的悲伤。 盛意看得心下颤抖,与天地一同为生命的流逝而难过。原文里只用‘灵兽暴动’来总结男主的无忧山历练,却从未提过灵兽暴动的背后,是这么多生灵忍受痛苦到神志不清的地步。 盛意静静站在风里,看得渐渐红了眼眶。 “不哭。”海若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盛意回神,怔怔看向他。 “当务之急,是帮它们治病。”还是少年模样的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深吸一口气,努力冷静下来:“好。” 她看向灵兽们,思索要怎么与它们交流,灵兽们却好像什么都知道,如水一般在她面前分出一条路,无声地邀请她往里走。 盛意下意识看向奚卿尘,待他点头之后才往里走,直到绕过一道暗门,看到更大的一间暗室,以及暗室里或大或小、形态各异的灵兽们。 它们身上都不止一个鼓包,每一个都好像到了极限,看到生人出现,却连抬眼的力气都没有。 盛意回头看向身后还算健康的灵兽们:“你们想让我先救它们?” 最前头的夜鸣兽发出一声嘶鸣,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盛意不再废话,系起裙子挽好袖子,便走到了一只年迈的月光兽面前,以风为刃切开鼓包,开始挑虫子。 奚卿尘站在她身后,静静观察上空,发现这里并非什么暗室,而是由树木与大石堆砌成的天然山洞,最上方那一层芭蕉叶,像是灵兽们自行盖的。 虫子被一条条挑出来,每挑出一条,盛意就要专门踩死,进度上也就慢了许多,好在她要切第二个鼓包时,旁边的地面上突然浮现一团灵力。 盛意顿了顿,尝试将虫子丢进灵力里,刚才还活蹦乱跳奋力挣扎的虫子,一瞬间化作齑粉。 她眼睛一亮,高兴地回头,对上奚卿尘的眼睛后又有些讪讪。 “我来善后。”奚卿尘用少年的声音说。 盛意答应一声,挑完最后一条虫子便去找下一头灵兽了,刚被清理完的灵兽看到奚卿尘,发出不安的哀鸣,奚卿尘垂着眼眸,直接将它千疮百孔的血肉烫成痂,完成治疗的灵兽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两个人配合着给灵兽抓虫,渐渐地也摸索出了经验。这些虫子对灵力波动十分敏感,奚卿尘哪怕收敛气息靠近,也会让它们疯狂乱钻,这也是为何灵兽们会采取最原始的方式消灭虫子,而不是动用灵力。 但盛意就不同了,虽然如今距离金丹只有一步之遥,但灵力等同没有,即便上手抓了它们的同伴,也不会引起其他虫子警惕。 这样一来,抓虫的任务只能盛意一人来做了。 “好端端的,怎么会长出这么多虫?”盛意皱眉。 奚卿尘:“应该是龙脊出了问题。” “龙脊?”盛意疑惑。 奚卿尘微微颔首:“无忧山的阵眼,许是用了多年,有什么地方蛀了。” “……听不懂,但感觉好玄妙。”盛意有点苦恼,“我现在给它们治好了,之后还会被寄生吗?” “会,若想斩草除根,一来要将所有已存虫子尽数消灭,二来要找出龙脊生蛀的地方,将其剜去。”奚卿尘回答。 盛意点了点头,看到有只漏网之虫朝他爬去,连忙一脚踩碎黑虫,顺便将他拉到另一侧。 “你小心点。”她开口提醒,一抬头看到他正盯着自己,连忙松开他的袖子,“就……小心点。” 奚卿尘看着她躲闪的眼神,手指不自觉地捻了捻。 连灵兽们都看出这俩人不对劲了,面面相觑之后安静下来,暗室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偶尔痛苦的嘶鸣和踩虫子的噗噗声。 两人忙活到天黑,总算将暗室里的虫子清理完了。盛意伸了伸懒腰,一回头就看到刚才的山谷里,溪边的野花们无声绽放,姹紫嫣红的颜色倏然亮了起来,像一个个小彩灯,点亮了她的眼眸。 大自然的美景从未精雕细琢,却总是给人以最直接的震撼。盛意怔怔走到山洞口,伸手抚上一朵小花,小花上的光愈发亮了。 她轻笑一声,只觉一天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于是扭头看向其他状态还算可以的灵兽:“现在要为你们治疗吗?” 说罢,她以为灵兽们会围过来,结果都后退一步,示意暂时不用。盛意面露不解,正要问怎么了,奚卿尘突然拉住她的胳膊。 盛意顿了顿,一回头便对上他沉静的眼眸。 还是少年的脸,五官轮廓都有些陌生,可唯独眼神骗不了人。 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永远内敛,永远清澈。 奚卿尘对上她有些发散的视线,又一次想起那晚她告诉自己的‘真相’。 他心神一晃,半晌才缓缓开口:“它们要先为小兽送行。” 盛意顿了顿,不解:“为小兽送行?” “是灵兽的葬礼。”奚卿尘说罢,便见小兽的母亲悲伤将其叼起,尖利的牙齿嵌入小兽的身体,引来母亲又一声悲鸣,其他灵兽跟在其后,跟着她一同往外走去。 经过盛意和奚卿尘身边时,小兽的母亲停下脚步,哀哀地看着他们。 “她想邀你同去。”奚卿尘说。 盛意深吸一口气,伸手接过小兽,小兽原本的伤口旁边,两道咬痕清晰可见。她扭头看向奚卿尘,一句话也没说,奚卿尘便出手为小兽修复了伤口。 盛意抱着小兽,跟随兽群穿过暗室,地上休养生息的灵兽们察觉到什么,一时万兽悲鸣。 盛意在哀嚎的声浪里坚定地往前走,穿过荆棘与玫瑰丛,来到了悬崖之上。 悬崖下是万丈深渊,里头萦绕着经年不散的雾气,像是奚卿尘的眼睛。盛意盯着浓得化不开的雾,突然一阵心悸。 “放手吧,将它归还于天地。”奚卿尘提醒。 盛意沉默许久,最终还是轻轻放开早已凉透的身体。小小的兽落入山谷,连回声都没有一道,兽群又是一阵悲鸣,听得盛意心口一阵阵疼痛,仿佛心疾发作。 “但凡生灵,终有湮灭,不必为此伤神,”奚卿尘沉静的声音响起,在天地之间缥缈遥远,“你看它与风同化,何尝不是一种永生。” 盛意垂着眼眸:“雾太大,我看不到。” “雾?” 盛意抬眸,对上视线后顿了顿:“怎么了?” “此处清明一片,哪里有雾?”奚卿尘反问。 盛意怔了怔,再次看向山谷,依然是一片大雾。 见她面露不解,奚卿尘抬手点在她的太阳穴上,借她的目光去看山谷,看完之后松开手,垂下眼眸解释:“是死气。” “死气?”盛意愣住。 奚卿尘重新看向山谷,眼底闪过一丝悲悯:“凡死亡所在处、死志萌生处、死期已定处,皆有死气,我没想到你竟能瞧见这种东西。” 盛意定定看着浓得化不开的雾,许久未发一言。 风很大,灵兽们陆陆续续回去了,奚卿尘也要离开,盛意却突然抓住他的手。 这是两人被抓过来之后,她第一次坚定地握他的手。奚卿尘心尖一颤,发现自己无论做了多少准备,依然还是会因为她随意一个举动生出波动。 更何况她也没错,她只是将他误认成别人,爱错了人。 “我曾在两个人眼中见过这种东西,”盛意的声音很轻,打着卷快速消散在风中,“有一个是巽峰弟子,他峰内考核失败,来了坎峰做仆役,结果还未进门便被嘲讽,自戕之前眼中便有这样的雾气,另一个……” 她看向奚卿尘,他的眼眸清澈,黑眸犹如世上最纯粹的宝石,眸中并没有什么雾气。说起来,她已经许久没在他眼中看到雾气了。 “仙士,我初初将你带回盛家村时,你为何心生死志?”盛意敛下心思,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奚卿尘静默许久,身体突然闪过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消散后,便露出了原本的模样:“何时知晓是我的。” 没问为何知道是他,说明他在之前便已经猜到她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你护着我时,我撞进了你怀中,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盛意看着他的眼睛,诚实回答。 其实不止味道,她之后也突然想起,海若是水母的另一个名字,当初在盛家村时,她说她想看水母,奚卿尘提过一次。 奚卿尘再次陷入沉默,显然也是想起了过往的一些回忆。 盛意的心跳又快了些,先前的痛感愈发清晰,但声音是冷静的:“你还没告诉我,为何不想活了。” 她还想问,是不是也因为生出死志,原文中才会将所有修为传给男主,所谓的云游四方,是真的出去游历,还是早早就魂归天地了。 可这些话她问不出口,这个世界也不准许她问。 风声越来越响,犹如凄厉的女鬼在哭嚎。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问:“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盛意嘴唇动了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对你而言,重要吗?”奚卿尘声音沙哑,又换了种问法。 久久没有等到盛意的回答,他又一次失望转身,盛意下意识抓住他的手,刚要开口回答,突觉心脏好像被一只手攥住,疼得她脸色都变了。 “盛姑娘!”奚卿尘神色微变,急忙扶住往下滑落的盛意。 盛意出了一身虚汗,手脚无力地靠在他怀中。 “不怕,”奚卿尘闻声安抚,仿佛对她从未有过嫌隙,“我为你疗伤。” 一股精纯灵力自腰间进入,却犹如一颗石子落入海中,只是激起点点波澜。奚卿尘察觉到不对劲,立刻加大输入,却依然没什么效果。 眼看着盛意的呼吸越来越弱,他额上沁出点点汗水,无视褚非昔日的叮嘱,不要命一样将自己的灵力输给她。 还在四处寻找盛意的顾惊时,突然察觉到一股强劲的灵力波动,他当即跳下云空,赵新新和李脂月也赶紧追了过去。 “小意!”顾惊时看到靠在奚卿尘怀中的姑娘,当即朝二人飞扑过去,只是还未靠近就被精纯灵力撞了出来,撑着地面呕出一滩血来。 “惊时!” “惊时!” 李脂月和赵新新连忙将顾惊时扶起,还在不断给盛意输入灵力的奚卿尘冷漠地看向三人:“滚!” 言语不重,威压却强,修为最低的李脂月蓦地心口一疼,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不会是要入魔吧?”赵新新低喃一声。 半睡半醒的盛意听到这句,勉强清醒一瞬:“仙士……” 听到盛意开口,奚卿尘眼底的淡漠顷刻间褪去,人也冷静许多:“还疼吗?” “你没事吧……”盛意面露担忧。 奚卿尘沉默一瞬,摇了摇头。 盛意嘴唇动了动,顾惊时已经趁机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奚卿尘怀中一空,第一反应便是抢回来,可看到盛意苍白的脸色又犹豫了。 这一犹豫,盛意便彻底被顾惊时抢走了。 “轻点……”盛意不高兴。 顾惊时哪顾得上跟她说话,一股灵力输入她的身体,盛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怎么样?”顾惊时忙问。 盛意怔怔坐起,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看我干嘛?”顾惊时不解。 “你……给我输了多少灵力?”盛意迟疑地问。 顾惊时:“跟之前一样啊,没多少,怕你受不住,你想多要点?” “不用……”盛意不解地看向奚卿尘。 她刚才虽然迷迷糊糊,可也知道奚卿尘给自己输了多少灵力,那样都没救回她,顾惊时只是略输一点,她就好了? 盛意正疑惑,突然发现奚卿尘此刻正以真面目示人,她顿时心慌地看向另外三人。 然而他们神色如常,仿佛奚卿尘还是之前的少年。 盛意顿觉不对,可再次看向奚卿尘,奚卿尘还是他原本的脸。 “是障眼法。” 耳朵里突然响起奚卿尘的声音,盛意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 她盯着奚卿尘看的时间太久,顾惊时心里隐隐有些不愉。 “小意,你有没有受伤?”他将她从地上拉起来,试图将她的注意力重新引回来。 赵新新走上前来:“那些灵兽呢?你们可知道去哪了?方才我们来的路上,遇到的每一个弟子都没选到灵宠,它们可是躲起来了?” “大小姐还有心思想这些呢?方才盛妹妹失踪,我和惊时只顾找她,也没顾上什么灵兽不灵兽的。”李脂月温柔开口,立刻换来赵新新一个眼刀。 两人的斗嘴顾惊时听了一路,此刻也不想管她们,拉着盛意就往角落里走,盛意一边磕磕绊绊跟着他,一边不住回头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站在悬崖之上,面色苍白,衣袖烈烈,仿佛随时要羽化而去。 盛意忍不住唤他:“仙士。” 奚卿尘沉寂的眼睛终于有一分波动。 “进山洞里休息吧。”盛意放缓了声音。 奚卿尘又沉默了,一言不发往山洞里走,盛意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下意识要跟过去,却被顾惊时再次拦住。 “你怎么突然犯病了,可是受到了什么惊吓?”顾惊时尽可能压制突如其来的占有欲,“若是遇到什么事,切莫瞒着我。” “我能瞒你什么?”盛意无奈。 “也是,”顾惊时笑笑,“说说你今日被掳走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吧,那些灵兽呢?它们抓你的目的是什么?” 夜越来越深,风也越来越大,即便对盛意总是格外优待,她还是有点冷。 “还不进来,是想生病吗?”奚卿尘清冷的声音响起。 盛意猛地回头,就看到他站在洞穴门口安静地等着,似乎从未进去。 “哦……好,我这就来。”盛意说着,挣脱开顾惊时的束缚,径直朝奚卿尘去了。 顾惊时看着她坚决的背影,突然一阵心慌,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结果一只脚迈进山洞,猝不及防看到躺了一地的灵兽,顿时吓得表情都变了:“小、小意,这些都你杀的?!” “我有那个本事吗?”盛意无语,“都活着呢。” 地上的灵兽们像是回应盛意的话,一个个都睁开了硕大的眼睛。赵新新和李脂月一进来,也被眼前这一幕震住了。 盛意将今天的事简单说了一下,又带着一行人进了山谷,灵兽们知道这些人都是盛意和奚卿尘的朋友,便没露出什么敌意,该睡觉睡觉,该玩闹玩闹,反正那些讨厌的虫子都因为天黑沉寂了,灵兽们也就少了几分顾忌。 赵新新看着满山谷的灵兽们,一时都惊住了:“难怪一路上遇不到什么灵兽,原来都在这里。” “现在好了,得来全不费工夫,”李脂月笑了,“所有灵兽都在这里,我们想选谁就选谁,选好了带回去就是。” 赵新新也面色和缓,要朝拥有更多健康些的灵兽的山谷走。 盛意却突然拦住她:“抱歉哈,你们不能选。” 赵新新顿时面露不悦,但看在顾惊时的面子上才收敛情绪:“你这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灵兽们还未痊愈,你带走也无用。”盛意回答。 李脂月立刻道:“你不是可以治愈灵兽吗?我们选了谁,你治好就是,它若是不答应,你便不治它。” 盛意被她的无耻逗笑了:“不行。” 两人同时被拒,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于是一同看向顾惊时,结果顾惊时兀自在山谷里闲转,拨开一块石头上的青苔后,顿时兴奋地看向盛意:“小意!这里竟然有姻缘石!” 姻缘石,吉祥之石,修仙界认为在它面前结为道侣,可以长长久久在一起。 “我们就在这里拜堂成亲好不好?”顾惊时跑过来,热切地看着她。 盛意一愣,下意识看向奚卿尘,却被顾惊时突然挡住视线。 “你看他做什么?”顾惊时终于将不高兴表露出来。 第 37 章 再不救就愈合了 顾惊时一问,盛意下意识反驳:“我哪有。” 顾惊时狐疑地看她一眼,视线又落在奚卿尘身上:“刚才还未问你,究竟是什么来头,竟能爆发出如此强劲的灵力。” “逢源宗弟子。”奚卿尘淡淡道。 “是么?可我又仔细想了想,还是觉得你不像乾峰弟子。”赵新新与顾惊时站在一处,李脂月也瞧出不对,默默挪到顾惊时身后。 眼看这仨货合起伙来针对奚卿尘,盛意赶紧解围:“他真是逢源宗的人,我以前见过他好多次。” “你见过?”顾惊时皱眉。 盛意点头:“以前是坤峰的,这次考核进了乾峰,你决赛的时候他也在观战区,我与他遇见过两次。” “我当时也在观战区,怎么没见过他?”李脂月挑眉。 盛意笑了一声:“大概是你忙着勾结费折绑架我,没功夫管其他人吧。” 她将李脂月曾被收买的事直接说出来,李脂月顿时面上无光,赵新新啧了一声:“还有这种事呢?” 言谈之间,不再疑惑奚卿尘的身份。 盛意默默松了口气,刚要引开话题,外头便出现一阵灵力波动,灵兽们顿时警惕,盛意赶紧从怀中掏出一只小船,朝着外室虚弱的灵兽们扔去。 小船顷刻间变成大船,将所有灵兽收入后载进山洞,盛意守在山洞门口一夫当关,直接拦个严实。 “是千机船,”李脂月惊呼一声,“你哪来的上古神器?!” “……师祖给的。”盛意当着奚卿尘的面硬着头皮开口。 李脂月顿时面露羡慕:“这可是世上仅存的,不必用灵力也可夜行千里的法器,没想到师祖给了你。” 赵新新也若有所思地看向盛意。盛意这段时间没去主峰,她还以为师祖发现这女人是个废物将其驱逐了,却没想到还给了她这般法器。 难道是她猜错了? 盛意想过这东西贵重,却没想到这么贵重,再对上奚卿尘的视线时,心里愧疚更甚。 众人心思各异的功夫,费折便带了一大波人来了,看见赵新新后笑了起来,可一看到她旁边的顾惊时,笑容又猛地僵住。 “你们几个是一组?”他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问句。 顾惊时冷眼:“这不是显而易见?” 当着赵新新的面,费折懒得与他有口舌之争,注意到山洞里密密麻麻的灵兽后眼睛一亮,当即就要进去选灵宠。 “不好意思啊各位,”盛意拦在门口寸步不让,“灵兽们还未痊愈,你们暂时不能选。”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们?”面对盛意,费折就没那么客气了。 盛意刚要开口,顾惊时已经护在她身前,倨傲反驳:“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说她算什么。” 盛意下意识看向奚卿尘,奚卿尘却垂着眼眸一片平静,似乎她是谁的妻子都与他无关。 “哦?”费折闻言笑了,扭头看向赵新新。 赵新新别开脸,似乎并不在意。 看她这副宁愿做小也要和顾惊时在一起的废物模样,费折心中升起一股无名火,直接拔出弟子剑指向一人:“再不滚开,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 他身后的拥护者也纷纷拔剑。 赵新新皱眉:“都是同门,你们这是做什么?” “我也不想,是他们先阻拦我们选灵宠的,”费折神色淡淡,“师妹是不是忘了,凡进无忧山者,皆有权选自己的灵宠,其他人不得阻拦。” 他说的也是事实,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赵新新只能劝顾惊时:“你们阻拦的确于理不合。” 顾惊时皱了皱眉,扭头看盛意。 盛意没有说话,默默往旁边让了一步,奚卿尘顿时蹙眉。 见盛意让步,顾惊时松了口气,李脂月却嘟囔一句:“早干嘛去了……” 赵新新虽然没有开口,可心里却与她想的一样。若是盛意刚才没有阻拦,他们就可以在其他人来之前挑选灵宠,而不是现在这样,和其他人一起哄抢那些高阶灵兽。 “请吧。”盛意仿佛没看出赵新新和李脂月哀怨的眼神,笑眯眯地跟费折说了句。 费折扫了她一眼:“算你识趣。” 说罢,便先一步进门,然而还未站稳,所有灵兽都朝他发出威胁的吼叫。 此刻是深夜,虫子们都已夜眠,灵兽们无所顾忌,吼叫时动用了灵力。被灵力携裹的声音仿佛尖锐的刀,修为低些的弟子耳膜直接炸裂,眼前一黑晕死过去,即便强如费折,也因为首当其冲被震得吐出一口鲜血。 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唯盛意和奚卿尘面色如常。 “看吧,都说不让你们进了。”盛意回头看了眼灵兽们,用眼神夸奖它们做得好,灵兽们顿时挺起胸膛。 “你究竟做了什么?”面子全无的费折气急败坏,又一次剑指盛意。 顾惊时脸色一冷:“有完没完,不是让你进去了吗?” “少废话!定是这妖女做了什么,才会让灵兽集体发狂。”费折愤怒。 “妖女?”许久没说话的奚卿尘突然开口,声音冷淡极具压迫感,“你便是这样称呼师叔的?” 盛意顿了顿,没有看他。 费折冷笑:“被师祖逐出主峰的废物,也配做我的……” 话没说完,一股强大的威压直冲他的面门而来,费折只觉浑身筋脉一寸寸断裂,痛不欲生时扑通跪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师兄!” 虽然对他没了男女之情,可自幼一起长大的感情还是有的,赵新新见他受伤,惊呼一声冲上前扶住他,连忙为他输送灵力保命。 李脂月也顾不上挑拨赵新新和顾惊时了,只警惕地往后退一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奚卿尘不答,只平静地看向盛意:“要做什么,直接吩咐就是,不必与他们多言。” 顾惊时下意识护在盛意身前。 盛意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胳膊,顾惊时抿了抿唇,这才略微放松。奚卿尘的视线从她手上一扫而过,又淡淡别开视线。 盛意轻呼一口气,抬眸看向众人:“我不会阻止你们和灵兽建立关系,但前提是你们得先表现出该有的诚意。” “要什么诚意?”有人问。 盛意扬唇:“很简单,如今无忧山出了些问题,生了不少食骨虫,你们负责把山上的虫子清理干净,我负责清理灵兽身上的,等什么时候全解决了,你们什么时候再挑选灵宠。” 无忧山中灵兽上千,今日来的弟子就算一人带走一只,也只能带走一百多,剩下那些还是要忍受寄生虫的折磨。原文字里行间忽略的后续,是一条条消逝的生命。 一听是食骨虫,众人议论纷纷,有弟子直接变了脸色:“那不是很恶心?更何况无忧山绵延万里,要清理到什么时候去?” “恶心啊,你们也可以拒绝,但拒绝的下场……”盛意看向身后,灵兽们顿时发出不屑的鼻息。 众人还想讨价还价,盛意直接看向赵新新:“无忧山是只属于逢源宗的秘境,其间灵兽多年来也只与逢源宗弟子建立关系,你们这次大可以只选了自己的灵宠出去医治,其他灵兽就随它们自生自灭,可你能保证等到下一次无忧山阵法开启时,弟子们还有可选的灵兽吗?” 赵新新眼眸微动。 “逢源宗是天下第一仙门不假,可其他仙门也不差,之所以能领先这么多,无非是招弟子的条件够优越,能吸引绝大多数有天分的修者,无忧山的灵兽机缘,便是这些,反正赵新新身为宗主之女,将来即便继承不了她爹的位置,大小也能做个长老,不会不明白她说的道理。 赵新新先前还觉得盛意不讲道理,这会儿才惊觉自己目光有多短浅,于是不再犹豫,直接起身命令:“众弟子听令!” “是!” “清理食骨虫,救灵兽!” “是!” 盛意看着一呼百应的赵新新,不由得感慨一句:“怎么光环比我还重,我说那么多都没她一句话号召力强。” “你也很厉害。”顾惊时小声安慰。 盛意斜了他一眼,笑笑,只是笑到一半对上奚卿尘的视线,又立刻站直了。 弟子们既然都答应了,事情就简单了,奚卿尘简单将无忧山划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分配几个弟子,正式开始清理无忧山。 “这样做行吗?”顾惊时跟在盛意身边,负责消灭她从灵兽身上挑出来的虫子。 “有什么不行的,这些虫喜阳厌阴,今儿晚上先消灭一波,等明日太阳升起,就专挑向阳处蹲守,应该不难。”盛意说着,往地上丢了只虫子。 顾惊时一脚踩爆,面露嫌弃:“就不能直接用灵力吗?” “它们对灵力又没有反应,就得这种传统方式。”盛意说着,确定伤口里没有虫子了,就将顾惊时拉过来。 顾惊时在伤口上燃起一把灵火凝固出痂,灵兽起身抖了抖身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它什么意思?”顾惊时无语。 盛意头也不抬:“嫌弃你做的没仙……海若好。” “给它疗伤就不错了,还敢嫌弃,”顾惊时冷哼一声,突然问,“你呢?是不是也嫌弃我做的不如那人?” 盛意拍拍灵兽的屁股:“去吧,带上痊愈的朋友一起去监督他们,要是谁溜奸耍滑就记下来,让伙伴们不要选这种人品不好的。” 灵兽呼哧两声,扇着小翅膀飞走了。 “你还没回答我呢。”顾惊时缠着她。 盛意无语:“能不能先忙正事?” “不行,不能,不可以,”顾惊时粘牙糖一样黏着她,“你快说,是不是我比较好,快说快说……” “走开!”盛意给他一下。 顾惊时乐了,捱了揍也黏着她,一回头看见奚卿尘正往这边看,当即给对方一个挑衅的眼神。他其实不太管盛意交友的事,可眼前这个半大的少年,总让他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奚卿尘眼神渐淡,杀意横生,但又转瞬间消散。顾惊时挑了一下眉,眉上的痣也跟着动了一下,仿佛在无声嘲讽他不自量力。 奚卿尘垂下眼眸,没有上前也没有后退,只是一个人孤零零站着,仿佛从一开始就和这里格格不入。 “我还是觉得他有点问题。”顾惊时小声道。 盛意扭头,看到奚卿尘一个人后顿了顿,刚要去找他,他便走到一只虚弱的灵兽前,为其渡入一些灵力,然后便出去了。 盛意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便没有再靠近,只是低着头继续挑虫子,不成想奚卿尘这一走就是三天。 这三天里,所有人都没日没夜地抓虫子,终于在第四天的傍晚,将山林里所有虫子都抓得差不多了,而盛意也终于帮全部灵兽清理了伤口。 结束这一切后,逢源宗弟子们顾不上挑选灵宠,全都倒在山洞的地上睡觉。盛意捏了捏酸痛的脖颈,再看一地死狗一样的仙门弟子,突然觉得自己状态还行。 她巡视一圈,突然奇怪:“好像少了十余人。” “灵兽们发现他们偷懒,一拥而上撕碎了他们的御绳,一个个没脸回来,在哪里躲着呢。”李脂月面色憔悴,好像三天内瘦了好几斤。 盛意无言半天,一扭头看到灵兽们得意的样子,顿时好气又好笑:“大家辛苦了,你们现在可以挑选灵兽了。”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哀嚎,闭上眼睛装死,全然没了最初的急切。 他们不急了,灵兽们反倒围了上来,在满地的人里跳来跳去,有看上眼的,便大鸟依人蹭了上去,大部分选的都是自己监管区域里、干活最勤快的那个。 盛意看着他们玩闹,疲惫感也涌了上来,于是随意找了块石头靠,结果刚一坐稳,顾惊时就凑了上来:“你怎么靠着姻缘石?” 盛意顿了顿,才发现自己靠的是什么,于是就要起身离开。 顾惊时拉住她:“别走啊,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问我什么了?”盛意懒洋洋的不想动。 “成亲的事呀,”顾惊时笑道,“如今指望师祖为我们定婚期是不太行了,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你觉得如何?” 奚卿尘一只脚踏进山洞,恰好听到了这句话。 本来还随意靠在石头上的盛意,默默坐直了身体:“这里这么多人,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顾惊时抱臂,“正好热闹一下。” 盛意静静看向奚卿尘,果然与他四目相对,顾惊时还在旁边劝她成亲,絮絮叨叨的话语却好像一瞬间远去,她什么都听不到,却可以清楚地辨别相隔极远的奚卿尘的呼吸。 其实从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与奚卿尘就回不到从前了,即便她真的能狠下心放弃漫长的生命,两人之间的嫌隙也未必能弥补。与其赌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跟着顾惊时,搏一个自由的人生。 但是…… 盛意与奚卿尘对视许久,眼神里突然多出一些释然,她轻呼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人生的包袱,重新将视线转向顾惊时。 正要开口,脑海突然响起奚卿尘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生出死气?” 盛意表情一僵。 “拒绝他,我就告诉你。” 奚卿尘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意,小意?” 盛意回神,对上顾惊时殷切的眼神。 “你觉得如何?”顾惊时好奇,“先拜个堂就行。” 盛意:“我觉得不……” 奚卿尘转身离开,盛意下意识起身去追。 “小意!”顾惊时又唤她一声。 盛意一边往外走一边安抚:“成婚的事不急于一时,我先出去一下,等回来再跟你聊这件事。” “小意……” 顾惊时去拉她的手,却在半空与她擦手而过,等他要去追时,赵新新和李脂月已经同时出现在他面前。 “这里景色虽美,却是荒凉一片,盛妹妹不答应也正常。”李脂月贴心道,“成婚这事马虎不得,还是要从长计议。” “待选完灵宠就离开了,到时候可以好好操办,没必要非得现在成婚。”赵新新也说。 顾惊时皱了皱眉,没有回应她们的话。 盛意追出山洞,发现奚卿尘正站在死气弥漫的山崖前。她抿了一下唇跟过去,小声问:“你为何会来无忧山。” “要取两片龙脊骨。”奚卿尘回答。 盛意顿了顿:“取龙脊骨做什么?” “虫子并未完全清理。”奚卿尘说。 盛意一愣:“嗯?” “我已剜去龙脊上的蛀处,但山林里并非毫无遗漏,我需要你帮忙做一件事。”奚卿尘不急不忙地说,苍白的脸色难掩疲惫。 他这三日定是耗费诸多心力。 盛意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一刻钟后,两人出现在半空,盛意看着脚下万丈深渊,一时有点头晕。奚卿尘轻轻扶住她的腰,她的站姿顿时稳定许多。 “闭上眼睛。”奚卿尘说。 盛意不解,却还是乖乖闭上眼睛。 “与万物合一,感知风与苍穹。” 沉静的声音轻缓响起,盛意不自觉地跟着他的引导去做,任由风拂过眉眼指缝。 “凝神静气,可看见了什么?” 他的声音渐远,以至于有些陌生,就像那天她中了燃情香,昏昏沉沉中听到他的声音一般。盛意双眸紧闭,昏暗中隐约看到天地的雏形。 起初,是一片混沌,后来一分为一,清为天、浊为地,山川树木生灵应时而生,一一在眼前变得清晰。 “我……看到了无忧山。”风中,她小声说。 “把那些藏起来的食骨虫找出来,让风将它们带到你面前。” 盛意眉头微蹙:“我做不到。” 她就是个废物,平时连灵力都不会用,灵根更是像摆设一样,即便得了风的助力,也只是一个没那么废的废物。 “你可以。” 他的声音仿佛有一股魔力,言出法随,盛意即便不自信,也不由得按照他的指示去做。 山林间的风突然不再散漫,穿过树叶抚过苔藓,将隐匿在暗处的寄生者一个一个找出来,逐渐凝聚成一团。 团子越来越大,等出现在盛意眼前时,已经是黑压压一大片。 盛意缓缓睁开眼睛,没等看清巨大的虫子团长什么样子,奚卿尘便打个响指,将虫子团碎成齑粉。 盛意不解地看向他:“不是灵力无用吗?” 奚卿尘垂眸与她对视,眼神无喜无悲,空旷无声。 盛意头脑蓦然空白,等回过神时,奚卿尘已经扶着她来到地面。 见她还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奚卿尘顿了顿:“怎么了?” “没、没事。”他刚才给她的感觉,就像一个陌生人。 奚卿尘不解:“你看起来不像没事。” 盛意失笑:“仙士,我只是因为不想解释,才用这两个字敷衍你的。” 奚卿尘顿了顿:“原来如此。” 盛意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更想笑了,奚卿尘虽不知有什么好笑的,可许久未见她在自己面前这般放松,也忍不住跟着和缓了眉眼。 “小意?” 顾惊时迟疑的声音响起,盛意连忙回头,便看到他怔愣地站在山洞口。 奚卿尘的手还举着,近乎执拗地等待她做出决定。顾惊时往前走了一步,察觉到什么后不自觉停了下来。 “小意,怎么了?”他笑得有些勉强。 盛意沉默片刻,道:“你先进去,我与他有话要说。” “你跟他有什么可说的?”顾惊时紧紧盯着她,“不成婚了吗?你不是很想嫁我,眼下恰好有姻缘石,多好的机会……” “盛姑娘。”奚卿尘突然打断顾惊时的话,“我受伤了。” “受伤了?”盛意吓一跳,“伤哪了?” “这里。”奚卿尘指着胳膊。 盛意顿时皱眉:“刚才怎么不说,伤得严重吗?” “有些疼。”奚卿尘说着,抬眸看向顾惊时,将他先前给的挑衅眼神如数奉还。 顾惊时脸色一冷,便要过来拉盛意。 盛意却伸手扶住了奚卿尘,头也不抬对他说:“惊时,你先进去,我稍后就来。” 顾惊时停下脚步,神色晦暗不明。 “还有事?”盛意看向他。 “没事。”顾惊时笑了一声,转身进山洞了。 盛意撩起奚卿尘的衣袖,露出他劲瘦的胳膊。 “……这就是你受的伤?”她无语地问。 奚卿尘看着胳膊上指甲盖大小的擦伤,慢慢别开脸:“快包扎,要愈合了。” 盛意:“……” 第 38 章 只有那位师祖 奚卿尘太一本正经,盛意也只好认真地,帮他把小得不能更小的伤口包扎了。修者的愈合能力非常人所能及,她往上缠纱布时,原本伤口的位置已经只剩下药渍了,至于伤口……鬼知道哪去了。 “好了。”盛意轻呼一口气。 奚卿尘将衣袖放下,静静看着她。 盛意摸摸鼻子:“你还未告诉我,为何生出死气。” “凡死亡所在处、死志萌生处、死期已定处,皆有死气。”奚卿尘垂着眼眸,将先前跟她说过的话又重复一遍。 盛意眼眸微动,心中有了猜测。 “我似乎从未告诉过你,当初我为何受伤。”奚卿尘重新看向她。 盛意嘴唇动了动,声音有些干涩:“我也没问过……” “是因为进阶时,道心不稳险些入魔。”奚卿尘回答。 盛意面色平静,手却轻轻攥住了衣裙,喧嚣的风感知到她的情绪,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 “为何道心不稳?”她问。 奚卿尘望向苍穹:“只是突然间,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我从出生便有道心,略一启蒙便顺理成章开始修炼,多年来行事只是顺应天命,修炼是,创建源清宗是,隐世也是,那次进阶,我突然对过往种种产生不解,仿佛戏中人窥见台下一角,因而心性动摇。” 奚卿尘声音不急不缓,仿佛在第三角度审视自己的人生。 盛意内心翻江倒海,怎么也没想到他一个小说人物,竟有一瞬险些勘破所谓的‘天机’。进阶本就艰难,他又动摇心性,也难怪被她捡到时,会身受重伤奄奄一息。 “可是……”盛意声音艰涩,“这与你眼中的雾有何干系?” 奚卿尘沉默片刻:“因为我觉得,这也是天命之一。” 盛意一愣。 “多年来道心坚定,偏偏进阶时节外生枝,窥见不该窥视之道,难说只是巧合,既然是天命,顺应便是,活在世上,或归于尘土,于我而言没什么不同。” 黑云散去,月色温柔,倾注在他身上,照亮他的眉眼,盛意隐约间仿佛看见神性,也刹那间明白了原文里,他为何会将全部修为传给男主,自己则出峰云游。 也是所谓的顺应天命吧,既是书中人,自然要按书中所谓的法则去生、去死,去给别人做嫁衣,只有完成了天命,才能真正为自己而活,哪怕为自己活着的时间相比漫长的生命,短得简直不值一提。 盛意看着奚卿尘坦荡的模样,突然替他生出一分不甘:“天命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就没有一点自己的主见吗?亏你活一千多岁了,怎么只长岁数不长脑……” “有。” 盛意愣了愣:“有什么?” “主见,”奚卿尘告诉她,“如今的我,不愿顺应天命。” 活了一千多年,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对凡尘还有眷恋,一朵小野花,一颗鹅卵石,一只灵力凝聚而成的小水母都能轻易将他留下。 即便这些东西,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也从未有一刻,真正意义上属于他。 盛意闻言颇为欣慰:“这就对了嘛,不论到了什么时候,活着都是最重要的事,只有活着,一切才有希望,你说对不?” “嗯。”奚卿尘垂下眼眸。 盛意笑笑,又问:“你还没告诉我,找龙脊骨有什么用。” 奚卿尘平静地与她对视,盛意眉头微蹙,又往前挪了挪。 “我那时的伤并未痊愈,”奚卿尘斟酌开口,“需要龙脊骨减轻伤势。” “还未痊愈?不是早就好了吗?”盛意眉头皱得更紧。 “还需一味药,褚非已经找到了,待他拿回来便可痊愈。”奚卿尘回答。 盛意这一晚上心脏跟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终于归于平静:“能痊愈就好……那你拿到龙脊骨了吗?” 奚卿尘从怀中取出两片洁白的骨头。 盛意盯着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炼制后才能服下。”奚卿尘解释。 盛意恍然:“那你会炼吗?” “嗯。” 盛意这才放心。 然后两人突然都不说话了。 说什么呢?‘真相’隔阂在两人之间,尽管谁都没有再提,却都如鲠在喉,盛意自觉不配被原谅,不敢再向他迈一步,奚卿尘也一静下来,脑海便浮现顾惊时眉上那颗痣。 两人无声对视,却因为隔阂太重,谁也看不清对方。 许久,盛意小小地叹了声气,起身就要往山洞里走,却被奚卿尘突然攥住手腕。 他掌心的重量犹如万钧,盛意呼吸一轻,被他拉回地上坐下。 “我还是生你的气。”他缓缓开口。 盛意顿了顿,忽略心脏传来的闷痛苦涩一笑:“我知道。” “我也不打算就这么算了。”奚卿尘直直盯着她。 盛意沉默片刻:“对不起,我……” “和我成婚。” 盛意一愣,抬眸便闯进他深沉的眼眸。 “我不管你起初目的如何,也不管你对顾惊时如何情深,既然招惹了我,就得负责,”奚卿尘定定与她对视,声音有些沙哑,“是你将我拖下云端,对凡尘生出眷恋,你不能道个歉就离开。” 盛意怔怔看着他:“我以为……以为你不会原谅我。” “我的确没有原谅你,我仍介意,也曾真的动过杀念,”奚卿尘说出的话冰冷寡淡,眼角却泛着不自然的红,“可我做不到。” 不光做不到,连看到她为难都会心疼。他说动过杀念,只是为了给自己保留一点颜面,实际上恨到最痛处,也只是推翻一切过往自生难堪,那点因她欺骗和背叛而生的怒气,没见她时还能勉强维持,可一瞧见她,便什么都没了。 盛意心脏蓦地一疼,呼吸也变得急促。 奚卿尘见她久久不言,一颗心缓缓下沉,声音也透出一丝紧绷:“我曾经说过,若你变心,我便杀了令你变心之人,再将你囚在身边,你莫要以为我只是说说而已,只要你现在敢拒绝,我便立刻杀了……” 话没说完,盛意便倾身跨坐在他腿上,捧着他的脸将他所有狠话都堵了回去。 奚卿尘怔了怔,不自觉扣紧了她的腰,恨不得将她嵌进骨血里。 唇齿纠缠,少了一分温柔与体贴,一股血腥味弥漫口腔,盛意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又心疼地亲了亲。奚卿尘眼神晦暗,也有样学样地还击,绵长的一个吻如打仗一般,谁也不让着谁。 吻到最后,又有些失控,盛意的手滑到他的后颈,轻轻地捏了捏。奚卿尘身体一颤,再看向她时眼底满是血丝。 一吻结束,盛意心跳愈发激烈,以至于眼前阵阵发黑,看不清奚卿尘的脸。奚卿尘定定看着她,呼吸也是急促。 “……好。”她艰涩开口,仅用一个字就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漫长的寿命,想到自己所剩不多的时间,再想想自己一年来的挣扎与苦楚,不仅有些哽咽。 可开口之后,却是浑身轻松,毕竟心早已做了决定,此刻口舌只是执行。 奚卿尘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模样沉默片刻,伸手将她抱进怀中,犹如抱着丢失已久的至宝。 “我心口疼……”盛意小小声道,心跳声敲在耳膜上,声音好像越来越大。 奚卿尘垂眸,为她输入一些灵力,可这些灵力犹如泥牛入海,掀不起半点风浪。 第二次了。 盛意眉头渐渐皱起,奚卿尘也察觉到不对,于是加快灵力输入。他这三日本就耗费了大量灵力,灵根消耗越来越多,此刻又将最精纯的力量输给盛意,渐渐的也有些体力不支。 盛意感觉不到灵力,只觉心脏似乎好受了些,便低声提醒:“好了。” 奚卿尘又为她输入了些,这才停下。 风声喧嚣,一墙之隔的山洞里热闹非凡,弟子们陆陆续续休息好了,开始对随处可见的灵兽们蠢蠢欲动,李脂月早早选了一只高阶灵兽,好声好气地输灵力给承诺,试图将其收服,灵兽扫了她一眼,不屑地喷了声鼻息。 赵新新也打算去挑灵兽了,只是一回头看到顾惊时眉头紧皱,又忍不住凑了上去:“想什么呢?” 顾惊时回神:“没事……” 他总觉得,那个叫海若的少年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既然没事,就赶紧选灵兽吧,莫要被其他人挑光了。”赵新新催促。这次所有人都参与了治虫大业,灵兽们作为监工和受惠者,更倾向于选个勤快的饲主,至于修为高低反而不像以前那样在意。 这就意味着众峰平等,乾峰弟子没什么优势了。 果然,一个治虫时不那么勤快的乾峰弟子连续被三头灵兽拒绝,脸色越来越难看了。赵新新抿了抿唇,又一次催促地看向顾惊时。 顾惊时叹了声气,只好先同她一起走到灵兽中。 灵兽们虽然嫌弃他治疗的手法没有奚卿尘好,可被他治过到底还是少受许多苦,加上他的修为在这群人里虽不算最高,但灵根却是极为粗壮,顿时引来几只慕强的高阶灵兽。 周围顿时发出一阵羡慕的声音,赵新新眼底闪着细碎的光,崇拜地看着他:“快选呀。” 顾惊时看着站一排任凭他挑选的灵兽,心情总算是好了些,取下御绳正要套在其中一只头上时,山谷深处突然发出一声震彻神魂的龙啸。 御绳猛然停下,再不往前一步,眼看自己被选中、却迟迟没有套上御绳的灵兽催促地鸣叫一声,却被龙啸死死压制。 山洞外,盛意猛地从奚卿尘怀中挣扎出来:“烛龙怎么这个时间醒了?” “烛龙?”奚卿尘眉头微蹙。 “准确来说,是烛龙的戾气所化凶手,无饕。”盛意说着就要离开。 奚卿尘下意识抓住她。 “事态紧急,等下再跟你说。”盛意说着,顾不上还在隐隐作痛的心脏,飞快地朝山洞跑去。 奚卿尘看着她急匆匆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 龙啸消失,山洞内众人一片哗然,赵新新见顾惊时的手还僵在半空,便拉了拉他的袖子催促:“惊时,该套御绳……” 话没说完,四目相对,她被他眼底的戾气与冷漠震慑,恍了恍神正要细看时,他的眸色已经恢复清亮。 “你看我干什么?”顾惊时不解。 赵新新怔怔:“你刚才……” 等待选拔的灵兽又发出一声嘶鸣,顾惊时蹙眉抬头,突然收回御绳。 “怎么不收?”赵新新忍不住问。 顾惊时抿了抿唇:“这只不合适。” “其他的呢?”赵新新又问。 顾惊时环顾一周,还是不满意。 赵新新无奈:“这里的灵兽,已经是近百年最好的了。” “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顾惊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这种不对让他心情烦躁,甚至戾气横生,连平日会心动的赵新新,也有些碍眼了。 他甚至动了杀念,一瞬回神,又觉得自己好像有病。人家也是为他好,才会如此着急,他是疯了才会气成这样。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你可就这一次机会,错过就没有了!”眼看着刚才还排队等挑选的上阶灵兽们,因为顾惊时越来越磨叽转身离开,赵新新彻底急了。 顾惊时也说不出,心里却好像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正烦躁时,突然瞥见一只长耳的小兔。 盛意冲进山洞时,就看到赵新新阴沉着脸坐在角落,见她进门便立刻横了她一眼。 这可真是……招她惹她了?盛意无语一瞬,赶紧找到顾惊时。 “你可算回来了,那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才认识几天就能让你抛下我,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你还记得我是你夫君吗?”顾惊时酸溜溜。 盛意捶了他一下:“等出了无忧山我再跟你解释,眼下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你带上御绳跟我走,我带你去抓无饕。” “无饕?”顾惊时不解。 周围人若有似无地看过来,盛意不好解释得太明白,只含糊道:“一只小兔子,你抓来给我做礼物。” 原来只是兔子,众人顿时没了兴致,继续讨好面前的灵兽。 盛意松了口气,拉着顾惊时就走,结果这人却站得四平八稳,完全没有要跟她走的意思。 “顾惊时?”盛意着急。 无饕乃是上古神龙戾气若化,原文中男主也是趁它刚刚苏醒精神不济才抓住它,等它彻底清醒可就晚了。 顾惊时一脸神秘:“你闭上眼睛。” “干什么?!”盛意烦躁。 “快点闭眼。”顾惊时催促。 盛意见他执著于此,深吸一口气,只好先闭上眼睛。 “可以睁开了。” 耳边响起顾惊时的声音,盛意立刻睁眼,结果猝不及防与一双红眼睛对视了。 她沉默三秒,问:“这啥?” “兔子啊,”顾惊时塞到她怀里,“长耳兽,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所以抓来送给你。” 盛意一言难尽地看着怀里的肥兔子,以及兔子身上的御绳,再开口声音艰涩:“你该不会……是用御绳抓的吧?” “嗯,”顾惊时大方承认,“反正这些灵兽里,我也没有特别喜欢的,干脆套一只可爱的送给你,等下你再用御绳将那只公兔子也套了,以后我们就可以养一对了。” 盛意深吸一口气,眼前一黑:“顾惊时!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不、不是抓小兔吗?”顾惊时被她吓到,“你说的啊,无饕也是兔子,我的御绳用过了,用你的御绳抓就是。” 小兔个屁!无饕是男主的机缘,也只有觉醒水灵根、对戾气有容纳能力的他能抓,其他人都不行。 本来男主也不行,只是凡进入无忧山者,都要守无忧山的规矩,即便无饕再厉害,只要被套上御绳,便只能乖乖做灵宠。也就是说,御绳、且只有男主的御绳,才是能束缚无饕的唯一法器。 而现在!男主!用他的绳子拴了一只兔子! “顾惊时……”盛意咬牙切齿。 顾惊时没想到她会动这么大的怒,赶紧为她输入一点灵力,盛意顿觉头脑清明,原本那点闷痛也彻底消失,于是骂人更有劲儿了。 奚卿尘进来时,就看到盛意指着顾惊时的鼻子,把人骂得像孙子一样。他从未见过如此泼辣的盛意,也没见过她生气骂人,这一刻突然看到她如此鲜活的一面,心里竟然……有些不高兴。 她从未像这样骂过他。奚卿尘抿了抿唇,轻轻别开脸。 顾惊时被骂得快哭了,瞥见奚卿尘的身影后,赶紧转移盛意注意力:“快看快看,那小子进来了。” “闭嘴!”盛意训他。 顾惊时还想说什么,又一声龙啸响起,顿时天地震颤灵兽匍匐颤抖,仿佛被什么威胁到了。 弟子们也察觉不妙,相互靠在一起警惕地看着四周。 盛意仔细想想,觉得也不能怪顾惊时,原文里男主遭受灵兽暴动,打了三天三夜后被逼到无饕面前,阴差阳错之下将无饕收了,而现在他们治理了虫害,灵兽们没有暴动,也就不存在什么阴差阳错了,他会突然抓一只兔子……倒也符合人设。 盛意拼命帮他找借口,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扭头看向角落的赵新新:“快点开启秘境大门,我们要出去。” “出哪去?”赵新新还因为顾惊时那个混蛋选兔子的事耿耿于怀,对她也没有半点好脸色,“大家还没选完灵宠,时间也没到,凭什么开门?” 众人顿时纷纷应和。 盛意皱眉:“无饕已经苏醒,无人能制得住它,不想死的话就赶紧开门。” 这也是她生气的原因之一,无饕也算灵兽,不会对同为灵兽的其他生灵做什么,可对人类却毫不留情,原文里男主及时将无饕收为灵宠,一来增强了实力借此得到不少机缘,二来也避免一场腥风血雨。 而现在!盛意看到自己怀里傻兮兮的兔子,只觉头痛欲裂。 “兔子而已,能有多厉害,”赵新新冷笑,“还是你撒谎了,无饕根本不是什么兔子。” 世上只有一把可开启阵法的钥匙,就连奚卿尘也不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开启无忧山,所以盛意才找持有钥匙的赵新新,可现在来看,她是不打算帮忙了。 盛意只好扭头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一瞬出现在赵新新面前,直接将钥匙召唤出来。 他开启大门时,赵新新甚至没有反应过来,等回神后才惊恐地看向他:“你究竟是什么人!” 实力悬殊太大,即便他没用威压逼人,赵新新也只觉恐惧,万不敢有别的情绪。 奚卿尘不言语,只是沉默地启动大门,远在千里之外的无饕察觉到精纯灵力,转瞬间出现在阵法大门前,原本不愿离开的弟子们被它周身的戾气逼得呕出一滩血,连滚带爬地四下逃窜。 奚卿尘当即去拉盛意的手,然而还未到跟前,无饕便朝他杀来,布满黑色鳞片的尾巴险些甩到盛意,顾惊时抱着她一个翻滚躲开。 弟子们慌张地往大门跑,李脂月也不例外,赵新新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心下不屑,当即就要去找顾惊时,结果一回头,就看到他护着盛意离大门越来越远。 杀红了眼的无饕咬着一个人吞下,赵新新一抬头,便与对方四目相对。 是费折。 “救、救我……”昔日的枕边人呕出一滩血,话没说完便被无饕吞入腹中。 赵新新脸色煞白,顿时也顾不上什么顾惊时了,扭头跳出了大门。 无饕嘶吼一声,张开血淋淋的嘴朝奚卿尘咬去,却没想到扑了个空,顿时气恼得甩动尾巴。 恰好躲在它尾巴这边的顾惊时苦不堪言,一边费心尽力地躲它,一边试图往大门处走,可惜不论他多努力,都始终无法靠近大门。 眼看大门渐渐关上,顾惊时心急如焚。无忧山秘境短时间内无法开两次以上,先前他们来时已经开过一次,这是第二次,若是彻底关上,至少要一年才能打开。 别说一年,就是一刻钟,都足以让无饕将他们撕碎。 奚卿尘也知道情况不妙,试图将无饕引开,好为他们争取离开的时间,然而无饕却十分机警,虽然更想要奚卿尘一身灵力,却也舍不得放弃这一群‘食物’,无论他怎么引,都没有离开大门附近。 盛意被顾惊时拉着躲来躲去,目光始终追随奚卿尘,好几次都因为他险些受伤而停止呼吸,直到他平安无恙才松一口气。 她的心都挂在奚卿尘身上,并未发现自己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跳也越来越无力。 好像从进入无忧山开始,她的心疾就犯得越来越频繁了。盛意眼前逐渐模糊,只勉强能看清顾惊时身上的光晕。 这段时间他该得的机缘一样没得,光晕似乎淡了不少,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 顾惊时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一回头看到她苍白的脸,顿时蹙起眉头:“小意,你没事吧?” 正与无饕打斗的奚卿尘眼神一凛,抬手便是一道撼动天地的阵法。无饕呼啸一声被阵法困住,不甘心地倒在地上挣扎摆动。 大门还剩一条缝隙,奚卿尘冲过去强行打开一尺宽,牢固的大阵发出阵阵颤动,一时间天地变色狂风大作。为了设下大阵捉拿无饕的奚卿尘早已灵力透支,此刻脸色愈发苍白,两只手青筋暴起,渐渐又一寸寸断裂,却仍抵着门不放。 “快来!”奚卿尘难得厉声呵斥。 顾惊时这下更觉他的样子眼熟了,只是暂时顾不上思考,一边抱着盛意往大门冲,一边给她输入些灵力,看到她脸色和缓顿时松了口气:“你还好吧?” “嗯……”盛意逐渐清醒,才发现他横抱着自己,而无饕则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束缚,正躺在山川间挣扎。 她第一反应就是找奚卿尘,看到他撑着大门时眉头皱起。奚卿尘始终盯着她,发觉她在找自己后,眉眼渐渐和缓。 顾惊时讪讪一笑,还沉溺在自己的情绪里:“这就是你要我抓的无饕吗?抱歉,我不该擅作主张抓什么长耳兽。” 这么强的灵兽,若是能抓到,定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至于能不能抓到……小意既然说能,那就肯定能。 “先不说这个,我们赶紧离开。”盛意催促,她看得出,奚卿尘此刻很疼,应该已经到了极限。 顾惊时应了一声,带着她往门外冲,嘴上却还在叨叨:“你还没说原不原谅我呢,该不会等出去之后,又要跟我发火吧?我刚才那么努力救你,你不准跟我生气……” 他说个没完,盛意却什么都听不进,只盯着奚卿尘鲜血淋漓的双臂看个没完,正要让他安静时,突然看见奚卿尘脸色一变。盛意愣了愣神,下意识往身后看,只见原本在地上躺着的无饕,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她跟顾惊时身后,张着还沾有血肉的大嘴朝两人扑来。 “小心!” 盛意撕心裂肺地提醒,顾惊时没有回头,便猛地将她推了出去。他用了毕生功力,盛意急速往奚卿尘怀中倒时,他也因为惯性朝后落去。 “惊时!” “盛姑娘!” 盛意脑子一片空白,当即折身朝他冲去。身后却有一双血淋淋的手,拖着她猛地摔出大门。 大门缓缓阖上的刹那,顾惊时也彻底落入无饕口中,黑暗蒙蔽眼睛时,他却想到一件不相干的事—— 好像只有主峰那位师祖,才会唤小意‘盛姑娘’。 第 39 章 你是谁 “惊时!” 盛意拼命挣脱奚卿尘,朝着大门猛地扑过去,然而却扑个空,重重摔在地上。脸被荆棘划伤,她却顾不上疼痛,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便开始召唤四面八方的风,试图靠风力强行将无忧山大门撬开。 一阵风起,刚逃出生天的弟子们仍心悸不已,抬头便往风的源头看去,却只看到空空如也的地面,原来跌在那里的盛意,和她身后的少年早已不知所踪。 而这不过是奚卿尘的一个障眼法,盛意仍在原地,拼了命要撬开大门,却连门在哪都找不到。 极端的无力之下,她崩溃地大叫一声,继续加大风力去找。山头的风越来越大,草木被吹得近乎折断,弟子们死死抱住旁边的树干,才没被吹飞出去。 奚卿尘看着盛意的烈烈衣角,脸色越来越白:“盛姑娘,人死不能复生……” “不可能!”盛意呼吸急促地打断,眼睛通红却没掉一滴眼泪,“不可能……他不会死,他是……” 是什么?声音自动消失,盛意却心里明白,他是男主,是整个小说世界的中心,他绝不会这样轻易地死去,连一副尸骨都没有留下。 “他不可能会死,但现在有危险,我得去救他。”盛意惶惶低喃,还真叫她找到了大门所在。 当所有风都撞在看不见的硬物上折返,盛意眼前一亮,冲过去便摸到了一堵墙。眼前只是普通的空气,手下却是冰凉坚硬,她当即摸索着往前走,直到找到两扇门之间的缝隙,才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去扒。 风还是很大,奚卿尘站在风里,被血染红的白色法衣随风翻飞,呼吸虚弱得仿佛随时要停止。他的双手筋脉寸断,手指以不自然的姿势藏在袖中,灵根因为消耗过快,体内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灼得四肢百骸都疼痛颤抖。 而半个时辰前还吻了他,答应与他成婚的人,此刻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拼命去撬一扇根本不可能开的大门。看着这样近乎崩溃的她,他蓦地闪过一个念头—— 若今日被无饕吞噬的人是他,她也会如此吗? 这个问题大抵没有答案,眼下也不是寻觅答案的时候,他纵然可以为她去死,可今日死的也确实不是他。奚卿尘垂着眼眸,将她的手强硬且温柔地从门上抠下来。 “盛姑娘,他已经死了。”奚卿尘看了眼她渗血的十指,平静告诉她这个事实。 “他没有……”盛意脸色白如纸,唇色却是愈发红润。 那是要犯病的征兆。 奚卿尘为治好受伤的手指,又为她输入一些灵力,却没什么作用,她的唇色越来越深,呼吸也越来越急促,却仍未放弃去开启大门。 奚卿尘强行将她抱进怀中,盛意剧烈挣扎,红着眼眶一心想去开门。 “他没死,他没死!仙士你放开我,我要去救他……” 她拼命想挣脱奚卿尘的桎梏,反抗时不经意间撞在他胸膛上,早已到极限的奚卿尘吐出一滩血,盛意半张脸都被溅上鲜红。 几乎是同一时间,好不容易被扒开一条缝的大门里,一束微光突然迸发,随即又消散于无形。盛意猛地静止,怔怔看着光亮出现又消失。 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携裹着点点鲜红冲刷出一条血路,但也只有一滴眼泪,之后便没有了。盛意跌坐在地上,望着虚空的方向,许久才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奚卿尘:“……仙士,你伤得重吗?” “不重。”她终于肯看自己,奚卿尘立刻回答。 盛意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挣扎着站起来:“可你流了很多血。” “只是皮外伤。”奚卿尘回答。 盛意却不放心,掀开他的衣袖仔细观察,当看到暴露在外的白骨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怎、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她声音干哑,颤得也厉害。 奚卿尘立刻为胳膊输入一股灵力,强行将骨头掰正。凌迟般的痛楚一点点浮现,他却强忍着没有露出半点不适,好像只是将糕点放在桌子上一样简单。 盛意就看着他骨头回正,外伤又被灵力阖上,这才松了口气:“其他地方呢?我刚才是不是伤到你了。” “没有,只是恰好腹中有污血,被你一撞刚好吐出来了。”奚卿尘说着,想去牵她的手,但看到自己姿势扭曲的手指,还是放弃了。 盛意也看出他手指不对劲,就听到他解释:“刚才抵着门时太用力,指骨碎了。” “是不是很疼?”盛意蹙眉。 奚卿尘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没有,只是一点点疼。” “要多久才能好?”盛意又问。 奚卿尘眉眼和缓:“不过小伤,两三日吧。” 盛意点了点头:“那你赶紧回主峰吧,好好休息。” 奚卿尘听出她话外的意思,唇角的笑意一僵:“那你呢?” “我现在有点难受,想独自待两天,”盛意说完停顿一瞬,“两天之后,我去主峰看你,你届时要好起来才行。”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许久才缓缓开口:“好。” 盛意勉强笑笑,目送他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她才跌坐在地上,继续盯着虚空发呆。 “盛意,”奚卿尘一走,障眼法也就散了,盛意耳边传来赵新新艰涩的声音,“……顾惊时呢?” 盛意眼神涣散,没有理她。 “盛意!我问你顾惊时呢?!”赵新新猛地攥紧她的衣领。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疲惫:“自己苟且偷生,就不要在这时装深情了吧。” 赵新新表情一僵:“你什么意思?” “你说我什么意思,”盛意抬眸看向她,“你现在是不是还在庆幸,方才幸好没去找他,否则就要跟他一起死了?” 赵新新没想到自己逃出之前的犹豫,竟被她悉数看去,一时间恼羞成怒,抬手就要给盛意一点教训,可一对上她冷淡的眼睛,却仿佛被看穿了灵魂,怎么也下不去手了。 “顾惊时死了,你以后最好警醒点,不要落在我手上。”赵新新咬牙威胁一句,红着眼眶便离开了。 长老和其他这次没进无忧山的弟子们似乎察觉到出事了,他们陆陆续续赶来,将各自的伙伴和朋友带走。盛意看着每一个弟子都被接走,周围渐渐静了下来,唯有风还温柔地缠绕在她身边。 夜幕降临,所有人都走了,她蓦地发现自己孑然一身,往常不论何时都会准时接她下课的人,真的不见了。 盛意低着头,手指轻轻在松软的地面上胡乱画,一滴潮湿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小的坑。她一言不发,只是无声流泪,心脏也疼得仿佛要裂开。 迷迷糊糊中,她也不知是心疾犯了,还是太难过生出的后遗症。正默默忍受心口的痛楚时,一片衣角出现在眼前,盛意怔怔抬头,对上一双平静的眉眼。 “仙士……”她带着哭腔与他说话,“我、我不该嫌他烦,不、不该让他闭嘴,他到……到死都在求我原谅。” “我不该,不该为一只灵兽跟他发脾气,我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不就一只灵兽吗,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压抑许久的愧疚一瞬爆发,盛意揪着奚卿尘的衣角泣不成声,唇色转眼憋得泛紫。奚卿尘不知该如何安慰痛到极致的她,站在她面前不知所措,脑海也一片空白。 许久,他单膝蹲下,将她拢入怀中,不住给她输入灵力。 盛意靠在他怀中痛哭,风声将她的哭声传出很远,耳聪目明的弟子们听到动静,一时间也跟着动容。而刚从噩梦中惊醒的赵新新和李脂月,看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若有所感,也随之掉下一滴泪。 盛意很快便哭累了,只靠着奚卿尘哽咽抽泣。奚卿尘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待她平静之后缓声道:“人有轮回,身死魂不灭,待我痊愈,为他点一盏魂灯送他转世。” 盛意还在抽泣,没有回应他的话。 但奚卿尘知道,她很快就会答应。盛姑娘是世上最坚韧、最强大的人,她什么都懂,什么都明白,总是能最快认清现实,不会过度沉溺在虚妄里。 相比看不见抓不到的喜怒,她更倾向于伸手可得的东西。 果然,盛意静了许久,终于看向他:“要……要兄友弟恭、父母和睦的家庭,要有权有势,要地位崇高,要他目之所及,皆是笑脸。” “好。”奚卿尘哑声答应。 盛意哀哀地回头,看一眼彻底隐匿的虚空,终于还是强撑着站了起来。 奚卿尘握住她的手,如一盏灯不急不缓地在前方引路。盛意低着头跟在他身边,一步一步朝着大门相反的方向走…… “盛意。” 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盛意猛地回头,看清是谁后倏然睁大眼睛。 月光下,顾惊时周身沐浴着强劲的光晕,浑身浴血犹如地狱归来,血淋淋的手腕上,还缠着一条缩小成手镯大小的活的黑龙。 是无饕。 他竟收服了无饕。 奚卿尘眉头紧蹙,一股灵力直接朝他袭去,顾惊时一动不动,只是冷淡地看着二人。 是活人,他竟没死。奚卿尘微微愕然,没等回神盛意便挣脱了他的手,朝着顾惊时扑去,他下意识伸手去拉她,然而指尖只碰到她的衣带,她便离自己而去。 手中空空,奚卿尘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心脏仿佛也跟着变得空旷。 “惊时!”她冲到他面前,仍然不敢置信,“你真的、真的还活着,我方才看见门缝里光环碎裂,还以为你……” “以为我死了?”顾惊时扬起唇角,眼底却无半点笑意。 盛意沉浸在激动的心情里,并未发现他此刻眼神不对,只是专心绕着他打量几圈,确定没受重伤后才松一口气:“太好了,真的是你……” 话音未落,她心口突然传来剧痛,整个人摇摇欲坠,奚卿尘下意识要去扶她,可还未动身,顾惊时已经将人拢进怀中,冷淡地扫了他一眼。 奚卿尘眼神暗了下来,顾惊时轻嗤一声,低头为盛意输入一股灵力。 盛意只觉心口的疼痛瞬间消散,脸色也好了许多,只是仍旧浑浑噩噩,仿佛五感被封住,连站都站不稳。 奚卿尘看着盛意呼吸逐渐平复,松了口气才冷声问顾惊时:“无忧山大门已封,你是如何出来的?” “无饕有破空之能,想出来并不难。”顾惊时晃了晃手上的‘镯子’。 奚卿尘眼神晦暗:“你没有御绳,如何收服的无饕?” “你做不到的事,不代表我也做不到,”顾惊时看了眼脸色渐渐好转的盛意,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师祖。” 奚卿尘攥紧拳头,却也并不在意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既然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问了,他直接朝顾惊时伸手:“把她给我。” “我若不答应呢?”顾惊时反问。 两人视线对上,一触即发。 盛意终于勉强清醒,奚卿尘立刻上前一步:“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 盛意愣了愣,站稳之后看向顾惊时,奚卿尘心里顿时一沉。 “小意,我受伤了。”顾惊时缓缓开口,回敬奚卿尘在无忧山时同样的手段。 盛意果然被吸引了注意:“走吧,先回去疗伤。” “盛姑娘!”奚卿尘声音突然急促。 盛意第一次见他情绪如此外露,连忙安抚:“你跟我们一起去。” “我不去,你跟我走。”奚卿尘盯着她。 顾惊时一言不发,突然呕出一滩血来,盛意连忙搀扶他,抬头跟奚卿尘道:“你跟我们一起,等他包扎完我再跟你走。” 现在顾惊时伤势不明,她不放心留他一人,更何况他们的事还没告诉他,总要说清楚了才能离开。 她站在月光下,和顾惊时并肩,影子重叠在一起好像一个人,而他站在他们对面,近在咫尺,却仿佛隔了一道天堑。奚卿尘看着盛意的眉眼,那里不久之前还充斥着悲痛,自从顾惊时出现,倒是一片明朗。 他定定看着她的眼睛许久,突然问:“你确定会来找我?” “当然。”盛意失笑。 奚卿尘还是盯着她:“好,我给你三日时间。” 说罢,他转身离开,盛意下意识要追,可顾惊时摇摇欲坠,仿佛随时会倒下,她只能勉强将人扶住。 纠结许久后,她还是先带着顾惊时回住处了。 已是深夜,屋里没有点灯,盛意将顾惊时扶到床边,又急匆匆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盒子,将里头的灵药尽数递给他。 “你先把药吃了,再打坐疗伤。”盛意叮嘱。 顾惊时垂着眼眸,拇指在盒子上轻轻摩挲两下,却没有服用的意思。 盛意见状,又不知从哪找出一块蜜饯:“良药苦口,但也得吃。” 她竟以为自己是因为怕苦,顾惊时荒唐一笑,可视线却还是落在蜜饯上。 许久,他拿过蜜饯放入口中,甜得发腻的味道瞬间充斥口腔,他眉头渐渐皱起,却终于有了活着的感觉。 “……药还没吃,怎么就先吃蜜饯了。”盛意头疼。 顾惊时抬眸看向她,黑暗中她的眉眼清晰可见。 “怎么了?”盛意察觉到他一直在盯着自己,心里蓦地生出一点不安。 “没事。”顾惊时随意将盒子放下,一个响指房间里便亮了起来。 盛意下意识闭了闭眼,等适应了才看向他,刚才看到他活着回来,一时间只顾着激动,没能仔细看看他,现下终于相安,她得以重新瞧他的脸,却突然生出一丝陌生感。 明明五官、轮廓,都和先前一模一样,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同样的眉眼,此刻的他却莫名有些厚重。 难道是因为收服了无饕、男主光环倏然加重的原因? 盛意看着他周身散发的光晕,眼底闪过一丝迟疑,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你是怎么收服无饕的?” “收服一只畜生,又有何难。”顾惊时随口道。 盛意因他语气里的淡漠愣了愣,强行压下不适笑笑:“赶紧打坐吧,你的伤口一直在出血。” 顾惊时看了她一眼,闭上眼睛开始打坐修炼。 他平日打坐一次少说也得三个时辰,盛意陪了片刻,见他呼吸平稳,身上的伤口也都渐渐愈合,忍不住偷偷戳了他一下。 是热的,皮1肉也有弹性,这人是真实的活着,不是什么幻象或魂体。 盛意长舒一口气,再次确定他没事后,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又将枕头塞到他腰后,好让他能舒服些。做完这一切,她便迫不及待往外走,只是一只脚刚迈出房门,身后的人便睁开了眼睛。 “就这么着急走?”他的声音喜怒不辨。 盛意惊讶回头:“你这么快就醒了?” “他给你三日时间,你却连三日都等不得,就要抛下我离开?”顾惊时抬眸,周身气势逼人。 盛意对上他的眼睛,下意识后退一步,回过神后迟疑开口:“没打算抛下你,只是想趁你打坐去瞧瞧他。” 奚卿尘也受伤了,伤势未必比他轻,她实在不放心。 “只是瞧瞧?”顾惊时嘲讽反问。 盛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沉默片刻后索性拉着凳子到他面前坐下:“我与他的事,你应该猜出来了吧?” 顾惊时眯起长眸,似乎想听她打算怎么说。 盛意叹了声气:“正如你所想,我的确倾慕于他,所以不打算与你成婚了,以后你我依然是家人,无论我与他感情好坏,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关系。” 她知道顾惊时像个缺爱的小孩,偶尔吃醋也并非因为男女之情,所以特意强调,“无论何时,我都是你的后盾,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顾惊时听到她的承诺,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冷淡地看着她。 盛意想过他会吵闹会抗议,却没想到是这个反应,一时间懊悔自己的冲动。虽不知他被关在无忧山的那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但必然经受了身体和精神上的巨大磨难,她这个时候跟他说这些,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惊时……” “我若不答应呢?”顾惊时打断她,神色不明。 盛意沉默一瞬:“我已经做了决定。” 言外之意,此事没得商量。 顾惊时笑了,眼角像往常一样弯起,眼底却是死气沉沉:“既如此,我便不拦你了。” “惊时?”盛意不懂他的意思,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去吧。”顾惊时笑意消失,安静地看着她。 盛意与他对视许久,心里越来越觉得古怪,沉默之下终究还是站了起来:“你先休息,我去去就回。” 她与顾惊时这一年多以来,虽以未婚夫妻相称,可彼此却只有家人之谊,她与奚卿尘纠缠不清,他那边也没闲着,感情这件事上,谈不上谁对不起谁,所以即便他此刻生气,也拦不住她去主峰的心。 奚卿尘那人看似通透,却比谁都会钻牛角尖,他说了等她三天,这三天必定什么都不做,只是安静等待。她只要一想到他一个人孤零零在主峰候着,每一秒都极为难熬。 盛意跑出住处,跑在乾峰往主峰的小道上,风儿轻轻在身后助力,她连脚步都变得轻快。 其实从她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与奚卿尘或许就回不到从前了,即便她真的能狠下心放弃漫长的生命,两人之间的嫌隙也未必能弥补。与其赌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倒不如踏踏实实的跟着顾惊时,搏一个自由的人生。 但是……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但是,她一想到此刻要去的地方,连呼吸都是快乐的。 盛意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来越多,每一步都轻盈得仿佛要飞起来,但在一只脚踏出乾峰的刹那,心脏突然传来撕裂一样的疼痛。她几乎没有反应,便直接摔在地上起不来了。 窒息……令人难以忍受的窒息…… 视线也开始模糊,耳朵里仿佛有重鼓在捶。 盛意恍惚地看着只有一步之遥的主峰,嘴唇动了几次,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即将陷入黑暗时,顾惊时突然出现在眼前。 他身上的血污尽褪,面色极佳,全然看不出受伤的样子,盛意虚弱地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蹲下,伸手抚上她的脸,用类似悲悯的眼神看着她。 “心疾是不是很痛?”他问。 盛意死死盯着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顾惊时与她对视许久,直到她快撑不住了,才为她注入一股强劲的灵力,一瞬平息她所有痛楚,因为身体变化太快,盛意难以忍受冲击,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以后乖一点,便不会痛了。”顾惊时低声宽慰。 盛意挣扎着往后退了两步,手掌被石子扎破仍浑然不觉,再开口声音沙哑:“你是谁……” 40. 第 40 章 抱歉,仙士 盛意的问题一出,顾惊时笑了:“我还能是谁?” “你不是惊时。”盛意嗓子隐隐作痛,每一个字都透着哑意。 顾惊时沉默片刻,反问:“何以见得?” “他若是看见我犯病,定会第一时间相救,而非袖手旁观,直到我撑不住才出手。”盛意冷冷道,“你究竟是谁。” 顾惊时脸上笑意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片沉静,犹如瞧不见旋涡的暗河,要将人的灵魂吸附了去。 他安静与盛意对视,直到远方响起一声虫鸣,他才无声勾起唇角:“你既生疑,还敢这般直截了当地问,就不怕我杀了你灭口?” “你若想杀我,先前有无数次机会,何必等到现在,又何必出手救我,”盛意盯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他一丝半寸的表情,“既然没杀,就说明没打算杀我,更何况你毫不遮掩,即便我假装无事发生,只怕你也不信吧。” 顾惊时笑笑,周身气场逐渐沉稳,眼角眉梢虽毫无变化,却给人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是笃定,是居高临下,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从容,盛意对上他的视线,只觉自己好像他掌心的宠物,连对等的地位都不配。 “你倒是聪慧,可惜,我就是顾惊时,”顾惊时静静看着她,却好像在透过她看别人,“只不过窥得一线天机,知道一些事罢了。” 盛意怔了怔:“知道一些事……是什么意思?” 顾惊时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略微倾身向前,仿佛下一瞬就要吻上她。两人虽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一年多,可从未离得这么近过,盛意排斥地后退一步,眉头皱得更紧。 顾惊时轻嗤一声,略微直起身体:“意思就是,我知道的,或许不比你少。”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盛意不动声色。 顾惊时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道:“你可知你为何频频犯病?” 盛意一顿,抬眸:“你知道?” 风声烈烈,顾惊时与她对视许久,突然抬手抚上她的下颌,声音低沉如鬼魅:“因为时间到了。” 盛意蓦地攥紧衣角:“什么时间?” “你当真不知?”顾惊时反问。 盛意定定与他对视,心脏缓缓下沉—— 是剧情线的时间点。 这个时间,男女主已经在无忧山双修过,女主修为突飞猛进,心疾也随之减轻,之后几乎没有再犯。而现实里,她与顾惊时并未双修,所以心疾越来越重,奚卿尘的灵力于她而言也不再有用。 ……真是讽刺,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与奚卿尘相守十几年,如今却得知连十几年都只是奢望。原来从她出现在这个世界、成为女主的第一天起,她就没了选择的余地,只能按照剧情一步一步走,容不得半点差池。 看到她明显怔愣,顾惊时笑了:“有趣,你果然知道。” 盛意猛地回神。 “所以你知道多少?”顾惊时盯着她的眼睛。 盛意神色冷淡:“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罢,她话锋一转,“你怎么说话像打哑谜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戏子,一举一动都是演给戏外人看一样。” “什么意思?”顾惊时并不动怒。 盛意与他沉默对视片刻,假笑:“没什么,夸你呢。” “你我才是彼此唯一的依靠,这世上也只有我能保你性命,”顾惊时伸手抚上她的脸,并不介意她的胡言乱语,“先前诸多事宜,我不与你计较,日后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心中也得有点数才行。” 盛意抿紧红唇,排斥地躲开他的轻抚。顾惊时轻笑一声,眸色冷凝:“你若执意去寻他,我也不拦你,但你可要想清楚了,是跟在我身边长长久久、享一人之下的万世快意好,还是与他做一对朝生暮死的短命鸳鸯好。” 说罢,他转身便要离去,盛意却突然攥住他的衣袖。 天边炸起一道惊雷,顾惊时颇为惊讶地回头。 盛意平静地看向他,依稀在他周身强劲的光辉下,隐约看到另一股微弱的光芒:“一人之下的万世快意?” 顾惊时定定看着她:“是。” 盛意笑了:“好大的口气,凭你这点修为,也敢做此承诺?” “不必试探我,”顾惊时戳穿她的想法,却也并不在意,“我既说得出,便做得到。” 尾音未落,突然天降大雨,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耐,一个响指便将乌云与雨水西移,他们所在之地的方圆十里,连一滴雨都没有落下,而天边惊雷每次炸开之际,都会被一股无声的力量束缚,逼得化成一团雾气消散。 移山倒海之力,只怕奚卿尘也不行。盛意瞳孔微缩,半天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直视他的眼睛:“为何是我?” 他实力强劲,身边也不缺女人,为何执意要她? “自然因为我心悦你,无论何时,你于我而言都是不同的。”顾惊时望向她,眼底却没有半点情意。 盛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不动声色:“以前还说觉得我像老母亲,现在就心悦了?” “以前懂什么。”顾惊时提起过往,薄唇轻抿,显然不怎么满意。 盛意沉默许久,缓缓放开他的衣袖:“我得想想。” “那便好好想想。”顾惊时说完,指尖萦起一点蓝光,直接点进盛意眉心。 盛意蓦地生出一点被束缚的感觉,当即皱起眉头:“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过是一点灵力,可保你十日无恙,至于十日之后如何,且看你自己了。”顾惊时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盛意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独自一人坐在地上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半点情绪,脑海中一遍遍回忆原文剧情。 许久,她轻轻叹了声气,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顾惊时坐在他们坎峰的小木屋里,眼神难过地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是被什么困住了吗?”她小声问。 顾惊时摇了摇头,静了片刻后又点头。盛意心底莫名生出一点悲伤,不自觉朝他走去,想要将他从屋里拉出来晒晒太阳,然而她刚走近,便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拦住了去路。 “惊时?”她不解地敲着墙,想问这堵墙哪来的。 顾惊时却仿佛突然看不见她了,急躁地在屋里走来走去,也试图从里头跑出来,可每次走到门口,都被什么拦住了去路。 “惊时……” 话音未落,画面突然转向主峰,奚卿尘站在月下,周身被鲜血浸透,看到她后勉强一笑:“你来了。” 盛意猛地惊醒,眼前依然一片漆黑,她不自觉地按了按眉心,总觉得那里不太舒服。 夜晚竟然还未结束。 夜色朦胧,乌云蔽日。 盛意眺望远方,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山林,和无声翻腾的云海,仿佛她从出现在这世界的那一刻起,就是孤零零一人。 她静静看着眼前的风景,突然就做了决定,于是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朝着主峰去了。 已是寅时,天亮之前的至暗时刻,天地苍茫陷入沉睡,唯有天上一点月色,努力穿透黑云落向人间。 盛意出现在主峰时,奚卿尘果然没睡,只身坐在大殿前的台阶上看月亮,听到她来的动静眼眸微动,一垂眸便与她对上了视线。 认识许久,两人也有朝夕相伴的时候,以至于他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她,几乎在对上视线的瞬间,他便意识到她来的目的。 “仙士……”盛意温柔一笑,眼角还有些红。 奚卿尘蓦地戾气横生,关在心牢的野兽几乎破笼而出,他想顺从心声,将她关到无人知晓的地方,千年万年,岁月漫长,时间终有一日会将她的记忆冲刷得一干二净,最终只留下他一人。 可看着她眼角那一抹红,想起她今日悲痛伤心的模样。奚卿尘终究还是将所有不甘尽藏:“想好了?” “……嗯。”盛意苦涩一笑,“抱歉,仙士。” 奚卿尘看了她半天,都说不出那句‘不必道歉’。 她欠我的,她该道歉。奚卿尘这般想,可又不自觉回忆起自己重伤时,她省下口粮为自己补身的往事。 若没有她及时相救,他会伤得更重,说不定连命都保不住,是他欠她的,他该道谢。奚卿尘扯了一下唇角,同样说不出口。 盛意定定盯着他的眼睛,未曾从里头瞧见熟悉的雾气,这才默默松了口气。 “仙士,”她轻呼一口气,眸色已然清明,“这世间有大好河山,千万种风景,其实没必要太局限于眼前。” 奚卿尘听出她话外的意思,眼神泛冷:“你要我走?” “你在这里,惊时会不高兴。”盛意红唇轻启,说出剜心的话。 这是她第一次明面上偏袒顾惊时,奚卿尘脸色苍白,本就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万遍也是如此,”盛意叹了声气,定定看着他,“仙士,你留下,他不高兴,我也难堪,你就看在当初我救你一命的份上,放过我们、也放过自己吧。” “说实话,你我不过是几个月的露水情缘,感情又能深到哪去,你如今对我执着,只不过是因为不甘心罢了,我自知有愧,也想过与你成婚偿还这份愧疚,可不行就是不行,我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跟你在一起。” “抱歉仙士,若将来有机会……”盛意将他们的过往全盘否认,又轻飘飘留下一句不甚真诚的承诺,“有机会的话,我再补偿您,至于现在,您还是离开吧。” 奚卿尘死死盯着她:“你就这般容不下我?” 盛意与他对视,许久之后苦笑一声:“感情的事,本就容不下第三人,还请仙士成全我。” 说罢,她直直跪下,膝盖碰触地面的瞬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奚卿尘却猛地往后退三步。 “请仙士成全。”盛意匍匐,如重逢时那般向他叩首。 “请仙士成全。”她再次磕头,用了十足的力道,额上很快红了一片。 “请仙士成全。” 第三次,地面上浸了点血迹,她却好像不知道疼,还要继续叩首,却在第四次时被一双沉稳的手托住。 眉心束缚的感觉倏然消散,盛意嘴唇颤了颤,面上依然平静:“请仙士成全。” 奚卿尘看着她额上血迹,并未修复完全的双臂不住颤抖。 两人无声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奚卿尘缓缓开口:“好……” 盛意如释重负,笑了笑道:“您去找褚仙士吧,治好身子,一起游山玩水,莫要再来修仙界。” 奚卿尘的手指不自觉收紧,攥得她胳膊生疼。盛意没有吭声,只是温柔地看着他。 “……好。”奚卿尘又一次答应,抬手按住她额头上的伤。 额头顿时传来一阵刺痛,盛意瑟缩一下却没有闪躲,直到他离开,才摸一摸眉心。刚才还沁血的地方,此刻已经光洁一片了。 盛意轻轻叹了声气,扭头看向天边熹光。 终于天亮了。 再次回到住处,盛意步伐漂浮,唯见到顾惊时后才恢复清醒。 “你让他走了?”他神色意味不明。 “好歹有过一段情缘,”盛意料到他会知晓,索性直说,“我不能看着他被你吸干毕生功力。” 顾惊时面色沉静:“莫说他如今灵根受损,修为已经所剩无几,就算是巅峰时期,如今的我也是瞧不上。” “灵根受损?”盛意愣住。 “你不知道?”顾惊时眯起长眸,盯着她看了片刻,勾唇,“看来你也并非全知。” 盛意脑海蓦地闪过阿生枯瘦的脸,忍住询问的冲动耸耸肩:“我本就不是什么全知,不过是得了点机缘,比别人多知晓一些事罢了。” “你不好奇?”顾惊时反问。 盛意垂下眼眸:“我已经将人赶走,与他再无可能,好奇有什么用。” 无非是那次重伤的事,褚非既然说了可以痊愈,那肯定可以痊愈。 顾惊时沉默片刻,道:“你倒是放得下。” 盛意失笑:“这样不好吗?” 顾惊时看她一眼,眉眼间沉寂无声。 转眼便是晚上,盛意将床铺好,抬眸看向门口的男人:“一起睡?” “你愿意?”顾惊时语气平平。 盛意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为了活命,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离开了。 盛意看着他气势逼人的背影,终于长舒一口气—— 果然,男主虽然花心,可在女人的事上,该有的底线和傲气还是有的。 盛意太久没有休息,倒在床上便睡了过去,这一夜难得没有做梦。 接下来两三日,顾惊时都没有回来,盛意一个人待在住处,每天做的最多的,便是坐在院子里回忆书中各种细节。偶尔有经过这里的弟子停下闲聊,每每都会对她施以同情的目光,盛意只当没看到。 每天都有三五个经过的人,每一个都会提到顾惊时,说他如何技惊四座、如何的出风头,却从未有人提起奚卿尘,想来他离开的消息无人知晓。每当这个时候,盛意都会看向主峰的方向,见那里依然金光笼罩,心情就会变好。 又是一天,她来到院中坐下,还未来得及陷入沉思,一颗石子便朝她打来。她听到轻微的破风声,眼眸微微一动,石子便被风吹偏在地上,留下一个拇指大的小坑。 这样的力道,若是打在脑袋上,少说也要头破血流。盛意冷着脸回头,果然看到了老熟人。 “你运气真好,竟然没打中。”刘玉假笑。 盛意面无表情:“看来是之前给的教训不够,你才敢来找我麻烦。” “嚣张什么,你以为自己还是师祖的徒弟吗?”刘玉冷笑,“可惜师祖早就将你驱逐了,否则你这段时间为何不去主峰了?哦,对了,不仅师祖驱逐你,连顾师弟也不要你了。” “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盛意皱眉。 刘玉白了她一眼:“恬不知耻,明知顾师弟和赵师姐情意深重,却还死拽着顾师弟不放,是笃定顾师弟为人侠义,不会丢下你不管吗?”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只当她在放屁。 见盛意没有反应,刘玉怒极,她近来受尽师姐冷待,急需一个机会重新得到她的欣赏,思来想去没有什么比帮她清扫情敌更好的方法了,这才来找盛意麻烦。 她今日必须将盛意赶走才行。刘玉握紧腰间弟子剑:“我劝你趁早离开顾师弟,滚得远远的,再来打扰他和师姐,我定对你不客气!” “你要对谁不客气?” 冷淡的男声响起,盛意和刘玉同时回头,只见顾惊时和赵新新被一群弟子前呼后拥地走来了。 没想到他们这时会出现,刘玉眼底闪过一丝惊慌:“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只是什么?所有人都看着她,包括她最仰仗的师姐。刘玉心一横:“我就是看不惯她总缠着顾师弟,连灵力都不会用的废物,还妄图拆散顾师弟和师姐,真是不自量力!” 顾惊时眼神明灭不定,只盯着盛意问:“你便允许她这样骂你?” “不然我能怎么办?”盛意反问,“我又没有灵力,还能打死她不成?” 话音未落,顾惊时突然抬起右手,刘玉瞬间被一股大力吸去,等回过神时已经被顾惊时攥着脖子浮在半空。 窒息感越来越重,她涨红着脸拼命挣扎,周围的弟子们吓一跳,怎么也没想到他会突然动手,盛意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 赵新新最先反应过来,连忙去拉他的胳膊:“惊时,你别冲动,残害同门可是大罪,你先放开她,我将她送去刑罚堂好不好?” 刘玉挣扎的幅度越来越小,只哀哀地看向赵新新。 到底是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伙伴,赵新新于心不忍,一边苦求顾惊时,一边去掰他的手指。然而顾惊时手指略一用力,刘玉的颈骨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阿玉!”赵新新神色剧变,扑上去抱刘玉,可惜怀中的人身体还热着,却已经彻底没了呼吸。 盛意也没想到顾惊时一言不合就杀人,一时间愣住了。 顾惊时缓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下次若再遇到这种事,就告诉我,你杀不得的人,我替你杀。” 盛意被他言语间的郑重搞得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知道了。” 赵新新眼睛通红,恨恨地看了她一眼,周围弟子面面相觑,再不敢像先前那样无视盛意。 顾惊时残害同门的事不胫而走,整个逢源宗都知晓了,可杀人的顾惊时没受罚,反而是死了的刘玉被安插了一个罪名,证明了顾惊时出手的正义性。 极其不公的判定激起民愤,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盛意关起门来独自生活,充耳不闻窗外事,顾惊时也开始天南海北的去寻秘境、找机缘,每一次都轻车熟路,仿佛早就知道这些东西在哪。 他的修为越来越高,在宗门里的声望也越来越高,甚至有隐隐超过部分长老的意思,先前他随意杀人的事终于再无人敢置喙。 托他的福,盛意从一开始的竹林住处,渐渐搬到了主殿附近,最后又单独拥有了一座有三进三出大院子的洞府,地位也一日比一日高,即便还是不会使用灵力,却也得大部分弟子唤一声师姐,无人记得她只是巽峰弟子,连内门都没进,只知道她是顾惊时最在意的人。 盛意对这一切平静接受,偶尔也会在顾惊时出门后,独自乘着马车去附近的城镇游玩,拿着顾惊时给的银钱和灵石挥霍,买一堆无用的东西回来。 又是一日,顾惊时刚进秘境,她便去了离逢源宗比较远的一个城镇闲逛,这边天气干燥,街上也是沙尘漫天,她只看了一眼便不喜欢,正准备离开时,突然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她愣了愣回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平静的眉眼。 周围人来车往,鼎沸的声音却一瞬远去,盛意沉默片刻,对着那人的方向行了一个弟子礼。那人一言不发,只是安静看着她。 41. 第 41 章 坏 不知不觉已经半年未见,他清瘦许多,脸色也有些苍白,眉宇间似乎萦绕一股愁苦与病气。 不是说褚非已经找到了最后一味药吗?他为何看起来还是这么不好,难道是两人没汇合?还是说那味药没什么用。 他这半年都在做什么,见过多少风景,认识多少朋友,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偶尔孤单,有没有好好吃饭。盛意有无数问题想问,但最终什么都没说,颔了颔首便转身离开了。 奚卿尘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四周隐匿于人群的修者们突然议论纷纷—— “她便是逢源宗大弟子顾惊时的未婚妻?我瞧她已然快突破金丹,哪像传言说的那般只是废物。” “快突破金丹就不是废物了?与凡人无异,连最简单的洗尘术都不会,不是废物是什么?” “这样啊……但人家命好啊,听说顾惊时为了她,连赵大小姐都不放在眼中,平日对她呵护至极,将她宠得千尊万贵,连宗门长老都要客气三分,你看她乘的马车,都是上古神器呢。” 这一句之后,聊天内容彻底变成了顾惊时与未婚妻的恩爱日常,奚卿尘静静听了许久,垂下的眼眸没有半点情绪。 没想到会突然见面,盛意逛街的心情彻底没了,却也耐着性子去了修者们时常聚集的地方,挑了两块还算漂亮却没什么用的石头,便直接回宗门了。 顾惊时赠予她的马车是上古神器,比赵新新那匹无人做脚凳就不肯落下的马车,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即便不用灵力也能日行三千里。她刚一坐上,马车便腾空而起,转眼消失于云端。 盛意掀开车帘往下看了眼,熙熙攘攘的城镇变成了地面上的一块黑点,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轻呼一口气重新坐好,待马车进入宗门时,她已经冷静如初了。 见过奚卿尘后,她在宅院里独自待了两三日,总算又有心情出去玩了,但这次没有走太远,只是在宗门附近消磨时间,于是乾峰的弟子们,又一次看到这位每天带着些没用的东西,在宗门进进出出了。 对于异军突起的顾惊时,大多数人虽然嫉妒,但多少还是服气的,可对他这个除了花钱什么都不会、比凡人还庸俗的未婚妻,却不大瞧得上眼,只是碍于顾惊时在宗门的声望,不敢表露出来。 “盛师姐,你又出去游玩了?今日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有弟子见她,殷勤地打招呼。 盛意笑笑,掏出十把画扇:“遇到一个瘸腿画师,瞧着可怜,便都买了下来。” 弟子好奇地凑过去观看,只见扇面粗糙,花鸟鱼虫都画得拙劣,顿时明白她这是上当了,于是开口试探:“这几把扇子瞧着还不错,得不少银钱吧?” “三千两。”盛意回答。 弟子倒抽一口冷气:“三千两?!” “怎么了?”盛意反问,似乎不解他反应为何这么大。 弟子讪讪一笑:“我出身贫苦之家,家中一年到头也就能攒个二两银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 “如此说来,三千两足够他一世无忧了,”盛意笑笑,“挺好。” 弟子嘴角抽搐,想说什么却没说,愈发认定她是蠢货一个。 盛意也不在意他的看法,拿着几把扇子刚要回住处,便有人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大师兄回来了!快开正门!” 盛意愣了愣,回头望向天边,果然看到有若隐若现的黑龙出现。 才短短半年,顾惊时就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大师兄,再也无人提起葬身无饕腹中的费折,仿佛他从未存在过。 黑龙卷起云雾,转瞬出现在逢源宗上空。虽然顾惊时等人并不从大门走,但还是象征性地开了大门,以证对他的尊敬。 众人下饺子一样落在地面,出来迎接的人转眼挤满了广场。有人眼尖地看出顾惊时修为更上一层楼,顿时恭贺声震天响,跟在顾惊时身边的赵新新与有荣焉,后背挺得愈发直了。 她若有似无地扫了眼人群中的盛意,拉了拉顾惊时的衣袖低语,两人站在一处仿佛势均力敌的璧人,瞧着好生般配。 盛意不在意她的挑衅,只定定盯着顾惊时看,确定他身上依然是一强一弱两股光芒交汇,这才默默松了口气,继而去看其他人。 很好,除了赵新新和李脂月,又带了个女人回来,看装扮,像是魔宗的圣女。 这是第几个了?之前的疑似百合姐妹花、勉强修为人形却还长着尾巴的狐狸小妖女,除了那位合欢宗的姐姐还没弄来,原文里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到齐了吧。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没等掰扯清楚还有谁没出场,顾惊时就先一步朝她走来,看到她手里拿的扇子扬起唇角:“怎么买了这么多?” “你整日不着家,我闲着无事,只能买些东西打发时间了。”盛意淡淡开口,落在顾惊时和其他人耳中,便成了哀怨十足。 赵师姐跟着顾师兄生死一线,她却整日待在宗门无所事事,还总是一副怨妇样,当真是上不得台面。众人心生鄙夷,顾惊时却听得愉悦:“这次秘境太危险,才没带你过去,下次若有简单些的,我再带你去。” 盛意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顾惊时笑笑,朝她伸出手,盛意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将手交到他的掌心。顾惊时与她牵着手,心情更好了。 经过半年的相处,他对盛意也算有了几分了解,先前不过是偶然得了些机缘,能预知一些事宜,所以瞧着还算聪明,可惜她对这世界的了解,也仅限于无忧山之前,之后的事便尽数不知了。 因为不知,那点聪明劲儿也就淡了不少,本我的性子暴露出来,无非是个懒散且贪图享乐的小丫头,但性子乖巧,虽然先前对旁人动心,但如今满心满眼都是他,情绪总是轻易被他牵动。 他喜欢这样的她,虽然有点缺点,但最是乖巧体贴。顾惊时定定看着盛意,沉郁的眼睛泛起一丝温情。 又来了又来了,这种透过她看其他人的眼神。盛意堆起一脸温柔,深情与他对视。 赵新新第一个受不了他们之间旁若无人的气氛,当即走了上来:“惊时,我们该去拜见父亲了。” 顾惊时看了她一眼,淡淡应声。 瞧着他冷淡的样子,赵新新隐隐有些委屈,却还是好声好气道:“知道你想与姐姐多说说话,但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是的,盛意现在已经正式成为各位女配的姐姐,虽然她和顾惊时还没正式拜堂。 赵新新说罢,顾惊时没有吭声,她一时有些尴尬,只得求助地看向盛意,后面的李脂月轻笑一声,嘲笑她刚才还摆架子,现在还不是要讨好大房。 早在几个月前,李脂月就看清楚形势了,这段时间只要出去,就会给盛意带东西,因此得了顾惊时不少青眼,可惜赵新新看不清形势,整天拿亲爹的名头压顾惊时不说,还动不动就挑衅他最珍视的女人,也难怪会受冷待。 盛意不管他们这些弯弯绕绕,但也要摆出大方的姿态:“惊时,你先去忙,不必管我。” 顾惊时看她一眼,妥协:“罢了,你随我们一起去吧。” 本以为不用应酬的盛意:“……” 既然他都说了,盛意也不好拒绝,只能跟在他身边往殿内走。 许久没见,顾惊时对她还算耐心,将她每日的生活一一问过,结果发现她除了睡觉就是出去买东西,而且总是买一些莫名其妙又无用的东西,生活简直乏善可陈,便也无话可聊了。 盛意善解人意,主动引起话题:“你方才说这次去的秘境很危险,可有受伤?” “受了些轻伤,但回来时已经痊愈。”顾惊时回答。 盛意抿了抿唇:“你下次出去……万事小心些,别只顾着跟姑娘们胡闹。” 顾惊时一顿,失笑:“我哪有。” “……怎么没有?”盛意若有所指地看了眼某个女人,“你这次最大的收获,只怕就是她吧?” 顾惊时拍拍她的手背:“自然不是。” “真的?”盛意不动声色。 顾惊时:“真的……”他要说什么,扫了眼周围的人,只是轻轻捏了捏盛意的手指,“待回去再同你说。” 盛意心跳倏然加快,淡淡点了一下头,却又看了圣女两眼,仿佛她更在意这女人的来历。 她暗戳戳吃醋较劲的样子让顾惊时更愉快了,只是这点愉快等进了大殿,便顷刻间消失不见。 “怎么来得这样慢?”等候多时的赵金不悦,“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师尊?” 大殿内瞬间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气氛。 顾惊时这半年来名声大噪,机缘也一个接一个,如今修为早就深不可测,赵金既欣慰,又隐隐生出危机感,唯恐他越过自己去,因此对他格外苛刻。 “我们刚才耽搁了片刻,并非有意来迟。”赵新新一边说,一边匆匆看向顾惊时,忐忑的样子盛意都替她心累。 “是吗?”赵金盯着顾惊时的眼睛。 顾惊时与他对视片刻,最终垂下眼眸行弟子礼:“弟子知错。” 见他认错,赵金才满意,又问起他这段时间的收获。 顾惊时将得来的法器一一摆了出来,看得赵金一阵眼热。虽然这些东西会上交宗门,最终还是要到他手上,但与自己亲自得来到底不同。 修道讲究的就是缘法,顾惊时的缘法简直让他嫉妒。 琳琅满目的法器摆了一屋,却唯独没见某幅画卷,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捏紧衣裙才保持表情镇定。 赵金将法器尽数收下,这才继续与顾惊时闲聊,说到顾惊时的修为时,赵金抚了一把胡须:“你虽有双灵根,但到底天资有限,能到如今的修为已算奇迹,其余的不必再强求。” 盛意眉头微挑,心想这老头还是有点能耐的,看得出他现在已经到了目前灵根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 可惜了,男主久居高位,只怕听不得这些。 果然,顾惊时虽然面色不改,但眼神已经沉了下来,只是开口并未忤逆:“师尊教训得是,弟子定当勉励。” 赵新新见他态度谦逊,唇角不由得扬起。 ……傻子,乐什么呢,凤凰男已经记恨有钱岳父了。盛意扯了一下唇角,继续思考后续的剧情。 如赵金所说,顾惊时如今已经到了极限,要想再有进益,就必须解锁剩下的火、雷两灵根,而要想灵根觉醒,就少不了一样东西—— 山河卷。 也是顾惊时这次进秘境寻找的东西。 盛意正站在顾惊时身后发呆,突然听到赵金提了‘婚事’二字,她回过神来,眨了眨眼睛。 “父亲,您提这些做什么。”赵新新面露为难,却也期待地看向顾惊时。 赵金蹙了蹙眉头:“我倒是不想提,可你整日与他出生入死,却连个名分都没有,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修仙界虽不在意这些,可你是我赵金的女儿,万不能被如此随意对待。” “惊时对我很好。”赵新新解释。 赵金冷笑一声:“真要是好,就该与你结契为道侣。” 赵新新不算傻,这时没一味顺着赵金的话说:“每个修者一生只能结契一次,盛意姐姐在我前头,万没有我越过她去的道理,所以……惊时愿意娶我,我便心满意足了,至于结契却是想都不敢想。” “你也这样认为?”赵金看向顾惊时,压迫感十足。 顾惊时沉默片刻,道:“新新身份尊贵,非小意所能比。” 盛意眉头微挑。 “惊时……”赵新新眼睛一亮,李脂月和魔教圣女顿时冒酸气,却因为身份不够,连句话都不敢说。 “但弟子近来尚没有成婚的打算,所以只能请师尊和新新再等些时日。”顾惊时又道。 赵金也不是非要他现在就成婚,只是同他要个态度,见他还算识相,表情也缓和下来:“只有你与新新正式结契,我日后才好将宗主之位传给你,你该明白我这么做并非逼你,而是为了你好。” “多谢师尊。”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赵金又说了许多,终于放他们离开了,盛意默默松了口气,垂着眼眸跟在顾惊时身后,一路沉默回到自己三进三出的大宅子。 “你骗我。”她突然开口。 顾惊时回头看她。 盛意定定看着他:“你之前许我一人之下的快意,可如今却要跟赵新新结契,你们结契了,我就成了妾,这算什么一人之下?” 顾惊时笑笑,伸手去摸她的脸,盛意却后退一步,眼圈突然红了,柔弱而委屈地看着他,却不与他大吵大闹。 柔顺的模样让顾惊时一阵恍惚,总算正色要安慰她了,盛意却不等他开口,便已经自我消解完毕:“罢了,你愿意跟谁结契,就跟谁结契吧,别丢下我就行,之前承诺的那些,我就当不知道,反正我现在只有你了,也没别的选择。” 这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与他记忆中的模样又有些不同了。顾惊时想起先前在乾峰时的点点滴滴,伸手将她揽进怀中:“不过是权宜之计,你还真信了?” “什么意思?”盛意立刻从他怀中挣扎出来。 顾惊时眼神微冷:“我修为暂时不如他,人在屋檐下,自然要受些委屈,但这种日子不会太长,只要……” “只要什么?”盛意好奇。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笑笑没有回答。 盛意心里猫抓一样,但见他没有要说的意思,便也没再问。 转眼就是晚上,顾惊时来到她的寝房,视线从满满当当的几个书架上略过。盛意淡定上前,一一为他介绍这些东西。 “这是我买得最值的一样东西,夜明珠,只需三十灵石,是一个老人家卖给我的。”盛意拿起一块紫色的晶石。 顾惊时一眼就看出是假货,却没有反驳她,只是夸她眼光不错,盛意来了兴致,又为他介绍了其他东西。她这半年买来的东西少说也有两千件,若是一一介绍下去,只怕天亮也介绍不完。 顾惊时握住她的手,打断:“该睡了。” 盛意心里有些慌乱,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要留下?” “你希望我留下吗?”顾惊时反问。 盛意笑了一声:“希望。” 顾惊时喉结动了动。 “你现在就与我结契,今晚就别走了。”盛意慢悠悠补充下一句。 顾惊时顿了顿,无奈:“小意。” “做不到就请你离开,”盛意抽出手走到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整天给我画大饼,我都吃腻了。” 她难得露出这种小性子,顾惊时笑笑,倒也没有反驳她,只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看来我得抓紧时间了。” 盛意眉头微挑,一副听不懂的样子,等他走后将先前的晶石取下,开始一点一点打磨。 顾惊时一向说到做到,半个月后,他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盛意若有所感,在跟他出门之前又回寝房换了身衣裳。 “出去玩吗?”她期待地看着他。 顾惊时笑笑,没有回答,却带她进了早就空无一人的主峰。 再次回到这里,看着熟悉的一切,盛意心尖微颤,眉间却有一丝不耐:“来这里做什么?” “不喜欢来?”顾惊时反问。 盛意板起脸:“你是故意带我来这里,好借题发挥丢下我吗?” “想哪里去了,”顾惊时喜欢她此刻的反应,“我怎么会丢下你?” “那你这是……”盛意迟疑。 顾惊时笑笑,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卷,甩向半空瞬间张开一丈宽,在日光下散着幽幽光芒。 是空白卷。盛意盯着看了半天,诚实回头:“看不懂。” “人得进去,才有画面,眼下你自然看不懂,”顾惊时若有所思地盯着她,“你可知这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这是什么?”盛意莫名其妙。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确定她真的不知后,才耐心解释:“你不是不想让赵新新与我结契?有了这东西,你便可以如愿,你我以后也不必再受制于人。” “还是不懂,”盛意蹙眉,“是什么厉害的法器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算是吧,这东西名叫山河图,是上古神器,你不知道也正常,莫看此刻什么都没有,只要修者进入其中,图卷汲取修者的灵力,便可出现地图,直指其间宝物无月,修者修为越高,地图便越详细,取得无月的几率也就越大。”顾惊时怕她听不懂,一字一句地解释。 无月,传说是女娲蛇尾上的鳞片,蕴含精纯灵力,可割万物,可激天赋。原文男主便是拿到这东西,才激活了雷灵根。盛意望着空空如也的画卷,神色懵懂:“无月是干什么用的?” 顾惊时又解释一番,盛意点了点头:“既然这么厉害,那你快去拿啊。” “我拿不了,山河图要一次最低进入两人,一人给画卷供灵力,另一人沿着地图去寻无月,且寻无月之人,必须是凡人,我不是。”顾惊时道。 原文中就是男主提供灵力,女主去取的画卷,从他带自己来的那一刻起,盛意便知道他的目的了,却还是假装不明白:“可我也不是凡人。” “但你不会用灵力,灵根等于无用,所以也算凡人。”顾惊时解释。 “原来如此。”盛意恍然,又笑笑,“那我们快进去吧。” “等一下,”顾惊时拉住她,“山河图要的灵力太多,若是我灵力耗尽之前你还未取到无月,那我们都要被困在图中再也出不来。” 何止会出不来,前期还会陷在幻境里,灵力供给者还会不自觉勾勒出幻境,被引出人性最大的恶,负责沿着地图找无月的人也会落入他的幻境,直到消解他的恶才能爬出来。 盛意对山河图的规则烂熟于心,面上却紧张:“啊?这么危险吗?” “别担心,我找了个帮手来,可以延缓你找无月的时间。”顾惊时安慰道。 原文里没有帮手。盛意愣了愣:“谁?”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表情突然有些意味深长,盛意生出一点不好的预感,发现他视线渐渐移到她身后,也僵硬地回过头去,便与一双熟悉的眼眸对视了。 42. 第 42 章 陪他 再见奚卿尘,盛意平静许久的心产生一丝波动,但手指无意间碰到腰间藏的东西,很快又冷静下来。她当着顾惊时的面,向奚卿尘执弟子礼,说出的话却没那么客气:“不是说好了再不相见,你为何又回来了?” 语气疏远冷淡,还有些不耐烦,仿佛他是什么甩不掉的麻烦。 奚卿尘本就不太好的脸色愈发苍白,后背却始终挺直,矜贵得像一只落难的孔雀。 “那得问顾惊时了。”他声音冷清。 盛意微微一怔,视线一路往下落,这才瞧见他双脚之间的锁链,削瘦的脚踝早已磨破,血迹点点沾染在锁链上。 她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士,此刻像牲畜一样被锁链困住。 盛意指尖不自觉一颤,神色冷淡地回头:“顾惊时,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生气了?”顾惊时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笑了一声:“我不该生气?你明知我当初与他有些纠缠,现在却还用这种方式带他回来,是故意要我难堪?” “你与他早已没有干系,怎么是给你难堪,”顾惊时说着,去牵她的手,盛意却猛地后退一步,他无奈笑笑,“不要耍小性。” 盛意木着脸与他对视,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释。 顾惊时眉头蹙了蹙,声音微凉:“小意,你再这样,我会误以为你对他余情未了。” 奚卿尘死水一般的眼眸起了一丝波澜,但下一瞬,盛意却突然开口:“余情未了?顾惊时,你为了不担上抛弃糟糠之妻的罪名、正大光明与赵新新结契,竟不惜编出这种理由污蔑我……” ‘余情未了’四个字,于她而言是污蔑。奚卿尘指尖死死掐在掌心,淡漠地看向天边夕阳。 顾惊时看着盛意红了的眼圈,终于放软语气:“说到哪儿去了,山河图显露地图需要大量灵力,仅靠我一人实在费力,他如今虽然灵根受损,灵力却是世间少有的精纯,有他在,便可最大限度为你争取到时间,是为了你好。” 他言辞恳切,盛意渐渐动摇:“真的?” “真的。”顾惊时点头。 盛意又看奚卿尘一眼,蹙眉:“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他一直在逢源宗附近,找起来并不难,更何况……”顾惊时说到一半,意味深长地看了奚卿尘一眼。 盛意眼底闪过一丝意外,怎么也没想到奚卿尘竟然在逢源宗附近,一时没注意到顾惊时话里未尽的意思。 而奚卿尘却淡声为他补上了:“更何况他在我身上下了追心阵,不论我到哪,都会被他轻易找到。” 盛意闻言一愣。 追心阵,算是一种追踪的高级阵法,难度不大,却极难察觉,下阵的条件也苛刻,必须在对方警惕心最低时才能成功,也就是说,下阵的人必须是对方最信任的人。 ……奚卿尘已经离开这么久,顾惊时何时下的阵法?而且他也算不上奚卿尘最信任的人吧?盛意心念电转,蓦地想起当初自己与奚卿尘道别时,顾惊时在自己眉心点的那一抹蓝光,顾惊时当时告诉她,是为她补充灵力。 盛意眼眸微动,重新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面色平静:“他利用了你,你还觉得他好?” 盛意嘴唇动了动,迎着顾惊时的目光淡淡道:“他从未伤害过我。” 顾惊时唇角微微扬起。 奚卿尘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看着她,眼中的失望重如千钧。 盛意深吸一口气,扭头问顾惊时:“你这样逼迫他,他又怎会真心帮我们?万一在山河图里动了什么手脚,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她把担忧明白地摆在台面上,这一刻她和顾惊时彻底成了一个整体,而奚卿尘则是她会怀疑的陌路人。 疼到极致、失望到极致,其实也就麻木了。奚卿尘静静看着她,情绪如死水半点波澜也无。 “待我和他进了山河图,便会进入各自独立的幻境,他做不了别的,”顾惊时摸摸她的头,“你若实在不放心,我下一个同生共死咒,将我和他圈在一起就是,他有了顾忌,自然不敢做什么了。” 同生共死咒,受者会与下咒者单方面绑定,即下咒者死他也会死,下咒者受伤他也会受伤,但反过来却没什么影响。 “你觉得如何?”顾惊时盯着盛意的眼睛问。 盛意沉默与他对视,突然明白就像从未打算放过奚卿尘一样,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自己。或许这半年的相处,让他对她少了几分警惕,但到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上,他仍持怀疑态度。 腰间藏的东西咯得她愈发清醒,面对顾惊时的试探,盛意笑了笑:“这样就最好了。” 顾惊时果然满意,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旁边的奚卿尘面皮微紧,似乎在克制什么。 “那便这样决定。”顾惊时笑道。 说罢,他抬手为自己和奚卿尘下了咒术,蓝色的光将两人笼罩,奚卿尘竭力维持平静,可眼中的红血丝却暴露了他此刻并不好过。 即便如此不好过,他的视线也没有从盛意身上移开。顾惊时不喜他这般专注的样子,抬手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奚卿尘的手心也立刻出现相同的伤。 “成了。”顾惊时轻呼一口气,抬手将伤痕抹去,奚卿尘的手却还在流血。 盛意不在意地看了眼奚卿尘的手:“他的伤怎么没愈合?” “他被魂锁困着,用不了灵力。”顾惊时简单解释。 其实他未必厌恶奚卿尘,也没必要对他太苛刻,但总想通过这种方式,验证盛意这半年来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盛意沉默一瞬,又看看奚卿尘脚上的锁链:“原来如此。” 她干脆利落的模样和记忆里的人不符合,却轻易让顾惊时心情愉悦。他没计较她的妇人之仁,只对奚卿尘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奚卿尘垂眸看一眼自己皮开肉绽的掌心,抬步朝山河图走去,掌心的血顺着手指一点一点滴在石板地面上,又顷刻间消散不见。盛意看了眼地面,又匆匆别开脸。 山河图白光一闪,奚卿尘已经消失不见,但空白的画卷上却隐约显露出地图。 “不愧是师祖,纵然灵力损耗大半,却依然能将山河图恢复到如厮地步。”顾惊时勾唇。 盛意盯着山河图看了片刻:“我好像瞧见无月所在了,你是不是不用进去了?” “图还不够详细,我进去你才更容易找到。”顾惊时解释。 盛意就知道他这人多疑,绝不会独自留在外头,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那我们进去吧。” 说罢,她便拉着顾惊时往前走,却被他重新拉回来。 “怎么了?”盛意不解。 “你进去后,会先后经历两个幻境,一是我的,二是奚卿尘的,幻境里没有时间,你或许只感觉到短短一瞬,也可能是漫长一生,但不管多久,都切记自己是画外人,莫要迷失在里头。”顾惊时叮嘱。 盛意认真听完:“知道了。” “也不必太担心,我会尽快在幻境中苏醒,进而送你出去,至于奚卿尘那边……”顾惊时笑笑,“他是这世间最有神性之人,纵使你伤过他,他应该也生不出报复的心思,你只需心性坚定,等他清醒后送你出来就是。” “所以我必须要等你们送我出来,我能出来。”盛意总结。 顾惊时颔首:“出来之后便是地图,你沿着地图拿到无月,我们三人便能从山河图出来了。” “知道了。”盛意忧愁地答应。 顾惊时知道她压力大,但也不觉得世上还有第二人有这种能力,于是安慰地拍拍她的手,却还是坚定将她带进山河图。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下一秒失重感传来,盛意眯了眯眼睛,下意识想扶着顾惊时保持平衡,可伸出去的手却扑了个空,等她回过神时,已经跌坐在地上。 白光消失,她还站在主峰的大殿前,周围的一草一木和先前没有半点不同。 ……她没进山河图?盛意疑惑地看向山河图的方向,然而该悬挂画卷的半空,此刻却一无所有。 夕阳渐渐沉入山峰,余晖将山巅染上一层金黄,乍一看如佛光罩顶。盛意眉头紧蹙,正要再看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身后突然传出一道开门的声响。 她下意识回头,就看到奚卿尘从里面走出来了。 “你不是已经进山河图了吗?”盛意张口就问,下一瞬突然意识到不对……眼前的奚卿尘,眉眼间并没有病弱气,右手上也没有伤口,最重要的是他眸色清亮,莫名多了一分稚气。 这不是她认识的奚卿尘。 盛意刚冒出这个念头,身着男装的褚非便从殿内追来了:“你费尽心思建起逢源宗,却又突然要闭关修炼,不再过问宗门事务……你说你是不是有病?” 奚卿尘已经走到盛意面前,盛意嘴唇动了动,还未开口说话,他便已经回头看向褚非。盛意愣了一下,见褚非三步并两步追来,却始终没有看她,便试探地在二人之间挥了挥手。 无人回应。 他们看不见她。 “创建宗门非我本意,既然已经上了正轨,我便没必要再管了。”奚卿尘缓缓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沉静。 褚非无语:“非你本意你为何要建?” “道心使然。”奚卿尘回答。 褚非:“……我是真觉得你有毛病。” 奚卿尘唇角浮起一点弧度,并不介意朋友的冒犯。 褚非叹了声气:“想好了?” “嗯。” “那便这样吧,我打算去寻一寻传说中的蓬莱,你若真打算闭关,我便不邀你同去了。”褚非伸了伸懒腰,夕阳下笑得少了一分妩媚、多了些许少年气,“我可走了啊,你若是闭关无聊了,随时可去找我。” “嗯。” 两人道了别,褚非潇洒离去,偌大的平台之上只剩盛意和奚卿尘。 奚卿尘依然没有看盛意的方向,独自盯着天边云彩看了许久,便回屋打坐去了。盛意亦步亦趋地跟上,见他已经闭目修炼,明知他看不见听不到自己,却还是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她便在主峰住下了。 山河图的幻境,会勾出人性中最大的恶,纵然奚卿尘是世上最具神性的人,也逃不过七情六欲的控制。盛意有想过自己进了他的幻境之后,或许会遇到很多麻烦,却没想到日子会如此平静。 天刚蒙蒙亮,他便出现在庭院中,在繁花围绕中开始打坐,一直到晚上才换到大殿的房顶,继续汲取月光精华,如此往复。 他不停地修炼、不停地换地方打坐,盛意便一直跟在他身后,熬不住了,便仗着他感知不到她的存在,枕着他的腿睡觉。 奚卿尘偶尔也有不修炼的时候,这种时候他会坐在廊下,看日升日落,看繁星满天。他的表情始终沉寂安静,叫人看不出他的想法,可身影却是孤孤单单。 每当这种时候,盛意便会抱抱他,然后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看每天都在变换的风景。 日子一天一天过,几乎叫人忘了这里是幻境。 幻境的规则是幻境主人要心甘情愿将受困人放出去,受困人方能出去,但奚卿尘完全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又谈何放她出去?盛意偶尔也会尝试自己突破,可惜每一次都失败,渐渐的也不做无谓的挣扎了,每天只专心陪在奚卿尘身边。 山中无岁月,日夜的交替却是频繁。盛意起初还尝试通过乾峰传来的晨钟声,来记录过了多久的时间,可渐渐的也记不过来了,最后只能放弃。 她看着奚卿尘的修为越来越高,身影也越来越孤单,直到某个清晨,他在花下捡起一只死去的鸟儿,双手合拢将它牢牢捧住,再次松开时,鸟儿已经化作齑粉,被他撒在花下作了养分。 “生或死,似乎没有区别。”他低喃一声。 从这一日起,他的眼中便多了若有似无的雾气。 “怎么能说没区别呢,活着多高兴啊,我就乐意活着,”盛意在他耳边絮叨,明知他听不见,可还是忍不住说,“你这种态度,衬得我好像多怕死一样……好吧,我确实挺怕死的,人生就只有一回,还是活得久一点好。” 现实中的奚卿尘,曾独自度过将近九百年的闭关岁月,而幻境中的盛意作为旁观者,安静地陪着他重复了一遍这样的生活。 她突然恨透了所谓的原文,为了推一个主角成为英雄,便用篇幅极短的几句话,潦草完成一个个配角的人生。 盛意就这样旁观奚卿尘的孤独,慢慢地也将幻境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奚卿尘迎来最大的一场进阶时,突然天降暴雨,接着便是雷霆万钧。 “仙士!”盛意眼看着他被天雷辟出一道道伤,急得一时声嘶力竭。 奚卿尘听不到她的声音,渐渐被天雷逼出主峰,逢源宗其他五峰安静沉眠,并未听到天雷的半点动静,仿佛一个完整的世界,将奚卿尘独自摒弃在外。 直到最后一道雷劈下,奚卿尘浑身浴血,直直摔在山崖下。 盛意急匆匆追来,看着这熟悉的一幕,第一反应就是她该出场了。 然而她走到奚卿尘面前,他依然看不到她,也没有属于幻境的‘盛意’出现。盛意伸手摸摸昏迷不醒的奚卿尘,突然意识到这是没有盛意存在的幻境。 准确来说,是原文剧情。 眼看着奚卿尘呼吸越来越弱,盛意即便知道按照原文来说他会没事,还是忍不住试图将他抱起来。然而就像之前无数次一样,她可以触碰他,却无法移动他。 盛意挣扎了许久,终于气喘吁吁地放弃,看着奚卿尘身上的血被大雨越冲越淡,一头乌发和烂树枝腐叶子混合在一起,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在山林里陪了奚卿尘三天,这三天逢源宗的人像死了一样,连个伸头看看的都没有。盛意也不指望他们来看,毕竟昏迷不醒的奚卿尘在某些心术不正的修士眼中,估计跟肥肉也没什么区别。 好在三天后,奚卿尘醒了。 他试图凝聚灵力,却疼得浑身颤抖。 盛意叹气:“你灵根受损严重,需要好好养着,一时半会儿不能使用灵力。” 奚卿尘自然听不到,在意识到自己灵根受损后也没有太大反应,只是凝聚全身灵力,划破虚空回了主峰。 盛意急忙跟过去,果然看到他又昏倒了。 这一次他睡得更久,久到盛意恍惚间以为他已经死了。好在睡了一段时日后,他便清醒了过来。 才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他眉眼间便凝聚了她熟悉的病气,身形也愈发单薄,盛意看惯了健康的他,猛然瞧见他这副样子,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他没有得到及时救治,也没有仔细养着,身体消耗得更快,但他却不怎么介意,似乎印证了他先前的想法—— 生或死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又开始打坐,只是不再修炼,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段时间后,考核中拿了第一的弟子来主峰拜见了。 奚卿尘看着和自己长了同样的痣的顾惊时,道心突然动了一下。 再然后褚非来了,两位老友将近九百年未见,再重逢都已成熟了许多,奚卿尘看着褚非身上的妖娆长裙,褚非则盯着奚卿尘只剩半截的灵根,两人相顾无言。 许久,褚非感慨一句:“果然,还是穿裙子更舒服。” 奚卿尘矜持地弯一下唇角,对他这副模样习以为常。 褚非扫了他一眼,丢给他一株神农草:“算你运气好,我刚得来的宝贝,赠你了。” ……褚非竟然给过奚卿尘神农草。盛意愣了愣,蓦地生出一分欣喜。 奚卿尘握着神农草静了半晌,道:“我打算将全部修为托付给一位弟子。” 盛意心尖一颤,那点欣喜瞬间散去。 也是,即便有神农草又如何,剧情说要把修为给男主,那他就得给男主。盛意垂下眼眸,什么情绪都没有。 褚非却难以接受:“你什么意思?” “将修为给他,我去云游四海。”奚卿尘回答。 两人对视许久,褚非笑了:“你想云游四海,何必要把修为给出去,我知道你修为衰退备受打击,但也不至于破罐子破摔成这样,实在不行……” “你知道我的,我从不在意什么修为。”奚卿尘难得打断他,只是语气依然温和。 褚非脸上的笑意渐渐衰退:“我知道你不在意修为,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打算云游四海。” 奚卿尘沉默一瞬,回答:“你知道的。” 褚非眼神逐渐空洞,奚卿尘心底生出一分波动,却仍然坚持自己的想法:“莫为我难过,道心所向,便是正途。” “谁为你难过了,”褚非一把将神农草夺过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动作幼稚犹如三岁小儿,“你爱如何如何,反正我也管不了你。” 奚卿尘失笑:“褚非……” “别叫我,我跟你不熟,”褚非说罢便往外走,只是走到门口时又停下,垂下的眼眸被树荫遮出一片阴影,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你死的时候,别叫我知道,省得我总想起自己轻狂一世,却连唯一的朋友都没留住。” 奚卿尘沉默半晌,答应:“知道了。” 褚非不肯再看他一眼,径直离开。 盛意看着奚卿尘缓缓坐到椅子上,垂下的眼眸安静平和,却也透着些许难过。 他定是难过的,明明是那样柔软的人,却被所谓的道心圈住,时间久了让他真以为自己无情无欲、生与死都没什么不同了。 盛意想宽慰他,想告诉他真相,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把修为传给顾惊时,看着他拖着病弱的身体来到后山,然后闭上眼睛,散尽体内最后一丝魂魄。 他没给自己留转世的机会,显然是对人生失望透顶。 盛意看着他沉寂的眉眼,一滴泪顺着脸颊落在地上,地面被砸出一个洞,转眼飞速向四周裂开,待她回过神来,又一次回到主峰。 这一次是寝殿,她坐在床上,四周帘幔重重,风一吹仙气飘飘。盛意蹙了蹙眉,当即就要下床,然而刚一动就被什么牵住。 她愣了愣,才发现两只手都绑了细细的锁链。 “你醒了。” 奚卿尘的声音传来,盛意猛地抬头,便看到他一身黑袍,手里拿着锁链的另一头。 她:“……” 看来真正的幻境考验要开始了。 第43章(放肆的仙士) 锁链细细的,又金灿灿,乍一看上头还有精致的花纹,绕在奚卿尘手上,就像一条漂亮的手链……但再漂亮,那也是一条锁人的链子。 盛意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小心地扯了一下手腕上的锁链,没弄掉不说,还发出了叮当的响声,吓得她立刻坐直了些,一脸无辜地表示她什么都没干。 奚卿尘面色平静,似乎并不介意,缓步朝她走来:“这是如意锁,即便是上古神器也切不开,只有钥匙能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在床边坐下,视线落在她白皙的脚趾上。盛意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脚藏进衣裙。 “在我这里。”奚卿尘强行将视线移开,回答她的问题。 盛意无言一瞬:“我知道在你那里……那你要帮我解开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也跟着安静下来,与他对视片刻后,不自觉地又开始打量他。 他气色还不错,身上也没有乱七八糟的伤,眉眼与周身的气度,更接近在褚非洞府时的他,但眉上那颗痣却不见了。 “很失望?”奚卿尘一直盯着她看,自然没错过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讶。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我没有这颗痣,”奚卿尘抚上自己的眉,低喃,“是不是就不像他了?” 盛意沉默片刻:“你本来就不像他。” 一点也不像,她虽在一开始弄错了他的身份,却从未混淆过他和顾惊时。 奚卿尘听着这句该是安慰的话语,眼神突然冷了下来:“我连像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姑娘,做人不能太偏心。”奚卿尘冷冷道。 盛意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半晌才安慰道:“你就是最好的,没必要像别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你以前也是这么骗我的,”奚卿尘盯着她,“结果骗完你就跑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入幻者构建起自己的幻境之后,时常会忘了自己过往的一切,奚卿尘却好像不太一样,他……记得可真清楚。 奚卿尘见她久久不语,以为自己说中了,脸上浮起若有似无的怒气:“你现在连骗我都不肯了。” 盛意在幻境陪了他百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生出这么鲜活的情绪,一时间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你希望我骗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我没那个意思。” 奚卿尘似乎也意识到他们话不投机,蹙着眉头突然问:“你与顾惊时平日是不是总有很多话聊?” 盛意盯着他的眼睛,心里快速思索。幻境的一切皆由入幻者构成,其间的一草一木皆是他的执念所化,她若想尽快离开幻境,就必须消解他的执念,让入幻者心甘情愿放自己离开。 而奚卿尘的执念……盛意有点心虚。 “为何不回答我?”奚卿尘执拗追问。 盛意忙顺毛:“我跟他其实没什么可聊的。” “我不信。” 盛意:“……真的。” “你总是骗我,”奚卿尘淡淡盯着她,“我不会再相信你。” 盛意沉默三秒:“其实我跟他有很多话题可聊。” “果然如此。”奚卿尘气得眼角都红了。 盛意:“……反正你就只听自己想听的是吧?”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落在他身上。这是她第一次见奚卿尘穿玄色衣裳,袍子相比他先前的法衣要精练些,袖口收缩、腰身劲瘦,配上墨玉冠带,竟有几分江湖上的侠气。 很陌生,很新鲜。 盛意看着不同以往的奚卿尘,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有些夫妻会喜欢角色扮演了。 “喜欢?”奚卿尘看穿她的想法。 盛意眨了眨眼睛:“我要是说喜欢,你是不是该生气了?” 这样干练的衣裳,是顾惊时最喜欢的装扮。 奚卿尘垂下眼眸,轻轻去牵她的手,他掌心还缠着几圈锁链,握紧她的手指时锁链咯在中间,盛意下意识蹙了一下眉。 奚卿尘看出她的别扭,心底生出一簇火气,硬生生克制住了。盛意看出他表情不对,只能放松下来,安静地看着他。 “……我曾说过,”他眼神晦暗,恨意将声音变得沙哑,“若你敢背叛我,我便将你关起来,一辈子都不放你走。” “我知道。”盛意定定看着他。 奚卿尘倾身上前,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两个人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近过,能清楚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奚卿尘的呼吸,如他这个人一般温润,一呼一吸,皆是草木的清新。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吻落在她的眉间,一路往下流连,却在即将碰触到她的唇时停了下来,沉默片刻后吻了一下她的下巴,盛意微微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对她有恨,不愿亲吻她的唇。 她轻轻叹息一声:“抱歉。” 奚卿尘的呼吸倏然急促:“别再跟我道歉,我讨厌你道歉!” 她每道一次歉,他便要被抛弃一次,如今已经到了对这两个字深恶痛绝的地步。盛意也没想到自己一句道歉,竟然会让他情绪这般激动,正要说几句好话,他便突然别开了脸。 ……这是拒绝沟通了。盛意心里一声叹息,却也不知该如何哄人。 窗外突然狂风暴雨,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盛意看不清奚卿尘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存在。雷声阵阵,风雨和顺,世间万物都在这一刻复苏。 盛意头脑昏昏,正不知今夕何夕时,奚卿尘却突然看着她。 “我与顾惊时比,如何?”他问。 盛意:“……”仙士似乎很喜欢在这种时候停下来聊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题。 对这种情况早已习惯的盛意,只是懒懒地看他一眼,然后揽上他的脖颈,主动吻上去。 快亲到他的唇时,奚卿尘倔强地将头偏了偏,盛意淡定捏着他的下颌把人捏回来,然后亲吻他的唇。 “……你为了不回答我的问题,连这种招数都用上了。”奚卿尘声音微颤,充满恨意。 ……哪种?盛意无言片刻:“我若说我和顾惊时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是不是不信?” “是。”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盛意失笑,“你连这个都不信,更不会相信我说他不如你这种鬼话了。” “他不如我,原来是鬼话。”奚卿尘定定盯着她。 盛意:“……”幻境能勾起入幻者人性中最大的恶,也能让入幻者失了克制,没想到别人失了克制会杀人放火,仙士却是专心做个怨夫,而且做得极为专业,抬扛技巧一流。 虽然她该愧疚该自责,但是……不行,太招人疼了。 盛意仗着他从幻境苏醒后、会对这里的一切忘得干干净净,索性将他推到一边,拔下他的玉簪将自己的长发挽起,然后静静看着他。 她直勾勾的眼神摄人心魂,如一块上好的白玉美得惊心动魄。奚卿尘满心怨念,却还是有些失神,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握住他的手。 他眉头紧蹙,竟然在苦恼她此刻的态度。他宁愿她凶一点,他报复得才算理所当然,可她现在这幅模样,他只觉一拳打在棉花上。 “太乖了。”盛意没忍着笑了笑。 奚卿尘的眼神倏然暗了下来,盛意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要糟。 她干笑一声,刚要缓和一下气氛,便失去了自我控制权。 大雨下了三天,寝殿的门窗也关了三日,等到第四日的清晨,阳光隔着窗子落入房间时,奚卿尘总算赤着脚走下床,将门和窗都打开了。 新鲜的空气吹进房中,带走了沉疴的味道。 盛意挣扎着看一眼外面的青山绿水,抱着枕头沉沉睡去。奚卿尘回头,看着她恬静的睡颜,沉静的眼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盛意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再次醒来时,外头还是清晨的样子。 “醒了?” 盛意顺着声音看去,就看到奚卿尘站在窗户前,正平静地盯着她看,她有一刹那险些以为,他们此刻还在盛家村的那三间破瓦房里。 人的记忆很奇怪,一旦录入某个人的眼神,不论以后会经历多少,他只要用同样的眼神看向你,就会瞬间将你拉入过往的回忆。 “仙士。”盛意笑笑,“我有点饿了。” 奚卿尘垂着眼眸,安静为她解开锁链,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锁链掉在地上顷刻间化为乌有,若非她手腕上还残留些许痕迹,盛意几乎要以为锁链根本没有存在过。 盛意哭笑不得,挽着他的胳膊撒娇:“别啊仙士,你打坐的时间里,我全靠这扇窗打发时间了,要是没有风景可看我肯定会无聊死的,仙士仙士求你了仙士……” 盛意怔怔看着他,许久之后试探地晃了晃手上的锁链:“这个怎么办,你要用它牵着我么?” 奚卿尘沉默地接住包子,慢吞吞地吃着,盛意见状也拿了一个新的,两人面对面、沉默着用完了早膳。 奚卿尘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眼底闪过一丝惊喜,正要回抱住她,她便松开了手。 一刻钟后,她看着自己身上勉强能盖住大腿、刚从奚卿尘身上脱下来的里衣,认命地叹了声气。 盛意吃了几次苦头后,决心不管他问什么都不再回答,结果刚执行不到一刻钟,就看到他的眼圈渐渐红了,她顿时心软,好言哄了几句,却换来他一句冷冷的‘不信’,然后就是酱酱酿酿。 再次醒来时,她又回到了床上,手腕上还绑着熟悉的锁链。 幻境里的奚仙士少了几分克制,情绪更加外露,往常能忍则忍的委屈,如今是一点也忍不得了,他总是将最真实的自己摆在盛意面前,却又时常患得患失,即便盛意此刻就被他关在屋里,连床都下不去,他仍旧不安心。 ……算了,直男的把戏而已。盛意叹了声气,认命了,等他再来问时就各种夸他,夸得他脸上泛了红、心情不可控地变好却还在嘴硬。 盛意咬了一口包子,一抬头对上奚卿尘的视线,想了想将包子递过去。 奚卿尘看着她泛红的锁骨,眼眸微微一动,对包子顿时失去了兴趣。盛意看出他的想法,眼疾手快地把剩下半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今天的餐点是小米粥和包子,也是从其他几峰的厨房里拿的,虽然逢源宗被誉为第一仙门,可吃的东西却总是朴实无华。 幻境里的一切都是幻象,风也是,她无法催使幻象的风,只能寻求奚卿尘帮助。 奚卿尘没有回答,却在沉默许久后掏出一把钥匙。 奚卿尘抬手将她鬓边碎发抚到耳后:“嗯。” 奚卿尘用一个吻杜绝了她的想法。 “什、什么不该心软?”盛意下意识想后退,却硬生生忍住了。 “我不该对你心软,”奚卿尘声线低沉,像在说给她听,又像是自言自语,“不该被你温顺的假象欺骗,你这些日子的种种,皆是为了骗我解开锁链,我一解开,你便要离我而去。” 奚卿尘不语。 “散步啊。”盛意眼神虚浮。 “……我们聊聊天吧。”她艰难地尝试转移他注意力。 奚卿尘看着她带笑的眉眼,沉默片刻后划破虚空,取了些吃食送到她面前。 盛意蓦地想到他昨晚……整个人顿时红得厉害,别开脸嘟囔一句:“以后别这样了,简直胡闹。” 这已经成了两人的习惯,是短短的时间内养成的最大默契。 奚卿尘不信,却还是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入幻者执念消解,便会心甘情愿将闯进的人送出幻境。 盛意愣了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盛意勉强将被子往上拢了拢,这才晃晃手腕上的锁链,伴随着清脆的响声问:“能先帮我摘了吗?” 盛意:“……”不是化为乌有了吗?怎么又出现一条一模一样的。 她愣了一下,下一瞬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盛意又睡了几个时辰,醒来终于感觉精力恢复了,结果下一秒就看到奚卿尘朝她走来。 盛意:“……” 奚卿尘递给她一块糕点。盛意道了谢想下床吃,结果发现锁链另一头已经绑在床上,这个长度不足以她来到床边。 又一个清晨,盛意在钟声中醒来,睁开眼睛便对上奚卿尘的视线。她顿了一下,在他脸上印下一吻,就等着他拿早膳给自己。 “再见,仙士。”盛意叹了声气,头也不回地朝外跑去。 奚卿尘看着突然出现在嘴边的包子愣了愣,没等他有下一步动作,盛意突然‘啊’了一声,将包子转个角度,把没咬过的地方面朝他:“这里没吃过,别嫌弃。” 不知第多少次……盛意渐渐的也习惯了昼夜不分的生活。 又是商量又是哄人的,转眼已经过去小半个时辰,盛意饿坏了,接过奚卿尘手中酪羹三两口就吃完了。 奚卿尘又取了一套衣裙来,盛意虽然知道没意义,却还是换上了。 奚卿尘顺从地取了些吃食来,先为她施了清洁咒,才将吃食送到她手边。盛意这段时间在床上用膳已经习惯了,弄脏了被褥也不管,反正有奚卿尘帮忙解决。 幻境里少了克制的又何止奚卿尘一个,她不用顾忌随时会犯病的身体、不再想十九年后该如何自处后,又一次显露了混不吝的本性。 盛意忍不住伸了伸脑袋,确定还是看不到后,便拉了拉旁边的奚卿尘的袖子:“仙士,你能帮我把窗子开一下吗?” 奚卿尘面无表情:“你要去哪?” 盛意眼看奚卿尘神色越来越暗,一向清澈的眼睛里也隐隐有红光闪过,知道他这是怒极失控,再这样下去他和自己都会有危险。她急得汗都快下来了,偏偏想不到解决的办法,只能心一横,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最后一口糕点吃完,她便倒在床上睡着了。奚卿尘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用灵力将掉在床上的糕点渣收起来。 ……这招有用?盛意心中一动,偷偷摸摸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恰好与他冷冰冰的眼睛对视了。 “慢慢吃,不着急。”盛意假笑。 “可以。”奚卿尘这次答应得倒是快。 她顿了顿,索性放弃了,坐在床上捧着糕点小口小口地吃,吃到一半又开始打瞌睡。没办法,往日与他同房,之后都会修炼一次回回血,这次荒唐了三天,却一次都没有修炼,她是纯靠体力在支撑,疲累程度不可同日而语。 奚卿尘看她一眼,将她咬过的地方转回来,沿着她的牙印吃了一口后,才慢条斯理道:“你的什么我没吃过?要嫌弃早就嫌弃了。” 等再次清醒,盛意看着他背上的道道痕迹,只感慨这生活有点过于堕落了。 “很好看。”奚卿尘说。 “去散步吧,看风景。”奚卿尘重复一遍。 盛意没忍住笑了一声,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奚卿尘也沉默与她对视,看着看着眼神就变了味,没等盛意反应过来,两人就已经滚到一起了。 她皱了皱眉,觉得不太对劲,于是往后退了两步回到门槛里,又一次双脚离地跳了出去。 然而奚卿尘却没有动。 大多数的时间里,奚卿尘总有用不尽的精力,喜欢抱着她,跟她做最亲密的事,偶尔情绪也会反复,会逼问她他和顾惊时哪个好,不论她回答什么,最后都会走向不健康的方向。 “……你怎么还不出来啊,不是说要去散步吗?”她干笑。 盛意笑笑,突然伸手抱住他。 也幸好她在幻境里没了心疾,不然早就死了。 盛意顿了顿,迟疑地睁开眼睛,天还是那片天,廊下的风铃花开得角度都跟幻境里一模一样……这不是还在原地吗? “还有吗?”她眼巴巴地看着他。 奚卿尘被她晃呀晃,终于缓缓开口:“我们出去散步吧。” “我有想过建一个暗无天日的洞府,”奚卿尘答非所问,“没有声音,没有光明,什么都没有,你待得时间久了便会忘记一切,等到你将自己都忘记,我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从里到外,彻底只记得我一个人。” “你打坐吧,我看风景。”盛意伸了伸懒腰,坐在床头看向窗外。 奚卿尘猛地停下脚步,却没有推开她。 盛意盯着他看了片刻,叹气:“那能给我找件衣裳吗?” 两人无声对视许久,盛意渐渐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想到那种处境,盛意抖了一下,干笑着将手腕藏进被子:“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我就在这里陪你,哪都不去。” 然而无事发生。 寝殿太大,在床上几乎看不到房门,她现在全靠这扇窗打发时间,结果今日不知怎的,窗子只开了半扇,她能看到的画面实在有限。 迈出门槛的刹那,她缓缓闭上眼睛,准备迎接想象中的失重感。 “不是,我真不是,你听我解释……”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他的执念难道不是将她抓回家关起来吗? 再次陷进床褥时,盛意默默安慰自己,好歹他愿意主动亲吻她了,可见这几天的‘辛苦’没有白费。 执念不是已经消解了吗?怎么她还在原地?!盛意抓狂地揪了一下头发,突然意识到大事不妙……她默默咽了下口水,尴尬地回过头去,果然对上奚卿尘阴沉的目光。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每日清晨都会定时传来乾峰的钟声。盛意从睡梦中醒来,便挽上奚卿尘的胳膊,亲亲他的眉眼,奚卿尘则为她端来一份早膳,看着她吃完后开始打坐。 “我不会跑的。”盛意安慰。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执念必然是她,才会将她一直绑在床上,而现在愿意放开她……看来是绑够了,执念也随之消解了。盛意心跳快了一拍,看着仍一身黑衣的奚卿尘,欣喜一点一点逐渐消散。 奚卿尘一步步逼近,每走近一点,眼神便暗一分:“我不该心软。” 幻境里的仙士没了那么多克制,有些时候做事真的很……骚,她一个自诩阅片无数的人,都有点承受不住。 失重感短暂出现,还没等她闭上眼睛,双脚便牢牢落地,失重感也随之消失。 盛意不解回头,看到他正盯着自己看,突然面露警惕:“你连窗户都不打算给我开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4章(真好看) “我真没打算跑。”盛意一脸无奈。 然而奚卿尘已经听不进去,把人绑起来后就坐在床边守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看什么犯人。 不对,他那表情哪像盯犯人,分明和她那个讨人厌的同事给猫绝育后、盯着猫别乱舔的样子一模一样。 盛意知道信任崩塌容易,重新建立却很难,索性就不挣扎了,继续床上解决一切的生活,只是这一回,连小小的窗户都没了。奚卿尘虽没有把她关到一个没有光明没有声音的地方,却也在最大限度内彻底将她与外界阻隔。 盛意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有一个想法:幸好这是修仙世界,不用洗漱不用上厕所,也能保证身体足够洁净,不然一直关在床上,是真挺埋汰的。 门窗紧闭,盛意无法准确判断四季,只能通过每日的晨钟暮鼓确定又一天过去了。她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情况下,陪了奚卿尘将近九百年,所以对如今失去自由的生活,倒也过得习惯。 奚卿尘不再打坐,只每日盯着她看,想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耐和愤怒,然而不管他如何仔细,仍旧看不到她半点不愉。 终于有一日,他攥着她的手腕质问:“是不是不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放在眼中。” “……当然不是。”他的火气来得莫名其妙,盛意一脸懵,不知又哪里得罪他了。 奚卿尘咬牙:“那你为何不生气?” “我为什么……哦,你是说我被绑在这里啊,”盛意摸摸鼻子,手腕上的锁链叮当作响,“我愿意陪着你,所以才不生气呀。” 奚卿尘冷着脸放开她的手:“你觉得这一次,我还会再相信你?” “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这么想的。”盛意一脸无辜。 奚卿尘定定瞧了她许久,揽着她的腰吻了上来。 床幔落下,又一次荒唐,盛意早就习以为常,熟练地揽上他的脖子。 情正浓时,奚卿尘突然开口:“你想我信你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那你证明给我看。”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你还是不愿。”奚卿尘声音沙哑。 盛意哭笑不得:“仙士,我就是个凡人,杀不了任何人。” “我代你杀。”奚卿尘对这件事很执着。 幻境里除了他们两个,其他的皆是虚妄,即便真有顾惊时的存在,只怕也是他想象出来的。盛意扯了一下唇角:“那你去吧。” “我真的会去。”奚卿尘以为她不信,扣着她掌心的手愈发用力。 盛意吃痛地蹙了一下眉,还没开口说话,他便已经松开了些。 “……去吧,”盛意趁机将手抽出来,轻抚他鬓边碎发。 他总是很规整,何时见他都衣衫整齐庄重,除了床上几乎看不到他这样……诱人的模样。 盛意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片刻,突然发现自己品行实在不咋地,不论是现实还是幻境,都快把人欺负死了,还对人家垂涎不已呢。 她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撑起身子咬上他的唇,奚卿尘眼神一暗,动作愈发急促。 翌日一早,盛意睁开眼睛后,寝房里空无一人。 这是她二次被关后,第一次醒来时没见到奚卿尘。她百无聊赖地躺着,闲散数自己身上的点点红梅,等快数到腿根时,便已经疲惫地闭上眼睛,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幻境能勾起恶与欲不假,可前提是入幻者本身就有这些恶与欲存在,奚卿尘在幻境里这么狂野,只能说明……盛意回忆起他昨日唇边水渍,嗓子一阵发紧,只觉这个哥可真是深藏不露。 她迷迷糊糊睡去,只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再次睁开眼睛后,奚卿尘果然就在房间里,此刻正坐在床边,盯着地上的托盘发呆。 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托盘上似乎装了一颗圆圆的东西,东西上还盖了块布。她刚睡醒,脑子还不太清醒,随口就问了句:“这是什么东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突然明白过来,重新看向托盘。 “你要看看吗?”奚卿尘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莫名像深夜鬼魅,“我将他洗干净了,没有血迹,不吓人。” 盛意:“……”那玩意没你这句话吓人。 无言地沉默许久,她轻呼一口气:“想看。” 话音未落,托盘上的布无风自起,露出里面顾惊时的头颅。 人似乎已经死了一阵,脸色灰白发青,睁着的眼睛里满是惊愕,似乎连死都没能瞑目。 盛意盯着顾惊时脑袋看了许久,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幻境里的奚卿尘,记忆只到她要将他赶出主峰为止,并不记得顾惊时将他抓回来的事。 ……不记得这些,还执意要杀他,可见对他恨之深。盛意看着‘顾惊时’脖子上的断口,莫名觉得自己的脑袋也有点凉。 这要是幻境里的奚卿尘再疯一点,那死的人岂不是…… 盛意打了个哆嗦,心想其他人死了没事,她可是幻境里奚卿尘以外的唯一活人,要是被杀了,那就真死了。 “伤心吗?”奚卿尘的声音突然响起。 盛意回神,一扭头便对上他深沉的眼睛。 她脆弱的小心脏颤了颤,没忍住直接问了出来:“你会像杀他一样杀我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松了口气,一脸感动地抱住他:“谢谢你仙士,你对我真好。” 奚卿尘:“?” “既然他已经死了,咱俩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吧,你也别总担心我红杏出墙了,我在这世上,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甜言蜜语不用过脑子,盛意也能脱口而出,实际想的却是自己在床上待了这么久,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只能想办法再次得到他的信任。 虽说幻境里的时间模糊,可能千万年也只是外头的一瞬,可他和顾惊时在画卷里的每一秒,却是实打实消耗灵力的,她必须尽快找到奚卿尘的执念所在,让他放自己出去取无月才行。 “仙士,顾惊时死了,你该信任我了吧?”盛意挽着奚卿尘的胳膊问。 奚卿尘沉默许久,问:“你就半点不伤心?” “我爱的人是你,为什么要为他伤心?”盛意不解。 奚卿尘冷笑:“因为当初他落入无饕口中时,你就为他伤心得要死要活,连我受伤了都不管。” 盛意:“……” 她当时悲痛之下,已经尽可能先将他安置好了,却没想到他还是如此介意,介意到连幻境里都在指责她。 “盛意,你为他哭。”奚卿尘一字一句。 盛意沉默良久,叹气:“仙士,当时若不是他推我一把,我或许要跟他一起落入无饕口中了,他有男主……” 话说到一半自动消音,她只能换个说法,“他运气好,能活下来,可我就未必,承了他那么大的情,我还不能为他伤心一下吗?” “不能。”奚卿尘油盐不进。 “那我当时要是死了,你不上心?”盛意问。 奚卿尘沉着脸:“我不会让你死。” “那可未必。”盛意耸耸肩。 奚卿尘:“那我就陪你一起死。” 他说得毫不犹豫,盛意愣了愣,蓦地笑了:“我知道你对我好。” 她若跟自己据理力争,他还能反驳一二,可她一旦放软了声音,他便什么都顾不得了。奚卿尘抿了抿唇,突然沉默。 “若那日是褚非为了救你出事,相信你也一样会伤心欲绝,哪怕你是一个……”盛意斟酌一番,找了个词形容,“极品恋爱脑。” “恋爱脑是什么意思?”奚卿尘蹙眉。 盛意:“就是你眼里只有我,其他的什么都容不下的意思。” 奚卿尘微微一怔,耳根蓦地有些红。 “即便你恋爱脑到为我要死要活了,你也一样会为朋友高兴伤悲,我也一样的,”盛意说罢顿了顿,仗着他醒来后不会记得,伸手抚上他的脸,“但我还是要跟你道歉……虽然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道歉。” “对不起呀仙士,你那日拼命救我,两条胳膊的骨头都碎了,我却只顾着顾惊时,全然没照顾到你的情绪,”盛意说着,在他额心亲了亲,“我不懂事,都是我的错,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是我的第一要紧,绝不会再将你晾在一旁。” 奚卿尘沉默不语,显然是想起那日的事,突然又有些伤心。 盛意定定看着他,又吻了吻他的鼻尖,然后一路向下,与他唇齿厮磨。 远方有鸟儿振翅、云雾流转,寝殿内却一切静止,连阳光都不再流转。盛意靠在奚卿尘肩上,正静静享受难得的安宁,却一不小心对上‘顾惊时’死不瞑目的眼神。 “……手艺不佳,敬请谅解。”盛意干笑。 奚卿尘的脸蓦地红了一片:“你……荒唐!” 盛意怔怔看着他,听他说起从未说起的一切,半天憋出一句:“对不起……” 盛意手上的锁链应声碎裂,转而消散于空气。 “正常的方式?”奚卿尘反问。 盛意失笑:“那我以后不说了。” 幻境卸下心防,昔日因为各种原因不肯轻易说出口的怨气,再开口也变得简单起来。 “他从未招惹我,也没做过什么恶事,只不过被你喜欢……总之滥杀无辜不好,而且我不喜欢……”奚卿尘说罢,蓦地想起她那日在看不见的大门前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静了静后补充,“不喜欢你伤心。” 盛意没忍住又笑了,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迫不及待跑出房门,嗅着空气里的阵阵花香,哪怕知道那是假的,也愉悦得毛孔都炸开。 亲吻有千百种方式,每一种代表的含义都不同,作为共同探讨了无数次的伙伴,奚卿尘第一时间便感觉到她的迫切,于是倒下成了顺理成章,叮铃作响的锁链也成了最好的燃情法器。 好在奚卿尘只离开了三日便回来了,看着床边几乎没动过的食物,再看看怔愣茫然的盛意,许久才哑声道:“你说得对,我不可能一辈子关着你。” “试试呀,你都到……了,”盛意及时把幻境二字咽下去,“就别那么乖了。” “这个,”盛意晃了晃手上的锁链,“你给我摘了吧。” 奚卿尘不知该如何接这句话,想了想道:“谢谢?” 十指相扣的刹那,盛意清楚地知道,她在奚卿尘的幻境里拥有了自由。 一场荒唐结束,奚卿尘揽着盛意的肩膀轻轻摩挲,许久才缓缓开口:“是因为我没杀顾惊时,你太高兴,所以才会如此主动吗?” 盛意突然体会到奚卿尘说的那种状态了,莫说把她关进没有光线没有声音的地方,就算是关在这种足够正常的地方,她也很快脑子里只剩下奚卿尘一人,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 “我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他伤心,”奚卿尘别开脸,显然对结果不太满意,“没想到你这么容易瞧出破绽。” 盛意心想她还真没看出来,无言以对半天后才想起来问:“为何要骗我?” 奚卿尘也注意到她的走神,眉头渐渐皱了起来,最近愈发会察言观色的盛意立刻指着地上的脑袋:“仔细看确实有点吓人,要不你把他弄走吧。” “总之,我会努力。”他重复一遍。 盛意仰头与他对视片刻,笑笑:“嗯,愿意。” “我想过给你人间的礼法,再给你修仙界的结契,我将一切都考虑仔细了,却只等来一颗鹅卵石。” “……别煞风景啊,我是因为他吗?”盛意无语。 盛意乐了:“所以啊,我这不是太无知,才让你产生自我怀疑么。” 估计这世上也就他一人,会真心觉得她厉害了。盛意愈发想笑,可对上他真诚的眼眸却是心脏一颤,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一听她提的是这件事,奚卿尘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凝。 盛意握住他的手:“谢谢。” 她开始失眠,吃不下饭,每天睁着眼睛发呆,偶尔外面传来一点风吹草动,便立刻期待地看向门口,直到确定无人回来,她就继续抱着膝盖发呆。 “你当然可以,”奚卿尘认真反驳她,“你是这世上最有慧根的人,全然没有修为时,便能发觉我设下的结界,更何况如今已接近金丹修为。” “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看出来了,”奚卿尘板起脸,“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这么淡定。” “那天我准备了喜联和红绸,将褚非的洞府布置得喜气洋洋,还用灵力化出千万只水母,只等你回来拜堂成亲。” “双修怎么可能一次进三阶。”奚卿尘蹙眉。 盛意:“……”什么幻象? “好看。”他说。 盛意笑笑,对着花圃轻轻吹一口气,待空气流动成风,她手指一转便将落在地上的花瓣收集,在空中旋转着变成一只小小的花瓣水母。 奚卿尘的喉结滚动一下,许久才朝她伸出手:“那我再相信你一次。” 从前和盛意一起生活时,他许多事都没在意过,也从未想过盛意的需求,直到重逢后看到顾惊时为她买衣裙珠钗、与她谈天说地,才发现自己有多不足。其实仔细想想,她会离开自己也不意外,毕竟一个不体贴的丈夫,任何女人都不想要。 盛意被他的表情逗得大笑,奚卿尘看着她弯弯的眉眼怔愣一瞬,一时间唇角也跟着扬起。 盛意抿了抿唇,道:“我也会对你好。” 盛意点头:“正常的方式,做一对正常的道侣,一起吃饭散步休憩,一起磨时间过日子。” 奚卿尘盯着她的眼睛,似乎不知该不该相信她。盛意见他犹豫不决,索性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奚卿尘的脸颊突然红了。 “你当真愿意与我重新开始?”他认真问。 “何时发现这是幻象的?”他问。 奚卿尘顿了顿,手指立刻换了方向,帮她戴在了耳边。 “我不喜欢‘配不上’三个字。”奚卿尘绷起脸。 奚卿尘眼神缓和,立刻朝她走去。 盛意与他对视许久,叹气:“我从来没有不喜欢过,也没你想的那么渴,你其实……真的很厉害。” 奚卿尘克制地抿了抿唇,半晌才将她的手强行抽出来:“我近来没有服药。” 她说罢,寝殿里便静了下来,盛意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留给奚卿尘时间思考。 奚卿尘静了片刻,一抬手脑袋和托盘都消失了。 “……是让你给我戴上。”盛意无奈提醒。 “没有服药,你还喜欢吗?”奚卿尘认真问。 奚卿尘听到这三个字,便生出一股无名火,但他什么都没说,直接转身离开了。 “盛意,我曾想用正常的方式与你相处,你是如何对我的?” 奚卿尘心口微颤,朝水母伸出手,可惜水母瞬间散开,只落了他一手的花。 她静了片刻,问:“那为何没杀他?” 盛意揉了揉轻松的手腕:“谢谢。” 见她难得正经,奚卿尘也不自觉坐了起来。 “修仙岁月漫长,往后说不定还有千年万年要在一起,你确定能将我绑上千年万年吗?”盛意笑笑,“你做不到的,既如此,何不现在就松开我,咱们以正常的方式相处。” 她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奚卿尘却格外受用,垂着眼眸无声地摩挲她的手指,仿佛先前的冲突从未出现过。 她一回头,见奚卿尘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像是被她抛弃的狗狗。盛意笑了笑,朝他伸出手:“还不来?我们去散步啊。” 奚卿尘没什么男人不戴花之类的古板想法,听到她夸奖,便一直戴着了。盛意又摘了一朵递给他,奚卿尘不明所以地接过,与她对视片刻后,默默戴到了另一边。 盛意一顿。 “也不知是谁荒唐。”盛意笑了,又在他胸膛上蹭了蹭脸。 盛意笑了半天,一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睛,便略微坐直了些:“仙士,能好好沟通一下吗?” ……太煞风景了。 “你真感觉不到?”盛意将手伸进被子,意味深长地问。 “你怎么……”那些话,让他重复一遍他都说不出。 “……你修为这么高,做出的幻象我怎么可能一眼看穿?”盛意哭笑不得。 奚卿尘冷眼看她,似乎并不相信。 “补偿你的,”盛意看向他的眼睛,“假设你准备了三千只,现在还你一只,还剩两千九百九十九了。” 奚卿尘嘴唇动了动,还是说不出。 “我也会努力一点,”奚卿尘斟酌着,将这几日思考的结果告诉她,“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不肯滥杀无辜,也不肯让她伤心,都进幻境了,却还是如此克制。盛意看着他漂亮清澈的眼睛,没忍住亲了上去。 “真的。”盛意在幻境里格外肆无忌惮,往常不敢说的话都敢往外倒,“我先前并非对你不满意,只是以为每次修炼都能连进三级,可到了现实里却要好多次才进一阶,对自己产生了怀疑……对,我是怀疑自己,并不是质疑你的能力。” 奚卿尘面色和缓了些:“我怎么知道,毕竟你那么喜欢他。” “仙士……”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唇角突然扬起清晰的弧度:“好看。” 这一次,他连续好几天都没回来。 盛意看着每日里准时出现在床边的膳食,就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在寝房附近,只是不肯来见她。她一个留在屋子里,寂寞与孤独无时无刻侵袭她的感官,先前九百年都没有察觉到的孤单,这一刻好像铺天盖地袭来。 盛意万万没想到他进了幻境还在反思自己,不由得一声叹气:“仙士,我说过了,跟你没关系,你也没做错任何事,是我这个人太垃圾,配不上你的好罢了。” 锁链的卸下,意味着奚卿尘心防的解开,下一步便是弄清楚他的执念了。盛意牵着他的手走到花圃前,摘一朵红白相间的花别在他耳朵上,笑了:“人比花娇。” 奚卿尘沉默许久,终于在她快昏昏欲睡时开口:“我们曾以正常的方式相处过,但你在结契前一日走了。”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5章(哪个正经人吃这玩意) 本来是散步的,可不知不觉又滚到一起,等一身花瓣从花圃出来时,盛意看着奚卿尘散开的领口、和里头沟壑分明的肌肉,突然叹了声气。 “咱俩这恋爱谈的,太不健康了。”她由衷感慨。 奚卿尘顿了顿:“什么样才算健康?” “首先,”盛意帮他将衣裳拢起来,“先把衣服穿好。” “我以为你喜欢。”奚卿尘低头看向她纤细的手指。 “我是喜欢,所以才要穿好,不然咱们就没个清醒的时候了。”盛意失笑。 穿白衣的仙士仙气飘飘,仿佛天上的谪仙不染纤尘,着黑衣的仙士却少了一分禁欲感,有种莫名的……性感。 她都很喜欢,只是后者更容易让人失控。 奚卿尘闻言,扫了眼自己的衣裳,没有说话。 两人在水榭用了午膳,吃完便随便找个地方席地而坐,盛意是个懒骨头,渐渐滑躺在奚卿尘腿上晒太阳,然后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经被他抱回了房间。 虽然没了锁链禁锢,但生活比之从前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盛意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陪着奚卿尘吃饭、散步、睡觉,然后每天送他一朵花瓣水母。 在送了三十只水母后,奚卿尘作为入幻者,依然没有要送她离开的意思,盛意索性不猜了,直截了当地问:“仙士,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挽上他的胳膊:“你未完成的愿望,一直渴求却未得到的东西,都可以,有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不着急,你慢慢想,”盛意引导,“问问自己的心,最想要什么。” 奚卿尘想了半天,给出一个恋爱中男人的标准答案:“要你。” “……我已经是你的了。”盛意失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真的是你的,”盛意拿出当初追他时不要脸的劲儿,磨磨蹭蹭往他身上去,“你看啊,我就在你面前呢。” 奚卿尘被她刺挠个不停,没忍住笑了一声:“嗯。”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那就先不想,”盛意宽慰,“若想到了,可一定要告诉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翌日一早,盛意睁开眼,便对上了他清澈的眼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我想到要什么了。”奚卿尘回答。 盛意精神一震,立刻坐起来:“你想要什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 虽然不知道盛家村那破地方有什么好的,但奚卿尘既然愿意,盛意自然不会拒绝,于是两人简单收拾一番,便要离开主峰。 然而还没等走,乾峰突然一股魔气传来,浓郁得几乎要吞噬整片天空。奚卿尘眉头一蹙,划破虚空便闪身离开。 这里虽然只是幻境,一切皆由奚卿尘心生,但不代表他本人就是全然安全的,这魔气如此强劲,若真伤了他,那现实里的他一样会受伤。盛意心中担忧,当即便往外跑去,一边跑一边气恼自己无法使用幻境里的风。 主峰和乾峰之间相隔不远,但全靠两条腿奔跑的话,还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等盛意跑到地方时,魔气已经渐渐淡去,正殿前辽阔的平台上,已然血流成河,奚卿尘垂着眼眸站在尸体堆积的山脉前,玄色的衣角被血水浸透,乍一看犹如地狱来的修罗。 盛意见过他杀人,却从未见过他杀这么多人,愣了愣神连忙跑过去:“仙士。” 奚卿尘顿了一下,看向她后眼神逐渐清明,竟下意识要挡住身后的尸山,表情也逐渐局促。 “没关系的,没关系。”盛意连忙安慰,“我知道你是事出有因,不会因此惧怕你。” 她总是能精准地猜到他的想法。 奚卿尘沉默一瞬,道:“这些人入了魔,若不加以制止,只会为祸人间。” 盛意没忍住往人堆儿那边看了眼……好么,全是宗门长老,最上头那个死不瞑目的是赵金,他们逢源宗的宗主大人。 “……原来如此,那你做得很对。”她嘴角抽了抽,嘴上安慰他,心里想的却是先前她被刘玉等人欺负的事。 那会儿奚卿尘第一次发现逢源宗风气差劲,还罚了所有人抄写门规,后来没有再做别的管理措施,她还以为他已经结束惩罚了,没想到心里还惦记着,到了幻境念头放大,便成了这些掌权者入魔必须处死了。 ……仙士,真有你的。 盛意哭笑不得,见奚卿尘的衣角还在滴血,便轻声提醒:“仙士,先将衣裳清洁一下吧。”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见她对自己既没有厌恶也没有恐惧,心情蓦地好了一点。他听盛意的话,把身上清理一番,确定半点血腥味都不剩后,这才朝她伸出手。 盛意笑笑,与他十指相扣,两人一同往外走。 离开正殿的时候,还有源源不断的弟子们赶来,看到二人纷纷下跪行礼。盛意特意往路边看了眼,发现每个人的脸都模糊不清,就连周边环境也与她印象中的不同。 幻境内容皆由奚卿尘的记忆与执念构成,他独自在主峰待了九百年,主峰的一草一木于他而言都熟悉无比,至于这些弟子和主峰以外的风景,他不记得便模糊处理,似乎也正常。 盛意突然好奇自己长什么样子,虽然前面的九百年,她与现实里长得一样,可现在不同啊,奚卿尘知道她的存在,多少会有点变化吧? 盛意这般想着,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奚卿尘问。 盛意:“有镜子吗?我想看看自己。” 奚卿尘不知她为何突然想照镜子,但还是给她化出一面虚空镜,盛意凑过去照一下……脸还是那张脸,周身却发着光,就像顾惊时的男主光环一样。 盛意无言许久,默默扭头看向奚卿尘。 “怎么了?”奚卿尘察觉到她眼神不对。 盛意没有说话,只是用微妙的眼神看着他,唇角小幅度的抽动,仿佛想笑又不敢笑,同时又有些心疼,总之心情十分复杂。 她也是没想到,自己伤过他那么多次,在他的内心深处,她仍是发着光的。 “仙士。”盛意小声唤了他一句,一只手伸进怀中似乎在掏什么东西,另一只手朝他勾了勾,要他离得近些。 奚卿尘见状,配合地弯下身,正要询问她要掏什么,盛意便将手戳到了他面前。 “给你爱你的心。”她一本正经地比心。 奚卿尘:“……” 时隔这么久重玩这种把戏,盛意看着奚卿尘的表情,乐得弯下了腰。奚卿尘有些无奈,唇角却扬得愈发清晰。 盛意笑够了,挽着他的胳膊便要离开,结果刚走了两步,就迎面撞上了顾惊时。 活的,脸跟现实里一模一样,每一处细节都很清晰,其他人如果是模糊,那他就是高清,连眉上那颗痣都没错地方。 整个幻境,只有他形象的清晰度堪与盛意一拼。 盛意看到来人愣了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也没见仙士正经看过他啊,怎么形象这么清晰? “小意,”幻境里的顾惊时黏黏糊糊贴了过来,一脸的殷勤与讨好,“你近来去哪了呀,我找你好久了。” 奚卿尘脸色一冷,立刻将盛意护在身后。 “小意,”顾惊时顿时落下两行清泪,哽咽着逼问她,“你到底是要我还是要奚卿尘?我每天都在找你,你不能这么辜负我吧?” “你什么时候找她了?”凭空出现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缠在他身边,形象虽然模糊,但勉强能看出是赵新新和李脂月。 “你这几天与我们日日笙歌,哪有功夫管她呀,”李脂月妖妖娆娆,“哎呀,我这么说盛妹妹不会生气吧?” 赵新新也不遑多让:“没事,她大度得很,即便惊时不找她,她也会腆着脸跟过来,师祖对她再好,她也是不喜欢的。” 盛意:“……”确定是赵新新吗?怎么感觉是奚卿尘的嘴替? 偏偏奚卿尘很吃这一套,立刻绷着脸将盛意护得更紧。 “小意!”顾惊时眼泪哗哗的。 不行,太吓人了。盛意抖了一下,快刀斩乱麻:“小意什么小意,小意是你能叫的?” “小意……”顾惊时睁大眼睛。 “都说别叫我了,”盛意一脸嫌弃,“实话告诉你,我喜欢的是奚卿尘,以后也只会喜欢他,今天开始你我再无关系,你离我远点,也别跟我套近乎,不然见一次就让奚卿尘打你一次。”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顾惊时大为震惊。 盛意也不废话,直接看向奚卿尘,奚卿尘早已等候多时,当即一挥手顾惊时便飞了出去,直接撞在晨钟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周围弟子惊呼一声,赵新新和李脂月已经朝他飞奔而去。 “都说别跟我套近乎了,”虽然都是假的,但小心谨慎半年之多的盛意还是出了口恶气,“以后带着你这些女人滚远点,少来烦我!” “听到没有?”奚卿尘为盛意撑腰,“再有下次,就直接杀了你。” 盛意点点头,瞄一眼奚卿尘的表情,见他唇角自从扬起就没放下过,一时间也有些好笑。她没再言语,拉着他便离开了。 “……哪个正经人吃这玩意儿还计数啊!” 她必须得走了,可奚卿尘的执念到底是什么呢? 奚卿尘只当她是想家了,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烟囱里冒出阵阵白烟,米香味也渐渐散发出来。盛意往灶台里添了一块柴,又掀开锅盖瞧了瞧。 “你不懂,”奚卿尘看她一眼,“这是我在与他的较量中,第一次获胜。” 盛家村的一切都极为清晰,村头的流浪狗、路边玩耍的稚童以及每个邻居的脸,都真得仿佛在现实里。 可如今却不同,代表灵力的太阳出现的时间越来越短,说明奚卿尘已经开始灵力不支,除了这个幻境,她还要再经历顾惊时的才能出现在真正的山河图里,这些都需要时间。 “嗯。”奚卿尘答应一声,便在灶台前坐下了。 一直被这个世界阻拦的言语,这一刻突然倾泻而出,盛意只觉浑身舒畅。 盛意看着他眉上的小痣,表情突然僵住。 奚卿尘蹙着眉头认真思索,盛意怕打扰到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饶是知道这里是幻境,盛意也恍惚了一瞬,半天才无声抱住旁边的人。 “对,如今的顾惊时,已经不是当初的他了,但以前的他还在,我当初之所以赶你走,便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好来山河图拿无月,无月可斩世间万物,待我拿到之后,便可以将他的神魂一分为二,将以前的顾惊时带走,这样既救了伙伴,也能靠以前的顾惊时续命……如今的我,已经不奢求痊愈了。” 盛意时隔那么那么久又一次站在灶台前,竟然忘了该如何生火做饭,好在奚卿尘看出她的生疏,主动过来帮忙,轻易便将火点燃了。 “打完坐了?”她笑着问。 “我没骗你,也想一心哄你,”盛意看着他的脸,眼神复杂,“可我怕你会沉浸在现在的脸里,逐渐护忘了自己。” 用过早膳,奚卿尘朝她伸手:“去后山散步吧。” 奚卿尘静了片刻,划破虚空拿出一堆瓶瓶罐罐。 奚卿尘眼神渐冷:“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来烧火吧。”奚卿尘道。 盛意:“……不会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 奚卿尘静静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就是那种东西。 奚卿尘怔怔盯着她,本能地觉得她在撒谎,可过往种种都一一在脑海浮现,似乎在印证她的说法。 奚卿尘抿唇。 他大可以将她困在幻境里直到死去,可他还是想知道,她是否真的爱过自己。 一个人情绪上出了问题,枕边人往往是最先知道的。奚卿尘就看着她时不时叹声气,仿佛有很多苦恼的事。 两人便在幻境里的盛家村住下了。 看着他这副样子,盛意也想笑:“就这么高兴吗?” 说罢,她将房中破落的铜镜抱来,直接举到他面前。 盛意愣了愣,立刻抓紧时间:“他是天生炉鼎体质,只有与他双修我的身体才会真正痊愈,和你双修即便可以增加我的修为,也无法阻止我的死亡,所以我才一开始就奔着他去,找了你之后会失望也不是因为觉得你不行,只是因为我以为你是他,心疾却没有如想象中那样痊愈,你听明白了吗?我找他只是因为他能救我,不是因为喜欢他!” “不知。”奚卿尘回答。 盛意试探了奚卿尘好几次,都没能得出个答案,只能靠自己思考。可不论她怎么想,都想不到答案,于是每日皱眉的时间越来越长。 盛意愣了愣,半晌叹了声气:“仙士,你真的很会勾起人的愧疚心。” 奚卿尘不再说话,也不知信了没有。 日子和之前在主峰时相比,好像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每天打坐散步的地方换成了盛家村后山。 两人直到离开逢源宗将近千里,奚卿尘仍旧是高兴的。 盛意一颗心缓缓下沉。 “……没事。” “以后,你心里是不是只有我了?”奚卿尘又问。 看着又一次陷入漆黑的世界,盛意知道不能再拖了,深吸一口气问:“所以,你知道自己的执念是什么吗?” 从前不在乎的平顺生活,重新经历一次总算能感觉到其间的珍贵,盛意也想陪着奚卿尘重温旧梦,但随着日出的时间越来越短,她还是着急了。 奚卿尘定定看着镜子里的脸,许久才恍若大梦初醒,周身气度和容貌都渐渐恢复成原来的模样,悬在天边的太阳似乎也因此亮了些。 奚卿尘默默别开脸,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勾起唇角。 奚卿尘垂着眼眸不愿看她。 奚卿尘冷淡地与她对视,眸色逐渐清醒沉静,摒去幻境里那一点浅显的情绪波动,他又成了不染纤尘的谪仙。 盛意笑笑,转头去晃了晃米罐,没想到还够他们一顿吃的。她当即挽起袖子淘米,和奚卿尘在逼仄的厨房里共同完成一顿午饭。 两人赶了三天的路,在第四天的清晨回到了盛家村。 “什么?!”盛意忙问。 ……竟然说出来了?! 盛意不知他计谋得逞,还磨磨蹭蹭挽上他的胳膊,猫儿一般顺从地靠在他肩膀上。奚卿尘不自觉地挺了挺背,无声握住她的手指。 奚卿尘平静地看着她:“什么?” 盛意看着奚卿尘沉静的眉眼,还想说出这个世界的真相,然而一张嘴,声音又消失了。 盛意见他恢复本真,默默松了口气,这才坚定道:“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从来都没有,当初会找他,也是因为我的病只有他能救。” 盛意久久无言,奚卿尘却是淡定:“我当初吃了一百七十三粒,你吃够这些,想来就可以了。” “但我愿意赌一把,”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赌你对我当真有一分情意。” ……这世界所谓的规则可真弹性,就好像有客服一直盯着她一样。盛意无言片刻,还是放弃了。 “你先送我出幻境好不好,只有这样我才能带你离开山河图。”盛意好言相劝。 盛意:“嗯,我知道。” “我也想多陪你些时日,可眼看你的灵力快支撑不住了,若我再不走,你和我都可能会死在这儿。”盛意尽可能解释。 “这是什么?”盛意疑惑地拿走一瓶。 他们曾经住过的破瓦房也是如此,篱笆围成的院子里,甚至还放着他们离开那天随意丢在地上的扫帚。 “仙士。”盛意头疼地看着他。 又一日清晨,盛意醒来没看到奚卿尘,便独自一人来到厨房里,打开米罐将里头的米全部倒出来,刚好倒够一碗。她抿了一下唇,把米简单淘洗一番便下锅了。 “我现在留在顾惊时身边,一是因为离了他根本不能活,二是为了带以前的顾惊时走。”既然都说了,索性说到底。 沉默逐渐蔓延,太阳彻底落山。 奚卿尘眉头微蹙,敏锐地抓住重点:“以前的顾惊时?” 盛意垂下眼眸,安静地搅着锅里的粥,两人直到早膳做好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两人对坐将近一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奚卿尘才斟酌开口:“我似乎知道了。” 即便是山河图幻境,也无法让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坏人。盛意心里一酸,笑容有些发苦:“放心,你不会输。” “怎么了?”奚卿尘问。 “快想想,到底什么执念。”盛意催促。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若真想离开,就该耐心些哄骗我。” “嗯。” “别装傻,”盛意叹息,“山河图的幻境虽然都是入幻者一力构建,可不代表入幻者就能彻底无视其间种种古怪,先前那些弟子身影模糊,你没有看出异常,可以解释为你从未认真瞧过他们,那盛家村呢?只剩一顿的量却永远吃不完的米缸,每天只有两三个时辰的太阳,你都没有发觉不同?” 蒸腾的雾气将整个厨房弥漫,盛意伸了伸懒腰,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便笑着回过头,朦胧雾气中果然瞧见熟悉的玄衣。 盛意怔怔盯着他,直到他接过自己手里的锅盖才猛然回神:“已、已经快好了,不用添柴……你盯着火别灭就好。” “滋阴补阳散。” 唯有与顾惊时双修才能痊愈,仅靠他灵力支撑的话,便只能拖着病体活着。她现在告诉他,不奢求痊愈了,奚卿尘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心跳先蓦地快了一拍。 盛意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你知道这里是幻境吧?” 盛意蹙眉:“不知可不行,你只有知道了化解了,幻境才会开门。” “临近冬日,天短夜长也正常。”奚卿尘解释。 盛意:“嗯,只有你。” 奚卿尘静静看着地面,不知过了多久才轻声道:“我不信你。” 铜镜里,顾惊时与铜镜外的奚卿尘沉默对视。 “每次你偏帮他,我都有点伤心。”奚卿尘实话实说。 幻境中时间概念模糊,但幻境外时间流逝却是实打实的,日月星辰时常代表入幻者的状态,先前九百年无法沟通的岁月她都没着急,无非是因为每天日升月落都是正常的。 奚卿尘朝她走来,距离越来越近,雾气也渐渐散尽,他的眉眼终于在盛意眼中清晰。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6章(醒来) 吞下第一颗药丸的时候,盛意心想自己这辈子什么都经历过,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药效起得很快,体温逐渐升高,好像大夏天在烈日下曝晒却不流汗,每一个毛孔都在发胀,盛意昏昏沉沉看向奚卿尘,艰难开口:“你当时便是如此吗?” 幻境里一切都是假的,药自然也是假的,她此刻出现的感觉,想来是奚卿尘曾经历过的滋味。 “褚非的药很好,你应该不算难受……” 奚卿尘话没说完,盛意已经扑了上来,他顿了顿,下意识将人接住。 奚卿尘没骗她,褚非的药确实很好,强身健体、勾人兴致,即便累了一整日,清醒后也只觉神清气爽,完全都不会累。盛意吃完一颗试水后,便将剩下的药全拿了过来。 日升日落,天亮的时候越来越短,药丸也在快速消耗。盛意趁着药意上头,不知对奚卿尘做了多少荒唐事,等药吃了一半时,她颇有良心地没有继续。 再看奚卿尘,已经蹙着眉头睡着,身上斑斑点点,全是她留下的痕迹,明明幻境里的他那么健康,此刻却显出一分破碎感,让人莫名生出凌1虐的想法。 盛意盯着他看了许久,意识到自己的念头多么禽兽不如后,惊得抖了一下。 奚卿尘幽幽转醒,睁开眼睛后两人四目相对,皆是无言。 许久,他缓缓开口:“昔日我为让你高兴,每次即便服药也惶惶不安,你离去后,我虽知服药一事是我自作主张与你无关,可心里仍是横生怨气,如今你开始服药,本以为可以消了这口怨气……”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幽幽看她一眼:“没想到累的还是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无声对视半晌,盛意叹了声气:“我那会儿也累得很呢,不过你技术越来越好,我很舒服就是了。” 她这样大方的夸奖,即便是谪仙也很难抵御,奚卿尘默默别开脸,耳根却渐渐红了。 盛意趴在他怀里,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按在自己种的红梅上,又倾身去听他的心跳声。奚卿尘静静躺着任由她摆弄,只偶尔看一眼外头的天色。 “对了,”盛意突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他,“你还没说自己何时意识到这里是幻境的。” “若说清楚的认知,还是你开口之后,先前只是察觉到不对。”奚卿尘实话实说。 盛意来了兴致:“那你是何时察觉到不对的?是看到邻居永远都在做同一件事时,还是发现米缸里的食物永远不会减少时?” “是你要我教训顾惊时的时候,”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你从未这般清楚地偏袒过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两人无声对视的短短工夫,便已经从天亮到天黑了。 奚卿尘看了眼天色,虽眷恋这一刻的安宁,却不得不下定决心:“盛姑娘,我送你出去吧。” 盛意微微一怔,坐起来重新看向他:“还有一半的药没吃。” “若你先前承诺的是真的……”奚卿尘沉默一瞬,对药的事避而不答,“事实上我已无法分辨你话中的真假,可你给的条件太诱人,我没办法不动心,若这一次我再输……输就输了吧,下次你再来骗我,我一样会信的。” 他坦诚地把自己的无奈摆到她面前,盛意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想了想直接问:“那送我走之前要再睡一觉吗?”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我开个玩笑。”盛意观他表情,识趣地放弃。 奚卿尘一言不发,直接将人拖到怀里。 又一次倒在一起的时候,盛意迷迷糊糊地想,仙士虽然瞧着有几分羸弱,可身材却壮实得很呢,有点金刚芭比那味儿了。 外头日升日落了几回,两人终于从床上下来,奚卿尘闭上眼睛凝神静气,院中很快便出现一扇气流组成的门。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没有拒绝,跟在他旁边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听他叮嘱:“出去之后,会出现一阵混沌,接着便是顾惊时的幻境,也不知他的品性到了幻境是否还可靠,到时候要尽可能早些唤醒他。”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唤不醒也无妨,我先前在你灵根里留的神魂会保护你,到时候我察觉到神魂异动,也会想法子进他的幻境救你。”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两人走到门口,奚卿尘停下脚步,盛意也回头看向他。 “你这次,不是骗我吧?”奚卿尘定定看着她。 盛意眼眸微动,很快浮起一丝笑意:“骗你是小狗。” 奚卿尘唇角微微扬起,示意她尽快出去。 盛意再次道别,依依不舍地迈进门中,结果下一瞬就踩空了。奚卿尘眼神一凛,当即冲过去扶住她:“你没事吧?” “我没……你怎么出来了!”盛意大为震惊。 奚卿尘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也从幻境出来了。 气流门倏然碎裂消失,周围灰茫茫一片,隐约可看出树与小路的轮廓。 是山河图的缝隙。 “……除非我拿到无月,否则入幻者是出不了幻境的,”盛意还在震惊,“你为什么可以出来?” “我不知道。”奚卿尘蹙眉。 盛意见他实在不解,一时也头疼得厉害:“现在该怎么办?” “实在不行,我陪你一起……” 奚卿尘话没说完,突然眼神一凛将盛意护住,盛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顾惊时突然跑了出来。 双方撞上,皆是震惊。 “你怎么也出来了?!” “怎么是你们?!” 盛意和顾惊时同时开口,顾惊时深吸一口气:“先不说这些,赶紧逃命吧,无饕进了山河图之后性情大变,连我这个主子都不认了。” 话音刚落,脚下的地面突然颤动,巨大的阴影将三人笼罩,盛意心觉不妙,一抬头就看到一张血盆大口。 “小心!” 奚卿尘一脚踹开顾惊时,抱着她滚了出去,无饕猛地咬住地面,怒吼着吐掉土块。盛意看着地面上被咬出的深坑,顿时脖颈一凉。 无饕发疯,毁天灭地,奚卿尘带着她四处闪躲,顾惊时独自抵抗,几次看得盛意触目惊心。 万分危急之中,顾惊时无师自通开了幻境大门,立刻呼唤盛意:“小意快来!” 盛意愣了愣,没等回过神来便被奚卿尘带着往大门冲去,无饕若有所觉,嘶吼着朝二人咬来,眼看着要落入龙腹,奚卿尘眼神一凛,扶在盛意胳膊上的手突然贴在她腰后。 这一幕太熟悉,盛意没来得及思考,便在他发力之前猛地抓住他的手腕。 “不可以!” 奚卿尘脸色微变,然而已经迟了,巨大且锋利的牙齿一闪而过,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黑暗。盛意跟奚卿尘一起落在臭烘烘的软物上,牙齿翻搅之中仍死死攥住奚卿尘的胳膊,生怕他会放开自己。 下一瞬,两人便被无饕的牙刺穿。 真实的疼痛传来,盛意猛然睁大眼睛。 “你为何……”奚卿尘语气复杂。 盛意疼得呼吸不畅,只勉强握住他的手,半晌才艰难开口:“你要是因我而死,我只怕也活不下去,与其痛苦之后再行了断,不如同你一起……” 真难得,疼成这样了还能说这么多话。盛意苦笑一声,摸黑在奚卿尘脸上亲一下:“对不起啊,这辈子没能好好对你,等下辈子,我肯定对你好。” “盛姑娘……”奚卿尘的声音有些干哑。 盛意用力握紧他的手,另一只手摸向被刺穿的地方。 ……为什么没有血? 她愣了愣,再仔细感受一下,好像也不疼了,而且先前一直翻搅的龙舌,也好一会儿没折腾了。 奚卿尘还在用力抱紧她,似乎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盛意不动声色,问:“仙士,你是不是很爱我?” “嗯……” “可你从未说过‘我爱你’,我这人其实也挺轴的,即便是上了床,只要没这三个字,都默认没有谈恋爱。”盛意解释,“当然了,你不愿意说也没事,反正……” “我爱你。”奚卿尘不习惯这种大胆示爱,即便是临死之际说出来,仍让他有些羞赧。 虽然看不见脸,但想也知道他现在会是什么表情。盛意无声地勾起唇角:“为什么啊,我除了救下你,其他的什么也没为你做过,那一年的相处说短不短,可对你漫长的人生来说也不算什么,你怎就非我不可了呢?” “未见到你时,我顺道心而活,草木只是草木,星辰亦只是星辰,可自从见你,草木是你,星辰也是你,你为天地万物镀色,是我见过最坚定、最生机勃勃的姑娘。” 千年不动的心,不知何时起突然活了过来,像不辨滋味的人,一瞬间尝尽酸甜苦辣,纵使苦涩过多,仍不舍放弃。 盛意本来只是想听他说句肤浅的情话,却没想到得来这么多,愣了许久的神后摸摸他的眼角:“若知道我当初为顾惊时伤心会让你如此介意,说什么也要先彻底将你安顿好了,再行救他之事。” 盛意看着他沉稳的眉眼,笑了一声:“知道了……”男主。 一道雷劈开黑暗,朝着她呼啸而来,盛意下意识往左边闪躲,身体却去了右边。她愣了愣,突然发现自己身上穿着顾惊时最喜欢的黑衣,一双手骨节分明且修长。 盛意皱了皱眉,只听得下方传来巨大的轰裂声,尘嚣直达九霄,可见声势之大。 “不怕,很快就不疼了。”顾惊时声音透着温柔,手上的力道却越收越紧。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远方传来,身体立刻看了她一眼,是她的脸。 盛意无声笑笑:“仙士,我虽会为他伤心,可却能陪你一同去死,其间种种你还不懂么?” ……这里应该就是顾惊时的幻境了,她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顾惊时’本人,此刻正跟他一起抵御天雷。 瞧这阵势,应该是飞升的情节吧。 她顿时欣喜:“真的?” 他用了女主的性命重生,对女主即便无爱也该感恩,而她是占据女主身体的人,于他而言怎么也该是仇人,可他不仅当不知道,还好吃好喝地将她养在身边……虽不知他是何目的,但总归没安好心。 好在这种自由落体没有持续太久,她便突然身体一重。 “嗯,”顾惊时另一只手抚上她的后颈,声音极低,“只要时空逆转,一切再来一遍,便可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盛意抬头:“怎么了?” 遥远的声音再次传来,盛意竟隐隐听出一点悲伤,而顾惊时却是大发雷霆,抄起佩剑疯狂乱砍,最终还是李脂月因为拦他受了伤,他才突然冷静下来。 女主没想到心上人要杀自己,一时间竟然心如死灰放弃了抵抗,盛意在她体内,感同身受一起窒息,手和脚也开始乏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头部,大脑昏昏沉沉,耳膜几乎要炸裂,身体却开始变得冰凉。 奚卿尘眼角还红着,情绪大起大伏之后再与她对视,莫名生出一分尴尬。任他怎么想也不没想到,自己真正的心结竟还是她那日为顾惊时奋不顾身的背影。 ……大姐你清醒点啊!盛意抓狂地挥了一下手,突然碰到一片衣角,她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拿到身体控制权后,立刻拼命去拽脖子上的手指。 女主听不到她的声音,只是沉浸在即将和心上人一起摆脱虚无的愉悦里,直到脖子上的手渐渐收紧,她才感觉到不对。 顾惊时沉默一瞬,再开口声音多了几分温度:“这世上只有你最爱我。” 不行,奚卿尘还在幻境里等着,她绝不能就此死在这里!憋得心肺都快炸开的盛意拼命反抗,身体却只是一味顺从。 “这次我真的要走了,”盛意抱抱他,“养精蓄锐,等我救你。” 盛意答应一声往外走,走到一半时顾惊时突然开口:“小意。” “走了啊。”盛意摆摆手,又在他脸上亲一下,一脚便迈出了幻境。 盛意愣了愣,很快明白自己又成了女主。 “赶紧出去吧。”顾惊时指了指不知何时出现的大门,温声提醒。 “顾……惊时,我是盛意!” ‘她’在虚无中摸索着,渐渐抓住男人的衣角,哽咽着开口:“惊时,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种生活?” 女主听不懂,但不妨为顾惊时开心,盛意却感觉自己浑身毛孔仿佛要炸开,拼命提醒女主:“时空逆转需要大量灵力,他是要将你从人到魂烧个一干二净,你还不快点跑!” 已经开始世界末日了,盛意想低头看一眼,可惜她现在是男主视角,男主不往下看,她便也看不了。 “小意?”顾惊时唤她。 世间即将崩裂,他作为气运之子,若愿散尽灵力,便可保住世界,若不愿意,便可继续飞升。 顾惊时声音平静麻木:“你也要离开我了吗?” “拿到无月之后,要尽快回来。”顾惊时交代。 盛意看他一眼,确定他不知道自己在他体内待过,张口便控诉:“你竟然想杀我!” ……奇了怪了,原文里没有这一道啊,直接世界末日、他成功飞升就完结了。 十米、五米、一米……终于碰到了金光!她一阵激动,一道沉沉的声音突然从金光里传来:“天地以万物之力助尔飞升,而今万物危矣,尔可愿以性命回馈?” “惊时……” “小意,你没事吧?”顾惊时蹙眉将她扶起。 “惊时小心!” 李脂月是最先受不了的,随着一股血腥味蔓延,她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盲人的眼前其实不是黑暗,而是什么都没有,正常人闭上一只眼,然后用睁着的那只眼努力往闭着的眼睛看,便是盲人的世界。 “嗯?”盛意回头。 而这只是个开端,接下来赵新新、魔族圣女、双胞胎姐妹花……一个接一个地离去。盛意只是麻木地坐着,像顾惊时一样僵化,等回过神时,身边只剩女主一人了。 “惊时……” ‘顾惊时’静了片刻,突然冷笑一声:“我有今日,是凭借自己的本事,费尽千辛万苦终于飞升,凭什么你一句话,我便要为所谓的苍生放弃一切?” “我知道你是盛意,乖,睡吧。” 是顾惊时的手。 “什么意思?”‘顾惊时’的声音问。 “……什么?”奚卿尘还沉浸在即将死别的悲痛里,一时有些迟钝。 盛意心里啧了一声,任由身体带着思绪乱窜,偶尔遇到极惊险的时刻,还像看环绕立体电影一样发出惊呼。 顾惊时笑笑,继续低声安慰她。 “活着。”顾惊时回答。 “……我不离开,一个人活着太孤独了,”盛意听见自己说,“我不愿留下你一个人,只要你活着一天,我便不可能自戕。” 她默默平复一下心情,想瞧瞧所谓的天界究竟是什么地方,可一踏进来,眼前便是一片虚无。 他们的世界不再有天地万物,只有一片虚无,纵然有美人相伴,孤独感还是无时无刻袭来。 盛意跌在地上,撑着身子剧烈咳嗽,一道光照进虚无,她终于可以看到顾惊时的脸了。 顾惊时猛地抬头,黑漆漆的眼睛逐渐清醒,下意识松开了手。 准确来说,是女主的脸。 奚卿尘愣了愣,还未开口说话,黑暗便如水一般褪去,再抬头,两人还在盛家村盖了三间破瓦房的院子里,气流构建的门就在一步之遥的地方。 做盲人的滋味并不好受,但慢慢的也会习惯,真正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漫长的生命与孤独。 “不必怕,我这些日子,已经想到了摆脱这种日子的办法。”顾惊时与她十指相扣,低声安慰。 “惊时,”她靠在顾惊时肩膀上,“我有些怕……” 她已经习惯这种动不动就下坠的感觉了,知道自己控制不了,索性自由落体。 不是黑暗,是虚无。 ‘顾惊时’愣了愣,盛意也跟着愣了愣,两人同时看向身边的莺莺燕燕,众人静止在空中,对这一切似乎并不知情。 奚卿尘迟缓地低头,腹部本该受伤的地方,此刻一点痕迹也没有。 顾惊时苦涩一笑:“是我被幻境迷了心智……你何时来的?”他清楚地知道,先前的盛意不是她。 眼看着金光越来越近,盛意受顾惊时情绪的影响,也跟着心跳加快。 说着话,他便已经带着后宫迈过云端。 盛意低着头抱怨,也终于确定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并非女主……她与女主的性子实在相差甚远,看不出来才怪。 话音未落,有什么东西突然撞进脑海,盛意虽看不懂,可也神奇地明白了其间意思—— 盛意即便知道自己是谁、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渐渐的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她根本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一味和顾惊时一起变得麻木,偶尔回过神来,下意识会想一想现在是什么时间,可怎么也找不到可以参考的参照物。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万物崩塌,又何来天界。” 盛意:“……”行吧,还不忘把家眷都带上,也算是有点良心。 他们没有死。 盛意茫然地睁着眼睛,蓦地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条新闻—— “睁开眼的时候就被你掐着脖子了,”盛意没好气道,“痛死了!” 众人一开始还闲聊打发时间,发现时间是打发不尽的之后,渐渐的也放弃了说话,再之后便是一动不动各自发呆。 出口消失,盛意四周一片黑暗,她往前迈了一步,失重感接踵而来。 奚卿尘下意识跟过去,这一次却没有如愿抓住她的手,而是被挡在这方小小的院子里。 “……我睡你大爷!”濒死之际,盛意暴喝一声。 在经历了九九八十一道天雷之后,天空终于破开一道金光,她听见自己用顾惊时的声音笑了一声,抬手将地面上的几人拉住便往上飞去。 盛意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虚空中传来,勉强打起精神,可下一瞬便感觉身体一晃,再开口已是她自己在说话:“惊时,你还活着吗?”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7章(弑神) 盛意又一次从门里跳出来,周围一切如水般化去,腰间有什么东西咯了她一下,提醒她这回是彻底出了幻境。 盛意调整了一下怀里的东西,确定旁人看不到了,这才低头看向地面上正在沉睡的顾惊时和奚卿尘。 同样给幻境供应灵力,奚卿尘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呼吸已经渐渐微弱,而顾惊时却面色红润,跟先前没有不同。 盛意皱了皱眉,突然想起进山河图之前,顾惊时给奚卿尘下的同生共死咒。 说是同生共死,却是受咒者一力承担两人所遭伤害,也就是说,现在奚卿尘是双倍流失灵力、而顾惊时却毫发无损!难怪他要下咒,除了不相信她,还是为了尽可能保全自己的灵力吧。 “……杀妻灭祖,真够卑鄙的。”盛意看着顾惊时的脸感慨。 她没敢耽搁时间,径直往山上走,而山河图真正的面目也终于显露出来—— 不过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林,林间雾气萦绕,不见生灵,唯有地面上浮现一条银色细线,蜿蜒地指向远方。 山河图必须有灵力供应方能显现地图,而拥有这种足以支撑地图的修者,灵力必然强大,这些人构建的幻境,是世上最难过的关卡,偏偏过关的还得是凡人。 让凡人应对大能的幻境,怎么看都是必死,桩桩设置,也难怪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拿到过无月。 盛意深吸一口气,沿着细线不断往上攀爬,身后的路快速化为乌有,前方也有隐隐消失之势。她不敢停歇,翻越一座座山,终于来到一轮弯月前。 手掌大小的月牙悬在虚空,尖尖的两头锋利单薄,散发着荧荧光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尝试着朝无月伸手,一股冰寒袭来,下一瞬便将无月握在手中。无月察觉到生人气息,光辉瞬间烟消云散,乍一看就像个形状漂亮的铁片。 盛意拿在手里掂了掂,一回头便看见一道门,以及原本该在山下的顾惊时和奚卿尘。此刻两人还昏迷着,但顾惊时的睫毛已轻轻颤动,随时有醒来的趋势。 不能等了。盛意眼神一凛,攥着无月便朝他刺去,无月锋利无比,轻易破风而去,只是还未碰到顾惊时,袭出的锐气便到了顾惊时眉心。 几乎是同一刹那,奚卿尘的眉间出现一道血痕,盛意连忙后退两步,打歪的锐气立刻劈碎十几棵百年树木。 巨大的声音吵得顾惊时醒来,盛意想也不想将无月塞进怀里,本就咯得不舒服的腰,这一刻就更难受了。 顾惊时睁开眼,恰好看到她将无月收入怀中,两人四目相对,盛意故作无事地上前将他扶起:“你可算醒了,无月我已经拿到了,赶紧出去吧。” “为何要收起来?”顾惊时不动声色地看她。 “什么?”盛意不解,“无月吗?” 顾惊时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她看,盛意也大方看回去,从他的表情可以判断,他不记得幻境里的事。 “还不是你一直没醒,我想着要背你出去,总不能还让它占着手吧。”盛意说着,从怀中掏出月牙状的神器,直接塞到他手里,“既然你醒了,我就不代为保管了。” 顾惊时手指在无月上轻轻摩挲,正欲仔细瞧瞧,盛意突然开口:“师祖,您也醒了?” 顾惊时被吸引了注意力,抬眸看去,便看到奚卿尘已经从地上坐起,眉心一点红甚是显眼,上头萦绕的精纯灵力似乎有些熟悉。 “你在幻境里受的伤,还会出现在现实里吗?”盛意及时开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一般来说,入幻者是不会有幻境里那些记忆的,盛意才会如此镇定地撒谎,可此刻一对上他的眼神,突然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会什么都记得,然后耿直到当着顾惊时的面全抖露出来吧? 以仙士这个性格,不是没有可能。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祈祷他千万别记得幻境里的事,更不要在这种关键时候露出不对。 奚卿尘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心声,只是一味地盯着她看。 “幻境里受的伤,一般不会出现在现实里,但伤得过重却是有可能,”顾惊时将无月放入怀中,“看来师祖这次幻境没少吃苦啊。” 奚卿尘没有言语,只是艰难起身后,白着一张脸冷淡地走出了山河图。盛意盯着他脚踝上粗糙的锁链看了片刻,又强行别开脸:“惊时,我们也出去吧。” 顾惊时答应一声,便牵着她的手出了山河图。 三人再次出现在主峰的庭院里,而没了无月的山河图,又一次变成了空白。盛意看着空空如也的图卷,心知这才是开始,山河图内多少入幻者临死前被勾出的魔气,在没了无月的镇压后,即将冲破天空。 原文中,顾惊时因为放出魔气,被赵金等人误认入了魔,遭受了很久的不白之冤,这回的他是重生归来,相信是有法子消除嫌疑的。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心里不安,怀里的东西往下掉了掉,都快戳到小腹了,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往上提了一下:“既然东西已经拿到,便解除你和师祖身上的咒术吧。” 顾惊时立刻看向她,奚卿尘也眸色清浅看了过来。 盛意无视奚卿尘,诚恳看着顾惊时:“师祖他看着……像是快不行了,同生共死咒虽可以保你平安,可他若真死了,多少还是会反噬在你身上,我怕你会受伤。” 言谈之间,皆是对自家男人的保护。 这谎言其实不算精密,毕竟咒术是顾惊时下的,反噬又能反噬得多严重。她敢这样说,无非是认定顾惊时前后两世,金手指逐渐显现后便一直被女人围绕吹捧,也早就习惯了勾一勾手指,女人便对他心悦诚服。 他对自己的异性缘太过自信,根本不会生出怀疑。 果然,顾惊时眉眼和缓了些,抬手便化去了自己和奚卿尘身上的咒术。奚卿尘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此刻被他的灵力一冲击,唇角顿时渗出点点鲜红,与苍白的唇色相比简直触目惊心。 他还是盯着盛意看,漆黑的眼眸想看穿她的灵魂。盛意却不看他,只是低声宽慰顾惊时,对他所受的伤却视而不见。 盛意与顾惊时说话的功夫,山河图里的魔气冲天而起,整个主峰都笼罩在灰暗中。这魔气太汹涌放肆,主峰的主人此刻又受了重伤,周遭阵法随之削弱,很快在魔气的冲击下一道道震裂。 等到最后一道护山大阵碎裂时,奚卿尘蓦地吐出一口鲜血,膝盖直直跪在地上,击碎了本来平坦的地面。 飞沙走石,山林深处的灵兽不安躁动,魔气在击碎一道道阵法后被削弱大半,除了盘旋再无力攻,但仅仅是盘旋,也顷刻间引来逢源宗上下。 当看到奚卿尘浑身沐血单膝跪地,赵金一惊,下意识就要上前,顾惊时却突然开口:“师尊不可,师祖已入魔,千万别靠近他。” 盛意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刹那间明白他消除嫌疑的法子是什么了。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赵金果然不再上前,身后众人也赶紧停下。 “师祖为何入魔?”即便奚卿尘落魄至此,赵金也习惯性地保持尊敬。 顾惊时倒是淡定:“道心不稳,想来是入魔多时了,今日召弟子前来,也是想吸食弟子的灵力巩固修为,不料突然狂性大发没能如愿,反而遭了反噬。” 一听奚卿尘吸食灵力,众人面上终于起了戒备,再看这位昔日令人尊敬的师祖,只觉在看一头发了狂的野兽。 奚卿尘垂着眼眸一片宁静,任由他人不敬,也没有一丝波澜。 “那他脚上的锁链又是为何?”突然有长老问,言谈间虽然还在怀疑,但已经少了尊敬。 众人这才瞧见奚卿尘身上的锁魂链。 “是小意帮的忙,”顾惊时温柔看向盛意,“她为了救我,便为师祖锁了灵力。” “她一介凡人,能有此功力?”长老上前一步。 “没有功力,但她是师祖唯一的徒弟,师祖相信她。”顾惊时依然看着盛意,似乎在求她的认同。 盛意勉强一笑:“惊时,你为何……”要把我也拉扯进来? 顾惊时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能将后半句咽下去。 “说不定是你们陷害师祖,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有弟子突然叫嚣。 众人顿时纷纷应和,唯有赵金眉头紧皱。 “清者自清,你们若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但是……”顾惊时看向赵金,“如今师祖入魔,灵根也即将分崩离析,再下一步便是神志全无滥杀无辜,师尊为天下计,最好是送他归天。” 赵金敏锐地捕捉到‘灵根即将分崩离析’的重点,愣了愣之后直接一股灵力朝奚卿尘袭去。 奚卿尘唇角又一次流血,眼底却无半点波动。盛意眼睛被这抹血刺得生疼,不自觉抚上小腹。 “怎么会……”竟然只有元婴修为了。赵金惊得后退两步。 长老察觉到不妥,立刻问:“宗主,可是有什么问题?” 逢源宗之所以能成为天下第一仙门,一是因为宗门资源足够好,二便是因为有这位师祖,当今修仙界最有希望飞升的大能。 不知世间多少人是奔着他来的,只希望能近水楼台,有朝一日能得他指点一二,即便他已经闭关九百年,依然声望极高。 “很简单的,将剑尖对准他的心口,用力扎下去就是。”顾惊时握住她执剑的手,扶着她的胳膊一步步朝奚卿尘走去。 顾惊时将她鬓边碎发往耳后别了一下,轻笑:“因为我喜欢你,想与你携手余生,虽然……你根本不是盛意。” 顾惊时突然笑了一声,拔出弟子剑交到盛意手上。 真的无妨,能死在她手上,倒也算死得其所,至于她的锥心之语,也只当没听见就是。 盛意道完歉,又回头看向顾惊时:“这把剑真的足够锋利吗?我想……他能死得痛快些。”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一片安静中,顾惊时再次悠悠开口:“若师尊还是不忍,弟子愿意代劳。” 盛意深吸一口气,再看向奚卿尘时,目光多了点坚定,剑尖也颤悠悠地点在了奚卿尘的心口上。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根本无关情爱,也并非什么男人间的嫉妒,只是因为没有谁比奚卿尘更适合给山河图供给灵力,也没有谁比奚卿尘更适合背魔气突生的黑锅,更没有谁比奚卿尘更适合用来检测她是否可靠。 赵金正纠结,有人愿意代劳自然是好,于是露出一个痛心的表情,却还是答应了。 奚卿尘静静看着她,许久之后扬起一点笑意:“无妨。” 周遭石破天惊,下跪的众人摇摇欲坠,盛意掏出千机船,与奚卿尘一同跳了上去。 盛意看着赵金蠢蠢欲动的眼神逐渐掐紧手心,强烈的疼痛逼迫自己冷静,而一直安静不语的奚卿尘终于抬眸,冷淡地看向众人,声音沙哑道:“你们可以试试看。” 纵然知道他如今修为所剩不多,但赵金还是一个激灵不敢上前,其他人更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灰暗魔气下,盛意回头看一眼跪着的众人,轻易便看到有人对顾惊时一脸崇敬,等奚卿尘一死,想来顾惊时的声望又会抵达顶峰,即便是赵金,也不敢再像先前那样动不动就施威。 “对不起……”盛意声音发颤,算是给他的等待一个回答。 然后他便看到,几乎是剑刺进心口半寸的刹那,盛意另一只手突然伸进怀中,取出一片薄铁反身刺进顾惊时眉心。 最重要的是,男人的独立从弑父开始,奚卿尘虽不是他的父亲,却是他上一世最大的助力,是他走上巅峰的起源。 “不是就不是吧,横竖还是那个皮囊,而且你更有趣,也与我更像,将来有你相陪,倒不算寂寞,”顾惊时单手扣上她的腰,在她耳边低语,“别怕,这把剑削铁如泥,你不必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安静地看着他们,直到与盛意对上视线,他的眼底才起一丝波动。 一步两步三步……越来越近,终于在距离奚卿尘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 可他现在只有元婴修为,且入了魔。 怀里的东西咯得厉害,盛意盯着奚卿尘的脸,许久深吸一口气,朝着他猛地刺去。奚卿尘削瘦的身体在风中摇摇欲坠,却没有闭上眼睛,而是细细看盛意最后的表情,想将她彻底烙□□间。 盛意跌坐在船里,抬头看向虚弱得快要死掉的奚卿尘。 众人听到她的声音,纷纷看了过来。 神魂割裂之痛堪比凌迟,顾惊时一掌朝盛意击去,奚卿尘眼神一变,径直将盛意扯过来,直接用身体挡住她。盛意也没闲着,反手又用无月将他脚上的魂链割断,顾惊时的灵力击来的瞬间,奚卿尘身上也爆发一股强大的灵力。 众目睽睽,她与顾惊时就像一对亲密恋人,一点一点逼近奚卿尘。 “你以后可得对我好……算了,还是我对你好吧,”盛意叹了声气,颇有点认命的意思,“谁让我欠你的呢。” 他声音低沉,仿佛一滩死水,盛意蓦地想起与他一体共度虚无的那段时光。什么都看不见的空洞、随时会发疯的女人们,永远无法消解的血腥味……盛意后背渐渐僵硬,也知道了明明上一世的奚卿尘对他有恩、他却始终不肯放过奚卿尘的原因。 “弟子知道师尊最是敬崇长辈,可师祖已然强弩之末,相信他老人家也是不愿苟活,还请宗主成全师祖。”顾惊时缓缓开口。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突然被他强迫着握住剑柄,愣了愣惊讶地看向他:“什么意思?” 奚卿尘平静地看着众人,视线最终落在盛意的脸上。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盛意将月牙递到他面前:“这就是无月,我先前给顾惊时的是假的,是我这半年来寻了诸多材料,自己尝试着一点一点做出来的。本来想着趁他醒之前就取他神魂,假货只备不时之需,谁知他竟把你抓来了,还设了同生共死咒,我只能想办法调换了,幸好这玩意沾了生人的气息,就变得跟个铁片一样,他还一心想置你于死地,没仔细观察,不然还真骗不过……” 奚卿尘曾是逢源宗的神,而现在,顾惊时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再造一个神出来。 “盛姑娘。”他只唤了她一声,便不说话了。 “弟子恭送师祖!” 顾惊时也注意到他的目光,顿时生出一股领地被侵略的烦躁。再看盛意,从刚才就开始沉默,虽然没看奚卿尘,表情却无法自控地凝重。 盛意被他勒得快喘不过气了,只好安抚地拍着他的后背。 尘埃落定。 “杀了他,,从今以后我再不疑你。” “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毫无防备的顾惊时即便本能往后躲,但还是晚了一步,无月的尖已经不偏不倚地扎进他的肌肤,盛意略一剜转,硬生生割下他一片神魂。 怎么着都是错,只看哪种错的损失更小了。 “风来!” 庭院上顿时跪倒一片,每个人都表情坚定而痛心,仿佛做了这个决定,于他们而言是多么艰难的一件事。 “既如此,便你来吧。”赵金说罢,朝着奚卿尘跪下,“弟子恭送师祖!” “你是师祖的弟子,只有你靠近,才不会逼他狂性大发,为了大家的安危,只能你去了,”顾惊时耐心解释,仿佛一个体贴的丈夫,“别怕,我会在你身后,一直保护你。” 奚卿尘静了片刻,平静道:“无妨。” “用无饕的血淬炼过。”见她已经下定决心,顾惊时心情不错,也乐得回答她的问题。 盛意却从他眼神里读懂了……他还完整地保存着幻境里的记忆,还在等她兑现诺言。 “仙士,我荣华富贵和长命百岁都没了。” 盛意眼睛猛然睁大。 奚卿尘如今修为衰退,注定不能再庇护源清宗,于源清宗而言本就是打击,若他这个时候还坚持护着他,那便是视天下为无物,落个不识大体的名声也就罢了,说不定还要被其他仙门联合起来围攻,可若是杀了……旁人只怕会说他不念旧情。 “嗯……” “听话,杀了他,”顾惊时在她耳边低语,“十日之后,我们便成婚。” “啊——” “你为什么要逼我?”盛意呼吸急促,没拿剑的手捂着肚子,仿佛因为紧张产生了身体上的不适,一时间将懦弱表现得淋漓尽致。 她高喝一声,周身衣衫烈烈,千机船知晓主人心意,带着二人朝云霄冲去,顾惊时双眼血红,径直朝二人杀来,然而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盛意乐了一声:“我不过是履行承诺,这有什么可道谢的?” 如顾惊时所说,这把剑削铁如泥,仅仅是轻点他的心口,奚卿尘的衣衫便破开了。 赵金顿时意动。 奚卿尘不语,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早就习惯了,所以也没报什么期望。 “杀了他,证明你心里只有我,”顾惊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往后余生,我给你一人之下的荣华,不论你做什么,世间都再无人敢对你置喙。” “真的。”顾惊时倒是喜欢盛意的反应,唇角浮起。 “……真的?”盛意似乎眼睛亮了亮,奚卿尘被她眼中的惊喜刺得心脏痛,一瞬间仿佛也得了心疾。 话没说完,奚卿尘已经将她拢入怀中。 “对不起仙士,我也不想的。”盛意艰难开口,“可今日我若不杀你,日后逢源宗便再无我立足之地了,惊时也会不高兴,我……不能让他不高兴。” “……我从未杀过人。”盛意定定看着他,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盛意几乎拿不住剑,只能恳切地看向顾惊时。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8章(你过来,让我砍一下) 盛意轻轻拍着奚卿尘的后背,渐渐感觉勒在身后的胳膊越来越放松,松到一定程度便垂了下去。盛意只觉怀中一沉,下意识抱住靠过来的人,低头看过去时他眉眼沉静,已然睡着了。 ……是睡着了吧?盛意心里有些紧张,小心翼翼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还活着才松一口气,抱着人靠在船桅上,顺手从乾坤袋里掏出一颗药丸喂到他嘴里。 灵药闪着光滑入奚卿尘胸腔,随即轻轻震开一股风,奚卿尘缓缓睁开眼睛,便对上了盛意担忧的眼神。 “你怎么会有回生丹?”他唇角还渗着血,面色却好了些。 “我买的,”盛意笑眯眯,“这半年来我一直在做离开顾惊时的准备,自然要多备些必需品,这不就用上了。” 听到她说一直想离开顾惊时,奚卿尘眉眼和缓了些,刚要开口说话,盛意突然想起什么,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团雾气:“仙士,还记得我在幻境里与你说过的话吗?这就是以前的顾惊时,我把他带出来了。” 奚卿尘垂眸看向她掌心的雾气,雾气若有所觉,立刻跳动两下。 “那个坏顾惊时,是重生回来的,你知道重生是什么意思吧?就是从未来……”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修仙界无奇不有,夺舍重生都不算什么稀奇事,相比这些,他更好奇另一件事:“他看似一体双魂,但实际上仍是一个神魂作两处,你如何确定,自己剜下来这片,便是你要找的那个?” 他一质疑,雾气跳得更厉害了,似乎急于证明自己。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乐了,笑眯眯看向奚卿尘:“仙士你看,也就只有以前的顾惊时,才会这么怕我。”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叹了声气,只好实话实说:“我能看见。” “能看见?”奚卿尘总算起了一分波澜。 盛意点头:“具体的我也解释不了,总之……他们的光不一样。” 相比重生归来的男主,如今的顾惊时光芒简直弱得可怜,而两股光的来源,便是顾惊时的眉心,她直接刺在两光交界处,也是全凭本能行事。 她解释得模模糊糊,奚卿尘却不再追问,只是朝她伸出手。盛意不解地看着他,没等问要做什么,雾气便跳到了他手上。 “你体质驳杂,他在你身上汲取不了能量,眼下已愈发虚弱,跟着我这种情况会减弱些。”奚卿尘解释。 果然,雾气快活地缠上奚卿尘的胳膊,真是好不要脸。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心下一沉:“你信不过……” “你现在伤得这么重,哪还能让他汲取能量,快把他扔地上,”盛意不高兴,“他只是虚弱而已,反正也死不了。” 不是信不过,是担心他。奚卿尘唇角瞬间翘起一点弧度,表情却依然淡泊正直,一般人看不出他的情绪破绽。 然而盛意可不是一般人,虽然只朝夕相处不到一年的时间,但盛意还是一眼看出他的不对:“很得意?” “……他如今只剩一片生魂,汲取的能量有限,对我没什么影响。”奚卿尘颇为大度地将情敌揣进怀里,完全不给情敌再回盛姑娘怀抱的机会。 盛意看着他不动声色转移话题的模样,一时间觉得好笑,突然又想起另一件事,当即与他算账:“方才你真以为我要杀你?” 奚卿尘一顿,似乎不愿回忆当时的心情。 “仙士,你太让我失望了,”盛意一脸伤心,“我都在幻境里说了要救你,你竟然还怀疑我,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不堪,为了自己的性命不惜牺牲你?” 奚卿尘面对她的质问有些心虚,可一对上她的视线,又知她只是逗趣。 这般轻松的心情,真是久违了。他没有接她的话,反而俯身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高大的身形几乎要将她整个遮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抿了抿唇:“哪里都疼,掌心最疼。” 盛意连忙去看他的手,砍断魂锁之后,他虽未刻意动用灵力,但伤口还是愈合了些,只是瞧着仍然狰狞。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起头看向她:“顾惊时去抓我时,还威胁我了。” “威胁你什么?”盛意顺着他的话问。 奚卿尘别开脸:“威胁我若敢动手,他就对你不利。” 盛意微微一愣。 “我当时一听,便知他对你不好,再想想他这半年来纳了那么多女子,你的日子定是不好过,所以我便来了。”奚卿尘静静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声音艰涩:“你来了又能做什么。” “你喜欢他,我做什么都没用,但我想来看看你。”奚卿尘一如既往的坦诚。 盛意深吸一口气,抬手摸摸他的脸:“当时瞧见我的时候,失望吗?” 奚卿尘:“习惯了。” 盛意:“……”仙士总有办法勾起她的愧疚心。 两人无言对视,片刻后盛意突然开口:“不对啊,顾惊时纳了许多女子的事,除了乾峰弟子几乎无人知晓,你又不在宗门,为何也知道?” 奚卿尘眼神突然虚浮。 盛意眯起眼睛:“你一直潜伏在宗门里?” 奚卿尘喉结滚动一下,还是不言语。 盛意气笑了:“难怪他随时能抓到你,奚卿尘,我先前怎么跟你说的?让你离宗门远点,越远越好,你都给我当耳边风了是吧?若非你突然被抓过来,还被他下了劳什子的同生共死咒,在山河图里时我便把他神魂分离了,哪还有之后的主峰之辱,你可真是……” “我没在宗门。”奚卿尘见她动了怒,连忙解释。 盛意:“那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奚卿尘沉默一瞬,默默别开脸:“我……在逢源宗外沿的小镇里,顾惊时每回外出回来,经过镇上都会停留,好几次我都看见他带着不同的姑娘。” “……那是他感应到追心阵,所以想看看你还在不在吧?”盛意无语。 奚卿尘顿了顿,发现可能真的如此。 “既然你一直在逢源宗附近,我先前又怎会在其他小镇遇见你?”盛意挑眉。那个镇子可离逢源宗远得很,别说也是凑巧。 奚卿尘知道她脾气,老实回答:“我跟着你,每次你出门,我都跟着你。” 盛意早猜到了答案,此刻听他亲口承认,心情仍是复杂:“你这个人……” 话说到一半,却不言语了。 奚卿尘怕她生气,又开始装痛。盛意果然什么都顾不上计较了,连忙对着他问东问西。奚卿尘鲜少用这些不入流的计策,一时间欢喜又别扭,只能强行终止:“又不疼了。” “切莫逞强。”盛意担忧。 “我没有。” 盛意叹息一声,从乾坤袋里翻出几颗药,虽然跟褚非炼制的不能比,但也算是十分难寻的灵药,她尽数递到奚卿尘面前:“吃吧。” “这些也是买的?”奚卿尘看向她的眼睛。 “……不是。”盛意回答他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这些药要么是顾惊时给的,要么是其他弟子看在顾惊时的面子上相赠。 她怕他知道,碍于男人的自尊心不肯要,可也不想再骗他,毕竟…… 盛意还没纠结完,奚卿尘便尽数拿走服下了。 她:“……” 奚卿尘似乎知道她的想法,只清浅地看她一眼:“整个逢源宗都是我的。” 盛意:“……”也是哦。 他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盛意着实松了口气,待他把药服下后,便按着他的肩膀,让他靠进自己怀中。 “灵根受损,是不是很疼?”她小声问。 奚卿尘疲惫地闭着眼睛,渐渐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托付给她。他知道自己身量不轻,可此刻已到极限,也实在撑不住了。 “不算疼。”他回答。 盛意接纳他全部的重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还是同样的叮嘱:“别逞强。” “没逞强,只是有些累。”奚卿尘声音越来越低,终于睡了过去。 盛意抱着他,探探他虽然微弱但还算均匀的呼吸,这才放下心来,抬头望向千机船外翻滚的云雾。 春天似乎要来了,连空气里都弥漫着花香,阳光烈而不燥,天地万物都多出一分明媚。盛意无声地笑了笑,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千机船在天空行驶了三日,才渐渐落在一片青山绿水中。盛意看一眼奚卿尘沉睡的眉眼,小心将手从他腋下抽出,正试图起身去喝点水,睡了三天的人却突然醒来。 “你要去哪?”他攥着她的手腕,眸色沉沉。 盛意又坐好:“渴了。” 两人对视的功夫,奚卿尘渐渐清醒,默默松开她的手,似乎对自己应激的反应有些不好意思。盛意安抚地挽上他的胳膊:“算了,也不是很渴,先做正事吧。” “西北方,一里之内有一处清泉。”奚卿尘开口。 盛意立刻松开他的胳膊,直接从船上跳了下去。奚卿尘看着她头也不回的背影,明知她不会离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心下一慌。 但他将所有不安克制,随意扫一眼周围的环境,确定已经到了褚非的密林附近,便抬手在空气中化出一片虚影。 他在山河图里耗费了大量灵力,加上灵根受损,如今只是一个简单的连通术都做得极为艰难,等到虚影颤颤悠悠浑浊不清地出现时,他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谢谢。”盛意说。 千机船一落地,便化作一只手指大小,盛意收进怀中,快活地朝水榭跑:“晨清!暮和!折桂!” “你回来了?”盛意惊喜道。 盛意:“……” 沉静的池塘突然波纹颤动,下一瞬跳出一只巨大的蟾蜍,咕咕呱朝盛意跑来。 奚卿尘摸摸她的头:“若不出去走一遭,只怕你还要一直惦记着。” 两人就此在褚非的洞府住了下来,除了主人不在,奚卿尘身上的伤一直没好,其余的和一年多以前似乎没什么不同。 雾气:“……” “我还好。” 奚卿尘看她一眼:“他是信任你。” “你在跟褚非说话?”盛意听到了点动静。 两人在密林附近休息片刻,便直接去了褚非的洞府。一回生二回熟,第一次来时盛意还不知道哪是哪,如今跟进无人之境一样,直接开着千机船闯了进去。 褚非火了:“我说的话你没听见?我没空!早干什么去了?先前我找你那么多次你都不……” 知道它这是在教训自己,盛意立刻老实了,跟暮和对视后还吐了吐舌头,暮和又嘎嘎两声,再次迎来晨清的暴打。 “……你要干嘛?”盛意心里没谱。 “没想到吧,我现在也是会飞的人了。”盛意得意。 “就这样吧,给我的这些已经足够我一个月用了。”盛意劝奚卿尘。 奚卿尘噙着笑,静静看着她。 看着暮和羽毛被打得四落,盛意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想躲奚卿尘身后……嗯?奚卿尘?她这才想起还有人呢,连忙落在水榭前宽大的空中庭院上。 “仙士!我扶你去休息呀。” 言外之意,就是不希望她把他拿出来。 奚卿尘:“将刚才转化的灵力,都传给盛姑娘。” 盛意差点被急速的风呛死,认清背自己的是暮和后,便不客气地坐在它脖子上:“冲啊!” 奚卿尘在丹房里翻找一圈,找出几颗看不出是什么的灵药碾碎,薄雾仿佛瞧见了什么好东西,立刻扑上去将粉末吸收,雾气顿时变浓。 “神农草炼制好了吗?”奚卿尘又问。 “谢谢。”奚卿尘忍不住笑了。 奚卿尘俯身,在她额头上亲一下:“是我该谢你,仍愿与我在一起。” 暮和又一声鸣叫,带着她在空中上蹿下跳,宛若两只发疯的猴子。 虽然从无忧山决定跟奚卿尘在一起时,她便知道自己这一年多以来的折腾都成了白费功夫,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过去一年受的罪是自讨苦吃。 一日日过去,褚非仍旧没有回来,盛意看着奚卿尘缓慢愈合的伤口,心里渐渐着急。 人嘛,都是这样的,不折腾一下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也无法正视某些感情,若她当初没有离开,而是与奚卿尘成婚,她虽不至于去抱怨他,可难免不会心有不甘、进而影响夫妻感情,变成一对怨偶。 奚卿尘看她一眼,虽然克制,但扬起的唇角还是不小心泄露了他的心情。 若真到了那一步,就真的没办法回头了。 盛意又抱了抱大磨盘一样的蟾蜍,蓦地听到头顶一道尖锐的嘶鸣,她当即丢下折桂,开心地朝天空挥手:“这里!我在这里!” 奚卿尘还要再逼迫他,雾气直接躲到盛意身后,死活不肯出来了。 一刻钟后,两人一魂出现在褚非的丹房里。 盛意重色轻友,当即两手空空追了出去。 画面上出现熟悉的身影,摘起一株仙草后察觉到什么,立刻看向镜子的方向:“哟,这不是九墟仙尊么,怎么有空找我了?” 奚卿尘没有解释,只是轻声宽慰她,盛意才渐渐好起来。 奚卿尘目光温柔:“回到这里,高兴吗?” 奚卿尘这才作罢,取来一只瓶子朝雾气打开,雾气察觉到瓶子内的精纯阵法,没有犹豫便钻了进去。 褚非直接冷笑:“没空。” 褚非嗤了一声:“抱歉啊,我不在家,你若没事就回吧。” “对呀,是我!”盛意连忙点头。 山河辽远空旷,她的声音飘出很远,激起一阵飞鸟。 “我来你洞府了。”奚卿尘回答。 盛意顿了顿,明白了他的意思。 短短一路,奚卿尘已经不知听过多少遍这三个字了,闻言只是无害地笑了笑,半点没有反驳。他本就生得好,如今瞧着又苍白脆弱,盛意只看一眼就心软了,哪还忍心说他什么。 暮和顿时笑了,嘎嘎声像极了鸭子。晨清没好气地给它一下,又扭头用翅膀拍了盛意的脑袋。 雾气吃饱喝足,还打了个嗝,散出一口小雾。他当即就要重新钻进奚卿尘怀里休息,却被奚卿尘面无表情地拎住。 “谢谢。”盛意挑眉。 若是不能快意地活,即便有千年万年的寿命又如何? “……把他给忘了。”盛意拍了一下脑袋,“现在该怎么办,要用个什么东西装他吗?” 就这样焦虑了一日日,转眼又是一个清晨。 盛意顿了顿,奚卿尘已经放下瓶子出去了。盛意看看瓶子看看他,正要拿起瓶子去追他,前面的人仿佛知道她的心声一般提醒:“丹房是洞府精华之地,最适合他养魂,且瓶子里有千里盛景,他不会无聊。” 晨清与暮和都慌了,连忙冲下去试图将她捞起,然而盛意落下的速度太快,又恰好往一座山峰上撞,眼看着就要摔在上头。 盛意煮好了茶,也看过了顾惊时,正准备去找伙伴们玩耍,却迎面撞上匆匆赶回来的褚非,两人看到对方皆是一愣。 “他倒是信任你,什么都敢钻。”盛意看着奚卿尘把瓶子盖好,打趣道。 两只鹤儿俯冲下来,直接叼起她甩在后背,然后直冲云霄。 奚卿尘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斟酌片刻后宽慰她:“也不是如此。” “确定吗?”盛意眉头微蹙,“他以前最是紧张你,现在是怎么了,听到你重伤的事竟然也会一直拖延……难不成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不用不用,”盛意知道他的意思,“前几日顾惊时刚给我输了灵力,还够用一段时间。” 干嘛?雾气警惕地看他。 每当这个时候,奚卿尘便会坐在水榭中打坐,偶尔睁开眼睛,总会看到盛意他们在园子里跑来跑去。 然而等到翌日,盛意又开始焦虑。 虽然没有鼻子眼睛,但盛意就是看得出他的心满意足,一时间有些想笑。 “折桂!”盛意欢呼一声,扑上去给蟾蜍一个大大的拥抱,临了还不忘捏捏它身上的鼓包,“你好像变粗了!” 他模样清冷,可笑起来却是一副没脾气的样子,盛意看得心里痒痒,正要踮起脚吻上去,一团薄雾从奚卿尘怀里探出头来,似乎在抗议他们无视自己。 褚非沉默一瞬,凭空变出一把菜刀:“你过来,让我砍一下。” “谢谢你愿意等我。”盛意说完这句话,只觉自己像个吃回头草的渣男,事实上也是如此。 暮和吓得都破音了,下一瞬便看到盛意腾空而起,乘着风在它身边绕来绕去。 褚非一脸怀疑:“盛意?” “受了点伤,需要你帮忙。”奚卿尘继续道。 “别逞强。”盛意横了他一眼。 他话说到一半,奚卿尘眼尖地发现盛意回来了,立刻一拂手将镜子化为乌有。 “嗯,高兴!”盛意与他对视,突然笑了。 盛意每日清晨都会去山间采露水,就着初升的太阳为奚卿尘煮一杯清茶,再去丹房瞧瞧顾惊时的情况,之后一整日便是和晨清它们在庭院上玩耍。 “等他回来,就可以为你治伤了,”盛意将盛着水的树叶递给他,待他喝完后叹了声气,抬手为他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现在是不是跟以前一样,一用灵力就很痛?” 奚卿尘点头:“嗯,他现在不在家,我们先住下,他很快就回来了。” “仙士!”盛意跑到他面前。 失去一个亲亲的奚卿尘静默片刻:“要。” “咕咕!” 然而乐极生悲,下一个翻转时,盛意一不留神便从它身上掉了下去。 “他到底去哪了啊,怎么还不回来……实在不行,你再联系他一次?”知道他用灵力会疼,可如今也是没有办法。 奚卿尘重复:“谢谢。” “嗯?”盛意歪头。 奚卿尘只当没听见她的话,依然静静看着雾气。雾气仿佛哼了一声,扭头便将灵力给了盛意一半,剩下的一半死活不出了。 依然是仙气飘飘、烟雾笼罩。 奚卿尘却是平静:“多问无意,他总会回来的。” “嗯?”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第49章(急) 看出褚非是认真的,盛意吓得扭头就跑,褚非挥舞着菜刀去追:“给我站住!”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褚非气笑了:“行,你不是傻子,我今天专砍不是傻子的人!”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盛意正要与他理论,余光瞥见一道寒影闪过,急忙乘风躲避。褚非砍了个空,眯起眼睛看向她。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褚非一身牡丹流金衣裙,美艳又凌厉:“谁跟你玩假的?” “你你你要是砍死我,仙士不会放过你的……”他又追来,盛意只能继续逃。 褚非一边追一边不忘安慰她:“放心,不砍死你,给你留口气,我就是出出气,保证你三日之内一准愈合。”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她急急往前冲,瞥见奚卿尘的身影后,急忙朝他跑去:“仙士救我!” 说着话,她已经躲在了奚卿尘身后。 “怎么了?”奚卿尘看着褚非手里的刀,眉头微蹙。 褚非眯起眼睛:“这是我跟她的事,不用你管!” “我是他媳妇儿,他凭什么不管?”盛意探出脑袋。 褚非一脸荒唐:“这时候知道是他媳妇儿了?跟顾惊时出双入对的时候怎么不说是他媳妇儿?”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褚非又要绕过奚卿尘找她算账,却被奚卿尘坚定地拦住了去路。 “你……”褚非对上奚卿尘的视线,顿时怒其不争地将菜刀摔在地上,霹雳乓冷一声响后,菜刀化为乌有。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只当没听到,扭头看向盛意:“你没事吧?”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奚卿尘眉眼和缓,伸手与她十指相扣,褚非简直没眼看,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连翻飞的衣裙都充斥着怒气。 这个段落是图片段落,请访问正确的网站且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褚非不耐烦回头:“干什么?!” “……你还没给仙士诊断呢。”盛意见他这么凶,没忍住缩了缩脑袋。 褚非横了奚卿尘一眼,即便怒气冲冲,也透着几分风情。 然而开口便是非常男性的声音:“有情饮水饱,他还用我诊断?” “要的要的,他近来睡得不好,一夜要醒好几次,睡着也眉头紧皱,应该是疼得了,”盛意虽然怕他偷袭,但为了奚卿尘,暂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安危了,于是讨好地凑过去,“他身上的伤口愈合也慢,比之前受雷劫的时候还要慢,脸色也愈发不好……对了,他近来还消瘦许多,我给他吃了许多灵药进补都不见好,你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奚卿尘微微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刻意遮掩的事,竟尽数被她发现了。听着她对自己的病症如数家珍,他眼底渐渐泛起一丝笑意,愈发专注地看着她的侧脸。 专注到褚非只扫一眼就觉得心梗的地步。 盛意说完,还不忘打感情牌:“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仙士是你唯一的朋友,还请你看在他的面子上,尽快帮他治疗吧。” “谁跟你说我只他一个朋友?”褚非乜她一眼,拒不承认。 盛意顿了顿,想起幻境里奚卿尘在原文里决定寂灭时,他那泛红的眼睛。 ……算了,这个时候提那些,只会被打死。她干巴巴地笑了一声,扭头看奚卿尘一眼。 奚卿尘不觉得朋友之间需要说太多,也不觉得褚非会拒绝为自己治疗,但对上盛意的眼睛,还是决定听话。 “褚非,莫生我气。”奚卿尘道。 盛意:“……”嗯?不是生她的气吗?怎么成生仙士的气了? 没等她想明白,褚非已经闲散地抱起胳膊:“那你说,知错了没?” 奚卿尘沉默一瞬,不言语。 褚非笑了,眼底一片冷意:“执迷不悟。” 说罢,竟真的走了。 盛意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又茫然地看向奚卿尘,半晌才憋出一句:“他什么意思?你们吵架了?” 奚卿尘默认。 “……何时吵的?”盛意不解。 奚卿尘却不回答,只是默默牵住她的手。 他一副不想说的样子,盛意也不忍心再逼问,哄了两句后便扶着他回屋了:“今日阴天,湿气太重,我们不打坐了。” “好。” “……要不你先休息,我再去劝劝褚非?” “没事,他会回来的。” 盛意还想说什么,奚卿尘握紧她的手:“陪我睡。” 盛意:“……”认识以来,这是仙士第二次大养伤,可比第一次时直接多了。 她自然舍不得拒绝,于是扶着他到床上躺下后,自己也跟着躺好了。 “睡吧。”他说。 盛意无声地扬了扬唇角,小心挽住他没有受伤的胳膊。 阴雨绵绵,总是金光笼罩的洞府难得昏暗,屋子里也暗得厉害,泛着充盈的水汽,很适合来一场回笼觉。 两人相互偎依着,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一场回笼觉过于香甜,从早上睡到晌午仍浑然不觉,褚非进屋时,就看到这两人亲亲蜜蜜的样子,不由得啧了一声。他全然没有闯入人家寝房的自觉,坐在桌边一边喝茶一边等。 托他的福,奚卿尘很快就醒了过来。 “哟,醒了?”褚非挑眉。 奚卿尘眼神还未清醒,与褚非对视片刻后,默默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直到把盛意盖得严严实实才停下。 “你怎么不再往上拉拉,最好堵住她的口鼻,憋死她,也省得你整日跟着了魔一般。”褚非冷笑一声,想起刚才盛意穿戴整齐的样子,再看看奚卿尘好像在藏什么绝世珍宝一样的表情。 ……晦气! 奚卿尘没有辩驳,只是叮嘱:“小声点。” 说罢,看一眼盛意恬静的脸,眼底闪过一丝满足。 褚非点了点头,突然抬高声音:“行!” 盛意被吓醒。 “我小声点。”褚非面无表情。 奚卿尘:“……” “呀,褚仙……”盛意本来想叫褚仙士的,但想到旁边这位会计较,立刻话锋一转,“仙子来了啊。” “褚仙子是什么东西?”褚非眯起长眸,很有几分凌厉的样子。 盛意讨好一笑:“夸你好看呢。” “没听出来,”褚非轻嗤,“你们去过我丹房了?那片生魂是怎么回事?” “是顾惊时。”盛意简单解释一番。 褚非:“哦,你姘头。” 盛意:“……” “盛姑娘玩得真花,跟奚卿尘黏黏糊糊也就罢了,还时刻带着旧情人。”褚非眉头微挑,阴阳怪气。 盛意干笑一声:“若是不方便,我这就将他从丹房带回来。” “不必了,他如今魂魄虚弱,连灵智都极低,且在丹房养两年吧,到时候再想法子为他塑身,”褚非扫了她一眼,“他所在的瓶子里收集了千年的日月精华,每开一次瓶盖,就会跑出来几十年的,为了他着想,你近来少去丹房。” “知道了。”盛意忙答应一声,立刻从床上下去,“顾惊时先不提,如今要紧的是仙士的身体,我们等您多时了,您快帮仙士瞧瞧吧。” 她说最要紧的,是他的身体。奚卿尘眼神虚浮一瞬,又恢复正常。 “没看出你们在等我,不是睡得很香吗?”褚非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噎盛意。 盛意讪讪摸摸鼻子,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突然吃莲子了。”奚卿尘突然开口。 盛意忙回头:“可这边没有莲子。” “你去找折桂,它有。”奚卿尘解释。 盛意忙答应一声,便急匆匆离开了。 “我才说她几句,你这就舍不得了?”褚非看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这才回头调侃老友。 “先前作为,皆是我的错,你不要迁怒她。”奚卿尘开口。 褚非斜了他一眼:“她是因,你是果。” “万事皆随心,我心如此,与她无关。”奚卿尘平静看向他。 “万事随心,”褚非重复一遍他的话,扯了扯唇角,“是不是少了一个字,难道不是道心?” 奚卿尘沉默片刻,道:“我已无道心。” 褚非一愣。 盛意跟折桂讨了一大捧莲子,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奚卿尘似乎在支开她,于是捧着莲子急匆匆跑回寝房,进门时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小心。”奚卿尘下意识起身,牵扯到伤口疼得脸色一白。 褚非冷眼旁观:“活该。” “没事吧。”盛意连忙跑过来扶住人。 盛意沉默了。 奚卿尘摇了摇头:“没有。” 褚非眼神沉了下去:“你要与我割袍断义?” 盛意愣了愣:“怎么会……” 奚卿尘沉默片刻:“做什么?” 盛意知他心意,情绪更加复杂,半晌叹了声气:“你可真是个……恋爱脑。” 他真的不在乎自己是凡人还是修士,或者有无希望飞升,他只想跟盛姑娘在一起。 “你想知道我为何会生他的气?”褚非斜了她一眼。 “是啊,怎么会,”褚非语气凉凉,“明明以他的修为,只要好吃好喝地养着,三五载是绝对没问题的,怎么会只剩下这么点呢?也不知是谁……” “本尊念你年纪小,许多事可以不与你一般见识,但犯一次就罢了,若是再有第二次……”褚非声音倏然低沉,周身气势强得逼人。 时隔将近两年的时光重回温泉,盛意恍若隔世,抱起衣裙蹚水下去,确定水温正合适后,还不忘回头招呼奚卿尘:“仙士,快来呀。” 盛意没有否认。 治病这事,当然是越快越好,听他把日子又拖后两天,褚非虽然不认同,但想到他的狗脾气,还是答应了。 “褚非是世上最好的医修。”奚卿尘回答。 盛意犹豫着上前一步:“我想问你件事。” “还有今明两天,你便要剜灵根了,到时候肯定要躺上好一段时间,”盛意为他整理一下被自己弄乱的衣领,“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不如就趁这两天去做吧。” 奚卿尘想了一下:“我想跟你一起出去玩。” 奚卿尘见状,顿时多了一分凝重。 “我们不请自来,打扰多日,如今也该离开了。”奚卿尘神色淡漠地打断他的话。 他这番话是为了安慰盛意,也是出于真心。过去一千多年的时光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牵着他去做什么、去不做什么,直到遇见盛意,这根线才突然断开,他也真正属于自己。 越是灵根强大的修士,剜出灵根时就越痛苦越危险,奚卿尘的灵根虽然只剩下一小截,但相比一般修士还是非常可观,即便是褚非也觉得棘手,于是定下时间后便又去做准备了。 “嗯?” 盛意苦恼地叹了声气:“好吧。” 其实分离这么久,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他心里也是想的,只是这件事上他习惯被动,几乎很少主动提出。这段时间她一直没说,他以为她对自己没了兴致,便更不敢提了。 “你若将我当朋友,就不该如此慢怠我的道侣。”奚卿尘看着他的眼睛,毫不退让。 奚卿尘将额头抵在她肩膀上:“有点疼。” 奚卿尘唇角微微扬了扬:“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然而气氛已经架到这里了,他如果立刻服软,岂不是很没面子?褚非眉头越皱越深,染了点点口脂的唇也抿紧成一条线。 盛意愣了一下,突然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今日将剩下那点灵根摘除吧,否则就该消耗身体了。”褚非下了最后通牒。 “他灵根只剩拇指大小,如今即便有神农草也无力回天了。”褚非言简意赅,没将他的警告放在眼里。 许久,盛意突然举手:“就没有别的办法?” 褚非冷嗤一声:“你们两夫妻不是最亲密无间,你怎么不去问他?” “干嘛?”褚非挑眉。 他立刻开口:“灵根乃是天生,没了就是没了。” “我自有记忆起,便一直在修炼,却不知自己为何修炼,一步步走到今日,打坐也好修炼也罢,都只是多年来的习惯,并非自己有什么野望,”奚卿尘沉悦的声音缓缓响起,“如今没了,便没了吧,我已寻到自己最想要的,其余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就是心里除了谈情说爱别的什么都不要,朋友每次劝都吃力不讨好,只能恨其不争。”盛意随口解释。 “但愿如此。”盛意伸手抱抱他。 ……刚才知道自己病情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凝重,褚非嘴角抽了抽,忍不住又想尖酸刻薄,但沉默片刻后还是扭头走了。 奚卿尘身体虚弱,每日里需要更多的睡眠,这才醒了没一会儿,便又被盛意哄睡了。 奚卿尘蹙眉:“褚非……” “且不说坐起来只需腰部用力,根本疼不到手……你呼那两下有什么用?你是什么灵丹妙药吗?”褚非受不了了。 “与晨清暮和一起,”奚卿尘静静看着她,“我想知道,你们总是跑出去,究竟在玩什么。” “究竟是怎么回事?”盛意忙问。 如今虽然是误会一场,但听她亲口说出彻底好了就做,他还是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怎么这么高兴?”盛意有些莫名。 “就后天吧。”奚卿尘定下日子。 盛意乐了,张开双臂抱了抱他。 如今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他虽然还有些心气不顺,但总算可以好好说话了:“他离开逢源宗后,我去找过他。” “何为恋爱脑?”奚卿尘好奇。 奚卿尘想了想,点头:“我的确是恋爱脑。” 他并非急色,也并非一定要做些什么,只是他们从前的相处里,那件事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今贸然缺少了,总觉得不够圆满。 “做……”盛意对上他的视线,瞬间改口,“饭。” 褚非竟有几分感同身受,咬牙骂了一句:“闷罐子!” 奚卿尘不认同地看着褚非。 盛意蓦地想起当初几乎瘦成枯骨的阿生,与奚卿尘相握的手渐渐发紧。 奚卿尘轻笑一声,抬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没要你做那个。” 盛意心口一阵一阵地刺痛,耳膜也仿佛炸开般痛楚。好在这种疼痛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她终于能舒一口气时,褚非也面色如常了。 盛意笑了笑,与他十指相扣:“所以你想做什么?” “嗯,他好得很。”褚非冷着脸。 找到褚非时,他正靠在水榭的柱子上喝酒,虽然姿势豪迈肆意与漂亮衣裙格格不入,可因为一张脸精致貌美,一切瞧起来总是顺理成章。 奚卿尘伸出手,盛意连忙呼了两下。 鹤儿们很快到来,一听九墟仙尊要跟它们一起出去玩,顿时受宠若惊,争先恐后要载奚卿尘,盛意反而成了被冷落的那个。 “盛意。”褚非突然唤她。 盛意听了他的寥寥数语,手指已经在掌心掐出一道痕迹,许久都没能开口说话。 “当时灵根还剩一半,但有神农草在,也是可以保住的,”褚非冷眼看她,“他却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怎么都不肯治疗,我与他说不通,大吵一架便离开了。” 说着话,便跑到庭院里呼唤两只鹤儿。 他对自己的判断错误,他其实也挺急色的。 “哪里疼?”盛意问。 最后的结果就是,较为稳重的晨清负责载奚卿尘,暮和背着盛意,两人两鹤直冲云霄,扶摇越过千重山,终于到了盛意所说的那个温泉。 褚非活了这么多年,纵使气她负了奚卿尘,嘴上总忍不住刺几句,可也不至于一直跟一个十几二十岁的小丫头一般见识。 “拦我有什么用,”褚非蹙眉看了奚卿尘一眼,“你还能瞒她一辈子?” 盛意半点不信:“他若是好得很,又怎会故意避开我?” 褚非眼不见心不烦,当即就要离开,盛意连忙拦住他:“已经诊治过了?” 他虽然说了无力回天,也对奚卿尘这个恋爱脑彻底绝望,但还是很快带着特制的丹药来给他治伤了。 褚非与他认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对自己说这么重的话,一时间有些懊悔自己不该三番五次无视他的警告,处处阴阳盛意。 语气正常,态度诚恳,完全没有身为矛盾中心的觉悟。 要是前两天他提要求,她说不定就答应了,可这两天是万万不行的,褚非都说了他要好好休息,不可劳累。 褚非看着她慌慌张张的背影,嘲了一句:“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计较。” 自那之后,今日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奚卿尘将手扣在她的后背上,两人黏黏糊糊了半天总算松开了。 盛意刚要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警惕地后退一步:“那件事不行。” 盛意低低地应了一声,扭头便往外跑去。 奚卿尘站在岸边,嗅着空气里浓郁的硫磺气,隔着重重水雾看着盛意纤细的小腿。水波清浅,波纹环绕在她的腿侧,沾湿了她一点裙摆。 却很好地给褚非递了台阶。 盛意无言半天,乐了:“以前没带你,是觉得你可能没兴趣,没想到你……行行行,那我们就出去玩,先前我们找到一处温泉,还从未泡过呢。” “哟,还不算太蠢啊。”褚非继续嘲讽。 “你再忍忍,等彻底好了我们再做。”盛意苦口婆心地劝。 有了褚非的帮助,奚卿尘的伤势愈合良好,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便痊愈了,只是灵根的事还未解决。 “所以你们为何吵架?”盛意趁热打铁。 看着他沉静的眉眼,盛意静默许久,还是悄悄跑了出去。 “他看起来很为难的样子,确定不用找药神谷吗?”盛意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年,对这里也有了原文以外的了解,比如那个原文中并未提及的药神谷,便是这里最大的医修宗门,里头的医修个个都是圣手。 也不知是说自己,还是说奚卿尘。 这段时间因为他一直病着,两人过得相当清心寡欲,即便后来他外伤痊愈,也没有越雷池一步。 “什么都可以?”奚卿尘眼底有碎光浮动。 “……在。” “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他叮嘱道。 “他那性子,若是打定主意不说,只怕一辈子都不会说。”盛意无奈。 两人同时看向他,瞧着有点……可怜。 原版未篡改内容请移至醋。溜&039;儿,文\学官!网。如已在,请,关闭广告拦截功能并且退出浏览器模式 50. 第 50 章 今天开始,是凡人了…… 山间门密林悠远宁静,隐约有阳光穿过重重树叶阻碍,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斑。 暮和低着头在草丛里拨弄两下,叼起一个手指大小的胖虫子咕嘟咽下去,然后继续寻找鲜美的食物。晨清一向只饮朝露,最看不上这些脏兮兮的虫子,站在一旁面露嫌弃。 突然,荆棘遮掩处突然传来盛意的轻笑,暮和顿时来了精神,撑着两个大膀子就要去找她,被晨清一把扇了回来,直接带走了。 盛意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站在温泉中笑不知所措的奚卿尘。 奚卿尘脸颊泛起一层薄红,仍好脾气地朝她伸手:“我站不稳,你扶我一把。” “您可是上天遁地无所不能的仙士,怎么会站不稳呢?”盛意还在笑,却乖乖朝他走去。 “灵力封存,身体与凡人无异,确实不好掌握平衡。”奚卿尘耐心解释。 盛意笑盈盈看他一眼,直接将两只手都伸给他。 “谢谢。”奚卿尘握住她的手,总算别扭地挪动一步。 没有灵力加持,也没有法衣隔绝,温热的水流在他走动时摩擦着他的腿溜走,感觉甚是奇妙。奚卿尘盯着水面上的波纹,正认真地感受这份奇妙,下颌突然被一只小手略微托起。 他与盛意对视,用眼神问她怎么了。 “盯着水面看太久,会晕哦。”盛意提醒完,突然笑了,“不如盯着我。” 奚卿尘唇角扬起:“好。” 两人手牵着手在温泉里走一圈,便找个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下了。 时至晌午,阳光更烈了些,照在水面上泛着一层光晕。盛意在水里泡得脸颊泛红,靠在奚卿尘身上没骨头一般,再看奚卿尘,后背依然挺得很直,若不是只穿了亵衣亵裤,简直严肃得像个开会的。 “仙士,放松点嘛。”盛意笑道。 奚卿尘顿了顿:“怎么放松。” 哗啦啦一阵水声,盛意从他身上起来,推着他的肩膀往后仰。他方才坐下时没看清后面是什么,但还是没有犹豫地顺着她手指的力度往后倒,很快便碰触到一片柔软的草地。 “这样。”盛意说。 她也只穿亵衣,薄薄的一层衣料因为湿透了变得半透明,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奚卿尘看着她玲珑的曲线,喉结略微动了动。 “以后你不再是什么逢源宗师祖,也不是什么传闻中的九墟仙尊,你就是你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不必处处都得端着。” 盛意不觉他的心思,仍自顾自地说话,说到兴处时还要站起来,却被他突然抱进怀中。 唇瓣相贴,世界再次安静下来。盛意将手搭在他肩膀上,不知不觉间门挪到他腿上坐下,与他一同加深这个吻。 一吻结束,盛意也察觉到了水下的异常,不由挑眉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眼神有一瞬虚浮,故作镇定地别开脸:“我知道,这几日要休养生息,不可劳累。” 盛意笑了一声,靠进他怀中:“真乖。” 奚卿尘嗅着她身上特有的香味,默默舒了一口气,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察觉到什么,直接僵住了身体。 盛意扬起唇角,朝他眨了一下眼睛:“别动,免得累着。” 奚卿尘:“……” 两刻钟后,盛意揉着发酸的手腕,跟奚卿尘一起从水里出来了。 奚卿尘眼角还泛着醉酒一样的红,出来后忍不住又看一眼烟雾缭绕的温泉水。 “泉水是活的,脏东西眼睛冲走了。”盛意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宽慰道。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半晌说了句:“以后不可……” 不可什么?说不出口。 盛意笑笑:“知道了。”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奚卿尘看她一眼,莫名有些失落。盛意却突然上前一步,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说:“不可这般轻易放过你。” 温热的呼吸拂在耳朵上,奚卿尘的脸更红了,却只是无声扶住她的胳膊。 一阵风吹过,湿凉的衣裳贴在身上,顿时有些不舒服了。奚卿尘抬手便要施法清洁衣物,却被盛意拦住了手:“你不能用灵力,会疼。” 奚卿尘沉默一瞬,道:“那就只能拜托你了。” 他知道盛意有用风的能力。 果然,盛意闭上眼睛凝神静气,指尖很快绕起一阵风。风是看不见的,可翻飞的衣角、躁动的落叶、以及不断蒸腾的空气,无一不证明风的存在。 奚卿尘只觉连空气都在发热,下一瞬便有热风卷在他身上,用最短的时间门把水分吹干。 衣裳很快干燥,只是瞧着有些凌乱,没有清洁咒的效果好。盛意看着奚卿尘皱巴巴的衣裳,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你先凑合穿,等回去再换一身。” “这样就很好。”奚卿尘低着头,认真抚摸身上的衣裳。 虽然材质没有不同,甚至更皱了,可在他眼里却是独一无二的好,毕竟……是她亲手为他烘干的。 盛意没注意到他眼角闪烁的欣喜,只催促他尽快将衣裳穿好,然后便去找晨清了。 两人两鹤在外头玩了一天一夜才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褚非急匆匆地拿着灵草往丹房去,遇上的瞬间门,他立刻嘲讽:“哟,刚回啊?” “褚仙子,我来帮你的忙?”盛意立刻讨好。 褚非已经懒得计较她奇奇怪怪的称呼,冷笑一声拒绝:“不必了,你那一身低等修者的污浊之气,只会污染我的灵药。” 说完想到什么,又猛地停下:“你,有无月?” “有。”盛意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铁片。 褚非拿在手里掂了掂,嫌弃:“都说你周身满是污浊之气了,把上古神器都磋磨得没光泽了。” 盛意摸摸鼻子,一脸无辜。 “罢了罢了,反正也不影响使用。”褚非说着,又急匆匆走了。 盛意目送他远去,这才低头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 “有点硫磺味,但不难闻啊。”盛意觉得自己很无辜。 奚卿尘安抚地握住她的手:“你很香。” 盛意又开心了,拉着他回寝房补眠。 两人在外面玩了这么久都没休息,盛意一进屋就撑不住了,哈欠一个接一个,一沾床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终于迷迷糊糊要醒,只是还未睁开眼睛,一只温热的手便贴紧了她的眉眼。 “别看。” 奚卿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盛意顿了顿,紧张:“怎么了?” “跟我来。”奚卿尘没有多解释,另一只手直接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盛意眼前黑漆漆的,只能攥住他垂下的衣角,慢吞吞跟着他往外走。 迈过门槛了,下台阶了,温热的空气里有淡淡的荷花香,夏天似乎悄无声息地来了。她跟着奚卿尘往前走,突然发现自己对这里的记忆,竟然比待得最久的逢源宗还深。 ……褚非知道的话,只怕不怎么高兴哦。意识到这一点,盛意无声地弯了弯唇角。 “笑什么?”奚卿尘突然问。 盛意眨了眨眼睛,浓密的睫毛在他掌心刷过:“仙士,你能不能好好带路,别总盯着我看?” 被拆穿的奚卿尘默默看向前方,没再问她别的。 盛意扶着他的手慢慢往前走,终于在拐了几次弯后停了下来,仔细听听耳边轻微的水声,她推测这里应该是水榭,平日褚非和奚卿尘经常一起饮茶的地方。 这俩老伙计虽然性子迥异,可喜好却大致相同,经常在一块一坐就是一天,如果找个词来形容他们,那大概是……臭味相投? 盛意唇角又扬了起来,正要开口说话,下一瞬挡在眼前的手便退下了。 睁开眼睛,果然在水榭中,天空挂着一轮弯月,小桥下面流水轻淌,周围惧光的花儿们纷纷开放,在黑暗中绽放出淡淡的荧光。 美得不像凡间门。 盛意看着不知看过多少遍的美景,半晌才问奚卿尘:“你带我来……就是为了这些?” “不美吗?”奚卿尘反问。 盛意哭笑不得:“美是美的,只是看过太多遍的风景,不至于装这么久的神秘吧?我还以为有惊喜呢。” 亏她配合这么久,没想到奚卿尘真的只是带她来看景的。 “我不知该如何准备惊喜。”奚卿尘垂眸道。 盛意转身捧住他的脸:“你不准备什么惊喜,我也是高兴的。” 捏一捏,手感真好,没想到他容貌冷清,脸却这么软。 “可你刚刚分明失望了。”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促狭,显然不上当。 盛意一脸无辜:“我只是出于对常理的判断失误了,怎么叫失望呢?” “这么说,不管我准备什么,你都不会失望?”奚卿尘又问。 盛意:“当然,你知道我最喜欢……” 话没说完,脑袋便被奚卿尘转向水榭,只见刚才还与平日没什么不同的风景里,突然多出漫天的小水母,此刻正泛着荧荧蓝光上下游动,将整片天空都化作了海洋,连地上鲜艳灿烂的花朵,这一刻都黯然失色。 盛意被眼前的美景震撼得有一瞬失神,等反应过来后连忙制止奚卿尘:“快点让它们消失!” “你不喜欢?”奚卿尘眉头微蹙。 “喜欢……但现在不是喜不喜欢的事,你用灵力怎么行,会疼的!”盛意说着,果然看到他唇色有些发白,鼻尖也沁出些许汗水,一时间门更急了。 奚卿尘无辜地解释:“已经用过了。” 这些水母是既定事实,不论她看与不看,都是已经出来的东西了。 盛意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狠狠瞪他一眼,再看这些漂亮的小生物,一时也没那么喜欢了。 “我的确不太会什么惊喜,”奚卿尘低声道,“你先前说过喜欢水母,我就只会用水母哄你,等明日一早,我的灵根剜去,便连这些也做不到了,今晚权当最后一次,你好好玩,不要只顾着生气。” 盛意眼圈有些发热:“你怎么……” 奚卿尘从背后抱住她,下颌抵在她的头顶,与她一起欣赏漫天游动的小生物。 “喜欢吗?”他问。 盛意静静看着眼前美景,许久才回答:“喜欢。” 奚卿尘无声弯起唇角,垂下眼眸遮掩眼底的疲惫:“那便够了。”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依偎着站了片刻后,盛意朝一只水母伸出手,水母仿佛活过来一般,立刻围着她的手指转圈。 一只两只三只,很快汇聚成一条灿烂的蓝色星河,随着盛意手臂的挥舞而转动。她沉静的脸上终于浮起一点笑意,侧目看向奚卿尘的下颌:“仙士,我在指挥星星。” “盛姑娘真厉害。”奚卿尘夸奖。 盛意解开他抱着自己的手,带着水母们快乐地奔跑,折桂跳上荷叶,用长长的舌头去抓水母。晨清暮和闻声而来,也加入了指挥星星的队伍,玩得好不热闹。 而奚卿尘始终挂着笑意,看他们在水榭疯玩。 褚非经过时,瞧见他脸上的笑意,不由得啧了一声。 灵力凝成的水母,终究会湮灭归于天地,当最后一只在盛意掌心噗叽一声化为乌有,她与奚卿尘相顾无言。 半晌,她朝他伸出手:“回去睡吧。” 奚卿尘点了点头,与她十指相扣。 奚卿尘为了这一场水母盛景,耗费了诸多灵力,一回到房间门便疲惫睡去,而睡了一整日的盛意,此刻却是半点睡意都无,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 四周很静,静得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他似乎连梦中都是疼的,眉头紧锁一直没有放开。 盛意伸手抚平他眉间门褶皱,小心从他怀中钻出来,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只是睡不着,也不想待在床上,可真出门之后,又发现没地方想去。盛意站在门口纠结半天,最终选择漫无目的地游走。 已是初夏,早荷开得满塘都是,入眼一片繁华,是世间门少有的美景。盛意却在看过最极致的星河之后,对这些早已提不起兴趣,只是垂着眼眸忽略。 她走啊走,越走越觉得无趣,正当要回去陪奚卿尘时,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房子,好像是褚非的丹房。 此刻丹房灯火通明,隐约可见有人影在动,盛意犹豫一瞬,便抬脚走了进去。 褚非正忙着炼药,察觉到身后气息后头也没回:“他睡了?” “嗯。”盛意回答时,看到装顾惊时生魂的瓶子还好好地摆在窗口,此刻正汲取日月精华。 褚非啧了一声:“你不守着他,乱跑什么?” “我睡不着,”盛意说着,到他旁边坐下,“褚仙子,您能别总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了吗?我是不介意,但仙士他很在意。” “拿他威胁我?”褚非眯起眼睛。 盛意失笑:“哪能呀,我只是不想他不高兴,您是他最好的朋友,我又是他道侣,他夹在咱俩之间门,可难受了。” “你当初抛弃他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日?”褚非半点不客气。 盛意厚脸皮:“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还挺理直气壮?” “唉,没办法,谁让仙士喜欢我呢,”她这一句倒是真心感慨了,“若他不喜欢我,他不会受这么多苦,我也不必在本心与利益之间门来回纠结,平白浪费这么多时间门。” 她这辈子,从未被如此坚定地选择过,如今有了,她便怎么也舍不得再放开。 褚非见鬼一样盯着她,显然不明白她是如何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种话的。 “你的意思是,因为他喜欢你,你才选他……合着你只是权衡利弊,不是真心喜欢他?!”褚非回过味来,顿时怒了。 盛意无言片刻,真心实意地反问:“仙子,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恋爱有什么可谈的?”想到奚卿尘自从跟这女人纠缠不清,就是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褚非顿时面露嫌弃,“狗都不谈!” 盛意假笑一声:“那如果我为你付出一切,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不能。”褚非知道她这是假设,立刻给出答案。 盛意耸耸肩:“这不就得了,我与奚卿尘也是如此,若非我心里有他,不管他做什么,我都不会回来。” 奚卿尘于她而言,从来都是不同的那个。 褚非看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可又好像什么都没明白。 炼丹炉里的火还在旺盛燃烧,火焰映得两人的脸明灭不定。 许久,盛意突然问:“明日是不是很危险?” “剜灵根而已,有什么危险的,”褚非蹙眉,“顶多是有些疼罢了。” 盛意看他一眼:“只是有些?” “你想知道什么?”褚非看向她,“知道他会特别疼,疼到几乎受不住?寻常人的灵根,就像十年之内的树,连根拔起后的空洞总共就那么大,他不一样,他是百年以上的古木,根系深入识海,一旦拔出便是巨大的空洞,连伤口都比一般人大。” “当然了,识海的伤口并非实体,愈合也并不难,但仅仅是拔出灵根这一件事,就比寻常人要多受千百倍的磋磨,所以我近来一直在研究止疼的丹药,以免他撑不过去,这回你听明白了吗?” 褚非知道自己不该迁怒盛意,毕竟没有她的话,以奚卿尘的脾性,说不定在灵根受损后就认定是天道使然,直接归寂了,而且奚卿尘活了一千多年,即便单纯了些,但也比她这个十几岁的小屁孩懂得深思熟虑,他每做一个决定,都不该让盛意负责。 可人有亲疏远近,他一想到明日奚卿尘要受的苦,就是忍不住烦躁。 盛意愣神许久,才问一句:“那止疼的丹药研究出来了吗?” 褚非顿了顿,看到她泛红的眼角突然没了气性:“有点效果,但应该不多。” “……他会痛死吗?”盛意又问。 “不会,有我在。”褚非又答。 盛意点了点头,不说话了。褚非扫了她一眼,继续研制丹药去了,盛意就看着他忙来忙去,直到一颗丹药新鲜出炉,她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正小心翼翼把丹药装瓶的褚非:“仙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褚非愣了一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转眼天光大亮,终于到了给奚卿尘取灵根的时候了。 “做好准备了?”褚非问。 奚卿尘点了点头,继而看向盛意:“我醒来之后,想吃一碗珍宝粥。” “……珍宝粥少说也得三四个时辰熬煮,片刻离不了人,你是想支开我吧?”盛意无语。 奚卿尘笑笑:“那你做吗?” “做!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盛意抱抱他,“待会儿会很辛苦,我不在的话,你能坚持住吗?” “可以。”奚卿尘点头。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盛意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便转身离开了。 奚卿尘目送她的背影出门,这才看向褚非:“开始吧。” 褚非啧了一声,丢给他一丸丹药:“把这个吃了,睡一觉就好了。” 奚卿尘知道他这句话只是安抚,剜灵根痛彻神魂,即便服下入眠的药,也会很快醒来,几乎没什么作用。但明知无用,他还是把药吃了。 睡意很快袭来,他到床上躺下,昏昏沉沉要入眠时,隐约听到褚非开口:“待会儿我要为你下一个阵法,你莫要抵抗。” 剜灵根之前还要什么阵法?奚卿尘心中不解,只是没等问出来,便睡着了。 他这一觉睡得十分漫长,睡梦中隐约感觉到神识里有什么东西正在离自己而去,可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出现,只是巨大的空虚在不断蔓延。 奚卿尘只觉自己好像与身体分离,轻轻漂浮在浓得化不开的云雾里,四肢百骸又酸又胀,滋味实在不算好受。 好在这种难受没有持续太久,便有什么进入识海之中。奚卿尘隐约闻到熟悉的药香,渐渐沉睡。 再次醒来时,是一个艳阳高照的下午,他缓缓睁开眼睛,略微一动便感觉身体沉重酸痛。 是凡人的躯体了,自然要受凡人之苦。他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刚要试图起来,便被一只手按回床上。 “躺着。”褚非扫了他一眼,划破虚空取了一颗药丸。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问:“盛姑娘呢?” 褚非拿药的手一停,淡淡道:“你睡了十几日,她吵个不停,我叫她去给你挖灵草了。” 奚卿尘闻言,仿佛能看到盛意吭哧吭哧挖药的模样,顿时不认同道:“她身体不好。” “没让她真挖,省省吧你这个恋爱脑。”褚非直接将药塞进他嘴里。 51. 第 51 章 成婚吧 奚卿尘的灵根成功拔出,但识海也留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即便每日里服下大量丹药,一时半会儿也很难填补这个坑洞。 没有了灵根,他彻底成了凡人,沉重的身体以及总是容易疲惫的精神,每一样都让他难以习惯,但身体上的变化可以慢慢适应,识海里的坑洞也可以慢慢养,没有经历彻骨痛便剜去了灵根,已是世上少有的幸事,他现在满心想着的,只有一直没出现的盛意。 “已经十日了,她怎么还未回来?”他浑身乏力,要靠在枕头上才能维持坐姿。 褚非递给他一大瓶药丸:“她倒是想回来,只是被灵草园的阵法困住了,还得个几日才能脱身。” “你去将她带回来。”奚卿尘眉头蹙起。 褚非嗤了一声:“我凭什么?” “求你。”奚卿尘立刻道。 褚非:“……你是怎么把这两个字说得如此厚颜无耻理直气壮的?又是她盛意教你的吧?” “你快去。”奚卿尘看着他的眼睛。 褚非与他无声对视片刻,拒绝:“等你什么时候能下床了,我再去找她。” 奚卿尘闻言,立刻就要往床下走。 褚非头大如斗,连忙将他推回去。如今的奚仙士身娇体软易推倒,他不必费力便将人重新按在了枕头上。 “老实待着吧,她很快就回来了。”褚非匆匆丢下一句。 “不行,你去接她。”奚卿尘实在不放心盛意一个人,若非自己连起身都困难,又何必一直逼迫褚非。 见他如此坚持,褚非叹了声气:“好,我去接她。” 奚卿尘这才放心,再看褚非近来为了他的事憔悴不少,连口脂都懒得涂了,静了片刻从枕头下掏出一块鹅软石。 “这是先前我与盛姑娘一起找的,送给你。”他说。 褚非无言片刻,道:“也幸好咱俩相识多年,否则我辛辛苦苦忙活一场,你送个不值钱的玩意儿来,我定要与你鱼死网破。” 奚卿尘闻言顿了顿:“我在逢源宗主峰也有一些家当,你若是不介意,可以尽数取来。” “算了吧,那地方我是靠近一步都嫌晦气。”他们来自己洞府这段时间,外头风言风语都传遍了,说什么九墟仙尊走火入魔,新任大弟子力揽狂澜,流言中将老祖宗贬得一文不值,还想踩着他捧出新的领袖,当真是可笑。 见他又一次拒绝,奚卿尘也没有什么可送的了,只能再次提醒:“快去接盛姑娘吧。” 褚非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无奈答应了。 然而他走了一整日,等回来时依然只他一人。 奚卿尘往他身后瞧了半天,都没瞧到熟悉的身影,顿时皱起眉头。 “别看我啊,她自己不愿回来。”褚非立刻道。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为何?” “还能为何,园子里有一味返生草要开花了,花只开一刻钟便凋零,开花时的花蕊对识海有滋补奇效,她怕错过花开,便要一直守着。”褚非解释。 听到她是为了自己,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但还是摇了摇头:“那也不能让她一人留在那里,你将我送过去,我陪着她。” “你病成这样,去了也是给她添麻烦。”褚非当即否决,“行了,没几天就开花了,你且等着吧。” 说罢,见奚卿尘还要开口,他立刻道,“灵药没了,我得去炼一些,免得不够用。” 说完,便急匆匆离开。 奚卿尘看着他的背影,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可具体哪里不对,他却想不明白。 到了褚非说的几天后,盛意依然没有回来,问便是返生花一直没开,她就一直不肯回来。等再过一段时间,花好不容易开了,她又要在炼丹房一直守着。 每次奚卿尘问起盛意,褚非就不住找借口,奚卿尘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终于在褚非给自己取药、却不小心多拿了好几瓶时,猛然攥住褚非的手腕。 “盛姑娘……”奚卿尘身体虚弱,略一激动便呼吸急促,“她究竟怎么了?” “她能怎么着?活蹦乱跳在丹房……” “褚非!”奚卿尘难得发脾气,“你从未给我吃过这几瓶药,为何还随身带着?!” 褚非倏然闭嘴。 片刻之后,他无奈开口:“她不愿让你知道,你又何必逼问我。” “她究竟怎么了?”奚卿尘愈发心急。 眼看他脸色越来越苍白,眼角也因为激动渐渐泛红,褚非长叹一声:“走吧,我带你去。” 奚卿尘如今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褚非给他渡了些灵力,他才略微有了些许气力。 已是黄昏,夕阳西下,大片晚霞将天空烧得通红,绚丽的色彩下,连奚卿尘都好像有了点气色。他无视周遭美景,只一心跟在褚非身后,急切地想去见他惦记了许久的人。 穿过长廊,走过小桥,又拐了几次弯,终于来到了褚非的住处。 看着紧闭的房门,奚卿尘下意识看向褚非。 “……我这洞府当初就没预留客房,除了你那间,也就我这屋还像几分样子了,”褚非说罢,轻叹一声气,“去吧,她也很惦记你。”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强撑着身体一步步走到门前。 吱呀—— 房门轻轻打开,屋里盛意正在软榻上沉睡,消瘦苍白的模样仿佛已经停止了呼吸。奚卿尘指尖颤了颤,扶着门艰难进屋,一步一步朝她走去。 睡梦中的盛意听到动静,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没想到下一秒便与奚卿尘四目相对。 她逐渐清醒,半晌才扬起笑脸:“仙士,我没给你做珍宝粥。” “……究竟是怎么回事?”奚卿尘单膝跪在床边,握住她突出的指骨。 盛意捏了捏鼻梁,疲惫开口:“病了一场,不想让你担心,便请褚仙子帮忙瞒着了,不料还是被你发现……” “你的灵根呢?”奚卿尘打断她。 盛意顿了一下,苦笑:“怎么什么都瞒不过你啊……” 奚卿尘眼圈倏然红了,胸膛也起伏厉害,尽管拼命克制,可再开口还是声音沙哑:“你用了同生共死咒。” 这一句是肯定句。 盛意默认了,又突然觉得不对:“你现在是凡人了,怎么知道我灵根……你竟然诈我!仙士你真是学坏……” 话没说完,已经被他吻住了唇。 盛意安静下来,乖顺地与他唇齿厮磨。两人都是病秧子,哪怕是亲吻也十分费力,只是轻轻碰了两下便分开了。 待奚卿尘后退,盛意摸到自己脸上有些潮湿,一时间有些无奈:“我真的不疼。” 奚卿尘不言语,只是默默将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手里。盛意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刷过掌心,一时间心都软了下来,她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注视他,心里一片安宁。 门外,褚非看着两人无声的陪伴,蓦地想起那天晚上,盛意要离开时突然停下脚步,然后回头看向他。 “仙子,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她问。 他还有些不耐烦:“我现在忙着给奚卿尘炼制止疼药,哪有功夫帮你……” “你能给我和仙士下个同生共死咒吗?”盛意打断他的话。 他倏然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盛意抱歉一笑:“你若是帮我,仙士肯定会生气的,说不定还要影响你们兄弟感情,可我实在找不到别人帮忙了,我又不会用灵力……反正就是,我想请你帮我们下个咒,我做那个承受方。” “你知不知道一旦下咒,你会面临什么?”他哑声问。 盛意点头:“知道,很疼嘛,但不会死的对吧?” 说罢,她停顿一下,又解释:“不是我怕死,主要是我若因为这件事死了,那仙士肯定不会原谅你,我没办法让他失去道侣的同时,再失去唯一的朋友。” “不止是疼,他的灵根被剜出,你的灵根也会同样被剜出来,这样一来,你也再无修炼可能,”他眉头紧皱,“你可知对于一个修者而言,不能修炼意味着什么?” “知道,但我的灵根本来就不能用,所以要不要都无所谓,”盛意说罢,眼底溢出一点笑意,“仙子,您就帮我一把吧。” 直到现在,褚非都不知道自己帮这个忙究竟是对是错,看着奚卿尘将脸埋进盛意掌心,他轻轻叹了声气,帮他们将门关上了。 寝房里,盛意等奚卿尘情绪稳定些,便艰难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示意他也上来。奚卿尘顺从照做,待拥着她躺下后,才低声问:“你心疾如此严重,是如何熬过这一关的?” “褚仙子给了我很多灵药,顾惊时也积攒了灵力在旁边帮忙,虽然疼过一阵,但很快就熬过来了。”盛意耐心解释。 奚卿尘死死攥着她的衣袖,语气有些许不稳:“为何要帮我承受这些?” “其实也没什么,”盛意往他怀里钻了钻,“你对我太好了,还爱我爱得要死要活,这份情意太重,偏偏我好像什么都没做过,每次面对你的感情,都莫名有些心虚,我就想呀,总得做些有分量的事,方能配得上这份感情吧,于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代你承受这份痛楚。” “一直都是我配不上你,你不必做这些。”奚卿尘声音沙哑。 盛意乐了:“得,现在又是你配不上我了,那我们这么配来配去的,什么时候才能天生一对啊?” 奚卿尘不言语,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盛意没有说话,靠在他的胸膛上,听他心跳有力地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奚卿尘说:“搬回来吧,我们一起养病。” “好。” 翌日一早,盛意便久违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跟奚卿尘排排坐在床上。 “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仙子了。”她没个正形靠在奚卿尘身上,笑嘻嘻地对褚非道。 褚非冷笑一声,一人扔了一瓶药:“吃吧。” “是!”盛意答应一声,欢快地把药吞服,听话程度饶是褚非这种古怪的医生,都忍不住缓和了脸色。 修养的日子总是过得很慢,两人虽没有外伤,可伤在内里,处处都透着虚弱,平日只是略微翻个身,可能都会出一身虚汗。 而盛意相比奚卿尘伤得更重,直到剜灵根一个月后,识海仍会传来阵阵刺痛,只是不愿奚卿尘担心,便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一整个夏天,两人都在床上度过,等到第一场秋雨时,终于可以在门前庭院走上一圈了。 “我们快好了。”奚卿尘与她十指相扣,心情很不错。 盛意笑笑,瞥见角落里表情晦气的褚非,压低声音道:“不好不行了,久病床前无孝子,他最近对我们的态度越来越不好了。” “盛小意,我提醒你一下,”褚非凉凉开口,“你凡人那点声量,是瞒不过本尊的法耳的。” 盛意立刻朝奚卿尘吐吐舌头,奚卿尘没忍住笑了一声。 晚上,两人回到寝房,又一次并排躺下,可惜白天睡得太久,晚上一点睡意也没有,只能睁着眼睛闲聊天。 明明已是秋日,屋外也挺凉爽,可屋里就是闷闷热热的,盛意翻了两次身,不经意间离了奚卿尘的怀抱,总算觉察出一点凉意。 然而没等她躺好,奚卿尘便黏了上来,只隔着一层薄薄寝衣的身体很快传来热意。 盛意略微拨一下头发,叹气:“仙士,我有点热。” 奚卿尘顿了一下:“睡着就不热了。” 盛意:“……” 见委婉没用,盛意直截了当:“要不咱俩分开点?” 褚非傍晚时出门了,不然还能将他叫过来把屋里的温度降一降。 奚卿尘给出的回答,是默默抱紧了些。 盛意哭笑不得,翻身面朝他:“你不热吗?” “不热。” 奚卿尘刚说完,盛意便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尖,果然摸到一股汗意。 “这叫不热?”她挑眉。 奚卿尘不语,也不肯放开她。 体温交融,似乎更热了,盛意无奈之下,只能再想办法,比如……将寝衣脱掉,薄被也踢开。 只要不分开睡,奚卿尘什么都答应,于是乖顺地按照她的办法做了。褪下寝衣之后,果然凉爽不少,可等再次抱在一起时,事情好像有点不对了。 “……仙士,你冷静点。”黑暗中,盛意的声音格外冷静。 奚卿尘沉默许久,开口时声音沙哑:“我试过了……不行。” 盛意:“……” 两个人都是凡人,黑暗轻易阻隔两人视线,同时也放大其他感官。当被奚卿尘抱得越来越紧,盛意面无表情,心想她怎么这么蠢呢,竟然想出脱衣服纳凉的法子,结果现在好了,更热了。 “我们好久没有了。”奚卿尘低低开口。 盛意瞬间心软,手指轻轻抚上他的胳膊。 卧床休养这么久,他的身形单薄许多,往日流畅的肌肉也消瘦了些,但身材依然紧实诱人,叫人心生爱意。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都顺理成章,奚卿尘第一次用凡人的状态拥抱盛意,盛意也第一次毫无杂念,享受他全部的爱抚。 一刻钟后,事态归于平静。 奚卿尘双眼无神地盯着虚空,整个人都十分低落。 盛意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憋了半天说出一句:“一刻钟已经很厉害了,你身体还很虚弱,却能坚持这么久,真的比大多数男人都要强了,我觉得……” “睡吧,盛姑娘。”他缓缓开口。 盛意:“……” 静了片刻,她钻进他怀中,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会笑我。”奚卿尘竭力平静,却依然透出一分哀怨。 盛意越笑越觉得好笑,一时间整个人都在颤抖。奚卿尘被她笑得又羞又窘,却依然好脾气地抱着她,直到她笑够了,重新依偎在他怀中。 “我好爱你的,仙士。”她放软了声音。 虽然知道她只是安慰自己,但奚卿尘还是悄悄扬起了唇角。 一夜之后,奚卿尘找到褚非,委婉地问自己剜了灵根后,身体上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能有什么影响?”褚非一脸莫名。 奚卿尘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这熟悉的表情,这熟悉的眼神。褚非深吸一口气,怒了:“我让你们两个好好休养生息,你们俩都给我干什么了?!” “情之所至,情非得已。”奚卿尘回答。 “胡说八道!”褚非一个头两个大,“今天起你们两个分房睡,没有我吩咐不准再见面!” 奚卿尘蹙眉:“何必如此绝情?” “我倒是不想绝情,也不看看你们干了什么破事,”褚非冷眼看他,“两个人都快将我洞府里的灵药全吃光了,却还不遵医嘱以至于前功尽弃,我难道不该绝情?” “不过是一刻钟的事,不至于前功尽弃吧?”奚卿尘眉头皱得更深。 褚非愣了愣:“一刻钟啊……那没事了。” 奚卿尘:“……” 褚非放弃棒打鸳鸯,但奚卿尘心情更差了。 他的失落维持了好几日,终于在盛意的安抚下渐渐忘了此事。两人没有再做多余的事,乖乖按照褚非的吩咐养伤。 秋去冬来,洞府里的树叶渐渐变成金灿灿的,又在一夜之间落在地上,变成了来年的养分。随着第一场雪落下,盛意深深吸一口甜甜的空气,转身扎进奚卿尘怀中。 “仙士,下雪了。”她仰起头笑着说。 奚卿尘轻抚她的长发:“嗯,下雪了。” “褚非为了咱俩的事,已经好久没有出去云游了,等过了这个冬天,我们便找个地方定居吧,”盛意搂紧他的腰,“别打扰他了,也给自己一个家。” 给自己一个家。奚卿尘唇角扬起:“好。” “那在走之前,咱们是不是还得做一件事?”盛意眨了眨眼睛。 奚卿尘面露不解:“什么事?” 盛意轻笑一声,从他怀里退出来,直到与他隔了五六步的距离才停下,闭上眼眸召唤凌冽的寒风。 纷飞的大雪随着风旋转成一个个小小的旋涡,随即又分成一个个圆团,映在奚卿尘眼眸,长出水母的形状。 盛意这才睁开眼睛,笑盈盈地看向他:“仙士,我们如今是凡人了,不能做道侣,也不能在彼此的神魂上留下烙印,若你还愿意与我成婚,不如和我做凡间的夫妻吧,我们白头到老、生死相随。” 奚卿尘怔怔看着她,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随着身体好转,他也开始反复思考要如何向她提成婚的事,也因为上一次的失败,让他始终有一层阴影在,明知她不会再离开自己,可还是忍不住不安。 没想到在自己的反复犹豫中,她做了那个主动的人。 “仙士?”盛意见他迟迟不答,忍不住歪了歪头。 奚卿尘对上她干净从容的眼睛,突然生出一分好奇:“你就半点不紧张?” “紧张什么?”盛意不解。 “……万一我不答应你呢?”奚卿尘故意板起脸,泛红的耳朵却暴露了他的思绪。 盛意失笑:“抱歉,我真的没想过你会拒绝我。”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他给的安全感便足足的,以至于她就算走了千里万里,仍笃定他会留在原地等她。 “所以你会拒绝我吗?”她好奇询问。 奚卿尘深吸一口气:“你说得没错,我不会。” 说着话,他大步朝她走去,一把将人拽进怀中抱紧。 身体相贴,心意相通,实在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当天晚上,盛意做了一个梦,梦中奚卿尘神色悲悯,平静地与她对视。 “要与我去看看这人间吗?”奚卿尘问。 盛意刚要回答,便从梦中醒了过来,一扭头便对上了奚卿尘的眼睛。 “你想好要搬去哪了吗?”他认真问。 盛意看着他眼下的黑青:“……你不会为了这件事一夜没睡吧?” “你想住在热闹的镇子里,还是清净的村落中?”奚卿尘又问。 盛意无言片刻,道:“有你的地方吧。” 奚卿尘心满意足,张开双臂将她抱住。盛意枕在他的胳膊上,想起梦中的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52. 第 52 章 盛意姐姐 盛意最终选了一个偏僻的村落定居,是她之前在顾惊时身边那半年里,无数次踩点挑选的一个地方。对于不能回盛家村这件事,奚卿尘表示略为遗憾。 “没办法,逢源宗势力太大了,咱们两个凡人,还是躲得越远越好。”盛意安慰地摸摸他的脸。 奚卿尘点头:“有你在,去哪都好。” 盛意笑笑,从怀中掏出千机船。 天边火烧云正是热烈,为所有人脸上增添一分红晕,褚非闲散地靠在门边,等这两人准备离开时,才丢给他们一面镜子。镜子花纹繁复,却精致可爱,十分符合褚非的个人风格。 “是我用你们两个的灵根做的通视镜,只有你们二人能用,若是想找我了,便左擦三下右擦三下,我这边便能感应到了。”褚非解释。 盛意闻言,立刻擦了几下,镜子里果然出现他的脸。 “能不能别闹?” “能不能别闹?” 现实里的褚非和铜镜里的他同时开口,表情是同步的无语,盛意顿时笑了:“比视频通话还方便……对了,你把我们灵根融在一起时,可有见到一缕神魂?” “神魂?”褚非皱眉,似在努力回想。 盛意点头:“是仙士先前给我的,一直藏在我的灵根里。” “没见什么神魂。”褚非当即否认。 盛意顿了顿,疑惑地看向奚卿尘,奚卿尘倒是淡定:“许是先前用掉了。” ……可分明什么都没用。盛意心里嘀咕一句,但眼看着要出发了,便没有再追问。 褚非目送二人上了船,这才缓缓开口:“待我为顾惊时塑了身,便去看你们。” 顾惊时的生魂养了这么多时日,如今已经可以脱离瓶子了,只需再塑造一具身体,便能像活人一样走动。 “为他塑身的时候,仙子可得上点心,”盛意叮嘱,“他那个人自恋得很,最好是做得跟本来的容貌一模一样,不然肯定要伤心死的。” “哪那么事,我愿意帮他就不错了。”褚非不耐烦。 盛意知道他嘴硬心软,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千机船缓缓从地面升起,她开心地朝褚非挥挥手:“再见了仙子,有空来我家玩啊!” 褚非轻嗤一声,唇角却扬了起来。 千机船走了三天三夜,终于在某个清晨落在一片树林里。盛意将缩小的船收进怀中,领着奚卿尘来到一户小院前。 恰好有早起做工的村民经过,看到盛意后打招呼:“盛姑娘,你回来了啊。” “回来了。”盛意笑眯眯点头。 “这次回来还走吗?”村民又问。 盛意熟稔地回答:“不走了,以后就定居了。” 村民点了点头,正要再说什么,看到她旁边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这是我夫君。”盛意忙道。 奚卿尘听到对自己的介绍,唇角不受控地上扬。虽然已经拜过天地,算是正式的夫妻了,可听到她这样介绍自己,仍有一种新奇又高兴的感觉。 盛意跟村民寒暄之后便带着他进院了,他一边打量院中环境,一边问:“你与他似乎很熟?” “还行吧,这院子是他堂叔家的,前些年一直闲置,便委托他发卖,我瞧着合适便买了,一来二去的也就熟了,”盛意笑笑,“我来过好几次了,这个村子里的人都很和气,也都是七姓八家的,不至于欺负新来的。” 听着她娓娓道来,奚卿尘突然将她抱进怀中,盛意愣了一下,失笑:“这是怎么了?” “看来你那半年,的确为我们的未来谋划许多。”奚卿尘声音闷闷。 “那当然,我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的。”盛意邀功。 两人在院中抱了片刻,盛意从他怀里钻出来,拉着他去参观新家。她当时考虑到只有两个人,便没有买太大的房子,除了一间寝房,就只有厨房和堂屋了。 “我本来想弄一间书房的,后来想想也用不上,便没有叫人加盖。”盛意认真道。她其实还买了三亩地,想种的话就种一下,不想种就算了,反正她乾坤袋里那些银钱,够她和奚卿尘挥霍八百年的,而这个世界满打满算,也就只剩下十几年了…… “所以,做好当凡人的心理准备了吗?”盛意握住奚卿尘的手,“凡人可是很苦的哦。” “我不怕。”奚卿尘眸色坚定。 盛意笑笑,踮起脚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两人就此定居了,奚卿尘是个万事淡然的性子,盛意起初还担心他会跟乡亲们处不好,又或者模样太不接地气,会被其他人疏远,可好几次自己跟邻居大姨一起赶集回来时,就看到好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热闹地说个不停。 他虽然不怎么接话,但都会用眼神表示自己在听,看起来诡异又和谐。 盛意真心想不通,他是怎么跟其他人相处这么好的,于是在某日清晨,她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奚卿尘也表示不懂:“周大娘说我脸长得好,性子沉闷点也无所谓。” 盛意:“……”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日子一天一天过,褚非定期会带顾惊时来为她补充灵力,起初带的还是生魂,后来带的是一盆花,再之后是一株接近她身量的灵草。 随着带来的东西越来越大,给盛意补充的灵力也越来越足,可她总感觉体力不太够,人也越来越容易犯困。 见她整日懒倦睡不醒,已经痊愈的奚卿尘便担起了种地的责任。盛意起初买那几亩地,只是想着随便种种,结果奚卿尘好像觉醒了什么天赋,不管是种小麦还是种玉米,都比其他人收获得多,以至于成了村里人人追着要秘方的大红人。 这样的日子转眼便是三年,随着一声炮竹声炸开,便迎来了第四年的除夕。 褚非带着逐渐长成人形的灵草出现在小院里,恰好看到盛意正在吭哧吭哧堆雪人,他不屑地啧了一声,下一瞬院中雪自动堆叠,变成两个又大又圆的雪人。 “厉害啊仙子!”盛意不吝夸赞,心想这下好了,不用清扫院子了。 褚非斜了她一眼,把种着灵草的花盆放在地上,盛意凑过去拍拍人形灵草的脸:“越来越像个人了,他什么时候才会化形?” “还得一段时间。”褚非回答完,又问,“奚卿尘呢?” “厨房里,做年夜饭呢。”盛意还在盯着灵草观察。 褚非愣了愣,半天才把奚卿尘和年夜饭三个字联系上,他无言片刻,转身走到厨房门口,便看到灶火明灭不定的屋子里,奚卿尘系着一条不算干净的围裙,正垂着眼眸切菜,认真的样子仿佛在做什么阵法。 门口的光线被褚非挡了大半,他抬眸扫了对方一眼,转身将片好花刀的鱼放进热油里。厨房顿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奚卿尘一手筷子一手铲子,熟练地给鱼翻个面,这才慢悠悠开口:“去堂屋里歇着吧,饭菜很快就好了。” “……你还是我认识的奚卿尘吗?”褚非看着他一身粗麻衣裳,听着他熟练地用凡人的方式跟自己寒暄,心情一时间很复杂。 奚卿尘奇怪地看他一眼,像是在问他问的是什么鬼问题。 褚非正想说什么,盛意突然在外面喊了一声:“夫君,周大娘来了!” 奚卿尘立刻往外走,经过褚非时还不忘把铲子交给他:“帮忙翻面。” 褚非:“……” 天上地下第一医修拿着铲子,无言站了片刻后嗅到一点糊味,赶紧跑去给鱼翻了面,结果里面的油溅出来一滴,落在他手背上烫出一个水泡。 水泡出现的瞬间便消失了,褚非如梦初醒:他这是干啥呢? 他当即扔下锅铲扭头出去了,正好撞见盛意口中的周大娘挎着一个竹篮,在热情地给小两口介绍什么。 “总之你们注意温度,可千万别冷着它们,它们最怕冷了。” 盛意和奚卿尘点头称是,接过竹篮再三道谢将人送走了,然后看着竹篮陷入沉思。 “这么冷的天,怎么保证它们暖和呢?”盛意蹙眉,“总不能专门为它们烧一个地龙吧?” “没必要这么麻烦,让褚非设个聚暖的阵法就是。”奚卿尘直接道。 然后小两口就看向了他。 褚非嘴角抽了抽:“里面是什么东西?” 奚卿尘掀开竹篮上的布,一只毛茸茸蹦了出来,被盛意一把抓住。 “鸡。”奚卿尘回答。 盛意补充:“我们准备养几只鸡,等你下次来的时候就有炒鸡吃了。” “你们……”褚非难以置信,“想让我设什么聚暖阵法,只是为了养鸡?” “对啊。” “有何不妥?” 褚非无语,正不知该说什么时,厨房突然传来糊味,奚卿尘脸色一变急忙冲进去,在灶台前忙碌惋惜的样子令人头大。 “这不是我认识的奚卿尘。”褚非这回肯定了。 当天晚上,因为褚非的失误,几人的年夜饭少了一道蒸煎鱼。 吃过年夜饭,又守了岁,转眼便是子时,盛意先去睡了,灵草型顾惊时也开始晒月光,堂屋里只剩褚非跟奚卿尘在闲聊。 “若是十年前……不,就是三年前,要是有人告诉我,奚卿尘会成为劳劳碌碌的凡人,我肯定要以为对方是疯子。”褚非感慨。 奚卿尘无声地弯了弯唇角:“做了凡人之后,从前那些岁月倒是不怎么想得起了,如今的日子虽然忙了些,也有诸多不便,却还算充实自在。” “看出来了,都要养鸡了。”褚非冷眼。 奚卿尘失笑,两人默默碰了一下杯。 “本来还想问你后不后悔,看来不必问了。”褚非叹了声气。 奚卿尘目光温柔,安静地在旁边坐着。 等一壶酒喝完,褚非刚从乾坤袋里掏出第二壶,奚卿尘便站了起来。 “去哪?”褚非一脸莫名。 “回房,陪夫人。”奚卿尘回答完就扭头走了,完全没有一点留恋。 褚非还端着酒,身边却空无一人,一阵风吹过,叫人只觉凄凉。 夜已深,寝房里漆黑如墨,盛意睡得正香,突然察觉到一股酒意侵袭。 她轻哼一声,随意拦了他一下:“别闹……” “盛姑娘。”虽然人前他总是唤她夫人,可私下里时,却还是喜欢叫她盛姑娘,就像她没人时总叫他仙士一般。 盛意慢慢清醒,又与凌冽的酒味交融。 “褚非呢?” “睡了。”奚卿尘回答。 盛意便没再追问,伸手揽上他的脖子。 一场欢1好过后,两人相拥沉沉睡去,盛意缓缓睁开眼,已经身处闹市之中。 又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扭头看见奚卿尘站在热闹的灯笼摊前。 盛意面无表情,却还是走了过去:“你还真是不让我安生啊!” 自从三年前在褚非洞府时第一次梦见这个人,之后这几年几乎每隔两日,他便会出现在她的梦境里,带她走遍山川湖泊,见识无奇不有的风土人情,他话,盛意却从第一天就知道,他并非奚卿尘。 而今天,他又出来了。 “今日除夕,上元城花灯节,我带你去看看。”‘奚卿尘’道。 盛意看着他如死水一般的眼睛,知道反抗无用,也无法从梦境中醒来,索性跟着他去了。 这是她在梦里第五次来上元城,一走到熟悉的街道便有些轻车熟路了,正在卖板栗饼的小姑娘看到她,顿时眼睛一亮:“盛意姐姐!” 此言一出,好几个十来岁的小孩顿时拥了过来。 ‘奚卿尘’构建的梦还是连续剧,她在第一次来时救了几个小乞丐,又给了他们些银钱让他们做生意,接下来几次再梦见这里,这几个小孩便会出现。 “好久没见你了。”小姑娘依赖地看着她,从身前挂着的木盒里挑了个最漂亮的饼递给她。 盛意懒洋洋接过咬一口,味道十分真实。 她轻笑一声,胡乱摸摸小姑娘的脑袋:“很好吃,生意怎么样?” “特别好,下个月的房租已经有着落了,”小姑娘忙道,“姐姐你最近都去哪了啊,我们都找不到你。” “想找我啊,”盛意看了眼‘奚卿尘’,嘲笑他多此一举,明明知道自己在哪,偏偏还要用梦境勾勒出小孩形象问她,“东城林家镇二虎村,想找我就去那里找好了。” “真远啊。” “姐姐住这么远,是特意来看我们的吗?” “盛意姐姐真是个大好人!” 争先恐后涌来的小娃娃们讨喜又嘴甜,虽然明知他们都是虚妄,盛意还是把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记住了。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些小家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她继续跟‘奚卿尘’一起看花灯。 上元城的除夕很是热闹,目光所及之处都挂满了漂亮的灯笼,夫妇们携手出游,小儿成群嬉闹,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意。 盛意虽然对自己动不动被拉进这样的梦里很是无奈,看到这样的景致却也忍不住扬起唇角。 “每年这个时候最是热闹,”‘奚卿尘’说着,突然指向某一处,“你看,他们在点河灯。” 盛意顺着他的手看过去,是一对年近八十的老夫妇,站都有些站不稳了,却还在并肩点一盏花灯。 “你这老头子,年年都要来,也没见你升官发财。” “我许的又不是升官发财的愿,自然不会升官发财。”老头顶嘴。 老妇横他一眼:“那你许的什么愿?” “前些年是希望儿女平安,儿孙满堂,这几年是愿景我们活得再久些,可以多相守几年,”老头虔诚地闭上眼睛,“咱们要长命百岁才好呢。” 老妇笑盈盈地等他许完愿,和他一起将河灯放进了水中。 “可惜,他们的愿望注定不能实现。”‘奚卿尘’轻声道。 盛意面无表情:“世界又不是现在就毁灭,怎么就不能了?”还真巧,他们刚经过这里,便有一对老夫妇许什么长命百岁的愿望,他还敢安排得更明显点吗? ‘奚卿尘’沉默一瞬,轻笑:“或许吧。” 盛意不喜这张脸露出悲悯众生的表情,摸摸鼻子便往前走去,‘奚卿尘’跟在她身侧,带她游遍上元城,然后眨眼换了场景。 是一座山脉,山上灵兽众多,还有两只没脖子的大熊猫。这是‘奚卿尘’构建的幻境里,盛意最喜欢的一个,当即欢呼着朝灵兽们跑去。‘奚卿尘’看着她活泼的背影,唇角渐渐扬起一点笑意。 盛意在山上玩了许久,直到一声鸡鸣传来,天边阳光破晓,‘奚卿尘’将一只熊猫幼崽放进她怀里。 “它是上阶灵兽,成熟需要二十年,长大后身形健壮,模样也会很漂亮。”他缓缓道。 盛意嘴角抽了抽:“……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在现实世界,没人能拒绝一只熊猫。 ‘奚卿尘’弯了弯唇角:“这满山生灵,一共一万三千余,有四千皆是幼崽,三千刚刚成年,世间美好,还未一一领略。” “领不领略又怎样,大家都会死的,我也不例外。”盛意无所谓地耸耸肩。 “灵草塑成的身体无法修炼,顾惊时届时会变成同你一样的凡人,无法再为你渡灵力,”他缓缓开口,“这样一来,你便只有半年可活了。” “谢谢你提醒啊,我回头就告诉褚非,让他别把顾惊时变成人了。”盛意冷笑。 ‘奚卿尘’瞳孔黑漆漆,语气没有起伏:“生魂支撑不了太久,不变成人,一年之内便会魂飞魄散。” “合着我怎么着都得死呗?”盛意挑眉。 ‘奚卿尘’没有回答,只是朝她伸出手。 盛意盯着他的手看了片刻,突然也伸出手。‘奚卿尘’的眼底闪过一丝波动,可惜下一瞬盛意便打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我是不可能跟你合作,”盛意勾起唇角,眼底却一片冰冷,“天道。” 在她说出最后两个字时,梦境轰然倒塌,她缓缓睁开眼睛,正对上奚卿尘温柔的眉眼。 “早上好。”她笑弯了眼睛。 奚卿尘在她额上亲了亲:“早上好。” 接下来半个月,她都没有再梦见‘奚卿尘’,反而在现实里遇到点啼笑皆非的事—— 她邻居家大娘的嫂子的弟媳的女儿,在来这边探亲时对奚卿尘惊鸿一瞥,现在闹着死活要嫁给他。 “做平妻也好,做妾也行,反正我要嫁给奚大哥!”小姑娘在盛意家门口撒泼打滚,抱着门柱死活不走,气得几位长辈咬牙切齿,“我不管我不管,奚大嫂这么多年都没给奚大哥生个孩子,如果是我的话肯定早生出来了!我要……” 她絮絮叨叨,说得好不可怜,盛意隔着大门听了片刻,扭头对奚卿尘道:“我好像很久没叫你奚大哥了。” 奚卿尘眉头紧皱:“当真不用赶她走吗?” “不用。” “可她说你的不是。”奚卿尘心情很差。 盛意看着他发沉的脸,想了想猛然拉开门,外头本来闹成一团的人同时看过来,小姑娘更是眼前一亮。 盛意眨了眨眼睛,当着他们的面在奚卿尘脸上吧唧一口,又迅速把门关上了。 全程不过眨眼的功夫,小姑娘回过神后,哇的一声哭得更伤心了,几个长辈更是怒其不争。 “这下消气了?”盛意笑问。 奚卿尘板着脸不说话。 “跟她一小姑娘计较什么,”盛意直乐,“我家夫君生得这么好看,被小姑娘惦记也是正常,犯不着生气。” “她明知我们已经成婚,却还用这种方式闹腾,想借声势逼我们妥协,更是言语上羞辱你,这样道德败坏厚颜无耻之徒,又岂是普通的小姑娘。”奚卿尘语气微沉。 他声音不大,却清楚地传到外面,如一记耳光将所有人打得措手不及,小姑娘的家人终于狠下心,强行把人拖走了。 终于清静了。盛意伸了伸懒腰,拉着奚卿尘转身便要回屋,大门却被咚咚敲了两声。 “盛意姐姐住在这里吗?” 怯怯的声音响起,盛意猛地回头。 53. 第 53 章 你是谁 “盛意姐姐,你在里面吗?” 小姑娘的声音胆怯无助,于盛意听来却如同催命的恶鬼,奚卿尘刚要去开门,便被她一把拦住。 “叫、叫褚非过来……”她死死盯住紧闭的房门。 奚卿尘不明所以,但立刻取出褚非先前所赠铜镜,紧急召了正在附近采药的褚非过来。 “催催催,催这么急干什么?”他不耐烦地问完,下一瞬对上盛意恐慌的视线,顿时皱起眉头,“怎么了?” 小姑娘还在门外徘徊,时不时就要敲一下门,但褚非出现后,盛意心里安定多了:“……仙子,麻烦你去看一眼,现在外面的,究竟是人是鬼。” 她这样一说,奚卿尘立刻看向她,褚非面色也凝重了。 奚卿尘当即将盛意带进堂屋,褚非袖子一甩将房门关上,在他们四周设下防护阵法。 “没我的允许不准出来。”说罢,他便径直出去了。 盛意坐在桌旁失神,奚卿尘在她面前单膝跪下,默默将她冰凉的手阖进掌心。盛意愣了一下看向他,看着他宁静的眼睛,心下突然定了大半。 “仙士……”她心情有些复杂。 “不怕,”奚卿尘伸手将她的碎发拨到旁边,“有我在。” 如今的他是个凡人,在妖魔鬼怪面前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但说出的话却仍有重量,盛意仅剩的那点不安,也很快安定下来。 房门片刻后被打开,褚非带着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进来,一看到盛意就没好气道:“你这一天天的晕什么呢,是人是鬼你分不清楚?” “盛意姐姐!” 小姑娘一看到她就扑了过来,奚卿尘立刻将盛意护在身后,小姑娘见到这样高大的男子,怯生生地停下脚步,却还是对着盛意红了眼眶,“盛意姐姐,小福子他们都被坏人抓走了,你快去救救他们啊……” 盛意藏在袖中的手不自觉攥拳,盯着她看了许久才问褚非:“你确定她不是幻象?” “活生生的小丫头,为什么会是幻象?”褚非反问。 见盛意还是不相信,褚非也是个混不吝的,直接拉过小姑娘在她手指上划了一下,殷红的血瞬间流了出来。 没等小姑娘反应过来,伤口又全然愈合,若不是指尖还有一点血,她都没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 “有哪个幻象会流血?”褚非问完,又觉奇怪,“你为什么觉得她是幻象,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是奚卿尘好奇的问题,闻言立刻看向她。 盛意沉默片刻,重新看向小姑娘,心里一时乱如麻。 “小意,你们是如何认识的?”奚卿尘问。他们在一虎村定居三年,他从未见过她,想来不是这里的人。 既然不是这里的人,又怎会有机会跟她认识? 盛意下意识否认:“我不认识她。” “盛意姐姐……”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小姑娘将眼泪憋了回去,看着她的视线也渐渐局促。 盛意死死掐着手心,可心里仍然乱得厉害,她急于找某个混蛋求证,于是急匆匆往外走。 “盛意姐姐……” “别跟过来!”盛意突然开口,小姑娘吓了一跳,顿时不敢再跟,而那边两个本来想追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眼看着她出了堂屋回房去了,褚非沉默半天,扭头问奚卿尘:“她怎么了?” 奚卿尘抿了抿唇,忧心忡忡地看向门外,三年来第一次有种什么事要失控的预感。 盛意冲回房中,哐当一声关上门,便躺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然而她越心急,便越是睡不着,烦躁地翻来覆去半天,终于猛地坐起身:“我知道你在这里,看我为了找你想方设法很好玩是吧?要么你现在就出来,要么这辈子都别进我的梦!” 话音刚落,房间里洇出一团雾气,很快充斥整个屋子。 当雾气散去,房间还是那个房间,盛意身处其中,却知道自己已经到了另一个空间。她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眼底满是戒备与警惕。 “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沉声问。 ‘奚卿尘’悲悯地看着她:“我从未说过,这三年里你经历的一切是什么幻境。” “……所以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那些被我救起来的小乞丐,那些灵兽,还有什么上了年纪的老夫妇,全都是真实的。”盛意死死盯着他,见他没有否认,便哑声问,“为什么?你的目的是什么?” “想带你瞧瞧这繁华人间,多多参与其中,想……像世上万物生灵爱你一般,让你爱上这个世界的万物生灵。”‘奚卿尘’缓缓开口,语气起伏其实跟真实的奚卿尘很像,盛意却总能品出他们细微的不同。 “然后呢?”盛意冷眼看他。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很久,才道:“然后,希望你救他们。” 盛意一愣,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奚卿尘’没有解释,只是朝她伸出手。 盛意蹙眉看向他的手,只见一团白光升起,下一瞬四周环境便变了。 是上元城。 几天前还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繁华古城,如今却是家家户户房门紧闭,空气里弥漫浓郁的血腥气,街头巷尾还有可疑的红色痕迹。 盛意迟疑地走在空旷的街头,在经过小姑娘最常摆摊的地方时,看到地上还有半块被踩得稀碎的板栗饼,她蹙着眉头去捡,手指碰触到饼皮的刹那,脑海里闪过嘈杂的尖叫。 她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扯进一场混乱,百姓四下奔逃,身着黑袍的年轻人们,用一张张带刺的大网四处抓人,吓得所有人都混乱不堪。盛意看着这些神秘人矫健又熟悉的身手,默默攥紧了拳头。 是逢源宗的人。 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匆忙逃走,却不小心被推倒在地。盛意明知只是虚幻,却还是忍不住要去扶她,然而还没等动手,她先前救过的小乞丐便冲了过来,一把将妇人扶起。 是小姑娘口中的小福子,一个今年刚刚十一岁的少年。 “您快往那边走。”他为妇人指了条路。 妇人连连道谢逃走,他却在下一瞬被一张大网捕获。 网上的刺扎进他的身体,他痛苦地哀嚎出声,其他小伙伴当即跑过来,又是用剪刀又是用牙齿的,拼命去撕让他痛苦的网子,其中一个就是小姑娘。 然而没等他们将网子扯开,又一张大网朝他们扑来,一个小丫头眼疾手快,直接把小姑娘推了出去。 “不要!”小姑娘尖叫着痛哭,还要跑来找他们。 小福子大声呵斥:“快走!去找盛意姐姐!” 小姑娘不愿意,可看到黑袍人逼近,只好咬着牙跑开。 “这一把抓得不错,”一个黑袍踢了踢最中间的小福子,笑了,“竟然还是个水灵根,没想到小小的上元城卧虎藏龙啊。” “师兄,这个好像没有灵根,怎么办?” “都带上,没灵根的小废物就做生桩吧。”带头的黑袍手一挥,众人便将几个小孩收进了法器里。 混乱还在继续,一个个孩童被抓捕,痛哭与哀嚎齐飞,刚才侥幸逃脱的妇人,在目睹了一个孩童被刺穿腹腔后跌坐在地,身下很快流了一大片血。 然而在这样的混乱里,每个人连自保都困难,又如何去救一个不相干的孕妇,盛意试图搀扶,手却从对方身体里穿过,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求救到昏迷,再在昏迷中断气。 周围场景化开,又逐渐合一,变成了一座熟悉的山林。 这里十分宁静,静到仿佛没有生灵存在,盛意死死盯着地上一块沾着血的厚厚皮毛,浑身都开始颤抖。 “是那只小食铁兽,就是你说的熊猫,”‘奚卿尘’出现在她身后,“他们烧了致幻的艾草,让他误以为是亲密的伙伴来了,出来迎接后却被一只铁耙刺穿了肩胛。” “不止是它,还有其他灵兽,除了死去那些,都被一一抓捕。” 盛意怔怔往前走了几步,面前倏然出现一个深坑,坑里灵兽的尸体长达百余,一只叠一只地胡乱丢着。 这些灵兽活着的时候,总喜欢用鬼机灵的眼神偷瞄她,每次被发现还立刻别开脸,将‘心虚’两个字直接刻在脸上。 它们总是生动的,像人类三五岁小孩的智力,永远天真永远无邪,她在梦中来这个地方十余次,见证了它们每一只的成长,而那只被刺了十几剑的兔狲,还是她亲自接生的。 它本就肥胖,一到冬天更是肉呼呼,像个球一样跳来跳去,如今躺在深坑里瞳孔放大,牙龈也露了出来,原本可爱的模样此刻变得有些狰狞。 除了它,还有爱干净的长耳兽、总是吃不饱的豹猫,天天爱撩骚的灰狼…… 盛意定定看着一只只灵兽龇着牙僵直的样子,即便‘奚卿尘’没有将当时的场面回放,她却也能听到它们死前凄厉的哀嚎,风声越来越大,仿佛在哭诉这座灵山曾经的遭遇,盛意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心脏也发出尖锐的警告,逼得她与天地共同阵痛。 她痛苦得快要死掉,渐渐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直到一股轻盈的力量涌入体内,心跳才渐渐慢了下来。 那不是修者能有的灵力,更接近于天地间自然产生的灵气,几乎是融于身体的瞬间,盛意便感觉神魂都随之一轻。 她眼睛通红,死死盯着刚救了她的人,许久才哑着嗓子开口:“他为何要这样做?” “顾惊时费尽心机重生归来时,我便猜到他会在飞升进虚无、和救这个世界之间,辟出第三条道路,”‘奚卿尘’缓缓开口,“他既不愿为万物生灵牺牲,便只能万物生灵为他牺牲了。” “他想做什么?”盛意攥紧了拳头。 “设溯生阵,以灵根不错的童男童女为根基,修者灵兽为阵骨,汲取天下生灵性命,为天地充盈灵力,避免崩塌结局,他们刚才提到的生桩……是将没有灵根的孩子垫在阵脚下,以怨气保阵法顺利运行。” “有用吗?” “民间传说,一派胡言。” 真不愧是男主,短时间内竟能想出如此阴毒的法子,为自己谋一条生路。这样一来生灵消散,世界却保住了,他只需保留一些生命的火种,便可以做这个世界的唯一的神,到时候飞不飞升又有何区别,只要他愿意,天上凡间都是他的。盛意垂着眼眸,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 ‘奚卿尘’该说的都说了,只静静站在盛意面前,等待她的答案。 许久,她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故意让我对他们产生感情,再让我瞧见他们的惨状,我便一定会答应你?” ‘奚卿尘’没想到她会是这种反应,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怔愣。 “你早就料到今日,”盛意看向他,眼底布满血丝,“所以故意带我与这世界产生千丝万缕的联系,故意不告诉我这一切不是幻境,等到我对他们产生感情,无法放任他们不管,你再以他们如今的惨状逼我答应你任何要求。” “可惜了,我不会答应你,反正十几年后世界崩塌,大家一样会死,早死晚死、死状如何,又有什么分别?顾惊时么……他愿意折腾就让他折腾吧,反正天地万物都是从有到无再从无到有,他若真能用阵法阻止世界崩塌,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盛意……” “没想到吧,纵使世间万物都任由你摆布,我盛意也绝不会听你的,”盛意笑了一声,看着他蹙起的眉头难得生出一分快意,“你可以用道心、用良心绑架这世上任何一人,偏偏绑架不了我,谁愿意死就去死好了,关我什么事,反正按你说的,我也没几天可活……” 说完,她坐直了身子,挑衅地看着‘奚卿尘’:“你若想救他们,那你就自己去吧,何必拉着我……哦,你去不了吧,天道本身也会受规则限制吗?你甚至不是任何一种东西,若非借着奚卿尘的一缕神魂,只怕也无法出现在我面前吧?” “你怎知我是借了奚卿尘的神魂。”‘奚卿尘’嘴上问,表情却十分镇定。 盛意面无表情:“难道不是吗?” 现在想想,他们第一次相见并非是梦中,而是她在赵新新房中误吸燃情香后,险些死在山林里时,当时与她说话的奚卿尘,就是眼前的人,又或者更早之前,他便已经借着奚卿尘的形象出现过,只是她当时没在意。 盛意情绪绷得太紧,一时有些疲惫,也不想再与他说什么:“你是天道,天生会算,可我不吃你那套,你想怎么样就……” “这个世界喜欢你。” 盛意猛然闭嘴。 “这里的风、云、草木、鸟兽,都喜欢你,”‘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他们敬畏我,却亲近你,从你第一日来,山便不再是山。” “……那又如何?”盛意反问。 ‘奚卿尘’不说话了。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再次洇出雾气,盛意再次睁开眼,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 天黑了,窗户外头只一盏灯笼照亮小院,奚卿尘站在灯笼下,负手静静望着星空。盛意静静坐了许久,才深吸一口气从屋里出去。 奚卿尘听到身后的动静,平静转过身来:“你醒了?” “小桃花呢?”盛意哑声问,“她走了吗?” “在厨房,”奚卿尘回答,“我本想将她安置在堂屋,但怕她会不安,便在厨房给她铺了个小床。” 相比堂屋这种环境,有锅有灶的厨房更能抚慰人心。 盛意眼眸动了动,机械地转向厨房方向。正扒着窗户偷看的小姑娘眼睛一亮,想起盛意白天的冷漠,又忍不住往里头缩了缩。 “去看看她吧,她很不安。”奚卿尘说。 盛意回头与他对视,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奚卿尘像是看出她的纠结,无声地弯了弯唇角:“不着急。” 盛意点了点头,便进厨房去了。 “盛意姐姐。”小桃花缩在地铺上,怯怯地看着她。 盛意沉默许久,伸手摸摸她的头。 是真实的触感,和梦里一样,她是有多蠢,才会这么久都没发现那并非幻境?盛意正有些走神,小桃花已经因为熟悉的动作扑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腰痛哭。 “小福子他们都被抓走了,阳阳哥哥也被抓走了,我好想救他们,可是我救不了,盛意姐姐怎么办,他们是不是已经被坏人杀死了……” 她嚎啕大哭,好几次都被呛到,揪着盛意的衣裳死活不肯松手,仿佛在抓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盛意看着她枯黄的头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上元城离这里那么远,她究竟吃了多少苦,才能一路找到这里? “对不起,”她垂着眼眸,低声跟怀里的小姑娘道歉,“我白天不该凶你。” 小桃花只是抽抽搭搭地哭,好半天才说出一句:“我喜欢盛意姐姐,不生盛意姐姐的气……” 喜欢她…… 多熟悉的一句话,盛意苦涩一笑,心想自己在这个世界,原来是个万人迷的人设。 耐心哄了半天,小姑娘总算肯睡了,盛意为她盖好被子,眉头紧紧皱着:“真的不去我屋里睡吗?” “这里就很好,”小桃花还有些哽咽,“我哪也不想去。” 盛意见状便没有再勉强,等她睡着后才悄悄离开厨房。 院子里,奚卿尘还站在那盏灯笼前。 盛意抿了抿唇,朝他走了过去。 “困吗?”奚卿尘问。 盛意摇了摇头。 “我也不困,所以我们有大把时间可以沟通了。”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三年的农家生活,为他沾染了些许凡尘气息,却愈发的真实可爱,盛意看着这样的他,只觉心都要化了。 “首先,解释一下你这几年离魂的事吧。”奚卿尘牵着她进屋。 盛意愣了愣:“你知道我……” “我如今虽没了灵根,可好歹之前也修炼多年,自然看得出沉睡与离魂的区别。”奚卿尘面色平静。 盛意心情有些复杂:“那之前怎么没听你问过。” “我试探过,但你闪烁其词,我便知道你是有意识地离开,便没有再问。”奚卿尘回答。 盛意无奈一笑:“你倒是放心,不怕我去找相好的啊。” “你为我放弃康健的体魄,忍受剜灵根之痛,还带我隐居人间,给我一个家,”奚卿尘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眼神格外认真,“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屋里点着蜡烛,光影跳跃不定,盛意看着奚卿尘眼底细碎的烛光,心里仿佛被什么填得满满的,所有不安都离自己而去。 盛意轻轻叹了声气:“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为免奚卿尘担心,她隐瞒了‘天道’的存在,只说了自己这些年在梦中的所见所闻,以及顾惊时最近要做的事。 奚卿尘沉默许久,问:“所以,你要想办法把那些孩子和灵兽救出来吗?” “我不知道……”盛意只觉身心俱疲,也不想掺和这些破事。 奚卿尘握住她的手,垂眸轻笑:“你会。” 盛意一顿。 “盛姑娘是这世上最心善的人,不可能放任他们不管,不管纠结多久,最终都只有一个答案。”奚卿尘重新与她对视,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看穿她的内心。 盛意沉默好半天,终于认命地叹了声气。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随你一起。”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不言语。 没等到回应的奚卿尘怔了怔,突然生出一点不安的预感。 果然,盛意缓缓开口:“若是我去的话……只怕不能带你。” 前程未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么能带着奚卿尘一同以身犯险。 奚卿尘闻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放开了她的手。 “仙士……” “我明白的,”奚卿尘打断她,言语诚恳,“我如今只是凡人,连气息都不会隐藏,跟着你只会成为你的麻烦。” “我没有那个意思。”盛意忙安抚。 奚卿尘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我都知道,我会在家等你回来,所以你一定要平安。” 盛意叹了声气,疲惫地靠着他:“我好累啊,仙士。” 奚卿尘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默默抱紧她。 成为凡人三年,他第一次发觉没有力量是一件多么糟糕的事。 54. 第 54 章 想他 当天晚上,两人同床共枕,却谁都没有睡着。 漫长的一夜过去,两人依然没有睡着,饭菜的香味却飘了进来,然后便是小桃花怯生生的敲门声。 “盛意姐姐……还有姐夫,该吃早饭了,你们起来了吗?”她小声问。 盛意还不适应梦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这件事,奚卿尘却已经开口:“起了,这就出去。” 说罢,便催着她更衣洗漱,一起去了堂屋。 小桃花虽然才十来岁,但已经做了很久的小食生意,做个早饭对她而言不在话下。盛意看着盘子里色泽金黄的肉饼,和旁边熬得稀稠得当的粥,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小桃花顿时高兴了:“我给你们盛饭!” “我来。”奚卿尘从她手中接过碗,先盛了满满一碗粥递给她,“日后我来做饭便好,你正在长身体,要多睡会儿。” 面对大哥哥的关心,小桃花脸红了红,高兴地答应了。 盛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打趣小桃花:“你跟他怎么比跟我还熟。” 小桃花连忙解释:“我最喜欢盛意姐姐!” “也允许你喜欢卿尘哥哥。”盛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从她口中说出‘卿尘哥哥’四个字,奚卿尘心里痒了一下,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叫姐夫便好。” 他更喜欢姐夫这个称呼。 “我也想叫姐夫。”小桃花忙道。 “你愿意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盛意笑笑,“以后不准再做饭了,家务也不准做,我知道你想帮忙,可你是个孩子,既然来了我们家,就乖乖当个小宝贝就好。” 她不赞同溺爱小孩,可像小桃花这种颠沛流离这么久的小孩,她是愿意多给一点甜的。 小桃花点了点头,眼圈渐渐红了:“如果小福子他们知道,肯定特别羡慕我。” 堂屋的气氛顿时有些沉默,盛意没有多言,只是安慰地摸摸她的脑袋,奚卿尘则突然转换了话题,让她暂时忘了这件事。 一顿饭结束,有好奇的小孩子跑来家门口张望,盛意索性把他们叫进来,一人给一块糖。 “带着她去玩,不准欺负她,不然下次就没有糖了。”盛意威胁。 小孩子们连连点头,只有小桃花闷闷不乐:“我不想出去玩……” “乖,盛意姐姐要思考救小福子他们的事,没办法陪你。”奚卿尘安慰。 小桃花眼睛一亮:“真的可以救他们吗?” “嗯。”奚卿尘点头。 即便是做了凡人,他身上那种淡然、可靠的气质也没有减退半分,小桃花得了他的保证,顿时高高兴兴出去玩了。 盛意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忧愁地叹了声气:“我还没想好呢。” 她昨日只是设想了去救人的事,还没决定要不要去。 “不想去便不去,我请褚非帮忙去救也一样。”这是奚卿尘想了一夜的结果。 不论是从心计还是从能力上考虑,褚非都更适合走这一趟。 盛意哭笑不得:“哪能把他也拉进来。” “事关天下安危,谁能独善其身?”奚卿尘反问。 盛意看着他坦荡的眼眸,深知他不是慷他人之慨,而是以己及人,觉得自己能做到的事,褚非也能做到。 她心里动摇了一瞬,但没有给出明确答复:“我再想想。” 奚卿尘如今只是凡人,很多事都帮不了忙,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安抚地摸摸她的头。 盛意叹了声气,思索再三后支开奚卿尘,独自回到寝房:“你出来。” 烟雾缭绕,那人很快出现。 盛意看着他顶着自家夫君的脸,十分看不顺眼:“你就不能换一缕神魂附体?” “万物生灵,唯他纯粹。”‘奚卿尘’道。 听不懂,但应该是夸他。盛意啧了一声,随意在床边坐下:“仙士打算让褚非去救人。” “褚非不是顾惊时的对手。” 盛意挑眉:“我难道是?” “你也不是。” 盛意:“……那你还让我去,是想让我去找死吗?” ‘奚卿尘’听得出来,她已经做了决定,悲悯的眼眸里透出一分温柔:“溯生阵除了生灵性命,还需一样东西才能成,你将那样东西取来,不仅可以阻止阵成,还能用那样东西汲取顾惊时身上的气运,顾惊时已经前往蓬莱,我们必须在他之前拿到。” 盛意听到气运二字略微坐直了些:“什么意思?” ‘奚卿尘’面色平静,许久才缓缓开口:“他是天道选中的人,世间之人唯有他有飞升之力,只有夺走他的气运,方能彻底阻止他。” “天道选中……你不就是天道?”盛意皱眉。 ‘奚卿尘’看向她:“我是天道生出的意志,在我出生之前,他便已经是气运之子。” 盛意更听不懂了,跟对方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后,隐约咂摸出一点意思:通俗点讲就是这个世界的本质是一本书,书里的剧情与规则就是所谓的天道,而‘奚卿尘’则是觉醒后的天道,就像她这个所谓的女主一样,有了自己的灵魂后,便不按之前的规则做事了。 “你说的那样东西是什么?”盛意问。 ‘奚卿尘’:“是我意识觉醒时孕育的一颗明珠,如今正在蓬莱岛上,被蓬莱族人守护。” 按时间来算,他意识觉醒应该是顾惊时上辈子飞升时,也就是大结局了,难怪原文里没有这东西。盛意皱了皱眉:“拿到明珠就能打败顾惊时?” “还需你汲取明珠之力。” 盛意:“然后就能打败他了?” “是。” “听起来好像也不难,”盛意说完突然觉得不对,“你刚刚说我们要在顾惊时之前拿到明珠……你意识觉醒时孕育的明珠,现在的顾惊时为什么会知道?” ‘奚卿尘’沉默一瞬:“因为他有气运在身,他想要的东西,总能轻易找到。” 盛意:“……”懂了,简单粗暴的男主光环。 “所以你愿意去吗?”‘奚卿尘’问。 盛意挑眉:“为什么一定是我?别说什么这个世界喜欢我之类的屁话啊,喜欢又不能当饭吃,褚非不比我适合去取明珠?” 远在千里之外的褚非打了个喷嚏,总感觉背后凉飕飕。 “修者究其一生,也不过是会用些许灵力,而你有万物之力,若是运用得当,纵使是顾惊时,也不是你的对手,”‘奚卿尘’说完停顿一瞬,“我说的是现在的顾惊时,若是他凝成溯生阵,天地万物力量削弱,你便不是他的对手了。” “所以为什么是我,”盛意盯着他的眼睛,没有被他绕进去,“我之所以会穿到这个世界,并不是偶然吧,是你干的?” 他没有否认。 盛意冷笑一声:“你要是不说,那我也不去,世界毁灭拉倒。” “是世间万物选了你,”世界毁灭的威胁对‘奚卿尘’而言很有效,他立刻解释了,“而我只代表他们的意志。” 很好,看来自己的穿越就是他搞得鬼。盛意在心里把他骂了几百遍,最终还是叹了声气:“那我们何时出发?” “越快越好。” “你会帮我?” “尽万物之力。”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你最好是。” 她疲惫地捏了捏鼻梁,算是做了决定。 再次睁开眼睛,‘奚卿尘’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真正的他。盛意与他无言对视许久,才缓缓开口:“我打算后天一早走。” “我现在就去找褚非。”奚卿尘说着就要去拿镜子。 盛意拉住他的手:“明天再叫他来吧,不着急的。” 奚卿尘沉默一瞬,答应了。 虽然知道不会分开太久,可三年来朝夕相对已成习惯,即将到来的分离如一块大石压在两人心上,两人相视许久,奚卿尘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 “方才小桃花回来了一趟,我给她拿了些吃食,她又跑了。”他说。 盛意失笑:“你好像很喜欢孩子。” “我喜欢你们相处的样子,”奚卿尘与她十指相扣,“修仙本就是修为越高,便越难孕育子嗣,即便一朝又做了凡人,也很难再有自己的孩子。” 说完,他停顿一瞬,“怀胎十月极为辛苦,我也不愿你受这些苦。” “所以你想领养小桃花。”盛意眉头微挑。 奚卿尘无声地弯起唇角:“只是想让她跟着我们生活罢了。” “她自幼一起长大的伙伴有五六个,你若是只养她一个,其他人恐怕会伤心。”盛意提醒。 “那就都养着。”奚卿尘说。 盛意笑笑:“这样一来,就得换个大点的房子了。” 奚卿尘点了点头:“邻居大娘说他们要搬去隔壁村了,我们可以把她的房子买下来,直接两个院子打通,她家比较大,单是寝房就有四间,到时候一间屋子睡两个孩子,也很宽裕。” 他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衫,煞有介事地分析要如何养孩子,虽然少了些仙气,却真实得叫人温柔泛滥。 盛意没忍住,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奚卿尘顿了顿:“怎么了?” 盛意又亲一下。 奚卿尘喉结动了动,俯身温柔地吻上去,两人刚拥到一起,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吓得二人赶紧分开。 “姐姐!姐夫!二毛给了我一块糖饼!”小桃花风一样跑进来,将饼子递到盛意手上,“给你们吃!”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跑走了。 两人相顾无言,片刻之后盛意将饼子掰成两半,跟奚卿尘一起分享了小桃花的‘进贡’,什么旖旎心思都没了。 “我这下知道养孩子的苦恼了。”盛意叹了声气。 奚卿尘轻笑一声,安抚地捏了捏她的脖子。 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奚卿尘这一夜睡得都不好,加上之前一天一夜没睡,身体已经撑到了极致,等到天光大亮时终于撑不住了,靠在盛意肩头沉沉睡去。 盛意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静了片刻悄悄起床,转身便出门去了。 院子里,小桃花正坐在地上发呆,看到她后挤出一点笑:“盛意姐姐。” “多大的孩子了,怎么还坐地上,”盛意将她拉起来,看她郁郁寡欢的样子,便问,“又想小福子他们了?” “我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小桃花眼角有些红,“他们不知道在哪受苦,我却睡这么好的屋子,吃那么多饱饭,还跟其他伙伴一起疯玩。” “小小年纪,负罪感那么重干嘛?做错事的是那些黑衣人,不论小福子他们是否能得救,都该是他们受到谴责,跟你一个小丫头有什么关系。”盛意低声安慰。 小桃花揉揉眼睛,突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那些人是黑衣人?” 盛意眨了眨眼睛:“你盛意姐姐无所不知,不然怎么去救小福子他们?” “你要去救他们了?”小桃花眼睛一亮。 “嘘,”盛意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别让你姐夫听到。” 小桃花立刻点头,盛意这才放开她。 “你姐夫好几天没睡,今日肯定会醒得晚,你先不要乱跑,等他醒了就帮我告诉他,我提前走了,会早点回来,叫他不必担心我。”盛意叮嘱。 小桃花反复背诵,终于点头:“记得了。” 盛意笑笑,又想到什么:“对了,你还要告诉他,不带褚非是因为这次的事带他也没用,我一个人也可以,他要是闲着无聊,就叫褚非来陪他喝喝酒聊聊天,很快就等到我了。” 小桃花懵懂地点了点头,用心把她说的话全记下。 盛意看着她消瘦的脸颊,爱怜地抱抱她,压低声音道:“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她在小桃花耳边说了几句,小桃花虽然不懂,但还是认真答应了。 奚卿尘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屋里空空荡荡,只余满室孤寂。 他看一眼空空荡荡的身边,坐起来后沉默许久才出门。 门外,小桃花刚给鸡喂了食,正一个人蹲地上玩泥巴。 听到他开门的动静,小桃花一蹦一跳地朝他跑来:“盛意姐姐走啦,她去打坏人了。” “我知道。”奚卿尘平静开口。 小桃花:“她说、说让你不用担心她,嗯……她很快就回来了。” 她吭吭哧哧把盛意交代的话都说完,便小心打量奚卿尘的表情。虽然对眼前的情况不太了解,但她总觉得奚卿尘可能会不高兴。 而奚卿尘没什么反应,只是垂下眼眸说了句:“知道了。” 褚非当晚就来了,小桃花已经在厨房睡着,奚卿尘一个人坐在堂屋门口,孤零零的像只被抛弃的大狗狗。 “这是怎么了?”褚非来时,已经是三天后的晚上,看到他低下的眉眼便忍不住笑,还不忘把越来越有个人样的花盆仙草放到地上。 奚卿尘看一眼隐约有顾惊时模样的仙草,问:“怎么把他带来了?” “他随时会化形,我得时刻照看着。”褚非解释完,伸手拍了一下仙草,仙草立刻抗议地动了一下,褚非顿时笑了,“你看,意识越来越清晰了。” 不管是顾惊时的生魂,还是会扭动的仙草,奚卿尘都半点不感兴趣,只是低着头看地上的砖缝。 “直到今日我仍不习惯,昔日那个九墟仙尊竟然变成了这般庸俗的样子。”褚非看着他身上的粗麻布衫感慨。 奚卿尘面色平静:“脚不沾地的活了一辈子,能有如今境遇,也算是我的福气。” “行吧,你说是福气便是福气吧。”褚非啧了一声,在他旁边坐下,然后变戏法一样掏出一壶酒,“喝酒吗?” 奚卿尘沉默片刻,拒绝:“不用了,家里有孩子,要保持清醒。” “明日一早,我给你下个醒酒咒。”褚非说。 奚卿尘闻言,直接从他手中接过酒瓶。 辛辣的酒一入口,四肢百骸都仿佛变得迟钝,奚卿尘望着天空,半晌才缓缓道:“是小桃花让我叫你来的。” “那孩子?”褚非惊讶,“我就前两日与她说过几句话,她怎么想起叫我了?” 奚卿尘不语。 “哦,盛意啊,”褚非啧了一声,“她为什么这么做?” “大约是怕我难过,所以叫你来陪我,我哪有那么脆弱。”奚卿尘垂下眼眸。 褚非失笑:“你还不脆弱呢?要不要我给你搬把镜子过来,让你看看自己的脸?说吧,她为什么突然走了,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奚卿尘静了片刻,将顾惊时要建溯生阵的事告诉他。 褚非起初还挂着调侃的笑意,渐渐的表情越来越严肃,眉头也皱得越来越紧。 “胡闹!逢源宗那个顾惊时,如今少说也有大乘修为了,她一个凡人去了能干什么?”褚非说着就要起身。 奚卿尘突然攥住他的手腕:“她说自己可以解决。” “你竟然相信……” “她有她的际遇。”奚卿尘回答。 褚非愣了愣,想起盛意之前种种,不得不承认她身上似乎有什么奥秘的机缘:“以凡人之身能运转风力的人,她是我见过的头一个……你就对她半点不好奇?” “她愿意告诉我时,自然会说。”奚卿尘是真的不好奇。 褚非嗤笑一声:“那你现在伤心什么?” 奚卿尘不言语。 褚非叹了声气:“你不说我也知道,无非是觉得自己是凡人,帮不了她不说,还让她无法安心离开。” 纵使她有自己的机缘,带上他也能有很大的帮助,可她偏不,还要他来陪着奚卿尘,无非太关心紧张奚卿尘。 这个盛意啊,之前虽然干的很多事都挺不厚道,但不得不说她这几年对奚卿尘还是很好的。 褚非见奚卿尘沉默不语,抬手搭上他的肩膀:“你之前总是说万事顺其自然,这次怎么就想不通了?” 奚卿尘看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褚非这辈子都没见他如此失魂落魄过,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随他去了。 这是心结,还得他自己想通。褚非摇了摇头,随意喝了口酒。 褚非的酒加了灵草,虽然奚卿尘只喝几口,但天地很快便开始旋转,他酒品极佳,意识到自己喝多了就乖乖躺在床上,嗅着旁边枕头上盛意的淡淡味道睡了过去。 他做梦了,梦里盛意一身血,仓皇无助地看着他。 “仙士,救我……” 他猛然睁开眼睛,翻身下床的瞬间却因为沉重的身体狠狠摔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指骨上磕出的鲜血,心底突然生出一分不甘—— 凭什么? 他依遵道心而活,只能像提线木偶一般活着,放弃了道心,便要被剜去灵根彻底成为废物,眼睁睁看着妻子以身犯险却无能为力。 他奚卿尘的人生,凭什么只能靠着道心存活,若天地法则如此不公,他为何不能无视规则、修身修心? 没有灵根,他便以识海为根基,没有道心,盛姑娘便是他的道心,此生一直顺其自然,却一直在失去在妥协,既如此,他这回就试一试逆天而行。 奚卿尘撑在地面上的手渐渐攥紧,一根根暴起的青筋清晰分明。 普普通通的瓦房里突然爆发一股强劲的气息,喝酒喝得迷迷糊糊的褚非瞬间惊醒,目瞪口呆地看向紧闭的房门。 万里之外的海上,盛意乘着千机船,无语地看着站在船头的某人。 “喂,你怎么以实体出现了?”她皱眉问。 “方便帮你。”他说。 盛意冷笑一声:“那你换张脸。” “换不了。”‘奚卿尘’说。 盛意嘴角抽了抽,正要再说什么,他的表情突然一愣,望向海岸的方向:“他竟然……” 盛意没听清他在嘟囔什么,也没兴趣问,只躺在甲板上思念家里的老公。 许久,她突然开口:“你有名字吗?” ‘奚卿尘’顿了顿:“没有。” “我也不能总叫你天道,叫别的更不合适,”盛意想了想,“既然你是万物之源,那便唤你源源吧。” 规则的意志‘奚卿尘’无视了这个过于敷衍的名字,只静静看向平静的海面。 盛意看着他的侧脸,心想到底是不同的,即便是生了同一张脸,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要是奚卿尘的话,肯定会喜欢她取的名字。 唉,更想他了。 55. 第 55 章 守岛人 千机船在海上漂泊了十几日,终于抵达了一座岛屿,盛意看着岛屿旁停泊的十几艘游船,意识到顾惊时他们可能已经到了。 她皱眉看向旁边的人:“你不是说只要立刻出发,我们就可以在他之前赶到吗?” “他身上的气运比我想的要强。”‘奚卿尘’……不,是源源,此刻眉头微蹙。 盛意只觉他的解释荒唐:“你给出的气运,你就不能再收回来?” “天地万物自有体系,即便我身为天道意志,也不能直接出手干预事态发展,”源源顶着奚卿尘那张脸缓缓解释,“这世间唯有你的气运能与他抗衡,也只有你可以借明珠之力收回他的气运。” “合着事情都得我做,那你能干什么?”盛意吐槽。 源源:“保你不死。” 盛意愣了愣,略微坐直了身体。她不会天真到,以为他口中的保她不死只是在她心疾犯了的时候,给她输入一些天地间的灵力,若她猜得不错,应该是接下来每一场战斗中,都能护她安然无恙。 这跟打游戏抽到免死券有什么区别?即便她能力不够,单靠这一点也足以磨死任何对手了吧? 源源像是看出她的想法,不得不提醒一句:“顾惊时除外。” “……那还有什么用。”她这次最大的对手不就是顾惊时么。 盛意的热血顿时凉了一半。 虽然天道的技能没什么用,但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盛意看了眼密密麻麻的船只,叹了声气便登岛了。 原文中没有写过蓬莱仙岛这部分剧情,盛意再无法靠原文思考对策,接下来每一步都得靠自己了。贸然失去自己赖以生存的金手指,她多少有点心慌,但看一眼旁边的人,又稍微安定点,就是他这个脸吧…… 盛意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张能遮住三分之二脸的面具,咔哒扣在了他脸上。 “这回肯定要遇见很多熟人,你把面具时刻戴着,不要丢了我家仙士的脸。”盛意盯着他唯一露出的唇,再三确定他不会被认出后才说。 源源并不在意脸上多出的东西,只是不急不缓地讲这座岛的一切。 “蓬莱以前是陆地,后来经过几次地震,逐渐脱离了海岸,渐渐朝海里漂浮,上头的百姓们在发现与陆地产生断裂时便搬走了,只有几户的人家不肯离开,跟随蓬莱抵达了大海深处,渐渐得到蓬莱岛的认同,成为这里的守岛人。” “蓬莱本是一座普通的岛屿,经受多年的日月精华后渐渐有了灵识,在被守岛人守护的同时,也逐渐形成一道道天然的阵法保护这些守岛人。可即便如此,随着子嗣减少,守岛人也越来越少,如今只剩一个人了。” “明珠就在此人手上?”盛意眉头微挑。 源源没有否认。 盛意走在柔软的沙滩上,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脚印,然后等风一吹,脚印又被细细的白沙覆盖。 “你说这里有天然的阵法,可我一路走来都好好的。”盛意说。 源源:“你未做伤害岛屿和守岛人的事,阵法自然不会启动。” 盛意懂了:“所以我们这次不能动武,得靠劝说让守岛人心甘情愿把珠子给我们是吧?” “正是。” 盛意皱眉:“守岛人是男是女?” “女子。”源源回答。 盛意:“……回去吧,别玩了。” 说完,就真的要走,却被源源拉住了胳膊。 “大哥,顾惊时的魅力有多大,你该比我清楚吧?”盛意似笑非笑,“那可是笑一下都能让女人神魂颠倒、下到三岁上到八百只要他乐意就没有搞不定的女人的家伙,你让我跟他比?” “谁输谁赢,未必已有定数。”源源缓缓开口。 盛意冷笑一声:“你确定?” “小福子他们如今在无忧山。” 盛意眼神一凛。 “与灵兽分开关押,暂时无碍,但你若拿不到明珠……” 没等他把话说完,盛意就扭头往岛屿深处走了,源源眼神清明,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蓬莱名气虽大,可岛屿本身却是平平无奇,甚至非常狭小。盛意走过白沙滩,穿过一片椰林,隐约看到一片空地。 她刚往空地上走,旁边的人就突然停下脚步:“你先去,我稍后就到。” “……你让我一个人面对敌人?”盛意不敢置信。 “他们不敢伤你。”源源解释。 不敢,而非不会,盛意心念一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于是大手一挥:“行,我先去。” 说罢,就拨开拦路的宽大叶子,径直出现在空地上,而她的老熟人们此刻也都在,听到动静纷纷看了过来。 顾惊时没想到这时候会遇见她,眼神顿时冷了下来,他身边的女子也纷纷起身,站在最前方的便是赵新新和李脂月。盛意随意扫了一眼,他带了七八个姘头,另外二十则是乾峰最顶尖的弟子。 来一趟蓬莱带这么多人,看来他对明珠势在必得啊。盛意扯了一下唇角,冷淡地看着他。 “盛意,”顾惊时声音低哑,“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盛意耸耸肩:“我又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为什么不敢?” “你身为惊时的未婚妻,却与奚卿尘苟且,还割走他一片生魂,害他到如今都神魂不全,”赵新新咬牙,“如今倒敢说自己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我是跟师祖苟且不假,可他也没闲着啊,”盛意啧了一声,“背着我娶了一个又一个,凭什么要求我为他守贞?” “荒唐!”赵新新不悦。 盛意嗤了一声:“赵大小姐,顾惊时还没谴责我呢,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走了这么多年,你当上他的正妻了吗?” 以顾惊时的骄傲,就算娶全天下的女人为正妻,只怕也不会娶胁迫过自己的人的女儿。 “你……”果然,赵新新被戳中痛楚,挥起长鞭就要杀向她。 一旁的李脂月连忙拦住:“不可动手。” 刚才上岸时,源源特意交代过,不能伤害守岛人和岛屿,而修者之灵力一旦放出,难免会伤及草木,四舍五入也等同于伤害岛屿,所以安全起见,每个人都要安分守己,不可逞一时之强。 盛意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敢打嘴炮,至于之后……再说吧,有天道在,她脱身应该不难。 赵新新也想到了这一点,闻言赶紧收手,李脂月提醒完她,又无奈地叹了声气:“惊时来之前说了多少次,到了蓬莱事事警惕,万不可轻易动手,你怎么半句都不听。” 赵新新听出她是故意跟顾惊时说的,顿时慌乱地看向他:“惊时,我不是……” “你来这里做什么?”顾惊时早就习惯了女人为他争执,此刻直接无视赵新新,只死死盯着盛意。 赵新新之前仗着自己是宗主之女的身份,没少给其他‘姐妹’气受,如今她被顾惊时忽略个彻底,顿时引来一阵嘲笑的眼神。她的脸上火辣辣的,所有羞愤与委屈都化作对盛意的恨,咬着牙瞪向她。 ……关我什么事,几年没见赵师姐的情绪真是越来越不稳定了。盛意一脸莫名,却还是先回顾惊时的问话:“和你一样的目的。” “那你可以走了,”顾惊时眯起眼睛,“明珠我势在必得。” “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现在下结论太早吧?”盛意反问。 两个人之间瞬间剑拔弩张,你来我往的眼刀几乎要在空气中激起火花。 就在顾惊时身后那些人快要抽出佩剑时,他却突然笑了:“这才是你真实的性格?” 盛意懒洋洋看他一眼。 “倒是比我想的有趣。”顾惊时勾起唇角,这几年愈发沉稳冷肃的眉眼却毫无笑意,有种非常符合原文的男主气质。 相比褚非种的那盆东西,果然眼前这个才更像正版啊。 盛意有些走神,而顾惊时身后那些女人看她的眼神却变了,有几个甚至蠢蠢欲动想来杀了她。虽然她们来逢源宗时,盛意已经叛出师门,可关于顾惊时是如何宠她的传闻却听了不少,本以为她和自己的师尊私通,顾惊时已经对她厌恶到了极致,可如今看来却似乎并非如此。 已经三年了,顾惊时始终没说要娶谁为正妻,她们以为这个人会在她们之间产生,却在今日突然多了一分危机感。 盛意不知道她们心里的小九九,听到身后椰林晃动后回头,就看到源源抱着一只兔子出来了。没想到还有人出来,众人顿时皱起眉头。 “……你抛下我一个,就是为了抓兔子?”盛意一言难尽。 “它受伤了。”源源回答。 盛意赶紧把兔子抱过来,看到它脚上的血痕后皱起眉头,但看到伤口正在缓慢愈合,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好了。”源源提醒。 盛意摸摸兔子的骨头,确定完好后将其放归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样子,惹得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不悦,而他身边的李脂月突然轻笑一声:“不知这位道友尊姓大名,怎么不以真面目示人?” 源源淡漠抬头,对上她视线的瞬间,李脂月突然一个激灵,有种被天地问询的涤荡感。她半天才回过神来,对面的人已经不再看她。 “你刚才怎么了?”赵新新眼底闪过一丝探究。 李脂月:“什么怎么了?” 她一脸莫名,仿佛刚才脸上出现的一瞬空白只是偶然,赵新新见问不出什么,便对她没了兴趣,继而攻击盛意:“这才几年,怎么身边就换人了,难道是觉得奚卿尘灵根受损变成了废物,便配不上你了吗?” 自己挨骂盛意都不生气,可一听到别人侮辱奚卿尘,她就不乐意了:“你这人嘴巴这么碎,是遗传你爹吗?” “你!” “你什么你,被我说中了吧,”盛意轻嗤一声,“难怪当初即便有你爹施压,顾惊时也不肯娶你,浅薄无礼说话刻薄,哪还有点宗主之女的气度……啊,你现在不是宗主之女了吧?听说你爹前两年走火入魔,顾惊时取而代之了?” 虽然她不觉得嫁不了谁是什么丢脸的事,可赵新新显然是这么认为的,打蛇要打七寸,骂人也要挑对方在意的事骂,这样才是有效吵架。 “盛意!”赵新新果然怒了。 盛意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凉薄:“别说,你现在的德行,还挺像刘玉的。” 许久没听到这个名字,赵新新愣了愣,下意识看向顾惊时,当看到他一直盯着盛意看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盛意见她瞬间没了斗志,心里总算出了口恶气。 而一直沉默的顾惊时终于缓缓开口:“他是谁?” “你很在意?”盛意乐了,可看到他眼底的杀意后停顿一瞬,立刻道,“是我找的盟友,对付你嘛,总得找个厉害的朋友一起才行。” 这句话瞬间安抚了顾惊时。 盛意嘴角抽了抽,心想这货可真够霸道的,她都把他绿那么多遍了,还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不过现在形势还不明了,没必要跟他撕破脸,能安抚就安抚吧,反正也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她盯着顾惊时看了片刻,思忖要不要再套他几句话,正想得出神时,突然有人惊呼一声:“快看!” 一时间所有人都看向天边,只见云雾笼罩,隐约有车水马龙,仿佛不经意间窥见天上一角。 “海市蜃楼。”盛意低喃。 旁边的男人静静看着天空,仿佛早已经司空见惯。 壮丽的景象转瞬即逝,双方都没了吵架的心情,于是在空地上各守一个对角,争取离对方越远越好。 “我们……”盛意刚说出两个字,就顾忌地看了顾惊时那边一眼。 顾惊时意味不明地抬眸,似在告诉她自己能听到。 盛意嘴角抽了抽,正不知该怎么跟源源沟通时,就突然感觉风似乎停了。 “他听不到了。”源源说。 盛意伸手在面前的空气里晃了晃,指尖突然接触到一道看不见的薄膜。 不愧是天道,结界手到擒来。 盛意笑了一声,这才开口:“这座岛太小了,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应该在最中心了吧,接下来该做什么?” “等。” “等?” “等守岛人出来,请她相赠明珠。”源源解释。 盛意无言片刻:“就这样?”就不用经历几个难度极高的环节、再评选出谁更适合拥有明珠,而是守岛人直接选人? “嗯。” “……那我觉得我们胜算可能不大了,”盛意无言一瞬,又道,“若是我失败了,你也得帮我把小福子他们救出来。” “若你失败了,那明珠就归顾惊时了,不论我救不救他们,所有人都得死。”源源静静看着她。 盛意嘴唇动了动,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可不就是么,若是顾惊时拿到明珠,溯生阵一旦形成,万物生灵都得死,救不救还有什么意义。 这样一想,真正的世界末日根本等不到十几年后,而是现在随时可能发生,只是区别在于原文里的末日是世界坍塌,而顾惊时制造出的末日,是只有生灵遭殃,而世界还完好地保存。 ……可没了生灵,世界只能是一个空壳,完好保存又能如何? “所以你一定要赢。”他补充一句。 盛意心里压力极大,半天憋出一句:“我尽力吧。” 然后就没有言语了。 十几米开外的顾惊时看着她表情越来越沉重,却无法听到从她口中说出的半个字,心里突然有些烦躁。而这种烦躁的源头并非盛意,而是她旁边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 从第一次对视,他便有种被什么凝视的感觉,那种被威胁的滋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体会过了。而他对这个人一无所知,所以不敢贸然试探。 没错,不敢,他顾惊时活了两辈子,也有不敢的时候。 顾惊时定定看着两人的方向,突然和面具后面的那双眼睛对视了,两人无声无息,表情都没发生变化,可所有人都莫名有种泰山压顶的感觉。 很快,两人错开眼神,谁也没有再看谁。 夜幕很快降临,海上的星星又大又亮,如一颗颗珍珠挂在天空。盛意躺在细细的白沙上,望着漂亮的天空,又一次想自家男人了。 拯救世界的压力好大啊,要是他也在就好了。盛意惆怅地叹了声气。 双方人马在空地上待了十余天,都没见到所谓的4守岛人,盛意起初对那边的人还保有警惕心,慢慢的也绷不住了,每次无聊都假装不经意地路过,然后把那边的人气个半死后又赶紧回来。 她有点过于放松,终于有一天问到了顾惊时脸上:“你少了一片生魂,对修炼有影响吗?”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等她也觉得不太妥当时,顾惊时缓缓开口:“我剜你一片生魂,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本来就不会修炼。”盛意摊手。 顾惊时顿了顿,突然眼神一凛:“你的灵根呢?” “你才发现啊,”盛意乐了,然后胡说八道,“受人欺负,被剜掉了。” 顾惊时脸色阴沉风雨欲来:“是谁?” 他咬紧牙关发怒的模样,像是对她余情未了,但盛意清楚地知道,他只是占有欲作祟罢了。大概是在女人的事上太顺风顺水,以至于他有种迷之自信,即便女人伤他辱他背叛他,也总有一日会回到他身边,所以她盛意于他而言不是什么仇人,而是尚未迷途知返的女人。 “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盛意摊手,继续胡说八道,直到顾惊时后面那群女人的脸色也难看了,才施施然回去找天道。 “你说,在守岛人出现之前,他们会不会先起内讧因爱生恨自相残杀?”盛意充满期待。 源源认真思索片刻:“可能性不大。” “也是,她们真是快爱死他了。”不然顾惊时也不会这么自信,盛意遗憾地摇了摇头。 日子还在一天一天过,每次月亮落下太阳升起却无事发生,盛意就怀疑是不是天道骗了自己。正当她对天道的信任摇摇欲坠时,某一日清晨,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浮现一道彩虹。 顾惊时立刻起身,对着彩虹一拜:“晚辈顾惊时,拜见前辈。” 他模样好,身板直,说话又沉稳,不看他干的那些事,还是很讨人喜欢的。盛意见他有礼有节地行礼,顿时心中警铃大振,学着他的样子对彩虹拱了拱手:“晚辈盛意,参见前辈。” 完了,姿势也没他的帅,怎么吸引守岛人注意啊。盛意忧愁地叹了声气。 “尔等因何而来?” 清冷的女声响起,盛意耳朵动了动,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我欲向前辈借明珠一用,还望前辈成全。”顾惊时道。 “我也是!” 盛意连忙补充,不料女声正要说话,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她打断了,于是场面突然沉默。 ……这回是真的完了,得罪前辈了。盛意心如死灰地看向源源,用眼神表示她已经尽力了,源源却半点不慌,仿佛笃定她会赢。 所以他为什么这么笃定?盛意皱了皱眉头,正要偷偷问他,一道身影自彩虹中出现,身姿飘逸地缓缓下落。 盛意忧愁地看过去,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瞬间睁圆了眼睛。对方也看到了她,高贵冷艳的脸险些绷不住,好在及时目视远方,勉强控制住了表情。 “当初世界选择了你,将你带过来的时候,你正在跟人聊天,结果世界一时不察,就把她也带过来了,”一直沉默的源源终于开口,“你与她既是同一个世界来的,她没理由不选你。” 盛意定定看着对方那张脸,好半天才如生锈的机器一样,咔咔咔转向源源:“你觉得……我和她当时那情况是在聊天?” “不是?”源源不懂她为何这么问。 盛意笑了一声,又很快笑不出来了:“大哥,你是没见过人吵架吗?” 眼前这位守岛人,正是她穿过来之前,吵架吵得如火如荼、恨不得对方原地爆炸的那位同事。 56. 第 56 章 真野啊 守岛人落在地面,顾惊时立刻带人上前,看到对方年轻貌美的脸后眼底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掩下情绪,对着她行了一礼。 “贸然打扰,还望前辈见谅。”他低着头,将态度放得极低。 守岛人冷淡地点了点头,随即又看向一直没过来的盛意。 盛意与她四目相对,立刻挤出一点微笑上前,还没等开口说话,就听到她冷冰冰开口:“哪来的脏东西。” 盛意:“……”去你大爷的。 守岛人对盛意毫不遮掩的厌恶,引得众人纷纷侧目,盛意面无表情重复顾惊时的话:“贸然打扰,还请前辈见谅。” “知道打扰还来,当我蓬莱是什么地方?”守岛人继续冷冰冰。 她说完,才意识到一句话波及了所有人,于是特意对顾惊时解释一句:“不是说你。” 不是说他,那还能说谁?顾惊时玩味地看向盛意,似乎在思考她到底做了什么得罪人的事,而他身后的一众美女们,看到盛意吃瘪纷纷生出一股快意。 盛意没什么情绪,只是斜了源源一眼,用眼神告诉他即便是同一个世界来的,关系也未必好。源源亦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一时间沉默了。 正当气氛僵持时,守岛人缓缓开口:“明珠是我蓬莱至宝,我得好好思量一番,才能决定借是不借。” “只要前辈愿意出借,我逢源宗愿以半份家当相谢。”顾惊时立刻道。 天下修仙资源十斗,逢源宗独占八斗,半份家当的承诺不可谓不重。守岛人对他这份诚意很是满意,点了点头又看向盛意:“你能给我什么?” 盛意:“……” “看来什么都给不了。”守岛人眼底闪过一丝嘲讽,又重新看向顾惊时,“我再考虑考虑。” “晚辈等前辈的消息。”顾惊时恭顺道。 守岛人矜持地笑笑,转身走进了彩虹之中。 她一走,气氛顿时松懈不少,憋了许久的赵新新第一个忍不住了,扭头就嘲笑盛意:“看来你这次,注定是白来一趟了。” “没到最后,谁知道结果是什么。”盛意反驳。 一向爱与她争的赵新新嗤了一声,竟然什么都不说了,显然笃定她现在不管说什么都是嘴硬。 盛意确实在嘴硬,但输人不输阵,必须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片刻,问:“你先前与守岛人见过?” “见过,还在同一家铺子做过伙计,那时候没少吵架。”盛意句句属实。 顾惊时沉默许久,眼神泛冷:“一派胡言。” 盛意:“……”冤不冤,说谎话的时候个个信以为真,说实话却没人相信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顾惊时转身去了对角线的重点,盛意也回到天道身边:“源源啊,我们这次可能凶多吉少了。” 天道忽略她给自己取的这个名字,静了片刻才说:“我相信你可以说服她。” “我说服她?”盛意冷笑一声,“算了吧,还是你去抢吧,反正那颗珠子是你的。” “我无法直接干涉。”源源还是这句话。 盛意面无表情:“行,等死吧。” 说完,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直接用外衣盖住脑袋开始睡觉。 大概是遇到故人的缘故,她一入睡便做了个梦,梦里的自己第一天上班,人事把她交给了网站老员工钱悠,钱悠什么都没说,直接给她指了台电脑。 “尺度标准在桌子上,严格按照那个执行,如果有拿不定的就来问我。”钱悠说。 她欣然同意,结果刚一坐下,就看到一张超越人类极限的恶心图片,她胃里一阵翻涌,当即冲进卫生间吐了半天。 “就这承受力,还敢应聘网站审核员?”钱悠嘲讽一句。 后来她才知道,新员工上班第一个星期,只需要审核文字类内容,钱悠却因为那几天审核工作量太大,直接让她上手了图片和视频。工作太忙时调整工作内容也正常,但从那以后两人就不怎么对付,等到后来竞争审核组组长时终于大吵一架。 吵架的原因其实很小,主要是两人气场不和了太久,都需要一个宣泄口,而那天吵架之后,她就穿到了小说世界,却没想到钱悠也来了。 这算不算阴魂不散啊?盛意在梦里叹了声气,竟然渐渐清醒了过来。 对角线那边,逢源宗的人正在开椰子,清甜的气息顺着海风飘了过来。盛意立刻抬头找椰子,可惜大的都被他们摘走了。 繁星满天,篝火旺盛。 顾惊时正闭目养神,突然若有所觉地睁开眼睛,果然看到盛意出现在他面前。 “你的椰子喝吗?”盛意指了指他手边的东西。 是底下弟子摘来的椰子里、最大最甜的那个。顾惊时眼眸微动,亲手将椰子递给她。 盛意笑了笑,无视后宫们烦闷嫉妒的眼神,接过椰子就要走,顾惊时却突然用力,抓住椰子不放。 “不给啊?”盛意有点失望。 顾惊时静静看着她:“你要明珠做什么?” “你要明珠做什么?”盛意反问。 顾惊时盯着她看了许久,回答:“以天下生灵为祭,巩固河山。” “我是要阻止你。”他坦诚,盛意也坦诚。 顾惊时似乎早已料到,听到她这般说也不意外:“看来当初是我大意,你知道的要比我想的多很多。” “那倒也不是,只是逢源宗弟子在上元城抓人时,我恰好也在,又恰好听到有人说要做什么生桩死桩的,所以推断出来了而已。”盛意这话半真半假,也不在意他信不信,直接夺过椰子就回去了。 自从她去见顾惊时,源源就一直盯着她,等她回来才开口:“你刚才不该承认。” “你也不该偷听。”盛意斜了他一眼。 源源面色平静,完全没有不好意思。 他安安静静的时候,倒跟奚卿尘有点像,盛意视线柔软了些,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虽然戴了面具,可身形还是那样,怎么就没人怀疑你是我家夫君?” “障眼法。”源源用三个字解释。 盛意恍然:“原来如此。” 她抱着椰子坐下,对着撬开的口嘬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开口:“顾惊时很聪明,我今日既然出现在这里,那说与不说就没什么区别了,坦荡点好歹不会让他太过警惕。” 顾惊时是天道选出的骄子,源源对他的了解不亚于盛意,闻言立刻懂了。 盛意专心致志对付面前的椰子,把椰子水全喝完后才望向顾惊时的方向:“我必须拿到明珠才行。” 源源眼眸微动。 守岛人一连三天都没露面,三天后的清晨终于再次出现。 “我决定出借明珠。”她开口说话,却只对着顾惊时一个人。 顾惊时眼睛一亮:“多谢前辈。” “除了你说的那些,我还有一个条件。” “都听前辈的。”顾惊时道。 “我要你发心誓,今日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须保护我的安危,绝不让我置身于危险中。”守岛人说。 她生得貌美,突然提出这种近乎暧昧的要求,赵新新等人顿时生出警惕。 顾惊时早已习惯被女人青眼相待,闻言只是略微勾起唇角:“可以。” 守岛人点了点头,眼看着这场交易就要完成,盛意默默举手:“那个,我还在呢?” “你谁?”守岛人反问。 盛意深吸一口气,挤出一点笑意:“前辈,我能单独跟你聊聊吗?” 说完,不等她拒绝就立刻补了句,“也许聊一聊,你就改变主意了呢?” “你有堪比逢源宗的资产?”守岛人挑眉。 盛意一看就知道是在故意为难自己,假笑道:“没有。” “那你有强大到可以保护我的力量?”守岛人又问。 盛意:“没有。” “那你凭什么跟我聊?” “凭我脸皮厚。” 守岛人噎了一下。 “前辈,求你了。”盛意一撇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守岛人面无表情了半天,终于缓缓开口:“给你一刻钟。” 说完,先一步转身进了彩虹,盛意当即要跟过去,却被顾惊时一把拉住。 “何必枉费心机?”他悠闲道。 盛意心里也知道胜算不大,面上却一片淡定:“不努力一把怎么知道行不行?” 顾惊时轻嗤一声松开她,她立刻跟了过去。 迈过彩虹,彩虹消失,她还在岛屿的空地上,只是顾惊时等人却消失不见。 这是进另一个空间了,或者说,是真正的蓬莱岛。盛意的视线从高大的椰子树上扫过,只觉这里灵气逼人。 “没想到盛小姐有朝一日也会来求我啊。” 没了外人,钱悠瞬间变得贱嗖嗖。 盛意斜了她一眼:“可以啊,挺能装。” “没你能装,竟然混到女主的角色了。”钱悠嗤道。 “看来这段时间你虽然没出现,但也没少观察我们啊,连我身份都知道了,真是难为你了。” “还行吧,岛上来了陌生人,我这个守岛人多少还是得上点心的。”钱悠回道。 盛意挑眉:“你就不好奇我现在都是女主了,怎么跟顾惊时却是两个阵营?” “有什么可好奇的,你跟谁都不对付呗。” 盛意:“……” “我说错了?”钱悠挑眉。 盛意与她无言对视片刻,感慨:“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么讨人厌。” “彼此彼此吧。”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退让。 不知过了多久,钱悠提醒:“你还有半刻钟。” 盛意皱眉:“你还真给我严格计算时间啊?” “不然呢?”钱悠冷眼看她,“我们很熟吗?” 见她当真不留半点情面,盛意抿了抿唇:“顾惊时打算用明珠做溯生阵,你不能给他。” 钱悠来到这个世界几年,对这边的一些东西还算了解,听到溯生阵三个字后愣了愣,表情突然严肃。 “若是给了他,势必会生灵涂炭,你到时候担得起这个责任吗?”盛意吓唬她。 钱悠沉默许久,突然笑了:“生灵涂炭又如何,盛意,你在这破地方待久了,不会混淆现实与小说了吧?这里是书中世界,再真实再宏伟,也都是一个个铅字组成的句子,天大的事也抵不过‘全文完’三个字,你这么在乎他们的命干什么?” “你都在这个世界生活这么久了,怎么还能说出这么冷血的话?”盛意一脸震惊。 钱悠:“我他妈自己一个人住在岛上一住就是五年,我不亲自毁灭世界就够可以了,你还能指望我爱上这里?” 盛意:“……”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咳一声:“我就是不知道你也来了,不然说什么也要把你接出去。” “少来,我不稀罕,“钱悠嗤了一声,“还有十来年这世界就塌了,现在既然有机会抱他大腿,我肯定不会放弃,他愿意做什么就随他去,能保护我就好。”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你说的保护,不会是跟他双修然后一起飞升吧?别怪我没提醒你,等到世界末日之后,天界也会不复存在,变成一片空洞的虚无,你待在那种环境里,只怕要不了多久就疯了。” “那是你才会动的心思吧?”钱悠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拆穿。 盛意耸耸肩:“是啊,不过我早就放弃了。” “因为会陷入虚无?”钱悠皱眉,“你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 “具体的我也很难跟你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从顾惊时的记忆里看到的。”盛意说。 钱悠气笑了:“我谢谢你了,剧情发展到那边了吗你就能看到记忆,难不成顾惊时还能未卜先知提前看到天界……” 话说到一半,她表情僵了僵,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盛意微笑:“是的,现在的顾惊时,是重生的。” 钱悠:“……” “在你闭关的这段时间,世界变化是很快的。”盛意意味深长。 钱悠默默平复一下:“那我更得抱他大腿了,本来就厉害,又重生了,金手指更上一层楼啊。” “钱悠……” “别说了,我已经做了决定。”钱悠打断她。 盛意仍不死心:“事关天下人的性命,你真的不能……” 钱悠不想听,直接抬手化去屏障,顾惊时等人顿时出现。盛意倏然闭嘴,但难看的脸色还是暴露了这次谈判的情况。 顾惊时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二人之间游梭两回,眼底顿时闪过一丝了然。大业即成,即便他再稳重,这一刻也挂上了笑意。 “前辈。”他上前行礼。 钱悠点了点头:“你立下心誓,我便将明珠交给你。” “钱悠!”盛意着急。 钱悠却只看着顾惊时:“你愿意吗?” “晚辈求之不得。”顾惊时说着,当真对天发誓,“晚辈顾惊时发誓,只要前辈愿意将明珠交给晚辈,晚辈定竭尽所能保前辈此生无忧。” 言出法随,一点白光闪过,心誓算是成了。 钱悠盯着他看了片刻,掌心渐渐聚起一团浑圆的雾气。 盛意见她当真要把明珠给出去,当即攥紧了拳头,用眼神暗示源源自己要抢,让他随时准备护驾。 源源收到她的信号,无声地点了点头,盛意便死死盯着钱悠的掌心,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 明珠出现,即便是烈日之下也难掩其华,所有人都下意识眯了一下眼睛,唯有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狂热。 只要拿到这颗珠子,他的阵法便能大成,天界不存在,他便造一个天界,天道不容他,他便自己成为天道,从今以后,再无人能制约他…… 钱悠朝他一步步走近,珠子也离他越来越近,盛意右脚在白沙上旋出一个圈,心里默数三、二、一…… ‘一’字一出现,她当即就要冲上去,钱悠却在同一时间收回了珠子。没想到情况有变,盛意猛地停下脚步,因为惯性还趔趄一下,险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跌倒。 “前辈?”顾惊时眯起眼睛。 钱悠眼神平静:“抱歉,明珠不能给你。” “没错,不能给他!”险些闪到腰的盛意赶紧道。 “不是已经说好了么,前辈难道要出尔反尔?”顾惊时心态平静。 钱悠根本没把书里的人当人看,即便他气场再强,她也只是无所谓地看他一眼:“又没签合同,为何不能出尔反尔?” 说罢,她扭头看向盛意,“你要珠子干嘛?” “阻止他的阴谋,救人。”盛意一脸乖巧。 钱悠点了点头,将珠子交给她:“拿去吧。” “……真给我了?”即便到手里了,盛意仍不敢置信。 钱悠斜她一眼:“你不想要可以还回来。” “要要要,怎么不要!”盛意忙将珠子揣进怀里。 这两人熟稔地交流,显然认识已久,逢源宗一众人顿时生出被愚弄的愤怒,赵新新抽出鞭子直指钱悠:“你耍我们?” “没有,”钱悠看她一眼,“但你不服的话,也可以动手。” 敢说这句话,无非是笃定有天然大阵在,他们不敢动武。赵新新果然顾忌,哪怕气得攥着鞭子的手渐渐发白,也没有上前一步。 正当她沉浸在愤怒里时,顾惊时突然看她一眼,她微微一愣,当即一鞭子抽向钱悠的面门。 钱悠吓得连忙闪避,可袖子还是被抽破了,而几乎是同一时间,顾惊时猛地朝盛意袭去。 眼看着顾惊时闪身出现在眼前,盛意倒抽一口气,下一瞬便感觉眼前一花,再看自己已经退到十米开外。顾惊时没想到,当今世上竟然还有能与自己一战的人,顿时脸色微变。 她艰难地看向拎着她的人,试图打商量:“其实你拉我一把就行,没必要这么拎着。” “……你不比我强?” 幽怨的声音自天道腰上传来,盛意顿了顿,一低头就看到源源胳膊那边还夹着一个。 她嘴角抽了抽,正要开口说话,她和钱悠同时被丢在地上,一道结界将他们三人笼罩其中,而结界之外,是脸色阴沉的顾惊时。 看着被他攻击的结界发出阵阵颤音,盛意忙提醒源源:“快还手啊!” “我不能。” 盛意:“……”又是该死的规则是吧? “他为什么不能?”钱悠皱眉,“打不过吗?” “他……”盛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暗恋顾惊时。” 钱悠倒抽一口冷气:“怎么言情文里还有情节?” “……作者个人爱好吧。”盛意满嘴胡咧咧,在结界破碎的刹那,召起凌冽的风带着钱悠就跑。 “不管他吗?”钱悠问完,一扭头发现他已经跑得影都没了。 盛意拼命逃跑,却还能感觉到顾惊时就在身后,正头皮发麻时,钱悠还整个人靠了过来。 “你为什么要靠过来,就不能自己躲着吗?!”她人都毛了。 “我独自在岛上生活,只会一些皮毛法术,怎么躲?”钱悠理直气壮,“而且要不是为了把明珠给你,我会经历这样的险境?你别放下我啊,刚才那个疯女人能抽死我。” 说完,又嘟囔一句,“这群人太不讲规矩了,也不怕我蓬莱大阵启动弄死他们。” 盛意无法反驳,只能带着她逃跑。 幸好海岛上的风足够大,她可以借的力比较多,尚且能支撑片刻。盛意又一次拖着钱悠闪避顾惊时的攻击,一低头就看到李脂月和赵新新挡在前面,她冷笑一声一股风刮过去,顿时把两个人掀翻在地。 两人也没想到没有灵根的盛意会如此离开,摔在地上后竟然半天都没能起来。盛意心情愉快,‘呦吼’一声继续躲。 顾惊时几次都没抓住她,渐渐也觉察到了不对,他冷笑一声猛然停下,心念电转间便强行拦住了方圆十里的风。 盛意只觉周身一轻,等她意识到不对的时候瞬间朝地上摔去。 “啊啊啊……” “啊啊啊……” 她和钱悠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等耳边传来扑通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盛意也闭上眼睛等摔,然而下一秒,她便落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她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对上他的视线后愣了愣:“仙士?” 顾惊时猛地停下,看到奚卿尘后眼神晦暗:“师祖,好久不见啊。” “……师祖?”啃了一嘴沙子的钱悠茫然抬头。 虽然没露面之前经常偷听这几人说话,但很多信息也没听全,甚至连同事就是女主这件事都没注意、还是见面后才发现的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师祖’二字。 众所周知,这篇文里男主就一个师祖。 而现在,他称为师祖的人,正跟盛意含情脉脉地对视。 钱悠:“……”没想到同是穿越,她一个人在海岛喂了多年海鸥,而另一个却玩得这么野。 57. 第 57 章 两个仙士 没等钱悠从‘同事玩得真野’的震惊里缓过神来,顾惊时已经出现在三米开外,脸色冷凝地看着奚卿尘:“你没有灵根,如何做到瞬移的?” 盛意愣了愣,这才意识到奚卿尘的突然出现不正常。 “你怎么来的?”她一脸紧张。 奚卿尘安抚地摸摸她的头:“我和褚非一起来的。” “我不是问这个……” “那你是问什么?” 奚卿尘身后传来褚非的声音,盛意立刻看了过去,当看到一同出现的两道身影时,顿时惊得睁大眼睛。 “惊时?!” 又一个顾惊时?钱悠倒抽一口冷气,看看这个又看看大美人手里那个,怎么看都长得一模一样。 盛意话音刚落,褚非便落地了,顺便嫌弃地把手里的人丢在地上:“重死了。” 摔在沙上的顾惊时抱怨:“就不能温柔点吗?我胳膊都快被你摔碎了。” 说完,抬头对上盛意的眼睛,当即灿烂地朝她跑去,“小意!” “你醒了啊。”盛意也笑着跟他招手。 “小意!”顾惊时还在讨嫌地大喊。 盛意笑得愈发开心,刚要迎上去,就被奚卿尘强行拉到了身后。顾惊时猝不及防撞在奚卿尘这堵墙上,当即要绕过去,可奚卿尘神色淡淡看似不在意,却一直没让他得逞。 顾惊时眼角一耷拉,可怜兮兮地看着盛意:“小意。” “没事没事。”盛意从奚卿尘胳膊下伸出手,努力摸摸他的头。 顾惊时又高兴了,腆着脸的德行这让三米开外的那个脸色愈发阴沉:“蠢货。” “说谁呢?”顾惊时冷笑着看向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真以为占了老子的身体,就能成为老子了?” 此言一出,逢源宗众人大惊,尤其是顾惊时的后宫们。其他人是在男主意识占据身体之后,才跟他认识的,所以虽然惊讶却还算淡定,而李脂月和赵新新认识这辈子的顾惊时在先,看着对面对盛意殷勤不已的顾惊时,顿时惊疑不定。 那边的顾惊时面无表情,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我就是你,蠢货。” “你才蠢货。”这边的反唇相讥。 那边的身为男主,这几年身上的光环愈发重,地位也渐渐变得和前世差不多,自然受不了别人当面对骂,哪怕对骂的人是自己的魂魄。 他当即抽出长剑直指顾惊时:“灵草凝成的身躯与废物何异,谁给你的胆子这般反驳我?” “蠢货!”顾惊时骂,“有种砍了我啊,让你一辈子魂魄不全,我看你如何飞升。” “谁跟你说我要飞升?魂魄不全又如何,我照样是全修仙界第一高手。” “蠢货!” “放肆!” “蠢货!” 这俩直接骂了起来,钱悠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生出迷茫的情绪,她看看正跟男主师祖贴贴的同事,再看看有丝分裂激情对骂的男主……们,最后将视线默默转移到那边的美女姐姐身上。 褚非正看热闹看得开心,一个模样冷淡的姑娘突然默默挪到他旁边,他冷眼觑她,用眼神问有何贵干。 “我想请问一下,”目前这个情况下,钱悠很难端守岛人的架子,只能尽可能客套,“为什么会有两个顾惊时呢?” “我也不太清楚,先前盛意切了他一片生魂,我还以为是为了延续性命故意为之,如今看倒像是有人夺舍了顾惊时的身体,将他的魂魄强行压制,可这样也不太对啊,”褚非不认识她,但凭借她身上清冽的气息推断出她的身份,所以态度还算不错,“若是夺舍,为何盛意只带回一片生魂,且我今日看这两人的魂魄,分明是一体的。” 钱悠边听边点头,没忍住偷瞄了褚非一眼。 她是个直到不能更直的直女,却对美女一直很感兴趣,盛意那么讨人厌,她都没舍得开除,眼前这个大美女友好和善还那么体贴,她就更喜欢了。 见美女皱了眉,她压低声音道:“我知道。” “你知道?”褚非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钱悠点了点头,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 褚非第一次和女子靠得这么近,顿时浑身一紧就要退开,钱悠觉察出他的动作,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因为现在顾惊时体内的那个是重生的,所以他们虽是一个魂魄,却有不同的意志。” 褚非一愣,顿时露出思索的表情。 许久,他了然点头:“难怪。” 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半句是盛意告诉我的,后半句是我自己推测的。”钱悠回答,心想美人长得这么精致,声音怎么却像个男人。 褚非赞赏地看她一眼:“那你还挺聪明。”能准确分析出对方是不同意志。 钱悠含蓄一笑:“不过是看的重生文比较多罢了。” “嗯?” “没事。”钱悠这一刻仿佛回到上班和美女同事聊八卦的时候,于是习惯性地挽上他的胳膊。 姐妹看戏。 褚非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把胳膊直接抽了出来。 “啊……抱歉。”钱悠立刻站直。 那边男主终于忍不住动手,剑上寒光闪过,直指顾惊时面门,顾惊时心下一惊,下一瞬便被奚卿尘拉到了身后,轻描淡写化解了男主的招数。 “你为何……”男主眯起长眸,“为何能以无灵根之身,炼至化臻境界。” “大道三千,各有各的路。”奚卿尘轻抬右手,将顾惊时挡在后面。 顾惊时顿时感动:“师祖,没想到你愿意护着我。” “你是小意的朋友。”奚卿尘缓缓开口。 顾惊时:“不止是朋友,是她最重要的人。” 奚卿尘顿了一下,生出把他丢给对面的想法,盛意赶紧在另一侧挽上他的胳膊,小小声说:“你更重要。” 奚卿尘心情好了,暂时熄了弄死顾惊时的想法。 亲眼见证了这一切的钱悠:“……” 她无言许久,扭头问褚非:“他们的关系……” “很复杂。”褚非含蓄道。 钱悠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边男主看到顾惊时没出息的样子,心里越来越烦躁,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明珠,于是剑指盛意:“将明珠交出来,你做过的事我既往不咎。” “你谁啊?”盛意叉腰。 顾惊时跟着叉腰:“对啊,你谁?” “你是这世上唯一能与我相配的女人,我不愿伤你,但你若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男主冷声道,全然不顾身后那些女子千变万化的脸色。 得到殊荣的盛意只是冷笑一声:“是觉得我是唯一能与你相配的人,还是算到天机,知道我是这世上除了你之外,唯一受天道青睐的人?” 轰隆隆—— 天边风云变色,隐约有雷暴显现,似在震怒她泄露天机。 盛意无语地看向这段时间犹如消失了一样的源源,源源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多说。 她这一眼很是清浅,时刻看着她的奚卿尘却注意到了,于是直接问了出来:“他是谁?” “对啊,他是谁?”褚非也问。 “是……我的一个朋友。”盛意试图解释。 奚卿尘沉默一瞬:“你有我不知道的朋友?” 盛意:“……”这个真的很难解释。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奚卿尘抬眸看向那个身形与自己相似的人。 男主前后两辈子,从来都是人群中的焦点,这还是第一次被无视个彻底,于是冷着脸直接朝盛意杀去。奚卿尘眼神一凛,将盛意和顾惊时都推到后面,以指为剑反击男主。 两人实力深不可测,几乎是动手的瞬间,蓬莱岛便开始地动山摇,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袭来。褚非当即就要去把盛意和顾惊时拉过来,可刚碰到二人的衣角,盛意便被一道身影瞬间带走,他心下一惊,就看到盛意已经和那个戴面具的人站在一起了。 褚非失神的空档,钱悠和顾惊时都呕出一滩血来,他赶紧撑起结界挡住顾惊时和奚卿尘的威压,顺手给二人喂了丹药。 逢源宗弟子们也都脸色难看,幸好男主的后宫修为都高,才在关键时候共同撑起结界护住众人。饶是如此,弟子们也都受了或重或轻的内伤,再看短短三年多便重回巅峰的师祖,心里除了敬畏已经不剩别的情绪。 男主从一开始的目的便是盛意手中的明珠,即便有奚卿尘阻拦,却还是立刻折身朝盛意杀去。源源带着她四下闪躲,奚卿尘则负责与男主对打,一时间场面逐渐胶着。 “你就不能去帮帮仙士?”盛意着急。 源源:“他的气运是我给的。” “所以?” “我打他,等于自己打自己,而且我未必是他的对手。”天道若是能抵抗男主身上的光环,也不至于再找一个救世主来收拾烂摊子。 盛意:“……这是什么破逻辑!” 他们两个说话直接被加密,奚卿尘隐约看见两人嘴唇在动,却完全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再看盛意全心依赖对方的样子,忍不住有一瞬的分神。 高手过招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男主瞬间抓住机会朝盛意杀去,源源猛地带盛意后退,但剑气还是击中他的面具。 咔嚓—— 面具裂开,露出下面一张绝世的容颜。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愣,包括前来攻击的男主,奚卿尘虽然心下也十分惊愕,但还是抓住机会击伤男主,继而将盛意直接拽进怀中。 “这个事情很复杂……”盛意弱弱开口。 奚卿尘表情明灭不定,只是紧紧揽着她的腰。 气氛似乎有些微妙,钱悠一脸震惊地吃瓜,没忍住又一次挽上褚非的胳膊:“姐们儿,这事比我想的要复杂啊。” “也比我想的要复杂。”褚非看着场上两个顾惊时两个奚卿尘,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待在这里了。 被击退的男主持剑又一次要杀来,然而下一瞬突然地面断裂,平静的岛屿瞬间耸立,携裹着强大的法阵朝众人拍来。 “不好,护岛大阵启动了!”钱悠惊呼一声,所有人都开始往外冲,然而当身体到达一定高度,万里无云的天空突然被一道金网切割,所有人都急急停下,有几个源清宗弟子刹车不及时,直接撞了上去。 砰! 碎成千万块的血肉如雨水一样往下撒去,男主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直接将这些血肉化作齑粉,随着风吹瞬间散去。 重生这么久,可算做件好事了。盛意揽着奚卿尘的脖子,勉强对男主表示赞扬。 大阵还在启动,漫天云霞化作利刃朝他们刺来,男主立刻撑起结界将后宫们护住,而那些没被保护的逢源宗弟子则纷纷被刺穿,最后无人生还。 尸体纷纷落入塌陷时,盛意下意识低头看一眼,几乎每个人都很眼熟。 这些人曾与她在同一座山峰生活,有几个还与她打过招呼说过话,可也是这些人,当初在奚卿尘的围剿大会上,对赵金和顾惊时俯首称臣毫无异心,将建宗立业的师祖抛弃个彻底。 “虽是形势所迫,但也算种什么因,结什么果了。”盛意低喃一句。 奚卿尘看她一眼,抱着她继续突破大阵。 蓬莱的护岛阵法乃是天然形成,有自己的灵识,但不够聪明,一旦开启便是惊天动地不死不休。如今活下来的众人虽然都是顶尖的大能,可面对天地震怒依然显得十分渺小。 褚非是第一个撑不住的,他修为相比男主和奚卿尘本就弱些,又带着两个拖油瓶,防护结界很快出现了裂痕。 “你不是守岛人吗?”他皱眉看向挂在自己腰间的钱悠,“快让大阵停下。” “它若听我的就好了。”钱悠抱着他的腰,听到结界碎裂的声音有抱得更紧了。 褚非险些被她勒得背过气去,一扭头就看到顾惊时挂在自己胳膊上。他深吸一口气,当即对着奚卿尘吼:“快来帮……” ‘忙’字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奚卿尘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当即觉得自己还能支撑片刻。 而十米开外的奚卿尘,蹙着眉头问盛意:“你说什么?” “……我说,把他叫进来,我有事想问他。”盛意干笑着指了指源源的身影。在所有人狼狈的衬托下,他身姿矫健如入无人之境,连大阵都无法奈何他。 奚卿尘深深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便带她去找人了。 “能把大阵停下吗?”盛意一靠近便立刻问。 源源微微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逃出去的办法?”盛意又问。 源源沉思片刻,道:“有。” 盛意眼睛一亮:“是什么?” “等。” 盛意:“……你再说这种废话,信不信我让仙士揍你?” 奚卿尘求之不得,立刻就要动手,盛意赶紧把他拦下。 尘嚣渐上,天地万物灰蒙蒙一片,谁都看不清谁。盛意没有得到有用的答案,只能和奚卿尘一起躲来躲去。 自从认识以来,奚卿尘病怏怏的样子太深入人心,盛意虽然知道他很厉害,但在一次次闪避中,还是变得越来越担心他的状况。 正在她担心不已时,天地间的动静突然停歇,铺天盖地的攻击也随之一停。 结束了?她疑惑望向四周,在尘土渐消后一切露出本来的面貌—— 是一处山林,幽深、昏暗,潮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这是哪?”终于松了口气的钱悠问。 旁边的顾惊时无言片刻:“你是守岛人。” “我是守岛人不错,可这里明显不是蓬莱。”钱悠反驳。 顾惊时不跟她抬杠,直接跑到盛意面前问:“小意,你没有受伤吧?” “我没有。”盛意回答。 顾惊时松了口气,扭头看向她身后的源源:“你又是谁,为什么跟师祖长了同一张脸?” 源源平静地看向盛意,大有随她解释的意思。而他这清浅的一眼,落在众人眼中就成了对盛意全心全意的依赖。 “看不出来啊盛意,你的日子竟如此精彩。”赵新新嘲讽。 盛意的视线从在场的两个顾惊时、两个奚卿尘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视线回归自家仙士:“他是你先前留给我的那缕神魂。” 褚非眼皮一跳,抬手便去感应源源身上的魂力,当确认之后顿时啧了一声:“还真是。” “若他只是一缕神魂,怎么修为这么高?”顾惊时不解。 盛意面不改色:“可能是因为仙士本身就这么厉害吧。” 顾惊时愣了愣,随即看向占据自己身体的男主,嫌弃:“废物。” 男主额角青筋直跳,强忍着才没有动手。 可他忍了,其他人却不会忍,赵新新第一个冷下脸:“说话客气点。” 顾惊时一怔。 “你是惊时的一片生魂,就该与他同心才对,不可总是这样胡闹。”一向与赵新新不对付的李脂月也温和开口。 顾惊时怔怔看着以前对他关怀备至的两个女人,塑出身体后第一次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盛意作为最了解他的人,温柔地摸摸他的脑袋:“没什么可难过的。” “嗯,我有你就……” “反正她们也只是喜欢你带来的好处,不是你这个人。”盛意把后半句补充。 顾惊时:“……”好像更难过了。 “现在壳子里那个哪有你可爱啊,她们却毫不犹豫选他,不就是因为他能给她们带来巨大的利益嘛,”盛意继续安慰,“什么情情爱爱的,无非都是权衡利弊,别太当回事了。” 奚卿尘听着她云淡风轻的总结,于是又多看她一眼。 钱悠将他这一眼尽收眼底,在提醒盛意和不提醒之间纠结片刻,最后选择继续观望,反倒是赵新新突然恼羞成怒,执剑朝她杀去。 奚卿尘眼神一凛,刚要出手抵挡,便看到赵新新在众目睽睽之下碎成一缕烟雾。 “我们还在大阵里!”钱悠惊呼一声。 本以为已经出去的众人顿时一惊,失了一个后宫的男主眉头紧皱,虽然心情不好,却不见多伤心。 “看来这里不能用灵力,”钱悠作为守岛人,总算出来说话了,“大阵启动后不死不休,虽然有逃脱的希望,但希望很是渺小,我知道你们之间恩恩怨怨非常多,但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离开这里,在此之前最好是放下恩怨互帮互助。” 盛意抬眸看向男主:“听见没?” 男主面无表情,却没有反驳。 “先找出路吧,”钱悠叹了声气,“分八个方位两人一组,若是发现有路可走便立刻提醒其他人。” 说完,她扫了周围人一眼,“奉劝各位一句,找到路千万别自己离开,毕竟你也不知道那条路通往的是大阵外,还是又一个秘境。” 众人没有反驳,两两一组划分方位。钱悠默默来到褚非身边,主动邀请:“我们一起吧。” 褚非扫了她一眼,难得没有反驳,钱悠笑了笑,便和他一起走了。奚卿尘朝盛意伸出手,盛意瞄一眼他的脸色,不确定有没有生气,却还是乖乖跟他走了。 眼看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伙伴,连盛意都抛弃了自己,顾惊时只好看向另外一个落单的人。 “师祖的神魂,”他开口邀请天道,一开口就感觉别扭,“算了,我还是叫你二师祖吧,二师祖,我们一起吧。” 天道不置可否,看他一眼便跟他走了,盛意回头时看见这俩并肩走,惊叹顾惊时虽然男主光环弱了不少,可运气还是在的,随随便便都能跟天道匹配。 正当她感慨时,奚卿尘将她的脸扭向了自己。 “仙士。”盛意讨好地挽着他的手,奚卿尘斜了她一眼,一句话也没说。 众人分了八组四下寻找,走到死路后便折回来,渐渐的都在原地汇集,而男主和李脂月回来时,带来了找到出口的消息,只有盛意和奚卿尘这组迟迟没回来。 “看来他们在很认真地找路,”钱悠眉头紧皱,“要不要派个人去提醒他们不要再找了啊。” 褚非顿时冷笑一声,觉得她过于天真。 二里地开外的小道前,奚卿尘将盛意抵在巨石上,两个人小别胜新婚,正亲得昏天暗地。 58. 第 58 章 震惊 眼看着快刹不住车了,盛意艰难推开奚卿尘:“我们……出来太久了,该回去了。” “盛姑娘,我很想你。”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无言片刻,心一横重新揽上他的脖子:“再亲亲。” 唇瓣厮磨,奚卿尘轻笑一声将她抱住:“回去吧。” “我也很想你,”她黏黏糊糊的,双腿缠着他的腰不肯下来,“我从离开那一日起就很想你,这段时间百爪挠心,每天都想跑回去见你。” “我知道。”奚卿尘唇角浮起。 盛意挑眉:“你确定知道?” “嗯,”奚卿尘单手稳稳托着她,另一只手轻轻点在她的心口,“你这里,告诉我了。” 盛意沉默片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仙士,你怎么耍流氓呢?” 奚卿尘面露不解,正要问他怎么耍流氓了,就注意到自己的手指点在她的起伏上。他无言片刻,将人抱得更紧:“你本就是我的。” “是是是,我是你的。”盛意失笑,也紧紧抱住他。 两人安静相拥,无声诉说分开这么久以来对彼此的思念。 许久,盛意突然开口:“仙士,你方才看到的那个与你生得一样的人,的确是用了你的神魂,但他不是你。” “我知道。” 盛意听出他的笃定,略微直起身好奇地看着他。 奚卿尘面色平静无波:“自我有记忆起,我便与他对话,如今已是一千多年,对他的熟悉胜过对我自己,又如何不知道他的身份。” 他是他消失的道心,是他不愿回顾的过往,也是他不再信奉的神明。从对视的第一眼,他便认出了他。 盛意只以为他猜出源源不是他的神魂,却没想到他猜得更深,哑口无言半晌后笑着夸奖:“不愧是我家仙士,脑子就是好用。” 夸小孩的方式去夸一个一千多岁的人,也是够敷衍了,奚卿尘却很吃这一套,将她放到地面后温顺地朝她伸出手。 盛意笑着牵上他,靠着他的胳膊慢慢往回走:“我之前好像没跟你说过蓬莱的事,你是怎么找来的?” “冥冥之中感应到了,”奚卿尘说完,又补充一句,“在我修为恢复之后。” “怎么可能?”盛意反驳完就想到了答案,顿时有些无语,“这狗东西,可真够物尽其用的。” 奚卿尘与她十指相扣,慢悠悠散步的样子仿佛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夜晚,他们也没有身陷危险之中。 “那你是怎么恢复修为的?”盛意终于问了这件事。 “我有了新的道心。” “新的道心?”盛意惊讶,对上他的视线后突然明白什么,一时间笑弯了眼睛。 “这么高兴?”奚卿尘不解,但不妨和她一起心情好。 “嗯,我想再亲亲你。” 奚卿尘停下脚步,体贴地俯身下去,盛意轻易就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吻。 路前方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两人同时扭头,就看到顾惊时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 “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他讪讪道,“我只是看你们一直没回来,太担心了才找来。” “找到出路了?”盛意大方询问,全然没有被抓包的尴尬。 顾惊时快速地看了奚卿尘一眼,又尽可能忽略他的存在:“嗯,冒牌货找到的。” “哪个冒牌货?”盛意立刻问。现场可两个冒牌货呢。 顾惊时:“我那个。” 盛意了然:“那他的运气还真好。” “是啊,总感觉他占了我的身体后,把我的运气也给占了。”顾惊时有些郁闷,毕竟以前这种事都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盛意看着他周身微弱到几乎不存在的男主光环,走上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刚要安慰他几句,奚卿尘突然开口:“大家都在等,我们过去吧。” “哦哦对,我们快点过去吧。”盛意立刻加快了脚步。 奚卿尘不动声色地换到她另一侧,将她和顾惊时彻底隔开。顾惊时看着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心里突然一阵酸涩。 自从离开原来的身体,他好像诸事不顺,修为越来越低,几乎变成了普通人,身边的人也一个个有了其他更重要的人,他好像从山顶往下走,每一步都是下坡路。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哪怕人生最艰难的时候,他也能感觉到自己在前进,唯有这次是不断后退。巨大的迷茫渐渐将他笼罩,失意无处不在,几乎要扼住他的咽喉。 就在他心性动摇时,盛意突然回头:“傻站着干嘛,还不快过来。” 她带着笑看他,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嫌弃,顾惊时却一瞬间找到了主心骨,欢快地答应一声便追了过去。 奚卿尘的视线在二人间扫了一眼,淡定地牵住盛意的手。 三人回到众人中时,大家也已经休息够了,看到三人便重新聚集。奚卿尘随意扫了一眼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又清浅的别开视线,源源表情不动,仿佛从未与他对视,而顾惊时和男主就直接多了,一遇上先看对方,然后用一个眼神表达出对彼此的无限嫌弃,而男主的后宫们则一直盯紧盛意,偶尔也看一看和自家男人的生魂。 众人暗潮涌动,褚非和钱悠默默吃瓜,偶尔对视一眼,只觉他们这个圈子确实很乱。 人都到齐了,便一起朝着男主刚才找到的方向走,果不其然在走了一段路后,就柳暗花明找到两条路 远方隐约有瀑布声响起,众人四下看了一圈,没有找到水声,但一致选了有瀑布声的那条。 “为什么?”钱悠不解。 盛意扫了她一眼:“因为有水流就说明有出口,顺着水流找就是了,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 “哦,那你真是好懂啊。”钱悠白了她一眼。 盛意轻哼一声,挽着奚卿尘的胳膊扬长而去。 “有什么好得意的,”钱悠咬牙切齿,并挽上了褚非的胳膊,“我也有胳膊可以挽。” 褚非嘴角抽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问:“我跟你很熟吗?”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钱悠眉头微蹙,冷淡的脸上透着伤心,“我们一路分享了那么多八卦,难道还不熟?” 褚非无法反驳,干脆随她去了。 一行人走走停停,水声越来越大,却迟迟不见水源,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 密林没有日夜之分,连光线都没有变化,众人一直沉默地走,也不知究竟走了多久。就在耐心渐渐耗尽时,最前面的奚卿尘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盛意不解抬眸。 “我们又回来了。”男主淡淡开口。 褚非顿时皱眉,其他人也看着面前熟悉的两条路愣住了。 “……走了这么久,竟然又走回来了?” 钱悠崩溃地坐到地上,怎么都不肯起了,没什么灵力加持的顾惊时也很累,只是碍于颜面没有坐下休息,只是他虽然没说,但盛意还是看出来了:“先休息吧,等会儿换条路试试。” “这样等要等到什么时候?”男主扫了顾惊时一眼,“真是废物。” “你骂谁呢?”顾惊时烦躁。 男主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在骂谁?” “骂我?”钱悠插嘴,那两人顿时没了吵架的心情。 见她被冷落,褚非悠悠开口:“人家吵架,你掺和什么?” “我也不想啊,但他们万一打起来,大阵出现什么应激反应,倒霉的不还是我们。”钱悠压低声音。 褚非这才格外看她一眼:“你想得倒是周全。” 钱悠含蓄一笑,颇有守岛人的气场。 男主一方耐着性子等顾惊时和钱悠休息好了,这才继续出发,只是这一次没走多远,钱悠便体力又一次耗尽,褚非只能背着她。 “你还好吗?”盛意压低声音问顾惊时。 顾惊时咧嘴笑:“我没问题的。” “别逞强,”盛意叹了声气,“阵内的风不为我所用,你若是支撑不住了,就让仙士背你一程。” “我一个大男人,才不要师祖帮忙。”顾惊时立刻拒绝。 盛意见他坚持,也只好随他去了。 第二次出发大家更加沉默,每个人都透着一股不耐烦。瀑布声依然就在耳边,却始终不远不近看不见。 等到又一次回到岔路时,所有人的眉头都皱得更紧了。 “是不是你带错路了啊?”顾惊时将怒火指向男主。 男主面无表情:“你们其他方向皆是死路,唯有这里可以往前走,你说这里是对是错。” “我怎么知道,你这人心眼坏得很,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设计。”顾惊时冷笑。 男主回以同样的冷笑:“你与我是同一个人,骂我等于骂你自己。” “你……” “先别吵了。”盛意不耐烦地打断,两人顿时一静。 她轻呼一口气,平复好心情后走到始终不远不近跟在她身后的源源面前:“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不知。”他说。 盛意死死盯着他:“你是……你什么不知道?” “我从来不是无所不知。”源源悲悯地看着她。 盛意最厌烦他顶着奚卿尘的脸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当即从乾坤袋里掏出一个面具:“麻烦戴上。” 源源果真好脾气地戴好了。 然而这对接下来要面临的问题毫无帮助,众人吵吵闹闹也没说出个什么结果,最后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探路。 当第五次回到原始位置时,男主的一个后宫突然出手,直抓盛意腰间的乾坤袋。盛意已经乏累到一定程度,一个没留神就被她抢走了,一旁的褚非和顾惊时同时出手阻拦,却不留神撞在了一起。 “你身手又不行,逞什么强!”褚非大怒。 顾惊时被骂得一愣,想说这里不能动用灵力,单论身手自己不会比他差。然而还没等反驳,一道凌厉的身影便杀了过去。他看着奚卿尘飘逸的身影,突然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巨大鸿沟,心情不知不觉变得沮丧。 男主将后宫护在身后,抽出长剑反击奚卿尘,两个人身手矫健仿若游龙,一时间惊扰了密林的清净。 盛意紧张地盯着战局,正思索要怎么抢回明珠,突然瞥见钱悠过于紧张的表情。她顿了一下,暂时按下心里的疑惑,默默移步到源源身边。 “你护我到那女人身边。”她低声道。众人封闭灵力,五感自然也削弱不少,她这样说话并不担心会暴露。 源源看向她:“我不能……” “天道,”盛意声音发冷,“容我提醒你一句,若是夺不回明珠,那我们这些天的努力就白费了。” 天道沉默。 “我不是要你干涉事态发展,”盛意又换个方式引诱,“只是要你把我闪送到她旁边,你之前答应过要保护我,闪送也是你保护的方式之一,当然不算干涉规则。” 源源似乎被她说服,平静的眼底仿佛有水纹波动。 众人正紧张地看着奚卿尘和男主打斗,谁也没注意到盛意突然出现在男主的后宫里,等她们反应过来时,盛意已经将乾坤袋抢了回来。 “仙士!”她回到原地大喝一声。 奚卿尘一个转身护在她身前。 “你为什么可以用灵力?”先前抢明珠的女人脸色都变了。 盛意轻嗤一声:“因为我无所不能。” “胡说!” 女人不服,掌心瞬间蕴出一团灵力,男主顿时脸色一变:“筱筱不可以!” 然而为时已晚,女人顷刻间便化作一团血沫落在地上。 她是对男主最忠心的女人,也是他手上最好用的一把剑,如今失去心爱的人与下属,男主终于有了男人该有的愤怒。 “盛意。”他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杀了盛意。 盛意冷笑:“喊什么喊,是你们先抢明珠,也是你们贸然使用灵力,关我什么事?” 话音未落,地上的血沫仿佛一个破洞,突然颤颤巍巍地撕开,一时间天地变色,巨大的瀑布展现在众人面前。 “找到水源了!”李脂月欣喜道,“原来这一关是不破不立,筱筱用自己的血肉化解了幻境。”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合时宜,于是表情一变凄凄婉婉,“她到死,都想帮着你……” 男主脸上果然闪过一丝痛色,但又很快被冷静取代。 “这瀑布是海水的味道,”钱悠嗅了嗅空气中的气息,莫名有些安心。 盛意皱了皱眉,莫名其妙地看她一眼。 “看什么?”钱悠挑眉。 盛意:“……没事。” 说完,她停顿一瞬,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刚才明珠丢失,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我有吗?”钱悠有些心虚,“你看错了吧。” 盛意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不可能看错,说吧,为什么不想让明珠落在男主手上,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钱悠面对她的质疑沉默许久,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一定要告诉我,”盛意神色淡淡,“虽然我不怎么喜欢你,但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又是同一个世界来的,能帮的忙我还是要帮的。”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把秘密告诉你?”钱悠眉头微挑,“不好意思,我们本来就不怎么熟,加上这么多年没见,我并不信任你。” “也没指望你信任,只是提醒你有事记得求助而已。”盛意看她一眼,直接去找奚卿尘了。 她不追问,钱悠反而心里不得劲起来,只是碍于面子没有主动找她。 “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什么美景没见过,却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壮观的瀑布。”褚非还在盯着瀑布看,全然没在意两个小姑娘刚才在讨论什么。 盛意眨了眨眼睛,顺着他们的视线看去:“这瀑布很壮观?” “当然。”褚非表示肯定。 盛意摸摸鼻子,正觉得有哪里不对,钱悠的眼睛里突然映出一条巨龙从瀑布钻出的画面。 “那是什么啊!”她惊恐尖叫,下一瞬便被褚非搂着腰猛地后退。 众人也纷纷躲闪,不知不觉中便用了灵力,等察觉到这一点时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然而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死亡。 “可以用灵力了!” 不知是谁惊呼一声,大家都不再有顾忌,想尽办法躲避巨龙,闪躲间突然发现不对。 “这条龙怎么看着……”李脂月眉头微蹙。 男主脸色冷淡:“不是无饕。” 他的手腕上,无饕正缓慢游动,却因为大阵限制无法现身。听了二人对话的盛意扭头看他们一眼,心情很微妙。 巨龙咆哮着朝众人杀来,尾巴一甩挥出的大风将顾惊时刮得后退三步,抱紧了树才勉强稳住身形。 盛意被奚卿尘抱着上下游走,一低头就看到顾惊时被刮走的狼狈模样。她顿了顿,又看向神情严肃的奚卿尘。 “仙士……” “这条龙要与我们不死不休,”奚卿尘沉声打断,“让褚非保护你,我来对付它。” “可是……” 没等她把话说完,就被奚卿尘转交给了褚非,褚非拉着她和钱悠落在顾惊时旁边,撑起结界护住几人。 奚卿尘没有了顾忌,直接杀向半空,男主在一旁辅助他,两人身姿飘逸如神仙,周身迸发的灵力更是耀眼瞩目。 盛意迷茫地盯着二人看了半天,再看褚非几人紧张的模样,正欲开口说话,就听到钱悠猛地松一口气:“死了死了。” 从刚才一直在屏息的顾惊时也略微松了口气,随即有种更大的失落感—— 若非换了身体,他今日也该是制服那条龙的人。 “谁死了?巨龙吗?”盛意凭借钱悠的话推断。 “你不会自己看……”钱悠话没说完,一群蝙蝠又从瀑布中飞出,她惊叫一声扑进褚非怀中,整个人都在颤抖,“蝙、蝙蝠。” “蝙蝠?”盛意一脸惊奇。 钱悠浑身颤抖,眼泪都快下来了。她这辈子什么都不怕,最怕蝙蝠这玩意,此刻贸然见到这么多,只恨不得将自己嵌进褚非的身体里。 奚卿尘和男主联手杀了蝙蝠,之后又出来一个红眼男人,男主的后宫之一失声唤了声‘父亲’,然后就是一堆稀世罕见的灵药像活了一般攻击众人,褚非亲眼看着一株株灵草被奚卿尘二人毁灭,心疼得脸都白了。 “现在是什么?”盛意凑到钱悠旁边。 “你自己不会……”钱悠说到一半,猛然睁大了眼睛,“你看不见?” “嗯,看不到。”盛意表情平静。 从血沫化开周边环境后,她的眼前便没有出现过什么瀑布,更没有什么巨龙蝙蝠之类的东西。 “怎么可能?”钱悠指着天上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么多吓人的东西,你一个也看不到?” “都说看不到了。”盛意耸耸肩。她从刚才就想了,要么是她出现了幻觉,要么是其他人出现了幻觉,后来证明是这些人有问题。 褚非和顾惊时注意到两人的对话,一时间也皱起眉头。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褚非问。 盛意无奈:“一开始是总被打断没机会说,后来是在验证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顾惊时追问。 盛意扫了几人一眼,突然对着所有人大喊:“你们此刻所见皆是幻象,是瀑布把你们内心恐惧的东西折射出来了,现在!把你们心里怕的那点东西都给我清空了!不要再盯着瀑布幻想里面会出现什么可怕的东西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是一惊,继灵草之后出来的穿着婚服的赵新新顷刻间烟消云散。盛意挑眉看向男主的后宫们,众人眼神漂浮,也不知是谁这么怕赵新新嫁给男主当正妻。 ……一个个长这么漂亮,却整日在恐惧这些不重要的东西,能不能有点出息!盛意无奈地摇了摇头,正要从结界里出来,就看到无数个自己从瀑布里跑出来,围着脱尘出俗的仙士大喊:“你不行,我不要你了!” 她:“……” 钱悠盯着无数个盛意看了半天,扭头跟褚非感慨:“我这几天总是被刷新三观。” 褚非面无表情:“巧了,我也是。” 59. 第 59 章 迷雾 一千个自己围着奚卿尘转的画面有点过于恐怖,盛意直接冲出结界挤进全是自己的人潮,奚卿尘正在愣神,却还是准确地将她捞进怀中,其他幻影瞬间消散。 “……不怕了?”本来打算英雄救美的盛意有点懵。 奚卿尘面色平静:“你都来了,我还怕什么。” 盛意哭笑不得,抱紧他的腰扫了众人一眼:“不想死的话就凝神静气,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丢出去。” 说完,又对着源源和男主强调:“尤其是你们俩。” 这俩货一个怕回到虚无,一个怕世界坍塌,无论哪个的恐惧被瀑布实现,都够让人喝一壶的。男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表情渐渐变得严肃,只有源源始终处变不惊,似乎并不担心。 奚卿尘抱着盛意落在地面,这才想起问一句:“你看到我的恐惧了。” 盛意一愣。 “你方才分明没看到他们的,”奚卿尘眼睛泛着细碎的光,“只看到我的了。” 盛意忍着笑,顺着他的话说:“难道是我们夫妇一体同心,所以我才能看到你的恐惧?” 奚卿尘很喜欢她的回应,于是身体力行地表达了自己的喜欢。盛意没想到他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接抱她,一时间哭笑不得,但她一向脸皮厚,回过神后也旁若无人的给他回应了。 众人看到他们黏黏糊糊的样子,一时间神态各异,褚非嫌弃,钱悠惊讶,而两个顾惊时一个面色阴沉,一个怅然若失。 经过盛意提醒,大家都凝神静气将恐惧摒弃,瀑布里再也没有出现奇奇怪怪的东西。盛意靠在奚卿尘身上,第一次看见这极为壮观的瀑布,水花飞溅潮气蒸腾,蜿蜒的水流十分壮观。 盛意嗅了嗅空气,突然看向山顶的方向。 “怎么了?”奚卿尘握住她的手。 “那边,有风。”盛意回答。是新鲜的海风,而不是阵法里模拟出的假风。 奚卿尘抬眸看向山顶,那边云雾缭绕,似乎蕴藏着未知的危险,相比平坦的下山路,实在不算一个好去处。 “走吧。”他温声道。 盛意却有些犹豫:“不下山了?” “先不下,”奚卿尘握住她的手,“先去那边看看风。” “看什么风?”褚非一脸莫名。 “我怀疑那边是出口。”盛意回答。 李脂月皱眉:“不可能,山了只是怀疑,”盛意扫了她一眼,“得验证之后才知对错。” “阵法内一步路一分险,我们不可能因为你无端的怀疑就去冒这么大的风险,”没了赵新新这个出头鸟,李脂月只好代劳,“你总要说一下怀疑那边是出口的理由,我们才能考虑要不要跟你走吧?” 盛意闻言陷入沉默,像是在思考,实则在心里偷偷跟源源搭话:“喂。” 源源果然看了过来。 她垂下眼眸,控制想要上扬的唇角,在心里火速道:“我就知道你能听到,问你个问题。” “说。” “如果我想办法在阵法里弄死顾惊时,是不是就不用夺他气运了?” 源源沉默片刻,回答:“他气运在一日,就一日不会死,而他每一次遇险,几乎都会得一次机缘,是连我都无法控制的运道。” ……懂了,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先把男主光环夺过来。盛意心里叹息一声,突然意识到他还没告诉自己夺气运的办法。 她正要追问,李脂月又一次开口了:“为何不说话?” 盛意扫了她一眼:“直觉。” “什么?”李脂月面露不解。 “我是靠直觉猜到的,你爱信不信。”盛意说完,直接拉着奚卿尘走了,经过男主身边时不忘提醒一句,“你若不信我,大可以下山去。” “你若将明珠给我,我便与你分道扬镳。”男主冷淡回答。 盛意嘁了一声继续往前走,经过褚非等人时也一并叫上,一副没兴趣跟谁打商量的样子,男主见状只能冷着脸跟上。 他一走,后宫们也跟着去了,李脂月虽然心中不安,却还是急匆匆跟着走了。 上山的路十分平顺,平顺到让人觉得不安,以至于每个人都如临大敌,生怕像前几次一样,一不留神就遇到什么危险,只是紧绷的状态维持久了,又难免会松懈下来。 钱悠磨磨蹭蹭走到盛意旁边,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压低声音:“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盛意隐约猜到跟她拒绝把明珠给男主有关。 钱悠扫了一眼周围,正要叫她找个无人处聊聊,周围突然起了薄雾。 “这是什么?”有人惊叫一声,众人立刻屏息。 钱悠正张嘴说话,一不留神就吸了一大口,顿时心如死灰:“完了,我要死了。” 盛意:“……” “早知道把明珠交给你,会间接害死我自己,我当初就该给顾惊时,”钱悠一脸懊恼,“现在好了,说什么都晚了,盛意啊盛意,我真是每次遇见你都没好事。” “首先,”盛意突然开口,“你如果把明珠给他,我也会动手抢,一样会触发蓬莱阵法,其次,我不是什么扫把星,你每次遇见我都倒霉,应该找找自己的原因,最后……” 她斜了钱悠一眼,“如果这雾气有毒的话,以之前的经验来说,你根本来不及说这么多废话,就已经炸成一团血雾了。” 这雾气湿湿润润,没有毒性也没有腐蚀性,显然是安全的,盛意这才敢大胆开麦。 果然,她说完半天,雾气虽然越来越浓,却始终没有伤害谁。即便是修者,只要没脱离人的范畴,憋气的时间就都是有限的,众人纷纷败下阵来,当发现在雾里也能自主呼吸时,总算松了口气。 雾气弥漫,可见度越来越低,众人的脚步瞬间慢了下来。 虽然雾是安全的,但谁也不能保证雾里有没有什么东西是危险的。钱悠暂时没了跟盛意谈话的心情,默默退到褚非身边。 褚非看着她东张西望着挽上自己的胳膊,鬼鬼祟祟的样子跟她那张清冷的脸全然不搭,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喂。” “啊!”钱悠吓一跳,对上他带笑的视线心神一晃,“你长得可真好看。” “用你说?”褚非斜了她一眼。 钱悠笑笑,突然牵住他的手。 褚非愣了一下,回过神后刚要将手抽出来,她就赶紧与他十指相扣了。 “我有点害怕,”她一脸乞求,“你别松开我。” 褚非对上她的视线,突然懒得放开她了。 盛意频频回头,看到两人十指相扣的手后沉默一瞬,扭头问奚卿尘:“你有没有觉得不太对劲?” 奚卿尘也回头看一眼:“哪里不对?” “想不起来。”她习惯了褚非的女装,这会儿竟然灯下黑,完全想不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心里始终别扭。 奚卿尘见她一脸为难,于是又回头看一眼,褚非突然恼了:“看什么看!” 奚卿尘立刻目视前方,牵着盛意走出好长一段路后认真道:“确实不对劲。” 盛意都快忘了这事了,没想到他又突然提起,一时间哭笑不得,伸手捶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们聊什么呢?”顾惊时突然凑了上来。 全是一些废话,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盛意只能笑着摇摇头:“没什么。” 顾惊时抿了抿唇,讪笑一声:“看你们这么开心,还以为聊什么好玩的事呢。” “说褚非呢,”盛意察觉到他不开心,只好将刚才的废话托出,“我看到他和钱悠手牵手,感觉怪怪的。” “就这样?”顾惊时却不信。他们刚才明明笑得很开心,怎么可能只是聊这个。 盛意无奈:“真的。” 顾惊时狐疑地看她一眼,却也没有反驳。他看着顾惊时和盛意走在一起的画面,隐约感觉到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们二人笼罩,其余人谁也走不进去,包括他顾惊时。 可当初盛意分明答应过他的,即便最后做不成夫妻,也要做彼此最亲的人。 顾惊时沉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谁也没有发现他的失落。 盛意却突然回头:“傻愣着干什么,一起走啊。” 顾惊时顿时又高兴了,只是对上奚卿尘清浅的眼神,又识趣地慢了一步:“这不是已经一起走了吗?” “我们并肩走。”盛意笑道。 顾惊时看到她眼睛里细碎的笑意,心情也渐渐好了起来,但他还是没有上前:“赶紧走吧,你在前头护着我。” 盛意见他坚持,便要回来拉他,结果下一瞬雾气中突然一道巨大的影子闪过,众人当即四散,等回过神时,盛意的身边就只有奚卿尘了。 天地一片静悄悄,周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雾,她茫然地看向奚卿尘,从他眼底看到一丝冷肃。 “他们不在这里。”他说。 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是分散了,还是我们进入了其他空间?” “现在还不清楚,先继续走吧。”奚卿尘握紧她的手。 盛意答应一声,便跟着他继续往前。 同样的浓雾中,钱悠和顾惊时相顾无言,而褚非面对奚卿尘这张脸,迟疑地问了句:“是你吗?” 源源:“我不是。” 褚非扯了一下唇角:“哦。” 盛意还不知道所有人都被两两分组了,和奚卿尘走了一段路后,发现周围的浓雾越来越大,几乎到了牵着手也看不到对方的地步。因为视线阻隔,她完全无法判断周围环境,只能凭借本能确定自己还在往上走。 “这雾怎么回事啊,白茫茫的,不会有毒吧?”她小声嘟囔,“应该没有,就是有点可怕,什么都看不见。” 她说完,便等着奚卿尘发现她的不安,然后来安慰她,可她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奚卿尘说话。 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用力与奚卿尘交握的手渐渐卸了力道,然而他却始终紧握。她心里默数一二,猛地推了对方一把,周围的雾气蓦地淡了些。 是男主。 虽然长了同一张脸,但她还是火速做了判断。 盛意没有犹豫扭头就跑,男主指尖迸出一缕灵力直接将她绊倒。 “明珠给我。”他沉着脸,朝她伸出手。 盛意尽可能冷静:“交给奚卿尘了。” “你以为我会信?”男主冷笑一声,直接从她腰带上扯下乾坤袋,打开便往地上倒。 盛意脸色一变,一个翻滚躲到旁边,乾坤袋里的东西呼呼啦啦全倒了出来,尽管男主反应及时,也有一个馒头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乾坤袋保温保鲜一把好手,尽管这馒头已经存放年多了,却还是冒着热气。 “盛意!” 身后传来男主的怒吼,盛意一个激灵加快速度,正庆幸自己把明珠藏在怀里,下一瞬迎面跟一个人撞上。 是男主后宫里的一员。 在她拔剑之前,盛意冷笑一声:“顾惊时都快被打死了,你还有空跟我纠缠?” 对方脸色一变,当即朝雾里跑去。 盛意连遇次不同的人后,渐渐摸出了诀窍,于是也跑进雾里,果然下一瞬遇见了褚非。 “见钱悠了吗?” “见到仙士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盛意突然乐了:“哟,这么关心她啊?” 褚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她是蓬莱的守岛人,说不定阵眼就在她身上,必须要照看好她的安危。” 盛意盯着他的脸看了半天,总算明白自己为什么看到他和钱悠牵手那么别扭了—— 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女装,也没觉得他女装有什么不妥,可钱悠不知道啊!她估计到现在都以为自己牵的是女人,再看褚非这表情……他显然也没意识到这一点,估计默认了钱悠和其他人一样知道他的性别。 这可真是…… 盛意心情复杂,正要解释一句,褚非突然看一眼四周:“雾又浓了,你保护好自己,多遇几个人就能见到奚卿尘了。” 说完不给盛意回答的机会,便径直冲进了雾中。 盛意只好继续往前走,然后就遇见了天道。 “我们是偶遇,还是你在等我?”盛意问。 源源?” “你说你是天道的意志,可你连蓬莱阵法都不会解,你说你要协助我取明珠,却一点正事也没干,你就像个游魂一样,随时出现在我眼前,又随时存在感为零,请问你是什么观众大爷吗?”盛意没好气道。 源源垂下眼眸:“天道也不是无所不能。” “这句话我已经听腻了,换一句。”盛意不接受。 “若非如此,我也不会选错救世主。”他平静地看向她。 盛意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一瞬,略微站直了身子道:“现在后悔也晚了吧?” “不晚,可以拨乱反正。”源源回答。 盛意嗤了一声,想起正事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么用明珠夺他气运。” “要以明珠为刀柄、你的气运为刃,刺进他的心口至少一寸,方能拿到他的气运。” 盛意嘶了一声:“我哪有什么气运?” “你是女主,如何没有气运?”源源反问。 盛意愣住:“你怎么……” 只说了个字,她就突然没声音了,只是怔愣地和他对视。 源源任由她打量,直到她快想明白时才浮起唇角:“我是天道的意志,从出生那一刻起,便知道这个世界的真相。” 盛意无言许久,笑了:“既然知道,还挣扎什么,仅剩的这十几年对你而言当真有那么重要?还是你觉得这次阻止了他的溯生阵,就可以多出一些时间感化他,等他飞升之时便会选择牺牲自己成全这个世界?” 源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缓缓道:“只要能熬过十几年后的灭世,这个世界便不会再受书中规则约束,世间万物生灵皆会彻底自由,可以尽情书写自己的一生。” “可前提是能保住这个世界。”盛意提醒。 雾越来越浓,她的脸渐渐消失于雾后,他才缓声说一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浓雾还在弥漫,大有将所有人困死在这里的意思。 顾惊时和奚卿尘分别后,便摸索着继续往山上走,只是刚走了几步便被一块石头绊倒,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手上被小石子划出一道伤口,里头渗出绿色的汁液。他盯着伤口看了许久,突然前所未有的沮丧。 他坐在地上发呆,眼前突然一阵寒光闪过,顾惊时本能后撤,一把锋利的剑顿时出现在他刚才坐的地方。 他顺着剑的方向看去,便看到了李脂月的脸。 “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面无表情地问。 李脂月抿了抿唇:“抱歉,我也不想,可惊时那么多女人里,只有我和赵新新与你关系匪浅,惊时是个男人,只要是男人,就不会不介意,我必须做点什么才能让他放心。” “你的‘做点什么’,就是杀我?”顾惊时眼底闪过一丝嘲讽,“你搞清楚,我才是顾惊时。” “你和他本是一个人,但你现在单独分出来了,便不算是他了。”李脂月轻声道,像是说给他听,又像在说服自己。 相比其他女人,她对‘顾惊时’这个人从来都是利用为多,如今做这个决定也是为了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好处,可真当动手时,她想起这个顾惊时的从前种种,竟然有一分犹豫。 但这一分犹豫在巨大的利益面前,很快又烟消云散。李脂月眼神泛冷,拿起剑指着他的咽喉:“惊时,对不起。” 说罢,她猛地朝他刺去。顾惊时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步步逼近,当剑尖划破他的喉咙,李脂月突然脸色一变,伴随着白雾外的阵阵惊雷倒在地上。 呼吸急促间,她听到顾惊时淡淡开口:“你可能忘了,多年前门内考核时,你曾发过心誓绝不杀我,而现在,你违背誓言了。” 怎么会……她步步为营机关算尽,一步一步从坎峰走到乾峰,又靠着顾惊时修到元婴末期,随时都可能再突破一层。她那么努力,那么不择手段,连那点微不足道却又独一无二的心动都可以舍弃,怎么会死在年前的一个心誓上…… 李脂月眼前阵阵发黑,虽然心中有诸多不甘,却还是在顾惊时的目光中断了气。 顾惊时看着她死不瞑目的眼睛,突然想起自己刚进坎峰时,她那会儿虽不是什么管事,却也有了小小的权力,因为顾念他身体瘦弱多病,便总派轻松的活儿给他,还时不时去厨房拿些吃食给他。 他们也曾有过特别要好的时光,以至于她之后种种,他都狠不下心与她计较,可直到她死在自己眼前,他仍旧不明白,为什么她动手时可以那么干脆。 “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你,”男主于雾中走出,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而是足够强大的顾惊时。” 顾惊时冷淡地抬眸,却连个正眼都不肯给他。 男主笑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像看不懂事的孩童:“不用这么排斥我,因为我们从来都是一体,只有合二为一,才能真正回到巅峰。” “我对跟你合为一体没兴趣。”顾惊时嗤了一声,从地上爬起来就要进行下一轮迷雾换人。 男主看着他决绝的背影,突然开口说:“盛意已经不是你的了。” 顾惊时猛然停下脚步。 “她心里最重要的人是奚卿尘,从此以后也只会以他为先,而你……不过是她无关紧要的朋友。” “无关紧要的朋友又怎么了?我乐意。”顾惊时冷笑。 “是吗?”男主无声勾起唇角。 顾惊时炸了,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不偏不倚砸在男主额角上,鲜红的血液顿时流了下来。 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疼,随意擦了一点血在指尖:“你如今打人,都只会像这样砸东西了。” 顾惊时深吸一口气,扭头继续往雾里走。 “我打算造一个阵法,需要盛意手上的明珠,若是能成,我便是这世上唯一的神。” 男主森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顾惊时猛地停下脚步。 “成神,成为天上地下最强大的存在,天道如何,命运又如何,我自主宰,谁奈我何。” 男主的声音逐渐消失,刚才听到自己对盛意而言无关紧要都没太大情绪波动的顾惊时,这一刻心脏却狠狠跳了一下。 60. 第 60 章 背叛 奚卿尘在眼前出现,顾惊时看到他愣了愣,随即嗤了一声:“冒牌货。” “你竟能分得清。”天道缓缓开口。 顾惊时对他没兴趣,径直朝他身后的大雾走去。 擦肩而过时,天道突然说:“他找你了?” 顾惊时猛地停下:“谁?” “你。”天道侧目,悲悯地看着他。 顾惊时厌恶他的眼神,表情愈发冷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看来是找了,”天道依然盯着他的眼睛,“你的选择是什么?” “我该什么选择?”顾惊时皱眉,“你不过是师祖的一缕神魂,连我都不如,跟我装什么神秘,信不信我把你……” “惊时,善恶只在一念之间。”他平静打断他的威胁。 顾惊时被他过于熟稔的语气荡得灵魂一空,仿佛冥冥之中感应到了血脉的呼唤。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其妙,顾惊时的眼底终于浮出一丝警惕:“你究竟是谁?” 天道与他对视许久,唇角挂起一个温柔的笑。 顾惊时被他的笑激得一脑门子火,想也不想地朝他挥拳。然而下一瞬,他的拳头扑了个空,整个人也落进更深的雾,而身后的天道正隐约消失于大雾—— “盛意打算以自身气运为刃,刺进你原身的心脏。” 顾惊时猛地回头:“你什么意思?” 天道悲悯地看着他,眼中仿佛承载着千年万年的愁苦,震得他几乎要跪下去,他死死盯着天道的唇,恨不得将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刻在心里。 天道消失,顾惊时怔怔站在原地,眼神逐渐涣散。 盛意看到他时,便见他傻愣愣站在原地,赶紧跑过去打他一下:“醒醒!” 顾惊时猛地回神,怔愣地看向她。 盛意见他还能动,放松的同时又有些警惕:“你刚才发什么呆呢?不会是这些雾气伤脑子,不小心把你伤到了吧?” “没有的事。”顾惊时嘟囔一句,还有些不在状态,却已经恢复镇定,“你跟冒牌货抢的明珠,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蓬莱的圣物,”盛意回答,“他要造溯生阵,我要阻止他。” 顾惊时点了点头:“东西呢?还在你身上吗?” “在啊。”盛意直接从腰带里取了出来。 一颗圆圆的珠子,除了光泽漂亮些,似乎平平无奇。 但它可以造溯生阵。 顾惊时从她手中取过来,仔细看了半天,唇角突然扬起:“你是不是对我太不设防了,我要是抢走了你岂不是白来一趟?” “你抢这个干嘛?”盛意一脸莫名。 顾惊时喉结动了动,把东西重新还给她。 盛意收回腰带里藏好,一抬头看到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叹了声气,突然踮起脚摸摸他的脑袋。 顾惊时被她突然的动作搞得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盛意被看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道:“从蓬莱见面开始,就一直乱七八糟的,我还没好好为你庆贺新生呢,等从这里出去,就给你补上。” “……你还知道给我补啊。”顾惊时心里有些发酸。 盛意笑笑:“别委屈了,到时候你想怎么补都行。” “那你跟奚卿尘和离,就当是为我庆祝了。”顾惊时道。 盛意立刻拒绝:“这件事我不能答应哦。” 顾惊时无所谓的笑了笑:“我就知道,在你心里还是他重要。” “你是家人,他是爱人,哪能比较啊。”盛意失笑。 顾惊时轻哼一声:“我现在不想当你家人了,只想当你爱人。” “别闹,我知道你对我没有男女之情,”盛意捶了他一下,“而且这事吧,得讲个先来后到,你就下辈子吧。” 顾惊时挑眉:“那巧了,是我们先认识的。” “不是。”盛意笑盈盈否认。 顾惊时一愣,往事一幕幕浮现脑海,他渐渐回过味来:“你们早就认识?” “我以为你已经知道了。”盛意有些惊讶。 顾惊时眉头骤然紧锁:“我从无忧山出现就沉睡了,直到你带我和师祖一起离开逢源宗才逐渐清醒,后来就在瓶子里吸收日月精华,再之后则是附身灵草上,我哪知道这些……我还想问你呢,你不是跟那个叫海若的有点干系吗,怎么我一觉醒来就成师祖了?” 盛意面对他的问题无言以对,突然意识到知道海若就是奚卿尘的是男主,知道她和奚卿尘关系的也是男主,顾惊时作为当事人,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醒来之后便跟着褚非他们来找她了。 “……这事说起来比较复杂,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但你得先让我知道,仙士为什么愿意让你跟来。”盛意一边摸索着上山,一边询问他。且不说奚卿尘是个醋坛子,他刚刚化形修为微弱,带上他反倒多了一个拖累,实在没理由带他。 顾惊时摸摸鼻子:“他们要走的时候我还没化形呢,一听他们要来找你,我心里一急就变成人了,他们嫌我没用不愿意带我,我就以死相逼。” 提起这件事,他还挺得意。 “你以死相逼?”盛意惊讶,“这可不像你,怎么想起用这招的。” “不知道,就是突然有了这个念头,觉得可行就实施了,没想到还挺有用。”顾惊时想起当时奚卿尘和褚非微妙的表情,他就忍不住想笑。 盛意也哭笑不得,简直不知该说他什么好。 “我的事都交代完了,是不是该你了?”顾惊时抱臂。 盛意敛去笑意叹了声气:“这事说来可就长了……” 首先要从她的心疾说起,然后是和奚卿尘的相遇,中间解释不通的地方,就全都推给天意。 “是天意告诉我,要找一个绝世炉鼎体质的人双修才能保命。” 她一本正经地胡说,这个世界又非常信这个,顾惊时没有怀疑,只是越听越安静。 许久,他突然开口:“如果你先找到的是我,就没有师祖什么事了。” “或许吧,”盛意点头,“但我估计也不会喜欢你。” “因为我跟别的女子牵扯不清?”认识这么久,顾惊时倒是明白一点她的想法,却不怎么认同,“可若是你心里没有人,又愿意与我在一起,我又怎会看上别的女子。” “你跟赵新新李脂月暧昧的时候,我当时是愿意和你在一起的哦。”盛意提醒。 顾惊时沉默了。 “所以啊,我们做家人最合适,即便想法观念不同,也不会辜负彼此,若真做了夫妻,反倒不如现在,”盛意知道他只是一时想不通,干脆耐心劝慰,“夫妻缘深缘浅皆需强求,可家人不是,即便重心有所转移,哪怕多年不联系,依然可以是彼此最后的退路。” 顾惊时嘴唇动了动,似乎说了句话,盛意没听清,正要让他再说一遍,浓雾里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女声。 两人神色一凛,顷刻间背靠背观察四周,只见浓雾依然平静,只是血腥味铺天盖地袭来,几乎要将人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浓雾渐渐淡去,周围的景象渐渐显露,盛意才发现他们走了这么久,竟然只是原地踏步。 雾彻底散去,所有人都出现在视野里,盛意一扭头,便看到下山的路被鲜血染红,男主的后宫一员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看尸体的姿势,显然是下山时死亡。 “没想到迷雾的破解法子,是有人心生退意。”安静之中,男主缓缓开口。 仅剩的几个后宫认出那是他最疼爱的女子,于是纷纷围上来安慰他,男主闻言只是奇怪地看她们一眼:“她明知我还深陷迷雾,却想独自逃离,我为何要伤心?” 此言一出,钱悠和盛意同时说了一句‘渣男’,他的后宫们显然也没想到他会如此凉薄,一时间纷纷愣住。这一次,她们没有像之前赵新新死时那样,为少一个竞争对手而开心,而是蓦地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滋味。 男主未觉不妥,只是冷淡地看向盛意:“这就是你选的出路。” “你要不信就算了。”盛意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拉着奚卿尘继续往山上走。 褚非和钱悠立刻跟上,男主神色不明,平静地走到顾惊时身边:“又被忽略了?” “关你什么事?”顾惊时这次没有生气,反倒很平静。 男主唇角勾起一点弧度,一扭头对上源源的视线,顿时又皱起眉头。 明明只是一缕神魂,可处处都透着诡异,男主对他一直有所忌惮,可骨子里又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冥冥之中,他与自己本该亲近为一体。 跟奚卿尘亲近?男主嗤了一声,从他跟自己的女人纠缠不清起,自己便还了他上一世的师恩,只余夺妻之仇。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钱悠犹犹豫豫来到盛意跟前,盛意了然:“有话跟我说是吧?” “嗯。” 盛意巡视一周,压低声音对奚卿尘道:“能设个结界让所有人都听不到我们两个说话吗?” 男主和源源同时看了过来,盛意冷笑一声,就知道他们时刻关注自己。虽然不知道钱悠要对自己说什么,但看她欲言又止的样子,也能猜到是跟穿越有关的事,所以不管是什么,都最好只有她们两个知道。 “包括我?”奚卿尘问。 盛意乖巧地眨了眨眼。 奚卿尘没再多问,直接设个结界将她们笼罩其中,男主立刻皱起眉头。 钱悠虽然知道众人听不见了,但还是小小声在盛意耳边说了几句话,盛意尽管有所克制,但还是流露出错愕的情绪。 “你跟这个世界牵扯太深,本来没打算告诉你的,”钱悠别开脸,“但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该给你选择的权力,你之后怎么做不关我事,但你现在得发誓不会告诉任何人。” “我发誓。”盛意举起根手指。 钱悠扯了一下唇角:“你没灵根,不能发心誓,光举根手指有什么用。” “那你说怎么办?” “算了,无所谓,”钱悠耸耸肩,“既然我说出来了,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盛意笑笑,真心实意道:“多谢。” 钱悠斜了她一眼:“哟,学会说人话了?” “是比你聪明点。”盛意含蓄道。 钱悠:“?” 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盛意赶紧逃到奚卿尘身后,钱悠品过味后怒骂:“你说谁不会说人话呢!” “仙士救我!”盛意抱紧奚卿尘的腰。 奚卿尘平静化开隔音结界,脸上是远离纷争的表情,身体却诚实地给盛意做肉盾。他们打打闹闹,褚非在一旁噙着笑看,那边的两个冒牌货,一个时刻端着悲悯众生的表情,另一个正被莺莺燕燕围绕。 顾惊时的视线在这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又重新落在盛意身上,看着她眉眼轻松的样子,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点弧度,眼底却没有半点笑意。旁边男主扫了他一眼,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笃定。 钱悠老鹰抓小鸡半天,怒而向褚非求救:“菲菲!快来帮我!” 褚非听到她这样叫自己,嘴角不由得抽了一下,正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不会管时,他却悠然开口:“奚卿尘,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好吧?” “你帮她?”盛意不可置信,“我们认识这么久了,你竟然帮她?” 褚非轻咳一声:“我没有……” “我对你太失望了!”盛意痛心疾首。 褚非正无语,钱悠跳到他身边,挽着他的胳膊狐假虎威:“我们菲菲当然向着我,不然还能向着你吗?” 褚非已经后悔参与到小姑娘们的斗法里了,眼看已经到了山顶,立刻提醒道:“别闹了,我们已经到了。” 盛意和钱悠果然老实下来,一行人总算恢复了安静。 来到山顶,下方已经被白雾覆盖,天地间空茫茫只余他们几人,没有退路也没有方向,仿佛已经到了绝境。 “如你所愿,到山顶了。”男主淡声提醒。 盛意懒得搭理他,闭上眼睛感知微弱的风。 海风总是泛着淡淡的咸苦,比陆风更容易找。盛意将手举过头顶,平静地挥舞着。 突然,一缕风绕过她的指尖,她梦游一般沿着风的方向往前走了几步。 下面是万丈深渊,她就站在山的边缘,稍有不慎就会掉下去。在场所有人都紧盯着她,她脚下的土块略一松动,所有人的身形也跟着一动,只是奚卿尘更快,在其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揽住了她的腰。 盛意缓缓睁开眼睛,指着面前的空气:“风是从这里来的。” 奚卿尘了然:“你先后退。” 盛意听话的后退几步,奚卿尘便直接甩出一道强劲的灵力。 砰! 灵力在空中仿佛碰上了一堵墙,径直炸开了。褚非连忙用结界将众人笼罩,下一瞬便有风从刚才爆炸的地方传出。 这下所有人都感觉到湿咸的海风了,男主上前一步辅助奚卿尘,两人合力去破墙。 大地开始颤抖,众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是地震,”沉默了许久的源源突然开口,“这里一刻钟内就会坍塌,一旦坍塌无人可以生还,要在此之前尽快破开阵法。” 他鲜少开口说话,但每次只要开口,哪怕毫无依据,众人也莫名觉得可信。奚卿尘和男主闻言立刻加快速度,褚非有心去帮忙,可为了在他们迸射的灵力下保护其他人,只能一心一意维护结界。 大地颤动越来越离开,每个人都难以保持平衡,盛意和钱悠相互搀扶着蹲在地上,看到顾惊时也摔倒后,立刻把他拉到身边,男主的后宫们也在辛苦自保,但总有仗着自己修为高不当回事的,随着一次颤动增大,不小心退出结界之外。 迸射的灵力朝她杀去,她一拂手便化解了,再看狼狈保持平衡的众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废物。”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她当即就要退开,却被裂缝猛地吸了进去,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就化成烟了。 盛意倒抽一口冷气,惊恐之下突然想起什么,于是对着天空大喊:“仙士!” 正在破门的奚卿尘猛地转身,她当即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扔给他。奚卿尘接过之后,反手朝看不见的门刺去。 “那是什么?”钱悠只隐约看到一道银光。 褚非:“是无月。” “无月是什么?”对原文剧情远没有盛意了解的钱悠,此刻发出了真实的疑问。 褚非倒是耐心:“世上最锋利的神器,可破万物。” 钱悠立刻看向天空,虽然看不到所谓的出口,但明显感觉到风好像大了不少。 又一阵地震袭来,山体猛然裂开几道,褚非眼疾手快,拖着钱悠往后一滚,盛意也赶紧借着溜进来的风腾空而起,带着顾惊时及时躲到石头后。而男主仅剩的两位后宫就没那么好运了,裂开的位置刚好是她们的所在地,没等反应过来就跌下了深渊。 正在破门的男主倒有心想救她们,可惜还没近身,她们便化成了一团气。 男主猛然看向盛意。 盛意非常无辜:“不是我推的!” “破门。”奚卿尘淡声提醒。 男主咬咬牙,沉着脸继续破门。 盛意松了口气,对着旁边的顾惊时啧了一声:“他跟你比真是差远了。” 顾惊时看向修为深不可测的男主,眼底闪过一丝艳羡:“是吗?” 另一边,钱悠趴在褚非身上等余震过去,近距离对视时,才发现褚非没有涂脂抹粉。 “菲菲,你这皮肤是真实存在的吗?”她一边感慨,一边上手摸了一把,“真的没擦。” 褚非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起来。” 钱悠又去摸他的唇:“嘴上也没涂什么,那怎么这么红?” “赶紧起来。”温热的手指按在唇上,褚非终于忍不住推她了。 钱悠笑着起身,结果还没站起来,又一阵余震传来,她一个不留神撞在他胸膛上,顿时愣了一下。 “虽然胸小穿衣服好看,但你真是我见过胸最小……”她说着话起身,膝盖不经意间往上一顶,精神世界坍塌了,“大……” 褚非的脸刷的红了,跳起来后怒道:“谁让你乱碰的!” 钱悠还在发懵,闻言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褚非那点火气被她盯得烟消云散,深吸一口气道:“下不为例。” 钱悠深吸一口气,想起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顿时痛苦地捂住脸。而不远处的盛意看到这一切,默默望天。 太精彩了,等从这里出去,一定要告诉仙士发生了什么。她刚冒出这个想法,身下的大山便轰然倒塌,奚卿尘眼疾手快将所有人用灵力一扯,径直越出坍塌的阵法。 而几乎是跳出去的瞬间,旁边的顾惊时突然抓住盛意的腰带,在她惊愕的眼神中夺走了明珠,又转身朝男主伸手。 男主接过他便要推开,盛意眼疾手快拽住顾惊时的胳膊,男主眼神一凛,当即将佩剑递给顾惊时。 顾惊时心一横,手持长剑朝盛意刺来,盛意惊愕地睁大眼睛,下一瞬便被奚卿尘抱进怀中。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等众人跌在柔软的沙子上时,阳光明媚、椰风阵阵,整个世界仿佛都恢复了正常的运转。 盛意袖子被剑气破开开,隐约可见胳膊上有一线伤口。她没感觉到疼,只是怔怔地看着和男主站在一起的顾惊时:“惊时……” “对不起。”顾惊时抿起薄唇,不肯与她对视。 刚才的一切发生太快,现在看到顾惊时手上的明珠,众人才知发生了什么,气得褚非怒骂:“你这个叛徒!早知你会如此,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顾惊时本来还有些许歉疚,面对褚非的怒骂,这点愧疚反而渐渐褪去:“你救我是为了随时给小意输灵力续命,而非是为了我。” “放屁!若只是为续命,我大可以将你炼制成药直接让她服下,何必费时为你一点点铸身!”经历危险重重却被人摘了果子,褚非简直要气死了。 “他本就有世上最有天资的身体,是你们自作主张带走他,给了他一具废品,现在反而要他感恩?”男主扫了褚非一眼,直接看了顾惊时一眼,“别跟他们废话了,我们走。” 盛意猛地回神,当即要追上去,却又一次被顾惊时以剑指喉。 “别再跟来,否则我真的会杀了你,”顾惊时声音发颤,“对不起,相比家人,我更希望得到修为。” 这是她在迷雾中时、没有听清楚的那句话。盛意猛地停下脚步。 61. 第 61 章 取出气运 男主没有再给盛意说话的机会,直接一股灵力朝她杀去,奚卿尘眼神一凛,揽着她的腰躲开攻击,盛意所在的位置立刻被炸出一个深坑,再抬头看,顾惊时和男主已经乘上一艘云船,飞速消失在海上。 盛意没有犹豫,召唤风冲到海边,直接跳上了千机船。 奚卿尘等人追上来,千机船立刻朝着云船追去。 “他们那艘云船是海上专用的神器,千机船虽然厉害,在水中的速度却不如云船,你追不上的。”褚非叹气。 盛意面色冷凝,死死把着舵,还不断召唤风加速。钱悠第一次看到她这么严肃冰冷的样子,心底莫名生出一分敬畏,海上风大浪大,她默默找了一处桅杆扶着,四下张望一圈,发现好像少了个人。 其他人都面色冷峻,似乎都没有发现少了一人,她犹豫半晌,还是默默走到褚非旁边,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自从发现他是男人之后,她便没有靠近过他,这还是第一次主动上前。褚非微微一怔,对上她犹豫的眼神后突然心情不错:“怎么了?” 钱悠抿了一下发干的唇,刚要开口说话,就忘了自己刚才纠结的是什么……好像发现了一件事,可究竟是什么事呢?她皱着眉头陷入沉默。 “晕船?”褚非猜测。 钱悠失笑:“我在海上待了那么多年,又怎么会晕船。” 褚非点点头,随手拍拍她的脑袋,钱悠莫名生出一分羞涩。 盛意还在全力追赶,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凛冽,褚非皱了皱眉头,还是上前再劝:“你先冷静,顾惊时虽俯身灵草,却依然是生魂,随时可以合成完整的神魂,只怕我们都不是对手……” 奚卿尘突然打断:“真的要追?” 正全力掌舵的盛意总算有了反应:“要追。” 奚卿尘不再多言,一抬手风力加速,平静的海上顿时卷起波涛,而每一次惊涛拍水,千机船的速度便会快上一分,渐渐逼近前面的云船。 “还真是穷追不舍啊,”男主感慨,“你说他们是为了明珠,还是为了劝你回头?” 顾惊时面色阴沉,只当没听到。 “应该是二者皆有,”男主勾唇,笑意不达眼底,“你虽废物了些,可运气还算不错,改写了命运还能交到不错的朋友,可惜在你眼中,朋友比不了强大的修为……” “不用试探我,”顾惊时不耐烦,“我既跟你来了,便没想过回头。” “你我本是一体,我何必试探你。”男主嗤了一声,朝他伸出手,“明珠给我。” “你先立心誓。”顾惊时看着他的眼睛。 男主抬眸:“什么心誓?” “发誓与我融合之后,不会摧毁我的记忆,不会剥夺我的存在,而是真正的合二为一。”顾惊时死死盯着他。 男主唇角的笑意渐渐消散,眼底一片冷色:“你倒是不傻。” “我如今没有占据身体,若再洗涤记忆,便只余一片空白,”顾惊时面露嘲讽,“想要我以空白之身补你空缺的神魂,你想得美。” “你先把明珠给我。” “若你不立心誓,就别想拿到明珠。” 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凌冽的海风中,云船飞速行驶,而后是紧追不舍的千机船。两张相似的面孔冷淡对峙,衣袖翻飞间谁都寸步不让。 许久,男主笑了一声:“你我果然是一个人,尽管经历各有不同,脾气秉性却是相同。” 说罢,他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既然脾气秉性相同,你便该知道我不喜欢被威胁,哪怕那个威胁我的人是我自己。” “那又如何?你要硬抢?”顾惊时平静反问,“我如今比凡人强不了多少,你若是抢,我自然也没办法,但我可以自毁魂魄,让你这辈子都做一个神魂不全的人。” 神魂不全,意味着难登巅峰,任凭他修为再高又如何,一辈子到达不了自己的彼岸,将让他比死还难受。 顾惊时了解自己,自然也了解他,清楚地知道怎么样可以让他妥协。 果然,男主脸色铁青,却没有再反驳。 “我要的不多,只是不被抹杀,你若是答应,我立刻将明珠给你。”顾惊时放缓了语气。 男主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缓缓举起根手指:“我顾惊时指天为证,只要你将明珠交给我,我与你合二为一时,便绝不抹杀你的存在,有违此誓,天打雷劈、短命暴毙,不入轮回。” 说着话,一股细小的白色灵力从他指尖溢出,飞速在两人之间旋转一圈。 心誓成,男主放下手冷笑:“留着你又如何,与我的记忆厚度相比,你不过只占十之一二,这一二中绝大部分也与我的从前重合,唯有这四年不同罢了。” 顾惊时扯了一下唇角,垂眸看向自己掌心的明珠:“我要留的便是这四年。” “哪怕其中年只是浑浑噩噩晒月光?”男主勾唇。 男主扫了他一眼:“那也比你强,这几年除了害人没干别的事吧。” “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帮我害人?”男主说完,自己先笑了,回头看一眼紧追不舍的盛意,以及她身边白衣飘飘的男人。 顾惊时知道他在嘲讽什么,沉默一瞬后开口:“你再说我可就反悔了啊。” “往前一步便是天上地下的主宰,往后一步却是附身草木的废物,你知道怎么选,”男主沉沉笑出声,眼神郁郁,“你虽废物了些,却还算有我几分血性,知道该怎么选。” “世上修者,有几个不想变强。”顾惊时低头把玩明珠。 男主朝他伸手:“别人只能想,你却是唾手可得。” 顾惊时笑了一声,握着明珠将手伸到他的掌心上,即将松开时突然开口:“盛意连灵力都不会用,当初是怎么救我的来着?” 男主眼神一变,顾惊时反手握着明珠朝他心口刺去,男主急急后退,却已经晚了,明珠上突然映出一条光线,如匕首一般刺进他的心脏。 轻微的刺痛一闪而过,随即周身似乎有什么东西碎成齑粉,又一刹那被明珠吸收,本就光泽柔润的珠子愈发透亮。男主和顾惊时几乎同时一抽搐,明珠落地的瞬间消失不见,男主下意识抚上心口,确定没有受伤后猛然掐住顾惊时的脖子。 “你骗我……”他咬紧牙关,脸色阴沉得厉害。 顾惊时的脸瞬间涨红,痛苦得额角青筋暴露,人却笑了出来:“同样的招数,你竟然可以上当两次,该说你蠢呢,还是该说你太自信,觉得不管是我还是小意,都不可能背叛你。” “明珠呢!交出来!”男主手指如铁钳,渐渐将他脖子掐出绿色汁液。 顾惊时面色扭曲一瞬,嘴唇无意识地张了张,却依然盯着他:“你这辈子……都别想拿到……明珠……” 虽然身体没有不适,可不知为何却少了一分笃定的男主脸色铁青:“既然一开始就没打算给我,为何要我发什么心誓?” “若不这样,你、你又如何相信我是诚心投奔你?”顾惊时唇色越来越紫,整个人有离魂的趋势,“失望了吧……我与你虽是同一个人,可境遇不同选择不同,最终要走的路……也从来不同……” “好,既然不同,那我就不留你了。”男主另一只手猛地拍向他的天灵盖,强行去抽里头的魂魄。 这一生的记忆突然在脑海快速闪现,无能的母亲、暴戾成性的父亲,在坎峰那些年吃的苦、后来一路打上乾峰的风光,记忆一寸寸消失,印象最深刻的,竟然还是幼年的中秋。 那时母亲刚离世,父亲娶了新的女人,还附赠一个跟他差不多大的继子。中秋之夜,他去给母亲烧纸,不小心在墓地睡着了,醒来后已是深夜,怕家人等自己用团圆饭,他急匆匆跑回家,路上还不慎摔了一跤,膝盖上的血流得满腿都是。 而当他回到家里,却看到他们一家口已然吃完饭赏过月,正坐在庭院中闲聊。 其实也给他留了饭,父亲也难得没打他,他当时更没有多伤心,可上山这些年,却总时不时想起这一幕。 而这一幕却逐渐在脑海消失,彻底没了踪迹,然后便是盛意。 他此生真正的朋友、伙伴,家人,会与他相依为命,也会冒死救他。她说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利用他治病,可从第一次见面起,便一直是她在救他的命,她说她总是什么都做不好,可他却觉得她是世上第一好,有她在时,他倒不介意做个废物,对力量也没有太大追求。 若还有机会,跟着她和师祖生活也不错,虽然师祖可能不太喜欢,但小意肯定会答应的……顾惊时勉强扬了一下唇,脑海中她的脸渐渐消失,随即撕裂的痛楚贯彻神魂,他再难以忍受,痛苦地嘶吼出声。 即将追上的盛意听到他的动静,当即要弃船去追,奚卿尘一言不发揽过她的腰,踩着船桅一跃而过。 两人落在云船上的刹那,便看到男主将顾惊时的魂魄以烈焰燃烧,如今只剩一团雾蒙蒙的水汽,而地上一株灵草依然枯萎。 盛意眼圈瞬间红了:“我杀了你!” 烈风化为万千利刃,朝着他击杀去,男主面无表情将水汽收于识海,一刹那灵力大增,周身化出无数看不见的盾牌反杀。 奚卿尘反手列阵,顿时金色光线串织的天罗地网朝顾惊时扑去。他有惊天动地之能,然而对如今神魂俱全的男主却是不够用。男主冷笑一声碎开他的网,化掌为爪直击盛意面门。 盛意调动风力抵抗,却依然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寸寸逼近。 “你有万物做依靠,别只用风。”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如冥冥天音直击脑海,盛意眼神倏然凌厉,一时间海水直冲云霄,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男主杀去。 男主眼神一变,转身撕破虚空离去,盛意伸手想要抓他,却只抓住他一缕断发。 天地皆静。 盛意怔怔看向地上的灵草,许久都没回过神来。 褚非带着钱悠跳到船上,等钱悠一站稳他便立刻冲到灵草旁,渡了些灵力后脸色渐渐难看。 又一次面临死别,盛意冷静许多,蹲下后将手伸向灵草。灵草若有所觉,依恋地缠上她的手指。 她顿时眼睛一亮:“褚非!他还活着!” “……魂魄已经被抽走,这只是灵草最后的本能。”褚非艰难开口。 盛意指尖一颤,片刻之后低喃:“看来得重新剜魂魄了。” 褚非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别开脸没有说话。 奚卿尘单膝跪地,轻轻扶上盛意的肩膀:“他的魂魄被炼化,没了记忆与过往,彻底与那个人的神魂融为一体了。” 即便存在,也是作为那个人存在,至于她要找的顾惊时,已经彻底消失在世上。 盛意垂眸看着地上的灵草,许久才缓缓开口:“我从未怀疑他。” “我知道。” “我着急追来,就是怕他做什么傻事。” “我知道。” 盛意便又不说话了。 奚卿尘无声地揽着她,任由她默默消化这件事。 许久,她深吸一口气:“等回去之后,把他葬在我们家院子里吧,既然是家人,就该在一起。” “好。” 奚卿尘将灵草从船板上捡起,仔细地收好了,盛意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突然双眼一闭倒下了。 “盛姑娘!”奚卿尘脸色一变。 “是脱力了,”褚非飞速为她诊完脉,表情有些复杂,“她究竟遇过什么机缘,明明没有灵根,为何有调动山海之力?” “不管有什么力,都是盛姑娘。”奚卿尘将她拢在怀里,小心地抱着。 褚非看着这两人,隐约觉得有什么大事在他未知的地方正在发生,可究竟是什么事,他却始终像个局外人一样不得要领。 眼看着他越来越烦躁,一直没说话的钱悠弱弱开口:“那个……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好像少了一个人。” 褚非顿时脸色一变。 盛意再醒来,已经回到了自己住了年的家里。 奚卿尘在旁边沉睡,身上的素色寝衣与过去年一样朴素,盛意恍惚间以为他的修为没有恢复,也没有所谓的蓬莱一行。 她盯着他看了许久才缓缓起身,独自来到院子里。 月光极好,角落的桃花树下,一个小小的坟冢立在那里,上面还按凡间的习俗,用石头压了几叠纸钱。 盛意看着纸钱在微风里轻轻掀动,有关大海的记忆一点点复苏,她面色平静,独自站在月光下身影愈发削薄。 “既然来了,为何不出来?”她开口问。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响起,盛意回头,正好对上和奚卿尘一样的眼睛。 “怎么知道我来了?”他问。 盛意唇角浮起一点弧度:“我醒了,仙士却还在睡。” 即便是没有恢复修为的那年,奚卿尘也只有她要去蓬莱那次睡过了头,其余时候都会在她醒来的那一刹睁开眼睛。 “看来是我对他的了解还不够。”他缓缓开口。 盛意神色冷淡地看着他,也不言语。 他看了眼她身后小小的坟冢,想说什么又没说,只是将一颗明珠交到她手上:“这个你拿着,将来对付他时用得着。” 盛意把玩着明珠,举过头顶仔细看了看。月光下,明珠仿佛熠熠生辉,比之前还要透亮。 “这里头装的,就是他的气运?”盛意观察半天,问。 “是。” “是一个人的,还是两个人的?”盛意抬眸。 天道沉默一瞬:“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也是,”盛意笑了一声,低下头踢了踢地上的土,片刻之后才开口,“所以你从一开始选中去夺气运的人,便是惊时吧。” 天道不语。 盛意也不介意,只是自顾自开口:“我也是够蠢的,直到现在才想明白,这种大男主文,我一个镶边女主的气运,如何能撬得动男主的气运,合着你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我,只是想用我引来惊时,让他做这件事。” “他之前说过仙士他们不肯带他,他突然想到用自杀的招数逼他们就范,我当时觉得好笑,因为自杀这种东西,一听就不是他的风格,他也说是突然想起来的,现在想来是你做了暗示?” “是。” “仙士的修为呢?也是你恢复的?” “他已经找到新的道心,不再为我所用。”天道否认。 盛意看着他的眼睛:“但你察觉到他恢复力量,所以指引他来了蓬莱,继而带来了惊时。” 天道这一次没有否认。 “这样一看,你一开始的确是想用我,但仙士恢复了修为,胜算多了一筹,你便还是决定用惊时了,你何时跟他说的这些,是在密林一同找方位时,还是在迷雾里?跟他是怎么说的?是以我性命相要挟,还是跟他谈了别的条件?” “是他自愿的。” 盛意静了片刻,扬唇:“看来是以我的性命相要挟。” “取气运看似简单,却极易被男主反杀,我不想你冒险。” “你便是这样跟他说的?”盛意看着他的眼睛。 天道平静与她对视:“你有更重要的使命,若非万不得已,我不愿你以身犯险。” “但你一开始还是要我去取明珠。” “那是迫不得已。” “迫不得已。”盛意重复一遍这四个字,莫名觉得好笑。 “我会护你性命,但无法保证你不会受伤。”天道解释。 盛意点了点头:“所以就让惊时去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她随意地抛了一下手里的明珠:“这东西要怎么用?” “握紧,汲取,便会得到。” “如何取出来?”盛意又问。 天道沉默一瞬:“是同样的方法,以你自己的气运为刃,明珠为柄,刺进心口取出。” “我实力不如他,拿着气运有什么用?”盛意继续问,“难不成还能靠运气杀了他?” “或许呢?”天道没将话说死,“旁的不说,至少可以治愈你的心疾,也可以为你重塑灵根。” 盛意唇角勾起一点弧度,直接忽略了后半句:“若能杀了他,是不是也能杀了你?” 此言一出,院子里突然静了下来。 天道平静地看着她,眼底是丝丝悲痛。盛意想不通他为什么伤心,难道就因为她问了一句是不是能杀他?若真如此,那他挺可笑的,步步为营送惊时送死,如今倒连一句重话都听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道缓缓开口:“待你除了顾惊时,我愿偿命。” 这是他第一次不用‘他’指代男主,而是明明白白用了‘顾惊时’这个名字。他是天道,言出法随,盛意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她所认识的那个顾惊时真的消失了,哪怕他的灵魂和身体都还活着,但这个人确实不见了。 他唯一留下的,便是桃花树下那个小小的坟冢。 积压了许久的悲痛突然一瞬间迸发,以排山倒海之势将她席卷。盛意在内心的暴风雨中摇摇欲坠,连指尖都变得麻木。 一阵痛楚中,白色身影一闪而过,下一瞬后背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本该沉睡的奚卿尘掌中化剑,直指天道咽喉。 “再让我发现你单独见她,我便杀了你。”他神情淡漠,周身充斥肃杀之气,眉眼间的冷意逼得周遭温度都降了不少。 天道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难得闪过一丝惊愕:“你竟然能突破我的咒法……” “滚。”奚卿尘薄唇轻启。 天道盯着他看了许久,终于消散于空气中。 一阵清风吹来,盛意脱力地往地上倒,奚卿尘立刻将她打横抱起。 “仙士。”盛意声音哽咽。 “嗯,我在。”奚卿尘一反之前的冷漠,眼底的温柔几乎要凝成实质。 盛意将脸埋进他怀里,静了许久才低声道:“对不起,我还是有点难过。” “应该的,”奚卿尘回头看向小小的坟冢,“他是你相依为命的家人,你无话不谈的伙伴,亦是舍身救你的恩人,不论你多难过,都是应该的。” 盛意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攥紧了他的衣襟。 奚卿尘盯着坟冢看了许久,视线沉稳安定,坟冢上纸钱作响,像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 62. 第 62 章 怕你陷进去 顾惊时消失了,可男主还在,即将完成的溯生阵还在。盛意只能被迫冷静,和奚卿尘褚非商议解救小福子等人的事。 事关重大,盛意想过要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和盘托出,然而话到嘴边却好像受到什么阻碍,怎么也说不出来。 没想到已经发展到这一地步,天道仍不允许世界即将崩塌的事情泄露。 “我还是想不通,他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建溯生阵?”褚非眉头紧皱。 一旁的钱悠欲言又止,但也只能和盛意对视一眼,她和盛意虽然都是穿越来的,但同人不同命,盛意想泄露天机就只是被禁言,她却是实实在在会被天打雷劈的,所以她不敢也不能动这个念头。 自从离开蓬莱岛,她就跟着褚非来了洞府,奚卿尘带着盛意回了村子安置完顾惊时的坟冢,又把养在家里的小桃花送去邻居家安顿好,便来跟他们会合了,此刻四人正坐在褚非的水榭里,商议该如何解决源清宗那位。 夜凉如水,四人沉默相对。 很多事不能解释,但褚非的疑惑还是要回答的。盛意斟酌片刻,尝试着开口:“其实他是重生的……” 这句话能说?!她眼睛一亮。 “重生?”褚非愣了愣,随即皱起眉头,“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天界虚无。”盛意又说四个字,没受到阻碍后长舒一口气,明白了天道的界限在哪里。 只要不提世界坍塌的事,别的什么都能说。 “什么天界虚无,我怎么更听不明白了?”褚非扯了一下旁边的奚卿尘,“她什么意思啊?” “慢慢说。”奚卿尘安抚盛意。 盛意点了点头,将自己在顾惊时幻境里看到天界不复存在的事情一一说了,期间巧妙地避开世界末日的事,说得还算顺利。 “所以天界为何化作虚无?”褚非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对,“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就当有个坏人将天界炸没了吧。”盛意直截了当。 褚非还要再问,奚卿尘却轻轻打断:“顾惊时自从回了逢源宗,便没有再发生黑衣人四处掳人的事,想来是他下的命令。” “是没拿到明珠,所以放弃溯生阵了?”钱悠好奇。 盛意否认:“他不是轻易言弃的性格。” “那就是找到新的办法了,”钱悠点点头,顺手给褚非倒一杯茶,又客气地退到一边,“褚仙士,您喝茶。” 褚非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自从出了蓬莱大阵,她便不似之前殷勤,反倒对自己客气又疏远,他想了许久都没想明白,自己究竟哪里得罪她了。 “如今整个源清宗都闭门谢客,连在外游历的弟子都召了回去,也不知他想做什么。”奚卿尘缓缓补充。 盛意疑惑:“你整天跟我在一起,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奚卿尘的神色缓和:“你睡着时,我放神识出窍走了一圈。” 原来如此,盛意恍然:“仙士厉害!” 奚卿尘唇角扬起。 “行了啊,谈正事呢。”褚非冷笑一声打断,也不知怎么的,今日格外看不惯他们黏黏糊糊的样子。 盛意要是听他的,那就不是盛意了,闻言立刻抱住奚卿尘:“不影响谈正事呀。” 奚卿尘唇角笑意更浓。 褚非无语一瞬,一回头看到钱悠正嫌弃地盯着他们俩,他便等她跟自己吐槽,谁知一对上视线,她又默默转开了。 褚非脸色顿时有点不好。 “虽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肯定没憋好屁,所以我们越早阻止越好,”盛意斟酌着,又将话题引回正事上,“若你们歇息妥当了,就这两日出发吧,先把小福子他们救出来,再想办法阻止……顾惊时。” 她这段时间都是以‘他’指代那个人,这还是第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一时间别扭又陌生,却也清楚地意识到,世上的确只剩一个顾惊时了。 气氛突然有些沉重,奚卿尘安抚地摩挲她的后背,给她以源源不断的力量。 盛意勉强扯了一下唇角,示意自己没事。 “你的心疾只有惊时的灵力可压制,如今他走了,你可有想过怎么办?”褚非眉头紧皱。 钱悠看向盛意。 盛意:“我先前得了些天地灵气,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之后呢?”褚非追问,奚卿尘也看了过来。 盛意沉默一瞬,想起天道给她的明珠:“会有办法的。” 她这么说了,褚非也不好再问,静了静后点头:“既然讨论不出个什么,干脆明日一早出发吧,总比被动等着强。” 其余三人皆是答应,要离开水榭时,盛意突然叫住钱悠:“你先等一下,我有事想问你。” 钱悠停下脚步,两个男人识趣离开。 夜渐渐深了,空气也越来越凉,睡到一半惊醒的折桂跳到石桌上,对着盛意咕咕叫了两声。盛意噙着笑摸摸它,它便又跳回水里睡觉去了。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遭小动物喜欢。”钱悠失笑。 盛意擦擦手上的水渍:“没办法,人见人爱。” “……你总能让我在不经意间加重对你的讨厌,”钱悠斜了她一眼,抿了抿唇又问,“你的心疾是怎么回事?” 盛意把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简单说了一下。 钱悠听得眉头直皱:“听起来有点危险啊。” “所以才叫你留下啊。”盛意说着,从怀中掏出明珠。 钱悠表情微动:“怎么在你这里?” “仙士不知道,记得保密。”盛意提醒。那日在院子里,奚卿尘虽然杀了过来,但之前的事却是一概不知,她把明珠收起来后也没告诉他。 其实说也没事,可她心里总是不安,觉得不能告诉他明珠的存在,也许是……天道的暗示? 钱悠点了点头:“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 盛意把气运的事说了,只是刻意隐瞒了天道的存在。 “虽说这东西可以治好我的心疾,甚至能帮我打败顾惊时,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是珠子的前主人,应该比我了解它,用了之后会有什么后遗症吗?” 面对盛意的问题,钱悠叹了声气:“我只是守护者,不是什么前主人,对它的了解甚至不如你。”她甚至不知道,原来这颗明珠可以汲取男主的气运。 盛意沉默许久,将珠子收起来:“既然你也不知道,那就暂时先别用了,万一用出毛病来也太亏了。” “那你的心疾怎么办?”钱悠问。 盛意耸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之前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钱悠看着她的眼睛。 盛意无言许久,苦笑:“我还得再想想。” “你现在为这个世界义无反顾的样子,可不像认真考虑的样子,”钱悠无奈,“我也不是逼你做出选择,只是觉得你现在这样真的没有意义,天天冒险不说,现在还有个这么严重的心脏病,真的没必要……” “等顾惊时的事处理完,我会给你答复。”盛意打断她。 钱悠见她不想再聊,只好放弃了。 盛意转身离开一出水榭,便看到奚卿尘在花树下等候,颀长的身影撒满了月光,整个人都仙气飘飘。 “想什么呢?”盛意靠近。 奚卿尘回神:“家里的庄稼该浇了。” 盛意:“……”自从过了三年的农家生活,她家仙士是很难仙气飘飘了。 她挽着奚卿尘的胳膊往住处走,钱悠独自在水榭里坐了片刻,也打着哈欠往寝房走。褚非的洞府虽大,可住处却是少得可怜,所以她现在住他的寝房,而褚非在丹房。 沿着渐渐熟悉的路往前走,钱悠打了个哈欠,突然困得厉害。 “站住。” 黑暗中突然传出盛意,钱悠吓了一跳,一回头就看到褚非从林子里出来了。 自从她跟着他回到洞府,他便没有再穿过女装,此刻一身锦袍宽袖劲腰,少了女装时的风情,却多了一分文人的气质。 看着高大男人逼近,她默默往后退了一步:“褚仙士。” “躲什么?”褚非不悦,“我得罪你了?” “没有没有。”钱悠忙道。 褚非冷笑一声:“那便是把我当疯子了。” 钱悠一愣。 “见我穿裙子,便以为我是女人,结果发现不是了就赶紧撇清干系是吧?”褚非扫了她一眼,“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倒也不必否认。” 钱悠干笑一声,思考该怎么解释。 然而她认真思索的模样,落在褚非眼中便是默认,他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再开口声音已经冷淡:“世人皆被繁文缛节所困,整日庸人自扰,我先前以为你有所不同,如今看来,倒没什么不同。” 说罢,他转身就走,衣袖却被拉住。 褚非冷下脸:“放手。” “你怎么这么容易生气?”钱悠无奈。 褚非斜睨她,狭长的眼睛十分漂亮。 “没歧视你,也没把你当疯子,就是之前一直以为你是美女姐姐,整天没有边界跟你贴来贴去,现在发现你是男人,适当保持距离而已,”钱悠有条不紊地解释,“两个姑娘亲近不奇怪,一男一女也是如此,就不合适了吧?” “两个姑娘怎么就不奇怪了,难道你不知道磨镜之好?” “……你这就是抬杠了吧?”钱悠无语。 两人无声对视片刻,褚非啧了一声:“就当我误解你了。” “你本来就是误解我了。”钱悠见他不生气了,便放开了他。 两人相对而站,气氛有些奇怪,褚非便一甩袖子离开了。 钱悠看着他的背影走远,突然忍不住叫住他:“褚仙士。” 褚非立刻停下:“还有什么事?” “你最近一直着男装,可是被我影响了?”她好奇地问。 褚非脸上顿时闪过一丝不自在:“谁受你影响了?” “没有就好,”钱悠失笑,“你女装很漂亮,我很喜欢。” “……谁要你喜欢?”褚非冷笑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 没想到自己的夸奖都能让他生气,钱悠沉默片刻,心想盛意说得对,褚非的确性格暴躁。 一夜无话,翌日一早盛意三人便要出发去逢源宗了。 钱悠本来就修为低下,加上不想掺和这个世界的事,所以从一开始就说了不和他们一起,只是一大早,她还是来送三人了。 “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但也不希望你死掉,”她看着盛意认真叮嘱,“所以一定保护好自己,实在打不过就撤吧,别逞强。” “放心,我会的。”盛意点头。 钱悠又看向奚卿尘:“保护好她。” “知道。”奚卿尘答应。 钱悠忧愁地叹了声气,一扭头就看到褚非正盯着自己。 虽然跟他没太多可说的,但她还是笑笑:“你今日的衣裙真好看。” 褚非扬起唇角:“我哪日的衣裙不好看?” 看着他身上泛着光泽的绿底红花衣裙,盛意虽然也觉得漂亮得扎眼,却还是压低声音跟奚卿尘说:“仙士,你觉不觉得他今天像开屏的孔雀?” “我能听到。”褚非警告的眼神扫了过来。 奚卿尘:“像。” 褚非:“……” 钱悠乐了,褚非忍无可忍跳上千机船,大有一个人去跟顾惊时决斗的气势。盛意怕他真把他们丢下,赶紧和奚卿尘一起上船了。 “注意安全啊!”钱悠在地面挥舞手臂。 褚非慵懒地摆摆手,等离开洞府之后一个响指,身上的裙子便换成了另一条。 相比之前的,这身简直算得上朴素。 盛意看着他月白的衣裙,问:“为什么换了?” “穿那身潜入源清宗,是给他们当靶子吗?”褚非嘲笑她的无知。 盛意嘴角抽了抽:“那你一开始干嘛穿那件?” “我高兴。”褚非回答。 盛意不懂,但觉得他可能疯了。 三人乘着千机船一路无言,终于在第二个清晨抵达逢源宗附近的小镇。 当初顾惊时要抓人建溯生阵,这里是第一个遭殃的地方,如今正是早市热闹的时候,却家家闭门锁户,路上行人潦草几个,也都低着头匆匆走路,说不出的萧瑟寂寥。 三人聚集在一处无人的角落,商议如何进逢源宗救人。 “逢源宗的护宗大阵,乃是当初我和卿尘一同设下,只要顾惊时没有改动,进去应该轻而易举。”褚非压低声音道。 盛意点了点头,问:“那怎么确定他没改动?” “只能试了。”褚非回答。 盛意思索一瞬:“要是改动了,你一试不就打草惊蛇了?” “可不试的话,怎么知道有没有改?”褚非反问。 两人四目相对,只觉走进了死胡同,于是一同看向旁边的奚卿尘。 奚卿尘沉默片刻,问:“你们为何压低声音?” “小心隔墙有耳。”盛意用气声回答。 “越警惕越好。”褚非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 奚卿尘:“可我已经设了隔音结界,不会被听到。” 两个小小声的人同时沉默,片刻后连腰背都挺直了。 “你不早说。”褚非斜了他一眼,理直气壮。 盛意点点头:“就是就是。” 奚卿尘只当没听到,沉思片刻后开口:“我曾在三百年前,在护宗大阵上加过一道天锁,若他改动过阵法,我应该可以发现。” “……我们讨论半天了,你才说这个?”褚非这回是真无语了。 奚卿尘垂下眼眸:“我看你们聊得正好,便没有打扰。” 盛意:“……”如果她没看错,这位应该是吃醋了吧? 她无言片刻,偷偷牵住他的手指,独属于两人之间的亲昵,让他的唇角翘起一点弧度。 “仙士,你现在真是越来越幼稚了。”盛意无奈道。 奚卿尘默默别开脸,只当没听到。 既然可以看出阵法有没有改动,就没有什么可商量的了,三人当即隐匿气息上了山,按照奚卿尘指出的方位到了坎峰附近。 奚卿尘闭目凝神,指尖顿时溢出一点灵力,地上的落叶犹如被什么震荡,突然四散开来。他倏然睁开眼睛,指尖的灵力化作千军万马,以不可抵御之势扑向山林,又在即将碰触到草木的瞬间化为一团雾气。 雾气散后,密密麻麻的金色线条浮现在空中,隐约可见上头奇怪的文字,压得人快喘不过气来。 “……只是阵法一角,便有如此气势,可见阵法的主人是如何了得,”盛意默默咽了下口水,由衷地夸奖自己心上人,“仙士真厉害。” “喂,我好像也是阵法的主人。”褚非不满提醒。 盛意眼神都不分他一个:“想被夸就去找钱悠,别来找我。” 她只是随口一说,结果这人竟然不吱声了。 盛意愣了愣回头,对上他有些闪躲的眼神后猛然睁大眼睛:“你该不会……” “我什么都不会,”褚非匆匆撂下一句,赶紧去找顾惊时,“如何,阵法被动了吗?” “没有,还是原来那个。”奚卿尘回答。 褚非啧了一声:“他如此多疑,怎会不改动护山阵法?就不怕睡着时我们把他家偷了?” “他未必知道阵法是你我所建。”奚卿尘看着昔日光辉的六座峰头,如今上头一片灰蒙蒙的雾在盘旋,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褚非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眼神也凝住了。 “怎么这么多死气,”盛意脸色都变了,“顾惊时他干了什么?不会把小福子他们都杀了吧?” 奚卿尘:“溯生阵需要新鲜剥出的灵根,若小福子他们已经死了,那顾惊时应该已将阵法建成,但目前而言,我并未感觉到有阵法的存在。” “那这些死气是怎么回事?”盛意双手死死攥拳。 褚非:“进去不就知道了。” 说罢,先一步踏进阵法。 阵法泛起微弱的光,在察觉到他是自己人后便消失于无形,奚卿尘见盛意眉头紧锁,便低声提醒:“小意,你要冷静。” 大部分时间里,他都唤她盛姑娘,唯有安抚她时才会这样叫她。 盛意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道:“好。” 见她还算理智,奚卿尘牵着她的手踏进阵法。 时隔三年多再次回到这里,一草一木竟然还是从前的样子。盛意按下复杂的心情,随褚非和奚卿尘一同往乾峰去。 “为什么不直接去主峰?”褚非不解。 “因为顾惊时住在主峰。”盛意回答。 奚卿尘跟着补充:“而乾峰是主峰以外灵气最足的地方,也最适合建溯生阵。” 褚非更不明白了:“你们怎么这么确定他会住主峰?难道之前见过?” 盛意无语:“主峰对逢源宗而言,更像是至高地位的符号,以他狂妄的性格,绝不可能放着主峰不住去住乾峰,更不会为了一个阵法就委屈自己。” 褚非想说你怎么知道他狂妄?可话到嘴边想起他连续两次被同一个方法坑,于是又将话默默咽了下去。 盛意扫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褚非,又想起钱悠的事,刚要提醒他几句,三人便进了弟子们的住宿区。 她当即屏住呼吸,正要提醒奚卿尘帮自己设个结界,就看到他缓缓开口:“用不着了。” 旁边的褚非面色凝重:“竟然一个人也没有。” 盛意愣了愣,问:“什么意思?” 褚非四下看了一圈,在角落找到一滴残血,当即用灵力剥离腾空,空气中顿时浮现几个逢源宗弟子自相残杀的画面,而顾惊时站在门外,居高临下地欣赏死亡。 画面太震撼,盛意没忍住干呕一声。 “看来这些死气是逢源宗弟子的,”褚非拂袖将画面抹去:“所以他在发什么疯,竟然把自家弟子都杀了。” 画面中的弟子个个眼冒红光,显然不是正常状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搞的鬼。 “先救人,这些事以后再说。”奚卿尘说罢,指尖灵力指向某处,他率先朝那个方向去了。 褚非见状赶紧跟上,盛意却欲言又止地凑过来。 “有事?”褚非皱眉。 盛意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撒谎:“没事,就是突然想起来钱悠好像已经成婚生子,孩子都三个了。” 褚非先是一愣,随即眉头皱了起来:“你跟我说这个干嘛?” “怕你陷进去。”盛意干笑。 褚非:“?” 63. 第 63 章 没打算做到这一步的…… 短暂的沉默之后,褚非没问我为什么要陷进去,反而说了句不相干的:“她真三个孩子了?” “嗯呐,孩子个个都可爱,公婆也慈祥,还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家庭特别和谐。”盛意赶紧补充。 褚非默默与她对视,许久冷笑一声:“她一个守岛人,独自一人终身不下岛,哪来的公婆孩子?” ……还挺不好骗。盛意嘴角抽了抽,在他走出门口之前突然开口:”如果真的不能下岛,我跟她是怎么认识的?” 褚非脚步一停。 “你看我们的相处也该知道,我们可是认识很多年了,”盛意走到他旁边,清浅地看他一眼,“她不下岛,难道是我整天跑到岛上跟她聊天?” 她说完就去追奚卿尘了,褚非静了片刻才跟上。 三人汇合,奚卿尘扫了一眼褚非的表情,问:“你把他怎么了?” “没咋,就是把他爱情的小萌芽给掐了。”盛意叹气。 奚卿尘秒懂:“钱悠?” “没有的事。”褚非皱着眉头否认,直接加快脚步将两人甩在后面。 盛意目送他远去,这才问身边人:“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这么做?” “你有你的理由。”奚卿尘面色平静。 盛意唇角翘起一点弧度:“仙士,你怎么这么好啊?” “我只对你好。”奚卿尘握住她的手。 “仙士。” “盛姑娘。” “仙士” “你们俩有完没完!”褚非暴躁打断。 盛意摸摸鼻子,挽着奚卿尘的胳膊往前走:“我倒不想掺和他们之间的事,但就怕人以群分,万一他像你一样是个情种……” 奚卿尘多看她一眼。 盛意一脸乖巧:“万一他也是个情种,动辄像你一样伤筋动骨,却不能像你一样得偿所愿,岂不是很惨?” 想起钱悠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她叹了声气,“她的心不在这里,也不会在意这里的人,褚非若真喜欢她,就注定是单恋了。” 她也不想做那个干涉别人感情的不讨喜的家伙,但褚非是救过她和仙士命的人,是仙士最好的朋友、伙伴,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姑且算是火坑吧,钱悠不会喜欢他,即便喜欢,也不会为他改变决定,最后他单恋到世界末日,人家拍拍屁股走人,他跟着世界一起毁灭,想想也太惨了。 奚卿尘听不懂她云山雾罩的言语,但还是握住她的手:“不用顾虑什么,你的决定都是对的。” 盛意无声地弯了弯唇角,默默与他十指相扣。 三人按照奚卿尘以神识探出的方位,悄无声息穿过蜿蜒的山路与河流,最终来到乾峰背后的一个巨大坑谷前。 坑谷中参天柱林立,每一根柱子上都绑着十几个少男少女,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根血线连接最中间那根高耸入云的柱子,缓慢地往里头输入血气。巨大的珠子被几千上万个孩子一起输血,如今柱身通红,隐隐泛着幽深的光泽。 盛意一眼就从这么多人里找到小福子几个,从前野草一样蓬勃生长的孩子们,如今脸色泛着一种不自然的灰白,仿佛随时都可能会断气。 “顾惊时这个王八蛋,”褚非咬牙,“竟然打碎了他们的灵根引入血脉,再以灵血的方式给阵法输出灵气。” 没有修炼过的灵根都是璞玉,是最干净最单一的灵气,和日月精华一样难得,只是太少才显得鸡肋。可这么多人的灵根一同打碎,再少的灵气积少成多,也是非常可观了。 盛意看着通红的柱子,只觉胃里一阵恶心,强行镇定后看向奚卿尘:“仙士,现在该怎么办?” 他们这次来的目的除了救人就是除了顾惊时这个后患,但要除顾惊时之前,必须先将这些孩童转移走,毕竟以奚卿尘他们的修为打起来,动辄就是山河破碎,很难不殃及无辜。 但是人太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救,可也做不到坐视不理。这些都是小孩子,是她那个世界里每个成年人都有意识要保护的一类人,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死去,还有灵兽们,此刻也被关着状态不明,她还不知道它们现在怎么样了。 “你前几日说过,灵兽都在无忧山关着?”奚卿尘看向她,即便在看到如此残忍的一幕后,眼神依然平静。 盛意一对上他的视线,便不自觉冷静下来:“嗯,你那缕神魂之前告诉我的。” “溯生阵最要紧的是基础,这些孩子便是地基,地基之后才用得到灵兽的元丹。”褚非回答。 奚卿尘微微颔首,斟酌片刻后道:“将他们送进无忧山,我们一并带走。” 褚非震惊:“你要移山?” “这个方式最简单。”奚卿尘笃定道。 “先不说能不能轻易移走,”盛意皱眉,“无忧山的大门打不开,我们怎么把这些孩子送进去?” 奚卿尘沉默一瞬:“可以打开。” “嗯?”盛意抬眸。 奚卿尘提起这事儿有些无奈:“当初我身体已到极限,所以无法帮你开门,可如今已重回巅峰……” 说罢,他看向万里无云的天空,“无忧山是我所建,我想开便开,想挪自然可以挪得走。” 盛意和褚非对视一眼,算是答应了。 “我为你护法。”褚非道。 “你帮我救人,盛姑娘护法。”奚卿尘拒绝。 盛意和褚非同时一愣。 半晌,盛意干巴巴开口:“你确定?” “你有调动山河之力,唯有你护法,方能瞒天过海,”奚卿尘眉眼温和,“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盛意虽然不知道自己哪可以了,但一对上他坚定的视线,顿时信心倍增:“好!” 答应之后,她又开始对着坑谷手足无措了。 看着她一脸忧郁的样子,褚非忍不住凑近奚卿尘:“确定让她护法?别溯生阵都成了她都没想好怎么护吧。” “不急,给她一点时间。”奚卿尘心态平和。 褚非看着他全心全意信任盛意的模样,搁以前肯定会忍不住嘲笑他,然而他这次什么都没说,反而生出一股惆怅。 风轻轻地吹,密密麻麻的血线交织持续给柱子供血。盛意站在风里,看着孩子们苍白的脸,心里急得犹如火在烧。 然而她的确一筹莫展,连从哪一步开始都不知道。 移动孩子们,未成的溯生阵肯定也要受影响,她必须将这些影响降低到不存在,亦或是完美地隐藏起来,方能不被顾惊时发现。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实在不行,就汲取明珠里的气运吧,说不定拿到了气运,便能想到办法了。 盛意眉头越皱越紧,一低头恰好对上一个少年的视线。 她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 对方不知道她是谁,也没有恐惧或喜悦,只是眼神涣散地看着她。溯生阵剥夺了他的生命力,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性命流逝,却连害怕的力气都没有。 可不知为何,与盛意对视许久后,他突然扬起唇角,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 盛意心尖一颤,热意从心脏传递至四肢百骸,这一刻风不再是风,世间万物于她眼中也有了别的意义。她闭上眼睛,能感觉到天地山川传来的气运,以及柱子上散发的、有别于其他存在的不同味道。 她依然背对着两人静站,褚非正心急时,奚卿尘突然说了句:“来了。” “什么来……”褚非回头,话还没说完,便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 盛意依然只是安静的站着,可周身的气场却渐渐变得不同。风停了,她的衣裙却无风自动,明明没有灵根,却有险峰深海之威压,只是这种威压不同于修者的威压,会逼迫弱者臣服,而是一种更深层的力量,叫人心悦诚服。 盛意……她究竟是什么人?褚非心情复杂。 空气渐渐凝结又涣散,按照盛意心中所想的形势排列组合,渐渐模拟出柱子上散发的气息,保证阻隔柱子与顾惊时之间的联系后,也能用模拟出的形态骗过顾惊时。她轻呼一口气,眉眼轻松地回头:“该你们了。” 褚非立刻跳下坑谷救人,奚卿尘快走两步来到盛意面前,伸手擦了擦她额角的汗:“辛苦了。” “赶紧吧。”盛意催促。 奚卿尘没有再多说什么,抬手便在天空布下结界,然后慢条斯理地结咒开启无忧山。 大约是他下了结界的缘故,天空一片平静,仿佛无事发生,但盛意却能感觉到那里有什么在开启。她闭上眼睛尝试用心去看,果然看到一座巍峨的大山。 她想了想跳进去,深吸一口气大声召唤一句,顿时有十几只灵兽跑了过来,其中一只就是她在外面结识的大熊猫。 熊猫身上少了一块皮,但伤口已经长住了。 盛意心疼地摸摸上头的疤,抬头看了一眼灵兽们:“我待会儿要送很多孩子过来,你们帮我照看他们,千万别做伤害他们的事。” 灵兽们亲昵地蹭她的手,表示什么都答应。 盛意笑了一声:“等把他们送进来,仙士就将整个无忧山都运走了,也不知你们路上会不会难受,若是不舒服就忍一下,这里太危险了,只有把你们带出去,你们才能安全。” 对于溯生阵的事,灵兽们虽然还不知道,但随着无忧山里强制关押的灵兽越来越多,它们也猜到该有大事发生了,闻言当即答应了。 盛意见沟通还算顺利,就让它们先去通知其他灵兽了,自己则转身离开。 还没等她离开无忧山,褚非就已经用灵力带了十几个孩子上来了。 “都商量好了?”褚非问。 盛意点头。 “那你下去守着坑谷,我才斩断十几根血线,那根柱子就开始蠢蠢欲动想通知顾惊时了,你得盯着它点。” 盛意连忙答应。 褚非和奚卿尘负责运送孩子,她则负责盯着不老实的恶毒柱子,三人分工明确,坑谷里的血线越来越少。 随着最后一根血线被斩断,柱子不甘心地裂出几条纹路,很快又归于寂静。 无忧山的大门重新关闭,三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无忧山是依附上古大阵所建,即便是奚卿尘移走也并不容易,偏偏褚非和盛意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看着。 时间不断流逝,转眼便是天黑,奚卿尘终于抬起了大阵,缓慢地朝着逢源宗外走去。 盛意和褚非赶紧跟上,盛意企图用风帮他分担,却被褚非拉住了。 “这阵法只认他。”他提醒道。 看着奚卿尘鼻尖上沁出的汗,盛意很心疼:“我只是用风托举一下,不做别的也不行?” “这种大阵极为复杂,只有一次移动机会,最保险的方式就是一开始怎么移动,之后也怎么移动,你能帮上忙固然是好事,就怕中间出什么纰漏会停下,而一旦停下,再搬起就会难了,所以他只能独自一个人搬运,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他现在走得费力是因为怕顾惊时发现,所以没敢施展全力,等离开逢源宗就好了。”褚非无奈解释。 盛意闻言,只好放弃帮忙。 夜色越来越深,三人缓慢往前走,终于来到了最外层,再走几步便离开源清宗了。盛意眼睛一亮,即将踏出山门时,天空突然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声。 “不好!顾惊时竟在无忧山和逢源宗大阵上设了牵引,一旦无忧山离开就会发出声音提醒,”褚非失声提醒,“他竟一早就猜到我们要偷走无忧山……所以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下一瞬便有劲风闪过,顾惊时沉着脸出现在三人面前,周身上下的魔气浓郁得几乎叫人看不清他的脸。 “你入魔了?”盛意震惊,“为什么?!” 顾惊时面色阴沉:“这不得问你?你那日对我做了什么,为何我回来之后便诸事不顺,连修为都开始凝滞不前?” 盛意很快回过神来:“你修为凝滞不前关我什么事?” “你现在周身魔气,可是用逢源宗弟子的性命炼出来的?”褚非突然问。 顾惊时冷笑一声:“能为我做事,是他们的荣幸。” ……神他妈荣幸!盛意觉得他真是彻底疯了。就因为没了男主气运修行速度没有以前快了,便入魔走这种天怒人怨的捷径,还一副理直气壮的德行,简直不可理喻。 “你特意关闭山门,制造要搞事情的假象引我们过来,甚至不惜以溯生阵为诱饵,是打算做什么?”盛意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一边用眼神示意奚卿尘先带着无忧山离开。 奚卿尘怎么可能放着她和褚非不管,见状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盛意心里着急,可又不能当着顾惊时的面去长篇大论地劝,只是时不时递给他一个哀求的眼神。 奚卿尘也知道自己要对付顾惊时,势必要放下无忧山,而无忧山一旦放下,其中千万繁复的线条都可能发生改变,再搬就难了。而她和褚非虽然打不过顾惊时,但至少能抵御一刻钟,而一刻钟的时间足够他把无忧山送到安全的地方,将损失减到最小。 他什么都明白,却无法丢下盛意不管。 “我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顾惊时眼神一凛,“自然是要你们的命!” 说着话,他直接杀向奚卿尘。 褚非顿时反应过来:“他想要奚卿尘的修为!” 盛意也明白过来了,顾惊时对力量的追求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如今没了气运之后,修为肉眼可见已经没办法再突破,只能想别的办法来提高。汲取修者的修为便是最快的方式,而这世上的修者,即便加起来也未必有奚卿尘厉害。 只要他得到奚卿尘的修为,即便没有明珠,也可以以一己之力强行造出溯生阵,这也是他为何舍得将辛苦多年即将成型的溯生阵地基当做诱饵的缘故。 奚卿尘虽负手而站,实则托着上空看不见的大山,根本没办法反抗,只能凝结出防护的结界,顾惊时转眼出现在他眼前,枯柴一样的手指渐渐穿过结界。 “仙士小心!”盛意高声提醒。 顾惊时冷笑一声:“师祖,你上辈子能将全部灵力赠予我,怎么这辈子怎就不舍得了?” 褚非直接杀向他,顾惊时被迫后退两步,盛意用风将他困住,一层又一层逼得他举步维艰。 “走啊!”盛意气恼地催促奚卿尘。 奚卿尘知道不是犹豫的时候,当即托着无忧山离开。 “你若敢走,我就将他们碎尸万段!”顾惊时怒道。 奚卿尘却头也不回,转眼消失于天际。 见他听话,盛意默默松一口气,指尖萦绕着山川之力,将环绕的风渐渐凝成固体,褚非在一侧又添一层结界,争取将顾惊时困死。 顾惊时挣扎两下之后眯起长眸:“你竟有如此修为,看来当真是我小看你了。” “还行吧。”盛意勾唇。现在只需困住他,等仙士回来就好了,虽然不知道他汲取那么多人的修为,如今已经到了什么地步,但目前来看,他们三个联手还是能打死他的。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顾惊时突然大笑:“我小看你,你又何尝没小看我?”他脸色倏然晦暗,“取奚卿尘修为之前,先将你的取来也不错。” 盛意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没等反应过来,他便疾驰出现在她面前。 “住手!”褚非大喝一声用灵力逼退他,直接和他打了起来。 虽然他的修为没有奚卿尘高,但也是世间数一数二的修者,加上盛意辅助,一时间也算势均力敌。 但这种局面在顾惊时发力后很快扭转,随着一股强劲的魔气袭来,盛意狠狠摔在山壁上,头晕眼花地呕出一团血来。 褚非闪身拦在她和顾惊时之间,却被顾惊时直接攥住了脖子。盛意咬着牙爬起来,试图用风砍断他的胳膊,却被他的力量弹了回来。 眼看着褚非的脸越来越红,盛意蓦地想起真正的顾惊时。即将又一次失去朋友的恐慌瞬间将她击中,她手忙脚乱地试图反击顾惊时。 可差一点,还是差一点……褚非额角青筋暴露,唇角的血沫一点一点溢出,大有随时断气的可能。盛意却不论怎么反击都无法撼动顾惊时,仿佛怎么样都差一点。 下一瞬,她突然想起什么,当即将手伸进怀中,握住了那颗一直没动过的明珠。 闭目,汲取。 她的异常瞬间引起顾惊时注意,一股奇怪的慌乱涌上心头,他松开褚非,任由他绵软倒下,抬脚便朝盛意走去。 然而双腿却被抱住了。 顾惊时不耐烦地看向下面的褚非,抬起脚踩断他的脊椎。褚非口唇涌出大量的血,却依然死死抱着他的腿不放。 “松开!”顾惊时又一次踩了上去,褚非眼神逐渐涣散,怎么都不肯放。 顾惊时终于失去所有耐心,抽出长剑朝他刺去。 长剑的寒光映在盛意眼皮上,她猛然睁开眼睛,抬手便汲取万物之力,一掌将他击飞。 当狠狠摔在乱石堆里,顾惊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 盛意冲到褚非面前,从他身上找出一堆救急的丹药,一股脑给他喂了进去。 褚非险些被噎死,但总算保住了一口气,只是脖子以下已经彻底没了知觉。看着好友变成这样,盛意心底怒火一阵阵涌起,沉着脸步步逼近顾惊时。 看着她的气场倏然大变,不可一世的顾惊时竟然也有慌乱的时候,一步步后退到再无可退的地步,看着她掌心渐渐凝聚力量。 “小、小意……”他哀求地看着她,就像当初在坎峰时,每一个他做错事被她发现的时刻。 盛意一愣。 “小意,对不起。”顾惊时眼角微微泛红。 盛意沉默片刻消去掌心力量,默默来到他面前蹲下与他对视。 “小意。”顾惊时看着她的眼睛。 “我不是你,”盛意缓缓开口,“没那么好骗。” 顾惊时脸色一变,指尖魔气化成的利刃直接刺向她的眼睛。 然而已经晚了,盛意先他一步,震碎了他的心脉。 指尖魔力消失,顾惊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按在自己心口的手,再抬头时,竟然看到她笑了。 “本来没打算做到这一步的,可你不该杀了惊时,还把褚非伤成那样。” 64. 第 64 章 卿卿 奚卿尘紧赶慢赶回到逢源宗时,还未站稳便敏锐地意识到胜负已定。他猛地停下脚步,眼底难得闪现一丝怔愣。 盛意背着他站在已经死透的顾惊时面前,听到身后的动静后回头,维持了许久的平静表情突然裂开一条缝隙,露出里面仓皇的底色。 “……仙士,我杀了顾惊时。”她艰难开口。 奚卿尘大步走上前,一把将她拽进怀里,用力的拥抱驱散了她周身寒气,盛意终于长舒一口气,腿脚发软地往下坠。奚卿尘平静地将她往上托了托,眉眼间的宁静可以包容她一切恐惧。 两个人安静地抱着,仿佛可以抵达天荒地老。 “话说……”地面上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你们两个之前,能不能先管一管我的死活?” 盛意这才想起褚非还瘫着,连忙推开奚卿尘:“仙士,快看看褚非!” “连仙子都不叫了是吧?”褚非悠悠开口。 “……都这么熟了,就直接叫名字吧。”盛意无语,心想她之前也直呼其名了,怎么没见他挑刺。 褚非仿佛看出她的想法,冷呵一声道:“亏我刚才还为你舍身救我感动,结果没想到是个见色忘义的家伙,奚卿尘一来,就把我彻底忘了。” 话音未落,他脸上闪过一丝痛色,冷汗顺着鬓角流水一样往下淌。 盛意无辜地看向奚卿尘。 奚卿尘面色平静:“放心,死不了。” 褚非:“……” “这样一对比,是不是觉得我还不错?”盛意乖巧询问。 褚非:“……确实。” 虽然亲手了结顾惊时的感觉很复杂,但在一阵插科打诨之后,盛意总算轻松了些。奚卿尘要给褚非接断裂的脊椎,她便体贴地后退几步腾出空间。 褚非的脊椎断了不止一处,接起来很是复杂,即便有他本人亲自指挥,奚卿尘仍难以下手。 “手指再往上挪一寸……你是不是想把我这一截也捏断?”褚非额角青筋直跳。 奚卿尘面无表情:“你若不想接,我可以停手。” 褚非识时务地闭嘴,然而一刻钟后又开始吵嚷。 盛意看着他生龙活虎凶奚卿尘的样子,突然后悔刚才给他吃了太多灵药。她百无聊赖地盯着二人看了片刻,又低头打量自己。 汲取气运之后,她周身也泛出了莹润的光辉,而借着这种光辉,她终于看到另一种较为暗淡的光。 这应该就是她的女主光环吧,不愧是男主后宫文,顾惊时的光辉这么明亮漂亮,她作为女主却只有淡淡一点,要不是有他的光辉映照,只怕她这辈子都没办法看到自己的光。 虽然除了多了点光芒,好像没有别的变化,但那种心境上的笃定与畅然却是无法忽略,那是对自己天道宠儿的清晰认知,是自信高于天地的豁达,亦是对前路的无限肯定。 她甚至觉得,救世也不算什么难事,有志者,便事竟成,而这种想法,她先前是绝对没有过的。 她做了很多年的普通人,从来没有过这种心境,即便此刻被收走气运,也不会有太大的失落。而顾惊时却是在这种笃定与畅然中出生、长大、成熟,贸然失去这种笃定,也难怪会突然发疯入魔。 盛意不知不觉又一次想到顾惊时,背后突然吹来一股阴风。她一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时间连呼吸都变得急促。 几乎是同一时间,正在给褚非接骨的奚卿尘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怎么了?” 他手下的褚非哀嚎一声,汗顿时流得更欢了。 盛意很难跟奚卿尘解释这种感觉,和他对视后没看出他有异常,这才小心翼翼地回头。 顾惊时的尸体静静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瞳孔涣散,到死都不肯闭上。 “……没事。”盛意轻呼一口气。 奚卿尘一言不发,只是朝她伸出手。 盛意小跑过去,跟他牵手之后才觉心境安定。 “不怕。”奚卿尘看穿她的伪装。 盛意笑了笑:“嗯。” “……麻烦的事暂时放一边,先帮我接骨,谢谢。”褚非幽幽开口。 奚卿尘低下头,干脆利落地帮他接上最后一块脊椎。 褚非疼得脸都扭曲了,回过神后虚弱地骂骂咧咧:“我还没说话,你就这么给我接了?你是不是故意想给我接歪,让我后半辈子都变成罗锅?” “别无理取闹。”奚卿尘淡淡道。 褚非深吸一口气,刚要放一句狠话,盛意就赶紧劝道:“等会儿你还得靠他把你带回去呢。” 褚非瞬间闭嘴。 帮褚非接好了脊椎,盛意掏出千机船,变成一张床大小,又去宗门里取了被褥铺上,一切安排妥当后用风把褚非送到上面。 趴着落在柔软的被褥上,褚非舒服得喟叹一声:“总算知道奚卿尘为何会对你动心了。” 话音未落,一把灵力所化的剑指向他的咽喉,褚非嘴角抽了抽,彻底老实了。 奚卿尘这才放过他,同盛意一起拉着千机船离开了逢源宗。即将走出宗门时,盛意没忍住又回头看一眼,顾惊时涣散的眼神恰好望着她的方向,仿佛不经意间与她对视。 盛意蓦地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好像也像这样靠在树上,一副快要渴死饿死的模样,那个时候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觉他笑起来有点傻。 再见了,顾惊时。她对这个世界的他说。 “走吧。” 奚卿尘的声音响起,盛意无声地笑了笑,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开。 昔日被誉为第一仙门的逢源宗,如今荒凉到一个人都没有,顾惊时的尸体安安静静地坐着,仿佛宗门的守护神。 一团雾气闪过,天道出现在顾惊时的尸体前,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孩子死去,他不存在的心脏疼得仿佛要裂开。 他静静与他对视许久,终于缓慢地走上前去,准备将他体内的魔气驱散。然而手指碰到顾惊时衣襟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力量突然将他震开,他眼底闪过一丝错愕,下一瞬就看到魔气从顾惊时体内疯狂涌出。 他怔愣之后脸色逐渐难看,再一次试图阻止魔气溃散时,直接被震出一丈远,然后彻底失去意识。 魔气涌入地面山川,又在万丈深的地心汇集,裂开一道道痕迹往上冲去,又在片刻后停歇。 盛意突然停下脚步,眉头渐渐皱紧。 “怎么了?”奚卿尘低声问。 盛意抿了抿唇:“不知道,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说着话,她回头看一眼逢源宗的方向,一切风平浪静,并无什么不同。 她不再多想,跟着奚卿尘去了无忧山新的落脚地。 褚非趴在船上养伤,奚卿尘和盛意负责驱散孩子们不好的记忆,将他们一个个送回家,又将不愿留在无忧山的灵兽们放归,等做完这一切,已经是五日后。 终于回到洞府,盛意和褚非都长舒一口气。 钱悠听到他们回来的消息,连忙跑出来迎接,一看褚非趴在船上,顿时焦急询问:“怎么回事?” “受伤了,脊椎都断了几截。”褚非看到她,唇角不自觉上扬,可一想到她好几个孩子的事,心情又变差了。 盛意现在就怕他们两个接触,赶紧敷衍钱悠几句就把褚非送到丹房去了。 “你是医修,应该能自己照顾好自己,需要什么药就自己吃,我们就不打扰了。”盛意说着,连忙拉奚卿尘离开,一出门果然看到跟来的钱悠。 钱悠:“怎么都出来了?” “他受伤了,需要静养,我们不便打扰。”盛意睁眼说瞎话,直接把她带走了。 屋里的褚非听了气得牙痒痒,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没立场生气,于是板着脸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盛意把钱悠带走后,简单说了一下这几日发生的事,期间连续三次都险些睡过去,看得钱悠都无语了。 “你先休息一下吧,睡醒了再跟我说。”她提议。 盛意睡眼朦胧:“我不困。” 钱悠嘴角抽了抽,无奈看向奚卿尘,奚卿尘立刻将盛意带回屋去了。 “都说了我不困……”盛意打个哈欠,在柔软的大床上翻个身,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猛地坐起身,发现奚卿尘正在打坐。 天色一晚,身上的光辉好像就更明显些,盛意最近已经习惯了这种光,有气运加持也相当顺风顺水,往日需要花费十个力气才能做到的事,如今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不代表她喜欢这种轻松。 不仅不喜欢,反而会惶恐,她不是顾惊时,做不到理所当然地依靠气运,每次接受馈赠,都觉得暗中已经标好了价格,等到她还不起的地步,便是气运收割她的时候。 所以还是尽早取下来吧。 盛意轻呼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明珠,拈指将自己的女主气运抽出凝神静气往明珠上引。 然而气运在明珠上绕了一圈,又一次回到了她的指尖。 盛意愣了愣,又尝试了几次,每次明珠都毫无变化,完全没有吸收气运的意思。 ……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蓦地心慌,虽然知道钱悠对明珠的了解甚少,可这种时候她还是下意识先去找她,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于是盛意趁着奚卿尘还在打坐,急匆匆出门去了。 夜色渐深,晨清暮和交颈而卧,折桂躲在荷叶下面睡得正熟,盛意急匆匆经过它们,正准备去主寝时,恰好遇到从屋里出来的钱悠。 四目相对,皆是一愣。 “你干嘛去?” “你来找我?” 两人同时开口,盛意点点头:“有点事想问你。” “不着急,我先去看看褚仙士。”钱悠摆摆手。 盛意皱眉:“不是说了他喜静、没事不要打扰他吗?” “他再喜静,我该看他还是得去看他,这叫礼节。”钱悠说着就往前走。 盛意也顾不上明珠了:“他不在乎礼节。” “但我得做到礼节,毕竟在他家里住着呢。” “没必要,只会给他添麻烦。” “不至于吧。”钱悠不信。 盛意直接拦在她面前。 钱悠顿时皱起眉头,语气也不太好了:“盛意,你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褚非对你有意思?”盛意也索性挑明了。 钱悠一愣:“你说他对我……” “难道不是很明显?”盛意反问。 钱悠陷入沉思。 “你知道回去的办法,也是一定要回去的,你还是个不婚主义,肯定对他也不感兴趣,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开始就保持距离,这样大家都好过。”盛意劝道。 钱悠斟酌片刻,问:“谁说不婚主义就对男人不感兴趣的?” 盛意睁大眼睛,半天憋出一句:“可你注定要回家啊,难道你要始乱终弃?” “我是要回去,但等我能回去的时候,这里都坍塌了,他肯定也活不了了,算起来如果我跟他在一起,等于我能陪他到死的那一刻……当然了,如果中间分手的话就没办法了,但你总不能要求我们在一起后就不分手吧?”钱悠仔细分析,最后总结,“我们还挺合适。” 盛意哑口无言,并隐隐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钱悠拍拍她的肩膀,满意地去了丹房。 褚非正百无聊赖地趴着养伤,突然听到房门开了,他兴致缺缺:“哟,知道来看我了?” “我来晚了吗?”钱悠问。 听到她的声音,褚非愣了一下,扭头的功夫她已经在旁边坐下,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的脸。 褚非被她盯得不自在,半晌问了句:“你成婚了?” “嗯?” “孩子都三个了?” “……盛意跟你说的吧?”钱悠无语,“她就会诋毁我,所以我才讨厌她。” “什么意思?”褚非抑制想要上扬的唇角。 钱悠突然凑近,盯着他看了半天才问:“这件事对你很重要?” “也没有。”褚非默默把头扭向另一边,宁可看墙也不看她。 钱悠轻笑一声,他的耳朵动了动。 “褚非,要不要跟我谈恋爱?”钱悠问。 褚非微微一怔,又把头扭回来:“谈恋爱什么意思?” “就在一起呗,牵手亲吻上……咳,反正就这些。”钱悠看着他俊美的脸,心里一阵荡漾。 褚非:“你要做我的道侣。” “差不多。”钱悠回答。 褚非又一次耗费力气克制,可唇角还是扬了起来:“你可要想好了,做道侣是一辈子的事。” 钱悠想了想:“到你这辈子终结吧,就别算我的了。”等她回现实世界的时候,他也随着书中世界的崩塌死亡,这段关系就算结束了。 “当然,如果中间你或我觉得不想继续了,也可以分开,”她自以为体贴道,“大家都来去自由,提前告知一声就行。” 听到她这么随便,褚非心里不悦:“我并非那种朝三暮四的人。” “我也不是。”钱悠微笑。 两人对视许久,褚非别扭地朝她伸出手,钱悠笑了笑,牵上了她的手指。 躲在门外偷听的盛意长叹一声气,只觉这次自己枉做小人了。 等钱悠从丹房出来,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盛意正无聊地在院中踱步,看到她出来立刻拉着她去了水榭。 “我有事要问你。”总算可以说正事了,盛意立刻掏出明珠,将气运的事跟她说了。 钱悠接过明珠,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不管我怎么试,明珠都毫无动静。”盛意说。 钱悠心情复杂地抬头:“明珠已经死亡,当然没有动静。” 盛意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你没看出来吗?明珠的光泽都消失了。”钱悠将明珠举到她眼前。 盛意在汲取完气运后,第一次仔细观察明珠,果然看到先前柔润的表层,如今变得像大理石一样粗糙黯淡,仿佛一条生命悄无声息地流逝。 “不可能……他明明告诉我可以……”盛意话说到一半,电光火石间突然明白了什么。 钱悠还在研究珠子,一边观察一边问:“所以男主的气运现在都在你身上……有意思,本来是大男主小说,现在算不算变成大女主了?顾惊时一死,你就是唯一的主角了?那你是不是得担负起大女主的命运拯救世界……” 她玩笑地抬头,猝不及防看到盛意苍白的脸色。 钱悠愣了愣,想起这本文的结局不论是谁都救不了,于是缓和语气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别放在心上……” “我想静静。”盛意心乱如麻,可说出的话却极为冷静。 钱悠不解地看她一眼,想问她究竟怎么了,但想了想还是把明珠放在桌子上,自己转身离开了。 盛意思绪万千,没有注意到她去的方向是自己和奚卿尘的寝房,只是等她走后便冷淡开口:“还不出来?” 一阵风吹过,天道出现在她眼前。 “解释。”盛意面无表情。 天道唇色泛白,气色不佳:“就是她说的那样。”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明珠只能用一次,却还是怂恿我汲取里面的气运,为的就是让我变成第二个顾惊时,在自己飞升和拯救世界之间二选一,”盛意气得声音微微颤抖,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明, “你从一开始将我带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让我成为你世界的牺牲者,让受伤的仙士恰好落在我面前,是为了让他对我感恩,进而让我代替顾惊时得到他的修为,即便重来一世,他依然是你培养牺牲者的工具人……不,我、顾惊时,褚非钱悠和每一个在书中有姓名的人,都是你的工具人,真不愧是天道,将每个人都耍得团团转。” 天道沉默片刻,告诉她:“我不知你与奚卿尘会心意相通。” “这样不是更合你意?我对这个世界羁绊越深,就越无法放弃救世。”盛意荒唐一笑,眼底闪过一丝恶意,“可是你想不到吧,钱悠拿到明珠后,也无意间窥到你不知道的天机,等到世界坍塌那一刻,会在书与现实之间撕裂出一道门,我可以带着奚卿尘离开这里,一样可以白头偕老。” 天道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悲悯:“他是书中人,离不开这里。” 盛意眼角瞬间红了:“你果然什么都知道!” “你可以离开,在不被摆布的世界健康地长命百岁,也可以留下与他同生共死,或者……还有第三个选择,”天道喉结动了动,呼吸难得有一分急促,“救下这个世界,给你爱的人和其他生灵活下去的机会……” 他话还没说完,盛意便已经闪身到他面前,纤细的手指掐住他的脖子,略一用力就能让他送命。 “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亦或是让你亲眼看着你辛苦守候的世界坍塌。”盛意面无表情。 天道与她对视许久,唇角浮起一个无力的笑:“你即便不杀我,我也活不了了。” 盛意微微一愣,接着便看到他的脚下浮起万千光点,那些光点自他脚下起,随着光点四散,他的身体也渐渐透明。 “怎么会……”盛意忍不住后退一步。 “即便是天道,擅自插手人间事,也一样会受到惩罚,我从一开始算计你时,便也将自己算计了去,而天意对我的惩罚远不止此,还有更大的痛苦与磨难等着,只是我注定看不到了,”天道温柔地看着她, “盛意,我第二个选中的孩子,我对你心存爱意,犹如世间每一个生灵对你,但我又与他们不同,这万千生灵中,我最疼爱你,我在临死之际,赠你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你可以爱恨,可以取舍,亦可以放弃。” “……你以为你这样以退为进,我便会屈服?”他的声音缥缈遥远,仿佛来自冥冥之中,盛意平静地看着他,内心却在经历一场暴雨的洗涤。 天道微微一笑,抬手抚在她的额间。强大的力量冲入空荡荡的识海,盛意被压得猛地跪在地上。 地砖碎裂,天道消散,只剩一缕轻飘飘的神魂浮在半空。 大地开始震颤,似有一股力量在分裂天地。盛意垂着眼眸跪了许久,一抬头便对上了奚卿尘的眼睛。 “……何时来的?”她哑声问。 奚卿尘静了许久,道:“比你想的要早。” 那便是都听到了,盛意与他对视良久,突然无奈地笑了。 65. 第 65 章 新生 当大地的震感越来越强,天空被破开无数个大洞,乌云翻滚、暴雨倾斜,盛意才知道天道口中所说的更大的痛苦与磨难是什么—— 灭世提前了。 往日繁华的城镇与村落,如今地面上蓄满了积水,随着地心传来的轻微震颤而抖动。虽是农忙时节,可这样的大雨是做不了什么农活的,不仅做不了,还得眼睁睁看着庄稼泡烂在地里。 年纪大的老人家一脸惆怅,望着窗外的雨小声说一句:“今年这阵势,怕是又要借粮度日了。” “祖祖别担心,”垂髫小儿不知人间疾苦,笑嘻嘻地开玩笑,“说不定我们活不到借粮的时候就死了呢。” 说这样不吉利的话,自然要被揍的,刚才还心情低落的老人家,跳起来拎起小儿的耳朵,一时间雨声哭声嘈杂交映。 洞府之上,亦是连绵的大雨。 褚非用结界挡住了大雨,却挡不住空气里的潮湿。他坐在水榭中,看着雨水顺着结界往下流,他的心情愈发烦乱,同样烦乱的还有晨清它们,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一直在焦躁地鸣叫。 “喝茶。”钱悠为他倒了杯水。 褚非侧目,眉眼温和了些:“盛意呢?” “还被关着。”钱悠回答。 褚非啧了一声:“也不知她究竟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竟惹得奚卿尘如此生气。” “未必是生气,”钱悠看向破洞的天空,“或许只是怕失去。” 褚非眼底闪过一丝不解:“什么意思?” 钱悠回头,重新与他对视。 两人无声许久,她突然问:“非非,要不要加快一下进度?” “听不懂。”褚非看着她,平日凌厉的眉眼突然有些懵懂。 钱悠勾起唇角,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果然看到他的脸红了。 “是不是太快……” “再慢,只怕要来不及了。”钱悠拉着他回了寝房。 水榭里少了两道人影,而晨清终于烦躁到啄下自己一根羽毛。 另一间寝房里,盛意被床单捆成了毛毛虫,连坐起来都十分困难。兀自在床上挣扎半天后,她只好又一次求助对面的人。 “好仙士,你放开我行吗?我都快难受死了。”她无奈开口。 奚卿尘无动于衷,只是静静看着她。 “……你这样捆着我是解决不了事情的,不如先放开我,我们再好好商量。”盛意继续劝。 奚卿尘总算说话了:“不急,连接这里和你那边的通道开启时,我自然会放了你。” 盛意顿时陷入沉默。 从天道殒身到现在,已经十余日了,她一直被奚卿尘这样绑着盯着,连床都没下过。这段时间大地震感没有明显的变化,暴雨也有渐渐消停的意思,可盛意知道,这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原文里的灭世,前期也有这样的宁静,让人以为否极泰来,却突然给予致命一击。 时间真的不多了,而她和奚卿尘在这几日的相处里,分歧也终于明确。 “我不走,我要救你。”盛意认真道。 奚卿尘平静地倒一杯茶,递到她唇边:“我不用你救。” 盛意抿一口茶:“那我救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我,亦有其他修者,”奚卿尘见她不喝了,便把剩下的一饮而尽,“我们受上天偏好,得无限机缘,世道有难,我们自该相救。” “你们救不了,”盛意无奈,“只有我能救,我才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主角。” “只要愿意,任何人都可以做唯一的主角。”奚卿尘看着她的眼睛。 这就有点胡搅蛮缠了吧,盛意没想到他也会有无理辩三分的时候,一时间头疼无比:“仙士,记住你的道。” “你便是我的道,”奚卿尘油盐不进,“我只要你活着。” 盛意长叹一声:“你就当不知道我可以离开的事不行吗?这样的话我救世要死,不救世也要死,救世还能死得其所。” “你就不能不想这些事吗?”奚卿尘脸色微沉,“明明以前那么怕死,为了活命可以轻易离开我,怎么如今反倒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了?” 两人无言对视,知道今日也是谈不成了。 夜晚,奚卿尘默默到床上躺下,盛毛毛虫立刻花费大量力气,赌气地背过身去。奚卿尘也不恼,只是安静地从背后抱住她:“我们可以说话的日子不多了,你不能生我的气。” 他这么一说,盛意还能有什么脾气,只能又花费大量力气扭回来。 两人隔着黑夜安静地看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盛意小声道:“亲我一下吧。” 奚卿尘俯身,吻上了她的唇。 一夜无话,转眼天亮后,阳光突然照进房中。 奚卿尘若有所觉,睁开眼睛后立刻跑到窗边,当看到转晴的天色,眼底闪过一丝喜意。 “天晴了,地面也不震了,我们是不是不用……”他说着话回头,恰好对上盛意凝重的眼神。 笑意凝固在唇角,他的心脏缓缓下沉。 “奚卿尘!东南方有地面塌陷,一个整个村落都掉下去了,快随我去救人!”褚非在门外嚷嚷。 奚卿尘怔怔看着盛意,一句话也说不出。 “起初,只是大地颤动,随后便开始有塌陷,这个过程只持续五六日,因为规模不大,虽然死伤无数,但也不至于引起全部人的注意,等到整个世界一齐崩塌时,生灵们才意识到,原来一切都早有预兆。”。 天道死了,再无人能阻止盛意泄露天机,她缓缓开口,轻易将剧情复述。 奚卿尘看着她红唇轻启,说出冰冷刺骨的话,一瞬的沉默之后,再开口声音沙哑:“我会解决。” “塌一处,我便补一处,顾惊时修为高,我的修为也不差,即便耗尽心力,即便挫骨扬灰,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你只需等待,若我救得,你便留下,若我救不得,你便离开,没有别的余地。” “你也别动别的心思,我不可能答应。”奚卿尘时隔多年,又一次威胁她,可惜依然不怎么熟练,盛意还没有反应,他的眼角就先红了。 盛意静静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奚卿尘却不给她机会,解开她身上的床单,又在床上下了结界禁制之后才匆匆离开。 盛意等房门关闭,尝试从床上下去,果然被一堵看不见的墙挡住了。 钱悠大摇大摆地进来时,就看到她正坐在床上发呆。 “想什么呢?”钱悠拉了把椅子在床对面坐下。 盛意扫了她一眼:“来干嘛?” “来看你,不行?”钱悠挑眉,“难得看到你这么窘迫,当然要来看笑话。” 盛意扯了一下唇角:“你还挺有闲情逸致,马上就该世界末日了,跟褚非好好道别了吗?” 提起这个,钱悠脸上的笑淡了些。 盛意惊讶:“你还没跟他说?我可提醒你,等我救了世,他就不用死了,到时候你不告而别,留他一个人怎么办?” “你救得了吗?”钱悠看着她的眼睛,“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一直被奚卿尘捆着,直到他把你扔出这个世界吧?” “我肯定可以救。”盛意笃定。 钱悠嗤了一声:“未必。” 两人突然沉默,各自想各自的事。 许久之后,钱悠缓缓开口:“你就非留下不可吗?” 盛意看向她。 “这里只是书里的世界,你现在可能还认不清,可只要出了这里,就会明白这里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个铅字组成,根本没有所谓的生命,你为了这些铅字牺牲自己,真的值得吗?”钱悠仍不放弃带她离开。 盛意无言许久,问:“褚非在你眼里,也是铅字吗?” 钱悠顿时沉默了。 盛意笑笑:“所以啊,我割舍不下。” “可是你死了,留奚卿尘一个人,可有想过他怎么办?”钱悠退一步。 盛意耸耸肩:“那不是还有个难兄难弟么,两人一起失恋,生离死别都凑齐了,相互安慰一下应该不算太难过。” 话题转了几道弯,又回到褚非身上了。钱悠这次沉默更久,再开口时有些艰难:“我跟你不同,我有父母姐姐,还有祖父祖母……” 剩下的话说不出口了。 盛意无声地笑了笑:“羁绊太多,也是没办法的事。” “早知道会提前灭世,我当时就该听你的,不去招惹他,”钱悠轻呼一口气,“再等等吧,一切还没有定论,倒也不必着急告别。” 盛意现在自己的事都搞不定,也没心情再管他们,只能随他们去了。 两个人随意地闲聊,直到奚卿尘回来。 “很累?”她看着奚卿尘疲倦的神色问。 奚卿尘:“不累。” 怎么可能不累,源自地心的塌陷深达万丈,补起来要耗费许多灵力,他怎么可能不累。但盛意没有拆穿他,只是说:“过来抱抱我。” 奚卿尘乖顺上前,单膝跪在床上将她抱住。 盛意到现在都没有灵力,只能枕在他的肩膀上,给予一些精神上的支持。 许久,她轻声说:“放开我吧。” 奚卿尘亲了亲她的唇:“我今天补了十余处塌陷,这十余处至少百年内无忧。” “以后可不止裂十处。”盛意提醒。 奚卿尘:“无妨,我能补得了。” 说罢,他便躺下睡了。 这便是不能商量的意思了。盛意看着他沉静的脸,无奈地叹了声气。 如她所料,地面塌陷越来越多了,短短三日内十几个城镇都遭了殃,而好不容易放晴的天空又一次大雨倾盆,这次比之前任何一天都来势汹汹,仿佛将整个海洋往下倾倒,一个个村庄在经历房屋倒塌后,又开始被洪水洗劫。 “祖祖!祖祖!”垂髫小儿哭着趴在木盆中,看着抱树的老人尖叫。 老人渐渐脱力,眼看着快要掉进水里,却仍声嘶力竭地叮嘱:“趴低点,切莫起身!” “祖祖……” 老人浑浊的眼睛微微泛红,他看一眼破烂的天空,终于无助地缓缓坠入水中。 浑水淹没口鼻,窒息感随之而来,他认命闭眼,却在下一瞬被从水中捞出,连同孩子一起被放到了附近的山上。 “你……是神仙吗?”老人颤颤巍巍地问。 奚卿尘回眸:“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说罢,便继续救人去了。 褚非赶来支援时,就看到他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只能强行拦住他:“你需要休息。” “还有一百七十个地方需要修补,无数百姓要救,我们得尽快。”奚卿尘不听。 褚非恼了:“你体力已经透支,再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忧。” “无妨……” “奚卿尘!你不要命了不成?!” “若再拖下去,就真的没命了。”奚卿尘看向他。 褚非第一次从他眼底看到仓皇的神色,一时间不由得愣住。 天降大雷,身后的大山突然炸开,奚卿尘猛地抬头,隐约看到一对祖孙被乱石硬生生砸死。他嘴唇微颤,手指也在发抖,许久之后便要投身洪流,只是突然被褚非拦住。 “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艰难询问。 奚卿尘沉默一瞬:“天道已亡,即将灭世。” 褚非瞳孔微微放大,等回过神时奚卿尘已经闪身到洪水中,救出一对新婚夫妇。 洞府之中,晨清已经将自己啄得光秃秃的,被暮和强行带到了盛意身边。盛意抱着它,手指轻轻抚过它稀疏羽毛下血淋淋的皮肤。 “灵兽比人类更敏感,这段时间你不好受吧?”盛意低声询问。 晨清哀哀地答应一声,枕着她的膝盖一动不动,暮和在旁边焦躁地踱步,却始终小心翼翼不敢上前。 盛意温柔地安抚:“再坚持一下,很快就不必痛苦了。” 晨清不再吱声,只是用又小又圆的眼睛看着她,盛意一遍又一遍地安抚,它终于肯坐起来讨一杯水喝。盛意默默松了口气,转身到奚卿尘为她特制的床上茶桌倒了杯水,只是还没等端给它,就听到暮和一声悲鸣。 盛意手一抖,杯中水撒了大半,将被褥淋得深了一块。她僵了许久才回头,便看到两只鹤儿交颈而卧,正如以往每一个夜晚,只是这次再也不会醒来。 而远在洞府之外的每一座灵气交融的大山里,无数灵兽正在死去。它们并非受天灾威胁,只是过早窥探到天意,在无尽的绝望中选择在真正的末世前结束这一切。 盛意被困在床上,却依然有感知万物的能力,她能感受到风,也能感觉到风传递给她的悲伤与痛苦。 奚卿尘回来时,她正抱着两只鹤儿的尸体发呆,旁边蹲着枯瘦无力的折桂。奚卿尘喉结动了动,半晌才哑声道:“对不起。” 盛意抬头,看到他形销骨立的模样,心疼,但又平静。 “三个时辰内,”她缓缓开口,“世界便坍塌了,你到时候该怎么补?” “我有办法。”奚卿尘认真道。 盛意沉默一瞬:“是打算散尽神魂灵力,以自身济天地?” 被她猜到,奚卿尘也不打算再隐瞒:“我的修为不比顾惊时低,他以身救世可行,那我也可以。” “可你没有他的气运。”盛意提醒。 奚卿尘沉默一瞬,仍执拗表示:“会有办法的。” 盛意苦涩一笑,安静地看着他。 房间里静悄悄,谁也没有说话,两只鹤儿的尸体如同两座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盛意眼底闪过一丝释然,显然已经做了决定:“仙士,若真这么舍不得我,不如我们一起赴黄泉吧。” 奚卿尘微微一愣。 “我是个孤儿,没有家人也没有朋友,我在那个世界孑然一身,就算回去……若没有认识你,回去好好生活,应该也充实,可与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已经忘了一个人该怎么生活,若是回去,只怕也不快乐,不如留下来。” 盛意朝他伸出手,“留在这里,不救世,要死,救世,也要死,你想让我活,我也想让你活,可不管谁单独活下来,都注定独自一人无法快乐,不如就牺牲我们两个,救下其他人吧。” 奚卿尘定定看着她,已经失了所有言语。 盛意静静地伸着手,等他做决定,她太了解他,知道他虽然纠结,但最终肯定会答应,因为他是世上最好的仙士,对她与苍生都无法割舍。 果然,奚卿尘还是握住了她的手。 两只手在鹤儿的尸体上空紧紧交握,奚卿尘终于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笑容。 苍白脆弱,却又透着安心,仿佛终于在两难的境地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归途。 一院之隔的水榭中,褚非静静看着钱悠,钱悠艰难地解释完,又忍不住补充一句:“我以为时间还来得及,才会想与你好好谈一场恋爱,谁知道灭世的时间会提前这么久,我真的……” “所以你会离开。”褚非打断。 钱悠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久,她小声开口:“是。” “真好,”褚非唇角扬起,“至少你性命无忧了。” 钱悠猛然抬头,对上他泛着笑意的视线后,眼泪刷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有什么可哭的,缘来缘去,顺其自然罢了。”褚非笑着将人抱进怀里,眼底满是释然,“若这个世界侥幸没有坍塌,若你将来有一日还能回来……” 钱悠抱着他的腰哭得昏天暗地,隐约间只听到他说了句‘记得来找我’。 天空的破洞越来越多,一个个破洞逐渐连在一起,地面的颤动幅度也越来越大。灵兽们察觉到什么,将幼小的崽崽牢牢护在身下,一齐对着天空悲鸣。 声音响彻天空,流亡的百姓们似乎也察觉到什么,渐渐麻木地停下脚步,齐齐跪倒在地上虔诚祈祷,祈祷能有一个神明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盛意终于可以走下床,来到了群山之巅,任由风将她的衣角吹得烈烈。 “怕吗?”奚卿尘低声问。 盛意微微摇了摇头:“不怕。” “我也不怕。”奚卿尘握住她的手。 盛意笑笑,突然畅想未来:“仙士,其实我觉得灰飞烟灭之后,未必就什么都不剩了,只是不能长成实体而已,说不定会化作一股风,也可能会长成一朵云,你觉得呢?” “我没死过,不知道。”奚卿尘回答。 盛意无言一瞬:“你就不能安慰我两句?”没想到认识这么久,他还是如此清奇的直。 奚卿尘牵着她的手略微用力:“你会变成最漂亮的一朵云。” “这话听着还算顺耳。” 盛意话音未落,远方一片黑云乌压压而来,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到之处化作齑粉,而洞府之上,隐约有一道门渐渐形成。 奚卿尘静静看着这逐渐坍塌的世界,掌心渐渐酝酿起灵力准备自戕。 “仙士,我有东西给你。”盛意突然开口。 奚卿尘不解回头,便看到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手指比心,笑得如同那年在集市上一样甜:“给你一颗爱你的心。” 奚卿尘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然而下一瞬便被风禁锢在原地。他一向平静的脸上难得出现裂痕,没什么血色的唇颤得厉害:“不要!” 褚非和钱悠察觉到什么,顶着烈烈大风出现在山巅之上。 “盛意,你想干什么?!”褚非生出一分慌乱,钱悠却红了眼眶。 盛意的视线从几人脸上扫过,最后停留在奚卿尘的脸上。 “不要……”奚卿尘眼睛通红,哀哀地看着她,“求你。” 盛意没有言语,只是踮起脚尖在他额头落下一吻,然后奋不顾身地朝黑云扑去。 “不要!” 声音泣血,痛彻心扉,悲痛与绝望让天地动容,却又无能为力。 金光乍现,乌云退却,暴雨与地震消融,坍塌的山与川如时间倒叙一般恢复。鹤儿的胸膛突然震了一下,随即从床上站起来,交颈亲昵,金蟾看不得这些,轻哼一声回水榭了。 深山之中,老人家茫然醒来,一低头便与调皮的孙子对视了。 “祖祖,你怎么才醒呀?”小儿不解地问。 老人家皱了皱眉:“我们怎么跑山上来了?” “当然是出来玩呀,祖祖老糊涂了吗?竟然连这个都不记得了。”小儿说话不讲规矩,果然遭了打。 伴随着小儿的哭声,老人心情不错地拉着他往前走:“既然来了,去瞧瞧庄稼吧,今年这阵势,估计是个丰收年呢。” 终于风平浪静,终于晴空万里,终于在终点之后,又迎来了新的起点。 66. 第 66 章 正文完 风平浪静,褚非一脸苦涩地回头,猝不及防跟奚卿尘泛红的双眼对视。 他愣了一下:“我失恋,你伤什么心?” 奚卿尘沉默一瞬,再开口声音沙哑:“大概是……为你难过?” 说罢,他心底闪过一丝不解,显然自己都不信这番说辞,可要他解释自己为何伤心,他却怎么也解释不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他忘记了,可究竟是什么…… 褚非见他又一次陷入沉思,当即揽上他的脖颈往山下走:“倒也不必为我难过,灭世结束了,以后的日子还长,说不准她什么时候就回来了,生离么,总比死别要强,你今日陪我喝酒,我们不醉不归。” “灭世为何突然结束?”奚卿尘问。 褚非愣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脑海一闪而过,可却雁过无痕。 “大概是……我们运气好?总不能是哪位神仙救了咱们吧。”他玩笑地问。 奚卿尘因他的说法扬起唇角,下山时无意间回头望一眼,山顶上什么都没有,唯有清风和煦。 “你与钱悠,为何相识?”他低喃。 褚非顿了顿,奇怪地看向他:“你这是什么问题,自然是因为我们为了阻止溯生阵,才跑去蓬莱岛借明珠,一来二去不就认识了。” “原来如此。”奚卿尘没有再问。 褚非终于发觉他不对劲了,可隐约又觉得他该不对劲,就好像这一场灾难之后,哪怕与心上人分开的人是自己,奚卿尘也该比自己难过。 为什么呢?褚非眉头微皱,越想越觉得心里空荡。 两人下了山回到洞府,晨清暮和正欢快地围攻折桂,三只一瞧见二人,下意识往他们身后看一眼,却只看到空荡荡一片。 “找谁呢?”褚非很是了解自家的灵兽,确定他们跟钱悠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也绝不会四处找钱悠,于是拉长了声音问。 三只灵兽被他问得愣了愣,似乎也不知道自己在找谁。 想不通,索性就不想,反正灵兽小小的脑壳里也存不下那么多东西,于是带着这点不解继续打闹。 褚非见它们把好好的洞府闹得鸡飞狗跳,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跟谁学的,最近是愈发贪玩了。” 奚卿尘沉默不语,只是反复想起晨清找人时的眼神。 褚非面上云淡风轻,可心里却无聊又空寂,于是拉着奚卿尘去水榭喝酒。两个人一连喝了三个月大酒,起初是褚非拉着奚卿尘不放,后来是奚卿尘不肯离开,外头一壶难寻的极品佳酿,在这像是流水一般被两人喝下去。 褚非是第一个撑不住的,摇摇晃晃逃离水榭,醉酒的难受成功掩盖了失恋的伤心。 而奚卿尘独自一人坐在水榭中,轻轻摇晃手中的酒壶,眼睛如同蒙上一层薄雾,里头是空荡荡一片。 突然,一只坚硬的喙碰了碰他的手指,奚卿尘低下头,恰与晨清对视。 “你为何要安慰我?”他听见自己问。 晨清一张嘴,吐出一块光滑的鹅软石,奚卿尘下意识伸手去捡,手指碰触到石头的刹那,看清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一只海若。 他的指尖猛地一颤,多日来的空荡刹那间被填满,疼得他眼角泛红。他沉默许久,将石头捡起来收进怀中,又摸摸晨清的脑袋:“谢谢。” 晨清歪了歪头,转身走了。 奚卿尘将最后一口酒饮尽,步伐不稳地走到庭院中,恰好一阵风吹过,依恋地缠住他的手指,他愣了愣停下脚步,自毁的心刹那间烟消云散。 在盛意舍身救世的瞬间,他忘了关于她的一切。 在盛意离开后的第三个月,他又将这一切想了起来,并且得到了感知风的能力。 他不吵不闹,安安静静回到房中,一连睡了十几日后,终于从宿醉中清醒,于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同褚非道别。 “你打算去哪?”褚非不解。 奚卿尘:“不知道。” “去多久?” “不知道。” “去做什么,你总该知道什么?”褚非无奈。 奚卿尘沉默一瞬:“去找一缕风,或是一朵云。” 褚非无言许久,觉得他这哥们儿可能疯了,奚卿尘只是笑笑,然后转身离开。 褚非看着他轻松的背影与步伐,心想自己大概要很久见不到他了。不过无所谓,这世界已经躲过最大的灾难,往后千年万年,总有再见的时候,只要人活着,总归是有希望的。 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每一刻都有生命降生或离去,轮回将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巨大的圆,旧日的规则死去,新的规则便生了出来,只是不再以铅字定下谁的人生,不再用所谓剧情困住起承转合。 奚卿尘用脚丈量盛意救过的每一寸土地,向曾经和她有过交流的每一个人打听她可能的去向,可这个世界不记得她,仿佛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他始终道心坚定,不曾转移。 只是偶尔也会觉得冷,唯有烈酒能驱散周身的寒气,于是大醉十几日,清醒之后再继续寻找。 转眼又是新的一年,又是新的一天,他来到一片陌生的海,海面映着云的倒映,本该在海里的水母,却在海上的空气里游动。 奚卿尘心口一颤,僵硬地伸出手指,半透明的小水母轻轻游过来,轻轻碰一下他的指尖便游走了。 水润的感觉一闪而过,不是幻觉,也不是灵力所化,而是真实的小生命。 他怔怔看着阳光下浮游的小水母们,情绪甚至没有一丝浮动,只是在站了很久很久之后,将最初与自己亲近的小水母收入掌心。 她肯定会喜欢的。奚卿尘唇角浮起一点弧度,转身便重新上路。 “喂!” 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他猛地停下脚步,一时间风声海声统统不见,天地之间静得惊人。 “喂,”声音越来越近,“你偷我水母干嘛?” 声音绕到身前,四目相对,盛意愣了愣。 “……我没说你什么吧,怎么还哭了?”她迟疑开口。 奚卿尘死死盯着她,许久才嗓音沙哑道:“没哭。” “可你眼睛很红,”盛意说完,看到他掌心乖乖的水母,不由得叹了声气,“算了,你喜欢就拿走吧,反正我还有很多。” 说罢,她便要消失于风里,却被他猛然抓住了手腕。 “还有事吗?”盛意笑盈盈看着他。 奚卿尘依然紧紧盯着她,生怕她会突然消失:“……你要去哪?” “回家啊,”盛意神秘一笑,“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是这个世界的天道。” “哦。” “你就这个态度?”盛意不满,“知道天道是什么意思吗?那可是世界的主宰,不管你有什么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奚卿尘僵硬地扬了一下唇角,尽管还牵着手,却仍不敢相信:“真的?” “嗯,你说吧,想要什么。”盛意大有当场证明的意思。 奚卿尘沉默一瞬:“其实……我有很严重的心疾,我唯一的心愿便是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心疾?没看出来啊,”盛意惊讶,一边往岸上走一边问,“仔细说说。” “很严重,药石罔效注定早夭,除非……” “除非什么?”盛意好奇。 奚卿尘看向她:“天道肯与我双修,方能疗愈。” “……你这治病的方式挺邪门啊。” “你刚才答应要帮我实现心愿了,不能反悔。” “可是……” “你答应了。” “不是……” “你是天道,天道不能言而无信。” “……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盛意无奈,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腕始终被他牢牢抓着。 两道身影并行,渐渐变成一个小点。 67. 番外1 盛意vs奚卿尘 盛意带着奚卿尘来到一座岛屿,岛上到处可见白色的石头和紫色的小花,还有大片大片的麦田,一同在湛蓝的天空下迎风摇摆。 奚卿尘安静地观察四周,当看到破旧的三间瓦房时,眼底闪过一丝动容。 “……身为天道,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我才住破房子,以示我品性高洁。”盛意像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立即为自己挽尊。 奚卿尘盯着瓦房看了半天,点头:“你说得对。” 说着话,又注意到角落里种着一株灵草,此刻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在灵草上察觉到故人气息,奚卿尘沉默了。 “上头有一缕生魂,只待再晒上几年日月,便能转世做个凡人了。”盛意耐心解释。 奚卿尘静了静,道:“找个好人家,要父母双全、亲友和顺。” “那是自然,”盛意扬唇,“无所谓有没有出息,只要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便足够了。” 盛意说罢,转身便要离开。自重逢起便古井不波的奚卿尘,看到她转身后眼角瞬间红了,猛地将她扯进怀中用力桎梏,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 盛意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赶紧轻声安抚:“我不走,我就是……去给你倒杯水。” 奚卿尘却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是死死抱着她,盛意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却依然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颤抖。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地拍着他的后背,直到他理智回归,不甚情愿地松开她。 再次四目相对,盛意弯起唇角:“要不你跟我一起?” 奚卿尘沉默不语,仿佛一只温顺的大狗狗,她要如何他便如何。盛意叹了声气,拉着他一起进了厨房。 厨房逼仄,两个人站在那里,几乎没有了转身的空隙。盛意打开角落里的水缸,蓬勃的灵气顿时从缸里涌出。 这样美妙纯粹的灵气,足以让世上所有修者疯魔,然而奚卿尘却连看都不看一眼,只是专注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找了一只破碗,她舀了一碗水,她又回到自己面前。 奚卿尘的视线总算生出一分波动。 “看你面色疲惫,想来是走了很久的路,喝口水解解乏吧。”盛意轻声道。 “……多谢。”奚卿尘伸手接过碗轻抿一口,顿觉一股精纯灵气直冲脑门,多年来积攒的疲惫刹那间被扫空,原本因为疏于修炼而形成的几处筋脉淤堵,这一刻也彻底被打通。 心旷神怡,一如此刻心情。 他定定看向盛意。 盛意故作矜持:“不用特意道谢,天道的东西肯定没有差的。” 奚卿尘垂下眼眸:“是。” “全喝完,别浪费。”盛意叮嘱。 奚卿尘点点头,捧着碗将剩下的茶水一饮而尽,这才重新看向她。 “怎么样,心疾好了吗?”盛意眨眨眼。 奚卿尘:“没有。” “……还没好?”盛意挑眉,“你刚才喝的可是一千年才能攒一碗的月华,有起死回生之力,怎么可能连小小的心疾都治不好?” “没有。”固执的奚卿尘只有一个答案。 盛意叹了声气:“看来你的心疾真的严重到只有我才能救的地步了。” 她主动牵住奚卿尘的手,肌肤相贴的瞬间,温度也互相传递,奚卿尘心尖一颤,仍专注地盯着她。 盛意拉着他往院里走:“跟我说说你这一路的见闻吧,说不定我心情好了,真愿意以身相救了。” “你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盛意回答。 奚卿尘沉默一瞬,抬手在漂亮的风景里化出一张藤椅。盛意眼睛一亮,当即摸过去躺下了,奚卿尘安静地在旁边席地而坐,轻轻为她摇晃椅子。 “我是从褚非洞府出发的,当时是深秋,天气有些凉……” 奚卿尘第一次回忆没有她的往昔,才发现许多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于是只挑着自己印象最深刻的那些说。岛屿上的阳光热烈,盛意躺在藤椅上听他说一路来的见闻,一时间昏昏欲睡。 奚卿尘起初轻轻地摇晃她,后来靠在躺椅上,每逢提到那些孤寂的夜晚时,又忍不住多看她一眼,直到确定她是真的,是活生生的,才继续说。 其实他真的记不太清了,那些难以承受的情绪,连同一次次的落空与失望,以他自己的方式化作乌有,所以他才能坚持到现在,坚持到重逢。 奚卿尘慢慢地诉说过往,试图从记忆里找出有趣的事告诉她,盛意坐在藤椅上,安静地从天亮聆听到天黑。 第一颗星星亮起时,奚卿尘终于把记得的故事说完,沉默等待盛意评断。 盛意静了许久,缓缓开口:“你可知你这一路走了多久。” 她顿了顿,无奈地弯了弯唇角:“一百二十年。” 奚卿尘怔愣:“竟然这么久了。” “是啊,这么久了。”盛意伸手抚上他的眉眼,指尖若即若离,带来阵阵痒意。 奚卿尘单膝跪地,与她对视许久后倾身上前,轻轻吻上她的唇。 “我还没答应。”盛意嘴上提醒,却没有后退。 奚卿尘抚上她的后颈,呼吸渐渐急促:“你为何不去找我?” 盛意微微一愣。 “你若没有……为何不去找我?”奚卿尘声音发颤,连‘死’字都不肯提。 盛意察觉到自己脸上濡湿的感觉,刚要与他分开,便被他急急加速了这个吻。 天地颠倒,星辰璀璨,风拨弄着花,藤椅不知何时化为乌有,盛意跌进柔软的草地,与天地融为一体,她艰难弹出一缕灵力,立刻将角落里的灵草罩个严严实实,灵草虽没意识,却还是不高兴地扭了扭。 情至深处,她勉强平复着呼吸,抱紧奚卿尘炙热的身躯:“何、何时发现我没有……”失忆的。 是因为跟盛家村那会儿一模一样的三间破瓦房,还是因为顾惊时所在的那株灵草?亦或是因为他在提到褚非时,她没有追问那是谁?盛意绞尽脑汁,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哪里露馅了。 “从一开始。”奚卿尘声音沙哑。 盛意愣住。 重逢太热烈,奚卿尘的指尖有汗,抚上她的眼睛时带来一股潮气:“这里,盛满了我。” 盛意无言许久,终于无奈地笑了:“难怪……” 世上万事,唯有爱意难以遮掩,她也是尽力了。 “为何不去找我?”哪怕此刻水1乳1交融,她已证明从未变过,但奚卿尘对这个答案依然执拗,并总忍不住施以最惶恐不安的揣测,“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说及此,他力道有几分失了分寸,盛意顿时抽了一口冷气。 “我……走不了,”盛意艰难解释,“从我意识恢复起,神魂便为这一方天地所困,只能等一把钥匙带我离开。” “如何找到那把钥匙?”奚卿尘问。 盛意与他对视许久,笑了:“已经找到了。”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骗他,只是意识聚拢后,记忆就一直不太全,直到与他重逢,过往才渐渐复苏,再之后听他一本正经说什么心疾……盛意又弯了弯唇角。 看着她的眼睛,奚卿尘渐渐明白了:“我是你的钥匙……” 盛意摸摸他的眼睛:“幸好你来了。”否则她还不知要独自一人被困多久。 “不是幸好。”奚卿尘声音沙哑。 盛意愣了愣:“嗯?” “从来没有什么幸好,”奚卿尘吻上她的眉眼,“只要你存在,我便一定能找到你。” 他与她只要都活着,重逢便是注定的,因为他的道心坚定,从不转移。 盛意听出他话里的坚定,眼角隐隐有些湿润。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声地揽紧他的脖子。 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即便近在眼前,思念也依然如潮水般泛滥,直到合二为一,方觉自己和对方真实存在。 奚卿尘跟着盛意在岛上生活了三个月,每日里紧紧相随,半步都不肯远离。盛意对此很是无奈,强调多次自己不会再消失,也不可能离开他,可惜没什么用,他依然要时刻跟着,一步都不肯远离。 盛意拿他没办法,索性就随他去了,每天在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侍弄麦田与花草。而奚卿尘在这种规律的生活里待久了,渐渐的也开始松弛,至少不会彻夜不眠盯着她了。 转眼又过了一年,墙角小小的灵草长出新的嫩芽,盛意盯着看了许久,回头笑着问奚卿尘:“我们去给他找个好人家吧。” “好。”奚卿尘温声答应。 两人带着灵草离开,走出很远之后,奚卿尘回头望去,恰好看到小岛化作一缕风消失不见,他微微一怔,瞬间攥紧了盛意的手。 “怎么了?”盛意抬头。 奚卿尘盯着她看了许久,确定她是鲜活的、真实的,是不会像岛屿一样消失的,这才乖顺地摇了摇头:“没事。” 盛意看出他的不安,无声靠在他身上。奚卿尘感受着她的体重,心里渐渐安定。 两人最终选了一户书香门第给顾惊时,即将成为他父母的两夫妻品性善良,又是多年求子无果,几乎可以预见顾惊时到了这家后会如何受宠。 “但应该也挺头疼,”盛意认真分析,“毕竟他看起来很不爱读书的样子。” “无妨,父母爱子,不算不计。”奚卿尘平静开口。 盛意一想也是,便将灵草轻轻丢了下去。 “好好做人,长命百岁。”她笑眯眯地,给予天道的祝福。 奚卿尘始终安静地守在她身边,没有问她为何会醒来,也没问她为何会找到顾惊时被洗去记忆的生魂,他只知道她回来了,不会再走,便够了。 两人送走顾惊时,便去见了褚非。 褚非看到盛意愣了愣,过往记忆刹那间涌入。他一句话没说,上前将她抱住。 “自尽的时候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英雄啊?”他声音沙哑地问。 奚卿尘默默把人从他怀里拉出来:“请自重。” 褚非白了他一眼,再次把盛意拉回来:“不是死了吗?怎么又活了?我们的记忆怎么回事,是不是被你篡改了?” 奚卿尘不敢问的问题,他一股脑全问了出来,盛意摆摆手,解释得很随意:“算是上任天道给我留的礼物吧。” 他曾给予她实现一切愿望的力量,她当时以为只是随口一说,直到跳进黑云,才刹那间领悟一切。 所以她要了一个太平的人间,要回了牺牲的伙伴,要自己终有一日与他们重逢。当然,她也曾试图带走这个世界有关‘盛意’的记忆,但……盛意看了眼奚卿尘,心想这大概是唯一一个没有实现的愿望。 不过幸好没有实现,否则奚卿尘忘了她,还怎么做带她脱困的钥匙? 如今想想,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所有的纰漏与不完美,都是天道赠予她的,真正的礼物。 “褚仙子,”盛意挽着奚卿尘的胳膊,笑嘻嘻道,“好不容易重逢,我们不醉不归呀。” “自当奉陪。”褚非扬唇,漂亮又凌厉。 68. 番外2 褚非vs钱悠 说了要不醉不归,褚非当真拿出了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可惜盛意刚喝两三杯,便醉倒在水榭中不省人事。晨清暮和已经是三百多岁的鹤儿了,作为两只成熟的鹤儿,看到盛意趴在桌子上后淡定靠近,在她身上下了一个保暖的结界。 “……她是天道,应该不会冷。”褚非善意提醒,又无语盛意的没用,都成天道了还酒量这么差。 奚卿尘扫了他一眼:“不要总把天道一字挂在嘴边,仔细泄露天机。” “这里又没外人,”褚非笑了一声,“再说她若真怕泄露,就不会一个时辰内跟我炫耀八百次了。” “小心为妙。”奚卿尘蹙眉。 褚非扯了扯唇角:“知道了,小心眼。” 奚卿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低头用视线安静地描绘盛意的脸。 褚非看着他满心愉悦的样子,唇角也跟着扬起:“挺好,不枉你找她这么多年。” 奚卿尘抬眸,对上他的目光后顿了顿,小心将眼底的爱意收敛:“抱歉。” “为什么道歉?”褚非不解。 奚卿尘沉默一瞬:“我找着媳妇儿了,你没找到,我该顾及你的心情。” 褚非:“……” “仙士呀,”醉得快醒得也快的盛意从桌子上爬起来,没骨头一样攀在奚卿尘身上,“你要真想顾及他的心情,就不该说出来。” 习惯打直球的奚卿尘一顿:“啊……抱歉。” 褚非嗤了一声,眼角眉梢皆是肆意:“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真当我像你一样拿得起放不下?我早就忘了。” 奚卿尘沉默地看着他。 “……滚。”褚非面无表情。 奚卿尘将盛意打横抱起,默默转身离开。褚非的酒实在是烈,盛意虽然醒了,可脑子还不太清醒,枕着奚卿尘的胸膛往后扫了眼,恰好看到褚非正独自一人月下饮酒。 “他没忘,”盛意叹了声气,含糊开口,“我就知道,人以群分,情种的朋友肯定也是情种。” 奚卿尘多看她一眼。 盛意挂上笑意,在他唇角亲了亲。 两人本来打算在褚非这里住个两三年的,结果刚住大半年,盛意就觉得无聊了,于是决定和奚卿尘一起出去走走,好好看一看这世界的大好河山。 离开那日,正好下着绵绵小雨,褚非亲自将两人送出洞府,道别时仍不忘提醒:“出去个三五年就回来住几天,我一个人守着洞府过日子也是无聊得很。” “那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去?”盛意问。 褚非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是让他们快点离开。 盛意还想再说什么,奚卿尘却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掌心,她只好安静下来。 “我们会经常回来的。”奚卿尘说。 褚非笑笑:“去吧。” 奚卿尘点点头,带着盛意上了千机船。 千机船缓缓启动,在云上轻轻漂浮,盛意回头看时,褚非已经变成一个小点。 “他不肯出门,是在等钱悠吧。”盛意还是说出了刚才没能说出口的话。 奚卿尘摸摸她的脸:“何必惹他伤心。” “谁要惹他伤心了,”盛意嘟囔,“我就是突然想到,时间到了来着。” 奚卿尘不解:“什么时间到了?” 盛意斜了他一眼,拉着他的前襟略微用力,奚卿尘顺从地俯下身,听她在自己耳边说了句话。 “真的?”他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盛意点了点头:“真的。” 奚卿尘唇角扬起:“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说着话,便要调动千机船回去,盛意赶紧拉住他:“我只是说有可能,最终结果如何,还是得看钱悠怎么选。” 天道临死前给她实现所有愿望的能力,所以她要了一个太平的人间,要回了牺牲的伙伴,要自己终有一日与他们重逢,也给钱悠留了一次机会—— 只要她愿意,随时可以回来。 钱悠在那个世界有太多羁绊,根据她对她的了解,至少要等到送走了所有家人,才会考虑要不要回来,而最近这两天,她能感觉到对方越来越频繁地动这方面的心思,想来是时间差不多了。 奚卿尘顿时冷静下来:“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她在那个世界若是凡人,只怕早已去世。” “时间流速不同,这个不必考虑。”盛意回答。 奚卿尘斟酌片刻,还是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待她真的回来了再说也不迟,免得褚非希望落空,更难过。” 他找了盛意一百多年,落空了无数次,深切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盛意听出他未竟的言语,温柔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奚卿尘弯了弯唇角,一切心酸都因着这个吻烟消云散。 两人离开之后,又接连下了十几日的小雨,虽然有结界阻隔雨水,但洞府里还是潮湿得让人心烦。 褚非又一次从丹房找出蘑菇后,终于心烦意乱地召集除他以外的那三只活物。 “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一个时辰内把洞府里的水汽清理干净,不要再让我瞧见这种东西。”他把蘑菇丢到暮和脚边,暮和立刻叨了一口,确定不好吃后又吐出来,跟晨清折桂一起嘎嘎叫着抗议。 褚非冷眼看它们:“抗议无效,赶紧干活。” 三只从来没干过活儿的灵兽骂骂咧咧,却也只能妥协。褚暴君镇压完不服气的灵兽们,便一个人回屋躺着了。 可能是因为阴天下雨,也可能是因为上一锅丹药全炼坏了,他此刻心情透着莫名的焦躁,即便是躺在软榻上,也有种想发脾气的烦闷。 正独自气燥时,紧闭的房门发出叨叨叨三声,不必想也知道是暮和干的。 三只里头就它最好吃懒做,肯定是不愿意干活来找他求情了。褚非闭上眼睛,只当没听到,谁知它敲了半天之后,竟然直接推开了房门。 房门一开,潮气便跟着涌了进来,褚非鬓边的碎发随风轻动,紧闭的眉眼透着烦躁:“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走到他跟前。 褚非冷笑一声睁开眼睛,却在看到对方的脸后猛地愣住。 钱悠站在他面前,局促地笑了笑:“褚仙士,好久不见。” 褚非安静地盯着她的脸,一个字也不说。他长得漂亮,沉默时透着一股凌厉的严肃,周身的气场更是叫人难以忽视,钱悠时隔多年重新与他对视,难得因为他的存在感觉到一丝压力。 他的表情阴晴不定,叫人捉摸不透,钱悠也不知该如何琢磨,沉默许久索性问出来:“你是不是……不欢迎我?” 褚非眼眸微动,依然只是盯着她看。 钱悠越来越不安,终于要忍不住落荒而逃时,看到他朝自己伸出了手。她顿了顿,迟疑地将手递上去,指尖相触的瞬间,褚非反手将人拽进怀中,一张漂亮得过分的脸也埋进她的脖颈。 钱悠愣了愣,从发现自己回到这个世界开始就一直悬着的心,终于狠狠落在了实处。 “回来了?”他开口问,声音闷闷的。 钱悠笑了一声,表情有些苦:“嗯,回来了。” “自愿的?” “自愿的。” “还走吗?” 钱悠:“不走了。” 褚非抬头,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清楚地倒映她的脸。 钱悠眼角有点泛酸,忍了忍才勉强开口:“我以为过去这么多年,你早就将我忘了。” “想忘来着。”褚非回答。 钱悠表情一僵,就听到他又说:“可惜忘不了。” 钱悠这才松一口气,温声道:“我也忘不了你。” 褚非唇角微微勾起,漂亮得不似凡人:“你走这么多年,可成婚生子了?” “没有,”钱悠忙道,“只有你。” 褚非心情更好了,却还是要问:“为何?既然回去了,难道不该把我忘了,再找个人成家吗?” 钱悠苦笑一声:“你别戏弄我了,与你有过一段,我又怎么看得上别人。”更何况她本来就是单身主义,而他从来都只是例外。 唯一的例外。 也幸好她在将所有家人都好好送走后,还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否则她将带着关于他的回忆,一个人生活到死。 褚非噙着笑与她对视,先前的烦闷一扫而空:“既然看不上别人,以后就跟我过吧。” “好。”钱悠答应,没忍住笑了出来。 褚非看着她脸上的笑,心想自己让三只灵兽清理整个洞府的水汽,好像真的过分了点。 那还是他自己做吧,好好清理一番,顺便布置一下。 成婚嘛,总是要收拾收拾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