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 第1章 001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卧室的大床，床上的人翻了个身，把脸完全埋入枕头，不为所动地继续睡。 “叮铃铃。” 铃声响了三次，神代清和闭着眼睛伸出手，准确摸到手机按下通话，“知道了知道了，正准备出门。” “真的？”电话中传来搭档坂口安吾的声音，背景音是嘈杂的人声、车声、音乐声，稍稍分辨就知道是横滨商业街，这大概就是早起奔忙的社畜之歌吧。 被腹诽的搭档怀疑道，“你该不会还没起床吧？” “怎么会呢。”神代清和慢腾腾爬起来，失败，重起成功，这才眯着眼睛幽幽道，“安吾，说好的，你应该叫我什么？” 打赌输了·坂口安吾：“……清和前辈。” “乖哦。” 清和前辈拉开窗帘，阳光照在他那张属于未成年的脸上。 日本是个很重资历的国家，老资格的员工即使平庸无能，也能对杰出的新人颐指气使，好在异能特务科这种现象很少，否则神代清和早收拾包袱跑路了。——虽说以他的履历，要跑路有点困难。 作为情报部门的最佳拍档，神代清和与坂口安吾“赢了就喊对方前辈”的赌局曾经引起了全科的围观，直到前者以全胜将军的姿态压制后者…… 索然无味。 同事们都习惯了年龄大两岁的坂口安吾喊神代清和前辈，不甘的坂口安吾屡屡想要赢下赌局，老实说，神代清和很欣赏这份执着，但前辈的位置他是不会让出去的。 顺说下，他们每次的打赌内容都是谁的工作完成得更快更好，正因如此，种田长官没有阻止。 不如说是乐在其中。 “清和前·辈。”坂口安吾重读音节，“这次我会赢的。” 他1001次得到一声听起来很诚挚的祝福：“加油！前辈看好你！” 坂口安吾：“……” 挂了这不受欢迎的叫醒电话，神代清和磨磨蹭蹭地找到拖鞋，慢悠悠地挪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呼唤了自己的异能—— 「全息网游」 顾名思义，这个异能能够让他以玩家的角度观察世界，虽然功能似乎是阉割版的，连玩家背包都没有，只有“鉴定”……或者说“集卡”技能值得一提。——这是「全息网游」自带的主动技能，会在首次遇见值得收录的新鲜事物时弹出相应属性卡牌。 眼前的虚空浮现出只有神代清和才能看到的淡蓝色半透明屏幕，屏保是他的个人属性卡。 [姓名：神代清和/（？） 性别：男 年龄：16 生日：520 身高：165cm 喜欢的东西：甜品、游戏、猫、幼崽 讨厌的东西：社会渣滓 身份：异能特务科情报员/（？） 等级：？？？ 技能：格斗/化妆b，枪械/it/表演a，鉴定s 愿望：出国旅行 评价：为什么要隐藏曾用名和另一个身份？你要学会面对真正的自己。] 神代清和常常怀疑这异能成精了。 依据就是最后一栏“评价”。 神代清和调出正在进行的工作。 ——虽然某人常常腹诽这个异能为什么不干脆就叫「鉴定」，但看在它还能自动生成当前身份的任务和进度的份上…… [特务科任务：清除逃出研究所的富江实验体] [进度：神代清和（3/11）、坂口安吾（2/11）、其他同事（3/11）、意外（2/11）] ……等等，只剩下最后一只了？ 神代清和利索地洗漱，换好衣服，热了三明治和牛奶光速解决，坐在了梳妆台前。 他必不可能和安吾3:3平！ 梳妆镜中映出张清隽的脸。 黑色齐耳短发，双眼在天光下是浅淡的琥珀色，五官古典，是亚洲人种特有的精致柔和。 神代清和熟练地开始修容。 十多分钟后，一张和任务目标“富江”一看就很有血缘关系的脸新鲜出炉。 现在起，他就是在茫茫横滨寻找失踪姐姐的可怜弟弟了。 神代清和凑近镜子，最后确认了一下美瞳的稳固，关掉空调，从凉爽的屋子里走到室外。 嘶—— 好热！ 明明是秋天，街道上却几乎没有风，这样的天气应该在家吹空调吃冰，可他却在室外执行任务。 为什么？ 神代清和日常自问。 明明才16岁，却已经是异能特务科的王牌情报员，从14岁入职起已经全职工作了整整两年，这合理吗？ 这个国家的体制有问题吧。 神代清和脸上挂着软和的微笑，向路人展示任务目标的照片，打听对方的行踪，内心则在不断地唾骂某个雇佣童工的部门：不要因为异能特务科是表面不存在的机构就乱来啊，这种人渣行为不是黑`道的专属吗？ 一定是这个国家的体制有问题。 没有死刑，地下世界充满“保外就医”的无期犯，没有自己的军队，道路监控少得可怜，民众为了隐私主动避开真相，政府部门遇事互相推脱，秉持“不做不错”，自杀率年年拔高，很难说其中有多少是真的自杀…… 为什么他非得待在这样的国家不可？ 累了，毁灭吧。 这个反常的天气，路旁来来回回的多是社畜，随着接近正午温度愈发升高，路过的店铺里吹出空调凉爽的风，神代清和想着安吾也不一定能找到最后一只富江，几次差点拐进去，终究还是在胜负欲前止住了脚步。 ——神代清和缺点之一：top癌。 ——晚期的那种。 咦？ 眼前似乎晃过了张新卡——他路过了什么？ 没等神代清和看清，就有个眯眯眼少年冲到了他面前，伴着清脆而理所当然的声音：“特务科吗……就决定是你了！快送乱步大人回家！！” 神代清和惊喜脸：“乱步先生！” 作为武装侦探社的台柱，推理能力可谓开了透视bug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在整个异能特务科都称得上赫赫有名，而和这名声一起流传的，当然还有这位大侦探奇特的脾气：态度倨傲、不讲理、不认路、不会坐电车…… 同事们议论时，觉得这位天才侦探不好相处，但在神代清和看来，乱步先生可爱得很。 这不就是猫猫吗！ 内心默默猫塑初见的大侦探，此时黑发黑眸的少年眼睛发光，热情道：“乱步先生着急吗？我知道附近有家甜品店最近推出了人气很高的新品……” 十分钟后。 两个少年坐在了甜品店内，用神代清和的券吃到了限量版的、理论上已售完的新品。 诱人的草莓点缀在小巧的蛋糕，动物奶油绵软清香，江户川乱步舀起一大勺蛋糕放入口中，发出满足的哼唧，开门见山地提出了交易：“我帮你完成任务，你的券送我。”他挥了下叉子，“你还有那么多。” “唔……”神代清和沉吟着看向眼前的新人物卡。 [姓名：江户川乱步 性别：男 年龄：18 生日：1021 身份：武装侦探社侦探 能力：「超推理」 评价：不存在的异能「超推理」持有人——是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他是非异能者，却能够看一眼现场就一瞬看破真相，推理能力实属日本第一，建议在相遇时默认他什么都知道，对心脏比较好。] 咦咦？ 他的异能挑食得很，人物卡从来只肯收录异能者的，这次怎么……等等！！ 江户川乱步竟然没有异能？ ——是才华。 ——无解的、个人的、天生的才华。 完全值得n张甜品券。 内心震惊的情报员表面一本正经，果断奉上数量繁多的供品，拿到一把甜品券的江户川乱步心情明媚，吃完蛋糕又到橱窗打包了些感兴趣的甜品，这才让神代清和把迷路的自己送回了武装侦探社楼下。 神代清和没提帮忙完成任务的事。 不如说，能在如此不幸的一天遇到可爱的乱步先生，已经赚大了。 江户川乱步按下电梯，朝他挥了挥手，小斗篷因此扬起个俏皮的弧度，侦探先生睁开碧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他，“……在西郊。去吧。” 神代清和：“嗯。” 神代清和飞快伸手捏了一下乱步猫猫脸颊的婴儿肥，快快地、快快地跑了。 “喂！” 背后似乎传来大侦探气急败坏的声音，很快在风中稀释。 横滨西郊。 神代清和跑过长长的、人迹罕至的小路，跑过茂密的树林，沿着小溪和河流，在一片空地，发现了五个支起来的、大大小小散落的、染血的帐篷。 野营队伍团灭了。 富江的破坏力果然出众。 异能特务科的少年干员高速靠近，可现场已经没有需要救助的民众了，挨个检查过确认他们都已死亡，神代清和看向罪魁祸首。——没有头，却仍然活着的富江。 神代清和想起富江的卡牌。 [姓名：富江/川上富江（曾用名） 能力：“令人爱上并对其言听计从”、“只剩下一个细胞也能恢复” 评价：异能融合实验产物，异能为该研究所投资人梦寐以求的能力组合，可惜实验失败：富江智商低下，无法进行有效沟通，只会机械性地要求奢侈的待遇，且异能副作用极强—— 魅力强烈到让人理智蒸发，总是引发连锁“情杀”，爱上她的人会控制不住地将她分尸，更为灾难的是，每个尸块都会增殖成新的富江，即使误食了一根富江的头发，新的富江也会自你体内长出。 弱点：武力值低于普通人，害怕火烧，且富江之间会用尽一切方法互相残杀。] 区别于人物卡、这是一张怪物卡。 所谓怪物，即非自然孕育。 神代清和目光沉凝。 异能，这不讲道理、随机降临的奇迹，让无数研究者为之疯狂痴迷，而身在高位的人最想知道的，便是这份奇迹能否由他们来控制。 为此，即使人体实验明面上被严厉打击，暗地里却屡禁不止，甚至连军方，也有自己的实验室。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职员，偶尔帮上面的老爷们跑跑腿善善后，也算是本职工作。 或许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吧。 富江不是他清除的第一个目标，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神代清和远眺到教堂的尖顶。 这个位置…… 废弃建筑吧。 黑发黑眸的少年冷静地用睡袋收敛了前来野营的年轻人们的尸体和遗物，又在长出嘴巴的富江尖利的叫声中将她用找到的野餐布裹好，用帐篷作原材料扎了个筏子，把他们搬运到附近废弃的教堂里。 神代清和把倒霉的野营团队在角落放好，联系搭档和警署让他们来收尾善后，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朝富江走去。 几近生长完成的富江恢复了女高中生那艳丽的脸庞，她看着面前俊秀的少年，停下尖叫，表情竟然有点害羞，羞涩地轻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神代清和：“……” 某研究所的目的真的只是异能融合？ 面前的富江，身段婀娜，眉目含情，肌肤苍白，左眼下的泪痣勾勒出一抹妩媚，谈吐暂时也正常……其实那个研究所，是想创造新人类吧。好在已经因为富江被团灭。据说在军警闯入时，研究所到处是富江和受富江操控的研究员，四处都在点火，女高中生尖利的笑声在火焰里回荡不休。 神代清和目光一转，竟然看到一个棺材。 ……废弃教堂里为什么有这个？ 送上门来的燃料吗。 黑发黑眸的少年笑容温软：“小姐，您的美丽让日光盛赞。”他眨了眨眼，“如果能把后脑勺上那张脸去掉，就更好了。” ——按照接任务时的科普，富江这种再生法，有时候会几只长到一起去。 ——随口一骗。 “什么？！”富江震惊地想要转头去看，但这个角度显然是看不到的，于是她尖叫起来，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憎恨，“杀了她！给我杀了她！我才是富江，只有我才是富江！” “好。” 神代清和柔声应着，将这位不幸诞生的实验体抱进棺材，点燃了她身上的野餐布。 “烧死她！对，就这样烧死她！”富江的声音尖锐地笑着叫着，“好烫啊！我也好烫啊！快救我！！” 女声渐小渐不可闻。 山色清新。 草色朦胧。 神代清和就地取材，用树枝做了火把，把富江待过的地方烧遍，防止死灰复燃，又回到教堂，静静凝视这团火。 他听到了脚步声。 第2章 002 14岁的太宰治在港口mafia里游荡。 鸢色的眸子里满是空洞和死寂，黑衣黑裤、外露的皮肤几乎都被绷带缠绕的少年行走在幽深的走廊，宛如一抹来自黑暗最深处的影子，阴郁地飘荡，就连路遇的黑手党成员都会下意识避开。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 今年、最迟明年，森先生就会忍不住对病入膏肓的老首领下手，伪造遗嘱篡位了吧。——毕竟，森先生可是备受多疑的老首领信任的私人医生呢。 所以那个大叔的表象到底哪里靠谱了？ 明明都把变态写在脸上。 无聊。 计划稳步推进，生活波澜不惊，一切宛如画上的风景一成不变。 本该是这样的。 直到—— “森先生！”鸢色的眸子闪闪发亮，太宰治一把推开森鸥外办公室的门，连蹦带跳地跑进来，“听说首领要找女人？” 这难道就是成年男性对繁衍的执着？ 连起床都费力的老人竟然…… 等等。 如果成功的话，下一任首领继位的时候出生了吗。 “别瞎猜。”森鸥外一眼看出太宰治的想法，嘴角抽搐着把便宜学生的猜测抛出脑海，拒不承认自己也这么想过。 “首领要找的，是他年轻时候的女神。” 作为心腹，知道的当然比八卦党更真实，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取出几张照片，娓娓道，“而他有这个念头，是在看到这些之后。” “老太太吗……” 太宰治嘟囔着凑过来。 照片拍的是横滨的景色。 老首领年轻时可算是枭雄。 彼时异能大战还未结束，日本已露颓势，作为国际港口的横滨鱼龙混杂，鲜血和死亡的剧目轮番上演不见停歇，在这样地狱难度的背景里，老首领白手起家建立了港口mafia，在横滨的地下世界稳步扎根，且攒下偌大家业—— 只要看到港口mafia总部所在，这座城市高度之最、堪称地标的五座大楼，就无法不对其生出惊叹。 可惜，枭雄迟暮。 若是能够恢复年轻时的活力与健康，老首领说不定能成为这座城市真正的主人，但此时被病痛折磨的他，只能让部下代为巡视这座城市，带来能够短暂慰藉心灵的风景。 意外就出在记录风景的照片上。 太宰治的视线在一排照片划过，很快落定在正中央的那张。 被聚焦的是个少女。 看起来是个女高中生，面容艳丽而妩媚，因其年龄和jk制服又糅合青涩和纯洁，她的皮肤苍白，乌黑的长发宛若鸦的羽翅，似乎意识到有人在拍照，少女回头看向镜头，左眼下一颗泪痣格外清晰。 这照片中自然还有街道风光，还有其他行人，但在这少女身边，他们自动退化成了不重要的背景和路人甲乙丙丁，存在感无限趋近于无。 太宰治欣赏两秒，开始思考。 年龄完全对不上。 首领真的没有痴呆吗？ 太宰治抬眼：“……” 森鸥外垂眸：“……” 塑料师生，面面相觑。 “首领坚持这位就是他的女神。”半晌，森鸥外若无其事地说，“有四种可能，一是这位小姐和首领的女神撞脸；二是首领认错人；三是这位小姐是首领女神的后代并承继了长辈的容貌；四是——” 满身斯文败类味道的医生双手交握，紫色的眼眸漾起兴味的光，“这是位异能力者。”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哇哦——” 这位小姐假若真是首领年轻时的女神，她的异能效果岂不是“返老还童”？按照这个思路，所谓女神或许只是幌子，首领是知道有这么一位异能力者，也知道对方的相貌特征，才在认出后激动不已。 首领重返青春，可真是个地狱玩笑。 “我们有危险了，太宰君。”森鸥外故作烦恼，“必须要在首领前找到这位小姐才行啊。” “只有你哦森先生。”太宰治把自己甩进沙发，对“我们”这个词表达抗议，吐槽道，“森先生今年32了吧，嗯，发际线是有点危险，中年大叔想要恢复青春吗……” “太宰君，我听到了。” “加油！看好你哦森先生！” “……” 老首领的多疑是范围攻击。 即使是所谓的心腹，行程也需要报备，而在病情日渐严重的当下，前地下密医·现私人医生·森鸥外，同样无法随意进出港口mafia大楼。——但异能的魅力之一，就在于无限的、防不胜防的可能性。 森鸥外的人形异能力爱丽丝，作为他的眼睛溜了出去。 “唔……” 几天后。 森鸥外对着爱丽丝传回的情报陷入沉思。 名为富江的女高中生，有着让男女老少都疯狂迷恋的魅力，黑蜥蜴甚至为此折损了一支小队？更为离谱的是，折损原因是现场有两个富江，她们互相之间你死我活，分别指挥自己的爱慕者杀死对方，最终同归于尽？ 哦对，双方的爱慕者都来自这支不幸的黑蜥蜴小队。 顺带，两位富江小姐也都真的死了。 由爱丽丝亲眼确认。 森鸥外满头问号，无数猜测在脑海里沉浮，更令他头秃的是，爱丽丝遇到了第三个富江。 “……” 混合异能？ 森鸥外从过军也混过黑，甚至曾经站在异能大战的局部战场，可如他这般见多识广，也没有见过只在理论中存在的多异能持有者。 数量这么多的话，量产型实验体？ 故意投放的吗，还是说，出了意外呢。 在爱丽丝围观到异能特务科烧死富江后，森鸥外的疑问得到了解答。 ——只是个闹剧。 某位私人医生怀着轻松愉快的心情，熟练地安抚了日常暴躁的老首领，回到办公室，不出意料地看到试图捡答案的便宜学生。 把柜子和抽屉翻了个遍·太宰治：“森先生，富江小姐怎么样了？” 直奔主题。 连起码的寒暄过渡都没有。 森鸥外露出柔和的微笑：“我不知道呢，太宰君。”紫眸的成年人温文尔雅，“毕竟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医生罢了。” 塑料师生不欢而散。 太宰治似乎对这件事有着不小的兴趣，他深入港口mafia那些不怎么聪明的成员之中，很快掌握了mafia行动部队黑蜥蜴的动向，并在某次找到富江的动向、首领坚持亲自前往目的地时，滑溜地混进了队伍里。 打着森医生学生的旗号。 森鸥外：“……” 行吧。 因着老首领病重后无力而残暴的统治，港口mafia这庞然大物此时正难得一见的脆弱，上下离心，其他组织更是虎视眈眈，只因为老首领的威信才让其维持暂时的稳固。谁都知道，此时若是老首领死去，便是豺狼们的狂欢。 ——这次出行格外低调。 ——务求不要吸引任何注意。 出行队伍精简而高效，由经验丰富的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统筹，知道目的地的只有寥寥。 商务车驶入偏僻的、适合“出意外”的西郊时，有几个人面露恐惧，立即被老首领下令处决。 按mafia的规矩。 周身暮气沉沉的老人阴森道：“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老首领朝太宰治扯了扯嘴角，松弛的皮肤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没有吓到你吧，太宰君。” 太宰治做出惊喜的样子：“首领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吗，太荣幸了！” 他的雀跃看上去十分逼真，甚至激动地语序混乱，“我的意思是说，回首领的话，没有，当然没有。” 老首领满意地称赞：“好孩子。” 白发苍苍的老人似是另有深意：“森医生，你养的好孩子啊。” 森鸥外心中一凛，面上熟练地露出温和而略带茫然的表情：“谢谢首领夸赞。说来惭愧，我和太宰君是去年才认识的，养育他的另有其人。” 狭小的空间中似乎流淌着危险的气息，广津柳浪垂下眼睛，这不是他该看的。 一路无话。 到达废弃教堂时，已是黄昏。 逢魔时刻。 夕阳隐没在云层后，将晚霞晕染成橙红，浅金色的日光为万物披上薄纱，废弃的教堂也因此显出几分神圣。 一缕淡金的光芒透过教堂顶部的缺口洒入室内，正落在捧着圣经的天使像旁、熊熊燃烧的棺木前、跪坐着祈祷的黑发少年身上。 少年肩背挺直，跪坐的姿势仿佛来自远古的流传，姿态中别有一股清贵，他的侧脸优雅柔和，是备受追捧的古典之美，在火焰和夕阳的映照下，浑不似凡人。 如坠梦中。 如闻神音。 不是没有人注意到棺木中的便是目标，但面对这如诗画卷，一时无人开口。 似乎被他们打扰，少年微微蹙眉，转过身来，显露出和发色一般的眸色，也显露出那秀雅的、和富江有五分像的容貌。 时光凝滞一瞬。 “这一定是她的孩子！”老首领激动狂呼，“我的一切，都要给这个孩子！” 森鸥外：“……” 太宰治：“……” 神代清和：“？？？” 第3章 003 时间回溯。 神代清和听到了脚步声。 脚步声和脚步声是不同的，男人、女人、小孩和老人，单人和多人，路面干燥或湿软……影响因素驳杂，常人难以区分，而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神代清和立即判断这是有一群人朝着教堂来了，其中不乏老人和小孩。 不是安吾也不是警察。 野营队梅开二度？总不会是黑`道吧？ 神代清和一边思考，一边—— 整理着装。 观察裸露的皮肤，擦掉灰尘和泥点；检查衣服，抚平干活时弄出的褶皱；调整姿势，暂时扮演一个火化亲友的普通人以免吓到市民…… ——神代清和缺点之二：极度注重个人形象。 ——越是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越是如此。 ——偶像包袱一吨重。 教堂的大门打开。 出现在门外的，是异能特务科情报员熟悉的组合：港口mafia首领及亲信。 神代清和：“……” 这盲盒开得未免太考验心脏。 不慌。 神代清和沉着转身，看向门口一行人。 其中的异能者基本是见过的。 人物卡都收录了的那种。 ——「全息网游」的鉴定目标限定在异能持有者的视线范围内，照片等等无效，必须亲眼见到本尊。 ——而情报员有这样的异能，特务科又不傻，自然要人尽其才，制造各种机会让神代清和“遇见”各种非官方能力者。 咦，有新人物？ 黑漆漆里唯一的白大褂。 [姓名：森鸥外/森林太郎（本名） 性别：男 年龄：32 生日：217 身份：港口mafia首领私人医生/夏目漱石弟子 能力：「vitasexualis」 评价：独树一帜的异能，能力持有人可以生成一个女性作为永不背叛的部下，除了可以设定该名女性的武器、攻击方式等，还可以设定身高、体重、三围、性格、年龄、喜好——这位大叔设计的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萝莉。 ps只有他的能力是英文什么的……你能理解的吧？] ……「性生活」？ ——夏目先生，这就是您的弟子？您知道他是个变态吗？！ 神代清和大为震撼。 莫非这就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吗。 成年人的世界好复杂。 神代清和倍感伤眼地移开视线，看向森鸥外身侧。 mafia的童工？ 那是个看上去十三四岁的小少年，棕色微卷的短发，黑色衣裤将瘦弱的身躯包裹，露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都被绷带缠住，右眼同样如此……受伤了吗？神代清和皱眉看向小少年的完好的左眼，却见那眼中，满是好奇。 纯粹的、随心的，像是猫咪在观察人类，带着奇妙的剖析意味。 可爱。 神代清和的心跳微微加速。 视线扫过人群，将每一张脸和相关情报对应，神代清和的心理活动过得飞快，现实中只过去短短一瞬，没人知道眼前的陌生少年已经把他们扒得只剩底裤。 港口mafia大概率是追逐着富江来的，难道他们和研究所背后的投资人有联系？还是消息流到黑市去了…… 神代清和正思索着怎么开口，但听—— “这一定是她的孩子！”老首领激动狂呼，“我的一切，都要给这个孩子！” 森鸥外：“……”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在场所有黑手党：“…………” 这是在定继承人？！ 诸人的神色一个赛一个精彩，连森鸥外的表情管理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缝，太宰治简直要笑出眼泪：不枉他放弃了今日的入水来看热闹，森先生的计划如果就这样失败的话，他可以笑一辈子。 老首领走进教堂，和蔼道：“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清和。”神代清和心念斗转，故作迟疑戒备，给自己换了个姓氏，“……川上清和。” “……好，好！” 老首领微微一怔，仰头大笑起来，笑得连连咳嗽却畅快非常，仿佛找回了年轻时的意气，“好孩子！” “跟我走吧。” “你会继承我的一切。” 夕阳的辉光还未隐没，棺木的火焰逐渐熄灭。 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青春飞扬、未来无限的少年。 前者向后者伸出手。 似有命运的钟鸣响起。 自然见证着这既不正式、也不隆重，却莫名令人心弦颤动的画卷。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神代清和坐在返程的商务车里，思考人生。 他，异能特务科资深情报员，被收走手机、和“富江的骨灰”一起打包上车，听完了黑手党广津柳浪的科普，疑似转职成港口mafia准少主。 ……认真的？ 神代清和用余光瞄了眼保持慈祥眼神看着自己的、副驾上的老首领，心中五味杂陈。 从老首领的寥寥几句发言来看，老首领和富江相识，并且很可能和那些中招的人一样，对富江抱有高于理智的爱慕，爱慕到将对方的孩子视如己出—— 但他不是啊！ 神代清和沉痛地反省自己的妆容三秒。 在mafia的包围里澄清这点无疑是嫌命长，沉稳的少年情报员开始思考下一个问题： 老首领认为富江会有孩子？为什么？ 除非对方认识的，不是近期造出来的实验体富江，而是一个真正的人类女性。 眼前浮现出老首领听到“川上”这个姓氏时的微怔的神情和之后畅快的笑容，也浮现出某张怪物卡的第一行。 [姓名：富江/川上富江（曾用名）] 曾用名。 研究所创造新生命的基底，似乎是自然人。 可惜，军警去过的地方，是不会留下线索的。 眼前倒是有一条线索。 神代清和敛眸。 自己的表演是否有破绽呢。 很难判断。 有记忆起，神代清和就被天才和长辈包围，平庸的同龄人只是路过的风景，从来和他没有交集，后来到了异能特务科，整个部门自己最小，同事个个都是精英，以致于此时的神代清和竟然不知道，如何才能扮演一个正常的16岁少年。 唔……喜欢和同龄人交朋友应该没错？ 神代清和挂起柔和的笑意，转向身边唯一的同龄人：“你叫什么名字？” “太宰治。” 鸢色的眸子闪闪发亮，面对这新出炉的、森鸥外拦路石，太宰治语调轻快，表现友好，“很高兴认识你~” 神代清和卡住。 接下来该说什么来着？ 原谅他对小说漫画电视剧这类时下年轻人的消遣都不感兴趣，有时间不是打游戏睡觉就是撸猫吃东西，如今想抄交朋友的套路，都不知从何抄起。 神代清和沉吟两秒，发射直球：“交个朋友？” 没等太宰治回答，副驾上的老首领便笑了起来，“不是朋友，清和。”老人阴鸷的目光在车内巡视，话语间浸淫着抹不去的血腥气，“他们都是你的部下，等我死后，他们将对你献上忠诚。” 前文说过，这车里的，都是心腹。 在老首领暗示性的目光下，森鸥外率先低头，表情温顺而服从；接着是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和一众黑蜥蜴行动部队与首领直属游击部队成员。 神代清冷静地：“我听说港口mafia的成员都穿黑衣，为什么森君不用？” 搞特殊的森君：“……” 太宰治：噗。 神代清和毫不掩饰对森鸥外的不爽。 有权不用，过期作废。 “君”这种工作场合上级对下级的称呼，由准少主说出，再合情合理不过。相信老首领一定能理解的，富江的崽，性格像她岂不是也很正常。 逻辑满分。 “森君是位出色的医生。”老首领咳了一下，又止不住地发出一串咳嗽，任谁也看得出，他的身体正如风中的烛火，岌岌可危。老首领接过广津柳浪递来的保温杯，握在手中，“但他还没有正式加入港口mafia。” 老首领用一种慈爱到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道：“清和愿意的话，可以当森君的引路人。” “不了不了！” 神代清和秒拒，并拉起太宰治的手，“我比较喜欢这样的！” 咦。 手感有点肉肉的。 太宰治：“……” 完全一副溺爱姿态的老首领没有勉强。 太宰治默默抽回手。 神代清和有点遗憾地回味一番，视线又落在太宰治的脸颊。 婴儿肥诶…… 沉醉在第一次（单方面）交朋友的快乐中，平日见惯的风景也变得格外新鲜，商务车驶入市区时，神代清和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回忆三秒无果后，果断将注意力再次放在了新朋友上。 西郊。废弃教堂。 抵达的坂口安吾陷入沉思：我搭档呢？我那么大一只搭档呢？ 第4章 004 横滨警署今日的工作略显离奇。 傍晚值班员接到一个报警电话，报警人说在西郊发现了团灭的野营队伍，声音惊慌、语无伦次地催他们快点来，警官们将报警人颠三倒四叙述的死者特征与近日来报孩子失踪的几个案子联系上，正准备出警，姓坂口的倒霉公安跑来说这个案子和公安也有关系，他要跟着。 ——鉴于异能者在这个国家并非大众能知晓的秘密，旨在规范管理全国异能者的特务科亦属于明面上不存在的部门，异能特务科成员出外勤需要警方协助的时候，普遍是用公安的证件的。 ——反正公安和刑警的关系已经够差了，再差点也无所谓。 至于神代清和为什么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报警，而不自称日本公安？ 答案很简单。 有公安证件又怎样，他的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此时，一位明明18岁，看起来却像久经职场摧残的社畜的坂口安吾，正面色凝重地收回触摸地面的手。 坂口安吾的异能，「堕落论」，是通过接触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的能力。 理论来说，「堕落论」可以一直读到恐龙时期，但实际读取到记忆的多少与异能持有者的脑域开发程度是正相关的，要知道，过多的知识会把人撑爆。 夕阳隐没在山岚。 暮色四合。 已经将废弃教堂附近几日的记忆读取完毕，坂口安吾起身招呼刑警们将搭档没法找的、野营队伍还活着时留下的、有着富江细胞的地面和树干全都用火焚烧，确认善后事项处理完毕，才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拨通种田长官。 “……清和被港口mafia的人带走了？”电话里传出种田山头火迟疑的声音，“mafia的首领还说要把一切都给他？” “是的。”坂口安吾早已震惊过了，此时声音稳定地补充关键信息，“当时清和前辈化了妆，样子和富江很像。” 种田山头火：“……” 好的，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也不是第一次被得力部下的骚操作闪到腰。 贴心地给长官留下整理思绪的时间，坂口安吾停顿了会儿，又道：“种田长官，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营救措施？如果是其他组织，发现清和前辈的身份可能会和特务科交涉，但港口mafia、现在的港口mafia……” 在明显时日无多的老首领的统治下，做出任何违反常理的事情都不奇怪。 濒死的野兽是最危险的。 若是清和前辈的欺骗被发现…… 坂口安吾浑身发冷，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别太担心，安吾。”种田山头火的声音恢复了稳定，笑呵呵道，“要相信清和的能力啊。” “可是……” “我想想，这样吧。” “由你率领一支警备部队前往港口mafia总部附近，随时准备接应——如果今晚清和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的话。” 商务车停下时，月亮已升起。 港口mafia的五座大楼近看更显得富丽堂皇，难怪日本那么多黑`道，的确很赚。神代清和想了想异能特务科的工资，不禁悲从中来。 啊对了，特务科！搭档！！ 神代清和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震惊一秒，很快恢复平静。 安吾的异能那么好用，人又那么稳重，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了车，老首领的身体撑不住嘱咐几句先回去休息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去，只留下广津柳浪指引新出炉的准少主。 神代清和调出广津柳浪的卡牌。 收录的卡牌的内容是会发生的变化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年龄”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长，不可能初见是14，永远都是14；而在对方的身份地位/所处环境/与神代清和的相互关系发生变化时，“评价”一栏也往往会相应改变。 [姓名：广津柳浪 性别：男 年龄：42 生日：715 身份：港口mafia黑蜥蜴百人长 能力：「落椿」 评价：中规中矩的异能，将指尖接触到的物体用斥力弹飞——更值得关注的是能力者本身，稳重妥帖且忠诚的mafia元老……他知道很多，只是惯于保持缄默，攻略他的收获可能超出你的想象。]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港口mafia有五栋大楼，当然不可能都用作办公，广津柳浪带他进入最左侧的大楼，搭乘电梯前往高级公寓层。 公寓内的配置乍一看像是五星级酒店大床房，神代清和摸了摸那张看起来很柔软实际也很柔软的床，暗暗点头，又把其他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ok，没有窃听器摄像头。 广津柳浪适时道：“少主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 早已注意到这位mafia元老不动声色的打量，神代清和态度大大方方，宛如在自己家一样悠闲自在，甚至还有心情挑挑拣拣，“我饿了，我们在哪吃饭？有什么菜？我今晚可以出去逛逛吗？” 黑发黑眸的少年表情异常真诚，“我想买点东西。” 只有这句话是他真正想说的。 饿一顿没事，菜不合胃口更是小问题，不能逛街无所谓，但再不买点化妆品，不能化妆补妆的话，他明早就凉了啊！！ 神代清和在内心重现了世界名画《呐喊》。 咦。 貌似还能撑一天？ 只要今晚睡觉的时候保持脸朝上的姿势，伪素颜妆不花……黑色美瞳虽然是日抛但多用一会应该也没事…… 为何如此艰难。 “少主初来乍到，身份还未公开，走动或许会有危险。”广津柳浪回答，“首领的意思是您今晚先在宿舍休整，明日起会为您配备合适的部下。”这位打扮和做派都很有英伦管家风范的mafia道，“至于您的饭食和采购，可以暂时交由我。” “好呀。” 神代清和伸手，“有纸笔吗？” 广津柳浪：？ 优秀的下属，只需要忠实地执行上司的命令即可。 牛肉炒饭和鲜榨果汁已经做好送来，神代清和仍在奋笔疾书，广津柳浪看着那布满三页正在向第四页进发的内容，战术沉思。 起码少主的字写得还是不错的。 广津柳浪默默想道。 五分钟后。 广津柳浪看着共五页，其中三页是化妆品的采购清单，稳定的手微微颤抖。 他忍不住问：“少主，这些……” 神代清和一边将吸管插入果汁杯子，一边耐心周到地解释：“看不懂没关系，附近未来港商场一楼都有卖，牌子色号全称简称都写齐了，你拿给专柜的工作人员看，她们知道的。”新鲜出炉的准少主催促，“赶紧去，晚了商场要关门。” 这可和他的小命息息相关啊！！ 嗯果汁不错。 “……是。” 广津柳浪领命退下。 应该是去回报首领了吧。 确认宿舍里只剩自己，神代清和瞬间支棱起来，用骗……不，通过智慧得来的纸笔将需要汇报种田长官的内容写好，揉成一团。 好像没事干了。 神代清和想了想，开始清点口袋里的东西。 港口mafia只拿走了他的手机，没有搜身。 可能是因为自己穿得清凉，口袋看着也放不下多少东西？ 默默取出水果糖、打火机、微型摄像头和微型录音笔放在手机旁，某情报员暗叹侥幸。 本来准备被搜出来就说以前住在东京米花町，这是米花町市民出门必备安全挂件来的。——不保持时常收集可能的证据的警惕，真的被卷入案子的时候，就很难说会不会被冤枉、即使不被冤枉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反正他信了。 神代清和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针即将走到9点—— 扑簌簌。 翅膀拍击声在窗外响起，神代清和开窗，一只小巧的乌鸦蹦了进来。 “晚上好，小七。” “嘎嘎！” [晚上好，主人！] 异能自动翻译。 传统的rpg网游，总是离不开这样的套路：主人公打怪升级，收服宠物，转职再转职，结交队友，面向boss发起冲锋……「全息网游」显然也参考了这些，而小七，就是其中“宠物”的部分。 到此，目前的「全息网游」再没有别的功能。 “鉴定/集卡（人物卡+怪物卡）”、“显示任务及进度”、“收宠（并翻译宠物语言）”…… ——在此真诚祈祷一个玩家背包。 ——听说有的异能会按照能力者的心愿进化，望争气。 说回小七。 根据特务科热心同事的研究，这只碰瓷神代清和后一路跟随的乌鸦是只真正的动物，除了被人驯养过、能听懂简单指令外，没有更多特别的地方，跟着神代清和的原因应该只是单纯的喜欢。 “乌鸦是吉祥鸟啊。”彼时的坂口安吾调侃，“要养吗，清和前辈？” 神代清和正待否定，「全息网游」跳了出来，问他是否要收这只乌鸦做宠物，并提示在收服后，他便可以听懂宠物的话。 才知道能收宠物的神代清和：……这诱惑谁顶得住？ 畅想着听懂鸟语的感受，神代清和果断同意，然后发现被坑。 所谓的“听懂”，指的是异能的自动翻译。 更惨烈的是玩家只能收一只宠物。 ……算了。 ……习惯这个三无异能了。 乌鸦自我介绍叫七郎，昵称小七，以往和六只同类一起被一个人类老者饲养，但他不喜欢那个老人，找机会跑掉了，顺便表达了一番对新主人颜值的赞美。——没错，这是只颜狗鸦，审美还和人类很接近。 每晚9点小七都会来找主人打卡，近距离欣赏主人的颜值，能蹭点吃的更好，风雨无阻，且神奇地每次都能找到正确的地点。 大概是「全息网游」的影响？ ——这也是种田山头火认为神代清和会在今晚联系的原因。 “带着这个去找安吾，他应该就在附近。”摸了摸小七的脑袋，神代清和将纸团递给它，提醒道，“如果我还在这五栋大楼里，就不要来找我，身边有穿黑西装的人也不要来。现在我身边很危险。” “嘎嘎！” [好的主人！] “嘎嘎！” [主人，我最近学了点东西，我想改名，你觉得七次郎好听吗？然后再姓一夜……]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把纸团塞进小七嘴里，抓起乌鸦扔出窗外，利索关窗。 这破岛，鸟都被污染了。 第5章 005 深夜。异能特务科。 种田长官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小七在书桌上蹦跶着啄食面包，坂口安吾颇为忐忑地看着读信的种田长官。 他还不知晓信件的内容。 不得不说，在小七朝着自己飞来的时候，坂口安吾是松了一口气的。触碰到小七时，「堕落论」在让他看到完好无损的搭档的同时，也看到了搭档周围绝对称不上虐待的的环境，以及将卷起的纸张塞进小七嘴里把鸟扔出来的动作。 坂口安吾：“…………” 虽然看到你过得不错我很高兴，但为何如此暴躁。 万一情报掉了呢。 从小七嘴里找到揉成一团的信件时，坂口安吾大大松了口气。 信件第一行写着“种田长官敬启”，确认这个后，作为一个普世意义上的好人，坂口安吾没有再看下去，而是解散了警备小队，径直返回异能特务科。 种田山头火神情沉凝地放下信件。 坂口安吾心中一突，“种田长官……？” “哈哈哈哈哈哈！” 豪迈的笑声中，种田山头火将信件递给坂口安吾，“安吾，你看看，你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气魄？” 坂口安吾：？ 种田山头火：“看最后。” 信件末尾，龙飞凤舞地写着再张狂不过的话语—— 【种田长官，如果我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能带薪休假多久？】 “…………” 坂口安吾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种田山头火摇着扇子，好奇问他：“有何感想啊，安吾？” “真厉害啊，清和前辈。” 坂口安吾想起了神代清和以往的履历。有好几次，神代清和展现出超乎意料的胆大心细，将看似不可能的任务完成地完美无缺。——尽管在和搭档呛声的时候会故意遗忘要喊“前辈”，但在其他场合，坂口安吾都会老老实实地加上这后缀。 由此便可知，他的内心是很服气的。 但凡事都要从实际出发。 “清和前辈面临的困难实在太多。”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理智分析，“首先要过老首领这关，现在老首领是爱屋及乌，可富江已经死了，即使清和前辈能始终扮演好富江之子，富江的异能又能维持多久？” “其次，港口mafia现在人心不齐，就算老首领的支持力度超群，也难保不会有人想要篡位，等老首领一死，混乱几乎无法避免。” “再次，清和前辈排除万难顺利坐上了首领之位，可没有忠心的部下，没有港口mafia大部分人的支持，这个位置也根本坐不稳。” “何况还要处理各种千丝万缕的关系和分配任务。” “港口mafia的对外合作、情报收集、处理叛徒、审讯、行动部队……” 坂口安吾越分析表情越沉重，“横滨地下组织不仅有港口mafia，小组织不谈，高濑会和gss还在虎视眈眈，若是港口mafia露出颓势，高濑会和gss必定会像两头饿狼一样扑上去撕咬，更可怕的是他们按兵不动，一心挑动港口mafia内斗……” “嘎嘎！” 粗哑的鸦鸣打断了坂口安吾的叙述，小七跳到他头顶蹦跶，用鸟语连声谴责这说它主人不行的人。 可惜这里没人能听懂。 小七倍感空虚，拍拍翅膀飞向夜空。 整理头发·坂口安吾：“……” 他一点都不生气。 “哈哈。”种田山头火笑着大力拍了拍部下的肩膀，“别着急，慢慢来，会有转机的。”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坂口安吾问。 “等到需要帮忙的时候，清和自然会联系的。” 种田山头火没有说的是：其实他有种预感，只凭神代清和一人，或许也能做到。 时间稍稍往回拨动。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化妆品？”年迈的首领摩挲着拐杖的顶端，若有所思。 短暂的沉默后，老首领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他跟你说要买这些的时候，态度如何？” “是不是理所当然、颐指气使？”老首领的嘴角带着癫狂的弧度，浑浊的眼睛也射出光来，急切地追问，“是不是？是不是？？” 元老的生存之道，便是守好本分。——少看，少问。 广津柳浪恭敬地垂头：“……是。” “那就好啊。” 老首领心满意足的叹息，声音中透出种奇异的餍足，“那就好。” 室内安静下来。 能够听见自横滨港吹来的、轻轻叩着窗的风。 “我的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老首领幽幽叹息，“广津，你跟着我这么多年，我是信任你的。” 广津柳浪静静听着。 他知道，此时的首领不宜打断。 “红叶可以用，那个软弱的女人除了这儿，也没有能去的地方。” “大佐向来是个识时务的。” “加藤……哦，加藤已经死了。” 老首领慢悠悠地点评着mafia五大干部，仿佛这五大干部并不是港口mafia里仅在首领之下、让横滨地下世界闻风丧胆的凶徒，而是任由他拿捏的面团，“竹村和外面有了联系，a觉得自己更适合继承我的基业，这两个人，让川上去杀。” 广津柳浪头垂得更低。 “我心意已定。” “我的一切，都是川上的。” 年迈的首领呼吸微弱，随着呼吸席卷的戾气却诉说着他不再更改的决断，“后日我将召开五大干部会议，让mafia上下，都认清他们未来的主人。” “其他琐事，你来安排吧。” 广津柳浪深深鞠躬。 人只要活着，就会有好奇心。 广津柳浪虽然保持缄默，却无法自控地去思考首领方才的违和之处：听到少主态度不佳，首领为什么说“好”？称呼名字才是亲近，首领为什么一直称呼少主的姓氏？究竟有什么理由，让首领如此坚决地要将基业留给少主？ 其实这一切，都可以归于一个答案。 富江女士。 首领年轻时候的女神。 那位女性到底有多么大的魅力，让首领时至今日仍对其念念不忘，甚至视她的孩子为亲子？ 川上，想必是富江女士嫁人前的姓氏。 这也能解释在西郊时，首领听到少主随母姓时畅快的笑容。 而富江女士年轻时的脾气，想必也和温柔无关。 采购事项已安排给下面的成员，唯有后日召开五大干部会议这点，需要广津柳浪亲自去通知。 指针向10点进发。 这个时间，睡眠早的人已经爬上床，黑手党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 在港口mafia，除了只负责对外业务的成员，但凡和行动部队沾上点关系的，有一个赛一个都是夜行生物。 广津柳浪依次拜访四位干部，向他们传达首领的决议，不管干部们内心如何头脑风暴，面对只是来传话的、是首领最早一批班底的元老广津，都表现得颇为滴水不漏。广津柳浪又通知了财务主管等人——所谓五大干部会议，当然不止是干部参加，港口mafia所有关键位置的实权高层，都会到场。 另外，还得通知虽然不在以上行列，但为防万一需要列席的森医生。 森鸥外笑容温和，表现得就像一个普普通通关心病人身体、医德满满的好医生：“劳烦您，广津先生。我会准时到的。” 广津柳浪告辞。 办公室的门被礼貌地关上时，太宰治已经笑出了声，笑得差点从沙发滚下。 森鸥外无奈地叹气：“太宰君？” 太宰治从沙发上爬起，他的神情一下子恢复平静，鸢色的眸子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幽幽道：“……突然出现的mafia说着奇怪的继承的话，被带走、被断绝通讯、被软禁……川上现在在想什么呢？” 神代清和什么都没想。 他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没有猫可以撸、没有零食可以吃、没有手机可以联网……对于现代年轻人，这是多么残酷的刑罚！ 该做的事已经做完，无聊到把两室一厅的宿舍角落都刨了一遍，让三只无辜的小蜘蛛被迫搬家，已经在用剩下的纸折奥特曼的神代清和，在折到迪迦的右腿时，等来了带着救命的化妆品等满载而归的广津柳浪。 神代清和垂死病中惊坐起，挺直脊背又是一个仪态完美的精致少年，检查化妆品等无误后好评签收，并询问：“其他东西呢？” 除了化妆品，他还洋洋洒洒写了鲜牛奶、粗点心、衬衫牛仔裤、游戏机游戏光碟……反正能想到的都写了，难得有花多少钱都能报销的机会，不列个愿望清单，岂不愧对港口mafia这许多年的搜刮。 少主是什么？ 组织的门面啊！ 神代清和坚定了好好对待自己的念头，愈发心安理得，表现出的便是始终游刃有余的态度。 广津柳浪：“明日会送来。”mafia元老的态度恭顺，“衣物的话，可否劳烦少主明日亲自前往店面试穿？” 神代清和：“……？” 怎么回事，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老首领又干了什么？ 神代清和瞄着广津柳浪，试图隔空推理。 推理失败。 神代清和直接问了：“广津先生，您怎么了？” “失礼了。”广津柳浪微微躬身，“首领拟定在后日mafia五大干部会议上正式宣布少主您的身份，我想，您或许需要一些正式的服装。” ……啊这。 ……难道他写给种田长官的不是信，是预言？ 少年情报员知晓，五大干部会议是港口mafia的最高决策机构，通常数年召开一次，唯独在决定组织动向时才会召开，是负责决定组织内部的重大事项，极具强制力的意向明确会议。 ——虽然老首领现在越来越疯，可一旦在会议上确立了他的身份，这个准少主就要把“准”字摘掉了。 这合理吗？！ 他是不是漏了什么关键信息。 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浮现于眼前的虚空，神代清和翻遍今天的任务日志，似乎隐隐捕捉到什么，却因为缺少最关键的灵感，念头无法成形。 神代清和凝视广津柳浪，语声柔和：“对了，我还没问过，首领大人和富江是什么关系？”现在才问是有点奇怪，但奇怪的地方已经太多。黑发黑眸的少年露出歉意的微笑，紧紧盯着宿舍里的另一个人，言笑晏晏，“今天可真是吓了我一跳呢。” 富江？ 少主直接称呼母亲的名字？ 广津柳浪将疑问吞下，想到这件事在mafia里也并非完全的秘密，又想到首领对少主的看重—— “年轻时候的女神？” 神代清和歪了歪头，心念电转。 黑发黑眸的少年笑容愈发亲切，他提出第二个问题，宛若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们是怎么找到教堂的？” 用富江的照片打听她的行踪。 笨办法。 挺适合家大业大的mafia。 但这不是重点。这些都不是重点。 ——神代清和曲指敲击桌面，笃笃笃的声音愈来愈急，犹如拉响的琴弦。 老首领在年轻时遇到拥有姓氏的川上富江，很可能是自然人的富江，视其为女神，却在年迈、同龄人也应当年迈时突发奇想地用富江年轻时的照片找人，且精准地找到最后一只富江……意外死去的那两只说不定也和他有关。 这便是矛盾。 老首领显然知道富江不是普通人。 可能性有三：老首领认为富江芳华不老，老首领知晓富江被制造出多个，还有—— 老首领知道富江的异能。 起码知道恢复的那个。 倘若最开始老首领年轻时见到的富江就有堪称恐怖的同化再生能力，那么老首领对他所有的重视，坚持要立他做少主的行为，全都有了100符合逻辑的解释。 ——笃。 ——弦断。 胜利女神朝他展露朦胧的微笑，黑发黑眸的少年懒洋洋往沙发背一靠：“对了，广津先生，首领大人没说什么吧？我是指，我买化妆品的事情。”为什么其他东西买的零零散散，繁琐的化妆品却优先全部提供，影响因素大概率就是老首领。 “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请务必如实回答。” 神代清和抛着颗水果糖，悠闲的神情和话语的内容不太符合，懒散的姿势却莫名予人奇异的压迫，广津柳浪稍许迟疑，想到老首领对少主的看重，想到少主很可能是未来的首领，迟疑道：“……首领说，‘那就好’。” 那·就·好。 不愧是曾经的枭雄。 神代清和已完全明白了。 ——老首领赌的是川上清和会被富江同化，他需要一个绝对名正言顺、也绝对会将港口mafia拉入深渊的继承人，无法成为合格的傀儡更别说首领、为人类所爱、为人类所杀、每一份都重新长成的富江简直再合适不过。 ——让组织殉葬吗？ ——何等天才的计划。 ——何等疯狂的计划。 可惜，「全息网游」认证，富江实验体已清除完毕。 最适合善后的异能者坂口安吾亲自收尾。 未免太可怜了，老首领。 谁都有做梦的权利。 善良的少年情报员决定，给予这位病重的老人临终关怀，给予他一个……真实的梦。 第6章 006 次日清晨。 窗外风景独好，远眺横滨港的海岸线清晰可见，若是在凌晨4点起来，就能见证海上日出的绝妙。 不愧是妥帖的元老广津挑的宿舍。 以为自己会睡不好，却一夜无梦一鼓作气睡到八点的神代清和：“…………” 这大概就是随遇而安吧。 神代清和很感动。 在没有手机闹铃的前提下，在广津柳浪说今早9点会来敲门的情况下，在之前一个星期都11点起床的情况下，他居然八点起了！ ……为了化妆。 ——在mafia大楼里露馅是什么死亡剧情。 ——神代清和一向对自己的求生本能很有自信。 睡衣睡裤之类是酒店款一次性的，神代清和换好外出的衣服，洗漱完毕，坐在昨晚广津柳浪后续专门搬来的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那双琥珀色眼眸。 没办法，戴着美瞳睡觉太反人类了。 何况也不能天天戴。 目测在港口mafia老首领死前都要用到黑色美瞳的少年情报员，流下了辛酸的泪水。 好在宿舍应该没人监视。 否则昨晚小七出现后不该如此风平浪静。 换成森鸥外掌权，神代清和还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不动声色地看他表演，而现在掌权的老首领绝对不是有这种耐心和城府的类型。 美瞳并没有在昨晚的采购清单里。 否则也太容易让人联想了。 因此今天只能先用昨天的。 熟练地戴好本应是日抛的黑色美瞳，镜子里映出的又是个黑发黑眸的少年，神代清和继续化妆，保持和昨日一样的妆容，检查完毕后拍拍手，看了眼挂钟。 8:30。 继续折奥特曼好了。 折到泰罗的时候，时针走向9点，广津柳浪准时前来。 这位英伦管家风范的老爷子此次不但带来了他的保镖……部下人选资料，丰富的日式早餐，还归还了他的手机。 想必是查到异能特务科接到乌鸦传书后、连夜赶工的、“川上清和”的个人履历了。 真是麻烦安吾和种田长官了。 由神代清和本人给出框架，特务科补充细节炮制出的“川上清和”，是个福利院出身的孤儿。福利院坐落在横滨偏僻的郊区，四周荒无人烟，生活条件艰苦，也几乎没有爱心人士去领养。 川上清和不满这种苦日子，又自恃容貌认为自己能在城市里得到更好的生活，因此从福利院跑了出来，在横滨边打零工边试图投机。 这履历做起来不难，只要沟通福利院工作人员、再让几个在横滨开店的特务科线人统一口径就好。 港口mafia想来也不会查得太细。 毕竟，昨天的教堂相遇完全是个意外…… 神代清和本人表示对开盲盒有了心理阴影。 “这些是按照少主的意思选出的、容貌和能力都较为合适的mafia成员。”广津柳浪沉稳自若，似乎永远不会有过大的情绪波动，“您可以在享用早餐时，翻翻有没有喜欢的。” 他优雅行礼：“我稍后再来。” 宿舍再次恢复到只有一人的状态。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没有甜品的早餐上随意掠过，兴致勃勃地翻起保镖人选名单。 日本这个神奇的国家，在互联网如此发达的现代，不少政府部门还在使用老旧的传真机，港口mafia的老首领似乎也秉着同一理念，成员资料都是纸质版。 唔。 昨晚广津柳浪问他对部下的要求时，神代清和按照富江的喜好说了“颜值高的年轻男性”，如今拿到资料，却没找到同时作为现役明星和港口mafia成员、颜值过硬的“公关官”。 这到底是因为对方作为明星的档期排不开、作为mafia的职位/能力不合适，还是……老首领吃醋？ 神代清和以头抢桌。 突然觉得自己不干净了。 删掉这段思考，少年情报员继续往下翻，“…………” 显然mafia里对颜值的认知和他有所不同。 排除掉仅仅是五官还在的、再排除掉没有异能的，秉着养眼+收集情报的想法，神代清和最终挑出两份陌生的资料。 “兰堂”和“织田作之助”。 按颜值排序。 兰堂是个有长长波浪形黑发、看照片不太健康的西方男人。也许来自欧洲？资料上的照片大概是在冬天拍的，兰堂全副武装，羽绒服、耳罩、帽子、手套齐上阵，但表情仍在诉说着冷意……拍照地点是南极吗？ 织田作之助一头红色短发，下巴有短短的胡渣，属于底子不错但不太会打理自己的男人，看得出来活得有些糙。 资料里简单描述了两人的异能力，兰堂可以操控小块的亚空间，织田作之助则是能够预测几秒的未来。 ……都很实用啊。 ……所以，他们为什么还在底层？ 反正不可能是为了方便他这个准少主从零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 港口mafia好奢侈啊。 神代清和的脑补从入职晚、情商低、被排挤，一路飙到晕血、潜规则受害者，可谓集职场斗争之大成，找流量小生拍出来想必也是能小红一把的狗血之作。 他思考着解决了早饭。 回返的广津柳浪暗自根据剩下的餐点记下少主的口味，又详细地介绍起兰堂和织田作之助来： “兰堂君是七年前加入的成员，组织在形成擂钵街的爆炸的外围捡到了失忆的他，那时他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记得，‘兰堂’是他帽子上绣的字母。” “到现在，他的记忆也没有恢复，也不知道是哪国人，还有怕冷的毛病，即使是夏日最炎热的时候，也是一副冬天的打扮。” 神代清和：……哦。 原来不是冬天/南极拍的啊。 外国人、失忆、身份不明……这就是兰堂混在底层的原因吗。 擂钵街那次爆炸可是牵涉甚广，按照网游的套路，这位兰堂身上一定有个支线任务，完成以后说不定还会牵扯到主线。神代清和想着明明叫「全息网游」却从没主动给他发一个任务的异能，日常恨铁不成钢。 “织田君以前在横滨地下世界是一流的职业杀手，不知什么原因不再杀人，因此加入组织后只能做做跑腿的活。” “因为身手和异能的原因，涉及到武斗的工作，织田君都完成得不错。” 神代清和：听出来了，你更推荐织田君。 换个说法，兰堂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别说照顾少主，是特征显眼的外国人，还有失忆这个可能暴雷的点；织田作之助能打能预测，作为保镖也不需要杀人，万一真的在大庭广众下发生袭击，身手夸张宛如预知总比亚空间说得过去，对吧？ 期间可能还有性格脾气之类的考虑，广津老爷子也不好掰碎了说。 神代清和发出贪心不足的声音：“我不能两个都要吗？”黑发黑眸的少年眨眨眼，“再带上太宰？” 广津柳浪犹豫：“这……” 神代清和突然问：“对了，太宰的眼睛怎么回事？” 昨晚先是在努力动脑增加生还率，后来又沉浸在构思新剧本的快乐中，一时把新朋友忘了。 “属下也不清楚。”广津柳浪道，“太宰君来到mafia时，就已经是这样。” “……”神代清和沉痛脸，“那组织还收？” 残缺、瘦弱、未成年、无异能。 虽然肯定有别的优点比如头脑特别好之类，但他必须谴责：太没人性了！！ “太宰君并不是mafia成员。”广津柳浪解释，“他是森医生的学生，是随着森医生出入mafia的。” 神代清和：“…………” 哦。 怎么又是你，变态森！莫非你不但对萝莉有超出道德甚至法律的兴趣，对正太也……？ 夏目先生的一世清名—— 某情报员内心狠狠记小本本，面上神情自若地摆手：“那就不带太宰。”虽然概率很小，但说不定会遇到袭击——既然太宰不是mafia成员，就没必要承担这种风险。 黑发黑眸的少年一手托腮，懒洋洋道：“安排兰堂君和织田君过来吧……对了，如果织田君的形象和照片一样，让他先刮胡子。” 第7章 007 广津柳浪收拾餐具离开。 神代清和把自己埋进沙发，捧着失而复得的手机检查起来。 他的神情逐渐疑惑。 ……没有装监听，没有设置插件，甚至都没有破解密码？ 仔仔细细里里外外查了一遍、又因为不可置信再查了两遍的神代清和，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就算mafia是暴力团体，但组织都这么大了，没有电子it方面的人才？ ……可能只是老首领不重视吧。 ——毕竟老首领年轻的时候，大哥大都没出世。 神代清和无语地解锁手机，给搭档坂口安吾发了个送美瞳的紧急求助。 少年情报员已经问过广津柳浪，得到了稍后要去的老牌西装店的店名和地址，此时便把这些信息和所需的美瞳品牌及数量一并附上，发送邮件。 很快得到ok的回复。 除了这部分外，还有种田长官的诺言夹在回复的邮件中： 【……种田长官说，如果你真能做到的话，给你一年带薪假期。】 一年？ 看似很多，可真算起来的话…… 已知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一份每天24小时全年无休的工作，又已知日本职工一年大概有120天休假，得出结论：如果完成这个任务的时间超过三年，他就亏了。 神代清和默默盘算着，呼唤了他的异能。 淡蓝屏幕上显示着新的文字：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60] 粗略地说，就是还有近一半可能坐不上少主的位子？ 神代清和颇感诧异。 在特务科的情报员看来，老首领的威望在死之前应该都不会有太大改变，整个港口mafia就是他的一言堂，在老首领决心坚定地要推“川上清和”上位的时候，不应当有如此大的变数。 唔。 难道是有人准备铤而走险？ 黑发黑眸的少年陡然想到一种可能，眼睛微微发亮。 正好他想试用一下今天的保镖。 神代清和在港口mafia本部大楼前看到了他的两个临时部下。 红色短发的男人站在黑手党标配的黑色轿车旁，四处张望；裹得严严实实好像要去北海道滑雪的黑色长发男人，正捂着手取暖。 神代清和朝他们走去，瞄了眼仅自己可见的屏幕弹出的、密密麻麻写着许多文字的人物卡，先把屏幕关了。 怕走路撞墙。 黑发黑眸的少年扬起笑脸：“织田君和兰堂君对吗？我是川上清和，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织田作之助和兰堂也按照初见的礼仪简单介绍了自己，三人都不是多话的性格，很快坐上车出发。 神代清和注意到，本部大楼下站岗的黑西装守卫，微微侧耳，似乎在听他们的交谈。 ……是针对他？ ——唔，应该没有破绽。 富江的同化速度，和细胞的多寡有关。 神代清和假设自己身体里只有富江的一滴血，根据军警那边的资料，这种情况大概需要三个月左右才能成为完全体的富江。 三个月…… 希望老首领死的够快。 在此之前，神代清和的打算是尽量表现出贴近富江的性格，比如这句打招呼的话。 看似谦逊，却对两个比自己年长许多的男性毫不客气地用了“君”的后缀，隐约有种居高临下的傲慢，但也能用正常的上下级解释……任何时候，可以的话，都要给老首领一个脑补的方向。 虽说也不能确定那是老首领的耳目…… 轿车平滑驶出。 港口mafia总部周围是一片空旷的水泥地，再胆肥的开发商也不敢在这里盖什么建筑，何况，盖了以后有没有收益也是问题。 神代清和看着窗外荒芜的道路发了会呆，重新呼唤「全息网游」。 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瞬间浮现在眼前，按他的心意首先显出了驾驶位红发男人的属性卡。 [姓名：织田作之助 性别：男 年龄：19 生日：1026 身份：港口mafia底层 能力：「天衣无缝」 评价：能够预测5秒的未来——准确地说是5秒以上、6秒未满，再搭配一流杀手的身手，作为保镖可谓再合适不过！因某种原因不再杀人后，如今的他可谓普世意义上的好人……攻略或者暗算，对聪明人来说都非常简单。] 居然是未成年？ 看脸真的完全看不出。还是刮掉胡子以后的脸。 ……等等。 ——织田作之助只有19岁，即是说……他没有驾照？！ 神代清和突然哽住。 虽然特务科也经常在违法犯罪的边缘左右横跳，但他真的是第一次坐没驾照的司机的车。 ……也行吧。 ——有「天衣无缝」在，即使今天发生大型连环车祸，活下来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不打扰司机，神代清和转向身侧的兰堂，半晌，按住疯狂抽搐的嘴角。 真的，好夸张。 看照片时还没有如此真切的感受，如今人就在身边，黑发少年定睛细看，但见—— 兰堂穿着厚实的材料制成的衣服，又在那基础上裹着起绒的防寒外衣，脖子上缠着羊毛围巾，头上戴着兔毛护耳套，脚上穿着皮质防寒长靴，全身单是能看到的部位就找到了四个保暖贴，衣服里肯定还有更多。 他不理解。 形成擂钵街的爆炸不是热吗，为什么兰堂会怕冷呢？热到极处的幻觉吗…… [姓名：兰堂/阿尔蒂尔·兰波（真名）/保尔·魏尔伦（曾用名） 性别：男 年龄：26 生日：1020 身份：港口mafia底层/欧洲异能谍报员 能力：「彩画集」 评价：迄今为止最强大的异能，支配不受物理法则影响的大规模亚空间的能力，使用起来相当灵活，且可将一具尸体“复活”为傀儡操纵——能力级别为“超越者”，因失忆忘记原本身份的同时也忘记了原本的能力。和你的状态相似。 ps想要稳妥地使用他，就不要让他见到恢复记忆的导线——“羊之王”。 pps似乎因为过往经历，对“不懂人心的怪物”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你知道怎么攻略他的，对吧？] 神代清和：“…………” 信息量超大。已过载。已死机。 重新启动—— 这可真是，好大一条支线。 突然怀疑自己有乌鸦嘴的天赋。 看到兰堂多样的姓名时涌起的吐槽欲和看到评价栏时描述时的思考都被更大的惊吓抹去，黑发少年的目光定在“超越者”上，面容平静，心中的骇浪却久久不能平息。 超越者，可以简单理解为行走的核武。 其异能的破坏性、深度和广度自不必说，因为持有这般异能的是有思想的、不可控的人，某种程度上，其威胁性更甚于、远甚于核武。 ——比如说，“七个背叛者”。 信息是分级的。 普通民众，把异能当做是都市传说、鬼怪迷信一类的东西；高层官员和相关人员，知晓异能的存在；而真正的日本核心，知道七年前席卷世界、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燃烧殆尽的异能大战为何戛然而止。 大战末期，七个强悍的超越者背叛了自己的祖国，结成同盟，将各国政要全都抓起来与世隔绝，摁头签字停战。 轻描淡写的一句陈述，包含了政要们不断被说服威胁的刻骨铭心的经历；包含了无数军队和谍报机关夺回政要行动的失败；包含了超越者无可匹敌毋庸置疑的强大。 日本没有超越者。 神代清和偶尔能理解军方那些丧心病狂的实验。地理环境和历史因素打造了这个自卑自傲、时时都在惴惴不安的民族，在异能横空出世的时代，一个国家没有掌握超越者这种新型核武，又怎能安寝？ 而现在，失忆的超越者就坐在他身旁。 糟糕。 身体有点僵硬。 面对兰堂投来的、疑惑而关心的目光，神代清和艰难地扯扯嘴角，暗暗发誓：一定要把兰堂和“羊之王”隔离！！ 第8章 008 轿车平稳地行驶在街道。 人声和车流声传入耳中，织田作之助熟练地转动方向盘，偶尔从后视镜里看一眼安静的少年。 没有人知道，在安静的表象下，黑发少年在进行着怎样的头脑风暴。 神代清和默默心疼自己。 知道得太多有时不是什么好事，就比如他现在很想停止思考，却根本控制不住地想到了茫茫多，比如「彩画集」的恐怖、比如兰堂的记忆，又比如，某个在人物卡描述中神隐了的、却必然存在的—— 兰堂的同伴。 先说七年前那场爆炸。 爆炸的中心是军方的秘密研究所，研究方向是将异能与现存的生物结合，实现人工异能。 当时研究所最出色的作品被称为“试作品·甲二五八号”，据说已经很接近成功，但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它爆炸了。 那场爆炸深深刻在这座城市的躯壳—— 巨大的、直径两千米的爆炸，将原住民与土地一同吹飞，无数生命轻而易举地在高温中消失，仅留下凹陷的、龟裂的荒野般的大地。 神怒不过如此。 彼时是异能大战末期，日本形势衰微，军方研究模拟超越者的秘密武器合情合理，且研究有了巨大进展。而得到这个消息的欧洲各国，想要夺取或毁灭这个秘密武器，也非常符合逻辑。 谍报员兰堂便是在如此背景下来到横滨的。 站在统筹者的角度，无论兰堂的性格多么稳妥，忠诚多么令人放心，能力多么全面，漂洋过海来到异国他乡做这种任务，为防止意外，稍微谨慎周到些的上级都会给他配一个同伴，奢侈点配个超越者，经济点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再看看现在。 兰堂根本没有隐藏、大大方方地待在港口mafia七年没被找回，这件事简直细思恐极，谁家的核武丢了还能坐得住？！ 有且只有一个解释。 欧洲根本不知道兰堂还活着。 同伴回到了欧洲，并且汇报了兰堂已死的消息。 是种种巧合造成的认知错误？还是有意的背叛？……对方是否知道兰堂现今的所在？又是否在监视观察着昔日的搭档？ ——仿佛有一双冰冷戏谑的眼睛远远投来视线。 ——神代清和在感到战栗的同时，也升起了浓浓的兴趣。 真没想到。 放在横滨算是庞然大物，放在日本却只是勉强排的上号的、风雨飘摇的港口mafia，竟如此藏龙卧虎。有时间再统计一遍横滨的异能者资料吧，戛然而止的异能大战让太多军人等等失业，作为自由雇佣兵天堂的横滨前几年乱到了家，也就这两年才有点秩序。 偏偏还在大力发展旅游业。 实在不知道高层官员都是什么品种的猪脑。 少年情报员思维散发，而后熟练地得出结论。 这个国家的体制一定有问题。 他太难了。 神代清和心疼地抱紧自己。 “冷吗？”兰堂问。 “嗯。” 今日的气温恢复了秋季正常的凉爽，车里也是冷热适宜，但并不影响神代清和睁眼说瞎话。 ——他的脖子被一片温暖包围。 ——兰堂取下羊毛围巾，给他围上了。 黑发的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怔了怔，慢慢道：“谢谢。” 在这看似温馨日常能登上少女漫的互动下，是某情报员充满泪水的忏悔。 好热。 羊毛围巾是真的保暖。 自己说的瞎话，跪着也要圆。 下车时兰堂和神代清和遭到了围观。 领先一个季节的臃肿装扮本就引人注目，再加兰堂是个俊美的外国人，神代清和是个清秀的少年，吸引眼球的程度呈乘方上涨，直到他们目标明确地往进入商场前往电梯，那些视线才恋恋不舍地散去。 广津老爷子已经在西装店预约，因为是明早就要完成的加急单，神代清和一到店，就被老师傅拉到里间量身体数据等等，等神代清和从里间出来，身上已经藏了未来半个月要用到的美瞳。 交接完成。 中介是不知情的西装店。 手法说穿了简单寻常，只要之前进入里间的客人把东西藏在某处就好。 了却一桩心事，黑发少年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三人在商场四楼的咖啡馆歇脚，神代清和喝了口热可可，表示不冷了把围巾还给兰堂，内心长舒一口气。 “对了！” “织田君、兰堂君，广津先生是怎么跟你们说今天的任务的？” 神代清和好奇脸。 少主的身份要在明天的会议开完后公布，那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是什么身份呢。 织田作之助喝的是店里的招牌咖啡，他想了想，诚实地说：“广津先生说有位mafia未来的高层看中了我，点名我今天陪同保护，让我好好表现，除了涉及到安全的问题都听你的话，还要我穿好点的衣服，刮干净胡子，整理好仪表。” 神代清和：“……” 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 这不是潜规则吗？！ ……他的思想一定被小七污染了。 织田作之助显然也有类似想法，歉意道：“对不起，我差点想歪了。” 神代清和表情木然：“不，不怪你。” 本来以为广津老爷子很靠谱的。 黑发的少年缓缓转向兰堂，失忆的谍报员捧着浓缩咖啡取暖，见状轻笑：“没事，我没有误会。” 神代清和：“……哦。” 黑历史+1。 默默消化掉这突如其来的社死，神代清和重整旗鼓，问起mafia的工作问题。 “我明天才会加入组织。” 少年情报员的兴趣真实不虚，“你们平常都在做些什么？” 织田作之助和兰堂同时陷入沉默，思考底层的工作有哪些适合讲给少年听。 前者基本都在善后和跑腿，收拾尸体肯定不能讲，调节因小三产生矛盾的家庭之类未免太复杂；后者基本都在火并，因着亚空间的异能多半负责辅助，比如围困和切断敌方支援…… “工资多少？是底薪+提成还是死工资？组织给交保险吗？周围同事的减员率如何？” 神代清和仍在兴致勃勃地提问，“你们上过学吗？有女朋友吗？想过什么时候结婚要孩子吗？” 兰堂：“…………” 织田作之助：“…………” 这场诡异的调研磕磕绊绊进行着，主要是不擅长拒绝的老实人织田作之助在答，兰堂偶尔补充两句。 “啊，中午了。” 神代清和看了看时间，合掌拜了拜，“说了这么久，对不起啦。” 黑发黑眸的少年眨眨眼，“那么作为赔罪，我们去吃一顿贵的吧！” 虽然结账用的是港口mafia的卡。 综合商场里有各式各样的餐厅可供选择，饭后还可以有提供休闲娱乐的书吧、戏剧院和电玩城可以逛，听说今晚这儿还会举办小型音乐会，但那时就过了门禁时间了，神代清和只好遗憾地返回。——广津柳浪的意思是，今晚会和他科普明天的会议须知。 事实上，神代清和本来也没打算玩到太晚。 万一晚上9点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小七找来怎么办？ 身边两个mafia又不是黑西装。 回程时间是晚饭后。 夜晚的风很大，越靠近横滨港越是如此，神代清和半降下车窗，见兰堂因为凉风瑟瑟发抖的模样，又默默把窗子升了上去。 道路愈发空旷，耳边似乎传来海浪的声音，还有隐约的钟表嘀嗒—— “快出去！跑！” 织田作之助神情一凛，当先拉开车门跳车，以一个体术满分的动作带了把拉着神代清和跑出来的兰堂，只听一声轰鸣，轿车炸成了一团火光。 市面上不流通的微型炸弹？ 神代清和可不相信标准体型的炸弹能逃过前杀手前谍报员和现特工的眼睛。 织田作之助举目四望：“附近没有人。” 兰堂赞同：“嗯。” 他低头看向拉着的少年，正要安慰两句，却突然顿住。 少年的瞳孔映照着熊熊火光，神情却是种奇异的漠然，这漠然和火光一样，无法映到眼底。 仿佛与整个世界割裂。 兰堂有些恍惚。 很熟悉。 他以前……认识这样的人？ “再叫辆车？” 织田作之助征求同伴们的意见。 “没多少路了，走回去吧。” 神代清和表态。 刚刚经历一场袭击，三人的神色却没有多大变化，对于mafia来说，这只能算是不太平淡、稍有起伏的日常。 “织田君、兰堂君，你们也看到了，有人想杀我。”黑发黑眸的少年语声带笑，他抛着颗色泽艳丽的水果糖，笑着说，“你们愿意调岗过来保护我吗？拜托拜托！” “是保镖的活吗？” “嗯，技术ok的话不用杀人。” “我没意见。” 听着同僚和少年一问一答，兰堂忍不住纠正，“这应该算升职。” 织田作之助“啊”了一声：“谢谢川上桑。” 神代清和摆摆手：“不用谢！兰堂君也答应了对吧？” 兰堂点点头。 大——丰——收！ 织田作之助是正经保镖，兰堂嘛，不安定因素当然要放在眼皮底下。 到达港口mafia本部大楼，预定了两个部下·神代清和理所当然地把汇报和善后工作丢给两人，脚步轻快地往宿舍走。 采购清单上的游戏机和游戏光碟应该到了。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要享受拆封新游的快乐！ 到达宿舍，黑发少年的快乐戛然而止。 门开着。 广津柳浪略显尴尬地站在沙发边，沙发上躺着正玩着他游戏的太宰治，太宰治手边一路到地毯，是他心心念念的游戏光碟。 都·拆·了。 神代清和：“…………” 港口mafia的准少主面无表情走进宿舍，拎起、没拎动，打横抱起一只太宰，把白天还很喜欢的新朋友扔到外面，干脆利落地砸上宿舍门。 “嘭”的一声巨响！ 坐在地上·感觉耳朵聋了·太宰治：“…………” 第9章 009 神代清和黑着脸：“他怎么进……稍等。” 黑发的少年打开门。 和门外跌坐在地、满脸迷茫无辜的太宰治对视不过一秒，神代清和辣手无情地夺走对方手里的游戏机，又一次重重关上了门。 “嘭！” 梅开二度·太宰治：“…………” 室内。 广津柳浪满脸歉意：“是我的错。” 少主的住所，也算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因此其他mafia成员只负责把采购清单上的物品搬到电梯前，最后这一段路程，是广津柳浪自己走的——因为东西买的多，还来来回回走了几趟。 “我应该是漏了什么痕迹，被太宰君发现目的地是少主这里……” 广津柳浪道歉的态度十分端正。 神代清和余怒未消，却本能地抓住了重点，“我明白。” 因为自己表现出的对太宰治的重视，广津老爷子也不好强硬地驱赶对方。而只要赶不走，太宰治再脸皮厚点，仗着年纪小嘴甜死缠烂打，那就无解。 黑发少年疲惫地揉了揉额角：“算……” “开——门——！” 神代清和的声音被门外响起的大喊盖住。 太宰在外面拍着门，“你有本事抱我你有本事开门啊！川上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听起来还很生气。 “…………” 神代清和一下子情绪都不连贯了，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太宰是在气自己抱了他。 哦，那种抱法好像叫公主抱？ 神代清和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如果他能拎得动，早就潇洒地把捣蛋太宰拎出去了，而且该反省的不是太宰治本人吗？！ 黑发少年看着厅里满地被拆封的游戏光碟，悲伤逆流成河，他叹了口气，试图眼不见耳不闻心不烦，“广津先生，我们去房间说吧。” 神代清和冷漠脸：“房间的隔音好。” 黑发的少年说着，给自己和广津老爷子倒了两杯冰水，和后者一起转移到了次卧。 隔着次卧门，气氛组太宰治的声音果然小了很多，基本可以忽略，再加上看不见厅里的满地苍夷，神代清和的情绪很快调节过来。 次卧很大，差不多有寻常人家主卧的两倍大小。 神代清和坐在次卧的懒人沙发，示意广津柳浪也坐下，表情已恢复如常：“辛苦广津先生了，我们现在开始补习吧？” 广津柳浪为这奇妙但贴切的比喻停顿一秒。 的确。 以少主的年龄，和自己这晚上跑来讲课的架势，不就是补习？ 虽然补的是港口mafia的知识。 广津柳浪扶了扶单边眼镜，将纸质资料递过去，“少主，还请看看这些……”老爷子斟酌用词，“补习资料。” 神代清和扬起笑脸，像是积极听课的好学生那样：“嗯！” 广津老师的补习班开课了！ 课程内容涉及港口mafia约法三章；港口mafia基本构成，首领和五大干部的制度、当前四位干部的姓名职责性格，以及会出席明日会议的高层；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港口mafia的规矩、专有名词…… 神代清和保持认真脸听着这些他基本都早就知道的东西，驾轻就熟地表现出第一次听到的样子，随着讲课的内容时不时浮现出“哇好厉害”之类的表情，多亏了他久经锤炼、可称国内一流的表演水平，全程可谓毫无破绽。 此处插个解说。 神代清和的人物卡技能栏是这样的： [格斗/化妆b，枪械/it/表演a，鉴定s] 其中b对应精英水准；a指国内一流；而s，毫无疑问是世界顶尖。 广津柳浪在神代清和“全神贯注”的聆听下，很快讲完了明天的会议须知，老爷子还不放心，又抽查了几个知识点，发现神代清和掌握得很牢固，脸上不由浮起一点欣慰，换了个轻松的话题：“少主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还不错。” 神代清和语气欢快，又转为淡淡的遗憾，“只是有点可惜，织田君的异能没有特效。” “但是预知真的很有用！”黑发少年兴奋地比划，“晚出来几秒的话，我们就要被炸死了！” 广津柳浪的神情更欣慰了。 作为今日保护任务的发布人，在爆炸发生时，他就已经收到兰堂汇报的消息，相应的调查早已布置下去。 而亲眼看到少主没有被炸弹吓坏，反而表现出适应…… 即是说，这被首领强硬地拉入mafia、怎么想都过于儿戏的少主，是有在黑暗中生存的潜力的。 于他这样忠于组织的元老而言，自然值得欣喜快慰。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异能呢！” 黑发少年补充。 广津柳浪恍然想起，根据调查到的信息，川上清和此前只是个普通人，视异能为都市传说和鬼怪迷信的那种，而今早在自己给出那些供其挑选的mafia成员资料里，有不少写着对方的异能……少主今早，可真是谨慎不动声色。 晚上倒是很活泼。 是因为出去玩发生了什么，对mafia有归属感了吗？ 看样子织田君和兰堂君做得不错。 上了年纪的广津柳浪看向眼睛亮闪闪的神代清和，尽管知道不合适，仍不免套上爷爷看孙子的滤镜。 呼。 补丁打好。 神代清和观察着广津柳浪的神情，心下一松。 这个bug是在他在想到信息分级的时候发现的，按照特务科加班赶工的生平信息，作为普通人的川上清和，理应是不知道异能的真实性的。——而作为日常和异能者打交道的特务科特工，神代清和忽略了这个点，类似的理由，广津柳浪也忽略了。 但仍是隐患。 神代清和洞若观火。 攻略广津柳浪很简单，甚至都不需要花费额外的力气，作为忠诚于组织的元老，只要他不露破绽，且表现出“可造之材”的模样，再有老首领的支持，广津柳浪就会天然地站在他这一边，无可动摇。 如何评判一个组织能否长存？ 看首领换代。 由在位首领亲自选定继承人，权利有序转移，内外业务稳定，如此组织内部自然风平浪静，有小心思的人和外部窥探的其他组织也会收敛许多。 ——每到首领更迭之时，就是一个组织最不稳、最人心浮动、最容易被攻破的时候。 ——元老广津等忠诚的mafia，当然是要维护正统的。 就等明天的五大干部会议了。 神代清和打开次卧门，以学生对老师的礼仪将广津柳浪送到公寓门口，两人之间的气氛可谓和乐融融，直到大门打开—— 鼓着腮帮子的太宰治，保持着跌坐在地的姿势，幽幽地看着他们。 不得不说，神似鬼娃娃。 广津柳浪：“…………” 神代清和：“…………” 啊这。 难道就是执着的化身？ 神代清和蹲下来，挪了挪太宰治，让出一条路，微笑道：“广津先生回去吧，今晚辛苦您了。” 广津柳浪表情奇妙地看了他们一眼，礼仪周全地和两人告别。 良久。 老爷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电梯的启动声随之响起，这因为港口mafia减员严重，空出了一整层的高级公寓层，仅剩下两个活人。 神代清和新奇地戳了戳河豚太宰鼓鼓的腮帮子，又抓起他的双手看了看拍红的掌心，真的好气又好笑： “怎么不走？” 太宰治恹恹道：“脚麻。” 理由过分真实。 神代清和：“…………” 但你为什么不换个姿势？莫非希望这样能激起我的忏悔心？ 难以理解。 太宰治腮帮子不鼓了，棕发微卷的小少年慢腾腾地试着挪动僵硬的腿部，刚有动作，就“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倔强莫名，生起别人的气来会和自己过不去，伤敌0自损八百…… 好一只委委屈屈的太宰猫猫！ 是的。 继猫塑大侦探乱步先生后，神代清和又成功猫塑了新朋友，原本跌到谷底的友谊瞬间拉满，黑发少年的态度温柔地不可思议：“别动。” 神代清和小心地托抱起太宰治，步子平稳地迈过一片狼藉的客厅，走进门敞开着的次卧，将太宰治放在自己刚刚坐着的懒人沙发上。 柔软的沙发还带着人体的温度。 太宰治低头。 黑发的少年跪坐在地，正给他揉捏僵硬的腿部，手法熟练、轻柔而缓慢，少年的神情温和而认真，那种温情和珍视仿佛要从骨子里透出来。 这就是……朋友吗？ 同样是第一次交朋友的太宰治，有点恍惚地想。 第10章 010 前文说过，在港口mafia，除了只负责对外业务的成员，但凡和行动部队沾上点关系的，有一个赛一个都是夜行生物。 因此五大干部会议的时间在夜晚，非常合理。 晚9点。 港口mafia的走廊又黑又深，胆小又想象力丰富的人，大概会脑补自己在踏向深渊的入口。神代清和无精打采地跟在广津柳浪身后，路过窗户时往外眺望，但见月如银盘，挂在深蓝近黑的天幕。 满月啊。 在各国神话和民间故事里，满月总暗示着各种意向，比如隔壁的“月正空，当杀人”……不，好像是“日正空，当杀人”？ 神代清和：“…………” 好吧，他承认他对中文研究不深。 会议果然充满杀气。 神代清和进来的时候，干部和高层乃至首领都已就坐，除了森鸥外都是特务科的熟面孔，神代清和稍稍看过就失去兴趣，转而用眼角余光欣赏港口mafia会议室又高又广、绘有浮雕的屋顶。 很有几分教堂的神韵。 评估审视的目光投向神代清和，在初见的mafia眼中，位于视线焦点的黑发的少年从容坐在老首领身旁，面貌清隽，仪态出众，周身气度斐然，西装恍惚间竟穿出了和服的韵味，像大河剧里传承已久的贵族，远看近看都是风景。 ——除去年幼，外表的确有令人心折的资本。 神代清和朝着众人微微点头，笑容清浅而矜持。 ……实则在强忍打呵欠的冲动。 昨晚和太宰治的友谊突飞猛进，两人重归于好窝在沙发里打游戏，出乎神代清和预料，太宰治的游戏水平竟然相当高，有几款游戏甚至打出了比他还高的分数，这让top癌晚期的某人怎么能忍？！ 激战的结果就是他们直到天蒙蒙亮才睡着，神代清和强撑着给广津柳浪发了不用送饭的邮件，就倒头睡了过去。 醒来才发现自己东倒西歪地睡在沙发。 和朋友太宰一起。 如今神代清和被西装外套和衬衫袖子遮掩的手腕处，还有太宰治外套扣子的印子。 ——以后不能再这样沉迷了，虽然太宰猫猫是只幼崽猫，一人占了他两个萌点，可竭泽而渔是没有前途的！只有先把港口mafia少主的位子坐稳，才能可持续发展。 ——黑发的少年沉痛反省。 “……川上清和，即日起就是港口mafia的少主，我的继承人。” “谁赞成，谁反对？” 老首领坐在主位，缺少血色的面庞和削瘦的身形使得他看起来苍老又虚弱，但那双眯起的眼睛里却闪烁着不容错认的暴戾和专`制，阴鸷的目光在每一个干部和高层身上扫过，落在神代清和这边时，又转为慈爱的温和。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一件事。” 老首领慢悠悠道，“广津，你来说。” “是。” 广津柳浪从怀中取出一份纸质文件，读起上面的内容。 会议室的构造和礼堂有异曲同工之妙，稍大的话语声会有立体环绕的效果，使得听者听得更为清晰，如今与会众人就清晰地听着广津柳浪的……宣判。 关于干部竹村的种种罪行。 mafia所谓的罪行和普世意义上的自然是不同的，神代清和昏昏欲睡地听着那些诸如公款吃喝、暗吃回扣之类不痛不痒的小事，直到听到对方勾结高濑会出卖组织利益，前日更是出卖少主消息导致少主昨日遇袭，才打起点精神。 也只有一点点。 接下来是非常电视剧的俗套情节，竹村干部辩解，辩解失败，竹村干部想跑，逃跑失败，竹村干部绝望…… 所以他才不喜欢追剧。 特务科的工作完全涵盖且超越了这些普普通通的情节发展。 “川上，杀了他。” 老首领鼓励地看向身侧的少年，神情充满耐心，劝慰道，“我知道你之前的生活很平静，但mafia，是必须见血的。” 神代清和：“…………” 就不能让他安安稳稳当个壁花吗。 “可是，我不会用枪。” 再次成为视线焦点·黑发黑眸的少年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困惑，“用刀的话，唔，能先给我一件雨衣吗？” 神代清和思索着沉吟，“好像初学者很难刺准，近距离会搞得到处都是血……” “——这套衣服很贵。” 他强调，“是首领大人特地给我定制的。” 表情认真而诚恳。 没有任何对于鲜活生命逝去的不忍，和将要亲手杀人的恐惧。 老首领望进那双黑色的眸子，在其中看到了属于黑暗的无动于衷，还有属于富江的…… 一丝丝嫌弃。 是了。 富江自诩美貌无双，理应待在上流社会享尽荣华，是讨厌这些不优雅、有损她形象、需要亲力亲为的事情的。 这时候她通常会用言语指使那些爱慕她的男人。 老首领慈祥地笑起来，声音温和让几位初次见到这一幕的高层掩饰不住地流露出几分震惊，笑着道：“既然川上不想亲自来，就挑一位吧。”老首领的视线掠过他的部下们，“在场这些人，你可以随意指定一个，当你的刀。” 这是…… 在挑选亲少主势力？ 不少人心中疯狂盘算起得失，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心中排列组合已经过了三轮，有人在考虑毛遂自荐的利弊，作为实权高层列席的广津柳浪，则将期盼和担忧的目光投向了黑发少年，不知他会做出何等选择。 众目睽睽之下—— 神代清和没有过多思考，直直看着森鸥外，“就决定是你了，森医生！” 森鸥外：“？？？” 其他人：“…………” 承受着众mafia“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竟然偷跑”的眼神，森鸥外表示冤枉，他诧异回视黑发的少年，就听这位刚刚上任的港口mafia少主轻巧道：“相信森君作为医生，一定对人体很了解。” 森鸥外苦笑：“我……” 他正要表现出符合人设、又不太偏离之前地下密医身份的言行，就听少年清朗带笑的声音补充道：“而且森君是今晚这么多人里最帅的一个。” 听者下意识看向森鸥外。 的确。 虽然不那么年轻，但30出头的年龄也不能算老，甚至可说是男人最有风采的那几年。 单看外表，森鸥外五官优越，男性中少见的黑发配着白大褂清爽简单，少见的紫色眼睛也是加分项；气质方面，森鸥外因为医生的职业偏向温和，又因为待在地下世界带了几分危险……这么一看，竟然是个帅哥？ 在场大部分性别为男·长相普通·港口mafia成员顿时露出了排斥阶级敌人的神情。 包括老首领。 森鸥外：“…………” 感觉主位瞪过来的那一眼格外冰冷森然。 是破坏了老首领某个计划吗？ 森鸥外面露苦涩，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却不断论证推导少主上位后港口mafia的形势，神代清和刚瞄了一眼，就被他的内心吵到。 结果这位私人医生还是没有下场。 老首领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给他解围，让部下把竹村前干部带去审讯室。 前干部竹村肉眼可见地更为绝望。 接下来又是可以混过去的时间，陪着种田长官参加了好几次内务省会议的神代清和姿态优雅地摸着鱼，偶尔听听关键部分，比如老首领让他接下来在尾崎红叶处学习，尽快接手港口mafia事物。 “咳、咳咳！” 老首领拄着拐杖、由部下搀扶着走了。 虽然很想和川上多待一会，但他的身体实在撑不住，主持完会议就得卧床休养。 尾崎红叶朝黑发的少年友好地笑了笑，走出会议室大门前，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落在后面的森鸥外，妩媚的红眸中暗藏疑惑。 难道只有她一个人觉得…… 先前老首领瞪森医生的那一眼，像是在看狐狸精？ 第11章 011 散会时，时间不到11点。 神代清和好评点赞。 mafia的会议简洁而高效，与之相比，特务科所属的内务省的会议堪称又臭又长，整场会议开下来简直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只是一群蛀虫在相互推锅，真正想做事的人反而出不了头，每当神代清和看见种田长官圆滑地据理力争时，都会油然而生一种把那些吃干饭的人扬了的冲动。 在他诚实地向种田长官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后，就没再被带去参加这种会议了。 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太宰治已经跑了，令人惊讶的是，太宰治收拾了客厅。 神代清和惊奇地看着摆放整齐的游戏光碟和游戏机，转了一圈发现傍晚两人醒来后翻冰箱填肚子产生的垃圾也被捡走，一时陷入“捣蛋猫猫竟然会心疼铲屎官主动做家务”的感动中不可自拔。 等等。 太宰治好像是人…… 神代清和扶额。 猫塑滤镜总是不知不觉就带上，这种兴趣爱好方面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 ——反正影响不大。 神代清和放弃挣扎，职业习惯又检查了一遍室内，关好门窗开始编辑给搭档安吾的邮件。 今晚他正式成为了港口mafia的少主，在干部和高层面前都亮了相，老首领也会安排人把这个消息传到整个mafia上下，并通知合作伙伴们，而他今后会逐渐在外界露面，出席一些影响力合适的活动。 这样的进展当然要通知特务科。 神代清和把今晚的情况编辑好，检查一遍，想了想又以随意的口吻提了一句新预定的两个mafia异能者部下。 发给安吾，抄送种田长官。 搞定！ 至于兰堂是超越者这件事，神代清和根本不打算汇报。 他太了解所谓的大和民族了，如果政府知道这儿有个失忆的、被放生的超越者在，他们绝对会做出令人意想不到的丧心病狂之举。——而这个举动，很可能将日本带向地狱。 安吾和种田长官倒是值得信任，但异能是有无限可能的，少一个知情人，少一分风险。 此为真理。 黑发黑眸的少年独自在窗边坐了会，欣赏夜空中的满月，很快等到了搭档安吾和长官种田满是勉励关心话语的回复邮件。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和安吾聊了几句，想了想，让搭档私下帮他查查森鸥外的信息。 今晚刚给森鸥外挖了个坑……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然而连神代清和也没想到，这个坑的效果如此立竿见影。 “森君被首领大人流放了？” 神代清和惊讶的神色绝非作伪。 “流放……哈哈哈哈！”为他带来这个消息的太宰治笑得捂住肚子，好半晌直起腰，假惺惺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是啊，森先生好可怜的。” 此时是清晨。 神代清和已洗漱化妆完，正准备出门吃早饭——身份过了明路，不再需要隐藏，神代清和刚联系了广津柳浪，准备让老爷子带着他去食堂之类的地方认认路，或者给他张地图，老爷子的回复是马上过来。 接着太宰治卡点般到了。 神代清和跟广津柳浪说朋友过来了，让老爷子直接发地图，便把手机放到一边，专心招待上门的太宰猫猫。 不得不说，大早上看见猫，令人心情愉快。 太宰治坐在沙发，晃着两条细腿，兴致勃勃地打听：“昨晚发生了什么？” “唔……没发生什么啊……” 神代清和迟疑两秒，在太宰治做出合掌拜托的动作后光速投降，“我从头说起吧。” 反正虽然听起来格调仿佛很高，但昨晚的五大干部会议的确没有多少有营养的、机密的内容，讲给太宰治听应该也不要紧？前干部竹村那段涉及太多血腥暴力、少儿不宜的部分春秋笔法下就好。 神代清和仿佛不知情般，娓娓道来。 ……实则很清楚森鸥外是因为什么被下放到港口mafia旗下的医院里的。 自种田长官同意神代清和的想法，正式下发掌控港口mafia的任务起，神代清和与森鸥外就是敌人。 和平些的说法，竞争对手关系。 神代清和很清楚，作为夏目先生的弟子，森鸥外的志向和能力绝不会局限于一个普普通通的mafia首领私人医生。 那么，森鸥外的目的是什么？放眼港口mafia上下，又有什么值得森鸥外觊觎？ 当然是—— 全部。 凡事皆有逻辑。 在真正做一件大事前，往往要搞清楚两点：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 显然，老首领专属私人医生·森鸥外是敌人。 私人医生是个很微妙的职位，起码在让老首领“自然死亡”和伪造遗嘱方面是，因此神代清和要做的，就是把森鸥外从这个便利的位置上薅下来。 这对他来说也很简单。 只要老首领眼中“未来的富江”川上清和，对人到中年仍然魅力不减的森鸥外，持续表现出超越旁人的好感…… 老首领迟早会帮他收拾森鸥外的。 神代清和如此思量。 但令他也没想到的是，老首领的动作这样快，简直快出残影。 ——森鸥外本来就做过不少让老首领不顺眼的事情，量变造成质变？唔，也有可能是老首领对富江的执念相当大，毕竟以老首领年轻时的长相——黑发的少年回忆着特务科情报资料里、老首领年轻时的模样，不由暗暗点头：差不多到了再怎么讨好富江都懒得看一眼的程度呢。 感觉扮演难度变高了。 神代清和有点麻。 按照三个月长成完全体富江的时间来算，他过段时间头发就应该有明显变化，得让安吾安排个接发师傅；身材好说，到时是冬天可以穿厚点的衣服，大不了胸前缠两圈；声音……本来他的声音就偏中性，季节变化的时候再感冒一次再偏一点女性也不是不行，这感冒可以持续到老首领过世…… 化妆基本可以自己搞定。 真正无解的在于富江魔性的魅力。 ——因为那已经超出了正常的神韵，是异能的范畴。 ……到时再说吧。 港口mafia少主，日常祈祷老首领死得够快。 否则到时候大家都下不了台，多难看。 特务科那边已经多方打听评判了港口mafia这位老首领的病情，综合判断是：按照老首领年轻时太拼以致于如今绝对算不上扎实的身体底子，活过这个冬天的概率不大。 “……就是这样。” 神代清和补充，“开完会我就回来睡觉了，可能后面还发生了什么吧。” 宿舍的采光很好。 淡淡的晨光从窗外洒入，落在黑发少年身上，让他看起来非常坦然，坦然且无辜。 神代清和并不担心局外人发现他在其中的作用。 信息差在某些时候，是致命的。 这正是情报战的由来。 只要不知晓富江的特异，真相就永远被迷雾笼罩。而在这所有富江实验体都被清除之时，要从无到有地推理出最为关键的富江的特性……除非乱步先生亲至。 太宰治确实没想明白。 鸢眸的小少年直觉自己漏掉了某个关键，但这关键隐藏在重重帘幕之后，要掀开这些帷幕，必须—— 他看着神代清和，提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选森君？”神代清和支起下巴，“就是我当时说的那些原因啊。”黑发的少年笑起来，“再有就是其他人都不太熟悉——” 太宰治提名：“广津先生？” 神代清和表示：“我们要体谅老人。” 太宰治提出疑点：“森先生也只跟你见过一面吧？” 神代清和从容道：“但我和他的学生已经很熟了呀。” “……” 太宰治怀疑地瞅他，“你真觉得森先生帅气？” “当然。” 神代清和面露诚恳，“我的理想是30多岁还有森君那么多头发。” 比特务科的同事们强太多。 太宰治露出难以理解的表情，喃喃道：“森先生让我来问，难道就是想让我听你夸他吗……” 神代清和敏锐道：“森君让你过来的？” 太宰治期待地问：“如果我说是森先生让我来的，他会倒霉吗？” 鸢眸的小少年抬眼，由下而上看着黑发的少年。 这个角度让他的眼睛显得圆溜溜的，充满了幼崽的感觉。 “当然。” 斩钉截铁。 幻视了试探着伸jiojio的猫猫幼崽，神代清和回答得毫不犹豫，并认真补充，“即使你什么都不说，只要你想，他也可以倒霉。” 反正森鸥外总是要倒霉的。 “……” 太宰治怔了怔，很快露出清爽的笑容，抬起神代清和的手和自己的击了个掌，“一言为定！” 正在给普通患者看病·森鸥外：……阿嚏！ 第12章 012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虽然也不是没想过这个发展。 来找新上司报道的织田作之助一脸疑惑，“所以只有我吗？” “是啊，首领大人只同意把你拨给我，说干部们都只有一个直属部下。”神代清和心中满是屏蔽词，面上还得做出遗憾的样子，“可能首领大人有自己的考虑吧。” ——谁叫兰堂的证件照太好看了？ ——该感谢织田作之助比较糙吗。 如果不是之前聊天时知道兰堂是个很少出门的宅，神代清和这时都要稳不住心态，虽然过去整整七年兰堂都没有恢复记忆，但万一呢？！ 爱操心的搭档已经把特务科情报部门零零散散收集到的、横滨所有叫得出名字的地下世界大小组织的资料统合整理，挂在特务科内网发了网址给他，神代清和因此知道“羊之王”中原中也此时已经14岁，平日基本都在擂钵街附近。 但偶尔也会出去打工打架…… 年龄越大活动范围越大。 ——现在比起七年前，可是危险得多。 “我以后会努力把兰堂君要过来的！”神代清和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带着织田作之助从一楼搭乘电梯前往宿舍所在的高级公寓层，恍若不经意问，“织田君，你和兰堂君熟悉吗？” 黑发的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是说，如果想把兰堂君约出来跟他解释这次不能调岗的原因的话，应该约在什么地方……还是说直接上门拜访比较合适？” “其实我不知道兰堂住哪里。” 织田作之助解释，“组织的底层很多，不是同个小队的话，互相之间不认识很正常。” 此刻，是正午。 秋日的太阳挂在显得格外高远的天空，阳光并不刺目，和着港口吹来的、略带咸味的海风，清爽怡人。 会议是昨晚结束的。 经过半天时间的发酵，港口mafia上下都知道组织新添了个少主，是老首领板上钉钉的继承人，好在知道少主模样的人不多，神代清和在总部走动时才没有引发围观。 ——尽管mafia这种阶级森严的组织也不可能真有人围上来。 ——感觉脱离和平社会。 ——虽然特务科的工作也没有多么和平。 “要说约在什么地方的话……”织田作之助思索着什么，又很快改口，“算了，不合适。” 可以约着见面聊天的、自己不方便去的地方—— “酒吧？” “嗯。” “兰堂君有常去的酒吧？” 神代清和颇感兴趣地猜测，“织田君你认为兰堂君喜欢那里的话……你们偶遇了好几次？” “是啊。” 织田作之助称赞，“你反应真快。” 电梯门打开，神代清和带着织田作之助来到他未来的宿舍前，推开虚掩的门，“你就住这里，上午后勤来打扫过，补充了家具和必需品，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再申请。” “我住这里。” 黑发的少年示意右边、自己的宿舍位置，“进来坐坐？” 织田作之助：“打扰了。” 神代清和玩笑：“那你要打扰的时候就太多了。” 黑发的少年开了门，又拉开窗帘。 日光倾泻，一时可以清楚地看到阳光里飞舞的金色浮尘。 神代清和倒了两杯冰水放在茶几，在长沙发坐下，织田作之助也随之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 “既然是直属部下，我想想，称呼的话……” 神代清和沉吟两秒，放弃思考，“先跟着其他人一起喊‘少主’好了。” 织田作之助点头：“好的。” 从沙发柜里翻出零食堆在茶几，示意青年不要拘束，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问：“现在外面都是怎么说我的？啊，我指的是组织里的mafia们。”黑发的少年眼眸晶亮，“织田君一定听到他们的议论了吧？” “嗯。”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的少年，想起连底层都在热议的八卦，声音变低了一些，“很多人都说，你是首领的私生子。” “也算合理。”神代清和追问，“还有呢？” 虽然没有特地去听，但敏锐的五感仍然让织田作之助被动捕捉到不少信息，此时他便筛选着道：“有人说首领是中了异能才会做出这样的糊涂事，你只是个福利院出身的流浪儿；还有人说首领对你的母亲念念不忘，不顾是否合适强认你做了义子……” ——日本黑`道，将基业传给义子的不少，但那些多半是早早培养且有人望的义子，川上清和这样首领眼见要不行时突然蹦出来的，想想就很不靠谱。 “……目前看来，对我最有利的是私生子说？” 神代清和喃喃。 “是这样的。”织田作之助肯定。 黑发的少年觉得这是没见过他的mafia的误解。 现在的港口mafia里元老稀少，但只要看过老首领年轻时的模样的，应该都很清楚对方绝对生不出自己这样的儿子吧。——换言之，以老首领的长相，要娶到怎样的女神才能把基因优化成这样？！ 哦，是富江啊。 那没事了。 感觉自己又不干净……不，不干净的是川上清和，跟他有什么关系？ 神代清和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趣，切到下一个，“我跟你说说我的人际关系吧。” 把有过交集、且未来会继续来往的广津柳浪、森鸥外、太宰治和尾崎红叶介绍完，神代清和对自己简练精准的人际关系点了个赞，又收集了织田作之助对以上四人的看法——能分析的情报多点也好，开始详细解说起作为少主直属部下的注意事项来。 这部分很是细致和无趣。 神代清和：“抱歉，好像织田君你还是在做跑腿打杂的活。” “已经很好了。” 织田作之助内心比较了两种职位工作内容的差距，自觉相差的太多说一天也说不完，于是换了个简单明了的角度，“工资变高了。” “噗。” 红发青年说这句话的表情认真又诚恳，却不知为何显得有点呆，神代清和忍不住笑出声，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微微弯曲。 “我刚来mafia不久，暂时也没多少事。”黑发的少年笑着道，“织田君应付得来吧？可以的话，我就先不招别的部下了。” 他可是很挑的。 “嗯。”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又道，“我嘴比较笨……我是说，需要交际的时候，我可能做不好。” “你代表的是我。” 神代清和露出“这也是问题吗”的诧异神情，吐字清晰，“港口mafia的少主，未来的首领。” 黑发黑眸的少年眉眼舒展，他重新挺直了脊背，优雅的仪态仿佛盔甲将他包裹，“是其他人来揣测我的心思，其他人来考量我的深意，惴惴不安的是他们，而我无论做什么，都——理所应当。” 做不好什么的，不存在的。 神代清和确信。 好像在发光一样啊，新上司。 一瞬间，织田作之助想起了又一则传言：少主血统高贵。 有的破绽是没法隐藏的。 只能埋伏笔、打补丁。 比如仪态和气质。 神代清和的记忆从9岁开始。 他生活在一个等级森严的大家族，据家仆说，两年前、也就是他7岁的时候，和父亲外出时遭遇意外，保护他的父亲死了，他则是当了两年的植物人，如今才堪堪苏醒。 至于改姓“神代”，是他的母亲担忧他，前往伊势神宫为他求来的签文的指示。 哦，母亲在一年前过世了。 神代清和的内心没有记忆、没有常识、也没有任何情绪，黑发的孩童宛若空白的精致人偶，但他仿佛天生就知道该怎样融入人类，在家仆动情的叙述中，流下了清澈的泪水，显露出懵懂而迷茫的神情。 那悲伤而不自知，失去了本该庇护着的温暖羽翼的、幼嫩的雏鸟的模样，击垮了家仆的心。 神代清和因此拥有了第一个忠诚的追随者。 家仆知晓许多家族的信息，也知晓在这个家族的生存之道，神代清和按照家仆的规划，海绵吸水般汲取一切营养，他表现出惊人的学习能力，他的才能恰似高悬于天际的太阳无法忽视，很快无可置疑地成为了家族的中流砥柱。 ——神代清和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到14岁。 ——五年，行走坐卧、待人接物……一切已如呼吸般自然，无法舍弃。 说回现在。 这次接的是个长期任务，而涉及仪态气质等等，神代清和只能伪装一时，时间长了总会露出破绽。 但不是不能弥补。 感谢日本拥簇的血统论，只要你拥有高贵的血统，即使你从婴儿时期就待在福利院，他们也相信你生而不凡，一举一动都流淌祖先的荣耀；何况川上清和的资料里，显示他是5岁才被送到福利院的？ 让聪明人自由地脑补去吧。 黑发的少年抬眼，透过窗户望向横滨青白色的天空。 老首领让他去尾崎红叶处学习……听说，这位女性干部，主管情报？ 第13章 013 尾崎红叶很忙。 正如神代清和了解的那样，这位女性干部主管情报，然而在港口mafia可用之人日渐减少的现在，尾崎红叶还要负责暗杀、对外业务…… “……真是抱歉，妾身没有单独的教学时间。” 尾崎红叶解释了此时的繁忙程度，正要说明她的可选教学方式只有让少主旁观自己工作，就听新出炉的少主难掩好奇地问，“红叶桑这么忙，能拿多少薪水？” “唔。” 身着艳丽和服的女子沉吟。 港口mafia干部的薪资构成较为复杂，除各类基础薪水福利和任务酬劳外，还包括了组织某些业务的分成，将港口mafia看作公司的话，干部可算是股东，因此薪资起伏很大，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数目。 尾崎红叶想了想，取了近几月的平均值，报了个大概数字。 神代清和：“……” 啊这。 和港口mafia干部的薪水比起来，他在特务科的工资就仿佛购买法拉利的一百块优惠券，令人扼腕。 今天的行程——课程是审讯。 这是获得情报最有效率的方式之一。 他们正走在通往地下监牢的、蔓延向下的阶梯。 昏暗微光，白色的雾气从石墙缝隙间毫无声息地渗进来，角落里生长的青苔似乎漾着浅浅的红，像是被稀释了许多的血。 神代清和很久没有说话。 尾崎红叶以为这过往成长环境简单的少主是有些害怕，却没想到对方直到现在仍在痛心特务科那微薄的薪水，并再次真情实感地在心中发出“这个国家的体制一定有问题”的呐喊。 鼻尖萦绕着挥不去的血腥气，两人在刑具一应俱全的监牢间穿行，尾崎红叶偶尔偏转视线，看向黑发的少年，见后者面沉如水，行走姿态从容稳定，心中不由暗自思量。 不管这位少主心里在想什么…… 起码能唬人。 哪怕只是表面也好。 作为情报主管，川上清和的资料就是她负责调查的，尾崎红叶当然知晓对方的来历。 或者说，知道对方从福利院开始的部分。 因着港口mafia唯一的女性干部的身份，尾崎红叶很早就负责一部分对外业务，有的合作方总会因为性别轻视她或欣赏她，让她得以觉察更大的利益。见的人多了，说到对上流社会的了解，尾崎红叶还是有几分的。 她正是怀疑川上清和出身的mafia之一。 大家族的阴私？ 但那些，与mafia无关。 于川上清和而言，黑`道是个陌生的世界，且让她看看对方能做到什么程度吧。 尽头的特别关押室里，昨晚沦为阶下囚的前干部竹村艰难地喘息着。 他被吊挂着，镣铐和锁链将他悬空，有三个黑手党成员在对他进行审讯。看得出来，他的精神已濒临极限，但在听到新的脚步声时，仍然抬脸对着来人露出个充满血腥味的狞笑。 神代清和：“……” 谢谢，有被丑到。 关押室里的三个黑手党和尾崎红叶都朝他看过来，神代清和表情不变地朝他们点点头，稍一环视，“红叶桑，这里没有椅子吗？” 在女性干部稍显诡异的目光下，黑发少年小小叹口气，体贴地降低了条件，“凳子也行。” 尾崎红叶：“……”盯—— 摸索着扮演不完全版富江·日常就是作·神代清和执着地回看。 他太难了。 真正的富江这时候已经在大声抱怨。 尾崎红叶：“……” 仿佛看出了一点委屈？ 片刻。 收到指示的黑手党小哥给少主搬来了个画风和地下监牢相符的凳子，应该是从某种刑具上临时拆下来清洗擦干的，神代清和仔细瞧了瞧，朝着细心的小哥笑了笑，心安理得地坐下。 姿态优雅而矜持。 “呵、呵呵……” 前干部竹村对着这一幕发出嗤笑，被脸部肌肉的活动扯到的伤口使得他的笑容夹杂了痛苦的扭曲，但仍嗤笑着说道，“尾崎，就这样的小鬼，也能继承港口mafia？” 他的神情激动起来，“首领没救了，他要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所以我才、所以我才……” 咦。 蒙对了。 神代清和悠闲地听着阶下囚的演说，给“下地狱”这句点了个赞。 尾崎红叶冷冷道：“别说的你是刚和高濑会勾结一样。” 审讯继续。 今日的课程主要是旁观，让他这个少主适应mafia的做派。 神代清和只觉得无聊。 情报的获取方式多样，拷问无疑也是其中一种，特务科当然也有类似的地方，公平地说，因为是政府部门、又和异能相关的缘故，其中的黑暗，要远远超过仅仅是盘踞在横滨一角的港口mafia。 哀嚎、惨叫、恐吓…… 音效是比任天堂新发布的恐怖游戏真实，但这种纯天然的背景音乐，反而不如游戏特地制作出来的有氛围…… 太宰猫猫会喜欢恐怖游戏吗？ 还是算了，对幼崽的身心健康不太好。 ……虽然在mafia里耳濡目染本来就好不了。 神代清和当然没有漏看太宰治眼底的空洞和虚无。 如同自己身上被培养成本能的仪态，鸢眸小少年的真实也是藏不住的，接触的时日尚短，神代清和只窥见了一丝，而更多、更本质的东西，仍在等待着他。 朋友啊，就像宝藏一样，需要慢慢发掘。 神代清和一心二用，边想着自己的事情，边听着尾崎红叶和竹村偶尔的交流，听到这位前干部爆出尾崎红叶的阴私：早年曾和一个男人私奔，但男友惨死在首领手里，自己也被抓回，如果不是因为首领小瞧女人，尾崎红叶就算再能干，也坐不到干部的位置。 哇哦。 这部分是特务科没收集到的。 神代清和欣赏地看了眼曾试图逃离mafia的和服女子，又想到对方此时才只18岁，所谓的“早年”…… 好像太早了点？ “……” 突然无法直视这份凄美的爱情。 第一次课程，没有实操的部分，时间也不长，下午开始，晚饭前结束。 从地下监牢走出的时候，是黄昏。 阴暗的石板铺设的路面，过渡到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夕阳的余晖自玻璃窗透入，宛如从地狱回到人间。 尾崎红叶看着仿佛和课程前并无二致的川上清和，正待说几句场面话，但听这位少主道： “红叶桑是森君的合作伙伴吧？” “！” 尾崎红叶瞳孔微缩。 黑发的少年倚在窗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唇角挂着漫不经心的弧度，“我一直在想，森君既然有把握篡位，肯定是有盟友的。但我一直不确定是谁。”他微笑着，姿态越发懒散，却仍是优雅的，“直到好心的竹村先生告诉我你的过去。” 青涩时真诚的、戛然而止的、被外力埋葬的爱情，想把她带到阳光下、直到最后也没有背叛的、在记忆中愈发美好的爱人…… 仿佛魔咒。 尾崎红叶一定恨着港口mafia。 至少恨着老首领。 而森鸥外这样的老狐狸，怎能不利用这点？ ——竹村大声嚷嚷，三个黑手党成员都能旁听，这件事显然保密程度不高，森鸥外不可能不知道。 尾崎红叶不动声色：“妾身不知道少主在说什么。” 神代清和转身，慢悠悠行了个绅士礼：“当然，只是胡话。” 黑发少年唇角挂着不变的弧度，说着令人捉摸不定的言语，“我可不是让美丽的小姐为难的那种男人。” “嘘。” “让我们忘掉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吧，反正——” 神代清和微笑着，轻巧地给话题收尾，“森君不会再有机会。” “……” 森鸥外被调职果然和他有关？可他是怎么做到—— 尾崎红叶望进少年的眼底。 鸦羽般的额发下，漆黑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动，和他的表情割裂。 宛若天生的黑暗。 尾崎红叶察觉到巨大的荒谬。 被老首领带进港口mafia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 夕阳西下。 秋日的夜晚来得越发早，就快要换季。 神代清和舍弃了电梯，慢慢地爬着安全通道的楼梯回宿舍。 他怀疑老首领根本没打算让他上体术课。 这样下去运动量会不够的。 高级公寓层到了。 在安全通道门边，他听到了交谈的声音。 “织田先生，我真的是川上的朋友！” “还是等少主回来吧。” “可是我脚麻了，好想进去坐沙发……” “我这里也有沙发。” “川上那边有好多游戏，我想进去玩游戏，他说我随时可以去玩的——” “抱歉。” “织田先生是担心我在川上宿舍里乱来吗？你可以监督我的，只要帮我开下门就好！” “可是，”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我没有钥匙啊。” 太宰治沉默。 太宰治不可置信地提高了声音：“之前你明明开门进了川上宿舍！” “是啊。” 织田作之助叹气，“我把钥匙忘在里面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在门后蹲下，无声大笑。 为了猫猫的面子和心理健康，他深思熟虑地下了一层楼，坐电梯到了这层，果不其然，随着电梯门开的声音，对话已停止。 今天也是个合格的铲屎官呢。 第14章 014 太宰治是来告状的。 和谐……好吧，并不和谐、你追我赶的愉快游戏时间中，神代清和听到太宰治有意无意地说起老师森鸥外，说森先生是个关心病患的好医生，人虽在医院、心却仍在担忧老首领的病情，下午还抽时间来了一趟港口Mafia总部大楼…… 神代清和：“……” 这就是你分心的原因？我们在双排啊！！ 从1vs1变成组队双排，本该是历史性的进步，标志着友谊的加深，结果却变成了这样…… “好吧。” 黑发少年看着屏幕灰了的页面上大大的“LOSE”，叹了口气认命起身，“织田君，我出去一趟。” 正在把西瓜切小块·织田作之助：“？” “马上回来。” 神代清和警惕叮嘱，“西瓜等我回来再吃。” 太宰治为他的不信任鼓了鼓腮帮子，撑着脸问：“你去干嘛？” 神代清和披上门口衣帽架上的外套，对这明知故问翻了个优雅的白眼，“如你所愿，去进谗。”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 如少主这般身份，直接来找首领自然是不需要传唤的。 法式雕花大门开启又合拢，门外的Mafia守卫只能听见模糊的声响： “红叶君……” “A君……森君是不是……” “可是很无趣啊！” 在这拔高的一句后，守卫再怎么竖起也听不见响动，他收起心思认真站岗，不久后法式雕花大门再次敞开，黑发黑眸的少年脸上带着被取悦的笑意，走到门口转身，下巴微抬，口吻莫名有几分倨傲，“你可是首领，说话要算话。” 守卫：！！！ 少主竟然这样跟…… 没等他震惊完，办公室内便传来首领明显心情愉快的、含笑的声音：“当然。” 守卫：…… 实锤了，少主一定是首领的私生子。 * 回去的路上，神代清和面无表情。 说是“进谗”，其实更像“撒娇”，对着个命不久矣且颜值不如人意的老年人撒娇，实在很倒胃口。 必须要狠狠揉一顿太宰猫猫才能回本。 “呜唔……放……咕！” 矮小瘦弱的太宰小少年被扑倒在沙发揉脸，嘴里叽里咕噜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神代清和诚恳地表示听不懂，约等于没听见，约等于太宰治没说。 逻辑满分。 婴儿肥的手感果然Q弹。 眼见太宰猫猫要咬人，神代清和遗憾起身，顺手又揉了一把那看起来很柔软、实际也很柔软的微卷棕发。 “你……” 太宰治脸气得通红，“你干什么啊？！” 神代清和不慌不忙坐好，甚至还有心情给西瓜块插上几根牙签，悠闲点评，“你这样看起来活泼多了，嗯，也健康多了。” 太宰猫猫哈气预备：“你……” 神代清和打断施法，“我刚才出卖色相了。” 反正织田作之助已经回隔壁，神代清和说这话没有一点遮掩。 因为指使他去这么做的黑手，近在眼前。 “……” 太宰治一时失语。 神代清和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往他那边递，太宰治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几秒，接过冰水贴在脸颊。 和解的信号。 神代清和坐在太宰治对面，好笑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多少猜到他脑补了什么：“放心，不是那种色相。”不是他歧视，客观地说，就算是那种色相，老首领也没有能力啊。 黑发的少年轻描淡写道：“首领大人好像把我当成富江了。” 这可是含金量100%的真话。 太宰治好奇问，“你说了什么？” 神代清和一根一根掰手指算：“说红叶君毕竟是女性不方便，想换A君来教，被驳回；问森君去哪了，怎么不见人影，被敷衍；说港口Mafia好无聊，不想学习，被承诺好好学一个月就能得到一大笔购物资金……” “就这些。” “对了，我讨价还价把期限改成一周了。” 交待完毕，吃瓜。 日本的西瓜又贵又不够甜，总要放盐增加味道，听说隔壁中国的西瓜超甜而且很便宜，希望以后能过去吃。 神代清和默默许愿。 一只缠着绷带的手伸过来一起吃瓜，太宰治沉默着思考。 所以，只是川上对森先生表示好感，老首领就把森先生流放了？ 匪夷所思。 ……却很像是事实。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同龄人，鸢色的眸子里是漠然的评估，他注意到川上清和也在回看他，却没有像以往一样做出伪装。 神代清和表情不变。 猫猫只是从暗暗观察变成光明正大观察，于他而言等于没有变化，黑发的少年一边拉开零食抽屉，一边若有所思道：“你拿着我这边的钥匙的话，可能被有心人盯上……要不太宰你还是去找织田君吧。” “下次我不在的时候还想进门的话。” 就是如果织田作之助也不在，太宰治就只能打道回府了。 神代清和把零食堆上茶几：“你现在住哪儿？” 太宰治撇撇嘴收回视线，用牙签在西瓜上面戳出一个又一个小洞，“和森先生住。” “要搬过来吗？” 黑发的少年笑着邀请，“这层很空，多你一个不多。” 太宰治又在用那种剖析的目光看着他了。 神代清和很苦恼。 他的猫语离10级还差得远，有时会解读不出太宰治的意思，比如现在。 这晚在奇怪的气氛中结束，太宰治很快告辞，且在接下来一周都没有出现。 神代清和：“…………” 如果不是主动去找太宰治可能让对方被老首领惦记上，神代清和真的很想冲到太宰治面前，而不是只能在手机上发邮件，然后得到冷冰冰的回复。 猫猫好难养。 尤其是东食西宿的那种。 某铲屎官发出了幽怨的声音。 也算是好好学习了一周，神代清和拿到了存着购物资金的银行卡，他显然没有省钱的想法，带着织田作之助直奔高端成衣商场。 “少主，我……” 神代清和强势地把挑好的西装塞进织田作之助怀里，把人往试衣间推，“身边的人穿便宜货，我可是会很丢脸的。”黑发的少年有理有据，试图瓦解部下的反抗，“常服我不管，你至少得有两套正装。” 想到以后要跟着出席正式场合，织田作之助觉得有理，去试穿了。 西装的昂贵程度超出前Mafia底层的想象，红发青年态度不免小心翼翼，换衣的速度缓慢许多，等他试完出来，神代清和只看了一眼点点头，就递给了他下一套。 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试了十多套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区别的正装，表情逐渐麻木，到结账走出店铺吹到夜风，脸都还是僵的。 神代清和拍拍他，感慨：“你已经算好了。” 黑发少年痛苦闭眼，又睁开，换上虚假的兴奋，“现在该买我的了。” 织田作之助目瞪口呆。 他眼看着往日随和的少年化身难缠恶劣的客人，在众多店面中游荡，挑挑拣拣，在店员陪笑和奉承中，刷下一笔又一笔，金额大到就算直说送到港口Mafia都有人愿意咬牙接下，可谓大开眼界。 这大概就是花钱如流水。 和神代清和买给自己的相比，织田作之助那两套正装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这样……不要紧吗？” 某前底层问。 一掷千金的客人不需要自己拎东西，等送货上门即可，神代清和两手空空，闻言抱臂笑道，“不要紧的。” 不如说，不这样才要紧。 下一站是珠宝一条街。 织田作之助眼见神代清和复刻了之前的举动，买下许许多多外表精致价格更精致的珠宝，内心平静如水，感觉自己今天见了很大的世面。 神代清和悠然从店铺中走出，身后是殷勤地鞠躬的店长。 又搞定一项。 富江是个虚荣的女人。 要穿昂贵的衣服，要戴漂亮的珠宝，要帅气的男人—— 来给她的魅力增光添彩。 森鸥外在他的“念念不忘”下，眼看翻身希望渺小；A本来就不得老首领心意，被他提了几次更遭厌恶；而以富江的脾气，对这两个本来就是在港口Mafia里矮个子拔将军选出来的男人应该已然快要失去兴趣，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要钓新男人。 所以…… 神代清和托腮：哪里有命够硬的帅哥？ 他可不想前脚去勾搭人，后脚老首领把人送走，要不还是算了，以后有机会再—— 黑发少年的目光突然凝住。 珠宝一条街紧邻牛郎一条街，其中或许有销售的智慧，不少前去牛郎店消费的女性大概会希望自己更富有魅力。 神代清和看着在店门口和一位女士依依惜别的、笑容甜蜜的、金发黑肤的男人，又仰起头，看着头顶招牌上大大的“爱の屋”，陷入沉思。 第15章 015 织田作之助：“认识的人？” 神代清和：“嘘。” 夜晚的牛郎一条街霓虹闪烁，却并不明亮，而是种暧昧的昏黄，黑发少年拉着红发部下躲进幽暗的角落，视线仍落在金发的青年身上。 神代清和伸手：“枪。” 织田作之助稍稍一顿，把腋下枪套中的一把手`枪递给上司，神代清和轻巧地拉开保险，遥遥将枪口调整，指向一条直线上的、那位正与牛郎依依惜别的女士和牛郎本人。 刹那间—— 金发青年猛地拉住女士转身，避开了子弹的初始射击点，一双紫灰色的眼眸警惕地望来。 啊。 确定了。 黑发少年唇角勾起愉快的弧度，将枪还给红发部下的同时，心里默念：初次见面，公安的降谷前辈。 ——神代清和单方面认识降谷零。 ——从搭档安吾嘴里。 拥有「堕落论」的坂口安吾，有时会应兄弟部门知情高层的邀请去使用异能，而「堕落论」在读到需要的情报的同时，还会读到许多其他细节，这些细节不好往外说，坂口安吾憋不住的时候，就会跟搭档吐槽。 神代清和记得，坂口安吾吐槽欲最旺盛的那次，是某日从警察厅警备局回来。 “怎么可能有人一天只睡三小时啊？！” “而且还打至少三份工？！” “又是卧底，又是侦探，又是公安……他居然快30了还没有一点秃，娃娃脸还那么帅，这不合理……”搭档安吾颇为崩溃地碎碎念着，连神代清和趁机摸了两下他的头都没有发现，“他卧底的那个组织也是奇葩，大夏天还穿一身黑，名字居然就叫黑衣组织……” 坂口安吾的神情逐渐扭曲，“金发黑皮，眼睛颜色那么独特，警校也是东京上的，竟然还能成功卧底这么多年没被发现……这真的不是什么异能吗？！” 看得出来，可怜的搭档逻辑混乱了。 那之后神代清和是怎么安慰某后辈搭档的不提，经此一事，公安的降谷零在他心里算是挂上了号。 黑发少年起初也有过去围观的想法，后来因为对方在卧底不好见，特务科又有新任务，便把这想法抛到了脑后。 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遇见。 不过—— 神代清和颇感无语地想：究竟是哪份工作，需要降谷前辈来牛郎店打工啊？ 这位公安前辈卧底后是不是越来越剑走偏锋了。 正策划掌控横滨黑夜的某人很没数地想。 心中盘算，神代清和拉着织田作之助钻出角落，朝仍用余光注视这儿的金发青年眨眨眼，一溜烟跑掉。 安室透：“……” 是他们？ 方才那种命悬一线的心悸感，就像是被琴酒的伯`莱塔凝视—— 真是的，明明只是个少年啊。 安室透脑海中闪过黑发少年调皮地朝他眨眼的样子，心情复杂。 此处应有解说。 安室透，真名降谷零，日本公安派到黑衣组织的卧底。 这次安室透来横滨，为的是黑衣组织的任务。 黑衣组织怀疑一个他们扶持的横滨议员最近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在悄悄和政府接洽，想要摆脱黑衣组织的控制，于是派出优秀的情报员波本前来调查。——哦，波本即是波本威士忌，是安室透在黑衣组织的代号。 ——这个深深扎根在日本的庞大跨国组织，正式成员都以酒名为代号。 安室透在初步调查后，发现目标议员的安保做的实在很到位，想要试探对方，最好的突破口是议员那沉迷牛郎的女儿。 做卧底这些年来，已丢掉不少节操的安室透稍作思考，应聘到了议员家的小姐常去的牛郎店，并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很快爬到店里NO.2的位置，尽量自然地吸引着议员家小姐的注意。 ——然后就在刚才，正常地和一位客人告别时，险些被袭。 ——横滨真是个神奇的城市。 作为手底下管着一大摊人的公安头子，安室透自然是知道异能的存在的，但因为历史原因，日本的异能者基本都在横滨活动，而他平常的活动范围不包括横滨，所以对此的感触不怎么深。 听一位警察厅的前辈说，异能其实也不需要特别防范： 异能者总数相对于普通人太少，而多数异能是没有攻击力的，就算遇到攻击性异能，也要看攻击大小，小的你当高科技重火力犯人对付就行，大的…… ——防范也没用。 前辈说到这儿时，沧桑地点燃了一支烟，只对那些不服气的年轻公安们说了一句话：你们知道……横滨的擂钵街吗？ “……” 安室透发了会呆，收拾心情回店里。 议员家的小姐今晚没来，但正经牛郎仍然需要营业。 * 神代清和在一个假发店停下。 日本是二次元的天堂，横滨也不例外，这一片售卖各种cspy道具，神代清和很快挑了顶黑色长假发，买下戴好。 织田作之助默默压下心底的疑惑。 神代清和对上红发部下那双沉静的眼睛，颇感心虚，“晚饭你想吃什么？” 让织田君跟着从下午逛到晚上，只喝了瓶水，有点像虐待。 没生气吧？ 两人来到一家西餐馆。 织田作之助点了两份辣味咖喱。 神代清和：……生气了。 织田作之助唇角上扬两个像素点，似乎有点开心，以一种分享的口吻道：“这家的辣味咖喱很好吃的。” 神代清和：……没生气？ 黑发少年在红发部下的推荐下浅浅尝试，然后面无表情地喝下放在一旁的玻璃杯里的水。 一整杯。 “哈哈，小织，你这个口味很少有人吃得惯的。”西餐馆的店长熟稔地和织田作之助打招呼，看得出来后者是他的常客，乐呵呵道，“我给这位小姐换一份不辣的吧。” “他不是——” 红发青年正待纠正店长对上司性别的错误认知，就听黑发少年口中发出了属于少女的、柔婉的声音，“麻烦您了。” 织田作之助：“…………” 惊喜接踵而来。 前港口Mafia底层努力调整心态，看了眼时间。从午饭后出来到现在，他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是和往日的枪林弹雨完全不同的另一种刺激。 织田作之助有种升华的感觉，自觉遇到任何事都不会再大惊小怪。 ——直到他眼睁睁地看着解决了晚饭的上司回到牛郎店，二话不说就给之前那位金发黑皮小哥开了三座香槟塔。 “……？？？” 织田作之助瞳孔地震。 昏黄灯光浮动，背景音乐里女高音哼唱着不知名的调子，黑发黑眸的“少女”唇色鲜红如血，苍白而精致的面容上是恰到好处的高傲，“她”懒懒地倚在柔软的沙发背，不理会周围试图向他献殷勤的牛郎们，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魅惑眸子只盯着眼前金发的青年，语带困惑：“这些还不够吗？” 安室透在牛郎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视线中苦笑，“抱歉，我不会跳舞。” 从脱衣舞退到钢管舞，又退到热舞，你是不是还觉得委屈？！ 现在的小年轻都在想什么啊！！ 而且，性别有可能看错，但你先前不还是短发？ ——安室透很容易认出神代清和是之前角落里的两个人之一。 ——被介绍为保镖、丝毫没有伪装的织田作之助就大大方方地站在他面前。 “这样啊……” 黑发的“少女”前倾身体，背部优美的线条在暧昧的灯光下闪动，“她”打了个响指，“再开三座。” 在安室透来得及阻止前，被吸引来的老板就带着止不住的笑意去拿香槟。安室透无奈极了，他用看迷途幼崽的目光看向黑发的小客人，内心唾弃这不法店铺居然招待未成年，放低了声音，温柔的声线迷惑人的感官： “今晚的月光有幸照耀您。” “美丽的小姐，您似乎有什么烦恼？” 织田作之助以流畅的体术巧妙地摆脱了几位想要迂回作战、通过他来影响他的保护目标的牛郎，走到店里一楼和二楼的相接处。 这儿可以纵观全场，是保镖最佳视角。 牛郎店的装潢自然很不错。 用沙发和绿植隔开的雅座，在没有隔断的大厅里摆放出私密处的效果，客人之间基本不会相互干扰。织田作之助的视线在场中梭巡，排除着可能的不稳定因素——他之前在港口Mafia底层时，也看过场子，对这一套很熟悉。 前杀手的目光落在金发牛郎身上。 用店里的说法，这位叫“Asmdeus”，是崛起之势强劲的新人，混血，主打异域风情，然而在保镖眼里，排除这些奇怪的干扰项，他看到的是对方流畅的肌肉线条，和之前面对黑暗角落里的威胁时敏锐的反应。 少主…… 是在试探？ 但什么样的试探需要伪装成来消费的女客？ 织田作之助陷入沉思。 织田作之助放弃思考。 算了。 这不是他的专长。 ——连带少主为什么对枪械驾轻就熟，为什么明明不喜欢还要买那么多衣服，为什么伪装女性这么流畅，等等等等，都被织田作之助脑内清空。 比起日渐疯狂的老首领，少主给他的感觉好多了。 他这样的小人物，也只能做这种选择。 * 从牛郎店出来，时间临近9点。 皎洁的银光洒落地面，夜晚的风带来海浪的气息，两人踏着月光走到附近的停车场，织田作之助刚把车开出来，就见一只黑色的鸟儿从天而降，落在黑发少年的肩膀。 “嘎嘎！” [晚上好，主人！] “嘎嘎！” [这傻大个是谁？] 神代清和：“……” “嘎嘎！” [哦我懂，主人不方便说话，看来这傻大个不是我们的人。] 织田作之助：“这是……？” 神代清和不是很想解释，“我以前喂过的乌鸦，偶尔会来找我。” 可恶，都怪降谷前辈扮演的牛郎太敬业了，让他不知不觉聊过了头。 ——也跟织田君人畜无害有关。 织田作之助疑惑地看着乌鸦停止叫唤，整只鸟埋进了黑发少年的锁骨，疑惑道：“它在干什么？” 神代清和摸了摸小七的羽毛：“在吸我。” 织田作之助：“……？” 016 横滨某个静谧的角落。 鹤见川静静流淌，细碎的月光随着水流闪动。岸边一棵棵枝繁叶茂的大树，随着夜风，枝叶和地上的影子一起簌簌摆动，其中一棵树的影子里，夹杂了一个人影。 “啪叽！” “痛、痛痛痛痛——” 太宰治捂住摔疼的屁股，抱怨，“绳子怎么断了，真是的——” 小少年仰起头，脖颈是刺目的红痕。 在鸢色的眸子所映出的画面里，乔木结实的枝干上，断裂的麻绳在空中摇摇晃晃。 好奇怪啊。 怎么会死不掉呢？ 棕发微卷的小少年这样想着，失去焦距的视线茫然地注视着虚空，好似一抹幻影，即将消散在这个无人注意的角落。 “叮咚。” 邮件提示音响起。 太宰治空洞的目光逐渐聚焦，他望着弯月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 从自己不再去找川上那天起，川上就每晚都要发邮件来骚扰他，告诉他当天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好粘人。 太宰治一手抱着膝盖想着，歪了歪头。 前天他去书店找过关于友谊的书，书里说真正的朋友是无话不谈的，大概川上每天发来的邮件就是这个意思？ 有点新奇。 太宰治慢悠悠打开邮件，心想肯定又是平平无奇在红叶姐那里学习的一天，最多再加上拿到钱出去买了东西，再列个购物清单…… 邮件展开。 鸢色的眸子震惊地睁大。 [……在爱の屋遇到一位神交已久的前辈，给他点了六个香槟塔，等我再努力几次，助他冲上NO.1！ ——川上] 太宰治：？！！！ * 路上放生了小七，销毁了假发，对着随身携带的化妆镜稍作整理，神代清和回到港口Mafia大楼时，又是一枚清清爽爽的精致少年。 和织田作之助道别，神代清和关上宿舍门，想了想自己今天下单、明天即将送货上门的战绩们，又观察了下宿舍的结构，惊觉往日宽敞的两室一厅竟然如此狭小。——他的错，他低估了富江的需求。 明天再叫后勤来把隔壁空置的公寓打通吧，衣帽间肯定要有，剩下的面积扩一下浴室，再放个大浴缸也挺好的……游戏房？家庭影院？难道要打通隔壁和隔壁的隔壁……没必要，太大就没有温馨的感觉了。 等专业人员过来再说吧。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洗了个热水澡，坐在床上编辑给太宰猫猫的邮件。 今天的邮件格外长。 神代清和把织田作之助试衣服的僵硬、和疑似报复带他吃辣咖喱等等都写了进去，牛郎店的事情犹豫了下也写在末尾，点击发送。 [哦。 ——太宰] 黑发少年叹气。 又收到了太宰猫猫冷冰冰的回复。 他还以为今天的回复能多几个字呢。 等到老首领的注意力被降谷前辈吸引，就出去找太宰治玩吧！ 愉快地做下决定，神代清和上网消磨了会时光，偶尔回复同事们发来的聊天邮件，到睡觉前，习惯性地打开任务栏看了眼。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50%] 就在他的注视下，淡蓝色的屏幕闪动，文字变得模糊，很快重新凝聚。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45%] ……终于有变化了。 神代清和打了个呵欠，是森鸥外或者A动手了吗？让他想想，这段时间老首领身边常伴的医生换成了两个非异能者，一个是港口Mafia旗下某医院的副院长，一个以前也是地下密医……这两人被收买，在老首领的饮食药物里做了手脚？ 困。 不想动脑。 今天已经很辛苦了。 本质并非社畜·神代清和果断发动对阴谋特攻·搭档安吾，给坂口安吾发了邮件，让他找时间用异能看下这两个医生近期的动向，顺便在邮件末尾附上直击心灵的拷问—— [……安吾你不会还在加班吧？熬夜会加速衰老的。我先睡了，晚安。 ——清和] 异能特务科里，的确在加班的坂口安吾：“…………” 感觉心口中了一箭。 而且我在这里加班也有你的一份吧清和前辈？光是今天你就给我增加了帮降谷前辈逃命和调查医生两个任务啊！！ 虽然前者据说暂时还没发生，只是让他做好心理准备，建议先去踩个点；后者据说不着急，让他有时间再去看一眼…… 但坂口安吾，是个悲哀的、责任心超强的社畜。 明明知道任务忙不完、可还是想努力忙完的那种。 说起来—— 坂口安吾疑惑脸：降谷前辈来横滨了？怎么会落到逃命的地步……逃命的话，又是被谁追杀？这个踩点地址，不是被称为“珠宝一条街”的街道尽头么，再过去点就是牛郎馆了。 好奇。 实在想不清楚其中的联系，坂口安吾按捺住深夜驱车前往探查的欲望，准备明天一早过去瞅瞅。 * 次日清晨。 尾崎红叶的上班时间/上课时间通常从下午开始，上午是神代清和的自由活动时间，通常黑发少年会在吃完早饭后睡个回笼觉或者打游戏。 时针刚过8点，神代清和正和织田作之助端来的早饭奋战，就收到坂口安吾的邮件。 [！！！ ——安吾] “叮咚”连响，正如坂口安吾抓狂的心情： [你们在搞什么啊？！一个当牛郎，一个当客人，在玩成人限定版过家家吗？！清和前辈你的女装为什么那么熟练啊？！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原来是这样获取情报的吗？！降谷前辈居然也是？！这就是我不知道的世界吗你们这群演员！！ ——安吾] [对了，我还看到你买了很多珠宝，这是为什么？清和前辈你又有什么瞒着我了？！ ——安吾] [红头发的Mafia是你先前说的新收的部下？看起来很沉稳，很适合担任保镖……任务不成功就算了，你千万注意安全啊！ ——安吾] 饭更香了。 神代清和如此感叹，细嚼慢咽地吃完，才用万金油的“我心里有数”“我有猜测但不确定”“有机会见面再说邮件不方便”等等把抓狂的搭档安抚好。 安吾真好哄。 神代清和第1001次发出如此感叹。 等等。 他昨晚那不能算女装吧，明明是长裤又不是裙子……黑发黑眸的少年拿起手机，沉默半晌又放下。 ——不要再气安吾了。 ——胸腔里跳动的良心如此说道。 * 下午的课程一如既往轻松。 全场自习，偶尔被教点东西的模式，非常适合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 ——在挑明某女性干部和森鸥外的盟友关系后，神代清和与尾崎红叶便心照不宣地成为新的盟友。 本来，尾崎红叶和森鸥外的结盟，就只是口头的松散承诺，结盟的原因，也只是因为对方的目的是篡位；而如今新鲜出炉的少主显然也有自己的盘算，对老首领全无忠诚的同时还把对方蒙在鼓里，似乎同样把港口Mafia视为囊中之物。 况且，眼见森鸥外逐渐远离漩涡的中心，似乎失去了搅动形势的能力，而少主正在眼前—— 又何必舍近求远？ 或者说，可以远近皆得。 ——总的来说，尾崎红叶仍在观望。她的盟友选择非常灵活，若是森鸥外卷土重来，她的盟友位大概又要换人。 按照神代清和的意思，尾崎红叶在向老首领汇报少主的学习成果时，总是形容得相当糟糕，还故作担忧地劝老首领重新考虑继承的人选，可老首领看起来却十分满意，甚至和颜悦色地勉励了她几句…… 尾崎红叶长期浸淫`情报，自然能从老首领的反应中察觉到什么，但更让她心惊的，是年纪尚轻的少主对老首领心态的精确把握，这让她在面对神代清和时，不免矮了几分。 ——要知道，首领于少主而言，几乎就是个陌生人。 ——等等。 ——难道被拉进港口Mafia当继承人，也是川上清和计算好的？ 逐渐被妖魔化的神代清和不知道身旁的女性干部在脑补什么。黑发少年正翻着随手拿的情报卷宗，悠闲地用Mafia的资料填补自己的情报库，就听尾崎红叶冷不丁道：“你知道异能特务科吗？” 和服女子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善意的劝导：“你再聪明，到底没有异能，这些异能界的常识还是要补的。” 神代清和：“……” 黑发少年毫无灵魂，“哦。” 017 下午三点。 深秋的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把宽敞的干部办公室映得明亮，和服女子正娓娓说着什么，黑发少年的目光好似在看她，又好似没有。 神代清和正专注地凝视尾崎红叶手边书桌上的摆件。 仿佛突然对其表面几何状的花纹产生了非凡的兴趣。 好尴尬啊。 作为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在这里一本正经地听Mafia的干部吹异能特务科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谢邀。 已社死。 神代清和终于体会到网友说的“尴尬到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是怎样的感觉。 可恶，以前都是他让别人这样的。 尾崎红叶仍在讲述。 “异能特务科就如恶鬼一般。” 谬赞谬赞。 “无论黑手党壮大到何种实力，都不得不提防万一哪天招惹到了异能特务科就会遭到彻底镇压。” 不不不，异能特务科的构成是少而精锐，无论损失谁种田长官都心痛到难以呼吸，特务科完全不想和Mafia刚正面的。 “听说在异能特务科中，有着极为强悍的异能者。” 这就要看你对强悍的定义了。 “更为可怕的是，据说异能特务科的特工极其擅长潜伏，往往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融入一个组织，横滨地下世界的争斗之中，就有异能特务科特工搅动风云的影子。” 啊这，他好像也这么干过…… 宛如公开处刑的科普终于告一段落，全程保持严肃正经的神代清和感觉脸有点麻，黑发少年借着低头喝水的动作揉了揉脸，再抬头时已换上好奇的表情： “有这么厉害？那首领大人在横滨这样……我是说，怎么没有异能特务科的特工出现呢？” 尾崎红叶陷入沉默。 病入膏肓的老首领的残暴，港口Mafia上下有目共睹。 某一天，附近街道的红发少年全都被杀，只因一个红发少年在老首领的车上画了开玩笑的涂鸦；某一天，某个集体宿舍的储水槽被投毒，住户尽皆死亡，只因敌对组织的干部有微弱的可能会躲在那个集体宿舍。 若不是信息时代的洪流滚滚而来，互联网普及全国，老首领甚至想在附近张贴告示，要将说港口Mafia坏话的人处死，告示附上对告发其他说坏话者的悬赏。 虽然许多事情只在夜晚发生，天亮前港口Mafia的底层会收拾所有尸体，留下作为掩饰的痕迹，但真正属于地下世界的人，多少对其有所耳闻。 异能特务科不可能不知道。 ……是政府上层有什么考量吗？ “红叶桑，你莫非是信任异能特务科的？” 从和服女子的沉默中嗅出了什么，黑发少年饶有兴致地支起下巴，“你不赞成这样无智暴戾的行为，却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于是希冀有人能够站出来，终结掉那个制造这一切恐怖的源头——” “你在埋怨异能特务科至今还没有动作？” 特务科的优先度在森鸥外之上啊。 换言之，如果特务科能够干掉老首领，红叶桑就不用和森君结成松散的同盟。 这就是民众对政府部门的信任吗？ 某情报员是真的没想到Mafia干部有一天也能被他归入“民众”的行列。 唔。 突然觉得Mafia的某些成员都比阻止异能特务科制裁这个丧心病狂的老首领的政府上层要强。 神代清和想了想广津柳浪，又瞧了瞧眼前的尾崎红叶，突然觉得这个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得到以后似乎也不是不能一直坐下去。 到时转个型？ Mafia最初于意大利西西里岛起源之时，可不是如今日本黑`道的模样。 “没有。”尾崎红叶平静地否认，“我只是在想，以港口Mafia如今的体量，应该是不值得异能特务科的特工潜伏的。” 对上那双仿佛能看穿她内心的、纯黑的眼眸，多少有了几分抗性的尾崎红叶话锋一转，又道，“又或许，已经有特工潜伏进来，只是我们不知道罢了。” 潜伏进来的神代清和：“…………” 巧合，都是巧合。 他又不是自愿的。 ——如果可以换人的话，这个港口Mafia少主谁要谁拿去，他在特务科控场不香吗？ ——深入敌营虽然可能获得巨大的收获，但也有巨大的风险啊。 黑发少年飞快完成了自我心理疏导，并感觉今天的和服女子身上多了层自己人光环，干脆向她打听起消息来，“森君现在在做什么？” 尾崎红叶诧异地看他一眼，稍作沉吟，这位主管情报的干部直言，“表面看，森医生在医院里兢兢业业地工作，在被首领拒绝后，最近几天都没有再来过总部大楼。” 这样吗。 神代清和有所预料地点点头，突然想到一点：“等等，森君在医院哪个科室？”老首领不至于连这个也管，而作为从总部空降的医生，森鸥外大概率能自选科室，这么说来的话—— 尾崎红叶：“儿科。” 神代清和：“…………” ——是他害了日本的花朵。 森·鸥·外！！！ 稳住。 森鸥外不可能露出破绽的，就算他内心再荡漾，表面也绝对可以欺骗大部分人，更别说孩童，日本的花朵不会受到什么影响的。 嗯。 * 下午茶时间到。 神代清和选了甜甜的奶茶和甜甜的蛋糕，尾崎红叶看着黑发少年优雅的吃相和刀叉上与优雅不怎么相符的甜品，忽然道：“你这样针对森医生，就不怕太宰知道吗？”和服的女子轻笑，“我听说，你们是朋友。” 神代清和眨眨眼：“当然。” 他反问：“红叶桑和太宰很熟悉？” “你知道的，我和森医生……”尾崎红叶道，“那个小鬼，有时候会来我这里。” “太宰是怎么称呼红叶桑的？” “……红叶姐。” 为这话题的跳跃停顿一秒，尾崎红叶看着突然挂了副亲切笑脸的黑发少年，不解道：“怎么了吗？” “那我也叫红叶姐吧！” 神代清和兴致勃勃地表示，“我跟着太宰喊。” 尾崎红叶：“…………” 她常常因为跟不上川上和太宰的脑回路而格格不入。 “今天的红叶姐，似乎格外让人有倾诉欲呢。”黑发黑眸的少年放下刀叉，话语间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他脚抵地面让坐着的电脑椅转了90度，正对着这位女性干部，托腮道，“唔，怎么说呢，森君和太宰的关系并不是普遍意义上的师生关系哦。” “红叶姐没有发现吗？” 黑发少年唇角勾起奇妙的弧度，纯黑的眸子吸附光线，“森君，是太宰观察世界的窗户。” 尾崎红叶：“……窗户？” 神代清和吸了口奶茶，慢慢咀嚼着嘴里的珍珠，好半晌才道：“假设你生活在一个密闭的房子里，你从书本中从电视上了解着丰富多彩的外界，你想去看看，但你从没出去过，你会怎么做？” 尾崎红叶似懂非懂：“我需要一扇窗户，从窗口观察真实的外界……而森医生恰逢其会。” “不，是太宰选择了森君。” 神代清和纠正。 尾崎红叶不太理解：“据我所知，是森医生一年前救了入水的太宰，把他收为学生的。” 神代清和：“…………” 等等。 入水是怎么回事？！ 这居然还是一只会自杀的猫猫吗？！ 神代清和震惊，神代清和不说，神代清和表情自若，“不管太宰如何聪明，他的年龄摆在那里，没有大人带领，很多地方不会向他敞开。” “而在众多成年人中选择森君，是因为……”黑发的少年顿了顿，继续道，“森君足够安全。” 尾崎红叶的惊讶肉眼可见：“安全？！” “因为森君是太宰最熟悉、最能把握的那种大人。”神代清和叹息道，“怀抱着算计和利用，永远冷静地评估着一切，以利益为导向做出行动，不会冲动，不会做出逻辑之外的事情，一切脉络都那么清晰，那么有迹可循。” 为什么太宰治会对这种人熟悉？你又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尾崎红叶终究没有问出口。 “嘘。” 神代清和笑起来，语气亲昵，“更多的事情，红叶姐最好不要知道。” 其实很好猜。 只要在相同的环境待过。 无论是太宰治所掌握的、各方面远超社会平均水平的、显然由精英教育而非学校习得的知识；又或者太宰治偶尔显露的谈吐和见识中，区别于大众应知晓的那一部分；甚至于太宰治跟随森鸥外的这个选择……神代清和都有着强烈的既视感。 ——破绽太多。 ——跑出家门的幼崽，还没有太多阅历，不知道自身某些异常的部分是异常。 ……或许也有在他面前比较放松的原因？ 说回“窗户”。 那些等级森严的大家族啊，孩子们从小就被种种算计包裹，目之所见的大人多半都活得像台计算利益的机器，在这样的环境中长成的、聪慧的孩童，对揣摩如森鸥外这样的人的心思，再有把握不过。 甚至于，森鸥外还是那些家族长辈的简化版。 更理智、更稳定，行事更有章法。 * 神代清和已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确定黑发少年不会再折返，尾崎红叶打开办公室附带的休息室的小门，“他走了。” 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太宰治：“哦。” “他好像知道你在。”尾崎红叶犹豫着说，“你……听出了什么吗？” 尾崎红叶本该依照和太宰治的约定继续试探下去的，可在黑发少年微笑着拒绝透露更多时，她却没有再问。 ——尾崎红叶很明显地感觉到，少主说的是真的。 ——更多的事情，她最好不要知道。 “啊。”太宰治睁着无神的鸢眸，以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那家伙，和我一样啊……” 或者说，曾经一样。 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才变成如今的川上吧。 太宰治慢腾腾从床上爬下，只觉意兴阑珊，对万事万物都暂时失去了兴趣，他游魂般返回森鸥外做地下密医时的小诊所后连着的小平房，躺在房里的木板床上发呆，直到夜幕渐深—— 好像忘了什么。 大概是晚饭吧。 “叮咚。” 【……又给前辈点了六个香槟塔刷业绩，加油！ ——川上】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在森鸥外的小诊所里翻箱倒柜，抓出一把现金去大路上拦出租。 018 时间稍稍回拨。 神代清和来到港口Mafia高层成员专属食堂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再次察觉到众多窥看的视线。 习惯了。 少主也不能总是保持神秘，偶尔出来溜溜，和部下们混个眼熟，更方便未来的工作展开。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在虚空悬浮，神代清和环视一周，把已收录人物卡的评价栏看过，没有异常，悠然来到织田作之助对面坐下。 位置是视野最好的，饭菜也已盛好，冷热合宜，都符合他的口味—— 织田君明明把保镖和助理的活一起干了，却不愿多拿一份工资，总觉得种田长官会很欣赏他。 也不知道织田君对异能特务科有没有兴趣。 唔。 太宰治的话，现在应该已经从休息室出来了吧？ 偷听的猫猫虽然也很可爱，但是，根本吸不到啊！ 只能循序渐进了。 太宰猫猫，是特别难吸到的那种猫猫呢。 神代清和想着些有的没的，已经培养成本能的餐桌礼仪却仍然优雅矜贵，充满了上流社会的所谓沉淀，引得某些血统论的拥簇双眼放光。 哦，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仿佛听到忠诚度+1+1+1的提示音。 织田作之助：“上课很辛苦吗？” 神代清和：“嗯。”他神色深沉地补充，“今天的是。” 不仅要在尾崎红叶描述异能特务科时忍住抽搐的嘴角，还要在说给太宰治的话语里充分斟酌……万一多说了太宰治不想让尾崎红叶知道的部分，难搞的太宰猫猫肯定会记仇，没准又缩回角落里不让吸。 其实神代清和也有过相当恶劣的念头，比如故意多说一些更深入的东西，比如“太宰治”这个名字是假的，姓氏不存在于日本的名门望族之中，而根据口音可以推测出太宰治的家乡范围，只要再稍微调查当地的大家族的子嗣…… ——然后说不定就能看到太宰治气急败坏冲出来让他闭嘴的样子。 还是算了。 已所不欲，勿施于人。 何况这样的话，太宰治大概要跟他绝交。很认真的那种绝交。 饭后，织田作之助收拾完餐盘，询问：“今晚出门吗？” 表情似乎有点点抗拒。 神代清和失笑，但去找降谷前辈打卡是必须的，于是只安抚地拍了拍他。 织田作之助了然。 也就是还要去牛郎馆的意思。 * 爱の屋。 织田作之助跟在戴上假发和新买的珠宝伪装少女的上司身后，直奔那位金发黑皮的牛郎。 因为好奇，织田作之助昨晚回去后上网查过“吸”的意思，也查了这位牛郎的艺名：“Asmdeus”，音译为“阿斯蒙蒂斯”，是七宗罪中代表“色`欲”的魔王。搜索出的资料中还有种种传说，织田作之助没有细看，他只知道，光看艺名，这牛郎就很不适合未成年的上司。 “……” 安室透也这么觉得。 议员家的小姐没有来，少女和保镖的组合倒是又来光临，还和昨天一样，一来就给他开了三座香槟塔—— 梅开二度。 沐浴在牛郎同僚们羡慕嫉妒恨的视线里，这次还增加了保镖先生不知为何警惕起来的目光，安室透觉得如果眼睛能够发射光线，自己现在应该可以cs迪厅的灯球。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自己再“不识好歹”，未免太招人恨。 安室透扬起甜蜜的笑容，昏黄的灯光在紫灰色的眼眸中映照出蜂蜜般的色彩，“今晚的小姐，比昨日更让人心动呢。” 他注意到今日的少女脖颈间多了根名贵的项链，铂金的细链下端，坠着颗剔透的、琥珀色的宝石，随着少女的动作摇曳出细碎的光斑，点缀在令人遐想的胸口。 只是…… 这位容貌不输给当红明星的小客人，胸口似乎太平了些。 也难怪他昨晚看错成少年。 安室透尽职尽责地陪着聊天，尽管少女有些意外的敏锐，但在黑衣组织卧底这么些年，作为波本的他早已对这种场合驾轻就熟。 爱の屋每日的营业从晚上6点开始，今天这位只愿意透露姓氏为“川上”的少女到店时间是7点，而从7:30开始，对方便开始频频看向手机，似乎很注意时间。 安室透试探道：“川上小姐……约了别人？” 他好似被伤透了心，又故作坚强，“你不喜欢我了吗？” 降谷前辈有双特别的紫灰色眼眸，是眼角稍稍往下延伸的那种狗狗眼。 当他做出委屈的模样，略微垂眸的时候，看起来很有种让人rua一把的冲动。 可惜这个表情学不了。 神代清和本人、以及富江，都是那种眼尾上挑的眼型，说起来，神代清和本人的相貌就和富江有两三分相似，因此只需要稍许淡妆就能很好地模仿后者。 不过，示弱这点似乎可以学学？ 以前他在人际交往中都是示人以强，偶尔示弱，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黑发黑眸的“少女”一边正大光明地偷师这些以后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的技巧，一边顺从心意摸了摸降谷前辈的金色头毛，在对方做出反应前起身，说着抱歉的声音也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 “不好意思Asmdeus，冷落你了，我明天再来补偿。” “老板，再开三座香槟塔。” 别—— 安室透绝望地看着不知何时冒出来的老板乐呵呵地去开酒，只觉得以牛郎身份赚未成年钱的自己好似突破了某种底线。 * 行驶的出租车内。 司机看了看后视镜里满身绷带的男孩，又想到男孩的目的地“爱の屋”，不由得在心中脑补了一个“无良母亲沉迷牛郎，年幼儿子千里寻亲”的社会新闻故事，把自己虐的稀里哗啦，开口时还有点鼻音，“小朋友，要不叔叔送你去警署吧？” 太宰治：“？” 司机的鼻音越发重了，甚至带点哭腔，“你身上的伤，是、是不是你妈妈打的啊？”司机简直要哭出声，“不行，我们现在就去找警……” “不是。”太宰治果断截断司机的脑补，选择了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去找姐姐。” 司机“哦”了两声，热情道：“你姐姐在那？家里其他人呢？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还受着伤……” “……” 太宰治扯扯嘴角，“我不确定姐姐在不在。” 鸢眸的小少年这样说道，露出可爱的笑容，“但即使她不在，我也可以看看她喜欢的牛郎长什么样。” * 太宰治没能见到安室透。 因为在出租到达目的地停下后，太宰治刚结账下车，还来不及转向“爱の屋”那大大的招牌，就看到了站在路边不远处的川上清和与挂件织田。 “……” 一瞬间，太宰治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川上分明是料到自己看到邮件会过来，特地在这里等他的！ 鸢眸的小少年第一时间反手打开出租车门就要重新坐回去，司机惊诧的询问声和街道行人车辆的声音混杂—— 在太宰治的感知中，这些声音刹那间都模糊着远去，只有逐渐接近的、急促的脚步声如此清晰。 来人在他身后停下。 接着，他整个人陷入个温暖的怀抱。 神代清和一把抱住太宰治，和这只躲了许多天、总算看见影子的太宰猫猫贴贴，在对方看不到的角度惬意地眯起眼睛，语气却是和方才安室透如出一辙的委屈，小声道：“太宰，我已经八天没见到你了。” 黑发少年用脸颊蹭了蹭怀里的太宰猫猫，语气伤心之余带着种故作坚强的味道，“你不喜欢我了吗？” 神代清和在线卑微：“可我还是喜欢你。” 太宰治怔住。 在弯弯绕绕中如鱼得水的鸢眸小少年，很少、也不太会接这种直球。 设这个局，是因为想见我？真的这么喜欢我吗？ 太宰治生疏地抬手，拍了拍黑发少年的手臂。 司机欣慰地看着这“姐弟重归于好”的一幕，和站在旁边的、应该和“姐弟”是熟人的红发青年搭话，“诶，那我先走了啊。” 织田作之助：“劳烦你。” 出租开走。 红发青年得以更清楚地看到上司和太宰治拥抱的画面。 ……少主把脸埋进太宰肩窝的动作，莫名和昨晚那只乌鸦吸少主的样子重合。 019 “让我过去——” “不行——” 牛郎馆和珠宝店之间的、幽暗的角落里，正有一场对峙。 刚才还在温情贴贴的两人，此刻已变了姿势，鸢眸的小少年想要进去牛郎馆，而黑发的少年则拉着他的手臂不放行。 “为什么？我只是想看看他长什么样！” 太宰治气愤地指责，“说好的最喜欢我呢？” 神代清和确定太宰治偷偷在“喜欢”前面加了个“最”字，被这种夹带私货的行为可爱到，神代清和稍一放松，就让太宰治抢到机会跑出一步……好在他又眼疾手快地把人拉住。 太宰治：“……” 表情逐渐不友好。 神代清和：“……” 头秃。 如果说16岁，身高165cm的“少女”还能被牛郎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接待；如太宰治这样13、14岁，身高不到150cm的小少年就绝对不在客人的行列。 ——神代清和几乎都能想象到之后的鸡飞狗跳。 ——不是牛郎馆的，而是太宰治和降谷零之间。 无论太宰治如何混入，或者纯粹是硬闯，只要单独进入爱の屋，就一定会引起降谷前辈的怀疑。 而猫猫的特性、而卧底本身的敏锐，就决定了他们90%会对上。 神代清和戴上痛苦面具。 太宰治和降谷零，前者是聪明的、没有多少人类世界观念的猫猫，身后还有作为夏目先生弟子的便宜老师森鸥外撑腰；后者是在跨国黑色组织卧底的公安警察，不暴露的前提下可算黑白两道通吃……关键在于，明明两个都是友军……不，也不能算友军，只是都是他的翅膀……也不对，好吧，降谷前辈是隐形的翅膀…… 呸。 少年情报员放弃形容。 “今晚别去。”神代清和闷闷道，“明天我们一起去。” “为什么今晚不能一起去？”太宰治狐疑道，“我不会笑你装扮成女人的。” 在牛郎馆消费，当然需要假装女客。 这也是太宰治之前对出租司机说自己找的是姐姐的缘故。 至于为什么不怀疑整件事都是假的，根本没有所谓“神交已久的前辈”，川上也根本没有进去爱の屋—— 则是两人之间微妙的默契。 ——如果连这些都是假的，他就真的要生气了，而川上不会让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 见太宰治有所松动，神代清和立即把他拉回光线幽暗的角落深处，整理措辞道：“我今晚已经去过，给前辈开了六个香槟塔。”顿了顿，他慢吞吞补充，“……走的时候很潇洒。再去不符合人设。” 太宰治：“……” 鸢色的眸子紧盯着黑发的少年，暗淡的光线让太宰治无法观察到过于细微的变化……鸢眸的小少年伸出手，贴上对方的脸颊。 有点点烧。 一刹那，无数画面光速在脑海中浮现排列，从初见的废弃教堂中仿佛沾染神性的少年，到港口Mafia成员口中那位尊贵不凡的少主—— 太宰治：“你……” 鸢色的眸子微微睁大，太宰治忍笑，“也太在意个人形象了吧？” 神代清和：“……” 就知道会这样。 神代清和破罐子破摔，“因为我跟那位前辈其实不熟。而且牛郎馆里还有那么多陌生人。”将这句潜台词为“我和你熟悉”的话语说出，神代清和觉得今晚的示弱已经够多，他把轻轻贴在自己脸颊上的、太宰治的手拨下，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你想去哪儿玩？” “哇——” 附近的珠宝店中突然传出嘹亮的哭声，一个看起来不超过10岁的孩子正扒着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士的腿大哭，“我要吃蛋糕！我要吃草莓哈密瓜蛋糕！妈妈我饿！！” “哎呀你这孩子，你先前不是吃过面包？” “我饿！妈妈我饿！！” …… 在这巨大的噪音之中，神代清和分明听到了，近在迟尺的“咕咕”声。 “咳。” 这次换神代清和忍住笑意，“我们先去吃晚饭吧。” 太宰治：“……哦。” 两人抬眼，这才发现红发的青年就在不远处静静伫立，沉静的眼眸将他们的举动都收入眼底。 “……” “……” 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对上两人的视线：“你们谈完了？接下来去哪？” 太宰治&神代清和：呜。 织田作之助：？ 为什么少主和太宰都有点垂头丧气的。 * 尽职尽责的司机兼助理兼保镖、织田作之助将车开到餐厅，和少主一起点了茶水，围观太宰治吃了一份蟹肉饭。 “多谢款待！” 太宰治双手合掌低头，再抬起头时，鸢眸发亮，“我想到了，我们去赌场玩吧！” 神代清和猜了猜太宰猫猫的心思：“A君私人名下的？” 如今港口Mafia的五大干部已去其二，剩下的三位中有两位是男性，其中干部大佐主管的是Mafia武斗派的行动部队，干部A主管的则是Mafia旗下的赌场，港口Mafia的重要财政收入之一。有传言说干部A暗地里还在经营只属于他的私人赌场，而异能特务科知道，这传言是真的。 太宰治：“嗯！” 有种解谜的快乐。 在尾崎红叶办公室听到的那些，让太宰治感觉到小伙伴已知晓了太多，而他却只知道一个浮于表面的川上清和。 ——但川上清和也不是没有给出关于自身的线索。 比如，能够察觉到他的破绽，本身也是一种破绽；又比如，邮件里提到的“神交已久的前辈”；再比如，现今表现出的，对干部A的私人赌场的了解。 真好奇啊。 川上清和，究竟是什么人？ 等等。 太宰治冷不丁问：“我应该叫你川上，还是清和？”姓氏和名字到底哪个是真的，或者都不是？ 神代清和诚实答：“清和。” 太宰治反应很快，“川上是那位富江女士的姓氏？”线索又多了一条。 神代清和提醒道：“这点横滨可能只有我和首领大人知道，现在还要加上你。”不建议你查这条线索，埋太深，容易没结果。 太宰治会意。 此时他们已走出餐厅，来到路口，等待织田作之助把车倒出来。 纯黑的轿车虽是Mafia标配，但在满街的车流中并不起眼，红发青年按照少主的指引把车往目的地开去，路上迟疑道：“少主，我们是正常地去玩，还是……？” “问你呢。”神代清和抬起手肘碰了碰太宰治，“要砸场子吗？” 砸场子？即是说—— “织田君的异能是关于这方面的？” 和神代清和跟着喊“红叶姐”一样，太宰治也开始跟着喊“织田君”，“听声辨位？催眠？操控傀儡？预见？——感觉是预见，和你的气质比较搭。” 织田作之助赞叹：“好厉害！的确是预见。” “这是推理。” 神代清和拆台道，“太宰只是从这些里选出了最适合做保镖的一项……” 黑发的少年解释，“如果不是因为织田君你的异能十分合适，即使身手再好，首领大人和广津先生也不会放心让你单独保护我的。” 织田作之助信服地点头：“这样啊。” 他诚心诚意夸奖：“少主和太宰都好聪明。”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太宰治：“啊，有种一拳头打到空处的感觉。” 神代清和：“这就是天然吧。” 太宰治歪头：“所以你是被克的腹黑？” 神代清和微笑表示：“我们好像在一个系。” 司机开车，后座拌嘴，气氛和谐，直到—— “嘎嘎！” [晚上好，主人！] 飞在车外的小七大声叫唤，沉迷撸猫忘掉9点小七会来·神代清和心虚一秒，连忙打开车窗。 “嘎嘎！” [哦，傻大个也在。又不能说话了啊主人，不过这丝毫无损你的美丽！] “嘎嘎！” [主人，可以帮我介绍一下旁边那个可爱的幼崽吗？] 神代清和：“……” 恭喜啊太宰，颜值获得了跨物种的肯定。 傻大个vs可爱的幼崽，双标过于明显了小七。 “乌鸦？” 太宰治皱眉，“这种经常翻垃圾堆的鸟……” “嘎嘎！” [Big胆！] 没等太宰治说完，小七便大声叫着跳到太宰治头上蹦跶，还低头试图啄人—— “臭乌鸦！” “嘎嘎！” [臭小鬼！] “清和快来帮我！” “嘎嘎！” [主人你别插手！] …… 听取鸦声一片。 神代清和叹气：“停车吧。” 今晚大概去不了赌场了。 020 晨光微熹。 神代清和醒来的时候，看了眼时间正想倒头继续睡，就觉得眼睛有点疼。 ——没摘美瞳。 ——又是一次和太宰治玩游戏玩到睡着的惨痛经历。 昨晚终究没去成赌场。 猫鸟不相容，太宰治和小七的大战在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都下车避免误伤后，还持续了很久。 大概半小时吧。 神代清和至今没办法忘记织田作之助昨晚疑惑的发问：“太宰他，只有三岁吧？” 是的。 不能再多了。 这场猫鸟大战结束后，清理车内鸟羽和猫毛……不，棕色短发又花了一些时间，再加上太宰治的衬衫扣子被啄掉两个，猫鸟都疯狂抗议神代清和不帮忙让他恨不得晕过去……显然是不能继续出行了，一行人干脆打道回府，来到神代清和宿舍进行了传统项目——玩游戏。 双排很流畅，事实证明太宰治不作妖的时候简直是世纪队友，两人上分过于顺畅，眼见国服第一近在眼前，神代清和没有忍住…… 拉着小伙伴熬夜了。 几点睡着的神代清和已经忘记，好在这次他们是睡在卧室的大床上，枕着枕头盖着被子，比前次躺沙发强几倍。 嘶—— 顾不得欣赏太宰猫猫的睡颜，神代清和轻手轻脚下床，捞起手机踮脚来到主卧的浴室，锁好门，对着浴室镜熟练而快速地把美瞳取下。 镜子里，琥珀色眸子眨了眨，两行泪水流淌。 ……不会影响视力吧？ 神代清和默然地打湿毛巾敷眼睛，心里既想让老首领迅速离世，又知道老首领死太快不利于他这个少主继承基业。至少等他和港口Mafia的重要合作伙伴们都见一面刷个脸吧。——尾崎红叶的意思是，会在课程进行半个月后带他出席对外业务。 还有不到一周。 神代清和呼唤了他的异能。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出现在眼前，黑发少年漠然瞄了眼屏保，调出任务栏。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40%] 进度又降低了。 很容易推测，这是映射老首领身边有逐渐形成的、会在自己少主之位尚且不稳时、就夺走其性命的危险。 此处补充说明。 由于「全息网游」运行时屏幕默认浮现，影响视野，神代清和大部分时候是关闭异能的。 在关闭期间，任务栏有变动时，他会自然而然地知晓——可以理解为未使用“消息免打扰”而跳出提醒，至于要不要看，什么时候看，就纯粹是自己决定了。 之前进度由“首领50%”变作“首领45%”的那一幕，变动刚巧在神代清和查看的时候，说明引起这“5%”变化的因素，恰巧在当时发生。 如果坂口安吾没有查到那两个医生的问题，神代清和就准备提供当时的时间作为线索。 不过，看来是不需要了。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点开昨晚搭档发来的邮件起来。 稍稍出乎意料，想要老首领速死的是那位港口Mafia旗下医院的副院长，而不是那位前地下密医。 两者简直是鲜明的对比组。 副院长是纯正的日本人，履历清晰，有车有房、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幸福，为港口Mafia服务了十年以上，备受信任；前地下密医不确定国籍，背景不详，孤身一人，和港口Mafia以往交集不深，只是因为出色的医术一年前被招揽…… 排除异能作用的话，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容易反水。 但实际是前者。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位副院长不是被收买、也不是被威胁，他是发自内心的、想要除掉老首领的。 目前正利用职务之便收集材料制作炸弹中。 任劳任怨的坂口安吾发来的邮件中描述了一幅副院长挂在家里、十分欣赏喜爱的画作，画的是身着中世纪盔甲的骑士杀死了恶魔，名为《天罚》。 显然，副院长已经再也忍受不了老首领的血腥和暴戾，决定杀死这个恶魔。 支持他做下这个决定的或许是心中迟来的正义感，或许是生活或大或小的变故……人类总是如此复杂，看似不起眼的小人物也能引发大局的变动，所以神代清和一直很佩服那些洞察幽微的执棋者—— 人的自由思想，宛若天空中的飞鸟，太难掌控了。 副院长没有能够逃出Mafia包围的身手，因此他做下的，其实是同归于尽的决定。 这算是现代的浪人武士？ 等等。 神代清和突然想起：这个炸弹的威力到底多大，自己会不会被一起送走？ 值得怀疑。 脑海中掠过东京以米花町为中心发生的种种爆炸案件，被炸的不计其数的高楼和民房，神代清和嘴角疯狂抽搐，编辑了一封长长的邮件发给搭档，这才从洗手台下找出新的美瞳佩戴，洗脸刷牙以后悄然无声地回到床前。 睡着的太宰猫猫简直是个小天使。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柔软微卷的深棕色头发和脸颊的婴儿肥流连，偶尔落在被绷带缠绕的右眼，又很快挪开。 在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想来，不管太宰治这只眼睛是不是看不见，等到形势明朗，自然可以带对方去武装侦探社请求与谢野晶子小姐的治疗——「请君勿死」可是超级珍贵的治愈系异能，治疗一只眼睛不在话下。 完美。 神代清和满意躺好，呼吸很快变得均匀。 在他睡着后，太宰治睁开眼，转脸看着黑发的少年好一会儿，重新闭上眼睛。 * 这注定是充实的一天。 白日，神代清和、太宰治、尾崎红叶、织田作之助四人一起对着后勤部门赶工出来的《关于打通2-3个公寓后的设计方案合集》各抒已见，敲定了装修方案，让施工队开始动工；夜晚，兰堂回复邮件说不出意外会去酒吧，而神代清和也要兑现带太宰治去找降谷零的承诺。 嗯对，没有上课。 反正老首领也不打算真的让川上清和学什么，在少主表示不想上课时，尾崎红叶自然灵活调整，只等合适的对外业务再带上少主。 月亮已升起。 港口Mafia的轿车在牛郎一条街附近的停车场停下。 神代清和做了个“请”的手势。 织田作之助从善如流地下了车，太宰治则睁圆了眼睛歪头卖萌：“诶，不能看吗？” 神代清和快要维持不住微笑：“不能哦。” 车内仅剩他一人。 单向可视的车窗保护隐私。 神代清和看着自己在莫名的胜负欲下、太宰猫猫的怂恿中、一时冲动购买的全套变装道具，缓缓的、缓缓地捂住了逐渐烧得通红的脸。 良久。 车门打开，猩红的高跟踏在地面，一条修长白皙的腿自视野中显露。 021 爱の屋。 安室透终于等到了议员家的小姐。 这是位打扮颇为时尚的年轻女性，昂贵的珠宝和大牌的衣裙将她原本中等偏上的容貌提升一个档次，些许傲慢也因为这副从头到脚都在诉说金钱的模样变得让人接受—— 何况，这儿是牛郎馆。 金钱即是正义。 安室透熟练地遮掩好心底的反感。 需要调查的这位横滨议员起初是由黑衣组织扶持的，平日也在给黑衣组织大开方便之门，换言之，议员家的小姐全身上下都是不义之财，实在很难让作为日本公安的降谷零心生好感。更何况，安室透能够通过公安的渠道查到，这位议员并没有在和政府或警方接洽…… 如今他感兴趣的，是议员究竟做了什么，才给黑衣组织这种错觉。 “Asmdeus，我总算能出来见你了！” 议员家的小姐抱怨着她的父亲，“也不知道爸爸是怎么了，不让我出门，还给我配了两个保镖监视我，偏偏都长得那么丑！” “啊我的意思是……” 说漏嘴的女客很快放弃圆话，抿唇一笑，“其实我是逃出来的啦。” “我的荣幸。” 紫灰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议员家的小姐，安室透微微前倾身体，笑容和金发一般璀璨，薄薄的紧身衬衫勾勒出胸肌流畅的线条，不甚明晰的灯光下透出些许肉色，“您就像是跳下阳台的朱丽叶，我又怎能不感激这份勇气？” “吸溜。” 可疑的咽口水声音。 安室透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就听他的牛郎同僚们故作不经意、实则刚好能让这边听到的议论声： “今天川上小姐没来吗？” “真是羡慕Asmdeus啊，川上小姐已经连续两天给他开香槟塔了吧，一开就是六座……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富婆包养我呜呜呜。” “即使川上小姐只给我开最便宜的酒，我也愿意啊！川上小姐那么美——” …… 安室透：“……” 这同事情未免过于塑料。 但他并不担心。 牛郎Asmdeus这个人设，是按照议员家的小姐的喜好打造的：混血、异国、色`欲、肌肉、歌剧等等，不夸张地说，根据事先调查到的情报，这就是这位小姐的理想型。不过，虽然议员家的小姐不会因为这点转向他人，但多半要闹闹脾气—— 果然。 议员家的小姐眉头皱起，手边精美的女士包在小桌上砸了一下，“Asmdeus，那个川上是谁？” 她不依不饶起来：“她比我好看吗？好看多少？” 这其实是很没道理的。 牛郎馆开门，无论来客是谁都要做生意，每一位客人都知道喜欢的牛郎接待的不止自身，如果要占用对方更多的时间，让对方只服务自己一人，就需要更多的金钱……而不是指责对方也服务别人。 安室透露出稍显为难的表情，紫灰色的眼眸低垂，正要说话——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 起初还有些微的低语和酒液的荡漾声，很快，仿佛受到某种感染，细碎的声音都隐没，人们看向店门的方向，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艳的表情。 笃。笃。笃。 高跟敲击地面的声音。 安室透随着旁人的视线看过去，就见黑发黑眸的少女，优雅地向他走来。 鸦羽般漆黑柔顺的长发在腰间截断，昳丽的面容漾着种女王巡视领土般的高傲笑意，额发下一双漆黑的眸子流转醉人的光，红唇扬起的弧度略显嘲讽，和他对上视线时，又转为漫不经心的蛊惑。 少女今日换了裙装，纯黑的小礼服勾勒青涩的曲线，白皙的肌肤在昏黄的灯光下有种特别的妩媚，少女在他的面前停下，微微俯身，戴着黑纱手套的右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嗓音是不加掩饰的挑逗： “Asmdeus，我美吗？” 社死到极致就是放飞。 神代清和以往不是没有穿过短裤，但同样在膝盖以上，裙子和短裤是不同的，那种轻飘飘的、时不时有风漏进去的感觉，实在令人窒息！！ 是的。 这是他第一次穿裙子。 自带胸垫的那种。 神代清和第N次后悔为什么太宰猫猫撒个娇就把裙子买了下来，但事已至此，如果不能发挥出这一身200%的作用，岂不是亏损一个亿。因此配套的高跟鞋手套口红等等很快安排到位，如果不是最后一丝理智还在，他甚至想给自己点个泪痣。 少年情报员内心发出扭曲的呐喊： 要（社）死一起（社）死啊，降谷前辈！！ 安室透：“…………” 余光看到议员家的小姐愤恨变形的面容，某牛郎人麻了。 这种场面他该怎么力挽狂澜？ 沐浴在越聚越多，乃至比前两日猛烈数倍的嫉妒视线里，某金发黑皮人士有一秒想躺平摆烂，随即扬起牛郎专用笑容，“很美。”众目睽睽之下无法歪曲事实，安室透真诚道，“川上小姐，您是阿佛洛狄忒的化身吗？” “哦？” 黑发黑眸的“少女”慵懒抬眸，“那你是赫菲斯托斯，还是阿瑞斯？” 显而易见的调情。 议员家的小姐后知后觉，简直要气炸了肺，“你！”她说话都不利索，“你们——” “嘘。” 美貌有时也是种武器。 黑发黑眸的“少女”睨她一眼，见她识相闭嘴，满意地款款起身，朝着老板走去。 少女的仪态相当优美，风姿更是难以言说，安室透半是欣赏半是忧虑地让视线追随那个身影，直觉对方可能会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就听少女轻巧道：“Asmdeus离N.1还差多少？” 安室透：——等等！！ 梅开三度。 真实身份为公安警察的某牛郎强颜欢笑地看着少女又为自己花了一大笔钱，一口气点了十三座香槟塔把他捧上NO.1的、他并不那么需要的“宝座”，整个人都十分悲伤，悲伤到掉色。 和他心情同步的还有议员家的小姐。 从各方面都被碾压透彻，议员家的小姐自感无颜再待在这里，提起包便踏着急促的步伐冲出了牛郎馆，彻底冲出店门前还转脸投来含怨的一瞥。 安室透：？？ 等下，如果不是错觉的话—— “哇——” 身边传来小少年清亮的声音，“那位小姐看的好像不是Asmdeus哥哥，是川上姐姐耶。” 接着是有点耳熟的保镖的声音：“啊，为什么？” 安室透：！！ 在那瞬间，他几乎要完成一个防护动作，却很快反应过来，意识到是少女的存在感太强让他忽略了跟在她之后进来的人，不由为今晚的连连失态苦笑。 “可能是移情别恋了吧，谁知道呢。” 不负责任地说完，太宰治感兴趣地打量安室透。 前辈……哪方面的前辈？ 肯定不是指牛郎。 即是说，这是个假身份或者临时身份，那么，什么样的职业会需要这种伪装？ 选项有点多。 太宰治认真观察：肌肉流畅、是实战练出来的那种流畅，N.2的牛郎、话术和交际应该不错……情报贩子？侦探？执行特别任务的某组织成员？ “让我们省略多余的环节吧。”十三座香槟塔已堆好，神代清和看也没看，更挥散了按流程要给“她”唱歌的牛郎们，转向老板，红唇里吐出看似询问、实则笃定的话语，“今晚，我想带Asmdeus出去。” “啊、这……” 老板脸上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为难极了的模样，“这个，我们店里，其实是不支持出台的……” 此处应有解说。 坐台，即份内工作，陪客人聊天喝酒。 出台，即份外工作，比如陪客人逛逛街之类，但具体到牛郎这份职业，基本是指与客人发生关系。 普遍而言，日本牛郎不会轻易“出台”，这是他们业界的隐秘规定，因为他们觉得，一旦“出台”，就是自掉身价，意味着以后随便哪个客人都能得到他们的身体……总得来说，类似中国古代的青楼女子由清倌变成…… 咳。 “换个场地而已。”神代清和表示自己没有那种心思，顺手捞起一只太宰猫猫展示，“今晚带着我家的小朋友，可不方便在店里。” 黑发黑眸的“少女”放下鸢眸的小少年，微笑着抽出银行卡，红唇勾起优雅的弧度，压低的声音带着奇妙的吸引，“我想，老板桑一定会善解人意地通融的，对吧？” 022 月凉如水。 黑色轿车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下。 安室透坐在轿车里，眼见车窗外的人烟越来越稀少，连路灯都要没有，又看了看自己的位置——车辆后座，左边是不愿透露名字的少女川上，右边是自我介绍叫太宰治的小少年，一边和两个未成年聊天，一边思考——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众所周知，爱の屋的老板不那么遵纪守法，连未成年都接待的牛郎馆就不要谈节操这种东西了，因此在客人的金钱攻势下，同意牛郎出台是很符合逻辑的。 当然不能直接答应，遮羞布还是要扯的，比如老板虽然很眼馋钱，还是表示要听听牛郎本人的意见。 安室透：你觉得我会愿意？ 无视了老板使眼色使得快要抽筋的眼睛，和牛郎同事们恨不得以身替之的羡慕嫉妒神情，安室透正要拒绝，就听跟着少女川上进来的小少年道：“Asmdeus哥哥是在顾忌刚才那位小姐吗？可是那位小姐既没有川上姐姐漂亮，也没有川上姐姐有钱……” “唔我懂了！”棕色微卷的小少年右手握拳敲在左手掌心，“那位小姐家里一定有权有势吧！”他话锋一转，“但是Asmdeus哥哥你不用担心哦，我们也很厉害的！” 安室透保持微笑。 黑衣组织扶持的议员，可谓是黑白通吃——在没有证据证明对方要背叛组织之前。 “Asmdeus哥哥不相信？” 鸢眸的小少年喃喃，“奇怪，横滨应该不会有比我们厉害的才对。”他表现得很有胜负欲，“等我回家就让家里调查那位小姐的背景——” 安室透一惊。 在这个敏感的时机，如果有另一股力量开始调查议员家，又被黑衣组织发现的话…… 总之，在一番拉扯后，安室透同意了这次“出台”，并表示先前的犹豫和上一位客人无关，只是在考虑自己今后的身价会不会受到影响…… ——他是不是被套路了？ 越来越偏僻的街道令人心慌。 路灯真的没了。 一只稚嫩的手伸过来，握了一下他的，方才川上小姐介绍过、名为太宰治的小少年用一种哄孩子的声音说：“不怕不怕，外面没有鬼哒！” 安室透哭笑不得：“我不怕。” 太宰治：“嗯！” 一路都在故作天真地提问，太宰治已收集到不少零散的信息： 话术精湛，擅长引导话题；股票、咖啡、赛马……各方面都有涉猎；态度表面真诚，有种让人不知不觉放下戒心的气质——似乎对未成年更为关心？再加上刚才摸到的、常常用枪形成的薄薄的枪茧…… 黑`道、警察、侦探。 有非常微弱的可能是懂很多的射击场常客。 再考虑到对方外貌特征极为显眼，在表面世界无名无姓等因素—— ……也还是没有办法确定对方的身份。 不愧是清和“神交已久的前辈”。 橘黄的车灯下，小少年的鸢眸闪着兴味的光。 又有路灯了。 为防万一，安室透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口袋，盲打邮件做好随时发送的准备，大脑和眼睛则在努力记忆行车路线。 太宰治冷不丁道：“对了，乌鸦不来吗？” 枉他特地上网查了驱赶乌鸦的方法买好了激光笔。 安室透：！！ 什么乌鸦？ 某卧底已经在脑内飞速计算起跳车路线，就听川上小姐道：“不来。” 神代清和淡定脸。 既然他今晚如此“盛装”，随身保镖织田作之助自然也躲不过正装的命运，小七看到这边有黑西装在，自然不会过来。——今晚不适合来一场猫鸟大战。何况他打赌太宰猫猫一定准备了工具。 倒是降谷前辈，怎么有点一惊一乍的？ 察觉到被夹在中间的某人平静表情下的细微波动，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观察。 有点可爱。 如果不是降谷前辈性格长相更像狗狗，那张脸倒是可以代入暹罗猫。 等等。 降谷前辈卧底的那个黑衣组织，天天穿一身黑，该不会有外号叫“乌鸦”吧？ 唔。 逻辑吻合。 轿车缓缓减速。 织田作之助：“到了。” * Lupin酒吧。 兰堂坐在吧台前，浅酌一杯香槟。 晚餐时分，他收到了织田作之助的邮件，问他今晚有没有时间喝一杯，在他表示有空时，又说还要带几个人、包括少主川上过来。 兰堂有点新奇。 他和织田作之助虽然只见了寥寥几面，但红发青年的本质就如清透的水，一眼就能看到底，如今这样的老实人竟然也会卖关子，不由得让他也有些期待了起来。 这家藏在深巷里的酒吧，客人一向很少，兰堂待了许久，也没有来第二位。 很适合不被陌生人打扰的朋友聚会。 酒吧门被推开。 当先进来的是一个探头探脑的小少年，标志性的绷带让兰堂立刻想起他的身份：首领私人医生森鸥外的学生，名字是太宰治；后一步进来的是织田作之助，今日他穿了身看起来很正式的黑色西装，但看起来仍然没有多少Mafia的气质；随后是一位黑发及腰的裙装少女和一位金发黑皮的俊美青年—— 等等！！ 兰堂略显受惊地睁大眼睛，看向那位黑发黑眸的“少女”。 那分明是川上少主。 没错，后面没有其他人了——金发的青年关上了酒吧门，颇为绅士地扶着黑发的“少女”下了楼梯，来到这处于地下狭小空间的酒吧内部。 如果不是少主心血来潮，那就是这陌生青年以为“她”是女性…… 是需要获取情报的对象？ 虽然失忆，属于谍报员的思维逻辑仍然让兰堂迅速得出可能的结论，但还是那句话，信息差是致命的。 不过这个结论也不能说错。 安室透的确是太宰治解谜所需的情报获取对象。 神代清和笑道：“兰堂君，好久不见。” 听到“少女”那柔婉又莫名妩媚的声音，兰堂也忍不住勾起唇角，“川上小姐，今晚的你特别到让人难忘。” “那就不要忘记。” 神代清和在兰堂身边坐下，安室透随即坐在“她”旁边，织田作之助自然地坐在兰堂的另一边—— 太宰治：“……” 鸢瞳的小少年鼓起腮帮子，戳了戳安室透，示意他挪开一个位子。 安室透从善如流。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道：“兰堂君，我来介绍。织田君你想必记得，这是舍弟太宰治，你叫太宰就好，这位是……” 微微卡壳。 “安室透，叫我安室就好。” 金发黑皮的青年神情有几分不自在，“目前在牛郎店打工。” 日本牛郎在主流社会的风评一向不佳，安室透见兰堂多看了他几眼，还以为对方是对这个职业有点意见，却不知道兰堂是在用肢体语言调侃某人：会玩。 会玩的神代清和：“…………” 观念这么开放，又爱喝香槟，兰堂君你不会是法国人吧。 “喵~” 伴着声细细的猫叫，一只三花猫从吧台底下的角落钻出来，灵巧地跳跃到空着的吧台椅上。 神代清和眼睛发亮：“这里有……” ！！！ 只看了那猫一眼，黑发黑眸的“少女”便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硬了，僵硬且悲伤。 为了观察兰堂的状态，神代清和是开着「全息网游」的。 淡蓝屏幕上正显示着一张新的人物卡： [姓名：夏目漱石 性别：男 年龄：49 生日：2.9 身份：传说中的异能者 能力：「我是猫」 评价：是可以让自己在人形和小猫形态之间切换的可爱异能哦~当当当当！超珍贵的公三花出现啦！三万分之一的奇迹，上次拍出了两千万的高价！——不清楚为什么会被说成是最强大的异能，难道是误传？ ps.你收藏的长篇《心》的作者，作为书粉，第一次见到喜爱的作者是否很兴奋呢？尤其今天还是这么特殊的打扮。] 第一次……特殊的……打扮…… 神代清和，心如死灰。 三花猫歪头：“喵？” 太宰治好奇地戳了戳吐魂的小伙伴，同歪头：“喵？” 神代清和关掉这糟心的异能，转身抱住太宰治。 这个冰冷的世界，只有太宰猫猫还有一丝丝温暖。 呜。 * 港口Mafia总部。首领办公室。 “咳、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后，老首领的声音回复平稳，嘶哑而平稳，“川上又去了？” “是的。”部下心惊胆战地站在一地狼藉中回应，“这次少主他……” “怎么了？” “……点了那个牛郎出台。” “呯！” 床头柜的台灯被砸的声音。 老首领的瘦的只剩骨头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里闪着血一般的红芒，良久，老首领缓缓道：“等川上回来，让他来见我。”他恶狠狠磨牙，“然后，杀了那个牛郎。” 第23章 023 Lupin酒吧。 音乐空灵而悠长。 低低的女声缓缓诉说着一个男人颠沛流离的一生，被父母抛弃、被朋友远离、被社会驱逐，最终在一个雨夜里悲鸣着踏入荒野，拥抱无人的荒芜。 每个人都是自己的孤岛。 神代清和放开太宰治，对太宰猫猫“你怎么了”的询问眼神回了个“我很好”的坚强微笑，转过视线坚决不让三花猫出现在视野中以免造成二次创伤，朝向柜台深处的调酒师：“麻烦给我一杯莫吉托。” 织田作之助面前，早已有一杯供给熟客的蒸馏酒。 安室透差点就要习惯性地点波本，好在及时刹车：“来杯曼哈顿，谢谢。” 太宰治左右瞅瞅，举手，元气满满道：“老板，有加了洗涤剂的苏打水吗？” 神代清和感兴趣地看小伙伴。 其他人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 “没有。” 调酒师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 太宰治目光真诚：“那一定有掺了钢丝球的洗涤剂吧？” “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啊——怎么这样——” 太宰治趴在吧台，脑袋滚来滚去大声叹气，神代清和忍不住摸了摸他那蓬松的头毛，安慰道：“没有也没办法。”下一秒，温柔姐姐秒变专`制家长，“请给他一杯热牛奶。” “我不——” “想想你的身高。”神代清和凉凉道，“按一年长5cm算，你觉得你成年时候多高。” 黑发黑眸的“少女”视线极具暗示性地依次转向酒吧里几位成年人，安室透、织田作之助、兰堂，个个都是一米八的大长腿。 ——差点忘了织田君19岁。 ——和安吾长得如出一辙的着急。 太宰治：“……” 呜。 黑发黑眸的“少女”歉意地朝调酒师笑了笑：“这里有牛奶吗？” 调酒师看了看两位老客，又看了看三位新客，点点头。 安室透重新环视了一下酒吧。 因为设在地下，房间里没有窗户。 在这安静的犹如深海般的酒吧里，吧台和椅子、墙壁悬挂的壁画、留声机里传出的那富有年代感的音乐，无不充斥着一种怀旧的气息。 的确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 安室透的视线又落在穿着过于保暖的兰堂身上。 这样特征鲜明的外国人，应该很好查才对……时间才过了两天，小心谨慎的公安卧底自然没有忘记前日、和川上小姐初次见面时，来自黑暗角落里的致命威胁。 是枪。 那样的距离，和那样的环境，只能是枪。 虽然在横滨这样的城市，出门带枪某种意义上十分合理，但川上小姐为什么会用枪指着他？ 为防误伤，安室透已调查过前日和他一起被枪口对准的女士，然而对方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继承了死去丈夫遗产的家庭主妇，这样的女士在日本实在太多，因而……那一日的目标只能是自己。 要直接问吗？ 浅酌一口橙红的鸡尾酒，安室透正在考虑，就听川上小姐道：“兰堂君，你最近的工作忙吗？工作内容和强度有没有变化？” 神代清和：谁知道老首领那个小心眼会不会连兰堂也要报复。 “没有。” 兰堂敏锐地从中听出了什么，“怎么了？” “没有就好。”黑发黑眸的“少女”摇摇头，笑着道，“如果兰堂君想要调到同样属于底层的岗位，直接和广津先生打申请就可以。” 广津老爷子这点面子肯定会给的。 兰堂点头。 静谧在狭小的空间里流淌，平日思虑过重的人在这儿放空头脑，是一种很好的休憩。 许久无人说话，连猫也乖巧地没有制造出声音，安室透险些沉浸，直到解决牛奶的太宰治转着空杯开始作妖：“好无聊啊~兰堂君最近有遇到什么有趣的工作吗？比如暗杀之类的？” 兰堂下意识地看了黑发的“少女”一眼，见“她”无奈地瞄了眼太宰治，温声道：“安室君是可以信任的人。” 既然如此—— “没有那些。还是一如既往的收拾尸体和断后。”兰堂淡淡道，“比起我，还是织田以前的工作更多样。” 太宰治：“咦咦？” 织田作之助：“多样，但不有趣。” 太宰治：“比如？” “帮夹在老婆和小三之间深陷修罗场的关联企业的官员调停。”织田作之助说起某件让他印象深刻的工作，“之后还处理了小四寄过来的哑弹。” 红发青年很苦恼的模样，“结果因为小四的存在被老婆和小三发现，那个官员又陷入了新一轮的修罗场……” 太宰治眼睛发光：“听起来超级棒！” 安室透：“…………” 呵、呵呵。 为什么话题突然就跳到了另一个世界？！ 安室透看着调酒师波澜不惊的表情，恍惚间有种自己才是异类的错觉。 神代清和也好奇了一秒调酒师的淡定，随即归类为横滨市民的优良素养，心情不错地观察降谷前辈的微表情，蠢蠢欲动地想P一个“警犬震惊.jpg”的表情包。 算了。 降谷前辈的脸还是尽量不要出现在公众视线的好。 安室透做出手足无措的样子，耐心地等这段信息量巨大的对话结束，才装作有点惊慌道：“那个……我没有听到什么机密吧？” “放心~” 太宰治状似好意地拍拍他，“只是Mafia底层的日常而已。” 安室透：“……” 所以这就是不需要顾忌“有权有势的小姐”的原因？ 这里基本全是Mafia成员的话……公安卧底迅速代入黑衣组织的画风，正要将此地暂定为Mafia的据点，就听黑发黑眸的“少女”道：“别担心，安室君，我们虽然是Mafia，但和这个国家大部分公民没什么区别。” 槽点略多。 在疑似被Mafia环绕——好吧排除太宰治这个童工中的童工——的环境中，安室透的思维运转格外高效，他听到自己用那种牛郎式的温柔甜蜜的声音说：“川上小姐，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要问你……” 在“少女”鼓励的视线下，安室透说道：“那个、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与众不同？” 的确。 排除不确定的因素，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黑发黑眸的“少女”一直都对金发黑皮的牛郎情有独钟，在他身上一掷千金，却几乎没有索取。 这可以算个漏洞，也可以不算。 毕竟感情的事情很难说清楚，说一见钟情谁也没法反驳。 然而不过但是，神代清和是写了剧本的。 黑发黑眸的“少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颤，神情是浅浅的悲伤，“……没什么不能说的。”“她”抬眼看向金发的牛郎，似乎是考虑到什么，语焉不详道，“只是觉得，安室君那样闪闪发光的人，如今却落到这个境地……我又恰好有钱了，就想帮帮你。” 安室透：？ 公安卧底内心有不好的预感，追问：“川上小姐曾经见过我吗？” 黑发黑眸的“少女”点点头，回忆：“大概是四、五年前吧，那时候我还是个小不点，在东京街头看到安室君你和你的同学在见义勇为……唔，同学君的长相不太记得了，头发应该是黑色的，眼睛的颜色是……我想想……” “——我明白了。” 无人知晓安室透心中经历了怎样的风暴，公安卧底苦笑，“这大概就是人生的际遇吧。”他诚恳地请求，“可以的话，还请川上小姐不要把我那时候的事情说出去。”现职业为牛郎的青年面现狼狈，“如果被别人知道我以前……” “请安心。” 黑发黑眸的“少女”眨眨眼，“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安室透露出感激的笑。 神代清和内心比了个耶。 在他从搭档安吾口中知道降谷前辈的存在后，因为感兴趣追问过细节，因此知道了对方上警校的时间。 既然如此——哪个警校生没见义勇为过？以东京的案件发生频率，单人和组队见义勇为应该都有吧？黑发更简单，国民最普遍的发色，出错几率非常小，何况他用的是不确定的回忆口吻。 果然混过去了。 ——到此，“港口Mafia少主偶遇昔日警校生”的剧目，告一段落。 唔。 你问“港口Mafia少主”这个身份体现在哪？ 目前只挖了伏笔，“恰好有钱”。 今天都接了牛郎出台，想必老首领的忍耐也该到极限了吧？ 对不起降谷前辈。 你愚钝的后辈我真的很需要有人帮忙转移老首领的注意力。 而且我今天带你来围观了可说是日本当今最大的秘密——兰堂君，也算是预支了一点点补偿？虽然你大概没法看出什么来。 神代清和摸着滚烫的良心想。 第24章 024 离开酒吧时,已是深夜11点。 织田作之助开着车，先把安室透在牛郎馆附近放下，又绕了个弯在港口Mafia底层宿舍区放下兰堂,接着在森鸥外的小诊所放下太宰治，这才朝着港口Mafia总部驶去。 神代清和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介意和太宰治一起住，但这样下去，根本瞒不住化妆的事情啊！！ 太宰猫猫是一只敏锐的猫猫,要让他转移注意力似乎只能给他新的谜题，比如降谷前辈的身份…… 唔。 以降谷前辈卧底多年的经验，不至于这么快被太宰治摸到底细的。 少年情报员略感心虚地想。 不过，有件事神代清和颇有把握：即使真的猜到什么，太宰猫猫也会保密的。 当然，一个好的情报员不应该这么快相信一个认识不久的人,但神代清和仔细想过，即使太宰治把这个秘密暴露出去,因为自身能量不足+渠道有限，最终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造成的后果完全是他能挽回的程度。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一向认为，如果一件事造成的最坏的后果都在承受范围内，那么这件事就可以做。 嗯。 神代清和边复盘边换衣服,终于摆脱那种下身漏风的酸爽，然后看着后座上换下的女士黑色蕾丝内裤,陷入沉思。 是的。 作为一个极度在意个人形象的人,在扮演裙装少女的时候,他当然是连里面一起换了的。 虽说正常情况下应该是没人能看到那里,但万一刮起大风呢？万一有猥琐且不要命的家伙豁出去扛着他的攻击也要掀裙子呢？…… 想到遭遇意外,被发现里面穿的是男士内裤,神代清和就一阵窒息。 他是不会允许自己犯这种错误的。 虽然现在也很窒息。 黑发的少年目光游移了会儿，在驶过人烟稀少的街道时敲了敲前座：“织田君，停一下。” 神代清和让红发部下转过身，在路边默默把内裤点燃，毁尸灭迹。 他的脸很僵。 还有点烫。 应该是被火熏的吧。 重新坐回车上，神代清和抬头仰望天际的新月。 记得开五大干部会议的时候还是满月。 半个月。 已经在港口Mafia待了这么久了啊。 莫吉托的酒精度数很低，但到底是有酒精的。 算是上了个buff？ 黑发黑眸的少年一手支着额头，感受着充斥四肢百骸，那种微妙的、醺然欲醉的感觉，低低笑起来。 ——他唇角的弧度，正和富江重合。 ——今晚，被嫉妒之心啃噬的老首领，一定会忍不住传召他。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首领办公室。 光线幽暗，银质的烛台反射着昏黄的光，殷红的地毯和欧式的桌椅，将这里衬得就像吸血鬼的巢穴。 ——不是影视剧中那些转为女性观众打造的绅士吸血鬼，而是滞留人间的恶鬼的盘踞之地。 ——枯瘦的老人就坐在书桌后，直直地盯着他。 神代清和稍一打量，微微俯身保持基本的礼貌：“首领大人。” 他用的是介于本音和少女富江之间的声线，希望老首领能感受到这细微的变化。 至于老首领身后的两个黑西装，只能算添头。 “咳、咳咳……” 老首领端起身旁的黑西装部下递来的温水，润了润喉，象征性地问了些课业、生活方面的内容，挥手让部下们离开，重新看向黑发的少年。 用一种粘腻的、仿佛实质的视线。 “川上，你过来。” 神代清和顿了顿，上前几步，“首领大人？” “川上、川上……”老首领念叨着，伸出枯槁的手，握住了少年的，把他的手拉到更近处想要细看，却很快被甩开。老首领吭哧吭哧笑起来，并不介意的样子，“川上，你看看这些戒指。” 神代清和：“……” 下一步是由你给我戴上的那种看？ 别了。 他还在说服自己刚才脏了的是川上清和呢。 老人树皮般的手指打开硕大的首饰盒，映入眼帘的，是在幽暗灯光下闪烁华光的戒指，珠光宝气氤氲。老首领的手指在戒指上点过，缓缓道：“这一枚，可以开启港口Mafia的一座金库；这一枚，对应的是仓库区东边的武器库；这一枚，能够打开宝石原石储存处的大门……” 神代清和：“……” 不。 等等。 这都什么年代了，你用戒指当钥匙真的没问题吗？！感觉来个技术含量高点的小偷怪盗之类，你的基业就易主了啊！！ ——关键在于，这很可能也是我未来的基业啊！！！ 老首领显然把黑发少年的神情变化理解成了心动，絮絮叨叨道： “你还没有呢，加入Mafia的象征。” 这个知识点神代清和知道。 在Mafia里，惯例是由诱劝新人加入的成员负责照顾新人，这位Mafia成员会买一个能带在身上的东西送给对方。 神代清和算是老首领拉进来的，信物自然应该由老首领送。 黑发的少年挑眉：“首领大人不是送了我一套定制西装？” “那不是。” 老首领耐心地解释，“这些戒指才是。”他示意，“喜欢哪一枚？” 意思是只能选一枚吗。 神代清和根本懒得思考，懒得揣摩戒指之间的异同和选择其一后的影响，因为富江不是会权衡利弊的人。 作为站在虚荣顶端的女人—— 富江只会全都要，或者，全都不要。 神代清和兴趣缺缺地瞄了喵那些闪烁宝光的戒指，下巴微抬让一束灯光恰好照在他左边的脸庞——少年情报员对比过，他的照片从左边拍比较好看。黑发黑眸的少年抱臂不满道：“你就用这些路边的便宜货打发我？” “没事的话我回去睡觉了。” 他理直气壮地白了一眼老首领，责备，“睡晚了会影响皮肤状态的。” 神代清和转身就要离开，又被老首领叫住。 老首领的神情在灯光下明灭不定，好脾气地问他要什么样的戒指，黑发黑眸的少年不客气地指指点点，“至少该是定制的吧，用传说中的宝石和大师级的工艺，独一无二、专属于我——” “……你说的对。” 听着这苛刻的条件，老首领反而笑了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纵容和迷恋的光，“当然，我会做到的。” “这次我一定会做到……” “我会满足你，只有我能满足你，川上……” * 回到宿舍，神代清和检查完室内，慢慢坐在沙发。 半分钟后躺倒。 ……精神污染啊。 那种吸血鬼巢穴般的环境，再加上一个颜值感人的老首领，他又要贴合富江的心态和老首领互动，造成的影响不是1+1+1那么简单。 神代清和起身倒了杯冰牛奶喝掉，又剥了个水果糖塞进嘴里，再次躺倒。 唔。 酒精已经代谢掉了。 从刚才的见面来看，老首领的精神状态在奇怪的方面出了点问题。 神代清和想起特务科里的一份资料。 那记载的是他国一个异能力表现为“幻术”的异能者，对方的敌人往往死于火烧或低温，尸体上也呈现出相应的情状，但事实上现场根本没有火、也没有冰。 ——“幻术”的实质，就在于让你“相信”。 ……而“相信”的力量，可以很强大。 神代清和表情古怪。 ——所以，老首领是自己把自己套路了？ ——因为“相信”川上清和就是不完全的富江，并且终将成为完全体富江，因此怎么看怎么像？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 这勉强算个好消息吧，不考虑他今后的扮演难度上升的话。 以老首领的精神状态，感觉最多再坚持一个多月，那时再看不见完整的富江，老首领就要发疯。 而在此之前…… 他到哪里去找一个风情万种的女性模板学习言行举止？ 愁。 神代清和绞尽脑汁，无果，在沙发上扑腾两下，宛如黏锅的咸鱼。 太难了，做这个任务不如去特务科加班…… 算了。 往好处想，至少他睡得比搭档安吾早。 ——也比今晚注定过得不太平的降谷前辈早。 * 安室透在夜色中疾走。 先前到达爱の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附近有人监视，那时他没有在意。 牛郎是一份自带纠纷的职业，很多时候，你不知道你服务的女客是否有丈夫、男朋友、爱慕者，而他们又是否理智。 然而到了他下班时，监视仍然没有撤销，并且还随着他回短租房的路线移动，他就知道不对了。 身份太多的弊端在此展现—— 安室透一边加速试图甩开身后的人一边思考：究竟是哪一方、为了什么找上他？ 牛郎Asmdeus服务的女客的关系人？侦探安室破过的案子相关的报复？黑衣组织波本的身份带来的危机？亦或是今晚的Mafia客人们的对手？…… 选项过多，暂时放弃。 金发黑皮的青年身姿轻盈地跃过矮墙，一手撑地灵活地换了个位置，在复杂的巷道里七拐八拐，很快甩脱了跟踪的人。 新月如钩。 安室透通过望远镜远眺还放着他行李的短租房。 但见门已被砸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社会闲散人士进进出出，邻居们都紧闭大门，而在这些彩虹头的前方，是个穿着黑西装、戴着黑墨镜、脚蹬黑皮鞋的男人。 深夜这种打扮，不是有病就是Mafia。 将乱入的伏特加的影像甩出脑海，安室透放下望远镜，打算去黑衣组织的安全屋对付一晚，顺便补点装备。 横滨这个城市的黑`道是完全无视禁枪令的，安室透不傻，没打算在非必要的情况下用血肉之躯去硬扛枪弹。 至于自己为什么会被找麻烦—— 和川上小姐有关？ 也说不定有别的女客也和Mafia有联系…… 唔。 这种情况好像可以利用。 莫名身陷险境、无辜的帅气牛郎，和恰巧捡到牛郎的、善良美丽的议员家的小姐—— 听说现在的女孩喜欢的一种风格，叫…… 战损？ 第25章 025（二更） 真·战损。 安室透从三楼的窗口跃出,在空中完全了一个高难度的扭腰动作，避开追逐的子弹，左边的肩膀还是被射穿。 啧。 已经不是考虑演戏的时候了,这群Mafia想要他的命！！ 紫灰色眼眸满是凌厉，安室透反手一发子弹射碎玻璃，趁那些Mafia躲避玻璃碎片时灵活地落在路边一辆违停的车辆顶部，迅速撬开车门,钻进去就踩下油门。 “快，别让他跑了！” “追！” “等等，这是……！” 因车辆被开走而露出的空地上，小型手榴弹轰然爆炸。 这只是稍稍拖延了Mafia追击的速度，本地优势让Mafia迅速集结了一个小型的车队追在前方的轿车后，安室透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露出属于黑衣组织波本的残酷笑容。 金发黑皮的青年枪口探出车窗，爽快地清空弹夹。 “小心！” “快躲开！” “不好,要……！” 哟。 打到油箱了？ 安室透吹了声挑衅的口哨，加速离开后方的火海限定版碰碰车现场，心中冷嘲： 菜鸟们，追兵可不是越多越好啊。——尤其是开车的时候。 现在，是夜晚。 仍是新月。 就在昨天晚上,安室透的表面身份还是个兢兢业业的牛郎，刚从店里的N.2升到N.1,出台回去之后还接受了牛郎同僚们不太真心实意但确实隆重的庆祝仪式,到今晚,就变成了速度与激情的男主角。 白日,谨慎起见在黑衣组织安全屋补充了不少装备的安室透又绕回短租房查看,可惜没找到昨晚的那些人,他稍稍做了些变装到周围打听，只知道那伙社会闲散人士常在附近游荡，任何一个Mafia给点好处都能指挥他们。 ……共享小弟？ ——时代的发展真是日新月异。 鉴于自身过于明显的外貌特征，安室透没有去找房东和领居们询问，他去掉伪装，看似大摇大摆地在周围走动，却没有引来想象中的敌人。 雷声大雨点小？ 不。 雷声似乎也不大。 怀疑自己把普通的寻衅滋事脑补成了世纪大片，安室透在爱の屋即将开始营业时来到附近观察，没有发现盯梢的人，于是抱着警惕和疑惑走进了牛郎馆。——接着被老板和塑料同事们出卖。 或者应该叫趋利避害？ 在知道对方是港口Mafia，尤其在亲眼目睹了港口Mafia的猖狂之后，安室透很能理解牛郎馆老板和同事们的选择—— 横滨到底怎么回事啊，这种大逃杀是合理的吗？！ 黑衣组织都不会这么嚣张！！ 被一群Mafia从商业街追到老城区，安室透心中有一百句脏话要讲，在问候完横滨警署等等兄弟部门后，公安卧底光荣负伤，追逐战进入了更为紧张刺激的节奏。 * “降谷前辈真是太帅了！” 电脑屏幕上，金发黑皮的青年单手握方向盘，一个漂亮的弯道漂移，甩脱了追兵一二三，车胎带着擦出的火花疾行，衬着新月与荒郊，连被撞扁的车尾都显得那么卓尔不群，充满了莫测的气息。 神代清和琥珀色的眼睛闪闪发亮，寻求认同道：“安吾，你不觉得吗？” 坂口安吾：“……嗯。” 神代清和满足地继续看屏幕。 今天傍晚，某少主特地提前解决了晚饭，趁着可能拜访的太宰猫猫没有找来，戴上假发和织田作之助先去了一趟爱の屋，不出意外地得到了“Asmdeus请假”的消息，黑发的“少女”假装相信，抱怨了几句后便无视其他牛郎的挽留，不满地离开。 ——然后直奔和搭档安吾约定的地点。 ——趁着这个挤出来的时间先把头发搞定。 现在，神代清和保持着靠座的姿势把自己固定在藤椅，方便身后的理发师傅能够帮他接长头发。——理发师傅是特务科某同事的父亲，手艺很不错，知道异能的存在，某种意义上算是特务科编外人员。 “哇！” 追逐战又进行到一个小高潮，神代清和十分投入地低呼。 “……” 坂口安吾绷着脸，“清和前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降谷前辈如今的遭遇，都是拜你所赐。” 而你还在这里津津有味地看他逃亡，你的良心是喂了猫吗？！ 神代清和：“可是，指使小七摄像的是你吧。” 小七，一只吃百家饭的乌鸦。 在主人那边不能去的时候，来薅主人搭档的羊毛，非常合理。 ……然后就被抓了壮丁。 不过—— 回想起某个几乎贴脸的镜头，神代清和确信：这只颜控乌鸦肯定是被降谷前辈的颜值勾住了，才拍的这么尽心尽力。 黑发的少年无辜道：“我来的时候，你就已经在看‘降谷零の灾难”了啊。” 为什么连剧名都起好了啊？！你以为你在看什么？！ “……我那是担心。” 坂口安吾内心疯狂吐槽，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降谷零甩开最后一辆Mafia的车子脱离险境，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坂口安吾不再试图和搭档进行胜率不高的斗嘴，只是问，“你不是说今晚不会有问题吗？” “没错啊。”神代清和有理有据，“老首领又不知道降谷前辈是什么人，按照普通人的标准去追杀的话……” 这是港口Mafia追杀牛郎Asmdeus的第二晚。 和昨晚跟丢了人，只以为降谷前辈是个敏锐能跑的普通人不同，今晚短兵相接，港口Mafia发挥本地优势打不过摇人，增援加起来起码有一支行动部队那么多，而在仍被降谷前辈逃脱并反杀的当下，明晚……最坏的可能是出动黑蜥蜴。 嫉妒使老首领面目全非。 至于为什么知道昨晚的情况—— 只是简单的推理。 神代清和自信满满的模样：“放心，降谷前辈能应付的。” “今晚起码还没有异能者，也没有榴弹火箭炮什么的，对吧？” 坂口安吾：“……” 可怜的搭档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终于忍不住吐槽出声，“降谷前辈知道你这么信任他吗？！你是把他当超人看吧！！”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 神代清和平静道，“但是，我就能做到啊。” 黑发的少年的疑惑如此真实，“降谷前辈是这一届公安警察里最优秀的，怎么可能做不到？” 坂口安吾：“…………” 对不起，我的错。 我不该质疑天才的世界。 ——等等，所以清和前辈你在夸降谷前辈的时候，也顺带夸了自己？ ……不愧是你。 室内一时陷入沉寂。 他们待的地方，是特务科的一个安全屋。 陈设简陋，只有简单的家具和摆饰，柜子里有衣服和武器，书桌上放了很多纸笔，这个地址在官方登记中，是个家的居所。 “那个红头发的Mafia还在等。” 坂口安吾看向另一个显示着道路监控的电脑屏幕，“你怎么跟他说的？” 神代清和：“‘我约了以前的朋友见面，织田君两个小时后来接我就好。我会注意安全的！’这样。” 坂口安吾：“……” 就这？ 坂口安吾捂了下嘴，“我确认下，他应该是听命于老首领的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神代清和说，“实际上，织田君虽然看似随波逐流，很少有自己的想法，但一旦有了想法，就很难被改变。” “他是那种会沉默着贯彻心中的信念的人。” 黑发少年思索着道，“要比喻的话，就像是脚下踏着的、厚重坚实的土地。” “很少见你这么夸一个人啊。” 坂口安吾感慨。 “诶？” 神代清和幽幽道，“我记得我上个月还夸过，安吾是个温柔的……” “——停。” 脸皮厚度始终没有练出来·坂口安吾举手投降，扶了扶眼镜，神色变得格外严肃，“该说了吧，清和前辈。你隐瞒我、隐瞒种田长官的事情。” 接发已完成。 理发师傅无声地退去，将空间留给女儿的两个同事。 “我只是不想你们太担心。” 神代清和举起随身携带的化妆镜，背对房中的梳妆镜看着倒映出来的、后脑的头发，左右移动检查半晌，才放下镜子，认真地回应，“你应该也猜到了吧，老首领知道富江的特性，至少知道同化的部分。” “那你——” “我没事，不骗你，我现在过得挺开心的。” 神代清和截断爱操心的搭档要说的话，“要说危险，特务科的任务有几次不危险？反正最差的情况，我也能全须全尾地逃出来。” 坂口安吾：？ 黑发的少年神秘地眨眨眼：“我的异能，可是让我看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好吧。” 坂口安吾苦笑，最终道，“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嘎嘎！” [晚上好，主人！] “嘎嘎！” [真意外看到你！啊，美丽的意外！] 漆黑的乌鸦从窗口飞入，落到坂口安吾面前让他取下身上的军用微型摄像机，快乐地蹦跶着跳上黑发少年的肩膀。 “嘎嘎！” [主人，眼睛仔准备的牛肉粒太硬了，让他下次记得换软一点的！] 神代清和转达了小七的话。 坂口安吾：“……哦。” 每次看到清和前辈翻译小七的话，都感觉很神奇呢。 在围观了一番主宠互动后，坂口安吾再次提起了之前的话题。 “帮忙的话……” 神代清和详细叙述了他和老首领的几次单独见面，表情凝重地提出了他此时最迫切的需求。 “高傲妩媚有风情的迷人女性？” 坂口安吾慢慢念着，表情变来变去，他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我会努力去找的。” 神代清和提醒：“风俗店的不行。” “……我当然知道。” 坂口安吾没好气地说。 无人注意，小七那双黑豆似的小眼睛，正滴溜溜地转动。 第26章 026（三更） 两小时刚刚过半。 神代清和收好坂口安吾给他带的、接下来半个月分量的美瞳, 开始用搭档一并捎来的一字夹和小皮筋扎辫子，把接长了10厘米的头发重新变短。 坂口安吾：“……” 他正想说即使是正在逐渐被富江同化，头发一夜之间长长这么多也太侮辱智商, 要不要再剪掉点……好在想到清和前辈让自己带的东西, 没有说出口。 神代清和仔细比着真发与假发之间的接缝，手指灵巧地动作，坂口安吾只看见搭档白皙的手指在黑发间不停穿梭，不知做了什么, 接好的头发就变成了比原本真发长1cm左右的模样。 ……属实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 ——直男坂口安吾感叹。 确认头发已经扎好固定好, 表面看起来没什么破绽，接下来只要没人摸他的头问题就不大, 神代清和放松下来, 打开一包自带的薯片。 是的。 既然和织田作之助说的理由是“见以前的朋友”，路上买点零食兜过来岂不是非常合理。 “嘎嘎！” [主人, 有新口味吗？] 神代清和目光游移一瞬, “黑椒芥末味, 我没敢买。所以没有。” 现在的薯片商家真是越来越奇葩了。 谈话的氛围趋向轻松，聊完严肃的话题后, 神代清和与坂口安吾边啃零食边喝汽水边喂乌鸦边吐槽了内务省的智障官僚、横滨的天气、今年水稻和小麦的种植情况、仙人掌和仙人球哪个更容易养活、种田长官日渐稀疏的头发……顺便还补了一下神代清和之前错过的“降谷零の灾难”的开幕—— 黑发少年过来安全屋的时候，小七已经拍了好一段时间。 等到神代清和跟搭档和宠物告别的时候，已是神清气爽。 港口Mafia的生活虽然轻松，但在随时可能因为各种原因翻车然后被一群Mafia包围的环境里, 还是有点压抑。 织田作之助：“回来了。” 神代清和：“嗯。” 织田作之助看着似乎补充了某种能量的黑发少年, 边打开车门边问：“和朋友聚会开心吗？” “开心。” 神代清和爬上车后座，莫名觉得这对话很像是发生在放学的幼稚园小朋友和接小朋友的家长之间的, 他沉默半秒, 若无其事道, “织田君你一直在这里等吗？其实只要过两小时来接我就好。” “我也没有哪里想去。” 缺乏娱乐生活·织田作之助坐上驾驶位，慢慢启动车子。 新月微光。 神代清和轻轻抓着一缕头发，凑到车窗边借月光瞧了瞧连接处淡到几乎看不出的痕迹，口中道：“其实织田君你有些地方和我以前的朋友挺像的……等情势稳定下来后，我再介绍你们认识吧。” 织田作之助：“嗯。” 红发青年想起先前望见的、荒郊方向的火光。 希望情势快点稳定。 “对了。” 神代清和打补丁，“这件事你不要告诉太宰，免得太宰知道他不是我的第一个朋友闹脾气。” 织田作之助自然答应。 神代清和在心里小小地跟太宰治道了个歉。 ——其实太宰治的确是他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太宰，搭档安吾。 嗯。 * “朋友就是把你看透了，还能喜欢你的人。” “不管是晴天、阴天、还是雨天，能见到你的一天，就是晴朗的一天；不管是昨天、今天、明天，能和你在一起的一天，就是美好的一天。” …… 森鸥外的小诊所里，太宰治正坐在窗边，着网络上关于朋友的名言。 虽然他知道，文学总是会在现实的基础上再加工，现实中的友谊通常不会像赞颂友谊的文学作品里的描述那样美好，但太宰治仔细比较，惊讶地发现他交的第一个朋友——姓氏不详的清和，竟然能够和文学作品的朋友持平。 唔。 大概是接触时间比较短的原因？ 很多东西，不细看不细想的话，都是美好而纯粹的。 鸢色的眸子注视着手心，那儿仿佛有一捧流沙，从手指的缝隙间逐渐滑落。 无论如何都无法挽留。 得到的越多，是否失去的也越多？ 太宰治神情暗沉地望着天际的新月，心中一片空茫。 有脚步声。 小诊所的灯亮起。 下班回来的成熟男人看着他，温声劝道：“太宰君，晚上不开灯看手机的话，会近视的。” 太宰治：“哦。” 鸢眸的小少年宛如发条人偶，转脸看人的动作充满了机械的滞涩感，森鸥外对此习以为常，只是略微有点好奇，“今天怎么没去找川上少主？” 太宰治：“啊。” 森鸥外：“……” 和便宜学生的断断续续相处了一年，森鸥外多少能摸到太宰治行动的规律。 太宰治很少对什么感兴趣，即使真有了兴趣也会很快消失，这次和川上清和交朋友的行为持续了这么长的时间，森鸥外还以为太宰治终于有点像是正常小孩了，没想到……似乎川上清和也不是例外。 变得真快啊。 昨晚还为了找朋友拿走了诊所里的钱呢，弄得他回来的时候以为遭了小偷。 森鸥外脱下白大褂，挂在衣帽架上，就听太宰治问：“森先生有朋友吗？” “朋友啊……” 黑色长发的医生笑起来，“算是有过？” 只可惜福泽阁下已经不愿意搭理他了。真是不顾念旧情的冷酷男人。 太宰治露出不出意外的表情：“哦。” 所以果然会消失的吧。 所谓的友谊。 当然，森先生是个斯文败类，情况特殊，不值得参考。 * 神代清和回到港口Mafia的宿舍时，有些惊讶地发现太宰猫猫没有找来。 不过没关系。 现在老首领的注意力肯定都被顽强的降谷前辈吸引，他又知道了太宰治的住址，等到明天直接摸过去就好！ ——唔，算是第一次主动去朋友家做客？ ——虽然但是，美中不足，那是森鸥外的诊所。 和搭档安吾聊天时，他们也提到了森鸥外这个人。 虽然森鸥外表面看起来只是平平无奇的前地下密医，异能也从未显露，但知晓神代清和的异能力的坂口安吾，当然不会忽视这个之前搭档专门发邮件告知的人物。 在坂口安吾的调查中，森鸥外——或者说，森林太郎的前半段人生轨迹清晰明了： 出身于武士家庭，祖上历代是藩主的侍医……自幼受武士道德教育，通习儒家经典……随父亲进京……毕业于东京大学医学部……异能大战期间担任军医…… “森鸥外参与的最后一战，资料被上面封锁了。” 坂口安吾扶着眼镜说道，“那之后不久，异能大战结束。” “我知道了。” 当时的神代清和如此叮嘱，“别往下查了，这里面显然有高层不想让我们知道的秘密。” 还遭到了搭档“我看起来很像傻子吗”的吐槽。 不过—— 虽然特务科的情报员不好查，让家里的人查查倒是没事。 神代清和拿起手机，又放下，还是不想联系家族。 算了。 以后再说。 挂钟显示不到10点，黑发的少年锁好门窗，取下美瞳，拆掉皮筋和夹子，懒洋洋地躺在沙发把这些天的事情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忍不住又想起正在被追杀的降谷前辈。 回港口Mafia的宿舍时，神代清和特地绕了点路依次观察过五栋大楼，发现今晚虽然出动了一个行动部队，但港口Mafia的总部却堪称风平浪静。 ——就像没有任何行动那样。 ——黑`道没有军队那样令行禁止的纪律，所以一定是有人特地交待了什么，才造成这样的效果。 神代清和：“……” 坦白说，现在想起，他的内心还是有点震惊。 老首领好卑微。 一边对女神献殷勤，一边追杀受到女神青睐的情敌，还要偷偷地不敢被女神知道，连牛郎店那边都打通好了关节，让老板和牛郎们众口一词地说某金发黑皮青年是因为请假而不是别的原因没来…… 这就是爱情吗？ 好复杂。 神代清和把自己更深地陷入沙发，发了会呆，先是给今天没见面的太宰猫猫发了例行的晚安邮件，又编辑了封新邮件发给另一只猫猫： 【此方宇宙最璀璨的智慧，高天原降临人间的神子，执掌真相的侦探先生…… 您忠诚的信徒祈求您的眷顾，祈求您的垂怜，祈求您帮助一位可敬的公安警察逃离这个城市。 ——清和】 * 武装侦探社宿舍。 社长福泽正监督着江户川乱步的夜宵糖分摄入。 看着被管住的侦探气鼓鼓的脸，福泽谕吉正待说些什么，就听到对方的手机收到邮件的提示，随即—— 仿佛动画效果一样，福泽谕吉看着这孩子气的大侦探看了眼手机，脸上立即多云转晴，而且是光辉灿烂的大晴天，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抬头雀跃道：“社长社长，我明天要出门！有重要的事情！是正事哦~” 似乎怕社长不信，江户川乱步还把手机屏幕怼在了他的面前。 看清邮件的福泽谕吉：“……” 如此、浮夸。 福泽谕吉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些比他听过的歌剧还要夸张的话，他此时最想知道是：“这位‘清和’是？” “嗯哼，异能特务科的人。” 江户川乱步叉腰，嚣张仰头笑，“不管他在哪里工作，他都是我的信徒！” 福泽谕吉：“……” 想起刚遇到14岁的乱步时对方冲上舞台发表的演讲。 浮夸得如出一辙。 难道这是普遍现象？ 社长沉默了好一会儿，不得不承认他跟现在的年轻人代沟有点大，只能严肃道：“不要单独出门。”以免走丢。 “知道啦知道啦！” 江户川乱步心情很好地一挥手，“会有人来接的。” 第27章 027（四更） 异能特务科。 坂口安吾一大早就把昨晚和神代清和见面得到的新情报汇报给了种田长官。 重点自然是那位港口Mafia老首领的心态。 包括神代清和昨晚为了让他安心, 给他发的分析——主题是“卑微の爱”。 老实说，因为这个主题过于惊悚，坂口安吾一晚上没睡好觉, 被噩梦惊醒好几次。 ……他实名怀疑某人是故意的。 “嗯嗯。”种田山头火随着坂口安吾的汇报时不时点头, 手中握着的扇子不时摇摆，听完后一合扇，乐呵呵道，“听起来清和的进展不错啊。” 何止不错, 简直形势一片大好。 种田山头火看着挂着硕大黑眼圈的得力部下, 语带宽慰，“安吾啊, 别太担心, 清和不也说，即使遇到极端情况, 他也能跑出来吗？” 坂口安吾忍不住道：“可是, 他能怎么出来？” 「全息网游」和「堕落论」一样毫无物理上的杀伤力, 完全是情报方面的异能，而就算神代清和的身手不下于降谷零, 被港口Mafia一支行动部队追杀和被港口Mafia上上下下围在总部的差距，也大到令人看不到希望。 种田山头火肃容道：“只要我们及时接应，清和终究会回来的。” 情报员最擅长的就是用真真假假的情报拖延，只要港口Mafia不立刻处死他们的少主, 异能特务科就有机会。——大不了豁出去, 直接用官方身份上门要人。 好似被安慰到的坂口安吾离开了。 半小时后，对方又回来了。 神代清和发来邮件, 要搭档帮忙跑腿。时间差不多一整天。 * 和种田长官报备后, 坂口安吾首先开车来到神代清和居住的一户建, 按照邮件的指引翻进院子，在墙角一排生机勃勃的仙人掌盆栽里找到掌高最高的那株……找错两次，在正确的盆栽下面挖到钥匙，打开了房子大门。 沉闷的空气扑面而来。 半个月没住人的房子里积了不少灰，坂口安吾开窗通风，觉得时间足够又忍不住稍微打扫了下卫生，这才来到主卧，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黑色眼罩的下面找出一叠甜品券。 接下来是最有技术含量的部分。 坂口安吾找出甜品券里今天能用的部分，打开城市GPS地图，对照今日可用券的店铺所在的位置，在地图上勾画出最合理的路线。 完成！ 把门窗和钥匙都复原，坂口安吾驱车前往武装侦探社，去接清和前辈指定的强援—— 江户川乱步。 一身英伦侦探服的大侦探快乐地朝社长福泽挥手：“我出门啦！” 也许是因为坂口安吾的打扮和气质实在很公务员，一看就很靠谱，福泽谕吉只是看了看他，点点头就放行了。 “呼——” 刚上车，江户川乱步就瘫在了后座，长长呼出一口气，很快又抖擞精神指挥道，“出发，眼镜君——” 【……乱步先生的聪慧凡人很难理解。 按照隔壁“返璞归真”的理论，你心态上把乱步先生当全知全能的神，行动上把乱步先生当做幼稚园小朋友就好。 ps.有问题大胆问，乱步先生看在供奉的份上，想必会原谅你的愚钝，为迷茫的你指引方向。 ——清和】 坂口安吾回忆着今早、就在不久前收到的，《与乱步先生的相处指南》，满头黑线满心吐槽之余，身体却诚实地照做。 至于请乱步先生吃甜品…… 请客就请客，为什么说供奉啊？！ 仿佛误入角色扮演的舞台剧却没有拿到剧本，坂口安吾迷茫地开车前往之前勾画的路线的第一站。 三小时后。 江户川乱步叉起蛋糕上被留到最后的草莓，啊呜一口吃掉，又解决了剩下的动物奶油，这才摸了摸肚子，满足而遗憾，“饱了。” 坂口安吾长长吐出一口气。 终于。 和半个月前的神代清和同样，坂口安吾也是第一次见到江户川乱步本人。 虽然在各类情报里见到很多次，但有的东西，是只有亲眼所见亲身接触才能感受到的……比如说，真的是非常像幼稚园小朋友呢，乱步先生。 他们此时正处在包间里。 这家店的甜品价值不菲，店内设有为消费达到某个区间的客人们准备的、隔音良好的私密性包间，正方便此时的两人。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呵欠趴在桌面，吃饱就开始犯困，大侦探懒洋洋地询问：“具体是怎么回事？” “这个……” 坂口安吾稍稍犹豫，“乱步先生你已经知道多少？” 说到这个，江户川乱步可就不困了，他拿起手机，翻出昨晚收到的某封邮件，得意洋洋地展示，“——你自己看。” 【此方宇宙…… ——清和】 坂口安吾满脸空白。 如果不是反复确认发件人，他万万没有想到，清和前辈居然会有如此浮夸肉麻且中二的一天！！ 所以“供奉”对应的是这个吗？！ 沉痛，且尴尬。 江户川乱步一看他的表情就对他失去兴趣，抱怨道：“眼镜君真是的。” 大侦探收起手机，“好了，快说吧。” 很明显，江户川乱步知道的相关情报就只有邮件的最后一句话。 坂口安吾定了定神，将整件事从头说起。 神代清和的建议是全盘托出，但坂口安吾觉得这是异能特务科的秘密任务，特务科里也只有种田长官和他这个清和前辈的搭档知道，说给江户川乱步的时候不免保留了一些，然后就被侦探先生偶尔抛出的问题击溃。 “全知全能的神”……吗？ 这点也真的很像呢，乱步先生。 端正态度的坂口安吾把事情补全，包括富江的部分，也包括昨晚拍摄下来的影像，江户川乱步点点头，“我们现在去找那位公安先生。” 坂口安吾怔怔道：“降谷前辈白天应该躲在某个隐蔽的地方，晚上才会出来活动……” “为什么要等到晚上？” 江户川乱步歪着头，头顶的贝雷帽跟着下滑，“会跟Mafia撞上的。现在去安全屋，不是更方便吗？” 坂口安吾呼吸一窒。 他终于反应过来。 ——江户川乱步已知晓降谷零所在的位置。 * 而在搭档安吾跑腿的时候，神代清和在干什么呢？ 当然是…… “开——门——” 神代清和复刻了太宰治之前拍他宿舍门的台词，“你有本事赖床有本事开门啊！太宰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唔。 喊完之后神清气爽。 其实起床了但不想开门的太宰治：“…………” 耳听小伙伴持续不断的拍门声，鸢眸的小少年最终还是慢吞吞挪到小诊所的门边，打开了门。 入目是喊得正开心的黑发少年和正蹲着拍门的红发青年。 太宰治：“…………” 难怪他觉得拍门声有点沉闷，是你啊，挂件织田。 神代清和给了独守空诊所的太宰猫猫一个热情的贴贴，很快放开他，打量起四周来：“这就是森君做黑`医时的诊所？” 地下密医，也称黑`医。 表达的意思没什么区别，就是听起来逼格掉了。 太宰治恹恹道：“啊。” 神代清和到处转了转，连带看过太宰治住着的、小诊所后连着的小平房，委婉评价：“这装修……很有叙利亚风格。” 如果只是小诊所看起来像毛坯还能理解，毕竟来这里医治的病人很容易带来争斗，从而使小诊所演变成火并现场；但小平房也这样，神代清和就不太能理解了。 起居睡眠可是人生大事。 不过这些都暂时忽略。目前的重点是—— “半个月了！我终于在白天出门了！”神代清和走出小诊所，让太阳温暖的光照在身上，感叹，“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变成吸血鬼了。” “老首领没意见？” 太宰治站在诊所的门边，幽幽道。 黑发少年回头。 鸢眸的小少年正站在光与暗的交界处，身影一半处于光明、一半处于黑暗，光影的变幻在他稚嫩的脸上凝出奇妙的光彩，就如同在诠释他这个人——混沌的、找不到自身价值所在、因而在哪里都没有归处的幽灵。 “别管他。” 神代清和似乎感受到什么，又似乎没有，他笑着牵起小伙伴的手，把他拉到阳光下，语调轻松又有朝气，“这可是我第一次来朋友家玩。太宰，你要怎么招待我？” “是森先生的诊所，不是我……” 太宰治纠正的话语突然停住。 鸢眸的小少年觉得，他的手好像被捏了一下。 太宰治：？ 不是错觉。 又被捏了一下。 太宰治甩手、没甩开：“——你在干什么？” 偷偷捏了两下太宰猫猫爪垫的神代清和：“…………” 这不能怪他啊！ 是你的手先动手的！谁叫它肉肉的呢？！ 被牢牢拉住的太宰治表情生动起来，瞪着某人提高了声音：“放·手！” 神代清和：“……哦。” 虽然太宰猫猫活泼起来更可爱，但没有爪爪捏了…… 呜。 世事两难全。 黑发的少年遗憾松手，假作无事发生，正色道：“这样吧，我们一人提一个地方，轮流过去转转。”神代清和微微弯腰，平视太宰治的眼睛，修长的手指将对方耳畔的碎发顺到耳后，“怎么样？” 虽然足不出户是家猫的共性，但偶尔也要晒晒太阳。 阳光普照，那些黑暗的都被驱散。 “你……等等。” 太宰治微微睁大眼睛细看，心下迟疑：清和的头发，是不是变长了？ ——阳光，让细节更易显现。 第28章 028（五更） 这是家很老的书店。 红色的砖瓦房, 外墙有些剥落；原木色的书架，边角也留下刮蹭的痕迹；柜台上摆着幅褪色的画，画的是横滨港开港时的情景…… 神代清和一行缓步行走于书香之间。 先前, 太宰治同意了小伙伴的建议并让其先指定地点, 神代清和稍一思考，就决定来书店。 黑发少年掠过摆在最显眼位置的工藤优作的推理新作，往更深处走去，目标明确地找到了夏目漱石的作品区, 美瞳下琥珀色的双眼发亮。 是的。 虽然前天晚上才在Lupin酒吧遭遇了重大打击, 但缓了一天两夜，神代清和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夏目先生值得！！ 此处插个解说。 虽然夏目漱石在传闻中是最强大的异能者, 但神代清和在前天晚上之前对夏目漱石的异能没有半点兴趣—— 彼时的他只是个单纯的书粉。 有点爱屋及乌的那种。 初见时, 神代清和对森鸥外的糟糕印象，大多来自于此。 异能力是「Vita Sexualis」的变态, 和异能力是「Vita Sexualis」且作为夏目先生弟子的变态, 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神代清和对后者更严苛, 恶意更大。 他认为自己没有冤枉森鸥外。 尽管异能的秘密仍没有被研究透彻，可异能力是持有者灵魂的体现、至少是部分灵魂的映射这点, 却几乎是公认的。听起来有点玄学，但把这里的“灵魂”换成“本质”来理解，似乎就科学一点了。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你有什么信仰？你如何看待这个世界？…… 许许多多的东西构成了一个人的本质，而神代清和纵览横滨数得上名姓的异能者, 翻遍「全息网游」收录的人物卡, 竟然也是第一次见到「Vita Sexualis」这般直白且下流、完全不符合日本特有的含蓄的异能力。 夏目先生，你真的知道你这位森姓弟子的异能名吗？ 感觉就像喜欢的老师, 本来清清白白, 突然被不肖弟子弄出了污点一样, 令人无法接受。 呜。 神代清和颇感沮丧地蹲下。 织田作之助提了三个小圆凳过来。 神代清和坐好，并不意外地发现没有新书，黑发少年抹了把脸，试图给无辜被牵连的夏目先生拉两位新读者，安利道：“太宰、织田君，你们平日会看吗？可以看看这本《心》，还有这本《我是猫》，夏目先生的作品都很不错，在我看来，夏目先生可以说是当今日本文坛第一人。” 太宰治好奇地拿出本薄薄的《我是猫》翻了翻，视线又定在神代清和的头发。 坐着的姿势让15厘米的身高差拉近到接近于无，也让太宰治能够更清晰地看到身旁少年的黑发间细微的连接处。 鸢眸的小少年眨了眨眼睛。 织田作之助从作品区抽出一本书，口吻怀念，“这本还是没有下卷啊。” 《明暗》。 同样是夏目漱石的作品。 死活没完结的那种。 神代清和眼神游移一瞬，不知道怎么解释喜爱的作者这种挖坑不填的行为，强行挽尊道：“夏目先生可能是实在没有灵感了。”黑发少年找理由的时候非常正经，是红发部下不能察觉本质的那种正经，“夏目先生的书籍，总是在描写人生，他笔下的人物好似都是活生生的，正因为如此，才无法轻易续写吧。” 织田作之助深有感触地点头。 神代清和：“……” 真好说服啊，织田君。不过—— “织田君也是夏目先生的读者？” “……是啊。老实说，我才注意到作者名。” 织田作之助微笑起来，唇角扬起的弧度终于清晰可辨，“在加入港口Mafia前，我就读了这本书的上卷和中卷，当时一直很想看到下卷。”红发的青年顿了顿，脸上的神色一瞬间复杂难辨，像是惆怅又像是迷茫和释怀，他似乎跳过了什么，“其实我也想过自己写结局，只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动笔。” 和你不再杀人有关？ 想到《明暗》里同样有个不再杀人的杀手，神代清和猜测着，他没有问出这个问题，而是道：“很好的想法啊，为什么不动笔？” “我……没有把握。” 织田作之助苦恼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续写下去。” “太宽泛了。” 神代清和理智道，“你要找到问题所在。” “如果是文笔方面的问题，就从短篇开始练起；如果是阅历方面的问题，就去增长阅历；如果实在想不明白，就去请教先行者。”神代清和轻巧道，“等我当上首领，可以给你批假哦，织田君。” 愿意跳槽到特务科的话，这个假可以批一辈子。 不过，那时候织田君还有时间写作吗？ 等等。 不要代入忙到起飞的后辈安吾啊，特务科还是有正常上下班的成员的，比如说……他。 好像只有自己？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不想了。 活在当下。 白云悠悠书海沉浮，再来一杯咖啡，岂不惬意？ 织田作之助去买咖啡了，神代清和转向沉默的太宰治，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太宰？你怎么了，刚才起就看着我不说话。” 太宰治放下书，凑近黑发的少年。 ？？ 神代清和疑惑地看着太宰治，顺从后者轻推的动作虚虚靠在书架，任由对方挨近细看。 ——太近了。 ——近到可以感受另一个人的呼吸。 ……等等，美瞳不会被发现吧？！ 虽然黑色比起其他颜色更隐蔽，但还是能看出痕迹的啊！！ 真是成也猫塑，败也猫塑。 虽然成败在不同的方面。 神代清和身体略微僵硬，犹豫着要不要推开太宰治，又觉得那样算是不打自招，内心已经在飞速反省：如果不是把太宰治当猫猫幼崽，换个人这样亲密地凑过来自己绝对不会让他顺利靠这么近…… 两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对方身上，没有人看到，在书架间走动的书店老板正站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幕，瞳孔地震。 * 安室透换了个安全屋。 横滨是日本最大的港口城市，无数国际贸易在这里达成，港口的货轮往来如织，运载的财富不计其数。 黑衣组织自然也想在横滨发展势力，但横滨的地下世界饱和且排外，能在这里异军突起的只有异能武装集团，黑衣组织几次尝试都无功而返，只好暂时歇了这个心思。 可安全屋还是有的。 并且不少。 这或许是因为黑衣组织的货也会经过横滨，或许是因为黑衣组织始终没有忘记这块利益巨大的土地。 安室透在擦枪。 昨晚的追逐让他更加警惕，争分夺秒的休息让他全身的肌肉都处在巅峰的状态，他听到似乎是Mafia的人敲门的声音，沉下心跳假装这仍是个空屋。 脚步声逐渐远去。 安室透机警地竖起耳朵，等待了很久，确定来人不会杀一个回马枪，才啃起安全屋里的压缩饼干来。 他必须摄入足够的食物和水分，保持良好的体力，才能在夜晚尝试着冲出Mafia的包围。 公安卧底毫不怀疑这群Mafia在交通要道都安排了人手。 又有脚步声。 安室透减缓呼吸，如猫科动物般伏在门后细听。 笃。笃。笃。 礼貌的敲门声后，有点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好，请问有人在吗？我是坂口安吾。” 安室透：！！！ “降谷前辈？你还记得一年前我们见的那一面吗，那时候，我对你的部下风见先生使用了异能——” 安室透：…… 啊，记得很清楚。 * 如果说降谷零在这世上有且仅有一个能够全身心信任的人，那必定是他的幼驯染、他警察学校的同期，和他一同卧底到黑衣组织的……诸伏景光。 代号苏格兰威士忌。 一年前，坂口安吾应警视厅长官的要求，来到东京警视厅公安部使用异能调查时，意外发现了某个黑色组织派到警方的卧底。坂口安吾直接举报，举报之后继续调查，完成警视厅长官的要求后返回横滨。 ——这份举报救了诸伏景光的命。 公安部审问后发现，这个卧底来自黑衣组织，且已经发现苏格兰疑似警方卧底，已经向黑衣组织汇报了这份怀疑，如今正在努力搜集确凿的证据，好做进一步汇报。 联络人当机立断通知诸伏景光，并做好尽量充分的接应准备—— 事后复盘，这一举措非常及时。 ——因为黑衣组织的卧底没有在原定时间内汇报，就意味着苏格兰警方卧底的身份为真。 ……安室透当时快吓死了。 ——天知道在幼驯染告诉他“我暴露了”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 激烈刺激的博弈不提，等到苏格兰叛逃的余波渐渐平息，安室透找到机会和风见裕也接头，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对坂口安吾自然是万分感激。 在坂口安吾某次来到警察厅警备局出差时，安室透还特地跑去当面表达了自己的感激，当时部下风见也在现场，对异能十分好奇的风见裕也，见上司不反对，蠢蠢欲动地让坂口安吾对他使用了异能。 真的很神奇。 只是触摸，坂口安吾就知道了风见裕也最近的所有事情，安室透很感叹，只是风见裕也和坂口安吾的脸色……似乎都不是太好？ 可能是不小心读到了部下风见的隐私吧。 安室透自然不知道，风见裕也是因为想起这几天碎碎念吐槽过上司，坂口安吾则是因为被某人的作息等一系列惊人的操作震惊到。 * 考虑到这里是横滨，异能又如此神奇，坂口安吾找来其实也很合理。 安室透从门缝观察半晌后，打开了门。 第29章 029（六更） 书店不远处就是咖啡屋。 织田作之助提着几杯打包好的饮品走回, 刚到书店门口，就被店老板叫住。 这位看上去40岁上下的书店老板穿着儒雅，面貌随和，看起来和店铺经营范围很搭, 此时小声说话的样子, 倒是有点破坏形象。 只听书店老板痛心疾首道：“你是里面那两个男孩的监护人吧？” 织田作之助：“不是。” “……”书店老板一瞬卡壳，情绪都不连贯了, 改口道, “那是他们其中之一的监护人？” 织田作之助：“其中之一的保镖。” 书店老板：“…………” 这不是完全没法管他们么？！ “那你记得转告他们的监护人。”书店老板整理了一下措辞, 满脸沉痛, “这么小就恋爱实在是太不合适了！还是同性，日本的未来该怎么办啊？唉，这一代的年轻人真是太浮躁了……我在他们这个年纪的时候，每天想的都是学业……等等, 他们今天不上学吗？！” 织田作之助：“他们情况特殊。” 书店老板气得翻了个白眼，“特殊在哪？” 织田作之助：“……” 总不能直接说是Mafia吧。 大概是面相和气质吧，红发青年常常予人认真老实嘴笨的感觉，即使不说话也是如此。书店老板看他几眼，无可奈何地挥挥手, “算了, 你个保镖也管不了雇主家的孩子, 总之，你记得跟他们的监护人提一下。” 书店老板背手转身, 突然想起什么, 又转过来道：“啊, 你记得告诉他们的监护人, 孩子还小, 要好好引导，不要简单粗暴揍一顿了事，也不要不让吃饭和关禁闭什么的……” 他越说越犹豫，声音更小了，“要不……你还是别告状了，我去劝劝？” 织田作之助总算找到了谈话的节奏：“能和我说说，具体发生了什么吗？” …… “——他说看到你们接吻。” 织田作之助一边把分配饮品，一边说出了方才一番对话里最精华的部分，且补充，“是太宰先主动的。” 接咖啡的手一抖，神代清和哭笑不得，“是错位吧。” 虽然刚刚他和太宰治挨得很近，但要说亲到未免离谱。 不过，方才的确是警惕下降了，否则也不会没发现书架后震惊的书店老板。 织田作之助：“太宰你喝这个热可可？” “诶？”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不满道，“我不能喝咖啡吗？” “我也买了无因咖啡，但咖啡屋的店员说这里面其实也有少量的咖啡`因，你这个年龄的孩子最好不要喝。” 织田作之助说。 “这方面不能惯。” 神代清和直接把热可可塞进太宰治手里，织田作之助配合地拿起无因咖啡，先下嘴为强喝了一口。 太宰治：“……” 鸢眸小少年的视线投向黑发的少年，只得到对方一个安抚的笑，有点疑惑。 奇怪。 明明是他占上风不是吗？为什么清和不退让呢？ * 时间稍稍回拨。 让书店老板瞳孔地震的所谓亲吻，其实不过是两人凑太近再加角度问题造成的错觉。 关键词：凑太近。 神代清和整个人都僵硬了。 脑海里翻滚着应急办法一二三，在他快要维持不住这个姿势时，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起身坐直，视线又落到了他的脖颈。 铂金色的细链在白皙的肌肤上、白日的天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而更为显眼的，则是那颗坠着的、琥珀色的宝石。 棕发微卷的小少年看着宝石，思绪游移。 清和好像很喜欢这条项链。 被遮挡的、清和真正的眸色，会是琥珀色吗？ 太宰治看着显然也从他的举动中知道了什么的神代清和，看着黑发少年仅仅是无奈的神色，很是好奇：“你不怕我说出去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神代清和双手合掌，做了个拜托的动作，诚恳道，“要是太宰你能提示一个时间，让我先跑路就更好了。” 日日时时都做好了翻车准备·特务科少年情报员目前情绪稳定。 太宰治更好奇。 鸢眸的小少年眨眨眼，“如果你被抓了？” 神代清和理直气壮道：“就说一切都是森君指使的，我只是个无辜的傀儡。” 太宰治：“……” 等等。 这么说来，森先生确实是最早得到老首领年轻时的女神、富江小姐的照片的那一小撮人，而且也确实有篡位的心思—— 假设森先生早就认识和富江小姐长相相似的清和…… 逻辑竟然神奇地圆上了。 太宰治目光奇异地看着姓氏不祥的小伙伴，小小举手，提问：“清和早就有这个想法了？” 让森鸥外背锅的想法嘛…… 神代清和谦虚道：“不，是刚才灵光一现。” 在夏目先生的作品区，对森鸥外的怨念成长得格外迅速，作为忠实读者的他只是又想到了个未来可能坑到对方的方法而已。 “不过最好还是不要露馅。” 神代清和右手虚虚握拳伸到太宰治面前，扬起小拇指，语声亲昵，“帮我保密？” 他们拉了钩。 * 回到现在。 太宰治捧着有些烫的热可可，揭开杯盖，慢慢喝了一口。 热量温暖了四肢百骸。 以往那些被抓住把柄的人，都会露出慌张的神色，要么恼羞成怒对他不利，要么低声下气向他祈求，可清和的反应…… 不是任何一种。 还要管他喝不喝咖啡。 奇怪。 真的好奇怪啊。 或许，这就是朋友？ 昨晚看过的那些关于友谊的名言开始在脑海里刷屏，鸢眸的小少年直直盯着黑发的少年，得到对方一个询问的回视，和一段他不想听的话：“喝咖啡可能会影响长高。太宰，你没发现你比同龄人矮吗？” 太宰治：“……” 神代清和看着好像在生气的太宰猫猫，好奇道：“说起来，太宰你今年多大？13还是14？如果是13那还好，14的话就有点危险……” “——14。” 磨牙声。 “不会生日在1月吧？” 故作惊讶的挑衅声。 “六、月！” 重读。 “我明白了，是儿童节。太宰果然还是个小朋友呢。” 故作恍然的挑衅声。 “6月19日。” 太宰治恨恨地喝了一大口热可可，差点烫到自己，愤愤指责，“你不就是想知道这个吗？” “是啊。” 神代清和微笑起来，柔声顺毛道，“现在有半年多的时间、可以好好地想给太宰送什么生日礼物了。” 太宰治：“……” 啊。 感觉好温暖。 是阳光，还是热可可？ * 同一时间。黑衣组织的某安全屋。 “……川上小姐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安室透正艰难地消化着这个令人窒息的消息。 虽然很不想质疑坂口安吾在情报方面的专业，但作为黑衣组织情报组成员波本，安室透也大概知道港口Mafia现在是什么情况。——风雨飘摇，大厦将倾，枭雄末路。 所以这首领果然是疯了吧，居然立一个之前完全没听说过的少女做少主，这是嫌火烧得还不够旺？ “纠正一下，川上清和是男性。”坂口安吾一本正经地念着心里打好的草稿。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艰难道：“……他有女装癖？” 虽然女装确实挺漂亮。 但—— 心底有个小小的声音说：也许他女装只是为了名正言顺地帮你呢。 坂口安吾严肃道：“据特务科调查，港口Mafia的老首领年轻时曾经恋慕一位名为富江的小姐，对其求而不得，而川上清和，疑似是富江小姐的后代，两人的容貌有四五分相似。”他顿了顿，给听者留出消化信息的时间，又说，“扮演女性，可能是为了增加自身在那位神智已不太清醒的老首领心中的分量。” 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站在官方的立场，预设川上清和不怀好意：“也许川上清和只是在降谷前辈这里练习扮演。很难说他有没有想过降谷前辈您会遭遇什么。” 坂口安吾分析：“无论是为了消除自己亲定的少主的污点；还是因为将川上清和代入富江小姐，产生了嫉妒的情感想要铲除情敌，都可以支持港口Mafia的老首领此时的行为。”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提出质疑，“如果是为了消除污点，牛郎馆的其他人为什么没事？” 坂口安吾从善如流道：“那看来是后者。”他扶了扶眼镜，“川上清和的计划成功，在那位老首领心中的分量增加，也许很快，这位少主的身影就会出现在外界，出现在港口Mafia的合作组织面前，地位得到进一步提升。” 安室透：“………………” 在这浑然仿佛天成的逻辑下，安室透有些被说服，之前一闪而过的川上小姐……不，川上少年无辜的可能性被他压在心底。——况且，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再细究原因也没有多少意义。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深深呼吸，沉淀下纷杂的思绪，“所以，你们是来帮我逃出横滨的？” 坂口安吾悄悄松口气：“是的。” 演戏真的不适合他，压力好大，好在搭档的剧本够给力，降谷前辈好像相信了。 江户川乱步歪头。 在另外两人看过来时，大侦探抬了抬手中的波子汽水，模仿了个举杯的动作，“没错！乱步大人是来拯救你哒！” 围观了金发黑皮的公安精英被骗全过程，武装侦探社的顶梁柱在心中自信满满加深了他的认知：果然，完全不行嘛，少了我完全不行，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是笨蛋！ “……乱步大人？” 安室透觉得有点不靠谱。 如果人不是被坂口安吾带进来的，他只会觉得这是个大孩子。 “武装侦探社的乱步先生，异能力「超推理」。”已经给双方做过介绍、如今又在进一步介绍的坂口安吾回忆着搭档那肉麻至极的邮件，最终还是决定用自己的语言概括，“是能够一眼看穿真相的能力。毫无疑问的日本的瑰宝。” 安室透：！！！ “没错——”江户川乱步熟练地将喝光了的波子汽水瓶抛给坂口安吾，后者熟练地开始取里面的弹珠。 大侦探惬意地晃了晃脑袋，“这位零组的卧底先生愿意请我吃超贵的大餐的话，我就告诉你能够完成那个组织的任务、并且顺利离开横滨的方法。” 哼哼，怎么样，被乱步大人折服了吧？ 坂口安吾拼命使眼色。 安室透：“……好。”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笑容清爽而阳光：“请务必不要客气，乱步大人的话，多贵的大餐都可以。” 反正黑衣组织可以报销。 他理直气壮地想。 第30章 030（七更） 日当空。 现在是10月末, 秋高气爽，即使是正午，温度也很是宜人。 从书店出来，神代清和一行在横滨中华街解决了午饭, 由织田作之助开车前往太宰治提出的、下一个游玩地点——上野动物园。 车程有点远, 但这不是神代清和脸色难看的原因。 太宰治戳了戳小伙伴的脸，歪头, “那盘麻婆豆腐真的很奇怪吗？” 神代清和愤然道：“不是奇怪, 麻婆豆腐里加珍珠奶茶简直就是反人类啊！”黑发的少年控制不住地碎碎念, “比较起来, 我以前见过的没有馅的包子、煲汤的小笼包和白粥盖浇饭竟然都不算什么了，是我错怪它们了，即使是‘奇葩日式中国菜’N.1的苹果馅饺子面对这道新菜也要甘拜下风……” 太宰治耐心听完，托腮道：“清和很了解中国菜的样子。” “啊。” 神代清和解释, “因为夏目先生喜欢中国，在不少作品里都有中国思想的体现，我也跟着了解过。” 至于这份了解是怎么延伸到食物上的……黑发少年很赞成隔壁的一句话：民以食为天。 好吧，就是贪吃。 为了遮掩这份有损形象的动机，神代清和机智地把话题转移到了隔壁关于螃蟹的种种料理方式。——上次的蟹肉饭再加中午的点单, 太宰治对螃蟹的喜爱一览无遗。 太宰治听着小伙伴描述隔壁花样百出的吃蟹方法, 眼睛越来越亮, 迫不及待地问：“哪里能吃到？” “……” 神代清和卡壳。 在离开家族——准确地说是家族里的厨师后，黑发的少年就没有吃到正宗的中式做法的螃蟹了。 “怎么这样！” 看出了什么, 太宰治的眸光暗淡下去, 神色恹恹, “坏蛋清和, 明明吃不到, 还要让我知道——” 神代清和：“……” 被太宰猫猫指责的铲屎官心虚脸。 真的，这次，感觉，完全，是他的锅呢。 “对不起。” 神代清和一向敢于承认错误，他低声下气地哄太宰猫猫，“都是我的错，太宰，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会留意全国蟹肉料理的信息，或者以后专门招一个擅长这些的大厨养起来，实在不行我们可以……出国。” 黑发的少年迟疑。 不知为何，在说到“出国”的时候，少年情报员心里涌起了汹涌的、可说是滔天巨浪般的抗拒。 神代清和抚上心口。 他不能出国吗？……为什么？ 恍惚间，黑发的少年脑海里响起了细细碎碎的声音，像是从彼岸而来的、被时代的风吹拂熄灭的、嘈杂的声音。 “他是为了这个帝国而生的！” “大和民族绝不会败！” “天照大御神啊，庇佑您的子民吧！” …… 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小孩，狂热的表情让面孔扭曲模糊不清，只有那癫狂的嘶吼在密闭的空间回荡，久久不能平息。 而他的视角—— “清和？清和！！” 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太宰治紧皱着眉头看着他，见他的神色逐渐由痛苦转为平和，才放开按住他肩膀的手，“你不舒服？”太宰治的视线落在他心口，眉头皱得更紧，“你有心脏病？” 驾驶座的织田作之助竖起耳朵。 “怎么可能。” 神代清和放下右手，轻松道，“我的出厂配置可是完美的。” 太宰治不置可否：“那刚刚是怎么回事？” 鸢色的眼眸写满认真。 “应该和我失去的记忆有关。”神代清和见蒙混不过去，态度良好地交待，“我的记忆是从10岁开始的，据说9岁的时候出过意外，作为植物人躺了一年……醒来就失忆了。” “据·说？”太宰治咬字。 见太宰猫猫生气，神代清和赶紧顺毛，“我当然也调查过。额……”黑发的少年想了很久，终于勉强整理好措辞，清了清嗓子道，“详细内容，需要好感度达到Lv.10才能解锁，目前您的好感度为Lv.6，请玩家太宰继续努力~” 太宰猫猫：盯—— 神代清和：超有耐心的铲屎官微笑.jpg 黑发的少年觉得自己很无辜。 他是真的不记得啊。 唔。 不过有点头绪了——不如说，一直以来，神代清和都保持着“有点头绪”的状态，仿佛有某种力量在阻止他继续探查，而那股力量，似乎来自他本身的意志。 少年情报员甚至怀疑这是个循环： 失忆——好奇——找回记忆——觉得不如失忆——想办法失忆——好奇——找回记忆…… 啊这。 真是连自己看了都满头黑线的操作呢。 “哼！” 太宰治发出很小的哼唧声，转脸过去不搭理他了。 神代清和沉思。 虽然被排斥了，但这种无奈又有点欣慰的感觉是……？ ——太宰猫猫是只关心铲屎官的好猫猫呢。 * 无言的冷战没有持续多久，到了上野动物园，两人就恢复了往常的相处方式。 织田作之助松了口气。 红发青年先前是想劝和的，但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在心中模拟了几遍，仍然觉得无论怎么说都会达成火上浇油的效果，只好闭嘴。 他这个长辈真是不合格啊。 ——是的。 ——虽然织田作之助才今年19，比某少主和太宰治大不了几岁，可相处下来，他已不知不觉将自己放在了长辈的位置。 ……只能怪这两人太让人操心了吧。 察觉自身心态转变的红发青年默默地想。 今天是工作日，上野动物园的人的游客不多，又有看似成年的织田作之助带队，他们很顺利地来到大熊猫馆前。 ……开始排队。 怎么说呢，大熊猫在日本非常受欢迎，看这人流量，可能整个动物园99%的游客都在这里了。 “好麻烦啊……” 太宰治低声嘟囔。 鸢眸的小少年早晨选定这个地方，就是为了看大熊猫。——虽然他那时还不知道小伙伴对大熊猫的家乡有好感。 可恶。 有种输了的感觉。 这样不就显得这个地点像是他为清和选的吗？！ 神代清和：“……” 太宰猫猫好像又生气了。 为什么？ 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中，队伍慢慢往前挪动，轮到他们的时候，大熊猫已经由动态的吃竹笋变成静态的打盹，三人只能看见一只瘫在地面、肚皮朝天的黑白团子，值得一提的是，肚皮下方还有点黄。 “好像也不怎么样嘛。”太宰治小小声地说。 “可能动起来会比较可爱？”同样压低声音的神代清和猜测，“网上很多大熊猫的视频，你可以看看。” 在周围一片“卡哇伊！”“啊啊啊啊好感动胖达君实在太赞了……”“如果能和它拥抱十秒，我死也甘愿”的激动狂热声中，两人极为冷静地把声音降低再降低，考虑到气音也有被读唇语的风险，他们最终选择闭口不言。 ——要是被失去理智的的游客围殴…… ——那画面太美。 远离大熊猫馆，走到黑天鹅栖息的水域，太宰治问起：“你喜欢大熊猫吗？” “……不算喜欢。”神代清和说道，“虽然是隔壁的国宝，但我看过几个视频，感觉并没有大家吹捧的那么吸引人……只能说各有所爱吧。” 太宰治满意地点点头。 好的。 那这个地点就不算他给清和选的。 神代清和：“……” 太宰猫猫好像不生气了。 为什么？ 黑发的少年感觉自己资深铲屎官（自封）的尊严受到了挑战。 明明他在接触没多久就发现乱步猫猫是一只相当喜欢别人的赞扬和依赖的猫猫，昨晚对方的回复的邮件也证明他的判断无误；猫咖里的猫咪和街边的流浪猫也都很喜欢他……为什么会在太宰猫猫这里碰壁？ 好难搞啊，太宰猫猫。 * “你确定还要继续任务？”江户川乱步说，“议员先生和夫人晚上会离家去参加宴会，只有那个时候，房子里才会只有议员家的小姐和两个保镖，而要抓住这个机会进屋，你必须在夜晚制造出足够的动静。” 侦探先生道：“你会被港口Mafia发现的。” “我能应付。” 安室透看向包扎好的左肩，“只要这里不二次受创就行。” 下午，他们观察了横滨的各个交通要道，并拟定了逃脱城市路线一二三，期间见到不少黑西装的身影……安室透在愈发警惕之余，也对江户川乱步愈发信服。——跟着江户川乱步的指引，他们先是在米其林三星餐厅享用了豪华午餐，又去商业街买了件方便藏武器的长风衣，后来还一起坐在甜品店喝了下午茶…… 如同被神明隐去踪迹，尽管港口Mafia的成员遍布全城，三人却始终在其视线死角活动。 光明正大。 这让安室透彻底认同了坂口安吾的话：乱步先生是日本的瑰宝。 晚霞漫天。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向两人告别，矫健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坂口安吾担忧道：“希望降谷前辈能够平安。” 江户川乱步嚼着pcky，含糊道：“不放心的话，可以让昨晚那只乌鸦跟上去。” 坂口安吾：“……” 啊。 已经习惯被看透了。 “这样啊，你也联系不到那只乌鸦，它是谁驯养的？”江户川乱步绕着坂口安吾转了一圈，煞有介事地点头，“原来如此，是我忠诚的信徒君的，不愧是信徒君！” “好了，送我回去吧。” 江户川乱步神情认真地凝视着坂口安吾的脸，和他约定，“等剩下的甜品券可以用了，眼镜君记得再来接我。” 这样就不怕社长不同意了，好耶！ 第31章 031（八更） 港口Mafia大楼。干部办公室。 尾崎红叶的教导课程挪到了夜晚。 这是两方推动的结果：神代清和想白天和朋友出去玩, 晚上再上课；某老首领也想少主川上晚上待在大楼里，以免撞上Mafia追杀某牛郎的行动。——虽然身手如此出众的青年不可能只是个牛郎，但对一心要对方性命的老首领而言, 身份无所谓, 人死了就行。 哦对。 站在老首领的视角，“少女”川上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神代清和特地变装卡在爱の屋营业起始时间又去问了一次, 同样得到“Asmdeus请假了”的回复后才佯装扫兴地折返。 ——做戏做全套。 ——今天也在为自己的敬业点赞。 尾崎红叶自文件之中抬头：“少主今天心情不错？” 神代清和端起桌上的镜子：“很明显吗？” 镜子里映出张挂着笑容的脸。 “可能是今天和太宰和织田君出去玩了吧。”神代清和揉揉脸，试图把笑容揉掉, “你知道吗，在动物园的时候，织田君居然把小熊猫和小浣熊搞混了,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混的, 它们长得明明完全不一样——” 黑发的少年看向红发的女子，表情一顿，受伤道：“红叶姐你笑我？” “这可不是嘲笑。” 尾崎红叶抬袖, 印染樱花的振袖遮住和服女子弯起弧度的唇，笑意却一点点往上弥漫, 在那双玫红色的眼眸中呈现——这位Mafia的女性干部温柔道, “妾身只是突然发觉, 少主还是个孩子呢。” 神代清和：“……” 啊。 这莫非也是“示弱”的妙用？ 展现出孩童般稚嫩的一面, 激发女性的母性意识……感谢降谷前辈的言传身教。 神代清和故作严肃：“再小也是少主。”顿了顿，黑发的少年又道，“而且，红叶姐其实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尾崎红叶笑着摇了摇头。 不一样的。 在Mafia里沉沦, 人的心是会老的。 尾崎红叶偶尔看见横滨街道上那些同龄的女孩、叽叽喳喳的烂漫的模样, 或为了一个小小的发卡雀跃, 或为了考试成绩不佳悲伤……这些仍属于未曾步入社会的学生的、简单又美好的样子，只觉得……恍若隔世。 想到川上清和的履历，尾崎红叶的神情又柔和几分。 少主…… 是介于光明和黑暗之间的孩子。 神代清和：“…………” 红叶姐看他的眼神突然慈爱了起来。 不是错觉。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陷入了深沉的思考，并且在“与异性`交流模式参考”里记下重重一笔。 干部办公室里的氛围更加惬意，尾崎红叶和神代清和都放松地各做各的，尾崎红叶自然是在为这个可用人手日渐稀少的港口Mafia操劳，神代清和则在整理手机里的各种信息。——情报员的手机里有什么，显而易见。 神代清和习惯性地对拥有的电子产品做出改造，等级为A的IT技能让他总能完成看似神奇的操作，比如明明是一个手机，却能用出宛如两个手机的效果。 具体到现在—— 一个手机对应港口Mafia少主，经历和特务科赶工的资料无差的川上清和；一个手机对应异能特务科情报员，也是和不少日本乃至国际的情报贩子有联络的熟客……当然，偶尔会接到点家族的消息。 “叮咚。” 神代清和默默调成振动。 最常收到的当然还是搭档安吾的邮件。 坂口安吾在邮件里，详述了今天的见闻，包括对乱步先生的推崇、对降谷前辈的担忧，和许许多多神代清和看来可说可不说的细节。邮件末尾，坂口安吾问起江户川乱步今天吃甜品花的钱由谁支付，他的意思是和搭档对半分…… ——愚钝。 ——实在是太愚钝了！ 神代清和戳手机的力度大到让人担心手指抽筋，引得尾崎红叶看过来，“怎么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点击发送，轻描淡写道：“一个死脑筋的熟人。” * 【找种田长官报销。 ——清和】 坂口安吾：“…………” 对哦。 这好像算公务支出？ 自觉学到一招的坂口安吾还不知道自己被搭档隔空吐槽“死脑筋”，此时的他既没有返回异能特务科，也没有在议员家附近徘徊等待，而是来到了某位副院长的家门前。——就是现任港口Mafia老首领私人医生、想要和病人老首领同归于尽的那位。 坂口安吾深知体术一般车技也一般的他没法帮上降谷前辈的忙，贸然接应说不定还会拖后腿，又不太想就这样结束一天的工作，于是在思考了片刻后，决定再来看看副院长这边的情况。 前天晚上，在看过搭档清和发来的、关于东京的爆炸案的杀伤力范畴数据，坂口安吾深深地意识到副院长计划对搭档的危险性，高效地让对方打消了这个念头。 具体操作如下： 制造各种线索和机会，让副院长夫人发现了丈夫的打算。 前文说过，这位副院长有车有房、有妻有子，家庭美满幸福。——而在这样的背景下，温柔的妻子流下的泪水、以及泪水中动情的哭诉，就更加让人无法拒绝。 坂口安吾神色变幻。 副院长如他所料地、在妻子的温柔乡中打消了和某老首领同归于尽的念头，也不再制作炸弹，但副院长仍然想要老首领死，于是开动脑筋换了种方式：在暗网匿名挂出悬赏，希望能有个艺高人胆大的杀手接单。 真是…… 特务科的坂口情报员哭笑不得。 这样的意志胆量和行动力，横滨的市民还真是不能小看啊。 他想了想，编辑邮件发给搭档。 * 神代清和：“……” 副院长好执着。 是被医院猛增的伤员的惨状刺激到了？ 神代清和随意地想着，呼唤「全息网游」调出正在进行的任务——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50%] 首领进度恢复50%，可见副院长的行为影响不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60%，作为一个游戏爱好者，看着进度条长时间不动实在有点不舒服。 “红叶姐，对外业务什么时候带上我？” 黑发黑眸的少年趴在书桌边缘问。 “你想去的话，明晚就可以，不过都是些没什么分量的关联企业。”尾崎红叶回答。 神代清和：“有分量的呢？” 尾崎红叶业务熟练地说：“最近的话，11月初东京有一个。” 神代清和有气无力地“哦”了声。 窗外深蓝近黑的天幕一刹那被映照地发白，是闪电在张牙舞爪。 黑发的少年懒洋洋地瞄了眼： 啊，要下雨了。 * 秋日的雨如雾蒙蒙。 议员家的小姐站在别墅三层自带顶棚的露台上，欣赏这秋夜的雨景。 ……欣赏不来。 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嘛！ 最近到底是怎么了，爸爸妈妈都是一副紧张的样子，这不让她去那不让她干，有什么秘密是她这个亲生女儿不能知道的？！ 议员家的小姐坐在欧式靠背椅，给自己倒了杯梅子酒，愤愤地一饮而尽。 身后传来保镖的声音：“小姐，请不要站在露台，这个位置……” “有被枪击的风险对吧！” 想到两个保镖那不如人意的颜值，议员家的小姐更加憋屈，忍不住发脾气，“你们倒是说说，是谁要对付我、对付我家？你们是不是知道？”她语带威胁，“要是不说的话，就别怪我——” “呯！” 远处有沉闷的声音传来。 保镖们神情一变，高大些的上前，抬手做出保护的姿态：“小姐，请返回室内。” “你干什……” “那是枪声。” “……” 高大的保镖侧耳听着逐渐连绵的枪声，神情严肃，“可能是黑手党。” “哦——” 议员家的小姐嘟着嘴，不情不愿地跟着两个保镖走回安全的地方。 * 而在距离豪华别墅稍远处—— “追！” “那个方向！” 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身影自十八楼的窗口跃出，轻盈地落在空调外机上。 安室透急蹲俯身，避开身后紧随而来的子弹。 “这里，来16楼！” “快！” 广津柳浪静默地看着在大楼外侧灵活腾跃的身影，看着那在黑夜里一闪而过的、对黑蜥蜴来说犹如指路明灯的金发，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黑风衣黑裤子黑皮肤，明明都很不起眼，为什么不把头发也染黑算了？明明只要在泥地里打个滚就行啊。 老爷子很不理解，甚至开始思考这是不是某种异能的前置条件。 答案其实很简单：金发，是牛郎Asmdeus的显著特征之一。为了今晚真正的目的，安室透需要这显眼的发色。 “他中枪了！” “呼叫支援，他在这！” 啧。 安室透无视了那仅仅是擦过手肘的子弹，灵巧地再次换了个位置，眼尖地对某个动作莫名慢半拍的追兵扣动扳机。 慢半拍的Mafia连同其携带的炸弹炸成一捧烟花。 掷弹兵？ 安室透脚下不停，再次换位。 这是栋刚刚还灯火通明的写字楼。 现在，楼里的所有市民都慌张而有序地撤离了，当然不是Mafia好心组织，而是他们自己——只能说，横滨市民已经被锻炼出来。 往好处想，今晚某些社畜不用加班了？ 公安的卧底选择这栋楼作为战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单对多使得他需要大楼这样错综复杂的环境，而若是选择老旧无人的烂尾楼，倒是不会给公共和私人财产带来什么损失，可那样，他也不能顺理成章地逃往议员家的别墅。——那可是建立在繁华的市中心的、寸土寸金的富人区别墅啊。 “呯、呯、呯！” 两颗子弹带走两个Mafia，一颗打碎楼下的玻璃，安室透一个短跳+翻滚，双脚重新踏上了水泥地面，轻舒口气，从风衣里摸出个小型手榴弹。 “让开别挡路！” “这边！” 手榴弹轰然爆炸。 安室透在烟尘的掩护下再次开枪，从容跃入更下一层，这种别出心裁的下楼方式颇费弹药，好在他准备充分。 Mafia们似乎终于认清了实力的差距，放弃了无谓的人海战术，开始转用机关和武器，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小心地避开一个窗后的水银炸弹，为对方改变的战术心惊。他有种预感，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接下来的路程畅通无阻。 ——安室透在写字楼一楼大厅，遭遇了以逸待劳的广津柳浪。 第32章 032（九更） 风更大, 雨更急。 风雨似要将世间一切埋葬。 Mafia们封锁了出入写字楼的路线，将金发的青年逼入厅堂，很明显是在圈定战场。 安室透试过往外冲, 但很快被迫回返—— 他们居然带了火箭炮！！ 这真的是应该在闹市区使用的装备吗？！ 简直梦回中东。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神情冷冽, 紫灰色的眼眸透露出一种刀口舔血的锋锐，直直盯着眼前英伦管家打扮、看似更合适出现在大宅或者宴会上的老者, “……异能者？” 其实他知道这是谁。 在确定追杀自己的是港口Mafia、又有本地兄弟部门的情报员在, 安室透自然是向坂口安吾请求了情报分享的，而坂口安吾则将神代清和本次任务前、特务科收集的那些情报有选择地分享给了他, 重点当然是可能参与追杀的那些。 比如黑蜥蜴。 比如其百夫长广津。 对方的异能力、异能力是—— 战斗很快打响。 没了大楼错综复杂的地形，安室透的攻击少有建树。 但这些年的卧底生涯，到底给了他许多馈赠。 金发黑皮的公安付出腹部中弹的代价, 躲开了黑蜥蜴广津的异能力。 大厅里还有留存的家具, 安室透眼睁睁看着差点作用在自己左臂上的斥力将单人沙发弯折，后怕涌上心头，化作额头的冷汗。 如果没躲开的话, 他一定会死在这里。 那样的手臂，绝不可能支撑他继续战斗。 “年轻人, 你似乎知道我的异能。”广津柳浪目露欣赏, 沉着道, “你很出色, 也很神秘，只可惜……生命短暂。” 港口Mafia有约法三章。 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绝不背叛组织、受到攻击必要加倍奉还。 第一条是最重要的，而杀死眼前这个年轻人，就是首领的命令。 ——这样的话, 就是敌人了。 ——作为港口Mafia的元老, 将港口Mafia视为归宿的黑手党, 广津柳浪从不会因为欣赏敌人而手下留情，他认为唯一表达这种欣赏的方式，就是用全力让对方迎接没有痛苦的死亡。 “其实像我这样上了年纪的人，是很注重休息的。” “真希望快点结束今天的工作啊。” 随着话音而来的，是令人目不暇接的拳脚。 在这样的频率下，很难使用枪械，可如果近身格斗，就完全落入对方的异能力生效的范畴了。 只能往外逃。 安室透冷静地想。 真是的。 这就是行动组的日常吗？ 不。 黑衣组织的行动组似乎挺安逸的，就算是内卷之王琴酒，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大场面…… 真该让他们都来横滨转转。 ——我明明只是个情报员啊！ 安室透小心地掩盖自己的意图，让交锋越来越靠近打开的窗户，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门外看守的Mafia因为对黑蜥蜴百夫长的信任而松懈，仅有一次的松懈—— 快想想办法，一定有办法！ 电光石火间，黑发黑眸的“少女”的面庞闪现在脑海，唇瓣开合似乎在说着什么，语声逐渐清晰—— “……直接和广津先生打申请就可以。” 态度随意而自信。 广津柳浪的面庞近在咫尺，甚至可以看见单面眼镜上细微的划痕，安室透以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急促道：“广津先生我是川上的朋友！”——趁着对方分神的一瞬，金发黑皮的青年狼狈而灵活地从窗口翻出，一秒的停顿后，交火声和呼喊声，在雨幕中重新奏响。 老爷子迈出大厅。 “追。” 这场狩猎在别墅区停下。 港口Mafia的黑蜥蜴没有撕碎他们的猎物，有人不甘地问：“不能再追了吗？” 广津柳浪缓缓叹了口气，“回去吧。” * “哈、呼哈……” 安室透大口大口喘着气，肺部如同烧灼般炙热，他全身都在滴水，雨水、血水。 但他不敢放松。 直到身后的追击声消失了好一会儿，安室透才停止奔跑，慢慢走着找了个屋檐，背靠墙壁、身体缓缓滑落。 赌对了。 即使是特殊时期疯狗般的港口Mafia，也不敢在这聚集了横滨众多富人的别墅区使用重火力，因为“普通市民”和“权贵”……始终是有区别的。——在某些人眼里，云泥之别。 “……” 安室透本该为自己的死里逃生感到庆幸，心头却是一片难言的悲哀。 他爱着日本这个国家。 可有时也会迷茫。 职位越高、接触到的越多，上层的浑浊就更易显现。那样的泥潭般的存在，高高在上地统治着一无所知的、勤劳地为生活努力着的国民们，制造着一桩又一桩永远不会被审判被报导的案件…… 安室透甩了甩头。 那就从他这里开始努力吧，就像他以往做的那样。 在黑衣组织爬到更高的位置，掌握更多的信息，将这个深深扎根在日本的黑色组织连根拔起。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深深吸了口气，起身迈开脚步，前往下午勘测好的地点。 * “呯呯！” 连贯的两声枪响！ 清晰的枪声让议员家的小姐身躯微微颤抖，奔跑和喊杀声似乎近在耳畔，又很快远去。 过了很久，议员家的小姐在大自然的风雨声中驱散了恐慌，取而代之的，是随之而来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她已在温室里生长太久。 ——久到对危险失去概念。 这个无聊的夜晚因可能存在的、未曾亲眼见到的火并增添了色彩，议员家的小姐不客气地指使她的两个保镖：“你们快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外面到底怎么了？” “小姐……” “够了！快去！” 保镖们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底的无奈之色。 在雇主家的小姐再次发脾气前，稍矮的保镖走出了别墅，高大些的留守，不一会儿，稍矮的保镖回转，带来了一个消息。 “金发的男人？” “是的小姐，那应该就是被追击的对象，是个危险人物……” 议员家的小姐直直地盯着他，眼睛里漾着奇异的情绪，“你刚刚说，他的肤色很深，是巧克力色吗？”她追问，“眼睛是不是紫灰色的、下垂的狗狗眼？” 稍矮的保镖：“…………” 没人会注意这么多细节吧。 虽然只能确认发色和肤色，但议员家的小姐明显兴奋起来，她提着裙摆，笑容满面地在厅堂中转圈：“是Asmdeus吗，一定是Asmdeus！他来找我了！Asmdeus怎么会被追杀，对了，那个女人，那个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女人！Asmdeus一定是发现了，我才是最好的！” “你！” 议员家的小姐站定，抬手指着稍矮的保镖，“快点，悄悄的，把Asmdeus、把那个金发的男人带回来！” “……小姐？！” 这离谱的操作自然让两位保镖难以接受，但雇主家的小姐只是傲慢地抬高下巴，说出了堪称绝杀的话：“如果你们不听话，我就告诉爸爸，你们趁他不在猥亵了我。”她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你们不会想知道后果的，对吧？” * 室外的风雨，衬得室内愈发安静。 或许是因为白日的奔波，或许是因为这难逢的雨夜，神代清和回到宿舍不久便觉得困倦，早早洗漱睡下。 黑发的少年做了个梦。 噩梦。 那些细细碎碎的声音又响起，仿佛时代最后的余烬，不甘地想要重燃，有个男声在其中显得尤为清晰： “日本不能亡在我手里，我、我是日本的罪人……不，我不是……我会拯救日本！” “银狼来杀我了，那条走狗是不是来杀我了？” “我才是正确的、我们才是正确的！” …… 男人颠三倒四地说着什么，手舞足蹈、神态疯癫，许多含糊的词句都听不清楚，男人时而发怒、时而祈求，时而还念诵几句和歌，然后男人的视线，突然和他的对上。 他的视角—— 在高台。 被狂热的人们所围绕的高台。 男人仿佛恢复了理智，整理衣装虔诚地跪下：“神子啊，您会庇佑您忠诚的信徒吗？” 他没有说话。 只是静静俯瞰。 他好像已经这样很久了—— 俯瞰这世间，悲欢离合，不过是新瓶装旧酒，日光之下，再无新事。 男人似乎又陷入了疯狂，男人冲上了高台，那张和他有几分相似的脸颓靡不堪，男人急促地喘息着道：“神子，不，清和……清和你看看爸爸，你会帮爸爸的对吗？——清和，我是你的父亲！” 良久的沉默。 空间仿佛凝固，狂热的人们也停下絮语，扭曲的面孔上似是被镶嵌上去的、如同劣质玻璃珠的眼睛，直勾勾看向高台的中央。 风雨如晦。 那也是一个雨夜。 他听到自己清冷的声音： “可。” …… 手机振动，神代清和猛地从梦中惊醒。 黑发的少年木愣愣地呆坐许久，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或许是记忆的梦境，神色突然古怪起来。 记得武装侦探社的福泽社长，以前就是政府的杀手“银狼”？ * 望见保镖第一次到来的身影之前，安室透便已经扔掉了刚才用来播放枪声和奔跑喊杀声的微型录音笔。 腹部的伤口还在流血。 安室透又去除左肩的包扎，撕开左肩的伤，让它呈现出和腹部的伤口同样新鲜的模样。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将用过的医用绷带塞进风衣口袋，又把还藏着不少弹药和枪支的黑色长风衣扔进同色的黑夜。 破绽都舍去。 ——即使议员请的保镖足够小心，先联系横滨警署询问情况，警署也只会告知：Mafia的确在附近火并过。 而他，就是那个被追杀的……虚弱的、倒霉的、陷入绝路的牛郎Asmdeus。 ——在线等一个善良美丽的公主。 第33章 033（十更） 次日。清晨。 眼前是雨水洗涤过的街道,鼻尖弥漫着草木清新的气息，神代清和慢悠悠伸了个懒腰，下车、站定在森鸥外的小诊所前。 开门的是个小萝莉。 长长的及腰金发微卷披散在脑后,大大的水蓝色眼眸让人联想明媚的天空，红色小圆领洋裙和搭配的红色蝴蝶结头饰、红色圆头皮鞋和黑灰相间的过膝袜……充满了一种让宅男直呼“受不了”“萌死了”“卡哇伊”的元素。 神代清和看着小萝莉脖颈前的粉丝蝴蝶结系带，陷入沉思。 无论在哪个文明国家,恋`童癖都是极为严重的指控,更进一步则是会轻易踏过违法犯罪的边界。——但像森鸥外这样，自己捏一个理想型,好像没哪条法律能判？ 异能果然还是太作弊了。 哪天来个激进分子想要创造一个完全没有异能的世界也很正常。 ——没错。 ——眼前这个看起来开朗又天真,自称爱丽丝、是森鸥外女儿的小萝莉，正是森鸥外用人形异能力捏的部下。 稍微想想就能得出结论。 即使没有任何调查，神代清和也能肯定：森鸥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生出这么可爱的女儿？！ 呵。 黑发的少年拒绝承认这是偏见。 织田作之助默契地代替突然不想说话的少主发声：“太宰在吗？” 爱丽丝摇摇头，微卷的金发也随着娇小的身躯摇晃,在她想说什么前，神代清和已经一步跨出,越过这只萝莉往小诊所后方的小平房去了。 “……太宰君还没起床。” 小萝莉愣愣道。 并不知道眼前这只小萝莉的真身,织田作之助秉持着上门做客的礼仪道：“不好意思。少主他比较……”红发青年斟酌了一下用词,在自己并不丰富的词汇库里找了找，“不拘小节。” 说完还强调似地点点头。 爱丽丝：“……” 现在的保镖，技能包括面不改色说瞎话？ * 太宰治醒了。 但不想起。 昨晚整夜都在下雨，今早的天光显得不那么明亮,太宰治把脑袋埋进被褥，即使听到诊所门开的声音，仍然觉得困。 森先生在知道清和今天也会来找他之后，就把爱丽丝留在了诊所,现在清和一定是在跟爱丽丝说话吧，毕竟那种按照童话故事打造的小萝莉很少有人不喜欢…… “太宰？” 咦。 “起床了太宰。” 唔…… 太宰治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在察觉来人接近时又闭上。 神代清和走到床前，借着窗外洒入的天光，无语地看着睡得好像很沉、放在被子外的手指却勾动了一下的某人。 你说这是梦境中的神经反射？ 他不信。 脚步声远去。 太宰治打定主意装睡，片刻后听到脚步声又接近，然后，一条温度适宜的毛巾，被轻轻按在他脸上。 ？！！！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给太宰猫猫洗脸。 黑发的少年动作轻柔地避开绷带缠绕的右眼，给“睡着”的小少年露出的脸部做了清洁，期间偷偷伸手rua了rua某人的婴儿肥什么的，自然是应有之义。——不对，什么“偷偷”，应该叫“光明正大”。 见太宰治还不“醒”，神代清和又开始给他擦手，擦拭完毕太宰猫猫的两只前ji，黑发的少年目露遗憾地看了眼蒙在被子里的部分，默默放弃。 难搞的太宰猫猫会生气。 神代清和做了个把毛巾展开的动作，仿佛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喃喃自语：“这应该是太宰的毛巾吧，图案是很适合男孩的小彩虹……” ？？？ 那是爱丽丝的！！！ 太宰治猛地睁开眼睛，发现神代清和手里拿的其实是他的纯色小毛巾：“…………” 鸢色的眸子控诉地盯着恶劣的某人，就见黑发的少年露出恍若无事发生的笑容，甚至开始邀功，“怎么样，这个叫醒方式不错吧？” 一时间竟不知道他说的是洗脸擦手还是言语刺激。 太宰治：“……” 可恶。 等到太宰治臭着脸洗漱换衣，和神代清和一起来到小诊所时，织田作之助还在和爱丽丝聊天。 看得出来，红发青年对这个小萝莉很有好感。 但她某种意义上是森鸥外的分`身啊！你被骗了织田君！ 神代清和痛心疾首。 黑发黑眸的少年没有对此多做评价，只是道：“走了，织田君。”他从口袋里掏出个糖纸绚烂的水果糖，放在小萝莉手心，“爱丽丝好好看家哦。” 全然没有要带上她的意思。 * 织田作之助：“那么小的女孩一个人在家，会不会不安全？” 走出一段距离后，红发的青年问。 黑医接待的病人范围决定了诊所的选址，小诊所附近自然不是什么治安良好的街区。——即使是白日，也令人担忧。 “放心吧。”神代清和轻描淡写，“爱丽丝能自保。” 织田作之助立即相信。 倒是太宰治，几番侧目，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先去横滨中华街吃了早饭——牛奶和小笼包，又驱车前往港口Mafia名下的某医院。——没错，就是森鸥外上班的那家。 和昨日规则相同，一人选一个地点游玩，黑发的少年先选。 太宰治仰头看着医院的招牌，不解道：“你来找森先生？” “嘘。” 神代清和露出神秘的微笑，压低声音：“跟我来。” * 儿科在二楼。 今日，森鸥外也兢兢业业地履行着他的职责，但不知是否昨夜降雨的影响，他总觉得今早温度有点低。 ……直到他和某个牵着萝莉女儿来看病的夫人轻声细语地交待完注意事项，转身之际，才发现低温的来源。 ——人到中年身材发量管理皆失败的副院长，正站在他身后，幽怨地看着他。 森鸥外：“……” 鸡皮疙瘩起舞。 森鸥外挂上营业笑容：“副院长先生？” 副院长背手，老气横秋，张口就是：“小森啊。”小森：“……” “你来我们院呢，也有这么些天。你的工作呢，我也是看在眼里。你的能力呢，全院上下那是有目共睹的。哎呀更别说你还长得这么……人模人样是吧！”副院长神色激动地一拍大腿，“不少护士都偷偷打听你是不是单身呢！” “小森啊，要我说啊，你呢……” 和儿科遥遥相望的环形走廊另一端。 太宰治：“……” 神代清和：“……” 不怀好意前来围观的两人，听着微型窃`听器接收端里传出的长篇大论，面面相觑，两张脸上都挂着如出一辙的懵逼。 太宰治有点头晕：“那是什么？” 神代清和虚弱道：“大概是领导必备技能‘我就说两句’吧。” 事情要从昨晚说起。 将少年情报员从噩梦中惊醒的、手机的振动，来源于搭档安吾的邮件。 安吾在邮件中表示：有件关于森鸥外的事他先前忘了说，不清楚搭档是否需要，赶紧补上。 ——副院长太太在特务科的引导下，不但发现丈夫动了危险的念头，还顺带发现了新来的医生森鸥外似乎对小女孩有异样的心思。 ——并于昨日傍晚，犹豫着告诉了自己下班回家的丈夫。 嘶。 这就是女性的直觉？ 在夸奖搭档一番后，神代清和订好闹钟，又睡了几个小时，早晨便高高兴兴地接了太宰猫猫，一同来围观某森姓医生。 结果嘛—— 森鸥外自然是被换了科室，神代清和跟太宰治也是满脑子浆糊，直到坐上车后座，都无精打采的样子。 “呜。” 太宰治一侧身，直接躺倒，枕在小伙伴大腿，听过几场内务省会议·有点抗体·神代清和已缓过来，给难受的太宰猫猫揉太阳穴。 * 与此同时。 安室透已按照江户川乱步给出的攻略、绕开无能狂怒的Mafia追兵，乘坐新干线回到东京。 他接到了贝尔摩德的电话。 手机里传出的女声慵懒多情，话语却是毫不留情的嘲笑：“波本，听说你差点陷在横滨？什么样的龙潭虎穴，能够让我们的首席情报官折戟？” “与你无关，贝尔摩德。”安室透垂眸，“我只需和朗姆汇报。” “朗姆把后续交给我处理了，他没跟你说？” “叮咚。” 邮件恰在此时送达。 安室透仔细看完邮件内容，“现在说了。” “详细和我聊聊吧，你在横滨的遭遇。”手机里的女声懒洋洋道，“啊，关于你是怎么使用蜂蜜陷阱，欺骗那个可怜的女孩，让她满心欢喜地迎你进入布置了重重安保的别墅的部分，就不用描述了。” ——他也不想描述。 安室透必须承认，牛郎业界的隐秘规定是有道理的。 因为Asmdeus“出台”过，议员家的小姐看他的眼神比以往更露骨，动作也更大胆，如果不是他当时受着伤，安室透怀疑议员家的小姐会指挥两个保镖把他按在床上。 …… 总之，在找到机会，把别墅里的人依次敲晕后，安室透扫荡了书房等重要房间，拍下、复制走可能的情报，又撬开藏在隐秘处的保险柜，伪造了一个“贪心牛郎见财起意、偷金窃银连夜潜逃”的现场，回到安全屋才整理情报给朗姆做了汇报。 “议员先生确实在传递组织的情报，但不是和警方接洽，也不是和政府官员。”说起这个，安室透颇为纳闷，“是个陌生的组织，目前能找到的线索，只有一个老鼠的图标……长得有点像米奇？” 安室透表示他已经有在尽力形容。 “交给朗姆去烦恼吧，”手机那端沉默了会儿，女声语带缠绵，缓缓道，“我只负责把议员先生送往天堂。” 第34章 034 下午。横滨电影院。 这是太宰治选定的地点。 由于某少主不想再挑战那令人眼前一黑的日式中国菜,他们中午绕过了中华街，是在一家日式餐厅解决午饭的，不论如何，蛋包饭总出不了差错。顺说下,店里也有咖喱,但织田作之助表示咖喱里的辣椒不够辣。 神代清和看着电影院张贴的宣传海报：“想看什么？” 太宰治指：“这个！” 暗蓝渐变底色的海报上,长发遮住大半张脸、肤色青白的少女勾起殷红的唇。她的手中捧着一本翻开的书，书页间流着血——仿佛干涸、却又粘稠的暗红色的血。 毫无疑问的恐怖片。 神代清和：“你喜欢这种？” 太宰治眨眨眼：“你不会害怕了吧？” 神代清和微笑：“是你害怕吧，拉上我和织田君才敢看。” 太宰治：盯—— 神代清和：盯—— 两人转脸，同时问：“织田君，你怎么看？” 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沉默片刻，“我去买票？” * 电影开场。 神代清和聚精会神。 30分钟后。 神代清和昏昏欲睡。 这部电影吧……怎么说呢，道具布景和背景音乐都称得上精良，可剧情很是老套,演员的颜值……额,恐怖片演员当然也是要颜值的,但可能导演对颜值过分看重,恐怖的因素就少了那么一丢丢。而且—— 不客气地说,在女鬼爬上男主角的床的时候，那种不知为何产生的性张力…… 神代清和想捂住太宰猫猫的眼睛。 ——保护我方猫猫幼崽的纯洁的心灵。 ——太宰才14啊！ 可这种事情吧,有时候冷处理更好，尤其是对好奇心重的猫猫，假如因为他阻止反而激起了太宰猫猫的兴趣…… 神代清和陷入纠结。 电影情节越来越离谱。 ——梦回小七的一夜七次郎。 考虑到国情，神代清和合理怀疑，这导演指定有点副业。 黑发的少年忍不住借着银幕的光偷瞄邻座，却见小伙伴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熟。 神代清和：“……” 白担心了。 反正电影没什么好看的,提出要看这部片的人也睡着下线，黑发的少年干脆侧脸，光明正大地看起小伙伴来。 然后他就见到，太宰治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逐渐歪斜—— 等等！ 神代清和瞬间坐好。 ……太宰治的脑袋，搁在了他的肩膀。 ——似乎是察觉到倚靠之物的变化，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柔软的头发更深地埋进他的肩窝。 神代清和：“……” 不敢动。 啊，这难道就是甜蜜的负担？ 不如何的电影，带来不如何的上座率，电影散场时稀少的观众制造的声响竟然还比不上电影播放时的。 太宰猫猫没有醒。 神代清和认真地思考是再坐一场还是把太宰治喊醒，考虑到这个姿势不怎么适合睡觉，困的话可以回床上睡，他还是把人叫醒了。 用捏脸颊的方式。 太宰治睁开眼睛，愤而反击。 他已经被捏过很多次了！ 织田作之助看过去时，两人正互相掐着对方的脸，谁也不肯先松手，姿势诡异地僵在座椅。 “……” 红发青年平静道，“下一场的观众要进场了。” 两人同时松手，太宰治冷哼扭头，神代清和则揉揉脸，又好心想给太宰治揉，被拒。神代清和保持笑容，“现在才三点，太宰你要再选一部影片吗？”见太宰治不说话，神代清和又转向织田作之助，“织田君有想看的影片吗？” 不愧是少主。 无论是平复情绪的速度，还是笑脸迎人的态度，都值得称道。 要是脸上没有红印就更好了。 织田作之助想。 * 港口Mafia大楼。干部办公室。 尾崎红叶颇感稀奇：“少主脸上怎么红了？” 在和服女子眼中，川上清和少有失态之时，绝大部分时候，他行走在港口Mafia如同贵族的模板，在面对不够熟悉的人时尤其如此。想起黑发少年昨晚亲昵的态度，想到自己也能算是他的熟人，饶是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也忍不住扬起嘴角。 这感觉很难形容。 唔…… 就像高冷的猫猫在日渐相处中慢慢卸下防备，逐渐愿意放下架子和你亲近，即使仍不允许抚摸，只是在和你相处时变得不那么高冷，依然令人心生感动。 神代清和已放弃揉脸，闻言道：“和太宰出去玩弄的。”黑发的少年一笔带过，“明天就好了。” 尾崎红叶逗他：“那今晚还去见合作企业？” “……不去。” 神代清和绷着脸，“等东京那个。” 闲来无事，黑发的少年随手捞起手边的文件翻了翻，日常填充自身情报库，翻到某一页时，眸光突然凝住。 神代清和低声：“广津先生被处罚？” 尾崎红叶正在电脑上划掉已处理的工作，闻言道：“听说是首领指派黑蜥蜴一项机密任务，黑蜥蜴没有完成，当时是百夫长广津先生带队……” 神代清和：“……” 追杀疑似情敌的牛郎，的确很机密。 听起来降谷前辈逃得很惊险。 ——安室透回东京后给坂口安吾报了平安，安吾自然也转达给了他。 顺带一提，今天的“川上小姐”，也有去爱の屋打卡，同样得到Asmdeus请假的消息。——扑空三次，明天就不去了。 神代清和问起：“广津先生具体会受到什么处罚？” 尾崎红叶避而不答，只是道：“放心，不会太重的。” ——而这，其实也是一种回答。 想起Mafia地下监牢的潮湿和阴暗，以及那挥之不去的、仿佛融入石板和墙壁的血腥味，神代清和有点难过。在家族、在政府，他不是没有见过更残酷的刑罚，但对象并不是这样……不是广津柳浪这样，己方的元老、年事已高、忠心耿耿又有能力，只是犯了个小错甚至没有犯错…… 枭雄末路。 昏招迭出。 ——因此在异能特务科打申请想要制裁这位在横滨散播恐惧的老首领时，被更深谋远虑的上层拦下，在内务省看来、在横滨其他蠢蠢欲动的地下组织看来，凶猛的野兽将要死去，此时正是他最为凶戾的回光返照之时，何不等等呢？ ——等到老首领病死，自可不费吹灰之力坐享其成、攫取蛋糕；而此时挑起争斗，则会招致对方疯狂的反击……殊为不智。 他们的看法没有错。 堪称利益最大化的必然选择。 可他…… 神代清和闭了闭眼，又睁开，突兀问：“那你呢？红叶姐也会因为这样的事情受惩罚吗？” 尾崎红叶望进黑发的少年眼底。 黑眸呈现毫无波动的静默，可她却分明能感觉到，少年真诚的关心。 “不会的。” 和服的女子笑起来，表情是属于黑`道大姐头的狠厉与漫不经心，“妾身可是干部啊。” “这份情报是妾身放错了位置。”没有遵从首领指令·把不该给少主看的情报随意摆放·尾崎红叶轻轻从黑发少年手中抽出文件，玫红色的双眼闪动，低低道，“妾身今日偶遇首领的一名私人医生，医生的意思是，首领这几日又大动肝火，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好。” “少主可不要再气首领。” 简单翻译，就是首领这几天因为生气病得更重，眼看就要没了，让他先忍忍，不要在广津先生受罚这件事上有任何表示，以免引发大家都不想看到的后果——反正首领快没了。 神代清和：“…………” 啊这。 原来连红叶姐也不知道老首领之所以“大动肝火”，就是因为他找牛郎吗。——即是说，只要他持以之恒地找帅哥，老首领就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可惜。 ——降谷前辈不在，哪里还有命硬的帅哥？ * 横滨车站。 黑长直女子从新干线走出，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高跟，长风衣包裹看不清曲线，背影却依旧迷人心魂。 同在车站的乘客情不自禁地跟随着她，想要看清她的容貌，乘客快步绕到正面，却见黑长直女子的脸…… 着实普通。 并不难看，但和她通身的气质差距太多，难免令期待着的乘客失望。 再一转眼，黑长直女子便消失不见。 ——贝尔摩德仍站在原地。 ——被称为“千面魔女”的她，擅长的可不仅仅是易容。 要让人们把你认成另外一个人，除却容貌，形体、动作、表情……都非常重要。 刚才，贝尔摩德塌下肩膀、微弯脊背、撇下唇角、让少许乱发遮住脸颊，瞬间便从背影杀手变得泯然众人；而这样的演技，只不过是她掌握的诸多技能中的一项。——顺带一提，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是美国著名女影星，莎朗·温亚德。 贝尔摩德来到预定的短租房，乘电梯到达顶层的房间，待检查过房间，没有发现可疑的痕迹后，伸手在脖颈一拉。 恍若异能。 黑长直女子消失不见，出现在客房中央的，是个金发碧眼的人间尤物。样貌美丽非凡，气质独特出众，那女王般的高傲与风情，能够让无数男人跪在她脚下，献出全副身家任她踩踏，只求她踩得合心意。 这栋短租房有11层，临海，四面空旷，视野一目了然，不必担心他人的窥探。 贝尔摩德将紧闭的窗帘拉开两指的宽度，稍稍开窗，让自海面而来的风洗涤客房里陈腐的空气。 她没有注意到，黑夜里，有双属于鸟类的眼睛，静静注视着她。 第35章 035（二更） 天蒙蒙亮。 万物仍在沉眠。 叫早的闹钟尚未响起,坂口安吾便猛地睁眼自床上坐起，茫然地大口喘气。 他做了个噩梦,梦中有个黑衣的死神,在窗外直勾勾看着他，尖利的指甲在窗玻璃划动，发出令人痛不欲生的尖锐刺耳之声,就如同—— “呲喇——” 坂口安吾乍听这声音，不适之余，有点分不清梦境与现实，很快他的神色恢复清明,戴上枕边的眼镜,拉开窗帘往外看去。 只见一窗之隔的玻璃外，飞着许多鸟儿。 麻雀、乌鸦，还有……还有他不认识的鸟，轮流扑扇着翅膀，用尖锐的爪尖刮他的窗户。 ……都可以看到玻璃上的划痕。 坂口安吾失去了表情。 见他起床,一只乌鸦排众而出，大声叫唤,坂口安吾反应了会儿,试探道：“小七？” “嘎嘎！” 额,应该是吧？ 可乌鸦都长一个样啊！！ 其他鸟儿都飞走了,只留乌鸦还在窗外,坂口安吾打开窗户,便见这乌鸦飞进卧室，径自落在他枕边的手机旁，“嘎嘎！” ……是让他联系搭档的意思。属于约定沟通动作之一。 ——真的是小七啊。 坂口安吾满头黑线：“小七啊，以后不要这么叫醒我了,我又不是迪士尼公主，不需要这种童话场景……”群鸟叫早什么的，真的承受不住。 “嘎嘎！” “好的好的，我知道你这时候来肯定有急事，也差不多快到我起床的时间了——” “嘎嘎！” “别催，催也没用，你觉得清和前辈起了吗？” “……” 小七沉默了。 “……” 坂口安吾同样沉默：所以，不敢打扰清和前辈，敢打扰我……又是被当软柿子捏的一天吗，心疼自己。 * 【小七有急事找你。 ——安吾】 收到邮件的时候，神代清和正坐在织田作之助开着的车里，准备去接太宰猫猫。 降谷前辈走的时候没有大张旗鼓，却也没有遮遮掩掩，相信一贯只会打打杀杀的Mafia行动部队里偶尔也能出两个有脑子的，迟早会发现追杀目标离开了横滨。——金发黑皮还是太显眼了。 等到老首领反应过来追杀情敌无望，就会把视线重新落在他身上，然后发现他沉迷吸太宰猫猫…… 唔。 大概会再次调整他的课程时间，或者加重他的课业，让他没空再去找小伙伴？ 以上，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 说不定今天就是带太宰猫猫玩耍的最后一天。 唔。 这样的话，还是不要气太宰猫猫比较好吧……但太宰猫猫张牙舞爪的样子也超可爱！！ 而且，万一小七的事情真的很急呢。 神代清和稍作思考，回复邮件，让安吾转告小七直接过来，恰在到达小诊所时，和从天而降的小七会和。 “嘎嘎！” [早上好，主人！] 太宰治的脸色果然一瞬间就变了：“臭乌鸦？！” “嘎嘎！” [主人等我，我先教训教训这臭小鬼！] 接下来，是猫鸟大战2.0。 因为场地的不同，小七有了更灵活的作战空间，眼看着小七以战斗机的眼镜蛇机动动作炫技般攻击防御，原本被张牙舞爪的太宰猫猫吸引的神代清和嘴角疯狂抽搐，这只乌鸦又学了什么啊？！ ——这难道就是学无止境？！ 眼看他们短时间分不出胜负，神代清和微笑着睁眼说瞎话：“温馨的晨间活动结束，我们去吃早餐吧！” “嘎嘎！” [好的主人，咱们吃什么？] 太宰治：盯—— 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回以微笑。 * 乌鸦，在日本被视为“神鸟”，甚至被当做“立国神兽”，日本的空中唯有乌鸦可以恣意飞行。 因此神代清和把乌鸦带进早餐店没被阻拦是完全合理的。 ……甚至还被围观了。 “嘎嘎！” [主人，这家的秋刀鱼不错啊！] “妈妈妈妈，我也可以养一只乌鸦当宠物吗？” “哥哥的小鸟好乖——” “它真好看！” 小七昂首挺胸，目露睥睨。……虽然眼睛太小不明显。 “嘎嘎！” [这些幼崽虽然长得普通，但眼光特别棒！] 神代清和：“……” 我真是替他们谢谢你啊。 三人很快离开这家靠近小学的早餐店，驱车前往神代清和提的今日第一个地点——海边。 车里，吃饱喝足的小七把“急事”激动地说出。 “嘎嘎！” [主人主人，我找到合适的老师了！就是那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嘎嘎！” [上次听主人和眼睛仔说的时候我就记下了，没想到她真的会来这里！是夜鹰兄弟告诉我的！] 神代清和：“……” 这个夜鹰是猫头鹰吗？你的交友范围是不是又拓宽了。 “嘎嘎！” [她还是好莱坞的大明星呢！找她准没错！] 神代清和微微一怔。 本来他没有太在意小七说的“老师”，无关相信与否，而是人和鸟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闹乌龙是常有的事。但对方是好莱坞女星的话……事情突然变得靠谱起来。咦，说起来小七竟然知道好莱坞，真是鸟中博士啊。 “她叫什么名字？” “嘎嘎！” [贝尔摩德！之前养我的那个老头就是这样叫她的！] 等等。 贝尔摩德……好像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好莱坞女星吧。为防万一，神代清和手机上网搜了搜，看着谷歌给出的英文单词“Vermuth”——即味美思酒、苦艾酒，又搜了搜横滨近几日的娱乐新闻，陷入沉思。 汇总一下。 如果不是小七搞错了的话——遮掩好莱坞女星身份、偷偷来到横滨、身负酒名代号/外号的大美人…… ——仿佛大片开场。有意思。 看来小七的上一任主人——用它的话来说只是饲养员，似乎也不是什么普通人。 神代清和无意识地抚摸着怀里小七纯黑的羽毛，思索着什么，突然听到一个幽幽的、像是从地底深处传出的声音：“说完了？” “……！” 太宰治表情冷漠，棒读道：“原来清和能跟乌鸦说话啊，好神奇呢。” “！！！” 神代清和，铲屎官失格。 黑发的少年飞快跟小七低声交待几句，打开车窗把它放飞，这才关上窗户，露出讨好的笑容，重新面对鸢眸的猫猫。 自有一番低声下气丧权辱国割地赔款不提。 用驾驶座的织田作之助的话来形容，某少主的神态和语气，跟他在Lupin酒吧分享的、那个夹在老婆和小三小四之间的官员莫名有几分神似。 * 海边。 朝阳将万物染上层淡淡的金，这片海域是片难得远离人类的污染的海域，海水带着种恍若生命初始的、纯粹的淡蓝，再和上这淡淡的金，美的仿佛幻想。 “怎么样，风景不错吧？” 黑发的少年笑着和小伙伴分享这秘密基地，“我以前累了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休息。” 避开人群，避开烦恼。 已经盲打并发送了邮件给搭档的神代清和，得以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太宰治身上，看着鸢眸里映出浅淡的金，拉着太宰治慢慢在礁石间行走，来到个海风小些的位置，一起坐在块平整的礁石上。 这是个视野不错的观景位。 四周荒无人烟，远望海天相接，清一色的蓝和白，连沙滩都铺着细软的白沙，织田作之助停好车，才慢悠悠地跟上跑远了的两人。 红发青年想到自己的梦想。 ……在能看到海的房间里，写。 ——少主说的很有道理，是他一直没有动笔，才一直没有把握续写。 ——等空闲下来试试吧。 织田作之助来到礁石边的时候，只听太宰治道：“面对自然，人类真是渺小啊。”鸢眸的小少年语气飘忽，“人活在这世上，到底有什么价值呢？” 神代清和闻言立即拿起手机，并使用战术转移，“织田君你最年长，你来说。” 压力顿时来到织田作之助这边。 “啊，这个吗……” 同样找了块礁石坐下，红发青年思考了会儿，“我不知道。” “不过我看的里，就是夏目先生的《明暗》里，主人公对杀手说过一句台词——‘人是为了救赎自己而生的。在将要迎来死亡之际便会理解吧。’”织田作之助说道，“自从我不再杀人后，一直都在思考这句话的意思。” 他有点苦恼，又很坦然，“还没有想出来。” 太宰治：“死亡吗……” 鸢眸的小少年的脸上，是种奇异的神往。 神代清和想到他和尾崎红叶聊起太宰时，对方说过的话——“太宰那个小鬼，自杀了不止一次。妾身虽未亲眼所见，但听森医生抱怨，太宰试图把升压药和降压药拌在一起吞服，还提出想要森医生给他配置能够无痛死亡的药物。是个麻烦的小鬼。” 的确。 是只麻烦的猫猫呢。 黑发的少年冷不丁道：“不许。” 太宰治：“？” 神代清和认真地看着小伙伴：“价值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伪命题。农民认为风调雨顺有价值，记者认为新闻有价值，警察认为守法的国民有价值……你明白的，每个人都只能看到自己的世界。” 太宰治静静看着他。 “而在我眼中，哪怕是再常见不过的一株花、一棵草，静静生长在路边，也有其价值。”黑发的少年语声温柔，“或许哪一天，这样的景色就会让诗人得到灵感，让疲惫的游子得到来自家乡的慰藉。” “太宰，你对我来说，很有价值。” “不如说你是我进入这个糟心的Mafia组织以来最大的惊喜。”神代清和说着，话锋突兀一转，“对了太宰，你也喜欢我对吧？” ？？？ 太宰治有一瞬的茫然，随即反应过来某人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反驳：“没有！” “真的不喜欢？” 黑发的少年满脸不信。 太宰治实在忍不住吐槽了：“你到底是哪里来的自信啊？” “嗯哼。” 神代清和表示：他超——有自信的。 作为被横滨所有猫咖拉了黑名单的资深铲屎官。 没办法，只要他多去几次，猫咖的猫咪就全都围在他身边，少有愿意搭理其他客人的，为了营业额，猫咖的老板们只能挥泪拉黑某人，也是十分符合逻辑的。 就是这么有猫缘。 ——没有不喜欢他的猫猫！！！ 黑发的少年脸上明晃晃写着“我知道你喜欢我不用狡辩”，看得太宰治想扑过去挠他，却听对方道：“去动物园的那天，在车上，太宰不是很担心我的健康吗？” 太宰治：“……” 神代清和露出得逞的笑容，摇着手指道：“既然太宰不想我死，那我也不许你死。很公平，不是吗？” 太宰治：“…………” 沉默，难言的沉默。 暂时想不出破局的方法，鸢眸的小少年转移话题，“你刚刚拿手机做什么？” 说着的同时，太宰治已伸手捞起小伙伴的手机，神代清和来不及阻止，就被太宰治看到了手机屏幕—— 上面一位位发量稀疏的哲学家。 原以为对方可能是去搜索“人的价值”之类的问题的太宰治：“………………” “哈哈，这个嘛……” 神代清和心虚地提了提唇角，“我是想，你小小年纪就开始思考哲学，额……反正、总之、就是那个……” 可恶，手机亮屏的时间设的太长了。 少年情报员暗暗总结经验教训。 “清·和！！” 响彻海域的磨牙声。 织田作之助看着“太宰动手、少主躲过，太宰脚滑、少主接住，太宰抓住机会打到了人……”这样的画面，心如止水。 习惯了。 第36章 036 中午他们尝试了高档西餐厅。 价格很贵、摆盘很精致、味道在水准以上,就是分量……和寿司一样，多多的饭和少少的菜配在一起，令人慨叹生活不易。 神代清和向来不委屈自己,尤其是有条件的时候,索性拉着也没吃饱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从西餐厅出来,找了家口碑不错的自助。 自助，治愈选择困难。 各类餐品基本齐全，神代清和端着托盘回来，观察了一下另两人搭配的餐品，发现太宰对螃蟹的爱、以及织田君对咖喱的爱，都是真诚的。——不因其他昂贵稀少的菜品而转移。 “下午想去哪儿？” 嚼完最后一块螺肉,神代清和问。 “唔，想不出来……” 太宰治无意识地用叉子戳着无辜的布丁，“好像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呢。” 神代清和闻言点点头，很有行动力地端起托盘,“那我再去拿点吃的，你慢慢想。”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转向红发的青年，“织田君,怎么办，我想不出来。”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提意见：“上网查查？” 于是等黑发的少年回来,就看到了一张横滨游览路线图。 神代清和：“……” 记得约定的是“一个”地点？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歪头，鼓了鼓脸颊，拖长了调子，“实在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按照这个路线走下去？” “好啊。” 神代清和秒答。 他们就像初来横滨的游客。 先是去游乐园，玩了允许未成年玩的项目,然后去拉面博物馆，再是新港中央广场、红房子仓库……在山下公园，织田作之助排队买可丽饼的时候，神代清和收到了尾崎红叶发来的、明日起调整教导课程时间的邮件。 太宰治站在他对面，看不到手机屏幕，却露出了然的神色：“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啊。” 神代清和纠正：“只是暂时的最后。” 以后肯定还有玩耍的机会的。不管自己有没有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 太宰治突然问：“为什么喜欢我？” 现在，是傍晚。 夕阳给万物铺上层金粉，明明是温暖的颜色……神代清和望进鸢色的眸子，却只看到一片无机质的空洞。 ——恍若精致的彼岸的人偶，稍一疏忽，就再也拉不回此岸。 神代清和本能地收起了那些哄人的话，沉下心思考起来。 良久。 “你在等级森严、仿佛旧时代遗留的家族里出生。”黑发的少年说道，“在你13岁、或者更早的时候，你想办法逃出了那个牢笼般的家，你知道他们不会找来，因为他们不会大张旗鼓地找‘离家出走的孩子’——那个家族可不能出现这样的污点。” “你来到横滨，这个国家最混乱的城市，你漫无目的地游荡，你的聪明让你能很快看清每一个人怀抱着的负面情绪，沮丧、悲伤、痛苦……你被浸染在这些情绪里，你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也不比家族好多少。” 仿佛在念诵游戏的旁白。 “你在利益与算计里生长太久，你对恶意如鱼得水，你警惕没有目的的善意，因为你知道，正因没有目的，只需要一点小小的诱因，对你露出笑容的人们就会转而把你当成魔鬼。” “你发现很多人活得很辛苦，却仍用力的活着，但这只是生物的本能，他们甚至无法解释为什么要活着。” “你迷茫于人活下去的价值，你开始好奇死亡，你尝试自杀，你发现那是一片空茫的所在，连思考都停止，整个大脑、整个人都得到了奇异的放松。” “你认为这不失为休息的好方式。你有点上瘾。” “但你并不是真的想死。至少大部分时间不是。真的想死的人是不会在无人认真阻止的情况下一年都没有自杀成功的。” 旁白跳了时间线，又跳回来。 “你通过你找的窗户，近距离观察港口Mafia这个黑手党组织，你想要找到那些在生死间、在黑暗中也闪闪发光、不曾更改、不会坠落的，被冠以正义、信念、理想或者其他名字的东西，来支撑你活下去。” “因为对于看到太多、且控制不住思考和共情的、拥有一颗柔软的心的人来说，活下去未免太过辛苦。” 旁白停止。 ……是结束了吗？ 鸢眸的小少年已在原地怔了很久。 太宰治一直知道清和或许很了解他，却不知道竟然这样了解。 但是，既然能够这样深入地剖析他，既然知道他是个多么糟糕的人，为什么还会喜欢他呢？ 鸢眸的小少年内心理智地想着，自以为冷静，却不知道—— 他看上去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还不明显吗？”神代清和说道，“看似热爱生活的我选择了清净的海边，看似讨厌生命的你选择了人间烟火——”黑发的少年露出洞悉的表情，却又异常温柔，是那天把他抱进宿舍的时候，温柔得不可思议的神色，“太宰，我非常喜欢……” 在黑暗里生存太久，害怕警惕却也向往光芒，想要放弃也想要坚持，胆小、聪明、敏感……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伸出jiji又挣扎着狼狈地缩回的，灰头土脸的小黑猫。 “——这样的你。” 喧嚣都远去。 万物都褪色。 鸢色的眼眸中映出的，只有眼前仍色彩鲜明的黑发的少年。——太宰治突然非常惋惜，惋惜不能看见对方真正的样貌，惋惜自己不能看进那双必定美丽非凡的、宝石般的眼眸。——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无法成言，往日储存的词汇此时都化作凌乱的音节……但他也不用再尝试了。 ——少年温暖的身躯，拥住了他。 ——于是他也溺毙在这份温暖里。 织田作之助抱着三人份的可丽饼回来时，就见少主和太宰治手牵着手，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说话，那两人周身漾着一种难以形容的、让人看了便忍不住微笑的氛围，红发青年觉得自己不应该打扰。 但他很快被发现了。 “织田君？” 织田作之助顿了顿，迈开脚步，心头竟有些微的懊恼。 ——下次藏起来吧。 他这样想。 * 港口Mafia大楼。高级公寓层。 原本的宿舍在装修，神代清和如今住的是对门宿舍，后勤部预计还有十天，他就能搬回去。 已结束尾崎红叶教导课程的黑发少年躺在长沙发，慢悠悠复盘。 今天发生太多事了。 比如，在潜意识认为安全的环境里，疏忽大意地暴露了能够和小七对话这一底牌。 但也还好。 回港口Mafia时他叮嘱过织田君，红发的部下答应保密，至于太宰…… ——真是神奇啊。 ——只是想起友谊更进一步的、鸢眸的小伙伴，四肢百骸就仿佛有股暖流，带来种暖洋洋、懒洋洋的奇异感觉，让他情不自禁想要微笑。 * 23点。 神代清和打开窗户，接到了按约定来访的小七。 “嘎嘎！” [晚上好，主人！] 神代清和回应：“晚上好，小七。” 清晨放飞小七的时候，少年情报员和小七说了晚上会面的时间。——他自信偶尔在Mafia大楼的会面能够不被察觉。 神代清和还没有把清晨小七送来的情报分享给搭档。 因为谨慎。 如果那位贝尔摩德小姐的情况属于他所设想的最棘手的那种，安吾却仗着异能力直接过去调查…… ——他可是只有这一个搭档。 神代清和倒了两杯可乐，又开了猪肉脯、芒果干和番茄薯片，都分出一小堆放在其中一杯可乐旁，示意小七随意，这才靠在沙发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从你的那位老人饲养员说起吧。” 黑发的少年不无反省，“我对你的关注太少了。” ——谁又能想到自己的宠物会有如此神奇的经历呢？ “嘎嘎！” [哦，我优雅善良的小王子啊，我实在太饿太渴了，我惶恐无措又满心期待地想，您一定会大度地允许一位疲惫的旅人先进食进水的，对吗？] 神代清和：“……对。” 小七，又，看了，什么，东西。 50分钟后。 在小七努力回忆、尽量清晰、颠倒跳跃式的描述中，神代清和挖完了情报，开始整理。 首先，饲养乌鸦的老人。 老人居住在人迹罕至的森林之中，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头发全白，脸上的皱纹像是树皮，老人的房子很大，里面住着老人和佣人，几乎没有他人来访，但老人和外界是有联系的，他时常会通过电脑，使用变声器改变声音后和称他为“bss”的部下联络。 小七只记得三个声音出现频率最高的部下的称呼：朗姆、琴酒、贝尔摩德。 老人非常谨慎，会因为各种原因更换住所，比如饲养的七只乌鸦不见了一只。 其次，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是个超级大美女，颠倒众生的那种，但在房子里，有佣人在场时贝尔摩德都会换上假的容貌，只有在单独和老人相处时才会用真脸。 …… 神代清和边消化这些新情报，边打开电脑调出好莱坞当红女星盘点的网络帖子，选择只看图片，一张张翻页给小七看，“贝尔摩德是哪个？” “嘎嘎！” [不是，跟贝尔摩德差远了！] “嘎嘎！” [天啊，她长成这样是怎么红的，一定有黑幕！哦，这万恶的资本黑幕！] “嘎嘎！” [嘿，这妞正点！] …… 神代清和，翻页的手逐渐机械。 “嘎嘎！” [是这个！就是她！主人，贝尔摩德在好莱坞叫什么名字？] 神代清和差点又翻页，慢半拍停下动作，读出电脑屏幕上的女星的名字：“——莎朗·温亚德。” 第37章 037（二更） “长谷直子, 女，24岁，大阪人, 因为和相恋三年的男友分手, 辞了工作来到海边抚平内心的创伤, 老板娘很同情她，跟她说了很多横滨的小道消息想要帮她转移注意力。”坂口安吾说道，“驾照做的很完美，口音也考虑到了, 连户籍里都有这个人。” 绝大多数假身份都会死在户籍这关。 但, 如果那个身份真实存在呢？ ——假如不是机智的小七报信, 到“长谷直子”离开横滨，也不会有人发现有什么不对。 ——坂口安吾都有些佩服贝尔摩德了。 神代清和问道：“真正的长谷直子呢？” 坂口安吾苦笑：“我们查到长谷小姐曾经独自去北海道旅游……” 北海道。 日本著名旅游胜地, 冰雪的乐园, 由于其独特的地理环境和天气, 游客失踪死亡率也一直居高不下。 神代清和点点头。 他是结束了今天持续了整个白天的教导课程跑出来的。 现在, 再次见面的特务科搭档两人在静谧的海滩边散步边传达情报, 距他们散步地点的两条街外, 就是“长谷直子”——也就是贝尔摩德暂住的短租房。 那栋短租楼实在偏僻，无论谁过去都会引人注目，「堕落论」又偏偏需要触摸才能读取记忆…… 今早接到搭档的邮件, 惯例和种田长官申请后, 跟着找来的小七一路找到这偏僻的地方的坂口安吾, 躲在一条街外, 望着高达11层, 在顶楼很容易观察四周的楼房结构, 为了不打草惊蛇, 选择了迂回作战。 情报员坂口翻过房管局的登记，得到这短租楼房的老板娘的信息，再到这附近的菜市场，用「堕落论」读取老板娘的言行。 ——在那样偏僻的海边营业，提供饭食也很正常，何况老板娘自己也要吃饭。 ——而新鲜的食物，总是比冷冻的受欢迎。 他赌对了。 老板娘是个热心且有点嘴碎的老板娘，菜市场又是她熟人众多的地方，坂口安吾着实读到了不少情报。 “关于‘贝尔摩德’这个代号，没有查到什么吗？” 神代清和问。 既然有贝尔摩德、又有琴酒、朗姆，酒名肯定就是代号，而被称为Boss的老人又如此谨慎且善于隐藏自身……推出这是个黑色组织并不难，而拥有好莱坞著名女星莎朗·温亚德的组织，怎么想都不该默默无闻。 “我能调出来的资料里没有。”坂口安吾说道，“应该是加密档案。” 此处应有解说。 虽然黑色组织相关不属于异能特务科的管辖范围，但因为特务科的权限够高，他们是可以调阅兄弟部门保密等级较低的情报的。 “不过——” 坂口安吾抑制不住地露出笑容，清咳两声道，“虽然兄弟部门的秘密情报不能随便申请查看，但降谷前辈不是刚走吗？我就想说不定警察厅那边知道什么，发邮件问了降谷前辈……” 神代清和意识到什么，“就是黑衣组织？” “没错！那个黑衣组织，核心成员就是以酒名为代号的！”坂口安吾神采飞扬，“听到我们准备对贝尔摩德下手……不是，请贝尔摩德小姐配合特务科的工作以后，降谷前辈还特地打了个电话跟我说贝尔摩德的事情……” 神代清和静静听着，在兴奋的搭档说完一大串时总结道：“贝尔摩德，黑衣组织高层，情报人员，神秘主义者。被称为‘千面魔女’，千娇百媚又心狠手辣，精通易容术、变声术，演技精湛，枪法一流，习惯单独行动……最关键的是——” 坂口安吾接上：“她不是异能者。” ——这很重要。 ——如果贝尔摩德的演技来自异能力，那他们就可以打道回府了。——根本没法学。 神代清和重重拍了拍搭档的肩膀，真诚赞扬：“帮大忙了，安吾。” 坂口安吾露出振奋的表情。 啊，真像狗狗。 搭档也不是猫猫呢。 神代清和思维一瞬间拐到喵星，就听坂口安吾道：“接下来怎么办？我们怎么接触这位贝尔摩德小姐呢……”如果用公安或者特务科的身份，难免留下不妙的痕迹，说不定还会影响降谷前辈的卧底行动…… “简单。”神代清和打了个响指，笑着问，“安吾，我是谁？” “啊？清和前辈……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 坂口安吾逐渐反应过来，镜片下的眼睛闪闪发亮，“那我先调一队警备部队过来，让他们打扮成黑手党？” “嗯。另外……” 特务科的两位情报员的对话，逐渐消散在海风里。 * 贝尔摩德透过隐蔽地安装在短租楼各个角落的微型摄像头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是昨晚来到横滨的。 就像个真正受了情伤来横滨散心的游客那样，贝尔摩德白天在横滨的大型购物商场里疯狂买买买，晚上回来又和热心的老板娘谈天说地，听老板娘抱怨生意难做，贝尔摩德还装作同情的样子安慰了几句。 但其实她看重的也有这点。 ——入住率不高。 然而今晚，就有一对年轻的夫妻，恰好租在了她隔壁的房间。 贝尔摩德仔细打量，通过对话、表情、肢体动作，判断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但心头却萦绕着莫名的不安，过往的经验和教训化作预警，贝尔摩德当机立断起身，就要作为“长谷直子”，离开这短租房—— “你、你们是什么人？！” 老板娘的尖叫。 透过摄像头传回的影像，贝尔摩德看到这栋楼已被一群黑西装包围，看那凶神恶煞的气质，毫无疑问是横滨的特产黑手党。 “别担心。” 黑发黑眸的少女排众而出，懒散道：“我们找的不是你。” 贝尔摩德起初以为这显然是黑手党头领的少女是要找其他客人，比如在她之前入住的下面几层楼的住客，比如刚刚入住的隔壁的夫妻，没想到对方越过了那对夫妻的房间，直接用老板娘的钥匙打开了她房间的门。 楼下也有许多黑手党。 鼓囊囊的口袋昭告他们都配了枪。 没有跳楼、失去先机的“长谷直子”惊恐道：“你、你们是谁？” 神代清和颇感兴趣地打量着这位身份众多的目标。 就演技来说的确非常精湛，以他的眼光看没有任何破绽，而正因为没有破绽，贝尔摩德才会错过逃跑的最佳时机——她大概率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是目标。 小七立功了。 内心想着给小七什么奖励，表面—— 黑发的“少女”一抬手，紧跟着的黑西装立即会意地关上门，连同自己一起关在门外，在这只剩下两人的室内，黑发的“少女”拉了个椅子，悠然坐下，姿态优雅而高高在上，“你好呀，温亚德女士。” “你、你在说什么啊……” “让我们省略那些无意义的试探吧。”黑发的“少女”说道，“温亚德女士，我不想知道作为奥斯卡得主、好莱坞著名女星的你为什么要隐瞒身份来到横滨，我只是想向你请教一些东西。” “贸然来访，我是川上清和。”“少女”轻笑，“你可以叫我川上。失礼了。” 贝尔摩德心中一定。 尽管不知道出了什么纰漏，但对方找的是“莎朗·温亚德”，而不是“贝尔摩德”，事情就还没到最坏的程度。 以防有诈，她仍维持着伪装：“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不是什么温亚德，我是日本人……” “你知道异能吧？” 黑发的“少女”显然已不耐烦，“别演了，除非你毁容，只要真实相貌还在，就会被我们看穿。” 贝尔摩德：“…………” 啊，异能，讨厌的、不讲道理的异能。 她要拉黑横滨。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道：“有客上门，难道主人还吝于展现真面目吗？” 贝尔摩德看起来已经放弃挣扎。 黑长直女子伸手按在脖颈的假皮连接处，轻轻揭起—— 和昨晚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在这间原本普通、如今却因住客的美貌生出光辉的房间，神代清和抱着百分之两百的真诚鼓掌，“绝妙的变装。”——如果不是相信降谷前辈，他绝对认为这是异能。 真人比照片更美、金发碧眼的大美人道：“不知川上小姐这么大阵仗找我，是有什么事？” 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 不单是容貌，还有气场仪态等等多方面的改变，站在他面前的，已不是平庸的长谷直子，而是好莱坞的统治级女星——莎朗·温亚德。 神代清和突然有种恶趣味：如果在这里叫出贝尔摩德的代号，那么，这位看起来镇定的女士，再如何精通表情管理，也会露出一瞬间的诧异和畏惧吧？ 可惜了。 不过，从其他方面吓吓她未尝不可。 黑发的“少女”故作难以启齿，姿态突然扭捏起来，“其实、那个、我……一直想和温亚德女士有更亲密的关系……” 贝尔摩德：“……？！！！” 作为好莱坞明星，在享受万众瞩目和高额薪酬的同时，也会遭遇种种普通大众难以遇见的奇怪事项，比如——疯狂粉丝。细分的话，有跟车撬锁试图躲在你衣柜里的、有冲上台试图拉下你衣服的、有千方百计想要和你同床共枕的…… 贝尔摩德万万没想到，在横滨做黑衣组织的任务，居然都能遇到？！ 还是同性恋。 她现在特别想点一支烟。 神代清和观赏着眼前美人那微小但变幻莫测的神色，慢悠悠进入正题，“——温亚德女士，能做我的老师吗？” 贝尔摩德：“……老师？” 这弯拐得猝不及防。 “是的。”黑发的“少女”诚恳地看着她，“我需要在短时间内，变成一个高傲、妩媚、风情万种、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尤物，嗯，就像之前演的那样。”“少女”顿了顿，说道，“不过我的表演只摸到了皮毛，更精髓的本质，还需要莎朗老师教我。” 贝尔摩德：“……” 称呼都变了。这不是势在必得么。 在围住楼房的黑手党们的“胁迫”下，贝尔摩德不情不愿地答应了，黑发“少女”露出惊喜的表情，挥挥手，“那就这样，我今晚还有事，莎朗老师可以先做教案，明天我还在这个时候来！” 贝尔摩德：“…………” 不知为何，总觉得少女的背影有点欢快。 * “警备队最迟明早收队？”坂口安吾问。 “对，她今晚绝对会忍不住逃跑的。”神代清和的唇角一点点上翘，“让泉和他太太随时注意，小七的猫头鹰朋友也在外面警戒……” “等我们的贵客、贝尔摩德小姐跑过一次，我们就省心多了。” 坂口安吾表示明白。 “那我先走了，织田君还在等。”神代清和交待完，立刻归心似箭。——今晚和太宰猫猫约了游戏，得快点回去才行！ 第38章 038 森鸥外今天下班有点早。 或者说, 自从不能在儿科照料日本的花朵，他就毫无在医院加班的兴趣了。 到达熟悉的小诊所时，森鸥外有些意外太宰治还在这里。 “今天不去找川上少主吗？” 那日爱丽丝折戟后, 他便不再把爱丽丝放在诊所做无用功, 想听川上清和的消息, 还不如像以往那样问盟友尾崎红叶和学生太宰治。而说起太宰治——两个少年的友谊兜兜转转，最近又好得宛如一人，昨晚太宰治还很遗憾地说川上少主的课业时间被调整到了白天…… 按照森鸥外对便宜学生行动模式的了解，对方吃完晚饭就该直奔港口Mafia大楼了。 “马上就走。” 太宰治坐在平板床上踢着小腿, 假作不知情道, “森先生这几天怎么回来这么早？不是说愿意为日本的未来加班到天明吗？” 正中死穴。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道：“……不劳太宰君费心。” 两个塑料师徒你来我往了几句, 纷纷察觉到某种生理性的不适，停下聊天。 太宰治看了看时间, 从床上跳下, 准备出门。 “我走啦森先生！” 见太宰治高高兴兴的样子, 深知便宜学生这副模样多么难得·森鸥外忍不住问：“川上少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森鸥外和川上清和接触很少。 仔细算来只有两次：废弃教堂初见一次、五大干部会议上一次。 然后…… 他就原因不明地被下放到医院了。 事后森鸥外当然也想过, 会不会是川上清和做了什么手脚, 但当时少主刚到港口Mafia不久, 无权无势对Mafia也不熟悉，这件事的主动权很明显在老首领那里，如果他怪川上少主, 不就和古代那些亡国不怪国君怪宫中女子的愚民一样吗？因此森鸥外仍是在老首领身上下功夫。 依照他对老首领的了解, 过不了多久, 自己就能回到港口Mafia的漩涡中心、老首领的身边了。 但这不妨碍森鸥外对这位川上少主越来越好奇。 太宰治转脸, 将手放在耳后, 拖长了调子道：“森先生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接着打开门跑掉。 森鸥外：“…………” 太宰君, 敷衍的时候好歹认真一点啊。——室内是没有风的。 * 港口Mafia大楼。高级公寓层。 织田作之助又在切西瓜。 红发青年觉得他现在的工作挺安逸的, 虽说职位是保镖，但这方面他基本没有派上用场过，大部分时间都在做助理的活。——织田作之助其实挺不理解为什么少主觉得他该拿两份工资的。 将西瓜切成豆腐块大小，撒上盐，开两瓶汽水，再把少主和太宰喜欢的零食开袋取出适量摆在有许多格子的零食盘里…… 想到两个少年无忧无虑地打游戏吃东西的样子，红发青年整个人都散发出温和的气息。 ——可另一边的情况，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美好。 神代清和在和太宰治双排。 激烈的pvp对战中，神代清和正全神贯注地攻击敌方大本营，太宰治冷不丁道：“那个女人好看吗？” “……！” 神代清和一个手滑，送了。 太宰治幽幽道：“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 神代清和动作自然地举起手闻了闻，初时不觉，仔细嗅闻才闻到股非常淡的、若有若无的香味，“…………” 贝尔摩德！！ 黑发的少年内心疯狂diss某个女人瞎讲究，明明在用假身份还改不了明星毛病，又想到这可能是还没用假身份时喷的香水，只不过香味一直没散……质量好得有点离谱了吧？！面对太宰治怀疑的眼神，神代清和当场抬手发誓：“我保证我和那个女人没有任何感情。” 他没有说谎。 后面几天都要去莎朗老师那里学表演，谎话难圆，何况—— 对着吃醋的太宰猫猫，看着那瞪圆的鸢色眼睛，哪个铲屎官忍心欺骗呢？ “那个女人是谁？” “啊……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 织田作之助端着零食盘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般不妙的对话，简直梦回他做底层成员的时候处理的一桩桩“家务事”。织田作之助放下零食盘，又端来汽水和西瓜，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即使身陷太宰猫猫的胡搅蛮缠之中，如此为难的表情也引人注目，神代清和脑内过了一遍刚才的对话，嘴角疯狂抽搐起来，为自己的清白发声：“织田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宰治站上沙发，叉腰：“那是怎样？你说啊？” 神代清和把太宰猫猫薅下来，满头黑线，“你最近都在看些什么啊，狗血剧么。” 黑发的少年快速在小伙伴耳边低声道：“和我的身份有关，你确定要知道？”利用太宰猫猫喜爱猜谜不愿认输的性格回避掉这个问题，神代清和接着把小伙伴按在沙发上摆成坐姿，若无其事地重新拿起手机。 “……” 因为他们俩，一个送，一个挂机，队友们正在锲而不舍地朝他们输出优美的日本话。 神代清和果断重开。 太宰治慢吞吞捡起自己的手机，跟着重开。 气氛恢复和谐。 对于宿舍里的三人来说，这个晚上虽然有小小的插曲，整体却是称得上美好平静的，但对于某个被监视的黑衣组织成员来说，就完全相反了。 * 月光皎洁。 贝尔摩德借着月光，从窗口往下望。 黑手党们静默地守卫，换班和巡逻的规律在她长达六小时的观察中完全清晰，如今要等的，只是一个时间。 人类最容易犯困的时间。 即使黑手党被称作夜行生物，也不会例外。 贝尔摩德想起搜集到的情报。 突兀拜访的黑手党少女没有拿走她的手机和电脑，贝尔摩德自然是上网查过的，可惜川上清和这个名字在网络可谓毫无存在感，不论是明网还是暗网。贝尔摩德一时拿不准对方是小鱼还是大鳄，很自然地，她想到了某个刚在横滨吃了个亏的、黑衣组织的同事—— 同为情报组的波本。 遗憾的是，两人的交流并不顺畅。 这时候贝尔摩德就很理解琴酒的感受，神秘主义者确实挺讨人厌。 但——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何况，她已经得到了最关键的提示。 川上清和…… 港口Mafia的少主？ 同样知道港口Mafia目前情况的贝尔摩德，联系今日川上清和的请求，几乎是立刻推出了对方需要表演成高傲妩媚有风情的尤物的原因——哎呀，那位老首领，原来已经疯到这种程度了么。 想到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一些生意往来，贝尔摩德眼波流转，思索一秒又很快放弃，毕竟那不是她负责的部分。 况且，港口Mafia未必不能维持与黑衣组织的生意往来——即使老首领没了，不是还有位不简单的少主么。 围住四周的、明显和老首领无关，仅归属于川上清和本身的势力的这些黑手党，看起来可真是训练有素啊。 贝尔摩德坐在连接微型摄像头的电脑屏幕前，观察短租楼的情况。 隔壁房间的夫妻很可能也有问题。 短租楼被黑手党围着，租客们自然纷纷退租，除了由于各种原因不知道外面情况的，整栋楼的无关人等基本清空，可隔壁房间那对年轻的夫妻仍没有动静。 真是做足了准备啊，川上少主。 但你若是只把我当做莎朗·温亚德…… 我可就不能陪你玩下去了。 金发碧眼的女人把玩着手`枪，在幽暗的室内勾起红唇，满室生辉。 * 凌晨三点。 惴惴不安、睡眠极浅的老板娘被黑手党的火并声吵醒。 老板娘躲在窗沿悄悄往外看，见围着楼房的黑手党正和一群队形散乱、乍看起来很不靠谱的人交火，不由在心中求神拜佛，希望这群煞神能不要波及她的房产，同时疯狂回忆这种情况造成的损失在不在保险的赔付范围内。 贝尔摩德站在窗口。 此时她已易容成老板娘，换上身和被月光照耀的楼房外侧同色的衣服，只待黑手党疏忽，便可从容离开。 横滨的外围成员水平好像比东京的高嘛。 地域问题？ 作为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贝尔摩德和大多数代号成员一样，并不把外围成员的命当回事，何况她已经将黑手党换班和巡逻的规律发给了那些外围成员，又挑选了合适的时间，自觉已经仁至义尽。 该走了。 带上手机和武器，女子窈窕的身影轻巧地沿着窗台攀附在排水管道，灵活地到达10楼，稍稍整理，沿楼梯往下移动。 贝尔摩德惟妙惟肖地扮演着因担忧自身房产出来查看的老板娘，她知道以老板娘的性格，这时绝对缩在房里，不会出现两人同时出现的黑色幽默。——路遇的黑手党并不多，而黑手党们若是不能主动配合，就会被动配合……易容下，来自黑衣组织的女子露出冰冷的微笑。 到达一楼。 这是黑手党最多的楼层，也是最混乱的楼层，而她只要—— “抱歉，温亚德女士。” 柔和而坚定的女声在她身侧响起，“前面太过危险，请您止步。” 那对夫妻里妻子的声音。 贝尔摩德勾唇转身，正待说些什么，呼吸却猛然一窒。 来人确实是那位妻子。 而在这位年轻的女性身后—— 一个高大的女子悬浮着。 她梳着姬发、长发披散飘荡；她面容惨白、空洞的双眼流下血泪；她身着和服，手持一把武士刀；她全身都被笼罩在层朦胧的光晕中，昭示着非人的身份。 贝尔摩德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是……异能？” 年轻的女性礼貌道：“「夜叉白雪」，请多多指教。” 贝尔摩德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然而在发现枪支对「夜叉白雪」基本无效、且「夜叉白雪」拥有的速度和力量远非她所能及后，只得遗憾地接受失败。 她被绑了起来。 第39章 039（二更） 次日晚。 神代清和按照约定, 在同一时间来到贝尔摩德面前，只不过，后者此时的情况不太妙。 少年情报员感兴趣地打量着被麻绳捆缚的女人, 观赏着对方失去自由后稍显忧郁的模样, 但很快, 他的注意力就转到了麻绳上。 绑人的自然是专业的，在将贝尔摩德固定在靠背椅的同时，还考虑了美学的因素，而即使如此, 这捆绑也很牢固, 以他特务科资深情报员的眼光看不出挣脱的方法。 神代清和对这捆缚方式没意见, 只是有点无语。 日本人的技能……都点到哪里了啊？ 即使贝尔摩德的美貌的确令人不忍掩盖，但能做出这种效果, 平日肯定也练习过不少次吧。 算了。 不敢想。 此时的神代清和自然还是女装打扮。 黑发黑眸的“少女”坐在柔软的床垫, 若有所思道：“听说, 莎朗老师有着不逊于职业杀手的身手, 却没有杀死我们任何一个成员, 甚至没有造成什么重伤……是怕黑手党追杀吗？” ——和神代清和预判的一样。 “少女”昨日拜访时没有报Mafia组织的名字, 而“川上清和”基本查无此人。 ——特务科赶工的人生履历被红叶姐掩盖了，其他知道港口Mafia的少主川上的身份信息的，在老首领的威慑下也暂且不会或不敢外传。 在找不到确切资料的情况下, 贝尔摩德很容易想到刚从横滨逃出的降谷前辈, 而降谷前辈想必对港口Mafia执着的追杀记忆犹新, 在告知川上清和的身份的同时, 也将这份怨念传达给了贝尔摩德。 知道找上门的黑手党是横滨此时最需要忌惮的“港口Mafia”——即使知道你身份神秘身手不凡, 产生矛盾后也会跨越重重阻碍、通过各种方式追杀你的、不计后果的疯狂组织后, 贝尔摩德心中多少会有些思量。 关于逃跑—— 如果没有给港口Mafia造成多少损失, 逃跑成功，本就是瞒着老首领来找她的“少女”大概率会当这件事不存在；逃跑失败，只要回心转意愿意担任“少女”的表演老师，顶多吃些苦头。 而如果逃跑的过程中重伤甚至杀死了港口Mafia成员…… 事情就难说了。 逃跑成功，急于报复的港口Mafia不一定能找到擅长易容的某人，但曝光莎朗·温亚德的怪异之处还是能做到的。 虽然久经名利场考验的好莱坞女星能够把影响压到最低，但黑衣组织敌人众多，若是因此被发现“莎朗=千面魔女”，让能够出入高档宴会、接触名流政要的、美国影星的身份受限……贝尔摩德就亏大了。 逃跑失败，可能当场就没了。 差点忘了，还有不逃跑、躺平摆烂的选项，但那显然不是贝尔摩德的风格。 ——综上，贝尔摩德的选择显而易见。 ——为了给警备队制造演习的机会，他真是用心良苦。 想着些有的没的，神代清和回过神来，才注意到贝尔摩德没说话，“她”并不介意，起身道：“好了，我们换个地方，泉太太，麻烦你扶着莎朗老师。” “呯。” 经过消音处理的枪声。 黑发黑眸的“少女”把玩着手`枪，笑容和煦：“她现在不方便走动。” ——哦，也是为了开这一枪。 ——要是贝尔摩德不跑，他这一枪开得岂不是很没有道理？ 泉太太看着金发女子大腿汩汩流出鲜血的伤口，拿出绷带示意，见少女没有反对，才为被绑住的女人解开绳索，又给她包扎伤口。 警备队已在贝尔摩德被限制自由后撤离。 搭档安吾也不在这边。 如今在场的只有四个人—— 神代清和转向最后一人：“泉君，开车就麻烦你了。” * 贝尔摩德感受到了虚弱。 或许是为了不让她记住路线，轿车在横滨疯狂绕圈，被包扎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子弹仍在体内，带来感染和金属中毒等等风险。 轿车终于停下。 贝尔摩德被搀扶着，走进院子—— 他们没有进屋。 “别误会，温亚德女士，我带您来这里，是因为那边不方便处理尸体。”黑发黑眸的“少女”倚着院中的假山，嗓音清透，语气悠闲，“昨晚回去我仔细想了想，也许温亚德女士您本来就是一个高傲、妩媚、有风情的迷人尤物，您在银幕上只是本色演出……” “她”轻轻叹了口气，昳丽的面容上是种白费了心思的懊恼，“这样的话，您岂不是就没法教我什么了？”“少女”小声嘟囔，“而且我还要处理尸体……还好院子好打扫……” 贝尔摩德轻轻挣脱泉太太的搀扶，忍着大腿的疼痛站直。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勾起红唇，优雅的仪态和眼底流转的波光让她看起来有种贵族般的气质，声音也带着歌剧式的咏叹调：“可真是太狠心了……” 她的姿态微微改变，表情高傲眸光轻蔑，话语带着惯常发号施令的、女王般的高高在上，嗓音有轻微的沙哑，“但你不是很需要一位表演老师吗，川上小姐？” 贝尔摩德绷起脸，给人种直观的法律工作者的印象，严肃的女声道：“我不建议你错过我。” 她神情纯洁宛如未出象牙塔的小女孩，双眼清澈似林间小鹿，盛满不知世事的天真和懵懂，声音也变得稚嫩，“你要杀了我吗？” 压轴出场的，是妩媚的风情万种的浪荡大美人，举手投足诠释罂粟般难以抗拒的诱惑，她没有说话，如水的眸光却带着奇异的、令人不愿违逆的笃定，无声道：你真的……舍得？ 炫技。 这是赤`裸裸的炫技！ 泉先生和泉太太被这好莱坞顶级女星的演出镇在原地，一时失语，庭院里回荡着黑发黑眸的“少女”的鼓掌声，“太棒了，莎朗老师！我们现在就开始学习吧！” ——称呼变了。 贝尔摩德长长松了口气。 这安全屋是传统日式设计，神代清和“尊师重道”地将贝尔摩德扶进和室，让她缓缓坐在铺在地面的榻榻米，殷勤地要帮她取出子弹。 泉太太体贴地拿来医药箱。 黑发黑眸的“少女”动作熟练，随口闲聊：“用麻药吗？还是用吧，疼痛也会死人的，不好意思莎朗老师，我手有点生，本来应该可以打成贯穿伤的……不方便站起来会影响教学吗？唉，早知道换个地方……” “叮。” 子弹落在地面的声音。 神代清和边清洁伤口边思考。 ——降谷前辈来横滨左肩中枪，贝尔摩德来横滨右腿中枪，这样才公平嘛。 ——否则岂不是显得降谷前辈很没有能力？ 不过，他的情报是搭档安吾告知的，而安吾的情报只更新到降谷前辈和自己分别时，不知道降谷前辈后来有没有添新伤…… 对上广津老爷子，大概率有。 ——可恶，输了。 ——感觉贝尔摩德不会给他再开一枪的机会。 处理了伤口，贝尔摩德补充了食物和水分，去盥洗室解决了生理问题又洗了脸补了妆——川上清和把短租房里的私人物品也一并带了过来，包括她喜欢的口红等等，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看起来又重新容光焕发起来。 唔，其实之前受伤虚弱的苍白面孔也别有一番风味。 神代清和悠然想。 贝尔摩德款款坐下，看着面前黑发黑眸的“少女”，想了想问：“你对表演了解多少？” 看起来很有几分真心教导的样子。 神代清和对此并不意外。 对于黑暗中人，软弱和退让只会招致轻视与攻击，疯狂会让人一时忌惮，而强悍和智慧，才会让对方将你看做同类。狮子是不会和绵羊平等交流的，现在气氛不就好多了？啊，说起狮子……真是最不像猫科动物的猫科动物了啊。 边走神边回答问题，一心二用的“少女”道：“我知道表现派和体验派。” 贝尔摩德稍稍沉吟，“你应该是想要模仿一个人吧？” 神代清和：“没错，她叫富江。” “要速成的话，我建议你尝试体验派，只要将自己完全代入角色，很多细节就不必着重打磨。”贝尔摩德说道，“没有人会说一个婴儿的笑容不够纯洁，就像没有人会认为富江不够富江。” 神代清和嘴角微抽：“……做不到。让我学表现派吧，莎朗老师。” 要怎么把自己完全代入富江啊！！ 稍稍想象，一个满脸“我的美貌天下第一，所有男人都该臣服在我脚下”的自己…… 过于社死。 而且，这个会有后遗症吧？想起好莱坞新闻里层出不穷的、被媒体评为“走不出角色”的天才演员们，神代清和合理怀疑贝尔摩德想坑他。 * 【你又去见那个女人了吗？ ——太宰】 神代清和：“……” 现在，是课间。 学习并不是一蹴而就的。 和让自己变成角色的体验派不同，表现派是在理解角色的基础上，通过外在表现的形式还原人物，贝尔摩德在详细了解了富江的特征后，针对地设计了一些突显女性魅力的动作，“她”刚刚学完第一个： 撩头发。 万万没想到撩个头发也有这么多讲究。 然后就收到了太宰治的邮件。 幽怨之情隔空扑面而来，神代清和想起太宰猫猫瞪圆的鸢色眼眸，心下一片柔软。 但…… 这个邮件怎么回？ 神代清和想到被放生的保镖织田，灵光一闪，按键如飞，决定让织田作之助去接太宰治——他们可以一起玩。 虽然织田君看起来很大，但也才19呢！ 相信他和太宰会有共同语言的。 * 半小时后。 太宰治在小诊所不远处的街道拐角，找到了穿着连帽衣服，戴上帽子遮住头发的织田作之助。 “……” 鸢眸的小少年瘪嘴，“清和不知去哪了，你也在隐藏自己，不让港口Mafia的眼线发现……去见那个女人是这么机密的事情吗？” 老首领一直在监视川上少主。 这是三人都知道的事情。 即使不知道港口Mafia追杀安室透的始末，不知道老首领对富江的执着…… 但—— 必须要说，黑手党跟踪的活计，真的挺糙的。 经验丰富的前杀手织田作之助、聪明敏感的太宰治、同样经验丰富的特务科情报员神代清和，都很艰难地假装没有发现，后两者还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对自身智商的侮辱。 尤其是对连衣服都不换，黑西装黑墨镜的跟踪者。 顺带一提，正因为黑手党奇怪的晚上也要戴墨镜的习惯，特务科的警备队扮演起来真的毫无心理压力：墨镜遮住半张脸，谁能认出你是谁。 织田作之助拿出银行卡，笨拙地安慰太宰治：“多买点东西？” 太宰治闷闷道：“哦。” * 夜晚11点。 太宰治已回到小诊所后的小平房。 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生闷气。 虽然知道清和的事情肯定很重要，但一晚上没见到人，目测接下来几个晚上也见不到，这让他怎么不生气？！ 明明就在横滨。 笃。 窗户被敲响的声音。 太宰治心里冒出一个可能，鸢眸的小少年快步来到窗边，就见黑发黑眸的“少女”，正朝着他微笑。 见小伙伴跑来开窗，“少女”微微侧脸，纤长的手指将耳旁的鬓发顺到耳后，动作间有种奇异的魅力，“她”的声音跌宕而富有韵律：“别生气，我是去学表演了。” 太宰治何止不生气，他简直惊喜极了！！ 鸢眸的小少年扑到窗前，压低了声音激动道：“哇是表演课！教你的一定是很厉害的演员吧？我可以学吗？清和，我一定也可以学吧？我保证不会打听你的身份，不小心发现什么也绝对会保密，不然——” 太宰治顿了顿，赌咒发誓，“不然就长命百岁！” 神代清和：“…………” 对于太宰猫猫来说，也算是毒誓吧。 太宰治见他不答应，跳出窗户来到小伙伴面前，拉着他的手摇晃：“清和~”鸢眸眨动，表情乖巧，太宰治声音极甜，“清和——” “……我问问。” 神代清和，艰难守住。 第40章 40 白日。上午。 此时是尾崎红叶的教导课程时间,换句话说，惯常的自习。 神代清和正在复盘。 昨晚发生的事情本该在入睡前复盘完毕，但昨天本来就忙到很晚，回到宿舍时已经接近0点,又有太宰猫猫主动撒娇……咳,总之,被萌的颇有点神志不清的少年情报员认为，不冷静时不适合做回顾和总结,便把惯性的复盘挪到现在。 ——那一枪顺利打出去了。 实际上，在见到贝尔摩德的第一夜,也就是前天晚上,作为Mafia少主的“川上清和”就能把贝尔摩德软禁在安全屋,即使那时候贝尔摩德没有暴露异于常人的身手,只被认为是大明星莎朗·温亚德，把人留在短租房也稍有些不合常理。 ——即使留下了众多守卫。 这个bug……不，伏笔，神代清和预计在今晚回收。 ——是的，绕了个大圈,重点就只有合情合理地开了那一枪。 给警备队增加点对战经验完全是顺便。 ——不合情合理的话，很难想象贝尔摩德会由此联想到什么，神代清和可不敢小看女人的直觉，万一贝尔摩德认为他是故意的,进而怀疑自己黑衣组织成员的身份泄露，进而怀疑刚从横滨离开的降谷前辈,进而针对性地调查某公安卧底…… 感觉降谷前辈迟早完蛋。 ——而合情合理的话，好处有三。 其一，有同样在横滨负伤的黑衣组织高层、情报组盛名在外的千面魔女做对比,降谷前辈在黑衣组织内部的能力评价基本不会因此次任务下跌——总给降谷前辈添麻烦真是不好意思，捞捞他。 其二，连续两位能力出众的核心成员在横滨栽跟头，会让黑衣组织成员对横滨更加谨慎，而这两次跟头都栽的莫名其妙，又会给他们一种“邪门”“不祥之地”“非必要不来横滨”的潜在印象，也算是种特别的威慑？ 好歹在横滨待了两年，这里又有他可爱的特务科同事们，神代清和表示他对这座城市还有很有感情的。 ——至于两次都栽在港口Mafia身上，会不会让黑衣组织对这个港口Mafia印象深刻乃至生出敌意刻意针对嘛……神代清和认为问题不大。 降谷前辈和贝尔摩德也没有受多重的伤嘛，何况关于他们栽的跟头，真的会连各个方面的细节都在黑衣组织人尽皆知？顶多只有一些高层知道，其他成员听到点捕风捉影的模糊传言，甚至有可能连高层都不清楚……除了当事人。——“神秘主义者”的作风，从这称呼可见一斑。 ——哦对，之前安吾和降谷前辈联系时，担忧后辈鲁莽乱来的降谷前辈说了不少信息，包括自己在黑衣组织里也是神秘主义者，也包括黑衣组织内部的一些情况。 ——降谷前辈是好人。 其三，腿上有伤的贝尔摩德看守起来更万无一失，如果对方是能跑能跳能翻墙的状态，即使是泉和他太太看守，有「夜叉白雪」在，少年情报员也觉得有点不稳。——嗯，说的就是见面第一夜就把好莱坞女星软禁在安全屋的发展。 ——要是贝尔摩德跑了，他到哪里找这么厉害的表演课老师啊？！ 顺带说下，这种情况警备队同样会很快收队，因为面对仅仅是莎朗·温亚德的大美人时，可没必要一直保持那样不合逻辑的大阵仗。 好的，这项工作复盘完毕。 然后是下一项……也就是太宰治。 神代清和端起果汁吸了一口，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少年情报员怀疑自己被套路了。 昨晚回到宿舍，要不是时间太晚不方便打扰，他可能已经把申请的邮件发了出去…… ——让外人参与异能特务科任务的重要环节的事情，流程上显然是要需要种田长官同意的。 现在仔细想想，昨晚太宰治表现出来的惊喜和激动，似乎有些夸张。 就对表演和演员这么感兴趣吗？还是说，是因为见到本以为不会来的小伙伴，又想到大概率可以和他一起上课，可以天天见？ ——毕竟太宰治很清楚，黑发的少年对他的撒娇卖萌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唔，太宰猫猫撒娇……脑海中开始回放昨晚的画面了。 咳，想想正事。 神代清和是愿意相信太宰治关于不探查他身份、发觉了也会保密的保证的。 可种田长官呢？ 但凡种田长官是个利益至上的官员，都会拒绝这个不会给特务科带来任何好处、只会带来变数和坏处的申请，可正因为种田长官不是这样的人，神代清和才会尊敬他，才会向他申请，才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才会……如此犹豫。 因为黑发的少年清楚，种田长官同意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在邮件里的陈述。 那么，要怎么做呢？ 如果只是客观的描述，即使加入自己对太宰治很有好感的说法，这份申请被拒绝的概率依然很大。 ——除非少年情报员愿意以自己的名义担保。 可他们之间的信任，神代清和与太宰治之间的信任，真的到了那个地步吗？ 还没有。 而太宰治的身上，的确是存在变数的。——太宰治太没有安全感了，说不定会为了试探，故意把他的任务搞砸。——明知人性经不起试探，却仍想要试探，想要寻找那些恒久不变的东西…… 神代清冷静地想。 但是，如果这时候做出所谓理智的决策，如果这时候把太宰治推远的话…… ——情感这种东西，是需要后天培养的。 ——就像是在充满爱和包容的家庭里生长的孩子，总会比家庭不和睦的孩子更加开朗、更善于表达一样。 很显然，太宰治的成长环境一直都不如何。 出生的家族不提，森鸥外也不是什么好的领路人，这位前军医或许能教太宰治谈判、管理、战略……乃至一切社会精英该会的东西，却绝对没办法教会他，如何面对陌生的善意，如何正确地交朋友，如何接受爱，又如何去爱人。 神代清和很清楚，如今的自己，也是太宰治的窗户，是他和世界的连接。 ——照进黑暗里的光束，一直存在的，可称为救赎，而一闪即逝的，毫无疑问是罪恶。 难以抉择。 真的难以抉择？ 神代清和扪心自问，假如你这时放开太宰治的手，把那只好奇地借着你接触光芒的、灰头土脸的小黑猫重新抛弃在沉郁的黑暗里，冷眼旁观对方挣扎得遍体鳞伤的样子，你……真的不会后悔？ 答案显而易见。 神代清和，到底不是为那些为国家为信仰鞠躬尽瘁的人，虽然受到异能特务科的感染，以特务科的情报员自居，但他始终，仍是属于自己的神代清和。 黑发的少年编辑好长长的申请邮件，点击发送。 唔。 仔细想想，安全屋那边的泉和他太太都是国家谍报人员，本来就在谨言慎行防备贝尔摩德，没那么容易露馅，而贝尔摩德本来就只以为他是川上清和，太宰猫猫其实也发现不了什么……吧？ 已经开始以“太宰猫猫乱来”为前提思考的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 尾崎红叶侧头看向书桌旁的少主。 黑发的少年捧着杯果汁，不知在想什么，神游天外的模样，连杯子已经空了都没发现，仍然咬着吸管，偶尔吸一口。 和服女子愉悦地弯起双眸。 半晌。 见少主快把那可怜的吸管啃烂，尾崎红叶轻咳一声，随手推过去一份文件：“少主，你对这个有什么看法？” “…………” 从沉思中惊醒，才发现杯子空了的黑发少年淡定地放下空杯，接过文件。 10分钟后。 神代清和：“驳回。” 尾崎红叶不解道：“这家企业请求新增的合作项目看起来很有前景……” “也只是看起来。” 神代清和耐心地给尾崎红叶讲起这方面的陷阱来，作为港口Mafia的干部，今年才18的尾崎红叶已经很能干，但她到底是在Mafia组织里长大的，长项明显，短板也明显。——这家企业有点意思，以他们的套路，隐患会在起码一年后爆发，那时的港口Mafia会怎样不清楚，但老首领肯定是死了。 川上清和这位少主还真是不被人看好啊。 ——特务科的情报员稍稍回忆，想起这是家和港口Mafia有着密切合作的、知道少主川上的企业。 ——他改主意了。 神代清和微笑道：“当然，红叶姐不嫌麻烦的话，我们可以先赚一笔再撤……” 尾崎红叶显然和他想到一起去了，“好啊。” 两人相视一笑。 * 神代清和默默扒着午饭，神情木然。 ——他为什么，要嘴贱。 发现少主在商业上的才能后，尾崎红叶不掩好奇地又递给他一些相关的文件，偏偏让盟友加深对自己的实力认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神代清和只能苦哈哈地开始帮着处理工作，包括但不限于商业审核、暗杀计划……以及情报筛选这个老本行。 是的，在尾崎红叶试探着拿其他类型的文件来问的时候，黑发的少年干脆一起回答了。 本来计划是再过一段时间再这样的。 一时不察，偷懒失败。 今天白天不怎么在状态啊。 神代清和叹息。 * 饭后酸奶时间。 神代清和的手机振动。 【君自定夺。 ——种田】 啊，该说不愧是种田长官吗。 ——那我就带太宰猫猫去了！ 大不了任务失败被曝光感情用事情报员失格被异能特务科辞退被港口Mafia追杀和太宰猫猫流浪街头乞讨为生……咦不对，还可以组队吃森鸥外的…… 神代清和沉痛且无厘头地想。 第41章 041（二更） 安全屋。 贝尔摩德正在看书。 被收走了手机笔记本电脑等等,私人物品也被细致检查，被搜身,枪和各种小玩意也不在,腿脚又不便利，贝尔摩德只能待在这个由泉姓夫妻看守的房子里。——而在这摆设空旷的日式房屋里，只有书架上的书能够打发时间。 ……只是不知为何,全都是“夏目漱石”的作品。 这是日本很有名的作家吗？ 来自美国的好莱坞影星不确定地想。 被斩断和外界的连接、不代表被断去汲取情报的土壤，贝尔摩德试探着用话术向泉先生和泉太太两人套取信息，两人的回应堪称滴水不漏，而这种可以打个高分的应对，本身也是一种情报。 川上少主的势力还真是不可小视。 也不知道她被立为少主前又是什么人，才能有这样的部下。 唔。 除了看起来像是战斗异能的「夜叉白雪」,还有那个可以看穿他人真实面貌的异能…… 横滨的异能者浓度这么高？ 贝尔摩德觉得很不科学。 她在日本其他城市、其他国家执行任务的时候，可没有这种运气。 果然,还是拉黑横滨吧。 身侧传来脚踩在榻榻米上的细微声音,贝尔摩德的视线从手中的《春分之后》挪到旁边，就见小桌上摆着泡好的茶水，面容娴静的泉太太见她看来,朝她展露温柔的微笑,笑容如同月色下舒展身躯的花,清雅又优美。 日本的人`妻确实别有风味。 贝尔摩德发出男女通吃的声音。 可惜,她已听到院子里的车辆启动的声音,那位泉先生想必是去接川上少主了……想到黑发黑眸的少女,贝尔摩德调戏的心思就淡了下来。——大腿的伤势隐隐作痛，提醒她那是个怎样杀伐果断的同类。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看着泛着淡淡碧色的茶水，看着里面竖立的茶梗，闲聊道：“茶梗立起来,我记得在日本有特别的含义？” 泉太太眼眸微弯：“说明将要有好事发生呢。” 1小时后。 看着眼前眨着鸢色眸子的小鬼，贝尔摩德确定那个关于茶梗的说法是骗人的。 * 森鸥外的下班时间更早了。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回到诊所的时候，太宰治正在吃晚饭。 ……异常丰盛的晚饭。 森鸥外都惊了：“这是……？” 便宜学生不是一直用便利店的快餐盒饭解决吃饭问题的吗？ “清和给我买的。”太宰治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才发现啊森先生。” 森鸥外：“……” 如果你倒垃圾不那么勤快，我其实可以早点发现的。你故意的吧太宰君。 白大褂医生稍稍想了想，“织田君送来的？” “嗯。” 太宰治敲了敲碗，欢快地拖长调子，炫耀道，“清和说我还在长身体，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 森鸥外认可地点点头：“太宰君确实矮了点。” 他感叹，“我今天在医院见到的男孩，14岁都已经有170了。”“哇——” 太宰治发出夸张的声音，“170，都要和森先生一样高了耶！” 身高175的森鸥外：“……” 平局。 互相伤害的师生俩默契地跳过这个话题。 * 森鸥外：“今晚不出门？” 某医生记得便宜学生昨晚就没出门，可能是川上少主那边有事情不方便带太宰治。而今晚……不知是否他的错觉，太宰治似乎有点……忐忑？ 太宰治的确很不安。 昨晚，鸢眸的小少年轻易看到了黑发少年眼底的动摇，那时他以为自己一定会成功，但当两人分开后，不能见到小伙伴的表情，小伙伴又迟迟没有回复，增添的变数便让他对自己的判断没了把握。 清和说要问问，是问谁？上级、同事、同行？那个人会给出怎样的意见和建议？ 上午的时候，太宰治收到了黑发少年的邮件，相当于什么都没有说的邮件。 【正在问。可以的话，今晚7点来接你。 ——清和】 ……好吧，还是说了点的。 虽然自己也会卖关子，但果然被别人这样对待还是好难受。 晚饭是中午和午饭一起送来的，太宰治试图向织田作之助打听，和预料中一样，红发的青年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满脸都是茫然。 太宰治：“……” 尽管知道了应该也不会告诉他，但织田君你未免太没有好奇心了…… 或许这就是保镖的职业素养。 秋日天黑地早，太宰治吃完饭，托腮看着夕阳渐渐落下，又搬了个小凳子到小诊所前坐着，眼巴巴望着路边。 窗边桌旁正在吃便利店买来的快餐盒饭的森鸥外：“……” 太宰君没来嘲讽，是他没想到的。 因为注意力都在朋友身上吧。所以今天可以和川上少主见第次面吗？ Mafia专用黑色轿车刚刚出现在视野范围，太宰治就已欢快地跑了过去，车子停稳，车门半开，棕发微卷的小少年上了车，车门关闭，车辆稍稍停顿后启动，全程没有人注意到诊所里还有个大活人的样子。 森鸥外：“……” 今天的盒饭有点难吃。 * 见面和不见面果然是不一样的。 看到太宰猫猫兴奋的脸，看着太宰猫猫闪亮亮的眼睛，感受到太宰猫猫热情的贴贴，神代清和突然想起沙雕网友的一句话： 洒家这辈子值了！ 好吧，他是翻墙到隔壁看到的，虽然不太能看懂“洒家”这个词的释义，但感觉这句话很有意思的样子。 上车时激动地险些摔跤跌进小伙伴怀里的太宰治，有点不好意思地坐好，故作平静道：“我们是要去哪里？我是说，待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礼仪？织田君也一起去吗？” 实则带点婴儿肥的脸上仍写着兴奋。 “织田君不一起。”神代清和整理了一下乱掉的女装，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红发青年点点头，在又开了大概20分钟后将车停在某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神代清和拉着太宰治下了车，上了旁边另一辆也是车身纯黑的轿车。和黑手党没关系，纯粹是这个颜色在夜里不起眼。 司机自然是泉先生。 被放生的织田作之助熟练地换好连帽衣服，遮掩住显眼的发色，摆脱老首领的眼线粗糙的跟踪，去书吧了。 他正在看一本《写作入门技巧》。 * 太宰治不掩好奇地扒在驾驶座的椅背，打量陌生的司机。 这是个很年轻的男性，年轻且英俊，看起来是那种温和与人为善的类型，他是清和的同事？就和之前那位安室前辈一样？说起来，他们身上好像的确有种相似的气质。 今天也在猜小伙伴的身份呢。 “这是泉君，教室那边还有泉太太，然后是最重要的老师……”神代清和顿了顿，问道，“你知道莎朗·温亚德吗？” 太宰治：？ 平日不怎么关心明星，知道可能要上表演课后，只突击记忆了国内演员的太宰治，听着这明显属于欧美人的名字，陷入沉思。 ——可恶，这样昨晚演的戏不就被拆穿了吗？！ 呜。 ……好吧，看来太宰猫猫昨晚果然是演的，他关心的根本不是表演课和演员。 ——而是我。 神代清和本想批评某只演戏的猫猫，但因对方亲近而产生的笑意已将他的心情出卖，又想到自己今天故意卖关子的行为，顿时有点心虚，感觉双方各有不对，于是假作无事发生，轻轻放过了也在心虚的太宰猫猫。 轿车尽职尽责地在错综复杂的道路中绕圈，直到神代清和慢悠悠地给太宰治科普完贝尔摩德的表面身份，且“详略得当”地描述完了“莎朗老师逃跑记”及其后续，车子终于在一栋缺少邻居的日式房屋前停下。 太宰治刚进院子，就被两个美丽的女性吸引了目光。 鸢眸的小少年露出对成年人特攻的可爱笑容，哒哒哒跑到陌生的两位女性身边：“泉太太好！莎朗老师好！我是跟清和一起来学习的太宰治，叫我太宰就好。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怎么会多出一个这么小的孩子？ 贝尔摩德内心惊疑，面上不露声色，如同一个真正和蔼可亲的老师那样和太宰治聊了几句，而就在这简单的几句对话中，在名利场里打拼多年的好莱坞女星，敏锐地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敌意。 千面魔女几乎要为这荒谬的场景笑出声。 ……一个显然和川上清和关系密切、看起来才10岁出头的小少年，对和川上少女同性别的她有敌意？ ——日本真是个让人惊喜的国家。 等等。 川上清和该不会真的对…… 想起初见时的误会，贝尔摩德陷入沉思。 ——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和棕发微卷的小少年，隐隐成对峙之势。 神代清和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动。 似乎有更好的伏笔回收方式。 ——友情的排外和另一种感情的排外，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区分。 黑发黑眸的“少女”唇角勾起，脚步轻快地来到太宰治身后，双手放在他的肩膀，俯下身，亲昵地贴脸过去蹭了蹭太宰猫猫光滑的脸蛋，声音柔和地能滴出水来，“莎朗老师，这是我的青梅竹马，太宰治。” “她”的表情充满真实的宠溺，站直身体，仿佛是随口道：“如果不是治酱前天晚上约我，莎朗老师你也没有逃跑的机会。” 太宰治：“……！” 清和你在干什么啊清和？！ 贝尔摩德看看红着脸定在原地的、刚刚还活蹦乱跳隐晦找茬的小少年，再看看神情温柔，显然一颗心都系在男孩身上的少女，只觉心中的疑惑消解，一阵恍然。 难怪不第一天就把她弄到这里关起来，少女赴约的话，时间总是来不及，而且在以为她只是莎朗·温亚德的情况下，那天那样的看守布置已经可以说是谨慎过头了。——很合理，毕竟表演的成功与否关系到川上清和能不能顺利继承港口Mafia。 贝尔摩德垂眸，心下叹息。 青涩的、朦胧的…… 啊，现在或许还是友情？ 突然觉得会幼稚吃醋的太宰治也可爱起来。 仅仅10分钟后，贝尔摩德发现这是本年度最大的错觉。 第42章 042 泉太太贴心地端上点心。 安全屋的吃食是泉先生出去采购的,必须要说，有「夜叉白雪」在，需要看守的人又不良于行,泉先生出去采购的时候安心多了。 贝尔摩德看着拿了一个外形好看的点心的太宰治,忍不住问：“太宰多大了？” 青梅竹马的年龄不该相差太多才对。 黑发黑眸的“少女”闻言道：“治酱今年14,比我小两岁。” 贝尔摩德：“…………” 原谅她看多了欧美人，判断亚洲人的年龄不太准。 千面魔女对比了一下以往见过的其他日本小孩，同样14岁的里身高如太宰治一般的并不算太少,但太宰治哒哒哒跑步的动作、打招呼的模样、脸颊尚未消褪的婴儿肥，都让人下意识地觉得他还小—— 前两项似乎是表演？ 贝尔摩德怀疑她被骗了。 ……好莱坞女星拿出名利场分辨真实与演技的敏锐，很快确定她被骗了。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勾唇，故作打趣道：“14岁这个身高……太宰你可要快点长高,才能成为称职的小男子汉，保护青梅竹马啊。”贝尔摩德状似关心,“太宰是受伤了吗？他身上这么多绷带……眼睛怎么了？” 神代清和：“……” 问得好！他本来也想过段时间问问的,就怕问到太宰猫猫的伤心事。 太宰治放下点心。 鸢眸的小少年扬起纯真的笑容,好奇脸，“听清和说莎朗老师是很厉害的大明星,演技超棒，是真的吗？” 他兴致勃勃地拍手： “能表演一下杀手吗？” “或者周旋于不同人群之间获取线索的侦探？” “那种表面黑`道，暗地里为政府工作的潜入搜查官？” …… 贝尔摩德确定太宰治在找茬。 神代清和确定太宰治在说他对自己身份的怀疑。 嗯，排除干扰项,太宰猫猫的思路有三：黑`道、侦探、公务员。 和预计一样。 黑发黑眸的“少女”宠溺道：“治酱，你要说一个具体的时间点，莎朗老师才能表演哦。” 太宰治略作思考，从生活中取材道：“唔，回家以后发现老婆和小三小四在家里对峙的男人,打开家门时的样子？” 贝尔摩德：“……” 太宰治状似好心，“听清和说莎朗老师还会易容呢！扮男人应该没问题吧？”小少年眨着鸢色的眸子，语带惊诧，“不会连这个都不行吧？清和是不是被骗了啊……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贝尔摩德：“…………”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眼神示意某人：你不觉得他吵？ 黑发黑眸的“少女”满脸宠溺，滤镜八百米那么厚：怎么会有觉得猫猫吵的铲屎官？一直喵喵喵喵的太宰猫猫别提多可爱，谁不想要一只话痨猫猫呢。 贝尔摩德退散。 行吧，显然太宰治不是第一天这样了。 好在正式上课的时候，太宰治还是很安静的。 和昨日一样，贝尔摩德教导的，都是让黑发黑眸的“少女”更“富江”的东西，对于千面魔女来说，教导这些绰绰有余，而川上清和无疑也是个很有天赋的学生，以她的学习进度，教完用不了一星期。 这样的话，让议员先生多活几天也是没问题的。 贝尔摩德颇为放松地想。 和总想尽快把所有任务清完的琴酒相比，贝尔摩德的宗旨是能摸鱼就摸鱼，能公款报销就公款报销，她的个人任务完成时间通常都在一周到一月之间，这一方面是因为她的任务往往和情报有关，而调查情报一般是个长期的过程；另一方面是她总会把在任务地点附近旅游购物品尝美食等等时间加进去。 光明正大地加。 谁叫她能力出众，又是那位bss宠爱的女人呢。 教学之余，贝尔摩德瞄到安静坐着旁听的太宰治，心中微微一动：这位小竹马知道他的青梅为什么要学习这些吗？他知道……川上清和是为了更贴近在港口Mafia老首领心中有特殊地位的女人，顺利继承那个黑手党组织吗？ 看过不知多少离合悲欢的千面魔女，瞬间控制不住脑补了符合日本审美的青春伤痛文学剧情。 贝尔摩德：“……” 算了。 下节课是眼神戏。 贝尔摩德委婉暗示，“川上小姐的眼睛有些无神……” 黑发黑眸的“少女”坦然道：“我戴了美瞳。富江的眼睛是黑色的。” 昨夜就已看出这点也猜到原因·贝尔摩德点头，“那我们从另一个角度学习。” 即便少了眼波流转的魅力，眼睛上能做的文章，还是很多的。 * 9点。 课间休息。 被提醒的泉先生已同昨日一样穿上黑西装，他不知道这样做的意义，也不需要知道，工作要求，照做就好。 何况，和神代清和配合也不是一两回了。 是的。 尽管没有特地介绍，但“川上清和”这个名字里未变的“清和”、还有这相似的容貌，再加在前天晚上出现的坂口安吾，对神代清和的熟人泉先生来说，辨认难度急剧降低。而且作风也很熟悉，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变装潜入地下组织算是常规操作了，只是这次的……稍稍有点出乎意料。 居然女装，而且成了人家的少主—— 泉先生：长见识了。 见黑发黑眸的“少女”朝这边走来，泉先生眼带笑意，闲聊道：“这项工作还有多久啊？小镜花在爷爷家三天了，今天打电话来说想爸爸妈妈……” 神代清和为难地看他一眼，脸上写着“这是你让我说的啊”，语气充满安慰：“其实，我调你们夫妻过来，主要是想用「夜叉白雪」。” 泉先生：“……” 啊，似乎知道神代桑要说什么了。 神代清和拍拍他的肩膀，“所以，爸爸君，你一直是可以回家的。” 泉先生：“……” 谢谢，但并不开心。 * 神代清和是故意不让小七过来的。 尽管小七非常想围观久久未见的金发碧眼大美人，但这有风险，谁知道贝尔摩德能不能认出小七呢？虽然在大多数人眼里乌鸦都长一个样，但这不代表少部分人区分不出乌鸦的异同。 而且…… 真不想让小七看到自己女装的样子啊。 作为一只鸟，小七的博闻强识是毋庸置疑的，想到小七到时说不定会用翻译腔咏叹调盛赞他……咳，“她”的美貌，甚至当场做出一首格式奇异的现代诗，神代清和就提前感受到了窒息。 算了。 让安吾招待小七吧。 作为找到表演课老师的功劳，神代清和已经支使搭档去买高级鸟类零食…… 当然，种田长官报销。 这花费毫无疑问该走公账。 * 10点。 今日的课程已结束。 趁着学生川上还未离开，贝尔摩德道：“川上小姐，我能问问那个找到我的异能吗？” 这是她埋藏了三日的疑问。 到今日，自觉双方相处更加自然，才顺势提出。 贝尔摩德眼底是因难以理解而产生的困惑，在她的认知里，异能虽说自带一种防不胜防的不科学，但也有其逻辑，根据川上清和初见时说的“只要真实相貌还在，就会被我们看穿”，这个异能的效果应该是“真容显现”…… 但横滨那么多人，异能者不可能对每个人使用异能，怎么会刚巧拆穿了自己？ 仅仅是运气吗。 贝尔摩德觉得她必须弄清这点。 太宰治感兴趣地看过来。 黑发黑眸的“少女”爽快道：“那个异能有点类似童话故事里的魔镜，效果是能在镜子里看到一定范围内最美的人——”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瞎编，煞有介事的样子，笑着道，“和他/她的详细方位。所以我才能发现莎朗老师，真是大惊喜。” 贝尔摩德：“……” 这样吗。 换句话说，这异能不是她想象的“真容看破”，而是……即使是自知美貌的贝尔摩德，即使是被不知多少大小媒体、多少绅士淑女赞扬美貌的莎朗·温亚德，听到如此真诚且另辟蹊径的肯定，心情也难免有些起伏。 贝尔摩德看着眼前的川上清和，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学生也很不错。 不出意外的话，川上清和会继承港口Mafia，以她的聪慧，相信经营好一个组织也不算太难，到那时，自己在横滨就多了一条方便的私人门路。这可是掌握横滨港的黑手党组织，走私偷渡等等都不在话下。 心态的不同带来态度的改变，贝尔摩德主动提出：“已经是第三天了，能不能把我的手机给我一下，让我和家人朋友报个平安？”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示弱道：“我怕他们担心。” ——尽管逃跑时不凡的身手和恰在那晚前来袭击的敌人暴露了莎朗·温亚德不是那么简单，但这也不是不能解释，比如袭击的敌人不认识，身手好只是因为生长环境需要，毕竟美利坚的枪战一向和他们的国家精神一样自由，是世界皆知的事实。 ——总之，双方默契地忽略了这点。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点头同意。 泉太太拿来手机，黑发黑眸的“少女”拉着鸢眸的小少年正大光明地坐到贝尔摩德身边，摆明要看她联系谁说什么。 事实上，昨晚在上完贝尔摩德的表演课后，神代清和跟坂口安吾见了一面，让后者用「堕落论」读取贝尔摩德的某些私人物品，比如时尚杂志之类，发现贝尔摩德和一个代号卡尔瓦多斯的人做过“三天内我会联系你”的约定，但影响不大。 神秘主义者这种日常谜语人，失联的话，相信只要过不了多久再出现，就不算什么大问题，何况即使黑衣组织中途来援也很难找到他们，不影响课程，再何况…… ——谁说贝尔摩德一定失联？ 神代清和看着这位千面魔女修长的手指灵巧地打字，先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打发了应该是卡尔瓦多斯的人，又发了几封邮件给自己的失联打了好几个补丁，突然有点无语。 所以，除非主动汇报，其实黑衣组织根本不会知道贝尔摩德在横滨遇到了什么…… 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黑衣组织内部到底是个什么氛围啊。 专注于手机屏幕的神代清和没有注意到，身旁太宰治闪烁的眼神。 第43章 043（二更） 回去的时候,泉先生依然在绕圈。 毕竟车上多了个太宰治。 月亮渐渐饱满，银色的月光洒在无人的街道，如同日式枯山水中的白色细沙,黑色的轿车驶于其上,宛如细纱上叠放的石块。 “那个异能是真的吗？”太宰治问道，“可以找出最美的人？” 神代清和干脆道：“编的。”顿了顿，阅国内外异能无数的特务科情报员严谨地加了句，“不排除这个异能真实存在的可能性。” 太宰治若有所思：“在听到这个异能的效果后,莎朗老师的心情似乎就变好了。”鸢眸的小少年感叹,“女性都很喜欢被夸赞容貌啊。” “一般都是这样的。” 神代清和附和。 这里有个细节,据泉太太说,在「夜叉白雪」拦下贝尔摩德时,对方是易容成短租房老板娘的,而在被绑起来之前,对方却主动揭掉了易容，以真容被捆绑。可见即便是黑衣组织高层、有千面魔女之称的贝尔摩德，也摆脱不了女性对容貌的看重。 好吧,这么说未免有点片面，男性里在乎自己容貌的也不少，比如他。 “莎朗老师到底是什么人呢？”太宰治又问，“看那些邮件，她应该是有组织的。”棕发微卷的小少年声音有点飘忽,似乎又陷入某种对哲学的思考之中，“白天是粉丝无数的好莱坞女星，光鲜亮丽的的奥斯卡得主，夜晚是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神秘组织成员，与鲜血为伴……这是……” “轻的设定。” 神代清和,斩钉截铁。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因为夏目先生很久没出新书了，我偶尔也会看看市面上其他书。”神代清和随口带过，停顿了会儿，说起另一个话题，叮嘱道，“太宰你回去以后要小心，可千万别被森君发现端倪。” 如果被森鸥外发现线索，摸到安全屋，看到他在学这些—— ……就必须考虑把前军医先生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了。 ——否则他可能会羞耻而死。 神代清和认真地想。 * 月亮被云朵遮住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换乘到了织田作之助的车上。 已到了森鸥外的小诊所，车门打开，太宰治拉起小伙伴的手，“清和，我有话和你说。” 神代清和：？ 黑发的少年从善如流地跟着下了车，“织田君，麻烦稍等。” 他们停在一个隐蔽的角落。 鸢眸的小少年眼神闪烁，静静地看着黑发的少年。 半晌。 神代清和：“……怎么了？” “莎朗老师是个易容高手。”太宰治慢吞吞道，“你之前告诉我，她能在短时间门内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从容貌到身材几乎丝毫无差……这样的易容高手，对人体的结构一定相当了解。” “你的女装也必须更严谨才能不被看出破绽。” 神代清和：“…………” 不祥的预感。 太宰治的视线似乎要穿透秋季的风衣外套，直接看向微微隆起的胸口更内部的位置，鸢眸的小少年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你那里用了假体吗？” ……应验了。 神代清和的情绪出乎意料得平静，他平静地纠正：“那不叫假体，叫硅胶假胸。”黑发的情报员面色不改，“现在这些已经很常见了，漫展上不少男cser会用这个来扮演女角色，你可以上网搜索。” “记得不要被森君发现。” “那么，晚安了，太宰，早点休息。” 太宰治认真盯了他一会儿，发现小伙伴的情绪没有多少波动，有些失望地道了晚安，往小诊所去了。 神代清和平静地目送太宰治的身影消失在小诊所门后，平静地返回轿车，平静地在到达港口Mafia时下车前往宿舍，平静地和织田作之助互道晚安，平静地关上宿舍门，平静地开灯，平静地摘掉美瞳洗澡刷牙吹干头发，平静地关灯上床。 ……过于社死。 ——为什么太宰要说出来！ 明明帮他买了这个的安吾，和可能也看出来的泉和泉太太，都没有特地点出来的！ 啊啊啊啊啊啊—— 寂静的室内，黑发的少年在床上滚来滚去，良久，少年发出一声抽泣般的呜咽，捂住了烧得通红的脸。 ——所以，火星还接受移民吗？ * 不想看见太宰治。 不想看见太宰治。 想看见太宰治。 花了一个白天调整心态，到晚上该去接人时，神代清和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昨晚太宰猫猫那个样子很明显就是想看他羞耻的样子，他必不能让这只坏心眼的猫猫得逞！ 只要我不尴尬…… 神代清和默念网络金句，全程表现地一如往常，只是系上了风衣的扣子而已。——毕竟今天降温了，这很合理。 * 安全屋。 “今天的课在室内。” 贝尔摩德笑得迷人，拉着学生清和的手道：“涉及女孩子的隐私，男生都不要进来哦~”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给了个wink，身躯往黑发黑眸的“少女”轻倚，神代清和配合地扶住她，两位“女性”的身影消失在院中众人的视线里。 太宰治：“……” 泉先生：“……” 泉太太：“……” 泉先生面色复杂，“女孩子，的，隐私。”他转向自己的妻子，“……你觉得是指什么？” 泉太太摇摇头。 太宰治凑过来低声问：“从哪里可以偷窥？” 泉先生面色更复杂，看着他认真重复说道：“女孩子，的，隐私。” 你都知道是偷窥了为什么还要偷窥？ 太宰治振振有词：“万一清和被莎朗老师占了便宜怎么办？”鸢眸小少年的表情很庄严，就像是要捍卫挚友的清白，“清和才16，莎朗老师都30多岁了！”他加重语气，“而且她是美国人，你知道的，开放的美国人。” 泉先生：“……” 那你为什么不提让我太太直接进去监督？ 动机不纯，滚。 * 室内。 拉门已拉好。 神代清和有点慌。 女孩子的隐私是指什么啊？ 察觉少女的不平静，贝尔摩德了然地笑了笑，笑着感叹：“清和还是个小家伙呢。” 神代清和：“……” 咦，不是“川上小姐”了吗，亲密度什么时候刷上去的？昨晚那个异能版夸夸这么有效？！ “放心，今天教的也是普通课程，老师更换上课地点，只是为了隔开太宰而已。”贝尔摩德眼波流转，“那可是个小色鬼。昨晚这小色鬼总是偷瞄你胸口，我在发邮件的时候，他的眼睛都快贴在那儿了。” 神代清和：“…………” 谢谢你啊贝尔摩德小姐，要是你能昨晚告诉我就更好了。 虽然阻止不了太宰治那番话，但他好歹能提前有个心理准备。 呜。 神代清和内心悲伤逆流成河，面上实在笑不出来，拼了个强颜欢笑的表情，故作惊诧，“……不会吧？”黑发黑眸的“少女”试图为青梅竹马开脱，“治酱可能只是对一次发育感兴趣，他发育得晚……” 在贝尔摩德含笑的注视下，“少女”逐渐词穷，脸颊微红地低头。 对不起，太宰你就背了这个锅吧。毕竟贝尔摩德小姐说的也都是事实。 虽然她大概还想顺带报复你。 神代清和无情地想。 很快开始上课。 第一天的课程，学习的是撩发的动作和声音的起伏；第一天学的是嘴唇的动作和眼睛的配合；今天是第三天，课程是仪态，包括行走坐卧等等方面。 贝尔摩德仔细看了会儿“她”的仪态，略作思考：“清和你是从小就和太宰一起玩，学了男孩子的动作？”好莱坞女星猜测着道，“还是家里从小把你当男孩养？或者因为其他原因扮过一段时间门男孩？” 神代清和做出为难的模样，避而不答，只是道：“抱歉。要麻烦莎朗老师帮忙纠正了。” 少年情报员在内心庆幸不已。 好在他在接到特务科的任务后就通过视频书籍等等刻苦学习少女仪态，否则要是被贝尔摩德看出他是女装的男性…… ——就必须考虑把贝尔摩德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了。 神代清和认真地想。 ——这次真的是认真的。 * 你问为什么不能告诉贝尔摩德他是男性，然后直接以男性的身份学习扮演富江？ 首先，这并不影响某个他不想提的道具的穿戴，练习仪态的时候是要考虑整体的曲线的；其次，这会让他承受某位老师更多的调侃和打趣，他可受不了所谓的美式幽默；最后，也是最重要的，贝尔摩德是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若是让对方在他还未继承港口Mafia，一切尚未尘埃落定前，拿到这样足以左右整个局势、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情报…… 不可能的。 除非神代清和已决定杀死贝尔摩德。——囚禁到继承港口Mafia后，看似可行，实则风险太高，变数太多。——而若是果真做出这种完全不符合黑手党的风格的举动，没准会被挖出更大的秘密。 而贝尔摩德，即使缺失某些情报，难道就真的想不到被灭口这个可能？那时，她又怎么会认真教导一个即将杀死她的人？ 只怕拼了命也要咬下神代清和一块血肉。 ……总之是条双输的be线。 * 神代清和拉开拉门时，不算意外地接到一只差点摔倒的太宰猫猫。 这只猫猫不但不反省贴在门上企图听墙角的行为，还狐疑地瞪着贝尔摩德，又瞪着他，“清和，你们到底在学什么？” “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 黑发黑眸的“少女”俯身，在“青梅竹马”耳边小声调侃，“莎朗老师说你是个小色鬼，让我防着你。” 太宰治：“……？” 太宰治：“！！！” 神代清和稀奇地看到，太宰猫猫脸红了。 少年情报员表示很开心。 这大概就是风水轮流转。 而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的贝尔摩德，则在心里摇了摇头。 看样子，明天还得跟清和聊聊“不能让男人影响事业”的话题。 第44章 044 已是11月。 织田作之助：“晚上的学习……还要几天？” 在早餐的时候,红发青年这样问。 神代清和想了想道：“应该还要一两天吧。”黑发的少年问，“怎么了？” 因为表演课需要保密，再加上讲出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在神代清和表示自己近期每晚是去学习，为更好地继承港口Mafia做准备,而织田作之助只是点了点头就轻易接受,没有进一步询问时…… 黑发的少年就没有详细往下说了。 现在织田作之助也不清楚那是表演课。 或许有猜测？ 毕竟需要女装前往学习的情况……多少有点特殊。 总之，经过“太宰色鬼事件”后，神代清和愈发不想提女装的事情了，他现在只等老首领归天,然后彻底恢复男装的打扮。 织田作之助表示：“昨晚跟踪的黑手党,比较急躁。” 神代清和了然地点点头。 “我会处理。” 老首领的眼线已经天不知道他的去向，应该是老首领在习惯性地恐吓性催促吧,否则作为眼线的黑手党也不会那么卖力。不过,没有直接叫他去首领办公室,又是什么原因？他还有点想检验一下阶段性学习成果呢。 * 是夜。安全屋。 今晚没有接太宰治,因为红叶姐通风报信，说老首领今天多问了几句太宰，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神代清和：首领大人的情敌范围又扩大了？ 在询问过贝尔摩德,知晓课程预计还有两日后，神代清和跟泉太太聊了会儿，这位温柔娴静的女子便起身告辞，开车离开了。 接下来，她将前往织田作之助所在的地点,在红发青年的帮助下伪装成川上清和，开启奢侈品买买买之旅。 唔。 泉太太完全可以多买点，趁机搞个代购更好,算是工作福利？ 反正老首领的眼线也不可能凑太近，只要不怼脸，头发衣服身高之类差不多，又有织田君在旁边影响判断……神代清和必须要说，他充分相信某些黑手党的眼力。……大概和他们的跟踪水平持平。 贝尔摩德好奇地凑过来问：“泉太太去哪了？”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亲昵地靠近黑发黑眸的“少女”，这场景乍看竟有几分温馨，但双方都很清楚，在这温情脉脉的表象下，依然流淌着冰冷的计算。 神代清和很清楚，贝尔摩德不可能真的在短短时间内把他归为自己人，现在顶多是种投资的心态，假如千面魔女是这么容易放下警惕的人，她根本活不到今天。 另外，永远不要相信一个活得够久的情报员没有后手。 贝尔摩德看似在邮件里合理地解释了自己几日的失联，截断了自己的退路，表现得像一个被触动后爽快交心的傻白甜，可那些邮件里的内容，真的只是表面上的意思？埋几个“如果我说安全，那就是危险”之类的小陷阱，简直轻而易举。 而即使始终没拿到手机，卡尔瓦多斯也出了意外，贝尔摩德肯定也有其他途径让黑衣组织知晓自身的情况，比如一年前就已经和那位饲养乌鸦的bss约定某一日要通话等等。 神代清和回答：“首领大人已经天没有得到我的夜晚出行消息了。” 贝尔摩德一点就透，但理论上她是不知道川上清和的港口Mafia少主身份的，于是故作惊诧，“首领大人？” 神代清和解释：“一个把我当做富江替身的黑手党大人物。” “他盯得真紧。” 贝尔摩德似真似假地感叹。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委婉道：“是这样的，富江小姐有个心愿，给这世上每一个帅气的男孩子一个家。”顿了顿，黑发黑眸的“少女”委婉到底，“当年的首领大人不够帅气，也没有能力资助富江小姐的事业，就……” 被踹了。 贝尔摩德已笑倒在学生肩头。 “真是一份令人向往的伟大‘事业’。”金发碧眼的女明星这样说，眼底流转着醉人的波光，“这么说来，为了扮演富江小姐，清和你继承了这份‘事业’？” “啊，我的意思是表面继承。” 黑发黑眸的“少女”眉头皱起，有些悲伤的模样，“我之前尝试过在牛郎店消费，结果那位陪我聊了几天的牛郎先生很快就日日请假，再也没去过店里……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贝尔摩德，要素察觉。 好莱坞女星温柔地微笑起来，善解人意地安慰学生，“没事的，即使有黑手党追杀，横滨这么大，连着港口和东京，他说不定成功逃走了呢。” 神代清和猜到某位千面魔女想听什么，于是作忧虑状道：“那位牛郎先生外貌特征太明显，金发黑皮，在横滨大概也是独一份……希望他平安。”“少女”叹了口气，“不知道他请假前结算了提成没有，也能多点路费。” 糟糕。 一不小心顺嘴说出了关于薪酬的话题，还好立刻转到路费上圆了回来。 打工人的本能太难控制。 说起来，他拿老首领的钱给降谷前辈刷香槟塔，降谷前辈再从业绩里拿提成，他们这算……合伙套现？还是别的什么？ 神代清和突然想不起相应的法律条文。 贝尔摩德笑死。 波本。 果然是波本。 金发黑皮的外表的确过于瞩目，若非如此，贝尔摩德也不会在收到横滨方面的消息“有个金发黑皮的男人在被黑手党追杀”时，第一时间想到她的这位恰在横滨做任务的同僚。 哦，可怜的波本。 他在突然被追杀的时候，一定很迷茫吧？ ——难怪波本不肯透露他在横滨栽跟头的具体原因。 ——贝尔摩德诚恳表示：这个笑话她可以笑一年。 “我这几天在和莎朗老师学习，首领大人肯定以为我在会见秘密情人。”神代清和托腮，分析道，“首领大人应该是觉得我在发现了牛郎先生的消失不对劲之后，学会了把情人藏起来……” 黑发黑眸的“少女”话锋一转，请求道：“莎朗老师，你离开横滨时，能易容成这位‘情人’吗？” 下一个命硬的帅哥预定。 贝尔摩德挑眉，饶有兴致道：“有什么要求吗？元气活泼的小奶狗弟弟？温和会照顾人的邻家哥哥？沉稳不善言辞的社会精英？冷血话少的地下杀手？任性笨拙的财团少爷？清纯稚嫩男大学生？……” 泉先生：“……” 神代清和：“……”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泉先生开始庆幸他太太不在，没有受到这个来自美利坚的女人的污染。哦对，还有太宰治也不在……这个年龄的孩子不该听这些的。 黑发黑眸的“少女”沉吟：“高大英俊就可以，性格无所谓，我只准备让这位‘情人’先生在横滨车站露一面，让首领大人的眼线得到消息……唔，希望莎朗老师能易容一个实际不存在的帅哥吧。” 似乎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夸张，“少女”补充，“如果实际上有这个人存在的话，不会给他带去危险也可以。” 贝尔摩德缓缓勾唇微笑，笑容颇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放心吧。” ——对于她准备易容的那位帅哥来说，区区黑手党的追杀根本算不上危险。 ——她相信他。 * 已学完表情声音、仪态动作，这天的课程是将它们组合起来。 就如同游泳，分别学了手和脚的动作，但真到了水里，手脚未必能协调。 表现派的初始学习类似于死记硬背，虽然听起来技术含量比体验派低些，但真到了需要临时抱佛脚的考试前夕，死记硬背已经是最合适的方案。何况还有对男人十分了解的贝尔摩德的押题。 神代清和学得很认真。 他说莎朗老师的到来是大惊喜，是实话。 作为表演课老师的话，除了这位演技在黑白两道久经考验的佼佼者…… 谁都不能更好了。 就是总试图教点别的。 听了一堆“女人要有事业心”“有了事业自然会有男人”但完全没有听进去的神代清和想。 * 然后，就到了表演课的最后一天。 太宰治同样缺席。 在师生共同完成最终课程，将表情声音仪态和环境结合利用的进阶版的教学后，由泉先生开车绕圈到指定地点，神代清和和贝尔摩德换乘织田作之助的车，按照贝尔摩德的意思，先去购买易容用品。 “易容可是个大工程，要变成男人，需要不少填充物。”贝尔摩德随口解说，忽然问，“清和不想学易容吗？” 神代清和理智道：“很难学吧。” 据降谷前辈说，黑衣组织里也只有贝尔摩德一个易容大师，他可不信那位bss没有试图让贝尔摩德带个徒弟或者教同事们一点皮毛，只能说学这个的门槛很高。——仔细想想，易容需要的美术细胞未免太多，捏脸就是雕塑方面的技能了，而他捏橡皮泥都不太行。 “而且现在也没有时间。”神代清和分得清轻重缓急，不过……黑发黑眸的“少女”玩笑道，“以后如果有合适的机会，莎朗老师能再教我吗？” “当然。” 贝尔摩德微笑，“我可是很看好清和的。” 易容用品备齐。 “今天就让这位‘秘密情人先生’现身吧，”贝尔摩德说道，“虽然我腿上的伤还没好，但只是走几步路，不成问题。” 好莱坞女星眨眼，“何况，还有清和扶着。” * 仿佛在观看一场神奇的魔术。 就在车里，在织田作之助和神代清和的注视下，金发碧眼的大美女进行了一系列令人不明觉厉的操作，变成了位高大英俊、神情冷酷、浅金长发、墨绿眸子的男性。当和那双泛着刀锋般冷意的眼睛对上时，就好像被黑洞洞的枪口指住了要害。 织田作之助发出来自前同行的感叹：“是个很厉害的杀手。” 神代清和：“…………” 虽然能猜到大概是黑衣组织的杀手，但是……等等？这身高是不是太超标了—— 果真超标。 到了横滨车站，“秘密情人先生”下车站直时，神代清和才发现，“男人”目测有190那么高，再加上一顶意味不明的、搭配黑西装的黑色高礼帽，乍看直奔两米。 神代清和：“………………” 有必要吗？这是嘲讽吧？现在国民评选的“最萌身高差”都到30cm了？ 车里的织田作之助：“啊，好高。” 在横滨车站人流量超高的地段，以令人瞩目的外表和学生清和完成了一场“依依惜别”，贝尔摩德潇洒离开。她的脚步初时有些不稳，但在更换易容、融入人群、消隐了自身的踪迹后，腿脚就变得灵便起来。 ——作为黑衣组织的实验体，青春不老的同时，贝尔摩德也拥有了更强的恢复能力。 黑发黑眸的“少女”目送“他”走远消失，状似深情，慢悠悠返回车上。 唔。 该给太宰猫猫发晚安邮件了。 第45章 045（二更） 次日上午。干部办公室。 表演课结课以后,暂时进入“无事一身轻”状态的神代清和，颇有闲心地享受了起来。 尾崎红叶从文件里抬头，就见秋日阳光笼罩着的、办公室的窗台旁,黑发的少年戴着顶不知哪儿来的乡村风草帽，躺在躺椅上，悠闲地眯着眼睛玩手机,不时端起一旁欧式小圆桌上的果汁吸一口。 像只懒洋洋、扒着毛线球晒太阳的猫。 尾崎红叶收回想要递文件的手——虽然有少主帮忙处理公务很快，但这些其实都是她自己的工作。 虽然这已经明显超过正常干部的工作强度了。 尾崎红叶想到同为干部的大佐和A，忍不住在心里摇了摇头。现在这个破破烂烂的港口Mafia，虽然男人多,可都不怎么行的样子呢。 身兼多职的女性干部如此感慨。 等到少主或者森医生上位了，应该就会好些…… 唔。 说起来,森医生处理公务会有少主这么拿手吗？ “红叶姐,我们哪天去东京？”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窗边的黑发少年问。 “最迟6号。” 尾崎红叶口中冒出一串安排,“11.6晚上要跟合作组织续约,最快可以当天往返，不过我想把行程再加几天,东京11.8——11.10有一场和服走秀，我想看看最近的新品,再添置点应季的……” 神代清和揣好手机、端着果汁回到办公桌前,表情充满上战场般的觉悟：“明白了。我们先把工作清一下吧。” 尾崎红叶险些被逗笑，忙抬起振袖遮住微微上扬的唇角,柔声道：“多谢少主。” 两人默契分工,少年情报员把工作效率控制在一个比女性干部稍低的水平，虽然他可以更快，但—— 摸鱼不好吗？为什么要爆肝？ 何况,即使是这样的效率都是值得怀疑的，这完全不是福利院长大的少年该有的水平，红叶姐不追究算是默许，他如果表现得非常得心应手游刃有余，岂不是过于侮辱大家的智商。 早已在家族和特务科练出来了的黑发少年如此想着，效率更低了。 神代清和手下不停，随口道：“对了，我们6号要续签什么合约？跟哪个合作组织？” “是军火合约。” 尾崎红叶道。 神代清和理解地点点头。 走私军火一向是拥有港口的黑`道组织的基础业务之一，坐拥横滨港的港口Mafia自然也不例外。各国军火之间差价太大，军火最便宜的地方大米和步`枪等价，这么大的利益谁忍得住？ 停顿了会儿，尾崎红叶沉吟，“合作组织……他们好像没有正式的名字，合同上写的‘乌鸦军团’，但他们自己平时也不用这个名字，地下世界里知道这个组织的，因为他们的成员通常一身黑衣，一般叫他们‘黑衣组织’。” 神代清和：“……” 啊。 该庆幸他没在喝果汁吗。 少年情报员此刻深深觉得自己和黑衣组织有不解之缘，如果不是那位饲养乌鸦的bss99%已经搬家，神代清和真想让小七试试能不能想起路线飞回森林找到人，然后自己再把那个bss干掉，破解对方房子里的电脑手机变声器之类后，他未必不能扮演对方，以假乱真。 反正那个bss常年不见人。 至于对黑衣组织缺少了解导致c这点，也很好解决，先把贝尔摩德抓住，威逼利诱让她上船就行。 等等，说不定贝尔摩德和黑衣组织的bss有某种亲密关系……那就先不干掉那个bss，软禁起来当做筹码……嗯，抓一个明面身份是美国大明星的黑衣组织成员不算太难，只要贝尔摩德以莎朗·温亚德的身份在公众面前出现…… 唉。 错失白捡一个黑衣组织的机会。 这样想来，有自己这种人在，那位饲养乌鸦的bss更换住处的谨慎实在很有道理。 并不知道坐在桌旁的黑发少年在短短几秒内脑袋里转过这许多想法，尾崎红叶笑着补充：“不过还有一种调侃的叫法，是‘酒厂’，因为他们的核心成员都有酒名代号。不过，因为这个叫法一定程度上暴露了那个组织的信息，被听见了说不定就要被灭口，所以大家都是私下偷偷叫，没人敢在明面上这么说。” “他们很重视信息的保密？”神代清和若有所思，“是那种在地下世界也少有人知的组织？” 尾崎红叶点点头。 见少主好奇，女性干部认真想了想，终究还是摇摇头，“关于他们组织的具体经营业务我也不太了解，那个组织很忌讳别人的打探。”和服的女子猜测，“可能是因为我们只想卖军火，不想管买主拿货去干什么，所以一直以来合作得还不错。” 神代清和觉得这就是真相。 正常情况下做这种大生意都要先摸摸对方的底细，表面不打听私下也会偷偷查，像港口Mafia这样心口如一不问买主的，太少见了。 难怪港口Mafia都这样了，黑衣组织还愿意跟他们续约。 稍稍整理一下目前的黑衣组织相关。 隐蔽。 成员横跨日本和美国。 卧底的降谷前辈那个和横滨议员有关的任务。 …… ——一个核心成员以酒名为代号，隐没在阴影之中的，与日本政界、还与许多暂且不明的事物有关的、国际大型黑色组织的雏形，缓缓在脑海浮现。 难怪优秀如降谷前辈，卧底了几年也没太大进展的样子。 好可惜。 那位bss怎么就搬家了…… * 中午休息的时候，神代清和回宿舍和坂口安吾打了个电话。 他实在很想分享这最新的情报。 这种充满槽点的事情，不正应该和擅长吐槽的搭档共享？ 神代清和爽快地把自己将要和尾崎红叶出发和去东京，和黑衣组织续约军火买卖一事说完，坂口安吾那边便陷入了沉默。 半晌。 搭档声音犹豫地问：“这个要告诉降谷前辈吗？” 神代清和：“冷静。” “呼——我知道了，我没法解释情报来源，而且知不知道对降谷前辈好像也没什么影响。”手机那端的声音恢复了平稳，“不过，清和前辈你跟黑衣组织真是有缘啊……对了，黑衣组织要是知道你软禁过贝尔摩德，不会找你麻烦吧？” “贝尔摩德是谁？我只认识莎朗老师。” 神代清和语气轻松地回答，又问，“安吾，你今天很迟钝，昨晚熬夜到几点？” 手机那端又沉默了会儿，坂口安吾郁闷道：“特务科的咖啡机坏了……速溶咖啡又刚好喝完了……你也知道我们离市区远……啊，贝尔摩德如果跟降谷前辈交流在横滨的经历，降谷前辈不就会知道我们特务科和川上清和有联系？” 否则哪有这么巧，特务科刚问过关于贝尔摩德的情报，贝尔摩德就在川上清和这里出事？ “前提是他们真的会交流这点。我对神秘主义者可不是一般的有信心。”神代清和慢悠悠说着，他边保持通话，边发了封邮件出去，“我跟种田长官告状说你今天犯困状态不佳，为了避免你搞砸经手的工作，建议他扣掉你年假让你去休息了。” “就这样，挂了。” “等等，清和前——” 电话挂断。 黑发少年感叹：没有听到搭档的吐槽，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在这个痛失黑衣组织，且缺少吐槽役的不幸日子里，只有太宰猫猫还能给人一点安慰。 神代清和在宿舍里等到了两日不见的太宰治，面上控制不住地露出笑容。 理论上说，有新出炉的“秘密情人”吸引老首领的目光，他又不主动找太宰治，太宰治主动来找他，应该还在老首领的接受范围内。实在不行就说太宰治的行为都是森鸥外指使的，毕竟太宰猫猫只是一只无辜的猫猫幼崽，小猫咪又有什么错？ 嗯。 逻辑无误。 “森先生真是太讨厌了！”太宰治抱怨，“他这两天下班越来越早，我吃晚饭的时候，他居然故意让爱丽丝在旁边盯着！”鸢眸的小少年态度很坚决，“哼，我才不会分给他和爱丽丝呢！” 神代清和附和地发出支持的声音。 竟然想抢猫饭！！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等等，森鸥外和爱丽丝……他还想抢两份？！ ——无耻之尤。 顺带一提，老首领对织田作之助单人的行踪并不关注，这也是红发保镖能经常给太宰治送饭的原因。 再补充下，因为用老首领给的卡，消费记录估计会被查，神代清和是用自己特务科的工资给太宰猫猫买饭的。——好吧，其实即使不被查，少年情报员也不想用别人的钱给猫猫买饭。——铲屎官的自我修养。 在愉快地太宰治用闲聊和游戏、伴随汽水和零食消磨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后，神代清和提起了不久后要去东京出差的事情。 “估计那时候红叶姐就不会压着我的个人信息了。” 换言之，港口Mafia少主川上清和这个身份即将正式登上横滨地下世界的舞台。 黑发的少年抱着个柔软的米黄色抱枕，淡而温馨的颜色和他脖颈处的琥珀色宝石相映照，太宰治的视线下意识停驻一秒，也学着抓个了抱枕抱在怀里，下巴搁在抱枕上，鼓了鼓腮帮子，指责：“你又不带我。” 太宰治当然知道清和没法带他。 否则即使他才14，老首领估计也要干掉他。 但…… 就是生气。 “不气不气。”神代清和拍拍生气的太宰治，揉揉那手感很好的棕发，只觉得太宰猫猫这个模样果然也很可爱，于是故作叹息，“首领大人拼搏了这么些年，眼看……总之，我们还是顺着他的意思吧，太宰你千万别惹首领大人生气。” 简单翻译：没多久了，忍忍吧。 太宰治哼唧一声，勉强被安抚下来。 这之后太宰猫猫的情绪始终不高，直到黑发的少年承诺出差前会送他一件精心准备的礼物，才重新开心起来。 * 夜深。 神代清和对着月亮伸了个懒腰，眨了眨因长期佩戴美瞳有些干涩的琥珀色的眸子。 该把护眼提上日程了。 神代清和不让太宰治招惹老首领，固然是为了太宰治的安全考虑，也是因为…… 惹老首领生气，让对方早日归天这件事，有他一个完全足够。 ——11月末横滨入冬，而他只要持之以恒地找帅哥，老首领大概没到冬天就会把自己活活气死。 ——东京的话，说不定能遇到下一个命硬的帅哥？ 唔。 是东京东京的话，其实命不那么硬也可以。——港口Mafia也只有在横滨才如此猖狂。 而且—— 说不定还能遇到降谷前辈？ 第46章 046 明天就是前往东京的日子。 秋季的阳光带着种恰到好处的微微的暖, 朝阳更是有种特别的温度，神代清和起床洗漱戴好美瞳，习惯性地先上网翻了翻横滨今日新闻, 就看到大片大片关于《二宫议员死亡事件》的报道。——是降谷前辈之前任务相关的那位议员。 果然出事了啊。 下手的应该是贝尔摩德。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深夜的阴谋！二宫议员为何独自离家？》《巧施诡计，贪婪议员死无尸；妙运时机, 神秘杀手飘然去》《盘点二宫议员在任功过》等等上一扫而过, 打了个呵欠放下手机。 也就是说, 黑衣组织有个关于横滨某议员的任务，先由一个情报员调查, 再由另一个情报员灭口……乍听起来完全多此一举, 仔细想想的话……难道是双方权限不同, 或者是为了让两个情报员互相印证互相制衡？ 大概还有别的原因，比如顺带钓卧底什么的…… 以隐秘为行动纲领的黑色组织, 总感觉内部充满谜语人，说不定没见过面的核心成员互相之间都不认识。 嘶。 那岂不是超级有趣？ 挖坑108式在脑海中闪过，神代清和非常遗憾地想起自己这几年估计都要待在横滨, 预计两年或者三年才能脱身。不过那时候, 黑衣组织大概率还在，运气足够好的话，说不定还能捡…… 算了。 别做白日梦。 神代清和停下不切实际的脑补。 * 经过被川上清和软禁一事，贝尔摩德对横滨的警惕拉到最高。 玄学这种东西，有时候你不能不信。 贝尔摩德去横滨神社求了个幸运御守，仍然对接下来的所有行动都做了最坏的打算。 于是在沉下心研究了一天横滨各种似真似假的情报、并把所有不利于她的都假设为真后，在为横滨的各种异能力小道消息心惊的同时，贝尔摩德模拟出了最坏的情况：杀死议员后, 军警和看破真相只需一秒的、传说中的异能侦探江户川乱步同时赶到。 ——过于窒息。 贝尔摩德又潜心研究了半天议员先生的资料, 了解了对方的性格、人际关系和活动轨迹等等, 再次看了看横滨发生过的案子——其中警方未抓到犯人的可算正确示范，抓到的是错误示范，又以江户川乱步和军警大部队火速赶到为前提…… 花了半天制定了一个对她来说安全性最高的计划。 首先，贝尔摩德联系了卡尔瓦多斯，让对方在某个她精心挑选的废弃仓库里放好足量的炸药； 然后，贝尔摩德易容成议员先生的秘书，告诉议员先生自己其实也是黑衣组织的人，看在往日情分帮他遮掩了他的破绽，而现在组织有核心成员来横滨，让议员先生携带某些资料今晚在废弃仓库和组织来的人碰头，并在议员先生身上偷偷放了窃听器； 最后，当确定议员先生本人独自前往指定地点时，让卡尔瓦多斯在合适的狙击位开一枪，引爆炸药。 确定目标死亡后，贝尔摩德告知卡尔瓦多斯立刻离开横滨返回东京的黑衣组织基地，而她自己则是开车前往东京机场。 是的。 贝尔摩德机票都买好了。 她要立刻飞美国。 横滨的异能者太多，即使爆炸现场完全没有她的痕迹，即使有能够回溯现场的异能者，也顶多只能发现卡尔瓦多斯，但或许警方那里有别的能够找出嫌疑人的异能呢？比如通死者的灵之类？东京和横滨还是太近了。 这样的谨慎乍看起来是想太多太过于胆小，不符合千面魔女一贯予人的神秘潇洒和游刃有余的印象，可很多时候，活着才能谈印象。 直到飞机起飞，贝尔摩德才真正松了口气。 她在内心狠狠拉黑了横滨。 ——以后但凡去横滨的任务，全都推掉。 ——倒是可以推荐某些同事过去。 易容之下，金发碧眼的大美人眼波流转，光芒醉人。 * 十四个小时后，贝尔摩德下机。 美国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驱散了飞机上空调的寒凉。 贝尔摩德找了间装修风格为美国乡村田园风的安全屋，揭下易容，打理完柔顺的金发，又洗了脸敷了张补水面膜，这才坐在竹制的躺椅上，慢悠悠地回了在飞机上时收到的邮件。 波本的。 不一会，这位情报组同僚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贝尔摩德，你在横滨遇到了什么？”手机那端的男声是探究也是调侃，“炸死目标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刚看到新闻的时候，我还以为执行任务的是琴酒。——难道你也被黑手党盯上，不得不出此下策？” 金发碧眼的大美人懒洋洋一撩眼皮，“波本，没想到你这么大胆。琴酒知道你说他的风格是下策吗？” “原谅我，算我说错话。” 手机那端传来似真似假的告饶，压低的男声道，“贝尔摩德，你遭遇了……川上清和？” 遭遇。 波本是故意这么说的。 贝尔摩德清楚地知晓自己的反应会给波本带去情报，但她已经安全，而且有些情报若是不说，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嘲笑某人呢？好莱坞女星含笑道，“川上小姐可是和我分享了不少趣事呢，比如某个日日请假、生死不知的牛郎先生，嗯？” 句尾这自带鼻音的腔调格外迷人。 * 东京。 安室透挂断电话，坐在床沿发了会呆。 他还在养伤。 腹部的伤口已不太影响行动，但左肩的伤口要好好调养，左手的灵便可是至关重要。 所以……川上清和是女性？ 安室透想起几日前，坂口安吾发来的、表示不再确定川上清和是男性，对方也有可能是女性的情报纠正邮件，又想起刚刚结束通话的易容大师贝尔摩德的判断，怀着更深的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算了。 即使知道川上清和在性别方面没有骗他又怎样。 到底是港口Mafia的少主。 安室透必须承认，在知晓川上清和知道他曾为警校生的过往后，担惊受怕之余，自己也难免把对方放在了一个稍稍特殊的、有些亲近的位置上。 ——那实在是段值得怀念的时光。 ——连见证者也显得格外有意义起来。 说实话，在知道贝尔摩德遇到川上清和后，安室透甚至想过联系川上清和询问对方所知的黑衣组织的信息……说不定面对一位Mafia少主，贝尔摩德会多说些什么呢？——他的手机里，还有牛郎时期和川上清和交换的联系方式。 但那当然只是一时冲动。 安室透看着通讯录里的某个黑发少主的名字，到底没有删掉。 情报员嘛，多个渠道总是好的。 * 夜晚。 刚刚见面，太宰治就开始叫嚷：“礼物！我的礼物呢？” 他那只鸢色的眸子像是在发光。 神代清和递过去一个包装精美的礼品盒，“喏。” 太宰治：“是什么？” 神代清和：“拆开就知道了。” “哦——” 鸢眸的小少年拖长声音应着，手触到漂亮的丝带，又放下，他蹬蹬蹬跑去浴室洗了手擦干，又回来，用一种有点肃穆，就像是……额，要某游戏爱好者形容，就像是抽卡之前诚心祈祷的表情，拆开了礼品盒。 盒底静静躺着一个玫瑰金颜色的手机。 “欸？新手机吗？”太宰治拿起手机，眨了眨眼，“精心准备的礼物？” “不满意的话还我。” 神代清和笑着作势要抢，太宰治立刻警觉地跑开，双手抓着手机藏在身后，“不还！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唔。 猫猫护食？ 虽然那也不是食物……神代清和向着太宰治的方向走了几步，后者直接躲到了织田作之助后面。 对上红发部下不赞同的目光，神代清和咳了一声，“太宰，你开机看看。”黑发的少年解释道，“我送你的，包括手机里的东西。” 太宰治拉着织田作之助来到沙发上坐下，才在举手投降的黑发小伙伴的注视下开机。 简洁流畅的界面和功能的齐全自不必说，鸢眸的小少年很快注意到一个没见过的聊天室图标，他好奇地点进去—— “情报贩子？” 太宰治看了一会儿后，抬头道。 “嗯。” 神代清和解说，“这是横滨本地比较守规矩的那些情报贩子，虽然属于地下世界，但算是抓起来也判不了多久的类型。”黑发的少年指了指界面下的发言栏，“我在里面的id是‘飞鸟’，这个id经营了两年，风格是沉默寡言，说话必言之有物……送你了。” 太宰治眼睛亮晶晶的：“那你呢？” 黑发少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只有一个id？” 鸢眸的小少年发出小小的惊叹声，兴致勃勃地道：“我会把你找出来的！” 神代清和：“……嗯，你加油。” 潜水窥屏的id怎么找.jpg 这不看好的表现让太宰猫猫露出不服气的表情，神代清和没忍住薅了一把柔软的棕发，这次他动作比较慢，太宰治躲了一下，却又定住，似乎是看在礼物的面子上，也或许……是想到他要出差？ 神代清和，心情up。 坐在得出新玩具的太宰猫猫身边，瞄了眼聊天室里闪过的关于二宫议员死亡后、藤原议员反应迅速，看似合情合理实则滴水不漏地接管了二宫议员的势力，背后肯定有阴谋之类的话题，神代清和心情又好了一点点。 直到—— “清和你看！” 手机屏幕上，是张稍显模糊的动图。 但这样的清晰度，丝毫不影响知情人认出图上的某人。 天下着雨。 金发黑皮的青年坐倒在墙角，他看起来伤得很重，肩膀和腹部是大片的血迹，被淋湿的金发让他显得狼狈，而同样被淋湿的白衬衫，则紧贴在身体，勾勒出胸口的肉色，勾勒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使得这份伤重和狼狈似乎带着种别样的意味。 他虚弱地喘息着，面色是种不健康的潮红，紫灰色的眸子里氤氲着奇异的雾气，似在透过屏幕看着你，向你祈求着拯救。 他看上去已完全失去反抗的力气，任谁都能对他为所欲为。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你在干什么啊降谷前辈？！ 需要做到这种地步吗？！ ——选择性忘记自己学那么久表演课是为了什么的少年情报员痛心疾首地想。 “聊天室里有人发了这个，说是那位二宫议员死前一星期在他家附近出现过的可疑人士。”太宰治的声音幽幽响起，“清和，你这个安室前辈……他，正经吗？” 第47章 047（二更） 东京。 夜色浓郁。 漆黑的保时捷356A行驶在夜色之中, 竟好似比夜色更浓。 【最近有没有去横滨的打算？有惊喜哦。 ——Vermuth】 那个女人。 琴酒咬着一支烟，没有点燃，只是问：“横滨有什么新闻？” 听到大哥发问, 开车小弟伏特加赶忙回想，然后有些迟疑道：“好像是昨天死了个议员？叫……” 名字想不起来了。 这很容易理解，毕竟伏特加不知道这是波本和贝尔摩德的任务, 自然不会去关注一个在他心中普普通通的议员。 就连横滨这个议员，还是因为新闻上说的死法符合琴酒大哥的美学，伏特加才多看了两眼的。 ——在黑衣组织成员眼中，议员和路人也没有多少区别, 都是一颗子弹的事情, 伏特加也参与过不少杀死这种所谓大人物的任务。 ——好吧，作为琴酒的司机参与。 “嗯。” 琴酒开始自己翻新闻。 伏特加开始冥思苦想琴酒大哥的深意。 琴酒翻新闻无果, 认为这又是贝尔摩德在故弄玄虚, 于是不管。 不过, 今天的工作倒是和横滨有关。 * 保时捷356A停在一栋山中的别墅前。 日本的有钱人喜欢在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盖度假别墅，黑衣组织汲取这个灵感后也搞了些这样的安全屋，反正四面都是山林，悬崖之间往往只有吊桥, 即使真被游客驴友之类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东西, 杀人毁尸销掉线索都很方便。 偶尔这些别墅也会承担别的作用，比如会见黑衣组织的重要合作伙伴。 琴酒见到了熟悉的面庞。 尾崎红叶。 这位合作组织的女性干部仍是一身和服，面貌未改, 琴酒略略点头示意, 就把视线落在了旁边的黑发少年身上。 港口Mafia的少主, 川上清和。 尾崎红叶不再压制少主的消息, 并不代表敞开了任人查, 放出假情报只是基本操作，此刻关于川上清和的情报在地下世界漫天飞舞，真真假假，连性别都不分明，关于对方身份来历更是众说纷纭，目前占比最高的是老首领乡下私生子说和福利院初恋情人之子说。 ——而琴酒只要看一眼，就知道那些都是无稽之谈。 黑发黑眸的俊秀少年端正地坐着，姿态优雅，笑容温和，乍看只是个普通甚至有些乖巧的年轻人，但他身上有种视律法如无物的、高高在上的气质，那双看似友善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感。 更别说少年身上那隐隐约约的、沾染过人命的血腥气。 同类的气息。 琴酒微不可察地感受到一丝愉悦。 看样子，港口Mafia短时间内不至于倒闭，他也不用加班加点去找下一个有实力还不犯蠢的军火供应商。 * 尾崎红叶开始和琴酒交谈。 因为双方已合作许多年，续约气氛还算和谐，大的方向都沿用往年，只是小的细节上还需要一点磋商，仅仅作为吉祥物旁听的神代清和在一边光明正大地走起了神。 ……这就是琴酒啊。 ——好眼熟。 虽然神代清和对那位惨遭贝尔摩德扮演的帅哥早有猜测，但没想到真的是琴酒……所以贝尔摩德扮演琴酒，究竟是熟人间的调侃，损友间的坑害，还是真心希望对方被黑手党追杀的塑料同事情体现？ 猜不透。 少年情报员曾经试图从小七嘴里问出琴酒和朗姆的信息。 然而很遗憾，尽管小七记得三个代号，但它只认识贝尔摩德，因为贝尔摩德是个光彩照人的大美人，它看了一眼就刻进dna，琴酒却看不清脸，不知道长什么样，朗姆则是由于颜值过于路人，小七也什么都没记住。 就很真实。 当初忏悔太过忽略宠物的神代清和还追问了琴酒的“看不清脸”是什么情况，小七说不记得了，当时他还猜过是不是戴面具什么的，没想到啊，现在见到真人才知道…… ——原来就是帽子和流海挡脸。 ——贝尔摩德那天扮演时帽子的位置不够还原。 故意让老首领的眼线看到琴酒的脸？ 明白了。 ——琴酒一定超级能打。 神代清和保持着那副看起来就很有档次的仪态，高高在上的气质，他知道这会让他更好地融入这个圈子，而所谓的无视律法也很简单，家族氛围向来如此，法律本就是统治阶级意志的体现，那么作为某种意义上的统治阶级，再去身心如一地遵纪守法是不是有点毛病？ 至于特务科…… 你猜美国cia到底在别的国家掀起过多少战争？日本特工为什么不，是不想吗？ 特务部门职能大抵如此，没什么好说的，黑`道有时候都比他们干净。 * 还在谈。 神代清和持续走神。 他们是今天中午抵达东京的。 在订好的酒店放好行李，稍稍休息了会儿，吃了家传统的日式料理，尾崎红叶便带着他开始养精蓄锐，说是正因为港口Mafia现在一副日薄西山的样子，他们才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合作伙伴的审视…… 好吧，以上都是套话。 其实就是化妆。 眼睁睁地看着红叶姐重新开始描绘全套妆容，穿了新和服换了新头饰，还想给他来个淡妆提亮一下肤色—— 神代清和：……不要啊！凑近了会被看出来的啊！！ 总之，化了眼妆+佩戴美瞳的某位少主以“男孩子的尊严”这个奇妙且莫名有效的理由拒绝了来自女性干部的好意，险险保住自己岌岌可危的马甲，没多久，就和挂件织田以及尾崎红叶带来的两个黑西装小弟一起出发前往续约地点。 开车。 司机织田作之助。 这种组合，无论怎么想，「天衣无缝」的拥有者担任司机都是最稳妥的。 而在谈合同过程中，今天也穿着黑西装的织田作之助和两个黑西装小弟就安静地在他们身后充当背景板。 根据尾崎红叶计划的东京四日游，续约完回去好好睡一晚，明天她准备带没来过东京的少主参观东京的各种地标建筑，后天带肯定没怎么去游乐场的少主去迪士尼乐园，最后两天带少主去银座和新宿购物扫货…… 没来过东京的少主：“…………” 太难了。 未曾想过这个履历设定居然能在这种奇怪的地方背刺。 真的，完全，不想去，迪士尼。 那么幼稚的地方……一定要去的话…… * 续约接近尾声。 眼看大家互相说完客套话就要告辞，伏特加的思维都从可爱的偶像的周边里抽离，准备起身开车，全程作为吉祥物的川上清和冷不丁道： “琴酒先生，你四天前在横滨？” 琴酒侧目。 伏特加张了张嘴，又闭上。 神代清和在手机屏幕点了几下，将手机倒转放在桌上，慢慢推到琴酒面前。 但见—— 【横滨本地论坛】 【主题：有个190的男朋友是种什么样的体验？】 【主楼：天啊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帅哥！190了吧肯定！而且还辣么帅楼主简直要昏古七！！这个小姐姐运气也太好了吧呜呜呜羡慕哭，我好想也有一个这么高的男朋友，让他把我抱起来好试试呼吸190的空气是什么感觉，呜呜呜全国求这个帅哥的信息！我相信他一定还会有这么高的哥哥弟弟表哥堂弟的！！提供准确线索者奖励珍藏本子！！十本起步，上不封顶！！ 附图[各角度190帅哥和目测160+女友拥抱牵手图]*3 附图[珍藏里番本子封面]*6】 琴酒的视线定在那三张拥抱牵手图上。——女人的脸被挡住，男人的倒是拍的很清晰。——赫然正是他的脸。 冰冷的杀气在室内弥漫。 伏特加瑟瑟发抖。 尽管琴酒大哥是个劳模，大部分时候都跟他这个司机绑定，但有的时候，琴酒大哥也会有私人休息时间或者独自出任务的时候。比如说四天前的晚上，他就没跟琴酒大哥在一起……原来琴酒大哥是会情人去了吗？！金屋藏娇？不，他不想知道这件事的啊！！ ——川上误我！！！ 呵。 和犯傻的伏特加不同，琴酒早就已经想到某个女人，和她的邮件。 贝尔摩德。 琴酒咀嚼着这个名字，唇角渐渐上扬，露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神代清和假装没感受到气氛的险恶，以一种温和而担忧的口吻道：“抱歉，我似乎不该说的，但我的想法是……如果琴酒先生真心喜欢这位小姐的话，还是早点删掉这类暴露私人信息的帖子，想想怎样才能把她藏好，不让这位柔弱的小姐陷入危险比较好。” 琴酒无意跟他详说其中的隐秘，只匆匆点了点头。 墨绿色的眼睛泛着凶光，再明显不过地说明他不想再听这个话题。 “柔弱的小姐”本人，慢条斯理地取回手机。 随即顺理成章地抛出下一个要求。 既然川上清和帮琴酒点出一个隐患，那么人情往来，黑衣组织出个人带他们游览东京也很正常，对吧？ “只需要一个熟悉东京大街小巷美食的人就好。”神代清和说道，“其他的都没什么要求，当然，既然是导游，能言善辩一点会比较好。” 这是明牌。 不管黑发的少年在打什么主意，黑衣组织只要放过去一个足够谨慎不会泄密的情报人员，就可以保证自身的利益，且有可能打听出港口Mafia这位新出炉的神秘少主的信息。 当然，直接扔个符合导游要求、连所属组织究竟是哪个都不清楚的外围成员也不碍事。 神代清和笃定琴酒会答应。 果然。 * “怎么突然要个导游？” 离开别墅，车子已经驶出一段距离时，尾崎红叶问。 “因为我不想去迪士尼。”神代清和老老实实说，“那天晚上红叶姐要去看秀，才想白天带我去迪士尼玩的吧？可是我听说迪士尼排队很凶，一天都玩不了几个项目……”黑发的少年托腮，“如果有个导游的话，我就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白天出去晚上回来……” 尾崎红叶：“你想去哪儿？” 神代清和随口举例，“比如富士山？” 尾崎红叶笑了笑，抬头轻轻摸了下少年的头顶，“妾身忘了，少主也是个大人了。” “都随你。”和服女子说道，“只是，黑衣组织的人，不要轻易相信。” 神代清和：“我知道的，红叶姐。” 降谷前辈养伤已经一个星期，差不多快好了吧？ 导游又不是高强度任务，降谷前辈完全可以胜任的。 希望是降谷前辈。 神代清和祈祷三连。 第48章 048 “早安, 东京。” 神代清和透过窗户看着东京碧蓝的天空，打了个招呼。 酒店里的床很柔软，虽然和作为高级公寓的宿舍相比舒适程度还是稍差, 但出门在外，不能要求过多。 洗漱完毕，戴好美瞳, 见时间还早，神代清和垫了个枕头在背后，靠座在床头，打开手机。 有琴酒的脸的帖子已经被删干净了。 日本是个注重公民**的国家, 偷拍是违法的, 只要举报，这种帖子很容易就会被网站删除。不过神代清和怀疑黑衣组织走的是另一个选项, 直接让组织里的程序员用IT技术检测清理, 证据是油管和推特上的包含琴酒照片的视频和推文也被删了。 不知道黑衣组织会不会去找横滨本地论坛那个发帖人的麻烦, 毕竟看得出来照片都是从她那边流出去的，虽然不知道中间到底有多少人存图，找罪魁祸首意义已经不大，但起码能解气。 哦, 发帖人是特务科的同事啊, 那没事了。 神代清和打了个呵欠，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贝尔摩德扮演琴酒的时候，横滨车站是埋伏了特务科安排的“围观群众”的, 否则万一老首领的眼线就是如此垃圾, 根本没看到这一幕事后也完全不知情, 他岂不是做了白工？ 太难了。 还得为那些完全不合格的眼线考虑。 所以老首领什么时候死？ 港口Mafia少主, 日常祈祷中。 笃。笃。笃。 敲门声后, 是隔壁房间的尾崎红叶的声音：“少主，该起了。导游到了。” 酒店的这一层靠近边缘位置的五间房都住着他们的人，即使喊“少主”也不会被其他住客听见。但在外面，被别人听见就不好了。 神代清和开了门，“红叶姐，你叫我的名字吧。” 尾崎红叶微笑道：“清和。” 唔。 红叶姐也这样叫的话，太宰就不是港口Mafia里唯一这么称呼他的了。 不过这是迟早的事。 总会有越来越多叫他名字的人的。 神代清和想起可能会吃醋的太宰猫猫，忍不住笑起来，他保持着笑容问：“黑衣组织的导游吗？长什么样？”是不是金发黑皮？ 只收到对方邮件的尾崎红叶：“一会就知道了。” * 安室透在酒店餐厅等候。 这家酒店提供自助早餐，在酒店里住宿的客人可以凭房卡免费享用，其他客人可以通过付钱享用，安室透显然就是后者。 【需要一个熟悉东京美食的导游。明天起四天。 ——Rum】 这是安室透昨晚收到的邮件。 一看就是群发。 作为黑衣组织情报组的老大，朗姆有时会群发这种没有指定某位情报员的任务邮件，意思即是收到邮件的所有人都符合接取任务的条件，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决定是否接取。 但想接和接到是两回事。 ——黑衣组织内部是有考评的，即使是代号成员，咸鱼时间过长也不行，因此这种“休闲”任务还挺受欢迎。 ——是的。 ——这种任务需要竞争。 安室透还是个新人的时候，天真地以为手快就可以抢到任务，结果被现实教作人，后来他才琢磨出来，手快不快不重要，重要的是条理清晰地写明自身对于这个任务的优势……嗯，就跟应聘一个岗位要投符合条件的精美简历一样的道理。 虽然不知道需要东京导游的是谁，但肯定是对东京不熟的人—— 别国来日本的代号成员？一直窝在研究所的研究员？总不可能是bss家属吧？ 无论如何，是个情报的好来源。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想着，认真地编辑着回复邮件，面不改色地阐述自身外形阳光、口才出色、因众多打工经历对东京大街小巷的美食都非常熟悉，且正好就在东京接下来也没什么事等等优势，耐心地等待回应。 ——这就是安室透出现在酒店餐厅的原因。 ——他得到了这个任务。 安室透已周到地挑选了些受欢迎的、很容易被抢光的食材预备给即将见面的任务对象，他的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180的身高鹤立鸡群，巧克力色皮肤让他看来有种别样的热情，仅仅是在餐厅里走动，就有不少女性忍不住偷偷瞄他…… 在人群之中，金发黑皮的青年看起来就像颗散发着光芒的小太阳，而这颗太阳的光，有一瞬间的熄灭—— 安室透看到了川上清和。 “…………” 很难形容他那一瞬间的心情。 啊，可能是富士山爆发再一秒凝固？ 熟悉的黑发少年……应该是少年，左边是和服女子，右边是红发青年，后面跟着两个黑西装大汉，而川上清和被众星捧月似的围在最中央，很明显，他才是这些人中的主导者，或者，被保护者。 有没有可能这仅仅是个巧合？ 不。 安室透面无表情地叉掉了心中侥幸的想法，很明显，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有合作/即将有合作，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大合同，否则朗姆不至于需要给川上清和找导游。再稍作联想，手握横滨港的港口Mafia能给黑衣组织提供什么合作？ ——走私。 ——走私来的军火。 或许还有别的，比如黑衣组织需要的药品，可军火肯定是大头。 有一瞬间，安室透好像听到自己磨牙的声音，但很快消失，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熟练地扬起灿烂的笑容，迎上去搭话，表现得就像是完全不认识川上清和，只是凭借气质认出了疑似任务对象的人们而已。 毕竟某少年女装去牛郎馆消费/某青年去牛郎馆打工的经历说出来不好听，隐瞒对双方都好。——更早时的相遇，就更需要隐瞒了。 ……但川上清和显然没有这个默契。 黑发的少年震惊地瞪圆了眼睛，看起来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话都说不连贯，“安、安室先生，你、你竟然……可是，你不是？”少年似乎陷入了某种混乱，但很快，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逐渐狐疑—— 不好！！ 安室透怀疑对方已经从警校生和黑衣组织成员这两个身份里提炼出了“卧底”这个词，赶紧抢过话头，“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啊，川上君。”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内心转过千百念头，面上却仍是热情好客的笑容，“有什么事坐下来边吃早餐边说吧，我占了个好位置。” 此所谓拖字诀。 万事不决可先拖。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坐下。 熟悉他口味的织田作之助去端早餐，两个黑西装也离开去给红叶姐布置，神代清和表现出终于回过神来的样子，以一种满脸写着“虽然我有猜测但我知道不能说”的模样，面色复杂地低声感叹，“没想到安室先生也是同行啊。” 安室透：“…………” 他的心情更复杂。 所以昨晚为什么要抢这个任务？ ——人总是会有这种时候，恨不得穿越到过去给当时的自己狠狠一拳。 黑发少年好奇地问：“安室先生的代号是什么？什么酒？” 安室透：“……波本。波本威士忌。” 黑发的少年点点头，对同桌的和服女子道：“不是外围成员啊，红叶姐。” 尾崎红叶笑着道：“妾身也很意外呢。” 安室透：“…………” 好的。 他白给了是吧。 调整心态是卧底的必修课，很快，安室透重新振作起来。 自我介绍叫尾崎红叶，身为港口Mafia干部的和服女子；以及川上清和，即将登上地下世界舞台的港口Mafia少主……还有见过几面的红发青年织田作之助，以及应该只是挂件的两个黑西装小弟，这个组合，不得不说仍是有获取情报的价值的。 顺带一提，尾崎红叶和川上清和的身份朗姆没说，还是在横滨时安室透从坂口安吾那里知道的。 * 神代清和放下筷子。 他只吃了一点点。 在尾崎红叶说话前，安室透便皱起了眉，关心道：“不合胃口吗？” “不是。” 神代清和诚实脸，“待会想多吃点甜品。” 安室透：“……” 不赞同的表情。 神代清和给警犬顺毛，“我平时不会这样的，但这里是东京嘛，这边的甜品店我都没吃过，想留点肚子，只是偶尔啦，安室先生。” 尾崎红叶目光闪动地看着这一幕。 清和跟这位波本先生…… 很熟？ 尾崎红叶给织田作之助递了个询问的眼神，织田作之助想了想Lupin酒吧里少主和安室透那显然有秘密的对话，沉默地点点头。 尾崎红叶：“……” 找个东京导游找到熟人，只是巧合？ 浸淫`情报多年的和服女子下意识地怀疑起这一切，但当她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来龙去脉后，很快就淡定下来。 显然。 节奏是一直掌握在少主手中的。 ——如果说这是个阴谋，主谋也是少主。 ——自家孩子不吃亏就行。 尾崎红叶笑盈盈地用着早餐，甚至帮安室透续了酱汁，举手投足间一副长辈照顾晚辈的模样，神代清和：“…………” 红叶姐，你才18啊！ 为什么这个画面看起来毫无违和感？ 降谷前辈的娃娃脸真是减龄啊。 神代清和想到昔日安吾的吐槽，若有所思道：“安室先生，你多大了？” 安室透：“……26。” 我知道红叶小姐只有18你别问了。 神代清和：“哦。” 所以安吾说什么快30呢？降谷前辈这不是才26吗？ 饭桌上的交流可谓鸡同鸭讲、其乐融融，在吃完这可能只有安室透心力交瘁的一餐后，他们终于离开酒店，开启东京之旅。 第49章 049（二更） 要说第一次来东京的人必须参观的地标建筑, 那必然是东京塔。 天气凉爽宜人，高塔雄伟壮观，旁边的担任导游的金发青年娓娓道来, 将东京塔的来历和职能讲的引人入胜…… 可惜他已经来过很多次了。 免疫。 神代清和表面是初次见到东京塔的惊叹, 捧场地和安室透互动，内心则毫无波动, 鼻端甚至萦绕着刚刚吃完的小蛋糕的芬芳。 明明刚从一家颇负盛名的甜品店出来，但很快就又饿了。 可能演戏真的很耗能量。 安室透很热情：“这里面还有个水族馆，要进去看看吗？” 神代清和秒拒：“不要。” “好吧。” 安室透依然是那么热情的样子, 他的语气洋溢着种奇妙的阳光感，只差拿一个小旗子就比真导游还导游：“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神代清和：“……” 幻视撒欢狗狗。 * 按照某导游的行程安排, 他们接下来要去东京都厅、xx关东煮、晴空树、xx章鱼烧—— 神代清和默默听完, 开始摆烂。 安室透为难地看着坐在路边长椅仿佛脚下生根的黑发少年, 又看向和服女子，欲言又止。他的行程安排是给尾崎红叶过目了的。 “看妾身做什么？” 尾崎红叶语声含笑，“妾身自然是听清和的。” “……”这莫名的背刺。 于是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只能问：“川上君, 你想去哪里？” “安室先生。” 黑发少年如游魂般抬头，“我记得我昨晚找贵组织的琴酒先生要的，是个熟悉东京美·食的导游。”神代清和重读“美食”两字，幽幽道，“所以我们能把行程安排里那些不符合要求的全删了吗？” 虽然我知道降谷前辈你很自豪东京的地标建筑，想安利给所有人，但…… 克制一下自己啊！！ 琴酒？ 以为任务是直接由朗姆下发的安室透心念转动，金发黑皮的青年露出歉意的笑容，“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太急躁了。”他的表情很诚恳, “那么, 川上君，你来定接下来的行程吧。” “你全听我的？” “当然。” 神代清和原地复活：“好！” * 30分钟后。 安室透抬头，看着店铺招牌上粉色的“萌爪爪研究所”，又低头看着玻璃门后的或静或动的一只只猫咪，陷入沉思。 他们现在…… 好像是黑`道吧？ 神代清和满脸写着开心，当先推门而入。 尾崎红叶和织田作之助紧随。 安室透发现连两个黑西装都要进去了，赶紧跟上。 “欢迎光临！” 店里有两人，成熟的老板女士和年轻的店员小姐姐，老板女士在柜台和厨房间忙碌，店员小姐姐给每个顾客递上一本猫咪名册，童话风的小册子里记录了每只猫咪的名字、性别、品种、生日、是否绝育，还有猫生经历。 看得出来很用心。 神代清和点完甜品和饮料，又买了些猫咪点心示意大家分着用，很快相中了首先接触的目标： 一只藏在角落的小黑猫。 两个黑西装小弟坐着不动，偶尔有猫路过把他们的黑西裤蹭成杂色，尾崎红叶沉吟片刻，拿了一个猫咪点心试图引诱一只橘猫，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拿点心去找三花，安室透有样学样，随意和一只脚边的猫咪玩闹，然而很快…… 猫咪就全长在了黑发少年身上。 “等等，让我先解决蛋糕——毛毛会掉进去的！” “喵！” “好吧好吧，你最重要。” “喵~” 店员小姐姐诧异道：“这位小先生真的很受猫咪的欢迎呢。” 安室透：“……是啊。” 这合理吗？！ 坐在沙发的黑发少年宛如一个人形猫爬架，布偶、英短、三花、大橘……腻在怀里、挨在身边、站在肩膀、挂在背部……他整个人都被猫咪包裹，爬在最上面、窝在他头顶的，是起初那只看起来很怕生的小黑猫。 安室透试探着晃了晃手中还剩半截的猫点心，“喵？” 无果。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饱受打击，并试图寻找科学，他换了个离黑发少年更近的位置，小声说出猜测，“你身上有猫薄荷？” 神代清和宽容地看着他，就像在看无法感受冬日的夏虫：“跪安吧。” “……？” 安室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好意思错频。” 神代清和飞快纠正，表情自得，“我是说，我天生就这么受猫咪欢迎。”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青年慢慢点了点头。 坐得这么近也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川上清和说的应该是真的。——就是表情很欠揍。 安室透续了饮料，来打发这无猫可撸的时光。 这家猫咖并不开在热闹的街道，现在店里只有他们六个客人，其余五人没有意见，各自或在看手机/发呆或在店里的/漫画，店员小姐姐见气氛一片和谐，只惊奇地多看了几眼人形猫爬架，就不再打扰客人。 * 空气静谧而美好。 安室透看着时间，觉得他们可以坐在正午，已在搜索附近评分高的餐厅。 然而意外终究发生—— “哇！猫猫、猫猫不理我！” 猫咖新来的客人，被妈妈带进来的女孩哭着道，“全被那个哥哥抢走了！哥哥坏蛋！” 店员小姐姐为难极了：“客人……？” …… 昨日重现。 神代清和站在店门口，自觉已在被老板拉黑的边缘徘徊。 短暂的沉默后，尾崎红叶和织田作之助异口同声：“去下一家？” 作为导游的安室透思考得更周到，“我知道一家流浪猫救助中心，川上君不介意的话……” “嘀唔——嘀唔——” 警笛声密密麻麻，一辆辆警车呼啸而过。 安室透声音戛然而止。 “怎么了？” “有命案发生？” 东京市民纷纷走出室内张望，有人不知是眼尖还是消息灵通，“那边，杯户中央广场！” * 神代清和一行随着看热闹的人流一路前进。 杯户中央广场占地宽广，设施齐全，这里拥有东京最大的摩天轮，如今工作人员正维护秩序，让摩天轮上所有游客撤离，这样的情况，应该是…… “炸弹。” 神代清和表情无趣，“东京的炸弹犯还真多啊。” 安室透随口附和几句，他侧过脸，在黑手党们看不见的角度，神情十分凝重。 11.7。 这个日子，总让他想到一些沉重的往事…… “轰——” 惊天动地般一声巨响！ 炸弹在广场斜上方爆炸，人群的尖叫声中，安室透注意到游乐设施冒出黑烟，工作人员正和赶来的警察说着什么，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警察队伍中走出，踏入了恰在此时转到地面的、摩天轮的72号缆车。 ——松田阵平！！ 不祥的阴影啃噬心脏，安室透拼命告诉自己没问题，松田拆弹的技术一向绝佳，内心深处却浮现出冰凉的质疑：萩原的拆弹技术也很不错…… 他还是牺牲了。 就在四年前的今天。 安室透闭了闭眼，又睁开，他的脸上是和黑发少年如出一辙的无趣。 ——公安卧底此时已没有办法伪装出符合波本身份的、看戏般的轻松笑容。 尾崎红叶眉头微蹙。 “清和，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人太多、太乱了。 万一再来场爆炸，出现踩踏事故也很麻烦。 “再看看吧，红叶姐。”神代清和晃了晃手机屏幕，“我查了下媒体消息，这次的案子，好像有很多内幕。” 他们没有离开，但换到了更安全、视野更好的地方。 这是尾崎红叶的底线。 现场的记者正紧张激动地对着扩音麦克风语速飞快，尖利的女声响起在每个人耳边：“最新消息！警视厅连续三年的今天收到奇怪的数字传真，今天更是收到一段警告……” 【…… 我们将以战友的项上人头 作为点燃庆祝的火花 ……】 神代清和在整理信息。 根据刚刚看到的各种猜测报道，排除那些明显不靠谱的，少年情报员拼凑出最可能的真相：本次炸弹犯应该就是四年前某次案件里逃脱的那个，那次案子造成炸弹犯的同伙死亡，同时警方也死了一个拆弹警察。 “战友的项上人头”…… 这句话算是祭奠？ 也可能是暗示—— 那个拆弹的警察危险了。 “轰——” 又是一声炸弹的巨响！ 摩天轮猛地停住，72号缆车恰转到最高点！ 神代清和微微垂眸。 一切似乎都在印证他的猜测。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现场记者的声音愈发尖利，像是铁丝刮玻璃那样令人不适，“炸弹液晶屏幕上出现了歹徒的留言！……”女记者的眼睛因激动而充血，脸上满是遇到大新闻的兴奋，“天哪天哪，还有炸弹！炸弹犯把下一个炸弹的信息隐藏在了这个炸弹爆炸前3秒！我们的警察先生会如何选择呢？！” 这题目有点变态。 若是警方选择拆弹，就会失去线索，造成更多国民死亡，警方的公信力也会降到历史新低；而如果警察选择不拆，72号缆车里那个警察，只能被活活炸死。 尾崎红叶笑起来，不知是赞叹还是讽刺：“东京的炸弹犯，真令妾身惊讶。” 还剩4分钟不到。 安室透的指甲已掐进掌心，似乎出了血，但他已感觉不到……他做不到，太晚了，他什么都做不到，即使现在暴露身份冲上去又能如何？仅仅三秒，根本来不及…… “救吗？” 平静的声音。 安室透惊讶地险些扭断脖子，公安卧底转头看向说出这句话的红发青年，似是现在才真正注意到这个存在感稀薄的黑手党保镖。 织田作之助看着川上清和。 尾崎红叶也看着川上清和。 安室透僵硬的脑子卡带似的转动：怎么回事？明明是黑手党，但他们的表情，就好像少主说救，就可以立刻去做、也一定能做到一样…… 黑发少年的唇角一点点上翘。 ——这样啊。 ——原来如此。 ——这里都是自己人。 神代清和看着因二次爆炸而减少许多的围观群众，无数计划在脑海中闪过，而后定格。 他露出灿烂的笑容：“救。” 第50章 050 杯户摩天轮。 一次爆炸后,围观群众已少了许多，舍不得走的几乎都是年轻人，不少正打开手机摄像头拍摄,其中还混杂着扛着摄像机的记者，有人在担忧,还有人把这当做一场热闹,甚至有人,把这当做一幕盛大的戏剧。 日卖电视台的现场记者是距隔离线最近的记者，此时这位刚刚报道了大新闻的女记者正努力前倾身体,“目暮警官,真的没有更多的内部消息吗？” 她用仿佛报幕般激动人心的语气道：“只有不到4分钟了！” 佐藤美和子厌恶地皱起眉，却也忍不住看向目暮十三：“目暮警官、松田警官他……” 目暮十三轻轻摇了摇头。 有一个没有被报道的消息，使得摩天轮停止的爆炸导致的震动,启动了72号缆车炸弹里的一个危险机关——水银汞柱，接下来若是再受到震动，就有可能导致炸弹直接爆炸。——换言之，警方完全无能为力。 佐藤美和子仰头看着半空中的缆车，眼眸悄悄湿润。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还有时间、明明还有时间啊！ “目暮警官,你们刚才在谈论什么？”女记者面现狐疑之色，“国民是有知情权的！” 没有人顾得上搭理她。 警方已准备开始疏散围观群众，一个矫健的身影突然越过警戒线,以看不清相貌的速度掠过搜查一课的警察,宛若一阵风，刮走了目暮警官的帽子,刮向了摩天轮。 目暮警官：？？ 同时—— “呯。” 一声枪响！ 白日里短暂的火光炸裂在脚边，女记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发出比报道时更尖锐刺耳的、不成声的惨叫,坐倒在地划动四肢，活像只笨重的蛙。 “呯。” 又是一声不知落点何处的枪响。 女记者恐惧地尖叫起来：“杀人啦——” “？！！！” 围观群众开始大批大批地逃离，警察们警惕地持枪张望，试图找出子弹射来的方向，佐藤美和子却仍看着摩天轮，低喃声轻不可闻，“有人……上去了……” * “呯。呯。” 神代清和挽了个漂亮的枪花。 这是个好位置，可以居高临下地观赏地面的情景，作为射击位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织田君能够在预定时间内到达72号缆车，「天衣无缝」会给出每一步的最优选择，即使炸弹犯在摩天轮上还做了某种手脚，只要不是必死，就有机会。何况，红叶姐也作为保险手段去了，「金色夜叉」应该可以把人拎住。 3秒加「天衣无缝」就是8~9秒，问题不大。 前提是，那个炸弹犯玩得起。 ——谁知道他会不会发现计谋失败，恼羞成怒按下引爆？ 神代清和的目光幽深，人群在他眼底仿佛蚁群般蠕动，而这些蚂蚁中，总会有那么些行为独特的…… ——让我把你找出来吧。 * 安室透神情恍惚。 那声“救”之后，世界仿佛被按了快进。安室透看着川上清和嘱咐了织田作之助几句，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离开；随后川上清和又跟尾崎红叶说了什么，尾崎红叶也离开；再之后，川上清和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把枪，黑发的少年带着和决定救人时一样灿烂的笑容慢悠悠扣动了两次扳机。 ！！！ 还好。 是吓唬记者啊。 差点以为出命案的公安卧底刚松口气，又想到什么赶紧往下看，见国民撤离的时候没有出现踩踏之类，才又把心放下了点。 安室透的理智回归，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异能？” 除了异能，安室透想不出川上清和这么有把握的原因。 太好了。 松田……有救了吧？ “嘘。” 神代清和递给安室透一把枪，“安室先生，你在这里守着，我换个地方。我们要制造一个让炸弹犯没法细看摩天轮情况的环境。”少年情报员提醒，“远远没有结束。你该不会以为，那个炸弹犯还有人品吧？” “你们……” 神代清和又看向两个黑西装大汉，哦，一个黑西装和一个黑马甲，其中一个的黑西装被织田作之助征用了。黑发的少年想了想，可有可无地吩咐，“去人群里，有看不清脸的就往外赶，动嘴不动手。” “是，少主！”*2 * 现在是信息时代。 190帅哥和女友的依依惜别会被人拍摄，偷拍女孩裙底的色狼至今仍屡禁不绝，炸弹犯为了防止有人拍到自己的脸，一定会做伪装。 口罩？帽子？流海？ 那是个狂妄自大的家伙，却未必有多少脑子，只是因为警方被架在了太过于正面的位置，才不得不演着这样的傀儡戏……他难不成以为自己在审判？唔，一个自命为神的狂妄者，扭曲地相信自己的无所不能，那么，他会想在哪里，观看这朵以警察生命为燃料的烟花？ 最佳观景位是—— * 织田作之助在摩天轮上奔跑。 宽大的黑西装将他的身体包裹，橘黄色尺码偏大的帽子遮住显眼的红发，织田作之助手脚攀踩着借力点，不断往上。 在旁观者的角度里，摩天轮上小小的人影莫名地左左右右移动，是种奇怪的迂回，而只有织田作之助知道，他正不断避开那些会将警察先生炸成烟花的错误选项。 出现的时间不宜早。 织田作之助清楚，他并不是警方人员，也不认识那位可敬的拆弹警察，过早见面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最好是在倒计时8、9秒的时候，刚好能捞到人…… 00:11。 松田阵平惊悚地看到，一个人挂在72号缆车外！在敲缆车门？ 00:10 等等，目暮警官的帽子？……信物？外面发生了什么？Sat也不该有这种身手吧？！ 00:09 松田阵平迟疑地打开缆车门，正要说什么，来者力气非常大地一把将他薅了出去，毫不迟疑地带着他往下跳！ “轰——” 水银汞柱被这样的动作激发，炸弹轰然炸响！ 等等！！ 还没有看到下一个地点啊！！织田作之助在半空中踩了另一个缆车减速，便再也没了踏脚点，松田阵平脑袋里各种想法转来转去，想说什么张嘴却灌了一嘴风，他正以为自己要和这个援兵一起摔成残废，就感觉身体突然一顿…… 在空中暂停？！ 「金色夜叉」出现又消失，已然看到这个未来的织田作之助沉稳地调整着力点，带着松田阵平落地。 “米花中央医院。下一个炸弹。” “你，嘶！……”落地时没调整好的松田阵平没忍住倒吸口气，“你怎么知道的？” 织田作之助早已打好腹稿，“我的同事审出来的。” * 时间回拨。 炸弹犯随着慌乱的人群身不由己地往外涌去。 可恶的杀人犯！要不是那个杀人犯开枪，现场也不会乱成这样，他就可以从容站在原地欣赏血肉烟花！ “快跑！” “谁踩我？” “有人抢包——” 炸弹犯艰难地挤到个人少的角落，摸了摸口袋里的引爆器，他回头想要看看摩天轮，就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遮挡推搡，他烦躁地四处张望，想要选一个合适的观测点，冷不丁被劈头盖脸地骂了—— “好狗不挡道！” “你！” “嗯？” 炸弹犯正待怒骂，突然发现说话的是个凶神恶煞的黑墨镜黑西装大汉，他立刻怂了，露出谦卑讨好的笑容，连连鞠躬，再不迟疑地跑离了这个地方。 * “呯。” 神代清和一边在高处移动，一边用看着可能是炸弹犯的嫌疑人们被安室透恰到好处的枪声吓得不敢回头，更别说发现摩天轮的异状。 警察忙得到处乱转，勉强才组织起来保护撤离的民众，黑发的少年悠闲地从秋季风衣外套里找出个黑色口罩戴上，看着越发稀疏的人群里有人走了又回转，其中有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他的一只手放在口袋里，脚步匆忙，前进的方向正是自己的所在。 鸭舌帽男人小心地推开了天台的门。 没有人。 空荡荡的天台正适合观看演出。 鸭舌帽男人唇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疯狂而得意的笑容出现在他的脸上，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正要动作，然后—— 被另一只手扭在身后！ “天哪居然还有汗……早知道让安室前辈守这边了……啊。” 神代清和反应过来好像叫串了称呼，他装作问题很大的样子，弯起眼睛问，“你听到了？” 话音未落，黑发少年手上现出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刀扎在中年男人的手腕！！ “啊啊啊啊——” …… 安室透赶到的时候，看到了一片鲜艳的红。 摩天轮的炸弹已然爆炸，亲眼看到松田阵平被身手惊人的织田作之助带着跳出缆车，安室透怀着“松田最多摔断条腿”的轻快心情，急匆匆赶往川上清和的所在。 “……” 红色、红色和红色。 血泊中的引爆器说明了陷入昏迷的中年男人的身份，而以安室透对炸弹犯的恨，看到对方这破破烂烂的模样，竟然也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怜悯。 渗血的部位有五个，双手双脚的腕部，左边的肾。 “你……废了他？” 安室透问。 “不然呢？”神代清和好笑地反问，“把他送进监狱，好吃好喝养到死？” 黑发少年条理清晰地叙述事实，“安室先生，你知道的，首相不会签死刑同意书，这个炸弹犯肯定是无期，他在监狱里会有人权地活着，得了重病说不定还能保外就医，如果运气好逃狱成功——” “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擦拭手术刀上的血迹，抬眼一笑，“这个国家已经够糟糕了，实在不需要这样的人渣让它更糟。” 降谷前辈的道德感貌似有点高。 奇怪，记得零组也算是特务出身来着？ “现在医学这么发达，送医及时手脚不会留下太多后遗症的。”黑发的少年想了想，认真说道，“医学证明，人少一个肾也能活。” “…………” 安室透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作为黑衣组织的波本，还是作为萩原和松田的朋友，他都觉得很痛快。至于公安警察那部分，偶尔下线也正常。金发黑皮的青年露出笑容，小心地踩在没沾到血的地面，看着引爆器上的按钮，“怎么不用这个？” “引爆可能是终止，终止可能是引爆，情报员从来怀疑一切。” 神代清和将手术刀收起，灵巧地踏出血泊，朝着不知何时来到天台的尾崎红叶笑道，“对吧，红叶姐？” 尾崎红叶颔首微笑。 织田作之助和两个黑墨镜小弟也来了，东京游玩小分队重新聚集，他们熟练而细心地把可能暴露身份的线索全都抹除干净，然后朝天开了一枪提醒警察这边有个炸弹犯，便在警方赶到前，消隐了踪迹。 第51章 051（二更） “松田警官！” 佐藤美和子一路跑到松田阵平面前,满脸失而复得的欣喜，她擦去眼眶中的泪水，“太好了,你活下来了！” 目暮警官等人紧随而后。 “松田警官！” “松田！没事吧？” …… 松田阵平朝着搜查一课的同僚们笑了笑，注意到他们的欣喜,也注意到他们的忧虑，沉声道：“米花中央医院。快！这是下一个炸弹的地点。” “你看到了？”目暮十三的表情立即严肃起来，在松田阵平“详情待会再说,先去米花中央医院”的示意中…… 打起了电话？ “……是的。松本警官。” 目暮十三挂断电话,简略道，“米花中央医院那边有另外的队伍过去，就是你以前待的爆炸''''''''物处理班。我们在这里处理枪击案。松田，你讲讲那个……”胖乎乎的警部纠结着形容，“见义勇为的……群众……？” 松田阵平的视线，长久地停留在目暮十三的头顶。 注意到他的目光,其他人也忍不住看过去。 常年戴着顶帽子的目暮警部，摘下帽子是什么样的呢？这在搜查一课里可是一大谜题，没想到,今天他们就见到了答案。 “看什么！” 目暮十三捂住自己发量稀疏头发,和原本被帽子遮掩的醒目的疤痕,大声呵斥,又道,“松田！你说！” “是！” 松田阵平如实陈述。 “……审出来的？”和下一个炸弹地点比,见义勇为的群众那不可思议的身手和顺手薅了目暮十三帽子的行为都可以先放一边,警察们面现迟疑，佐藤美和子道，“我认为这是真的,松田警官之前跟我通话，就已经推测出下一个地点在医院。” 松田阵平点点头，“虽然只是匆匆一面，但我感觉那是个沉稳可靠的男人。” “目暮警官！” 白鸟任三郎满头汗水地跑来，神情疑惑却轻松，“目暮警官！没有人中枪！枪击没有受害者！” “额。” 目暮十三摸着下巴，沉思道，“那开枪的动机是……”单纯的制造混乱？可制造混乱的意义在哪里呢…… “呯——” 又是一声枪响。 * 此为落幕的枪鸣。 这是看到倒在一地血泊中的中年男人时，松田阵平脑海中闪过的话。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认为这就是炸弹犯，好半晌才看到同僚们小心翼翼收进证物袋的引爆器。 救护车在路上。 炸弹犯还活着……只不过…… “下手好狠。”一个警察面色复杂地说，“最好的情况，他以后大概是个身体虚弱、手脚都提不起劲的人吧。” 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救人的男人的同事。 等等。 不是朋友，不是同伴，是同事？ 这还是个组织？ 松田阵平陷入沉思。 目暮十三转向松田阵平，“松田，救你的男人的相貌，你还记得吧？” 松田阵平毫不犹豫地说：“很遗憾，我没看清楚。”黑色卷发的警官一副陷入回忆的口吻，“那个男人敲缆车门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根本没怎么注意他的脸，注意力全在目暮警官橙色的帽子上……” “我以为那是信物。” “然后你们也看到了，我一开门就被他拉着往下跳，那可是半空中！”松田阵平心有余悸的样子，“我脑袋一片空白，还以为最好也得落个残疾，等回过神来早没人影了。” 有理有据，但—— 不令人信服。 佐藤美和子小声嘀咕：“你不是还追问了下个炸弹的地点哪来的吗……” 松田阵平挑了挑眉，完全不尴尬，懒洋洋道：“说明我脑袋空白的时候也不忘职责。” …… 警察们你看我，我看他，他看天，摆明都不打算拆穿。 只能说炸弹犯太拉仇恨，虽然道理上知道私刑犯法，但感情上…… 而且这不是找不到嫌疑人吗？ 他们努力了啊。 把天台犁过一遍、姗姗来迟的鉴识科警察摊手。 “咳、咳！” 救护车已将炸弹犯带走。目暮十三很重地咳了两声，对部下们发表了一番总结讲话，重点是梳理一遍今天发生的事情，查漏补缺、统一口径，好面对待会一定会碰到的、仍在摩天轮附近徘徊的媒体。 * 神代清和心不在焉地吃着饭。 这家饭店的确是降谷前辈精心挑选的没有错，但……但他来过了啊！ 心痛。 异能特务科在东京自然是有分部的，毕竟是东京嘛，可因为东京的异能者数量少，又很少用异能活动更别说犯罪，东京的特务科负责人提前过上了养老生活，每天吃吃喝喝逛逛玩玩，神代清和之前薅过对方的美食清单，当时很满意，后果就是现在…… 重复了。 偏偏还不好拒绝说换一家，毕竟他的设定是没来过东京的川上少主。 呜。 神代清和食不知味地率先吃完饭，打开手机看起爆炸案后续报道。 《庆贺！米花中央医院炸弹已拆除！》《为何摩天轮炸弹爆炸时间比预计更早？警视厅回应：不能保证炸弹犯的计时工具校准了时间》《全东京瞩目：极限勇救拆弹警察，“他”是谁？》 咦。 神代清和果断点进第三个标题。 报道媒体放了视频，如少年情报员所料，当时现场混乱，媒体的摄像机都没在最佳摄影位，距离也不理想，拍出来的只是个人影，织田作之助的脸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黑西装和橘黄色帽子。 现在，红发的黑手党已重新穿回了他的米色风衣，外观上是和视频里的人联系不起来了。 要把织田作之助找出来，前置条件是那位松田警官记清楚了织田君的脸，还详细完整地描述出来让警方的画师画下……不至于这么恩将仇报吧。 虽然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们常驻地是横滨，织田君作为前杀手现黑手党户籍科又根本没资料，找不找得到人还是两说，即使找到—— 织田君是见义勇为，不是犯罪，即使有人把他和枪击和审讯联系起来，也缺乏足够的证据。 到时反扣一顶帽子…… 神代清和可是认识不少擅长和警方打交道的律师。 嗯。 自觉没问题的黑发少年翻页，而这新闻网站的下一页，竟然是松田警官的怼脸高清图。 《警视厅最帅刑警！谁能一战？》 ……好家伙。 ——事实证明八卦是无敌的。 这条新闻下的评论回复格外热烈，神代清和被网友的热情感染，跟着津津有味地看起来。之前在杯户摩天轮现场，他只是匆匆看了看爆炸案经过，类似于《陈年旧怨！炸弹魔报复拆弹警为哪般？》这样的，还没有详细研究过这位松田警官，如今这样一看，果真帅气非凡。 尤其是那头小卷毛。 太宰长大也会是这样吗？ 松田阵平，26，警视厅刑事部搜查一课第二强行犯搜查杀人犯搜查第3系巡查部长，在7天前还在警视厅警备部警备第一课机动队爆炸`物处理班，粉丝爱称马自达酱…… 等等。 ——粉丝？！ ——东京人真会玩。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坐在旁边的安室透放下筷子，见黑发少年看着手机发呆，忍不住瞄了眼，就看到了屏幕上松田阵平的脸。——在横滨被追杀的缘由猛然闯入脑海，左肩和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安室透控制不住地露出警惕的神色：你想干嘛？ 等等。 这里是东京。 即使川上清和明天就跑到警视厅门口去给松田送花送锦旗，惹得那位横滨的港口Mafia老首领醋意大发，Mafia应该也不至于杀到东京来吧？即使杀过来，规模和行动方式肯定会改变许多，他也可以先通知风见做点布置…… 问题不大。 安室透这样想着，表情恢复，但那瞬间的警惕还是被某个敏锐的少年情报员捕捉。 瞬间和降谷前辈思维同频·神代清和：“…………” 这个锅背得貌似挺有道理。 少年情报员能理解，这是警察对黑手党的犯罪滤镜。 但他不开心。 ——明明自己刚救了人，别的还什么都没做呢。 而且…… 降谷前辈对松田警官好像有点太关注了？ 年龄都是26的话，该不会…… 神代清和想了想，故作不安地凑近，小声道：“安室先生，我刚刚想到，我在那个炸弹犯面前说了你的姓氏……应该不要紧吧？”他的声音更小，“安室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 安室透看向川上清和，竟从这位Mafia少主表情生动的脸上看出了“如果他们知道是你救了松田警官，运作一下你是不是可以回警察队伍”的意味，忍不住陷入沉思。 先不说这个所谓“运作”的脑补，川上清和既然这么想，那么……对方拿的不是他先前想的卧底剧本，而是警察堕落成黑`道？ 安室透：“没事的。光凭一个‘安室’也不能说明什么。” “哦。” 黑发少年似乎有点失望，他复述了当时的场景，有点窘迫的模样，“……我想到我和安室先生是同行，心里把你当做前辈，当时就……” “没关系。”安室透笑容是一贯的阳光明朗，“你可以这么叫。” “好的！” 似乎从他的态度中受到鼓励，川上清和凑的更近，清透的少年音猝不及防间变成种柔婉的少女音，语声带笑，意味深长，“那么，关于松田警官是安室前辈警校的同期这件事，我会保密的。” 安室透一瞬间失去了表情。 神代清和神清气爽。 诈出新情报+欺负狗狗的快乐让他又有了胃口，喊服务员加了杯橙汁。 坦白身份是不可能坦白的，特务科里虽然逐渐有更多的同事参与到任务的各个环节，但知道全貌的还是只有种田长官和安吾，自家都不知情，为什么要告诉兄弟部门的前辈？何况坦白了，降谷前辈就不会这么有意思了。 对吧？ 降谷前辈。 黑发的少年调皮地朝金发的青年眨眨眼。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想，他必须重新调整对这位Mafia少主的态度了。 第52章 052 川上清和是个什么样的人？ 现在,是夜晚。 作为东京游玩小分队的导游，在还有三天行程的情况下，自然是要跟着入住同一家酒店的。 此刻,安室透正躺在客房柔软的大床上，望着窗外的月亮思考这个问题。 初次见面——不,划掉初次见面吧，不不，划掉就没多少可以分析的了,不不不,还是划掉……金发青年的脸扭曲了一瞬，才接着思考下去。 算了。 横滨那次完全就是糊涂账。 而且也没什么好分析的，因为到被黑手党追杀前，逻辑都是通顺的，分析的重点在于川上清和是否早已猜测到他会被追杀，在知道他确实被追杀后有什么想法,有没有采取什么行动……而这方面的情报显然是缺失的。 安室透想起坂口安吾的评价。 在坂口安吾口中，川上清和是个为了继承港口Mafia颇有些不择手段的、手黑心黑、短短时间内就从普通少年堕落为标准黑暗中人的Mafia少主，这里面显然是带着官方滤镜的,而在亲身接触过对方两次的安室透看来,并非如此。 因为那样便无法解释这次爆炸案中发生的事情。 黑手党又怎么会去救警察？ 老实说,安室透直到现在还想不通。 在他的记忆里,白天在杯户中央广场发生的一切都无比清晰。 炸弹犯针对警方设置的陷阱,以松田的性格几近必然会迎接的死亡,在那样绝望的场景里,首先说话的，是一直以来安静地跟在川上清和身后，存在感低微的执行着保镖职责的红发青年织田作之助。 ——“救吗？” 话语和表情如出一辙的平静。 安室透回忆起当时每个人的表情,织田作之助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是一件多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而尾崎红叶似乎也对此没有意见，川上清和听到这个问题也没有半点惊讶……这是正常的吗？难道在横滨，黑手党和警察的界限不是那么分明？或许…… 只有川上清和跟他身边的人如此？ 排除中午那比起威胁更像是恶作剧的保密宣言，川上清和在他面前一直没有掩饰对警察职业的好感，明明知道他是警校生，且明明身在黑衣组织仍然心向着同期，也没有任何揭穿排斥的行为，更没有和琴酒他们说的意思—— 不，说不定川上清和以为琴酒他们已经知道了，或者知道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黑手党的少主应该并不了解黑衣组织的内部文化。 如果经常被伯`莱塔指着也算是组织文化的话。 ——“救。” 黑发少年灿烂的笑容如在眼前。 接着是有条不紊的安排，明明是刚刚做下的决定，计划却在瞬间完成，一切都井井有条，方方面面都考虑地周到，胆大又心细，在安室透抽丝剥茧地分析中，川上清和的安排更见恐怖，从起始那显然不带一丝个人恩怨的恐吓现场记者的两枪，再到到对媒体和围观人群拍摄的干扰，到对炸弹犯心态的精准预估…… 甚至连炸弹犯的今后的人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宛如一场起承转合都已有剧本的戏剧，演员们都尽己所能地贡献了精彩的表演。 此处应有雷鸣般的掌声。 该说港口Mafia那位老首领捡到宝了吗？但川上清和不做黑手党的话，说不定有更好的未来。 可惜。 明明只有16岁…… 安室透抬手掩住眼睛，如此想道。 安室透知道自己正无可控制地倒向黑发少年，因为他越想越清楚，自己对于今日的爆炸案是无能为力的，当时在场所有的警察都无能为力，如果没有横滨的来客插上一手，松田就会如炸弹犯所愿，成为一朵绚烂的烟花。 或许对异能者来说，完成那样超人般的壮举不算什么，但恩情就是恩情，安室透的感激不会因对方不够吃力而减少。 算了。 仔细想想，这么大的恩情，自己好像也没有报恩的机会。 让松田自己来？ 总会有机会的……吧？ 想到报道里松田连腿都没有断，只是各种擦伤磕碰青紫淤血，哦，好像回到警视厅的时候被发现脚踝还肿了一大块，被上司批了放假在家休养，明天肯定会一早起来去给萩原扫墓……卧底黑衣组织多年的公安警察，感受到了幸福。 真好。 上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hir死里逃生的时候。 安室透坐起身，紫灰色的眼眸没有焦距地注视了会儿虚空，金发青年的脸上带着浅淡而真实的笑意，想了想，推开门往酒店每层自带的露台走去。 有个问题他真的很想问。 记得川上清和说过，要拍夜景？ * 这是酒店的顶层。 港口Mafia的干部收入可观，尾崎红叶出门自然不会委屈自己，这家酒店在东京也是首屈一指，原因之一，便是在露台可以望见的、绝佳的夜景。 对着夜晚灯火辉煌的东京塔和东京都厅按下拍摄，神代清和检查着手机里的照片，不太满意地又拍了几张，挑挑拣拣试图选出最好看的。今天的晚安邮件，神代清和准备写成旅行记录的模式，和他这个装没来过东京的川上少主不同，太宰治应该是真没来过。 明明横滨和东京之间只有半小时的车程，森鸥外又不是忙着拯救世界，居然一年了都没带比他小18岁的学生来过…… 这塑料师生情不要也罢。 神代清和日常diss森鸥外，且思维发散，已经开始脑内和森鸥外争夺太宰猫猫的抚养权。 唔。 首先要弄个年龄符合收养要求的假户籍…… 说起来，森鸥外法律上算太宰治的监护人吗？在相关部门走过监护人流程的那种？ ——有人来了。 神代清和往露台入口看去。 * 酒店露台布置得颇有诗情画意。 绿植和花朵，欧式小圆桌和靠背椅，外观融入场景的酒水饮料自动售货机，安室透到达的时候，桌上放着一罐果酒和一瓶椰汁，尾崎红叶正坐着翻阅一本时尚杂志，川上清和则站在一旁对着手机似乎在发呆，两人同时朝他看了眼，便收回目光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安室透：“……” 感觉被无视。 安室透尽量轻声地走到川上清和身边，问起：“织田君呢？” “在房间里。” 黑发黑眸的少年瞄了他一眼，说道，“露台人少，红叶姐在我旁边，织田君暂时下线也不碍事。”似乎是玩笑，这位Mafia的少主顿了一下，唇角扬起，“安室前辈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对着我开一枪试试。” 安室透：“……” 啊。 又出现了，奇怪的恶作剧。 为了避免谈话走向不妙的结局，安室透果断甩出问题：“川上君，抱歉，我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希望你能替我解惑——白天的时候，为什么要救那个警察？”有尾崎红叶在，他用“那个警察”代替了“松田”。 公安卧底的疑惑如此真实，“我们不是黑`道吗？” 狗狗问号.jpg 神代清和估了下身高，理智地放弃了rua金毛狗狗脑袋的冲动，放下手机，悠悠道，“安室前辈加入黑`道，是为了什么呢？”不等安室透回答，黑发的少年便笑着伸展开双手，“我以为，是为了能够不受桎梏，做符合自己心意的事……” “唔，说‘为所欲为’也没错。” “就这点来说，当警察实在太憋屈了。”神代清和真情实感地慨叹，“仔细梳理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让人对警察这个职业一生黑。” 安室透：“…………” 看着黑发少年满脸“我想通了安室前辈，你还是别回去当警察了”的表情，公安卧底的额角疯狂跳动起来。 狗狗无语.jpg 神代清和见好就收，坐下来喝了口椰汁，思考道，“至于救松田警官嘛，原因……”他掰着指头算，“首先织田君问了，说明他有把握；其次我看那个炸弹犯不爽；再次……这是个秘密。” 安室透：“…………” “不是那个秘密。”神代清和看着降谷前辈被噎住的表情笑了会儿，才懒洋洋解释，“你看，有共同秘密的人之间距离总会拉近很多，比如几个关系普通的市民合伙作案以后就称兄道弟，再想想当时的情况。” “织田君是我的部下不提，红叶姐可是我急于拉拢的Mafia实权干部啊，她没有表示反对，还隐隐有随我的意思，我怎么能不抓住这个机会？”神代清和看向已从时尚杂志中抬头的尾崎红叶，亲昵道，“有了‘一起救警察’这个秘密，红叶姐肯定更亲近我这边了，对吧，红叶姐？” 黑发少年抛了个wink。 尾崎红叶放下手中的杂志，弯起玫红色的眼眸，意味不明道：“妾身可不知道，少主是这样想的。” 只是恰逢其会？ 安室透的心情一时复杂难以言说，他想了想，又问：“川上君正午的时候，为什么说炸弹犯是‘人渣’呢？我的意思是，我们都是……” “他输不起。” 黑手党的少主认真地说，显然在他眼里这才是真正罪大恶极的事情，少年的唇角挑起讽刺的弧度，“我看着他上天台，面对着摩天轮的方向，手一直放在口袋里，想要做出‘按’的动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安室前辈？” 安室透只觉得一股血冲上脑门。 他当然知道。 这意味着，假如看到松田有得救的可能，炸弹犯就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引爆！！ “我起初只是以防万一才做了‘万一他输不起’的打算的，啊，虽然看到他和警官先生的‘旧怨’的时候就有预感了。”黑发少年拿起手机，编完最后一段晚安邮件发送，“我当然不是看不起犯罪者，我们都是罪犯，但罪犯和卑鄙小人是不一样的。” “没有崇高的理想，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不屈的意志，没有强大的力量也没有卓越的智慧……”川上清和怨念极深的样子，“哦，我顺便审了下炸弹犯的动机，逻辑感人我不想说，媒体迟早会报导的。” “总之，用这样一个垃圾换掉如此年轻优秀的警官先生，我不服。”黑手党的少主面无表情，“何况，按照正常的发展，甚至换不掉，那个炸弹犯还能跑，过段时间再继续炸警察。” 他停顿片刻，补充，“哦，要是警官先生眼看要死在安室前辈或者琴酒先生手里，我绝对不阻止。” “…………” 这是无法反驳且被突如其来的补充创伤的安室透。 黑发黑眸的少年莫名沧桑：“虽然警方无能我们才能发展壮大，但看到他们如此无能，有时候也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他满脸慨叹，“——这种心情，安室前辈你能理解的吧？” “…………” 安室透艰难地点了点头。 第53章 053（二更） 安室透面如菜色地走了。 就在他走后, 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从黑暗的角落中飞出，落在欧式小圆桌上，神代清和从安室透的视线死角中取出一瓶被削掉顶的纸瓶装桃汁饮料放在桌上, 乌鸦立即探头喝桃汁, 表现得温顺而乖巧。 尾崎红叶颇为喜爱地摸了摸这只从天而降的乌鸦, 和少主继续被安室透打断的话题，“这是少主的宠物？” 和安室透以为的不同, 尾崎红叶和神代清和发现他到来的时间比他想的要早一点。 或许是因为独属于异能者的敏锐，或者是因为双方战斗经验的差别——毕竟在横滨和在东京，治安和混乱程度还是有很大差距的。——那一瞬间，黑发少年当即对乌鸦做了个“躲起来”的手势，继续对着手机发呆，和服女子则是一瞬间复刻了对方的应对，继续看着时尚杂志。 “嗯，它叫小七。” 神代清和的介绍简单明了直击重点, “是只喜欢俊男美女的乌鸦。” “嘎嘎！” [我颜狗我自豪，欧耶！主人，我们和那个帅哥好有缘啊！又遇见了！] 其实你和他的缘分还在更早。 神代清和简单介绍：“他的代号是波本, 和琴酒同个组织的。” 不让小七现身的原因之一, 是避免降谷前辈因为乌鸦联想到什么，原因之二嘛, 虽然小七以前没见过降谷前辈——否则它肯定记住了，但没准降谷前辈见过它呢？谁知道那个养乌鸦的老人bss有没有炫耀宠物的习惯, 这年头晒娃晒猫晒狗子的太多, 万一某个bss晒过乌鸦呢？ 要是降谷前辈见过小七, 又能认出小七, 这波岂不是白给。 “嘎嘎！” [哦哦我懂, 不能让他看见聪明又英俊的我对吧，没问题！有红叶姐和主人我已经很可以了！啊，今晚的月亮真亮啊，就像我注视着你们时，心情都明亮了起来！] 神代清和：“……你开心就好。” 算了。 他已经放弃研究小七的甜言蜜语出处。 尾崎红叶看着乌鸦冲着少主嘎嘎叫着，双方有来有往地交流，又见乌鸦转过身来，对着她一只翅膀弯曲、一只翅膀展开、垂头行了个绅士礼，不由得展露笑颜，“小七真是懂礼貌。既然叫小七，少主不会还养了六只乌鸦吧？” 职位为情报主管的Mafia干部下意识地询问，随即反应过来自身的逾越，却见黑发的少年笑着主动送出了情报，话语间俨然有那么些把她当自己人的意思：“那倒没有。只有这一只哦，我的宠物，我的异能也只支持我和它沟通。” 尾崎红叶心头泛起涟漪，却只是笑了笑。 神代清和多少猜到红叶姐在想什么，但无所谓。——反正太宰和织田君都知道了，加红叶姐一个也没什么。——而且和一只乌鸦沟通……这种异能听起来就像是小孩子的过家家，除了在情报方面稍微有些优势，其他什么都做不到。——还得是在那只乌鸦比较聪明和听话的情况下。 所以说，连小七都能从横滨飞到东京，森鸥外却不能带太宰治来…… 等等。 “小七，你是怎么到东京的？” “嘎嘎！” [蹭新干线啊主人！] 神代清和：“……” 嗯。 脑补飞行果然错了。不愧是你，小七。 尾崎红叶看着小七在她眼前蹦跶着似乎在……献殷勤？直到对方叼了朵露台的花给她，尾崎红叶才真正确认这点，和服女子笑意更深，接过那朵和她眸色相近的花，声音放柔，“谢谢你，小七。” 然后她就看见，小七飞到少主肩膀，整只鸟埋进肩窝。 尾崎红叶：？ 神代清和无奈解释，“它害羞。” 毕竟是只雄性乌鸦，面对好看且对自己表现出好感的雌性/女性就是如此……腼腆。 没错。 这只颜控双标乌鸦对同性和异性也双标，如果太宰治是个小少女，当初说乌鸦坏话的时候小七的反应就不是冲上去打架而是伤心地嘤嘤了，没准还会表演一个掩面狂奔……不，狂飞？一只翅膀能飞得成吗…… “叮咚。” 太宰治的邮件到了。 * 横滨。森鸥外诊所后的小平房。 太宰治坐在狭小的卧室里，坐在窗台旁的小床上，爱惜地捧着他的新手机，专注地着情报贩子们的聊天室里的消息。 于每日基本只在港口Mafia和附近街区打转的太宰治而言，这聊天室就像是扇新的窗口，把更精彩的世界呈现在了他的面前，而且这种展示完全是温和无害的，隔着屏幕谁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即使再怎么查，相信也只能查到原本持有飞鸟这个id的人身上。 几乎绝对安全的窗口。 的确是精心准备的礼物。 “飞鸟”这个id，又是否包含着赠礼人的某种希冀？亦或是单纯的巧合？ 太宰治不得而知。 但在感受到这份真诚的心意时，他的心脏就像被泡在了微微温的水中，那是种恰到好处的温度，不会烫，似乎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冷却。 这真的，是名为“太宰治”的存在，能够拥有的吗？ 这一次，不会失去吗？ 鸢眸的小少年迟疑地放下手机，靠在窗台，仰望天际的月轮。——同一轮月，照彻横滨和东京。 “叮咚。” 清和的邮件。 太宰治慢吞吞点开。 唔。 如他所料的东京游记。 尽管邮件里的语言算得上诙谐幽默，附带的照片也或壮观或华美，但太宰治显然对此触动不大，小少年的手指慢慢划动屏幕，眼底映出长邮件的末尾： 【……这次东京游的导游是安室前辈，超幸运！ 安室前辈的工作真的多种多样，打工皇帝名至实归。 等回来再详细跟你说。 ——清和】 “…………” 为什么那个奇怪的安室前辈又出现了啊？！ 太宰治猛地坐直，鸢眸中闪现光芒，开始认真回邮件。 * 【清和，安室先生的照片可以卖吗？ 有个想买的东西，钱凑不齐。想自己买。 可以吗可以嘛~=ω= ——太宰】 神代清和：“……” 黑发的少年长久地注视着首次出现在太宰猫猫邮件里的颜文字，再配上那似乎在撒娇的语气，铲屎官血槽瞬间清空。 等等。 神代清和放下手机，摸了摸小七的羽毛，回忆起某次在种田长官办公桌看到的、高高的，快要把坐在桌旁、头发日渐稀疏的种田长官淹没的文件堆…… ——呼。 ——强制冷静基本达成。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内心过了一遍某公安前辈此时的处境和日常活动痕迹，想了想闭眼对着手机一番操作把邮件页面切到后台，这才睁眼打开网页搜索，在东京范围内筛选关键词“金发黑皮、帅哥”…… 啊这。 降谷前辈人气蛮高的。 神代清和看着某自建论坛里，金发黑皮的青年在咖啡店/甜品店/西餐厅等等打工引发全年龄女客围观热潮的帖子，附带偷拍照的那种，甚至还搜到一个不正经网站花边新闻里的配图用了某金发帅哥的偷拍照…… 黑发少年大彻大悟。 先前的担心是没有必要的。 想必降谷前辈早就处理好“不知情的警校同期可能认出我身份导致我卧底失败”这件事了，既然如此，他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 虽然太宰手里有的降谷前辈的照片只能是那张战损湿身图，但那张图除了比较……咳，那什么之外也没暴露多少信息，反正横滨治安不佳也不是一日两日，降谷前辈完全可以对黑衣组织之内和之外的人用同一个解释：不知为何惹到黑手党，被追杀。 完全是实话。 除了中途知道了原因这点。 比起这个，神代清和更想知道，太宰治想买什么？ * 【随你。 ——清和】 小伙伴同意了。 太宰治轻轻哼了声。 鸢眸的小少年并不觉得满意，相隔两地，无法面对面交流，让他无法得知小伙伴在这样回复时的神情和肢体动作，因而也无从判断对方此时的心态……是无关大局的随意？还是深思熟虑后的纵容？ 邮件内容太简单。 喜爱谜题的太宰猫猫感到焦躁。 “叮咚。” 是新邮件。 太宰治飞快点开。 【你想买什么？ ——清和】 哼唧。 感受到这封邮件里透出的好奇，太宰治有种扳回一城的感觉，他的心情微妙地上扬，慢悠悠回复起来。 * 【保密。 ——太宰】 神代清和：“……” 错觉吗，从这简短的内容和末尾干脆利落的句号里，黑发的少年察觉到种奇异的报复。 太宰猫猫虽然还是只幼崽猫猫，但……这幼稚程度是不是有点过头？ 果然是错觉吧。 资深铲屎官陷入沉思。 “在和太宰聊天？” 尾崎红叶的声音响起，和服女子闲聊般道，“你们感情这么好，少主继位以后，就会邀请太宰加入港口Mafia吧。” 神代清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 感情好然后害他？逻辑何在？港口Mafia难道是什么好地方不成？？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表示不能理解，黑发的少年用一种“你是认真的吗红叶姐”的表情看着眼前的Mafia女性干部，“不，我打算送太宰去上学。” “……？” 这次轮到尾崎红叶打出问号了。 双方面面相觑。 半晌。 尾崎红叶试探道：“少主是认真的？” 神代清和无语地点头：“当然啊，太宰才14，虽然他会很多东西，但学校教的不止是知识，还有与人相处与社会融洽的能力，太宰太缺这个了。” 停顿片刻，他沉吟道，“红叶姐你才18，其实也是上学的年龄，就是大概只能伪造证件参加成人高考……可能有的大学砸钱多可以混个旁听生？” 月光皎洁，露台花影交错。 黑发黑眸的少年微笑着，模样无奈又温和，温和得像是三月和煦的春风，“就是红叶姐你别走太快，好歹先培养个接班人……红叶姐？” “抱歉，妾身忽然想起一些事，先告退了。” 和服女子语声稍急，脚步匆匆，身影很快消失在露台。 第54章 054 夜风轻拂。 随着乌鸦振翅, 少年离开，露台已空无一人。 * 凌晨。 尾崎红叶坐在床沿。 她的脑海中，充斥着少主刚刚说的那些话, 和说话时的神情。 ——真是, 和森医生完全不一样呢。 ——少年人的纯粹, 和成年人的圆滑。 尾崎红叶微笑着想。 眼前仿佛闪过森医生往日的言行，恰到好处的、令人舒适的, 承诺和利益都摆的清楚、也摆的暧昧；而少主，相处以来有威胁、有亲昵，他是张扬的、又是内敛的，有时令人不那么舒适，却更真实，也更珍惜身边的人。 两者都很优秀，都可算她的盟友。 令人…… ——难以抉择。 森医生更成熟，更能蛰伏隐忍, 更能把港口Mafia经营得稳固；少主更青涩，甚至会天真地说出让她去上学这样的话，隐隐有放她离开Mafia的意思, 要知道, 少了她这个身兼多职的干部，港口Mafia的运转不知要停滞多少。 ——其实一点也不难, 不是吗？ ——她还是更向往那些柔软的、不理智的、幻梦般的情感，向往黑暗中的微光, 就如同14岁时, 笑着跑向那个朝她伸出手、要带她逃离Mafia这片泥沼的男人。 少主的身影, 和男人的身影, 似乎重合了。 尾崎红叶视线有些模糊。 似哭似笑。 她仿佛看见14岁的自己站在眼前, 天真烂漫，笑容融在光里：你还是没有长大啊，红叶。 是啊。 恭喜啊，尾崎红叶。 你……还是你。 * 第二天上午。 根据原本的日程安排，尾崎红叶带着两个拎包的黑手党小弟出门了，剩下安室透负责带川上清和跟他的挂件织田去富士山游玩。 作为导游的安室透，眼看时间就要来不及，敲响了迟迟不出客房的川上清和的门。 “进来。” 门没锁？ 安室透下意识地拧了下把手，半推开门，看到了内里的景象。 黑发的少年正靠座在床上，背后垫了个枕头，一副睡眼朦胧的样子。 “该起床了川上君，会赶不上轻轨的。” 安室透踏进几步，虚掩大门说道。 “那今天就不去了吧。”神代清和的声音轻飘飘的，“到时就跟红叶姐说我改主意去买新游戏了，那种要排队购买的限量版。” “……我们去排队？” “不用，有人帮忙排。” 安室透下意识道：“我刚刚还遇到织田君……” “是代购啦。” 神代清和对外行降谷前辈解释。限量版游戏可不是那么好买到的东西，现在去排队早晚了。黑发黑眸的少年招了招手，“安室前辈，进来的时候麻烦关下门，有件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安室透：“……” “咔擦。” 安室透顺手在门边的插卡位拔出门卡，保证没有别人能再直接开门进来，步履平稳地走到旁边的沙发椅坐下，面上的神色已调整为温和开朗的邻家大哥哥模式，“川上君是有什么烦恼吗？” “嗯。” 神代清和看着悬在眼前的淡蓝色屏幕。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80%] 记得上次看的时候，进度还是“首领50%”，而根据时间，变故就发生在昨晚凌晨。 神代清和早晨和搭档安吾那边确定了横滨地下世界的动向，采用排除法，得出了符合逻辑的结论。 尾崎红叶。 只能是尾崎红叶。 而从结果反推过程，尾崎红叶倒向他的原因清晰可见。 ——这在港口Mafia位高权重，也被港口Mafia所束缚的女子，外表是开在黑暗中的毒花，艳丽而多刺，内里却仍然柔软，仍会为情感所动。 ——并且，仍有着14岁私奔时那样的勇气、决断和憧憬。 她必定是在少主川上身上看到了森鸥外没有的东西，而神代清和扪心自问，自己给予的太少，得到的又太多。 特务科的情报员心情复杂。 神代清和觉得自己需要一次心理咨询。——恰好，在场就有一位兄弟部门的资深卧底前辈，肯定很擅长调节心态、久病（心理疾病）成医的那种。——虽然黑衣组织的氛围成谜，但降谷前辈都卧底好几年了，他遇到的问题，降谷前辈肯定也遇到过吧？ 想必也知道怎么处理。 神代清和用略显期待的神情看着安室透，然后开始交流心得的第一步： “安室前辈，你是卧底吧。” ——掀其马甲。 ！！！ 安室透瞳孔地震，面上的神情却只是单纯的疑惑，“川上君？”金发的青年似乎愣了愣，似乎是觉得非常荒谬地笑了出来，“你在说什么呢。” “我之前以为安室前辈是前警察现黑`道，因为安室前辈的外貌特征太明显了，怎么看都不是卧底的料……”黑发的少年说道，“但我昨晚睡觉前仔细想了想，几年前的科技可没有现在这么发达，智能手机随处可见，理论上讲，安室前辈还是有卧底的可能的。” “只要把假身份的国籍换一换，就可以误导黑衣组织的招聘人员……”神代清和随手拿了张床头柜上的说明书递过去，“安室前辈，你能读一下这上面的英文吗？” “……”安室透直接说结论，“我英语很标准。” 靠座着少年反而来了兴趣，他坐直怂恿道：“读两句！安室前辈读两句！” “……” 安室透绷着脸地读了两句。 神代清和满意地点头，“果然，不是日式英语。”黑发的少年用感叹的语气说道，“超可疑的。” 安室透：“…………” 你刚刚是不是发表了对国民的歧视性言论？ 算了。 也是事实。 想起当年自己起早摸黑地纠正读音的样子，某公安警察失去了辩驳的力气。 安室透失笑：“就因为这些，你觉得我是卧底？” 神代清和眨眨眼，在心里先给降谷前辈道了歉，一句话终结话题，“或者我打电话问问琴酒先生，知不知道你的警校生经历。” 陈述句。 证明其内心的笃定。 安室透凝视着重新靠在枕头上的黑发少年，心头沉重地思虑着对策，就听对方道： “开玩笑的。” “我其实没有琴酒先生的电话。” 神代清和善解人意地说，“这只是我和安室前辈的私人聊天，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那种，安室前辈不放心的话，可以到处搜一搜，这间客房绝对没有正在运行的窃听器录音机之类的东西。” 咨询好难。 但自爆身份是不可能自爆的。 看着专业地开始检查的降谷前辈，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叹了口气，在降谷前辈看过来时张开双手，友善道：“要搜身吗？” 安室透打量了几眼川上清和身上的冰丝睡衣，冷着脸去检查挂在衣柜里的风衣了。 半晌。 安室透看着从风衣内外侧口袋里找出来的水果糖、打火机、口罩、铁丝、钢琴线、手术刀、微型摄像头、微型录音笔……确定它们都没在工作，又检查了一旁枪套里的手`枪，满头黑线道：“你带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干嘛？” 神代清和迟疑片刻，“因为机会总留给有准备的人……？” 犯罪的准备吗？！ 安室透忍不住瞪川上清和，而黑发的少年面对他的视线，只是满不在乎地再次问，“搜身吗？” “……不用。” 其实这里有没有窃听和录音装置根本无关紧要，因为川上清和可以通过尾崎红叶直接联系到琴酒，而自己除非现在把人灭口，否则搜不搜都一样，最多打个时间差。安室透逐渐冷静下来，问，“你先前说的，要听我意见的事情是？” 看着黑发少年满脸“终于进入正题了”的表情，安室透一阵无力。 啊，他就知道是这样。 就因为所谓的“烦恼”，所谓的“私人聊天”，你就把我卧底的身份说开…… 算了。 安室透早就发现，川上清和的三观微妙地异于常人，或者说，他对许多身份立场的划分没有明确的认识，在别人看来可能是天崩地裂的事，对他而言不过是平庸无趣的日常，也不知道是怎样的环境，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少年。 神代清和支着下颚思考。 唔。 怎么描述好呢？ “安室前辈应该是警校刚毕业就准备卧底了吧，到现在也有几年……这几年里，有没有遇到真心待你的敌人？”神代清和整理着措辞，“明明你没有付出多少，对方却对你产生了感情，为了你的安全，决定抛弃原本的同伴坚定地站在你这边，这种情况怎么办？” 有一个尖锐的、一直存在的问题：森鸥外倘若上位，真的会放过他这个少主吗？ 无论再怎么伪造遗嘱，在有少主的情况下传位他人，都不合情理。 何况这个少主还是老首领强烈、亲自指定。 尽管神代清和知道森鸥外实际不能把他如何，但尾崎红叶并不知晓这点，因此，如尾崎红叶这般内心柔软的女子，与他之间的情感越深，就越为他考虑，而在他确实地表现出了对Mafia的适应和能够管理组织的才能的情况下，尾崎红叶不需太多挣扎，就会彻底倒向他。 安室透：“……” 啊，还有这种好事？！ Mafia少主的描述还在继续，紧锁眉头很苦恼的样子，“本来没打算换到真心的，全是利益和算计多好，结果不小心就……总之，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神代清和满怀希冀地看向安室透。 安室透无辜地回看。 神代清和：“……” 特务科的情报员不可置信，“安室前辈，你人缘这么差？！” 我才加入港口Mafia不到一个月，你加入黑衣组织都有几年了啊？！ 好拉胯啊。 失望。 “…………” 安室透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起踢踏舞，不知为何拳头感受到了种面对混蛋同期时的蠢蠢欲动，公安卧底咬牙切齿，“我人缘这么差真是对不起了啊。” 神代清和沉吟两秒，宽容地安慰道：“知耻而后勇。” 安室透想打人。 以上。 咨询大失败。 * 游玩的时间转瞬即逝。 10日晚，神代清和跟前来送行的安室透约定明年还找他玩，在对方强颜欢笑的神情下，满意地随尾崎红叶回到横滨。 一行人刚刚踏入港口Mafia的大门，某少主便收到了老首领的传唤。 第55章 055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 首领办公室。 深红的窗帘和地毯, 金制的烛台和摆饰，符合场景的黄色灯光……焕然一新的装潢到处都呈现出种“我很贵”的奢华，让重回职位的森鸥外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是的。 森鸥外又是老首领的私人医生了。 虽然不再是唯一一位, 多了两个同僚，但森鸥外有信心, 凭借他对老首领的了解, 假以时日, 踢掉他们不成问题。 而时间也确实是有的。 ——据森鸥外诊断, 老首领近日心情起伏，怒火伤身, 看似随时都有暴毙的可能……但, 求生意志极其顽强。 ——很多时候，患者的求生意志会影响很多东西。 必须抓紧了。 森鸥外如此告诫自己, 感受到种浓浓的紧迫感。 然而…… 他不在的日子，老首领的变化, 委实有些大。 仿佛错过10集, 错过一整条剧情线，森鸥外不敢随意开口, 静默地观察。 * 老首领正死死盯着眼前的照片。 一张是男人的, 另一张还是男人的。 左边照片上的男人身材高大，金色长发，夸张的黑色高礼帽下，一双墨绿色狼眸闪烁极具侵略性的光芒；右边照片上的男人金发黑皮, 紫灰色的眼眸盛满甜蜜，微微下垂的眼角使得他看人时显得温柔而亲近。 毫无疑问的两个帅哥。 符合富江的品味。 老首领神情憎恶, 他的脑袋轻微转动, 最终定格, 恶毒的视线投向了左边照片上金色长发的男人。 和牛郎Asmodeus相比，秘密情人先生拉的仇恨显然更多。 毕竟金发黑皮的牛郎虽然很得川上青睐，但双方的接触都在大庭广众之下，即便出台也有织田和太宰跟随，不太可能发生什么亲密关系；而秘密情人先生……可是和川上一起消失了整整三个晚上！ 连织田都被甩开！ 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也许…… 嫉妒啃噬老首领的心脏，可叹的是，和前一个牛郎一样，这个秘密情人的身份同样成谜，明明是那样高大显眼的外国人，却找不到丝毫资料。 可恶！ 可恶啊！ 老首领双目通红，呼吸猛然粗重起来，森鸥外有心想劝，又想起之前规劝时被喝骂的情景…… 森鸥外安静地侍立。 并在心中闪过茫茫多的疑问。 这两个男人是谁？看起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地下世界理应早有姓名，可他怎么都没印象？尤其是金色长发的男人，即使是照片，那双墨绿色的眼眸也令人印象深刻。——还有，最重要的，这两个男人和老首领之间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老首领一直在冒黑气？ 森鸥外不知道港口Mafia追杀牛郎Asmodeus的事。 连尾崎红叶都被瞒住——也有尾崎红叶知晓这是首领的秘密行动、没主动探听的原因，森鸥外自然是不知晓的。 追杀的港口Mafia队伍看似声势浩大，分到横滨各个交通要道就显得少了，何况就算恰好撞见，黑西装黑墨镜又不是港口Mafia独家，横滨可还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组织也是这么穿的……除非森鸥外能恰好遇见由广津柳浪率领的黑蜥蜴。 * 内线电话响起。 心腹部下说接到传唤的少主没有第一时间赶来，而是说风尘仆仆需要稍作休整，过大概半小时再来，言语间对少主的怠慢颇有些意见。 “没关系，没关系。” 老首领语声嘶哑，心情却诡异地上扬，“多合理的要求。” 女孩子嘛，补补妆怎么了。 头发花白的老首领这样想着，找回了几分年轻时的感觉，他环顾精心布置的办公室，视线落在白大褂的私人医生身上时，立即便想起川上曾对其表示过好感。 老首领神情一厉。 * 法式雕花大门在身后合拢。 被赶出首领办公室的森鸥外：“…………” 看样子，和川上少主的第三次见面又泡汤了呢。 巧合地就像命中自有安排。 无数思绪在脑海中亮起又熄灭，老首领陌生的举止和关注点让森鸥外本能地察觉到有某种东西在脱离掌控，他急需见到盟友尾崎红叶，却想起对方也是刚刚从东京出差回来，此时不一定在她的办公室。 森鸥外缓步向下。 白大褂的医生和见到的每一个认识的人问好，和蔼可亲的模样，他换乘电梯往下，到达一楼大厅后走出，准备回到自己的小诊所—— 恰在此时。 和一袭黑色长风衣的川上清和擦肩而过。 黑发黑眸的少主似乎对出现在此处的医生毫不意外，少年微微点头示意，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里。 森鸥外脚步顿住。 夜色席卷，厅堂的灯火却辉煌，森鸥外确定，他在少主的眼角，看到了一颗泪痣。 ——原本没有的、左眼下的泪痣。 电光石火间，数个念头在脑海中爆起一连串的火花，那是在刚刚知晓富江的消息时查到的东西：爱丽丝亲眼看到的、两个同归余尽的富江……短短时间内变为富江爱慕者的黑蜥蜴小队……第三个富江出现……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最初的富江也许早已死去，但不知发生何等变化，她的异能还在，还在不断地散播……异能病毒？ ——会把感染者变成“富江”的病毒。 这新型的概念一出现在脑海，就被森鸥外飞快接受，至此，一切反常都有了解释，老首领对少主川上的重视，其实是对年轻时的女神富江的重视，而所有受到富江小姐青睐的男人，都是老首领的情敌…… 森鸥外苦笑。 谁又能想到呢。 说起来，太宰君知道这件事吗？ * 神代清和跑回宿舍的原因非常简单：化个妆。 和尾崎红叶挨得近的时候，出于谨慎，神代清和的妆都很淡，除了必备的美瞳，他一般只稍微勾勾眼线，反正在东京，又见不到老首领，随便意思意思，不要有太大出入就行。 但在横滨则不同。 尤其是刚从东京回来，就被老首领传唤。 神代清和直觉这是个关键点。 黑发黑眸的少年洗了把脸，穿好道具换好衣服，加长的头发放下，对着梳妆镜仔仔细细地上了全妆，当然还是伪素颜，直男基本看不出的那种。镜子里映出的脸精致而秀美，如果说平日的黑发少年和富江有五分像，此时便有七八分。 唔。 似乎缺了点什么。 神代清和挑眉，镜子中的“少女”也挑眉，眉宇间满是漫不经心的高傲，神代清和犹豫良久，终究拿起眼线笔，在左眼下点上一颗泪痣。 宛若欲滴未滴的泪。 有太宰治报信，他知道森鸥外已返回老首领私人医生的岗位，此时也许就在首领办公室，但在尾崎红叶倒向他的此时，森鸥外已可算出局，没有必要为了不被对方发现关键而打乱自己的步骤。 * 顶层。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穿过长长的走廊，厚重的大门缓缓敞开，容貌雌雄莫辩的少年眨眼间将办公室的景象收入眼底，踏入其间，没有多少波澜道：“首领大人。” 他能感觉到老首领的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身上的每一寸。 ……最终落在那颗逼真的泪痣。 老首领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强自抑制着激动，“答应你的戒指，我做好了。”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哦，想起来了。 传说中的宝石，大师级的做工。 那样苛刻的条件和这样短的时间……记得定制戒指大概需要一个月，大师一定是夜以继日地工作吧？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水平吗，果真大师。 老首领双手捧起红色的首饰盒，眼中含着某种奇异的热切，“打开看看？戴上它，戴上它们……” 首饰盒中央，是一枚静静躺在深蓝色天鹅绒上的戒指，镂空雕刻的精美戒托，支撑着璀璨夺目的鲜红宝石。 很美。 但仅止于此。 原谅神代清和虽然恶补了关于珠宝的知识，但显然不具备鉴定宝石需要的、或许更多是经验带来的眼力，此时他除了能看出这颗红宝石和其周围的配饰价值不菲外，别的大概也就那样…… 毕竟所谓的宝石，不就是好看的石头吗。 没有承载文明和传承，营销炒起来的东西，神代清和一向不太感冒。 但富江喜欢。 黑发黑眸的少年随意瞄了瞄，表情是种不夸张的惊喜，他轻轻挑眉，上前几步凑近了座椅上的老人，毫不客气地逼视着对方，语声傲慢，尾音却粘稠：“算你用心。” 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宝石，红与白相衬，少年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浅笑，“这样漂亮的首饰……搭配的衣服呢？” 啊，居然真的准备了。 神代清和看着休息室里的成套的各式女性服饰，想到老首领的部下买它们时不可言说的诡异心情，陷入沉思。 老首领焦急地等待着。 他不时看看时间，来回走动，就像是几十年前，那个等着心上的女孩出现的毛头小子。 *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咔哒。 休息室的门开的声音。 黑发黑眸的“少女”缓缓走出，“她”穿着浅米白色洛丽塔复古宫廷长裙，袖口和领口和裙摆都剪裁着繁复而图案各异的同色镶金线蕾丝，左肩三朵红玫瑰装饰，胸前弧度优美，鱼骨将腰身勒得极细，层层叠叠的蛋糕摆被卡门撑撑起优雅的弧度。 “她”绸缎般的黑发合着珍珠细链编织固定，耳环、项链和戒指闪烁着璀璨的红芒，双手戴着白色镂空蕾丝手套，脚下则是一双镶珍珠银粉高跟。 稍显昏暗的灯光里，“少女”裸露出的皮肤闪着象牙般莹润的光，老首领的视线从“她”修长笔直的小腿上移，到纤秾适度的手臂，最终落在那张姣好的面容，落在左眼下那仿佛有魔力的泪痣上。 黑发黑眸的“少女”坏脾气地睨他一眼，伸出手，“还不来扶我？” 第56章 056（二更） 大抵聪明人, 瞬间记忆力都很不错。 在回诊所的路上，森鸥外记起了更多的东西，在和川上清和擦肩而过时, 除了左眼下那颗多出来的泪痣，少主的头发，也比上次见面时长了很多。——那绝不是个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能够正常生长到的长度。 等等。 森鸥外突然想到违和之处。 如果川上清和身上的转变是逐步发生的, 那么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日日接触少主的尾崎红叶和太宰治，不该没有反应。 难道自己判断错了？ 森鸥外有心想找尾崎红叶求证，他认为这位在港口Mafia主管情报的女性干部一定知道些什么, 但又有点犹豫, 觉得事情在电话里很难说清, 想要找个面对面的时间, 最好再让他看一次川上清和…… 那找太宰君？ 想起日日新手机不离手的便宜学生，森鸥外敏锐地觉得哪里不对。 如果川上清和真的即将被转变, 太宰治的表现…… 再等等。 假设太宰君再次陷入惯性自杀的思维里, 假设川上少主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 两人都怀着种“在死亡前享受友情”的心态在交朋友—— 似乎可以理解他们一日千里的友谊了。 森鸥外长长叹了口气。 好乱。 这样想来, 老首领死盯着的那两张照片上的男人倒也未必是地下世界的，应该只是川上少主青睐的男性，换言之, 老首领的情敌, 而川上少主竟然会青睐男性…… 森鸥外忽感惊悚。 这种异能病毒，到底是怎么传播运作的？把少年转换成少女, 把一个人从外表到性格都变成另一个人…… 太宰君和川上少主接触那么久，不会有天也变成富江吧？ 不会…… 传染给他吧？ 森鸥外面色青白交织了好一会, 才想起太宰治的异能是无效化, 就算自己真的被感染也肯定不是因为太宰治。 ……真是一团乱麻。 ——算了。 森鸥外停止了脑补。 还是等明天创造机会见见少主再继续想吧。 ——也不知道现在首领办公室里, 是什么样的情况？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 老首领如坠梦中。 仿佛梦想照进现实，黑发黑眸的“少女”一如几十年前初见时美丽非凡，“她”戴着自己送的、精心打造的宝石戒指，“她”穿着自己挑的、形似花嫁的繁复长裙，“她”看着自己，朝自己伸出手…… 这些，是真实存在的吗？ 神代清和蹙眉。 天知道他搞定这个搭配多麻烦。 首先，戒指竟然完全符合他右手中指的指围，是他没想到的，估计是老首领牵他手时偷偷量的；其次，戒指戴在右手中指代表热恋期或已经订婚。 在这样的基调下，那些日常轻便的款式的裙子未免有些不合时宜，非裙子的搭配更加排除，而一定要选华丽款的裙子的话……戒指往往被人们和婚姻联系在一起。神代清和的目光，徘徊在几条形似花嫁的洛丽塔长裙上。 它们的优点非常明显：裙摆很大，裙撑完全撑起来以后可以保证别人离自己一米远，近身是不可能近身的，更别说被吃豆腐；缺点也同样明显，穿这样的裙子，行动上不知道会被拖慢多少，遇到变故跑都跑不动。 但此时可以暂时无视缺点。 神代清和越想越心动，挑了条浅米白色的宫廷长裙，鱼骨收腰那种，试了试发现尺码基本合适——很正常，他在老首领指定的西装定制店量过身体数据，他拿了个婚纱用卡门撑试着把裙摆完全撑开，觉得有点过分，调了几次裙撑里的钢骨，好半晌才把裙撑调到合适的大小，又在裙撑里绑了点铁丝钢琴丝以备不时之需。 这款长裙没有配套的手套，不过白色蕾丝手套颜色相近，神代清和戴好手套，把戒指隔着手套戴在右手中指，自感机智地点点头。 嗯。 隔了一层蕾丝，其实和没戴戒指也不差多少嘛。 神代清和又选好鞋子……鞋子尺码稍微偏大，没办法就这样吧，戴好整套红宝石首饰——耳洞是在东京游玩的第二天打的，那天在酒店除了和降谷前辈聊天也没什么消遣，想想还是把一直拖着的耳洞打了…… 接下来是头发。 神代清和看着梳妆镜里的黑色中长发努力思考发型，这种长度盘起来有难度，散着和这一身未免不搭，后脑扎个小辫简直把审美按在地上踩……思考未果，他打开手机上网搜索，一时半会没找到符合要求且能留出鬓发待会撩的编发教程，只好选了个别的，按照教程编了三次才编好头发。 还剩妆容。 梳妆台上摆放着和宿舍里同样的化妆品，很明显是抄了他写过的那张购物清单，神代清和仔细看了看自己的妆，没花，于是爽快地找了支口红，把嘴唇涂得饱满殷红。——对于直男来说，淡妆=没化妆，涂颜色鲜艳的口红=化浓妆，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搞定。 看看手机，时间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神代清和：“…………” 老首领没等睡着吧？ 神代清和扶着梳妆台慢慢站起，往休息室的门口走，刚迈两步就倒吸一口凉气，扶住了墙。 腰好勒好勒啊！ 但要把腰部的鱼骨放松，且不说设计上有没有这个功能，首先他就得把裙子脱下来，而脱裙子之前手套戒指之类的要摘掉，口红抹掉比较好，头发有可能会弄乱……想到所有步骤都得重来，神代清和眼前一黑。 算了。 就这样吧。 虽然他走不动，但他可以喊人扶啊！相信对方一定很乐意的。 的确。 老首领几乎是受宠若惊地扶住了“她”。 然而，和神代清和想象中两人就在首领办公室里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就散场不同，或许是太想跟这样的“少女”相处，老首领在坐了会儿后，主动提出带他去看港口Mafia里唯有首领才知晓的密道，说那也是继承港口Mafia的关键之一。 并重申了首领才有权限开启的金库宝石库之类。 神代清和在内心露出悲伤的表情。 真是…… 无法拒绝。 黑发黑眸的“少女”抬起眼，长而柔软的睫毛闪动，漆黑的眸子幽深若寒潭，“她”再次将手递给他，“好吧。”“少女”的声音跌宕起伏，宛如海妖的歌声一般优美，“可不要让我失望。” 他们从首领办公室的密道来到建筑的里侧，在墙壁在地下穿行。 就像是另一个世界。 神代清和有时能透过密道的四面听到黑手党在Mafia大楼里行走交谈的声音，甚至还在某个地点听到了训练打斗的声音，这让他快速将暗处的密道和明处的Mafia大楼布局结合，在脑中建模出大楼立体结构图，深感不虚此行； 黑发黑眸的“少女”认为装潢简陋的密道实在没有什么看头，走得还很辛苦，恼火地抱怨、骂了老首领好几句，却骂不掉老首领脸上满足的笑意。 神代清和：“…………” 行吧。 你开心就好。 黑发黑眸的“少女”抬起手指揉了揉眉心，在见到一个椅子时坚决要坐下休息，待“她”艰难地调整裙撑坐下后，不待“她”找话题开口，老首领便带着种回忆的神情，主动说起了他们的相遇。 密道里的灯光微弱。 神代清和稍稍调整角度，让灯光能照到苍白的脸颊，照到左眼下的泪痣，他想了想贝尔摩德的课程，心中掠过好几个接下来可以用到的表情动作搭配，选定好之后，神代清和调出异能收录的富江的卡片对照，便将心神沉入了老首领的往事之中。 “那个时候，我还年轻……” 在老首领口中，他起初遇见的，是作为女高中生的川上富江，那时的富江和好几个男同学男老师保持着暧昧关系，终有一日，爱慕者们因富江的若即若离生出恶念，他们合力将富江杀死分尸，尸块抛洒在各处，但在第二天，富江竟然完整地回到了班上，若无其事地听课！ 恐怖由此展开。 “我是后来从一个叫太郎的男学生口中听到这些事的，他很后悔当初被老师怂恿杀死了富江，可没想到，富江又回来了！他大喜过望，帮着富江杀死了所有的凶手，可富江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那是个小村庄。 在地图上找不到、也无需去找的、已然废弃的小村庄。 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被富江迷惑，他们整日叫骂杀戮，父杀子子杀父屡见不鲜，火焰在每个地方燃起，将木制的房屋和血肉做的人一道烧毁。 神代清和听出，富江那时便已经拥有“令人爱上并对其言听计从”、“只剩下一个细胞也能恢复”两项能力了，且能力的评价和弱点等等都和怪物卡里的差不多……所以那个研究所其实根本没研究出什么来吧…… ——毫无疑问，研究所在骗经费。 ——也不奇怪，研究所的传统艺能了。 神代清和在老首领的叙述中，想着川上富江果然是自然人，而富江则是自川上富江尸体上生出的异能载物……或者说，怪物。 怪物吗？ 不知为何，神代清和对这个有点在意。 或许和自己失去的记忆有关？ 那个涉及到记忆的梦境只有两个片段，其后他再也没有梦到过这些，回想起当初梦到这两个片段的场景，一次是说到“出国”，得到碎片一，开启收集之旅；一次是风雨之夜，得到碎片二…… 碎片三激活方式未知。 神代清和并不着急，他打算顺其自然。 或许是上了年纪，老首领格外絮絮叨叨，神代清和听他翻来覆去地讲着重复的话，不耐烦地曲起手指敲了两下椅子扶手。 “你把那时候的事记得真清楚啊。”黑发黑眸的“少女”白皙的手指轻掩红唇，“她”向佝偻着身躯的老人投去轻飘飘一瞥，明明一坐一站，却仿佛居高临下般，审视着老首领的灵魂，“……太郎同学。” 一个知识点：所有富江的记忆是共通的。 而人们口中“我有一个朋友”约等于“我自己”，这位出现在老首领叙述中的“太郎”，未免过于可疑。 老首领无可逃避地战栗起来。 他的表情急速波动，想要说些什么却语不成调，他看着黑发黑眸的“少女”，看着灯光下妩媚上挑的眼尾和魅惑的泪痣，突然跪了下来，跪着向“少女”爬去，“富江，对不起，我、我好后悔，我错了，富江……” “少女”一脚把他踹开，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毫不客气道：“脏死了，离我远点！” 老首领大口大口地喘息，身躯筛子似的抖动。 神代清和：…… Hello？ 你没事吧？！ 千万别死这啊穿成这样把尸体运出去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老首领低低笑起来，笑声嘶哑地像是厉鬼的哀嚎，“那时候也是这样，我说想和你结婚，你却因为我没钱买戒指一脚把我踹开……” 不。 你是不是理解错了什么。 你有戒指富江也不可能嫁你的。 而且你确定这个场景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你脑补的？ 神代清和疯狂腹诽。 黑发黑眸的“少女”递过去一只手，手上红宝石戒指闪烁，“我们走吧。”“她”语带倦意，语声因这倦意带着种难言的缱绻，“这么晚了，我的美容觉都被你毁了。” 老首领站起来，他看起来又恢复了作为Mafia首领的气度，力气有些大地握住了“少女”的手。 太好了。 看样子还能活。 神代清和大大松了口气。 * 第二天早上。 神代清和收到了老首领的死讯。 第57章 057 时间调回昨晚。 从密道回到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是脱下裙子换回了黑风衣的打扮，才从首领办公室离开的。 不得不说，这让他心情愉快很多。 虽然早料到以老首领的嫉妒心, 不会让别的人看见自己穿裙子的样子，但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总免不了担心。 神代清和看了眼时间, 施施然回返宿舍。 红叶姐观看的和服走秀在7点结束，他们搭乘新干线到达横滨已经8点，他到首领办公室差不多8:30, 换装走一圈密道再回到首领办公室已经接近12点……该庆幸到宿舍门口的时候还没到0点么？ 神代清和看着对面敞开宿舍门、明显在等他的织田作之助, 有点不好意思。 “你回来了。” 织田作之助打量着少主, 确定对方去见首领这么久依然完好无损, 心里松了口气，“原来的宿舍装修好了, 明天搬？” “反正不是今天。”神代清和吐槽。 “太晚了, 织田君先睡吧。” 黑发黑眸的少年随意道, “以后遇到这种情况不用等我。” 织田作之助没有点头, 转移了话题，“你的行李我放到对门厅里了，你也早点睡, 行李可以搬了宿舍再整理。”顿了顿, 红发的青年又想起什么，“对了, 今晚会降温，记得多盖层被子。” “嗯, 晚安。” “晚安。” 神代清和打开对门宿舍踏入。 东京游玩的最后两天都是购物, 即使购物主力是尾崎红叶,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买了点，再加上尾崎红叶会给少主川上买东西……神代清和瞄了眼厅里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很快把它们抛到脑后，摘掉美瞳进浴室洗澡。 有点冷。 默默调高水温，神代清和算是感受到了降温的威力。 洗完澡吹干头发，刷了牙坐在床沿，少年情报员看了看手机上的天气预报，发现冷空气来袭，横滨明日气温预计要比今天低10度？ ……织田君说话是不是太含蓄了。 神代清和表情木然，默默给自己加了床毛毯，爬进被窝。 黑发的少年看了眼放在床头柜的两个首饰盒。 其中一个，装着今晚的那套红宝石首饰，除了特别精美价值不菲外，只是单纯的首饰；另一个，则是降谷前辈出台那天老首领把他喊到办公室给他看的那个，盒子里装满各式各样的戒指，同时也是港口Mafia金库武器库宝石库的钥匙…… 这是从密道上来以后老首领塞给他的。 ——今晚绝对是大丰收。 ——不考虑付出了什么的话。 神代清和回忆着今晚走过的弯弯绕绕密道的路线，反复记忆以加深印象，同时决定把至今为止最为隆重的女装打扮扔进脑内回收站。——反正只有两个人知道，等老首领死了，这个黑历史就可以永久掩埋。——嗯。 睡着之前，黑发的少年这样想着。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老首领的死亡来得这样快。 * 天蒙蒙亮。 “轰——” 仿佛山崩地裂的一声巨响！ 神代清和自睡梦中惊醒，瞬间意识到这是爆炸的声音，而传来爆炸的方向是—— 黑发的少年飞速翻身下床，蹬上鞋就要冲到走廊查看，冲到宿舍门又刹车回返，跑到浴室抹了把脸戴上美瞳，把头发整理到合适的长度，顺便用漱口水清洁了一下口腔。 差点露馅。 昨晚他化完妆放下头发出门的时候，可是特地避开了织田君的。 神代清和重新冲出宿舍，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织田作之助已等在那里。 “轰——” 爆炸声连绵不绝。 透过走廊尽头的窗户，可以看见正前方那栋Mafia大楼顶层正冒出滚滚黑烟…… ——而那栋楼的顶层，就是首领办公室。 织田作之助：“怎么办？” 神代清和当机立断：“我们赶过去。” 匆匆换下睡衣，少主川上和他的保镖向首领办公室聚集，路上他们碰到不少同路的黑手党，而爆炸也在从顶层往下移动…… 所以这情况是…… 杀手？ 正在跑路的杀手？ 神代清和刚刚打出一个问号，就听到一阵嘈杂的喊声，他抬头一看，就见伴着爆炸的浓烟，次顶层蹦出个小黑点来，离得这么远，手边没有望远镜，神代清和只能判断那大概是个人，小黑点自由落体，变成……小彩点？ 神代清和粗粗一扫，看到了荧光绿荧光黄荧光紫三种颜色，心头无语。 那人裹得像个球，人在半空中开伞，降落伞竟然也是醒目的橘黄色…… 然后飞快被枪林弹雨淹没。 “…………” 神代清和哽住。 这人精神状态没问题吧？ 挂了没？ 没。 眼见那人在空中自由落体一段距离后继续开伞，继续被各式子弹打没，神代清和已淡定下来，打开异能，和织田作之助一起找了个安全的角落待着看戏……啊不，静观其变。 第二次的伞是红白相间。 第三次的伞是……彩虹色？ 你到底对鲜艳的颜色有什么执着啊。 此时，目测是杀手的人已接近地面，进入神代清和的视野范围，在听到一阵张扬而癫狂的笑声的同时，「全息网游」也弹出了对方的人物卡—— [姓名：梶井基次郎 性别：男 年龄：20 生日：2.17 身份：异能特务科通缉犯 能力：「柠檬炸弹」 评价：很有意思的异能，是不会受到柠檬形炸弹伤害的能力哦！如果误解成擅长做柠檬形的炸弹，可就踏在危险的边缘了……醉心研究炸弹的他，目前正兼职暗网杀手接单赚取研究经费中，对，就是你想的那个单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 初次见面，特务科通缉的炸弹狂魔梶井君。 神代清和嘴角疯狂抽搐，拉住织田作之助急速后退，地面上爆开一阵连绵的炸弹声响，大笑着的梶井基次郎不断从怀中抛出柠檬形炸弹，脚下踏着个同样从怀里取出的、不知为何速度赶超汽车的滑板，伴着滚滚黑烟远去。 好神奇啊。 副院长是加钱了吗？还是有其他人加钱了？ 暗网的悬赏单有个特性，一定等级以上的用户可以在别人的悬赏单里追加赏金，当然，要先做好事情败露被一起报复的准备，毕竟保密性这东西一直挺薛定谔的。 即使加钱，肯定也是才加不久，否则兢兢业业盯控的安吾不会现在还没告诉他这个消息。 神代清和强忍住打开暗网查看横滨本地悬赏任务的冲动，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往顶层赶，在踏入电梯前，接到了尾崎红叶的电话。 和服女子的声音凝重：“少主，快点来首领办公室吧，首领他……” 顶层。 长长的走廊，原本铺在地面的厚厚地毯只能找到少许毛绒的残骸，墙壁被熏黑，办公室门前黑西装守卫的尸体死状凄惨，神代清和面色沉沉地踏过显然是被炸弹轰开的、不复精美的雕花大门，看见了首领办公室内的景象。 满室狼藉。 除了特制的、甚至能够抵挡榴弹的墙壁和玻璃，器具摆设全都惨不忍睹，地上还有两具黑西装的尸体，是贴身保护老首领的心腹，而老首领的尸身，正被摆放在从休息室搬来的床上，尾崎红叶立在一旁，那位后来被提拔的、和森鸥外一样是前地下密医的私人医生正在验尸。 神代清和默默站在尾崎红叶身侧。 看得出来，老首领是被炸死的。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多少能够想象当时的景象，既然是接了副院长的单子，梶井基次郎应该是伪装成副院长潜进来的，恰好降温，他可以裹得很严实，戴上口罩假装感冒，还能用感冒做借口解释声音的变化，再加上副院长这个内应，让他遇到黑手党时对答如流…… 但在踏入顶层后，这些小把戏就行不通了。 首领办公室整层的安保十分严密，人脸识别、识别来人有无携带危险品都是基本，于是在踏入顶层后，梶井基次郎就—— 开了无双。 人的血肉之躯面对恍若无穷无尽的炸弹时，是很脆弱的。 在这样的情境下，多数异能者都无法幸免于难。 神代清和一时感慨万千。 黑发少年想过很多种老首领的死法，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种……直令人慨叹世事无常。 副院长肯定已经收拾家当带着妻儿跑路了。 大概是昨晚跑的？ 没准他们就在新干线擦肩而过。 你问如果查不到梶井基次郎和副院长有联系，有人能证明梶井基次郎只是机缘巧合之下选用了副院长的身份，副院长是不是可以不跑？ 别傻了。 港口Mafia不是那种一定需要证据的组织。尤其是在面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副院长的时候。 至于刺杀为什么选在今天…… 降温。少主回归。 天时地利人和。 副院长想要老首领死的目的，大概类似于替天行道，可他毕竟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知道倘若港口Mafia陷入夺位的混乱，横滨仍会被血腥笼罩，于是特地挑了少主在总部的时候……副院长自然是不该知道少主的行程的，但八卦小道消息这种东西，你永远不知道会从哪里流出。 在神代清和表面悲伤，内心把事情脉络理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干部大佐也赶到了，又有新的黑西装守卫在门口站岗，私人医生停下手中的工作，表情沉重道：“首领毫无疑问是被炸死的，那样大范围的爆炸根本无法逃脱，只是……有一个不知道算不算疑点的地方……” 大佐沉声道：“你说。” 私人医生告了声罪，轻轻翻开老首领胸前碎得不成样子的衣服，示意大家查看，“这里，虽然被爆炸的焦黑掩盖了一部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新鲜的淤青。”私人医生咳了声，面露疑惑，对自身判断非常不自信的样子，“这形状，好像是……高跟鞋的踢伤？” 神代清和：“………………” 不，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58章 058（二更） 沉重的气氛突然变得有点诡异。 众所周知, 人类的xp是自由的, 而日本人的xp格外自由，因此老首领如果有那种兴趣，也很…… 额……这个…… 尾崎红叶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川上清和，昨晚少主才被首领传召, 不会是……和服女子看到黑发少年脸上茫然不解的表情, 心下松了口气。 ——看样子和少主无关。 既然如此的话，那就是和其他黑手党有关？ 可老首领外出的时间屈指可数, 说起出入首领办公室的成员……尾崎红叶的视线在地下两具黑西装尸体上细细扫过，确定他们穿的都是普通皮鞋，收回视线时恰发现大佐也在做同样的动作, 两个干部对视一眼, 同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神代清和问：“红叶姐，你刚进来的时候，首领大人在哪个位置，是什么姿势？” 尾崎红叶不明所以，但仍给他描述了位置和姿势。 神代清和：“…………” 他有点心虚。 首领办公室的门就算没有墙壁那么扛炸，但也能坚持好一会儿, 而老首领死去的位置，分明是在他惯常坐着的椅子和密道入口之间, 朝向密道入口……所以老首领是为什么没有及时进入密道的？心腹部下背叛阻碍？突然觉得心愿已了死而无憾？旧伤发作坚持不住？ ——对。 ——这个“旧伤”, 说的就是昨晚踹的那一脚。 虽然但是, 神代清和必须要说，他不能不踹啊！其一是富江也会踹, 其二不踹的话以当时的情况, 老首领抱着他小腿哭甚至把头埋他大腿上哭怎么办！！想想都恶心得不行, 而且他在踹之前是收了力的, 绝对不重…… 好吧。 可能对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来说挺重的。 神代清和心虚了几秒，决定毁尸灭迹，他面带悲痛，言之凿凿道，“那个方向……那里大概放着富江小姐的骨灰吧。”黑发的少年低低地说，“首领大人曾经和我提过，他过世之后，想要火葬，骨灰和富江小姐的合在一起……” 说着说着，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突然想起兰堂那个可以操纵尸体的异能力，话语越发真实和诚恳起来。 日本对名誉还是很看重的。 死前的淤青，在死后非但不会消除，还会越来越重，到时这高跟鞋印…… 万一有人盗墓，岂不是很糟糕？ 尾崎红叶出声赞同：“那就先停灵，等到A干部回来，再火葬吧。” 大佐：“A去哪了？” “在海上飘着，大概还要两三天回来。”尾崎红叶说道，她看着少主，简单地解释，“A干部有时会乘坐游轮出差，他经营了一些海上赌场。” 神代清和点点头。 * 空气再次沉寂。 私人医生看着首领办公室里这些人，忽然有点慌。 现在这里有五个人，两个干部，一个少主，一个少主的保镖……好像只有他比较外人？知道了首领不妙的**，他不会被献祭吧？ 私人医生悔不当初。 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疑点？不不，他为什么这么早到？要是他住的像同事森医生那么远，卡点到公司上班，不就躲过…… “叮铃铃。” 尾崎红叶接起手机，神情逐渐变得严肃，她静静听着部下的汇报，挂断电话，说了三句话：“杀手伪装成渡边医生上到顶层，渡边医生全家已不知去向，暗网挂着的那单对首领的悬赏已经不见。” …… 信息量巨大。 大佐沉吟：“杀手是渡边雇的？” 此处顺带提下，出于某种约定俗成，横滨的地下组织之间是不会互相挂悬赏的。至少不会以组织的名义。 尾崎红叶语声冰冷：“不清楚，但渡边医生一定知道些什么。”女性干部的视线看向首领尸身旁的私人医生，还未开口——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私人医生仿佛遭到审讯般惨叫起来，“我跟渡边医生不熟，也没发现他有哪里不对，我们只是普通同事啊，尾崎干部你要找人问话，不如找……” “对了！” 私人医生眼睛亮起，“——找森医生！森医生不是在渡边医生担任副院长的医院里工作了那么久吗，没准他有什么发现？” 神代清和：“……” 尾崎红叶：“……” 还可以这样？！ 神代清和少许迟疑，“森君啊……” 尾崎红叶语气复杂，“森医生啊……” 大佐就不懂了：“不就是个医生吗，你们怎么了？” 作为武斗派的大佐不太喜欢弯弯绕绕，他更愿意直来直往，“先把人抓来问问，要是冤枉了再放出去不就好了？” 标准的黑手党作风。 尾崎红叶看了眼少主，恢复了雷厉风行的干部姿态，她拿起手机，也不避讳，原地安排起抓捕森鸥外事宜。 神代清和：“…………” 在联系广津先生？ 仔细想想，森鸥外在港口Mafia经营已久，估计已有眼线告诉他首领遇刺，很难说森鸥外现在在做什么，黑蜥蜴出动也不是没有道理。——越挣扎嫌疑越大，港口Mafia上下除他们外只知首领遇刺不知首领死亡，推导下来，森君大概率会乖乖被抓回来？ 神代清和拉住织田作之助的手，慎重托付，“织田君，你跟着去，把太宰完好无损地接回来。”顿了顿，神代清和认真补充，“如果森君要跑，别管他，把太宰抢回来。” ——森鸥外怎样都行，把太宰猫猫留下！！ ——此为黑发少年的心声。 织田作之助沉稳地点点头，问了尾崎红叶集合地点，身影很快消失在顶层。 大佐等了会儿，见没他事了，打了个招呼去整顿惶惶的人心；私人医生乖巧地表示会留在医务室不随意走动，如果有事喊一声他随叫随到；尾崎红叶和少主结伴踏入电梯，前者如今的任务是深挖刺杀事件，后者…… 神代清和：“红叶姐，我来帮忙？” 尾崎红叶露出柔和的笑容，“少主先歇两天吧。” 神代清和：？ 又要处理公务，又要调查刺杀，红叶姐你忙得过来？ 尾崎红叶放柔了声音，“妾身知道少主是个好孩子。只是，等到A干部回来，少主继承首领之位后，恐怕会有很长一段日子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和服女子看着黑发少年陡然僵硬的表情，心头微动，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低低叹道，“这几天先玩吧。” “不是在东京买了新游戏？妾身记得少主还要搬宿舍……”Mafia的女性干部如数家珍，又道，“等织田君把太宰接回来，就让太宰先住你那里。”她轻轻地、仿佛暗示般说道，“毕竟，太宰一个人住在诊所那边，不太安全。” 神代清和：“……” 意思是森鸥外在他上位前都会被关押着出不来吗？ 神代清和忍不住用全新的目光看向尾崎红叶。 或许是在见到尾崎红叶以后，这位女性干部一直在他面前表现得过于温和，让他几乎忘记，特务科的资料上，这是个怎样果决而危险的杀戮异能持有者。——黑发少年看向和服女子不离身的红纸伞，仿佛透过伞柄，看到藏匿其中的剑。 ——柔弱的外表，与坚硬的内里。 “都听红叶姐的。”神代清和仰头，神情诚挚，“我知道红叶姐是为了我好。” 黑发少年换了副笑嘻嘻的模样，握住和服女子的双手，言语似玩笑又似承诺，“红叶姐，你放心，我和森君那个利益至上主义者不一样，我会对你好的。” 电梯门开。 现出黑西装大汉呆滞的脸。 神代清和一秒冷脸，状似友好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黑西装大汉瑟瑟发抖：“我……属下……” 尾崎红叶失笑，“好了好了，别逗他了。”Mafia情报主管稍稍打量，随口道，“你应该知道，什么不能说。” “是！是！！” 看黑西装大汉点头的频率，头没掉都是奇迹。 * 森鸥外正在前往港口Mafia的路上。 他的确收到了首领遇刺的消息。 听到杀手上了顶层时，森鸥外有些不可置信，随即很有主人翁意识地考虑起怎样加强顶层的防护来；作为一名善于聆听和思考的私人医生，森鸥外知道首领办公室里有密道，他并不认为老首领会因此死亡，只是久病的老人这样折腾，只怕病情又要恶化。 要快些赶到才行。 森鸥外这样想着，加快了步伐。 ……然后就被从港口Mafia出发的黑蜥蜴抓了个正着。 即使广津柳浪和他带领的队伍口风严密，可眼前发生的一切仍然让森鸥外推理出很多东西，他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莫非，老首领已经不好了？ * 见森鸥外束手就擒，织田作之助和广津柳浪告辞，继续开车往小诊所前进。 “太宰？” 织田作之助敲门半晌未果后，改变策略，“我进来了。” 前杀手非法入室，找到一只裹在被子里的小少年。 太宰治抓起被子挡住脸，含糊地嘟嘟囔囔，“干嘛，这么早就来找我……清和呢……” “森医生被黑蜥蜴抓了。” 织田作之助的语声似乎无论何时都是那么平静，平静且稳定，太宰治却不能如此淡定，小少年一个骨碌翻身坐起，鸢眸闪闪亮亮，满脸写着好奇和兴奋，“森先生被抓了？！怎么回事？？” 太宰的表情就好像过节一样。 红发的黑手党这样想着，诚实道：“我不能说，你可以去问少主。” 织田作之助说，“少主让我……” ——红发青年稍作考虑，没有用少主也说过的“抢”字。 ——毕竟这不是森鸥外逃跑的情况。 稍作停顿，他表情平静地接着说道，“……把你完好无损地接回去。” 太宰治飞快下床直奔洗浴间： “我马上就好！” 第59章 059 清晨。 异能特务科今日十分忙碌。 有某个卧底报信, 特务科沉浸在“什么？港口Mafia首领被刺杀了？”和“什么？杀手是梶井基次郎？”的消息里, 在安排追捕梶井基次郎的同时，也在积极关注横滨地下世界，尤其是港口Mafia的动向。 刚提供了情报的坂口安吾关闭暗网界面，快步走出办公室, 来到走廊靠窗的角落, 等待神代清和的电话。 这样的大消息却只能通过邮件简洁书写，应该是盲打的, 清和前辈正处于不太方便联系的场合，是在和其他黑手党一起面见那位老首领吗？等到见完，清和前辈应该就会来电话了。坂口安吾回忆着整理的、待会要和搭档说的信息, 颇有些心神不宁。 刺杀会不会成功了？ 就算没有成功, 那位老首领应该也没几天好活了…… “叮铃铃。” 坂口安吾精神一振。 …… 挂断电话。 不多时，坂口安吾已站在种田山头火面前，将清和前辈带来的爆炸性消息一一道出。 ——包括“港口Mafia首领遇刺确认死亡”和“继位仪式将在干部A自海上归来后不日举行”。 种田山头火笑呵呵地摇着扇子，发现有点冷，把扇子放下，欣慰道：“不错不错, 清和总算要继位了。” 坂口安吾面上流露出少许不安：“真的能顺利继位吗？” 尾崎红叶为什么短短时间内就变成清和前辈的的支持者，这里面有没有暗藏陷阱？A飘在海上, 回来后会不会大张旗鼓地反对？——退一步说, 即使继位了, 清和前辈年龄那么小，不会被当成傀儡和挡箭牌吧？ 焦虑。 “安吾啊, 你这是关心则乱。”种田山头火摇了摇头, 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 完全可以直接问清和嘛，瞎猜是没用的。” “……是，种田长官。” “我倒是对清和有信心得很。” 特务科的最高长官面容和蔼，笑着道，“等到清和继位，整顿完港口Mafia，还有不少挑战等着他呢。” 想起搭档发出过的、“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的豪言壮语，坂口安吾陷入另一种不安，推了推眼镜喃喃：“让港口Mafia在横滨地下一家独大……”他沉默半晌，忽然问，“特务科到时能帮忙吗？” “哪种帮忙？” “额，就是……” 种田山头火神情一肃，“安吾，你是不是认为清和做了首领，港口Mafia就会成为特务科的下属组织？” “……不对吗？” 坂口安吾面上是浓浓的不解。 “不对。” 种田山头火慢悠悠说道，“港口Mafia必须独立，特务科最多表现出欣赏，并在有价值的情况下有限度地合作，绝不能提供无条件的帮助。”他做了个比喻，“你就当港口Mafia也是咱们的兄弟部门就好。” “‘凡走过的，必留下痕迹。’要是被内务省其他要员发现了端倪，这步棋就废了。”特务科最高长官的话语意味深长，“平衡，是政治的艺术。” * 坂口安吾坐在办公桌前时，脑中仍回荡着种田长官的话语。 平衡…… 他好像有点懂了。 等等。 坂口安吾突然想起，清和前辈跟着种田长官去参加过几次内务省会议，那等清和前辈成为港口Mafia首领后，不还是有被认出来的风险吗？虽然两方人马见面的概率很小，但不是完全没有可能……难道到时候要解释说清和前辈跳槽了？听起来不太有可信度的样子…… ——种田长官不可能没想到这一点。 难道说…… 和清和前辈的经历有关？ 坂口安吾是在两年前认识神代清和并和对方成为搭档的，他不是没有问过搭档进入特务科之前的经历，但在神代清和表示不想说后，出于尊重**的考虑，坂口安吾就再没有问过。如今努力回想，也只能想起…… ——清和前辈似乎是被军警的异能特种部队“猎犬”，从一所未注册的私人异能研究所里救出的。 * 港口Mafia大楼。高级公寓层。 神代清和结束了和搭档安吾的通话。 少年情报员若有所思。 没想到啊，暗网悬赏单里的赏金没有增加，只是副院长在悬赏里加入了别的东西：他关于自制`炸弹的研究的资料。 ——这个操作也是暗网的特色之一。 ——还记得吗，在被特务科暗暗阻扰前，这位副院长先生是想要以自身为人肉炸弹和老首领同归于尽的。——这就牵扯到一个问题：怎样让身上携带的炸弹通过安全检查？ 神代清和原本以为副院长是打算在老首领外出的时候下手的，但病重后，老首领缩在室内几个月都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副院长为了攻克这个难题，真的研究出了什么？否则也不至于让梶井基次郎这个炸弹狂魔心动。 ——想要接单的杀手和雇主，是可以在暗网私聊的。 ——也许他们聊得实在太好，梶井基次郎连先完成刺杀任务再接单拿报酬这样的高风险的流程也能接受。——这流程虽然隐蔽，可以让被悬赏对象放松警惕，但单子若是被挂单人卡时间取消，杀手就白干了。 把自己的猜测编辑成邮件发给安吾，让搭档和特务科去烦恼，神代清和再次感受到了“无事一身轻”的清爽，黑发的少年陷进沙发，暂时不去想继位后会遇到的、注定堆积成山的文件，把头脑完全放空。 ——他睡着了。 * 仍是清晨。 朝阳的光从窗口倾泄进来，把空气中细小的微尘照耀成淡淡的金。 窗子半开着，来自港口的海风悠悠吹拂，金色尘埃飞舞，模样像极了童话幻想中的精灵。 搭配以浅绿和米黄为主的客厅里，黑发的少年躺在柔软的长沙发，柔顺的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被当做枕头的抱枕上，闭着眼睛似乎在熟睡。 他穿着件宽松的白衬衫，皮肤却好像比衬衫还要白，在晨光中闪着珍珠般的光。 整个房间，仿佛正随着少年的呼吸，一起一伏。 恰似沉睡的画卷。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到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他们不约而同地保持着安静，转身往反方向走出门，脚步轻得好像两只猫科动物。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两人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已来到走廊尽头的窗边，一个说话声不会打扰到睡着的少年的位置，太宰治轻声问：“清和昨天很累吗？他昨晚的邮件发的很晚。” 织田作之助：“邮件？” 太宰治心中涌起隐秘的欢喜，鸢眸的小少年仔细打量了红发的青年半晌，满意地收回视线，“秘密。” 织田作之助并无探究的心思，只是说了他能说的，“昨晚刚回总部，首领就传唤了少主，那时候大概是8点，少主回来宿舍的时候，离0点还差几分钟。” 四个小时。 太宰治的神情倏然险恶。 “从这里，能看到对面顶层的样子呢。”鸢眸的小少年眼底闪过暗芒，以一种担忧的语气道，“首领被刺杀了？”他的声音飞速转变，听起来亲切而讨喜，笑盈盈道，“既然森先生被抓，首领是快死了吗？” 太宰治紧盯着织田作之助的脸，话语轻而缓，却含着某种道不明的锋锐，“还是说，已经死了？” 半晌。 仿佛从红发青年那张少有表情的脸上得到某种答案，鸢眸的小少年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呵欠，随意地摆摆手，“我去喊清和。”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算了。 少主不会怪太宰吵醒他的。 称职的保镖……不，助理想着今早虽然乱，但过了这么久，Mafia食堂应该已经恢复营业，洗漱打理了下自己后，兢兢业业地去端了三人份的早餐回来，等到他解决完自己那份，时间又过了好一会儿，仍然没有等到本该起床的少主。 还有声称去喊少主起床的太宰。 织田作之助：？ 红发的黑手党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斜对面宿舍，慢慢推开虚掩的宿舍门，就见柔软的布艺长沙发上，棕发的小少年正抱着黑发的少年的腰部，脸埋在对方的胸膛，仿佛也睡熟了，景象温馨而治愈。 织田作之助顿住。 他想起今早喊太宰起床时对方没睡饱的样子，觉得发展成这种情况也合情合理，正要离开—— 就见沙发上的太宰治似乎是听见响声，抬起一只手朝他小幅度挥了挥。 织田作之助：…… * 神代清和又梦见鱼骨勒腰的惨烈场景。 他在梦中和繁复的长裙搏斗了很久，才终于把裙子脱下，然后突然灵光一闪，想起老首领已经死了，他不需要再女装了，也就是说…… ——这是梦。 意识到这点时，神代清和睁开了眼睛。 黑发的少年第一时间低头朝仍能感觉到紧束感的腰部看去，就见一个遮挡视线的、微卷的棕色柔软发顶。 太宰？ 神代清和眯着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意识到在他不小心睡着时织田作之助已经接回太宰治，不由微笑起来。他微微动了动，忍不住嘶了一声：昨晚穿的长裙的束腰鱼骨有点硬，自己又在密道里走了那么久，该不会是勒出痕迹了吧？ 之前一直没注意，现在被太宰治这么一抱，就…… 窒息。 以前的女性为了美丽，到底付出了多少啊！ 令人肃然起敬。 神代清和一边想着些有的没的，一边忍着疼把太宰治的手挪开，“起床了太宰，快中午了。” “不起。” 太宰治的声音闷闷的，鸢眸的小少年这样说着，半坐起身，掀开小伙伴的白衬衫下摆，表情在勒痕映入眼帘时变得异常阴郁，阴郁而空洞，“除非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第60章 060（二更） 神代清和的目光有一瞬的游移, 然后又挪了回来。 淡定。 只要我不尴尬, 尴尬的就不是我。 ……废话。 “你不是知道吗？”神代清和维持住若无其事的表情，慢慢坐起身，看向自己的腰，“我在莎朗老师的表演课上学了那么多, 昨晚不过是终于实践了。” 唔。 看着有点惨。 有些伤是这样的, 当时不觉得，过了阵子才发现、才会觉得疼, 比如这些勒痕。 就连神代清和自己看着这些浮现在皮肤上的红痕，也颇有触目惊心之感。——如果他没见过Mafia审讯室里那些倒霉蛋的话。——不对，可能是因为……他皮肤比较白, 对比起来更加醒目？ 太宰治低头, 流海遮挡住眼眸，声如游丝，“这个痕迹……怎么来的？” 神代清和陡然意识到什么。 太宰治他…… 被养在地下密医的诊所，周围的环境也充斥着来自地下世界的侵蚀，如太宰治这般聪慧的孩子，必然或主动或被动地懂得了许多, 包括那些许多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这个世界最肮脏的一部分。 “太宰，看着我。” 神代清和颇有些强硬双手捧起太宰治的脸颊, 看进鸢色的眸底, “你在想什么, 你以为我是那种为了利益出卖身体和尊严的人吗？” 少年轻蔑地冷笑，眉宇间是不可摧折的骄傲, “我竟然想不出, 这世上有什么, 值得我这么做。” 鸢眸的小少年怔怔地看着黑发的少年。 时光仿佛静止。 空气中漾开细小的金色微尘。 太宰治缓缓伸出手, 轻轻触碰面前少年长而浓密的眼睫，看他反射性眨眼的样子，嘟囔着抱怨，“这种时候不能看到你的眼睛，感觉怪怪的。” 神代清和：“……” 对哦。 又戴美瞳睡觉了。 似乎察觉到小伙伴情绪的变化，太宰治眼睛一亮，“清和？” 神代清和失笑，“只是眼睛而已。” 黑发的少年从茶几上扯了张消毒湿巾，擦了擦手，低头双手在眼部熟练地动作，抬头时，瞳孔已变为浅淡的琥珀色。 似乎是因为摘下美瞳后的不适，少年频繁地眨动眼眸，眼眶很快湿润，太宰治在窗外倾泄而来的、正午的阳光中，透过这水气，看到有光泽在这双真实的眼眸中跳跃，清澈极了，也闪亮极了。 他想的没错。 是宝石一样美丽的眼眸呢。 太宰治突然问起：“在今天之前，如果我说想看你的眼睛，也可以吗？” “当然。” 神代清和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犹豫的，“你不是已经答应我保密了吗。” 他指的是在书店的拉钩。 “太宰，你太胆小了。” 神代清和揉了揉眼睛，说道，“虽然保持安全距离是社交的礼仪，但有时候大胆一点，非但不会失去什么，可能还会获得更多。”他思考几秒，严谨地补充，“嗯，其他人我不确定，至少在我这里是这样。” 铲屎官是不会讨厌猫猫的！ 如果他拒绝太宰猫猫，那肯定是必须拒绝的情况。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眨了眨眼，慢吞吞道，“哦，那这个痕迹怎么来的？” 他抬手覆在红痕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嘶！” 捣乱的手被按住。 神代清和算是感受到束腰的威力了，这些勒痕不碰还好，碰了就有点糟糕，他无奈地看着太宰治，“别碰了，我疼。”黑发的少年重新捡起话题，“就是穿那种束腰的大裙子的后遗症啊，你在电视或者网络上应该见过？欧洲贵族小姐茶会宴会时穿的那种裙子。” 太宰治听话地没有再碰，却也没收回手，而是虚虚地、在一指宽的距离外勾勒那些红痕，闻言道：“所以你才在首领办公室待了四个小时？” “是织田君说的吧。” 神代清和纠正，“没有那么久，我先化了妆再去的，去了又换全套衣服，折腾完都过了两小时了。”他随口抱怨，“你不知道弄起来有多麻烦，长裙、首饰、鞋子、发型……我现在理解贵族小姐为什么有那么多女仆了。” 太宰治：“……” 啊。 突然觉得老首领死得太轻松。 太宰治跳下沙发，“我去给你拿药！” 鸢眸的小少年很快带着活血化瘀的药酒回来，神代清和吞下“我觉得过两天自己会好”的话，坦然接受了太宰猫猫的关心，把药酒均匀抹好，衬衫展平，又穿上挂在衣架上的黑色长风衣。 身体暖和起来。 神代清和意识到什么，笑着道：“太宰是看我在沙发上睡觉，怕我冷才贴过来的？谢谢你啦。” 猫猫暖炉.jpg 还是主动凑上来的那种。 简直是广大铲屎官梦中的待遇。 * 时针指向12点。 织田作之助敲了敲虚掩的门，“少主？太宰？” “嘭！” 宿舍门被关上的声音。 “马上就好！”太宰治喊了一句，压低声音对小伙伴说，“快把美瞳戴上。” 神代清和：“……好。” 他心情微妙地恢复了漆黑毫无波动的眼瞳，觉得想要保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的清和”这项记录的太宰猫猫莫名可爱，所以这种时候，还是不要提港口Mafia外一堆知道他原本瞳色的特务科同事了。 过于破坏气氛。 * 下午的主题是新宿舍。 神代清和直到吃完午饭，才有时间好好欣赏装修完毕的宿舍。 打通了旁边，融合了两间宿舍面积完成的新宿舍单看厅堂和原本几乎没有变化，主卧次卧也基本保持原状，只是在这样的基础上，增加了衣帽间和游戏室，剩下的面积，则被一起归在浴室里，太宰治看到那直径两米的嵌入式圆形按摩浴缸时，小小地欢呼一声，又有点低落，“再大一点就可以游泳了……” 神代清和：“我们可以去游泳池。” “不能去温泉吗？” “也行。” 神代清和稍作思考，“包场的时候你想怎么游都没问题。” 后勤部显然对少主的宿舍非常上心，除了硬件装修，还搞定了不少软装，布艺、窗帘、绿植……都是神代清和喜欢的淡雅的暖色调，黑发的少年站在一张麋鹿图案的流苏挂毯前，问到处转悠的太宰治，“有什么想换或者想加的吗？我们可以去后勤那边翻翻库存，或许去商场买。” “这两天出去比较危险吧？”被科普了今早的“首领遇刺事件”的太宰治，这样说道。 此处插个解说。 关于首领遇刺，太宰治听的是没有高跟鞋印的版本，某当事人以“我们在现场发现了首领大人的**，可能是比较成人的方面的，我就不说出来污染你的耳朵了”为由，光明正大地跳过了这段，达成“没有对太宰猫猫说谎”的成就。 “以后大概很难有空闲。” 神代清和哀叹一声，坐倒在沙发，抱着个抱枕碎碎念起来，“看样子森君还不能走，他既然想当首领，一定很擅长处理公务……吧？” 太宰治摊手，“谁知道呢。” 也对。 地下密医和私人医生的经历，显然是没办法让森鸥外一展所长的。 神代清和脑内翻着森鸥外的履历，试图找出他自信的来源，然后发现森鸥外可能准备边当首领边读书边在实践中学习，毕竟港口Mafia外表的五栋大楼虽然光鲜亮丽，但内里颇有点草台班子的意思，老首领的学历也不高…… 啧。 所以森鸥外到底行不行？ * 森鸥外觉得自己不太好。 黑蜥蜴把他带到港口Mafia总部后，没有带他去见什么人，只是直接搜身后把他放到了地下监牢的关押室里，现在时间已过去大半天，也没有人来见他。 ——最坏的情况。 森鸥外几乎可以想象之后的走向：老首领死亡，而他被关押着失去自由的同时，完全和外界的信息脱轨，等到尘埃落定，少主或是某位干部继位，才会被放出……或者，永远也不会放出。 “林太郎~” 红裙金发的萝莉出现在简陋的关押室，她的存在让阴暗的室内明亮许多，浸润空气的血腥味也变得没有那么刺鼻，森鸥外扯动嘴角，“爱丽丝酱，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 根本来不及防备。 仿佛有无数巧合编织成命运，又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操纵着轨迹，森鸥外直觉他忽视了某个重要的关键点，可情报的缺失，让他徒有猜测无数，却无法确定正确的选项。——但那些此时也不太重要了。 爱丽丝说出了他的心声：“要去找红叶小姐吗？” 尾崎红叶，可说是森鸥外上位的杀手锏。 即使是最好的情况，老首领病死，恰在老首领身旁的森鸥外伪造了遗嘱，港口Mafia上下又真的会服气？ 就算没有少主，就算拥有强有力的证人…… 私人医生继承黑手党组织首领之位，听起来也像个过时的笑话。 但尾崎红叶的支持，让这成为可能。 这位因性别被老首领看轻的干部，主管的业务包容Mafia里里外外，在剩余的干部或是死亡、或是中立、或是野心有余实力不足时，若是能站出来提供百分百的支持，和着自己拉拢的力量，森鸥外就有把握坐上港口Mafia首领之位，再慢慢成为名副其实的首领。 在过去的时间里，森鸥外一直都在努力拉拢尾崎红叶，他自认为已做的足够好…… 可人心这种东西…… 森鸥外沉思。 他本以为经过和福泽谕吉决裂一事后，自己对人心的把控又有很大成长，可面对着关押室生出青苔的墙壁，森鸥外忍不住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他真的了解尾崎红叶吗？他被关押在这里，尾崎红叶是不知情的吗？ ——还是说…… 爱丽丝歪头：“林太郎？” 森鸥外揉了揉额头，“再等等。” 第61章 061 “疼疼疼！太宰你小心点！” “好~” 搬新宿舍是很快的。 后勤部已经搞好卫生, 他们只需要把生活用品和被褥等床上用具从对门搬来，在任劳任怨的织田作之助的帮助下, 这一项很快完成。 接着, 神代清和找了个理由支开不知情的部下织田，对着梳妆镜试图把接发取下。 太宰治自告奋勇帮忙。 ——然后就出现了上面的对话。 “……” 神代清和看着梳妆镜里，站在身后的太宰治那兴致勃勃仿佛在打扮洋娃娃的样子, 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不该把头发给太宰猫猫玩。 他当初做的是无痕接发，按理说很简单就能拆掉的, 自己动手也没问题…… 算了。 没剩多少要拆的了, 让太宰玩吧。 神代清和重申头发被扯到真的很疼, 太宰治再次保证会小心, 以上重复N遍，总算是磕磕绊绊拆完。 黑发的少年吸取教训，自己喷修复液，自己用细齿梳梳理头发，坚决不让某个鸢眸的小坏蛋插手。 ……嗯。 ——至少今天不让。 还是怀疑太宰治是故意的。 神代清和狐疑地看过去：真的不是把他的头发当毛线团玩了？ 太宰猫猫：无辜.jpg * 临近冬季。 已是日本吃蟹的最佳季节。 休渔期刚结束, 市面上满是新鲜捕捞的螃蟹, 港口Mafia的食堂今晚就做了蟹肉, 太宰治吃撑了，拉着小伙伴去消食。 他们溜达到了尾崎红叶的办公室。 和神代清和预料的一样，作为剩下干部里唯一能做文职的，尾崎红叶忙得飞起, 见到两人也没空招待，只是稍稍点头示意又埋身文件。 “…………” 这、这么夸张的吗？ 某少主敬畏地看着办公桌上高高堆起的工作文件，只觉得眼前发黑、脚下不稳, 坚定了把森鸥外留下来做苦力的决心, 甚至觉得原本横看竖看不顺眼的森鸥外, 浑身都散发出绿油油的、极具吸引力的光芒。 ——是韭菜啊！！ 神代清和虚弱地在办公桌旁的靠背椅坐下。 这个椅子还是他来上课的时候放这的，也没人挪走。 太宰治自觉地也搬了个椅子坐过来，托腮。 尾崎红叶偶一抬头，发现两双……嗯，三只眼睛灼灼地盯着她看，一时无语，抽出一份文件递过去，“少主可以先看看这个。” 神代清和跟凑脑袋过来的太宰治一起看起来。 ——是关于首领遇刺的调查报告。 ——这份报告主要陈述的是杀手假扮渡边医生上到顶层的经过。 虽说冒充了渡边医生的身份，清晨Mafia大楼里人又少，但杀手那裹成球、口罩遮脸的清奇打扮简直把“可疑”写在脸上，路遇的守卫就没有一个怀疑的吗？ 报告撰写人就这一疑点深入查探。 结果…… 冒牌货和每一个黑手党守卫打招呼时，都能以熟稔的口吻准确地称呼对方、且用温和的态度和对方谈起生活上的小事，包括某某女儿的感冒是不是好了，某某的关节炎是不是又犯了，某某喜欢的盲盒上新了…… 他就像是个在你身边的、热心且医术不错的靠谱邻居，有张乐呵呵的脸，人到中年管理失败的身材和发际线，亲和力简直拉满。 谁会对这样的人有戒心呢？ 报告详细过头，连冒牌货和守卫打招呼的详细时间和地点和周围环境都有描述，当然也包括守卫能想起来的对话，神代清和甚至在里面看到一段和渡边医生刚入职首领的私人医生时发生的一件小事有关的对话，心情有点复杂。 入职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吗。 这代表……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不幸被欺骗的那些守卫肯定是没了，首领遇刺身死这种大事，陪葬品不会嫌多，何况他们确实是渎职。而副院长先生就抱着一直知道这些黑手党会被自己害死的心态，关怀他们的身体、生活和家庭。 唔。 这种感觉…… 神代清和的神情一瞬间变得格外幽深。 “天气预报不准怎么办？”太宰治冷不丁道，“假如今天没降温，这位渡边医生是准备带着全家赶回横滨？” “…………” 思维一下子被代入鬼畜画面，神代清和想到副院长因为天气预报不准连夜赶回的样子，情绪都不连贯了，就连看似专心致志工作的尾崎红叶笔下也划出一道长痕，随即若无其事地把长痕编进字里。 “不用带着全家，他自己回来就行。” 尾崎红叶说道，和服女子看向黑发的少年，“妾身联系了A干部，他准备赶回，继位仪式最早明晚就可以举行，少主觉得呢？” “我都可以。” 神代清和随意地说道，又问，“红叶姐，我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尾崎红叶想了想，摇摇头：“不用。” 没有先例可循。 而且…… 女性干部微笑起来，神色柔和，“少主只需要坐在那里，接受大家的仰望就好了。” * 森先生输的好彻底。 太宰治旁观着和服女子和黑发少年亲昵的互动，心下感叹。 有的人，以年为单位处心积虑；有的人，以月甚至以周为单位随心而动…… 为什么是后者赢了？ 唔…… 太宰治看着眼前的画面，好像懂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懂。 仿佛翻开一本没有文字的、空白的书，直觉它记载着重要的东西，却在使用水浸火烧等等各种方法后，都无法让内容显形。 ——但清和还在。 ——只要跟在清和身边，总有一天会理解的吧？ * 太宰治看了看手机闹钟。 时间快到了。 森先生不一定知道A出差的事，在森先生的认知里，最早今晚新首领就会继位…… 爱丽丝差不多该找来了吧？ 太宰治随意抽了份文件假装在看，眼角余光盯着虚掩的办公室门，在某个瞬间，鸢眸的小少年眼尖地捕捉到一缕红色。 在小诊所看过无数次的红色。 “谁在偷看？” 太宰治跳下凳子，跑到门前和打开门的动作一气呵成，他的神情是种奇异的、森然的洞察，就像是观众透过摄影师的镜头看着纪录片，看着片中被拍摄的角色无知无觉地走向既定的命运，声音却充满警惕，因降温而添上的、宽大的黑风衣遮挡住金发红裙的小萝莉的身影—— 太宰治伸出手，触碰到惊愕的爱丽丝。 恍若橡皮擦去铅笔的印记，人形异能刹那消散，不留一丝痕迹。 “咦。” 太宰治表情不解，“我明明看到这里有人的。” 紧随而来的神代清和和尾崎红叶，看看空荡荡的走廊，又看看皱着眉的太宰治：“…………” 被教育遇到事情不要先冲上去的太宰治乖巧地点头，随着小伙伴坐回靠背椅，心情不错地支着下颚又在干部办公室待了会儿，才拉着小伙伴回新搬的宿舍。 * 宿舍次卧。 桌面地面放着太宰治的私人物品。 这就是下午神代清和支开织田作之助的理由：让红发青年再去一趟小诊所把太宰猫猫的东西搬过来。 扩大后的宿舍，次卧也自带卫浴，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把全部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书架的归书架，衣柜的归衣柜，浴室的归浴室…… “你的行李怎么这么少？” 神代清和把最后一条洗澡用大毛巾挂在淋浴房，不满地看着短短时间就整理完毕的次卧，“森鸥外是怎么照顾你的？” 哇哦。 这好像是清和第一次喊森先生的全名。 太宰治眨巴着眼睛，坐在床沿晃着腿，看着打开衣柜往里看的小伙伴，不确定道：“因为横滨的气候比较温暖？” 神代清和深深看了他一眼：“……不是这个问题。” 想起诊所后的小平房里那间狭窄的、阴沉的、没有装饰也没有多少人气可言的小卧室，神代清和心里再次给森鸥外记了狠狠一笔。 不会养幼崽就不要养啊！ 这么可可爱爱的太宰猫猫，带出去溜一圈有的是人想养，比如他。 ——神代清和选择性地遗忘了这段收养关系里占主导的不完全是某森姓医生。 ——人心本来就是偏的。 黑发的少年离开次卧，很快回来，带着应季的新衣服。 “这是在东京的时候给你买的，”神代清和说道，“红叶姐太热情了，我想着不能光我那么多新衣服，也给你也带了一些。” 他看着小小一只的太宰猫猫，沉吟，“都是质量不错的牌子货，如果你不长高的话，可以穿好多年……” “清·和！” “好的，我闭嘴。” 黑发少年的反省总是特别快。 不影响他下次再犯。 太宰治鼓起腮帮子，有点气闷地把新衣服往衣柜里塞，听认错态度积极的某人说到新衣服已经洗过可以直接穿，打断道：“什么时候洗的？” 从昨晚回到横滨起到现在，先是一堆事情，再是他跟着，没看到洗衣服……？ “在东京的时候就洗好晒过了啊。” 神代清和理所应当地说道，嗓音柔和，因此处不需隐瞒而显露出的琥珀色的眸子清澈而坦荡，“我想回来就直接送你，让你可以直接穿上，当然要早做准备……” “——怎么了？” 太宰治撇过脸去，遮掩住一瞬间近乎狼狈的表情，“……没什么。”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他关好卧室门，又关好窗。 太宰治：？ 黑发少年露出“你跑不掉，我们来谈谈”的神情，太宰治心生不妙，想要夺门而逃时，但听—— “太宰，抱歉，有个问题我第一次见你就想问了……”琥珀色眸子盛满诚挚，少年认真地道，“你的左眼……是受伤了吗？” 太宰治：！！ 第62章 062（二更） “！……*#%……@*！” 夜晚, 织田作之助正在台灯下认真地读着一本《写作入门实践》，突然听到隔壁宿舍传来某种怪声。 红发的青年仔细聆听, 同时起身打开窗户往隔壁看, 但见对应隔壁次卧的位置，窗户紧闭，声音似乎就是从那里传来, 应该是……太宰的？好像还提到了少主……五感敏锐的前杀手听到几个词，确定他们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大概只是在玩耍, 又重新坐回书桌前。 同一时间。 新宿舍。 “救命啊——不要——” 太宰治试图抢门未果, 在连续上了桌子、上书架失败后, 钻到了床上，并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寿司卷。 ——会惨叫的那种。 “…………” 神代清和的表情经历了惊讶、哭笑不得和木然三个阶段，他真的、万万没有想到太宰治的反应会这么大。只是提到被绷带包裹的左眼，太宰治就表现得像是要被抓去绝……不，洗澡的猫猫一样, 伴随着惨叫满屋乱窜, 生怕被揪住命运的后颈皮。 该说幸好关窗了吗？ 不然隔壁的织田君恐怕已经冲进来。 并不知道织田作之助还是听到了·神代清和暗暗庆幸。 “呜呜清和不要——” 惨叫还在继续。 是听起来很假的那种干嚎。 “…………” 太宰猫猫, 是一只戏很多的猫猫呢。 神代清和做了个深呼吸，保持平常心，把书桌旁的椅子搬过来坐在门前，打开手机, 开始看横滨情报贩子们的聊天室。——大多数时候，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是把这当茶余饭后的消遣看的。 聊天室的主题果然是港口Mafia首领遇刺，毕竟有的痕迹短时间遮挡不了, 只要站在远处架上望远镜看一眼, 五栋大楼里最高的那栋的顶层和次顶层的模样就瞒不住。 可怜的后勤部, 肯定要连夜加班。 继位仪式前将首领办公室恢复原状是硬性指标。 聊天室已有人猜到了杀手的身份，“不受炸弹伤害”这个特质对知情人来说相当明显，但光知道身份没有用，作风如此张扬、行事如此大胆的梶井基次郎之所以能被异能特务科通缉了这么久还没被抓，根本原因在于他本质上是个研究员。 深居浅出那种。 只要有经费、有项目，梶井基次郎就会消失得很彻底，直到下次缺经费、缺灵感再冒出来作案。 ……这次特务科也没抓到人。 ——「全息网游」到底什么时候能出个自动追踪功能？ 神代清和，日常祈祷异能进化中。 * 缺乏回应，惨叫声已停止。 太宰治：？ 无人搭理，但也没有开门的声音，鸢眸小少年在裹成一个卷的被子里蠕动，脚隔着被子抵住床，好不容易探出个头，警惕地四处张望。确定清和不在视线范围的同时，小少年同步想到了对方此时所在的地点。 太宰治的表情垮了下来。 居然守在门口…… 这不是完全没有空隙可钻了吗。 “清和？” “在。” “……” “……” 良久的沉默后，太宰治磨磨蹭蹭地说：“快到我的睡觉时间了……” 有些两个人都知道的事情，不需要说出口。 比如神代清和之所以之前不问眼睛的事，是怕问了以后太宰治会躲起来，而那时老首领还在，作为少主的神代清和不方便到处去找太宰治。 而现在—— 借用中二点的话来说：审判之时已至。 难道今天就要……？ 鸢眸的小少年这样想着，心中生出一股抗拒。 “太宰，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神代清和温和的、令人卸下防备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我不知道你的左眼怎么了，是受了伤，还是完好无损，我希望是后者。我听过一个能够治愈伤势的异能者的传闻，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试着想办法联系上对方。” 脚步声。 黑发少年俊秀的脸出现在视野，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依然那样漂亮，闪着微微的、不会灼伤黑暗的光，“好了，那今天就这样。” 他在被子寿司卷上轻而缓地拍了拍，又揉了揉不方便动弹的、某个被卷住的馅的发顶，放柔了声音，“晚安，太宰。做个好梦。” 脚步声。 门打开和关上的声音。 太宰治竖起耳朵，透过隔音良好的次卧门，只能听到隐隐约约的、越来越小的脚步声，终于，连那脚步声也完全消失。 他陷入种巨大的空洞中。 脑海不受控制地回放起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黑发少年那张赏心悦目的脸占据了许多篇幅，而在那些画面里，自己的表现…… 就像是个普通的14岁同龄人。 好奇怪啊。 像清和这样的人—— 温柔又坚定，澄澈又诚恳…… 对朋友的一切全盘接纳，几乎是无条件的宠溺和放纵…… 真的不是臆想？ 太过……理想了。 太过……不真实了。 鸢眸的小少年仰躺在床上，睁着无神的眼眸，仿佛注视着虚空中透明的丝线，注视着蜘蛛的网。——这世上是否有一种陷阱，是给猎物编织美梦，直到懵懂的猎物再也不愿意挣扎，沉沦其中直至死亡？ 听起来很不错呢，这种死法。 * 太宰治收回视线。 他准备起来了。 然后，鸢眸的小少年就发现，原本只需要反方向滚一圈就能解开的被子卷，不知何时被拉起两个边角，打了个蝴蝶结固定。 太宰治：“…………” 不，他要收回前言！ 清和那坏蛋，一点都不理想！ * 想必太宰猫猫正在cs蚕宝宝一点一点蜕被子皮吧？ 谁叫他把被子卷歪了，给自己留下了可以下手的空隙呢。 报了下午头发的仇·神代清和神清气爽地冲了个澡，决定把好感度刷高一点再去问眼睛的事：如果太宰治的左眼真的看不见，走走乱步先生的后门、准备一笔丰厚的酬金，与谢野小姐应该不会拒绝治疗吧？ 给搭档安吾发了个邮件，提醒对方记得带乱步先生甜品一日游，顺便把预计明晚继位的事情一并发过去，神代清和想想应该没有别的待办事项，上床睡觉。 * 次日早晨。 神代清和在客厅里遇到太宰治的时候，才想起太宰猫猫搬过来了，他笑着打招呼：“早上好，太宰。” “早……” 太宰治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愤愤地瞪了某人一眼，见对方完全没反应，神情恹恹、东倒西歪地靠坐在沙发。 ——刚起床就看见太宰猫猫，果然让人心情愉快。 ——即使是没精打采的版本。 神代清和对昨晚小小的恶作剧全无反省之意，语声自然而随意，“大概8:30的时候，织田君会端早餐过来，或者你想去食堂吃？” 太宰治原地扑腾了两下。 “那就在这吃。” 神代清和无障碍理解了太宰治不想动的意思。 经过一番神奇的交流，他们确定了今天打游戏的安排，等到解决早饭，就带着零食和汽水进了游戏室。 东京的限量版新游自有其魅力，二次元的世界自有其吸引，两人打游戏打得昏天黑地，直到织田作之助提醒该吃晚饭，才发现白昼即将逝去。——主要是太宰治打游戏的姿势过于自由，为了不让窗外的阳光直射到屏幕，窗帘是拉起来的。 神代清和很淡定。 反正按照红叶姐的意思，继位仪式的时候他过去当个吉祥物就好。 至于A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相信红叶姐能让那仅仅是意见。 * 话虽如此，准备还是要稍微做点的。 比如正式的服装。 神代清和看着衣柜里量身定做的某套西装，表情有点诡异，他被宣布为少主的那天，也是这身衣服，时间也是晚上9点……是不是很有恐怖游戏里轮回的感觉？ 不。 他要换一身。 神代清和选了自己更喜欢的、东京游玩时穿的白衬衫+黑风衣，白衬衫用衬衫夹固定住十分笔挺，长长的黑风衣拥有众多内外侧口袋，可以放下很多东西，两件都是他非常心仪的款式。——这里必须指明表扬风衣下摆，转身或者有风的时候扬起来，感觉超级帅气！ 某极度重视个人形象的少年对着镜子从各个角度打量自己的装扮，又把可能用得着的小玩意一一藏好在身上，太宰治坐在沙发，托腮看着小伙伴在穿衣镜前臭美，突然起身：“我要出去一趟。” 神代清和：？ 他看了眼挂钟，时针即将走向8点。 “让织田君开车载你吧。”神代清和没有多问原因，朝织田作之助点点头，说道，“尽量赶回来参观继位仪式。” “好哒！” 太宰治兴高采烈地跑了。 猫猫的情绪，就是这么说变就变。 神代清和笑着摇摇头，先去找尾崎红叶会合了。 * 横滨街道。 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原本以为，在这样的时间着急地跑出来，太宰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然后他就看见某人买了两箱牛奶，还招呼他搬上车。 织田作之助把牛奶放进后车厢，话语仍然平静，却难得说出了自己的需求：“太宰，我想参加少主的继位仪式。” 太宰治惊奇地看了他一眼，“我也想。” 鸢眸的小少年笑嘻嘻道：“放心吧，再去一个地方，我们就回去啦！” 轿车行驶的路线逐渐熟悉。 “对，前面再往左拐……快到了！”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停车，看向不远处的大大的、“爱の屋”的招牌，随后甩掉脑子里不知何时进的水，看向旁边的珠宝一条街。 第63章 063 港口Mafia大楼。干部办公室。 神代清和宛如精美的摆件, 静止地坐在椅子上，听尾崎红叶有条不紊地安排宴会诸多事宜。 等到来来往往的黑西装部下终于告一段落，神代清和才问：“红叶姐, 你见过森君了吗？” 忙得飞起·把森鸥外忘在脑后·尾崎红叶一怔： “没有。” 她紧接着意识到了盲点，“是啊, 爱丽丝为什么没来找过妾身……” 作为森鸥外重点拉拢的前盟友, 尾崎红叶当然是知道森鸥外的异能力的，也知道地下监牢的关押室无法限制爱丽丝。 女性干部梳理这两天来的经历，很快将疑点定格。 昨日晚，在太宰治提出“有人偷看”后, 尽管没有找到那个偷看的人, 尾崎红叶仍谨慎地调了行动部队来守卫自己的安全, 怕因为自己出意外导致少主继位出现波折, 也许正因如此，小萝莉爱丽丝没有办法绕过其他黑手党来到她面前。 所以太宰治说的那个偷看的人…… 尾崎红叶失笑, “是妾身忙糊涂了, ”和服女子随意道, “太宰应该已经告诉过少主他和森医生的异能了吧？” ？？ 太宰猫猫有异能？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地微笑。 尾崎红叶把这理解为默认, 笑着道：“昨晚爱丽丝应该来找过我，只不过被先一步发现的太宰用无效化消除了, 那之后我调集了守卫……” 神代清和：“…………” 理智思考，森鸥外要拉拢红叶姐，自身和学生的异能自然是筹码之一, 因此森鸥外提供的信息大概率是真实的。 爱丽丝也对得上。 ——换言之，太宰真的有异能。 无效化。 跑到门口消除爱丽丝, 推测“使接触到的异能无效化”或“使自身周围一定范围内的异能无效化”, 从红叶姐在太宰面前没有下意识拉开距离的表现, 他倾向前者；「全息网游」不显示人物卡，推测“他人的异能对自身无效”…… 也就是说，与谢野小姐是治不了太宰猫猫的。 ——怎会如此！！ 神代清和，瞳孔地震。 在自感昨晚戳到太宰猫猫痛处的铲屎官深刻反思时，尾崎红叶已另起一个话题，“少主好像很关心森医生？因为他是太宰的老师？” “不。” 神代清和收回思绪，“我想用他。” 黑发少年此时仍戴着黑色美瞳，毕竟不好没继位就把老首领的面子放在地上踩，但即使没有那双真实的眼眸加成，他请求的模样也诚恳到让人难以拒绝，“所以红叶姐，能把森君带到继承仪式上吗？” 尾崎红叶轻轻叹息：“……妾身自然是听少主的。” “谢谢红叶姐！” 神代清和展露大大的笑容，随即又想起个问题，“对了红叶姐，森君到底是不是港口Mafia的人？” 尾崎红叶先是露出诧异的表情，一副“森医生当然是Mafia啊”的表情，而后又迟疑起来，迟疑道：“森医生是当年由首领亲自带入组织的……森医生究竟有没有加入港口Mafia，只有首领知道。”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少年情报员还记得刚从废弃教堂被老首领接回时，在商务车里他diss森鸥外穿白大褂，老首领说森鸥外还没有正式加入港口Mafia。——如果那时候老首领不是因为吃醋乱说，那就是真的没正式加入？ ——而所谓的“不正式”……意思就是拉他进组织的引路人迟迟没给信物？ 啊这。 想到引路人就是老首领—— 神代清和就觉得，这波操作属实人渣，可谓是吃干抹净不给名分。 反正老首领这么干的动机不可能是想给森鸥外留退路、让后者随时可以返回光明的世界。 唔。 突然脑补了一出“森鸥外の复仇”的狗血剧情。 * 港口Mafia大楼。宴会厅。 一个个枝状的吊灯发出白炽的光，将宏伟的厅堂照得通明。 一张张长桌上铺着雪白的桌布，其上摆放着寿司船、炸天妇罗、烤秋刀鱼、刺身拼盘、奶油蛋糕等等美味的食物，当然也少不了一瓶瓶香槟、红葡萄酒和酒精浓度更高的蒸馏酒…… 神代清和刚到的时候，还能听到悠扬的乐声，但很快，就被逐渐嘈杂的人声掩盖。 黑手党的宴会不可能像真正上流社会的宴会一般优雅，这里也没有侍者，要取用什么都是自己动手。 而大家的礼仪…… 嗯，都比较粗犷。 好吧，换个词，回归本真。 神代清和放眼望去，来到宴会的除了上次五大干部会议见过的、港口Mafia的实权高层外，中层也来了不少，另外就是非高层也非中层的特邀嘉宾，比如兰堂、比如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比如…… 唔。 森君有点迟啊。 * 森鸥外是稍作打理再来的。 两日的关押原本不会让人变化多少，关押室内也有床铺，但心神的损耗仍让他显得有点憔悴，在被两个黑蜥蜴成员从地下监牢带出、并知道少主的继位仪式即将开始时，森鸥外思绪纷乱，但仍记得整理仪容，还提要求换了一件黑外套。 现在看来，这选择很明智。 满场都是黑西装黑外套，如果他还是原先的白大褂，未免太过显眼。 宴会九点开始，宾客通常会提前15分钟到达，而继位的详情可能会在宴会开始一段时间后宣布…… 森鸥外抬眼在人群中搜寻，很快看到了身着艳丽和服的高挑女子，尾崎红叶注意到他的视线，表情不变地颔首示意，很快将目光收回，与大佐和A攀谈起来。 三个干部，似已达成共识。 森鸥外心中一沉。 不，从昨天清晨被关押起，他就该想到这一幕了。 或许更早…… 一切早有预兆。 此时的森鸥外，颇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之感，心头除了沉重外，还有种终于看清局势的安心，一瞬间的颓靡之后，他很快恢复了精神，盘算起接下来的行动来。 森鸥外给自己倒了杯红葡萄酒，端着高脚杯寻找合适的、可以总览全局的地点，然后…… 和便宜学生狭路相逢。 “哇！” 太宰治躲到织田作之助身后，做了个幸灾乐祸的鬼脸，“森先生的表情好可怕！”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是太宰君啊，这两天玩得开心吗？” 太宰治仗着织田作之助在，毫不掩饰挑衅之色，“开心！清和从东京买来的游戏可好玩了！”棕发的小少年眼珠子一转，假惺惺道，“森先生呢？这两天睡得还好吧？我先说，我搬到清和宿舍了，床很舒服哦！” 森鸥外：“…………” 森鸥外咬牙切齿，“承蒙关心，睡·得·不·错。” 很好，这个便宜学生不能要了。 兰堂端着杯香槟过来，金色的酒液在灯光下流动着波光。 目前职位为Mafia底层、但不日就要升职的长发男人安静地听完这充斥着火药味的师生对话，眼看森鸥外转身走远，才微笑着和端着蒸馏酒的织田作之助碰了个杯。 “为庆祝少主继位，干杯？” “干杯。” 太宰治不知从找了瓶气泡饮料跑过来，赶上末尾，“干杯！” 兰堂浅酌一口香槟，有点惊讶地看着正往酒杯里倒饮料的太宰治：“这是哪来的？” “是清和特地给我准备的！” 回程路上收到邮件·太宰治骄傲脸。 兰堂顺着小少年跑来的路线，看到一条长桌的中央，酒瓶中混入的、颜色相近、体积小许多的气泡饮料瓶子，笑着摇摇头。 * 继位仪式开始。 和神代清和想的相同，就如每个让人昏昏欲睡的会议那样，有个负责讲话的领导……哦，这里是司仪，总之，他只需要坐在高台的主位，让红叶姐安排的黑西装司仪尽情发挥，最后举个杯应应景就好。 港口Mafia是由老首领开创的，换言之，这是组织建立以来第一次继位仪式，没有先例可循的结果就是主办的干部们对着网上生活中的模板东抄西抄、胡拼乱凑，好在Mafia也不在意这些，不如说，他们还有点新奇。 神代清和坐得端正。 优势的位置和良好的视力让他能够将高台下的一切收入眼底，能够看到Mafia部下们脸色的神色，平静、疑惑、不安…… 都很正常。 作为没有为组织做出什么贡献的、空降的少主，他能得到的认同少得可怜，神代清和清楚，这些人不反对的一大原因，是老首领把他们折腾惨了，以致于他们现在迫切地需要一段和平的时间来喘息，不希望再发生任何变故。 期盼和平的黑手党。 听起来…… 唔。 如果这是游戏的话，老首领也算是打出了隐藏结局？ ——完全没给他表现的机会啊。 司仪的脱稿演讲已进行到宣布少主成为新任首领—— “不行！我不同意！” 一个黑西装大汉上前一步，情绪激动地大声叫道，“什么少……” “呯。” 枪声。 “呯。呯。呯。” 再清晰不过的、在厅堂里形成回音的枪声。 非常稳定。 四声里的间隔完全一致。 ——机会这就来了。 黑发黑眸的少年已站起身，他流畅地收起手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枪支，慵懒的语声随着领夹式麦克风传遍全场： “仪式见血。” 少年目光扫视全场，慢悠悠坐回原位，玩味道，“大吉。” 宴会厅一时寂静。 只回荡着四肢被打断的黑西装大汉不成声的惨叫。 有守卫上前，在少主……不，在未来的首领点头后，才把黑西装大汉拖了下去，殷红的地毯上留下条深深的血痕。 心思各异的黑手党们看着高台，神代清和也看着他们。 ——看着他们表情的变化。 来混黑的都是些什么人？ 除了想赚大钱的、莫名中二的、在白道混不下去的……还有一种，就是暴力的追随者。 他们追捧暴力、痴迷暴力、也会臣服于—— 更大的暴力。 神代清和散漫地抛着枪，道：“让我们省略那些无意义的台词吧，直接点……谁赞成？谁反对？” 鸦雀无声。 悠扬的乐声重新开始流淌。 黑发黑眸的少年扬起微笑，似乎很是善解人意，“我们要体谅，有些人可能天生声音比较小……那么，反对我的，往前一步。” 没有人移动。 太宰治左右看看，后退了一步。 神代清和：“……” 抓紧时机皮一下？ 黑发黑眸的少年慢悠悠起身，扬起的黑色的衣摆宛如死神的披风，或许是光影的变幻，他俊秀的容貌莫名带上几分蛊惑人心的邪恶，少年自高台缓缓走下，在最近的长桌端起杯鲜红的酒液，眉宇间是种动人心魄的傲慢： “既如此……” “——请诸君与我，满饮此杯。” 有人迟疑举杯。 尾崎红叶语声柔和：“干杯。” 大佐豪迈大笑：“干杯！” A被裹挟着举起酒杯，“干杯。” …… “干杯！” “为了新首领，干杯！” “为了港口Mafia！” …… 继位仪式，圆满落幕。 第64章 064（二更） “呜……” 神代清和难受地扶着墙, 捂住喉咙干呕，“红酒度数好高……” 尾崎红叶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给他拍背, “那杯是加强葡萄酒，22度, 谁叫你乱拿的。” 可当时只有那杯最应景啊！ 血一样的颜色多配他的台词啊！ 在新任首领愤愤地如此表示, 并露出了委屈的神色后，幻视了耷拉着脑袋的猫猫的尾崎红叶抵挡不住，果断表示会隐晦地惩罚瞎摆酒的部下，又嘱咐, “清和大人今晚就好好休息吧……妾身这样称呼可以吗, 首领？” “当然。” 神代清和毫不犹豫地回答, 且补充, “没外人的时候红叶姐还是直接喊我清和就好。” 尾崎红叶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神情柔和地看着织田作之助扶着少年首领走远, 旁边还缀着个太宰治。 和服女子仿佛把自己的一部分、属于光明的情感, 寄托在了少年身上。 “谁？” 等到回过身来, 又是那个浸染黑暗的Mafia干部。 阴影之中, 森鸥外缓缓走出。 * 不提这两个旧日盟友夹杂刀光剑影的谈话，走到大楼下, 神代清和吹了吹风，感觉好多了，“我们去下一场吧。”他拍拍扶着自己的红发部下, 又看看太宰治，精神奕奕的样子, “叫上兰堂君, 去Lupin喝一杯？” 织田作之助迟疑：“……不要紧吗？” “完全没事！” 神代清和站直, 振振有词道，“刚才那种大场合让人浑身不对劲，我们私底下自己聚一聚多好，织田君也这么觉得吧？” 织田作之助赞同地点点头。 红发的青年再次确认：“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没有。” 织田作之助被说服，电话约了兰堂，让少主……不，现在是首领了，让首领和太宰在屋檐的阴影处等他——毕竟是瞒着尾崎干部的，去停车场开车了。 太宰治踮脚摸摸小伙伴的脸，没有想象中那么烫，狐疑道：“你是装的？” 神代清和笑吟吟道：“嗯。” 太宰治疑惑：“就为了瞒着红叶姐出来去酒吧？”他陡然想到什么，眼睛微微睁大，“不对，你是为了……” “没错。” 低头取下美瞳，神代清和眨着眼睛适应，“我在继位仪式上的表现如何？” 不等太宰治回答，他便接着道，“为了让黑手党们更好地接受，我塑造了一个杀伐果断、傲慢莫测的形象，这无疑和红叶姐的认知不符，所以接下来我用到了一个知识点，‘反差’，准确地说是‘反差萌’。” 琥珀色的眼眸里漾着笑意，神代清和这样说着，“前一秒是高贵优雅、温柔知性的大小姐，后一秒炸掉了厨房；前一秒是粗鲁危险、大吃大喝的海盗，后一秒脸埋盘子睡着；前一秒是禁欲刻板、说话气人的上司，后一秒醉酒在你怀里撒娇……” 太宰治幽幽道：“你很懂啊。” “略懂。” 神代清和谦虚脸。 太宰治放柔了声音，循循善诱道：“所以你女装，在先代首领怀里撒娇？” “！！！” 神代清和差点被口水呛死，这是什么世纪鬼故事？！ 他们不是在说装醉制造反差萌挽回印象值的事吗，怎么扯到这里的？！ “哦。” 从小伙伴的反应中得出结论，太宰治满意地点点头，“没有就好。” 神代清和：“……” 想起继位仪式上太宰治退的那一步，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神代清和觉得这只太宰猫猫必须治一治了！ * 兰堂到达大楼下，一眼就看到织田作之助那醒目的红发。 黑色的轿车已停在屋檐旁。 以为都在等他·兰堂加快脚步，走到近前，才发现织田作之助颇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而前方，新出炉的少年首领和太宰治正掐成一团。——这里的“掐”是字面意思，两人的双手都在对方的脸颊上…… 唔。 按身高差看，太宰治举着手应该更累，如果他们不管的话，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是川上首领获胜？ 兰堂敏锐地注意到，少年首领的眸子变成了琥珀色。 ……等等。 ——看着那双琥珀色眸子里跳跃的、情感的光，兰堂有点恍惚，所以之前的、之前的黑眼睛是……？ 似乎是注意到人齐了，某一个时间点，双方同时罢手。 神代清和揉揉脸，率先上车：“走吧。” 他坐在后座。 太宰治紧跟着上车，也在后座。 织田作之助是雷打不动的司机位，兰堂犹豫几秒，也坐上后座，和太宰治一起把黑发的少年夹在中间。 轿车缓缓启动。 太宰治按下车窗，让夜风吹走脸上的热意，兰堂心中已有结论，仍试探着道：“首领，你的眼睛？” “啊，之前是戴的美瞳，这才是我真实的瞳色。” 神代清和歉意地笑了笑，“不好意思了，兰堂君，因为某种原因，我之前都必须隐瞒。待会到Lupin详细说。” 兰堂：“……嗯。” 咦。 发生了什么，兰堂君好像受了打击的样子。 神代清和不解。 * 车辆行到热闹的街道，太宰治把车窗关上，冷不丁道：“你对红叶姐，是利用吗？” “我认为不是。”很快跟上太宰治的思路，神代清和冷静陈述，“虽然这应该不能归纳到‘善意的谎言’里，但……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潜水的人遇到鲸鱼，想要和鲸鱼好好相处的时候，需要跟着鲸鱼的思路走一样，这只是‘在对方的认知范围内表达友好’的行为，和是否利用、是否真心无关。” 鸢眸的小少年转脸，神色晦暗地凝视着那双始终清澈的琥珀色眼眸，慢吞吞道：“这样的说法，就好像你和红叶姐是不同的物种一样。” “说不定哦。” “？” 神代清和表情轻松，“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失忆了，也许我不是人类呢？” 太宰治：“……” 兰堂：“……？！” 无人注意兰堂瞬间的怔愣，神代清和趁机摸了把太宰猫猫的婴儿肥，弥补了刚才只掐没摸的遗憾，在对方炸毛前飞快收回手，“只是随便说说。”他眨眨眼，“而且，非人类的话，想想有点酷？” 太宰治面无表情脸：你是中二病吗？ * Lupin酒吧。 狭小的地下空间，可算是包场的客流，穿着红马甲的调酒师。 织田作之助和兰堂仍是蒸馏酒和香槟，神代清和点了杯颜色绚丽的无酒精鸡尾酒，监督太宰治也点了没有酒精的，并给对方加了个冰球。 蓝调音乐在酒吧里流淌，神代清和浅酌了口酒液，眼角余光看到距离座位不远处的三花猫，忍不住凑过去，“咪咪，初次见面。” ——他来Lupin的一大目的，就是见喜欢的作者。 ——有段时间没来，他这次不是女装瞳色也变了，夏目先生应该认不出吧。 三花猫歪头：“喵？” 神代清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心怀侥幸，问调酒师，“这是什么意思？” “客人不是第一次来吧。”见少年点头，吧台后的调酒师说道，“可能以前来的时候没有注意这只猫。它见到新客不是这样的。” “…………” 啊这。 神代清和的视线掠过太宰治、兰堂和织田作之助，得出结论：一定是相同的同伴出卖了他。 ——早知道找个时间自己来了。 ——现在他在夏目先生心中的形象，不会是女装癖吧？ 神代清和，痛心疾首。 他低头写邮件，决定挽回形象。 * “叮咚。” 太宰治点开邮件。 【我，神代，多多关照。 ——清和】 没等太宰治多消化一秒，就听小伙伴道：“介绍一下，我本名神代清和，之前的姓氏‘川上’也是假的。” “…………” 四舍五入他不还是和别人一起知道的吗？ 太宰治伸手按着冰球，看着剔透的球体在酒液里浮浮沉沉，有点气闷。 神代清和拍拍生闷气的太宰猫猫，准备回宿舍再哄，履行诺言，说起他的“隐瞒”来。 从意外被迫加入港口Mafia起。 当然，是把富江按自然人处理的版本。 …… 像是听了个可以拍40集连续剧的故事，织田作之助时而恍然，时而沉思，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杯中酒液已尽，调酒师不知何时消失在吧台后的帘子里。 与他相比，被先代首领阻挠、没有跟在黑发少年身边的兰堂，接收的信息无疑更多，但对方的香槟还有半杯。 ……是听得太专心忘了喝酒？ 兰堂注视着黑发的少年，神色温软：“辛苦了。” “其实也不怎么辛苦。” 神代清和转了转酒杯，笑着道，“而且，这在很多人看来，已经是赚大了。” “比如森先生。” 太宰治侧脸趴在吧台，举手举例。 显然对便宜老师爱得深沉。 “森鸥外怎么还活着？” 兰堂不解地问，又紧跟着自答道，“今天森鸥外还来参加了继位仪式……首领想用他？” “在外面的时候，喊我名字就好。” 神代清和脸上的笑意稍纵即逝，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因听到弟子名字忍不住竖起耳朵、集中注意力、往这边凑了凑的三花猫，一手揪住三花猫命运的后颈皮，一手摸了摸仍在挣扎的三花猫油光水滑的皮毛，态度暧昧道： “森君既然有把握做首领，想必是能够分担首领的工作的。” “我可不想以后案牍劳形。” “当然，如果森君实在没法用，我也只能……你们觉得呢？” 三花猫停止挣扎。 它安静地趴下，仔细聆听起来。 第65章 065 弟子这种东西,养好了是传承，没养好…… 是债。 森鸥外的情况，属于既是传承又是债的。毕竟—— 三花猫有点心虚地想,森鸥外现在这种不上不下的情况，其实跟他也有不小的关系。 夏目漱石曾经提出过“三刻构想”。 这是基于横滨的特殊，而思考得出的一种治理之法。 在几年前结束的那场席卷世界异能大战中，日本是战败国,作为战败的代价之一,横滨沦为类似“租界”的区域，国外势力猖獗，而在如此背景下,作为官方组织的异能特务科显然对管控这些势力无能为力。 因此需要一个黑暗中的组织。 独立存在的、不从属于官方、作为横滨黑夜的组织。 这个组织可以肆无忌惮地对阻拦自身道路的障碍出手,因为他们本就是“黑夜”,不需要在意所谓的国际形势、不需要思考过多的繁文缛节,只需要展露锋利的獠牙，只需要将组织的敌人一一撕裂。 在官方组织和黑暗组织之间，在白昼与黑夜之间,再添加一个黄昏组织作为粘合剂，这应该是个灰色的组织,有自身的信仰又不那么死板,三个组织互相制衡,齐头并进，在特殊时期又可以相互勾连,为守护横滨而战。 以上。 ——即是“三刻构想”的全貌。 但显然,计划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变数。 黄昏组织、由大弟子福泽谕吉组建的“武装侦探社”稳步发展,不用夏目漱石操心；而黑夜组织……小弟子森鸥外选定了“港口Mafia”,他有什么打算夏目漱石也猜得到,只是没想到，翻车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听完神代清和的陈述，三花猫只想为森鸥外掬一把同情的泪：非战之罪啊！ 被称为传说中的异能者的夏目漱石，在退休之后仍心系横滨，日常就是变成猫猫在横滨的大街小巷游走，观世间百态的同时收集信息，也会培养关注看好的苗子，而不巧，此时在Lupin的四人，他基本都认识。 左数第一个，织田作之助，他的作品后金盆洗手的前杀手、现黑手党，预知异能者，昔日战绩累累，毫无疑问的好苗子； 第二个，太宰治，辈分上来说是他徒孙，无效化异能者，小小年纪十分聪慧，也是理所当然的好苗子； 中间，神代清和，被港口Mafia先代首领从民间找来的少年，过往履历不明，但从见过的短短两面来看，是个毋庸置疑的人才； 最右边，兰堂，擂钵街爆炸后失忆的外国人，身份不明，亚空间异能者，很难说最后是敌是友。 这四个人的组合，即使是正面遭遇，森鸥外都得喝一壶，何况现在其中的核心神代清和，还是在暗中发力？ 三花猫有点难受。 森鸥外是怎么混成这样的？ 和神代清和竞争，织田作之助和兰堂不说，太宰治可是你自己的学生啊，怎么投敌了？！ 这人缘…… 唉。 想起小弟子崇尚的所谓“最优解”，三花猫隐隐获知了真相。 但现在这已不是重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森鸥外他就要无了啊——！！ 听着四人你一言我一语，把小弟子的异能力、个人爱好、性格特点、思维方式、起床和睡觉时间、喜欢和讨厌吃的东西……全都扒得一干二净又开始讨论，好点的想强迫小弟子打白工，坏点的始终觉得斩草除根更利落，夏目漱石感受到了窒息。 三花猫愤愤地瞪了兰堂一眼。 就是这个人，总想杀他小弟子！ 夏目漱石敢打赌，兰堂失忆前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至于神代清和…… 三花猫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被少年高超的撸毛手法撸得很舒服，思维有点模糊地想：嗯，神代只是和小弟子立场不同而已，其实也不算敌人嘛……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手段，是个好苗子啊！ ……就是有点不够坚定。 * 和喜欢的作者互动。 撸猫猫。 双倍的快乐竟然可以同时达成，这是什么天堂！神代清和流连忘返，鸡尾酒多久没碰已不记得，一直玩着在“猫猫放松”和“猫猫紧绷”两个状态间切换的三花猫，具体操作方式为观点摇摆不定，时而觉得让森鸥外加班更好，时而觉得森鸥外以后肯定会搞事不如送他往生。 有趣。 ……后来三花猫摆烂了。 神代清和看着摊成一团猫饼，整只瘫软下来的液体三花，有点遗憾。 唔。 不愧是夏目先生，这么快就不一惊一乍了。 三花猫炸毛这样的奇景，更可能这辈子都看不到。 果然还是幼崽猫猫更可…… 爱？ 神代清和视线刚转向太宰治，就见到一只猫猫祟祟伸向三花猫的jiji，他眼皮一跳，毫不犹豫地按住太宰治的手，“干什么？” 三花猫反应过来，一个激灵跳下吧台消失不见。 夭寿啊！ 要是在酒吧里大变活人，他的老脸就丢光了！ 太宰治不开心，“我不能摸吗？” 神代清和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耳语道：“是你不能摸的那种猫咪哦，他。” 太宰治：“……” 啊。 肯定是红叶姐说的，自己的异能。 太宰治从这句话里提取了很多东西，除神代清和已知晓自己的无效化外，还有那只三花猫是个异能者男性，且小伙伴知晓对方的身份，否则不会任由三花猫听了这么久的情报……鸢眸的小少年眼睛里盛满了疑问：他是谁？ 神代清和眼神安抚：回去说。 * 解决剩下的鸡尾酒，又聊了些生活工作的日常，过不多时，四人便踏上了返程的道路。 兰堂预计明天搬来港口Mafia大楼，今天仍是在外面住，剩下三人都回总部。 “他是谁？” 刚关上宿舍门，太宰治就迫不及待地问。 “夏目漱石。”神代清和边把风衣挂在衣架，边说道。 “你喜欢的那个作者？” 太宰治稍一回想，就从记忆中挖出了这个名字。 “不止。” 神代清和取下枪套放好，眼眸中流露少许笑意，“夏目先生还是森君的老师，换句话说，是你的师公。”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等。 “也就是说，森先生其实是有后台的？” 太宰治抓住重点。 “对。” 神代清和坐在沙发，语气悠闲而自然，“夏目先生被称作传说中的异能者，虽然我也不知道变成三花猫的异能强大在哪里，但表象不代表本质，而且，夏目先生的确在政府里有着出众的人脉，不少现今居于关键位置的官员都和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这点来说，兰堂君的建议不可取。”少年习惯性地抱了个抱枕，又笑着道，“何况太宰你也不想森君真的出事吧，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况且当初他救下初见的、自杀的你的时候，应该是不含任何功利心的。” 而心思敏感的太宰猫猫，会把这点恩情记下。 神代清和说着说着，突发奇想，“我放了森君一马，算不算还了他对太宰你的救命之恩？” 太宰治：“……” 黑发少年的话语理所当然，好像他们两个是同伴，森先生是外人。 鸢眸的小少年张口想反驳，又觉得那样反而会弱了气势，颇有些忿忿地闭口。 “太宰？” 这是注意到太宰猫猫动向的神代清和。 “你话好多。” 这是抗议的太宰治。 “好严格啊太宰，今天这种时候都不让我多说点吗？”神代清和看了眼挂钟，因为继位仪式被他一通操作缩短时长，现在也没有太晚，堪堪过了0点，少年打了个呵欠，下巴搁在抱枕上蹭了蹭，脖颈处项链坠着的琥珀色宝石随之摇晃。 太宰治磨磨蹭蹭地凑过来，在茶几放下一个小盒子，“手机的回礼。” 他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猫，飞快地跑了：“我去洗澡！” “嘭！” 次卧门被大力关上的声音。 神代清和愣了会儿，轻轻笑出声来。 小小的包装盒上映着店铺的lg，神代清和知道这家店，是位于横滨珠宝一条街的一家高端珠宝店，接定制，同时出售设计师的成品，其特征在于，店内售出的饰品永远只有一份，绝不会出现第二份一模一样的饰物。 ……但不至于耳坠也只卖一个吧？ 神代清和看着静静躺在盒子里的、精美的、单只的琥珀色耳坠，在“本来就是单边耳坠”和“太宰治藏了一个”之间摇摆不定。 算了。 那些不重要。 抛去这个问题，神代清和陷入了新一轮纠结：到底戴左边还是右边？ “叩叩叩。” 他决定找太宰猫猫。 “干——嘛——” 太宰治没好气地半打开门，他显然也在等反馈，根本没有洗澡，神代清和隐蔽地笑了笑，一本正经道：“谢谢礼物，太宰。”黑发少年诚恳地问，“你能帮我戴上吗？我手笨，戴了几次都没戴上去。” ——先代首领送的红宝石耳环有话要说。 “……进来。” 神代清和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太宰治在他面前站了会，又绕到后面，在左边站定。 白皙的耳垂在灯光下显得都有些剔透了，鸢眸的小少年好奇地捏了捏，打预防针道：“事先声明，我也是第一次给人戴这个，痛的话不要乱动。” “嗯。” 是含着笑意的、心情很好的声音。 太宰治莫名有点不爽，手下的动作却很小心，他谨慎地将耳坠的挂钩对准耳洞，慢慢穿过佩戴好，一次成功。 “好了。” 神代清和对着次卧的镜子欣赏了好一会，在太宰治赶人之前起身告辞，“我很喜欢。”少年微微偏头，耳坠上的流苏也随之轻摇，“晚安太宰，明天见。” “……明天见。” 第66章 066（二更） 宿舍主卧。 淡蓝色屏幕闪烁微光。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30%] 今晚的事情太多，洗澡吹头刷牙爬上床以后，神代清和终于有时间瞅一眼任务栏。 和他想的一样,港口Mafia在横滨地下世界大概占30%的份额，等到把另外两个也分别占据横滨地下30%的高濑会和GSS按死，剩下10%零零散散的小组织就会自动服从，到时候,任务才算完成。 不过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反正今年肯定没戏。 明年的计划明年再做吧。 当务之急是—— * “叮咚。” 【我为昨晚的事情道歉,那时我还不知道你是无效化。 ——清和】 在重新回归寂静的房间里，鸢眸的小少年收到了邮件。 和习惯战斗澡的神代清和不同，太宰治的动作要慢得多,此刻他正在慢吞吞地擦头发,没完全擦干就把毛巾抛到一边不管,看着邮件思考起来。太宰治有种感觉,这时无论他问什么，神代清和都会如实回答。 但这种情况反而让他退缩。 “你异能的全貌是什么”和“你有哪些隐藏身份”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太宰治迟疑打字。 * “叮咚。” 【还有两个小时呢？ ——太宰】 神代清和怔了怔,不是为这看似没头没脑的话，而是没想到…… 太宰猫猫这么在意。 关于首领办公室那薛定谔的四小时,太宰治刚知道的时候就不高兴地追问过,还乱怀疑,而就在今晚，去Lupin前太宰猫猫还说了个女装撒娇的世纪鬼故事。——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味。 这就是被猫猫查岗的铲屎官的待遇？ 神代清和挺新奇。 在异能特务科,或许是因为他很快展现了自身的能力吧,同事也好,长官也好,都非常信任他,很少担心他出状况…… 唔。 除了爱操心的搭档。 但和安吾纯粹的担忧不同，太宰猫猫的操心里带着种微妙的掌控欲，这大概是因为…… 太宰猫猫比较胆小？ 未知的一切，都会让他害怕，害怕某一天这未知会带来不想见到的意外；相对的，他知道的越多，心情就越稳定，因为相信未来的发展不会超出自己的预料。 * “叮咚。” 【谢谢关心，感动^_^ 是首领和继承人之间的交接，密道和库藏之类的。 ——清和】 太宰治盯着那个笑脸表情看了很久，几乎能想象神代清和打字时唇角那调侃的弧度，有点牙痒痒。 “叮咚。” 又有新邮件。 【感兴趣的话，明年我可以带你去看哦！ ——清和】 小气。 为什么是明年？ 在心里冒出这个问题的同时，答案也同时冒出：今年还剩不到两个月，先代首领卧床时堆积了许多工作，再加上首领交接产生的变动，神代清和有太多事要处理，新年前能从办公桌前下来都算大成功。 太宰治愤愤地敲着手机键盘，他敢肯定，先代首领之所以那一晚带清和去看密道看仓库，耗了两个小时，绝对是因为清和那时候的女装很好看，先代首领当约会了！ 可恶。 * 地下密医诊所。后方的小平房。 森鸥外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辗转反侧。 是的。 他恢复自由了。 ——但这并不是好事。 ——和尾崎红叶的谈话充满了成年人浮于表面的客套，理所当然地几乎没有得到什么有效信息，更为不妙的信号是，继位仪式结束之后，没有人阻止他离开港口Mafia大楼，这意味着……他真正被放逐了？ 森鸥外一时充满了迷茫。 在被关押的两天里，他想了很多后续计划，而这些计划都需要依托港口Mafia存在，如果接下来，他连进出Mafia大楼的资格都不再有，又该何去何从？ “叮咚。” 夏目漱石的邮件就是这时候来的。 【退让和示弱，有时也是一种美德。 ——夏目】 “老师？” 森鸥外猛地坐起，不敢相信地盯着邮件的署名，在突兀加快的心跳的背景音下，手指按在键盘试图回复邮件…… 不出意料地发现邮箱地址为空。 “夏目老师……” 森鸥外喃喃念着这位许久未见的、他人生的导师，好半晌才重新冷静，开始思考。 ——老师正在关注着我的情况吗？ ——“退让和示弱”……是对我的提醒？ 即是说，很快港口Mafia的新任首领就会传唤他。 森鸥外想明白这点，只觉无数计划又重新有了培植的土壤，他满足又遗憾地叹了口气，带着对夏目老师的思念入睡。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 首领办公室已焕然一新，原本金与红的主色调被黄与绿代替，是暖色调中的浅色，欧式轻奢风的装潢让办公室显得高雅，布艺花艺的摆件又在这雅致上添一分温馨，可接到传唤来到此处的森鸥外，全然没有被气氛感染。 森鸥外进门以后，看到的画面是这样的： 正中央坐在办公桌后的少年首领，正偏头和一旁的尾崎红叶说着什么； 左边的长沙发上，太宰治坐在上面，戴着耳机聚精会神地玩手机游戏； 沙发不远处是书桌和配套的椅子，织田作之助在那里读着一本书； 右边是比中央小一号的办公桌，兰堂在翻文件。 …… 这个班底…… 背刺了他的前盟友、撒欢跑掉的便宜学生、首领的专属保镖、他看好的准备当了首领以后提拔的异能者…… 真是令人心肌梗塞。 森鸥外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动。 他压下所有情绪，语声平稳而谦卑，“首领。您找我？” 尾崎红叶轻飘飘瞄了森鸥外一眼，见撑场面的目的已达到，盈盈告退，“清和大人，那妾身就先不打扰了。” “红叶姐来找我，怎么能算是打扰？” 神代清和真诚道，琥珀色眸子里盛满亲昵，“不知道干部见首领有没有规矩，反正……红叶姐随时都能来看我，不需要任何通报。” “我允许了。” 尾崎红叶弯起眼眸，今早才知道少年真名和瞳色的那点不愉飞快地消散，和服的女子微笑起来，语声温婉，“妾身知道了，清和大人。” 临走前，她警告地瞥了某医生一眼。 森鸥外表情恭顺。 这已不能动摇他。 但等主位上的少年首领转过头来，等他真正看清楚少年首领此时的模样时，森鸥外的心却瞬间坠入冻结的寒窟，往日一切不明朗都转为清晰，这清晰令他清醒，也令他无比扼腕。 眼角消失的泪痣、正常长度的头发、不再呈现黑色的眼瞳…… 合成—— 巨大的骗局。 而他和先代首领，都深陷这谎言之中。 “这怎能算是欺骗？” 仿佛凭空读心，少年首领语声悠扬，悠扬地就像旷野的笛声，“先代首领一路走来，披荆斩棘、白手起家，不知历经多少艰险……既然要继承他的基业，给病重的老人一场幻梦，一个美丽的终结，不正是绝佳的临终关怀？” 森鸥外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在意识到眼前的少年同样是个高明的猎手的时候，他就醒悟到自己输得不冤。 “森君？” “首领明见。” 神代清和注视着今日格外惜字如金的男人，笑吟吟道：“先代首领说过，森君还没有正式加入港口Mafia……我找你来，是想问问，森君有退出的打算吗？” 森鸥外斟酌道：“我在现代首领身边时，被动地知道了不少组织的秘密……” “你在提醒我灭口？”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加入的。” 森鸥外苦笑道。 “医生能知道什么秘密，”神代清和转着笔，饶有兴致道，“难道森君有心探查？” “作为首领的私人医生，总会……” “没事，你说说你知道什么，我去改。” …… 森鸥外很难受。 他能感觉到，少年首领似乎没有恶意，只是在耍着他玩，但这种玩耍，基于双方身份地位的不同，自己也必须时时小心应付，不能出一点纰漏。 “我知道首领是为了我好。” 森鸥外苦涩道，“可是我怕退出以后，港口Mafia的敌人不相信我不知道秘密，会来逼迫我……” “简单。” 神代清和放下笔，琥珀色的眸子闪着人畜无害的光，“作为私人医生的森君没有治好先代首领，继任的我不合理但合情地对你产生了迁怒，把你打一顿扔出去，岂不是非常符合逻辑？森君觉得不够逼真的话，可以留一个肾，再被扒光上衣扔出去。” 他双手合十，眼里闪着星星，一副为自己天才的主意感动的样子，“保证那些敌人都能看到肾切除的伤口！这样他们就不会怀疑这么惨的你了。” 森鸥外：“………………” “哈哈哈哈哈哈——” 耳机里根本没声音·太宰治终于装不下去，笑倒在长沙发，蹬着腿滚来滚去，还是织田作之助扶了一把才没滚到地毯上。 兰堂矜持地看了眼森鸥外那堪称颜艺的表情，唇角也不由得勾起弧度。 “………………” 森鸥外深吸一口气，等待满室的笑声沉寂，又锲而不舍道：“其实我在外面有仇家。”他忧心忡忡的样子，“抱歉，我之前都是仗着Mafia的庇护才安然无恙……首领，我真的很想加入。” “啊。” 神代清和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森君加入港口Mafia的决心真是令人感佩。” “我已经给过你三次退出的机会。” 少年首领这么说着，不再掩藏地露出计谋得逞的笑意，恶劣地拖长了调子，“森君——你自己愿意的。” 第67章 067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坐在新搬来的、兰堂旁边的办公桌前, 手指微微颤抖。 他的面前堆着三堆文件。 每堆都高得令人昏眩。 “森君你知道的，我不需要私人医生。”神代清和一边看着兰堂往森鸥外面前放文件, 一边道, “现在组织最缺的就是能处理公务的文职管理人员，这些都是红叶姐整理出来的，从先代首领卧床期间开始积攒的、待处理的公务。” 他依次拍了拍文件堆, 解释道：“这堆对应的权限是中层人员，这堆是普通高层成员, 这堆是干部副手级别。” “森君能完成哪些, 就可以坐到哪个职位哦！” 神代清和笑眯眯地抛饵。 森鸥外：你看我信吗？ 但少年首领的态度很奇怪。 ……完全不是对一个先代首领私人医生的态度。 而且—— 森鸥外忍不住问：“哪位干部的副手？” 担任大佐或者A的副手还好, 有不少空隙可以钻, 但如果是尾崎红叶的…… “当然是红叶姐啊！” 神代清和毫不犹豫地说, 还奇怪地反问，“难道你觉得还有哪个干部比红叶姐更需要副手？” 森鸥外：“……” 无法反驳。 “不过，如果森君能够把桌上的文件全处理完, 还有一个职位在等你。”走到长沙发坐下，神代清和懒洋洋道, “首领秘书。——是不是很心动, 到时就能一边处理公务, 一边时常看到学生的近况了。” 老师森鸥外：“……” 学生太宰治：“……” 两人对视一眼, 森鸥外不忍目睹般闭上眼，太宰治做了呕吐的表情。 神代清和感叹：“你们好默契。” “清·和！” 太宰治抗议。 神代清和从沙发垫下摸出游戏机, 戴上耳机，招呼道：“来一把？” “噗。” 太宰治笑场。 如果森先生看到的都是这样的近况，估计会气秃吧？ * 森鸥外的确不太好。 比起生气, 他更觉得诡异。 恢复安静的首领办公室里, 川上清和跟太宰治在打游戏, 织田作之助继续看书，兰堂还在翻文件…… 咦。 森鸥外心中一动，往兰堂看去，就见坐在他右手边办公桌的兰堂抬起头来，像是想起什么般道：“对了，森君想要得到首领秘书之位的话，需要在一周期限内处理完所有文件。”这般说着，兰堂把手底翻完的两份文件推给他，示意他放在第三堆里，“加油。” “……” 森鸥外眼前一黑。他挣扎着道，“我记得首领说过，这些文件是尾崎干部整理出来的？” “是啊。” 兰堂悠然道，“红叶干部整理出来以后，我和首领又细分了对应权限。”他让森鸥外看自己桌上剩下的少许文件，表示，“你桌上的不是全部，再加上这点才是。” 呼。 还好加的不多…… 等等。 森鸥外反省：差点被代入首领的节奏了！这种任职方式怎么看都很儿戏，根本不可能是真的吧？！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种儿戏的任职方式里，有一种便宜学生太宰治掺和过的既视感…… 少年首领那么信任太宰君？ 某医生忽然觉得，自己实在错过了太多。 * 森鸥外想要和川上清和谈谈。 单独的。 他很快等到了这个机会。 时值正午。 助理兼保镖织田作之助去端午饭，兰堂也跟去，办公室里只剩下川上清和跟太宰治。 眼看便宜学生似乎扎根在了沙发，森鸥外只得装作他不存在，起身来到空地，面向中央，看向办公桌后黑发的少年，“打扰了，首领……” 毫无反应。 森鸥外受宠若惊脸，“首领，我有一件事实在想要知道……为什么给我这样的机会呢？” 毫无反应+1。 森鸥外保持诚惶诚恐的表情地等待。 他认为这是下马威的一种，直到—— “诶？” 长沙发上的太宰治取下耳机，惊奇地眨眨眼，“森先生你在干嘛？” “……” 森鸥外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谨慎地问：“首领是在……？” 太宰治看了眼坐在主位的神代清和，愉快地笑起来，“别打扰清和，他这把是我们这边的MVP！”鸢眸的小少年说道，低头看游戏机，“森先生再等等吧，清和再过……唔，对面的抵抗有点激烈，大概再过两分钟就好了？” 两分钟后。 满脸认真的神代清和，视线自办公桌——上的游戏机——上收回，这才看到杵在中间、表情有些幽怨的森鸥外。 “……” 啊这。 神代清和摘下耳机，神态从容，目光清明，全然没有上班打游戏、且是边工作边打游戏被发现的窘迫，矜持地点点头：“森君，何事？” “……” 森鸥外重复了自己的问题。 “有件事需要森君你先了解。”神代清和手指划拉了两下游戏机退出，抬眼道，“我知道你想篡位的事情了。” 森鸥外陡然一惊。 他原本以为尾崎红叶并没有把这点说出去，因为如果少年首领知道这点，理应把他投入审讯室，或者直接杀死，而不是现在还在和平地对话，还对他抛出橄榄枝…… 太不对劲了，太违背常理了。 无数念头在森鸥外的心头涌动，他强自镇定道：“首领，我……” “不用狡辩。” “无需抵赖。” 少年首领支着下颚，琥珀色的眼底是不见底的漩涡，吞噬一切，也包容一切，“正是因为森君有这般志向，我才认为森君你能够分担首领的工作，胜任首领秘书这个职位的啊。” 森鸥外勉强道：“志向……？” “没错。” 神代清和懒散地说，“黑手党不遵守道德和法律，无规矩不成组织，所以‘道义’重若千钧。在港口Mafia有了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少主以后，依然想要篡位的森君，无疑是彻头彻尾的‘道义’的背叛者。” “但即使森君连‘道义’也不遵守……” 他的态度轻慢，似乎带着种奇异的厌倦，“我敢用森君，当然已经排除了森君掌权以后背叛的可能性。” “你知道‘银之神谕’吧？” 森鸥外点点头。 银之神谕。 即组织当中的权限转交书。 用镶嵌着银箔的越前和纸为底，首领亲自书写内容，凡是持有这张纸的人，便是首领的意志代行，即使是五大干部也不得不听令。 “‘杀我者森鸥外。’” 森鸥外的瞳孔倏忽紧缩。 少年首领清越的声音缓缓吟诵，“‘杀森鸥外者，为我复仇者，可继任、或指定一人继任首领之位。’” 停顿半晌，贴心地为听者留出消化的时间，神代清和轻飘飘道：“森君，你认为这张银之神谕如何？……它存在，还是不存在？……如果存在，它又会在哪里，有几个人知道它的所在？” 森鸥外猛地看向少年首领，看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却只能看到种超然的、仿佛游离于人世之外的平静。 少年看着他，如神明俯瞰脚下的蝼蚁。 “…………” 他本想说这样会导致更大的混乱，本想说会被有心之人利用，但在看到少年首领的神情时，他就知道，这些都无关紧要。他所在意的横滨，于少年而言，或许不过是一块积木，坏了就坏了，无甚可惜。 森鸥外沉默地低下头去。 “看得出来，森君是那种有信仰的人。”估摸着前军医的内心戏已经走到“忍辱负重”，神代清和快乐地继续欺负人，“有信仰的人，即使手段再脏，行事也有其逻辑和底线。——我对森君还是比较放心的。” “你也看得出来，我不太喜欢处理公务。” 少年首领的声音隐带笑意，暗示、不，明示道，“不知道港口Mafia这条船……会是谁来掌舵？” * 森鸥外打了鸡血般去工作了。 神代清和偷偷跟太宰猫猫比了个耶，又等了会儿，今日格外磨蹭的织田作之助才和兰堂一起回来。 吃饭自然不在办公室。 首领办公室独占一整层，布局和五星酒店的总统套房类似，四人转移到饭厅，太宰治眼睛闪亮亮地盯着蟹肉料理，拿到筷子就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 “森鸥外上钩了？” 兰堂问。 “肯定的了，”太宰治腮帮子鼓鼓的，边嚼边说，“清和很厉害的！” “吃完这口再说话。” 神代清和嘱咐一句，又道，“哪里，还是因为太宰提供的情报精准，兰堂君也帮了不少忙。” 兰堂谦虚：“我没做什么。” …… 三人一番商业互吹，饭桌上气氛和乐融融，然后同时感觉有哪里不对，一起看向沉默的第四人。 织田作之助：？ 神代清和有点愧疚：“织田君都插不上话……” 兰堂点点头，“下次换个话题吧。” 太宰治吞下嘴里的蟹肉，筷子点着饭粒，“织田君就是这样的，又不爱说话，表情也基本没有……” 兰堂微笑：“但织田的性格很好啊，在他身边的时候很容易放松下来。” 神代清和赞同道：“就像是厚重的土地一样，沉稳又镇定，很靠得住的感觉。” “别这样夸我了……” 饶是织田作之助也顶不住这样真诚的盛赞，红发青年感觉辣咖喱的热度冲到了脸上，忙摆手道，“我只是在完成助理的工作……” 神代清和：盯—— 织田君，你还记得你是保镖吗？ “我知道了！” 太宰治已放下筷子，右手成拳轻敲左手掌心，“提起土地，不就会想到农民吗。我决定了，织田君就换成织田作。”强调似地点点头，太宰治满意地说，“我一直觉得叫织田君哪里怪怪的，织田作就好多了。” “织田作，你以后自我介绍的时候也可以这么说。” “…………” 织田作之助转脸，“首领，我觉得……” 神代清和轻而易举地选择了阵营，“织田作，挺不错的。”他煞有介事道，“你以后可以把这当笔名。” 兰堂满脸属于外国人的疑惑：“这和农民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织田作！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舀了一勺辣咖喱。 行吧。 第68章 068（二更） 下午两点。 把大佐和A传唤过来, 按流程勉励了一番后，神代清和开始工作。 是的。 不管别人能帮他分担多少, 总有那么些文件, 是必须要首领处理，总有那么些事项，是需要首领过目的。 还有好多事啊。 先代首领的葬礼今晚举行, 他必须亲眼看着火化才安心…… 金库武器库宝石库全都需要检查盘点一遍，有些库藏的钥匙就是戒指, 他始终觉得不够保险, 有的是过了时的密码锁, 还有的属于秘密仓库, 找不到记载, 先代首领也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里面有多少东西，得抽时间去清点…… 对外合作暂时维持原状，虽然有些看着不太对, 好像被薅了羊毛，但刚继位不宜有大动作, 起码等到明年…… 年终奖可以全权交给财务部考虑…… 最重要的依然是人才。 能够支撑起港口Mafia庞大的业务的那种。 红叶姐负责对外合作和刑讯, 行动任务大佐和黑蜥蜴能行, A算是经济的支撑之一, 暗杀业务可以外包也可以暂时放弃，情报方面神代清和自己可以胜任, 刚好他现在也需要了解组织的方方面面，多处理多熟悉。 但熟悉之后呢？ 神代清和不可能一直兢兢业业的，他的目标是无事一身轻, 他认为首领这个职位, 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成为组织的奴隶, 有本事的人只要把控大方向就行，其他完全可以交给下属，全然的包揽也是一种不信任—— 好吧。 简单来讲，少年情报员的目的是每天都过得像休假。 那么情报方面的业务可以交给谁呢？ 神代清和思考。 森鸥外大概能行但不可信，兰堂也可以试试，毕竟是欧洲异能局谍报员出身，但恢复记忆可能就跑了——说起这个，他还得抽时间去看一眼羊之王中原中也，不知道「全息网游」会给出什么样的反馈。 或者红叶姐做回情报，对外合作和刑讯找人接手？ 神代清和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脑内翻着Mafia中层人员名单，发现好苗子还是有不少，起码“公关官”就很有成长为对外洽谈顶梁柱的潜力，并不是所有人都只是打打杀杀方面的人才，欣慰地松了口气。 今年先这样吧。 明年再招聘试试，说不定又会有新的韭菜。 好缺管理啊，如果强制要求所有非底层黑手党都读去个管理学位的话…… 自己大概会成为第一个被民意推翻的Mafia首领，载入史册吧。 神代清和肯定地想。 * 下午三点。 森鸥外从文件堆中抬起头时，被窗外的阳光晃到，眼前出现了红绿光斑。 首领办公室面积又大，采光又好，可他的办公桌却显得暗淡许多，全是因为高高的文件挡住了光线。 “……” 森鸥外定睛一看，诺大的办公室内只剩下少年首领和红发保镖，兰堂和太宰治不知去向。 仿佛感应到他的视线，神代清和头也不抬道：“太宰在休息室午睡，后勤部刚把我隔壁的宿舍打扫完，家具都按兰堂的要求添置，兰堂去搬家了。” 森鸥外注意到，少年首领不再称呼“兰堂君”了。 发生了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午饭时，由于“织田君”变成“织田作”，四个人干脆又统一了一下彼此之间的称呼，现在常驻首领办公室的五人组里，只有森鸥外被排除在外。——这是个有点悲伤的故事。 神代清和：“有事？” “首领，我试过了，我能力有限，恐怕没法在一周内处理完这些文件。”前军医的表情十分逼真，好像在为自己能力不足忏悔，可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好说了，因为这本来就不是正常人一周能处理完的工作量。 ——当然，如果森鸥外的目标不是首领秘书的话，还是有希望的。 神代清和终于抬眼，慢条斯理道：“森君是确定想做首领秘书了？” 森鸥外心头有种不好的预感。 和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首领说话时，这种预感实在过于常见。——尽管他们以前根本没见过几面，也就是今天，相处时间才终于多了点。 前军医谨慎地点头。 神代清和看到森鸥外这副被欺负出心理阴影的样子，不管对方是不是演出来的，他都挺开心，于是好意指点，“一个人做不完的话，森君有没有想过两个人做？” “首领的意思是，我可以找人帮忙？” 森鸥外迟疑道。 “不。” 神代清和心情不错地转起笔，“你可以找自己帮忙啊，你不是有异能部下吗？” “爱、爱丽丝酱？” 森鸥外大受震撼，连自己的异能果然被少年首领知晓也没能在心里泛起一点涟漪，此时森鸥外心中只有震惊，脱口而出道，“她还是个孩子啊！！” “你也知道她是个孩子啊……” 神代清和凉飕飕地说，“那不是森君你自己捏的吗？” 少年首领的态度显然埋藏着某种误会，森鸥外不得不解释：“我只是把爱丽丝酱当做可爱的女儿……” “啊对对对。” “……” 森鸥外：好的，不用解释了，首领不信。 一定是太宰君从中作梗。 森鸥外不得不咽下这口血，苦笑着恳求，“可是，即使加上爱丽丝酱，一周也是完成不了这么大的工作量的。” “你想延期？” 神代清和做思考状，“那森君觉得，多久能处理完？” 森鸥外试探着道：“一个月？” “你知道吗。” 神代清和心平气和地说，“是梶井君救了你啊，森君。” 森鸥外：？ “梶井基次郎，刺杀先代首领的杀手。”不等森鸥外消化这个信息，神代清和淡淡道，“如果先代首领死得不这么突然，我本来是打算在他对我‘情根深种’的时候，再对森君稍微和颜悦色些，然后做一点小小的布置，引导先代首领‘巧合地’‘睿智地’发现你的野心的。” “…………” 森鸥外满身冷汗。 只要稍微想想，他就能猜到自己的下场。 以先代首领的残暴，对“情敌”和“意图篡位者”…… 能留下全尸已是最好的结局。 “我知道森君不怕死，只怕死得毫无价值。——我就能让你毫无价值。”少年首领的声音始终那么不紧不慢，带着种万事尽在掌握的懒散，“所以，森君，希望你面对我的时候，少耍点小聪明，好吗？” “……是，首领。” “乖。” 神代清和闲闲道，“再说一遍，多久能处理完？” 森鸥外咬咬牙：“半个月。” “行吧。” 神代清和的失望之色毫不掩饰，勉勉强强地点点头，“我会给你安排休息的房间，让人把你在诊所的私人物品都收拾过来，你就先不要回那边了。对了，你处理完的文件会由兰堂、太宰、红叶姐和我抽查复核，别想偷懒，也别想乱来。” * 太宰治一觉醒来，只觉得天都变了。 他下意识地往窗外看了眼太阳落山的方向，确定是在西边，自己只是睡了个午觉，而不是进入了什么翻转世界。 鸢眸的小少年下意识跑到小伙伴旁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可思议极了： “那是爱丽丝？！……爱丽丝在批文件？！” 难以形容太宰治此时凌乱的内心，他是真的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能看到这样的画面。 森鸥外的办公桌被分出一半。 在特地加高的椅子上，金发红裙的小萝莉正襟危坐，满脸认真地咬着笔头，一手翻阅着文件，一手不时在上面写字，神态和她昔日画蜡笔画时的娇憨可爱完全不同。 神代清和对此没多大感触：“一心二用而已，不算什么难事。” “…………” 太宰治陷入沉思。 太宰治看向平静的清和，又看向平静的织田作。 他悟了。 “咔擦。” 闪光灯的声音。 手机相机记录下了这个珍贵的瞬间。 太宰治朝着看过来森鸥外做了个鬼脸，拉着小伙伴跑进了休息室。 * 休息室仍保留着先代首领时期的布置。 后勤部再怎么神通广大，搞定办公室已经是极限，人毕竟不能不眠不休的工作，比如一天有24个小时，森鸥外只能工作18个小时，总要留6个小时给人睡觉、吃饭、洗漱、解决生理问题……之类的吧？ 唔。 降谷前辈是怎么做到只睡三小时还那么有精神的。 黑衣组织何其有幸拥有这样的好韭菜啊！ 仔细想想，等到港口Mafia发展壮大，他好像也可以拥有一批优质的卧底了。 未来果然充满希望。 就是…… 神代清和沉思：那时候自己是不是已经休假了？ 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从未忘记种田长官许诺的一年带薪假期，这个假期肯定是不能在港口Mafia休的，简直亏死。 太宰治放开他的手，拉开了衣柜。 ——裙子。 ——各式各样的裙子。 先代首领之后显然又整理过，把那些稍微简单些的都处理掉了，剩下的都是繁复的洛丽塔裙子，优雅的、可爱的、哥特式的，配套的头饰手袖和羽毛扇等等，更是应有尽有。 神代清和的视线落在一把白色蕾丝阳伞上，有点纳闷那天晚上自己是怎么漏看了这么大一把伞的，然后他就看见太宰治伸手探进衣柜，竟然从角落里找出了几双半透明吊带袜，白色黑色肉色应有尽有。 “……” “你没穿吧？” “……怎么可能。” “到底穿了还是没穿？” “我那天都没看到袜子。” “哦。” 太宰治点点头，又问，“你那天穿了哪条裙子？” “……” 神代清和沉默半晌，不得不正视太宰猫猫的不对劲，奇怪道，“太宰，你为什么想知道这个？” 第69章 069 太宰治眼神游移。 就在神代清和内心疑惑, 从女装癖的觉醒脑补到世界末日时—— 太宰治说道：“清和，你今年已经16岁了。” 神代清和：“……嗯。” 这语气, 好像他现在36了还单着。 太宰治委婉道：“等你再长大一点, 性别特征就会很明显。” 神代清和：“……” 貌似知道太宰猫猫想说什么了。 “所以——” 太宰治表情起初有点躲闪，但说着说着，逐渐理直气壮起来, 鸢眸发亮，“清和你什么时候再穿一次裙子？” 神代清和：“……” 心好累。 森鸥外你到底怎么养太宰猫猫的？！ 神代清和冷静道：“这里的裙子都是先代首领买的, 你确定要我穿这些？” 太宰治果然犹豫了。 神代清和再接再厉, “也不知道先代有没有对这些裙子做过什么。” 随口一黑。 谁知道呢, 反正那天晚上那条他检查过。 太宰治立即决定：“我给你买新的！” 好的。 危机解除。 神代清和放松下来, 重点转移, “你的钱够用？”他微微偏头，单边耳坠摆动，“这个也不便宜, 是你卖情报的钱吧？” 有情报贩子聊天室在手，只要眼光足够精准, 时机恰到好处, 倒卖情报、分析新情报售卖都很好赚。 情报敏锐度是种很特别的才能。 有的人, 只看新闻就能知道股票涨势、政府倾向等等一系列的东西；有的人, 到处看各种大师解读，实操的时候仍然纯靠玄学。 作为聊天室内潜水的一份子, 神代清和多少是知道飞鸟这个id的动向的。 “嗯。” 太宰治点点头，遗憾道：“可惜安室前辈到处去举报，他的图不能卖了。” 神代清和：“……” 想想降谷前辈知道自己的图在传播应该是在东京的时候, 没准还是从到他打工的店里消费的女性那里得知的, 气得七荤八素之余还不能用公安的力量, 也不方便用黑衣组织的力量去封锁，必须本人一个个找网站等等去举报申诉…… 噗。 对不起降谷前辈。 家里的猫猫给你添麻烦了。 决定掩埋这件事·同时尽快把休息室等等房间清理干净换软装·神代清和心情好转，连太宰治又问他穿了哪条裙子也回答了，“这种裙子和配饰都很贵。”他着重强调，“我最多穿一次给你看，很浪费的。” 太宰治看着那条浅米白色洛丽塔复古宫廷长裙，上手摸了摸腰部的鱼骨：“嗯嗯。” 神代清和：“……” 算了。 太宰猫猫根本没听进去。 * 工作正一件一件按计划完成。 就是进度比想象中慢。 神代清和看着这几日新增的文件，深刻反思。 由于没有做过全面调查，只因为教导课程的缘故知晓尾崎红叶的工作效率，神代清和是以“红叶姐1/3”~“红叶姐1/2”的标准去估算那些不熟悉的中高层的效率的，事实证明，他想的太美了。 大家都好拉啊。 而且还喜欢写小作文。 神代清和麻木地看着一篇篇长度超标的报告，平均每千字里要塞三百字景物描写的那种，感受到了窒息。 到底懂不懂“简洁”这两个字怎么写啊！！ “嘎嘎！” [主人，你似乎有什么烦恼？] 在首领办公室新增的鸟架上，小七正立在那里。 继位之后情势稳定，先代首领都火化了诈尸可能无限接近于0，神代清和自然是联系了安吾让他转告小七警报解除，随时可以来找主人，并让后勤部给办公室里腾出了专门的位置放了一堆宠物鸟用具。 然后小七就快乐地来了。 首领办公室五个常驻成员中，小七一眼看到了陌生且高颜值的兰堂，大献殷勤；而日夜奋战、疏于打理、原本长得也算不错的森鸥外，则被它一双慧眼忽略。 ——合理。 ——太合理了。 顺带提下，每天小七和太宰猫猫都要礼貌开战，也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会腻。 “我想到要给森君什么信物了。” 神代清和喃喃道。 * 11月下旬。横滨入冬。 午后的阳光带不来温暖，但只是那浅浅的金色，照在首领办公室暖色调的装潢，也足以让人心情舒畅。 离继位仪式已有一周多。 森鸥外这些天几乎只能保持4~5小时的睡眠，即使每天都会洗漱打理，连胡茬都刮干净，硕大的黑眼圈和青黄的面色仍是挡不住的，倒是爱丽丝，因为是人形异能的缘故，再怎么加班外貌也丝毫无损。 “……森君。” 正上首的办公桌上，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唤。 森鸥外和爱丽丝的动作同时僵住。 紧接着的是他们噩梦里最经常出现的句子—— “过来一下，你这份文件有点问题。” 森鸥外抹了把脸，表情一瞬间沉痛宛如上刑，很快扭曲调整成谦卑而恭敬的模样，在爱丽丝同情而庆幸的表情下独自站起，捞起笔记本和笔，路过做着自己事情、不对他投以关注的兰堂和织田作之助，还有但凡找到机会必定露出嘲讽脸的太宰治。 ……习惯了。 神代清和认真地给森鸥外讲解。 毕竟是韭菜，目测还能绑定港口Mafia很久，教会了对方自己也得利。 太宰治抬头看。 黑发的少年颇有严师之仪，而他的便宜老师这时候就很有弟子的架势，看他虚心提问，还做笔记的样子，学习态度不可谓不端正。 ……不完全是装的。 太宰治有点好奇：清和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才16岁就比森先生厉害？ 森鸥外也很想知道。 这种抽丝剥茧、纵观全局的眼光，和精准切入的手法，再加上不计较一时得失，为长期利益牺牲短期好处的风格……如果闭上眼睛，他几乎要以为这里站的是夏目老师。——当然，两者在教学态度上还是很不同的。 起码夏目老师不会在讲完后用“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看他。 笨蛋森鸥外：“……” “森君。” 感觉这样纠正下去半个月真的没戏·脚步沉重的森鸥外转身，就见一个小小的金色物品朝他抛来，森鸥外接住，“……印章？” “嗯，算是你加入港口Mafia的信物吧。” 神代清和露出深恶痛绝的表情，“要是遇到废话太多、又不需要立即处理的文件，盖个章打回去。” 不能再让那些傻子增加他的工作量了！！ “什么章？” 太宰治像是只嗅到鱼味的猫猫般起身跟了过去。 森鸥外打开印章。 森鸥外看了看字。 “……” 森鸥外在印泥上摁了摁，在白纸上盖了个章。 纸上呈现四个红色大字—— “废话太多。” 啊这。 “……”*3 师生俩再加一个爱丽丝同时陷入沉思。 * 约定的半个月期限快要到了。 眼见森鸥外在翻车的边缘徘徊，太宰治决定为此献上自己的一分力，于是他开始了蹲在森鸥外和爱丽丝旁边吃蟹肉、吃甜品、打游戏的骚扰之旅，理论上说他没有发出声音，用餐不会磕碰，打游戏也戴好了耳机，实际上爱吃甜品的小萝莉委屈得眼泪汪汪，森鸥外心疼极了不得不哄，就拖慢进度而言还是有一定效果的。 哦。 蟹肉和游戏是太宰治自己的爱好，甜品是他专门为爱丽丝吃的。 然而…… 乐极生悲。 这天森鸥外来到首领办公室，只见到端着杯浓缩咖啡的兰堂，不由地问：“首领呢？” 兰堂呼出口气。 入冬以后，他愈发怕冷，让后勤部在自己宿舍装了壁炉，每天只在宿舍办公室两点一线，有部下跑腿，几乎不再外出。 黑色长发的男人看了森鸥外会儿，似乎在想要不要隐瞒，终究还是说道： “太宰牙疼，首领带他去看医生了。” “……这样啊。” 森鸥外表情沉稳地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然后，趴在桌上无声地大笑起来，肩膀颤抖地不成样子。 兰堂摇了摇头。 * 牙科诊所外。 神代清和一行和福泽谕吉一行狭路相逢。 “……” “……” 双方同时陷入沉思。 神代清和是认出了特务科有资料（含照片）记载的福泽谕吉、更看到了捂着腮帮子的江户川乱步，很快推测出乱步先生偷吃甜食出事，作为指使搭档安吾带人出门的罪魁祸首心虚；福泽谕吉则是认出了织田作之助，这是在他捡到乱步的时候遇到的少年杀手，现在几年过去长相变化不太大，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做杀手，带着的两个小孩又是什么身份…… 不打招呼是不可能的。 神代清和表情滴水不漏，上前微笑道：“乱步先生。” 鉴于自己此时的身份不是特务科员工，神代清和摆出一副不认识的模样，看向福泽谕吉，“这位是？” 江户川乱步显然牙齿真的很疼，说话含含糊糊，“社长……” “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银发的中年剑士表情严肃气势惊人，只是站在诊所外就造成了一圈真空区，换个保镖这时该拔武器了，织田作之助倒是稳得住，没有预知到的危险就是没有。看出黑发少年才是三人中的主导者，福泽谕吉道，“阁下是？” “啊……” 神代清和看了看周围虽然没有围过来但基本都在关注这边的、八卦的横滨市民们，从容道，“神代清和，身份这里不方便说。”名字可以说，反正地下世界都以为他姓川上。 “……” 福泽谕吉点点头。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那个用词十分浮夸的、给乱步发邮件的、署名清和的人。 异能特务科吗？ “家长们”的交流虽不亲切，也算和谐。 而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角度，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某种直觉的驱使下，不太友好地看向了对方。 第70章 070（二更） 先来的是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 互相介绍完不久, 队伍就排到了他们，等武装侦探社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牙医的诊室，太宰治凑过来跟小伙伴咬耳朵, “你怎么会认识那个江户川？” “异能侦探”的名头在横滨特定的圈子里可谓如雷贯耳，比如警方, 比如富豪, 比如情报贩子。 和打打杀杀、不注重也不太需要掩饰罪行的黑手党不同，以情报为生的地下世界之人最害怕的就是那种被一眼看透所有秘密的感觉。——在聊天室里, 武装侦探社的位置甚至被标记为猩红色的高亮骷髅头, 所有老手都会免费教育刚入行的新手们, 远离那里。 ——宛如远离深渊。 神代清和：“工作上有点交流。” 太宰治慢吞吞点头，若有所思的样子。 神代清和提醒道：“乱步先生的座右铭是‘若合我意, 一切皆好’, 从乱步先生推断我的隐藏身份是没有意义的, 只要乱步先生高兴，我在哪行哪业都不影响。” 说这话的时候, 少年琥珀色的眸子温润有光，唇角也微微上翘, 仅仅只是叙述，周身的气息就柔和下来。 太宰治：“……” 这不是他独有的待遇吗！！ 太宰治警觉地眯起眼, 打量半晌确定还是自己在清和心中的地位更高，松口气之余愈发不爽起来, 聊天室对于江户川乱步的吹捧和畏惧此时也化作柴薪助燃, 让他对这位侦探看不顺眼之余，也升起股跃跃欲试的较量之意。 ——“异能侦探”, 如果失去异能, 又如何断案？ 神代清和：“……” 糟糕。 怎么感觉太宰猫猫已经在哈气了？和乱步猫猫的相性这么差吗？ 神代清和以往不是没遇到这样的情况, 街上两只猫咪原本素不相识，但莫名地互有敌意，初次见面就……想起那猫毛乱飞的场景，神代清和一阵头大，他急中生智，转移话题，“说起来，太宰你有座右铭吗？” “织田作呢？” 红发的青年回过神来，“啊，没有。” 织田作之助跟神代清和汇报，“我加入Mafia之前遇到过那两个人。”他的表情有点凝重，“福泽谕吉，很强。” “可以叫福泽先生或者福泽社长。” 神代清和说道，“放心吧，大概率不是敌人。” ——没准以后又是一个兄弟部门呢，武装侦探社。 ——横滨大家庭，连接你我他。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悬浮在眼前的虚空，其上显示着一张新收录的人物卡： [姓名：福泽谕吉 性别：男 年龄：37 生日：1.10 身份：武装侦探社社长/夏目漱石弟子 能力：人上人不造 评价：是只能对部下发动的能力，效果是使他们更好地掌握自身的异能，和组织首领的身份完全适配。偷偷告诉你，因为34岁才有了第一个异能者部下，这个异能是在那之后才被发现的哦。 ps.仅论身手，在退下之前，他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政府杀手“银狼”。——物理上不建议为敌。 pps.没有猫咪喜欢的猫控，屡战屡败可从未死心，直到现在还会在口袋里放小鱼干，和你完全是两个极端呢，允悲。] 夏目先生的弟子质量真高。 忽略看到最后一行时、差点抑制不住的的笑意，神代清和思考着。 虽然年龄大小不代表入门先后，但把福泽社长和森鸥外放在一起，无论怎么看前者都应该是大弟子吧？——成熟稳重又有气场。 和福泽社长对比起来，森鸥外…… 行吧。 神代清和摸着良心说，森鸥外也算是人中之杰，尤其是对自己很有股狠劲，反正神代清和看着森鸥外每天坚持带着爱丽丝高强度工作1时，吃住睡基本都在办公室，还能保持稳定的工作水准，情绪身体方面都没有出什么问题…… 有点佩服。 有点欣赏。 ——当然，这是站在上司的角度，如果他有这种同事，他估计会千方百计把这个卷王扔远点，以免影响他的摆烂大业。 咦。 突然想到安吾。 神代清和认真地思考一会，觉得安吾还没有到那么过分的地步，而且安吾的工作效率……可能还没练出来，这时候是不如森鸥外的。 很正常。 都差了14岁了。 ——也不清楚安吾知不知道乱步先生翻车的事情。 心系搭档的少年情报员默默盲打了封邮件，把“乱步先生在牙科”这个不幸的消息发送，觉得剩下的、年末才到使用期的甜品券或许可以自己用掉。 虽然成了黑手党组织的首领，神代清和依然拥有节俭的美德。 比如首领办公室旁边的休息室、衣柜里的那些裙子，除了穿过的被毁尸灭迹外，其余的都挂二手卖了。 “在想什么？” “裙……不，到你了，太宰。” 太宰治狐疑地起身，和织田作之助一起进了诊室。 是的。 没有神代清和的份。 “未成年患者+（伪）成年监护人”的组合已足够合理，至于他……16岁少年一看就属于“非必要”陪同人员，繁忙的医生表示恕不接待。——毕竟是这一带政府内部评分最高的牙医诊所，接待的病人比较多，稍稍讲求效率无可厚非。 江户川乱步凑过来，“那是谁？” 神代清和秉持“乱步猫猫什么都知道”的前提，坦然地说：“森鸥外的弟子，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立即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对森鸥外的，皱着脸道：“小心森鸥外。” 这是公事。 久负盛名的侦探先生握紧拳头挥舞了下，又表达了一下私人恩怨的部分，“他一直觊觎与谢野小姐。” 「请君勿死」？ 或许觊觎的不光是异能，还有本人？ 啧。 森鸥外变态人设不倒。 神代清和同仇敌忾脸点点头，感觉这个准首领秘书真的很不招猫猫喜欢。 ——和他这个资深铲屎官完全不同。 ——骄傲。 牙疼的威力巨大，江户川乱步说了几句话就在那里吸气，只问了几句类似“当黑手党首领是什么感觉”就歇菜了，神代清和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小声跟乱步先生讲着森鸥外的现状，希望能让他开心一点。 说起森鸥外，神代清和就忍不住看一眼福泽谕吉。 在他们说话时，这位威严的中年剑士守礼地站在稍远的位置，给他们留出了交流的空间。 唔。 据说练武之人会有更敏锐的五感，如果福泽社长不那么守礼，稍稍听一耳朵…… 表情一定很值得纪念。 “不许。” 江户川乱步抬手按住神代清和的头，翠绿色的眸子睁开，“不许对社长恶作剧！” “好的好的。” 神代清和自然是忙不迭地举手投降。 ——太宰治从诊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的表情立刻就变了。 织田作之助：？ 阻拦不及，太宰治原地起跳，挂在神代清和背上，后者稳了稳身体，伸出一只手扶住对方，“太宰？” “呜呜好疼啊清和……” “我看看，医生怎么说？” 在小伙伴心疼的应声中，在小伙伴看不到的角度，鸢眸的小少年朝贝雷帽的名侦探露出个轻飘飘的、优越感满满的笑容，灵巧地松手，在小伙伴背后落地。 织田作之助：…… 啊。 他看到了。 想必福泽社长也能看到。 红发青年和银发剑士对视一眼，同样缺少表情的脸上似乎闪过了微不可察的无奈，看着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在神代清和的视线死角各种眼神厮杀，直到神代清和出乎意料地一个转脸，把沉迷互怼的他们逮了个正着。 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 太宰猫猫首先告状，“是他先的！” 乱步猫猫非常生气，“明明是你先挑衅！” 太宰猫猫伤心脸：“清和，你不相信我吗？” 乱步猫猫自信脸：“信徒君当然是站在我这边的！” 神代清和：“……” 啊。 所以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和他扯上关系的？不是单纯的太宰猫猫和乱步猫猫气场不和？ 神代清和陡然想起，街上那两只素不相识、一见面就打起来的猫咪，好像他都撸过…… 这…… 就是铲屎官祸水？ 神代清和微笑地看着两只猫猫，“太宰好活泼。乱步先生也是。” 冬日的阳光落入琥珀色的眸子，宛如碎金浮动，黑发少年的神情真挚而诚恳，“同龄的、相似的人很难找吧，要不要试试一起玩？” “哈？”*2 资深铲屎官丝毫不乱，猫猫的表面和内心经常是分离的，他有经验。 神代清和看向福泽谕吉，微笑着道，“可以的话，福泽社长，我明年带太宰去侦探社找乱步先生？” 黑手党的新任首领表示，“今年……年底太忙了，要做年终盘点。” 福泽谕吉思考着点点头。 神代清和似乎有些困扰地笑了笑：“为了防止乱步先生不回邮件……能加一下福泽社长的联系方式吗？” “其实在武装侦探社建立以前，我就知道福泽先生了。”眼眸里闪着崇敬的光，他期待地请求，“拜托了，绝对不会外流的。” 黑发的少年背脊挺直，双目清明，神情正派，举止有度，除了邮件用词浮夸的瑕疵外，无疑是个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福泽谕吉想到对方是异能特务科的成员，以后也少不了打交道的时候…… 太宰治：“……” 江户川乱步：“……” 两只猫猫眼睁睁地看着某人一通奇妙的操作，把他们俩撇到一边，发展了一个新通讯人，无力之余，突然有点惺惺相惜。 神代清和余光注视这一幕，心里打了个勾。 制造外部矛盾向来是转移内部矛盾的快捷法门。 嗯。 乱步猫猫是别家养的，有自己的铲屎官福泽社长，接下来他再单独哄自家的太宰猫猫就好。 ——不愧是我。 第71章 071 港口Mafia大楼。高级公寓层。 神代清和与织田作之助先把坚决不要现在去首领办公室的太宰治送回宿舍, 才慢悠悠往五栋大楼里最高的一栋走去。 根据医生的诊断，太宰治牙疼不光是吃多了甜品的原因，和螃蟹也有关系。 蟹肉料理做法多样, 不少是仍然有壳的类型，啃蟹壳会造成牙齿的损耗, 原本只要控制在一定量内就没有问题, 但太宰治实在是……过量了。再加螃蟹性寒，各种debuff叠加, 也难怪太宰治今早一起来就牙疼得不行。 神代清和想着医生开的药和食补建议, 很快在心里列出治疗表格, 准备待会打一份给织田作。 现在都是助理打饭了，他是不会去食堂被人围观的。 “首领。” “？” “太宰他……”织田作之助迟疑地说, “是不是有异能？” “怎么发现的？” 神代清和带着少许兴味, 问道。 「天衣无缝」能够预测5秒的未来, 那么在这5秒里，拥有无效化的太宰治会呈现出什么模样？如果是所在位置一片仿佛被剪切过的空白的话, 那这无效化岂不是个内鬼，直接把太宰猫猫给暴露了。 ……还真的是啊。 “所以你一直都在对太宰的周围环境使用异能？” “嗯。” “照这样说, 其实织田作你早就知道异能对太宰无效了吧，也一直保密, 怎么今天突然这么问？”神代清和偏头，疑惑道, “是太宰做了什么还是说了什么。”明明是个疑问句, 语气却是肯定的。 “今天太宰冲出去挂在首领背上之前，特地碰了一下我的手。”织田作之助说道, “那时候, 我突然‘看’不见了。” “我觉得, 这应该是正式告诉我的意思。” 神代清和步子更慢。 他表情有点微妙地在脑中回忆织田作和太宰的相处，那些由于织田作表情过少、太宰又擅长隐藏而忽略的内容，细细梳理，慢慢展露笑容，“织田作，我觉得，你应该是太宰的第二个朋友。” 织田作之助困惑：“朋友吗。” “嗯。” 说起这个，神代清和就不困了，“刚好我之前买了很多关于友谊的书，织田作你也看看吧！说不定能给你的提供点灵感。” 顿了顿，他问，“对了，你开始写了吗？哪怕是两三百字的短篇。” 织田作之助：“……” 神代清和眯起眼睛，肯定道：“动笔恐惧症又犯了。” “……” 织田作之助做出承诺，“今年我会写的。”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 见回到首领办公室的人里没有太宰治，森鸥外失望一瞬，立即演技上线，故作关心道：“太宰君呢？” 唉。 就是知道你会这样，太宰猫猫才不想来啊。 神代清和叹气。 “嘎嘎！” [哈哈哈哈哈臭小鬼牙坏了！坏了牙！] “……” 差点忘了还有小七。 乌鸦果然是种超级记仇的生物。 神代清和懒得搭理森鸥外，给时常外出偶尔回来的小七添了点粮，直接坐在办公桌前，翻起今天的文件来。 可能大家都在忙年终盘点，横滨的地下世界最近安稳许多，神代清和原本所想的、趁着年底玩一波大的捞业绩的情况没有出现。……就是感觉要被这个黑手党组织拖死了。——要达成“悠闲的首领”成就，可能至少要忙到明年二月。 或许三月？ 惨。 神代清和深感自己受到了伤害，必须下班以后吸太宰猫猫才能回血。 ——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自己跑过来了。 ——以感冒的状态。 * 太宰治紧密地围绕在森鸥外周围。 心思昭然欲揭。 神代清和&兰堂&织田作之助：“………………” 有必要吗？！ 三人大受震撼。 “嘎嘎！” [主人，臭小鬼是想传染给黑眼圈？] 神代清和凝重地点头。 特地回宿舍通过冲凉水之类的方式把自己冻感冒，只为了拖森鸥外一起沉沦，这是何等—— 感天动地的师生情啊。 “嘎嘎！” [他们有仇？] “……可能。” 神代清和突然无法确定。 * “太宰君，感冒了请不要坐在我旁边。”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 “森先生，我听说人生病了会变得特别脆弱。”太宰治打了个喷嚏，紧了紧身上厚实的新衣服，慢腾腾喝着小伙伴让厨房去熬的、不太好喝的姜汤，表情越发真诚，“这时候特别需要长辈的陪伴。” 他都付出这么多了！ 太宰治避开神代清和不赞同的目光，脸上写满期待：森先生一定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森鸥外：“……” 啧。 见撵不走便宜学生，作为医生的森鸥外稍作思考，找到首领办公室里的医药箱，开始吃预防感冒的冲剂。 神代清和&兰堂&织田作之助：“………………” 不得不赞一声精彩。 师生俩针锋相对，你来我往，笑容中仿佛有刀光剑影齐鸣，令人和鸟都目不暇接。 是的。 三人一鸟已聚在森鸥外办公桌对面的长沙发，宛如观影般聚精会神。 ……偶尔小声交谈。 神代清和表情奇异地拍了拍织田作之助，未雨绸缪道：“织田作，答应我，千万别把这些写进里。” 见红发部下乖乖点头，神代清和摸着良心思考半晌，沉痛地说，“实在要写的话，一定不能暴露你的灵感来源。” ——好丢脸。 ——从未感觉如此丢脸。 太宰猫猫的操作永远颠覆想象就算了，森鸥外你是怎么跟太宰斗得有来有往的啊？！ 这是应该在港口Mafia的首领办公室里发生的事情吗？！ 爱丽丝批文件的速度都下降了啊？！ 哦。 好像那就是太宰猫猫的目的。 * 三天后。 森鸥外病倒了。 持续了近半个月的、对身体的压榨，让他的免疫力大幅度下降，终究还是没有扛过太宰治的魔法攻击。 被小伙伴勒令赶紧治病·太宰治开心地踢着腿，“赢了！耶！” 这是在宿舍。 太宰猫猫开心的样子是很难见到的生机勃勃，因为冬日和感冒裹着的绒毛衣服让他看起来蓬蓬的，鸢眸的小少年坐在浅色的布艺沙发，再配上那张有着婴儿肥的脸，整个画面温馨可爱极了。 神代清和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没赢。” 太宰治：？！ 神代清和怜爱地看着变了脸色的太宰猫猫，“森君给我发了一份申请——” 申请的内容大概如下： 森鸥外自知能力不足，不能胜任首领秘书之位，他想要退一步做首领秘书助理，并且推荐兰堂担任同样的职位。 “……我批准了。”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在没有“首领秘书”的情况下，“首领秘书助理”这个生造出来的职位其实就等于“首领秘书”，这只是个简单的文字游戏，重点是森先生推荐了另外一个人一同担任这个助理。 太宰治蹙起眉：“兰堂有问题？” “现在没有。” 神代清和笑着道，“森君应该是看出我在犹豫兰堂的职位，才提出为我分忧的。” 保镖和助理的工作，织田作都完成得很好，不需要多添一人；而兰堂若是要走准干部升干部这条路，少年首领早该安排他去做更能服众的任务，而不是放任他在首领办公室里做分类和复查文件这样的事情。 所以森鸥外试探着提了兰堂。 他或许以为少年首领原本是打算把自己赶走，让兰堂来担任首领秘书。 ——揣测上意，森鸥外还是有一手。 ——难怪之前能以私人医生的身份混成先代首领的心腹。 “担任首领秘书助理……” 太宰治反应很快，“你想让兰堂不去外面？” 兰堂本来就怕冷、不爱出门，跟着新任首领、多了代为跑腿的部下后更是如此，而如果也没有需要出门的任务、日常就是坐办公室的话，想必他会欣然接受，并从此长在港口黑手党总部的。 “外面有刺激他恢复记忆的东西？他想起来可能对我们不利？”太宰治的思路愈发流畅，“兰堂失忆前一定是一位非常强大的异能力者，我们都无法抵挡的话……” 等等。 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是整个港口Mafia都不行吗？” 虽然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但倚仗小伙伴的纵容，太宰治知道的组织异能者的情报并不少，他们的异能各有优势，组合起来甚至能收到奇效，而如果这些异能者绑起来都奈何不了兰堂一个人…… 如果小伙伴如此肯定这一点…… 神代清和欣赏地看着聪明的太宰猫猫，笑着点了点头。 太宰治呼吸都放轻了： “超越者……？” 想到兰堂就住在隔壁，鸢眸的小少年一时不敢大声。 “不怕不怕。” 神代清和拍拍太宰治的背，安抚道，“等到兰堂恢复记忆，应该是看不上日本这个乡下小地方的，更别说区区一个横滨。” “如果他到时想追究导致他这么晚想起来的罪魁祸首，不是还有森君么？”琥珀色眼眸的少年轻松道，“我会把这份申请好好保存的，电脑版和纸质版都存档留底了，冤有头债有主，对吧？” “……” 太宰治抓住他的手，在“身边有个超越者”的冲击下终于问道，“清和，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不止是和宠物乌鸦沟通的能力…… 小少年冷静分析，“你是通过异能知道兰堂的能力规格的，不仅如此，你还知道怎样能让他恢复记忆，还有更多……” 他的神情柔和，眸子里却藏着一点难以察觉的不安，“我是无效化，没有人能从我这里取得情报，你可以告诉我。” 很累吧？ 一个人承担这些。 你可以告诉我。——你会告诉我吗？ 从善于隐藏的、别扭的太宰猫猫的脸上看到几乎可算是直白的关心，神代清和根本抵挡不住，在脱口而出的冲动前，他非常努力地给自己找了个缓冲，“你先告诉我，你的异能名是什么？” “「人间失格」。” 神代清和：“…………” 想想安吾的「堕落论」，想想织田作的「天衣无缝」，再想想兰堂的「彩画集」……神代清和突然说不出口。 画风突变。 难道他只比森鸥外强吗？ 呜。 第72章 072（二更） “清和？” 在太宰治的催促下, 神代清和颇感屈辱地小声道：“「全息网游」。” “……” 太宰治眨了眨眼，“什么？” 神代清和注意到，在发现没听清时, 太宰治的动作不是凑近，而是下意识地远离了些, 缩到了沙发更里侧。 他在退缩。 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太宰治又催了一遍：“清和？” 神代清和陡然明白了什么。 对太宰治而言, 知道朋友所隐瞒的秘密是一种负担，因为在太宰治眼里, 这代表的不只是亲密, 也是更多的思虑和更多的应对。所以在猜测朋友的隐藏身份和异能这样的事情上, 太宰治看似乐在其中，却同时并不着急。 大有可以将猜谜游戏玩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因为“此刻”是安全而舒适的, 他不想要变化, 只想将这份安全和舒适延续。 而当知晓兰堂是超越者时, 太宰治认为兰堂会导致现在的一切都崩塌，鸢眸的小少年下意识地想要挽留, 因而主动说出了那番询问神代清和异能、询问线索的话，但冲动过去, 如今冷静下来，他就退缩了。 或许是因为从没成功地留住什么, 太宰治悲观地认为这次也会失败，努力是没有必要的, 询问也是无用功, 但即便如此，即使身体在下意识地退缩, 他口中却仍在催促, 就像是在和自己斗争。 神代清和的心瞬间变得异常柔软, 仿佛浸润在三月的春风里，细细的雨丝拂面，搅得心里痒痒。 他不由地微笑起来，“太宰，我好开心。” 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温暖的光，黑发的少年说道：“你这么关心我，我好开心。” “……” 太宰治眼睛微微睁大。 神代清和不闪不避地注视着他，娓娓道来，“我的异能，是‘洞察’的能力。初次进入我视野范围内的陌生异能者会被收录为卡牌，这样形成的人物卡包含姓名、性别、年龄、生日、身份、能力名和相应的评价。” “卡牌仅我可见。” “评价除对异能的简略介绍外，有时还会掺杂对异能者性格经历等等方面的描述，比较随机，我就在是兰堂的人物卡里看到这些的。” 这是个天气晴朗的冬日。 阳光透过公寓客厅的窗户洒入，映照黑发少年清澈的眼眸，他看起来那样诚恳，让人不由自主地相信。 太宰治冷不丁道：“那乌鸦呢？” 神代清和：“……” 对哦。 小七完全纳入不到这个体系里。 太宰治平静地指出，“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异能名。”他观察着黑发少年管理得不是太好的表情，肯定道，“你就是为了不告诉我异能名，才说那么多的。” 神代清和：“……” 啊这。 “异能名和线索只能二选一。” 神代清和语速超快地说，就差去掉标点符号了，“「全息网游」。” “……” “……” 太宰治沉默地看着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坦荡地看着太宰治。 半晌。 神代清和想了想，还是先开口，“现在整个横滨只有我们两个知道这件事。太宰，已经可以了，我会处理。” 他举手发誓，“我保证，事态还在控制当中。”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回了卧室。 * 病来如山倒。 森鸥外的病来势汹汹，他非但感冒，还发起高烧，得到申请通过的消息才终于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养病。 病去如抽丝。 七日过去，森鸥外才好彻底，销假打卡上班，坐在熟悉的办公桌前，他惊讶地发现文件少了许多，旁边工位的兰堂说是首领等不及，先拿去批了，现在首领在财务部，让他把剩下的在一周内做完。 森鸥外受宠若惊。 森鸥外双线操作。 曙光近在眼前之时，森鸥外恍惚抬头，才意识到这个诺大的首领办公室似乎有哪里不对…… 他好像很久没看见便宜学生了。 递交文件时，森鸥外忍不住问：“首领，太宰君呢？” “……” 神代清和沉默两秒，吟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森鸥外试探道： “太宰另有任务？” 神代清和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太宰都没加入Mafia，能有什么任务？”他满脸“你怎么这么笨”的表情，说了人话，“我们吵架了。” 森鸥外：“……” 有必要说得那么隐晦吗？！ 神代清和注视着森鸥外回到座位，视线滑向优雅自得的兰堂。 很难想象，“一人即天灾”的超越者，生活中看起来这样温和无害，让人总觉得，如果兰堂失忆前也是这个性格的话，其实让他恢复记忆也无所谓。 可惜赌注太大。 无法从他这里得到线索，太宰治倔强起来，自己去查了，而要查兰堂，擂钵街是绕不过去的，那里是横滨的暗面之一，盘踞着大大小小的黑色灰色组织和个人，神代清和把织田作之助调去保护，以免太宰治在外面遇到什么意外。 如今看来，他们就像是约好似的。 一边盯着兰堂本尊；一边去调查真相。 神代清和摇摇头。 他有点期待太宰治的调查结果了。 * “……‘荒霸吐’？” 神代清和表情有点微妙。 绝不是因为想起青森县那个据说是荒霸吐原型的憨憨吉祥物。 这里是宿舍。 太宰治趴在茶几，手里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划来划去，“据亲历者说，形成擂钵街的那场爆炸，是荒神‘荒霸吐’在发怒。还有一堆添油加醋的瞎话，只有‘荒霸吐’可能和附近的秘密军事基地有关、出现时伴随着黑色的火焰这两个情报有点价值。” 他看似随意地下了结论，“看来，失忆前的兰堂和他的搭档来横滨的目的，就是它了。” 和神代清和一样，太宰治也分析出了搭档的存在，但以两人的能量，根本对那位距离遥远的、心思深沉的搭档无可奈何。 “‘荒霸吐’会是什么？” 太宰治坐起来，感兴趣道，“异能武器？它现在还存在吗，有备份吗，还是说六年前爆炸时就全都毁了？” 黑色的火焰。 神代清和想起安吾发来的关于羊之王中原中也的情报，这位重力异能者在使用能力时，周身萦绕着的是暗红色的光芒。 没对上。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中原中也就是荒霸吐，是某个军方秘密研究所的产物，而兰堂与其搭档的任务就是潜入研究所取得荒霸吐将其带回欧洲、或者销毁这个成果…… ——毕竟「全息网游」收录的不止是人物卡。 等等。 神代清和突然意识到某个细节。 富江的卡牌是他有记忆以来遇到的第一张怪物卡，但在看到那张崭新的怪物卡时，他却知道怪物的定义是“非自然孕育”，就好像…… 有谁告诉过他，或者曾经见过太多，已总结出规律…… 「全息网游」是只有持有者可见的异能，谁又能告诉他？ 而如果见过别的怪物，「全息网游」里为什么会没有收录？——卡片是可以删掉的？ 神代清和有点乱。 目前他还不知道激活记忆碎片三的方法，上次和福泽社长、和梦中自称父亲的男人所恐惧着的“银狼”的见面并没有引发相应的梦境，他也不知道怎样才能想起失去的记忆，只能是顺其自然。 算了。 不着急。 他失去的记忆总不会和超越者有关。 ……应该没关系……吧？ “清和？” 太宰治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又在想没告诉我的东西了。” “抱歉抱歉。” 神代清和双手合十，表情诚恳地道，“我只是在想我失去的记忆。” “想起来了吗？” “没有。” 神代清和微笑着说，“如果恢复记忆会性情大变，连太宰都不要了，那还是别想起来的好。” “……” 太宰治没有说话。 ……好像踩雷了。 神代清和有点心虚，他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马上就要新年了。我订好了神社的票，五张，还约了福泽社长和乱步先生，到时一定很热闹吧？” 太宰治：盯—— 说好的明年再带他去侦探社找江户川乱步呢？地点变了不提，时间竟然是元旦？就那么迫不及待吗？ 还真是“明年”呢。 “……” 为了驱除猫猫怨念光波，神代清和不得不提前抛出悬念，“福泽社长和森君是师兄弟。关系不太好的那种。” 太宰治满脸“？！”的表情，惊讶道：“夏目先生到底收了几个徒弟？” 神代清和的回答很严谨，“我只知道两个。” “……” 太宰治恹恹地看他。 “作为传说中的异能者，夏目先生收徒的门槛肯定是很高的。”神代清和说了句废话争取时间后，沉思半晌，感觉这个疑问可能是个陷阱。 ——如果他的语气过于确定的话，岂不就是在告诉太宰他知道横滨几乎所有异能者的资料，自爆了特务科成员的身份。 “大概……就这两个？” 神代清和安慰道，“我查过了，森君在法律上没有走过收养你的流程，不喜欢师门的话你可以不用搭理。” “哦。” 太宰治慢吞吞地说，“难怪你在地下世界的姓氏还是‘川上’，特征还是黑发黑眼，就是为了方便出门玩吧。” “没错。” 琥珀色眸子里闪着愉快的光，神代清和捞起太宰治的右手摇了摇，“我已经想好了，明年樱花开的时候，我们一起去东京玩吧！” 黑发的少年邀功般道，“到时只有我和你和织田作，哦还有导游……我连导游都找好了！” 远在东京的安室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第73章 073 日本的新年要到了。 神代清和按照标准情况给没有要紧工作的黑手党们安排了12.31——1.3的元旦休假, 至于有工作的就要休得少一些，太忙的则有可能完全休不了。 比如干部、干部和干部。 是的。 如果不是尾崎红叶完全没有空的样子，神社的票也不会只订五张。 哦, 看样子四张就可以。 森鸥外拒绝了神代清和的邀请，表示想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带着爱丽丝去玩。 虽然不太能理解这种仿佛真心拿自己的人型异能当人的心态, 但神代清和表示尊重。森鸥外不去固然少了师兄弟重逢的意外惊喜，可也让他的双重身份更不容易暴露——假设乱步先生没有告诉福泽社长的话。 其实告诉了也无所谓。 前政府杀手的保密意识还是一流的, 福泽社长知道以后最多联系种田长官聊一聊，何况他现在已经继位, 抗风险能力大大提升。 * 12月31日。 这天被称为“大晦日”, 神代清和给太宰治穿上方便干活的围裙, 哄他起来打扫卫生。 “难得的新年，手动打扫才有仪式感。”神代清和把软绵绵面条一样瘫在沙发的太宰猫猫往外轻轻推了推，示意他往上看, “哪怕你擦个桌子也好啊……而且这个沙发要先罩起来防落灰。”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顺着小伙伴的视线看去，就见斜上方，戴着浴帽的红发青年正站在椅子上，手持一把长长的鸡毛掸子来回擦拭天花板。 “……好原始啊。” 太宰治感叹。 “我本来想问后勤要吸尘器的, 织田作说掸子就行。” 神代清和忍俊不禁，他清咳一声, 一本正经道，“织田作以后一定是个好爸爸。” 兰堂走到他们身边，“织田作的确很有父亲的气质。” 怕冷的男人说这话时, 眼含笑意地看了看两个仰头的少年, 被两人有志一同地忽略了。 打扫完最大的宿舍的客厅, 再接着就是左右两边宿舍的客厅, 书房卧室衣帽间这些私人房间，归个人决定是否要打扫，而客厅算是比较公共的场所，他们准备四个人一起打扫。——尽管效率可能和织田作之助一个人差不了太多。 ——兰堂动作很慢，就连打扫时也有种忧郁的感觉；太宰治动作更慢，撵一下才动一下；神代清和倒是很积极，只是显然没经验，有时候会帮倒忙…… 总之，他们顺利做完了大扫除。 “接下来要准备年夜饭？” 兰堂把洗干净的手塞进手套里，说道。 “你说的是御前料理吧。那个我已经让厨师做了，但一般要1.1才开始吃，今晚我们吃点别的，再煮个荞麦面……”重新聚到中间最大的宿舍的客厅，神代清和看着感兴趣地凑到料理旁边，打开装料理的漆盒，跃跃欲试想要伸手的太宰治，话锋一转，“当然，今天吃也可以。” “北海道和东北那边的一些地区，就是12.31开始吃的。”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补充。 兰堂轻笑着摇摇头。 到晚饭还有两个小时，不知为何太宰治突然起了下厨的兴致，他拎着为煮荞麦面准备的电磁炉和锅等等去了隔壁织田作的客厅，又通知黑手党的厨房送了食材，说要给他们大显身手一番，让他们先在这边等。 神代清和：“……” 兰堂：“……” 织田作之助：“……” 有种不祥的预感。 “……太宰会做饭？” 兰堂，这位对太宰治了解最少的、失忆的谍报员忍不住问。 “可能吧？” 织田作之助不确定。 两人的视线都看向第三人。 作为太宰治的舍友，神代清和沉思片刻，把太宰猫猫的履历在脑海中过了几遍，镇定道：“没有证据表明太宰会。” 他面不改色地说，“但他那么聪明，可能在厨艺上很有天赋？” 骄傲。 兰堂和织田作之助闻言点点头。 在首领办公室一起坐班这么久，他们都看得分明。虽然太宰治没有参加港口Mafia的具体事务，但坑森鸥外可能是他的毕生乐趣吧，在复查森鸥外批过的文件上，太宰治有着非同一般的热情，而看着被他挑出来的错漏文件，谁也不得不说一句眼光精准。 至于要求有点高…… 没什么好说的。 太宰治无疑是非常有天赋的，学习能力也很强，比如为了看懂某些文件买了不少大部头书研究。 就算今天是他第一次下厨，对着手机上的步骤分解图或者教学视频，做出来的菜肴的味道应该也不会差？ 唔。 三人戴上迷の滤镜，心里顿时安稳下来，兰堂感兴趣地问起日本新年的各种习俗，织田作之助在为他解答，神代清和默默想了想，还是没有让厨房取消原定的河豚料理……这绝不是对太宰猫猫的不信任，只是想要今晚的菜色丰富一些而已。 嗯。 神代清和沉稳地想着，对着今晚红白歌会的歌手名单发起呆来。 今晚横滨的神社寺庙肯定有超多人排队跨年，他们还是明天再去，寺庙敲钟仪式的108声钟响错过就错过吧，可以明年再去，今年先看电视上的红白歌会…… 注连绳已经挂好在门口，门松也摆了，礼物和贺卡也准备好了，过了0点就给大家发，红叶姐的明天去神社前到她办公室给她…… 明年的港口Mafia发展计划书在写了，那个也不着急，以前先代首领好像根本没写过…… “我回来啦！” 太宰治元气满满的声音伴着浓郁的香味出现在大开的宿舍门口，稚气未脱的面孔因下厨红扑扑的，手里端着个汤锅。 神代清和连忙去迎，“炖汤？” 他略作思考，隐蔽地笑了笑，“因为煎炒炸会有油溅出来？” 怕痛。 这是神代清和在宿舍生活中发现的、太宰治的一个特点，不得不说，相当可爱。 因为其他烹饪方式可能会有热油爆出来，溅到身上，会疼，所以选择了炖汤什么的，非常合理。 汤锅摆在饭桌。 “是鸡汤啊。” 围坐过来的织田作之助边说边分发碗筷。 还是卖相非常好的鸡汤。 被炖的酥软的鸡被浸在黄澄澄的、散发着香味的汤里，红艳艳的枸杞在汤里沉浮，还有各种神代清和认得出和认不出的配料，不夸张地说，是让人想要立刻尝尝味道的色香俱全。 “这是我研究出的清炖鸡烹饪法。” 太宰治满脸自豪，在众人赞赏崇拜的眼神中，侃侃而谈，“先把……” “我给它取名叫‘活力清炖鸡’！” 神代清和听完，以绝强的意志力去隔壁拿电磁炉，路上默默发了封邮件让厨房自己把河豚料理吃掉，又回到热闹的客厅把拥有一系列吉祥寓意的荞麦面煮好，四人这才开始吃起这顿备受期待的晚餐。 “怎么样，味道是不是很棒？” “很好吃。” 来自织田作之助的肯定。 “是很不错的料理，太宰你今天真的第一次做吗？” 兰堂如此说道。 “有没有想过试试螃蟹或者甜品？” 这是神代清和。 除夜的晚餐没必要吃太快，等到19:15，开始收看红白歌会的时候，他们还捧着碗喝汤，不得不说，在冬日的夜晚，能够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还是在室内，在朋友和熟人的围绕下，让人从身到心都温暖了几分。 * 1月4日。 神代清和早晨醒来，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起身翻了翻整个卧室的痕迹，又登上情报贩子聊天室窥屏半晌…… 他不得不承认，今天确实是1.4，而不是想象中的1.1。 所以1.1——1.3的记忆呢？ 虽然以前不是没失过忆，但这种精准短期失忆的情况未免太罕见—— 他中异能了？ “太宰！” 神代清和立即起身去敲次卧门，试图搞清楚太宰治的状态：如果是针对他或者针对港口Mafia的异能，作为无效化的太宰肯定是敌人的盲区。 无人应答。 织田作之助和兰堂的电话和人几乎是一道来的，据他们说，他们也失去了三天的记忆，症状一模一样。 “是1.1那天被袭击了？” 兰堂猜测。 “我给红叶姐的贺卡和礼物都送出去了。”神代清和说道，“我联系了约好1.1在神社见的乱步先生，他说我们那天都没什么异常，就是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过这么热闹的新年，每个人都显得很热情开朗。” 兰堂重复：“……热情开朗？” 疑点。 不可忽视的巨大疑点。 神代清和简直不敢想象热情开朗的兰堂是什么样子，这位看起来忧郁而纤细的外国人跟那两个词根本不搭边。 至于热情开朗的织田作…… 不行。 同样充满违和感。 织田作之助敲了敲门：“太宰？” 前杀手食指竖起抵在向下张开的手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耳朵贴在门上听起来。 半晌。 织田作之助站直身体，“里面有人。” “你听到什么？” 兰堂问。 红发青年有点犹豫：“可能是睡觉时翻身碰到东西的声音……” ——也可能是醒着的时候磕碰的声音对吧。 剩下两人同时想到。 “我有个猜测。” 神代清和停下翻阅手机邮箱的动作，思维在给种田长官安吾他们发的、内容全无破绽——怎么看都是本人、在神志清醒的情况下编辑的、新年祝福邮件上闪过，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你们还记得，太宰做的炖鸡的全名吗？” “活力清……” 兰堂陷入沉思。 “活力……” 织田作之助也沉默了。 寂灭。 难言的死寂已持续很久。 三个受害者如泥塑木雕般站在太宰治房间门前，静静地等待。 N小时后。 吱呀。 极其细微的声音。 次卧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鸢色的眸子凑在门缝往外看，就见三个高大的阴影……！！ 门被卡住。 三人依次进入，走在最后的织田作之助把门锁上，想了想又把书桌搬过去堵住。 ——先前太宰治的动作，可说是不打自招。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开门？ 太宰治的表情是逼真的茫然：“你们干什么？” 他满脸着急，“我发现我失忆了！清和，快带我去医院！” “兰堂已经去医务室检查过了，不是这方面的问题。”神代清和缓缓露出温和的笑容，真心实意地安慰眼前这装睡许久的太宰猫猫，“太宰，没事的，这只是个意外。” ——和怀疑自身中了异能的三人不同，太宰治作为无效化，肯定是最先推出真相的那个。 ——所以才一副闯祸了的、猫猫祟祟的样子。 “你是第一次做活力清炖鸡没错吧？”琥珀色眸子闪亮，神代清和充满求知欲地问，“能再说一遍它的详细做法吗？最好可以详细到克。” 太宰治：“……” 第74章 074（二更） “神代清和の绝密笔记。” 【名称：活力清炖鸡 编号：Mafia-001 类型：消耗品 功能：服食后可使人异常有“活力”, 表现包括但不限于性格转为热情开朗、工作效率上升、智商轻微提升等等，且在2-9天（不同批次天数不同且无法控制精确时间）后失去服食后的记忆。 保管措施：置于常温或冷藏环境均可，变质后失效。 描述：色香味俱全的鸡汤。是只有太宰治能做出的料理。尽管进行大量尝试, 但即使完全复刻每个步骤，调味料等等精确到克，其他人的模仿也均已失败告终。——不是异能。 备注：附详细实验（以地下监牢囚禁者为测试组）过程。】 * 三月。 春风拂面。 森鸥外在上班途中, 又路过了那栋正在改建的大楼。 因历史原因，横滨有不少废弃建筑, 这栋大楼原本是商场，废弃后一直没人处理, 如今看到它在改建, 即将投入使用的样子, 就像是看到横滨在一点点变好。 听工人说，这里是要改建成学校。 学校啊…… 森鸥外驻足看了看，加快脚步前往公司。 是的。 现在可以光明正大说公司了。 首领已经把港口Mafia重新注册, 现在他们还有个名字叫“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正经单位该有的东西都有，员工保险都是按国家的标准交的，虽然对知情人来说Mafia就是Mafia, 但披了张白道的皮，很多东西就可以灵活处理。 但那些是小节。 森鸥外总觉得, 首领图谋甚大，注册公司只是前奏。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顶层。 首领办公室。 “《擂钵街填平计划》？” 尾崎红叶看着发到眼前的、厚厚一叠的计划书的标题，惊讶地微微提高了声音。 “啊, 内核算是黑手党人才储备计划。” 神代清和一副睡眠不足的样子, 揉了揉眼睛, “红叶姐先翻翻吧, 我花了好久才抽时间做完的。” 这应该算干部会议。 趁着A在出差，神代清和召集了大佐和尾崎红叶，加上原本就在的兰堂、森鸥外，五个人凑一起讨论。 哦。 太宰出去逛了，织田作跟着。 武斗派的大佐看到这么多字就头疼，他在心里嘀咕擂钵街填平了对黑手党有什么好处，觉得标题颇为不知所云，想不到和黑手党人才储备的联系，但他没说出口，而是认真地翻阅。——再怎么武斗派，做到干部这个位置，文职也是懂点的。 起码要会看报告吧？ 大佐对少年首领的印象还是挺好的。 他在黑手党打拼了大半辈子，如今年纪大了，盼的就是内部平稳，外面要跟敌人怎么打都行，组织里要是出问题，那未免太考验心脏。 去年10月前，大佐一直在担心先代首领都快死了还不指定继承人，组织是不是要完； 等到有了少主，大佐又担心少主眼看着不太稳，能不能顺利继位，组织是不是要完； 继位仪式落幕，大佐稍稍松了口气，仍然防贼一样防着A搞事，生怕组织要完； 到现在过了四个月，眼看组织成功续了一波，新首领是个靠谱的，大佐终于放下心。 现在心又提起来了。 这个计划书的开头十分假大空，口出狂言要把擂钵街从地图上移除，可慢慢看下去，竟然逻辑挺通顺的样子…… 大佐一边看一边思考，才读到四分之一或者更少，尾崎红叶已把计划书合上，笑着道： “计划里要建的学校，就是清和大人去年提过的那所？” “啊。” 神代清和点点头，和尾崎红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去年东京游，他们在酒店露台聊天时，神代清和提起要把太宰治送去上学。——随便想想也知道太宰治不适合在普通的学校上学，那时候神代清和脑海中已朦朦胧胧地勾勒出这份计划，他说的学校，指的就是计划书里要建的这所。 同样翻完计划书·森鸥外：“……这可真是份大计划。” 森秘书助理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份计划中，港口Mafia将与政府、与异能特务科合作开办一所专门学校，教导横滨未成年孤儿们足以与社会接轨的知识和技能，让他们能够在社会立足，为社会奉献而不成为社会的负担。 招生范围主要为擂钵街，也包括非法的福利院等等。 学校为两年制，提供助学贷款，允许提前毕业，能通过考试的话理论上一天就可以拿毕业证书。 如果有未成年异能者入校，那他/她能够享受免除各方面费用，并接受专业的异能教导的福利，前提是必须签订协议，保证学成后为黑手党或特务科效力。 而所有学生，如果志愿加入黑手党，不论年龄都可以在黑手党旗下的店铺勤工俭学，优秀学生还可以申请多档次奖学金，且有继续深造的机会。 …… 细节过多。 森鸥外决定把这些先延后考虑，他问：“首领，‘填平擂钵街’是指？” “啊，那个是给政客看的。” 神代清和手肘搭在桌面，十指交叠支着下颚，“擂钵街放着七年了，想要这份政绩的人多得很，只不过是权衡利弊觉得不划算才罢手。现在我们把计划送过去，又不需要他们亲自做，拉点赞助应该问题不大？” 森鸥外：“……可是？” 即使擂钵街所有的未成年都毕业，也不能叫“填平擂钵街”…… 等等。 首领该不是想—— “擂钵街的事，就让擂钵街人自己去处理吧。”神代清和发出甩手掌柜的声音，“难道等他们毕业，就没有一个感怀过往，想回头建设美丽新家园的？我安排了思修课啊，到时让老师多教点私货，实在不行……” “——只能造一个领头羊了。” 森鸥外：“……” 果然。 这计划真的靠谱吗。 “红叶姐去拉政客那边的赞助，名头和资金都要，我待会把整理的目标议员的名单和资料发给你；森君你去找异能特务科的种田长官谈，我待会把联系种田长官的方法发你……”神代清和显然心中已有成算，说起安排来条理分明，“话术在计划书里都写了，你们再分别整理一份适合自用的，有什么疑问随时联系我。” “怎么样？” 尾崎红叶仔细想了想，委婉道：“清和大人，理想情况当然是没问题的，但如果谈不下来，或者谈下来但赞助不足……” “其实……” 神代清和眨眨眼，“怎么说呢，我手里，嗯……有议员先生们的一些不方便公开的过往……” 所有人：“……” 你直接说你有他们的把柄不就得了！！ 会议进入了黑手党熟悉的节奏，气氛顿时变得和乐融融起来，大佐左右看了看，直接问：“首领，异能特务科会答应吗？” “有希望。” 神代清和理智道，“高濑会一直在偷偷贩毒，GSS是雇佣兵，连一个完整的管理体系都没有，我们公司的优势本来就是最大的……” “——假如特务科真的考虑和横滨地下组织合作的话。” “怎样让他们意识到和地下组织合作的好处，就看森君了。” 少年首领微笑着展望，“先跟特务科打好关系，以后两家合作多了，他们也不好意思不发牌照嘛。” 森鸥外精神一振。 牌照，自然是指异能开业许可证。 虽说黑`道合法，但异能组织和普通黑`道是分开看的，在没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情况下，理论上说港口Mafia在进行黑`道活动时是不能使用异能的。——所以，特务科如果想要收拾黑手党，理由都是现成的。 目前为止，横滨的异能组织只有武装侦探社一家得到了特务科颁发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大佐细细思考。 也就是说，这计划看起来宏伟，实际上出钱的大头是议员和特务科，出人…… 黑手党也出不了多少人，专业不对口没谁擅长教书，自己进去能不能毕业还两说，最多负责去擂钵街招学生什么的…… 从头到尾其实没他们多少事？！ 理清了这个逻辑，做决定就很容易。 这位武斗派的干部光棍道：“首领觉得行，那就干吧。” 尾崎红叶和森鸥外也点头同意。 “那就这样。” 神代清和露出满意之色，又道，“对了，马上樱花季，我准备给自己放个假，就一周吧，众位记得好好看家。” 他笑意柔和，“如果在坐哪位手头没工作想去赏樱，给我打申请就好。” 森鸥外：“……” 大佐：“……” 尾崎红叶：“……” 刚刚下发工作的不是你吗？ 哦对。 大佐想起他是暂时没有新任务的，但赏樱这种事情，完全不符合他的喜好。 会议结束。 干部们各自散去。 整个会议一言未发的兰堂还在翻计划书，森鸥外怀着种奇异的不平衡心理道：“兰堂君没有任务吗？” “有啊。” 神代清和道，“兰堂负责招老师。” 少年首领明显心情很好，“对了，森君你上下班应该能看到吧？学校已经在建了，我准备9月开学。” 森鸥外：？！ “那就这样，我休假了。”神代清和补充，“哦对了，我带太宰一起，先跟你说一声。” 森鸥外：“……” 所以，这又是一个老师勤勤恳恳做苦力，学生悠悠闲闲玩耍的故事吗。 * 东京。米花町。 【安室前辈，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清和】 安室透心里一个咯噔。 什么情况，邮件里都说不清楚？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第75章 075 安室透挂断电话。 他深吸一口气, 先跟正在打短工的、咖啡厅的老板辞职，走到街道旁，找了个长椅坐下。 四个多月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安室透没有忘记川上清和回横滨之前说的明年再来找他玩，但他以为那是对方还是少主的情况, 没想到现在对方已经是首领了, 仍然兑现了这个约定。 港口Mafia的首领这么闲的吗？ 而且作为一个黑手党组织的首领, 就这样拖家带口跑出来，真的没问题吗？ 是的。 拖家带口。 电话里，川上清和说他那边有三个人，除了他和随身保镖织田作之助外, 太宰治这次也在，又说他们这次预计玩7天，打算赏樱和泡温泉, 行程路线之类全由安室前辈安排, 如果有其他好玩的，安室前辈也可以加进去。 “……” 再想一次还是很无语。 安室透叹了口气，认命地搜索起受欢迎的旅游路线来。 还好黑衣组织最近没什么紧要任务。 等等。 川上清和……知道这点吗？ * 新干线上。 太宰治注视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 好半晌才把视线收回，他目光空茫地注视着虚空中某一点，完全不理会近在咫尺的声音。 “小哥哥、小哥哥？” 长相甜美的邻座小女孩关心道，“你受伤了吗？” 神代清和没有笑意地勾了勾唇角：“不可以问这些哦。” 他的神色冰凉。 “诶, 可是……” “对不起对不起！实在抱歉, 请原谅我们！” 年轻的妈妈把小女孩抱回座位, 轻声责备, 态度不像是在说女儿不礼貌, 而像是在说她不应该去招惹危险生物。 织田作之助：“现在是春假吧。” 神代清和：“是啊。” 他苦恼地说, “太宰也太受欢迎了一点。” 日本学校实行三假制, 除暑假和寒假外，还有3月下旬到4月上旬的春假，这个时间正是樱花盛开之时，新干线上到处是旅游和归家的学生，太宰治的同龄人浓度大大提升。 这个小女孩算是好的，之前有个其他车厢跑来的小男孩，觉得太宰治的打扮很酷，居然神神秘秘地蹭过来问他右眼封印了什么。 绝了。 神代清和有种捂脸的冲动。 可能也和太宰猫猫今天的穿着有关？ 浅蓝和白的拼接上衣是非常符合普通14岁孩子的衣着，放在太宰治身上很有减龄的效果，在加上从侧边看特别圆润的脸颊，以及像是受伤才绑上的绷带，缩在座位上发呆的样子也很有惹人怜爱的感觉…… 神代清和默默扭脸。 怎么办。 好像是他让太宰换衣服的锅。 可是旅游难道还要穿一身黑？何况是去赏樱…… “我要换衣服。” 太宰治下了座位，“织田作，拿一下行李。” 神代清和：“……” 啊。 生气了。 从盥洗室换衣服回来，太宰治又恢复了那身不好惹的一身黑装扮，他快速地大力挤过坐在外侧、来不及避让的神代清和坐进靠窗的里侧座位，生闷气的样子，好一会儿才说话，“换衣服的时候看到个炸弹。” 他们快到东京了。 神代清和点点头，开始慢悠悠地给降谷前辈发邮件。 直接报警或者找乘务员说明情况多麻烦，会被留下来等破案的，就算案子很快破了也要做笔录，这种时候果然应该走捷径。 *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看着邮件里写的“希望尽量不影响我们玩”头皮都要炸了，发现炸弹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吗？！哦，这还不是第一反应，炸弹是15分钟前太宰治发现的，15分钟后川上清和才给他发邮件…… 安室透无力吐槽。 他快速地换上空白电话卡，给警视厅打了匿名报警电话，而就在他还想联系对应新干线乘务员的时候，车到站了。 东京站下车的乘客纷纷涌出。 里面或许就有那个装炸弹的犯人。 但…… 已经没办法了。 川上清和是故意卡在这个时间的。 算了。 本来以警视厅的效率，也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罪犯…… “安室前辈！” 少年清亮的声音由远及近，川上清和跑过来，一把搭住他的肩膀，“别生气嘛，你看那边。” 一辆外表很有辨识度的、漂亮的马自达停住，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从车上下来，手中拿着警官证快步跑向新干线工作人员。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下意识地微微佝偻身躯，想要把自己藏在国民的汪洋大海里。 黑发少年小声道：“我们快走！” 安室透：“跟我来。” 四人潜行般来到安室透的车前，无声上车，飞快地驶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那之后，在搜查一课警察们的努力下，他们根据乘务员和热心乘客的描述找回了在特定时间去过厕所、有可能作案的几个嫌疑人，而太宰治由于年龄小又一时联系不上，再加作案的可能性极低，被跳过了。 * 安室透的车，同样是白色马自达。 神代清和默默腹诽降谷前辈和同期的缘分，据他所知，在上次杯户摩天轮事件后，松田阵平没有被调回爆破处，而是留在了搜查一课，可能是东京的爆炸案层出不穷，上层觉得放个拆弹精英在搜查一课会更方便吧。 结果明明一个在时常加班出警的搜查一课，一个还经营着安室侦探的身份，居然四个月了都没有在一个案子里碰面？ 唔。 这岂不正说明降谷前辈这方面运气不错。 希望降谷前辈能带他们规避掉东京越来越频繁的案子，好好玩上7天。 安室透一边开车，一边道：“太宰还没来过东京吧？有没有什么想去玩的地方？我整理了几条旅游路线……” “安室前辈。” 太宰治的声音充满好奇，“我们为什么要跑啊？” 和同样不知为何，但不会问出来的、体贴的织田作之助不同，太宰治有时候喜欢刨根问底，和懂不懂看气氛无关，或者说，太宰猫猫都懂，但他就是想要看到别人脸上尴尬、逃避、狼狈等等神色。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开始飞快地思考。 和太宰治的交集只有在横滨打工的时候，换句话说，假设川上清和没有把上次来东京发生的事情告诉太宰治的话，太宰治对他的印象，还是…… 牛郎？ 感受到了窒息。 安室透从后视镜里看向川上清和，面带询问之色，黑发的少年好似感应到了他的心情—— “每个人都有害怕的东西。”神代清和状似好心地解释，“安室前辈就比较怕警察。” 太宰治：盯—— 神代清和微笑脸，“哦，可能是怕特定的警察。” 太宰治收回视线，喃喃道：“特定的警察啊……” 绷带小少年在手机上操作着，很快找到了松田阵平和佐藤美和子的资料，这两人也算是警视厅立的标杆了，“是松田警官吗？还是佐藤警官？” 安室透：“……” 后座三个人里，果然还是织田作之助最眉清目秀了。 * 新宿御苑。 作为东京最大的日式庭园和法式庭园相结合的公园，风景自然很是优美，园区内有1300株、七十多种樱花，正是季节，放眼望去宛如粉色的云霞，深深浅浅，映在镜子般的湖面，也映在碧蓝的天空。 安室透带着他们走向深处的日式庭园，游客逐渐稀少，他选了个视野开阔的地方铺好野餐布，放上刚才在好几家相熟的店里买的、适合野餐时食用的牛奶蛋糕等餐品。 织田作之助有点感慨：“真厉害啊。” 昨天首领才通知安室透要来东京，今天一切就有条不紊。 安室透眺望着淡粉色的、层层叠叠的樱花，心情也舒缓下来，笑着道：“我以前也做过导游。” 太宰治想起小伙伴讲过的“打工皇帝”的说法，歪头道： “除了牛郎和导游，安室前辈还做过什么？” 安室透：“什么都做过一点吧。” 太宰治：“比如？” “厨师、服务生、侦探、邮政、牛奶工、调酒师……” 安室透思考着道，“有的一时想不起来，哦对，还有游乐场解说员、游泳池救生员、网球教练……”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清晰地认识到，要从安室透的职业里找破绽，难如登天。 神代清和忍笑吐槽：“是不是太概括了，光是‘服务生’就包括咖啡厅、甜品屋、游轮、上流宴会、赌场之类的服务生吧。” 太宰治默默啃了一口面包。 织田作之助再次感叹，“真厉害。” “……” 太宰治重整旗鼓，“都是短期工的话，应该赚不了多少钱吧？可是安室前辈的车好像很贵……” 安室透笑了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其实，我算是个富二代吧。” 金发青年的视线变得没有焦距，他的神情有点寂寥，有点怀念，“父母虽然在我小时候就走了，但也给我留下了不菲的遗产……” 织田作之助安慰，“都过去了。” 安室透：“嗯。” 他露出一个坚强而释然的微笑。 在漫天樱花衬托中，是可以放入游戏CG的那种画面。 太宰治：“……” 织田作你被骗了。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你是看到两个小的不好对付，就逮着大的欺负对吗。 接下来的场景，大概可以概括为织田作之助和安室透和乐融融，甚至交流起育儿经验…… 鬼知道哪里来的经验。 期间又有其他游客发现这里，在他们稍远处坐下。——来这里的基本都是想找清净的，不想被别人打扰，也不想打扰别人。 又一对情侣过来。 安室透的神情陡然变得冷厉。 神代清和敏锐地看过去，只见一个戴着针织帽的高大男人和一个被他衬托得格外娇小的女人手挽着手走来—— 第76章 076（二更） 神代清和好奇地看了一眼新来的情侣后, 就收回视线，表现地宛如一个普通的游客，而后训练有素地用眼角余光观察。 针织帽男人身高目测190左右，有一头黑色的长发, 眼睛是墨绿色；他相貌是种雕刻般的英俊、五官深邃, 看得出是个混血；他的身上带着种很不好惹的、孤狼般的气质……可能是因为有女朋友在身边, 他微微有些收敛。 好像琴酒。 神代清和如此感叹。 无论是身高、头发长度、瞳孔颜色，还有相貌气质方面…… 难道是琴酒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稍稍打量几眼情侣中的女方，神代清和把注意力收回。 他确定了，让降谷前辈露出那种表情的就是这个针织帽男人。 ——金发的青年的神情, 已变回了热情爽朗，好似刚才一瞬间的冷厉只是幻觉。 安室透心中满是冰冷的怒火。 诸星大，黑麦威士忌。 在幼驯染诸伏景光的卧底身份暴露时, 追的最紧的黑衣组织成员。 如果不是黑麦, 景光也不会差点就真死了，好不容易逃生也花了大半年休养身体，还落下了容易疲劳的后遗症。——如果说在诸伏景光暴露之前, 安室透只是因为单纯地出于公安警察对犯罪分子的排斥看对方不顺眼，如今这份不顺眼中，就掺杂了许多私人恩怨。 ——到底什么时候，有机会弄死黑麦？ 今天应该是不行了。 即使有机会也…… 安室透想起自己的初恋、宫野艾莲娜医生, 又想到初恋的女儿现在居然被黑麦欺骗做了他的女朋友, 怒火更甚。 宫野明美：“大君？” 赤井秀一收回视线, “没事。” 安室透, 波本威士忌。 在日本公安卧底苏格兰身份暴露时, 追的最紧的黑衣组织成员。 如果不是波本, 他也不需要追的那么逼真, 即使想要放过苏格兰，可在不远处就有波本追击的情况下，放水不可能太明显，赤井秀一只能估摸着朝非要害部位开了一枪，将苏格兰逼迫落水，那已经是当时能选择的最好结果。 ——可惜好像做了无用功。 ——黑衣组织捞起了苏格兰的尸身，对照细节后确认其死亡。 而波本因为这个击毙卧底的功劳被他抢去，看他的眼神变得无比阴冷。 赤井秀一毫不怀疑，但凡他有一点差错，这条毒蛇就会冒出来咬他一口，注入足以让他死亡的毒液。——要不是黑衣组织禁止代号成员自相残杀…… ——到底什么时候，有机会弄死波本？ 宫野明美：“大君，我们坐这边吧，这里可以看到那颗树耶！” 赤井秀一表情少许柔和，“都依你。” 新来的情侣坐在湖边，背对着他们，偎依在一起，感情很好的样子。 神代清和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凑到安室透旁边，小声问：“认识的人？” “通缉犯？那个组织的成员？单纯灰色地带的人应该不会让你露出那种表情吧……”见安室透不回答，神代清和的脑洞逐渐放飞，“啊，难道是情敌什么的？安室前辈你今年算27了，的确是春心萌动的年龄……” 太宰治不知什么时候也凑了过来，“不对，27才春心萌动有点太晚了，该不会是受过情伤？” 神代清和猜测：“或者纯粹是喜好异于常人？” 唔。 记得上次的民意调查里，男性国民普遍喜欢母亲般的大姐姐，甚至有个刚成年的、接受采访的男大学生说他喜欢40岁以上的女人，引发广泛点赞…… 太宰治眨了眨眼，“我听说有和非人类结婚的人……” 安室透：“……” 金发的青年伸手试图拨开凑过来的两人，没好气道，“你们再编下去，我是不是就要和大猩猩跳贴面舞？” ——没拨开。 ——外套下摆被压住了，差点把自己也拨了。 安室透眼皮一跳，对上表情无辜得如出一辙的川上清和跟太宰治，一时分辨不出是哪个在搞鬼，恼怒之余，心头有点恍惚。 这真的是黑手党吗？ 他怎么感觉比同龄的小鬼还幼稚？！ 哦。 其中一个不确定是不是黑手党，但另一个肯定是黑手党组织的首领。 安室透露出和善的笑容，闲聊般道：“川上，我还没问你呢，你眼睛怎么变色了？” 他想起在横滨安全屋时，坂口安吾送来的情报。 以前那个瞳色是假的吗？ “我就知道安室前辈不可能没发现。” 神代清和快乐地说，“以前是戴了美瞳，现在这个才是真的。另外，我姓神代，川上也是假的。” 好！ 总算把真名告诉降谷前辈了。 什么时候才能进展到降谷前辈也把真名告诉他呢？ 安室透：“……” 你还真是，完全不瞒着啊。 金发青年试图抓对方痛脚、让其心虚从而抽回外套下摆的计划破产，他选择实话实说，“你们坐到我衣服了。” ……事实证明是太宰治坐到的。 被发现的时候，太宰治还很不满意地挥舞着蛋糕叉，“安室前辈不要逃避话题！” 鸢眸的小少年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轻车熟路地威胁，“你不说是谁的话，我就要过去问了哦？” 安室透打量了下太宰治。 ……一身黑。 他顺应心意吐槽，“出来看樱花，就不能换身颜色柔和点的衣服吗？” 神代清和一把搭住太宰治的肩膀，把太宰猫猫往自己身边一拉，“你不觉得黑白配很经典？” 穿着身奶白色风衣的少年这么说着，顺手把蛋糕叉拿回，继续吃自己的蛋糕。 太宰治起身。 安室透拦下。 太宰治：盯—— 安室透举手投降，“好吧，那是个诈骗犯。”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诚恳地编排，“就是那种虽然嘴巴不甜、表情也不怎么丰富，可就是能靠外表和人设骗财骗色的诈骗犯。” 眼看太宰治取出手机在打110，安室透飞快按住他的手，“当然，我还没有找到确切的证据，但我相信我的判断。” 织田作之助：“……” 早在针织帽男人出现时，前杀手的雷达就敏锐地拉响。 红发青年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他知道对方沾的血不会少。 ——绝不是单纯的诈骗犯。 随身助理织田微微叹了口气。 安室透这个谎言，是骗不过首领和太宰的。 太宰治没有坐回去，而是愉快道：“我没有钱！那我去啦！” 眼见黑外套的小少年灵巧地绕过他阻拦的手，轻快地奔向诸星大，安室透：“……” 啊。 这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没关系吗，让太宰君去找那种危险人物？”安室透转向神代清和。 “所以他是谁？” “我不对付的同僚，黑麦威士忌。” “和琴酒先生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 “……没有。” 得到答案的神代清和点点头，“但是他的气质真的和琴酒先生很像，我猜作风也类似？” 黑发少年扭开一瓶冰饮，笑着道，“而琴酒先生这种人，在没被妨碍到的时候，还不至于滥杀无辜。” 湖边又来了新游客。 一家三口，一对夫妻带着十岁左右的儿子。 父母在一边交谈一边铺野餐布，小男孩四处张望，看见太宰治时眼睛一亮，哒哒哒跑过去和这个同龄人凑堆。 神代清和：“看吧。” 针织帽男人冷着张脸，而他的女友，温婉明丽的女人正柔柔地笑着，笑着和跑来搭话的两个孩子说着什么，还邀请他们分享带来的食物。 太宰治拿着个蟹肉罐头回来了。 小男孩也跟了过来，手里攥着块巧克力，眼巴巴地瞅着他，“你叫什么名字？告诉我嘛！” 神代清和失笑。 太宰猫猫的魅力果然难以控制。 小男孩开朗地跟他们打招呼，“两个叔叔好！大哥哥好！我叫星野亮，今年十岁，是帝丹小学的学生！” 星野亮是个很漂亮的孩子，看得出来是混血，皮肤更白，五官轮廓也带着欧洲人的特征。 等等。 神代清和看着和小男孩自然地聊起来的降谷前辈，又看看那位黑麦威士忌，随意地想，这个角落的混血浓度是不是太高了点…… 三波游客。 每波至少一个混血。 总感觉是某种解谜的设定呢，某游戏迷想。 * 午后。阳光明媚。 春风浅浅吹拂，樱落如雨，粉色的花瓣点缀青翠的草坪，红与绿，因着双方都足够浅淡，显出种幻梦般的美好。 小男孩已回去和父母待在一起。 神代清和在玩手机游戏。 太宰治同样。 安室透瞄到那排行榜第一的战绩，又看到这眼熟的、在青少年之间大火的某PVP游戏的界面，内心充斥着无语，他看向表情似乎无动于衷的、唯一靠谱的成年人，“织田君，神代君他们……经常这样吗？” 这该是花了多少时间在游戏上，才排到第一的？！ 港口Mafia真的不会倒闭么。 或者说…… 首领没有实权？除了之前见过的尾崎红叶，港口Mafia还有两个男性干部，“大佐”听起来像外号更甚真名，“A”更是丝毫不走心，总觉得这两个干部的忠诚很值得怀疑…… 织田作之助：“嗯。” 没有下文。 安室透有点无力。 他在黑衣组织常常接触的同僚，是那种说一句可以脑补十句的类型；打工时接触的同僚，是正常的一句脑补两三句的普通人；可能是为了平衡吧，织田君是那种基本不脑补的人，通常只理解字面意思。 金发青年不得不解释，“我的意思是说，神代君这样沉迷游戏，公司没关系吗？” 原来如此。 那句话是想问这个。 织田作之助恍然，点点头道：“没事。清和他效率很高。”——在外，首领要求直呼姓名。 “额啊——” “嘭。” 接连的、倒地的声音。 一家三口，几乎是同时，捂住脖子、面色狰狞地倒在了地上。 第77章 077 氰`化钾中毒。 三人均已死亡。 作为在场唯一的侦探,安室透熟练地阻拦靠近的游客，并嘱咐在场众人不要离开，神代清和轻车熟路地报了警,视线转向织田作之助：“你看见了？” 织田作之助心情沉郁：“啊。” 但是没有用。 被「天衣无缝」预见死亡之时,那一家三口已经中毒,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5秒的时间，有时很多,有时又少得可怜。 在警方赶到之前,稍远处的人围了一些过来,围在安室透划出的圈外，他们看了看这可怕的场景,有的很快就走开,有的还流连着议论纷纷,自顾自讨论起案情来。——东京人均在野侦探？ 太宰治也在其中。 棕发微卷的小少年静静立着，不言不语,鸢色的眸子映不出碧空,也映不出樱花。 那张稚气的脸上，是神像般的漠然。 太宰治低低呢喃：“真好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轻地像是天边的云彩,风一吹就散，“她从这腐朽的梦里,醒来了。” ——她？ “……” 神代清和没有说话,只是走上前,从身后轻轻拥住了太宰治。 * 东京警方到了。 松田阵平赫然在列。 鉴识科和法医已熟练地开始作业,松田阵平看着被群众指出的六位嫌犯里的某个金发黑皮的青年,“……” 安·室·透。 没想到啊,去年在杯户摩天轮装炸弹的犯人,在警视厅审讯室反复说那个给他动私刑的人提过“‘AmurRei’前辈”，当时松田阵平一头雾水，还纠结过这是“阿姆罗”还是“安室”，现在谜底就揭晓了。 ——和对方一起的红发青年就是铁证。 ——他还不至于忘掉救命恩人的脸。 松田阵平的视线一触即离。 他知道现在不能叙旧，甚至不能表现出熟悉。 ——在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两人毕业即消失时，松田阵平就意识到他们恐怕是被派去卧底，从那时起，松田阵平就知道，在任何场景下遇到两个同期，都要装作陌生人。 目暮十三听完了现场的情况，包括在场人物的自我介绍，皱起眉头自由自语：“这么说来，三波游客互相之间都是陌生人……” 好奇怪的案子。 目暮十三一边安排警员去调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一边清了清嗓子道： “既然死者们是被毒死的，又没有和你们六个以外的人接触过，说明凶手肯定在你们之中……” 这位胖乎乎警部的视线在正直的侦探安室透，老实巴交的织田作之助和两个少年身上划过，又略过文雅大方的宫野明美，落在一看就不是好人的诸星大身上，严肃道：“那么，我们需要检查一下你们的随身物品，做一下毒物反应检测。” 佐藤美和子去了宫野明美和诸星大那边。 松田阵平则来到安室透等人处。 这是同期好友分离五年后的重逢，本该感人至深…… 然而—— 松田阵平嘴角狂抽，“手机、钥匙、水果糖、现金、口罩、创口贴、铁丝、钢琴线、手术刀、录音笔、窃听器、微型摄像头……” 他深吸了口气，颇有些怀疑人生，“这些是做什么的？” 神代清和看了看被指着的铁丝钢琴线和手术刀，眨眨眼，“一些防身用的小玩意。” 他暗示，“我住在横滨。” “…………” 松田阵平又指着录音笔窃听器和摄像头，“那这些呢？” 神代清和表情无辜，“因为要来东京玩啊。” 松田阵平：“…………” 好家伙。 一次黑两个城市，偏偏还真有点道理？ 松田阵平板起脸正要说什么，神代清和斟酌道，“这样吧，松田警官你就当我是安室侦探的助手。” 顿了顿，黑发少年越说越流畅，逐渐理直气壮，“侦探嘛，在法律的边缘来回试探是常有的事，对吧，安室前辈？” 安室透歉意地笑了笑，符合逻辑地说着好话。 松田阵平的注意力已不在这里。 安·室·前·辈。 他的视线又一次掠过红发青年和同期，落回黑发少年身上。 这个称呼，这个组合…… 再加上炸弹犯对刑讯人身形等等的描述…… 神代清和。 应该就是那个动私刑的人。 防身的小玩意也对上了。 Zer卧底的组织怎么还追求结果正义？不，还是救自己这个拆弹警更离谱，即使是和炸弹犯有私人恩怨，也没必要救他…… 换个思路，这些人不一定是降谷零卧底的组织的成员，更可能是…… Zer在黑`道交的朋友？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再加内心根本不认为投毒案会是安室透等人犯下的，便只对四人取出来的物品和野餐布等等做了毒物监测，没有强求搜身—— 怕搜出非法枪支来大家都被架在火上烤。 …… 没多久，该排查的都被排查完，连这一片的草坪都完成了初步的毒物检测。 和神代清和一行人比，另一行人显然嫌疑更大，宫野明美是给过星野亮巧克力的，而在他们的食物上，也找到了毒物残留，尽管诸星大说那些是星野亮留下的，但没有证人，公园这边也没有监控。 偏偏三个死者那边虽然检测出不少毒物反应，但这一家死前正在碰杯，每个人手里端着杯从纸瓶里倒出来的牛奶，瓶底找出了星野亮偷偷掰了扔进去的一小块巧克力。 赤井秀一：“…………” 居然还有这种巧合。 如果不是全程注意波本的动向，他都要以为是对方在下套。 FBI卧底只得站在死者们身边，在日本警察隐隐不信任的包围下靠眼睛查案。 安室透表情微冷。 他当然不认为是诸星大做的。 但这不妨碍他希望对方被当成嫌疑人抓捕，且琴酒火速赶来，给可能进警视厅、泄露组织机密的黑麦一枪子。 其实按逻辑来看，这案子更可能—— “是自杀。” 神代清和叹息，“毒是母亲下的。” 死去的父亲和儿子，表情都是惊愕的，带着本能的求生的挣扎，他们想必到死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在短暂而无尽的不解中结束了生命；而母亲…… 母亲的表情，看似一致，但神代清和细细分辨，却觉得，这位母亲在死前，恐怕是想露出一个笑的。 ——对于人死前的脸部肌肉运动，神代清和算是小有研究。 ——托在黑手党地下监牢旁听了不少审讯课的福。 而且…… “她今天很美。”神代清和轻轻道。 死去的母亲穿着漂亮的淡紫色长裙，黑色的长发被悉心打理过，额前是卷发棒烫出的两缕微卷鬓发。 她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裸露出的脖颈手部和脚踝也化了显白显瘦的妆。 就像是要迎接，此生只此一次的，盛大的死亡。 所以太宰治才说：“她”。 母亲是自杀。 带着她的丈夫和儿子的那种自杀。 神代清和：“安室前辈，不考虑让诸星君和宫野小姐欠你一个人情吗？” 安室透想了想，去找松田阵平。 他对让黑麦欠人情兴趣不大，不如说是想想都恶心，但让同期多个功劳，听起来倒是不错。 “目暮警官！” 有年轻的警员大声报告，“联系到星野家的邻居了，邻居说最近似乎听到星野先生殴打星野太太的动静，还说、说……” 警员声音变小，“邻居还说，星野夫妻都是日本人，星野亮是混血，他听到星野先生骂星野太太出轨……” 十年才发现？ 神代清和坐在情绪游离的太宰治旁边，把太宰猫猫揽住，听推理。 松田阵平破案从结果反推过程，破案的同时，更多关于案情的情报汇聚：星野先生最近做过亲子鉴定，星野亮是他的亲生儿子；星野先生的公司近期被对手狙击，效益下滑许多；星野先生只在儿子不在家时殴打妻子，且妻子外露出来的皮肤没有伤痕青紫…… 显而易见。 这道貌岸然的禽兽为了发泄心中的负面情绪，在明知真相的情况下仍假作怀疑，以此为理由家暴妻子，且都打在隐蔽的地方，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不堪重负的妻子做出了一家人共同前往彼岸的决定，带着他和儿子上路了。 唏嘘之余，神代清和只想知道，作为家庭主妇的星野太太，是怎么弄到氰`化钾的？ * 发生了案子，一行人也没了游玩的心情，干脆去警视厅做了个笔录就找酒店下榻。 是和上次不同的酒店。 此时尽管是旅游旺季，但只要客房的价钱够昂贵，有空房的几率还是很大，神代清和看上了两室的家庭套房，主卧是大床房，他和太宰住，次卧是标准间，织田作和降谷前辈住，询问了同伴们的意见后敲定。 夜晚。 新月挂在黑丝绒般的天幕，神代清和从洗浴间出来，带着满身的水气，“去露台吹吹风？这家露台的风景也不错。” 太宰治冷不丁道：“我知道安室前辈的身份了。” 神代清和坐好，摆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和松田警官互相信赖，那种默契骗不了人，尽管他们在努力隐藏这点。”太宰治娓娓说道，“和一个愿意为公众而死的警察相熟、需要隐瞒身份……” “——他是警方派出去的卧底。” 太宰治的鸢眸微微发亮，“既然安室先生是‘神交已久的前辈’，清和你又有那样的异能——” “日本政府内务省下辖异能特务科情报员，对吗？” “宾果！” 神代清和捧场地鼓掌，眸光真诚地称赞，“太宰真聪明！” 然后他话锋一转，表情欣慰道：“既然你已经知道就好说了，特务科东京分部这边有点事，我明天出去半天，你和织田作先跟着安室前辈玩。” “……” 太宰治眼睛惊讶地瞪圆。 他猜出来不是为了让你光明正大打两份工啊！！：，，. 第78章 078（二更） 次卧标准间。 安室透吹干头发,坐在床上翻着手机新闻，突然听到主卧方向传来一阵怪声。 ？！ 金发黑皮的青年险些条件反射地跑过去查看情况，下床的动作还没完成,就见一旁的红发青年无动于衷的模样,“……” 安室透想到某个可能,脸有点黑，试探道：“神代君和太宰君……” “——在玩。” 织田作之助翻过书页,抬头说。 “……” 安室透默默地坐回被子里。 他不理解。 公安卧底真心觉得,黑手党不该是这样的。 * 主卧大床房。 床铺的尺寸为2m*2m,非常适合滚动。 此时，一只太宰猫猫就在柔软的被褥上撒泼打滚,抗议“猜出谜底没有奖励却有惩罚”的不公,神代清和看他越滚越欢,好似逐渐忘记打滚的原因，被可爱击中。 神代清和悄悄拿起手机,关掉闪光灯和声音,试图留下照片。 ……失败。 太宰猫猫滚得太快，只能拍到一团糊。 神代清和重整旗鼓,正准备试试录像,就听到一个狐疑的声音，“你在干嘛？” “想拍你。” 这是永远爽快认错的某人。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板起脸,“你拍了？” “你滚太快了,没拍成。” 这是实在不知道如何修饰选择实话实说的某人。 “……” 太宰治鼓了鼓腮帮子,怀疑,“你以前不会偷偷拍过我吧？” “没有。” 神代清和诚恳道,“我拍完都会告诉你的。” “如果我想删了呢？” “那就删。” 太宰治勉强哦了一声,他看了看小伙伴,不解道，“你在笑。” 像是发自心底的笑意浸染眼眸，即使脸部肌肉没有做出相应的动作，眼底的笑意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太宰治仰躺在床，往上看进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困惑道：“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吗？” “啊，是这样吗。” 神代清和摸了摸脸，说道，“可能是因为太宰你把我明天独自去做特务科的工作视为‘惩罚’吧。” 太宰治：“……” 黑发少年开心地躺在鸢眸的小少年旁边，不去看有时脸皮超薄的猫猫的表情，希望他不要害羞地飞快溜走。 “我去洗澡。” 太宰治闷闷地说。 啊。 溜走了。 神代清和有点遗憾地开始整理被滚得乱成一团的床。 * 次日清晨。 神代清和被闹铃吵醒的时候，太宰治仍在香甜的睡梦中。 按掉闹钟，轻手轻脚地下床，神代清和看着浴室镜里的自己，幽幽叹息。 当初做特务科外勤任务的时候，只要不是紧急情况，他什么时候这么早起过床？ 有猫的人就是不一样。 这就是甜蜜的负担。 神代清和整理好自己，去次卧和也醒了的织田作之助和安室透说了几句，就准备出门，保镖织田不放心道： “注意安全。” “好的，谢谢织田作关心啦。” 神代清和潇洒地挥挥手，消失在客房。 安室透：“……” 黑手党首领是这样和部下说话的吗？ 好奇怪啊。 * 特务科东京分部同样在郊区，不过这次不用到分部办公地址去。 神代清和乘电车到米花町，这个传闻案件最高发的东京地段，在对应的站点下车，又看了遍任务邮件，打开异能界面。 [特务科任务：查看疑似异能者绫辻行人，上报结果] [进度：未见其人] “神代桑。” 车站已有个面目普通、穿着中规中矩的男人等在那里，见他前来，恭敬道，“目标现在处于事务所，您是现在过去还是稍后？我开了车。” “不用这么麻烦。” 神代清和拒绝了男人的跟随，“我自己过去就行。” “请小心，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目标的异能有很大危险。” ——很大危险。 神代清和回忆起情报。 绫辻行人是个侦探。 在日本警察破案效率低下，媒体口诛笔伐的局面里，侦探这个职业的社会地位上升，不断涌现出新人。——没有真才实学的侦探很容易被行业抛弃，但绫辻行人显然不在此列。 不如说，他接到的每个案子都被侦破，而特务科注意到他的原因，是他接手的凶杀案的犯人，全都死于意外。 神代清和回忆起那些死法，非常理解东京同僚的警惕。 被车撞死就算了，被废弃的哑弹炸死，被旋转的扇叶绞死，被天降的乌龟砸死……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目的地到了。 神代清和抬头，看着眼前规规矩矩的招牌，“绫辻侦探事务所”，敲了敲门。 …… 十分钟后。 神代清和坐在事务所的布艺沙发上，打量着眼前的目标。 金发红瞳，眼前的青年有着一副让人眼前一亮的好相貌，他的穿着和乱步先生类似，都是很有英伦侦探感觉的帽子和披风，神代清和的目光从办公桌的烟斗上掠过，看到摆在上面的、精致漂亮的人偶小姐。 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悬浮在眼前： [姓名：绫辻行人 性别：男 年龄：20 生日：12.23 身份：侦探 能力：「Anther」 评价：又名“意外死亡”，无视一切因果与物理障碍，扭曲一切概率，在经历接受委托、查明真相、解决事件、指出犯人的流程后，犯人必会迎来意外死亡，是不是很有宿命感？——虽说查不出什么事都不会有，但谁叫他是日本推理能力第二的侦探呢。 ps.喜欢收集人偶，请像尊重真人一样尊重他的人偶。 pps.一个价值千金的忠告，千万别丢掉特务科公务员的身份。] 所以，特务科成员有一定豁免权？ ——真是危险的能力啊。 ——小号为港口Mafia首领，刚刚心跳加速·感觉自己分分钟要没·神代清和端起待客的茶水，浅酌一口压了压惊。 到这里，任务已经算是完成，后续他只要打个电话或者写封邮件，自然有种田长官等人去考虑怎样对待目标，而在来之前，东京分部还给他准备了一份逻辑上乍看无懈可击的委托，让他能够像个正常的委托人一样和对方交谈。 ……在查看完人物卡前，他已经说了那个不走心的委托。 ——社死。 绫辻行人询问：“丢的是英短吗？” 神代清和捂脸，“让我们倒带重来吧。” 对不起。 我之前不知道你是日本第二。 绫辻行人换了个姿势，脸上隐有笑意，“所以客人的来意是？” “你知道你的异能很危险吧，绫辻君。” 神代清和回忆了一下《福尔摩斯探案集》，又回忆了一下乱步先生的丰功伟绩，觉得自己的身份可能已经被推理得七七八八了，直接道，“有没有想过当公务员？” 绫辻行人有点诧异：“你是代表政府来招揽我的？” “本来不是。” 神代清和换位思考道，“但现在这种局面，你不想逃的话，被招揽是最好的结果。” 这个局面可以说是绫辻行人一手造成。 只要绫辻行人还在破案，「Anther」就根本藏不住。 而如果不破案…… 难道推理能力如此强悍的侦探不知道破案会暴露吗，很显然，他就是想破案。 而政府但凡知晓了如此危险的异能力，那些身处高位、藏污纳垢的官员们，绝对会比看人物卡时的自己要害怕地多，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恨不得「Anther」的持有者立刻去死。——而他们也确实能做到。 想到这里，即将汇报·神代清和诚恳道：“不，还是逃吧，深山老林更适合你。” ——再怎么想破案也要先活下来啊。 绫辻行人拒绝了他的好意。 并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表示需要好好思考，保持联络。 * “……是的，种田长官。……那我把您的联系方式给他？……这能力应该是特危级吧，难道还不值得您一个邮箱地址？……”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可恶。 摸鱼失败。 不过想来他也只是暂时当个传话筒，到时种田长官还是要和绫辻君面对面谈的。 [特务科任务：查看疑似异能者绫辻行人，上报结果] [进度：已完成] * “你们在……撬锁？” 回程路上在甜品店治愈了心灵，神代清和又恢复到出任务前的状态。他打开家庭套房的门，就看见安室透和太宰治坐在地毯，两人都低头鼓捣着各式各样的锁，织田作之助坐在稍远些的地方，见他回来，纷纷和他打了招呼。 安室透：“嗯。” 太宰治：“好有意思！” “我学不成，太宰学的很好。” 织田作之助赞叹，“安室懂的真多。” 啊。 这就是传说中公安警察必备撬锁技能吗。 咔擦。 手铐解开的声音。 太宰治扬起亮闪闪的银手铐，“清和，你戴一下我再试试。” 神代清和：？ 太宰治眼眸闪亮：“清和~” 神代清和：“……” 好吧。 所以到底是哪里来的警`用手铐？：，，. 第79章 079 酒店家庭套房。 客房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礼貌地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个红发青年，站姿略微有点不自然，像是在遮挡视线。 身经百战的客房服务员对此无意探究,万一看到凶案现场多不好。他熟练地露出职业笑容：“客人,您的餐品。需要我帮您端进去吗？” “不用了,谢谢。” 又有个金发青年来到门前，笑容阳光,“哪些是我们的？” “嘭。” 终于把套房门关好,安室透松了口气。 如果大大方方不遮挡,服务员就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黑发的少年坐在地毯，双手并拢,手腕被银闪闪的手铐铐起。缠着许多绷带的小少年坐在近处,把对方的手拉到自己膝上鼓捣着什么。 虽说乍看问题不大,但细思哪哪都不对…… 总之。 还是没看见最好。 他们中午叫餐的理由也很简单。 ——以神代清和这个状态，根本没法出门。 不过…… 安室透怀疑地想,明明在手铐没有铐到谁手上时,太宰治撬的很顺利，戴在别人手上后真的这么难撬？ 以他的经验,那人配合的话,难度应该差不多啊。 太宰君不会是故意的吧。 “……” 太宰猫猫绝对是故意的。 神代清和十分肯定地想。 虽然他是中途回来的，并不知道太宰治撬之前的手铐总耗时多久,但都快半小时了还没解开,不太符合织田作说的学得很好。 唔。 所以为什么？ 资深铲屎官首先试图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他扒拉了一下来到东京后的记忆,觉得无论是因为昨晚的猜谜成功没有奖励,还是因为今早独自出门打特务科的工,都有可能,而且都很难弥补。 后者不提，前者…… 平时对太宰猫猫物质方面几乎予取予求，这样的后果就是太宰猫猫眼界变高，神代清和几乎想不要什么像样的物质奖励，因为都是日常，而精神方面…… 更难了。 神代清和，选择摆烂。 要是几个小时都解不开，他就找降谷前辈求助。 警`用手铐一看就和某公安有联系。 * “啊——” 太宰治舀着一勺饭，递到神代清和嘴边。 神代清和：“……” 失策了。 黑发少年低头看了看自己失去自由的双手，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两个青年，最终落在笑眯眯的小少年身上。 ——这是料定他会退让吗？ 神代清和心中突然生出种奇妙的胜负欲，他果断踢掉羞耻，主动往前凑了点，吃掉了那勺饭。 太宰治：“……” 安室透：“……” 织田作之助：“……” 神代清和皱了皱眉，点评：“这家的萝卜有点淡。” ——忍住。 ——只要我不尴尬…… 他环视了下在场三个同伴，故作不解，“怎么了？你们的表情怪怪的。” 太宰治飞快回神，舀起一勺没有萝卜的饭： “那尝尝这个！” 似乎从喂饭中找到了乐趣，绷带小少年的鸢眸重新亮起。 安室透嘴角微抽，小声道，“……没什么。” 织田作之助默默端起盘子。 两个少年一个喂一个吃，画面离谱中透着蛋疼，蛋疼中透着和谐，安室透觉得对胃不太好，换了个看不见这场景的地方吃饭，连爱吃的芹菜都有点吃不出味道，过了会儿，织田作之助也端着辣咖喱来了。 安室透：“……” 织田作之助：“……” 大人组对视一眼，颇有点惺惺相惜的意味。 等到这折磨人的饭吃完，安室透飞快地叫客房服务员把餐具收走，作为撬锁老师的金发青年揉了揉太阳穴，坐回两个少年身边，语气温和又耐心，“太宰君，怎么这么久都没有解开这副手铐？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他想好了。 只要是困难都能解决！ 安室透逐渐确定太宰治是故意的，准备从老师的角度破局。 ——真的不想在晚饭时重复一遍中午的噩梦。 “是的。” 太宰治表情困惑地道，“怎样才能把清和一直锁起来？” “……” 这么直接的吗？ 频道瞬间跳转到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 安室透哑然片刻后，沉吟：“神代君是你的朋友吧，太宰君？” 太宰治点点头。 “朋友之间可不是这样相处的。” “那是怎样？” “唔……” 安室透边拖时间边拼命回忆相关知识，然而只能回忆起当初学的、可能有点沾边的犯罪心理学，他死马当活马医地整理了一下脑内知识点： “第一要素是尊重。” 金发的公安干脆讲起自己的理解，“在价值、尊严、人格这些方面，双方平等，比如你不能无视神代君的意愿，剥夺他的人身自由。” …… 织田作之助分心听着那边的思想教育小课堂，边拿出手机上网。 作为随身保镖兼助理，红发青年或主动或被动旁观了许多首领和太宰相处的场景，在少年们的相处方面，除了两个当事人，最有发言权的就是他了。 搜索栏里的文字一点点出现。 【如果舍友对你的照顾无微不至，关心你的饮食、冷暖、心情……】 诸多描述后，织田作之助抱着学术的态度问，【那舍友和你之间，是朋友关系吗？】 在一连串离奇的答案后，未来的家搜到了最贴切的那个： 【老父亲与好大儿。】 “……” 织田作之助默默关掉页面，清除浏览记录。 希望太宰一辈子也不要看到。 * 手铐不久便解开了。 神代清和揉了揉泛红的手腕，活动肢体，根本没放在心上的样子，让凑过来想要提醒他小心的安室透有点难受。 “怎么了，安室前辈？” 黑发少年略作思索，了然道，“是想提醒我太宰的心理问题？” “本来不该是你负责的。” 安室透想到神代清和只是个比太宰治大两岁的未成年，话锋转变，“太宰君的监护人呢？” “森君啊。” 神代清和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庄重，他捏了个看起来很阴阳术的手印念了几句驱邪的咒语，才恢复正常，“怎么说呢，那是个习惯掌控、喜欢物尽其用、总想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崇尚短期‘最优解’的糟糕大叔。” “……” 安室透艰难地点点头，“嗯。” 看得出来你对这个森君印象很不好了。 “你知道‘常暗岛’吗？”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胡乱戴滤镜，神代清和试图举例。 安室透摇摇头。 理解。 这种机密资料，降谷前辈说不定也没权限，毕竟是和异能相关的。 “总之，森君以前是参加了异能大战末期、常暗岛战役的军方人员。” 神代清和的概括简单明了，“在那场战役后，他得到了所有生存下来的士兵的、深入骨髓的怨恨。” 安室透心头剧震。 “他……做了什么？” “秘密。” 神代清和眨眨眼。 这还是他根据乱步先生的提示查到的。 嗯。 就是那句“一直觊觎与谢野小姐”。 神代清和沿着森鸥外和与谢野晶子的交集这条线索往下查，浅浅地查到了些蛛丝马迹，再根据已知情报，比如森鸥外的性格，比如「请君勿死」的效果，当时的世界形势等等推理一番，安排人去拜访了一些可能是当初从战场上活下来的士兵…… 拼图完成。 “对了，安室前辈怎么会想到教太宰撬锁？” 说起这个，金发的公安复杂道，“是电视里的情节，太宰君说你告诉他我会这个，一定要跟我学……” 安室透疑惑地问：“你究竟说了什么啊？” 神代清和：“……” 如果我告诉你我没说，只是太宰大概觉得这是警方卧底的必备技能……算了，还是不刺激可怜的降谷前辈，混过去吧。 * ？ 太宰治突然发现，安室透看他的神情宽容许多，还带着种奇异的怜爱，尽管在他回看的时候调整过来，但果然很不对劲！ 猫猫警觉.jpg “你跟他说了什么？” 太宰治戳了戳小伙伴。 “安室前辈问你的监护人是个怎样的人。” 神代清和半点不心虚，“我只是如实告知罢了。” 太宰治恍然。 他感叹：“森先生的人缘真差啊。” 神代清和赞同点头。 两个对此做出不少贡献的少年局外人般讨论了会儿，结束了这个话题。 * 夜晚。樱花坂。 这是东京赏夜樱的胜地之一。 粉色樱花层叠，粉色纸灯闪烁，随夜风轻轻摇晃，灯影之中，樱花也好似在发光。 人流在花朵隧道里缓缓移动，两侧摆着不少摊位，浓郁的小吃香气和花香混杂，竟似也有了一丝清雅，神代清和买了四个不同色的风车，就见太宰治停在个卖面具的摊位前不动了。 “喜欢什么？” 摊位上有各式各样的面具，包括传统的狐狸、猫、天狗，新式的假面超人、花仙子等等，还有可以自由作画的空白面具。 ……另外还不专业地卖着兽耳。 神代清和的视线停在一对黑猫耳朵上，伸手rua了rua，老板立即笑着道：“这都是用兔毛做的哦，外形手感都相当好的！虽然小贵，但绝对不亏！” 忍住。 不能被太宰猫猫发现。 神代清和假装刚才是不小心碰到，手往前伸拿了个空白面具，自然地问同伴们，“谁要画吗？” 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摇头。 神代清和想起自己“出众”的画技，果断把面具递给太宰治，“试试？” 夜色灯影中，鸢眸小少年的神情看不分明，但仍是接过了面具，然后又另拿了一个空白的给他。 “清和跟我一起画。” “……好啊。” ——神代清和缺点之三：灵魂画手。 ——用个确切的形容：如果警视厅聘请他根据目击者描述画嫌疑人，那么只怕终其一生，警方都找不到这个犯人了。 ……所以，画点什么？：，，. 第80章 080（二更） 15分钟后。 太宰治放下画笔, 看着面具上的奇怪的线条，“……” 好丑啊。 见客人画完，和气生财的老板稍稍瞅到个边角, 笑着道：“客人画的真不错啊！是仿毕加索……” 太宰治抬起眼皮看了看老板, 那一眼沁凉地像冬天里的冰水，兜头砸脸而下，让老板的话语哽在喉间, 时间仿佛过去了一两秒或者更久, 老板回过神来, 摊子前的三人都已围在了另一个画画的少年旁边。 “能不能别看了。” 神代清和表示压力很大, “我手抖。” 5分钟后。 神代清和放下画笔, 舒了口气。 织田作之助去付钱了。 安室透从各个角度打量这张化空白为神……不, 为非空白的面具，忍不住道：“你画的是……” 他艰难地找了个形容，“长出两条后腿的蝌蚪？” 神代清和：盯—— 懒得跟降谷前辈掰扯，神代清和准备路上就把这张面具扔掉, 谁能理解他再次画猫咪失败的痛苦，明明看简笔画教程很简单的…… 果然。 火柴人才是归宿。 神代清和好奇：“太宰画了什么？” 太宰治把面具藏在身后, 不让人看的样子。 ……更好奇了。 神代清和改变策略：“我们交换？” 太宰治定定看着他。 然后慢腾腾地把面具递过来，借着这个假动作，拿走了他手里的面具。 两张面具在手, 太宰治轻声道：“自画像。” 他飞快地挤进人群跑了。 “太宰？！” 这种时候，越瘦小越占优势, 神代清和跟在太宰治身后, 另外两人又拉开一段距离, 等到神代清和追上时, 小伙伴的手上已经空空如也。 太宰治转脸朝追来的人展示空闲的双手, 露出玩闹般的笑意，“都扔掉啦！” 他用撒娇的语气问：“你不会回去找吧？” “不会。” 神代清和理所当然道，“自画像看不看无所谓，你不就在这里吗。” 太宰治：“……” 突然意识到，小伙伴真的很会说甜言蜜语。 ——难怪对安室前辈神交已久。 ——毕竟是能在牛郎店干到No.1的前辈。 追来的安室透：？ 安室透给织田作之助递眼神：太宰君为什么瞪我？ 织田作之助：习惯就好。 安室透：…… 所以，这是太宰君的常规操作吗。 神代清和把风车分了，他们继续在樱花隧道里随着人流慢慢往前挪，在买了盒章鱼小丸子后，遇到了一个专门售卖兽耳兽爪和兽尾的摊位。 摊子围满了人，老板热情地对客人们介绍着：“我们的耳朵和尾巴是遥控式的，可以动的哦！” 他们挤了进去。 太宰治挑挑拣拣，找了个三花猫毛色的耳朵，期待地看着小伙伴： “戴戴看？” 神代清和有点抗拒：“为什么是三花？” 公三花基本都是天阉，难道太宰猫猫在影射…… 咳。 绝对没有说夏目先生的意思。 “眼睛、皮肤、头发。”太宰治说道，“黄白黑，清和就是三花。” 神代清和：“……” 有道理。 神代清和试戴了三花款，太宰治试戴了黑猫款，虽然看起来不错，还能随着遥控抖动，但这家的兽耳毛毛摸着没有上家的兔毛舒服，此外价格昂贵、生产厂家也搜不到，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买。 * 【我想在事务所养猫，有推荐吗？ ——绫辻】 【三花和黑猫。 ——清和】 【特务科的长官是个什么样的人？ ——绫辻】 【他的目标是让大量的民众享受当一个和平笨蛋的幸福。 ——清和】 【怎么联系他？ ——绫辻】 * 夜渐深。 赏樱小分队四人组回到酒店，洗好澡爬上床，开始用手机消磨睡前时光。 然后神代清和就收到了绫辻行人的邮件。 …… 传声筒神代清和编辑邮件问种田长官，按下发送，他飞快地伸手，盖住凑过来的太宰治的双眼，“是你不可以看的内容哦。” 太宰治提问：“特务科的？” “叮咚。” 有回复了。 神代清和扫了一眼，手机放在膝头，单手打字把种田长官的回复发给绫辻行人，感觉话已说到尽头，放下手机，也挪开捂住太宰猫猫眼睛的手。 “嗯。” 他回答，“搞定。” 太宰治不满地鼓起腮帮子。 神代清和皱起眉，“你的头发在滴水。” “……” “怎么不吹干就上床？” “不想吹。” 太宰治湿着头发往被褥一倒，神代清和去洗浴间拿了块干毛巾把他薅起来，耐心地给他擦头发吹干。 “我们明天去哪？”享受着仿佛头部按摩的感觉，太宰治酝酿着睡意。 “明天还在东京，准备尝尝新鲜樱花做的料理，后天去奈良县去泡温泉。” “奈良？” “东京的温泉旅馆旺得很，可没法包场。” 神代清和笑着道，“你不是要在温泉里游泳吗？” “……嗯。” * 旅游第四日。 他们带着打包好的樱花料理，坐着安室透的马自达来到了预定好的温泉旅馆。 这是家地处较为偏僻的小旅馆，附近是幽静的森林，只有站在树顶，才能眺望到同在奈良县的日本赏樱第一名所吉野山，看到满山的吉野千本樱。 但院子里也有一株樱花树。 同是吉野千本樱，这颗上了年纪的樱花树颇有榕树般独木成林的架势，生的巨大而华美，粉色的树冠若流霞若云雾，一阵风吹来，纷纷扬扬的花瓣落在温泉浴池，和着蒸腾的雾气，有种不似人间的飘渺。 旅馆里除他们外，只剩下一个老板娘，此时老板娘正热情地跟他们介绍着这附近的环境，重点是院子里的树，又和四人交待了这座旅馆的构造、厨房所在，调料和食材和储存地，乃至于附近农贸市场的地址…… 安室透心生不妙，慢走几步和神代清和平齐，“接下来是只有我们吗？” “是啊。” “……那谁做饭？” “安室前辈不是都猜到了吗。” 神代清和笑得亲切极了，“我相信你可以的！” “……” 谢谢你的相信啊。 神代清和当然不是乱来。 尽管他没有亲身感受过降谷前辈的厨艺，但根据他在网络找到的、某人打工期间食客们的评价来看，降谷前辈的厨艺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听说三明治尤其拿手。 神代清和有点难以想象，三明治不就是这样那样再那样就做好了吗，这么简单的东西，能好吃到哪里去？ ……对不起。 ——他错了。 老板娘走后，认命的安室透很快端出了他的杰作，神代清和吃了一口，就忍不住投以赞赏的视线。 “安室先生的厨艺真好！” 太宰治闪着星星眼说道，“我都要差一点点。” 安室透来了兴趣，“太宰君也擅长料理？” 剩下两人：“…………” 求别提。 神代清和转移话题：“安室前辈是专门学过料理吗？” 安室透：“没有。” 太宰治举手：“肯定跟我一样是自学！” 剩下两人：“…………” 太宰你想干嘛？！ “那倒不是，都是我朋友教的。” 安室透克制住内心的怀念，不在脸上表现出来，“我朋友做饭非常厉害，他什么菜都擅长，比我做的好吃多了。” 上次得到诸伏景光的消息还是几个月前，为了幼驯染的安全着想，他这个仍在黑衣组织卧底的人不知道对方的近况是好事，只要知道幼驯染现在仍平安地活在日本的某个角落，他的心中就有源源不断的暖流，驱使他向前。 “比你做的好吃得多啊……”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直白的问，“你朋友在哪里高就？考虑来港口Mafia吗？” 太宰猫猫的专属螃蟹厨师还没着落呢。 “咳、咳咳！” 安室透结结实实地呛住了，眼角都咳出了泪花，织田作之助给他拍背递水，安室透喝了大半杯水才缓过来。 太宰治幽幽道：“喜极而泣？” “…………” 安室透抽了张纸巾擦脸，觉得太宰治的态度真的非常难以琢磨。 前天缠着他要学开锁的时候声音又甜笑得又可爱，昨天就在给他使绊子，今天时不时热情、时不时冷嘲热讽的…… 太难了。 那个森君到底是怎么把小孩养成这样的啊？！——由于缺少情报，安室透理所当然地把太宰治性格的锅全扔到了监护人森某头上。 “我朋友不是厨师。” 安室透解释。 太宰治言之凿凿，“没关系，港口Mafia可以给他开出比他现在工资翻几倍的酬劳。” “别问了我朋友有难言之隐。” 安室透一口气说完，忽然想起什么，奇怪道：“太宰你加入黑手党了？” 刚刚那番话，就像是黑手党的财务或者人事似的。 “没有。” 太宰治支着脸颊，“清和没有邀请我。” 鸢眸的小少年问，“清和为什么不邀请我？” 第81章 081 “因为太宰你还在犹豫。” 神代清和放下手里的三明治, 用一旁的湿巾擦了擦手，才道，“你应该也意识到了吧, 黑手党虽然经常处在生死之间, 但那些已经是日常，在习惯了之后，他们反而不会迸溅出你想要的火花。” 考虑到织田作和降谷前辈在, 神代清和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 某种意义上来说, 太宰治是个习惯随波逐流的人。他不做人生规划, 不会有很强烈的反抗念头, 明知自己正在走向深渊大概率也不会自救, 而是抱着“从这个腐朽的梦中醒来”的念头任由事态发展。 人生态度消极。 但对一个14岁、正常情况下在上国中的幼崽要求人生态度, 未免有点过。——这个年龄，基本还处在“听父母老师的话就是好孩子”阶段。 即使太宰猫猫相当聪明，也不能忽略他还未长成。 “真狡猾啊。” 神代清和的话语中，带着亲昵的指责, “自己做不了决定，就想要我推你一把吗？” 少年首领这般说着, “你知道的，如果要我替你做决定的话，我可不觉得黑手党是什么好地方。” 虽然他想过把港口黑手党经营成“Mafia”这个单词刚刚出现时那种“黑暗中的正义”的组织, 但那个未来有点遥远，在休假前应该是没希望了, 暂且按下不表。 太宰治：“……” 对哦。 所以小伙伴会更想自己加入异能特务科吗？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 神代清和笑着道：“我更想你去上学。” 太宰治：？！ 看着太宰猫猫不可置信的表情, 神代清和恶趣味发作, 饶有兴致地规划道, “你年中才15岁，现在立刻背上书包，我给你伪造一份身份证明，就可以入校读国三了。明年高中，高中毕业再考大学，如果你不想和森君成为校友的话……” “京都大学怎么样？我老家在那边。” 他含笑说。 “……” 安室透对某少年首领的这番话先是震惊，然后立即深表赞同，“考虑东京的中学吗？” 金发的公安热情洋溢地安利道，“东京这边我有路子，帝丹中学就很不错。” 太宰治：“……” 不想上学，且感受到了背刺。 清和绝对是故意的！！ 绷带小少年的视线从特务科情报员和警方卧底的身上掠过，落在现场唯一一个纯粹的黑手党脸上。 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停下吃饭的动作，“听起来挺不错啊，太宰。” 太宰治：“……” 哼。 绷带小少年跳下椅子，蹬蹬蹬跑掉了。 安室透叹了口气。 果然，要把歪掉的小孩掰正哪有那么容易。 但…… 公安卧底对黑发少年刮目相看。 作为黑手党组织的首领，神代君的三观居然这么正的吗？ 唔。 逗太宰猫猫果然舒缓心情。 神代清和慢悠悠解决了一个三明治，又吃了一个厚蛋烧，从沙拉拼盘里盛出一小盘沙拉，拿了两个叉子和一瓶水去找太宰治了。 * 十分钟后。 “三明治是不是少了一个？”安室透皱起眉头，迟疑道，“我记得我做了六个……” 与此同时。 神代清和在樱花树下找到了太宰治。 彼时太宰治正在啃跑掉的时候顺手藏起来的三明治，神代清和一看就忍不住笑，“安室前辈估计正在怀疑人生吧。” 虽然可以光明正大拿着跑，但这样显然更有趣。 “吃点蔬菜。” 跪坐着把沙拉盘放在落花稀疏的位置摆好叉子，扭开瓶盖把水递过去，看着太宰猫猫哼哼唧唧了会儿接过水，神代清和才换了个不那么优雅但更舒服的坐姿，让树干支撑着身体，阖目休憩。 好安静。 微风拂过树梢的声音，花瓣落下的声音，细小的水流的声音…… “清和？” 唔。 还有太宰猫猫的声音。 神代清和闭着眼睛凭感觉把太宰治揽住，固定在身边，收回了手。 然后太宰猫猫就不动了。 超乖的。 * 神代清和本身是很懒的。 如果没有非要起床的原因，他每天都想睡到自然醒，觉得未成年每天保持10小时睡眠天经地义，换句话说，加入港口Mafia以来，为了人设，为了个人形象，神代清和每天都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 所以在这样安静的环境里浅睡了会是完全合理的。 醒来时意识还有点朦胧，能听到外界的声音，先是脚步声，接着是降谷前辈和太宰猫猫的小声交谈。 安室透：“太宰君，你……” 太宰治语带惊喜：“你怎么知道这个手机是清和给我买的？” 尴尬而短暂的沉默。 安室透：“我的意思是……” 神代清和适时睁眼，笑着插话：“你怎么知道这个耳坠是太宰给我买的？” 安室透：“……” 耍我好玩吗？！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这样想着，不由自主地看向黑发少年的耳饰，视线倏忽顿住。 那是个很精美的饰品。 挂钩附近是两枚琥珀色的、相连接的宝石，有黄金在其中勾勒出形状，往下是鎏金的流苏，整体材料明明华丽而名贵，经过设计师巧手，却偏偏显出种低调的风雅，若不是在黑衣组织几年的熏陶，安室透都不一定能认出这种表象下的奢华。 肯定很贵。 那么问题来了：没有加入黑手党的太宰君，是如何买得起这样昂贵的耳坠的？ ……监护人的钱？ ——不，他觉得太宰君不会那样做。 安室透陷入沉思。 神代清和侧脸，让晃动的耳坠更加显眼，在心里默数三二一。 “太宰君哪来的钱？” 安室透直白地问。 是的。 他已经学会了，和神代清和跟太宰治两人相处时，有疑问直接问，他们都不回答再自己想会比较好。 神代清和使眼色：要说吗？ 太宰治：我来说。 “在横滨卖情报赚的。”太宰治托着腮，眨了眨眼睛，“别误会，不是黑手党的，基本是倒卖。” “还有些特殊的……” 太宰治微微前倾身体，观察着安室透细微的神情，“比如安室前辈楚楚可怜的湿身战损图，有段时间销量很不错。” ！！！ 什么楚楚可怜？！ 小小年纪就湿身战损，那是大人才需要懂的东西！！ 安室透内心宛如被火热的岩浆肆虐，只留下一片灰烬的狼藉。 羞耻和愤怒让他巧克力色的皮肤透出一股奇异的潮红，安室透想起去年看到自己的图后，完全不想让部下风见知晓，只得自己到处去申诉删除的时光，咬牙切齿道：“那些图都是你在卖？” “不是啊。” 太宰治不满意地道，“情报贩子的下限不高，我很快就被盗版了，还好我的版本是最清晰的，没有少赚太多。” 是的。 当初太宰猫猫决定卖图后，先委托了一位计算机高手复原。 安室透：“……” 神代清和稀奇地调出手机镜子软件，示意道：“安室前辈，你快蒸熟了。” 安室透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转身走了。 他的脚步重重踏着地面，惊起一地花瓣。 “啊，生气了。” 神代清和道。 “原来警犬也会发脾气吗？” 太宰治惊奇脸。 “算是好事？” 神代清和语气飘忽，“一直戴面具可不行。” 他打了个呵欠，“我去房间睡觉，你要泡温泉的话，叫上织田作。” * 傍晚。 天际橙黄的云霞和樱花粉色的云霞相呼应，色调像是某位国手的浮世绘，神代清和换了浅绿色的浴衣，踩着木屐在客房区域绕了绕，没人，又下楼找了找，在厨房发现落单的降谷前辈一只。 “织田君和太宰君在温泉那边。” 安室透在厨房做小食，打蛋器搅拌着蛋液，“饿了的话，我做了点饼干，在那边的灶台。” 神代清和：“……” 啊，负罪感。 欺负这样这样任劳任怨的厨师，是不是太过分了？ 神代清和表情诚恳：“对不起，安室前辈。” 安室透：？ 琥珀色眼眸里满是歉意，黑发少年主动承认错误，“太宰卖你的图，是经过我同意的。” 神代清和深入剖析，“一开始太宰从横滨地下情报贩子网络里看到这个的时候，没有产生以此谋财的想法，后来因为我和你走得比较近，他就……” 安室透：“……” 更心梗了。 仔细思考自己的遭遇，先是某老首领吃醋，追杀三千里；再是某小少年吃醋，到处毁他名誉—— 而这两件事的起因如此统一，都是眼前少年的青睐。 安室透虚弱道：“神代君，你觉得我哪里好？” 他可以改。 “哪里都好啊！” 神代清和真诚地赞美，“尤其是闪闪发光的灵魂。” 少年首领洞悉了他的潜台词，“要我对你失去兴趣，除非你完全堕落到污泥里，你会吗，安室前辈？” 当然不。 安室透看着神代清和满脸笃定的“你不会”，失笑摇头。 ——这来自立场相对者的信任，竟让他有些感动。 * 今天也给忙碌的降谷前辈充电了呢。 神代清和点点头，沿着厨房走到走廊，又沿着走廊转过几个角，来到温泉浴池旁。 织田作之助坐在池边，对他点点头，太宰治则在池子里漂浮…… 或者仰泳？ 鸢眸的小少年面朝上，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表情安详，甚至不知到哪找了朵小白花摆在胸前，看起来完全可以直接拉走出一个遗体告别仪式。 和正常仪式不同的大概只有衣着。 在此之前大概是正常泡温泉的，太宰治身上只围了条浴巾，但…… “他没拆绷带？” 神代清和颇为不可置信。 而且平常被衣服遮挡的、身体上的绷带居然有这么多？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梅子酒，“啊，他说是防水的。” 神代清和：“……” 考虑得真周到啊，太宰。 唔。 ——降谷前辈好像快忙完了？ 第82章 082（二更） 温泉是不能一直泡的。 一般来说, 20分钟就要到池边歇一歇，避免出现胸闷、口干等现象，因此忙得时间稍久的安室透没有赶上温泉浮“尸”的一幕, 但也没好多少。 ……他来的时候, 正看到个在往岸上爬的木乃伊。 安室透：“……” 金发黑皮的公安有点艰难地控制住手抖，没把端着的小食和饮品洒了，他步伐缓慢而稳定地走到温泉池边, 放下两个托盘, 坐在全场最正常的红发青年身边, 才感觉到一点点属于正常人类的温暖。 安室透稍稍辨认, “太宰君？” 也对。 除了太宰君, 谁会在身上缠这么多绷带呢。 感觉看着都是种精神污染。 神代清和帮着湿淋淋的太宰治把那些散落的绷带捞起, 避免他被绊住，打量了一下这只加强绷带版太宰猫猫。 住在宿舍里的时候，虽然没有一起洗过澡，但生活在一起难免加深了解, 比如神代清和曾经见过太宰治穿宽松睡衣，抬手时露出手肘的样子, 那时候关节处可没有绷带。 ……为了泡温泉特地裹起来的？ “太宰。” 神代清和认真地看着他，“你受伤了吗？” 暮色四合。 安室透过来的时候，把廊下的灯打开了。 橙黄的灯光照耀, 神代清和琥珀色的眼眸变成种浓郁的蜂蜜色，太宰治稀奇地凑近看了两眼, 觉得这个颜色也很好看, 只要是小伙伴本来的、真实的眼睛, 是什么颜色都会很好看吧？ “没有。” 太宰治轻快地说, “只是想cos一下木乃伊。” 神代清和点点头。 当他在首领办公室工作的时候, 太宰治常常会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出门，而以织田作的沉稳过头的性格，除非太宰猫猫直接抹脖子，入水这样的常规操作并不会立即激发他的保镖模式，估计会旁观到太宰真的有生命危险才开始捞人。 所以太宰治身上有新伤什么的，完全合理。 ——幸好不是。 “有没有试过，把绷带都拆掉？” 神代清和把干净的湿巾递过去，“你这样长期缠绷带，皮肤不会有色差吧？” 太宰治动作一顿。 绷带小少年有点心不在焉地擦了手，“应该没有。” 语气不太确定。 神代清和把小食盘子挪过来了点，就事论事道：“现在是春天还好，等到了夏天，肤色差大概会比较明显……” 说到这里，他有点好奇，“你去年夏天也是这么裹的吗？” “太宰君可能是冷白皮。” 安室透加入讨论，“这种皮肤晒不黑的。” “哦？” 安室透科普道：“冷皮和暖皮，可以通过手腕血管颜色……” 他卡住了。 记忆里太宰治就没有露出手腕过。 神代清和已经在手机搜索。 唔。 从瞳孔颜色看，太宰猫猫应该是暖白皮？ 算了。 夏天的时候再看吧。 莫名觉得瞳孔判断法有点像街头占卜，神代清和放弃，并真诚建议： “太宰你可以试试皮肤直接接触温泉的泡法，如果不想被看到的话，我们现在可以去打牌，把温泉暂时留给你。” 旅馆里有不少物美价廉的娱乐用品，比如扑克牌围棋等等。 “不要。” 太宰治摇头，问道，“清和你不泡吗？” “等会儿。” 觅食、消食、洗澡。 午觉睡得太长·神代清和再次回到温泉旁时，三个同伴都已经下水，此刻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神代清和逆着水流慢慢走过去，才发现他们在看一只小黄鸭。 橡皮的。 关于这种儿童玩具为何会出现在池里，他们进行了大胆假设，包括这是老板娘买给孩子但不慎落下的，和前任游客放着又没有带走且幸运地躲过了卫生清洁的，以及最离谱的河童化身的版本。 “清和你怎么看？” “我放的。” “……？”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安室透的表情难以言表，织田作之助…… 一如既往看不出来。 “有天路过专柜，想起你小时候肯定没玩过，就买了一个。”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道。 太宰治很难判断小伙伴是不是故意的，看清和的表情，他好像真是这么想的。 “可是，你也没玩过吧？” 虽然清和缺失了记忆，但他们的生长环境类似，这种玩具是绝不会出现在那样的大宅院里的。 神代清和想了想，点点头。 他看向红发青年：“织田作呢？你玩过？” “好像没有。” 很小就是杀手·织田作之助摇摇头。 “安室前辈呢？” “没有。” 小时候就没有亲人在身边·安室透也摇了摇头。 “……我应该多买几个的。” 神代清和捏了捏小黄鸭，听它发出“唧”的声音，感叹，“日本童年不幸的人真多啊。” 安室透下意识地反驳：“也不能这么说吧，我们四个不适合作为调查样本，毕竟我们都是……” “哦。”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改口，“看来这表明，混黑的人里童年不幸的比例……不，应该反过来说，童年不幸的大概率会混黑。” 某公安：“…………” * 最终，备受欢迎的小黄鸭由太宰治选手夺得。 票数3:1。 安室透选手惜败。 * “唧——” 神气嘹亮的声音在院子里回荡。 太宰治游到温泉池的阴影处，往灯火处看。 这是一幅过于美好的画卷。 堆叠的粉色的花树，冒着热气的温泉，各有趣味的旅伴…… 他有点喜欢。 不知道这样的景象，又能够存在多久？ 太宰治伸出手。 虚空中仿佛有沙漏在计数，即使沙子落下的速度很慢，但只要是沙漏，就终究会有漏完的时候。 ？ 太宰治神情一动，突然被静态里的动态吸引。 黑发的少年在往池边走。 到20分钟了？ 这样想着，太宰治的目光不自觉地追着小伙伴的身影，追着那在灯光下仿佛散发着莹润珠光的肩膀，接着是随着水深逐渐露出的脊背，他的视线在蝴蝶骨上稍稍停留，落在围着浴巾的腰，再往下…… 神代清和抬腿上岸，转身往视线来处看去，朝太宰治露出笑容。 猫猫都这样。 视线习惯追逐会动的东西。 神代清和坐在走廊解锁手机，日常刷情报，横滨风平浪静，干部们也没什么要请示的，看得出来，偶尔离开他港口Mafia还是照常…… “叮铃铃。” 手机恰在此时响起。 像是专为打脸而来。 “……”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来电显示，等待铃声响到第五遍，才按下接听。 少年的声音柔和地似是樱花的花瓣，“森君？” 下一秒，转为隆冬结冰的湖面，一字一顿，充满了高高在上的俯视感，“你最好有要紧事。” 安室透：“……” 啊。 这就是黑手党首领模式的神代君吗。 远在横滨的森鸥外当然不会是被区区语气的变幻吓到的人，他条理分明地陈述了对于计划书实操部分的疑问，重点表示这不是无事生非而是为了应对特务科长官可能提出的问题，态度听起来万分诚恳。 神代清和垂眸。 去掉敬语和废话，森鸥外说的是擂钵街的招生问题，对于擂钵街居民，“为未来计”的学习于他们而言太过遥远，那儿的很多人，连有没有明天都不清楚，贷款/交钱去一个两年制的学校，简直天方夜谭。 “森君，我记得我们招的是未成年孤儿。” 神代清和不客气道，“你是不是把他们和那些没有明天的成年人搞混了？” 手机那端的森君又说了什么，安室透听不分明，他看见黑发的少年缓缓勾起唇角，脸上毫无笑意： “日本的霸凌文化不是很出名吗？” 安室透心中一颤。 “去传些流言，再稍稍引导，那些还有心气的孩子自然受不得激。”神代清和的语气极温柔极耐心，“至于流言怎么编，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这种东西，很快就会越来越离谱，越来越……适应环境的。” “森君，你有点笨啊。” 电话挂断。 理智又冷淡的表情仿佛面具卸下，神代清和没事人一样吃起果脯，安室透欲言又止，“神代君，你……” “我在pua他。”少年首领爽快承认。 安室透：“……” 不，他想问的不是这个。 太宰治蛙泳游过来，“清和？” “虽说我在休假，但这样直接打电话还是过了。” 神代清和举止自然地伸手捏了捏太宰猫猫的脸颊，仿若无事发生般抱怨，“影响心情。” 安室透心念电转。 作为黑衣组织成员，和同僚打电话之前几乎都要先邮件沟通、以防对方处在特殊环境不方便接线的波本，很快理解了这通电话背后隐含的不敬。 换言之，那个森君的忠诚度很有问题？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揉了揉脸，沉默半晌，双手掬起一捧飘着樱花的温泉水，猛地往岸上的黑发少年浇去。 思考中·还在池里·高度不够·安室透被浇了一头一脸。 “…………” 太宰治无视他再黑一度也看不出来的脸色，高高兴兴地对被浇到胸前的小伙伴道：“我们来打水仗吧！” 安室透抹了把脸，“好啊。” 他狞笑一声，双手猛击水面，扬起了超大的水花！！ 太宰治整个都湿透了。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你在干什么啊降谷前辈？！ 池子里很快打起了战争般的水仗，看样子，在安室透和太宰治分出胜负前，双方都不会有心情拉更多人加入了。 织田作之助欣慰道：“他们感情真好。” “……啊。” 第83章 083 温泉旅馆的装潢是较为传统的和氏风。 客房不大, 也不算小，挤一挤每间客房可以睡三个人，不挤也可以睡两个。 但没有必要。 作为包场的豪客, 他们当然是一人一间。 洗刷干净·安室透回到二楼的客房，把柜子里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抱到榻榻米上, 展开铺好, 整个人倒了进去。 脸朝下埋入柔软的棉枕。 ——啊啊啊啊啊！ ——你都干了什么啊降谷零！！ 居然和未成年打了那么久的水仗…… 还真情实感地仗着手长脚长力气大打赢了…… 呜。 安室透, 感受到深深的羞耻。 太懈怠了啊。 虽然织田作之助周身的气质容易让人放松；虽然神代清和已经知晓他最大的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虽然太宰治心情变来变去聪明且幼稚……尽管他们是奇怪的黑手党和黑手党预备役，尽管旅馆里没有其他人，却也不是他如此丧失警惕的理由。 之前在温泉浴池，他像是短暂地回复到了卧底之前, 那个桀骜又张扬、真实的自己。 安室透并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温和热心的。 不如说，他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是仿照幼驯染诸伏景光的性格。 ……算了。 ——明天起注意吧。 安室透坐起，解锁手机日常刷情报, 脸上的燥热渐渐消退。 * 隔壁客房。 神代清和几乎能想象降谷前辈此时的自闭。 唔。 金毛败犬？ 神代清和有点蠢蠢欲动地想要敲门实地观赏一番，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么做。 泡完温泉他们又打了会儿扑克, 在作弊性的预知异能下苦苦挣扎实在有点耗脑子，明明下午才睡了那么久，现在又困了。 睡觉时间太久也不好。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 果断打开手机小游戏，把掉落的排名重新刷回第一，才心满意足地闭眼。 * 次日清晨。 安室透早早醒来, 拉开窗户。 晨起新鲜的空气萦绕鼻间, 是花和草木的气息, 安室透等到大脑完全清醒, 洗漱换衣, 准备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点新鲜食材。 路过某间客房时，他看到里面的灯光，便猜到是红发青年在写作。 之前住在家庭套房时，安室透和织田作之助住次卧，同个房间的后遗症，就是他知晓了后者正在练习写作，有个写的梦想且正在为此努力。——很难形容安室透当时的心情。正在因为接触到的旅伴都如此真实立体、有血有肉，他才…… 不。 别想昨晚的水仗了。 * 阳光明媚。 神代清和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 泡温泉果然能够改善睡眠，他感觉昨晚的睡眠质量超高的。 作息终于正常了！！ 令人感动。 没有被社畜生物钟叫醒·神代清和神清气爽地下楼，就见到了一只不速之客。 是的，只。 没用错量词。 神代清和诧异道：“鹿？” 奈良的鹿虽然很出名，但他以为是要在特定的地方才能见到的，没想到旅馆附近的森林里也有。——当初找可以包场的温泉的时候，倒是没注意这点，商家也没有把这个放在卖点介绍里讲。 应该是随机刷新的吧。 眼睛水汪汪的小鹿不理会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围在安室透身边目标明确地打转，似是在讨食，也不知道它是怎么锁定厨师的。 安室透笑着找了豆饼来喂，小鹿凑过来吃东西，画面十分和谐。 太宰治伸手试图摸一下，被避开。 “……” 他的表情有点阴沉。 神代清和好笑地走过去，“喜欢吗？要不要去神鹿公园？” “不要。” 太宰治闷闷道。 鸢眸的小少年见厨师沉迷撸鹿，转身进了厨房。 神代清和：“……” 织田作之助：“……” ？！ 两人对视一眼，面色凝重地达成共识。 织田作之助伸手夺过豆饼，顶替了喂鹿工具人的位置；神代清和拉住不务正业的厨师，把他往厨房推—— 现在是准备午饭的时间啊降谷前辈！！ * 旅馆厨房。 神代清和看着正在将鱼放进汤锅的太宰治，“……” 他是不是来晚了？ 太宰猫猫这种时候动作这么快的吗？！ 不明真相·安室透挑眉：“太宰君真的会做菜啊。” 他还以为这小鬼之前是胡说的。 神代清和不想听见“那我和你一起做”“我们各做一部分”这种发展，黑发的少年飞快地说了声“我饿了安室前辈加油”，就拉着太宰治的手跑了。 安室透：？ * 小鹿已经不见。 织田作之助在打扫地上的豆饼碎屑，太宰治不满道：“最开始就不该让它走进来。” 乍听是在说不进屋就不用清洁，其实还是在记恨小鹿不给摸。 “没事没事。” 神代清和忍笑顺毛，“这种东西都是守恒的，总有喜欢你的小动物。” 像他，只要猫咪亲近就很开心，鹿什么的不强求。 * 午餐时间。 神代清和一眼看到鱼汤。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之间，某奇形怪状的鱼看起来是那样显眼，根本不用他提醒，织田作之助也能领悟此鱼出自谁手：“……” 太宰治笑眯眯道：“这条鱼生前就长这样哦。” “是吗。” 织田作之助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解释，“那就没办法了啊。” 神代清和扶额。 安室透有点震惊地吐槽，“是太宰君弄成这样的啊！鱼生前不可能长这样的，又不是深海鱼？！” “……” 降谷前辈，你刚刚是不是顺嘴diss了深海鱼。 好吧。 ——是实话。 毕竟是在外面，突然失忆会比较麻烦，而且鱼汤的效果说不定不是失忆…… 神代清和试图通过菜名推理：“太宰，你给这道菜取名了吗？” 前缀是“活力”吗？ 虽然以这鱼的卖相来说不太有活力的样子。 “没有哦。” 太宰治说道，“我才进厨房几分钟，随便做的。” “……” 有道理。 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这样想着，筷子都诚实地绕过了鱼汤。——在意识到活力清炖鸡无法被太宰治以外的人复刻时，他们就不得不相信了玄学。 见状，安室透自然地说：“太宰君做的这道汤，虽然外表……” 他停顿了会儿，道，“——味道还是不错的。” ……降谷前辈吃过了。 ——也对，作为厨师，菜出锅前总要尝尝味道，保证咸淡的。 神代清和与织田作之助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两人小心地绕过桌上buff/debuff不明的鱼汤之余，也小心地观察起安室透的状态，太宰治本人也是如此，然后就见对方盛了碗鱼汤，放在他眼前。 太宰治：？ 安室透好心鼓励：“味道真的挺不错，太宰君已经很棒啦！” 尾音充满哄小孩的上扬。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看向两个黑手党同伴。 神代清和笑吟吟注视着这奇妙的一幕；织田作之助夹了块炖菜，似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太宰治眼珠转了转：“谢谢安室先生！” 他爽快地喝下那碗奶白色的汤。 * 下午小鹿又来了。 ——带着它的爸爸妈妈。 ……或者哥哥姐姐？ 同样棕灰色的皮毛，皮毛上同样的白色斑点，身形比小鹿要大一圈，应该是成年鹿，一只有角一只无角。 重点是脾气好，给摸。 小鹿依然绕着太宰猫猫走，神代清和看着抚摸着两只大鹿，面带惊喜的笑容的太宰治，为他开心之余，隐隐抓到了规律。 唔。 怎么说呢，排除自己这种戴着猫塑滤镜的，再排除织田作那种稳重过头的，太宰和同龄人、同龄生物，比如乱步、小七、小鹿的相处，一直都不怎么样？反而长辈好像会比较喜欢太宰猫猫这款…… 样本不太够。 等9月学校开学，再看看太宰和其他同龄同学的相处情况吧。 赏樱小分队和小鹿一家合了个影，因为安室透拒绝入镜，照片是他拍的。 不得不说水准很高。 摄影师也在你的工作简历上吗，降谷前辈？ 期间有个小插曲，太宰治试图把蘸了鱼汤的豆饼喂给小鹿，差点被小鹿撅了一蹄子，好在被织田作之助及时拉开。——显然鱼汤不在素食的鹿的食谱上。 * 晚饭过后，神代清和跟进厨房和安室透一起洗碗。 鱼汤是被安室透和太宰治解决的。 因此剩下两个黑手党很自然地采取了一对一盯控模式，随时收集第一手资料。 到这里，神代清和仍没觉得有多少压力。 现在是旅游的第五天，他们预计还会在这儿待两天，有两天的缓冲，无论太宰猫猫心血来潮的料理到底有何种效果，他们都能从容应对。 然而意外总会到来。 “叮咚。” 手机邮件的声音。 安室透的神情在看完邮件后变得异常冰冷，他飞快地洗完剩下两个碗，转脸已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抱歉地笑了笑：“黑衣组织那边有任务，我得赶回东京。” 他条理分明道，“我先把车开走，明天或者后天再开回来？来不了我会提前联系，找人送辆车过来，可以吗？” 这稍显偏僻的温泉旅馆，处于森林之中，没有车子路上太费时。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的思路很清晰。 问题在于，这个时间点，神代清和根本不敢让他一个人开车上路啊！！ 无数“车毁人亡”“车毁人残疾”的新闻在脑海里扎堆跳舞，黑发少年的表情十分坚决，“带上我们吧，安室前辈。” 他绞尽脑汁也没法立即编出个合情合理的理由，只得无奈地勾了勾唇角，“你就当我们也有要紧事需要立刻去东京好了。” 安室透：？！ 金发青年的抗拒几乎写在脸上，神代清和略作思考，冷不丁道：“和黑麦威士忌有关？” 面对安室透陡然警惕的神情，黑发少年回以温和的微笑，“刚才安室前辈你的表情，和那天在新宿御苑很像，我就随意猜了一下。” 神代清和真诚地安利：“带上我们吧，安室前辈，就当是辅助人员？织田作开车很稳的，我枪法还行，太宰……” 他沉吟两秒，道：“买二送一？” 第84章 084（二更） 【确认黑麦威士忌为FBI卧底。 ——Rum】 【追杀叛徒黑麦威士忌。 ——Gin】 * 白色马自达在夜色下疾驰。 森林的土路并不平坦, 这样的速度可能会让轮胎过于损耗，但安室透已顾不得这些细节。 朗姆和琴酒的邮件几乎同时发来。 前者确认了黑麦威士忌的身份，后者则对全日本成员下达了追杀令, 邮件里附着地址，是东京的某个地方。 安室透知道, 等到他赶过去, 黑麦有可能已经跑出包围圈, 甚至跑出东京乃至日本，可还有机会…… ——还有机会，不是吗？ 紫灰色的眼眸里燃着熊熊的火光。 FBI卧底。 隶属不同国家的卧底并不是友方，甚至就连同国家也不一定—— FBI和CIA的斗争, 可不是开玩笑的。 而黑麦作为美国FBI搜查官，试图献祭一个日本公安的卧底来让他爬上组织的高位，非常合理。 ——安室透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黑麦威士忌的行为。 ——幼驯染的仇，他一定要报。 * 太宰治戳了戳神代清和。 他把手机屏幕放在小伙伴面前, 让对方看字。 …… ——是的。 ——安室透最终还是把三个辅助人员带上了。 神代清和的态度实在太坚决，俨然是不带他们就不让自己走的意思, 安室透在试图用话术和武力突破神代清和的封锁，没能一次成功、且引来了织田作之助后，就很顺畅地妥协了。——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而是需要抓紧时间。 织田作之助并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但他服从首领的命令，快速地收拾了行李后, 就坐在了马自达副驾。 神代清和与太宰治已在后座。 安室透一踩油门, 马自达飞快地跑了起来。 太宰治同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多少能够推测。 坐在驾驶位的警方卧底先生面色冰寒, 车内的空气仿佛都在这种冷气下凝固, 太宰治猜应该是安室先生从警方、或是从他卧底的那个黑色组织里得知了某个具有时效性消息, 这个消息必定对他很重要，大概是关于…… 仇敌？ 太宰治仗着身量小，从前座两张椅子间探头去瞧安室透的表情。 他看到了怒火。 在金发青年冰冷的面容下，埋藏着的，愠怒的火。 ——真美啊。 ——即便怨愤，也显得平静而克制，理性将感性深深掩盖，这就是小伙伴推崇的前辈吗？ 太宰治回忆起横滨街头见到的那些平凡的警员，感受到了落差。 …… 【安室前辈一定是精英中的精英吧？】 神代清和看着太宰治手机屏幕上的文字，也跟着打字回应。 【当然。】 他又补了句，【安室前辈是这几届警察里最强的。】 对于一个top癌晚期来说，能最快入眼的，自然是top。 恰好警察厅的公安和特务科的特工性质不同，根本竞争不起来，神代清和对于安室透自然心态平和，接触多了以后，发现对方的性格也很好，相处起来挺舒服，便顺理成章地接纳了对方。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接问。 这次神代清和打字打得有点久。 【新宿御苑公园见到的诸星大，是安室前辈卧底的组织的同僚。他们关系很差。这次安室前辈是得到了关于对方的某个消息，要赶往东京。】 神代清和没有在这段文字里加任何自己的推断和联想，全都是客观事实。 * 车内保持着安静。 似乎是在隐秘地安抚驾驶座的青年的心情。 马自达驶出森林，开到平坦的水泥路上，速度又提升了一截。 神代清和透过贴着单面可视膜的车窗，看着沿途的景物飞快倒退。 到东京还要几个小时。 剩下两天假期，应该也不会再返回温泉旅馆。 神代清和有条不紊地联系旅馆老板娘讲述情况，随意编了个家里有急事的理由，让她注意回去接手空荡无人的旅馆，意外得到对方退回来的两日包场费用。 “……” 天降之财？ 某逻辑奇才沉默半晌，打开任天堂官网，挑起新游戏来。 太宰治：“……” 清和的特质，似乎是把任何非日常都变得日常。 唔。 回东京还要那么久，现在也确实不是绷紧神经的时候。 休息、休息！ 太宰治从行李里摸了个樱花布丁啃，打开横滨情报贩子的聊天室看起来。 * 【目的地东京。 ——清和】 织田作之助放下手机。 到东京的话，应该还要两三个小时？ 可一定要平安啊。 织田作之助时刻注意着驾驶座的安室透的情况。——他不是没想过换自己来开车，但在森林里、亲身感受过司机的实力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如果说自己的驾驶技能是C，那安室大概有A。 织田作之助很有自知之明，他开车只是稳而已，实在算不上擅长。 * 狭小密闭的空间。 随着道路愈发平坦而稳定的车子。 真的很适合打盹啊。 神代清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睡了会的时候，如此想道。 他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GPS定位，知道他们快到了。 “我的前同僚，代号黑麦威士忌，确认叛逃，琴酒面向全日本的代号成员下发了追杀任务。”马自达驶入东京，安室透回忆着琴酒的新邮件里变动的地址，说道，“他的名字……不，假名是诸星大，你们见过的。”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黑`道对叛徒的追杀从来不遗余力，港口Mafia更是为此制定了专门的刑罚。 “我和他有不少旧怨，这次正好一起报了。” 马自达流畅地转弯，朝着琴酒发来的集合地点前进，安室透冷静道，“有外围人员发现了黑麦威士忌和他的同伙的位置，我们正在往那边赶，琴酒应该会安排我们包抄，希望他能让我守会中奖的那条路。” 神代清和：“黑麦威士忌的情报？” 事已至此，需要隐瞒的也不太多。 安室透直言道：“狙击手，射程八百码，左撇子，枪法高超，隐瞒的部分不清楚。” “同伙呢？” “他是FBI的卧底，来多少FBI，就看组织和他在FBI里的受重视程度了。” “偷渡过来的？” “……” 从降谷前辈的沉默里得到答案，神代清和点点头，“那人数应该不太多，武器也不会太好……” 另外。 神代清和始终没忘记鱼汤。 身边的太宰治看起来一切如常，降谷前辈看起来也没有哪里不对，难道这次的鱼汤只是普通的料理？或者后遗症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爆发出来？ * 夜色渐深。 僻静的露天停车场，保时捷356a的车窗被放下，琴酒标志性的长金发和黑礼帽在视线中清清楚楚。 马自达车窗降下，安室透朝琴酒点点头，又把车窗升了上去。 副驾弯腰缩起的织田作之助慢慢坐直。 安室透翻出耳机，链接上手机，接入某加密通讯频道，“我到了。” 他冰冷而缓慢地说，语气是种符合人设的、有毒的甜蜜，“黑麦……我们的FBI搜查官呢？” 片刻后。 “OK。” 安室透按掉通讯，“来的人挺多。琴酒亲自去守黑麦最可能选的那条路，安排给我的是次可能的选择，头上还有狙击手盯着。” “次可能……” 太宰治眨眨眼，“安室前辈是情报员吧？” ——到处打工的架势太明显。 ——所以武斗派都去哪了？ “安室前辈的身手也很厉害，算是情报组和行动组都能胜任的精英。”神代清和解释着，又道，“我没猜错的话，琴酒先生应该知道安室前辈你和黑麦不对付吧？他安排你守这里，未尝没有觉得你会尽120%的力的意思。” 安室透点点头。 金发青年等待了会儿，确定他们都没有疑问，提醒：“我开通讯了。” 车内静默。 * 新月皎皎。 安室透全神贯注地开着车，前往琴酒安排的道路。 黑麦会来这边吗？ 来吧。 安室透擦着枪，有种奇异的亢奋沿着四肢百骸上升，今晚他已连续开了四个小时车，却仍不觉得疲惫，或许是上天都想看着他达成心……愿…… “啪。” 枪掉在地上的声音。 同一时间本该响起的人体后倒的声音，因真皮座椅的承接听着不大明显。 耳机里琴酒的声音乍然响起：“什么声音？” ——神代清和眼疾手快地将耳机塞进耳朵的时候，只听到最后一个字母。 但没关系。 对方在问什么，不是很明显吗。 唇角浮起残忍而戏谑的笑意，神代清和微微偏头，以波本的声线懒洋洋道： “怎么了？” ——好吧。 ——谨慎起见，再确认下。 琴酒的声音冰冷而警觉，他又问了一遍： “什么声音。” “啊，我找了个司机过来，刚跟他换了位置……” 宛如毒蛇嘶嘶吐信，又如浓稠的蜂蜜，波本的声音温柔而轻佻，“握着方向盘开枪，岂不是太小瞧黑麦了。” 第85章 085 不行…… 黑麦、琴酒…… 决不能在这个时候！！ 安室透挣扎着睁开眼睛, 恢复知觉的一瞬间，他只觉得异常疲惫，全身仿佛被一辆重卡碾压而过, 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 他茫然地喘息着，这喘息也显得艰难，他想要试着抬起手臂, 却只是轻轻动了下手指。 这是…… 怎么了？ 思维像是卡带般拉得老长, 外界的一切似乎隔了一层薄膜, 明明近在咫尺，却仿佛老旧的、闪烁着雪花的电视…… 安室透艰难地辨认着，他看到副驾神情担忧地看着他的红发青年，前座的间隙中探出头的，正以一种观察、或者说是剖析的眼神看着他的绷带小少年……那样的眼神让他心底渗出寒意, 与此同时，薄膜似乎碎裂—— 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相同的声线，是属于波本的恶意与漠然：“琴酒,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贴心？” ……！！ 安室透艰难地抬头看向后视镜, 正看到黑发的少年按掉通讯的画面。 神代清和应付完琴酒，叹口气站起来往驾驶位伸手, 想要拿安室透的手机临时找点情报，免得待会露出马脚, 就发现安室透醒了。 他的眼睛里立刻亮起了惊喜的光：“安室前辈, 你没事吧？” 安室透眨了眨眼睛。 与此同时, 脑海里冒出的“被黑手党阴了”之类的念头被压在了最底，迷惘重新浮了上来。 “刚才你突然掉线, 枪掉在地上发出了声音, 琴酒先生很警觉。” 神代清和语速快而清晰地说, “我上了你的号，跟他说刚才找了个司机过来，在跟司机换位好双手对付黑麦，他说司机记得处理，我说他贴心。” “大概就是这样。” 黑发的少年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安室前辈，你还好吧？” 安室透：“……” 他能够感觉到，思维运转已逐渐恢复。 只是身体，像是老化的电路，仍然接触不良。 为什么？ 他是中毒了吗？ 这个念头闪过时，安室透几乎是联想到了那锅卖相奇妙的、出自太宰治之手的鱼汤，以及神代清和与织田作之助避之不及的态度。 ……是这样啊。 ——可恶。 神代清和开了瓶矿泉水，试图喂安室透喝一点。 副驾的织田作之助已捡起掉落在地的枪支，抓紧时间熟悉着它。 ——不同的枪打出的子弹不同，用自己的枪或许会留下破绽。 ——另外，理论上说，安室透此时应该处于副驾，因此在安室透不能动弹的时候，处于副驾的织田作之助就要做好从副驾开枪的准备。 太宰治翻看着手机上的区域地图，隔着单向可视膜估算周围的狙击点，思索着道：“织田作可以开窗，狙击手的视野看不到车里……啊，待会可能需要把手伸出去……外套脱了吧，颜色不对。” 沙色风衣下是黑衬衫，颜色对了。 安室透：“……” 他在后视镜里看着太宰治。 紫灰色眼眸充满控诉。 神代清和他们对太宰治进厨房非常排斥……在鱼汤端上后却也没有认真阻止……神代清和坚决要跟来的态度……不知疲惫的追逐，亢奋的精神，突然涌起的、足以致人昏迷的睡意，仿佛累积的疲乏都在刹那间爆发…… 作为推理能力不错的侦探，在线索足够的情况下，安室透很容易想明白前因后果。 ——太宰君的料理未免太神奇了吧？！ ——简直罪恶之源。 织田作之助按指引脱掉外套。 神代清和见安室透喝水的动作都不太能做，更不能说话的样子，给他润了润唇后放好水瓶，按原计划一边翻起安室透的手机，一边道：“织田作，你把安室前辈放到后座来，我爬过去。——司机还是要有的。” 尤其在他们根本不能下车被狙击手看到的情况下。 被半扛半抱着塞到后座·安室透：“……” 满脸乖巧讨好笑容·太宰治：“……” 安室透：“……” 太宰治：“……” 在两人仿佛能对视到天荒地老、剪不断理还乱的氛围里，在驾驶位坐好的神代清和打火，车子缓缓启动，稍稍挪了一点，把车头怼在了墙上。 “……” 神代清和沉吟两秒，发表了推锅言论：“这车……改装过吧？” 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恍若老司机点评，“不太顺手。” 安室透：“……” 是新年除秽的时候走神了吗？ 他何德何能遇到这群坑队友的神人啊！！——这已经不是普通的坑了，非陨石坑不足以形容。——安室透木然地想。 咳。 尽管工作特殊，作为未成年的神代清和仍是开车经验不足，但赛车游戏也是top的成绩让他充满自信，神代清和边熟悉车子边听织田作之助道：“首领，我们要不要换个位置？我不想杀人。” “啊，本来就没打算出人命的。” 神代清和解释，“而且黑麦先生大概算FBI的王牌，能打中就不错了。” 毕竟对标日本公安的零组No.1。 如果不是劲敌，也不值得降谷前辈那般重视吧？ 更多的他没有解释。 对于还不知道降谷前辈日本警方卧底身份的织田作，他要怎么从头说起，说日本和美国的关系你知道的，纸包不住火，万一哪天波本真身暴露，FBI知道日本公安干掉了他们的王牌，影响不好？ 麻烦。 好在织田作不是追根问底的性格。 而且—— 有一点他不太想说，还是织田作的身高和降谷前辈的比较接近，伪装时开枪的水平位置也会更接近……吧。 织田作之助微微点头，机警地看着窗外。 神代清和很快上手了马自达。 太宰治单方面结束了瞪眼游戏，托腮，“这边真的会有人来吗……” 话音未落。 神代清和陡然生出种危险的感觉，直觉在示警，毫无疑问，有人——应该就是黑麦威士忌在瞄准他…… 且5秒内没有开枪。 怕开枪的动静引来琴酒他们么？ “呯。” 神代清和降下车窗，随手一发子弹打了个招呼，另一只手扭转方向盘—— 你越怕我越想这么做。 即使降谷前辈是情愿和黑麦先生单独“叙旧”也不愿引来其他人的人设也无所谓，又没开通讯，编，都可以编。 织田作之助被换到了合适的射击位。 太宰治给安室透换了个更安全、离窗玻璃更远的姿势，自己则矮身凑近了车窗，鸢眸发亮。 仿佛戏剧开场—— A！ * 赤井秀一在街边的小楼里。 三层。 和琴酒的脑回路某种程度上重合，赤井秀一同样觉得另一条路更安全，他让来接应的FBI同僚走了那条路，自己单独来到这里。 ……他看到了波本的爱车。 临走前如果能把波本留下，也能稍稍弥补没能抓住琴酒的遗憾。 赤井秀一眯起眼，瞄准了驾驶位。 ——不管司机是谁，先干掉准没错。 “呯。” 似乎察觉到什么，里面的人先朝天开了一枪？然后车子转了个弯，副驾车窗探出只持枪的手，毫不犹豫地对着他开火！！ 太宰治把在安室透衣服里掏到的子弹匣递给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放在织田作之助方便拿到的地方。 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打开通讯。 没有人需要出声。 枪声是最好的应答。 通讯里，琴酒果然已经在调兵遣将，神代清和听了会儿，好像是个叫基安蒂的狙击手先发现这边的动静报上去的，另外他还听到了一串酒名，科恩、基尔、爱尔兰什么的，顺便记住了他们的声音。 “波本，拖住黑麦。” ——不在。 ——没听到。 神代清和保持了高质量的潜水。 虽说有对狙声，但就不能是其他成员耳机里传来的吗？ 他研究过这个加密频道，里面根本不会显示谁开了通讯谁没开，也不会显示哪句话是谁说的，很方便浑水摸鱼。 ……好吧。 ——这个时间点只能是波本，可沉迷枪战没法分心也很合理。 按掉通讯。 神代清和脑内过了一遍附近的地图和黑衣组织代号成员分布，感觉等大部队来了他们可能要完蛋，毕竟车上的情况有点复杂……唔，为了琴酒的发量着想，其实他们开车追着黑麦先消失对双方都好。 黑麦也该跑了吧？ * 赤井秀一确实准备撤了。 这样的动静，琴酒肯定会被吸引过来，还不知有多少乌鸦紧随而至…… 波本以前是藏拙了吗？ 有好几次，仿佛未卜先知，波本的子弹射中了他即将到达的地点，若非地理占优、又有足够的掩体，或许会栽在这里也说不定。 真是个好对手。 墨绿色眼眸闪着冷酷又隐隐兴奋的光，赤井秀一从三层跳下，落在事先看好的、已撬开锁的别克上，朝着规划好的路线撤离。——他把车开出了Z字型。 ——这里是东京，FBI的接应不给力，搜查官需要想办法自救。 ——这辆别克已经是他在允许范围内找到的最好的座驾了。 车窗不是防弹的，很正常，哪个普通市民会换那种玻璃，好在车主似乎是个飙车党，这辆别克是改过的…… “轰！” 踩到底的油门产生了巨大的推进力，赤井秀一借着骤然的加速避开了后方的子弹，却恰好被另一颗子弹击中。 ……又来了。 ——那种仿佛预知的枪法。 * “啊，追不上了吗？” 太宰治意犹未尽地道。 神代清和还在划水开车，眼见一辆黑色保时捷以炫酷的车技超越了他，划水得更明显了。 他有点受打击：“为什么伏特加也会上墙？” 回想一下，降谷前辈在横滨逃命的时候开车也很野。 东京的风水…… 果然养人。 总感觉这些奇妙的车技里有重力操控的影子，然而亲眼见过伏特加的少年首领知道对方不是异能者，更被说在后座挺尸的安室透。 织田作之助：“我应该打中了他的腰。” 他收起枪，“接下来做什么？” 神代清和切了自动驾驶，往后看，“安室前辈？” 这时他们已经脱离咬着目标最紧的第一梯队，以进度来看，估计黑衣组织的行动也快结束了。 黑麦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只要不死在日本公安卧底手里。 安室透慢腾腾支起身体，坐好，无力地看着三双看着他的眼睛，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还是不能说话吗？” 织田作之助关心道。 “打字能行吗？” 神代清和试图把手机递给他。 “要不要喝水，要的话眨一下眼睛，不要眨一百下？” 太宰治跟着凑热闹。 安室透：“……” 看得出来你很想喂水了。 “叮铃铃。” 递到眼前的手机突兀地响起。 安室透看着来电显示的、代表着贝尔摩德的名字，瞳孔剧震。 第86章 086（二更） “叮铃铃”。 手机仍在响着。 ——真·午夜凶铃。 就在安室透思索着对策想要说什么时, 神代清和把手机收了回去，一把按下挂断。 全程一气呵成，毫无拖泥带水之处。 安室透：“……” 神代清和很入戏的样子：“波本还在追黑麦, 这时候打电话来的其心可诛……” 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把来电号码加入黑名单，在按下确认前, 仿佛才想起有安室透这个人般看向后座, “对吧？” “咳。” 安室透刚开口, 就被见缝插针的太宰治喂了一口水，他简直哭笑不得，把水咽下去，试图发声，“……” “还是很难说话？” 神代清和殷勤地递过去手机, “打字是不是好点？” 身体的力量好像恢复得比较快。 毕竟降谷前辈刚才都支着身体坐起来了。 太宰治好奇地问：“打电话的是谁？很重要的人吗？” 安室前辈瞳孔一瞬间的收缩，他可没有错过。 唔。 卧底的生活真的很精彩的样子。 退出拉黑操作·保住贝尔摩德电话号码·安室透，“……” 是啊。 千面魔女, 神秘主义者, 被那位boss所宠爱…… 贝尔摩德可是他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精力应付的女人。 太宰治还在问：“我看到了，显示是‘克丽丝’, ”他的问法逐渐八卦，“难道是安室前辈的女朋友？” 安室透：“……” 别。 会折寿的。 作为黑衣组织的情报员, 本就习惯隐蔽, 组织文化更是如此, 安室透给贝尔摩德的备注当然不会是酒名。——他连“莎朗”都没用，而是用了“莎朗”的女儿“克丽丝”。 ——除了知情者, 谁又能想到母女俩实为一人呢？ 何况他没加姓氏。 克丽丝这个名字也更为常见。 “这样吧, 我问你答。” 见降谷前辈打字困难, 等他打完可能天都亮了，神代清和提议，“是的话眨一下眼睛，否的话眨两下，可以吗？” 安室透赞同地眨了一下眼睛。 “克丽丝是位小姐？” 是。 “黑衣组织代号成员？” 是。 “她待会很可能还会打电话过来？” 是。 “知道她打来的目的吗？” 否。 安室透真的想不明白。 贝尔摩德这时候打电话来是做什么？ 朗姆的邮件应该是群发给代号成员的，即使没收到琴酒的邮件，贝尔摩德也不会猜不到他正在日本这边追杀黑麦，就算对方在美国发现FBI总部有什么动静，也不该联系他。 ……该不会是单纯的骚扰吧。 ——那个有时格外恶趣味的女人。 “……” 情报少得可怜。 神代清和沉吟着在脑海里扒拉黑衣组织女性代号成员名单，非常遗憾，除了刚添加的基尔和基安蒂，他只知道一个贝尔摩德。 隐形组织就是这点麻烦，太隐形了。 不过，克丽丝…… 有点耳熟。 似乎是莎朗老师的女儿的名字。 ——试试又不要钱。 “代号贝尔摩德？” ……是。 安室透迟疑地眨了一下眼睛，内心惊讶极了。 他所知的贝尔摩德和川……不，神代清和的交集，只是贝尔摩德疑似在横滨栽了跟头的那次，但听贝尔摩德的语气，他一直以为贝尔摩德虽然吃了点亏，但代号应该是没有暴露的…… ——因为暴露也没用。 黑衣组织在地下世界基本属于查无此组织，贝尔摩德这个代号根本无法形成任何威慑，安室透推己及人，参照他的经历，假设把在自己在横滨当牛郎被追杀的经历搬上荧幕，毫无疑问，波本这个代号完全没有戏份。 等等。 后来他知道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有军火交易，难道那时候作为少主的神代清和已经对黑衣组织有所了解…… 但那样的话，借的是合作的光，贝尔摩德随便报个酒名也可以，没必要留下自己的真实代号吧。 ……难道贝尔摩德跟神代清和一见如故，以致于把代号都告诉他了？ ——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有。 “……” 贝尔摩德波本二选一，他不会出局吧？ 怎会如此！！ 安室透发现自己陷入了新的危机。 就在金发卧底努力回忆自己和神代清和的相处，试图找出关键的、简短地打字出来就能打动对方的片段时，神代清和的下一个问题，让他又放心了些。 “你怎么称呼她？直接叫代号？” 是。 “你们关系怎么样？塑料同事关系？” 是。 “交流模式走的神秘主义路线？” 是。 …… 一问一答间，今晚的行动告一段落。 零落的枪声已止息。 “安静。” 神代清和打开通讯，不算意外地听到黑麦跑了的消息，他轻车熟路地用波本的声音阴阳怪气了几句，和追车的代号成员你来我往，吵起来又被琴酒制止，才随大流说了“我回去睡觉”。 又等了会儿，看着加密频道被关闭，神代清和取下耳机，顺手把耳机和手机之间的链接也关了。 “搞定！” 见安室透表情似乎有点复杂地看着自己，神代清和略作思考，试探道：“我不该开嘲讽？” 他有点迟疑地辩解：“可我听爱尔兰他们说话都是这样的啊，这难道不是黑衣组织的企业文化吗。” “……” 人均杠精的企业文化？ 本来只是因为神代清和扮演的波本过于波本而内心凌乱的安室透，陷入了新一轮凌乱。 今晚真的好难。 ……只希望贝尔摩德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虽然神代清和知道了一些情报，但他到底不清楚自己和贝尔摩德过往的交集，面对千面魔女，一点破绽都会被无限放大。 * 马自达开上大路。 太宰治看着车窗外的路灯，“现在去哪？” 他分析道：“去酒店开房会很显眼吧，黑麦受了伤，应该会躲起来，黑衣组织应该会重点排查这段时间的酒店入住记录……” 被查到的时候安室前辈说不定还瘫着呢。 太宰治托腮。 “去我在东京的房子吧，懒得想了。”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换了位置，以防未成年驾车遇到交警，他一边指挥路线，一边道，“对了太宰，你的行动好像没受什么影响……你真的喝了鱼汤？” “当然！” 太宰治挺胸，竟然还有点骄傲，“厨师怎么能不尝尝自己的作品呢！” “……” 这莫非是想深研厨艺的意思？！ 行吧。 反正回港口Mafia以后有的是受害者。 神代清和沉思道：“我猜这次的鱼汤应该是类似游戏里精力药剂的东西，就是能让人在一定时间内精力无穷无尽。——当然，代入现实，这应该是身体被蒙蔽后产生的错觉，到达某个临界点，透支的精力就会全面反扑……” 织田作之助恍然：“难怪太宰没事。” 太宰治今天就没做什么耗费精力的事情，不是在吃就是在玩，或者在休息。 反观安室透—— 红发青年满含歉意地看了一眼后座的金发青年。 孩子闯祸，长辈背锅。 ——织田作之助早有觉悟。 神代清和超级好奇：“太宰真的就做不出普通的料理吗？找个时间试试水煮蛋？” “……” 小白鼠·安室透面无表情。 听你们的意思，太宰君的料理就没正常过？ ——然而你们还不拦着我。 累了，毁灭吧。 * 明月高悬。 白色马自达缓缓驶入别墅的车库。 太宰治跑下车，打量着夜色中的别墅，正要说什么—— “叮铃铃。” 安室透的电话。 来电显示克丽丝。 双重debuff叠加，被织田作之助搀着的安室透简直都不忍心看，然后他就见到，神代清和的唇角缓缓扬起，甜蜜而森寒的笑意凝聚，少年等待电话响到第三声按下通话，语声是属于波本的漠然：“贝尔摩德。” “我不想谈黑麦的事，建议你找琴酒。” 波本的声线带着调侃，“你和琴酒那么熟。” 否则也不会在横滨车站cos琴酒了，对吧，莎朗老师。 神代清和听着电话那端慵懒的女声，确定贝尔摩德这个电话属于纯粹的骚扰，当然，如千面魔女这般的情报员，随口在话语间埋陷阱都是基本操作，甚至不能叫刻意针对。再聊下去容易露馅，少年思考着结束通话的方法—— 说现在要继续找黑麦？ 有穿帮的可能，毕竟真正的降谷前辈还动不了。 啊。 想到了。 “对了，送你个消息，川上清和是男性。”神代清和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己，他放轻了声音，成年男性故作柔和的声线如海浪层层叠叠，几乎都不像嘲讽了，“你应该还记得这个人吧？港口Mafia的少主，啊，现在是首领。” “当然，我确定。” “我跟他一起泡了温泉，你说呢？” …… “午安，贝尔摩德。” 电话挂断。 戏谑而恶意的笑容一瞬间从面上卸下，神代清和打了个呵欠，“好困。”他说，“终于忙完了。” “……” 是啊。 再多的思绪都被这句话压下，安室透精神一松，跌入了梦乡。 第87章 087 两层的小别墅,一层是玄关、客厅、厨房、餐厅、卫生间、洗衣房、书房、储物间，二层是起居室、自带卫浴的主卧、两个次卧、卫生间和大露台。 是的，卧室只有三间。 定期有家政上门清洁，卫生良好,水电齐全,拎包入住即可。 神代清和稍稍交待几句,让织田作之助和睡得人事不知的安室透去主卧,方便照顾，太宰治去睡次卧,自己去了另一间次卧,准备洗澡睡觉。 人们常常有这样的感觉,本来很困,感觉下一秒就要睡着，但洗了澡，突然又有了精神。 神代清和就是这样的情况。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1点。 黑发的少年坐在床上，和每日睡前那般,习惯性地复盘了今天发生的事情,查漏补缺，总结经验教训。 唔。 美国纽约现在是中午，那句“午安”没有说错,只是不知道贝尔摩德此时心情如何，今天的午觉还能不能睡得着…… ——假设她睡午觉的话。 * 贝尔摩德睡不着。 她在回忆，回忆和川上清和相处的点点滴滴。 刚才被川上清和是男性这个消息震惊到，没太留意就让波本找机会挂了电话,现在打回去追问的话,肯定会被狠狠嘲笑的,她当然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本来是去调侃波本的。 心心念念的黑麦突然从不能自相残杀的同僚变成可以随意下手的FBI卧底，难道不是喜事？ 至于时机选得不那么好，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波本不是还会拒接吗。 ……没想到对方爆了这么一个雷。 贝尔摩德怀疑波本在骗她，但波本既然那样信誓旦旦，还说和川上清和一起泡过温泉…… 等等。 他们怎么会一起泡温泉？ 贝尔摩德走神两秒，回到正事。 既然在温泉里遇到过，性别自然不可能有假，波本也不是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的人。 那么…… 在横滨的那些日子，川上清和那形似少女的礼仪、微微隆起的胸部、以及所谓的青梅竹马…… 真是大手笔啊。 现在想来，太宰治那小鬼总盯着某个部位，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好奇—— 贝尔摩德气极反笑。 因着黑衣组织的研究成果，她保持如今的容貌已有许多年，在地下世界也算是如鱼得水，还从来没有被这样的把戏骗过。 在口中咀嚼了川上清和这个名字片刻，贝尔摩德上网找到相熟的日本关东的情报贩子，和对方买了横滨黑手党的消息，看到关于川上清和的情报，目前还是黑发黑眼男女不明的状态，感受到了微微的安慰。 好在她没跟对方聊过更私密的女性话题，比如内衣什么的。 报复的话…… 横滨是不可能去横滨的，以后在别的地方遇上再说，至于现在，只能下午去做个SPA放松一下这样子。 * 安室透醒来的时候，夕阳已快要落山。 金发的青年小心翼翼地动了动手和脚，惊喜地发现自己已恢复对身体的控制，但仍不敢大意，以老人般的动作缓缓坐起，拿起床头柜的手机查看半晌，回复了一些消息，又慢慢下了床，穿上床边地板上明显是给他留的拖鞋。 安室透的视线在宽敞的主卧里梭巡一圈，洗漱过后，又站在窗边打量了一下外面的风景，这才推开了卧室的门。 吱呀。 门开的动静让起居室的红发青年看了过来。 织田作之助：“你醒了。” 他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室透摇了摇头。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想起在手机上看到的时间，不无感慨，“没想到我能睡这么久。” 整整16个小时啊！ 现在都快到晚餐时间了。 “首领说，应该是以前积累的疲劳的反扑。”织田作之助说道，“你睡得太少了，住在酒店的时候，你很晚都在处理事务，住旅馆的时候也是这样吧？平常的睡眠时间根本就不够。” 安室透有点不好意思，“抱歉，是不是影响到你了。” “不是这个问题。” 织田作之助复述道，“首领觉得你得注意自己的身体，不能仗着年轻就乱来，医生也说这样下去会熬坏的……” “医生？！” 安室透微微紧绷，“有医生看过我了？” “嗯。” 织田作之助平静道，“网络问诊，纯文字。” 安室透：“……” 哦。 时代的发展真是一日千里。 “饿了先吃点东西，是附近饭店打包的，还有邻居送来的，味道都不错。” 织田作之助说道，“邻居家的小孩在楼下和首领和太宰玩，你可以洗个澡换身衣服再下楼。” “……好。” 总感觉自己被当做病号照顾了。 安室透心情复杂地拆开标着“米花大饭店”的餐盒，发现里面的菜色都是他这些天表现出来的、比较喜欢的，心情更复杂。 真是让人完全没有兴师问罪的底气了呢。 而且…… 太宰君的鱼汤，很难说算不算事故，如果行程安排不被打乱的话，他们还在奈良的温泉旅馆，昨晚那种一团乱麻的情况根本不会出现。 没错。 安室透越想越觉得神代清和他们也没做错什么，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很快接受了现实，夹杂着种奇异的破罐子破摔。 反正…… 神代清和连他是日本警方的卧底都知道了，再多知道点也不会引起质变了，织田作之助可能知道很多，但明显不是多话的人，至于太宰治…… 那不是买二送一的添头么？ 呵。 狗狗嘲讽.jpg 相信有两个家长在，太宰君会收敛的。 * 邻居家的小孩，15岁的工藤新一，正在和新认识的两个同龄人玩游戏。 并毫不意外地一直垫底。 ……这就是游戏黑洞吗。 ——可怕。 神代清和看着屏幕上的“WIN”，真的是丝毫没有成就感。 菜。 太菜了。 明明工藤君智商也不低，分析起策略来头头是道，为什么真的打起来会这么菜？！ “那个、要吃晚饭了，我就先回去了。” 十连跪·工藤新一尴尬地脚趾抠地，他看着地板完成了告辞礼仪，刚走出玄关门，就快快地、快快地跑了。 “噗。” 看着那在夕阳下奔跑向对面的身影，神代清和笑出了声。 太宰治走在他身边，“你当初是怎么想到在这里买房子的？” 鸢眸小少年看着对面比这边大了一圈的三层豪华洋房，想到其主人身上至今没有褪色的种种光环，“和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有关？” “就不能是单纯觉得合适吗。” 神代清和倚在窗旁，“好吧，和工藤优作有一点关系。” 一个合格的土豪，在东京自然是要有房的。 揣着家里给的零花钱，14岁、刚刚入职异能特务科的神代清和思考着在东京哪里买房时，特务科东京负责人拜托他去看一眼工藤优作。——对方怀疑这位总是赶上命案现场的推理家，身负某种异能。 神代清和跑到米花町看了一眼工藤优作，顺便看了看房，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这还是我第一次正式认识邻居。” 以工藤有希子发现对面有人，拎着点心来敲门开始。 据他所知，工藤夫妇已在一年前移居美国洛杉矶，这次回来，是陪儿子过春假吧。 “异能特务科的工作也挺有意思的……” 太宰治鸢眸闪烁，正要缠着小伙伴再说些在特务科的工作经历，突然听到下楼的脚步声。 不是织田作的。 * 安室透下楼的时候，只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 “客人呢？” “已经回去了。” 神代清和回答，又问，“安室前辈，没事了吗？” “嗯。” 安室透苦笑，“多谢照顾了。” 金发青年温和地注视着眼前的两个少年，一副靠谱成年人的姿态，温和地问：“神代君，昨晚克丽丝的电话，方便和我讲下详情吗？” 他不知道昨晚贝尔摩德说了什么。 虽然多少能够推测，但能知道具体对话，自然更佳。 “别墅里没有摄像头和窃听器，院子很大，潜在路面的人也不会听到里面的对话。”神代清和坐在长沙发，给安室透倒了杯热水，示意他放轻松，“太宰也知道黑衣组织的事情了，在这里没什么不能说的。” 安室透：“……” 有一点放松，但不多。 果然，太宰君还是知道了，是神代君讲的吧。 也没办法。 ——昨晚暴露的东西实在太多。 其实安室透一直对太宰治在神代清和眼里的定位很好奇。 起初，在牛郎馆和酒吧时，神代清和就已经带着太宰治了，那时黑发的“少女”还是港口Mafia的少主，太宰治应该是他在黑手党里难得的同龄朋友？ 后来，神代清和继任首领，就这几天的旅程来说，他和太宰治之间的亲密程度丝毫没有下降，而此时太宰治的身份是首领秘书助理的学生、首领的朋友…… 却不是未来的黑手党。 安室透还记得神代清和说的、想要送太宰治去上学的发言。 看上去完全发自肺腑。 但既然不一定是未来的黑手党，太宰君知道这么多秘密真的不要紧吗？ 紫灰色眼眸看向了鸢眸的小少年。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 太宰治无辜地歪了歪头。 神代清和体贴地用贝尔摩德的声线复刻了一遍昨晚的电话，包括女明星当时的语气和声音高低，安室透听着听着，不由感叹，变声真是方便的技能啊。——可惜他学不会。 安室透没有问神代清和是如何知道贝尔摩德这个代号的。 他认为这是对方的独家情报，如果要交换，必须付出什么才行。 虽然神代清和已经知道很多，但人与人之间的交际，还是要保持安全距离，相信神代清和也是这样想…… “安室前辈，跟我们讲讲酒厂的事情吧！” 太宰治热情地说。 神代清和附和地点点头。 安室透：“……” ——好吧。 ……他不是。 * 横滨。某居酒屋。 森鸥外坐在了种田山头火的对面。 ——在潜心研究首领的建校计划书后，他准备拉赞助了。：，，. 第88章 088（二更） 提前回横滨是不可能提前的,一定要挨到最后一天这样子。 旅游第七天，代购送来了新上市的游戏光碟，以供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消磨时光,织田作之助则是向安室透请教了三明治的做法,在被耐心教导半日后虽然不能做的和安室透出品的一样好吃，但也能沾到六七分了。 当晚。 赏樱小分队告别导游先生,带着手信，坐上了回横滨的新干线。 * 翌日。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森鸥外打卡进门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在中央的办公桌看到了首领。 此时还未到上班时间点，少年首领正在和他的宠物交流感情。 “嘎嘎！” [主人,早上好！我好想你！] “我也想你。” “嘎嘎！” [黑眼圈这几天还算安分，他出门的时候我让朋友跟着了，没干什么，除了去那个居酒屋。也没有看到他和三花猫见面。] “小七辛苦了。” “嘎嘎！” [还有,兰堂的运动量真的太少了,他不会肌肉萎缩吧？] “……应该不会？” 没听说过肌肉萎缩的超越者。 和小七贴贴以后，这只热爱自由的乌鸦就飞走了,它看到了主人“私下说”的手势，准备晚上去主人卧室里等。 * 上班时间到了。 神代清和听着情报主管尾崎红叶的报告,不时点头。 休假前他特地处理了一批业务,又通过情报的交汇预测了一下接下来一周的变动。 和他预计的一样,离开的这七日并没有对港口Mafia造成什么影响,毕竟首领的离去和归来都无声无息。 ——于非实权成员而言。 绝大多数港口Mafia成员甚至没有面见首领的资格,更不可能知道首领刚刚休假回来,他们的信息渠道和外部是一样的，即停留在黑发黑眸川上清和的阶段，而经常出入首领办公室,和偶尔被召见的高层，较前者多知道一条首领的眸色其实是琥珀色，只有最核心的…… 等等。 神代清和忍不住看了眼森鸥外。 他是不是忘了告诉森君，自己真正的姓氏？ ——算了。 ——无伤大雅。 ——反正平时称呼也用不到。 在这七日里，尾崎红叶已联系了名单上的其中一位议员，目前对方的态度很摇摆，她准备再试一阵子，不行就再尝试下一位，顺便和这一位达成一些其他方面的合作，以免对方因为把柄的问题多想； 而森鸥外的进度…… 毫无意外地，他的游说被种田长官不咸不淡地挡了回来。 尽管神代清和知道最终这份合作会成功，但要是特务科答应得太快，岂不是很不自然？ 当然要按照流程，来个“三顾茅庐”“七擒七纵”…… 他是不是又用错中文了。 总之就是那个意思，互相试探你来我往必须走好几波，条件也要一点一点磋商，历经千难万险，取得的才是真经嘛。——正好给森君找点事做。 和办公桌上搁着保温杯、只要暖和就岁月静好的兰堂不同，森鸥外大概是正处于一个男人的黄金时期，不太满足于平庸，也不太能接受自己效力的组织甘于平庸。 神代清和看着森鸥外交上来的、又一份关于GSS和港口Mafia发生冲突的、看似平稳叙述、实则怂恿他搞对方的文件，心平气和地翻过。 首领可不是你的傀儡啊，森君。 急死你。 森鸥外显然是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挫折而露出破绽的，他的神情就像一位温和的师长，在中场休息的间隙问：“首领，太宰君呢？” “啊。” 说起这个，神代清和的表情有些微妙，“他在地下监牢。” ……试验他的厨艺。 * 太宰猫猫似乎是能做出普通料理的。 在旅游的第七日，鸢眸的小少年在同伴们如临大敌的视线下，试验了水煮蛋，由于实在没人愿意试吃，水煮蛋被喂给了路边的流浪狗，至少在他们回来前，那只流浪狗没有表现出任何不对。 后续观察交给降谷前辈了。 唔。 降谷前辈好像很有狗狗缘的样子。 如今回到港口Mafia，地下监牢的储备人口丰富，有的是人试吃，太宰治对厨艺的兴趣一下子爆发，甚至还拉走了织田作之助，想从他那里学习安室透的特色三明治。 唔。 太宰猫猫能这么活泼也是好事，让他折腾吧。 织田作会看着的。 * 地下监牢。 尾崎红叶沿着阶梯踏入这阴暗潮湿之地。 飘散的白雾将凝固的血掩盖，却掩不住鼻端的味道，和服女子看着拷问小队瑟缩的样子，眉头微皱。 黑蜥蜴新抓了个GSS的俘虏投入监牢，她正要来审讯，按理说，这时部下们应该已经完成了前期工作，但看他们全待在牢房外的样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 站在最前的黑西装道：“红叶干部，太宰……太宰大人他……” 大人？ 尾崎红叶微一挑眉。 黑西装终于捋直了打结的舌头，“太宰大人正在审，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 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是尾崎红叶踏入审讯室的第一感觉。 GSS的俘虏被倒吊着喘息，头顶和眼睛被浸入水中，大概是拷问小队的布置，而太宰治就在这样的情景下，和GSS的俘虏聊天。 满身绷带的少年仿佛一个飘荡在人间的幽魂，他的话语直白地剖析人心，他高高在上地诉说着俘虏的生平，仿佛神明般俯瞰，那种轻飘飘的恶意在监牢里回荡，随着阴冷的空气，涌入人的骨髓。 尾崎红叶确定太宰治不是从她这里拿到GSS俘虏的情报的。 因为有些东西，连她都不知道。 ——仿佛看透人心。 ……是因为怕被看透，拷问小队才那样一副冷汗津津的样子？ 水更深了。 太宰治轻巧地往桶子里加了瓢水，恰好淹没到俘虏鼻子的位置，看着他呼吸冒出的泡泡，朝尾崎红叶微笑： “红叶姐。” 尾崎红叶沉稳地点点头，看了看太宰治，又看了看始终沉默的织田作之助，示意他们出来，换了拷问小队进去。 相信在太宰治的辅助下，这次审讯的效率会格外地高。 * 青石板铺就的走道。 尾崎红叶探究道：“太宰，你是怎么知道那些的？” 太宰治看着她笑，鸢眸映不出任何色彩，明知故问，“哪些？” 不气。 小孩调皮。 尾崎红叶心平气和地说：“关于那个俘虏的私事。” “啊，那些啊。” 太宰治无聊道，“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 江户川乱步是侦探，安室透的其中一个身份是侦探，工藤新一的梦想是成为福尔摩斯那样的侦探…… 侦探似乎很受欢迎。 太宰治对此起了兴趣，他跑来地下监牢，把做好的水煮蛋和三明治交给这里的黑手党，让他们分别提供到不同囚犯的饭食里，就开始了实验。 虽然只是临时抱佛脚地看了《福尔摩斯探案集》第一卷，太宰治的聪明却毋庸置疑，面对初见的GSS的俘虏，太宰治只是通过对方的衣着饰物、皮肤状态、手部茧子、鞋底的落叶泥土等等讯息，再加上适当的联想和推测，就说出了那些仿佛洞察一切的话语，让俘虏的精神陷入恍惚。 毫无挑战性。 唔。 可能是因为这是GSS的俘虏？ 雇佣兵的肌肉生长太多，挤压了脑子的发育空间。 走出地下监牢，就像是从地狱返回人间，太宰治站在浸润眼光的走廊，冷不丁问：“织田作，你会怕我吗？” “？” 织田作之助满脸茫然。 “啊，没什么。”太宰治歪头，弯起眼眸，“织田作果然不明白。” ——他能够感觉到，有那么一瞬间，红叶姐在戒备。 ——明明他是好心来帮忙的。 耳畔又响起继位仪式后和清和的对话，“在对方的认知范围内表达友好”……吗？ 他可不会这么做。 什么制造反差，不能接受的话就不能吧。 * “怎么了？” 神代清和回到宿舍时，就看到一只情绪不高的太宰猫猫。 虽然看着没什么不同，但按手机键盘的力度比平常稍稍大了点，嘴角也下撇了两个像素点。 合格的铲屎官自然要第一时间上前安抚。 神代清和坐在太宰治身边，耐心地等待他结束这局游戏，等到页面弹出胜负，才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他略作思索，“是地下监牢那里发生了什么？” “没事。” 太宰治避重就轻，“今天帮红叶姐审了一个俘虏。” “真棒！” 神代清和爽快地夸夸，然后道：“还有呢？” 琥珀色的眼眸盛满柔和的光，太宰治嘴唇动了动，最终道：“是不想告诉你的事情。” 他推了推小伙伴，“你去休息吧，今天工作肯定很多。” ——放假后回归的第一天。 ——懂的都懂。 神代清和不放心道：“真的没事？” 太宰治受不了地加大了力气，“快、去、睡、觉！” “我不。” 神代清和说道：“除非你笑一个。” 太宰治：“……” “笑一个？” 神代清和坚持，“发自内心的那种。” 黑发的少年故作失落，“看着我都笑不出来吗？” 他随即作沉思状，“看来是真的遇到很严重的事情了啊……” “嘭。” 关门的声音。 太宰治受不了的回房间了。 神代清和失笑。 他也回了卧室，在那里，小七已在等待。 ——该提上日程了，羊之王中原中也。 ——作为港口Mafia首领的他特地去擂钵街未免被有心人抓住踪迹，但换成小七，就不一样了。 第89章 089 港口Mafia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看着一份新文件,表情微妙。 坐拥横滨港，黑手党们不少业务都和港口有关，比如走私,再比如偷渡。 而港口Mafia和GSS的矛盾也在于此。 GSS这群雇佣兵,为了生意，正在走“海盗”的路线。 详细来说，GSS会保护和他们缔结协定的企业船只，同时袭击那些并非他们客人的船只…… 就是“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意思。 港口Mafia的正经货船、以及走私船和偷渡船都有被GSS袭击的例子。 所以,出现这种“偷渡船被GSS袭击，船上乘客持枪反击，在一个针织帽男人的率领下把GSS的战术小队打爆”的事情,也是很正常的……吧？ “噗。” 神代清和脸埋在手臂里，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原来FBI的黑麦先生在东京被围后,选择走横滨吗。 从横滨偷渡出去再回美国，的确是个不错的思路。 好巧啊。 神代清和合理怀疑被率领的乘客里有好些FBI。 他并没有要拦黑麦的意思。 事情已经发生，偷渡船也驶离港口很远，何况港口Mafia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拦给自己送钱的乘客，哪怕对方是FBI，还要就被GSS袭击一事做点补偿。 ——倒是GSS,不会以为这波FBI是黑手党,故意在船上演他们吧？ 唔。 新思路。 神代清和兴致勃勃地批了文件,让黑手党按照黑麦先生开辟的路线继续走下去,演,都可以演。 听说新入行的黑手党还有会晕船的，干脆让他们轮流去船上晃晃好了。 今天是假期后回归第二天。 堆积的工作仍然不少。 小小爆肝一波，神代清和看着瘪下去的文件堆,舒了口气。 他看了眼手机显示的时间。 太宰猫猫该起床了吧？ * 四月，阳光明媚。 太宰治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伸手拉开窗帘，就被这明媚的阳光洒了满脸。 “唔……” 他慢悠悠伸了个懒腰，突然想起什么，翻了个身背对着窗户，让半边缠着绷带的脸不被太阳照射。 ——色差什么的，才不会有。 又晒了会儿室内的太阳，自觉补充了足够的钙质，满足了骨头长高的需求，太宰治动作缓慢地起床，洗漱过后，打开卧室门。 此时是下午两点。 清和不在。 作为首领，神代清和的上班时间安排基本出自本人的意愿，他严格地遵循八小时工作制，若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导致他工作时间延长，他是一定要在以后调休回来的。——这八小时也是弹性的八小时。 有时是上午和下午，有时是下午和晚上。 具体哪天按哪个点上班看组织的需要和他的心情。 至于工作时间具体在干什么，会不会发呆和打游戏，就看当天的工作量了。 ——反正只要下午两点起床，就肯定能和小伙伴错开。 太宰治揉了揉眼睛，看到桌上的、菜色与色彩都很丰富的便当盒，以及贴在旁边的浅绿色便签纸。 他慢吞吞地走过去，把便当放进宿舍的微波炉，又回转过来，好奇地看起便签纸。 淡绿的小纸条上，是清和熟悉的字迹： 【《抱抱券》 看到此券，就仿佛被其制作者所拥抱，一切烦恼和委屈都会消失。 ps.如需真人服务，请勿移动此券。】 …… 真狡猾啊，清和。 要是他装作没看到的话，不就满足真人服务的条件了吗。 鸢眸的小少年这样想着，唇角微翘，小心地把这张便签纸揭了下来。 算了。 先原谅红叶姐一次。 * 擂钵街。 今天中原中也也在巡视羊的地盘。 橘色的短发，钴蓝色的眼眸，穿着机车服的羊之王身上有种勃勃的生机，四周高低不均的房屋、错乱的电线、随处可见的塑料遮雨布本是荒芜错乱的景象，但在画面里加上这橘发蓝眸的小少年时，竟显得那样和谐。 仿佛野草顽强地顶开石头，肆意招摇着生长。 小七第一眼看到中原中也脸上那自带狂气的笑容，好感度就疯狂上涨。 它嘎嘎地叫唤着，招呼找来帮忙的乌鸦朋友们按剧本来，效果好包三天的高级鸟类零食，在这些智商捉急的同类们答应之后，才开始了它的表演。 “？” 一根漆黑的羽毛自眼前落下。 中原中也抬头，就见半空中，一群乌鸦正在追逐另一只乌鸦，时不时伸嘴啄它，等到离得近了，中原中也才发现处于弱势的乌鸦身形娇小，而追着它的一群乌鸦都比它大只，看着就像…… 一群大人在欺负未成年？ ——动了。 ——属于羊之王的DNA动了。 “嘎嘎！” “嘎嘎嘎嘎嘎……” 凄厉的叫声和示威的声音此起彼伏。 中原中也接下又一根漆黑的羽毛，忍不住“啧”了声： “喂！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 暗红光芒闪烁，中原中也精准地升空到乌鸦们所在的方位，将小只的乌鸦接住。 “嘎嘎嘎！” 小七以外的乌鸦听不太懂人话，面对突然冒出来的人类，它们在短暂的怔愣后，发挥了乌鸦一贯的流氓习气，一拥而上全军出击，然后被操控重力的羊之王好好招待了一番，晕头转向地叫着垃圾话跑了。 中原中也落在地上。 “你没事吧？” 小七倒下作虚弱状，还很逼真地试了两下站立，没成功，又讨好地伸脑袋在好心人类的掌心蹭了蹭，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睛努力表达着真诚，可惜因为实在太小，信号连接不上。 但这些也足够了。 “羊的宗旨是流浪孤儿互助……” 中原中也见手里的乌鸦站都站起不来的样子，认定它脚受伤了，放着不管很难活下去，“唔，这只虽然是乌鸦，但也算符合条件吧。” 橘发的小少年有点兴奋。 他长这么大，还没养过宠物呢！ * 收到降谷前辈“流浪狗没有任何不对”的邮件时，小七没有回来； 确定太宰猫猫的水煮蛋和三明治属于普通料理时，小七没有回来； 红叶姐换了个议员拉到了赞助、森君仍在锲而不舍地和种田长官拉扯时，小七仍然没有回来。 兰堂放下保温杯，忍不住问：“小七呢？” 作为高颜值生物，本身性格又温和，兰堂和小七相处得一向不错。 “应该是受伤了。” 神代清和表情忧愁，回答，“有时候在外面受了伤，要等养好了伤才能飞回来。” 他记得剧本是断腿。 这种伤势养三个星期差不多，最多四个星期吧。 神代清和看了眼日历，确定中原中也是个不错的人，且颜值比情报上只高不低。——否则小七不会待那么久。 兰堂点点头，眼睛里浮上一抹担忧，却没有说什么把小七养在室内的话。 少年首领支起下颚。 他在内心吟唱：因为自由，值得任何生物追寻。 随着对兰堂的了解的加深，神代清和愈发确定对方是法国人，他调用了家族中完全忠于自己的那一支，目标明确而隐蔽地打探法国超越者的情报，结合“阿尔蒂尔·兰波”和“保尔·魏尔伦”这两个名字，还真查到了一点东西。 但并非机密，只是聊胜于无的、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 想想完全合理，如果这种程度的打探就能知道法国核武的深度情报，那小行星早就撞上地球。 兰堂的生日是10.20…… 今年应该还能苟过去，明年苟不住就在对方生日坦白吧。 到时把人带去海上或者其他没有人烟的、总之是突然再爆发一次擂钵街那种爆炸也影响不大的地方，说起来附近有哪块土地需要开荒吗…… 神代清和沉痛地想。 * 5月。 小七恋恋不舍地回来了。 并在神代清和耳边狂吹中原中也。 “嘎嘎！” [主人，中也好好啊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又温柔又阳光又会飞……] 神代清和：“……” 理解。 会飞是绝对的加分项。 “嘎嘎！” [那群羊的部下是什么东西啊，那是部下还是讨债鬼啊，天天就像没断奶一样要中也投喂，跟他们比起来，太宰那个臭小鬼都要好一百倍！简直人厌乌鸦憎！！] “嘎嘎！” [主人，我们去把中也接回来养吧？他的异能很有用的，很能打的！] “嘎嘎！” [呜呜呜中也好可怜啊，都是那群拖油瓶的错，中也天天吃的都是什么啊，营养跟不上比太宰臭小鬼还要矮，太惨了……] “好的好的，我都知道。” 神代清和安慰着不断叫唤的小七，把叫太快有点打嗝的宠物的羽毛细细梳理好，好笑道：“你说了那么多，总该轮到我说了吧？” 黑发的少年悠悠道，“小七，欢迎回来。” 他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凝视着掌心里的乌鸦，光影闪动，那张隽秀的脸有种动人心魄的柔和，“我很想你。” 小七：……！！ 果然，主人才是最终的信仰！ “嘎嘎！” [主人我也想你！！] * 为了庆祝小七养伤归来，神代清和喊了兰堂和织田作和红叶姐，在他和太宰猫猫的宿舍里一起吃了顿饭。 气氛称得上其乐融融。 小七很给面子地没有和太宰猫猫发生冲突，全程充当了开心果的作用。 但…… 饭桌上的气氛也不是完全和谐。 神代清和敏锐地注意到，尾崎红叶在看向太宰治时，那若有若无的忌惮。 稍稍回想这一个月来双方的行动轨迹，神代清和很快锁定了两人的交集：地下监牢。 太宰治研究厨艺之余，又去帮忙审讯了？ 很显然，红叶姐或是不能接受太宰审讯的手段，或是不太能接受太宰在审讯时，流露出来的一些东西。 唔。 作为资深铲屎官，他居然没发现太宰猫猫情绪上的不对。 是隐藏得太好，还是说，太宰已经把红叶姐剔出了某个范围，因此不会再为她的戒备而动容？ ……明天再翻翻《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吧。 第90章 090（二更） 第二天。 神代清和稍微翻了翻《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就直奔地下监牢。 他已收到部下的传讯，得知太宰治在这儿了。 继任半年多，培养专属于自己的心腹这种合格首领必备流程,他当然也是走了的，现在也算是拥有自己的私人武装了。 ……虽然感觉都只会打打杀杀。 ……而且颜值都不太如人意。 ——神代清和在对着露出真容的首领专属部下们训话十分钟后,透彻地理解了黑手党们无论白天黑夜都要戴墨镜的习惯。 ——这在为良好的市容做贡献啊！ ……果然相由心生吗。 ——这满脸的横肉,请恕他无法欣赏。 地下监牢一如既往地阴冷。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走在青石板铺就的道路,小心地绕过新添的血迹，踩在陈旧干涸的血迹上。 不会沾到鞋底就好。 路过的黑手党朝他尊敬地低下头颅,神代清和无声无息地来到拷问小队守候的牢房前，在他们出声之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他站在门口往内探头。 黑手党牢房的环境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狭窄、逼仄，阴暗、潮湿，老鼠和蟑螂更是常客,再加随处可见的、沾满血迹的刑具,时常走过的满身煞气的黑西装，让某游戏迷说,做一个恐怖惊悚类逃生游戏的场景地图是绝对可行的。 年龄分段大概是R18的那种？ 而出现在这场景地图里的太宰治,就是那种一看就相当重要的NPC,出场的时候自带柔光和滤镜和BGM的那种。 太宰治是背对着神代清和的。 站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蓬松微卷的棕发，和长长的拖到地上的黑外套…… 小少年正坐在低矮的凳子上,和审讯的对象谈话,他手里拿着把小刀,一边不紧不慢地说着什么，一边转着刀，偶尔在被禁锢在椅子上的审讯者手臂划上一刀。——伤口不深,只是稍微出点血的程度，真正让审讯对象破防的，显然是听到的话语。 神代清和：“……” 就这？ 红叶姐的承受能力真是个谜。 神代清和细细琢磨一会，大概理清了思路，可能在尾崎红叶以及她手下的拷问小队看来，这种奇异的洞察，明明不认识却可以把你的心思、你的过往讲述得清楚明白，挖出你掩藏至深的秘密的能力，才是最令人不适的。 唔。 神代清和想了想江户川乱步，又想了想绫辻行人，觉得他们还是见的世面太少。 不过那两个也不混黑就是了。 而且神代清和虽然对绫辻行人不是太了解，但乱步先生…… 横滨有很多人畏他如神明，比如那些游走于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 算了。 不能强求。 这也许是人类的一种生存本能吧，敬畏憧憬远离那些能够轻易支配自己的存在，有时思想还没有反应过来，本能就已经做出选择。 红叶姐和太宰猫猫的相性的确不太好。 而后者是绝不会在这方面做出任何妥协的。 曾经有个哲学问题：如果戴上伪装的面具去经营人际关系，那么你交到的朋友，真的是你的朋友吗？ 同理。 小黑猫渴望的是真正的情感联系，它不会“扮演”……即使很胆小，但唯独这点，不会改变。 神代清和叹了口气。 既然如此，红叶姐出局，太宰猫猫的朋友位就只剩下自己和织田作两个了，广津先生能不能顶上？好像不是很行的样子，年龄差距有点离谱……果然还是等9月开学吗，也不知道那时候能不能多几个合适的玩伴。 中原中也似乎可以预定一下。 从小七的反馈来看，那是个直觉系生物，生命力顽强，而且还容易心软。 看在太宰猫猫一身绷带的份上…… 说不定…… 有戏。 * 太宰治回过头时，就看到神代清和。 鸢眸的小少年一愣，眼底的空洞和死寂被诧异取代，“清和？” 他的视线游移，似乎想要避免和黑发的少年对视，很快又镇定地看向了他。 眉宇间一派坦然与轻松。 太宰治微笑道：“你怎么来了。” “……” 神代清和走上前，瞄了一眼失去意识的审讯对象，在太宰治身前蹲下，在一个拷问小队看不见的角度，轻声道：“我不会怕你的。” 他抬起手，轻轻地触碰小少年长长的眼睫。——那只眼眸，看上去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让他心里发疼，也发软。 “……” 太宰治抿紧了唇。 镇定的表象下，是微不可察的祈求，如今却被敏锐地捕捉。 太讨厌了。 清和真是太讨厌了。 琥珀色的眸子和鸢色的眸子近距离对视，眼神流转间，他们仿佛交流了什么，又仿佛什么也没有交流。 良久。 神代清和起身，把太宰治也拉了起来，自然地给他拍了拍外套下摆，语气淡淡不满，“就没有高点的凳子吗？” 差评。 必须差评！ 在几个黑西装诚惶诚恐地去找凳子时，神代清和和剩下的黑西装打了个招呼，把太宰治拎走了。 * 阳光可以洗去阴暗。 在洒满阳光的走廊经过，太宰治身上的郁气似乎也消散很多，他看着前方的道路，“我们是去……？” “射击训练场。” 神代清和表情是不作伪的担忧，“你的武力值太低了，我不放心。” 万一哪天走在路上被掳走了怎么办！ 这么可爱的猫猫！！ 咳。 好吧，理性思考，太宰治迟早有被外界注意到的一天，即使不作为港口Mafia少年首领的朋友被注意，也会因为无效化异能暴露被各方打主意，而按照他的计划，从9月起，太宰治应该就会经常外出…… 提升武力值刻不容缓。 而枪支，作为人类研发的暴力武器的杰作，则无疑是条捷径。 太宰治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封闭型训练场。 “这个是初学者用的，比较简陋。” 神代清和委婉地解释了一下这叙利亚风格的装潢，往太宰治手里塞了把新手用枪，“会用吗？” “会。” 太宰治自信地打开保险，扣动扳机。 脱靶。 太宰治：“……” 神代清和的安慰及时到来，且要点明确，“随便打，这里没有摄像头。” 黑发的少年忍笑道，“只有我知道。” “……你教我。” “当然。” 神代清和站在太宰治身后，抬手帮他调整姿势，“记住现在这种施力的感觉，你现在刚学，先按照常规来，肩膀……身体……小腿……” “嗯。” 贴的好近，像是拥抱。 太宰治有点走神地扣下扳机。 正中红心。 * 陪伴是舒缓心情的一大利器。 神代清和在发现太宰治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后，满意地结束了射击场半日游。 太宰猫猫的射击天赋还是不错的嘛！ 至少比那些拿着枪只会人体描边的黑手党好多了。——有一说一，如果不是在走私军火，根本支撑不起这种准头好吧。 神代清和估算了一下首领的工作量，觉得照这个进度枪法课程很快可以完结，剩下都是实战，至于体术…… 他准备让织田作来教。 自己真的不行。 倒不是体术方面不擅长，而是—— 体术教学这种东西，根本避免不了对打…… 他完全下不了手揍猫猫啊！！ 还是别为难自己了。 去批文件吧。 * 在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的教学期间，神代清和也很煎熬。 每天晚上，他都要给舍友处理多出来的青紫，看着感觉自己也好疼，但这是必须的过程。 太难了。 只能听小七带来的消息排遣一下这样子。 “嘎嘎！” [主人，今天我把你的纸条带给中也了，他看上去有点难过，但很快又高兴起来了！] “虽然没了宠物，但多了个笔友，也还行吧。” 神代清和说道。 “嘎嘎！” [有个白头发小鬼说主人应该给羊一大笔钱，我给了他一份天降正义！] “……随你。” 看得出来那个白头发真的很讨厌了，小七居然直接上了鸟类保有技能。 又一日。 “嘎嘎！” [主人，我今天带的九连环中也很喜欢！有几个羊的小孩还是可以的嘛，他们解出来了，明天我给他们带个更难的！] “等等。” 神代清和察觉不对，“……你在哪叼的玩具？” 小七心虚。 乌鸦扇了两下翅膀，蹦跶到他怀里蹭蹭撒娇。 “……”神代清和给小七折了张现金绑在腿上，“记得补账。” 再一日。 “嘎嘎！” [主人，中也吃了我带的三明治！他是不是很相信我？] “嗯。” 进展喜人。 复一日。 “嘎嘎！” [主人，时机还没到吗？我们什么时候把中也抱过来养？] “耐心点。” 神代清和撑着半边脸，“这种事情不能急。” 第91章 091 羊之王的日常是怎样的？ 巡视地盘、收保护费、打短工、和其他组织火并…… 最近还要加上喂乌鸦。 把买来的肉松面包撕成小片放在乌鸦嘴边,看着它一点一点吃进去，又给它喂水，中原中也的脸上泛起笑容。 他伸手,小心地摸了摸鸟儿漆黑的羽毛。 “快点好起来啊。” 饲养宠物果然让人身心愉悦。 中原中也感觉能够理解那些花大价钱在宠物身上的主人了。 可惜…… 跟着他，宠物的生活水平高不到哪里去。 不过应该也和自己找食差不多？ 中原中也这几天观察了附近的乌鸦,发现它们习惯翻垃圾堆,还会抢那些没有防护的食物……吃的东西应该没有这个肉松面包强很多。 “吃不下了？” 见受伤的乌鸦停止进食,中原中也想了想，撕了一条肉松递过去,见乌鸦真的不吃了，他才把剩下的面包吃掉。 “辛苦你待在我房间里了。” 虽然羊的房间不多,但作为首领，中原中也还是有自己单独的房间的。橘发的小少年看了眼鸟儿那被包扎好的断腿，叹了口气,“记住不要叫,伤好之前也不要往外面飞……万一被其他人看到，有点麻烦。” 之前白濑还烤过小鸟呢。 即使他说明是宠物,被发现的话,乌鸦也肯定没法好好养伤,小羊们太闹腾了，手下又没轻没重。——养好之后再介绍吧。 ——如果乌鸦不飞走的话。 “中也。” 柚杏凑过来，粉色的长发随着身体前倾的动作晃荡,“你在房间里养了什么？” 中原中也“啊”了一声,满脸心虚,“你在说什么啊？” “我看到了，你最近老是买以前舍不得买的小零食，带到房间里去……分量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话,是养了宠物？总不会是中也你突然变得贪吃了吧。”柚杏小声道，“你悄悄告诉我，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中原中也犹豫。 “快说嘛！” “……乌鸦。” 声音太小，柚杏没听清，“什么？” “是一只受伤的小乌鸦。” 中原中也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遇到它的时候，它在被一群大乌鸦欺负。” 这个描述立刻戳中了羊的点，柚杏对小乌鸦的好感度直线上升，忍不住问，“我能去看看吗？” 从“悄悄告诉”到“去看看”…… 中原中也觉得有哪里不对，但他实在太不擅长拒绝同伴了，柚杏胡搅蛮缠一番，中原中也只能答应等大家睡着后再带她看。 * 夜晚。半圆的月挂在空中。 和作为首领的中原中也不同，柚杏是和其他两个女孩子合住的。 好在她的被褥最靠近门。 确定室友都熟睡，柚杏慢慢的、轻手轻脚地起床，尽量不发出声音地打开门又关上，来到中原中也的房间前。 门是虚掩的。 “中也？” 柚杏声音很轻地叫了声，门被拉开了，她的视线越过中原中也，很快看到了那只小乌鸦。 …… 十分钟后。 “它真的好可爱！”柚杏眼睛里都要冒星星，“它是不是听得懂我们说话呀？” “你给它取名字了吗？” 柚杏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乌鸦的羽毛，摊开手，“看，它好干净！” “你给它洗过澡？鸟好像不能洗澡……我不清楚……” “没洗过。”中原中也坐在凳子上，在柚杏的追问下只知道做一个麻木的答题机器，“可能是它自己爱干净……谁！” 他猛地看向门外。 叩。 门被敲了敲，有只手轻轻推开门。 柚杏的两个室友写满怀疑的脸，出现在门外：“柚杏、中也，你们这么晚在干什么？” “该不会是……” “不是！别想歪了！” 柚杏指着乌鸦，澄清道，“我是来看中也的宠物的！” “哇！”*2 * 白濑是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按照时间顺序，“首领的宠物乌鸦”知情者排列为：中原中也本人、柚杏、柚杏的两个室友、羊的女孩们、羊的部分男孩、白濑。 惨。 白濑感受到了排斥。 他气得白头发都要炸了，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有人小声嘟囔： “为什么要告诉你啊……” 在白濑瞪过去之前，在饲养乌鸦这件事上，柚杏作为当之无愧的大姐头站了出来，“白濑你好凶！” 柚杏皱眉：“你这么凶，会吓到小鸦的！” “嘎嘎！” 仿佛在应和她的话，乌鸦单脚跳了跳，很快被心疼的女孩们拦着躺下。 柚杏转脸，瞬间多云转晴，“小鸦别怕，姐姐会保护你的！” 白濑：“……” 变天了。 白濑试图找中原中也说理，但最了解你的往往是你的同伴，在白濑找到人前，中原中也就被小羊们组队拦住，领头的男孩子虽然有点怕他这个首领，但仍然鼓起勇气，给他灌输了一通“白濑会吃鸟”“他不怀好意”“千万别听他的”诸如此类。 “……” 中原中也失笑。 和他想的不一样，小羊们很细心地照顾着受伤的乌鸦。难怪那些宠物广告大吹特吹，说宠物是促进家庭美满的一大因素—— 有点道理。 小七是个开心果。 虽然就毛茸茸来说不及猫狗，但作为鸟它食量很小，这点无疑非常被羊青睐；在听得懂人话的基础上，表演一只虽然听不懂人话、但通人性乌鸦不难，而这让他更加被喜爱；在被投喂之后，它会用翅膀行绅士礼，有时还有一些别的动作，这无疑给它带来了很高的人气…… 春日的阳光很好。 被放置在羊基地的院子里晒太阳，周围是一圈眼睛晶亮、无所事事的孩子，而中原中也却在外面勤勤恳恳地干活养他们。 小七察觉到了落差。 虽然它很受欢迎，但中原中也…… 惨。 尤其是这个指手划脚的白头发，在别的小孩觉得首领这样照顾他们是不是不太好的时候，老是在用“是羊捡到中也”“这是中也应该做的”“他有异能就要担起责任”洗脑其他小孩，让他们继续保持心安理得。 好奇怪。 明明连它都知道要讨好主人？ 虽然自己找东西吃也饿不死，但没有主人，怎么吃到新口味的零食？ 中也异能那么厉害，这个白头发想当首领也不可能啊，他到底在折腾什么…… 人类真复杂。 小七颇有些愤愤不平，但很快开心起来。 等它告诉把这些告诉主人，又好看又厉害的主人，问题肯定会得到解决的。 先养伤吧。 躺平。 * “小鸦呢？” 柚杏眉头紧皱，在羊的基地里转圈，“谁看到小鸦了？” 她怀疑的视线不可避免地在落在白濑身上，又很快移开，“它还受着伤，不会是出事了吧？” “关我什么事？” 敏感地察觉到柚杏的怀疑，白濑不干了，“都快一个月了，断了脚也该养好了，没准是终于受不了你们这群天天围着它叽叽喳喳的烦人精，自己飞走了！” “……” 柚杏紧盯着白濑，缓缓道，“你怎么知道小鸦的腿伤养多久会好？你特地去查了这个？” 其他小羊：“……” 对啊。 如羊这样挣扎在贫困线的未成年自卫组织，当然是没有手机的。 他们得到信息的渠道很狭窄，这种偏门知识，若非有心，是不会知道的。 “白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小鸦肯定被吃掉了呜……” “好可怜呜呜呜……” …… 白濑暴躁极了：“不是我！” 他道，“中也，你说句话啊！” 中原中也神情复杂地看着他，“我不知道。” 忙碌的羊之王实话实说，“我下午不在基地里。” 白濑：“……” 这世界变化太快。 在乌鸦不见的那天，他，白濑，瞬间成了羊组织里最不受欢迎的人。 * 第二天。 乌鸦飞回来了。 白濑扬眉吐气：“你们看，我就说我没有吃它！” 但没有人在意他。 “小鸦你回来啦！”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有事的！” “原来你是伤好了，出去飞了一圈呀，吓死我了。” …… “嘎嘎！” 和每个和它打招呼的孩子互动后，小七蹦跶到中原中也面前，伸出一条腿。 腿上绑着张小纸条。 “怎么会有这个……” “该不会……” 事实证明了他们的猜测。 哪怕展开小纸条的时候，掉下来漂亮的植物标本，也不能让小羊们开心了。 中原中也看完这封……应该叫感谢信的东西，神情难免惆怅。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乌鸦道：“原来你叫小七啊。”“嘎嘎！” 橘发的小少年微笑起来，钴蓝色双眼柔和，“那么，小七，请多指教。” “嘎嘎！” 小七跳了跳，回了个绅士礼。 感谢信在小羊们之间传阅。虽然他们大部分识字不多，只有年龄大些、偶尔能打短工的孩子认识的字多些，但都在努力辨认。 有完全不识字的、年幼的孩子茫然地问：“上面写了什么？” “是说小七虽然有主人，但它是散养的，可以随时来找我们玩。” 柚杏笑起来，“只要它愿意。” 她笃定地道：“小七肯定会来找我们玩的，对吧？” 白濑看着感谢信，凑过来看了眼植物标本，“有空搞这些的，都是有钱人吧。” 他说，“照我看，我们应该找那个主人要一大笔钱……” “嘎嘎！” 小七振翅飞到白濑头顶，停留几息，得意地叫唤着盘旋。 白濑僵住。 他抬眼往上看，只见额发上一点□□，正如水般慢慢流泻，滴到他的鼻尖。 “小、七！” “嘎嘎！” “你有种下来！” “嘎嘎！” 小七落在中原中也头顶。 “你有种再下来！” “嘎嘎！” 小七落到中原中也肩膀。 “你有种……” “嘎嘎！” …… “算了算了。”柚杏忍笑给白濑递了张纸巾，“这封信上不是说了吗，小七也还小呢，换成人类年龄没准是个小弟弟，你就不要跟它一般见识了。” “我……！” 白濑十分憋屈。 那之后，小七每天都会飞来，带来小羊们没有见过、或者只是见过没有得到过的东西，有玩的比如九连环，也有吃的比如三明治，偶尔还会有用的，比如新鲜的玫瑰、漂亮的发卡和项链等等。 ——应该是小七的主人让它捎来的。 这个观点很快得到了小羊们的认同，他们怂恿中原中也和柚杏等几个识字、且字写得还不错的大孩子给小七主人回信，跟他/她交流小七的饲养方式、鸟类食谱、偶尔也会写到生活中的一些小事。 或许是环境造就的警惕意识，小羊们没有在信中留下任何能够指向他们身份的线索。 ——不，说是警惕不太确切，毕竟小七知道怎么找到这里。 ……或许该叫，自卑？ 如果小七主人知道他们是一群流浪儿，会不会看不起他们呢。 分到漂亮发卡的柚杏爱不释手地摩挲着发卡上闪粉的贝壳和金色的星星，轻声感叹，“就像童话一样……” 但童话，真的会发生在现实吗？ 这一天，小七没有来。 第92章 092（二更） 5.20。 对港口Mafia而言,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当然不是因为这天是首领的生日，也不是因为组织在今天终于和异能特务科艰难地达成共识，而是因为…… ——港`黑内网论坛上线了！ 主力研发人员神代清和表示热泪盈眶,他加入港口Mafia以来一直怨念于诺大的组织连个内网都没有，一点都不紧跟时代,如今，经过一个多月、时不时抽点空的构架,再加组织内IT人员的努力，内网终于在这一天和大家见面了！！ 太宰治挪动鼠标，在论坛页面点来点去：“八卦版还没人发言吗？” 神代清和正经道：“那叫交流区。” 太宰治轻嗤：“你敢说不是八卦版的意思？” “是是。” 神代清和附和着,忍不住笑。 刚上线的Mafia内网论坛并不复杂,只分三个区域：公告区、交流区、互助区。 公告区只有论坛管理人员能够发帖，内容是和企业有关的某些新闻政策，以及企业本身的某些动态,比如福利待遇等方面的变化；而交流区顾名思义，是让论坛用户——即黑手党的成员们聊天灌水的一个版块，鼓励放松的氛围,当然，要是在聊天里“指名道姓”地吐槽上司…… 那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毕竟虽然公告区挂着的论坛指引帖里说论坛用户都是匿名的,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匿名，见仁见智。 太宰治琢磨会儿,放弃空白的交流区，在鼠标上点了点切到下个版块,“这个互助区……是暗网那种模式？” “有点像。” 神代清和回答,“用户各有等级，到达一定等级才可以在互助区发任务帖，发帖人可以设定接任务的人的等级,贴子里写明任务要求和报酬……” 太宰治想了想：“感觉这个版块会很冷清。” “只在组织里用当然会。” 神代清和笑了笑，“其实互助区主要是给学生勤工俭学用的。” 他畅想道：“到时Mafia旗下的店铺需要临时工就可以在这里挂任务，偶尔也可以试试对指定的异能者学生发任务。” 等等。 太宰治重复道：“……学生？” “啊。” 神代清和迟疑地眨了眨眼，“对哦，你好像还没看计划书……” …… 一番鸡飞狗跳之后，把《擂钵街填平计划》一目十行翻完的太宰治满脸写着兴师问罪，阴恻恻道：“清和，你该不会想让我去上这所学校吧？” “怎么说呢。” 神代清和轻描淡写道，“你挂个名就好，因为到时可能会出现一些棘手的异能力者，需要你帮忙。” 太宰治狐疑脸：“……只是这样？” 神代清和将计划书收好，云淡风清道，“当然了，我还能强迫你不成。” 太宰治：“……” 总觉得哪里不对，又似乎没有问题。 * 他们在宿舍。 5月的阳光带着微微的暖，洒落在手工编织的浅色调地毯，带着种温馨的气息。《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按照神代清和的说法，在这内网论坛上架的、历史性的一天，他要享受自己的劳动成果，不能让无趣的工作占用掉时间…… 于是爽快地给自己批了假。 对此，织田作之助完全没有意见，从善如流地跟着放假了；秘书助理兰堂也是时不时请假的主，法国人嘛，热爱罢工，对首领的翘班接受良好，并在坐班半天后跟着请假了；唯有兢兢业业的森鸥外，看着空荡荡的首领办公室，寂寞地叫出了爱丽丝。 神代清和登录自己的账号，把笔记本电脑转向太宰治让他随便玩，拆了包新上市的喂小七。 今天小七没有外出。 “嘎嘎！” [主人，今天不去真的不要紧吗？中也肯定很想我。] “全是平淡的日常也不好。”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把撕成更小的颗粒，轻声传授，“偶尔担惊受怕一下，能够加深感情……” “嘎嘎！” [好像有点懂了……主人，这个口味有点普通……你也尝尝？] 神代清和回想起包装上的“熔岩史莱姆”口味，不是很想尝试，于是端起温柔的笑容： “我今天的甜品摄入量快超标了，小七你吃就好。” “嘎嘎！” [主人，今天你生日，我们不去哪里玩吗？] 小七瞄了太宰治一眼，骄傲挺胸。 昨晚0点，它就跟主人说了生日快乐，是所有人里面最早的，眼睛仔的生日祝福邮件白天才到，而臭小鬼，更是连主人的生日在今天都不知道。 “等太阳落山再出门。” 神代清和回答。 “嘎嘎！” [吃蛋糕！主人吃生日蛋糕！] “下午茶的时候已经吃过很多小蛋糕了。” 神代清和笑了笑，“是真的，甜品摄入量要超标了。” “嘎嘎！” [可生日蛋糕是不一样的！那什么，生活要有仪式感！] 小七着急地拍翅膀。 “在说什么？”太宰治探头过来，不经意地隔开小七和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把袋子拎过来，发挥了语言的艺术： “说我今天不能再吃甜的了。” “嘎嘎！” [主人坏心眼！] 太宰治看了眼包装袋上的介绍，“……‘熔岩史莱姆’？” 他跃跃欲试地拿了一颗，感兴趣道：“到底是什么味道呢？” …… 十秒过去。 神代清和谨慎地观察着太宰治的脸色。 太宰治突兀地展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好惊喜！不愧是新口味！清和你也尝尝嘛！” “婉拒。” 神代清和从沙发起身，灵巧地越过障碍物太宰，到冰箱里拿了冰牛奶递给他。 “……” 太宰治看他一眼，显得有些水汪汪的眼睛满是怨念，吨吨吨大口喝起冰牛奶来。 “我就猜到是辣味。” 神代清和重新坐在沙发，“小七说这个口味有点普通。” 他惬意地打量着想拉他下水失败的太宰猫猫，“众所周知，鸟类是不怕辣的。” “哼！” 太宰治抹掉辣出来的眼泪，重重地踩着地板把剩下的冰牛奶放了回去。 神代清和笑着摇摇头，视线移到笔记本电脑。 ……他哽住了。 《我与首领二三事》《你所不知道的某秘书助理》《他追，她逃，他们都插翅难飞》《你以为你以为的就是你以为的吗？》《震惊！四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 这都是什么花边小报的惯用标题。 什么样的手速啊，这么点时间就发了这么多帖子？ ……他的账号是不是废了。 ……风评被害。 ——算了。 ——反正是匿名的。 * 夜晚。Lupin酒吧。 神代清和等首领办公室常驻四人组又来光顾。 照样点了杯无酒精鸡尾酒，神代清和四处张望道： “老板，那只三花猫不在吗？” 太宰治接腔：“对啊对啊，三花呢？” “不在。” 吧台后的调酒师看着眼前的熟客们，多说了几句，“可能是因为现在是春天吧，它大概去找小公猫了。” “……”*2 老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老板？！ 夏目先生的一世英名——！！ 神代清和，瞳孔地震。 “噗。” 太宰治笑得从吧台椅上滑下，“哈哈哈哈！” 织田作之助困惑道：“怎么了？” 兰堂也投来视线。 “……”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宛如液体般滑落、在地上摊成猫饼的太宰治，语声没有起伏道，“啊，那是只公猫。” 兰堂稍稍提高了声音：“公三花？” “很稀有啊。” 织田作之助说。 两个大人就这个话题聊了起来，神代清和看了眼瘫在地上摆烂的太宰治，又看了眼，终究还是下去把他捞了上来。 * 凌晨。羊组织基地。 房间里的灯陆陆续续地熄灭。 小七没来的这天，小羊们睡得格外晚。 中原中也坐在院子里，视线追逐着天空中掠过的鸟儿。 良久。 夜露深重。 灯都熄灭。 中原中也回到房间，就听到敲玻璃的笃笃声，他惊讶地抬眼，为窗外的景象睁大了眼睛—— 一群乌鸦，叼着个蛋糕？ 他是在做梦吗？ 橘发的小少年挪动着在梦里的、轻飘飘的腿走动，差点绊了自己一跤，他下意识地用上重力，浮起来手忙脚乱地打开窗子，看着梦中的景象降临到现实…… 乌鸦们放下蛋糕，嘎嘎几声走了，只剩下一只还在桌上、蛋糕边蹦跶着。 中原中也的声音宛如梦呓：“小七？” “嘎嘎！” 乌鸦伸翅膀拍了拍别在蛋糕盒上的纸条。 “哦哦。”中原中也忙不迭地取下读起来，如梦初醒，“啊，你白天没来是因为陪主人过生日吗？” 橘发的小少年露出大大的笑容，“太好了！” 原来你没有走。 第93章 093 “真的不是你吃掉了一块？” 柚杏咬着叉子道。 “怎么可能？” 中原中也黑线。 凌晨,在收到小七和其他乌鸦叼来的蛋糕后，中原中也冷静了好一会儿，才把蛋糕盒打开。里面是个约为1磅的、堆着满满当当水果和奶油的蛋糕,缺失了大概1/8的一块，应该是小七的主人吃掉了。 虽然没有见面，但这样,就像是他们一起分享了这个蛋糕一样。 中原中也控制不住地上扬嘴角。 蛋糕是会过期变质的。 了解这点的羊之王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等到天蒙蒙亮，院子里的光线差不多能看清东西,就把小羊们一个个喊起了床，来吃蛋糕。 小羊们磕磕绊绊地唱了首生日歌,便迫不及待地把蛋糕分吃了，蛋糕不大，他们的人数有点多，每个人没有吃到多少，正因为如此,蛋糕的味道显得更好了。 ——能让某甜品爱好者光临的蛋糕店,不可能差到哪里去。 ——顺带一提，缺失的那块是帮忙运送的乌鸦们吃掉的。 ——找鸟帮忙，总要给酬劳吧？ 柚杏恋恋不舍地含着叉子,看着那些不在乎形象的同伴们把蛋糕底盘上剩下的一点点都舔干净，“……” 她转移话题,“所以今天小七还会来吗？” “……不清楚。” 中原中也想了想，说道,“但明天应该会来的。” “小七的主人是个怎样的人呢？”有小羊憧憬道，“我觉得是个和善的大姐姐！” “咦？” 又有小羊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是个大哥哥啊！” “是大姐姐！她送了发卡！” “是大哥哥！我看广告里说只有大哥哥才会送人玫瑰！” “大姐姐！” “大哥哥！” …… 太阳慢悠悠地在天空爬升,天光逐渐明亮，照在院子里吵闹的小羊们身上，一派热闹与生机。 中原中也看着小羊们，钴蓝色眼眸里盛满柔软。 * 时间迈向6月。 人类的本质是八卦。 在刺探了港`黑内网论坛的匿名制度的底线，确定只有浪过头才会被制裁后，黑手党们逐步放开了交流。 如今神代清和上班的一大日常，就是刷论坛。 美其名曰线上微服私访。 是的。 和打游戏不同，这甚至可以不算摸鱼。 了解部下们在想什么，了解底层中层动态，也是首领的工作啊。 确信。 神代清和现在的工作重心，是拟定和异能特务科的合作合同，当然不是学校那部分。计划书很详细，学校部分要改得不多，现在要谈的是特务科要求的附加部分——比如用Mafia的走私渠道帮他们带点货什么的。 ——国外的很多高科技，日本是没办法通过政府层面购买的，但这种高科技有时候会从国外的政府流向国外的黑`道，Mafia可以从黑`道花大价钱买…… ——咳。 ——虽然这个国外黑`道是不是某些外国官员的黑手套比较难说。 这份合同看似很难拟定，双方要来回拉扯试探对方的底线，可对作为特务科卧底的Mafia首领神代清和来说，算是送分题。 ——两方底线他都很清楚。 因此，神代清和在做做样子之余，刷论坛更勤快了。 森鸥外有些心惊。 这位少年首领的工作效率和大局观一直都让他很震撼，恐怕那些大世家从小培养的继承人也不过如此吧？而现今的一切，证明少年首领在和政府相关的事情上，更加游刃有余……政治素养也可以是天生的吗？ 感觉篡位的希望越来越渺茫。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森鸥外扪心自问，竟然没把握说自己能比首领做得更好。 而且…… 即使首领看起来不在乎横滨，但他的所作所为，确实在让横滨变得更好。 起码森鸥外自己是想不到联合办学的。 让横滨少一些游荡的孤儿、多一些能自食其力的少年，让擂钵街慢慢变好，某一日让这城市的伤痕从地图上消失…… ——森鸥外必须承认，他没有想过这些。 ——不是做不到，而是站在他的角度，他根本没想过这些。 他们看到的风景是不同的。 森鸥外想。 如果自己成为港口Mafia的首领，一切顺利的话，这个组织最终只会是个强大的Mafia组织，或许名震横滨地下，能止小儿夜啼，但也仅此而已。 森鸥外心情复杂。 * 小七的心情更复杂。 在神代清和终于跟种田长官在游轮上见面，双方各自代表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演了一波，签好合同后，神代清和步履轻快地踏上陆地，就迎面撞上了高速扑来的乌鸦。 “……首领！” 护卫警惕地上前一步就要阻拦，织田作之助拦下他的攻击，同时也拦下乌鸦，询问地看向首领。 “是小七。” 两人一起退下。 首领的宠物乌鸦在港口Mafia常见到首领的人那儿已不是秘密，他们都知道这是只很通人性的乌鸦，区别在于有的人知道小七能听懂人话，首领也能听懂小七的话，而有的人只以为这是只比较聪明和恋主的鸟。 “嘎嘎！” [主人，好可怕好可怕！我今天听到两只小羊商量要把我抓起来，免得我哪天不见了！] 小七惊魂未定地在主人怀里扇翅膀。 神代清和摸摸他。 “嘎嘎！” [不止这样，那个白头发看着我阴森森地笑了好几次，我还看到他在磨刀！] 小七焦虑地在主人手臂蹦跶。 神代清和抱着小七上了轿车，在只有织田作之助和他的车内开口道：“别怕，他们无论要做什么，都是瞒着中也的，不是吗？” 对哦。 小七收起翅膀，缓缓静止。 “嘎嘎！” [我明白了主人，只要我一直待在中也旁边，就有鸦身安全保障！] 神代清和笑着点头。 但其实他已经在思考让小七撤回来的事情了。 根据从各方面收集的情报，可以看出，中原中也这个羊之王，是很容易被“民意”裹挟的类型。 如果小羊们都想留下小七，他会怎么选择？ ——毕竟没相处过，神代清和不是很想做拿小七去赌这种事…… ——再如何通人性，小七只是只普通的乌鸦。 面对能飞的重力异能者，它本就平平无奇的武力值更显得难以抗衡，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唔。 神代清和在脑海里挑着剧本，那么就走…… “在高潮时戛然而止”“失去音讯的信使”“未曾谋面的笔友”…… 这种路线？ 虽然狗血，但正因为狗血，才深入人心。 在论坛总结了一波人民群众的爱好的少年首领如此想到。 * 6.17。 小七叼来张传单放在中原中也桌上。 中原中也拿起来瞄了一眼，“招生简章？” 他随手放下传单，好笑道：“你该不会想让我去上学吧？” “嘎嘎！” 小七围着传单蹦跶。 中原中也点了点它的脑袋，随口道：“好了好了，我会考虑的。” 6.18。 以往总会在中午飞来的小七，没有来。 有小羊哭着表示曾听到凄厉而短促的乌鸦叫声从白濑房间传来，闻讯而来的中原中也在白濑被褥旁，找到了一根柔软的、小小的黑色羽毛，又在白濑枕头里找到了藏着的、被磨得十分锋利的刀片。 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 有几个孩子的眼里，甚至带着扭曲的恨意。 白濑慌张摆手：“等等，不是我！” 他口不择言，“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白濑听到印象中软和好欺的中原中也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冰冷，“也就是说，你其实想干是吧。” 中原中也是个怎样的人呢？ 他似乎认为自己怎样付出都无所谓，总是很轻易原谅那些伤害他的人，但如果牵扯到他所在乎的，那他也可以展现出冷酷的模样。 ……虽然好像也冷酷不到哪里去。 把白濑关了禁闭后，面对沮丧的小羊们，羊之王一一承诺安抚，又耐心地陪了他们很久，直到很晚才进了房间。 柚杏在身后轻轻道：“中也，其实你也没有办法吧？” “……别担心。” 中原中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有说服力，“我可是羊之王啊。” 橘发的小少年看到了桌上的传单。 他呼吸一窒。 ——小七现在怎么样？ ——小七的主人在哪里？ 这或许是唯一的线索了。 * 6.19。 初夏的黄昏。 全黑的轿车行驶在街道。 织田作之助开车，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坐在后座。 “清和，我们要去哪里啊？” 太宰治抱住自己，作瑟瑟发抖状，“你该不会要把我卖掉吧？” 神代清和好笑地看着他表演。 太宰猫猫很高兴。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猜到现在是要去和生日有关的地方，虽然为了保持惊喜没有问，但整只猫猫都很兴奋。 神代清和配合了他的演出，板着脸点头，“是的，一斤可以卖1w。” “怎么这么少？” 太宰治表示不满意这个剧本。 神代清和冷不丁道：“说起来，太宰你现在多高？” 他矜持地报了自己的，“我上个月量过，我已经170了。” 准确地说是169.5，但四舍五入。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看向后视镜。 太宰治弱弱道：“155……” “不错嘛！” 神代清和鼓掌，“长高了很多呢！” 织田作之助赞同道，“恭喜啊，太宰。” 车子停在海边的房子前。 这是栋缺少使用痕迹的一户建，门口没有挂姓名牌，太宰治正不明所以，就感到手里一沉。 他低头看去。 ——是块精致而崭新的，写着“太宰”的姓名牌。 太宰治的手指神经质地动了动。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只能是那个意思吧。 “重来一次。” 黑发的少年笑着道，语调轻松又期待，“这可是我第一次来朋友家玩。太宰，你要怎么招待我？” 神代清和轻轻推了推站着不动的小伙伴。 ……仍是不动。 神代清和拉着太宰治空闲的手，来到门口选定的位置，手把手地带着后者把姓名牌悬挂好。 织田作之助打开了门。 鸢眸的小少年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被引领着、穿过满是青翠的院子，踏入玄关，视线穿过夕阳下浮起的金色微尘，看到桌上被零食围着的、精致的蛋糕。 有柔和的祝福响起，“生日快乐，太宰。” 太宰治露出了仿佛世界崩塌的、虚无的表情。 他看向金色天光里、明亮又透彻的少年，又垂目看他的影子，就连看影子，他的喉咙也仿佛被塞进一团抹布，很恶心，说不出的恶心，却又舍不得移开视线。 太宰治听到自己说：“清和，我想加入Mafia。” 第94章 094（二更） 普通人的生日是什么样子？ 有一个家,有很多好吃的，有一个蛋糕，有一些朋友,有生日歌。 太宰治在电视上看到过这些。 现在，他也有了。 “嘎嘎！” [主人，臭小鬼的表情怎么这么臭？] 小七跟着唱完乌鸦语版生日歌，奇怪地问道。 是的。 小七也来了。 它不需要再去羊那边,有点惆怅,于是今天一直跟着主人。 有时在天空，有时在近前。 神代清和没有回答。 他在心里思考：好像太急了。 对于太宰而言,一定范围内的温暖会让他感到舒适，一点点小小的善意他能够如常接受，但若是突兀地迎来太多的赠予，就会像现在一样，产生种形如灭顶的恐慌。 是自己考虑不周吗？ 也不全是。 房屋或许昂贵，可金钱对他们这种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其背后代表的“家”,分量却重若千钧。 ——早些或晚些没有意义,因为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神代清和拉着太宰治坐下,织田作之助已经在插蜡烛。 太宰治缺少表情地看着15支颜色绚烂的蜡烛被点燃，看着织田作之助关上灯,闪烁烛光的黑暗中,有人牵着他的手，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对他说： “许个愿吧。”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已经记不清。 连之前的对话也模糊了。 太宰治躺在新居的长沙发上，呼吸几近于无,俨然新死的尸体。 他以“今晚想一个人在这里住”为由，赶走了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还有今天也很讨厌的小七，等到车子启动，才关了灯，一个人留在暗下来的客厅。 有月光从窗棂洒入，在某一刻，月亮被云彩遮挡。 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 这黑暗如有实质，似隔离世间的盔甲将沙发上的小少年重重包裹，让他终于得以喘息。 太宰治想起来了。 织田作也送了他礼物，是一支崭新的钢笔，小七送了他一根据说是它最漂亮的羽毛，而在那之前，对于他所说的想要加入Mafia的话，清和的回答是—— “好啊。” 少年眉眼弯弯，琥珀色眼眸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但像这样的大事，最忌一时冲动，如果两天后太宰你还是这样想的话，我就同意。” ……总是这样。 ——似乎没有什么，能够真正在清和的掌控之外。 黑暗中，感官敏锐许多。 太宰治感受到了身下长沙发的柔软，闻到了还未消散的、蛋糕甜甜的香味，呼吸陡然困难起来。 他跌跌撞撞地下了地，打开玄关的门，也不换鞋，就穿着室内的拖鞋往外走。 月光重新洒落。 太宰治抬头，看向海的方向。 这是临海的建筑。 明明都是夜晚，海边的暮色却仿佛更深沉，太宰治着魔般地往海边走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冰冷的海水舔舐脚踝，才有片刻清醒。 吹灭蜡烛前许的愿望…… 如果现在死去，就实现了吧。 一切都能够留住。 海水浸没了小腿，又逐渐攀升到大腿，阻力变得更大。 但速度再慢，只要继续往前走，就是在前进。 海浪扑面而来。 嘴里尝到咸腥的味道。 太宰治安详闭目，投入了海洋冰冷而广袤的怀抱。 * 夜色彼端。 黑发少年右腿支起，左腿伸直，以一个不那么优雅的姿势坐在建筑的屋顶，遥遥望着夜色中起伏的大海。 风衣长长的下摆被夜风吹起飘扬，宛若群鸦的羽翅。 “嘎嘎！” [主人，臭小鬼快死掉了！我们真的不救吗？] 小七焦急地在他身周盘旋。 “嘘。” 神代清和的声音似乎失去了过往的稳定，又好似仍是那样平静，“在水中，人如果全身放松，会上浮。” 他轻轻呢喃：“理论上说，是这样的。” …… 太宰治浮了上来。 神代清和收回跳下屋顶的前置动作。 没有人声的地方，太过僻静，让人难以察觉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湿淋淋的太宰治慢腾腾上了岸。 拖鞋早已找不到。 太宰治辨认了一下方向，迈开脚步。 “嘎嘎！” [他怎么不回家？] “不是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称为家的。” 神代清和不远不近地跟在太宰治身后，他的跟踪技巧比某些黑手党好太多，宛若猫科动物般轻盈而灵巧，而太宰治正在前往的这个地方，也很适合他隐藏身形。 裸露的土地上，被胡乱丢弃的运输用集装箱凌乱地交叠在一起。 ——这是地图上没有标记的场所，横滨这样的地方并不少，擂钵街在地图上也不存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味道，地面上是厚厚的脏污，不时有尖锐的、废弃物的残渣。 太宰治的脚渗出了血，而他就像没有痛觉一样，径自朝某个开着口的集装箱走去，爬进里面，将开口合上。 ——湿淋淋的太宰猫猫，躲进了密闭的箱子。 神代清和深深叹息。 总是故意把自己搞得遍体鳞伤呢，太宰猫猫。 不，太宰治。 借着“死”来感受“生”，而受伤与疼痛，是“死”的一部分，也是“生”的一部分。 是他逼得太紧了吗？ 或许吧。 但他不后悔。 随着相伴的延长，随着了解的加深，神代清和已经发现，如果不涉足太宰治的内心深处，就永远无法把他拉出来。 ——那只胆小的黑猫或许能够在其他方面格外勇敢，但信任与接纳，爱与被爱，坦诚地表达内心真正的诉求这样的事情，没有外力推动，他似乎永远也做不到。 有点武断。 所以他正在承担后果。 神代清和在集装箱远处的的阴影中静默地陪伴，他知道太宰治如今需要的是绝对的孤独与安宁，而他只需要作为一个守护的影子，防止最差的结果出现就好。 小七已睡着。 黑发的少年清空了头脑，只有琥珀色的眼眸，仍在夜色中闪动。 夜深露重。 启明星已升起。 海鸥的叫声唤醒寂静的海岸。 集装箱似乎动了动。 神代清和屏住呼吸，但见—— 太宰治掀开口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不好，湿冷的衣服已经干了，僵硬地黏在身上，脚底的伤口不再流血，但脸上已泛起不健康的红潮，似乎有点发烧。 “好痛。” 光脚踩在地上，仿佛刚刚察觉到疼痛，鸢眸的小少年皱着眉嘀咕了一声，左右环视没有看到类似鞋子的东西，只能放弃。 他准备回去了。 回到门口挂着“太宰”姓名牌的屋子。 神代清和默默跟了会儿，确定了太宰猫猫的目的地，抄近道先到了，然后走进太宰宅隔壁的神代宅。 是的。 送给太宰的一户建，就在他家的隔壁。 这附近几栋，神代清和是一起买下来的，因为不想要不喜欢的邻居。 问就是有钱任性。 从神代宅里找出没用几次的医疗箱，把里面的药物等等都换成新的，神代清和翻墙进入太宰宅，把医疗箱放在客厅的角落，又原路返回，清除掉自身的痕迹。 搞定。 不想被发现的话，太宰猫猫应该会好好治疗自己。 神代清和从正门走出自家，在门口顿了一下，转身把“神代”的姓名牌取下，摁进院子角一排仙人掌后的土里。 有点困了。 目送太宰猫猫走进太宰宅，神代清和给织田作打了个电话，让他中午来照顾太宰，慢悠悠走到大路，拦了辆出租，让司机开到港口Mafia。 司机脸都绿了，看到少年眉眼清秀的面庞才敢提意见，“那个，开到那附近行不行？两条街外的地方……” “啊，抱歉。” 神代清和温和地笑了笑，“太困说错了，就开到那里吧。” 居然忘记出租是不敢直接开到Mafia总部大楼的。 司机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色，强迫自己相信，点了点头。 神代清和打了个呵欠。 下午再上班吧。 如果到时没起，就翘班。 ——反正有森君在。 神代清和遥望着太宰宅的方向，遥望着笼罩橙黄色薄雾的天空，如此想到。 第95章 095 临近夏季,正午已有些炎热。 织田作之助拎着盒饭，按响太宰宅的门铃。 门开了。 红发青年踏过院子，推开虚掩的玄关的门，往里看去。 客厅没有收拾。 昨晚剩下的蛋糕只是用配套的蛋糕罩随意盖住,未开封的零食散落在桌上和附近的地面,织田作之助换了鞋,往室内走了几步,转身,捕捉到长沙发上的太宰治。 太宰治侧躺着，脸都埋进了沙发,从外部只能看到棕色的脑袋和家居服的后背，还有脚上缠绕的绷带。 医疗箱就在沙发旁。 箱盖是打开的,露出最上方的一板退烧药,已被吃掉两粒。 ——这就是首领让他来照顾太宰的原因吧。 织田作之助放下盒饭,先把蛋糕放进冰箱，再把零食收到一起，包装袋擦干净,又转了一圈找到清洁工具,把地扫干净。 他的动作微顿。 前杀手在扫地时,发现了血迹。 小小的一粒凝固的血珠,以他的经验来看，算的上新鲜…… 太宰受伤了？ 织田作之助下意识地看向太宰治缠着绷带的脚。 因为以往太宰都好好穿着鞋袜，织田作之助并不知道他的脚上有没有绷带，还以为这可能是本来就存在的…… 根据他在温泉旅馆的观察，太宰的绷带有的是为了遮掩伤痕、有的纯粹就是想绑，导致当“太宰”和“绷带”这两个词联系在一起时，他都要忘记绷带是种医疗用品,常见功能是用来包扎伤口了。 既然脚受伤了，那鞋呢？ 把玄关的鞋摆上鞋柜，红发青年没有发现新的血迹。 织田作之助：“太宰，吃饭了。” 没有回应。 “太宰？” 这是开门以后又睡着了吗。 “哦……” 太宰治慢动作翻身坐起，穿上新拖鞋，坐到了桌前。 他揉了揉眼睛，神情从迷离很快清醒，语气雀跃：“今天吃什么？” 盒饭一如既往地营养均衡，且丰盛。 太宰治解决了玉子烧，边夹起下个寿司边说：“织田作吃过了？” “嗯。” 织田作之助稍稍犹豫，问，“太宰，你的伤……没问题吗？” 筷子微微一顿。 太宰治若无其事地道：“一点小伤，已经处理过了。” 他在心中已思量好了伤的来由。 但红发青年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安全距离。 ——人际交往的准则。 太宰治感受到种舒适的同时，也感受到淡淡的迷惘。 如果是清和的话…… 鸢眸的小少年垂下眼睫，专心地吃起盒饭来。 * 午后。 诺大的屋子里，再次只剩下一人。 “晚上不用过来，我吃蛋糕就好。” “明天？明天我就去Mafia大楼了啊，清和说明天就同意我加入Mafia。” 面对织田作之助时，太宰治是这样说的。 想起红发青年那欲言又止的为难神色，鸢眸的小少年在心中默默唾弃自己。 总是在给别人添麻烦呢，他。 太宰治漠然地想着，在医疗箱里找到止痛药服下，坐在沙发边等药效发作，边拿起手机打开横滨城市论坛，搜索关键字找到了那所学校。 横滨希望学园…… 已经建好了啊。 相关帖子里有人上传了照片，那是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学校，占地不广，教学楼也不多，如果不说出去的话，恐怕没人会知道这是哪三方合力建造的学校，也没有人会知道里面的学生的来处吧。 太宰治进入情报贩子的聊天室，果然，根本没人谈起这个话题。 等到宣传铺开，就藏不住了。 清和是想要他去上学的。 太宰治随意地想着，到了药效发作的时间，便下地穿起拖鞋，打量起这栋一户建来。 从昨天收到这份礼物开始，他都没有好好地欣赏过。 两层的小楼。 一层是餐厅、客厅、厨房和卫生间，二层是两个卧室和卫生间，二层之上是个小型阁楼，在别的一户建里，这儿通常作为储物室，有孩子的家庭会将这里作为孩子的游戏间，而在太宰宅…… 阁楼里摆着张小床。 再加这相较卧室而言窄小的环境，竟然有些形似集装箱了。 太宰治喜爱地在阁楼绕了几圈，只觉得这张小床的被褥越看越柔软，他很快经受不住诱惑，躺了进去。 午觉时间到。 * 与此同时。横滨希望学园。 中原中也抬头看看眼前学校崭新的招牌，又看看手中招生简章传单上的地址，停下脚步。 就是这里。 ……然后呢？ 中原中也打量着四周，陷入迷茫。 还未正式投入使用的校园瞧不见几个人影，入目所见只有值班室里已经不那么年轻的门卫，不可能是小七主人的那种。 要不打听一下吧。 中原中也迟疑地向门卫搭话，对方完全不能理解他只有一张传单就想找到人的操作，用一种“你是不是脑袋坏了”的眼神看他，而当中原中也问起这所学校时，门卫也表示只知道9月会开学，其余的…… 他只是社会招聘人员，他不清楚。 “要不你去问问老师吧，这里偶尔会有老师过来，老师应该知道得比较多。” “老师什么时候来？” “看情况。” 门卫随口道，“老师当然是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这哪是我一个门卫可以知道的。” 似乎觉得有点对不起他，门卫补充，“反正一个星期总有一个吧。” 中原中也：“……” 是的。 兰堂已经开始招老师了。 学校的老师迟早会清楚学校的本质，因此港口Mafia只做了表层的掩藏。 ——以“横滨希望学园”名义挂在相关网站的招聘事项中，企业地址虽然写的是学校地址，但简历筛选通过后给出的面试地址却是港口Mafia总部的，哪怕再迟钝的老师，走到Mafia五栋大楼前也该反应过来。 兰堂只面试敢来到他面前的。 他并不担心人都跑掉，因为…… 首领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据一位应聘数学的老师说，他在看到高额的工资和丰厚的福利时忐忑不安的心，在看到面试地址后才安稳下来。 逻辑通顺了。 日本社会的压力是很大的。 只要待遇足够，给黑手党干活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何况教师的工作显然不涉及黑`道方面，除了可能存在的风险外，这个工作简直是天降的馅饼，要不是简历筛选的门槛够高，兰堂的工作量肯定会增加到他想罢工的程度。 中原中也决定守株待兔。 他等到日落，又等到夜晚，一无所获地回了羊的基地。 ……原本，此处应该有个卡时间专门跑来看他一眼的某少年首领。 ——但因为守了太宰治一整晚，神代清和一觉睡到下午三点，此刻正在某秘书助理怨念的注视下疯狂赶工，没能找到溜出Mafia大楼的空隙。 Sad。 * 第二天。 中原中也又来了。 门卫见他如此坚持，不免惊讶，惊讶两秒后道： “你想找的那人……是个女的？” 是的。 这就是质朴的门卫大叔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理由。 中原中也：“……” 橘发的小少年如实道：“我也不确定。” 小羊们为了争小七主人的性别还差点打起来呢。 门卫似乎已经认定了什么，露出个“我懂”的奇妙而八卦的笑容，试图邀请他来值班室里详谈。 “我昨天没认真听，你再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 “……” 中原中也头皮发麻地拒绝了这份好意，又在盛情难却下接过一个门卫递来的矮凳坐下。 座敷童子？ 路过学校附近干脆过来看一眼·坂口安吾第一眼看到学校门口坐着的中原中也时，脑海中突兀地冒出了这个念头。 ……很快打消。 即使清和前辈再怎么离谱，也不可能在学校门口放座敷童子的。 坂口安吾脚步下意识放慢，走近了些，才认出这是情报上的羊之王，操控重力的异能者。 传单都发到羊那里了？ 不是还没开始大规模招生吗？ ……所以中原中也是来干嘛的？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沉稳的外表下，是凌乱的思绪。 而在中原中也眼中—— 面前的青年穿着正统古板、戴着眼镜、挎着公文包、脚步不急不缓，没有表情的时候也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又在校门口出现…… 绝对是老师没错了！ 今天想来堵老师·特地换了身衣服·中原中也努力调整脸部肌肉，试图露出和衣服同频道的，属于大人喜欢的、好孩子风格的笑容，热情地打招呼： “老师好！” 坂口安吾：“？？？” 救命，羊之王的表情好扭曲？！ 坂口安吾的脸戒备地绷起脸，“你是？” 中原中也看着陌生青年越发严肃古板的表情，更确定自己的判断，说道：“老师，我是来找人的。” “听门卫大叔说，学校还没有大规模招生。” 橘发的小少年目光炯炯，展示着手里的传单，“你知道谁会有这个吗？” 坂口安吾：“……” 抱歉，虽然猜到和清和前辈有关，可不知道前辈剧本的我，无法配合。 坂口安吾想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中原中也实在太执着了，并不知道自己在对方眼中是“本星期限定教师”的坂口安吾不理解，也不敢乱说，只好符合人设地询问起中原中也的情况，并转而开始安利这所学校。 “你现在……” 情报员坂口看着顶多150的羊之王，内心稍稍估算了下他与正常孩童的身高差距，故作胸有成竹状，“应该是12岁吧，是符合入学条件的。” 咔擦。 中原中也额头蹦出了一根青筋。 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老师，我今年15。” “……这样吗。” 坂口安吾面现尴尬，随意聊了两句，便借故告辞。——这次中原中也拦得不太执着。 脱离成功。 晚点把这件事告诉清和前辈吧。 第96章 096 【港`黑内网论坛】 【主题：谁来告诉我首领为什么那么重视那位？（本帖已设置权限：中层）】 【主楼：虽然那位有个当首领秘书的老师,虽然那位是首领少主时期的朋友，但一加入组织就独自带队出任务是不是太过分了？】 【1L：……谁啊？】 【2L：是不是少打了“助理”（狗头】 【3L：还好吧,其实那位之前就已经参与到了各种事务里了,具体不能说。】 【4L：我和1L一样懵逼，总结下，就是有个空降的中层的意思？】 【5L：你们到底在说谁？？】 …… 【13L：居然不需要从新人做起,直接进入带部下做任务这个阶段……这应该叫空降的准高层，我有点酸，那位今年才15吧？】 【14L：卧槽这么小吗！】 …… 【38L：弱弱说一句,虽然但是,那位长得真的很可爱啊，看起来软绵绵的很好欺负的样子，又瘦又小只,身体又不好，走在路上都会晕倒的样子……首领给他一堆部下可能只是想保护他的安全吧？】 【39L：突然觉得楼上很有道理。】 【40L：艹，这滤镜得有八百米了吧，ls和ls的ls你们醒醒啊！！】 …… * 森鸥外酸死了。 太宰治加入Mafia的当天，少年首领特地组织了一场下午茶会，叫上尾崎红叶和广津柳浪宣布了这个消息,意思很明显，让这分属于情报和行动双方的老人给新人太宰治以支持。——尾崎红叶又在做情报主管了，其他业务大部分交到了别的中高层手里。 那之后，少年首领又精心挑选了一些黑手党给太宰君当部下，还让太宰君自己也挑了些,组成的队伍虽然中规中矩，但表达出的态度谁都看在眼里。 “……” 毫不夸张的说，这就是森鸥外想象中的梦幻开局。 就如论坛中吐槽的一样,这种培养方式，可以说是在培养准高层，而如果有相应的能力和野心，这甚至可以是培养准干部，甚至下任首领的方式…… 而便宜学生是怎么做的呢？！ 森鸥外咬牙切齿，在深夜抱着爱丽丝痛哭不已，这种开局，太宰君竟然带着部下去干底层的活！！ 暴殄天物。 偏偏首领不但任由太宰君胡来，还很快给对方补上了信物：一枚精巧的宝石波洛领结。 鸢色的宝石闪烁微光，和太宰治的眼眸辉映。 就在部下们的众目睽睽之下，领结被首领亲自戴在对方的脖颈，昭示了不讲道理、但毋庸置疑的特权。 可恶啊！！ 森鸥外又想哭了。 金发蓝眼的小萝莉快速退后，爱丽丝警惕道：“林太郎休想又把眼泪鼻涕抹到我身上！” 森鸥外抽噎一声：“爱丽丝酱……” 他说，“你觉得现在挽回太宰君还来得及吗？” 爱丽丝翻了个情真意切的白眼，“想做梦的话，赶紧去睡觉。” 小萝莉不客气地指指点点，“要珍惜你日渐后移的发际线啊，林太郎大叔。” “……！！” 森鸥外号，击沉。 * 太宰治在巡视Mafia旗下的铺面。 在第一次去Lupin酒吧时，太宰治问过Mafia里有趣的工作，那时，织田作口中的底层工作就吸引了他。 虽然在其他人眼中调节情感纠纷等等吃力不讨好，但太宰治却对此有很大的兴趣，可惜的是，类似“陪合作企业老板的情妇去医院做产检”这样的工作，他只是表露出想做的意思，部下们就跟受了莫大侮辱一样苦劝不已，一个个看起来都要激情剖腹自杀的样子，“……” 太宰治想了想，决定先找个平和点的任务。 比如在Mafia旗下的店铺走一走，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有趣的突发情况呢？ 晚霞漫天。 此时是日与夜的交叉点。 白日开张、属于白色的经营场所有不少快要打烊，夜晚上线、属于灰色黑色的经营场所已在预热。 太宰治在路过一家精品店时，脚步微顿。 他好像听到有人在说—— 聪明的乌鸦？ “太宰大人！” “嘘。” 鸢眸的小少年侧脸，神色不辨喜怒，露在外面的鸢色眸子里是堆积的暗色，轻飘飘道，“你们太显眼了。” 部下们听话地挪到了转角后。 太宰治走进精品店里假作闲逛，竖起耳朵听对话。 老板正和他的女儿解释某件稀奇事。 “真的，乌鸦买走了！” “不可能！上次看到还在店里的！” 小女孩嘴巴一扁，眼泪就掉了下来，“明明说好考满分就把那个chker给我的！爸爸坏蛋！” “乌鸦可是神鸟啊，很聪明的！” 老板语无伦次地解释，“而且那只肯定是家养的，它还付钱了呢！” “我·不·信！” “绝对真人……真鸟真事！你等等，我翻翻监控……” …… 太宰治凑过去。 “老板，你刚才说的那个、会买东西的乌鸦，也能让我看看吗？” 鸢眸的小少年看起来腼腆又好奇，手里还拿着几个挂饰，一副要结账的样子。 老板打量他几眼，“随便。” 监控调出来了。 不太清晰，只能看到黑色的影子自空中划过，只在监控的视角留下道黑色的长痕，随后的画面里，也只有偶尔才会出现一点黑色的边缘，光从这监控里，甚至都无法判断那是只鸟，更枉论是乌鸦。 老板挠头：“怎么回事……” “爸爸骗人！” 小女孩大哭起来。 老板手忙脚乱地哄女儿，低声嘀咕：“见了鬼了，那鸟还会躲监控不成？” 说不定呢。 如果是小七的话。 太宰治把挂饰放回原位，走出这家被乌鸦光顾的店铺。 Chker。 贴颈项链。 小七买这个干什么？这到底是小七自作主张买的，还是清和的意思？ 但没看到清和戴。 太宰治大步走在前方，155的身高走出了180大长腿的气势，部下们疑惑地跟着加快脚步，不清楚为什么新上司逛个精品店也能心情变差。 这是他们跟着新上司的第三天。 黑手党森严的等级制度和首领对新上司显而易见的看重让他们不敢忤逆，打定主意新上司再难伺候也要迎难而上，但这三天来，他们很快发现跟着新上司难倒是不难，只是经常感觉大家的脑回路没有接上。 就很迷茫。 每日三问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 当晚。 神代清和在宿舍喜迎一只太宰猫猫。 自太宰宅落成，太宰治在宿舍的时间就相应变少，太宰猫猫现在凭心情在宿舍和一户建两头跑，每晚出现在哪里都是随机的，神代清和为“太宰猫猫今天来不来宿舍”患得患失了两天，就调整好状态。 不来很正常，来了是惊喜。 但…… 太宰治怎么好像在观察他的样子？ 神代清和对这种“猫猫暗搓搓观察人类”的视线太熟悉了，每次他去一家新猫咖的时候都会遇到，即使太宰治的神情再隐蔽，仍有几分察觉。 “清和。” 太宰治坐在他身旁，问：“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他说，“我想准备一下。” “那要等明年了。” 神代清和随意道，“5.20，刚好比你早一个月。” “……” 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眸，太宰治低低道，“不公平。” 为什么清和给他庆祝了生日，却不告诉他自己的生日？ “太宰？” 温暖的手搭在他肩上，神代清和不解地看着他，随即有几分了然，“你该不会是在怪我以前没有说吧。” 可是，主动说这件事情，像是在讨礼物，有点…… 唔。 大概就是脸皮不够厚的意思。 神代清和思索两秒，感觉承认脸皮薄就在某种意义上输了，于是把这个回答叉掉，换了种说法，柔声道：“因为我在等你亲口问我啊。” 不主动说=被动说=等人来问，逻辑无误。 太宰治微怔。 他抬头看着小伙伴。 琥珀色眼眸清澈而坦诚，长了一岁，少年的容貌更为昳丽，狭长的眼尾在灯光下有种莫名的摄人心魄，太宰治想到精品店里的那些chker，视线不由得在那白皙的脖颈上停留，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清和戴上的样子，又很快想起那位性别不明的、可能存在的、由小七代为购物的神秘人。 会是谁呢？ 太宰治感受到了莫大的危机。 他有心想直接问清和，又在某种莫名的情感驱使下犹豫，辗转反侧。 睡不着。 太宰治从宿舍床上坐起，打开小夜灯，进入情报贩子的聊天室。 说不定有人注意到呢？ 在聊天记录里搜索“乌鸦”，没有任何结果。 果然。 现在聊天室的热门话题是港口Mafia和政府合办的那所希望学园，面试地址就在那里，消息总会泄露，而和政府合作也很容易推测，毕竟办学资质不是Mafia能有的。——不少情报贩子觉得Mafia一定在憋大招，空闲时还会去学校门口打卡合影…… 等等。 【你们猜我今天遇见了谁？】 【照片.jpg】 那是张没有拍到自己的、希望学园正门的照片。 照片里有个坐着的人。 【羊之王啊！】 【难道他要加入Mafia了吗？】 一瞬间众人手速大爆发。 【什么？】 【啥？】 【卧槽！！】 …… 太宰治往回翻到图片。 放大。 门卫值班室旁，橘发蓝眼的小少年坐在板凳，他的衣服半旧，料子也不太好，看得出生活条件不如何，而他的脖颈间，是一条黑色的、崭新的chker。 第97章 097 太宰治是知道羊这个组织的。 在他初来横滨时,羊邀请过他，只不过他没有加入。 但羊之王…… 太宰治平日没怎么关注。 ——处于擂钵街的、未成年自卫组织的首领，无论怎么想跟港口Mafia、跟自己的关联都不大。 不过没关系,聊天室里不是正在热议吗,有人会问羊之王的情报的。 果然。 太宰治眼眸暗沉地看着屏幕。 羊之王，中原中也,今年15,异能为操控重力,是羊组织里唯一明确的异能者,奉行“攻击者百倍报复”的宗旨,每日刷新点在羊的地盘和其他随机位置，近期偶尔在横滨希望学园门口能够捕捉,疑似和Mafia有关。 【为什么不是和政府有关？】 【……额,因为羊本来就是黑`道的后备军？】 太宰治默默窥屏。 说是未成年自卫组织，其实更像流浪儿自助同盟,小羊们凑在一起抱团取暖,获取能够让自身生存下去的食物与水。 而当小羊渐渐长大，不再满足于最基本的生存所需,就会离开羊,去往擂钵街之外。 ——多数加入了黑`道。 擂钵街的成长环境、缺失的教育、习惯于通过灰色和黑色的方式取得酬劳…… 许许多多的因素造成了这个结果。 ——在羊之王异军突起前,羊连令人正眼相待的能力都没有，只是一群单纯而孱弱的孩童，直到操控重力的羊之王横空出世。 换言之,羊的门面、招牌、支柱，全都是中原中也。 【……好畸形的组织。】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一群没受过教育的流浪儿哪会想那么多……】 【等羊之王离开了羊，体验过扬眉吐气的小羊们,真的能学会夹着尾巴做人？】 【……就算学会，有恩怨和趁火打劫的组织也会围上去的，感觉药丸。】 【分崩离析预定。】 【但羊之王的异能真的很强，他完全可以把自己卖个好价钱，回头再安顿羊……】 有人卖起了中原中也的情报。 ——正是最开始发照片的那人。 和前面那些稍稍打探就能得到的、从而被情报从业者们大方分享在聊天室里的表面情报不同，这个情报贩子声称他有更有价值的、买了绝对不亏的情报，看在大家做了这么久网友的情分上，跳楼大甩卖，有意者私聊。 ……这也是聊天室的常规套路了。 ——先抛出饵料引起大家的兴趣，然后伺机开始卖情报。 太宰治再次翻回聊天记录，找到那张照片放大。 仅仅只是一条chker，仅仅只是对方出现在学校门口。 这些单薄的线索并不能支撑“神代清和与中原中也关联”的结论，但太宰治越是看中原中也，越是觉得对方分外碍眼，这种奇怪的直觉让他不再犹豫地私聊了那个情报贩子，一番试探和杀价后买下了情报。 【飞鸟，我一直以为你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 【你为什么这么会讲价啊！！（哭泣】《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太宰治打开传输过来的情报。 ……他看着第一行的“身高约150”，心情up。 ——但很快，又跌入谷底。 买来的情报在介绍了中原中也的生平、性格、以及人际关系等等后，又说起对方蹲在希望学园门口的原因。 ……找乌鸦传书的笔友。 太宰治眯起眼睛。 * 叩叩。 “太宰吗？” 刚躺下没多久·神代清和坐起身，打开床头灯，“进来。” 门开了。 太宰治抱着枕头站在门口，他穿着印着猫咪图案的睡衣，揉了揉眼睛，“清和，我睡不着。” 鸢眸的小少年声音里带着困意，“可以一起吗？” ！！！ 神代清和完全不困了。 他认真思索了一下自己是不是中了某种幻境类异能，或者干脆就是今天吃的东西里有致幻剂，又召唤「全息网游」出来瞅了瞅某张印象不深的人物卡，发现卡面逻辑无误且包含新信息，这才勉强相信此时自己仍处于现实当中。 “清和？” 太宰治似乎有些不安。 神代清和连忙同意：“当然可以。” 这种太宰猫猫主动跑来床上的剧情是真实发生的吗？！ 缺少梳理的打着小卷的头发凌乱又可爱，穿的睡衣恰好是他最喜欢的一件，还抱着那么蓬松的遮住半个人的枕头…… 血槽清空。 太宰治爬上床。 太宰治摆好自己的枕头。 太宰治乖巧躺下。 “……” 神代清和迟疑道，“那我关灯？” “嗯。” 太宰治仰躺着看他，鸢色的眸子在橘黄光芒下显得温暖许多，“晚安，清和。” “……晚安。” 神代清和默默关灯。 类似“是做噩梦了吗”“明天要不要叫你”等等问题都被他吞了回去，在这样一个奇妙的夜晚，似乎不该说这些煞风景的话。神代清和这般想着，在黑暗里躺回被窝，不可避免地接触到另一个热源。 ——太宰猫猫似乎想贴贴。 ——床的尺寸是支持两人各睡一边不接触的，而太宰治在比较中间的位置。 “……” 神代清和觉得不行。 怎么能完全由太宰猫猫主动呢！资深铲屎官必不能这么做。 神代清和大方地靠近了太宰治，在黑暗中摸索着把后者的方位挪了挪。——感受到太宰猫猫一瞬间的僵硬，他耐心地等待对方放松，而后自己也躺好调整好姿势。 ——日本某方面来说是个含蓄的国家。 ——但神代清和一向认为，肢体接触是治愈的良方。 他准备睡觉了。 寂静。 太宰治听到神代清和的呼吸声。 鸢眸的小少年在黑暗中睁着眼眸，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热量从另一侧传来。 这样就好。 这样……就好吗？ 不知多久，直到入耳的呼吸声变得平缓…… ——太宰治还是没能问出“你认识中原中也吗”“你是不是最喜欢我”等等问题。 ——说软弱也好，说胆小也好…… ——他太害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了。 * 时间转瞬来到七月。 横滨希望学园的大规模招生开始。 具体事项已安排到各个负责人手里，神代清和仍在首领办公室批改文件，需要他亲力亲为的事情很少，首领的作用本来就是把控大方向。 只不过…… 还是得找个时间去看一眼中原中也。 神代清和打开情报贩子的聊天室。 买到的中原中也的情报和小七提供的出入不大，双方同时证明了羊之王智商不高的事实…… 咳。 虽然小七的原话不是这样，但意思其实差不多。 理解满分·神代清和淡定地想。 既然如此，等到中原中也再次在校门口刷新，他乔装打扮去看一眼，应该问题不大。 前面本来也有两次机会，可首领这个职位不像少主，能够随时消失，羊之王也不会每次都待很久—— 总之就是没碰上。 * 又一日。 在聊天室雇了个跑腿蹲点的神代清和，等到了羊之王刷新的消息。 他利索地给自己批好假，出门了。 希望学园门口现在的人流量并不太少。 教学楼和住宿楼等等都建完，配套设施也要跟上，校门口已经开了几家文具店零食店快餐店等等，再加不乏有收到传单心动来打探消息的未来学生，路过顺带看看热闹的横滨市民，还有…… 打卡的情报贩子。 ——在港口Mafia和政府和羊之王的加持下，这里莫名变成了情报贩子们的另类网红打卡点。 神代清和准备模仿情报贩子的穿着。 主要是他虽然年龄合适，也不是不能演出流浪儿的气质，但在道具方面…… 没有合适的衣服。 细说起来，这就包括符合“便宜且洗过多次”“破旧可能有洞窟/磨损脱胶”的上衣、裤子、鞋子，另外头发最好也处理下，黑发虽然常见，但不说朝不保夕、起码营养不良的流浪儿的头发显然不能像他这样富有光泽…… 好复杂。 还是模仿简单。 所谓情报贩子的穿着，就是凶案现场会被首先怀疑的那类。 神代清和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穿上颜色和样式都随处可见的衬衫和牛仔裤，成功地在中原中也走之前赶到目的地。 他马不停蹄地呼唤出异能。 [姓名：中原中也 能力：“通过触碰进行重力方向和大小操控”、“完全解放体内特异点可制造并操控小型黑洞” 评价：试做超越者实验产物—— 源头灵感来自欧洲某位同异能超越者，正因如此，研究所被该异能者和其同伴潜入，最终导致形成擂钵街的爆炸发生，孩童外形的实验体暴走后昏迷，被羊捡回，当做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孤儿吸纳。 弱点：对毒抗性差。异能完全开启时失去理智，无法自主停止异能，会一直战斗到死。] 这竟然是张…… ——怪物卡。 神代清和凝视着眼前淡蓝的屏幕，良久，他关闭异能，看向中原中也。 橘色短发，钴蓝眼眸，身量矮小。 和早已知晓的情报一一对应，神代清和的视线在落在对方的脸庞。 似乎是作为擂钵街的名人，时不时被来打探学校消息的未成年们用好奇的眼神偷瞄，羊之王看起来不自在极了，一副想要暴躁大喊又强行忍住的样子，脸上带着羞恼的红晕。 生机勃勃。 比起怪物，更像是人类。 他了解自己的身份吗？他有在研究所的记忆吗？他知道…… 探究欲空前上涨，神代清和在种莫名的吸引下，朝着中原中也的方向迈出一步—— 然后他就听见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你好，请问你认识小七吗？” ？！ 这声音不大但也不小，神代清和刚要扭头去看，就被中原中也拨开，橘发的小少年提高声音抢答：“我认识！” ？？？ 神代清和眼睁睁地看着太宰猫猫和羊之王胜利会师，灵魂出窍。 第98章 098 太宰治打量着中原中也。 嗯,比他矮。 ……看起来完全就是个热血笨蛋的样子。 中原中也打量着太宰治。 嗯，跟他差不多高。 为什么身上有这么多绷带？ 受伤了吗？ 看起来真的很不健康的样子，像是长期抱病…… 太宰治弯起眼眸,“我们换个地方？” 察觉到周围人好奇的视线,中原中也点点头：“嗯！” 两个小少年的身影结伴离去。 校门口几个认识羊之王的未成年议论几句，很快转移了话题。 神代清和默默直起身体。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在听到太宰治声音的一瞬间，自己就下意识地用上了贝尔摩德教授的技巧—— 改变体态。 从而让人分辨不出你的真身。 毫无疑问,这是心虚的表现…… 可是他为什么要心虚？！ 神代清和扪心自问，他让小七去监视中原中也,完全是一心为公毫无私心,今天来这里瞅一眼中原中也，也完全是一心为公毫无私心,即使被太宰治发现他就在现场，也完全没什么可指摘的。 逻辑无误。 嗯。 做完心理建设，神代清和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待着，开始整理信息。 他刚刚看到怪物卡的时候的震惊，早就被更大的刺激—— 太宰猫猫悄悄摸过来这种大事…… 打住。 总之，他现在完全恢复了平常心。 其实在看到怪物卡时那种震惊的心情也很奇怪,他不是早就猜过中原中也是荒霸吐了吗？探究的冲动就更怪异了，中原中也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有没有在研究所的记忆,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神代清和实名怀疑是丢失的记忆在作怪。 这种时候,打断了他的举动的太宰治就显得尤其可爱。 不愧是太宰猫猫！ 说回正题。 神代清和想看一眼中原中也，并不是为了测定对方的异能,而是想看人物卡的评价栏，希望能了解一些关于对方性格喜好此时状态之类的情报。——目前来说，买来的和小七带来的情报都有可能为假,人物卡一定为真。 ……失败了。 ——怪物卡根本没有这些描述。 难道非自然人就没有人权了吗？！ 狭隘。 何等的狭隘。 神代清和痛心疾首。 至于怪物卡里表露出的内容……想来如果不是当年的研究员都被那场爆炸扬了，中原中也早就被政府回收。 那可是试做超越者实验的产物啊。 等等。 即使是机密，知情人全都死了的可能性也不大，那就是还有其他考量才留着现在的羊之王？ 比如…… 如果中原中也完全开启异能，会一直战斗到死，这样的话，抓捕他的人非但会承受难以想象的损失，还会什么也得不到…… 面对拥有了人心的、很容易沦为“一次性”的武器，知情者估计也麻爪了。 或者说，他们还在想办法？ 既然欧洲异能局那边有同异能超越者，想必这个开关是有办法控制的，因为超越者的名号是打出来的，既然欧洲那位展现过这样的能力又好好活着，就说明这不是绝对的死路。 唔。 说起来，那位同异能超越者应该也是实验体。 特异点这种东西，简单来说就是相反或相斥的异能同时作用时产生的悖论的漩涡，其间会引发种种异像，召唤超越极限的伟力，是异能研究者们时至今日仍在孜孜不倦探索的话题，而“体内有特异点”…… ——意会一下可以替换为“体内有不稳定大当量炸弹”。 ——正常生长的自然人显然不会是这种配置。 这样看来，当初来到横滨执行任务的两位欧洲异能局来客都是超越者，分别是如今正失忆在Mafia打工的兰堂，和实验体出身的重力异能者。 之前神代清和想过，兰堂的脾气性格温和且缺乏攻击性，对朋友也很真诚，直接告诉他自己推测出的情报是否可行，但因为害怕存在一个“失忆后性情大变”的巨坑设定，终究还是没敢。 万一完全版的兰堂是个A那样的人呢？ ……好吧。 ——这假设太侮辱人了。 神代清和忏悔三秒。 就是说，因为有这样的顾虑，兰堂看起来也不是很着急找回记忆，生活比较佛系，保温杯里还泡上了枸杞，他也就先把这件待办事项后挪了。 但现在看来，兰堂可能自始至终性格都这么好，和同伴以往的关系应当也不错，被背刺的原因大概不是本人的问题，也不是那位同伴阴险狡诈技高一筹，纯粹就是非人类的脑回路比较迥异于常人，在短时间内双方产生了在某同伴看来不可调和的巨大分歧，让他悍然背刺—— 惨。 兰堂，惨。 和那位不知名同伴先生比较，中原中也的表现，就完美融入人类。 过于完美，不是表演，那和他的智力不符。 是的。 神代清和倾向于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说起来，太宰治他们人呢？ * 奶茶店。 虽然刚见面时很兴奋，但真等坐下来，交换完姓名，中原中也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本来就不是很会聊天，尤其是…… 仔细想想，自己也根本不了解小七的主人。 中原中也视线无焦距地游移，憋了半天才道：“那个，小七没事吧？” 太宰治飞快盘算。 他是看过精心店主人调监控的，自然知晓小七前去购物的时间，是距今已有20多天的时候…… 再结合中原中也的话，很明显，小七很久没再过去羊那边了。 ——太宰治感受到了安慰。 ——回想起来，乌鸦传书的时间应该是从小七一个月没有音讯那段时间开始的，到上个月他生日左右结束，统共也就持续了两三个月。 至于chker…… 或许是小七自作主张？ 毕竟中原中也的脸还是符合那只臭乌鸦的喜好的。“它还在养伤。” 太宰治表情担忧，说道，“小七总是磕磕绊绊的。” “对不起，可能是白濑……” 中原中也连忙道歉，沉重道，“都怪我没有管好他们。” “管好他们？” 太宰治重复着，露出好奇的表情，“中也你是……” 中原中也神情控制不住地紧绷起来。 糟了！！ 正常的15岁同龄人会管人吗？！ ……赌对了。 ——虽然说是笔友，但交流的想必有限，比如羊之王就出于某种心态，伪装成了另一种更常见的同龄人。 太宰治看着中原中也自曝的表情，故意拖长了调子： “——班干部？” 中原中也气力一泄。 “……” ——对哦。 ——还有这种选项。 他连忙端起笑脸，“是啊，我是体育委员。” 太宰治：“……” 中原中也：“……” 这句情急之下的瞎编犹如冷笑话凝固了空气，两个都没正经上过学的小少年沉默半晌，太宰治结合过往见闻，努力地挑了个刺，目露怀疑之色道： “但我记得体育委员，都是那种高高大大的男生？” 中原中也同样在知识盲区中翻找，生活在羊组织的他见的东西太少、脑袋也转得不够快，情急之下脱口而出：“那个、因为我跳高厉害！” 他强调般点点头，“对，因为我跳得最高，体育老师就选我了。” 太宰治：“……” 你都能飞了可不是最高？！ 两人艰难地、磕磕绊绊地交谈着，对话越进行，太宰治就越觉得眼前的羊之王不是个好的，乍看憨厚老实内里阴险狡诈，时不时会说出有点噎人的话；中原中也同样觉得这个笔友有点奇怪，和他想象中温柔和善的大哥哥/大姐姐形象不太符合…… 难道是脑补错了？ 可是，小羊们都是这样想的啊…… ——不至于大家集体出错吧。 中原中也开始怀疑。 中原中也付诸实践。 作为武力值顶配人员，羊之王不爱那些弯弯绕绕，一般都是直接莽，如今面对疑似笔友，倒是难得用上了计谋。 只是故意把一段小七捎来的信中没有的内容镶入普通的聊天里，假装是他们通信过的内容，看对方的反应。 不复杂。 但有效。 眼见太宰治就要因为信息差掉坑—— “太宰，真的是你？” 一个惊喜的声音恰在此时插入，神代清和从间隔一个桌子的座位起身，不见外的带着奶茶换到这奇妙的一桌，“好久没见了，我看了半天才敢认。” “……” 太宰治心情难以言喻，慢吞吞地哦了声。 他知道小伙伴是来救场的。 但就是不高兴。 神代清和：“……” 为什么，又，有点，心虚。 这合理吗？ 热情地和不冷不热的太宰治说了几句，神代清和转身看向中原中也，“你好，你是太宰的朋友吧？叫我神代就好。” “抱歉，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黑发少年笑容温和，琥珀色眼眸清澈透亮，“因为太久没见太宰了，就……” “没关系。” 中原中也挠了挠头，“其实我和太宰也刚刚认识。” 他看着这位年龄和气质都更符合想象中笔友的少年，内心突然有种奇异的直觉，促使他脱口而出，“那个、请问你认识小七吗？” 太宰治：“……” 神代清和：“……” 这就是直觉系吗，恐怖如斯。 眼见小伙伴犹豫着似乎要说出自己不想听的答案，太宰治拉起神代清和，猛地起身往外跑！ 此时是暑假。 奶茶店附近的人流量不低，太宰治灵活如游鱼在人群中钻来钻去，发挥出织田作之助见了也要欣慰的体术水准，带着神代清和穿梭，很快就借着卡视野把迟一步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甩掉。 但他还在跑。 神代清和自己发力跟着，满心无奈。 两人在一条无人的巷子里停下。 太宰治气喘吁吁地指责：“清和、你、是不是、准备、告诉、他了？” 神代清和：“……” 他边给太宰猫猫拍背顺气，边说道，“虽说是笔友，但我和中也根本没通信过几次，篇幅最多的还是最开始的感谢信……” “哦。” 太宰治棒读，“你还叫他、中也。” “……” 神代清和思索两秒，试探道，“治酱？” 太宰治：“……” 他是这个意思吗？！ 鸢眸的小少年喘匀了气，“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和羊扯上关系？” 既然已经被发现，那—— 神代清和娓娓道来。 从兰堂的人物卡那巨大的信息量开始，其后种种都是延续。 听到礼物都是小七自作主张送的，太宰治的脸色好看不少，他很快抓住重点，好奇道：“中原中也的卡牌怎么说？” 怎么说？ 神代清和摇了摇头。 “这关系到他最大的秘密，没有经过本人允许前，我不会说。” 太宰治不满地反驳：“你说了兰堂的。” 神代清和逻辑自洽：“因为兰堂的秘密可能会对我们造成危害。” 而且…… 怪物卡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 特务科一向把「全息网游」当做鉴别异能者和其异能的高效能力来看，神代清和隐瞒的不只有在见到富江时才发现的怪物卡，还有人物卡评价栏提供的种种信息。 ——那些太随机了。 ——不做隐瞒、坦诚叙述的话，在以后的每一次，都难免会被埋怨和怀疑“如果他多说一点xx就不会出事”“他真的全说了吗”“他是不是在误导”…… 烦。 神代清和想想就有点崩溃，于是愉快地决定砍掉某部分。 清爽多了。 烦。 太宰治看出小伙伴的坚持，心情烦躁地踢了一下路边的电线杆，然后…… 这杆子挺结实的。 那天，太宰治是被背回Mafia的。 第 99 章 099 仅有两人的小巷中。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地给太宰治揉ji：“下次记得,不要和电线杆硬碰硬了。” 太宰治吸着鼻子含糊道：“嗯。” 好痛。 初夏的遮挡本就不厚，这一下的威力更强，可怜的太宰猫猫遭受了弹反制裁,此等幼稚的举动，是那种连某资深铲屎官都会忍不住因此露出笑意的程度。——如果多少意识到自己被耍了的中原中也见到这副景象,只怕要放声大笑。 “能走么？” 神代清和起身问。 太宰治试着把脚放在地上,立即倒吸一口凉气，和电线杆亲密接触的部分传来阵阵痛楚，他试着走了一步—— ……眼泪差点没止住。 神代清和看着那在太宰治眼睛里打转的、要掉不掉的、使得他的眼睛格外水汪汪的眼泪，心疼又想笑，“这里出租进不来,我扶你到大路上去？” 太宰治点点头。 但这个方案很快遭遇了滑铁卢。 “！！” 被扶着、使用完好的左脚单脚跳的时候,受伤的右脚被身体的震动牵连,让他不住地嘶嘶吸气。 “……” 神代清和把伤员小心地靠墙放置，把头上的鸭舌帽取下给他戴上，认命地背对着他蹲下。 “上来吧,我背你。” ……好像只有这个办法。 太宰治恍惚地想,眼眸里因为积蓄了太多泪水有些看不清,他慢腾腾地趴在神代清和的背上,把脸埋了进去。 ……不会被发现吧。 ——不，肯定被发现了,但清和不会说。 ——感受到生理性的泪水滴落在衬衫，太宰治尴尬而僵硬地想。 * 日光泼洒。 出租行驶在前往太宰宅的路上。 健谈的司机从后视镜看着那个戴着帽子垂着头、看不清脸的小孩，问道：“你弟弟脚受伤了？” 之前在路边，他看到这孩子是被另一个少年扶上车的，单脚着地的那种。 至于弟弟…… 反正说错了乘客会纠正。 “是啊。”神代清和眉眼弯弯，“他脸皮薄,师傅你可别看了。” 司机师傅挑眉：“哟，哭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嘶。 这雷踩的。 神代清和默默地决定以后口袋里要放点手帕纸巾什么的，一边忍住摸后背某块濡湿处的冲动，一边娴熟地转移话题。 他和司机从地下热门rap歌手聊到冲绳渔业，又从海龟聊到鲸鱼聊到环保核废水，再从核武器聊到世界形势聊到远东的英雄福地即将上映的大电影……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饶是神代清和也没忍住舒了口气，低声喃喃：“太宰，为了你，我付出了太多。” 太宰治：“……” 无法反驳。 从院子门口到室内沙发的这段路，太宰治仍然是趴在小伙伴背上过去的，在一种“反正清和都背过了”的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里，即使这次没有人在看，鸢眸的小少年仍然把脸埋进了少年温暖的脊背。 …… 十分钟后。 太宰治坐在柔软的布艺长沙发，动作缓慢地脱掉鞋袜，露出肿了一大块的右脚。 找到医疗箱的神代清和刚看见，就嘶了一声，“你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啊？” 他啼笑皆非，小声吐槽：“电线杆是无辜的。” 唔。 看得出来太宰猫猫当时真的很生气。 明明这才是和中原中也的第一次见面…… 即使相性不和，也不至于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吧。 所以又是因为他么。 蓝颜祸水·神代清和很有自知之明地想。 根据他悉心研究的《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等等的内容显示，在青少年这个阶段，人与人的友谊可能会具有很大的排外性，有些敏感又有行动力的孩子甚至会采取一些过激的行为，来保证自己是朋友的唯一。 ……感觉完全对上了。 神代清和动作熟练地取出医疗箱里的活络油。 室内是一片安静的沉默。 但并不尴尬。 浅金色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将这装潢颇有些乡村风格的房子映照成温馨的色调，太宰治从茶几上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蓄满水的眼睛。 疼。 太宰治小声吸着气，低头看着在帮他认真上药的小伙伴，那张昳丽的脸和红肿的地方离得那么近，仿佛格格不入的云与泥，他像是被烫到般移开视线。 鸢眸映出了室内的陈设。 并非是大件的家具，而是那些小小的摆设。 树脂做的、色彩鲜艳的鸟儿；挂在门后的、开满鲜花的草帽；以《神奈川冲浪里》为图案的笔筒…… 在生日第二天发现的，点缀在房屋各处的小小惊喜，足以证明清和的用心。 那个时候，在集装箱休息了一夜的太宰治吃了止痛药，包扎好自己，把这些摆设都收集起来，堆在茶几看了很久。 他又原样摆了回去。 在生日第三天，他去Mafia报到了。 太宰治眼眸空朦：“清和，你还记得我加入黑手党那天吗？” “记得。” 神代清和说道，“怎么了？” 他们同时想起了当初那个约定。 * “太宰，你这样确定的话，我不会拦着你加入。” 神代清和说着，琥珀色的眼眸那样清澈，像是一眼可以望到底的湖水，“但是，太宰，和我做个约定吧。” “——不要亲手夺走其他人的生命。” 太宰治怔了怔，奇怪地问：“有意义吗？” 对脑力派而言，亲手下场的时候本就很少，他们一般居于后方指挥的位置，只要足够有能力，就会有源源不断的部下可供驱使。 这个约定形如无物。 神代清和偏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就当我的愿望吧。” 少年笑意盈盈，“为我实现它，好不好？” 太宰治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又觉得自己答应太快，补救道：“这个愿望的期限是？” “……到你成年？” 不再是幼崽的话，做的决定就可以自己承担后果。 神代清和的平静地想。 “太远了。” 太宰治抗议，“要20岁才成年。” 神代清和支着下颚，“啊，这个啊，估计再过两年政府就要调低成年年龄了，生产力比较缺……” “调到多少？” “18？” “还是很远啊！” “不远了不远了，只有三年了，乖。” “……” * “那个时候，我还以为清和会邀请我加入特务科。” 太宰治冷不丁道。 “哦？” 处理完伤口，神代清和去洗了个手回来，饶有兴致地问，“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无效化在某些场合是很重要的异能。” 太宰治冷静地分析，“特务科监控的危险异能者里，应该有只有我能克制的类型？” “没错。” 神代清和赞同。 比如新加入——是的已经加入了——的绫辻行人，就非常符合条件。 “特务科需要我。” 太宰治有点好奇，歪头，“清和你似乎对特务科也有一些归属感。” “……这样的话，为什么不邀请我呢？” 这个嘛—— “先说一件事。” 神代清和摇了摇手指，琥珀色眼眸含着笑意，“特务科并不知道我的能力会给出目标人物异能之外的随机评价。” 太宰治反应很快，喃喃道：“……因为无法量化。” “是的。” 神代清和靠在沙发背上，“太麻烦了。”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数学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分数该多少分就多少分，而国文……尤其是作文是重灾区，每篇作文该得多少分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不同的阅卷老师会给出不同的分数—— 而对于只差1分就可以达成某个重要目标的学生来说，在知道阅卷老师是谁后，真的不会认为不公，真的不会怨恨吗？ 无法量化的东西就是这样。 ——人心经不起试探。 ——特务科也并不是什么桃源之乡。 “看起来，特务科里也很复杂啊。” 太宰治迅速读懂了潜台词，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里有理想的殉道者，可更多的只是平庸的上班族，因为其性质又会接触到许多肮脏的东西，甚至比你在Mafia看到的脏得多。” “黑手党这边好歹是我在做首领。” 神代清和如此道，“你实在好奇特务科的话，等长大点再跳槽吧。” “又是18？” 太宰治敏锐地问，“清和，你是不是对未成年更有好感？” “……” 这种说法很有问题啊。 搞得他好像和森鸥外是同一种人似的。 某幼崽控义正辞严，“日本的花朵需要辛勤的园丁呵护。” 太宰治：盯—— 啊。 神代清和有点走神。 他又幻视了可可爱爱的小黑猫。 没办法，尽管知道猫塑朋友不太对，但太宰治真的太像猫猫了，无论是在暗中找朋友的疑似新朋友之前跑来跟他睡，这种意识到可能惹铲屎官生气时的撒娇行为，还是明明有卧室却要睡在阁楼——他是在阁楼找到医疗箱，顺便发现了小床的使用痕迹的——这样的猫咪习性，都给了他沉重一击。 血槽，危。 神代清和顾左右而言他：“你是怎么发现中原中也的？” 他这次谨慎地使用了全名。 太宰治没有卖关子，格外爽快地把听到精品店老板和其女儿的对话的事情说了。 神代清和：“……” 难怪。 即使聊天室有人卖中原中也的情报，理论上讲没有对某件事产生怀疑的太宰治也不会去买，更不会看见中原中也在找乌鸦传书的笔友这件事…… 但这是不是有点魔幻？！ 横滨那么大，小七光顾的精品店，刚好老板在说暴露信息的话，太宰也刚好在那时路过…… 神代清和内心把去神社求个幸运御守列入待办事项。 不。 也许该求的是小七。 他已经可以预见即将开启的猫鸟大战N.0版。 ……等太宰猫猫的ji养好以后。 眼见这种伤势不是一两天能好，待在家里没人照顾会很不方便，神代清和提出要把太宰治带回Mafia的宿舍休养。 ……遭到了强烈反对。 “不行！” 太宰治眼睛瞪圆，“我不要被他们看见！” 怕丢脸。 神代清和做完理解，强忍着不笑出来，安抚道：“不会的，我们可以走密道。” 太宰治重复：“……密道？” “对。” 神代清和极隐蔽地笑了笑，面对着太宰治时又是温和诚恳的表情，“放心，不会有人知道的。” 就是先代首领倘若泉下有知…… 算了。 做这种假设有点倒胃口。 * 最终两人回到了Mafia宿舍。 太宰治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是他生命中的黑历史，在中原中也身上狠狠记了一笔的同时，严格地规范了自己的活动范围，连织田作之助都瞒住。 然而，他还是被发现了。！ 第 100 章 100 神代清和觉得很离奇。 虽然他知道太宰治乖乖养伤完全不搞事有点难,毕竟这种ji伤好起来耗时比较久，但当着小七的面把它的鸟零食吃掉…… 这合理吗？！ 活久见。 神代清和大受震撼，忍不住开始回忆宿舍放着的鸟类高档零食的配料。 人,真的，可以，吃吗。 ——不要伤上加病啊太宰！！ “嘎嘎！” 小七发狂地拍着翅膀,极为崩溃地叫唤着，没等主人说什么就飞走了,显然不打算听拒绝，可见复仇心之强烈。 神代清和：“……” 谢邀。 没准备拦你。 只不过想规范一下天降正义的用法…… 神代清和慢慢抬手捂住了脸。 唔。 鉴于太宰猫猫现在行动不便,战场只能在宿舍附近，应该不至于用到这种鸟类固有技能。——作为一只珍惜主人财产的乌鸦，小七已经把Mafia五栋大楼视为自家。 顺带说下,之前那个精品店他查了下,属于给黑手党交保护费的那种，换句话说,小七之前没付钱叼东西虽然不当,但显然也在它的逻辑里…… 它似乎认为这是自家的店，不用给钱。 好在已经纠正了。 至于小七会怎样报复太宰…… 神代清和很难判断。 小七现在心情激荡,看起来想呼朋唤友武斗,但等飞几圈回来，也许就会冷静下来换成文斗。 算了。 无伤大雅。 少年首领继续翻看文件。 这是白日。 七月的阳光愈现毒辣,神代清和放下遮光板,着和电视台签的合约。 关于购买广告位的。 横滨希望学园毕竟是个学校，招生还是要走正大堂皇的路子，比如打广告。供求关系就在那里,随着时间的推移，第一批学生的无形宣传，意识到他们没有撒谎，犹豫不决的、对自己的未来有所期盼的擂钵街未成年都会逐渐入学。 ……所以类似于传销拉人、拼团优惠之类的招生方案都被他毙掉了。 搞什么啊。 哪个傻子提的。 神代清和满脑袋黑线：教育圣地和不法社团能混为一谈吗？！ 至于他提过一嘴的霸凌，其实就是说那些没有入学的未成年的小话，实际效果如何就看流言的质量和他们心理素质。 虽然算是歪门邪道，但威力因人而异。 而且说实话，擂钵街的孩子根本没有什么痛点，他也很好奇森君要怎么编流言。 ……唔。 ……森君卡住了。 神代清和稍稍回忆，确认了森鸥外的窘状。 但也无所谓。 正常招生就可以。 * 小七的报复来得很快。 尽管太宰治对黑历史严防死守，平日只在宿舍活动，但ji伤的事情，仍然被不时出入主人住所的小七发现。 乌鸦是很聪明、也很有行动力的生物。 于是这一日，在兰堂和织田作都在上班的时间，伤好了不少、只是有点跛的太宰治溜达到走廊的窗户看风景时，和爱丽丝以及尾崎红叶遭遇。 太宰治：“……” 爱丽丝：“……” 尾崎红叶：“……” 领路的毫无疑问是小七。 这只表现得急急忙忙、好似主人出事，把尾崎红叶、及恰在尾崎红叶处喝奶茶的爱丽丝领来的乌鸦，得意地嘎嘎大叫，在太宰治头顶盘旋三周以示不屑，也不留恋后续，飞出窗户，徒留一地混乱。 “嘎嘎！” ……哦。 ——还是留恋的。 神代清和有点好奇：“你当时怎么不围观？” “嘎嘎！” “嘎嘎！” 小七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着“主人是我的灯塔”“没了你我的生活宛如一口枯井”之类的肉麻话，神代清和早有免疫，他想了想，爱丽丝知道了，森鸥外和太宰治这对便宜师生肯定又要互相嘲讽一波，这算是港口Mafia高层的保留节目了，无甚稀奇；倒是尾崎红叶知道了…… 红叶姐有什么想法？ 说起来…… “小七。” 神代清和搁下签字笔，“你怎么会想到带爱丽丝和红叶姐过去？” “嘎嘎！” 为了宠物不掉坑，少年情报员早和它说过爱丽丝是森鸥外捏的这件事。 “嘎嘎！” 小七的声音有点不确定。 神代清和摸了摸它保养良好的羽毛，在心里默默答：普通同事关系罢了。 * 这天晚上，神代清和逛到了尾崎红叶的办公室。 为了不在养太宰猫猫的事情上掉链子，神代清和了一系列相关书籍，除之前出镜过的《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外，还有《育儿经》《养猫手册》《社会心理学》等等，他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说不定可以去学校混个心理医生。 “清和大人？” 尾崎红叶面现惊讶之色，放下手头的情报，“您怎么会来这里？” “当然是因为红叶姐你又在加班了。” 神代清和找了个凳子坐在办公桌旁，神色不满且不解，“工作根本做不完，为什么不按时休息？” 以前少年情报员以为，红叶姐是因为Mafia里实在没有靠谱的同级别同事分担，才只能天天加班的。 但现在看来…… 红叶姐多少有点内卷。 “再看完这些就下班了。” 尾崎红叶微笑着示意他看还剩下的几份文件，道，“这样明天也能轻松些。” 不。 明天还有明天的。 神代清和手撑着脸，不出意外地发现和服女子那张年轻的脸上毫无劳累的痕迹，从皮肤状态方面的劝说根本行不通，只能无奈地叹口气，拿了笔把剩下的文件搬到他们中间，准备一起批掉。 仿写字迹这个技能，是当初和伪声一起学的。——段数勉勉强强吧，反正糊弄黑手党是够了。 尾崎红叶在今日的最后一份文件末尾签名，抬眸时见到首领的侧脸，恍然间仿佛回到往日授课时期。 她笑了笑，多少有些猜到少年的来意： “太宰的伤，我会保密的。” 神代清和点点头。 红叶姐心情不错的样子。 难道阴差阳错之下，太宰猫猫无意间达成了“反差萌”，在红叶姐这边好感度又升回来了？ 啊这。 神代清和想了想，提问：“红叶姐，你觉得太宰适合Mafia吗？” “……” 尾崎红叶稍作沉默，似是玩笑道，“妾身以为，太宰说不定是个天生的黑手党。” “没有谁天生是什么。” 神代清和认真脸，“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 尾崎红叶：“……” 似乎觉得自己太过严肃，少年首领笑了笑，又道： “太宰的生长环境，让他对负面情感更为敏感，他会本能地去捕捉和利用这些。” “你面对他时，产生的负面情绪越多，就越被他所看透，被他所掌控。” ——这可是攻略啊！ ——红叶姐快记下！ ……虽然情绪产生这种事情好像不太能自控。 尾崎红叶打趣道：“这是清和大人的经验之谈？” 神代清和诚实道：“不，没有经验也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作为资深铲屎官，面对一只可可爱爱的小黑猫，想产生负面情绪也是很有难度的。 黑发少年的心理辅导课结束。 尾崎红叶望着闭拢的门扉，仿佛可以透过门扉看见神代清和远去的身影。 她收回视线。 对太宰的疏远，有这么明显吗？ 尾崎红叶回忆起刚认识的太宰，那个恹恹的小少年，和如今这个多数时间都显得过分活泼、身躯也不再那样瘦削，只有在地下监牢等特定地点才会发出令人悚然的气息的太宰…… 她有点不确定。 所以，太宰是个很容易受环境情绪影响的人？ 在港口Mafia，他就是天生的黑手党；假如在白道…… 莫非是个天生的警察？ 尾崎红叶为这个联想露出了略显不适的神情，她起身收拾办公桌，觉得这种事情不急，可以慢慢想。 * 神代清和搞定了尾崎红叶，太宰治和在森鸥外进行了长达一周半的互相伤害后，ji消了肿，终于可以自由地行走在横滨的大街上。 为表庆祝，他给自己买了十卷新绷带。 ——和路过的药店在打折也有关系。 太宰宅。 拉开窗帘，落地窗外的阳光照耀扬起的、大片大片的微尘，太宰治静静看着金色微尘在光里浮动，好一会儿，才转身走回沙发旁的医疗箱。 还是上次清和放这儿的。 太宰治打开箱盖，思索两秒，把医疗箱倒转过来倒出里面的药品等等，准备把绷带放最底下。 他的视线突然凝住。 在侧边和底板的交界处，有一道似是尖锐物品的划痕，在鸢色的眼底清晰地呈现。 ……这是哪里来的？ 太宰治的视线在倒出来的药物用品上梭巡，并没有找到可能造成这种痕迹的工具，他溯回自己的记忆，沉着地一点点对比。 于他而言，过目不忘甚至算得上一种基本技能。 太宰治神情慢慢凝固。 这个医疗箱，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客厅的？ 在那个生日的傍晚，那个他因为受到巨大冲击而忽略了四周环境的时刻，似乎还没有箱子的存在…… 太宰治闭了闭眼。 只有一个解释。 这是清和在他离开屋子之后、回到这里之前，临时从附近找来的、九成新的医疗箱。——那个时间点，即使是24小时药店要配齐这些也不容易。 太宰治慢慢垂下头。！ 第101章 101 八月下旬。 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神代清和尽量挑着阴处行走，来到约定好的地点，上了俩银灰色的轿车。 待他坐好，车辆缓缓启动。 这车里还有个人,驾驶座的泉先生,副驾驶的泉太太,后座的坂口安吾。 神代清和按照礼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靠在座位上不动了。 宛如一颗缺水的蔬菜，叶片都打卷。 坂口安吾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或者说，凡是有一定渠道关注横滨地下世界的人，都很难忽略最近港口黑手党的动作。 在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原本一直表现得十分稳定的Mafia开始了扩张，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抢了几块地盘、抢了别的组织的运输线新开了几条商路，更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消化得相当快,整个Mafia像是台高效的机器,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将这些变成了自身的资粮,稳定地运营起来。 清和前辈作为首领，工作想必相当繁忙。 只是坂口安吾仍然有不少疑惑…… 呲。 隔板升上去的声音。 这是这辆公务车的功能之一,可以让前座听不到后座的谈话。 神代清和收回按下按钮的手,平静道：“想问什么就问,问完我打个盹，到了叫我。”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去孤儿院招生。 或者说,捡漏。 重点在于查找城区外偏僻的孤儿院里有无未成年异能者。 不偏僻的那些，当然是已经被特务科犁过一遍了。 坂口安吾组织了下语言，思索道：“清和前辈,港口Mafia这两个月的扩张……” 神代清和叹气：“我也不想的。” 果然。 是尾崎红叶反扑？A的诡计？或者森鸥外做了什么？ 坂口安吾神情凝重地思索着，就听搭档紧跟着公布了答案： “主导的是太宰。” “……？” 坂口安吾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沉默了很久，有点怀疑自己幻听，“太宰……太宰治？” 神代清和点点头。 “那个14、不对，今年15的太宰治？森鸥外的学生？” 坂口安吾不可置信。 “啊。” 神代清和说道，“叫太宰君吧，他是我的朋友。” “太宰君……” 坂口安吾瞳孔微缩，“怎么可能？” 即使没有看到现场，但根据事后的复盘，坂口安吾也能倒推出黑手党近期频频动作中展现出的、如尖刀般刺入敌人腹地的风格，老辣而敏锐，往往从意想不到处破局，有人猜这是尾崎红叶的手笔，还有人说Mafia的新首领终于露出了獠牙…… “你看。” 神代清和双手环抱，“就知道你是这个反应，我才不在邮件里说的。” 黑发的青年饶有兴致地看着搭档变来变去的表情，内心补充，不当面说，怎么能欣赏到这种变脸呢。 坂口安吾消化半晌，很快找出了不和谐之处，忧心忡忡道：“清和前辈无法遏制太宰君吗？是因为森鸥外在撑腰还是……” “是我。” 神代清和嘴角微抽，制止了搭档的脑补，斩钉截铁道，“给太宰撑腰的一直是我，我很好，大权在握，是名副其实的首领，没有被架空被隐瞒被背叛。” 坂口安吾逐渐迷茫：“那这……？” “太宰生我气了。” 神代清和发出颓废且不解的声音，“他到底在生什么气？” “…………” 坂口安吾，头昏眼花。 他非常艰难地消化了搭档的话：也就是说，这两个月让横滨地下世界起了场小小地震、让真假情报满天飞的所谓扩张，没有什么隐在幕后的深意，也不是某种大事来临的前兆，只是15岁的太宰治因为生朋友的气，特地给他找的麻烦？！ 坂口安吾坚强地接话：“清和前辈想不出让太宰君生气的事情吗？” 神代清和：“应该没有……” 难道是先代首领身上那个高跟鞋印暴露了？还是给太宰治这个名字建档做户籍的事被发现了？再或者是小七又偷偷给中也送了封信的事情…… “——吧。” “……你的心虚我都听出来了。”坂口安吾控制不住地开始吐槽，无力道，“清和前辈你到底做了什么刺激地15岁的太宰君潜力爆发啊……” 啊这。 神代清和望车顶。 他沉默了会儿，开始没话找话，“也不算潜力爆发吧，太宰本来就很聪明，又杂七杂八学了不少，总之，我跟着加班了一个多月，他看我这么惨，应该……” 顿了顿，少年的语气不确定起来，“……消气了吧？” “…………” 啊。 这难道就是天才的相处方式？ 坂口安吾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他在脑海中整理思绪。 也就是说，港口Mafia这两个月来，在外开疆拓土的是名不见经传的太宰治，在内消化新得的利益的是清和前辈，其他人或是冲锋或是辅助…… ——到此，坂口安吾终于有了神代清和掌控了港口Mafia的实感。 “太宰君还会行动吗？” 他问。 “这就要看我们招生的情况了。” 神代清和沉着地说出了他深思熟虑的结论，“只要招到能让太宰感兴趣的学生，他下个月应该就会去上学。——这样就没空折腾组织了。” 自家组织和别的组织都是。 “……？” 坂口安吾再次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么卑微的吗？！清和前辈，拿出你首领的气势啊？！明明太宰君在黑`道里无权无势无名根本无法…… 等等。 坂口安吾意识到了什么，“太宰君的情报……” “我隐藏了。” 神代清和理所当然地说道，“他还要上学呢，现在就这么出风头可不好。” 坂口安吾：“……” 不知为何，他明明是政府公务员，但听到搭档说起上学，却觉得那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 15岁就能把其他组织玩成这样的少年，真的还需要去学校？ 总觉得哪里不对。 神代清和低声喃喃：“不过太宰再继续下去的话，也藏不了多久……要不还是跟他开诚公布谈谈？可他故意躲着我，又给我制造了一堆工作……”唉。 万万没想到，太宰猫猫竟然是一只卷王猫猫。 和太宰治相比，有点内卷的红叶姐竟然完全不够看。 Sad。 后座陷入奇妙的沉寂。 坂口安吾整理心情，好奇地问：“黑手党这么忙，清和前辈是怎么跑出来的？保镖也不带。” “织田作去跟太宰了。” 神代清和倚在车窗边，随口道，“假期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 “？！” 社畜表示不懂。 神代清和耐心解答，“如果把组织比作机器，每个节点上的人就是齿轮，一个齿轮转得快是没用的，其他齿轮的运转速度就在那里，整体效率还是提不上去。” “……” 见搭档似懂非懂的模样，神代清和停止比喻，简单粗暴道，“我的工作都做完了，其他人的部分没做完我也接不下去。” “……哦。” 不愧是同事中唯一能正常上下班的清和前辈。 坂口安吾面现景仰之色。 * 郊外的道路许久未曾修葺，银灰色的轿车在保持速度的同时，难免不太稳当，但神代清和仍旧睡得很熟。 利用碎片时间秒睡是他高效的秘诀之一。 这两个月来，因着广告和传单的投放，以及港口Mafia专门人员深入擂钵街的宣传，越来越多的未来学生聚集，于他们而言，未来如何尚未可知，但明亮整洁的学生宿舍、宽敞干净的食堂就已是难得的天堂，即使招生的不是学校而是工厂或者其他地方，他们也愿意得很。 当然，工厂等等地方是不会招这种没有达到年龄、瘦小又没有力气和技术、且会让他们违法的童工的。 ——得不偿失。 为了让希望学园不显得像是做慈善，计划书里有很多课外劳动的内容，助学贷款虽合理也不低，催收的还是Mafia，但显然那些不足以让孤儿们退却。——因为他们的日常，离吃饱穿暖都很遥远，条件最差的每日都在生死边缘，更别说其他。 而孤儿院也不一定能好到哪里去。 被叫醒的神代清和慢悠悠下了车，跟着搭档走进这偏僻的孤儿院，还未站定，就闻到股血腥味。 孩子打架？或者—— 更为黑暗的那些。 神代清和看着眼前锅盖头的院长，懒洋洋道：“把所有的孩子都叫出来吧，我们来领养。” 「全息网游」和「堕落论」组合，前者可以一眼认出视野范围内的异能者，后者可以读出院里是否有隐瞒，如果孩子的异能暴动，或者有不怀好意的异能者攻击，「夜叉白雪」可以压制，其他人也可以使用热武器。 总得来说，这是个配置完善且高效的四人小队。 …… 十分钟后。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全部孩子都在这里了？” 院长态度很好地笑着：“是啊。” 坂口安吾：他说谎。 神代清和：明白。 和搭档交换了眼神，神代清和随便找了个借口，“我去下洗手间，你们先聊。” 这个孤儿院里的大人很少，现在几乎所有大人都被拖在了大堂…… ——自由探索时间。 神代清和在菜园逛了逛，对着建筑敲敲打打，随即前往院长办公室，又在附近转了转，目测一番后打开了前往地下室的盖子。 ……毫无挑战性。 随着脚步往下，血腥味愈发浓郁。 地面、墙壁、铁笼……到处是干涸变色的血迹。 像是低配版Mafia地下监牢。 私刑？ 越是远离城市，越是蛮荒横行。 神代清和唇角勾起个没有笑意的弧度，心里回忆着故意伤害罪的量刑，觉得待会叫安吾来一趟读点证据，就可以把院长送进去了。 他的视线突然凝住。 和另一双紫金色的眼眸对上。！ 第 102 章 102（二更） 地下室出入口的光照不到深处。 神代清和摸索着开了灯,视野明亮起来。 ——紫金色眼眸，属于这里仅有的一个孩子。 那是个外观看起来只有8、9岁的模样的、瘦小的男孩，实际岁数应该更大,神代清和的目光在他凌乱的白发、褴褛的衣衫上滑过,落在他的脚上。 他的右脚被巨大的铁钉钉在了地上。 ……很好。 ——看来不需要安吾来读证据了。 神代清和眸色暗沉,他取出手机留存照片,思考两秒横滨警署跑到这种荒郊野外的速度，划掉当场报警等警察来的选项，准备事后举报。 他蹲在铁笼前,直视那双盛满恐惧的紫金色眸子,露出温和的微笑，“你好，我叫神代清和，是今天来院里参观的。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黑发少年选择性地把“领养”换成了“参观”。 因为“领养”本就是个将孤儿们聚集起来的借口,而他们想“领养”的只有异能者。 ——面对孤儿院里那么多孩子的时候说领养无所谓,因为被领养的期盼在群体面前会被缩小,每个人都清楚自己的机会不是很大,而如果面对单独的、处在被虐待环境的、遍体鳞伤的孩子…… ——简直就像是在描绘虚假的希望。 ……万一做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怎么办。 等等。 即使院长是个变态,这种私刑也未免太过严厉…… 只是因为这孩子特别“调皮”吗？ 神代清和注视着小孩脚上干涸的血迹，若有所思地呼唤了异能。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上显现着新的人物卡—— 神代清和：“……” 不感动。 他的视线在“见识短浅但好心”“自己的方式”这些描述上停留几秒，艰难地维持住唇角温和的弧度不变成嘲讽，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畏缩的小小异能者，释放自己的善意。 “中岛……” 小孩发出了像是很久没说过话也没喝过水的嘶哑声音，断断续续道，“我叫、中岛、敦。” “敦君。” 神代清和笑容更温和，“我想带你走。” “我不能保证太多，但你的生活肯定会比现在好很多，物质条件可以和外面有父母的普通小孩平齐。” 黑发的少年伸出手，毫不在意脏污地挨近了铁笼，“啊，忘了说，其实我是来领养的。” 他轻轻地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 是在做梦吗。 中岛敦怔怔地看着眼前面貌精致的少年，对方的衣饰和周身的气度都在说明他们分属两个世界，而这个时候，少年却说想要带他离开这里，领养他……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伸展着，和他脏兮兮的、满是茧子的短手完全不同。 对了。 这样的少年，不比他大几岁，根本还没有到能够领养别人的年龄。 ……果然是梦。 ——既然是梦的话，怎样都可以吧？ 中岛敦慢慢地、有些颤抖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一下少年的手。 很温暖。 神代清和耐心地问：“是愿意的意思吗？” 没有破碎啊…… 这个梦境。 中岛敦愈发恍惚，他已在地下室关了一天的禁闭，断水断食，头昏眼花再加流血，又是独自被关在、钉在漆黑无人的狭小空间，身体和心理都受到重创。 ……快要死掉了。 ——怎么还没死掉？ ……啊，这就是来接我的、三途川的使者吧。 干枯的眼睛里蓄积起泪水，视野中的少年周身似乎带着浅浅的光晕，模糊的轮廓放大了被释放的温柔，中岛敦感应到这份情绪，他控制不住地哭泣起来，抽噎着道：“我愿意！请带我、带我离开这里！！” “我收到了，你的愿望。” 少年如此说道。 神代清和恨自己没有点亮开锁技能。 他只能大材小用地用装了消音`器的枪把老旧的锁打掉，又合情合理地在地下室里找到了酒精和绷带——显然院长也不想闹出人命，默默地盯了酒精会儿。 ——伤口消毒直接用酒精，会疼死的。 ——但也没有其他东西。 神代清和不死心地再翻了一遍，确定没有碘酒之类刺激小些的药品，想出门找，中岛敦又哭得不能自已，看着完全不能承受他消失在视野，神代清和只能狠心帮他拔出钉子，用酒精消毒再包扎。 期间中岛敦哭得快要背过气去，可仍然没有晕倒，强撑着用那双紫金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神代清和。 ……不是、梦吗？ ——这么痛都没有醒。 “真的不先睡一觉吗？你很久没休息了吧。” 神代清和轻柔地拍拍他，这样倔强的幼崽实在很难让人不心疼，他用风衣里新备的纸巾擦掉中岛敦脸上的狼藉，承诺道，“睡吧，我不会走的。” * 【帮我把院长单独带到他办公室。 ——清和】 大堂。 坂口安吾看过邮件，礼貌地表示要和同伴商量，走远了些向泉先生和泉太太传达了意思。 明面上要领养孤儿的主体，是“想给独生女儿一个玩伴”的泉姓夫妻，他们也的确很符合条件，看起来是非常好的那种爸爸妈妈，因此在他们表示已经有看好的孩子，想去院长办公室详谈时，锅盖头院长并没有怀疑。 然后他就在办公室看到了哭累睡着的中岛敦。 “！！！” “嘘。”坐在中岛敦身边的少年微笑着，眼眸里却毫无笑意，“院长先生，我们来谈谈‘领养’的事情吧。”办公室的门已被堵住。 院长浑身紧绷，“你们是什么人？” * 从这家孤儿院出来，时间已过去一个多小时。 其中半小时花在和院长的交涉上。 某情报员的公安证件再次立功，他们自称是警察厅下辖一个专门管理异能者的部门，并表示院长的所作所为触犯了法律，考虑到情况特殊，希望他能够向横滨警署自首，争取减刑，尽早出狱。 回忆起院长在搭档的语言攻势下忏悔的模样，坂口安吾仍旧不可置信： “他真的会去自首？” “当然了。” 神代清和似笑非笑道，“毕竟他是个有觉悟的好心人。” “以防万一，我也留了证据。” 接下来他们又跑了几个孤儿院，意料之中地没有再捡到异能者，另一件意料之中的事情是，这些偏僻的孤儿院的管理多少有违法的地方。 神代清和冷漠脸。 孤儿院这种机构就不该让纯私人运营，但这种事情日本政府根本不会管，他们不管的“大事”都有那么多，何况这种“小事”？——在有接收这些孤儿的办法前，直接取缔私人孤儿院也不可行。 难道真的要让黑手党代替政府职能？ 不如赞助个靠谱的议员合理。 顺带一提，等他们这个情报和武力双全的组合“踩点”完，确定孤儿拥有人身自由，孤儿院没有变成某种危险的交易窝点，后续就会有招生人员上门，至于要不要去读书，就看孩子自己了。 * 他们卡着时间回到市区的时候，正是傍晚。 银灰色轿车直接开到横滨希望学园的门口不远处，中岛敦仍在熟睡，睡梦中手指紧紧攥着神代清和的衣角。 是的。 中岛敦睡着起就是这样了，所以他们在院长办公室谈事情的时候也只能带着这小小的异能者。 “快低头，别被看到。” 准备开车门之前，神代清和提醒搭档。 “……” 坂口安吾内心腹诽，如果清和前辈你愿意多走几步路的话，我们完全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你大大方方下车的…… 但他没有说。 因为坂口安吾内心知晓，在这两个选项里，加班多日的清和前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能够偷懒的那个选项。 神代清和抱着中岛敦下了车。 银灰色轿车调头远去。 嗯。 车窗贴了单边可视膜，车牌也不是固定的，安吾的脸藏好了，泉他们被看到也无所谓…… OK。 在这个情报贩子日常出没的校门口，谨慎是应有之义。 ——但这不妨碍他在这边下车。 ……毕竟抱着中岛敦进学校太招摇，让小孩下地自己走的话，路程自然越短越好。 神代清和思量着，叫醒中岛敦。 “……这里是？” “学校。”神代清和到旁边店里买了瓶水递给他，解释，“因为没有别的地方好安置你，所以先带你来这里。” 港口Mafia不行，去了容易被打上烙印；神代宅不行，要是被邻居太宰发现多不好；别的地方更不方便…… 而要是交给别人安置，难免会让小孩产生被抛弃的感觉。——毕竟是他做了承诺，把对方带出来的，总该负点责任。 ——孤儿大多内心敏感。 ——神代清和想完一轮，觉得先放到学校挺好的。 “详细的等坐下来说吧，可以吗，敦君？” 中岛敦重重点头：“嗯！” 神代清和牵着用左脚和右脚的完好部分触地、行动缓慢的小孩往宿舍区走，然后就在男生宿舍门口，遇到了同样带着个小孩的太宰治。！ 第103章 103 玫瑰色的晚霞慵懒地淌在天边,稀薄的日光也被染成玫瑰色，洒在新建成的宿舍楼，米白的墙壁、翠绿的乔木、视野里的人物都被晕染,抹上浓稠的色彩,宛如浮世绘里的风景。 太宰治在和宿管说着什么。 神代清和牵着中岛敦,从台阶下慢慢往上走,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太宰治的背影，和他身边小男孩的一点侧脸。 擂钵街的孩子？ 能让太宰亲自带着…… 神代清和心念一动，淡蓝色半透明屏幕在眼前悬浮,有新的人物卡弹出： 某位大人。 神代清和挑眉。 该恭喜太宰收到一个死忠吗。 虽然还稚嫩，现在用不上。 神代清和知道，在近两个月的扩张中，太宰的能力和作风强硬地展现在组织上下面前，内网论坛里也没了调侃，之前关于“首领为什么那么重视那位”之类的讨论帖已被发帖人删除,而太宰的许多部下，都对这乍看人畜无害的上司起了畏惧之心。 是畏惧。 不是忠诚。 这是小七听到的、黑手党们的议论。 “嘎嘎！” “嗯。” 彼时的神代清和抚摸着小七的羽毛,深以为然，“太宰能可怕到哪去？” ——太宰猫猫能有什么可怕的。 “清和？” 太宰治和宿管说完，侧头看去，阴郁的眉目陡然生出光彩来。“好巧啊，太宰。” 神代清和朝他微笑，只觉得多日不见，太宰治似乎瘦了，虽然身躯被裹在宽大的外套中看不出来，但脸颊的确瘦了些…… 等等。 婴儿肥是不是消了点？！ 太宰猫猫15岁了，也要逐渐脱离幼崽时期，婴儿肥会渐渐没掉是很正常……的…… 神代清和内心陡然溢满悲伤。 “……？”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虽然表情不变，但清和的情绪波动，似乎有点大？ 像是错觉。 鸢色的眼眸映入周围的景象，太宰治这才注意到躲在神代清和后面，怯生生看过来的小男孩。 和遇到陌生人首先瞪人示威的芥川龙之介不一样，这小孩的反应比较符合普通人的认知。 太宰治略作思考：“这是你从孤儿院带来的孩子？” “嗯。” 神代清和摸了摸中岛敦的头发，温和道，“敦君，来打招呼。” “你们好。” 中岛敦小声道，“我叫中岛敦，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太宰治淡淡抬眼。 芥川龙之介立刻上前一步，道：“你们好，在下芥川龙之介，初次……咳、咳咳！” “感冒？” “找医生看过了，芥川的肺不太好，只能慢慢调养。” 太宰治不甚在意地说着，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宿管道，“既然敦君也来了，就和芥川住一起吧。” 他的视线略过中岛敦行动不便的右脚，仿佛透过鞋面看到了内里的绷带和绷带下的伤口，“敦君有伤，跑腿的事可以交给芥川。” 芥川龙之介：“是，太宰大人！” 宿管慢了半拍：“……是，太宰大人。” 和众多港口Mafia的中层一样，宿管不认识神代清和，只认识最近风头正盛的太宰治。 神代清和问：“织田作呢？” “去给芥川领新生用品了。” 太宰治道。 “我让他帮敦君多拿一份好了。” 神代清和低头发邮件。 接过宿管递来的钥匙，一行四人慢腾腾沿着楼梯爬到了指定的宿舍。 主要是照顾中岛敦的脚。 虽然龟速到令急性子爆炸，让神代清和险些想直接抱着中岛敦上去算了，但看着许久不见的小伙伴，某种直觉让他没有提出来更别说付诸行动。 ——记得太宰，很在乎公主抱？ 两个未来舍友正在相互打量。 中岛敦瘦小，芥川龙之介比他还要瘦，宽大的外衣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截竹竿，外观年龄倒是一致。 刚从孤儿院出来的中岛敦，意外地发现芥川龙之介的头发，鬓发下端是白色的，但其他部分又是黑色，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一双超大的眼睛近距离瞪了—— 好、好凶！ 敏感地察觉到这瞪视里附带的威胁和真实的血腥，中岛敦脚下一乱，踩错一步，虽然及时补救但用到了伤着的脚，一受力，伤口立刻疼得不行，眼泪同步飚了出来。 “呜。” 好丢脸。 他连忙抬手擦眼泪。 芥川龙之介：“……” 就这？ 瞪一眼就哭的娇气包！！ 太宰治&神代清和：“…………” 两个小孩的表情太好猜，两人纷纷看出这场官司，都没有帮忙解除误会的意思。 反正是舍友嘛，以后总会了解的。 * 考虑到不少学生可能没有住处，宿舍楼在临近开学的此时已经开放，他们到达楼层，走过几间已经有人、里面正说说笑笑的宿舍，来到目的地，开门进去。 神代清和把纸巾递给太宰治，去开窗户通风，太宰治擦了几张凳子坐下。 这是四人间。 狭小但五脏俱全，格局为下方书桌橱柜上方床铺，眼见两个小的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地方，眼露憧憬之色，返身回来的黑发少年也不由得勾起唇角。 神代清和耐心地和还什么都不清楚的中岛敦解释了自己工作特殊，不方便带他去自住的地方，让他先在这里安顿…… “还没问过，敦君在孤儿院念过书吗？” 显然把“11岁就该读书”当做默认前提，神代清和问过中岛敦目前的文化水平后，想了想道，“可以在这边先读两年补充知识和常识，等到13岁刚好换个学校读国中。” 那时候和国中同学也是同龄。 完美。 至于芥川君…… 擂钵街的小孩可能有自己的想法，而且他显然更愿意听太宰的。 “可、可是，我就只需要读书吗？” 中岛敦自然听从安排，同时惴惴不安，“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显然没有。 但不说什么的话也不太好。 神代清和沉思片刻，道：“考第一？” 他暂退一步，“先定个小目标，年级前十吧。” 芥川龙之介目光炯炯地看着太宰治。 太宰治恶劣地笑了笑，懒洋洋道：“那芥川你的目标，就是超过敦君了。” “是，太宰大人！” 芥川龙之介掷地有声。 中岛敦：“……” 好、好可怕！ 芥川又瞪我了！！ * 有两个小孩在，港口Mafia的东西不方便说。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零散的话题，气氛安宁而祥和。 这是他们时隔近两个月后的再见，相处却毫无滞涩，任是阅历再浅，也能看出他们的熟悉。 芥川龙之介这才认真打量起这黑发的少年来。 面貌昳丽的少年有着典雅的五官，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温润，他看起来是那种只会出现在阳光下的角色，不应该和黑手党相熟。 是的。 芥川龙之介知道太宰治是黑手党。 毕竟在自己和妹妹快要被抓走时，恰好救下他们的太宰治，身边可跟着不少黑西装的大汉，身份显而易见。 彼时芥川龙之介虽然奄奄一息，仍召出黑兽攻击，他深知拯救他们的不一定是好人，说不定是另一波见他们“奇货可居”，想要把异能者和小女孩卖个高价的人。 ……黑兽消失了。 ——芥川龙之介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抵抗失败的芥川兄妹被打包拎起，走出错综复杂的巷道后塞进车里，红发青年跟他们解释，这是要送他们去上学。 因为他是异能者，可以免费，妹妹要自费，不过可以先贷款再还。 妹妹起初很害怕，后来可能是红发青年讲的太详细不像假的，又听得很认真，眼睛闪闪发亮的样子，但芥川龙之介一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都在寻找逃跑的机会。 招生？ 拙劣的谎言。 ——直到真的进了学校，他们先送妹妹去了女生宿舍，芥川龙之介见到周围来往的、轻松地聊着天的学生，甚至遇见了个在擂钵街见过几面的同龄人，才相信这是真的。 ……与此同时，他看太宰治的眼神也变得灼热起来。 所以，这个叫“清和”的人也是黑手党吗？ 已然决定要好好学习，毕业后加入港口Mafia追随太宰大人的芥川龙之介，迫切地想了解对方的一切。 * 织田作之助是先去了一趟女生宿舍再来的。 新生用品包括桶子、脸盆、凉席、毛巾、被子等等，都是质量中等偏下的日常所需，神代清和还叫了校门口的外卖，留给饥肠辘辘的两个小孩，让他们今晚好好休息，约定明天再来。 人步出宿舍楼。 校门口，在织田作去取车时，神代清和道：“太宰，你今晚回宿舍吗？” 玫瑰色的光芒落在琥珀色眼底，让那份希冀清晰可见。 “……” 太宰治不自在地偏过头，顾左右而言他：“敦君也是异能者吧，他的异能是什么？” 神代清和扬起笑容，喜爱之色溢于言表：“是变成老虎的能力哦！是白底黑条纹的那种老虎！” “我今晚回宿舍。” 太宰治果断道。！ 第104章 104 太宰治一直知道,小伙伴很喜欢猫。 蛛丝马迹在方方面面。 形容人时的“小黑猫”，往宿舍里添置东西时带猫咪元素的各种摆件。 ——以及，对像猫咪的人的好感。 太宰治是个好奇心非常旺盛的人,对各种不符常理的事物都充满探索欲。 比如清和在短短时间内就对他那般关心的驱动力。 刚刚加入Mafia时,黑发少年是空降的、地位不稳的少主，但彼时的太宰治更加渺小，只是首领私人医生的学生,前者从后者身上根本得不到几分利益,因此太宰治很轻易地得出小伙伴是全凭感情对他关怀备至的结论。 那么这份感情从何而来？ 外貌、性格、处事方式…… 随着了解的加深，太宰治有了模模糊糊的猜想，并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被证实。 去武装侦探社拜访时，他直接问过江户川乱步,确定清和在阴差阳错加入Mafia前只和江户川乱步见过一面，而初次见面时，对侦探先生的态度就热情极了。 而江户川乱步，也挺像猫的。 ——得出这个结论的太宰治心情十分复杂。 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如果他变了，清和还会喜欢他吗？ 太宰治因此特地下载了详细介绍猫咪习性的电子书看。 然后鸢眸的小少年就发现，他和猫的重合度有亿点点高，要背离“猫”这个标签，几乎要把自己改得面目全非才行。 “……” 很难形容太宰治当时的心情。 和会在不同的人前动用不同伪装、和需要的人打好关系的神代清和不同，太宰治是始终坚持自我的。 或许偶尔为了任务或者趣味，他可以戴上面具，但那只是短时间的调剂，在绝大多数时候,他会将自己真实的一面展现在人前，无论是阴郁、残忍、空洞，还是兴奋、怜悯、喜悦。——无论会招来怎样的对待,唯有这点真实，太宰治不想遮掩。 否则…… “太宰治”这个人，真的还存在吗？ 他会混乱的。 太宰治很快开始破罐子破摔，在神代清和面前，鸢眸的小少年变得更任性、更懈怠、更无理取闹，然而后者毫无所觉，而是露出被萌到的表情，开开心心地去给他收拾各种烂摊子，看起来还有点…… 乐在其中？ “……” 这大概就是无用功。 清和甚至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太宰治挫败地退散。 这种挫败感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或许是无法扭转小伙伴的心态，或许是被舒适的环境腐蚀，或许是贪恋来自黑发少年的温暖，太宰治终究还是半推半就地躺平，颇为心安理得地享受起这种生活来。 他变得更开朗、更活泼，心情也更好。 神代清和本身自带的关系网，也让太宰治接触到了好些他原本可能接触不到的、感兴趣的人物，比如某些情报贩子、比如莎朗老师，比如安室前辈。 居安思危。 尤其是太宰治这样的性格。 夜深之时，最适合胡思乱想。 太宰治睡在宿舍的次卧时，思绪往往会停留在主卧的清和身上，然后忍不住思考：如果有那么一天，清和不再喜欢猫咪了呢？或者说，只喜欢纯粹的动物猫咪了？——退一万步，假设清和保持他的喜好，但出现了比他更符合清和审美的人呢？！ 例如异能是变成猫的夏目漱石。 而且其本身还是小伙伴欣赏的作者。 但因为两者接触很少，年龄差距过大，清和又更喜欢幼崽，太宰治把这个选项划掉了。 再例如，新出现的…… ——异能是变成老虎的中岛敦。 * 在饭桌上，太宰治不着痕迹地打探起来。 这是时隔近两个月后的聚餐。 生活要有仪式感。 织田作之助、神代清和与太宰治认真地对着网络上附近的餐厅评分挑了好一会儿，才选了个还有空余包厢的日式餐厅，驱车前往后，预点单的寿喜锅和茶水等等很快就被端了上来，面带微笑的服务生在确认他们不需要其他服务后，礼仪周到地告退，轻轻关上了门。 “清和，你今天居然有假？” 太宰治笑着问。 “其实今天不该算休假的。” 神代清和看着在锅里煮着的牛肉，喃喃自语，“我明明是在工作啊……” 可恶。 ——就因为跟特务科的人一起出去不好解释，一定要记成休假吗。 ——哦，首领休的假不需要特地调时间工作补回来啊，那没事了。 织田作之助用公筷拌了拌，让冒出头的金针菇被热汤浸透，有点担忧道： “那孩子的脚……怎么了？” 即使织田作之助来送新生用品时，中岛敦一直坐着，他的伤势仍然瞒不过经验丰富的前杀手。 “被铁钉穿透了。” “敦君是我在孤儿院发现的。” 神代清和兴致缺缺，慢悠悠解释道，“他们的院长也是个金盆洗手的杀手，不过和织田作你不一样，院长是被刻意培养出来的那种有组织的杀手。” “他算是个好心人吧，在大战之后成了自由身，开了所孤儿院收养失去亲人的孩子们，但他根本不会养小孩，只能照搬自己最熟悉的规章制度。” 织田作之助：“……” 前杀手一时无言。 神代清和回想起在院长办公室里见到的那些写着规矩的文档，简直神似中世纪修道院，说愚昧有点过，说蒙昧似乎又有点轻。 他只能肯定，在这套包含“举报”的制度里，可怜的小老虎一定过得很惨。 异类，总是被排斥的。 即使院长肯定只有自己知道中岛敦会变老虎的事情，但他对敦君的严厉和特殊，也同样会使其他大人和孩子们将后者视为脱离群体的“异类”，从而将其作为欺凌的对象。 “那孩子是异能者吧。” 织田作之助说。 “是的，他有变成老虎的能力，但自己根本不清楚，也无法控制。” 神代清和道。 太宰治托腮，若有所思地问：“老虎有伤人的记录？” “没有。” 说起这个，神代清和很是无语，又有点哭笑不得，“目前给孤儿院造成的最大损失是刨了菜园子，啃了三颗白菜。” 他慢吞吞补充，“应该是饿狠了。”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这么怂的吗。 百兽之王的尊严全无。 寿喜锅好了。 神代清和沉吟：“如果敦君今晚就变成了老虎……” 太宰治接道：“芥川可以制服他。” 擂钵街也是有贫富差距的。 羊组织算是过得最好的那一批流浪儿，而在更深处的贫民窟，因年龄带来的弱势死得没剩多少的流浪儿们，仍旧每日都徘徊在生死边缘，他们面对的危险来自方方面面，食物的匮乏、伤病的造访，和更加难熬的、总有大人想抓他们的环境。 人口买卖屡见不鲜。 其中小男孩价格最低，几乎没有目标客户；女孩不论容貌都有大把的人想要；而异能者更是珍贵，有出大钱的买主，但这样的买主只有很少人能接触到，且存在被灭口的风险，再者能活到闯出名头的异能者多半不好招惹…… 综上。 女孩是最危险的。 护着妹妹活到现在，芥川龙之介的警惕性和战斗力虽然都是野蛮生长，但面对孤儿院出身的、并不凶恶的老虎，强弱显而易见。 “嗯，另外，我还想看看敦君变的老虎长什么样。” 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光彩，神代清和畅想之余，有点遗憾道，“可惜按照院长的说法，敦君变身没有什么规律……” “待会我们买个手机给芥川吧，让他拍下来。” 太宰治：“……” 希望是长相不讨喜的老虎。 虽然他怀疑小伙伴根本不会因此退却…… ——清和大概喜欢世界上所有的猫，只是喜欢的程度不同。 太宰治夹了块牛肉放在碗里等凉，轻轻问：“那位院长怎么样了？” “啊。” 神代清和撑着脸，“他明天应该会去自首。” 太宰治动作微微一顿，饶有兴致道：“你跟他说了什么？” 要知道，港口Mafia地下监牢的私刑可比孤儿院的严重得多，虽然Mafia的审讯对象不是小孩，但那不是因为Mafia关爱未成年，仅仅是因为抓到的叛徒和敌人不是孩童。 本质上来说，这两者无甚差距。包厢里氤氲着热腾腾的白雾。 神代清和眨眨眼，挥散雾气，给自己扒拉了一堆香菇，不紧不慢道：“我问他是黑`道，还是普通公民。” “如果他给自己的定位是黑`道，那么这种私刑其实完全不算什么，我领了敦君就走，甚至感谢他高抬贵手，没有给敦君造成更大的伤害，会给孤儿院打一笔赞助费；如果他觉得自己是普通公民，那么他毫无疑问违反了法律，需要接受法律的审判，而我会按照流程领养敦君，赞助费没有，如果敦君愿意，可以在空闲时去探望他……” 黑发少年说出了包厢内三人都知道的结论：“院长先生选择了后者。” “……这样啊。” 太宰治慢吞吞道。 无论怎么看，在这件事上选择前者都更有利，被视为黑`道除了被警方和民众歧视排斥外，没有什么其他危害，还有很多实惠，而选择后者，似乎除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没有任何益处。 太宰治无意识地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牛肉。 他的思绪游移了会儿，很快敏锐地找到下一个问题： “领养？” 虽然小伙伴年龄还没到，根本不符合正常的领养条件，但有特务科开后门，万事皆有可能。 太宰治眯起眼睛，“敦君该不会在你户籍上吧，清和？”！ 第105章 105 “怎么可能？” 神代清和随口道,“我还没有到年龄呢。” 因为工作性质，异能特务科的情报员都会常备些假身份，今天在孤儿院,泉和他太太就是用他手头的假身份走了领养流程。 基本操作了。 毕竟是不存在的部门。 太宰治追问道：“到底在不在？” ？？ 神代清和终于察觉不对。 他抬头试图看清太宰治的表情，却因为锅子冒的热气看不分明,于是只能先正面回答：“不在。” 刚才那两句深究起来确实有问题，“怎么可能？”和“我还没到年龄”都是侧面的应对，且没有完全否定，可以说是回答了也可以说是没回答，算是文字游戏的一种…… 可神代清和只是没想那么多而已，并没有避而不答的意思。 太宰猫猫是只敏感的猫猫。 但不是每时每刻都这样。 神代清和想起《养猫手册》中的种种指导，有几分恍然，热气似乎也消散了些,让他看到太宰治的表情—— 就像是常年享受着家里全部宠爱的独子面对要生二胎的父母。 …… 划掉。 就像是家里唯一的猫猫面对想要再养一只猫的铲屎官。 神代清和心情复杂，有几分哭笑不得，更有被重视的喜悦，他给太宰治夹了些菜放在后者碗里,放柔了声音安抚：“别乱想,我只是在招生而已。” 而起初建校计划书里有孤儿院,也只是因为擂钵街的未成年孤儿太少,想从其他地方找点生源，恰好“川上清和”的履历里写着孤儿院出身,现在回馈孤儿院能够突出一个知恩图报不忘本的人设。 以异能者的比例，神代清和已做好白跑一趟的准备。 中岛敦属于意外惊喜。 虽然敦君的异能是变老虎，但他很清楚那是人。 ……神代清和在选择猫塑对象的时候,更看重的是“神似”。 ——只看形似的话,他又不是撸不到真的猫。 即是说,神代清和在这方面的选择，更倾向于性格行为思想像猫，而非外表。 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即使是夏目漱石和中岛敦排队在他面前变猫，吸引力也没有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大。 所以太宰猫猫的em是没有必要的。 ……可神代清和没法直说。 ——难道要当面剖析自己猫塑朋友的心理路程吗？！ 他做不到。 ……过于羞耻。 没法说出来的话，就只能从行动弥补。 ……织田作之助眼睁睁地看着太宰治只夹碗里的菜，但凡碗里的吃完了，他就不吃，一定要等神代清和发现给他添菜才肯动筷子…… ——然后就进展到神代清和自动自觉地注意太宰治的碗，一直在保持快慢适宜的速度给他添菜…… 总感觉如果不是在外面，太宰可能会让首领直接给他喂饭。 织田作之助默默地想。 红发青年透过朦胧的雾气看向两个同伴，见他们都乐在其中的样子，微微摇了摇头，神情放松许多。 这一个多月，织田作之助遵从首领的命令跟着莫名自觉加班的太宰治，也不知从枪林弹雨里保护了太宰多少次，可即使取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成就，得到了黑手党的认同，在组织里站稳了脚跟，太宰的神情始终是沉郁的。 他并不开心。 “织田作，如果突然发现你的朋友做了一件你很难接受的事情，你会怎么样？” 彼时的太宰治，趴在Lupin的吧台，这样问道。 没有神代清和跟着，太宰治点了酒，是低度数的鸡尾酒，绚丽的色彩层层叠叠堆积，倒映在鸢色的眼底仿佛虹光闪烁。 织田作之助抿了口蒸馏酒，想了想，“是坏事吗？” 太宰治没有说话。 那天的太宰治沉默了很久，然后—— 突然转身手脚并用地去抓安静趴在旁边的三花，三花猫惊叫着左冲右突，跳到了调酒师头上，导致猫毛掉落到昂贵的酒液里，他们多赔了一笔钱…… ——是很难忘掉的记忆呢。 “如果是好事或者不好不坏的事情，就随自己的心意去做吧。” 这是在回程的路上，回忆起被打断的对话时，红发青年给出的提议。 尽管织田作之助不知道太宰治的问题对应着哪件事——他常常搞不懂太宰的隐喻，但看到面前这热气腾腾分享寿喜锅的场景，他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明白。 说起来，首领真的很喜欢照顾太宰啊…… 前杀手并不知道某资深铲屎官内心的激动。 ——这就是限定版矮脚太宰猫猫吗！ ——他可以！ 是的。 神代清和把太宰治不夹锅子只夹眼前碗里的菜的行为，四舍五入替换成他够不着远的，即手短ji短，再四舍五入一波，就是矮脚猫。 ……猫塑是门神奇的学问。 吃饱喝足，他们以消食的步子慢悠悠晃到附近的手机专卖店，给两个小异能者买了新手机—— 既然要给芥川买，敦君当然也不能落下。 三人又回返了一趟希望学园送手机，鉴于中岛敦还不知道自己的情况，神代清和也无意让他今日承担太多的信息量，太宰治特地把芥川龙之介叫出宿舍，嘱咐他若是舍友变成老虎就制服并拍下，得到了肯定且激动的答复。 他们很快离开。 太阳已完全落下地平线，校园被笼罩在深沉的暮色中。 为绿化移栽的乔木，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音。 太宰治冷不丁道：“不留下来吗？” 他脸上挂起善解人意的微笑，一副为小伙伴着想的样子，“应激反应，敦君今晚变成老虎的概率比较大。” 神代清和：“……” 搬家到一个新环境，的确有可能引起猫咪的应激反应，但这句话被太宰治说出来，结合他的表情和此时的情境…… 不亚于鬼故事。 太宰猫猫你c了你知道吗！ 此时他们正在校门口等取车的织田作，夜风吹过空旷的地域，吹过少年的脸庞，神代清和拉住太宰治的手，认真地说：“今晚你不是回来住吗？” 黑发的少年笑容和煦，“这么久没见，我当然是陪你了。” 太宰治挣开他的手。 “……” 神代清和沉吟着补救道，“即使不是这么久没见，我也会陪你的。” 太宰治转身背对着他。 “……” 神代清和觉得这题好难。 他思索半晌，“随便你加什么条件，我的第一选择都是你。” 神代清和绕到太宰治身前，看进那鸢色的眸子，调整表情道：“我保证这份承诺绝对真实，说谎的话就让我加班到退休。” “所以，我们和好了吗？” 太宰治又转身。 神代清和从容跟进。 太宰治再转身。 神代清和继续跟进。 …… 织田作之助把车停在他们身边，看着两个越转越快的少年结束动作，脚步有点不稳地上了车。 红发青年好奇地问：“你们不晕吗？” 神代清和爬到后座，捂住额头做柔弱状：“有点。” 太宰治不说话。 神代清和努力回忆贝尔摩德的私人独家表演课里，关于淑女怎样在宴会等等场合装作头晕退场的要点一二三四，神态动作逼真极了，“看样子以后去游乐场的时候，不能玩海盗船大摆锤之类的……” 织田作之助：“要吃药吗？” “没到那个地步。” 神代清和摇摇头，“我眯一会，到了叫我。” 织田作之助：“好。” 黑发少年闭上了眼眸。 他的呼吸很快均匀，太宰治慢慢转过头。 车灯已关闭。 月色很好，椭圆似纺锤的月洒下清辉，银色的柔光照在少年白皙的侧脸，描绘他柔和的五官，少年整个人有一种不似人间的、超脱般的美。 太宰治想起Mafia内网论坛上的某个盛赞首领容貌的帖子。 发帖人说他在继任仪式才第一次见到首领，但只是那一夜就沦陷，首领是美貌少年和首领的杀伐手段结合在一起，简直就是绝杀…… 甚至还似模似样地分析了一番日本史，列举了织田信长的小姓森兰丸等人，来论证国人对美少年的爱千载不变。 回帖里充满了各种意味不明的网络词汇，充斥着各种隐秘的狂欢—— ……太宰治找尾崎红叶把这个帖子删了。 ——情报主管的论坛权限仅次于首领。 车子转弯。 睡着的少年的身体被惯性带动，微微倾斜…… 他的脸颊挨在了邻座的肩膀。 太宰治整个人都僵硬了。 半晌，意识到小伙伴没有醒来，鸢眸的小少年才松了口气，他动作很慢地低头看向肩膀上的脸庞，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长长的眼睫，偶尔随着车辆震颤轻微的抖动。 唔。 太宰猫猫果然只是在闹别扭。 装睡的神代清和安心地想。 并在脑海里再次排查究竟是哪件事惹得太宰治变身卷王，卷了整个组织一个多月。 ……无果。 车子到了港口Mafia，神代清和顺着太宰治的力道换了个没有贴贴的姿势，又在小伙伴的呼唤下假装刚被叫醒，揉了揉眼睛往宿舍走。 宿舍门关上。 独立的私密空间会予人种安全感。 神代清和再次问了那个问题，“太宰，我们和好了吗？” 他亲昵地抱怨：“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 “叮咚。” 邮件提示音响起。 太宰治点开看了眼，把手机怼到神代清和眼前。 视频里一闪而逝的老虎身影让某爱猫人士微微睁大眼睛，聚精会神正要细看，就听到一声冷笑，太宰治带着手机回了卧室，重重关上了门。 神代清和：“…………” ——他太难了。 第106章 106 遇事不决先洗澡。 神代清和坐在宽敞的圆形浴缸里,开启按摩功能。 感受着水流用稍重的力道拍击在身上，神代清和趴在池边，摘下耳坠放好,慢悠悠地洗了个头。 他开始复盘。 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很多，其实都算简单,只是他捡了个中岛敦，太宰治捡了个芥川龙之介，两个小异能者成了舍友而已。 这是希望学园目前唯二的异能者。 果然不能指望未成年能力者自己来报名么…… 比如说中原中也。 前文说过，小羊们是擂钵街里过的最好的那一批流浪儿。 而他们过的这样好，靠的不是头脑和努力，也不是韧性和坚持，仅仅是他们的首领。 堪称一拖N。 习惯了这样吸血首领的轻松生活，大多数小羊肯定是不愿意放中原中也走的,那位被小七频繁diss的白濑更是个中翘楚，中原中也又偏偏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但要说服他也很容易，从责任心下手即可。 毕竟作为流浪儿长大是没有前途的。 选谁去做这个说服的角色呢？ 反正他不要自己去。 直接把任务拨给红叶姐下发吧，获取情报的方式多种多样,情报主管手下肯定有口才好的人。 说回中岛敦。 视频虽然一闪而逝,但那道属于老虎的白影却十分真实,即是说,敦君真的因为搬到新环境的应激，在晚上变身了。 神代清和回想起《养猫手册》的知识点。 猫咪应激了以后,要让猫咪缓慢适应，可以准备一个安静狭窄的空间，让猫咪待着…… 等等。 稍稍对号入座—— 在太宰治生日当天,送给他的新家即是新环境,而之后小少年出去游荡即是应激,而狭小安静的空间可以对标集装箱和阁楼…… ……为什么，这么，像。 ……可恶。 ——完全是纯天然的和猫猫有亿点点相似。 ——这真的不是自己猫塑的锅啊！！ 神代清和内心呐喊。 黑发的少年默默地沉入池子，吐了一串泡泡，又浮出来，默默捂住心脏。 ——后知后觉地被萌到。 决定了，今晚一定要跟太宰猫猫和好。 否则要是他明天又跑不见…… 卷的飞起的太宰治的确可以给港口Mafia创造不少收益，但神代清和还是更怀念刚加入Mafia时到处摸鱼的太宰治，再往前，没入职Mafia的时候，懒懒散散、随机出没的太宰治也很可爱。 神代清和从浴缸里爬起，换好衣服吹头刷牙，看了眼时间。 9：30。 他去敲了织田作的门。 拿到太宰猫猫内卷期间的生活相关情报后，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回到宿舍，站在次卧门前，开始敲门。 慢节奏。 又有力度。 叩。叩。 太宰治钻进被子。 叩。叩。 太宰治蒙上耳朵。 叩。叩。 太宰治不再试图做无用功。 要给清和开门吗？ 鸢眸的小少年思绪飘忽地想着，直到他在敲门声中听出种旋律感…… 这是—— 慢放版四小天鹅？！ 太宰治怒气槽上升，掀被而出，趿拉着拖鞋气势汹汹地打开门，“清和你——” 他被拎了起来。 ？！ 神代清和微微俯身，双手穿过太宰治腋下，把他拎起来掂了掂，又放下。 “瘦了。” 黑发少年颇为懊恼地叹了口气，视线在小少年消减的婴儿肥上一掠而过，轻轻把他往里推了推，关上了次卧的门。 太宰治有些怔愣地随他动作，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做在床沿，面对坐在靠背椅上的小伙伴的指控…… 关于这一个多月没有好好吃饭的那部分。 “……” 太宰治颇有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的茫然。 鸢眸的小少年很快找回状态，振振有词道：“但是我长高了！” 神代清和不以为然，“能长高多少？” 太宰治找出了软尺。 ……他居然真的长高了差不多2cm。 明明生日的时候还是155，现在居然就有156.5了，四舍五入157。 想起织田作说过的，太宰坚持喝牛奶的事情，神代清和很难控制笑容，只能尽力压下上扬得有点过分的唇角，把表情转为一个温和的笑容，“很厉害啊，太宰，但饭还是要按时、好好吃的。” “……你好啰嗦。” 太宰治表达了对小伙伴关心内容的排斥，又问，“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啊，其实——” 神代清和略作沉吟，在橱柜里找到备用枕头抱好，少年转过身来，眨了眨琥珀色的眸子，请求道，“太宰，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昨日重现。 ——只是人物角色互换。 太宰治下意识地问：“你做了什么？” 神代清和：“……” 室内陷入阵尴尬的沉默。 很好。 “一起睡”=“做了亏心事”…… 太宰猫猫亲自认证。 神代清和简直要为这自曝笑出声来。 “做太多了，不知道你指的哪个。” 黑发的少年说着诚实的台词，声音放软放柔，“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答应我吧，太宰。” 他轻巧地诉说。 太宰治对上那双因含着笑意愈发动人的琥珀色眸子，稍后，他的视线沿上挑的眼尾偏移，落在随着少年动作微微摇晃的单边耳坠。 和清和眼眸同色的宝石，在灯光下闪烁神秘的光泽。 “……可以。” 太宰治磨磨蹭蹭地答应，说道，“你睡里面。”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抱着枕头往里去了。 时间还早，两人靠座在床头，分别找事情消磨时间。 太宰治刷了会港口Mafia内网论坛，在推荐漫画的帖子——是的现在也有这种帖子了——里找了篇比较有吸引力的，去网上找资源了；神代清和则在整理他不太庞大但有点复杂的情报网络，处理各方事务。 有兰堂那位超越者同伴的消息了。 在看过中原中也的卡牌后，神代清和得到新的情报：兰堂的超越者同伴是操纵重力的、非人的实验体。 同时，少年情报员通过分析，认为这位姓名不祥的超越者可能不通人情，人设不但并非阴险狡诈，大概还有点好骗，假设直接当做大中原中也来看的话，估计还多少有点直来直往。 那么问题来了。 作为本来就非人类的实验体，这位超越者在本国得到的信任不会很强，有出身和脑回路的差别，多数人想必都对其有着一定防备，而在出差日本、兰堂“死亡”、独自回转的情况下，对方的境遇又会如何？ 神代清和觉得这位在法国可能是个忌讳。 不如换别的国家打探消息。 虽然黑发少年也不知道应该换哪个国家，但欧洲的老牌强国应该更靠谱，在广撒网情况下，他竟然真的得到了一点情报。 暗杀王魏尔伦。 称号加名字的组合，已经足够推出很多东西。 所以…… 如果知道同异能的中原中也的下落，魏尔伦会来横滨吗？ ——不无可能。 神代清和痛苦闭眼。 ……好想把中原中也打包快递出国。 ——增加了他多少工作量啊！！ “怎么了？” 太宰治伸脑袋过来，“你在看什么？” 已经把页面切走的神代清和丝毫不虚，镇定自若道：“在看武装侦探社的官网。” 屏幕上显示着福泽社长的证件照。 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 太宰治好奇：“为什么看这个？” “啊。” 神代清和理由十分正当，“准备下个委托。” 黑发的少年瞄了眼小伙伴的手机，对某个视频念念不忘…… 最终他克制住了问太宰猫猫能不能看一眼老虎的长相的欲望，沉着道：“不早了，睡觉吧。” 太宰治乖巧躺下，拉好被子，只露出鸢色的眼眸： “晚安，清和。” “晚安。” 神代清和想起什么，“我们和好了吧，太宰？” ……迟迟没有回应。 唉。 太宰猫猫是只超难哄的猫猫。 神代清和闭眼。 ……能够感受到，直直停留在脸庞的视线。 太宰猫猫在想什么？ 神代清和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无知无觉地等待时间流逝，直到听到个轻轻的“嗯”，心神一松，然后他就真的睡着了。 * 翌日。 武装侦探社。 联系过确定福泽谕吉在社里，神代清和携自家保镖和猫猫上门拜访。 社长办公室不算宽敞，织田作之助没有进来，太宰治跪坐在神代清和身旁，和挨着福泽谕吉的江户川乱步用眼神打架。 ——不影响委托。 神代清和目光被吸引着漂移一瞬，很快回到正事上。 …… 十分钟后。 福泽谕吉眉头紧皱，迟疑着重复，“……荣誉校长？” “是的。” 神代清和的表情动作满满的官方味道，态度礼貌而诚恳，“您应该听说过横滨希望学园吧？异能特务科和港口Mafia合作试点的学校，马上就要到开学日了，到时校长致辞的环节，需要一位校长。” “特务科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者不方便公开露面，或者能露面但年龄外形气质不足以令学生心服，Mafia也是一样。” 他分析着，语气逐渐疲惫，“如果一定要在特务科/Mafia里推一个人，综合各方面，最能胜任的竟然是森鸥外。” 森君打扮打扮还是富有魅力的帅大叔一枚，口才也很不错，又没有犯罪记录，而且还是东大毕业的高材生…… 但——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神代清和用一种官方的、沉痛的、悼念的语气道：“我们不怀疑森君能否将表面功夫做好，可若是未来的某一天，森君不慎被警方当做恋`童癖带走，整个学校的学生，那些好不容易得以展望光明的未来的孩子，都会因此蒙羞。” 破绽太大了。 有心人直接在森鸥外带爱丽丝逛街展现痴汉之力时报个警，再拍几张某人被警察带走的、前因后果的照片付钱让各家小报大肆宣传一波…… 日本社会是极其在意名誉的。 “你校长是恋`童癖”这种魔法攻击，让打算混白道的学生怎么承受得住。 ……不对。 ——混黑`道的学生也承受不住，站在黑`道视角，随便来个盗窃犯抢劫犯都比恋`童癖强一百倍。 福泽谕吉：“…………” 竟无法反驳。 抛开森鸥外不谈，无论这个委托听起来再如何离谱，涉及到教育，涉及到这许多的未成年学生，福泽谕吉无法推脱，他在严肃地思考半晌后，又询问了一些相应细节，慎重地接下了委托，并只收了很少的委托费。 太宰治几乎是爬出社长办公室的。 ——他要笑死了。 第107章 107 社长办公室外是社员们的办公区域。 武装侦探社租在一栋上了年头的砖瓦房的四楼,占据整个楼层，办公区域宽敞明亮，但相对应的,里面的人数就少了些。 社员小猫三两只，再加秘书行政等等文职辅助人员，仍是显得空旷。 太宰治脚步虚浮地挪到一张空办公桌前，坐好趴了上去。 脸埋进交叠的双手。 肩膀还在颤抖。 神代清和站定在旁,内心默默打了个勾。 森鸥外牌猫抓板，质量优良,经久耐用，太宰猫猫多次认证。 “哼！” 后一步出来的江户川乱步没好气地重重哼了一声。 神代清和默默后挪。 这大概是某种奇异的友谊，明明乱步猫猫也不喜欢森鸥外,但如果太宰猫猫很开心,那乱步猫猫就会下意识地开始找茬。 是的。 ——友谊。 保持着每月侦探社一打卡，围观了两只猫猫互相拆台、对着堆叠的谜题比赛谁解得快、为了一份夸夸你争我夺在办公室跑酷等等各种场景，神代清和略作沉吟，在太宰治的朋友三号位上填了江户川乱步的名字。 三角形多稳定。 以后的多边形也很稳定。 唔。 突然有点担忧。 太宰应该能凭自己交到新朋友吧？ 啊，仔细想想,三个朋友是不是该算正方形,刚才好像忘了把太宰治本人加上…… 算了。 不要在意细节。 太宰治慢慢抬头，脸上的笑意还未退去，他盯了江户川乱步几秒，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肯定道：“你又偷吃甜品了。” 江户川乱步闻言几乎要跳起来，“没有！” ——侦探先生的声音小了许多。 ……堪称不打自招。 神代清和微笑着摇摇头。 乱步先生的推理无疑是日本第一,但推理更多的是由线索推结论,类比起来有点像做数学题,而人情世故方面，还是太宰治更强些。 “叮咚。” 神代清和看了眼邮件。 ——那位院长去自首了。 昨天在孤儿院，他和院长先生的交涉里，还包括“以身作则”“知错就改”等方面，如今这样，也算是给孤儿们带了个好头。 ……唔，他们还交流了书单，在把《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等等十分对口的书籍推荐过去时，某读者也把夏目先生的包装成“指引人生真谛，你必不可错过的好书”，夹带在里面一起推了。 ——初心不改。 神代清和思绪乱飘，一心二用和从医务室出来的与谢野晶子打了个招呼，气质很有几分飒爽的医生小姐匆匆的脚步稍顿，勾起唇角道： “又带太宰来找乱步先生玩？” “嗯。” 神代清和微笑着感叹，“太宰难得有玩伴。” “乱步先生也是。” 与谢野晶子同样感慨。 两人相视一笑。 太宰治和侦探拌嘴之余，偶一抬头，恰好看到这个画面。 清晨的阳光是恰到好处的微温，透过窗棂的日光是浅淡的金，倚在墙边的少年和少女，相貌同样出众，气场也很有些相合。 鸢眸的小少年不高兴地耷拉起嘴角。 * 今天的侦探社之行结束得格外快。 被太宰治推进电梯的时候，神代清和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今天不和乱步先生玩解谜游戏？” 他都注意到江户川乱步桌上装订在一起的新谜题本了。 “下个月再来玩。” 太宰治说着，按下了1楼的按钮。 他有理有据道，“我们不是还要去找敦君吗？刚好接芥川他们去吃午饭。” 神代清和：“……” 行吧。 虽然感觉太宰猫猫没有说实话。 * 横滨希望学园。男生宿舍。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进来的时候，只见到脸色苍白的中岛敦一人。 太宰治不假思索：“芥川找妹妹去了？” 中岛敦：“嗯。” 神代清和看出他的不安，黑发少年关好隔音效果不是很强的宿舍门，好整以暇地找了张椅子坐下，温声道：“敦君肯定有很多问题要问。” 中岛敦点点头。 在黑发少年鼓励的眼神下，中岛敦打结的舌头稍稍捋直，他勉强镇定下来，“那个……” 又卡壳了。 太宰治搬了张椅子坐在小伙伴旁边，随口道，“哪个？” 中岛敦急得脸都红了，他在原地转了两圈，跑进卫生间拿出了个断裂的桶子，垂着头很愧疚的样子，“对不起，芥川说这是我搞坏的。” 神代清和：“…………” 嗯。 这爪印很有艺术感。 所以昨晚小老虎为什么要对桶子出ji？ 可恶。 没看到视频。 中岛敦抬起眼睛，小心翼翼道：“芥川说我是老虎……” 他的声音很轻，“——是骗人的吧？” “否则你为什么会被领养呢。” 太宰治托腮，语气轻松而调侃，“我不相信你没想过这个问题，敦君。” 室内陷入安静的沉寂。 中岛敦紫金色的眼眸里是剧烈的情感波动，这位前一日还在孤儿院的孩童沉默了很久，崩溃道：“可、可我是人啊，我真的不是妖怪！” 说着说着，他似乎也有点不确定了，“……我不可能是妖怪吧？” 太宰治面无表情。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 中岛敦看着这两张冷漠得如出一辙的脸，嘴唇动了动，嗫嚅道： “难道我是……半妖？”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父母才把他扔掉的？ 难言的寂静。 …… “噗。” 太宰治首先破功，笑出了声，颤抖着道，“敦君你平日都在看些什么啊……” 神代清和轻拍小伙伴的背给他顺气，脸上同样是止不住的笑意： “敦君，你听说过异能吗？” 啊。 中岛敦的思路总算回到正轨，“……我是异能者？” “是的。” 神代清和回看了眼手机邮件，“你们院长就是因为发现你会变成老虎，才对你格外严苛。” 中岛敦茫然几秒，很快被惶恐淹没： “所以，都是我……” “你没错。” 神代清和果断打断，斩钉截铁道，“是他的教育方式有问题。” 警方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而且，即使捣乱也只会啃田里作物的老虎…… ——简直让爱虎人士泪洒当场好吗。 神代清和快刀斩乱麻，“你对孤儿院造成的损失，昨天我们都按市场价赔偿了，这笔账先记着，等你工作了要还的。” “嗯！” 中岛敦重重点头。 啊。 敦君的性格，似乎和黑手党不太合呢。 鸢色的眸子将中岛敦直白的情绪变化收入眼底，太宰治悠然想。 神代清和看向小伙伴，试探地发出想看视频的声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如愿以偿。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 视频刚刚点开，入眼就是道白影。 老虎！ 神代清和不由得凑地更近。 画面有点抖，显然是芥川龙之介手持手机拍摄，老虎的移速很快，但狭小的空间限制了它的发挥，又有黑色布条左冲右突，不可能永远保持高速移动…… ——某一个瞬间，神代清和看清了老虎的模样。 和人物卡的描述一致，白底黑条纹，眼眸是纯粹的金，野兽的竖瞳在夜晚闪烁凶光。 的确是毫无人类意识的状态。 老虎的体型比想象中大，他原本以为会是和11岁相符的模样，可能会和格外瘦小的能力者一样看起来很幼，如今看起来算半大…… 应该还有生长空间？ 神代清和回忆起网上查的白虎资料，里面成年雄性老虎的体重和身长。 太宰治情绪稳定。 ——这头老虎看着不像幼崽。 ——跟清和的某个喜好没有对上。 而中岛敦…… ——他看着视频中骇人的野兽，无法想象那是自己。 ——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这是个谎言。 老虎试图咆哮，被黑色布条抽了一下没叫出来，它不甘地反击，更多黑色布条伸展开来围攻…… 老虎反击失败，很从心地决定战略性撤退，在往外跑路过洗脸台时，又被抽了一下导致ji滑，在留有自身气息最重的桶子上划下爪痕…… ——随即后脚猛地蹬了一下地，从大开的窗口跳了出去！ “啊！” 中岛敦惊呼出声，“老虎要跑出去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 看视频没被吓到，反而被一惊一乍的敦君吓了一跳。 “不慌。” 神代清和安抚道，“今天学校风平浪静。” 可见昨晚没出什么大事。 视频里消失了老虎的踪迹，画面抖动得很厉害，是手机主人在大步移动。 很快，他们重新看到了老虎。 但见—— 走廊外，和楼层平齐之处的、宿舍楼旁最为高大的乔木上，茂密的树冠、枝叶掩映间，万绿丛中现出一点白。 颤抖着的白。 手机似乎被放在了某个固定的位置，画面连细微的抖动都不再存在，月光下，被老虎的动作震动的枝叶也慢慢恢复静止…… ——正因此，那抹小幅度、却因体型无法藏住的、颤抖着的白，才被拍摄得格外清晰。 神代清和沉吟半晌，询问：“敦君，你在孤儿院会爬树吗？” 中岛敦不明所以地摇头。 很好。 是乖宝宝型。 也就是说…… “哎呀。” 太宰治故作担忧，“可怜的老虎，似乎不会下树呢。” 中岛敦：“……” 啊。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那头老虎有点像自己了。 很快，决定性的证据出现—— 四爪并用、抱住树干不敢动的老虎，被拉长的黑色布条捆缚结实，从树上撕下，拖回宿舍，接着在某一瞬间，老虎昏睡消失，原地只剩个11岁的白发少年。 中岛敦神情恍惚。 原来他真的是老虎吗…… “拿着这些。” 神代清和适时递过来一叠册子，善解人意道，“给你买的练习册，做做就冷静了。”太宰治和善脸：“加油！” 中岛敦打了个寒颤。 第108章 108 芥川龙之介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一堆练习册。 ——同寝室总是这样，有难同当。 当然，不仅是练习册，神代清和还给他们买了课外书、字帖和新文具等等。 “开学的时候会有分班小测。” 神代清和说道,“敦君你有基础,可以再巩固一下。” 排末尾的班到时的国文课程肯定就是认字,神代清和跟院长了解过，中岛敦的字已经认得差不多。 倒是芥川…… 黑发少年抬眼，看向门边。 芥川龙之介正站在那里，身旁是他妹妹芥川银。 和大多数学校一样,希望学园的规矩也是女生可以随便去男生宿舍，男生非特殊情况不能去女生宿舍…… 当然，在开学日之前,这个规矩并不严。 神代清和：“……” 芥川和他妹妹为什么不进来。 太宰为什么也不招呼他们兄妹进来。 ——你们是卡带了吗？！ 神代清和只得担任起大家长的责任，让芥川兄妹进门坐下。 ……下次还是带织田作吧。 午饭一行人是去外面吃的，秉持着“要带小孩们吃顿好的”的念头，神代清和挑了一家价格实惠的美食店，量大管饱的那种，和太宰治一起带着三小只落座。 这顿饭吃得十分胃疼。 三小只没有一个健谈,中岛敦碰一下说一句话，宛如挤牙膏；芥川龙之介似乎是沉默寡言的人设,但凡开口三句不离“太宰大人”，眼睛里的狂热都要溢出来；芥川银怯生生的,不太敢说话的样子,即使说话声音也很小，难以听清…… 而在这样的场合，神代清和也很难和太宰治交流。 比如在太宰治挑食的时候,神代清和不好直接说出来，也不方便直接给他夹菜，以免破坏小伙伴在芥川兄妹心中高大的形象…… ——好难啊。 神代清和试图眼神交流：吃这个，你都瘦了。 太宰治眨眨眼：是长高了。 神代清和：明明长高，体重却变轻，这不是更严重吗？ 太宰治表示信号接收不良。 神代清和：“……” 呵。 就知道太宰猫猫会来这招。 黑发少年干脆不管饭桌上的所有男性生物，专注地关怀了一波唯一的女性。 芥川银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 或许是生活的困苦，她礼貌、懂事、感恩且要求极少，最重要的是，那张终于能够洗干净的清秀小脸上满是对学习对改变命运的期盼，和对未来的憧憬，她的眼睛里，是闪闪发光的“希望”。 太宰治冷不丁道：“清和，我们去给银买裙子吧。” 芥川银：“不、不用了！” 说起裙子……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道：“没事的，银。” 他微笑，“你们都需要一套常服，虽然开学会发校服，但休息日总不好也穿校服吧。” 芥川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的声音很轻，像是害怕打扰一个梦境： “会有校服吗？”“当然。” 神代清和随意道，“学校怎么可能没有校服。” “……” 芥川银感觉在做梦。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和哥哥在贫民窟挣扎，每天都吃不饱饭，差点要被抓住卖掉了，但紧跟着，太宰大人出现救了他们，再后来，他们被送到学校，哥哥和自己都被很好地安置，又有神代大人帮他们添置东西…… “如果同学问起，你就说衣服是沾了哥哥的光买的。” 神代清和说道，“课外书和文具之类你可以借芥川的，那些不方便给你买新的。” 学校一直是霸凌的高发区。 太特殊会被孤立。 和作为异能者的兄长芥川龙之介不同，芥川银只是个瘦弱的非能力者女孩，神代清和希望她能像那些生长在阳光下的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不需要什么壮阔的波澜，在这恢复和平的社会，普通地成长就好。 “嗯！” 芥川银显然懂得了他的好意，乖巧点头。 新衣服是太宰治挑的，样式很常见，男生全是白衬衫+黑裤子的组合，女生则是一条白色连衣裙，看着非常素，很难引发嫉妒心的那种，神代清和付了账，单拎出中岛敦，“我带敦君去剪个头发，太宰你带着芥川他们吧。” 他微笑着，不容置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做家长好难啊。 ——自己只能带一个。 “……” 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太宰治收敛了注目的视线，漫不经心道：“我们回学校？” * 半小时后。 中岛敦站在离衣服店很远的一家自助餐厅前。 “……” 他红着脸看向身侧的少年。 “知道你没吃饱。” 神代清和推了推他，“进去吧。 敦君在孤儿院被排斥的众多原因之中，有一个是他的饭量。 ……实在有些大。 ——偏偏吃了也不长肉。 ——现在看来，是全补到老虎身上去了。 神代清和想到可能和自己失之交臂的幼虎，心中扼腕。 虽然异能老虎大概没有幼崽期。 中岛敦在餐厅敞开肚皮，吃到六分饱的时候，老板便黑着脸站在了他身边，试图给他心理压力；等他吃到七分饱，老板被神代清和一句轻飘飘的“这事放在网上应该能引流”驱散；当他吃到八分饱，自觉过分地停下，说出“吃饱了”时，伺机已久的老板再次跳了出来—— 并热情地塞给他一沓竞争对手的优惠券。 中岛敦迷茫地走出餐厅。 这种简单的事情，让敦君自己想吧。 神代清和没有评价和帮忙解析，而是又带着中岛敦找了家理发店，让理发师把他那狗啃一样的流海修了，侧边和后方的头发也稍稍修剪，再带着他把学校附近的功能区都逛了一遍，问道：“敦君还有想去的地方吗？” 中岛敦摇摇头。 此时是下午，阳光刺目。 神代清和把中岛敦送到校门口，正待告辞回Mafia吹空调，中岛敦犹豫道： “神代先生，要是我今晚、又变成老虎……” “应该不会这么频繁。” 神代清和轻快地说，“昨晚你是刚到新环境，再加上受了伤——” 面对那双懵懂的紫金色眸子，黑发少年笑着摇摇头，“这么久了，敦君没发现脚伤好了吗？” “啊！” 中岛敦发出短促的惊呼。 “虎的自愈能力确实不凡。” 神代清和表示，“你的异能，终究是向着你的。” 他认真道，“尝试着接受虎吧，敦君，到那时，你应该就能控制它了。” “……嗯。” 中岛敦迟疑回应。 “当然，暂时控制不住也无所谓，你的舍友会打醒你的。” 神代清和补充。 中岛敦：“……” * 太宰治恢复了他的摸鱼作息，神代清和赶在9月前，把港口Mafia扩张的相关事宜基本处理完毕，还抽空写了封校长致辞的参考稿子传到侦探社那边…… 时间很快就到了开学日。 这天是个大晴天。 神代清和换了身很有学生气的衣服，带上仍在纠结入学和不入学的太宰治，前往希望学园。 织田作之助自然是跟着的，令人意外的是，兰堂也同路。 “大概因为参与过吧。” 负责招聘老师·长发的法国人神情温和道，“突然想去看看。” 他们在校门口遇到了森鸥外。 森鸥外表示，港口Mafia如此重要的计划落地，作为负责和特务科交接的、计划推动人之一，他觉得自己开学日理应在场。 神代清和：“……” ——是你自己要来的。 唔。 按照出力的人都来凑热闹这个逻辑，他是不是该叫上红叶姐？ ……来不及了。 ——主持人已宣布开学典礼开始。 流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很快到了校长致辞环节，森鸥外看着走上主席台的、熟悉的男人，神情恍惚。 ……福泽阁下，你在干什么啊福泽阁下？！ ——这难道不是特务科和黑手党的联合学校吗，为什么侦探社会横插一手啊？！ 福泽谕吉仍是万年不变的和服，外套披在肩上。这一身本就有些庄重的意思，和此时的情境很是相宜。 台上，福泽谕吉表情严肃，缓缓念出背诵的稿件； 台下，森鸥外嘴角疯狂抽搐，表情管理有一瞬彻底失败…… “森先生认识校长吗？” 太宰治佯装好奇，“从来没听你说过呢。” “福泽谕吉，和特务科关系良好的武装侦探社社长。” 神代清和默契打出配合，“森君和福泽社长……” 他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道，“——有旧？” “…………” 织田作之助控制表情，兰堂握着他的保温杯没有说话。 作为新年时见过这位福泽社长的知情人士，他们此时必不会给首领拖后腿。 森鸥外轻描淡写道：“有些恩怨而已。” 他自然地抱怨，“特务科和Mafia里就挑不出一个挂名校长了吗？” “因为森医生你破绽太大了。” 江户川乱步从人群中挤过来，绿眸微微一睁，便知悉场中情况，他自然地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江户川乱步，是个大侦探哦！” * 开学典礼是在操场上举办的。 没有椅子，学生们多是席地而坐，而前来观礼的校外人士，则站在后方。 人群之中。 只能看到前排人头·中原中也仗着拥挤，自觉不会有人发现，默默悬空10cm，仍然视野不佳，于是再次默默加上10cm，总算能勉强看清主席台的全貌。 伴随着掌声，校长致辞结束，接着是教师代表上台讲话。 ……水平似乎差了点。 中原中也心不在焉地听着一大串但没有多少干货的废话，视线漫无目的地游移。 ——突然定住。 ……前方的某个背影，怎么看怎么像太宰治那家伙。 第109章 109 中原中也是陪着两只小羊来的。 羊组织的主要构成人员,是在形成擂钵街的爆炸中失去父母、也没有其他亲友等等可以投奔的孤儿…… ——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 在这七年之中，羊仍在不断吸纳符合条件的成员，新加入的小羊,虽然是不得已沦落到擂钵街,但对普通的生活、正常的秩序的习惯与向往,仍然未能磨灭。 ……因此在有上学的机会、有回归主流社会的希望时,尽管有以白濑为首的同伴输出“上学有什么用”“哪有这种好事，肯定是骗人的”“这一定是港口Mafia的阴谋,想想他们上任首领的作风”等等观点，这些小羊仍然怀抱幻想。 有两只小羊更是直接报名入学。 作为首领，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必须来保驾护航一番，虽然他不觉得这所学校有问题。 ——可能是因为小七曾经叼来招生简章的原因吧，中原中也总觉得这里和小七、和小七的主人有一定关联,不自觉有点爱屋及乌的意思。 ——然而这点在太宰治身上完全不适用。 想起那个明显和小七有关联的、裸露的皮肤上缠绕诸多绷带的同龄人,羊之王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 尽管只见过一面,中原中也对太宰治却有着非常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那天在街道上人群中穿梭奔逃的背影,令人记忆犹新。 ……是太宰吗？ 中原中也盯着那个背影看了会儿，越看越像，他默默落下地，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挪动,无声地靠近背影所在的位置。 * 时间门稍稍回拨。 “因为森医生你破绽太大了。” 江户川乱步自然地打招呼，“初次见面,我是江户川乱步,是个大侦探哦！” 贝雷帽的侦探先生微不可察地朝神代清和眨眨眼，看也没看太宰治。 神代清和入戏道：“……森医生？” 这个称呼无疑表明了二者存在一定程度的熟悉。 职位变更后，很久没穿白大褂上下班的森鸥外从中听出怀疑的味道，心里一咯噔。 当然,这点小意外不足以让他的表面出现破绽。 森鸥外皮笑肉不笑道：“很久不见了，乱步君，福泽阁下还好吗？” “唉。” 江户川乱步根本没接他的话，而是装模作样地叹气，对着神代清和关心道，“你们那边没有未成年小女孩吧？记得要小心森医生。” 他语气认真地嘱托，“这所学校最好也不要让他进了。” 神代清和笑盈盈道：“开学后安保会加强，非校内人士不得进出。” “诶？” 太宰治恍然的声音插了进来，“可是森先生已经有爱丽丝了啊。” “但……” 神代清和沉吟，“万一森君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误呢？” 太宰治深以为然地点头。 “……” 森鸥外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动。 在埋汰他这件事上，首领和太宰君总是分外默契。 连有外人时也是如此。森鸥外看了眼显然从中得到乐趣的少年首领，掠过便宜学生，又看向不搭理他的江户川乱步，还有两位表情多少有点狐疑的同僚。 ……淡了。 ——感情淡了。 “初次见面，我叫神代清和，今后请多多指教。” 话说完一轮，神代清和终于想起自我介绍，毕竟这是初见剧情。 其他人也纷纷报上姓名。 主席台的校长致辞接近尾声，似乎是专门来打个招呼的江户川乱步匆匆告辞，神代清和目送着乱步先生在人群中缓慢挪动的身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森君，川上这个姓氏是假的，我其实姓神代。” 黑发少年用一种“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平常语气，毫无半点心虚和歉意道，“一直忘了告诉你。” 以为刚才首领用了假名·森鸥外：“…………” 这个“一直”好长，快一年了吧。 ——小丑竟是我自己。 森鸥外的视线再次掠过在场的同僚们，观察他们的面部表情。 ……很好。 ……其他人都知道。 森鸥外幽怨地看着某人：“首领就这样不信任我吗？” 神代清和：“……” 今天特地打理了一番的森鸥外，看起来年轻了十岁，仿佛个20出头的青年。 面对那张俊美的脸庞，面对那双忧郁而哀愁的紫眸，许是被小七传染了颜控，少年情报员竟然破天荒地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 ……好像是。 神代清和良心发现，安慰道：“不，港口Mafia这么多人里，我最信任的就是森君你了。” 某种意义上。 黑发少年在心里补充。 “……” 森鸥外努力收敛眼底的怀疑。 即使想要安慰他，也没必要说这种根本没人信的慌话吧。 太宰君的眼神变得好冰冷。 “福泽先生和森君你有个很重要的共同点，让我相信你们在关键时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神代清和微微停顿，笑着道，“即使表现形式可能有所不同，但殊途同归，敌人不会一直是敌人，不是么？” 森鸥外呼吸一窒。 少年首领的面目在他视线中变得高深莫测，对方的话语也变得格外意味深长起来。 自己和福泽阁下的共同点…… 夏目老师？！ 森鸥外惊疑不定，但神代清和已转脸面向主席台，做出认真听教师代表讲话的样子，这件事也不方便在这里问…… 前军医压下起伏的情绪，注意到便宜学生也跟着移开了视线。 他心中一动。 太宰君莫非也知道？ 森鸥外还待细思，便听到一个低低的、愤怒的、如压在嗓子里的咆哮的声音： “太宰——” “哇！” 太宰治小小惊叫一声，躲在了小伙伴身后。 原本朝他抓来的手毫不意外地被红发青年阻拦。 织田作之助看着眼前这陌生的橘发小少年，看着那双钴蓝色眼眸里仿佛燃烧起来的、理直气壮的怒火，问道： “你是……？” ——感觉是受害者。 对某人的风格比较了解·织田作之助默默想着，不由得看向太宰治。 “哇啊，这是什么，黏糊糊的？” 太宰治满脸嫌弃，点点头强调道，“我根本不认识这种小蛞蝓哦，织田作。” ？？ 学识有限的中原中也不明白“蛞蝓”是什么，可秉持着“虽然不知道太宰在说什么，但肯定没说好话”的正确纲领，中原中也毫不犹豫地还击： “青花鱼在说什么呢？” 如果这时候接“在说……”就等于承认自己是青花鱼，太宰治当然不会中招，他忧心忡忡道：“织田作，你回去记得要用消毒液洗手，听说和蛞蝓接触以后的粘液会留在皮肤上，很恶心的，说不定还会携带病菌。” ？？？ 中原中也恼怒之余，头顶的问号也更多。 神代清和默默咽下科普的声音。 这种时候，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吧。 中原中也扭转腰身，利用自己矮小灵活的特点，出其不意地挣脱了织田作之助的束缚，但在他向着不远处的太宰治抓去时，那条眼熟的、被沙色风衣布料覆盖着的手臂又挡在面前，中原中也眉梢一挑，跟着变招…… 如此重复三四遍，每次都会迎来恰到好处的阻拦，红发青年总能预料到他的动作，提前做出应对。 “有意思。” 眉宇间门燃起战意，中原中也钴蓝色的眸子闪闪发光，“你叫什么名字？” “织田作之助。” “……姓织田作，名之助？” 他还没有忘记先前太宰那混蛋是怎么称呼这个人的。 “咳。” 神代清和语声带笑，“姓织田，名作之助。织田作是昵称。” 太宰治警惕：“蛞蝓不能这么叫。” “……谁在乎这个啊！” “哦。” 太宰治无趣道，“蛞蝓好笨啊。” 中原中也一噎，才发现自己中了“接话‘谁在乎’=默认自己是蛞蝓”的语言陷阱，他狠狠瞪了太宰治一眼，随即正色道： “织田你让开，我保证不会揍太宰，只是问他几个问题。” “不——要——” 太宰治跳出来朝他做了个鬼脸，换了方位躲在了森鸥外身后，转移仇恨之余，视线仿佛不经意般落在兰堂身上。 神代清和也在隐蔽地观察兰堂。 ……结果不太妙。 ——兰堂在皱眉了。 自己失忆前和这个男孩认识吗？ 兰堂神色略微恍惚，他觉得面前橘发蓝眸的小少年很眼熟，但对方没有看他，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太宰治身上，还会偷偷打量首领，没有表现出半分对他的熟悉…… 难道自己认识的不是这个男孩，而是和男孩很像的人？ ……会是男孩的亲人吗？ 他有心想问，却看见了男孩右手腕上的蓝色手环。 ——那是“羊”的标志。 ……而“羊”，是个收容失去亲人、无依无靠的流浪儿的组织。 线索又断了吗。 不。即使在流浪，也不代表对方的亲人全部离世，也有失联和不愿抚养的情况。——如果这亲人不是长辈，而同样是未成年，或许一起进了羊组织。 兰堂冷静而高效地思考着，在港口Mafia时过手的所有情报在脑海中排列重组，无声地等待他翻阅，他发现自己似乎非常习惯这样的场景，从无数或有关或无关的、海量的情报中做筛选的场景，思维一顿。 “头疼？” 神代清和的声音响起，兰堂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觉已抬手扶住了额头。 兰堂顺着话题道：“可能是有点累。” 他问：“今天的下午和晚上可以请假吗，清和？” “当然。” 神代清和露出不作伪的关心，“要不要让森君看看，他好歹是个医生。” 森鸥外：“……” 这种仿佛他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庸医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某东大高材生自尊受创。 “没事。” 兰堂注意到，橘发的男孩已经和织田作和太宰走到了个稍远的地方，他们在说些什么，看表情沟通不是很顺畅，兰堂收回视线，语气略微沙哑，“那么，清和，我先离开了。” 神代清和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休息。” “……嗯。” 兰堂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 原地只剩森鸥外和神代清和两人。 见机不可失，森鸥外抓紧时间门询问，声音压得极低，“首领，你刚才说的我和福泽阁下的共同点……” “森君，你有没有觉得我对你宽容过头？” “…………” 的确。 森鸥外理智地想，把一个意图篡位者放在身边还让他身处高位，这种行为，不管有多少理由，都违背常理。 “我只是不想让夏目先生的弟子夭折。” 神代清和眼睛看着太宰治三人所在的方向，脑中充斥着兰堂恢复记忆后的应对计划ABC，心不在焉地纠正，“哦，虽然以你的年龄来说，不能叫夭折。” 第110章 110 现年33岁·森鸥外：“……” 他心里很乱。 在森鸥外心中,夏目漱石是个世外高人般的人物，他一向认为夏目老师离普通人的生活很远，毕竟连他这个弟子都很少能得到老师的消息……可为什么,首领会知道？而且还知道他和福泽阁下都是夏目老师的弟子。 这很奇怪。 因为这种师徒关系虽然不是绝对的秘密,但关系到“三刻构想”，知情人都会下意识地选择隐瞒,否则消息扩散出去，难免会有些龌龊。 难道说—— 森鸥外看着黑发少年那张昳丽的脸庞，回想起对方仿佛熠熠发光的钻石般的风姿和能力，不由得想道：难道这是老师新收的弟子？ 不。 首领的称呼是“夏目先生”。 言语间虽有敬意，听内容关系不浅，但好像是把夏目老师和自己放在一个平等的地位…… 那么问题来了。 神代清和究竟是什么人？ 绝不是普普通通17岁少年，所谓的孤儿院出身更是荒谬—— 森鸥外雇了私家侦探把横滨所有的孤儿院都查过，在能够找到“川上清和”痕迹的那所孤儿院，虽然大人们的口径统一，可孩子们的说辞却漏洞百出,显然是处于“虽然被叮嘱过,但自身智商演技不足以担此大任”的状态。 很明显是被收买。 森鸥外起初以为这大概是首领背后的家族做的，但此时又不确定起来。 夏目老师的关系网基本在政府，有没有可能是政府…… 可能性太多了。 森鸥外再次自问： 神代清和究竟是什么人？ 这个问题已经在森鸥外的心中萦绕了许久，从去年11月的继任仪式到现在，他一直安分守己地为港口Mafia兢兢业业工作，就是因为这份未知。——笼罩在少年首领身上的重重迷雾,和对方展现出来的、随心所欲又不计后果的态度，让他不敢轻举妄动，小动作虽频繁，大动作却始终没有。 ——他可没忘记那张银之神谕。 虽然少年首领看起来享受生活、似乎还颇为热爱平静的生活,怎么看都像是个和平主义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的样子，文件批复昭显出的风格也是堂皇大气，往往于高处俯瞰，但偶尔也会剑走偏锋。 ……或许对部下的剑走偏锋接受良好。 比如太宰君崛起的这段时间。 * 最为炎热的暑假已经过去，9月的日头却仍带着恼人的炙热。 好在这是上午。 森鸥外回过神来的时候，被阳光晃了一下眼睛，他看向首领，少年明显没有把刚才和他说的那番话放在心上，自顾自玩起了手机。 “……” 或许首领是在手机上处理公务呢？ 森鸥外仗着身高优势，偷瞄神代清和的手机，就见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张像素地图，一个红点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而另一个由白点组成的长条状物体，正被按键操纵着挪动身躯，往红点爬去。 ……贪吃蛇？！ 森鸥外的侥幸心理碎成八瓣。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神代清和收起手机道： “森君，我突然想起我有点事，今天也请假。” “我先走了。” “等太宰和织田作回来，你记得跟他们说一声别忘了去看芥川他们。” 扔下三句话，黑发少年的身影灵活地挤进人群，潇洒地消失。 森鸥外：“……” 啊。 多久没有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 * 神代清和就像有什么追着一样，快步来到大路，拦了辆出租车飞速赶到了神代宅。 翻墙进院子，在仙人掌盆下找到备用钥匙，他打开门，做好了被灰尘呛住的准备，却发现屋子已经被打扫过，不禁挑了挑眉。 ……安吾什么时候觉醒的家政之魂？ 事态紧急。 神代清和来不及想太多，径自来到卧室打开暗格，取出心爱的高功能笔记本电脑，打开联网的同时，接上了手机的端口。 有了性能更为优越的硬件支撑，“贪吃蛇”显露出了完整的面目。 这赫然是张横滨局部地图。 而行走着的红点，就是走出校园的兰堂。 白点则属于无意义的伪装，骗的就是森鸥外这种人。 在过去近一年的时间里，秉着未雨绸缪的想法，神代清和让小七和它的鸟类朋友在擂钵街及附近安了不少细小到难以察觉的摄像头，又自己做了基站，而电子产品和人类的不同，在于后者的视线会被异能欺骗，前者却不会。 论被发现的风险，也是前者更小。 而且即使真的被发现…… 这和他、一个清清白白的未成年又有什么关系呢？ 日本是个偷窥狂高发的国家，这些摄像头的来源完全可以有多种解释。 画面闪动。 兰堂那裹成球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嗯，很显眼。 ——走得好慢。 看了会儿，神代清和按了录制，离开桌前给自己泡了杯速溶咖啡。 * 兰堂在擂钵街里穿行。 低矮错落的房屋、色调浓艳的雨棚、长满青苔的屋角…… 到处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有饿狼一样的视线从各个角落紧盯着他，像是要趁他不备撕扯下一块肉，但在看到他手中浅金色的方块后，又艰难地克制住冲动。 兰堂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擂钵街的中心。 兰堂本来想打听着去羊的基地，想看看有没有和那个橘发的男孩相似的小羊，可在进入擂钵街之后，却仿佛有种以往没有的、奇异的吸引，让他偏离了方向。 就是这里……吗？ 废墟。 流民们没有在爆炸的起始点建起房屋。 兰堂静静地看着擂钵街中心巨大的深坑，龟裂的土地如同无法去除的伤疤勾起人对天灾的恐惧，他怔怔地站在深坑的边缘，隐约间，感受到深坑里散发出的、要将人的身心灼烧殆尽的黑色火焰。 脑海里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兰堂缓缓抬头，如同年久失修的发条玩具般，望向海洋的方向。 啊，这里看不到。 他慢吞吞地往后退，站上残桓断壁的高处，眺望着大海。 海水蔚蓝，海面平静，浅金色的阳光为其镀上粼粼的波光，宛如一块巨大而闪耀的蓝宝石。 以前好像也看过这样的画面。 是什么时候呢。 兰堂恍惚地想着，海风吹动他的发丝，长发中的几缕完全遮住了面庞，他却没有心力却拨开…… 记忆的碎片在脑海浮现。 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搭档、自己的任务、自己的异能，还有—— 疼痛。 又想起来了，被黑色火焰烧灼的痛苦…… 兰堂面色扭曲地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脑袋。 他的周围，浅金色的亚空间方块如流水般扩散，起初范围只能环绕一人，而后逐渐增殖，很快将整个深坑覆盖，还在不断延展—— 恍若一朵盛开的花。 * 咖啡已经冷了。 神代清和聚精会神地看着屏幕，琥珀色的眼眸中映出几乎同色的花朵，轻轻喟叹： “真美啊。” 浅金色的亚空间像是要融入阳光，似有若无，如同神话中描绘的梦境。 神代清和呼唤异能，仔细看向兰堂的人物卡。 [姓名：兰堂/阿尔蒂尔·兰波（真名）/保尔·魏尔伦（曾用名） 性别：男 年龄：27 生日：10.20 身份：港口Mafia首领秘书助理/欧洲异能谍报员 能力：「彩画集」 评价：迄今为止最强大的异能，支配不受物理法则影响的大规模亚空间的能力，使用起来相当灵活，且可将一具尸体“复活”为傀儡操纵——能力级别为“超越者”，曾因失忆忘记原本身份的同时也忘记了原本的能力，现已想起大部分记忆，能力也随之回归。 ps.关键的记忆未能恢复，如今的他执着于在荒霸吐的火焰中生死不明的搭档。 pps.忘了说，他的异能包括读取傀儡的记忆……你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对吧？] 很简单。 神代清和抿了口冷掉的咖啡，漠然地想：下一步，自然是找到当年的知情者，读取对方的记忆。 ——但爆炸中心的人全都死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荒霸吐”本身…… 可知道中原中也是荒霸吐的，也没有几个。 甚至连他本人知不知道都是未知数。 ……兰堂会怎么做呢？模拟黑色的火焰，重现当年的场景，试图找出可能的知情者？或者…… ——先试着买点消息？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打开衣橱，看着里面宽大的斗篷。那是他作为情报贩子出没在地下世界时的服饰。 * 兰堂也在想这个问题。 或许是潜意识的逃避，他恢复的记忆里，没有搭档的背叛，只有莫名暴走的目标实验体，和之后剧烈的疼痛。 ……魏尔伦、魏尔伦呢？！ 兰堂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恐惧地不愿思考搭档死于火焰的可能。 他有一瞬想要联系法国，却又很快压下这个念头。 失联七年的谍报员…… 这个身份非常不值得信任，可因为是超越者，法国不会放弃他，甚至会催促他回国、暗地派人来赶紧接回他，可那样的话，回到法国的话，就再没有机会来到远东找魏尔伦了，搭档本就不受重视…… 兰堂坐在废墟，怔怔地想着。 他知道自己来远东的任务是绝密，日本在进行的实验同样绝密，数量稀少的知情者大概都死在了那场恐怖的爆炸中，搭档的线索很难寻找…… ——但总要找的。 操纵傀儡重现当年的黑色火焰，是个很好的收集消息的方法，可兰堂想不到合适的傀儡人选。 港口Mafia的先代首领原本是个很好的靶子，然而他的尸体被火化了。 先去买点消息？ 兰堂不确定地想着：横滨地下世界的情报贩子们，或许会知道些什么？ 第111章 111 开学典礼已接近尾声。 非但摆脱了中原中也纠缠·还在言语交锋中滴水不漏的太宰治兴冲冲跑回来,正要找神代清和邀功，却得到对方已经先走、今天请假的消息，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 他满脸狐疑：“清和真的只说了这些？” 森鸥外：“……是啊。” 太宰治喃喃：“他还让我去看芥川他们？” “……嗯。” 森鸥外觉得没有哪里不对,甚至还想跟着去看看。 他知道新入学了两个小异能者的事情，因为首领在办公室说起过,到时他们Mafia也是要出人出场地去教这两个小异能者的。 “叮咚。” 太宰治的手机响了。 闷闷不乐的小少年看着新到的邮件,皱紧的眉宇很快松开，自言自语道：“好吧。” 太宰治飞快地和森鸥外告辞，说自己今天也请假,没有给对方开口组队的机会,拉着织田作之助跑了。 “……” 森鸥外扶额。 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上班的了吗。 * 开学日这样的重要时刻，新生当然是希望家长在身边的。 中岛敦没有等到神代清和,只等到了太宰治。 他有点失望地看着围着太宰治打转的芥川兄妹,回想起被黑兽五花大绑的经历，有点不敢凑过去，只能跟面善的红发青年搭话，“那个,织田先生，请问……今天神代大人不来吗？” 这个“大人”是跟着芥川喊的，因为芥川总是满口的“太宰大人”。 织田作之助斟酌了下称呼：“清和比较忙。” “在上班啊。” 中岛敦露出笑容,“我明白了！” “……” 红发青年默默咽下“他请假了”这个事实,他觉得首领也未必是真的在休息，也可能是在处理一些不方便让部下知道的事情。 这次织田作之助猜对了。 * 【晚7点，xx路口见。 带你去新地方玩。 ——清和】 太宰治琢磨着这封邮件,心里就像被只小爪子挠了那样痒痒，他一个午觉睡掉整个下午，混过了白天,夜晚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约定的地点。 ……来得好像有点早。 路口旁有长椅，太宰治坐在长椅中央，托腮观察着来往的行人。 这个点是下班高峰，面露轻松的上班族们步伐都比上班时慢了不少，居酒屋的生意兴隆，不少职场前后辈在此联络感情，高谈阔论的声音从帘子后传出，而就在这样的平凡而普通的人群中，有个格格不入的存在。 宽大的连帽斗篷将整个人遮掩，帽子几乎要遮住斗篷人的眼睛，只露出挺直的鼻梁和殷红的唇，斗篷底色为黑，其上又有烫金的星辰图案，太宰治正在分辨斗篷上有哪些星座，就见这片摇曳的星辰，停在了他的面前。 “感谢您的赴约，亲爱的小先生。” 斗篷人用一种飘渺而神秘、不辨男女的声音道，他微微俯下身来，帽子遮住了更多的脸，从太宰治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优美的下颚线条，和吐露言语的唇。 “清和？” “是。” 神代清和用本音回了句话，很快换回了神棍版中性音，“我们该走了。” 他微微笑着道，“去截断已踏上旅途的命运。” 太宰治高高兴兴地拉着小伙伴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嗯！” 斗篷人带着绷带小少年离开。 * 华灯初上。 霓虹将沿街店铺的招牌印成一片绚烂的色彩，稍作伪装的兰堂顺着街道慢慢走着，因为是初来，他走得有些迟疑，好一会儿才来到一家隐藏在小巷里的酒吧前。 这是个特殊的情报点。 横滨有不少可以买消息的地方，那里出没着形形色色的情报贩子，绝大多数的消息都是可以用金钱买到的，但也有的消息，是需要用金钱以外的东西来“交换”的……这家酒吧便是支持交换的场所。 “交换”的交易方式新颖而灵活，偶尔会有意想不到的机密情报在这种模式下流出。 通过常规购买消息方式，一下午也没找到什么突破口的兰堂，觉得自己可以来这里碰碰运气。 他走进了酒吧。 飘渺的怀旧唱片的女声缓缓流淌，大堂里灯光昏暗，絮语声若有若无，调酒师在吧台后炫技，很快将一杯颜色张扬的酒液递给吧台前的客人。 一切都和寻常的酒吧没有多大区别，只是这儿的客人…… 打扮更为隐蔽。 兰堂的视线掠过那些戴着鸭舌帽、口罩、墨镜等的男男女女，按照下午某些情报贩子卖给他的攻略，向调酒师说了暗语。 “欢迎您的到来，客人。” 调酒师轻盈地掀开身后里间的布帘，微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 走廊幽深而黑暗。 兰堂放眼看去，两侧的众多房间，有的关着门，代表已接待客人，有的门敞开着，内里是占卜间的样式，水晶球后坐着看不清样貌的人。 ……这个装修大概是为了应付检查？ 按照攻略，越往内，坐着的人身上携带的情报越珍贵，而对方提出的交换条件也会越苛刻。 兰堂沉默地往深处走去。 走廊最里的房间最为宽敞，令人放松心神的熏香味中，茶几上水晶球、灵摆、塔罗牌等一应俱全，蜡烛在三角银质烛台燃烧，皮沙发上坐着位不辨性别、披着宽大带兜帽斗篷的人，声音是种中性的空灵，“进来吧，客人。” 兰堂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斗篷人直直盯了他几秒，突然以一种歌剧般的咏叹调道：“风不再吹拂，因为不愿长发遮掩您的面容；夜莺也停止歌唱，因为您忧郁的双眸让它心醉；而那在夜间生长的花儿，羞涩地合拢了脸庞……” “？？？” 兰堂迷惑。 “抱歉，一时情难自禁。” 斗篷人仿佛无事发生，微笑着递给他纸和笔，从斗篷里伸出的手腕缠绕着缀着水晶的银链，指甲抹着幽兰的色彩，嗓音悠扬，“客人，请将您的所求写在凭依上。” “……” 兰堂迟疑着动笔，又按照斗篷人的描述将纸团起在蜡烛的火焰上焚烧，就见斗篷人嘴唇抿紧，藏在阴影中的脸庞神色隐隐肃穆，很小声的呢喃着什么，太快了，兰堂只能凭借口型和听到的一星半点，拼出“黑色的天火”—— ？！ 是异能吗？ “神已知晓您的求恳。” 不知过了多久，斗篷人微笑着递出三个纸团，“在您完成其一，完成虔诚的祈祷后，便可再次前来，聆听神谕。” …… 一刻钟后。 兰堂缓缓起身离开。 刚才他们展开的，是一段即使警方逐字逐句地听也找不到破绽的神秘学对话，还时而穿插着对他的赞美，兰堂起身的时候，颇有一种用脑过度的感觉，直到走出酒吧，绕出错综复杂的小巷来到大街上，才轻轻舒了口气。 兰堂打了个寒颤。 似乎是回想起被烧灼的记忆的缘故，他更怕冷了。 * 小隔间的门打开，太宰治从里面走了出来，眉梢眼角都带着奇异的笑意： “‘您既被孕育得如此美丽，烦恼就不该成为您的困扰’，清和，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一套？” “人设是这样。” 神代清和放下帽子，露出幽蓝的眼影和水晶额坠，开始拆身上的首饰。 太宰治蹲在他面前，在他拆到脚踝上的银链时，感叹：“准备好充分啊……” “做戏做全套。” 神代清和露出过来人的表情，“谁知道会出什么意外呢。” 比如突然被掳走当黑手党少主之类的。 太宰治坐在皮沙发，和小伙伴对答案，“清和你刚才扮演的是一个异能者？” “对。” “异能类似‘等价交换’？” “没错。” 神代清和的逻辑很简单。 既然异能无所不能，那么有做了些什么就可以得到某些情报的异能也很正常吧。 是的。 三年前，他将“情报交换”包装成了异能，依托着「全息网游」带来的独门情报，以及特务科的、家族的、自建的情报网络，经营了一个异能者的身份。——坏处是万一客人想要的情报他不知道，就会人设崩塌；好处是不用解释情报来源，而且…… 会给前来购买情报的危险顾客种下暗示：绑了这个情报贩子严刑拷打也没用，在完成异能条件前，情报贩子自己也不知道情报。 设定简直天克兰堂的傀儡读取能力。 因此虽然这个身份已经两年没在横滨地下世界出现，都快要成为虚无的传说，神代清和还是启用了。 太宰治跃跃欲试：“这个人设很好玩的样子……” “我以前扮演的时候，都穿了内增高。” 此时身高170·神代清和打量了太宰治两眼，笑着道，“你要玩的话，先买双10cm的鞋，穿习惯了再说。” “……” 太宰治沉默了会儿，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现在就看兰堂会怎么选择了。” “嗯。” 神代清和平静回应。 那三张纸团上，都写着一个要求，分别是“港口Mafia及干部详细情报”“高濑会所有毒品仓库位置”和“摧毁GSS主基地”。 顺带一提，是神代清和模仿兰堂的笔迹写的。 太宰治眨眨眼。 不知为何，他有点希望兰堂选第一个选项。——那个时候，似乎总是无所不能的小伙伴又会有怎样的应对呢？ ……太宰治非常好奇。 “要打赌吗？” “？” 神代清和拆完了身上的东西，重新披好斗篷，“如果兰堂没有选第一个，你就要去上学，带着中原中也一起。” “和那只蛞蝓有什么关系？！” 太宰治抗议一句，随即思索道，“说起来，那个小矮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兰堂真的看到他就恢复记忆了。” 神代清和不受干扰地继续：“如果兰堂选了第一个……我会回答你三个问题，或者答应你一件事。” 太宰治歪头，试探道：“包括告诉我‘你曾经想办法瞒着我的所有事情’？” 和“我的愿望是再许三个愿望”有异曲同工之妙。 神代清和沉吟：“可以。” 太宰治答应了打赌。 两人都开始密切地关注起兰堂来。 第112章 112（二更） 跟踪兰堂非常艰难。 按理来说,相貌特征明显、出门又总裹成球的欧洲人很是醒目，但在经过一大群人、或者一个拐角时，兰堂总会莫名其妙消失。 太宰治很快放弃这个手段,并确定兰堂的亚空间可以装活人。 “哇，好可怕啊。” 太宰治感叹,“那岂不是说，兰堂有可能在任何地方？” “比如就在周围看着我们。” 神代清和随口道。 “……” 异能为无效化的小少年认真地跑遍宿舍,浴室跑了两遍,才松口气坐回沙发，往怀里捞了个抱枕。 “……” 啊这。 倒也不必如此。 神代清和还是比较相信兰堂的人品的。 在那个情报交换的夜晚,彼时作占卜师打扮的黑发少年离顾客很近,可以清晰地看到对方任何一点细微的表情变化。——少年情报员由此推断，恢复记忆的兰堂并没有“性情大变”,既然他还是他，那么其余的就好办了。 神代清和唯一害怕的,是作为超越者的兰堂直接付诸武力，而只要排除这个走向,剩下的一切都他都能够…… 游刃有余。 横滨,或者说,日本，好歹是他和家族经营了这么久的地方。 神代清和笑吟吟道：“太宰，你喜欢什么颜色的书包？” “……” “文具盒呢？雨伞呢？常服你想要什么样的……我们今晚就去商场？” “…………” 太宰治伪装掉线。 如今距离开学日已过了三天，而兰堂没有前往那个酒吧情报交易点，又频繁请假外出，足以说明他没有选择“港口Mafia及干部详细情报”这个最简单的、已知的选项，而是在试图找高濑会和GSS的麻烦。 “太宰？” 神代清和绕到沙发前，就看到脸朝下、直挺挺趴在沙发上的太宰猫猫,他故作沉思，“既然你没意见的话，我就随便买了。” 黑发少年不走心地道：“你放心，肯定不是粉的。” “不一定吧。” 太宰治闷闷的声音从沙发里传出，“兰堂可能是在查清和你的情报呢，毕竟你这个首领身上还有不少谜团。” 小少年翻了个身，露出那只未被绷带遮掩的眼睛，鸢色的眸子闪动着怀疑的光，“高濑会的毒品仓库位置不难找，但要‘全部’就很麻烦；GSS的主基地防守最严密，那里的雇佣兵都是以特种兵的方式训练出来的，单兵战斗力比黑手党强多了……” “如果兰堂的记忆和异能是等比例恢复的，那他现在应该也没有完全恢复，还不是完整的超越者，摧毁起GSS基地来……” 太宰治卡住。 “——也很简单。” 神代清和笑眯眯道，“那可是空间能力者啊。” 亚空间里既然都可以放活人，放点炸弹不是更加简单，只要在GSS主基地放上足够当量的炸弹，“轰”地一声，轻轻松松就可以完成要求。 而兰堂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行动，可能是在买武器，同时在查疑似异能为“等价交换”的情报贩《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子的消息。 “……”太宰治沉默了会儿，喃喃道：“不想上学……” “为什么？” 神代清和好奇地问，“我记得校规很宽松，出勤率要求不高，只要考试分数能过就可以。” 听副校长汇报，有几个学生自觉跟得上进度，三天已经请了两次假出去打工，副校长还抱怨说，感觉这些学生上这个学就是为了蹭在黑手党旗下店铺勤工俭学的机会。——正常情况下这种兼职可轮不到他们。 太宰治鼓起腮帮子，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神代清和忍住蠢蠢欲动、想要戳戳太宰牌河豚的冲动，沉思道：“该不会因为……会和芥川他们变成同学？” ……这样想是很社死。 ——尤其是在芥川一口一个“太宰大人”的情况下。 太宰治提醒：“还有那个小矮子。” 行吧。 你高7cm你先说。 神代清和忍不住笑起来，随即在太宰猫猫控诉的眼神里收起笑容，正色道：“这样吧，等你期中测试考了第一名，我就让教导主任宣布你被任命为风纪委员，可以管理全校纪律的那种？” 太宰治幽幽道：“期中考试……” 那都是10月底的事情了。 神代清和失笑：“好吧，那你这个月底入学，到时来个摸底考？考完以后再分一次班，本学期就不再允许学生中途入学了，怎么样？” 太宰治勉强同意。 他无精打采道：“你先告诉我羊那边的情况。” 鸢眸的小少年撑着手坐起来，“既然想要小矮子入学的话，你应该做了什么吧？” “…………” 是啊，然后就让中原中也和兰堂碰上了。 明明开学典礼那么多人，从背后看几乎一个样，中也是如何精准地找到只见过一面的太宰的？ 神代清和至今仍不能理解。 “我交给红叶姐了。” 黑发少年想了想，道，“手段温和些的话，大概就是找些人假装自然地在小羊身边聊天，传播焦虑吧。” 太宰治若有所思的样子。 * 虽然两人都觉得兰堂大概率是没选港口Mafia，但在尘埃落定前，人总是有侥幸心理的。 太宰治默默地拖延着，直到GSS主基地被入侵的消息传来，他才终于认命，恹恹地准备去买学习用品。 ——拒绝了热情的小伙伴的陪伴。 ……清和那种眼神，就像是在看飞机耳的猫咪一样。 这是下午。 商场的空调持续散发出冷气，太宰治身上散发出的冷气却仿佛比空调还冷。 鸢眸的小少年正站在满墙书包前，各种图案幼稚的款式中，纯色非但少得可怜，还没有几个深色。 织田作之助提着装着文具的购物袋，提议道：“换一家？” 他回忆，“我记得东门那边也卖书包。” 太宰治浑身低气压地往东走。 织田作之助隐约知道太宰治生气的原因，他看着对方那张稚气未脱的面孔，不禁道：“太宰，上学是好事。” “嗯。”“如果你实在不愿意的话，就跟首领说吧。” 织田作之助说，“首领不会让你去做真正不愿意的事情的。” “……我知道。” 太宰治沉默地走了会儿，突然停住脚步，道，“织田作，清和重视我这件事，很明显吗？” 织田作之助沉思，“我、兰堂、森医生，应该都知道。” 顿了顿，他迟疑道：“红叶干部……可能也清楚？情报主管很擅长收集情报吧。” 太宰治：“……” 鸢眸的小少年不是很想回忆，在红叶姐发现他伤了脚，又想方设法套出了脚伤的原因后，就总是用那种看小孩的眼光看他。 这种时候，果然只有坑羊一把才能心理平衡。 ——和清和的赌注之一，不是要拉中原中也入学吗？ * 与此同时。 港口Mafia总部大楼。首领办公室。 GSS主基地被入侵的时间是昨晚的深夜。——不管GSS多想压下这次的袭击，那冲天的火光根本无法遮掩。 “嘎嘎！” [主人，有进展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养中也了？] 神代清和翻着关于GSS损失统计的估测报告，回答道：“快了。” “嘎嘎！” [我就知道聪明又美丽的主人一定可以的！] 小七从鸟架起飞，激动地绕着宽敞的办公室飞了三圈，今天兰堂依然请假，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外出，办公室里除去他这个首领，仅剩下兢兢业业的森鸥外。 ……未免太敬业了。 如神代清和这样的摸鱼达人，是无法和森鸥外共情的。 ——或者说，这其实是掌控欲强烈的一种表现？——怕不在的时候漏过重要信息？ 黑发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眸。 既然太宰猫猫要上学，那么户籍和监护权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 户籍已经做好了，而监护权—— 唔。 森君毕竟是夏目先生的弟子，虽然私德有亏，但瑕不掩瑜…… 不行想到哪里去了，怎么能让森君这样的人担任铲屎官呢，得想个办法把太宰猫猫薅过来才行！！ * 森鸥外整个人都是懵的。 他万万没想到，有一天首领慎重其事地跟他谈话，为的竟然是太宰君的监护权。 “虽然你们在法律上没有联系，但我觉得还是需要通知你。” 神代清和以一种很平常的语气道，“我准备把太宰君的户籍挂到合适的人手里，当然，实际的监护人是我。” “……” 森鸥外很难形容此时的想法，他的脑海里闪过和太宰治认识以来的种种，不得不承认，他对这个学生，还是有感情的。 他心情复杂道，“首领，我觉得……” 神代清和抛出问题：“你确定不会有一天，为了所谓更伟大的利益，毁掉太宰？” 黑发少年平静道，“承认吧森君，你就是这种人。” 森鸥外：“那首领就不会吗？” “当然。” 神代清和很有自信，看着森鸥外不以为然的神色，他没有说别的，只是顺着对方的思维道：“你知道的，日本是个资本主义国家，而我……就是那个资本。” “森君是不是去查了‘神代’这个姓氏？” 黑发的少年似笑非笑，“那是家母从伊势神宫回来后为我祈福所改，而说起最本源的那个……” “敝姓‘藤原’，还请多多指教了，森君。” 森鸥外呼吸一窒。 既然被这样慎重其事的介绍，那么指的必定不是明治时期随着天皇的命令改姓藤原的普通平民，而是—— 曾被称为“满朝尽是藤原氏”的、日本古代贵族姓氏的藤原，权势滔天，自平安时代把持朝政近500年，如今仍隐在这个国家光鲜亮丽的表象之后的、真正操纵日本的那批人。 而横滨那位与他们合作建校的议员，也姓藤原。 恍惚间，仿佛有细细密密的透明大网迎面而来，予人无可逃脱的无力，但很快，森鸥外又笑了起来，笑着道：“藤原氏以为这个国家还被他们掌控吗？” 神代清和优雅耸肩，“随你。” 随你怎么想，森君。 因为蚂蚁再怎样也无法撼动大树。 “……” 森鸥外从少年首领的脸上读出了这些话，他的表情也转为苦涩。 “‘此世即吾世，如月满无缺——’”神代清和复述着祖先的和歌，不知从哪儿取出把绘扇，施施然展开遮住面庞，只露出双琥珀色的、含着如雾霭般的笑意的眼眸，“于我而言，没有更伟大的利益。” 或者说，即使客观出现了那样的利益，只要他主观不认同，也相当于没有。 问就是任性。 这些话，就不必告诉森君了。 唔。 挂好户籍的话，太宰猫猫在程序上也算是自家的猫猫。 神代清和心满意足地开始考虑下一个问题：所以，这件事要怎么不经意地告诉太宰，并且不引起他的反感？ 第113章 113 时隔五日,兰堂又一次来到斗篷人面前。 这是酒吧的最里间，大堂的声响都被隔绝，自他进门关门后,即使是走廊或连接房间的声响也听不见。 熏香换了一种，浅淡的幽香浮动，桌后坐着的人仍是一身黑底烫金的宽大斗篷,面目看不分明,说话也依然…… 充满奇怪的味道。 兰堂把“我对您的期盼,宛如沙漠中的旅者渴盼甘霖”翻译成“很高兴再次见到你”,才能顺畅地理解对方的意思,他定了定神,语声压低，用微微沙哑的嗓音道：“我已完成了其中一个要求。” 三个选择中,他完成的是“摧毁GSS主基地”,为了防止自己对“主基地”的理解有误，他是特地选了GSS主力人员、包括首领都在的时候,以从东京买来的亚空间里的各种热武器——主要是炸弹,将目标引爆的。 资金是在东京黑吃黑得到的。 而东京地下世界的炸弹储量之高和获取难度之低，超乎了他的想象。 以上。 过程很顺利。 兰堂看着眼前的斗篷人，眸光闪烁。 这几天他当然也在打探疑似拥有“等价交换”异能的情报贩子的信息，在用异能走了一些特殊渠道后，他得到了眼前人的消息。 外号“渡鸦”,因出现时总是身披黑色斗篷，和能够在一众觊觎中游刃有余的智慧而得名。 身高170左右，性别不明，容貌不明，因为售卖的情报无所不包而闻名。 三年前初次出现在横滨,其后时隐时现，关于他的行踪众多纷纭，只因大家知道，如果不是对方光明正大出现在某些场所，消息很难传出去——若是幸运地遇见“渡鸦”，有几个人会把消息外传？自己独享不好吗？ 比如兰堂，就不打算说。 ——以免影响到自己的交易。 “神已获知了您的虔诚。”兜帽下传来的声音空灵而圣洁，让人想到唱诗班的孩子，或者教堂前广场的白鸽，斗篷人在桌上铺展开一张白纸，又握住桌上的灵摆，左手持握住银链，将灵摆的白水晶吊坠接触到纸面，闭上眼睛念念有词。 他在说什么？ 兰堂探究地试图读出唇语，却因技能不不熟练和对方的嘴唇抖动幅度过小而失败。 作为欧洲异能局的谍报员，兰堂不是没有怀疑过“渡鸦”的真实性，这种先拿到顾客想要调查的事情，等客人完成条件后再给出情报的模式，有很多可操作空间，但他并不想深究，他想要的仅仅是自己亲友的消息。 吊坠的摆动停止，斗篷人的动作也在同时停止。 桌上的白纸已变成个纸团。 斗篷人含笑道：“客人，神已降下神谕。” 兰堂狐疑地道：“我听说‘渡鸦’会亲自念诵……” 神代清和：“……” 那当然是因为我在你面前更容易社死啊。 想起少不更事时模仿灵媒请神上身、还辅助性地学了不少相关魔术的一系列举动，神代清和内心狠狠捶打自己，表面则保持不变，以飘渺而略显诡异的声音道：“也许是这份神谕……有些特殊。” 斗篷人淡淡道：“您可以选择在此处观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神代清和看过兰堂上次写的纸条。 尽管他推测对方的问题应该是“荒霸吐事件知情者下落”，但要是对方直接写“荒霸吐事件的前因后果”“当初研究所里发生了什么”，或者直接来个“我的搭档的下落”……还按照第一个答不就完蛋了吗。 ……当然，最后一个可能性小得可怜。 ——在兰堂还不知道“渡鸦”的名号前。 顺带一提，兰堂写的的确是第一个。 你问他是怎么看到纸条的？ 在宽大的斗篷的遮掩下，又有昏暗的灯光、占据嗅觉的熏香，和刻意营造的神秘的气氛辅助，再加专门练过的手法，换掉一个纸团还不是简简单单。 ——兰堂打开了纸团。 神代清和专注地看着兰堂变得更忧郁的神情，想要判断对方有没有想起来被搭档背叛的事情。 ……应该没有。 为了不让兰堂把他当做许愿机再来一次，问那些他根本不知道也没有渠道知道的东西，他这份情报可是给的很详细的。 某种意义上已然解答了对方此时和未来可能会有的疑惑。 兰堂按照斗篷人的建议，把过的纸团在烛台上烧毁后，礼仪周全地告辞。 ——以防对方走出酒吧后就藏在亚空间里回返，在兰堂背影消失后，神代清和也动作飞快地变装撤了。 搞定！ 回去看看太宰猫猫新买的书包什么颜色。 * 【姓名：中原中也 性别：男 年龄：15/7 身份：羊之王 异能：操控重力/？ 亲属：魏尔伦（未曾谋面、也不曾知晓的哥哥，存活） 状态：犹豫是否要送小羊们去上学】 兰堂又想起纸团上的内容。 知晓亲友还活着，兰堂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同时又知晓搭档有个弟弟…… ？？？ 兰堂满脑袋都是问号。 他的搭档魏尔伦是他从实验室里救出来的实验体，其本身并非作为自然人存在，这样的话，魏尔伦的弟弟…… ——兰堂陷入沉思。 此处应有解说。 介于中原中也和兰堂已经碰面，且在碰面时就刺激得后者恢复了许多记忆，又和魏尔伦一样能操控重力，被盯上的概率趋近正无穷，神代清和在仔细思考后，顺理成章地把中原中也的情报卖了。 ……并且深谙留白之道，在这份短短的情报里给荒霸吐同学留下生机。 ——如果兰堂没有记起背叛，或者虽然记起但仍然对搭档有正面的感情，那么难免对搭档的弟弟爱屋及乌。 ——而如果兰堂记起背叛，且想要复仇，那面对不知晓哥哥存在的弟弟，要么置之不理；要么……想办法利用弟弟引出哥哥，之后再发生什么，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神代清和没有分析“兰堂恢复全部记忆但什么都不做”的情况，这根本没有分析的价值。 * 夜风徐徐。 淡金色亚空间在月光下展开，一闪即逝，原地已没了长发男人的身影。 羊之王中原中也…… * 神代清和回到宿舍的时候，时针已指向十点。 太宰猫猫不在。 回家睡觉了？ 神代清和果断去敲了隔壁织田作之助的宿舍门，问了今天太宰治买的各种学习用品的颜色。 “首领，兰堂最近……” 织田作之助欲言又止。 正待起身回返的神代清和重新坐下。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有些低沉：“今早我在食堂遇到兰堂，他身上有很淡的硝烟味。” 神代清和：“你怀疑他和GSS被入侵有关？” 就在昨晚，GSS守备森严的主基地突兀遭到入侵，入侵者是从内部突然出现，携带大当量炸弹直接炸毁了建筑……由于和先代首领遇刺的模式有一定相似，Mafia的情报组可谓全力运作，探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GSS的首领很可能也已身亡。 白天的时候，神代清和做了几个趁火打劫的计划下发给对应高层，经营海盗生意的GSS可不能留，万一特务科要的高科技药品和仪器恰好被GSS劫了，那损失简直大到让人心梗。——好吧，他承认他是故意的，在这件事上，兰堂被他顺水推舟地利用了一把。 ——只要兰堂不选Mafia，就会选GSS。 ……毕竟高濑会要求里的“全部”怎么看都很麻烦。 军警虽然已根据各方消息捣毁了不少高濑会披皮弄的小型仓库，但毒品生意过于暴利，实在难以彻底断绝，而港口Mafia和高濑会又基本维持着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以此为由找后者的麻烦显然不符合黑手党的立场…… 有机会的。 只是需要等待。 织田作之助怔了怔：“和GSS有关吗？” 神代清和：“……” 不好意思，思维跑太快。 “是首领下发的任务吗？” 织田作之助忽然想起来，“也对，兰堂请假这么多天，如果真的有什么事，首领应该早就察觉到了。” 红发青年声音放松下来，“是我不需要知道的那种任务吧。” 神代清和：“……” 虽然织田作依然一如既往地宽厚而温和，但黑发的少年没有错看，在怀疑兰堂可能背着他们去做了什么时，织田作那种犹豫而略显疲惫的神情。 他想起来，织田作和兰堂的感情一直不错。 作为经常见面的同僚，首领办公室小分队里都喜欢夜里去喝一杯的成年人，织田作和兰堂经常会在下班后去Lupin坐坐，两人都不爱说话，神代清和几乎能想象到他们在酒吧时那种静谧而温情的氛围。 “是啊。” 神代清和想了想，开朗地笑着道，“等过段时间，任务保密等级下调，我再详细跟你说。” “不用告诉我也没关系的。” 织田作之助表示。 “你这是不想升职的意思吗？” 神代清和挑眉，“等到了级别，很多机密就不是机密了。” 虽然超越者的事情只有他和太宰知道。 织田作之助低下头。 神代清和稀奇地看着这位显性面瘫的部下脸颊染上微红，声音也变小，“我的投稿通过了。” 黑发少年反应了会儿，欣喜道： “你的要出版了？” “不，投稿的只是的开篇几章，我只写了这些……” “剩下的应该很快吧？”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自己的速度，陷入沉默。 “…………” 神代清和从这沉默中得到某种信息，他忽然意识到织田作是从14岁开始想写的，到现在已经6年，才终于开始投稿，也沉默了。 第114章 114 “阿嚏！” 中原中也重重打了个喷嚏。 作为海滨城市,无论横滨的白日如何炎热，夜晚都是凉爽的，海风或狂猛或轻柔,温差有时会让不注意增减衣服的小羊们生病，但羊之王从来没有这个困扰。 中原中也想着，又打了个喷嚏。 ？？ 他狐疑地四周看了一圈。 此时是夜晚，由几间平房和院子组成的羊组织基地看起来仍是眼熟的寥落，时间近10点,有的小羊睡了，有的没有,橘发的小少年看了会儿零散的灯光,唇角无意识地挂着抹淡淡的笑容,好一会儿才回自己的房间。 中原中也不知道的是，在他肉眼看不见的地方,有亚空间存在。 兰堂是连夜赶来看搭档的弟弟的。 和魏尔伦不同,中原中也的五官不似欧洲人的立体深邃，而是亚洲人特有的柔和，细看起来，眉宇间倒是和魏尔伦有几分相似。 兄弟吗…… 兰堂无声无息地走遍整个羊组织基地,特地听了听没睡着的小羊们的谈话,又回到中原中也的卧房时,发现他已经睡着。 长发的男人静静地站了会儿,来到书桌前。 很陈旧的家具,表面油漆剥落。 桌面没有书本，只有随意摆放的纸笔，兰堂以狭小的亚空间卡在桌子连接处，以免发出声音,慢慢拉开书桌附带的抽屉，检查内里的事物。 兰堂取出了一叠纸张。 中原中也显然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屋内所有的摆设都在说明这点，而这叠纸张却被细细展平收纳，显然对他的意义不同寻常。 最上面是希望学园的招生简章传单。 传单之下，是优雅漂亮的字迹，打头是一封感谢信，后面还有零碎的生活交流，中间的一张最为简短，用一些迂回的辞藻说着自身所处环境的不便，又说有缘自会相见，结束了这段笔友生涯。 兰堂：“……” 这看起来像是普通的笔友的交流，但里面提到的乌鸦小七…… ——应该就是他认识的那一只。 几个月前小七受伤在外养伤，居然是被搭档的弟弟收留了吗？ ……世界真小。 兰堂如此感叹之余，心头也掠过一丝怀疑，但在仔细思索后，他很快就把这点怀疑抛到脑后。 因为假设这一切都被幕后者操纵，那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从信件内容看，首领根本和中原中也连面都没见，只是进行了一段时间信件交流而已，对双方的影响可以说都微乎其微。 兰堂又想起渡鸦所提供的情报。 中原中也的年龄有两个，分别是15岁和7岁，15岁是他的表面年龄，而7岁…… ——七年前。 ——恰巧是他和搭档来到横滨的时间。 思绪闪动间，对于中原中也的身世，兰堂心中已有了几分轮廓，他的神情更忧郁了，眸子里浮现出一抹柔软。 兰堂又回到了酒吧。 验证之后，对渡鸦的情报，兰堂已信了五六分，起了再次购买更详细情报的心思。 比如搭档的现状。 ——如神代清和所料。 ——因此他跑了。 “……不在？” 兰堂皱紧了眉，追问，“那他有没有说过，近期什么时候会再来？” “小店并不知情。” 酒保露出营业笑容，直言：“渡鸦阁下的出现和消失都无有痕迹，小店从来只有被挑选的份。” 情理之中。 兰堂点点头，正要离开，却听酒保继续道： “渡鸦阁下走之前，为今晚最美的顾客留下了一句话。” “‘更多的消息，可以问问身边人。’” 兰堂心中一动。 他回到宿舍，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入睡失败，第二天准时打卡上班，然后就发现，首领办公室最上首的办公桌旁，没有坐人。 “……” 兰堂看向办公室仅存的同僚，“首领呢？” 森鸥外表情仿佛大彻大悟后的平静，波澜不惊道：“请假了。” “……” 这一秒，兰堂和森鸥外共情，体会到了见到首领罢工时的无奈和无力。 一秒后，兰堂走到墙角，打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问清楚他们在哪后，边匆匆往外走，边对森鸥外道：“我也请假。” “……” 森鸥外木然。 他觉得他应该加工资。 * 按照导航，兰堂来到了漩涡咖啡店。 “欢迎光临！” 入目是宽敞雅致的陈设，入耳是如黄莺般的甜美的女声，兰堂脚步微微一顿，已看到想找的黑发少年。 ——回想渡鸦的提示，这所谓的“身边人”，除了首领，还能是谁呢？ ——毕竟他想问的，可是亲友的下落啊。 神代清和也注意到了他，正朝他挥手。 兰堂入座。 虽然在织田作之助坦然报地址时兰堂就知道这不是什么机密，但咖啡店里的场景，仍是他没想到的。 同僚们分布在两个卡座。 首领、太宰治和他相对而坐，而在能够清晰看到的、斜对面的卡座，织田作之助和一个头发管理略显失败的奔三人士相对而坐，两人正说着什么，红发青年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戴眼镜的小姐，三人都是一身正装，看起来仿佛在进行什么商业会谈。 “……？” 兰堂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太宰治眼眸里闪动着亮光，稍稍压低声音：“织田作的投稿通过了。” 很快反应过来的兰堂：“……他的要出版了？” 神代清和耳听这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反应，忍不住叹息道： “还早呢。” 众所周知，作者多半都有拖延症。 在意识到织田作咕地有多厉害之后，神代清和问出了过稿后出版社编辑留下的联系方式，雷厉风行地联系了这位编辑见面，将地点定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咖啡店，并下委托让侦探社出一个对法律文书合同等熟悉的文职人员陪同。 要求正装、专业，言谈举止能唬人。 咳。 就是衬托得织田作挺有来头的样子。 于是，还打算拖着晚点和编辑联系的某位初出茅庐的作者，就这样被赶鸭子上架。 太宰治强调似地补充：“织田作的笔名就叫‘织田作’哦！” 兰堂浅尝了一口咖啡，动作微顿，神代清和见状道： “这家的咖啡很不错吧？” 他安利般品评：“老板是此道高手，对咖啡很有诚意，兰堂你有空的话，可以偶尔过来坐坐。” “不过咖啡也不能多喝。” 神代清和不用想也知道兰堂昨晚肯定没睡好，甚至可能没睡，他忍不住道，“无论想做什么，都要先好好吃饭睡觉。” 此乃人生至理。 兰堂怔了怔，笑着道：“嗯。” 此时是上午。 已是初秋，夏末的尾巴却未过，天光是种浅浅的金，透过玻璃墙后更为柔和。 许是因为工作日，咖啡店里只有他们两桌，兰堂的视线掠过吧台后打扮得像电影里的绅士的店长，笑容温柔地侍立着的店员小姐，落在穿着正装谈合同、表情稳重实则眼神茫然的织田作之助，又看向太宰治，最终落回神代清和身上。 黑发少年今天穿的是休闲装。 白T恤打底，搭浅蓝条纹小外套，卡其色宽松长裤，再加白色运动鞋，看起来很有学生气。 首领也才17岁啊。 这样想着，兰堂的眼神柔和，不再那么急迫，他慢慢地喝着咖啡，又试了试被推到眼前的羊羹，耳听织田作和编辑磕磕绊绊的交流，只觉内心也安定下来。 ——回想起失忆的7年里，前几年都是浑浑噩噩，直到近期，有了这些同僚，也算是没有虚度光阴。 期间江户川乱步从四楼侦探社溜达下来偷懒，这位大侦探看了兰堂几眼，拉过太宰治到一边嘀嘀咕咕；织田作之助那边谈完，为了不暴露和另一桌客人相识，跟着编辑他们一起走出咖啡店…… 神代清和附近只剩下兰堂。 黑发少年自然地问：“你下午上班吗？”他不无关心道，“最近在做什么，请了这么久的假。” 虽然留下提示，但对于兰堂是否会说、又会说多少，神代清和还是好奇的。 “可能没有心思上班了。” 兰堂笑了笑，认真道，“首领，我有很重要的事，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他直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神情依然带着挥不去的忧郁，却又有灼灼的坚定，“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拜托。” 神代清和失笑，“听你说出这样的日本话，还真是不习惯。” 顿了顿，他正色道：“当然可以。” “需要换个地方吗？” 兰堂摇摇头。 “等回Mafia吧。” * 织田作之助和侦探社接下委托的雇员绕了一圈回来了。 既然已经到了楼下，当然没有过其门而不入的道理，港口Mafia一行人自然要上去四楼侦探社坐坐。 ……这句话听起来很有点黑色幽默。 福泽社长不在，神代清和也不需要调整官方版本仪态，他神色颇为懒散地听着织田作之助的道谢，那位刚刚陪同出席、名为春野绮罗子的社长秘书小姐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太宰治在办公区域走来走去，冷不丁道：“春野小姐养了猫？” 猫食盆赫然在目。 说起这个，春野绮罗子精神up，语气都变得幸福起来：“是的，小咪是只很可爱的三花！” 神代清和左右张望：“它在吗？” 太宰治蹲下来找猫：“在哪在哪？” “午饭就回来啦。” 有猫作为桥梁，两个猫控和一个伪猫控的感情突飞猛进，春野绮罗子打开电脑，和神代清和太宰治分享起小咪的私房照来，她放大了其中一张睡颜照，“你们看，这个就是小咪！” 春野绮罗子捧脸：“是不是很可爱？” 照片上，猫铃铛格外醒目。 而公三花的概率……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看着屏幕上猫咪全身似曾相识的花纹，陷入沉思。 第115章 115 “超可爱的！” “小咪居然是带来幸运的公三花吗,太棒了！” “小咪一定很喜欢春野小姐吧。” …… 在短暂的怔愣后，神代清和与太宰治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春野绮罗子心花怒放，很快同意了他们拷贝照片的请求,这边热火朝天的景象吸引了江户川乱步,贝雷帽的侦探凑过来,奇怪道：“你们这么喜欢猫吗？” 太宰治：“……” 哎呀。 神代清和：“……” 引起乱步先生的注意的话…… 为了夏目先生的马甲，神代清和果断拉了路过的织田作之助和兰堂,“是我们常去的酒吧的猫，对吧？” 织田作之助仔细辨认：“很像。” 兰堂则道：“公三花很少见，应该是同一只。” “小咪还会去酒吧吗。” 春野绮罗子微微睁大了眼,随即笑了起来，“真可爱~” 是的。 对于猫控而言，无论猫猫做什么,都只会说卡哇伊。 “这些照片小咪看过吗？” 神代清和明知故问。 春野绮罗子摇头：“没有,我都存在电脑里,这是第一次跟人分享。” “我们的荣幸。” 神代清和温声道，“对了，我听说有的猫咪自尊心很强，像人一样容易害羞和闹别扭，可以的话，还是不要让小咪看见比较好。” “啊,这样吗？” “嗯，我最近在看《养猫手册》,里面的猫咪行为分析那卷……” …… 今早和编辑约的时间是9点，谈完也才10点，以神代清和为首的Mafia一群人在侦探社磨蹭良久,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逗留，到底还是在饭点之前离开了。 遗憾。 没能和三花猫打个照面。 神代清和一边把三花私房照上传到网盘，免得有意外发生导致如此珍贵的照片丢失；一边又想着，既然夏目老师没有发现春野小姐的偷拍，就说明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私房照可以欣赏。 ——他可以！！ 正等待上传进度条加载，神代清和一低头，就见身旁的太宰治也在做同样的操作。 两人相视一笑。 虽然前者是真实的猫控，再加喜欢的作者的光环加成；后者则是在收集某位便宜师公的黑历史…… 但—— 他们都很快乐。 这就足够了，不是吗？ * 港口Mafia总部大楼。楼顶。 天台同样属于后勤部清洁的范围，神代清和打量几眼，摸了摸栏杆，内心赞叹之余，默默把给后勤部加工资的念头压了下去。 后勤部的人还挺多的，而黑手党的资金并不是特别充裕。 年底绩效好的话多发点奖金吧。 兰堂跟在他身后，带上了天台门。 时间近正午。 初秋的风在这样的高度，稍稍有了些凉爽的感觉，神代清和试了试，站在阳光里和在阴影中完全是两个温度，于是走到水箱旁的阴影处停下，看向自称有重要事情的兰堂。 “首领，我恢复了一部分记忆。” 兰堂开门见山。 黑发少年神情有些微的惊讶，随即眉眼柔和道：“恭喜。” 他这般说，“无论过去幸与不幸，人生被补完的感觉，应该都是不错的。” 是啊。 兰堂神色有点恍惚。 他定了定神，道：“我的记忆仍然不完全，只是记起了一些线索……首领，你知道‘魏尔伦’吗？” 神代清和捕捉到兰堂的期待。 因为早有准备，少年情报员甚至可以观察到兰堂屏住呼吸的细微反应。 这让他对自己的推论有些怀疑。 作为欧洲异能局的谍报员，可以远赴海外执行任务的那种，兰堂的业务能力肯定是比他强的，但兰堂没有推出魏尔伦的背叛—— 是他猜错了，实际另有隐情？ 还是说—— 他猜得没错，而兰堂对搭档过于信任，下意识屏蔽这种思考方向？ “魏尔伦……” 神代清和作思索状，“你说的是‘暗杀王’吗？” “是他。” 兰堂肯定地说，“我失去的记忆，和他有关，我有预感，只要找到魏尔伦，我就能想起一切。” 神代清和：“……” 高空的风吹动兰堂的长发，说起搭档，这个一直都在忧郁彷徨的男人似乎也变得稍稍开朗，神代清和看着面前眼神柔软的兰堂，想到如果他真的找到魏尔伦，欣喜而毫无防备之时，那位立场不明的搭档反手一背刺…… 过于虐了。 神代清和沉吟：“暗杀王的行踪一向飘渺，没有人能确定他具体的位置，往往是在暗杀成功后才有零星消息泄露。” 他实事求是道：“即使你去了对应的地方，也很可能是一场空。” ——所以兰堂你就别去送了！ ——不如等中原中也长大让他当个饵。 “我知道。” 兰堂的神情有些怅惘，“可是，我还是想去找他。” “那种心里缺了一块的感觉，就像是有风呼呼地吹着破了的房子，洞口很大，很难受。” “而且，我似乎更习惯不安定的生活。” 兰堂扶着护栏，轻轻地说，“比起平淡温馨的日常，我更喜欢惊喜一些、刺激一些、意外一些的日子。” “首领，我想去找他。” “…………” 这对欧洲异能局的搭档，昔日的感情不可谓不深厚。 ——神代清和更担心了。 少年首领看着阴差阳错成为他部下的超越者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纯洁无辜且天真的羊羔。 虽然能力强大，但兰堂真的很软啊。 怎么办。 神代清和决定多说些信息： “魏尔伦是欧洲异能局的成员，应该是法国人，但现在和法国的关系似乎比较紧张。” “他的脾气似乎也不怎么好。” “即使兰堂你运气好找到人，很可能也没法从他口中知道什么……” 话里的劝阻都要溢出来。 感受到这份话语里真实的关心，兰堂的心情也舒展开来，打趣道：“首领该不会是不想我辞职吧？” 虽然黑手党是一份很难辞职的工作，尤其是高层基本无法辞职，只能在选择叛逃和死亡，但在神代清和注册正经公司且按法律规定开始交税时，兰堂就知道这位首领的观念，和日本传统黑`道有些不同。 “为什么要辞职？” 神代清和惊讶地睁大眼睛，“港口Mafia在海外也是有分部的，我可以给你挂个视察的职位，你有空就帮我看看分部的情况，需要跑腿也可以到里面找……” 他咳了一声，“虽然只有几个国家有分部，规模都不大。” “……” 兰堂颇有些哭笑不得，“首领，你现在很像资本家了。” “我本来就是。” 神代清和小声说，随即正色道，“确定要去？” “嗯。” 兰堂笑起来，颇有些洒脱的味道，“不用担心，我失忆前的异能其实很强，现在能力跟着记忆恢复了，自保之力还是有的。” 神代清和立刻道：“让我看看！” ——之前隔着监控，美貌度大打折扣。 浅金色的亚空间方块由中心向外铺展整个天台，宛如错了时令的昙花倏忽绽放，阳光下剔透万方，如同精雕细琢的艺术品般，有种纤细而梦幻的美。 令人惊叹。 神代清和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这震撼的一幕，好奇地伸手触摸身前的方块，他的手穿过亚空间，仿佛穿过空气般没有实感。 “打不过的话，我可以躲在亚空间里。” 天台的风更大。 兰堂有些冷，他把手放进衣服口袋，道，“所以，首领可以告诉我魏尔伦的下落了吗？” “好吧。” 神代清和恋恋不舍地看着兰堂收起亚空间，“暗杀王上次有消息是在英国。” 他逐渐恢复沉稳，“你出国如果换了联系方式要告诉我，我会继续留意暗杀王的情报，有新消息再发给你。” 少年情报员经过认真而仔细的思考过后，并不是特别担心。 ——正如先前所说，魏尔伦是很难找的。 “你什么时候走？” 神代清和开始抛诱饵，“织田作刚和出版社的编辑签了合同，剩下的章节必须三个月内写完……” ——你不想第一时间看到织田作的吗？ ——六年磨一剑啊！！ 见兰堂不为所动的样子，神代清和想了想，又道，“这个月底太宰就要背上书包去学校……” ——太宰猫猫上学，多么难得一见的画面！！ ——足以收录进世界名画好吗。 兰堂失笑。 “我会注意自己的安全的。” 神代清和眼巴巴看着他。 “……如果可以，我过年会回来。” “这还差不多。” 神代清和表示勉强满意。 虽然两人都有那么些瞒着对方的地方，但有的秘密，卷进的人不宜多，等到了时机再开诚公布吧。 天台的风更大。 太阳已升到正中，神代清和脑中飞快计算利弊，查漏补缺想着还有什么没交待，就听兰堂迟疑着问：“首领，我能知道接下来组织的发展规划吗？” “可以啊。” 神代清和眨眨眼，“明年，最迟后年，统领横滨地下世界，和兄弟部门异能特务科一起维护横滨和平，达到旅游宣传片里的治安水准，然后招商引资，把擂钵街等等利用率基本为0的土地建设起来……” “大致走向是这样。” 神代清和友善道，“细节比较多，你要听吗？” “不用。” 兰堂摇摇头，他遥望着高远的天空，又收回视线，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是这样的。有个孩子，我想托给首领照顾。” “谁？” “是我一位亲友的弟弟，羊之王，中原中也。” “……” 虽然有所预感，但真的被这样拜托，神代清和依然震惊。 ——兰堂你到底是有多软啊？！ ——而且对着17的我说15岁的中也是孩子真的好吗？！ ……哦。 ——按7岁算的啊，那没事了。 “我会想办法让他进入Mafia。” “可以答应我吗，首领？” 兰堂有他的顾虑。 综合各方情报，兰堂认为中原中也是和魏尔伦同样的异能实验体的概率很大，如果有一天对方的身份暴露，放眼整个横滨，能够庇佑他的，只有已然掌控这个城市暗面的黑手党。 “……当然。” 神代清和同步想到了兰堂的顾虑，他心情复杂，忽然道，“我会想你的。” 少年认真地说着，他走出阴影处，琥珀色的眸子被阳光晕染成纯粹的金，仿佛火焰在其中跃动，“兰堂，我和织田作、和太宰、和小七……我们都会想你的。” “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都要知道还有人牵挂你，你在世上还有羁绊。” ——所以，一定要平安。 兰堂微微睁大了眼睛，眼角和唇角都弯起，他的内心安定，宛若知晓灯塔方位的、行驶的航船：“嗯，我明白的。” 第116章 116 下午。 森鸥外麻木地看着神代清和回来上班,又麻木地看着对方半天就处理了他两天的工作量。 是的，这就是支持少年首领惯性翘班的最大理由—— 有效率就是如此任性。 工作之余，神代清和召唤「全息网游」,打开任务栏瞧了眼。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40%] 进度爬的很慢。 这也很正常,现实不是游戏,“GSS遭受重创”和“吞下GSS的地盘/关系网/影响力”，并不能划等号。 换言之，即使GSS覆灭，假如港口Mafia什么都不做，进度根本不会动。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索性没有关闭异能，任由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虚虚漂浮在眼前,把里面收录的人物卡都看了一遍，着重看了评价栏。 ——每隔一段时间门,他就会这么做。 ——知晓所有被收录入卡牌的异能者的状态,某种程度上即等同于知晓整个城市的动向。 没有什么大事。 今天也是风平浪静呢。 神代清和熟练地处理着文件,偶尔抬头看到空荡荡的、只有森鸥外一人的办公室,想到此时位于太宰宅的太宰猫猫和织田作——前者正在看后者的稿子，并督促后者写作——难免觉得有点空虚。 要不把爱丽丝叫出来，再把红叶姐叫来喝下午茶？ 算了。 神代清和看了表情麻木的森鸥外两眼,打消了这个诱人的想法。 随着对工具人的偏见逐渐消除,神代清和逐渐认同爱丽丝的思想是独立于森鸥外的,而不再把她当做森鸥外的第二人格来看。 否则,“爱穿洛丽塔小裙子的森君”什么的…… 过于噩梦。 时针指向5点。 把桌上的文件摆放整齐，神代清和一边想着“今晚吃什么”，一边对憔悴的森鸥外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加工资？” 森鸥外有些不解,紧接着是防备，“……为什么？” 虽然他常常觉得自己为组织付出了太多，完全值得一个工资翻倍的待遇，但他觉得是他觉得，首领不这么觉得，因而此时的良心发现—— 就显示格外诡异。 “兰堂调岗了。” 神代清和语气是种诡异的慈爱，“森君，以后你的工作量可能会重一些，不过你这个年纪，正是奋斗的时候……” “我很看好你哦。” ——最终，他以这样一句标准的黑心资本家画饼语录作为结尾。 森鸥外：“…………” 不错。 好歹这次多说了几句鸡汤文学。 * 敷衍了森鸥外后，神代清和回宿舍换了身衣服，脚步轻快地离开黑手党大楼。 他准备去吃点甜品犒劳一下自己，然后吃得下饭就再吃点饭，至于晚上，当然是要去和织田作跟太宰治汇合，再一起去Lupin和即将远行的兰堂喝一杯。 人事调动的信息还没有录入系统，等兰堂走了再补也无所谓。 毕竟自己是首领。 ——港口Mafia约法三章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就是“绝对服从首领的命令”。 甜品店里，神代清和握着叉子的手突然顿住。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再次浮现于眼前：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45%] ……兰堂下午去肝业绩了？ 而且还配合着他的趁火打劫计划，在众多被吸引来瓜分GSS的势力中，帮助港口Mafia撕下一大块肉。 神代清和很清楚兰堂的动机，是想让庇护中原中也的黑手党更加强大，能够对抗未来可能会对荒霸吐同学起念头的各方势力…… 真可谓是—— 儿行千里母担忧？ 呸。 应该是…… 神代清和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表达。 * 是夜。 Lupin酒吧里正进行着一场小型的送别会。 得知兰堂已恢复部分记忆，即将踏上寻找往昔的旅程，织田作表示了支持和担忧，而知晓内情的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则更多时候沉默不语。 在这样略微伤感的氛围下，连趴在吧台的三花猫都没有遭到骚扰。 翌日。 清晨之时，兰堂搭乘新干线往东京去了，他将在东京机场登机飞往英国，与此同时—— 羊组织基地。 中原中也在床头发现了一封信。 橘发的小少年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警惕地环顾四周，钴蓝色眼睛里满是惊疑。 “……小七？是你吗？” 中原中也想了想，试探着轻声呼唤，却没有看到乌鸦的一根羽毛。 他紧皱眉头，又在狭窄的房间门里四处搜索一番，连窗外的院子也没有放过，无果，才终于看起那封信来。 【致中原中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了横滨甚至日本。这些年一直没有联络你，真是抱歉。我大概算你的一位长辈吧。 …… 你成长得很好，开朗大方、怜悯弱小、乐于助人，就连暴躁的样子也格外有活力，很高兴看到这样的你。但仍有缺失。想必你也察觉到了，对羊组织统领的力不从心。你还太小，太过稚嫩，严格地说，还没有超过10岁。 …… 我不清楚你是否知晓自己的身世，但我建议你进入希望学园学习，你的表面年龄很合适。在那里，你将会学习知识、增长力量、乃至通过合资的其中一方了解隐秘。请在9月底之前入学，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将在某日相见。 JeanArthur】 “……” 随着，中原中也的面色变来变去，怀疑、欣喜、激动、埋怨…… 种种情绪在他脸上变幻，无法定格。 直到将这封莫名出现的信件读完，中原中也的思绪仍然深陷其中，他盯着信件末尾落款的“JeanArthur”，盯着这看不懂的署名，视线流连着不愿离去。 中原中也抬手按住心脏，感受到剧烈的心跳隔着胸腔传递。 ——长辈……么？ 他体味着优美的文字中透出的、那种长辈对晚辈的关怀，沉溺其中。 他艰难地考虑着骗局的可能性，又很快被自己推翻，他看着字里行间门的那些信息，那些明示暗示他是荒霸吐的文字，和语焉不详的悬念，心里痒得就像有只猫轻轻抓了一下，不疼，引发的好奇和昏眩却格外强烈。 ——会是……真的吗？ ——他其实是有亲人的？ “中也！” 柚杏的声音伴着敲门声响起，“该起床啦！” 啊。 中原中也短促地应了声，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盯着陌生的来信发呆了一个小时，他匆匆地把信放到抽屉里，关上抽屉正要往外走，又返回，拉上抽屉小心地把信件展平，放在了招生传单的下面，和笔友的来信放在一起。 中原中也，心乱如麻。 好在羊之王的日常不太依赖脑力。 今天是周五。 对于小羊们而言，原本的日期没有多大的意义，可到了这天下午，他们都聚在基地，因为去上学的两只小羊会回来，带着新奇的见闻。 “真的，快去报名吧！” “老师说，这个月底会进行今年最后一次分班测试，然后今年就不会再招学生了！” “也不知道明年还招不招……” “可能不会了吧，学校还要供我们这么多人呢。” 两只小羊热情地安利。 他们的言辞笨拙，随便一个销售都能碾压，但他们坐在那里，本身就是活广告。 深蓝和白相间门的校服穿在身上，端端正正地领结昭示着秩序，好了不少的面色、和不再那样细瘦的四肢都在无声地诉说伙食的充足，而他们的精神状态也变得好了许多，气质逐渐与其他小羊区分。 这仅仅是七日的变化。 不同于不以为然的白濑，柚杏心中生出种急迫的羡慕来，她问道： “你们在学校都要干什么？” 一双双亮闪闪的眼睛看向了那两只入学的小羊。 这也是很多同伴的疑问。 “就是在读书啊，第一天学了拼写自己的名字……” “呜，数学好难。” “还可以去黑手党旗下的门店打工！” “老师手里有Mafia发的手机，能登上一个招兼职的论坛，我们找老师接了明后天扮玩偶的工作，准备赚钱买书包买文具盒……” “对对，没有书包只能用袋子装书，感觉不太对劲。” 又有人问：“你们每天吃什么？” “猪扒饭之类的定食。” “食堂都是按套餐卖的，说怕我们为了省钱不好好吃饭。” “老师说我们现在太瘦，要等吃胖点再安排体育课，否则很容易全军覆没。” ……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因着今早突然冒出的长辈让他去希望学园上学，中原中也本想问这个学校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但…… 他几次张口，终究哑然。 小羊们众星捧月围绕着两个入学的同伴，他们的眼中，都闪烁着种明亮的东西—— 那是希望。 直到星子闪烁，两只小羊打算回学校宿舍睡觉，中原中也找了个理由送他们出擂钵街，才在分别之时问道： “对了，月底就不招学生这件事，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今天上课的时候啊。老师课堂上说的。” ——如果这真的是个难得的好机会呢？！ 中原中也不愿意耽误同伴。 还有时间门，他决定自己先试试。 ——大不了退学。 第117章 117 “太宰大人。” 黑手党们尊敬地弯腰行礼。 正值瓜分虚弱的GSS的关键时期,港口Mafia不少中高层都带队在外，太宰治也凑了个热闹。 尽管他的外表看起来还很稚嫩，可在相处日久的部下眼里,威严一日重过一日。 今天算是丰收。 从俘虏的特征和语言中审讯出GSS某个分部的规模和地址,太宰治稍作思索便申请黑蜥蜴随行，因为没有多少战斗力,被广津柳浪要求不能进入战场。 “好无聊啊。” 鸢眸中倒映着冲天的火光,太宰治神情寡淡地看过周围部下们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拿出手机。 喊杀声渐息。 太宰治看着屏幕上的“LOSE”,又看看带着一身黑灰走过来的广津柳浪，挥爪子打了个招呼,“广津先生,我先回去了。” * 港口Mafia大楼。 披着宽大黑外套的小少年在走廊里飘荡。 刚出了任务,太宰治的周身弥漫着黑暗的气息，与其本身的阴郁相合,浓的像一团化不开的暗影,路遇的黑手党看见那标志性的、遮挡眼眸的绷带时，身体一个激灵,连忙躬身： “太宰大人。” 即使知道有墨镜的遮挡和低头的动作，他的神情依然很恭敬。 太宰治轻飘飘瞄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地踏上直达顶层的电梯。 电梯门关闭。 “呼。” 不幸遭遇的黑手党默默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太宰大人的威严愈发重了。 作为在论坛编排过对方的成员,他真的很心虚。 顶层。 太宰治踩着手工编织的地毯，来到首领办公室门前时，雕花双排门恰好打开。 从监控里知晓来访者的神代清和自书桌后抬头，唇角含着微笑：“欢迎回来。” “嗯~” 太宰治前扑，砸进柔软的长沙发里,在被天光照彻的宽敞房间门里，阴郁仿佛也从他身上退去，这是在难得的森鸥外不在的时间门，太宰治蹭了蹭软绵绵的抱枕，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我回来了。” “嘎嘎！” 小七垂泪。 当然，鸟类的眼睛湿润多半是生理原因，情感受创时，它们一般会发出悲切的哀嚎，小七垂泪的这个动作，是在模仿人类。 抬起翅膀做拭泪状，小七把身体埋入主人暖融融的肩窝： “嘎嘎！” 在主人刷新地点固定后，小七的回家时间门就变得扑朔迷离起来，偶尔会几天不在。 这次，小七恰巧错过了去Lupin小聚、送别兰堂的时间门，还是在兰堂搭新干线的早晨才回来，急急忙忙地采了朵花给兰堂作了告别。 神代清和摸了摸小七的羽毛，以表安慰。 他默默吞下吐槽：你这么说，好像兰堂没了似的。 太宰治看着小七撒娇的画面，神情莫测。 又是小七。 如果不是这只锲而不舍对着兰堂献殷勤的乌鸦，清和跟兰堂的感情未必有现在这么深。 明明已经可以把兰堂丢掉了，为什么还让他在Mafia里挂了职？ 还有中原中也。 即使听不懂鸟语，太宰治也知道小七肯定会在清和耳边念叨。 颜控的倾向就是如此真实。 * 世事不如意十之**。 隔天就是周一，太宰治在午饭时，听闻噩耗。 “那只蛞蝓去上学了？” “嗯。” 神代清和搁下筷子，轻描淡写道，“可能是他终于想通了吧。” 少年情报员隐去了兰堂在其中的作用，关于兰堂与魏尔伦与中原中也的爱恨情仇，他还没太理顺，也没有全盘托出，目前太宰治只知道兰堂见到中也恢复了大半记忆，至于太宰猫猫会不会猜到些别的什么…… 猜到就猜到吧。 即使乱步先生在这里，想必也只能猜测部分，无法推出全貌。 他对这三人间门错综复杂的关系很有信心。 “有首领带头，羊的孩子应该也会陆续报名……” 神代清和相信希望学园可以留下这批学生，喃喃自语道，“孤儿院那边也有陆续过来的，人数有点多，要扩充一个班吗？” 太宰治机械地扒饭。 ……菜都不香了。 ——呜。 神代清和用洗手液洗了手回来，太宰治也已搁下筷子，坐在椅子上满脸沮丧，散发着“不要打扰我”的颓废气息。 “……” 这个表现…… 太宰猫猫是不是给羊之王准备了一份大礼？ 该庆幸这几天他被织田作的稿子和Mafia的工作绊住没有去找中原中也的麻烦吗，要是结了死仇，等到兰堂回来，画面想必有点美。 这是在黑手党大楼顶层，和首领办公室隔着休息室的饭厅。 织田作之助在能看见海的太宰宅，和灵感斗智斗勇，午饭只有他们两人。 神代清和抬手拨乱那头蓬松的棕色短发，调侃道： “太宰，你可别翻车了。” “月底考到第一才能当风纪委员。” 太宰治无精打采：“哦。” 一听就根本没把那些战五渣放在心上。 唔…… 这种缺乏活力的样子…… 修长的手指沿着太阳穴往下，落在脸颊缩减了规模、但仍手感良好的婴儿肥，顿了顿，试探地揉了揉。 太宰治：“……” 过分了啊。 鸢眸的控诉被看在眼中，神代清和歉意地笑了笑，手上动作却不减，抱着有一天是一天的心态，又快乐地捏了捏。 “清·和！” 太宰治眼睛瞪圆，语气也变得不那么友好。 神代清和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你下午还在这边吗？” “……回宿舍。” 太宰治警惕地捂脸，不给他可趁之机。 “哦，那你记得晒一下被子。” 神代清和仿佛无事发生，淡定地说着家常，“把里面的棉被拿出来晒，晚上我们换新被套。” “……” 太宰治：盯—— 神代清和：铲屎官的微笑.jpg * 宿舍里没有专门的阳台，也不会被暴晒，走廊的窗户倒是能承接日光。 太宰治换了干净的睡衣，搬了几个椅子放在走廊能晒到太阳的地方，调整好位置，将卧室床上、被套里的棉被取出，抱过来展开铺在椅子上，铺了清和的再铺自己的。 完成。 “哼！” 鸢眸的小少年看着暖融融的白色棉芯，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重重哼了一声，出手猛打被子，然后被扬起的灰尘扑了一脸。 * 9月是奋斗的月份。 织田作之助在绞尽脑汁地肝稿子，进度虽不理想但好歹向前推动；太宰治战术上藐视未来的同学，私底下却在为摸底测试做准备，战略上还是重视的；连港口Mafia，这个月也因为“GSS遇袭事件”忙得飞起，大佐和尾崎红叶自不必说，连A都被首领推着出了几分力…… 经济方面的。 作为砸钱上位的干部，A可谓不改初心。 神代清和看着账户上增增减减的0，内心毫无波动。 刚吞下来的地盘和关系网很难盈利，不吃钱就不错，要等到再经营一阵子，大部分人都认清局势之后。 都是套路。 与他不同的是森鸥外，这位仅存的首领秘书助理眼看着就要心肌梗塞，内心不由自主地开始思索来钱的渠道。 这大概就是“赚着卖白菜的钱，操着卖白''''粉的心”？ 神代清和表示很欣赏这种主人翁精神。 然后—— 他就爽快地给自己批了假，去希望学园了。 * “神代先生！” 中岛敦惊喜地喊道。 宿舍前等待着的少年转过身来，朝着他微笑。 中岛敦把钥匙插进锁里，忙不迭地打开宿舍门把神代清和迎进来：“神代先生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 神代清和走进宿舍，四下环顾，问道：“在学校还习惯吗？” “嗯！” 中岛敦眼睛闪烁亮光，在神代清和鼓励的神色中，从课堂内容说到老师脾气，从食堂饭菜说到同学关系，从兼职说到横滨天气…… 神代清和耐心地听着，不时点头。 “我觉得学校特别好！” 中岛敦这样说着，笑得有点傻气。 神代清和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理发前中岛敦那狗啃的流海，觉得和这个笑容特别搭。 黑发少年点点头，又开启了“学习跟得上吗”“和同学相处得如何”“听说来了新同学”等等话题，成功地听到了中原中也的消息。 擂钵街和孤儿院的孩子本来就不多，剔除那些实在没入学的，全年级只有四个班。 按开学测试的成绩分为ABCD。 全无基础的芥川兄妹自然都被分到了D班；而在孤儿院好歹受了一点教育，会认不少字的中岛敦按理来说至少是个C班，B班也不是没有希望，但考试考的不仅仅是掌握的知识，还有临场发挥。 中岛敦因为过于紧张，考砸了。 因此也在D班。 和后续入学、没有参加开学测试、一律暂时按D班处理的小羊们是同班同学。 “中原同学很厉害的。” 紫金色的眼眸里满是光彩，中岛敦描述着，“他是那种、那种，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其实很温柔的人，上次芥川打我的时候，中原同学很帅气地帮了我！” “哦。” 神代清和缓缓重复，“……芥川打你？” “啊啊啊啊！” 中岛敦慌忙摆手，额上冷汗，“那个，其实，只是一点小口角，小口角啦哈哈哈哈……” 人善被人欺。 院长扭曲的教育结出中岛敦这个果实，并不算意外。 神代清和不轻不重地说了几句，揭过了这件事，反正到下个月，就会有专人来跟这些小异能者签合同，开始属于异能者的训练了，到时再观察敦君的人际关系也不迟。 唔。 不会那时候中岛敦已经变成中原中也的小弟了吧。 趋势还挺明显的。 看过性格软弱的小老虎，给他充过电，神代清和临走之际，又想起什么，“对了，你可以转告芥川，月底会有惊喜。” 黑发少年的笑容捉摸不定。 * 月底。 中岛敦看着站在讲台上、背着书包的太宰治，惊讶地张大了嘴。！ 第118章 118 930。 神代清和的一天,从早起开始。 今天是个大日子。 太宰猫猫要上学啦！ 就在昨天，希望学园的老师们按照通知提了提，这次分班测试的第一名将担任学校里的风纪委员一职,拥有作为学生代表和校长谈判的权力，此言一出,自觉成绩良好、希望不小的学生们估计熬夜复习了。 然后他们就等来了截胡的太宰。 sad。 神代清和洗漱完毕,和不情不愿的太宰治一起吃完早饭，开始给他穿校服。 “伸一下手。” “嗯……” 太宰治在沙发上扭来扭曲,动作在配合与不配合之间徘徊。 穿好校服，打好领结，换了配套的长裤—— 神代清和有点理解女孩们为什么喜欢打扮娃娃了。 再把已经检查过文具和书籍的黑色双肩书包背好，一个限定版学生太宰就正式出炉。 搞定！ 神代清和退后几步,稍稍欣赏了下自己的作品。 除了书包有点素外没有别的毛病。 据小七说，中原中也的书包是迷彩色,和他平时的机车风很搭。唔，纯黑也没有输吧，毕竟是永不过时的经典色。 深知太宰猫猫和羊之王不对付的神代清和如此想着，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很不错啊，太宰。” 织田作之助上下打量校服太宰，忍不住夸赞。 神代清和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太宰治有点别扭地整理了一下书包肩带：“……我们是不是要迟到了？” 依然是织田作之助开车。 太宰治偏头,看着车窗映出的自己的影子，有点恍惚。 他居然…… 要去上学了？ 在时局的推动下，一切似乎顺理成章,但跳出来看，却会觉得不可思议。 正如神代清和猜想的那样，太宰治从小就生长在家族里，由那些被称为人中精英的家庭教师上门教导,他根本没有跟许多同龄人课堂相处的经验，也以为自己的生活中不会出现这般日常的场景。“对了，你的户籍我重做了，顺便挂了个工具监护人上去。” “哦。” 太宰治托腮看着窗外，不在意地回答。 神代清和：？ 这关就这么过了，有点不真实。 可能是因为省略掉了威胁森鸥外的部分吧。 车子停在校门口。 正是晨起上学时间，阳光正好，碧绿的乔木招展着枝叶，精神奕奕。 写着“横滨希望学园”的牌匾，被朝阳镶了一圈金光，在某个角度，光线有些朦胧，稍稍有些电影镜头的感觉。 “太宰，我给你拍张照吧。” 神代清和的脸庞都在闪光，“今天真的很有纪念意义，不是吗？” 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映出了他的影像。 太宰治被吸引着看进去。 影像中的鸢眸小少年穿着深蓝为主的校服，端正的领结系在脖颈，背着个双肩黑色书包，表情有点别扭，就像是个普通的、不太愿意去上学的小孩那样，就连各处的绷带，看起来也普通寻常了起来。 “……” 清和的眼睛真的没有自带滤镜吗？！ 在讨价还价，不，一番好言好语的诱哄后，太宰治勉勉强强同意。 神代清和蹲下调整手机角度，让太宰猫猫背后的校门也入境。 咔擦。 画面定格。 手机拍摄也是可以导出成照片再塑封的。 神代清和欣赏着已经到手的这张珍藏版照片，对太宰治接下来肯定要进行的刺激中原中也、可能还要刺激别的目标人士，让他们在今天的分班测试中发挥失常的情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心理素质也是考试很重要的一环，对吧？ 少年首领心安理得地这么想着，回返mafia大楼。 路上，他看了眼任务栏。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55] 如果把横滨地下世界当做股份制企业，“55”便代表港口mafia已成为最大股东，但很可惜，地下世界的规则和金融行业不同。 这里或许有很多让人眼花缭乱的东西，可无论再如何花里胡哨，都遵从实力第一的铁则。 gss已正式成为历史。 虽然还有零散的成员被其他组织吸收，甚至试图重新拉起gss，但只能算是同名，那个体量惊人的gss，到底是烟消云散，神代清和也不会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至于更老牌的高濑会…… 好难针对。 毕竟对方对外一直是笑脸，和气生财的样子。 不如…… 搞一场大的？ 只要规模够大水够浑，发生什么都不奇怪。 神代清和调出横滨所有被收录的人物卡，慢悠悠浏览，手肘支着轿车的真皮座椅，琥珀色眸子明灭不定。 唔。 没有什么好的突破口。 而且还有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年底盘点也会很忙…… 要不明年？ 等等。 神代清和实名怀疑自己被织田作传染了拖延症。 临近mafia总部，街道空旷而宽敞，要出事故也很难，神代清和找司机聊天丝毫没有心理压力： “织田作，你的进展怎样了？还有两个月，能写完吗？” 红发青年想了想：“我觉得能。” “……” 这留有余地的语气，不由让人替编辑捏一把汗。 神代清和突然想起某件被他遗忘很久的事情，“对了，你那里有《明暗》的下卷吗？” 在夏目漱石低产没有新书的时候，忠实的书粉会翻起作者的老书，神代清和便是某次在翻《明暗》的上中两卷时，发现里面没有织田作之助讲过的，那位杀手决定不再杀人的情节时，推测出这点的。 “嗯。” 织田作之助没有否认，但补充道，“是缺了最后几页的。” 神代清和惊了：“怎么会缺？！” 红发青年于是和他讲了14岁的自己在茶馆遇到夏目先生的经过，得知是作者本人撕的，神代清和只能偃旗息鼓，暗地扼腕，并表示，“我能看看吗？” 这是平常的一天。 上午，神代清和送太宰治去上学，和织田作之助聊天，又在首领办公室肝了会工作； 下午，神代清和一边肝工作，一边翻看缺了几页的《明暗》下卷，深深地发出工作时摸的鱼最香的感慨。 然后他就接到了紧急消息。 “医院出事？” “是的，清和大人，影响的范围很大，应该是异能。” 内线电话里，尾崎红叶的声音冷锐，“已经有人员伤亡，黑蜥蜴也没能控制住场面，似乎不是暴力能够应对的类型。” 她问道，“能调太宰过去吗？” ——无效化。 ——理论上克制所有异能的异能。 但…… 神代清和眸色深沉。 有接触才能生效的限制在，如果缺少打配合的队友，太宰治一个人，遇到极端的情况就会非常危险。 比如这次。 ——所以需要先配好队友。 “我明白了，先试试催眠瓦斯之类，尽量维持秩序。” 神代清和挂断内线电话，心中的地图铺展。 从mafia大楼到出事的医院，恰好要经过希望学园。 与此同时。 刚刚考完试的学生们哀鸿遍野，逮人对答案的、疯狂翻书的、角落自闭的……应有尽有，背起书包一言不发就走的更是大多数，在这种情况下，四个异能者的离开就显得很不起眼，虽然他们很快和人群分流，按接到的通知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等在校长办公室的，是一个看起来很干练的陌生女性。 “初次见面，我是辻村深月。” 干练的女性如此介绍，微笑道，“隶属于异能特务科。” ——异能者学生们已被科普过特务科和黑手党了，并且也知道今天前来的目的。 辻村深月将装订好的合同放在他们面前： “从下月开始，学校就会对异能者进行单独的教学，在此之前，需要你们先在合同上签字。” “声明一点，即使你们还是未成年，因为情况特殊，这份合同也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建议你们好好了解。”入学时不签，是因为要给适应的时间，而且那时候…… 有人大字不识。 这是连中岛敦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鉴于他有个这样的舍友。 在场四人，中原中也眉头紧皱，在认真条款；太宰治神情轻松，翻页很快，也不知是看了还是没看；芥川龙之介随意瞅了几眼，就等着抄太宰治的；中岛敦想了想，准备先试试自己看，不明白再跟随太宰先生的脚步…… 辻村深月将众生相收入眼中，若有所思。 名为太宰治的无效化异能者，是mafia冉冉升起的新星，也不知这样的秘密武器，怎么会来上学。 ……虽然就年龄来说很有必要。 辻村深月想起种田长官颇有深意的话： “这一届的mafia首领，和以往可是都不一样啊。” 的确。 光是建学，就完全不像黑手党。 太宰治爽快地在合同上签名，芥川龙之介跟着签了，接着是看得头晕脑胀干脆跟着签的中岛敦…… “小蛞蝓，你该不会是要我们都等你吧？” “谁要你等了？！” 中原中也正和复杂的条款死磕，闻言立即道，“一股青花鱼味，滚远点！” “恐怕你们还是同路。” 神代清和不知何时倚靠在门边，“正好有个紧急任务，可以作为你们的第一堂实践课。” “辻村阁下，好久不见。” 黑发少年朝干练女性颔首微笑，“我先带他们过去，稍后再把特务科那份交给您，可以吗？” ——合同一式三份，特务科、黑手党和本人各一份。 辻村深月深深看了他一眼： “当然。麻烦你了。” 漆黑的轿车高速行驶在街道上。 织田作之助开车，神代清和副驾驶，他们的神情都有点严肃，后座的四个人被感染，一时无人发言。 “红叶姐？” 神代清和接起电话。 尾崎红叶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有点古怪的失真，“已经确定，异能者是今天入院的儿科患者。” “……儿科？” “他叫梦野久作，今年6岁。”！ 第119章 119 中岛敦在门诊大厅发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被放养了。 到达医院后，神代清和就发出了甩手掌柜的声音，表示这是一堂开放型实践课,也算是摸底小测，便放他们自由活动。 所以…… 自由活动是要做什么？ 中岛敦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医院“尸”横遍野。 入目所及，地上倒着许多人事不知的男男女女，有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也有常服的患者和家属，黑手党们正穿行其间，井然有序地托起地上的人的上半身,先敲后颈,再按照分类把人拖去墙边排排放好。 涌入鼻端的是挥之不去的消毒药水味和血腥味，这儿显然发生了什么。 中岛敦看看已经开始行动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又看看正和神代清和站在一起的太宰治,本能地往黑发少年的方向迈了一步,而后回神，调整方向，走到中原中也旁边。 “这里发生了什么？” 中原中也随手拉了个矮个子的黑手党,自然地询问事情的经过。 或许是得到了某种嘱咐,这人知无不言。 可惜所知不多。 仿佛是某种收集线索的游戏,连续问了几个黑手党后，他们得到的情报更多,在堵到个看起来像是管事的黑手党后，更是得到了前往监控室调出监控的待遇。 监控室。 中原中也领着越发小弟化的中岛敦，一起看着屏幕上门诊大厅的视频。 这本是平凡的一天。 某一瞬，排在西药房前等待叫号的、在机器前打印检测报告的、缴费窗口前正缴费的……统共五六人突然发疯般对周围的人们开始无差别攻击，这其中有一个孩子，让赶来维持秩序的保安和热心援手的群众束手束脚；还有一个不知为何携带枪支—— 随着枪声接连响起,现场彻底混乱。 广津柳浪叹息道：“那个带枪的是我们的成员，他应该是被操纵了。” 尽管监控摄像头拍得不够清晰，不足以让他们看到持枪者的表情变化，但从老实排队到突然暴起，变化之大确实很不寻常。 尤其是同时有看起来完全不相干的人也做出这番举动时。 中原中也面现厌恶之色，显然已有了猜测，他问：“那个操纵别人的异能者呢？” 广津柳浪：“应该在楼上。” 他沉稳地解说，“按照尾崎干部的命令，我们在医院喷射了大量麻醉气体，现在味道差不多散去……” “我明白了。” 中原中也调整了一下chker，脸上露出狂气的笑容，“只要把罪魁祸首抓住，事情就结束了对吧？” 橘发的羊之王调头就走。 中岛敦连忙追出。 虽然中原中也身材矮小，但他步子迈得很大，速度也快，中岛敦紧赶慢赶才能和他同步，惴惴不安道：“中原同学，你觉得，那些中弹的人……有没有事？” “现在担心改变不了什么。” 中原中也眉宇间染上厉色，言简意赅道，“先找人。” * 门诊大厅连接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芥川龙之介最先上去，接着是慢一步的中原中也和中岛敦。 至于太宰治？ 作为武力值不稳定的秘密武器，他坐在监考席。 织田作之助一一查看过被制服的发疯人士，得到结论：“他们身上都有奇怪的抓痕，应该是操纵的一环。” 太宰治喃喃：“精神操控系……” 这是异能力最被忌讳的一类，数量及其稀少，但在被理论提出时就遭受了所有人的排斥：如果连精神都被操控，那么你如何确定，你现在所思考的一切，都是你本身的意志？又如何确定你周围的人的真实？ 细思悚然。 神代清和合上合同，确定特务科没有在上面动手脚，道：“如果只能操控他人无差别攻击的话，对黑手党来说不算棘手。” 是的。 黑手党不用考虑那么多，极端情况下谁被操控就除掉谁即可，这个能力真正克制的是政府这类白道势力，所有被操控者和能被其伤害的人，都是人质。 只是不知道这异能的触发条件。 太宰治的视线顺着楼梯上移，看到了有些熟悉的布景。 没错。 这正是森鸥外曾经工作过一段时间的那家医院。 他随口道：“不会和儿科有关吧？” 神代清和：“…………” 这都可以中？！ 看着小伙伴的表情，太宰治：“…………” 两人面面相觑。 神代清和双手交叉在胸前，做了个“哒咩”的姿势，“禁止泄题。” “和儿科有关？” 织田作之助走过来，神情有些担忧，“孩子们没事吧？” “问题不大。” 神代清和在车上已经倍速看过今天从上班时间开始的二楼的监控，知道儿科诊室里现在的情况。 梦野久作就在其间。 而走廊里昏迷的民众都被安置到了门诊大厅，黑手党正由下到上继续收拾残局，战线还没拉到楼上，恰好可以让学生们先探索。——有织田作、广津先生和黑蜥蜴兜底，即使中也、敦和芥川都被操控胡乱攻击，也能被牵制等待太宰回援。 刚好让中也欠太宰一个人情…… ——免得太宰猫猫挨打。 神代清和很清醒地认识到，以太宰治的拉仇恨能力，如果没有特殊原因，总有一天，中原中也会忍不住对他付诸暴力的。 也不知道太宰为什么这么看不惯中也。 猫狗互斥吗？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看向二楼。 芥川龙之介正用黑兽给地上昏倒的人补刀（敲后颈），再把他们拖行到角落，包括走廊上的和诊室里的，偶尔遇到意识还算清醒的，也不客气地一个补刀过去，先敲晕再说；中原中也和中岛敦同样。 两方一个从这头开始，一个从那头开始，眼看着会是后者先到达儿科诊室。 织田作之助：“首领，我……” “放不下心就跟着吧。” 神代清和目送红发部下上楼，不由得开始思考这家医院的风水和磁场这横跨玄学和科学的问题。 先是出了位直接造成先代首领提前领盒饭的副院长，再是曾经接纳过森鸥外做儿科医生，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 找巫女来做驱邪法事？ 还是道士和僧侣更擅长？ 太宰治嗤笑：“你看中也那只老母鸡。” 神代清和：？ 他好奇地抬头。 ……果然。 中岛敦被保护得很好的样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中原中也的身后，一看就知道很安心。 神代清和面色古怪。 以往，他都是通过买来的情报和小七的评价知道中原中也这个人的，之前两次见面，时间都非常短暂，第一次只说了几句话，第二次更是只打了个照面，是以他对中原中也的了解，基本基于理论。 现在直接用自己的眼睛观察—— 神代清和觉得，他大概知道小羊们是怎么被养成小七口中吸血的样子了。 就这副老母鸡抱窝，恨不得把风雨全都遮挡的模样…… 唔。 某种意义上说，羊是被他们的王带进沟里的。 但这也不能怪中原中也。 毕竟大家都没受过教育也不懂得几个道理，更何况这种隐约涉及到心理学的知识，更是普通课堂上不会讲到的。 * 中岛敦自告奋勇地在前方开门。 诊室一般是不会上锁的。 中岛敦扭开儿科的门，熟练地给让昏迷在座位上医生和护士补刀，保证他们不会突然醒来，又走去查看帘幕后面的手术床，就看到个缩在角落的小脑袋。 是个小男孩。 大概五、六岁的样子。 “……你好？” 他轻声打招呼。 没有回音。 中原中也正在将医生和护士搬出去，中岛敦蹲下身，看着似乎陷入昏迷的小孩。 这个小孩的头发半黑半白，比芥川的发尾白还奇怪点。 小孩手中抱着个裹得像木乃伊似的玩偶，即使昏迷了也不放。 中岛敦连人带玩偶一起抱起来，心下疑惑这小孩为什么会一个人待在诊室里，又很快想到家长或许是去拿药了，不再疑虑。 “敦？” “来了！” 中岛敦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孩，放到角落里和其他孩子一起，鼻子突然动了动。 好像是…… 新鲜的血的味道？ 入学一月以来，或许是因为伙食变好许多，或许是因为学习压力大——虽然学的东西很浅显，但压力也可以是自己给的，中岛敦变成老虎的次数远高于在孤儿院时，在第N次被舍友芥川镇压后，中岛敦隐隐承接了老虎的一点能力。 比如说，在不变身时，他的嗅觉也得到了提升。 “这个小孩好像受伤了。” “嗯？” 中原中也凑过来，他敏锐地看到小孩手腕的一点红色，轻轻抓起小孩的手拉高他的袖子，脸色陡然变化。 中岛敦同样被吓了一跳。 只见这条细瘦的胳膊上，杂乱地绑着许多刀片和钢丝，此时其中几片刀片恰好切割着皮肤，殷红的血便一点点流出。 “……是惩罚吗？” 中岛敦想到孤儿院的经历，颤抖着嘴唇道。 中原中也火大道：“这算哪门子惩罚？” 他们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上出现了奇怪的抓痕般的印记。 * “嗷呜！” 神代清和猛地顺着声音来源望去，便见一只白底黑花纹的老虎在二楼现身，又灵巧地跳到一楼，还没等他细看，老虎就被留守在此保护首领的黑蜥蜴成员几发麻醉弹送走，倒在地上。 “……” 和老虎的短暂邂逅.jpg 真的好短。 神代清和遗憾地想着，被漂亮的老虎蒙蔽了双眼，下一秒反应过来，“它还醒着！” 昏迷了应该变回敦君才对！ “嗷呜！” 老虎一跃而起，带起阵风扑向被重重保护的黑发少年，电光石火间，黑蜥蜴再次射出麻醉弹，太宰治伸出手—— 危机解除。 被无效化能力者触碰，老虎消失不见，原地只剩昏迷的中岛敦。 “……” 太宰治脸黑了。 他分明看到，在变回中岛敦的前一秒，老虎昂着脑袋做了个蹭的动作。 那只老虎居然是来撒娇的？！ 清和对猫科动物的吸引力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 “轰隆——” 仿佛应和着他不平静的内心，医院的墙，塌了。 第120章 120 从医院出来,走到繁华的街道，夜风一吹，好似重回人间。 方才可谓鸡飞狗跳：被操纵的中原中也在前面拆迁,黑蜥蜴在后面追着试图麻醉他，又不敢追太近以免被落下来的砖头砸到，织田作之助下楼又带着太宰治上楼，好不容易无效了小男孩的异能…… 哦。 他自我介绍叫梦野久作。 神代清和看了看时间,道：“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他是把人从学校里接出来的,现在又忙了这么久,大家都没吃晚饭。 中岛敦的肚子适时响起了咕咕声。 同样是乘车前往。 来的时候是五个人,走的时候六个人，但梦野久作是个才1米多点的小孩,随便挤挤就能坐下，神代清和从太宰治手里接过梦野久作，放在腿上,脱下他的上衣，尽量轻柔地把他手臂上的钢丝和刀片取下,湿巾擦拭消毒，用车上备着的创口贴贴上,再帮他穿好衣服。 伤口都不深。 去掉钢丝和刀片后，看着也不严重。 梦野久作静静地仰头看着少年。 他是个很好看的小孩。 脸颊肉嘟嘟的，长相是符合年龄的那种可爱，一只眼睛里有星星,一只眼睛里有月亮,此时双眼因为被逮住显得水汪汪的，有种剔透的天真感，这样看人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到童话里的小王子。 “你们可以放了我吗？” 梦野久作带着哭腔道：“我要妈妈——” 他扭动着身体往神代清和怀里钻，想要避开旁边的太宰治，却被后者拎住了后颈皮。 梦野久作僵住。 太宰治皮笑肉不笑道：“再乱动的话，就把你丢下车去。” 车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移动。 梦野久作看了一眼，受惊地收回视线，他下意识地看向神代清和，这个似乎是领头的人，表情委委屈屈。 神代清和揉揉他的头发，暗自比较黑白两边手感的差别，温和道：“久作，你真的想去妈妈那里吗？” 他微笑道：“确定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去。” 梦野久作不说话了。 神代清和看着新收录的人物卡： [姓名：梦野久作 性别：男 年龄：6 生日：1.4 身份：无家可归的孩子 能力：「脑髓地狱」 评价：超级稀少的精神操控系异能，会用幻觉侵犯目标的精神，使目标对周围的人进行无差别攻击。发动异能的条件有二：伤害能力者；能力者随身携带的人偶被破坏。——从发动条件，你有没有猜到什么？ ps.被离异的父母抛弃，抚养其长大的祖父也离世，不被爱的小怪物选择了报复。 pps.暖心提醒，能力者过于年幼，心性容易走偏，选择新抚养人时，忌不诚，忌半途而废。] 啊，猜到了。 这个异能最初的目的，大概是不被他人伤害。 而能将幼崽催生出这样的能力的环境…… 随便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神代清和思绪乱飞：这对离异的父母是不是信奉棍棒教育？或者纯粹是打孩子出气，毕竟他们应该是离异前有的孩子，而都要离异了，感情肯定不好没准天天吵架打架顺便打孩子…… 唉。 可惜日本这方面立法不完善。 神代清和掂了掂怀里的梦野久作，他不知道正常的6岁小孩体重多少，但这应该算轻的，刚刚看到的手臂也很细瘦。 他又看了看车内。 驾驶座仍是队伍中唯一的成年人织田作之助，因拆迁而满身灰尘的中原中也坐在副驾驶。后座，芥川龙之介和太宰治占了中间两个位置，中岛敦和自己分别坐在靠窗的两旁，而全场最为忙碌的…… 就数太宰猫猫。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太宰治不时朝中岛敦甩去一个冰冷的眼神，敏感的中岛敦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本能地感觉到了不对，不时左右张望，目光逐渐茫然地抱紧了自己；偶尔，太宰治还会看梦野久作，再加一个中原中也，神情冷漠，似乎在观察他们有无异动，显然好感度不高。 噗。 神代清和努力控制住想要扬起的嘴角。 …… 二十分钟后。 坐在料理亭的包厢里，神代清和点了菜，等待服务员把菜肴端上来，关好门之后，才拍拍手：“都对自己今晚的表现做个总结吧。” 他以老师的口吻道：“从中也开始，顺时针。” 中原中也用桌上的湿毛巾擦了脸和手，闻言反省道：“我在看到梦野的手臂的时候，就应该察觉不对……不过那时也有点晚了。” 顿了顿，贫穷的羊之王忐忑道，“我打坏的墙……怎么赔？” 一句话将众人代入烟尘滚滚的限定版医院。 在座都忍不住拿起湿毛巾给自己擦擦。 “其实这不能怪你。” 神代清和面对那双钴蓝色眼睛里的坚持，沉吟两秒，“好吧，先看看保险赔不赔，赔多少。然后重力的话，应该很适合搬砖？” 中原中也眼睛发亮，高频率点头：“嗯！” 神代清和被逗笑：“我去问问，如果需要你的话再联系。” 他们顺理成章地交换了联系方式。 作为攻击型异能者，中原中也能做的兼职比普通同学高端地多，比如跟着Mafia行动部队出不涉及机密的打手任务，酬劳也丰厚，在攒了一笔钱后，中原中也深感没有一个能时时查资料的手机是多么不方便，已经给自己置办上，并正在努力给同在学校的小羊们装备上。 下一个轮到芥川龙之介。 没能进入主战场的芥川显然非常自责：“在下没能帮上太宰先生，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这样说着，不甘地看了眼和太宰治配合的织田作之助，脸上是深深的沉郁。 神代清和：“……” 行吧。 芥川这边确实没什么好总结的。 作为第一个接触梦野久作的人，中岛敦的叙述是最长的。 从他在儿科诊室里看见小男孩开始，到把对方抱到角落放好，再到闻到新鲜的血的味道，中原同学也来查看，之后…… “那些人都变成了鬼！” 中岛敦心有余悸，“他们脸色铁青，舌头坠到地面，脸上开裂，张牙舞爪地说我、说我……” 是垃圾。是被双亲和社会抛弃的孩子。没有任何价值。不配活着。 ——那些他在孤儿院听过的话。 中岛敦语焉不详地跳过这段，“然后我就不知道了。……应该是变成老虎了。” “刚开始我看到梦野一个人在儿科，没有家长带着的时候，觉得不对过，但后来想到可能是家长在楼下抓药，把孩子暂时放在医生这里……” 中岛敦反思，“下次遇到这种有疑点的事情，我会先告诉同伴，让大家一起来做决定。” “告诉中也真的有用吗？” 太宰治嘲讽。 中原中也表示不服：“你就能看出来？” 太宰治冷笑：“刚被我救了的人在说什么呢？” 中原中也：“……” 他恨恨地啧了一声，闭嘴了。 虽然当时的中原中也远远谈不上生命危险，但再多拆点，他的负债就会剧增，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救了他的钱包一命。 神代清和：“就到这里，吃饭。” 再说下去菜要冷了。 饭后，神代清和表示这份总结他没什么要补充，并公布了梦野久作的异能条件，让大家能够更为精准地做好防备。——他们离开料理亭的时候，梦野久作的怀里那个被破坏的玩偶，又完好地出现在了他怀中。 * 第二天。 神代清和拿到了梦野久作的详细履历。 和人物卡的脉络相同，但更为详细，比如他的母亲已经改嫁，大概率不希望前夫的儿子再去打扰她的新家庭，父亲倒是还单身，至于其他亲戚，无论血缘远近，都和小孩没多少来往，也谈不上什么感情。 另外，他的祖父就是在那家医院去世的。 ……这就是所谓的报复吗。 ——无妄之灾。 好在神代清和和一些记者关系不错，已经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包装成精神病在逃患者的恐怖袭击…… 如果只有枪击，可能是正常的抢劫之类的案子，整个医院都被麻醉，也可能是歹徒为了控制人质而为，但莫名其妙倒了两面墙—— 无论怎么想都只能是精神病干的吧。 天光微微。 天气预报说今天是个阴天，神代清和把窗帘完全拉开，对吃完织田作特制三明治，正喝着牛奶的梦野久作道：“一会我带你去警署。” 梦野久作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 他们正在Mafia大楼的高级公寓层。 没错。 因为「脑髓地狱」及其能力者的不可控，在没有有效遏制前，太宰治必须和梦野久作绑定，而太宰治的住宿点有两个选择：小伙伴的宿舍和太宰宅。 太宰治认为后者是他的私人领地，坚决不让梦野久作踏进去，于是他们昨晚只能睡在了神代清和的宿舍，顺带一说，梦野久作睡的不是主卧也不是次卧，而是客厅。 ——太宰治唯一能接受的地方。 ——万能的后勤部临时拆了张床搬进来组装好。 神代清和理所当然道：“离家出走的小孩当然要送去警署啊。” 梦野久作惊了：“你们不是黑手党吗？” 这么遵纪守法的吗？！ 太宰治：“我们是合法企业。” 神代清和：“不招童工，也不做慈善。” 梦野久作忍不住吐槽了：“你们两个也未成年吧？！” “……” “……” 对哦。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换了说辞，“我在上学，黑手党是我的兼职。” “我也可以上学再兼职！” 梦野久作咬着牙，他的眼睛里满是排斥，“我不回家！我讨厌他们！” “是你不想回？” 太宰治轻嗤一声，凉凉道，“你根本没有家吧。” 神代清和递眼神：是不是过分了，久作才6岁。 太宰治：盯—— 神代清和投降：随你。 …… 十分钟后。 “哇——” 宿舍里，传出了独属于孩童的，嘹亮的哭声。 第121章 121 梦野久作哭得非常伤心,就像是要把这些时日受的委屈全都哭出来一样。 神代清和觉得很正常。 6岁的小孩子，遇到任何不如意，第一反应不就是哭？ 也就是梦野久作小小年纪经历了许多,才会这么晚才哭出来,正常家庭中被父母长辈宠着长大的6岁小孩,早该哭了。 倒是太宰治的表情有点茫然。 他好像是第一次认识到，6岁是什么意思。 神代清和忍着笑道：“久作和中也乱步先生他们不一样,咳。” 他顿了顿，“你以后还是尽量少跟他斗嘴吧。” “……” 太宰治狐疑地打量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小男孩，“他是不是故意的？” 梦野久作哭得更大声了。 …… 二十分钟后。 太宰治表情逐渐空白。 神代清和倒是还有耐心，少年将一杯温水放在梦野久作手边，示意他补充一下眼睛里流出来的水分,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久作？” “哇——” 梦野久作哭得情难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 又二十分钟后。 神代清和携太宰治逃难到隔壁织田作之助宿舍，隔着一堵墙，仍然能听见孩童特有的富有穿透力的嘹亮哭声。 “……”*2 这正常吗？ 小孩哭起来这么久的吗？！ 神代清和突然觉得幼崽没有那么可爱了…… 不。 仅限于过于会哭的幼崽。 神代清和揉了揉眉心,忍不住腹诽：梦野久作哭得哪里是这些时日受的委屈,他分明是把出生以来受到委屈都浓缩在这一哭里了啊！！ …… 又十分钟。 神代清和深深呼吸,深切的理解了噪音为何是一种污染,恍惚喃喃：“他还没脱水？” 太宰治面无表情：“再过十分钟就一小时了。” 希望学园今天放假,老师在批试卷,明天就会重新分班。 但这种假期，不如上学。 神代清和看了眼墙壁的挂钟，揉了揉脸调整表情，开始拨打电话。 虽然查到的履历和梦野久作本人的反应都在说明其父母的不负责任，但考虑到或许有隐情,还是要验证一下的。 “您好，请问是梦野先生吗？” 少年发出了年轻女性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刚进去社会的毕业生那样，带着从象牙塔里带来的天真，自称是某医院——昨晚出事的医院——的护士，“……我没有骗您，您可以看看新闻，我们院长今天早上才醒来……” 媒体报导是医务人员等等都中了麻醉气体，凌晨才陆续醒来。 “是这样，我们发现了您的儿子梦野久作小先生。” 年轻女性的声音礼貌而平静，似乎认为这样的请求理所当然不会被拒绝，“请问您方便尽快来接一下他吗？” “诶？” “是暂时不方便吗？您可以下班的时候再……” “……” 电话挂断。神代清和表情不变，又拨打了母亲那边的电话。 “您好，请问是高桥太太吗？”年轻女性的声音变得有点忐忑，“这边是东部医院，是这样的，您的儿子梦野久作……” “……” 电话挂断。 神代清和面色沉重。 他故意塑造了个性格绵软没见过世面的护士，就是为了让梦野久作的父母双方在与这样相对“弱势”且没有利益关联的人设的通话中，能够少些顾忌，多暴露些真实态度。 结果…… 履历没出问题。 沮丧。 神代清和捂住耳朵，他真的很不想带这个娃。 织田作之助：“我去劝劝。” 没抱希望的神代清和：“嗯。” * “哇——” 梦野久作在找武器。 好不容易宿舍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当然要好好搜寻能让自己受伤的东西，只要找准时机，达成异能的触发条件，他迟早能从这群黑手党手里跑掉！ 主卧和次卧的门打不开，卫生间门里没有合适的，梦野久作在厅里绕了几圈，眼睛一亮。 在被挂毯遮掩的角落里，有个小巧的医疗箱。 里面肯定有剪纱布的那种剪刀！ 梦野久作维持着哭声，暗暗祈祷不要有人过来，一边手脚麻利地打开医疗箱的箱盖，准备把剪刀找出来。 “……” 把不算大的医疗箱里的东西全部取出，甚至把整个箱子倒扣在地再拿起，梦野久作陷入沉思。 为什么—— 这里面全是绷带啊！！ 没有感冒药退烧药，也没有手套和棉签，连创口贴都没有，这合理吗？！ 陷入震惊的梦野久作没有听到被嘹亮哭声盖住的、细微的脚步声，直到门被打开。 “吱呀。” 红发青年推门而入。 梦野久作整个人都僵住，他仿佛卡带般缓慢回头，竭力露出讨好的笑容，“那、那个……” 解释！ 快解释啊！ 梦野久作心里害怕。 说到底，他只是个6岁的小孩子，昨晚已经是他冲动之下做过的最大胆的事情，而神代清和等人黑手党的身份，随着夜晚过去白日到来，伴随着冲动而来的勇气退去，给予了他极大的压力。 织田作之助走上前。 梦野久作大睁着眸子，看着这高大的黑手党青年离自己越来越近，看到一只大手伸出—— 他骇地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感觉那只手落在头顶，力道轻柔地摸了摸。 诶？ 梦野久作眼睫颤动。 失去了视力，触觉便更加敏锐，他感受到空气的异常流动，猜到应该是那个红发的黑手党蹲了下来。 “久作。”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梦野久作睁开眼睛，打着哭嗝道：“你不怕我？” 仿佛一只张牙舞爪的奶猫。 预知能力者坦然道：“不怕。” 织田作之助拍拍他的头：“别哭了，小时候哭多了，长大后声音会哑掉的。” “……哑、哑巴？” “不，就是那种很难听的沙哑的声音。” “？” “我想想，你听过公鸭子叫吗？” “嗝。” * 哭声停止。 太宰治下意识地看了眼时间门：刚好过了一小时。 神代清和心有余悸地揉了揉耳朵：“这个点了，我该上班了。” 太宰治起身：“我也有任务。” 同款的爱岗敬业。 虽然面对精神操控，无效化坐镇才是万无一失，但织田作是预知能力者，周围又没有能够让梦野久作发挥的人群，这种环境下，以织田作的身手来看住一个小孩，太宰治想不到怎么失败。 何况他跟清和已经把所有的尖锐物品都锁在卧室里了。 经受了魔音灌耳的摧残，两人都有种奔赴工作岗位的强烈动力，可他们想了想，还是回了趟宿舍。 太宰治眼眸里闪着好奇的光：“织田作什么时候会哄小孩的？” 神代清和：“不知道。看看。” 门是虚掩着的。 太宰治握住门把手上提，推门的声音轻不可闻，待推开一小半，两人便同时探头去看。 但见—— 梦野久作坐在沙发，双眼红肿，织田作之助正拿着块湿毛巾给他擦脸，动作笨拙却轻柔，梦野久作似乎在吸气小声喊疼，织田作之助的动作随之更轻更柔。 神代清和、太宰治：“…………” 两人又慢慢把门关回去。 来到走廊尽头的窗旁，太宰治道：“你不会想让织田作来照顾他吧？” 神代清和无奈道：“在黑手党的话，只有织田作和太宰你的异能比较合适。” 虽然他很想偷懒，直接把梦野久作塞给特务科，相信特务科肯定会很乐意抚养这位年幼的精神操控系异能者，可昨晚的事情，港口Mafia这边知情者有点多，最开始久作的名字还是红叶姐告诉他的。 不把对方留下来不符合Mafia的利益。 尤其是在确认梦野久作的父母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后。 “……” 太宰治不死心地问：“红叶姐不行吗？” “不行。” 神代清和说着小伙伴已经想到的事实，“红叶姐的异能不合适，而且她身边来来往往的部下太多了，容易被久作抓住机会。” “织田作还在写，哪有那么多时间门带小孩……”太宰治不满地鼓起腮帮子，他想了想，提议，“让他去学校？也不是没有只比他大一两岁的学生。” 神代清和表示：“希望学园今年已经停止招生。” “异能者是特例！” 太宰治愤愤。 他努力争取的样子，换个人只怕要以为他和梦野久作关系匪浅。 神代清和失笑：“看久作的意思吧。” 虽说以梦野久作的异能，把他放在学校，是对其他学生的不负责，但并非没有办法。 只要不满足「脑髓地狱」的条件即可。 * 不出意料，梦野久作选择了去上学。虽然对织田作之助有好感，但这并不能阻止他向往自由的心。 这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梦野久作背上书包，心情也如阳光一般明媚，然后就被神代清和拦下。 “先穿上这个。” 眼前是圆滚滚的宇航员款不倒翁玩偶服，头部是头盔的样式，有向外看的视野，身体部分的外布和里衬之间门填充了大量柔软的羽毛和棉絮，内部的空间门容纳如梦野久作这般大小的孩子绰绰有余。 梦野久作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黑发少年。 神代清和仿佛在朗读说明书：“这是给你特别定制的款式，里面有散热小电扇，特殊部位有安装拉链，除了没有腿走路会比较慢以外，没有别的缺点。” 梦野久作：“……连腿也没有？” 神代清和微笑：“这都是为了防止你被伤到。” 有腿的话，万一你狠狠心来个被绊倒然后借力跳楼怎么办？ 好吧。 这个情况有点极端。 梦野久作脸青了，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到破局之法，绝望地喃喃：“我会被当成怪人的……”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那就不去上学？” 梦野久作：“……” 神代清和似笑非笑：“或者你能保证，绝对不用异能。” 梦野久作摇摇头，咬着唇道：“只要满足条件，能力就一定会发动。” 他低头踢着地面，声音变小，“以前、以前有大孩子把我推在地上，抢我的玩偶弄坏……” “抱歉让你想起不好的回忆。” 神代清和放柔了声线，摸摸小孩的头发，道，“不想穿这个的话，就要保证你能控制住自己的能力，比如能够保护好自己、或者可以保护你的玩偶。现在如果要去学校，还是要穿这个的。” 梦野久作忽然想到什么：“那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敦他们是我的同学吗？如果有人欺负我，他们会帮我吗？” “是同学。” 神代清和表情有点古怪，“但不同班。” 测试成绩出来，太宰治和中岛敦是A班，芥川龙之介到底没有基础，惜败B班，中原中也大概是被羊牵扯了太多精力，只到C班，而以梦野久作的受教育程度，D班是唯一的选择。 梦野久作：“……” 神代清和真诚道：“你先补个习？” 第122章 122 某种意义上,侦探社和万事屋是可以划等号的。 神代清和熟门熟路地给武装侦探社下了个找补习老师的委托，而侦探社也很对得起这份委托金，很快,补习就开始了。 地点是挨着树林的独栋小洋房。 是的。 神代清和又买房了。 这栋小洋房的特点是离各类生活设施不远,房间较多，是神代清和为即将到来的寒假和再往后的春假暑假准备的,让中岛敦他们放假的时候有个去处,否则只能继续住在学校寝室里,未免有点可怜。 你说住Mafia或者特务科的房子？ 还不行,异能者学生签的合同，条款规定的是“毕业后在特务科和Mafia之间选一个入职”，换言之，他们现在还没有确定志愿。 本来这种涉及到人生方向的决定，也不是能匆忙做下的。 补习老师是国木田独步,一名今年15岁的少年，虽然对方还在上学,只能兼职补习老师，但以其优异的成绩，教小学课程绰绰有余。 重点在于，他是福泽谕吉的学生,且是个异能者,不会对某些特殊情况大惊小怪,也能够保密。 梦野久作正大光明地打量着这位补习老师。 好高。 同样是15岁,国木田老师比太宰治要高得多，听说那天那个拆墙的也是15？ 梦野久作稍稍走神，立即对上双严厉的眸子，他下意识地挺直背脊,认真听起讲来。 “国木田老师，侦探和警察有什么区别？” 课间休息时，梦野久作问。 “区别挺大的。” 国木田独步扶了扶眼镜，耐心地讲解起来，因为身边就有类似的例子，他在举例的时候，不免说起了武装侦探社，在学生感兴趣的追问下，又说起来自己的老师福泽谕吉，话里话外都是对其的推崇。 “我可以见到福泽先生吗？” 陪读织田作去外面接电话了，梦野久作的视线落在铅笔刀，很快又重新看向国木田独步，小小的孩童扬起笑脸，瞳孔纯净，向往的模样，“听起来是个很厉害的叔叔。” 如果是老师口中的，和政府有紧密联系的武士，应该不怕黑手党吧？ “社长不常在侦探社。” 因为经常会有官员或富豪雇佣他当保镖。国木田独步没有把这种深层的事情告诉小孩子，只是一笔带过，“特地去见比较难，你可以直接看社长的照片。” 国木田独步找到侦探社官网的社长照片，把手机屏幕放到学生面前，“喏。” 梦野久作：“……” 课间很快过了。 梦野久作恹恹地继续学习。 国木田独步并不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例如，只要梦野久作能够按进度学到知识，他不会深究对方略微变化的心理状态。 老师不是家长。 在补习了一段时日后，梦野久作意识到了这点。 而织田作之助反而更像…… 彼时，红发青年正牵着他的手，在商场里采购新衣服，“试试这件吧，久作。” “好——” 梦野久《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作拖长了调子。 * “给社长的礼物？” “是的，拜托国木田老师转交。” 梦野久作眨着眼睛卖萌，“我真的很崇拜福泽先生！” 国木田独步：“嗯。” 第二天，福泽谕吉来到侦探社，就看到了自己桌上的礼物盒。 “？” 秘书春野绮罗子微笑道：“是最近在国木田先生那里补习的学生送的，听说那孩子是您的小崇拜者呢。” 福泽谕吉点点头，拆开礼物盒。 盒子里是个中规中矩的雪花球摆饰，和一张贺卡。 贺卡上，小孩的字迹歪歪扭扭，祝福语占了正中央的纸面，而角落里的小字，却是求救信息—— 【黑手党一直跟着我！社长先生救我！】 福泽谕吉瞳孔收缩。 他不动声色地问起这孩子的近况来。 “是神代先生下的委托。” 秘书春野绮罗子详细地介绍起来，“据说是个6岁的小孩子，父母都不想要，差不多算孤儿，又是个没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异能者……神代先生的意思是让他先练习控制自己的能力，刚好补习一些基础，等情况好些就去希望学园上学。” 陈述结束。 显然，她只知道这些。 福泽谕吉点点头。 然后找了今天没有出外勤的大侦探。 江户川乱步拿起贺卡对光瞅了瞅，确定只有这一处隐藏信息，不感兴趣地放下，“说的应该是织田吧，一直跟着的黑手党。” “……织田作之助？” 福泽谕吉当然是认识对方的，从侦探社成立前的少年杀手，到现在长成的红发青年，他一直以为现在的织田作之助是被特务科招安的异能者—— “……” 社长先生感受到某种失控。 江户川乱步不会在这种判断上犯错，也就是说，织田作之助的确是黑手党，那么，和对方常常一道出现那些人…… “神代清和呢？” “也是啊。” 绿眼睛的大侦探嘴角翘起，愉快的声音仿佛在钢琴键上跳跃的音符，骄傲道，“信徒君还是Mafia的首领呢！” 福泽谕吉：？？？ 一秒后。 福泽谕吉：！！！ 清和。 川上清和。 神代清和。 所以，这些都是一个人吗？！ 福泽谕吉沉默良久，沉声道：“乱步，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尽管知道对方会怎么回答，社长先生仍是忍不住问了，而他也确实得到了想象中的回应—— “诶？” 贝雷帽的大侦探惊讶脸，“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 【你被社长发现啦！ ——乱步】 神代清和：“……” 好可惜，居然没有亲眼看见。 虽说以福泽社长的十年如一日的严肃脸，表情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嘎嘎！” [主人，什么被发现了？] “应该是黑手党这边的身份。” 神代清和懒洋洋地回答，这是在首领办公室隔壁的休息室，午休时间，室内无人打扰。不等小七继续问，神代清和就接了下去，“传递消息的应该是梦野久作，就是织田作现在带着的，认的字还没你多的小孩。” “嘎嘎！” [主人，我去教训他！] “随你。” 反正他是打算当做无事发生的。 心思重的小孩，得不到反馈，反而会疑神疑鬼。 神代清和盖好被子，给乱步猫猫编辑信息表示少了当面自曝的机会很遗憾，再附上信徒的吹捧若干，检查过后，才点下发送。 “我睡觉了。” 小七扇了扇翅膀，正要飞走又想起什么： “嘎嘎！” [主人，我朋友昨天看到臭小鬼一个人鬼鬼祟祟地上了新干线，他肯定在打什么坏主意！] 神代清和瞬间不困了：“知道他要去哪么？” 他直接屏蔽了最后一句。 太宰猫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jpg 小七大包大揽地表示可以让朋友们留意，迟早会揭穿太宰治的真面目，神代清和表面附和，同仇敌忾的样子，目送小七斗志昂扬地离开。 * 太宰治的一天从早晨开始。 作为希望学园的风纪委员，抓迟到一向是他的快乐之一，尤其是抓到羊的成员迟到。 这是个实验。 观察全部入学后，名存实亡的羊组织，什么时候会被他们的王抛弃。 接下来是各个班级间的巡视，有时太宰治会去上国文老师的课，听以前的家庭教师没讲过的东西，大多数时候，他都很闲，会在学校天台晒着太阳睡觉，或者让部下来校门口接他，再去压马路或者做点黑手党的任务。 当然，在首领办公室的沙发和小伙伴联机游戏，再看看森先生逐渐后移的发际线，是不可或缺的消遣。 复杂多变的日常，使得太宰治的行踪越发不定，即便偶尔离开横滨，也无人发觉。 * 京都站。 太宰治从新干线下来，搭乘出租前往目的地。 这是家位于僻静巷子的纯手工和服店，巷子口已有个男人在等待。 “你好，我是和你约好的太宰。” 男人大惊失色，“太、太宰先生？”这么小的吗？！ 太宰治无意多做解释，快刀斩乱麻道：“按照约定，你带我预约，我给你报酬，没问题吧？” “可、可是……” 鸢色的眼眸暗沉，太宰治微笑着，像是在看审讯对象那样和善地看着男人。 “没问题！” …… 预约完成。 男人忙不迭地跑了。 太宰治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这家店的预约方法过于讲究，第一次一定要老顾客带领才行，自己也不必绕这么大圈子。 ——上次他就被店员礼貌地拒绝了。 好在这里对客人的年龄没有要求。 穿着和服的女店员将太宰治带到院子，语声温婉地介绍起店里的手工作坊。 从织布开始，纸样、形制、图案、染色、花纹、刺绣……所有你能想到的步骤，都由老手艺师傅一点一点完成，工序繁复，价格高昂，全套和服下来百万起步。 “新年穿的女式正装和服？” “嗯，她身高170。” 女店员面带微笑，引着客人来到后院连着的一间屋子，“您可以看看这些，无论送给母亲还是姐姐都很合适。” 她将屋子左右的拉门拉开，只见两旁房间也都是女性和服，被穿在人台上展示效果。 “如果没有心仪的，可以定制，不过需要大概三个月拿到成衣。” 换言之，现在下单，刚巧卡在新年前拿到。 太宰治问：“加急的话，最快可以多快？” 他现在不差钱，差的是时间。 ——年底是寒假，到时他不一定能过来。 ……瞒着清和买裙子真的好难。 太宰治如此想到。 他不知道的是，后院的树上，枝叶掩映间，一只麻雀正好奇地看着他。 第123章 123 “所以,你终于交稿了？” 夜晚的Lupin酒吧中，神代清和笑吟吟地和织田作之助碰了个杯，神情很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不错,卡在三个月边缘。” 签合同9月初，完稿12月初。 织田作之助如释重负，叹息道：“希望要改的地方不多。” 太宰治掰着指头数：“修改、校对、排版、印刷、宣传、发行……开售时间得到明年了吧？今年能有样书吗？” “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对此不是很在意，“看出版社的想法。” “欸——” 太宰治拖长了声音,“还以为可以尽快看到织田作的呢。” 织田作之助不解：“你不是看过吗？” 在这三个月里，他只要写出来一段，太宰治就会拿去先看,如果说织田作之助这个作者是最了解自己作品的，那太宰治就是第一了解的。 “不一样哦。” 太宰治侧脸趴在吧台,声音也因为姿势变得有些含糊,“纸质的书籍，油墨的香味……” 神代清和微笑着倾听。 从他的角度，可以看见太宰治日渐消瘦、不知何时就会消失的婴儿肥。 作为资深铲屎官,神代清和在为此感到心痛的同时，也有种淡淡的成就感，毕竟这预示着长大。 养大一只太宰猫猫可是很不容易的。 就近期来说,幸好希望学园情况特殊,老师没有点亮叫家长这个技能，否则很难说他要跑多少趟。 光是日常嘲讽中原中也身高引发的一系列后续,就是校园每日冲突之一…… 等等。 神代清和问：“太宰,你现在身高多少？” 太宰治得意洋洋的样子，扬起下巴道：“你猜？” 神代清和强自控制住蠢蠢欲动、想要挠太宰猫猫下巴的手，不停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猫,好半晌才道：“160？” “再猜。” 按每月一厘米算的话——“161？” “很接近了。” “162？” “Bing！” 太宰治满脸遮掩不住的开心，“我现在已经比小矮子高10cm了！哈，我肯定能长到180！” 神代清和很给面子地鼓掌夸夸：“太宰真厉害！” 太宰治的下巴昂得更高了。 织田作之助失笑。 红发青年注视着酒杯里细小的气泡，慢慢升腾，缓缓破裂，神情柔和。 * 12月中旬。 年底正是盘点的时候，财政部门带头忙得飞起，神代清和偶尔路过食堂，看着形色匆匆、连吃饭时间都被压缩的部下们，心里便会陡然升起种负罪感，反思自己这个首领这么闲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但的确没什么事啊。 连森鸥外都有时间保养头发了。 可能是岗位不同的原因吧，各个部门都在总结归纳今年过往的业务，需要首领过目处理的重大事项相应变少，受到即将来临的新年的影响，横滨地下世界似乎都蒙上了层虚假的温情，仿佛安静下来梳理毛发的野兽。 神代清和坐在办公桌后，光明正大地操作着卡在支架上的手机，利落地赢下了这场游戏。 匹配到的对手过于拉胯，让他有时间想东想西。 希望学园那边，运营情况良好，亏的不太多，把拉到的赞助算进去的话，甚至可以算小赚一笔。 分班考试以后，入学时未开办的体育课和家政课同时上线，无论是对身体的锻炼，还是自己做饭的能力，对学生的未来都非常重要。 ——毕竟大部分毕业生应该都很难赚大钱。 ——能省点总是好的。 是的。 锻炼身体是为了健康少生病少花医药费，朴实无华。 另外，由于补习期间没有出现滥用异能的问题，梦野久作成功入学，补了测试后被分到C班，很快就光荣地成为一名中也小弟，并且因为年龄小、会卖惨、有点心机等原因，成功地把羊搅成一滩浑水，眼看快要分家。 神代清和坚持用“有点心机”来形容梦野久作。 段数实在太低了。 尤其是和太宰猫猫比起来。 而这样的水平，居然能把羊弄到要完的程度…… 算了。 人艰不拆。 对了，梦野久作入学的时候也补签了为异能者准备的合同，由特务科出面，梦野久作的户籍已经由他父亲那里弄出来，暂时挂在学校的学生集体户里。 这是为希望学园单独设立的户头，因为这所学校的情况实在特殊，不少学生连出生证明都没有。 ——等到他们毕业，特务科也会给他们处理好身份问题。 神代清和退出游戏，打开手机相册，找到他托坂口安吾弄到的白虎照片。 在签订好合同后，专门为异能者准备的课程也开始了。 这课程没有固定教师，由特务科和黑手党轮流出人，培养学生的基础体术、基础枪械、基础上岗须知，另有针对每个学生异能的教学—— 例如梦野久作要学习如何保护自己减少受伤，细分又有体术中的闪避和对复杂环境的判断和规避；例如中岛敦一直在看老虎纪录片，还被带到动物园去和老虎亲密接触；例如中原中也的课程比其他人多了一门物理…… 咳。 异能如此奇妙，大家教的时候，难免掺点唯心。 除了太宰治这种基本固定了的异能，其他有可能继续发展的，都被老师们下手了，比如上面没提到的芥川龙之介，关于他的异能的发展方向，特务科委派的两个老师各执一词，为理论差点打了起来…… 以上。 总之呢，因为课程的原因，中岛敦逐渐能在清醒情况下变成老虎，虽然还是变成老虎后就失去人类的意识，但好歹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当时的教导老师高兴地拍了照留念，而这位老师归属于特务科—— 神代清和在知道了这件事后，就拜托搭档安吾去找对方要了一张照片发给他。 真好看。 少年首领养了养眼睛，熟练地看了眼相册封面，见还是太宰猫猫上学图，不可能有人在不翻他手机的情况下发现白虎照片，这才点点头，把手机放到一边，对着电脑继续处理公务。* 12月下旬。 寒假。 神代清和买的洋房派上了用场，中岛敦、芥川兄妹、梦野久作都住了进去，按照编辑的建议稍稍润色了稿子，感觉卸下份重担的织田作之助也跟着住了进去。——这么多孩子，总要个大人照顾。 “我就不给织田作增加负担了。” 太宰治这样说着，跑回小伙伴宿舍。 神代清和摸了摸小七的羽翅，笃定道：“是被芥川吓跑的吧。” 因为芥川银在A班，芥川龙之介经常去A班找妹妹，找着找着就会变成找太宰先生，那炙热的眼神和话语神代清和曾有幸见过，而后他就明白了太宰治为什么不想搭理芥川。——过于热情和沉重了。 ——就像是把自身生命的重量，全然压在了太宰身上般。 以少年情报员的观察，小伙伴乍看仿佛永远在摸鱼，实际出乎意料地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那些厚度远超旁人的、署名为太宰治的任务报告可以作证。 这样的太宰猫猫，被捡来的小孩缠上，想必很苦恼吧。 “芥川天天说要跟随我……” 太宰治闷闷不乐地坐在沙发上，托着腮道，“我跟芥川说，让他先考过敦。” 神代清和：“……” 很好。 洋房那边肯定很热闹，寒假尽量不过去吧。 “对了！” 太宰治跑进次卧，很快推着个箱子出来，眼巴巴道，“清和，我给你买了裙子。” 箱子里是包装完好的全套振袖和服。 发簪、足袋、草履、口金包，还有—— 和服本体。 以红为底色，其上缀着繁复的桃花图案，白色、粉色，花朵映得格外清晰，花瓣花蕊分明，大大小小零落交错，时有层叠，肩膀和袖口被粉色的桃花堆积成浅粉的色泽，下摆则被更多的白色桃花衬托成粉白，光影之间，又有金银绣线闪烁，焕发光彩。 神代清和上手摸了摸，是很好的料子，针脚也细密，在他抱着验货的心态把和服翻来覆去检查一遍后，抬头就见太宰治期盼的眼神。 “我们今年除夜是要去寺庙吧？” 太宰治语声雀跃，“想看清和那时候穿这个！” 神代清和：“……” 起初答应太宰猫猫穿裙子的时候，他以为在场的只有他们俩。 可能是先代首领带来的定式思维吧。 “清和？” 太宰治神情逐渐警惕，“你答应过我的。” “其实……”神代清和慢吞吞道，“和服不是裙子。” ？！ 太宰治立刻上网搜索。 搜索完毕。 太宰治：“……” 棕发微卷的小少年木愣愣站在原地，眼瞳失去高光，很快，他抱住小伙伴的手臂摇了摇，可怜兮兮道：“那就把裙子换成这个，可以吗？” 他委屈巴巴，“我花了很多钱，提前三个月定的……” 按照太宰治的经验，清和答应的概率很大。 “可以。” 神代清和爽快地说，又道，“但我有条件。” ——答应了，但没完全答应。 ——太宰治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定了定神，“什么条件？” 神代清和幽幽道：“太宰，你明年就16岁了。” 太宰治：“？” 神代清和委婉道：“等你再长大一点，性别特征就会很明显。” “…………” 这些话莫名熟悉，太宰治仔细回忆，很快想起：这不是他在发现先代首领那一衣橱裙子时对清和说的吗？！ 仿佛轮回。 神代清和语声带笑，恶魔低语：“所以，太宰你这次就陪我穿吧。” 第124章 124 12月31日。 中岛敦在打扫洋房的卫生。 三层洋房,房间又多，他们五个人从清晨打扫到傍晚，才算是堪堪结束。 工作量实在太大,就连6岁的梦野久作也加入了，虽然做的仅仅是递抹布这样的活。 大家长织田作之助表示：“辛苦了,洗个澡来吃饭吧。” 在前往浴室的路上，中岛敦和芥川龙之介在楼梯口相遇了。 经过一学期的营养补充，来自擂钵街的舍友身形没有初见时那样宛如竹竿,但仍然很瘦，眼睛也就显得格外得大,瞪起来有点吓人。 ——又被瞪了。 中岛敦熟练地后退一步，让对方先走。 ……虽说吓人,可他都被瞪一学期了…… ——已免疫。 浴室不少,支持三四个人同时洗澡。 哗啦啦的淋浴水声中，中岛敦叹了口气。 学校五个异能者，经常翘课的太宰先生不住校,梦野太小了也不住,中原同学和另外三个入学前就认识的男生住，剩下他和芥川是室友,恰好学校的男生数量是2的倍数不是4的倍数，他们俩的宿舍里没有进来第三人第四人。 中岛敦本以为可以跟室友芥川打好关系的。 结果—— 在他入学考试名次更高时,室友就有点不对；分班考试又更高,室友就开始瞪人；后来进展到但凡带点竞争性质，甚至其实和竞争没关系,比如谁走在前面的问题，室友都要和他争高低…… 心好累。 记得神代先生说希望他能考年级前10，虽然现在还没有达到这个目标,但真的考到的时候，芥川会不会用异能打人？ 中岛敦在温热的水流中抱紧自己。 洗好澡，穿上新衣服，白发的男孩清清爽爽地下楼时，梦野久作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织田先生呢？”中岛敦张望。 “厨房。” “我去帮忙。” 厨房里油烟并不重。 今晚的菜色多是外面买好的料理，织田作之助只是临时再做点东西，中岛敦大部分时候帮不上忙，只能在旁边干站着。 过了会儿，他朝厅里探头瞅了瞅，奇怪道：“银呢？怎么还没下来。” 明明看她往三楼去了。 芥川洗澡总是不情不愿，有时很快，有时又非常拖沓，今天大概是第二种情况；而银这么久没下来就不太对了。 织田作之助：“芥川去找银补习了。” 中岛敦：“……” 好吧。 看来芥川今天是第一种情况。 ——有必要这么争分夺秒吗？今晚可是除夜啊？！ 似乎看出中岛敦的想法，织田作之助一边取下围裙，一边道：“可能是因为太宰今晚不过来吧。芥川之前问我太宰为什么不过来，我说太宰想单独跟清和一起跨年，芥川好像没听进去。” “……” 出现了！ 室友固有技能：不听人话。 中岛敦内心吐槽。 红发青年停顿了会儿，不确定道：“他好像觉得……太宰没来是因为他成绩不理想让太宰失望，然后就很有干劲地去学习了。” “…………” 行吧。 中岛敦默默捂脸。 * 就在洋房这边谈论着太宰治时，太宰治本人正在面对人生的重大危机。 地点是小伙伴宿舍次卧。 人物是只有他单人。 铺展在床的，是一件织金振袖和服。 浅蓝做底，自左侧肩膀铺展开层层叠叠的八重樱，大小花朵衔接充满意趣，渐变的颜色乍看杂乱，但离得远些，就发现这花朵图案，似乎勾勒出了一颗花树。 ——樱花树。 若是女子着此长身而立，又有风吹来，花朵浮动，远远望去，是否像是簌簌落花？ 如此巧思…… 输了。 太宰治不死心地把和服检查一遍，从面料到针脚，从内搭的长衬衣到足袋，没有发现一点瑕疵。 是作弊吧。 清和一定是用家族的渠道找的和服店。 * 神代清和坐在长沙发。 说起来，他还不知道太宰猫猫准备穿的和服长什么样呢，今天刚到，还没拆包装，就被正主抢进了猫猫的卧室，又飞快地反锁了房门。 唔。 和服整理起来可不简单。 神代清和有点好奇：太宰真的能自己弄好吗？ “清和。” 太宰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神代清和假装没听见。 “清和！” 太宰治扬声。 神代清和默默压下有些上扬的唇角，力求真实情绪不带入话语，平静中带着一丝疑问道：“怎么了？” 咔哒。 门锁打开的动静。 太宰治闷闷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进来帮我。” “来了。” 黑发少年悠闲迈步。 神代清和的从容很快被打破，“……” 房间里的太宰治解下了右眼的绷带，露出了其下鸢色的眼眸。 ？！！ 神代清和如雕像般定住。 他的目光久久凝在太宰治的脸上，连被弄得一团糟的和服都没能吸引注意，少年眉头蹙起，在原地宕机了会儿，才不确定地伸出手，在那双外观完好的鸢眸前摇了摇。 “清和。” 太宰治抓住那只乱晃的手，顿了顿，把小伙伴的手按在自己右眼周围，“我的眼睛没事。” “……没事就好。” 神代清和低喃。 “因为感觉穿这身再独眼不太好看……”太宰治笨拙地叙述，“我可能稍微有点完美主义？总之，今天晚上就这样……” “嗯。” 神代清和笑起来，“这样很好看哦。” 换衣服的过程稍显沉默。 先穿足袋，以免后续不便；再是作为内搭的长衬衣，穿好固定；和服外套披上整理好，后背中缝垂直对着脊椎，左右前襟平直，裙摆恰露出脚踝，腰部拉紧、褶皱抚平，又有带板等辅助配件…… 直到神代清和将长达4米的宽腰带在太宰治背后打出花朵般的结，整个流程才算是完毕。 ——这时时间已过去半小时。 太宰治松了口气：“我现在知道以前的贵女为什么需要女仆了。” 神代清和让他把拖鞋换成和服配套的草履，欣赏地看着换上全套和服的太宰治，笑容悲悯道：“你还没做头发。” 太宰治：“…………” 他恨。 又被按在梳妆台折腾假发，让小伙伴梳头做造型，别上几枝缠花头饰，又拆下，再重来，如是反复三次。 “……可以了吗？” “我们治子真是天生丽质，无论怎样都美的像是月宫辉夜呢。” 神代清和遗憾地停下想要再搭一套头饰看看、蠢蠢欲动的手，如此真情实感地欣慰道。 然而如此热烈的夸赞并没有引来当事人的正面回应，太宰治显然不觉得女装的自己有什么好看的，他的重点在于，“……治子？” 镜中的“女孩”皱眉，“姓呢？” 太宰治子怪怪的…… 神代治子？ 是不是太便宜清和了。 神代清和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眉心，“雾岛。雾岛治子，雾岛清子。” 黑发少年煞有介事道：“一对‘姐妹花’。” “有什么讲究吗？” 太宰治好奇问。 “是谐音。” 神代清和微笑着娓娓道来，“中文里，‘雾岛’和‘误导’读音相同，这样的话，我们也不算骗人，对吧？” “……嗯。” 太宰治为这莫名通顺的逻辑和小伙伴完全不心虚的表情沉默，并暗暗思考清和是不是经常用这一招给他挖坑。 迈不动步。 和服真是不方便。 如果发生意外他们是不是会团灭……要不还是叫上织田作……不，不想被织田作看到……难得兰堂今年不回来…… 太宰治再次确认：“清和，兰堂是说今年新年不回来吗？” “是啊。” 神代清和回应，“他在德国找到了线索，正在追踪，脱不开身。” 太宰治：“嗯。” 就让这黑历史默默埋葬吧。 鸢色眼眸的小少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不保险，“清和，给我化个妆吧。” 他的语气沉痛，“要面目全非那种。” “做不到。” 神代清和语气干脆，见太宰猫猫好像被噎住，又温和地顺毛安抚，“别担心，我给你稍微化一下，不是很熟的人很难认出来的。” 然后他就顺应心意，在给小伙伴稍稍修饰脸部线条后，化了双猫眼。 太宰治：“……” 想说什么，又卡在表达上。 神代清和看了眼时间，“我去换衣服。” 黑发少年微笑着，心情很好的样子，“太宰，你这几天练了女声吧？” 从答应一起穿女式和服到现在，已经有一周的时间，神代清和觉得太宰治不会毫无准备。 ——虽然准备当个哑女也是准备…… ——但不至于。 本来太宰猫猫的声音就偏中性，只要稍微调整发声方式，再搭配这一身和服，瞒过陌生人还不是简简单单。 “……” 太宰治表情很郁闷，对这个话题有点抵触的样子，开口发出的声音却是毫无疑问的女声，没好气道，“练了。” ！！！ 神代清和大受震撼。 这女声娇柔可爱…… ——赫然是网络大热的夹子音！！ ——厉害了太宰。 神代清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笑意自眉梢眼角流露出来，怎么也无法止住，在太宰猫猫的脸色更难看之前，他利索地溜进主卧关上了门。 主卧里有特地提前搬进来的全身镜。 独自穿和服可是个挑战，以前在家族里倒是穿过男式的，比女式的简单地多，尤其是腰带方面。 神代清和把最外面的腰带在身前打好漂亮的结，再慢慢把这部分转到背后，才算是搞定。 顺带一提，这个打结方式他也提前练了。 太宰治穿的浅蓝底樱花和服外露的腰带是红色，恰好和他身上的桃花和服底色相同，可惜这件桃花和服的腰带是金偏橘，如果是浅蓝的话，姐妹花站在一起就更配了。——虽然单看大概会不太对…… 唔。 不想了。 神代清和开始梳妆，很快，出现在镜子里的，就是雾岛清子小姐了。 第125章 125 两位“雾岛小姐”是走密道出去的。 这样的盛装过于显眼,不适合走地面上Mafia已有的道路。 虽然但是，如果密道有灵性，想必一定会痛哭流涕吧。 唔。 黑手党大楼下面的密道还真不少…… ——所以先代首领是什么地底文学爱好者吗？ 神代清和漫无边际地想着，很快收回思绪,专注地给太宰治兜底。 太宰治正在练习走路。 和女装熟练工神代清和不同,太宰治是第一次这么穿,尽管和服长长的下摆没能让他体会到凉风嗖嗖灌进下身的酸爽，但长达脚踝的衣摆和草履的组合，仍然对他的行走迈步造成了一定的困难…… 神代清和恰到好处地扶住往旁边歪倒的太宰治,以“雾岛清子”的声音鼓励道：“步子再小一点就可以了。” 太宰治闷闷道：“哦。” 嗯。 还是夹子。 神代清和隐蔽地笑了笑,在心里暗暗打了个勾：果然,在这身打扮加持下,只要自己用女声说话，太宰猫猫也会下意识地接女声。 ……大概是一点点完美主义在作祟？ ——好想录下来，不,好想拍摄和录音一起来…… 算了。 还是不要作死了。 这条密道的出口是距离港口黑手党大楼稍远处的偏僻街道,距离繁华的市中心还有好一段距离,但已经处于出租司机的接单范围。神代清和熟练地下单,立在路边等待，很快等到了飞驰而来的出租。 他们要去的是横滨一家香火很旺的寺庙。 日本有在除夜——即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夜里——听寺庙敲钟的习俗，钟声的数量是“108”，传闻代表人类烦恼的数量。据说每一声钟声或者每听到一次钟声都能赶走一个烦恼，到108次钟响，也就是0点的时候，就能顺畅地迎接新年。 敲钟的起始时间没有要求，但因为第108声钟响要卡在0点，许多寺庙都会在晚上10点多开始敲钟。 这家就是如此。 到达寺庙的时候,已临近敲钟时间。 虽然他们今晚特地提前吃饭，可…… 穿衣梳妆打扮实在太耗时了些。 此处点名太宰猫猫。 神代清和沉吟。 直接挤过去不符合他刚在脑内捏的人设，而且路途漫长，好不容易穿好的和服会被挤乱，鉴于他们的身高，头饰大概也会遭殃，无论怎么想都很不妥。 这种时候，就该试试那个了吧，所谓美女的特权。 ——“雾岛清子”上线。 盛装的“少女”望着面前汹涌的人潮，花容失色，微微提高声音感叹道：“好多人啊……” “她”自责起来，秀眉微蹙，模样和声音都是如出一辙的柔弱而惹人怜惜，懊恼道：“都怪我弄得这么晚……抱歉治子，都是姐姐的错。” 太宰治：？？ 周围立刻有人转过头来。 神代清和这次调的声线，和以往都不同，如果说仿自富江的女版“川上清和”的声音清脆而妩媚，话语的起伏和停顿往往予人种居高临下的侵略感，“雾岛清子”的声音特点就是柔弱，柔弱而自带破碎感，就像是被风雨摧残的、快要坚持不下去的、乍然从温室来到外界的花。 闻其声，见其人。 既然和服是桃花纹样，“雾岛清子”的妆容自然也是桃花妆，神代清和稍作修改，将原本适用粉色的区域调制成种缺少血色的粉白，最终呈现的效果—— 若说流传最广的桃花妆能够让女孩像是朵盛放的桃花，那“雾岛清子”就是含苞待放、将开未开的那种，且似乎有着夭折的危险。 “她”朝转头过来的游客笑了笑，笑意羞涩而内敛，如同早春三月枝头颤巍巍的花骨朵；“她”微微垂头，恰露出一段白皙修长的脖颈，优雅犹如天鹅；“她”似乎有些紧张，握住身边女孩的手，长长的睫毛不安地闪动： “……抱歉。” “少女”的声音很轻，“吵到您了吗？” 在神代清和的设计里，“雾岛清子”是个性格非常软的人，具体表现为此时的遇事先道歉、还有轻信他人、没有主见总是摇摆不定等等。 总之就是只靠自己会被欺负得很惨、很可能活不下去的类型。 没错。 虽然清子是姐姐，但姐妹中做主的是妹妹治子哦！ ……简而言之，有事太宰猫猫上。 ——铲屎官偶尔也会想要躺平的。 顺带一提，出门之后，神代清和是弯着膝盖走路的，人工干预让身高降低了5cm，毕竟170的柔弱少女在男性身高平均170的日本听起来哪哪都不对，165勉强胜任。 游客露出被惊艳的神情，怔了怔才道：“不，没有的，完全没有！” 她的眼中映出各具特色、但毫无疑问都是美人的姐妹俩，热情地邀请道：“今晚人是挺多的，这里视野不太好，我们一起挤到前面去吧！” ——是的，她。 ……说话的是个高马尾青年女性。 表演嘛，观众是男是女无所谓。 “雾岛清子”微微迟疑：“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顿了顿，“她”说，“其实这里也不错，可以听到钟响……” “但看不见钟！” 高马尾快人快语，试着拉了一下“她”的手，见“她”没有反对，笑容爽朗道：“走吧，我找路向来是一绝！” “欸！麻烦让一下谢谢！” “请让让！” “不好意思啊，能让开点吗，我朋友的衣服比较娇贵……” 听到这话刚想骂人的游客转头就看见穿着正装和服的姐妹花，再附赠一个姐姐的歉意笑容，顿时心里火气熄灭，在让道的同时，还要抓紧时间多看几眼。 ——有了开路人，他们可说是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最好的几个观赏位之一，而更值得庆幸的是，那位想要和姐姐进一步接触的高马尾才问起姐妹花的名字，就被她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喊走了。 “买瓶水你人就不见了！” “欸嘿，我乐于助人嘛~” “这都第几次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双性恋？！” …… 拌嘴声随风飘来。 太宰治：“……”神代清和保持柔弱的表情，仿佛一个时刻关注妹妹心情的好姐姐，“治子，不开心吗？” 太宰治露出可爱的笑容，精准吐槽：“这就叫出卖色相吗。” 神代清和惊讶：“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微笑起来，说着毫无疑问是事实的话：“我并没有付出什么呀。” “美是世界共同的语言。” 身着樱花和服的“女孩”笑吟吟道，鸢色的眼眸暗沉沉的，“飞蛾扑火，都是飞蛾自愿的，和火又有什么关系呢，对吧？” “……我捏的不是这种修罗场中心的人设。”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别瞎想，‘雾岛清子’只是个柔弱没主见、需要和妹妹一起才敢出门的普通姐姐而已。” “哦——” 太宰治尾音粘稠，满脸“竟然不是吗真没意思”的表情，惹得神代清和手痒，凑近捏了捏他的脸颊，借着这个动作，眼角余光偏转，在人群中梭巡。 他似乎感受到一道奇异的视线。 等待钟响的人群中，姐妹花吸引的目光不少，可这道格外灼热，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神代清和霍然看到，本该在特务科加班的坂口安吾。 “……” 他的表情有一瞬的不稳。 现在不是年底吗？！特务科不是应该正忙吗？！以往这个时间安吾都在加班，就算没事也应该不想多动弹在家看电视吧，今年的红白歌会这么没有吸引力的吗？！退一万步说，横滨的寺庙好几座，安吾怎么就选了和他一样的？！ ……这就是搭档间的默契吗。 ——爱了。 神代清和自然地转了个方向，背对着莫名出现的搭档。 坂口安吾：“……” 那是清和前辈吧？是吧是吧？？ 在读取的记忆里见过神代清和女装的坂口安吾正处于确定和不确定的薛定谔状态，他万万没想到难得不加班的自己来寺庙听个钟都能撞见这种事，一时间思绪乱飞，还是觉得看错的概率比较大。 怎么可能呢？！ 明明已经是港口Mafia的首领，带领Mafia扩张了不少势力，横滨地下世界隐隐有以其组织为龙头的趋势，在这种情况下，清和前辈女装、还是盛装，带着另一个女孩，出现在这种人流量超大的地方…… 咦。 如果往女装隐瞒身份的角度去思考——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再抬头望去时，却不见那对姐妹花的身影。 “……” 啊。 隐隐的预感似乎被证实。 某特务科兢兢业业的情报员排开人流，来到刚才疑似神代清和的少女站立之处，手触地板，发动「堕落论」—— “我捏的……人设……” 坂口安吾精神一振。 果然是假身份！ 就在他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时，对话直接揭底—— “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怎么了？” “看到个以前认识的男性，是很较真的公务员，不走的话，他就会来找我了。” “哇哦——” “他在追你吗，清子姐姐？” “你猜。” …… “……” 答案已很明显。 还和外人一唱一和地编排他。 清和前辈你没有心！！ 坂口安吾捂住胸口，如此控诉。 * 自己跋山涉水的感觉和有人开路是不同的。 好在好的观赏位都在前排，遇到的障碍少了许多。 换了位置后，神代清和取出口金包里的镜子，对着调整了下一路走来有点偏移的头饰，随即将镜子收起，柔声道：“治子，别乱动，姐姐给你整理。” ——刚才他悄悄直起了膝盖，恢复了身高。 相对而言，162的太宰猫猫，更容易被挤到头顶。 太宰治乖乖站好，任由修长白皙的手指灵巧地调整着发饰，鸢色的眼眸里映出此时神情格外柔和、莫名有种母性光辉的神代清和。 ……厉害了清和。 ——这种气质也是可以演出来的吗？！ 姐妹花的互动引来更多的视线。 远远望去，姐姐温和可亲，妹妹乖巧可爱，在和服的众多花朵衬托中，颜色好极了。 中原中也的视线同样被吸引。 有敏锐的小弟问：“中也哥，你看上哪个了？” “乱说什么呢。” 中原中也皱眉，冥思苦想，“我只是觉得那个妹妹有点眼熟……” “哦——” 小弟们互相交换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 看美女眼熟嘛，多么标准的搭讪词啊，虽然有点落后于时代。 立刻有善解人意的小弟避过中原中也的视线，往姐妹花那边走，准备代替脸皮薄的大哥先行搭话。 第126章 126 中原中也很快发现了前去搭讪的小弟。 站在焦点旁边的人,本来就容易被人注视。 他哭笑不得。 虽然确实只是单纯觉得姐妹花中的妹妹眼熟，没有想要搭讪的意思，但小弟都上了,自己又怎么能不上？ “麻烦让一让。” 中原中也爽快地排开人群,径自往姐妹花的方向走去,背后是不靠谱的小弟们的欢呼和口哨。 橘发蓝眸的、气质越发沉稳的少年用肩膀挤开站在妹妹面前、正在打听女孩姓名的某小弟,露出歉意的笑容，“你好，我叫中原中也，抱歉，这家伙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 太宰治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 借着垂头的动作遮掩,“雾岛治子”很快抬起头,直言直语,“你就是他说的大哥？你们是在玩黑`道游戏吗？” 中原·感觉很难解释·中也：“……是。” “雾岛治子”眨眨眼，以大家其实都能听清的声音低喃：“男生真是幼稚……” “雾岛清子”亲昵地责怪,“妹妹。” 神代清和没有称呼“治子”，以免内鬼。 “我知道，要淑女对吧。” “雾岛治子”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随即不客气地转向两个男生,“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夹起来的声音仍然那么娇柔可爱，其中的排斥却快要溢出来。 神代清和眼含笑意地看着这幕。 很明显，太宰猫猫故意表现得言语直白、喜恶分明,又是这种不欢迎的态度，想要让羊之王知难而退，快刀斩乱麻迅速结束今晚这噩梦般的相遇。 不，或许不该叫羊之王了。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两个男生，又看向人群中明显和他们一起、频频往这边看的的那一群学生。 前文说过羊名存实亡,当然不止是因为梦野久作的小小挑拨，更直接的原因是周围环境的影响。 本来羊就是个流浪儿互助联盟，大家抱团取暖的原因是不这样活不下去，而当这个原因消失的时候，羊又有什么继续存在的必要？即使是希望学园的宿舍，也要比擂钵街里羊的基地好睡多了，而且不必担忧突如其来的袭击。 再加上饭菜、生活用品、各类保障…… 太多因素影响了。 更别说羊猛增的新成员—— 某方面来说，中原中也是那种极富个人魅力的首领。 他强大，却不以强大为傲，而是认为这样的力量代表更多的责任；他谦虚，总是认为自身有很多不足，往往能虚心听取别人的建议；他直爽，遇事很少藏着掖着，心思想法都摆在脸上不需要猜…… 再加习惯性地庇护弱小等等，又有擂钵街羊之王自带的热度，这样一把醒目的、遮风挡雨的巨伞就在眼前，脾气又好，简直来者不拒，谁忍得住？！ ——白濑那种对首领呼来喝去的小弟都没被打死，可见招小弟的门槛低到什么程度！ ——简直就是大冤种啊！！ 只一学期，羊组织的规模便急速膨胀，C班和B班大部分学生和都冲着这个好搞的、武力值超高的、任劳任怨收拾烂摊子的首领加入了羊，A班和D班也有凑热闹的，这种“拉帮结派”甚至惊动了副校长，让他巴巴来向投资方港口Mafia汇报。 神代清和对此的态度是任其自由发展。 当人人都是羊的时候，和人人都不是羊也没有区别，不是么？ 而且…… 小弟多了，内部就会开始卷，现在跟着中也的，都是能力强些、更为真诚且脑袋灵活的那部分，光吸血的已经成了前浪，挺好的。 “不会是搭讪吧？” “雾岛治子”上下打量了中原中也几眼，嫌弃道，“我不喜欢比我矮的。” 中原中也：“……” 这时候说他没想搭讪是小弟会错意还来得及吗？！ 橘发蓝眸的少年坚强地微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雾岛治子”敷衍：“哦。” 中原中也：“……抱歉打扰，我们这就离开。” 他放弃解释，准备和小弟一起走人。 维持着男生的风度，中原中也微微点头，领着旁边的小弟往大部队走，稍微走了一小段距离，基本出了姐妹花能听到的范围，小弟便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开口：“对不起啊中也哥，我好像搞砸了。” 他垂头丧气道：“本来今晚是我们认识的第一个新年，大家都穿着兼职赚的钱买的新衣服，开开心心来听敲钟……” “没事。” 中原中也拍了拍小弟的肩膀，不得不重申，“我真的只是觉得她眼熟。” “中也哥你人真好！”小弟先送上朴实无华的吹捧，随后沉思，“这么说起来，我也觉得有点……” 太宰治同样是学校的名人。 虽然常常不来上学，来了也基本不在教室，而是在各种找茬找违规，但即使这样，年级第一的光环也格外闪耀，又有传言说他和建校的其中一方，港口Mafia有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本身就在Mafia里身居高位…… 太宰治的存在感可是很强烈的。 他的长相也是人人皆知。 但——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的绷带形象过于深入人心，或许是女装在纯洁男生的观念中过于突破常规难以联想，又或许是化妆起到了一定的误导作用，对太宰治的容貌一清二楚的中原中也及小弟都一时没有想出妹妹到底哪里眼熟。 中原中也忍不住回望。 姐姐正和妹妹说着什么，言笑晏晏，这对姐妹花实在耀眼，把周围的人都衬成了模糊的背景，在中原中也的目光转过时，背景中恰有白色的丝带一闪而过，从这个角度看去就像是覆在妹妹的右眼…… 等等。 遮住右眼的话—— 某种不可思议的猜测在心中升起，中原中也大步往回走，站定在姐妹花面前，钴蓝色眼眸里燃着被耍弄的怒火，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太宰——” 被紧紧盯着“雾岛治子”却没有类似惊慌失措、冷嘲热讽之类的反应。 樱花和服的妹妹仅仅是皱着眉，厌恶道：“你怎么又来了？” 她拉起身旁的少女，像是有某种脏东西在追一样转身就要换地方，“姐姐，我们离他远点。” “等等！”来不及思考，中原中也抬手按在妹妹的肩膀，正要说什么，就听一声大喝： “——放开她！” 人群中跑出个长发女生，她用力打开中原中也搭肩膀的手，站在姐妹花面前，摆足了保护的姿态，满脸警惕，用看混混和色狼的表情看着中原中也，正义感十足道，“你想干什么？告诉你，我可是警察的女儿！” 中原中也：“…………” 太宰治：“…………” 神代清和：“…………” 黑手党和准黑手党们陷入了金子般的沉默。 “青子——” 长发女生眼睛一亮，“快斗我在这里！” 又有个短发男生跑出来，抱怨不休，“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又惹了什么麻烦？” 他嘴上这样说着，行动上却毫不迟疑地站在了长发女生的侧前方，态度可谓明明白白。 此时也追过来的小弟：“……” 小弟见大哥势单力薄，立即低声体贴道，“中也哥，我去喊人！” “不用。” 中原中也拎着小弟的衣领防止他瞎拿主意，对妹妹道，“抱歉，刚才有点激动。我以为你是我认识的一个人。” 扔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解释，朝在场的几人颔首，橘发蓝眸的少年干脆利落地带着小弟离开。 风中飘摇着他们的絮语。 “中也哥，你刚才是不是认出来那是谁了？” “可能……吧。” 仔细想想，和混蛋太宰长得像的，可能只是单纯撞脸，也可能是太宰的亲戚什么的？ 压下心头的疑问，中原中也回去带小弟们了。 就像先前说的，这是他们认识的第一个新年，大家都穿着自己打工买的新衣服过来，总不能让这个插曲搅合了这份相聚。 * “你们没事吧？” 眼见那个橘发的一看就不像好人的少年走远，长发女生才松口气，转身看姐妹花，“对了，我叫中森青子，他是……” 黑羽快斗手腕翻转，现出朵含着水珠的红玫瑰，笑嘻嘻道：“我是黑羽快斗，请多指教。” 太宰治：“……” “雾岛治子”好奇地接过花，小小地惊叹一声，“你是魔术师吗？” “雾岛清子”柔声道：“我们没事。谢谢中森小姐和黑羽先生，也谢谢黑羽先生的花。” “啊，”桃花和服的“少女”抬手轻掩红唇，神情羞涩而微微懊恼，眸光如水波粼粼，“失礼了。” “我是雾岛清子，这是我妹妹雾岛治子，初次见面，请多多指教。” “少女”微微躬身介绍，等直起身，眼前赫然也出现了朵玫瑰。 白玫瑰。 黑羽快斗笑道：“感觉和你很搭呢，清子小姐。” 他调皮地眨眼，“你们姐妹一个姓，我就不喊雾岛了，可以吧？” “当然可以。” “雾岛清子”柔顺地接过花，举止优雅，“谢谢您，黑羽先生。” 中森青子眼睛发直地看着风姿仪态都令人挪不开眼的大美人，只觉得美人本身比和服上的桃花和手里的白玫瑰更娇艳，她眼冒爱心道：“别那么客气，叫我青子就好，啊，他也直接叫快斗吧，你们是住在这附近吗？” 太宰治：“……” 黑羽快斗：“……” 事实证明，女生更喜欢看美女。 很快，中森青子和“雾岛清子”便一见如故，亲密地挨着分享了年龄家庭学校等一系列闺蜜间应该分享的东西…… “当——” 钟声响起。 清澈的钟声仿佛要洗涤人的心灵，人们停下交谈，静静地聆听这寺庙的钟响。 黑羽快斗收起嬉笑的表情，神色柔和地看向一旁注意力全在钟响上的中森青子，他很快察觉到另一个同样落点的视线，偏头便看见同样柔和地注视着青子，不，清子小姐的“雾岛治子”。——两个女生站得太近。 啊。 看来这个女装的家伙，很在意姐姐嘛。 某伪装大师如是想道。 第127章 127（二更） “当——” “当——” “当——” 寺庙里的钟,被称为梵钟，敲出的自然也是梵音。 神代清和聆听着这清越而悠长的钟鸣，纷杂的思绪都沉淀,心头的阴霾也清除,“她”无意识地微笑起来，昳丽而古典的五官、苍白尤带红粉的脸庞,在新月下，仿佛话本里的花妖般静静绽放。 黑羽快斗不经意间看到这幕，目光也不禁为这罕见的美丽驻留。 然后就感受到一道不友好的视线。 来自“雾岛治子”。 “……”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黑羽快斗嘴角微抽，自然地看向别处。 “当——” 第108次钟声响起，神代清和与太宰治同时看向对方,“新年快乐！” 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也是如此。 人们互贺新年的声音充满了寺庙，已是0点，新的一年到来。 很晚了。 在12月31日凌晨，日本的电车等交通工具都不会停止运营，为夜行的民众提供方便。 这晚很多人甚至都不会睡觉。 附近的游客们有的走了,有的留在原地等待。 中森青子眼睛亮亮的：“清子和治子也在等撞钟的机会吗？” ——在刚才的对话中，双方的交情已合理地进展到直呼名字。 “雾岛清子”：“嗯。” 近些年来，不仅能听钟声，还能自己撞钟的寺庙增加了。 有的寺庙将除夜的108次撞钟开放给客人,先到先得,而即使没赶上除夜的撞钟，也可以在接下来的凌晨3点左右依次撞钟，意蕴祈福开运。——这家寺庙先前108声是住持和僧人敲的，而祈福开运的钟声，则开放给游客。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是打算体验的,恰巧中森青子和黑羽快斗也是如此。 再有—— 走的人多了，一大群聚着愈发明显的中原中也一行。 中森青子警惕地注视着橘发少年那边，压低声音道：“我们离远点。” “雾岛清子”柔弱地应了。 注意到这种情况的中原中也：“……” 有小弟察言观色，“中也哥，要不我绕一圈，假装不是和你们一起的，再去问那个妹妹的联系方式？” 中原中也：“……不用。” 然而，尽管双方都不想和对方多有接触，僧人们为想要敲钟的客人发放号码牌的时候，仍然把他们连在了一起。 号码牌是随机的。 撞钟一组八人，某两人同组。 太宰治：“……” 中原中也：“……” 属实双向奔赴了。 不。 大概叫孽缘？ 神代清和心里笑得打跌，面上仍是柔柔弱弱，“雾岛清子”微微蹙眉，是担忧的模样，“雾岛治子”看了一眼，自觉地去找其他游客换号码牌。 离撞钟还有一段时间，中森青子和新朋友天南地北地聊着，时不时发出惊讶的声音： “你的和服是治子送的？” 黑羽快斗《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侧目。 在日本，男性送女性和服，排除长辈送晚辈等特殊情况，普遍是求婚的意思。 他不由得用全新的目光打量起“雾岛治子”来。 清子小姐通身的气质仪态，毫无疑问出自大家，而17岁的名门闺秀和15岁的女装少年之间…… 会有什么故事？和后者男扮女装有关吗？ 好奇。 “治子的和服是你送的？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啊这。 两情相悦？未婚夫妻？ 女性送男性和服，也是表明心意。 黑羽快斗脑内奔腾着小剧场。 是的。 他没看出“雾岛清子”的真实性别。 和女装新手上路的太宰治不同，神代清和是认真学习了少女的仪态举止的，当初贝尔摩德都被蒙蔽，而在上了莎朗老师的表演课后，神代清和在女装方面的技能又有提升，即使是拥有家族传承的某人，也傻傻分不清楚。 于是很自然地，在黑羽快斗眼中，雾岛清子和真名不祥的“雾岛治子”就成了一对有情人。 轮到他们撞钟了。 钟很大，八人一起拉动套在撞钟槌上的绳索才能撞响，一组人同时使力—— “当——” …… 十分钟后。 中森青子感慨道：“自己撞的钟，总感觉更灵验！” 她突然想到什么，摊开方才使力的双手，看着掌心被绳索摩擦起的红痕，又关心地去拉新朋友的手：“清子，你的手没事吧？” 在中森青子想来，雾岛清子看着那样苍白柔弱，手心肯定更严重，而事实也是如此。 修长白皙、可用陶瓷或者青葱来形容的手掌中，红痕尤其刺目。 ——神代清和不会在这种细节露出破绽。 ——虽然他的皮肤没有那么薄，但只要更用力摩擦，视觉效果足以乱真。 “雾岛清子”柔柔道：“我没事。” “她”微微笑着，琥珀色的眸子被夜色晕染成蜂蜜般的色泽，粘稠得让人失陷，神情却很单纯，单纯而真挚：“青子这么关心我，我好高兴。” “……” 中森青子捂住胸口。 刚刚击中心脏的……莫非就是丘比特的弓箭？！ 不不不。 她和清子是友情，友情！！ 中森青子有些慌张地眼神乱飞，就发现被重点关注的、疑似不法分子的橘发少年又在往这边瞄，警铃猛地在脑内拉响。 她问道，“清子你之前说，要坐车回京都是吧？” “雾岛清子”：“嗯。” “太危险了！！” 中森青子认真地劝道，“虽然今晚街上人多，但你们这样两个女孩子还是不安全。” 不，有一个是男的。 黑羽快斗默默在心里反驳。 但不安全是真的，穿着这种和服跑都跑不快，有几分战斗力很难说。 尽管内心对“雾岛治子”女装的原因有诸多猜测，从最普通的打赌输了，到狗血的私奔，再到惊险刺激的躲避追杀等等，但哪怕是好奇极了，黑羽快斗也不打算揭开对方的秘密。——那是很失礼的行为。 对陌生人通常比较绅士·黑羽快斗这么想道。 “唔……” 中森青子思索着道，“我家就在不远，不如你和治子先到我家休息一晚？”说着说着，她逐渐快乐起来，“我有几套没穿过的新睡衣！” “雾岛清子”犹豫：“可是……” “没关系！不麻烦！” 像是已经猜到新朋友要说什么，中森青子雀跃地道，神情不无自豪：“我爸爸这时候肯定在家，他是警察，我家很安全的。” 神代清和很为难。 虽然他本人不想答应，但“雾岛清子”多半是会答应的，人设就是这样不懂拒绝…… 所以太宰猫猫怎么还不说点什么帮忙解围？ “——不行！” 说话的是黑羽快斗。 ？？？ 三人都头顶问号看向他。 中森青子不解：“快斗？” 绅士个头！再不阻止，“雾岛治子”都要睡到青子家去了，而青子甚至不知道对方是异性—— “治子是男的。” 黑羽快斗肯定地说。 ？！！ 中森青子猛地扭头看向“雾岛治子”，声音都打结：“等等，治子，治子是……” “雾岛清子”抬起和服的振袖遮住半张面孔，脑中飞快地整理和青子快斗两人见面以来的种种，嘴角隐隐抽搐—— 异性间互送和服的含义是……？！ ——行吧。 首先，作为姐姐的雾岛清子不可能不知道妹妹的性别。 “雾岛清子”抬眸，声音细弱：“对不起，我和治子不是故意要骗人的……” 其次，有互送和服的大坑在—— “雾岛清子”神情柔和而哀伤，“治子……治子不这样打扮的话，没法把我带出门……” 到此，第一阶段结束。 留白很重要。 让观众根据线索自己推断，结论更显真实。 桃花和服的“少女”这样说着，眼眶湿润，隐隐有泪，那是悔恨的泪水。——今晚这个人设真是错得离谱，神代清和在内心疯狂吐槽，并且决定这就是和“雾岛清子”和中森青子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 中森青子立刻慌了，一番混乱之后，四人达成共识：雾岛姐弟今晚睡在快斗家。 黑羽宅和中森宅离得非常近。 就在隔壁。 中森青子看到家里亮着的灯，高兴道：“是爸爸！” “清子你们先去快斗家，我拿了睡衣就去找你们哈。” 她风风火火地跑了。 黑羽快斗带着雾岛姐弟进入黑羽宅。 家里没有其他人，黑羽快斗站在玄关打开灯，招呼客人换鞋，他倒了两杯水，道：“随便坐，我先去收拾一下客房。” 他上楼去了。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检查完客厅，抓紧时间对了剧本。 中森青子很快带着新睡衣过来，她把“雾岛清子”推进浴室，看着坐在沙发的“雾岛治子”，不，此时该叫“雾岛治”…… 是的。 被识破男扮女装后，太宰治从善如流地给了一个像真名的假名。 “那个，”中森青子迟疑地问，“你们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她的神情诚恳，“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地方？” ——之前清子说的“治子不这样打扮的话，没法把我带出门”实在可疑。 “让你担心了，青子小姐。” “雾岛治”摇了摇头，他已恢复本音，“没事的，只是姐姐家里家教比较严。” 什么家教不让弟弟带出门啊？！ 中森青子觉得哪里不对，但和“雾岛治”说了几句后，就很快被带偏，相信了所谓“只是长辈的一点迷信”这个解释。中森青子松了口气，重新活泼起来，她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不在三等亲内吧？” 在日本，直系血亲或三等亲内的旁系血亲不得结婚，除此之外的其他亲戚关系，如堂亲、表亲等，是可以办理结婚登记的。 “雾岛治”点点头。 “我就知道。”中森青子笑容灿烂，“你们会结婚吧？”她故作威胁地扬了扬拳头，“要好好对清子哦！” 太宰治心情微妙。 虽然是剧本，但这种话要说出口还是有点难为情—— “雾岛治”微笑起来，这微笑似乎有些失真，“嗯，我会的。”像是起誓般，他缓慢而郑重道，“我会娶清子，余生都对她好。” 中森青子小小地鼓掌，又歉意道：“我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她摸了摸下巴，“其实，看你看清子的眼神，我就知道，你肯定很喜欢她。” 太宰治怔住。 自己看清和的……眼神……？ 第128章 128 太宰猫猫今天是不是有点水逆。 前有恰好和中原中也选了同一座寺庙……哦,寺庙是他选的啊，那没事了。 重来。 前有在人群里差点被中原中也认出，后有直接被黑羽快斗叫破性别…… 神代清和站在干燥的位置,看着面前哗啦啦的水流,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今天撞了祈福开运的钟应该会好点，又想女孩子洗澡耗时比较长，做戏做全套，他可以再站一会儿再开始洗,然后思路绕回去：如果说中原中也差点认出人是凭着对太宰治的熟悉,那黑羽快斗呢？ 太宰虽然是女装新手,但他的缜密使得他的破绽并不那么明显，更何况从认识黑羽快斗到被叫破性别的过程里,“雾岛治子”的动作很少。 这样都能看出来的话—— 黑羽快斗……姓氏黑羽……变玫瑰的手法、能轻易看穿易容的眼光……职业魔术师…… 好像有点印象。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走出淋浴间门,拿起放在洗脸池上的手机，搜索起来。 有了。 魔术师黑羽,黑羽盗一,享誉世界的天才魔术师,于7年前表演逃脱魔术时不幸身亡。 再想想黑羽快斗。 之前在他表演流泪场景——此处鸣谢伟大的人民教师贝尔摩德——时,中森青子透露了很多信息,比如黑羽快斗家里只有他一个人,母亲常年在国外旅游。 没有提到父亲。 这种情况下,不提本身也是一种提示。 神代清和面色古怪。 该不会真的是黑羽盗一的儿子吧？ 太宰猫猫的运气也是没谁了,这种情况说不是水逆也没人信啊。 等等。 ……好像是他的锅。 黑羽快斗是被中森青子拉来的,而中森青子—— 神代清和扬起一捧水,泼向满是雾气的浴室镜，那张属于“雾岛清子”的脸出现在镜中，自带若隐若现的柔弱与哀愁。——经过实验,这次的脸和人设不知为何特别吸引女性，会引来女性保护。 前有高马尾，后有青子…… 最终导致的结果是，他站在这个浴室里，先要检查有没有摄像头窃听器，再要把头饰和假发小心地取下来，和服也要整理好，待会洗澡的时候还要注意不要花了妆。 该说幸好用的是防水的化妆品吗。 漫长的澡洗完后，神代清和戴好假发，将脸上的脂粉稍微擦了擦，呈现出自然的效果，再穿上冬日的、毛茸茸的新睡衣，很好地掩盖了和女性不同的身材。 搞定！ “雾岛清子”上线。 这晚似乎注定不会顺风顺水。 “青子？快斗？阿治？……” ——人呢？ * 时间门稍稍回拨。 大胆地谈完新朋友的婚嫁，中森青子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羞涩，她冲上楼跟黑羽快斗说了什么，下楼时将一套男式家居服递给太宰治，就急匆匆地告辞。 “……” 太宰治淡定地进一楼的卫生间门，对着镜子取下头饰和假发，不甚熟练地脱下和服换上家居服。 他没有动妆。 以免造成灾难性后果。 镜子里的脸庞呈现出种中性的清秀，太宰治打量了几眼那短而圆的猫眼，心绪纷繁。 黑羽快斗在二楼整理客房，想想也知道独居男性的卫生情况如何，整理的时间门花多一点很正常，太宰治想着，全然没有来到不熟的人家里的拘束，到处乱逛起来。 这是座常见的日本民居，独栋，附带小院子，楼有二层。 太宰治放轻手脚路过房门敞开的客房，不见外地进入另一间门卧室。 到处有使用的痕迹。 床上的褶皱、随意放置的被子、桌上的文具和笔记本电脑…… 显然，这就是黑羽快斗的房间门。 太宰治站在一幅等身画像前。 画上是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成年男人，身着深蓝西装，手执同色礼帽，周围飞舞着白鸽，面貌和黑羽快斗有几分相似。 “雾岛？” 喊人的声音由远及近，黑羽快斗头发乱糟糟的出现在门口，大步迈进来，一手搭在他肩膀，“怎么到这来了？” “这是你父亲的肖像吧。” “他过世了？” 太宰治问道。 “……”黑羽快斗收回搭肩膀的手，抓了抓头发，“是啊。干嘛突然说这个。” “你家有密室。” 太宰治用一种今晚吃什么的平淡语气说。 黑羽快斗：？？！ “哦，你不知道。”太宰治从黑羽快斗脸上读出结论，随即用一种仍然很平淡的语气道，“我怀疑入口就在这里。” “等等！” 黑羽快斗匆忙叫停，捂住头，“让我理理……首先，哪来的密室？”不会是看多了英国的魔法吧？ 太宰治不客气地坐在他床上，仿佛知道了他的腹诽，表情充满举高临下的鄙视，坏脾气一览无遗，“你住了这么久，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呵。” 嘲讽之意溢于言表。 黑羽快斗：“……” 这是报复吗？这一定是对叫破他性别的报复吧！！ 已经开始怀念虚拟的雾岛治子了。 黑羽快斗做小伏低、好话说尽，太宰治才终于勉强满意，跟他从几何开始讲起。 “……#￥@&……*@……*……&（*@！（！）@！……” 以上是某人听到的。 明明在班上算是学霸·黑羽快斗揉了揉发胀的脑袋，沧桑道：“别说了，我知道你转了一圈就脑内建模出建筑立体图发现这里不对，推测出有密室，然后根据这幅画的意义推测出这里就是入口……” 他这次不敢质疑，谦虚地请教，“但是老爸的画像旁边应该没有机关，否则我早发现了。我们怎么进去？” 太宰治随口道：“TNT？” 黑羽快斗幽幽地盯着他。 炸是不可能炸的，只能想想办法这样子，两个男生在房间门里东挨西碰，在他们的携手乱来下，不知是谁、碰到了哪里，画像翻转，他们掉了进去。 * 神代清和站在画像前。白色长披风，白色礼帽，单片眼镜—— 画上的人物就好像在空中飞翔一般，充满潇洒和自由的味道。 这副画像放在快斗卧室的意义是……？ 神代清和拍照，打开连接特务科内部资料库的识图软件，等待结果。 * 隔壁中森宅亮着灯光，青子可能已经回家，但太宰和快斗应该还在才对。 难道又有什么变故？ 藤原家、异能特务科、港口黑手党…… 诸多经历让神代清和下意识地考虑起阴谋和厮杀，可也正因为这些经历，他自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中森青子和黑羽快斗很明显属于那种象牙塔里的学生，且都有自身的道德观和正义感，两人的成熟只是相对于同龄人的成熟，和擂钵街那些小孩一比，差得有些多。 唔。 所以应该只是无伤大雅的小波折吧。 总不会这时候突然跳出个捣乱的异能者—— 未免过于水逆。 为找人把屋子走了一遍后，神代清和得出了和太宰治相同的结论。 密室。 而入口…… 这里最可疑。 * ——结果出来了。 “怪盗基德？” 销声匿迹不再作案的国际大盗。 消失的时间门同样在7年前。 享誉世界、受人敬仰的天才魔术师；身手灵活、以匪夷所思的手法作案的怪盗…… 神代清和心中自然地有了某种猜想，他轻轻推了下画像，就像旋转门一样，画像转了一周，呈现出另一幅肖像。 ——深蓝西装、深蓝礼帽，似乎是在表演魔术，周围环绕白鸽的成年绅士。 ——黑羽盗一。 神代清和：“……” 运气真是个玄学的话题。 和太宰猫猫的活力清炖鸡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陡然发现怪盗基德=黑羽盗一这样的秘密，神代清和心情毫不振奋，秉着“和我有什么关系”的高高挂起，他用“雾岛清子”的声音贴着画像扬声道：“快斗？阿治？你们在这里吗？” 而后女声转低，不解喃喃，“真奇怪，人呢……” * 听到清子小姐的声音渐渐远去，黑羽快斗僵硬的身体猛地放松，舒了口气，“好险。” 太宰治幽幽道：“说得好像少一个人发现有什么区别一样。” 黑羽快斗：“…………” 他们正处在密室里。 称得上宽敞的空间门，宛如一个赛博朋克的世界，闪耀银光的车头灯，色彩缤纷的像是老虎机的机器，舞台般依次亮起的打光、黑胶唱片里传出来自一个父亲的的话语，以及弹射出的集装箱里，白色的长披风和白色的丝质礼帽。 太宰治当场就联网搜索了一番，关键词包括“魔术师黑羽”“白披风白礼帽”等等，扒下了某人的马甲。 雾岛清子的声音就是这时候传来的。 “是，我老爸黑羽盗一可能就是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痛苦地吐槽，“你的手机为什么在这里也信号这么好啊，什么牌子的？” 逐渐离题。 “我也不知道。”太宰治歪头，露出个可爱的笑容，“清子送的。” “秀恩爱死得快知道吗。” 黑羽快斗小声道，被发现了最大的秘密，他身上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坦然，态度也随意许多，“喂，雾岛，你和清子小姐两个人怎么回事？总感觉是名门闺秀和平民小子的剧本啊，很容易be的。” 太宰治问了个奇怪的问题，“你觉得我喜欢清子？” 黑羽快斗把自己摔进椅子，莫名其妙：“当然啊，要不你那时候干嘛瞪我？” 太宰治：“那时候？” 黑羽快斗描述了钟响时感受到的那道不友好的视线，嘀咕起来，“不要告诉我那只是单纯的占有欲啊，我是听说过有些奇怪的不算喜欢的占有欲啦……” 太宰治平静地听完，道：“我先总结一下，你父亲明面上的身份是魔术师黑羽盗一，暗地里的身份是怪盗基德，对吧？” 黑羽快斗挣扎：“还没确认……” “我发现了你这么大的秘密，作为保密的代价，你也应该为我保秘，而且交换秘密还能让你安心。”太宰治自顾自地说着，拨通了电话，在响铃声中对黑羽快斗道，“稍等，清和马上下来。” 黑羽快斗：？？等等，清和是谁？ 第129章 129（二更） 电话很快被接起。 “清和,来密室一下。” 太宰治语声亲昵，“快斗在我旁边。……很清醒，听得到我说话。” 电话挂断。 “……” 黑羽快斗在脑海中飞速解谜： 第一句雾岛直接说来密室,说明这位“清和”要么也知道密室的存在，要么得到提示后很快就能找到密室,而且本人离黑羽宅不远甚至就在他家； 第二句雾岛点名他就在身边，是表示已经和他达成一定协议,或者他已经被控制，不用顾忌什么； 第三句则是对第二句的补充,可能是那边的人在问了他有没有意识,因为在雾岛身边的是昏迷的他和清醒的他属于两个概念,由此也可见对方的谨慎…… 太宰治似笑非笑，“听出‘清和’是谁了么？” 黑羽快斗秒回：“清子小姐。” 答案未免过于明显。 ——本来他家里也没几个人啊！！ 假名的事情先放一边,黑羽快斗正不甘地想着另一个问题：怎么感觉是个人就能找到家里的密室，他却这么多年都不知道？！ 某学霸对自身产生了怀疑。 他痛定思痛：是时候多学点数学了。 在这反思中,时间门逐渐流逝。 半晌。 黑羽快斗忍不住问：“你确定清和小姐能找到密室？” 太宰治没有纠正这错误的称呼,漫不经心道：“改头换面比较耗时。” 话音未落,头顶就掉下来一个人。 不。 说是“掉”不够准确，和他们俩先前几乎是砸下来不同,来人在空中流畅地翻了个身,稳稳落在地上,是个单膝跪地的帅气姿势。神代清和起身抬头，第一时间门看了眼完好无损的太宰治,又环顾四周，眉宇间门浮现出不出预料的神色：“怪盗基德的密室？” 黑羽快斗：？！！ 神代清和走到太宰治身旁站定，瞧见黑羽快斗目瞪口呆的脸，好笑地抬手挥了挥,“快斗？” “你、你是……” 黑羽快斗震惊，“清子小姐？！” 只是取下假发、梳了头、换了身在衣橱里找到的干净男式睡衣，并没有卸妆的某人笑眯眯地使用“雾岛清子”的声线，表情瞬间门转为柔弱道：“我和妹妹都十分感谢您今晚的收留，黑羽先生。” 黑羽快斗差点被口水噎死。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黑发少年，整个人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被找到家中密室的时候，黑羽快斗尚且可以自我调侃；可在伪装看破方面出现失误，黑羽快斗却难以接受。 ——毕竟，后者才是他真正热爱、擅长且为之自豪的领域。 神代清和：“太宰？” 对黑羽快斗的视线不甚在意，神代清和多瞄了小伙伴两眼后，敏锐地察觉到太宰猫猫的情绪似乎不太对。 怎么说呢，似乎有点迷茫和烦躁…… 或者是别的？ 资深铲屎官清和表示，太宰猫猫的感情过于细腻和复杂，他并不能一眼看出。 太宰治心情难辨地想着自己哪里露了破绽。 明明他把一切情绪都收敛得很好。 “刚才撞到头。” 太宰治早已准备好说辞，他捂住脑袋，仗着浓密的头发遮挡看不清伤，演的很逼真，闷闷地嘟囔，“晕晕的，疼。” “……” 记得掉下来的时候，是我垫底？！ 黑羽快斗眼睁睁地看着新出现的清和帮雾岛治揉头上不存在的伤的画面，突然平静下来。 他冷不丁道：“所以你们女装是爱好？” 既然两个都是男的，互送和服表达相守一生的心意之类自然也无从谈起，仔细想想，说不定只是普通的好朋友间门的新年礼物…… 虽然这礼物有点特殊。 至于今晚青子的英雄救美……不，美救美……也不对，美救英雄，大概只是个恰逢其会的乌龙。 “解释起来有点复杂。”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跳过从Mafia先代首领对女神的执念开始的一系列起因，“你就当我们打了个赌吧。” * 凌晨四点。 三人从密室爬了上来。 黑羽快斗这才发现老爸画像的另一面是怪盗基德的形象，“……” 好的。 他明白老爸的隐藏身份是怎么在清和那边暴露的了。 多年无人进入的密室积了很多灰尘，逛了一趟又出来，三人都对洗澡有很大需求。 尤其是今晚还没洗过的两个。 “让阿治先去吧。” 神代清和善解人意道，“快斗想必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顺便把口金包里的卸妆油给了太宰治。 洗澡完全不花妆挺难的。 亲身体验。 不如卸掉算了—— 反正快斗现在也算有把柄在两人手里。 和黑羽快斗相比，他们俩最多算女装癖，这年头男女互相cs都那么多，女装癖、尤其是好看的女装癖根本算不上什么问题，最多有卫道士说几句罢了；而若是黑羽盗一=怪盗基德被曝光…… 别说罪不及家人，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虽然还是象牙塔里的学生，黑羽快斗也隐隐明白这点。 看着有些坐立不安的、好心收留了他们的少年，神代清和放柔了声音：“别担心，我和阿治都会保密的。” 他想了想，由衷地赞道，“我刚刚查过资料，怪盗基德很帅气哦！” 少年情报员查到的不止冷冰冰的文字，还有视频。 在动起来的画面中，一袭白色长披风、在满月的天空中自由飞翔的怪盗看起来是那样神秘又梦幻，充满卓尔不群的气息，向警察、记者和观众们展示着天才的魔术，每每引起满场喝彩，在警笛声伴奏中，于在最高潮退场，留下满满悬念与悸动。 黑羽快斗的嘴角上扬了一点，“是吗，咳。” “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神代清和进一步拉近距离，含蓄地说，“偶尔也会卖点情报消息什么的给别人。” “……情报贩子？” 随着神代清和点头确认，黑羽快斗的眼睛逐渐亮了起来。 *太宰治洗完澡出来，就见神代清和已经和黑羽快斗聊得火热，话题都是横滨地下世界一些浅显的情报，并不多么机密，只要混黑的多半知道点，但显然对中学生来说是特攻—— 这个年纪，正处在离经叛道，觉得某些行为很“酷”的阶段。 “是吗，原来是这样啊。” “好厉害！” “——哇，我才知道！” 黑羽快斗十分投入地听着，不时发出惊叹，捧场地给出反馈，直到冷冷的声音打断他的八卦之旅，“清和，你也去冲一下吧。” 欸？ 黑羽快斗意犹未尽地停下，才注意到雾岛治出来了。 卸了妆的棕发少年，脸部线条变得更有英气，眼睛轮廓也变了，变得更为狭长。 看得出来，对方实际上妆的部分并不多，但前后就像变了个人…… 黑羽快斗感兴趣道：“雾岛，你的妆是自己化的吗？” 技术很高超啊。 “是清和化的。” 太宰治坐下，头发还在滴水，耳听淋浴的水声响起，道，“清和跟你说了什么？” “……” 这宛如调查的语气是不是哪里不对？ 黑羽快斗开始思考，然后就没刹住脑补，忍不住越想越深。 在寺庙的时候，他以为雾岛治子是男的，雾岛清子是女的，认为这是一对两情相悦的有情人；在密室的时候，他知道所谓的雾岛姐妹都是假的，两人都是男扮女装，那时候的冲击太多，让他以为两人之间门只是纯洁的友情，可如今想想…… 梵钟响的时候，雾岛治瞪他的那一眼是实实在在的。 现在又是这种仿佛查岗、或者说抓奸般的口吻—— 懂了。 BG变BL。 似乎还是单恋。 惨。 雾岛，惨。 黑羽快斗差点就露出同情之色，好在一股突如其来的预感拯救了他，老爸的教导及时在心间门响起，让他保持住了魔术师该有的扑克脸，“就说了些横滨地下世界的消息啊。” 太宰治沉吟道：“除此之外呢？” “没了。” 黑羽快斗表示不理解，“你指什么？” 太宰治突然笑起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转，“没什么。” 看来清和连真名都没有说嘛。 黑羽快斗：“……” 雾岛的心情怎么变得比青子都快？ 神代清和很快从浴室走出，因为先前洗过，他只是稍微淋了淋，更花时间门的是卸妆。脸上舒服多了。黑发的少年走过来，不待黑羽快斗看清他的长相，突然一怔，又回头拿了条干毛巾，皱眉道：“怎么又不擦干头发。” “呜。” 享受着小伙伴按摩般的擦头发待遇，太宰治哼哼唧唧，“还疼。” 黑羽快斗：“……” 好的。 他都明白。 电灯泡快斗看了几眼黑发少年现在的脸，满足了好奇心，自觉地去洗澡。 * 为了不让自己更闪耀，黑羽快斗在浴室待了比较长的时间门。 等他折腾完，启明星都要升起。 而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已经做好向其讲述剧本的准备。 “等等，你是说，你准备让‘雾岛清子’这个马甲在家族的安排下被包办婚姻，黯然远嫁他乡，此生再也不见，只给青子留下一封信？”黑羽快斗窒息极了，“而失去恋人、伤心到极点的‘雾岛治’也彻底失联，再无音讯？” “我不同意，”黑羽快斗情绪激动，“青子会伤心的！” “那你想要青子有个男闺蜜吗？” 神代清和发出灵魂拷问，双手搭在黑羽快斗肩膀，语重心长，“防火防盗防男闺蜜啊，快斗。” 黑羽快斗：“……” 竟无法反驳。 太宰治轻快道：“信已经写好，你记得过半个月放在中森宅邮箱里。” 他笑着拍拍手，“交给你了，快斗。” 第130章 130 凌晨5点的街道很安静。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拎着两个装和服的包裹,包裹由黑羽快斗友情提供，穿着简单的冬衣，依然是黑羽快斗友情提供,走在前往太宰宅的路上。 没在黑羽宅休息，其一是因为不是自家多少不方便,其一是离天亮已经不远，怕中森青子再过一会就会跑过来想送送他们…… 难道真的要被送上往京都的车吗。 而且已经卸妆拆头发换衣服了啊！！ 想到要重新穿上这难搞的和服,梳妆打扮全要重来，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就火速达成一致，对黑羽快斗稍作交待,就快快地溜走。 “我跟青子交换的是另一个邮箱。” 神代清和舒了口气,“等快斗把信投出去，就可以弃用了。” 他真的不想再扮演柔弱闺秀这个人设。 而除了be，他真的想不出合情合理的不再跟热情的中森青子联系的理由。 年龄也是个槛。 日本女性结婚年龄是16,男性则是18；换言之,17岁的雾岛清子已经可以嫁了,15岁的雾岛治则还要等三年才能娶…… 啊这。 三年是不可能三年的，还是be靠谱。 太宰治幽幽道：“雾岛清子被迫远嫁他乡后心思郁结、闷闷不乐，直到雾岛治千辛万苦打探消息找到了她，才展露笑颜。这对重逢的恋人相对垂泪,幸福地殉情了……你觉得这个结局怎么样？” 神代清和：“……” 别说,太宰猫猫这声音在冬天特别提神。 神代清和挑眉：“如果是双死结局,清子小姐写给青子的信怎么解释？” 太宰治秒答：“恋人找来之前写的。” ……那这个无人知晓的虚假结局意义何在？ 神代清和本想这么问。 但他看到了太宰治的表情。 那是种空无的、虚幻的表情，仿佛被囚于这个世界，日复一日。 神代清和听到自己问：“你觉得这是个好结局吗？” 殉情什么的。 太宰治平静地肯定：“嗯。” 神代清和微笑起来：“那就这样吧。清子小姐和她的恋人在不被打扰的角落里幸福地相拥着前往彼岸，在这一刻，生前阻碍他们的所有,家族、身份、地位……全都不在了，他们真正拥有了彼此。” 太宰治轻轻叹息，“真好啊……” “但这是迫不得已的选择。” 神代清和掺杂私货道，“如果是太宰你的话，肯定可以和恋人相守的，再不行我也可以帮忙。” 是太宰的话，应该走不到无奈殉情这一步吧？ 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难住聪明又可爱的太宰猫猫，而只要不出日本，他自觉自己还是能做个好红娘的，当然，如果太宰喜欢的是个隔着大海的外国人…… 他可能就无能为力了。 反正先暗示一波没有错。 到时太宰如果真的遇到难题，可一定要记得来找他帮忙啊！ 唔。 还是不想这么久远的事情，毕竟…… “这么说的话，太宰你现在有喜欢的女孩了吗？” “没有。” “……” 果然。 只是单纯的有感而发吗。 神代清和摇摇头，突然很想抬起空闲的手揉一揉太宰治那蓬松柔软的棕发，他伸出手，突然怔住。 “下雪了。” 白色的、细小的雪花落在掌心，微凉。 “是啊。” 太宰治也伸出手，接起雪花来。 这是横滨今年的第一场雪。 路灯亮着橘色的光，为细小的冰晶描上层暖色，那双鸢色的眼眸似乎也被感染，是种生机勃勃的色泽。 神代清和含笑看着，抬手帮太宰治理了理鬓发，一个问题自然地脱口而出：“这么漂亮的眼睛，太宰为什么要遮起来？” 赞美和疑惑在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放。 太宰治不期然想到寺庙里的钟响，同样这般清澈而又纯粹，充满令人心境平和的魔力。 “因为……” 他用仿佛玩笑的口吻道，“这个污浊的世间，不配我用双眼去看？” “那我很荣幸。” 太宰治听到黑发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似真似幻，“是你用双眼去看了的人。” ——犯规。 ——太犯规了，清和。 雪夜。 太宰治听到自己的心脏，急速跳动的声音。 * 每年的第一季度都是港口Mafia的招人旺季。 随之而来的是增加的工作量。 神代清和本想陪太宰治过完寒假，但现实不允许，而太宰治似乎被黑羽快斗——准确地说，是传承自世界级魔术师黑羽盗一的魔术手法吸引，空闲时间常常去找快斗玩，不再那么频繁地跑来首领办公室。 “……” 太宰猫猫会自己找新朋友了。 神代清和欣慰的同时，也有点惆怅，这大概就是铲屎官的心情吧。 说起来，太宰猫猫是他养的第一只猫猫呢。 猫咖里的和流浪的、别家的虽然也都很喜欢他，但不算是他的，而太宰的户籍什么的好歹是他在挂着。 * “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夜晚的居酒屋里，被帘子遮挡的区域，坂口安吾问道。 “没什么。” 太宰猫猫好久没来Mafia宿舍睡，猫猫能量不足·神代清和轻晃杯中的鸡尾酒，看着缤纷的色彩换成抽象的水墨画，把注意力转回和搭档的对接上，“你已经应聘上Mafia的财务专员了？” “嗯，刚收到电子回执。” 坂口安吾回答，探究地看向搭档，欲言又止。 神代清和懒洋洋道：“想问什么就问。” 身边没了敏锐且好奇的太宰治，一个好处就是和特务科交流更方便，不用时时顺毛。 总是对太宰猫猫说要保密也是会伤猫猫的心的。 在坦言今年或者明年就要休假，不在港口Mafia干了以后，种田长官紧急联络，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协商的结果是神代清和不能放弃Mafia首领的岗位，但可以翘班一年，而在这一年里，特务科会帮他盯着Mafia，如果中途发生大事导致他回来工作，一律按加班处理，可以调休的那种。 而这个帮他看家的人选，就在眼前。 坂口安吾眼里闪着求知的光：“听种田长官说，清和前辈你想跑路？” “……” 神代清和无语纠正，“是休假！” 他提醒，“不是说好我有一年带薪假的吗？” 坂口安吾不理解：“可是，你现在是港口Mafia的首领，休假一年的话……” 变数太大了。 是他的话绝对不敢放手。 “因果错了。” 将那杯颇有毕加索风的鸡尾酒放到一边，神代清和懒散道，“我就是因为有这一年假，在当Mafia少主的时候才没有找机会跑路的。” 他伸出手指戳了下搭档酒杯里的冰球，似笑非笑，“你现在告诉我因为任务完成得很出色，假期没有了？” 坂口安吾：“……” 好像是哪里不对。 有点欺诈。 但为了横滨、为了国民、为了日本…… 神代清和笑意更甚，表情奇异地糅杂了温柔与狠辣，低低道：“那我大概就只是纯粹的港口Mafia首领，和特务科毫无关系了。” 一个不能让我信服的上司，就不是我的上司。 朴素且真实。 “……清和前辈？” 坂口安吾的呼吸下意识地放轻。 神代清和安慰地拍拍他，“开玩笑的。” 唉。 搭档还是这么傻乎乎。 不过挺好的，部下就是要这样的，都像森君那样多麻烦。 坂口安吾：“……” 不，好像不是玩笑。 算了。 这些自然有种田长官操心。 坂口安吾乱糟糟想了一圈，得出结论，回过神来，发现神代清和还在戳他杯子里的冰球，冰球在透明玻璃杯里被戳得滚来滚去。 ……等等。 ——他这杯威士忌还能喝吗？ “啊，抱歉。” 神代清和收回手，“有个朋友喜欢这么玩，不小心学到了。” 坂口安吾：“……” 你朋友好幼稚。 “除了你还有别的卧底吗？” 神代清和突然道，感兴趣的样子，“组织扩张，人才越来越不够，除了特务科，难道就没有其他部门对Mafia感兴趣？” “……好像军警也派了人来。” “是谁？” “咳。” 坂口安吾面色古怪，“据说……因为年龄太小，被拒了。” “……” 要求人事部不要瞎招小孩·神代清和若有所思，“我记得军警招的都是成年人，只有在招异能者时可以无视年龄。” 他说道，“未成年异能者想加入Mafia，不是可以走希望学园的路子吗？考试能通过就算毕业，就可以正式加入，试题不算难的。” 坂口安吾：“……” 神代清和强调，“真的，我拿去跟好几家国中的卷子比过，不难。” “据说……” 坂口安吾压低声音，“他读书也不怎么行。” “哦。” 神代清和冷漠脸，“这样的话，没了就没了吧。” 反正军警也不可能放特别好用的过来。 * 中森宅前。 时隔半个月，黑羽快斗终于把某封早已写好的信投递出去。 为了不在细节上露馅，信封上的邮戳等都是真实的，除非找了细致入微的侦探来，否则无论谁看了，都会以为这信就是从京都寄来的。 青子肯定会很伤心。 不过哭一场，应该就没事了吧？ 心里转悠着哄青子的方法一一三四五，黑羽快斗回到隔壁，站在玄关刚打开灯，就发现厅里多了个人。 黑羽快斗：！！！ 太宰治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他的魔术道具，“信放好了？” “……”黑羽快斗好悬没被吓死，“你怎么在这？衣服不都寄回来了吗？不对，你怎么进来的？！” “撬锁。” 太宰治眼眸闪亮，“一个很厉害的警察教我的！” 黑羽快斗：“……” 他忍了又忍，终究没忍住，在心里疯狂吐槽起来：撬锁这个技能是怎么和警察扯上关系的？！警察这么多才多艺的吗？！而且会就会了，为什么还要教给未成年啊？！ 太宰治体贴地给某人留出消化的时间。 “好吧。”黑羽快斗无力道，“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来学魔术。” 太宰治撑着脸，神色淡淡，“然后，如果清和问起，你就说我最近都在你这边。” 第131章 131（二更） “要我打掩护？”黑羽快斗换了室内鞋,一边走进屋一边调侃，“你该不会做了什么见不得……”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换了视角，棕发少年的全脸也纳入眼中。 他才注意到,雾岛治的右眼被绷带缠了起来，并非高领的衣服没能遮掩住的脖颈，也有一圈圈白色的绷带，连手腕露在袖子外的部分也缠着绷带，被衣服遮挡的部分还不知道有多少被绷带包裹。 黑羽快斗瞳孔地震：“你出车祸了？！” 他脑中迅速补完了剧情,难道雾岛出车祸住院了半个月刚刚能下床,为了不让清和担心才来找他串供？ 未免太…… 离谱。 太宰治顺手抄起面前的魔术道具丢过去,冷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黑羽快斗避开投掷物,小心翼翼道：“Cspy？” 太宰治平静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鸢眸仿佛看透一切般剔透，其内又仿佛有浓浓的黑暗翻滚，那是独属于暗世界的眼神,就像是在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对视者的内心。 “……” 停止插科打诨,黑羽快斗挪来个单人沙发，坐在对面。 其实在他看到雾岛治的时候,就发现,今日的棕发少年和上次不同。 新年的那一天，刨除虚假的治子小姐,雾岛治看起来只是个有点聪明……好吧,是很聪明的同龄人,但这次的雾岛治—— 漆黑的长外套宛如子夜深邃，阴郁的气息几乎要渗透他身边的空气，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种奇特的压迫感,好似来自食物链的上端的猎食者漫不经心的打量。 不是错觉。 黑羽快斗闻到了还未消散的血的味道。 他看似放松，脊背却紧绷，左手触着口袋里的手机，已盲打出号码，就等着事情转向糟糕一面时拨出。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希望双方不要撕破脸的，毕竟生命宝贵，青子又就住在隔壁可能被牵连。 清和是情报贩子…… 那雾岛呢？ 仿佛看出他起伏不定的内心，太宰治笑吟吟道：“再猜。” 黑羽快斗咽下“中二”这个说出口可能就要告别世界的词，坦然道：“猜不出来。至少给点提示？” 半晌。 见雾岛治不说话，气氛更为沉重，他态度端正地滑跪，“我错了。清和问起来的时候，我就说你最近都在跟我学魔术。” 太宰治：“……” 这种遇事不决先认错的态度，似乎有点熟悉。 失去威胁对方的兴趣，太宰治的情绪愈发淡薄，漠然道：“手可以拿出来了。” 黑羽快斗：“……” 果然被发现了。 ——聪明人真难骗。 他慢慢把左手从裤子口袋里取出，然而，可能是紧张造成的肢体僵硬，手指按到了拨出。 手机被带出落在单人沙发，太宰治不在意地瞄了眼，却见屏幕上显示的不是预想中的“110”，而是……清和的手机号！！ 黑羽快斗眼疾手快地按下挂断。 众所周知，响铃声没有响起的时候，对方手机是不会有提示的。 等等。 他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 看着太宰治松了口气的表情，黑羽快斗觉得他可能做错了什么。 但…… 也可能做对了？ 太宰治瞪圆眼睛：“你想告状？！” 阴郁和冷漠如潮水般从棕发少年身上退去，此时的他看起来鲜活而富有生机，除了衣着打扮，看起来就像是个普通的同龄人。 黑羽快斗：“……” 他看着满脸不善的雾岛治，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似曾相识。 就像是在自己就读的江古田中学里，单纯两个学生之间的恩怨，其中一个突然不讲武德地告了老师，另一个就是这种表现。 替换到这里，清和就是…… 老师？家长？ 回想起来，虽然只差两岁，但雾岛清和跟雾岛治两人，说是朋友当然可以，说是父子似乎也没有多少违和感。 那么当初的BL是他判断失误吗，这或许只是个普通的恋父情结？ ……不。 ——恋父情结哪里普通。 “你在想什么。” 太宰治阴恻恻道。 黑羽快斗止住脑洞，笑脸相迎，“在想我能教什么魔术。” “没有别的？”太宰治问。 “还有你是什么人。” 黑羽快斗把窗帘完全拉开，冬日的阳光很好地驱散了室内的暗处，尽管只是心理作用，他仍然觉得自在了不少，好奇道，“雾岛你这么聪明，跳级了么？不会已经在读大学了吧？和清和一样有卖情报的兼职？” 在生活在光明一面的学生眼中，17岁和15岁都是正在上学的年龄。 他们或许知道世界上有人吃不起饭、有人读不起书，但总觉得那离他们很远。 横滨是日本的大城市。 类似擂钵街的存在，连横滨许多市民都不曾知晓。 “我是黑手党。” 太宰治抬手阻隔了一下骤然洒入的天光，懒洋洋道，“兼职学生。” “……” 好歹经受过老爸是怪盗基德的冲击，黑羽快斗的承受能力已经强了很多，他想了想，问道，“我先确认一下，你让我瞒着清和，不会是这段时间去做了伤天害理……不，违背他原则，他一旦发现就会和你决裂的事情吧？” 想到这是个黑手党，他及时换了个形容词。 太宰治：“……没有。” 只是独自em了半月的棕发少年如此回答，声音冷飕飕的。 黑羽快斗果断转移话题，他眼尖地瞄到太宰治手边的袋子，看轮廓里面装着一本书，于是装作感兴趣的模样，“你带了书？” “啊，是上门拜访的礼物！” 太宰治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笑眯眯地取出崭新未开封的书本，双手递给他，殷切道，“是喜欢的新人作者的第一本书，请务必多多支持。” “……” 黑羽快斗看着封面，读出书名，“《夫妇善哉》？” * 《夫妇善哉》。 新人作者织田作的第一本。出版社并不是太看好，因此宣发也只是中规中矩。 为表支持，神代清和在开售后买下了不少，再把夏目先生的全套出版物也买下相同的份数，打包分别发给港口Mafia的中高层，当做迟来的新年福利。——兰堂暂时没有固定地址，他的那份先留着。 这也太迟来了…… 森鸥外摩挲着夏目老师的，心下腹诽。 起初收到这些书，他还以为这是首领的某种暗示，直到发现同僚们人人都有，才放下担忧。 新年有新的烦恼。 比如说，首领愈发高深莫测。 或者说，在兰堂、织田作之助和太宰治都逐渐撤出首领办公室后，这里的气氛就更加沉凝，充满了逼死社畜的高效工作气息。 森鸥外忍不住问：“太宰君呢？” 兰堂君在海外回不来，织田君大概在忙，太宰君…… 总不会在上课吧？ ——怎么都不见人影？ 神代清和心不在焉地回答：“在上兴趣班。” 呜。 猫猫能量严重不足。 森鸥外怀疑自己听错：“……兴趣班？” ——教无痛自杀的吗？！ 神代清和有气无力：“嗯。” 呜。 他要坚持不下去了。 森鸥外看着无精打采但能肝的首领，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犹豫着道：“首领，你和太宰……是不是闹矛盾了？” 神代清和白了他一眼，“怎么可能。” 呜。 不管了，下班就去找太宰猫猫！ ——从新年第一天开始，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吸到猫猫能量了，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这真的是一个有猫家庭的铲屎官该有的待遇吗？！ 唉，遥想当年，连太宰猫猫生气晾他将近两个月他都可以接受，可现在…… 果然。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个热知识：领导下班的时间，通常由自己决定。 …… 十分钟后。 森鸥外看着人去桌空的办公室，不由得思索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这会气氛倒是不沉凝了，但凄凉。 ……又只剩自己了呢。 下一秒，金发蓝眸的小萝莉出现在他身边，“嘻嘻，独守空房林太郎，好可怜啊~” 森鸥外假哭：“爱丽丝酱——” * “啊，清和你要过来吗？” 电话那端的杂音很大，像是处在车水马龙的街道，太宰治的声音有些含糊地传来，“我学了好东西……本来是打算拍给你看的，你来现场也好。我在中区一番町这边的十字路口！” 神代清和眨眨眼。 学了好东西？拍给他看？现场？？ 从Mafia大楼走出去两条街，喊的出租已经到了，神代清和加钱让师傅开快点，比预计时间更早地到达。 他没有看见太宰治。 十字路口人流车流众多，可神代清和自信不会漏看太宰猫猫，他正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意外，打算再打个电话时，就见视野里出现了个熟悉的人。 橘发蓝眸，中原中也。 而就在此时，一个背着大包裹、站在绿化带旁的、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开始走动，似乎要过马路。 第132章 132 神代清和默默后撤一步。 他可没忘记自己曾经被中也怀疑过是笔友。好在时过境迁,中原中也有了新的、健康的羁绊，且数量出众，对他这个身份不明的笔友和兰堂那个身份不明的长辈的执着没有那么强烈了…… 大概吧。 一边注意四周的景象，一边挪到个不容易被人看到的边角,神代清和跟一个举着手机对着马路拍摄的人擦肩而过。 等等。 神代清和倒回来：盯—— 拍摄者：“怎、怎么了？” 学了好东西……拍给你看……陌生的脸和不算陌生的身高身形…… 神代清和肯定道：“快斗。” 不等黑羽快斗想出怎么反驳,少年首领的视线就转向了马路,“你还会易容改装？人脸面具？那个老奶奶就是阿治吧。” 太宰猫猫的性格，绝对和宽宏大量无关。 不如说瑕疵必报。 除夜时那场让太宰心梗的“女装被中也搭讪”的仇,他想必一直记着，然后找到机会，就要报复。 咳。 虽然公正地说，中也在整件事里其实都很无辜…… 但迁怒是不讲道理的。 “……”黑羽快斗放弃挣扎，郁闷地嘀咕，“这也能看出来吗……” “我见多识广。” 神代清和说道，“以前也见过一个易容高手。” 此处提名贝尔摩德。 难怪太宰猫猫被吸引地半个多月都不着家,原来黑羽快斗会的是这么有趣的东西吗？说起来,怪盗基德曾经拥有的那些把各个国家的警察都耍得团团转的技能,该不会都传给了自己儿子吧？ 是的。 上次见面后，秉持一个情报员的职业素养,神代清和把能找到的关于怪盗基德的视频都看了一遍。 他更深刻地了解了怪盗基德的神奇之处。 此时，神代清和便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着黑羽快斗,说出了这段时间来埋藏在心底的疑问：“你联系过你母亲千影女士了吧，问过没有,盗一先生是不是异能者？” 还是觉得很离奇。 “？！”黑羽快斗,“异能者真的存在？！” 神代清和：“……” 黑羽快斗：“……” 好的。 这是只小白。 神代清和扶下了举起的手机，帮着调了下拍摄角度，转脸看太宰治。 他们说这几句话的功夫,“老奶奶”已经到了斑马线旁，无论是白发和布满皱纹的面庞、佝偻的腰背，还是背上那巨大的仿佛要把“她”压弯的包裹，都让人心生不忍。 中原中也已上前帮忙。 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老奶奶”脸上慈祥的纹路，“她”正笑眯眯地说着什么，大概是一些夸奖的话，中原中也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随即一手虚托着包裹——大概操控了重力，一手扶住“老奶奶”的手臂，看着绿灯的时间，带着“她”过马路。 黑羽快斗低声道：“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是个热心市民……” 起初自己还以为这个计划不会成功来的。 和中森青子一《被迫卧底港口Mafia的日子里》,牢记网址:m.1.样，黑羽快斗也觉得橘发的少年看着像是混混。 ……当然，在知道雾岛治是黑手党以后，他就默默给自己挂了眼科。 神代清和笑了笑，“中也是个好孩子。” 黑羽快斗一愣：“认识的人？” 神代清和概括：“同学，相性很差。” “……” 黑羽快斗惊了，“雾岛真的在上学？” 神代清和不解地看着他。 ——太宰这个年龄不就该在上学吗？ 看着他这般“正常”的表情，黑羽快斗像是瞬间有了主心骨，他深吸口气，道，“我问你，雾岛真的是黑手党？” “……”神代清和，“嗯。” 太宰猫猫都说了什么啊。 明明可以用捏好的普通人身份去学魔术的，为什么要撕马甲？ 黑羽快斗跳过黑手党为什么还能去上学这个似乎没问题又似乎有问题的点，忐忑道：“他应该是那种不把普通人牵扯进去的、有职业道德的黑`道吧？” “他威胁你了？” 神代清和一边观赏“中也扶老奶奶过马路”的场面，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别怕，阿治不会滥伤无辜的。” 顿了顿，他补充，“有事赶紧打我电话。” “……” 你自己也不是特别有把握，对吧？！ 黑羽快斗：盯—— 神代清和岿然不动，从容换了个话题，“青子看到信了吗？” “……”黑羽快斗道，“她哭得可惨了。” “这是最快最没有后遗症的处理方法。”神代清和冷静道，“不管是继续用假身份作为朋友联系，还是说开是个乌龙，作为萍水相逢有点熟悉的人，都不好。” 想到除夜那晚中森青子冲出来时说的那句话，黑发少年唇角微勾，意味深长，“那可是警察的女儿。” “……嗯。” 黑羽快斗没有问为什么继续和自己接触，因为他明白，在知晓父亲的隐藏身份后，他就一脚踏入了灰色地带。——毕竟，他完全不想和自家老爸划清界限，还对老爸曾经看到的风景跃跃欲试。 “老奶奶”已被热心肠的橘发少年扶到马路对面。 就是离他们更近的这一面。 两人停止交谈，聚精会神地看过去。 不知何处传来了命运交响曲的前奏，伴随着太宰治手动配的“当当当当~”的歌声，“老奶奶”骤然撕下假面，现出真容！ “没想到吧……” 太宰治边说边把包裹往中原中也身上扔，做了个嘲讽的鬼脸，“——笨蛋蛞蝓！” “……” 中原中也狠狠愣住，茫然的眼神像是一只迷路的小狗，分外惹人怜爱，而后猛地回过神来，怒气勃发，“太——宰——” 这声音宛转高亢，仿佛舞台上的戏腔，随即太宰治转身就跑，速度飞快，中原中也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忍不住骂，“混蛋青花鱼！你怎么还没被淹死！我就知道，除夜那天也是你对吧！！” 追逐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野。 神代清和及时帮愣住的某人按下停止录制的按钮，忍笑感叹，“环境限制了中也的发挥。”否则他可以走空路逮人。 黑羽快斗卡带般转头，疑问：“……‘太宰’？” “……” 啊这。 神代清和微微一笑，冬日难得的阳光映得他唇红齿白、眼眸清澈，“介绍一下，我是神代清和。” 顿了顿，他又说道，“阿治的全名是太宰治。” “……”黑羽快斗。 “行走在外，总要多几个身份才方便。”神代清和温和地解释，“抱歉，职业习惯，理解一下。” 他诚恳地安慰，“往好处想，至少有一半名字是对的。” “……”黑羽快斗摘下面具，长舒口气，虚弱地摆摆手，“我传一份视频给你？” “麻烦发我邮箱。” 神代清和还在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嘛，比如说，我也没问太宰这半个多月都去哪了，是不是每次都去了快斗你那里……” 黑羽快斗刚要说什么，忽然反应过来话里的意思，动作突然顿住。 “啊。” 神代清和清朗的嗓音仿佛从幽冥传来，“肢体僵硬、表情凝固……你在心虚。” 他露出个和煦如春风的笑容，柔声道：“坦白从宽。” “……” 黑羽快斗在内心痛哭。 果然，能制衡雾岛，不，太宰这个小魔王的不可能是天使，只能是大魔王！！ * 太宰猫猫只在黑羽快斗那边学了一星期啊。 的确，今天这场戏需要的道具都是快斗准备的，不需要太宰有多高的易容水准。 ——那之前半个月的空白，是去干什么了呢？ ……总不会单纯想躲着他吧。 神代清和仔细回忆上次见太宰治时的情景，只觉得除夜那晚发生了太多事情，很难判断太宰猫猫本就复杂的情绪到底是因为什么引起的，思考无果后放弃。 不过问题不大。 人还在，能跑能演，能逗中也。 谁没点小小的私事呢？ 为了太宰猫猫健康的心理状态，他决定约上织田作，今晚三人一起去Lupin喝一杯。 就以庆祝新书首周销量过线的名义吧。 * 夜晚，Lupin酒吧。 《夫妇善哉》写的是夫妻间平凡又琐碎的现实生活，灵感来源毫无疑问是织田作之助在Mafia底层时完成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任务—— “所以你下本写什么？”太宰治问。 “这就是问题。”织田作之助叹息，“下本暂时没有想法。” “很正常。” 追夏目漱石的神代清和对此毫不意外，“需要出去采风吗？我给你批假。” “不，我放假太久了。” 织田作之助摇摇头，“也该回到岗位了。” “灵感的话——织田作，你看这个！”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把手机放好，点开邮箱里黑羽快斗发来的视频，“清和已经看过现场版了。评价很高哦！” …… N分钟后。 太宰治笑吟吟道：“怎样？” 织田作之助沉思半晌，摸着良心道：“少欺负中也一点吧。我听敦说那是个好孩子。” 太宰治：“哦。” 神代清和默默为中岛敦点了根蜡。 说起这个，他有点期待地问：“敦现在异能掌握得怎么样？” 织田作之助：“变成的老虎现在能认一点人了，但还是兽性居多。” 神代清和挑眉，“等周末我去看看。” * 这晚，似乎先前单方面的避而不见不存在，太宰治跟着神代清和回了在Mafia的宿舍。 半个多月没住，卫生情况依然良好。 太宰治摸了摸干净得没有一丝灰尘的衣橱，默默发了会儿呆，才走进淋浴间。 洗完澡爬上床，太宰治摸出手机，一条条翻看邮件。 和以往一样，如果一天之中没有见面，小伙伴就会发一封邮件给他。又攒了这么多。 太宰治看着看着，眼底晦涩不明，身体却渐渐放松，很快就睡着了。 * “叮铃铃。” 半夜，神代清和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 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困意都飞走，神代清和按下通话，“太宰？” “清和，我好疼……” 带着哭腔的声音令人揪心，神代清和跑到次卧，就看到只滚来滚去非常难受的太宰猫猫。 “哪里痛？” “腿……” 太宰治含糊不清地说。 脑子里紧急过了一遍横滨的所有异能者资料，才想起太宰不会中异能，神代清和看着外观正常看不出伤到哪里的腿，正准备喊医生，就听太宰治说，“应该是要长高了，呜。” “……”神代清和逐渐冷静，“以前也有？” 太宰治眼泪汪汪地点头：“今天晚上特别疼……” 黑发少年心疼极了，“我给你揉揉。” 太宰治：“嗯。” 透过眼底的泪水，他看到清和担忧的脸。 ——现在这样就好。 ——现在就很好了。 第133章 133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可能是来养老的。 作为一个试用期的财务专员,他的工作量不大，工作时间朝九晚五带双休，办公室宽敞明亮，同事关系融洽,非但没有职场勾心斗角,也没有内卷,甚至因为工作轻松，熟手都能找到时间摸鱼。 比如旁边工位的，就经常戴着耳机听冲野洋子的歌,听着听着敲键盘就慢了，临下班就是一波生死时速。 ——偏偏每次都赶上了。 坂口安吾觉得总是关注旁边，想看他什么时候翻车的自己有点无聊。 不。 是很无聊。 但没办法,工作强度骤然降低,他有点难受。 坂口安吾很想发挥自己情报员的专业技能，可他所在的财物部门分管的是不需要洗的、干干净净赚来的那部分资金，同事们也是简简单单打工人，即使用上异能,依然没有多少收获。 这也很正常。 毕竟他是通过社会招聘进来的。 坂口安吾给自己做过职业规划：先成为明面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正式员工,然后成为本部门绩效第一，再参加内招,跳到暗面港口黑手党相关的岗位去，比如黑手党的财务专员,当然是情报员更好。 是的。 和港口Mafia相关的工作，是不面向社会外聘的。 坂口安吾不是没想过直接在地下世界制造一个黑灰色的身份,再通过展现自己才能等等方式高调加入港口Mafia，但那种情况最终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很依赖首领的判断，换言之,这黑灰色的身份会和神代清和扯上关系，等到了清和前辈跑路或者更糟糕露馅的时候，说不定就被怀疑…… 如果可以，他需要和神代清和完全无关的清白立场。 顺带一说，他是隐瞒了自己异能者的身份的，否则「堕落论」过于好用，到了时间可能回不了特务科。 “坂口，今晚喝一杯？” “好啊。”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笑着道。 下班后和同事们一起去居酒屋联络感情，是日本普遍存在的职场文化。 他们去的是港口Mafia旗下的酒吧。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夜晚的酒吧灯光昏黄，音乐隐隐绰绰，舞台上有人跳着助兴的舞蹈，人们三三两两坐在沙发椅，有人已经喝高了，坐姿东倒西歪，坂口安吾习惯性地将周围的景象收入眼底，着重观察了安全出口、消防用品等地，才将注意力收回。 或许是曾经在异能特务科加班的经历，即使坂口安吾有注意收敛，那股内卷的气息仍然流泻而出，他的上司和平级同事都表示了对他的欣赏，说觉得他肯定会留下来，部门又添一大将。 音乐换了一首。 坂口安吾注意到，门口新进来了重要人士。 森鸥外、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 坂口安吾：！！！ 他看的时间有点久，上司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眼，“怎么了？” 坂口安吾：“……酒吧招待未成年？” “不是有无酒精饮料么。”上司避重就轻，显然把他当做不知道Mafia真面目的小萌新。坂口安吾试探道：“我好像在公司里见过他们……” 上司脸色潮红，好像有点醉了，说，“哦，学校不是在放春假么，可能是来兼职的学生吧。” “这样啊。” 坂口安吾若有所思地和同事碰了个杯。 据他所知，希望学园因为初创，很多事情都没有形成规矩，很多时候都是清和前辈突发奇想再落实的，所谓的兼职想必也是如此。 既然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在港口Mafia，中岛敦就是去异能特务科了？ 梦野久作…… 太小了，估计只是单纯地在放假。 * “遇到不懂的直接问，别不好意思。” 神代清和正和单飞到特务科的中岛敦通话，“如果因为装懂做错了什么，造成的损失更大。” “嗯。” “那就这样，周末我让织田作去接你。” 电话挂断。 现在，是3月。 春日的风似乎也带着缠绵的气息，吹得人熏熏然，偌大的首领办公室里只有他、织田作和太宰，气氛安宁又温馨，常驻的森鸥外被他扔去带学生。 好歹森鸥外也兢兢业业了一年多，神代清和觉得有必要提拔一下，比如让森鸥外朝着他想的实权干部迈进。恰好自己熟能生巧，加上中高管理层渐渐培养出来，他也不太需要批文件工具人了。 就从带中也和芥川独立出任务开始。 至于会不会让两个学生被带歪…… 这么说吧，春假只有一个月，森鸥外的影响还不至于这么强烈，倒是假如森鸥外能让中也和芥川多长几个心眼，就再好不过。 ——或许是环境的影响，中原中也眼瞅着更傻白甜了，芥川龙之介更是，脑袋有点轴，死盯着太宰治不放，在知道森鸥外是太宰先生的老师后，才算是服帖了些。 而太宰猫猫不愿意和芥川多相处的原因，除了不想带新人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我不想吃骨头汤了。” 太宰治抬袖子闻了闻自己，恹恹道，“都腌入味了。” “你的错觉。”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说，看着织田作之助熟练地敲碎大骨，和着备好的料酒、花椒、枸杞、香叶、桂皮等等一起加入灶台上的瓦罐里，小火慢炖，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夜晚的Lupin酒吧，鸢眸的少年喝着据说会影响身高的酒液，有点烦恼地对红发青年道：“织田作，如果我长得比清和高，清和会不会不高兴？”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有歧义，太宰治补救，“也不是那种不高兴了，就是说……” 他欲言又止，停顿几秒后自暴自弃道，“清和好像比较喜欢幼崽的样子。” “我觉得不会。” 织田作之助斟酌着回答。 酒吧里放着轻音乐，是讲述雪山的风景的，流动的音乐描述着风从冻土上吹来的声音，织田作之助面对太宰治疑问的眼神，想到他曾经搜索到的“老父亲与好大儿”，沉吟道，“你长高了，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清和应该会比较……欣慰？” 今晚也在的三花猫发出细弱的喵声，似是赞同。 “是吗……” 太宰治戳着酒杯里的冰球，看着那晶莹的球体翻了面，又翻一面。 他们很快换了话题，聊起横滨地下世界的八卦来，比如隐隐成为准干部的森鸥外最近的动向，比如某个曾经非常高调、又突然销声匿迹、被众多组织追寻的散人金钱能力者。 * 与此同时。 某个安全屋内。 神代清和跟坂口安吾交换完有关特务科和横滨暗面的情报，就听搭档认真道：“清和前辈，我发现公司的账目有问题。” 拿辣条的手微微一顿，神代清和：“？” 坂口安吾严谨地和他分享了自己的发现。 神代清和听着搭档这见微知著、抽丝剥茧的推理，神情慢慢变得古怪，到听完整个逻辑链和结论时，他的神情已经恢复正常，“哦，是我做的。” “我就知道……欸？！” 坂口安吾惊了。 首领在公司里偷偷挪钱？有必要吗？！ “是这样的。” 神代清和从头说起，“横滨地下世界的结构越来越稳固，如果就这样持续下去，Mafia要成为这座城市唯一的黑暗，没有外力几乎不可能。” 黑发少年的眼眸在灯光下是种浓艳的橙黄，“所以，要让局势乱起来。” 他轻松地说，“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一大笔钱了。” 坂口安吾：“……” 神代清和继续吃辣条，顺便又开了瓶酸奶。 坂口安吾渐渐理清了思绪。 是的。 令人疯狂、令黑`道疯狂的东西有很多，强大的暴力、顶尖的权势，可那些都太抽象，只有令人一夜暴富的金钱，才是最为直观和有吸引力的。他的咽喉有些干涩，干涩道，“港口Mafia已经是横滨地下的庞然大物，不方便参与这种狂欢，但如果这笔钱里有本就属于Mafia的……？” “没错。”神代清和轻巧道，“我们可是受害者。” 虽然这个理由乍听起来有点扯淡，但当所有组织都中了这个套路的时候，想必还是会有很多人相信的。 这里要感谢一下网银的逐渐普及，让他的黑客技术有发挥之地。 * 时间眨眼来到6月。 武装侦探社在这个暑假暂时停业，因为他们的主力，包括福泽谕吉、江户川乱步和与谢野晶子，都将飞往国外，去参与一场国际推理大赛。 参赛的当然是江户川乱步。 候机厅里，贝雷帽的大侦探神情兴奋，战意高昂的样子：“希望有值得乱步大人一较高下的对手。” 与谢野晶子忍笑道：“嗯，希望有。” 乱步抬着下巴的样子真可爱。 “旅客朋友们请注意……” 机场广播里的女声温柔地响起，有人下机，有人上机，江户川乱步和一个高大的外国人擦身而过，他突然停住脚步，往后看去。 那是个身高目测有190的外国人，浅金色长发，侧脸俊美如北欧的神明，蓝眸熠熠生辉。 他大踏步向着机场外走去，神情是傲慢的，唇角却含着一抹温柔的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 人们的视线都忍不住被吸引。 福泽谕吉：“怎么了，乱步？” “没事。” 江户川乱步低头发送邮件，精神振奋，“我们走吧。” 这边交给信徒君就好。 第134章 134（二更） 【机场12:02。 ——乱步】 收到邮件的神代清和回到宿舍,找出笔记本电脑，熟练地入侵机场的监控，调到邮件里写的时间。 他当然知道江户川乱步参赛的事情。 至于机场的话,想必是离横滨最近的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唯一的麻烦是机场空旷又人来人往,监控不可能没有死角…… 啊。 找到了。 某个怎么看都很可疑的人似乎根本没有避着摄像头的意思。 神代清和将角度最好的画面固定,放大那人的面貌，虽然细节模糊，但也能看出大概模样。 身高和周边人群对比,可能接近190，金色长发,额前一侧编了辫子,眼眸是蓝色的，五官在监控里不够分明,但相貌和气质想必很好，从周围人不自觉被吸引的视线和隐约惊叹艳羡的面部表情可以看出。 那么问题来了—— 这是谁？ 神代清和确定他没在横滨见过这样的人物,而把范围扩大到世界的话,选项未免过多。 唔。 能够让乱步先生特地发邮件来提醒，对方应该是个厉害的异能者吧,凭一个之力能掀起席卷横滨的漩涡的那种，而这样的异能者必然很强大，要么是异能力，要么是头脑,要么是身份…… 如果他在现场就好了。 神代清和有点想联系异能特务科。 作为离横滨最近的机场，特务科是常年都有派人在那儿蹲点的，目的正是为了遏制从国外来到横滨的异能者——因为这座城市的性质，99%的异能者都会选择其作为落脚点。神代清和刚进特务科的时候,也在羽田机场待过一段时日。 而那时，每当「全息网游」发现新的异能者，他就会尽量不引起对方注意地收集情报，包括偷拍对方的清晰照片等等。 ——算了。 ——特务科那边可能有情报，但去问的话，或许会打草惊蛇。 是的。 神代清和已有猜测。 他默默地发了封带模糊截图的邮件给兰堂，不一会儿，兰堂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肯定了他的想法。 魏尔伦。 竟然真的是这位只闻其名的暗杀王。 * 横滨希望学园。 “小矮子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生长痛吧，真同情你啊……” 太宰治满脸可惜之色，假惺惺地建议，“蛞蝓还是少用重力吧，这异能说不定会压缩骨骼？” 中原中也打出纯物理的拳头：“少废话！我不用重力也能揍扁你！” 梦野久作笑容可爱：“中也哥真的没有用异能了耶。” 中岛敦干笑：“这堂是体术课嘛。” 芥川龙之介双眼放光，“太宰先生果然很强！” “……” 中岛敦看看被追得满场跑还打了个滚的某人，又看看室友。 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今天也在为室友的滤镜叹气呢。 这里是学校的体育馆。 新的学期，社团纷纷上线，他们现在用的就是最受欢迎的武道社的场地，到底是擂钵街出身的孩子，不能学一些干架的方法技巧，总觉得不踏实。——希望学园对异能者的培养自然也包括体术，这方面的老师是织田作之助。 太熟了。 ——就容易没有威严。 ——何况红发青年的脾气那么好。 织田作之助看着在课堂上公然打闹的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耐心地等他们停下来，再分别指出两人的不足之处，显然是把这当做课堂的正常部分来处理，至于讲解时太宰治偶尔会故意踮脚、做鬼脸这种小动作，他是不会特地指出的。 “好了。” 眼见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开始下一轮“切磋”，织田作之助转向另一组，“敦、芥川，你们也试试。” 两两分组。 独留下梦野久作抱着玩偶坐着，无聊地踢着小腿：“我不想练基本功，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耐心道：“你这个岁数，只能练基本功。” 孩子太小，剧烈运动会对身体造成损害的。 比如影响身高。 想到这点，梦野久作突然问：“重力异能真的会影响身高吗？” 织田作之助诚实道：“不清楚。” * 中原中也同样疑惑。 疑惑之外，还很担心、着急。 虽然对着太宰治喊出“我才16岁，以后还会长的！”，但想到去年15岁时自己也这么喊过，而太宰治已经由155长到170+，自己却仍然在150+不到160徘徊，中原中也就很心焦。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受到重力异能的影响。 再过几年，小弟们都长得比他高了怎么办！！ 作为大哥未免颜面无光。 不对，那时候应该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见面会少很多…… 啊啊啊啊啊啊！ 怎么能现在就以长不高为前提开始想以后了呢，他一定会长高的！！ 一定。 这般想着，中原中也盘坐在寝室的床上，手机搜索了半晌影响身高的因素，仍然不确定重力异能会不会对此有影响。 ……本来异能相关也搜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啊！” 室友起身时磕到头发出的痛呼。 中原·因为矮很少磕到头·中也忍不住投去羡慕的视线，他想了动人的神采，托付道，“你还可以和红叶姐继续将Mafia延续下去。就拜托你了。” “…………” 当时森鸥外表面应和，内心满是无语。 以上。 既然不能跟首领做邻居，住在其他楼层也没什么意思，还会影响爱丽丝——知道他拥有人形异能力的人恰好一只手，除首领和对方提到的人外只有尾崎红叶，在别的宿舍实在不方便让爱丽丝出来，森鸥外就仍然住在小诊所。 傍晚。 晚霞如同火烧挂在天空，今天的天气很好，坐在院子里温度恰好，可以看到橙红的夕阳，金发红裙的小萝莉在玩跳房子的游戏，蹦蹦跳跳可爱极了。 森鸥外就是这时候接到中原中也的电话的。 3月份的时候，可能是觉得他兢兢业业一年多没有搞事，也可能是因为需要批的文件少了，别的地方人不够用，他终于被调岗，和太宰治一样开始独立出任务。 ……说来也是心酸，便宜学生刚加入就有的待遇，老师偏偏现在才拥有。 ——苦尽甘来。 首领给他指派了一队部下，又把春假期间来兼职的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暂时调到他手下。 知道学生兼职只是意向，不一定最后会加入Mafia，森鸥外自然是尽心尽力地带人，希望能够把这两个好苗子留下。 他读了首领送的《青少年心理健康教育》，且自信在带过非常麻烦的太宰治后，不会有更难搞的小孩了。 世事如他所料。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波折。 ——芥川龙之介的脑回路有毒，非但转不过来，还盲目迷信太宰治，张口闭口“太宰先生”，且常常发自内心地说出如下言论，“森先生既然是太宰先生的老师，做到这些想必轻而易举”，“太宰先生是出师了吧？感觉太宰先生更厉害”，“森先生今年是不是40了？” 不是嘲讽胜似嘲讽。 就很火大。 好在中原中也非常乖。 森鸥外饱受创伤的心有种被治愈的感觉，更别说中原中也重情重义、异能又强大，实在是直属部下的不二人选！！ 是的。 他已经在想成为干部后的直属部下了。 森鸥外看过中原中也的成绩，提前毕业的可能性很低，这样的话，对方加入Mafia的时间最早也在一年后，而在一年后，他离干部这个位置应该比较接近了……现有的个干部，只有红叶君能坐稳位置：大佐年纪大了，随时可能退休；A心思多，一直不被首领喜爱，又缺乏不可替代性…… 不久的将来，干部的门槛应该会降低些。 森鸥外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看得出来，神代清和多数时间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你有才能和野心，又不对他所喜爱的造成危害，他并不吝于提拔。 “……影响身高？” 前军医想了想重力的运行原理，觉得太宰君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科学依据，迟疑着道，“……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中也君你不是在学体术吗？我听织田君说，你的体术很不错，在非必要情况下，可以少用异能……” 森鸥外语气温和，充满了师长的关怀。 他详细地、慎重其事地和中原中也讨论了这少年青春期的烦恼，又关心了后者最近的学习和生活情况，给了一些有效的如何处理人际关系的建议，不经意地说自己不忙，为未来多联系打下基础…… 长长的通话终于结束。 爱丽丝眨眨眼，“林太郎刚才好像诱拐小孩的怪叔叔哦。” “怎么能这么说呢。” 森鸥外微笑，“羊之王是有自己的判断力的，我对中也君可是真心。” 爱丽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小萝莉神情陡然凝重，猛地转头，“谁？！” 金发的男人缓缓从阴影处步出。 * 翌日。 “森鸥外失踪？！” 第135章 135 发出这声疑问的是织田作之助。 和赖床的太宰治不同,只要条件允许，织田作之助向来是和首领一起来上班的。 “对。” 神代清和神色沉凝地放下手机，“已经迟到半小时,电话又打不通……” 织田作之助想说森鸥外或许是在上班路上遇到了某种意外,话未出口,又默默吞回。 这种可能性很小。 港口Mafia并不强制打卡，或者说，对并非坐办公室、可以独立外出做任务的中高层不强制打卡，比如尾崎红叶有时一天都不在总部大楼。 但这点自由放在森鸥外身上，就不对劲了起来。 也许是惯性,也许是想在首领面前刷存在感，即使调岗,森鸥外也会每天早晨来首领办公室来报道,确定没有需要他批的文件才转移到自己3月份搬的办公室…… 因为有时候用得上,首领一直没有制止对方的行为。 “我叫人去看看。”神代清和说。 “如果真的是敌人的话……”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森鸥外的为人和异能力，觉得敌人要么很强，要么足够出其不意，“我过去一趟？” “不用。” 神代清和摇摇头,“让情报小组和黑蜥蜴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敌人早就离开,现在能做的只有搜集情报，好判断对方的身份和目的。 * “什么？森先生失踪？！” 慢悠悠摸到小伙伴办公室的太宰治震惊地瞪圆了眼睛。 正在汇报的广津柳浪：“是的，我们在现场发现了打斗的痕迹和血迹,从血迹凝固情况来看,袭击是昨晚发生的……目前还不清楚森君的下落。” 广津柳浪面色凝重地呈上证物袋，“这是情报小组在现场收集的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还有一份同样的他们正在分析。另外,尾崎干部那边也在紧急排查森君诊所附近的黑`道和异能者昨晚的动向，稍后会向您汇报。” “我明白了。” 神代清和沉稳道，“辛苦了，广津先生。” * 广津柳浪已告辞。 神代清和把几个证物袋里的东西全都倒出来查看，太宰治也凑了个脑袋过来，织田作之助同样走近。 现场的照片拍得零零散散，多是战斗的痕迹，还有诊所内部和附近不知是否有用的近景，连灰尘也有采样，神代清和从中拉出根长长的金发，让其自然垂下看卷曲度，疑问道：“……爱丽丝会掉头发吗？” 太宰治权威回答：“不会。” 他仔细看了看这根头发，“这是直发。” 即使爱丽丝要掉也是掉卷的。 神代清和懂太宰治的潜台词，他只是非常疑惑，“可惜这头发没带毛囊，不然可以测测DNA……” 虽然大概率和公民库里的DNA对不上号。 是的。 他第一时间想到…… 魏尔伦你掉头发你知道吗！！ 好吧。 似乎没什么奇怪的，虽然是实验体，但和自然人已经非常接近了，虽然没注意过中原中也会不会掉头发，但想必也一样会。而会想到魏尔伦—— 估计是因为从昨天中午开始满脑子都是他吧。 唔。 虽然赫赫有名的超越者暗杀王去袭击八竿子打不着的森鸥外很奇怪，但在有了魏尔伦这个奇妙的联想后，神代清和细看照片，试着在脑海中复原战斗场面，竟然真的看出了一点重力异能的痕迹。 ……好诡异。 所以魏尔伦到底为什么要和森鸥外过不去？ 没道理啊。 似乎只有让安吾出场，读取当时的情景和对话才能揭开这个谜题，然而安吾是隐瞒了异能者身份被招聘进来的，假如有人在用某种方法监视诊所的话，一个港口Mafia的财务专员出现在森鸥外失踪现场，东摸摸西摸摸，怎么看怎么可疑。 等等。 该不会和中也有关？ 森鸥外最近好像是和中也走得比较近…… 啊这。 反正兰堂马上回来了，等着问兰堂好了。 作为搭档，兰堂多少能摸清魏尔伦的脑回路…… 吧。 * 在得知魏尔伦的下落后，兰堂就在往横滨赶。 因为担心搭乘飞机会泄露行踪，他是用亚空间铺路过来的，其原理大概类似于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不断交替升空，有点把牛顿按在地下踩的意思，起码神代清和听说这种赶路新方式的时候，内心狠狠哽住。 兰堂表示，幸好没有刮反方向的台风，否则他只能选择飞机。 神代清和：“…………” 这就是超越者吗？ 恐怖如斯！ 兰堂是在这天的中午抵达的。 彼时，单独在休息室等人的神代清和兜头被罩进了亚空间，但见浅金色犹如轻里的魔法制造的异空间中，流光粼粼，半透明方块上似有法语写就的优美诗文，容貌未改的俊秀男人立于眼前，朝他露出柔和的微笑。 “兰堂！” 神代清和发出惊喜的声音。 短暂的叙旧后，他们交流了森鸥外失踪事件的全过程，而兰堂也不负众望地分析出了原因，“应该是森医生和中也关系太好了。” 猜测被证实·神代清和：“……” 他定了定神，“魏尔伦是想用森君威胁中也？” “不。” 兰堂试着代入搭档的思维，苦笑道，“可能只能单纯地想要森医生的命。” 神代清和：“……？” 接下来的时间，兰堂详细地给他科普了一下魏尔伦的脑回路，并在他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的时候，忍不住解释，“魏尔伦……他以前生长的环境很残酷，思维方式难免受了影响，有异于常人……”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哦。” 这大概就是病娇？把你身边的羁绊全部剪除你就只有我？ 二次元这个属性的人物塑造得好还有点萌，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有够毛骨悚然。 神代清和已经在想自己和中原中也的交集了。 貌似安全。 倒是太宰猫猫似乎有点危险。 万一魏尔伦把太宰理解成中也日常打打闹闹感情深厚的同学……那可不行啊。 铲屎官突然很有动力地支棱了起来。 兰堂神情略带苦涩：“首领你也猜到了吧，我说的中也的哥哥就是魏尔伦。” 神代清和：“……” 他脑内回想了一下兰堂走之前两人在天台上的对话，发现自己理论上不应该知道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关系…… 啧。 刚才在兰堂分析森鸥外失踪原因时忘了做个惊讶的表情。 既已至此，不如把事情说开。 “是啊，猜到了。你那天提到魏尔伦的表情实在不像是仇敌，又说亲友的弟弟……你在横滨哪有我不认识的亲友。”神代清和肯定道，又说，“我还猜到兰堂你应该也是欧洲异能局的成员，大战结束那年和魏尔伦一起来到横滨，带着任务潜入某个秘密异能实验室，最终导致‘荒霸吐’出世……” 擂钵街是有很多相关传闻的。 有一个版本，是说被俘虏的海外士兵在秘密军事基地里接受拷问，被拷问致死后，愤怒和怨恨唤醒了荒神。 把类似的消息汇聚，差不多能支撑自己的“推理”。 神代清和脑内整理着应付接下来谈话的对策，出乎他意料的是，兰堂并没有问他这般猜测的原因，反而坦然道：“没错。我的原名是让·尼古拉·阿尔蒂尔·兰波，法国人，兰堂是捡到我的黑手党成员不认识帽子上的法文，按日本方式误读的。” “……兰波？” “嗯。” 黑色长发的男人道，“叫我兰堂也行，听习惯了。” “兰堂。” 神代清和表示，“我也叫习惯了。” 兰堂笑了笑，似乎突然反应过来，“我们坐下说吧。” 亚空间里竟然还有桌椅。 不。 应该说是一整套各类家具，甚至包括—— …… 三分钟后。 神代清和坐在欧式小圆桌前，看着沏好的红茶从茶壶里倾泻入杯中，又看看桌上的点心，羡慕极了，“你这相当于随身带着房子。” 红茶好像有点酸。 为什么「全息网游」不能多学学「彩画集」呢？ 指指点点。 “是挺方便。”兰堂在他对面坐下，眼眸映着浅金色的亚空间方块，仿佛有太阳少年冷不丁道：“兰堂，其实中也就是‘荒霸吐’吧？” “希望学园开学后，特务科帮忙给所有学生挂户籍的时候，查了他们的出生证明之类，只有中也是完全找不到一点痕迹的。”神代清和冷静地推导，“虽说大战时的资料还是纸质，可能有所缺失，但既然亚洲人相貌的中也是欧洲面孔的魏尔伦的弟弟，魏尔伦又对中也如此执着，再加你们当年潜入的是异能实验室……” “拥有让两位强大的欧洲异能局成员潜入的价值，这实验室里研究的，绝不会是通俗意义上的那些项目。” 他试探道，“魏尔伦是人造异能者，中也也一样，对吗？” 兰堂轻轻抿了口红茶。 “都对。” 法国人目露赞赏，感叹，“没想到有这么多破绽。” “线索不是你告诉我的吗。”异能玩家·神代清和受之有愧，赶紧转移话题，说出真正的目的，“既然魏尔伦是实验体，那么当初的研究员应该有扼制他的方法——” 他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对面的神色，“……兰堂，你知道吗？” 兰堂回避了话题，“先把魏尔伦找出来吧。” * 作为日本第二大城市，常驻人口370万的横滨，即便是身高超标的欧洲人，有意躲藏的话，也如同一滴水融入大海般难寻。 接到江户川乱步邮件不久就开始找人的神代清和深有感触。 他送走了来去无影踪的兰堂，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搅浑水更方便找人，不论是魏尔伦还是森鸥外，便发了一封加密邮件，把某个计划提前。 刚好乱步先生出远门了。 唔。 如果可以在乱步猫猫回来之前全都搞定，就最好了。 当天下午，一个消息以海啸般的来势传遍横滨地下世界。 某个异能力为获取金钱的能力者被证实死亡，据说他已死了两三天，只是因为他的遗产实在太多，多到富可敌国的地步，知情人都在捂着这个消息拼命搞钱，但凡和他沾了点血缘关系的都被杀害，而消息就是他的某个亲属死前透出来的。 地下世界哗然。 第136章 136（二更） 富可敌国的财富究竟是多少？ 一开始传的是十亿, 但这抢一趟东京银行就有的数字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后来又传百亿，有说是美金的, 有说是欧元的，到最后定格下来的数字，竟然到了五千亿！ “是谣言吧？” “肯定啊，正常人一听就知道有猫腻。” “可那异能者确实是死了, 他那么富有, 遗产肯定很多, 而且我听说……” 坂口安吾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就听跟邻座工位小声八卦的那人神神秘秘地把声音压得更低, “五千亿的消息, 是渡鸦卖的。” 渡鸦？ 那位据说无所不知的情报贩子。 作为特务科的情报员, 坂口安吾对这个代号可谓如雷贯耳。 三年前, 在判定渡鸦很可能有类似“情报交换”的异能后，特务科就很想吸收对方，奈何渡鸦的行踪过于飘渺，突然出现又很快消失，特务科赶到的时候早就找不到一根羽毛, 即使「堕落论」能够读取物品记忆，也无甚用处—— 渡鸦裹得太严实了，露出斗篷外的五官还有化妆的痕迹。 简直无懈可击。 偏偏「全息网游」又需要亲眼所见才能生效，在渡鸦的名号刚开始流传的、渡鸦的活跃期, 清和前辈突击了好几次, 都没有遇上正主。 ——地下世界的交易本就是避着官方的, 往往在特务科不知道的时候, 渡鸦来过又离开, 再加总有人出于各种目的混淆视听，找到真身的难度更是直线上升。 时至今日，渡鸦这个代号仍然不曾真正沉寂，在地下世界情报方面有着一种奇妙的统御力。 但五千亿这份计划，幕后不是清和前辈吗？怎么又会和渡鸦扯上关系？ 坂口安吾满头问号地发了邮件。 * 首领办公室。 知道小伙伴某个马甲的太宰治挑眉，“渡鸦？” “假的。” 神代清和如此回答，顺手给搭档安吾回了同样的邮件，习以为常道，“这个马甲偶尔也会被冒充。” 只不过冒充者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 别误会，可不是他动的手，只是既然是渡鸦，就要做好被武力挟持，被问到不知道的情报人设崩塌接着被识破被报复的准备——现在来买情报的客人可精了，总是会先用自身已知外界基本未知的情报做个试探。 太宰治有些担忧：“不知道森先生现在怎么样了……” 神代清和诚恳道：“希望没事。” 按逻辑安排了相应小队去继续搜索，他们都没有亲自去找森鸥外的打算。 ——万一不小心找到了呢？ ——要杀森鸥外的是魏尔伦，把藏得好好的森鸥外找出来反而是害了他，黑手党这边可没有能够保护对方的战力。 ……那可是超越者级别的暗杀王啊。 哦。 如果森君命大活着的话。 是的，神代清和已经把魏尔伦抵达横滨的消息告诉了太宰治，毕竟魏尔伦是有可能对太宰下手的，而知道这个消息，以太宰猫猫的聪慧，剩下的各类相关事态似乎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现在不是玩猜猜猜的时候。 太宰治很顺利地消化了弟控病娇版·兰堂昔日搭档·超越者·魏尔伦抵达横滨、兰堂也追来的情报，并在他说之前就推测出这个五千亿和他有关—— “因为太巧了嘛。” 鸢眸的少年眨眨眼，说着自己的推测，“森先生刚失踪，五千亿的传闻就开始，而且据说那个金钱异能者已经死了两三天……清和你是打算……？”把这五千亿和森先生失踪当成一件事处理？ “嗯。这是个很 好的下场借口。” 神代清和肯定了太宰治的潜台词，又忍不住道，“其实我之前还特地从公司账目里偷了一部分，准备把这当做导火索……” 没想到森君又送来一个更合情合理的。 恰逢其会。 来年我会给你上香的。 没错，对于森鸥外的生死，神代清和还是持悲观态度，相处了这么久也有感情，他想着如果森鸥外真的不幸逝世，就努力找到对方的尸体，然后拜托兰堂傀儡化一下，好听听森鸥外的遗言。 ——有点怀疑对方的愿望是继续为Mafia，为横滨发光发热。 啊。 兰堂的傀儡应该还是有自己思想的吧？毕竟人物卡的描述里用的词是“复活”…… 神代清和不确定地想。 太宰治询问：“那五千亿你准备怎么变出来？” “这数额是那个冒牌渡鸦编的。”神代清和纠正，想了想轻松道，“没事，把高濑会他们都吞掉，钱滚着滚着就会多起来，只要最后的赢家是Mafia，数额多少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实在不行我可以把一些不能见光的网银账户挪过来。” 挪十个高官的，肯定有误伤；但隔一个挪一个，肯定有遗漏。 日本有这样一群上层人士，他真的好有安全感。 这就是“我有钱，只是保管在别人口袋里”的真实写照吧。 内线电话响起。 “A赶回来了。”神代清和一边挂电话，一边说，“走吧，去开会。” * 面对五千亿无主遗产这样的大便宜，无数黑暗势力蠢蠢欲动，不止横滨，连邻居东京乃至日本的其他地区都有人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连在横滨有大使馆的他国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心思…… 这样的天降横财，谁又能忍得住？ 纵然不敢起包圆的心思，能捞一笔是一笔，也很不错。 这种情况，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神代清和自然是要召集干部开会的。 非常巧合的是，A又在游轮。 好在这次他的信号没有出服务区，接到会议通知的A表示希望大家等等自己，紧赶慢赶，在傍晚之前赶回了Mafia总部大楼。 此次会议就在首领办公室附带的待客室里召开。 参与者很少，除神代清和召集的三位干部外，只有一个太宰治，哦，还有恰好回来的小七。 A看了看首领的宠物乌鸦，又看了看太宰治，动动嘴想说什么，但看大佐和尾崎红叶都没有异议的样子，到底是闭了嘴。 他有些焦躁。 如果港口黑手党真的得到这五千亿，那他这个砸钱上位的干部，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尤其首领又不喜欢自己…… 自新首领上位以来，A就在被边缘化。 尽管他以前也不怎么管组织的具体事务，只是把黑手党当便宜的保镖在用，可主动边缘化和被动边缘化区别很大，对上少年首领笑吟吟的面庞时，A常常会有种冷汗津津的感觉……首领的神情虽温和，看他时却带有种诡异的居高临下。 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傲慢，而是那种、仿佛在看垃圾，看草履虫的眼神。 ？？ A又在发什么神经。 上首的神代清和视线一一掠过与会人员，从容地说了五千亿的事，他表示这是个很好的扩大黑手党地盘和影响力的机会，当然，按部就班地平稳发展也可以到达终点，问其他人有什么看法。 太宰治首先发言：“森先生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件事有关？” 尾崎红叶立即懂得了首领的偏向，她陈述了森鸥外失踪的始末，表示自己和情报小组通过分析和追踪， 认为导致森鸥外失踪的可疑人士应该是个金发，目前还没有找出对方的身份，很可能是因为五千亿事件进入横滨的异能者之一。 至于对方找森鸥外也很好理解—— 明眼人都能看出横滨地下世界将要洗牌，五千亿的漩涡会搅碎许多组织，最终诞生的可能是王者，也可能徒留一地残骸，作为地下世界里最为庞然的港口Mafia，是其他势力绕不过去的敌手。 而在黑手党高层最有俘虏价值的人里，定点刷新在黑医诊所、（表面）武力值低的森鸥外看起来是最容易捕捉的。 考虑到有不知情者在场，尾崎红叶没说森鸥外持有人型异能爱丽丝的事情。 大佐立刻表示，“森鸥外一定要找回来。” 老爷子脸色阴沉道：“黑手党受到的攻击，必要加倍奉还。” ——这是组织约法三章的第三条。 “等等。” 眼看众人就要达成共识，A挣扎道，“是森鸥外先失踪，五千亿的消息再传开的吧？” “但五千亿在两三天前就已经是遗产。” 太宰治神色悲伤，一副为老师牵肠挂肚的模样，“肯定有人更快得到消息。” “嘎嘎！” [主人，我仔细看了一下，这个字母男脸上好多油，他是不是很紧张？] 可能是油性皮肤吧。 神代清和在心里默默回。 在经过民主表决后，众人决定港口黑手党将参与五千亿的事情，至于具体怎么做，还需要详细讨论。 * 会议开完时，夜幕已席卷。 尾崎红叶去忙了，她需要提供情报支持；大佐也很快告辞，他需要根据尾崎红叶的情报主动出击，并迎击可能到来的攻击；A走时看了首领好几眼，他的任务一如既往是提供经济上的支持；而太宰治则是灵活机动位，专门负责魏尔伦相关。 “饿。” 太宰治摸摸肚子，满脸可怜巴巴地看他，“今晚可以吃点好的吗？” “打包点好酒好菜，叫上织田作去你家吧。” 神代清和抬手让小七飞到手腕，借着鸟儿扑棱的翅膀遮掩，沉痛地看了眼太宰猫猫随着身高增长消失不见的婴儿肥，又在敏感的猫猫察觉之前更换表情，神色如常道，“给兰堂接风。” 呜。 以前太宰做这个表情多萌多可爱啊！ 悲伤逆流成河。 第137章 137 冷月清辉。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驶进夜色。 车内的空间狭小而私密, 不像是首领办公室门外有守卫站岗，太宰治放松地瘫在座位上，想起此行的目的地, 突然道：“清和，你在……” 他别扭了一下，才接着说，“我家附近是不是有房子？” 所以某个深夜才能及时找到几乎全新的医疗箱。 太宰治抿了抿唇, 有点想补充他这么问是想和小伙伴做邻居, 又觉得欲盖弥彰, 沉默着等待回复。 “是啊。” 神代清和笑容温和, 道, “其实你旁边那栋就是神代宅。” 不管太宰治是因为什么没有选择“太宰宅”的表述, 转而说了“我家”, 听到这个词, 他依然感到一阵欣慰。 至于暴露出神代宅就在旁边…… 反正迟早的事。 太宰治既觉意料之外，又觉情理之中，冷淡道：“为什么不告诉我？” 神代清和坦诚：“怕你生气。” 琥珀色的眸子清澈地一眼见底，黑发少年诚恳地说，“怕你觉得我在掌控你, 怕给你一种步步紧逼的错觉，怕你觉得没有自由……诸如此类的担心。” 他温和地微笑，“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 搬走？拆迁？ 太宰治打断了他, 没话找话道：“那你不是很久没打扫了？” 唔。 这个反应是不反感的意思。 神代清和眼含笑意：“需要的时候叫个家政就好。” 偶尔会帮忙清洁的搭档安吾也进了港口Mafia, 房子落灰都有至少半年, 他拒绝自己亲自做卫生。 绝对会弄得灰头土脸。 太宰治点点头, 有些心不在焉。 他在心里比对着太宰宅和神代宅两栋一户建那过于靠近的距离, 倏然想到了情况类似的黑羽宅和中森宅，又想到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那只差有人来挑破的、准情侣间薄得几乎不存在的膜，默然出神。 在发现自己的心意后，即使不打算挑明，太宰治仍下意识地会多关注恋爱方面的事宜。 电视节目未免失之夸张，文学作品又过于抽象，而现实生活…… 太宰治猛地意识到，自己已被单身狗包围，即使是奔四的便宜老师森鸥外，也没有恋人，年纪更长的大佐干部广津先生一副身心都奉献给组织的样子，更别说其他年轻的诸如红叶姐织田作这样，要么恋情是过去式，要么完全没开始的熟人—— 想来想去，竟然只有新年认识的某对高中生是恋爱进行时。 有段时间他经常往黑羽宅跑，一方面是学习传承自怪盗基德的、比常见的表演更有意思的魔术；另一方面，在是在悄然围观快斗和青子的日常。 很普通。 打闹拌嘴、互相关心，再加出其不意的小惊喜，看似青梅竹马的寻常相伴，细想二人的生活却全是对方的痕迹，犹如空气般填满呼吸，是友情以上恋人未满的状态。 黑羽快斗曾信誓旦旦地说，最迟在高三，他要找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用盛大的魔术开场来向青子告白。 当时的太宰治表面不以为然，内心是羡慕的。 他知道黑羽快斗会成功。 因为中森青子的喜怒是那样一目了然，这显然是个双向奔赴的故事。 * 车子在某个饭馆门前停下，织田作之助和神代清和下车去打包，等到他们拎着满满的收获回到车上，太宰治仍然目无焦距地盯着窗外。 发呆的时间是不是有点久…… 神代清和用湿巾擦了手，趁着手上还有点湿润，暗搓搓拉起太宰猫 猫一撮棕色卷发，试图人工制造呆毛，在对方转头时立即停止拂头发的动作，若无其事道，“怎么了太宰，无精打采的。” 他自然地在太宰治额前碰了碰，收回手，假装是在试温度，“打包了你喜欢的蟹肉煲哦。” 太宰治情绪不高的样子：“嗯。” 饭菜都放在后座。 即使经过严密的包装，香味仍不断传出，干扰人的思维，太宰治摸了摸肚子，终于把注意力转回了晚饭上。 * 收到消息，兰堂已在太宰宅的院子里等待。 他们一起进了客厅，久别重逢，自然有很多话要讲，饭桌上语声不断，织田作之助安静地听着兰堂在各国游荡、偶尔在Mafia那不成气候的海外分部落脚的经历，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和包容，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对视一眼，都有种负罪感。 兰堂和魏尔伦的事情，只有织田作什么也不知道。 神代清和清咳一声：“兰堂，你回来的原因，我可以告诉织田作吗？” 兰堂惊讶：“织田不知道？” 神代清和：“……” 兰堂：“……” 两人面面相觑，又一齐看向头顶问号的织田作之助，兰堂失笑道，“我来说吧。”他笑着道，语气不掩亲密，“下午我还在书店买了织田的处女作，看了小半呢。” 神代清和不放心地起身探了一遍房子，确定没有窃听器之类，才坐回椅子。 兰堂用聊家常般的语气，将异能大战末期、自己来到远东之地的经历娓娓道来，其中包含了自身与搭档魏尔伦的身份和大致异能、任务的内容、最终的结果……也包括如今的情况，和如今的关键人物中原中也。 ——比神代清和想象中大方得多。 ——虽然都是他已经知道的。 太宰治筷子停下：“……人造异能者？”那个随时炸毛的蛞蝓？！ “是啊。” “但那孩子和魏尔伦完全不像呢。”兰堂感慨道，“我下午一直跟着中也，他现在有了很多朋友，很活泼开朗的样子。” 神代清和默默把这句话里的“朋友”换成“小弟”。 织田作之助：“魏尔伦没去找中也？” 兰堂摇摇头：“没有。” 他有点迟疑，“我和魏尔伦八年没见，我也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变化……” “死脑筋的人一般很难改变的。” 神代清和把剥好、去除各种不能入口部位的蟹放进太宰治碗里，又困惑道，“我是魏尔伦的话，到了横滨以后应该会蛰伏起来等待时机，先把情报都探明……森君这么快遭到袭击，是我没想到的。” 是他的话，一开始就会避着机场摄像头走。 人外的思维好难代入。 兰堂沉思半晌，不确定道，“可能……他发现了我？所以觉得遮掩也没用？” 太宰治怔了很久，才从中原中也竟然是实验体的事实中回神，他机械地将小伙伴剥好的蟹送入口中，只觉得僵化的思维被美好的蟹肉治愈，缓缓道：“即使魏尔伦想在你还没追来时速战速决，能准确找到森先生，也一定有情报来源。” 作为每日都能见到首领的、Mafia的中高层，森鸥外的资料可不是大路货。 兰堂看了看太宰治的呆毛，又看了看：“我也是这样想的。我晚上过来之前还去找了渡鸦……” 神代清和：“……” 啊。 织田作之助给兰堂添了佐餐酒，闻言道：“那个有名的情报贩子？” “是啊。” 兰堂表示，他觉得渡鸦的异能很好用，一个混迹横滨知道许多的情报贩子也很有价值，于是果断异能化 了对方——就是把选定对象先变成尸体再用异能使其成为可控的傀儡，“我读取了他的记忆，发现他虽然也是情报贩子，但不是渡鸦本人。”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真遗憾。” 太宰治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神代清和踢回去，安慰道：“渡鸦一向神秘，装扮又容易被模仿，其实我觉得真正的渡鸦说不定早就死了，现在人们每一次见到的，都是有所求的人假扮的。” 太宰治似笑非笑，也踢回去，“是啊，毕竟渡鸦卖情报，总要顾客先做点什么。” “许愿机？” 织田作之助突然道。 兰堂微愣，而后赞赏道：“很准确的形容。那个假渡鸦，就是把这个身份当许愿机来用的，他的记忆里，用覆灭一个小组织作为代价，将杜撰的‘五千亿’的情报卖给了一个戴面具的客人。” 神代清和默默为这位不幸的同行点蜡。 本来顺顺利利的，就要功成身退，没想到遭了兰堂。 愿望实现果然需要付出代价。 不过既然五千亿的情报已经卖出，怎么还不撤？被盯上了没找到撤的机会吗，或者想继续许愿？ “红叶姐在找森君了，兰堂，你能推测吗，魏尔伦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神代清和说着，顺便礼尚往来地又还了太宰治一脚，思索着道，“以中也现在的情况来看，他的羁绊很多，但很难分出深浅……” 没错。 在入学这么久后，中原中也和白濑柚杏等原本的羊成员没有那么亲密了，这并不是因为中原中也不重视同伴，而是同伴实在太多……堪称数十倍的数量膨胀，让他在单独个人身上花的时间和精力变得薄弱，也因此，充当师长角色的森鸥外才脱颖而出。 ——虽然某人可能不是很想要这份醒目。 ——允悲。 他们分析了很久，久到神代清和被太宰治踩住脚，结束了这幼稚的桌下游戏，仍然没有确切的结论。 太宰治：“……小矮子是不是太博爱了。” 神代清和纠正：“这叫人缘好。” 啧。 踩的力道加重了。 第138章 138（二更） 清风拂面。 夏夜的晚风带着海水和泥土的气息,偶有一声蝉鸣和鸟啼，衬得环境愈是幽静。 兰堂没有停留太久,在聚餐结束后,就继续去中原中也身边蹲点了，他们的共识是，不管魏尔伦有多少盘算，他迟早会去找中原中也；而剩下三人,则慢悠悠地走出太宰宅,前往不太远的沙滩,散步消食。 今天的蟹肉煲味道很好,太宰治有点吃撑了。 ……这也是神代清和始终没办法把太宰猫猫当独立猫猫看的原因之一。 明明已经16岁，是在横滨地下世界可以独当一面的年龄，身高也过了170，头脑聪明,手段高妙,独立带队能力强悍，堪称港口Mafia最闪耀的新星，在不少“有摩擦”的组织眼中是恶鬼般的大敌,偏偏生活上还像个孩子一样—— 坐着坐着就瘫了下来、遇到好吃的没有节制、乐此不疲地跟同学拌嘴、喜欢搞部下心态、欺负小孩子和小动物、有事藏着不说自己生闷气…… 类似的举动多如天上繁星。 不过，很可爱。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跟在以蜗牛般的速度挪动脚步的太宰治身旁,瞅了两眼那存活至今的呆毛，心满意足地收回视线。 他们饭桌上讨论出的目标有很多。 比如说和中原中也一起在森鸥外手下兼职的芥川龙之介；比如说和中原中也一起上异能者培养课的同学们；又比如中原中也的小弟们之间环绕他更紧密的那一撮…… 考虑到魏尔伦出人意料的脑回路，他们还加上了希望学园的老师校长等职工，和港口Mafia的首领等等。 没错，神代清和也不是完全没有危险。 毕竟是宝贝弟弟春假时期的兼职单位的老板、未来可能效忠之人…… “在想什么？” “想暑假要不要让中也去特务科兼职。” 神代清和脱口而出。 太宰治：“……” 你就是这样坑老东家的？ 太宰治想到什么,“你那个五千亿的计划,不会本来就打算暑假启动吧？” 虽然一开始的金额没有定这个数额,但经过冒牌渡鸦的宣传，大家都习惯用“五千亿”来描述了呢。 神代清和有点哀怨地想。 顺带一提，兰堂的这个傀儡仍然顶着渡鸦的名号潜伏在暗世界人士扎堆的地方收集消息，和神代清和预料的一样，被“复活”的傀儡仍旧有着自己的意识，只是会将主人的意志凌驾于在自身之上。 宛如设定好的、不可更改的根源程序。 很恐怖。 如果不是兰堂只能异能化一人，神代清和觉得自己今晚一定会做噩梦。被傀儡环绕的世界什么的。 “嗯。” 神代清和讪讪道，“暑假有两个月，差不多够地下世界洗牌了，兼职的中也敦芥川他们也可以参与进来得到一些实战经验，而且侦探社那边刚好出远门，我又攒到了五十亿本金可以做饵，多好的时机啊……” 太宰治：“……” 代入一想，确实可谓天时地利人和。 “是吧。” 神代清和读出太宰治的赞同，叹气道：“谁能想到魏尔伦横插一手呢？” 局势瞬间复杂了起来。 本来横滨关起门来打自己的，现在因为魏尔伦造访，计划仓促启动，让冒牌渡鸦钻了空子，五千亿吸引力太大，不知道又有多少想要一夜暴富的人混了进来。不过计划这种东西，总是会出现意外的，他已经有点习惯了。 回想起来，上次遇到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还是忽然领盒饭的先代首领。 太宰治梳理着思路。 兰堂藏身于亚空间，守在希望学园肉眼不可见之处，那边的安全有一定保障，只要不是正面遭遇魏尔伦，魏尔伦又不铁了心要置兰堂于死地不管不顾地强杀，应该问题不大——他们在饭桌上，委婉地提醒过魏尔伦当年可能是背叛者，虽然自带亲友滤镜的兰堂好像没有听出来的样子； 而在港口黑手党这边，有自己和织田作在，「天衣无缝」配合「人间失格」，应该也能抵挡一阵子。 抵挡的时间，大概够收到警报的兰堂赶来。 等下。 清和看了他好几眼，表情似乎有点……遗憾？ 太宰治：？？ 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海边风大，呆毛被吹干了，没了。 唉。 * 回到Mafia总部的时候，时针已指向十点。 “早点休息。” “嗯。” 织田作之助目送两个少年走进隔壁，才进入宿舍准备洗澡，顺手把从沙发上掉下来的娃娃捡起放回。 这是梦野久作的玩具。 和完全不住校的太宰治不同，梦野久作是有学校的寝室的，他被安排在中岛敦芥川龙之介那里。虽然如此，但梦野久作年龄太小，住校的时间也少，大多数时候都跟着织田作之助待在Mafia这边。 就睡在次卧。 而今晚，考虑到横滨的暗流，神代清和下午就让他通知了梦野久作，让小孩这段时间都住在学校里。 ——遇到袭击说不定能躲亚空间。 ——虽然很难想象超越者会特地对一个7岁小孩动手…… 再者，假设这边遇到袭击，很难顾及梦野久作。 太宰固然能够无效化异能，可本身仍算得上孱弱，首领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 织田作之助心事重重。 好在他们遇袭的几率很小。 红发青年一边放水准备淋浴，一边想着今晚听到的信息量巨大的对话。 首领和太宰聊天时基本不会刻意避着他，因而织田作之助也知道了，这席卷整个地下世界的五千亿，起初来源于首领的洗牌计划。 可以想见，会有许多人埋骨于这个漩涡。 但长远来看，清洗过后，这座城市会干净很多吧？ 只拎出高濑会来讲，没了那些白`粉，就有许多人、许多家庭能够得到拯救。 罢了。 温热的水流淌过结实的胸腹，织田作之助有些骄傲、又有些无奈地想：首领和太宰都那么聪明，自己又不适合做决策，听他们的就好。 * 隔壁。 太宰治和神代清和也在洗澡。 “今天一起？” 太宰治提议。 “好啊。” 神代清和欣然同意。 猫猫主动提出一起泡澡，铲屎官必不可能拒绝！ 双人按摩浴缸挤下两个少年绰绰有余，甚至还能打个水仗，太宰治黑线地把神代清和放进来的小黄鸭捏着扔出去，很想问问自己在小伙伴心里到底几岁，但因为某种私心，还是没有问出口。 清和喜欢幼崽。 那么，如果自己在他眼里长不大，也是件好事吧。 弥漫在水面的泡泡逐渐遮蔽视线，将黑发少年颀长优雅的身躯覆盖。 太宰治慢悠悠道：“也不知道森先生怎么样了……” 他抬手平齐眼前，看着白色的泡沫水滴下，“清和，你那边能看到吗？” 神代清和反应了两秒，才意识到太宰治指的是森鸥外的人物卡，其上说不定会有对方此时的状态，他眨眨眼，收回挨到太宰猫猫的脚，保证两人身体无接触，呼唤了「全息网游」—— 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悬浮于眼前。 神代清和有些迟疑。 人物卡有个机制，当对应人物死亡，卡牌也会消失，那么他现在这样拖延，是因为不想证实森鸥外的死亡？ 好像薛定谔的猫，不打开箱子的话，死生的几率是一半一半，打开的话…… 奇怪。 明明之前都把森君的后事想好了。 他对森鸥外也有这样的情感吗？他是这样念旧情的人设吗？如果不是太宰提醒，他就要下意识地忽略了人物卡的这项功能，而太宰……想必是以为他看过，才对森鸥外的存活那样有信心吧。 神代清和定了定神，调出森鸥外的人物卡。 ——还在。 ——森鸥外还活着。 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神代清和定睛细看。 [姓名：森鸥外/森林太郎（曾用名） 性别：男 年龄：34 生日：2.17 身份：港口Mafia中高层 能力：「ualis」 评价：独树一帜的异能，能力持有人可以生成一个女性作为永不背叛的部下，除了可以设定该名女性的武器、攻击方式等，还可以设定身高、体重、三围、性格、年龄、喜好——这位大叔设计的是一个可可爱爱的小萝莉。 ps.只有他的能力是拉丁文什么的……你能理解的吧？ pps.失血、不见天日、没有人生自由，还要和某位苛刻的家长拉锯，在死亡的边缘大鹏展翅——此时的他，宛如被恶毒女巫囚禁在高塔上柔弱公主，日夜垂泪，苦苦期盼勇者你的降临。] “…………” 这是哪个鬼故事里的比喻？！请不要污染他的眼睛！！ 神代清和猛看了太宰治好几眼才洗好眼睛，干巴巴道：“魏尔伦……可能在做家访。”绑架社会实践老师的那种。 太宰治：“……？” 神代清和把评价里的新增的部分读了一遍。 太宰治：“……” 他的神情渐渐古怪，“之前兰堂是不是说，魏尔伦可能会对未成年的学生更宽容，他觉得魏尔伦不至于在学校制造恐怖袭击什么的……” 神代清和思索着道：“也就是说，魏尔伦得到的情报里可能没有亲密度排序，只是因为森君是个34岁的混黑大叔，而且一直被传萝莉控，才拉到了最高的仇恨……” 太宰治：“……” 神代清和：“……” 两人都沉默了。 站在家长的立场来看，环绕在自家弟弟身边的这群人里，森鸥外无疑是害虫中的战斗机，是必须剔除的垃圾，要对比的话，如果说其他同学小弟之类是在及格线上徘徊，那森鸥外就是大写加粗的负分…… 啊这。 * 水要冷了。 神代清和换了一波水，心不在焉地开启按摩功能，率先洗完澡，从浴缸中步出。 太宰治紧随而后。 换好睡衣，关上厅里的灯，回到各自的卧室前，神代清和冷不丁道：“太宰，我不会有事的。” 太宰治怔住。 神代清和微微一笑，笑容在月光中温情得不可思议，“我答应你，以后除非生死存亡，绝不再以渡鸦的名义行走。” 听到冒牌渡鸦的死讯，担心他、用jiji制裁他的太宰猫猫实在可爱地让人心都融化，一起洗澡似乎也是种害怕时下意识的亲近和撒娇，与之相比，放弃渡鸦这个危险性极高且愈发鸡肋的马甲没哪里不好。——在此之前，老师失踪想必也触及到了敏感的猫猫悲观的神经，“失去”实在是一件残酷的事情。 “晚安，太宰。” “……嗯，晚安。” 太宰治没有意识到，他的神情有多么柔和。 第139章 139 回到卧室关上门,憋不住的小七立刻庆祝般在房间里飞了一圈。 “嘎嘎！” [主人，我今晚这么安静,是不是很懂事？] 神代清和刚按下床头灯开关,就听到这么一句，他回身看着挺起胸膛直白地要夸夸的宠物，从善如流道：“嗯，小七真乖。” “嘎嘎！” [主人笑一个嘛,笑一个才是真心的！] 还挺严格。 神代清和按要求笑了笑,小七这才满意,收拢翅膀停在床头柜,做思考状。 “嘎嘎！” [事情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搞不好整个城市都会遭殃，是这样吗？] “是啊。” 神代清和爬上床，回道。 小七不安地蹦来蹦去。 今晚的它如此安静,只在和兰堂见面时有些热情,其余时间都像座雕塑，只因为察觉到了主人不同寻常的内心波动。 以往遇到任何事情，主人或是事不关己,或是胸有成竹，自有一种万事都在掌控之中的游刃有余,受此影响，小七也感到无限安心；可如今，这份定律被打破了。——那个名字拗口，叫魏什么的，这么厉害的吗？ “嘎嘎！” [是不是只要把那个魏找出来,就没事了？] 不,找出来大概只是个开始。 神代清和想。 主人和宠物离得很近。 黑发少年坐在床上,稍稍偏头便能看见床头柜上的乌鸦，也能看到灯光笼罩下的、那双认真的豆豆眼，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小七的脑袋，笑着道：“找出来会好很多。”至少不是敌暗我明。 “嘎嘎！” [那我让朋友们留意！对了主人，他长什么样？] “长相啊……” 神代清和想了想，下床来到书桌前，拿起纸笔。 …… 十分钟后。 神代清和看着自己笔下充满灵魂的火柴人，“…………” “嘎嘎！” [主人？？] 失策。 第一次在小七面前画画就搞砸了。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对跳上书桌盯着自己大作的小七道，“我画的是发型参考。” 他强行解释，“魏尔伦的长相没有高清图，只知道身高190左右，欧洲面孔，金色长发蓝色眼睛，你看，他下飞机时的发型是这样的……” 在一团线条中找出辫子的部位，神代清和睁着眼睛说瞎……不，靠描述让小七对魏尔伦的发型有了基本的概念，让小七记忆，又严谨地补充，“如果他没换发型的话。” “嘎！” 小七发出纯粹语气词的无内容叫声，点点头。 神代清和：“……” 他不太自信，这玩意真的能看懂吗。 把画作揉成一团，神代清和反复叮嘱小七苟是第一保命原则，又找了几个地震海啸火山爆发原子弹轰炸之类的视频让小七对超越者的概念有个底，让小七和朋友们千万别贸然接近目标，更不要表现得可疑…… 操心.jpg “嘎嘎！” [我明白的，魏是中也的哥哥，他也会飞！] 神代清和欣慰脸：“嗯。” 你能警惕就好。 这一晚神代清和纠结良久，在要不要把魏尔伦入境的事情上报特务科之间徘徊，但情报来源本来就不好解释、特务科遇到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上报内务省，内务省问起，情报来源更不好解释……不，是根本就解释不了。 如果说种田长官还会因为对他的了解和信任选择相信，那内务省—— 那些位子越高胆子越小的官员肯定要斥责特务科故意引起恐慌，再来个阴阳怪气的怀疑他们是无中生有想套经费…… 不行。 拳头硬了。 而如果只有特务科能根据这份情报做出应对，这应对其实可有可无。——特务科能调得动的异能者，放在超越者面前完全不够看。 算了。 魏尔伦如今的举动已算克制，谁知道特务科的动作会不会激怒魏尔伦，兰堂话里话外似乎也觉得这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私事，那就先相信兰堂吧。 * 翌日。 神代清和早早起床，没有吵醒仍在睡懒觉的太宰治，去隔壁和织田作之助一起吃了早饭，准备上班。 他先在首领办公室批了些比较着急的文件，想想又丢下笔，跑去尾崎红叶那里。 平常，森鸥外这般职位的人失踪逻辑上并不会让黑手党倾巢而出；而在五千亿事件发酵的此时，黑手党合情合理地派出许多队伍，由尾崎红叶统筹规划，除了明面上找寻森鸥外的，还有名为巡视地盘，实际也在找人的那些…… 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收获？ 失踪人士的黄金搜救时间可不长。 当然，他指示过红叶姐，森鸥外不急，先找那个疑似袭击者的金色长发男人，有消息立即上报，之后不要轻举妄动，一切听他指示。——只救森鸥外未免治标不治本，还很可能引来后续袭击…… ——武力值不足的痛。 * 刚进尾崎红叶的办公室，神代清和就被这热火朝天的景象镇住。 原本风格清雅的宽敞空间被改造成了机房般的结构，几排电脑赫然在目，天气炎热，情报人员们穿着令人心生亲切的格子衫忙活，有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有拽过一张纸奋笔疾书的；有在同事间走动记录的…… “仓库区有生面孔过去，哪支行动部队在附近？” “高濑会的xx干部往红砖房方向去了，可能有秘密行动，让外勤跟一下。” “目标去海边了，太空旷，我们的人很容易被发现，撤回吗？” “……” “大家都好忙啊。” 神代清和默默降低存在感，尽量不打扰他人地挪到尾崎红叶身边。 尾崎红叶把神代清和跟挂件织田带到旁边的休息室，让他们坐在长沙发，端了茶水上来，又取来一沓文件，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给首领汇报一晚上的收获。 横滨到底是自家地盘，多少能找到线索，情报小组思维清晰，先是走访黑衣诊所附近可能的目击者，又根据目击者的描述画出了可疑金发男人的画像……神代清和看着情报小组专人绘制的人物图，心脏中了一箭。 “……” 和他昨晚的作品云泥之别。 他是泥。 等小七回来把这个给它看看吧，望天。 “面貌应该不会差太多，看起来是个欧洲人，妾身找到了他的入境记录，但护照应该不是本人的……”尾崎红叶眉头微皱道。 “没有把画像传出去吧？” “当然。” 尾崎红叶笑着道，“清和大人已经提醒，妾身又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神代清和使了个眼色。 织田作之助起身，手持专业的反窃听反摄像检测设备，开始认真检查休息室墙壁和角落的隐藏点，杜绝被钻空子的可能。 “清和大人？” 神代清和觉得有些事情需要告诉尾崎红叶，虽然红叶姐是那种即使不清楚命令的缘由也会执行的省心干部，但当面对的是逻辑成谜的超越者的时候，一点点小小的误差可能就会让形势转变。 织田作之助检查完毕，给了他个k的手势。 神代清和垂眸，将画像推到茶几，推到尾崎红叶面前，缓缓道：“保尔·魏尔伦，欧洲异能局谍报员，被称为暗杀王的超越者。” 尾崎红叶猛然怔住。 神代清和耐心地等待她消化，良久，才听到和服女子有些沙哑的声音，“……超越者？” “嗯。” “森医生怎么会惹到超越者？”尾崎红叶颇感匪夷所思，很快，她眼珠转了转，小声问，“是单纯的私人恩怨吗？” 潜台词：如果不会牵扯到组织的话，考虑壮士断腕。 神代清和为这塑料同事情感叹两秒，却也知道红叶姐的选择十分正确，毕竟那可是“一人即天灾”的超越者，日本本土求而不得多少年，在许多知情的异能者心里，“超越者”就仿佛无形的领袖。 黑手党嘛，多多少少有点慕强。 “很遗憾，不是。” 神代清和思考着道，“但如果控制得好，似乎也可以是……” 不考虑魏尔伦的武力值和人造异能者的身份，这只是个简单的想和弟弟贴贴的兄长，而从被绑架的森鸥外的处境来看，事情并没有走向最坏的那个可能…… 笃笃。 休息室的门被敲响。 伴着情报员掩不住兴奋的声音，“红叶大人！” 有重要消息？ 尾崎红叶短暂离开又返回，表情奇异，在首领疑问的眼神中艰难道：“……找错人了。” 神代清和：？？ 尾崎红叶抿了抿唇，颇有些哭笑不得，“按金色长发、陌生外国面孔的高个子男人去找，外勤小组找到了琴酒。” 神代清和：“…………” 也对。 琴酒常年在东京出没，听到这么近的横滨有五千亿的消息，过来探探路打个秋风也很正常不是么。 简直不能更合理。 神代清和：“没起冲突吧？” “没有。” 尾崎红叶摇了摇头，“您放心，妾身手下的情报员不会这么不谨慎的。” 她补充，“虽然中华街的这批下属还比较新……” 神代清和捕捉关键词：“中华街？” “是啊。” 尾崎红叶似乎就在等着他提问，立即将压在心底的吐槽说出，愉快地分享，“被发现的时候，琴酒正在排队买小笼包，真是……难得一见的景象呢。” 神代清和：“…………” 伏特加，你在干什么啊伏特加？！怎么能让大哥亲自排队买包子？！ 爱琴酒人士表示强烈谴责。 啊。 声明他不是这种人士。 不过琴酒居然是这种在意食物的人设吗，他一直以为对方是个一日三餐草草解决力求效率的劳模……说起来，琴酒竟然能长那么高，即使基因支持，营养也肯定需要补充不少才对……是他想当然了。 唔。 等等。 琴酒来了，安室前辈还会远吗？ 第140章 140（二更） 横滨中华街。 中华小吃的门店前排着长长的队伍,提着鸡蛋灌饼和肉夹馍和豆浆的伏特加在关帝庙前和拎着小笼包的琴酒会和，方脸因食物的香气而舒展,忍不住露出憨憨的笑容,“大哥，这些闻起来真不错啊。” “蠢货。” 琴酒嫌弃的眼神隐藏在高高的礼帽下，冷嗤道，“你没发现周围不对劲吗。” 伏特加：？！ 伏特加下意识地就要左右张望,好在及时想起大哥的教导,以尽量自然的动作去观察,墨镜后的眼睛瞪得老大,绞尽脑汁之下，竟然真的发现了一些端倪。——有几个伪装成游客的人似乎在盯他们。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小声道：“大哥，要处理掉吗？” 琴酒已经懒得说蠢货了。 黑衣组织的顶级杀手默念这是自己挑的小弟三遍,回想了一下伏特加的车技和IT技能,勉强心平气和，“不用，应该是本地黑`道的正常盯控,一会甩掉。” 如他所料。 在走出中华街、离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多时，背后灵们就消失无踪,在偏僻的停车场解决了不知是早饭还是午饭的一顿，琴酒踏上他的保时捷前，突然回首，墨绿的眼眸射出狼一样狩猎的光。 乌鸦？ 明明感觉到驻留的视线，来源却是几只鸟？ 琴酒狐疑地再次打量几眼,见乌鸦们的拍翅膀的拍翅膀、理羽毛的理羽毛,偶尔往这边看也是大大方方,压下心中的怀疑，进了车子。 老爷车开走了。 小七狠狠松了口气。 妈呀，琴酒也太离谱了吧，连鸟也要怀疑！ 行驶的保时捷里，伏特加问：“大哥，我们就这样回酒店吗？” 琴酒言简意赅：“等波本的消息。” 没有情报，他们行动组能做什么？直接莽吗？ 伏特加喃喃：“那我们是不是来早了……” “闭嘴。” 琴酒忍耐着冷冷道：“横滨的黑`道很排外，晚了会道路管控。” 伏特加：“……” 他好蠢，他不敢说话。 * 太阳逐渐升到正中。 安室透穿着轻薄的T恤，坐在临街的拉面馆等待点好的拉面上桌。 他面前的桌上摆着手机，还有本附近旅店发的游览指南册子，紫灰色的眼睛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一切，除了引人注目的发色肤色，就像个普通的游客。 “叮铃铃。” 电话响起。 安室透看到来电显示，表情微变，随即换上副笑脸接起电话，边起身走到角落边说：“怎么想到联系我？” 语气像是在调侃熟识的朋友。 端着拉面来的女店员朝他询问地笑了笑，在他的示意下把拉面放在小册子旁，微微躬身回去服务台，安室透这才压低声音，警惕着四周说出了心里话，“你以后打电话之前能不能先发个邮件？” “发那种‘你方不方便接电话’的邮件吗？” 电话那端的神代清和表示很无辜，“可是，无论安室前辈你和谁在一起，接我的电话都没问题吧。” 安室透：“……” 竟无言以对。 交谈过于亲切，总是让他忘记某人是个Mafia组织的首领。 神代清和还在分析，“如果是完全不能接电话的场合，我想安室前辈你也不可能忘记静音或者关机？如果哪天你不幸被绑架了，我可以配合拖住绑匪，假如赎金合理，我也不是不能先垫付……” “停。别说了。” 时隔一年多没有听到对方的声音，这一波对话立刻让人找回了熟悉的无力感，安室透无奈地发现他还是对神代清和没辙，转回正题道，“找我什么事？” 别的人坐在港口Mafia首领的位置，这时候打电话来肯定是为了五千亿的事，而神代君就很难说了。 “只是好久不见打个招呼。” 神代清和拖长了调子，“——你信吗？” 安室透：“……”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办公椅旋转180度，神代清和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抬手遮住高处刺目的阳光，含笑道：“好歹对人与人之间的情感有点信心啊，安室前辈。” 顿了顿，似乎隔着空间看到那张巧克力色脸庞上的无语，他又道，“好吧，是这样，如果发现有黑手党的人在盯你，麻烦稍微忍耐一下，都是误会，很快他们就会自己撤走的。” 金色长发、陌生外国面孔的高个子男人。 除了第一条降谷前辈都对上了。 而长发是可以剪短的。 神代清和意识到这一点时，同样意识到以黑手党参差不齐的素质——找人的小队基数庞大，不可能都是红叶姐培养的精英部下，他们迟早会跟降谷前辈碰上，好在等汇报递上来，红叶姐就会发现那是黑衣组织的波本，叉掉这个错误选项。 他太难了。 队伍不好带啊。 “吱呀。” 法式雕花木门被推开。 不知睡到几点的太宰治走进来，见小伙伴在打电话，光明正大地走上前听，神代清和看了他一眼，自然地按下免提，安室透的声音便清晰地传来，敏锐道：“你们在找和我很像的人？和那件事有关吗？” 环境不够隐秘，某波本没有直接说五千亿。 但这很容易联想。 太宰治故作不知，出声找茬：“那件事是哪件事？” 神代清和悠闲接上，换了可可爱爱的太宰猫猫声线，“阿治不知道哦。” 啧。 又被踩了一脚。 下次他要升高椅子把脚悬空。 安室透沉默两秒，“太宰君也在啊……他没事吧？” 原谅他听到这个声音，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让人精力满满的鱼汤。 神代清和瞄了眼太宰治核善的表情，果断当做无事发生，正色道：“那是个危险人物，金色长发蓝色眼睛、身高190的欧洲异能者，安室前辈如果遇到的话，千万不要打探，表现得像普通人一样就好。” 无论是作为公安警察降谷零，还是作为黑衣组织的波本，都难免会被魏尔伦这样出众的陌生面孔所吸引，如果不凑巧遇见，降谷前辈又不合时宜地起了侦探的好奇心，企图跟踪调查一下什么的…… 岂不是白送？ 安室透反应很快，“你说身高190，但我只有180却还是可能被你的部下盯上……他们不知道目标具体身高？为什么？你明明知道却没有告诉你的部下，或者说，没有告诉所有黑手党，是因为情报来源没法解释？不，首领不需要解释，那就是……” “好了。” 神代清和黑线打断，“对方过于危险，只有很少人才知道详细的情报。”正常情况下，港口Mafia知道的应该只有红叶姐调查出来的那些。 “有多危险？” “单论武力，整个酒厂绑在一起胜率为负。” 神代清和斩钉截铁。 安室透的声音突然干涩起来，低的像是气音，“我好像、看到他了……” * 拉面馆。 安室透眼睁睁地看着完全符合神代清和描述的男人到服务台取走了两份打包好的拉面，目不斜视地走出门店，抓住时机和其他人一起自然地向他看去。 披着日光的背影仿佛弓一般优雅，惊鸿一瞥的英俊面庞即使是银幕上的主角也难以企及，男人有种独特的放荡不羁的气质，仿佛正在采风的诗人，安室透恍惚间从他身上嗅到了鲜血的气息，想必男人在制造杀戮时，也是如此漫不经心。 公安卧底敏感的神经战栗起来，宛如旁观了一场血腥的戏剧，在不明真相交相赞叹的人群中浑身冰凉。 “客人，您的拉面要冷了。” 女店员善意地提醒，见他不答，微微提高了声音，“客人？” 安室透这才发现，他已不知不觉放下了手机。 通话仍在进行。 安室透虚弱道：“喂？” 神代清和毫不废话：“地址。” 那声音蕴着奇妙的权威，安室透顺从地报完地址，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不是。 他对神代清和的不设防，或者说信任，有到这种程度吗？ 安室透干巴巴道：“你要做什么？”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眼见太宰治已经在联系兰堂，神代清和如实道：“安排能处理的人去。” 安室透心情复杂：“希望一切顺利。” 他已经意识到，这不是他甚至不是公安能处理的事情，犹豫着问，“有没有考虑过……举报给异能特务科？” 真的是黑衣组织加起来都搞不定的程度的话，其本身的威胁性未免太大——和普通歹徒需要热武器才能造成巨大杀伤力不同，异能者的力量归于自身，更难防备，是否卷入民众全看对方心性——这种情况，拖官方下水不失为一种思路。 而且，让这般强大的异国能力者在横滨自如行动，原就是特务科的失职——虽然对方大概率是偷渡过来的。 “举报也没用。” 神代清和不欲多说，直接转移话题：“倒是安室前辈你的运气……” 他停顿了会儿，委婉道，“我知道一家很灵验的神社，离你现在的位置不太远，今天正常营业……” “我挂了。” 安室透试图威胁。 神代清和想了想，确实没有什么事了，于是善解人意道：“那不打扰你了，保持联络。对了，记得去书店买本织田作的，作者名就是织田作，很好看的！” “嘟嘟。” 安室透看着屏幕通话结束的显示，“…………” 他是这个意思吗？ 安室透讪讪地坐回桌子前，发现冷的拉面真的味道差很多。 * 横滨某个废墟。 三花猫灵巧地跃下围墙，低头嗅了嗅地上的气味，信步朝深处走去。 第141章 141 三花猫是在散步时发现不对的。 彼时,它路过黑医诊所旁的高处，悠闲地往下望，只是和往常一样下意识地瞅瞅小弟子的住处,就被眼见的景象惊住。 为什么有一批黑手党在那里转悠？ 而且…… 三花猫停下脚步,挪近了些，一双圆滚滚的猫眼映出诊所周围的景象,不夸张的说,如果把黑手党们的黑西装统一换成警服,就很有一种在检查案发现场的感觉。 森鸥外出事了？ 仗着自己身型小巧,三花猫四脚划动，隐蔽地凑过去听墙角，在黑手党们的谈话中拼出了森鸥外失踪的事实。 ？？？ 三花猫觉得很怪。 先不论森鸥外为什么会失踪，自己徒弟自己知道，并不像这些不清楚情况的黑手党以为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换言之,这些黑手党推断的方向就不对。 ——没有听下去的价值。 三花猫若有所思地嗅了嗅诊所附近已混杂在一起的气味，意料之中的没法确定弟子的行踪。 它需要更多的情报。 三花猫直奔某个情报贩子聚集点，待到夜里,暗世界的人们开启了他们的狂欢，便静静蹲坐着听消息。 ——然后听到了怪东西。 ……即使五千亿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但真的有黑`道会通过针对森鸥外的方式来挑衅港口Mafia吗？ 乍听之下这个走向似乎也有那么一点点合理,但越是细想越觉得奇奇怪怪。 三花猫很困惑，它困惑地离开，发动了它的猫猫朋友和狗狗朋友。 是的。 作为一只在横滨混迹多年的猫咪,三花猫的猫语已有八级,狗语也有六级,而在猫狗眼里它的形象都是“聪慧的长者”——考虑到人类的智慧和寿命,这个称号拿的非常容易——还是有一定的号召力的。 三花猫先是溜进弟子的诊所，扒衣柜找了件合适的衣服带出来，让猫猫和狗狗记下气味，随后根据适合藏人的地点采取广撒网的方法试图找人。是个笨办法，但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其他办法了。 目送着猫猫和狗狗往四面八方远去，三花猫甩了甩尾巴，回到春野绮罗子那里吃了晚饭，重新踏上了找弟子的旅途。 * 猫是夜行生物。 狗也可以是。 启明星初升的时候，猫猫朋友和狗狗朋友在黑医诊所附近的街道聚集，喵喵汪汪地一通交流，三花猫得以排除了许多地点，剩下的地方，它准备自己一个个去探。 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三花猫又回去吃了饭，开始逛废墟。 时至今日，隔壁的东京已被开发得寸土寸金，横滨却还有许多荒芜之地，尤其适合非法分子隐藏。 * 下午。 三花猫在临近海边的废弃厂房游走时，突然感受到股若有若无的视线。 像是……来自空中？ 三花猫有点炸毛地转头望去，青白色的天空上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生物，海鸥在远处的碧蓝海面上盘旋—— 错觉？异能？ 三花猫警惕地环顾四周，半晌，炸起的毛发缓缓垂落，贴在矫健的身躯，三花猫表面继续溜达，内心却为转了好些念头。 亚空间里的兰堂：“……” 好敏锐的猫。 兰堂是接到太宰治的电话来的。 从希望学园赶到拉面馆，路上远程连线神代清和太宰治和被传唤到首领办公室的尾崎红叶，他们对着地图和势力分布研究半晌，各抒己见，圈定几个可能地点后，兰堂便马不停蹄地排查。 适合藏身的偏僻之地多是一片灰色，而在这样黯淡的色彩中，三花猫无疑是醒目的。 兰堂多看了几眼，突然觉得这花纹似曾相识。 是……Lupin那只？ 不，应该说是侦探社的春野小姐养的那只。 下意识地跟着猫咪，找到了有人的活动痕迹的地方后，兰堂恍然想起，在日本，公三花被视为带来好运的使者。 他给神代清和打了个电话说明现在的情况。 “我给你调一只警犬？红叶姐那边有领养警署退休的警犬。” “大概不用了。” 兰堂神色微妙地看着在原地嗅了嗅，便健步如飞地跑起来的三花猫，“我遇到了带路的公三花。” * “嘟嘟。” 神代清和放下手机，和同样听了电话的太宰治对视一眼。 ——是夏目先生没错了。 尾崎红叶在一旁感叹：“带路的公三花……这听起来都有些像童话了。” 她问，“清和大人，我们完全不插手吗？” “兰堂的移动速度太快。” 神代清和看着在知道敌人是超越者后，便有些焦躁的尾崎红叶，放柔了声音道，“放轻松，兰堂不会有事的。” 尾崎红叶欲言又止。 ……应该说森医生不会有事吧？ * 兰堂定定地看着视野所及之处的那个男人。 日光般的金色长发，在脑后扎起，侧鬓的一边的编了小麻花辫，那张俊美如神明的面孔上，是循着活物的气息见到三花猫时露出的些微惊愕，似乎没想到闯入领地的是这样一只小动物…… 保尔·魏尔伦。 在真正见到这心心念念的亲友的一瞬间，被遗忘的记忆回归脑海，是争执、是火光，是从背后袭来的子弹。 搭档从背后偷袭了他。 为了那时还没有名字的中原中也。 兰堂闭了闭眼。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个时候，在被搭档背叛攻击后，反击的自己强行读取了作为任务目标的人工异能体，而后…… 冰冷而炙热的黑色火焰疯狂席卷、将地上所见的一切有形之物悉数燃烧殆尽，不知过了多久，很长或者一瞬，亚空间的防御被破开了…… 兰堂深深呼吸，他仿佛进入了种奇异的状态，记忆的补完让他的异能宛如浴火重生更为强大，兰堂主动解除了覆盖身形的那部分亚空间，在永不背叛的异能、浅金色方块的拥簇中，冰冷而平静道：“魏尔伦……不，保尔。” 他甚至露出了一个久别重逢的微笑，柔声道：“好久不见。” 话音未落，浅金色亚空间扩散开来，携着压抑至极的滚滚怒火，就要将魏尔伦包裹其中！ “轰！” 操控重力的超越者瞬间将脚下的地面踏碎，于遮蔽视线的乱石与灰尘中，反重力地停在空中，身形漂亮优雅地宛如艺术，只是脸上的表情稍稍破坏了这份美好，“……兰波？” 魏尔伦的神情似哭似笑，很快变成一种从容，颔首道：“果然，我上次看到的是你……” “是想叙旧吗？保尔。” 剧烈的情感在胸中燃烧，兰堂轻轻笑起来，浅金色光芒在他眼底摇曳，“那就，让我们认真一点吧。” “轰——” * 三花猫浑身僵硬地躲在承重墙角落。 理论上地震时最佳的隐藏点。 ——这两个人打起来，和地震有什么区别！！ 他们所处的地点，是因主人破产而被荒废的造船所内部房间，原本的地形很快被战斗改造成空地，阻碍两人发挥的天花板消失不见，阳光之下，浅金色的亚空间和暗红色的重力不断碰撞，明明动静不算特别大，三花猫却觉得自己看到了超新星爆炸。 恍恍惚惚。 这就是移动天灾吧。 等等。 说起这个形容……超越者？即便不是也很接近了吧……兰堂是恢复记忆了吗，没想到他没失忆前这样强大…… 三花猫思绪乱飞，脑袋里宛如有一团浆糊搅来搅去，在那两个移动天灾挪远后，才慢慢从角落里钻出，生命的本能让它立刻就要离开这是非之地，跑去安全的所在。 不对。 它是不是忘了什么？ 三花猫停下前行的脚步，陷入沉思。 远处轰鸣阵阵，反而让近前显得格外静谧。 在这寂静中，隐隐传来微弱的人声—— 三花猫头顶似乎有灯泡“叮”地一亮，它想起来了，是徒弟啊！ 三花猫上前几步，就听见—— “爱丽丝酱~” 是中年大叔苦涩中隐隐含着掩不去的荡漾的声音，“能不能抱一下我的腰，这个姿势我的腿有点疼……” 然后是小萝莉的冷哼，“要求真多。” 三花猫：“……” 这个徒弟，真的有救的必要么？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处在横滨最高的建筑的顶层，四面八方通透，只要战斗的规模够大，且不发生在地下，站在这儿多少能察觉。 恰好，废弃的造船厂离横滨港不远，视野称得上良好。 神代清和给在场所有人发了一个高倍望远镜，自己也迫不及待地看起来。 真是…… 漂亮的战斗啊。 追逐、触碰、交融、分离，划开日暮，也划开心间的涟漪。 手机响了起来。 神代清和不怎么想接，直到第五声响铃，黑发少年才不情不愿地按下通话，“喂？” “首领，是我，森鸥外。” 劫后余生的口吻。 神代清和心不在焉道，“森什么……哦，森君啊。” 他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充满暖人的惊喜，“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电话那头的森鸥外：“…………” 谢谢。 心死了。 第142章 142（二更） 说起森鸥外这两天、准确地说是一天半的经历,用八个字可以概括： 败也中也，成也中也。 前者很好理解，他是因为中原中也才被盯上的；后者嘛,是因为他夹缝中求生存,在察觉到“中也”这关键字后展开三寸不烂之舌，艰难地延续了自己的生命。 时间转回两日前的夜晚。 自阴影中步出的男人过于强大，全力以赴的爱丽丝在他面前，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小萝莉那样毫无反抗之力，森鸥外自己也很快被制住,如果不是闪避及时，他的右手就要脱离身体。——虽然仍然撕开了很大一道口子。 太快了。 太随意了。 像是经过千百次锤炼那样的杀人技巧,短短几秒的交锋，森鸥外已是冷汗淋漓,他以专业的手法给自己按压止血,内心有种强烈的直觉，如果这个男人将杀死自己摆在第一位，那今晚必定是他的死期。 但好在对方不是。 那是种不需要言语表述的轻蔑和傲慢，好似和普通人不是一个阶层……不,甚至不是一个物种，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受到重创的爱丽丝消隐无踪，嗓音轻柔：“人形异能力？这么说,中也的眼光也不算太差……” 森鸥外捕捉到了关键词。 他陡然发现，眼前的男人虽然是欧洲面孔，发色眸色却和中也君的很像，就连五官,细细看去似乎也有一定的相似度,仿佛两人…… 之间有斩不断的血缘。 而中原中也,是擂钵街的孤儿。 森鸥外立即决定赌一把。 前军医虚弱道：“您是中也君的……哥哥吗？” 对方的眼睛微微睁大了。 有戏。 森鸥外忍耐着疼痛，暂且不去思考自己遭遇的无妄之灾是否也来自中原中也，就像是一个纯粹的、关心后辈的师长那样微笑起来，“中也君一直很期待亲情呢。” ——这句话救了他的命。 ——森鸥外是后来察觉这一点的。 或许是因为失血，他的脑袋有些不清醒，求生的本能让他结合查到的中原中也资料胡说八道了一通，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随后，他就被男人以极快的速度拎在空中转移到了废弃的不知名建筑里，开始家访。 是的。 虽然说起来很离奇，中间又穿插着各种怪异的操作，但要把事情归类定性的话，说这是一次家访似乎也不是不行。 而他充当的角色，就是被绑架的老师。 到达废弃建筑后，森鸥外的伤势加重了，他被对方刻意保持在了一个不会死、可也没法自主行动的程度，再加对方很少离开，即使去购买食物花的时间也较为短暂，是即使他异能恢复唤出爱丽丝也没法跑太远的模式。 然后这个被问起后自我介绍叫魏尔伦的男人就在打听中原中也的各种详细信息。 森鸥外只能一边回忆中原中也作为羊之王的情报、作为学生的表现、再经过适当的艺术加工，反反复复从不同角度剖析着讲给魏尔伦听，考虑到能说的越多自己的命就越长，森鸥外试探着讲起别的话题，包括他在港口Mafia里的经历，透露出中原中也大概会在毕业后加入Mafia。 果然。 魏尔伦对新的话题起了兴趣。 森鸥外选择卖掉一些比较浅显的组织情报，这种情报在横滨地下世界找准了路子也能买到，宽松地说也没到背叛的程度，而后，被提到的同僚兰堂又引起了对方的兴趣，森鸥外又成功续了一波…… 就很艰难。 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那种。 * 又是一日。 森鸥外被拎着转移了地点。 这次失血debuff不严重，他头脑清醒视野正常，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前一个地址是临海的某处。 接着被转移到了废弃的造船厂里。 森鸥外很着急。 手机等等能和外界联络的东西都被扔掉，他没有任何联系外界的手段，只能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港口Mafia的救助，而拖延时间就意味着要说出对方感兴趣的情报，如果说到Mafia真正的机密，那么即使被救了，事情败露后也会被首领反手处理掉…… 而如果不说，等到魏尔伦对那些不够深入的消息不感兴趣的时候，他也无了。 人生为何如此艰难。 突然体会到了太宰君想自杀的心情…… 不。 他明明是在求生啊！！ 差点就被太宰君感染了。 森鸥外心有余悸地重新振作起来，魏尔伦转移地点说明可能是被追踪了，往好处想，救兵就要到了。 * 果真如此…… ？？ 来的不是他想象中的Mafia大部队。 森鸥外震惊地看着空气中突兀出现的兰堂，震惊地看着两人势均力敌地打了起来，震惊地看着被一波流拆迁的天花板地板和墙壁，视野被灰尘遮蔽的同时，果断地召出了状态已恢复的爱丽丝。 ——再不换位置自己就要被埋了！！ 爱丽丝拎着森鸥外的后衣领，带着他在坠落物之间移动躲避，森鸥外的视线却追逐着远处的战斗。 真美啊。 兰堂是恢复记忆了吧。 首领知道吗？ 啊，看样子知道，否则找来的不该是兰堂。 这样的话，太宰君和织田君多半也是知情者，红叶君说不定也清楚，只有他…… 又被排除在外。 该怎么样，才能进入首领的心腹圈子呢？ 掉落的灰尘持续阻碍视野，让他的视线模糊，只能看见浅金和暗红在天与地之间不断碰撞，森鸥外出神地思考着，突然咝了一声，这才发现随着战场的转移、时间的推移，天花板快要停止掉水泥块，爱丽丝把他放下来了一点，他被扭断的脚踝正和地面摩擦。 “爱丽丝酱~” 森鸥外苦笑道，“能不能抱一下我的腰，这个姿势我的腿有点疼……” 爱丽丝冷哼：“要求真多。” 话虽如此，看到森鸥外的确很惨的分上，小萝莉犹豫两秒，选择了满足他。 * 三花猫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徒弟当然还是要救的，而且森鸥外虽然萝莉控，但爱丽丝是他捏的萝莉，某种意义上说弟子是在跟自己玩，也算不上什么。 三花猫更注意的是弟子的其他方面。 比如，显然断裂着的双脚脚腕；比如，用衣服的布料包扎的右手小臂；比如，肉眼可见的糟糕的精神状态…… “哪来的猫？” “咪咪？” 三花猫看到房间里的景象时，森鸥外和爱丽丝也看到了它。 在小弟子怀疑的眼神里，三花猫发出一声低低的、类人的叹息，随即在他们眼前，上演了一出大变活人。 …… 静。 空间都好似凝固。 夏目漱石无视一大一小瞪得溜圆的眼睛，递给森鸥外一个手机，言简意赅道：“联系人手。” 森鸥外小心翼翼道：“……夏目老师？” 夏目漱石：“是我。” 森鸥外内心感动极了，老师竟然在关注他的安危，还特地跑来救他……森鸥外有心说几句拉近师生感情的话，又知道不是时候，他深吸一口气，输入了首领的号码。 * 三花猫已离开。 黑蜥蜴携救护车很快赶到现场，森鸥外被抬上担架抬进车厢，送往某间命运多舛的医院。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来探病时，森鸥外的伤势已经被妥善处理，医生正在病房外广津柳浪说着些患者养伤期间饮食等等方面的注意事项。 神代清和朝广津柳浪点点头，打开了病房门。 ——他就看到了双脚被夹板固定吊起，右手小臂也被绷带缠住的某人。 黑发少年意识到，这次森君真的很不容易。 他有点心虚。 之前接电话的态度应该真诚点的。 太宰治一个箭步上前，爱丽丝连忙后退，好险没有被碰到，太宰治表情夸张：“森先生，你伤得好重！” 他抹了抹不知是否存在的眼泪，“——你喜欢什么样的轮椅？” 话题虽略显跳跃，逻辑却很通畅。 没毛病。 织田作之助放下探病的鲜花和果篮，神代清和把神情调整为关心得力部下的好领导那一栏，把探病时该说的话都说了，最后嘱咐森鸥外好好休息，不要有任何压力，这次算工伤可以报销，养伤期间工资照发—— “另外……” 神代清和看着手机上新收到的邮件，沉吟，“可能需要森君你换个地方休养。” 他遗憾道，“兰堂没能留下魏尔伦。” 森鸥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我需要换到……” “啊。” 神代清和露出友善的微笑，“重返校园，森君觉得怎么样？” 第143章 143 洁白的病房。 白床单,白墙壁，白窗帘。 在这样的场景下，首领的微笑格外醒目,森鸥外下意识地问：“当老师还是当学生？” 神代清和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沉思的表情：“森君居然还想过当学生吗……虽然你的年龄很大了，但也不是完全不行……平时也有些轮值的黑手党会跑去D班听课……” 森鸥外汗颜：“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说呢，森君你是东大毕业的，即使怀念校园生活，也不该想要上这种小学和国中的课程。” 神代清和又补充,“而且轮椅进教室毕竟不太方便……” 太宰治赞同地点头。 森鸥外：“……” 你们已经默认我坐轮椅了吗？难道我不能单纯静养吗？ 他已明白把自己安排到学校——也就是希望学园的理由。 想必兰堂常驻在那里守着中也君，宛如守株待兔的农夫,而他这个可能会被魏尔伦解决的伤残人士，则需要在那里蹭一份保障。 “我可以当校医吗？或者生活老师什么的。” 森鸥外谨慎地问。 “当然。” 神代清和眨眨眼,表情隐隐约约带着几分……佩服？ 森鸥外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本来只是想让森君你占个没人的宿舍静养的,没想到你对工作如此执着，也对，平时你就是闲不下来的人。”神代清和语带关怀，“具体职位我会安排好的,你先睡一觉吧，这一天多想必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森鸥外：“……” ——应验了。 太宰治：“噗。” 森鸥外瞪了眼忍笑的便宜学生，太宰治轻快道：“以病人的身份来到曾经任职的医院,有何感想啊森先生？” 鸢眸的少年收起笑容，话语带着他独有的意味不明的味道，“还是好好休养吧。没能拥抱死亡，继续活着是唯一的答案。” “……” 麻烦的小鬼。 森鸥外内心充斥的疑问化作实质大概可以填满整间医院,却也知道这不提问的好时机,自由进出的医护人员表明了地点的非隐秘性,他只得暗暗把疑问压下，看着织田作之助把买来的、适合病患的饭菜搁在小桌，一行三人告辞。 * 神代清和没有离开医院。 他坐在森鸥外病房外的等候椅上，作为兰堂的路标，又看了眼邮件。 【你们在哪？我没留下保尔。 ——兰堂】 刚才病房里，神代清和在点开邮件的第一时间做了理解：首先，兰堂大概率完全恢复记忆了，证据是他对魏尔伦的称呼变了；接着，兰堂打起来和魏尔伦应该差不多五五开，至少不是劣势，才会有“没留下”这样的措辞；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完全恢复记忆的兰堂还是那个兰堂，没有和他们划清界限的意思…… 否则他就不会收到这封邮件。 开心。 神代清和回复邮件，说他们在xx医院探望xx病房的森鸥外，兰堂回了个k，说准备过来，考虑到对方的意思可能是走亚空间过来，也不一定会在森鸥外面前出现，神代清和没有和森鸥外说这件事，并告诉森鸥外他需要换个休养的地方。 ——先前的理解漏了一条：魏尔伦仍在自由活动，森君不能算完全脱离危险。 * 兰堂很快出现在三人眼前。 黑色长发的青年气质更为出色，温软中隐隐透出种锋锐，他脱下了保暖的羽绒服，毛绒耳罩和围巾也摘掉，露出了符合外界气候的打扮。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兰堂没被手套笼罩的苍白手指上掠过，由衷道：“恭喜。” 兰堂含笑点头。 “走吧，我看过森医生了。”他说，“幸好伤得不太重。” 太宰治神色微微一动。 * 时针指向三点。 四人兵分几路打包了下午茶，回到港口Mafia本部大楼，在顶层首领办公室摆开欧式圆桌，坐在一起谈天。 话题多围绕魏尔伦。 神代清和的关注点在魏尔伦的危险性，会不会对他们、对组织、对日本造成威胁之类，而后才考虑其他；织田作之助则着眼于几个朋友的安危，确定兰堂没有受伤、不是在逞强才松了口气；太宰治则更想挖掘这对欧洲搭档之间的关系，对兰堂的心理和情感转变很有兴趣…… 众生百态。 一边融入其中，一边抽离着旁观的神代清和悠然想。 “兰堂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我们吧？”毫不在意眼前的青年已恢复超越者的实力，太宰治的态度和往日一般无二，甚至更为跳脱，他直白地探究，“你明明知道魏尔伦背叛了你，差点杀了你，却并不怨恨，为什么？” “看过森先生的伤势后，你的表情与其说是担心森先生，不如说是庆幸魏尔伦没有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还在可以挽回的范围内……” 太宰治好奇地问，“你对魏尔伦有种奇怪的家长心态，包容过头了，是因为他是人造异能者，实际年龄很小吗？还是有什么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原因？说嘛说嘛。” 神代清和：“……” 啊。 太宰猫猫的问题是不是太一针见血了。 不过能把这些当面问出来，而不是闷在心里自己瞎想，是太宰猫猫的性格变开朗的证明吧？ 铲屎官表示欣慰。 兰堂为这份敏锐失笑，他笑着道：“没什么不能说的。” 青年的眼眸里沉淀着温暖的华光，说起了和搭档的过往，“保尔是我从反政府组织里救出来的，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 非常深厚的羁绊。 兰堂将自己的名字给了魏尔伦，拉着懵懂的实验体融入人群，他教导魏尔伦知识、技巧，锻炼魏尔伦，和魏尔伦一起走过作为谍报员的光阴，他们就像一对普通的搭档那样，互相依靠和扶持着前行…… 兰堂一直认为魏尔伦已经成为了人，认为自己是理解魏尔伦的，直到远东之地的秘密研究所里，那从背后袭来的一枪。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 兰堂有些颓唐地说，他的神情是种令人心酸的无奈，“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人类，他还是和出生时一样……憎恨人类，憎恨我。” …… 静。 太宰治轻轻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虽然失忆导致多年没有锻炼，但亚空间在一定程度上有着优势，按兰堂的说法，即使魏尔伦全力开重力他也可以试着把对方塞进亚空间，但很难，因为就像他熟悉魏尔伦的战斗习惯一样，对方也熟悉他的。 胜负粗略算是五五开。 “我想和他开诚公布地谈谈。” 兰堂苦笑着道，“只是……保尔下一次出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没关系，不是还有小矮子吗？” 太宰治跃跃欲试地说，“魏尔伦肯定会去找中也的，我们先想想话术吧！” 神代清和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太宰猫猫热情的出谋划策，看着认真听讲的兰堂，不解地眨了眨眼。 好奇怪啊。 他想。 既然已经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是人抑或非人，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 时间稍稍拨回。 海边那样大的动静，即使是白天，也有不少目击者。 浅金与暗红交织，过于绚烂，市民们纷纷发出惊叹的声音，不少人拿着智能手机企图拍照，却发现照片糊成一团，遗憾之余，八卦之心愈发强烈： “是烟花吗？” “没人会在白天放烟花吧，何况这么大，要是晚上该多好看啊……” “可能是表白呢？这个时间有特殊意义的那种。” “走，我们靠近点！” “……” 好奇的市民被拉起的警戒线拦住。 警官的说法是那里发出了火并，不管市民怎样质疑都坚持阻拦，市民们只能站在警戒线外观赏，可惜的是，那在海天之间格外绚丽的色彩很快就消失了，徒留一地叹息。 异能特务科已赶到现场。 种田山头火亲自来了，试图找到蛛丝马迹。 但遗憾的是，沙滩上有形的痕迹早已被海浪冲刷干净，只余能量检测仪发出刺眼的红光，部下语无伦次地汇报：“种、种田长官，超限了——” 真是太可怕了！ 负责操作仪器的特务科成员瑟瑟发抖，他是个老资格，在他的印象里，这台仪器检测过国内无数异能能量，从未有过超限。 这意味着什么，他已不敢深思。 怪物。 种田山头火意识到了这一点，交手的两人留下的能量的余韵，对特务科、对日本来说，是怪物的级别。 “唉。” 种田山头火隐蔽地叹了口气，多事之秋啊。 * 神代清和收到来自种田山头火的关怀邮件时，多少有点心虚。 他可靠的长官把横滨混进来两个强大异能者的消息告诉了他，还叮嘱他如果看到陌生的能力者表现一定要自然不要被发现，等绝对安全的时候再把对方的异能报给特务科，甚至表示他近期最好待在港口Mafia总部、尽量减少外出。 谆谆爱护之情溢于言表。 神代清和捂住隐隐作痛的良心，侧脸趴在办公桌。 太宰治凑过来：“怎么了？” 他试探着伸手去够桌上的手机，没有被阻止。 太宰治顺利地看到了邮件内容，这是他第一次特务科发给小伙伴的联络邮件，新奇之余，很快理解了症结所在，“不想隐瞒了？” “不。” 神代清和慢悠悠坐直，快速而熟练地打字回复邮件，发送。 通篇没有一句真话。 太宰治：“……” 神代清和发出社畜的声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摸鱼的诀窍之一。” 他说，“可惜要辜负种田长官的期待了。” 太宰治反应过来：“你要出门？” “嗯。” 神代清和微笑，“我明天去学校看看中也敦久作他们。” 太宰治立刻道：“那我去上课。” 他兴致盎然的样子，鸢色的眼眸闪着狡黠的光，“刚好看看森先……不，森老师。” 第144章 144（二更） 横滨希望学园。 即使过了放学时间,校园里仍然有不少学生活动的身影，这些都是住校生，不如说,现在的这批学生99%都是住校生。 “中也哥,这里！” “传给我！” 男孩们在篮球场上挥洒着汗水，女孩们围在花坛边争相喂着一只前来讨食的橘猫，不时伸手摸一摸它丰厚的毛皮。 天色逐渐暗下来。 再看书会把眼睛看坏的。 芥川银这样想着，从石凳上起身，抱着书往寝室走,她的视线无意中掠过校门，然后就凝住了。 无数学生的视线也凝住了。 只见校门打开,一辆救护车开了进来，停在操场的边缘,司机从驾驶座下来,而后车厢打开，里面探出一个铁板一样的梯子，被司机固定好，又有两个十分精壮、穿着白大褂口罩遮住半张脸的……额,医护人员麻利地将担架抬下来，停顿片刻稍微认了认方向，便往校医室去了。 ？？？ 芥川银头顶的问号不断增殖：救护车……为什么会开到学校里来？记得校医室的设备很普通啊,不可能比医院更好的，他们的校医也不像是医术高超的样子？难道是病人有哪里特殊？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患者的模样。 唔。 是个头发有点长的大叔，两只脚被绑着厚厚的绷带，直挺挺的,一只手也有包扎,一看就是受了重伤的样子,他好像是醒着的？虽然表情有点怪，那种表情应该怎么形容来着…… * 心如死灰。 森鸥外闭上眼睛。 被这群黑手党兼职的医护人员抬着招摇过市，他感觉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 尤其是侧头就看到一个抱着书的可爱小萝莉时。 为什么不能把救护车开到校医室门口呢？只因为不好调头么？不对，为什么一定要用那么醒目的救护车，换一辆面包车之类的不行吗？ 森鸥外超级后悔。 他白天的时候就应该顺着便宜学生的话说出喜欢的轮椅款式，然后坚决等轮椅到了再让人推着轮椅过来的。 “好的好的，我会照顾好森老师的。” 校医是个爽朗热情的年轻人，港口Mafia外招的，此刻正在认真地听着医嘱，态度端正地送走了几位医护，而后走到被转移到病床上，双腿重新吊起的森鸥外面前，语气仍然那样爽朗：“森老师吃饭了吗？” “……” “森老师？” “……吃了。” “啊，那就好，您喝矿泉水吗？我放一瓶在这里哈。”校医碎碎念道，“我这里没接待过您这样的病人，也不知道有哪些要注意的，您有什么需要千万和我说，千万别客气，啊，对了！” 校医一拍脑门，转悠着喃喃，“我晚上睡觉比较死，可能没法帮您上厕所，这边也没准备夜壶什么的……您看，空矿泉水瓶可以吗？塞得进吗？” ？！！ 森鸥外脑袋里的弦，崩了。 * 【首领，请务必尽快给我送一个轮椅！！ ——森】 神代清和：？ 莫名觉得这个多打的感叹号里包含了特别丰富的情感。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代清和想了想，森君现在应该是在希望学园，毕竟他那外伤在哪里养都差不了太多，至于轮椅……可能是森君不习惯躺平的生活，想坐起来吧。 啧。 大叔莫名其妙的自尊。 躺平哪里不好？ 指指点点。 他随手安排了一个部下去跑腿送轮椅，就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 翌日。 横滨希望学园的学生接到通知，他们将新开两门选修课，时间与主课错开，感兴趣的同学可以自行前往听讲。 一门是兰堂老师的基础英语教学；一门是森鸥外老师的基础医疗教学。 是的。 学校原本是没有英语课的。 毕竟横滨希望学园性质上是一所专门学校，旨在培养无所依的孤儿们的社会独立能力，而要把小学和国中的内容在两年内全部教完不现实且没必要，这里教的都是在生活工作中用得上的那些。 在连语文数学等等都搞不定的时候，英语无疑累赘。 而医疗则显得重要许多。 * 放学时间。 “你想写书？”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来找太宰治他们顺便探个病的神代清和怀疑自己幻听了。 “是的。”森鸥外满脸家国天下，坐在由爱丽丝推着的轮椅上，望着远方的样子颇有几分中正平和、为百年计的味道，“我想把自己关于医疗的一些经验记录下来，即使出版不了也可以自费印刷，首领，这段时间就让我潜心写作吧，等过几周我伤好了，再正式上课。” 现在的形象不适合跟萝莉们见面。救护车事件也需要时间来遗忘。 神代清和：“……” 离谱。 这难道是黑羽快斗易容的森鸥外？ 哦，有爱丽丝啊，那没事了。 “也好。”神代清和稍作思索，“等你写完我可以帮你联系编辑，等等，你右手能写字？” “我可以口述给爱丽丝写。” 森鸥外显然已想好解决方案，胸有成竹的样子，只不过想到还要这样行动不便三四周，脑海里便不由得浮现出一个影子，喃喃道，“福泽阁下……”带着晶子出国了。 他没有说完。 但听力极佳的神代清和没有漏过这个称呼，甚至迅速get了森鸥外“如果与谢野晶子在就能用异能让他一秒痊愈”的脑回路，批评道：“这点伤也想麻烦与谢野医生，你怎么想的？” 森鸥外呼吸一窒。 首领竟然连晶子的异能都知道吗？ 这表现—— 神代清和理解歪了，以为森鸥外是心虚，然后神奇地歪打正着，“不会吧，你这个思想……常暗岛的时候，你不会无论士兵受什么伤都靠与谢野小姐治疗吧？那可是濒死时才使用的宝贵异能力啊，而且在战场那样的环境压榨一个11岁的小姑娘……” 森鸥外：“……” ——首领知道得太多了。 ——可他毫无办法。 神代清和拍拍森鸥外的肩膀，语重心长：“森君，做人不能太森鸥外。” 森鸥外：“…………” 什么意思？！他代表了人类的下限吗？！ “我去找太宰了，你好好反思。” 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 爱丽丝嘻嘻一笑，歪头拖长调子，“做人不能太林太郎——” * 英语选修课已结束。 新老师兰堂的俊雅的外形和优美的英语得到了学生们的一致好评，下课后仍有不少人兴奋地议论着。 中原中也非常想学好。 他很喜欢这位新来的兰堂老师，想让对方看到一个完美的自己，然而在音标读音上面，他就被卡住了。 怎么读都不太标准。 讨厌的青花鱼更是在一旁冷嘲热讽：“哇，蛞蝓居然也有发声器官吗？噫，听起来怎么黏糊糊的，这就是蛞蝓星特有的语言吗……” 早已知道蛞蝓的意思·中原中也头顶的青筋欢快地蹦跶，他试图假装没有听见这干扰，但果然骗不了自己，于是中原中也扬起拳头，打算物理排除掉这份干扰—— 电光石火间，太宰治挑衅的表情一收，眼眸湿润，嘴角撅起，委委屈屈道： “清和，他欺负我——” 神代清和保持着抬腿的姿势，僵在走廊。 这是前往敦芥川久作宿舍的必经之路，而中也的宿舍也离得不远。 太宰治再接再厉，双手捂住眼睛，从指缝里偷偷看他，声音软绵绵的：“中也打人好痛，呜。” 神代清和默默把脚放平。 他思考了0.1秒，决定接下太宰猫猫的戏，于是大步上前，以一个庇护的姿态站在太宰面前，充满保护欲道：“中也同学，你为什么欺负太宰？” 太宰治入戏地抱住小伙伴的胳膊。 “…………” 中原中也怀疑自己瞎了。 这真的是青花鱼？不是什么异能者变的吧？ 从来不知道某人有这样一面·中原中也看着满脸可怜弱小无助、躲在黑发少年身后的太宰治，脑瓜子嗡嗡的，他机械地看看打过几次照面、名为神代清和的少年，又看看仗着别人看不到、朝他做鬼脸的太宰治，突然松了口气。 太好了。 ——是本人。 中原中也懵懵地想着，随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羡慕。 太宰这个样子，是因为可靠的长辈来了吧。 ——就像是雏鸟钻进父母的羽翼之下，从此不再有风雨。 ——那样美好。 ——是他永远不会有的东西。 “他诽谤。” 中原中也深深吐出一口郁气，仰头，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平和。 橘发蓝眸的少年绷起脸，自以为冷酷，却不知已被眼中的倔强深深地出卖，“其实一般都是太宰欺负我，我……还手也没打中过几次。” 神代清和：“……” 他的神情逐渐微妙。 中也这是在—— 撒娇？ 怎么办，有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萌。 第145章 145 “不要脸！” 直到他们挥别中原中也,向着更深处的某间宿舍走去时，太宰治仍在愤愤地念叨，“狐狸精！” 神代清和：“……” 啊这。 狐狸精是不是过了？无论怎么看老实巴交的中也都和那个扯不上关系啊。 太宰治瞪了小伙伴一眼,仿佛从他脸上读出些什么，更气了，“狐狸也是狗！” 神代清和：“……” 唉。 如果是刚认识那时候,太宰猫猫比他矮些,生气鼓腮帮子的时候脸上的婴儿肥也会变成格外好rua的样子，而现在,和他身高差距极小的修长少年…… 倒是中也目前还是160…… 太宰治同样意识到这点。 小矮子因为矮,显小，反而契合了清和的萌点，而这个“显小”也可以是真小——如果按从研究所里“诞生”起算,小矮子才8岁，无疑属于幼崽的范畴…… 可恶！ 神代清和看着太宰猫猫把地踩得哐哐响，正想着怎么安慰,就到了目的地，他们停在敦芥川久作的宿舍前,听见寝室里传来梦野久作拍手的声音：“大老虎！敦,你答应我的，变大老虎！” 神代清和心念一动,敲了敲门,用太宰治的声音道：“是我。” “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立即旋风一样刮过来开门，双眼放光，“在下刚打扫过卫生,快请进！” 太宰治：“……” 神代清和已踏入寝室。 四张书桌中间的空地上,一只体型庞大的白虎正蹲坐在那里,被梦野久作摸着毛，此时被门边的气味吸引，飞快起身，那双黄莹莹的竖瞳紧紧盯着来人，两只耳朵抖了抖，突然一个短跳—— 梦野久作：！ 落到黑发少年面前昂着大脑袋热情地蹭他，尾巴一甩一甩，喉咙里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是在…… 撒娇？ 梦野久作惊了。 他第一次看见中岛敦变的老虎这么主动，仿佛那不是被称作百兽之王的凶猛食肉动物，而是一只等比例放大的猫咪，还很亲人。 “敦？” 神代清和开心地伸手一条龙rua了一把，在极快时间内便把额头脸侧下巴脖颈等地全都rua过一遍，若有所思，“老虎状态还是没有人的意识么？” 太宰治绕过拦路芥川大步向前，走路带起的风颇有烈烈之感，在他路过老虎之后，那只被触碰的老虎便变成了趴在地上的中岛敦，白发少年讷讷道，“不，有意识的，和老虎的一半一半吧……” “哼。” 太宰治发出不满的哼声。 和着芥川龙之介后知后觉和神代清和打招呼的声音。 神代清和：“……” 啊。 好短暂的快乐。 因为来看敦必带太宰，作为实际领养人的包袱又让他不能和敦直接说“你变个老虎给我rua一下”，太宰猫猫千防万防又有无效化，神代清和的撸虎之旅很是坎坷，这么久以来，才是第一次如此大面积接触到老虎的皮毛。 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痛并快乐着。 梦野久作回过神来打招呼，中岛敦一个骨碌爬起，笑容讪讪，“神代先生、太宰先生，你们来了。” 他忙不迭地把椅子转了个方向，“坐？” 呜。 太宰先生的眼神好锋利。 孤儿院的成长生涯给了中岛敦读空气的能力，比如他就能看出，太宰治对他不太满意，尤其是在他变老虎蹭神代先生的时候…… 但这真的不是他能控制的啊！！ 是猫都这样啊！！ 没错。 中岛敦发现了真相。 起初，中岛敦还以为是自己对神代清和的亲近影响了老虎的行为；直到某一天他被神代清和带着出去吃饭时，路过某个流浪猫聚集地，眼睁睁地看着那群猫喵喵叫着，矜持全无地围拢过来…… 这真的不怪我啊太宰先生！！ 中岛敦内心宽面条泪。 神代清和思索道：“大概还是缺少实战。” 太宰治凉凉附和，“是啊，大半年了，芥川的黑兽都快要撕破空间了，敦你连控制老虎都做不到。” 他懒洋洋抬眼，“芥川闭嘴。” 听到太宰先生夸赞激动地正要说什么的芥川龙之介：“…………” 好的。 神代清和含笑瞧了太宰治一眼，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也是刺激太宰猫猫，看了眼时间，“走吧，订的包厢是7点的，织田作在校门口等我们。” 来看小孩，自然要带他们吃顿好的。 五人从走廊的另一边下楼时，神代清和瞄了眼对面大楼。 那是教师公寓。 新来的英语老师兰堂就住在那里。 而在肉眼不可见的空气中，正铺展着许多漂亮的亚空间方块，如同一张伸展开的蛛网，只要魏尔伦进来，触碰到蛛丝，就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唔。 记得兰堂的亚空间全部展开占地很广，恢复全部记忆后说不定又有增加…… 这个学校是不是都被笼罩了？ 可怕。 * 来到校门口，一眼便可见那头醒目的红发。 “织田先生！” 梦野久作眼睛发亮，迈着小短腿奔向织田作之助，到红发青年眼前一个起跳，恰好被蹲下的对方一把接住，抛高高。 “哇——” 身体在空中跳跃，梦野久作张开手，准确挂在重新站起的红发青年的脖颈，笑嘻嘻地又被抛高。 太宰治：“……” 真讨厌啊。 织田作被梦野久作缠着；清和的注意力会分散到其他人尤其是中岛敦身上，变老虎的敦更是；而他呢……？ 只有一个奇奇怪怪热情过头的芥川。 * “可以搬回去和织田先生住了吗？” 饭桌上，梦野久作问。 那双盛着星星月亮的眼眸充满期待地看着织田作之助，又看向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在两人之间摇摆不定。 据梦野久作观察，做主的有时候是太宰治，有时候是神代清和，而织田作之助脾气特别软，在Mafia的职位又不够高，很少有自己拿主意的时候。 讨好谁呢？ 梦野久作沉吟，试探着夹起一只虾放到神代清和碗里，得到一个友好的微笑，他正要露出笑容，就见太宰治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手一抖，赶忙夹了一只虾给太宰治，之后想到织田作之助没有，又给他夹了一只…… 等等。 这样一人一只，岂不是相当于谁也没讨好吗？ 梦野久作呆滞。 傻兮兮。 神代清和差点被逗笑，和恐吓小孩的太宰猫猫对视一眼，随意道：“都可以。” 既然魏尔伦的事情告一段落。 梦野久作发出小小的欢呼，挪了挪椅子，跟织田作之助坐的更近了些，低头专心吃菜。 等搬回Mafia，就可以单独和织田先生说话啦！ 寿司、汤豆腐…… 桌上的菜逐渐减少，太宰治叉了块北极贝，说起下一个话题，“暑假快到了，你们都选好兼职地点了吗？” 芥川龙之介首先响应：“在下当然还是Mafia！” 谁也不能阻挡他追随太宰先生的脚步！！ 太宰治：“敦呢？” 中岛敦：“……” 在孤儿院受到的教育，教导他要做一个帮助别人的人，从这点来说他是倾向于异能特务科的；可神代清和在港口Mafia，且以自身行为说明了黑手党也能帮助别人，而神代先生又是他某种意义上的监护人—— 因此，中岛敦其实是两边都可以的。 既然春假去了特务科，不如暑假就去…… 中岛敦看着太宰治明明微笑着却满是威胁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向神代清和投以求助的眼神，却见对方神情平和，鼓励地看着他。 “……我、我想试试Mafia。” 中岛敦鼓起勇气说。 “地下世界近日有些动荡。你们这次有不少实战的机会。” 太宰治夹了个豆皮寿司给小伙伴，粲然一笑，“既然敦和芥川都来，不如你们搭档吧！” 中岛敦&芥川龙之介：？？？ “就这么定了。” 太宰治一锤定音。 * 接下来半个月，五千亿事件愈加发酵，随着神代清和将攒的五十亿逐步投入，贪婪的漩涡将更多势力裹挟卷入，横滨的夜晚愈发混乱，而这混乱又是有序的，生活在白日里、不够敏锐的普通市民的生活，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神代清和伏案工作。 太宰治好奇地看了眼，就被电脑上密密麻麻的计算公式迷了眼。 “居民收入与消费水平、交通便捷程度、治安情况、附近功能性建筑……” 看着一条条因素以不同权重归入，屏幕上现出个立体不规则还在旋转的模型，太宰治眼中恍惚出现了蚊香圈，他站立不稳般扶住办公椅背，“这是什么？” “街道筛选。” 修长的手指敲击着键盘，神代清和解释，“等事态进展到影响市民生意，店家需要黑手党的时候，再去入股几条街，我们提供安全保障、给资金做宣传做活动，拿街上店铺的分红。我先做个计算模型，好决定到时投资哪条商业街。” 太宰治：“……哦。” 他似懂非懂，且大受震撼。 清和真的好会赚钱。 * 7月初。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太宰治偶尔出外勤，带着部下去各处溜达引蛇出洞；尾崎红叶和大佐配合地有声有色；森鸥外的伤好了，基础医疗选修课终于开了，他也学着兰堂住进教师公寓；而神代清和，则遵照种田长官的叮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Mafia总部。 这也很正常。 如果Mafia沦落到要首领上前线的地步，那离倒闭想必也不远了。 好在神代清和本来就很宅。 这天，江户川乱步参加的国际推理比赛官方、要在网上放出预告片，神代清和早早守在电脑前，就听到一个离奇的消息。 魏尔伦出现在希望学园。 离奇的点在于，这位鼎鼎大名的暗杀王没有见中原中也，而是趁着兰堂在给学生上课、不能以最快速度追来，打了个时间差，精准地潜入中原中也寝室，偷走了弟弟藏在床垫下，不及格的卷子。 第146章 146（二更） 横滨希望学园。某男生寝室。 “到底是谁！” 中原中也暴跳如雷,脸红得像个番茄，“未免太无聊了吧！！” 橘发少年崩溃极了，“怎么会有人偷这种东西啊！！！” 宿管喃喃：“是啊,怎么会呢……” 兰堂：“…………” 饶是他也一时没有跟上魏尔伦的脑回路。 如神代清和所料，兰堂的亚空间的确是铺展在整个校园范围的。 这天，兰堂在上课时感受到了搭档的到来,可作为教师的兰堂是不能突然进入亚空间赶路的,否则在学生视野他就是消失在讲台，不好解释,于是兰堂找了个借口离开教室,来到偏僻无人的角落后立即进入亚空间，但就是这一点点耽误…… 总之，兰堂没能和魏尔伦碰面。 “……” 兰堂心平气和地复刻搭档潜入学校的路线,进入中原中也的寝室，在检查痕迹无果后，把中原中也的床铺和书桌弄乱,又若无其事地回到教室，继续讲课。 选修课后就是放学。 回到寝室的中原中也,发现自己的东西被动了,第一反应是找丢了什么，接着…… 点蜡。 中原中也,持续抓狂中。 室友一号：“太变态了。” 室友二号：“一定是中也哥太受欢迎了,那个什么……校园偶像？” 室友三号：“不，会偷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对家吧。” 他们互相看了看,对了暗号：“风纪？” 眼看这个锅就要扣到太宰治头上,兰堂想了想,最终没有就这个问题发表看法。——如果不知道保尔的存在，太宰的确很可疑。 他确认道：“中也，是只丢了卷子吗？” 兰堂体贴地没有在“卷子”前加“不及格的”限定词。 “……嗯。” 橘发蓝眸的少年神情扭捏，“兰堂老师你怎么来了……” 救命。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被尴尬淹没。 啊啊啊啊，为什么他会这么沉不住气，自己把丢的东西说出口！ 啊啊啊啊，本来没人知道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兰堂露出亲和力满满的微笑：“我刚好走到男生宿舍楼下，看宿管匆忙往楼上跑，像是出了事，就跟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中原中也：“哦。” 他猛地看向室友兼小弟们，眼露凶光：是谁去喊宿管的？！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当天晚上，太宰治从港口Mafia特地赶来嘲笑—— “是真的吗？蛞蝓你的零分卷子被偷了？” “哇，还放在床垫下面？该不会是想梦中学习吧？” 鸢眸的少年双手交握，微微仰头，那是个祈祷的姿势，他语气憧憬道，“如果是我的话，就把零分卷子复印一万份，撒遍横滨每一个角落……” 好气啊。 中原中也勉强维持理智，狐疑道：“不是你拿的？” 太宰治的遗憾真情实感：“是我就好了。” 中原中也纠正：“不是零分。” “欸？” “不是零分。”中原中也重复。 “可是……” 太宰治发出学霸的声音，“都不及格了，29和0有什么区别？” 硬了。 拳头硬了。 中原中也艰难地克制住打人的欲望，然而在太宰治接连不断的嘲讽下，中原中也听到脑海里理智的弦断裂的声音，他的周身呼应般亮起暗红色的光芒，“……混账、混账青花鱼！” ——饱含怒火地一拳挥出！ “太宰先生就由在下来守护！” 斜刺里冒出来数条黑色的尖刺，芥川龙之介苍白的脸上带着奇异的红晕，说着不知从哪抄来的台词，“要伤害太宰先生，就从在下的尸体上跨过去！” 跟在室友后面的中岛敦神情尴尬：“不至于吧……” 走廊过于狭窄，战场很快移动到了楼下的平地，中岛敦看看操控重力轻巧落地的中原中也，又看看用黑兽搭桥支撑身体跳下的室友，迟疑地看向变成老虎也背不了、似乎只能走楼梯下去的太宰治，“那个、太宰先生……” “没事的，敦。” 讥讽的表情早已收起，太宰治优哉游哉地趴在走廊的外侧，微笑着往下看，“这里不是绝好的观景点么。” 中岛敦：“……” 观景点什么的，如果中也同学听到，又要炸了吧。 * 希望学园放暑假了。 森鸥外收拾收拾回了港口Mafia，后勤部已经按他的要求收拾了一间宿舍出来，和首领不同层的那种。 小诊所暂时不想住。 问就是心理阴影。 在魏尔伦踪迹成谜的现在，只有两个地点是安全的，其一兰堂身边，其二Mafia大楼总部，安全程度从左到右递减。 不需要上课的时候，森鸥外准备暂缓外勤，恢复他作为首领秘书助理时常驻办公室的行程，在暑假的第一天，就态度积极地来找首领报到。 法式雕花木门在眼前缓缓打开。 而后是一声什么摔在地毯上的闷响，森鸥外定睛一看，只见太宰治从地毯上捡起一个计算器，走到没有地毯的地方，狠狠摔了下去！ 响声清脆。 森鸥外：“……” 不知为何，也许是这段时间教了群乖巧懂事的学生，乍一见如此原汁原味的太宰君，他就觉得头有点疼。 森鸥外定了定神，“太宰君，你这是……？” 上首的神代清和懒洋洋代答：“俄式修理法。” 森鸥外反应了会儿，“……” 哦。 就是把坏了的东西锤锤打打摔摔踢踢，看能不能好对吧。 结论很快出炉。 太宰治兴高采烈：“好了！” 他回到新添置的崭新办公桌旁，点掉电脑屏保，对着屏幕按起计算器来。 …… 十分钟后。 在首领处拿了一些自己可以批的文件、准备干活的森鸥外脚步一转，走了条路过太宰治背后的路线，恍若不经意地看了眼对方的电脑屏幕。 然后就被屏幕上三维立体不规则且还在旋转的模型晃花了眼。 森鸥外：“……” 是数学吧？ 被视为永远诚实，不会就是不会的学科。 森鸥外默默回到座位，默默看起文件，默默地听着首领跑到太宰治身边，跟他谈起各种曲线、评价法、估算公式，恍然间有种回到东大校园的感觉。 * 神代清和的表情非常柔和。 任是谁碰到了太宰猫猫这样聪明的学生，都难免待之如珍如宝。 从看到商业街筛选的数学模型、起了兴趣开始，没有过几天，太宰就通过书籍和网络视频自学成才，只在理论联系实际方面碰到一点点小问题。 “嗯，这样就差不多。” 神代清和指导。 太宰治看着完善的模型，眼睛亮晶晶的，“到时入股谈判可以让我去吗？我先试试，不行再让红叶姐上？” “好啊。” 神代清和随口答应，又说，“不过这次我打算让红叶姐带中也，森君带敦和芥川，你去谈判的时候，红叶姐说不定会带着中也跟过去。” 他笑着道，“少欺负点中也，小心被红叶姐穿小鞋。” 太宰治无辜地眨眨眼。 “可是，我不是清和罩着的吗？” 首领比干部大。 潜台词明明白白。 神代清和抬手rua了一把太宰猫猫蓬松的棕发，在鸢色的眸子注视下，第1001次轻易地妥协，“……别太过分。” 还能怎么办呢。 听了全程的森鸥外：“……” 恰柠檬。 * 到中原中也等人都到港口Mafia报道，被分配到各自的临时上司手底下，投入兼职中时，横滨暗世界的局势愈演愈烈，缺人的尾崎红叶开启内招，将一批优秀员工补充到了手下的情报小组里。 坂口安吾成功应聘。 ——因为现在主要忙的是五千亿事件，财务专员也在内招范围。 ——而这些，想必都在清和前辈的计算之中吧。 坂口安吾如此思考。 但很快，他就没有心情想这些了。 刚进组的情报员自然不可能被分到什么重要任务，即使能力再强，脱颖而出也需要实力和机会，坂口安吾现在接触的都是些不重要的边角料情报，虽然工作时间变长，但和在特务科时比只能算马马虎虎，因此他还有闲暇…… 上内网论坛。 是的。 某种意义上说，面对社会外聘的员工和非底层黑手党成员最大的区别，就是能否登陆Mafia内网论坛。 里面一定有很多情报。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认真地输入自己的账号和初始密码，切到交流区，怀着一颗探索的心看起帖子。 然后他就看见—— 《首领的魅力！盘点那些年的痴男怨女》 《谁有鬼月老师最新的本子！高价收！缺粮太缺粮了！》 《有谁知道新来兼职的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吗？有详细资料更好！他真的好可爱呜呜妈妈我恋爱了！》 …… 这，都是，什么，东西。 坂口安吾眼前一瞬间仿佛有乱码闪过，喝了口水才缓过来。 他仔细看了眼界面。 没错。 是港口Mafia内网论坛。 而后，汹涌的吐槽就再也无法抑制，自心底如火山般爆发：你们就是这样当黑手党的？！一天天的都在干些什么啊？！能不能严肃一点？！快向那些在火并中受伤死亡的公民道歉啊！！ 这一刻，饶是特务科精英那坚韧的神经也感受到淡淡的崩溃，坂口安吾机械地挪动鼠标下滑，入目的内容让他的神色逐渐平和。 原来这里还是有正经内容的。 只不过八卦人人爱，被顶到上面去了。 * 另一边。 夏目漱石眼睛惊讶地睁大：“超越者？……好的，麻烦你了。” 电话挂断。 一个月前，救下森鸥外后，三花猫自弟子口中得知绑架者的名字：魏尔伦。 因为那场海边的光效浩大的战斗，夏目漱石对这个陌生的外国名字上了心，他自己的主要经营都在国内，就拜托有渠道知道国外情况的朋友去打探消息，直到现在，朋友给了他回复。 暗杀王魏尔伦。 超越者。 这样的人，潜入横滨…… 不论原因，他已经在横滨了。 夏目漱石如今需要思考的是：要不要把消息告诉政府？ 第147章 147 森鸥外接到了夏目漱石的电话。 “喂？” “鸥外, 老夫有事情问你。” 起初看到陌生来电时不以为然的心情转瞬消失，森鸥外惊喜且不敢置信，“夏目老师？” 这个难道就是夏目老师的号码？ 不，冷静, 更可能是个临时用的三无号。 “是我。” 夏目漱石直奔主题, “你对魏尔伦有多少了解？” 森鸥外：“……” 他想起在被救出后, 满肚子疑问去问首领时, 对方的回答。 “抱歉, 我不会告诉森君，其他人也不会。” 神代清和说道，“因为我们都觉得，森君无法守秘。” 少年首领微笑，“或者说, 森君可以用实际行动消除我的偏见？” 短短三句话里, 似乎有诸多暗示。 无法坦诚的森鸥外退散。 ——明明“瘫痪”在废弃造船厂, 却能用通讯工具联系Mafia, 难免会让人想到现场有第二人存在。 ——虽然可以解释为爱丽丝跑出去弄了个手机，但森鸥外没有信心让首领他们相信，或者说，即使表面信了，内心也仍会保留“第二人”的猜想。 另外，森鸥外觉得夏目老师可能已经掉马、或者说，掉了一部分马甲了。 兰堂的亚空间竟然可以藏人，简直防不胜防, 那么, 三花猫来的一路上, 真的没有被看见吗？ 甚至有可能…… 兰堂就是跟着三花猫来的。 回到现在。 森鸥外想了想, 把魏尔伦的外貌特征描述了一遍。 夏目漱石回想着朋友的话，暗自点头。 是本人没错了。 他内心愈发担忧，忧心道：“鸥外，你是怎么和魏尔伦扯上关系的？” 这个嘛…… 森鸥外嘴角抽了抽，难道要说魏尔伦觉得自己带坏他弟弟吗？而且这样说的话，也许会给中也君带去麻烦。 带着连异能都掌握不好、实战总是紧张的中岛敦，和脑袋完全转不过弯来的芥川龙之介，森鸥外越发感受到中原中也的好，他并不想这个未来的直属部下出事，而且…… 现在的情况，真的不在首领的预料之中吗？ 森鸥外站在宽敞的宿舍客厅里，环顾四周，试图找出亚空间的痕迹，他怀疑兰堂和首领太宰君织田君都在这里，就在肉眼不可见的亚空间，观赏戏剧般看着他的表现，于是斟酌着道：“魏尔伦是来横滨找人的，他找我应该有他的用意吧，那一天多的时间里，我不停地说情报，才拖到老师您来。” 夏目漱石：“……” 被当成情报源了？也就是说，单纯是运气不好？ “夏目老师，您认识Mafia的首领吗？” 森鸥外说暗示道，“魏尔伦入境这件事，首领似乎有更多了解，如果您认识的话，我建议您直接问他。” 夏目漱石没有识破弟子的用心，如实道：“不认识。” 森鸥外震惊。 首领表现出的对夏目老师的熟稔难道是假的吗？ 还是说，这种熟悉是单方面的，夏目老师在不知不觉之中，就被…… 顾虑良多的屑弟子没有和盘托出，而温厚的老师却谆谆叮嘱，告诉他魏尔伦是超越者，那天在海边和魏尔伦对战的也不知道是谁，最近横滨很危险，让他千万故意安全，尽量待在Mafia总部。 …… “嘟嘟。” 挂断电话后，森鸥外怔了好半晌。 超越者……？ 这是个和日本绝缘的词。 既然魏尔伦是超越者，那么兰堂……？ 森鸥外的喉咙陡然干涩起来，连灌了几口热茶才恢复润泽，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有畏惧，也有止不住的热切。 * 另一边，和弟子通话后，夏目漱石更纠结。 魏尔伦来横滨似乎是为私事，如果告知政府，会不会反而造成不好的结果？ 可如果不告诉的话…… 从以往的种种履历，及弟子所遭受的无妄之灾，就能看出，魏尔伦并不是一个遵守规则的人，这样的超越者宛如一颗不定时炸弹，可能自始至终都安全，也可能在某一时刻，毫无征兆地爆炸。 夏目漱石举棋不定，他思考了很久，最终决定只告诉种田山头火。 其余官员知不知道无所谓，但让特务科的长官提前做好准备，好应对可能到来的爆炸，却是应有之义。 种田山头火是一个思虑周密的领导者。 夏目漱石这样想着，递完消息，内心轻松许多。 有靠谱的同战线战友在，他似乎可以摸鱼了？ 唔。 老夫本来就退休了。 “喵~” 夏目漱石变成三花猫，快乐地喵了一声，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尾巴一甩，灵巧地跃上窗沿，沿着猫咪特有的路径往饲主春野绮罗子家跑去。 * 神代清和的生活，朴素而规律。 上班的时候上班，偶尔摸鱼和太宰猫猫联机打游戏；下班的时候休息，看国际推理大赛的直播给乱步猫猫打call…… 随着江户川乱步一路过五关斩六将，以绝对优势打败一个个对手，他在国内逐渐有了粉丝自发组织的后援团，神代清和混进去当了个副团长。——介于后援团内女性居多，他合群且熟练地披上“清子”的皮，捏了个体弱多病人设，线上活跃，线下面基就免了。 倒不是不能女装，是这时候实在出不去。 横滨暗世界的混乱进一步加剧。 此时，一个合格的首领应该坐镇本部，哪怕无所事事，而不是跑出去玩。 言归正传。 或许要感谢现在是网络时代，夜晚打得再激烈，白日也平静祥和，没有哪个组织想在互联网C位出道，再被军警以雷霆之势剿灭。 就是新闻里多了些瓦斯爆炸等等意外。 * “是酒厂的手笔。” 太宰治瘫在Mafia宿舍的长沙发上，“凡是大规模爆炸，有90%算酒厂的。” 织田作之助：“炸药还是我们卖的。” 兰堂理智道：“即使我们不卖，他们也能从其他地方买到。” 这是7月中旬的某日。 太宰治刚刚成功谈下一条街，神代清和喊了左右宿舍，来自己这里小小聚个餐算是庆祝，饭后，他们聊起了横滨近期的局势。 “比如东京。” 神代清和忍不住吐槽，“东京盛产炸弹。” 兰堂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别难受。” 神代清和倒了杯织田作`爱喝的蒸馏酒给他，“喝一杯？” 织田作之助接过：“嗯。” 这次聚餐是有酒的。 除织田作喜欢的蒸馏酒，还有兰堂喜欢的香槟，神代清和对酒没什么偏爱，给自己和太宰准备的是啤酒—— “小、七！” “嘎？” 偷喝酒的乌鸦从盛装了半杯啤酒的杯中抬头，就见到主人的黑脸，心下一虚，爪子不稳，整个栽进了酒杯里。 神代清和：“……” 织田作之助&兰堂：“…………” 太宰治：“……这杯是不是我的？” “不。” 神代清和冷漠脸，“是小七的。” 已经成小七的洗澡水了。 玻璃杯只有10cm，相对于乌鸦的体长来说根本不够看，但就像人溺水时不够理智一样，口鼻耳被浸在啤酒里的小七也很慌张，爪子乱蹬，翅膀乱动，宛如人在只到腰部的水里扑腾挣扎，神代清和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到底还是上前把小七拔了出来。 织田作之助开始打扫散落的水迹。 神代清和一边数落一边用干净的纸巾给小七擦身。 太宰治不失时机地送上嘲讽。 兰堂低头在手机上搜索着什么，冷不丁道：“啤酒度数低，小七……说不定可以喝？” “咦。” 织田作之助转向聪明的少年组，“是这样吗？” 太宰治眨眨眼。 神代清和默念“慈母多败儿”，谴责地看向兰堂，嘴上却道：“可以试试。这个杯子今晚就给小七用吧。” “嘎嘎！” [谢谢主人！主人，你是我的阳光，没有你，我的生命暗无天日；兰堂美人也是人美心善，就像是月光照耀我……] “……” 真的感谢的话，请放弃荼毒我的耳朵。 神代清和重新倒了啤酒，看着迫不及待喝酒、不再叫唤的小七，松了口气。 兰堂轻轻摇晃杯中的香槟，看着酒液上浅浅的涟漪，只觉得因为找不到搭档的、隐隐的焦躁消退不少。 不着急。 兰堂理了理思路。 在国外，他远远望见保尔的那一次，保尔也发现了他。那之后，保尔又一次想起了横滨，通过某种途径得到了横滨的异能者情报，然后，发现了异能为重力的中也。 中也就在这里，就在Mafia。 保尔一定会再来的。 * 被多方惦记的中原中也，此时仍在干部办公室里加班。 为什么行动之后要写报告啊！！ 情愿多打几架也不想写报告的中原中也哭丧着脸对着模板写得磕磕绊绊，尾崎红叶百忙之中抬头看见，忍不住勾起唇角。 她实在很喜欢这个橘发的少年。 性格真挚、待人真诚，战斗干脆利落，是适合在黑暗中成长的花朵，稍加培养便是值得托付后背的同伴。 唔。 决定了。 等五千亿事件过去，就向清和大人申请，看能不能提前预定中也做她的直属部下。 有了这个心思，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聊天的时候，语气便更为亲昵，透露的信息也更多。 “什么？兰堂老师就住我楼上？” 中原中也惊讶道。 他们正走在回Mafia宿舍的路上。 因为黑手党上下都很忙，尤其尾崎红叶这边，忙到恨不得在办公室打地铺的程度，五栋大楼里的员工宿舍入住率前所未有地高，尾崎红叶让后勤部给自己收拾了一间，自然也没忘记关照来兼职的中原中也。 尾崎红叶笑着道：“是啊。中也要去打个招呼吗？” 中原中也：“……我没有准备礼物……” 在日本，新搬来的住户拜访邻居，一般会准备小礼物。 尾崎红叶失笑：“别这么拘束。” …… 十分钟后。 中原中也捧着尾崎红叶支援的红酒，往楼上去了。 高级公寓层的整层装潢都比楼下奢华。 中原中也心中忐忑，颇有些小心翼翼地踩在走廊价值不菲的地毯上，他真的很喜欢兰堂老师，初见就是这样，而对方渊博的学识、优雅的谈吐和英语方面的造诣又加重了这种喜欢，可是他的英语实在学得不怎么样…… 就，算差生吧。 兰堂老师会不会其实不想见他？ 想到这个可能，中原中也脚步一顿，呼吸都放轻了。 就在此时—— 某件宿舍的门打开，流通的空气使酒的香味弥漫，只听“嘎嘎”声响起，从门里走出兰堂四人并一只乌鸦…… 双方都愣住了。 “嘎？” [中也？] 小七晕乎乎地看着近前的橘发少年，醉酒让它无法头脑清醒地分辨情况，做出了这时候最不该做的举动…… 它展开翅膀，歪歪扭扭地飞到中原中也肩膀，蹭了蹭他的脸。 神代清和：“……” 啊这。 中原中也仿佛梦游般开口：“……小七？” 第148章 148（二更） 港口Mafia宿舍。 两间公寓打通后格外宽敞的客厅里。 猝不及防遭遇的双方分散在长沙发、单人沙发、双人沙发上, 表情凝重地像是在上坟。 狠狠揉了揉坏事的小七，神代清和抬起头来，就看到这副景象，“…………” 不是。 没必要吧。 织田作是天生的稳重, 中也是心情复杂, 兰堂可能是受气氛影响, 太宰猫猫为什么也一脸不高兴？ 唔。 答案其实也很明显。 黑发少年起身烧好热水, 又翻出茶叶, 把茶具端到沙发前的茶几上，慢悠悠沏起茶来。 茶水的香味逐渐弥漫，冲淡了厅中残留的酒味，有凝固倾向的空气随之重新流动，神代清和提起茶壶, 将碧绿的茶水倒在五个人与一只鸟面前的茶杯里, 一举一动似乎都有静心凝神的作用。 太宰治闲聊般道：“你在家里学的？” 神代清和：“嗯。” 中原中也似乎终于从自己的世界里回神, 表情复杂地看看神代清和, 又看看兰堂。 他觉得这两人最有可能。 “你们……谁是小七的主人？” “我是。” 神代清和爽快道，又声明，“但中也，你的笔友其实不是我，而是小七。” “欸？” 点了点仍然醉醺醺的小七的脑袋，神代清和解释，“我的异能可以让我听懂小七的话，那时候给你写的信, 其实是小七口述我记录的, 唔, 再稍微润色了一下。” “这、这样吗？” 中原中也觉得脑子不够用。 太宰治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好, 他故作疑惑地问，“也就是说，中也的笔友其实就是小七？” 神代清和把醉眼朦胧的小七递给中原中也，并把它的茶杯也跟着挪了位置，回答：“是的。” 毕竟那时候，一直心疼中也，想把中也抱回来养，给中也送各种各样礼物的，都是小七。——如果把这些都安在自己身上，让中也只把小七当做一只有点聪明的乌鸦，一个训练有素的信使，未免有些过分。 而且—— 那样的话，太宰猫猫说不定要拆家。 中原中也一脸的恍惚，他看了看神代清和，又看了看手里似乎睡着了的小七，只觉得手心滚烫起来，“……信是小七，那礼物也是……？” “小七自己买的。” 神代清和想起那时候的事情，好笑道，“它以为黑手党旗下的店铺算是自家的，一开始飞进去叼了东西就跑，后来我在它爪子上绑了钱，让它付账，它才乖乖把钱补上。后来都会付账了。” 中原中也：“……那蛋糕呢？” 他的神情有些激动，“我生日的时候，那个蛋糕？” “小七是我的宠物，智商不输于5、6岁的孩童……” 神代清和谆谆善诱，“孩子的朋友过生日，作为监护人的我，帮它给朋友准备了蛋糕，岂不是非常合理？” 中原中也：“……” 这次的沉默格外漫长。 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又似乎哪里都不对。 橘发少年低头，看着睡梦中无声咂嘴的乌鸦，伸手拢了拢它，“可是……” “这样。”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我给你复述一下小七的话。” 他棒读道： “‘主人，中也好好啊呜呜呜！他真的，我哭死，又温柔又阳光又会飞……’” “‘那群羊的部下是什么东西啊，那是部下还是讨债鬼啊，天天就像没断奶一样要中也投喂，跟他们比起来，太宰那个臭小鬼都要好一百倍！简直人厌乌鸦憎！！’” “‘主人，我们去把中也抱回来养吧？他的异能很有用的，很能打的！’” “‘呜呜呜中也好可怜啊，都是那群拖油瓶的错，中也天天吃的都是什么啊，营养跟不上比太宰臭小鬼还要矮，太惨了……’” “……” 在另外几人难以言喻的目光中，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停止，“要是你的宠物天天在你耳边这样念，你也会同意它的请求的。” 小七原来一直叫他臭小鬼啊。 太宰治暗暗记仇，而后意味深长地重复，“‘抱回来养……’” “干、干嘛！” 中原中也脸色爆红地瞪大眼睛。 织田作之助：“……” 完全不是太宰的对手啊，中也。 兰堂将一切收入眼底。 前因后果在对话中明了，首领和中也，似乎做过一段时间的笔友，后来断了联系。 ——很明显，中也不知道对面是谁，而首领却清楚对面是中也。 听小七的话，时间是在他出国以前，那时候首领应该不知道中也是他亲友的弟弟，只把中也当成羊组织的头领…… 是巧合？ 不，谍报员不相信巧合。 那么下一个问题，首领究竟知道多少，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兰堂探究的视线转向他在黑手党的同僚。 织田作的表情基本没变，很可能之前也不知道，他一贯缺乏好奇心；太宰治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好转，他是知道这件事的，并且不希望首领和中也有亲密的联系；而首领的模样一直很洒脱，充满了一种“这都是小事”的感觉。 “抱歉。” 在邮件的提示音中，神代清和取出手机看了看，表情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似乎是大事了。 “兰堂，麻烦跟我过来下。” * 时间稍稍回拨。 政府部门正在开会。 横滨夜晚的混乱愈演愈烈，已经不是地方警署能应付的程度，市警部门早已向军警申请支援，希望特种部队能够出面维护横滨治安，但这份申请没有被通过。 这里要说明一下，市警是隶属于警署的警察，包括刑警交警户籍警等等，松田阵平就属于刑警；而军警则是特殊反恐部队，不遇到大事很少出动，只是横滨情况特殊，这儿的军警出场率很高，因而力量也格外强大。 两者的上级也不同。 市警这边属于警察体系内，听从警视总监管辖；而军警的上级是内务省，和异能特务科同样。 内务省的官员们，显然不觉得横滨现在的状况有多么紧张。 往近了说，两年前港口Mafia的老首领晚年发疯，不就比这时候严重多了？ 况且—— 那可是五千亿啊。 政府里也有人在追踪，想拿到这比天降的横财，虽然他们分析这笔钱应该没有这么多，但肯定也不少，随着火并的升级还会增长，政府要对上整个横滨暗世界肯定是没把握的，但如果是暗世界自己打生打死，等消耗地差不多，是不是就能把剩下的不法分子一锅端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总之，因为做着这个美梦，这场会议很快回到了令种田山头火万分熟悉的扯皮阶段，空话套话一段接一段，意思就是形势还在控制之中，我们围观就好，现在投入力量是不明智的，无论是军警还是特务科都不要动。 席间，有一个官员接到电话离席，而他回来后，观点完全改变。 “各位，形势已经控制不住了。” 他的神情充满气急败坏的味道，甚至有些惊恐，“我建议立刻召回涩泽龙彦。” “魏尔伦……” 官员闭了闭眼，岁月的纹路在脸上肆意延展，“那个险些杀死英国女王的、移动的天灾、超越者、暗杀王……他就在横滨。” “什么？！” “他是怎么进来的？！” “等等，魏尔伦是谁，他的国家不管吗？我要抗议！！” “……” 无数嘈杂的声音充斥着会议厅，最终汇聚成质疑，“这可不能瞎说……你有什么证据？” 官员招招手，藏在门外阴影中的人低着头走进来，种田山头火睁大了眼睛，那竟然是他手下的文员之一！ 电光石火间，他想明白了一切。 而文员的话也证实了种田山头火的猜测。 “我是特务科的小野。” 文员深吸一口气，“我做过一种很难被检测的窃听装置……我窃听了夏目漱石先生打给种田长官的电话……夏目先生说，超越者魏尔伦已经潜伏进入横滨，似乎是为了私事，在找什么人，让种田长官注意防范。” 小野闭上眼睛，大声地、动情地、正气凛然地说：“我不明白为什么种田长官不上报，但我认为，魏尔伦的目标可能是作为日本顶梁柱的各位，所以，我决定要把这件事告诉各位长官！日本不能没有诸位啊！！” 官员们纷纷表示赞同，纵然魏尔伦的到来给了他们很大的压力，他们也显然不能针对如此忠心耿耿的部下，于是，隐瞒不报的种田山头火就成为发泄点。 …… 一场会议结束，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要不是没人代替险些被停职的种田山头火面无表情地离开内务省大楼，心情糟透了。 被背刺了。 夏目先生只联系他，本来就是担心这样的场面出现，现在却…… 也怪他不够谨慎。 涩泽龙彦的到来已是板上钉钉，涉及到自己的性命时，那些高高在上的官老爷的决心和效率会让人刮目相看，和往常慢吞吞的和稀泥完全不能等同。 种田山头火坐进自己的专车里，没有花费时间去检查这里有没有窃听或者拍摄设备，他的手伸进口袋，盲打了邮件发给神代清和。 * 港口Mafia宿舍。 被叫到卧室的兰堂：？ “我收到消息，有个克制所有异能者的能力者……哦，除了太宰——即将被政府召回横滨。” 反身关好门，神代清和压低了声音，他想到中也的卡牌的描述，又想到更胜一筹的魏尔伦，觉得内务省那些白痴，说不定正在打开潘多拉的魔盒。 如果魏尔伦异能失控…… 琥珀色的眼睛闪动着耀目的光芒，神代清和认真道，“情况紧急，我们得赶紧找到魏尔伦才行。” 第149章 149 港口Mafia宿舍。主卧。 神代清和打开笔记本电脑,在需要密码解锁的文件夹里，找到一段视频点开。 “政府知道了魏尔伦来到横滨的消息,他们害怕魏尔伦的目标是自己,准备紧急召回他们的保命符。” 虽然和英国女王比显得不够看，但魏尔伦也曾暗杀某军械库三名管理者，也曾将贩毒集团的首领连同流通网一起摧毁……有这种对比,神代清和不得不承认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的恐惧还是有点道理的。 在不知道魏尔伦是来找弟弟的情况下。 “是一位叫涩泽龙彦的能力者。” 视频显示出陌生的国家的场景，那是街道的俯瞰图,可以很明显地看到,两侧都是房屋的窄道上突然有白雾涌出，这雾气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就消失,画面一转,人们在干燥的窄道上发现了溺死的尸体。 神代清和切下一个视频。 都是类似的情况。 突兀出现又消失的雾气,以及雾气消失后，以奇异的方式死亡的尸体。 “死的都是异能者。” 神代清和解说。 兰堂思索着道：“涩泽龙彦的异能力，是让白雾范围内的异能者能力失控？” “不一定。” 未收录涩泽龙彦人物卡的神代清和没有贸然下结论,“但每个人的死法都和自己的异能相符。” 兰堂点点头，“你担心保尔会……” “嗯。” 神代清和道,“据我所知,没有谁出生就是超越者，都是一点点打出来的名声,换句话说,超越者和普通能力者在生命阶层上没有什么不同,连超越者这个词,都是异能大战时期被造出来的。” 他问,“魏尔伦能免疫白雾吗？” 兰堂迟疑道：“保尔的话,如果控制重力,不让雾气近身……” “也许可行。” 神代清和不置可否。 ——如果那雾气遵循物理规律，是由空气中的水蒸气凝结而成的话。 ——老实说，见识过各种各样不讲道理的异能后，神代清和对此没有太大信心。 而且…… “那也需要告诉魏尔伦这些消息才行。” 停顿了会儿，神代清和又补充，“据我所知，涩泽龙彦现在不在日本，要回来也需要一点时间，他的身份让他不会对政府言听计从，双方可能在报酬和待遇上有不同意见需要磋商，但性命攸关，政府估计会很快妥协，只求把人请来。” “身份？”兰堂问。 “一是异能方面的，涩泽龙彦，别称‘白麒麟’，被视为最有希望成为超越者的本土异能者，有这个可能性在，就是天然的优势，而且他的异能天然对普通人无效，只克制异能者，不少官员只看异能，对他的初始好感度就相当高。 二是背景……你知道涩泽荣一吗？那个大实业家，‘日本金融之父’‘日本资本主义之父’的涩泽荣一，涩泽龙彦是最受他宠爱的孙辈。” 神代清和退出视频，沉默了会儿，留给听者消化的时间，过了会儿才道，“兰堂你同意的话，我们就回客厅，和中也太宰织田作他们一起，商量一下怎么把魏尔伦引出来？” * 中原中也实力懵逼。 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神代清和跟兰堂老师只是离开了一会，回来以后就扔下这样一个炸弹？！ 中原中也晕晕乎乎：“等等，你们说，我哥哥来横滨找我了？” 神代清和坐在中原中也的对面。 从他的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橘发少年的神情逐渐狐疑，钴蓝色眼睛来回打量着在坐的众人，尤其是说出这话的兰堂和自己，带点警惕的意味，仿佛是在看想拐走自己的人贩子，“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是你哥哥的亲友。” 兰堂的笑容和煦，“去年9月，离开横滨前，我放了一封信在你床头……抱歉，吓到你了吧？” 中原中也：“……” 他的心脏呯呯地剧烈跳动起来。 是那封信。 “hur？” 中也在语言上不太有天赋。但这两个单词，却读的很标准。仿佛专门学过。 意识到这点，兰堂的笑容越发柔和，“我的法国名字是，让·尼古拉·阿尔蒂尔·兰波。” 神代清和托着下颚，欣赏地听着。 法语从兰堂口中流泻的时候，就像钢琴的音符般优雅。 中原中也讷讷道：“你是法国人啊。” 他突然反应过来，“等等，那据说是我哥哥的那个人……？” “ine。保尔·魏尔伦。” 兰堂诉说着这个名字，就像是念一首诗那样，“你哥哥的名字。他也是法国人。” 中原中也下意识想要反驳自己是日本人，不可能有一个法国人的兄弟，可话到嘴边，却没能顺利地说出口。 真的不可能吗？ 他扪心自问。 杯中的茶水已冷却。 织田作之助悄无声息地将它们换成热茶。 “你其实知道吧。” 太宰治抿了口热茶，冷不丁道，“中也，你其实知道吧。” 鸢眸中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棕发微卷的少年的慢悠悠道，“知道你真正的来历，也知道你是什么，只不过想要合群，想要同伴，于是隐瞒着真正的自己，每天乐此不疲地玩着过家家的游戏……” “才不是过家家。” 中原中也反驳。 他这相当于是承认了自己知道。 “我的记忆，是从八年前的某一天开始的。”中原中也的声音是种难言的平静，就像是RPG游戏里的旁白，不带感情的报幕，“在那之前，是黑暗。我悬浮在青黑色的黑暗中，被封印在哪个设施里。” “后来，有人打破了封印，金色的光，将我从黑暗中扯了出来，我……‘诞生’了。” 中原中也抬头，看向表情各异的四人，也看着兰堂手上旋转着的、小小的、浅金色亚空间方块。 那么美。 那么熟悉，熟悉到炫目。 橘发的少年凝视着那在兰堂修长指尖上旋转的浅金色泽，突然潸然泪下。 啊啊。 既然如此，既然兰堂和信中暗示的一样，知道他非人的身份，甚至就是打破封印的人，那他所说的哥哥，必然也是真实的，他是有亲人长辈的，他是被注视着的，他是…… “没有错。” 兰堂的微笑起来，神情莫名有种神圣的味道，令人联想到教堂里垂眸的天使，悲悯而仁慈，“你是被爱着的。” 中原中也猛地吸了吸鼻子。 “呜。” 他低头哭得狼狈，难为情地猛抽纸巾擦眼泪鼻涕，但即使是最爱挑刺的太宰治，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发表看法。 过了很久。 中原中也眼睛红红地抬起头来，“突然告诉我这个，是要……？” “因为某种原因，我们需要赶紧把你哥哥找出来。” 神代清和斟酌着道，“他很重视你，如果你配合的话，找他就方便多了。” 中原中也喃喃：“……他很重视我？” “是啊。” 太宰治凉凉道，“你的零分卷子就是他拿走的。” 中原中也：？？？ 一秒后。 中原中也：！！！ 这个哥哥……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神代清和把主卧的笔记本电脑抱出来。 他再次介绍了一遍政府的秘密武器涩泽龙彦，兰堂也在一边补充讲解魏尔伦的情况，主要是讲给中原中也听的，等到一大串脉络终于理顺，他们一致认为事态的确很紧急，已经到了需要赶紧找到魏尔伦的程度。 而作为暗杀王，魏尔伦的隐匿技巧高超，找出对方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好在我们有人质。” 神代清和看向中原中也。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中原中也。 小七恰好在此时醒来，代替懵逼的中也，发出了声音： “嘎？” 第150章 150（二更） 上午十点。 正值暑假时期,繁华的旅游城市迎来了游客潮，横滨的大街小巷都充斥着人声,欢歌笑语不断。 “爸爸,你在看哪里啊？！”毛利兰叉着腰提高了嗓音。 “呵呵……” 被路过的漂亮年轻女孩吸引的毛利小五郎讪讪地笑了笑，眼睛里却依然冒着桃心，直到那群穿着清凉的女生嬉笑打闹着消失在视线里,才遗憾地回转。 “真是的。” 毛利兰哼了一声，“好了,我们……等等,新一呢？” 毛利小五郎毫不在意地大咧咧道：“那小子又不会丢，我看啊,咱们直接……” “兰！” 工藤新一从旁边的书店里冲了出来,眉飞色舞地拉起毛利兰的手就往回冲,“这里居然有福尔摩斯的纪念版耶！” “欸？欸……” 眼见自家女儿红着脸被臭小子拉走，毛利小五郎炸了，臭着脸气势汹汹地哐哐哐地往书店走,“喂！！” 一行三人是来横滨旅游的。 暑假超市搞活动，购物满一定数额可以抽奖,锦鲤毛利兰抽中头等大奖横滨七日游,限三人，毛利兰本想带上爸爸毛利小五郎,再约上妈妈妃英理,一家三口温馨出行,但毛利小五郎对此表示反对,妃英理更是直接表示她要忙工作,不像某个三流侦探那样有空…… 撮合父母和好计划再次失败的毛利兰,为了不浪费奖励,便邀请了独自在家的竹马工藤新一。 …… 抱着福尔摩斯纪念版，感受着怀中的重量，工藤新一满脸幸福，毛利小五郎的一番挑刺被他大度地无视了。 有此收获，工藤新一恨不得扫清横滨的每一个书店，他心不在焉地听着临街商家的LED大屏幕里传来的广告声，以及毛利兰明显被诱导萌发购物欲的兴奋言语，突然—— “这里是横滨电视台，临时插播一条新闻……” 大屏幕里，闪过举着防爆盾被厚重衣物重重包裹的警察队伍，和神色惊恐的民众。 * 时间稍稍倒回。 天台之上。风烈烈。 这是横滨某个无人的高处，从这个角度，在望远镜的帮助下，可以看到某商场3楼的LED大屏幕。 神代清和正在这儿和媒体通讯。 “喂，xx电视台吗，我这里有一条大新闻，你们会感兴趣的，今天上午十点——” “喂，xx报社吗——” “喂……” 最后一个电话，是110。 和先前辨识度极低的男声不同，神代清和这次换了个女声。——是那种一听就令人联想到蛇蝎的、勾人又有毒的女声。 神代清和按流程先表明了自己炸弹犯的身份，说起在横滨各处安装了N个炸弹的事情，又说为了建立信任，可以先把即将爆炸的第一个炸弹的所在地告诉警方。 “如果证明我不是开玩笑，希望警官们可以不要阻拦有关我的新闻报道。”女声嘻嘻笑着，似是挑逗，“我对警官们可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年轻又英俊的警官……希望我们能维持对彼此的好印象。” 正把望远镜固定在高台一侧·织田作之助：“……” 算了。 首领开心就好。 说完第一个炸弹地点和起爆时间，神代清和挂断电话，等那边打过来。 织田作之助保持警惕地留心着高台的入口。 “警方追踪不到我的位置的。”神代清和安抚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抚谁，“太宰他们那边才比较危险，不过有兰堂在，应该也不会有问题。” “嗯。” …… 铃声响起的时候，神代清和正弯腰凑在望远镜前看商场大屏幕上的新闻画面，他慢悠悠直起身，按下通话，手机里传出厚重的声音。 和听来温柔可亲的接线员小姐姐不同，这是个光听就可以勾勒出40岁以上的、资深男性警官严肃刻板面容的声音，“我们已经按你说的，让新闻自由播放。” 顿了顿，警官问：“下一个炸弹在哪里？” “我想你们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女声悠悠闲闲地表述，“我说了，我喜欢年轻又英俊的警官。” “她”叹息道，“尽快换个帅哥来吧，不然，耽误的可不是我的时间。” 有媒体实时报道加成，警署的效率出奇得快。 唔。 这次听起来对味了。 神代清和表示勉强满意，“她”爽快地给出按时间顺序会爆炸的下一个炸弹，然后要求媒体对机场的各大候机厅进行直播，“她”说自己其实很爱国，有件事情实在看不下去，所以只能以这种手段曝光。 * “横滨电视台为您播报，我们收到消息，炸弹犯自称爱国人士，在横滨各处安装炸弹的目的是曝光一件政治丑闻，要求媒体对机场的各大候机厅进行直播。” “现场记者已赶往羽田机场，我们正密切关注事情的进一步发展。” “可恶！那么大当量的炸弹！” 工藤新一握紧了拳头，狠狠地锤了一下空气，“太猖狂了！” 毛利兰疑惑地喃喃，周围聚集在商场广告屏幕前的民众也多半在议论这个问题：“政治丑闻？” 媒体无孔不入。 在炸弹犯带来的压力下，机场不得已同意了直播的请求，而当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涌入，只要有一点腥味，他们就会顺着线索掘地三尺。 所谓的政治丑闻很快被曝光。 某内务省官员，紧急贪污了一大笔公款，正要携妻带子，投奔自由的美利坚。 民众哗然。 “炸弹？我的目的已经达到，还要炸弹做什么？啊，当然，英俊的警官先生想要的话还是有的，那我就把剩下的地点都给你好啦。” 第151章 151 烟尘逐渐散去。 受惊的人们有的躲在靠近墙壁处、有的躲在建筑物内部,还有的意图远离今日这格外多灾多难的机场，“兰堂”和中原中也随大流地跟着最后一波人走出机场,考虑到可能有人报警,他们在机场监控的覆盖范围内表现得和常人无异。 机场外，无人的角落。 浅金色华光流转，亚空间现出一瞬,将中原中也吞没的同时，吐出了神代清和。 “兰堂”一怔：“清和？” 神代清和笑着点点头：“太宰。” 唔。 离这么近也看不出破绽,太宰猫猫的易容是不是出师了？ 没错。 机场里的“兰堂”,是太宰治假扮的。 出其不意的无效化，是这场布局的杀手锏。 ——其实相对于魏尔伦十分熟悉的兰堂,扮成魏尔伦不太熟的中原中也似乎更不容易被识破,但太宰治如今的身高是174,扮成180+的兰堂还好说，扮成矮14cm的中原中也……太为难人了，总不能穿裙子再曲腿吧？ ——性别也不对啊。 于是,太宰治只能临时抱佛脚，一边做易容`面具一边学习了兰堂的各种行为举止,今天才勉强应付了过去。 神代清和诚心诚意道：“辛苦了。” 猫猫立大功！ 太宰治已取下假发、美瞳和易容`面具,此时正扶着他换鞋，把内增高鞋换成行李里普通高度的鞋子后,鸢眸的少年舒了口气,松开扶他的手,原地蹦跶了几下。 可可爱爱。 某铲屎官内心评价。 太宰治歪了下头,明知故问道：“你怎么不在亚空间里？兰堂和魏尔伦交战,即使不下死手,也能学到不少。” “当然是为了陪你。” 否则大家都在亚空间,只有一只无效化的太宰猫猫被留下，独自在外面咪咪喵喵地叫，未免过于凄惨。 神代清和揉了把太宰猫猫那被假发搞得有点炸的蓬松卷毛，心情颇为轻松，“走吧，我们回市区。” 兰堂分析过，他和魏尔伦战斗的胜负点，就在于能否把魏尔伦拉进亚空间。 那里是他的王国。 ——既在王土，岂有国王失败的道理？ 太宰治一边缠右眼的绷带，一边确认：“这样魏尔伦的事就算是解决了吧？” 神代清和：“嗯。” 从机场到乘车点，需要稍微走一段距离。 遥望青白色的天空，神代清和叹息，“就是感觉有点对不起种田长官。” 昨天，在收到内务省即将召回涩泽龙彦的消息后，过了一个小时，他又收到了关于魏尔伦的详细邮件。 仍然来自种田长官。 在邮件里，这位称职的长官附上了魏尔伦的个人履历，又说起一月前在海滩边交战的金、红两方，因为随后赶到的特务科的仪器检测到能量超限，他认为交战的其中一方就是魏尔伦，而值得警惕的是，另一人竟然能和魏尔伦打得有来有往，即使不是超越者，也不可小觑。 可惜的是，因为战斗全程发生在空中，即使是「堕落论」，也没能读取到双方的相貌，让作为Mafia首领的他多加小心。 “……” 原来在一个月前，安吾没被红叶姐内招的时候，下班还顺道去出了这个特务科的任务？ 彼时看到邮件的神代清和思绪跑偏一瞬，立即跑回，然后就感受到了心虚。 ——现在他更虚了。 ——种田长官肯定还在警惕魏尔伦和疑似也是超越者的不明人士…… 神代清和叹气：能怎么办呢，直说是不可能直说的，只能努力建设横滨，提高国民幸福度，唔……逢年过节的时候给种田长官多送点礼？ 太宰治试图安慰，“我们去吃中餐？” 鸢眸的少年思索着道，“其实中华街也有几家中餐做得挺还原的，我查过攻略……” “我也查过。” 神代清和拦下出租，“有一家蟹肉煲做的不错，我们今天就去那家吧。” 太宰治鸢眸晶亮：“好！” * 时间稍稍回转。 中原中也，被亚空间吞没—— 周围的风景转变。 宛如幻想作品中的魔法，四周已不再是机场外的景象，变成了浅金色的海洋。 中原中也刚一站稳，就到处张望起来。 他此时处于被亚空间隔开的房间内，织田作之助和小七也在，从这个角度，可以看到前方稍远处房间里的兰堂和……他素未谋面的哥哥，魏尔伦。 中原中也颇有近哥情怯之感，他看天看地，隔了好一会儿才看向那陌生的身影。 橘发少年想起兰堂的话。 最先被制作出的，是魏尔伦。 苦苦求超越者而不得的日本，知晓魏尔伦这个成功案例后，想方设法弄到了法国反政府组织制作魏尔伦时留下的部分资料，在此基础上深入研究，造出了所谓的荒神荒霸吐，即是后来的他。 所以，虽然去验血的话肯定没有生物上的血缘关系，但这大概算是…… 传承上的、非人间的血缘？ 中原中也看着金发蓝眸的魏尔伦，看着那因为距离稍远而不够清晰的面容，心底涌上种亲近的感觉，他怔怔看着对方，对方也正看着他，而后转脸和兰堂说了什么，突然做出攻击的动作，两人就…… 打了起来。 “……” 行吧。 毕竟是会偷零分……呸，不及格卷子的奇怪哥哥。 中原中也抹了把脸，和织田作之助搭话：“这样的话，魏尔伦肯定跑不了吧？” “应该是。” 其实也是今天才进亚空间·织田作之助回忆着道：“兰堂的亚空间，是从通常空间隔离出来的异世界。没有兰堂的邀请，任何人都无法进入这里。既然如此——唔，想必出去也是需要获得允许的。” 中原中也：“……” 意思就是你也不知道吗。 “嘎嘎！” “？小七，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中原中也四下张望，“说起来，神代先生不在这里吗？” “首领去陪太宰了。” “……你说、什么——？” “太宰进来的话，他的无效化可能会被魏尔伦利用，被当成人形武器对付兰堂，保险起见留在了外面。” 织田作之助展开解释，又重复了一遍，“首领去陪太宰了。” “等等。” 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你说首领？神代先生是……”他的嗓音干涩，“港口Mafia的首领？” “嘎嘎！” “啊。”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你不知道？” 中原中也爆发了：“没人和我说过！！” “轰——” 亚空间的中心突然爆炸。 浅金炸成浓郁的金色的涟漪，层层铺展，爆炸产生的震动波宛如飓风将魏尔伦的身体吹飞出去，中原中也下意识上前一步，却发现两个房间的距离倏忽变得无限遥远—— 钴蓝色眼眸映出仿佛无穷无尽的金，中原中也恍惚喃喃，“兰堂老师的异能，也太强了吧……” 震动波连绵不断。 那并非空气形成的浪涛，而是空间本身的崩毁，暗红色的影子和浅金不断碰撞，两人一乌鸦都瞪大眼睛注视着这超乎想象的一幕。 * 横滨中华街。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进了一家粤菜馆，在他们商量着点单的时候，媒体仍在追逐着今日热点炸弹犯。 粤菜馆大堂内的电视屏幕里，就播放着这个新闻的追踪。 起初是主持人语气和用词都很官方的报道，神代清和没注意听，而后声音陡然转变—— 那是个令人一听就联想到蛇蝎，联想到妩媚艳丽的面庞、S形略显夸张的身体曲线的女声，勾人又有毒，女声嘻嘻笑着，似是挑逗般道：“我对警官们可是很有好感的，尤其是年轻又英俊的警官……希望我们能维持对彼此的好印象。” 神代清和：？！！！ 突如其来的社死。 警方你们行不行啊，脑袋里泡海水了吗，通话录音怎么流到媒体手里的？！ “哇，炸弹犯是美女吗？” “听起来是漂亮丰满的大姐姐，我可以！” “其实她也没做什么吧，只是为了曝光丑闻……” “……” 在食客们的议论声中，神代清和卡顿般缓缓转头，看向表情突然高深莫测的太宰治。 电视里的声音仍未停止。 “我想你们可能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女声听来优哉游哉，毫不掩饰逗弄，“我说了，我喜欢年轻又英俊的警官。” “她”幽幽叹息，“尽快换个帅哥来吧，不然，耽误的可不是我的时间。” 神代清和：“……” 有、完、没、完、了？！ “姐姐我在室！” “姐姐好A！姐姐踩我！” “姐姐正面上我！” “……” 邻桌的几个年轻人小声凑趣般说着，随即笑成一团，神代清和想把脸埋进碗里，随即意识到埋不下。 他端起碗放到一边，看着面前的盘子，沉思两秒后放弃，若无其事道：“性格表现得和本身越远，越难被锁定。” 神代清和直视太宰治：“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 太宰治缓缓收起高深莫测的表情，拿起手机，登上城市论坛看了会儿，幽幽道：“清和的人气变得相当高呢，很多年轻又英俊的网友晒照片跟你表白……” 他话锋一转，“会觉得恶心吗？” 神代清和：？ 太宰治提示：“男网友。” “不会啊，”神代清和莫名其妙，“他们表白的又不是我本人。” 太宰治：“……哦。” 第一道菜来了。 神代清和发现，太宰猫猫的心情似乎不太好。 ——所以发生了什么？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试探着道：“你刚刚是想问我，对同性恋的看法？” 太宰治不置可否。 “……”神代清和怀疑自己猜错，但想了想，还是说了下去，“我没有看法。这不是很普通的，爱情的一种吗？” 黑发少年理所当然地陈述，“既然爱情被大肆标榜超越一切，超越年龄、种族和生死，甚至超越时空，那么如果不能超越性别，岂不就是完全的笑话？” 太宰治：“哦。” 神代清和看着碗里太宰治夹进来的芹菜，迷茫。 所以太宰猫猫心情好转了吗？ 等等。 如果真的是因为这个问题心情波动的话…… ——太宰莫非是喜欢上哪个男性了？！ 神代清和，瞳孔地震。 第152章 152（二更） 菜上齐了。 空气里飘荡着食物的香气。 电视里的媒体仍在播报今日炸弹事件的种种情况, 周围是食客们的私语，神代清和盛了一碗汤，食不知味地喝了一口。 ……谁拐了他的猫？！ 仔细筛选, 太宰的交际圈子并不大, 来来往往也就这么些人。 森鸥外等年龄超标的首先排除；接着是最有可能的同龄人行列。 按上下相差不超过5岁算吧。 芥川龙之介：同学，太宰捡回来的擂钵街孤儿, 狂热粉丝, 脑回路比较不会转弯, 对太宰一心一意, 热情到让太宰时常躲着走； 中岛敦：同学, 孤儿院出身, 真挚善良, 有点胆小，把太宰当做值得尊敬的前辈, 异能是变成一只皮毛光滑的大白虎； 中原中也：同学, 擂钵街羊之王，开朗活泼, 武力强大, 有众多小弟, 本身是值得信赖的领袖, 但因性格暴躁容易冲动、及脑力差距, 常被太宰捉弄，和太宰见面必拌嘴, 近期被太宰知晓非人身份。 ——那么问题来了： ……芥川、敦、中也, 谁最有可能是那个太宰喜欢的人？ 等等。 似乎忘了什么。 ……织田作多少岁来着？ 神代清和调出人物卡瞄了一眼, 织田作今年21。 ——虽然只比太宰猫猫大五岁, 但织田作周身的老父亲气息过于明显, 他先前下意识地把对方跟兰堂算成一辈了。 神代清和忏悔三秒。 加上织田作的话，形势就更加扑朔迷离。 啊。 差点忘了还有他自己。 不知是不是自恋滤镜，在把自身纳入选项后，神代清和瞬间觉得自身力压群草、脱颖而出，成为五人中最闪亮的那颗星—— 他夹了块萝卜糕，默默黑线，侦探和嫌疑人都是同一个了，这场推理还有进行下去的必要吗？ ——可见避嫌的制度是很有道理的。 “这个好吃，你尝尝。” 太宰治笑眯眯地夹了个虾饺给他，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神代清和立即放下那些纠结的思绪，微笑起来，“嗯。” 然后自动自觉地帮小伙伴剥起螃蟹。 ——晚点再想。 * 另一边。 空间已停止崩毁。 “打完了？谁赢了？” 中原中也举目远眺，踮起脚尖想要看看远处的战况，随即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 ——既然他们仍在亚空间里，那兰堂就没有输。 事实的确如此。 兰堂平和的声音传来：“织田作，小七，麻烦你们稍等。中也，你过来一下。” 中原中也：“我……”怎么过去？ 话音未落，他就被转移了位置。 浅金的房间。 和其他地方的空无一物不同，这儿的家具一应俱全，看起来像个小型的起居室，被搭档收拾了的魏尔伦正警惕地站在离兰堂最远的角落，见到中原中也，立即下意识地露出个笑容，肌肉的运动牵动脸上的伤口，让他轻轻嘶了一声。 中原中也：“……” 兰堂冷笑一声，又恢复温和的模样，招呼道：“中也，坐这里。” 橘发少年听话地坐在双人沙发。 也许是某种对险恶气氛的敏感，他双腿并拢，手放膝盖，坐姿格外乖巧。 兰堂冷淡道：“保尔。” 魏尔伦看着中原中也，他的声音温柔地可怕，蕴含着充沛到诡异的情感：“中也，我的弟弟，我们终于见面了。” 这无疑是个很出色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金色长发自然垂落，蓝色眼眸如海洋般神秘，经历了一场战斗，他看起来有些狼狈，但这狼狈却给他增添一抹惊人的英俊，中原中也从没想过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五官能这么……让人惊艳。 “你好，保尔·魏尔伦。” 中原中也仰头看他，“听说，你是我哥哥？” “当然。” 魏尔伦走近，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无需怀疑，也无需忧虑，我们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兄弟。” 他的眼睛里漾着温柔的笑意，“而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拯救你，我的弟弟。”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 ——琥珀色眸子在眼前浮现，黑发少年漫不经心的声音回荡在脑海：“魏尔伦大概会说他是来拯救你的，他的脑回路和正常人不一样，总之，你先听完他的长篇大论，就算心里走神，脸上也要是认真倾听的样子，主要突出一个礼貌。” “拯救？” “兰波跟你提过吧，我们都不是人类。”魏尔伦神情悠远，“该从哪里说起呢？” 啊。 真的……好长啊。 中原中也想起他有次好奇，坐在A班后排听了半节数学课，那种拼命努力，却仍然听不明白的感觉，真是令人欲罢不能。 但魏尔伦说的到底没有A班数学难懂。 高大的男人说起人格式，说起他的人格只是研究者为了欺骗异能而打下的字符串，2383行程序…… ——仍然是那个懒洋洋的声音，神代清和告诉他：“一旦魏尔伦说起你不知道的机密，不要全信，你想想，一个能做出偷弟弟卷子行为的哥哥，能聪明到哪里去？他知道的机密，是不是真的机密还未可知，至少从兰堂的描述，我觉得他挺好骗的。” 中原中也觉得很有道理。 橘发少年礼貌地听完，觉得是时候了，于是抛出自己的问题：“兰堂告诉我，当年你们发生了分歧，因为你不想把我带回法国，想要把我藏起来，让我在偏僻的乡村作为普通小孩长大，对吗？” 魏尔伦点点头。 “我现在其实就是这样吧。” 中原中也坐直了些，认真道，“魏……哥哥，我不知道当年被带回法国的话，会发生什么，但我不想被实验。我对现在的生活、现在这样，平凡又充实的生活很满意，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钴蓝色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男人，橘发的少年以为自己会觉得肉麻，但话语却流畅地脱口而出，他不自觉笑起来，“——你已经拯救了我。” 魏尔伦动容地看着他：“中也。” 高大的男人绕过沙发，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拥抱了他。 浅金色光芒映衬下，可以看见保尔卸下防备的、柔和的眉眼，和在他怀中，似乎喘不过气的中也。 兰堂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只觉心中无比安详。 “……” 中原中也快冒烟了！ 抱、抱得好紧，这个哥的手劲是不是太大了？！ 不过，这算是成功了吗？ ——他想起昨晚，神代清和唯一郑重交待的话，“其他都是虚的，只有一个重点，打感情牌。” “魏尔伦自认是异类，哪怕周围聚集的人再多，那些人对他再好，他也是孤独的，你作为同类，作为和他同源的弟弟，给予的认同和正面的情感不出意外是最能触动他的。” 神代清和面授机宜，“法国人习惯热情大胆，不一定能理解矜持，你明天千万不要含蓄，先用夸夸先把他砸晕，然后等他提出要带你走的时候，撒娇就好了，这是弟弟的特权，不是么？” ——现在到哪个环节了？ 总算从魏尔伦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中原中也脸涨得通红，一半是被抱的，一半是难为情。 撒娇什么的…… 他真的不会啊！ 橘发少年朝兰堂投去求助的视线。 兰堂露出鼓励的笑容。 “……” 中原中也调整呼吸，“我想继续留在横滨。” 兰堂表情微变。 在魏尔伦愈发深邃的注视下，中原中也想起神代清和建议的，“留下的理由尽量和具体的人无关”，说出自己绞尽脑汁想的理由，“我、我的英语发音很烂！我只会说日语！我、我到了国外，会什么都听不懂的。” 他越说越觉得非常对，可怜巴巴道：“真的，我可能没什么语言天赋。” 魏尔伦眯起蓝色的眸子，“中也，我还没有说要带你走。” 中原中也：！！！ 耳畔似乎幻听到太宰的冷嘲热讽，中原中也努力地想要圆回来，却想不出什么办法，急得脑门冒汗，讷讷道：“那、那个，是因为……” 魏尔伦已察觉到什么。 和之前的侃侃而谈不同，这般不够流利的表述，似乎才更符合情报中的羊之王。 他几乎要气笑了：“谁教你的？你的背后，是谁在出谋划策？” “‘事无不可对人言。’” 兰堂幽幽道，“这是那孩子的原话。他告诉我，如果中也露馅，你想找他的话，随时恭候。” “孩子？” “比中也大两岁。按表面年龄算。”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从文件中抬头，毫不意外地看着从亚空间步出的众人，接住“嘎嘎”叫着向他飞来的小七，随口道：“怎么才回来……吃饭了吗？” 织田作之助：“没有。” 太宰治眨眨眼，“我跟清和吃过了，还给你们打包了不少，放在饭厅。” 他补充，“是清淡的中餐，味道不错。” 饭厅当然不在办公区域。 兰堂和神代清和对视一眼，首先打开墙壁上的门走去吃饭，他带走了频频回头的中原中也；织田作之助跟在后面，他带走了小七—— 太宰治忽略小伙伴让他也找个理由离开的眼神，站在神代清和身边，冷淡道：“这位不请自来的先生，需要我告诉你客人的礼仪吗？” 魏尔伦无视了他。 无视了这个常常牵动弟弟情绪的同学。 不如说，自从看到神代清和，他的注意力就全在对方身上。 魏尔伦的神色，仿佛被磁石吸引的金属，蕴着奇异的情感，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担心惊扰什么般： “你好，我是保尔·魏尔伦。” 这样的态度…… 太宰治飞快联想到什么，鸢眸笼上沉郁的阴影。 他克制住视线不去瞄清和，害怕清和从他的反应里发现某事，却也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 ——清和不可能被瞒住的。 ——魏尔伦的表现太明显了。 “你好，我是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的声音平稳，含着礼貌的笑意，“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同样从魏尔伦的反应推测出自身可能并非人类，他的内心却没有任何波澜。 就好似早已知晓。 所以…… ——又是失去的记忆吗？ 第153章 153 饭厅。 织田作之助正把冷掉的菜往微波炉里放。 随着一道道菜被加热, 房间里逐渐弥漫起食物的香气，引得小七迫不及待地扑扇翅膀，这本该是很生活化、很让人放松的一幕, 中原中也却无从感受。 他很焦虑。 橘发少年拉了拉兰堂的袖子, 迟疑着道：“那边……不要紧吗？” 就在昨日，在擂钵街野蛮生长的少年听了许许多多他彼时素未谋面的哥的丰功伟绩, 并被科普了超越者的概念, 而把这些放到现在…… 魏尔伦和神代清和的实力之悬殊, 让人很难不担心。 “放心吧。” 兰堂拍拍他, 安抚道, “我的亚空间铺到那边了, 还有太宰在, 没事的。” 中原中也勉强露出个笑，点点头。 * 首领办公室。 太宰治心情复杂地坐在一旁。 他知道兰堂的亚空间肯定在随时待命, 可是已经没有必要了。 现在的魏尔伦, 对清和没有丝毫威胁。 相反，他们很聊得来。 尽管知道小伙伴一向擅长交际, 跟谁都能聊得来, 但看着清和跟魏尔伦聊得很投机的样子, 魏尔伦简直把“是新弟弟”写在脸上的样子, 他就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我去看看小七。” 抛下这样一句话, 太宰治跑掉了。 * 饭厅。 中原中也正夹起个狮子头，乍见推门进来的太宰治, 惊了：“你怎么过来了？” 脸上的着急十分明显。 ……呵。 ——现在小矮子跟清和算一国了。 想到这里, 太宰治的心情更恶劣, 语气很差地嘲讽：“魏尔伦找过来, 就是因为你掉链子吧？真是再次刷新了我对愚蠢的理解……说起来, 蛞蝓这种生物，真的有脑子么？我是不是该买个放大镜……不，高倍显微镜？” “哈？” 中原中也放下筷子，“在说什么啊青花鱼？虽然我承认是我的错，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应该赶紧回去看着啊？事后你想要怎么报复我都接着，但现在，给我回去看着！” 鸢眸和蓝眸毫不示弱地对视。 似乎有肉眼看不见的厮杀在空气中进行。 织田作之助淡定地投喂着小七，摸了摸似乎有点不安的鸟儿。 兰堂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他们都很清楚，太宰治不是会在首领有危险的时候闹脾气的人，太宰此时的状态，只说明一件事…… ——威胁解除。 和不求甚解的织田作之助不同，兰堂立即探究了下去，并基于对搭档的了解，很快想到了唯一一种解释。 * 首领办公室。 吱呀。 通往其他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的脸在门后探出，朝里面点点头，目送肩头的乌鸦飞出后，又关好门回去了。 “小七？” “嘎嘎！” [主人，我听中也说你有危险！虽然臭小鬼的意思好像是你没有，兰堂也不动……啊，总之我让傻大个送我过来啦！] “小七这么关心我吗？好感动。” 神代清和笑着点了点肩膀上的乌鸦，随即转脸看向魏尔伦。 “失礼了。” “这是我的宠物，小七。” 魏尔伦爱屋及乌，称赞了两句，引得小七昂首挺胸。 小插曲很快过去。 “兰波说你们这时候找我，是因为我的行踪泄露，一些政府官员怕被暗杀，要召回一个克制我的异能者……” 高大的欧洲男人微笑着，蓝眼睛里闪烁狩猎的光，“清和你知道，是哪些官员吗？” 神代清和：“……” 虽然因为突发情况，前面准备用来提升认同度、达成制衡的说辞都作废了，但到这里，又用上了呢。 是的。 他早料到，魏尔伦知道前因后果后，不可能平静接受现状而不做任何报复。 ——虽然在政府官员看来，他们在进行的是迫不得已之下的自卫反击，可对于找弟弟的魏尔伦来说，这毫无疑问是挑衅。 ——蝼蚁的挑衅。 魏尔伦笑起来，脾气很好的样子，“你也想留在横滨吧？这样的基业，不管是有点可惜。” 兰波带自己来的地方是港口Mafia的顶层，首领办公室的所在，而在走出亚空间时，神代清和就坐在上首、显然是为首领准备的办公桌前批文件…… 他的身份显而易见。 在横滨待了一个月，魏尔伦多少知晓这边的情况…… ——港口Mafia的首领是个继位两年的少年。 ——而中也在上学的希望学园，就是Mafia的少年首领主导建设的。 四舍五入，清和建了个学校养中也。 这种新弟弟养弟弟的走向…… 魏尔伦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话语柔和地像是催眠曲，“中也也想留在横滨，作为哥哥，我把环境清理一下，是很正常的事情。” 神代清和微笑，省去铺垫直接拿出方案：“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也不能全怪那些内务省的要员……我挑了他们中间的一些，再加别的官员，整理了一份需要清除的害虫名单，魏尔伦先生愿意的话，可以帮我除去他们吗？” 魏尔伦欣然同意。 神代清和进一步道：“为了避免坐实您在横滨的消息，我建议您做一些伪装。” 魏尔伦又同意了。 神代清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但考虑到这是横滨政府更新换代的大好时机，硬着头皮问了下去：“您的枪法如何？” 金色长发，欧洲面孔，190。 他知道一个和魏尔伦很像的杀手。 * 兰堂他们吃完回来的时候，神代清和跟魏尔伦已经谈完了。 神代清和在批文件，魏尔伦在逗小七，和着自窗外洒入的夏日的阳光，场景可谓其乐融融。 兰堂毫不意外。 在意识到首领很可能被保尔确定了非人身份的时候，他的内心充斥着种种情感：有酸涩，多年搭档不抵同类；有欣慰，保尔又多了同类；有担忧，不知首领的过去，是否会有未曾愈合的伤痕…… 到现在，他已收拾好心情。 兰堂环顾宽敞的办公室，随意地问：“森医生呢？他最近不是都在这么。” 神代清和答：“我把他打发去红叶姐那里帮忙了。” 不知道怎么和哥哥相处·中原中也立刻选择了逃避：“啊，我也该去了！情报组那边很忙的！” “我去出外勤。” 太宰治不带感情地说，跟着走了出去。 神代清和：“……” 他环顾四周。 织田作、兰堂、魏尔伦。 被这三人环绕，感觉自己的辈分也跟着升了呢。 啊。 好像又把织田作分错辈了。 * 干部办公室。 在形似机房的环境里穿行，坂口安吾在和中原中也共事了一段时间后，又迎来了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还有难得一见的森鸥外。 他偷眼打量着这位被搭档着重提起过的前军医。 森鸥外正和尾崎红叶说着话。 尾崎红叶言谈中毫不掩饰对中原中也的喜爱，甚至明说想在五千亿事件结束后找首领预定中也作为未来的直属部下，森鸥外面上不露声色，内心理智地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尾崎红叶在首领心中的地位…… 他有点抑郁。 ——人要向前看。 ……直属部下总会有的，这个没了，就物色下一个。 森鸥外熟练地自我安慰，视线仍不时留恋地停留在橘发少年身上。 然后就见他招手—— “坂口，快过来帮我看看！” 中原中也喊。 坂口安吾小跑过去，“怎么了？” 森鸥外的视线，跟着落在坂口安吾身上，他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交流，心中暗暗点头：叫坂口吗？是个好苗子啊。 * 夜晚。 港口Mafia宿舍。 神代清和洗脸刷牙洗澡，换好睡衣，自带枕头，去敲次卧的门。 “太宰。” “我和你知道这件事的时间是一样的。” 神代清和说着，又敲了敲紧闭的门，请求：“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自己进来。” 房间里传出闷闷的声音，“门没锁。” 呜。 早就做好了准备吗？ 神代清和被萌到了，他扭开门把走进去，就见床上被子里拱起一个桥型，就在他下意识地开始猜测被子下的太宰猫猫是凹成了什么姿势时，被子被一把掀开，桥型也消失，露出太宰治闷得有点红的脸。 鸢眸的少年确认：“你也是今天才知道？” “对。” 神代清和肯定道，“我是从魏尔伦的态度里推断出的。” 顿了顿，他补充，“虽说以前也不是没有一点征兆……” 唔。 比如兰堂的人物卡里，异能指引他扮演“不懂人心的怪物”来攻略兰堂，好像他有很大概率会成功一样，现在想来，如果是本色演出，那的确很容易成功； 再比如，梦中高台上的神子，俯瞰的视角未免也有些非人的要素在。 还有自身对于非人类和人类分界的模糊、记忆中失忆醒来见到家仆后没有情感的泪水……再加一些似乎是疑点又似乎不是的…… 神代清和做好了解释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太宰治没有要求他解释。 鸢眸的少年仅仅是掀开了半边被子，拍了拍被体温温暖的床单：“你睡这边。” 那是里侧靠墙的位置。 神代清和愉快地抱着枕头去了。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 太宰治觉得小伙伴肯定很不安：乍然知道非人的身份，清和心里应该很迷茫吧？ 神代清和觉得太宰亲密度降了：明明已经确定自己也是今天才知道，以前没有隐瞒这个，为什么太宰猫猫还一副想事情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人与非人种族隔离，心里别扭？ 资深铲屎官决定主动试探。 他的内心虽然毫无波动，但参考魏尔伦的纠结和周围人的反应，这似乎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于是示弱道：“太宰，我有点难受。” 夜色寂静。 黑发少年侧过身，神情隐隐有几分脆弱，恳求道：“你可以安慰我一下吗？” 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顿了顿，稍稍起身，伏下，贴着小伙伴的脸蹭了蹭。 神代清和僵住。 他心里只有一句话在刷屏：稳住！！ ——如果让太宰猫猫发现他在演戏，就死定了。 第155章 155 翌日早晨。 神代清和是被接连不断的邮件提示音吵醒的。 他闭着眼睛伸手摸索手机的位置, 然后就被踩了一脚。 ？！！ 谁踩的？ 神代清和睁开眼的同时，想起了昨晚是和太宰猫猫一起睡的…… 那没事了。 太宰治仍闭着眼，呼吸均匀。 ——好像是做梦的时候踩的那样。 神代清和摸到手机, 熟练地静音, 拿着手机侧身背对着太宰治以免屏幕的光晃到对方，凑近查看邮件。 几乎全是红叶姐发来的，夹着一封大佐的，都在说昨晚起雾的事情。 神代清和着内容。 白雾是他昨晚睡下没多久出现的。 至于为什么这时候才收到邮件, 是因为神代清和交待过，除非港口Mafia要倒闭了，不然发邮件的时间避开0-6点。 而6点邮件会这么整齐地抵达, 说明两位干部都是用的定时发送功能…… 本人大概在睡觉。 临近中午的时候再开个会吧。 借着未合拢的窗帘透出的一丝丝日光，神代清和看完尾崎红叶发来的粗略版损失统计, 包括自家的和其他一些暗世界组织的。 唔。 Mafia的损失没有超出预设。——其他组织怎样都好，全完蛋最佳。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 调出任务栏看了眼进度。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 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65%] 没涨太多，看样子其他组织虽然有损失, 但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横滨局势不会有太大变化。 既然如此, 起床也不是特别着急…… 把静音改成振动，神代清和把手机放在枕头底下, 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回笼觉了。 * 上午十点。 港口Mafia会议室。 神代清和召集了尾崎红叶、大佐、A, 另有兰堂、森鸥外、太宰治列席。 “那雾气到底是什么？” 大佐心有余悸, 作为出没在夜晚的武力派干部, 承担着为组织火并的重任, 他属于最容易中招的那一批，要不是首领另有安排，昨晚他没出门，大概就送了。——而出门的、横滨的异能者死了一大批，死状都和自己的异能类似。 “是某个人的能力。” 作为情报主管，尾崎红叶当仁不让地解释起来。 她说起涩泽龙彦其人，又说起他的异能力，都是浮于表面的浅显信息，但有一点很明显：涩泽龙彦的能力对异能者特攻。 A咬牙切齿：“昨晚我的部下损失最重。” 他倚重的三个异能者全填进去了！ 森鸥外双手交叠，感慨：“涩泽龙彦的能力太强悍了，就像bug一样。” 神代清和翻看着各方汇总的、昨晚的异能者死亡名单，心里默默反驳：不，他觉得异能者比较像bug，涩泽龙彦则是来除bug的管理员，只不过性格可能比较恶劣。——他看了街道的电子设备，雾气时有时无，在不同地方出现又消失，像是溜着异能者玩一样。 好消息是，涩泽龙彦的雾气笼罩范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至少不能覆盖整个城市，但不排除对方刻意收力的可能；坏消息嘛…… 没有新的出乎意料的坏消息。 能干的部下们很快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出解法：既然普通人对雾气免疫，那么夜晚的各个仓库都换成普通人防守，白天再由异能者检查是否有被异能入侵的痕迹；异能者少 出门，火并尽量让热武器上，或者尝试把时间改在白天无人处…… 神代清和登录暗网，里面关于涩泽龙彦的悬赏已经满天飞，也不乏有想要招揽对方的，神代清和默默看了会这怎么看都寒酸、甚至没有涩泽荣一给孙子的零用钱多的悬赏金，一言难尽地退出。 等到部下们商量得差不多，神代清和履行首领义务发表了总结陈词，走完了会议流程。 * 首领办公室。 中原中也和魏尔伦从兰堂身边的亚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在场只有神代清和跟太宰治。 此时的情报组格外忙碌，森鸥外不需要踢，自己跑去帮忙了。 旁听了会议的中原中也惊奇又后怕：“还好我昨晚没出门。” 魏尔伦一副黑风衣黑礼帽打扮，彬彬有礼脱帽地朝神代清和行了个绅士礼，语声含笑，“那我去工作了，首领。” 神代清和：“……” 不。 首领这个称呼，他担不起。 不等神代清和反驳，魏尔伦的身影便消失在浅金色亚空间，神代清和欲言又止，他看了眼表情寻常的兰堂，不是很能理解昨天还打得难解难分，今天就亚空间给搭档开vip通道的行为…… 又是他不懂的相爱相杀吗。 中原中也正看着神代清和。 昨天下午，他新出炉的哥告诉他，他们有了新的兄弟，就是Mafia的这位少年首领。 中原中也默默推了一下，按照他的哥的逻辑，他们是亲兄弟，而神代清和就是他们的表亲或者堂亲一类，总之都是兄弟…… 所以他依然是最小的那个弟弟。 唉。 “……” 太宰治很不爽。 原本，知道自身非人的身份后，依照蛞蝓的一贯作风肯定要纠结好一阵子，钻进死胡同待一会儿，但他刚知道没多久，就马不停蹄地加入了捕捉魏尔伦计划，在和魏尔伦相认后，又飞快得知自己还有个二哥—— 连番砸下的信息量过于庞大，让脑容量本就小得可怜的蛞蝓根本没有空闲去想关于“我是谁”之类的哲学问题，而有了可靠的长辈在身边，即使他以后想起，也很难自顾自地钻牛角尖…… 啧。 算他运气好。 太宰治冷不丁道：“中也，你的零分卷子要回来了吗？” 中原中也：？！！ ——完全忘了这件事！ 太宰治凉凉地感叹：“说起来，同样是操控重力，魏尔伦先生怎么就能长到190呢？” 中原中也：“……” 对哦！！ “看来影响你身高的不是重力，” 太宰治神情悲天悯人，“而是先天无法改变的基因。” “……” 中原中也炸毛，“我才16岁，我还会长高的！” 太宰治不置可否，他抬手比了一下自己的头顶，又比了一下中原中也的，而后摇摇头，叹了口气。 ——身高差是惨烈的14cm。 ——嘲讽拉满。 中原中也恼羞成怒：“你！！” 神代清和撑着下巴看得津津有味，见中也在家长的注视下都要忍不住挥拳头，或者说，在家长的注视下更容易羞耻，羞耻值积攒到一定程度就会动手，淡定地解围： “太宰，少说两句。” 他幽幽道，“欺负一个八岁的小弟弟，你好意思吗？” 太宰治：“……” 中原中也：“……” 太宰治忍笑道：“是我不对。” 顿了顿，他用一种哄小孩的口吻说，“中也小弟弟，我要向你道歉，你喜欢什 么口味的棒棒糖？” 中原中也：“……” 怎么办。 拳头更硬了。 兰堂原本也和神代清和一样在围观，此时适时道：“我也该工作了。中也，你是要去红叶小姐那里吗？” “啊，是！” 中原中也顺着递来的台阶下去，他狠狠地瞪了太宰治一眼，又礼貌地向神代清和兰堂道别，身影消失在首领办公室。 兰堂坐在随着他回归又搬回来的办公桌，捡起首领秘书助理的工作；神代清和则坐在上首批阅各方文件，和以往相比，今日新增不少，基本都是涩泽龙彦亮相引发的种种后续。 “……” 太宰治坐在首领办公椅旁、他的专属椅子里，想说什么，临到出口却换了个话题，“清和，你做了雾气警报？”——把昨晚闹铃响的时候的时间和情报组报告上的起雾时间对比，立即就能得出结论。 “嗯。” 神代清和应了一声，骤然反应过来，“啊，我没关声音？” “是啊。”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感慨，“你睡着了也能操作手机呢。” 神代清和诚恳表示：“这都是社畜必备技能，有时候到了摸鱼日但忘关闹钟什么的……对不起，吵到你了。” “……没事。” 太宰治终于转回最开始想说的话题，“清和，你几岁了？” 神代清和：“……” 啊这。 太宰治看着他，鸢眸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好奇，“你的失忆，真的是失忆吗？” 神代清和：“…………” 哽住。 不该用年龄说中也的。 在太宰治的连番追问下，神代清和败退之势如山倒，不得不举手投降，并保证在恢复记忆后第一时间告知小伙伴，绝不得有任何谎话和隐瞒…… “………………” 我好惨。 目送太宰治出外勤的身影，神代清和如此想道。 这波属实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看来欺负中也这种老实孩子，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太宰猫猫除外。 * 下午。 神代清和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去看敦。 大佐之所以昨晚没出门，就是因为神代清和要求他改作息，晚上睡觉，白天用来带兼职的敦和芥川。 ——魏尔伦事件的知情者是不可能主动告诉森鸥外发生了什么的，而森鸥外不知道魏尔伦变成友方，就不会出外勤，他带的敦和芥川也跟着不出…… 多浪费。 这可是难得的实战机会。 于是神代清和顺理成章地把敦和芥川调到了大佐手下，让临近退休的老爷子带人。 已知：实战要用到异能。敦的异能力是变老虎。 可得：过去就能撸老虎啦！ 事实不出所料。 难得没有太宰猫猫在场，神代清和终于能够将被养的体型大了一圈、油光水滑的白老虎从头撸到尾，感受着手底大片大片毛茸茸的触感，神代清和感动极了，他趁周围的人不注意，把脸埋在老虎宽广的皮毛中蹭了蹭，如果不是还有这么多黑手党在，他甚至想躺进老虎的肚皮里打个滚。 唔。 芥川应该不会跟太宰告状吧？ 不管了。 老虎真好吸！！ * 午后。 神代清和心满意足地走在横滨繁华的街道上，步子都有点飘。 他准备去甜品店坐一会吃点东西，再回Mafia大楼。 去哪家呢？ 这家的草莓慕斯不错，那家的布朗 尼是一绝，街角那家有新品…… 神代清和在路口踌躇半晌，终于翻好牌子准备迈步—— “清和？” 突然被一个陌生的声音喊住。 ？？ 神代清和转身，赫然看到一个非常眼熟的、他今天上午刚又重温了一遍资料的人…… ——涩泽龙彦。 对方正用一种久别重逢的惊喜眼神看着他，见他转身，加快了步伐往这边走来，显然就是刚刚喊住他的人。 神代清和：……！！！ 所以，他们其实是认识的吗？！ 第156章 156（二更）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你不要过来啊！！ 神代清和头皮发麻。 想想他入职Mafia以来的诡异经历吧, 先是遇到失忆的超越者兰堂，害怕对方恢复记忆后变成敌人，一番操作后, 发现对方还是亲友；再是发现潜入横滨的魏尔伦, 害怕对方乱来，一番操作后，发现对方又是亲友；而现在，他正在戒备的涩泽龙彦, 俨然又…… 不。 太古怪了。 这种连环翻车——好像也不能叫翻车——连环碰碰车的奇妙轮回，简直让人连去神社求御守都不知道求哪个方向的啊！！ 亲缘？事业运？ 往正常的方向想，他跟涩泽龙彦可能只是普通熟人…… 吧？ 神代清和沉痛地闭了闭眼, 实在没法蒙蔽自己，那种惊喜的表情到底是什么鬼！！ 偏偏昨晚睡得挺好, 根本没有做梦，更别说恢复记忆。 ——眼见涩泽龙彦就到走到面前, 神代清和的头脑飞速运转起来。 结合已知条件, 很容易推导出他们认识的时间在他失忆醒来、也就是10岁前，认识的方式毫无疑问是家族, 即使起初不是，后面也会发展成是。——很正常, 日本弹丸之地，上流社会扯来扯去总能扯上关系。 好的。 他今年18, 即是说，他们至少有八年没见……嘶, 这么久没见都能认出来, 这感情…… 冷静。 ——可能只是涩泽龙彦特别擅长认人。 ——感情真的深的话, 又怎么会八年不联系。 好的, 赶紧想想该怎么称呼。 涩泽家一堆涩泽，藤原家一堆藤原，他们肯定不可能互相称呼姓氏，而名字的话……涩泽龙彦今年23，比他大5岁，这个年龄差很微妙，可以直接喊名字，也可以在名字后面加“哥”/“哥哥”的后缀，考虑到高台神子似乎是乖孩子的画风—— “……龙彦哥？” 神代清和看着涩泽龙彦，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同款惊喜。 * 30分钟后。 他们来到了一家私密性良好的日式高档料理亭。 这是家需要提早几天预约的餐厅，但这限制对某些客人是不存在的。 身着和服的女侍者指引着他们穿过布置成园林的院子，惊鹿轻轻敲击着石头，惊飞停驻的鸟雀，此时天色将晚，金乌已西移，金色的阳光正往橙红过渡，他们被指引着来到挂着“疏影”木牌的包厢前。 包厢内的布置是完全的和式风格，神代清和下意识地交叠起双腿，跪坐得就像在京都本家一样标准。 ——死去的礼仪突然开始攻击我。 ——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涩泽龙彦就在他对面，明明穿着身白色定制西装，看起来很有现代感，可当白发红瞳的青年跪坐下来，身上那种古老世家的韵味就一点一点散发开来，让神代清和越发肯定他的推断：两人的相识，和各自背后的家族相关。 黑发少年微微垂头整理衣摆，借着这个间隙，摁住手机盲打了封邮件发送。 神代清和抬眸，露出亲近的笑容。 “你以前都不肯叫我哥哥的。” 白发红瞳的青年如此说，似乎有点感叹。 “……” 神代清和默默咽下一口血。 但八年不见是个奇妙的buff，不需要神代清和找理由，涩泽龙彦就完成了自我说服，“没想到你长大以后变懂事了。” “……” 神代清和露出温顺的笑容。 他已经想明白自己是怎么被认出来的了：他和他 的母亲，长得很像。 有照片为证。 而母亲的性格……家仆说，家族的每一个人都说，那是位温婉的女性，总是能细心地照顾到每一个人的感受，体贴又周到，她虽然不爱说话，却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只是静静地望着你，就望到了你心底。 神代清和此时正在模仿逝去的母亲。 包括笑容的弧度，也包括不爱说话的特点。 无论他幼时的性格如何，现在发生变化都是很正常的，长大可以解释任何事情。 几乎是本能的，神代清和从头到尾没想过告知涩泽龙彦自己曾有“做了一年植物人醒后失忆”的经历，甚至在下意识地隐瞒这点…… ——即使涩泽龙彦表现得再怎样和善宛如邻家哥哥，神代清和也知晓他作为异能者白麒麟时的模样。 ——“做了一年植物人醒后失忆”本就包含太多疑点，藤原家不会外传这种家族子弟的私人详情，神代清和也无意把很可能关联到自身秘密的线索双手奉上。 * 日式的佳肴摆满了餐桌。 涩泽龙彦的话题，从叙旧式回忆往昔，跳到介绍菜品，又在神代清和询问他这些年在国外的经历时，跳到了艺术。 白发红瞳的青年矜持地表示，他拿了不少服装设计方面的奖项，身上的西装就是自己设计制作的。 “龙彦哥有自己的独立品牌吗？” “还在筹备。” 涩泽龙彦打量了会儿乖巧的藤原家弟弟，仍然觉得以前那个冷漠的小不点变成这个样子有些难以想象，他客气地道，“有空的话，我可以给你设计一套。” 神代清和当然是拒绝的。 不等他把这句话委婉地说出口，门外便传来一阵杯盏碗盘落地的声音，随即是一个女人尖利的叫声，“死、有人死了！！” “我看看！” “小兰，你快打救护车和报警电话！” “都别过来！保护现场！” …… 一连串仿佛按了快进的声音后，又有警车的鸣笛，有人敲了敲他们隔间的门，细声细气地询问：“客人，可以开门吗？” * 女侍者很紧张。 作为这里的老服务生，她接待过许多客人，自有一套分辨真正高位顾客的眼光，即使她不知道里面的两位是没有预约就直接被加在客人名单上的，仍然凭借长久熏陶出的敏锐得出了不可得罪的结论。 毛利小五郎一脸不满地嘀咕，“架子这么大……我看，里面的人就是凶手！” “爸爸，你少说两句。” 毛利兰连忙阻止。 工藤新一却道：“不，里面的人的确有可疑的地方，你们看，其他包厢的人即使不出来，也会往外张望一下，只有这一间，明明亮着灯光，却完全没有一点反应，就像是完全不在乎外面发生了案子一样……” 毛利兰眯着眼睛看了眼死者，飞快转回视线，又看了看一旁桌上压抑地小声哭着的、死者的三个朋友：“可是，死者是中毒啊，说这个包厢里的人投毒……是不是有点、离谱了……” “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工藤新一眼睛一亮，“等等，我想到了！” 说完这句话，他就一阵风般跑了，小兰刚喊了声“新一”，就听见包厢的门打开的声音。 似乎是客人回答“可以”，女侍者才开了门。 毛利兰随着众人的视线看去。 包厢里，是跪坐着的两位客人，一个青年和一个少年，相貌都非常出众。 他们看起来正在用餐，那位白发红瞳的青年朝着门外的人们望来，俊美的脸上是一种被打扰的不悦，这 不悦是浅淡而克制的，但这浅淡和克制，却为其更添一分难言的压迫。 毛利兰很难准确地形容这时的氛围，她只觉得空气变得沉重，随着那位白色长发的青年仪态优美地起身，随着他那优雅而矜持的动作，这一小块天地仿佛凝固起来，连检查现场的警察都不知不觉放缓呼吸…… “喂，你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读空气负分·毛利小五郎皱眉，他靠近带队的警官，用每个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自以为小声道，“警官啊，我觉得这个人身上肯定有案子。” 他信誓旦旦，“我以前也做过刑警，真的，我能感觉到！” 沉重的气氛被打破。 代价是爸爸被那双红瞳盯上。 毛利兰抿了抿唇，站在毛利小五郎身前，蓝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对方，努力镇定地道歉：“那个，对不起，我爸爸刚刚喝了点酒……喝醉了。” 毛利小五郎条件反射地声明：“不，我没醉！” 带队警官推开这个自称是侦探的生面孔，按流程询问起涩泽龙彦案发时间的行动来。 神代清和跟着作证。 虽然用处不大，他们看着就是一伙的。 转了一圈，嫌疑最大的仍是死者的三个朋友，涩泽龙彦无聊地倚在包厢门，听着三人互相揭短，那个自称侦探的毛利小五郎随口指定凶手又随口推翻，仿佛在看一出粗制滥造的探案剧。 他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涩泽龙彦拿起手机，看着接连冒出的通讯，红瞳微微睁大，似乎有点懵，他随手接了一个，里面便传来激动万分的声音：“涩泽君！您在哪里？我需要您的保护！” 啊。 神代清和眨眨眼。 手机那端的声音太大，他不是故意听见的。 ——害虫的尸体被发现了吗？ 饭前，神代清和盲打的那封邮件是给魏尔伦的。——既然被那些官员寄予厚望的白麒麟涩泽君就在这里，就在他眼前，预计还要跟他一起消磨至少一顿饭的时间，那么，在这期间，魏尔伦就可以完全放开手脚。 涩泽龙彦不紧不慢道：“这里发生了凶杀案。” 手机那端的声音一窒。 涩泽龙彦继续，不温不火地说：“我被警方留在现场，走不开。” 神代清和差点笑出声。 手机那端的声音气急败坏，“您在哪？带队的警察叫什么名字？我立刻派人来接……不，我这就来找您！” 涩泽龙彦保持着贵族式标准语速，把对方需要的信息报了过去。 神代清和看了眼带队的警官。 同情两秒。 这个世上，显然不是你正义就不会遭受灾难的。 强权无处不在。 不过不要紧，等清洗过这一波，横滨的环境就会变好许多。 涩泽龙彦挂了电话，设置静音，不再搭理其他不同来电显示的电话请求，闲聊道：“清和，你已经听出来了吧？凶手是谁？” 神代清和心中一动。 “听”？ 是他失忆前的能力吗？ 可正常来说，人的异能是不会改变的。 无数猜测在脑海浮出，又被他暂且压下。——现在并不是个好时机。 ——涩泽龙彦还在等着他的回答。 不等神代清和思考该怎样答话，一个意气风发的声音便由远及近响起，工藤新一从院子里冲进来，满脸自信：“各位！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话题被顺理成章地覆盖。 * 接下来，是高中生侦探的推理时间。 被指出的凶手是一位聪慧冷静的女性，她不停地挑着工藤 新一推理的破绽，拒不承认杀害了死者，质疑高中生侦探的年龄、履历、找线索的方式，询问警方侦探没有铁证就试图诈她是否合法，并表明自己有足够的财产请一位优秀的律师…… 神代清和悠闲看戏。 他也认为这位是凶手，但鉴于死者之前被揭露是个人渣，对于凶手小姐是否伏法，他的态度很随意。 结果符合主流价值观…… 工藤新一灵光一闪，从凶手小姐的说辞中找到了关键性证据。 ——是侦探的胜利。 在凶手小姐被戴上手铐，押上警车时，三辆满身写着“我很贵”的豪车停在料理亭门口，一个被三辆车里众多保镖簇拥着的、满头冷汗的中年人从中间那辆车下来，见到涩泽龙彦的身影，才长长呼出一口气，急喘着道：“涩、涩泽君……” 他实在说不出话来了。 旁边拿着公文包、似乎是助理的年轻人立即又是拍背又是递水。 与此同时，破案完毕的侦探终于发现了某个本该十分醒目的邻居：“……神代？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看来我还是有点存在感的嘛。” 神代清和似笑非笑，调侃道，“游戏黑洞工藤君。” “喂……” “我清楚我明白，我完全理解，你推理的时候，我被神隐了，嗯。” “……” 有什么改变了。 涩泽龙彦清晰地感受到，藤原家公子的气质仿佛潮水从清和的身上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作为普通人的清和，纵使藤原家的痕迹无法完全消除，但这样的清和，看起来似乎和街道上随处可见的人们，没有太多区别。 “清和，”在登上要员的豪车前，涩泽龙彦疑惑地问，“你在上学吗？”为什么会和高中生要好？ “不，我在上班。” “上班？”涩泽龙彦皱眉追问，“在哪里上班？” “…………” 这个不太好说。 神代清和仔细品了品，确定涩泽龙彦是出于一个邻家哥哥的立场问的，是在关心他，谎话便有点说不出口。 涩泽龙彦为这沉默驻足。 要员也不敢催，不如说，他已经被频频传来的同僚的死讯吓破了胆，再无颐指气使挑刺的力气，能待在白发青年身边就很满足，一双眼睛更是紧紧盯着对方，生怕保命符消失。 然后他就看见，那个似乎和涩泽君关系密切的黑发少年，凑近了涩泽君，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 “涩泽君？” 神代清和已离开。 涩泽龙彦在要员小心翼翼地呼唤下，回过神来，心不在焉道：“走吧。” 他的耳畔仍回荡着藤原清和的声音： “异能特务科。” “很高兴见到你，白麒麟君。” 黑发少年这般说着，琥珀色的眼眸在橙红的天光下是种璀璨的玫瑰色，闪烁着神秘而稍显恶劣的光。 ——他有灵感了。 第157章 157 日暮时分,天际幽远而艳丽。 神代清和是和工藤新一他们一起离开的。 发生了凶杀案，晚饭自然是吃不下去了，料理亭免单之余又是赠送小礼品又是鞠躬道歉,老板满脸苦涩，知道再如何补偿,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无妄之灾。 ——这样想想，东京的案子那么多,不知造就了多少凶宅。 神代清和思绪乱飘。 他现在正处于神经绷紧后骤然放松的、懒洋洋的状态里，跟失忆前认识的白麒麟吃饭，实在不算轻松…… ——怕自己会露出破绽,然后被雾气一波带走。 ——虽然涩泽龙彦应该不是那种画风。 但工藤新一等人不同。 作为普通市民，即使他们全部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也不会对自己造成多少威胁。 就很安全。 “什么？你们只见过一面？这样也算邻居？” “爸爸,别这么说,太失礼了。” 毛利兰有理有据地反驳，“而且，邻居指的是住处靠近的人家，跟见面次数又没有关系。” 神代清和附和：“兰小姐说得很对。” “喂。” 工藤新一斜眼，“你这就开始叫‘兰小姐’了？”怎么不叫毛利小姐？ “不可以吗？新一君。” 神代清和无辜道。 工藤新一：“……之前的‘工藤君’呢？”被你吃了？ 神代清和：“被我吃了。” 工藤新一：“……” 神代清和打定主意不改。 他现在对工藤新一很有亲切感。 一个本该在去年除夜就发现的事实是,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然而彼时神代清和对工藤新一的容貌印象不深——之前是只在东京小别墅见过一面，记忆点几乎全在十连跪游戏黑洞上——如今再见,才发现这两人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长相。 而且刚刚神代清和跟毛利父女互相来了一波自我介绍,神代清和又发现一对青梅竹马同班同学,再一细想…… 中森青子和毛利兰竟然也长得很像。 “……” 就很离谱。 甚至有心引见双方。 唔。 神代清和想了想,决定还是算了,快斗毕竟有个怪盗老爸,介绍侦探过去，有砸场子的嫌疑。 他们此时正走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 路边的广告屏幕里传来柔和好听的女声，在介绍一款防晒霜，毛利兰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就见画面闪了闪—— “这里是横滨电视台，临时插播一条新闻……” 大屏幕里，出现大批大批的警察，和打着马赛克的死亡现场。 播报的是被枪杀的官员们。 警方代表发言，称目击者看到的杀手是个金色长发、欧洲面孔、身高190、黑风衣黑礼帽的一身黑男人，对方手里有枪，请广大市民们留心此人，若遇见请在保证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立即报警…… ——还挂出了高额的悬赏。 “万、十万、百万……嘶，这么多个零！” 毛利小五郎数着赏金，喜笑颜开，嘴巴大张着露出舌头，显然陷入了某种臆想，毛利兰无奈地看着她丢人的爸爸，向刚认识的神代清和投以不好意思的视线。 神代清和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并不在意。 他又看了眼满脸严肃的工藤新一，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 ——魏尔伦的速度这么快，毫无疑问是兰堂又用亚空间开了vip通道。 ——而在新闻都报导出来的现在，魏尔伦肯定已经收手。 “恐怖袭击！这已经是恐怖袭击了吧！” 有路人害怕地提高了声音。 “慌什么？杀的又不是我们这些小角色，你送上门去，人杀手还懒得浪费子弹呢。” 又有人嘲讽。 这句话说出了民众的心声，聚在广告屏幕前的人很快散开，毛利兰突然一拍手，“啊，刚才那个！” 她拿出手机翻找，“我想起来了！之前料理亭那里，开着三辆车带很多保镖的那个人，是横滨的议员先生！我上次刷到他的演讲……” 手机页面上，新闻报道的配图的确是那个中年人。 尽管精气神大不一样。 工藤新一立刻问神代清和：“那个白头发的是谁？议员好像很确定对方能保护他，为什么？” “秘密。” 神代清和礼貌地等他说完，才慢悠悠地回。 工藤新一：“……” “真的是秘密，普通人不知道会活得更幸福的那种。” 接收到对方不满的视线，神代清和失笑，又好心提醒，“你们也看到了，横滨在变天。” “——尽快回东京吧。” 留下这样一句话，黑发少年的身影消隐在橙红的夕阳光晕中。 “新一？” “小兰，你觉不觉得，神代的态度不太对？”工藤新一若有所思地低喃，“就像是，对一切都早有预料……” “你说什么？啊，爸爸，我们是去吃饭啦，吃——饭——” 毛利兰拽着毛利小五郎，把他从酒吧门口拖回来，拖到附近的餐馆前。 * 甜品店。 神代清和总算吃上了布朗尼。 和刚吃了几口就被凶杀案打断的倒霉侦探一行不同，神代清和基本已经吃饱了，但众所周知，甜品用的是另一个胃。 他可以！ 柔软似云朵的奶油在嘴里化开，甜味抚慰了神经，带来奇妙的微醺。 神代清和放空思绪，慢悠悠解决了布朗尼，又点了份半熟芝士，这才不紧不慢地呼唤了异能。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无声地悬于眼前。 在转身看到涩泽龙彦的刹那，「全息网游」便自动收录了新人物卡，神代清和之前匆匆扫过一眼，发现卡牌对他的扮演没有帮助就撤下了，如今终于有时间和心情，再细细查看这张人物卡。 [姓名：涩泽龙彦 性别：男 年龄：23 生日：5.8 身份：日本白麒麟 能力：「龙彦之间」 评价：被本国寄予厚望、被视为最接近超越者的战略型能力者。使所处之地升起白雾，范围可成长，雾区的普通人被屏蔽，异能者会与其能力分离，分离后的异能会实体化并攻击其主人。——雾区异能者若被杀，异能将化为结晶归属白雾之主，若击碎实体化异能身上的结晶，可恢复异能。 ps.这样为高层量身打造的异能者，却因家世无法被禁锢在国内，实在令人扼腕，也令人担忧，担忧他会在视线外凋零。 pps.认识涅槃前的你。] 神代清和一条一条看下来。 身份竟然直接写的“日本白麒麟”…… 是因为这个别称，本就代表某种身份？ ——麒麟，祥瑞之兽，传说中常常与帝王的兴衰有关。 ——这样说来，的确是寄予厚望。 至于能力名称…… 结合后文，应该就是放异能结晶的房间的意思？ 神代清和大感欣慰，这一刻对涩泽龙彦的好感度上升了10个点：终于又看到一个比「全息网游」更敷衍的异能名了。 顺带一提，上一个是「柠檬炸弹」，另外，细想的话，其实「超推理」也有点……不，乱步猫猫是完美的！ 继续往下。 「龙彦之间」的作用详情和他猜想的差不多，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通过击碎实体化异能身上的结晶破解。 等等。 这样说来的话……资料里白雾升起又消失后，发现的异能者尸体似乎都是武力派。——如他和安吾这样异能没杀伤力的，即使进了雾气似乎也问题不大，而敦和芥川这样的武力担当，中招就很麻烦，没了异能的话，要如何击败白虎和黑兽？ 啊，仔细想想，安吾大概不太行…… ——他的体术不如何。 ——也不知道这个实体化异能的体术是复刻能力者的，还是出厂自带的。 神代清和已看到最后一行。 他的视线，牢牢锁在“涅槃”两个字上。 什么样的涅槃，能让异能都发生变化？从人到非人吗？ 神代清和又想起富江。 人类川上富江的尸体上，诞生了非人富江。 很难说后者是否前者的延续，但这样诞生的非人，显然和魏尔伦中原中也那样的实验体不同。 他是哪一种情况，从“涅槃”来看，已很明显。 心跳骤然加快。 神代清和有种强烈的预感，他离答案很近了。 第158章 158（二更） 夜色浸染。 神代清和又做梦了。 ——不出所料。 ——涩泽龙彦,或者说，昔日的故人对于失忆前异能的提示，便是他追寻的第三块记忆补全碎片。 他的视角仍在高台的神子。 或者说,藤原清和。 这时是9岁吧？ 按植物人一年的设定的话。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生出想要挣脱这具孩童的身体,换其他视角的想法，他感受到隐隐约约的阻力,却很轻微，只是用力一挣，便成功了。 他如幽魂般悬于半空。 得以将整个场景纳入眼底。 这是间空旷而宽广的房间,看起来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四周有墙壁和窗户，似乎是某个废弃建筑内部。 整体看起来像个堆砌了砖瓦和水泥的毛坯房,简单粗糙,只有高台—— 只有正中央的高台，看起来平滑而精美，虽然原材料仍是砖瓦和水泥，但建造的匠人似乎在上面用了许多心力，那份技术和心意,成功地体现了出来。 高台上铺着颜色朴素的席子，9岁的孩童跪坐其上。 那是张稚嫩的面孔，却带着种奇妙的神性,像是看破世事的平静,又像是久经风雨后的悲悯,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无波无澜,却倒映万物,倒映着围绕着高台，也倒映着如狂信徒般簇拥着他，手舞足蹈的人们。 这种表现…… 是因为“听”到了什么吗？ 在这个念头浮现的刹那，神代清和又被拉入了孩童的身体，他听到很多细细碎碎的声音，如海浪般接连不断地拍击着沙滩，而他就是那片倒霉的沙滩。 和他推断的一样，涩泽龙彦提到的“听”就是听心声，即读心，但他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能力竟然不能关闭！！ ‘什么停战？停战只会让日本被吞噬！’ ‘藤原家的神子真的能行吗？不过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传闻古之铸剑师，恐剑不利，以身相殉……’ ‘鄙人之玉碎，当在今日。’ ‘妈妈说过了今晚，就带我去看很多漂亮的花，好期待啊。’ …… 原来是这样吗。 他之前两次被拉入有关过去的记忆时，所听到的那些细碎的不分明的声音，就是旁人的心声啊。 只不过前两次像是收音机卡顿的杂音，这次清晰多了。 ——神代清和已逐渐明悟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或者说，神子的命运。 明明听到很多，一切却像是黑白的默剧。 细细碎碎的声音在脑海里不停刷屏，一个男人突然冲上高台，和高台孩童有几分相似的脸上神色扭曲…… 啊，是梦见过的内容。 9岁的神子的父亲，向儿子祈求庇佑，得到了肯定的许诺。 男人又哭又笑地呢喃着什么，踉跄地走下高台融入人群，再次手舞足蹈起来。 神代清和的视角再次回到空中。 他定睛看了会儿，才发现，这群人并不是在瞎蹦，他们跳的是日本的祭祀舞，也叫招魂之舞，而联系时间和场景—— 是在招死于异能大战的日本士兵的魂魄？ 房间的门被推开。 和着外界的狂风骤雨和浓浓夜色，一行人鱼贯而入，他们穿着厚重的雨具，却仍然被大风大雨弄得浑身狼狈，但被捧在他们手中的珍宝，却没有损伤一分一毫。 没错。 绝无仅有的珍宝。 神代清和没有精研过古董，但也能看出许多本该在博物馆或私人收藏室里的宝物，有海洋那端的华国传来的编钟，有传闻下落不明的战国时期的著名妖刀，甚至有理应供奉在伊势神宫三神器之一的八咫镜…… 怎么可能？！ 应该是仿品吧？！ 如果是真品的话，如果连这个都能弄到的话—— 一行人纷纷脱下雨具，露出面容。 神代清和心神剧震。 他印象中没有见过这些人，却非常眼熟，他们的眉眼，分明和自己在京都本家时，来往的那些与藤原家地位相当或相似的高门子弟，有许多相似。 而再细看，那些围着高台跳着招魂舞的男女老少，眉眼间分明也和他熟悉的高门有少许类同，或许是那些显赫姓氏的、血缘更远更稀薄的族人。 这是一场…… 何等宏大的献祭。 ——神子居于高台，又何尝不是居于祭坛？ 神代清和看着孩童的父亲和新来到的人们一起，将那些珍宝按照某种讲究摆放在高台的四方，围绕着高台跳舞的人们，也温顺地听从他们的指挥跪在珍宝的周围，而后，新来到的人们中为首的那个男人，狂热地念起了什么。 许多古语。 但大概的意思，他还是能听懂的。 大意是说值此大和民族生死存亡之际，他们自愿献出珍宝，献出自身的血肉与灵魂，愿天照垂怜，自高天原派下代行者，将恩泽降于地上。 这应该算是祭文。 神代清和看着高台上面容仍然平静的孩童，浑身发冷，可却无法改变任何东西。 这是记忆。 ——也只是记忆。 ——时光倒流是人类的美梦，过去的事情，已然过去。 为首的男人念起了像是咒语的词句，虚空中生出火焰，神代清和主动回到孩童的身体，听到了为首男人的心声。 原来如此。 是异能“炼金术”啊。 至此，神代清和已基本明白所谓的涅槃。 * 记得在降谷前辈被黑蜥蜴追杀的那个晚上，他做的梦里，作为藤原清和父亲的男人，惶恐地说过这样一句话—— “银狼来杀我了，那条走狗是不是来杀我了？” 之后，神代清和去找了情报。 大战末期，有件事曾经造成过话题，当时还登上了报纸：由于停战协议的争议，提倡维持、扩大战线的好战派官僚，以及与其勾结的国外军阀首长陆续被人发现身亡。——有人怀疑，出手的是政府的杀手。 而“银狼”，即现在的福泽社长，正是彼时政府的杀手之一。 这位父亲既然对银狼如此恐惧，又是藤原家的子弟，那他毫无疑问是主战派的官员。 ——以此类推，在这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都是主战派，或与主战派关系亲密的人。 ……但这里还有不懂事的小孩子。 神代清和目光沉沉，他的视线掠过那些围着高台跪着的，表情或希冀、或麻木、或安详、或茫然，老者、中年、青年、少年的脸，最终落在小孩的脸上。 他想起之前听到的心声。 那个心声软糯、还带着奶音的孩子，知道妈妈说要带他去看的花，是彼岸花吗？ 三途川畔的彼岸花。 日本似乎是个盛产疯子的国度。 阴暗、偏激、狂热……既然我的政见无法通行，既然政府冥顽不灵，甚至要派杀手来取我的命，那何不趁仍活在此世，将有用之身，投入伟大的事业？！ 而这项伟大的事业，即为—— 造神。 或称，神之代行者。 * 炼金术的原则，是等价交换。 以异能驱动的“炼金术”，以空间为炉，有熊熊燃烧的、似虚还实的火焰在高台下的平地肆虐，燃烧在平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件物品上，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墙壁上似在跳舞的影子，那是人们被烧死时的痉挛和挣扎。 幽魂是没有眼泪的。 所以他也无法哭泣。 只能思考。 虽然在这房间里的人和物，都有各自的不凡之处，聚在一起也算得上日本的小半势力，可…… ——真的能行吗？ 站在现在看过去，神代清和不觉得他们达到了目的。 因为自己，是如此普通，和每一个街道上走过的人没有什么不同。 墙壁上的影子不再动弹。 不，没有影子了。 神代清和慢吞吞地转回视线，他原本以为会看见尸横遍野，已做好心理准备，但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虚无。 连骨灰都没有。 异能者消逝，异能还在。 火焰由红转为金红，由充满整个空间转为茶杯大小的一束，窜上了高台，接触到孩童的身体后如烟花般散开，将9岁的神子包裹。 隔着火焰，神代清和对上双平静的眸子。 现在和过去。 过去和未来。 两双琥珀色的眸子对视。 有那么一瞬间，神子无波无澜的眼睛里似乎浮起了细微的、洞悉的笑意，孩童朝着悬于空中的幽魂伸出手—— * 仿佛被拽进漩涡。 神代清和在看走马灯。——在看属于藤原清和的，短暂的一生。 有的异能，强度并不如何，要搭配能力者自身的智慧，才能成为令人惊怖的存在。 比如绫辻行人和他的「」，持有者必须是个格外杰出的侦探，才能把这个异能发挥到极致； 又比如，藤原清和与他的读心能力。 藤原家，主家的小公子清和，自小便能敏锐地察觉到他人的本质。 看似放荡不羁的叔叔实则心思郁结；看似和善大方的姐姐内心充满诅咒…… 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些复杂。 3岁时，藤原清和觉醒了读心的异能。——他能读的只是人们表层的心思，那些具有强烈的情感的、已在嘴边的话，但结合他仿佛与生俱来的对人心的敏锐，这份异能发挥出的作用，已不是1+1那样简单。 他的父亲便深受其助。 因着儿子这份异能，原本被本家众多天才压制、借酒消愁的父亲重新被长老们重用，得以踏入政坛，春风得意之余，酒后失言，将儿子的异能吐露。 经过一系列奇异的发酵，藤原清和，被小范围地传为藤原家的神子。 忘了说…… 神子的异能，名为「今世相」。 ——恰好与神话书《古事记》相对。 第159章 159 神代清和看到了涩泽龙彦。 藤原家的神子,自然是有和白麒麟相交的资格的。 而相对于其他同龄玩伴，藤原清和对涩泽龙彦稍显亲近。 ——作为涩泽家的本代最受期待的孩子，涩泽龙彦自出生以来很少受到委屈。 ——不需要勾心斗角,所有想要的就会被送到身边；谁给了他气受，那人当场就不会好过…… 环境培养了涩泽龙彦虽高傲却不屑于拐弯抹角的性格，而对藤原清和来说，这样内里心声和外在表现统一的存在,实在省心省力。——当然，听到的心声，让他觉得涩泽龙彦有点憨,因此不愿意叫对方哥哥,也是正常的发展。 那段日子虽然充满家族间的交际,可也算是藤原清和少有的称得上美好的回忆。 然而很快,战争开始了。 神代清和漠然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在战争之初，众人的不以为然；看着在战争旷日持久时，众人的习以为然；又看着在战争白热化,本国处于挨打地位时，众人的恐惧和惶然…… ——席卷世界的异能大战，以血肉为柴薪的熔炉，谁也不知道它还要吞下多少东西，日本是否会在其中？ ……人在绝境中，会求神。 藤原家的神子这个名号,在某段时期被放大了,其天生的洞悉和异能相合,是一件格外珍贵的宝物—— 由父亲带领着、展示着,小小的孩子见了许多人,听了许多心,他起初只是简单地描述自己的感受和听到的心声，而后来，在听闻太多后，他似乎也懂得了什么…… 但他仍旧只是，一如既往地，乖巧地听父亲的话。 或许是因为他还太小；或许是因为他受到的教育便是如此；又或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什么也无法改变。 在时代的滚滚洪流中，个人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 除非—— 是超越者。 异能大战后期，超越者纷纷登上世界的舞台，他们天灾般的破坏力犹如行走于地上的神明，而无神的日本，形势越发不妙。 仿佛被按下快进。 时光荏苒，神代清和看着小小的孩童越发冷漠，越发平静，越发厌倦，他不再有笑容，甚至不再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整个人宛如庙里神佛的塑像，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眸，在某一个时刻，和高台上的神子重合。 眼前的影像如烛火熄灭。 神代清和再次回到了高台，他正悬于半空，和面容稚嫩的神子对视，刹那间，一个强烈的、仿佛海啸般的念头猛然冲击了他： 可不可以……任性一点呢？不听父亲的话，只为自己而活？ 不是“藤原”，只作为“清和”—— 金红的火焰，烧灼了孩童的周身，在那双琥珀色眼眸浮现出压抑不住的、被烧灼的痛苦的瞬间，将他吞噬殆尽。 神代清和怔住。 ……失败了？ ……在他刚刚接收到、那或许是藤原清和最后的遗愿的念头时…… 冷静。 这是涅槃，不是么？ 而且……火焰仍在燃烧。 金红的火焰之中，有人的肢体缓缓浮现，高台上的神子从有到无，又从无到有，眼眸紧闭，表情安详。 这可称神迹的一幕无人知晓，直到窗外的风雨停歇，那位父亲安排的人和着明亮的天光一起打开房门，环视四周后，惊慌又不知所措地，将躺在高台的小公子带走…… 啊，植物人时期。 果然。 时间线跳到了一年后。 作为人类的藤原清和已被火焰吞没，而其后出现的，显然不可能是人类。 只不过，知情者都不在这个世上了。 除了本人。 这般诞生的非人，或许真的是人的延续吧。 在最后的时刻，藤原家真正的神子许下了出生9年以来，最为任性的愿望—— 为自己而活。 因此，非人的孩子沉睡了一年，直接睡过了大战。 再次醒来时，10岁的孩童失去、或者说抛弃了过往的记忆，异能也有了变化…… ——他将世界视作一场游戏，「全息网游」，而自己，是唯一的玩家。 * 神代清和主动进入孩童体内，切换了视角。 他有个猜测。 果然，这时的「全息网游」，和他所持有的不同，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今世相」+那许多献祭，造出的异能不该如此平凡。 完全体的「全息网游」，就像市面上常见的网络游戏一样，除宠物功能和更大范围的辅助技鉴定术外，玩家还有小地图、随身背包……和最为重要的，自己的职业技能。 是控制技。 技能效果的描述充满了网络游戏不说人话的作风，神代清和稍微翻译了一下，意思就是可以有限度地修改被鉴定后收录的卡牌上、他人的技能数据。 对标到卡牌上，就是评价栏。 比如说森鸥外的人物卡，能力栏「ualis」下的评价栏，有一句“可以生成一个女性作为永不背叛的部下”，控制技要改的话，只要把“女性”改为“男性”，爱丽丝就会秒变埃利斯…… 额。 虽然这样想有点搞笑意味，但假如把兰堂的“亚空间”改成“空间”呢？ 这无疑是个很有战略意义的能力。 ——当然，是有时效的。 ——修改的技能数据越强，改的效果离原版越远，能够持续的时间就越短，理论上说，存在完全改不动的技能数据。 只是10岁的自己没有碰到过。 而关于14岁后「全息网游」为何会成为现在这个只有宠物栏和阉割版辅助技能鉴定术——原版可收录小地图上所有异能者的卡牌——的模样…… 他也有了自己的猜想。 * 视角回到半空。 神代清和静静地看着10岁的自己表演。 沉睡的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 因着这一年的缺席，依照逝去母亲的意思、将姓氏改为神代的孩子被家族忽视——与父亲交好的那批人几乎都在一年前燃烧殆尽，他们的计划是疯狂而隐秘的，外界无人知晓——这无疑给回归的10岁孩童创造了良好的起点。 他在忠心家仆的辅助下迅速了解了所处的环境，他没有记忆、没有常识、也没有任何情绪，但伪装或许是他天生的能力，他懂得人心，也懂的如何驾驭和指引人们走向既定的、自己想要见到的结局。 在将目之所及的一切学习完毕后，在将藤原家的方方面面隐晦地握在手心后，14岁的他已有了些许微小的情绪。 比如孤独。 无法和人类共情，行走在人流中仍然孑然一身，14岁的他感受到了寂寞、和对如今生活的厌倦，同时滋生的还有淡淡的好奇。 ——人类似乎都过得很充实。 ——总有数不尽的东西需要考虑，总有做不完的事情需要努力，总有难解难分的关系需要梳理…… 虽然大部分都很愚蠢，但…… 其实有点羡慕。 神代清和主动投入自己体内。——转折点要到了。 14岁的他站在京都的街道上，眼眸微微发亮，就像是长久对着一个已经通关的游戏长草的玩家，突然发现了一个新的游戏。 要如何变成人类呢？ 外表k，谈吐k，互动k…… ——差别只有情感。 ——有了人类的感情，才能享受极致的游戏体验。 啊。 14岁的他唇角勾勒出微笑的弧度：听说，横滨、异能特务科总部，有一本“书”？ * 港口Mafia宿舍。主卧。 神代清和缓缓睁开干涩的眼睛，迟钝地眨了眨，打开床头灯，在用湿巾抹了把脸后，才慢慢坐起。 他看了眼时间，凌晨3点。 梦境在14岁的他决定去找“书”的时候结束。 但后续发生了什么，结合前因后果很容易推出来。 14岁的他设计了一场家族变故，让藤原家素来有野心且心思不正的族人发动，乱局之中，他这个可能捣乱的、有竞争力的异能者被塞给了某个非法异能实验室，大本营在横滨，研究器械也在横滨的那种。 再之后，14岁的他按照设计好的流程，被猎犬救了。 表现得对家族ptsd的、可怜兮兮的未成年异能者被特务科收留接纳，而在短暂的时间里，14岁的他摸清了“书”的所在，到达了“书”的储藏室，不知在“书”上写了什么，最终制造出了如今的自己。 ——是交换吧。 ——就像是《海的女儿》里的小人鱼那样，用异能超出常规太多的那部分，交换了属于人类的情感。 ——应该还交换了部分记忆，比如他完全不记得的、有关“书”的这段。 ……难怪他现在，不觉得自身和人类有哪里不同。 窗外星子闪烁。 神代清和突然想出去喝一杯。 * 考虑到走客厅可能会吵醒太宰猫猫，神代清和伸手到窗外感受了一下风力，从床底翻出从快斗那里薅来设计图、再用走私来的国外复合金属做的滑翔翼，换了身衣服，关灯，从窗口跳了下去。 ——你问他为什么会有这个？ ——做黑手党首领，被害妄想症总要有一点的，万一哪天需要跳楼呢？ 高空的风猛烈且寒凉。 好在海拔很快降低，神代清和回忆着附近还在营业的酒吧，努力往目的地调整方向，风却不随他心意，把他吹到了另一边。 “……” 也行。 神代清和收起滑翔翼，结合手机搜索四处寻找，走进了一个还在营业的酒吧。 职业习惯，少年情报员点单之后，便找了个隐蔽且能够纵览全场的角落角落坐下，然后发现不远处的另一个功能相同的角落，坐了位客人。 那是个少年。 他戴着顶看起来很暖和的毛绒帽子，白色的、手感目测很柔软，帽子下是张苍白秀丽的小脸，眼睛下方有明显的乌青色黑眼圈，身形削瘦，一副睡眠不足的病弱样子，偏偏还在熬夜泡吧…… Debuff叠满，让人怀疑这个未成年下一秒就要狗带，并忍不住在心中大骂放这样的小可怜进来的不法酒吧。 但神代清和当然不会有此误会。 或许是梦境的余韵仍在影响他的思维，他直直地朝着那少年看去，就像14岁还未使用“书”的自己，看着游戏里的新人物。 白帽子少年有双紫红色的眼睛。 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那双眸子的色泽仿佛山野间成熟的浆果，轻轻一捏，就会渗出同色的、浓稠的、很难洗掉的液汁。 而这仅仅是无害的表象。 神代清和分明看到，在表象之下，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内里，那是冷静地疯狂着的殉道者的眼神，为了创造理想中的未来，不惜将自身和旁人都化作柴薪…… 真是熟悉啊。 梦回那场盛大的献祭。 神代清和揉了揉眉心，闭上眼睛试图冷静，他听到轻微的声响由远及近，警惕地睁开眼睛时，白帽子少年已换了位置，换到了离他最近的那桌，端起杯中鲜红的酒液朝他露出柔弱的微笑，“冒昧了，但是先生，您一直在看我。” 费奥多尔无辜地歪了歪头，“我有哪里不妥么？” 14岁的那个自己似乎仍滞留在身体内部，神代清和听到自己说：“你想……燃烧旧世界吗？” * 凌晨3点。 太宰治猛然从梦中惊醒。 第160章 160（二更） 港口Mafia宿舍。次卧。 太宰治醒来时,入目一片黑暗。 他摸索着打开床头灯，看了眼时间，眉头微皱。 似乎做了个噩梦。 梦境很少有足够清晰的,有关梦境的记忆总是在睁眼后以挽留不及的速度流逝，太宰治喝了口水，再去回忆的话，只记得一只上窜下跳、很难抓的白老鼠,而自己的视角，好像是……一只小黑猫？ ……他终于学会自我猫塑了么。 ——都怪清和。 太宰治突然很想知道小伙伴在干什么。 今天的清和，从傍晚起,就不是很对劲。 在出外勤回来以后、听到敦和芥川被调去大佐干部手下,清和也出门的时候,太宰治便轻而易举地推出小伙伴去撸了老虎的结论,也因此，看到傍晚回来的黑发少年脸上那隐隐兴奋的神情时，他没有过多在意。 反正清和总会找到机会去撸老虎的。 但现在,夜深人静之时，再细细想来—— 太宰治骤然发觉，那并不是一种心满意足的兴奋，而是对未知的期待。 就像是得知一份意义重大的礼物将要开启…… 这份礼物是什么？ 太宰治仔细回忆神代清和今晚的行为。 很正常。 他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傍晚回来后，因为下午没有干活，清和一晚上都在办公室工作,期间去了红叶姐那里一趟,但也是正常的交接,再之后,就回宿舍睡觉了。 奇怪。 太宰治下床穿好拖鞋,穿过客厅,敲了敲主卧的门。 清和肯定不会生我的气的。 怀着这样的笃定，太宰治在敲门无果后，直接打开门走了进去。 ——和次卧有时反锁不同，主卧的门是不会反锁的，意为随时欢迎舍友打扰。 窗户大开。 呼啸的风在室内盘旋。 借着自窗外流泻而入的月光，太宰治分明看见，床上空无一人。 ！！！ 太宰治，瞳孔紧缩。 * 月朦胧。 不知过了多久，太宰治回过神来。 他压抑住跳得过快的心脏，伸手摸了摸被子。 ……温的。 ——清和才离开不久。 太宰治打开床头灯，结合床上换下的睡衣、衣柜里少的一套常服、不见的手机、床底下被翻动过的痕迹…… 好的。 从床底下翻出一份滑翔翼，又翻出一份，再看看空着的、足以放下第三份滑翔翼的空隙，太宰治嘴角狂抽，确定不省心的小伙伴是自己跳窗走的。 ——清和没丢。 ——心跳逐渐恢复以往的频率。 太宰治松了口气，紧接着怒火便熊熊燃烧起来，他跑回自己房间，换了身外出的衣服，带上必需品，跟着从窗口跳了下去。 临近港口、来自海洋的风，不会突然转向。 因而在晃晃悠悠地落在地面上时，太宰治确信自己离清和的位置不算太远。 他举目四望。 这一片是商业街，街上的店铺大多都停止营业了，只有寥寥一两家还亮着灯。而这个时间，附近还在营业的店铺…… ——清和去酒吧了？ * 时间微微回转。 酒吧里放着柔和的音乐。 沙哑的女声轻轻哼唱着异国的曲调，费奥多尔坐在角落里，悼念他可怜的棋子们。 傍晚的新闻里，那位杀手先生不知出于何等目的，将横滨的不少要员枪杀，而在这其中，就有和死屋之鼠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几位…… 费奥多尔当然知道，对方不是在针对自己，但这种误伤，反而更让人难以接受。 唔。 在这个国度，遇到这样的事情，似乎应该去神社走走？ 费奥多尔浅酌一口鲜红的酒液，思绪飘忽地想着。 门口新进来一位客人。 黑色长风衣包裹着黑发的少年，或者是青年？看起来17、18岁的样子……哦，日本18岁也是少年。费奥多尔看着背对自己、在吧台点单的新客，百无聊赖地想着，直到新客转过身，朝他的方向走来，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 这样能够纵览全场的位置，多是脑力派的习惯。 费奥多尔故作不经意地抬眼打量新客，却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黑发客人的眼眸被浸润成种糖浆般浓稠的蜂蜜色，那双蜂蜜色的眸子好奇地打量着他，就像是人类在观察猫咪，食物链顶端的猎食者在观察某种不会对自己造成威胁的、花色新奇、肚皮柔软的小动物…… 费奥多尔感受到了冒犯。 他柔和地笑起来，换到更靠近黑风衣客人的桌上，礼貌地发出询问。 “冒昧了，但是先生，您一直在看我。” “我有哪里不妥么？” 黑风衣的客人却似乎已对他失去兴趣，他平淡地看着他，用一种司空见惯的、平静乃至厌倦的语气道：“你想……燃烧旧世界吗？” 画面仿佛定格。 音乐骤然切换，女高音炫技般唱出一个花腔，幽暗的角落里，费奥多尔微微睁大了眼睛，他看着眼前陌生的来客，突然低低地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咳地脸颊发红，身体都在颤抖。 神代清和：“……” 殉道者是真的，身体不好也是真的。 端着他点的鸡尾酒过来的酒保也很担心，担心地问：“客人，您不要紧吗？” 白帽子少年好半晌才停止咳嗽，紫红眼眸带着水润，声音是种病人特有的喑哑，“没事，谢谢关心。” 看得出来，酒保都想赶客了。 大概是秉着一种“别死我店里”的朴素观念。 神代清和：“……” 无害的外表果然会让人误判。若是知道对方的来历，酒保显然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悬于眼前，在鬼使神差地说完那句显然不该跟初见的人说的、过于交浅言深的话后，他脱离了14岁的自己的影响，理智地呼唤了自身的异能：只剩下宠物栏和鉴定术的「全息网游」。 见到白帽子少年的第一眼，异能就已作出提醒： 新的卡牌已收录。 神代清和调出白帽子少年的人物卡。 [姓名：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性别：男 年龄：16 生日：11.11 身份：死屋之鼠首领 能力：「罪与罚」 评价：恐怖的接触即死能力，发动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谜底就隐藏在异能名中。所殉之道为没有异能者的美好世界，为此可以点燃一切人们珍视之物，于废墟上诞生的新世界，一定能令人目眩神迷吧？ ps.从遥远的西伯利亚奔赴而来，为了寻找更多的同伴，也为了某个神秘的传说。] 俄罗斯人？ 神代清和颇有几分惊讶地关闭异能，他还以为是日本人。 虽然那顶白帽子有俄罗斯的风格，但眼前少年的长相并没有多少欧洲的特征，五官都不太深邃，而且…… 和太宰猫猫有几分相似。 当然，这种相似没有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那么夸张，可在这样不够分明的灯光下，从某个角度看过去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怀疑白帽子少年可能是太宰的亲戚——毕竟大家族的成员通常比较多。 好的。 现在知道不是了。 “麻烦再来一杯温水。”神代清和阻止酒保说出那句失礼的话，看着踌躇的酒保，眼眸微冷，咬字清晰，“请。” 酒保离开了。 费奥多尔带着他的红酒坐了过来，含笑道：“你还真是好心。” 神代清和：“……” 不说“您”了吗？ 白帽子少年似乎迟疑了下，“我能坐这里吗？” 神代清和微笑：“没关系。” ——你都已经坐了。 端着温水过来的酒保见他们变成同桌，欲言又止地把水杯放在桌上，默默回去吧台。 这个角落终于无人打扰。 费奥多尔浅浅抿一口温水润喉，声音也变得柔了些，“初次见面，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抱歉，是不是很长？俄罗斯名字就是这样的，你叫我费佳就好了。” “我的名字是神代清和。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在友好和谐的交换了名字后，神代清和与费奥多尔默契地避开了燃烧旧世界的话题，就像是两个普通的、初遇的酒客那样，聊起了一些普通的东西。 比如横滨的天气，比如俄罗斯和日本习俗的异同，比如朋友。 费奥尔多神色落寞道：“我是跟着朋友来这边的，本来以为他会有时间陪我，没想到他出门一趟，就忙了起来。” 他想着傍晚回来、念叨着灵感进了工作室就不出来的涩泽龙彦，叹了口气，“可能这就是艺术家的通病吧。” 神代清和：“艺术家？” 费奥多尔：“服装设计师。” 神代清和眨眨眼。 这种时候来横滨的别国异能者，基本都是冲着五千亿来的，而五千亿相关人员里，服装设计师…… 他恰好认识一位。 不能这么巧…… 吧？ 神代清和把鸡尾酒凑到嘴边，借着饮酒的间隙思考这话怎么接，反正他是不可能谴责疑似涩泽龙彦的人的，好歹是小神子的童年玩伴，可如果不谴责的话，聊天的走向就会跳过谴责，直接变成—— “朋友不管的话，我在横滨就没有认识的人了。” 费奥多尔神情有几分腼腆，试探着问，“能麻烦神代君，陪我在横滨走走吗？只需要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 “不、行。” 窗外传来个冷冰冰的声音，很快，太宰治冷着脸从门口进来，带起一阵风，脸色和深夜的海风一样冷。 “……” 神代清和从听到窗外的声音起就陷入了沉思，现在更是一动不动，被荒诞的现实震惊成一座石像。 ——太宰猫猫怎么可能在这里？！ 紫红色眸子和鸢色眸子对视，费奥多尔移开眼，向神代清和发问：“这位是……？” 神代清和魂不守舍道：“家里的（猫）……” 他及时改口，“朋友。” ？？ 费奥多尔玩味地默念：家里的朋友？入籍的那种吗？ ——那双鸢色眸子里的妒火，都快要把他烧尽了。 第161章 161 凌晨的横滨,安静地像个鬼城。 在黑`道的活动愈发频繁的这个暑假，市民们趋利避害，深夜的道路上几乎没有行人,开业的店铺也只有零星几家，店里的灯光透过门窗，在暗色的街道里如天际的星子般闪烁,吸引人们的目光。 太宰治很容易找到了附近的酒吧。 他脚步轻轻地从酒吧的窗户经过时,似乎听到了交谈声,于是凑过去竖起耳朵—— “能麻烦神代君,陪我在横滨走走吗？只需要稍微占用你一点时间……” ——就听到了这一句。 似乎有些病弱的、难为情的试探语气,再加上里面的“神代君”——太宰治飞快地在脑海里勾勒出了一个诡计多端的形象，他默念冷静，还是觉得很气，不再压抑自己地冷冷道：“不、行。” 太宰治从酒吧门口进去。 鸢色的眸子目标明确地看向窗边,就对上双紫红色的眸子。 其内涌动着粘稠到令人恶心的恶意。 白帽子少年只是看了他一眼,又转脸与同桌的神代清和攀谈,太宰治看着仿佛石化的清和晕晕乎乎回答问题的样子,冷哼一声，大踏步过去坐在小伙伴身边。 “……” 神代清和发现自己被夹在了中间。 这家酒吧的小桌子怎么是圆的？还是刚好有三张座位的那种圆形！ 窒息。 单桌座位全满让这个角落显得格外拥挤,神代清和似乎感受到吧台后酒保频频投来的、八卦的视线，毕竟刚才太宰治的出场，很像是来抓人的。 估计酒保心里有狗血剧在连载。 谁能想到，是夜半惊醒的太宰猫猫在抓逃家的铲屎官呢？ ……角色似乎反了。 “你怎么来了？” 神代清和这样说着，动作自然地转脸看向太宰治。 而后怔住。 太宰猫猫是匆忙追出来的。 在看到太宰治的第一眼，神代清和便得出了这个结论。 凌乱的头发可能是被夜风修整过，不能说明什么；翻折的衣领可能是穿的时候没有注意，也不能说明什么；但那双鸢色的眸子……那双右边未被绷带遮挡的、漂亮的眸子,则明晃晃地昭示着他的匆忙。 和以前睡觉都缠着眼睛上的绷带不同，在小伙伴知道自己两眼完好后，太宰夜晚睡觉时就常常会露出双眼了，这样也的确更舒服些，可在走出卧室时、走出宿舍时，还是会把右眼缠起来。 ……这次居然没有…… 神代清和被罪恶感击中。 虽然他起初只是想无声无息地出来喝一杯，谁也不告诉，谁也不打扰，但如今的情况，显然已经让太宰担心和焦虑。 神代清和专注地看着鸢眸的少年，温柔道：“我们回去？” 态度视他人如无物。 太宰治猛地意识到什么，他的视线在小伙伴和白帽子少年间来回转了一圈，确定这两人是刚认识，绷紧的神经松懈下来，懒洋洋道：“不，我也想喝一杯。” “还是回去吧。” 神代清和摁住想要起身去吧台点单的太宰治，察觉到手下肩膀不再往上用力 ，安抚地拍拍，“我去结账。” 黑发少年离开。 这个角落的气氛立刻变得险恶。 费奥多尔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新来的棕发少年。 某种敏锐的直觉让他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们是难得的同类。 可惜这样的同类已有了牵挂。 但神代君……那个会问他是否想要燃烧旧世界、却在事后很快伪装地像是普通人的神代君，连他也很感兴趣，也难怪对方会被吸引。 费奥多尔微笑：“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太宰治幽幽道：“我以为，先说自己的名字是一种礼仪。” 费奥多尔从善如流：“我的名字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初次见面，还未请教？” “走了。” 神代清和结账回来，对太宰治说，又朝着费奥多尔点点头，歉意道：“那我们先回去了，费佳。” “你也早点休息，注意身体。” 他拉起太宰治，顿了顿，客套地说完告别的社交辞令，“有缘再见。” ——没有交换联系方式的陌生人，再见似乎也只能靠有缘。 ——假如费佳真的不知道他和太宰是谁的话。 * 酒吧外。 冷风一吹，神代清和的脑子降温的同时，也想起了死屋之鼠的名号。 这似乎是个国外……应该就是俄罗斯的地下情报组织，在日本没有多少存在感，神代清和定期补充国际情报的时候，只是随意瞅了眼就丢在一边，没有着重记忆，因此才这么久才想起来。 地下情报组织的首领，异能却是杀戮能力，意思是不用异能，费佳就能凭借头脑和其他技能搜集到让组织立足的情报？ 很厉害。 太宰治幽幽问：“怎么突然想出来喝一杯？” 神代清和幻听了一只小黑猫在疯狂喵喵喵挠人：你知道我醒来没看见你心里有多慌么！凌晨3点！铲屎官失踪！！ “晚点告诉你。” 考虑到这时候说恢复记忆今晚就别想睡了，有点困·神代清和抬手掩唇打了个呵欠，抹掉眼角的生理性泪水，顺毛道，“别生气，我是今晚才认识费佳的，本来没打算来这里，是风吹过来的。” 神代清和逐渐反应过来起初太宰猫猫的声音为什么那么冷冰冰：他以为自己是特地跑出来夜会某人。 从技术上来说，这是有可操作性的。 只要先选好一个夜深人静的时间，再根据那个时间的风向风力等参数计算出从Mafia宿舍跳窗、滑翔翼会被吹到哪里，再了解过附近的营业店铺……就可以和对方约定好时间地点，避人耳目地赴约。 神代清和觉得很冤枉。 太宰治微微点头。 这个他后来也发现了。 清和在见到他之后立即旁若无人地说要回去，根本没有征求白帽子意见的意思，在特地夜间会面的前提下，这是对手下或熟人才有的态度；可之前听到的、白帽子说的那句想要清和当导游的请求，在显露出两人并不熟悉的同时，又昭示两人地位的平等—— 相互矛盾。 由此可知他们同酒吧是巧合 。 ——但同桌不是。 太宰治“哦”了一声，平静道：“费佳啊……” 是昵称呢。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难道要我喊那个超长的名字？” 太宰治探究道：“清和，你做了什么？那个白帽子居然直接让你这样称呼他，还特地坐到你身边……” 神代清和：“……” 啊这。 难道我能说14岁那个没有人类感情的自己，当时似乎在我体内？ 是的。 神代清和有这样的感觉。 就譬如自身，可以在记忆中向上回溯，进入9岁的小神子、10—14岁的自己的身体，统一视角那样；未使用过“书”的自己，难道就不能见到未来，在某个时刻，栖息于他体内，借着他的视角感受世界吗？ 只要有某个契机。 或称，奇迹。 把时间作为四维单位，将纸张对折两端相接，或许，14岁那个自己正站在“书”的储藏室，借用“书”阅览今后的命运线，此刻正悬于半空，静静注视着他们。 夜风呼呼地吹。 两人此时已走到路口，自海洋而来的风更大，神代清和想起什么，自然地给太宰治理了理翻折的领子，又顺手理了理他凌乱的棕发，叹息道：“这和之前想晚点告诉你的，是同一个问题。” “等我先睡一觉，睡醒都告诉你。” “……好吧。” 太宰治张望了一下四周，一辆出租的影子都没有，他提出一个很实际的问题，“我们怎么回去？”没有交通工具。 神代清和：“……” 问得好。 太宰治说的回去，指的是太宰宅。挺远的。这里离港口Mafia的倒是不太远，但两人都排除了这个选项…… 回Mafia宿舍肯定会被织田作兰堂魏尔伦发现，到时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围观——要是凌晨有人从门口过都不知道，他们早就GG了—— 这也是神代清和跟太宰治都选择滑翔翼跳宿舍内窗户的原因之一。 顺带一提，在从沉思的石像恢复后，神代清和稍作思考，就知道太宰治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了。 推理并不难。 难得是恰好在凌晨3点醒。 神代清和小小声嘀咕，“所以你为 什么会睡不着？” 太宰治：“嗯？” 神代清和正色，“不，我什么都没说。” “轰——” 远处响起大口径热武器的声音，夜晚密集的火并让凌晨的出租消失得很彻底，神代清和在手机搜索了会儿后放弃这个选项，他出神地看了会儿被交火映得发红的一小片天空，突然道：“好像有一辆便车可以搭。” 太宰治也想到了：“安室前辈。” 神代清和已经在联系。 ——今晚，停滞横滨的琴酒正被疯狂追杀，作为酒厂的波本，作为公安的卧底，同样身在横滨的降谷前辈怎么可能睡得着？ 第162章 162（二更） 凌晨4点。 从傍晚新闻发布到现在, 近10个小时，琴酒依然没能跑出横滨。 被枪杀的高官政要们的家人和朋友，当然不会只在白道发布悬赏, 暗网上的赏金一笔接着一笔, 又因为针对的是同一个目标而合并成赏金池…… 分分钟上百亿。 那样庞大的数额, 抛在如今因五千亿而汇聚诸多鱼龙的横滨，即使有昨晚那诡异的白雾威慑，也挡不住活跃在里世界的人们。 “人活着吗？” “哪个白痴用的巴雷`特？” “尸体呢？不会连尸体都狙没了吧？” 千钧一发，伏特加被琴酒拉着躲在烂尾楼的墙壁后, 墨镜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更别说帽子, 他用被炸得破破烂烂的袖子抹了把脸，抹的到处都血污, 布满横肉的脸上是种惶恐的狠戾：“大哥, 我去引开他们！” “闭嘴！！” 琴酒万分暴躁。 这可能是黑衣组织的顶尖杀手一生中最为狼狈的时刻。 保时捷炸了, 礼帽丢了, 金发落满黑灰, 全身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最严重的当属他中弹的左手。 ——那是在乱枪之中被打中的，封印了一个左撇子的大半战斗力，更麻烦的是, 如果不及时治疗, 或许会留下无法挽回的后遗症。 “可、可是, 大哥……” 伏特加看着琴酒流血的左手, 难过极了, “我就是累赘啊！” “你单独跑。” “啊？” “他们是冲我来的。”琴酒冷静地回想着自己在安全屋里好好待着却被揪出来的全过程, 语调冰冷而嘶哑, “异能或者别的什么手段，只指向我……” 这一个多月来，因为横滨的五千亿实在太过诱人，琴酒和伏特加一直在东京和横滨之间来回活动。 参与不少次横滨夜晚的黑`道狂欢后，琴酒对于异能的了解，也增长了几分。 比如今晚。 自新闻播出起，他就带着伏特加找了间黑衣组织在横滨的安全屋待着，联系了组织的人等天黑开直升机来接他——琴酒理智权衡之下放弃了陆路，至于水路……偷渡？那属于港口Mafia的专业范畴，琴酒感觉现在的情况没必要联络合作伙伴。 但他显然低估了横滨里世界的疯狂。 即使那个杀手根本不是他本人。 “啧！” 和想拿赏金的鬣狗解释？ 疯子才会那么干，琴酒眼睁睁地看着安全屋上空的直升机被RPG狙下来，果断抛弃了这个暴露点，由伏特加驾着保时捷和追兵们展开了一场生死竞速。 现在是竞速的结果。 在琴酒的坚持下，伏特加挥泪和大哥选择了不同的逃跑路线，然后被埋伏已久的蒙面神秘人波本——不，公安警察降谷零带队拿下。 * 黑色轿车停在路口。 安室透显然心情不错，连被突然喊来当司机也面带微笑：“去哪？” 神代清和和太宰治坐上后座，报了地址。 轿车缓缓启动，神代清和降下车窗，看了眼之前红了一刹的天空，搭话道：“安室前辈，你不需要去帮琴酒先生吗？” “行动组有行动组的办法。我相信琴酒。” 安室透眼也不眨地这般回答，又补充道，“而且我只是个柔弱的情报人员。” “……” 神代清和赞同地点点头，假装降谷前辈说的是真的。 ——所以心情这么好只是幸灾乐祸吗？没有趁机做点什么？ ——他不信。 月光从云彩的遮挡里探出头，轿车拐弯，向着另一条平直的道路驶去。 安室透试探着道：“新闻上的那个，琴酒说不是他……” “直说就行。” 神代清和淡定表示，“我能听的，太宰都能听。” “……” 安室透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 Mafia的首领和准干部吗？ 即使在东京，依旧关注港口Mafia情报的安室透想到横滨暗世界传闻中的，Mafia深不可测的年轻首领川上清和，和作为首领心腹，隐隐有“操心师”风范的太宰治，再看看后座颇为乖巧稚嫩的两个少年…… 等等。 安室透突然反应过来，太宰君的眼睛是好的？ 和他的视线隔着镜子对上，太宰治不吝啬地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 安室透嘴角狂抽。 啊，真的很有割裂感，让他一秒幻视波本和降谷零两个状态并存的自己…… ——卧底的好苗子啊。 “那我就直说了。” 安室透这么爽快地过来，除了今晚的行动已经结束、手头没有要紧事，也有想要打探消息的意思，“那个杀手，就是我前几天在拉面店看到的男人？” 神代清和：“嗯。” 安室透等了会儿，黑线地催促，“还有呢？又是我不能听的内容吗？” 神代清和：“你想知道什么？” 安室透报了一大串：“他的名字、身份、异能力，来日本的目的，为什么要杀那些官员，今后还会做什么……说好的安排能处理的人去呢？” “去了啊。” 神代清和发出敷衍的声音，“你找找新闻的话，还能找到海边的奇观——就是莫名出现浅金和暗红光芒的那个。” 顿了顿，他安慰道，“那位欧洲来的先生目前看来只是小打小闹，不会造成多少破坏的。” “……” 杀那么多官员不算大事吗？ 安室透哽了下，不死心地问，“你之前说把黑衣组织绑在一起都不行，那港口Mafia一起上呢？” 神代清和：“……” 啊这。 问法有点点刁钻了，如果把兰堂和中也都算在Mafia阵营，那好像还挺稳。 安室透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胜率居然不是负？ 武装异能组织和普通人组成的组织差距有大到这个程度吗，或者说，港口Mafia有哪里特殊？ 神代清和把车窗摇上去又摇下来，玩着摇杆，“……” 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唉。 都怪他太有良心，没能及时忽悠住降谷前辈。 就在双方玩起比谁沉默时间长的奇怪游戏时，太宰治冷不丁道：“安室先生，你的马自达呢？” 安室透心情骤降：“没了。” “……？” 太宰治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昨晚的雾气是异能吧？” 安室透的语气平静幽冷，“马自达在我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醒来一看就被砸地不成样子，监控没拍到人，只拍到一阵奇怪的雾。” “噗。” 太宰治很难不笑出声，他忍笑道，“这种情况保险公司会赔吗？” 安室透的声音冷得掉冰渣子：“组织报销。” 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卧底这么多年，究竟薅了酒厂多少羊毛？ * 轿车停在太宰宅门前。 神代清和和太宰治先后下车，此时月光正好，安室透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个少年，突然怔住，“太宰君，你……” 他的神情颇为不可置信，“长高了好多。” 真的是一个人吗？！ 上次见面还是在去年4月，到现在也就1年零3个月，而这高度差—— 起码20cm吧？！ 太宰治矜持脸：“哪里哪里，我以后应该不会超过安室先生太多的。” 身高180·安室透：“……” 不知为何感觉被挑衅。 而且，这一脸“到地方了，你怎么还不走”是什么意思？他又不是出租司机！ 安室透请求道：“离天亮只剩一小会了……太宰君能收留我一会吗？” 他已看到门牌上太宰宅的字样。 太宰治：“不行。” 安室透：“……” “安室前辈不介意的话，可以住隔壁我家。” 神代清和打圆场，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一户建，发出试图白嫖家政的声音，“只是很久没有打扫，积了很多灰尘……” 安室透自是欣然同意。 神代清和先和太宰治进了太宰宅，过了会儿才出来，带安室透去隔壁。 黑色轿车驶入院子，神代清和看着停好车下来的安室透，琥珀色眸子里是种奇异的洞悉，“安室前辈是想和我商量，琴酒先生的事？” “我知道这很唐突。” 安室透表情诚恳极了，下垂的狗狗眼给他加上一层讨喜的buff，“只是，如果琴酒联系Mafia，能把他的藏身地点告诉我吗？” 不到绝路，那个男人不会这么做。 ——即是说，琴酒联系Mafia的时候，就是他满身虚弱、无计可施，近乎任人宰割之时…… 安室透垂眸。 他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毕竟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一直有大宗的军火交易，合作稳定，而琴酒作为坐镇日本的行动组负责人，是黑衣组织的重要干部，也可以说是实际负责军火交易的对接人。 但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太诱人了。 想想吧，就连那个FBI卧底也忍不住布下陷阱想要抓住琴酒，最终导致身份暴露，而现在，却有一个虚弱负伤的琴酒等着你去捡…… 神代清和有点无聊了，无聊道：“那么安室前辈用来打动我的条件是？” 安室透看着黑发少年的模样，心下一沉，仍试着游说：“其实，我所在的部门和横滨的异能特务科有一点交情……” 果不其然。 降谷前辈抛出的诱饵是异能开业许可证。 但他并不能保证颁发，只是夸大了所谓的交情，试图让人以为他在种田长官面前能说得上话，多少能影响对方的判断—— 神代清和：“你不诚。” 安室透：“……” “种田长官的性子，我比你了解。” 月色下，黑发少年抱臂，神情似笑非笑，“除非安室前辈你在逮捕琴酒先生后，从他口中得到关键信息，一举推翻酒厂，之后再凭借这份功劳，凭借港口Mafia在其中进行的协助，让你的上司甚至上司的上司出面和种田长官说这件事……” “——才有微小的那么一点可能。” 兄弟部门嘛，大家都是平级，谁又能教谁做事？况且公安管不到横滨，和特务科之间没多少交集，要说人情，也是公安欠特务科。 “很晚了，先睡吧。” 神代清和不走心地宽慰，“说不定琴酒先生根本不会联系我呢。” 等等。 其实琴酒本来也只能联系到红叶姐吧。 * 失败了。 安室透看着黑发少年远去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虽然本来就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果然还是要试试才能死心。 唔。 反正神代君最多不答应，不至于卖了他。 安室透收拾心情，推开玄关的门，就被屋里的灰尘呛得打了个喷嚏。 ……到底是多久没打扫了啊？ * 走在太宰宅的院子里，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琴酒该不会已经联系红叶姐了吧？只是碍于他规定的6点前不打扰原则，还没有把事情报上来…… 他想了想，给尾崎红叶发了封邮件。 第163章 163 白日。日上三竿。 如果说夜晚的横滨让人感到风声鹤唳, 白日的横滨则是慵懒的，空气流动的节奏都好像慢了下来。 也许因为现在是暑假？ 街道上行过的，除去仍然脚步匆匆的上班族, 也有许多游客, 和享受悠闲假期的学生。 “叮铃铃。” 闹钟响过三遍，神代清和才摸索到手机的位置，同时摸索到一张充满胶原蛋白的脸, 他按掉闹铃，自觉手感良好地又摸了两下, 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神代清和：“……” 啊。 太宰会相信我刚醒来脑子不清醒吗？ 有一说一，虽然现在手感依然不错，但婴儿肥永远的神。 神代清和睁开眼睛。 昨晚他睡在太宰宅二楼的卧室，而本该跑去阁楼睡觉的太宰治，爬到了他的床上, 一副不信任怀疑他又会半途溜走的表情，神代清和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在诚恳地保证自己很困绝对会乖乖睡觉以后, 接受拼床。 窗帘闭拢的室内，有小小的金色阳光从窗帘的下方漏出来，神代清和借着这光亮观察着太宰治的睡颜，有点惊讶地发现他还没醒。 警惕心有点差。 或者说，是因为自己？ 是有铲屎官守护所以睡眠质量更高的太宰猫猫, 或者…… 神代清和心中划过一抹异样。 必须承认，在产生“太宰可能喜欢上某个同性”的想法，并分析了一波后, 他心里不是全无痕迹的。 但这件事有点离谱。 神代清和自觉自己和太宰一直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虽然他在暗暗猫塑对方…… 问题就出在这里。 你会对你的猫产生想法吗？或者说, 你的猫会对你…… 突然想到泰迪。 呸。 把这对什么都有想法的乱入狗子清除出脑海, 神代清和思绪迟缓地想东想西，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把手机捞到面前看了眼时间。 11点。 凌晨5点睡的，到现在刚好6个小时，完美。 神代清和尽量放轻动作起床，然后就听到太宰治含糊的声音：“清和？” “……” 还是把人吵醒了。 * 太宰宅。客厅。 织田作之助正坐在沙发看报纸，听到声音，抬头看了看从楼上下来的两个少年。 “首领，太宰。” 神代清和四处看了看：“安室前辈走了？” “做了饭走的。”织田作起身前往厨房，热牛奶和三明治，“早饭随便吃点吧，马上就到午饭了。” “嗯。” 两个少年吃早餐的时候，织田作之助在汇报最新的情况。 在和尾崎红叶发邮件的时候，神代清和也给他在Mafia宿舍左右的邻居们发了定时讯息，免得清早发现首领丢了的邻居们做出不妙的应对。——顺带一提，魏尔伦住在兰堂宿舍，睡次卧。 琴酒竟然真的给红叶姐打电话了。 神代清和觉得有点震惊，又没那么惊讶，换位思考，即使他自己，也没把握在那种力度的追杀里活下来…… 不愧是偷渡大户横滨，昨晚的热武器展览简直让人梦回中东，即使没有亲眼看见型号和模样，神代清和也知道能染红一小片天空的火力是什么水准，而激发了这些里世界鬣狗热情的，毫无疑问是暗网的赏金池。 被杀的高官政要手里都不怎么干净，他是知道的，却没想到这么不干净。 能联合拿出上百亿来悬赏，平时到底贪了多少？ 正常的官员，即使真的很怕死掏空家底，也不到……哦，到了这份赏金的零头。 这应该是那些人还有保留的结果。 吃完早饭，神代清和远程处理分派了今日的部分公务，准备把剩下的留到回办公室后，就对着横滨今日新闻消磨起时间来。 待会就要和太宰猫猫交待记忆的事情了。 神代清和理了理思路，在脑内先排练组织了下语言，查漏补缺，忽然想起一个疏忽。 他是不是……一直忘了看魏尔伦的卡牌？ 唔。 因为知道怪物卡不会透露异能者的内心等等，只有对其能力的解说，神代清和给魏尔伦的卡牌盖了用不上、有空再瞅瞅的章以后就…… 就、因为后面接连发生了很多事情，比如魏尔伦试图认亲、比如太宰猫猫疑似恋爱、比如难得抓到机会撸老虎、比如遇到昔日故人涩泽、比如恢复了以前的记忆…… 他忏悔。 神代清和正打算调出卡牌看一眼，就听织田作之助道：“中午了。” 太宰治欢欢喜喜地拍手：“安室先生的饭！” 他招呼小伙伴坐在身边，“清和，这里！” 神代清和浑身僵硬地坐过去，只觉得自身被那双鸢眸紧紧盯住，就像是被处于捕猎状态的猫猫盯住那样…… 他食不知味地解决了午饭。 * 饭后。 二楼，起居室。 太宰治把冰箱冷藏室里的大瓶果汁打开，倒在茶几上的玻璃杯里，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室内已被检查过，排除了各种电子设备，太宰治看着似乎如坐针毡的小伙伴，鸢色的眸子隐隐发亮，猜测道：“能让你凌晨突然想去喝一杯的，让你期待又让你想要借着酒水整理的……是记忆？” “嗯。” 神代清和忍不住夸赞，“太宰好厉害！” “别转移话题。”太宰治侧脸，冷酷无情道，“从你昨天下午偷偷溜出去见敦说起。” 神代清和：“……” 啊。 其实只是单纯的夸夸。 怀疑太宰猫猫是害羞的铲屎官明智地没有揭穿，他斟酌着语言，从昨日下午撸完老虎去吃甜品、遇到涩泽龙彦讲起。 回忆漫长又短暂。 而讲述隐秘过往的过程，多少有些羞耻。 因此，语速越加缓慢、偶尔跳过些许不重要的段落，都是正常现象，对吧？ * 现在，是午后。 这栋一户建的起居室采光良好，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沙发前的地面，凝成个小小的金光组成窗口图样，细小的、飞舞着的尘埃也染上层金色，如金粉般和着风的韵律在空中飘舞。 太宰治静静凝望着神代清和。 被视为献祭主体、也被视为最为高贵的祭品的，藤原家的神子；从小拥有读心能力，偏偏生长在高门大院之中，所见所听多是种种魑魅魍魉……乃至其后，在那场盛大的祭祀中，由人变为非人，静静沉眠，醒来后将所有非己的生物都视作游戏的小少年。 有一瞬间，他觉得小伙伴异常遥远。 但偶有眼神接触，和那琥珀色眼眸中的情感连接，他又发现清和离他很近。 这样的讲述…… 这样诉说过往种种的过程、这样剖析自身的过程，就像是一只含沙数年的蚌，小心翼翼地、却又温和平静地，展开坚硬的壳，将自身最柔软的部位在他的面前呈现，毫无防备地露出其中美丽的珍珠，任由他抚触采撷。 太宰治为这份沉甸甸的信任颤抖，他的手指不正常地抽动着抓紧了沙发布，只觉得随着这份讲述，有什么看不见的、无形的存在融入了他的体内，在让他恐惧的同时，也让他温暖，奇妙地抚慰了许多暗生的胆怯和隐忧。 那是自新年起始的、被发现的又被藏起的萌芽，想要在一起，想让对方的生命中再没有比自己更重要的存在，想要永远都是第一位、乃至唯一一位…… 清和也是一样的吧。 清和会是一样的吗？ 太宰治这样想着，这样问道：“清和，你只告诉我，不会告诉别人吧？” “……？” 消耗两杯果汁，终于堪堪把删减版梦境讲完·神代清和没想到他一停下来，听到的就是这样的问题。 和他先前脑内模拟的“答太宰猫猫问”完美错开。 但问题不难。 “当然。”神代清和摸了摸有点烧的脸，把手放在冰凉的杯壁，再放在脸上揉了揉，“我不会再讲一遍了。” 好社死。 唯一的玩家是什么中二发言，而且…… 涉及到的秘密太多了。 神代清和垂眸，理智地想，除去持有无效化的太宰，任何人得知了他的这份过往，都有泄露的风险，即使强大如超越者也是如此——安吾可以读取物品的记忆，种田长官能够知晓他人正在使用状态的异能，小神子可以读心…… 情报类异能总是防不胜防。 太宰治托腮，思考着道：“这样说来，清和应该算9岁？” “还是把小神子的部分加上吧。” 神代清和这样说道，“他是过去的我，我们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我是这样认为的。” 高台上的神子，在最后的时刻来临时，是否真的看到了来自未来的他？ 终究不得而知。 但…… 神代清和想，他还是比较喜欢神子涅槃这个结局。 ——「全息网游」将小神子称为“涅槃前的你”，想必也是赞成这点的。 太宰治又提了几个细节问题，神代清和一一解答。 * 起居室的空气静谧地流淌着，有鸟鸣声从院子里传来，叽叽喳喳地像是两只鸟儿的对唱。 太宰治抿了抿唇，“那天、就是我们刚认识不久，去动物园的那天……” 他说到这里，突然加快了语速，省略铺垫直接跳到结论，“清和，你是不能出国吗？” “啊。” 神代清和愣了一下，差点忍不住夸夸，终究在太宰治难看的脸色下忍了下来，“大概吧。” 他条理清晰地分析：“被献祭的大部分人，愿望都是守护日本，如果说小神子最终的愿望生成了没有情感和记忆的我以及「全息网游」，其他人的意志也应该有所体现，我猜就是要永远在国土上守护这个国家之类的。” “毕竟完全体的「全息网游」，怎么看都偏防御控制嘛。” “我怀疑要是当时躺的那一年和平协议没顺利定下来，别国的军队和异能者打到了日本本土，我没法躺着，会自动跑去前线……太宰？” 太宰治面无表情：“哦。” “谢谢。” 琥珀色眼眸里闪烁宝石般的光，和单边耳坠上的同色宝石相映，神代清和笑意融融，“我知道你是为我抱不平。” “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趁现在说出来，不要等我提问。” 太宰治表情很凶，闷闷地、凶巴巴地补充，“只有今天，我不生气。” 神代清和没忍住：“明天就要生气了吗？” “……” 太宰治用抱枕砸他。 你的猫猫不想和你说话，并扔了一个抱枕.jpg 神代清和忍笑，做沉思状： “其实……” 太宰治目光灼灼，满脸写着“还真有？你这人怎么这样？”的猫猫愤怒，神代清和故意又用奇怪的助词拖延了些时间，多欣赏了会太宰猫猫生动的表情，才卡在猫猫亮爪子的边界，正色道： “关于14岁的我和‘书’，我有个猜测。” 第164章 164 “猜测？” “我现在的状态, 就像是在海外追踪魏尔伦时期的兰堂一样。”神代清和打了个比方，“能力大部分回归，但还差一部分关键的记忆……” 太宰治若有所思：“等到和‘书”相关的记忆回归的时候, 你的能力会回来？” “这样的话，‘书’未免太好用了点。” 神代清和想起第一次看到兰堂人物卡时, 评价栏里的“因失忆忘记原本身份的同时也忘记了原本的能力。和你的状态很像。”这样的话语, 又联系到自己现在全无变动的异能……“可能是恢复一部分？” 他撑着脸颊地嘀咕，“理论上说，只要在‘书’上写的故事符合逻辑, 就能够实现，14的‘我’应该精心编了个故事才是。” 太宰治：“可惜现在完全想不起来对吧。” “嗯。” 神代清和坦诚脸。 因为没有感情的那个自己和现在的状态差距太大，神代清和连代入都有困难，更别说推出自己当时会怎么做。 太宰治也知道这点：“这个先放一边。” 他没好气道：“说说那个费佳吧。——他是谁？” 和费奥多尔一眼察觉太宰治是同类那样, 太宰治也察觉到了名为费奥多尔的存在的某些本质，而后就涌起了…… 深深的厌恶。 对于和自己过于相似的东西，有人喜爱探究, 有人讨厌远离，太宰治无疑后者。 神代清和眨眨眼, 把费奥多尔的人物卡念了出来。 太宰治皱眉：“死屋之鼠……” 或许是因为常常被猫塑的原因，听到这个组织名，他就觉得合不来。 而且, 他的噩梦似乎就是大白老鼠？ 神代清和一边敲着手机发邮件, 一边道：“俄罗斯的地下情报组织，在本国名气很大的样子，在国际上目前还不算出名。” 太宰治喃喃：“罪与罚……接触即死……” 还有神秘传说。 神代清和默念着补上。 他怀疑是“书”的消息泄露了。 想要制造没有异能者的世界, “书”无疑是个捷径。 尽管自己9岁涅槃后能安稳地躺一年, 追根溯源要感谢当年摁头各国政要签订和平协议的“七个背叛者”, 但七个超越者联合起来就能做出这样的大事，如果更多呢，如果他们的目的不是和平呢？ 这样的焦虑如同悬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过了八年也无法令知情者释怀……异能者出现以来，这个世界方方面面已被影响了太多，战争规模的扩大和戛然而止，异能在其中的作用至关重要…… 神代清和怀疑费佳就是看透这点，才有了那样的理想。 只要人人都没有异能，那很多事情，就能被控制在一个度里。 “费佳可能是跟着白麒麟过来的。” 神代清和点击发送邮件，“涩泽君的异能乍看对实现费佳的理想很有用，但相对全世界来说又不那么有用，优先或者延后清除都说得过去……我让人通知涩泽家族了，希望是我想多了。” 政府担忧涩泽龙彦会在视线外凋零，他现在也有点担心。 ——毕竟对方已经从陌生人升级成童年玩伴了。 * 下午，阳光正好。 织田作之助把下午茶点端上二楼，就看到两个挨在长沙发里，联机打游戏的少年，脸上不由得露出会心的笑容。 他耐心地等了半晌，等到这局打完，才示意了一下端上来的茶点，道：“今晚回Mafia吗？” “嗯。” 神代清和说道，“还有公务。” 他略微想了想，“织田作，麻烦你去超市买点食材，太宰要下厨。” “……？” 织田作之助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咳。” 神代清和笑着道，“放心，不是做给我们吃的，是琴酒。” 织田作之助：“……” 那就好。 他哦了一声，问，“是活力清炖鸡？还是——” 红发青年报菜名一样历数某人的丰功伟绩，直到太宰治受不了地打断，“活力清炖鸡！鸡！就是做这个！”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没有多问，下楼准备出门去超市。 这位无辜被追杀了整晚的同行，的确需要鸡汤补补…… ——太宰的活力清炖鸡还是很美味的。 ——忽略失忆的副作用的话。 * 时间倒回。 尾崎红叶在凌晨5点，一前一后地收到了首领和琴酒的邮件。 是的。 先到的是首领的那封。 彼时遵循着黑手党夜行生物的作息，刚躺下没多久的尾崎红叶静静地看着黑暗中亮着光的手机屏幕，陷入沉思。 【如果琴酒联系求助，让森君和敦去。 ——清和】 森医生被派遣是因为职业，那么敦呢？ 尾崎红叶打开床边的电灯开关，玫红色的眸子微微闪烁。 她是知道魏尔伦冒充琴酒杀了一批蛀虫的。 作为深受信任、位置又关键的情报主管，尾崎红叶总能从首领那里得到Mafia难以探查的秘密情报，包括一开始魏尔伦的身份和其潜入横滨的消息，自然也包括后续的进展。——这样才能更合理地统筹安排Mafia旗下的有生力量。 尾崎红叶和琴酒也算有几分交情，首领更迭，但和黑衣组织的合同一直是她负责，和琴酒对接过几次，手机里也有对方的联系方式…… 当然，这丝毫不影响她看着首领给对方挖坑。 “叮咚。” 尾崎红叶看着后到的琴酒的求助邮件，斟酌着语气回复。 * 启明星已升起。 太阳快要出来了吧？ 中岛敦望着似乎变浅了一些的天幕，搓了搓手，往上提了提手里的医疗箱。 森鸥外和颜悦色：“冷吗，中岛君？” 中岛敦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有点困。” 顿了顿，他补充，“我第一次接到这种夜里的临时任务，不太习惯。” “那你可得打起精神来了。” 森鸥外拍了拍他宽松的白大褂下摆，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医护人员，即使在大街上被掳走也没法反抗的。” 中岛敦心下忐忑，仍握拳做出很有把握的样子：“放心吧森医生，我很厉害的！” 两人顺利到达了尾崎红叶转达的地点。 横滨的废弃建筑实在太多，这儿便是家废弃工厂，倒塌了大半的墙壁和随处可见的乱石让道路错综复杂，好在有提示，他们很快发现了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的，伤势不轻、形容狼狈的金色长发男人。 明明已经那般虚弱，然而在那双墨绿色狼眸警惕地看过来时，猎食者的气场，仍然让中岛敦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森鸥外微笑：“请问，您就是红叶干部说的琴酒先生吗？我是森鸥外，Mafia的医生。” 他介绍，“这是我的助手中岛敦。” * 琴酒花了很大力气摆脱追兵。 远离市中心，横滨有的是废弃建筑，这给他提供了不少便利，靠着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琴酒凭借多年来活跃于行动组的经验，成功地击杀了追得最狠的几个，明智地在追逐着赏金的鬣狗们迟疑时选择了躲藏。 右手用枪，到底差了几分火候。 琴酒藏身于废弃工厂之间，按了按肋骨断裂的位置，又看着左手的伤势，终究选择了向合作组织求援。 再没有靠谱的医生，他的左手就要废了。 出去是自投罗网。 而联系尾崎红叶……那个女人，倒不是耍弄阴谋诡计的性子。 琴酒知道港口Mafia的干部权限很大，只要不做背叛Mafia的事，干部经手的事项连首领也不能轻易质疑，他认为派个医生这样的事情尾崎红叶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不至于为此打扰他人，深思熟虑一番后发了邮件。 如果邮件没及时回，他就准备打电话了。 左手拖不得。 ——尾崎红叶的邮件回得很快。 ——并且如他所料，很爽快地派了医生。 琴酒严阵以待。 他在求援邮件里解释了一句自己不是那个把横滨闹得沸沸扬扬的杀手，他相信尾崎红叶也清楚这点——短时间、多地点暗杀，空间上根本赶不及，要么是团伙作案，要么是异能者参与其中，不像他的手笔。 而且，和黑衣组织隐秘的风格大相径庭。 但他不能保证港口Mafia不对上百亿的赏金心动，或许那位少年首领提前给出了什么命令呢？ * 有人来了。 天际正由深蓝往浅蓝过渡，借着朦胧的天光，琴酒看清了医生和助手的样子。 30多岁的男人和……10岁出头的少年？ 太瘦。 实际年龄应该要大些。 医生很专业。 他身体放松地配合，神经却始终紧绷，右手处于一个能够随时握到枪的位置，并且拒绝了麻药。 “欸？” 中岛敦惊讶，“这个可以不打麻药吗？” “可以。不过很少人会这么选择。”森鸥外再次询问了琴酒的意愿，无奈劝道，“我还是建议您正常手术好好养伤……红叶干部应该不会拒绝为您调派守卫的，如果能换个环境更好……” 琴酒冷冷道：“不用。废话太多。” 森鸥外：“……” 梦回入职礼，首领给的那枚印章。 森鸥外露出符合医生身份的职业笑容：“那么，请琴酒先生务必忍耐，不要乱动。” …… 中岛敦钦佩地看着琴酒。 在刚才取左手和其他地方子弹的手术里，琴酒表现出的硬汉气质深深折服了他，让这少有经历实战、更别说受重伤的12岁小少年眼睛发光。 森鸥外交待完养伤期间的注意事项，又道：“接下来应该不需要我过来了，有什么事情您可以联系我的助手。” 中岛敦：“啊？哦！” 琴酒看了眼白发小孩，那双明亮的眼睛无声诉说着对方单纯易懂的内里，幅度轻微地点点头。 第165章 165（二更） 中岛敦这次兼职学得很杂。 和春假在异能特务科跑腿打杂、基本都在办公室, 只被带着出了两次和平的外勤不同，暑假在港口Mafia的日子显得非常充实： 他和室友芥川都被希望学园选修课的森老师带着—— 先是巩固了医疗方面的课程，尤其注意在Mafia常见的刀枪擦伤等处理；之后被带着出外勤——在火并现场的边缘做实战训练, 不求杀伤，优先培养对血腥环境的适应；再之后，又被拎到情报组办公室, 学习从零散的情报中汇总分析出需要的信息…… 好厉害。 只学到皮毛·中岛敦对森老师及各个领域的大佬发出钦佩的声音。 能切实地学到有用的新东西，让中岛敦对这次兼职的热情分外高涨, 他丝毫不觉得带着他们出了一段时间外勤的森鸥外突然对外勤失去热情有什么问题, 只以为森老师是打算让他们在各个部门之间轮换一段时间，好了解整个Mafia的轮廓—— 听说很多公司的管理培训生的上岗流程都是这样的。 这次是个新任务。 森老师要出外勤去做一场手术, 据说为了救助合作组织的干部, 需要一个助手。 在芥川和他之间, 森老师选了他，中岛敦本来还抱有疑虑——他觉得芥川比他优秀多了, 尤其是实战方面，但在森老师将一个超级沉的医疗箱递给他让他提着后…… 中岛敦悟了。 是因为他身体好力气大吧。 “还有跑得快。” 凌晨被人喊起来上工·于是也把别人喊起来·森鸥外如实道, “如果到时有什么危险需要逃命, 中岛君你就变老虎把我驮走。” 中岛敦认真点头。 森鸥外于是跟他介绍起这次的伤患来。 昨天傍晚的新闻横滨但凡上了网的人都知道，这些天也有了不少情报意识的中岛敦也不例外, 当听到这个伤患是因为和被悬赏的杀手特征很像，被误伤误追杀的时候，中岛敦惊了：“这也太倒霉了吧！” 同情。 “你觉得这只是倒霉？ 用膝盖想都知道杀手是谁·森鸥外循循善诱，“杀手的特征是什么？” 中岛敦回忆着新闻的内容：“金色长发、欧洲面孔、190、黑风衣黑礼帽一身黑、手里有枪……” 啊。 似乎哪里不对。 森鸥外意味深长道：“虽然横滨最近来了很多外国人, 但同时满足这些特征的, 或许只有两个。” 中岛敦思考了会儿, 试探着问：“是嫁祸？” 他说, “他们有仇？” 刚想赞同的森鸥外：“……” 中岛君还是太单纯了。 森鸥外叹息一声，在赶路途中和中岛敦稍稍科普了人心和暗世界的默认规则，真善美在这里是稀有品质，不管有仇没仇顺手挖坑都是很正常的，你有本事就报复，没本事就受着，大抵如此。 中岛敦：“……” 森鸥外：“中岛君？” 中岛敦张了张嘴，脸上充满一种“怎么这样”的不解，又有点无力，“那个杀手，完全不认识干部先生，只是想要用个障眼法，所以模仿了干部先生的衣着和惯用枪……” “没错。” 森鸥外脸上浮现出教导者的微笑，“虽然那个杀手的确厚颜无耻、卑鄙下作、手段龌龊，但这就是里世界的常态。” 其实表世界也是如此，只是多了一层光鲜的外衣——不过，或许特务科环境还好？种田长官似乎是个不错的人。 是的。 森鸥外已逐渐意识到，中岛敦的心性恐怕不适合Mafia，头铁的芥川龙之介在这方面都比他强得多—— 然而头铁。 果然还是再看看坂口君吧。 中岛敦：“……” 不知为什么，感觉森老师骂的格外真情实感。 * 或许是因为快要天亮，森鸥外和中岛敦一路上没有遇到追逐赏金的暗世界人士。 他们很快见到了受伤的琴酒。 废弃的工厂，因虎而更为敏锐的鼻子嗅到了新鲜的血味，中岛敦下意识抬头望去，就见一双泛着绿光的狼眸，在黑暗深处闪着冷冽的光。 负伤的野兽总是更危险。 直到森老师开始准备做手术，那种被当做食草动物打量的凶光才慢慢淡去。 新人助手中岛敦按照森鸥外的教导，先把环境消毒，把手术灯固定好，手术用具摆放在方面拿取的地方，又小心翼翼地做些伤口清洗之类打下手的工作。——他佩服地看着倒霉被牵连的琴酒先生一声不吭地挺过了手术。 森鸥外颇有医德地把注意事项都交待给伤患，又指定中岛敦接下来负责照顾琴酒，提问道：“中岛君，你觉得这里缺少什么？” 中岛敦秒答：“食物。” 孤儿院出身的关注点无误。 中岛敦看着他们带来的压缩饼干和水，认真道：“养伤的话，只吃这些不行吧？” 森鸥外笑了笑，让中岛敦把自己的电话留下，方便琴酒有事喊人。 琴酒可有可无地记下了号码。 * 医生和他的助手回到了大路上。 太阳已从海平线升起，闪耀着温暖的金红色光辉，天际一片丹红，海面也被朝阳的辉光浸染成赤色。 中岛敦感觉全身暖洋洋的。 他看了看太阳，又想到独自躺在冰冷地板上、根本照不到阳光的某个伤患，迟疑着问：“森老师，如果琴酒先生没有联系我，我能过去送东西吗？” 森鸥外沉吟半晌，微笑着拍拍助手的肩膀，鼓励道：“中岛君，按你想的做吧。” 他善意地补充，“先去训练一下怎么躲子弹就好。” 中岛敦：“……” 琴酒先生，是那种一言不合就拔枪的人设吗？ * 临近傍晚。 神代清和在回Mafia总部大楼的路上，遇到了在路口徘徊的中岛敦。 中岛敦眼睛一亮：“神代先生！” “敦。” 神代清和自然地打招呼，“下班了吗？” “啊，算是吧。” 中岛敦用求知的神色看着他心中见多识广的神代清和，“神代先生，我遇到一件事，那个，有些地方搞不懂……” “坐下说吧。” 神代清和找了个街边奶茶店门口的位置，点了两杯奶茶。 …… 20分钟后。 中岛敦若有所悟地离开，张望了下，转头进了路边一家生意不错的餐馆。 他对着菜单选了几道营养丰厚的菜肴，选择打包，坐在大堂等。 与此同时，神代清和发出邮件，埋伏在餐馆后厨窗外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开始制造骚乱……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偷天换日。 是的。 他们用太宰出品的活力清炖鸡替换了后厨老师傅熬的那份鸡汤。 …… 不多时。 中岛敦提着打包的菜品，身影消失在拐角，神代清和又点了两杯奶茶，打包去和同伴们会和。 太宰治眼睛发亮：“怎么样？” 神代清和比了个ok的手势，“敦点了鸡汤。” 毕竟是他刚才聊天时装作不经意提过的伤患滋补菜品，而这条街的餐馆不多，价格小贵但口味不错的这家很容易脱颖而出，敦又是个十分好懂的人…… 预判小老虎的行为，实在很简单。 织田作之助：“但琴酒不一定会喝……” “那还有下次。” 神代清和眼含憧憬，“安室前辈说，琴酒一个人扛起了酒厂在日本的业务，一直兢兢业业地为组织创收，是集推理、狙击、策划、指挥于一身的优秀人才，身上案底无数，属于反水也没有任何白道能接收，只能一条路走到黑的全能杀手。” 太宰治评价：“比A强太多。” 织田作之助想了想，“他应该对酒厂很忠诚？” “是啊。” 神代清和不以为然，“但假如酒厂倒闭了呢？或者抛弃、背叛了他？” 太宰治吸了口奶茶，边嚼着珍珠边跟着解释，“只是先埋一个引子，离挖角成功还有一段距离。” 两人对视一眼。 先让敦去刷好感度吧。 * “琴酒先生，养伤的时候还是吃好一点吧。” “要好好保重身体啊！” “请放心，我特地请教了Mafia里厉害的前辈反侦察，来的一路上没有留下痕迹，也没被任何人跟踪。啊，这些钱也不是我出的，红叶大姐批了经费的。” …… 养伤第二天。白天。 废弃的工厂房间，透过中岛敦特地打的洞透出的天光，琴酒赫然发现，自己原本空无一物的临时养伤点除了他放着没动的饭菜，还多了被褥、毛毯、软垫、枕头、夜壶、充电宝、折叠桌椅、蛋糕、牛奶、巧克力等等，甚至还有个自带bgm的香薰瓶，不由得陷入沉思。 事情究竟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起初是因为那个小鬼躲过了他的子弹，再是因为那个小鬼一看就没心眼，然后是因为看尾崎红叶的面子…… 但只是昨晚来了两趟，就搬来这么多东西，那小鬼的力气是不是不太对劲—— “你是异能者？” “啊，是！” 晚上又来打卡、照例拎了打包的新鲜菜肴·中岛敦乖巧道，“如果有追兵的话，我可以带着琴酒先生跑得很快！” 琴酒发出一声冷哼。 第166章 166 第一天,新闻挂出杀手悬赏的那个晚上，琴酒被许多新出炉的赏金猎人追杀，没有起雾；第二天,琴酒销声匿迹,当晚依然没有起雾…… 现在是第三天上午。 所以起雾的规律是……？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思考了会儿，觉得是那些怕死的官僚限制了涩泽龙彦,他们太想干掉那个金发杀手了,因此不想让白雾里的异能者赏金猎人被误伤……涩泽君居然也同意了。奇怪，以他的性格来说不应该啊。 回顾记忆,立足现在，神代清和确定涩泽龙彦是个高傲的人。 作为童年伙伴的藤原清和,即便久别重逢时表现出惊喜,也未必在他心里占了多少位置,证据是那时候没有问他要联系方式。 和忘记关系不大，纯粹是不想问。 神代清和把白雾先放在一边,又看了看东京的新闻，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一条警方被劫车、犯人的同伙将人救走的新闻。——即使脸被打了马赛克,但这犯人的块头太好认了,伏特加无误。 降谷前辈似乎做了白工。 公安消息走漏,还被如此精准地截胡…… 果然是有内鬼吧。 如果能借此把内鬼找出来,这趟倒也不是没有收获。 * 下午。 时隔一日，魏尔伦和兰堂继续出门暗杀去了。 神代清和边处理公务边摸鱼，过了不太久，就刷到又有官员被杀的新闻。 几条新闻陆续推送，标题如出一辙，好一会儿才停下,他心里过了遍害虫名单，发现已经被杀空了。 “……” 不愧是暗杀王。效率好高。 神代清和调出任务栏看了眼：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66%] 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这些天港口Mafia的扩张虽不温不火，政府要员的死亡却让进度条往前推了一格…… 应该是作为黑手套的小组织失去靠山，等同于自动解散了吧。 是他忘记考虑这个变量。 中原中也焦躁地在首领办公室里转圈，不安地问：“魏尔伦现在还没有回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是的。 除了第一天按攻略喊了哥，中原中也更多地还是称呼名字。 ——脸皮薄，感情没到，实在有点叫不出口。 太宰治用报纸蒙住脸，屏蔽转来转去快要转出残影的橘发小矮子，嘟囔着道：“这就是旋风狗吗……” “嘎嘎！” [主人，我听到臭小鬼说中也是旋风狗！] 神代清和接住飞来宠物的动作一顿，“……” 小七，你这个状告得很有灵性。 * 兰堂来电话报了平安，表示他们在外面购物，中原中也停止转圈，却没有去情报组帮忙，而是坐在兰堂办公桌的椅子上，不时看几眼上首的黑发少年。 过了好几天，他仍然没有实感。 神代清和居然就是港口Mafia的首领。 虽然这个身份在外界处于保密状态，连Mafia里很多中下层成员都不知道，包括中岛和芥川，都只以为神代清和是Mafia的中层，和太宰差不多的职位，红叶大姐也会配合地放一些烟幕弹，他没发现情有可原…… 还是好怪。 中原中也看一眼，再看一眼，首领办公室采光良好，浸润在光芒里的少年显得温和雅致，周身洋溢平和的气息，属于那种走在大街上90%的路人都会认为他是好人的类型。 “……” 欺骗性超强的。 中原中也想起昨天晚上，大家一起吃完晚饭后，神代清和问魏尔伦是怎么察觉他的非人身份的。 当时魏尔伦给的答案是直觉。 神代清和的表情疑惑地点点头，眼神聚焦在空处，似乎在看虚空中的某个地方，之后他没有再问，只是表情更疑惑了。 他在想什么？ 他也是实验体吗？ 他是怎么看人和非人的？ 魏尔伦缺乏常识，兰堂和魏尔伦几乎形影不离，气氛时好时坏，中原中也在这种情况下环视周围，竟然觉得同龄的神代清和最靠谱。他心里有很多疑问，想和神代清和单独聊聊，但青花鱼粘的太紧…… 根本没有空隙。 比如现在。 中原中也刚往神代清和的方向走，沙发上的太宰治就目光灼灼地看了过来，外露的鸢色眸子简直在飞刀子，中原中也脚步顿了顿，狠狠一眼瞪过去，依然走到了首领办公桌旁。 不管了。 他就是想问。 黑发少年疑惑地看过来。 中原中也有点紧张，顶着太宰治不善的视线提出了请求。 …… 40分钟后。 太宰治看着从办公室隔间小门走出来的小伙伴，不高兴道：“小矮子说了什么？” 此时，中原中也已去情报组，办公室只剩下他们和小七，织田作之助接到中岛敦出门的消息，也出门去跟踪中岛敦，时刻准备换鸡汤了。 “心里辅导方面的问题。” 神代清和顺毛道，“比如我的来历，会不会做梦，人与非人的区别之类。” “做梦？” “中也说他不会做梦，八年来从没做过，这也是他模模糊糊意识到自己身份的原因之一。” “那你……是只做过和记忆有关的梦？” “不，也做过其他的。” 神代清和撑着下颚，“可能是来历不同，我毕竟不是实验室出身。” 他想起魏尔伦的卡牌—— [姓名：保尔·魏尔伦/阿尔蒂尔·兰波（曾用名） 能力：“通过触碰进行重力方向和大小操控”、“让出身体控制权可操控小型黑洞”、“魔兽吉格” 评价：法国反政府组织的杰作。 将特异点封印在人造的躯壳，用字符串写就人格，人造异能者被视为工具使用，直到被少年超越者拯救，给予新的名字和未来，作为搭档陪伴，却始终无法与世界和解。——戴上搭档加入特殊金属制造的帽子后可更为自由地操控强大的重力场。 弱点：对毒抗性差。被某种极为稀有的金属粉末袭击后，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真正的姿态，即魔兽形态，在此形态下失去理智，无法停止破坏和毁灭。] 那种非人雷达…… 不会来自于所谓的魔兽吧？ 明明他已经和人类无限接近了，甚至有了人类的感情，却还能被发现。 好不科学。 稍微联想一下，这被冠以“真正姿态”的形态最差也是荒霸吐出世时的威力，考虑到中也是魏尔伦的仿品，吉格的破坏力理应比荒霸吐更大，甚至翻几倍的强悍。 ——日本会沉的吧。 ……假如没人能够阻止。 思绪一闪而没，太宰治戳了戳他，问：“蛞蝓肯定问了你怎么看人和非人吧。” 鸢眸的少年好奇道，“你怎么说的？” “我先从情感方面入手，给中也看了一些东京那边的案子，关于不爱孩子的家长是怎样家暴，冷暴力、pua、甚至打死打残孩子的，告诉他有时候当孤儿也挺好的，遇到一对好的父母需要概率；” 神代清和思路清晰，“然后从生物方面讲，人是吸收母亲肚子里的营养后出生的，实验体是吸收营养液里的营养后出生的，排除了情感寄托爱情结晶之类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后，其实也没有区别。” 他轻轻“啊”了一声，“对了，还给中也找了‘不会做梦的人’之类的新闻，总之人类本就千奇百怪，在被挑明之前，他身边的人都没有发现哪里不对，那就证明他已经融入人类社会，不必把这些放在心上。” 太宰治意味不明道：“你对小蛞蝓倒是不错。” 神代清和举手表示：“我跟中也说了，魏尔伦和兰堂之间的气氛很奇怪，我怕这样久了会出事，偏偏又要忙Mafia的工作……希望他这个做弟弟的能帮忙调节一下。”——这样接下来中也就会围着那边转了。 太宰治哼唧一声。 * 时间流逝。 琴酒换了个养伤点。 ——在手术后的第三个夜晚，有嗅觉灵敏的鬣狗摸上门来，彼时中岛敦恰好来送新鲜饭菜——哪怕他每次都没吃，仍然坚持不懈—— 于是琴酒在带伤干掉几个敌人，又被更多人追上，即将陷入不妙境地时…… 眼睁睁地看着白发的小鬼变成了一只大老虎，几下野蛮冲撞把追兵压趴下，又伸爪子拍他的脚，让他倒在自己背上，驮起他跑路了。 琴酒：？！！ 肋骨的伤口又裂开了。 趴在老虎背上，鼻端嗅到血腥的味道，迎面是剧烈的风，老虎在围墙上平稳而快速地跑动，柔软光滑的被毛带着属于人体的温度。枪声越来越远，逐渐听不到了，琴酒看着天际的圆盘状的月，有种看见狼人变身的荒谬感。 异能者。 他咀嚼了一遍这个词。 这小鬼的异能，在异能者里应该也是高位吧？ 中岛敦很伤心。 他在擂钵街某个无主的房屋里把琴酒放下，抖抖毛变回人身，看着光秃秃只有一张烂木板床的屋子，想到遗落在废弃工厂的许多食物和用具，悲从中来。 饭菜也没了。 呜。 琴酒看不下去：“哭丧着脸干什么？” 中岛敦委屈地看他一眼，惊了：“琴酒先生，您流血了！” 琴酒：“……” 小鬼重新包扎的手很稳。 用的是琴酒藏在风衣里的绷带。 那之后，搬家老虎是一番操作，琴酒看着屋子里逐渐多起来的被褥等等，选择了沉默。 或者说，默许。 * 又一日。 神代清和接到尾崎红叶的电话，尾崎红叶表示，中岛敦汇报了奇怪的、琴酒性情大变的消息，她来请求指示。 第167章 167（二更） 中岛敦感觉莫名惊悚。 这些天,他每天的日常除了和室友芥川一起在情报组学习，还要加上每晚来送饭。 不是不想把午饭也送过来，但白天到底不方便。 而在傍晚打包一份营养餐，晚上在琴酒先生面前放下,然后第二天过来时放下新的营养餐,再把昨天没动的饭菜收走…… 已逐渐成为习惯的流程。 直到今日。 中岛敦发现昨晚的饭菜被吃掉了！ 不等他欢欣鼓舞,感叹一下伤患终于愿意好好吃饭,就见琴酒自然地跟他打招呼：“小鬼,你来了。” “……嗯。” 中岛敦有点愣。 这是琴酒先生第一次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跟他打招呼。 态度还这么平和。 琴酒看了眼他打包的营养餐，眉头微皱，有些困扰的模样,又很快露出笑容,提议道：“明天可以换个口味吗？我不想吃一样的。” “啊，我是说,当然可以！” 中岛敦下意识地问,“琴酒先生有什么喜欢吃的东西？或者有什么忌口吗？” 琴酒拍了拍床沿的位置。 “……？” 中岛敦迟疑几秒后，试探性往前走了一步,得到一个鼓励的微笑。 中岛敦坐在了床沿。 “这样就对了嘛，小鬼要自来熟一点，别那么拘谨。”琴酒顺手摸了把他的头发，又拍拍他的肩膀,朝他露出一个富有感染力的开朗笑容。 …… 30分钟后。 中岛敦浑浑噩噩地带着写满备忘录的菜名、以及琴酒一并提出想要买的烟、想要补充的弹药和新衣服等等,踉踉跄跄走出擂钵街。 他僵硬地在月亮下站了会儿,猛地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琴酒先生一定是中异能了！ ——必须赶紧告诉红叶大姐才行！！ * 尾崎红叶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沉稳的女声带着和往常一模一样的韵律起伏,很好地抚慰了中岛敦惶然不安的心。 在短暂的断联后,尾崎红叶打来电话,表示她已经找了合适的人来处理这件事，但擂钵街内的屋子杂乱交错，需要中岛敦给来人带路。 中岛敦当然是忙不迭答应。 * 月亮越升越高。 一辆Mafia专属纯黑轿车停在路边，太宰治首先从车上下来，“敦，这里！” “太宰先生！” 中岛敦露出惊喜的表情，“果然是您！” 要解除异能，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异能无效化的太宰治，没错，没有比太宰先生更合适的人了！ 司机织田作和医生森鸥外跟着下车。 这是个很齐全的配队，虽然说琴酒的性情大变存在中异能的可能，但也有可能是药物之类的作用，因此医生也是需要的。 路上，中岛敦情绪激动、颠三倒四地介绍情况：“……琴酒先生明明只会冷笑一种表情的！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森鸥外：“？” 所以，琴酒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 擂钵街。屋内。 中岛敦先进去说明了情况，之后，援助三人组才走了进去。 太宰治先碰了碰琴酒，发现对方毫无变化，于是果断退出第一线，把便宜老师推到前方。 森鸥外：“……” 琴酒露出见到熟人的灿烂笑容，洁白的八颗牙齿清晰可见：“又见面了，森医生。” 森鸥外：“……” ！！这真的是本人？！ 太宰治眨眨眼，他是第一次见琴酒，受到的冲击不太大；而森鸥外……他认真而严谨地表示，“先验个血吧。我怀疑琴酒先生您中了药物。”或者撞到了脑子。 肉眼不可见的亚空间里，神代清和跟兰堂在近距离围观这一幕。 性格变化不代表智商下降更不代表失忆，作为少主时期和琴酒在东京见过一面的同行，神代清和是不可能作为太宰治的挂件光明正大出现的。 否则未免过于可疑。 没见过琴酒的兰堂：“怎么样？变了很多吗？” 神代清和点点头。 那双墨绿色眸子里不见了初见时的冷酷和阴鸷，蒙上了温和阳光的表象，却只有在看敦时是真的温和，面对其他人时，隐藏在看似热情话语下的戒备和试探一样不少。 怎么感觉…… 有点像卧底状态的降谷前辈？ 可能因为他没和琴酒相处多久，也可能是他接受能力强，倒没有觉得很c。 兰堂闲聊道：“他这里的东西倒挺齐全。” 的确。 除了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被褥枕头小台灯等，还有牛奶巧克力洗漱用品等等，神代清和甚至在床底瞄到了炸弹，按照琴酒之前被追杀得几乎弹尽粮绝的境况看，大概是擂钵街里有什么人摸上门，然后被反抢了吧。 尸体可能都凉了。 神代清和仔细观察琴酒的伤势，确定只有骨折的肋骨和左手的枪伤是需要静养的大伤，其他剐蹭的小伤口还不到影响行动的地步。 换言之，能走路。 “酒厂现在还没派人来接走他们的干部，是因为什么呢？” 神代清和喃喃自语，“从新闻起算，这都第五天了……是琴酒的骄傲让他想要自己冲出重围，还是说打算伤势好得七七八八再和小弟会和，或者怕接应人员里有卧底或者叛徒，在他虚弱时趁人之危？” 都很合理。 听降谷前辈说，琴酒非常多疑。 悬赏依然富有吸引力，赏金猎人们虎视眈眈，横滨又是座充满异能者的城市…… ——这种情况下，哪怕做再多转移之前的准备，易容直升机等等全上，也有撞上硬茬的可能，只有自身的武力，才是最硬的道理。 而活力清炖鸡会让人在2-9天后失忆，效果不叠加。 万一这次刚好是两天…… 仍然在擂钵街养伤的琴酒忽然发现自己失忆什么的，剧本不太好写的样子。——理想状态是琴酒回到东京的安全地点时突发失忆。 随机应变吧。 * 援助三人组无功而返。 连特地带去的各类检测仪器也没有发现问题。 森鸥外是真的想不通，坐上车仍在纠结：“不是异能，也不是药物，脑袋也没有受伤……人怎么会突然换了性格？” 表情还那么丰富！ 辣眼睛。 天知道森鸥外受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要不是认识自己处理的伤口，他都要怀疑这是琴酒的双胞胎兄弟。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发表意见：“我倒觉得挺好的，你看，我还跟琴酒先生交换了电话和邮箱，如果是那个只会冷笑的琴酒先生，想必会拒绝我吧？” 森鸥外突然警觉，“太宰君，这不会是你搞的鬼吧？” 太宰治严肃抗议：“说什么呢森先生，你这怀疑太没道理了！” 他一副受冤枉的委屈模样，“我要告诉清和！” 森鸥外：“……” 便宜老师的眼中明明白白写着“除了告状，你还有什么出息”这样恨铁不成钢的话语，而太宰治对此的回应，则是一个得意洋洋、让人看了就火大的笑容。 ——打小报告虽然让人不齿，但有用。 ——尤其是报告对象本就偏心的时候。 太宰治强调道：“我真的要告诉清和哦。” 森鸥外挂起营业笑容，诚恳脸：“我不该随便怀疑你的，太宰君，我向你道歉。” 太宰治大度摆手：“原谅你了。” 反正清和已经听到了。 回程顺路，被捎在车上的中岛敦不安地问：“这样真的没问题吗？琴酒先生他这样，怎么看都不正常吧？” “但检查不出结果。” 森鸥外仔细想了想，秉着医学工作者的态度，提出另一种可能，“会不会……这是琴酒先生本来就有的症状？某种心理疾病？” 中岛敦努力思考，“森老师是说……第二人格？” 太宰治：“……” 织田作之助：“……” 森鸥外越想越对，从容点头。 他安慰满脸担忧的小老虎，“琴酒先生的自保能力没有受到影响，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中岛敦：“……？” 森鸥外好为人师地跟中岛敦讲起床下的炸弹和推测已经凉了的尸体。 中岛敦神情复杂地点点头，很快完成了自我说服，“琴酒先生也不得已吧，要是他在那里的消息泄露出去，会死的。” 森鸥外：“……” 倒也不必这样给他找理由。 这滤镜是哪来的？ 中岛敦握拳，振奋道：“即使是第二人格，也是琴酒先生，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昨晚的饭菜就是被表情更多的琴酒先生吃掉的吧，这个琴酒先生的脾气好多了。 * 港口Mafia宿舍。 兰堂、神代清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在此会和。 “……第二人格？” “是啊，感谢森先生给的剧本。” 神代清和喝了口太宰从冰箱里拿出的果汁，越想越觉得这个剧本逻辑自洽，“活力清炖鸡的效果消失后，琴酒会忘记今天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只要敦不再提起，他不会知道太宰你出现过……” 兰堂补充：“假设他本来就知道太宰是无效化。” 这个情报在横滨内部也算是高端的那一档。 神代清和点点头。 这样的话，只要引导琴酒以为自己是中了奇怪的异能后产生了第二人格就好。——原先那个普通的失忆剧本，被这样一改，立刻时髦了许多。 太宰治笑着举杯。 神代清和跟他碰了碰果汁杯子，两人又去碰了碰慢半拍举起的、兰堂手里的杯子，然后三人同时看向织田作之助。 “啊。” 没听太懂·不求甚解·织田作之助迟钝地举杯，慢吞吞道，“说起来，原来我们去年新年的时候就是琴酒今天这个样子啊……” 其他三人：“…………” 闭嘴吧织田作。 第168章 168 起雾了。 浅淡的雾气从人们的脚底开始蔓延, 缓慢而优雅地漫过小腿、膝盖……逐渐吞没人体。 神代清和站在Mafia宿舍，往下望。 现在，是凌晨。 他被雾气闹铃吵醒。 雾气的区域正从港口往市区移动, 以一个不紧不慢的速度。 距离上一次雾气已过了7天。 随着清除名单上的官员消失, 暗网赏金池再一步累积，已经到了令人疯狂心动的两百亿, 虽然相对于超越者的价值而言不值一文，但没有人敢把这位超越者的名字公然挂在暗网。——他们害怕。 而为此红了眼的赏金猎人们，则在每一个黑夜里游荡。 其中有许多异能者。 按照特务科的统计, 此时身在横滨的异能者，已知的便有超过五百人。 参与这狂欢的异能者们不会完全不收集情报, 他们多半知晓诡异雾气的危险性，知晓被雾气笼罩的异能者都死亡, 但未曾亲身体验的, 便难免有些侥幸，何况, 雾气已经有许多天没有出现了。 神代清和微微侧耳。 仿佛能听到不幸被雾气笼罩的异能者的哀嚎。 是错觉吧。 Mafia宿舍所在的楼层并不矮，雾气通常不会弥漫到这样的高度，而在这里, 也听不到地面微弱的声音。 “嘎嘎！” [外面的人不会有事吧？] 小七担忧地扑扇翅膀，[敦和芥川都在外面！] 神代清和安慰道：“别担心, 太宰也在。” 在白麒麟不保持每日打卡的情况下, 横滨夜晚的冲突再度被孕育着加剧, Mafia不可能不派出自身的异能者, 否则便是把地盘往其他敢于出击的组织嘴里送。——于是持有无效化的太宰就变成了免死金牌般的存在。 或者说, 护身符。 由干部大佐率领的Mafia武斗派, 异能者浓度较高, 每晚整队出门火并，都要带上镇队之宝太宰治，万一起了雾，只要及时拉住太宰，就可以逃离死亡的阴影。 “嘎嘎！” [臭小鬼一个人分得过来吗？] 神代清和：“……” 脑补了所有人围成一个圈吸中央的太宰猫猫的场景，铲屎官觉得有点不好，他勉强在脑海中叉掉这个画面，回答了宠物的问题，“应该可以。” ——理论上是没问题的。 “嘎嘎！” [也对，臭小鬼抽条了，在人类里也算大只了。] “……是啊。” 太宰的身高已有174，超出日本成年男子平均身高4cm了，现在偶尔变一下作息时间，晚上熬夜白天睡觉，不再长高问题也不大。 而神代清和没有和太宰治同甘共苦统一作息的原因嘛…… 是的。 他想长高。 ——自己只比太宰猫猫高1cm了，1cm啊！ ——人的身高本来就很难测准，早晨晚上的都不一样，这1cm的差距有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嘎嘎！” [好在中也没出门。] 神代清和：“……” 点蜡。 中也挺久没出门了。 在试图调解兰堂和魏尔伦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后，莽撞的橘发少年不知做了什么，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现在的中也正含泪闭关苦学英语，并随时准备向法语进发，已经很久没有出门的机会。 神代清和摸了摸他羽毛漆黑的宠物：“你先休息吧，小七。” “嘎？” 小七歪了歪头，发出一声纯粹语气助词的鸦鸣。 神代清和换上外出的衣服，边往外套里塞武器、边拖出床底的滑翔翼，交待道，“我出门一趟。” 他提前制止了小七的劝说，“没事，我有把握。” “嘎嘎！” [如果臭小鬼回来了，我就让他去找你！] 神代清和点点头：“那我更要抓紧时间了。” “嘎嘎！”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主人！] 少年灵巧的身影已自窗户跃出，滑翔翼在半空张开如鸟类的羽翅，小七飞到窗沿努力睁大黑豆眼看着，发出赞美的声音。 * 高空的风这次吹对了方向。 黑发少年落下时，离雾气区域已经很近，他收好滑翔翼，快步向雾区走去。 神代清和想见见自己的异能。 恢复记忆以来，他就有几个疑问：自身被「龙彦之间」剥离出的异能，会是什么样子的？是完整版的「全息网游」，还是阉割版？异能会以什么形态实体化，体术如何，是否可以交流？实体化的异能的结晶在什么地方，方便打碎吗？…… 满头问号.jpg Mafia里无人能给予他相关的数据，目前为止碰到雾气的成员都变成了尸体，而涩泽龙彦待在日本的时间并不多，等这场混乱过去后，涩泽君多半又要出国为他的原创品牌努力—— 机不可失。 而就像前文说的，「全息网游」到底偏向防御控制，即使实体化也不会对能力者造成太大困扰。 * 太宰治：“……” 太宰治：“…………” 太宰治：“………………” 被一群异能者簇拥在中间、两条手臂搭了几只手的棕发少年，漠然的脸上带着一丝死寂，鸢色的眸子空洞无神。 所以，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雾区。 太宰治往左边瞧瞧，面色严肃的大佐老爷子正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又往右边瞅瞅，芥川和敦和一些不怎么熟的异能者正讨好地朝他笑着，芥川的脸上甚至有两朵陶醉的红晕—— 画面十分之辣眼睛。 太宰治觉得自己应该把两只眼睛都蒙上的。 瞎了。 他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深奥的问题：为什么自身的异能是“接·触”无效化呢？就一定要“接·触”吗？ 太宰治，陷入沉思。 今晚出动的武斗派里的普通人都掉线了，直到走出雾区，他们才再次会和，驱车回了总部。 太宰治绷着脸，快步往宿舍走去。 清和应该被雾气警报吵醒了。 ——他现在急需看着小伙伴的脸洗洗眼睛。 * 呼啸的风。大开的窗户。换下的睡衣。 ……昨日重现。 除了多了只乌鸦。 太宰治试着给神代清和打电话，没人接。 应该是进了雾区。 他熟门熟路地从床底拖出一份滑翔翼，挥退碍事的小七，自窗口纵身一跃！ “嘎？” 乌鸦呆滞.jpg * 白雾中。 神代清和看着自己的异能。 让人不太惊喜的是，被剥离出来的实体化「全息网游」是荧光版面目呆滞的自己的样子，看起来就智商不在线，试了一下果然也不能交流。 至于是完全体还是阉割版…… 因为周围没有可以试验的其他异能，无法确认。 体术不如何，目测不是复制自能力者，而实体化异能身上的结晶，就在额头的位置。 “呯。” 全方位观察实验后，神代清和一枪命中其眉心。 异能实体应声碎裂。 眼前随心意悬浮起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昭示着异能的回归。 神代清和百无聊赖地收起枪，想着可以把今晚的经历写成攻略让红叶姐群发给武力派的异能者部下，刚要转身，又定住：“谁？” 他的右手自然垂下，枪支滑落，重新被握在手中。 “又见面了，神代君。” 白帽子少年从雾气中走出，令人侧目的是，他的身边跟着一个实体化异能，没有攻击性那种。 “费佳？” 神代清和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面目和他如出一辙、额头有结晶的异能实体，疑问道，“你的异能为什么不会攻击你？” 态度直接而亲近。 就仿佛他们已经是好朋友般。 “因为罪与罚也是好朋友。” 费奥多尔眨眨眼，笑容和煦，一副有事要长谈的样子，“坐下说？” * 治安再次恶化，这次是真的找不到营业的店铺了。 两人最终在花坛边席地而坐。 和上次酒吧自带滤镜的昏暗灯光不同，在皎洁月光下看起来，俄罗斯少年的脸色显得分外苍白，神代清和不由得问：“你贫血？” 费奥多尔怔了怔，笑道：“是啊，老毛病了。” 神代清和：“……算了。” 他迅速脑内地经历了想劝说、放弃劝说的过程，跳到下一个话题，“你怎么找到我的？” 费奥多尔歪头，那顶毛绒帽子也跟着歪了歪：“巧合？” 神代清和平静地看着他。 费奥多尔举手投降：“一点小小的推理。” 来自俄罗斯的少年诚恳道，“我的艺术家朋友告诉我，他有一个在特务科工作的朋友，名叫清和，我就想起了神代君你。” 神代清和：“……” 已经预感到接下来的走向了。 费奥多尔观察着黑发少年的神情，不动声色道：“那天来找神代君的，就是Mafia的准干部太宰君吧？” 潜台词：你就是同时在特务科和Mafia打工的那个清和吗。 神代清和：“…………” 理解。 涩泽君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有点憨。 “川上清和”、“藤原/神代清和”，本来就是很容易戳破的障眼法，只要同时知道Mafia首领和特务科公务员两边的详细情况并大胆联想，就有一定几率猜中，更别说费佳还是地下情报组织的首领，专业对口—— 神代清和表示情绪稳定，并打算白天再催催涩泽家的长辈。 “对。” 黑发少年懒散地撑着侧脸，神情全无慌乱，竟然还有一丝赞许，“那么，费佳，为了换取你的保密，你想从我这里交换什么？” 费奥多尔：“……” 新朋友态度坦然之余，又有些诡异的包容。 要这次就打听吗？ 费奥多尔自问和神代清和接触得还很少，今天才是第二次见面，以RPG游戏为例，就是好感度亲密度都很初级的阶段。但能够说出燃烧旧世界的话语的人，某方面和他能够共鸣的人，真的需要那样慢慢来吗？ 他眸光微微一闪，试探道：“我听过一个传说……” 第169章 169 太宰治赶到时,神代清和正和自己的实体化异能大眼瞪小眼。 ——和费奥多尔告别后，他又做了个实验，从雾区出去再进来,看异能会不会再次被剥离。 ……答案是会。 ……一次保永久果然是奢望。 “这是「全息网游」？” “嗯。” 退几步避过荧光版实体化异能的攻击，神代清和应一声,看着太宰治从能见度不太高的雾气中走出显出全貌，“你带着大佐先生他们回总部了？” 太宰治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神代清和：“咳,辛苦了。” 被一群异能者围着吸果然对太宰猫猫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 更惨烈的是,这样的日子暂时看不到尽头。 糟糕。 有点想笑。 神代清和边聊天边保持着移动,一个假动作,就见实体化异能冲过了头。——就，傻乎乎的。 “……” 感觉有点丢脸。太宰猫猫还在看呢。神代清和这样想着，正要一枪结果对方,手就被小伙伴牵起。 「人间失格」生效—— 异能回归身体。 不等神代清和做出任何反应,太宰治放开手，然后又握住，接着又放开，再接着又…… 眼前的实体化异能仿佛卡顿般出现、消失、出现、消失、出现、消失，无限循环,宛如智——不,故障。 神代清和木着脸,“…………” 啊。 皮皮猫猫。 他赫然想起自己在宠物论坛里看过的热帖，是一位铲屎官的烦恼：因为躺在床上,不方便关卧室的灯,铲屎官训练了家里的猫子帮忙,而猫子学会后,突然对电灯开关起了莫大的兴趣，一到晚上就不停地开开关关起来，让家中明暗闪烁，宛若迪厅…… 人间惨剧。 目前那位铲屎官已经把卧室天花板的灯拆了，买了个床头小台灯凑合。——还要防止猫子无师自通学会开关小台灯。 “看起来不太聪明。” 停止玩耍，看着小伙伴利落一枪回收异能，太宰治狐疑，“你和「全息网游」耗了这么久？” 神代清和诚实道：“费佳来找我了。” 太宰治露出看到脏东西的表情。 “……” 奇怪。 感觉太宰和费佳特别不对付，明明只见了一面。 虽然初见有误会，但误会不是已经解开了吗？ 排除殉道者随时可能把周边人献祭这点，神代清和觉得白帽子少年挺可爱的，尤其是和太宰相似的部分。 看着太宰猫猫不愉快的神色，神代清和明智地吞下了这些正面情绪，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主动交待，“他知道我是特务科在Mafia的卧底，来找我问‘书’的情报。” “怎么被发现的？”太宰治不是很能理解。 “这个嘛……” 神代清和望天，“要从一个艺术家讲起。” 众所周知，人在复述的时候，是不会完全重复事情发生时的所有细节的，而是会用自己的语言概括。 因此在神代清和说完某个老实人的故事后，太宰治才补到被遗漏的点，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理了理逻辑。 先是遇见故人涩泽，透露自身在特务科打工；再是酒吧遇到那只西伯利亚大老鼠，交换了名字，在横滨暗世界算是名人的自己当时也在；接着是涩泽非但认识那个白帽子，还把清和的名字和工作透漏给他…… 加上清和那并不牢靠的马甲…… ——算了。 “迟早被发现的。”神代清和倒是很看得开，“从我办学起，就不对劲了。” 黑`道和学校是不该联系起来的。 或者说，非管理层黑`道就不该和学校沾上关系。 黑手党是凭义气行事的，而越是开智，越常思考就越难哄骗，只有不读书，不懂得许多的人，往往才能保持这份纯粹、这份义气—— 那句话是怎么说的？“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一个道理。 “说起这个，森君倒是一直没怀疑过的样子。”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因为自己是东大的学生，所以忽视了教育和黑手党之间的矛盾么？” 他们正走在回Mafia的路上。 月亮自云彩中跃出，雾气像是被月光融化，纷纷消散。 或许只是换到了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太宰治绕过一具异能者的尸体：“陀思妥耶夫斯基知道‘书’？” “……” 放着短的名字不叫，喊这么长的姓氏，是太宰猫猫的坚持吗。神代清和短暂地感慨后，踩着太宰的脚印走，说道，“也许。他跟我说的，是‘许愿的宝物’。” “你怎么答的？” “按照特务科情报员的正常知识量答的。” 神代清和摊手，问心无愧脸，“和我平级的同僚们都不知道‘书’的存在。” ——知晓更深层隐秘的是藤原家的神子，而不是在特务科和Mafia打工的神代/川上清和。 ——没毛病。 和上次跳窗不同，这次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回Mafia宿舍不担心吵醒邻居们。 这样浓的雾，织田作和兰堂他们也该起了。 * 翌日。 神代清和从尾崎红叶那里，得知琴酒已顺利离开横滨。 “昨晚吗？” 黑发少年笑着道，“趁着起雾……倒是艺高人胆大。” 伤口的恢复速度也很快。 超乎常人的快。 神代清和不算意外。 ——作为黑衣组织的tpkiller，琴酒身上想必也有药物和实验的痕迹，伤好得快一点很正常。 * 神代清和调查过黑衣组织。 因为小七的缘故，他意识到自己曾经离无损拿下黑衣组织只有一线之遥，这样的际遇实在让人很难洒脱，调查也就顺理成章地展开。 尽管黑衣组织的原则是隐秘，但所有的隐秘都是相对的，神代清和仍然查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个核心成员代号都是酒名的组织，最烧钱的项目是医药研究。 而众所周知，医药研究的过程，少不了小白鼠和小白鼠。 ——后一个小白鼠指人类。 唔。 也不知道日本这些年来飙升的自杀和失踪率，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犯罪组织放出来的烟雾弹……对了，还要加上无能警察的误判。——如目暮警部那样的，已经算是警界稀有的良心和能力兼备的精英人才，而目暮警部的破案率…… ——基本是靠侦探堆的。 好烦。 他该不会真的被绑定了守护这样的国家的职责吧？ 先把横滨收拾收拾建好一点吧，东京……再说。 如果把东京的上层换血一波，会很乱的，那儿可不像他早早布置好的横滨，有足够的人才进行补位。 * 横滨。安全屋。 费奥多尔苍白的脸被电脑屏幕的光映得微微发蓝，他不自觉地咬着自己的指甲，紫红眼眸里闪烁着思考的光。 暗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夜晚，无论火并、赏金、五千亿，都在暗夜里此起彼伏，交织出欲望和血腥的色彩—— 少有人关注白日。 可费奥多尔分明看见，新的权力结构在横滨冉冉升起，死去的要员们空出的位置很快被合情合理地或填补或取代，就像是有人将名为横滨的积木推倒，再重新拼装。 会是谁呢？ * 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点是，藤原家要求离家、在外走动的未成年子弟不使用家族姓氏。 这就是涩泽龙彦那天听到工藤新一喊清和“神代”而毫不惊讶的原因。 而白麒麟的智慧虽然不及费奥多尔，但也超出常人，他告诉俄罗斯人的朋友名，是神代清和，并未提及藤原。 ——神代清和也试探出了这点。 也许，这算日本大家族间一点小小的默契？ * 东京。偏僻的停车场。 一辆朴实无华的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 驾驶位的车窗是开着的，一只绑着绷带的手搭在那里，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 琴酒陷入沉思。 车内显示屏上日期昭示着现在的时间，而他的记忆，只到7天前。 那时候他在横滨被一群被赏金迷了眼、脑子不清醒的疯狗追杀，保时捷和小弟都没了，连组织开来的直升机都被那群疯子打坠毁。 他好不容易甩脱追兵躲藏起来，却受了足以威胁到重要的左手的伤势，无可奈何之下，只能联系了还算熟悉的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派了个叫森鸥外的医生来，森鸥外自带了个小鬼助手。 手术后，小鬼助手被安排来照顾他。 ……照顾得还不错。 他只记得那小鬼在自己面前变成了一只白底黑纹的大老虎，之后他换了个养伤点，再然后，他准备吃点压缩饼干之外的东西，就把小鬼买的牛奶巧克力、还有那之后打包的营养餐都吃掉了…… 所以呢？ 到底为什么会失忆？ 究竟是7天前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在7天后失忆；还是今天发生了什么，导致他失去了7天的记忆？ 正常情况下，似乎后者更值得怀疑。 但7天前他在横滨，今天他在东京—— 那毕竟是横滨。 异能者汇集的地方。 果然还是前者更值得怀疑……他是不是中了什么异能？如果是的话，事情就很麻烦了。 比如说，如何确定异能效果是否结束。 难道又要找尾崎红叶吗？ 不。 这个要求未免过线，而且，即使是尾崎红叶，恐怕也不能给他答案。 骨折患者养伤期间严禁吸烟。 琴酒收起未曾点燃的烟，再次看向手机上新增的陌生号码。 ……是谁的？ 他始终想不起来。 “啧。” 琴酒拨打了那个号码。 响铃三声后，电话被接起，是个清朗含笑的少年声音，“琴酒君？你终于同意跳槽了？” 第170章 170 一个成功的首领,往往是有规划的。 比如神代清和今天的待办事项里，就有接琴酒的电话这条。 活力清炖鸡的效果结束时间的确是随机的，但要知道琴酒何时失忆也很简单,只需要有人同时喝下同一份鸡汤，当个参照组就好。 而这样的人,Mafia地下监牢永远不缺。 没错。 在身为无效化的太宰治被中岛敦领着去看活力状态的琴酒那一天，太宰交换的就不是自己的号码和邮箱,而是清和的。——显然也不是森鸥外和中岛敦熟悉的那份。——作为Mafia组织的首领,作为点亮了IT技术的情报员,有多个号码和邮箱不是很正常的吗？ 而之所以不能直接由太宰治接线,要切换到神代清和,也非常简单—— 琴酒在黑衣组织的地位很高，是能够直接见到bss的三个干部之一，让太宰去招揽,未免有些身份上的不搭。 毕竟太宰猫猫明面上还是个准干部。 以此类推,放眼整个港口Mafia，只有首领神代清和能干这个活而不违和。 * “琴酒君？你终于同意跳槽了？” 神代清和轻巧地旋转办公椅，看着窝在沙发里，听到关键词立即起身凑过来听的太宰猫猫，眼睛弯了弯。 鸢眸的少年很快挂在椅背,两手搭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了他的肩膀。 脖子有点痒。 神代清和稍稍改变姿势,放松身体。 手机里迟迟没有传出另一端的声音。 大概cpu过热？ 神代清和佯作疑惑，似乎对琴酒失忆的事情毫不知情,微微提高了声音,“琴酒君？” …… 15分钟后。 一番明示暗示,假装已经和琴酒谈过条件和意向的朦胧话术后,神代清和按下挂断，结束了这通一定让对面反复品味、多重怀疑的电话。 变化的称呼和亲近的态度都是烟雾弹，这场算得上空手套白狼的算计里，神代清和唯一真实承诺的，是琴酒如果加入Mafia，就会为他求来珍贵的治愈系异能者医治他的左手。 ——是的，据森鸥外判断，琴酒左手的枪伤只会对神经造成一点点微不足道、可以忽略的影响。 ——然而对一个顶尖的左撇子杀手来说，那真的是微不足道、可以忽略的吗？ 至于治疗的前提是先把患者砍到濒死这点……相信对于琴酒来说完全无需在意。 “但是没有后续、不能打压酒厂的话，琴酒很难跳槽。” 太宰治嘟囔，“大佐先生快退休了，红叶姐偏情报方向……武力派干部好缺。” “中也还有一年毕业。” “小矮子还早得很，他只会冲锋陷阵。” “但他背后有兰堂和魏尔伦。” “……” 神代清和看着安静下来的太宰治，慢悠悠地展望，“说不定经过兰堂和魏尔伦的教导，中也会变成一个脑力与武力兼备、全能型的人才呢？琴酒到底没有异能，在横滨这样的地方，中也的威慑强些。” 太宰治试图脑补一个全能型的中也，成功把自己恶心到了。 他有心想问等自己升到干部以后能不能指定中也做直属部下，想要压对方一头，但又想到这就意味着某种意义上和中也绑定，又觉得不妥…… 属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算了。 要是问了，清和真的答应怎么办？ 太宰治对小伙伴面对自己时好说话的程度很有信心。 * 窗外黑沉沉的。 下了雨。 夏季的雨多是浩大而短暂，阵雨居多，这次却不一样，轻柔而细密，更像是春雨。 “好困……” 太宰治站在落地窗旁看了会儿雨，打了个呵欠。 神代清和：“去休息室睡一觉？” 昨晚太宰猫猫又跟着大佐先生去出外勤了，一晚上没怎么睡；而今天白天，好奇心重的太宰猫猫又强撑着打起精神想要蹲到琴酒的电话，表示录音和当场听的氛围不一样…… 好在琴酒的电话是中午打过来的。 虽然如果晚上打来，太宰应该就会先补个觉。 “呜。” 太宰治眼睛都睁不开了，小声呢喃道，“不用……” 他似乎突然被涌上来的睡意裹挟，走了几步，直接往长沙发上一倒，就闭上眼睛，呼吸变得均匀起来。 这就是秒睡吗。 神代清和无奈地摇摇头，轻手轻脚地去休息室拿了条薄毯给太宰猫猫盖上。 * 雨还在下。 室内的光线暗了许多。 神代清和快速把今日加急文件处理完，又不务正业地远程参与了一下横滨高层的补位工作，思考几秒，还是没有开灯。 他拿好手机和耳机，控制着走路的声音来到沙发，坐在太宰治身边。 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如果太宰猫猫被弄醒，就一起去吃饭；如果没醒，他就先把乱步先生的比赛看完。 完美。 “清和？” 沙发一端的下陷带来连锁反应，太宰治发出迷迷糊糊的声音，神代清和正待接话，就见这只棕发凌乱的猫猫动了动，非但没有睁开眼睛，还扭动两下朝他的方向蹭了蹭，脑袋紧挨着他的大腿睡了。 “……” 刚才是梦话吗？ 神代清和颇感稀奇地盯着太宰治看了会儿，没有发现破绽，于是戴上耳机，打开推理比赛转播。 毫不意外地，是江户川乱步的胜利。 继承了父母的超凡智慧，拥有令人宁愿相信是异能的、与生俱来的推理能力…… 乱步先生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神代清和试着跟着主持人的题目思考，但再怎么努力开动脑筋，他的答题速度仍然远远比不上江户川乱步，也比不上仅仅比乱步先生稍差的爱伦·坡，而第三名……大部分时候不相上下。 是的。 已经临近决赛了，名次已经隐隐排出，只等最后的角逐。 神代清和一心二用，同时打开侦探乱步的后援团聊天室，例行冒泡保持活跃，并在后援团积极讨论接机庆祝等事宜时适时参与，旁敲侧击、有理有据地打消了一些狂热过激的想法，帮乱步猫猫稍微约束了下粉丝。 否则要是侦探社回国时的机场变成追星现场…… 乱步先生本人或许会喜欢，可福泽社长肯定浑身不自在。 唔。 既然侦探社的顶梁柱就要回到横滨—— 这场由五千亿而起的纷争，是不是该结束了？ 先等涩泽君离开吧。 之前已经把雾气里应对实体化异能的方法发给了红叶姐，红叶姐挑选对象群发了，这样万一发生意外，Mafia自救的可能性也高些…… 对了。 神代清和想起上次在雾气中的另一个发现，给坂口安吾发了封邮件。 * 【雨天可以出门哦。涩泽君的雾气，是遵循物理规律的。 ——清和】 “下班了？” “嗯。” 和路遇的同事随意地打着招呼，坂口安吾走出Mafia大楼，撑起伞走入雨幕。 他深深呼吸了口新鲜的空气。 在尾崎红叶手底下工作并不难，这位女性干部对有能力且态度认真的部下堪称体贴，布置的工作时间也是很人性化的三班倒，让换了岗位的坂口安吾再次有了养老的感觉。 ——某特务科潜入情报员心情复杂。 ……在加班文化盛行的今日，谁又能料到，在Mafia的工作竟然会比正经会社的都要轻松？ 然而虽然有八小时按时下班这种好事，下班期间，他仍然不得不一直待在Mafia大楼的情报组宿舍里，表现出一副不爱出门的宅男模样。 万一出门的时候，刚巧一头撞进白雾怎么办？ 即使没死也难免露馅，他在尾崎红叶眼里可是非异能者啊。 ——是的。 ——白天也不再安全。 ——涩泽龙彦如今升起雾气的时机愈发随性，不拘时间，都有中奖的可能。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坂口安吾试着联系过种田长官，想要知晓白麒麟行动的规律，得到的消息却绝对算不上好：内务省已逐渐扼制不住白麒麟了，而他的行动，已有了随心所欲的苗头。 “……” 好久没出门了。 坂口安吾心怀感动地在横滨的街道上漫步，这些出外勤时走过的街道是如此亲切，不知走了多久，他经过繁华的商区，转入条偏僻的、未曾来过的小巷，在如同迷宫的道路中随意地行走，怀揣着种开盲盒的惊喜。 他的脚步顿住。 眼前是家酒吧，亮着的招牌上写着“Lupin”，即罗宾，字母上方是高礼帽、单片眼睛的男性头像…… 亚森·罗宾？那个法国侠盗？ 坂口安吾颇感兴趣地推开酒吧门，属于酒吧内部的声音立刻传到耳旁，唱片机里的女声柔和，是首让人心境平和的曲子，但—— 这怎么平和得起来？！ 入目是坐在吧台前的绷带少年，那身醒目的装扮让人丝毫没有认错的可能，坂口安吾想起关于准干部太宰治的情报，头皮一阵发麻，第一反应便是转身离开，或许是侥幸，在转身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往吧台前看了一眼—— 正对上只鸢色的眸子。 坂口安吾：“……！！” 太宰治收回视线。 无趣。 又是一个害怕他的黑手党吗，有点眼熟，好像是红叶姐那边的？ 太宰治百无赖聊地戳着酒杯里的冰球。 坂口安吾突然记起，清和前辈说的那个喜欢戳冰球的朋友……原来就是你吗太宰君？！——自己当时还在心里吐槽这朋友幼稚。 “……” 很难把被称为操心师的太宰治和幼稚扯上关系。可去除所有流传于地下世界的形象，单独看眼前这个少年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镇定地走进酒吧。 第171章 171 阳光微暖。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 今早的天气便格外好。 神代清和上午来到办公室打卡上班，看了眼新增的文件。 唔。 昨晚没发生什么。 果然，知道雨天可以外出的人不多, 毕竟在大部分异能者看来，涩泽君的雾都是无解的，而他若不是有「全息网游」提示，也未必敢直接进入雾气—— “那个冒牌‘渡鸦’没了？” 好吧。 还是发生了什么的。 神代清和听着兰堂带来的消息。 兰堂描述着他的傀儡的经历：“只是在人群中穿过, 什么都没感觉到, 就损坏了。” 神代清和：“……” 难道是类似「罪与罚」那样的即死异能？但即死判定对被异能化的傀儡也生效吗？ 算了。 横滨汇聚太多异能者了，谁知道傀儡究竟是怎么无的, 不如说竟然能维持到现在, 已经超出预期。 和他以前想的一样, “渡鸦”这个身份，小打小闹的时候还行, 一旦横滨发生什么大事，成为漩涡中心, “渡鸦”就会变成一个公共马甲，谁都想登陆, 谁登上去都有被顶号的风险。——毕竟，太好用了。 神代清和问兰堂：“近期打算物色个新傀儡吗？” 兰堂随意道：“不着急。” “那先帮我空个位置吧。”神代清和略作思考, 微笑着道, “我可能马上就会需要了。” * 太宰治进来的时候, 两人的话题已经从公务换到了私事, 正说着中原中也的学习进度。 对外语苦手的橘发少年这些日子在英语的海洋中痛苦地遨游, 为了增进口语, 每天都会抽时间躲起来大声朗诵单词。 神代清和随口问：“躲到哪了？” 兰堂浅浅思考了下, “大概在天台或者会议室？反正是大楼里隔音不错的房间吧。” 他微微笑起来, 神情里的忧郁似乎少了一些，更多的是种轻松和无奈，“中也说地点要保密，保尔偷偷跟过去，兄弟俩打了一架。” 神代清和：“……” 结果显而易见。 中也根本打不过魏尔伦。 神代清和想了想，正色道：“中也算八岁，魏尔伦呢？不会比我小吧？” 兰堂秒答：“保尔最大。” “……？” 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魏尔伦的年龄？ 神代清和狐疑地看着不再细说的兰堂，有点怀疑魏尔伦没到18岁，自己才是这三个非人组合里的大哥…… 等等。 差点自己挖坑把自己绕进去。 他可没打算认兄弟。 * 太宰治听了会儿，默默地搬了个椅子在神代清和身边，反坐，没骨头似的趴在椅子背。 看起来像是只懒洋洋的猫。 兰堂一会儿便告辞了。 太宰治瞬间支棱起来，看着他桌上的笔记本电脑，目光灼灼，“清和，人事的资料怎么调出来？” 神代清和手已经放在键盘上：“你要找谁？” 太宰治轻快道：“坂口安吾！” 神代清和手指微不可察地一抖，“……” 他可怜的搭档，是怎么被太宰猫猫盯上的？ 难道说昨天安吾出门撞见特务科的同僚，又同时撞见太宰—— 过于水逆。 “你查他干什么？” 神代清和调出坂口安吾的资料，问。 “昨天在Lupin碰到了。”太宰治挪着椅子凑得更近了些。 这样啊。 神代清和转了一下笔记本屏幕朝向，让太宰猫猫鸢色的眸子恰好映出电脑上显示的资料。 ——这是特务科专业编写的履历，从出生到现在详略得当，不去事件发生地点仔细查证根本发现不了破绽的那种。 太宰治一边看，一边兴致勃勃道：“清和你知道吗，他居然记得这几天每一场战斗中死去的黑手党，包括名字、年龄、家庭情况……” 神代清和笑着附和：“嗯。” 他打开抽屉，取出个文件夹，“坂口君统计过这些之后，抚恤就方便了许多。” “……” 太宰治翻看着文件夹里的黑手党死亡成员档案，沉默了几秒，忍不住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神代清和迷惑：为什么你要知道？ “……” 好吧。 太宰治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 但—— “以前有这么详细的记录吗？” “没有。”神代清和笑吟吟地道，“就像你想的那样，这位坂口君是个格外尊重生命的人，你可以试着和他多接触。” 难道说他的搭档和他的猫猫要交朋友了吗？ 神代清和乐见其成，并想起以前似乎答应过要把安吾介绍给织田作……“昨晚织田作也在Lupin？” “是啊。” “那就好。” 神代清和做出一副放心的样子，好像是担心坂口安吾这个今年才加入Mafia的成员会对太宰治不利、有织田作之助在旁边才安心那样，轻巧地揭过了这个话题。 他们接下来又聊了聊涩泽龙彦的事情，以及东京满天堂新发售的游戏—— 显然，尽管东京和横滨仅仅相隔半小时的车程，但横滨的影响，却很难波及到东京。 宛如两个世界。 连追去东京想要拿下琴酒的赏金的猎人都少了一大截。 虽然也有横滨是租界的关系…… 啊。 怎么能直接说是“琴酒的赏金”呢，那明明是魏尔伦的赏金啊！！ 想到这个锅起初就是自己强行让琴酒背上的，Mafia还通过红叶姐白得了对方一个人情，甚至还试图把这背锅的倒霉韭菜挖回自家…… 神代清和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好渣。 在慎重地考虑三秒后，他打开word，敲下一行字：《我那谨守男德的神秘男友》。 太宰治探头看了眼，惊了：“你干嘛？” 神代清和深沉地道：“给琴酒挽回一点印象分？” 反正琴酒也不是第一天上论坛帖了。 既然他以前就在网络帖子里有女友——当初和贝尔摩德版琴酒依依惜别的川上少女，以路人视角写的；现在再来个以女友视角写的夸夸男友的，也算是起承转合，首尾呼应……吧。 确信。 太宰治黑线：“这个题目是怎么回事？” 神代清和振振有词：“琴酒每次出门，都从头包到脚，即使是夏天最热的时候也穿得严严实实，还不够守男德？” 太宰治：“……” 他看了两眼“男友”这个词，无力道，“好吧。” 频道没对上。 不过，反正不可能是真的。 太宰治黏在小伙伴身上，看着他站在女友视角飞快地写了篇小作文，乍看格外真情实感，发在了本地情感论坛。 “……你想写连载？” 明显是还有下文的样子。 “嗯。” 神代清和突然想到什么，“织田作已经出版了一本，森君在写他的基础医疗教材，我也写了点东西……咳，”他一笔带过了自己的小作文，“太宰要不要试试？” 琥珀色的眸子漾着浅浅的暖意，黑发少年笑着提议，“和写作，都能让心灵宁静。” 太宰治不置可否：“是吗。” 神代清和开始瞎举例，“坂口君的记录，也是用文字写的。” “……” * 下午。 太宰猫猫去补觉了。 神代清和给坂口安吾发邮件：【你和太宰碰上了？】 然后把手机放在一旁。 隔了他批一份文件的时间，手机震动，带来了搭档安吾亲切的问候： 【昨晚好惊险！我差点就被发现了！清和前辈，你到底是怎么和太宰相处这么久还没露出破绽的？！他真的只有16吗？我甚至觉得他比尾崎红叶还要可怕，明明只是准干部……我以后再也不去那家叫Lupin酒吧喝酒了。】 字里行间，心有余悸。 神代清和已经脑补出搭档手抓住胸口的衣服，平息因紧张而过快的心跳的样子。 他想了想，贴心地给安吾打了预防针：【太宰说他对你很感兴趣，准备去情报组找你玩。】 【？！】 【建议你不要想着避开，这样只会引起他更大的兴趣。】神代清和很有搭档爱地给安吾支招，告诉他会逃跑的东西更吸引猫猫的注意力，【该怎样就怎样，不要刻意，也不用隐藏什么，顺其自然就好。】 【……】 【实在不行就把我搬出来。】神代清和按键速度飞快，【安心，我都是首领了。】 此时正在宿舍的坂口安吾：“……” 不。 你是忘记你是特务科卧底的那种首领了吗？一点都不安心啊清和前辈！！ * 就在首领办公室的气氛和乐融融时，森鸥外在回到Mafia宿舍的路上，被A堵住了。 A邀请他共进晚餐。 森鸥外：？？ 鉴于晚餐的地点不在Mafia内部，而森鸥外又实在很担心出门以后天降广告牌、花盆、陨……反正就是重力异能者擅长的那些高空坠物版凶器，让他打出GG，森鸥外委婉地拒绝了这个邀请。 A那张打理地精细、却仍然透出股暴发户味道的脸上是明显的不满：“森医生看起来对我很有意见？” 森鸥外困扰地笑笑：“不，怎么会呢。” 他再次回绝道，“只是爱丽丝酱还在屋中等待，我实在归心似箭。” A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腾腾道：“好吧。” 这位最不受首领待见的干部转身离去。 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脖颈上戴着项圈的部下。 森鸥外目送着A的背影远去，保持着礼貌甚至恭敬的神情逐渐消失，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那些项圈上。 和中原中也的那作为时尚单品的chocker不同，A的部下的脖子上，是明明白白的，和最朴素的宠物用品一样的项圈。 A的异能，名为「宝石王的失常」。 ——是能将部下的寿命变为同等价值的宝石的能力。 ——不管是否被威胁被欺骗，只要亲手戴上那样的项圈，就意味着成为了他异能意义上的“部下”，生命被掌握在他的手中。 爱丽丝从不远处小跑过来：“林太郎，你好慢！” 森鸥外平静地微笑：“啊，告别仪式总是会花点时间的。” 他很确定首领想把A换掉。 等到Mafia有了五千亿，就不需要一个靠金钱上位的干部了。 而要换掉一个年轻健康的干部，最快也最简单的方法，是那样显而易见。——他们可是黑手党啊。 第172章 172 神代清和其实一直不明白港口Mafia为什么要自称黑手党。 就和其他组织一样叫xx会/xx帮/xx组不好吗？ 港口Mafia内部结构和人员关系明明也和那些黑`道帮会没有什么区别, 跟起源之地意大利的黑手党差距倒是挺大。 西西里岛那边，黑手党可都是家族。 换言之，理想情况下的黑手党, 主要成员之间的关系，可以简要概括为无血缘的家人。 ——神代清和目前正在往这个方向发展。 对于一个挑选住所时甚至会连邻居一起挑的人来说，挑选同僚也是应有之义。——比如异能特务科里被他挑选出的坂口安吾和种田山头火等等，又比如港口黑手党里被他挑出来的尾崎红叶、太宰治、兰堂、织田作之助…… 而在这里面, 有一个相当不和谐的因素。 A。 偏偏还是五大干部之一, 港口Mafia中位高权重、仅在首领之下的存在。 森鸥外的考虑很有道理。 作为一个仅靠砸钱上位的干部，A的重要性只在Mafia缺钱的时候体现, 首领并不喜欢他, 在考虑撤换他的事情…… ——而A也察觉到了这点。 * A急躁地在他的干部办公室内踱步。 离涩泽龙彦来到横滨, 已过去半个月时间。 而在白雾第一次升起时，Mafia三位干部里, 就属他损失最大。 那时，他只以为是巧合。 但在后续的每一次, 似乎都是他损失最大。 A忍不住开始思考涩泽龙彦会不会和首领有什么勾结，随即想到前者是特务科请回来的外援, 特务科不可能和黑手党有勾结，才打消了这个想法……他随即怀疑首领可能有某种方式可以预知横滨会不会起雾, 并将这种规避的方式告知了尾崎红叶和大佐, 只有他没份。 首领是在不动声色地瓦解他的势力, 最终要瓦解他吗？ ——很奇怪的想法。 ——但也不能说完全不合理。 A很焦虑。 如果说, 在少年首领刚继位时, A对其的概念还是“一个走了狗屎运的小鬼”；两年以来, 他对少年首领的概念就变成了“不好惹的、有秘密的人”；到了如今, 又变成了“总有刁民想害我”中的“刁民”…… 咳。 这个比喻似乎不怎么恰当。 总之, 在损失了一批部下后，A通过各种方式新收了一批，而其中一个脑子好的新部下，为他分析出了他不妙的处境。 A短暂地思考了下后，将那个部下的生命变成了宝石，当着其他部下的面义正辞严地表示这是挑拨离间，转头匆匆去找了渡鸦。 彼时这个渡鸦的公共马甲已不知道是由谁在登录，但A在购买情报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必须做出改变才行。 * 港口Mafia大楼。顶层。 A站在首领办公室的法式雕花木门外，规规矩矩地敲门报了名字，直到听到“进来”的允许后，才推门而入。 他一眼就看到上首办公桌后的两个少年。 “我打算写一本跟踪监视方面的指导书。” 裸露出的皮肤满是绷带的少年视他如无物，抱怨道，“黑手党的这方面的水平太差劲了。” 这是太宰治。 难怪同为不受首领待见的人，都被调到尾崎红叶手下了，森鸥外还如此淡定，连他的晚餐邀请也有底气拒绝…… ——学生和首领关系这么好，森鸥外总有翻身的机会。 A恍然想到。 神代清和无比认同：“有道理。” 在他还是少主的时候，就深刻地了解了这点了。 黑发少年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办公室里来了人，调转了视线，挂起营业微笑，“A君，有事吗？” 人的脑补有时会过分活跃。 比如这时，神代清和只是慢了半拍，先和太宰治说完一句话再问他，在A心中，立即就变成了蔑视和敲打，又是首领打压自己的明证之一。 A深吸口气：“首领，您已有许多日没有外出了。” 他微微躬身，剪裁良好的燕尾服下摆随着这个姿势漾出优雅的弧度，恭敬道，“涩泽龙彦的雾气还没有在海上升起的记录……我的游轮上最近有一场庆典，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恭贺您的赏光？”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我考虑一下。” * A离开了。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面面相觑。 太宰治沉思道：“A刚才……似乎很警惕？” “是啊。” 神代清和吐槽，“就连走出去的姿势，都像是在预防来自背后的袭击呢。” 所以A是怎么产生自己会从他背后偷袭的想法的？ 神代清和百思不得其解，作为一个黑手党组织的首领，如果事事都要自己出手的话，部下到底为什么能领工资？ 没错。 他否定不是自己没有对A出手的想法，而是不会亲自动手。 太宰治显然也明白这点。 鸢眸的少年笑吟吟道：“混黑的，最讨厌两种人。” “一种是警方的卧底，你待他如亲如长，没有半点对不起他的地方，可他愣是要为了所谓的正义干掉你；一种是喜怒无常的愉悦犯，你小心翼翼从不行差踏错，但哪天他突然看你不顺眼，你也要死。” “清和，你是哪一种呢？” 神代清和深沉道：“好像两种都是。” 来自特务科的卧底，不喜欢A这种相对没有底线的人；Mafia的首领，也不喜欢这种不是一条心的干部。 “不过，其实A君也有错吧。” 神代清和眨了眨眼，表情无辜，“他一直都没有向我投诚。” 虽然交钱的时候还是和先代首领在位时一样爽快，但先代首领能容忍，不代表他也能容忍这样游离于组织的干部。 何况，A太蠢了。 神代清和不是很想要这样的猪队友。 “涩泽君的雾气第一次升起的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了红叶姐和大佐先生的汇报邮件，没有A的。”少年首领点评道，“日本的职场明明等级森严，黑手党更是这样……A太散漫了，偏偏又没有散漫的资本……” “嗯嗯！” 散漫·且有散漫资本·太宰治坐在椅子上点头，身躯像是只液态的猫一样滑下去。 神代清和：“对了，A是哪里人？” 如果那头金发是天生的，那是亚洲人的概率就小了…… 没有回应。 视线平齐位置甚至没有人。 “太宰。”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把大半边身体溜到了桌子底下、卡住的太宰猫猫提溜起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太宰治不开心地鼓了鼓脸颊，指责道：“然后我就要和小矮子搭档了是吧？” 逻辑是这样的：A死亡、表面死于敌对组织之手——为了给干部复仇，Mafia要给予强有力的回击——操控重力的中也领队能达到最大的威慑效果——因为仍然有白雾的威胁，中也需要太宰这个搭档—— “……嗯。” 毕竟中也的异能如果实体化，很可能是场波及广阔的灾难。 太宰治冷哼一声，迅速变脸，“我去找安吾玩了！” 他飞快地跑掉了。 神代清和：“……” 在太宰猫猫这里，找安吾玩=玩安吾。 点蜡。 * 次日。 A被首领传召，来到Mafia大楼顶层的办公室。 在那场突如其来的游轮邀请后，神代清和花了一天时间来搜集A近期的动向。 虽然他是有献祭这个干部的想法，可时间本来应该在更晚些，在涩泽龙彦被家族软硬兼施地哄回去之后。 这样太宰猫猫就不必和中也搭档了。 但A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神代清和看着汇报上来的情报，A这些天到处打探他的喜好，似乎是在为讨好他做准备，而游轮庆典看着很正常，是因为横滨今年没法开展夏日祭的一个代替性活动。——但在采购游轮庆典用品时，A混杂着购入了一艘与其说是救生艇、不如说是防御点满的的船只的东西…… 这样一看，游轮出事的概率大大增加了。 是准备唱一场忠心干部救首领的戏？还是想干脆趁这个机会，把自己这个首领干掉？总不会是单纯共患难增加亲密度吧。 神代清和遗憾道：“A君，我决定拒绝你的邀请。” 不管是什么，他都不打算配合。 A打量了一下室内。 除了首领外，就只有一个文职的兰堂。 当然，肯定还有暗处的守卫。 A：“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神代清和垂眸，悲伤道：“因为游轮的主人出事了，所以庆典无法如期举行。” A：“？什——” 他立即就要动手，周身却被亚空间禁锢。 神代清和宽容地解释，“听不懂吗？A君，你因为今天左脚先踏进首领办公室，喜迎杀青。” A：“你……那你要怎么跟其他人解释……” 他可是五大干部之一啊！来的路上还有那么多人看到！就这样死在首领的办公室，根本说不过去！——如果不是考虑这点，他又怎么会独自进入首领办公室？ A最后听到的，是少年首领稍显困惑的声音：“戏份结束的演员不需要知道这么多哦。” “拜托了，兰堂。” “嗯。” 在被「彩画集」再加工后，很顺利地，已经死亡的A就“复活”了，成为了完全可以乱真的傀儡。 而在A从死亡到复活的一小段时间，也没有破绽。 ——A的部下们什么也不会发现。 ——「宝石王的失常」这个异能，不发动的时候根本不会被察觉，换言之，只有在遇到把部下的生命变成宝石的情况，部下们才能知道脖子上的项圈不是装饰。 ——而在其他时候，那和装饰无异。 * 月末，港口Mafia干部A被高濑会偷袭致死。 其后，Mafia正式加入五千亿事件，新人中原中也与其搭档太宰治，以复仇为名，向这座城市肆无忌惮地展露Maifa的獠牙。 横滨暗世界震动。 第173章 173（二更） 这晚是朔月。 黑暗如幕布,遮掩了夜晚的血色。 “快逃！” “是重力使，重力使来了！” “呯呯呯！” 枪声连成一片。 中原中也毫不畏惧地直冲上楼，像个人形自走炮弹一样将阻挡他的墙壁撞出一个大洞,迎面而来的子弹在接触到他的瞬间也被重力操纵,倒回,围攻的高濑会成员死伤一时不可计数，惊慌的惨叫四起。 黑蜥蜴行动部队紧随其后。 太宰治退了好几步,避开扬起的烟尘，撇撇嘴，“他是拆迁队出身的吗？” 织田作之助：“这样比较有震慑力吧。” 太宰治呵了一声，“不，蛞蝓才不会想这么多。” 但效果很好。 这是高濑会旗下最赚钱的赌场,也可说是高濑会的分部之一。 和光明正大建了五栋大楼作为总部的港口Mafia不同，高濑会是没有所谓的总部的，或者说,有很多个可以视为总部的基地。 这赌场就是其中最大的那个基地，地下带着办公区域和各类仓库的那种。 有新得“重力使”外号的中原中也带头冲锋,又是干部A的复仇之战,黑手党们士气高昂,势如破竹。 和集中一点迅速攻击的Mafia不同，高濑会的防御分布在不同的基地里,赌场这儿的,对比Mafia实力显然不占优。 ——或许加起来也不会占优，毕竟中也可是荒霸吐。 太宰治嘟囔：“好想喝一杯啊……” 织田作之助看了眼时间，“等这边结束,Lupin可能关门了。” 中原中也折返回来,蓝眸晶亮,浑身都是一股撒欢过后的快活劲：“你们在说什么？” 太宰治眼珠转了转，“在说秘密。” 已上当N次·有一定免疫·中原中也懒得搭理：“哦。” 太宰治笑眯眯地引诱道：“中也不想听吗？” 中原中也想听，但他摇了摇头，“如果是可以告诉我的，我总会知道的。” 他又补充，“而且我可以直接问兰堂。” 太宰治：“……” 鸢眸的少年审视了他一秒，若无其事道，“是你可以听的，我直接告诉你吧。” ？？ 中原中也反射性地提起了警惕，狐疑问：“你会这么好心？” “怎么能这么说呢？”太宰治神情受伤，而后语速飞快道，“A是兰堂杀的。” 中原中也：？ 一秒后。 中原中也：！！ 他混乱一瞬后镇定下来，下意识道：“你有什么证据？” “别慌，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宰治笑着道，“是清和拜托兰堂杀的。” 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比他想的兰堂私自杀了Mafia干部，兰堂和首领敌对要好多…… 等等。 所以首领为什么要杀A？ 在了解到自身的存在形式和亲缘关系、确定要在未来加入Mafia后，中原中也对暑假的兼职上心许多，也更为关注Mafia内部的结构和人际关系——他知道A是个存在感比较弱的干部，负责的是赌场宝石之类经济方面的事务。 简单来说，就是搞钱。 ……那么A是贪了组织的资金？ “不是你想的那样。” 太宰治带着神秘的微笑说，“A没有做什么，清和就决定要除掉他了。” 中原中也吞下嘴边的“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消化了一下后一句话，有些愣地重复，“没有做什么？” “是啊。” 太宰治轻柔絮语，鸢眸里闪烁莫测的光，“没有背叛，也没有实质上的奇怪的举动，但他就是死了，被兰堂的亚空间杀死在本该最为安全的首领办公室，死的时候还很不可置信呢。” “……” 中原中也喉咙干涩，“原因呢？总要有个原因吧？” “这世上多得是无缘无故的事情。” 太宰治随意道，“走在街上被高空坠猫砸死，走在人行道被失控的轿车撞死，被卷进黑`道火并中流弹而死……” 中原中也打断了他的话，执着追问：“原因呢？” “你知道吗，从我们和高濑会正面交锋开始，已经有人将这场五千亿引起的一系列火并称为‘龙头战争’——”太宰治话锋一转，笑吟吟道，“还不明白吗？当然是为了争‘龙头’啊。” “清和继位两年都在塑造Mafia温和的、不主动攻击的形象，虽然也是为了平息先代首领过于疯狂的后遗症吧。” 他慢悠悠地分析，“为了维持这良好的、有益于和政府合作、也有益于被横滨大小组织接受的形象，Mafia没法主动地跳进这五千亿的漩涡里，主动出击去攻击其他组织的地盘，但要是有干部被偷袭杀死就不一样了……” “师出有名，气势都好得多。” 太宰治笑着拍拍手，鸢眸里徜徉着轻飘飘的恶意，“蛞蝓你冲得那么凶，也是因为这个吧？” “……”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震级大概有十级吧。 太宰治好整以暇地看着那双剧烈挣扎着的钴蓝色眸子。 可怜的蛞蝓，该不会从此信仰崩塌吧？ 啊。 说信仰有点过了，只希望中也能明白清和不是他想象中的同类傻白甜，从此离清和远一点。 想到中原中也明明有了兄长魏尔伦，在见到小伙伴时神情间仍然流露出对亲人的渴盼，在被传召到首领办公室被布置了这个任务时那亮闪闪的眼睛，太宰治就控制不住地想给他泼一盆冷水，让他知道世间险恶。 织田作之助沉默地站在一旁。 他隐约能察觉到这是专属于太宰的某种新颖的挑拨离间。 “就算你没有骗我……” 中原中也在长久的沉默后，坚定地说，“就算表面上真的是这样，首领也一定有他的理由。” 他的神情不再动摇，“我会问兰堂，会问首领，不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是吗。” 太宰治表情淡漠，看起来好像生气了。 ——可织田作之助分明感觉到，太宰在……高兴？ ……很奇怪。 ——分明是太宰先挑拨离间的，但失败以后，太宰却似乎有点开心。 织田作之助不太能理解，他冥思苦想，按照首领神代清和传授的“关于如何推导太宰的心思”的心得，正反两面分别穷举假设，磕磕绊绊地得出了符合逻辑的结论： 一方面，太宰希望听到这番话的中也主动疏远首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作为首领身边的人，中也不该因为听了一段似是而非的话就疏远首领…… 好绕。 太宰的心思果然难猜。 基地起火了。 似乎是热武器的大规模交锋引起。 太宰治遥望着代替了月光的火光，曼声吟道：“就让今夜这把火，烧尽对港`黑的不臣之心。” 他转脸，幽幽道，“中也，这句话用英语怎么说？” 差点被英语的海洋淹死·上岸不久·难得可以出外勤·中原中也狠狠呛住：“你、青花鱼你够了——！” * 与此同时。 神代清和正和坂口安吾一起，清点A的遗产。 他们在游轮上。 一个好的发展是，因为太宰治和坂口安吾迅速地熟了起来，神代清和爱屋及乌，出门时把情报组新人的坂口君带上，也显得合情合理了起来。——在Mafia真正的高层眼中，神代清和对太宰治的另眼相待从来都不是秘密。 无月之夜的海面黑漆漆，被游轮的灯光一照，就成了种奇妙的深蓝。 神代清和在从船舱的窗户守护视线，坂口安吾收回放在船舱上的手，朝他隐蔽地点点头。 在兰堂读取的A的记忆里，有一批价值高昂的宝石连本人都不知道放在哪了——负责收起宝石的那个部下死于白雾，而黑手党的财务组在统计A的遗产时也没找到这批宝石…… 神代清和稍作思考，觉得可以让安吾试试。 他们已经排除了岸上的、A名下的赌场，将怀疑转到了游轮。 而安吾也确实读到了。 「堕落论」真的情报神技。 神代清和如此感叹，跟部下说了被藏匿的宝石的位置，就招呼安吾出去呼吸新鲜空气。 两人在甲板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 不需要时刻警惕周围、只有熟悉的搭档在的环境让坂口安吾觉得亲切极了，他难得失仪地伸了个懒腰，一脸深受压迫地抱怨起来：“真的不能让太宰君不来找我吗？” 神代清和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救了，等死吧，告辞。” ？？ 坂口安吾：“你在说什么……？” 神代清和：“是我翻墙淘到的表情包，扁鹊三连，很有意思的，你要吗？” “……谢谢，不用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说真的，我感觉我要被太宰君发现身份了，他非常敏锐。” 他有点不能理解，“我来Mafia之前是经过一套完整的卧底培训的，说是从公安那里弄来的精英课程，我培训分很高的……按理来说不应该这么容易被发现……” 神代清和：“……” 啊这。 难道是降谷前辈同款课程？ 但降谷前辈没被酒厂发现的原因之一，是那里没有太宰猫猫。 人与人是不同的。 神代清和怜悯地看了眼苦恼的搭档，道：“其他方面我不知道，但看你写的报告，官方痕迹还挺明显的。” 坂口安吾僵住：“是、是吗。” “没事，只要太宰不当着你的面提出来，你就当无事发生。”神代清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实在不行……你就说你是我打算反向安插到特务科的卧底，所以正在培训官方技能……？” “太离谱了吧清和前辈！” 坂口安吾忍不住吐槽，用一种看失心疯的眼神看他，“太宰君不可能相信这种理由的！” “但他会来找我。” 神代清和脸上写着“我来保你”，信心满满的模样，“你换别的说法也行，只要涉及到我——这样的话，太宰会先来找我求证的。” “因为你们是朋友？” “嗯。” 黑发少年微笑，琥珀色眼眸里闪烁愉快的光，“太宰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糟糕。 坂口安吾这样想道：如果清和前辈卧底的身份曝光，他和太宰君……他们不会反目成仇吧？ ——已经开始担心了。 第174章 174 “女士们,先生们： 本架飞机已完全停稳，请您从前登机门下飞机。谢谢！” 东京国际机场。 江户川乱步双腿刚接触到机场的地面，双手便成筒状放在嘴边,大声喊：“我回来啦——” “乱步！” “知道啦社长！” 贝雷帽侦探回头嘻嘻一笑,蹦蹦跳跳地走在前方,与谢野晶子微笑着提着包包跟在后面，福泽谕吉虽然仍是表情严肃,眼睛里也不由得透出种笑意来。 ——终于回来了。 这次旅游的时间太长，尽管作为国际推理大赛的优秀选手及家属（？），他们在国外受到了良好的招待，可人在外久了，就会思乡。 穿过宽敞的机场,他们取了行李，坐上出租车，向着侦探社的方向驶去。 太阳好大。 与谢野晶子下意识地侧脸,不让透过车窗洒入的阳光将皮肤晒黑，她注意到江户川乱步正专注地凝视着窗外的街道,便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现在经过的是主街道,路旁的行人仍然和以往一样多一样热闹,与谢野晶子正要露出笑容，就听江户川乱步喃喃：“在收尾了啊……” 与谢野晶子：？ 武装侦探社宿舍。 下了出租车,江户川乱步边看手机边走路,在福泽谕吉出声纠正前，欢快道：“社长，港口Mafia要一家独大了！” 福泽谕吉：？？？ * 在刚回国的福泽社长跳过休息,联络各方想弄明白横滨在侦探社出远门时发生了什么时,神代清和正在甜品店的小圆桌前吃蛋糕,太宰治坐在他对面，身边还有爱丽丝和梦野久作。 和江户川乱步说的一样，现在龙头战争已经算是打完，港口Mafia在收尾了。 「全息网游」的任务栏昭示着这点：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80%] 剩下20%要慢慢磨。 比如接收消化地盘、统合影响力什么的。 出意外的可能性很小。 ——在高濑会的所有基地都被Mafia攻破时，横滨暗世界就已经找不出能够和Mafia正面对抗的势力，虽然假设其余大小组织都联合起来也能和他们碰一碰，但要地下世界的其他组织都真诚合作…… ——做梦会比较快。 收尾工作有时候会比战斗工作还麻烦。 刚刚把高濑会存储在各个仓库里的毒`品销毁完毕，能找到的制毒贩毒上下线都举报给警署，又得到涩泽龙彦已离开横滨的消息，神代清和不可避免地起了休假的心思。——他愉快地把森鸥外和兰堂召回首领办公室，让他们努力工作，就带着幼崽们出来玩啦！ 哦，太宰算三岁；久作七岁；爱丽丝…… 是森君哭诉着“爱丽丝酱好久没有吃新鲜现做的甜点了”塞给他的。 因为奔四大叔哭哭啼啼的样子过于精神污染，神代清和是强忍着踹他一脚的念头把爱丽丝带走的。 ——时至今日，他对爱丽丝的看法又有变化，已经能把对方当做设定好程序的小机器人了。 ——排斥自然也小了许多。 * 这是个靠窗的位置。 炽烈的阳光被屋檐前伸的建筑物遮挡，到了窗前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缕，神代清和惬意地切了一块提拉米苏叉起，送入口中，微眯起眼睛感受甜品融化在口中的美好。 太宰治正戳着一个蜂巢蛋糕，神情颓丧：“我居然和小矮子组合出道了……” “……” 神代清和默默咀嚼了下“出道”这个词，忍笑。 7天前的晚上，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夜之间推平了高濑会明面上的基地——神代清和也不知道他们为何会如此有效率，总之，因为原地楼宇的废墟，因为这般威慑里世界的行为，他们被横滨地下世界送上敬称，成为当之无愧的超新星组合。 代价是Mafia上至首领下至底层连轴转疯狂加班了7天。 Sad。 “而且组合名居然叫‘双黑’，这和‘两个黑手党’有什么区别，超市大减价的宣传也不能更简陋了……” 太宰治吐魂。 一只猫猫失去了梦想.jpg 神代清和纠正：“我记得是‘黑手党最凶恶二人组’的意思？” “……区别在哪里？” 太宰治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 神代清和想了想，有理有据地安慰，“你想想‘武装’侦探社，再想想‘港口’黑手党，画风不是一脉相承吗？” 他揉揉太宰治的小卷毛，“难道你比较喜欢‘帝国の绝凶虎’、‘帝国の破坏龙’这种？” “？！” 太宰治抬头，一脸“你在说什么鬼故事”的惊恐。 神代清和淡定道：“以里世界的平均受教育水平，他们能取的也就是这两种名字了，要么简约到简陋，要么中二爆炸，比较起来，还是前一种好点吧？” “……” 居然很有道理。 太宰治慢腾腾坐起来，感觉被说服了。 他吃了口蛋糕，举一反三道：“‘龙头战争’属于哪一类？” “中二吧。” 神代清和吐槽，“统一日本黑`道再说龙头不迟，战争就更不够规模，不过如果按战国六十六国的标准算，倒是够格了。” “……” 用战国时期的国土面积和人口类比吗…… 好毒舌。 太宰治用全新的眼光看着小伙伴，鸢色的眸子亮晶晶的。 神代清和：？ 他刚才说了什么吗？ 完全是实话实说的铲屎官不知道太宰猫猫把他的日常言语当做了某种发挥，这大概是观念上的不同，比如神代清和在看到酒厂被称作“盘踞半个世纪的庞大黑色阴影”时，也是如此吐槽的： 50年很长吗？参照方莫非是美国历史？ 这疑惑非常真诚，可以想象，如果在恰当的场合说出…… ——想必会有奇效。 * 慵懒的午后。 甜品店里回荡着轻柔的音乐，没有歌词，优雅的乐器弹奏声予人种身心放松之感。 梦野久作悄悄地观察着爱丽丝。 作为和实体化「脑髓地狱」打起来毫无悬念、肯定输的超级惨烈的幼崽异能者，梦野久作明明放暑假，却没多少机会外出，要么是不安全，要么是大人没空带，难得今天可以出来玩。 ——还有这么漂亮的玩伴！ 梦野久作吃下一口奶油，只觉得绵软的口感好像云朵般，充满了童话的味道。 爱丽丝也很童话。 金色的、长长的波浪卷发，精致的面庞上，蔚蓝色大眼睛好似宝石闪耀，更别说那漂亮的红裙子和到处存在的蝴蝶结元素，简直就是个大号的洋娃娃！ 察觉到他的视线，爱丽丝转脸，“？” 小萝莉想了想，推推自己的草莓蛋糕，友好地发出分享的声音：“要吃吗？” “……嗯。” 梦野久作脸颊微红，内心感动哭泣：呜呜呜她好可爱！ ——听说是森先生的女儿……这样的话，我们还能见面吧？虽然森爱丽丝这个名字听起来是有点点怪啦，但放在爱丽丝身上就很合适呢！ * 神代清和去柜台又挑了份慕斯，转身之时，眼角余光似乎晃过个眼熟的白帽子。 费佳？ 再去看的时候，又没有踪迹。 是眼花吗？ 和Mafia一样，特务科也在疯狂加班收尾，随着五千亿事件落下帷幕，非本地异能者纷纷离开，特务科对国外异能者的管控进一步加强了。——不过，依照搜集的情报里、死屋之鼠的作风，躲藏在横滨并非难事。 ——只是意义不大。 啊。 难道费佳是为了养身体？ 这样一想，意义就很重大了。 神代清和思绪飘到西伯利亚冻土的冰天雪地一秒，看了看横滨窗外高照的艳阳，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 “主人？” 伊万·冈察洛夫恭敬道。 “走了。” 费奥多尔收回视线，白色的身影汇入人流。 * 【涩泽君给你的包裹，送到特务科了，你什么时候来拿？ ——种田】 神代清和：“……” 涩泽君能有什么东西要给我—— 眼前浮现出料理亭里的对话，在他询问对方是否有独立品牌时，在白西装青年是这么说的，“有空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套衣服。” ……虽然后续出了点事让他没来得及拒绝，可—— ……那不是个单纯的客套吗？ 等等。 涩泽君拖了这么久才离开横滨回家族，不会就是在等这套衣服做完吧…… ——突然觉得自己对五千亿事件后期死在白雾里的数百异能者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神代清和，心情复杂。 大概就是哭笑不得的同时又有点感动吧。 “清和？” 太宰治探究地看过来，“怎么了？” 神代清和回复邮件，让种田长官先帮他收着，一心二用笑道：“没事。” 他看了眼桌上被解决的甜品，愉快道，“我再打包两个蛋糕去侦探社那边吧，乱步先生回来了。” 太宰治提出不同意见：“他现在应该在倒时差？” 神代清和：“甜品的顺位在那之前。” 同好の确信.jpg 太宰治冷漠脸：“哦。” * 这一带甜品店较为密集，太宰治眼睁睁地看着神代清和又进入几个店，分别打包里店里的招牌和新品等等，一看就是精挑细选的模样，心情指数持续降低。 奇奇怪怪的低气压。 梦野久作悄悄放慢脚步，在靠近了一点爱丽丝的同时，离太宰治更远了一点。 把自身喜好暴露得明明白白。 侦探社是老房子。 前往那条节奏舒缓的街道的路上，会经过不少无人的角落。 在某个没有打扰的转角，太宰治笑眯眯提问：“久作是喜欢爱丽丝吗？” 梦野久作：！ 小正太脸一下通红，“什、什么啊！” 他急急忙忙地想要否认，又忍不住偷眼去打量爱丽丝，然后就见—— 太宰治的手往爱丽丝头顶一放，小萝莉整个消失了。 梦野久作：？？？ 一秒后。 梦野久作：！！！ 太宰治轻快地拖长了调子，显然从欺负幼崽中获得了快乐：“变个魔术，爱丽丝不见啦——” “……” 梦野久作：“哇——” 第175章 175（二更） 武装侦探社。 尽管今日仍是停止营业的状态, 办公区域里却有人的身影…… ——福泽谕吉在用侦探社的座机联络各方，江户川乱步干脆也来侦探社陪社长，与谢野晶子同样跟着过来, 打扫她的诊疗室。 时差还是需要倒的。 江户川乱步趴在与谢野晶子抹干净的办公桌上，眯着眼睛看向窗外, 横滨的天空仍是熟悉的青白色，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也依然或平静或苦恼或焦急, 普通市民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里世界的战争的影响。 做得不错么，信徒君。 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想着，正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了本尊。 * 福泽谕吉放下电话, 心情复杂地打量着来访的客人。 即便知道乱步的判断不会有错，他仍然很难相信, 眼前这个看起来气质温和的少年会是港口Mafia的首领。 就算是特务科里出去的, 某种意义上经验丰富，可能够做到Mafia首领的位置…… ——果然还是有哪里不对吧？ 何况…… 时至今日，特务科真的还能桎梏他么？ 福泽谕吉回想起刚刚从一些部门的朋友口中打探到的信息。 龙头战争。 自五千亿黑钱起始, 将横滨里世界大大小小所有组织卷入的、规模庞大的洗牌，大部分不法组织都遭受了近乎毁灭性的打击。——经此一役, 港口Mafia成为横滨里世界独此一家的庞然大物, 幸存组织已明显有以其为首之意。 是的。 不少组织都忙着投诚。 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现象是，作为最终的赢家, Mafia的风评竟然出乎意料地好。 福泽谕吉皱眉。 社长先生看着正一边投喂乱步甜点，一边聊着后援团的事的黑发少年, 愈发感受到一种说不清的怪异和割裂。 他心有怀疑, 但又想到上次得知神代清和身份后, 打给特务科的求证电话中, 种田长官表述的对这个部下的信赖…… ——再观察看看吧。 * 梦野久作仍在抽噎。 他之前哭得太厉害，到了侦探社还是没恢复。 秘书春野小姐不在，与谢野晶子泡了待客的茶水，给小小一只的梦野久作端上特地稀释的淡茶，见小正太眼眶红红、磕磕绊绊地说谢谢，不由心生怜爱，问一旁闲着的太宰治：“这孩子怎么了？” 太宰治深沉脸：“初恋破灭了。” “……？” 与谢野晶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为什么这么小的孩子就会有初恋啊？而且还能初恋破灭？ 太宰治叹了口气，多愁善感的模样，“久作才发现，他和暗恋的小女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 与谢野晶子神情冷漠。 明明看着才6、7岁的样子，情感世界就如此文艺了么，听听这形容。 “才、才不是恋爱！”梦野久作打了个哭嗝，认真反驳，“我只是觉得爱丽丝很可爱而已！结果、结果……” 谁能知道，她竟然连人都不是啊！ 坏蛋太宰肯定是在看他的笑话，还说不是故意的，把人形异能爱丽丝消除的原因是甜品已经吃完了，爱丽丝出门的目标已经全部达成—— 想着想着，梦野久作悲从中来，嘴一撇： “哇——” * 梅开二度。 孩子的哭声，是非常嘹亮且富有穿透力的。 与谢野晶子在这样的背景噪音中，仍然坚强地加大音量，问出了那个问题，“你们说的爱丽丝……？” “嗯。” 太宰治瞄了眼被哭嚎声打断聊天的清和跟乱步，沉痛道，“是森先生的异能力。” 与谢野晶子：“……果然。” 她神情冰冷，“竟然连小孩子都骗，人渣。” 太宰治深以为然。 * 神代清和听了一耳朵，无奈地忽略越聊越投机的森鸥外diss组，把梦野久作牵过来放在身边安慰，江户川乱步更是大方地分了四分之一块甜品给他。 ——唔。 ——对乱步猫猫来说算大方了。 神代清和递给梦野久作一张湿纸巾，询问：“我叫织田作过来接你？” 梦野久作擦了擦眼泪，懂事地摇摇头，“不了。” 他说，“织田先生要采风。” “……” 神代清和怜爱地揉了一把梦野久作半黑半白的头发。 ——傻孩子。 ——你就没想过，那只鸽子纯粹是在咕吗？ * 侦探社在老房子的四楼。 这个高度，对猫咪来说不算什么，偶尔会有这样的小家伙从窗外经过，但只要猫见愁福泽谕吉还在侦探社，它们就不会进—— “喵~” 一只苗条的黄狸花在窗外歪着头往里瞧，午后的阳光晒在它和阳光同色的皮毛上，更显油光水滑，神代清和心中一动，走上前打开窗户。 黄狸花优雅地跃入室内，落在桌子上，来回走动着打量这一屋子两脚兽。 ——好吧，也有例外。 神代清和像是怕惊扰了猫咪般，轻声道：“这里有猫粮吗？” 福泽谕吉同样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做梦般的语气道： “有。” 他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小鱼干…… ——然后僵在原地。 福泽谕吉突兀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某个事实，比如威严的侦探社社长其实是个常年在口袋里揣小鱼干的猫控什么的—— 如果解释这是巧合的话？ 福泽谕吉的目光在两个来访的少年黑手党身上划过，想起通过情报对这两人的、智力方面的了解…… 眼睛逐渐失去高光。 “喵？” 福泽谕吉脚步沉重地上前，试图把小鱼干递出—— 不出所料，黄狸花跑了。 跑…… 到了黑发少年身后？ 感受到脚踝处毛茸茸的蹭蹭，神代清和唇角勾起微笑的弧度，他礼貌地接过福泽谕吉提供的小鱼干，坐下拍了拍大腿，黄狸花便通人性地跳了上去，趴下，亲昵地啃起他喂的小鱼干来。 太宰治：“……” 福泽谕吉：“……” 空气中弥漫着柠檬的清香。 然而仿佛存在隔断般，影响不到一人一猫。 室内沉静下来。 容貌昳丽、气质温和如晨曦的少年，和毛茸茸的、精灵一样的猫咪…… 侦探社这个角落，宛如油画美好。 福泽谕吉看着被猫咪青睐的黑发少年，突然想起之前联系的、在横滨警署工作的朋友。——在电话中，警署的朋友又是高兴又是崩溃地表示，他们部门至今还在围绕着高濑会的毒`品制贩链加班，可能要一直加班到年底了。 利益链肯定是港口Mafia报上去的。 这样看来，神代君仍然是值得信任的。 嗯。 福泽谕吉点点头，有几分理所当然地想着，猫咪喜欢的，怎么会是坏人呢？ * 太宰治探头：“这是流浪猫吧？” 他自然地凑过去，“看起来已经成年了……绝育没有？” 似乎意识到鸢眸少年的不怀好意，黄狸花警觉地耳朵后折，脖子上的毛微微炸起。 “别逗它。” 神代清和挠挠黄狸花的下巴，看它重新竖起耳朵，恢复放松状态，热情地安利起来，“太宰要摸吗？久作呢？乱步先生？与谢野小姐？” 唯一被排除在外的某人：“……” * 访客已离去。 与谢野晶子洗了手，继续去忙了。 江户川乱步拉着福泽谕吉的衣袖，试图安慰：“社长，我试过了，其实也不是很好摸。” 伤口被撒了一把盐·福泽谕吉：“……” 乱步，你确定这是安慰？ * 同样的下午。 中原中也在做英语翻译题。 7天前的夜晚，随着太宰治时不时一句“中也，这句话用英语怎么说”，并在他答不上来后轻描淡写地抛出答案，重力使同学大受刺激，效率飙升地一路拆迁了高濑会N个基地，那之后，就是地狱7日加班—— ……没错。 ——加班潮波及范围之广，连兼职学生都没能逃过。 连轴转的7日总算过去，中原中也痛定思痛，决定攻克英语翻译这一难关，等到学成也这样刺激太宰治一回…… ——他就不信，那条青花鱼什么都会！！ 魏尔伦：“……” 为什么弟弟做个题，表情这么狰狞，就像是和题目有深仇大恨一样？ 兰堂摇摇头，劝道：“中也，学习要劳逸结合。” 他提议，“你都做了一天的题了，不如去探望一下芥川君？” * Mafia医务室。 芥川龙之介，卧病在床中。 地狱7日加班这种事情，健康的人都难免吃不消，更别说不健康的了。 因此神代清和早说了允许合理的请假，Mafia不强制工作。 ——但芥川龙之介不愿意。 ——他非常符合性格地逞强了，也坚持了7天，然后时间一过，就像是绷紧的弦骤然松弛那样，身体的病痛猛然反馈上涌，倒了下去。 “……” 接到中岛敦消息的神代清和内心是无语的。 作为一个兼职学生，担任的又不是举足轻重的职位，做的也不是什么无可替代的工作…… 强行加班的意义何在？！ 神代清和拉出芥川龙之介的人物卡看了眼。 中药调理…… 嗯。 神代清和平静地看过芥川龙之介，平静地拍拍中岛敦，平静地叫上织田作，又平静地叫上芥川银，一行人按约定在横滨中华街会和，找了位老中医看病开药。——并平静地私下嘱咐老中医不要顾及味道，按药效最好的方子来。 “好中药总是比较苦……” 神代清和欲言又止，叹气道，“敦、银，你们轮流陪着芥川吧，我怕他会不愿喝药，用「罗生门」跑掉。” 中岛敦和芥川银认真点头。 彼时，某病患不以为然，此时，已喝过一次药·芥川龙之介闻着正在熬煮的中药的味道，脸色愈发惨白。 他维持表情不变，在陪床的中岛敦注意力分散的瞬间，外套默默形成黑兽，打开窗户，猛地收缩伸展，带着它的主人跳窗逃之夭夭—— “芥川！” 中岛敦惊了，他撑着窗口喊，“回来喝药啊！” 恰巧来探病的中原中也：“……你逃药？” 芥川龙之介：“……” …… 某病患被重力使拎着后领拎了回去。 第176章 176 在短暂的休息后, Mafia上下再次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中。 事情还有很多。 包括但不限于筛选接收投诚的小组织，消化打下来的地盘和能继承的关系网，洗钱, 统计此次死亡的成员并抚恤，和政府接洽、建立孤儿院养老院等福利设施来接收因此次斗争而产生的孤儿和独身老人…… “啊, 不设个流浪猫绝育点吗？” 太宰治一本正经地提议，“我觉得这个很有意义。” “我觉得开个出版社更迫切。”神代清和头也不抬地批阅文件, “森君的医疗书可以出版，你的监控教学书也方便印刷，织田作上次那本其实可以试试参加新人赏的，可惜出版社没多少运作的意思……” 他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我先加到待办里。” 太宰治此时担任了秘书的职责，如同张过滤网般, 将挑选出来的、非首领不可的工作递给神代清和, 再把其实可以由其他人做的下发到对应负责人，闻言兴致勃勃道：“出版社的话，叫什么名字？” “鸽子汤……？” 神代清和说出口就马上否决, “让织田作想吧，他是台柱。” “织田作跟着请的专业人士去考察福利院选址了……” 太宰治喃喃道, “都是烧钱的支出, 也不知道这次赚的加起来有没有五千亿。” 某临时秘书叹了口气，颇有几分忧愁, “安吾又是财务，又是情报员, 忙地一点空闲都没有了, 真可怜。” 不。 他超开心的。 现在的加班程度和外面的会社差不多, 对于特务科出身的安吾都是毛毛雨, 而伴随加班而来的、太宰的不再骚扰，则让他感激涕零——效率都提高了很多呢。上次喝下午茶的时候，红叶姐还特地夸了安吾，说想要再过一段时间，就提拔他当自己的副手。 顺便说了预定中也做直属部下的事情。 等等。 怎么感觉好用的手下全跑红叶姐那边去了？ 神代清和想了想Mafia现在的情况，五大干部只剩两个，而尾崎红叶至少承担了相当于三个干部的职责…… 嗯。 红叶姐多要点是应该的。 工作的间隙中，神代清和停笔，看着室内的绿植保护眼睛，突然想起：“快要9月了啊。” 学生的暑假要过去了。 * 临开学前一天，中原中也来找了神代清和。 彼时的首领办公室里有兰堂森鸥外和小七，神代清和把他带到休息室隔壁的小会议室，示意他坐在沙发上，“喝点什么？咖啡、茶还是果汁？” “啊，随便。” 神代清和给他拿了果汁。 中原中也有点紧张地没话找话：“最近很忙吗？” 说完他就后悔了，肯定很忙啊！ 呜。 首领一定觉得我是个刺头。 “当然。” 神代清和坐在对面的沙发，数了一遍最近在忙的几大项事物，又道，“间谍也渐渐多起来了。” 中原中也一怔：“间谍？” “是啊。” 神代清和端着茶杯，“Mafia地盘更大了，自然要扩招，第一选择就是那些投奔过来的小组织和在这场斗争中失去组织的个人，这里面鱼龙混杂，有不少不怀好意的间谍。” 他好笑道，“中也你该不会忘记，现在Mafia是横滨里世界最大的组织了吧？当然会受到各方忌惮。” “……” 这、这样吗？ 中原中也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神代清和不吝赞赏：“还要多亏中也你。” 他很感兴趣，“所以你那天晚上怎么会那么努力，突然就把原定花几天攻打的高濑会的基地都推平了？” 此处的推平是字面意思。 是的。 就是拆迁。 中原中也脸慢慢红了，“……”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观赏着这一幕。 此时距离“双黑”称号诞生的那晚已有十多天，情况他其实已经问过太宰，但中也又不知道他已经知道。 这种害羞的反应多有意思。 “其、其实……” 等到中原中也磕磕绊绊、双颊通红地讲完，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都因为羞耻变得有些湿漉漉的，神代清和内心感叹了一下中也狗狗的好欺负程度，在狗狗信赖甚至带点景仰的注视下，良心一点也不觉得痛。 “慢慢来，这世上最多的是普通人，很多家庭的孩子从小就接受教育，按部就班地读到高中，英语也还是不及格。” 黑发少年温和地安慰，随即话锋一转，“对了，你和魏尔伦先生相处得怎么样？” “……还可以。” 提起这个，中原中也有一肚子槽要吐，那个只要他不出门就整天黏着他的兄长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他感觉自己更像兄长。 “魏尔伦先生可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暗杀王，被认为是威胁人类现有秩序的最危险人物之一……” 神代清和郑重嘱咐，“他在观念与常人不同的同时，又拥有过于强大的武力，所以如果你遇到他突然要做奇怪的、影响很大的事的情况，先说软话稳住局面，再赶紧通知兰堂或者我，” 他顿了一下，“尽量通知兰堂，实在联系不上再找我。” 中原中也认真点头。 一看就听进去了而且会跟着做的那种。 神代清和欣慰。 他并不想要这份额外的工作，尤其是在武力值不够的情况下。 ——现在是暗网的悬赏仍然火热，魏尔伦不方便出现在大庭广众+专注吸弟弟，才能安分地待在Mafia宿舍，再过段时间，就难说了。 神代清和喝了口热茶，不再挑起话题。 室内陷入沉寂。 中原中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该说自己的来意了，嗫嚅道：“那个，首领，我来找您是想问……A干部的事情。” 神代清和鼓励地看着他。 中原中也深吸了口气，“太宰告诉我，A干部是兰堂听从您的命令杀死的，而他本身没有做什么太出格的事。” 他认真道：“这和我想象中的Mafia不一样……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啊。 神代清和眨了眨眼。 中也居然能问出这种问题—— 港口Mafia在他心中到底是个怎样纯洁的地方啊？ 神代清和颇感不可思议。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站队问题。” 中原中也：“？” 神代清和解释，“在我继位两年后，A仍然保持着先代首领时期游离于Mafia的那种态度，他不向我投诚，很少参与组织的内部管理，心腹部下都是他用异能掌控了生命的人，Mafia对他来说，更像是他花钱请的赌场和游轮的保镖。” 中原中也艰难地理解着，用一种“肯定还有下文吧”的恳求的神情看着他。 “……” 神代清和估摸了一下自己在中也心中的不知为何格外光辉的形象，无奈地接着道，“和其他干部不同，A的位置是靠砸钱买来的，而他的异能「宝石王的失常」能够把被掌控的部下的生命换成等价的宝石……” 停顿了会儿，他道，“A有好几个宝石仓库。——即使是在Mafia里，也过于残忍了。” 既然说了就说全。 秉着这个观念，神代清和又说了A突然想邀请他去游轮、可能要对他下手的事情；还有他早已从A的态度和性格察觉到A的二心，在兰堂异能化A得到其记忆后，他们在A的某个居所里找到一本记载着Mafia内部异能者能力的笔记本…… “原来是这样。” 钴蓝色眸子闪亮，中原中也如此说着，满脸“我就知道”、“首领肯定没问题”、“那条青花鱼又坑我”—— 心理活动一目了然。 神代清和：“……” 好的。 他现在相当理解当年小七那既恨铁不成钢、又急于把笔友保（抱）护（回）起（来）来（养）的感受了，中也的世界…… ——还真是简单又纯净啊。 ——宛若赤子。 即使现在坐在中也面前的是森鸥外，面对那双满溢着信任的钴蓝色大眼睛，也会忍不住维护自身形象的吧。 可以想象，中也当羊之王的时候没被坑的太厉害，全靠武力值。 而中也似乎也明白这点。 橘发少年有点拘谨地试图请教，“要怎样当好一个首领呢？” 中原中也是知道自己的羊之王当得很失败的。 和羊里有时尴尬紧绷的气氛不同，他在Mafia感受到种奇异的和乐融融，再严肃的成员私底下似乎都有不错的交情，尤其是黑蜥蜴的百人长广津先生，那位元老级的成员，是真的把Mafia当做家在看待。 神代清和沉吟道：“我和你的情况是不一样的，中也。” 他举例，“港口Mafia是一个大企业，我不需要认识所有员工，只要把握大方向，将合适的事情交给合适的人去做，再了解所有实权高层就好；而羊是个小公司，社长非但需要和每个人打交道，还需要展现自己的能力和理念，表现出值得追随的人格魅力……” 黑发少年笑起来，“——某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工作比你简单。” 中原中也当然不会相信。 他喃喃地问：“大方向？” 神代清和随意道，“比如说发够工资，赏罚分明。” “混黑的基本都是为了多赚钱，你断人财路，很招恨的。”茶凉了，黑发少年将茶杯放下，笑着道，“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比如你立了功，我不是给你批了一笔奖金吗？听说你打算买机车？” “我买红酒了。” 中原中也有点不好意思，“机车我在学校不太用得上，我想毕业再买。” “嗯，钱还能赚。” 神代清和随口说道，“你现在别喝太烈的酒，可能影响身高。” “嗯！” 中原中也的回复格外有力。 这场拜访很快结束，在中原中也临走前，神代清和想到明天的希望学园开学分班考试，真诚地祝愿中原中也拿一个好成绩…… ——然后对方的表情就变得分外精彩。 “？” 神代清和疑惑地目送着那消失速度格外快的背影。 中原中也：！！啊啊啊啊要死了要死了！根本没复习英语以外的科目！！ 第177章 177（二更） 9月。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横滨希望学园的屋顶和树顶, 沿着无遮蔽处洒落，有细细丝线般的阳光落在坐满学生的教室里，映出学生们脸上或严肃或平静或焦躁的神情。 这是开学分班考试。 中原中也凝视着数学试卷的最后一道大题, 双目放空，处于一种“虽然记得做过类似的题, 甚至记得题目和答案，但就是不记得解题步骤”的状态, 他绞尽脑汁回忆了十分钟，无果，表情逐渐悲愤。 ……我真傻，真的。 ——我单知道魏尔伦不靠谱, 没想到兰堂也是这样！ “居然连开学考试都能忘记，蛞蝓果然没有大脑。” “太好了, 如果跟蛞蝓一个班, 真担心这种智商会传染呢。” 耳旁恍惚间已经响起了太宰治熟悉的嘲讽声，中原中也神情更悲愤，他抱着“一定要考上A班让那条青花鱼看看”的坚定信念, 继续盯着那道题试图解答。 然而，数学如此诚实…… ——不会就是不会。 又耗了十分钟, 无果, 中原中也悻悻地翻过卷子，开始检查前面已经作答的题目, 力保会做的没有做错。 * 考试结束。 中原中也恋恋不舍地目送着卷子被交上去，仿佛在看着即将生离的恋人。 坐在隔壁桌的小弟凑过来问：“中也哥, 你身体不舒服吗？刚才表情很难看。” ——像被人当面砸了一板砖似的。 ——小弟谨慎地吞下了这个形容。 中原中也摇摇头, “没事, 就是觉得卷子有点难。” 随着尘埃落定、无力回天, 中原中也渐渐不再纠结，开始往好的方面想。 其实魏尔伦这个兄长还是很关心他的，那次偷拿他的不及格卷子也是因为想收集弟弟的东西，放在床垫下的卷子最不容易被发现——如果不是兰堂之后又把寝室弄乱的话；而兰堂也不是故意不提醒他，只是学神和学渣之间有常识上的不同…… 想到兰堂精通的N国语言，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又想到选修课英语其实根本不在考试范围内—— 中原中也放弃了思考。 * “……中也没分到A班？”神代清和有些意外。 作为Mafia首领的他分外繁忙，但休息就像海绵里的水，挤挤总会有的，比如太宰猫猫需要小伙伴的时候。 “是啊，好可惜。”太宰治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中也是B班第一名呢。” 神代清和：“……” 啊这。 还不如更后面的名次呢，惨。 “其他人呢？” “除了中也和久作在B班，我们都在A班。”太宰治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也对，中也只比久作大一岁。” 神代清和默默点蜡。 中也这次考试失利原本不算什么，没准还有利于他在小弟间的好人缘——B班听起来可比A班亲切多了，但有太宰时常在身边嘲笑的话，小事也会变成大事。 ——目测太宰猫猫至少可以笑一年。 ——嗯，就笑到中也毕业。 惨。 实在是太惨了。 * 接下来是平稳的三个月。 除了Mafia上下忙一点以外，横滨没有再起什么大的波澜。 财务那边报了账，这次的收入虽然没到五千亿，但也很夸张，而且如果把一些不好估值的不动产和黑货算上的话，没准已经达到；和政府的接洽很顺利，福利院很快开办，出版社倒是被搁置了，原因是织田作找不到灵感；在龙头战争中幸存的地下组织都被初步梳理过一遍，地盘和关系网也已经消化得差不多…… 森鸥外的《基础医疗》和太宰治的《监听术》都由Mafia自费印刷下发了，神代清和看过以后，把没有新知识点的前者搁在一边，后者又拿了一本新的收藏。 该考虑年会了。 * 港口Mafia大楼。首领办公室。 尾崎红叶提着部下跑腿买的蛋糕，来参加首领举办的下午茶会。 “清和大人，妾身觉得这个应该合您的口味。” “谢谢红叶姐！” 欧式圆桌旁，聚集了尾崎红叶、森鸥外、兰堂、小七三人一鸟，当然还有太宰治和神代清和。 爱丽丝忙上忙下地端茶倒水。 森鸥外看着跑来跑去的短腿萝莉，双眼几乎要冒出爱心，陶醉地小声呼喊：“爱丽丝酱实在是太可爱了——嗷！” 爱丽丝路过他，并不客气地用小皮鞋坚硬的鞋跟给了他一下。 神代清和切了一小块蛋糕放在小七面前的盘子里，询问大家的意见：“年会要怎么弄？” 今年和往年不同。 说得中二点，港口Mafia已君临横滨黑夜，这样盛大的扩张无论如何也值得一场规模宏大的宴会了。——神代清和心中的宴会模板全是贵族式的和企业式的，他觉得需要自己需要了解一下，Mafia式的怎么弄。 情报主管·尾崎红叶稍作思考，不确定道：“和往常一样？” 森鸥外和兰堂没有发表意见。 神代清和想了想，“在论坛上发个意见征集帖吧，说不定有人能提出有新意的想法。” “嘎嘎！” [主人，有唱歌的项目吗，中也唱歌好听！] 神代清和点点头：“这个可以有。” 他转向身旁的鸢眸少年，“太宰，我准备在年会上宣布你晋升干部，你可以先想个发言稿。” 太宰治：“……” 本来是很激动人心的升职，但为什么被清和这么一说，就像是学校演讲一样呢…… 神代清和也意识到了：“啊，是不是没有发言环节？” 好像是。 把学校里的选班干部跟这个搞混了。 神代清和露出无事发生般的柔和笑容，“假定你们刚才没有听见我前两句话。” 兰堂忍笑：“嗯。” 尾崎红叶故作茫然，“您刚才说了什么吗？” 森鸥外：“……” 可恶。 话被红叶小姐抢了。 * 茶会气氛堪称温馨。 这是在Mafia里难以想象的一幕。 但每个月，首领办公室至少会有一次这样的场景。 森鸥外看着和自己隔着两个座位的少年首领，看着对方毫无戾气的精致面庞，感受着对方身上温和的气息，几乎无法想象港口Mafia就是在少年的带领下掌控横滨黑夜的。 ——他很容易就推断出让港口Mafia正式下场、加入龙头战争的A的死亡有问题，毕竟在那之前A试图邀请他共进晚餐…… ——可后续复盘，他却越来越觉得整个龙头战争都有首领的影子。 导火索五千亿的消息，会不会也是首领放出来的？ 恰好赶上学生的暑假时间，中也来打工，福泽阁下恰好又带着乱步君远赴海外…… 森鸥外越想越觉得可疑，越想越觉得猜测正确，甚至觉得死在魏尔伦手里的那些横滨官员也和首领有关，这在让他忌惮的同时，也让他认同：自己坐在Mafia首领的位置，也不会做的更好了。 既然如此—— * 夜晚。港口Mafia宿舍。 “三刻构想？” 神代清和放下待客的茶水，重复了这个名词。 造访的森鸥外解释道：“即是横滨的白天归异能特务科管理，夜晚属于港口黑手党，而黄昏则属于武装侦探社的三段时间规划管理，大家在所属的时间里做好分内的事情，互不干涉，井然有序。” 太宰治举手提问：“按时间划分？” 森鸥外肯定道：“是的。” “啊……” 太宰治陷入了沉思。 神代清和说道：“我确认下，这应该不是森君你自己想的吧？” 森鸥外：“不是。” 神代清和了然：“那可能是你理解错了意思，无论怎么想，都是横滨的表世界归特务科管理，里世界归黑手党，两者之间的灰色地带归侦探社更合理吧？” 他举了个极端例子，“否则日食怎么算？” “……” 森鸥外陷入了沉思。 “原来如此。” 太宰治满脸恍悟，右手成拳敲在左手手心，随即惊恐道，“森先生这么早就有老年痴呆的迹象了？森先生你（消音）得好惨啊！” “……” 森鸥外表示，不想知道便宜学生消音了什么。 “这理论听起来倒是不错。”神代清和如此评价，满意地点点头，赞赏地看向森鸥外，“放在明面上糊弄人足够了，嗯，有机会可以说给特务科和侦探社听听。” ？？？ 森鸥外有些失态：“糊弄人？” 神代清和随意道：“是啊。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细想全是假大空。” 眼见自己薛定谔的秘书助理似乎非常惊愕的样子，神代清和想到对方对工作的敬业，耐心地解释起来： “先说武装侦探社，作为侦探事务所他们当然是合格的，但要说到管理……侦探社那个位数的员工，究竟能做什么？” “再说异能特务科，这是个明面上不存在的部门，根本管不到普通民众，难道要和警方或者政府其他部门抢业务？而如果说管理异能者，那本来就是他们的职能，也不分表里世界。” “很明显，所谓的三刻构想里，真正能管理横滨这座城市的，只有我们Mafia，特务科和侦探社都是烟雾弹。” 话音落下。 太宰治欢快鼓掌。 神代清和回以矜持的微笑。 “……！！！” 森鸥外，怀疑人生中。 夏目老师提出的、他和福泽阁下为此努力的三刻构想，其实是这样的东西吗？ 他听到自己无力的声音，宛若垂死的挣扎，“不是这样的，这是夏目老师提出来的……” 然后是太宰君漫不经心的声音： “夏目老师？夏目漱石吗？我知道，是清和很喜欢的一个作者！” 神代清和笑了笑，“夏目先生是个文艺工作者。” ——仿佛没说什么，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 真理越辩越明。 森鸥外越想越觉得这往日被奉为圭臬的三刻构想满是漏洞，心中夏目老师的形象也有了一定的崩塌，他看向沙发对面的黑发少年，只觉得对方的身影变得无比高大—— 他心中残余的、一丝丝“等待时机坐上首领之位”的念头，如烈阳下的冰雪，转瞬消隐无踪。 第178章 178 群星在深蓝的天空闪烁。 冬日的气温有些寒冷,神代清和披着星光踏入宴会厅时，却感受到了春日般的温暖。 他肩膀上的小七嘎嘎叫了声：[主人，好亮！] 谢谢，亮的不是你主人我。 神代清和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中央那巨大的水晶吊灯,以及四面各种类型的灯饰,目光停留在一串缠绕着高大圣诞树的星星彩灯上,开始思考自己把场地布置完全交给红叶姐和银这些女孩子是否有什么不妥。 没错。 芥川银等希望学园的学生也来参加宴会了,神代清和秉着人多热闹的朴素观念，邀请了这些未来的Mafia成员。 ——虽然中岛敦以后大概不会加入Mafia…… ——但就像他和森鸥外说的，港口黑手党已成为这座城市的实际管理者，从这个意义上看，特务科不也是兄弟乃至下属部门么？ 兜兜转转还是一家。 神代清和迈步往里走去。 他的右侧，穿着侍者服的、马甲领界齐全、由黑手党中有乐器方面一技之长的成员组成的乐队,正奏着欢快的旋律,难得的是他们的颜值都高于黑手党平均值，除了吉他手有点多以外问题不大； 左侧则摆放着一条条长桌,洁白的桌布上,是各种可以自由取用的美食，难得的是，这次的食物里面有很多他喜爱的中式点心。 是红叶姐安排的吧。 一番心意,即使有草莓饺子他也认了。 ……不会真有吧？ 神代清和目光不由自主地在长桌上梭巡，发现这些中式餐点至少从外观上看没有问题,饺子皮上馅料透出的颜色不像水果,不禁松了口气。 黑发少年唇角微勾，在来往的人群后看到了太宰治。 “清和这边！” 太宰治也看到了他，眼睛亮亮地挥手，神代清和快步走上前：“在玩什么？” 梦野久作抢答：“真心话大冒险！” 他炫耀道,“织田先生赢了好多回了。” 这是由简单的猜拳游戏决出失败者并惩罚的模式。 而织田作赢了很多回的意思就是——神代清和看向织田作对面的芥川龙之介—— 果然。 芥川输了。 他选的真心话，织田作问他身体恢复得怎么样。 “好没意思。”太宰治打了个呵欠，抱怨连连，“织田作的问题都太保守了。” “你上场把织田作赢下去？” “……” 太宰治沉默。 好吧。 看来是试过但失败了。 神代清和被太宰治推上去的时候，如此想道。 猜拳这种游戏，只要有足够优秀的动态视力和后发先至的快速动作，或者堪比读心的判断能力，也不是不能作弊。 ——但那样就没意思了。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没有做什么小动作地输掉猜拳，选了真心话，然后他就后悔了。 在太宰的怂恿下，织田作歉意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请问，你有瞒着你最好的朋友的事情吗？请随机说一件 不包含组织机密、但足够严重的事情。” 神代清和：“……” 太宰治笑嘻嘻地看着他。 神代清和：“…………” 太宰治：盯—— 琥珀色的眸子和鸢色的对视，像以往任何一次一样，前者轻而易举地妥协了。 神代清和把肩膀上的小七交给一旁围观的中原中也，符合礼仪地朝这个充满熟人的角落点点头，拉着太宰治走到远一些的地方。 宴会厅靠近墙壁的周边被各种形状的隔断分出一个个卡座般的角落，黑手党们三三两两地聚集着玩着游戏说着话，这次年会不强制要求衣着，甚至鼓励大家自由穿衣，但黑手党们的创造力显然不如何，放眼望去仍是一片黑漆漆。 可能也有男性成员占多数，而男性衣橱里的衣服样式过少的原因。 神代清和停步。 这个角落被布置得很有小花园的感觉，木质的围栏散落，娇艳的蔷薇攀在围栏上盛开。 似乎是刚从花店送来的新鲜蔷薇，凑近了能够嗅到未散的花香，和空气中甜点的香味交织成种好闻的味道。 太宰治脸上仍挂着笑容，好奇地问：“什么事要跑这么远说？” 神代清和以一种看淡世间的表情道：“先代首领被火葬的原因之一，是他胸前有个明显的高跟鞋印。” “……” 太宰治反应两秒，随即笑容灿烂地抬起脚，找准位置狠狠踩下。 神代清和：！！！ 好痛。 该庆幸穿的鞋子够厚么。 很快痛觉就消失到几近于无，但为了太宰猫猫的心情，资深铲屎官神代清和仍然做出受创的表情来，跟在气冲冲大步往回走的太宰治后面，一副理亏心虚赔礼道歉的样子。 森鸥外就是这时候来的。 自从上次因为三刻构想大受刺激后，森鸥外在神代清和的推荐下买了不少马原书，这些天正徜徉在政治的海洋里不可自拔—— 头脑中既有的概念不断被推翻又重组、重组又推翻，思想重塑的过程让他的工作效率大幅度下降，不得不让爱丽丝帮忙分担。 总之非常艰难。 学得头昏脑涨的森鸥外也看到首领的所在，也跟着往某个真心话大冒险的角落聚集，这时赢家已经换了中原中也，橘发少年被输家尾崎红叶笑吟吟地看着，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提的问题纯良过头—— 居然只问了这位女性干部的身高。 171。 被这个答案轻微的创了一下·175的森鸥外考虑到女士有高跟鞋加成，默默地站得离尾崎红叶远了些。 红叶小姐的高跟鞋是多高来的？ 森鸥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地面，然后就看到了神代清和鞋子上那个清晰的脚印。 “……？” 在打出问号的同时，已根据人际关系排查出嫌疑人的森鸥外忍不住看向了他的便宜学生，就见太宰君满脸笑容，仿佛无事发生，而旁边的首领…… 他默默收回视线。 算了。 太宰君命真好啊，今晚就要升干部—— 往好处想，这说明首领有意提拔大家，自身只要功劳足 够，迟早也能当上干部。 森鸥外已经彻底不再想首领之位了。 ——严谨点说，当首领仍是神代清和的时候，他不会再窥探那个位子。 * 年会很快正式开始。 神代清和平静地抽了张纸巾，平静地擦掉鞋面上的印子，平静地登上主持台，平静……不，以莫名冷淡却富有煽动性的语气宣布了太宰治升任干部的消息。 乐队适时奏响激情的音乐，终于能够一展身手的鼓手将架子鼓敲得飞起，彩带喷筒拉响，无差别朝四周喷出五颜六色的小丝带，将宴会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啊。 很难弄掉的。 感受到头上沾到了丝带，神代清和走下台阶的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默默加快速度远离宴会厅中央的重灾区。 角落里，猜拳游戏已停止。 神代清和安静地坐在张沙发椅上，让太宰治帮他捡头发里的碎屑，环顾着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好笑道：“你们都是什么表情？” 中岛敦艰难道：“神代先生是……” 芥川龙之介缓缓接上：“——首领？” 中岛敦的神情逐渐崩塌。 啊啊啊啊他平时拿了多少鸡毛蒜皮的事情去烦神代先生啊！芥川偷偷倒掉中药的事就算了，连自己睡不着做噩梦都——！！ 社死。 芥川龙之介的神情逐渐狂热。 果然，不出在下所料，太宰先生的朋友也是如此优秀！！ 不愧是他。 中原中也同情地看着中岛敦的表情，感受到了共鸣；他又不小心看到芥川龙之介的…… ——颇感伤眼地收回视线。 最镇定的要数芥川银。 这位并非异能者、作为家属跟进来的女孩只是稍稍诧异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笑容，甚至还在和坐着的尾崎红叶说悄悄话—— 嗯。 幸好是坐着。 否则红叶大姐岂不是要弯腰才能听到。 ——原谅他对身高格外敏感。 很快有不少人来到这边给太宰治敬酒庆贺，兰堂给太宰端了低度数的啤酒；舞台上时不时有人上台表演才艺，神代清和拍拍头发，站起来欣赏节目。 他今天穿的是燕尾服。 欧式复古风，黑色，英国最传统的款式，高翻领、对襟，看着就很庄重。——这和太宰猫猫在Mafia里的名声一起，有效地劝退了不少被宴会气氛感染，想拉着新晋干部一醉方休的黑手党成员。 然后—— 他们就脚步一拐，转移目标去找中原中也了。 神代清和：“……” 中也的好人缘，和兼职学生、即没有具体职位的身份在此时无疑是种奇异的加成，即使有兰堂不着痕迹地拦着，来找中也的依然络绎不绝。 太宰治嗤笑一声，故意挨着小伙伴站，让更多的人临门一拐—— 神代清和眼睁睁地 看着中也来者不拒地举杯，嘴角疯狂抽搐。 记得小七还想听中也唱歌？ 感觉没戏。 “清和。”太宰治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示意他去看一位格外高壮，正给中原中也换下空杯、换上新酒的黑手党成员，眼含笑意，“这人有俄罗斯血统，性格也非常热情大胆。” 话音刚落，中原中也已豪迈地喝下那杯看起来呈现葡萄红色的酒液…… 太宰治的声音悠悠然响起：“我猜里面有伏特加。” “呯！” 中原中也一把握碎了手中的酒杯。 “嘭！” 紧接踩塌了脚边的沙发。 在黑红色的光芒里，中原中也大笑着升空，一头飞上了天花板，留下个巨大的窟窿。 “…………” 所有人目瞪口呆。 第179章 179（二更） 宴会厅的位置在Mafia五栋大楼的其中一栋里。 当然,不是顶楼。 尾崎红叶制住那个往红酒里兑伏特加的黑手党成员时，对方还在喊“乌拉”，显然是喝醉了，她哭笑不得地处理好现场,就收到第一时间赶去看热闹的、首领的消息： 中也在五层楼之上。 “…………” 是的。 醉酒·中原中也在撞碎宴会厅的天花板后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往上突破，最终在五层楼上结束了他光辉的征程。 “咔擦。” 如果说尾崎红叶还能忍笑,太宰治就在一路播撒欢笑了,清亮的笑声传出很远，伴随着不时按动快门的声音,“哈哈哈哈,这真是我的收到的最好的升职礼物！小矮子居然也有这样贴心的时候,是我小看他了。” 不。 请你继续小看吧。 神代清和已经能想象到醒来的中原中也会是何等样的窒息，他看着被兰堂的亚空间禁锢住、又被太宰的无效化消除了重力状态,啪叽落下然后秒睡的中也,沉吟道：“年会还要开一阵子，如果给中也喝点牛奶……” 还能赶上下半场。 兰堂投来惊讶莫名的视线,对他的魔鬼发言表示拒绝，“不，让中也继续睡吧。” 再回宴会,脸皮薄的中也会羞耻而死的。 法国人看了眼跃跃欲试的太宰治,又看了眼状态似乎不怎么正常的首领，为求稳妥道：“我先带中也回宿舍休息。” 啊。 好可惜。 神代清和如此想着，点点头。 赶来的尾崎红叶：“中也睡了？” 兰堂无奈地笑笑：“是啊,我带他回去。” 尾崎红叶点点头，侧身让开道路。 和服的女子看向黑发少年，眉头微蹙,“首领，你喝酒了？” 神代清和按了按眉心，“和太宰喝了几杯。” 他当然也是庆祝太宰晋升干部的一员。 太宰治凑过去，用额头贴贴小伙伴的，关心道：“清和，你好像有点发热。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神代清和缓缓眨了眨眼，“没有。” “那我们回去？” “嗯。” 尾崎红叶目送着两人结伴离开，“……” 她有点不明白。 ——明明可以用手碰的，为什么要用额头？ 转角处，神代清和又倒了回来，琥珀色眸子里仿佛有星光点点，“忘了说，红叶姐，你今晚非常美。新和服很衬你。” 太宰治笑着地朝她点点头，鸢色的眼眸无波无澜，把黑发少年拉走了。 尾崎红叶：“……？” 在原地整理了会儿思绪，这位女性干部逐渐意识到什么，快步追了上去。 * 宴会厅。众人聚集的角落。 太宰治又回到了这里。 他原本是想带清和回宿舍休息的，但在赶来的尾崎红叶的紧迫盯人下，不得不又把小伙伴带到了年会上—— 尾崎红叶显然认为，在清和有点醉了时，和自己独处不是个好主意。 她发现了？ 不。 应该只是怀疑。 太宰治大大方方地朝尾崎红叶一笑。 中岛敦：？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好像看到了太宰先生和红叶大姐之间的电闪雷鸣？ 中岛敦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 芥川龙之介：“你瞎了？” 芥川银不赞同地微微提高声音：“哥哥！” 兄妹小剧场实时上演。 中岛敦：“……” 啊，又多了一对电闪雷鸣组合。 * 不错。 大家都很有活力。 神代清和坐在沙发椅，喝着解酒的牛奶，抬头望向天花板的洞窟。 ——尤其是中也。 在他回到宴会厅的短短时间里，原本显眼的窟窿已经被封起，临时的处理方式是直接在楼上填了块和天花板同色的板子…… 不仔细看很容易忽略。 后续的修缮当然是在年会后。 神代清和内心默默给后勤部点蜡，又把注意力转回主持台的右侧。 那里多出一个巨大的抽奖箱，每人可以抽一次的那种。 和其他企业同样，大多数人抽到的都是雨伞、钥匙扣、u盘之类的小物件，神代清和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闲着的森鸥外身上，“森君不去抽奖吗？” 森鸥外展示了他抽到的餐巾纸。 神代清和：“……” 好抠。 财务在干什么啊财务，今年不是赚钱了吗？！ 森鸥外自嘲地笑了笑：“能抽的这个的很少，我也算运气非凡。” 神代清和同情脸，刚要安慰他会转运，就把话吞了回去—— 不对。 作为森君的上司，他这么说岂不是相当于承诺升职加薪？ 还是算了吧。 “敦，你抽奖了吗？”神代清和转移目标。 “没有……” “现在去？”神代清和感兴趣道，“我想看看你能抽到什么。” 中岛敦自己也挺想知道的。 他期待地走了上去。 然后迷茫地走下来。 ——揣着把小巧如工艺品的银色手`枪。 森鸥外：“… …” 神代清和拍了拍满脸茫然的中岛敦，赞赏道：“运气很不错哦，敦。” 结束了和尾崎红叶隐秘的对峙·太宰治也跟着大力拍中岛敦的肩膀，笑眯眯道：“比某个发际线危险的中年大叔好多了！” 森鸥外：“…………” “哼。” 芥川龙之介冷笑，大步朝抽奖箱走去。 他抽到了一把匕首。 芥川银跟着哥哥，抽到了一个工兵铲？ 接着是太宰的多功能军刀，红叶姐的手榴弹……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把玩着刚抽到手的长鞭，强烈怀疑这里面有暗箱操作。 他们这个角落都是些什么啊？ 哦。 除了森鸥外。 * 另一个角落里。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相谈甚欢，他确定这是他除清和前辈外在Mafia里最合得来的人了，性格又好，异能也能应对各种情况，更有不杀人的原则……坂口安吾甚至动了把对方挖角去特务科的心思。 嗯。 以后可以问问清和前辈。 没准不是不能操作？ * 不管怎么说，年会顺利落下帷幕。 其后神代清和、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又前往Lupin，小小地庆祝了一下某人的升职。 * 翌日早晨。 神代清和在睡梦中，似乎听到隔壁传来的、中也羞愤崩溃的大叫声。 * 傍晚。 希望学园放学后。 神代清和在Mafia首领办公室里批阅公文时，兰堂领着神情别扭的中原中也走了进来。 太宰治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坐起，满脸看好戏的表情，“小矮子终于来啦！” 中原中也没好气瞪了他一眼，硬邦邦道：“首领，我们能……” 他请求，“换个地方说么？” * 又是小会议室。 神代清和熟门熟路地给中原中也拿了果汁，安慰道：“兰堂会拦住太宰的。” 他温和道，“你是想说昨晚的事？” 橘发少年的脑袋都要埋进膝盖。 中原中也脸上发烫，胡乱点点头，道：“对不起，把天花板搞坏了……我的意思是，我会赔的！” 他抬头直视着少年首领，窘迫地问，“那个，要多少钱？” 神代清和想了下财务的报账，诚实道：“你暂时赔不起。” “我知道。” 中原中也思路清晰，“我可以先借魏尔伦的钱赔，再慢慢还给他。” 他想了想，又补充，“如果魏尔伦的钱不够……首领，Mafia有拆迁的业务吗？” 神代清和本想说魏尔伦不至于没这点钱，随即想到暗杀王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吞下这句话，转而提醒，“你还记得你是个学生吧？” 要上课的，中也。 “我可以叫魏尔伦来拆。” 中原中也思虑周全，“让他乔装打扮再上工。” “……” 神代清和沉默两秒，突兀一笑，欣慰道，“看样子你和魏尔伦先生相处得不错。” 已经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兄长干活补贴家用（？）的程度了。 中原中也挠头，实话实说：“他对我很好。” 而你从不是什么铁石心肠的人。 神代清和了然地想。 “别担心，”黑发少年微笑着安抚，话语温柔又贴心，“我另外安排了任务给你，出场费可以抵掉你这次造成的损失。” 中原中也有些疑惑，但仍是信赖地点点头。 * 1月。 神代清和开始安排城市建设事宜。 森鸥外几乎是以学生的态度在请教：“要把Mafia账面上的资金投出去么？” 神代清和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当然不。” 建设城市是国家政府的职 能，不是黑手党的。 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自己可以在背后推动制定政策，但像是直接用Mafia的钱搞基建、这种走到台前的事情…… 未免过于嚣张。 有块遮羞布不好吗？大家面子上好看一点，谈判时的火气就小一点。 而且，黑手党管理城市…… 无论再怎么说，Mafia也是黑暗势力，光明正大接管城市的话，会把普通民众的观念导向不可知的深渊的。——这世上有许多先例，从起源地意大利，到墨西哥等地，都鲜明地诉说着这样做的后果。 神代清和换了个更符合森鸥外认知的说法：“这种需要巨额投资，还可能血本无归的项目，只有政府才必须要做。” 他轻描淡写道，“我只是给我们的议员朋友提个小小的建议而已。” “……” 森鸥外腹诽：那个姓藤原的议员吗？ “我准备先动擂钵街。” 神代清和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还记得吗？我们的‘领头羊’。” 森鸥外迅速意识到首领的意思，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 “什么？要我上电视？”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太宰治清咳两声，声情并茂地纠正，“是有电视台记者来采访你，擂钵街的救世主同学。” 鸢眸的少年笑着拖长了调子，尾音轻快地上扬，“这对擂钵街来说可是个难得的机会，你一定会做好的吧，中也？” 中原中也沉默了很久，沉声道：“当然。我需要做什么？” 太宰治略作思考：“先化个妆？” 中原中也：？？？！ 本章完 第180章 180 东京。杯户町。 某一户建。 诸伏景光把最后一道菜盛好,洗手，解下围裙,来到客厅。 他打开电视,熟练地调到横滨电视台。 安室透卡点般开门进来，边换鞋边吐槽：“又是横滨新闻？” ——第1001次深刻反省是否不该把神代清和的事情告诉幼驯染。 但在被横滨Mafia组织的新任首领扒下卧底马甲后，这件事就不单单是他的私事了,将情况告知联络人，是对卧底身份的负责。 没错。 在黑衣组织代号苏格兰的诸伏景光假死脱离后,因为警视厅和警察厅都不能确定安全，诸伏景光无法回归本职，他又不想离开警察体系独自过安全的生活,于是申请成为仍在黑衣组织卧底的、降谷零的联络人—— 请求通过了。 这就是安室透偶尔会过来交流情报+蹭饭的原因。 虽然他的厨艺现在也很好，但果然还是hir的更棒。 某公安卧底发自心底这般认为。 “横滨最近变化很大。” 诸伏景光起身从冰箱里取出佐餐的酒，这般说道。 安室透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闻言敏锐道：“和港口Mafia有关？” 那场席卷横滨里世界、险些让琴酒阴差阳错栽了的斗争结束后,港口Mafia一跃成为横滨龙头组织，就在众人各怀心思地关注着港口Mafia、想知道黑手党们会为横滨带来何种变化时,港`黑和政府亲密合作了。 大跌眼镜.jpg 收小弟和看场子这些传统艺能先放在一边，你和政府一起开办福利院是闹哪样？！取缔毒`品、人口和器官买卖、大力发展商业和旅游项目……这真的是黑手党该干的活吗？！ 以安室透的情报网,他甚至知道横滨的黑手党和市警合办过几个案子，虽然对象是捣乱的外国人…… 就很微妙。 但不管画风多么清奇,只要想想那位神代少年，似乎一切就都合理了起来。 对方的新年祝贺邮件现在还躺在他的邮箱里呢。 措辞精准贴合波本/安室透/降谷零现状，一看就不是群发的。 “可能？” 诸伏景光调大了电视音量。 女主持人的声音端庄而甜美：“近日,山竹市长和铃木财团达成友好合作协议……” 安室透一愣：“铃木财团？” 诸伏景光笑着说：“没错，就是那个到处洒钱的铃木。” 安室透坐在电视对面的沙发上看了会儿新闻，这次铃木财团居然是由董事长铃木史郎亲自出面跟进全程,说是要在横滨建设海洋馆等一系列建筑…… 安室透自然地忽略了山竹市长和铃木董事长之间的商业互吹，思考是什么导致了这样的变化。 ……横滨黑`道统一，治安情况好转？ ——光是这个吗？ 新闻很快播报到下一条，是对擂钵街的简括，主持人手边的画面放大，现出两个人来： 一个是妆容得体、面貌可亲的女记者；另一个是被采访的少年，橘发蓝眼，看起来有些拘 谨，乖巧的神情和俊美的容貌很是吸引眼球。 诸伏景光和安室透边吃饭边看新闻，能言善道的女记者先是介绍了擂钵街这片被遗忘的土地的历史，又以深切的同情语气介绍了这片土地上居民的生活现状——配着航拍的画面展示，接着开始采访那位被称为“中原君”的少年。 安室透看着橘发少年下方的字幕，低声念道：“横滨希望学园一年级B班，中原中也……” 他陷入了沉思。 诸伏景光：“怎么了？” 他看看满脸迷茫的幼驯染，又看看没有哪里不对的采访画面，担忧地微微拔高了声音，“Zer？” 安室透沉吟两秒，斟酌着组织语言，最终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这位中原君，是港口Mafia的人。” “……？” 诸伏景光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安室透放下筷子，双手交握道：“横滨希望学园是港口Mafia和异能特务科合办的，在里面上学的异能者只能选择这两个组织就职。” 他换了口气，娓娓道来，“中原中也这个名字，我在龙头战争的情报里看到过。他是港口Mafia的‘双黑’之一，黑手党的重力使，异能是控制重力。” “……控制重力？” “是啊，很强悍的异能，无论是拳脚还是枪支弹药，都对他无效。” 安室透苦笑，“有这样厉害的新人，也难怪港口Mafia能够一统横滨黑`道。” “……”诸伏景光沉默。 室内一时无言。 只余电视机的声响。 女记者的声音带着怜惜，“这么说，你在15岁之前，从来都没有上过学吗？” 接着是少年清朗的回答：“是的。那个时候的目标是让我和同伴们都能活下来，不挨饿也不受冻。” “好孩子，那你现在的目标呢？” “我想学好本领，成为很厉害的大人，然后就能和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让更多的擂钵街人过上我这样的生活。” …… 两个公安神色古怪地看着电视。 ——如果不是事先知情，谁又能想到，电视上这个看起来贴心又懂事，激得记者母爱大起的少年是准黑手党呢？ 他们专注地听着后续新闻，说有企业资助了中原君，给这个好 学生提供了一份毕业即可入职的高薪岗位……接着女支持人便若无其事按流程讲起下条新闻，关于横滨的农业情况。 “……” 安室透和诸伏景光面面相觑。 前者很快低头，头脑风暴起来。 擂钵街那片区域算是历史遗留问题，横滨本地人很多都不清楚还有这样的地方，安室透用膝盖想也知道新闻播放出去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会对政府造成怎样的冲击，神代清和是怎么让那些官员同意的？ 贿赂？那个神代君？ 算了吧。 遮掩擂钵街存在的锅可以扔在前几个月被枪杀的倒霉要员们头上，倒是不太会影响现在的官员们的仕途，至于对政府公信力的伤害…… ——横滨政府没有那种东西。 可是神代君这样做的意义呢？！不可能是为了建设美好城市吧？！ 半晌。 诸伏景光打破了沉默，探究道：“Zer，你对那位神代君比较熟悉，你觉得……” “不。” 安室透下意识地反驳，“我和他其实也没有见过几面，我们不熟。” 谁知道神代清和要干什么啊？！ 他光速被打脸了。 “嗡——” 手机振动，来电显示清晰地呈现某个少年的名字。 安室透：“……” 在幼驯染促狭的注视下，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坐立不安，从饭桌旁起身到沙发，重重按下接听。 诸伏景光也跟了过来。 ——再如何玩笑，这毕竟是个黑手党组织的首领。 ——手机虽然未开免提，但这样近的距离，警视厅的精英自然能听见。 “安室前辈，晚上好。”电话那端传来神代清和温和的声音，“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新闻？”安室透不动声色地问。 “横滨的。” 神代清和的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分享欲和自豪感，“今天是中也第一次上电视，怎么样，表现不错吧？” Mafia的少年首领絮叨道，“为了按住他让他乖乖化妆，我们可是出动了两个异能者呢！” ——太宰无效化，兰堂亚空间禁锢。 “…………” 安室透嘴角疯狂抽搐：这种孩子出息了家长到处炫耀的既视感是哪里来的。 错觉。 必定是错觉。 熟悉的无力感又一次涌上心头，安室透熟练地放弃不必要的试探，直奔主题：“你对擂钵街有什么安排？” “哇，竟然真的看了横滨新闻？” Mafia的少年首领大惊小怪地调侃，“安室前辈竟然这么关注我吗，好开心！” “……”顶着幼驯染含义丰富的视线，安室透绷着脸，“跟你说正事呢。” “让中也出道，弄个擂钵街基金，建立官方网站，接受外界捐助，透明化款项，再接点广告……如果拉不来投资的话。”神代清和的声音听来轻快而富有韵律，笑意盈盈，“不过，铃木先生对此表示了一定的兴趣。” “铃木史郎？” “嗯。” 少年的声音意味深长，“擂钵街可是邻近海洋、直径两千米的无主土地啊。” 安室透一下子懂了。 原来如此，铃木财团的目的是擂钵街，前期的建筑合作可以视为一种诚意，用来增长政府亲密度…… 资本是逐利的。 铃木财团能下如此大的决心，必然是有更大的利益可图，然而为什么是现在？ ——擂钵街已存在八年之久…… 或许是以前有想法但时机不成熟？那为何现在就成熟了呢？是财团内部终于有资金有人脉了吗，还是说—— “当然是因为市长先生的承诺啊。”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神代清和适时解惑道，“新生的横滨政府空前团结，和本地黑`道一起集体表态支持，这样一片清明的环境，简直就是把一座港口城市双手奉上，铃木财团怎么可能不动心？” “山竹市长？” 横滨市长和Mafia合作了？ 安室透才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少年道：“不，是神代市长哦。” “……” 有那么一瞬间，安室透怀疑自己幻听。 他呆滞地转向幼驯染。 却见诸伏景光和他一般茫然。 安室透听见自己飘忽的疑问声：“神代市长……是令尊？” “当然是我啊。” 神代清和放柔了声音，似在安慰般娓娓道，“你看，横滨是租界，本来明面上日本政府任命的市长就没什么用——哦，算他是荣誉市长吧。我既是横滨黑`道的龙头，又和各位政府要员关系密切，归属于内务省的特务科也不会没事找我麻烦……” “说我是横滨真正的市长，不过分吧？” 说着说着，Mafia的少年首领声音愈发柔和，“我作为市长，想建设我的城市，招商引资什么的，不是很正常吗？” 安室透：“…………” 诸伏景光：“…………” 逻辑竟然挺通顺。 两个公安都一副思维升华的表情，对他们而言，“黑手党首领=市长”这个公式，接受起来过于有难度了。 安室透勉强压下沸腾的思绪，艰难道：“你打电话来……是为了……？” “啊，是这样的。” 电话那端的神代清和道，“安室前辈你之前说的那个厨艺超好、但有难言之隐不能来Mafia工作的朋友，可以再帮我问问吗？” 他矜持地明示，“我觉得，现在Mafia的实力，应该能解决他遇到的困难了。”！ 本章完 第181章 181 横滨车站。 诸伏景光对着盥洗室的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在接到港口Mafia首领的邀请电话后，安室透的态度是当做没有这回事，随便找个“朋友出国了”之类的理由拒绝掉就好；但诸伏景光不同意。 他将这件事报告给了上级。 有了警视厅公安部内应这一遭,险死还生脱离黑衣组织·诸伏景光档案被调到了警察厅这边,和幼驯染共享一个上级管理官。——这位管理官从各个方面考虑了这份邀请,又询问了诸伏景光本人的意愿,最终决定让他去横滨尝试一下。 “Hir，那可是黑手党！” “比黑衣组织好多了。” “神代清和……我看不透他。” “但他目前的态度是友好的，他还救了松田，不是吗？” “……” “现在想进港口Mafia的间谍不知道有多少,我这样的，别人羡慕都来不及呢，放宽心,zer。” “可是——” “Zer,已经三年了。我想改变。” “……” 回想起上次幼驯染一边洗碗一边试图劝说他不要去横滨,最终却被说服，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他一堆安全事项的场景,诸伏景光脸上不由得泛起笑容。 是啊。 三年了。 黑衣组织不愧是以隐秘为理念的暗世界生物,他们的身影仿佛无所不在,街边路过的一个混混有可能是他们的外围成员,热情开朗的便利店店员可能是他们的核心成员…… 为了防止被发现苏格兰的身份,也为了防止暴露时把更多人牵扯进去…… 诸伏景光一直都没有建立新的、稳固的人际关系,而他的身份又让他无法和过往的许多朋友取得联系,更可怕的是，消灭黑衣组织的希望迟迟没有出现—— 年复一年。 有时候,他还会感觉自己像是飞得太高的风筝,拴着的线虽牢固,但风雨总在侵蚀。 诸伏景光知道，如果他以真实的自己去面对公安的心理医生，肯定会失去联络人一职…… ——他隐瞒了自己的心理状态。 ——因为没有更放心的人选了。 难道要把zer的安危交给那个青涩莽撞、张口闭口“降谷警官”的风见吗？ 不。 有着双上挑猫眼的青年闭了闭眼，再次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原本的短发现在留长了，在脑后扎起小辫子；胡子刮得非常干净，显得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好几岁；巧妙的淡妆勾勒了眉眼的线条，让他和原本的相貌有少许区分；平光眼睛遮掩住眼眸的情绪，让他看来多了几分书卷气…… 基础进阶版伪装。 应付不是太熟的人足够。 港口Mafia里，总不会有他在黑衣组织r警视厅的同事吧。 诸伏景光走出横滨车站，登上招聘网站看了看自己收藏的一则招聘启事。 是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招聘厨师的广告。 他已经投过简历，对方的人事联系了他，将面试时间地点和注意事项发到了他的邮箱。 是的。 尽管可以直接联系神代清和，但诸伏景光还是打算走正常面试路线。 ——职场痛恨空降。 ——诸伏景光倾向于塑造一个和谐的工作环境。 * 面试时间是明天。 诸伏景光把行李放在旅馆，打算先逛逛这座城市。 他到前台拿了份免费的游览手册。 和作为经济中心的东京不同，作为港口的横滨生活工作的节奏要慢许多。 现在是2月，有的学校在放春假，诸伏景光看着一群国中生打打闹闹地从身边跑过，洋溢着青春的气息，脸部线条不自觉柔和…… ——紧接着就看到他们撞到了转角出来的一队黑衣大汉。 诸伏景光下意识攥紧了怀中的武器。 然而并没有发生什么。 学生们嘻嘻哈哈，互相推搡着道了歉，又跑远了。 “……” 你们这样显得我很呆。 诸伏景光扶额，笑着摇摇头。 他有点喜欢这个城市了。 * 非常巧的，诸伏景光在傍晚遇见了铃木史郎。 这位铃木财团董事长身边只带了两个伪装得不错的保镖，乍看起来就像位普通的老人那样。 而他在身旁，是个黑发的少年，和少年身后的红发青年。 ……神代清和？ 这里是横滨一条普通的街道，不繁华也不冷清，处于商业街和居民区之间，诸伏景光自然地踏入街边的便利店，假装在选购商品，余光打量着黑发的少年。 此时是冬末，Mafia的少年首领双手插入黑色双排扣长风衣衣兜，脖颈上系着条火红的绒毛围巾，黑与红的色泽衬得他的皮肤愈发白皙宛若冰雪，他的容貌精致而昳丽，有种难以言说的古典尊贵，正带着矜持的微笑和一旁的铃木史郎交谈。 诸伏景光竖起耳朵。 夕阳西下，民居里逐渐亮了灯。 他听到少年的评价：“这万家灯火，就是城市的血脉。” 接着是中年人的笑呵呵的声音：“神代君……” 听不到了。 人逐渐走远。 他们是……在散步？ 诸伏景光揣着便利店出品的三明治走出来的时候，五人的身影已消失。他转头回旅馆，到达客房后，仔细地回忆了一下先前看到的神代清和。 严谨的衣着、合适的礼仪和居高临下的点评，那种漫不经心予人种强烈的上位者之感，让Mafia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首领即使站在铃木财团的董事长身旁，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逊色，气场可说是不相上下。 和电话里听到的活泼嗓音判若两人。 或者，一个是工作状态，一个是私下状态？ 诸伏景光了解降谷零，他知道幼驯染其实对神代清和没有多少意见，不如说，还有一分损友式的亲近。 唔。 比喻的话，大概是有天zer身份暴露要从黑衣组织跑路，琴酒穷追不舍，zer路上碰见神代君，咬咬牙会考虑求助的程度吧。 诸伏景光觉得这种关系有点危险。 他想亲眼看看，神代清和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这才是诸伏景光促成此次尝试的最重要原因。 * 港口Mafia大楼。顶层。 ……室内外温差可能有十度。 神代清和简单做下这个判断，把围巾和外套挂在进门的衣帽架，缓缓呼出口气。 和铃木史郎周旋当然不是轻松简单的，能坐稳铃木财团董事长之位，无论表现得多么温厚可亲，内心必定是条老狐狸。 他径自走去休息室，上床睡觉。 …… “清和？” 十分钟后，听到小伙伴回来的消息·太宰治推开休息室的门，无声地走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应。 黑发的少年闭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显然已跌入黑甜的睡梦之中…… ——他的睡颜恬静，又似乎有疲累的风霜残留。 仿佛被吸引，太宰治悄然靠近，他的视线从那长长的羽睫，划过挺直的鼻梁，落在失色的唇，又落在修长的脖颈。 他默默站了会儿，轻轻拿起床边的手机，关掉闹钟。 * “……” 所以，闹钟又是被我按掉的吗？ 本打算休息半小时·起床发现睡了两小时·神代清和默默自闭三秒，倒回温暖的被窝。 天气这么冷，棉被进化成了生吃活人的封印，岂不是非常合理。 反正公务今天也做不完了，明天吧。 摆烂.jpg 建设果然比破坏难。 难太多了。 新年以来的这一个多月是他继承Mafia以来最为繁忙的时间，好在努力是有结果的…… [特务科任务：拿下港口Mafia，成为横滨的黑夜本身] [进度：少主100%、首领100%、地下世界之主99%] ——就是不知道那1%是什么。 逼死强迫症用的吗？！ 可能还需要一些时间来让影响力发酵吧，毕竟龙头战争才结束不到半年。 神代清和在被子里窝了好一会儿，才短暂地挣脱封印洗脸刷牙洗澡，换了更舒适的睡衣重新躺回床上。 哦。 也没忘和舍友太宰发个邮件。 关于今晚实在不想走回宿舍，就在首领办公室自带的休息室睡了的事情。 * 首领办公室。 收到邮件·太宰治停下批阅文件的动作，唇角露出个小小的笑来。 * 也许是终于结束和铃木董事长及横滨政府的一系列交涉，神代清和睡得很沉，等到他自然醒来，墙壁上的挂钟已指向10点。 哗啦。 窗帘被拉开的声音。 冬日铂金色的晨光洒入室内，神代清和缩在被子里穿好了衣服，留住了身体的热量，才下床洗漱。 办公室里，森鸥外和兰堂都在辛勤工作，见他起来，织田作拿着早饭去热了，神代清和坐在办公椅上，习惯性地先大略翻了下桌上的文件…… 咦？ 这些是—— 他梦游的时候批的吗？ 神代清和迟钝地眨眨眼，陡然想到什么，他抖了抖那一叠桌面中央的文件，就有张便条纸落下来，是个微笑的颜文字，落款还画了个Q版的头像。 小卷毛、绷带右眼…… 特征一目了然。 呜呜呜太宰猫猫是天使！！ * “太宰呢？” 神代清和问最有可能知道情况的织田作之助。 红发青年不负期望地回答，“去厨师面试现场了。” * 诸伏景光，顺利进入复试。 厨师的复试，自然是现场做菜。 但—— 场地有必要搞这么大吗？ 系着围裙、戴着高高厨师帽，诸伏景光看着占地宽广的超大厨房、和分散在每一份厨具面前的竞争对手们，以及四面八方的摄影器材，感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仿佛在拍厨神题材的电影。 好有钱。 这就是五千亿赢家的底气吗？ 黑西装面试官拿着喇叭在喊话：“有没有人的相貌是需要保密的？虽然我们考试的过程要求戴口罩和帽子，但有的人眼部特征比较明显，对，就像你这种。” 面试官随手把诸伏景光拉来当典型，又对着喇叭喊，“有没有不能上电视的？别现在瞒着，到时候给我们增加工作量啊，知道我们加班多久了吗？” 顿了顿，他补充，“哦，不好意思第一次干这活不太熟练——忘了说，这次比赛的转播说好了卖给电视台的。” “……” 诸伏景光，默默举起了手。 万一琴酒他们看到这个节目呢？ 第182章 182 天光明净。 神代清和咽下最后一口明治,双手在笔记本键盘上飞快地敲击。 厨师复试场地的摄像已经开启，每一位选手的影像都被记录，而在这里面…… ——究竟有没有降谷前辈的朋友呢？ 琥珀色眼眸里闪烁微光,神代清和承认，他很好奇。 都怪降谷前辈不正面告诉他…… 唔。 不过这种反应—— 考虑到降谷前辈的性格,不作正面回应不太可能是为了卖关子，大概是虽然有点别扭但人来了的意思。 别扭的原因，是意见上的矛盾？ ——再加上,对这个朋友的珍视。 神代清和轻巧地入侵公安内网,寻找体系内的、降谷零可能的好友。 如果是降谷前辈通过其他渠道认识的朋友，这种找法根本没用,但试试又没有损失。 某个把兄弟部门加密网络当后花园的少年发出了黑客的声音。 * 诸伏景光随着引路的一个黑西装前行。 认为自己戴着帽子和口罩依然不能直接上电视、需要调整一番的人,只有个。 他们被带到复试场地楼上，被要求按顺序单独进入眼前的房间。 诸伏景光默默排到最后。 他注视着第一个人忐忑地走进去，十几分钟后轻松地走出来，瞳色和眼型有明显变化；第二个人因此安心地走进去，随即房间里传出桌椅被碰倒的巨大声响,随之而来的是消了音的枪声,是尖利而渗人的惨叫声—— 诸伏景光差点转身就跑。 房门打开。 一个黑西装拎着右腿中枪、神色绝望的第二个人走出来，和门外的同事点点头，甚至还朝他友善地笑了一下……大概是友善吧,提醒道：“你可以进去了。” “…………” 诸伏景光表现出了适当的、普通人面对这一场景的畏缩，拖了点时间才慢慢迈开脚步。 借用这点时间，他迅速整理了思绪。 第一个人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不能上电视的原因可能是离家出走或者有仇家这类Mafia眼里的小事；第二个人的问题比较大，可能是通缉犯或者间谍——间谍吧，Mafia真的容不下通缉犯吗……不,也要看是哪种通缉犯。 我应该不会有事。 诸伏景光冷静地做出这样的判断，踏入房间。 蓝灰色眼眸将室内的一切收入眼底。 简单的会客厅设计，右侧是个大大的梳妆台，一位女性化妆师正整理化妆用品；左侧是条长沙发，沙发后站着两个黑西装大汉，一个身上缠绕许多绷带的棕发黑外套少年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捧着游戏机操作，游戏音效声激烈紧张，少年的神情也很紧张…… ——太宰治，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 这般鲜明的特征，让诸伏景光立刻把少年和情报中的某人挂上等号。 虽然这副游戏少年的样子更像zer说的那个厨房终结者，而不是横滨地下世界流传的那个操心师，可谁知道太宰治会不会也和神代清和一样，分工作和私下两种状态呢？ 虽然但是，现在这样打游戏也算工作状态吗…… “.” 不妙的音效声响起的同时，少年鸢色的眼眸看了过来，带着浓浓的不爽，很快转变成轻佻的恶意，“绿川光？” 年轻的干部微笑道，“说吧，你需要伪装的原因。” 诸伏景光稍稍恍神。 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 棕发少年的眼眸幽暗而深邃，明明在采光极好的房内，却没有一丝光亮，他的脸上虽然挂着笑意，却并不能让人放松，诸伏景光脑内的警报疯狂拉响，那些关于干部太宰的情报鲜明地浮现：多智近妖、喜怒无常、有一定的自杀倾向…… 诸伏景光定了定神，回忆着公安给自己制作的履历，沉稳地回答起来。 * “太宰。” 诸伏景光带着改变眼型的妆容、和一副傻笨粗黑的新平光镜走出房间的时候，内心有些不安。 他怀疑他被针对了。 这副眼镜真的好沉……而且很丑。 他觉得就伪装而言，他原来那副银丝眼镜就不错。 是哪里露出破绽了吗？ 诸伏景光不认为自己的伪装是完美的，但也想不通在初次见面的短短接触中，自己能露出什么破绽。 ——难道太宰治的推理能力堪比江户川乱步？ 是的。 作为警察队伍的一员，诸伏景光对名侦探乱步先生早有耳闻。 如果在这里的是这位异能侦探，他毫不怀疑对方一眼就可以看穿自己的身份。 所以…… 大概，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输了游戏吧。 得出这个结论的诸伏景光颇感无语地推了推再次从鼻梁滑下的眼镜。 哦。 不但又沉又丑，尺寸还有点不合。 * “太宰——” 诸伏景光在走廊上，和一个眼熟的黑发少年擦肩而过。 黑发少年脚步微顿，朝他友好地点点头，喊着太宰走进了房间。 是昨晚见过的神代清和。 诸伏景光走回复试场地时，脑海里仍拓印着这位Mafia少年首领的影像：和昨晚窥见的不同，今日的少年首领穿着身咖啡色长风衣，周身萦绕着轻松的氛围，唇角含笑，步伐里多少有些迫不及待的味道，就像是…… ——Zer朝着他跑过来的模样。 神代清和的容貌依然那样精致昳丽，可更为温和的神情却让他显得平凡温暖许多，乍一看简直和昨晚的高位者判若两人。这就是zer接触的那个神代君吧。 复试场地到了。 诸伏景光收敛思绪，踏入其中。 * 不愧是要卖给电视台的节目，考题和摄影都像模像样。 第一题：做一道你的拿手菜。 第二题：根据公司提供的菜谱，复刻出某道遗落于时间中的美食。 第题：做一碗面。 嗯，很科学。 先是所有面试者都会的开放题，如果拿手菜都做得不怎么样，那当然是淘汰；然后是命题作业，考察跟据菜谱试做陌生食物的能力 ；最后是半命题作业，需要厨师自由发挥，面的材料汤料和辅料和做法都对最终的味道有着各方面影响…… 这考题未免过于全面。 也过于折腾。 诸伏景光偶一抬头，看到场地里许许多多脸涨得通红、仍不放弃地努力着的厨师，心里闪过“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来受这个罪”的念头的同时，陡然回忆起被自己忽略的、这份工作那高昂到足以让一家几口过上美好生活的薪水…… 哦，那没事了。 * 复试自然是有考官的。 或者说，比赛自然是有评委的。 闯到第关时已是下午，作为留存下来的选手，诸伏景光得以进入评委所在的房间，介绍自己的创作思路。 ——他再一次看到了太宰治和神代清和。 黑发少年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令人惊讶的是，棕发少年看起来也平和许多，甚至有点……活泼？ 还很挑食。 ——外加江户川乱步。 这位特征分明，周身打扮显然是在cs福尔摩斯的名侦探正津津有味地品尝着各色菜肴，发出掉进罐头里的幸福声音，似乎察觉到他的注视，愉快道：“这么棒的比赛，信徒君当然会邀请乱步大人啦！” 诸伏景光：“……！” 尽管对话语的意思有些不分明，但诸伏景光毫不怀疑，对方是看穿了他。 “如孩童般蛮横且不讲理”、“会说出不看场合的话”是和“一眼看穿真相”一样贴在江户川乱步身上的标签，诸伏景光怀疑自己踩中了第二条，他露出职场专用笑容，假作困惑，然后按流程介绍起自己的作品来。 个少年和另外个由青年和中年组成的美食评委给出了各自的意见，一番勉励后，诸伏景光退出房间，换了下一位选手。 诸伏景光眨了眨眼。 他注意到房里有摄像机在拍……不要紧吗？ Mafia首领和干部的相貌，可以正大光明出现在电视上？ 应该会剪掉吧。 * “Hir，怎么样？” 幼驯染的电话很快打来。 诸伏景光如实道：“竞争对手也有很厉害的厨师，我可能会被刷掉……” 安室透诚恳地说：“那也挺好的。” 诸伏景光：“……” 安室透转移话题，询问：“具体过程呢？Mafia是怎么招厨师的？” 说起这个，诸伏景光觉得有必要先打预防针。 以免幼驯染突然从电视上看到他。 虽然经过重重伪装，但被zer认出来，不是很正常吗？ “……” 电话那端在听完这繁琐的流程后陷入沉默，好一会儿，安室透才吐槽道，“卖给电视台……” 诸伏景光沉痛道：“是啊。” ——这算哪门子黑手党啊？！ 两位竹马心中的念头在此时统一。 安室透仿佛确认般道：“你见到了太宰君和神代君，还有乱步侦探？” 诸伏景光：“嗯。” 他们都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包括与电视台的合作，包括与名侦探的交情，无疑都佐证着港口Mafia对横滨的掌控，佐证着那个“神代市长”的荒诞说法。 * 东京。米花町。 安室透遥望着夕阳，笑容有些无奈。 哈。 神代市长。 Hir肯定更铁了心要潜伏进港口Mafia了。 安室透对幼驯染的厨艺超级有信心，而神代君亲自上阵当评委的比赛，想必是不会容许黑幕存在的，既然如此，hir上岗已成定局。 这样的话—— 紫灰色眸子沉淀下来，安室透低而缓道：“我再跟你详细说说神代君跟太宰君的事吧。” 电话另一端传来诸伏景光的声音，“他们在一起的话，威胁会减弱？” “……很可能是。” 安室透微微一怔，在细细思考了某次赏樱温泉+夜跑的奇妙旅程后，肯定了诸伏景光的说法，又重新捡起话题，“另外还有一个人，你可以试着接触，红发的织田作之助先生……” 第183章 183（二更） 众所周知……不,没到众所周知的地步，总之，名侦探乱步先生单独出门就意味着迷路。 因此,在友情出席了评委后，江户川乱步是搭车回侦探社的。 ——司机织田作之助的那种。 这时,是黄昏。 金乌西坠，鸟雀归巢。 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道路上，透过后视镜,红发的司机看到后面的三个少年,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一台笔记本。 神代清和又双叒叕登上了公安的内网。 他的左侧，江户川乱步信誓旦旦：“肯定是这里面的,你再找找。” 他的右侧,太宰治皱起眉头：“公安的网多久没更新了？关键字查找都没有么。” 三人正在讨论厨师招聘优胜者绿川光的身份来历。 是的。 虽然面试者还没有被通知最终结果，但作为真正能做主、且亲口品尝了菜肴的人，他们自然是有倾向的。 三道题下来，能够符合“厨艺超好”的似乎只有一个。 ——毕竟是披着企业皮的Mafia招人，那些大餐厅主厨之类的是不会有求职意向的。 年纪、厨艺、相貌气质、身体状态…… 有诸多线索铺路,来自警察厅的卧底想要好好掩盖自身的特异,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还能让三人玩猜猜乐的无非是绿川光的所属部门和职业履历等等，而神代清和此时就在验证他们刚才的推测。 ……还没找到。 谁能想到呢,阻碍三人追寻最终的答案的，最花时间的部分，竟然是人工搜索公安资料。 纯靠眼睛。 神代清和逐渐暴躁,很有一种编写筛选程序送给公安的冲动。 不愧是有的政府部门还在用传真机的日本，连警察厅都不能紧跟时代，升级一下网络功能么？！ 唔。 往好处想,说不定就是为了防他这种人…… 但这样公安内部也很难找资料啊。 算了。 不瞎挽尊了。 这国怎，定体问。 * 有动态视力良好的太宰治和江户川乱步接力，又有织田作之助控制车速，他们总算在到达侦探社之前找到了人。 ——照片上的警官有一双和绿川光一模一样的蓝灰色猫眼。 诸伏景光，男，29岁…… 档案里没有记载太详细的东西，只有籍贯、警校毕业时间和简单的工作经历之类，江户川乱步嘀咕道：“绿川先前在别的组织做过卧底，他真正的履历不在这里，应该是为了保密纸质化了。” 神代清和：“……” 保密了，但没完全保密。 他不太能理解公安管理官的思路。 送乱步先生回到福泽社长身边，挥别乱步猫猫，神代清和回到轿车前，就看到一只半边脸搁在抱枕上、发出含含糊糊声音的太宰猫猫，“清和，这个时间，北海道还有新鲜的鳕場蟹……” 神代清和言简意赅：“买。” 太宰治欢呼：“好耶！” * 翌日。 诸伏景光收到了上 岗通知。 通知是电话形式，干练的女声告诉他，公司会为他提供员工宿舍，如果他不愿意住在宿舍而要出去住，公司也会给他一份租房/房屋补贴。 ——诸伏景光很自然地选择了宿舍。 在他想来，所谓的员工宿舍，应该是民居或者公寓，周围有一圈同僚的那种，然而等他到公司报道，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宿舍…… 居然就在Mafia的五栋大楼里。 也对。 这样高的五栋大楼，总不能全是办公区域。 又换回了在横滨车站时的基础进阶班伪装·诸伏景光跟着介绍情况的文员小姐前往侧边的大楼，文员小姐帮他按了电梯，自己站在电梯外笑着道：“我就送到这里，接下来会换织田先生引导您。” “祝你一切顺利，绿川先生。” 电梯门缓缓合拢。 织田先生？ 该不会是zer提到过的…… 诸伏景光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那位红发的织田先生，很快就出现在他面前。 织田作之助，为人诚恳、朴实且低调，职位是Mafia首领的保镖兼助理，实际和神代清和相处起来却像是朋友，当织田作之助、神代清和与太宰治三人共处一堂时，前两个会自动进化成最后一个的家长，合成完整的一家三口模式。 以上是安室透的吐槽。 诸伏景光礼貌地打招呼：“您就是织田先生吧？我是今天入职的绿川光，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织田作之助：“你好。” 红发青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位公安卧底，在简单地介绍了自己和厨师的职务要求后，前杀手带着他来到一间空置的宿舍前，“你住这里，旁边就是厨房。” 他露出一个欢迎新同僚的笑容，“我就住在你楼上。” * 金色的阳光播撒在窗棂。 织田作之助已离去。 诸伏景光看了眼躺在手机里的、织田作之助的联系方式，觉得有些顺利过头。 在黑衣组织历练出来的第六感发出警告的声音，诸伏景光将宿舍逛了一圈，尤其注意那格外宽广的厨房，而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陷入沉思。 身份暴露的可能性很高。 他想起那通电话，手机那端的少年指定想要的是“厨艺超好，但有难言之隐不能来Mafia工作的朋友”，重点是“厨艺超好”和“朋友”，眼看他已经满足第一条，那么知情者很容易联想到第二条。 而Mafia的年轻首领，知道zer警方卧底的身份…… 感觉自己的也瞒不久。 无妨。 既来之则安之，先安顿下来吧。 * 诸伏景光在旅馆退房，拎着行李重新回到被分配的Mafia宿舍时，在宿舍门口碰到两个小孩。 金发蓝眼的小萝莉说：“我叫爱丽丝。” 发色半黑半白的小正太说：“我叫梦野久作。” 他们一齐说：“大哥哥好！” “听说大哥哥做东西很好吃，是真的吗？” “可以做给久作吗？久作 今天很乖，没有捣乱哦。” 爱丽丝淑女地暗示，梦野久作直接抱住腿，诸伏景光在这样的幼崽攻势下稍作挣扎，很快举手投降。 …… 宿舍旁边就是敞开着门的厨房。厨房有一整个宿舍大小、应该是直接把一个宿舍打掉隔离墙做厨房了，其中的厨具和食材格外新鲜且齐全，诸伏景光花了点时间上手，很快按照爱丽丝和梦野久作的点单，做出了孩子们喜欢的各类点心。 “哇。” 看着桌子上逐渐添加的漂亮点心，爱丽丝和梦野久作一下子给新来的厨师哥哥加了超多的好感度。 他们一边吃着点心一边交谈。 来自公安的卧底并没有从两个小孩口中套情报的意思，机会还有很多，但只是简单的“今年几岁、在哪里上学、爸爸妈妈呢”这种大人见到小孩后常见的问候，就被动地暴露出了许多东西。 等到两位小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并约定下次再来，诸伏景光已经得到了很多消息： 比如爱丽丝是森鸥外的女儿，就和父亲一起住在他的斜对面；而梦野久作则由织田作之助监护，住在他楼上…… 顺便说下，梦野久作在上学—— “神代哥哥说我先在希望学园打打基础，明年再去别的学校。”发色和瞳孔特异的小正太抱着怀里诡异的玩偶，和玩偶一起歪了歪头，“他说，会帮我找个环境好的，不会因为我的头发和眼睛嘲笑我欺负我的。” 诸伏景光立即想到因为发色和肤色被排斥的幼驯染，摸了摸他的头顶，“嗯。” ——爱丽丝没有。 “可是，林太郎说看不到我就活不下去，要我待在他身边呀。”金发碧眼的小萝莉双手背上身后，小皮鞋往前踢了踢空气，“虽然林太郎是个没用的中年大叔，但我没办法真的反抗他。” “……” 正直的警官·诸伏景光瞬间对森鸥外有了意见。 * 然后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发现邻居森鸥外的人生爱好，似乎就是赚钱买许多小女孩穿的洛丽塔裙子，然后死缠烂打地让爱丽丝换装给他看。 诸伏景光：“……” ——怎么会有这么糟糕的父亲！！ 恨不得立刻穿上警服把森鸥外拷走。 彼时，诸伏景光正在厨房里按照一本织田作之助送来的华国菜指导书做糖酥里脊，分神想到这件令人愤慨的事，手一抖放多了盐。 他沉默了两秒，加了点糖中和。 这是诸伏景光入职以来的第二周，仍在试用期内。 他的这个职位，与其说是厨师，不如说是私厨，每天要做的基本都是指定菜肴，其中除家常日本菜外，以蟹肉料理、华国菜、法国菜居多，偶尔也会出现诸如印度飞饼、仰望星空派之类的点单。 诸伏景光勤勤恳恳地做菜，私底下没有任何小动作。 也不需要有。 港口Mafia并没有限制他的自由，只是把他当一般的职员看待，休息采用弹性制度，简单地说，就是除了做饭时间都可以休息。而如果某天他要出门没法做饭，只需要跟织田先生说一声就好，最好能提前做好一些食物放在冰箱。 他也可以在Mafia大楼里的某些区域行走，食堂厨房里还能碰到 一同复试的其他选手…… 坦白来说，这是份很好的工作。 钱多事少离家（宿舍）近，不存在职场的勾心斗角，即使是喜欢热闹的性格，也可以自己去交朋友。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在养老。 甚至zer联络人的工作也没怎么落下。 如果不是行走在黑手党办公大楼时，能够感受到那种森严的等级和严肃的氛围，能够嗅到危险和血腥的味道，诸伏景光都要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之前碰到神代清和跟太宰治的经历就像梦一样。 ——作为外聘人员的他，正常情况是很难接触到高层的。 诸伏景光不着急。 关于他做的菜每天被端去哪里，他还是心里有数的，等过了试用期，或许就能再和那位神代君见面了吧。 而这一天，很快就来了。 第184章 184 横滨希望学园。二年级B班。 “中也哥,你不跟我们一起么？” 小弟眼神期盼。 这是3月下旬，希望学园放春假的前一天，学生们都在商量假期干什么，而赏樱这项集体活动因其国民性,获得了最多的参与人数。 “不了。” 中原中也边收拾书包边拒绝,“我有别的事要办。” 小弟眼睛一亮,盲目崇拜道：“中也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要办吧？” 中原中也：“咳……” 救命，和兄长他们出去赏樱算大事吗？ 由于小弟们太过热情，魏尔伦的身份又不太见光，靠谱的中原中也始终没告诉小弟们自己多了个兄长的事情,以免出现“小弟们想方设法拜大哥的兄长”这样令人窒息的事件。 小弟满脸懂事，不知脑补了什么，说道：“不愧是中也哥！” 中原中也：“……” 他捞着收拾好的书包快快地撤了。 * 春日微暖。 中原中也在兰堂的宿舍休息一晚——和魏尔伦同床，第二天一早，享受到了超棒的早餐。 “新换的厨师？” 会留意Mafia相关的新闻·中原中也自然看过电视台的Mafia厨艺比赛节目。 “嗯。” 兰堂微笑示意,“厨房就在楼下,还有什么想吃的可以让厨师做。” 好养活·中原中也摇摇头。 他觉得这些已经很好了,并给来串门的小七切了它的那份。 吃完早餐,宿舍里三人便和隔壁宿舍的神代清和以及太宰治一起，提着收拾好的行李踏上了旅途。 这次游玩的地点定在京都。 他们先搭车去新干线。 唯一持有日本合法驾照的兰堂当司机，魏尔伦副驾，后座是三个少年。 精神不济·连看见中原中也都没说什么·太宰治趴在车窗,中间是同样无精打采的神代清和…… 中原中也低声问：“昨晚工作很忙？” 神代清和睡眼惺忪地打了个无声的呵欠,抬手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言简意赅道：“晋级赛。” 中原·秒懂·但并不想秒懂·中也：“……” 有个沉迷游戏的首领是什么样的感受？ 如果说起初，知道神代清和是Mafia首领时，中原中也的情感是敬佩和仰望,随着接触的逐渐增多，尤其是生活方面的接触，这层首领滤镜就逐渐淡去了。或者说，被分成了两半——分为了“工作状态的首领”和“日常状态的首领”—— 或者说，非工作状态的首领。 前者稳定、成熟、能力卓绝，把诺大的Mafia打理地井井有条；后者则散漫、拖延、沉迷享受，宛如咸鱼…… 气质也大不相同。 但有些东西始终是统一的，比如人际关系。 中原中也看着趴在太宰治身上找了个地，眼睛快要睁不开的神代清和，嘴角微抽，疑问道：“我记得晋级赛不会过0点？” 并唾弃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种知识。 神代清和轻轻蹭蹭 太宰猫猫柔软的头发，慢腾腾道：“嗯，但太宰和对面结仇了，后来在网上开贴互怼，对面带了亲友，我当然要支持太宰……” “…………” 中原中也额角的青筋疯狂舞动，忍不住想把青花鱼喊起来打一架。 太宰治：“Zzz~” “……” 竟然已经睡了。 中原中也按住蠢蠢欲动的手，他的良心不允许他把睡眠不足的太宰治喊起来，终究按捺住冲动，声音更低地问：“织田先生会来和我们会和吗？” 据他观察，Mafia里唯一能管住太宰的就只有织田先生了。 本来首领也能算一个，但在面对太宰时，首领的底线总是很灵活。 “不会。” 神代清和的声音飘忽无力，“织田作有安排了。” 中原中也：“……” 好吧。 神代清和：“Zzz~” 中原中也无语地看向窗外。 * 港口Mafia宿舍。 织田作之助告诉诸伏景光，这一周他放假。 “因为首领他们都出去玩了。”红发青年似乎完全没有保密意识地说，“你也可以找亲友聚一聚。” 诸伏景光笑笑：“我也没什么人好聚的。” 他随口道，“那午饭就做点我们俩吃的吧，还有久作君的。” 织田作之助诚实道：“我和久作也要出去玩。” 诸伏景光：“……” “不过不跟首领他们一起。”或许是同事脸上的神情太失落，织田作之助犹豫了一下，邀请道，“孤儿院组织赏樱春游活动，我和朋友报了志愿者去当随队生活老师……不介意的话，要一起来吗？” “……嗯。” 这人真的是黑手党吗？！ 诸伏景光有种深深的不真实感。 * 福利院的春游地点不远，就在横滨郊区。 织田作之助带着梦野久作、诸伏景光和坂口安吾会和，前往福利院的时候，神代清和他们在坐新干线；在织田作之助等人跟着孤儿院的老师们和孩子们一起出发的时候，神代清和他们在坐新干线；当织田作之助跟着孤儿院已经到地方的时候，神代清和他们还在…… 哦，下新干线了。 在新干线上依然在睡觉·太宰治眼睛睁开一条缝：“啊，这就到了……” 他东倒西歪地靠着小伙伴。 神代清和用矿泉水洗了把脸，勉强清醒了点，在太宰治的重量下站稳，“叫个出租吧。” 这种情况算是告别电车了。 预定的旅馆客房是套间家庭房，补觉二人组一进门，立即选好房间爬上床休息。 “……” 中原中也逐渐习惯，他的眼神已有些麻木，问靠谱的兰堂和不靠谱的兄长：“清和跟太宰经常这样吗？” ——出门在外，不能叫首领。 不靠谱的兄长先答：“当然不是。” 靠谱的兰堂紧随其后，笑着道：“毕竟这种情况不常见。” “……” 中原中也认真地想：都是青花鱼的错。* 横滨。 微风拂过山野，带来草木和花朵深深浅浅的香气。 挂着一串串粉球的樱花树下，铺开着三三两两浅黄格纹、蓝白条纹、粉白花色的野餐布，孩子们如鸟儿般快乐地在树间穿行，叽叽喳喳，叽叽喳喳，让大人们操心之余，唇角也不由得为之上扬。 小孩子很容易累。 在他们消停下来开始围坐着吃饭时，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和诸伏景光也闲下来，开始解决他们的午餐。 出自诸伏景光之手的三明治。 ——改良版。 ——原版被安室透教给过织田作之助，再做很容易被发现味道相似。 由于没有太多时间准备，诸伏景光只做了三明治和炸薯条，后者由于太香，被小孩子们要走了。 坂口安吾啃了口三明治，动作就是一顿，赞扬道：“味道很棒。” 他转向诸伏景光：“是绿川先生的手艺？” 虽然同样看过电视节目，但电视上毕竟是伪装过的诸伏景光，平时在Mafia也没有碰见——情报组的地盘不是外聘人员可以瞎逛的，因此，这次坂口安吾和诸伏景光的初见。——由共同的熟人织田作之助介绍，一者为Mafia情报员，一者为首领私厨。 是的。 尽管多亏了彼时去警察厅打卡的坂口安吾，诸伏景光才得以幸存，可双方却并没有真正见过。 降谷零感谢坂口安吾的时候，说的是“多亏你找到卧底在公安的社会败类，我们一位重要的同事才幸免于难”这样的话，因此，坂口安吾连诸伏景光的名字也不知道，同理可证，诸伏景光也不知道机缘巧合救他一命的特务科情报员的名字。 诸伏景光露出谦虚的笑容：“坂口先生喜欢就好。”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感兴趣道：“绿川先生这份手艺是在哪里学的？能教出绿川先生的烹饪班，一定很受欢迎吧。” Mafia情报员。 诸伏景光内心咀嚼着这个身份，笑容带上几分腼腆：“可能是在厨艺上有点天分吧……” 他说，“是我自己琢磨的。” 坂口安吾说了几句应景的赞赏话语，表现地就像一个热爱美食因此想亲近厨师的人，在自然地接触到对方后，毫不客气地开启了「堕落论」—— 私厨的位置可以做太多事情了，他必须搞清楚这人的秉性。 然后—— 坂口安吾：？！！ * 【绿川竟然是公安的卧底！ ——安吾】 睡了整整一下午，神代清和捞过手机看时间，就看到了这封邮件。 他思维迟钝地看了会儿天花板，想了想什么情况会让降谷前辈的朋友和安吾碰上…… 唔。 记得织田作和安吾准备跟着孤儿院去春游。 他们对这些由于龙头战争失去父母的孩子很是关注。 诸伏君也跟着去了？ 而且还…… 假设没有「堕落论」，公安的卧底和特务科的卧底怕不是要互相挖坑，内耗一波。 想必这种情况多发于酒厂。 神代清和 瞄了眼同房间另一张床上仍在睡觉的太宰治，慢悠悠地坐起身，回了邮件。 * 【知道。人是我问降谷前辈要的。 ——清和】 “……” 【对了，他们还不知道我是卧底。 ——清和】 “…………” 行。 意思就是降谷前辈和这个新公安都不知道你是特务科的对吧。 这就是谍中谍中谍吗？！ 坂口安吾内心疯狂吐槽，却也知道这种事情不太好自曝，他理了理这奇怪的关系，唏嘘之余，决定对绿川光好一点。 * 横滨出游组人际关系和谐。 京都则相反。 太宰治从清醒过来看到中原中也的第一眼起，就熟练地挑起战火，或许是有护短且武力值超高的魏尔伦在的原因，太宰治没能嘲讽全开，但中原中也特别容易被太宰治激怒，套房里颇有几分猫狗大战之感。 神代清和眼看魏尔伦的眼神逐渐不善，连忙阻止：“好了好了，先吃晚饭。” 晚饭是当地特色。 太宰治尝了两口便恹恹道：“应该把绿川君带出来的……” 神代清和：“绿川君和织田作一起。” 嗯。 肥水没有流到外人田里。 太宰治略感满意地点点头，接受了这个结果。 但由奢入简难，在对食物和中原中也的不满发酵下…… 某日。 被坑·中原中也打开了一个改头换面的鲱鱼罐头。！ 本章完 第185章 185 起初说的是京都赏樱,然而后来，他们几乎游遍大半个日本。 无论是闻名遐迩的富士山，还是始建于14世纪的金阁寺；无论是东京最古老的寺庙浅草寺,还是名城大阪城…… 中原中也开心极了。 自出生以来,他就没有踏出过横滨，而如今这样开心,固然和旅游的地点有关,但和旅游的人更有关。 兰堂、魏尔伦、首领…… ——如果没有混蛋太宰就完美了。 太宰治也是这样想的。 ……如果没有中也、再没有兰堂、魏尔伦…… 好吧。 想法的区别还是挺大。 春假并不长，他们的行程也稍显紧凑，到最后,他们回到横滨，在山野间、在樱树下徜徉。 恰恰是福利院的孩子们来过的地方。 山中有湖,湖泊映着天空的影子,宛如一块蓝宝石镶嵌在碧绿中带着浅粉的草地，神代清和坐在湖边,拈起一朵完好的樱花,微微垂眸。 到时间了吗。 樱花7日而落。 在盛开一周后,这些漂亮的花儿便在一天一夜之间，全部散落，而非慢慢地枯萎凋零。 这也正是它的魅力所在。 神代清和抬眼，望向中原中也的方向。 两个法国人和橘发少年在离湖边稍远处,一株巨大的樱花树下,快到午餐时间,兰堂在铺野餐布,魏尔伦和中原中也这对兄弟在摆食材，或许是法国人的天性？魏尔伦还捡了好些樱花在野餐布上摆了个图案。 同样坐在湖边的太宰治：“……蛞蝓真的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啊。” 神代清和笑着道：“这样不好吗？玩得也开心些。” 他回忆起春假之前、与兰堂的对话。 * 2月下旬。冬末。 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日,神代清和在首领办公室批阅公文，森鸥外去和情报组交接了，兰堂再次向他表达了辞职的意愿。 不算意外。 “你要回法国了？” “嗯。” 兰堂的表情仍是那样柔和而忧郁，在说起祖国时，他的眼眸里是有光彩的，“我已经联系了老师，老师说……有办法让巴黎公社接受我和保尔。” 神代清和微微一怔。 他对兰堂要辞职回国的确是不意外的，毕竟在去年兰堂就有这个迹象了，在恢复大半记忆后不回国不过是为了找到彼时显然已不受管束的魏尔伦……毕竟如果先回国，还能不能自由出国就说不定了。 反正如果是日本，超越者消失七八年又突然出现…… 好吧。 日本没有超越者。 换个例子，假设是日本某个特A级能力者这样来一回，肯定要被政府部门反反复复筛查的，别说出国，去日本的其他城市都要引发好一阵怀疑。 虽然法国是自由和浪漫的国度—— 等等。 正思考着“接受兰堂就算了，魏尔伦怎么也能这么容易被接受”的神代清和，突然福至心灵，“你的老师……该不会认为你和魏尔伦……？” 兰堂苦恼 地笑笑，“是啊。” 他说，“老师对我们的‘感情纠葛’很感兴趣，见面以后我会详细向他说明的。” 神代清和收下了兰堂的辞职信。 “准备什么时候走？” “春天吧。”来自法国的男人笑起来，眉眼氤氲出春日的和煦，“先带中也到处走走。” * ——而这样的游玩，正如一次含蓄又热烈的告别。 神代清和有些出神地凝视着湖面上飘荡的樱花，中原中也大声抱怨的声音，自风中传来。 他在抱怨昨晚的牌局。 大概就是三人一组，输的人下线换人的简单扑克牌模式，中也在被T下去三次后，才反应过来太宰一直在出千，最后实在找不到破绽的中也爆发了，他用最笨的方法——即中途暴力截断牌局，一张张数扑克牌的方式…… 发现了四副牌。 可怕。 其实也有出千·神代清和与偶尔用亚空间作弊·兰堂同款震惊，和老实玩扑克的魏尔伦中也一起谴责了太宰，然后被太宰揭穿前两者的行为，又因为死无对证和过往作风不被采信，最后还是神代清和觉得自家猫猫孤立无援选择了自曝的…… 兜兜转转的故事。 是的。 直到最后，兰堂也没有暴露给兄弟一人组。 “……” 神代清和默默给魏尔伦点蜡。 他原本还有点担心回法国的路上和到达法国后这位暗杀王会不会折腾出什么大事，然而事实证明，在兰堂的对搭档滤镜没有那么浓厚时，作为异能实验体、甚至称得上单纯的魏尔伦，是玩不过他的。 太宰治若有所思，“你说的对，没有脑子的时候，似乎比较容易开心。” 他疑惑地叹口气，“真想体会一下那种感觉啊。” 如果中原中也听到这句话，想必又要炸毛开始新一轮论战，但神代清和认为太宰说的都是实话，而且…… ——中也这不是没听见吗？ 对太宰猫猫背后的感叹，要求就不要那么高了。 想起这些天来的N轮、包括昨晚牌局在内的猫狗大战，即使是他，乐在其中之余也有点点心累。 尤其是不能录下来。 唉。 这样活泼的太宰猫猫，可是值得反复回味的。 * “那你呢？” “？” 太宰治对喊他们吃饭的中也表示“你们先吃”，在阳光下更显剔透的鸢色眸子认真地盯着小伙伴，“清和你也要走了吧？” 他可没忘记特务科长官许诺的一年假期。 神代清和失笑，“毕竟我总不能在Mafia休假……” ——公文会自己长腿追上来的。 “没什么好担心的。” 黑发少年这么说着，显然不是太放在心上，“我应该就在东京。” 潜台词：很近，你随时可以来找。 ——但这是不一样的。 太宰治撇撇嘴，却也知道无法改变，他转过去背对着小伙伴，不声不响地揪起草坪上的花瓣，显然在生闷气。 “？” 神代清和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只好说得详细些，“我准备住在那栋你也去过的小别墅，邻居是工藤优作一家的那里，我会布置好你的房间的。” 太宰治不为所动。 神代清和略作思考，试探道：“你如果想调岗去特务科或者侦探社的话，我可以写推荐信。或者给你留一张银之谕令？你可以把森鸥外收为直属部下，虽然他有个你的老师的名头，但下克上也是一种文化。” 太宰治无动于衷。 神代清和逐渐词穷，他仔细想了想，凑近太宰猫猫，低声许诺：“我会每天都想你，盼望你的到来的。” “……” 太宰治转脸瞧他。 两人的距离一时近在咫尺。 鸢色和琥珀色的眸子里清晰地映出彼此的影子，鼻尖相触，呼吸相闻，春日轻柔的风送来深深浅浅的花香，气氛一时迷蒙，直到一声穿金裂石般的鸟鸣自天际响起，才打破这近乎凝滞的空间。 太宰治如梦初醒般大幅度后退，身体一歪就要失去平衡，神代清和赶忙去捞，然后—— “嘭！” 他们一起掉进了湖里。 ——溅起了不小的水花。 中原中也&兰堂&魏尔伦：？？？ * “阿嚏！” 初春山间的湖水很冷，被捞上来的太宰治打了个喷嚏，披上兰堂给的外套。 神代清和同样被暖融融的外套包裹。 这里点名感谢把亚空间的其中一部分当作仓库的兰堂，不夸张地说，就算下一秒爆发了生化危机，兰堂储蓄的物资也够他们活一阵子了。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你们是怎么掉进去的？” 魏尔伦说着他用余光注意到的事实：“太宰先掉进去的。” 兰堂了然地调侃：“然后清和去捞太宰？” “青花鱼你……” 中原中也突然get到笑点，笑得不行，“哈，青花鱼掉水里，鱼掉水里……” 太宰治：“……” 呵。 神代清和看着太宰猫猫阴森的表情，感受到了欲来的风雨。 因为要回旅馆洗澡换衣服避免着凉，神代清和跟太宰治随便吃了点热的就结伴回去，留下其余三人继续享受山间野餐。 “这边。” 离开兰堂他们的视线后，太宰治猫猫祟祟地踏入另一条道路，示意小伙伴跟上。 “去哪？” 神代清和边跟边问。 太宰猫猫保持神秘，一副“你猜”的表情，神代清和只好自己观察，他发现这是条被地形挡住的小路，沿路上去是高处的寺庙。 寺庙里的僧人稀少到可以忽略，他们只是稍微绕了绕，就避开了仅有的两个僧人的视线，来到一个高台。 太宰治从角落里薅出两个望远镜。 神代清和：“……” 他不由得问，“你准备了什么节目？” 这早有埋伏的样子。 太宰治看着野餐三人组的方向，又看了眼时间，眸中流转狡黠的笑意：“等5分钟，拿望远镜看看就知道了。” 时间都算准了吗。 这样的话，问题应该出在中原中也身上。 三人中行动模式最容易被看穿、招惹了代价也最小的人。 允悲。 鉴于提前用望远镜观察，镜片反光一定会被两位谍报员发现，神代清和纵然心里痒痒，仍耐心地看着手机秒表数时间，5分钟一到，立即抄起望远镜。 他看见—— 中原中也在欢声笑语中打开了一个罐头，而后，三人的表情同时变得极为扭曲，快要能上颜艺的那种，而后…… 浅金色光芒一闪，亚空间带着他们消失在原地。 太宰治遗憾道：“可惜兰堂亚空间范围太大，不然跳湖是最好的选择……” 神代清和同感：“是啊。” 两人回味着刚才的画面，都忍不住笑出来。 他们又等了会儿，见孤零零的野餐残骸无人收拾，眼见也不会有人收拾，只得放下望远镜，离开寺庙。 * 回程路上。 神代清和问：“那个罐头，你放了什么？” “鲱鱼罐头！” 太宰治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告别旅行是为了难忘的回忆，有了我的帮助，再过十年兰堂他们也会记得这次旅行的！” “你不觉得吗，清和？” 猫猫邀功.jpg “……”神代清和昧着良心附和，“是啊。” ——虽然他觉得这里的“难忘”应该改成“美好”更贴切。 第186章 186 太阳渐渐偏西。 初春的阳光本就柔和,到了傍晚，更是柔得宛如梦幻。 许多结束了一天工作和学习的人们走在返家的路上，这个时间发生的一切似乎都是那样温暖。 “哈？你们要走了？” 中原中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是的。 在旅行的末尾,他最终还是知道了这个消息。 告知这个消息的兰堂点头,语气竟有些微的怅然，“我已经在日本驻留太久。” 魏尔伦抱臂,没有说话。 中原中也茫然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一句“能不能不走”差点脱口而出，他咬住自己的嘴唇，告诉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兄长不说,兰堂一定很想回法国—— “……还回来吗？” 中原中也突然想到什么，眼睛重新亮起,“你们还会来日本吗？或者我去法国看你们？” “别去。” 魏尔伦面容一瞬间变得冰冷,他双手按住弟弟的肩膀，“中也,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吗？你不能去。” “嗯。” 中原中也认真点头,又不好意思地解释,“刚才一时情急……” 在这许多月的相处里，他补全了兄长和兰堂的故事，自然也更为全面地知晓了自身的来历。——本就是日本通过不光彩的手段得到法国制作魏尔伦的资料，而模仿制成的人工异能体,如果再去法国,岂不是自投罗网？ “如果可以,我们会回来看你的。” 兰堂如此承诺,又微笑着叮嘱，“遇到事情多听清和跟太宰的话。” “哦。” 中原中也选择性地只听了前一个名字。 这晚他们还是在旅馆住，打算明天早晨再回Mafia宿舍。 * 繁星闪烁。 皎洁的月光从天之穹顶洒落,夜晚的城市在银光照耀下格外安静。 神代清和独自在客房楼层的露台观赏风景，他凝视着一丛迎春花，似是有些出神，在听到脚步声时却第一时间转身。 “魏尔伦先生。” 黑发的少年礼貌地微笑。 俊美如同北欧神明的男人眉头微皱，叹息道：“我都要走了，为什么你的称呼仍是如此生疏？” 当然是因为我没有认哥的打算啊。 神代清和叹气，“魏尔伦先生，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您仍然想要做我的兄长？只因为同样非人的身份，不是太草率了吗。”——「全息网游」收录过的怪物卡就还有富江的，从日本看全球，其他国家想必也存在各种情况诞生的非人。 他直白地表示，“不论有没有这个身份，我都会保护好中也的。” “……” 魏尔伦想要辩驳，却只是无言地慢慢上前，学黑发少年倚在露台的栏杆，声音听来有点好奇，“你对我的印象是怎样的？” 夜色静谧。 偶有的虫鸣便格外清晰。 神代清和组织着语言，幽幽道：“因为自认未被世界温柔以待，而拒绝世界；因为心灵上巨大的孤独的空洞，而渴盼同类；因为找不到存在的意 义，而彷徨游荡……” 魏尔伦失神地喃喃：“这样吗。” “——这是初印象。” 神代清和唇角溢出真诚的笑容，“恭喜，现在的您看上去好多了。” 从这个说法里联想到什么，魏尔伦的声音如深夜中的幽魂般低诉：“以前的我，在你看来是患病了吗？” “不。” 神代清和想了想，“因为游戏，我曾经了解过这样一个世界观。” 他娓娓道来： “神爱世人，以世人为锚点。” “就像是海上航行的船只需要灯塔定位那样，神需要信徒作为锚点，来锚定在日益增长的神性中愈发稀薄的人性，来认知‘自我’的存在，确保自己不会迷失，不会变得面目全非。” 琥珀色的眼眸弯成柔和的弧度，黑发的少年露出安宁的、温暖的神色，“当我知道魏尔伦先生您的故事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说被称为‘北欧神明’的您有锚点的话，那一定就是兰堂了吧。” “兰波……么？” 魏尔伦神情有些恍惚。 神代清和并不知道在同处横滨的这几个月里，这对搭档之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和魏尔伦没有太多见面的时间，而兰堂则一如既往地温和—— 但魏尔伦气质上的改变，是显而易见的。 ——那股尖锐的、似乎总要以痛楚回报世界的怨恨在渐渐消解。 或许是中原中也的存在让魏尔伦打开了心防；或许是因为兰堂发挥了法国人坦诚而热情的一面，真正诉说了自身的心情和关怀…… ——从魏尔伦愿意跟着兰堂一起回法国看，后一种原因肯定存在。 “您是在乎他的。” 神代清和轻轻地下了结论。 魏尔伦沉默了很久，模棱两可道：“也许吧。” 俊美的男人话锋一转，询问，“那你呢？” “你看起来似乎习惯包揽全局，思虑谨慎而周全，事物发展的一切都不会脱逃你的掌心……”魏尔伦的声音如大提琴温雅，蓝眸闪烁着深邃的波光，“这样不累吗？即使你的年龄按外表来算，也只有18岁……” 他说，“——你需要依靠。” 神代清和侧脸看去。 从这个角度，神色优雅而温柔的男人，竟真的有几分兄长的模样。 “感谢您的关心。” 神代清和心中一动，笑着道，“那么，帮我一个忙？” * Mafia会议室。 “……环球旅行？” 森鸥外几乎破音。 尾崎红叶和大佐也是满脸难以置信。 这是自龙头战争后，Mafia的第一场五大干部会议，出席的有现今的三位干部，再加两位首领秘书助理，另有首领保镖和宠物。——而在这样重要的会议上，神代清和宣布了他将休假一年进行环球旅行的消息。 真·年假。 “嗯。” “刚好自己和兰堂恢复记忆要回欧洲，我和他同路。” 神代清和坐在长桌的上首，他今天的服饰是剪裁得体的正装，胸针袖扣等配饰一应俱全，这无疑为他的话语添加了更为正式的 意义，“目前横滨的局势稳定，预计将平稳很长一段时间，Mafia的扩张和消化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我认为以各位骨干的能力，完全可以延续Mafia的统治。” “这一年的计划书已经写好，会议后下发。” “而且……” 黑发少年以手托着侧脸，声音稍稍上扬，似乎是单纯的疑惑，“难道作为首领的宿命，就是被绑在组织不得自由吗？我要在横滨、在日本，从18岁待到68岁？” 他似笑非笑地接道，“哦，假定我能活到那时候。” 会议室一时沉寂。 紧接着太宰治的鼓掌声响起，大声道：“我支持清和！” 尽管先前不知情·仍下意识站首领·尾崎红叶，随之表态，“妾身觉得清和大人不会放着Mafia不管的。” 和服女子迅速抓住了重点：“如果有紧急事务，想必还是可以联系到清和大人的吧？” 神代清和点头。 尾崎红叶立即觉得没问题了。 大佐左看看，右瞧瞧，没表态的只剩自己和森鸥外，局势明朗，而自己身体劳损、年龄也到了，近期就打算退休…… ——折腾什么呢？ 于是大佐也表态支持。 森鸥外：“……” 这位仅剩的首领秘书助理坚强地问，“这一年里，首领的公务谁来处理？” “当然是在坐的各位。” 神代清和平静道，“制度参考议会。” 他屈指轻敲桌面，“具体的安排会随着计划书下发。” …… 这场会议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在通知了自身休年假的安排后，神代清和发完计划书，就宣布会议结束。 ——等到Mafia的骨干们吃透计划书并产生新的疑问后，作为首领的他还要再开一场会议。 至于现在？ 当然是好好吃一顿了！ * Mafia宿舍。 诸伏景光的假期随着首领的归来而结束。 和他预计的相同，这次需要做的菜特别多。 和他预计的不同，这次他被允许和红发青年一起端菜上楼。 入眼是更为奢华的装潢、更为精巧的细节、更为齐聚的Mafia高层…… 终于来了。 诸伏景光端着热气腾腾的菜肴，跟随织田作之助踩在吸收声音的地毯，来到一个面积宽广的客厅，他恭谨地弯着腰，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厅堂里的人。 神代清和、太宰治、中原中也、兰堂，还有—— 一个金色长发、欧洲面孔，尽管坐着但目测站起来有190的男人…… 这样的特征…… 脑海中似乎划过一道闪电，诸伏景光瞬间意识到什么，瞳孔骤然紧缩。 他没有注意到，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同时看了他一眼。 第187章 187 这是个温暖的春日。 诸伏景光的内心却像冬天一样寒冷。 金色长发、欧洲面孔、190。 在Mafia内部从未听闻,却显然属于首领心腹的男人。 ……如果这就是那个杀手的话…… ——你知道的太多了。 有那么一瞬间，诸伏景光脑海中闪出这句台词，以为自己即将被灭口,但直到他端完所有的菜肴，又按照点单做了些小点心和饭后甜品果盘等等,依然安然无事。 好的。 现在他有空闲好好思考了。 诸伏景光坐在住了一个月的宿舍里，眉头紧皱,大脑快速运转起来。 如果这就是那个杀手的话,那就代表,在龙头战争持续期间的官员连续被杀事件，是Mafia促成的。 ——那么原因呢？ ——这样对Mafia有什么好处？ 他的脑海中,倏忽闪过偷听到的那通电话。 “新生的横滨政府空前团结,和本地黑`道一起集体表态支持”,“我和各位政府要员关系密切”…… 换言之，这是一场—— 港口Mafia和政府某些人的合作。 作为公安，诸伏景光也曾听闻政坛的险恶,站错队轻则降职免职,重则丢了身家性命,而雇佣杀手除掉政见不同的同僚…… ——手段乍听荒谬,但在杀手能力高绝的情况下，确实很好用。 而且卓有成效。 诸伏景光想要他每日必看的横滨新闻，想到新闻中这些月来横滨的变化，表情复杂。 还有，既然是合作,最后是怎么变成神代清和占主导地位的？ 他可没忘记那个“神代市长”的说法。 或者说，这只是烟幕弹？政坛那边的合作方明哲保身，不打算出风头？ 最后一个问题—— 要告诉zer吗？ 牵涉太广,只是猜想而没有切实的证据，诸伏景光是不打算向上司汇报的，但告诉幼驯染却是可以的，以防自己因此在Mafia出了什么事后线索断掉……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编辑起邮件来。 叩叩。 熟悉的萝莉声音在外面喊：“绿川先生！” 是来蹭饭的爱丽丝。 诸伏景光稍一犹豫，将编辑到半途的邮件发送—— 发送失败。 信号突兀地消失了。 他心里一沉，上锁的门咔哒一声开了，棕发微卷的少年手里举着根铁丝，得意洋洋地对小萝莉道：“看到没有？很简单的。” 爱丽丝皱了皱鼻子：“你没有礼貌！” “哦？” “坏蛋太宰！” 在棕发少年抬起的手要碰到自己之前，她哒哒哒地跑到诸伏景光身后，用小女孩的娇气声音说：“绿川先生保护我。” 诸伏景光：？ 事情发展太快，诸伏景光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卷进这场奇怪的打闹里的。 他只是站起身，按照自身的职位恭敬道：“太宰大人。” 太宰治歪了歪头。 他不紧不慢地关上门，唇角挂着玩味的笑，问道：“你要帮爱丽丝吗？” 诸伏景光：“……” 感觉自己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已知森鸥外是太宰治的老师，爱丽丝是森鸥外的女儿，他们同属于Mafia的核心，无论怎么打打闹闹都无所谓，而自己只是条被殃及的池鱼…… 诸伏景光退开，让到一边。 爱丽丝震惊地瞪大眼睛，似乎不能接受被亲切的绿川先生出卖的结局。 诸伏景光感受到种淡淡的愧疚。 尽管这只是一件小事，但在这样小的女孩的心中恐怕会占据很深的位置—— 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到太宰治飞快抓住要跑的爱丽丝…… 爱丽丝整个人消失了。 如同泡沫湮灭在阳光下。 诸伏景光：？！！ “嗯。森先生这几个月出门的时间都减少了，要继续保持才好。”太宰治自顾自地点点头，小声说道。 ——可不能让森先生听见，魏尔伦已经算Mafia的人的消息啊。 诸伏景光没能听清这低声的自语。 他仍处在爱丽丝消散的震撼中，喃喃道：“这是……？” “人形异能力。” 鸢眸闪烁奇异的光彩，太宰治笑吟吟道，“无奖竞答——” “绿川君，你觉得你接触到的Mafia成员里，哪些是真正的人类，哪些不是呢？” “……” 诸伏景光短暂地陷入混乱。 他知道横滨多异能者，港口Mafia是异能武装组织，但这样的异能表现形式是不是太超过了？就连如此真实的爱丽丝也是异能，难道他生活在由异能组成的世界里吗？ 公安的卧底露出苦涩的表情：“我不知道。” “坐。” 太宰治这样说着，不客气地坐在长沙发的正中，在诸伏景光坐下后，微笑道：“绿川君入职也有一个多月了。不知道绿川君，对公司是怎么看的呢？” ——宛如一个找你谈心的领导。 ——除了是撬锁进来的、又先用消除人形异能力吓唬了你一下外。 “……” 画风转变过快。 诸伏景光定了定神，从记忆里翻出自己为面试准备的套话一二三四，摆出职场专用营业表情诉说起来。 太宰治时不时点头勉励他两句，并给他画饼： “我们港口公司的实力是很强劲的，去年年底，公司旗下的职员就有上万，到了今年，随着和政府和铃木财团达成合作，又有一大批职工涌入……再加上丝丝缕缕的关系，不夸张地说，负担着十几万、乃至几十万家庭的开销。” 诸伏景光点头。 接下来就该提转正待遇了吧。 处于试用期的某厨师想。 “对了，绿川君也知道我们是Mafia吧？” “嗯。” 诸伏景光迟疑地点头。 “除了白道的这些生意，我们私下还承担着维护城市治安，管理暗世界的职责。”太宰治感慨叹息，意味深长道，“现在的横滨一片欣欣向荣，绿川君也不希望Mafi a出事，一切又重回混沌吧？” 诸伏景光再次点头。 太宰治展露笑颜，拍了拍手，欣然道：“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请严格遵守入职时签订的保密协议。” 鸢眸的少年如此说道，神色一瞬间冰冷刺骨，轻轻道，“你不会想知道，违背它的代价的，诸伏警官。” 诸伏景光：！！！ 虽然不是没想过被看穿身份的可能，毕竟zer是警方卧底的事情神代清和已然知悉，作为他的朋友自己被怀疑很正常…… 可太宰治？为什么他会知道自己的真名？这是警告？他知道我要把消息告诉zer了？是他屏蔽了信号？ 内心如同煮沸的开水，面上却是不明所以的怔愣，诸伏景光困惑道：“太宰大人？” 公安卧底已做好脱逃的准备。 虽然宿舍所在的楼层不太支持这个选项。 太宰治静静地凝视着他。 少年的右眼被雪白的绷带遮挡，左眼的鸢色瞳孔空洞而压抑，宛如无光深海里淤泥的涌动，没有丝毫情感，但在底层，在最深处，又仿佛有一丝丝的好奇在游动，游动着诉说：诸伏警官，献上你的表演吧。 让我看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诸伏景光霍然冷静下来。 “那位先生是法国人？” 蓝灰色眼眸的青年声音平稳，“如果我没猜错，他就是去年7月引起轩然大波的杀手吧。” “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报告上级的意思，牵涉到政治的事情很复杂，不属于警视厅的管辖范畴，而且事情已经过去太久，证据……假如有证据，想必也被处理了。” 诸伏景光表情挣扎，随即颓然道，“更别说，港口Mafia在横滨一手遮天，即使能拿到证据，也是徒劳。” 啪。啪。啪。 太宰治鼓掌，面带欣赏的笑容，“说得很动听。可我记得，安室先生是特高科的吧？警视厅管不到的，警察厅可未必。” “哦，差点忘了。” 他悠然拖长了调子，“现在不叫特高科，改名零组了。” 诸伏景光心神剧震。 怎么会，太宰治连这个也知道吗？！ “看来是真的了。”棕发微卷的少年观察着他的表情，慢吞吞道，“果然，安室先生不是普通警察。”否则小伙伴也不会喊前辈。 “……” 此时此刻，诸伏景光和Mafia地下监牢的俘虏共情了：和太宰治说话，多说多错。 他深深呼吸，觉得自己的任务算是彻底失败。——唯一的收获就是杀手事件的始末，或许人形异能力也算？但能否将消息传出还未可知。 “诸伏警官？绿川君？” “……” 诸伏景光低头作自闭状。 这显然让太宰治不太开心，这位Mafia最年轻的干部恶劣地吐出一个名字，“诸伏高明。” ！！！ 诸伏景光猛地抬起头来。 太宰治笑眯眯道：“查到了不少有趣的东西呢，让我想想，同期的话，还有松田警官、伊达警官……” “太宰？” 门外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太宰治表情一变，匆匆抛下句“不许说”直奔卧室。 敲门声响起，诸伏景光木着脸开门，神代清和朝他点点头，问道：“绿川君，你看到太宰了吗？” 诸伏景光慢半拍道：“没有，首领。” 神代清和仔细打量他两眼，判定这是被太宰猫猫恐吓过的状态，于是同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歉意道：“太宰是比较调皮。别放在心上。” “……？？？” 这大概是诸伏景光一生中头顶问号最多的时刻。 他麻木地看着神代清和直奔卧室，很快从衣柜里薅出了躲藏的太宰治，拎着垂头丧气的太宰治从客厅走过经过他身边…… “绿川君，我记得公安的信仰是，负重前行为了民众更好的未来？” 在踏出宿舍时，神代清和顿住脚步道，“某种意义上，我们的理念算是殊途同归。” “请继续在Mafia好好工作吧，如果有任何疑问，都可以找我或者太宰。唔……” 他微笑着道，“算是，监督者？” 第188章 188 横滨港。 层云稀薄,阳光纯粹。 神代清和提着行李箱，和众多旅客一起，登上了一艘游轮。 在过去的两日里,他把Mafia余下的事务都处理过，包括和红叶姐交待、和红叶姐交待、和红叶姐交待……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是的。 和早已知道他会离去的太宰治不同，尾崎红叶先前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导致她的反应非常大。——虽然在五大干部会议上依然表现出了符合Mafia干部的形象，但私下里……或许是因为他真的要离开许久,表现得很是不舍。 ——不夸张得说,颇有长姐风范。 神代清和长长叹了口气,随着人流往前，找到了自己的舱房。 唔。 既然太宰猫猫想留在Mafia，推荐信刚好给织田作,免得他还要多写一份…… 后续的会议已经开完…… 跟乱步先生、种田长官他们告别过…… 应该都处理完了吧。 神代清和对着舱房里的镜子,看了看现在的这张脸。 这是由易容技术已相当不错的太宰猫猫亲手制作的面具，吸汗透气,轻薄自然,镜子里显现出来的是完全不同于本人的…… ——大众脸。 理论上,Mafia首领神代清和是和兰堂魏尔伦一块离开的,实际上,他们很快兵分二路。 毕竟这两方某种意义上都是不好见光的，方位能不暴露就不暴露。 尤其是在这样的旅途中。 神代清和推开舱房的圆形窗户,看着碧蓝的海面,看着海面上飞翔的海鸥，看到白鸟群中的一点乌黑。 他的右手微微探出窗口，手心托着一枚流光溢彩、切面众多的宝石。 ——在阳光下反射着炫目的光。 很快，那点乌黑就定位到了正确的方位,俯冲而来。 “嘎嘎！” [主人，早上好！] 正是乌鸦小七。 “早上好。” 神代清和关上舷窗，和他的宠物打招呼。 “嘎嘎！” [主人，我们是要去哪里？不是说回家族吗？] “那是谎话。” 神代清和坐在舱房的床铺上，平静地回答。 “嘎嘎！” [和臭小鬼说的也是谎话？] 小七歪了歪头，颇为不解的模样。 据它所知，主人非常欣赏太宰那个小鬼，和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有时不尽不实，但都不能算谎话…… “嘎嘎！” [主人，我明白了！是先去别的地方，再回家族是吗？]小七眼珠转了转，扑腾着翅膀兴奋道，[我还没去过主人家里呢，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主人的亲人会和主人长得像吗？也是这样既美丽又优雅吗？] “……” 不，他是真的不想回家。 神代清和想起自己在失去情感的10-14岁期间，是怎样把家族里的某些人转成自身的狂信徒的，就一阵绝望。 社死。 过于社死了。 张口闭口就是“神子大人”什么的，动不动下跪表忠心什么的，随时可以狂热剖腹什么的…… 随着属于人类的情感愈发凝实，他就越来越无法直视那些属于等级森严的高门的特色。——这个时代，还有影武者和死士之类，就很令人窒息。 “不，这次真的是说谎。” 虽然破了“不对太宰猫猫说谎”的成就记录，但他既然已经处于度假期间，终于可以放下特务科情报员和Mafia首领的双重身份，放松一点、做一做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岂不是也很正常？ 黑发的少年神情悠远，“因为我想……做一个尝试。” 而这个尝试，需要排除可能的干扰。 “嘎嘎！” [是什么？] 神代清和看向室内。 这是位于甲板之上的贵宾舱，二人舱，只不过他买了双人的票，将这个舱房据为己有。 另外，他还买了回程的票。 “我交待了船长，不要管这间舱房，直到他转一圈回到横滨港。”神代清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平静地说，“这几天我可能会睡得比较沉，需要你帮忙看一下，如果发生了奇怪的意外，你再去找一下船长。” “嘎嘎！” [主人，什么叫奇怪的意外？]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神代清和如此回答，从行李里找出宠物鸟零食棒，转移小七的注意力。 果然，小七很快就忘掉这些，开始专心干饭。 * 这是从横滨往华国的轮船。 路途之中，会经过日本海域、公海，接着是华国领海…… 而神代清和的目的，便是测试所谓的出国到底会给自己带来何等样的影响。 就如同他在五大干部会议上说的一样，从18岁到68岁，都被困在横滨、困在日本，又怎么甘心？！ 这个年龄总是叛逆。 神代清和托着腮，看着舷窗外的风景想：如果一直不知道这点，他说不定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日本岛，但在知晓这个可能存在的限制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要试探界限所在…… “不要”和“没有”是两个概念。 甲板上阳光正好。 神代清和凝视了会儿海平线上的太阳，直接眼前被红绿二色充斥，才慢 悠悠收回视线，眨掉因直视太阳溢出的泪水。 作为承载着不少希望的异能造物，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出国立死…… ——可其他惩罚就说不定了。 虚弱、昏迷、疼痛…… 会是什么呢？ 黑发少年这样想着，琥珀色眼眸里竟跳跃着隐隐的好奇—— 和疯狂。 神代清和唇角难以遏制地上扬，这一刻，他的心境和曾经14岁时、没有感情的自己似乎重叠，为了寻找趣味可以做出很多，但他又是冷静自持的，比方说，事先会做充足的准备。——毫无疑问，这艘船，是藤原家的资产之一，船长是他的人。 * 阳光惬意地把目之所及地一切染成细碎的淡金，海上的风很大，吹起甲板上乘客的衣摆。 神代清和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要到公海了。 神代清和把行李里折叠、拆开的医疗物品复原、组装，很快把架子摆好在床边，又在葡萄糖罐子上接上输液管…… 如是反复。 没错。 这就是自制病号席。 小七被主人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目瞪口呆，直到黑发少年弄好第N瓶葡萄糖，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嘎嘎！” [主人你在干什么？！] 急得连停顿都没了。 神代清和继续流水线作业，直到把行李箱里的葡萄糖全都挂好，才给自己消毒，将输液针插入手背的静脉。 他淡定地招呼小七过来，给乌鸦、尤其是乌鸦爪子消毒，谆谆叮嘱：“小七，我跟你说一下用法用量，到时就靠你了。” 换一瓶新的、把输液针和输液管连接起来什么的。 虽然鸟爪子做有点困难，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吧。 “如果实在做不到，就等到靠岸，帮我喊一下船长，把这封信交给他。” 自己是要吃饭的。 神代清和很清醒地回忆着他之前做过的绝食实验。 “嘎嘎！” [主人你到底在干什么啊告诉小七！！] “嘘。” 黑发少年回以神秘的微笑，而后，躺在了床上，安详地闭上双眼。 * 行程66小时。 算上返程和停靠，算是6天左右。 再次睁开眼睛时，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真好奇啊。 梦中似乎有乌鸦的鸣叫，风雨交加的夜晚里，黑色的鸟儿衔来苦涩的枝。 ——明明已是梦境，他却感受到了身体的痛楚，像是在遭受鞭笞般，那隐隐约约的絮语又在耳畔响起，像是在斥责他的背叛，又像是在挽留在哀求…… 真有意思。 他似乎回到了那座诞生的高台，朝着浮动的、扭曲的、许许多多的人影，这一刻，身体和精神分割成不相干的两个部分，或者说，身体的苦难更促进了精神的愉悦……他看着那些影子，唇角一点点上翘。 * 是夜。 月光温柔敲打着舷窗。 神代清和缓缓睁开双眼，表情莫名。 难道他有M的潜质？ 不，梦都是反的。 “嘎嘎！” [主人你醒了主人！] 小七简直泪流满面：它觉得它不该承受这么多。 但这也说明了主人的信任！果然，我小七比臭小鬼强多了！ “嗯。” 身上的衣物都被冷汗浸透。 感觉很是虚弱。 神代清和看了眼时间，重点是日期，若有所思地拔掉输液针，取用床头放好的食物。 即是说…… 他在公海时陷入了薛定谔的植物人状态，在华国领海处醒来？ 还需要更多的实验。 神代清和思考着，无意识地点进邮箱，点开太宰治的邮件地址，随即如梦初醒地退出页面。——为了预防这几天可能失联的情况，他和太宰治说了他要回家族，而家族中规矩守旧，手机可能会被没收一阵子…… 没错。 这才是搬出回家谎言的原因。 * 一个月后。 神代清和推着行李箱踏上东京的土地。 实验已有结论：他在日本畅通无阻，而在日本之外，基本都会失去意识，只有华国除外。 虽然自带虚弱debuff。 初步猜测是因为那场涅槃，使用了不少华国的古物，而根据物品自带有记忆这点——「堕落论」作证，他或许可以算中日混血？ ——神代清和简直要笑出声来。 ——耗费甚大的炼成仪式，居然把藤原家的神子转了国籍，真是……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现在是真正的度假时间了。 神代清和站在米花町的小别墅里，往对面张望，看到对面工藤宅的三层洋房前，有个短腿小孩在…… 爬院子门？ 现在的小偷已经这么低龄化了吗…… 不。 应该是其他原因。 神代清和关注着这只形迹可疑的幼崽，然后猛地捂住耳朵—— “嘭！” 是阿笠博士的实验室又炸了。 啊，幼崽循着声音跑了过去，那没事了。 早已把邻居调查一遍·了解了他们的秉性·神代清和颇为放心地想着，他转身离开窗前，盘算着带点什么礼物去拜访一下这位神奇的博士。 第189章 189 皎洁的月光缓缓下降,绕过低矮的屋檐，落在Lupin的招牌上。 坂口安吾推开熟悉的酒吧门，拾级而下。 仿佛受到召唤，他逐渐养成偶尔来这里喝一杯的习惯。 或许是偶尔可以在这里找到太宰君？ 而从这位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口中,他总能得到一些在情报组得不到的情报。 ——嗯。 ——都是为了卧底的工作。 坂口安吾这样想着,凝视着杯中的酒液。 而且…… 想到清和前辈说的,“如果身份暴露跑不掉可以找太宰求救”的话语，想到清和前辈说起这话时那样笃定的神态,他就总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和担忧。 ——太宰治真的值得信任吗？ 想起过手的情报，再看看Lupin里这个似乎总是能毫无阻碍地在嬉笑和厌世之间无缝切换的少年…… 坂口安吾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很重。 ——清和前辈似乎完全被迷惑了。 ——如果不好好看着的话,如果不第一时间发现太宰君可能的背离的话,特务科一定会吃大亏的。 为搭档操碎了心.jpg 说到特务科…… 清和前辈说过,他在休假之前给织田先生留下了分别往侦探社和特务科的推荐信，性质大概类似于交换生的那种,如果合适可以再谈跳槽的事情,可是织田先生并没有启用的意思。——大概是太宰君无法让人放心吧。 坂口安吾晃了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侧脸看向以一个以没骨头似的姿势坐在一旁的人。 棕发微卷的少年仍是那身仿佛万年不变的装扮,黑色长外套如同送葬,绷带裹起了许多外露的皮肤,包括右眼、包括脖颈，包括手腕…… 整个人散发着阴郁而空洞的气息。 优秀的情报员先生注意到，今日的干部同学又添新伤。 “这条腿怎么受伤的？” 织田作之助问出了他的心里话。 “边走边看一本叫《完全自杀手册》的书时掉进水沟了。”太宰治似乎想到什么,双手交握,眼眸晶亮,“真是一本好书！仅此一本的珍藏！前人的智慧结晶！我在旧书店淘了一个星期淘到的！” 坂口安吾嘴角抽搐，忍不住吐槽起来：“这种书是怎么上市的啊？！审校到底在干什么？！”还嫌自杀人数不够多吗？！ 等等。 难道这本书是试图描写种种自杀方式的痛苦，从而规劝人们热爱生命？ “这大概就是绝版禁书吧。”太宰治若有所思状,“从里面学到了好些似乎不太痛苦、尸体也会好看的自杀方法呢……” 他打了个响指，“改天去试试！” “……” 坂口安吾喝了口酒冷静了下，道，“织田先生，看起来你需要时刻跟随太宰君。” 而不是只在他出外勤任务的时候跟着。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啊？才不要——” 太宰治抗议地猛晃酒杯，杯中的冰球撞击杯壁发出水晶碎裂一样的声音，太宰治鼓着脸，“织田作还要 写呢，不是已经构思好了吗？” “终于有新作了？” 坂口安吾表示很感兴趣，转移了注意，“写了多少了？” “……” “织田先生？” “………………” 有的时候，沉默也是一种答案。 “……”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逐渐理解了什么。 这或许就是可靠的织田先生唯一不可靠的地方了吧。 但艺术需要灵感…… ——太宰君说已经构思好了？ 哦。 那没事了。 被两双眼睛齐齐盯着，织田作之助思考着说道：“我已经写了开头了。” 嗯。 万事开头难。 坂口安吾正要欣慰点头，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试探着问：“……开头多少字？” “……” 织田作之助，陷入金子般的沉默。 坂口安吾：“……” 行吧。 太宰治东瞅瞅、西瞅瞅，兴致勃勃地说：“织田作答应我今年完本的，安吾你作证。对吧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迟疑地点头。 坂口安吾慎重地点了点头。 今日催稿结束，他们开始慢无边际地聊天，和真正随口闲聊的织田作之助不同，太宰治和坂口安吾始终保持着思考，前者是习惯，后者是职业。 * 清和前辈为什么那样信任太宰君？ 坂口安吾饮下一口酒，心绪缓缓放平。 他又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在洞察人心的鸢眸少年的注视下，在Lupin唱片里传出的慵懒女声中，在两位Mafia友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话语声中，特务科的情报员走神了。 经手的情报里那些常常会出现在各种地方的太宰治的姓名；横滨乃至关东里世界那流传愈广愈止小儿夜啼的名声；地下监牢里那无往不利的审讯；Mafia上下突飞猛进的跟踪监视技术…… 贡献，威名，手段。 太宰君简直就是天生的黑手党。 这样的太宰君—— 即使如今感情再好，当他知道被视作好友的清和前辈欺骗了他，真的会笑着原谅？ “叮铃铃。” 电话铃响。 太宰治耐心等到铃声响过五遍，才慢腾腾地接起，“……清和？”他的声音古怪而倦怠，似乎带点埋怨，“你从南极挖石油回来了？” 啊。 生气了。 坂口安吾和织田作之助同时得出这个结论。 两位成年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了不发出声音。 * 手机的隔音很好。 太宰君也有意无意地不让我们听见对面。 坂口安吾在试图偷听神代清和的发言无果后，得出以上结论。 他只能听见太宰治起初阴阳怪气、然后缺乏起伏、接着字词敷衍，最后逐渐开怀…… 的声音。 “…………” 坂口安吾很麻木。 这是他今晚的第三杯酒。 威士忌度数偏高，他在第二杯就很有自知之明地换了红酒。 ——所以，这电话到底还要打多久？！ ——你们究竟为什么有那么多事要聊？！ 听了三小时太宰治单方面聊天·控制不住地试图补全对话·祈祷手机电量告急·坂口安吾觉得太难。 偏偏职业病，根本做不到放空头脑不做思考。 “嗯。” “清和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 鸢眸少年说着再平常不过的礼貌问候，脸上的神情却是那样温和而纯粹。 这一刻，属于Mafia最年轻干部的那部分仿佛从他的身上剥离，剩下的是最为本真的那个“太宰治”。 坂口安吾怔住。 太宰君也会有那样的表情吗？ 感受到衣兜里的手机的振动，在意识到是断联一个月的清和前辈的联系的同时，他突然觉得，这位太宰君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可怕。 * 与此同时。东京。 神代清和颇有些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 太宰猫猫能量大补充！ 黑发的少年仰望着头顶的繁星，又收回目光，看着露台的花儿整理思绪。 横滨没有什么改变。 而Mafia—— 或许是自己离开不久不能放心的缘故，织田作之助仍然留在Mafia，没有去特务科或者侦探社的意思；而森鸥外的担子重了许多，因为太宰猫猫威胁他帮自己写任务报告，否则就要强行让他做自身的直属部下…… 唔。 这个好像还是自己哄太宰猫猫的时候提供的灵感。 对不起了森君。 * 翌日。 家政阿姨的安排很周到，神代清和随意在冰箱里找了点吃食当早饭，表示很怀念诸伏景光的厨艺。 他自己的话，只能说普普通通。 不到炸厨房的地步，和惊艳也扯不上关系。 说起诸伏景光…… 一个月前，让对方看到魏尔伦当然是故意的。 反正很快这位法国来客就要离开，即使诸伏景光举报很快也“死无对证”，而他则可以趁机和这位卧底同行谈谈心，让对方了解Mafia出事会给横滨带去多大的动荡，从而让正直的警官先生投鼠忌器—— 不。 也许用道德绑架形容比较合适？ 说权衡利弊吧。 成年人嘛，不能像孩童那样天真，总是要考虑方方面面的。 效果显而易见。 据某日通过织田作蹭到饭的坂口安吾说，绿川厨师的表现一切正常。 “叮——” 厨具提示音响起。 饭后的神代清和开始烤蛋挞。 烤坏两炉，第三炉中规中矩，搞定！ 作为拜访邻居的心意，亲手做的小点心再合适不过。 嗯。 * 这是午后。 阳光和风都很惬意。 神代清和敲开了阿笠博士的门，无视了昨日爆炸余留的痕迹，送上初次拜访的礼物。 和调查到的一样，阿笠博士是个与人为善的好脾气老爷爷，他笑呵呵地接过蛋挞，和神代清和寒暄了几句后，就不见外地想要邀请他进屋坐坐，又因为想到昨日的实验室爆炸而改口。 ——满院子废墟还没收拾，不适合招待新邻。 “对了。” 神代清和打听道，“昨晚那个小孩怎么样了？” 阿笠博士： “……什、什么？”他心虚地笑笑，“没太听清楚。” 欸？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发现有问题·神代清和立即上了心，比划道：“就是那个想要爬工藤家院子门的，我昨晚从窗口看到，小孩听到爆炸声，主动往你那边跑了。” 他勾勒出亲切的表情，“孩子没事吧？” “……” 阿笠博士更心虚，“这、这个……” * 阳光温暖，风也柔和。 神代清和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 阿笠博士的破绽太多，逻辑更是充斥着遇到突发情况的东拼西凑，神代清和在得到“小孩被小兰小姐领走”的答案时，便准备走一趟。 ——青梅竹马的住所总是很近。 没了蛋挞，神代清和在水果店选了一堆贵的，上门拜访。 第190章 190 毛利侦探事务所。 位于一栋临街三层建筑的第二层, 楼下、即第一层是波洛咖啡厅。 这种即时感…… 侦探社和咖啡厅是绑定销售的吗？ 神代清和退后几步，试图通过二楼的玻璃墙看出里面有没有人活动，未果。 他整理了一下表情, 直接上楼。 “就来了！” “柯南你乖乖坐在这里哦。” 里面传出毛利兰柔和的声音，随即, 这位有着一双清澈紫眸的高中生少女打开了门。 “啊，”她露出诧异的表情, “……神代君？” 显然，虽然只见过一面, 但这一面留下的印象足够深刻。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 兰小姐。” 神代清和提了提手上的水果袋子示意，友善道，“可以先进去说吗？” “啊，失礼了！” 毛利兰连忙将来访的客人请入, 又开始张罗待客的茶水。 神代清和打量着这事务所内部的景象。 简约的装潢，两个待客用的沙发和其中的茶几，再加上书桌、收纳柜、电视机……构成了一个整洁有序的工作环境。 毛利小五郎不在这里。 他的目光随即落在事务所内部的第三个人身上。 那是个看起来七、八岁的小男孩，戴着副大大的眼镜，一身深蓝色西装配小短裤, 透过西装领口，可以看到内里的白衬衫。 忘了说, 领口处还系着个红色蝴蝶结领结。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现在的小孩子流行穿这种衣服了吗？ 明明是天真烂漫的年纪, 偏偏搭配一副小大人的打扮…… ——挺可爱的。 神代清和声音和表情都柔了几度：“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江户川柯南：“……” 他羞耻了半秒，紧接着熟练地夹了起来, 甜甜道：“大哥哥好, 我叫江户川柯南！” “？” 神代清和眨眨眼, 几乎是瞬间想到乱步猫猫，又慢一拍想起柯南·道尔，由衷道：“真是个好名字！” 是吧是吧？ 江户川柯南听出这种感叹，福尔摩斯同好雷达隐隐发动，做好了对方下一句就是“你的父母一定是侦探迷吧”这样的句子，并想好了如何接话，但听对方继续用关爱儿童的语气道： “柯南，你今年几岁？” “…………” 呵呵。 * 就如同大部分大人和小孩聊天的模式那样，江户川柯南又被问了“在哪里上学”“怎么会独自一个在事务所”“爸爸妈妈呢”…… 冷汗。 他父母的情况，还没有编出来啊！ 里·17岁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表·7岁小学生，因这仿佛查户口的问答陷入了深深的被动。 好在青梅及时解救了他。 “抱歉抱歉，找茶叶花的时间比较长……” 毛利兰端上温热的茶水，歉意道，“因为很久没，那个，因为之前的茶叶刚好用完！” “没关系。” 神代清和垂下眼眸，帮毛利兰补充了她原本打算说的话：因为太久没来正经委托，茶叶闲置以致于忘记位置。 据他所知，毛利小五郎是典型的三流侦探，日常委托是找猫找狗和婚外情，这也是大部分侦探的现状。——即使是绫辻行人，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委托。 ——尤其是在他大学毕业后。 * “欸？神代君搬回来了吗？” 毛利兰欣喜道。 在横滨的偶遇后，她就从工藤新一口中了解了神代清和的情况，知道对方是自家竹马对门的邻居，只是以往很少使用这个住所。 “嗯。”神代清和浅酌茶水，微笑道，“所以想着来拜访邻居。” 黑发少年询问：“毛利先生出门了吗？” “不，爸爸在睡觉。” 其实是喝醉了……毛利兰有点心虚地补充，“他昨晚完成了一个复杂的委托，比较辛苦……” ——然后就美其名曰庆祝喝多了。 “毛利先生果然很厉害。”看出女孩想要维护父亲形象的诉求，神代清和适时地表现出一点崇拜和兴趣，顺水推舟地问，“能和我讲讲这个委托吗？啊，如果需要保密的话就算了，是我唐突。” …… 十分钟后。 江户川柯南：“……” 他看着很会聊天，把小兰逗得很开心的神代清和，心中突然涌出股强烈的危机感。 仔细一看，神代这家伙长得真的不错，又是同龄人，再加上肉眼可见的优秀……而自己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摆脱这副小学生的模样，重新变回高中生…… “啊咧咧！” 江户川柯南大声打断聊天，故作惊奇地指着玻璃，“飞蛾！是飞蛾耶！” 等到两人看过来，又摸着后脑勺傻笑，“好像不见了。” 就，非常生硬。 但我只是个小学生。 江户川柯南镇定地对自己说：小孩子做什么都是合理的。 “柯南有点调皮……”毛利兰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昨晚他还骑着委托人家里的大狗跑掉了呢！” “是吗？” 神代清和惊奇地问，“是什么狗？”居然能驮着小孩跑？ 这与众不同的关注点让毛利兰一下子卡壳，她努力回想，迟疑着道，“呃，沙皮？” “是拳师犬。” “它的祖先是獒种犬，中世纪时被用来攻击野牛、猎野猪与鹿。这种原产地德国的犬种是很好的护卫犬，性格忠诚不记仇，对儿童尤其富有感情……” 掌声惊醒了沉迷科普的江户川柯南。 只见神代清和正赞赏地看着他：“柯南懂的真多！” 毛利兰恍然：“难怪昨晚你和那只大狗那么默契……” “柯南以后一定是个很棒的侦探。”神代清和撸了把幼崽的脑袋，把他的流海弄得翘起，又反向抚平。 江户川柯南：“……” 你这手法，和撸狗颇为相似。 江户川柯南正待抗议，就听神代清和语气平常地抛下炸弹：“说到侦探，新一君去哪了？昨天不在家，今天也不在。” 毛利兰略显惆怅，轻轻道：“新一……” “怎么了吗？” 神代清和敏锐地问。 * “……新一君失踪了？” 毛利侦探事务所里，神代清和微微睁大了眼睛，惊讶地问。 “也不算吧，”毛利兰犹豫道，“可能去查什么案子了。” ——可是你的表情…… 就好像他已经遭遇不测。 神代清和这样想着，提问：“能具体说说发生了什么吗，兰小姐？” 春日的午后，正适合听听故事。 嗯。 ——关于“日本警察的救世主”的。 至于为什么明明有江户川乱步东京媒体还能这么吹……大概是东京人的城市自豪感？ 当然，跟新一君的全年无休、总是热情地冲在帮警方破案的第一线、且免费而高效—— ……也有很大关系。 要知道，乱步先生是收委托费、还会挑案子的。 神代清和站在资本家的角度稍微一想，差点就要热泪盈眶：上哪找工藤新一这么好用的工具人啊？ 而且常常无需召唤，直接就出现在命案现场。 比如昨天。 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去游乐场约会，遇到了“云霄飞车杀人事件”，这对青梅竹马彼时就跟凶手和被害人坐在一辆云霄飞车上。 过了漆黑的隧道后就看到被害人少了头的尸体。 凶手是其前女友，在案前就被工藤新一用福尔摩斯的演绎法看破对方练过体操。 神代清和：“……” 无辜乘客，惨；游乐场，惨。 听说后者还是新开的？ 更惨了。 毛利兰神情担忧：“破了案以后，新一说有事跑掉了……” 她说，“昨晚我去新一家，没有找到他。” 神代清和点点头。 他首先慨叹了一番这行云流水的直男操作：和青梅去游乐园约会，先是在聊对方不感兴趣的说福尔摩斯和演绎法，接着遇到案件，然后破案后把目睹恐怖尸体、需要人陪的青梅扔下独自跑走，再然后失联—— 也对。 正是因为把推理放在第一位，关东工藤才能总是在东京各大媒体时时头条。 “新一君以前有类似的情况吗？”看着少女因担忧而愈发清透的紫眸，神代清和默默给同瞳色的森鸥外打了个差评，“就是为了查案突然不见人影的情况。” 从昨天分开起算，还不到24小时，没有证据证明对方受到侵害。 警视厅都不会立案的那种。 哦。 找熟人例外。 “没有。”毛利兰肯定地摇摇头，“以前他至少会接电话。” “手机坏了？”神代清和镇定假设，保持着轻松的口吻，“或许今晚，新一君就会回家呢。” “大概吧。”毛利兰哼了一声，虚虚握拳挥了挥，“等联系上新一，我一定要告诉他不能再犯！” 记得兰小姐空手道造诣高超？ 神代清和回忆着情报，言简意赅：“支持。” 他的视线又落在江户川柯南身上，若有所思地道：“柯南是兰小姐你在工藤宅发现的吗……” 而在场的还有阿笠博士，而阿笠博士将柯南托付给了毛利兰照顾。 唔。 神代清和瞬间回想起昨晚那个试图进入工藤宅的小孩背影。 衣服也是深蓝色…… 一个人？ 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好邻居阿笠博士会带着个小学生进入无人的工藤宅，并随后把他托付给兰小姐？ 这小孩的父母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是啊。” 毛利兰毫无心机地顺着这句话详细描述了当时的情况，而江户川柯南迎着神代清和那同情怜爱的视线，头皮一阵发麻，努力地挤出天真脸，嘟囔：“这里好无聊哦……” 他转身就跑，“小兰姐姐，神代哥哥，我回房间去了！” ——必须让他们停止聊天才行！ 就决定是你了，叔叔！ 江户川柯南直奔毛利小五郎的卧室。 * “……” 幸运的点在于，醒来的毛利小五郎警觉地接过了话题，没有让自己的掌上明珠和“臭小子”继续聊得火热；惨烈的点在于，被吵醒、缺乏爱幼观念的毛利小五郎不客气地在江户川柯南的头上敲下重重的栗子。 好、痛。 江户川柯南捂住头，表情扭曲。 “委托外包？” 毛利小五郎不解地打量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我很擅长找猫。”神代清和从容应答，“毛利先生不相信的话，可以先考察我一段时间。” 是的。 休长假总不能天天宅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就无所事事，那样的话，假期的美好会被慢慢消磨，甚至极为反常地开始怀念上班的日子…… ——相当可怕。 所以神代清和早已想好，要给自己找份工作。 可以在网上接接翻译和IT方面的活，算作内勤；外勤嘛，他想要和猫咪相关的。 猫咖这条路是堵死的，估计上工第一天就会被投诉下岗，何况上班时间也有规定；而外包侦探事务所找猫的业务，则灵活且自由，只要效率高，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都无所谓，还可以接触各种不同的猫猫…… 简直完美。 神代清和恭维道：“毕竟像毛利先生这样出色的侦探，应该把有限的时间放在更有意义的事情上。” “哈哈哈哈，当然！” 毛利小五郎得意地笑了几声，想到家里的经济状况，咳了下，“那个，神代啊，其实……” “考察期当然是免费的。” “哈哈哈哈，那怎么好意思呢，就这样说定……” “爸爸！” “小兰……” 这大概就是甜蜜的烦恼。 神代清和注视着这平凡的、家长里短的一幕，又看看一旁孤零零的江户川柯南，忍不住伸手把小孩抱在怀里，再次薅起对方的头发来。 江户川柯南：“……” 什么毛病？！ * “要不就在这里吃了饭再走吧？” 毛利兰看了看时间，对着自己一个人住的神代清和提议。 “好啊！”神代清和立即答应，“那我就期待兰小姐的手艺了。” 毛利兰起身去厨房。 毛利小五郎打开电视，收看冲野洋子的节目。 江户川柯南警惕地看着他的潜在情敌，以软糯的童音问：“神代哥哥不会做饭吗？” 明明是只在横滨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却硬生生凭借着接近满点的交际属性和小兰和毛利叔叔聊得热火朝天—— 危险。 太危险了！ “我做的饭不太好吃。”对幼崽有滤镜·神代清和叹了口气，如实回答，“总是在调味上出问题……” 江户川柯南：？ 可能是因为猫饭不需要调味料吧。 是的。 神代清和在厨艺上的天赋不如何，而他唯一下苦工练过的，就是猫饭的制作。 而人吃的—— 在藤原家有厨师，在特务科可以吃食堂，在Mafia也不愁……神代清和实在缺少钻研的动力。 * 这顿晚饭吃得稍早。 江户川柯南眼睁睁地看着神代从吃下第一口菜开始盛赞小兰的手艺，夸得自家青梅脸都红了，又巧妙地吹捧了下毛利叔叔，将对方的不满化作融洽的欢笑—— 目瞪口呆。 有种被当面偷家的错觉。 ——以前怎么没发现神代是这种人呢？！ 里·工藤新一陷入了深深的懊恼。 好在饭后这人就该离开。 希望别再来了。 祈祷。 然而天不遂人愿，就在神代清和告辞之前，有委托上门。 * “您、难道是洋子小姐？” “是的。” 毛利小五郎迅速收拾了一身邋遢，穿着干净笔挺的西装、满脸精英范地重新出现在门前，绅士地将用大帽子遮住面容的冲野洋子及其经纪人迎进事务所。 神代清和本想告辞，却被经纪人先生拦下，怀疑他想把消息卖给记者——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无辜地眨眨眼，可有可无道：“那我也跟着吧。” 他礼貌地朝冲野洋子露出微笑，“能够帮助这样一位美丽的小姐，是我的荣幸。” 侦探事务所一行前往偶像的房间…… 接着在其中发现了尸体。 神代清和：“……” 这种刑事案接连发生的情况，让他瞬间联想到了工藤父子，唔，工藤优作在美国，工藤新一暂时下落不明，而毛利侦探事务所昨晚之前还是正常的—— 他的目光逐渐落在江户川柯南身上。 虽然「全息网游」鉴定其不是异能者…… ——但工藤父子同样不是。 等等。 细想细看的话—— 柯南的眼镜好像是平光的，跟诸伏景光的一样。 再加上江户川这个姓氏的稀少，再加上江户川柯南这个像是拼凑的名字…… * 目暮警官赶到。 和毛利小五郎进行了亲切的交流。 接着是…… 仿佛按下快进，神代清和表面和众人一起围观着警察和经纪人、偶像之间的交锋，实则留意着江户川柯南的一举一动—— 包括到处找线索、在沙发底下发现一枚可疑的耳环；包括故作天真地提出某个嫌疑人对房屋的熟悉；也包括—— 对方利用毛利小五郎破案的全过程。 啊这。 神代清和视线放空，逐渐理解一切。 * 月朗星稀。 神代清和已回到别墅。 他简单地清洁了一下自己，便打开笔记本电脑，登上特务科东京内网，查看起区域内的异能者信息来。 ——在意识到江户川柯南很可能就是工藤新一时，作为特务科的一员，神代清和首先想到的，便是对方的变化和异能有关。 档案里没有记载这类型的异能者。 神代清和沉思。 其实这样的异能者，他倒是认识一个…… 在14岁的自己被救出研究所时，他曾亲眼看到猎犬副队长大仓烨子使用了能够将敌人的身体幼化的异能—— 但烨子小姐怎么想也不该和新一君有冲突啊？ ——尽管性格有点恶劣，可她好歹隶属于军警的王牌部队，保护民众是肯定的。 奇怪。 有外来的异能者潜入东京？还是居住的异能者终于露出破绽？ * 七日后。 神代清和在帝丹小学学生的放学路上，堵住了快要到毛利侦探所、独身一人的江户川柯南。 “新一君。” 静谧的角落里，黑发少年的神情充满求知欲道，“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变小的吗？” 江户川柯南：？！！！ “你在说什么啊神代哥哥？” “洋子小姐那个案子，我看到你代替晕倒的毛利先生破案了。” “……” 神代清和认真地看着江户川柯南。 后者处在脑子宕机的卡带中。 等到小学生一点点恢复正常的思维，神代清和才诚恳地表述，“我花了整整一周排查那天多罗碧加公园的游客，一个个比对，还是没能找到那个把你变小的异能者。能告诉我他是谁吗？” 然后我再举报给特务科东京分部。 “异能？” 江户川柯南瞪大了眼睛。 “你不知道？”东京的异能犯罪含量已经低到日本警察的救世主都没撞上一个的地步？ 神代清和惊诧地看着三头身幼崽，“那你是怎么变小的？！” ——根本想不到异能外的可能。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意识到对方掌握着自己不知道的关键信息。 …… 十分钟后。 “吃药变小？”神代清和喃喃，“银色长发的黑衣男人？” 身高、白种人、礼帽和风衣…… 带着大块头墨镜小弟。 如果不是发色，听这描述，他都要以为是琴酒了。 第191章 191 一转眼便是暑假。 七月,东京的太阳十分毒辣，碰瓷选手们纷纷下岗再就业。 ——这种时候躺在地上，会熟的。 少年侦探团趁着清晨太阳还不烈,早早就来到博士家打游戏—— 好吧。 已经晚了。 小岛元太满头是汗，“好热！为什么会这么热啊？” 圆谷光彦擦了把脸,沉吟道：“电视台说受全球变暖影响，今年的气温有点反常……” 撑着粉色小太阳伞的吉田步美皱了皱鼻子,指责的模样也很可爱，“要不是元太你睡过头,我们早就到啦。” 粉色发箍的小女孩打气道：“忍过去就好,我们快点吧,柯南肯定已经在博士家了。” 圆谷光彦：“那是因为柯南住得近……” “哇啊！” 小岛元太突然惊叫,“柯南不会偷吃我们的冰淇淋和冰西瓜吧？” “怎么可能？”吉田步美认真反驳：“柯南不是那种人！” 有点喜欢步美·然而步美似乎更喜欢柯南·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 可恶啊！*2 明明是我先来的！*2 三人顶着炙热的阳光来到阿笠博士门前，立即迫不及待踮起脚尖地按响了门铃。 “欸？” 等待院子门打开的间隙,吉田步美在伞下东张西望，忽然看到了什么。 “怎么了步美？” “啊,没事！” 对面那栋房子是有人住的吗？ 吉田步美想着,匆匆收回视线,跟着小伙伴们跑进了敞开的大门。 * “啊,活过来了。” 坐在空调房凉凉的榻榻米上，品尝着降温的冰淇淋，再加博士大出血买来冰好的西瓜，和好玩的游戏…… 这就是天堂吗？ 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同时露出惬意的表情。 如果步美不去找柯南说话就更好了。 “柯南,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哈哈。” 江户川柯南嘴角微抽，发出干涩的笑声。 和小孩玩有什么好高兴的？而且他真的不会打游戏。 距离自己被变小已有两个月。 原本的“借由毛利侦探事务所”的人脉找到给他灌药的黑衣人，搞清楚对方的老巢，再通知警视厅埋伏一波,拿到解药快快变大……的美好想象已经破灭，江户川柯南不得不接受自己可能需要保持小学生的模样很长一段时间的事实。 不但要每天学“1+3”“10-4”这样的令人心梗的课程，还被裹挟着加入了几个小孩子组成的少年侦探团…… 绝望。 每每在江户川柯南以头抢地，忍不住吐槽他的荒诞生活时，因发现了他的秘密迅速升级为损友的神代清和就会幸灾乐祸地撸他的头，说要抓紧他没法反抗的时间，并站着说话不腰疼地怂恿他把身份告诉小兰…… 更绝望了。 那怎么能说啊！ 他可是、可是和小兰—— 而且小兰的空手道又—— 江户川柯南的脸一下子涨红，又迅速转为惨白。 ……会进ICU的。 ——没准还要包月。 * “博士，对面的房子有人住吗？” 以淑女的方式吃完一小片西瓜，吉田步美好奇地提问。 阿笠博士：“有啊。” “欸？”*2 圆谷光彦诧异出声，“从来没看见过里面的人呢。” 小岛元太附和地点点头。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干巴巴解释道：“大概是他的活动时间和你们错开了吧。” 对面邻居的自律实在不如何。 在被揭穿身份后，出于不安谨慎等等各种心理，江户川柯南很是关注了神代清和一段时间。 然后他就发现…… ——对方年纪轻轻，却已经活成了一条咸鱼。 根据观察，神代清和的一天大概是这样度过的：睡到日上三竿起床，中午不出门，在家里吃一顿早中合一餐，到了夜晚走出家门，找饭馆解决晚饭，饭后散着步去找猫，接着带着猫包、采购一些食物回家。 第二天如是重复。 此处应有解说。 所谓找猫，是指毛利侦探事务所外包的找猫业务。 这是神代清和初次登门时提出的，而后续的合作也很顺利。 原因一，是因为毛利小五郎发现神代清和的确非常擅长找猫，有那样的效率，必然会吸引更多丢猫的委托人，此消彼长之下，合理的外包费用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原因二，是因为毛利小五郎在江户川柯南“隐晦”的支持下，名声大噪，在业界已有了“沉睡的小五郎”的美称，如今每天不是在破案，就是在破案的路上，委托费节节攀升，没有多少找猫时间的同时，对小钱也不太看在心上。 总之，在江户川柯南抨击神代清和的颓废生物钟时，后者振振有词地表示猫是夜间动物，晚上找的效果比白天要好，他这样的时间安排是为了配合工作，绝不是因为赖床或者怕晒之类的。 侦探无语.jpg 吉田步美疑惑道：“意思是邻居先生晚上要补习吗？” 江户川柯南：？ 神代也不是特别像学生啊。 等等。 “步美，你见过他？” 吉田步美摆摆手，比划道：“就是刚刚啦。我们在按博士的门铃的时候，我看到对面窗户边有个哥哥……” 粉色发箍的小女孩歪了歪头，声音清脆地推测，“看起来应该是高中生？” 江户川柯南：？？ 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真相。 所以，要么是神代宅进了别人，要么是神代那家伙在装嫩—— 啧。 江户川柯南表示嫌弃。 圆谷光彦放下又赢了的游戏，问一旁的阿笠博士，“博士，对面的邻居是怎样的人？” …… “哇，好厉害哦——” 少年侦探团的孩子们眼睛发亮。 在阿笠博士口中，神代清和是一个多次跳级、已然大学毕业、职业自由的人才，而其生活的舒适程度，无疑是让人羡慕的。 江户川柯南：“……” 也没错。 阿笠博士笑呵呵道：“神代君那边会有很多猫哦！” 他诱惑，“你们想不想去看？” 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大声回答：“想——” 随即开始声讨不合群的小伙伴： “柯南你怎么不说话？” “你不喜欢猫猫吗？猫猫那么可爱！” “快跟着我们再说一次——” 阿笠博士配合道：“你们想不想去看？” 小岛元太重重按住江户川柯南的肩膀，这次是四声：“想——” * 因为多次和神代清和交流游戏和发明，阿笠博士和这位邻居的关系很不错。 在他的印象中，神代清和是个性格随和的人，而且喜欢幼崽，肯定不会拒绝他带着孩子们登门拜访的请求。 事实也的确如此。 但多了一个人，是他没想到的。 按响门铃来到玄关，小别墅的门开了窄窄一点，一个棕色的脑袋探出来，鸢眸的少年看到他们，又笑着把门大敞，“欢迎~” “打扰啦！”*3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说。 江户川柯南再次没有加入他们的合声。 甚至微微后退了些。 这是…… ——太宰？ 原来如此，步美看到的是他。 在东京见过一面，游戏水平远超自己的同龄人，一身黑衣，在被黑衣人迫害、以致于有点过于谨慎的江户川柯南看来，真的很有既视感。 怎么会有人在这个年龄总穿黑衣服啊？ 如果不是以前见过面，他都要怀疑太宰和黑衣组织是一伙的了。 是的。 在这两个月里，江户川柯南又一次遇到了害他变小的两个黑衣人，在新干线上，他用博士的窃听器听到了他们的对话，随后阻止了一场规模庞大的爆炸。 值得一提的是，江户川柯南窃听到了两个黑衣人的代号：琴酒、伏特加。 ——没有告诉神代清和。 在江户川柯南看到，作为横滨市民的神代清和虽然知道异能，黑客水平也不错（通过游乐园监控对照游客），但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应该也没法提供多少帮助，因此没必要把对方卷进来。 ……和神代清和送猫时经常会蹭小兰的饭没关系。 “哇！” 江户川柯南的思绪被一声惊喜的叫声打断 。 吉田步美看着沙发的眼睛在发光，嗓音像是浸润了蜜糖般甜美：“猫、猫猫，好多猫猫！” 他定睛看去。 只见沙发上，或坐或卧着5只猫咪。 英短、金渐层、三花、奶牛、狸花…… 其中有3只在神代身上，2只紧紧挨着神代。 神代·猫爬架·不敢动·清和微笑着打招呼：“你们好，阿笠博士、少年侦探社团的各位小侦探。我是神代清和，这是我的朋友太宰治，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太宰治轻轻哼了一声。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倒带重来：“我是神代清和，这是我唯一的挚友太宰治，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太宰治立即懂事地打开冰箱，取东西招待客人。 江户川柯南：“……” 怪怪的。 第192章 192 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多看了几眼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就被他看出了问题。 ——太宰的眼睛…… 没事？！ 想起上次见面对方绷带裹着右眼的造型，再瞅瞅现在双眼俱全且明亮有光的模样—— 所以那不是有伤,而是单纯的中二病么。 江户川柯南陷入沉思。 不。 说不定当时确实有伤，现在是伤好了？ 少年侦探团的话语打断了他的思考。 吉田步美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独属于小女孩的可爱撒娇攻势：“神代哥哥,我能摸摸猫猫吗？” “当然可以。” 神代清和对着孩子们渴望的眼神，笑容温和,“它们的性格都很好的。” 其中英短和金渐层是走失猫咪,他昨晚找到的,原本准备今天傍晚送去毛利侦探事务所顺便蹭兰小姐做的饭；另外只是附近的流浪猫，偶尔会来他这里串门混点猫饭，为此神代清和特地把一楼的某扇窗留了条缝隙，能够被聪明的猫猫推开的那种。 结果…… 他起床洗漱完，下楼就看到了大概是走窗进来的太宰猫猫。 当时的神代清和是懵逼的。 昨晚的例行邮件没有透露出任何苗头，太宰治这毫无疑问是突袭，而神代清和看着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太宰治、以及同样在厅里活动的5只猫咪，久违地感受到了一点点心虚。 只有一点点。 嗯。 太宰治表示，他是被蛞蝓气过来的。 就在上个月，即6月底,横滨希望学园第一届学生毕业了。 其中,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都十分爽快地跑到港口Mafia报道，正式成为组织的一员；中岛敦则挂在异能特务科名下，且在特务科的支持下继续学业；芥川银也继续上学，Mafia找了关系把她送进公立学校。 这些消息是神代清和听搭档安吾说的。 因工作能力出色，尤其擅长写报告，坂口安吾成功升任尾崎红叶的副手,恰好和其直属部下中原中也共事。 据他说，中原中也是个很谦虚很好相处的人，只要不面对太宰治。 ——可谓抓住了精髓。 “你确定是中也气你？” “当然啦。” 太宰治柔弱道，“我一看到小矮子，就觉得头晕，肚子疼，心口痛……” 神代清和：“……” 这个表现——是不是学费佳的？ 他理智地没有问出这点，而是坐在长沙发的另一边，调笑道：“躺下来我给你揉揉？” 太宰治：“好啊！” 今年17岁的鸢眸少年非常没有心理障碍地往小伙伴那边躺下，把脑袋搁在小伙伴大腿上，坦然地仰面看他。 神代清和：“……” 啊这。 所谓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头，肚子，心口。 并没学过什么正经按摩手法·神代清和沉思两秒，试探着化用了撸猫的方法，见太宰治没有反对，动作愈发流畅起来。 过程也和撸猫很像。 ——指的是撸的过程中猫咪往往会动…… ——虽然太宰治动是因为要赶跑试图和他抢位置的其他猫咪。 “喵~” “咪呜~” “嗷！” 客厅里充斥着喵言喵语，一个比一个娇软，让人怀疑它们的性别，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邻居阿笠博士通讯表达了带着孩子们上门拜访的意愿。 约好时间，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解决了午饭，就迎来了一老四小组合。 而就在这样短暂的、太宰治去开门的时间里，神代·人形猫爬架·清和身上就长满了猫。 * 根据广大铲屎官总结，猫咪是一种尊老爱幼的生物。 因此，在少年侦探团真·孩子们和阿笠博士的热情和努力下，5只猫猫陆续被薅走，恢复自由的神代清和看着被太宰治拿出来待客的、明明是留着打算自己吃的甜品，心痛地移开视线，就看到凑过来、似乎想说什么的江户川柯南。 “怎么了？” “那个……”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瞄了眼正和阿笠博士说话的太宰治，低声道，“太宰的眼睛没事了吗？” 虽然不知道也不影响什么，但侦探的好奇心促使他追根究底。 神代清和眼中划过一丝洞悉的笑意，怜爱道：“他的眼睛没出过问题。” 至于来东京为什么没有绑右眼的绷带…… 大概是行程要保密，为了减少被记忆的特征吧。 ——毕竟理论上来说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的自己此时正在环游全球。 江户川柯南：“……” 所以果然是中二病吗。 变小的侦探虚着眼，反省自己怎么会把如此中二的同龄人往黑衣组织上想，两者简直天差地别。 他忍不住吐槽：“这么热的天，穿黑色……为了耍酷？” “你可以自己问。”神代清和微笑道，“友情提示，太宰报复心很强，也不会礼让小孩。” 江户川柯南：“……” “喵~” 狸花猫和太宰治一齐往这边来，太宰治步伐转向，挡住狸花猫的路线，首先到达沙发紧挨着小伙伴坐下，狸花猫不甘示弱地从另一边靠近喜欢的人类，江户川柯南的脑袋就这样被猫爪踩过。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意有所指地感叹：“听说猫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看来是真的。” 唯一被猫咪粗暴对待的小孩（假）·江户川柯南：“…………” * “待会要不要去看电影？” 圆谷光彦摸着肥嘟嘟的英短，道，“我知道一家电影院，现在的票价特别便宜。” 吉田步美用猫条喂着奶牛猫，闻言歪了歪头，“最近有什么好看的电影吗？” “我知道！” 小岛元太咽下口中的糯米红豆糕，激动地做了个招牌动作，“假面超人！” 阿笠博士笑呵呵的：“可以到了电影院再选嘛，对吧柯南？” 江户川柯南：“……” 并不想去谢谢。 他眼珠一转，熟练地切出夹子音，熟练地拉住损友的衣袖 摇晃，“神代哥哥和太宰哥哥也会去吗？去吧去吧？” 圆谷光彦附和：“那家电影院快关门了，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关键词：快关门。 神代清和心中闪过由“沉睡的小五郎”、阿笠博士、铃木园子等等破获的一桩桩动机神奇的案件，头皮逐渐发麻—— 他平静地大力撸了一把柯南的头，笑容温和：“步美、元太、光彦，欢迎我们吗？” “欢迎！”*3 被喂了好吃点心、又有猫猫可以撸的小学生们直白地表达了他们的好感，神代清和保持着友善的微笑，“这样的话，我们就去米花大酒店那边的电影院吧，顺便可以就在那里吃晚饭。” 黑发少年不急不缓地说，“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这么值得纪念的日子，我请客，我们去吃大餐，怎么样？” “好耶！” “我要吃鳗鱼饭！” “那、那步美就不客气啦。” 神代清和欣慰脸。 这应该就是破财消灾吧。 太宰治：？ 刚刚清和是不是松了口气？ * 下午5点。 流浪猫和他们一起出了门，很快钻入草丛消失不见。 一行七人坐公交到了米花大酒店，太宰治脚步微顿，落在欢呼雀跃的四个小学生后面，鸢色的眼眸将他们的举止映入眼底。 似乎没有哪里不对。 他又观察了会儿阿笠博士，同样没有发现破绽。 那么清和的表现……？ 太宰治知道直接问小伙伴可以最快得到答案，但解谜有解谜的快乐，他决定再研究下。 * “鳗鱼饭！鳗鱼饭！” “点个寿喜锅？” “我想吃牛肉滑蛋……” “有螃蟹吗？” “青菜也是要吃的。”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很快被端上桌，太宰治注意到，清和吃饭的动作虽然优雅，却十分迅速，就像是…… 唔。 太宰治思索了会儿，才找到合适的形容：就像是即将发生什么意外，让小伙伴再慢点就会吃不饱似的。 奇怪。 这样想着，太宰治左右看看，没有发现异状，手下却不慢，同样默默加快 了进食的速度。 注意到这点·神代清和：“……” 算了。 虽然这样吃少了点滋味，但有变小的工藤新一在场，稳一点也好。 “啊——！！” 面色苍白的女侍者从厨房里跑出来，惊惶地发出尖利的叫声，“血、好多血！” 果然。 神代清和眼睁睁地看着江户川柯南如炮弹般发射了出去，其他孩子和阿笠博士也匆忙地往案发现场跑，隐蔽地左右张望了下，夹了块由瘦肉组成的炖牛腩放进太宰猫猫碗里，小声道：“再吃一点？” 太宰治：“……” 太宰治心情复杂，“辛苦了。” ——清和这样早有预料式的应对，一看就是老倒霉蛋了。 争分夺秒地又吃了几口，两人起身和大部队汇合，而很快，目暮警官也带队赶到。 案发现场很惨烈。 厨师倒在地上，脸上仍残留惊骇之色，两只眼睛瞪得很大，而他的头顶，是一把菜刀，似乎是从高处落下，直直地切开了他的皮肉。 看起来就像是《死神来了》电影里的场景。 目暮警官已询问过女侍者，也询问了闻声而来的老板和晚间进出过厨房的人，捏着下巴道：“看起来像是意外啊……” 不。 神代清和发出洞察规律的声音：柯南遇到的案子，就没有纯粹意外的。 而且犯人总是滞留在现场。 很神奇。 Mafia做事就从来不这样，任务完成转身离开才是正理，哪有那么多时间给你浪费，这个任务做完不是还有下个吗？ 但也不能这么比，这些嫌疑人到底不是专业的—— 或许是东京警方的无能实在让人看不过去，眼见这案件要以意外结案，太宰治瞄了眼暗暗勾起嘴角的女侍者，静静地等了会儿，等到警方收队的前一秒—— 太宰治漫不经心道：“可是，我觉得前田小姐的证词前后矛盾耶。” 女侍者猛地抬起头来。 正要“啊咧咧”一番提醒警方的江户川柯南：“……” “哇，前田小姐的表情好可怕！” 太宰治躲在神代清和身后露出个头来，无辜地眨眨眼，“是因为我说了什么吗？” 佐藤美和子立即上前一步，挡在两个少年身前。 目暮警官也察觉到什么，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亲切地称呼这个今天才知道名字的少年：“太宰老弟！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太宰老弟：？？？ 噗。 神代清和强行藏住笑容。 第193章 193 案子并不复杂。 而尽管破了案,太宰治却并不开心。 这不但是因为新称呼“太宰老弟”，也因为…… 破案以后居然是要去警视厅做笔录的！！ 听到目暮警官理所当然地说出这句话时，太宰治有一瞬的茫然。 显而易见,作为Mafia的生涯里,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事情；而偶尔跟着江户川乱步去破案的时候,想也知道特立独行的大侦探乱步绝对没有做笔录这个环节—— 以江户川乱步的思维跳跃程度，根本给不出适合普通警官看的详细笔录。 神代清和努力保持正经脸：“今天已经不早了,我们晚上还有安排……” 目暮警官立即拉家常般道：“那你们明后天抽个时间来吧,最好喊下毛利老弟，让他把之前几个案子的笔录都补一下……” 好一幅警民情深的图景。 太宰治：“……” 他做了理解：清和跟东京警察、至少搜查一课非常熟悉；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以致于眼前的警部习以为常,且笔录都呈现打包补录；清和一定非常熟悉目暮警部喊人的习惯，也知道破案后会遭遇什么，却没有提醒他。 猫猫生气.jpg 于是在接下来去电影院的路上，神代清和就收获了一只偏过头不看他的太宰猫猫。 “……” 黑发少年的声音里含着笑意，“案件相关人士要去警视厅做笔录其实是常识啊,而且是太宰你先说那位凶手小姐的证词有问题的,我还以为你想过一把侦探的瘾,才没有拉住你的……” 太宰治：呵。 鸢眸的少年退后一步,和走在后方的阿笠博士平齐,换上一副担忧的表情,“刚刚发生那样可怕的事情,还要去看电影吗？” 他是真的奇怪。 虽然来东京之前，太宰治看过新闻，也瞄了眼新出炉的“沉睡的小五郎”，但却没有深究，因而也不知晓其背后的江户川柯南,以及吸纳了江户川柯南的少年侦探团，如今是怎样一个“视命案如日常”的状态。 太宰治的声音并不低，孩子们都能听见。 小岛元太理所当然道：“不要紧，我们要去看的是假面超人！” 圆谷光彦猛点头：“嗯嗯！” 所以假面超人是可以辟邪吗。 江户川柯南内心腹诽，下一秒反应过来，疯狂暗示：“其实也有别的好看的电影，最近侦探左文字的作品改编的推理片在上映……”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不远处的电影院。 “作为侦探，当然要去看推理片对吧！” 江户川柯南仍在喋喋不休地劝说，指向心仪影片的宣传海报。 吉田步美立即被海报上帅气的男主演打动，“应该挺好看的吧……” 小岛元太很坚持：“假面超人是无敌的！” 圆谷光彦理智道：“我们有七个人，弄个投票吧。” 稳了！ 江户川柯南眼镜上划过一道白光。 剩下的影片都乏善可陈，只有推理片和假面超人特摄片足够精彩，而这里有阿笠博士，还 有他特地拉来一起看电影的神代和太宰，再加上他，四比！——即使大人组里有一个瞎投的，比如说看着就不太靠谱的太宰，也是比，他再游说一下有点心动的步美…… 结果—— 二比四。 输得明明白白。 江户川柯南：“……” 他的一双死鱼眼谴责地看向两个叛徒—— 太宰治神情无辜，甚至还有点受伤：“欸？只有我一个人想看《小镇诡事》吗？” 神代清和振振有词：“来影院当然要看特摄了！” 江户川柯南：“…………” “好耶！” “神代哥哥也喜欢假面超人吗？” “我收集了一整套假面超人的卡牌哦，超稀有的！下次我带来给你看！” 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些特摄片爱好者的交流，面无表情地看着迅速打入少年侦探团内部的神代以及看了眼手机脸色好了点的太宰，面无表情地看着阿笠博士买了7张票和爆米花可乐等等套餐。 累了，毁灭吧。 放映厅里算不得安静。 孩子们跃跃欲试地跟着喊招式，江户川柯南喝了口冰可乐，只觉心如止水。 他低声问邻座：“你真觉得假面超人好看？” 神代清和咽下口中的爆米花，同样小声道：“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奥特曼，可惜一代新人换旧人……” 江户川柯南：“……” 你居然真的喜欢特摄片。 这合理吗？！ 一直以为神代清和虽然不是侦探，但和自己一样的属于冷静理智人群的江户川柯南陷入沉思。 仔细想想，虽然飞快地脱下了自己的马甲，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推理技能，平时一起遇到案子找他商量的时候也往往会给出有建设性的意见，而神代本人平日里的表现也十分可靠，但毕竟相处时间不长………… 似乎是他先入为主了。 江户川柯南，陷入沉默。 在热闹的影片音效中，神代清和继续捞右手边的爆米花，在爆米花筒里碰到了另一只手。 他怔了0.1秒，按住那只手捏了捏，似乎在确认什么，随即拉住了对方。 * 片尾曲响起的同时，放映厅的灯光亮了起来。 小朋友们热烈地讨论着假面超人在荧幕上的帅气身姿，江户川柯南对此并无兴趣，他的视线随意地环顾四周，那是侦探下意识地对环境的观察，然后他就看见，两只前一秒还交握在一起的手。 “……？” 当我打出问号时，不是我有问题，而是我觉得你有问题。 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你们……” 神代清和淡定道：“拿爆米花的时候碰到了。” 骗谁呢，博士买了7筒！ 啊。 难道是太宰吃完自己那份来薅神代的？ 似乎有哪里不对。 和愿意好好说话的神代清和不同，太宰治笑眯眯道：“小孩子想这么多的话，会秃头哦。” “……” 江户川柯南神情复杂。 ——竟然这样威胁一个小孩，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 侦探，是一种但凡看见疑点，就想要追根究底的生物。 因此在散场后—— “神代哥哥和太宰哥哥不走吗？” “不了，我们再去看一场《小镇诡事》。”神代清和说着这之前通过手机给太宰猫猫的承诺，微笑着和阿笠博士与少年侦探团挥手，“你们先走吧，路上小心哦。” “好吧……” 孩子们懂事道，“神代哥哥再见！太宰哥哥再见！” “明天见！” “明天警视厅见！” 江户川柯南积极举手：“我也想看！博士，我和神代哥哥太宰哥哥一起，他们会送我回去的，对吧？” 太宰治唇角勾起：“对。” * 作为人中唯一的小孩——起码表面是，江户川柯南原以为自己会坐在两人中间，结果他坐在了前排。 “……” 连边缘都不是啊，直接不同排了！ 太宰治状似好心地表示：“这样我们就可以随时看到你了，放心吧柯南小朋友，你不会丢的！” 江户川柯南：那倒是让我坐中间啊！ 变小的侦探看向显然对小孩没有优待、油盐不进的太宰治，又看向一副“反正你17岁”、明摆着打算放生他的神代清和，默默咽下了抗议的话语，在荧幕亮起来的同时，乖巧地坐下。 呵。 说什么随时看到我…… 以我的身高，后面的人连我的后脑勺都看不到。 可恶。 影院本来就黑，这样不是完全观察不到信息了吗？ 在荧幕上BGM和恐怖画面同时出现时，被后排突如其来的手拍了脑袋的江户川柯南：“…………” 嗯。 至少知道太宰是个相当恶劣、对小孩照坑不误的人。 也算有收获吧。 * 一点点惊吓当然不足以令某侦探退缩。 回程时夜已深。 月朗星稀，晚间的公交已没有几个乘客，偷听的难度，也随之降低。 江户川柯南竖起耳朵。 太宰治兴致勃勃地聊着，“蛞蝓又带着英语翻译题来找我了，想要打赌拿回他年会的醉酒照片……你猜结果是什么？” “……” 神代清和叹气，“他的赌注是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这必定是场落花流水的碾压，而可怜的中也非但没能销毁照片，还留下了新的把柄。 太宰治眼睛发光道：“是内八的蛞蝓大小姐哦！” 稍稍停顿，他遗憾地表示，“虽然偷拍没成功……本来可以让清和你也看看的。” 神代清和无奈：“小心中也恼羞成怒揍你。” 太宰猫猫的无效化需要接触才能发挥作用，而作为重力使的中也完全可以在不接触对方的情况下实现武力压制。 什么？ 神代刚刚说起的那个名字是什么？ 因为提到的时候语速快且一带而过，江户川柯南没有听清，他换了个更方便偷听的姿势，企图搞清楚这个外号蛞蝓的人的名字，可惜的是，接下来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就不怎么聊天了。 * 太宰治在翻东京新闻。 少年侦探团、江户川柯南、毛 利小五郎…… 工藤新一。 无数信息在他的脑海里打碎重组，重组成世人眼中窥不破的真相，那双鸢色的眸子在看向仍在前排的江户川柯南时，显得格外深远，深远而不可及。 * 【异能？ ——太宰】 神代清和了然回复：【不，致死药物的意外作用。】 * 毛利侦探事务所。楼下。 “真的不用我们送你上去？” “我自己可以回家哒！” 柯南熟练地夹着，以小孩软糯的嗓音道，“神代哥哥再见，太宰哥哥再见！” “再见。” 太宰治俯下`身，黑色衣摆在夜风中扬起暗色的弧度，他的唇角固化神秘的微笑，声音很轻，“工藤君。” 柯南：！！！ 第194章 194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早晨。 江户川柯南坐在阿笠博士家里的沙发上,神情沮丧极了。 “怎么了，新一？” 阿笠博士扭动胖乎乎的身体，坐在对面的沙发里,关心的问一大早就跑来的某位侦探。 “博士,”江户川柯南闷闷道,“我的伪装是不是很差劲？” 阿笠博士：？ “太宰认出我了，昨晚。” 阿笠博士：！！ “这、这也太快了吧？你们中午才见面！”阿笠博士下意识地回想着柯南昨日的表现，不解地摸着双下巴，“饭店的案子你又没……额。” 他想起听到尖叫第一个冲出去，又毫不忌讳尸体跑来跑去收集线索的某人,微微卡了一下,“其实也还好吧……” “啊！” 阿笠博士突然想起什么,发出恍然的声音，“会不会是神代君说的？” 对于神代清和这个同样在半日内扒下柯南马甲的人，他的印象可谓深刻。 在那之后，备受打击的某位侦探苦练了好一段时间的演技，如今在伪装方面优秀了不少，只要不遇到案件—— 唉。 关键就是老遇到啊。 江户川柯南摇了摇头：“不是神代说的。” 对方答应过他保密，而且也有能力守住秘密…… 何况,昨晚太宰的表情，明显是靠着自身解开了谜题后的自得。 他不会搞错的。——因为太熟悉了。 ——和自己解开谜题时,在镜子里看到的表情如出一辙。 “如果实在想不通的话,不如去问太宰君？”阿笠博士绞尽脑汁，组织着语言,有些颠三倒四地道，“太宰君是神代君的好、唯一的挚友，他们感情那么好,太宰君应该不会把新一你的事情说出去，既然如此，大家都是朋友，想知道什么直接问……？” 等等。 “太宰君就住在对面……”阿笠博士突然醒悟，“新一你本来就是来找他的吧？” “是啊。” 江户川柯南沉声回答。 深蓝西装的小学生手背向上，十指交织托着下巴，这一刻，他思索的神情和高中生的自己重合，“太宰的发现，意味着我的伪装或许有自身不知晓的重大缺陷。” 变小的侦探认真地说，“这次发现的是太宰，下次呢？” 如果是琴酒—— 江户川柯南不寒而栗。 * 上午10点。 这是个即使神代清和被吵醒也不会丢掉太多睡眠的时间。 江户川柯南站在工藤宅对面的二层小别墅院门前，踮起脚正要按门铃，眼前的门便自行打开。 他定了定神，往同样敞开的玄关走去的同时，脑海里已浮现出昨晚那个在耳边絮语的少年，浮现出飘扬在夜风中的黑色衣摆，浮现出那双神秘又淡漠的鸢色眼眸—— 然后就看到个穿着小黄鸭睡衣、正驱赶试图和自己贴贴的两只猫咪的太宰。 “……” 情绪突然就不连贯了。 ——昨晚那个神似黑衣组织的太宰呢？！ * 10:30。 神代清和从睡梦中醒来。 虽然很想在太宰猫猫面前展现早睡早起的健□□物钟，以身作则，可惜摆烂了两个月的生物钟不是那么容易掰回来的，而且太宰猫猫这次预计待7天—— 算了。 破绽太多。 反正昨天就是快中午起床才发现突袭的太宰的…… 神代清和慢腾腾爬起来洗漱，查看休假后显得格外空荡的邮箱，感受到了令人身心舒畅的闲适。 他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想想又从卧室里找到别墅的另一副钥匙，下楼。 ——看见柯南。 “……？” 神代清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他惊讶的不是柯南来了，而是柯南过分端正的坐姿…… ——给人一种面对高位者的拘谨感。 “起了？”太宰治朝他微笑，“渴了吗？” 神代清和迟疑地点头。 江户川柯南立刻跑下座位，熟练地取了茶叶和热水，泡了杯标准的春茶，并主动道：“需要配一些糕点吗？冰箱里还有南瓜芝麻球、山药枣泥饼和紫薯芋圆团。” 神代清和：“……” 太宰治帮他做了决定，“都来一份。” ？！ 神代清和嘴角微抽地看着忙里忙外的江户川柯南，又看了看一副悠哉表情的太宰治，拖着两只在他脚边团团转的猫咪走到沙发前，压低声音问坏心眼的太宰猫猫：“一日女仆？” “很划算不是吗，我可是答应帮工藤君保守那么大的秘密，还要告诉他破绽在哪里呢。”太宰治动情地做了个歌剧吟诵的姿势，朝他眨眨眼，声音带着懒洋洋的、舒展开的意味，“我的仁慈令Mafia瞩目。” ……这倒是真的。 和Mafia状态的太宰相比。 即使休假，神代清和当然仍在关注横滨地下世界的情报消息，而在港口Mafia的首领缺席之时，最年轻、同时最受首领重视的干部太宰治便在事实上成为了Mafia新的核心，有这样一句话自Mafia流出—— “太宰的敌人的不幸就在于，他的敌人是太宰。” 可以看出，太宰猫猫真的做了很多工作。——尽管他会把报告丢给森君，把战斗丢给黑蜥蜴，把暗杀丢给红叶姐，但站场的时间的确不少。 ——既然来东京，就放松点吧。 神代清和肯定地点头，“柯南一遇到案件就飘，是需要一点教训。” “不是一日哦，起码过完这次假期。”太宰治把和跳上沙发的金渐层捞进怀里，和它一起歪头，睡衣上的小黄鸭和猫咪的颜色相映，拖长了调子道，“清和会支持我的吧？” “……当然。” 在血槽清空的警报声中，被萌到·神代清和貌似沉稳地回答，并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差点忘了，给你的。” 黑发少年笑着道：“下次从大门进吧。” 太宰治慢吞吞接过。 意思是…… ——这也是他的家么？ * 江户川柯南度过了忙碌的白天。 在热好糕点、备好早餐后，他又 张罗好午餐，其间偶尔借助板凳辅助，下午又带着新手上路的太宰治和陪同的神代清和去警视厅做笔录； 等到傍晚，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带着猫包里的两只猫咪前往毛利侦探事务所，深蓝西装的小学生才堪堪跟着回到住所。 疲惫。 倒不是身体累，是心灵。 不知是否错觉，变小的侦探总感觉，太宰看他的眼神，有时像精确的手术刀在剖析，有时又空无一物。 ……激得他总是浑身紧绷。 ——中二病的想法你不要猜。 想到明天步美他们邀请了神代和太宰野炊，就觉得生活一片惨淡呢。 “柯南？” 毛利兰轻轻推了推在沙发上睡着的江户川柯南，好心道，“睡觉的时候不要戴眼镜哦。” 她俯身轻轻摘下男孩的眼镜，正准备把对方抱去床上，就见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嗓音含混道：“兰……” 毛利兰：？ 等等。 没有眼镜的柯南，和新一小时候好像，而且这个称呼、这个称呼…… 毛利兰：！！ 无数记忆和疑点在脑海中复活，眼眸淡紫的少女抿了抿唇，保持俯身的姿势良久才重新活动起来，动作却更柔和，柔和地抱起怀里小小的身体。 不对。 如果柯南是新一的话、如果柯南是新一的话…… 我还跟他洗过澡啊！ 毛利兰脸色突然爆红，她脚步匆忙地把怀里的男孩放在卧室床上，想了想又把眼镜戴回去，捂着通红的脸跑掉了。 * 翌日。 黄色甲壳虫平稳地行驶在路面，后面跟着一辆银灰色丰田。 这正是野炊的队伍。 原本神代清和的丰田能够给甲壳虫分担几位乘客，但少年侦探团坚持要坐一起，于是阿笠博士的甲壳虫依然载着所有的孩子们。 吉田步美惊讶地看着江户川柯南的手掌，“柯南，你手上怎么青了一块？” “不小心碰到了。” 江户川柯南轻描淡写地说。 吉田步美眼睛水汪汪的：“疼吗？” “不疼的。” 到达目的地，太宰治问了同样的问题：“柯南，你的手怎么了？” 不等江户川柯南回答，他便若有所思道：“这样的淤青，看起来像是… …” 神代清和瞄了眼：“你挨揍了？” “今早小兰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在家里练习空手道。”见瞒不过去，江户川柯南无语道，“我路过的时候她刚好变招，真是倒霉。” 太宰治：“……” 神代清和：“……” 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可能，她认出你了？ 太宰治小声跟神代清和吐槽：“我一直觉得，和变小的青梅竹马同居两个月还没有认出对方，是个神话。” 神代清和赞同并举例：“如果是太宰变小，我肯定第一秒就认出来了。” 太宰治微微垂眸。 ——可我不会变小了啊。 神代清和转脸看他，琥珀色的眼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果我变小了，太宰也能认出来的吧？” 太宰治：“嗯。” 第195章 195 在森林覆盖率67%的日本, 找到适合野炊的营地是很简单的。 比如他们的目的地。 这是块平坦的、缺少人烟的土地，两面是树林，一面是一座小山头, 另一面往下走一段路，就是条清澈的小溪。 绿叶遮挡炎夏的热意, 洒落的阳光形成漂亮的金绿色光斑；林子里的风轻轻吹拂着，带来泥土和草木的清香；忙碌着扎帐篷、搭烧烤架、捡柴火的声音和交谈声混杂，构成首野炊的欢歌…… 假如没有路遇另外四人就更好了。 神代清和看向据称同样是来野炊的、三女一男的组合。 “是呀, 我在追求太田君。” 酒红色卷发的早川幸子大方地说着。 “我也是。” 棕色长发的早川丽子、早川幸子的妹妹也这么说。 “哇——” 小岛元太和圆谷光彦看向正在帮忙扎帐篷的太田胜的方向，嘴里同时发出羡慕的声音。 吉田步美捡起一根柴火，瞪圆了眼睛, “那、那渡边姐姐也……？” “没有啦。” 短发的渡边若菜将鬓边的头发拨到耳后，解释道：“我是个自由摄影师, 在森林里沉迷风景不小心落水, 还好遇到善心的太田先生和两位早川小姐把我救起, 就跟他们一道了。这身衣服还是丽子小姐借我的呢。” 她笑了笑, “虽然太田先生很帅气, 但我更相信日久生情哦。” 吉田步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 神代清和收回视线。 现在的小学生, 是不是太早熟了？ 算了。 太宰治拿着两袋子等待清洗的食材过来, 挑眉道：“要不要猜猜哪个是受害人？” 昨晚回到别墅后，太宰治了许多变小的高中生侦探遇到的案件，从中总结出了“四人行，受害者一，嫌疑人三选一”的普遍规律，并发出了“这真的不是异能吗”的感叹。——和一个月前的神代清和一模一样。 神代清和接过一袋食材, 没接这个话题：“走吧。” 两人并肩朝着小溪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太宰治叽叽喳喳地表示他觉得那位太田君面有死相, 神代清和虽然没明确下结论，可显然也是赞同的。 这种同样招惹两个及以上异性的海王人设…… ——在东京一向是受害高危区。 “我去那边洗吧。” 在溪流边，太宰治手搭凉棚张望了下，兴致勃勃地提议，“我们比比谁洗得快？” 神代清和可有可无道：“好啊。” * 与此同时，被早川姐妹组及横滨挚友组瞩目的太田胜，却并不快乐。 “喂。”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吐槽某脸色苍白的海王：“看见我没必要怕成这样吧？” 太田胜拍拍胸口长出口气：“谁叫你突然出现的。” 只是很正常地走过来·因矮小而隐蔽·江户川柯南：“……” “不好意思啊。” 太田胜缓了缓，歉意道，“那次的事，我还有点后遗症。” 江户川柯南理解地点点头。 太田胜，铃木绫子（园子姐姐）的同学，他跟小兰去园子家山庄玩时见过，而就在那一次，发生了绷带怪人杀人事件，凶手明明很瘦，却故意伪装成肚子滚圆的体型，只为了在杀死被害人后将对方的头颅藏在肚子处…… ——是个非常令人产生心理阴影的手法。 江户川柯南鄙视道：“你又在勾搭女生啊。” 在山庄时还企图搭讪小兰。 呵。 说起这个，太田胜立马来了精神，他臭美地做了个拂流海的动作，很没有诚意地说，“别担心，柯南，等你长大了，也会有我的二分之……不，”太田胜挑剔了看了眼江户川柯南那和时尚无缘的黑框眼镜，改口，“三分之一受欢迎的。” 江户川柯南冷笑。 你知道什么。 我还是工藤新一的时候，收到的情书数都数不过来！！ 阿笠博士：？ 从帐篷后抬起头的阿笠博士茫然地看着针锋相对的太田胜和江户川柯南，恍惚间看到两人眼中闪烁的电火光。 * 以“想要四处走走拍摄风景”为理由，渡边若菜离开大部队，独自来到密林深处。 她停留在一个树洞前。 渡边若菜警惕地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无人跟随，才打开树洞，放轻呼吸取出里面的一圈圈钢丝。 藏哪儿呢？ 为了在杀死太田胜后排除嫌疑，渡边若菜特地以一个落水者的形象出现在太田胜和早川姐妹面前，因被水沾湿而贴身的衣服在衬托出她的好身材、让太田胜不顾早川姐妹的阻拦邀请她加入队伍的同时，也能证明她除了单反和钥匙手机钱包外没有携带别的东西…… 渡边若菜看着自己身上不太符合夏季打扮的宽松长袖外衣和牛仔裤，微微一笑，将钢丝缠到了手臂。 这身打扮毫无疑问会降低她的外貌分数。 但那位早川丽子小姐不知道，这样适合藏东西的衣着，正是她所需要的。 * 做戏做全套。 渡边若菜拿着她的单反，四处走动，流连在风景优美的地点。 就在她正站在溪水旁，试图拍摄某个角度下更显瑰丽的溪流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旁。 拍完照片·渡边若菜转身时被吓了一跳，呼吸急促起来：“……太宰先生？” 棕发微卷的少年站在堤岸，沙色风衣被陡然猛烈的风吹动，那双鸢色的眸子无悲无喜，如镜面般映出了她的面庞，也好似映出了她的内心。 渡边若菜克制住想要逃离的冲动，说服自己保持理智。 肯定是心虚产生的错觉。 太宰治只是个普通的未成年高中生而已，别跑若菜，你还没干掉那个人渣呢！ “渡边小姐，你知道溺水的感觉吗？” 渡边若菜：？ 太宰治露出空茫的微笑，被树冠柔和许多的阳光温柔地抚摸在他的脸庞，让他的眉眼线条更柔和，渡边若菜听到这样貌出众的少年轻轻道： “首先，是水漫过鼻腔的强烈窒息感和火辣辣的呛感，你能感受到水流粗暴地推挤着你的手臂、腰和腿……” “等到这股痛苦过去，你就会转而体验到一种漫长无比的、沉甸甸的安宁，人类赖以生存的空气不再眷顾你，你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起初剧烈地仿佛挣扎，而后，越来越舒缓，眼前同时浮现出种种以为早已遗忘的细节，那些微小的仿佛尘埃的过往……” “直到抵达终点。” 鸢眸的少年转过身，他的微笑仍然空茫，却多了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意味，白皙的食指轻轻抵在唇边，“嘘。”这在四野环绕下犹如精怪的少年，轻柔地低诉，“渡边小姐不觉得，这才是对无心忏悔之人最好的惩罚吗？” 仿佛被蛊惑，渡边若菜怔怔地点头。 …… 十分钟后。 棕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溪水畔。 渡边若菜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大惊失色，混乱极了：等等，我在干什么啊？太宰先生怎么好像知道我要杀掉太田胜那个人渣？真的要换成溺死他吗？可是那样我起先做的证明就没用了……而且要让太田胜溺亡怎么也要几分钟吧，万一被提早发现了怎么办…… 啊。 要不把时间换成晚上？ 等到天黑打道回府的时候，只要早川姐妹中的一人和太田胜同时不见，找人的队伍想必会以为他们偷偷幽会去了，不会太着急—— 或者今天先罢手，等下一个时机？ 太宰先生应该不会揭穿我吧，渡边若菜迈开脚步，不确定地想。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太宰治绕了个弯，在她离开后又回到溪水旁，找到一袋藏好的食材，继续洗起来。 * 鸟鸣清幽。 渡边若菜循着清脆的鸟鸣声踏上小山头，寻找拍摄视角时，就看到立在那里的神代清和。 很奇怪。 明明是同样一个人，在营地里给人的感觉是黑发的少年却予人种奇妙的古老尊贵之感，有种莫名的威严。 “神代先生？” 渡边若菜疑惑地问，“你不是去清洗食材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神代清和语气淡漠：“渡边若菜，早稻田大学xxxx届毕业生，要好的学妹因失恋于在家中服用过量安眠药而死，因此想要让学妹的前男友太田胜去三途川陪伴学妹……你觉得东京警方会发现不了如此明显的线索吗？” “你在说什么啊，神代先生？” 渡边若菜撩了撩耳畔的鬓发，防御性地露出无辜的微笑，“再这样主观臆断下去，我是可以告你诽谤的。” “哦。” 神代清和礼貌表示，“那你报警吧。” 渡边若菜：“……” 好气！她就是不敢报警啊！ 神代清和从容地路过她，由衷道：“渡边小姐，即使今天不是我在这里，你的破绽也太多了。连小学生都能发现。” 渡边若菜：“…………” 过分了。 神代清和露出温和的笑容，语焉不详地留下一句话：“渡边小姐有没有想过，换一种方式解决问题？” …… 无意识地注视着黑发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视野，渡边若菜心乱如麻：难道我的伪装真的那么烂？目的真的那么明显？即使东京警察都能发现……不，小学生都能发现？——她的脑海里，浮现出少年侦探团四人的影子。 神代先生好像也不是想揭穿我的样子…… 他和太宰先生好像是一起的？ 渡边若菜思绪混乱地想着。 ——她不知道的是，神代清和绕了个弯，在小山包的另一头提起了一袋清洗完毕、袋子上映着硕大的“xx超市”字样的食材。 * 太宰治提着洗好的食材回到营地的时候，神代清和正把香菇往竹签上串。 “我输了。” 太宰治爽快道，“清和好快！” 神代清和：“……” 应该不是内涵吧。 阿笠博士乐呵呵招呼：“太宰君来的刚好，这袋快串完了，该换下一袋了。” 小岛元太：“我来我来！” 圆谷光彦：“元太，你不能用太大力气，刚才那条秋刀鱼……” 吉田步美：“一、二、三……我们人齐了！” 这些小学生？ 渡边若菜不以为然地在内心嗤笑。 等下。 是不是少了一个小孩，好像是深蓝色衣服戴眼镜的—— “渡边姐姐！” 江户川柯南从太田胜身后冒出来，凑近了她，小脸上满是好奇，“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单反吗？” 渡边若菜镇定地微笑：“当然可以。” 难道神代先生说的小学生就是…… 怎么可能。 渡边若菜像个体贴的大姐姐那样笑着和江户川柯南聊天，然后就听见眼前的小学生侃侃而谈着说起了单反的品牌、型号、特征和养护，又根据单反上的痕迹推测出了它的新旧程度和主人习惯…… “柯南好厉害哦！” 渡边若菜抬手遮掩脸上惊讶的表情，狐疑道，“你真的是个小学生吗？” “哈、哈哈，当然了。” 想起太宰治似笑非笑的模样，变小的侦探连连摆手，嗓音熟练地夹了起来，“其实是因为我寄住在毛利叔叔家里啦！这些都是毛利叔叔教我的！” “……” 渡边若菜的声音里有几分沉重，“你说的是‘沉睡的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先生？” 江户川柯南故作骄傲地挺胸：“嗯！” 渡边若菜：“…………” 艹（一种植物）。 老娘不干了行吧！！ * 这一天，是快乐野炊、无事发生的一天。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196章 196 天后。 “……太宰走、太宰哥哥走了？” 夜晚的毛利侦探事务所,江户川柯南从送猫的神代清和口中听到了这个消息。 “嗯。” 神代清和把肩上的猫包递给毛利兰，包里的美短发出不舍的喵喵声，被毛利兰熟练地转移到了笼子里,熟练地添粮添水。 江户川柯南：“不是说准备待满一周吗？” 中途跑掉算什么？而且，他还没告诉我怎么发现我是工藤新一的！ 神代清和含糊道：“遇到了一点事。” 比如消失八年的怪盗基德突然复出,黑羽快斗准备去会会这冒充老爸身份的人，急需一个魔术助手之类的。 江户川柯南：“……” 变小的侦探左右看了看,警惕地对忙碌晚饭的毛利兰和看电视的毛利小五郎大声道：“我和神代哥哥有悄悄话要讲！我们回房间了！” 说完，便在毛利兰温柔的应答和毛利小五郎“去去去”的不耐烦声中,拉了拉神代清和的裤子，蹬蹬蹬跑向楼。 ……可以的。 ——装小孩的技术越来越纯熟了。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跟在江户川柯南身后，走进楼上的卧室，江户川柯南立刻迫不及待地开灯关门,“太宰有没有说什么？关于他是怎么发现我……” “嘘。” 取出一个钥匙扣按亮，神代清和等了两秒,“说吧。” 江户川柯南好奇地仰头：“这是什么？” 神代清和：“反窃听装置。” “好方便！等等……”江户川柯南的眼神逐渐不对,“哪来的？你怎么会有这个？” ——唉。 ——就是因为这焊死的侦探雷达,和审讯犯人一样的态度,我才始终没法把忽略新一君的真实身份,把柯南当成可爱的幼崽看啊。 神代清和幽幽道：“说点好听的。” 江户川柯南皱起眉头，“我是认真的,你该不会……” “嘴巴甜一点。” 神代清和认真地打断他,在床沿坐下，摆出一副绝不妥协的模样。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了抽,张了张嘴又闭上，最终熟练地拉着神代清和的袖子，用属于孩童的甜甜的、软糯的声音道,“神代哥哥，对不起啦，我实在太想知道了……告诉我好不好？” ——我成长了。 ——这样说话已经完全不会恶心了呢。 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觉得似乎有某种珍贵的东西，渐渐离开了自己。 神代清和顺手摸了摸卖萌的柯南的脑袋，露出满意的微笑，道：“关于太宰发现你的事，其实很简单。” “剔除所有干扰，把‘工藤新一休学失踪’‘江户川柯南入住毛利侦探事务所’‘流侦探毛利小五郎晋升一流’联系起来看，谜底不是相当明显吗？” 江户川柯南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反驳：“可、可是……” 他有点可是不出来了。 的确。 单看这个消息，再跳出“高中生≠小学生”的固定思维——知道异能的人似乎很容易做到，这样的谜题根本算不上有难 度，而要精准地选出这条消息，似乎也不难…… ——发现江户川柯南不像正常孩子就行。 ……而只要旁观过自己破案的过程，聪明人就能发现这点。 江户川柯南如坠冰窟。 琴酒他、知道异能力吗？ 仿佛看到博士小兰他们都被黑衣人杀死的未来。 “怎么，终于意识到你的伪装有多拙劣？”神代清和大力撸了把柯南的脑袋，真情实感地叹息道，“也就是你日常交往的圈子人均不知道异能也不爱多想，要是在横滨，你这马甲和皇帝的新衣也没什么区别。” 但凡身边有乱步、太宰、森君、哪怕是红叶姐…… 不。 似乎太看得起新一君了。 江户川柯南按了按狂跳的心脏，“如果真的有那么危险的话，你两个月前就会阻止我吧？”这样说着，他灵感迸发，蓝色的大眼睛里流露出可怜兮兮的神色，双手拉着神代清和的袖子轻轻摇晃，“现在一定还有机会补救？” “嗯。” 神代清和露出“孺子可教”的笑容，先是给予他肯定的答复，又道，“但你必须停止用毛利先生的名义出风头的行为，或者说，不要那么频繁，保持在一个不那么被媒体重视的频率，唔，再捧出另一个更受媒体青睐的关东侦探……” 起初还在点头的江户川柯南：“……” 这个思路好娱记啊。 简单理解，毛利叔叔是由小透明突然蹿红的炸子鸡，但很快，随着作品的缺少和更为优质的新人的出现，他就如流星般昙花一现，消失在人海里—— 咳。 借着捂嘴的动作掩住咳嗽，江户川柯南思考道：“少用毛利叔叔的名义倒是不难，但另一个关东侦探，你有人选吗？” “有啊。” 神代清和唇角勾起矜持的微笑，“你觉得我怎么样？”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悠然道：“开玩笑的。” 虽然脑补森君看到类似《新一代平成的福尔摩斯神代清和》这样的报导，跌落一地眼珠子的表情很有趣啦，可成为媒体的宠儿，就意味着要和太多陌生人接触，而异能力千奇百怪，作为特务科情报员和Mafia首领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无知无觉地中招…… 叹气。 前两个职业限制了我太多。 “放心吧，我还不想被目暮警官叫‘神代老弟’。”神代清和安抚道，又说，“其实在米花町，就有一位日本第一的侦探在。” “那我呢？”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问，“我算第几？” “……”神代清和沉默良久，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 江户川柯南备受打击。 神代清和委婉道：“其实，我只认识五个侦探，除了你和毛利先生，剩下的个，一个身兼多职，另外两个……”顿了顿，他说，“一个是日本第一的乱步先生，一个是日本第一的绫辻先生。” ？？ 江户川柯南摇摇欲坠。 神代清和眨眨眼，“如果不限定侦探作为职业，只论推理能力的话，我觉得太宰在你之上，另外太宰的老师 应该也还行；如果再允许异能加入，那开挂玩家就太多了，读心、读记忆、读环境……” ！！ 江户川柯南吐魂。 “不对！”变小的侦探奋起反驳，“异能根本就不算推理啊！” “嗯。” 神代清和冷静道，“但破案更快。” “……” “推理不是炫技，也不是比赛，只是为了更好地侦破案件，还被害人和社会以公正，肃清风气，维护秩序，不是么？”神代清和垂下眼眸，这一刻，他的神态淡漠而清冷，“既然如此，只要结论切实可信，方法就不那么重要了。” “……” 江户川柯南沉思着点点头，并举一反，“官方有专门的异能机构？” “显然。” 在小侦探试图追问前，神代清和抬手揉乱了他的头发，笑了笑道，“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了。” “喂！” 江户川柯南捂头抗议。 “柯南——神代君——吃饭了！” 楼下传来毛利兰的呼唤。 “走吧。” 神代清和收回手，若无其事地起身，“剩下的明天中午见面说。” * 次日。午时。 江户川柯南看着走过1点的时针，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给某个不知道是没起还是忘事的人打电话。 1:30。 神代清和到达毛利侦探事务所，接到江户川柯南。 “抱歉抱歉，在等一批快递，陆陆续续到的有点慢。”神代清和不太有诚意地道歉，又说，“我昨晚想过了，其实这件事没有你的参与、我独自去拜访绫辻侦探更好……我送你去博士家？” “不嘛，我要去！” “……”神代清和为这熟练的撒娇沉默一秒，“好吧，那你答应我，再我让你说话前，不能出声。” “？” “否则别去了。” “好哒神代哥哥，我会乖哒！” “……” 柯南这是……放飞自我了？ 看着某人一言难尽的表情，江户川柯南感觉气顺了许多。 来啊。 互相伤害啊！ * 绫辻侦探事务所。 安抚了一番养在事务所的两只猫咪，绫辻行人来到窗边，抬头看向马路对面的大楼屋顶。 有镜头的反射光。 那是24小时监视侦探事务所的特务科狙击部队。 根据命令，如果自己背着政府，在未经许可的情况下，对一般市民擅自使用异能，他们就得当场击毙作为特危级能力者自己。 呵。 鲜红的眼眸中闪过讥诮的笑意，绫辻行人很清楚，只对杀人犯起效的「」，根本不可能杀死所谓的“一般市民”，上面的人之所以如此紧张，只不过是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也是“杀人犯”罢了。 但他不是特别反感这种监管。 在 他的思维里，监管可能造成社会动荡的存在，的确是政府的职责。 而且…… 离开狙击部队的视线，并不算太难。 两分钟后，利用阳光的反射、卡着大楼屋顶的死角，绫辻行人轻而易举地离开狙击部队的视线，走过一条街，来到街角的咖啡厅，在服务生的指引下拉开第间包厢门，坐在神代清和跟江户川柯南对面的座位上。 “没被发现？” 神代清和笑着摇摇头，“狙击部队真该回炉重造。” 绫辻行人直接道：“找我什么事？” 喂喂，你们刚才是不是说了不得了的词？！狙击部队是什么？！为什么有狙击手，还是部队？！这位绫辻侦探，到底是什么人？！——能够用拉家常的语气跟绫辻侦探聊这个的神代，又是什么人？！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第197章 197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偏头,仔细打量神代清和。 嗯。 仍然是那张脸和那个常驻表情，完全没有“不小心说漏嘴后神色大变”“打哈哈试图蒙混过关”之类的变化。 “……” 这样无预兆曝雷真的好吗。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又转过头看绫辻行人。 昨晚,在得知今日要拜访绫辻侦探后，江户川柯南当然是查了对方的资料的。——作为一个拥有事务所的侦探，绫辻行人在互联网上显然不会查无此人。 可有一个矛盾。 从网络搜索的情报看,绫辻侦探充其量只能算业界二流，和神代清和评价的“日本第二”完全不符。 神代搞错了？ 或者说,有那么些大众看不到的保密情报？ 江户川柯南倾向于后者。 他试着登录一些相关论坛等等找消息,还拜托阿笠博士帮忙,可最终仍然未能发现能够证实绫辻行人推理能力的蛛丝马迹。——乱入评论这位侦探先生的容貌的,倒是有几个帖子,一群表面性别为女的网友在楼主的偷拍照下发花痴。 奇怪。 这种程度的“净网”,是有什么缘故吗？ ——这也是他格外期待今日的拜访的原因之一。 江户川柯南认真地观察着绫辻行人。 比偷拍照更加清晰和吸睛,金发红眸的青年仅仅是坐在那里,就自带新闻体质，比如说他俊美不输荧幕明星的容貌，比如说他模仿福尔摩斯的装扮,比如说他随身携带的人偶,再比如说…… 出色的推理能力。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从狙击部队的眼皮底下溜出来这点,似乎已是明证。 啊。 感觉毛利叔叔已经输了。 江户川柯南脑内勾勒了一下“毛利小五郎vs绫辻行人”的擂台，不得不承认,即使双方的能力势均力敌,观众们也一定会把赞成票投给后者，这年头颜控实在太多。何况毛利叔叔的实际推理水平……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 “意思是要我出道？” 听完神代清和的语焉不详，简化为“因为过于出风头,毛利小五郎很可能被不法分子盯上导致有生命危险，某个关心他的人想要用你转移视线”的委托论述，绫辻行人挑了挑眉，如此总结。 “咳咳咳咳！” 柯南被饮料狠狠呛住。 “没错。” 神代清和轻快道，“等你出名，那些监视者就要和狗仔抢位置了，不是很有趣吗？” “所以这位江户川小朋友就是委托人？”绫辻行人如此推测，他不觉得神代清和是个随身携带幼崽来谈事情的人，何况之前还光明正大地聊起特务科的事情……这个小孩一定有特殊的地方—— 江户川、柯南。 这仿佛生搬硬凑的名字似乎有点眼熟，再和毛利小五郎联系起来的话…… “稍等。” 绫辻行人低头在手机上敲打着键盘，显然在查询什么，神代清和动作自然地抿了口咖啡，打开桌上的一条白砂糖倒进杯中用汤匙搅拌着，朝江户川柯南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江户川柯南：“……” 不、不会吧？ 他的马甲真的那么不牢吗？ * 现在，是下午。 阳光透过咖啡厅的玻璃墙洒入包厢，视野中的绿植散发草木的清香，街角的风景幽静，神代清和喝了口甜味适度的咖啡，点点头地放下杯子。 绫辻行人抬起头，目露好奇地凝视着江户川柯南：“你是怎么变小的？” “……” 艹（一种植物）。 某小侦探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江户川柯南花了两秒收拾了满心的落拓，咽下似乎已经不必再问的“你是怎么发现的”这类问题，宛如一条被蹂`躏的咸鱼般将自己两个月前变小的经历说了一遍。 “致死药物的副作用？” 绫辻行人看向神代清和，“你也发现了吧。” “嗯。” 神代清和点点头，揉了一把不明所以、左瞧瞧又瞧瞧的江户川柯南的脑袋，“哪家毒药会有这种离谱的副作用？除非……” 黑发的少年唇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微笑，“起初要做的就是返老还童药，致死才是它的副作用。” ？！ 江户川柯南震惊。 并飞快地完成了思维的转变。 没错，这样更为合理。——但对他的现状没有多少帮助。 ——返老还童什么的，可说是人类共同的欲望，在做这种研究的组织，数都数不清楚。 绫辻行人调整了下鼻梁上的太阳镜：“你留在毛利侦探事务所，把毛利小五郎推出去，是想借着‘名侦探’的角色，寻找那个组织的人？” 他毫不客气道：“低效。” 江户川柯南不太服气：“还能怎么样？” “可能是觉得这样更稳妥吧。”神代清和慢吞吞道，“隐于其后冷静观察什么的，虽然实际情况是一堆破绽。” “……” 江户川柯南撇撇嘴，“是你们的话，会怎么做？” “反驳。” 绫辻行人端起咖啡，毒舌道，“我不可能会做出在相差悬殊的情况下，有勇无谋独自追击犯罪分子的行为。” 江户川柯南：“……” “这也是柯南的可爱之处 。” 神代清和rua了rua江户川柯南的脸颊，感受着手掌下特有的婴儿肥，心情肉眼可见的愉快，“是我的话，安顿好自己后，应该会去委托个能确定大概率不出卖自己的、有点能量的人，让他调查那两个黑衣人的身份。” 江户川柯南捂住脸，防御某人的手，嘀咕：“我又没有这种人脉……” “可以现攒。” 神代清和笑眯眯地发出指导的声音，“比如找到对方的把柄，没有把柄就制造把柄。” “……比如？” “比如在网络上伪装天真可爱不谙世事的小萝莉，耐心地和那些能搞到通讯方式的公务员聊天，没准能蹲到一个□□。”神代清和随口举例，漫不经心地扬起笑容，“掩盖好自己的真实身份，保存好聊天记录，bing！这个人是你的了。” “…………” 江户川柯南沉默了很久。 这是个剑走偏锋的方法，但不得不承认，很有效。 ——只要那位公务员不想社会性死亡，被开除、被排斥、被放逐，从今往后一生都笼罩在阴影中任人唾骂。 ——他的灵魂已被收入囊中。 ……变小的侦探看着神情不变的两位同桌人，倏忽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森寒。 ——里世界在此向他打开黑灰的一角。 绫辻行人突然道：“你可以委托我。” ？？ 江户川柯南怔了怔，迟疑问：“是指，帮我调查那个组织吗？” 绫辻行人点点头。 “我对那个组织了解不深。”默然半晌后，江户川柯南抓着头发道，“只知道他们一般都穿着黑衣服，组织里很可能是以酒名为代号，灌我药的那个银色长发的叫琴酒，跟着琴酒的魔镜大块头叫伏特加。” “……” 神代清和，听到一半时便陷入沉思。 琴酒竟然也会染发？ 唔。 这么说来，金色是琴酒原本的发色么？发散一点想的话，他那身严严实实的装扮不会是为了遮纹身吧…… 赶紧吃块蛋糕压压惊。 叙述着新干线爆炸案中作为冷酷杀手登场的琴酒·并不知晓这位杀手的形象在神代清和心中一落三千里·江户川柯南，正满脸凝重地讲述着根据两次交锋推理出的人物性格和黑衣组织状态。 是的。 尽管不知道酒厂的名字，但巧合的是，他也把这神秘的组织称为黑衣组织。 ……可能是真的没有别的名字了吧。 神代清和欣慰。 ——无论如何，港口黑手党听起来还是比黑衣组织高档一点的。 被特务科狙击部队监控着的绫辻行人，并不能出门太久。 这场短暂的会面结束前，江户川柯南和绫辻行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前者表示会尽快把两个委托——出道+的费用打到对方的不记名账户里；神代清和则坦率地赔礼道歉，并送上价值不菲的礼物——人偶见崎鸣小姐的新衣服十套，成功得到了某人偶控的谅解。 * 恍如隔世。 目送绫辻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江户川柯南询问道：“你为什么要道歉？” “自己想。” “神代哥哥~告诉我嘛~” “够了啊，你又不是真的7岁。” “神代哥哥！” “……”神代清和把江户川柯南的眼镜摘掉，看着那不被遮挡更显得可爱的稚嫩脸庞，稍感满意，解释道，“因为我给绫辻侦探挖坑了啊。你仔细回想一下对话，是在怎样的情况下，绫辻侦探主动说你可以委托他的？” “温馨提示，你的表情变化都被我们看在眼里。” “……恻隐之心。” 江户川柯南很快得出结论，话语间却有些困难，神情复杂道，“你利用了他的恻隐之心。” ——明明年龄相差不大，甚至都称得上同龄人，可因为阅历的差距，在神代和绫辻侦探眼里，自己竟然是需要保护的那类人吗？ “喂。” 江户川柯南闷闷道，“绫辻侦探的异能是什么？” 既然绫辻行人是这么好的一个人，那出动狙击部队监视他的、有这般能量、很可能是政府的幕后存在，之所以如此如临大敌，原因只能是他的异能了吧？ “你猜？” “我知道是机密。” 江户川柯南忧愁叹气，“有这些监视者在，绫辻侦探应该不会遇到来自黑衣组织的危险……只希望那些监视者也不会对他怎样。” “多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大侦探。” 神代清和调侃道，起身准备结账离开，“建议注意一下周围——不知道在你变回来之前，会有多少人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第198章 198 下午快要过去。 天空中隐约可见鸟雀飞过的影踪, 坐在公交车里的神代清和向着窗外眺望几秒，不由想起最近总是不着家的小七。 虽说家里的猫是多了点…… 但和小七交了东京的新朋友也有关系。 嗯。 让他放弃猫咪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才实现猫咪自由, 而显然, 让猫咪放弃扑鸟也很难，尤其是流浪猫。 神代清和低头, 开始发邮件。 返老还童药的研发者是酒厂这点，当然要告诉太宰猫猫。 江户川柯南：“你在干嘛？” “追根问底是会被人讨厌的, 尤其是对有秘密的人来说。”神代清和使用的是没有按键音的智能机, 仗着身高，笃定江户川柯南看不到手机屏幕，他手下不停，“如果有人觉得你不像个小学生, 想方设法找你的漏洞, 你会怎么想？” “……哦。” 江户川柯南安静了会儿, 又问，“神代, 你是觉得有别人知道我的身份吗？” 某侦探一直在想出咖啡厅前的那句话。 旁观者清。 被这么提醒后，江户川柯南仔细回想, 把最近的事情全都加上显微镜分析，霍然发现, 小兰的态度……似乎在变化。——貌似对他更放心、更信任了。 ——那是不该对一个7岁小孩赋予的放心和信任。 “谁知道呢。” 神代清和不负责任地回答, 琥珀色的眼眸里是细碎的笑意，“相信平成的福尔摩斯先生一定能推理出来的，对吧。” * 横滨。港口Mafia大楼顶层。 尽管有了属于自己的干部办公室, 太宰治仍然喜欢在首领办公室工作。 位置当然不是首领专座。 这本是值得诟病的点, 换成先代首领那样疑心病重的, 只怕要以窥探首领之位论处…… ——可接到小报告的神代清和却表示随意，甚至格外大方地直言，即使太宰治要坐在最上首的、他专用的位置上也无妨。 何等的信任。 何等的宠爱。 森鸥外当场恰了一斤柠檬。 尾崎红叶的脸色也没有多好看。 神代清和：？猫猫喜欢待在有铲屎官气味的地方，不是很正常吗？ 和前两位秘书助理同样，太宰治搬了办公桌过来，坦然地在首领办公点下方、挨着长沙发处安顿下来。 而需要来这儿找人黑手党的就会看见，工作时理应坐在办公椅上的太宰治，莫名其妙地窝进了长沙发，一双长腿惬意地伸展着，对着手机全神贯注地玩游戏。——且经常自称在和首领联机。 比如此时。 没有听见游戏音效·也没见太宰戴耳机·中原中也紧走几步上前：“这次你总是在偷懒了吧？” “错。”太宰治翻转手机，给某人展示屏幕上的页面，眼角眉梢写满恼人的优越，“看，清和的邮件~” 中原中也：“……” 跟在后面的坂口安吾微不可察地摇摇头，再次见证了中原中也屡战屡败的过程。 对于在等级森严的港口Mafia里，公然逾钜的太宰治，他倒是没什么意见。——假设清和前辈因为某种原因——比如卧底身份暴露，无法再担任港口Mafia首领的职务，太宰君是个很好的接替人选。 ——假设那时候的太宰没有被这种“背叛”冲昏头脑的话，两方的合作说不定能够继续进行下去。 “我已经提前两天回来了。” 昨晚还跟着快斗揭穿了冒牌基德的身份，知道了一个奇怪的收集宝石的组织……太宰治想着什么时候补回这两天假期，心思又飘到了东京的小伙伴身边，敷衍道，“小矮子……啊，到哪里去了？” 鸢眸的少年露出诧异的表情，逼真地感叹：“放大镜不记得丢哪去了，这样根本看不见小矮子嘛。” “安吾你来说吧，你们找我什么事？” 坂口安吾：“……” 请不要在这时候带上我，太宰君。 明明站在太宰治和坂口安吾之间·醒目·中原中也捏紧了拳头：“太、宰——” * 【小兰好像发现我是谁了！ ——柯南】 【有个叫服部平次的来小兰家找我，说是关西的高中生侦探！ ——柯南】 【我变大了！！速来博士家！！ ——柯南】 神代清和：“……” 才过去几天？ 柯南的经历真是多姿多彩，比电视剧更离奇。 神代清和换了套适合出门的衣服，前往邻居阿笠博士家。 * “什么？你说你的身体可以还原？” 阿笠博士震惊脸。 “只是喝了服部平次送来的这瓶酒……” 神代清和看向被柯南捧在怀中的白酒，脸上不可避免地带出几分怀疑，“你就变回高中生了？” “绝对错不了！” 江户川柯南脸上满是兴奋，“昨天我只喝了一口，身体就复原了！小兰见到了工藤新一！如果把这瓶全部喝掉的话，我一定会完全复原的！” 阿笠博士摸着他的秃头喃喃：“这种事怎么可能……” “不相信的话就看清楚好了！” 江户川柯南说着，拔开瓶口的木塞，吨吨吨灌起白酒，那豪迈的姿态让神代清和下意识按好了119，只差按下拨出键就能够呼叫救护车。 “怎、怎么没变？明明身体在发热……” 灌了大半瓶·满脸通红的小学生意识不清地说。 “可能是产生抗体了？” 阿笠博士竖起一根指头，尝试着分析，“说不定这个酒只有第一次有效？” “我不信！” 江户川柯南声音尖利，神志不清地大声嚷嚷，“等我一口气喝完就好了！” 阿笠博士：“柯南！” 唉。 神代清和接住一头往地上栽的江户川柯南，到底还是没按拨出键——救护车动静太大，“博士，我们去一趟医院吧。”他抽过柯南手上的酒瓶看了眼说明，“这瓶老白干有40°，小孩受不了的。” * 翌日。 “呜……” 在米花医院醒来的江户川柯南，忍耐着头部的钝痛慢慢坐起，打量着四周的同时，也回忆起昨日发生的点点滴滴，陷入自闭。 陪床的神代清和递给他一杯温水。 江户川柯南卡带般缓缓接过，润了润喉咙。 神代清和适时道：“你昨晚喝完那瓶老白干就醉过去了，洗胃的时候也没醒，一直睡到现在。博士去外面给我们买午饭了，有你的粥。”顿了顿，他接着说，“坏消息是你再喝老白干应该没用了，好消息是这起码提供了一个方向，另外兰小姐应该不会怀疑你就是新一君了。” ——在你露出下一个破绽之前。 他内心默默补充。 “哦。” 江户川柯南，身心俱疲。 原本还想着变回去了就可以赶紧联系爸妈，绫辻侦探那边的委托也能取消一部分…… ——果然是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颓废.jpg 神代清和安慰道：“绫辻侦探那边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酒厂虽然藏得深，却也不是全无痕迹。 可惜那边的传统艺能是爆炸销毁证据，很难被「Another」针对。 江户川柯南：“嗯。” * 时间倏忽而过。 出院后，宛如漩涡中心的江户川柯南又经历了见到黑衣组织龙舌兰的第一面和最后一面、被服部平次认出真身等等事件，从案件密度来说，他的周围似乎没有多少变化，但媒体的关注却切切实实地被分割——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大家准时收看我们的《东京时事》，我是主持人神木优子。” “我是主持人早川寺研人。” “……” 街边的液晶屏上，正播报着近期的新闻，和闺蜜逛街逛到一半·坐在遮阳伞下喝奶茶·铃木园子随意看了眼电视屏幕上两名主持人，正要不感兴趣地移开视线，画面一闪，现出一位金发红瞳的俊朗青年。 她的目光立刻定住。 “根据警视厅的官方报道，备受瞩目的xx案件……” “此次案件中推理出关键所在的，正是名侦探绫辻行人先生。” …… “小兰，快看！” 铃木园子兴奋地推了推闺蜜的胳膊，“是绫辻侦探诶！” 毛利兰：“嗯。” “他真的好帅！！” 铃木园子双手捧脸，脸颊泛起少女娇羞的红晕，“明明也在米花町，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样的帅哥呢？” 绫辻行人，是在一月前声名鹊起的侦探。 那段时间，网络上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位容貌出众的侦探，突然发力的粉丝将安利做到了极致，宛如病毒感染一切，而对此不服的同行、闻名而至的委托人、嗅到新闻的记者等等陆续上门拜访，却是将对方的名声真正地打响了。 因为人们很快发现，绫辻侦探的推理能力，堪称一骑绝尘。 见缝插针的媒体毫不客气地把这位年轻的侦探和“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工藤新一、“沉睡的小五郎”毛利小五郎对比，乐此不疲地炒作着各种消息，引发了好几场粉丝之间的暴动，由于工藤新一久不出现，毛利小五郎爆点不足，绫辻行人，很快成为东京侦探的表率。 《东京时事》很快又说起了下一篇报导，关于怪盗基德—— “哇，是基德大人！” 铃木园子再次捧脸，激动地小声尖叫，感慨万千，“太幸福了，最近的帅哥都扎堆冒出来……” 她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小兰，神代君真的约不出来了吗？” 毛利兰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作为外包了毛利侦探事务所找猫业务的合作者，即使神代清和再宅，也没能逃过时常和闺蜜毛利兰贴贴的铃木园子的火眼金睛，考虑到人际交往，神代清和在铃木园子的屡次邀约之下，是跟着出去玩了一次的。 那次KTV之旅非常惨烈。 先有江户川柯南倾情奉献、让人恨不得自裁的“天籁之音”，再有由误会引发的情杀案—— “唉。” 铃木园子长长叹了口气，琢磨道，“神代君好像有点社恐，不太喜欢跟陌生人打招呼……有了，我知道要约神代君去哪里了！” 第199章 199 深夜。东京某个酒吧。 悠扬的萨克斯乐曲流淌在诺大的空间,电视里播放着媒体新宠儿绫辻行人又破获了某个案件的新闻，又说警视厅已聘用绫辻行人作为警方的顾问—— “这样搞，破案的就算警察,不算侦探？” 夜晚室内仍旧戴着墨镜的伏特加端起和代号同名的酒液一饮而尽，如此评论。 “哼。” 琴酒看着难得聪明了一回的小弟,自喉间发出沉冷的哼声,不做回答。 电视的镜头似乎格外钟爱这位面容冷肃的侦探，在那双漂亮的红瞳上久久流连,酒吧的音乐换了一首—— 漂亮的女郎离开吧台，摇曳身姿地走向他们所在的卡座,将一杯鸡尾酒放在银发的男人面前,俯身的姿势显出完美的曲线,笑容妖冶而挑逗：“先生，喝一杯？” 伏特加：“……” 啊这！ 大哥竟然也会有艳遇？ “玩够了吗,贝尔摩德。” 琴酒眼中是满溢的杀意,左手抓握起一旁调酒用的凿冰锥,右手猛地抓住女郎的头发拖向桌面，锋利的锥尖随之刺了上去！ 宛如蛇类蜕皮,被撕扯下的易容下，熟悉的魅惑面容呈现眼前，金发碧眼的大美人漫不经心地将长卷发拨弄到耳后,亲昵地抱怨：“真是的，这么久没见，琴酒你还是这么粗鲁。本来还想邀请你调一杯马丁尼……” 在琴酒愈发冰冷的神色中,贝尔摩德轻笑道：“开玩笑的。” “……” 真的吗？只是玩笑吗？ 作为琴酒忠诚的小弟兼司机,伏特加心里晃过许许多多关于大哥和组织里有名的千面魔女的桃色传闻,脑门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他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你不是在美国吗？”琴酒冷淡地叼起一支烟,没有点燃，“怎么，听到风声了？” “就不能是为了你来的吗？”贝尔摩德眸光闪烁，嗔怪地说了一句，随即坐在琴酒身边，慵懒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不掩玩味，“听说宫野明美答应了你提出的条件，如果她做到了，你就送她离开组织？” 妩媚的蓝眸对上森冷的绿眸，无需言语，他们都明白对方的意思。 怎么可能有人…… ——能活着脱离组织？ * 次日。黄昏。 贝尔摩德顶着张女高中生的面孔，来到米花町2丁目21番地。 没错。 虽然打着“围观讨厌的宫野明美自寻死路”的幌子，但贝尔摩德来到日本的真实原因，是她在9的试药名单上，发现了“工藤新一”这个名字。 ——以及跟在后面的，刺眼的“确认死亡”。 贝尔摩德心乱如麻。 她必须亲眼确认，这件事是否属实，如果是真的…… 那么，和工藤新一近乎形影不离的毛利兰，现在又是何等情况？ 工藤宅的所在，并不是什么繁华路段，换言之，假设组织的人或者其他别有用心之人在监视这里的话，陌生面孔很容易被发现。 因此贝尔摩德非但换了张脸，还给自己捏好了人设，比如工藤新一的粉丝之类。 暮色已起涌。 贝尔摩德在四周故作自然地游荡了会儿，观察过周围行人和邻居们的状态，甚至还搭讪了某个路过遛狗的老人家，得出附近一切正常的结论。——但这本就是种不正常。——如果工藤新一已经死亡的话。 帝丹高中工藤新一的状态是休学；媒体显然也不知道这位高中生侦探的死讯，不时把他拿出来和绫辻行人隔空比较。 ……有希子该不会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出事了吧？ 按理来说不可能，但想起那对时不时环游世界玩浪漫、似乎少根筋的夫妻，以莎朗·温亚德身份和对方相交的贝尔摩德又觉得有点合理。 她头疼地叹了口气，与此同时，一种隐晦的希望也在心头升起…… 会不会，工藤新一大难不死？ 那可是她的。 贝尔摩德抑制住来支烟的冲动，倚在路边思索，她的目光无意识地游移，就见工藤宅对面的神代宅大门打开，一个眼熟的少年从里面走了出来。 ？！ 黑色中长发，琥珀色的眼眸，越看越熟悉的五官—— 川上清和？！ 贝尔摩德惊疑不定。 港口Mafia的首领怎么可能在这里？！ * 神代清和敏锐地察觉到注目的视线。 他背着猫包，脚步和神情全无变化，动作自然地取出手机，就像是每个常见的低头族那样看起来—— 透过临时充当镜子的屏幕，有个陌生女孩的面孔闪过。 高中生？ 似乎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毕竟以自身的相貌会被多看两眼也很正常，神代清和这样想着，朝着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方向迈动脚步，然后就逐渐察觉…… ——跟踪。 非常高明、甩港口Mafia那些笨蛋部下八条街的手法，可惜这条路上的人实在不多。 “喵~” 猫包里的布偶猫甜甜地叫着撒娇，神代清和停在路旁，把猫包换了个方向背到身前，拉开拉链，漂亮的布偶猫探出头来，歪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漂亮的蓝眼睛矜持地四处张望。 贝尔摩德：“……” 这真是川上清和？其实是撞脸吧？ 仔细想想，这个少年应该姓神代，况且Mafia的首领出现在这种地方本来就不太可能。 作为黑衣组织的情报员，又在横滨有那样的遭遇，贝尔摩德自然是重点关注了港口黑手党的情报的。yushuGU.СM 她知道自己的那位便宜学生登上首领之位后做了好几件大事，包括统合横滨地下世界、包括和铃木财团合作……而第二件事，仍是现在进行时。 ——在这种时候，作为首领的川上清和却在米花町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合适吗？ 贝尔摩德不远不近地跟着前方的黑发少年，眼见街道上的人渐渐多起来，眼见黑发少年的脚步慢下来，停在波洛咖啡厅前，接着—— 上了二楼。 毛利侦探事务所。 贝尔摩德：？！ 凭借良好的视力，贝尔摩德眼睁睁地看着毛利兰——她的Angel从室内走出，言笑晏晏地和黑发少年打招呼，还禁不住诱惑地撸了一把猫猫头，一副两人非常熟悉的样子，将黑发少年迎了进去。 ——Angel甚至还穿着围裙！！ 千面魔女陷入沉思。 她沉思着登上毛利侦探事务所对面的楼顶，沉思着取出藏在裙底的望远镜，沉思着借助望远镜看向事务所内部。 银月皎皎。 家家户户都亮起灯，在贝尔摩德的角度，可以望见并未完全拉起窗帘的、对面二楼内部的景象： 她望见跟黑发少年打了个招呼就继续看电视的毛利小五郎；望见走向厨房显然在做晚饭的毛利兰；望见黑发少年全无客人模样，自在地活动着，和寄住在毛利宅的小学生一起把布偶猫转移到了猫笼里，给它添水添粮…… 就像是一家人那样。 贝尔摩德心里咯噔一声。 这是—— 青梅竹马不敌天降？ 四人吃起晚饭，毛利兰做的菜远远看着也很能引起食欲，还没吃饭·贝尔摩德望着黑发少年毫不拘谨、融入其中的模样，心情一时十分复杂。 不。 别想那么多，她今天过来明明为了是确定工藤新一的状态的。 * “神代君想好了扮演什么吗？”毛利兰热情道，“如果要买装扮，可以和我们一起哦！” “要我说，买四个假牙再穿身黑衣服扮吸血鬼就好了嘛……” “爸爸！” 毛利兰皱眉，向神代清和跟江户川柯南寻求支持，“难得有化妆舞会，神代君、柯南，你们也不想扮演最简单的吸血鬼吧？” “当然。” 在陌生人面前形象包袱一吨重·神代清和正色道，“既然答应了园子小姐的邀请，我当然会盛装出席。” 江户川柯南：“……”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园子那边这种活动多得很，不就是豪华游轮的大型化妆舞会吗？到时戴上面具做好伪装，陌生人间谁也不认识谁，盛装给谁看？ “我已经准备好服装和道具了。”神代清和婉言拒绝了毛利兰的逛街请求，又转向毛利小五郎，“既然是豪华游轮，又有热闹的舞会，想必会有许多绅士淑女到场，毛利先生记得多带些名片，到时可以拓展一下客户群也说不定。” 淑女。 毛利小五郎敏锐地察觉到关键字，严肃地点点头。 看样子的确需要好好装扮。 * 月半明。 神代清和背着空了的猫包从侦探事务所走出，眼角余光注意到，对面楼顶的微光已消失。 那是他在晚饭时一瞥间，镜面的闪光。 跟踪的人？ 脑袋里各种念头转来转去，一会儿想到某次疑似酒厂的人来闯过工藤宅的空门，一会儿想到手机屏幕上映出的陌生女高中生，一会儿想到各种奇怪的情杀仇杀莫名其妙杀的案子…… 不行。 可能性太多，根本锁定不了动机。 “嘎嘎！” [主人，晚上好！] 漆黑的乌鸦自空中落下，收拢翅膀停留在他的指节，神代清和轻轻梳理着小七的羽毛，微笑回应：“晚上好，小七。” ——当小七在家时，它通常会在没猫时出现。 神代清和有心问小七有没有发现鬼鬼祟祟的人，又考虑到对方可能仍在通过某种方式注视自己，便决定回到神代宅再问。 * 黑发少年的身影逐渐消失。 藏在阴影处的贝尔摩德，神情凝重。 乌鸦。 黑衣组织的另一个名字，叫乌鸦军团，而Bss爱好饲养乌鸦…… 会有关联吗？ 这个少年、究竟是什么人？ 第200章 200 贝尔摩德担惊受怕。 神代清和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游轮从横滨港出发？” “是啊。” 江户川柯南见神代清和眉头皱起, 不明所以地问，“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 午后的奶茶店里，两人正等待着绫辻行人的到来。 关于黑衣组织的委托有结论了。 因为绫辻侦探事务所附近蹲点的狗仔略多, 神代清和与江户川柯南这次是在一家更远些的店铺里等待，作为自由职业者和放暑假期间的小学生，他们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半小时到达, 然后就聊起了天。 神代清和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沉吟道：“你知道登上游轮的乘客都有哪些吗？” 应该是自由卖票的…… 吧。 “听园子说，到时出港的是她家的游轮, 被邀请去玩的都是铃木财团的朋友、合作者, 还有高管、优秀员工什么的。”江户川柯南道, “到时候还会有节目表演和游戏，园子说她现在也不知道规则，要等登上轮船才知道。” 横滨。 合作者。 关键词如此鲜明。 作为今年和铃木财团亲密合作的、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 太宰猫猫和红叶姐他们肯定都会收到请柬。 毕竟铃木家一向交游广阔。 理论上正在环球旅行·神代清和：“……” 问, 怎样才能保证全程不被Mafia的同僚们发现？ 答案显而易见。 或者推掉这次舞会，或者装扮成谁都认不出来的模样—— 包间的门被推开。 一月未见的绫辻行人信步迈入。 江户川柯南立即挺直背脊坐得端正，镜片后的蓝眼睛迸发出炫目的光彩：“绫辻先生！” 绫辻行人查到的情报不算简略。 “那个组织以隐秘为准则，犯下的案子要么动静小到难以察觉, 要么简单粗暴地用爆炸销毁痕迹。”将这些日子收集到的资料递给江户川柯南，绫辻行人拉开椅子坐下，神代清和递了杯原味珍珠奶茶给他。 江户川柯南翻阅着资料里包含着许多确定和疑似由黑衣组织参与的事件档案, 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他认真地、缓慢地将每一行的每个字都读过，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 ——事件档案后是黑衣组织的成员情报。 包含有酒名代号的核心成员、没有代号的外围成员，附有他们的行事作风性格分析等, 只不过有很多“缺失”“猜测”“似乎”等等字样。——已知线索实在不足, 便无法推导最终的结果。 江户川柯南看到了龙舌兰。 他知道龙舌兰已经死了, 可这却没有让他的心情轻松一些，入目的各种酒名仿佛都散发着鲜血的芬芳，令人头昏脑胀。 神代清和正大光明地跟着看。 梅洛、摩根船长…… 咦。 波本威士忌。 也不知道绫辻君从哪里搞到的情报，解说还挺详细，神代清和看着那“睚眦必报”“谎话连篇”“**高手”的评价，喝了一大口杯里的芒果牛奶，借着这个动作遮挡住唇角细微的弧度。 良久。 江户川柯南长长呼出一口气，放下资料，郑重道：“谢谢，绫辻先生。” “不用，把委托费结了就好。” 绫辻行人提醒道，“量力而行。有困难求助朋友和家人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 “嗯！” 江户川柯南重重点头。 这份情报可以说是颠覆了他心中黑衣组织的形 象，毕竟无论初遇次遇三遇，黑衣组织始终是以暗地里偷偷交易的模板出现的，即使次遇时琴酒想要炸毁新干线，也不能改变他们只会在背地里搞动作的印象。 结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黑衣组织竟然也有当街和警察对狙的时候吗？！ 又聊了些委托相关的事宜，绫辻行人起身告辞。 “欸，这么快？” 江户川柯南惊讶仰头。 “是因为新来的侦探助手小姐？”神代清和语声带笑，“听说辻村小姐的工作展开不太顺利。” 绫辻行人漠然点点头，起身离开。 带着喝到一半的珍珠奶茶。 江户川柯南茫然脸：“辻村小姐？” 神代清和轻巧道：“你可以理解为狙击部队2.0版。” 虽然那位和母亲同名的女同事应该没有这个意思，但特务科的确是把她当做变相的监控在用。 咳。 和他预料的一样，媒体人的热情让蹲在绫辻侦探事务所对面楼顶的狙击部队憋屈地撤离，特务科上层只能另想办法限制这位特危级异能者，而新报道的侦探助手辻村深月小姐，就是限制的一环。 江户川柯南胡乱应和几声，又拿起黑衣组织的情报看起来，那架势似乎要从文字间看出朵花来。 “神代，你说……”江户川柯南托着下巴，“黑衣组织好像从来不会在繁华都市有大规模长时间的行动，可见他们还是怕警察的，对吧？” “嗯。” 神代清和稍微纠正，“应该说怕反恐部队。”他举例，“你看过福地樱痴的系列电影吗？” 江户川柯南：“那个‘远东的英雄’福地？” “内容是真的。” 神代清和言简意赅。 “什么是……” 江户川柯南说着，眼睛陡然瞪大了，不可置信道，“等等，你说电影的内容——那不是特摄片吗？” 他听到黑发少年毫不客气的反问： “前有奥特曼，后有假面超人，再来一部真人特摄的意义何在？” 江户川柯南混乱了。 “所以，那些闯进地下非法实验室，救人杀变怪；和改造动物、异形、狼人战斗……” “都是真的。” 神代清和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发，逆着摸又顺着摸回去，“当然，考虑到血腥和精彩程度，会有那么一点点艺术加工。” 江户川柯南：“…………” 一剑把异形打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该是100个小兰的程度吧。 江户川柯南心事重重地回去了。 混沌的大脑短时间内接收太多的信息，颇有不堪重负之感，变小的侦探没有回毛利家，而是熟练地给毛利兰打了个电话，转身就进了阿笠宅清理思路，神代清和目送着那个小身影和阿笠博士胜利会师，也回到神代宅。 * “嘎嘎！” [主人，今天附近没有鬼鬼祟祟的人！我和我的兄弟们都可以作证！] “辛苦了。” 神代清和露出温和的微笑，来到后院，将鸟类高档零食倒在几个端出的食盘里，小七立即嘎嘎叫着呼朋引伴，不一会，附近巡逻的乌鸦们就三三两两地落下，享用起来。 仍是盛夏。 夕阳将天边的云彩染成耀目的绯，东京的风比横滨的轻，却不及横滨的清新。 神代清和看着手机上铃木园子的联系方式，默然半晌，终究还是放弃了推掉舞会的选项。——毕竟已经答应。 既然如此…… 那天要扮成什么好呢？ * 周六。化妆舞会当天。 作为家里唯一的成年男人，毛利小五郎当仁不让地拎着大包小包，和女儿毛利兰一起坐上铃木财团的轿车。他们要搭车前往横滨港，再从横滨港登上游轮。 已在车上·铃木园子张望了下：“柯南那小鬼真的不来？” 毛利兰干笑：“哈哈，柯南说博士做出了超级好玩的新游戏，他要抓紧时间第一个通关……” “呵。” 铃木园子发出嘲讽的声音，“就他？” 轿车启动。 很快路过工藤宅和神代宅的所在。 铃木园子百无聊赖地托着半边脸，望向窗外一闪而逝的别墅，兴致勃勃道：“神代君说要自己去，今晚绝对会扮演一个我们认不出来的身份……我倒要看看，什么装扮本小姐会认不出来！” * 时间稍稍回转。 神代宅。 谎称在阿笠博士家打游戏首通·江户川柯南坐在二楼起居室的沙发里，随手翻着一本从书架上找到的《夫妻善哉》，扬声对着卧室喊：“好了没有？” 里面传出波澜不惊的回应：“耐心是一种美德。” 江户川柯南：“……” 可我已经等了一小时了！小兰化妆……不，小兰基本不化妆，总之，舞台剧化妆都没你那么久！ 奇怪。 江户川柯南放下书，不由自主地开始回忆。 在绫辻侦探交付了黑衣组织相关的委托的第二天，神代面色沉重地来找他，说自己遇到了影响终生、决定自身能否继续待在米花町的大事，需要他的鼎力相助。——而他具体要做的，就是在保密情况下，和神代一起去参加化妆舞会。 江户川柯南当然答应。 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吱呀。 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 江户川柯南看着缓缓步出的身影，震惊地眼镜都掉了。 * 横滨港。 隶属于铃木财团的巨型游轮静静停靠在港口，到了登船的时间，衣冠楚楚的绅士和淑女们在对迎宾出示请柬后，沿着阶梯缓缓登上了游轮。 贝尔摩德也在其列。 考虑到舞会中女士有被纠缠的可能，又考虑到伪装的需要，她这次易容成了一位颜值中等偏上的男士。 你说请柬？ 当然是真的，千面魔女想要一张小小的请柬，实在有太多办法。 这几天贝尔摩德并没有闲着。 她已经查到那个少年的表面信息，神代清和，20岁，早在5年前其父母便在工藤宅给独子对面买了房子，之前在横滨上学，现已大学毕业，从事自由职业。包括但不限于网络接翻译单和外包侦探事务所的找猫业务。 ……5年前。 ——远出乎她意料的时间。 贝尔摩德本以为是自己神经过敏，直到她在一个清晨再次来到神代宅，在日光下见到了那只乌鸦。 ——并认出那是Bss丢失的七郎。 ！！！ 人看乌鸦往往一个样，贝尔摩德也未能突破物种间的界限，她能够认出来，纯粹是因为某段日子去见Bss的时间过长，留意到了Bss养的排行第七的宠物乌鸦的一点小小的习惯。——就像人的习惯性小动作一样，自己未必知晓，有心人却会牢记。 很难形容当时贝尔摩德内心的震惊，说是富士山喷发稍有夸张，说是核废水倾倒又略显别扭，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作为一个见多识广的情报员，贝尔摩德脑补了许许多多，包括神代清和同时是港口Mafia的首领和Bss的心腹部下的可能…… 她决定搞清楚这一切。 而要自然地接 触到必定知晓工藤新一某些消息的毛利兰，今晚的化妆舞会就是个绝妙的时机。 ——绅士向心仪的淑女搭讪，再合适不过了，不是么？ * 海上的夜色更清幽。 化妆舞会在20点开始，现在还有空闲，乘客们或是在船舱里休息，或是在享用游轮上的其他设施，或是在四处看风景—— 甲板。 森鸥外注意到一个可爱的小萝莉。 那是个由姐姐牵着的，身高只到成年人大腿位置的女孩。 元气的黑色短发，粉色的发箍，同色的领结，她穿着浅蓝色的连衣裙，裙摆点缀着蕾丝，蹬着双粉蓝色小皮鞋，一双湖蓝色的眼睛好奇地转动，却又很害羞，总在和陌生人视线接触后脸颊微红地低下头，那仿佛刚刚出洞的小兔子的模样，扰动着森鸥外的心。 江户川柯南整个人都冒烟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即使是被爸妈联合阿笠博士假装黑衣组织的成员骗的团团转，黑历史程度也完全不及今天！！ 混蛋神代我和你势不两立！！ 回想起被某个不做人的家伙强行换上假发和裙子、按在梳妆台上化妆的过程，江户川柯南眼眶就湿润了。 他的男性尊严…… “好了。” 上方传来个懒洋洋的声音，“不是有我陪你吗。” “你要女装自己女装啊，带上我很好玩？”江户川柯南愤愤，透过被粉色丝带包裹着的蝴蝶结变身器，他的声音是不输吉田步美的可爱萝莉音，连压抑不住的怒火听起来都格外惹人怜，“混蛋神代！混蛋王八蛋！“ 骂人的词汇这么贫乏的吗。 神代清和把经受重大打击的柯南抱起来，好声好气地安慰：“没关系的，只要不被兰小姐他们认出来就好了。” 他有句话没说：如果你不打扮成这样，又怎么会用120%的力气去遮掩我们的身份？ 江户川柯南吸了吸鼻子。 “你后来不是答应了吗，平安度过今晚，我就用一个黑衣组织的秘密跟你交换，绝对物有所值。”神代清和轻声细语地哄人，眼见江户川柯南眼眶的红还没消褪下去，不由得开始思考对方是不是越被哄越想哭的类型—— “这位小姐，有什么是我可帮您的吗？” 彬彬有礼的熟悉声音从后方响起，早已察觉到有人接近的神代清和、侧身的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 啊这。 这么快就遇上萝莉爱好者森君…… 神代清和思维电转，表演功率提升，动作越发优雅轻柔。 * 森鸥外怔住。 眼前是位值得用任何美好的词汇去形容的女性。 她穿着身乍看简单的白色长袍，月光照耀下却隐约可见同色的绣纹，勾勒出细碎的冰雪的图案； 她的脸庞在甲板不甚分明的灯光里是种朦胧的秀美，气质飘逸中隐约圣洁，仿佛不居尘世已久； 她宛若初来世间的幼女轻灵未染尘埃，顾盼间又有少女的甜美俏皮，她轻轻启唇，声音里带着难言的成熟韵味，轻叩心弦—— “先生？” 海风渐大。 白袍被吹地扬起，露出双细嫩白皙的小腿，这本是在街上常常能看见的女性部位，森鸥外却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般慌忙移开视线，在他组织好语言之前，又听到眼前的女性轻笑道：“我可不是小姐哩。” 经过妆容修饰·脸庞已基本脱离往日的轮廓·神代清和愉快地告知了自己的新称呼，“叫我如月夫人就好。” “这是小女樱子。” 江户川柯南：“……” 啊。 虽然早知道这个设定，但真的被神代说出来的时候，感觉又失去了什么呢。 好凉。 有风钻进下面了啊混蛋！！ 森鸥外赶忙自我介绍：“敝姓森，名鸥外。初次见面，请多多关照。” “您客气了。” 神代清和掩唇微笑，“我们才是，需要森先生您关照。”“她”抬手搭在柯南的肩膀，稍显严厉的嗓音也蕴着为人母的怜惜，“樱子。” 江户川柯南极其不情愿地喊人：“森叔叔。” * 护花使者森叔叔带着柔弱的“母女”俩来到餐厅，一道用了丰盛的晚餐，并不动声色地赶走了觊觎者一二三四。 ……就很惨。 江户川柯南眼睁睁地看着这位有为中年人士一副殷勤备至陷入爱河的模样，吃了口天妇罗压压惊。 他捂着温热的良心，在桌下轻轻踢了踢神代清和。 ——真的不考虑放过人家吗？ 神代清和面上演技在线，内心遗憾摇头：柯南啊柯南，你知不知道，森君大概率是冲你来的？ 唔。 吃得差不多了。 用格外淑女的吃法、吃下小鸟胃那样的分量，来之前先垫了肚子·神代清和觉得刚刚好，于是礼仪周全地向森鸥外告辞，表示想去舱室里休息一会，就要起身。 森鸥外恋恋不舍道：“如月夫人会参加今晚的化妆舞会吗？” 神代清和矜持地点头。 “如月夫人这般风姿绰约，邀请您跳舞的人一定很多。”森鸥外体贴道，“在您踏入舞池的时候，不如樱子就由我……” * “不如樱子就交给铃木家的侍者吧，我记得有这个服务？” 轻快的声音响起的同时，鸢眸少年的身影，也从视野近处浮现。 神代清和：！！！ 太宰猫猫走路还是这样无声无息。 神代清和感受到猛然加速的心跳，灵感迸发，垂眸道：“我不会下舞池的。” ——“她”轻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满溢着母性的光辉，一切尽在不言中。 稳住。 他就不信了，这样还能被认出来？！ 第201章 201 豪华游轮的餐厅,也是富丽堂皇。 和佳人相得益彰。 森鸥外绅士地表达了送人回房的愿望，被婉拒，他目送着白袍的女子袅袅婷婷离去的背影,淡淡道：“太宰君，你吓到如月夫人了。” “是吗？” 太宰治唇角一点点翘起，递给森鸥外一张宣传单，“我可是领了化妆舞会的规则，特地来找森先生的。” 鸢眸的少年微笑,这笑容在灯光通明的餐厅内奇异莫名，“只要还能认出来,再找到那位夫人也是很简单的吧……或者森先生你真正想找的是那位小小姐？” * 神代清和平静地抱着短腿的江户川柯南行走在甲板，平静地接过路途中工作人员在发放的小礼品和规则单，平静地来到根据请柬安排的舱房走进。 吱呀。 客房门关上的声音。 横滨港的海风一如记忆中那般凉。 凉到他心底。 什么灵感迸发，说是脑袋抽筋还差不多。 神代清和万分忧郁地扶额,深刻反省自己在有关太宰猫猫的事情上的第N次翻车始末,在意识到先前一番操作让沉没成本变得无限大后,坚定了捂紧本次马甲不放松的原则。 “呼。” 双脚总算接触到地面的江户川柯南深深呼吸，一肚子吐槽都被海风吹熄，只挤出一句：“你什么时候怀孕的？” 神代清和翻了个优雅的白眼,敷衍道：“没听说过有感而孕吗？” “……” 江户川柯南在心里过了一连串脏话，只觉熄灭的吐槽又重新占据脑海的高地,正要一泻千里,就见神代清和从白袍浅浅的装饰性口袋里取出个小小的、圆圆的东西，用力捏得极碎。 ？！ “这是……” 眼熟的钥匙扣版检测仪再次出现，见检测仪闪烁代表安全的绿光，江户川柯南才继续说话，“窃听器？” 他的神情严肃。 哪来的？刚才接触过他们的人里离得近的就是森鸥外和—— 神代清和慢悠悠抽了张纸巾擦掉手指沾染的碎末,感受着逐渐恢复平稳的心跳，慢悠悠道：“别多想。太宰放的。” 哦。 原来是太宰啊那没事—— 不对！等等！ 江户川柯南理了理思路，连珠炮般提问：“太宰怎么会在这？他应该不是请柬邀请的人选，是被谁带上来的？他为什么要给你放窃听器？那个森先生有哪里不对吗？你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他逐渐碎碎念起来，“到底为什么这么拼啊，连二胎都有了，就这么不想被园子认出来吗——” 等等。 脑海里的信息排列组合，将种种可能呈现，江户川柯南狐疑道：“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太宰的事情，又知道他会在船上，特地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吧？” 就离谱。 他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太宰猫猫的事情？！ 神代清和对这由于已知不足得出的奇妙结论听若未闻，低头看起手里的宣传单来。 是关于今晚的各种节目和活动的。 跳过其他，他径自锁定化妆舞会说明。 1.舞会于晚八点开始。 2.需穿着非常服入场（主办方提供各式服装免费短租），参与后续游戏的需佩戴假面（主办方可提供）。 3.晚九点半将给场中仍佩戴假面的客人发放有特别标识的身份牌，每人十张，“猜猜我是谁”游戏开始，参与者需将身份牌交给认出自己真身的前十人。 最终，按照取得卡牌数量的多寡，前10名将获得铃木财团送出的丰厚奖励。 …… 某小学生还在念叨，神代清和打了个呵欠，幽幽道：“为什么不能是太宰本人收到了请柬？” 江户川柯南一愣：“可太宰才17岁？” 是啊。 理论上讲，17岁不可能是铃木财团的高管和优秀员工，也不可能是合作者，鉴于铃木园子的交际圈里没有这个人，差不多也可以排除朋友的选项……那就只能是被邀请的宾客带来的了。 就像神代清和可以带江户川柯南一样，一张请柬是可以携带一名同伴的。 顺说下，因为宾客的组成成分，正常来讲不存在完全没人认识的人，这也是化妆舞会里的猜身份游戏的基础。 “你可以多了解一下横滨这座城市。”神代清和淡然道，“就在六年前，有法令将14岁以上少年的务工定为合法。” “大战的影响？” 江户川柯南反应很快，“但已经撤销了吧！六年前太宰才11，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随便聊点让你缓缓。”神代清和自顾自道，“既然你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我就直说了。” 黑发少年露出温和的安抚的笑容：“森鸥外应该是冲你来的。” 江户川柯南：？？？ 江户川柯南：！！！ 他的话语格外艰难：“恋、恋童……？” 神代清和同情脸，“他的守备范围是12岁以下的幼女。” 江户川柯南的表情宛如吃了榴莲香菜苦瓜炖黄连。 就很扭曲。 “没人报警吗？” “这里又不是美国，他又没实质性做什么，报什么警？”神代清和凉凉地解释，“哪怕真的被带走批评教育了，被曝光了，也最多影响个人形象和企业形象。” 反正自己在休假。 可能被影响企业形象·港口Mafia现任首领，发出了甩手掌柜的声音。 江户川柯南：“……” “对了，待会森先生应该还会找你，记得不要穿帮。”黑发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点幸灾乐祸地说，“要表现出不知道他的癖好的样子，加油啊柯南，要相信你继承了工藤有希子女士的演技！” “这么说来，森鸥外的癖好并不广为人知。” 江户川柯南的神情专注起来，“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神代？” 你好像总是知道很多。 包括他仍是工藤新一时，和毛利父女来横滨旅游时听到的“变天”；包括和绫辻侦探的熟稔和两人谈笑间透出的信息；也包括此时此刻，对某些算得上秘密的信息的了解。——这是身处于异能圈子就能知道的吗？ 无论怎么想，这些都不像常识吧。——在神代清和面前掉马的时候，被误会是被异能变小的时候，江户川柯南首次知晓了异能的存在。 ——那时他便问过对方是不是异能者，彼时对方只给出一个轻飘飘的“你猜”，并表示异能有时会是堪比于生命的底牌，让他不要乱打听。 “其实我是个情报贩子。” “……啊？” “不，还是情报商人好听点。”神代清和施施然伸出只手，掌心摊开放在某小学生面前，“白嫖了我那么多情报，什么时候结个账吧，新一君？” 刚从父母那里要了笔钱给绫辻行人付委托费·贫穷·江户川柯南：“……” 话题无疾而终。 * 晚八点。 化妆舞会入场时间。 被打扮成座敷童子·江户川柯南的视线从女巫、阴阳师、一溜高矮胖瘦各不同的基德身上掠过，落在更多身着礼服佩戴假面的男男女女上。 “…………” 该死。 被园子带偏了，化妆舞会又不是，完全可以穿正装啊！！ 江户川柯南嘴角直抽，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小丑，他看了眼同样更像是cs的神代清和，心有戚戚，“你也发现了吧。”注意到一个走在人群里的玩偶熊，他的声音更沉重，“我们没必要穿成这样的。” “这不是一半一半吗？”神代清和观察了一下cs和正装的比例，不以为意道，“你要对我国的二次元浓度有信心。” “……” 行吧。 江户川柯南忍耐着调头就走的冲动，思绪飘飞：不知道小兰打扮成了什么？ * 入场时间持续半小时。 众位宾客在穹顶高悬的宴会厅里走动攀谈，尽管猜身份活动还要好一会儿才开启，已有不少人跃跃欲试地尝试掀掉其他人的马甲—— 轻快活泼的乐声中，人们的心情随之高昂，装扮精美的非礼服人士理所当然地引发了各种围观。 ——作为场中少有的孩童身形，座敷童子版柯南在大长腿之间来回跑动，深刻地体会到了矮子的不便。 ……小兰呢？ 江户川柯南找了一会，行走间带动身上的几个铃铛叮叮当当响起，在第N次被热情地拦下询问“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之后，眼见戴着假面·很像森鸥外的男人似乎注意到了自己，江户川柯南搓着手臂上不受控制涌起的鸡皮疙瘩，折返试图回到神代清和身边。 ——人呢？ 舞池旁、本该是神代清和坐着的卡座被围得水泄不通，天狗、猫妖……顶着鱼头的应该是海坊主…… 吧。 你都顶着鱼头了为什么还要戴假面啊？！为什么这个鱼头上有辣椒啊是剁椒鱼头吗？！这样居然还能戴得上假面主办方真的用心了啊！！ 江户川柯南按住疯狂抽搐的嘴角，回想起神代清和装扮的雪女，又看着这新时代的日本百鬼集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损友肯定被埋了。 想起自己的座敷童子扮相和路人令人招架不住的热情，江户川柯南转身就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却被一个黑西装男人拦住。 不，是少年。 明媚的鸢眸在眼前晃荡，戴着半脸假面的人发出了太宰治的声音：“看我找到了什么？座敷童子~” 他轻笑着蹲下，低声道，“座敷童子，你会带给我好运的吧？” 太宰治笑眯眯地戳了一下小孩胸口的铃铛，在清脆的铃声中吟诵：“带我找到‘如月夫人’的所在。” 第202章 202 镇定。 江户川柯南默默对自己说。 戏演久了真的会锻炼人, 起码他现在能控制自己的表情尽量自然。 已知自己现在座敷童子的扮相脸上化了有点浓的妆，和之前小女孩樱子的形象不太相同, 又知宴会厅里的孩童很少……太宰该不会是诈我的吧？——江户川柯南狐疑地想着, 决定先试着隐瞒。 虽然神代那家伙很可恶，但如果神代都伪装到这种地步，还是被太宰认出来—— 太惨了。 江户川柯南代入了一下神代清和的视角, 简直窒息。 唔。 等下，神代并没有什么破绽啊，难道太宰想找的真的是“如月夫人”，不是神代？ ——必须要承认的是，神代女装起来的确很有魅力。 但那可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太宰你……你才17…… 脑海中闪过日本男性普遍恋姐喜欢有母亲感觉的女性的择偶标准，江户川柯南的眼神一时十分复杂。 太宰治：？ 仿佛能感知到面前人的想法, 鸢眸的少年隐去笑容，嘴角下撇, 话语却仍然彬彬有礼：“樱子小姐？” 江户川柯南猛地回神, 就对上双漠然的鸢色眸子。 以往每一次都流淌或灵动或活泼的光芒的眼睛里, 是粘稠的黑，那种仿佛从骨髓里透出的黑予人种空洞和虚无的沉溺，江户川柯南僵硬地注视那双眼眸，只觉得自身就如同陷于沼泽, 越是挣扎就越是难以脱逃—— 危险！！ 心跳加速，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外界的打断让他骤然从虚幻的沼泽中脱离, 江户川柯南后退两步, 表现得就像个被吓到的小孩, 嗫嚅道： “你、大哥哥你在说什么呀？” 宴会厅灯火辉煌。 恍若隔世。 优美的音乐和宾客的交谈再次传入耳中, 江户川柯南此时再看太宰治, 那双鸢色的眼眸在璀璨的灯光映照下恢复了明媚，但小学生身形的侦探不认为那是错觉。 他只有一个疑问： 太宰这样子，神代知道吗？ “樱子小姐这样打扮也很可爱呢。”太宰治友善地看着他，神情温和又亲切，软下声音道，“吓到你了吗？是因为大哥哥比较擅长认人，这里的小朋友又少，才能认出更漂亮的樱子小姐哦。” “悄悄告诉你，如果看到森先生千万不要凑过去，他今晚扮演的是大灰狼，要捉一只幸运小红帽……” “好了，告诉大哥哥吧。” 太宰治眉眼弯弯，递给他一颗漂亮的糖果，“你妈妈呢？” “……” 好家伙，真是好家伙。 如果换成步美在这里，这一番表演下来，指一下妈妈的位置肯定不难。 江户川柯南慢腾腾接过糖，内心腹诽之余，怀疑了半秒刚才是不是幻视，熟练地用孩童的口吻道：“大哥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告诉大哥哥。” 太宰治：“好呀。” 江户川柯南故作天真地问：“大哥哥是自己用请柬进来的吗？” 太宰治已明白潜台词，微笑道：“是啊。” “可是，大哥哥不是未成年吗？” “拒绝——” 太宰治摇了摇手指，“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了。” “……” 小气。跟小孩子还这么计较。 江户川柯南无语地给他指了某个被围得几无空隙的卡座。 * 见太宰治露出烦恼的表情，嘟囔着“啊虽然早就猜到”“真受欢迎啊”往卡座的方向过去，江户川柯南快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不被打扰的角落，边等待心跳恢复平缓，边取出口袋里的手机打开。 是小兰的邮件。 江户川柯南的神情柔和下来，心跳因青梅竹马变成另一种节奏，他仔细地看完了邮件里的让他不要玩游戏玩得太晚、注意保护眼睛之类的小小絮叨，只觉分外温馨。 所以，小兰到底在哪？ 这里的视野更开阔。 之前是按照三人组“毛利叔叔+小兰+园子”找的，这次就按二人组“小兰+园子”找吧。 江户川柯南找了个无人的卡座爬上沙发背，优美的华尔兹音乐已响了起来，绅士们纷纷邀请淑女共赴舞池，江户川柯南专注于寻找发型独特、侧额的头发有隆起的少女，终于发现了小兰—— 和站在她身边的陌生青年。 ？！ 毛利兰今天穿的是身漂亮的打歌服，似乎在cos哪个偶像，但江户川柯南此时无心欣赏，只小跑到近处躲好，挑剔地打量着那个青年—— 剪裁得体的灰色西装，领口的领结中和了严肃的衣着、带起几分俏皮，陌生的青年五官端正气质良好，投向小兰的眼神有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艳，正礼貌地邀请对方做舞伴…… 而园子正撺掇小兰答应。 “……” 园子你这八婆！ 江户川柯南疯狂地诅咒铃木园子和不知姓名的某青年。 * 贝尔摩德感受到一股微妙的寒意。 她技巧性地用眼角的余光观察四周，由于江户川柯南的身形太过矮小，人来人往的宴会厅也不好细查，贝尔摩德很快收回目光，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今日格外光彩照人的Angel身上，唇角泄露出真实的笑意。 千面魔女的交际水准有多高？ 即使是可称新兰cp粉头的铃木园子，也认为闺蜜和这样一位绅士跳舞可以接受，并表示了真心实意的支持。 * 可恶！ 眼睁睁地看着青梅竹马的小兰和陌生青年一同步入舞池，看着小兰因为跳得不太好而害羞脸红，看着陌生青年专注的神情…… 江户川柯南，有了深深的危机感。 是的。 他一直知道小兰是个很好的女孩，一直知道她值得任何人去爱，可因为理所当然地认为小兰会等他，会为他推拒掉所有其他选择，作为工藤新一的时候，他总是慢待她，甚至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自己收到的诸多情书…… * 华尔兹舞曲丝滑地切换。 日式百鬼们有的加入舞池，神代清和周边的空气清新许多，起码有看到非穹顶部分的空隙。 这描述并不夸张。 太宰治在人群外往里望见清冷出尘、宛如从古代传说中走出的雪女，瞬间理解了人们的热情。 他想了想，招来部下，将命令传下去。 港口Mafia的来宾当然不会只有森鸥外和太宰治。 许多其他岗位上的主管等都收到了请柬，而鉴于和铃木财团打交道的都是文职人员，考虑到自身的安全，不少受邀的管理层都顺便带了武斗派同伴过来。——而这些武斗派，当然都属于干部的手下。 必须要说的是，为了不像砸场子，前来的武斗派长相都不在引人反感的范畴。 在他们的努力邀请下，围绕着卡座的小型日式百鬼聚会很快瓦解，不敢多说的下属们带着新鲜出炉的舞伴步入舞池，有个好奇心实在严重的回头看去，就见太宰干部迈开长腿，坐走过去坐在了雪女小姐的身边。 ？！ 太宰干部的春天来了？！ 下属浮想联翩之余，轻易地避过一个炮弹一样冲来的小孩，见她只是撞到个银灰色西装青年、没出别的事，便收回视线，向舞伴打听起雪女来。 接着就听到对方正怀有身孕的消息—— ！！！ “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也要试试邀请她的。” 舞伴妹子扼腕叹息，又白了面露震惊的某人一眼，对他的大惊小怪表示嫌弃，“同性又怎样？雪女姐姐那么美，我完全可以！” 某下属：“……” 别吧。 和太宰干部抢人，你会死得很有节奏。 * 神代清和：“……” 努力无视坐在旁边座位的太宰猫猫，神代清和看向面前的小圆桌。 他一一数过桌子边缘的花纹：太宰认出来了、太宰没认出来、太宰认出来了、太宰没认出来、太宰认出来了…… 是奇数。 神代清和放弃挣扎，开始复盘。 首先排除完全不讲道理的直觉，他觉得自己的漏洞有三： 其一，在太宰无声无息地过来时被吓到，立即低头制造不和太宰对视的情景——因为“如月夫人”的蓝眼睛是美瞳效果，而使用美瞳总是会让瞳孔有些微的不自然，介于他扮演川上少女时就是这么干的，他有理由怀疑太宰对此会很敏锐； 其二，脑袋抽筋后回到客房，没有第一时间销毁身上的窃听器，让太宰听到了柯南的问题和他的回答，“有感而孕”怎么听都不像是妈妈对女儿说的话； 其三，销毁窃听器。 这是个悖论。 普通人不该发现这个窃听器的存在，更别说排除这份干扰；而如果保留它的存在，则会更近一步暴露自己。 ——如果只有神代清和一人，或者他的同伴配合到位，倒不是不能顶着窃听全程演戏，在语言上圆过去，可惜江户川柯南显然不那么符合条件…… 啧。 神代清和叹息。 太宰治支着下颚，欣赏着小伙伴的新造型。 姬发柔顺，白衣飘逸，肌肤瓷白，淡然若神。 不知想到了什么，雪女清冷的眉间漫上几许忧郁，仿佛无心的精灵沾染凡尘，清丽的容貌愈发动魄惊心。 连那双因美瞳而显得无机质的蓝眼睛，都很符合角色设定。 太宰治知道，清和有力争第一和重视人前形象的毛病。 唔。 或许不能叫毛病？ 他现在有点感谢这两个特点了，因为在这样的环境里，如果清和装扮成平平无奇的路人甲，想必即使是自己，想要把对方找出来也很困难。 尤其是在没有预告，直接上惊喜的情况下。 没错。 太宰治笃定地认为这是个惊喜。 * “今晚的宾客名单上，可没有如月夫人您啊，无论‘如月’的姓氏还是名字。”太宰治的声音听来散漫而胸有成竹，不动声色间咄咄逼人，“那么，如月夫人您是怎么带着樱子小姐上船的呢？二位是同一张请柬吧。” 撞了情敌、把拨开的糖果丢进毛利兰鞋里，眼见本就不适应的小兰借此退场，从根源上解决了新情敌的诞生…… 江户川柯南回来找损友时，就听到这样两句话。 他瞬间如刺猬般竖起了全身的刺，故作无邪地插言：“宾客名单只有主办方才有吧，大哥哥你是哪里看到的？” 太宰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名单就在那里，随随便便就能看到，没忍住也是很正常的吧？” 理直气壮.jpg “……” 江户川柯南人都麻了。 你那副“是他们保管不善怎么能怪我”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啊？！所以你果然是在任用童工的不法企业工作吧？！平时违法犯罪……起码违法的事情到底做了多少啊？！ ——铃木财团为什么会跟这样的企业扯上关系？！ “……” 神代清和觉得很有道理。 猫猫挠毛线团，是猫猫的错吗？不，谁叫毛线团就在那里。 而且今晚只是类似于团建的活动，即使宾客名单被看到也无所谓吧。 “如月夫人，”鸢色的眼眸跃动着点点碎光，太宰治饶有兴致地威胁，“您也不想偷偷上船的事情被主办方发现吧？” 神代清和配合地露出强撑着的警惕的模样，“你想怎样？” “想要我保密的话……” 太宰治唇角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倾身凑近表面镇静的雪女。 气势呈压倒性强势的鸢眸少年低声在雪女的耳畔说了什么，对方的神色随之变化，变得脆弱、柔美又伤感，“她”轻咬失色的唇，似乎在经历激烈的心理斗争，好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将白皙的手搭在少年递出的掌心。 ？！！ 江户川柯南目瞪狗呆地看着这流畅的情节进展，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这是什么午夜频道剧情？！ * 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休息室的方向。 被“妈妈”抛下·江户川柯南：“…………” 不知所措.jpg 无论太宰有没有认出神代，神代总知道这是太宰。 细思恐极—— 不，根本不会发生什么。 江户川柯南放心地想，等到休息室没别人打扰，他们俩把身份说开就好。 等等。 假设太宰其实没有认出神代，那他刚才那一连串行为不就是…… 小侦探的眼神逐渐犀利。 * 休息室。 简单的床、沙发和梳妆台，这样的小房间在宴会厅二楼散落，太宰治随意挑了一间当先走进，开灯。 只见梳妆台前，一支玫瑰在花瓶里散发着芬芳，鲜艳欲滴。 落在后方的神代清和关上门。 考虑到继续坚持雪女的人设只会让自身更被动，神代清和果断选择脱马，他改变了行走的姿态，脸上的表情也趋于平和，动作自然地坐下打招呼：“太宰。” 用的本音。 这次换太宰治不愿意戳穿了：“如月夫人？” 茫然得很逼真。 在神代清和谴责的注视下，太宰治总算停止了扮演，他脸上漫上止不住的笑意，肩膀抖动着，很快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噗，哈哈哈哈！” 铃木家提供的休息室有着良好的隔音，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看着笑得打跌的太宰治，只觉得脸颊的温度在缓慢而稳定地上升。 ……算了。 ——自找的。 眼看着太宰治笑倒在沙发，又顺着沙发下滑，时刻注意着·铲屎官及时捞住液态版太宰猫猫，让他挂在自己身上，听他笑过头开始打嗝，默然两秒，无可奈何帮他解开西装扣子，又给他拍背顺气。 “清和……” 太宰治喃喃，棕色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小伙伴的脖颈。 “我在。” 神代清和忍着些微的痒意应着。 气氛静谧而美好，和着休息室内弥漫着的、未完全散去的浅浅香薰味道。 太宰治冷不丁问：“衣服哪来的？” 离得近了，才能注意到清和衣饰的种种细节，这样的暗纹和刺绣，以及类似古服改良的形制，雅致而脱离教条，绝不是单为这次舞会准备的。——可在平常情况下，清和似乎也不会定制这种用途不明的服装。 “涩泽君送的。” “白麒麟？” “嗯。” 太宰治把玩着衣角，神情晦暗不明，随即再次开始下滑。 神代清和：？ 但见太宰治把耳朵贴在他的小腹，似乎在聆听什么，他仰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随即一秒切换傻爸爸的神色，语无伦次道：“清子，它好像在动！它踢我了！” 清子：“……” 神代清和的脸光速涨得通红。 他强忍住一脚把扒在腰上的太宰治踢飞的冲动，“滚啊——” …… 十分钟后。 非常难得的，这次是太宰治在赔小心。 因为脸皮薄的神代清和已经羞耻得不愿搭理他了。 或者说，是不愿搭理全世界。 眼见小伙伴持续自闭，太宰治想了想，开始说起近期横滨的情况来：包括在铃木财团的支持下，擂钵街的开发；包括在政府注资后，建造优化的公益设施；包括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和异能特务科的现状。 “敦也在宴会厅里。” 太宰治分享道，“这算是特务科的日常任务，在有异能者聚集的场合，保障重要人士的安全，这次Mafia有人在，特务科就干脆让敦来了。” 遇到意外也方便迅速达成合作。 神代清和揉了揉脸，觉得温度下去了点：“敦？” “是不是没发现他在哪？”太宰治循循善诱，“敦的演技又不如何，所以他需要一个让人注意不到脸的角色——” 玩偶熊？不对，全身都包裹的话，遇到突发事件难抢时间。 说起注意不到脸—— “海坊主？” “Bingo！是剁椒限定版哦！”太宰治笑嘻嘻爆料，“织田作买的。” 神代清和：“……？” 在怎样的情况下，织田作会给敦买鱼头套？总觉得会是个格外奇妙的故事。 * 宴会厅。 江户川柯南被森鸥外逮住。 仗着这里是公共场合，江户川柯南发挥人幼声甜的优势，把森鸥外当做免费情报源绞尽脑汁套情报，可业余的在专业的面前完全不够看，最终他只是得到了对方主动发的名片。 ——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 “喂，博士。麻烦你帮我查一下……” 第203章 203 吹过海面的夜风裹着凉意,和温暖的宴会厅仿佛两个世界。 江户川柯南从长桌上品类丰盛的点心和酒水中随意拿了些填肚子，小心地没有碰到脸，即便神代清和说过使用的化妆品质量很好,没那么容易花妆。 回想今天的经历,真是一团乱。 神代清和这个人有毒吧。 他当初是怎么会答应对方女装的？ 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江户川柯南微怔。 博士这么快？ 他跑到个无人的角落,藏在单人沙发后的阴影里,接起电话。 “新一啊……” “真的吗博士？确定没有搞错？……好,我知道了。……我明白，不会乱来。……对了博士,再帮我查查这家公司的‘森鸥外’。” 细心地在两次和博士的通话中使用本音·江户川柯南顿了会儿，蓝眸黯淡,声音也低了下去，“还有‘太宰治’。” 嘟嘟。 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江户川柯南面色沉沉。 有些秘密,约等于公开。 比如“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港口黑手党”。 博士能这样快地查到就说明了这点。 日本黑`道合法，作为租界的横滨自然亦是如此,而港口Mafia，即为横滨黑`道的龙头，是为黑夜的具象，同时也是白日撑起横滨经济的支柱之一。 该说是城市特色吗？ 江户川柯南的三观遭受了冲击。 小小的座敷童子表情愈发沉重，心里乱七八糟地闪过诸多念头,从草履虫的诞生到宇宙的寂灭,从恐龙在地球生态圈除名到未来星际机甲,等他终于从天马行空的思维里回过神来,赫然发现自己已走到了二楼休息室前。 嗯。 就是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在的那间。 江户川柯南眼神复杂。 森鸥外毫无疑问是个黑手党了,而看起来似乎和森鸥外认识的太宰治,恐怕也是。 否则哪里会招17岁的少年。 那么神代呢，他对这一切知情吗？如果不知情，该怎么跟他说？如果知情甚至本身就是那个世界的一员，往后又该如何面对他？ 情报商人…… 想起损友自曝的某个职业，江户川柯南理智地倾向后一种可能。 * “小朋友，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一个声音响起。 江户川柯南转脸，就看见醒目的鱼头。 “……” 他稍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不是因为这位海坊主的疑问，而是这道声音……出乎意料的年轻。 国中生？ 搭话的正是中岛敦。 虽然“保障铃木财团的游轮不被异能者侵扰”是个危险性很低的日常任务，但作为唯一一个登上游轮的特务科成员，此时已是正式员工·中岛敦仍有一种责任感和使命感，驱使着他去帮助别人。 尤其小座敷童子这样的弱势群体。 然后他就听面前的小女孩发出稚嫩的声音：“樱子在等妈妈。” 妈妈？ 宴会厅的二层多是休息室和露台，宾客基本聚集在一层。 听到小女孩的话，中岛敦下意识地往被帘子挡住的露台望去，接着意识到，小女孩一直都在看另一个方位。 休息室。 他整理了下思路。 一位母亲，将年幼的女儿放在门外，自己进了房间休息…… 逻辑上似乎有点问题。 中岛敦热心道：“你的妈妈需要帮忙吗？”见小女孩目光懵懂，他换了个说法，“樱子为什么不和妈妈待在一起呢？” “有个奇怪的大哥哥。” 江户川柯南版樱子语焉不详地编排起太宰治来，神情无辜，“是大哥哥把妈妈拉进去的。” ？！ 尽管不愿意瞎想，但过往的经历让中岛敦本能地觉得：这个描述听起来不太妙。 看了眼紧闭的休息室的门，中岛敦蹲下来，认真询问：“里面是只有妈妈和大哥哥两个人吗？” “不是。” 中岛敦正要松口气，就听小女孩天真无邪地说：“还有妈妈肚子里的宝宝！” ？！！ 仿佛法治新闻头条的再现，中岛敦倒吸一口凉气，最后确认，“樱子认识那个大哥哥吗？为什么说他奇怪？” “不认识。就是奇怪呀。” 非常好。 中岛敦上前就要敲门，并做好了里面的人不开门就破门而入的心理准备—— 门打开了。 一个让他万分眼熟、哪怕是戴着半脸面具也能瞬间认出的人走了出来，其后是陌生的清丽女性—— “（照片）删掉。” “放心吧，不会被别人看到的。” 太宰治轻快地说着，似乎才注意到门前的人，自然地抬手打了个招呼，“敦？” “……” 中岛敦整个裂开。 鱼头套对应人类双眼的位置是镂空的，透过这镂空，良好的视力向中岛敦的大脑反馈他所看见的信息： 精神奕奕、西装有着凌乱的褶皱、似乎经历了某种愉悦身心的事宜的鸢眸少年；面上带着尚未消褪的红晕、衣裳同样有着褶皱、眉头蹙起的樱子的母亲…… “太、太宰先生？！” 映入眼帘的是海坊主和座敷童子，早已看穿后者真身·太宰治瞄了眼某女装小学生暗藏戒备的神情，愉快地忽略了对方，笑着应和显然误会了什么的小老虎： “嗯。” “太宰先生，你和……？” “介绍一下，这位是如月夫人。”假装不曾知晓小老虎的纠结和混乱，太宰治笑盈盈道，“这是中岛敦，就职于我们的合作企业。” 江户川柯南默默后退半步。 直到双方完成了客气的初次交流，太宰治才像是打破某种封印般，看向了海拔最低的他：“樱子，你怎么在这？” ——惊讶的神色全无作伪痕迹。 ——呵呵。 “樱子小姐”变成“樱子”，该不会是太宰道德败坏，仗着某种不登大雅之堂的联系，以如月夫人的辈分自居了吧？ 江户川柯南揣测着，越发看某人不顺眼起来，只觉对方手腕上少了什么东西，比如一双锃亮的银手镯。 * 四人自宴会厅的二层步下。 太宰治当先，落后他半个身位的是神代清和；短腿·江户川柯南逐渐和前方拉开距离，中岛敦僵硬地走在最后。 乍看似乎是两拨人。 恰巧看到这一幕的某Mafia下属就是这样想的。 八卦是人类永恒的天性，而港`黑内网论坛的存在无疑壮大了这种爱好，锻炼了众位黑手党的脑补能力—— 已知：太宰干部在舞会中消失了半小时，再次出现时身边伴着雪女扮相的女性。 又知：舞伴妹子说雪女是怀有身孕的年轻妈妈。 求解：之前半小时发生了什么？ 嗯。 这就是先前被叫去邀舞拆散百鬼集合、被舞伴妹子嫌弃的那个下属。 太宰干部的春天好像真的来了，而且……喜好和他的老师一样不同凡响不说，还行动力超强。 下属震惊又佩服地想。 身上没有任务，位置也合适，此时的下属终于能够看清楚引得太宰干部倾心的雪女。 面容秀雅，身姿窈窕，垂眸时有令人心安的母性气息，抬眸时如少女娇俏，下属对上那双迷迷蒙蒙、极为诱人的湖蓝眸子，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难、难怪太宰干部会把持不住！！ * 呵。 哪来的武斗派傻子。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内心同步冷嗤一声，路过站在原地不知回味何物的部下。 他们路过舞池边缘时，宴会厅的灯光突然熄灭。 黑暗中，主持人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响起—— “是交换舞伴。” 带笑的声音几乎贴着耳畔响起，太宰治拉着神代清和一个旋身，避过试图趁黑搞事、盲选舞伴的宾客，跃跃欲试地提议，“跳一曲？” 神代清和微不可察地怔了怔，随即露出无懈可击的微笑：“好啊。” 穹顶高悬。 水晶吊灯重新亮起，鎏金光芒浅浅，将舞池中优雅旋转的宾客映得清晰，柔美的雪女的身影，不知不觉吸引诸多视线。 “她”轻盈地像是真正的精灵。 雪之妖精。 人们艳羡而赞叹地观赏着这美丽的画卷，有时也会分出注意力给雪女的舞伴，对其投以羡慕嫉妒恨的视线，无人知晓，轻盈仿佛羽毛的雪女，在长长衣摆的遮掩下，踩了舞伴好几脚。 叫你偷拍。 叫你不删。 叫你让我跳女步。 在突破阈值的羞耻冲击下，神代清和短暂地脱离了猫猫滤镜，把不满隐晦地发泄了出来。 ——太宰治能怎样呢？ ——当然是乖乖受着了。 * “呜。” 一舞过后，太宰治在卡座假哭，“痛。” 婉拒了各位热情的男士，神代清和面无表情：“我没用力。” 感觉自己有点多余·江户川柯南&中岛敦：“…………” 中岛敦没话找话：“太宰先生，待会的‘猜猜我是谁’你还参加吗？” 雪女小姐没戴假面，显然是不打算参加的，而太宰先生如果离开这个角落，可以想见，又会有不少人试图搭讪雪女小姐。 “当然——” “去吧。”神代清和推了太宰治一把，幽幽道，“想想你接下来的风评。真的要放过这个提前报复的机会？” “夫人就这样想要我走吗？”鸢眸的少年满脸伤悲，“你好绝情。” 神代清和冷漠地：“哦。” 太宰治悻悻地退散。 然后把被发现了具体身份的同僚和合作者批得体无完肤。 伤害转移.jpg 无意让光明世界的更多普通人注意到自己，太宰治没有将赢来的身份卡牌交给统计的侍者，选择带着战利品回到卡座。 只剩下中岛敦的卡座。 “那个、太宰先生，如月夫人和樱子都去别的地方接电话了……” * “神代君，”手机那端传来铃木园子狐疑的声音，“你真的来了吗？” 第204章 204 铃木园子是位大小姐。 顶级财团的那种。 这就意味着, 无论性格如何亲民，她从小住的就是城堡一样的房子, 吃的是营养师搭配的食物, 保养护肤套餐更是基础中的基础…… 因而在身段、皮肤状态等等方面，铃木园子都属于顶尖的那批。 再加上她今晚和毛利兰同系列的显身材打歌服，以及因为要戴假面, 而换的发型——有假面又有发箍不太方便, 且发箍可算是铃木园子的标志性携带物，容易出卖她——到达化妆舞会的铃木园子, 不开口的话, 完全可说是位气质神秘的美少女。 行情特别好。 在毛利兰被约走跳舞时，铃木园子也有自己的舞伴, 即使中途交换和分别, 也很快会有新人补位…… 乐不思蜀。 形容铃木园子舞会期间状态的话，便是如此了。 直到“猜猜我是谁”活动开启，乐团不再合奏轻快的音乐，化妆舞会接近尾声, 和闺蜜会和的铃木园子才想起来某件事。 她心虚了一秒：“小兰, 你看到神代君了吗？” 毛利兰回想着摇摇头。 “神代君应该是装扮成我们认不出来的样子了。”她推测着, 看了眼手中的身份牌，低声嘟囔, “也不知道是谁来拿走这张……” ——她自己的卡牌就剩一张了。 和认为这里认识自己的人几乎没有、于是干脆不参与小游戏的毛利兰不同, 铃木园子可是兴致勃勃地想到参与的。 而作为铃木财团的二小姐, 即使铃木园子算不上公众人物, 可在到场的宾客里, 认识她的人还是挺多的。 ——她虽然得到了几张其他人的卡牌, 自己的马甲却掉的更快。 唉。 这大概就是美少女的烦恼吧。 铃木园子自顾自哀叹, 就见银灰色西装的青年走到面前，嗓音磁性道：“我猜你是……铃木园子小姐，对吗？” 帅哥！ 开场和小兰跳舞那个！ 铃木园子的眼睛顿时闪亮起来。 “相原先生？”毛利兰也认出来人。 表面名为相原彻也，皮下则是贝尔摩德的青年微笑着朝她颔首。 …… “欸？相原先生不玩了吗？”顺利送出最后一张自身卡牌·干脆把假面摘下·铃木园子好奇地问。 “不了。”贝尔摩德无奈地摇摇头，“我的名次不可能进前10的。” “园子小姐呢？其实你在这里是很有优势的吧。” “哎呀，何必领自家的奖呢。”铃木园子眼睛紧紧地盯着贝尔摩德易容出的帅脸，摆摆手，“我又不缺那些东西。” 果然和情报中一样颜控。 贝尔摩德这般想着，脸上的笑容更谦逊迷人，“他”和两个少女随意地闲聊着，渊博的知识、风趣的谈吐、和不会冷落任何一人的作风很快让这场聊天越来越投机，趁此机会，贝尔摩德恍若不经意地抛出了问题。 “园子小姐是还有同伴吗？”她说，“之前走过来的时候，似乎听到园子小姐在说一个名字？” “啊，神代君！” 铃木园子深深地忏悔，怎么能因为新帅哥扔掉旧的呢？她快成年了，自然是全都要啊！这位行动力超强的财团千金取出手机，“稍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她风风火火地快走到个安静些的角落。 灯光煌煌。 晶莹剔透的水晶吊灯在空中次第铺展，穿着燕尾服的乐队演奏着首轻快活泼的曲子，铃木园子在神代清和接通的电话里，从另一个角落听到了曲子的声音。 再明确不过的证据。 铃木园子：“你真的来了啊……” “当然了。”手机那端的声音温和带笑，是和相原彻也的磁性青年音不同的清朗少年感，“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明早甲板见。” 俨然一副随你检查、绝无欺瞒的态度。 这通更像是查岗的通话很快结束。 铃木园子雀跃地朝闺蜜的方向招手，很快，毛利兰和贝尔摩德都来到这个角落，铃木园子神神秘秘地表示她对刚才的通话录了音，“嘘。仔细听背景音，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神代君在哪里了！” 毛利兰眼睛微微睁大：“园子，你这是（作弊）……” “只要我们都保密就好。”铃木园子循循善诱，“小兰，难道你不想知道神代君装扮成了什么样子？” 反正不是普通的装扮，否则她不可能没发现的。 铃木园子对自己的帅哥雷达很有信心。 贝尔摩德适时捧场道：“我也很好奇呢。” 录音开启。 千面魔女微微阖眼，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其中的乐曲和更为细小的杂音，唇角微勾。 “找到了。” 反复听完录音，在贝尔摩德尽量不留痕迹的指点下，铃木园子坚定了她的看法，并发出了“不愧是我，推理女王园子”的猖狂声音。 毛利兰推推闺蜜，“园子……” 好歹在相原先生面前注意下形象啊！ 贝尔摩德好奇道：“能跟我说说这位神代君吗？” * 神代清和饶有兴致地看着铃木园子和毛利兰登上二楼，视线越过两位今晚越发美丽动人的少女，稍稍在铃木园子的发型上顿了下，最终落在跟在她们身旁的男性身上。 这是—— 看上兰小姐了？ 挑剔地打量几眼青年优秀的外表，注意到对方隐晦地瞄毛利兰的动作，神代清和心里不由得提高了警惕。 在可怜的工藤新一变成江户川柯南陷入人生低谷的时候，如果称得上是两情相悦的青梅竹马再被撬走…… 未免过于惨烈。 * 二楼较为空旷。 贝尔摩德跟随着她的Angel慢悠悠地踏上最后一级台阶，视线立即被雪女吸引。 金碧辉煌的装潢中，宛若自神话传说中走出的雪之妖精静静伫立，仿佛恒久的图景，她站在那里，似乎要将世界尽数化作雪国。 出于突如其来的好胜心，贝尔摩德不由自主地开始将对方和自己比较。 雪女朝她们轻轻颔首，随即离开。 步伐仪态都和“清冷少女”的身份很搭，应该不是演的。 只是…… 这些动作，看起来似乎有点眼熟？ “相原先生？” 在Angel担忧的呼唤中，贝尔摩德收回看向雪女的视线，大方道，“她真的很美。” 铃木园子：“就像是真正的雪女那样！” 毛利兰：“嗯嗯！” 双方擦肩而过。 * 一无所获的三人组下楼了。 太宰治的身影出现在神代清和身边，和他一起往下望：“毛利兰小姐和铃木园子小姐？” 神代清和：“嗯。” 他们静静站了会儿，听着铃木财团高价请来的乐队再换曲。 神代清和问：“今晚回Mafia？” 太宰治点点头。 临近化妆舞会落幕，时间已是深夜，许多宾客都选择在舱房里睡一晚，明早再下船回家，神代清和与小兰园子他们都是这般打算的，因此才会约定明日甲板这样的见面时间。 ——本部大楼临近横滨港的Mafia不在此列。 神代清和：“帮我把柯南带下船吧。”毕竟理论上来讲，江户川柯南不在游轮。 太宰治笑吟吟：“好哦。” * 随着游戏的进行，越来越多宾客摘下了假面。 神代清和看着太宰治的身影汇入人群，很快被众星捧月般围绕。 公司发展得不错嘛。 雪女托腮。 江户川柯南神情复杂地从另一个露台走出，稚嫩的脸上满是凝重的神色，他缓缓走到一袭白衣的雪女身边，有一瞬间将白衣幻视成了黑色。 他刚才接的是阿笠博士的电话，通话时间很长。 在被老爸优作升级过的、博士的情报查询渠道里，很容易就找到了森鸥外和太宰治的名字。 尤其是后者。 “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操心师”“天生的黑手党”…… 一系列夸张的称号都被安在太宰治头上，有着“日本警察救世主”这样夸张称号的江户川柯南起初不以为然，但在听了好几桩太宰治的丰功伟绩后，他突然意识到，这些称号可算名副其实。 那么神代清和呢？ 也是Mafia的一员吗？ 不。 江户川柯南想到神代清和每日优哉游哉的懒散生活，果断毙掉了这个不切实际的脑补。 这样看又是白衣了。 “你知道太宰治是什么人吗？”江户川柯南睁着水蓝色的大眼睛，在神代清和专注倾听的姿态中，轻声道，“他和森鸥外一样，是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的成员，而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是港口Mafia的企业名。” 他认真地看着损友，虽未付诸于口，但满脸都写着“离他远点”这样的话。 神代清和：“……” 啊这。 雪女在浅金灯光里微微而笑，盈盈道：“看起来你是去查了‘太宰治’……应该还有‘森鸥外？’” “她”眉眼弯弯，俯身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优雅从容，宛如猫看到落入爪心的老鼠的那种从容，曼声道，“既然如此，有没有试着查一下‘神代清和’呢？” 江户川柯南瞳孔收缩。 “我已经拜托太宰待会把你带下船了。”神代清和捏了把幼崽肉肉的脸蛋，遗憾道，“再见了，小侦探。” 一只手腕上缠着绷带的手从背后伸出，蒙住他的口鼻。 ！！！ 江户川柯南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昏眩，还未待挣扎便沉入了梦乡。 第205章 205 深夜。 海浪拍击沙滩的声音也显出一种静谧。 港口Mafia的人陆续走下游轮的阶梯,太宰治排在最后。 他刚刚把江户川柯南扔给了中岛敦。 虽然知道这小学生实际是个高中生，拥有独立从横滨回到东京的能力，但今天已经这么晚,到底不方便,而且……太宰治承认,他并不是很想这么快让江户川柯南清醒。——睡着的侦探可比醒着的顺眼多了。 此处cue江户川乱步。 中岛敦：？？ 太宰先生为什么让我送这孩子回去？他的家长呢？他是睡着了吗还是在昏迷？！ 小老虎惊恐.jpg 森鸥外和中岛敦很有共鸣。 就在港口Mafia大楼里，忙碌了一天的森先生被便宜学生拦住，太宰治打量他的眼神闪烁着诡异的同情，假惺惺地用悼念般的劝慰语气道：“森先生，有件事情,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森鸥外谨慎地试探：“可以不知道吗？” 太宰治听若未闻，自顾自道：“我在二楼的时候,不小心听到如月夫人的电话。” 他放出了由小伙伴配合录制的音频—— “阿娜达,我和雅人酱明天中午到家，我不在也要记得吃早餐哦~” 雪女的声线。 不复清冷的温婉的声音。 内容是对丈夫的叮嘱，而里面提到的“雅人酱”……毫无疑问，“雅人”就是樱子的真名，而这…… 是个男孩名字。 ？！ 森鸥外瞳孔里是剧烈波动的情感。 太宰治如愿以偿地欣赏了会儿默默裂开的便宜老师，心满意足地离开。 * 这一晚，有人睡得很好，有人辗转反侧。 前者比如太宰治,后者比如森鸥外,又比如神代清和。 当然，神代清和的症状还是没有某个萝莉控严重的。 可能是认床吧。 睡得断断续续、醒来看着手机上凌晨3点的时间,神代清和随意地想道。 铃木财团的豪华游轮,服务自然是没问题的,尤其招待的还是这样的宾客,舱房整洁无异味，用品都是认真清洗晾晒过的，被褥枕头散发着属于海上阳光的味道。 然而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再次试图进入梦乡，再次阖眼又醒来，折腾到凌晨4点，神代清和顶着一头乱翘的头发，不情不愿地坐起，打开床头的台灯，认命地披上外套。——即便是夏季的海上，挡风外套也属于必备物资。 神代清和登上横滨情报贩子的聊天室，无聊地把能追溯的聊天记录都翻了个遍，补充了一些情报上的细节；又登上暗网，把挂着的赏金都筛了一遍，对着那仍旧在赏金池里，本要悬赏魏尔伦结果悬赏成了琴酒的单子欣赏半晌，内心点了个赞。 唔。 还能干什么呢？ 可惜港`黑内网论坛是局域网，根本连不上。 神代清和沉思着，打开了和太宰猫猫的往来邮件。 * 夏日的天空亮得很早。 尤其是海上。 睡不着·神代清和在5:30，卡点来到甲板时，一轮红日恰从东方的地平线跃出，深蓝近黑的海面一下子被铺展开的金红色光芒照得波光粼粼，站在游轮的甲板往下看，就像是无数银鱼在游动。 海鸥拖着调子长长的叫声，在海域上空盘旋，忽然俯冲而下，快准狠地抢走同在甲板看日出的某位宾客的面包。 见神代清和看过来，手里乍然一空的青年带着无奈的笑意，走上前来： “认识一下？我叫相原彻也，初次见面。” “我是神代清和。” 双方礼貌地交换了姓名，在空旷的甲板闲聊起来。 和路遇陌生人不同，游轮上的宾客理论上来说都是铃木财团的关系人，这也就意味着他们之间本就有人际关系的网络连接，昨晚的各类活动未尝没有让宾客们扩展交际面的意思。——这也是森鸥外随身携带名片的原因。 神代清和很容易认出相原彻也正是昨晚和毛利兰接触的那位，他有意为大概率还在昏迷的某人探探可能的情敌的底；贝尔摩德自然也是想知道神代清和的底细的，双方堪称一拍即合，聊天也愈发“愉快”。 贝尔摩德首次在这样近的距离打量着神代清和。 作为易容大师，她自然能看出少年的五官和教导过的川上清和的相似…… ——不，这已经不能叫相似，可以说相同了。 除非港口Mafia的首领出生时是双胞胎的一员，或者世上真的有一模一样的人，否则她几乎可以肯定，这就是她教导过一段时日的学生。 这双颇有些空洞意味的蓝眼睛，毫无疑问是美瞳的效果。 仿佛透过蓝色的晶片看到其下的琥珀色眸子，贝尔摩德不由地更加慎重地说起脑海里打好的腹稿：“‘神代’这个姓氏，似乎很少见，冒昧问一下，你认识铃木园子小姐和毛利兰小姐吗？” 神代清和：“当然。” 贝尔摩德逼真地露出惊喜的表情，表演了一番“认亲”后，话题自然地过渡到了更为深入的内容，比如为什么搬到米花町、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对毛利兰有什么看法、有没有见过工藤新一等等。 ……这些问题当然不是直接问出，而是通过某种隐蔽的旁敲侧击。 但就如贝尔摩德是套情报的高手那般，神代清和也是特务科的精英情报员，某种意义上算是前者同行的他很快推出了对方真正关心的，“……” 啊这。 对兰小姐和新一君如此在意—— 情敌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神代清和沉痛地给邻居点了根蜡，并发挥好邻居的基本素养，在攀谈中把相原彻也的户籍履历家庭情况经济能力恋爱史倒腾了个遍，俨然一副娘家考验女婿的嘴脸（？），极具劝退效果。 贝尔摩德：“……” 反推出对方的脑补，千面魔女陷入沉默。 她是不是演过头了？ * 8:30。 游轮自助餐厅。 “昨晚神代君到底扮成了什么？” “保密。” “……” 在这样的对话车轱辘般进行了三遍后，铃木园子无奈地更换话题，“好吧，那你和相原先生是怎么认识的？” 将托盘里的四份味增汤一一放在桌上，追问无果的铃木园子坐在毛利兰身旁，好奇地打量桌子对面“一见如故”，仿佛已是多年好友的相原彻也和神代清和。 别说，两个帅哥同框还挺养眼。 再次戴上发箍、恢复日常装扮的铃木财团二小姐幸福地眯了眯眼睛，有种两张帅气的脸庞交相辉映、双方颜值不断+1+1+1的感觉。 贝尔摩德：“早起看日出，没想到能遇上神代君这样的同好。” 神代清和：“没睡好，干脆起了。” 贝尔摩德：“……” 毛利兰关心道：“回去的时候，可以在车上睡一下。” “还是等到家再补觉吧，车程也就半小时。”神代清和目光清明，“我现在倒是不困。我们是待会就走吗，还是在横滨逛逛？” “逛逛！” 铃木园子积极地明示，“神代君不是横滨人吗，应该知道那种旅游攻略上没写的、值得去的地方吧？” 神代清和思索着点头，冷不丁问：“你们还吃得下么？” 少年眨眨眼，“现在去中华街，可以享用地道美味的中式早餐。” * 9：30。 横滨中华街。 铃木园子艰难地克制住趴在桌上揉肚子的欲望，在两位帅哥前保持着淑女的仪态，喃喃：“好饱……” 毛利兰小小声提议：“我们打包一份明天吃？” 铃木园子用气音道：“刚出锅的味道更好。” 毛利兰：“……” 神代清和慢条斯理地啃完碗里的豉汁蒸凤爪，趁着相原彻也离开座位的时机，科普道：“这些广式早茶很多进货就是半成品，不是现做的，园子小姐想要新鲜的话，可以招个擅长这类型的厨师。” 铃木园子：！ 铃木园子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悻悻道：“你听见了啊……” 完蛋。 她的形象！！ 神代清和笑笑，宽容表示：“没事的，真性情也很不错。” 铃木园子扯了扯嘴角，“……” 说归说，但你的表情为什么突然慈爱了起来啊摔！ 她的爱情又一次消失了吗。 端着黑米糕回来的贝尔摩德：？ 刚刚发生了什么？Angel的闺蜜很沮丧的样子？ * 饮早茶的时间是很适合交流感情的。 被打击的铃木园子对神代清和的热情大幅度下降，转而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相原彻也身上，同样觉得相原彻也对小兰有意思·铃木园子觉得有必要给闺蜜把把关，于是贝尔摩德再次梅开二度，又被查户口了。 “……” 这次的更为委婉。 相原彻也这个人是真实存在的，相貌履历等等同样真实，作为战绩累累的千面魔女，贝尔摩德用来接近毛利兰的假身份，当然是经得起考验的。 ——伪装很难完美无缺，可贝尔摩德只是短暂地借用一下这个身份，今日和毛利兰分别后，她就会换脸消失，因此即使有些微破绽，只是不是当面被揭穿就没关系。 ——在正常情况下。 * “我们这是去哪？” 毛利兰动作幅度尽量小地扶着迈步稍显困难的铃木园子，走在出中华街的路上。 “一个新一君想拜访的地方。”神代清和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道，“你们可以猜猜是哪里。” 贝尔摩德：“那位平成的福尔摩斯喜欢的……” 青年微笑：“兰小姐一定知道吧？” 是的。 她要表明她对Angel没有那方面的觊觎之心！！ 收到信号·神代清和挑眉。 这个相原彻也，怎么有点怪怪的。以他的殷勤程度，不像是单纯交朋友，明明对兰小姐颇多关注，像是要追求，再看又对新一君也很有好感的模样…… 等等。 难道是cp粉？ 毛利兰眨动淡紫色大眼睛，“横滨、新一想要拜访的地方……” 贝尔摩德同样在联想。 而身经百战的千面魔女的思维，高效运转的情况下，很快列出了可能的结论—— 贝尔摩德脚步微顿。 贝尔摩德转身欲走。 贝尔摩德按流程准备找个理由告辞，脸现遗憾道：“兰小姐、园子小姐、神代君，我……” “信徒君！” 高亢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江户川乱步笑眯眯地在不远处朝他们挥手。 贝尔摩德：！ 第206章 206 东京。米花町。 卧室柔软的床铺上, 江户川柯南猛地睁开眼睛，急促地喘息。 他的记忆仍停留在被迫昏迷的瞬间。 已经……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哪？ 江户川柯南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然后整个人就稍稍放松下来。 什么嘛。 这不是博士家吗。 江户川柯南在床边找到了自己的衣服和手机和各种小道具, 确认了下时间, 等他穿戴整齐推开卧室门, 很快就找到了状态完好的阿笠博士。 “……” 最后一丝疑虑被打消。 柯南无语：所以吓我很好玩吗？ 神代那家伙搞那一出，他都差点觉得自己要没了。 …… 阿笠博士：“新一你醒了！” “嗯。”江户川柯南整理完思绪, 迫不及待地问, “博士, 我怎么会在你这？是谁送我过来的？” 神代和小兰他们现在应该都还在横滨。 “不清楚, ”阿笠博士忧心忡忡地道，“昨晚有人一直在按门铃, 我打开门一看就发现你在门口，喊也喊不醒……你不是和小兰他们一起去游轮玩了吗？我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敢声张……” 江户川柯南：“……” 差点忘了，博士还不知道他临时脱离小兰他们，和神代组队了。 “没事。”江户川柯南恹恹的, “博士，地下室的电脑借我用用。” 如同某位损友所建议的，他准备查查“神代清和”这个名字。莫名地，他不想让博士知道这件事。 ——先前工藤优作和工藤有希子来过, 给不愿意随夫妻俩去美国的儿子留下了一些东西, 比如这么多年来收集的案卷, 又比如能够查到更深入消息的方式。 ——阿笠博士之前查“森鸥外”和“太宰治”, 就是通过这些。 ——而之所以需要地下室的电脑, 之所以不在手机上查询, 则是因为保密性。若是没有足够强悍的防火墙，可是会被别人追踪的。 “新一，和那个黑衣组织有关吗？”阿笠博士答应着，又问。 “没、应该没关系。” 倒是有可能和横滨的港口Mafia有关。江户川柯南无奈地想。 * 与此同时。横滨。异能特务科。 中岛敦正跟带他的前辈汇报昨晚的任务情景。 即：在铃木财团游轮上发生的、关于异能者们的动向。 整个夜晚风平浪静，被记录在册的能力者的表现都中规中矩，只有—— “太宰治和一位年轻貌美的孕妇？”前辈表情古怪地重复，“那个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太宰治？” 中岛敦：“是的。” 这位搞情报的前辈是知道他和Mafia之间的渊源的。 其实在入职特务科之前，中岛敦曾经很担忧特务科会和Mafia在某些方面对立，当时的他，将烦恼向着将他带出孤儿院的黑发少年倾诉，而对方的意见—— “别担心，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神代清和显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问题，一派轻松道，“能被你知道的和看见的，都不是什么机密。如果是的话，只能证明黑手党能力不足，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见小老虎仍有些不安，少年首领笑笑，“这样吧，对方拜托你不要说出去的部分考虑不说，其他的直说？” 回到现在。 中岛敦没有汇报他把江户川柯南送到米花町的、在他看来属于个人私事的部分，而是只说了自己在豪华游轮上的见闻。——包括某位备受瞩目的Mafia干部的举动……虽然和如月夫人和樱子的交集似乎也属于个人私事，但太宰先生既然没有提过保密…… * 镜头转回横滨中华街。 是的，在遇到江户川乱步后，神代清和他们又坐回去了。 一桌六人。 “哇，你就是那个超有名的日本第一侦探吗！”铃木园子眼睛里闪着星星，从毛利兰的包里熟练地取出对方常备的笔记本和笔，“拜托了乱步先生，请务必给我们签名！” 追星少女·只要是星都追的少女·毛利兰也在旁边期待地点头。 ——在看到江户川乱步的时候，她立刻就明白，神代君说的新一想要拜访的地方就是乱步先生所在的侦探社。 见到乱步猫猫就心情up的神代清和、与防乱步走丢的人形陪同导航与谢野晶子含笑看着这画面。 贝尔摩德：“……” 在礼貌地打过招呼后，贝尔摩德就有意识地不和江户川乱步视线相接。——作为黑衣组织的情报员，她见过太多太多的侦探，水平不一而足，但无论是谁，都难以识破她的伪装，但江户川乱步不同。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的推理，千面魔女有着时间和经验堆砌的绝对自信，可江户川乱步…… ——他是“异能侦探”啊！ 贝尔摩德不受控制地在心里疯狂diss异能，diss横滨，并深深懊悔自身的侥幸：她不该来横滨的。 “哼哼！” 江户川乱步得意地晃着脑袋，“好吧，看在你们诚心诚意的份上，乱步大人就答应你们啦！” 他们现在仍在早茶店里。 有铃木园子这位土豪在场，面对的又是乱步这样符合她审美的猫系帅哥，铃木园子当仁不让地选择请客，无限拖长了这次会面。 贝尔摩德表面保持符合此时身份的微笑和礼貌，应对着偶尔把她代入话题的两个少女，心下焦急。 尤其是—— 神代清和正毫不避讳地、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他”。 与谢野晶子察觉到这点，递来个疑问的眼神，身躯微微绷起，神代清和朝她摇摇头，这位武装侦探社的社医小姐才解除了戒备。——在与谢野晶子的认知中，被神代清和重点关注的人，普遍都不简单。 此处应有说明。 四人组在这里遇到江户川乱步，并不是个偶然。 前文说过，横滨的情报贩子是一群患上江户川乱步Ptsd存在的集体，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的日常包括与此相关的互助，比如给新人科普侦探乱步的恐怖之处，比如……为了避免偶遇，在聊天室通报乱步先生的行踪。 是的。 你没看错。 恐惧，催生出了宛如私生的行为。 神代清和就是在聊天室里看到今日份乱步猫猫行踪：在住所/在侦探社/往中华街来了……后，制造了这起“巧遇”的。——效果比直接去武侦找人好。 ——避免了相原彻也中途跑掉。 虽然现在看来，他/她是不是相原彻也还未可知。 如果是伪装的话，唔……基本看不出化妆痕迹，该不会涉及到易容了吧？ 神代清和脑海中浮现出可能的人选，略过太宰猫猫和不太可能的快斗，在他已知的范围内，只剩下莎朗老师一个选项。 唔。 会是她吗？ 愉快的聊天时间过得飞快，到与谢野晶子提醒江户川乱步别忘了上班，后者才恋恋不舍地准备起身。 “不需要分开吧……我们可以去参观武装侦探社吗？”神代清和笑着提议，“放心吧，我们不会添乱的，对吧？” “嗯嗯！”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点头如捣蒜。 贝尔摩德扯了扯唇角，露出符合商业精英形象的微笑，“我今天还有安排，需要中午前回东京。” “他”看了眼时间，操控着脸部肌肉表达出遗憾，又一一和认识的新朋友们告别，说，“现在就得去新干线了。” ——异能也是讲逻辑的。 ——或者说，人类自有其极限。 这个世界不可能存在真正“全知”的异能，只能是小范围内的全知，因为把所有知识塞进一个人脑子里，那个人瞬间就会被庞大的信息冲击成傻子；而既然无法全知，所谓的「超推理」当然也不可能如传闻中那样Bug。 比如说，其生效范围或许必须属于“推理”的范畴。 在想明白这点后，贝尔摩德就不再坐立不安，她镇定下来，并运用长年积攒磨炼的演技，把“相原彻也”这个角色演活了，是哪怕最严苛的导演拿着八倍镜也挑不出任何错处的程度。 “到了东京再联系啊！” “我的荣幸。” 青年彬彬有礼地回应。 “啊，终于要结束你的化妆舞会了吗？”江户川乱步随口道，将喝空了的波子汽水瓶递给神代清和。 贝尔摩德：！！！ 神代清和：果然是假脸。 “欸，”铃木园子重点错，“乱步先生也知道昨晚的化妆舞会吗？” 话题被自然而然地岔开，贝尔摩德愕然回首，只见被她忌惮的异能侦探和两位少女聊得投机，与谢野晶子事不关己般看着手机，神代清和正在敲汽水瓶取里面的弹珠，动作莫名得熟练…… ——没人在意她。 ——好似江户川乱步那句话只是她的幻觉。 “不是要赶新干线吗，相原君？”将弹珠递给江户川乱步，神代清和表情友善，“我送送你？”他转向同伴，“这样吧，我送相原君，兰小姐和园子小姐先跟着去侦探社，我熟悉路，待会再过去会合。” * 直到用另一张脸坐上新干线，贝尔摩德才真正松了口气。 ——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实在不想以漆黑的形象出现在Angel面前。 而就在中午，神代清和等人也回到了东京。 * 下午。神代宅。 眼里满是谴责·江户川柯南没好气问：“耍我很好玩吗？昨晚把我迷晕过去的是太宰吧？” 神代清和无辜脸：“其实我是毛利先生的粉。” “……”扎了毛利小五郎N针·江户川柯南理亏地闭嘴，选择下一个问题：“送我回来的是谁？” 神代清和按照待客流程给他上齐了饮品和点心，不急不缓道：“我让太宰把你放到博士家，太宰具体吩咐谁跑腿，我就不知道了。” “……”江户川柯南，“该不会是Mafia吧……” 神代清和漫不经心道：“谁知道呢。” “我在认真地和你说话！”江户川柯南从沙发上跳下，站直强调态度，“你真的知道太宰治做了什么吗？” “很清楚哦。”神代清和支着下颚，视线居高临下，“但横滨是租界，港口Mafia是黑`道……” 少年的笑容里带着新奇，“新一君，你应该不会这样天真，以为大家都遵纪守法就能创造美好未来吧？” “……” 江户川柯南哽住。 “对了，我们上午拜访了乱步先生，兰小姐还问起乱步先生青梅竹马的下落。”神代清和戳了一下突然僵硬的某侦探，如实道，“要不是我打岔，要不是兰小姐没想过正式下委托，你的马甲已经没了。” “……谢谢。”江户川柯南飞速转移话题，他重新爬上沙发，小小的孩子正襟危坐，“我昨晚都那样陪你了，你该兑现承诺了吧？” 关于黑衣组织的重大秘密。 “当然。”神代清和正色，“我要给你介绍黑衣组织一位真正的核心成员——” “代号贝尔摩德。” “贝尔摩德？”江户川乱步重复着这首次听到的酒名，神情凝重。 “是的。”神代清和表情也跟着严肃起来，“并且，她已经在你的周围出现了。” ？！ 江户川柯南脑中快速翻阅着近期出现在身边的女性，又惊又怒又怕，“是谁？” 神代清和摇摇头。 在武装侦探社，他单独和乱步猫猫取经过，根据日本第一的名侦探先生的推理，“相原彻也”皮下是位女性，再加上同样被推理出的身高体重职业等等信息，推断出其真身并不难。 而有趣的点在于，这样一位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对标港口Mafia的干部，竟然会故意接近毛利兰…… ——依照他的观察和乱步猫猫的推理，贝尔摩德居然对兰小姐有种奇妙的保护欲。 原因呢？ 即便是国内一流的黑客技能，也无法找到莎朗·温亚德和毛利兰的交集，但这不能说明什么—— 千面魔女，自然是千变万化，谁又知道，兰小姐是和她的哪个身份相遇，又在怎样的情况下打动了这位蛇蝎美人呢。 “你知道怪盗基德吧。”神代清和举例，“贝尔摩德的易容水平不下于怪盗基德，她在里世界活动时基本不用自己的脸。” 棘手。 瞬间想到敌人因此而衍生的一百种优势，江户川柯南压力山大的同时，思路愈发清晰：“那你说的周围……？” “准确地说，是兰小姐周围。” “？！什么！” “你也见过。”神代清和解释，“昨晚化妆舞会，邀请兰小姐跳第一支舞的青年。”他神情认真，“我怀疑贝尔摩德是双性恋。” “咳、咳咳！”江户川柯南咳地惊天动地，“你、你在说什么啊？” “那你说，她为什么要接近兰小姐？”神代清和语声转低，琥珀色的眼眸闪烁异彩，“总不会……是因为你吧？” 呯呯。 江户川柯南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第207章 207 自阴差阳错地变小后, 江户川柯南最担心的，便是连累到身边人。 比如青梅竹马的毛利兰、比如憨厚的阿笠博士、比如毛利小五郎和少年侦探团他们…… 人活在世上，便会和身周产生交集。 而要是自身的存在被黑衣组织发现, 以那个组织的作风, 大概率根本不会花心思去分辨和他关系亲密的人是否知道“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只会简单粗暴地把可能的知情者全都弄死—— 经历过新干线爆炸事件，又在龙舌兰死后亲眼见到黑衣组织炸毁相关联络点，江户川柯南很确定这点。 现在, 神代清和告诉他，贝尔摩德在刻意接近小兰。 噩梦成真。 江户川柯南茫然地仰视着神代清和，声音沙哑：“……我暴露了？” “不排除这个可能。” 室内一时陷入难言的沉寂。 神代清和观察着柯南的表情，确定后者对贝尔摩德的动向也是一头雾水。 在刚才的交谈中，他只说贝尔摩德“在里世界活动时基本不用自己的脸”, 避开了对方在表世界活动时的状态，没有暴露“贝尔摩德=莎朗·温亚德”的事实。 而根据神代清和查到的情报，同为星光披肩的女演员，莎朗·温亚德和工藤有希子, 似乎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考虑到贝尔摩德是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神代清和起初下意识地给这里的“朋友”打了个引号, 认为这或许是他的表演课老师伪装身份的烟雾弹，可现在看来……难道真的是好朋友？爱屋及乌甚至会关心有希子女士的儿子的那种？ 再加上保护好友的未来儿媳。 感天动地的友情。 唔。 差不多是他和太宰猫猫那个级别的了。 半晌。 江户川柯南迟疑地开口：“你之前说, 我吞下的毒药是返老还童药的失败品……” 神代清和：“嗯。” “那我算不算参加了药物的临床实验？”江户川柯南语音艰涩，“黑衣组织的人, 会不会回访确定我的状态？” 神代清和：“他们应该来过了。” 江户川柯南的神情逐渐绝望，“家里的、我小时候穿的衣服, 我拿走了……” 神代清和：“…………” 啊这。 如此低级的错误是怎么出现的？！ 发现自己又代入了特务科情报员的思维, 神代清和及时打住。——和他以及他周围的同僚不同, 工藤新一名声再大，也只是个生活在阳光下的高中生。要求他和特工一样思虑周全是不现实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 神代清和安慰道：“既然贝尔摩德迂回地通过兰小姐来探听，就说明黑衣组织不打算采取最粗暴的手段。”他问，“帝丹小学最近有体检吗？” 江户川柯南：？ 没跟上这跳跃的思维，江户川柯南缓缓打出个问号，“暑假前没有。”现在是暑假中。 神代清和：“医院活动之类呢？有没有被抽过血？” 江户川柯南瞳孔收缩，“你的意思是……” “嗯。” 黑发的少年点点头，直白地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黑衣组织放养的成功品实验体？” ——实验体。 ——放养。 江户川柯南几乎要被这种可能性击溃，他蜷缩进沙发里，眼睛黯淡无光，宛若垂死的窒息感缠绕在他的脖颈，眼前不受控制地闪过变小后发生的种种…… “等等！”小侦探几乎要跳起来，蓝眸重新充满了光彩，“琴酒不认识我！” 他语无伦次，宛如抓到救命稻草般：“如果我是珍贵的成功实验体的话，琴酒明明看见我在新干线上，那个炸弹就不应该……” 神代清和宽容地看着柯南。 在这样的注视下，江户川柯南的声音逐渐降低，“……不对吗？” “怎么说呢……” 神代清和把幼崽外形的高中生抱过来，整理了一下语言，体贴地给柯南留出调整心情的空隙，“琴酒很明显隶属于行动组，药物后续追踪应该是研究组的活，而研究组和行动组是在结构上是相互独立的不同部门，前者没有向后者汇报的义务。” “要我说的话，研究组的权限大概率高于行动组，能够做出返老还童药的科学家，价值可不是杀手能比的。” 哪怕那个杀手再怎么精英也一样。 江户川柯南在内心补完了神代清和未出口的话。 也就是说，新干线的那起险些波及他的爆炸，只是因为两个组信息不互通…… 吗。 “那我为什么还没被控制起来？”江户川柯南不解地喃喃，“在我经常出入案发现场，随时可能遇到危险的情况下，仍然让我在外面自由活动……仅仅是研究需要？”倚靠着损友温热的身躯，小侦探的思维快速运转，“贝尔摩德的行为也很奇怪，她也是行动组的吧？” 那倒不一定。 反正在米花町闲着也是闲着，找猫与其说是工作不如说是娱乐，时间大把·神代清和是认真地搜集了黑衣组织的情报的。 日本作为黑`道合法的国家，有多方便酒厂扎根自不必说，连酒厂的Boss都在鸟取住过，说日本是酒厂的大本营也不为过。——这样的势力分布，又在研究返老还童、展开联想或许还有长生不老死者苏生等等项目，说没有官面上的保护伞，谁信？ 神代清和通过排查过可疑要员，顺利摸到了一些情报，比如贝尔摩德还有个称呼—— “不老魔女”。 出乎意料。 或许是娱乐圈常常产出冻龄女神的缘故，神代清和之前完全忽略了好莱坞女星莎朗·温亚德那仿佛时光停驻的容颜，而在知道这个外号后，神代清和飞速地进行了一系列推导，得出结论： 贝尔摩德同属于成功实验体； 莎朗·温亚德和其出道以来便不同框的女儿克丽丝·温亚德都是贝尔摩德。 ——永远年轻美貌的、不老的魔女，是一张具有强大说服力的手牌，酒厂Boss打出这张牌，便可以凭此得到许多贪恋时光、位高权重的老人的帮助。 ——据此推测，贝尔摩德不能算单纯的行动组，在研究组也有一席之地，乃至在酒厂Boss处颇受重视。 “神代？” 神代清和收回思绪，回到先前的话题，“的确说不通。”黑发的少年分析，“像你这样成功的实验体怎么想都是相当珍贵、理应极力避免损耗的。” 江户川柯南喝了口饮料润喉，眼底是希冀的光，“那么，会不会其实……？”他没被发现？ “有可能。” 神代清和思考道，“我们之前假设的是黑衣组织成员之间沟通顺畅的情况，实际上，据我所知，黑衣组织的职场环境相当差，勾心斗角、互相防备、互相挖抗是他们的传统艺能，被坑死只能怪自己菜。” 江户川柯南：？？ 黑衣组织内部居然是这样的吗？！ 神代清和安抚地摸摸小侦探的头，沉思：有了贝尔摩德这样易容大成、神出鬼没、防不胜防的敌人，柯南总该学会沉稳了吧？ * 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神代清和看着又一次身处案发现场、表现得宛如普通的聪明小学生的江户川柯南，心满意足。 必须承认的是，以前每次看到某人像个炮弹一样往现场冲，他都有点血压升高。 后遗症当然也是存在的—— 自称广田雅美的委托人哭诉着父亲的失踪，毛利小五郎和毛利兰都在安慰这打扮清纯的女性，江户川柯南则在和神代清和说悄悄话： “你觉得她像贝尔摩德吗？” “我觉得你像。”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 这是从豪华游轮回来的半个月后，暑假过去，帝丹小学已经开学，而江户川柯南按部就班地学校毛利宅两点一线的同时，养成了怀疑的习惯。 ——怀疑周围的人是贝尔摩德假扮的。 江户川柯南捏着下巴：“她的妆很浓，都快看不清原本的长相了……你能看清么？” 神代清和无情道：“我没有透视眼。” 江户川柯南指出：“但你很会化妆。” 他估计今生都忘不掉损友的雪女扮相了。尤其是最近。——园子至今还想不通神代在化妆舞会上乔装成了什么样，总是跟小兰提起呢。 “你以为化妆是推理，能根据妆容反推素颜？”神代清和轻嗤一声，又说，“何况，如果是贝尔摩德，多半会选择□□。”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理所当然道：“化妆品用多了伤皮肤。” 江户川柯南：“……” 虽然但是，听神代这么说，总觉得怪怪的，有种性别倒错的感觉。 江户川柯南基本放弃了对委托人的怀疑。 小侦探不知道的是，在广田雅美走出毛利侦探事务所后，神代清和不紧不慢地跟了上去。 尽管准确反推素颜不太可能，但大概勾勒还是可以的。并且，没太大变化的声音，也是佐证。 是吧。 宫野明美小姐。 第208章 208 神代清和认出了宫野明美,宫野明美没有认出神代清和。 这很正常。 两人只在三年前的东京新宿御苑公园见过一面，彼时双方都是赏樱的游客，对宫野明美来说,神代清和只是她和男友出游时遇见的一个路人，过眼即忘；而对神代清和来说,宫野明美是酒厂核心成员黑麦——后来被证实是FBI卧底——的女友，自然是值得他关注一波的。 情报员嘛，总是习惯性地收集一些边边角角的情报，没准什么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 车水马龙。 9月已是早秋，阳光无夏季那般炽烈,阴处更是有些凉。 神代清和躲在建筑物的阴影里,停下脚步。 被他跟踪的宫野明美已进入马路对面的酒店，显然那里便是她的下榻之处。 神代清和回想了一下“委托人广田雅美”的人设。 按照广田雅美在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说法,她是个乡下来的姑娘，和在城里开出租车的父亲相依为命，而父亲却失联多日，她没有办法,只好委托闻名遐迩的侦探毛利小五郎,希望能找到父亲的行踪…… 是黑衣组织的任务？ 据神代清和所知，宫野明美是黑衣组织的外围成员,这样寻人的任务,倒是正好和其身份相衬。 但—— 别忘了，她还是黑麦的女友。 作为FBI卧底、真名赤井秀一的探员在离开黑衣组织前没有带走女友很正常,或许是当时的情况不允许,或许是心里其实没有那么爱；但只是外围成员、至今还在打杂的宫野明美活到现在还活蹦乱跳，是不是有点奇怪？ 非但没死，也没有失去自由。 跟了宫野明美一路的神代清和,可没发现什么监视。 酒厂日本的行动组负责人是琴酒。 自从他和太宰猫猫善用活力清炖鸡，把琴酒拉上贼船后，双方的“合作”更加紧密。 这方面主要是太宰负责。 在掌控人心方面，某铲屎官必须承认太宰猫猫更厉害。 骄傲.jpg 神代清和在欣赏太宰治踩在琴酒容忍极限反复横跳的行为时，也更为了解了这位倒霉被魏尔伦牵连的酒厂干部…… ——所以宫野明美是诱饵？ ——赤井秀一都跑两年了，琴酒的耐心当真可怕。 ……有必要吗？ 看赤井秀一在酒厂的丰功伟绩，这人技艺超群且胆大心细，不像个因私废公的，这种基本不会起作用的诱饵还留着…… 似乎哪里不对。 此时此刻，或许是被江户川柯南突发的被害妄想症传染，神代清和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这个宫野明美，该不会是贝尔摩德假扮的？ * 神代清和找了家附近的咖啡厅，要了杯热可可。 他打开谷歌搜索一番，确定好莱坞的媒体没有拍到温亚德母女，即是说，贝尔摩德说不定还在日本。 怎么办，越想越像。 ——“你觉得她像贝尔摩德吗？” ——“我觉得你像。” 神代清和：……难道这次被柯南说中了？ 喝了口热可可，神代清和慢悠悠地翻出通讯录。 * 法国。巴黎。 安室透回到住所时已是深夜。 最近朗姆负责的法国区出了问题，某个核心成员因为爱上卧底，被对方策反，给组织带来了不小的麻烦。作为朗姆的得力部将，安室透被调到法国一起收拾烂摊子，而因为“浪漫”背叛组织的，在法国已不是第一例。 “噗。” 虽然工作很累，但想到朗姆在通讯里气急败坏的愤怒骂街，安室透便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脱下衣服准备洗个澡睡觉，然后就在打开淋浴前，接到了神代清和的电话。 “……” “安室前辈？” “神代君。” 日本东京，神代清和全无许久不联系的尴尬，爽快地就像是自家人般跳过寒暄，干脆地便把遇到乔装改扮的宫野明美的事情说了说，好奇地抛出问题：“这个宫野小姐是真的吗？如果是，琴酒让她活到现在的原因是？” “……”安室透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半晌道，“宫野小姐有个妹妹，是组织的核心研究员。” 神代清和恍然：“所以当初赤井秀一才会选择碰瓷她？” 安室透森森一笑：“对。”他又不解道，“但自从黑麦两年前叛逃后，琴酒一直在冷处理宫野小姐，不应该给她派任务才是……” 外围成员作为消耗品，做的都是很普遍、许多人都能做的任务，没有特殊情况为什么要用宫野明美？ 警犬警觉.jpg 神代清和神秘兮兮道：“安室前辈，你说，这个宫野小姐会不会是贝尔摩德易容的？”顿了顿，他补充，“好莱坞那群无孔不入的媒体，有段时间没有拍到温亚德母女了，我确定半个月前贝尔摩德还在日本。” 这是打照面了？ 安室透挑眉，对贝尔摩德身份代号的泄露倒是没有太多惊讶，毕竟这位魔女在横滨栽过一次，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仔细想了想，迟疑道：“贝尔摩德对宫野姐妹极为厌恶……”但扮成宫野明美能有什么好处，恕他看不出来。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作为唯三能见到酒厂Bss的实权干部，在贝尔摩德极为厌恶的情况下，在出了黑麦叛逃事件的情况下，宫野姐妹还活得好好的，该不会这位宫野家的妹妹就是返老还童药的主力研究员吧？ 那她可够年轻的。 也不知道这位天才是什么性格。 “没准这不是酒厂的任务？”神代清和随口说，又问，“你觉得，如果琴酒要对宫野小姐下手，黑麦会来救人吗？” 安室透果断道：“不会。” ——那是个冷酷无情的男人。 两人又针对此事交流一番，神代清和表示他反正闲着且有兴趣，会继续跟进，如果有情况会告诉安室透，安室透自然答应，答应之余，突然反应过来，幽幽道：“……我听说你在环球旅行。” 神代清和微不可察地一顿，随即若无其事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安室透：“……” 所以你不回港口黑手党是为了什么？不想干活吗？ 打工狂魔有点酸。 至于Mafia厨师绿川光之存在，两人心知肚明对方肯定知道，默契地跳过了。 第209章 209 “尊敬的观众朋友们,欢迎准时收看东京晚间新闻。” “今日下午4:40分，接到群众报案，警视厅果断出击,抓获四菱银行米花支行十亿元劫匪两位，据警视厅发言人目暮警官透露，目前仍有一位劫匪在逃,但警方已掌握相关线索，不日便会将其抓捕归案,届时警视厅将放出三位劫匪详细信息，接受民众监督与指正……” 沉默是傍晚的毛利侦探事务所。 “所以，”来送猫的神代清和小心翼翼地低声开口，“雅美小姐真的是犯人？” 江户川柯南惆怅叹气：“是啊。她的名字应该也是假的。” 好消息是那就肯定不是贝尔摩德了，坏消息是……小兰很难过。 他也有点。 柯南扪心自问,如果那时松田警官和伊达警官没有冲出来，自己恐怕根本察觉不到什么，就做了“雅美小姐”的帮凶吧。——显然三个劫匪的内部并不和睦,“广田先生”不想被同伙找到，很可能是背叛同伙卷款潜逃了,而被找到后的“广田先生”,按正常发展恐怕凶多吉少。 “''''''''雅美小姐’的演技真好啊,名侦探如我都差点被她骗了。”毛利小五郎唏嘘感叹,回想起初次登门时那妆容略带土气、麻花辫大眼镜满脸纯良的“广田雅美”，深感世间套路多,“看样子以后要提高警惕啊。” 他安慰女儿，“小兰你也别伤心了，快去做饭。” 正因为前半句感受到一点点父爱的毛利兰：“……” 淡紫色眼眸的少女面无表情：“哦。” “喵~” 今日送回的曼基康矮脚猫乖巧地蹭蹭心情低落的毛利兰，轻柔地叫了声,阻挡了她前往厨房的脚步，也让她的心情迅速回温。 毛茸茸就是这么治愈。 “其实还好啦。”神代清和摸了一把猫咪那形似鸡毛掸子的大尾巴，稍稍思索，“‘雅美小姐’只是想用毛利先生的推理能力找人而已，我在横滨的时候，见过更过分的情况。” 他停顿了一下，举例道： “有简单粗暴的普通款，好吃好喝有礼貌的高规格招待，实际准备在侦探完成任务后把侦探灭口；还有比较有创意的，在侦探面前放一个脖子上挂着定时炸弹的小女孩挡路，试图看侦探是会看着小女孩被炸死，还是冲上去救人然后和小女孩一起被炸死；类似的还有欺骗相依为命的兄妹，让他们以为侦探要杀哥哥，于是妹妹用命拦住侦探……” “咦，小女孩的出场率是不是有点高？” 神代清和自顾自陷入沉思，抬头就见事务所三人不可置信的神情。 江户川柯南眼神复杂，作为代表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横滨……好危险……” 毛利父女深以为然地点头。 神代清和一脸习惯：“租界嘛。” 听众：“…………” 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毛利小五郎决定以后接到横滨的委托一定要小心谨慎。 一定要接推不掉的话。 “……日本政府内阁通过民法修正案，将法定年龄从20岁下调至18岁……” 新闻已经换了播报条目，毛利兰又撸了一把猫猫头，走进厨房系上围裙开始做饭，毛利小五郎立即换了娱乐频道，用他的说法，听冲野洋子的歌去去晦气，江户川柯南在发呆，神代清和则接收了蹭过来的猫咪。 在场四人中，猫咪好感度最高的当然是神代清和，但在察觉到毛利兰的沮丧后，它还是跑去安抚。 真是只小天使。 神代清和从口袋里取出猫条奖励它，欣赏着猫咪舔舐间若隐若现的粉色小舌头，江户川柯南趴在沙发，不解地嘟哝：“这次警方的动作也太快了……” 快的不正常。 因为委托人“雅美小姐”表现得格外情真意切，毛利兰对其非常同情，他们是接到委托就去了赛马场的，又飞快发现了目标，得知目标落脚点后就通过了“雅美小姐”，而“雅美小姐”来得也很快…… 节奏超级紧凑。 就这样，松田警官和伊达警官是怎么赶在他们前面埋伏的？！ 是警视厅之前就是跟“广田先生”吗，但站在“广田先生”的立场上，他并不知道“雅美小姐”会在那个时间找到自己，而两位警官显然是在等待一次性逮捕两个劫匪的机会……莫非是他们这边有人报信？ 可小兰和毛利叔叔的表现都很正常啊。 或者警方是在跟“雅美小姐”？但那样细心的“雅美小姐”，似乎不该没有发现端倪。 除非……有人一直注视着事务所的一举一动…… 江户川柯南毛骨悚然。 是贝尔摩德吗？ 等等。 似乎还有一种可能。江户川柯南突兀地想到什么，视线渐渐地、一点一点地转移到正在撸猫的少年身上。 浅金色的阳光透过事务所大大的窗户透入，照耀在傲娇猫浅灰的顺滑的皮毛，也照耀在穿梭在皮毛间、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江户川柯南唇角抽了抽，挪了下位置更靠近某损友，低声道：“喂，是你吧。” 外表稚嫩、智慧却异于常人的侦探试探：“你的顾客还有警方？” “说什么呢。” 神代清和表示鄙视，“情报商人怎么能挑剔上帝呢。” 呵呵。 我明白，顾客是上帝嘛。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忍不住吐槽：“你的上帝范围挺广的。” 神代清和回了他一个骄傲的眼神。 江户川柯南：“……” 你骄傲个什么劲啊？！黑白通吃很厉害么？！好吧好像是挺厉害，这情报卖的是越来越有盼头了啊，万万没想到神代还有警察墙头……果然情报商人是灰色产业，黑白掺着来……柯南神游半晌，暗搓搓问，“卖了多少？” 神代清和：“免费。”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大喘气接上，“毕竟我还想知道后续。” 找降谷前辈领了线人奖金，岂不是就两清了，可不方便继续打探消息。 他还是挺想围观酒厂和公安的battle的。 “后续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以为这只是个单纯的银行抢劫案·江户川柯南逐渐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忘了问，你怎么看出‘雅美小姐’是十亿元案子的犯人的？” 猫咪吃得很快。神代清和开了第二根猫条，“当然是因为我认识她啊。” 少年不在意地说着此时显得不那么重要的信息，“她的真名是宫野明美。” 江户川柯南：“……她有案底？” 这样的话，被情报商人关注就合理了。 “不。” 神代清和否定。 江户川柯南：“？那她特殊在哪里？” 神代清和：“你出多少？” 江户川柯南：？？ “亲兄弟明算账。”神代清和做了个要钱的手势，“没猜错的话，你应该有新一笔零用钱了？” “……其实我也没那么想知道。” 刚刚摆脱赤贫的江户川柯南捂住了钱包，悻悻败退。 神代清和自然随上帝的意。 卖情报呢，偶尔讲究一个缘分，虽然知道只要提一提宫野明美和黑衣组织有关，柯南绝对砸锅卖铁也要买，但那样就没意思了。——何况以宫野明美牵扯到的人，譬如她的妹妹和前男友，这个情报过于值钱了。 怜惜一下某位侦探同学的小金库吧。 晚饭很丰盛。 似乎是秉着“化悲愤为食欲”的想法，大家都吃得很香，饭后更是有小七飞来，上演现实版猫鸟大战。 “嘎！” “喵！” 一猫一鸟宛如弹簧不断升空，在高处和低处滚成一团，毛利兰担忧道：“小七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往常它会飞到猫咪够不着的地方免战的。 虽然这个往常指代的次数实在有限。 在米花町交了新的鸟类朋友·家里时常有好奇心过重来撩它的猫·小七这些个月很少着家，来事务所的次数就更少，到现在，它都没和阿笠博士以及少年侦探团的其他三个小学生打过照面。 ——而来毛利侦探事务所的原因嘛……咳，毛利兰非常符合这只颜控乌鸦的审美。 [真是温柔又善良的小姐，啊，还烧得一手好菜！]小七感情充沛地赞美，又若有所思道，[配柯南真是可惜了，主人，你想不想……] “我不想，谢谢。” 神代清和当然是果断拒绝。 ——他简直要被小七的乱点鸳鸯谱震惊到窒息。 而彼时的小七之所以突发恋爱脑，是因为那时的它陷入了单方面的热恋，看什么都冒粉红泡泡，至于现在…… “失恋了。” 毛利兰呆滞：“啊？” 江户川柯南&毛利小五郎豆豆眼：啥？？ “一个求而不得的故事，没什么好说的。”神代清和摊手，在众人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下稍稍讲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简单来说，小七也到了年龄，它看上了常年驻扎米花町的某只雌性乌鸦，深深地为对方的身姿所倾倒，这几个月一直在人家面前献殷勤，然而雌性乌鸦不假辞色，小七也没有气馁，又是跳舞又是筑巢又是送礼的，毕竟只要单身就有机会嘛！ 然而，今天雌性乌鸦脱离单身，和另一只雄性乌鸦在一起了。 Sad. 听众三人：“…………” 江户川柯南讷讷道：“小七在乌鸦里应该算很有竞争力的吧？” ——五官端正，羽毛光滑，聪明脾气好，有能力为自己和伴侣提供高档伙食。 唔。 毛利小五郎摸着下巴猜测：“可能那位乌鸦小姐更喜欢强壮独立自由的同类吧，小七毕竟是宠物乌鸦……” 颇有些无厘头的探讨持续了好一会儿。 * 深夜。神代宅。 卧床入睡的神代清和陡然清醒。 他察觉到有人进了屋子。似乎是从玄关开门进来的。而这里的钥匙他只给了—— 太宰？ 第210章 210 皎洁的银月高悬。 神代宅院子的地面上, 树影随着夜风婆娑，给本该万籁俱寂的时刻增添簌簌的声响, 太宰治踩着树影进来, 在间隔略宽处稍停两秒，无声地从一个树影跳到下一个树影，落在宅子的玄关前方。 他轻轻用钥匙开了门。 清和今天睡得似乎有些早。 鸢色的眼眸在夜晚闪烁微光, 太宰治的脚步本来就轻，此时有意识地踮起脚, 更是几乎无声无息, 他沿着脑海中勾画出的熟悉的地形, 往二楼主卧行去，极慢极慢地握住卧室门上的旋钮，上提, 悄无声息地开了这扇门。 借着自窗棂透出的浅浅银光，能够看见床上被褥的隆起。 太宰治动作更小心地靠近。 顺手在书桌上拿了枝红芯水笔。 唔。 画点什么好呢？ 红笔的话，不如在眉心点一颗痣…… 太宰治心里转着各种念头，脚步略显雀跃地来到近前, 就发现—— 躺在床上，代替了清和位置的, 是一个等身抱枕。 “……” 啪。 开灯的声音。 莫名挪移走的小伙伴在橘色的灯光下朝他露出欢迎的微笑，“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神代清和假装没看到太宰治手里的水笔。 太宰治自然地翻转手腕, 将笔藏起，也假装没有恶作剧的打算。 “来找你喝酒。” 鸢眸的访客轻快地眨眨眼, 抬了抬右手, 神代清和这才看到他手上提了个袋子, 里面是一瓶酒。 神代清和：“因为我成年了？” 记得刚加入港口Mafia不久, 他就跟太宰猫猫说过政府有意下调成年年龄, 估计过两年就要修正法律，如今成年年龄从20岁降为18岁，正是证明。虽然是过了三年。 太宰治：“嗯哼。” ——酒已现出其全貌。 ——这是瓶包装精美的柏图斯红葡萄酒，高档且昂贵，年份久远，风味纯正。 而从晚间新闻播放起算到现今，以港口Mafia的实力弄到这样理应被其主人/卖家珍藏的好酒不是不可能，可到底失之仓促，与其相信这是太宰好不容易搞到的，不如相信—— 神代清和：“中也酒柜里的？” 红叶姐曾经当趣事跟他讲过，中也在得到第一个月丰厚的正式工资后，立即为自己购置了一个功能完备、空间足量的酒柜，并立下用好酒把它填满的愿望。 太宰治开开心心点头：“我挑了好久，才选了这瓶！” 一副理直气壮求表扬的样子。 神代清和笑着摇摇头，有种猫猫做了坏事还张牙舞爪要夸夸的既视感。 铲屎官是没法指责骄傲脸小黑猫的。这种事情想必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让中也狗狗自行解决吧。 “我去拿酒杯。” “我去拿！” 太宰治蹬蹬蹬跑了。 趁此空隙，神代清和从起居室推了张小几过来，又看了眼红酒瓶上的生产日期…… 额。 这或许是某位重力使藏品里最珍贵的那瓶了，估计平时都舍不得喝，只偶尔隔着玻璃欣赏—— 惨，中也，惨。 可是，这和此时的我跟太宰猫猫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跑上来的、神情兴奋的、特地从横滨来东京找自己庆祝成年的太宰治，神代清和的心顿时偏到了天边。 “怎么这么晚才过来？” “被森先生拉住写报告了，他好烦。” 在太宰治抱怨中年老男人的啰嗦的过程里，两个晶莹剔透的 高脚杯里漾起了深红的酒液，在橘色的光下细碎闪烁。 馥郁而芬芳的香味在空气中飘荡。 晚间新闻发布后，法定成年年龄虽然变成18，但规定的饮酒年龄并没有变，今年神代清和19，太宰治17，两人实际都达不到法定的饮酒年龄，但谁在乎这个呢？ “干杯！”*2 高脚杯轻轻碰撞。 深红的酒液泛起动人的涟漪。 乌鸦漆黑的眼眸如镜像静静注视。 柏图斯是公认的波尔多红酒王，以不计成本的严格管理，精益求精的品质追求而凌驾于众庄园之上，产量少，价格昂贵，酒体均衡，细致又丰厚，有黑加仑，洋梨，巧克力，牛奶，松露，橡木等香味。 这瓶似乎是巧克力？或者松露？又好像有点像牛奶？ 神代清和又一次举杯，看着杯中的酒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醉了。 没有练过，也非天生，他的酒量比想象中的还要浅，以前只是对红酒浅尝辄止的时候就会有微醺之感，何况是这样喝小半瓶。 记得柏图斯才13.5°…… 神代清和颇感挫败地想。 灯光下，他看向小几对面。 和自己不同，太宰猫猫似乎非常适应，那双漂亮的鸢眸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就连脸上的胶原蛋白，都被因芬芳的酒气显得更为水润了些，配上他今日浅卡其色的风衣，显得更是精神奕奕。 “……” 男人，你的名字是面子。 神代清和停顿几秒，在太宰治投来疑问的眼神前，咽下深红的酒液。 苦酒入喉心作痛…… 不。 没到那地步。 反正只是十多度的红酒，即使醉也醉不了多久，这里是东京又不是横滨，还有太宰猫猫在—— 嗯，不会出什么事的。 神代清和理智地、用运转滞涩的思维慢悠悠想完，放松地继续推杯换盏。 “清和。” “……嗯？” 太宰治打量着神代清和。 暗色灯光下，小伙伴的脸庞飞起薄红，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显得水汪汪起来，黑发少年整个懒洋洋的，似乎在酒香中绵软了脊骨，令人看着便联想到云朵、抱枕、这样柔软的东西。 “清和。” “……怎么了？” “只是想叫你的名字。”太宰治将剩下的红酒全都倒给对方，笑眯眯道，“你的反应好像有点慢，是喝醉了吗？” 他故作惊奇，“柏图斯度数很低的。” 神代清和：“……” 如某只坏心眼的小黑猫所料，他此时格外迟钝的小伙伴受激喝空了杯子。 这也证明清和的确是醉了。 难得有一次照顾神代清和的机会，太宰治兴致勃勃地收拾几案酒瓶酒杯，把人扶上床按平躺姿势安置好。 唔。 再帮忙洗个脸？ 浸透温热水流的毛巾在脸上轻柔地擦拭，舒服的触感让已不太清晰的神代清和眷恋地握住太宰治要离开的手，此时灯光已关闭，橘色的光芒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隐约的银光，在这般皎洁的月光下，事物似乎也有了些许不同。 被挽留的太宰治向另一人投以视线，挨着枕头的少年的脸庞上，薄红愈发浅淡而动人，宛若国手细致的涂抹，而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澈而水润，其中透出的不折的信任，沉甸甸的，却又如此轻盈而独立，不至让胆小鬼退缩。 太宰治心中一动：“清和，你是怎么看我的？” 寂静的夜晚，正适合剖析情感。 尤其是小伙伴醉酒的时刻，堪称千载难逢。 神代清和迟缓地面现迷茫，慢两拍歪了歪头，无声地打出一个问号，“……？” “太宰是你的什么？” 太宰治不死心地换了个问法。 神代清和蹙眉思索，仿佛运行不畅的网络，许久才给出搜索结果，诚恳道：“太宰猫猫。” 太宰猫猫：？ 虽然早知道清和喜欢猫塑他，但没想到如此彻底。 ——这显然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审讯技能拉满的太宰治大人耐着性子地换着花样问了一堆问题，虽然也打着将真实心意藏在大基数中，亦或清和清醒后不记得全部就能蒙混过关的主意，但无论怎样翻来覆去，所有的答案都指向“太宰猫猫”也…… “性格？” “像猫一样可可爱爱。” “缺点？” “猫猫是没有缺点的！” “毛色？” “当然是小黑猫啦。” “是你家养的猫吗？” “嗯！” “有想过养其他猫吗？” “没有遇到，应该不会吧。” “你觉得乱步怎么样？” “乱步已经有饲主了。” “如果没有呢？” “有了啊。” “我说如果。” “？？” …… “我们会做一辈子的朋友吧？” “嗯嗯，一辈子的铲屎官和猫猫！” ——也太过分了吧！ 仗着醉了的神代清和没法反抗，太宰治把他的脸搓圆搓扁，如面团般拉成种种形状，先前想过的眉心痣也点上，又不解气地换了枝黑笔想画小狗，临到前头又下不了手，犹豫着嘁了声，把笔扔了回去。 “……你生气了？”神代清和微微支起上身，面对面细细观察半晌，把他拉下来啾了下脸蛋，轻声细语地安慰，“太宰猫猫乖乖，别生气。” 太宰治：！！！ 太宰治看着眉眼弯弯、完全没意识自己做了什么的小伙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 第211章 211 宿醉的后果是头疼。 第二天神代清和醒来的时候, 是捂着头的。 好在可能是因为柏图斯的酒精度数实在不高，他并没有以前在书里看到的那种“头痛欲裂”“仿佛有刀子切割”的感觉，只是坐起身缓了会儿, 就感觉好了许多。 “早啊小七。” “嘎嘎！” [早上好, 主人！] 例行和小七互道早安，神代清和四下张望：太宰猫猫呢？ ——该不会回横滨去了吧。 借着窗帘缝隙里漏出来的天光, 神代清和将主卧的每个角落看遍, 没有找到太宰治的他下意识地就要扬声喊人—— “咝！” 然后就发觉到脖颈处突如其来的疼痛。 开口欲喊的动作牵动了喉管附近的肌肉，令这份痛楚显得格外鲜明…… 他是哪里受伤了吗？ 的确。 随着脑袋的伤痛消逝, 脖颈处的伤口存在感猛地增强, 尤其在他意识到之后。 神代清和尽量保持脖子不动，挪过去拉开窗帘，在初秋晴日的浅金色天光里，打开手机的镜子软件，观察起牵扯到痛楚的部分来。 ——那伤口赫然是个牙印。 ——或者说，被咬的太深, 连牙齿的痕迹都刻入其中。 位置在锁骨上，靠近锁骨和脖颈连接处, 伤口很深, 皮肤当初肯定见了血。 “……？？？” 神代清和满心无语地看着那被凝固的血覆盖的破损处，再想到昨晚唯一的访客, 不费吹灰之力地确定了对自己施以如此暴行的人的身份——他的脑袋上一连冒出十多个问号：所以，昨晚他醉酒以后发生了什么，以致于让太宰猫猫狠狠咬了他一口？ 【太宰？ ——清和】 邮件没有回复。 太宰还在东京吗？ 该不会已经跑掉到横滨去了吧……假设昨晚真的发生了不太妙的事情的话…… 神代清和慢条斯理地下床, 先用碘酒消毒清洗伤口, 又找到防水的创口贴遮挡, 一张不够又贴一张, 洗漱后更是把别墅上上下下走过一遍，拆掉若干应该是保护宅邸安全的陷阱后，仍然没找到一根黑猫毛。 神代清和坐回床头，陷入沉思。 他在努力回忆昨晚的画面。 ……无果。 醉酒果然误事，他根本不记得之后的事情了，好在还有小七。 ——生物学上的监控。 神代清和询问这因失恋陷入间歇性贤者时间的乌鸦：“小七，你知道我这个伤口怎么来的吗？” 小七张了张翅膀，仿佛等待多时终于迎来了自己的发言时刻，郑重地道： “嘎嘎！” [主人，臭小鬼真的不是吸血鬼吗？] “……”神代清和神情漠然，“不是。” “嘎嘎！” [真的很像啊，昼伏夜出，苍白，心眼小……] 血族会告你诽谤的。 神代清和此时心中已有稍许猜测，依旧问：“乖小七，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小七理了理羽毛，轻轻启喙： [在明亮的月光也无法完全照亮的，昏暗的室内，两个人影交叠在一起，轻轻摇晃。 有隐忍的呻`吟传出，令鸦脸红心跳，也另上方的人影更加冲动。 气氛暧昧浮动，但鸦定睛一看，这竟是吸血行凶现场！ 少顷，恢复理智的上方人影面红耳赤，忘了杀鸦灭口就落荒而逃，只留下可怜的、被蹂`躏的主人孤零零独寝到天明——] “…………”格外漫长 的无语后，神代清和扶额，“小七，你是不是觉得你很有文采？”深得涩涩大国之真传的那种。 “嘎！” 小七骄傲挺胸。 神代清和：“……没有在夸你。”他无力道，“以后别这样描述了。” 那么，情况就是太宰不知道为什么冲动地咬了我一口，然后把自己吓跑了？——到底为什么？ 神代清和思考着，没抱多大希望问，“在这之前呢？” “嘎嘎！” [臭小鬼问了主人很多东西！] 小七尽力复述了一堆问题里他还记得的那些，神代清和，“……” 所以，真实原因是太宰发现我坚持不懈持之以恒地猫塑他，觉得太过头了？ 小七猛地一扬翅膀：“嘎嘎！” [对了，主人你亲了臭小鬼一口！] “咳、咳咳！” 神代清和咳得惊天动地，好容易回过神，正要说什么，突然发现盲点，“等等，亲的哪里？” 如果是醉酒状态，神志不清把太宰当人形猫猫看，会亲的地方显然不可能是—— “嘎嘎！” [脸啊。不对吗？] “……”神代清和慈祥地看着显然没有观摩过岛国盛产的小电影的小七，摸摸它的羽毛，“没哪里不对。” ——嗯。 ——尽管细节缺失，但总体来说，昨晚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这是家里没有猫的一天。 不但没有太宰猫猫，也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猫咪。——毛利侦探事务所虽然很受欢迎，但附近的猫，并不是每天都会丢的。 神代清和在冰箱里找了些食材稍稍烹饪，解决了午饭后，打开邮箱。 铲屎官看着自己先前发给太宰猫猫的、至今未被回复的邮件，有种不祥的预感。 “嘎嘎！” [我知道了！我终于想明白了！]小七突然兴奋地扑腾几下，又安静下来做矜持状，同情道，[原来主人你也失恋了啊。] 神代清和：？！ “嘎嘎！” [这样吧，我以后就不叫太宰臭小鬼了。]小七转了个圈，在其主人的一头雾水中强调般点点头，[爱屋及乌，我真是只明事理的好鸦。] “稍等小七。”神代清和诚心求教，“逻辑呢？” “嘎嘎！” [主人你亲了太宰一口，是求爱，太宰咬了你一口，是拒绝。]小七的逻辑乍听很是严密，[这不就是失恋了么？但没关系，太宰至少没有伴侣啊，主人你还可以继续追！主人加油，小七看好你！] “……谢谢。” 神代清和先是感到深深的窒息，而后又摸着心脏想：太宰呢？太宰又是怎么想的？假设太宰的想法和小七有那么一丝丝重合…… 少年隔窗望着悠远的天际，似是怔住了。 * 横滨。港口Mafia大楼。 中原中也气势汹汹地行走在其间，走动时带起的风扬起风衣的下摆，他的周身仿佛萦绕着暗红的重力，令他整个人就像一尊凶神。 太！宰！ 终于发现柏图斯被偷了，第一时间怀疑、不，确定是某条青花鱼的中原中也怀着满腔愤懑依次找过了太宰的干部办公室、首领办公室、森鸥外的办公室，把遇到的同僚问个遍依然没有结果后，只好转向自己的直属上司的尾崎红叶的办公室。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这肯定是混蛋太宰的阴谋！ 中原中也如此笃定地想，怀着“红叶大姐是情报主管，她都不知道太宰去哪了就没人知道了”的保底念头，三步并作两步地直奔目的地，又想到自己正式 入职以来已经不知道在类似的事上麻烦了红叶大姐多少次，脚步又有点迟疑。 在这样的纠结中，中原中也见到了今日仍旧优雅而美丽的和服女子。 “中也，你来了。” “红叶大姐。” 几句心不在焉的寒暄后，又交流了一番工作，橘发的黑手党少年终于忍不住询问：“太宰呢？那条青花鱼偷了我好不容易搞到的柏图斯，那可是我从地下拍卖会弄来的！我到处都找不到他……红叶大姐，你知道太宰去哪了么？” 港口Mafia唯一的女性干部抬起振袖，轻轻掩唇，双眸微弯，“那中也你要很久以后才能报复回去了。” 中原中也顿住：“青花鱼出差了？” 情报副手坂口安吾竖起耳朵。 尾崎红叶微微笑道：“是啊，太宰匆忙带着织田和另外几个部下去了美国，归期不定。” 哈？！ 中原中也百思不得其解：虽然那支柏图斯是很难得很昂贵啦，但也没到需要逃到地球的另一边去的程度吧？？ 就离谱。 又是青花鱼脑子瓦特的一天。 * 东京。神代宅。 【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即日出差美国，归期不定。 ——安吾】 神代清和：？？？ 他知道安吾的意思是让自己小心和这两人撞上——安吾也是以为他在环球旅行的一员……但问题是，太宰猫猫怎么突然跑到美国去了？归期不定又带着织田作，俨然是一副打算在国外长待的样子。 神代清和麻爪。 和聪明敏锐又胆小的太宰猫猫相处，细节是非常重要的，往往大方向一致，不同的小细节会引向完全不同的结局。——昨晚究竟哪个细节让太宰猫猫火速逃到地球的另一边？还是他完全没法追过去的那种地方…… 铲屎官望洋兴叹.jpg 好被动。 似乎只能祈祷太宰自己调节好心情，而后回国了。 第212章 212 “想过把你的猫绝育吗？” “你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真的没想过？” “不要说鬼故事！！” “那你想给他找个什么样的伴？” “他自己会找的。” “不怕没人喜欢吗？” “怎么可能, 太宰猫猫那么好看又那么可爱，超级受欢迎的！” “如果实在没有呢……” “不可能。” “……如果呢？” “？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 日本飞美国的航班上，太宰治坐在临近窗口的位置, 托腮看着窗外与视线平齐的白云。 被金色的阳光照耀, 云朵也染上种耀目的金，和原本的白结合, 色泽调和成琥珀, 像极了清和的眼睛。 昨晚那澄澈而湿润的眸子。 太宰治其实不清楚自己是否喜欢神代清和。 ——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又该如何分辨？ 人的情感多种多样, 许多都有相似, 微妙处常有混淆，太宰治知道神代清和对于自己是特殊的，但这份特殊，似乎和世人所说的友情和爱情都非完全相似，又非完全不同。 但扪心自问：假设清和有了一位无论相貌、性格、待人接物都是十全十美的恋人呢？ 太宰治发现，自己是很难接受的。 ……可那样才是正确的吧。 ……尽管自身在清和眼中似乎闪闪发光, 但真实的他是个怎样差劲的人，他一清二楚。 ——昨晚他问了许多问题, 唯独没有问这些。 太宰治收回视线, 垂下眼眸，眼角的余光看见被他带出来的黑西装下属, 露出害怕的神色坐的更直了。 ……看吧。 鸢眸的少年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他抚上心口，感受心脏正因那可能的未来嫉妒地跳动, 想到将来会有人如昨晚的自己那般与清和紧密相贴, 听到对方发出痛苦的、不现于人前的私密的声音……他的手指痉挛般轻轻抽动—— 那他可不知道, 自己会做出什么来啊。 所以, 果然还是需要离得远一些吧。 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 就连那样深的咬痕，也会在半个月内痊愈。 “太宰。”织田作之助低声唤他，“美国那边是出了什么事吗？” “并没有哦。” 织田作之助：“？那我们这么匆忙是因为？” 太宰治看着红发青年不解的神色，面上扬起不露分毫破绽的轻快笑容，“啊，我忘了提前通知了。”他满不在乎地笑着，“反正织田作是一个人，也不需要和谁告别，收拾收拾就可以出发了。” 听到这话的下属们：“……” 但我们是有父母和老婆孩子的啊太宰大人！你有考虑过我们吗！！ 泪流满面。 织田作之助：“太宰……” 太宰治：“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看着太宰治脸上灿烂的笑容，恍惚间却望进那双空洞的鸢眸深处，看到少年彷徨哭泣的内心。他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朋友应该是要有边界的，只有不探究深处的秘密，友谊才能长久，对吧？ “休息一下吧。”最终，织田作之助如此道，“还要飞很久。” 太宰治：“……嗯。” ——差点以为织田作要说什么了。 * 世界，砸瓦鲁多。 美国，阿美莉卡。 神代清和脑子里转着日式英语的奇葩读法，又瞄了一眼搭档安吾发来的邮件。 【 太宰君和织田作先生即日出差美国，归期不定。】 ——织田先生变成了织田作先生。 ——毫无疑问，安吾也被太宰带歪了。 唉。 神代清和趴在桌上，脸颊接触到冰凉的桌面，他趴着换了几个姿势，让左右脸颊和桌面反复亲密接触，这宛如烫锅贴的举动引得小七好奇地飞来试图和他贴贴，又被他轻轻挪开。 凉一凉，继续想之前的问题。 排除小七胡乱组的主宠失恋阵线联盟，再排除掉猫猫光环，梳理一下他和太宰的关系。 非常亲密，是铁打的挚友。 嗯。 那么昨晚的亲亲……该不会真的被理解成借酒表白了吧？ 或者说，因为本来就在心底喜欢，醉酒后的情不自禁。 逻辑似乎合上了呢。 如果太宰是这样想的也不奇怪。 日本虽说是个含蓄的国度，可也是涩涩出产大国，呸，太宰当然适用含蓄的那部分，这样的话…… 难道真的被小七说中了？ 不是这种友谊变质的严重情况的话，虽然太宰很胆小，可也没到过了一晚就跑到美国去的程度吧。 ……明明法国还有吻面礼的。 被表白吓走的太宰猫猫，可爱！ 打住。 说好要脱离猫塑滤镜去分析呢？！ 神代清和默默抑制住被萌占据的思绪，又默默地分析起来：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Mafia地下监牢俘虏的梦魇，特务科资料里需要慎重以对的异能者……以喜怒无常、高深莫测的面目示人，却在内心深处，小心翼翼地维持着拥有的一切，宛如守护宝藏般珍惜着现有的积攒，惧怕改变、因为改变可能代表失去…… 再打住。 是分析他们两人间的关系，不是分析太宰这个人。 神代清和再度把思维掰回正轨，他问自己：虽然以太宰的心思细腻程度来说，很难找到适配的、各方面都合适的恋爱对象，可万一找到了—— 女孩子的话，需要男生照顾吧，而太宰平时更多是被朋友们照顾…… 琥珀眸子的少年想象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成长，经历了许许多多，更加成熟、更加稳重，像是个家庭的顶梁柱那样的太宰，莫名感到一阵不适。 或者说，心疼。 不对。 在他的规划里，明明太宰只需要负责无忧无虑就好，就像是乱步先生那样，不论多大，都胡作非为得天经地义，都“若合我意，一切皆好”，灿烂的笑容和稚气的面容，宛如时光不曾在他们的身上留下痕迹—— 这需要一把大伞。 结实、耐用、常伴左右、难以损坏，足以全方位遮风挡雨、提供庇护。 乱步先生的伞是福泽社长，太宰呢？ 神代清和看向窗外初秋的天空。 云朵漂浮着缓缓往前挪动，蓝与白交织，色彩简单而隽永。 太宰的伞现在似乎是他领导的港口Mafia。而未来…… 神代清和忽得笑了笑。 ——你相信别的人可以做到吗？相信那人可以在任何情况都不动摇、不误会、不出差错吗？ ……怎么可能相信呢。 ——这种事情，当然只有自己来才放心。 ——而纵观往日的种种，太宰似乎也很习惯，并不抗拒。 至于被亲了一口，误以为自己其实在表白，被可能骤变的关系吓得落荒而逃这样的情况……只是一只胆小的小黑猫仓促间的、不是应对的应对而已。 毕竟逃避可耻但有用。 锁骨上的深深的伤口仍带来隐隐的疼痛，神代清和神情飘忽地 想，在伤口消失之前，太宰会回来吗？ 肯定不会。 以他的容易留痕的体质，不考虑感染的话，一个月总能痊愈。——现在是9月，离年底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总不会逃到明年？ 美国那个自由国度—— 希望织田作能多看着太宰一点，另外，什么时候再把绿川光扔过去吧。 * “有什么好事发生了吗？”上门拜访的江户川柯南探究地抬头看着他，“你心情很好的样子。” “我在笑？” 神代清和摸了摸唇角，把似乎有点上扬的弧度压下去，问放下书包的江户川柯南，“来找我什么事？”小学生放学真早。 江户川·再一次用“去神代哥哥家做作业”的理由跑来·柯南闻言表情一肃：“你没看新闻吗？第三个抢劫犯也落网了——等等，你的脖子怎么了？” 神代清和意味深长道：“被猫咬了。” 江户川柯南立即关心地问：“打了狂犬疫苗没？” “……打了。” 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切掉话题，“落网就落网，还是说又发现了什么？” “你不是说要问那个警方的顾客案子后续吗？”江户川柯南睁着蓝色的大眼睛，迫不及待地催促，“快问啊。” ……咳。 ——原来你是来蹲这个的啊。 ——但其实我现在已经没兴趣了。 “叮咚~” 门铃声响起。 是送货小哥到了。 江户川柯南跟着跑前跑后，眼睁睁地看着神代清和收进来一推车书，往书架上一摆，全是《恋爱心理学》《共度一生的智慧》《你适合怎样的伴侣》这类……稍微联想，不，根本不用联想就很微妙的书。 他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斜眼：“你恋爱了？”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你再这样斜着眼睛，以后会变三角眼的。” “……别咒我。” 江户川柯南不满他避而不答，执着地追问，很有几分八卦架势地迈着小短腿跟着摆书的少年跑来跑去，“真的恋爱了？就你这种作息和交际面，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的女生？总不可能是园子那个花痴吧？……等等，难道你突然对小兰——！！” 不可置信.jpg “……”神代清和蹲下身，大力揉按江户川柯南那犯蠢的脸，盖住他看阶级敌人的警惕神情，不客气地嘲讽，“你的智商总是在出乎意料的地方令我刮目相看呢。” “不四就好。” 江户川柯南狠狠松了口气。 有一说一，如果情敌是神代的话，他是真的缺乏信心。 挣扎着从损友的魔爪里逃离，江户川柯南一路退到鸟架边，和小七搭话：“小七，你知道你主人恋爱了吗？” “嘎嘎！” [知道！快进到失恋！] 神代清和：“……” 有的国家认为乌鸦不吉利，是有道理的。 第213章 213 东京。某白日不对外营业的酒吧。 “四菱银行米花支行十亿元抢劫案已落下帷幕, 目前十亿元已追回，三名犯人均已落网。”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女劫匪曾是被抢银行的柜员, 或者说，是故意使用假名和假证前往踩点的‘内鬼’……” …… 随着记者的报导, 宫野明美的真名、清晰证件照和生活照随即出现在电视屏幕, 伏特加吞了吞唾沫：“怎么办，大哥？宫野明美被警察抓住了！” 如果说昨天警视厅说抓住了两名劫匪时, 他们还可以自我安慰是和黑衣组织无关的另外两人, 现在三名劫匪全都落网, 电视台更是放出了宫野明美的真实姓名和照片, 足以说明那个女人的确被抓了！ 这可不妙啊。 万一被雪莉看见的话…… 伏特加六神无主地看向琴酒。 说起来，如果昨天就联系宫野明美会不会更好？但大哥说即使宫野明美接了电话，也可能是警察的陷阱…… 黑衣组织的日本行动组负责人——或者说, 日本总负责人琴酒仍是那副冰冷的面容，墨绿狼眸中蕴着富士山顶终年不化的雪, 全无一丝一毫的动摇。于是伏特加的乱七八糟的思维，也渐渐平静下来。 “那不是恰好吗？”酒吧里的第三个人、充当调酒师的贝尔摩德端来各自的代号酒，优雅地坐在桌旁, 像一条慵懒艳丽的蛇，“恰好可以把这个废物做掉。” 贝尔摩德现在没有伪装。 她说这话的时候，模样妩媚又多情, 金发碧眼都在发光, 比大荧幕上令人反复欣赏的华彩段更迷人，带着发自心底的笑意。 但酒吧里的两个男人都对此无动于衷。 一个是不解风情, 另一个…… 伏特加一哆嗦, 开始脑内回想自己在追的那些可爱又甜美的偶像, 心脏陡然剧烈的跳动被抚平，他见琴酒没有发表意见，征询道：“大哥？” 琴酒显然已有了决断：“走出警视厅的时候，就是她的结局。” “那雪莉……？” “你是什么意思，伏特加？”贝尔摩德慢条斯理地以红唇轻触酒杯，眼波流转，“难道没了姐姐，雪莉就敢不为组织工作么？”美人蛇咝咝吐信，“还是说，组织没了雪莉不行，所以必须受制于一个小女孩？” 她从鼻子里哼出声音，“嗯？” 伏特加脑门冒汗，憨声憨气道：“没什么……” 他闭嘴了。 琴酒冷酷地警告：“贝尔摩德。” “是是，你的小弟别人不能‘调`教’，”金发碧眼的美人摆弄着精致的指甲，笑靥如花，自顾自地微抬手中的酒杯碰了碰琴酒的，“Cheers!” * 米花町。神代宅。 “嘎嘎！” [我想起来了！]小七一惊一乍道，[昨晚太宰也揉了主人的脸！] 乌鸦振动翅膀，[揉了挺久的，后来太宰咬了主人以后，还用湿毛巾帮主人敷了脸，把画的红点擦掉了！] 神代清和：“……” 信息量有点大，容他整理。 昨晚，太宰猫猫趁他醉酒偷袭，搓揉了他的脸好一会儿，估计是怕以他的体质会留下痕迹，比如今早还脸红通通之类的，于是用浸冷水的毛巾冰敷以消除证据……画的红点是痣吧？同样是偷袭的一环，没有保留的原因应该就是之后的变故了。 想到昨晚心情剧烈波动的太宰还在善后上花了不少功夫，神代清和就又忍不住笑起来。 江户川柯南：“……” 好傻。 似乎闻到了一股酸臭味。 不是小兰的话， 神代能接触到的女生…… ——莫非是网友？ 也对，现在是互联网时代，和线下见面的低效和危险相比，为了安全和高效，情报依托网络和邮件卖的更多。 损友这么宅，显然属于线上情报商人的一份子。 神代清和：“红点画在哪里？” “嘎嘎！” [两根眉毛中间！] ……那叫眉心，谢谢。 ——虽然是同样的意思，但这样好听多了。 点在眉心，那就是美人痣。 神代清和愉快地哼着歌，把剩下的书一一摆好。 江户川柯南举手，好奇脸：“你刚刚在和小七说话？” 神代清和：“是啊。”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户川柯南反而不信了：“怎么可能有人能听懂乌鸦的话……” 神代清和报以神秘的微笑。 等等。 江户川柯南狐疑道：“——异能？” “你猜~” * 直到提着完成的作业走出神代宅，江户川柯南才醒悟到他忘了什么。 还是没有十亿元抢劫案的后续啊！！ 要倒回去吗？ 江户川柯南站在“神代”的门牌前迟疑。 就和新闻报导的一样，这件案子乍看已落下帷幕，但柯南仍旧记得一个疑点：神代是怎么认识彼时没有案底的宫野明美的？——必然有某种他不知晓、也察觉不到的特殊。 而或许是侦探的直觉吧，柯南总觉得：一切还未结束。 免费蹭后续已然失败，假设回头去问损友的话…… 小学生默默捂住刚丰厚了一点点的钱包。 他还要买最新的推理，还要给博士补充原材料钱——满身的装备都是博士研发的，总不能一毛不拔、材料费都不出吧—— 囊中羞涩。 囊中实在羞涩。 反正明天和步美他们约好了去警视厅补笔录，不如明天再去问问最容易漏题的高木警官吧。 嗯。 就这么办。 * 翌日。东京警视厅。 少年侦探团到达警视厅那熟悉的门口时，正遇到一队带着被拷住的女犯人往外走的陌生警官。 那女犯人正是宫野明美！ 江户川柯南眉头一皱，随着吉田步美等人让到一边，随即眼疾手快地逮住路过的松田阵平，“松田警官，宫野小姐为什么要转移？为什么只有她转移？”那些是公安的人吧？没见过的陌生的警官们，又能够从警视厅提走犯人…… 宫野明美，是涉及到什么大案要案了吗？ 这或许就是她的特殊之处，也是作为情报商人的神代会在对方初次来到毛利侦探事务所时就注意到她的根本原因。 松田·知道答案·阵平两手一摊，“谁知道呢。” 江户川柯南：“……” 也对。 是机密吧。 此时，宫野明美正在随队警察的保护和监视下登上一辆全副武装的警用车辆，骤然—— “呯！” 遥遥而来的狙击子弹带着强大的动能，几乎将柔弱的女性躯体击碎！！ “呀——！” 市民们的尖叫声响成一片，遮掩了警员们维持秩序的声音，江户川柯南猛地抬头，朝着子弹射来的方向望去！ 风速……温度……偏角…… ——是那里！ “柯南！柯南人呢？” 吉田步美惶恐地叫声被抛在脑后，江户川柯南咬紧牙关，神代清和的告诫声犹在耳畔，却无法阻挡他心中由此而生的 愤怒和不甘—— 脑海里回放着宫野明美被击中倒下的瞬间，短短片段中那还未反应过来的平静的神情和汹涌的鲜血反复涌现，狙击的威力让犯人碎裂的面部根本无法重组，但在死亡的那一刹，她的心情又该是多么绝望？ 可恶！！ 太过……无法无天。 * “真是优美。” 贝尔摩德赞美着宫野明美炸成的血花，愉快地放下望远镜。 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贝尔摩德来到了狙击现场，为亲眼见证宫野艾莲娜的大女儿的死亡，她热情地自荐，揽下了给狙击手琴酒扫尾的活。 高大的身影已消失在人群，千面魔女不急不缓地整理了一下此时顶着的脸，优雅而快速地清理痕迹。 这是警视厅对面某商场的顶楼天台。 估摸着公安的速度，贝尔摩德袅袅婷婷地下了楼，正要汇入顾客之中，就见到个狂奔而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小男孩。 小学生？ 等等，他是—— “大姐姐，你是从楼顶下来的吗？”深蓝色西装的小孩急急喘着气，问她，“上面还有别人吗？” 这个时间和地点，这样的问题……再加上这个寄宿在Angel家里的孩子…… 少年侦探团……小侦探……在豪华游轮的舞会上，被铃木园子称为“喜欢玩侦探游戏的小屁孩”…… 贝尔摩德挽了挽精心打理的长卷发，“小朋友，你是？” 喘息已渐渐平息。 眼前的小男孩推了推眼镜，严肃道：“我叫江户川柯南，是个侦探。” 那双蓝色的大眼睛，真是和Cl Guy一模一样呢。 盛满了耀眼到令她这般的黑暗中人无法直视的、纯粹的、毫无瑕疵的正义。 “嘘。” 将手指并在唇边，被拦住的女人露出不再伪装的、属于贝尔摩德的笑容，轻柔地告诫，“小心神代清和。” “什么？你——” 小孩的躯体有很多劣势。 眼见可疑的女人汇入商场的客流，短腿柯南很快在来来往往的长腿中丢失了对方的踪迹，又徒劳地找了一阵，只得垂头丧气地宣告失败。 * 为什么要小心神代清和？ 他用这个名字，明明没有查出什么啊。 江户川柯南密切关注着宫野明美被杀案的后续，可惜移交公安后已经不是他能够打探的，那天那个女人更是找不着。 小侦探无法，只能闷闷不乐地将注意力转移到神代清和身上，就观察到一个典型的陷入热恋的降智人士。 第一天，喂鸟、看书。 第二天，找猫、哼歌、看书。 第三天，无限重复以上行为。 哦，中途还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第二针。 顺带一提，他就这个案子咨询过神代，问过神代那个女人的可能身份，不出意料地得到了“名字和照片都没有？不知道”的回答。 唉。 好丧啊。 ——所以需要小心的地方在哪？ 第214章 214 作为要上学的学生, 江户川柯南不可能24小时盯控神代清和。 何况因为一个可疑的陌生女人的话，就如临大敌地下大力气盯相处了许久的朋友，怎么想都不对吧。 而就在小侦探的眼睛看不到的地方, 无数隐秘正在发生—— * 时间拨回神代清和宿醉醒来的当天。 在坂口安吾的邮件到达后，江户川柯南正在写小学一年级的作业时, 神代清和收到了尾崎红叶就此事的汇报讯息。 和前一封私人通知的简单明了不同, 后一封工作邮件要详细地多，作为情报主管的红叶姐非但格式整齐地列出了前往美国的出差人员, 连同具体的分部接待安排, 以及预计达到的目的和简略的可行性计划也附带在内。 港口Mafia的走私货品, 有不少来自美国。 这条走私线主打宝石, 捎带其他边边角角，比如汽车零件等等，如果做一番拓展稳定会是很好的财路。——而有这个能力统筹安排的人, 正在飞往美国的航班上。 神代清和回想了一下Mafia美国分部的小狗三两只，连办事的人都没几个的场面, 深感即将兼任人事等各种职位的太宰治担子之重之余，非常担忧其健康；给尾崎红叶的回复邮件里，不免提到让绿川光收拾收拾, 和日本的亲友告个别，过两天去美国跟上太宰的脚步。 ——好的厨师是很重要的。 ——尤其在不以美食见长的、国外的土地上。 首领的要求理所当然地被接受，神代清和仔细想了想, 在江户川柯南离开后, 给降谷前辈打了个电话。 “……把绿川派去美国？” “不方便？”神代清和如此说着，给人一种即将善解人意地改变主意的错觉, 下一秒尽显资本家本色, “克服一下。” 安室透：“……” 实际没什么不方便的。 只是想到那里是FBI的地盘, 心里膈应而已。 “你也知道，美国的食物有多简单粗暴、没有营养。”神代清和讲着道理，话锋突然转了个180°大弯，“对了，抓了宫野明美之后你们准备怎么办？据我所知，琴酒的常规操作是给被抓的成员一粒花生米，但宫野明美小姐还有个核心研究员的妹妹，不知道琴酒会不会看在对方的份上救人。” 安室透：“保密。” 颇有种针锋相对的报复感。 敏锐地察觉到这点，神代清和不客气地吐槽：“你好幼稚。安室前辈，这样幼稚真的好吗？” “……你的错觉。” 安室透从容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背景音夹杂着平日难以听到的语言，神代清和挑眉，“你在法国？” ——这是他的猜测。 ——酒厂的手机自然是有反暴露IP的技术的，否则那位Bss就不会藏得那么好了。 安室透：“嗯。” 无意探究降谷前辈在法国的工作，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回到前一个话题，“或者琴酒还是准备送明美小姐上路……你们该不会在找身材和身高长相合适的死刑犯吧？” 好像不难。 到目前为止，无论是在银行上班、在侦探事务所委托，宫野明美都化着或浅或深的妆容，在柯南和兰小姐他们面前出现过的两次都是浓妆，这种情况，显然很方便替身的伪装。——而排除容貌，宫野明美的身高和身材，都比较大众。 唔。 就挺好找的。 电话那端的降谷前辈没有说话。 ——生动地诠释着被猜中后的沉默。 “招不在老，有用就行。”神代清和体贴地总结，随即话题又发生了180°的 重大偏转，“安室前辈你认识做螃蟹很好吃的大厨么？可以帮我介绍一下吗？”少年的诚恳隔着电子设备也清晰可闻，“我想拜师！” “……”安室透，“？？？” “我知道太宰君特别喜欢吃螃蟹……”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就没隐瞒过这点，何况还有卧底的幼驯染在进一步确认，安室透对Mafia高层的口味已倒背如流，包括织田作之助情有独钟的辣咖喱等等——“但你怎么突然想要自己做了？” 不是已经有hir了吗？ 安室透眉头微蹙，仿佛察觉到某种变化。 “但我有时也会想给太宰做`爱心料理啊。”神代清和的语气听起来过于光明正大，温和带笑的少年音令人想起窗外干净的天空，“毕竟我是他唯一的挚友，我的作品是不一样的。” 安室透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现在的男生之间这么黏糊的吗？ 今年29岁的青年有点迷茫。 神代清和不放弃地追问：“安室前辈你到处打工，肯定认识这种大厨吧？” “……”认识归认识，但以他的流动性，跟人的交情显然没好到能介绍徒弟。安室透想了想，“给我点时间。” 他就快回国了。 到时再想办法牵线，就当是报答神代君给的宫野明美的线索。——如果没有神代君插手，宫野明美的下场稍微想想便能知晓……她到底是自己初恋的女儿。 神代清和：“那就先谢谢安室前辈了。” * 翌日。 神代清和在新闻里看到十亿元抢劫女犯被当街枪杀的画面。 由于现场过于血腥，尸体的位置打满了马赛克。 替身？ 神代清和打开手机网络搜索，果然找到了详细拍摄了枪杀过程的视频，在有点糊的影像里，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女犯人是在警察的簇拥中，正要上车的时候，被远方飞来的子弹射成一滩血污的。 果然是替身。 凭借身为特工的经验和对东京警视厅及附近建筑的熟悉，神代清和脑内建模，很容易便判断出：女犯人那时的站位是故意给狙击手制造了打侧脸的角度，根据结果反推，其目的很显然是毁掉女犯人的脸。 死无对证。 接下来就看公安能不能联系上明美小姐的妹妹了。 并不知晓宫野明美对于降谷零的意义·神代清和如此判断，满意地关掉视频。 对了，以后就能直接对降谷前辈说公安了，毕竟今天的事情一出，这种把某个犯人单独提走的操作，让人联想到公安合情合理；况且本来追查酒厂这种跨国隐秘黑色组织，就更像公安而非警察的业务。 而就在这一天的晚些时候，心里有了某种怀疑的贝尔摩德，乔装打扮成随处可见的路人来到神代宅的对面，试图潜入她查到的、江户川柯南经常出入的阿笠宅安装窃听器。 时值黄昏。 贝尔摩德见到结束白日的觅食，近乎遮天蔽日聚集的乌鸦。 逐渐暗下来的天光下，那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似乎都在盯着她这位不速之客，满怀恶意地注视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 贝尔摩德僵住。 她不知道的是，小七在彻底失恋后，化悲愤为事业欲，近期目标是交多多的朋友、收多多的小弟、办多多的活动，这附近屋顶和电线杆上蹲着的，都是小七的朋友和小弟及它们所在的鸦群。 ——来参加Party的。 ——食物由神代清和倾情赞助。 我只是普通地路过。 贝尔摩德被成群的乌鸦盯得毛骨悚然，她试探地慢慢退后几步， 生怕这恐怕有数百只的乌鸦会瞬间扑下来啄她，或者更过分地来一波天降五谷之物，想着想着，她唇角拉平成一条直线，微笑都维持不下去。 退后……退后…… 听说猫科动物会条件反射地追逐视野里突然跑动起来的东西，乌鸦会不会也有类似的习性？ 贝尔摩德思绪乱飞，脚下继续慢慢后退，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彻底离开那乌鸦围聚的街道，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 超危险的。 神代清和即使不是她那个便宜学生，危险性也丝毫没有降低。 贝尔摩德转头就往东京的住所走去，她感觉刚才的受惊影响了激素的分泌，从而对她的美貌造成了损伤，现在必须回去敷张面膜才行。 至于窃听器？ 什么东西，她不知道。 ……只能指望疑似Cl guy的小男孩自己提高警惕了。 * 又是一日。 今天是被太宰猫猫咬伤的第3天。 按照跟柯南扯的狂犬疫苗的设定，该是打第二针疫苗的日子。 神代清和：“……” 算了。 为防止被格外较真的小侦探问来问去，神代清和点兵点将，随机选择了幸运医院——米花药师野医院，又在医院官网、预约挂号没满的心疗科医生里随机选择了幸运医生——风户京介，利索地完成了网络挂号。 是的。 他约的是心理医生。 狂犬疫苗一共5针，加上今天要往医院跑4趟，这样的话，还是不要白去比较好吧。 至于心理问题…… 现代人多少有一点，他这种非人类也不例外。 该出发了。 有着便利的交通运输设施作为工具，再加上排队等号，神代清和在1个小时后顺利坐在了风户京介对面。 “医生，”少年的神情是病患式的担忧，“我可能有情感冷漠症。” 第215章 215 情感冷漠症,顾名思义，表现为情感淡漠。 即对外界刺激缺乏相应的情感反应，对人类冷淡,对事物失去兴趣，无责任感，缺少同情心,对人对事无动于衷。 神代清和是真的觉得自己有这类倾向的。 或许是因为非人类吧，再加上生长、工作环境复杂,无论面对多么匪夷所思、天崩地裂的情况，神代清和也总是淡然处之,他的情绪波动非常微小，表现出来的,就是能够冷静从容面对一切变故的大将风范。 族人和同僚都对他的这份特质赞不绝口,认为这是精英的表现—— 神代清和以往不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在回想起14岁前的记忆后，他不禁自问：这真的……不是某种疾病吗？ 虽然似乎没什么有害影响。 说起来,他目前为止最大的情感波动，还是在太宰猫猫身上。 风户京介认真地倾听着，是专业心疗科医生的态度，他微微一笑,下垂的眼角让他看起来有种缺少攻击性的亲和，在患者叙述完毕后，斯文有礼道：“这样吧，神代君,我先问你一些问题,你尽量回答,以便我们增进了解,可以吗？” 神代清和：“嗯。” 第一次来看心理医生的少年饶有兴致地应了。 时间流逝，和风户京介的交流不久后顺利结束，走完一遍流程的神代清和不出意料听到了多和亲友沟通，欣赏艺术和大自然放松心情之类的建议，中规中矩，无功无过。 奇怪。 风户京介是这样的人设吗？ 尽管有着和降谷前辈相似的狗狗眼，可那位医生，心里的傲气分明从谈吐间不经意地倾泻，却表现得如此和蔼……工作需要？ 稍微想了想，神代清和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人本就是复杂的生物，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解析某位心理医生的多样性，可不是休假时该做的。 “喵~” 脑海中仿佛响起了可爱的猫咪叫声，他要回去找猫了！ * 所谓找猫，一词多义，包括找寻从毛利侦探事务所里拿到的名单上的猫猫，也包括找回远在地球彼岸、和铲屎官闹别扭，放置晚安邮件几日不回的太宰猫猫。 神代清和看着邮箱里单方面发送的邮件，“……” 他能怎么办呢。 绿川光也送过去了，织田作也在那边，好像已经没有哪里是他能努力的了。 而这些书…… 真的靠谱吗？ 太宰猫猫本来就是那种非常难搞的猫猫，常规的路线在他身上很难行得通，尤其隔着茫茫海洋，只能通过电子设备传讯——要不下次就问风户医生怎么攻略太宰这样性格的人？不，先不说心疗科医生有没有这个业务，单是把太宰的性格剖开说给外人，他就不能忍受。 那可是，他的珍宝啊。 * 四天后。 被太宰猫猫咬伤后的第7天。理论上是打第3针狂犬疫苗的日子。 已经提前预约好医生。 神代清和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脖颈的伤口，痕迹仍旧很深，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轻轻以指腹触碰，有刺疼的痒意升起，这伤口仿佛不在表皮，而是骨血，神代清和感受到奇异的、似真似幻的酥麻。 是了。 是伤口，也是标记。 神代清和熟练地贴好防水创口贴，选择领子高些的、方便遮挡痕迹的深色衬衫放在起居室的沙发，准备下午出门时穿。 上午他是坚决不会出门的，虽然起了床，但可以睡回笼觉嘛。 唔。 最近江户川柯南也没有总跑来观察自己了。 小侦探大概还以为他的目的隐藏得很好吧，就像他总以为他的演技很不错一样—— 迷の自信。 碰到一个可疑的女人然后开始对某位姓神代的朋友重点盯控，这样的发展实在让人很难不怀疑贝尔摩德，易容大师看穿他的真身合情合理，只是，这样突兀地提醒柯南……莎朗老师到底哪来的对新一君的保护欲？难道当年有希子女士生了儿子后让不记事的儿子认了干妈？ 虽说“再罪大恶极的人心中都有一片净土”是个很受欢迎的设定，但那不只是动漫的YY吗？！现实也这样套用公式就过分了啊，难道后续的发展是千面魔女最终为心中的光献出了生命，结束了她黑暗又精彩的一生？！ 神代清和：“……” 荒诞。 但并不是完全不现实。 * 在神代清和重新缩回被子里时，东京警视厅。 休假回来·白鸟任三郎分发着手信，兴致勃勃地和搜查一课的同事们聊着休假期间的见闻：“我这三天去轻井泽玩了，那里的藤户纳海真美啊，还有那样凄美的传说……”白鸟任三郎看向佐藤美和子，明显醉翁之意不在酒，“佐藤警官如果感兴趣的话……” 办公室里的同事津津有味地围观。 这算是搜查一课的保留节目了。 作为警花的佐藤美和子非常受欢迎，可说是所有警视厅所有单身适龄男性警员的梦中情人，而佐藤美和子的感情经历—— 在三年前松田警官刚从爆`炸物处理班转过来不久，似乎和佐藤警官交往过一段时间，但又飞速分手，至今对于这段似是而非、不知是否真实存在的交往，警官们私下拉的小群里仍旧争论不休。 但有一点是确定的！ 那就是，现在的佐藤警官，是单身！ 既然单身大旗不倒，和松田警官好像有点暧昧又怎么样呢，佐藤警官那么漂亮又可爱，被人觊觎不是很正常吗！ 至于为了防止警花和某位看脸的确没得说的墨镜警官旧情复燃，而在东京警视厅默默兴起的、由白鸟任三郎担任总指挥的“佐藤美和子防线”，就不为外人道也了。——顺带一提，因为和某人是同期，人缘超好的伊达航被排斥在外。 “等等，白鸟。”坐没坐相·但仍然帅·松田阵平将墨镜推到眼睛下方，“你说三天？” “是啊。”防备着情敌出招的白鸟任三郎谨慎道，“怎么了？” “……诶？” 高木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是3天前，就是大前天的时候，白鸟警官你明明在这里啊？”青涩的年轻警官挠了挠头皮，“就在办公室，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我报告有个地方不会写，还向你请教来的……” 白鸟任三郎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语声沉沉：“那天我在轻井泽的别墅，家里的仆人可以作证。” 警官们：！！！ 问题很严重。这说明，有个假的白鸟，大摇大摆在他们面前晃了一天！ 他做了什么？！他即将做什么？！ * 目暮十三的脸冷得像数九寒冬。 下属们报告的事态实在太过严重，东京警视厅，承载着正义的樱花徽章的地方，竟然让犯罪分子堂而皇之地来去自如！！ 在目暮警官的指挥下，警员们迅速展开了自查。 回忆3天前的假白鸟的动向；调取监控纠察痕迹；检查有没有丢什么东西，或者多了什么东西…… 搜查一课的努力注定是徒劳无功的。 ——若非另有目的，千面魔女又岂会留下破绽？ 没错。 伪装成白鸟警官来了个警视厅一日游的，正是贝尔摩德。 在被成群的乌鸦 吓退，回到东京的居所敷完面膜后，好莱坞女星又蠢蠢欲动起来。 虽然在阿笠宅安装窃听器这条路行不通，但条条大路通罗马，她完全可以另想办法。——关系到Clguy，贝尔摩德可谓动力十足。 她想了想，便决定去警视厅偷看毛利小五郎的相关卷宗。 如果“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成立…… 那宛如异军突起、被绫辻行人掩盖却仍能被有心人发现端倪的、“沉睡的小五郎”，毫无疑问正是突破口。 贝尔摩德稍稍观察，很快愉快地选定了即将休假的幸运警官——白鸟任三郎，而这位大家公子的为人处世也很好懂，扮演起来难度很低，贝尔摩德观察并揣摩了两天角色，就仗着时间差，果断下手了。 调休这种事情，稍微动点小手脚就好，简简单单。 感谢东京警视厅老化的流程。 勤勤恳恳地扮演着一位称职的警官，关心群众，友爱同僚，尊敬上司，又不失出身豪门的可爱的自大，贝尔摩德光明正大地翻阅了有关毛利小五郎的卷宗，临下班的时候甚至跟着上司目暮跑了个案子，成功推理出凶手…… 可谓感动米花町好警察。 就是“白鸟老弟”听起来有点怪怪的。 总之，收获颇丰的贝尔摩德心满意足地走了。 留下此时陷入集体自我怀疑的警视厅众人——在遍寻不到犯人的痕迹，意志不坚定的警员甚至怀疑这件事是否发生的情况下，目暮十三叹了口气，压了压帽檐，准备将这件可称警视厅奇耻大辱的事件报告给松本清长管理官。 * 下午。 目暮警官在立正挨骂的时候，神代清和心情平和地来到了米花药师野医院。 心疗科在楼上。 沿着能够照射到阳光的楼梯往上走，黑发少年悠闲的视线漫无目的地掠过来来往往的人流，琥珀色的眼眸在明亮的天光下呈现出浅淡到近乎透明的色泽，宛如无机质的人偶，从彼岸打量这个世界。 这种时候，美丽反而成了一种恐怖。 是的。 江户川柯南一直知道，神代清和是称得上美丽的，尤其是少年在没有任何表情的时候，当温和的气质不再凸显，属于其本身的容貌便骤然间显出强烈的存在感来。 ——明丽而又危险。 “小心神代清和。” 那句奇怪的话再次在心底响起，就像是一个潜伏的诅咒，直到牵着他的少女出口打破这微妙的氛围，“神代君？” 神代清和微笑着点头：“兰小姐。毛利先生、柯南，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生动的表情回到少年的脸庞。 江户川柯南却知道，刚才所见的不是错觉。 “是毛利叔叔喝酒喝多了不舒服，来做体检啦。”深蓝西装的小学生抱怨着，又好奇地仰头，“神代哥哥呢？我记得狂犬疫苗打针的地方不在这里吧？” 神代清和轻描淡写：“打完了。”他顺手摸乱小侦探的头发，“顺便来看个心理医生。” 江户川柯南怔了下，突然对损友刮目相看。 原来你也知道你心理有问题啊，不错，及时治疗又是一条好汉！ 毛利兰面露担忧之色：“心理医生？” “没什么大问题。”神代清和笑笑，故意道，“柯南知道我看的是哪方面的心理。” 江户川柯南：？ 等等。 该不会……看着损友那很有几分熟悉感的笑容，柯南嘴角微抽，你说的不会是恋爱心理学吧，现在的心理医生连这个都看吗？！ 他不懂，但大受震撼。 ——要是能顺便帮小七看一下失恋，让它不要天 天聚集乌鸦搞Party倒是不错。 ——小报都开始编“工藤宅=鬼屋？！”这样的扯淡新闻了！！ 到底是医院，双方都有正事，聊了几句他们就分开行动，神代清和继续上楼时，瞄了眼今日格外沉默和丧气的毛利小五郎——大概是被限制了饮酒吧，对于酒徒而言，是宛若死刑的消息呢。 神代清和来到心疗科前，恰巧前一位病人正从里面出来，那人朝他礼貌地点点头—— 擦肩而过时，神代清和嗅到一股很淡的硝烟味。 ？ 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那人的背影，格外挺直的脊椎和昂首挺胸的姿态在无声诉说着主人的经历，一位现役警官吗？ 风户医生的人脉很广嘛。 神代清和悠然想着，见诊室的门没有关牢，念头转动间跳过了礼貌的敲门，直接推开—— 瞳孔一秒成像。 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正望着打开的抽屉思索着什么，一副陷入自己的世界的表情，而以神代清和此时的角度，恰能看见抽屉内的一角——那儿有个再眼熟不过的握把的形状，他用膝盖想都知道是一把枪。 一秒毕。 风户京介猛地把抽屉推回办公桌内，猛然看来的视线藏着还未收敛干净的狰狞，随即这不符合医生身份的神色就从他的脸上褪去了，那双下垂的狗狗眼又恢复同官网挂着的证件照一般的亲和，语气放柔：“下午好，神代君。” 神代清和自然地落座，仿佛什么也没察觉到：“下午好，医生。” 一场心理咨询很快开始。 直到神代清和的身影消失在诊室，又确定关好了门，风户京介才有时间整理之前发生的事。 ……他看到了吗？ ——应该没有吧。 将抽屉拉开到记忆中的程度，身高和神代清和差不多的风户京介试着站在门口往办公桌后看，踮起脚也只能看到一点点握把部分。——那点画面很难让人联想到枪支吧，普通人对枪又不熟悉，风户京介这般思考着，又想到情感冷漠症的症状，更加放心了些。 神代君根本就无动于衷吧。 ……他不可能做什么的。 ——而自己，也最好不要节外生枝。 风户京介想着今天从警官处得到的、自身一年前犯下的案子可能要重新调查的消息，攥紧了手。 * 举报、不举报、举报、不举报…… 神代清和望着西方胭脂色的晚霞，真情实感地叹了口气。 他只是想平平无奇地看个心理医生混完疫苗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莫非是水逆。 神代清和在内心面无表情地棒读。 让他想想，下一针是7天后，再下一针是21天后，时间间隔太长，风户京介如果想犯案的话，这段时间够对方把东京杀个来回。 好吧。 夸张了。 神代清和最终抵不过做一个热心市民的行为准则，拨通了降谷前辈的电话。 * 法国。巴黎。 登上前往日本的飞机前，安室透接到了神代清和的举报电话。 “……” 他有一瞬间的失语。 仔细掰碎了梳理这件事情：休假期间的港口Mafia首领、向、正在执行卧底任务·人在国外·某公安警察、举报、一个心理医生非法持枪、疑似准备犯案。 ——哪哪都是槽点啊！！ ——活着什么都会遇到，网友诚不我欺。 ——其实明美小姐那次也算举报吧，真是越来越熟练了…… 啊。 安室透忍不住漏出了心声，沉痛道：“ 神代君，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神代清和语气平静：“你确定要我找松田警官？”他又加了句，“哦，还有伊达警官。” 安室透：“……” 班长也被扒出来了吗。 安室透佛系地想，不算太诧异地发现自己内心静水无波。 “不了。”虽然业务对口，但让神代君联系松田和班长，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松田最是大胆不过，班长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实，再加个知道太多的神代君……东京会炸掉吧？还是在琴酒面前炸。 公安卧底诚挚万分，“简单点，都找我就好。” “嗯。”神代清和放下一桩心事，又说，“做螃蟹的大厨……” “在准备了，别催。” “好吧。” * 夜晚。 白川制药。黑衣组织名下的某秘密实验室所在。 忙完一波的宫野志保从堆积如山的资料堆里抬头，目光空茫地盯了笼子里的小白鼠好一会儿，视线才渐渐恢复焦距。 将其他研究员赶走，保持着冷脸的宫野志保慢慢伸了个懒腰，伸展僵硬的肢体，这时才显出几分年轻女孩儿的活泼来。 这次的实验都做了一星期了…… 也不知道姐姐在外面过得怎么样…… 再过几天，就到了和姐姐见面的时间啦~ 宫野志保雀跃地想着，唇角现出个小小的上扬的弧度，她打开手机，搜索着最近的包包新品，顺便看了几眼近期的新闻，好跟姐姐有话题聊…… “琴酒！！” ——Aptx系列药品的核心研究员，雪莉，罢工了。 收到消息的伏特加：“……大哥，怎么办？” 琴酒嘴里叼着根点燃的烟，火星在暗夜里一闪一闪，他的声音冷漠：“先做任务。” 伏特加讷讷：“哦。” *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神代宅，神代清和将伤口的照片附在晚安邮件里发了过去，然后—— 7日来第一次收到了太宰猫猫的回复！ ——破冰了！ ——感动.jpg：，，. 第216章 216 “呯！” 子弹入肉的声音淹没在东京的夜里。 高效地解决了任务,伏特加开着大哥费了大力气搞到手、又改装了一番、和原先那辆几乎一模一样的保时捷356a，前往白川制药。 下了车，琴酒当先往位置隐蔽的秘密实验室走去。 白川制药当然不是全为雪莉准备的,这是家正经的药物公司，里面有许多不知道黑衣组织存在的普通上班族，保安、行政、研究员……一个个人宛如一个个齿轮,共同支撑着企业的运转。 研究员多半把实验室当家，两耳不闻窗外事,保安和行政也只知道琴酒等人是公司的大人物，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 这很正常。 人情冷漠的工作环境在东京随处可见,只要按时足额发工资，谁管那么多呢？ 琴酒来到宫野志保面前。 “雪莉。” 190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令人身体酸软,宫野志保能感受到琴酒身上黑暗的气息,仿佛冤魂的哀嚎,她脸色苍白，牙齿打架,因姐姐而生出的恨却让她有了勇气，有勇气冷冰冰道：“琴酒，你杀了我姐姐。” “你觉得不应该？” 琴酒嗤笑一声，“那个蠢货。” “你杀了她。” 宫野志保的眼睛灰暗下去,她似乎只是为了亲口确认这点，确认之后就再无活着的**，干脆利落地道：“我不会再做研究了。你杀了我吧。如果Bss要联系我，我会直接向他提出杀了你。——杀了你,我就继续工作。” 瘦弱的少女穿着白大褂,她刚刚从繁重的实验里脱身,看起来就像是个无害的研究员,可说起最后一句话时，却饱含咀嚼的意味—— ……仿佛恨不得把仇人的骨血嚼碎。 “不一定。” 眼看事情就要无法转圜，琴酒突然没头没脑地说。男人那冷酷的墨绿狼眸看着眼前的少女，又仿佛透过少女看着和她有几分相似的血亲，“公安唯独要提走宫野明美，还贴心地给我留出了爆头的空隙……” ？！ 仿佛抓住根救命稻草，宫野志保拼命回想起新闻报道。 她本该像普通人一样生活着的姐姐，突兀地变成了银行十亿元抢劫案的犯人，在东京警视厅门口，被警察们押着上车时，被远处飞来的子弹给—— 不。 那可能不是姐姐。 如今想来，就如琴酒所怀疑的，这个过程里有太多疑点，同案犯还有两个，警方为何单单对姐姐另眼相待？如果是姐姐因为某种原因特殊……如果是因为组织的存在……那知道组织作风的警方，不该那样大意。 姐姐还活着？ 不。 琴酒也不能确定，他只是想稳住我，想让我继续给组织研发那种没人性的毒药—— 两种思维在脑海里打得天昏地暗，宫野志保摇摇欲坠，少女的脸色更差，在手`枪的上膛声中显得格外惨白。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 男人咧开嘴，残酷的笑容无声诉说着消耗殆尽的耐心：“雪莉，你的选择？” “出去。” 宫野志保直面枪口，抑制住颤抖，冷声道，“这是我的实验室。” * 大哥居然听话地走了！ 大哥居然安慰了雪莉！ 大哥跟雪莉说话的时候脾气真好！ ——所以大哥和雪莉有一腿的传闻是真的？ ——老牛吃嫩草啊！ 等等。 听说大哥和贝尔摩德同样有一段过去……老草吃嫩牛？ 墨镜下的眼睛溢满八卦的光芒，伏特加极力 缩减自身的存在感，直到重新回到保时捷驾驶位，都一言不发。 他只想安安静静吃个瓜.jpg “闭嘴。” “？” “你的脑子吵到我了。” “……” * 大洋彼岸。美国。 开荒总是辛苦。——虽说美国有港口Mafia的分部，但显然，这简陋的分部只起到一个中转办事处的作用，堪称百废待兴，更别说太宰治初来乍到就从本就稀少的工作人员里揪出了一名间谍，人手更是捉襟见肘。 恰巧，太宰治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恰巧，港口Mafia是他唯一的挚友的产业。 在双重Buff加持下，卷王猫猫重现江湖，在摈弃诸如中原中也的骂人邮件（……）、神代清和的每日问候（。）、跑来袭击他们的敌人（织田作：我来）、突然报到的绿川光的家乡菜（？）等等干扰后—— 哦。 最后一个不算。 总而言之，在全心全意建设分部的干部的带领下，阿美莉卡分部迅速地壮大起来，一开始“太宰干部这么年轻能行吗？”“他是不是在乱来啊”这样的杂音，也早已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 工作是可以麻痹人的。 起码在非常忙碌的时候，大脑就没有容量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 但—— 越是压制，越是反弹。 * 夜色吐息。 这是来到陌生土地上的第7日。 纽约的夜充斥着纸醉金迷的味道，稀薄的暮色在女郎的歌声、和闪烁的广告牌间无声地绕，港口Mafia的分部小楼远离城市中心，织田作之助凝神细听，竟然捕捉到风中的似乎蛙鸣的声响。 乡村吗？ 作为小楼里的武力担当，织田作之助认真地保养好枪械，把它们放在方便取用的地方，确定该做的准备都已做好，才开始洗漱。 他还是认为这次出差太仓促了。 织田作之助悄悄给首领打过小报告，在他的认知中，但凡太宰的状态奇怪，找首领总是没错的。 而值得依靠的首领给出的回复是： 【太宰处在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麻烦织田作你多陪陪他，注意他的饮食和作息。 ——清和】 织田作之助：？特殊时期是指？ 自认不聪明的红发青年对着这似乎蕴含深意的词汇沉思片刻，决定听聪明人的，作息他可以督促，可饮食……这边的东西真的不够健康，普遍重油重盐，和日本以清淡为主的饮食完全背道而驰。 好在绿川光很快来了。 同样是擅长照顾人的性格，两位“保姆”把卷王干部的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当太宰治皱起眉，用鸢色的眼睛没有表情地瞪你的时候，只要搬出首领，无形的兵戈就能得到止息。——此乃织田作之助的心得，并秒速被绿川光复制走。 就快一星期了。 明天跟太宰说说，把步调放慢一些吧。 手下的人都要累病了。 织田作之助爬上床的时候，若有所思。 * 一墙之隔的房间里。 睡颜隽秀的太宰治闭眼平躺在床上，双手交叠在腹部。 这是个很乖巧的睡姿。 均匀清浅的呼吸惊不起半点尘埃，谁也不知道，这样隽秀乖巧的少年在做着何等大胆的梦。 * 满室氤氲。 似有薄薄的烟雾缭绕，景象愈是不分明，愈是暧昧，熟悉的卧室摆设中央，是足以躺下两个成年人的柔软大床，琥珀色眼眸的少年因醉酒无力地瘫倒在床，全 身上下都晕染着醉人的红晕。 他在散发香气。 巧克力、牛奶、松露…… 是甜滋滋的味道，就像他以往爱吃的甜品那样。 鸢眸的少年趴伏在他的身上，压制住他的挣扎，埋首在他的脖颈啃噬舔咬，隐忍的呻`吟响起的同时，在下的少年仍在不断地、伸手推拒着，却终究无可奈何。 月色穿不透烟雾，床铺摇摆晃动，那双修长而白皙的手臂似乎终于失了力道，落在其上的少年的背部，轻轻抚触。 仿佛一种承认。 太宰治听到自己的声音，是失了往日沉稳的调笑： “还记得吗？莎朗老师表演课的时候，你被我发现穿了假胸……那时你的表情，就和现在一样，羞耻得特别漂亮。” “清和、清和……” * 晨光破晓。 太宰治带着奇异的红晕醒来，动作利落地洗了某件贴身衣物，又忙不迭地开窗通风。 叮咚。 手机收到邮件的提示音。 日本的晚安时间，是美国的早晨。 太宰治看着邮件里小伙伴的伤口，定定地凝视那清晰的牙印几秒，梦境里的烟雾翻涌，红晕再次爬上脸颊…… 他镇定地洗了两分钟冷水脸，镇定地对着窗外拍了纽约清晨的影像，点击回复，添加附件，发送。 清和肯定很开心。 ……因为并不知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小七能说些什么他一清二楚，也不知道被当成猫猫的好友究竟对自己抱着怎样的心思…… “太宰？” 织田作之助在喊人吃早饭的时候，发现了一只呆呆的太宰。 还有…… 前杀手敏锐地在通风许久的室内，捕捉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气息。 【太宰处在一个比较特殊的时期。】 ……原来如此。 ——织田作之助恍然且欣慰地想，原来是指这种特殊时期吗？ 真难得啊，太宰也到这个时候了啊。：，，. 第217章 217 织田作之助看着太宰治, 眼神逐渐慈爱。 太宰治：“……？” 两人默然对视。 窗户敞开，纽约今日的风儿有些喧嚣。 太宰治狐疑开口：“织田作？” 这么大的风……他明明清理了痕迹…… “我很高兴，太宰。” 红发的青年那张少有表情变化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笑意, “因为你一直离普通人太远。” 织田作之助看着似乎有点发怔的太宰治, 真心实意地感叹，“能够看到你有这样的时期, 证明你只是和我们一样生活在这片大地上的一员, 我感到非常高兴。” “……织田作。”太宰治幽幽道，“你以前不会说出来的。” 猫猫幽怨.jpg 连加了7天班·织田作之助无辜脸：“大概, 忙昏头了？”他又试探着提出第二个可能，“或者受自由开放的风气影响？” 何等拙劣的演技。 太宰治表示根本没眼看, 无语道：“是清和说了什么吧。” “嗯。” 织田作之助爽快承认，“什么都瞒不过你。” 神代清和的回复讯息当然不是只有那语焉不详的一条，或者说, 在涉及到太宰治时，少年首领回多少都是正常的, 比如说：【多和太宰说点直白的话吧, 织田作。】【朋友的关心和赞扬，对太宰是很重要的。】 虽然织田作之助以往都保持着朋友间的社交界限, 认为许多事情互不干扰才能长久地维持友谊, 但—— 还是那句话：自己不聪明的情况下，就该听聪明人的。 首领肯定不会对太宰不利。 太宰治：“……” 织田作的单线条思维, 突然变得刺眼起来。 * 见两人迟迟不来吃早餐·来看看情况·诸伏景光，在太宰治门前, 捡到了一只吃了闭门羹的织田作之助。 诸伏景光：？？？ 据他所知, 织田作之助简直是对太宰治特攻, 难以想象这位同事也有搞不定那位干部的时候。 诸伏景光好奇地试探：“太宰大人不想吃早饭？” 织田作之助：“可能？” 诸伏景光放弃迂回，直接问：“你怎么被赶出来了？” 织田作之助诚实道：“不知道。” 他觉得他并没有做什么啊。 红发青年摸了摸余留浅浅胡茬的下巴，“可能是因为太宰到了青……” “嘭！” 非常巨大的一声响！ 似乎是房里桌椅翻倒的声音将剩下的词语吞没，织田作之助和诸伏景光同时闭嘴，保持了高质量的沉默。 并慢慢后退远离太宰治门前。 走廊的尽头宛若净土。 “那早饭？” “太宰可能暂时不想看到我。” “那我端进去？” “麻烦了。” * 在港口Mafia待久了，就很难把它当成一个单纯的黑`道组织。 尤其是长时间混迹于高层时。 诸伏景光所见，并非黑衣组织那样标准而冰冷的犯罪机器，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性格鲜明的人。 爱丽丝被太宰治的自画像吓哭；梦野久作不小心吃到不知哪来的毒蘑菇，把「脑髓地狱」用到了中原中也身上；太宰治在被中原中也追杀时躲在织田作之助身后做鬼脸；偶尔带着中原中也来蹭饭的尾崎红叶喜欢和风的衣饰；芥川龙之介试图挑战森鸥外，以此证明自己更接近了太宰治…… 抛开Mafia的身份，他们就像是一个大家庭那样。 而在横滨，港口黑手党越来越有龙头的气势，比起单纯的地下世界之主，更像是城市黑夜的秩序，甚至也在一定程度上插足了白日。 私厨的身份让诸伏景光无法看到更多，但他总有种感觉，港口Mafia和警署、和特务科，并非完全对立。 租界的事总是复杂。 * 早餐是日式传统的类型。 诸伏景光端着托盘，注意不撒掉味增汤，又把尾巴往外跑的秋刀鱼拨回，敲响了太宰治的房门。 鸢眸的少年正坐在床沿，手抵着下巴遥望窗外的风景。 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风摇晃他额前的碎发，清晨的阳光呈现淡色的金，温柔地给他镀上层迷惑人心的光。 太宰治突然开口： “绿川，你谈过恋爱吗？” 很想放下早饭就跑的诸伏景光：“……” 太宰治了然。 “你今年多大？” “29。” “和森先生一样没用。” “……” “身边有谈过的人吗？” “有一个。” ——就决定是你了，班长！ “哦，‘一个’。” “……” Zero那种环境就算了，松田是不太应该。 ——对了，所以织田先生之前没说完的词，是“青春期”啊。 ——太宰大人是想谈恋爱了吗？真期待，不知道太宰大人会谈一个怎样的。 “跟下面的人说今天放假。”好像会读心般，太宰治冷不丁吩咐，“绿川，你来教我开车。” 诸伏景光：“好。” 美国出行太依赖汽车了。太宰大人学会了也好。 好脾气的厨师这样想着，不久便坐进了太宰治的副驾驶位，很快，他就享受到了仿佛和司机Zero共舞的难言快感，灵魂倏忽甩脱累赘的躯壳，飘荡在无垠的彼岸—— 织田作之助：“……” 绿川他……嗯，相信太宰是有分寸的。 * 日本。东京。 神代清和又欣赏了一遍太宰治的回复邮件。 像是目睹一只被吓坏的小黑猫慢慢地、试探地伸出jiojio，粉色的肉垫慢慢地、懵懵懂懂地小小开花，让人心底生出种微小却不可忽视的痒意，如夜晚横滨港的潮水般，一点一点涌上。 神代清和扑倒在床，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只觉得今晚一定会睡得很好。 一夜无梦。 翌日是个好天气，神代清和在阳台上感受了会儿外界的气温，从各种零食里找出包比较有营养的当拜访礼，前往对门的阿笠宅。 虽然没有实地考察过，但美国的自（危）由（险）世人皆知。 “……定制道具？” “对。”神代清和很有诚意地奉上大额支票，“和柯南一样的来两套就行，需要的数据我写给你。” 在变小以后，失却了高中生的机动和体力，小侦探江户川柯南便是凭借着阿笠博士强大的后援能力，才能继续活跃在案子里的。 ——重点是“活”。 ——这些道具在保障柯南不被献祭上，做出了卓越的贡献。 “两套？” “嗯，一套我的，一套送朋友。” 阿笠博士犹豫了下：“其实，柯南现在那些道具，用的不恰当可能会有点违法的地方，你朋友……” “是最近去了美国的朋友。”神代清和忧心忡忡，“昨晚刷了下美国的新闻，又有持枪歹徒冲进超市扫射，那边实在太不安全了，我想给他增加点保障。” 少年郑重地握住发明家的手：“拜托了博士，那真的是我很好的朋友。” “……好吧。” 本就不坚定的阿笠博士收下了支票。 他这才看清支票上的数字，惊得赶紧把支票往回塞，“用不了这么多的其实，我做那些很快的，都是已经做出来的东西——” “但市面上没有。” 黑发的少年露出柔和的微笑，动作却颇为强硬地将支票重新放回发明家的手心，“博士，我有没有说过，您真的是一位非常厉害、非常才华横溢的发明家？这些都是您的独家发明，追踪眼镜、伸缩吊带……每一项都予我惊艳。” “您做的快，是因为您在这上面耕耘深厚，是因为您昔日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去学习和实验，我不认为这是‘便宜’的理由，恰恰相反，这更证明了‘价值’，无价的价值。”他诚挚极了，“能够为此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金钱，是我的荣幸。” 可以的话，神代清和甚至愿意批发这些道具。 如果不是怕把阿笠博士吓跑的话。 来自Mafia首领的肯定.jpg “……” 阿笠博士久久无法成言。 作为一个常常发明出奇怪东西、把实验室搞爆炸的偏才，阿笠博士从没受到这样热情诚恳且富有道理的肯定，神代清和力道强劲的直球直接把不受主流重视的发明家打懵了，他想说些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却头次如此明显地感受到自身语言的贫乏。 * “你怎么上午就出门了？”中午，趁着周末跑来阿笠宅的江户川柯南围着神代清和绕圈，“博士怎么了？一直笑呵呵的，看到你的时候笑得最开心，”说着说着，柯南的脸皱了起来，“你们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神代清和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按着遥控器换了个频道：“保密。” “……我去问博士！” 阿笠博士在柯南面前，向来是很难瞒住什么的。尤其是那些不算秘密的东西。 江户川柯南晃了回来，表情复杂：“诶。你说的那个美国的朋友……异国恋的网友？” 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损友。 才刚谈起恋爱，就送这么特殊的东西—— 合适吗？ 恋爱不是这么谈的吧。会黄掉的吧。而且阿笠博士的道具就这样送人也不对吧？ 江户川柯南组织了一下语言，试图让神代清和改变主意，委婉道：“你一套，美国的朋友一套，你是想弄情侣装备？可我也有一套啊，神代。” ——我难道是第三者吗？ ——赶紧换个礼物啊，换个大众点的，以后深入了解了再送不迟！ 神代清和宽容地看了眼江户川柯南，安慰道：“你可以当我们的孩子。” “……” 亲子装备？ 江户川柯南嘴角疯狂抽搐，真亏你想得出来啊，还勉强，勉强个—— “放心，我不嫌弃你。”神代清和还在发表他的“高论”，“看你和步美他们玩过家家的时候，就挺喜欢扮宝宝的。” “……！！” 我那是喜欢吗，我倒是想扮爸爸，可是根本打不过元太！不对，我谁都不想扮，我根本不喜欢玩过家家，我是被迫的！！ 江户川柯南无能狂怒。 第218章 218 “叮咚——” “博士, 我们来了哦！” 门铃声和吉田步美的招呼声一同响起。 是的，既然是周末，少年侦探团有活动再正常不过，而在没遇到案子也没什么黑衣组织相关要分享的情况下, 江户川柯南跑来阿笠博士家的原因, 多半是因为和他的小学生同学约了在博士家玩。 一个悲伤而快乐的故事。 “神代哥哥也在这里呀，步美好久没看到你啦。” “那有没有想我？” “有~” 神代清和随口逗小女孩, 给打了鸡血般激情工作的阿笠博士留出整理实验室的时间, 满不在乎地忽略了另外两个小鬼头带着敌意的视线。 才小学一年级，谈恋爱未免过早。 把他们的小心思按下去绝对利国利民。 感受着照耀在身上的正道的光, 神代清和见阿笠博士从里面出来招呼孩子们，功成身退, 顺便把小侦探卖了，“柯南刚才说，很想玩过家家。” “……！！” “哇, 柯南好幼稚哦。”吉田步美刮刮脸，“我现在都不玩这个啦。” 圆谷光彦立即跟进：“对啊, 那不是小孩子玩的吗？” 就连小岛元太也说：“柯南, 作为少年侦探团的团长，我必须告诉你, 你要成熟一点。” “…………” 惨遭背刺。 之前拖着我玩过家家的到底是谁啊？！ 江户川柯南泣血鸣冤, 而对此，他的小学生同学—— 吉田步美皱眉：“可是, 那是话剧排练啊？” 圆谷光彦赞同：“对啊，我记得是元太扮演死者的父亲, 步美扮演死者的母亲, 柯南是死者, 我是侦探来的。” 神代清和：“……” 江户川柯南：“……” 概念一换瞬间高大上了起来呢。 玩还是你们会玩。 阿笠博士端着洗好切开的橙子和葡萄过来，又端来烤制的蓝莓曲奇等小点心，当然少不了他新做的游戏，孩子们顿时一哄而上，先前的话题也被自然而然地带过。 神代清和跟幼崽们玩了一会，就提出告辞。 他准备去珠宝店定制些饰品，太宰在美国免不了出席一些场合、见一些人，饰品也该更新。而定制的话，时间越早越好，到时可以跟博士的道具放在一个国际包裹里寄过去。 “诶？神代哥哥这就要走了吗？” 圆谷光彦说着扎心的话，“本来还想让神代哥哥替下柯南的。” 江户川·游戏黑洞·柯南半月眼呵呵：“我这样的队友拖累了你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明明早知道他的属性，为什么还要拉他玩游戏呢。 而且队友是抽签抽到的，只能说你运气不好吧，光彦。 吉田步美撇嘴：“神代哥哥……再见……” 可爱！ 神代清和想了想，吹了声口哨，在乌鸦俯冲的背景中笑着道：“走之前，我给你们介绍一位新朋友。” “这是小七，我的宠物鸦，非常通人性哦。” 近日都在附近徘徊的小七抬翅膀行了个绅士礼： “嘎嘎！” [美丽的小小姐，下午好！] 吉田步美左看右看：“……它是不是在看我？小七在跟我说话？” 神代清和含笑回应：“嗯。” 在小女孩惊喜的目光下，宠物乌鸦飞到了她怀里，小女孩发出激动的气音，手足无措的模样。 另两个小鬼头立刻围了上去。 * 神代清和顺利走出阿笠宅。 附带一段路后自己追上来的小包袱柯南。 “你怎么出来的？” “小七游戏打得比我好。” “……” 神代清和喃喃，“对，博士的游戏不是触屏，按键和手柄的话，小七说不定会玩。” 江户川柯南手成枕状搭在脑后，“然后我就说今天小兰姐姐要去医院取毛利叔叔的体检单，我想去陪小兰姐姐，就跑出来了。” 拦截力度几乎没有。 唉。 只见新鸟笑，哪闻旧人哭。 他们在公交车站台等车时陷入了分歧。 神代清和：“你不是要去医院？” 江户川柯南：“那是借口，我是跟着你出来的！” 神代清和：“……” 懂了。 你在担心你的恋爱脑朋友会做傻事。 神代清和沉吟两秒，到底没有赶走这条贴心的小尾巴，但他也不会为了柯南改行程，于是江户川柯南跟着跟着，就见他好端端一个损友，在奢侈品珠宝店豪掷千金，订了一堆华而不实的宝石领结、宝石胸针、宝石袖扣…… 江户川柯南声音都颤抖了：“自用？” 神代清和云淡风清：“送人。” 导购深深地弯下腰去。 这样的财神爷，请务必多来几个！ 走出店铺很远，眼见神代清和又要踏入另一个珠宝店，江户川柯南眼疾手快地拉住他，“恋爱呢，过多的物质往往不会导向好的结果，”小侦探语重心长，“重要的是心意，是两人间的感情，健康的感情。” “你谈过？” “……没。” “哦。” 江户川柯南：“……” 短短一个“哦”，充满了难言的失望和无声的鄙视，这不仅仅是一个“哦”，更是一个眼见即将输光血本的恋爱脑、很可能就要跌入深渊的朋友，面对这样的未来，正义的侦探怎能不救？！ 江户川柯南咬咬牙，话语直白刺人地吐槽：“你这样搞，到时怎么判断对方喜欢的是你的人还是你的钱？！” 神代清和唇角溢出微不可察的笑意，说出了那句经典的痴情名言，“喜欢我的钱也是喜欢我，否则他怎么不喜欢别人的钱，光喜欢我的呢？” “……” 柯南号，击沉。 神代清和摇摇头。 ——如果小侦探没有失去冷静，就会发现自己之前说的是“他”而不是“她”。 ——不过既然错过，他也不会提醒。 ……毕竟现在宰宰还没有追到，主动往外说还是不太好。 嗯。 思虑周全·神代清和走进了下一家珠宝店。 *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挂件·江户川柯南将损友的重复撒币行为收入眼底，麻木之余，开始思考起情报商人到底能赚多少钱来。 ……浮动太大。 ——这个行业，处于顶端和处于底端的，想必天差地别。 如果神代真的是超厉害的大佬的话……根本没查到名字……难道现在用的是假名？或者说…… “你是不是改过名字？” “对啊。” 神代清和熟练地付了定金，将凭证票据放进钱包。 “叫什么？” “以前姓藤原。” “大姓啊……怎么想到改‘神代’的？” “家里人改的。” 午后的阳光直射入眼，神代清和抬手挡了一下，眯着眼，“大概是希望我长寿吧。” 江户川柯南：“长寿？” “是啊。”在小侦探没有见到的地方，黑发少年的唇角，勾起个古怪的笑，曼声吟道，“毕竟‘神代万世人百年’么。” 人在神面前何其渺小，故而造神，以求神佑—— 而他，不过是人类妄念的具现。 * 米花药师野医院。 毛利兰是真的在这里取报告。 神代清和将江户川柯南送到医院门口，就准备联系毛利兰—— “等下。”小侦探眉眼严肃起来，“这里有便衣。”他压低声音，“可能有歹徒在附近活动。” 啊。 应该是风户医生非法持枪的案子。 神代清和手搭凉棚，目光在视野范围内梭巡，无奈地发现警方的便衣一如既往地好认，实在令犯罪分子心安。 “小兰可能有危险，我先去找她！”江户川柯南说完，立刻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 神代清和本想说应该没事，但想到柯南和兰小姐都有点诡异的体质，到底没敢下结论。 唔，降谷前辈似乎快要回国了，否则也不会有把握过段时间就找好螃蟹大厨……除降谷前辈以外，公安里能办事的人几乎没有。——风户医生vs降谷前辈，降维打击，前者差不多要进去了，那么自己究竟是要换个医生呢，还是干脆不找心理医生了？ 陷入沉思.jpg * 与此同时，琴酒接到了雪莉的电话。 “不管你准备把姐姐怎样，我要她活着。”隔着手机，少女研究员的声音听起来有底气了许多，“对了，姐姐怎么会去抢银行？” “那个蠢女人，以为这样就能带你离开组织。” 嘟嘟。 电话被挂断。 否则宫野志保怕自己下一秒就会怒骂出声：姐姐会这么认为，还不是你骗了她！冷血的魔鬼！！ 伏特加：“……” 气氛好尴尬。 他不是故意听到的。 其实吧，虽然雪莉胆大包天地挂了大哥的电话，但往好处想…… “伏特加。”琴酒的声音平静，“你在想什么。” 伏特加稍一犹豫，实话实说：“那个，雪莉过了中午才打电话过来，是不是考虑到我们上午可能在睡觉？” ——对大哥的作息了解得如此清楚！ ——不愧是老情人！ 蠢货。 试图惜字如金·琴酒到底还是解释，“雪莉恐怕睁着眼睛抖了一个晚上，天亮才睡着。”刚醒。 伏特加睁大眼睛：“……” ——竟然是这样吗？ ——大哥也好了解雪莉啊，不愧是…… “闭嘴。” “……” 伏特加熟练地停止了思考。 * 江户川柯南跑了下来，和神代清和说悄悄话，“便衣好像在查心疗科的风户医生。你认识吧？你对他有什么了解？” 神代清和：“……” 没有了解，不想了解。 我的建议是我们各回各家，等降谷前辈处理。 * 被惦记的安室透下了飞机没多久，刚找了个落脚点吃顿饭，饭还没有吃完，就接到琴酒派过来的任务：找到被公安藏匿的宫野明美。 安室透：“……” 啊这。 琴酒分派任务的确有一手…… ——专业不能更对口。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露出胸有成竹的微笑。 第219章 219 江户川柯南到底还是没能把风户京介绳之以法。 因为警方抢先把他绳之以法了。 柯南：？？？ 由于风户京介担任着好几位在职警察的心理医生, 包括被贝尔摩德冒充了身份的白鸟任三郎和那天和神代清和擦肩而过的警官，他持枪准备犯案的对象也是警官，这案子多少算是警视厅内部的事, 新闻对这次事件的报导较为简略, 小侦探用放大镜逐字逐句地看完报纸上的豆腐块, 倍感无语。 “有必要么……”江户川柯南抱怨着，颇有些怀疑人生地嘀咕，“没有侦探参与，警方自己破了这个案子？” “就这么难以置信？”神代清和好笑道。 “倒也没有。” 江户川柯南挠头，从沙发上跳下, “能破案是好事, 最近米花町和平多了。” 神代清和：“嗯。” ——或许案件总量没变, 只是有一位可称打工皇帝的前辈在为我们负重前行也未可知。 * 贝尔摩德也有点怀疑人生。 研究过毛利小五郎的卷宗后，谨慎的千面魔女只需要再做最后一次确认：围观柯南小朋友在案发现场的英姿，就能得出结论，可要集齐“案发现场+案件有一定难度+江户川柯南在场+神代清和不在场”这些条件，竟显得如此艰难。 努力几次未果后，贝尔摩德适度摆烂。 她选择围观宫野志保。 我不开心的时候，我讨厌的人也不能开心.jpg * 白川制药。秘密实验室。 女郎依然那样成熟美艳，话语也依然带刺带毒, “雪莉，你真的相信你姐姐没死？”她凑近白大褂少女，低低笑, “我可是亲眼看见她的遗体了呢, 真是凄惨, 不过她应该没有痛苦吧, 毕竟死得实在太快了。” “琴酒的枪一直那么利落。” 宫野志保维持着冰冷的表象：“贝尔摩德, 你来干什么。” 苦痛如荆棘般扎入心脏，尊严却不容许她对敌人露出弱点，何况是正体不明的敌人。 “又是假脸，你就那么害怕暴露你丑陋的真面目吗？” 贝尔摩德抬手抚摸着光滑的脸庞，似真似假地吐息：“这次是真的哦。” 宫野志保不信。 “我来是想帮你，帮你分析你们姐妹的处境。”女郎微笑着，足以乱真的脸庞上挂着亲切友好的表情，“假设宫野明美真的没死，而是被公安藏了起来……她会成为犯人，还是污点证人？无论怎样，都比待在组织强吧。” “可惜她终究还是要回到这里，回归她的命运。”殷红的唇吐出诅咒，贝尔摩德言笑晏晏，“因为她最重要的、最不能割舍的妹妹，还在这里啊。” “除非——” * 除非你也逃离了组织。 以活着的姿态，或死去的尸体。 宫野志保在心底补完了贝尔摩德未说完的话。 姐姐。 你愿意为了我和琴酒做交易，我为了你，又怎么会不愿意……呢？ * 接下来的日子，堪称顺遂。 在神代清和看得见的地方，珠宝店的订单和阿笠博士的订单都很好地完成了，越洋包裹顺利寄到了太宰猫猫手里，据织田作反馈，太宰拆快递的时候很开心，对礼物爱不释手，在穿上球鞋版脚力增强鞋后，还置办了一身新衣服来搭配； 另外，在降谷前辈的牵线下，他成功拜师某螃蟹料理大厨，开始了早睡早起、早起学艺的生涯。 而在神代清和忽略的角落，贝尔摩德成功蹲到了柯南的辅助破案全程，彻底确定她的Cl guy变 成了小学生；安室透凭借对琴酒对黑衣组织作风的了解和实时调动公安配合的权力，打了一出漂亮的左右互博战，成功地让琴酒相信宫野明美真实不虚地拥抱了死亡。 但是，让事情无法十全十美的是，作为波本的安室透根本接触不到作为组织核心研究员的雪莉，更别说让宫野姐妹团聚——即便对方的姐姐“死亡”、自身忠诚存疑也一样，更有甚者，或许是因为他旁敲侧击地提到了雪莉，琴酒看他的眼神格外冰冷。 伏特加警觉：“大哥？” 琴酒望着安室透离开的背影：“不是他。” 伏特加努力开动脑筋思考道：“雪莉失踪的时候，波本有不在场证明？” 琴酒言简意赅：“他在打工。” “……哦。” 到日本才多久？波本这是一天不打工浑身不舒服是吧？！ 大哥既然这么确定对方当时在打工，肯定是被客人或者监控什么的拍下来了吧，毕竟波本长得这么有记忆点，受关注不奇怪。 ——伏特加坚持用“有记忆点”形容波本的长相，而不是“帅”。 * 雪莉失踪了。 在长久没有得到姐姐的消息后，雪莉再次罢工，琴酒显然没有惯着她的意思，直接把她铐进了毒气室关禁闭。——而在次日打开毒气室时，这间无论怎么看都不容许一个大活人逃脱的、逼仄的房间里，却没了雪莉的身影。 空荡荡的手铐似乎在嘲笑关押者的愚蠢。 琴酒因此受到那位先生的责骂和惩罚；但琴酒实在太好用，那位先生又给了琴酒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是，雪莉又会在哪里呢？ 站在毒气室里，琴酒抽着烟沉思。 关门后，房间内只有一条联通外界的垃圾通道，大小仅容许孩子通过。 难道—— 真的是雪莉突然觉醒了异能逃跑了？ 如果只是变小还好，要是变成小猫小狗小鸟之类的动物就很麻烦，如果是传送或者身体虚化透明化似乎也…… 啧。 * 雨夜。阿笠宅。 在毛利侦探事务所写作业时、被阿笠博士喊来的江户川柯南，收获了巨大的惊吓。 “你就是变小药的研究员？”江户川柯南语无伦次，“你也变小了？” 客厅的沙发，坐着个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茶发小女孩，那如同洋娃娃般精致的容貌和冷若冰霜的神情本来颇为吸引眼球，可在知晓她的身份后，一切外在都不重要了。江户川柯南激动极了，“意思是说，你能做出解药？” “奢望。”宫野志保淡淡评价，“Aptx-4869是在条件完备的实验室里研发的，缺少器械和资料，我连复刻原本的药物都做不到，更别说解药了。” 江户川柯南：“那我们就去找！” 宫野志保平静地放下手机，屏幕上正显示着某制药公司着火被烧毁的新闻，“在我失踪的同时，组织就处理了我待过的研究所，仪器或许还能找到代替品，Aptx-4869的资料却只有组织才有。” “没有办法的。” 女孩的神情淡漠缺少生机，“组织大概已经猜到我变小了，他们有我小时候的照片，很快就会找到我，至于你，工藤新一，你是安全的，我当初把你的实验结果登记成了‘确认死亡’，只要你丢弃原本的身份，避开组织的视线，就能安稳长大……” “虽然琴酒有多疑的毛病，可能会因为我的背叛重新排查所有Aptx-4869的吞服者，但工作量太大了，你不是特别倒霉的话，应该不会被找上。”宫野志保再次强调，“只要你丢弃原本的身份，避开组织的视线……” “不可能的！！”江 户川柯南大喊，“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你既然知道组织的事，既然好不容易逃了出来，难道就不想赎罪吗？难道就不想消灭那个黑暗的组织吗？！” 镜片后的眸子有火在燃烧。 天真。 宫野志保默然几秒，嗤笑：“你知道的还是太少。否则，你就不会做这样不切实际的梦。” “那就告诉我。”不肯放弃的侦探望进她的眸底，神色认真而郑重，“我知道这个世界复杂而残酷，我知道我们的情况被贪婪的人知晓会很危险，我知道很多迫不得已……所以，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 “退一万步说，只有知道的够多，才能避免做傻事，不是么？” * 谈话从夜晚持续到白昼。 或许江户川柯南的确有让人交心的魅力，宫野志保说了很多她本以为会深埋心底的秘密，除了姐姐的事情外她几乎都告诉了这位侥幸变小的侦探，包括自己在组织里的代号和处境； 江户川柯南同样说了很多，包括他变小后为了恢复身份、为了铲除组织做的种种努力，也包括他对黑衣组织的了解—— “你竟然知道贝尔摩德？”宫野志保很惊讶。 难得被女孩用正眼看的柯南：“……” 神代的情报商人兼职他还要先保密，只能假装贝尔摩德是自己查到的。 惭愧。 这场交流算得上圆满结束，陪他们熬了一夜的阿笠博士笑呵呵地看着他们达成合作，邀请宫野志保留下来的同时，也给她准备了新名字“灰原爱”。——虽然被其本人改成了“灰原哀”，但至少人是暂时留下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给小哀你报个小学……” “琴酒会把学校炸了的。” 阿笠博士长叹一口气，死心了。 新鲜出炉的灰原哀掰着指头数：“知道你真实身份的除了我和阿笠博士，还有你的父母、大阪的侦探服部平次，就这些没错吧？” “咳。”江户川柯南补充，“加上对门的邻居神代清和。” 灰原哀：“……” “神代的推理很强，我刚变小的时候在案发现场太活跃，被他看破了身份，他帮我总结了行为要点，还帮我分析了黑衣组织，怀疑我可能是组织放养在外的实验体——”江户川柯南给自己挽尊，有点讪讪的，“那时候不是不知道你帮我写了确认死亡吗……” “听起来比大侦探你靠谱多了。”灰原哀嘲讽。 “但他现在不行了。”想到改变作息早起出门、兴致勃勃地去学什么“爱心料理”的神代，江户川柯南丧气地叹息，“恋爱入脑了。” 灰原哀：“…………” 第220章 220 灰原哀很快见到了神代清和。 被阿笠博士收养的第二天, 她在通宵结束后终于好好睡了一觉，下午才顶着快要落山的夕阳醒来。 眼神呆板，头发凌乱, 一副还没完全清醒的样子。 床头已放着适合如今体型的、小女孩的衣服，应该是阿笠博士买的。 灰原哀慢腾腾地穿好简单的T恤和裤子, 心里盘算着再去补充一些内衣和鞋袜, 从卧室走出去洗漱, 刚把自己整理好, 正要去找博士，就听到江户川柯南激动的声音：“灰原！灰原你在哪？” “……” 如果她再晚起一点，是不是就要在大侦探面前丢脸了。 灰原哀来到客厅, 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江户川。” 江户川柯南有话要说。 “灰原，我想过了, 虽然你从研究所神奇消失, 但琴酒不一定会发现你变小了啊！”江户川柯南有理有据，“如果往你觉醒了异能这个方向考虑，除了变小以外, 你还可以是变成了某种动物, 或者能够传送、身体透明化……” “这些都能帮你逃跑啊！” 而异能觉醒这种事情从来都是玄学, 就跟异能的多样性一样玄学。 “……”灰原哀沉默了半晌, 垂眸道, “可Aptx系列药品的理想效果就是长生不老、时间倒流……” “那就当琴酒两种可能性都会想到好了。”江户川柯南这般道，“你也说了, 你是偷偷藏起了一颗Aptx-4869的, 当初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这颗药会让你变小, 毕竟只有我这一例成功——站在琴酒的视角, 不就是从没成功？” “其实琴酒……可能不知道Aptx-4869的最终研发目标, 只以为这是一种好用的毒药……”昔日黑衣组织的首席研究员·雪莉·灰原哀犹豫着猜测，“研究组的专业事项，一般不会跟行动组说……” “那不是很棒吗？”江户川柯南露出爽朗的笑容，“灰原你就更安全了！” “……嗯。” 晚点再遮掩一下这显眼的头发……灰原哀心想：说不定我真的能逃脱组织的追捕？等安全以后，姐姐…… 灰原哀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看见神代清和的。 玄关的门被推开，黑发的陌生男性探身进来，“看博士家院子门开着，我就猜到是柯南你在。” 潜台词：你又忘关门了。 江户川柯南哈哈干笑两声，当仁不让道：“介绍一下，这是博士对门的邻居，神代清和；这是博士远房亲戚家的小孩，灰原哀。” 接下来自然是初次见面的寒暄。 借着这寒暄，灰原哀有点好奇地打量着神代清和。 这是个气质温和如晨曦的少年。 他看着是那种很好相处、很有亲和力的人，无论是黑色的碎发、琥珀色的眼眸、还是脸上的微笑，都在诉说着这一点；打个比方，就是那种迷路且跟父母走失的小孩会迅速信任的那种大哥哥，从头到脚都是值得信任的好人气息。 如果不是江户川说他的推理能力很强，灰原哀在真正见识过前，想必不会这样认为。 哦对。 据说现在心思已经完全不在推理上了。 呵，恋爱。 想到某个叛逃组织的、让姐姐处境更艰难的FBI，灰原哀默默磨了磨牙。 “博士在实验室吗？”神代清和问，“我有点事找他。” 神代清和看江户川柯南，江户川柯南看灰原哀，实际也不知道阿笠博士在哪的灰原哀，“……” 茶发萝莉不愿说自己才起床，还没见过博士，她面容冷漠地点了点头，转身，迈开脚步。 另两人跟在她身后。 …… 万幸，阿笠博士在试验室。灰原哀悄悄松了口气。 “……可拆卸式手表麻醉针？” “是的。”神代清和抱歉地笑笑，“我在美国的朋友的生意伙伴在见到他用麻醉针后，很喜欢这个设计，有意给他的家人配备上这样的小装置，但因为他的家人都有自己的手表，而且还会经常更换……” 阿笠博士摸着下巴沉思：“这样啊……” “如果博士不愿意也无所谓，我朋友并没有答应，只说需要尝试订购。”神代清和体贴道，“当然如果博士您愿意设计的话，研发资金是管够的，成功交付的话，那位生意伙伴先生愿意出这个数——” 看着神代清和比出的数值，阿笠博士心脏骤停。 江户川柯南：“……等等，是不是搞错单位了，这是美金？” 神代清和随口道：“在美国当然是用美金了，你昨晚是不是淋雨了？” 灰原哀做了理解，淋雨=发烧=说胡话，不错，她觉得这位神代帅哥挺讨人喜欢的。 “那是个富豪。” 神代清和在手机上找了找，找出了某个人物的百科，把手机递过去，“喏。就是他，弗朗西斯·斯科特·基·菲茨杰拉德先生。” ——这真的是美国人的名字吗。 ——怎么感觉比俄罗斯人的都长。 江户川柯南下划屏幕：“白手起家，厉害；名下有三家企业集团、五间酒店、航空公司、铁路、枪械公司……出行常常搭乘直升机……” 灰原哀：“有一个漂亮的妻子和一个可爱的女儿，多次在公共场合表示家人是自己最大的财富……” 阿笠博士连连点头。 江户川柯南仍沉浸在那凸显财富的配图中，喃喃感叹：“这就是富豪的生活吗……” “醒醒。”神代清和无语，“园子小姐就在你身边。” “那不一样。”江户川柯南不假思索，“大概是因为太熟了吧，而且园子看起来，咳，园子姐姐看起来根本没有财团小姐的气质。” ——考虑到灰原哀的设定是不知道他真身的普通小女孩，称呼还是要注意的。 阿笠博士表示可以接单。 神代清和编辑邮件给太宰猫猫回复时，灰原哀友善提醒：“美国那边现在是凌晨哦。” “没关系，这是定时讯息。” 面对茶发萝莉的善意，黑发少年回以温和的笑容。 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道：“能接触到菲茨杰拉德先生这样的大富豪……你的网友该不会是位贵族小姐？” “……”神代清和纠正，“不是小姐。” ？！ 江户川柯南大惊失色：“难道是位夫人？”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皮笑肉不笑：“猜得很好，下次不要再猜了。” 不把你精彩的发言告诉太宰是我最后的仁慈。 * “对了，小哀不需要上学吗？是还在办转校？” “我休学了。” “？” “我不喜欢他们。” 茶发萝莉神情沉郁地说。 按照事先编好的，阿笠博士将神代清和拉到一边，解释了“灰原哀”的设定。 简单来说，这是个不幸遭受校园霸凌（雪莉：职场霸凌也差不多吧）、导致心理受创，心理医生建议要离开原本的环境休养一段时间的、可怜的孩子。在这个设定下，灰原哀的冷漠、偶尔的自闭、乃至超出同龄人的聪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最后一项正是她被霸凌的源头。 剧本不错。 神代清和在心里偷偷点了个赞。 他当然没有相信，只待更多的线索将他指引向真相。 ——太巧了。 ——情报员从来怀疑一切。 * 灰原哀的生活逐渐平静。 在将茶发染黑拉直后，她又给自己置办了小女孩喜欢的闪粉发卡，黑发萝莉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的新形象，自觉只有非常熟悉她小时候相貌的人，才能一眼把她认出来，侥幸逃离组织后忐忑的心总算安稳不少。 阿笠博士是个古怪的发明家，这就代表他有许多实验器械，灰原哀有时会帮他打下手，更多的时候还是在做饭。 ——这里的饭太难吃了。 神代清和初次看到踩在凳子上做饭的灰原哀时，忍不住向阿笠博士投以谴责的视线；可在尝过她的手艺后，就默默从了。 表现为在没猫可还、即在不方便去毛利侦探事务所蹭饭的日子里，来阿笠宅蹭饭。 唉。男人。 灰原哀在烤制的蓝莓饼干里挑出卖相最好的一块，送进嘴里。 不过她还是欢迎神代的。 作为对门的邻居，灰原哀在双方熟悉起来后，跟着操心的阿笠博士去神代宅玩过，那里有许多她觉得可以一看的书籍，更有通人性的乌鸦、流动的宠物猫和常驻的流浪猫！！灰原哀尤其喜欢一只常来讨食的三花，它的毛色在阳光下看起来真的很暖和。 “喵~” 灰原哀模仿着猫的叫声，试图用小鱼干把窝在神代清和怀里的三花引下来。 第N次无果。 “你是不是用木天蓼洗澡？”小小科学家怀疑地问，又自我否定道，“不对，那个可能引起猫咪的成瘾性……” “感谢小哀小姐对我人品的肯定。”把怀里的三花和狸花从头撸到尾，听它们发出治愈的咕噜声，神代清和询问，“明天就是帝丹高中校园祭了，我带你去？这么久没出门，也该出去走走了。” 来你家也算是出门了。 但确实没去过远点的地方。 在阿笠宅窝了半个月·灰原哀想到自己还要想办法联系姐姐，不能一直不出门，点了点头。 * 已是10月。 秋日的风预告着适宜出行的好天气，帝丹高中的校园祭瞧上去很热闹，神代清和牵着灰原哀下了公交，很快就发现了前方的毛利父女和服部平次等人，他多瞄了几眼这位神似非洲友人的大阪高中生，“去打个招呼？” “不了。”灰原哀摇摇头，“待会在话剧演出会和就好。” ——今天的话剧，主演之一由毛利兰担任，可算是本次校园祭的重头戏。 * 话剧演出即将开始。 自带各类零食的观众陆陆续续入席，神代清和提着两杯奶茶，一眼就在座位间看到了醒目的金发黑皮。 他默默再买了杯奶茶，坐过去递给某人。 安室透：“……” 神代清和：“……” 安室透接过奶茶：“谢谢。” 神代清和：“安室前辈怎么会在这里？”这么热闹的演出不需要托吧？ “不是打工。” 从少年的眼神里读出他的想法，安室透颇感无语，“是铃木园子小姐热情邀请我来的。”过于热情、连续三天去他打工的店里邀请的那种。 神代清和逐渐了然：“你们怎么认识的？” 不出所料，又是某个柯南在场的案子。 等等。 仔细回想新一君变小起的种种，先是琴酒和伏特加开场，不久又在新干线遇到这两瓶酒，接着是此生一期一会的龙舌兰，再是莫名关注他的贝尔摩德，现在又不知不觉认识了波本，这种诡异的缘分…… 令人肃然起敬。 一个之前就想过的、隐约的念头在脑海里深化：假设带着柯南在酒厂Boss所在的森林里转一圈，会中奖吗？ * 话剧演出圆满结束。 详细地说，虽然中途发生了一起凶杀案，但被降谷前辈飞快破解，以学生为主的观众们肉眼可见地没有留下阴影，还有好些热情的围着降谷前辈问东问西……四舍五入也算是圆满结束吧。 顺带一提，受害人倒下所引发的尖叫响起的时候，恰巧是毛利兰扮演的公主要和骑士接吻的时候。 江户川柯南：“……你那是什么眼神？” “坦白吧，柯南。”神代清和的表情十分严肃，“你一定是不愿意兰小姐吻别人，才用柯学之力引发了凶案，对不对？” “咳、柯学之力是什么啊！！” 江户川柯南跳起来打他膝盖，嘴角疯狂抽搐着吐槽，“就连假面超人也做不到吧！” 神代清和玩味道：“听说扮演骑士的新出医生是个只比我稍微差一点点的帅哥，又是校医又是篮球社教练，在兰小姐的学校人气超高……” “你够了啊！你少自恋了！”江户川柯南雄起道，“帝丹人气最高的明明是新一哥哥！” 神代清和：“……” ——你这不是也在自恋吗。 江户川柯南：“……” ——我明明只是实话实说！ 在破案慢一步、纠缠了安室透好一阵子的服部平次过来找江户川柯南前，神代清和拉着灰原哀撤了。 他不想认识更多的高中生侦探了，尤其是案件体质那种。 * 车水马龙。 繁华的街道、喧闹的人声。 灰原哀捧着一份从帝丹高中出来前，在校园祭的摊位上买来的铜锣烧，小口小口地啃着，大眼睛左右张望。到底不是真的喜欢宅，难得出一趟门，灰原哀忍不住到处打量着街上的风景，多瞧了好几眼陈列着精美女包的奢侈品店铺。 神代清和：“……” 破绽多到数不清了啊，小哀。 先不说户籍科的网络里没找到对应的“灰原哀”，也不说出现的时机和跟柯南的熟稔，再不说打着“转换心情”的名号换发色还把卷发拉直…… 打住。 给小哀留点面子吧。 降谷前辈不认识小哀……不过小哀可能是和柯南一样变小的，如果不熟悉的确认不出…… 是的。 神代清和已经九成确定灰原哀和酒厂有关，甚至就是酒厂的某个研究员了。 ——否则即便也是变小药的成功品，又怎么会目标明确地找到柯南？ ——即使“放养型实验体”一说成立，这也应该是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 哦。 现在这个假说不成立了。 如果真的还有别人知道，小哀不应该径自来找柯南……而若是只有小哀一个人知道的话…… ——她在酒厂担任的职位，她的身份和地位，就很值得琢磨了。 “我们换一条路吧。” 身旁的小萝莉突然紧紧抓住他的手，声音里有不自觉的颤抖，神代清和疑惑地抬眼四顾，“……” 视线所及，能够看见一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的保时捷356a。 ——琴酒的爱车。 ——这是搞到一辆新的？ “好啊。”神代清和露出全无危机感的笑容，“小哀想走哪里？” 心脏疯狂跳动快要蹦出胸膛，灰原哀极力镇定，这一刻她想了很多，想自己果然是灾星，想今天不应该出门，想博士、江户川、还有身边的神代……她定了定神，拉着神代清和走向人流量最大的十字路口，想要借着人海的遮挡迅速离开。 但—— 迎面而来的，赫然就是琴酒！！ 极具压迫感的身躯、没有人性的眼神、长长飘荡的银发…… 仿佛被无形的气势所慑，灰原哀僵在原地，一切声音和色彩都远去，视野被这个人占满，她看见那黑色的魔鬼展开遮天蔽日的羽翼，唇角扯出残忍的弧度，戏谑的声音由此拉得老长—— “啊~雪莉。” 灰原哀心跳停止。 她果然是个灾星，就要连累别人了，她想告诉神代快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但事实永远可以更残酷。 “雪莉？”她听到神代清和的声音，那个此时也温和带笑的声音，“这是她在你们组织的代号？” “‘装在瓶子里的西班牙阳光’，看来那位Boss对她寄予厚望啊。” 灰原哀如坠冰窟。 自己其实是在做梦吧。这些都是假的，神代怎么会和琴酒认识呢？ “她可是组织的宝贝。”琴酒哼笑。 假的。 琴酒居然在和神代聊天？琴酒也会正常聊天？！ 灰原哀神情恍惚。 “唔……”近期的情报在脑海里排列组合，小哀来到阿笠宅的时间，降谷前辈说的明美小姐的研究员妹妹，神代清和以一种很有把握的语气试探，“赤井秀一前女友的妹妹？他们是分手了吧？” 否则组织也不能容许宫野明美活这两年。 琴酒不置可否。 “这样，一个月。”神代清和伸出一根手指，“我保雪莉一个月，这次琴酒先生你就当没看见她，怎么样？” 一直被忽视的小弟伏特加：“怎么可……” “那就这样说定了。” 神代清和愉快地挥挥手，附送一个灿烂的笑容，自然地就像在跟朋友告别，随后抱起丧失行动能力的灰原哀，汇入人流不见了。 第221章 221 神代宅。 江户川柯南推门进来, 看见神代清和就开始诉苦：“怎么办，小兰好像认出我来了……诶？”他的声音一顿，干笑道, “灰原你也在这里啊……” 灰原哀正呆呆地坐在两面墙壁的夹角里。 没有毯子或垫子，黑发萝莉只是独自坐在冰凉的地板, 窗外是黄昏, 即将落幕的夕阳挣扎着在天空驻留, 却依然无可奈何地沉向西方, 残阳的光将白云染成瑰丽的红，如同人的动脉里流出的血液那样的红。 那就是……她的结局…… “灰原？” 有脚步靠近了，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有点熟悉，是谁呢？是谁都无所谓了吧。 也好, 这次应该可以顺利死掉, 没了她的拖累，姐姐就可以真正逃离组织，在这个世界上自由地…… “灰原！” 江户川柯南摇晃着心灰意冷的灰原哀, 直到那双绝望空洞的眼眸重新染上丝丝生机的色彩, 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他旋即转头问神代清和, “她怎么……” ——人呢？ ——他那么大个损友哪里去了？ 院子门的方向传来送货小哥的声音, 还有磕磕碰碰的声音，不一会, 神代清和推着满载的手推车进来, “小哀回神了？” 江户川柯南打量着手推车上那疑似搬空了户外运动店铺的货品, 不解地皱眉：“你要玩荒野求生？” “不是我。”神代清和微笑道, “是我们。”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我跟小哀从校园祭回来的时候, 遇到了琴酒。” 江户川柯南：！！！ “琴酒应该不认识你们吧？”江户川柯南的思维高速转动，他看着现在头发神似吉田步美、衣服一身假小子风范的灰原哀，强自镇定道，“灰原都打扮成这样子了，除非琴酒变态到天天对着雪莉小时候的照片，否则琴酒不可能认出人来……吧？” “很遗憾。”灰原哀动了动干涩的嘴唇，讽刺地道，“他一眼就认出了我。” 江户川柯南：…… 柯南的声音变得嘶哑，“你们是逃回来的？有没有受伤？” “没有。”灰原哀不知怀着怎样的心情，直视进大侦探的眼中，“神代和琴酒认识。” 她想到看到什么呢？绝望、震惊、被背叛的痛苦和不可置信…… “神代！”江户川柯南伤心控诉，“琴酒难道也是你的上帝吗？” 灰原哀：？？？ 似乎和她想的有点不一样？ 神代清和严谨地思考了下，“他单人不算吧，不过我在和酒厂做生意。”军火交易一直都很稳定呢。 啊这。 被“酒厂”这个花名惊得失语半秒，灰原哀听着江户川说的“其实神代有个兼职是情报商人”的解说，忍不住反驳：“你知道我们是怎么回来的吗？根本没有逃，神代跟琴酒说保我一个月，让他这次就当没看见我，琴酒居然答应了！” 黑发萝莉的声音陡然飙升，“那个琴酒啊！他竟然答应了！！” 她的表情就像看到天上有猪在飞。 咦。 其实要是让中也帮个忙，这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神代清和思维跑偏一瞬，回过神来就见柯南狐疑而谴责的眼神，“你和琴酒很熟？” 他倒是没怀疑神代是黑衣组织的哪瓶酒，真是酒的话藏匿叛徒雪莉显然是不合理的，尤其现在还一副情势不妙要跑路的样子。 “只在三年前见过一面。” “然后都是通过邮件电话和网络交流对吧？” 柯南表示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套路。 “……”神代清和若无其事道，“总之，琴酒先生风采不减当年，他既然好心地宽限我们一个月，我们就最好在这个月里找出破局的方法，我大概有思路了，柯南，我和小哀需要你的帮助。” “等等。” 小学生侦探表示你还没解释完，并开始翻旧账，“我当初跟你描述灌我药的男人的时候，你还假装不知道这号人……” “我当时的确没反应过来。”神代清和觉得自己很冤枉，“琴酒先生以前是金发，我怎么知道他换了发色？” 灰原哀佐证：“琴酒一年前还是金发。” 柯南卡顿，“……” 那个琴酒居然也会染发？！ 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太大，江户川柯南觉得他的cpu有点烧，总是神神秘秘一问情报就要钱的神代就算了，琴酒这个他心中的大敌，似乎也不想是他想象中的那样，只是一个冷酷高效的黑衣组织高层…… “你刚才说，需要我的帮助？” “嗯。”神代清和示意他们看鸟架上的小七，“重新介绍一下，这是小七，大名七郎，曾经是酒厂Boss的宠物。” 体贴地留出消化信息的时间，神代清和顿了顿，继续道，“托它的福，我大概圈定了酒厂Boss的所在区域，但具体位置……就要靠你了，柯南。” 灰原哀：…… 眼睛越听越亮的柯南：？？？ 逐渐懵逼。 “我一直觉得你和酒厂有种不解之缘。”神代清和蹲下平视江户川柯南，双手按在他的肩膀，表情十分诚恳，“相信只要你和那位Boss的距离足够近，柯学一定会指引你们相遇。” 他细细数起柯南和各种酒的邂逅（略过波本），又重点强调了酒厂的隐秘性，而柯南的额角的青筋始终在欢快地蹦跶，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反驳，“这些都是巧合！就跟案件在召唤名侦探一样的巧合！你给我相信科学啊！！” “你确定？在异能存在的情况下？” “那也不能搞什么柯学！” “你先科学地解释一下兰小姐中奖的概率。” “那是……” “玄学？柯学也属于玄学，你可以这样自我安慰。” 神代清和起身，顺便拍拍他的头，“行程就这么定了，你先乖乖回去睡一觉，养精蓄锐，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顶着损友“知道你脑子乱，先整理整理吧”的眼神，江户川柯南想了想，把灰原哀送到博士家，又坐下来跟被吓坏的黑发萝莉说了一会儿话，把肚子里用来安慰人的话全都倒完了，才准备告辞回毛利侦探事务所。 “你真的相信神代吗？”灰原哀语气飘忽、视线空茫，“在你的眼里，他是什么样的呢？一个神通广大的情报商人？我只能告诉你，一个能和琴酒平起平坐、谈笑风生的人，绝不会只是个情报商人。” “我相信他。” 面对灰原哀的质疑，江户川柯南只是如此坚定地表述着，迎着灰原哀彷徨的神情，柯南绽开一个柔和的笑容，“神代是个很神奇的人，事情到了他手上，好像总是能变成简单模式。” “我不知道在你心中，组织和琴酒是多么不可战胜，但我始终觉得，它们迟早会被消灭。”蓝眸里满是认真，他天真而诚挚、热烈而从容地问，“——既然迟早，为什么不能是现在，消灭它的人，为什么不能是我们？” 真是…… 如朝阳充满希望，又如正午的阳光耀眼到刺目的人啊。 ——透过江户川柯南，灰原哀仿佛看到被誉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工藤新一。 ——唇角是骄傲而自信的微笑。 大侦探是光明的眷属。 而她，则是黑暗中令人作呕的余烬…… 灰原哀望着江户川柯南离开的方向，突然想起一句台词，“你相信光吗”，她痴痴地想着，忽然落下泪来。 * 深夜。 灰原哀轻轻打开博士家的门，准备离开。 尽管有江户川的保证，但见过许多黑暗的灰原哀仍旧做不到放下心防，而且，如果神代真的是好人，自己才更不能连累他。 连累他们。 灰原哀心里乱糟糟的，她已经没有余力去思考如果她不见了琴酒会不会放过大家，也没有思考自身能够前往何方，她只是机械地迈动步伐，朝着或许是深渊的黑夜走去—— 然后就被一群乌鸦挡住去路。 灰原哀试探道：“……小七？” “嘎嘎！” “让我过去？” “嘎嘎！” ……沟通无效。 女童稚嫩的身躯冲不破乌鸦的封锁，大群乌鸦的叫声吵醒了睡梦中的阿笠博士，见同样知晓（柯南说的）他们遇到琴酒准备明天一起跑路的阿笠博士房间里亮起灯，下一步就要出来查看情况，灰原哀妥协地叹了口气，灵巧地回了卧室。 ——她有点安心。 ——她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是很想逃。 既然如此，就这样等待明日的、审判的到来吧。 * 翌日。 江户川柯南吃完早饭背起书包，正在思考用什么姿势才能请几天假，就听到帝丹小学被炸的消息。 “……？” 挂了班主任小林老师的电话，毛利兰唏嘘感叹，“还好炸的是本来就打算拆迁的老旧的实验楼，没有伤亡，炸弹犯也抓住了，就是你们学校要停课一周。”毛利兰同样在做上学前的准备，“柯南自己在家里要乖乖的哦！” “神代哥哥今天要户外旅行！”江户川柯南灵敏地接上，将表情调为喜出望外，“我去看看他出发了没有！” “柯南！” 没有抓住那个滑溜的背影，毛利兰对着楼下喊，“不要太给神代君添麻烦哦！” * 神代宅。 “帝丹小学被炸了。”忘记放下书包·还背着·江户川柯南面沉如水，“你干的？” “我卖了情报给一个准备实施犯罪的炸弹犯，引导了他犯案的时间地点。”神代清和实事求是地说，随即眨眨眼，笑着道，“那么，你要举报我吗，正义的使者工藤先生？” 这里称呼工藤绝对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柯南和新一太亲切，江户川又会让他想到乱步猫猫。 ——琥珀色和蓝色的眼眸对视。 ——前者平和，后者坚定。 “我没有证据。”江户川柯南说。 神代清和矜持地微笑，“忘了它吧，我会给帝丹小学捐一栋崭新的教学楼作为补偿。” “你现在看起来就像那些虚伪的政客。” “……我该说谢谢吗？” 他们一起去阿笠宅接了灰原哀。 再带上小七。 背起食水和装备，在经历N次转车后，三人一鸟组成的户外小队来到了鸟取县、某森林的边缘。 第222章 222 “这么说, 你们准备直捣黄龙？” 北美一处风景优美的庄园中，太宰治和玩闹的众人告罪一声，走到湖边接起了电话。 神代清和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带着属于森林的流动的风，“那就要看我们的柯南小朋友给不给力了。” …… 太宰治重新回到人群中时，泽尔达女士向他展露亲切的笑容。 人形隔断·菲茨杰拉德动作自然地挡在妻子身前。 太宰治无疑是位杰出的商业伙伴, 但他对女性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菲茨杰拉德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向太宰治表达对手表麻醉针的喜爱的, 得到这样礼物后, 他的妻子和女儿显然更欣赏这位年轻人了。 好在斯科蒂（女儿）在伦敦上学，现在又不是假期，在家的时间不多。 “家里人的电话？” 见到太宰治脸上柔和的神色, 菲茨杰拉德问。 “不，是一位朋友。” “那你们的感情肯定很好。” “他是我唯一的挚友。” 太宰治这样说着，垂眸在酒桌上选了一杯琥珀色的酒液，微笑着朝菲茨杰拉德举杯。 * 日本。鸟取县森林。 “你连这个都跟网友讲？”柯南半月眼，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压制住内心汹涌的吐槽之力。 神代清和失笑，“我又没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为什么不能说？” 江户川柯南：“……” ——恋爱脑真是智慧的大敌。 此时他们已经虽然在森林中没有行进多少距离，但已远离人烟, 入目所及只有三人一鸟，哦, 偶尔还有其他鸟类飞过。 这样的环境显然让灰原哀放松许多, 小姑娘背着装满户外用具的小书包，看着江户川那写满吐槽的脸, 平静地评价：“其实我没觉得神代哪里恋爱脑了, 他既然告诉网友, 就说明那位网友是值得信任的人，不是吗？” 江户川柯南：“可是……” 灰原哀疑惑：“你为什么会认为他是恋爱脑？” 尽管不认识恋爱前的神代清和，可就她观察，少年为人处世条理清晰，并没有被影响到不讲逻辑的地步。 “可能和我用了点小暗示有关？”神代清和眨眨眼，表情无辜，“你知道的，如果不出点问题，柯南总爱找我一起推理。” 江户川柯南：“你——！” 小男孩的脸上是惨遭背刺的憋屈。 神代清和忍不住笑出声，缺乏诚意地安抚：“好了好了，你没有被讨厌。” “哼！” 江户川柯南很重地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理这个恶劣的损友。 寂静的林间，只剩下神代清和跟灰原哀聊天的声音。 灰原哀的逻辑很清晰：“如果我们在一个月里没能找到那位Bss，该怎么办？” “我的兜底方案是把你打包给军警。”神代清和微笑道，“小哀应该不排斥吧？以你的履历、又有我担保，进去不难，等你进了军警担任要职，军警就可以和公安谈，毕竟你姐姐……” 他意味深长地勾唇：“公安总不好扣押兄弟部门同事的家属吧。” “……”灰原哀沉默了会儿，声音低低的，“谢谢。” 有风吹来。 带着清新的草木和泥土的气息。 灰原哀慢慢仰头，看着神代清和的眼睛，诚恳道：“之前琴酒的事情，也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应该会被琴酒杀掉吧。” 神代清和：“不客气。” 气氛和谐许多，有种名为“同伴”的氛围静静流淌。 江户川柯南终于没忍住，出了声： “等等，你们在说什么？灰原你姐姐是？” ——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太不友好了！ “宫野明美。”灰原哀并不知道姐姐曾经和毛利侦探事务所的过往，只是柔声道，“姐姐是为了我才去犯案的，琴酒骗了她，让她以为只要将那十亿元交给组织，就可以换取我和她的自由……” 江户川柯南：“……” 他和神代清和交换了眼神，确认了，是同样的心情。 到底是怎样的错误认知，才会觉得十亿元赃款可以换组织的核心科学家啊？离谱到家。 可能明美小姐不太清楚组织的体量…… 吧。 江户川柯南艰难地说服自己，没有试图去向灰原哀求证。——这点情商他还是有的。 神代清和感叹：“明美小姐也是没办法了吧。随着组织在她前男友那里频频碰壁，她的处境越来越危险，明美小姐想必是察觉到某种危机，才铤而走险的。其实她心里未尝不知道这是镜花水月……” 灰原哀冷冷道：“诸星大。”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小心翼翼问：“小哀，你难道不知道诸星先生的真实身份？” 灰原哀猛地反应过来：“他是谁？” “……”神代清和无语半晌，资料大放送，“诸星大，真名赤井秀一，FBI王牌。” “5年前通过碰瓷外围成员宫野明美进入黑衣组织，凭借优秀的能力迅速升职，成为组织的核心成员，代号黑麦威士忌； “2年前叛逃并暴露卧底身份，现已回归FBI，活跃在对抗组织的第一线。” 他没有直接点出赤井秀一选择碰瓷宫野明美的原因之一便是她的研究员妹妹。 不过，柯南应该猜出这点了吧。 神代清和给江户川柯南递了个眼神，后者默默点头，掩住复杂的表情。 “赤井秀一……” 灰原哀阴冷地咀嚼着这个名字，显然对这位姐姐的前男友耿耿于怀。 两位男性对此没有发表意见。 虽说为了摧毁组织用一些不光彩的方法无可避免，但利用女性的感情，不说唾弃，明显也不值得提倡。 “神代你真的知道好多。”江户川柯南好奇满满，试探道，“你不可能只是个情报商人吧？琴酒那样的态度，还有你之前说的可以介绍灰原进军警……等下，灰原这个样子也进得去吗？军警要科学家干什么？” “我有很多兼职。”神代清和想了想，说，“我不是在横滨待了挺久吗，那边有些异能者和我关系不错，我算是他们的经纪人吧，偶尔会帮他们拉点私活。” “比如？” “比如一个能力很适合拆迁的异能者……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别以为异能只能用来战斗啊，各行各业都需要异能好吗，这可是21世纪的新能源，无毒无公害，如果不是数量实在太少，我们都可以跑步进入魔法时代了！” 神代清和满嘴跑火车道。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 我信了你的邪。 “掮客就掮客，什么经纪人，你以为这样说很时髦吗。”江户川柯南吐槽，接着问道，“所以琴酒就是忌惮你背后的异能者，才和你达成协议的？” “又不是免费的。”神代清和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满脸“你还太年轻”的过来人表情，“我到家就给琴酒发了一堆方便黑吃黑的情报好不好，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懂不懂。” 江户川柯南：“……” 不懂，不想懂。 他把话题绕回来，“你还没说灰原怎么进军警呢。” “我准备联络的是军警的王牌部队，猎犬。”神代清和娓娓道来，“ 猎犬的成员虽然只有个位数，却每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异能者，镇压国内外不知多少异能罪犯……”他的唇角一点点上翘，“猜猜看，他们凭什么这么强？” 日头落下去了。 森林里暮色渐浓，凉意弥漫，若有若无的诡谲潜伏在阴影处。 灰原哀想到了什么，涩声道：“人体实验？” “Bing!” 神代清和语气平静而淡然，充满安详的意味，“无需恐惧，也无需愤慨，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他的叙述带着强烈的宿命意味，“他们是军人，自愿将一切献给这个国家的优秀军人。” 火堆燃起来了。 直到默默吃掉晚饭，都没有人说话。 夜晚的森林暗得让小七无师自通地掌握了隐身秘技，神代清和给毛利兰打电话，说柯南在这边玩得很开心，很乖没有给他添麻烦，等他挂掉电话，就听江户川柯南问：“一个星期后怎么办？” “我带了很多绷带。” “？” “到时就地取材一块夹板cs石膏，再加上绷带，我们拍张你摔断腿打了石膏的照片给兰小姐，让她帮你向学校请假……”看着江户川柯南无语的眼神，神代清和拍拍他，“没事，我到时跟你一起断腿。” “毕竟我也是要跟料理师父请假的。” 江户川柯南：“…………” 你真是，滴水不漏啊。 想到这个人走之前还在家里用盆装了两大盆快溢出来的猫粮，在窗户留下足以让流浪猫通过的缝隙，江户川柯南的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 他有点不服。 “我们的食物不够一个月，我知道你准备打猎，可如果打猎也不够呢？” “召唤空投。” “？” “有个专家说过，民众没钱的话，可以把闲置的房子出租出去，也可以用闲置的汽车载客……这里的‘汽车’换成‘直升机’就差不多了。” “…………”江户川柯南好险没被这“专家”噎死，不吐不快，“没钱的人为什么还会有闲置的房子和车啊？这专家神经病吧？”他缓了会儿，才在同伴们赞同的表情中道，“有直升机的家庭，更不会接这种空投物资的活吧？” “还是说你准备找园子当外援？” “格局打开。”神代清和支着下颚，慢悠悠道，“为什么是家庭？” “那还有谁……” “为什么不能是，驻日美军呢？” 暗网里接单的赏金猎人，可是什么成分都有。 火星呲呲。 少年似笑非笑的神情，在篝火的掩映下明明灭灭。 灰原哀递来一瓶水。 江户川柯南急切地喝了口，才觉得莫名干涩的嗓子重新湿润起来。 神代清和的声音仍然稳定，似乎能够稳定到时间的尽头：“不过那样的话，这次行动就差不多失败了。”他理智分析，“那位Bss可是深得‘苟’的精髓，看到不在计划里的陌生直升机，一定跑得飞快。” “找到那位Bss，就能推翻组织？”灰原哀问。 “当然。”神代清和双手合十做祈祷状，“一个平日都通过网络和邮件和部下联系，脸看不见、声音合成、身份保密的Bss，只有几位忠心存疑的干部见过其真面目……我从没见过这么适合被顶替的Bss，简直感动地下世界。” “如果成功了……” 江户川柯南从神代清和的描述中察觉到了某种格外危险的东西，仿佛有钝器在击打头颅，提醒他逃离，提醒他装傻，他却抬眸直视神代清和，表情认真而执拗，“如果成功代替了那位Bss，你会怎么处理黑衣组织？” 凄清的夜色里，有乌鸦啼鸣。 他看到黑发的少年诧异地看着他，随即，唇角慢慢挑起戏谑而残忍的弧度。 第223章 223 夜更深。 星子闪烁如稚子天真的眼眸。 江户川柯南看着神代清和显然和友善无关的表情, 一瞬间毛骨悚然。 经过了整日的跋涉，他们已经处在远离人烟的森林之中，虽然还在边缘的位置，但若是大声呼救—— 基本不起作用。 其实在问出这个问题之前, 江户川柯南理智地想过最坏的可能。 比如他原地失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小兰得到消息肯定很伤心，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来找他，可显然没结果；他爸妈或许会察觉到什么而采取行动, 可不一定斗得过愈发莫测且拥有主场优势的神代…… 但神代保密了他变小的事情。 所以其实, 这个朋友还是可以信任的吧？ 现在只不过是在吓他而已…… 是的。 江户川柯南早已发现, 损友似乎对吓唬他情有独钟。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恶趣味。 ——到底还是在赌。 ——他必须承认这点，而赌博，不是一个理智的侦探该做的。 但人终究是情感的生物，如今，就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支撑着他。江户川柯南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一个什么答案, 要神代报警，全面配合警方吗？ 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切实际。 而且…… 江户川柯南隐隐有种难以理清的感觉，黑衣组织被警方捣毁, 真的是圆满结局吗？ “你玩过模拟人生吗？”神代清和慢悠悠收回愉悦犯专用表情, 心满意足地看着被吓得身体僵硬的两小只，视线在双眼无神的灰原哀上停留刹那, 随即落在执着地和他对视的江户川柯南身上, 善良地问。 “听说过。” “那我们模拟一下未来的走向吧。” 往篝火里添了根柴, 神代清和整理着语言, “我们顺利地找到了那位Bss的所在, 在一番波折后制服了他，随即报警，要求警视厅转接公安，公安很重视并派出大队人马，隐蔽而快速地接手。” “因为兹事体大，我们被嘉奖一番并排除在外，又因为一些关系，在争取后勉强可以听个进度。” 江户川柯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抑制住了这种冲动。 虽然不甘，可他知道这是合理的发展。 “公安拷问出了黑衣组织的所有机密，包括核心成员的个人资料、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分部规模所在位置和涵盖人员、组织已有的在药物和其他方面的研究成果、和组织有一定合作的官员政客以及担任其他枢纽职位的各类人士……” “嗯，核心成员里有的人很有用，可以考虑吸收；有的人用处不大，可以弄死做功绩；另外琴酒这种黑透了的肯定要消灭，虽然他的能力很强，可名气太大，手上沾的各国卧底的血太多，哪国官方都不敢用； “分部当然要捣毁，完备的实验室、昂贵的器械，还有那些放到各自领域都是大拿的软件工程师科学家等等可以考虑收归国有，毕竟财富是无罪的，文职的人才更是稀有属性的财富； “研究成果自然要瓜分，像是涉及到返老还童、长生不老这样的，有条件的话，每个参与行动的国家都要分一杯羹，你明白的，各国掌舵的高层多的是年纪大又怀念青春的老人； “和组织有瓜葛的要员嘛，有的被发现原来是‘被蒙蔽’‘不知情’或‘迫不得已’‘情有可原’；有的突然‘幡然悔悟’‘悔不当初’；还有的‘冥顽不灵’，且‘罪恶滔天’……他们分别对应三种下场。 “啊忘了说，针对黑衣组织的小型联合国成立了，以上是小联合国的博弈。 “ 当然，我们能听到的，是润色后可以直接当新闻稿的内容，比如各个国家都在积极配合剿灭黑衣组织，对行差踏错的要员零容忍，一切都在变好……” 夜色因这慢条斯理的声音更浓重，江户川柯南听到这些貌似含着莫名嘲讽的话语，忍不住反驳，“你是不是想太偏了？” 神代清和缓缓挑眉，平和道：“假设日本有30%的官员都和黑衣组织有某种联系呢？”见江户川柯南如遭雷劈，神代清和同情地看着他，“一起撤换的话，这个国家要怎么稳定运转下去？” “好吧，我承认这个数据是我编的，但我感觉返老还童药的魅力，这个数量差不多？或者，虽然数量不够，但质量来凑？” 大鱼。 甚至就是警视厅乃至公安的上层的那种大鱼。 江户川柯南倏忽想到了这尖锐的可能，身体都僵硬了。 “我们继续推演。”神代清和又添了些柴，让火光维持明亮，“这个时候，由于一些因素，小哀得到了变小药的资料并研究出了解药，不过为了躲避各国的觊觎仍旧加入了军警，柯南你也变回了工藤新一，活跃在对抗犯罪的前线。” “很幸运，新一君和黑衣组织的交集没几个人知晓，你已经甩脱了这个漩涡；而小哀作为叛徒雪莉，还是有不少人知道的。” 在暗色里显得更加浓稠、接近蜂蜜色的眼眸含笑看向黑发萝莉，灰原哀不安地动了动，避开神代清和的视线，就听少年幽幽道：“作为庞然大物的黑衣组织被摧毁，不少逃过一劫的成员散落在地下世界，他们有的另谋出路，有的重操旧业，有的仍然忠诚地想要为组织复仇……” “军警可以庇佑小哀你，组织不会贸然招惹这样的敌人，可现在，组织已经四分五裂、名存实亡，或者干脆不在了。 “那些没了约束的散兵游勇可不在乎什么大局什么明天，于是未来的某一天，当你不在军警基地，不在严密的保护中时，有一柄狙击枪，与你遥遥相望……” “呯。” 神代清和轻巧地吐出这个拟声词，灰原哀猛地抬头，望进那漠然缺少情感的眼中，恍惚间，她仿佛透过这双眼，见到某种更高位的存在。 灰原哀张了张口，好一会儿才道：“这不严谨。” 江户川柯南侧目。 灰原哀麻木道：“我不该还有这种程度的自由，我会被关在实验室里没日没夜地研究Aptx系列药品，会有许许多多的死刑……哦，无限接近死刑的犯人来给我提供临床试验的消耗，姐姐会再次成为让我听话的人质——” “灰原！” “有何高见啊，大侦探？” 面对灰原哀嘲讽的神情，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他想说神代讲述的太过黑暗了，但他引以为傲的逻辑推理能力却告诉他，这不是黑暗，而是现实。 ——是的，或许他接触到的警察，松田警官、目暮警官他们都是好人，可他们不是真正做决定的人。 ——而更上层呢？ ——议员、大臣、首相？ 江户川柯南必须承认，他对这些政客缺乏信任。 这点神代清和深有同感。 偌大的酒厂肯定不可能完全没有异能者，分割酒厂的盛宴特务科若是参与，不是不能分到一点蛋糕，但更多更大的利益，肯定是攥在内务省那群官老爷手里的。 莫名有种得不偿失的感觉。 ——换成港口Mafia、只有港口Mafia的话…… “那你的方案呢？”深蓝色西装的小侦探转向静静聆听的黑发少年，在他故作疑惑的神色中翻了个白眼，“你肯定也不希望看到这样的结果吧？既然如此，你有什么解决方案？” “柯南。”神代清和的表情 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在江户川柯南下意识的正襟危坐中严肃道，“你是不是已经白嫖我好多情报了？” “……啊？” 江户川柯南情绪都不连贯了：现在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吗？！ “你看，小哀大概率还是要进军警的，即使是黑衣组织覆灭了她没靠山也不安全，某种程度上她算是我打包给军警的人情，等于卖身抵债了。”神代清和循循善诱，“那么你呢，柯南？情报费你怎么还我？” “……”江户川柯南猛转头瞅灰原哀，“灰原，你倒是说话啊？神代这么说你都不反驳吗？” 灰原哀满脸认命：“这不是事实吗。” 江户川柯南：“…………” 柯南木着脸：“是你先说的。”他顿了顿，振振有词，“哪有先说情报后要钱的？你这是钓鱼，是强买强卖！是违反商业法的！” “你说的对。” “……诶？” 神代清和温文浅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接下来不会主动说情报了。” 江户川柯南：“………………”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神代这家伙是不打算说解决方案了！ 可恶啊！！ * 凉意侵袭的夜晚，适合早眠。 神代清和搭起足以装下一大两小的便携式迷彩色帐篷，又从背包里取出三个睡袋摆好，忽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散发浓浓怨念的某小学生。 江户川柯南：“……” 就很憋屈。 江户川柯南郁郁把自己埋进睡袋。 “安心啦。”一只手伸过来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失礼地把他的头发揉得凌乱，少年的语气柔和而静谧，“你还是个学生呢，这种事情，就交给可靠的大人吧。” 你要不要看看你多少岁…… 江户川柯南腹诽着，心下却安稳不少。 似乎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某人又笑着调侃，“既然已经那么信任我了，再多信一点也无所谓吧。”少年似乎有点惊讶，“我也没想到，原来新一君是这么相信我……我不会辜负你的，嗯，尽量。” 真是好一番诚意满满的保证啊。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 他听到神代有又去和灰原说悄悄话，知道那个恶劣的家伙会把事情处理好，撇撇嘴闭上了眼睛。 第224章 224 森林的清晨伴着清脆的鸟啼。 比乌鸦的声音悦耳很多的那种。 江户川柯南揉着眼睛醒来, 他睡得不太好，虽然变小以后经常跟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出去露营，但过夜的时候很少, 而且那时候不像现在这里, 有一堆心事。 是的。 昨晚江户川柯南一直在想神代清和讲的事情。 虽然神代描述起来没有说很多, 但把简短的句子展开，就是足以对标一篇论文的长度……江户川柯南整晚就在扩写论文, 试图证明神代清和的观点是错误、或者说至少是有瑕疵的，有考虑地不是很合乎道理的地方的…… 在慎重的思考过后, 他发现灰原可以通过不变回研究员雪莉、保持“小女孩灰原哀”的身份避过神代描述的命运，但很快, 他发现这会引发新一轮问题。 没有雪莉的话，谁来研究Aptx-4869的解药？这项研究必须秘密进行，如果换成别人来研究, 就很可能泄密，作为成功案例的“江户川柯南”会瞬间引爆相关势力对“主力研究员雪莉”的觊觎…… 而假若他们想办法让所有人都相信雪莉已死，那么宫野明美怎么办？没有雪莉所代表的价值, 明美小姐的处境谁来保障？ ——难道要祈祷那位FBI王牌赤井秀一对前女友还有感情, 当初的分离只是迫不得已, 愿意把女友接到身边？ 可如果赤井秀一真的对明美小姐一往情深，把她作为污点证人捞出去；灰原也愿意不和姐姐相认, 以小女孩的模样重新长大…… 两姐妹都安全的话—— 那自己怎么办？ ……黑衣组织里的那么多忠心的研究员都没接手Aptx-4869，酒厂一直让对组织有二心的雪莉主持…… ——他很难相信其他人能研究出解药。 ——他也很难放弃对解药的追求。 要灰原不暴露药物研究员雪莉的身份, 将这件事完全掩埋……除非不做解药, 灰原一直是灰原, 我也一直是柯南, 不恢复成工藤新一……可那样的话、那样的话…… 江户川柯南面现悲哀之色。 因为他忽然发现了, 自身的自私之处。 所以，如果找到黑衣组织的Boss，一开始就不联系警察系统，才能从源头斩断这个未来。 江户川柯南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从睡袋里爬出，掀开帐篷—— “嗖！” 细长的影子在他眼前飞射而去，江户川柯南随着影子的落点看去，就见草丛里一只被箭射中的野兔，“……” 好硬核的打猎。 见他出来，神代清和递给他一把弩''''箭：“要不要试试？”少年提醒，“射不中也没关系，记得把箭捡回来，省着点用。” 江户川柯南看了眼正在把箭捡回来的灰原哀，“……哦。” 他先去洗脸刷牙。 * 结果很明显，只有神代清和猎到了东西。 神代清和处理完猎物，换灰原哀烤，江户川柯南打完了能打的下手，溜达到神代清和身边，“弩''''箭设计得很精巧。” “……？” “我记得户外运动店不卖这种品质的弓''''弩……”都可以当杀人凶器使了。江户川柯南腹诽着，越发觉得这装备不对劲，狐疑道，“这不可能是临时准备的，你处心积虑多久了？” “……” 啊这。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曾经有一个白捡酒厂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只是他没有好好珍惜……偶尔空闲时也会想假如当时能赶上该怎么做……于是见到地下世界有人卖这个，就顺手屯了点，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上…… 嗯。 逻辑无误。 听完这一番离奇的心理路程，江户川柯南无语提醒，“……你直接把‘白捡’说出口了。” ——装都不装了吗？ ——所以你是和某个或者某些能吃下黑衣组织的势力有很深的联系，有信心处理捡到的黑衣组织？ 神代清和停顿一下，淡淡道：“户外运动店是不卖，这是我在地下世界的交易市场买的，反正不缺钱。” 江户川柯南：“……” ——你是倒带了吗？你以为这样那截时间就会自动删除吗摔！！ 神代清和担忧脸：“柯南，你的嘴巴怎么了？抽的好厉害？我带了一些药来……” “……滚。” 江户川柯南，彻底丧失和某人讲话的欲望。 * 随着时间的推移，神代清和成为旅途当之无愧的中心。 两小只的手机在森林深处没了信号，没关系，神代清和的手机连了卫星且电池管够；他总能及时找到水源，驱逐蚊虫和来袭的动物，好几次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对调；辨认和利用植物也不在话下，宛如行走的百科全书…… “因为在米花町很闲，就补了点杂学。” 面对神代清和如此谦虚的言语，江户川柯南只有一句话想说：你到底是把“白捡个酒厂”这件事记了多久啊？！ 不过仔细想想，错失这样一个等同于一夜暴富的机会，念念不忘也很正常…… 吧。 “嘎嘎！” 随着小七的示警，一只绿眼睛奶牛猫从枝叶掩映的树梢旁探出脑袋，放下嘴里叼着的、半死不活的蛇，甜甜地朝他们喵了一声。 这是只生活在森林里的猫咪。 偶然相遇，被人形木天蓼·神代清和吸引后，就时不时带着猎物出现，好感溢于言表。 灰原哀熟练收下：“谢谢。” ——至少比上次的大老鼠强多了。 “喵~” 绿眼睛奶牛猫惬意地甩了下尾巴。似乎是因为灰原哀和江户川柯南外形是人类的小孩模样，奶牛猫将他们归为了需要保护的幼崽，对他们的态度也很不错。 * 半个月过去。 灰原哀看看黑了0.5个色号的自己，又看看黑了一个色号的江户川，视线最终落在似乎还白了点的神代身上，“……” ——这合理吗？！ 四望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木，若非太阳和指南针简直不辨东西南北，走到此处，户外小队之间的了解已增进许多。 深山老林里最佳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聊天，三人交流沟通的过程就是互相了解的过程，何况，他们有时还会聊起自己的事。 比如此时。 灰原哀在午饭后又说起了她在黑衣组织的经历，这次她说的格外详细，包括自己的心理变化，尤其是第一次接触活人实验体时那种难言的恶心感…… “可惜，我虽然极力推迟临床实验，也救不了他们。”灰原哀漠然道，“组织不会放人，他们大概是被其他研究用了吧。” 她的神情中带着不可忽视的自我厌恶。 “你又能做什么呢？”江户川柯南安慰道，“即使换我在你那种环境下，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看向神代清和。 灰原哀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醒醒，我不是万能的，遇到脑袋有疾的Boss我也没办法。”神代清和沉痛脸。 “脑袋有疾？”江户川柯南重复。 “过于显而易见了。”神代清和认真表示，“我至今不能理解，雪莉这样从小在组织长大的年轻天才，酒厂怎么还会容许她有这样高的道德感的。即使考虑到粗暴的洗脑可以会毁坏她珍贵的大脑，也明明还有很多潜移默化的方法啊。” “比如说？” 神代清和眼也不眨，瞬间举出N个例子：“比如给姐妹俩灌输忠诚于组织的思想，制造传销式环境；给雪莉一位真心待她、且忠诚于组织的青梅竹马，制造许多美好温馨到根本无法割舍的回忆； “比如让宫野姐妹外出时遭遇危险，被组织的保镖救下；比如让明美小姐过失杀人，组织帮忙遮掩罪行；比如让明美小姐被某个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二代看上，组织帮忙摆平……” “面对那么重要的药物研究天才，居然只会威逼，连细致点的施恩都不愿做。”神代清和为同行的糙深深叹气，真心实意地唾弃道，“什么破烂上司，什么奇葩Boss，这个酒厂吃枣药丸。” 灰原哀：“……” 江户川柯南：“……” 好可怕。*2 “……我起码没说人为培养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之类的。”神代清和颇感无辜。 细微的枝叶摩擦声打破了这诡异的氛围，熟悉的奶牛猫从树叶间探出头来，嘴里叼着只……奄奄一息的乌鸦？ “不是小七。” 灰原哀赶紧看了眼刚停止喝水的自家乌鸦，松了口气。 “嘎嘎！” 小七异常激动地展开翅膀，往猫咪那边飞了点，又飞回来围着主人绕圈，“嘎嘎！” [主人，是六郎，那是六郎！] [我们到地方了！] * 不久后。 远在横滨的森鸥外，接到了首领时隔数月布置的任务。 第225章 225 由于黑衣组织Boss的住所周围必然有科学上和异能上的防护, 在神代清和分享了小七所说的好消息后，三人没有贸然前往打探，而是让好不容易脱离猫爪、大难不死、准备回家的六郎带小七去瞅瞅。 两只乌鸦的影子隐匿在摇晃的绿意里。 留下此起彼伏的嘎嘎声。 灰原哀怔怔望着它们消失的方向, 脸上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真的能成功吗？” “我想小七还不至于认错乌鸦。”江户川柯南看着倚在少年脚边挨挨蹭蹭、显然不在乎礼物被放走的奶牛猫，视线往上转到某人脸上，寻求认同道, “对吧？” 在场唯一和能小七交流·神代清和点点头。 而后—— 黑发少年双手合十、眼眸微阖作祈祷状，语气恭敬，“唯信仰柯学。” 他虔诚地、咏叹般感情充沛道，“至高至大至上的柯学, 您忠诚的谦卑的渺小的仆人在此祈求您的注视、祈求您的垂听……” “够了！” 江户川柯南高声打断, 脸已涨得通红，“什么柯学！这只猫明明是被你吸引过来的！小七的话也只能你能听懂！这分明是……” 灰原哀以一种平淡而莫名嘲讽的语气接：“神学？” 江户川柯南：“……” 在某伪小男孩的严正抗议中, 神代清和从容地完成了N秒前自创的祈祷仪式, 有模有样地走完了流程，这时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已经变得有气无力，充满了知道事不可为之后的颓废，“你够了啊……” 神代清和微微一笑：“你的态度改变了。是终于感受到吾主的光辉了吗？” 江户川柯南噎住, “……” 不。 是感受到你的执着。 ——到底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个生造出来的“柯学”啊你？！欺负你可怜的侦探朋友就让你这么快乐吗？！ * 等待的时间很是难熬。 江户川柯南坐立不安地频频抬头、试图找到回返的乌鸦的踪迹, 有心想问问锁定那位Boss位置之后的应对, 又觉得现在问不合适。 他看看勤快地收拾完行李，开始给奶牛猫梳毛的灰原哀；再看看正敲击手机键盘, 不知道编辑什么信息，表情平淡一如往日的神代清和…… 无所事事·江户川柯南蹭到后者身边, 看似专心致志的后者立即改坐为站, 杜绝了他窥视手机屏幕的可能。 “……” 呵呵。 江户川柯南默默退散。 * 小七是独自回来的。 在一番“嘎嘎”和“嗯”“这样啊”“原来如此”的应答中, 江户川柯南抓耳挠腮地看着神代清和对着手机一番操作，然后提起行李看向他们：“走吧。” 黑发少年笑容灿烂：“户外旅行圆满结束！” 灰原哀迫不及待道：“找到了？” 她的呼吸都屏住。 已根据小七的描述写下经纬度·神代清和给予肯定的回答：“找到了。” 他露出轻松的笑意，轻快道，“稳住，我们能赢。” …… “就这样直接回去吗？” 虽然知道神代不会做出带着两个短腿小孩去窥探守备重重的黑衣组织Boss住所这种大概率翻车的傻事，但就这样打道回府，江户川柯南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感。 ——虎头蛇尾。 ——他真的不能参与接下来的行动吗？ “回去？”神代清和诧异道，“想什么呢，我们还断着腿呢。” 江户川柯南：“……” 哦对。 就在进入森林三天后（卡在一星期太刻意），毛利兰和料理师父分别收到了柯南/神代的断腿照和情真意切的请假需求，理论上他们在某山林偏僻的乡村诊所处理了伤势，此时正借住在偏僻的乡村家庭静养…… ——以免毛利兰来探病。 江户川柯南坚强地把话题拉回：“既然不回去，我们不能留在这吗？” 神代清和直白地问：“你留下来有什么用？” 哪怕是看看收到消息赶来的都有谁也好啊…… 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却也知道，这是不必要的、会增加风险的。 他这样的小胳膊小腿，即使有道具的辅助，也很难在穷凶极恶且成群结队的、真正的亡命之徒前起到什么作用，而在神代联系的、显然不可能是白道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异常，也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话虽如此，巨大的失落依旧笼罩着变小的侦探，江户川柯南垂头丧气了会儿，冷不丁道：“你找的该不会是港口黑手党吧？” 神代清和秒跟他的思路：“因为太宰？” “毕竟是你……‘唯一的挚友’嘛。” 江户川柯南说这个形容时有点迟疑，不知为何，当时还没感觉，现在一复述，总觉得gaygay的。 错觉吧。 太宰在横滨，神代正跟他的异国恋网友聊得火热呢。 “所以我们才要赶紧走啊。”神代清和顺着他的话，笑吟吟道，“太宰来的话，队伍里估计有游轮上对你格外青睐的森先生，可不能让他看见小哀。” 安静的灰原哀：？ “……”被提及黑历史的江户川柯南一哽，这种时候他就很佩服某“雪女”的洒脱，真的是完全不受影响啊。顿了顿，江户川柯南小声询问，“真是港口黑手党？他们不是正和铃木财团合作建设横滨吗，还有余力吃下黑衣组织？” “事在人为嘛。” 神代清和做了个“停止”的手势，微笑道，“我的建议是在尘埃落定前都谨言慎行比较好。” 他看向似乎知道他们要离开、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的奶牛猫，若有所指道，“在堪称异能者大本营的横滨，能变成猫的异能者就不止一个。” ——嗯，夏目先生的小猫和敦的大猫。 两小只：？！ 江户川柯南不知脑补了些什么，喃喃自语：“横滨也太危险了吧……” 突然有点同情神代。 * 和进入森林时可称漫无目的地乱逛不同，出森林的过程要快得多。 饶是如此，也过了两个夜晚。 终于回到有人烟的地方，望着满是生活气息的乡村街道，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都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介绍一下，这是A君。” 神代清和将两小只带到个大众脸青年面前，给出一个毫无诚意的代号，“他负责把你们寄放在某个地方，我要忙几天，忙完再去接你们。” “喵？” “不能带你哦，乖。” “喵~” “嘎嘎！” 在猫鸟大战打响前，神代清和抱起奶牛猫放在灰原哀怀里，两双绿眼睛同时诧异地看着他，“……？” “小哀你可以考虑养它，它也很喜欢你。”嗯，除我之外第二喜欢。神代清和在这双倍的可爱前露出安抚的笑容，“放心，A君很可靠，那就这样，我先撤了。” 少年潇洒地摆摆手，身影迅速淹没在天光里。 …… “咳。”外援·易容状态·黑羽快斗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出发？” * 神代清和正在前往东京的新干线上。 在得到小七的确认后，他就邮件联系了森鸥外，让森君带好指定装备，捎上中也，再带管理+情报+攻坚的小队，隐蔽地赶到鸟取县某经纬度，再联络。——他给的是小七和六郎相遇的地点，离酒厂那位Boss的所在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至于具体任务…… 好多字，还是等森君到了地方再给他去个电话吧。 邮件里真的难说清。 现在森君他们应该已经在林子里了。 ——而为什么是森鸥外？ ——当然是神代清和在思考顶替酒厂Boss的人选时，老谋深算的森君第一个从他脑海里跳了出来，毫无疑问，要在港口Mafia里找一个可以完美Cos阴险贪婪、谨慎残忍的酒厂Boss的成员，还得是森君。 ……连太宰猫猫都没他适合。 ——这就是气场吧。 但即便是那般契合的森君，也很难在那位Boss不完全配合、有所保留的情况下不踩坑，这样一位保密性超高的Boss，跟心腹部下之间想必会有可以确认彼此身份的暗号之类…… ——因此神代清和现在要做的，就是给森君找个辅助。 琴酒？ 不，贝尔摩德不是更合适吗？ 想起那位在工藤宅和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徘徊的千面魔女，神代清和笑容愈发柔和，手指灵巧地按下发送邮件。 还是三年前莎朗老师给的联系方式，如果失效就只能问琴酒先生…… 神代清和远眺窗外的田野风光，轻巧地想着，降谷前辈虽然应该也有贝尔摩德的联系方式，可他还不想这么快让公安进场…… 唔。 最好在下半场甚至加时赛的时候再增添这个变量。 ——啊。 ——莎朗老师回复了。 第226章 226 对于发给贝尔摩德的讯息, 神代清和还是费了番脑细胞的。 一开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打出“莎朗老师，你也不想见不到江户川柯南吧？”, 秒删，并深深地反省了一番自己最近打的游戏里的过场剧情； 思考了会儿, 神代清和考虑到贝尔摩德的弱点几乎实锤是新一君和兰小姐，又是三年没正式见面的表演课老师，用书面语写了一封类似“见信如面。春去秋来, 老师近期一切可好？……”的寒暄过多版, 又删了，废话太多； 最后, 感觉自己折腾时间有点长了, 他不再多想, 换了简单明了的“工藤新一在我手里。有兴趣的话，5点帝丹高中门口xx咖啡厅见。”这样简洁且被别人看到也问题不大的绑架犯宣言，嗯, 不改了，5点兰小姐还在学校，这个时间地点也算是隐晦地提了下她。 神代清和稍感满意地点点头, 准备先回米花町的神代宅取点东西再去赴约。 莎朗老师应该会回吧？ 果不其然。 * 帝丹高中。校医室。 “新出医生，谢谢你啦。那我走了？” “嗯, 小心些, 伤口这两天不要碰水, 不要吃辛辣刺激的饮食。” “好的！” 包扎完的学生的身影消失在校医室，伪·新出智明·真·贝尔摩德脸上挂着斯文有礼的笑, 看了眼微微震动的手机—— 【工藤新一在我手里。有兴趣的话, 5点帝丹高中门口xx咖啡厅见。】 讯息来自港口Mafia的年轻首领。 ？！ 贝尔摩德瞳孔微震：他知道我在帝丹高中？！ * “咪~” 神代清和回宅子撸了会儿霸占了沙发的几只流浪猫, 收拾了一些用得上的装备，顺便换了套打扮，把盆里的猫粮重新填满……见时间差不多，这才提着轻便的行李包前往xx咖啡厅赴约。 这是他挑选的位置，附近没有适合的狙击点的那种。 ——毕竟千面魔女的魅力不容置疑，若是从收到邮件起就果断喊被她俘获的某位狙击手待命，那自己过去就很不安全了。 神代清和在公交上接到了森鸥外的联络。 他们到地方了。 摸了摸藏在怀里的小七，神代清和在下车后先打了个电话，将这次的行动目标和当前情况告知了这许久未见的部下。 * 鸟取县森林。 连接卫星的手机里传来淡漠悠远的少年声音，森鸥外认真听着，听着首领不紧不慢地说着吞并一个跨国黑色组织的、荒诞而又大胆，堪称偷天换日的计划，紫色的眼睛越来越亮。 “如果有把握的话，可以先试试；如果没有，就等我来。” 少年以此结尾。 首领来了对行动有什么帮助？——只是和乌鸦沟通吗？ 森鸥外眼神闪烁地想，那至今未曾知晓的首领的异能，肯定不止于此吧。 那么，要先试试吗？ 森鸥外的视线，一一掠过跟他一起来到此处的同僚们，最终落在中原中也身上。 既然武力方面没有问题，需要注意的，便是不要让屋子里的人把黑衣组织那位Boss遇袭被俘的消息传出去。 唔，带了信号屏蔽器的情况下…… 似乎不是不可以试试？ * xx咖啡厅。 “抱歉，来晚了。” 索性换了初次见面的黑长直女性伪装·贝尔摩德抬头，就见到换了身打扮的神代清和。 偏长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小揪揪，面前的少年穿着浅咖啡色长风衣，戴一副平光眼镜，提着个不大的旅行包，满身浓浓的书卷气，笑容略显青涩，乖巧又拘谨地坐在对面的样子，乍看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 ——显得自己像个变态。 贝尔摩德不动声色地将气质由成熟妩媚调整成职业精英，很有长姐风范地一笑，亲昵道：“要喝什么？” “一杯热可可，谢谢。” 随着人们的视线逐渐不在这里停留，谈话进入了正事的节奏。 贝尔摩德选择的这个卡座，本就隔断了许多视线。 黑长直御姐面带疑惑：“你说的‘工藤新一’在你手里？”她疑惑道，“据我所知，工藤新一已经死了。” 神代清和悠然道：“那莎朗老师为什么会来呢？” 他浅尝了口热可可，在心里给这饮品打了及格分，又想起什么般道，“对了，莎朗老师应该没有在拍摄或者录音吧？否则可能对新一君不太友好。” 黑长直御姐：“你说工藤新一还活着，有什么证据？” ——太被动了。 ——但想到生命中的两束光，她不得不被动。 神代清和浅浅勾唇，早有准备地出示了江户川柯南的断腿照。 贝尔摩德：！！！ 照片上，小侦探的右腿小腿部分打着厚厚的石膏和绷带，和健康的左小腿形成鲜明对比，他面带懵懂之色地伸手试图去触碰伤腿—— 神代清和收起照片：“莎朗老师，回神了。” 黑长直御姐确定自己没有什么破绽，于是表露出更大的疑惑，“这是谁？我们说的不是……” “这样就没意思了。” 神代清和打断她，唇角的笑意仍然那样乖巧，“既然莎朗老师没意见的话，让柯南小朋友遇险失踪也没关系吗？收到噩耗的兰小姐该多伤心啊，这样伤心的兰小姐，想必会亲自去寻找柯南吧。” 他微皱眉头，语气担忧却闲适，“可惜，柯南出意外的地方实在太偏僻，在那种地方，发生什么都不奇怪，不是么？” “你——！” “莎朗老师应该对这种套路不陌生才对啊。” ——因为这就是黑衣组织的千面魔女惯用的手段之一。 望进少年始终毫无动摇的眼底，贝尔摩德失却了全身的力气，她知道自己已一败涂地，柔弱道：“你要我做什么？” 神代清和腼腆而歉意地笑了笑：“莎朗老师有没有兴趣跳个槽？” 贝尔摩德：“……” 这种招新方法真的很新颖。沉默两秒后，她眯起眼睛，大胆假设，“招揽我……你找到Boss了？” ——挖墙脚嘛，不能拘泥于形势。 ——好吧，神代清和承认偶尔威胁威胁别人有利于身心健康。 咽下味道莫名+3的热可可，镜片后的琥珀色眸子流转光彩，少年露出势在必得的微笑。 * 转车，再转车。 森林里绿意满眼，林木蔓延，又有忽高忽低的海拔影响，只能步行前进。 贝尔摩德走在似曾相识的道路上，呼吸有一瞬的混乱。 神代清和真的……找到那位先生了？ 之前只是基于逻辑的推测，贝尔摩德内心深处，其实是不相信年轻的Mafia首领如此神通广大的。 ——可其实，这个世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只是她在那位先生的阴影下忍耐了太久，才不敢相信而已。 “当心。” 黑发少年绅士地扶了她一把，免去了她被绊倒的可能。 贝尔摩德抓住那只修长有力的手臂，表情有些混乱，“你们真的……找到他了？” “嗯。”神代清和给予肯定的答案，那双琥珀色眼眸清澈而暗沉，仿佛透过她短暂的失态察觉到了什么般，话语间充满了安抚的味道，“没事了。他已经是个可悲的囚徒，再也没办法对你做什么了。” ——在进入森林前，他收到了森鸥外的消息。 ——行动已然圆满结束。 ……而身侧同行者此时的表现出的状态，也没有出乎他的预料。 ——莎朗·温亚德是真的喜爱大屏幕吗？还是为了让荧幕记录她的状态，好作为组织的招牌展出？ ——黑衣组织供养那许多研究所的耗费，难道仅仅是靠行动组打钱？而如果回到研究的传统艺能——拉投资，总是要让投资人看到光明的未来的，否则世上研究返老还童和长生不老的组织那么多，凭什么投资你呢？ ……是吧。 ——不老魔女。 贝尔摩德慢慢站稳，优雅地撕掉易容，让皮肤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撩了撩长而卷的金发，从容地把高跟鞋的鞋跟掰掉，美眸潋滟：“我们走吧。” 神代清和：“……” ——明明之前提醒过你换旅游鞋的。 ——算了。 * 枝叶掩映间，是一栋刷成绿色的房子，不走到近前看不出来的那种。 神代清和：“……” ——实话实说，有点不好看。 房门前站着两个黑西装大汉，见到有人靠近，他们动作统一地掏出了枪，又在见到来人真容后深深低下头去，“首领。” 哦。 黑蜥蜴的。 神代清和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带着贝尔摩德踏入门内，就见广津柳浪恭敬地朝他行礼，身后跟着Mafia的熟面孔和几个生面孔——酒厂收过来的？神代清和的视线落在其中一个显然用了过多发胶的人身上。 久违的淡蓝色屏幕悬浮在眼前—— [姓名：小栗虫太郎 性别：男 年龄：21 生日：3.14 身份：港口Mafia成员 能力：「完美犯罪」 评价：现实改变系异能，可以消除犯罪证据，简直就像是为犯罪而生的一样！是权力者最渴望拥有的异能者之一。 ps.和另一个已收录能力存在一定的克制关系。 pps.似乎因为曾被黑衣组织强取豪夺，极为恐惧暴露自身能力，哎呀，真是个小可怜，你知道怎么收服这种人的，对吧？] ……收服他干什么。 ——和绫辻行人打擂台吗。 在神代清和看来，「完美犯罪」对「Another」的克制很难说有多少，需要实践才能具体分析，而对港口Mafia的作用……实在鸡肋。 ——黑手党需要消除犯罪证据吗？如果变得清白无辜，他们怎么接单，怎么找人合伙，威慑又从何而来？ 过。 假装没发现小栗虫太郎的特殊，神代清和听着广津柳浪略显尴尬的汇报：“那位Boss身体不太好，之前我们行动的时候就昏过去一次，昨晚图谋不轨想要逃跑，中也君去追，回来的时候连呼吸机都用上了……” 可以的。 生命在于折腾。 神代清和向广津柳浪介绍了新同僚贝尔摩德，问她：“要去探望一下那位吗？” 金发碧眼的美人微笑颔首。 好的，队友-1。 神代清和在广津柳浪的带领下往地下走去。 这栋房子地上的部分并不大，地下则别有乾坤，酒厂Boss联系下属的电脑和收拢着许多纸质资料的情报室都在这里。 而此时，一排电脑泛着光的屏幕前，坐着三个眼熟的人。 ……森鸥外、中原中也…… ——坂口安吾。 ？！ 神代清和僵在原地，连森鸥外再度后移的发际线都忘了吐槽。 安吾，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他现在就要给种田长官打报告了吗……不要啊，他明明还在休假！！ 第227章 227 “首领！”*N 许多声音混成和声。 虽然神代清和第一眼只看见三个最熟悉的, 但地下还有好些情报组成员。 看来安吾是作为情报小组长被森君从红叶姐那里“借”来的。 也对。 毕竟是首领时隔半年的大任务，受到足够的重视也很正常。 神代清和表面自如地回应着部下，问起此处发生的种种细节, 努力无视森君中也和安吾眼中“首领/清和前辈怎么回日本了”的疑惑。 ——是的。 ——他“环球旅行”这件事，只有Mafia的高层知道。 ——而当首领的好处之一，就是可以尽情地当谜语人，不想解释的事情不用解释。 职位最高的森鸥外当仁不让地汇报：“我们是两天前到这里的。” 接完首领的电话后，森鸥外将众人聚集起来开了个小会, 经过一番推演，他们决定先谨慎地稍作试探。 ——在情报小组的介绍下, 大伙对黑衣组织的体量有了一定了解的同时, 也深刻知晓了此次行动代表的巨大利益，换言之，如果搞砸, 会是多大的损失。 第一步, 机器勘测和人工计算选定位置后, 中也挖了个地道。 …… 神代清和听着这曲折又缜密的行动过程，不由得给负责指挥的森鸥外一个赞赏的眼神，又隐蔽地和坂口安吾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视线。 所谓的“机器勘测”和“人工计算”，「堕落论」一定暗暗出过力。 ——才能达成恰好挖到最为合适的地方，听到敌人布防的重要信息的结果。 黑衣组织这位Boss的所在地，有三位异能者。 除去纯辅助、对战斗本身并无帮助的小栗虫太郎，还有一位能力是防护罩的，另有一位能力是同时操纵场上十把枪且无限子弹……遗憾的是, 后者被中原中也克制地相当厉害, 而前者……防护这种东西, 显然有其上限。 现今他们的尸体就埋在森林里。 顺说下, 在森鸥外等人的思维里，这里只有两位敌对异能者，小栗虫太郎目前只有他发现了。 神代清和：“你们现在在整理资料？” 他上前一步，看向显示着黑衣组织种种情报的电脑屏幕，“哪一台最核心？” …… 灯光明亮的地下。 黑发的少年坐在闪烁微光的电脑前，十指在键盘翻飞，随着屏幕上密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代码出现又消失，似乎有某种精密的程序开始运转，森鸥外注视着许久未见的少年首领专注的神情，默默地在首领的技能列表里加了一项。 是的。 神代清和让森鸥外没把握就等自己来，原因之一便是他的黑客技能。 原因之二是他的异能。 ——可以识别在场异能者及其异能的「全息网游」。 虽然这两项无法化为直接的战斗力，但在辅助上可谓优势尽显，尤其是在面对陌生的敌人时。 Aptx…… 破译密码，找寻机密，神代清和顺手把灰原哀需要的药物资料调出来，存进带来的U盘里，起身，示意森鸥外看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资料，语声淡漠：“把这些都记熟。接下来，你就是黑衣组织的Boss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样的吩咐，森鸥外仍然不由得露出个笑容。 “是，首领。” 神代清和又稍稍交待了在场的部下们随后的安排，突然想起什么，将随身携带的蝴蝶结变声器交给森鸥外：“这是变声器，你联络黑衣组织的人时用得上。”将操作方式说完，神代清和甩手，“我先去探望一下那位Boss，好好工作。” 森鸥外：“……” ——这个蝴蝶结，怎么像是爱丽丝戴的？ * “嘎嘎！” [主人，我听到六郎它们的声音了！] 神代清和上到地面，小七从他的风衣口袋中飞出，激动地跟他告状，[它们在喊渴！] “……” 记得他在电话里跟森君说了尽量善待乌鸦的，是太忙了吗，忘了喂？ 六只乌鸦被关在空旷的房间，一个显然是临时扭成的笼子里。 粮食和水都被打翻在地，显而易见的是，打翻的粮还可以吃，打翻的水则没法喝……好像是自作自受啊。 小七：“……” 神代清和：“……” 六只乌鸦见到小七来了，一阵激动的嘎嘎，羽毛乱飞，看了眼这七只乌鸦交流的纷乱景象，神代清和默默退出房间，交待不远处站岗的黑蜥蜴再来两碗水，抖了抖身上沾到的鸟的味道，抬脚前往那位酒厂Boss的所在。 * 医疗室。 神代清和见到一场对峙。 病床上白发苍苍、目眦欲裂的老人，和侍立床边、笑容妩媚的女子。 医护人员则在摸各不相同的鱼，有的在读论文，有的在看病历，还有的正满脸严肃地盯着药品说明书，力求把自己融入背景板中。 路过的神代清和瞄了眼：感冒药。 ……就很亲切。 可惜，此时他是来打扰这一切的。 在此处黑蜥蜴恭敬的“首领”问好声中，神代清和含笑点头，看向医护人员中显然是领头的那个：“乌丸先生情况如何？” ——乌丸莲耶。 ——这是贝尔摩德告知的酒厂Boss姓名。 神代清和联网搜索，显示这是个四十多年前就以99岁高龄“辞世”、消失在公众视野中的大富翁，再多的就是些似是而非、越看越像怪谈的故事传闻。 ……即是说，现在的乌丸莲耶140岁了？ ——挺像的。 在医护人员的汇报声中，神代清和看着病床上那喘气都显得格外艰难，脸上满是褶子、躯干瘦小萎缩的老人，无奈而不解地想：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即使小哀真的研究出返老还童药，这个样子的乌丸莲耶真的能承受住药效？ 唉。 年轻时建立诺大的组织，年老时…… 既视感爆棚。 可能这就是末路枭雄的共性吧，无论是港口Mafia的先代首领，还是黑衣组织的这位。 医生的汇报已完毕。 贝尔摩德笑靥如花地站在他身后，弯下脖颈展露臣服的姿态：“首领。” 乌丸莲耶的视线随之转移，被褶子挤得格外小的眼睛里发出怨毒的光来，“你就是……” “港口Mafia首领，幸会。” 神代清和礼貌地朝他点点头，遗憾地喃喃，“乌丸先生这样的身体状况，可是会对我们的交流造成阻碍的啊。”他转向显然是为这里唯一的病人服务的医护人员，认真叮嘱，“请务必保住乌丸先生的性命。” 医生护士：？ 随后，他们旁观了一场审讯。 不存在对身体的凌虐，只是通过言语、通过对精神的摧残来实行的审讯。 乌丸莲耶被反复折磨到崩溃，黑发少年温润好听的嗓音在医疗室里柔和地流转，帮老人分析他的一生，分析他的基业，分析他的每一个心腹，还分析他脱离自己的掌控东山再起的可能…… 一点点给予希望，再一点点打碎。 整个过程带着种奇异的流畅，言语间的停顿似乎都是种难以形容的韵律，黑发少年姿态优雅，嘴角始终噙着漫不经心的微笑，而乌丸莲耶就在这微笑中，变得宛如行尸走肉麻木。 贝尔摩德：“……” 她感受到了畏惧。 视线掠过控制不住扭曲了表情的医护人员，贝尔摩德扪心自问，如果被审讯的是她，她能撑过去吗？ ——她还健康，想必要同时承受身体和心理上的拷问。 ……这一刻，贝尔摩德对港口Mafia的忠诚之心格外坚定。 居然没有需要抢救？ 神代清和有点诧异地让显得格外乖巧的医护人员确认了一下乌丸莲耶的状态，给他换了一套呼吸仪器，笑眯眯地对医生和护士道：“接下来的内容，你们可能不方便听。可以暂时回避一下吗？” 室内只剩下神代清和跟贝尔摩德。 而对黑衣组织真正的机密的问答，现在才要开始。 * 阳光明媚。 重新照到阳光的瞬间，贝尔摩德有种重回人世之感。 她看向身侧的少年，欲言又止。 神代清和边整理着刚得来的情报，边把玩着乌丸莲耶用来联络心腹的手机，“怎么了？” 贝尔摩德：“……只是觉得，您很擅长审讯。” 神代清和用乌丸莲耶的语气编辑了条“放弃追踪雪莉”的邮件发给琴酒，闻言笑着道：“Mafia里最擅长审讯的可不是我，我只是看久了，学了点皮毛而已。” 黑发少年偏头：“那个人，莎朗老师也认识。” “……太宰？” 贝尔摩德认识的Mafia并不多。 “Bingo!”神代清和打了个响指，笑容格外真实，“太宰要是知道要和莎朗老师一起共事，一定会很开心的！” 贝尔摩德：“……” 您的滤镜可能有点厚了，首领。 * 神代清和在森林留了两天，给森鸥外写了份计划书。 包括黑衣组织哪些部分吞掉、哪些舍弃，哪些可以考虑交易掉等等。 这是分外和谐的两天。 小七和它虽然年龄比它大、但智商比它低的伙伴们玩得开开心心，很快当上大哥；只是收了钱才来野外护理病患、本身属于灰色的医护人员们迅速滑跪，加入了光荣的Mafia；好莱坞著名女演员贝尔摩德帮助扮演乌丸莲耶的森鸥外入戏，两人和乌丸莲耶本尊一起揣摩如何更好地替代；坂口安吾忙着将电子和纸质情报整理传回尾崎红叶处，并申请更多专业同僚支援；其他人也各司其职。 而他们目前遇到的最大的问题，是—— 没有厨师。 之前黑衣组织的厨师死于流弹，剩下的要么不会做饭，要么做的过于简略，神代清和，“……” ——他做了甜点和没放调料的猫饭，大受欢迎。 ——虽然只有高层敢吃。 * 两天后，新一批业务更对口的Mafia赶到，换下了部分长期待在这里不那么合适的同事，比如中原中也，比如新加入不太被信任的小栗虫太郎等人。 神代清和跟着中也他们一起撤往横滨。 唔。 先把横滨的神代宅和太宰宅都打扫一下，再去接柯南和小哀吧。 第228章 228 横滨。神代宅。 “嘎——” “嘎！” 青白色天空下, 碧绿的草地上，五只乌鸦正蹦蹦跳跳，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神代清和：“……” 都是小七的亲友, 他能有什么办法？ 至于为什么少了两只——太郎和次郎不愿意离开乌丸莲耶, 留在了森林里想要送他最后一程。 ——乌丸莲耶本来就是吊着命，140岁了又遭到毕生基业被夺这样不堪承受的心理打击, 很难说还能活多久。 出于人道主义默哀三秒后，神代清和翻出鸟粮和水在院子里放好, 找出清洁工具, 先去了太宰宅。 他摸了把沙发扶手上的灰, 沉默了。 某铲屎官偷懒地想, 要不太宰猫猫的家他打扫, 然后他那边……叫上柯南和小哀一起？ ——多么有意义的亲子活动啊。 “阿嚏！” 灰太多了, 有点难熬。 * 擂钵街。 江户川柯南手枕在脑后，看了眼灰原哀，叹了口气。 两人是七天前被A君扔过来的。 彼时的A君油盐不进, 不论他怎么打探都一言不发，到了横滨车站就直接打出租到了这里, 将他们交给了一个叫柚杏的粉发女生, 美其名曰他们正在做小学生的社会调查实践，想观察正在建设的擂钵街。 ——哪有两个小学生独自出来做社会实践的啊？A君就这样走了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离谱的是, 那个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柚杏，居然真的没觉得不对，收了报酬就爽快地把他们留下, 然后扔给小弟带了。 江户川柯南：“……” 如果不是神代的安排, 他肯定已经按下110。 只是, 神代为什么要这么安排？ 七天前的他不懂, 但七天后的他，好像懂了些。 灰原哀听到叹气声，不以为然：“又在想神代的目的？” “不，我大概懂了。”江户川柯南苦笑。 擂钵街是个很有故事的地方。 作为侦探，江户川柯南的好奇心无穷无尽，他凭借可爱小学生的外表打探消息，又以其远超常人的头脑推理分析，很容易就理顺了擂钵街短短不到十年的历史与人文，知道了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模样。 本也没有谁刻意隐瞒。 荒神、军方实验、间谍、爆炸；偷、抢、地盘、保护费；希望、建设、学习工作、黑手党—— “擂钵街在慢慢变好。”灰原哀说，“Mafia和铃木财团合作，在这里建水下港口，建大型游乐餐饮设施，大量工作岗位让许多擂钵街居民能应聘上；横滨希望学园扩建，开始向成年人招生……” “与其让黑衣组织被政客刮分，不如让他们归于黑暗，让黑暗统领黑暗，是吗？”江户川柯南摇摇头，“我承认，有序的黑暗可能是这个没有军队的国家更需要的东西，但我觉得……神代那家伙把我放在这里，不是想告诉我港口Mafia做了什么的。” 灰原哀：“那是？” 江户川柯南无奈道：“他大概觉得我，不够脚踏实地吧。” 换言之，没见过底层的苦。 擂钵街的建设是自然而然的，换言之，是缓慢的，在阳光无法照耀的深处，仍然有着贫民窟，有着不抱团取暖、不去偷去抢就无法活下去的孩童；有着不怀好意的人贩子、器官贩子；有着混乱而无意义的火并…… 这是江户川柯南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却凭借蛛丝马迹推导出来的。 而在他想到报警之前—— “警察管不了的，”柚杏摸摸他的头，以一种司空见惯的口吻道，“这种东西，在擂钵街根本杀不干净，至于你说的孩子……我可以试试联系黑手党，把他们扔进希望学园。福利院好像满人了。” 江户川柯南迟疑地点点头，领了今天的牛奶和面包。 这对这里的人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伙食了。 “柚杏姐姐，你不上学吗？” 灰原哀拉着粉发女生的袖子，仰头问。 “我毕业了。”柚杏蹲下来，把头发扎成方便行动的高马尾，揉了一把灰原哀的脸蛋，“Mafia说明年这里就差不多建好了，到时我再去找个新工作。唔，可能要先提一下学历才能找到钱多的……” ——她现在的工作是为铃木财团管理他们从擂钵街招的临时工，虽然她本人没什么威慑力，但她可以扯中也的虎皮嘛！ ——顺带一提，小弟们多是当年的小羊。 “对了，你们的哥哥是不是快来接你们了？”柚杏问。 * 太宰宅。 神代清和正哼着歌打扫卫生。 显然，在做完这件事前，他是想不起两小只的。 除了复盘的时候。 这次找到乌丸莲耶还蛮险的，有「完美犯罪」在，假若不是柯学，对方恐怕真的可以藏到主动跳出来为止；唔，按照黑进总控电脑得到的酒厂机密来看，像是新加坡德国之类的地方分部只能丢掉，好在本来也没有多大规模，法国的可以问问兰堂要不要……日本这边，主营关东；有贝尔摩德辅助，又有乌丸莲耶发挥余热，再加琴酒观望，大概在他假期休完前能把酒厂这个庞然大物基本吃掉？ 神代清和一边搓洗抹布一边想着。 一楼搞定。 接着是二楼。 从使用痕迹看，太宰猫猫日常睡觉的位置应该还是阁楼。 可爱！ 神代清和把二楼陈设简单的两间卧室等等弄得干干净净，又清理了一下身上沾到的灰，才登上阁楼。 阁楼的环境稍显狭小紧凑，正因为此，在堆满生活用品后很是温馨，黑发少年看着入目的许多暖色调，唇角也不由地扬起。 打扫时难免会碰到物件。 绝佳的记忆力辅助神代清和将拿起或碰歪的东西放回原位，但到底地方狭窄，在他抹干净床头转身时，碰倒了一个收纳盒。 那是个浅黄色的盒子，半透明，在不打开的情况下，只能看见里面物品的轮廓，而此时—— 盒盖平平落在地上。 盒子则侧翻着，收纳的物品有的掉出来、散落开来，都很眼熟。 神代清和怔怔地蹲下。 他拾起琥珀色宝石的流苏耳坠——和送给自己的是一对；又拾起一个小巧的礼品盒——是自己送的手机的包装；再拾起两张照片，一张是森鸥外和爱丽丝同框工作，另一张是温泉旅馆他们和织田作一起喂小鹿一家；接着拾起在东京赏樱时他画失败的面具——明明丢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捡回来的…… 黑发少年将这些宝物依次放回。 他的动作很慢，神情很郑重，仿佛触到的不是眼前所见事物，而是金子般的真心。 太宰。 太宰治。 神代清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只觉得有某种柔软的、易碎却坚韧的情感在心底疯狂增殖，原本浅浅的萌芽被雨露滋养着，缓慢而坚定扩展根系，顶破土壤，招摇着身姿向阳生长。 少年望着阁楼外的天空，琥珀色眼眸纯粹而透亮。 * “……种田长官，就是这么一回事。” “会很难办吗，我的身份？如果内务省有人指手画脚的话……不如把港口Mafia的首领换个人？这样他们就没话说了吧？”特务科的少年情报员语声含笑，兴致勃勃地建议，“换成太宰治怎么样？我觉得他很合适！” “没有不汇报啊，本来是想到年底，安吾自然而然知道的时候让他写报告的……” “……那我们先换太宰？” “不用。”种田山头火看着桌子上堆满的文件，想到正逍遥自在还给自己增加工作量的下属，不由深深呼吸，按耐住脾气道，“你当着这个首领挺好的，内务省我会顶住。” “谢谢种田长官！我会为您祈福的！” ——真是欠他的。 ——和太宰治的感情就这么好吗？ 异能特务科，种田山头火挂断电话，深深叹了口气。 第229章 229 横滨。擂钵街。 “你还知道要来接我们啊……”柯南半月眼抱怨。 神代清和微笑：“我也想你。” “……”柯南无语, “谁说想你了？别瞎读潜台词好吗？” 神代清和可有可无地点点头，保持着一种“我知道我错了你怪我是正常的”、让柯南无语凝噎的迷之微笑，和柚杏寒暄了几句, 送了点小礼物，接回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以及被小哀取名翡翠的碧眼奶牛猫。 然后把两小只和猫咪带回了酒店套房。 是的。 他终究还是没有把他们带到神代宅，主要是因为旁边“太宰”的门牌太显眼, 柯南不可能不发现，而这个好奇心某些时候会越过界限、且总是被动吸引案件的侦探……说不定会给太宰猫猫的房子招灾。 神代清和甚至怀疑江户川柯南会主动爬墙进去探险。 ……算了。 ——为了规避由此可能生出的一系列麻烦, 他把东西收拾好后, 给神代宅约了个家政。 酒店套房是两房一厅的设计, 因临近横滨港、窗外风景优美而价值不菲，而临近横滨港就代表着—— 江户川柯南眺望着港口Mafia的五栋大楼, 心情颇为复杂。 浴室里传来水声, 是灰原哀在洗澡。 有开门和交谈的声音，他们订的餐点到了。 随即是猫咪的撒娇和临近的脚步。 神代清和带着黏在脚边的猫咪走过来：“在看什么？” 江户川柯南喃喃道：“横滨最高的地标性建筑，居然是黑手党的总部……” “看不过去的话, ”神代清和一派轻松道, “你就把它当做‘港口进出口贸易’的办公楼好了。” 江户川柯南：“……可我已经知道了。” 然后就骗不过自己了。 神代清和：“节哀。” 江户川柯南：“…………” 他回头看向某人。 7日不见，黑发少年仍和在米花町日日休闲时一样, 慵懒又潇洒, 少年穿着身适合晚秋的橘色针织衫，看起来颇有学生气，这些天的经历似乎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哪怕刚刚落下决定黑衣组织未来的一子, 他看起来仍是那样平和, 那样万事不萦于心, 就像是生活在一个日常片场，从未经历大的变故那样。 柯南突然有点走神地想：真的有什么，会是神代特别在乎的吗？能让他失态的那种？ 神代清和：？ 他低头看了眼针织衫上的绣花，一个代表商标的魔方，又看了看柯南，“……” ——解谜无处不在。 ——这就是侦探吗，可怕。 灰原哀穿着新衣服、吹干头发从浴室出来，打断了这莫名其妙的两两对视场面，“江户川，到你了。” 轮到柯南洗澡。 擂钵街虽然因为铃木财团的开发，环境好了不止几倍，但显然没人在淋浴设备上下功夫。 灰原哀坐在沙发，在浴室的水声响起来时，下意识放开蹭过来的猫咪，摆出了正襟危坐的姿势，迟疑地问：“那边……怎么样？” 她说的当然是黑衣组织。 或许在神代清和眼中，黑衣组织只是个体量庞大但管理不善的同行，但在灰原哀眼里——在从小生长在黑衣组织的宫野志保眼里，这是吞噬爸爸妈妈、禁锢她和姐姐的绝望囚笼，即便是亲眼看到组织毁灭，她恐怕也不敢相信，更何况…… 他们并没有亲眼见到。 只是在小七和六郎离开、小七独自回来后，就离开了那片森林。 太过虚幻。 太不真实了。 灰原哀怀疑很多，午夜梦回时甚至怀疑神代清和这个人在见到琴酒后的种种表现都是她幻想出来的，真实的自己应该是在校园祭那天碰到琴酒就被抓回去关起来了吧，然后被审问被拷打，在死亡边缘产生了幻觉…… “小哀？” “啊、我在！” 灰原哀慌忙抬头，就望进双琥珀色的眸子。 绝对的平静。 绝对的安宁。 在这样的视线下，灰原哀意识逐渐回笼，她想起刚才神代清和似乎在讲什么，讲—— 黑发萝莉睁大了眼睛：“Boss已经被控制住了？” “嗯。”神代清和支着下颚，感叹中带着微不可察的幸灾乐祸，“不过要把酒厂吞完很麻烦，一步一步慢慢来的话，怎么说也得半年吧。” ——幸亏他休假了。 ——好险。 “对了，你们不在的时候，我见到了贝尔摩德。”不等灰原哀反应过来，神代清和接着道，“贝尔摩德说，有FBI潜入了日本。” ——茱蒂·圣提米利翁，帝丹高中新来的英语教师，阿美莉卡人，且恰巧教她格外关注的毛利兰的班级…… ——这叫披着新出智明皮、待在帝丹高中的贝尔摩德如何不多想，如何不调查？ 掉马也顺理成章。 “我觉得可能是赤井先生的队友……我是说，赤井秀一说不定也在日本。”神代清和省略了“赤井秀一看到新闻——得知明美小姐下落”这样显而易见的发展，请教道，“以小哀你对赤井秀一的了解，你觉得他会为了明美小姐，去和公安交涉吗？” “……我不知道。”灰原哀摇摇头，心乱如麻，“我对黑麦根本不了解，等下，你刚刚说，‘潜入’？” “嗯，没暴露FBI身份的那种。” 这样的话，队友用的假身份，黑麦应该不会用真身份，也就不会去找公安…… 吧？ ——姐姐！！ 小小的萝莉攥紧了手，7日未曾修剪的指甲扎入掌心，她在颤抖，却强自抑制着颤抖，冷静地运转头脑：“你应该有带出来Aptx的资料吧？” 神代清和从旅行包里取出U盘和情报小组整理的纸质资料：“你想研究解药？” 灰原哀：“嗯。” ——等到研究出解药，恢复成18岁的宫野志保，她就可以进军警捞姐姐了！ 神代清和没忍住摸了摸小萝莉的头，在对方看过来时若无其事道：“先试试吧，如果短时间内做不出来……”少年眨眨眼，“你有没有想过，宣称Aptx-4869只对20岁以下的年轻人有效？” 毕竟目前唯二成功的实验体，一个17一个18。 而被毒死的那些……虽然他没翻药物记录，但想也知道，能让黑衣组织使用这种查不出死因的毒药的，多半是社长议员交易对象等等，没成年的概率超小。——毕竟药也是要成本的，不能滥用。 灰原哀睁大了眼睛：“诶？” 是指……想要返老还童的人用不上，而用得上的人正值青春，根本不需要？ ——的确。 ——如果能证明Aptx-4869效果如此，那投注在她身上、在雪莉身上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江户川柯南洗完澡出来时，但见灰原哀正对着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沉思，奶牛猫靠着笔记本揣着前爪蹲着，神代清和慢悠悠地翻阅着一叠纸张，见到他的身影，抬眸一笑：“吃饭了。” * 是夜。 窗外的风似乎带着海水的咸。 两间卧房自然是男一间女一间，猫咪在女间，神代清和关好窗回到床上的时候，柯南把播报着新闻的电视关了，也爬回床上。 床头亮着盏橘色的台灯。 “对了！”神代清和突然想起什么，举着手机对着柯南拍了张照，“有人拜托我拍一张你的近况。” 柯南一愣：“谁？” 神代清和边发邮件边道：“贝尔摩德。” ？？？ 柯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你再说一遍？” 神代清和笑眯眯地拍拍某功臣：“你没听错。这次还是多亏了你，我才把贝尔摩德拉下水的。” 接下来，江户川柯南听了个玄奇的故事。 内容包括传闻中的千面魔女是怎样对他和小兰另眼相待，并因此深受威胁从了邪恶的神代—— 柯南恍惚：“这……真的？” 神代清和庄严抬手：“假一赔十。” 江户川柯南：“…………” 赔十个故事吗？ 他整理着混乱的思绪，五味杂陈道：“你最开始说要拍我跌断腿的照片的时候，就想到威胁贝尔摩德了？” 神代清和：“你猜~”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 瞪视半晌，某厚脸皮损友不为所动，黔驴技穷的侦探无奈，转向下一个问题，“我跟小兰和贝尔摩德……她是怎么认识我们的？” “不知道。”神代清和爽快回复，又调笑道，“这种常年使用假面具的人的真心，可是很难得的哦。” 他没有透露贝尔摩德明面上的身份。 毕竟是莎朗老师，两人之间还是有那么一丝丝师生情的，嗯。 啊，想不通。 柯南放弃了这个缺少线索的疑点，道：“也就是说，现在港口Mafia的人和贝尔摩德都在鸟取的森林里，黑衣组织的Boss和他的部下已经成为俘虏，接下来Mafia就要用黑衣组织Boss的身份黑吃黑？” “嗯。” “这样真的能行吗……” “还好吧，贝尔摩德是心腹，那里还有很多酒厂的纸质情报和电子资料。” “感觉好不真实。”柯南怔怔吐槽，突然道，“对了，那边的电脑是联网的吗？至少手机是，不然那个Boss也没法给琴酒他们发讯息……就没有黑客追踪过去？” “虽然黑衣组织可能养了非常厉害的黑客，可谁知道别人会不会更厉害，或者有不讲道理的异能——” 柯南：！ “你也想到了啊。”神代清和往后一靠，“没错，那边有不讲道理的异能。” 只要保证发出的每条讯息都属于“犯罪”，「完美犯罪」就能够遮掩一切痕迹，再加上乌丸莲耶本就很少有指示，联系的也基本都是心腹——要靠着反追踪程序找到他躲藏的地方，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现在，乌丸莲耶专门联系部下的手机放在森鸥外那里，手机本身就有许多反追踪程序，即使缺少「完美犯罪」，理论上在露馅前也能撑很长一段时间。 攻坚小组是包含黑客的。 神代清和深知IT的重要性，自上位以来可是招了不少这方面的人才。 虽然多数在维护公司的办公系统之类。 “是什么异能？”柯南好奇地追问。 “保密。” 神代清和如此表示。 江户川柯南思索片刻，叹气道：“……你不会把对方发展成你的上帝了吧……” 神代清和：“想什么呢，没有。” 他只是把小栗虫太郎的异能等等信息发给了红叶姐，让她稍微注意下而已。 柯南换了个切入点：“Mafia收服了这个异能者？” 神代清和：“……” 这种虽然加入Mafia，但只是随大流跳个槽的情况，算收服吗？ 他严谨道：“黑手党没有利用这个异能。” “也就是说被发现的几率增加了？”江户川柯南问。 ——虽然增加了也是少得可怜，琴酒他们又不知道Boss的变故，怎么会突然有动作呢。 “没事，那边有乌鸦巡逻，还有好几条跑路的地道，何况Mafia的武斗派顶梁柱也在。”神代清和答。 而且不管有没有人找上门，森君都是打算把设备连带人员之类都搬回横滨的。 ——谁要一直住在森林里啊。 ——等黑吃黑进展到一定阶段，大本营就又回到港口Mafia大楼了。 “顶梁柱？” “你不认识的。” 虽然中也已经回横滨，但芥川过去鸟取了。——「罗生门」已经开发出空间能力，抵挡子弹等等不在话下。 “……哦。” 仿佛听到收费，柯南在神代清和没有直接说情报的时候条件反射地想了想钱包里的余额，咽下了追问。 * 熄灯了。 厚重窗帘拉起，月光在室外徘徊，见实在没有空隙，才不舍离去。 江户川柯南在黑暗中颇有些没头没脑地问：“我们这样……真的好吗？” “犯罪是无法根绝的。” 神代清和幽幽道，少年的声音在封闭的室内莫名清冷，清冷到仿佛最终的审判，“——但可以取而代之。” 是吗。 总会有人在执法者的眼皮下铤而走险。 但同行，则是另一个游戏规则。 江户川柯南睁着眼，望着同样漆黑一片的、天花板的位置，正要进入无悲无喜的贤者时间，就听到神代清和问：“柯南，如果你不小心把朋友的、非常珍贵且不愿被别人看到的东西打翻了，又没法恢复原样消除证据，该怎么办？” “……” 怎么突然问这个。情绪都不连贯了·江户川柯南黑线，稍作思索道，“实话实说，赔礼道歉。” “有技巧吗？” “？” “感觉你很擅长道歉的样子。” “我会告你诽谤的。” “你真的没想过吗？变回17岁以后要怎么跟兰小姐道歉？说出来参考一下嘛。” “……你说的这个不小心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来啊，互相伤害啊！！ * 已是11月。 深秋的季节，横滨的白日仍然温暖，夜晚则寒冷起来，仿佛在为12月的入冬做准备。 他们只在酒店里待了一天，好好休息了一番便回了东京。 因为酒店不具备做药品实验的条件。 * 米花町。阿笠宅。 阿笠博士来到地下室，敲了敲房间门。 门很快打开。 阿笠博士熟练地跟门把手上挂着的猫咪打了个招呼，“谢谢啊，翡翠。” 奶牛猫优雅落地：“喵~” 笑呵呵的发明家给猫咪加粮换水，又往深处走了走，就看见这半月来他反复看见的景象—— 穿着小号白大褂的灰原哀正埋首实验室，聚精会神地看着实验用小白鼠记录着什么，身边是各类价格远超奢侈品的仪器（找神代借的钱）、电脑、老白干等等，阿笠博士安静地站着等到实验完成一阶段，才道：“小哀，吃饭了。” 眼里有少许血丝的灰原哀闻言道：“帮我拿下来吧，谢谢博士。” 阿笠博士想说什么，终究叹了口气，转身上去了。 他对现在的情况也是有了解的。 在阿笠博士看来，Aptx-4869的解药即使研发出来，也还要通过临床实验等各种步骤才能确定其效果，正式投入使用，灰原哀寄希望于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内、单凭自己做出解药是不现实的。 ——灰原哀显然也明白这点。 ——不久的某天，黑发萝莉走出了几乎被她当家的地下室，走出了阿笠宅，来到了对面的神代家。 “能帮我联系军警吗？” * 猎犬部队的行踪并不是特务科的情报员能掌握的。 神代清和联系的是猎犬副队大仓烨子，得到不及时的回复后道：“要等三天才能约到。”他说，“小哀，你先整理一下自己吧，现在的你看上去有点憔悴。” 灰原哀乖巧点头：“嗯。” 神代清和转而提议，“既然你不急着做解药，能不能做出更稳定的Aptx-4869？” 灰原哀：？ 琥珀色眸子闪烁异彩，神代清和笑容明媚：“我指的是，能稳定把20岁以下年轻人变小10岁的那种药物。” 恰好他今年19。 * 三日后。 横滨。猎犬基地。 大仓烨子看了眼时间，“啊，差不多该出门了……” 她的脸上飞起兴奋而羞涩的红晕，“真好，和队长一起出门！” 条野采菊面色不变，末广铁肠停下做俯卧撑的动作，看着大仓烨子蹦蹦跳跳地跟着福地樱痴出了门，继续锻炼。 外出的两人在路口分别。 大仓烨子依依不舍地望了会儿队长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悠悠地向着约定好的地点走去——为了和队长同路，她强行提早了时间； 而另一边的福地樱痴则绕路来到某个人迹罕至之处，在那里，愈发大名鼎鼎的“魔人”费奥多尔·D正等待着他。 第230章 230 11月中旬。 横滨。甜品店。 神代清和关闭手机上“冬季旅行推荐”的网页, “差不多出发了。” 江户川柯南起身：“我也要去。” “确定？” “确定。” 神代清和看向灰原哀，“小哀你觉得呢？” 灰原哀冷淡道：“我都可以。” “好吧。” 虽然柯南完全没必要跟过去顺便暴露自己的秘密……但就像他说的, 灰原哀暴露出来以后, 他跟着暴露其实也无所谓。“江户川柯南=工藤新一”已经有好几个人意外得知了，比如服部平次，比如绫辻行人, 军警王牌的人品理应更值得信任。 而且—— “虽然可能是我的错觉, 可有我在，灰原会更安心吧。”三日前，得知这次会面的江户川柯南这样说着，并直白地diss了损友，“不是我说, 你这样神神秘秘脱离大众的, 灰原单独跟着你心理压力很大的。” “她本来就胆小。” 彼时的神代清和仗着身高体型的优势搓了搓伪小孩的脑袋，“还有吧？你对猎犬的好奇，想看看这个国家的顶级异能者什么样——” “嘿嘿。” “大概会很出乎你意料。我记得有人说过，异能者或多或少都有点心理问题。” 时间回到现在。 稀薄的白云挡不住正午的阳光，沿着砖瓦路前行, 三人进入了一家古香古色的料理亭。非常注重顾客隐私的那种。 预定的包厢里已有人在等候。 神代清和关好门，看着眼前的军装女孩，笑容真诚而惊喜：“好久不见了，烨子小姐。” 江户川柯南&灰原哀：？？？ 两小只震惊地僵在原地。 饭桌旁的是个年龄看起来和他们此时差不多的小女孩，长发暗红微卷, 在侧边扎起一个单马尾，她穿着身墨绿色的军服, 斜戴着顶同色军帽, 翘着二郎腿坐着, 用一种老气横秋的语气道：“是啊，神代你都长这么大了。” ……这种长辈的口吻是？ 江户川柯南暗暗拉了拉怔住的灰原哀，迈动步子跟着神代清和拖出凳子坐下，心中已有了某种猜测。 ——改变身体年龄的异能力吗。 在互相介绍，服务生将菜上齐、鞠躬退下后，神代清和锁上了门，开启了四人吃吃喝喝并闲聊的饭局。 好吧。 其实只有两个人在闲谈。 神代清和很喜欢和大仓烨子聊天。 这位猎犬副队长是个不重视规矩的潇洒之人，日常大大咧咧，和她说起话来很难有压力，虽然本身作为这个国家的上层，但其本人完全没有任何高高在上的气质。 ——除了在对敌时。 14岁那年，他被放置在非法研究所的营养仓内时，见到这位幼女外表的军警劈碎实验室的大门，可爱的容颜遍布冰雪般的寒意，在皱着眉表情冷肃地清除敌人后，勉强挤出个笑，打碎营养仓把他救出…… 嘘。 那时刚刚经历过一次“书”的转化的神代清和，看着「全息网游」人物卡界面上的年龄，明智地咽下了与此有关的疑问。 之后便是入职异能特务科了。 作为兄弟部门，特务科和军警常有合作，可和其王牌猎犬的合作则少之又少，因此往年很多时候，神代清和与大仓烨子的联系仅限于重大节日祝福邮件。 但神代清和实在很擅长交朋友。 结果就是，在大仓烨子这边，他成功地从“被救下的小可怜”升级为“特务科工作的靠谱的后辈”，并学会了偶尔从后辈那里问点情报娱乐。 “英国的食物超——难——吃！”大仓烨子吃了口美味的汤豆腐，拍桌大声抱怨，形象生动地露出五官扭曲的表情，“他们居然在布丁里面放柠檬！还是一整颗！！甚至还有加猪血和洋葱的！！” 红发的幼女满脸惨不忍睹：“总之千万不要去英国！” 神代·根本去不了·清和再诚恳不过地点头：“都听烨子小姐的。” 英国，钟塔侍从？ 不知道猎犬出差到那边是什么任务。 属于特务科情报员的思维让神代清和下意识地做出联想，然后就听大仓烨子问，“横滨最近有什么新鲜事？” 神代清和默然半晌，沉痛道：“种田长官……和他最后的头发做了告别……” “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大仓烨子堪称狂放的笑声的，是江户川柯南努力运转的大脑：种田长官是谁？哪里的长官？他秃了的笑点是？ 唔。 秃了似乎放在任何一个有点熟的人身上都是笑点。 江户川柯南稍稍想象秃掉的毛利小五郎和自家老爸，把脸埋进了碗里。 饭局过半的时候，话题转到了两位沉默人员身上。 大仓烨子托腮看过来：“你想推荐的是哪个？” “灰原哀，原名宫野志保。”神代清和知道大仓烨子懒得看资料，大概地介绍了18少女宫野志保的履历，包括之前的人生都被酒厂安排和亲属关系，并在黑衣组织所了解的基础上加了“返老还童药的研制者”的名头，并补充，“虽然目前只有他们两个成功，其他吞服药物的人都死了，法医无法检测出死因的那种。” 大仓烨子挑眉：“单纯药品，没有异能因素？” 灰原哀：“没有。” “成功的条件还不知道？” “猜测是对更年轻更健康的人容易生效，暂定20岁以下。” “研究的是生物和药理吗……”大仓烨子沉思道，“我先带回去让队长看看吧。” 神代清和憧憬而尊敬道：“福地队长也回来了？” 这位远东的英雄单人出差的时候并不少。 “当然！”作为标准的队长吹，大仓烨子兴致勃勃地把灰原哀抛到一边，和神代清和聊起了福地樱痴。 全程宛如透明人的江户川柯南：“……” * “灰原再见！” “有什么事打我电话。” 以上，第一句是江户川柯南说的，第二句是神代清和。 午后的阳光不适合离别，大概是这个原因，江户川柯南看着顶着幼女壳子的大仓烨子带着灰原哀离开，心里也没有多少伤感。 ——只是积累了成堆的疑问。 “这位烨子小姐的异能是调节自身年龄？” 到达下榻的酒店，安静的客房内，憋了一路的柯南问。 神代清和坦然道：“这是机密。你给多少钱我也不会说的。” 这可是猎犬成员的异能，假设被知晓弱点而遭到针对，谁也不知道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譬如大仓烨子持有的「灵魂的喘息」，效果是控制接触对象年龄，在对敌时，只要凭借高超的体术和手术得来的身体素质顶着攻击向前，接触到敌人，就可以将其变成刚出生的婴儿或动不了的老人，一举奠定胜局。 很容易想到的针对方式的就是让其无法接触。 比如远程武器自动攻击之类。 江户川·没钱·柯南理解地点点头，忍不住感慨，“你的关系网好广啊神代，我还以为你会找普通点的军警先把灰原塞进去再内推她去猎犬……” “既然保持着幼女的样子，我仔细想了想，直接联系猎犬更方便，毕竟虽然可以跟其他军警谎称‘她因为异能效果变小’，但知情人多了，保密起来就更麻烦。”神代清和表示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当然，如果小哀恢复18岁、没有‘研制返老还童药’这份履历，我会按常规些的流程来。” “你果然还有别的军警的路子。”柯南再次深深感叹，“你到底认识多少人啊？” “和天上星星数量一致？” “……” 江户川柯南身体前倾，又问，“烨子小姐到底多大了？听起来她见过小时候的你？” 14和现在的差距是有点大。 代入了下初见时婴儿肥的太宰猫猫和现在抽条的猫猫。 神代清和笑而不语。 “……好吧，我知道，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江户川柯南悻悻道，问题仿佛无穷无尽，“那个‘种田长官’是谁？军警的长官吗？或者其他部门的？” “无可奉告。” 神代清和保持微笑。 毕竟是明面上不存在的部门，怎么能简简单单交待呢。 ——作为猎犬的副队长，大仓烨子常以武斗派的面目示人，但从她开开心心地聊了一餐饭却基本什么不该透露的都没让某侦探知道来看，就知道这位喜爱幼女形象的烨子小姐同时兼任脑力派。 “哦。” 江户川柯南闷闷不乐地趴下。 “翡翠我会拜托阿笠博士先帮忙养着，等小哀稳定下来再送过来。”神代清和停顿了一下，“或者你想养？” “……我不想。” * 为了姐妹团聚，小哀一定会非常努力地展现自己。 至于她什么时候能得到认可，从而扯虎皮和公安交涉—— 那就不是自己该关心的了。 回到米花町的神代清和如此想着，复盘了近期行动自觉妥当，又想起关于港口Mafia吞并酒厂的报告已经上交，下个月太宰猫猫就会回国，一时间幸福地眯起眼。 “喵~” 串门的流浪橘猫朝他甜甜叫了声。 “喵。” 神代清和抬爪回应。 生活回到正轨。 上料理课、找猫、蹭饭、读书、关注东京和横滨情报圈、每日和太宰的邮件、偶尔接到森君的黑吃黑进度汇报（已读不回）…… 一个月飞快过去，这一日，灰原哀联系了他，给了他一个惊喜。 * 12月下旬。 冬季，从飞机上下来的乘客都披上厚厚的外套抵御寒冷，太宰治拢了拢有一圈毛绒围脖的大衣，鸢眸平静地看向前来接机的尾崎红叶，无视了她身后的中原中也和其他黑手党，点点头道：“红叶姐。” 接下来必定是不知听过多少遍的、雷同的寒暄。 ——真无趣啊。 织田作之助接替不想说话的朋友，和尾崎红叶交谈，太宰治的视线空茫地游移，忽然落在朝着这边靠近的一点上。 那是个捧花的男孩。 米色围巾将脸蛋遮挡大半，男孩蹬蹬蹬跑过来，拉下围巾露出稚嫩的脸，他扬起灿漫的笑容，笑容从琥珀色的眼眸蔓延到勾起的嘴角，踮着脚将捧着的天堂鸟塞进太宰治怀里：“送给你，帅气的大哥哥！” 太宰治怔怔地抱着花。 天堂鸟的花语：自由、吉祥、幸福快乐。 空气似乎因怀里的花束变得温暖，太宰治低头，看着男孩和神代清和相似的面容，一手圈住花，弯腰帮他把围巾重新拉好，“谢谢你，可爱的小朋友。” 不是异能？ 在试图无接触整理围巾时、被男孩脸蛋凑过来蹭了蹭的手指微微一动，太宰治蹲下来，平视着男孩，柔声道：“要跟大哥哥一起玩吗？” 神代·变小版·清和弯起眸子：“好呀！” 第231章 231 神代清和仔细地打量太宰治。 出国几个月,太宰猫猫好像没有变瘦，脸色也还红润，看精神状态在外面应该没受多少委屈…… 嗯。 还是只油光水滑的漂亮猫猫！ 他忍不住笑着伸出手：“我们去哪里玩？” 太宰治迅速盘算。 虽然很想把小小只的清和直接抱走,随便去哪里都好,但他现在要回mafia大楼,带着男孩不太合适，被织田作红叶姐他们看到就算了，mafia大楼里可是人多眼杂……太宰治垂眸，执起男孩柔软的手，贴着他的手心按压着写字，“你有手机吗？” “有哒！” “那我们交换号码和邮箱吧。”太宰治笑眯眯道,“大哥哥刚下飞机有点忙,晚点再一起玩好不好？” “好~” 在场的其他mafia：“…………” 太、太宰这是在拐小孩吗？ 中原中也目瞪口呆。 或许越是禁忌越是想触犯，港`黑内网论坛上总有一茬一茬冒出来的和太宰治相关的帖子，明明知道揣测这位干部心眼不大,又和情报组关系好,且往往能通过蛛丝马迹锁定一个人的身份…… 黑手党们仍然乐此不疲地八卦这位最年轻的干部,然后过线，然后被找出来,视严重程度被降职、被罚打扫厕所、被各种折腾…… 中原中也对这些帖子的态度是不信任的。 除非实锤,否则他偶尔看看便罢,只因曾经当过羊之王的他很清楚，误会能够离谱到何种程度。 比如太宰在游轮上勾搭了一位孕有二胎的夫人什么的，这种肯定是谣言。 讲道理,即使青花鱼的人品、不,鱼品不怎么样,也不至于奇妙到这种程度吧？ 是的。 某种程度上,虽然针锋相对宛如宿敌，但到底同学同事过，中原中也对太宰治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认为太宰治的行为如果出格，多半都是另有目的，比如那位有孕在身的夫人身上或许有什么秘密，而此时青花鱼对一个小男孩如此亲切—— 或许另有深意？ 站在尾崎红叶斜后方，中原中也的角度，只能看到男孩和太宰治的侧脸，但见太宰治在发表诱拐宣言后，握住男孩的小手，边说话边揉揉捏捏，逗得男孩发出怕痒的笑声…… ？！ 不对劲，再看一眼。 中原中也震惊地表情空白。 等等。 难道说，太宰真的……？ “那你要快点哦。”神代清和依依不舍地和太宰治道别，仗着自己现在小小只、又有大半脸被厚厚的羊毛围巾遮住，神代清和环顾一周，将众人的神色收入眼底，乖巧挥手，“大哥哥再见！” 他蹦蹦跳跳地走了。 机场一角，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起来。 太宰治仿若无事发生般站直身体，心情肉眼可见地愉快许多：“红叶姐。” 神代清和径自前往mafia大楼旁的无人街区，东绕西绕进入一个小巷子，费力地配合道具抬起了一只井盖。 这儿与港`黑首领权限匹配的密道，通向mafia宿舍附近。 刚才太宰猫猫写字的时候，他是敲摩斯密码回的……可能是和柯南混多了吧，这几个月对摩斯密码的熟悉程度再创新高呢。 男孩慢腾腾地走进密道。 港口mafia大楼。 国外出差回来的干部，一般会在自己的办公室略作休整，接着去首领处汇报，而在首领休假期间…… 太宰治只需要和平级且担任 情报主管的尾崎红叶交流即可。 且这个沟通不是必须的。 驾轻就熟地和尾崎红叶聊了会儿，正眼也没看满眼谴责的中原中也，太宰治面现疲惫地表示需要先休息倒时差，以这个正当理由拒绝了今日的工作，把小弟们打发走，带着织田作之助和绿川光往mafia宿舍走去。 后勤部将清洁保持得很好。 开门关门一气呵成，太宰治站在玄关往里看去，沙发上探出个小脑袋，“这里！” “怎么变小了？是柯南的那种药？” “没错哦。” 太宰治将怀里的花放好，脱下外套挂在衣帽架上，露出内里的针织衫和小伙伴送的领结，信步朝沙发走去。 随着距离的缩短，男孩的面貌越来越清晰。 温暖的室内没有围巾和外套。 太宰治坐在沙发，轻轻地捧起男孩的脸，仔细观察起来。 男孩看起来大概7岁的模样，黑色稍长的发柔滑如缎，稚嫩的脸颊有着明显的婴儿肥，眼里琥珀色瞳仁占的位置更多、眼眸更清亮，上扬的眼尾使得他显得漂亮又可爱。 应该是刚从寒冷的外界回到室内的缘故，男孩小巧的鼻尖被冻得有点红，粉色的嘴唇也稍稍有些干。 或许是嫌弃姿势别扭，男孩滑坐到了他的腿上，和他面对面，眼睛亮晶晶的，“太宰，欢迎回来。” 男孩笑着抱了他一下：“喜欢这个惊喜吗？” “……喜欢。” 软绵绵的、小小只的清和—— 太宰治也抱了抱眼前的男孩，感受着衣物下柔软的身躯，那种易碎的娇嫩感，让他突然有点理解了森鸥外。 打住。 前方是地狱啊！ 脑海中霍得冒出这网络金句，太宰治慢悠悠放开小只的清和，开了瓶矿泉水喂他、给他润了润唇，关心道：“药物稳定了？对你的身体……没有特殊影响吗？” “小哀做的试行版变小药，药效预计维持10天左右，具体时间我在帮她测试。”神代清和颇感新奇地按了按太宰治的大腿，“我的体检结果没有超出人类的范畴，而且相当健康，目前来看，对人类生效的东西对我也会生效。” “那位在猎犬试用期的灰原小姐吗。”在每日邮件中得知许多·太宰治蠢蠢欲动地看着小只清和，顺从心意又抱起来掂了掂，感叹，“好轻。我记得新一君和灰原小姐都是变小了10岁？” 为什么你小了10多岁的样子？ “不清楚。”男孩声音软糯糯的，“特例吧，这种药的成功数据太少，具体效果小哀也没搞懂，虽然现在我们都觉得20岁以下的实验体才能不被毒死，但说不定也有30、50岁的人也能成功变小……” 谁知道呢。 感觉临近30的降谷前辈会成功，琴酒和贝尔摩德也很有潜力的样子。 “不知道我会变成几岁。”太宰治略带憧憬道。 “等等吧，森君那边快掀桌子了，到时会很忙的。”神代清和回想着森鸥外的汇报，小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我还没这么小过呢！” 对哦。 清和一睁眼就是10岁。 “太宰！” 神代清和往前蹭了蹭，仰脸。 太宰治默契地低下头，贴贴。 鸢眸少年的手又一次环住男孩柔软的身躯，暖暖的热度隔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太宰治感受到难言的安宁，如同漂泊的船只回到港湾……很奇妙，明明此时的清和这样脆弱，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被捏碎，可他却确实从对方身上汲取了什么。 世界都变得温柔。 金屋藏娇的精髓，在于藏。 虽 然这里似乎不适合用这个成语。 到达横滨的时间是傍晚，绿川光来送了趟饭，又在不久后收走了剩余的餐具，织田作之助也来取走了一些需要干洗的衣服—— 全程神代清和都躲在卧房里，呼吸细微。 “作战成功！” 太宰治笑眯眯地捏了捏小只清和的脸，过了几秒再捏捏，充分理解了以前小伙伴喜欢捏他的婴儿肥的原因。 柔滑的触感吸附人手。 “你能自己洗澡吗？”太宰治收回手指，无辜地偏偏头，“我记得兰小姐帮过柯南洗澡……” “我可以。”神代清和果断打断。 “哦……”太宰治露出毫不掩饰的失望表情，眨眨眼转移话题，“所以变小的新一君跟兰小姐坦白了吗？” 神代清和抛给他一个“你说呢”的眼神，独自带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宿舍里并没有7岁孩子的衣服，因此从浴室出来的男孩，穿的是一件原短款衬衫、现长款睡裙式的临时睡衣，再披了件原本的毛茸茸冬季睡衣上衣。 很可爱。 太宰治打量着米色印着橘猫的毛绒睡衣，只觉得自己似乎被许久不见的森先生隔空传染了某些东西，他唇角微微勾起，不知不觉挂上笑意，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柔和而无害。 然后他就看见，男孩磨蹭着来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认真道歉：“太宰，上个月，我打扫了一下你的家。”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颇有些视死如归的表情在圆乎乎的脸上显得可爱极了，“不小心碰掉了你阁楼床旁边的那个收纳盒。” ？！ 太宰治瞬间反应过来，“……” 鸢眸少年的耳根偷偷地红了，他闭了闭眼，又睁眼，希望眼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个幻觉。 无独有偶。 男孩也正沮丧地垂着头，不时抬头观察半秒对方的表情。 太宰治：“……” 神代清和：“……” 长久的对视后，太宰治狠狠搓红了后者脸颊的婴儿肥，把这件事跳了过去。 翌日。 绿川光端着空了的早餐托盘回到厨房，眉头微皱。 他问正吃着葱油饼的织田作之助：“织田先生，太宰大人的宿舍，现在是只住了他一个人对吧？” “是啊。”织田作之助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绿川光回答，“可能是回国了胃口好些吧，昨晚和今早的食物分量多了些。” 多出的够不上一人份…… ——总不会是小孩吃掉的吧？ 脑海中昨日下机时送花的男孩的身影一晃而过，绿川光怔了怔，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怎么可能。 ——这里可是港口mafia的大楼，没人带着的话，男孩根本进不来。 需要说明的是，小只的神代清和与长大后的他并没有相似到“让人一眼就看出关系匪浅”的地步，还是要多看几眼的，而在昨日下机时，神代清和大部分时候都有围巾挡脸，拉下围巾时的男孩背对着尾崎红叶和中原中也，面对着的织田作之助和绿川光又被太宰治遮挡视线…… 因此只有太宰猫猫认出了铲屎官是合理的。 好吧。 这当然是神代清和故意的。 但现在，似乎多个知情者会更容易操作。 ——谁叫他们想一起玩呢？ 早餐后，深感再藏就会被厨师发现破绽·太宰治和mafia密道精通·神代清和稍作商量，便兵分两路，前后到达了首领办公室。 尾崎红叶在收到太宰治的内线电话时，内心多少有些不 满。 流程明明是太宰来她办公室找她，可电话里，太宰居然让她独自去首领办公室？ ……仿佛自己是首领那样。 和服女子敛眸。 她知晓清和大人是如何看重太宰，太宰也的确有值得器重的能力，可总是这般逾越，真的好吗？ 尾崎红叶想起森鸥外曾经的抱怨，说在首领旅行期间，太宰甚至在没有取得首领同意、也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的情况下冒充首领的笔迹，行使首领的权柄和mafia重要的合作伙伴谈判，尽管结果是好的…… 而事后知晓的首领对此并无意见。 甚至赞赏了太宰。 尾崎红叶神情凝重，“篡位”二字在她心中闪烁无可忽略的流光，她对着镜子理了理妆容，优雅地迈开前往顶层的步子。 “妾身倒要看看，太宰又想做什么……” 而世事总是出乎意料。 太宰治抱着个莫名眼熟的男孩，眸子里闪着星星，“红叶姐，我要休假！” 男孩笑着朝她张开双手，“红叶姐！” “……”尾崎红叶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个求抱抱的姿势的同时，也意识到了男孩可能的身份，和服女子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喃喃，“清和大人？” 第232章 232 横滨。港口Mafia大楼。 “哈？青花鱼请假了？因为和昨天的小孩约好了去玩？” 因工作准备找太宰·中原中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橘发少年满脸匪夷所思，“他才刚刚回来一天啊！” 尾崎红叶平铺直叙道：“太宰和妾身做了交接，在他休假期间, Mafia还是维持前几个月的状态。”见自己的直属部下咬牙切齿似乎想赶去揍人，和服女子不急不缓地补充, “太宰是中午走的。” 潜台词：追不上, 算了吧。 “……” 看了看天色，倍感离谱之余，中原中也只得愤愤地在心中咒骂：本来人手就不足, 森医生芥川广津先生他们都在千里之外的森林里忙吞并的事，大佐干部身体年纪大了, Mafia的公务几乎全堆在红叶大姐这边—— 结果太宰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跑路？！还是为了和昨天那个男孩出去玩？！ 真是越想越气。 中原中也深深呼吸，捏紧拳头，“红叶大姐，太宰什么时候回来？” “预计10天。” “那就是可能更长了？！” 尾崎红叶笑着摇了摇头, 似是无奈, 她优雅地提笔在公文上签字，和服振袖随之移动，举手投足皆是风景, 中原中也的视线停留在尾崎红叶似乎从今早起就挂着浅浅弧度的唇角，后知后觉, “红叶大姐, 你心情很好？” 中原中也迷惑地问：“有什么好事发生吗？”竟然盖过了青花鱼请长假的坏事？ “妾身表现得很明显吗？” 尾崎红叶抬袖掩住唇角，玫红色眼眸中却仍漾着细微的笑意。 小只的清和大人实在太过可爱。 被中原中也这么一提, 尾崎红叶又想起那富有弹性的肉肉脸蛋和柔嫩的触感, 孩童特有的灿漫笑容和撒娇语调, 以及将乖巧的男孩抱在怀里时那被柔弱的小生命依赖的感觉……简直叫人心都化了。 似乎有点理解森医生了。 小小的、暖乎乎、软绵绵…… ——如果旁边没有碍眼的太宰就更好了。 ——呵。 中原中也：？！红叶大姐的气场为什么危险了起来？ * 东京。米花町。 将请假的事情告知织田作后, 太宰治便喜滋滋地盘算起游玩路线，考虑到即使不缠眼部的绷带，横滨认识他的人也不少，两人转移阵地换了个城市。 是的。 如今的太宰治是脸上没有绷带的状态，这也是他和小伙伴出去玩时的常态，再加冬季高领长袖的衣服，从新干线下来的鸢眸少年牵着黑发男孩走在街头，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行人，除了颜值高一点比较招惹眼球外—— “啊！抢劫啊！” 人群骚动，太宰治远远地望见一群小学生朝着尖叫的方向冲了过去，“……” 因身高原因看不见详情·神代清和了然猜测，“柯南？” “……嗯。” 那熟悉的深蓝西装让人心累。 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对视一眼，默契地当做没看见，继续往神代宅的方向前进。 现在，是午后。 冬日的阳光已逐渐失去温度，是种极薄极淡的浅浅的金。 脱离了繁华路段，走在安静的街道，太宰治借着天光左右张望了下，把男孩抱了起来。 神代清和：“……” 行吧。 感觉自己就像个娃娃，神代清和暗暗腹诽，把胳膊搭在太宰猫猫肩膀，脑补中的画面是被大只的黑猫叼来叼去的小号自己。 太宰治弯起眸子，感受着拂面冬风，竟有种和煦的错觉。 “明年就可以把出版社开起来了。” “织田作在美国写了稿子？” “嗯，存稿有5w字，不过他不太满意，倒回去修了。” “我听说修文容易没完没了……” “森先生还在林子里？” “乌丸莲耶不方便挪到横滨，森君想干脆把他葬在鸟取。” “自然死亡？” “或许。” “要去拜访兰小姐和毛利先生吗？” “明天吧，为了防止柯南找来，今晚不能让阿笠博士瞧见房子里的灯……” …… 闲聊着到达神代宅，太宰治放下小只的神代清和，一身轻松。 你说行李？ 神代宅里当然有太宰猫猫的衣服和个人用品，没有必要另外带。——鉴于太宰自从某次大幅度抽条后就没怎么长高，跑到美国这几个月身高也没动，买新衣服并不必须。 * 第二天。 江户川柯南是在放学回来后才知道神代清和回来了的。 彼时结束了一日课程的小学生背着书包走上二楼的毛利侦探事务所，刚条件反射地说完“我回来了”就看见沙发上坐着的太宰治，可谓吓了一跳，随即他看到了坐在太宰治旁边的、怎么看怎么熟悉的男孩，“……” 变、变小的神代？！ 排除神代也遭了黑衣组织这种可能性不大的选项，是灰原成功复刻了Aptx-4869？既然神代敢用，前面肯定经过了好几轮动物实验等等，时间不会短，为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无论灰原还是神代都没跟他说啊！！ 被抛弃·江户川柯南，瞬间枯萎。 “哈哈哈哈！没错，这就是名侦探的见识！” 毛利小五郎开怀大笑，和太宰治聊得投机之余，好客地邀请太宰治和男孩留下来吃晚饭，太宰治稍作推脱便答应下来。 江户川柯南：“……” 小学的放学时间早，高中要等到5点多才下课，柯南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看显然是太宰治送来的酒，默默为今晚的厨娘小兰加油，心里却知道热心善良的小兰不会介意，只会高兴于神代的朋友和神代的亲戚上门拜访。 江户川柯南看向太宰治身侧。 服帖顺滑的黑发、端正乖巧的坐姿、明亮的眼眸和脸上的笑意，构成了个让人一眼就留下好印象的男孩。 更别说他秀气又可爱，长相和气质都毫无攻击性。 漫画里的正太也不过如此。 在毛利小五郎和太宰治的谈天中，无人关注·江户川柯南蹭过去坐在神代清和旁边，低声问：“你现在的身份是？” “神代清玄，‘我’的堂弟。” 男孩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最近对玄学比较感兴趣。” 江户川柯南：“呵呵。” 他反唇相讥，“你怎么不是侄子呢？” 然后差一个辈分喊你叔叔吗？ 神代清和戏谑地朝他笑了笑，表情忽然变得忧伤，嘴角下撇，眼眸落泪的同时，发出了似乎强自压抑住却还是泄露出的哭泣声，“呜、呜呜……” 太宰治首先响应：“清玄，怎么了？” 他担忧的神情毫无破绽，“哪里疼吗？还是……” 太宰治的视线落在柯南身上。 毛利小五郎的视线跟着落在柯南身上。 ？！ 太不做人了吧！！ 江户川柯南心中大骂，艰难地维持住表情，“不、不是我啦，其实是、是……” 男孩哭着道：“不是柯南，是、是我自己不小心……” 柯南：？！ 此法谓之，越描越黑。 在小侦探心中翻涌着各种脏话时，熟悉的栗子落在了他的头上，让他熟练地抱头蹲防，“好痛！” 毛利小五郎大声斥责：“道歉！毛手毛脚的！” 他朝客人们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寄住的柯南……” …… 风波毕。 两个伪小孩上演了一番和好如初的戏码，手拉手离开厅堂去房间玩了，一进房里，江户川柯南就甩开神代清和的手，“卑鄙！” 神代清和回以矜持的微笑：“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那么乖？” 只要足够乖巧和可爱，在任何有大人的场合，他便能轻而易举地借到足够的权威和武力。 此为藤原家神子的经验之谈。 江户川柯南碎碎念：“至于吗……” 神代清和已经在测此处是否有窃听器之类的电子设备，见安全的绿灯亮起才把装备收好，放进伸缩腰带下的口袋里，“我只是让你更早地明白事实，打消侥幸心理，不要给我和太宰添麻烦而已。” “对了，你们怎么来米花町了？太宰Mafia的工作呢？灰原的药进行到哪个阶段了？你现在看起来和我一样大啊，你10年前这么小只吗？” “问题好多啊柯南。” 江户川柯南翻出一套奥特曼卡牌，“快告诉我！” 神代清和挑眉，“典藏版？” 江户川柯南不无得意道：“我可是好不容易找齐全套的，送你了！” “算你有心。谢了。” …… 十分钟后。 “太宰休长假？”听完一堆解释，江户川柯南提问，“年底不应该很忙吗？” “是啊。” 神代清和随意道，“可能Mafia近期不是太忙、可能太宰效率高得甩开了别人，谁知道呢。” “也可能是太宰和首领关系好。”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好奇道，“你对港口Mafia的首领有什么了解吗？” “我怀疑他是个精美。” “？” “还记得那位FBI卧底赤井秀一吗？”神代清和面不改色地自黑，“两年前他叛逃出酒厂的时候，东京这边可是天罗地网，可他还是逃到了横滨，最后还搭着Mafia的走私船回了美国……”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调子，“你觉得，这仅仅是巧合吗？” “……”柯南陷入沉思。 “不过也没多大关系，日本精美遍地都是，”神代清和眨眨眼，“记得你父母就在美国定居？是推理家也是侦探，工藤先生应该和FBI关系很好吧？” 男孩微笑，“事先声明，我没有那个意思，另外，再问就要付费了。” “……”江户川柯南愤愤道，“你一点也不可爱。” “你觉得没用。”神代清和轻松地摆摆手，瞄了眼时间，扬起甜度满满的笑容，“啊，小兰姐姐要回来啦！” “什么‘小兰姐姐’！不许叫！” “呜、呜哇——” “……” 显而易见的，柯南，又被揍了。 * 事实证明，你觉得不可爱的小孩…… ——真的只有你觉得。 “清玄是住在八原吗？” “啊，你们放假比较早耶……” “你也太倒霉了吧，”圆谷光彦同情道，“好不容易放寒假来找神代哥哥，他偏偏接了同声传译的委托出门了……” “工作嘛，再说哥哥也喊了太宰哥哥来带我玩~” “你们想好了去哪玩吗？”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博士、啊，就是你对面的邻居爷爷，要带我们去滑雪哦！”吉田步美托着腮，“清玄会滑雪吗？太宰哥哥呢？” 小岛元太大大咧咧道：“就算不会也没关系啊，可以在滑雪场学。” “博士爷爷不会介意吗？” “不会的，博士人超好的！” “清玄和我们一起去玩吧？我有多的护具可以借你！唔，就是速干衣什么的要另买……” “好呀~” 神代清和作感动状，因变小更显得更加大而明亮的眸子闪烁光彩，“光彦、步美、元太，谢谢你们！没想到我错失哥哥以后还可以交到这么好的朋友！啊、那个……”男孩迟疑，有些害羞地垂眸，“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3 斩钉截铁的语气。 呵、呵呵。 江户川柯南嘴角抽动，看着这相亲相爱的一幕，倍觉诛心。 这是米花商场新开的一家甜品店，吉田步美之前拿到过优惠券，此时便带着少年侦探团过来消费，好巧不巧地遇到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虽然理论上来说双方互不相识，但少年侦探团一向社牛，见到长得像认识的哥哥的同龄小孩，很快跑过来搭话…… 他们就顺理成章地认识了。 感情也在某无耻之徒的操控下顺理成章地突飞猛进。 昨天挨了两顿打的江户川柯南早已摸清“神代清玄”的设定：乖巧、腼腆、顺杆爬一流…… 哦。 还有爱哭。 ——虽然可能只有陷害他时用。 更令人窒息的是，即使是哭，神代竟然哭得很好看！！ 别说花脸更别提狼狈，那将落未落的眼泪，那我见犹怜、呸、引人怜惜的委屈，那拼命忍住、不想给别人添麻烦的肢体语言…… 这合理吗？！ 有这赶超大荧幕二十年的演技，为什么不去拯救奥斯卡？！ 如果不是知道“神代清玄”的真面目，谁又能拒绝这样一个羞涩拘谨，稍加释放善意就不吝啬好感度，熟悉起来会和你亲亲密密撒娇互动的可爱男孩呢？ 好吧。 明明知道某人真面目还沉迷的也不是没有。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看向一脸与有荣焉、脸上生动形象地刻着“我家清和真棒”的太宰治，又想起曾在博士家电脑上查到的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Mafia操心师太宰，不由在心中发出一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冷笑。 这群人吃枣药丸！ 吉田步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吃小蛋糕的神代清和，脸颊泛起微微的红晕，小声喃喃：“清玄真可爱，像娃娃一样……” 圆谷光彦同样舍不得移开视线，低低附和：“是啊……” ？！ 太宰治：“……” 江户川柯南：“……” 不得不说，7岁的、五官还未长开的神代清和，说是女孩子也没有丝毫违和感。 两个知情人颇感无语。 等等。 想起清和的技能之一是伪声，完全可以在正太和萝莉之间无缝切换，太宰治看向圆谷光彦的目光陡然警惕了起来。 莫名抖了抖·圆谷光彦：？？？ * 翌日。 阿笠博士、少年侦探团和他们的新朋友齐聚，登上了前往滑雪场的公交车。 太宰治：“我赌会出事。” 神代清和犹豫道：“最近柯南身边的案子少了挺多……” “你赌不会？” “会。”秒答。 赌约不了了之。 两人转而开始猜会出什么事。 “喂，”江户川柯南侧目，翻着双死鱼眼道，“我听得见。” 收敛一点啊混蛋们！！ 公交车这片的座位是两人座，江户川柯南坐在靠车内走道的一侧，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坐在靠近窗户的位置…… 没错。 他们俩共坐一个位子，小的坐在大的腿上。 这点江户川柯南早早吐槽过了，而脸皮厚度未知的太宰治当时说的是：“没办法，寒假这么短，我想多抱抱清玄嘛。” 神情很坦然。 就像现在—— “我知道你听得见啊。”太宰治满脸无辜与不解，“可是听见了又怎样？” 江户川柯南：“……” 硬了。 拳头好硬。 “阿、阿欠！” 隔着走道的阿笠博士打了个喷嚏，让江户川柯南脱离了和太宰治对话的苦海，他积极地关心，“博士，你这个样子没关系吗？” “哈哈。” 作为滑雪队伍里唯一的成年人，阿笠博士干笑两声，“昨晚对着滑雪教学录像带练习得太晚了，哈哈，今天要带你们滑雪嘛，还有新的小朋友……”他的视线在太宰治身上一转，“和大朋友……阿欠！” “我是说，我当然要做个榜样啊。” 大朋友太宰治：“……” 神代清和笑嘻嘻地戳了戳他。 坐在阿笠博士身旁的吉田步美皱眉道：“等到了滑雪场，博士可要好好地在屋里睡觉哦。” “就是，已经感冒了，一定要小心。” “你可千万不能跑出去哦。” 前排的圆谷光彦和小岛元太也跟着叮嘱。 阿笠博士：“……诶？” 神代清和轻轻拍手，“太宰哥哥也可以带我们的，是吧？” “对呀对呀！” 在孩子们的围攻中，阿笠博士不得不承诺会好好休息，他朝着太宰治苦笑道：“麻烦你了……” “没关系，”太宰治笑眯眯，“我很喜欢孩子们哦。” * 公交到了新的站台。有新的乘客上车。 咦？ 神代清和的视线，落在一个金发戴眼镜的女人身上。 太宰治敏锐地发现这点，低头跟小伙伴咬耳朵：“是谁？” “朱蒂·斯泰琳，潜入FBI，疑似赤井秀一队友。” 神代清和快速讲完的同时，自称朱蒂·圣提米利翁的女人已热情地凑过来，和江户川柯南打招呼，和他们一行人互相认识的同时坐在了柯南前面的座位。 又有看起来感冒更严重戴着针织帽和口罩、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坐在了后方，更有两个已经穿上滑雪服、连帽子和挡风镜都戴好的…… “这辆车怪人真多。”江户川柯南听到太宰治轻笑，话语莫名有些诡谲，“猜猜看，谁是犯人？” “给我安静！” 站在驾驶位旁、穿着滑雪服的男人从行李里取出手`枪，猛地指着乘客大喊，“谁敢乱吵别怪我无情！” ！！！ 江户川柯南紧张起来：公交车劫匪？ 他听到身旁太宰治失望无聊的叹气声，“什么啊，居然只是他们。” “……” 第233章 233 紧张的气氛是需要烘托的。 劫匪朝天开枪恐吓, 枪口指着司机威胁他调整公交行驶方向，又命令乘客交出手机…… 明明每个步骤都在增加在场众人的心理压力，可有身边坐着的一大一小打底, 江户川柯南心里真的很难有正常的危机感。 可恶！ 别被影响了工藤新一，如此狭窄的空间里坐了这么多乘客，侦探团的小鬼头和博士也都在这里, 你赶紧冷静下来想想办法啊，别被带偏了！！ 江户川柯南压低声音问太宰治：“‘只是’？你认识他们吗？” ——脸都被挡成这样了还认得出来？ 想到太宰治的另一个身份, 江户川柯南神情凝重，难道是非常厉害的罪犯？ 太宰治：“……” 太宰治懒散地睨了脑补跑偏的柯南一眼, 不想搭理。 江户川柯南：？ 他耐心地等待片刻，太宰治拿后脑勺对着他, 再没给他一个眼神。 江户川柯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善良地为苦恼的小侦探解惑：“太宰的意思是……”男孩清了清嗓子，言简意赅, “就这？” 江户川柯南：“……” 哦。 相对于太宰治在地下世界的见闻，这可能的确过于小儿科吧。 江户川柯南略感无语地竖起耳朵, 听劫匪和公交公司的对话, 听劫匪直白地说他们已经劫持了这辆公交, 要求公交公司转告警方立刻释放目前正在狱中的矢岛邦男, 如果不从, 他们就会每小时射杀一名乘客。 “矢岛邦男，”柯南低喃，“上个月制造炸弹抢劫珠宝店的强盗集团的老大，已经被捕，另有三个同伙在逃……” “第三个大概伪装成乘客, 在一个视野良好的位置监视我们吧。”太宰治又搭理他了, 懒洋洋道, “会是哪里呢？果然还是后排更方便吧，后排，唔，一个戴口罩针织帽不时咳嗽的高个子男人，一个戴帽子助听器的老人，一个嚼口香糖的女人……” 他突然又有了兴趣，“清和，你觉得是哪个？” 神代清和面色古怪地摇摇头，招招手让太宰低头，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好像知道那个高个子男人是谁了。” 虽然对方口罩遮脸，但墨绿色眼睛和接近190的显眼身高，再加几乎可算个人特色的针织帽和前额帽檐处露出的微卷黑色流海—— FBI，赤井秀一。 在知晓公交上有另一名FBI时，这是很容易联想到的假定身份。而太宰猫猫暂时不知晓的原因，只不过是情报缺失。 “是他？”太宰治瞄了瞄座位隔开的朱蒂和赤井秀一，“不像是同僚碰头……巧合？” “唧唧歪歪说什么呢！” 一个劫匪持着枪朝这边走来，粗声粗气道，“把手机交出来！” “啊、抱歉，我弟弟害怕，我在安慰他……”太宰治态度良好，双手圈住怀里的男孩，和男孩露出同款惧怕而温顺的表情，“那个、我还是学生，妈妈说手机会影响我学习，所以我其实……” “啧。” 劫匪又看向江户川柯南和神代清和。 小孩没有手机很正常，两小只摇摇头，劫匪便没做纠缠地走了。 不知为何，离开这个座位时，他加快了速度，然后就被前座的朱蒂翘起的腿狠狠绊倒。 “嘭！” 摔得挺重一声。 江户川柯南看着朱蒂老师后知后觉地凑近劫匪用英语道歉，半月眼吐槽：“他刚才干嘛走得那么急啊……” “这就是野兽的直觉吧。”太宰治点点头，露出对待科学的严肃表情，“实验证明，头脑越是不发达，直觉就越是灵敏。” 神代清和：“……”你是不是在内涵中也。 江户川柯南挠头半晌，迷惑道：“你的意思是，他虽然不认识你，但潜意识感知到你的气息，所以越走越快想要远离？” 这科学吗？！ 说起科学，就不由地想到柯学呢，呵呵。 没好气地瞥了神代清和一眼，江户川柯南仔细打量太宰治。 唔。 无论怎么看，都无法从外表发现这个人的另一面啊，当初他要不是在园子家的豪华游轮上遇到西装革履的太宰治，肯定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难道这是犯罪分子之间的感知？可以凭借直觉感受到处在更上位的掠食者？ ——所谓的上位，又体现在哪里？ “太宰，你知道他们的计划吗？”江户川柯南凑近，低声提问，“你们刚才说悄悄话，是发现那个同伙了吗？这些劫匪想要救矢岛邦男，劫持公交车的确是个办法，可他们又要怎么脱身？” 他试图激将，“港口Mafia的操心师，不会不知道吧。” 太宰治充耳不闻。 江户川柯南：“……” 啊，果然这种伎俩没用吗。 但没关系。 江户川柯南眨着蓝色大眼睛看向神代清和，拉了拉他的袖子，用小孩甜腻腻的声音低低撒娇，“清和~你知道吗？” “……”神代清和沉默两秒，一气呵成道，“同伙你自己找，计划嘛，看他们故意穿的这么臃肿又挡住脸，应该是准备从乘客里找身形相似的替死鬼吧，既然要‘死’，米花町我首选炸弹，盲猜就在他们行李包里。” ？！ 什么叫米花町首选炸弹？直接说他们本来就会制造炸弹就行了！ 正在小侦探全力消化这信息量巨大的解答且不忘吐槽时，神代清和幽幽补充，“你没我可爱。” 江户川柯南：“……” 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是从何而来啊？ * 佐藤美和子开着自己的红色马自达跟在被劫持的公交后方，市内方便观察公交位置的制高点也飞快被警方占据，松田阵平手持望远镜观察着公交内的情况，将两名穿着滑雪服容貌不明的劫匪都持有枪械的消息告知同事们。 “诶？少年侦探团？” 松田阵平发现熟人的同时，有种这次案子也会顺利结束的预感。 不，这都能说是规律了…… * “是吗，他们决定把他放了？”持枪控制司机的劫匪发出粗哑的笑声，对着公交公司对讲器另一边的人道，“你叫他们告诉矢岛，就说等他被放一小时后，再主动跟我们联络。等我们确定他安全，就会先释放三名乘客……” 三名！ 江户川柯南脑袋转得飞快。 他已经根据劫匪的动作和后排三人的相应举动猜出了嚼口香糖的女人是同伙——劫匪频频看向后视镜，而每当乘客有可疑举动时，那个女人就会吹出一个泡泡，并用手指取下吹破的泡泡的动作暗示是哪个乘客——并将这个结论分享给了神代和太宰； 又经过试探得知劫匪们的确携带了炸弹且就装着滑雪板的行李包里； 但难点在于，如何破坏劫匪的逃脱计划？在他们显然打算让炸弹爆炸的情况下？ “1小时……”太宰治恹恹的，“今天还能滑雪吗？” 神代清和安慰地拍拍他环住自己腰部的手，“下次我们去北海道滑。” 太宰治蹭了蹭男孩，嘟嘟囔囔地轻声抱怨：“明明都买好了滑雪衣、滑雪袜、帽子面罩眼镜……” 神代清和安抚道：“用得上的。” 请问您几岁？ 江户川柯南边思考破局之法边吐槽某人，就听太宰治说：“他们肯定想找个黑漆漆的隧道混淆视听、趁机逃跑，但太过黑暗的地方会发生什么，谁能预料呢。” 鸢眸少年的声音天真又活泼，盈盈含笑，“炸弹可不认主人。” ？？ 江户川柯南心中一跳，却没能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灵感，只遗憾道：“要是能通知警方就好了。”他和神代的手机都没被搜走，可惜有监视。 盲打满分·神代清和：“……” 他倒是有几位警官的联系方式，但没必要。 这辆神奇的公交上，目测有两个FBI两个Mafia，神代清和不认为结局存在任何悬念。 当务之急是—— “别了，炸弹容易伤及无辜。”劝心情不佳的太宰猫猫忍一忍。 “……好吧。” 太宰治不情不愿地放弃了让劫匪享受自制''''炸弹的支线。 如果那样的话—— 直面过他的危险的柯南，就会选择疏远他和与他形影不离的清和吧？ 可惜。 * 接到矢岛邦男的联络电话后，劫匪立刻要求司机改变路线，前往某个隧道，并挑选了乘客中两个和他们身形相似的男性…… 疑似赤井秀一的男人幸运中选。 神代清和仰望站直了的针织帽男人，这个身高在日本当真少见。 公交驶入隧道。 暗下来的光线里，劫匪脱下滑雪装等等，要求被选出的两名乘客穿上滑雪装、戴上帽子和护目镜坐在地上，暂时代替他们帮他们争取逃脱的时间，说两名乘客不用担心被警察误会，其他乘客会帮着脱罪—— “然后你们就假装成被释放的乘客下车，并随身携带一名同伙作为人质，让司机继续开车来争取时间，否则就杀了人质……” 太宰治随手调了调他的蝴蝶结变声器，以一种空灵而梦幻、雌雄莫辩的声音道，“再引爆行李包里的炸弹，对看到你们的脸的倒霉蛋们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是吧？” 他中肯评价：“计划不错。” “谁？” “你说什么？” “携带同伙……作为人质？” 被揭了老底的劫匪恼羞成怒，枪口在公交里梭巡着左右移动，却没能在因恐慌而质问的乘客中找到刚才说话的人，只得色厉内荏地对着选出的两名乘客大喊，“快换衣服！”又道，“谁在造谣！行李包里根本没有——” 隧道灯突兀熄灭。 公交里陷入完全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伴随着止不住的惊呼声的，是沉重的人体落地的声音，司机慌乱之中踩下油门，公交歪歪斜斜地冲出隧道，追尾了前车。 “诶！诶？” 司机赶紧踩刹车。 前车：“……” 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轮胎与地面摩擦声，这命运多舛的公交停了下来，人们也看清了车内的情况。 前排，两个劫匪已口吐白沫地昏倒在地，离他们最近的司机和两名被选中乘客都是满脸震惊，似乎完全不清楚劫匪们是怎么倒下的；深蓝衣服戴眼镜的小孩挤在他们之间，正仰头打量着针织帽男人； 后排，鸢眸的少年脚踩着嚼口香糖的女人，端详着从她手腕薅下来的表。 寂静笼罩。 吉田步美讷讷出声：“那个，柯南，太宰哥哥？” 江户川柯南大声道：“没事了！三个劫匪都被制服了！” 太宰治展示了下手里的表，“炸弹引爆器。” “好耶！” “我还活着！” “吓死了……” 遭逢大难的乘客们心有余悸地看看劫匪，又看看装着炸弹的行李包，终于呼出口气，深感劫后余生地瘫在座位上，圆谷光彦手呆呆望天—— 就见天空、不，窗玻璃上现出张愤怒的脸，“你这司机怎么搞——” “太宰？！”仿佛看到脏东西，来者的声音瞬间拔高扭曲变调，“青花鱼你故意撞我的车？！” “今天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件让人开心的事嘛。”太宰治欣慰感叹，戏很多地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假惺惺打招呼，“哟，蛞蝓。” 神代清和：“……” 他默默地转脸看向反方向的窗外，好似被公交旁停靠的红色马自达吸引入迷，同时手放在口袋里盲打了封举报FBI非法入境的邮件发给降谷前辈。 第234章 234 时间稍稍倒回。 眼睁睁地看着被劫持公交冲出隧道追尾了一辆私家车又紧急刹车, 驾驶着红色马自达的佐藤美和子一个急停，眉头紧锁。 发生了什么？ 现在该怎么办？ 情况不明，但被追尾的那辆车……想起可怜的前车被撞后开得歪歪斜斜还离地了几秒，佐藤美和子不再犹豫, 边对着警用对讲机汇报现场情况, 边打开车门跑向私家车, 准备抢救里面可能受伤的民众—— 然后她就看见一个人影踹飞了车门，从被撞车辆中气势汹汹地走出来，周身萦绕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 等等。 真的化为实质了啊？！ 她好像看到了暗红色的光？！ 佐藤美和子大脑宕机, 下意识地眨了眨眼, 就见白日的天光下, 并没有什么暗红色的光，而受害人正踩着公交轮胎扒在公交窗户上，大骂肇事司机—— 刚才果然是眼花。 再等等。 不是骂司机吗？怎么又开始骂鱼？还扯到了帽子？ “佐藤, ” 对讲机里传来目暮警官的声音，“松田他们就快到了, 等支援来了立刻突击！” “是！”佐藤美和子下意识地应了一声，猛地醒悟过来，正要组织语言说明现场再次变化的情况，一辆白色马自达已飙到她面前停下，松田阵平下车问：“情况如何？” “……好像已经没事了。” 似乎是佐证这句话，公交的前门和后门同时敞开，乘客们排着队下车，脸上是大难不死的迷茫和庆幸。 “佐藤警官！松田警官！” “啊，你们是警察吗？快把炸弹拿走！” “对对对, 把劫匪也拷走！” …… 在乘客的叽叽喳喳中, 佐藤美和子、松田阵平和慢一步赶到的警员们总算大概理清了公交上发生的事情, 并有序地展开了后续工作：排除炸弹隐患、抓捕劫匪、带本次事件受害者们去警视厅做笔录。 人质们对此没有意见。 经历这样一场惊吓，上班的上课的休闲的全都打消了原计划，反正今天已经废了，去警视厅走一趟也挺好的。 如今的他们，急需被警察环绕的安全感。 而在场的除了这些只受到了心灵伤害的人质，还有一位需要去医院接受检查的间接受害者。 中原中也：……？ * “我没受伤。”面对尽忠职守的警察，中原中也这样解释。 ——堪称苍白无力。 “不行啊大哥哥，就算没流血，也可能有内伤哦！” “有没有觉得哪里疼？”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大哥哥你不会是怕打针吧？” 历经诸多案件、心理素质绝佳的少年侦探团已恢复过来，围着突然冒出来的橘发少年劝着，吉田步美突然转向太宰治—— “太宰哥哥，你也劝劝他呀！”货真价实的幼女纯洁道，“你们是朋友吧？” 正悄悄溜走的太宰治：“……” 同款打算的神代清和：“……” 啊。 被抓包了。 没有留恋近在咫尺的、用来运载乘客的警用车辆，太宰治潇洒转身，扬起的大衣恰到好处地遮挡住小清和的面容，轻嘲道：“还是去看看医生吧，中也。” 他故作忧心忡忡，“万一伤到你的核桃脑子怎么办？” “……” 江户川柯南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太宰治说的是“核桃大的脑子”。小学生侦探黑线地看着这再次陷入奇妙争吵的两人，吐槽之心蠢蠢欲动，“到底谁 才是小学生啊？” 开着车门的松田阵平无语：“少磨蹭。” 这位不拘小节的警官对中原中也道：“你的车都被交通部拖走了，你还想单独走？上来。” 中原中也：“……” 太宰治：噗。 松田阵平又对太宰治道：“你是他朋友？当个陪护吧，上来。” 太宰治：“……” 中原中也：噗。 江户川柯南佩服地仰视这位快刀斩乱麻的警官，“松田警官，我也一起！我是和太宰哥哥一起来的！” 他利索地拉着神代清和先上了松田阵平的后座，而后对阿笠博士和孩子们挥手，“你们先去警视厅吧，我们陪这个哥哥做下检查就过去！电话联系啊。” …… N分钟后。 太宰治抢先上了后座，中原中也坐在副驾，两人都熟练且自然地当做另一个人不存在。 江户川柯南嘴角微抽，“……” 这个相处模式莫非很常见？这就是Mafia之间的同僚情谊吗？ 不。 可能只是太宰治这个人比较特别。 江户川柯南回想起太宰的种种欠打言论，突然对看起来莫名暴躁的中原中也有了一点共情。 即使是Mafia声名大噪的重力使，也逃不过太宰的荼毒么。 是的。 江户川柯南知道中原中也的身份。 作为一位思虑周全的侦探，查过森鸥外和太宰治的情报，又知道港口Mafia正在吞并黑衣组织，江户川柯南当然会试图更加了解这笼罩横滨的Mafia组织，而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招牌”的中原中也，被知晓也很正常。 橘发蓝眸的相貌已算罕见。 ——这是神代清和让芥川龙之介去鸟取换下中原中也的原因之一。 ——如果争斗时总是冲在前方的重力使没有缘由地消失这样长的时间，未免惹人怀疑。 根据得到的情报，江户川柯南本以为重力使是个…… 算了。 他瞄了眼正玩着神代清和手指的太宰治，操心师在日常中也就这样，还指望什么呢。 * “竟然真的没事？” 米花警察医院的效率很高，松田阵平对着检查单翻来覆去地看，狐疑地瞅了一眼活蹦乱跳的中原中也，又回想了一下那辆车门都被撞飞了的私家车，“等会，我再去问问。” 松田阵平的身影消失在诊疗室。 “你们在这等着，别乱跑。”中原中也立即一把拽走太宰治，不忘叮嘱两小只，“我们马上回来。” 两个Mafia显然是要说什么不方便外人听的话。 江户川柯南如此判断，四处张望了下，抓住时机迫不及待地问：“之前发生了什么？你没告诉我隧道灯会灭……不，你整个计划都没告诉我，那个针织帽男人又是谁？” 他颇感后怕地吸气，“劫匪可是有两把枪啊，万一在黑暗中他们不管不顾地开枪——” “不会的。”神代清和找了张椅子坐下，“你没注意到朱蒂女士的举动吗？她在接近劫匪的时候，搞定了那把枪的保险。——换言之，我们真正需要面对的，只有一把枪和一个引爆器。” 男孩悠然道，“刚好我和太宰也是两个人。” “太宰怎么知道引爆器是手表？”江户川柯南提出疑问，“虽然是手表的时间一直不变，是引爆器的可能性很大，但这也有可能是障眼法，实际引爆器是身上的其他东西，冬天的外套那么厚，说不定还会有内侧口袋……” “你好像学会多想一层了。”神代清和眼眸含笑，“但我觉得东京的罪犯思维没那么曲折。” 江户川柯南：“……” 罪犯都带地域歧视了？ “没关系，太宰是这方面的专家。”含蓄地表达了“太宰猫猫很会偷东西”，神代清和迅速转向下一点，“而我身上有武器，虽然变小对射击精准度有点影响，但对付一把枪绰绰有余。” “你带了枪？” “为什么不是麻醉针？” “……” “快，面壁20秒。” “……” 柯南面对着墙壁，乖乖反省了他对朋友的不信任，真的带了枪·神代清和勉强表示满意。 “结果没用到你……有人制服了劫匪。”江户川柯南继续往下推，蓝眸明亮，“虽然当时一片黑暗，但我听到了肢体碰撞的声音，感受到了动作带起的风，劫匪倒下的位置、乘客所在的方位……出手的是那个针织帽男人。” 追逐真相的侦探目光灼灼，“他是谁？” “……FBI，赤井秀一。” “是他？！” 柯南悚然一惊，瞬间想起对方灰原前姐夫的身份，随即又想到对方身上肯定有很多黑衣组织的情报—— 省省吧。 直接跟神代买不是更快。 “你之前其实不能确定是他吧？”江户川柯南联想到了什么，“隧道突然黑暗，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赤井先生出手的同时，也暴露了身份。普通乘客是不会有那样的反应和格斗能力的。” 神代清和轻轻鼓掌，“没错，送你一个提示，朱蒂女士来自美国。” “……FBI？” “Bing！” 江户川柯南思索道：“他们都是来对付黑衣组织的？” 神代清和：“谁知道呢。” 江户川柯南丢开这想了也没结果的选项，追问：“所以隧道灯是怎么熄灭的？” “我找人黑了那里的交通控制系统，毕竟公交实打实绕了一个小时，好点的黑客都能干完活。”虽然也是黑客·但当时没装备·神代清和干脆地补充，“劫匪会去哪个隧道用的排除法，当时我看好了隧道里没别的车，让黑客关灯15秒……咳，”男孩不好意思道，“除了意外撞到中也，预判还是很完美的。” “那已经不能叫完美了吧。”柯南半月眼，对强行挽尊的损友发射鄙视光波，叹气，“算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答应我，下次务必先跟我商量！” “……嗯。” 神代清和有点不适应，他们的角色是不是反过来了？ * 另一边。 中原中也神情严肃：“太宰，你身边的男孩为什么那么像首领？” 太宰治轻笑，“你是以什么身份来问我的，中也？” 鸢眸的少年警告地盯着他，神情冰冷而轻慢，“别忘了，我可是干部。” “……” “你先前没有反驳我们是朋友，就当我们是吧，”中原中也脸色变了几变，定格在诚恳上，“太宰，我不知道你在计划些什么，首领又是不是知情……你……” 橘发少年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你可别学森医生啊。” ？！！！ 千古奇冤·受害人·太宰治：“……” 太宰治降低cpu使用率模拟中原中也的思维，有魏尔伦和自身的例子在前，中原中也默认同属于非人类的清和没有亲属，在没想到变小的前提下，恐怕会猜他是特地找来了一个和清和相似的幼童…… ——但猜到其他阴谋诡计上不是更合理吗？ ——第一选项是森先生的癖好未免太离谱了吧？！ 炸酒柜炸机车的规划在脑海中欢快地蹦跶，太宰治露 出危险的笑容。 * 松田阵平回来的时候，见到的是一派和平的景象，除了温度有点低、橘发车主似乎更暴躁以外，没什么特别。 “降温了？” 松田阵平无所谓地嘀咕着，带着全车人回到警视厅。 这儿正忙得不可开交，警察们步履匆匆，高木涉拿着笔录本走过来，“是太宰先生吗？”见太宰治点头，他露出庆幸的笑，“太好了，请您来这边做个笔录。”在乘客的叙述里，这位太宰先生可是至关重要。 你问名字？ 当然是少年侦探团说的。 “太宰哥哥！” “清玄，柯南，你们来啦。” “大哥哥你没事吗？医生怎么说？” 高木涉刚想到，少年侦探团就涌了过来，中原中也很适应和孩子们交流，笑着告诉他们没事，跟在少年侦探团后面的阿笠博士打了个喷嚏，笑呵呵道：“没事就好，我记得交通部在……” 来搜查一课帮忙的交警宫本由美迎了上来：“交通事故来我这边登记。” “柯南、清玄、太宰哥哥，我们等你哦！” 一行人分流。 跟着高木涉走的太宰治和两个伪小孩还没走远，就听到宫本由美迟疑的声音，“中原先生，这是你的驾照吗？” 中原中也不解且坦然，“是。怎么了？” 宫本由美有点懵地低头看手上的驾照。 单看材质和排版都没问题，可这位中原中也先生…… 真的有22？ 不说长相，有些人的确娃娃脸显嫩，但身高——去掉那顶礼帽，有1米6吗？ 宫本由美低喃着不可能的选项：“虚岁吗……” 虽然她知道驾照上都是实岁。 中原中也：“……” 他终于反应过来眼前的女警在怀疑什么。 怎么说呢，虽然是未成年，但丝毫不耽误在Mafia上班的中原中也飙车喝酒，红叶大姐早早就帮他做了全套假证，至于驾照年龄为什么是22…… Mafia重力使在横滨不怎么需要这类证件，而在其他不了解横滨特色的城市…… ——彼时日本成年年龄还是20，而中原中也有工作算是社会人，尾崎红叶考虑到中也以后或许会很快升职、需要独立出席一些业务场合，年龄卡在20显得不太自然不符合主流，就多填了两岁。 很明显，中原中也的假证没有更新换代。 毕竟成年年龄降到18才几个月，作为“合法企业”港口进出口贸易公司的高层管理，不可能是童工时期入职，怎么说也该有几年工作经验了才对。 还是22更合理。 然而不管尾崎红叶再如何深思熟虑，中原中也的身高总是惹人怀疑。 “警官，请别这么说。”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边的太宰治眉头皱起，颇有些愤愤道，“22还这么矮难道是中也愿意的吗？” 江户川柯南&神代清和：“…………” 中原中也：“……” 青花鱼是不是在咒我？22的我必不可能这么矮！ “对啊，”凑过来的少年侦探团跟着打抱不平，吉田步美声音软糯地抗议，“本来中也哥哥就很可怜了……” 小岛元太声援：“老师说，不能嘲笑别人的缺陷。” “别说缺陷！”圆谷光彦小声纠正，又同情地鼓励，“我相信中也哥哥还会长高的！” 中原中也：“……” 呵呵。 橘发少年瞄了眼一把将带在身边的男孩抱起，埋在对方肩膀笑的青花鱼，在松田阵平凑过来的“22？1米6？”的询问下，心如止水。 身高到底是小问题。 中原中也做完交通事故登记，和宫本由美协商了一下他的车的处理方式达成共识，就站在警视厅门口等人。 之前在医院有事忘了说。 作为关键人物，太宰治的笔录时间更长，中原中也等了好一会儿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加点形容，被一群幼崽簇拥着的、熟悉的身影，“……” “年会你回去吗？”中原中也轻声问。 “休假中，勿扰。” “啧。”中原中也单手插兜，烦躁地看了几眼那个和首领相似的男孩，引得对方抬头对他露出个无辜可爱的笑，“……” “年后红叶大姐就要飞北美了，你尽快回来。” 太宰治可有可无地应了声。 * 中原中也来东京，自然是跑业务的。 没车的他在一天后搭乘新干线回了横滨，向尾崎红叶汇报了在东京的“遭遇”。 “红叶大姐，”中原中也操心道，“太宰身边有个很像首领的男孩……你知道吗？” 中原中也越想越不对。 假设青花鱼真的是学了森医生，那理论上别的可爱幼崽也可以，为什么会是个和首领相貌相似的？ 莫非—— 青花鱼对首领……？ “无需担忧，”尾崎红叶安慰遭了太宰的直属部下，“妾身已知晓。” 中原中也不放心地追问：“首领也知道吗？” “当然。” 尾崎红叶无比肯定。 ——那就是清和大人本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情？ 中原中也顿时放下心来。 应该只是首领和太宰他们有什么计划吧，太好了。 第235章 235 第二天。 “我和太宰去北海道滑雪了, 会等我变大再回来，你记得帮我跟步美他们解释。” “诶诶？” “就当是告诉你FBI情报的报酬吧，你不会又想白嫖吧？” “……” 人迹稀少的清晨。浅淡到虚无的阳光。掉光了叶子的秃树杈。 江户川柯南神情颓然地走在和少年侦探团会和的路上, 回想到出门前神代清和打来的电话, 更颓了。 这要怎么和被放了鸽子的步美元太光彦解释？ 那些小鬼头还在期待和新朋友玩呢。 而且这解释还不能抹黑“清玄”的形象, 否则神代肯定会报复，太宰没准也…… ——说起来, 这种放小孩鸽子的行为不太符合神代的作风, 绝对是太宰撺掇的吧。 ——居然跟小学生过不去，简直了。 唉。 想到太宰治, 江户川柯南不由得揉了揉黑眼圈。 这个人正是他昨晚做噩梦的罪魁祸首。 受公交劫持事件影响, 昨天的滑雪计划算是泡汤, 昨天他们从警视厅出来，跟滑雪场说明了情况修改了预约时间——行李都运过去了，在阿笠博士家消磨了剩下的时间。 傍晚大家各回各家时，太宰治拦住了他, “柯南, 我有个问题。” 鸢眸少年似笑非笑：“你怎么知道我是港口Mafia的人？”少年意味深长道，“清和不可能告诉你，除非你先发现……” ！！！ 江户川柯南如遭雷击。 他的推理链是“太宰未成年却西装革履地出现在铃木财团的豪华游轮”→“得到与其相识的森鸥外的名片”→“通过博士的电脑查询横滨里世界”…… 可站在太宰治的视角, 那条轮船上没有江户川柯南, 只有如月夫人的女儿樱子啊！ ——我是不是自曝了？！ ——居然忘了这个！！ 冷静。 怀疑面太广了，即使是里世界有名的操心师也不可能想到这种交集的…… 吧？ 江户川柯南已经忘记自己在太宰治的逼视下瞎编了什么内容了, 但那双和往常不同、氤氲着粘稠翻涌的恶意的眸子, 和太宰治阴郁仿佛看透一切的神情, 却烙印在他的脑海, 让他辗转发侧。 如果和太宰为敌, 一定会死得很惨。 江户川柯南又想起查到的关于太宰的情报，他知道他能查到的只会是里世界表层的东西，正因如此，才更显出太宰的恐怖。 “朱蒂老师？” “Hi，Cool kid!” 路遇的外籍教师朝他打招呼，还是那副热情的样子，江户川柯南却机敏地察觉到其掩在妆容下的憔悴。 ……该不会是神代把赤井先生卖了，顺带打包了朱蒂老师吧？ ——有可能。 想想昨天神代是怎么说的，“送你一个提示”…… 好没排面啊。 江户川柯南同情地看了眼被视作赠品的朱蒂老师。 ？？ 朱蒂·斯泰林有点不解，但没多想。 她心很累。 FBI是追着贝尔摩德进入日本的。 机缘巧合，他们发现大明星莎朗·温亚德和她的女儿克丽丝·温亚德的指纹一致、竟然是同一个人，洞悉了对方容颜不改的秘密，又综合多方情报，确定了莎朗·温亚德正是黑衣组织的贝尔摩德。 而在日本的行动一开始也算顺利，FBI发现疑似贝尔摩德的人在新出宅附近出没，在跟踪查探后救下被贝尔摩德安排车祸、险些丧生的新出智明的同时，也知晓了贝尔摩德接下来的伪装身份。 果然，在真正的新出智明“死”后，另一个新出智明堂而皇之出现在众人面前，贝尔摩德顶替了这个身份，进入帝丹高中当了校医。 虽然不知道贝尔摩德具体想做什么，但FBI仍迅速做出应对—— 朱蒂进了帝丹高中当英语老师。 盯梢生活不紧不慢地进行着，朱蒂耐心地扮演着一个热情爽朗、爱电玩说不好日语的美国大妞，不急不缓地监控“新出智明”的动向，一切都那么平静缺少波澜，就好像能够一直平静下去时…… ——“新出智明”辞职了。 ？？？ 朱蒂和他的队友N脸懵逼。 直到现在，他们都不知道贝尔摩德如此干脆利落辞职的原因。 那个魔女可不是发现周围有FBI就跑路的性格，难道是黑衣组织有秘密任务？连请假都不行，必须辞职的那种耗时超长的任务？ FBI很想知道，可自从赤井秀一叛逃，他们就无法得知更深入的那个组织的情报了。 ——他们当然有其他同僚卧底在黑衣组织里，但只是底层成员，代号都没。 厄运似乎是连着来的。 昨天朱蒂在警视厅做笔录的时候，日本公安来人，斥责她和秀没有报备非法入境，要赶他们回去，弄得秀和她只能联系上司，让上司帮忙去和日本公安谈…… 太难了。 她还能教完这个学期吗？ 朱蒂·斯泰林强打精神和路遇的聪明小孩聊完，飘进了街边的便利店。 江户川柯南摇摇头，打了个睡眠不足的呵欠，又走了会儿，就接到灰原哀的电话。 “赤井秀一和公安接头了？” 灰原哀的声音听起来很冷。 “神代最近在看什么花边小报吗，这标题党……”江户川柯南默默翻了个白眼，“啊，是神代说的吧？” “嗯，我刚收到神代的邮件，他说在忙，具体问你。” 该不会又是太宰怂恿的吧？ 这误导严重的概括，不知道的还以为FBI和日本公安是兄弟部门。 江户川柯南把昨天发生的案子说完（省略Mafia的部分），推测道：“我刚碰到朱蒂老师，她看起来不太好，神代大概是把两个FBI的消息卖给公安了吧。” 柯南半月眼吐槽，“他的上帝里有公安什么的，我真是一点都不奇怪呢。” 灰原哀松了口气，“还好。” 吓得她以为赤井秀一去找姐姐了。 “你在军警怎么样？” “你想问解药研发进度？” “不，就是字面意思。” “还不错。” 灰原哀声音清冷道，“毕竟是烨子小姐带来的，组长很重视我，但我现在没什么功劳……不行，我去请教组长怎么联系公安，不能让赤井秀一见到姐姐！” “…………” 江户川柯南幽幽注视被挂断的电话。 难怪神代要今早才联系灰原打个时间差，要是赤井先生刚被公安逮住，军警就跑来要明美小姐，未免太让人怀疑消息来源。 不过，听到赤井秀一和公安接触，灰原反应居然这么大，上次也是，听到有疑似赤井秀一队友的FBI潜入日本就决定进军警—— 他突然对那位一面之缘的赤井先生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该怎么接近呢…… 停。 还是先想想怎么和步美他们说“清玄”的事吧。 * 绫辻侦探事务所。 “喵~” 家养猫咪亲亲热热围着别人撒娇本来是件难受的事情，但绫辻行人看着正太版神代清和，却很难露出嫌弃的表情。 好吧。 挺可爱的。 绫辻行人无奈，“什么事？” 他没有询问神代清和变小的事情，反正不是异能就是工藤新一吃过的那种药物，特务科的情报员总不会拿自己开玩笑。 难道我每次找绫辻君都是有事吗？明明狙击部队都撤走了…… 反省三秒，神代清和把腿上趴着的三花和黑猫挪了挪，后者挪到太宰治腿上，坐直道：“是这样的。明年新年以后，东京和横滨的犯罪可能会比较密集……我想问的是，你最近对怎样的案子感兴趣？” 是的。 和江户川柯南想的不同，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并不在前北海道的路上，他们仍在米花町。 而来找绫辻行人的目的…… 自然是为接下来和酒厂的火并做铺垫。 绫辻行人一般出现在两种场合，一是作为警视厅顾问被请去现场；二是因自身感兴趣而出动—— 前者可以通过总结规律避开，后者就难说了。 万一被他撞到Mafia犯罪，证据链又完整，「Another」生效…… 就很窒息。 绫辻行人敏锐道：“特务科想做什么？” “当然是维护地下世界和平。”神代清和想到为了吞并酒厂交给种田长官的长长长长报告，格外情真意切地说。 …… 和绫辻行人的沟通还算顺利。 前往车站的路上，太宰治好奇地问：“如果被内务省发现怎么办？” “啊……”神代清和望天，“上面那些官老爷现在连港口Mafia的首领是特务科的卧底都不知道呢。” 他组织着语言，“如果他们发现了Mafia首领的事，我和种田长官就据理力争‘用魔法打败魔法’……不，‘用黑`道扼制黑`道’，至于黑吃黑，也属于黑`道日常的一部分嘛，酒厂又不是异能武装集团，不归特务科管……” 说着说着，男孩也觉得牵强，摆烂道：“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准备把「完美犯罪」抛出去。” “「完美犯罪」？” “是酒厂Boss身边异能者的异能。”神代清和描述了一下异能效果，笑着道，“上面肯定会动心，然后等他们把小栗君收为己用，我们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太宰治点点头，深以为然。 越是身不正越是需要小栗虫太郎的「完美犯罪」掩盖，如此利益交换倒也能让藏污纳垢之流满意。 “就是对小栗君不太友好……”神代清和感慨。 “希望不到那一步吧。”太宰治随口道。 无法掌控命运之人，只能随波逐流，不是吗？ “其实把Mafia首领换成你也……” “别想那些了。”把男孩抱起来蹭蹭，太宰治欢快道，“我们去玩！” 第236章 236 港口Mafia宿舍。 绿川光收拾了午饭的碗筷, 打开电脑登上港`黑内网论坛。 作为一个基本只服务于首领和干部等高层的厨师，绿川光能合理接触、走动的人并不多，因此他主要获取情报的方式, 就是Mafia论坛八卦区。 好吧。 原名交流区。 而今日的八卦区（原谅他和大部分Mafia一样习惯了这个叫法）, 可谓热闹非凡。 因为昨晚有个大新闻—— 【主题：重磅，重磅！森大人带着个金发碧眼的大美女回来了！他改XP了？！】 【主题：理性讨论, 克丽丝小姐会是爱丽丝的后妈吗？】 【主题：奔四男人的春天！（附图）】 …… 绿川光抱着工作态度逐一查看了相关帖子，从激烈的充满重复信息的讨论中提取了情报： 森鸥外是在11月上半月出差的, 似乎是为了某个权限很高的任务，回来的时间是昨天, 而跟着他回来的除了大家认识的Mafia同僚外，还有一个妩媚高挑、成熟诱人、更重要的是和他同进同出的大美女—— 要知道，经历过先代首领私人医生、首领秘书助理、准干部三个岗位，森鸥外进出的很多地方都属于Mafia的机密, 中层都进不去的那种, 而这位陌生的女士能够随行……即使能力足够，未免也太快了。 不多考察一下吗？森医生你出差也才不到两个月吧？才认识一个多月…… 绿川光眼睁睁地看着提出“没准是我们派出去的间谍呢”这个假设的回帖无人问津, 八卦党们都在沸沸腾腾地吵嚷着“森大人落入情网昏了头”“他终于知道成年女人的美妙了吗我哭死”“不森医生必不可能背叛萝莉神教”“森大人的发际线是不是又上移了”…… 咦。 好像有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绿川光眼疾手快地在附图的偷拍贴被删掉之前截了图，对着图上金色长卷发、年龄似乎在30左右的女性看了会儿，没看出什么特别。 图还是太糊。 目前看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情报，绿川光记下，却并没有深入探究的意思。 但他没想到的是，下午他就遇到了这位女性。 * 入职港口Mafia以后，绿川光在螃蟹料理和甜品上有了长足的进度, 前者是太宰干部的最爱, 后者则是首领的喜好。 另外, 尾崎红叶偶尔也会点一些甜品给自己和情报组的部下。 脑力派似乎总是缺乏糖分。 森医生刚回来, 尾崎干部那边肯定很忙。 绿川光提着刚出炉的甜品这样想着，走在Mafia大楼里、前往尾崎红叶办公室的路上。 迎面是个窈窕的身影。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拍叩击人心，黑色套裙优雅勾勒出妖娆的身材，女郎唇角挂着神秘而充满蛊惑，仿佛在引诱、又仿佛在讥讽的微笑，朝他漫不经心地点点头，悠然与他擦肩而过，留下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可真是…… ——魅力惊人。 绿川光想，他可算是知道这位克丽丝小姐为何能引爆论坛了。 * 【在隐藏阶段，不要在Mafia总部使用你的代号和真容。 ——清和】 易容版·贝尔摩德慢悠悠将鬓发撩到耳后。 刚才路过的那个男人……就是昔日的公安卧底苏格兰吧？ 竟然没死，还跑到了港口Mafia。 没错。 尽管绿川光对自身的面容发型等做了些小小的修饰，但那瞒不过一个易容大师的眼睛，本就因收到邮件而更为敏锐的贝尔摩德轻易就发现了他。 当然，现在对方肯定不叫苏格兰，但公安卧底的身份想必没变。 首领养着这样一个卧底，是有什么用处吗？Mafia里是不是还有其他间谍？ 贝尔摩德颇为疑惑。 港口Mafia比黑衣组织难混多了，某千面魔女感叹。 比如她共事了近两个月的新同僚，排除那些单纯听命行事、根本不清楚具体情况的武力派—— 森鸥外驾轻就熟地伪装乌丸莲耶，四两拨千斤地在黑衣组织到处埋隐患，前几天更是为了回横滨参加年会让乌丸莲耶“被死亡”； 坂口安吾处理情报思路卓绝，镜片后的眼睛仿佛能看穿谎言，工作效率也是一等一的高； 广津柳浪乍看体贴又懂礼，却总是对她有一丝防备，任她如何诱导，也不说一句多余的话…… 那些情报小组的组员跟他们的组长坂口一样鬼精，决不单独行动，就连上厕所都要成群结队，弄得想引一个落单人士聊聊天的她彻底没了脾气。 这究竟是谁想出来的损招？！ 贝尔摩德觉得自己憔悴了不少，今晨早早起床，在未来港商场补充了许多护肤品尤其是面膜。——森林实在物资短缺。 什么时候能换个上司呢？ 她真的不想在森鸥外那条黑心狐狸手下干活。 他们的相性真的很差啊。 是的。 虽然是深陷黑暗之人，可从贝尔摩德那样在意工藤新一和毛利兰，甚至称呼后者为Angel就能看出来，她仍是趋光的，换言之，如森鸥外这样将万事都以利益横滨，总是话中有话的黑暗生物，恰好是贝尔摩德的雷点。 同样拥有权限、进入Mafia局域网范围就登录了内网论坛的千面魔女从昨晚开始就在整理情报，综合Mafia高层风评，她个人比较欣赏干部尾崎红叶和准干部中原中也。 当然，如果能直属于首领就更好了。 * “克丽丝小姐，你来了。” 森鸥外看着推门而入的女子，眼神温和。 贝尔摩德慵懒地打过招呼，坐在坂口安吾身边的工位上。 坂口安吾招呼了一下同事，重新埋首工作。 他在看上个月的新增的人事档案，表面是瞄一眼从黑衣组织跳槽到Mafia的新成员的情况，实则在找小栗虫太郎。 ——神代清和在港口Mafia担任首领两年多，位高权重，种田山头火为什么不担心他背叛？ 这里面有很多原因：比如昔日在特务科时累积的信任；比如知晓这位部下的大概背景，笃定他不至于看得上Mafia的基业；比如对方不管在Mafia待了多久，但凡“看”到新的异能者，都会向特务科汇报—— 而这也正是他身为特务科情报员最基础的职责。 坂口安吾并不知晓种田长官的这番考量。 但他相信他尊敬的上司和前辈能解决好这些问题，而他要做的，就是尽量自然地对小栗虫太郎进行监视和控制——「完美犯罪」能抹掉案底，让正在进行的犯罪全无痕迹，这份能力太过“有用”，特务科是不可能放任的。 唔。 记得小栗虫太郎在被迫加入黑衣组织前是个编辑？ 要不让他先到情报组当个文员吧。 * 午后。天光明亮。 办公室里，敲打键盘的声音和纸笔的声音回荡。 森鸥外自文件中抬起头，看向另外两人，眼含欣赏。 多么美妙的两颗钻石啊！ 可惜坂口君是红叶小姐的副手，等处理完这次的事情就会回到红叶小姐身边…… 他的目光转移到贝尔摩德身上。 易容、变声、枪法，更有精湛的演技和卓越的应变，这位黑衣组织曾经的核心成员是位毋庸置疑的多面手，森鸥外心想，等到这次事情结束，他的功勋足以升任干部，那个时候，不知道克丽丝小姐愿不愿意做他的直属部下呢？ * 人和人的命运是不同的。 当森鸥外在Mafia大楼工作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到了北海道；当森鸥外在参加年会刷人望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在滑雪；当森鸥外在准备和黑衣组织掀桌子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在看新年冰雕展—— 然后在回到旅馆时，神代清和面露痛苦之色，顷刻间冷汗淋漓。 “清和！” “带我回房。” 神代清和冷静道，“应该是到时间了。” ——Aptx-4869的药效。 太宰治一把将男孩抱起奔跑起来。 …… 两分钟后。 “唔！” 洁白的被褥上，7岁男孩已除去衣物盖上薄毯，稚嫩的面容稍显扭曲，涨红的皮肤和抽搐的四肢诉说着身体承受的痛楚，太宰治单膝跪在床上，握住男孩的右手，视线沿着那好rua的脸颊往上—— 却见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深处，始终沉静而镇定。 甚至在朝他笑。 “清和……” 太宰治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轻轻地喃喃，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男孩小小的躯壳在心跳声中变大，被褥上的7岁男孩变成了19岁的少年，舒展开、薄毯外的修长身躯汗水涔涔，透着肉眼可见的虚弱。 “变小的时候，也是这么疼吗？” 太宰治低低说着，俯下身去，深深地、紧紧地抱住了神代清和。 第237章 237 风雪在窗外呼呼作响。 反衬房内静寂。 为取暖设计得不那么宽敞的客房里, 空调因方才的变故还未开，室内本该是寒冷的，却有股莫名的热意徘徊。 洁白的睡床上, 两个少年正叠在一起。 太宰治恍惚间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如擂鼓响彻，他深深抱着虚弱的神代清和, 双手抚触到的皮肤沁着层细汗, 隔着衣物，似乎都能感受到弥漫在肢体内痛楚的余韵, 他抱得更紧, 仿佛这样便可以分担—— “清和……” “嗯。” “清和……” “我在。” 空气湿热而灼闷, 神代清和感到心脏加快了跳动，也不知是因为变大后的虚弱在努力造血，还是因为此时的场景。 神代清和想抬手拍拍情绪激动的太宰治，却无法如愿。 ——他的双手都被紧紧禁锢。 “……” 好吧。 太宰猫猫好像真的吓坏了。 神代清和颇有些懊恼, 毕竟是不稳定复刻版的Aptx-4869，持续时间就连制造者灰原哀也只能大概估计，神代清和也没有想到它会在这时发作，否则就能从容地安排一个独处的空间，不让太宰猫猫发现了。 其实肌肉抽搐大多是这具身体自发的生理反应, 他在心理上并没有觉得那么疼痛。 和涅槃时的感受相比只是小儿科。 是的。 在回忆起往昔失去的记忆时, 小神子在祭台时涅槃的感受也随之浮现, 可惜现在使用的是涅槃后重组的新身体, 没有遭过什么罪，才显得格外苦痛。 不过…… 作为Mafia的太宰见过的场面多了, 会被这样的情况吓到, 果然还是因为是他吧？ 神代清和心满意足地想着, 乖乖地不动弹给抱。 * 有点冷。 被毛毯盖住的部分还好, 露在外面的皮肤不太行。 拥抱的感觉很不错，但生病就麻烦了……虽然他还没有病过。神代清和思维迟钝地想着，轻轻推了推趴在身上的人。 “嗯？” 棕发微卷的少年从鼻子里发出听起来快要睡着的声音，撒娇似地蹭了蹭他。 “起来了，”神代清和轻声说，“我洗个澡。” “……哦。” 太宰治发出不太情愿的声音，慢慢挪开，坐起身来。 那双鸢眸在室内闪烁着明灭不定的光，直直看向床上的人。 神代清和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他坐起拉了拉薄毯，干脆把毯子当浴巾在腰间打了个结，穿鞋下床拿了换洗衣服，这才走向浴室。 “清和你……” “？” 神代清和转身，疑问地看向太宰治。 在那双清澈的琥珀色眼眸的注视下，原本的话语瑟缩回去，太宰治张了张口，看着小伙伴白皙的上身，鬼使神差道：“……你好白。” “谢谢，”看出他原本想说的不是这个·神代清和忍笑回复，“你也挺白。” 浴室的水声响了起来。 太宰治红着脸扑在床上，闷闷地把脸蒙进枕头里—— 他在说什么啊！！ * 洗澡出来，告知灰原哀药物持续时间后，鉴于不知是否有后遗症的考虑，他们当天没有再出门。 第二天难得出了太阳。 北海道的阳光是白色的，只有仔细盯着才能发现不知是否错觉的一抹金，雪停了，天气却比下雪时更冷。 神代清和给太宰治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确保不会漏风，“走吧。” 一个小时后，两人来到了一处公墓。 北海道本就人烟稀少，此处更是只有他们的身影，或许是对前往彼岸之人的缅怀，冰冷的风吹到这儿，都柔和些许。 太宰治看着神代清和将花束放在一座墓碑前，着其上的铭文，“麻叶……？” “嗯。”神代清和解释，“麻叶女士，就是我和你讲过的，失忆后第一个见到的家仆。” 他笑了笑，“在我心中，她是我唯一的亲人。” “偏远旁支？” “或者叫旁支的旁支。” 神代清和偏了偏头，重新挂上的耳坠也随之偏转，流苏轻晃，“她不是北海道人，却喜欢这里的风景，和我闲谈时说过如果可以想要葬在北海道，我当然要实现她的愿望。” 太宰治静静听着。 “麻叶女士是个很心软、感情也很丰富的人，所以才会轻而易举地就将那时的我放在心上，再也没有放下去过。”神代清和的表情柔和，眉梢眼角都是安宁的味道，“她年纪不大，是得急病过世的，那时候我已经入职特务科了，可惜，没找到能治愈疾病的异能者。” “以前我是有点嫌弃她的，因为她真的很爱唠叨，总是翻来覆去地说我长大后一定非常英俊帅气，一定会有很多很好的朋友，一定会遇到值得携手一生的伴侣……” “太宰。” 神代清和直直看进那双鸢色的眼睛，“还记得你出国前那晚吗？” 太宰治：！ 自他回国以来，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提那时候的事情…… ——可谁又能真的忘记？ 思维不受控制地回到那一夜，酒精将彼时混乱的心跳笼在迷雾中，他在清和的肩膀上咬了一口后落荒而逃…… 哦。 清和还亲了他一下。 太宰治眼神游移。 “拖了这么久才和你说起，大概也是我的私心吧。”神代清和放柔了声音，轻轻的，像是害怕惊动什么，却很坦率，“害怕说出来我们现在的关系就会发生不好的变化，怕你会躲着我的那种私心。” 太宰猫猫的眼神都要飘到外太空去了。 神代清和唇角勾起微不可察的弧度，他试探性地捧起太宰治的脸——没有遇到阻拦，“太宰，你大概是我最重要的人了。” 毕竟“我”的存在，是从14岁以后开始的。 “我无意理清那晚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我在你心里，也很重要，对吧？”阳光下的黑发少年笑容清浅而安详，“既然如此，我们不管是什么关系都好，挚友、或者别的，都随你。” 分离的时间里，神代清和看了很多书籍和网络热帖。 无数的观点众说纷纭，挚友变恋人，似乎不是谁都能接受的。 但无所谓。 更看重精神联结的神代清和想，只要羁绊真实存在，外在的表现是哪一种，又有什么关系？ ——柏拉图点了个赞。 太宰治头脑混沌，嗫嚅着道：“你、清和你是说……” “非人类似乎可以一直不变。”想起魏尔伦的执拗和中也带点傻气的热烈，神代清和微微一笑，“我应该也是这样。” 琥珀色的眼眸和鸢色的对视，黑发少年收回手，平静而坦然道，“太宰，我把主动权交给你了。” 这是幅很唯美的画面。 整片天地都寂静，有风吹动，将乔木上细小的碎雪卷起，落在少年如缎的黑发、甚至有调皮的落在他长长的睫毛。 随着少年的话语，透明的大网自虚空静谧浮现，悄悄地、慢慢地铺张开将他笼罩—— ……可以逃的。 太宰治这样提醒自己，双脚却像是扎根，任由自身被这温柔的大网所捕捉，他有点想哭，只觉情绪低落又高昂，心中空荡又满溢，他似乎抓住了通往平凡的幸福的蜘蛛丝，又似乎只是看到了虚假的海市蜃楼。 啊。 太宰猫猫僵硬了。 真是超——可爱的！ 神代清和有点雀跃地想着，面上保持着成熟稳重的靠谱表情。 他早就意识到了，即使快要成年，胆小的太宰猫猫仍然需要透过窗户才敢看这个世界。 而自身，似乎成了最重要的那扇。 宛如悬在半空的太宰治，其本身是缺少与地面的连接点的，只能借助他人的支撑。 通俗地说，他不够独立。 但神代清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必须纠正的缺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这样的人，离了母亲活不下去的，离了女友就要自杀的……米花町这样的案子一个月能找到好几个，而作为支点的自己，已经称得上是脱颖而出的可靠了。 ……或许也有自私的因素？ ——希望在自身离世后，重要的朋友/恋人能性情大变、一直怀念、无法接受他人…… 这段时间看了1001个爱情故事的神代清和不确定地想。 “回去吧。” 见太宰猫猫还僵着，神代清和牵起他的手，往墓园的出口走去。 * 客房是标准间。 太宰治努力表现得和平时没有异样，在小伙伴眼皮底下演戏的感觉颇为羞耻，但不得不说，他的演技的确很好，连自己都要被骗过去。 直到夜晚，白日发生的事情不受控制地重新浮现在脑海—— 等等。 清和说麻叶女士念叨“伴侣”，又说“我无意理清那晚发生了什么”“挚友或者别的”……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黑暗的室内。 太宰治面上发烫，又一次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第238章 238 米花町。毛利侦探事务所。 正忙家务的毛利兰突然想到什么, 朝着三楼喊：“柯南，你的寒假作业写了吗？” 她好像没看到柯南写作业？ “……”江户川柯南回应, “写完了, 小兰姐姐！” “柯南真棒！” “……” 小学一年级的作业写起来飞快不耗时间，就是感觉智商被侮辱。 江户川柯南无言地望着窗外发呆，他好想变回高中生啊, 可惜Aptx4869的解药还没做出来，而即使解药做出来了, 黑衣组织不覆灭，工藤新一这个身份就还是不能正大光明地出现在阳光下—— 解药只能靠灰原，研究的事情很难说, 催也没用；但黑衣组织, 还是可以问问神代的。 只是…… 【旅游中, 勿扰。再问拉黑。】 他发的邮件得到了这样的回复。 江户川柯南没有头铁地发第二封，他深知神代清和是绝对说到做到的，于是尽管肚子里积了一大堆话，也只能耐心地等对方回来。 这都过了10天了。 帝丹小学的寒假总共也就15天，神代和太宰到底要玩多久啊—— 北海道有那么好玩吗？太宰治不要上班吗？Mafia的干部这么闲的吗？ 现在明明应该是黑吃黑的关键时期才对。 江户川柯南哀叹。 这种知道肯定有和自身息息相关的大事发生，非但参与不进去连模糊的进度都不知晓的感觉, 实在令人坐立难安。 * 神代清和是在一个有星星月亮的夜晚回到米花町的。 作为情报员的本能, 让他在回来的路上就把东京和横滨这段时日的各路消息翻阅, 而到达米花町神代宅, 稍稍清扫卫生又洗过澡后，黑发少年吹干头发，坐在已被空调的暖气占领的卧房被子里, 不客气地打了江户川柯南的电话。 “我回来了！最近你遇到几个案子？”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 愉快、明显受到旅游滋润的损友声音, 江户川柯南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我遇到案子，那是案件在召唤名侦探！” 虽然“遇”是个中性词，但这家伙分明是在说他瘟神！ “你是不是太敏感了？”神代清和欣赏着夜空中的弦月，好笑地调侃，“我只是想和你串个供。” 江户川柯南一噎。 在破案时，他有时会不小心说出不属于孩童知识范畴的东西，展现出超越年龄的技能，这种时候，他通常会在众人疑惑时根据具体情况找个背锅的： 比如“电视上看来的”，或者“毛利叔叔教我的”，还有“神代哥哥说的”…… 由于神代清和是唯一可以串供的选项，自己选择他的时候越来越多，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就这些了。” 将损友旅游期间需要背的锅说完，江户川柯南的气势不免弱了下来，就听神代清和自然地继续问，“我堂弟的事情你怎么和步美他们说的？小哀姐妹团聚了吗？附近有什么值得关注的新鲜事也告诉我吧。” “清玄那边，说的是他的父母不放心，突然出现接走了他，”感觉被拿捏·江户川柯南郁闷道，“灰原那边还在扯皮，另外，帝丹高中校园祭坐你旁边的安室先生来事务所楼下的波洛咖啡厅打工了……” 小侦探警觉地问，“他不会也有什么隐藏身份吧？” 神代清和：“……” 啊这。 柯南是怎么得出他身边的人都不简单这个结论的？明明只有太宰猫猫一例啊。 似乎从他短暂的沉默里获知某种信息，江户川柯南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有气无力，“果然吗……” “……”神代清和试图弥补，“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刚刚只是在想又有地方蹭饭了？” 江户川柯南呵呵两声，首先问最重要的：“是不是黑衣组织的人？” 神代清和：“……” 他直接挂了电话。 降谷前辈我不是故意的。 江户川柯南：？所以到底是还是不是？ * 翌日。波洛咖啡厅。 赔礼道歉这种事，果然还是要当面。 但介于柯南的身份不方便说，神代清和选了一种很新的道歉方式：点了很多由新店员亲手制作的食物。 ——这是对厨师莫大的肯定。 ——黑发少年如此确信。 在后厨忙碌许久·新店员·安室透笑容下透着隐隐的咬牙切齿：“客人，你的点单。” 神代清和：“谢谢。” “哇，看起来好好吃哦！” “闻起来好香！” “这里没有鳗鱼饭吗，鳗鱼饭……” 是的。 作为刚刚出差回来的、堂弟托少年侦探团照顾了的亲切大哥哥，神代清和当然要请孩子们吃东西啦！ 江户川柯南看着神代清和三言两语把“清玄”的事情说完，什么封闭式学校、身体不好住在乡下有疗养的意思等等，几乎是最大限度地杜绝了步美他们想联系“清玄”的意图，又说起小孩子感兴趣的话题，轻易主导了谈天。 呵呵。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把番茄丸子送入口中，“……” 安室先生的厨艺的确很不错。 善良的小侦探有点相信对方的确只是个普通人，昨晚神代的停顿是因为在想蹭饭的事情了。 吃饱喝足又和新来的安室哥哥聊了好一会，少年侦探团和神代清和挥手告别，打算去公园踢足球。 少了孩子们的声音，咖啡厅显得空旷起来。 午饭时间刚过，下午茶时间还未到来，客流量正是一天中最少的时段之一，金发黑皮的服务生端着杯卖相很不错的饮料过来，“客人，这是您消费满xx円本店赠送的新品，希望您能够喜欢。” 神代清和瞄了眼杯沿点缀的樱桃，“我很喜欢。” 他微笑着邀请：“现在不忙的话，安室先生能坐下来跟我聊聊天吗？” “……请稍等。” 神代清和看着降谷前辈很有新员工自觉地征求了老员工榎本梓小姐的意见，得到允许才坐到他的对面。 这是个方便隐蔽、适合谈话的卡座。 没办法，位子是请客的神代清和选的，情报员总带点职业病。 将桌上的食物往对面推了推示意随意取用，神代清和随意地问：“安室前辈有事找我？” 安室透：？ 神代清和：“微表情，你也会的。” “……我听说，港口Mafia和组织有冲突？” 安室透保持着阳光的笑容，是即使榎本梓看到了、也只会以为他和客人在愉快聊天的那种笑容。 神代清和漫不经心猜：“朗姆说的？” 据贝尔摩德所说，作为酒厂二把手、主管情报的朗姆一直有取Boss而代之的野心，与此同时，作为现存不多的元老，他还有一种舍酒厂其谁的观念，很难原谅其他组织的“冒犯”…… 因此森君在Mafia和酒厂之间安排了些可大可小的“摩擦”，来试探对方是否会有动作。 ——即使是投诚的贝尔摩德的情报，也不能尽信，总要先试探一下。 安室透为这个代号停顿半秒，点点头，又探究道：“琴酒不知收到了什么消息，在到处抓老鼠，但在这之前，组织里的气氛就很紧绷，就像是……” 暴风雨前的平静。 他直白询问：“Mafia是什么打算？” 神代清和浅酌了口新品饮料，如一个普通的食客般赞扬了它的味道，笑吟吟道：“这可是机密。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的呢，安室前辈？” 安室透：“……” 神代清和看了眼语塞的降谷前辈，心里摇了摇头。 狗狗还是太老实。 如果此时在这里是猫猫—— 太宰会撒娇，乱步根本不需要问，费佳和森君会试图打感情牌或者用奇怪的话术把你绕晕…… 咦。 原来他把森君也归类在猫里面吗、不，还是踢出去吧。 猫派·神代清和表示不需要这只大尾巴黑狐狸。 唔。 其实狗狗也—— 如果是重要的情报，中也会诚恳地请求并试图做些什么来交换，而降谷前辈……可能是面对他时还有顾忌吧，公安和组织两张面孔都不太合用的样子。听贝尔摩德说波本在组织里是个擅长蜂蜜陷阱的高手？ 立场和情感限制了降谷前辈在他面前的发挥啊。 神代清和深沉地想：好在，这种情况很快就不存在了。 * 作为一个找猫人，出现在毛利侦探事务所附近任何地方都是合理的。 嗯。 在第N次偶遇波洛咖啡厅新员工安室透后，神代清和如此想到。 黑发少年轻快地哼着歌，将收集整理的“降谷前辈行程”发给横滨的太宰猫猫，继续自己的找猫大业。 感谢梓小姐因为他想吃新店员亲手制作的三明治而支援他的排班表。 * “加油，5号！5号冲啊！……” 毛利小五郎对着电视上的赛马比赛激情开麦，非常有参与感的样子，江户川柯南黑线地在噪音攻击下移开视线，望着窗外发呆。 在水泥路面和看惯了的店铺中，金发黑皮的行人吸引他的视线。 安室先生啊。 他这些天仗着外形是小学生，进行了不少试探，只得出对方是个打工狂魔的结论。 话说都这么忙了，应该没有别的工作了吧，否则睡眠时间太短，真的会猝死的。 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视线散漫地随着对方移动，但见—— 一辆面包车从安室透后方驶过，车门忽开，四条黑漆漆的触手一探即收，原地已没了那个金发黑皮的身影。 ？！！ 绑架？！安室先生！！ * 这边江户川柯南抱着滑板飞快下楼追车不提，那边，被触手——好吧，其实是「罗生门」的黑兽挟持、挣脱失败、等待时机的安室透感受到那奇怪的黑色物体从他的四肢上展开增殖，将他的头脸都捂住，有人带着他换车…… 新换的车行驶了会儿，周身的禁锢已去除。 异能？ 心下猜测的同时，安室透眨眨眼—— “Surprise！” 熟悉的面庞出现在面前，满脸恶作剧成功的喜悦。 “……太宰？” “我就直说了。”太宰治把玩着从安室透身上摸走的枪，招揽，“安室前辈，有没有兴趣跳槽港`黑？” 车子仍在行驶，车里的人显然都是黑手党。 安室透瞄了瞄某个瘦弱的、黑发发尾带着点白的未成年，判断对方就是那个刚才出手的异能者，不动声色道：“你知道我的身份。” 挖墙脚挖到警方卧底头上不觉得离谱吗？ “清和说，全日本没有不能给我们干活的人。”太宰治露出欢快的笑容，“港口Mafia诚招各类管理、杀手、情报员，有工作经验者优先，待遇业内顶尖，有完善的五险一金、退休制度，现在加入还享受高级权限哦，有没有心动？” 安室透：“……” 第239章 239 江户川柯南的追车行为颇有成效。 和安室透无关的那种。 乘着滑板紧赶慢赶的小侦探只追上一辆空车, 连能够追踪的痕迹都被消除了的那种，藏在无人的面包车周围左等右等不见人影的他，只能通知神代、报警, 并在面包车上放了窃听器…… ——抓到了一窝小偷。 江户川柯南：…… 经过询问, 这些小偷今天根本没用这辆他们偷来的车，即是说, 绑架安室先生的人是“征用”了这辆赃车，用完就扔回了原地。 可谓环保无污染。 抱着只煤炭脸暹罗猫慢悠悠抵达的神代清和如是说。 面包车的位置离毛利侦探事务所不算太远, 和警官们告别后，江户川柯南和神代清和慢悠悠走在回程的路上。 此时正是黄昏，日夜在此交替，天际是种浅淡的红, 熟悉的风景也似乎焕发光彩。 就当散步了。 神代清和脸颊蹭了蹭两只前爪搭在他左肩的走失猫咪，悠悠想。 江户川柯南则全无如此悠闲的心境，小小的侦探一手搂着滑板，一手捏着下巴，皱眉道：“你真的想不到可能的犯人吗？” 从犯·神代清和忧愁脸，“想不到。” 假设他不知道动手的是太宰猫猫，那可能的犯人—— “你知道的吧，安室前辈有很多兼职, 而且时常更换, 你能想到的工作他基本都做过, 比如侦探，比如秘书，比如情报商人……”神代清和叹息, “按照米花町一点点小事动辄杀人的淳朴作风来看, 嫌疑范围实在太大。” 他善良地隐藏了牛郎这个也容易被卷入事件的职业。 沉思中·江户川柯南淡定地忽略了某个奇怪的形容词：“情报商人？所以你叫他前辈？” “差不多吧。” “会不会是见财起意？安室先生打这么多工, 应该很有钱吧？” “肯定的。” 酒厂和公安都可以报销，又是打工皇帝，这种情况再攒不下钱，未免太黑暗了。 神代清和煞有介事地想，顺着江户川柯南的思维道：“我记得安室前辈是独居，也就是说，这次绑架和其他同类型案件不同，敲诈勒索的对象就是本人？” “嗯。”江户川柯南目光沉沉，“说不定我们明天就能再见到安室先生了。” * 翌日。 波洛咖啡厅的新店员，准时上班。 咖啡厅没开门就跑到楼下等·江户川柯南精神一振，“安室哥哥！” 安室透边开店门边道：“是柯南啊。” 金发黑皮的店员笑得很有感染力，“怎么在外面等？吃过早饭了吗？” “吃过了。” 江户川柯南迫不及待地问，“安室哥哥，你被放回来了吗？那辆面包车上是什么人？……” 安室透笑容微敛，低头看向在脚边绕着、像是只小狗的男孩，听他说起绑架和报警，耐心听完才道：“谢谢柯南关心了。不过，没有绑架哦，昨天只是一个心理年龄三岁的熟人在恶作剧。” 江户川柯南瞪圆眼睛：“……恶作剧？” 满头问号.jpg 安室透端着温柔大哥哥的表情，“是啊。” 他重复了一遍以示强调：“不是说了么，那个熟人的心理年龄只有三岁。” “……” 不知为何，这个描述莫名有种既视感。 江户川柯南深思地看着矢口否认自身被绑架事实、有条不紊开始清洁咖啡厅桌椅的安室透，开始胡说与正经杂糅：“可是，我看见是四只黑漆漆的、触手一样的东西把安室哥哥抓住往车里拖，昨天绑架安室哥哥的一定是怪兽！” 小侦探惊恐地退后，“安室哥哥，你是被怪兽附体了吗？” 他转而握拳坚定道：“我们报警吧安室哥哥，老师教我们，遇到困难就要找警察！” 安室透：“……” 安室透哭笑不得：“什么触手，你看错了吧，这点小事没必要麻烦警察……” 江户川柯南反问：“那是什么？如果是袖子黑色的手，总不能同时伸出四条吧？” 安室透装傻：“什么四条？就是两条手臂啊？” 江户川柯南：“……” 可恶。 绑匪肯定是特地找了个没有监控的地方的，弄得他现在连证据都拿不出来。 “安室哥哥，那些人是不是威胁你了？”江户川柯南想了想，认真道，“你可能以为满足绑匪他们就会放过你，但其实不是的，很多犯人没有那么言而有信，他们会一直压榨你，直到你完全失去利用价值……” 小侦探郑重道：“报警吧，老师教我们，这种时候应该打110。” 安室透看着那双诚意满满的蓝眼睛，莞尔一笑，忍不住摸了摸小孩的头，“谢谢柯南。”他也很认真，“但真的不用。” 江户川柯南：“……” 这么难劝动的吗？ 他不服！ 反正寒假有大把时间，江户川柯南和安室透杠上了。 “嗯。” “柯南说的很有道理呢。” “渴了吗，要不要喝橙汁？” …… 久经考验的公安卧底能游刃有余地应对多种场合。 即使江户川柯南变着花样胡搅蛮缠，也没能得到任何有效信息。 ——这已经是安室透留情的结果。 ——假设他拿出反讯问的全力，柯南就会惨烈地得到许多非常逼真的假情报。 但对着一个相信警察、如此关心他安危的聪明小孩…… 安室透能怎么办呢，只能边打工边陪他耗了。 * 波洛咖啡厅的开门时间是上午十点，有时还要更晚些。 直到神代清和上完料理课过来吃午饭，一大一小仍在拉扯。 见损友来了，江户川柯南立即跑来试图拉个盟友，“神代哥哥，你也帮我劝劝安室哥哥啊！” “……？” 神代清和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等他在点单等待菜品的过程中听完柯南的抗争史，不由为其执着深深感动。 他只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觉得我劝得动？” “那是异能吧。”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眼神清明，“这应该涉及到了我接触不到的地下世界的事情，所以安室先生才一直否认……” 小侦探忧伤，“只能靠你了神代。” 神代清和举手添了一杯饮料，“那你还劝他报警？你应该了解，警视厅管不了这件事。” “我知道。”江户川柯南说，“高木警官他们根本不知道异能……所以，是哪个部门在负责这方面的事情？” 他灵光一闪，想起曾经听过的某个称呼，呼吸略微急促道：“那位种田长官，就是这个部门的官员？” 神代清和：“无可奉告。” 黑发少年的唇角扬起神秘的笑容：“那可是个，不存在的部门啊。” “柯南——” 楼上传来毛利兰的喊声，“回来吃饭了——” “知道了小兰姐姐！” 江户川柯南匆匆交待几句，面上的表情飞快调整到无忧无虑的小学生模式，蹬蹬蹬跑上楼梯。 神代清和目送他的背影消失。 至于柯南拜托的内容…… 因为饥饿，记忆力短暂离家出走，岂不是非常合理？ ——他没有拆自己台的爱好。 ——更何况，这可是太宰猫猫的劳动成果啊。 * 绑架代替招聘，是结束休假开始上班的太宰治加入黑吃黑项目组后提出的方针。 由首领神代清和盖章通过。 而第一个享受到这项福利政策的，就是天选之子安室透。 谁叫他自己刷新到神代清和旁边呢？ 很难让人不动手啊。 * “客人，您的点单。” 金发黑皮的店员微笑着端上色香味俱全的午餐。 神代清和：“谢谢。” 他的表情动作礼貌而普通，就像每一个光临咖啡厅的客人那样。 安室透回到服务台。 忙碌之余，他偶尔抬头看向黑发少年的方向，脑中不可避免地回忆起昨日的见闻。 ——太宰治挖角的方式固然超出常规，可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如此大胆的底气。 ——那位Boss竟然已死在不为人知的角落。 “安室前辈也知道的吧？”太宰治笑吟吟道，“如果那位Boss前往彼岸的消息传出去，作为酒厂大本营的日本会遭遇何等的动荡……” 棕发微卷的少年低垂眼眸，神色竟如庙里的神佛悲天悯人，话语意味深长：“为了维护地下世界的和平，守护国民的幸福生活，港口Mafia义不容辞地站了出来——那么安室前辈，要加入我们吗？” “你们怎么确定，那一位死了？”彼时的安室透质疑道。 作为卧底5年的公安，他连那位Boss的邮箱地址都不知道，更枉论对方的身份和居所。 ——黑衣组织的那一位实在太过神秘。 太宰治玩味道：“森先生亲眼所见，还拍了视频。” 安室透：！！！ 怎样的情况下，森鸥外会亲眼见到那一位的死亡现场，还有余力拍视频？ “谁叫你是安室前辈呢，”说完这信息量巨大的话，鸢眸少年状似无奈地叹息，“这样吧，高级权限可以观看。” 结果显而易见。 在某个发尾白色的未成年“居然还不答应太宰先生你不识好歹”的冷气大放送下，安室透在黑手党的包围中，权衡利弊，口头答应了跳槽。 太宰治很放心地还了他自由。 甚至还很符合年龄地挥手送别。 安室透：“……” 能怎么办呢，卧底的身份太宰君也知道，hiro又在Mafia—— 何况，这未尝不是覆灭黑衣组织的良机。 金发黑皮的公安这般想着，跃跃欲试地露出一个属于波本的笑容。 * 神代清和慢条斯理地享用完餐点，离开时又到服务台点了三个三明治打包。 毕竟降谷前辈明天就不在了。 又少了一个蹭饭点的神代清和沉痛地想。 是的。 安室透已经提交了辞呈。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这点就不用告诉柯南了，理论上来讲，作为自由情报商人的自己不应该知道。 “祝升职加薪，安室前辈。” 临走时，神代清和真诚地送出祝福。 “……”安室透，“谢你吉言。” * 隔日，试图再接再厉·扑了个空·江户川柯南：？ 他瞪大了眼睛，“安室哥哥辞职了？” “是啊。安室先生家里突然出事了，也是没办法……”善良的榎本梓担忧道，“希望一切顺利吧。” 江户川柯南：“……” 榎本梓清点着厨房里剩余的食材，喃喃道：“店里的生意要下降了，那些冲着安室先生来的女顾客会减少很多……”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呵呵。 小侦探故作依依不舍地问：“安室先生是哪里人啊？” 榎本梓一怔：“啊，不知道呢……” 没有更多线索了。 江户川柯南等到午饭时间，确定安室透不辞职的话今天是白班，又看神代没来，确认了某个猜测。 * 神代宅。 “你肯定知道什么。”江户川柯南如此说，拍出了他的银行卡，“我买情报。” 神代清和沉默两秒，扬起营业式笑容：“不同情报有不同价位。” 他问，“客人你的需求是？” …… 结果只知道安室先生没有危险、以及确实和黑衣组织有牵扯这两点。 生活费并没有多少·江户川柯南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神代宅，意料之中地没有听到任何挽留。 虽然很不甘心，但—— 线索似乎断了。 * 几日后。波洛咖啡厅。 “什么，安室先生辞职回老家了？”铃木园子很大声地叹气，“我都没尝过几次他的手艺……” 被拖出来当陪客·神代清和安慰：“有缘还会再见的。” 毛利兰思索着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好像很多人都辞职或者请假了啊？” “小兰你说新出医生吗？” 铃木园子的恋爱雷达启动，双手交握感慨万分，“好可惜，我一直觉得你和他很般配——” “园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有你家新一嘛。” “才不是‘我家’呢！” 毛利兰害羞地反驳，又道，“我是认真的，你看，今天主持人水无怜奈小姐请了长假……” 江户川柯南小声问：“你知道什么吗？” 神代清和把坐在旁边的小侦探抱到怀里摸摸头，不走心道：“小孩别关心这么多。” 江户川柯南：“……” “放心。”黑发少年敛眸，云淡风清，“是好事。” * 借由太宰猫猫和森君的邮件，神代清和对吞并酒厂的进展一清二楚。 声明下，所谓的“绑架代替招聘”，是传销式的。 具体表现为成为Mafia的新人后，拉昔日的同事下水可以获得功劳，而功劳可转化为权力地位和薪资福利，功劳大小视拉到的前同事能够提供的情报和其本身的能力而定。 彻底上了贼船……呸，彻底弃暗投明的贝尔摩德首先响应，她试图坑某种意义上是盟友的波本，结果发现波本已经进来了，转而坑了卡尔瓦多斯，又坑了皮斯克，皮斯克自带爱尔兰； 作为波本的降谷前辈则趁贝尔摩德分身乏术——传销当然要自己也下场，先坑了近在咫尺的基尔（水无怜奈），又试图玩一把大的坑朗姆—— 疑心病晚期·朗姆没亲自来，他坑到了库拉索。 ——只限制了对方的人身自由那种。 ——这位核心成员是朗姆的死忠，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软化。 神代清和看着这满屏的战绩，悲哀地察觉到了决战的气息：他的螃蟹料理还没出师。 果然他没有厨师的天分吗。 算了。 黑发少年望着远方的云霞，在心里条理清晰地列出待办事项。 ——该回横滨了。 第240章 240 1月中旬。 天气仍寒凉, 神代清和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回屋加了件针织衫。 他已经上门和料理师父做了正式告别，说明了自己要因故离开东京前往另一个城市；和附近常常上门的流浪猫贴贴, 给它们留了个订做的自动喂粮机；毛利侦探事务所那边也去过了，将外包找猫业务停止, 还趁着江户川柯南不在和毛利父女辞行…… 唔。 应该没事了。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想着, 来到车库，看着里面的新款丰田蠢蠢欲动。 等等。 记得伪小学生柯南的刷新地点之一，就是别人的车里？ 神代清和缓缓关上车库。 他有点心理阴影。 知道自己Mafia首领身份的人不多, 但知情者想必都有一定能量, 新干线虽然不需要身份检测可人多眼杂…… 在“被看到≈被推出Mafia将有大动作”的顾虑下，神代清和再次看向车库。 就像是知道他的纠结一样, 手机适时响起邮件提示音—— 【车和司机马上到。】 啊, 是太宰猫猫！ 铲屎官为这默契心情明媚, 在见到停在院门前眼熟的某辆白色马自达后, 更是愉快地要哼出歌来。 他把行李包放在后座, 坐上副驾轻巧地打招呼：“安室前辈！” 驾驶位，赫然坐着金发黑皮的某人。 * 安室透入职港口Mafia已一星期。 黑吃黑项目组实行半封闭式管理，他们住在一栋能够望见港口Mafia五栋大楼的三层洋房里, 去哪里都有黑手党陪同, 目前唯一能够自由出入的, 在今天之前只有贝尔摩德。 现在又加上了他。 毫无疑问, 这是用传销业绩换来的。 ——至少明面如此。 安室透确定，贝尔摩德是第一个向Mafia投诚的人，其中的利益交换显然十分稳固, 而他自己…… 则和神代清和太宰治早有交情, 那两人手里还握住他要命的把柄。 * 白色马自达平稳地行驶。 因为库拉索的失联、在朗姆那里信誉急剧下降的安室透眼角余光瞄着副驾玩手机的人, 看着对方的手机屏幕一次次出现“Yu Win”，“……” 好不真实。 虽然已经感叹过很多次了，但他还是要说：这很不黑手党。 “神代君。” 把跑偏的思维拉回，安室透组织着语言道，“我听太宰君说，公安里有黑衣组织的卧底……你知道是谁吗？” 是的。 被绑架的那一日，影响安室透决策的因素有很多，这正是其中重要的一点。 至于被太宰君他们发现自己是公安而非警视厅的卧底，倒没什么好奇怪的，本身打击如黑衣组织这样的跨国犯罪集团就是公安的职能。 “不知道。”神代清和发出甩手掌柜的声音，“我在休假。” 安室透：“……” 不是，你作为Mafia首领，为什么能休一年假啊？！ 又想起初次听到幼驯染说起某少年首领预计花一年环球旅行时的震惊。 某任劳任怨的公安卧底：“你怎么放心休这么久的假？” 百思不得其解.jpg 神代清和抓紧时间打完这局游戏，放下屏幕闪烁“Yu Win”的手机，无辜地眨眨眼，“因为目前只有我当这个首领大家才服气啊。” 安室透：？ “其实如果我传位的话，太宰也可以，但他不愿意。森君也还行，只 是他有点小气，能守成就不错。”神代清和嘀咕着，“锻炼一下的话，中也应该也行？黑手党毕竟是暴力组织，首领的话，头脑和武力总要占一项……” 安室透提醒道：“你还没说为什么是你。” 神代清和失笑，“安室前辈明明知道的吧，和铃木财团的合作是我谈的，和议员们的共赢协议是我签的，先代首领时期我是少主，天然得到所有元老的认可……换人的话，你让大家怎么想？” 地下世界可不相信真善美。 “到时阴谋论满天飞，即使我直播声明也不能说明什么，毕竟异能无所不能。” 神代清和干脆趁此机会讲了讲Mafia内部围绕自己的人际关系，“另外，红叶姐有点拿我当弟弟的意思；中也心里我是哥哥；太宰是我的挚友；森君以前倒是想篡位，现在不怎么想了。” 安室透：“……” 他在心里将神代清和提到的人物和情报一一对应：尾崎红叶，港口Mafia唯一的女性干部，主管情报和暗杀；中原中也，尾崎红叶直属部下，准干部，被称为重力使的强大武力派异能者；太宰治，太熟了跳过；森鸥外，准干部，主管对外合作。 ——而行动部队的掌控权在每位高层手中，时常带领行动部队外出火并的干部大佐和黑蜥蜴百人长广津柳浪，都是Mafia元老。 很好。 神代君的地位果然稳固。 安室透想到什么，问：“那天‘绑架’我的异能者是谁？” 这些天在洋房里都没有见到。 “是芥川君。”神代清和介绍，“芥川龙之介，太宰从贫民窟拉出来的孩子，有点太宰毒唯的意思。” 安室透：“……” 毒唯这个词真是生动形象。 安室透沉默了会儿，再次询问：“那太宰知道吗？” 公安里的黑衣组织卧底一日不找出，他就一日不能安心。 和人均都有些神秘主义、各种单线联系、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黑衣组织不同，公安的氛围和普通职场差不多，卧底至少会知道同僚们的姓名家庭和住址，甚至在未暴露前战友们不会对他设防…… 这便是天大的隐患。 神代清和多少知道他的心情，承诺：“安心，我会帮你问的。” 他认真地道：“如果太宰也不知道，我们就去找乱步先生，到时需要公安提供情报配合。” “……嗯。” 此时车速不快，安室透转脸凝视着那双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清楚地看见其中的真诚，慢慢嗯了声。 神代君又不像Mafia了。 但，就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才会得到太宰君的另眼相待吧。 这7天在黑吃黑项目组，不知是有幸还是不幸见识过工作状态的“Mafia操心师太宰”的安室透难以遏制地想。 “等黑衣组织覆灭，我就会回公安。” “是吗？”神代清和托着下巴，眼眸弯弯，“可那时候的港口Mafia就是统御关东地下世界的龙头了，公安真的不想要在里面身居高位的卧底吗？” 安室透：“……” 完蛋。 仔细想想确实挺有可能—— 神代清和矜持地微笑：“安室前辈，我盯上你很久了。” 安室·打工皇帝·透：“……” 神代清和眼里泛着微光，语调轻柔地引诱，“和势均力敌、甚至更优秀的同僚共事的感觉如何？后勤到位、执行满分，没有为私欲拖后腿的上层，没有总出纰漏的部下，没有需要顾忌正面形象而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他的声音听起来竟然有点委屈，像是苦苦付出等不到回报的痴心者，“安室前辈 不喜欢吗？” “……”安室透无奈，“别说得我像个人渣一样。” 如果不是握着方向盘，他都要扶额了。 公安卧底不解，“你好像很希望我留在Mafia？” “是啊。” “为什么？” “太宰挺喜欢你的。” “……”等了半晌才发现没有下文·安室透，“就因为这个？” “我觉得足够了。” “……” 沐浴在安室透无语的视线里，神代清和斟酌着语言，“这么说吧，太宰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安室透赞同地点点头。 公安卧底不甘心地想，这样的未成年天才怎么会跑到Mafia去的？ 对神代清和他也有类似的不平。 “当人们在说出‘天才’这个词时，就本能地认定了‘他/她和我们不一样’，这实质上是一种异化，是将天才剔除出群体的行为。”神代清和漠然道，“有的天才能够不在意旁人的评价，自始至终行走在自己的道路上，有的天才不能。” “太宰是后者。” 神代清和这般说着，声音变得柔和而清朗，如山涧泉水潺潺，“他天生敏锐，能察觉到哪怕是圣人内心的黑暗面，并为之深陷囹圄，能理解他的人屈指可数，甚至能给他正向影响的存在都少之又少……” “安室前辈，你正是其中之一。” “……你在制造适合他的群体？” “是啊。” 安室透沉默了很久，低低道，“你和太宰……” “就像是前辈你和绿川君那样。” 是吗。 是这样的感情吗。 从神代清和的话里得到某种额外的信息，安室透想问他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和hir的真名和过往，又觉得这个问题没有问的必要，已经是这样了，知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 仿佛被某种沉甸甸的、似是怅然又似是沉冷的无形之物环绕，公安卧底有些意兴阑珊，他似乎直到现在，才窥探到一丝太宰治的内心世界。 天才啊。 他运转滞涩的大脑，“如果太宰君知道你和我说这些……” 神代清和云淡风清，“无所谓，我会签不平等条约。” 安室透：“……” 呵呵。 多少代入今后角色的公安卧底假装没有听见未来上司这平静且怂的回答，不太有把握的保证，“我会尽量不让太宰君看出来的。” “嗯。”神代清和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偏头打量窗外的风景。 车内维持着安静。 良久。 * 白色马自达进入横滨。 神代清和看着窗外牵手的情侣，谈兴上涌、兴致勃勃地说： “安室前辈生日在几月？今年你也30了吧，再不抓紧时间谈个恋爱就要讨不到老婆了，刚好在Mafia方便物色观念和能力都适配的异性，不喜欢黑手党的话，我们和军警特务科武装侦探社也经常往来……” “停。” 安室·飙车一流·透面无表情，“安全乘车，不要和司机聊天。” 神代清和：“……” 这话你自己信吗？ 第241章 241 东京。某高级公寓。 “不知道。”被上午的电话吵醒的琴酒沉默着听完, 脸色阴沉、声音冰冷，“我没见过库拉索。” 手机那端是个嘶哑失真、听起来上了年纪的男声，“波本也失联了。”那声音充斥着质疑, 烦躁之意隔着听筒传递，“东京就在你眼皮地下，你竟然不知道？” 琴酒嗤笑：“两个情报组。” 多少有点起床气的杀手心情不佳地嘲讽：“朗姆，你老了。”连部下都掌控不住。 不待回答, 琴酒挂了电话。 那个急性子老头估计在喷火吧。 谁理他。 看了眼时间，昨晚又是通宵作业的琴酒干脆起床, 喊伏特加带早饭过来。 失联的库拉索、波本，向电视台请假的基尔, 还有之前打电话神神秘秘试图约他出去喝酒的贝尔摩德……港口Mafia这是把东京的代号成员端了吗？既然那个女人也背叛了, 那和她相识的卡尔瓦多斯之类想必都被“约”出去回不来了。 贝尔摩德的能量太大。 琴酒怀疑目前东京幸存的代号成员只有他和伏特加再加基安蒂科恩。 ——基安蒂讨厌贝尔摩德, 不会被对方约出去；科恩听搭档基安蒂的。 琴酒：…… 真没前途啊，这个组织。 * 伏特加提着两份荞麦面上门的时候, 琴酒正看着通讯录里神代清和的电话沉思。 “大哥。” 方脸墨镜的大块头默默把打包的面取出摆好, 连筷子都放得整齐，这才看向银发男人。 ——感谢墨镜，让他的视线更自由。 伏特加心下惴惴不安。 不如说, 从遇到变小的雪莉那天起，他的心里便始终这般忐忑，几次做梦都梦到当初的场景。 持续3个月了。 * 伏特加记得很清楚, 那是10月中旬的某一天，他和大哥只是普普通通过个马路，大哥突然加快脚步, 对着路口一个黑发幼女喊雪莉。 忠诚小弟自然不会怀疑比自己聪明得多的大哥的判断。 可遇到叛徒雪莉变得这么小还变了发色的情况, 心里发蒙也是正常的吧？ 就在他努力消化眼前的事实时, 剧情忽然就往一个他看不懂的方向发展了：和雪莉同行的少年居然一副和大哥很熟的样子聊了起来，甚至自说自话地把雪莉抱走了？！ 更令人惊悚的是，大哥没有阻拦。 不。 早在大哥和少年有来有往地聊天时，他就宕机了。 “那是Mafia。” 之后，或许是见墨镜也盖不住小弟的懵逼，大哥提点道。 而借由这提醒，伏特加冥思苦想，终于想起雪莉身边的少年就是曾有一面之缘的港口Mafia少主…… 错了。 现在是Mafia首领。 伏特加惊出一身冷汗。 别的组织的首领和组织的叛徒疑似同伴，大哥又似乎和前者很熟，还很给前者面子地放过了后者—— 那时候大哥是有能力拦人的。 虽然少年说一个月期限，语气轻松地好像只是早一点晚一点的小问题，但大哥这样……说得严重一点，这已经是对组织的背叛。 当晚没有通宵，伏特加躺在床上，动用生锈的脑子想了很久，第二天一见到琴酒就小心翼翼道：“大哥，我开车还是不错的，IT也还行，或者我再练下枪法？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抛下我吧？我还能继续跟随您吗？” 银发男人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墨绿的眸子不耐地扫了他一眼，“不然呢？” ——此场景已入选伏特加心中的N.1。 * 但跳槽这种事吧，也是有风险的。 在确认不会被琴酒抛下后，伏特加固然排除了最大的危机，可心里也不踏实。 概因他太清楚黑衣组织的体量和对待背叛者的残忍。 诶。 后者好像基本都是大哥干的？ 伏特加呆滞。 在约定的一月期限里他辗转反侧，结果—— 收到某个邮件后，琴酒对转脸看来的小弟道：“那位先生叫我不要再管雪莉的事，贝尔摩德会负责追查。” 伏特加惊喜，墨镜后的眼睛亮了起来：“太好了！” “哼。” 彼时的银发男人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凛冽的杀气和兴奋的笑声在保时捷密闭的空间里回荡盘旋，令人心生恐惧与战栗。 伏特加战战兢兢：“怎、怎么了吗？” 琴酒没有下文。 大哥有时候是不爱搭理他的，伏特加表示已很习惯。 但埋在心中的疑问已然生根，并在周围似乎隐隐变得怪异的环境中发芽。 组织最近是不是…… 不太对劲？ 跟着琴酒去地下基地练枪的伏特加隐隐感觉到一股令人如芒在背的躁动，来来往往的组织成员之间弥漫着诡谲的气氛，看着同僚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堆行走的美金。 ——训练营的死亡率节节攀升。 ——代号成员的消耗变得格外快。 ——几个海外分部接连爆出各种隐患。 和别的同僚不同，作为日本负责人的小弟，伏特加借由琴酒的视角全面地了解了近期组织各方面的不顺，“是FBI、CIA、M16这些组织在针对我们？条子合作了？” 他猜测。 琴酒没有接话，只是投来警告的一瞥：“做好自己的事。” 伏特加：“哦。” * 此时的朗姆确实在喷火。 琴酒居然挂他电话！ 他就不信，作为日本区负责人，琴酒会什么都不知道！！ 而且…… 独眼里闪过思索的光，朗姆想起他没有告诉琴酒的事情：贝尔摩德也联系不上了。乃至Bss也是如此。 究竟发生了什么？ 此时的日本，仿佛是个巨大的黑色漩涡，踏进去祸福难料，但若是不踏进去…… 朗姆想起波本汇报的，那位先生让贝尔摩德执行的任务：横滨港地下拍卖会将要拍卖一颗名为潘多拉的宝石，Bss的指示是得到它。 ——波本自述，了解到这个任务的原因，是贝尔摩德对横滨有阴影，喊了他配合。 ——波本奇怪于组织为什么要一块名不见经传的宝石…… 而作为黑衣组织二把手的朗姆，恰好知道和拍卖品潘多拉有关的情报。 有一个名称不祥、追寻宝石的跨国组织，因成员代号均为动物被称为“动物园”，他们的最终目的，便是找到一颗名为潘多拉的宝石。 ——据说得到这颗宝石，就能通过某种方式长生不老…… 回想起年轻时的意气风发，朗姆衰老的心脏怦怦跳动。 谁知道长生不老的机会有几份呢？ 若是只有一份，Bss用了，其他人就没份了；而若是有两份…… ——Bss想必也不会给他。 朗姆很清楚自己的野心，也清楚往日因野心而带来的逾越一直被Bss看在眼里。 有这番考虑，朗姆自然是想要先下手为强拿到潘多拉宝石的，但多疑已刻入他的骨髓，于是即使在这般 诱惑下，他依然先派出了第一心腹库拉索，自己则是做出仍在欧洲的假象，走偷渡路子前往日本…… 没想到，他还在太平洋的轮船上，日本那边的部下就纷纷失联。 如果说波本和库拉索是栽在横滨，那贝尔摩德和Bss为什么联系不上？ 与其相信那个难搞的女人和连他百般试探都没有暴露藏身地的Bss都栽了的无稽之谈…… 不如说，这其实是Bss终于打算对他下手了。 朗姆笃定地想。 并在深沉的思考后愈发确定这个结论。 ——既然如此，就别怪他反抗了。 ——还有，潘多拉。 * 东京到横滨只有半小时车程。 上午，神代清和在横滨的宅子里，接到了黑羽快斗的电话。 显然十分亢奋的男高中生在手机里叭叭叭兴奋地说着地下世界这场拍卖会的情报，进而说起对预告函该写什么的纠结，神代清和实在不忍心打扰，等到他讲完，才礼貌戳破，“假的。” “……”黑羽快斗沉默几秒，发出一声怪叫，“不是吧？” “别侥幸。” 神代清和警示，“到时会有火并，死人的那种，你别掺和。” 黑羽快斗：“……” 似乎隔着电话察觉到对方未熄的心思，神代清和语气不容置疑道：“这可不是怪盗基德的场合。” “那个、我记得你说过，”手机那边期期艾艾，“如果我偷宝石被警方抓住，就找人捞我，如果连脸都被媒体拍到上了新闻，说是未成年模仿犯、未造成严重后果，请一个律师团打官司再搞舆论公关……” 黑羽快斗讨好地说，“你总是那么周到，我是说，如果我这次想去，其实你也有办法的吧？” 神代清和：“没有。” 他无情地、利落地挂断电话，以此表态。 正帮忙打扫屋子·安室透：“……怪盗基德？” 作为一个Mafia首领，你的交友范围是不是过于广阔了神代君？！ “见笑了。” 神代清和表情苦恼，像是饱受小孩折磨的家长，叹气道，“从未失手的经历，让基德总是过于自信。” 安室透：“……” 搜查二课你们在干什么啊搜查二课？！ 同为警察，安室透颇有被打脸之感。 “我承认，我是希望以后安室前辈你和基德有冲突的时候，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多给个机会。”神代清和眨眨眼，坦诚地说，又好奇问，“来调查潘多拉的库拉索已经失联，朗姆还会来吗？” ——是的。 ——所谓即将被秘密拍卖的潘多拉宝石，正是安室透在综合各方情报后为朗姆量身定做的陷阱。 “不确定。”安室透回忆着黑衣组织里有关朗姆的传闻，“我没有亲眼见过朗姆，关于他的形象，有人说是身强力壮的男人，有人说是像女人一样的男人，也有人说是个老人……” “我认为老人最有可信度，到底是追随乌丸莲耶创立组织的元老。”公安卧底推理道，“而长生不老对老人的诱惑力，是最大的。” 神代清和肯定了他的观点。 11点了。 黑发少年瞄了眼时间，露出期待的笑容：“安室前辈，中午你做饭吧！” 他抛出对方无法拒绝的条件，“再做点乱步先生喜欢的甜品，我们下午去找他怎么样？” 两人已经确认太宰治不知道警察厅里的酒厂卧底是谁了。 “好啊。” 安室透看着空空如也的冰箱，接受了午饭要从买菜开始的事实。 有乱步大人在，应 该能顺利找出公安中的害虫。 回想着江户川乱步的丰功伟绩，安室透心情好转，从屋里找了个藤编篮子，问过神代清和后当菜篮挎着、出门前往对方告知的采购地点。 朗姆还没到日本吧？ 想起这位黑衣组织上司的急性子，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虔诚许愿，对方能在踏上日本国土听到害虫伏法的消息后，去往风景优美的三途川。 * 东京。米花町。 下午放学回来·江户川柯南：“……神代回横滨了？” “没礼貌！”毛利兰叉腰不满，“要叫神代哥哥哦，柯南。” 习惯性地装出小学生的模样胡乱应付了青梅，江户川柯南回到卧室，面沉如水。 不对劲。 神代连找猫的业务都不要了，显然是不会再长住东京的意思。 考虑到现在差不多到了Mafia和黑衣组织斗争白热化的阶段…… ——混蛋！！ 江户川柯南拿起手机就要拨神代清和的电话，想到对方故意趁他上学辞行显然是要甩开他就火大，又在拨出之前冷静下来。 等等。 万一神代背刺，和小兰说我想逃学…… 江户川柯南翻阅着通讯录里，游移的视线落在认识不久的、赤井秀一的名字上。 * 某FBI安全屋内。 赤井秀一接到了江户川柯南的电话。 “……嗯。……好的。” 他神情兴味地结束通话。 “秀？”朱蒂疑惑地看着他，“谁的电话？” “线人。” 赤井秀一言简意赅。 FBI如今的处境并不好。 因为被日本公安抓到现形，未经允许非法潜入他国的情况曝光，他们如今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朱蒂更是已经辞去英语老师的职务。 而赤井秀一和朱蒂之所以能留在这里，是他们的上司极力周旋的结果，代价便是其他辅助的FBI同事都回了总部。 上司认为，他们俩搭档是仅次于小队齐全的选择。 ——其中多少有重新撮合他和朱蒂的意思。 赤井秀一对此心知肚明，但上司没提、朱蒂也没提，他也不好莫名其妙说拒绝，只是在相处中一直保持同僚间的分寸，杜绝所有不必要的亲密行为。 ——朱蒂是个聪明的女人。 ——她会明白的。 “秀，你要出门吗？”朱蒂热情的眼神追逐着前男友。 “去见线人。” 披上外套，以绝对合理的理由拒绝了朱蒂同行的请求，赤井秀一理了理针织帽，离开了安全屋。 * 赤井秀一是在破案现场遇见江户川柯南的。 两次。 活跃的小侦探给了赤井秀一许多惊喜，远超年龄的成熟和聪慧的头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在对方表现出明显的亲近，提出想要和他交换电话和邮箱后，某FBI便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这个举动给他带来了第三次惊喜。 “捎你去横滨？” “是的。”江户川柯南仰脸，努力用软软圆圆的正太脸摆出严肃的表情，“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过去，是不能告诉毛利叔叔和小兰姐姐的，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过了，认识的可靠的大人里，只有赤井先生你能带我去了！” 赤井秀一认识毛利父女。 因为初次见到小侦探的案子里，他们在场。 “只见过我两面……” “但是小兰姐姐说，赤井先生是FBI哦！”江户川柯南祭出星星眼，模仿青梅的追星表情，“我知道F BI是超级警察！赤井先生这么厉害，一定是王牌吧！” ——这正是不能让阿笠博士带他去横滨的原因。 ——不够厉害的话，可不行啊。 FBI王牌·赤井秀一平视着眼前的孩子，神情全无对孩童的看低，笑笑道：“我要听实话。” 江户川柯南：“……” 啊。 不愧是从那个组织全身而退的男人，果然难缠。 江户川柯南咬咬牙，思绪电转，忧心忡忡道：“我有一个朋友，卷进了两个极道组织的争斗。” 神代那家伙，明明自己也只是个柔弱的情报商人！ 他模糊着说：“其中一个是横滨的港口Mafia，还有一个是没听说过、但朋友说藏得很深的、好像叫‘酒厂’的组织……” 赤井秀一面色如常。 江户川柯南观察着他的神色，意料之中的没有丝毫端倪，继续道： “我想去找他。 “我有很多零用钱，可以雇佣赤井先生当保镖的！ “拜托了，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不像陷阱。 赤井秀一看着身高只到他大腿、双手合十、神情不安与希冀交织的男孩，脑海念头连闪，如此判断。 而且…… 即使是陷阱，又如何？ 不安分的内心跃跃欲试，FBI的王牌压抑着兴奋，告诉自己也许是误会，详细询问起种种情况。 ——是真的。 前黑麦威士忌权威认证，有些不可置信地突破口竟是这样得来。 “我们今晚就出发吧！”江户川柯南殷切道。 赤井秀一稍作思考，答应了他新出炉的小雇主，并体贴地问：“两天能结束么？你大后天就要回学校上课了吧。” 今天是星期五。 “没事。” 小侦探很有经验地嘀咕，“大不了再断一次腿……” 赤井秀一：？ 第242章 242 月亮升上夜空时, 神代清和提着许多熟食回到一户建。 不出所料，在公安配合提供哪怕是最细微的资料的情况下, 乱步先生飞快地锁定了警察厅内可能的酒厂间谍, 只需要公安内部再稍作测试，就能把人揪出来。——而吃着甜点、完成了委托的乱步猫猫在理所当然地收下委托费后，还不客气地支使降谷前辈做了大餐。 ……痛并快乐着的降谷前辈在福泽宅的厨房里, 几乎以一己之力，做出了足以大摆宴席那么多的菜肴。 ——吃不完的大家愉快地分了。 神代清和满足地把自己分到的从一次性餐盒里取出来放进碗盘, 各盛了一小部分出来, 剩下的用保鲜膜盖好放进冰箱。 你问盛出来的？ 当然是喂乌鸦啦~ 现在的神代宅, 可是有七只乌鸦啊。 ——在乌丸莲耶完蛋后，大郎和二郎也跟着森君过来和小七它们会和了。 “嘎嘎！” [主人晚上好！] 临近21点，乌鸦回巢, 神代清和从嘈杂的嘎嘎声中清晰地听见了自家宠物的话语, 而即使被六只同类包围, 小七的存在也是那样突出——但见一只乌鸦排众而出, 低头, 右翅膀伸展下压做了个鸟类的绅士礼, [多日未见, 您的美貌仍然让星空失色。]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主宠贴贴。 神代清和热了特地盛出来的菜，看着小七神气活现地蹦跶着给兄弟们做分配，有点感慨。 如此聪明的小七, 居然也没有追到心上鸟。 好在它看起来已完全走出来了。 * 21:30。 神代清和洗白白坐到床上。 冬天能窝在暖乎乎的被窝里，真是一大享受。 就是生物钟要改了。 原本处于休假期间的神代清和是每晚快乐熬夜, 再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的作息；后来由于上午要学习螃蟹料理, 他又把生物钟调回了早睡早起的健康作息；而到了横滨, 即将参与Mafia事务—— 又得调到昼伏夜出的状态。 否则关键时刻因为想睡觉而掉链子, 简直智熄。 那从今晚开始熬夜？ 神代清和左手情报贩子的聊天室，右手游戏，陷入沉思。 然后接到了江户川柯南的电话。 “……你来横滨了？” “是啊。”偏僻的角落里，江户川柯南没好气地翻着白眼，“来找你。” 东京和横滨的距离并不远。 而他和赤井先生之所以这么晚才到—— 为了隐藏行迹，FBI王牌没有开自己的爱车，而是用假身份租车带着小雇主过来。 临近横滨，或许是入夜的缘故，硝烟味浓重了起来，他们巧合地被卷入一场小规模帮派斗争，可怜的租车光荣牺牲。 取得胜利的一方自称是港口Mafia附属组织，穿着黑西装黑墨镜黑皮鞋，对无辜路人道歉的语气非常诚恳，一套善后流程走完，保险公司将租车拖走维修，又有司机载着他们陪进入横滨某医院做了全套身体检查和伤势鉴定…… 当然都是免费的。 终于出了医院，司机表示他们受惊了真是对不住，还特地塞了心灵损失费，附带一本旅游手册和一叠优惠券。 江户川柯南：“……” 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干笑：“这套流程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你们到底卷入过多少路人啊？！旅游手册和优惠券又是怎么回事？！——竟然还接了推广吗？！ 赤井秀一端详着手中厚厚一叠的优惠券， 真心实意地感慨：“这就是横滨的黑`道吗？长见识了。” 江户川柯南抬手捂脸，莫名有种羞耻感。 等等。 他羞耻什么啊，他又没在横滨地下世界待过，神代虽然待过，但也只是个卖情报的，和打打杀杀的黑`道又有什么关系？！ “干嘛要来找我？”神代清和的诧异完全发自内心，“你一个小学生……” 江户川柯南打断：“我找了靠谱的大人带。” 他重音强调，“是那种可以带着我们冲出重围的大人。” 好的。 阿笠博士的选项可以划掉了。 ——虽然博士应该还是最佳背锅人选。 神代清和在心里吐槽着，飞快计算起柯南到来的种种影响，灵光一闪：“原来如此，你在担心我吗？” 毕竟自己在柯南心中战斗力只有0.5鹅。 江户川柯南沉默。 而这，已是一种回答。 神代清和勾起唇角，放柔了声音，“你们在哪？我去接你们。” 啊。 要不要把人往家里带呢？ 被友情感动·神代清和开出车库里的丰田，朝着柯南说的地址驶去。 临行前他想了想，把隔壁太宰宅的门牌暂时摘下。 横滨这些日子治安环境不佳，还是把特地找来的柯南放家里吧。 至于那个所谓的靠谱的大人…… * 月轮洒下的皎洁银光，把男人的面容映照得清清楚楚。 这接近190的身高，这冷白皮，这打卷的黑发，这绿色的眼睛，这针织帽…… 神代清和无言地凝视赤井秀一。 恍如梦中。 他不可思议地问：“你们怎么认识的？” 江户川柯南挠头，“就是这样那样认识的啊，赤井先生他……” 赤井秀一倚在颗树干粗壮的乔木，偏头打量着神代清和。 在来横滨的路上，小雇主说明了他这位朋友的情况。 不到20、游走于灰色地带的兼职情报贩子，东京的住所离毛利侦探事务所很近；出身横滨，和黑白两道似乎都有不浅的联系—— 赤井秀一当然看出江户川柯南有所隐瞒，可即便在有所隐瞒的情况下，他的这位朋友都已是如此“优秀”—— 异能者？ 家族生意？ …… FBI王牌怀着强烈的好奇，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神代少年。 而柯南根本没在电话里提到他的身份，神代清和却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目露了然，并立刻向柯南询问—— 有意思。 神代清和也这么觉得。 听听柯南的说辞吧，在想要和赤井秀一搭上线后，立刻就有两个案子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这是什么世界之子的待遇吗？ 柯门。 “初次见面，请多指教了，赤井先生。”终于想起还没做自我介绍·神代清和友善地打招呼，认真拜托，“在横滨期间，柯南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请多指教。” 赤井秀一这样说着，伸出了手。 这是个不符合日本见面礼仪的、等待握手的姿态。 神代清和敛眸，从善如流地握上那只有力的、枪茧明显的手，微笑接下这份光明正大的试探。 * 22:00。 FBI王牌和小侦探的组合踏进神代宅。 还来不及打量一户建的情况，江户川柯南的肚子就响了起来。 “饿了？” 刚在路上听了今日柯南倒霉日常·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也是，这么折腾一圈，小孩子饿得快……” 他面色沉痛地打开冰箱，端出一盘分量十足的炸物。 啧。 三个人吃饭，存货大瘦身啊。 快一年没吃到绿川君的饭·打包的降谷前辈的饭又要被分出去·神代清和接着端上饮品，内心的悲伤逆流成河。 “好吃！” 江户川柯南尝了口热好的炸物，眼前一亮，夸赞并分享，“赤井先生也吃点吧，就当夜宵了。” 看出神代清和眼里的不舍，赤井秀一自然是应了。 神代清和：“……” 他的心里转过许多念头，拿起筷子加入了抢食大军。 “你在哪买的？” 吃饱喝足，知晓损友厨艺·江户川柯南后仰靠在椅背，随口问。 “这个啊。”神代清和支着下颚，轻描淡写抛下王炸，“波本做的。” ？！ 伪小孩瞬间挺直。 啪嗒。 某FBI震惊地瞳孔收缩，手里的筷子掉落在地。 种种激烈的情绪几乎具现成实质，赤井秀一首先开口：“那个组织的波本？” 神代清和矜持点头。 夜色漫卷，在他的黑发间无声地绕。 “我原本只打算招待我的朋友……”神代清和慢慢起身，少年的侧脸隐在黑暗中，隐隐有些森然，笑意细碎，“碗筷杯盘洗了，再抹干净桌子，你可以的吧，赤井探员？” 第243章 243 三个碗, 三双筷子，三个杯子，一个盘子。 和一张用过的桌子。 赤井秀一在做清洁的时候, 江户川柯南已追着神代清和上了二楼, 小短腿直到后者停住脚步才追上人。 “神代！” “在。” 月色下, 少年眉目如画，惬意地坐在露台的藤椅，朝他懒散的应声。 夜风习习。 露台上种植着三两花草，似乎有极淡的芳香传来，江户川柯南蓝眸中闪着思索的光，忽然又露出半月眼，“好吧，我知道波本也是你的上帝，还关系好到可以给你做饭了……波本酒的话, 是波本威士忌？” 他爬上另一个藤椅坐好，问。 神代清和点点头，免费附送一个情报：“波本和黑麦——叫莱伊也行，就是那位赤井探员, 在酒厂共事时就非常不对付，更别说后者卧底身份暴露叛逃后了。” “赤井先生在黑衣组织的时候, 很得看重吗？”想到之前灰原也是这么描述的,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吐槽, “明明知道赤井先生一直都是FBI派过来的卧底，还要说‘叛逃’……我一直觉得这个修辞很有语病。” 从来就不是黑衣组织的人，谈何叛逃？ 除非组织的高层对莱伊真情实感过…… 唔。 这样一想—— “有点痴心女子埋怨渣男的既视感。”神代清和脑回路重合地说出了江户川柯南奇妙的感慨, 好笑道, “据说赤井探员的确很得酒厂重视, 一两年就获得了代号成为核心成员，那时候的他就像是琴酒二号，强悍而冷酷，如果潜伏时间足够长的话，或许真的能获得堪比琴酒的权力也说不定哦？” “但那时候，很难说他到底是莱伊，还是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的确。 黑衣组织的功劳想必都要实打实地杀人放火，不可能安安稳稳地混资历。 “对了，你是雇了他当保镖？”神代清和话锋一转，饶有兴致道，“多少钱？” 江户川柯南：“……” 不知为何，虽然没去过某些风俗场所，但神代这架势就是让他联想到了正要点人陪的豪客—— 等等。 作为游走于灰色地带的情报商人，神代肯定去过不少不法场所，难道他真的连…… “神代桑似乎对我没什么好印象呢。”室内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江户川柯南的思绪，忙完家务·赤井秀一走上露台，神色无奈，“我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你猜？” 赤井秀一在空着的藤椅上坐下，若有所思：“波本说我坏话？” 洗碗时，由于有了“波本”这个关键词，FBI的王牌先生已然想起，这并不是他和神代清和的第一次见面。 ——难怪他觉得神代清和有点眼熟。 ——还以为是因为对方长得好看产生的错觉。 在他还是黑衣组织的莱伊时，曾见到波本和神代清和在公园赏樱。 彼时自己身边还有女友明美，波本身边除他和神代少年外还有一个红发男人…… 原谅黑发在金发和红发间没那么显眼。 在那次公园偶遇后，他试着查过和波本同行之人，可惜并没有查出什么结果，时间一长，也就不了了之。 那时的他处于深度卧底状态，因为缺少队友，自身也没有点亮情报相关技能比如黑客，连普通国民的身份都未必能查出，更别说是灰黑色人士。 赤井秀一感叹，“我那时候还猜过神代桑是波本打零工认识的普通人朋友。” 是的。 这也是他没再查下去的原因之一。 波本到处打零工的阳光青年人设人缘一直很不错。 神代清和状似疑惑：“为什么不猜是雪莉？” “……” 赤井秀一哑然。 雪莉说自己坏话这件事，实在太正常了。 而神代清和的潜台词……他和雪莉也有联系？ 黑发少年继续问：“为什么不猜是琴酒？” “……” 赤井秀一有点麻木。 他似乎知道小雇主说起这个朋友时为什么感情复杂了。 对黑衣组织的了解深入到这种程度…… 假设神代清和对港口Mafia的组成和人际关系也有同等了解，不被卷入两个组织的争斗都不合理。 FBI的王牌半玩笑半试探道：“我猜说我坏话的是那位Bss。” 神代清和懒洋洋表示：“他可能说过，不过我没听到。” 他只见了乌丸莲耶一面，后续全甩给森君啦！ 休假过于快乐。 那位Bss什么的…… 江户川柯南眼神飘忽，紧紧地盯着一盆绿色植物，仿佛被叶片上的脉络迷住心神。 然后就感觉身体悬空—— 被抱了起来。 将演技仍需锻炼的小侦探圈在怀里，神代清和笑眯眯道：“有点渴了，能麻烦赤井君泡个茶吗？茶叶和茶具在厨房左数第一个柜子里。” 赤井秀一顺从地应了，却不起身，问：“让柯南知道这些不要紧吗？” 这不是孩子该踏入的世界。 虽然小雇主的聪慧和成熟远超同龄人。 望进那双担忧的墨绿色眸子，神代清和微微一怔，随即道：“其实……” 他低头看了小侦探一眼，似乎在征求意见。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柯南，你信任赤井君吗？” 江户川柯南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神代清和抬眸，平静脸看着赤井秀一，语气略显沉重：“其实，柯南他是个侏儒。” ？！ 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 神代清和语气惆怅，“伯父伯母起初以为柯南只是单纯的发育慢，后来才……为了儿子的身心健康，他们只能每隔几年就让柯南在不同的地方生活……这次是寄住在毛利家。” 江户川柯南：“………………” 他已失去所有表情。 木呆呆的样子倒很应景。 “……”因着某少年和某伪小孩的表现，赤井秀一没能分辨出谎言，FBI的王牌先是礼貌地表达了同情，沉默片刻才道，“那柯南今年……？” 神代清和怅然道：“柯南只比我小两岁。” 赤井秀一莫名松了口气。 FBI探员又陪坐了会儿，起身泡茶去了。 他需要一点私人时间，打几个电话问问之前委托的地下世界中人，关于横滨的这场“争斗”的情报。 针织帽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向下的楼梯。 江户川柯南立即一跃而起，咬牙控诉：“你在扯些什么啊？” 神代清和从容道：“否则你要怎么解释你的‘早熟’？” “……” 江户川柯南一噎，“那你也不能、不能……好吧。” “我都不知道你对黑衣组织这么熟悉。”小侦探负气道，“你和波本是朋友？和赤井先生也早就见过？” 这是他通过方才两人的对话提取的信息。 神代清和矜持颔首：“感谢夸奖。” 江户川柯南：“……” 行吧。 这对情报商人来说可能的确是夸 奖吧…… 摔！ 他就不信神代听不出他的意思！ 两人一顿毫无营养的猫猫拳之后，和好如初。 “赤井先生应该是去联系队友问情况了吧。”江户川柯南分析道，“我雇他的时候，他应该就开始找人查了。” “可能不是队友。” 神代清和rua了rua他肉肉的脸颊，“FBI基本都被公安送回老家了，剩下的只有赤井君和朱蒂女士。” 他补充，“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假如降谷前辈没有知晓这许多内情，或许会考虑和FBI合作对抗酒厂，可现在嘛…… ——当然是把FBI赶得越远越好。 啊。 如果赤井君有个搞情报的黑客队友，这个配置，和琴酒伏特加不是更像了吗？ 琴酒第二居然也体现在这种地方？ 江户川柯南：“所以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现在是什么情况？真的要打起来了吗？” 小侦探警觉地看了看起居室的方向，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黑衣组织发现他们的Bss不是本人了？” “应该没有。”神代清和跟着转到悄悄话频道，语气有点古怪，“酒厂的那些干部脑补能力好像都挺强的。” 比如朗姆、朗姆和朗姆。 江户川柯南瞪眼：“上一个问题！” 这种遇到几个问题只回答最后一个的习惯真是太讨厌了！ “嗯，真打。”神代清和好脾气地解答，“时间应该在后天，拍卖会的时候。” 拍卖会？ 江户川柯南正想再问，话语却戛然而止。 端着三杯热茶的赤井秀一上来了。 很遗憾，他委托的那些人并不知晓这场两个组织间的争斗，甚至怀疑他在无中生有。 有那么一瞬，赤井秀一怀疑江户川柯南和神代清和在合伙诈骗，但在慎重思考后，他偏向于确有其事。至于情报…… “神代桑，我可以在你这里买情报吗？” 赤井秀一诚恳地问。 神代清和露出亲切友好的营业专用微笑：“当然，我怎么会把生意往外推呢？不过事先声明，我很贵。” 赤井秀一点点头：“FBI批了经费。” 不够的。 江户川柯南仿佛看到了曾经同样如此天真的自己。 * 翌日。 被狠宰了一笔·用工资+经费才搞定·原本打算出去吃·赤井秀一赖在神代宅吃了早餐和中餐，顶着神代清和不善的眼神向主人借了车，出门兜风了。 或者说，去熟悉横滨的路线。 尤其是根据买来的情报，大概率会爆发冲突的地下拍卖会附近。 至于在车后座发现一只柯南什么的—— “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正适应着丰田的手感·赤井秀一诧异地看着后排冒出来的脑袋，“怎么偷偷摸摸的？” “……” 江户川柯南哽住。 是啊。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呢……习惯真可怕。 * “嗯。柯南往你那边去了，附带一只赤井。”神代清和抬手，乌鸦轻巧地落在掌心，他唇角上翘地对着手机说，“就是安室前辈念念不忘的那个FBI。” 第244章 244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 黑色丰田从停车场开出, 朝横滨港的方向驶去。 车里正是刚刚在路边速食店解决了晚饭的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 有一说一，和午饭相比，晚饭的水准堪称断崖式滑落…… 果然由奢入俭难。 江户川柯南托着脸想。 今天下午, 他和赤井秀一跟着地图大概熟悉了一遍横滨的大路小道，到了吃饭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因为囊中羞涩，赤井秀一十分光棍地带他去吃了便宜的猪排饭。 啊。 或许还有“雇主是个侏儒其实已经快成年了”的理论深入人心，不需要太考虑照顾小孩子心情的缘故吧。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 下午，赤井秀一跟他分享了部分从神代清和那里买来的情报。 比如晚上要去的地下拍卖会的所在。 也就是此行的目的地。 夜愈发黑了。 今日的云时常遮蔽月光。 几与夜色相融的黑色丰田流畅地行驶在曲折的道路上，即使是在不甚平坦的路面，也自有一种优雅与闲适。 他们是擦着擂钵街的范围过去的。 地下拍卖会并不仅仅是虚指, 其举办地点就在地下。 赤井秀一回忆着高价买来的情报。 这是由港口Mafia主持举办的拍卖会，举办时间不定, 在拥有足够拍卖品、开始筹备时会放出风声，而商品目录——贵客会在拍卖会7日前收到，熟客则是提前5日收到, 其他客人自然也会陆续通知…… 熟客之中, 就有和黑衣组织关系匪浅，把消息透露给对方的。 至少站在黑衣组织的视角是这样。 这次引起黑衣组织那位神秘的Bss觊觎的，是其中一件看似普通的拍品—— 名为潘多拉的宝石。 有一个传闻说, 这颗名为潘多拉的宝石中, 隐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 这传闻来源于某个一直在追寻这颗长生宝石的跨国组织, 该组织和黑衣组织一样没有正式的名字, 因为全员代号动物, 外号“动物园”。 显而易见, 黑衣组织的那位Bss也知道这个消息, 派出了贝尔摩德来取走宝石。 “贝尔摩德对横滨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所以又找了波本搭档。”赤井秀一回想起神代清和玩味的眼神，和闲聊似的态度，“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趁着拍卖会没开始就易容改办成内部人员、潜入商品存放处取走宝石，但谁叫横滨特色是异能呢？” “港口Mafia又是个异能武装组织……那些拍卖品大概率有异能者守护，更严苛的假设，是它们本就被保存在异空间之中。”黑发少年浅抿一口热茶，悠然道，“总之，冲突最可能发生的时间还是拍卖会当天。” 甚至不是发生在拍卖会进行时—— 比起和港口Mafia起冲突、一个不好让港口Mafia意识到宝石的价值让任务难度上升，不如直接对宝石得主下手，简直轻松又惬意，不是吗？ 赤井秀一这样想着。 唔。 不能排除怀疑贝尔摩德直接弄张邀请函进去参与拍卖的可能性。 以黑衣组织的财力和那个女人的受宠爱程度，这样似乎也不是没有可操作性。 丰田停在偏僻的路段。 树木的阴影将它遮蔽。 江户川柯南看着眼前铃木财团没建起多久的美术馆，嘴巴张了张，又闭上。 啊。 他早该想到的。 怎么又是你家啊，园子。 “到了，就是这里。” 被雇 主要求看一眼场地·本来想独自来·赤井秀一道，“拍卖会场在地下，我只有一张邀请函。” 他征询雇主的意见，“你先去美术馆等我？” 江户川柯南瞄了眼赤井秀一的胸膛。 冬日的衣服依个人体质厚度不同，有的穿着整个人膨胀了一圈，有的穿着仍是修长矫健—— “其实……”江户川柯南斟酌着语言道，“你可以带我。” * 就如同大考之前考生提前看考场一样，地下拍卖会开始之前，也会有宾客前来踩点。 和正大光明的白色拍卖会不同，这种灰黑色的拍卖会多少是需要顾虑自身安全的，是，主办方会维持会场内的秩序，可不在会场内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因此事先看好紧急通道之类，甚至排演几遍出了问题怎么跑路，都是很正常的未雨绸缪。 今夜，胸肌格外强壮的某FBI，就客串了一把这类谨慎惜命的客人。 拍卖会会场在地下二层。 地下一层原本是个人声鼎沸的赌场，据说属于港口Mafia已死亡的干部A的个人经营，后来人都死了，现任首领不太喜欢他那套，就废弃了这里。 情报同样来源于神代清和。 赤井秀一没有坐电梯，选择走楼梯到达会场。 逛过寂静的地下一层，到达地下二层时，几乎是同样的寂静—— 假若不是眼睛能看到分站两排的黑西装的话。 有个长相亲切的迎宾来招待，笑盈盈地查看过他的邀请函后，便把他迎了进去。 “我想自己走走。” 在被指引了大致的“宾客须知”，和高价购买的情报一一对应无误后，赤井秀一客气地告别了迎宾。 或许是因为明晚就是拍卖时间，今晚来踩点的人稍稍有点多。 赤井秀一离开会场，行走在错综复杂的通道里——据说这些通道是为了防止散场时宾客冲突设置的。 他静静看着带着保镖、满脸写着有钱的宾客和自己擦肩而过，又抬头看了看墙壁上方闪烁着红光、显然正在工作的摄像头，状似自然地松了松领口。 可别把雇主闷死。 邀请函是分阶层的。 贵客或熟客可以被赠送/购买能够携带同伴的邀请函，而像是赤井秀一这样的，就只能买流出的单人邀请函。 而且很贵。 黄牛价一向如此。 摄像头不可能覆盖全部位置。 在某个精心挑选的、没有别人经过的死角，江户川柯南总算重见天日。 哦。 忘了这里是地下。 “呼。”终于把头探出来的江户川柯南大口大口呼吸，张望着低声道，“这里是哪？” 赤井秀一的声音隔着口罩，显得有点模糊，“再往前一些，就是最可能存放拍卖品的位置之一。” 江户川柯南精神一振：“怎么说？” “我在上一层看过那里的结构，假设这层和上一层是同时建造的……”赤井秀一点到即止。 江户川柯南眼睛闪亮：“有地图吗？” 他飞快摸出本子和笔。 赤井秀一画起负一层平面图和负二层已探索区域来。 江户川柯南手指在图上摩挲，思考着侃侃而谈：“不考虑异能之类的干扰因素的话，商品存放的地方应该满足几个条件……” “这里？” “嗯，我觉得这里更有可能。最好还是实地勘测一下。” …… “等等。” 赤井秀一神情微变，飞快地把小雇主和文具塞回衣服里，他刚刚拉起外套拉链，抚 平因藏了个小孩而不太服帖的衣物线条，视线尽头就出现了一个同样来踩点的男人。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胸前，落在他的手臂，神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胸这么大？ 还偷偷藏角落里自摸？ 噫。 赤井秀一：…… 并不想知道这位脑补了什么。 FBI王牌礼貌颔首，面不改色地路过了男人。 * “啊——” 房间内传来尖利的惨叫。 那是仿佛遭受锥心之痛的、辨不出男女的凄厉之声，且已断断续续持续了至少一刻钟。 蹲在拐角的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神情紧绷地想。 这是他们排查的第三个可能的商品存放点，在前两个区域，他们没有遇到疑似黑衣组织的人，反倒遇到了阻拦宾客探索的黑手党——有的地方，是只供主办方内部使用的。当然，他们还是找机会进去转了一圈。 收获几乎没有。 因为房间进不去。 是的。 被禁止通行的区域，走廊旁分布着一些房间，赤井秀一试着探索，房门都无法打开，而观其厚重的程度，隔音措施应当很不错。 这种情况下都…… 江户川柯南不忍而理智地想：是在动刑吧。 听说港口Mafia对叛徒最为残忍，这个是叛徒吗？ 总不会是贝尔摩德或者波本…… 吧。 说起来，波本和神代关系那么好，会不会也认识太宰？ 江户川柯南脑袋里乱糟糟的，见过的案发现场太多让他不由自主地给叫声配上了各种动图使其威力倍增，又忙不迭地试图转移思绪来保持冷静。 惨叫声渐弱，渐不可闻。 或许只是门外听不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门开了。 一众黑手党鱼贯而出，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透过临时安装的监视设备将他们的身影收入眼底—— 江户川柯南：！ 他看到了什么？！ 在黑西装大汉的簇拥中的，是个熟悉的少年。 衣物是和周围如出一辙的黑，身上缠绕的白色绷带却让人一眼从人群中找出他…… 江户川柯南的视线从影像中少年手腕处的绷带移到脖颈处的，又移到脸庞、那只被绷带缠绕的右眼—— 太宰。 受伤了吗？ 如果是在另一个场合遇到，他一定会这么问，可现在…… 江户川柯南定定看着太宰治。 忽略了某个一身拷打痕迹的男人。 在黑手党簇拥中，显而易见处于主导地位的少年，仿佛清水中最为浓郁的那滴墨汁，黑的触目惊心。 影像中的少年偏头。 江户川柯南看到一只虚无空洞、游离于世界之外的鸢色眼眸，而其主人却笑着，唇角勾起的弧度倦怠而懒散，“好像有老鼠进来了。” 刹那—— 面前骤生出漆黑的尖刺，他脑袋一晕，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45章 245 太宰治不开心。 自从中午接到神代清和的电话以来, 他就兴致勃勃在拍卖会场所在的地下二层、为即将前来探险的柯南小朋友和挂件赤井准备了许许多多有趣的关卡，都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益智**, 特别适合7岁小侦探的那种…… ——然而全被动物园破坏了。 代号“蜘蛛”、异能为幻术的男人和他的几个小弟一起, 把这些惊喜差不多全都踩了一遍。 就很气。 太宰治微笑着，为踏破重重阻碍来到自己面前的蜘蛛先生献上了豪华审讯套餐，而江户川柯南和赤井秀一, 就在此时姗姗来迟。 毕竟是能从酒厂的围追堵截下跑出来的FBI王牌…… “芥川，你去。” 太宰治慢悠悠道, “要活的。” “是，太宰先生！” 芥川龙之介感受到猎物已不在原地，应答后便立刻追了上去！ “通知黑蜥蜴，跟进芥川。” 太宰治迈步朝监控室走去，懒洋洋丢下这一句。 * 晃得好厉害…… 江户川柯南醒来的时候，是在汽车后座里。 他被安全带死死的束缚在紧贴车座的范围内, 而所乘坐的车辆正疯狂震动, 眼镜已经被晃掉了，江户川柯南往车窗外一看, 竟然看到了天空？！ 这是平视啊！！ 哦。 车在墙上走啊，那没事了。 不对？！ “你醒了？”沉稳冷静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我要加速了。” 哇—— 江户川柯南忙不迭捂嘴, 在心中发出了崩溃的尖叫。 他是在坐F1赛车吗？！ 不行……想吐…… “就当在坐云霄飞车。” 不知是否安慰的语声再次传来。 “赤、赤井先生？” 好不容易勉强适应这令人飙泪的速度, 江户川柯南总算能够说话。 “嗯，我们被Mafia发现了，正在躲避追杀。”赤井秀一的语速稍快, “你被异能击中过, 昏迷了一段时间, 虽然目前看来不太严重, 但还是建议你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 江户川柯南点头，抬眼间心脏骤停—— “赤井先生小心！” 话音未落，丰田霍得划出一个Z字躲开了朝驾驶位射来的子弹，偏移的子弹划破玻璃，在男人脸上刮出一道血痕，赤井秀一面色不变，墨绿色瞳孔中波澜不惊。 瞎猫碰到死耗子……Mafia的枪法有点粗糙啊。 太依赖异能了吗？ 还是说，真正的精英还在会场和总部，并没有派出来追击他们？ 也对。 主次之间要分明，何况，万一是调虎离山呢。 江户川柯南挣扎着捡起眼镜，小心翼翼地透过窗玻璃往后方望了望，“甩开了吗？等下……” 那个一条条的黑色是什么？高跷吗？ “只剩打晕你的那个异能者了。” 赤井秀一平静的语气中蕴含强大的自信，“如果他没有藏拙的话，再过三条街，我们就可以甩开他。” “那、那就好。”江户川柯南在蛇行的丰田中坚强地发出不那么抖的声音，他突然想起什么，惊道，“等等，车牌号！”被Mafia记住车牌号的话就危险了！他们加上神代会被一锅端的！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漠然道，“这车是套牌的。” 在激烈的追逐中，FBI的声音和夜色一般冰凉。 “啊？” “一开始就是。” 逐渐明白对方在说什么的江户川柯南：“……” “呵呵。” 他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为损友挽尊，“这大概是情报商人的谨慎吧。” 应该不是因为料到他们会翻车被Mafia追杀…… 吧？ 赤井秀一：“……” 江户川柯南：“……” 车内陷入了高品质的沉默。 无人注意，深蓝近黑的天幕下，有鸦群徘徊。 ——在漆黑的羽翼下，摄像头工作状态的红点闪烁。 * “太宰，听说有人潜入会场——” 中原中也大大咧咧地跟着个端着果盘的黑西装走进监控室，就见监控屏幕上，并没有显示会场各处的情况，而是正播放着公路飞车的精彩电影片段—— 诶？ 好怪，再看一眼。 放下果盘的黑西装鞠躬后出去了，太宰治开始叉苹果吃，就见中原中也转脸：“这是……实况直播？” 太宰治惊得苹果都掉了：“小矮子居然看得出来？” “别转移话题。”中原中也表情正经，“这个视角……谁拍的？” 总不可能是追击的芥川拍的吧？ 除非黑兽专门分出一支带摄像机悬在车子上空。 不。 未免太诡异了。 而且不像芥川的风格。 等等……如果是太宰这么要求的话……以芥川的性格…… 不会吧？！ 太宰治重新叉起一块火龙果，边吃边含糊地说，“你猜？” “切。” 反正看青花鱼这副悠哉的样子，不是大事。 中原中也悻悻切了一声，干脆搬过椅子，跟着看起来。 “这个司机不错啊。” 半晌，某飙车爱好者点了个赞。 此时伤痕累累的丰田已摆脱最后的追逐者芥川，略微降下速度在横滨的大街小道间兜圈子般故布迷阵。 “多走这么多路，应该是在防场景回溯类型异能者吧。”中原中也评价，兴致勃勃道，“你手下留情了吧？是想收服这个司机吗？” “你可以跟美国政府谈。” “什么意思？” 中原中也皱眉，“阿美莉卡……CIA？FBI？” 快到清和家那边了。 太宰治把监控显示调回会场这边，对打扰他看结尾的中原中也没好气道：“刚抓了几个俘虏，你负责带回Mafia监牢。”他恹恹道，“中也·准·干·部。” 职位低一级·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转身出去干活了，太宰治把门锁好，检查一遍，坐回椅子一键拨号，“清和~” * 神代宅。二楼露台。 “嗯，小七最厉害了。” “太郎也是，弟弟们都多亏你照顾。” 在乌鸦们邀功的“嘎嘎”声中，刚通过电话吸收了太宰猫猫能量·神代清和取下挂在鸟身上的摄像设备，笑眯眯地开了一袋子鸟类混合零食，看七只雷同的鸟头热热闹闹地抢食。 他瞄了眼手机视频。 啊…… 已经可以看到“神代”的门牌了。 随着院门打开，一看就经历了很多的丰田慢慢行驶进来，战损版赤井秀一和喘着粗气的江户川柯南从车上下来。 神代清和早已调整好表情，拧眉担忧道：“你们没事吧？” 赤井秀一细细观察着黑发少年脸部肌肉的动向，声音沉稳冷肃，却带着种仿佛受了重伤的中气不足，“被Mafia发现了，好在运气不错，逃了出来。” 顿了顿，他补充，“应该没有暴露这里。” 江户川柯南：“……” 赤井先生在试探神代吗？ 其实没太大必要—— 跟着男人和少年走进客厅，江户川柯南用神代清和拿来的温毛巾抹了把脸，看着赤井秀一娴熟地用医疗箱里的药品处理伤口，一边有选择地交待今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翻了个白眼，打断道：“我们被太宰发现了。” 赤井秀一：？ 神代清和卖给他的情报，是包括□□干部太宰治的。 虽然都是浮于表面的、在横滨地下世界其他地方也能买到的情报，但胜在齐全且覆盖面广，基本将港口Mafia这个组织流出到地下世界的所有情报一网打尽，赤井秀一觉得FBI的经费和他的工资花得还是比较值的。 这部分他没告诉江户川柯南。 但现在看样子，对方知道得似乎比他多，而且，直接称呼姓氏而非全名…… “太宰他Mafia的样子……” 又回忆起满身绷带的黑衣少年眼中的虚无空洞，江户川柯南声音渐低，弱不可闻。 尽管知道作为Mafia干部的太宰治不可能是米花町见到的模样，可骤然见到对方作为里世界人士的形象，依然对他的心理是个很大的打击。 赤井秀一：“你们认识？” FBI的王牌这样问着，随后，他就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什么叫“神代和太宰是挚友”“太宰偶尔会去米花町找神代玩”“小兰姐姐他们也都认识太宰”—— “好了。” 神代清和拍拍手，停止了江户川柯南情报放送的行为，“很晚了，赤井君洗个澡先去睡吧，过几天我把车子送修后会发账单给你。”手机号邮箱之类的之前交易情报的时候就交换过，毕竟有的情报要发电子版。 “柯南，我们现在去医院。”神代清和正色道，“检查尽量早做。” “哦……” 江户川柯南拖长声音应道。 两人留下赤井秀一就要出门，看起来似乎谁也没觉得某人会不怀好意。 “对了。”走出玄关之前，神代清和又交待，“家里养了一些鸟，一般在露台和院子活动，赤井君不介意吧？” 赤井秀一：“没事。” 神代清和开着辆雷克萨斯带着江户川柯南走了。 心思缜密的FBI没有直接清理个人卫生，而是借着这个一户建只剩自己的时机把屋子里的开放区域探索了一遍—— “嘎？” “嘎嘎！” 他在二楼露台，和蹦蹦跳跳的乌鸦们面面相觑。 乌鸦是日本的国鸟。 有人饲养并不奇怪。 但在和黑衣组织紧密联系的时间里，在一个神秘的情报商人的住所，突然见到这许多乌鸦…… 记得黑衣组织有个绰号，叫乌鸦军团？ ——仿佛有股泛着凉意的粘稠气息，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脊椎。 神代，清和。 从那没有茧子的光滑手掌，到和波本和太宰治的联系，从对他的后缀为“君”的称呼，到起先便套好牌的丰田—— 呼。 赤井秀一静静抽完一支烟，联系了朱蒂。 第246章 246 “喂, 神代。” 行驶的雷克萨斯中，江户川柯南的声音打破了宁静，“太宰不会知道是我吧？” 神代清和面不改色：“你被看到了？” “……不清楚。” 回来的路上太过紧张, 他都没有问过赤井先生这件事——江户川柯南悻悻道, “我一开始就昏迷了。” 好丢人。 “不过太宰是文职干部，不会亲自来追, 赤井先生那时候应该是飞快捞着我跑了……”江户川柯南推理道, “即使后续通过会场里的监控设备看到了我，可追击的命令是当场下的……” 啊。 他卡住了。 神代清和幽幽补充了他没说完的话, “所以, 也可能是太宰后来看到了你, 通知部下抓活的？” 抓活的可比生死不论难度大多了。 简称放海。 ——放水的进阶版。 “……”江户川柯南为这厚爱沉默片刻, 五味杂陈道, “因为我们也没看到多少吧……或者说，想知道我们看到多少，背后是谁？” 语气就像是在说服自己。 神代清和调了首抒情的车载音乐协助小侦探放松心情。 他知道江户川柯南变小前是个绝对正义、只接受白色的高中生侦探，变小后对世界的认知更进一层, 却也只能多接受一点灰色——太宰是因为早就认识, 且港口Mafia处于租界横滨，情况复杂且有点“城市的黑色守护者”意思，再加没有亲眼看见…… 人总是会为了情感蒙上双眼。 侦探亦不例外。 而这次, 他亲眼看见了Mafia干部状态的太宰猫猫，想必受到了冲击。 也因此，对于“太宰放水”这件事心情更为复杂。 神代清和状似体贴地没有为任何一方说话，让江户川柯南自己整理心情。 唔。 其实吧, 无论柯南今天知道了什么, 他都大概率能逃脱的。 毕竟自变小后, 柯南同学就像是和酒厂有了某种剪不断的缘分，各类常人一辈子也未必能碰到一瓶的酒排着队在他面前晃，就连那位Bss也不幸失陷…… 就像是某种聚合定律那样。 他们还指望明晚柯南能凭借这种聚合的缘分找出很可能擅长易容、具体形象未知的朗姆，又怎么会现在就抓住对方、让小侦探失去人身自由呢？ 换脸高手可不好抓。 神代清和还是在贝尔摩德坦白她易容成新出医生后，才知道这点的。 雷克萨斯停到某灯火通明的医院前。 江户川柯南从副驾驶往外看，语塞道：“等等，这里是……” 为什么有这么多黑西装啊？！ “港口Mafia旗下的医院。”神代清和耐心地解释，“现在都几点了，除了Mafia的，还有哪家医院能做全身详细检查？” 江户川柯南：“……” “不怕不怕。”在守卫的黑西装警觉地看过来时，神代清和快刀斩乱麻按松安全带，把江户川柯南抱起，换了种哄小孩的语气，“这些叔叔都是保安哦，有叔叔在，就不会遇到坏人啦。” 少年朝黑西装露出友善的笑容。 黑西装似乎想回一个笑，但不得不说有点狰狞。 神似伏特加。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抖了抖，“……” 是没有别的坏人啊……因为他们就是横滨最大的坏人！ 小侦探莫名悲愤。 “你想啊，如果太宰不知道今晚是你，你来这里检查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太宰知道是你但放水，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神代清和驾 轻就熟地到前台挂号，安慰可怜的江户川柯南，“乖啦。” 江户川柯南死鱼眼。 呵呵。 * 检查结果很理想，没有内伤。 只有身上磕碰带来的青紫。 作为家长的神代清和很是被医生埋怨了一番不会照顾孩子，7岁·江户川柯南看着损友神代乖巧听训的样子，仿佛看到对方头顶耷拉的耳朵，浑身不自在极了。——尤其想到这是港口Mafia旗下的医院。 他们带着医生开的药酒回到神代宅。 * “嘎嘎！” [那个赤井秀一竟然在我们面前抽烟！]小七的声音充满不可置信，[虽然他抽烟也很帅，但是真的很难闻啊！] 深夜回来的神代清和，一进门就听到自家宠物迫不及待的告状。 玄关处站着并不知道乌鸦说了什么·赤井秀一：“你们回来了。” “嗯。” 神代清和先去车库停车，回来时江户川柯南已经和赤井秀一说过了伤势，三人闲话几句，自去休息不提。 “嘎嘎！” [主人，现在可以说话了吧！] “嗯。”主卧·准备睡觉的神代清和安抚小七，“过了明晚，赤井君就不在这里住了。” 他轻笑着道，“以后也不会。” 明晚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应该就瞒不住了。 虽然根据对这位FBI的性格侧写，对方属于迎难而上、爱好高难度挑战的类型，知道他是Mafia首领以后可能会更想住进来…… 可他是不好招待这位的。 ——否则，让降谷前辈之类酒厂跳槽过来的员工怎么想？ 反正赤井君又不可能加入港口Mafia，做选择当然第一个票出去啊。 * 翌日。 天清水蓝，阳光是有点温度的浅金色。 感觉是个好兆头呢。 神代清和在窗边走着神做了个伸展运动，洗漱换过衣服下楼，不出意料地看到另两位住客已经醒来聚在客厅，饭桌上还放着已然冷却的早餐。 ……是冰箱最后的存货。 ——悲从中来，不可断绝。 不过，好像马上就可以吃上绿川君的饭了？ “早。” 神代清和独自热了早餐吃完，坐在沙发前开了电视。 社交诀窍之一：冷场的时候，打开电视。 这样做以后，即使你紧接着就玩起手机，气氛也自然许多。 神代清和戴上耳机，进入联机游戏模式。 今晚的布置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地方。 神代清和很清楚，比起阴险狡诈来，他不如森鸥外；比起在各个势力间搅混水来，他不如太宰治……他更擅长的是宏观的东西，比如调控一个组织乃至一个城市的发展，包括政治经济文化等等方面。 各司其职挺好的。 合格的首领就是要把工作下放嘛。 等港口Mafia完成扩充，在北美的红叶姐脊背也能更挺直一点。 好像想得有点远。 不如先思考一下这次行动后升职的人选…… “Yu Win” * “神代，你今晚要去吗？” 赤井秀一出门后，江户川柯南问。 “去啊。”神代清和头也不抬，“我有可以带你的门票。” 此为拍卖会邀请函的另一种说法。 “今晚就会结束吧。”江户川柯南感慨喃喃。 “是啊，结束了正好把你送回米花町，明天周一你还得上课。”神代清和边打游戏 边说。 江户川柯南：“……” 这时候说这个真的好吗？ 频道一下子就从黑`道风云跳到了学生日常呢。 “你……算了。” 神代这家伙，跟他真是话不投机。 江户川柯南这样想着，耳畔似乎响起少年侦探团无忧无虑的声音，精神也放松少许，“我先跟博士打个电话。” 中午，神代清和带江户川柯南去吃了热气腾腾的汤豆腐，饭后又带着他去公园逛了逛，吃了两个可丽饼后又买了不少猫粮猫零食，前往网友总结的某个流浪猫出没圣地—— “喵！”*N 猫咪们翘着尾巴逃到了黑发少年身后，谨慎地从他腿边探出脑袋观察敌情。 神代清和：“……” 福泽谕吉：“……”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福泽先生。” 福泽谕吉颔首：“神代君。” 神代清和接着为江户川柯南介绍：“这位是福泽谕吉先生，武装侦探社的社长阁下，乱步先生的领养人。”顿了顿，他又为福泽谕吉介绍，“这是江户川柯南，寄住在东京毛利小五郎侦探家里的小侦探，乱步先生的崇拜者。” 少年试探地牵线，“嗯……你们聊？” 这样我就可以专心喂猫了！ “秀？” “没什么。” 赤井秀一最后瞄了一眼某处，收回视线。 浅金色阳光下，黑发少年坐在路边的长椅，各种颜色的猫咪们围绕着他，画面宛如取自童话绘本。 * 暮色四合。 空气像是也稀薄起来。 江户川柯南乖乖被神代清和牵着，路过铃木家的美术馆前往地下二层，被迎宾验过邀请函，踏入布置好的会场。 和昨日相比，场地更为富丽堂皇，只是宾客实在不够珠光宝气。 在座没有完全的白`道人士，不少都看不见全脸，戴着口罩和帽子、换了身常见的儿童服装的江户川柯南四处张望，没找到早早出门的、疑似赤井秀一的存在，倒是看到一个同龄人—— 那是个同样戴着帽子和口罩，帽子边缘露出的短发半黑半白的男孩。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多瞄了两眼。 他已向神代清和求证过昨晚追逐的异能者的情报，那是有“港`黑的狂犬”之称的芥川龙之介，而这位芥川的特征之一，就是头发黑中带点白。 这个男孩和对方有联系吗？ 牵着男孩的，唔，是个不认识的、看起来蛮有家长感觉的男人。同样是口罩帽子套装，头发一丝没露。 长发卷发还是非黑发？ 江户川柯南下意识地推理起来。 “坐好。” 神代清和把好动的伪小孩按进座位里。 再看久作，他好奇来找你这个事件体质玩的话…… 横滨继米花之后成为第二个保险绝缘地，指日可待。 主席台灯光更亮。 婀娜多姿的女郎款款上台，轻轻欠身，拉开了拍卖会的序幕。 第247章 247 即便港口Mafia的现任首领很有建设城市的野心, 为此还引进强力合作伙伴铃木财团，可对这样一座租界城市的建设，到底不是一蹴而就。 到今日, 仍有很多废墟，依然立在这片大地上。 比如骸塞。 那是距离擂钵街不远处的一座极高的塔, 昔日的妆点已被战争和历史剥落了许多, 但仍能从那不掩瑰丽的宗教彩绘玻璃中, 得见其昔日全盛时期的光景。 赤井秀一在高塔中找了个不错的狙击点。 附近别的高楼，即没有别的能够威胁他的狙击手。 FBI王牌鹰隼般的眸子将四周的环境收入眼中, 慢悠悠架好枪。 是的。 赤井秀一并没有进入拍卖会。 使用那张邀请函的，是他的队友朱蒂。 在了解到今晚冲突的两方的规模、尤其是港口Mafia在这个城市的体量后，FBI的王牌就很清楚, 以他和朱蒂两个小小的虾米，根本撼动不了大局, 他们所能期待的、所能达成的最好战果, 只能通过捡漏获得。 说到捡漏，纵观他的技能, 又有哪个比得上狙击呢？ 赤井秀一透过狙击镜远望铃木美术馆。 再稍稍偏斜些的方位, 就是地下拍卖会的入口。 但得到拍品的宾客不一定会从这里走出，他们有很多路线可供选择，地下二层那些错综复杂、通往不同出口的道路就是为此准备的。 可无论怎样, 都要讲基本法。 出口总不可能在海上。 再次确定狙击子弹的射程囊括这整块区域，赤井秀一扶了扶保暖的针织帽，墨绿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思索。 按理说, 拍卖会已经开始一段时间, 朱蒂应该会和他初次联系…… 信号被屏蔽了吗？ * 地下二层。拍卖会会场。 “十亿一次。” “十亿两次。” “十亿三次！成交！” 笑靥如花的女郎敲击拍卖锤, 昭示着一项交易的达成。 是谁拍的？这可是军火啊！ 江户川柯南企图站在椅子上看, 可惜商品得主全身都包裹在漆黑的斗篷里，他悻悻地坐下，余光注意到邻座的神代清和正对着手机飞快按键。 “再看一眼收费。” “……” 小侦探试图表现出“谁看了啊你别冤枉好人”的表情，然而神代清和根本没瞄他一眼，从容不迫地编辑完长长的邮件又发出，这才将手机重新收好。 “是情报？” 江户川柯南好奇地猜测。 他刚刚好像瞥到人名了。 神代清和沉思道：“唔，要不就收你一顿饭吧……下次我去米花町的时候你请。” 江户川柯南：“喂！” 神代清和笑而不语。 拍卖会开始之后，和某位推理狂侦探一样，他也在打量全场，嗯，用「全息网游」看。然后自然是把全场的非己方异能者资料写入邮件再发给太宰猫猫……和森君。——原谅他有一秒忘了森鸥外才是负责人。 虽然今晚的拍卖会是太宰猫猫到场实时负责，而森鸥外则在港口Mafia大楼坐镇。 拍卖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江户川柯南被神代清和念了几次才终于老实坐下来，不那么显眼以免被人记住，7岁的身高限制他的视野，让他只能环顾有限范围内的宾客。 啊。 那个女人为什么看着手机表情那么凝重？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吗？ 又一个。 外面是有什么大新闻？ 接下来的商品是一件在其他拍卖会衬托下显得中规中矩的古董，江户川柯南不感兴趣地垂下眼皮，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点开。 ？！ 江户川柯南拉了拉神代清和的手臂，小声问：“会场里有信号屏蔽器？” 神代清和理所当然道：“嗯。” “那你……” “你知道信号屏蔽器的工作原理吧？Mafia的信号屏蔽器是特制的，专门留出了屏蔽范围之外的可利用区域。”神代清和微微一笑，“这个老客都知道，贵客也会有Mafia专人通知，只有初次进场的萌新什么都不懂。” “怎么这样……” “你以为这是哪里？” “……” 是啊。 这里可不是普通的城市，也并非普通的拍卖会。 江户川柯南很快接受了事实，且在心中对自己的疑惑进行了推理—— ‘你怎么有信号？’ ‘当然是太宰给我开的后门啦~’ 好的。 拒绝提问给神代这个厚脸皮秀挚友的机会。 他和服部的感情也很好啊，和小兰……咳也是很好的朋友啊！但他就从来没这个秀过！！知不知道什么是含蓄啊？！ * 好无聊。 江户川柯南将目之所及的一切能推理的人事物都推理完毕，不得不承认黑`道人士还是有其专业性的，都把自己身上的线索隐藏得有点彻底，好像在害怕有谁会从蛛丝马迹扒出他们的身份和违法犯罪的证据…… 咦。 难道是乱步先生ptsd？ 江户川柯南撑着脸联想了会儿，时间不停留地驶过，到他第三次回神，那牵动诸多人心绪的潘多拉宝石终于开始了拍卖。 那是颗美丽的红宝石。 宛如纯洁的白鸽流出的鲜血凝成，切面在灯光下闪烁璀璨的光芒，宝石被呈现在深蓝如缎的天鹅绒上，女郎的纤指隔着珠宝盒将其托起又放下，在宝石的映衬下，女郎纤长的手指就如羊脂般华光内敛。 女郎启唇：“这是来自……” 江户川柯南聚精会神地听着。 不少宾客同样专注。 神代清和不动声色地将对其他商品有些不耐、听起这块宝石的介绍却格外专注的宾客名单记在心底，慨叹自己的位置还是不太方便，不能总览全场。 算了。 反正太宰猫猫可以通过摄像头看。 ——有线传输的摄像头，是不受信号屏蔽器干扰的。 另外…… 台上面对宾客们的拍卖师，即那位袅袅婷婷的女郎，正是贝尔摩德本人。 当然是换脸版的。 希望这位易容大师能发现黑衣组织成员、尤其是朗姆的踪迹吧。 假设对方来了的话。 前文说过，港口Mafia的设定是“不知晓宝石潘多拉真正的珍贵之处”“只把其当做普通的奢侈品”，为了让这烟雾弹更真实，后续的舆论更好操作，这颗漂亮的宝石当然不可能是压轴。 它的时间段在拍卖会的后半。 场上的竞争可谓激烈。 正竞价的是谁？ 朗姆吗？亦或他的下属？动物园？恰逢其会的客人？ 潘多拉。 希腊神话中赫菲斯托斯用粘土做成的第一个女人，众神不怀好意地送给人类的女人。 她随身携带的潘多拉魔盒，带来灾难、瘟疫和祸害，却又深埋希望。 何其相似。 引发众人追捧的原罪。 何其不同。 我…… “神代！” 稚嫩的声音如炸雷在耳畔响起，惊醒了沉浸在思绪中的神代清和，他看向小只的侦探，“怎么了？” 江户川柯南神情严肃地上上下下扫视着他，最终叹了口气，“……没什么。” 小侦探半月眼，“你刚才在想什么？表情好怪。” 神代清和无辜地眨眨眼：“哲学。” “哲、哲……？” 侦探语塞.jpg “比如我从哪里来之类的。”神代清和点着下巴煞有介事地说。 江户川柯南呵呵道：“少想些有的没的。” 镜片后，因光线暗淡而变化的瞳色是种奇异的深蓝。 刚才的神代…… 琥珀色近蜜色的眼眸遥远淡漠，仿佛自上而下的俯瞰，游离于世界之外。 和昨晚的太宰莫名相像。 这就是—— “唯一的挚友”吗？ 江户川柯南感到一阵烦躁。 做个形容的话，就好像三个朋友，其中两个关系更好时常贴贴，而你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个。 蓝瘦。 ——想什么呢。 ——神代明明是和太宰先认识的！ ——工藤新一，你已经不是7岁的小屁孩了，成熟一点！！ “……成交！” 猛地回神·江户川柯南连忙看向拍品得主，目光灼灼有神，又很快黯淡下去。 是个黑衣人。 没有更合适的描述了，那是个黑帽子黑口罩黑发的黑衣人。 他抱着微弱的希望转脸问损友：“你认识吗？” 谁知损友也正看着他，期盼道：“你有什么感觉？”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 江户川柯南忽然反应过来，眼睛瞪圆，低声语速加快，“你不会又想靠我找黑衣组织的人吧？” 一个“又”字，道尽多少辛酸。 神代清和表情纯良地偏头：“不行吗？” “……”江户川柯南沉默良久，郁闷道，“我要收费的。” “收多少？” 神代清和很好说话的样子。 江户川柯南精打细算：“情报包年。”他补充，“今年。除非实在机密的，其他我问你的你要告诉我。” 现在才1月，他今年怎么说也能变回高中生了吧？ 破案的时候有神代这样的情报商人辅助，岂不是美滋滋。 “好啊。”神代清和笑眯眯地同意，“如果你能找到朗姆的话。” “朗姆？” “黑衣组织的二把手，管情报的，可能是易容高手的老头。”神代清和唔了声，“急性子、疑心病，传闻一只眼睛是义眼，组织元老。” “难怪你们找不到。” “柯学加油！” “……” 滚啊—— * 时间不急不缓地行走。 无垠的夜空下，弦月的清辉中，以宝石潘多拉被拍下为分界点，无数布置在慢慢成形。 拍卖会如期结束。 和主办方达成交易的宾客交付钱款领取到拍品，在Mafia的示意下选择离开会场的通道，一切看起来都那样有条不紊…… 直到—— “轰！” 一声穿金裂石的巨响！！ 第248章 248 “地震？” 有人高声惊叫。 但很快, 炽热的火光被染成金红的浓烟打破了这个可能，炸弹的光芒在场可说没有一个人陌生，而人祸的杀伤力, 有时比天灾更甚。 会场很快乱作一团。 尽管维持秩序的Mafia们反应很快，但地下世界人士从来信奉不把身家性命交托给别人，纷纷展开了自救。 ……和浑水摸鱼。 神代清和抄起江户川柯南, 准备离开乱糟糟的会场时, 就看见有人趁此机会假装站立不稳, 故意伸了条腿绊倒了邻座的人……也不知道是有仇怨, 还是就近抽取一名幸运观众。 等等。 伸腿的人……金发？ 神代清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人兜帽里随动作泄露出的一缕金发，眨眨眼跟了上去。 降谷前辈？ 可能被赤井君喊来的朱蒂女士？ 就算是个陌生人也无所谓。 江户川柯南乖巧地蜷在神代清和怀里，一双眼睛将四周的景象收入眼底。 噪音很大。 在这样混乱的逃难场合, 他这样的短腿小孩单独行动是很容易出问题的，何况现在又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找的线索…… 咦。 神代好像在跟前面这个人？认识的吗？ ——这个人好像也不反对他们跟？ 略过最为宽敞、守备力量也最强的入口，神代清和进入了条光线微弱的通道, 他记得在太宰发来的平面图里, 这是堪称“十字路口”的一条通道——连接的其他道路最多, 在往前走上几十米, 就是第一个四路交错的分岔口。 假设有…… 好吧，有人。 在刚才的冲击中，有人选择摘下口罩保证呼吸，有人动作幅度过大歪了帽子, 有人大声和同伴说话暴露嗓音……而在横滨里世界，有头有脸的人总是能通过种种情景——最不济还有情报——认识，而能进入Mafia拍卖会的, 肯定没有携带重武器, 此时大伙同处于装备不足半斤八两状态—— 难免起摩擦。 朱蒂在快走中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躲过黑暗中的攻击，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挡在带着孩子的跟者身前。 ——她不认识后面的人，但那里有个小孩。 ——而且，秀跟他说过，以防万一，拍卖会场可以求助的对象，是带着男孩的少年。 兜帽落下，露出耀眼的金色短发。 叮。 金属弹壳落地的声音。 ？！ 朱蒂惊怒交加。 在这样狭窄宛如巷道的地方开枪，是生怕流弹不反弹吗？！ ？！ 江户川柯南看着金发女子熟悉的侧脸，震惊又很快平静：难怪赤井先生没来，来的是朱蒂老师啊。 唔。 赤井君估计在外面架着狙击枪吧。 神代清和如此判断。 两个男人互相骂着本地粗口，举枪厮打成一团从一条通道里翻滚出来，另一条通道里冲出个满脸横肉的男人，见此情景微微一愣，随即目光放在了朱蒂只剩下口罩遮挡的脸上，又被她冬衣包裹下仍颇具规模的胸怀吸引。 朱蒂：“……”%*&#@*！）@ 该死，不会又碰到邻座那样的色狼吧！ 现役FBI的眼神逐渐犀利，在1秒之内，朱蒂掏枪震慑，满脸横肉的男人摆手要说什么，朱蒂却是虚晃一招，长而有力的大腿抬起，顺着力道踹飞了厮打的两人—— “跟上！” 她手肘给了满脸横肉的男人狠狠一下，拉着神代清和进入一条路就跑！ 神代清和跟江户川柯南都认识这条路。 前者靠Mafia内部平面图，后者靠踩点+推理：这正是可以跑到出口的路途之一。 身后响起了追逐的脚步声。 被抱着·江户川柯南努力回望，实时播报：“两个人追上来了！……三个都追上来了！” 挺合理的。 三条道都有人出来，第四条道就应该是出口。 “麻烦了。” 急促的少女音未落，怀里骤然被塞了个小孩，朱蒂顿住，就见对方反身冲了回去。 “你！”*2 朱蒂和柯南都急得不行。 神代清和冲得极快，三个男人或快或慢地做出应对，惯性让第一个男人刹车最慢，神代清和轻而易举地放倒了他，眼见就要撞到第二个男人的枪口，神代清和腰部下沉，身躯突兀静止，从极快转为极慢只在刹那，流畅而平滑地放倒了第二个，这时第三个男人已执着一把锋利的匕首迎面冲来，雪亮刀光在前—— 神代清和脚下发力，在狭窄的空间起跳如鹤轻盈，避过刀光的同时，手里抛出了个冒着蓝紫弧光的小东西…… 滋！ 第三人口吐白沫倒下。 不。 仔细看前两个也是…… 江户川柯南额角一抽。 黑发少年的动作行云流水，自有一股轻松写意，宛如舞台上灵气盎然的表演，柯南本来都要沉迷了，结果来这一出—— 就很难受。 思虑间，神代清和轻巧无声地落地，捡起那个小东西谨慎地给地上三人都补了一下。 滋！滋！滋！ 有皮肉的焦香味弥漫。 江户川柯南吞了吞口水，艰难道：“电击器？” 神代清和轻快地发出爱好和平的声音，嗯，坚持少女音：“能不见血还是不见血嘛。” 朱蒂：“……” 江户川柯南：“……” “放心吧。”迎着两人质疑的表情，神代清和收起电击器，笑容无害，“这个档位不会死人的。” 就是假如他们再碰到仇家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三人默契地无视了这点——毕竟躺在地上的也不是什么良民，继续往外走。 像是临时队友那样。 柯南也重新回到神代清和怀里。 让我们理一理现在的情况：神代清和跟江户川柯南已经发现朱蒂是朱蒂，从而对这位FBI的人品和身手投注了一定的信任；而由于两人组的伪装实在很到位，柯南用了蝴蝶结变声器，神代清和则是直接伪声，朱蒂还没有认出两人，心中防备。 目测只有6、7岁的男孩临危不乱、少女也是身手不凡…… 可惜。 好像不是秀说的可以求助的对象。 她的位置没法把全场的小孩看完，也不知道宾客里还有几个带小孩的，应该是错过了吧。 江户川柯南正和神代清和眼神交流：干嘛装女生？ 神代清和：为了不被赤井君白嫖。 嗯。 盲猜一手某FBI王牌有限度地卖了他。 江户川柯南：…… 没看懂。 含义过于复杂。 前方又是个分岔口。 神代清和眼神一凝，拉了拉朱蒂，朱蒂停步：？ 他们不再走动发出响动，便能够听到前方隐隐约约传来的话音。 朱蒂朝神代清和点点头。 同时暗中默记：她的听觉比我敏锐。 两人（不走路的排除）竖起耳朵轻手轻脚地蹭到更近些的方位，挪到一定程度时，才堪堪听清分岔口的对话—— “波本，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是个年迈的男性嗓音，阴沉而沙哑，似乎习惯了发号施令，压低的嗓音中带着种上位的傲慢。 朗姆？ 降谷前辈也在？ 神代清和深深看了眼江户川柯南。 果然，带着这位柯学关键人物，短短的路程别样精彩纷呈。 江户川柯南：…… 不是很想知道神代在想什么。 ——然而猜到了。 ——脑子转得太快就是这点不好。 此时。分岔口。 安室透和朗姆正在对峙。 一边是金发黑皮的娃娃脸帅哥，一边是秃顶瞎了一只眼的老头，颜值对比惨烈。 弃暗投暗·公安卧底脸上挂着阳光明朗的笑容，在身后黑西装们的簇拥下徐徐开口，“哦？因为我站在Boss这边吗？”他微笑着猛戳前同僚的雷点，“可是，朗姆先生，核心成员之前是平级，您说话的口吻，怎么像是我的上司？” 没错。 虽然黑衣组织的核心成员在实职上有高低之分，但名义上，所有有酒名代号的都是平级，只有那位Boss才是他们的真·上司。 安室透的表情诚恳又疑惑。 朗姆气得眼神都变了。 这个说法他从来都不当回事，二把手和新人能等同吗？但Boss的确是这么说的。 “波本，你很好。”朗姆冷笑两声，“你后面这些是Mafia吧？怎么，那位先生为了除掉我，对港口Mafia让出了多少利益？”他似是忍无可忍，“那可是都我兢兢业业挣下的家底，就被他这样挥霍！” 仿佛怒极，他一挥袖子，有几枚纽扣状物体随着动作洒向对面，安室透瞳孔收缩： “卧倒！” “轰——” 同样的金红色火光，同样的建筑震动，朱蒂和神代清和飞快做出应对，跑向更为空旷宽敞的分岔口，他们在浓烟中还来不及分辨方向，又一次爆炸，开始了。 * “咳、咳！” 江户川柯南被呛得满眼泪花，好半晌才视线才恢复，“……我、我姐姐呢？” 临场编造关系他是专业的。 朱蒂怜爱地看着怀里花了脸的男孩，若有所思地沉吟：“她好像是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 波本。朗姆。 是那个组织的人，而且都是秀强调过的危险人物—— 若不是怀里被塞了个小孩，她可能就要追上去，不过，那个身手不凡的少女追上去，又是因为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干掉朗姆啊。 “所以，你不是本人？” 昏暗的巷道里，经历多次电击反复窒息的拷问，刚才还很有范地和波本对峙的“朗姆”虚弱地撕下脸皮，揭开贴在喉结上的变声器，露出其后惨白的青年脸庞，声音也变得年轻，“我、我是被易容成朗姆大人的……” 神代清和：“哦。” 青年颤抖，“你……是不是不知道朗姆大人长什么样？” 神代清和满脸理所当然：“对啊。” 青年敢怒不敢言，“可是，你至少知道朗姆大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吧？” “谁知道呢。” 神代清和睨他一眼，轻飘飘道，“演艺圈那么多冻龄男神女神，朗姆为什么不行？”黑发少年似笑非笑，“你看不起他？” 青年：“……” 艹。 电击器重新亮起蓝紫色光弧，伴随着被捂住的、不成声的惨叫，神代清和下达最后通牒：“别拖延时间。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他的声音仿佛来自无间奈落之底，幽幽萦绕，“或者，再也不用说了。” …… 一刻钟后。 神代清和起身，丢下半死不活的青年。 他已把有价值的情报和太宰做了沟通，而这个替身，显而易见的不知道真正的朗姆在哪。 贝尔摩德同样未能分辨。 茫茫人海—— 神代清和看着手机上柯南的方位显示（他放了追踪器），确定那边离Mafia某个聚集点挺近，即使偶遇朗姆也问题不大，在分岔口选择了出口的方向。 * 朱蒂迷路了。 刚才的爆炸让她一头扎进陌生的通道，进而在遇到分岔口时完全不知道怎么走，只能凭直觉瞎选，“……” 朱蒂很茫然：“这条路我们走过吗？” “嗯。” 怀里的小孩很有把握地分析，“你看，这两条挨在一起的其实是干扰项，这一片区域的通道有一部分呈现‘回’字型，设计出来就是为了误导人的。” 江户川柯南颇感无语，“搞得跟迷宫一样，设计的人怕不是……” 他突然住嘴。 啊。 这个设计稿……难不成是太宰画的？ 风格莫名符合。 两人乱转了会儿，倒是没有再碰到人，就在江户川柯南越来越有把握，在心中构建出此处的地图时—— 又一次爆炸。 灰头土脸·和朱蒂失散·江户川柯南：“……” 他拿出手机，试图联系神代，却发现手机仍然没有信号，不知道是因为突发事故让Mafia没有解除信号屏蔽，还是这儿的信号本就不佳。 小侦探谨慎地根据刚构建的地图往一个方向走了走，没有离远、希望朱蒂来找，然后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刚刚听过的。 朗姆？ 江户川柯南悄悄探头。 只见一个秃顶老人侧对着他，正独自前行，而他的怀中，则抱着一个头发半黑半白的小男孩。——是在拍卖场看到过的男孩，去除帽子和口罩的无伪装版本。 刚才自己听到的声音，就是老人和男孩说话的声音。 老人笑呵呵问：“是走这边吗？” 柯南一抖。 这疑似朗姆的人的声音…… ——竟然有点慈祥。 梦野久作嬉笑道：“是啊老爷爷，再前面一点就到啦！” 他在指路？ 和之前带他进场的大人失散了吗？ 伪小孩眉头皱起，见真正的孩子身陷险境，权衡半秒，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谁？！” 朗姆猛然转身。 ！！ 江户川柯南呼吸一窒。 朗姆狐疑地左右张望，甚至不放心地将四周都一点点扒过，连地缝都不放过—— 梦野久作撇撇嘴。 这个老头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这么诈一下，好烦哦。 什么时候才能走到据点啊…… 呜呜呜居然会和织田先生分开，延时炸弹太讨厌了。 貌似跟他乱跑也有那么一点点关系、吧。 咦？ 黑暗的角落突然冒出一个足球？ 梦野久作懵逼。 朗姆条件反射地转身将怀里的男孩挡在足球袭来的方向，在柯南骤缩的瞳孔中，加强脚力鞋踢出的足球先是撞击在老人圈住男孩的手臂，再接触到男孩的胸腹…… 完蛋。 他差点闭上眼睛。 好、好疼！ “哇——” 梦野久作大哭起来，他在朗姆怀里扭动着落到地上，而朗姆却没有阻挡，而是伸出一双大手狞笑着向露出行迹的柯南抓去—— 呜。 我要报仇。 梦野久作找了个边角躲起来，流着眼泪撕裂了藏在衣服里的玩偶，又抽抽搭搭地打了织田作之助的电话：“呜呜呜，织田先生，我不该静音，不该不接你电话，我好疼，我在b5通道快来找我……” 他泪眼朦胧地看了眼正对周围无差别攻击的老人、和快要跑掉的踢足球的陌生小孩，“不、不要告诉太宰……”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略显无奈：“我在太宰这里。” ？！ 梦野久作吓坏了，吓得打了个响亮的嗝。 * 「脑髓地狱」，是精神操控系的异能，作用是让人产生幻觉，在幻觉中对周围无差别攻击。 但若是中异能的人本身的攻击力极弱，那么破坏力就可以忽略不计。 比如没了足球的某侦探。 江户川柯南的视野里晃过琴酒的脸，他知道自己人小力弱，下意识地试图找个易拉罐之类的东西来踢，空荡荡的地面是种无声的嘲讽，柯南扼腕之余，锲而不舍地继续往前后左右各条通道寻找…… 找到了地面。 呼。 他松了口气，这下总算可以找到足球代替品对付琴酒了—— 等等！ 琴酒也上来了？！ 视野里是熟悉的黑色礼帽和银色长发，残酷冷笑的面容一如噩梦中的常客，江户川柯南心头急跳，从树上掰下根分量十足的枯枝，正要上脚—— 眼前一片清明。 月如钩。 哪有什么琴酒，只有警惕地看着他，突然伸手将他制服的神代清和—— “痛痛痛！神代你干什么啊？！” 诶？ 神代清和把被反剪双手的柯南翻过来，左看右看，“你清醒了？” * 将朗姆制服后，太宰治解除了「脑髓地狱」。 好歹也是黑衣组织的二把手，朗姆是坐在椅子上被捆住的，待遇可谓独树一帜，而以这个姿势被太宰君审讯，想必同样是难得的经历。 坂口安吾推了推眼镜，这样想道。 这是间隔音优秀的房间，此时里面只有他们俩。 他代表的是森鸥外。 黑吃黑项目组的负责人。 在贝尔摩德确认过这人没有易容，很大可能是朗姆本人后，就退了出去。 ——审讯中可能涉及到的内容，不是她有资格听的。 接下来，坂口安吾首次旁观了被传得神乎其神太宰干部的审讯，不由得冷汗涔涔，“……” 尽管在Lupin一起喝过挺多次酒，近期因为同在一个项目组多出许多交流，但他还是初次见到太宰君的这一面。 如同算尽人心的魔鬼。 只要思维还在转动，只要口舌还能工作，就逃不出太宰治的掌控，棕发少年的语言精准如解剖，挖掘出你自身都未必知晓的、哪怕是细如蛛丝的情感变化，你的不忿、嫉妒、恐惧、脆弱如薄冰的骄傲和虚幻而扭曲的自我认知…… 但朗姆仍在笑。 分明快要崩溃，那只完好的眼睛里，深处仍盛着一丝讥诮的笑意。 令人不安。 太宰治语气懒散：“让我猜猜，你的底牌？” 朗姆沉声道：“先给我松绑。” 坂口安吾灵光闪动，看了太宰治一眼，假装收到命令般上前，双手触到了绳索，又触到了朗姆的衣物—— 他的动作陡然凝滞。 随后，卡带般转向鸢眸的少年。 “紧要关头，我允许你暴露给太宰。”某个晴朗的午后，清和前辈在电话里对他说，语声悠闲而舒缓，“如果要我在Mafia认识的人里选出最信任的，只能是太宰。”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了。 坂口安吾一把拉住太宰治，急得冒火快速道：“朗姆准备了三架阿帕奇！空袭！疏散！！” * “我中了异能？产生了幻觉？” “嗯。” 神代清和带着江户川柯南找了个视野良好观景点，远远望着铃木美术馆的方向。 没想到啊，他又苟住了。 还以为这次会掉马呢。 年轻的异能特务科情报员·港口Mafia首领回忆着小侦探所说的见闻，感觉抱住梦野久作的应该是真朗姆，而即使朗姆再如何能力超群，遇到「脑髓地狱」…… 这也是拍卖会不禁止携带枪支的由来。 毕竟横滨是异能者出没的城市，如果所有人都过个安检，那有异能者发狂怎么办？ 火力足一点恐惧症轻一点。 柯门。 说起来，这次好像和柯南关系不大？ “你怎么会想到带望远镜？”江户川柯南一边通过望远镜观察从各个出口涌出的宾客，一边道，“亏你带着这种沉的东西还跳得起来。” 而且跳那么高。 消化了损友很会打架的事实·柯南回忆着神代飞速放倒三人的表现，好奇提问：“你练得是剑术吗？看着像是古武的招式……你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磨掉了？” “你话好多。” 神代清和嫌弃，挑了个问题回答，“以前练过剑。” 剑道可是贵族运动。 “现在不练了？” “后来觉得枪更好用。” “……” “当然，把剑练到登峰造极之境的剑士，是不会输给时代的浪潮的。” “你认识这种人？” “嗯。” 见他没有继续说的意思，江户川柯南忍不住问：“是谁？” 神代清和直白道：“是你买不起的名字。” “……” 贫穷的侦探沉默片刻，发出灵魂一问，“其实对付第三个男人的时候，下蹲比起跳省力，你选择起跳，是为了好看吗？” “……闭嘴。” * 月亮被奇怪的影子遮挡。 意识到这点时，耳畔已被嘈杂的螺旋桨声音充斥，神代清和仰头望着空中的三个黑点，面上如结冰霜。 江户川柯南目瞪口呆：“直、直升机？” 这种时候出现的直升机，恐怕…… “嗯。我明白。” 神代清和接了个短暂的电话，面沉如水地连续拨号： “中也，你在哪？……嗯，好……太宰让你尽量落在D3-D5区。” “琴酒，到你表现的时候了。” “赤井君，帮个忙？” …… 江户川柯南愣愣地看着身侧的神代清和。 银月下，少年那双琥珀色眼睛幽暗而漠然，黑色碎发垂落在脸颊旁，平日熟悉的面容似乎多出一分森冷。 他在笑。 轻缓而毫无情绪。 平成的福尔摩斯运转迟滞的大脑：能如此自然地联络各方、成为诸多里世界赫赫有名者桥梁的…… ——真的只是个单纯的情报商人吗？ 第249章 249 银月高悬, 星子闪烁，不远处的五栋大楼灯火通明。 安室透从地下来到地上，颇有重回人间之感。 他刚从港口Mafia的内部频道得知朗姆落网, 还没等收拾心情为黑衣组织的基本倒台而欢欣或惆怅，就听到恐怖的消息：朗姆召唤了阿帕奇！三架！准备空袭啦！！ ？！ 安室透裂开了。 阿帕奇，即AH-64武装直升机，自诞生起稳坐世界武装直升机综合排行榜第一的宝座，一直属于军方装备。 而朗姆能搞到阿帕奇还让它们开到日本…… 安室透脑海里闪过种种贪污腐败官官相护尸位素餐, 脸色黑得简直不能看, 好在现在夜色正浓，他的肤色又是一大伪装, 况且，其他人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螺旋桨的噪音刺耳。 贝尔摩德指间夹着只细长的女士香烟，笑吟吟咏叹：“耶和华降下硫磺与火——” 女郎诉说着《圣经》里的故事，转脸看向她的同僚，“那么这次，所多玛和蛾摩拉会毁灭吗？” 安室透仍为那些蛀虫愤怒，却是熟练地分割了内心和表面，平静地微笑：“我猜不会。打个赌？” “真可惜。” 贝尔摩德优雅地耸肩, “我也猜不会。” 他们注意到, Mafia们并不慌乱, 而是很快地各司其职，运送来许多应对高空坠落的急救设备并铺展成型, 比如气垫之类。 而细细观察Mafia的神色, 就会发现底层听从命令的成员不明所以、只是在服从上司的指示, 而在场地位最高的、黑蜥蜴百人长广津则似乎知道什么, 那身英伦绅士般的胸有成竹未曾在他身上消失。 “D3区域已准备完毕。……是, 太宰大人。” 广津柳浪收起对讲机，瞄了两个弃暗投明的原酒厂员工一眼，礼貌颔首。 * “芥川和广津先生都搞定了，唔……”太宰治站在被Mafia划分为D4的区域，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设备运送员，喃喃自语，“其实就算直接掉在水泥地上，黏糊糊的小蛞蝓也死不掉吧？” 织田作之助无奈地出声：“太宰。” “哦——” 太宰治拖长了调子，恐吓地看了眼躲在织田作之助身后的男孩，收回视线时，又仿佛不经意扫了眼同样躲在更后面点的眼镜青年。 梦野久作：“嗝！” 刚刚暴露了异能者身份·坂口安吾眼观鼻、鼻观心，默念我是一颗蘑菇。 * 神代清和沐浴着皎洁的月光。 望远镜还在柯南手里，他此时并不能看清远处的事物，但在一瞬间，他仿佛感知了许多—— 太宰已完成地面的布置，赤井秀一和琴酒的狙击枪已瞄准了直升机的动力源，而中也则在等待，等待真正需要他出场的时候…… 情况一：狙击手可以搞定，不用中也。 情况二：狙击手不能完全建功，需要中也飞天击坠直升机。 情况三：在二的基础上，加上直升机倾泻重火力……为避免陷入缠斗让这座属于Mafia的城市的一角被破坏，需要中也开启污浊，尽快结束战斗。 希望—— “你接到的电话是太宰的。” 突兀的话语打断了神代清和的思绪。 江户川柯南蓝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他，“然后，你第一个电话打给了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转告了太宰的话；第二个电话打给琴酒，因为琴酒对黑衣组织已有异心，而如果他打算加入Mafia，这几乎是最后的投名状；第三个电话打给赤井先生，因为你猜到他的状态……” 狙击。 要对付飞在天上的阿帕奇，这似乎是异能外最合理的方法。 江户川柯南推理出神代清和的后两个电话都是在安排狙击手，但他没有提起，而是探究道：“这都是突发情况下的紧急方案，可为什么，下达指令的人会是你？神代，你和港口Mafia……是什么关系？” 神代清和凝视着眼前的小侦探。 蓝眸中映出他的影像，灼灼的目光坚定得仿佛不会为任何风雪所动，神代清和却分明从那双眸子深处，窥见一丝微不可察的哀求。 可世事无常。 世事总是无常。 “嘘。” 小侦探虚幻迷蒙的视野中，黑发少年侧耳，“你听。” “——砰！”*2 狙击子弹划破夜色，准确的击中打头阿帕奇旋翼与发动机的结合部和垂直尾翼。 默契的开门红。 如果把仓库里的榴弹炮搬出来…… 算了。 没有提前准备构架，那个不是太好用。 中弹的阿帕奇歪斜着冒着烟在空中没头苍蝇般乱转，飞行员显然没有操控战损版阿帕奇的技术，基本告别战场，另两架阿帕奇立刻升高拉开距离，开始不间断换位的同时，也不断往下扔—— “航空炸弹！” 坂口安吾瞳孔收缩，只见会场上方弹雨如注，火花四溅，甚至有炸弹钻入地下爆炸，卷起漫天烟焰，后怕不已。 如果没有转移…… 好在他们的距离已足够远。 织田作之助望着光速沦为历史的铃木美术馆，语气忧虑：“铃木财团那边……” “没事。” 太宰治拿着部下找来的望远镜到处看，不以为意，“他们早习惯了。” 织田作之助：“……” 坂口安吾弱弱提醒：“铃木财团应该买了保险……” “……” 织田作之助哑然。 所以最终倒霉的只有保险公司？ 他有点在意地看向坂口安吾，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一副做错了事在找补的模样、跟久作一起缩在他身后。 等等。 和久作一样……惹到太宰了？ 织田作之助福至心灵，但也暂时爱莫能助，只能叹口气，准备下次一起去Lupin喝酒时调解下。 * 高度警戒的直升机没再给狙击手机会。 “啧。” 琴酒看着只擦到机身探测头一点的子弹，不爽地啧了声。 如果Mafia还不出手，事情就难办了。 但新上司似乎并不着急。 墨绿色眸子里闪过兴奋的光，琴酒咧开嘴—— 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吧，见识见识所谓的异能，到底有怎样的威力？ 骸塞。 同色的眸子，同样的兴味。 而就在擂钵街不远处，中原中也已摘下手套，大衣在海风中烈烈舞动，他的皮肤逐渐攀爬上绚丽而奇诡的花纹，仿佛诗句或是咒语的文字从他口中吟诵而出：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 “那两架阿帕奇不会再给狙击手机会了。”江户川柯南镜片上映着仿佛战争片的景象，分析道，“接下来是那位重力使了吗？” 他回忆着物理学的知识，“操控重力的话……” 远处，擂钵街旁的废弃高塔似乎有一瞬的模糊。 那是其上的尘土被震动。 江户川柯南：？ 他所在的位置恰好是正对着那里的，于是在柯南的注目中，高塔开始细微倾斜，而后，幅度越来越大，猛然往上一窜—— 仿佛有个看不见的巨人将它连根拔起！！ ？！！！ 江户川柯南人傻了。 “能做到的事情很多。” 神代清和的声音随风传来，曼声道，“绝对的暴力，绝对的安宁——” “咦——呀——” 处于污浊状态的中原中也倒拔出名为骸塞的废弃高塔，用强自保持的理智挥舞着砸向攻击路线上的阿帕奇，将两架正倾泻弹药的直升机砸地歪斜冒烟，好，再来一次！ * 全场万籁俱寂。 贝尔摩德近乎失神地看着这宛如特摄片怪兽降临的景象，看着那极高的塔有如棍棒般横扫着天空中方才还在耀武扬威的武装直升机，看着冒着火和烟的阿帕奇往下坠落，连乱飞的那一架也没能幸免。 她听到身旁安室透的呢喃：“……重力使、吗？” 和身处里世界的众人相比，江户川柯南受到的冲击更甚。 他知道异能，还是变小遇到神代清和以后，而亲身感受异能，更是只有刚才的「脑髓地狱」，但幻觉让他糊里糊涂地混了过去，太宰又及时施展了无效化，让柯南根本没有直观的感受…… 直到现在。 就像是原始人初次看到雷霆闪电，内心的震撼、恐惧和绝望几乎不受控制地涌现，这样的异能、这样的异能—— 他恍然意识到，异能、港口Mafia、乃至横滨，都不是常规认知中的事物。 也无法以常规的认知局限。 * 战斗结束得飞快。 太宰治嫌弃地看着恰好落在D4区的中原中也，忍耐地伸手。 「人间失格」随接触发动，见中原中也恢复正常，太宰治光速抽回手，语调变得欢欣，“好啦！我们走吧！” 他几乎是蹦跳着转身往前走去。 中原中也戴好帽子：“去哪？” “……”太宰治顿了一下，欢快脸，“找清和呀~” 于是大伙都没有异议地跟着走。 其他人可能以为是首领交待过自身所处的方位，今晚跟了太宰治全程的坂口安吾却知道没有，他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首领在哪？” 太宰治声音很轻：“因为是我的话，就会选那里。” * 尘埃已定。 江户川柯南愣了半晌，又捡起先前的问题。 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突然远远望见Mafia的大部队…… 一大片移动的黑漆漆即使在夜色中也引人注目，于是他赶紧藏到墙壁转角后，又想招呼神代清和—— 好吧。 神代应该不需要。 ……的确。 蓝色的大眼睛倒映出堪称惊悚的场景： 太宰治当先而来，一撩衣摆、神情景仰而顺从地单膝跪地，“首领。” 掷地有声。 随后，无数黑手党低头，复刻了他的动作。 他们在喊……谁？ 柯南呼吸顿住。 整个横滨的风都在此时停滞，只余站立的少年扬起的黑色袍角，仿佛盛装了一整个城市的黑暗。 无数激烈的思绪在脑海中冲撞不休，江户川柯南骤然察觉到股锋利的视线，他怔怔地沿着感觉看去，就望进鸢色的眸底。 太宰治。 像是结束了一场盛大的演出般，港口Mafia最年轻的干部谦虚地朝他点头致意，露出友好的笑容，可眼眸中的恶意却如此浓郁，要化作水滴落而下。 第250章 250 重力使大战阿帕奇的时候, 种田山头火在办公室品茶。 Mafia主办的拍卖会可是横滨的大活动，参与的异能者可不少，特务科当然也加班严阵以待。 心腹匆匆前来请示：“种田长官，检测到强烈的异能反应！是Mafia在对付突然出现的武装直升机！”他着急地问, “我们怎么办？” 种田山头火摇了摇头, “特务科的职责是？” 心腹：？ “既然Mafia是被动反击, 记录即可。”种田山头火笑呵呵点拨，“武装直升机关我们什么事呢？那不是军警的活吗？” 他拖长了调子，“要相信兄弟部门啊。” 心腹若有所悟地走了。 种田山头火笑着摇摇头。 没有清和跟安吾好用。 慢慢培养吧。 种田山头火是特务科的最高长官没错，但特务科也不是全体忠诚于他。 作为管理全国异能者的部门, 特务科牵涉方方面面，除了归属于种田山头火的嫡系外, 还有各方势力塞进来的职员，他们是在干活的, 一般情况不会违背本职, 但偶尔会向大人物, 比如内务省的某位大臣汇报一些东西…… 好在神代清和身份算得上隐秘—— 但凡不出外勤，他就是蹲办公室的宅。 而他所在的办公室里，都是种田的嫡系。 更妙的是，由于入职以来坚持踩点上班和准点下班，特务科里认识神代清和的其他派系成员，几乎没有。 种田山头火慢条斯理地调出神代清和的资料，确定已设置成最高权限的绝密, 只有他本人或他授权才能够查看，不紧不慢地摇了摇扇子。 哈。 执掌关东地下世界的Mafia首领是特务科事务官什么的…… 真是黑色幽默。 种田山头火心情不错地想。 * 与种田长官相比, 某备受瞩目的心腹部下的心情就复杂多了。 神代清和：“……” 现在是1月底, 横滨气温开始回暖, 夜风却依然如此冰冷，冷冷地打在他脸上。 值得纪念的太宰猫猫第一次喊他首领。 场面还如此隆重。 虽然目的……铲屎官代入了下此时正被太宰猫猫盯住的柯南，哭笑不得之余，又难免觉得自家猫猫贴心。 银月脉脉。 短短一个场景中，至少有四个剧本共存： 江户川柯南拿的是平日聊天互损、有点沾到灰色的朋友突然变身成大型黑色组织的首领的剧本，身心受创； 神代清和拿的是被大庭广众叫破Mafia首领身份，夹在朋友和挚友之间，思绪幽幽； 太宰治拿的是护食且护主的挑拨离间心机猫猫剧本，正在发挥； 中原中也等其他Mafia则并不知晓这其下的交锋，只是单纯地在一场大任务成功结束后来见上司，颇有狗狗表功之感。 暗潮默然流淌。 时间仿佛定格。 神代清和无奈无声地叹气，这种时候他当然不能把江户川柯南牵扯进来，于是自如地开始进入首领角色，比如夸奖今晚的参与成员，比如稍加安排剩下的行动…… 说了几句后将指挥交给眼露狡黠的太宰，神代清和走在一旁—— 琴酒的电话就是这时打来的。 “……塔上有人掉下来？” “你不知道？” 手机那端传来琴酒若有所思的声音，“那个狙击手不是Mafia的人？” 琴酒短促地笑了声，“该不会是赤井秀一？” 神代清和，“……” 从这沉默中得知了什么·琴酒，“……” 神代清和诚恳地说：“你要补刀的话，我不能当做不知道。” 毕竟这次赤井君帮忙了。 虽然但是。 已知擂钵街直径2000米，骸塞是擂钵街附近废弃的高塔，那片区域内唯一的狙击高点。 琴酒的狙击位置起码隔着一个擂钵街。 即是说，在至少2km的距离外，琴酒依然看到了随着中也拔出高塔挥舞的动作掉下、应该只是个小黑点的人影，还多少判断出那是赤井秀一…… 这就是真爱吧。 “哼。” 那边传来呼呼的风声，琴酒似乎正处于高速移动中，只是讽刺道，“他说不定已经闭眼了。” “……”神代清和顿了一下，口吻如常，“明天Mafia见。” 友好的通话结束。 太宰治已经在安排部下搜索赤井秀一坠落的可能区域，乌泱泱的黑西装洒出去，很快就找到了目标，而赤井秀一的情况…… 正如琴酒所言，在闭眼的边缘。 “啊啊啊怎么办？！” 差点搞死友军这种事，太宰治显然不会隐瞒中原中也，此时橘发少年正在抓狂，看着只剩血皮的男人完全不敢动作，生怕一移动人就没了。 “冷静。” 神代清和手指如飞、按下通话。 * 时间：深夜。 地点：擂钵街附近。 人物：与谢野晶子，福泽谕吉，神代清和，太宰治，中原中也。 事件：神代清和请福泽谕吉带着与谢野晶子来治疗濒死的FBI赤井秀一。 与谢野晶子：“……”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这种时候。 社医小姐住的离福泽宅很近，而医生尤其是女医生多半会注意一点养生，今晚，正当她已经洗漱完准备上床睡觉时，社长突然找来，面色严肃地要她出诊去救个重伤员，并在车上告诉她伤员是个FBI。 与谢野晶子：？ 另外，请求她施展异能力的不是官方，而是港口Mafia。 与谢野晶子：？！ 还有，神代清和其实就是Mafia的首领。 与谢野晶子：？？？ 社医小姐很快调整好心情：这些乱步先生肯定都知道。——而看乱步先生和神代先生亲亲密密的样子，就可以判断对方是友方了。 “那太宰治？” 她想到了时常和神代清和绑定出现的某少年。 “是Mafia的干部。” “……” 好多童工。 想到侦探社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与谢野晶子一秒接受了这点。 前方区域已被Mafia封锁，自称中原中也的橘发少年跑出来接了他们，心急如焚的样子，他们很快见到了委托人和那位奄奄一息的FBI。 与谢野晶子朝神代清和跟太宰治点点头，看向废墟里的男人：“是他？” “嗯。” 神代清和郑重道，“拜托与谢野小姐了。” 不用说，与谢野晶子多少也能猜到一个被Mafia救助的、身在日本的FBI背后会有多么复杂的网络，死在这里会是怎样的麻烦。 “交给我。” 额角别着蝴蝶发卡的女子蹲下，属于医者的手触到了挣扎求生的濒死者，「请君勿死」发动—— * 人生处处是意外。 赤井秀一万万没想到，自己有被连人带脚下的建筑被“举”起来的一天，他内心惊叹异能者的操作之余，反应极快地双手双脚牢牢固定在塔内凹凸的墙面，整个身体宛如壁虎般吸附，力求让自己不要掉下去…… ——狙击手选择的狙击位当然是制高点，如果从这儿无防护掉落，后果想必不会美好。 太快了。 从高塔倾斜，到被整个拔出，再到被当做棍棒挥舞……间隔太短，根本没有给他留出拨通电话求救的时间—— 咳。 赤井秀一在扬起的尘土中呛咳不已，早知道就把神代桑的电话设成一键拨出了。 他趴得很稳。 全身心都集中在求生。 然而骸塞是年久失修的废弃高塔，耐久度严重不足，在暴力横扫阿帕奇的过程中，偶尔掉下点“零件”是很正常的事情…… 赤井秀一趴着的墙体带着他一起被甩飞了出去。 高空抛物。 好在此时已是深夜，铃木美术馆等附近的商家都已歇业，擂钵街人更是趋利避害的一把好手，掉落的墙体没有造成除赤井秀一以外的伤亡。 我要……死了吗？ 全身皮骨的疼痛由剧烈转为轻微，血液和生命力一起流逝的声音若有若无，赤井秀一逐渐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灵魂像是要脱离身体，前往远离尘世之所—— 不。 黑衣组织、失踪的父亲，还有……母亲和弟弟妹妹…… 赤井秀一极力维持着精神的清醒，他的意志力总是格外坚韧，可理智的思维却提出绝望的质疑：全身骨折，大出血，断裂的肋骨扎进内脏……这样的伤势，真的还能活下来？ 他似乎听到了说话声。 但耳朵已失去功能，眼睛更无法睁开。 亏大了啊这次。 恍惚间，赤井秀一看到了蝴蝶。 蝴蝶形状的流光。 随后，他的意识不甘地坠入深浓的黑暗。 * 及时补了个vip手刀让赤井秀一昏迷，神代清和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对方没了意识，才满意地点点头。 “……是不是打太重了。” 与谢野晶子喃喃。 神代清和解释：“赤井君是FBI王牌。” 他值得。 看着黑发少年眼底的真诚，与谢野晶子，“……” 她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社医小姐欲言又止：“这个人是FBI，你们打算……” 可别搞出什么国际问题来啊。 福泽谕吉也严肃地看着神代清和。 “放心吧，赤井君是Mafia的外援。”神代清和露出温和的笑容，“他这几天就住在我家，让他先回避一下，只是不想暴露与谢野小姐而已。” 与谢野晶子适应良好地点点头。 嗯。 硬核回避。 在承诺会尽快将委托费和这次事情的始末送到侦探社后，福泽谕吉和与谢野晶子离开，神代清和思考片刻，安排合适的人选把赤井秀一和江户川柯南送到合适的地方，笑着朝太宰治伸出手：“我们去海边走走？” 月光下，黑发少年的眼眸柔和而清澈。 “嗯。” 鸢眸的少年牵住了他的手。 第251章 251 “是啊, 柯南玩着玩着就睡着了……啊，我把他抱到床上去了。”阿笠博士干笑着，绞尽脑汁地应付手机那端的毛利兰, “我想着要不明早我再送他回家拿书包去学校……或者现在把他叫起来？” “你明早直接带着他的书包来接人？啊这个我当然没意见, 哈哈, 不麻烦, 哈哈哈。” 呼。 阿笠博士脑袋上凝着冷汗结束了通话，挂断之前，还听见毛利兰歉意地再次说起“柯南真是给您添麻烦了”的话。 幸好小兰没有要求把柯南喊醒。 否则他只能……用变声器伪装柯南的声音跟小兰胡搅蛮缠，表示今晚要睡在博士家…… 嘶。 想起自己年纪这么一大把还要学小孩撒娇, 阿笠博士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他看了眼窗外的夜空。 很晚了。 柯南之前打过电话来, 说今晚有大行动, 让自己帮忙在小兰那边打掩护, 另外还说今晚就会回来, 在他主动联系前不要联系他…… 阿笠博士想到这里，不免忧心忡忡。 要平安啊。 新一。 * 江户川柯南, 又名工藤新一, 正浑浑噩噩地坐在前往米花町的私家车上。 开车的是先前担任拍卖师的女郎, 此时自称是网约车司机, 接到他家长的委托单要送他回家。 家长名神代清玄。 江户川柯南：“……” 这防伪标志可谓十分硬核。 “上车吧小弟弟, ”女郎准确地在他的藏身地找到了他，一撩头发, 轻轻一笑就是万种风情, “姐姐今晚还有事, 你乖乖的, 我们快点搞定, OK？” 她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丝没能藏好的宠溺。 但往常敏锐的江户川柯南没能发现。 此时的他, 依然沉浸在损友大变身的打击里。 小侦探真的不理解。 港口Mafia是盘踞在横滨的庞然大物，黑白灰三道里都有其不可忽视的阴影，掌控这样一个组织的，怎么能是—— 每天睡到中午才起、无所事事宅在家里长蘑菇、除了找猫和后期奋发学料理外基本不出门、能推理却从不直接破案只为了不做笔录…… 哦。 可能还因为不想进警视厅。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Mafia…… 对！他不理解的就是这个！港口Mafia怎么会有这样一个首领啊？！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合理吧？！逻辑就这么被吃了吗？！ ……可又能怎么样呢。 ——事实就是事实。 江户川柯南颓废地窝进座椅里。 他此时坐的是私家车的后排，车内的灯光黯淡，他小小一只藏在阴影里并不明显，散发的愁绪却将车内的空气都浸染。 贝尔摩德从后视镜里看着那小小的身影，心疼了。 【莎朗老师，麻烦送一下柯南回家，他明天还要上学。附位置。 ps.他发现我的身份了，有点忧郁，你试着安慰一下？ ——清和】 想起新上司的邮件，再加自身的私心，贝尔摩德是很愿意帮柯南排解一下忧郁的心情的，可惜或许是近柯情怯，往日流畅而随口就来的话语此时却磕磕绊绊，贝尔摩德紧急头脑风暴： 正义的小侦探突然发现朋友是大型黑色组织首领，友谊和现实在脑海中疯狂碰撞，如何安抚？ 她觉得很棘手。 一方面，以她对工藤新一的了解，Cool Guy一定很伤心；另一方面，在情感之外，Cool Guy或许会想把神代清和绳之以法之类…… 那就完蛋了。 港口Mafia和黑衣组织是不一样的。 后者更像是一个研究机构，暴力不算强项，藏在阴影里见不得光； 可前者—— 黑手党本就是暴力的代名词，港`黑更是异能武装组织，甚至光明正大地在横滨有了政治经济地位，不夸张地说，港口Mafia已有了财团的雏形。 而且…… 贝尔摩德眼前，又浮现出那仿佛来自神话再现的场景，高塔如神的长枪般将人类造出的杰出武器击落—— “大姐姐。” 后排的小男孩扬起脸，他已脱掉伪装，稚嫩可爱的脸蛋上是天真的笑容，甜甜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贝尔摩德：“……” Cool Guy，你撒娇好熟练。 这就是遗传自有希子的演技吗。 唔。 看样子是恢复过来了。 贝尔摩德精神一振，笑眯眯地和江户川柯南打起太极来。 目的当然是尽量消除小侦探对港`黑对神代清和的敌意，至少让他知道事不可行。 ……这就是新上司的目的吧。 ——贝尔摩德无奈地想，真是被抓住软肋了啊。 * 与此同时，接到将赤井秀一送到医院的任务的，是安室透。 【安室前辈，麻烦把这位昏迷的探员先生完好无损地送到xx医院。附位置。 ps.务必保持其昏迷。是个惊喜哦！ ——清和】 收到邮件·安室透：“……” 探员先生？该不会是某个讨厌的FBI吧？ 果然…… 和黑西装巡逻队错身而过，安室透又走了段距离，望见了倒在废墟里的赤井秀一。 ——非常惊喜。 安室透找这些时日熟悉起来的某个黑手党借了辆车，粗鲁地把昏迷的探员先生搬了上去。 他是不会让FBI污染他的马自达的！！ 神代清和指定的医院自然是Mafia旗下的，离得不算远，安室透在医院门前踩下刹车，看向被他扔在后排的某人。 搬人前他大概检查过，赤井秀一的衣物有破口和大片凝固不久的血迹，应该刚受过很重的伤，可实际上的FBI几乎全无受伤的迹象，除了后颈的手刀痕，就像是…… 瞬间被治愈了那般。 异能？ ……这就是神代君找他来接送的原因吧。 ——若是被其他人知晓存在这样的治愈型异能者…… 国之重宝，不与外言。 或许即使是心腹也不值得信任。而他—— 作为公安零组的成员，作为日本黑暗中的守护者，降谷零心中有种被认同的温暖，而这种感情的来源竟然是一位年轻的Mafia首领，又让他摇头失笑。 嗯。 竟然新上司如此看重，他当然不能辜负。 安室透摸着下巴，紫灰色的眼眸微眯，视线幽幽落在意识不清的FBI身上。 他手腕灵巧地一转，指间便多了片锋利的刀片。 寒光微闪。 * 时间往前回拨。 月色盈盈，海浪轻拍，神代清和走在横滨港细软的沙滩，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是他喜爱的散步地。 很久都没来了。 还是少主的时候，织田作跟着的那次，是他带太宰第一次来这里，彼时的太宰猫猫迷茫不定，特别喜欢对着哲学问题钻牛角尖。 ……好吧。 ——现在似乎没变太多。 除了长大了一点、毛皮油亮了一点、性格软和了一点、朋友多了一点、婴儿肥少了…… 打住。 不想这种伤心事了。 神代清和转脸看身侧的人，却发现对方也在看他。 柔和而专注。 “……” 心跳加快了些。 他们手牵着手来到礁石边，在平坦的地方坐下，这个角落的海风平缓，月光如水流淌。 1月底的夜风仍寒凉，但有人陪着，周身似乎也变得暖和。 很长时间，都没有人说话。 只是静静享受着这份悠然的静谧。 天幕如深蓝色宝石倒悬，海面永不平静，月亮的倒影碎成银屑，太宰治盯着那舞动的银，放空脑海。 良久。 他轻轻问：“你要回来了？” 神代清和：“嗯。” 虽然假期还差2个多月休够1年，但如今这种Mafia正式扩张、正需要首领来统筹把控整体的阶段，再摸鱼就不合适了。 太宰治又问：“安吾是怎么回事？” 由「全息网游」可知，清和见过的Mafia里，除无效化外，不存在他不知晓的异能者，因此，安吾的存在是清和默许的。 “……”神代清和心念急转，若有所悟，“阿帕奇来袭是安吾看到的？” 难怪朗姆的底牌这么快就暴露了。 要是没疏散就迎来空袭，拍卖会那块区域被集中轰炸，Mafia的减员情况会很严重，而当时正在地下的太宰他们…… 好险。 神代清和后知后觉，心有余悸：“幸好有安吾。” 明天给他发奖金。 太宰治诚实地点点头。 他可不想被压坏，虽然织田作在身边，应该能带着他们在坍塌的地下找到活路，最不济还能等中也来救——但被蛞蝓救什么的，他拒绝！！ “安吾是特务科的情报员，我的搭档。”神代清和坦诚道，“异能力「堕落论」，能够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 “你有没有发现安吾比刚来Mafia的时候胖了一点？”黑发少年微笑，“他在特务科的时候经常自觉加班，留在科里通宵工作，简直拿咖啡当水喝。” 太宰治眼睛一亮。 神代清和：“……？” 你该不会想压榨安吾吧？还记得他是红叶姐的副手吗？ 太宰治纯良地歪头，遗憾脸，“我刚想起来，我的任务报告有小矮人写。” 等等。 中也不是红叶姐的直属部下吗？你的报告是怎么到他桌上去的？ 在这个问题冒出来的同时，神代清和同步想到了让中也上钩的十种办法，比如激将再打赌，“……” 他沉默了。 可怜的中也狗狗。 在亮晶晶的鸢眸注视下，黑发少年昧着良心表达了隐晦的夸赞，“中也的国文水平想必提升了很多。” 太宰治眉眼弯弯：“嗯~” 得意的猫猫骄傲挺胸，陆陆续续地邀了不少奇怪的功劳，比如锻炼了爱丽丝和久作的心理承受能力，一直很关心森君的头发和身材管理，偶尔把芥川打包给大佐先生，去看过几次敦君，打扫了宿舍里清和的卧室…… “太宰（猫猫）真棒！” “喵~”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喵了一声，鸢眸里满是洞悉，“你心里是不是想我这样？” “……很明显吗？” “你说呢？” 牵着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第252章 252 夜越深, 月光越亮。 江户川柯南草草和阿笠博士说了几句，就借口劳累进了浴室。 热气氤氲间，眼前的瓷砖和玻璃门逐渐模糊, 像是他晦暗不明的内心。 拍卖师小姐和他说了许多。 包括租界城市横滨的特殊, 异能者圈子里的二三事，以及曾经的龙头战争的少许内幕…… 江户川柯南不知道那位小姐为什么和他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 是不是出于神代的授意, 他心不在焉地搓洗着身体, 换上睡衣后走出浴室，依然以疲惫的面目示人：“博士, 我睡觉了，你也休息吧……晚安。” 他躺在床上, 决定把思考留在明天。 可惜睡得不太好。 * 如果在米花町的小侦探仅仅是睡得不太好, 那横滨就是很多人没睡了。 比如今晚要通宵收拾残局的黑手党们。 比如联系不上队友的朱蒂。 金发的FBI女士避过到处散落的Mafia, 徘徊在被炸毁的铃木美术馆附近, 焦急地拨打着前男友的电话，却毫无回音。 理所当然地, 经历了那样一场高空惊魂, 险死还生、被救回后又被强制昏迷的赤井秀一, 所有的装备都丢了，此时正身无长物地在医院的病床上陷入沉眠。 FBI王牌住的是一人独占的vip病房。 还是那句话—— 他值得。 病房的布置干净简洁, 白色的床, 白色的墙壁, 白色的窗帘未能完全拉紧，一缕银色的月光流泻而入, 照在床上的病号身上。 但见被子里的赤井秀一正闭着眼似乎在睡觉, 眉峰紧锁仿佛做了什么噩梦, 他的身体在被褥下看不分明，露在被褥外的脖颈缠绕着一圈圈绷带，脸上也有绷带和纱布，似乎受了许多伤。 月西移。 病床上的男人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墨绿的眼眸仅有一闪而逝的迷茫，随即恢复了清明，瞬间锐利的视线让人联想到狼或鹰隼，有威慑的力量。 ……医院？ 赤井秀一环视四周，飞快判断出所处的可能地点，他感受着身体的痛楚，又回忆起之前发生的、这辈子都忘不了的“奇幻”经历—— 他那样的伤势，竟然救回来了？ 难道那时候是大脑缺氧产生了幻觉吗，实际上的伤势好像很轻…… 都是些皮肉伤。 FBI王牌脸色古怪地慢慢坐起，解开了病号服。 他的全身几乎都被绷带缠满，尤其是脖子，这让他低头的动作格外费力，赤井秀一活动手指和手臂，确认狙击手吃饭的家伙没有问题，又灵巧地解开胸膛和腰腹的绷带，看了会儿，再解开了腿上的，“……” 流血了。 但问题不在这里。 伤口细碎，时而稀疏时而密集，看起来就像是被什么锋利的碎片刮过一样，可他不是被建筑物飞溅的碎屑弄伤的，而是从高塔之上坠下…… 真的都是皮肉伤。 骨头都没断一根。 幻觉说成立？ 不。 赤井秀一将自己今晚的行动连贯着推了一遍，记忆和逻辑都如此清晰，但和现实如此不符—— 异能？ 那么，被异能影响的他，究竟是被混淆了受伤的原因，还是混淆了伤势该呈现的模样？ 如果是后者的话，这个异能者大概很讨厌他。 赤井秀一的视线落在身体的伤口，觉得这种细细碎碎的片肉方式很像是一种古老的叫凌迟的刑罚。 破绽有点大啊。 偏偏手部受的伤势最轻……算是手下留情？ 唇角微微勾起，赤井秀一心情不错地按下呼叫铃，被闻讯而来的值班护士按住重新包扎了伤口，附带要爱惜身体之类的念叨，赤井秀一态度良好地认错，又做感激状询问送他来医院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 护士没好气地白了眼这个几乎把绷带全拆了的好奇宝宝，“你都不知道。” 很有道理。 赤井秀一望着护士离开的背影，如此想道。 不知道他的医药费交了没有。 他刚才已经确认过，身上的手机钱包等等都不见，更别说来不及回收的狙击枪，此时的他身无分文，虽然他记得通讯录里几个人的电话，可以借医院的电话联络…… 算了。 先等等看，或许明早就会有好心人来探望呢？ * 清晨的阳光是种偏白的柠檬黄，醒来的神代清和拉开窗帘看了眼天色，又看了眼时间，决定再睡一会。 他可是每天坚持至少时睡眠的人。 虽然身高…… 咳。 其实现在的176已经超过日本平均身高了，长不长也就那样吧。 神代清和默默垂泪。 明明是涅槃过的身体，又好吃好喝好睡了将近一年，却没有再长哪怕1cm，该不会真的继承了藤原夫妇的基因吧？ 那位疯狂的父亲和温柔过头的母亲，貌似都不高来着…… 惨。 可想想森鸥外也才175，太宰猫猫174，中也160—— 但安吾178了。 太宰和中也后面理论还能长。 神代清和沉默半晌，默默拉起窗帘躺回床上。 你说工作？ 昨晚他和太宰散步回来当然是洗洗睡觉了啊，工作森君不是在做吗。 今晚他会销假上岗的。 * 赤井秀一看着中午才来探望，且精神不济的神代清和，“……” 啊。 猜错了。 神代清和将探病专用迷你轻型果篮放在床头柜，又依次放下新手机、新衣服、新钱包、银行卡和一叠现金，“手机里存了我的号码和邮箱，还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联系我。啊，柯南的也在里面，他昨晚已经回米花町了，现在应该在学校。” 他拉了张椅子坐下，“昨晚的援手值得这个价格。” 赤井秀一：“援手？” 所以说他昨晚的确在高点狙击？ “……”神代清和表情凝重，“你撞到头了？” “我没失忆。” “哦。” 赤井秀一试探道：“昨晚是你送我来医院的？” 神代清和：“不啊，是Mafia。” 他说，“这家医院就是Mafia旗下的。” 赤井秀一沉默片刻，开门见山道：“我记得我是从高塔上坠落下来，受了危及生命的伤，可现在……等等！” ？ 正要按呼叫铃·神代清和严肃脸：“记忆不清很可能是脑部受创，越早检查越好。” “……你说得很对。” 赤井秀一不得不同意，又请求，“等我问完再按。” FBI王牌有点无奈地整理着思绪，“也就是说，你昨晚没见过我，只是被Mafia通知了病房？” 神代清和眼也不眨：“嗯。” 他已经和降谷前辈对过口供了。 包括为了防止赤井君醒来，降谷前辈又在对方后颈上补了手刀、才开始片人弥补伤势全无的破绽什么的…… 多灾多难的后颈。 希望没事。 阿门。 天照大御神保佑。 啊，应该是这个流程没错，毕竟赤井君是日英混血。 赤井秀一直视着他的双眼：“所以你也不清楚我是怎么受的伤？” “被流弹……流塔碎片不幸命中？” 神代清和作猜测状。 “其实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脸上有个乌龟。”赤井秀一面不改色地编造，紧盯着少年的琥珀色眼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神代清和眨眨眼：“隔壁病房有个调皮小鬼？” 某幼崽控下意识道，“他应该没有恶意，只是淘气了点。” 赤井秀一：“……” 我在神代桑你心中到底是个什么形象？ 那种好像在防备他揍小孩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心累。 和安室透一样，面对神代清和的赤井秀一逐渐感受到一点无力，考虑到再这样绕下去对话无休无止，他权衡片刻，将昨晚的记忆和相关的推理全盘说出，又展示了上午找到的、入院前穿的衣服，以此征询眼前情报商人的意见。 “你觉得，是有治愈系异能者将你的重伤转为了轻伤？”神代清和看着那布满血迹和破洞的衣服说。 “嗯。”赤井秀一提供线索，“昨晚我在……” 他顿了一下，语声有些飘忽，“死亡边缘，似乎看到了蝴蝶形状的、梦幻般美丽的光。” 「请君勿死」的效果。 神代清和谆谆善诱：“可是，按照你的说法，那个时候你眼睛都睁不开，又是怎么‘看’见的呢？” 赤井秀一轻笑：“大概是灵魂出窍了吧。” FBI王牌认真地问，“神代桑的情报里，没有这样一位异能者吗？” “缺少足够确切的消息。” 对，比如说他不知道与谢野小姐和森君相识前的经历。 神代清和没有选择否认，而是表情温良地顺着他的话分析，“赤井君，按照你的描述，那样的异能者如果存在，他/她必然是被觊觎被隐藏的珍宝，如果你真的感激，就不要深究，最好忘掉这件事。” 此时在某FBI眼里仍是单纯的情报商人·Mafia的少年首领道：“据我所知，有不少情报方面的异能可以无视你本人的意志读取记忆，你懂的。” 赤井秀一郑重点头。 已决定将那位神秘的治愈系异能者埋藏在心底。 他的兴趣转到另一方面：“昨晚那位拔出高塔的异能者，可以讲讲吗？” FBI很懂规矩，“我有存款。” “铃——” 护士推门而入。 “什么？”神代清和无辜地看着他，关心道，“先检查。” “……嗯。” 结果居然真的查出来了问题。 外伤引起的颅内出血，需要继续住院治疗，时间不定。 神代清和：？难道「请君勿死」的效果只包治愈外伤，不包括外伤引发的内伤？ “清和~” 神代清和在院长身边，看到笑盈盈的太宰。 换了身浅色衣服、更显得清新可爱的太宰治坦诚道：“赤井君知道得太多，而且你对他太好了。” 他理直气壮道：“我觉得他需要卧床一段时间。” 鸢眸少年喃喃：“可惜没法弄成需要手术治疗的状态，否则就可以把赤井君的头发全剃掉了……森先生一定会支持我的……” 神代清和啼笑皆非。 态度却是默许的。 ——唔。 ——北美那边是组合的地盘，异能者众多，赤井君肯定要回FBI总局汇报黑衣组织和港口Mafia的事情，包括走私来的美国制造的阿帕奇的，万一被读了记忆呢？ 太宰猫猫真是深谋远虑。 第253章 253 神代清和到底没能达成晚上销假的愿望。 他下午就上岗了。 没办法, 事情太多。 和铃木财团接洽解释美术馆等周边建筑被炸毁的问题，加强先前放出去的瓦斯爆炸舆论，黑衣组织的后续处理, 包括昨晚坠毁的那三架阿帕奇…… 阿帕奇残骸Mafia已经回收, 飞行员都当场死亡。本来那架一开始就被狙击得偏离方向的阿帕奇里的飞行员是有可能活下来的，可惜对方在见到中也的英姿后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开始扔炸弹…… 值得一提的是，「全息网游」无法判断死者是否为异能者, 倒是降谷前辈认出其中一个, 确定其是黑衣组织在欧洲的代号成员，但更多也不了解——反正昨晚让中也开污浊的计划是按照飞行员可能是异能者、中也空战可能陷入缠斗、导致炮火洗地造成巨大经济损失来安排的，现在事情已经过去，倒也不必深究—— 比较复杂的是，军方来了人想讨要阿帕奇残骸。 这款美国制造武装直升机当然也有销售到日本，但是不是阉割版，就见仁见智了。 军方想要查看昨晚大概率由朗姆走私来的阿帕奇是否原装，想试着破解技术偷师，也是应有之义。 这里的“义”当然是指国家之间的那种。 接管了指挥权的神代清和在了解军方前来的成员后，组了个由森鸥外领头的谈判组，给出底线一二三，让他们对接去了。 来的是文职专家没错，但有猎犬的条野采菊和末广铁肠护送。 虽然那两个人不认识他，可谁知道烨子小姐有没有跟队友提过自己呢？还是不出面为妙。 而且公文那么多…… 神代清和看着各部门主管们送来的、请求批示的、堆满了办公桌的文件，肩膀一塌，沉痛地想, 哪有时间去和军方唇枪舌剑啊？ * 首领办公室仍保持着清和走之前的模样。 太宰治坐在神代清和下首的办公桌上, 懒洋洋地托腮看着透过玻璃墙洒入的、午后的阳光, 又看向被笼罩在阳光里的黑发少年，视线最终落在他的耳坠。 琥珀色宝石在阳光下随着少年的动作一闪一闪，让他的心情也跟着轻快起来。 织田作也在。 似乎在是写稿？ 这种侵吞扩张的时候，放个保镖在身边防范刺杀十分合理。 ……跟以前一样呢。 太宰治这样想着，脸上的线条柔和些许，只觉得桌上的文件都顺眼了不少。 唔。 虽然现在更要紧的似乎是统一关东的事情，但……把织田作的出版社先建好也不错？至于黑衣组织残党，朗姆可以搁在Mafia地下监牢发霉一段时间，库拉索继续关着，有陪同可以出去走走，没俘获的那些就交给贝尔摩德—— 和安吾吧。 相信清和的搭档不会让人失望。 特务科的情报员来Mafia的目的想必不是养老，对吧？ 写着让人开心的批示，太宰治工作劲头十足。 我家猫猫真可爱。 勤恳工作之余，偶尔隔空吸猫·神代清和这样想着，又续了一波爆肝的动力。 * 除管理层外，大部分Mafia成员上的都是夜班。 安室透趁着白天准备开车回公安一趟。 无论如何，他最初的任务是去黑衣组织卧底，现在黑衣组织基本完蛋，他当然要回公安汇报相关事宜。 ……但莫名有点心虚。 白色马自达行驶在通往东京警察厅的路上，在遇到长时间红灯停车时，安室透想了想，还是和神代清和说了一声。 ——如他所料，对方并不介意。 “……” 还是感觉怪怪的。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想起在Mafia大堂里遇到的、穿着军绿色大衣，应该是兄弟部门军方的、正坐在Mafia待客沙发里等待的几人，心里怪异的感觉愈发浓厚。 ——和神代清和一样，安室透也猜到了军方的目的，而他没料到的，是军方的态度。 ——仿佛平等的、谈生意的态度。 横滨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汇报黑衣组织的倒台事宜时，不免要牵扯到港口Mafia。 那么，哪些是可以说的呢？ 啊。 他好像也不知道多少…… 除了与机密实则没有多少关联的、神代君和太宰君的生活琐事。 “等等。” 公安管理官睁大眼睛，只感匪夷所思：“你是说，你之前失联，是因为贝尔摩德坑了你，直接用枪指着你把你拉进了港口Mafia？而Mafia是因为巧合找到了黑衣组织Boss，又因为这位Boss的行事作风，从而萌生了吞掉黑衣组织的想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安室透深沉点头。 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心情和管理官一样震惊。 安室透体贴地给此刻满脑子浆糊的管理官留出梳理思绪的时间，顿了顿，才理智分析道：“易地而处，假如我是Mafia首领，也很难抵挡这个诱惑。” ——黑衣组织那位Boss的神秘是他的利器，同样是他的死穴。 管理官好半晌才消化这个消息。 他有些无力。 被警备企划课如此重视、跟进了许多年的跨国大型黑色组织，最终居然如此戏剧化地终结在横滨的港口Mafia手上…… 往好处想，至少后者是本土的。 呸。 这不算好处，好处应该是黑衣组织很快就不会对国家和民众造成威胁。 果然国家把黑`道合法化是有道理的吗…… 公安管理官思考片刻，脸色逐渐凝重：“港口Mafia是要取代黑衣组织吗？” 有限地取代吧。 神代君不会乐意全世界范围全盘接收的，太累。 安室透这样想着，却没说出这仅从私人印象出发的、不太站得住脚的推论，只表示自己不清楚。 管理官当然没有怀疑。 波本作为黑衣组织覆灭前夕被强硬挖到Mafia的新人，入职一个月都不到，消灭了黑衣组织的Mafia必然对他有所防备，这样的机密他显然不可能知晓。 管理官又想起昨晚卫星拍摄到的、在公安系统里疯传的图像。 想起看到那些图像、并意识到这是在横滨的夜晚发生的、真实不虚的战斗时，周身那止不住的颤抖。 此时更是后知后觉地知道了交战的双方是谁。 ……这居然是黑`道火并？ ——你们横滨[东京粗口]管这叫黑`道火并？！ 艹。 管理官有理由怀疑，港口Mafia取代黑衣组织后，会变成比黑衣组织更可怕的存在。 异能者已经脱离公安的职责范围了。 只希望特务科那边有扼制Mafia的方法。 无论怎么推理，收割了黑衣组织的港口Mafia都会迎来一轮扩张，而东京和横滨又离得这么近—— “降谷君。”管理官双眼闪烁着歉意的光，却又很坚定，他郑重地按住安室透的双肩，“你在黑衣组织卧底了5年，如今黑衣组织总算倒了，警备课本该将你召回按功劳升职，可现在……” “我明白。”安室透听到心里另一只靴子落地的声音，“我会尽力探听Mafia高层的想法的。” “咳，诸伏君还在里面，你们也能守望相助。” 管理官自己说着都有点心虚。厨师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啊？——不过，等到黑衣组织在日本土地上差不多绝迹，就可以想办法把诸伏君捞出来了，放在Mafia里一直给人做菜未免太浪费人才。 临走时，管理官又想起什么，跟他说了军警再次来要宫野明美、且这次格外强硬的事情。 “要怎么处理你自己决定。”管理官拍拍他的肩膀，神情欣慰，“你的升职虽然没有全警察厅通报，但在零组内部的权限都提好了。好好干。” * 日西移。 阳光照在熟悉的东京街道，照在夹着公文包匆匆路过的中年、低头玩着手机的青年、听着耳机里音乐的少年身上。 从警察厅出来，安室透驻足良久。 他在街边的便利店解决了晚饭，回到心爱的马自达上。 马自达缓缓启动。 东京到横滨的路已经跑熟，安室透边开车边想道，他还没有告诉宫野明美，军警来要过她，理由是她是军警内部某个同僚的家属，对方希望接她过去团聚。 ——说家属的话，只有雪莉。 ——对应黑衣组织这边，雪莉确实叛逃不知所踪。 以前安室透一直觉得作为研究员的雪莉即使得到军警庇护，在黑衣组织活跃的日本也不一定能保护好宫野明美，一个令人警惕的假设是，既然公安里会有黑衣组织的卧底，谁又能保证军警里没有？ 可在黑衣组织覆灭的现在，军警又过来帮忙要人，且态度更为迫切…… 雪莉的依仗是？ * “她立了功，在军警内部的地位提升了。”神代清和一边肝文件，头也不抬道，“如果不认真追究明美小姐抢银行的案子的话，让她和雪莉团聚对两姐妹都好，军警可以收明美小姐做个文职，或者让她在横滨找个普通工作也不错。” “最好在Mafia旗下的店面里？” 想到神代君可能知道·来问问·没想到对方真的知道·安室透心情很有几分复杂，“你和雪莉……” 神代清和坦然说：“她是我推荐进军警的。” 安室透：“……” 忽略你跟雪莉怎么这么熟的问题—— 公安卧底嘴角抽搐，神情微妙，吐槽之魂熊熊燃烧，“你和军警……” “关系还行，怎么了？” 神代清和抬眼看着眼前的降谷前辈，眼眸含笑，循循善诱，“不要那么狭隘。大家都是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守护者，只是守护方式不同而已，格局打开都是兄弟部门。” 安室透：“……” 糟糕。 居然一时挑不出毛病。 这是傍晚的首领办公室，进来之前的种种检查和门外的黑西装守卫都有种摄人的压迫，但看到里面的人，安室透就紧张不起来。 神代清和、太宰治、织田作之助。 熟悉的温泉旅伴组合。 但很快，能够让他有紧张感的人来了。 神代清和接了个内线电话，跟那边说了放行后，笑容温和道：“对了安室前辈，我们需要变更一下称呼。在Mafia内部，你要记得叫我首领。” 安室透很赞成。 老实说，称呼一直不变他也犯怵。 问到想要的消息，安室透正要告辞离开，身后的法式雕花木门打开，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银色长发的男人步履轻盈，宛如优雅的猎食者，似有血腥和硝烟如影随形，在场之人视线瞬间被吸引。 “琴酒。” 安室透喃喃。 首领办公室的门再次打开。 绿川光拎着三人晚餐走进来，就被双墨绿色狼眸钉在原地。 第254章 254 安室透：“……” 绿川光：“……” 幼驯染卧底组简直窒息。 来顶层见首领无需通报原本只是干部的特权, 而因为私厨的功能性，绿川光偶尔也有此殊荣—— 就造成了如今的盛况。 没错。 在太宰治看来，这真是世纪会面。 苏格兰、波本、琴酒。 前两瓶威士忌都是公安卧底的那种, 而且……记得苏格兰身份暴露死遁脱离酒厂的？不知道琴酒对他的印象是否深刻，绿川光这种入门级的易容, 应该不能瞒过昔日酒厂首席杀手的眼睛吧？ 打起来！打起来！ 鸢眸里闪烁着期待的幸灾乐祸的光，太宰治悄悄拉开抽屉, 摸向非常适合看戏时啃的薯片，眼睛更亮。 神代清和：“……” 不。 虽然太宰猫猫很兴奋，但可能性真的不大—— 绿川光的脚步微顿, 恭敬地朝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欠身打招呼，随即礼貌地朝首领办公室里多出的两人颔首，用的都是对陌生人的态度, 又朝织田作之助笑笑, 自然地消失在隔间的门后。 他得把手里提着的晚餐放到饭厅去。 仿佛只是见到一个普通的陌生黑手党，安室透平静地收回视线，按先前的打算告辞, 期间没有和琴酒有任何眼神和话语交流。 这很正常。 黑衣组织里的同僚情基本等同于零。 有时还会出现奇妙的负值。 安室透离开不久, 放下饭菜的绿川光也走出首领办公室。 “可恶。” 太宰治趴在桌上, 遗憾地左右摇晃滚着脸，小声碎碎念, “虽然我也知道不太可能啦……” 啊。 没打起来真的很失望吗。 时刻关注太宰猫猫动态·神代清和沉思。 “首领, 他是谁？” 琴酒问的哪位显而易见。 “日本公安驻港口Mafia大使兼厨师绿川光, 以前在酒厂叫苏格兰。”神代清和爽快即答。 坦诚无比, 完全没有兜圈子玩猜谜的意思。 “……” 琴酒一时忘词。 神代清和热情安利, “绿川君的厨艺真的相当不错, 涉猎各国各个菜肴, 你能找到失传的菜谱也可以给他尝试，他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恶，想到自己那无法赶超绿川君的螃蟹料理了，悲伤。 琴酒：？ 新Boss的情绪怎么一阵一阵的。 “对了，绿川君的身份不要外传，目前只有这个办公室里的人知道。”神代清和转回正题，说了些欢迎加入Mafia之类的套话，让他明天去大佐干部那里报到，又道，“港口Mafia有个传统，新人会从领他加入组织的前辈那里得到一个‘信物’，就像是‘入职礼’一样的东西。” 而琴酒算是他拉进来的。 神代清和亲切地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这似乎是随便选的意思。 琴酒却一眼看穿其下选择困难症的真相。 银色长发的男人随即表示：“没有。” 神代清和：盯—— 琴酒露出顺从的神色，眼中却隐含挑衅。 “……” 算了。 毕竟是坑过来的狼，要慢慢驯养。神代清和若无其事地跳过这个话题，“去行政部办入职手续吧，带着伏特加。” 刚才的内线电话里，也汇报了那位方块脸小弟。 琴酒离开了。 太宰治站起来活动手脚，“吃饭啦！” * 气温偏低。 饭菜是放在热腾腾的蒸笼里送来的。 织田作之助把垒起来的蒸笼一层层拿起，太宰治把菜端出放到桌上，神代清和把碗筷摆好…… 绿川君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出色。 太宰治夹了块牛肉，“清和是不知道给琴酒什么信物吗？” “对啊。” 神代清和头疼地吐槽，“他的礼帽和衣服应该都是定制的，手`枪是自己挑的手感最好的一把，都不好送；头发长又不用发带；平时点烟用的是车载点烟器和火柴，打火机也排除；似乎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除了那辆保时捷356a——” “我总不能送他张古董车保养会员卡吧？” 难办的是“信物”，往往要求是方便随身携带的、有一定实用性且不会很快被消耗的东西。 比如说你不能送一瓶酒。 呜。 同样是由他拉进Mafia的贝尔摩德就方便多了，他直接从以前在珠宝店买的存货里挑了条漂亮项链送了。 太宰治：“火柴？” 神代清和：“啊，莎朗老师说的。” 送了柯南回来的贝尔摩德似乎心态有变，跟他说了很多东西，包括许多酒厂代号成员的一点小爱好。 “唔……”太宰治转脸，“织田作应该知道吧？” 前杀手·织田作之助咽下米饭，沉吟片刻，“枪套？防弹衣？” 神代清和喃喃，“要不让他去武器库挑把狙击枪好了……就怕使用寿命太短。” 比如赤井君这次的狙击枪，就阵亡地十分惨烈。 尽管情况相当特殊…… 噗。 少年首领努力忍住笑意。 他虽然只有19岁，这不到20年的经历却堪称跌宕起伏，见过不少所谓的大世面，而赤井秀一的倒霉程度……连塔带人一起被友军无意间甩出去什么的……即使在他的见闻里，也是相当炸裂的。 “……”太宰治眼带笑意，“要向赤井君看齐，需要与众不同的运气。” 显然，他想到了同样的事情。 给琴酒的信物敲定为狙击枪，太宰治进入下一个话题，“雪莉立功是怎么回事？” 鸢眸少年好奇地问，又跟织田作解释了雪莉相关。 织田作之助惊讶道：“变小药？” 等等。 他想起一件往事，“这么说，我们回国时机场的那个小孩……” 太宰治欢快插口：“是清和哦！” 神代清和慢一步：“是我。” “……”织田作之助轻轻摇头，露出恍然的神色，“难怪。太宰会突然喜欢小孩子。” 红发青年陡然想通了很多。 例如太宰全无铺垫、突如其来的飞大洋彼岸的出差，磨蹭了几个月才回到横滨，首领特地变小去接机…… ——闹矛盾又和好的脉络如此清晰。 少年的友情啊…… 明明没大几岁·织田作之助颇有老父亲心态地想，脸上不觉带出一丝欣慰。 太宰治：“……” 神代清和：“……” 两人对视一眼，觉得这点可以不用指出来。 织田作又不会改。 唉。 “雪莉发现了Aptx-4869的治愈作用。”神代清和娓娓道来，“之前成功的实验体都在20岁以下，雪莉推测Aptx-4869在将人变小的过程中会一直改造细胞，身体素质不符合条件的人经受不住这个过程才会死去。” “为了观察变量，她做了大量实验，一只受重伤的实验用小白鼠在变小后痊愈了。” “烨子小姐逛到实验室看过报告后，给猎犬配了Aptx-4869，她觉得以猎犬的身体素质不至于熬不过药效，Aptx-4869可以作为濒死之际赌一把的选择……”神代清和面色稍显古怪道，“结果有个叫立原的变小了。” 这位他首次听闻的猎犬第五人，貌似……有点菜？ 听完故事·太宰治不客气地吐槽：“这么快就濒死了啊。” 他兴致勃勃道：“下次见到雪莉小姐的时候，清和，你记得多拿点药！” “嗯，我试试。” 神代清和习惯性地答应。 收碗的时候，织田作之助想起什么，“绿川是公安间谍的话，我们……” “织田作当不知道就可以了。”神代清和云淡风清道，“保持原状，绿川君的威胁可以忽略。” 太宰治强调，“千万别把厨师吓跑了。” * 绿川光有点想跑。 讲道理，Mafia这种性质的组织，卧底的公安有一个就够了，zero又是以波本的身份加入，以后的职位显然会比区区厨师有用得多，他在这里岂不是很多余？ 而且黑衣组织已经…… 脱离Mafia的话，不久的将来，他就能重新穿上警服。 “但hiro，你有没有想过，惹恼太宰君的后果？” 电话那端，不方便直接见面的幼驯染的声音，浇灭了绿川光心头的热切。 “你说得对。”绿川光苦笑承认，反省自己见过的日常太多，就险些忘记Mafia残酷危险的一面，“可琴酒好像认出我了。” “那又如何？”安室透思路清晰，“首领又不是不知道你我的身份。” 他的声音意味深长，“别忘了，在这里，琴酒也是新人。” 不是可以对卧底先斩后奏的Top Killer。 绿川光深以为然。 而很快，他就没有心思东想西想了，因为刚回来的首领要他做一大桌夜宵。 * 新人琴酒正带着小弟办理入职。 Mafia的入职手续有点繁琐，好在行政的动作很快。 录入新人资料、介绍薪酬结构、绑定工资卡、手机下载内部软件……行政专员是位很有亲和力的小姐，她微笑着告诉琴酒已经给他开好内网权限，指引他登录，轻声细语地问他和伏特加是否要现在去选员工宿舍…… 伏特加不禁问：“我为什么没有内网？” 行政小姐解释，“需要一定的权限开启，您现在暂不满足条件……” 她笑容甜美、语气鼓励，看向伏特加的目光十分温柔，做了个电视上常见的元气可爱偶像的加油动作，温柔道，“要努力哦！” 伏特加晕乎乎：“是！” 琴酒：“……” 小弟沉迷追星、喜欢可爱偶像的弱点都被掌握了吗？ 不。 港口Mafia不至于花这么大精力去调查伏特加……贝尔摩德，是你吧。 * 月上柳梢。 福泽宅，福泽谕吉、与谢野晶子、以及和社长住在一起的江户川乱步，收到了委托费、神代清和让人送来的昨日事件始末—— 和丰盛的夜宵。 第255章 255 “库拉索想去福利院？” 晨曦初明,神代清和刚刚在办公椅上坐好，就听到汇报。 “嗯，她说喜欢小孩子……”安室透面色很有几分复杂,“我去观察过，她和小孩子相处的时候，气息很柔和。” ——那时的库拉索，浑身洋溢着轻松自在,连笑容都真实许多。 ——几乎让他无法将那个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手足无措的羞涩温柔大姐姐和黑衣组织里那个身手惊人、杀伐果断的朗姆心腹联系起来。 “这很正常。”多少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神代清和轻笑道,“人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的。一个人擅长的事情,未必是自己想做的事情。” 安室透赞同地点头。 “比如说我，如果不考虑所有外在因素，我想躺平。”少年首领诚实地感叹。 安室透:“……” 这个头突然就点不下去了呢。 他的新上司，年仅19岁就是实权mafia首领，在各个组织眼中高深莫测、手腕精准而狠辣、带领mafia以夸张速度扩张的神代清和，为什么对工作的感想和普通社畜完全一致啊？ 不想干活、想摸鱼、想摆烂…… 这感叹未免过于接地气。 振作啊神代君！！ 和普通打工人不一样,你是老板啊！！ “唉……”神代清和长长叹气，低头看文件。 黑发少年垂头丧气的样子，就像是被老师和家长逼着学习的学生,而他那张年轻的脸，又给这想象增添几分依据。 然而这都是表象。 作为才上任一星期的首领秘书，安室透堪堪认全港口mafia的中高层,mafia的结构和横滨本地黑`道的习俗也是才搞懂不久,借着职位的便利,还略略知晓了些mafia和其他官方或非官方组织之间的关系…… 知道的越多越是心惊。 议员、政要；特务科、军警；企业、会社；个体、民众…… 他仿佛看到一张漆黑的大网,笼罩着横滨,如活物般呼吸着舒张身躯,将触角延展—— 又像是条航行着的大船。 而舵手则毫无疑问是mafia的少年首领。 这艘船载着横滨，如今也载着其他城市的一部分，因而在神代清和每每真情实感地发表过偷懒宣言，又会老老实实地继续工作—— 神代清和知道自己此刻的重要性。 安室透同样如此。 ——他有这种感觉，是在知道有人刺杀时。 ——虽然那个杀手刚摸进mafia大楼没多久就被干掉了，但安室透乍一想神代清和掉线，横滨大乱，再辐射到关东…… 就一阵心惊肉跳。 公安卧底霍然意识到了少年首领的不可替代性，从而更加上心，刺探少了，辅佐多了许多。 嗯。 神代清和满意地转着笔。 放那个杀手进来果然是有好处的，降谷前辈态度端正多了。 这就是所谓的“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吧，脑补的“失去”也算。 神代清和快速起草了一份让库拉索去福利院任职的文件批好下发，脑海里不免联想到其他酒的动向—— 琴酒带着挂件伏特加跟着大佐收服关东的黑`道，由于其中不少都和黑衣组织有或多或少的联系，琴酒的威慑力还挺强的，省了不少威逼利诱的功夫……太宰猫猫对这个挺感兴趣，偶尔会跟着去玩； 贝尔摩德在和安吾组队捣毁日本境内其他黑衣组织基地和流窜未被收编的酒们，卡尔瓦多斯和爱尔兰跟着算是武力支援； 皮斯克在物色合适的职业经理人接管他的汽车公司准备退休事宜，后续汽车公司肯定要和横滨港的走私车对接的，他让对车热情十足的中也去监督负责了，比起纯粹的武斗派，他还是希望中也能文武双全； 基尔销假回东京日卖电视台上班了…… 唔。 好像忘了什么？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办公室内漫无目的地游移，掠过捧着本书的织田作之助，掠过太宰治无人的工位，落在小七空荡荡的鸟架上。 自从有了兄弟们，小七往外跑的时间就更多了。 啊对。 小七说的能面见酒厂bss的三个核心成员，琴酒贝尔摩德和…… ——朗姆。 * mafia地下监牢。 被特别关押在小黑屋的朗姆，早已不成人形。 黑暗的密闭空间内分不清白天黑夜、时间的流逝扭曲成怪诞的形状，朗姆没有遭受多少身体上的磋磨，可精神徘徊在崩溃的边缘。 如果不是小窗口会在送饭时打开发出声音，他怀疑自己已经疯了。 可外面的人不和他说话！！ 没有交流、没有人声，起初心中富有条理的应对审讯的话术已被他抛在脑后，胡思乱想充斥了脑海，直到现在，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连胡思乱想都要不存在了，他的思维迟滞而僵化，整个人木呆呆的。 朗姆知道小黑屋。 作为黑衣组织二把手的他当然通晓这种刑罚，在这样的处境里，人的意志会遭受难以言明的考验。 一般而言，只要等上一段时间，再抓住对方的软肋，放一首家乡的歌、抛一点合适的消息、说一些关心和威胁兼具的话……多试几次，就有一定概率收获一个斯德哥尔摩患者，一个崭新的忠诚的下属。 mafia想要收服他吗？ 对，一定是！ 就像熬鹰一样，现在是熬的阶段。 朗姆凭借着这个念头，支撑着自身岌岌可危的理智。 又一次送饭。 小窗口在完成使命后关上，神代清和回想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狰狞而颓废、如燃尽的余烬的老人。 “太宰审过了吗？”他问。 一个拷问组成员回答:“太宰干部来过两次，说朗姆已经没有多少价值了。” “那现在？” “这个，是我们想练练手……” 那个拷问组小哥不好意思地说，“毕竟是黑衣组织的情报主管，我们想试试能不能多榨出点消息。” 神代清和无所谓地点点头:“你们随意。” 又提醒，“不要放松警惕，再试几次就送他往生吧。” ——这么大年纪，应该属于喜丧？ ——起码在里世界是。 黑发少年带着他试用期的金发秘书行走在阴暗潮湿的地下监牢。 安室透感慨万千。 朗姆的命运，就是无声无息地消失在mafia地牢里，甚至引不起神代君一点重视吗？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新添的俘虏间掠过，「全息网游」突然弹出人物卡，幻术异能……他看向那个陌生的面孔，“这是？” 拷问小哥:“是动物园的蜘蛛。” 神代清和稍一回忆，“太宰抓的？那就让太宰处理吧。” 太宰猫猫是只会捕猎的好猫猫。 啊。 说起来，那个所谓的杀手好像是动物园的，那他其实是来救蜘蛛的？严格来说似乎不是杀手啊…… ——算了。 ——不要在意细节。 * “明美小姐还在公安？” 从阴森的地下出来，来到天光明亮的走道，神代清和冷不丁问。 “没有。”安室透道，“她已经和志保小姐团聚了。” 而最大的推手是你。 公安卧底又想起少年首领的劝说—— “雪莉是个天才，小小年纪就是酒厂里排的上号的科学家，现在她被军警收编，终于可以把才能用在正道上，为这个国家做贡献……” 黑发少年抛出一个假设，“但你懂的，只要赤井君通过fbi和公安交涉，带走‘自愿’和他离开、‘破镜重圆’的‘女友’明美小姐——” “心系唯一的亲人，雪莉也是有可能跑掉的哦？” “这样想想，把明美小姐放在公安可是很不安全，”他笑吟吟道，“安室前辈也不想国家的人才流失吧？” 没错。 卑鄙的fbi惯会耍手段。 而考虑到国际形势，如果赤井秀一这样不要脸的话，成功的可能性居然不低。 ——宫野姐妹跟着赤井秀一跑到美国，是安室透最不能接受的选项。 被踩中死穴·安室透思索良久，越想越觉得神代清和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把抢银行的案子走了内部流程，让部下风见把宫野明美送到了横滨的军警基地。 ——和公安不同，军警和fbi可没有什么接触，况且，谁会想到雪莉在军警任职，还把她姐姐讨过去了呢？ ——这完全是神代君神来一笔的结果。 昨晚刚送到。 神代清和点点头。 难怪昨晚小哀发了一堆感叹号和颜文字给他，估计激动过头了。 “今晚我们去lupin喝酒吧！”神代清和脑内过了一遍待处理文件，觉得抽点时间去喝酒问题不大，兴致勃勃道，“我和你和织田作，还有安吾和太宰……他们应该有空，等等我问问。” ——回来以后还没好好聚聚呢。 ——再有，太宰在和安吾闹了这么久别扭，差不多可以调解了。 见少年取出手机拨号，安室透，“……” 没办法。 多带点武器吧，神代君不容有失。 * “当然好啦！” 太宰治打开慢行中的保时捷356a的车门，伏特加慌忙且熟练地踩下刹车，看着棕发少年欢快蹦下车的身影，只觉寿命又双叒叕短了一截。 伏特加:“大哥？” 琴酒按下点烟器，言简意赅，“等。” 伏特加应了，看着太宰治脸上明媚的神色，唏嘘道:“原来太宰干部也有这一面……” 原本他是跟着大哥直接叫太宰治的名字的，但这一个星期，见识了太宰治的种种操作，他就不太敢了。 太宰治和伏特加以往见过的聪明人都不一样。 用个比喻来形容的话，其他人再聪明，也在凡人的范畴；而太宰治，已经在仙人或者妖怪的领域。 看透他人、操纵他人，对太宰治来说仿佛是呼吸一样的本能，他似乎天生就能察觉到那些黑暗而隐秘的联系，捕猎的动作优雅而矜持，在暗处轻轻拨动丝弦，就能让两个小有摩擦的组织走到不死不休。 关东负隅顽抗、不愿归顺mafia的黑`道的联盟，在太宰治轻巧的拨弄下十去八`九，而鸢眸的少年只是恹恹地站在原地，百无聊赖的样子令人胆寒。 而且—— 太宰治会折腾自己人啊！ 他的忠心部下都快秃了，有一个差点死了啊！！ 把这份聪明才智放在自己人身上就大可不必了吧！！！ 伏特加颤抖，伏特加恐惧，伏特加牢牢抱紧琴酒坚实的大腿。 “呵。”琴酒冷笑一声，点了支烟，声音里浸染恶意，“操心师也有信任的人。” 电话那头想必是首领。 ——不知道这份信任，能维持到何时？：，，. 第256章 256 时针滴答滴答地走着。 军警基地某寝室, 卧室床上，灰原哀猛地睁开眼睛，“姐姐！” “志保。” 熟悉到让人落泪的声音回答了她，睡在她身侧的宫野明美朝她露出温柔的微笑。 “……”灰原哀讷讷, “不是梦……” “嗯, 不是。”见妹妹如此患得患失, 变小后稚嫩的脸蛋满是迷茫和不可置信, 宫野明美心疼极了, 她将妹妹小小的身体搂在怀里，声音柔和而坚定, “志保，我在这里。姐姐就在你身边。” 灰原哀享受着姐姐的怀抱，闷闷道：“再也不走了？” “再也不走了。” “以后做什么都告诉我, 尤其是谈恋爱？” “嗯。”宫野明美颇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原来在志保眼里，一切的导火索是这个吗，“尤其是谈恋爱。” 久别重逢的姐妹俩拥抱了好一会儿, 才恋恋不舍地分开，研究组组长很有人情味地给灰原哀放了一天假，让她们得以慢吞吞地消磨时间。 等到洗漱完毕再解决早饭，已过了平日的上班时间。 宫野姐妹窝在沙发。 她们挨得很近，肢体接触在一起, 尽显亲密。 两人说了会儿小话, 宫野明美越看小只的妹妹越觉得可爱，她好容易抑制住自己揉揉妹妹头发捏捏妹妹脸蛋的**, 铺垫了会儿, 好奇地问：“志保, 你是怎么进军警，还让军警出面把我要过来的？” 十亿元抢劫案当初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即使她算是被教唆，再加立功表现—— 不够。 志保究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宫野明美有些草木皆兵地想，手不由得攥紧。 “也没有什么。”灰原哀斟酌着语言，“我不是和姐姐说过，我变小以后逃出组织，去找同样变小的工藤了吗？” 想起昨晚没说几句就抱着姐姐一直哭，小女孩有些难为情地低下头，停顿了会儿，慢吞吞说，“工藤对门的邻居神代清和，是个自由职业者，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有个兼职是情报商人的……” 灰原哀娓娓道来。 从宅在阿笠博士家半个月的安逸，到出门一趟就遇到的琴酒的绝望，再到神代控场的峰回路转—— 和那格外奇异的荒野之旅。 “玄学可能真的存在，这样就找到组织的Bss简直不可思议！”灰原哀直至今日仍然倍觉离奇，她忽然想起什么，眼睛亮晶晶道，“对了，神代告诉我，组织已经倒了，Mafia在到处清除残党！” 具体地说，是满世界清除残党。 日本境内由带路党贝尔摩德和特务科卧底坂口安吾组队进行；其他国家的找目标客户——和酒厂有冲突的势力合作，最差也能卖一笔情报费。 “……”接触了太多信息，宫野明美觉得脑袋有点不够用，她加速消化着妹妹的说辞，略过已经不再重要的黑衣组织，真挚道，“真是太感谢神代先生了。” 她喃喃，“有什么是我们可以为他做的？” 神代先生救了志保，前前后后又帮了她们姐妹许多。 宫野明美想要回报这份巨大的恩情，却发现妹妹口中的神代清和，似乎什么也不缺，以致于在她想报恩的时候，都找不到合适的礼物。 “缺个厨师？” 灰原哀喃喃着正要摇头，突然又想起什么，不确定道，“大概缺我现在研究的Aptx系列吧。” 宫野明美：？ 在知晓神代清和曾经在灰原哀这里拿过变小药后，宫野明美有些不安，迟疑道：“神代先生要这个药做什么？他好像不是一个单纯的情报商人……” “谁知道呢。” 灰原哀清醒道，“即使他有别的身份又怎样？” “放心吧姐姐，我们都不会有事的。”小女孩仰脸，神情恬静，“无论神代是怎么办到的，我已经是猎犬相关研究组的一员。” 灰原哀握住宫野明美的手，安抚地拍拍，而想到被科普过的猎犬的性质，宫野明美也渐渐放下心来。 当忐忑不安消失，另一种情绪逐渐占据上风。 宫野明美问：“志保，能把神代先生约出来见一面吗？我们请他吃餐饭正式感谢一下。” 灰原哀取出手机，看到了昨晚发过去的乱码，“……” “等中午再问吧。”在姐姐看到前，灰原哀收起手机，淡定解释，“听江户川说，上午神代要么有料理课，要么在睡懒觉。” * 近期很勤奋·天刚亮就开始工作·神代清和，于中午接到了这通感谢+邀约聚餐的电话。 他敏锐地注意到这个联系时间，“……” 呜。 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恭喜！……最近很忙，嗯。”神代清和抑制住悲伤，驾轻就熟地编造，“……可能要忙几个月吧，现在里世界消息满天飞，是职业旺季。……好啊，到时我们再聚。……嗯，需要的。谢啦。” 电话挂断。 安室透：？ 刚刚神代君在……cs？ “我的一个兼职是情报商人。”唔，宫野姐妹，赤井君—— 想起忘了件事的神代清和低头编辑了封邮件发送，抬眼时满脸写着笃定，“安室君一定能理解吧？” 某打工皇帝：“……嗯。” * 港口Mafia旗下医院。 卧床休养的赤井秀一接到了神代清和发来的套`牌车丰田维修账单。 “……” “秀，怎么了？” 朱蒂见他看完手机后神色变化，关心地问。 早在送来手机的、探病的神代清和走后，赤井秀一就联系了队友朱蒂，那时他本打算只报个平安，但朱蒂听说他受伤入院的消息，执意要来照顾他，认为他需要保护。 赤井秀一经过慎重的思考后，在当天晚上答应了朱蒂。 因为他在后颈频繁疼痛时拆了绷带查看，发现那儿青青紫紫，“……” 总觉得有人对他不怀好意。 另外，在干脆又拆了次四肢和身体的绷带，将全身仔细检查过后，赤井秀一彻底排除了幻觉说，确定了治愈系异能者存在的事实。 ——他皮肤上的疤痕、和内里的暗伤不见了。 赤井秀一回忆着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 将濒死的自己救下的毫无疑问是港口Mafia，而能够请动、更甚者本身就拥有如此珍贵的治愈系能力者的Mafia，其综合实力可想而知，吞并黑衣组织日本区域几乎是板上钉钉。 如果推测无误的话，日本就是黑衣组织的大本营。 等到消化完黑衣组织的残余，港口Mafia……会知道父亲的消息吗？ 赤井秀一决定留在横滨等情报。 是的。 仍然是神代清和来探病那天，在二次拆绷带后、朱蒂来之前，赤井秀一联系了神代清和，希望他能够让Mafia帮忙注意日本境内、黑衣组织尤其是人体实验的资料，找一找里面有没有关于他的父亲、失踪的M16赤井务武的。 听起来很离谱，但赤井秀一莫名觉得，神代清和能做到。 尽管具体关系还猜不到，可FBI王牌凭他生死间锻炼出来的直觉，认为少年情报商人和港`黑关系匪浅。 “拜托了。”彼时的赤 井秀一这么请求，语气认真而郑重，“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台词学自江户川同学。 电话那端的神代清和沉默了会儿，“好吧。我尽量。” 于是赤井秀一即使觉得自己脑袋没毛病，怀疑医院在做假，依旧乖乖躺着。 FBI王牌多少能猜到医院、或者说Mafia留自己在横滨的用意，也无意反抗，在将所知晓的消息汇报给上司后就像个真正的病患那般养起身体来。 ——追根溯源，他加入FBI、想要铲除黑衣组织的原因，就是找到因调查黑衣组织失踪的父亲。 * 丰田维修费很快到账。 不用想也知道是从他送去的银行卡里扣的。 神代清和，“……” 莫名有种钱从左手倒右手的感觉，这就是马甲多了的后遗症吗。 * 夜晚。Lupin酒吧。 吧台前坐着五人，从左到右依次是织田作之助、坂口安吾、神代清和、太宰治、安室透。 安室透：“……” 他本来想贴身保护神代君的，结果太宰治搬了个吧台椅过来把他挤开了。 织田作之助&神代清和：“…………” 两人本来想让有矛盾的坂口安吾和太宰治坐一起，结果就是本该坐在中间的太宰连人带椅子挪了一格。 骗子！ 仿佛从太宰治脸上读出这个词，坂口安吾，“……” 有点心虚。 作为特务科间谍，他这般展开工作无可厚非，可牵涉到感情，事情就会变得复杂。 瞄了眼清和前辈，又瞄了眼织田作，得到鼓励的坂口安吾笨拙地跟太宰治隔人搭话，说起这些时日的见闻，又说起贝尔摩德公报私仇把人体实验研究员都弄死的事情，甚至在太宰治似刁难似好奇的询问下说起自己的童年…… 织田作之助品着蒸馏酒，安静地倾听。 神代清和被趴在身上的太宰治压得背脊微弯，黑发少年轻轻拍了拍肩头的棕色脑袋，换来的不是收敛，而是个主动的蹭脸贴贴。 “……！” 他愿意。 铲屎官表示猫猫趴多久都行。 半晌，太宰治换了个姿势，坐起来喝他的低度数果酒，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柔和，是卸掉阴郁后懒洋洋的模样。 简直不像Mafia的操心师了。 但—— 看透人心、操纵人心，本就是太宰保护自己的手段。 神代清和轻摇着酒杯，听冰球和杯壁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思绪飘摇。 因为害怕受伤、害怕疼痛，小黑猫需要提前发现可能存在的危险，这几乎已成为他的本能，即使不刻意去想，大脑程序也会自动运行。 只有在确定不会伤害自身的人前，只有在信任的人身边，太宰猫猫才能放松下来，放空头脑，享受休憩的悠闲时光。 比如现在。 雅致的音乐在酒吧里流淌，太宰治眯着眼睛趴在吧台，神代清和凑过去，嘴唇似是无意碰了碰他的发旋。 安室透：“……” 不知为何忽然觉得自己很多余。 * 另一边。 充分意识到太宰多好用·大佐干部见太宰不在，利落地宣布今晚休息。 伏特加调转车头：“大哥，我们去吃顿好的？” 街道上霓虹闪烁，饭菜飘香。 琴酒轻笑一声，“直接回Mafia。” 吃食堂吗？ 也不错。 伏特加当然听大哥的。 然后他就看着琴酒路过食堂，前往宿舍 楼，又在并非他们住着的楼层停下，精准地前往某个房间，敲开了门。 银发的暴徒唇角噙着似嘲似讽的笑，恶意满满道：“又见面了。听首领说，这里可以点餐？” 绿川光：！！！ 第257章 257 神代清和的勤奋持续了整整两个月。 这两个月来, 少年首领每天天刚亮就开始工作，每日睡眠保持在6-时，而作为首领秘书, 安室透的作息当然是同步的。 他并不觉得辛苦。 在黑衣组织卧底时, 安室透睡眠的时间更少, 大脑常常处在高速运转的环境里—— 酒厂对员工非常不友好, 即使是代号成员，也随时可能因为一点小小的疏忽被认为不忠或是能力不足，从而离开这个美丽的世界。 作为波本的日子, 真的非常累人。 而现在呢？ 每天早睡早起，生活规律, 饮食更是有hir和Mafia食堂兜底，工作是不用太动脑子的辅助向文职，让他做的决策都是出了问题也能补救、不太影响大局能够试错的，真正的重大决策基本都由上司来做…… 也不用外出。 ——需要高层乃至首领出面的场合, 全推给森鸥外了。 神代君的说法是，抛头露面影响他日后出游, 除非是特务科最高长官这样的人物来邀, 他才会亲自应约。 安室透对现在的生活只有一点不满：琴酒能不能不要老去找hir？！ * 料理亭。私密的厢房里。 绿川光正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 今天放假·和幼驯染小聚·安室透看着hir眼下的青黑，磨了磨牙，阴恻恻道：“我去跟首领说, 让他给琴酒多一点工作吧。” “没用的。”绿川光苦笑，“琴酒你还不知道？” 安室透：“……” 是啊。 更多的工作并不能停止琴酒每有空隙就跑到hir那里点餐、不论白天黑夜厨师是否在睡觉的行为。——那可是黑衣组织大名鼎鼎的劳模，拼命程度和打三四份工、睡三小时，甚至忙起来只睡90分钟的自己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况且琴酒现在暂时被划归在武斗派的大佐干部麾下, 大佐干部可没忙到那种程度, 让神代君单独给琴酒任务而不给大佐干部他们, 有点怪怪的…… 会被驳回吧。 “其实挺好的，虽然琴酒藏着掖着，但我基本摸清他的口味了……以后可以提前准备些他喜欢的食物的半成品，而且——”绿川光神情逐渐古怪，“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像不像网上说的，‘就喜欢你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安室透：“……” 绿川光：“……” 两人对视，然后一齐笑出了声。 安室透感慨：“其实琴酒能坚持（骚扰）这么久，也怪不容易的。” 绿川光附和：“是啊。” 此时是3月底，樱花开放的季节，从厢房窗户可以看见料理亭院子里的一株粉樱，安室透看着樱树，稍一迟疑道：“今天天气不错，我难得放一天假，我们要不要去找松田班长他们聚一聚？” 绿川光一愣，“首领呢？” 这句话说得有些没头没脑，安室透却了然回道：“首领今天出门赏樱，说是再不出门要错过樱花季。” 顿了顿，他笑得无奈，“至于我和松田的关系，首领早就知道了，多班长一个也不多……” 安室透斟酌片刻，破罐子破摔，“而且我总觉得首领早就知道，包括我的真名和零组。” ？！ 绿川光下意识地坐直，“黑客？内鬼？……异能？” 安室透摊手：“谁知道呢。” 两个公安面面相觑。 良久。 安室跃跃欲试：“去找他们？” “……还是算了。”绿川光稍加思索，谨慎道，“最近Mafia站 在风口浪尖，等过这段时间吧。” 安室透遗憾地点点头。 这两个月来有不少针对Mafia高层的暗杀，可惜的是都没能达成目标。 仔细一想也很合理，如果说作为租界城市、鱼龙混杂、异能者活跃的横滨，黑`道综合实力是lv.10，东京等其他城市的大概就在lv.1~lv.7徘徊，智力和武力都不是一个水准线，玩不过很正常。 而已经啃下最难啃的横滨的港口Mafia，要将关东收入囊中，只要不急功近利、稳打稳扎，成功是可以预见的。 神代君并非贪婪的人。 安室透平静地想，黑衣组织名下的研究室和医药公司都被作为商品出售了出去，港口Mafia只要关东的黑`道，横滨之外的白道势力不沾染半点，目标明确、姿态谦恭又不失霸道，官面又打通了…… 他都想不到怎么失败。 ——公安卧底眼前又晃过那些经手的文件，那些掩盖在文雅措辞下血淋淋的利益交换，那些藏在日之辉光下静谧而深沉的黑暗。 ——港口Mafia、或者说，神代君代表的黑暗并不让人恐惧，甚至是温和而包容的，就像是冬夜柔软而温暖的毛毯，让人失去抵抗的**。 算了。 这不是他该担心的事。 安室透按了按额头，轻松地笑道：“既然不去找松田班长他们，我问问坂口君来不来。” “坂口君？” “在美国出差的红叶干部的副手，坂口安吾，算是代理情报主管吧。”安室透机警地听了听四周的动静，尾音轻快地上扬，“他是特务科的人。” ？！ 绿川光瞪圆了眼睛。 眼尾上挑的猫眼瞪大挺好玩的，安室透稀罕地多看了两眼，“还记得你当初在黑衣组织那次死遁吗？公安能及时接应，是因为有特务科的事务官来警察厅出差，使用异能时发现了黑衣组织的内鬼……” 绿川光目光渐渐恍然，“——是坂口君？” 安室透肯定道：“没错，当初发现那个至关重要的内鬼的，就是坂口君。” 他唇角上翘，“你们一直都没机会认识，我觉得现在时机不错……当然、要是hir你不想暴露……” “有什么不好暴露的。” 绿川光哭笑不得，他只是个在首领那里早早掉马的厨师啊，根本没有卧底的价值好不好，“你去请坂口君来吧。” * 坂口安吾不是特别忙。 两个月间，Mafia宛如全力运转的机器，如今清和前辈有意放缓进度，他这颗齿轮也能转慢一点。 在带头卷的首领休假的时候，吃顿饭的时间他还是抽得出来的。 很快，三人齐聚一堂。 此时是中午，春日的阳光柔柔铺展，给粉色的樱花镀上层淡淡的金，爆肝多日的坂口安吾偷得半日闲，和两个兄弟部门的同僚聚餐，吃着日本传统的菜肴，连日来略微紧绷的神经也不由慢慢放松下来。 他们本身的立场就同属一方，此时又都在同一个组织卧底，再加上坂口安吾可算是对绿川光有救命之恩，安室透又是绿川光的同期+幼驯染，席间气氛可谓和乐融融。 直到—— “官方的卧底，在Mafia里高层的，应该就我们三个了吧。”安室透喝了点酒，感叹。 “我不算。”绿川光摇头，“我只是个厨子。” 坂口安吾：“……” 不。 漏了清和前辈。 安室透看向坂口安吾，目露佩服之色，“还没暴露的，就只有坂口君你了。” 绿川光笑着道：“我敬坂口君一杯。” 安室透同样举杯。 坂口安吾欲言又止，终究沉痛地接受了这个赞美，和两位同僚碰了碰杯子，饮下了这杯苦酒，“……” 抬举了。 其实他已经暴露给太宰君了。 * 时间倒回。 晨光熹微，这天的神代清和依然在可悲的生物钟下早早起床，然后……来到了赤井秀一休养的医院。 如他所料，即使赤井君还在睡眠中，也依然在他接近后飞快清醒。 “……神代桑？” “早上好啊，赤井君。”扰人清梦·神代清和全无愧疚的模样，视线在FBI王牌因快速起身而紧贴身体的病号服上掠过—— 他的目光诡异地顿住。 “你是不是……长小肚子了？” 第258章 258 赤井秀一：“……” 他觉得现在的场景很古怪。 蒙蒙亮的天色、从窗户翻进来的黑发少年, 以及令人尴尬的开场白。 他承认最近自己的身材管理是有些松懈，可那是因为—— “医院的Mafia太多了，不方便运动？”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说, 表示了理解, 毕竟近期火并太多, 医院里满是受伤的Mafia, 安保也相应增强，“再加上朱蒂女士应该会给赤井君你准备一些补品……” 毕竟赤井君现在是“患者”嘛。 “……” FBI王牌无奈地点点头。 话语间，神代清和已关好窗户，拖了张椅子坐下，他从怀里取出一叠纸质资料递过去, 开门见山道：“可以考虑‘痊愈’了。” 颅内出血是个很灵活的疾病。 依照严重程度, 它的恢复时间可以非常短, 也可以长达1年以上，怎样都不算突兀。 赤井秀一翻了翻手中的资料，一目十行, “……没有直接提到‘赤井务武’的情报吗？” “没有。” 神代清和平静脸，“显然, 实验体不需要名字, 只需要编号。” 他进一步解释道，“这些是有可能和你父亲相关、且Mafia能拿给你看的全部了, 其他恕我无能为力。” “非常感谢，神代桑。” 赤井秀一认真地说，爽快地支付了情报费, 打算等人走了再独自慢慢琢磨。 神代清和：“……” 啊。 又是从那张银行卡里划的呢。 卡里的钱是他按照暗网上雇佣一位顶级狙击手的赏金出的, 考虑到狙击对象, 他适当的提了些价, 再加上中也造成的“工伤”的赔偿等等——为Mafia做事，自然能得到公正且丰厚的酬劳。 只是，虽然这笔钱出的合情合理且心甘情愿，但看到赤井君老用这个支付给他，依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赤井君，我有件事想问你。” 神代清和把椅子拉近了些，给自己倒了杯水，注视着病床上少了针织帽、长而卷的黑发自然披散的男人，好奇地问，“你爱明美小姐吗？” “……？” 赤井秀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别误会，没有刺探情报的意思，”神代清和友善地表示，“只是我个人遇到了一点类似的问题，所以想参考一下前辈的经验。” 前辈·赤井秀一：“……” FBI王牌心中微动，轻声道，“你认识……不，神代桑，你知道明美的下落？” 神代清和笑笑：“你猜？” 赤井秀一眼眸明亮，显然有了猜测。 无所谓。 这点情报泄露给赤井君又怎样，只要他不想，非异能者、且更偏向守序阵营的FBI王牌并不能对他如何。 神代清和漫不经心地想着，看着赤井秀一调整了坐姿，组织语言后，将他和宫野明美相识相知相恋的故事娓娓道来。 赤井秀一基本没有欺瞒。 当年他和宫野明美的事，在黑衣组织里并不是秘密，认识的代号成员都有所耳闻他“被女朋友推荐进组织”，作为和Mafia关系密切的情报商人，神代桑想必已经知道了不少，如果这时候说谎，被发现可要糟糕。 一个消息灵通的情报商人，赤井秀一并不想与之交恶。 “朱蒂女士是你前前女友？” “嗯。”赤井秀一坦然道，“我在跟明美确定关系前，和朱蒂分手了。” “……” 不是很懂你们美国的操作.jpg 等等。 记得赤井君是日英混血……阿美莉卡害人不浅。 尽管心里吐槽，神代清和却也知道，对于卧底这份工作，利用感情属于常规操作。——有道德洁癖的人，是当不了卧底的。 “后来呢？” “后来……” 神代清和津津有味地听完了一个FBI卧底与组织外围成员的爱恨纠葛。 不，没有恨，毕竟是枕边人，宫野明美逐渐发现了男友的不对劲，猜到了对方是卧底，但她选择了视而不见，沉溺于爱情的美好、不愿意生活发生改变……而后，迎来了黑麦威士忌的所谓叛逃。 而赤井秀一呢？ 是否察觉女友的察觉，却也默契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当听到在10亿元抢劫案前，宫野明美还给赤井秀一发了邮件，想要脱离组织后重新做男女朋友，神代清和，“……” 啊。 是日本传统的大和抚子了。 赤井秀一：“明美她……过的好吗？” 这是想知道前女友的近况，仍然爱，仍然关心，可并不想接触的意思？ 也对。 即使酒厂覆灭，FBI的工作依旧危险，何况赤井君还要找寻父亲的下落……明美小姐太脆弱了，远离这样的环境，对她是一种保护。 神代清和无意插手他人的人生，考虑到赤井君的爱情故事虽然对他和太宰猫猫的相处起不到什么参考作用，但不失跌宕起伏，神代清和友好地回答了他，“放心吧，世良小姐现在过得不错。” 和妹妹团聚，在军警做文员—— 他补充，“起码在世俗观念上是。” 不确定有没有为逝去的爱情黯然神伤，不排除对方是个恋爱脑的可能性。 “……世良？” “因为宫野明美的名字和相貌前段时间上过法制频道，长相可以靠妆容，名字就不太方便……”神代清和顿了顿，回想着和灰原哀的闲聊，继续道，“明美小姐找了新工作，入职档案上的姓氏写的是母亲出嫁前的。” 赤井秀一无响应。 神代清和疑惑地看过去，但见FBI王牌那双绿眼睛失了神采，整个人都有点懵，片刻后抬眸和他对视，眸子里竟然还是茫然的。 ？？ 第一次看到赤井君这个样子。 “世良怎么了吗？这个姓氏不太常见，赤井君你认识姓世良的人，而且关系匪浅？”神代清和兴趣盎然地即兴推理，并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男人的微表情，“朋友？同事？家人？……” 他大胆假设，似是玩笑：“不会是令堂出嫁前的姓氏吧？” 赤井秀一略显扭曲的表情回答了他的疑问。 啊这。 仔细回想，宫野姐妹确实和赤井君长得有点像。 该说血缘果然会相互吸引吗。 神代清和干巴巴地安慰，“没事，日本表兄妹可以结婚。” 赤井秀一：“……” 神代清和：“……” 赤井秀一：“…………” 神代清和：“…………” 两人都很明白，问题不在这里。 黑发少年有点漠然地想，找了这许多年父亲的赤井君，应当是很重视家人的吧。 碰瓷式卧底碰到了自家表妹，暴露后又把表妹丢在危机重重的组织，差点害死表妹…… 这难道就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对他玩弄感情的惩罚吗？ 赤井秀一回想起母亲的面容，越发认可“明美=表妹”的猜测，他深吸口气看了眼时间，不到7点，那英国就是不到22点，“神代桑，还有什么事吗？” 他想尽快给母亲打个电话确认。 在只有自己的情况下。 “有的。”神代清和喝了口水，“有个CIA，麻烦赤井君一起带走。” 首领繁忙，或主动或被动跳槽的酒们也都在为Mafia卯足了劲工作，凭什么水无怜奈逍遥在外？ 因为她不对劲。 这个怀疑从太宰在看到基尔酒的诞生的情报后开始，接着在太宰猫猫和小七等乌鸦的协力下，因黑衣组织的巨大变故不得不联络上级的水无怜奈顺理成章的暴露。 “就当是伴手礼。”情报商人偏偏头，琥珀色眼眸暗沉，同色耳坠在晨光里闪烁碎芒，唇角弧度幽微，“记得FBI和CIA是死对头，赤井君躺了两个月，有份说得过去的功劳比较合适，不是吗？” 少年已远去。 单人病房恢复了安静。 赤井秀一神情明灭不定。 港口Mafia……基尔在黑衣组织卧底了三年，三年没出差错，如今身份却一朝暴露……而这等机密，却被神代桑拿来当礼物—— 他摇摇头。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FBI的王牌视死如归地看着手机，耳边仿佛已响起母亲赤井玛丽的咆哮。 * 赤井君什么时候会联络明美小姐呢？ 虽然他的手机卡在骸塞事件中壮烈牺牲不得不换号，但前女友的号码和邮箱肯定都记得…… 布置简约而温馨的餐厅里，神代清和一心二用，一边和宫野姐妹交谈，一边思考着赤井家错综复杂的关系。 这就是现实中的狗血剧吧。 是的。 神代清和今天的行程比较满，从医院出来后，他便马不停蹄地去中华街早茶店，见到了约在这里的宫野姐妹。 和姐姐一起表达了感谢不久，灰原哀就恢复了以往说话的语气，“你转性了？” 她探究地问：“吃饭时间为什么是上午？” 这不神代。 神代清和眨眨眼，“中午开始是兰小姐约的时间，柯南也在，小哀要一起来吗？” 兰小姐还会带园子小姐，他还会带太宰。 “不了。” 灰原哀秒拒，“我对凶杀案不感兴趣。” 就很真实。 中华的粤式早茶颇有包罗万象的意思，神代清和在以优雅的仪态解决了一笼虎皮凤爪后，看着黑发的萝莉，恍若不经意道：“要不要把头发染回来？” 他说，“还是原来的发色更衬你。” 灰原哀嘴唇动了动，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 黑衣组织的残党扫除了？ 神代清和眼眸弯成柔和的弧度，“啊，差不多肃清了，在关东范围内。” 他抱歉地看了眼宫野明美，询问，“我能单独借一下小哀吗？” 当然可以。 宫野明美笑容温婉地点头。 僻静的角落里，灰原哀不等神代清和说话，就递给他三版红白胶囊，背着手说：“现成的实验体在身边，我的进度快多了，这是复刻的Aptx-4869，分临时版和永久版，我能带出来的也不多。对了，还有一份短期解药，永久的让江户川再等等……” “辛苦了。” 神代清和安静地听完，揉了揉小萝莉的脑袋，在她谴责的视线中无事发生般道，“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微微停顿，隐含逗弄道，“好消息是，你可能要多出一个表哥和其他亲戚；坏消息嘛……这个表哥是赤井秀一。” 灰原哀：？？！ 第259章 259 自踏上横滨土地后, 江户川柯南就一直心神不宁。 现在是学生的春假，小兰这时候和园子出来玩很正常；铃木家去年和港口Mafia合作投资横滨，一年了这边建起不少诸如豪华酒店特色餐厅之类的建筑、横滨离东京又近, 放假想来这里玩也很正常…… 约一下许久不见的神代同样正常。 啊。 不好的预感。 走在横滨的街道，江户川柯南抬头望天, 又低头看地，默默小跑几步, 跟着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进入一家女装店。 “小兰姐姐，” 在铃木园子独自进入更衣室时, 他故作天真地问, “你跟神代哥哥说了我们今天来横滨吗？” “柯南想神代君了？”毛利兰笑着摸摸柯南的脑袋,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问呢。” 她眼眸明亮地说，“中午就可以见到神代君了哦！” ——惊不惊喜？ 从那双漂亮的紫眸里看出这句话, 江户川柯南嘴角微抽，他能怎么办呢，只能像一个小孩那样傻乎乎笑着附和。 小兰今早才告诉他行程，大概就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吧。 江户川柯南梳理逻辑： 在小兰眼里, 自己非常黏神代，在米花的时候常常跑去找‘神代哥哥’，在神代离开米花后闷闷不乐了一阵子, 疑似因为缺少‘神代哥哥’的陪伴而怏怏不乐…… ——侦探呼吸一窒。 虽然但是, 条理莫名清晰。 而神代的真实身份又没法跟小兰讲，除非他不要自己的马甲了，否则里面存在太多没法解释的点。 等等。 黑衣组织应该算是彻底完蛋了吧, 自己是不是可以做回工藤新一了？ 江户川柯南想起他和灰原哀的通话。 解药仍在制作中。 可似乎不影响他先告诉小兰。 ……免得老要担心联谊时对青梅心怀不轨的家伙—— 刚经历了2月14情人节、3月14白色情人节两场危机的小学生/高中生侦探陷入沉思。 * 中午吃饭的地方是下榻酒店自带的餐厅。 “兰小姐、园子小姐、柯南。” 许久不见的黑发少年面貌一如往昔, 早春的天气有些泛凉, 神代清和披着件浅卡其色的风衣, 笑容如春风般柔和。 就像什么都没有改变。 江户川柯南的神情一时复杂难辨。 直至今日，他仍然很难相信神代清和是港口Mafia的首领，不说相貌和气质的问题，他可是实打实地看着对方在米花町住了大半年的，整天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样子…… 哪个组织的首领能这样啊？！ 港口Mafia又不是那种十几个、几十个人的小组织。 想不通。 但事实就在眼前，在两个月前——不，更早的时候，知晓太宰的身份时，他就该想到了，港口Mafia最年轻干部太宰治的挚友什么的，本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提示，只是他的思维还是不够大胆，再加上…… 江户川柯南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算是被友情蒙蔽了双眼吧。 明明灰原强调过好几遍神代的身份绝不单纯的。 “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铃木园子的眼睛已经变成了星星状，不枉她在知道今天还有一个帅哥要来换了套新衣服，呜呜呜果然帅气！铃木家的二小姐压抑住激动乱舞的内心，露出淑女的表情和仪态，“太宰君。” “竟然能认识这样美好的小姐……”太宰治眨眨眼，露出可爱的笑容，“今天就是我的幸运日吗？” 铃木园子：！ 小哥哥我可以！！ 餐厅是自助式的。 毛利兰看着殷勤地紧跟着太宰治移动、介绍着各类菜肴的闺蜜，干笑两声，“哈哈，园子她和太宰君……” 她强行挽尊道，“比较投缘。” 呵呵。 园子和每一个帅哥都能一见如故。 江户川柯南腹诽。 神代清和不在意地笑笑，“园子小姐很可爱啊。” 尤其是相对于别的财团千金来说。 他们分别选好了餐点，聚集到一桌上边吃边聊，话题都在安全线范围内，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当然不会说和Mafia有关的内容，因此相比起来，反而是毛利兰和铃木园子聊的内容更为惊悚一些—— 毕竟民风淳朴米花町，案子扎堆。 “兰小姐的联谊又失败了啊……”神代清和感叹着，隐蔽地瞥了眼默默吃饭的某人。 ——柯门。 ？！ 江户川柯南愤愤回瞪，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 饭后他们又聊了一会，铃木园子便恍若不经意地提议游泳。 “诶？这个天气？”神代清和疑惑。 “没关系的，”铃木园子矜持端坐，“酒店里有室内恒温泳池，不会冷。” “可、可是——” 江户川柯南手舞足蹈，极力阻止，“小兰姐姐没有带泳衣吧！” 不行！ 怎么能让小兰和神代太宰他们一起游泳呢！不对劲！ “我带了啊。”毛利兰不明所以道。 “那神代哥哥和太宰哥哥也……” “可以现买。”铃木园子微笑着伸手大力按下捣乱的拖油瓶，“我记得游泳池那层楼就有泳衣店，泳镜泳帽泳圈都有卖哦，柯南，”她转脸，笑容在阴影中有些狰狞，“你可以套着泳圈在池子里飘来——飘去——呢，开不开心？” 不开心。 江户川柯南默默答。 但小学生的意见不重要。 * 室内游泳池占地宽广，长方形，清透的水液呈现和天花板一般的蔚蓝色，一行五人到达的时候，已有客人在其中畅游。 人不多不少，维持在热情和寂静之间，刚刚好。 岸边是装饰意义大过实际意义的遮阳伞，其下是躺椅和摆放着小桌和饮料，太宰治换了刚买的泳裤和花衬衫，躺在椅子上，姿态惬意。 江户川柯南：“……” 他看看游泳池里的小兰园子和神代，又看看根本不下水的太宰，半月眼，“你刚刚答应地那么痛快……”结果自己根本不游吗？ “啊，”太宰治坦率脸，“因为柯南你很不情愿的样子啊。” 话语莫名诚恳。 江户川柯南：“……” 冷静。 想想这是Mafia的干部，是里世界大人物—— “你该不会是旱鸭子吧？” “当然不。”太宰治平静道，“我有不能下水的理由。” 江户川柯南：？ 鸢眸的少年眉眼弯弯，“如果柯南君你强烈要求的话，我也不是不能去……” 他露出苦恼的表情，眼眸里似有黑色的泥水凝聚，粘稠流淌，轻笑一声，“只是，等兰小姐、等客人们看到我身上的枪伤、刀伤之类的伤口时，要怎么解释好呢？” ！！ 寒气丝丝缕缕沿着四肢百骸扩散，江户川柯南仿佛被无形之物所摄，僵在原地。 恍如梦魇。 “哗啦——” 有客人从旁边上岸，带起的水声让他从奇异的气氛中脱离，江户 川柯南定了定神，冷不丁道：“你很想我和神代闹翻？” “那次你是特地让我直面神代的身份的，”几乎成为本能的推理思维高速运转，小小一只的侦探推了推眼镜，语声平静，目光冷锐，“为什么？因为我和他理念不合？或者你认为我会对他有某种‘不良’影响？” 江户川柯南紧盯着太宰治，“该不会单纯出于你个人的喜好吧。” 他难得用嘲讽的口吻说话，“我听说Mafia等级森严，没想到干部能管首领的私事。” 火药味渐浓。 这两个月里，江户川柯南想了很多。 然后发现自己的很多想法深度思考后有漏洞—— 比如他不忿神代隐瞒身份，可自己同样在隐瞒，如果神代没发现他就是工藤新一，他根本不会自曝；如果要说神代的身份可能对周围人造成危害，引来Mafia的敌人，那么他的身份同样，黑衣组织发现他后也会对博士和小兰等造成危害…… 必须承认的是，港口Mafia不是穷凶极恶的组织这点，让小侦探找回了理智。 而在冷静的分析后，江户川柯南不得不承认，他对神代的最深切的抗拒，源于情感上的被背叛感。 现在或许是…… 好好谈谈的时机？ 在吵赢讨厌的不怀好意的太宰后。 * 吵不过。 一番唇枪舌剑，被太宰治抓住弱点毛利兰·心虚·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地套上游泳圈下水，扑腾向神代清和的方向。 神代清和诧异地看着‘自由泳’来的柯南：“你不会游泳？” 我会。 但一些大人带起的水花太大，我身板太小。 江户川柯南咽下这心酸的经验，扬起孩童特有的灿漫笑容，“神代哥哥，我们到那边去说悄悄话好不好？” 铃木园子：“小鬼——” “好啊。” 神代清和假装没有看见铃木园子流连在自己胸腹的目光，果断答应，并在带着柯南来到泳池的另一端后自觉道，“我先跟太宰报备一下。” 可恶。 江户川柯南莫名有种输了的感觉。 * “不下水吗？” 太宰治看着神代清和如游鱼般前来，从水中冒出，踏上岸，白皙的身躯**往下滴落水珠。 他又想起那个梦。 鸢眸的少年微微怔了怔，视线从修长的腿移到纤细的腰，又向上，抬眸看向那双清澈的、满溢着自己身影的琥珀色眼眸。 “……不了。”太宰治好一会儿才找回声音，无辜且遗憾地表示，“这次的绷带不防水。” 刚才说的伤是骗柯南的。 ——他那么怕痛，怎么会用刀枪自杀呢。 ——也不会有人能用那些，把他伤到留下无法愈合的痕迹的程度。 “解掉绷带？” 神代清和喃喃自语，“不，这个应该等没有别人的时候。” 之前在温泉旅馆的时候，只有他们和织田作和降谷前辈，太宰猫猫泡汤都裹着满身的绷带呢。 唔。 解掉貌似有点拆礼物的感觉。 泳池声音嘈杂，太宰治没太听清，他眼珠一转，叫服务生给小伙伴上了杯饮料。 * Excuse me？ 江户川柯南看着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喝饮料的神代清和，额头垂下道道黑线：你还记得你只是去报备的吗？ 第260章 260 “你知道他是故意拖时间的吧。”江户川柯南看着重新下水朝自己靠近的神代清和, 半月眼。 这里说的当然是太宰治见缝插针、明明看到自己在等、还给小伙伴点饮料的行为。 “当然。”神代清和微笑，“可谁叫他是我的挚友呢？” 江户川柯南：“……”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挚友’听起来怪怪的，可任凭他推理能力如何优秀, 也想不到太宰的行为在神代眼里基本等同于猫猫撒娇, 对猫控来说相当于无解。 神代清和将封口、插好吸管的同款饮料递给他, 态度自然而友好, “我刚刚尝过, 这个味道不错。” “……” 江户川柯南慢腾腾伸手接过, 喝了一口。 是微暖的果味，似乎是由几种新鲜水果榨汁再添加牛奶和蜂蜜做成，味道的确不错。 呵。 端水大师。 以为可以贿赂我吗。 江户川柯南面无表情地想着, 又吸了一大口饮料, “你和太宰倒是感情好。” 神代清和：“……” 无奈。 刚刚被太宰猫猫哈气的小侦探好情绪化。 片刻，江户川柯南调整了心情, 见四周无人，表情有点不确定地问：“你们俩能出来玩……翘班了？” “是正经休假。” “自己申请自己批的那种？” “……” 谈话进度卡住。 江户川柯南换了个问法, 放轻了声音：“Mafia已经吞并黑衣组织了？” “只能说告一段落。” 神代清和懒洋洋地撑着泳池边缘，“那么大的体量，可是很难完全消化的，明年吧, 明年搞定。” 这番话乍听充满了社畜摆烂的气息, 却是变量最小的举措。 短期内的剧变会引起多方连锁反应, 而在时间的流逝下仿佛自然而然、细水长流的变化，能够避免触动某些敏感的神经。 “那些酒呢？” 江户川柯南问。 “那可就太多了, ”神代清和声线轻快, “你指谁？” 就知道你不会全告诉我。 江户川柯南想到曾经和神代约定找到朗姆就可兑现的一年情报支援, 想到与这样的奖励失之交臂，扼腕之余，不客气地数出了他知道的酒名，“琴酒、伏特加、贝尔摩德、波本、朗姆。” “琴酒做的还是武斗派那些打打杀杀的工作啊，区别可能是不会对着平民下手？”神代清和顿了顿，表情古怪，“伏特加……他最近在港`黑内网论坛很活跃，接了几个私人定制手办的单子。” ？？？ 江户川柯南懵逼，他是不是跳频道了？ 见他如此，神代清和颇为欣慰地摸了把他的脑袋，娓娓道来。 首先我们需要明确的一点是，伏特加是个追星族。 作为琴酒的小弟，伏特加跟随大哥冲在行动部队的第一线，两个月来靠着扎实的车技和考核通过的IT和枪法技能，提升到Mafia中层权限，得以在行政部温柔元气小姐姐那里开了内网论坛的权限。 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伏特加看着诸多匿名同僚对各上司的阴阳、吹捧和拉踩的帖子，又看着大伙对冲野洋子等一众偶像明星的讨论—— 宛如进了瓜田的猹，他迅速找到熟悉的感觉，如鱼得水地融入其中。 “剪辑、打投、手工……伏特加是个全才啊。” 神代清和感叹，“要不是他拉踩太宰被本人发现，我都不知道伏特加现在过得这么精彩。” 不过也可以理解。 和琴酒一样，伏特加苦神秘主义者久矣，所以在讨论中也和太宰谁更厉害的帖子里一时上头、激情开麦是合理的，在他的视角，比起心思莫测常常话不说全的太宰猫猫，肯定是热忱又干脆的中也狗狗更受欢迎。 就是被太宰报复后不太好过，望天。 江户川柯南：“…………” 窒息。 你竟然是这样的伏特加。 “贝尔摩德应该会作为某个干部的直属部下，等我回去琢磨一下职位变动的事情；波本我打算扔去美国，人总是要离开故土打拼的嘛；至于朗姆……他死了，”神代清和没有用什么修辞，直白道，“在Mafia的监牢里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这段话里信息量最大的其实是波本的去向。 没办法，红叶姐他想调回来，美国缺人，刚好降谷前辈在日本容易和公安打配合，出卖Mafia的利益—— 而且还能有效避免公安召回绿川君的行为。 有一说一，降谷前辈的厨艺比起绿川君，依旧稍逊一筹。 江户川柯南久久地注视着晃动的水波。 被映照成蔚蓝色的池水在眼底摇曳，他抬眸，眼中杂糅着许多情感，“‘罪恶的一生’吗？” 他喃喃仿佛自语，“所以，你知道那是罪恶的。” “是啊。”神代清和平和道，“我又不是不知善恶。” “那你……” “柯南。” 黑发少年眼底蕴着微光，“你这两个月，想必更深入地了解了横滨这座城市，也了解了港口Mafia的历史。如果你了解地足够，就会发现，如Mafia这样的组织，对于横滨来说，是不可或缺的。” “我有个部下，做事爱用‘最优解’，而横滨这样的租界港口城市，在权衡各方利弊后，此时的Mafia就是最优解。因此即便是政府，也对Mafia睁只眼闭只眼，铃木财团甚至和Mafia光明正大地合作。” “很难接受吧？” 江户川柯南慢慢地点头。 “‘是我错了吗？我是不是太天真了？’——你大概这样想过，我现在要告诉你的是，你是有点天真，但——”琥珀色眼眸凝视着他，映出他复杂的表情，神代清和认真道，“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江户川柯南感到温暖之余，忍不住道，“这好像是……” “嗯，中二名言。” 神代清和笑吟吟道，“但我觉得很棒啊，振聋发聩，不是吗？” “如果生活在乌托邦，我当然不会去当什么Mafia首领，找猫不香吗？可我们生活的地方，并不是理想国。”他敛去神色，意味深长道，“如果一个至关重要的程序靠着bug才能运行，没有绝对的把握前，谁敢删掉bug呢？” “…………” 江户川柯南陷入难言的沉默。 “好了，别发愁。”神代清和拍拍他，“有光就有影，既然注定要有黑暗，黑暗是我，不好吗？” “歪理。” 江户川柯南小声哗哗。 * 游泳持续的时间不能太长，他们很快上了岸，在洗浴换好衣服后，悠闲地前往郊外山野—— 赏樱。 春风和煦，春色正浓，铃木园子少女心大起，和毛利兰一起铺野餐布摆放下午茶时，都要偷偷摸摸地打量两个帅哥。 本来我和小兰两个人，太宰君和神代君也是两个人，2对2刚好，偏偏多了柯南…… 唉。 被瞪了一眼·江户川柯南：……？ 园子又怎么了。 莫名其妙。 小侦探很快把这没有价值的信息 抛到脑后，他的视线不自觉跟随着刚刚和好——是和好了吧？——的损友移动，就见太宰几乎整个人都黏在神代身上，像是没骨头一样挂着。 “……” 你是考拉吗？ 江户川柯南不理解，他理智分析，太宰总是制造肢体接触的行为毫无疑问是表达亲近，标记、依赖、撒娇……？！ 呸。 小侦探果断把最后一个念头踢出脑海。 “哇，太宰君竟然比我小两个月吗！”捧着冒热气的红茶，从泳池上来换了新裙子的铃木园子发出小小的惊呼，低喃道，“姐弟恋其实也很流行，不对，就差两个月也不能叫姐弟恋吧，嗯。” 听到闺蜜说的话·毛利兰：“……” 同听到·江户川柯南：“……” 算了。 就园子这见一个爱一个的频率，与其担心她和太宰会不会发生点什么，不如担心神代和太宰—— ……咦？ 江户川柯南，突然怔住。 他意识到一种可能。 太宰治正和小伙伴咬耳朵，“柯南肯定不是真心的。” 他愤愤指责，“他是想稳住你！” “我倒觉得和柯南达成一致不算难。”神代清和带着笑意道，“毕竟，侦探，本来也是灰色职业啊。” 没错。 无论媒体对侦探如何推崇，侦探这个职业，要出头，犯罪可能没有，违法的行为细数都是一堆堆。 光是神代清和知道的柯南的行为，就涉及：未成年饮酒、非法入侵他人住宅、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窃听他人**、随身携带危险物品、非法使用麻醉药物…… 法律至高无上吗？ 不。 各国的法律不统一，甚至各地的条例都不一样，立法者天然偏向自己的阶级。 在江户川柯南心中，至高无上的只有生命。 “……哼。” 太宰猫猫发出不高兴的声音，抛下铲屎官去和女孩子玩了。 铃木园子兴奋地和他分享了多口味同外形软糖，陶醉地看着他鼓鼓的腮帮子。 神代清和摇摇头，欣赏起樱花来。 满目粉色。 风中传来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他们所在的是这座山的半山腰，嗯，离中也曾经打开鲱鱼罐头的位置不远。 脚步声响起，江户川柯南坐了过来。 他张张口，脑海里“精美的Mafia首领”“你和太宰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还会去米花住吗”等话题一茬茬往外冒，最终选择了一个平淡的开场：“对了，那天拍卖的潘多拉宝石，最后怎么样了？” 彼时赤井秀一买的情报，作为雇主的他也知晓部分。就包括这枚导火索宝石。 “……”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江户川柯南由这默然中得知了某种信息，“……你不知道？” “稍等。” 神代清和拿出手机，“有个人肯定知道。” 第261章 261 “你终于想起我了！”黑羽快斗热泪盈眶, “要是我高三了你还不问，我就忍不住跟你说了！” ——4月初他就开学升三年级了。 神代清和全无心虚，声线平稳, “所以潘多拉在哪？” “在我手里。” “？” “郑重声明, 我可不敢偷你们Mafia的货，我是自己筹钱光明正大拍下的。” “……” 神代清和努力回忆当初潘多拉的竞拍得主, 片刻后放弃。 想不起来。 反正怪盗基德化身万千，那天披的什么壳子不重要。 黑羽快斗大倒苦水, “我平时攒的钱虽然不少，但根本不够拍卖会的, 我本来准备把老爸藏在密室里的珠宝挑拣着卖几个, 但准备时间太短难卖出价，只好又贷了款, 才凑到了足够的资金……” 手机那端的声音变得有些支吾, 透出讨好之意, “那个, 这枚潘多拉应该不是我要找的那枚，我能退货吗？” 神代清和轻轻道：“你觉得呢。” 问句生生被说成陈述句。 阳光明媚, 黑羽宅的主人生生打了个寒颤, 慌忙补救，“退一部分也可以啊, 贷款那边我没钱还了！” 神代清和轻飘飘道：“那是你的问题。” 无论如何, Mafia是暴力组织，蛮不讲理的时候多了，难得组个商业模式的拍卖会, 正经卖出去的东西, 没质量问题还想退？ ——做梦吧。 ——拍卖会的流水财务部早就入账了, 将心比心，如果他是财务，肯定不愿意增加奇奇怪怪的工作量。 “……”黑羽快斗思绪电转。 贷款不能一直欠着，而如果神代的路子走不通，就只能—— 卖老爸的遗产了。 想到密室里那一枚枚极具收藏和观赏价值的、前任怪盗即老爸留下的宝石，他突破下限，“穷，义父，救救！” 神代清和：“……” 该说幸亏他站起来换了个位置，柯南听不到吗？ 否则怪盗基德今天就要形象崩塌。 “或者你先借我笔钱还贷？把贷款期限延长每月还款调低点也行啊？”黑羽快斗不放弃。 等等。 神代清和陡然意识到什么，“你找Mafia借的？” “这倒不是。”黑羽快斗诚恳地道，“不过那个帮派自称是Mafia的小弟。” “或者我再把潘多拉卖出去？”有个怪盗马甲的高中生小心翼翼地问，“现在想抢潘多拉的黑色势力……我是说，现在环境安全吗？” …… 令人无语的电话挂断。 江户川柯南：“你问的谁？”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一个披皮借钱的无耻之徒。” 用膝盖想也知道，快斗肯定是换了个身份去贷的款，谁会借一大笔钱给陌生面孔的未成年啊。 江户川柯南：？ 神代清和重新坐回柔软的草地，“潘多拉正常被拍走了，当时情势变化太快，对潘多拉有想法的其他人都被突发情况牵制，没来得及对那位宾客做什么。” 江户川柯南：“挺好的。” 虽然地下拍卖会本来就不正规，但只是去买宝石的客人似乎不该遭到无妄之灾。 神代清和：“是啊。” 结果还是同意延期了，等快斗把潘多拉卖出去，就有钱还了。 山风吹拂。 吹不掉侦探脑子里的念头。 江户川柯南踌躇半晌： “你……” “柯南、神代君！” 毛利兰朝他们招手，“来打牌吗？” 热闹的赏樱区域会催生小贩。 因此有推着小推车来卖各种杂货、包括扑克的流动摊贩经过是合理的。 “……” 神代清和看看左边，欧皇流兰小姐，看看右边，老千流太宰猫猫。 啊这。 他果断献祭了手边的柯南，“让柯南玩吧。”黑发少年神情纯良，“他正无聊呢。” * 江户川柯南自以为很懂。 损友这是不想面对手气好得过分的小兰。 他左右看看，视线在太宰治那张备受女性青睐的脸上扫过，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以孩童天真的口吻道：“好啊，我和小兰姐姐一组，太宰哥哥和园子姐姐一组！” 铃木园子心花怒放，控制住表情，“我没意见。” 啊。 太宰换牌了。 手法好快。 奈何—— ……‘神通不敌天数’。 神代清和坐在扑克四人组旁边，观牌不语，却直观地看到了和柯南组队的毛利兰是怎样根据直觉出牌，赢了步步为营的太宰猫猫和他带着的园子小姐的。 洗牌阶段。 江户川柯南狐疑，“你换牌了吧？” 好像有5个A？ 太宰治忧愁叹气，“柯南，你怎么不叫‘太宰哥哥’了？” 毛利兰：盯—— “……”顶着青梅不赞成的眼神，江户川柯南咬牙发出甜甜的呼喊，“太宰哥哥！” 换牌话题不了了之。 第二局。 更为投入的计算让太宰治不觉坐直了身体，鸢眼中闪动思索的光，在辅以适当的换牌—— 以微小劣势失败。 第三局。 太宰治组以微小优势取胜。 铃木园子鼓掌，“哇，太宰君好厉害！” 她真心实意地称赞，“我第一次见有人能赢小兰的耶！” 这位财团家的千金说着就要洗牌，却被江户川柯南拦下。 “等等。” 小侦探目光灼灼，“先别忙，先让我们看看这副牌是不是54张，花色图案是不是正确。” 毛利兰：？ 铃木园子：？ 太宰治无辜地微微睁大眼睛：“这牌是新买的啊……” 他喃喃，“有错漏吗？” 铃木园子声援，“就是，小鬼你捣什么乱啊！” 江户川柯南：“……” 要不是逐渐确定看到过5个A，他就被骗过去了。 侦探同学沉思两秒，运用孩童的生化武器——极富穿透性的嘹亮嗓音胡搅蛮缠，“我要数！我要看！让我康康！！” 此情此景，就差在地上打滚了。 然而—— 数出来的没有错。 江户川柯南：“……” 太宰治垂下眼眸，是受伤的姿态，“其实，我不喜欢玩牌，我去那边看看樱花。” 他走开。 神代清和：“我去看看太宰。” 啊。 两个都…… 江户川柯南心中一寒。 他慢慢抬头，对上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不友好的眼神：！！！ * “不去看看吗？” 神代清和含笑的声音响起，“柯南被教育现场。” 太宰治摇摇头。 阳光透过樱花投射到草地，留下一个个深深浅浅的光斑，太宰治仰躺在草地，眼睛眯起来，慵懒晒太阳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猫。 太宰治滚动。 唔。 还是会翻面的猫猫。 神代清和心里被萌得蠢蠢欲动，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太宰治的手腕。 嗯。 光滑的、温暖的，是一只皮毛鲜亮、油光水滑的猫猫。 太宰治懒洋洋看着他，张口，无声地做了个“喵”的口型。 神代清和：…… 糟糕。 血槽降得有点厉害。 * 到铃木园子想好下一个话题/活动，往他们的方向看去时，两个少年正一坐一卧。 粉色的樱花、绿色的草地、金色的阳光，铺展开色彩妍丽的画卷，小小天地之中，仰躺的棕发少年正把玩着黑发少年的手指，他们的神情因角度看不分明，气息却是轻松而愉快的，令人见了就会心一笑。 起码铃木园子是这样。 博览群书、阅览众剧、浏览众帖的铃木家二千金神情微妙了刹那，随即露出抑制不住的笑容，挽着闺蜜说起悄悄话，“小兰，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啊？” 毛利兰莫名：“哪个？” 铃木园子示意她看神代清和跟太宰治，神神秘秘地压低声音，“你觉不觉得，神代君和太宰君……” 她委婉道，“特别亲密？” 毛利兰思索、不解，“你指什么？” “就是，有种别人都插不进去的氛围啊。” “他们是很好的朋友。” “哎呀。” 铃木园子有点着急，“你知道‘众道’、“小姓’吗？” 毛利兰：？ 铃木园子暗示，也可能是明示，“就是森兰丸和织田信长的那种关系啊。” 毛利兰：！！ 铃木园子眼睛放光：“嘘——我乱猜的，别被他们听到了。” 毛利兰：“……” 江户川柯南：“……” 啊。 既然园子都这么觉得—— 不不不，我居然会和园子想到一块？！ 侦探小先生突然对自己的假设产生了怀疑。 * 今晚山下公园有烟花会。 吃过晚饭，一行人便散步到山下公园消食，当然，消食期间买点可丽饼奶茶什么的储存在第二个胃里，也是寻常。 有人找他们帮忙拍照，在神代清和去拿相机、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去帮忙时，江户川柯南意识到，他再次有了询问某件事的机会。 问不到神代，问太宰也是一样的…… 吧？ 反正最好不在有第三个人的场合问。 但照片拍得很快。 在江户川柯南拉了拉太宰治的衣袖，还没问出某句话前，他们就回来了。 “……” “柯南有什么事吗？”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弹了弹袖口，“有什么要和太宰哥哥说？” 四双眼睛都看着他。 “……”江户川柯南‘啊咧咧’挠头，“没什么啦，就是想问……” 他灵机一动，“去年太宰哥哥是不是去了美国几个月？美国是个什么样子的地方啊？” 神代那个未知的异国恋网友。 如果没猜错的话—— “是啊。” 太宰治用哄小孩的语气道，“是个小朋友需要早早睡觉的地方哦。” 江户川柯南：！！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瞪向神代清和。 ——所以太宰就是那个……？ 神代清和朝他眨眨眼，眼眸中闪动着愉快的笑意。 “咻——” “嘭——” 深蓝色天幕上，烟花 不断攀升，在顶点如花绽开，将夜空照亮。 “好漂亮啊，小兰快许愿！” “嗯。” 江户川柯南还在瞪神代清和。 然后他就看见，太宰治堂而皇之地牵起损友的手，朝他露出示威的挑衅笑容，嘴唇张合似乎在说什么。 什么？ 唇语是……‘你、刚、刚、吃、了、解、药”—— ？！ 我刚刚吃了解药？！ 江户川柯南，瞳孔地震。 第262章 262 订阅率还差点点哦, 加油！　　至于神代清和为什么以普通市民的身份报警，而不自称日本公安？ 答案很简单。 有公安证件又怎样，他的脸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 此时, 一位明明18岁，看起来却像久经职场摧残的社畜的坂口安吾，正面色凝重地收回触摸地面的手。 坂口安吾的异能, 「堕落论」, 是通过接触读取残留在物品上的记忆的能力。 理论来说, 「堕落论」可以一直读到恐龙时期, 但实际读取到记忆的多少与异能持有者的脑域开发程度是正相关的, 要知道, 过多的知识会把人撑爆。 夕阳隐没在山岚。 暮色四合。 已经将废弃教堂附近几日的记忆读取完毕，坂口安吾起身招呼刑警们将搭档没法找的、野营队伍还活着时留下的、有着富江细胞的地面和树干全都用火焚烧，确认善后事项处理完毕，才走到一个安静的角落, 拨通种田长官。 “……清和被港口Mafia的人带走了？”电话里传出种田山头火迟疑的声音, “Mafia的首领还说要把一切都给他？” “是的。”坂口安吾早已震惊过了，此时声音稳定地补充关键信息，“当时清和前辈化了妆, 样子和富江很像。” 种田山头火：“……” 好的，他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也不是第一次被得力部下的骚操作闪到腰。 贴心地给长官留下整理思绪的时间, 坂口安吾停顿了会儿，又道：“种田长官，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营救措施？如果是其他组织, 发现清和前辈的身份可能会和特务科交涉, 但港口Mafia、现在的港口Mafia……” 在明显时日无多的老首领的统治下, 做出任何违反常理的事情都不奇怪。 濒死的野兽是最危险的。 若是清和前辈的欺骗被发现…… 坂口安吾浑身发冷, 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的场景。 “别太担心，安吾。”种田山头火的声音恢复了稳定，笑呵呵道，“要相信清和的能力啊。” “可是……” “我想想，这样吧。” “由你率领一支警备部队前往港口Mafia总部附近，随时准备接应——如果今晚清和没有传回任何消息的话。” * 商务车停下时，月亮已升起。 港口Mafia的五座大楼近看更显得富丽堂皇，难怪日本那么多黑`道，的确很赚。神代清和想了想异能特务科的工资，不禁悲从中来。 啊对了，特务科！搭档！！ 神代清和总算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他震惊一秒，很快恢复平静。 安吾的异能那么好用，人又那么稳重，没什么好担心的。 下了车，老首领的身体撑不住嘱咐几句先回去休息了，其他人也各自散去，只留下广津柳浪指引新出炉的准少主。 神代清和调出广津柳浪的卡牌。 收录的卡牌的内容是会发生的变化的。 举个简单的例子，“年龄”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增长，不可能初见是14，永远都是14；而在对方的身份地位/所处环境/与神代清和的相互关系发生变化时，“评价”一栏也往往会相应改变。 [姓名：广津柳浪 性别：男 年龄：42 生日：7.15 身份：港口Mafia黑蜥蜴百人长 能力：「落椿」 评价：中规中矩的异能，将指尖接触到的物体用斥力弹飞——更值得关注的是能力者本身，稳重妥帖且 忠诚的Mafia元老……他知道很多，只是惯于保持缄默，攻略他的收获可能超出你的想象。]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港口Mafia有五栋大楼，当然不可能都用作办公，广津柳浪带他进入最左侧的大楼，搭乘电梯前往高级公寓层。 公寓内的配置乍一看像是五星级酒店大床房，神代清和摸了摸那张看起来很柔软实际也很柔软的床，暗暗点头，又把其他地方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OK，没有窃听器摄像头。 广津柳浪适时道：“少主如果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没有。” 早已注意到这位Mafia元老不动声色的打量，神代清和态度大大方方，宛如在自己家一样悠闲自在，甚至还有心情挑挑拣拣，“我饿了，我们在哪吃饭？有什么菜？我今晚可以出去逛逛吗？” 黑发黑眸的少年表情异常真诚，“我想买点东西。” 只有这句话是他真正想说的。 饿一顿没事，菜不合胃口更是小问题，不能逛街无所谓，但再不买点化妆品，不能化妆补妆的话，他明早就凉了啊！！ 神代清和在内心重现了世界名画《呐喊》。 咦。 貌似还能撑一天？ 只要今晚睡觉的时候保持脸朝上的姿势，伪素颜妆不花……黑色美瞳虽然是日抛但多用一会应该也没事…… 为何如此艰难。 “少主初来乍到，身份还未公开，走动或许会有危险。”广津柳浪回答，“首领的意思是您今晚先在宿舍休整，明日起会为您配备合适的部下。”这位打扮和做派都很有英伦管家风范的Mafia道，“至于您的饭食和采购，可以暂时交由我。” “好呀。” 神代清和伸手，“有纸笔吗？” 广津柳浪：？ 优秀的下属，只需要忠实地执行上司的命令即可。 牛肉炒饭和鲜榨果汁已经做好送来，神代清和仍在奋笔疾书，广津柳浪看着那布满三页正在向第四页进发的内容，战术沉思。 起码少主的字写得还是不错的。 广津柳浪默默想道。 五分钟后。 广津柳浪看着共五页，其中三页是化妆品的采购清单，稳定的手微微颤抖。 他忍不住问：“少主，这些……” 神代清和一边将吸管插入果汁杯子，一边耐心周到地解释：“看不懂没关系，附近未来港商场一楼都有卖，牌子色号全称简称都写齐了，你拿给专柜的工作人员看，她们知道的。”新鲜出炉的准少主催促，“赶紧去，晚了商场要关门。” 这可和他的小命息息相关啊！！ 嗯果汁不错。 “……是。” 广津柳浪领命退下。 应该是去回报首领了吧。 确认宿舍里只剩自己，神代清和瞬间支棱起来，用骗……不，通过智慧得来的纸笔将需要汇报种田长官的内容写好，揉成一团。 好像没事干了。 神代清和想了想，开始清点口袋里的东西。 港口Mafia只拿走了他的手机，没有搜身。 可能是因为自己穿得清凉，口袋看着也放不下多少东西？ 默默取出水果糖、打火机、微型摄像头和微型录音笔放在手机旁，某情报员暗叹侥幸。 本来准备被搜出来就说以前住在东京米花町，这是米花町市民出门必备安全挂件来的。——不保持时常收集可能的证据的警惕，真的被卷入案子的时候，就很难说会不会被冤枉、即使不被冤枉又要耽误多少时间…… 反正他信了。 神代清 和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 时针即将走到9点—— 扑簌簌。 翅膀拍击声在窗外响起，神代清和开窗，一只小巧的乌鸦蹦了进来。 “晚上好，小七。” “嘎嘎！” [晚上好，主人！] 异能自动翻译。 传统的RPG网游，总是离不开这样的套路：主人公打怪升级，收服宠物，转职再转职，结交队友，面向bss发起冲锋……「全息网游」显然也参考了这些，而小七，就是其中“宠物”的部分。 到此，目前的「全息网游」再没有别的功能。 “鉴定/集卡（人物卡+怪物卡）”、“显示任务及进度”、“收宠（并翻译宠物语言）”…… ——在此真诚祈祷一个玩家背包。 ——听说有的异能会按照能力者的心愿进化，望争气。 说回小七。 根据特务科热心同事的研究，这只碰瓷神代清和后一路跟随的乌鸦是只真正的动物，除了被人驯养过、能听懂简单指令外，没有更多特别的地方，跟着神代清和的原因应该只是单纯的喜欢。 “乌鸦是吉祥鸟啊。”彼时的坂口安吾调侃，“要养吗，清和前辈？” 神代清和正待否定，「全息网游」跳了出来，问他是否要收这只乌鸦做宠物，并提示在收服后，他便可以听懂宠物的话。 才知道能收宠物的神代清和：……这诱惑谁顶得住？ 畅想着听懂鸟语的感受，神代清和果断同意，然后发现被坑。 所谓的“听懂”，指的是异能的自动翻译。 更惨烈的是玩家只能收一只宠物。 ……算了。 ……习惯这个三无异能了。 乌鸦自我介绍叫七郎，昵称小七，以往和六只同类一起被一个人类老者饲养，但他不喜欢那个老人，找机会跑掉了，顺便表达了一番对新主人颜值的赞美。——没错，这是只颜狗鸦，审美还和人类很接近。 每晚9点小七都会来找主人打卡，近距离欣赏主人的颜值，能蹭点吃的更好，风雨无阻，且神奇地每次都能找到正确的地点。 大概是「全息网游」的影响？ ——这也是种田山头火认为神代清和会在今晚联系的原因。 第263章 263 港口Mafia。顶层。 首领办公室的安全性迎来了质的飞跃。 ——即便是阿美莉卡的总统, 也请不起两个超越者的保镖。 鉴于4、5、6月，中原中也、神代清和、太宰治连着过生日，又都是18岁、20岁这样有一定意义的日子，再加上……来都来了, 兰堂和魏尔伦不约而同地决定在日本多待几个月。 超越者离开本国并不是那么容易。 尤其是对魏尔伦这样前科满满的人员而言。 神代清和看了眼兰堂。 ……和偎依在他身边的小七。 据兰堂所说, 他和魏尔伦是打着“找寻研究重力人工异能体的残余”的旗号来的, 具体操作是让巴黎公社生成想要的任务，再接了任务来度假——充满了敷衍和**……不, 自由与散漫的气息。 因为那间仍在研究类似中也的实验体的研究所，明明已经被物理清除了。 就在兰堂上次回横滨的时候。 因为身份问题·只提供了相关情报·让彼时的兰堂和与弟弟相认的魏尔伦自由发挥·得到如上反馈·神代清和托腮, 收回游移的思绪, 又看向手边的。 是织田作之助的新作—— 《萤火虫》 由春和出版社出版。 这个名字十分正经且符合主流审美的出版社是Mafia旗下新开张的, 主编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出版了一本畅销、作为台柱的织田作之助被主编拉去站台开签售会了, 唔, 也算是为事业奔波？ 真是的, 鸽子汤不好听吗。 神代清和慢悠悠地想着，将书翻到末尾。 织田作的，少有华丽的辞藻，更不会谈什么大事, 他的叙述总是朴实无华, 就像是在某个夏日的夜晚，月光抛洒清辉，人们聚集在阴凉的大树下，摇着蒲扇, 或笑或叹地和你闲聊, 有种放松的氛围。 神代清和合上书, 换了下一本。 兰堂送的、他写的诗集。 窗户透着浅金色的天光，神代清和眯了眯眼，在的间隙，理了理近期的事务。 现在是5月中旬。 大佐老爷子已经退休，成为Mafia第一个平安退下的干部，目前沉迷钓鱼；中也和森君升任干部后，贝尔摩德火速找刚回国的红叶姐自荐，凭借丰富的美妆经验和穿衣品味，成为对方的直属部下，似乎是为了躲避森君的招揽；琴酒没有当谁的直属部下的意思，劳模单干得很起劲，瞧着像是要向干部之位发起冲锋的样子…… 你说降谷前辈？ 当然是和公关官他们去美国了啊。 唔。 柯南那边，和兰小姐说开后小情侣黏黏糊糊，就是柯南仍然顶着副小孩子模样去上学，课后还要补高二/三缺的课——否则等到小哀的正式版解药做好变大后，可能跟不上进度——柯南万万不可能接受留级，即便高三再重要。 他必不可能比小兰晚上大学。 那天柯南到底还是变大了，虽然很快又变小了。 其实太宰猫猫也算是日行一善，柯南既坦白了、又顶着小孩的壳子，有这个缓冲，至少不会被兰小姐揍得太惨。 神代清和回忆了下毛利兰的夸张的武力值，深以为然地点头。 另外，赤井秀一磨磨蹭蹭，终于在月初离开了横滨。 其中有28天是必要的，因为狂犬疫苗。 ——在向小哀传递了她们家错综复杂的亲戚关系后不久，赤井君的母亲和妹妹就飞到了横滨认亲，过程略微有点……嗯，激烈。 ——拉扯中翡翠突然应激，喵喵叫着给了某个男人一爪子。 见血 了。 以防万一，疫苗5针是打全了的。 唔。 好像没什么事了？ 今天的文件也处理得差不多…… 神代清和被太阳晒得思维迟钝，他瞄了瞄左边的兰堂魏尔伦中也全家桶，再瞄瞄右边空空的沙发、不知溜达去哪了的太宰猫猫，把诗集挪了个位置，眼眸取出耳机，打开电脑上新买的游戏。 死屋之鼠来到横滨的消息就是这时候送来的。 被太宰治拉进来·坂口安吾汇报道：“收来的情报说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一个异能是操纵土石的男人同时出现在城北的地下废墟，我们的人去验过，那里的确有动用异能的痕迹。” 他推了推眼镜，“关于对方的目的，我们还缺少头绪。” “耐心跟进。” 神代清和平静地指示，“普通的事情不值得费佳出手，单纯的情报贩卖不需要他亲自到场……看来是大生意。” 而横滨的大生意，九成九和Mafia有关。 坂口安吾嘴角一阵抽搐。 费佳？ 清和前辈你和陀思妥耶夫斯基是什么关系？ 不，没准是那个情报贩子过于自来熟，毕竟是情报贩子…… 坂口安吾若有所思地退下了。 他打算找时间，不引人注意地摸过去用「堕落论」瞅瞅。 太宰治也这样想。 生日比中也晚两个月·至今仍是Mafia最年轻干部的太宰治和小伙伴咬耳朵，“这个我负责。” 鸢眸少年笑着调侃，“在清和心里，我应该很擅长抓老鼠？” “……” 神代清和败退。 * 老鼠并没有那么好抓。 「堕落论」读到的“受人之托”“东道主”更是让整件事迷雾重重。 神代清和的感想是，谜语人在特定的情境下是有好处的，如果直接说出委托人名字，游戏就会很快结束。 “其实不用过于重视。” 他安慰捕鼠暂未建功、失落的太宰猫猫，说着可能性不大的话，“也许这单只是委托人身份高，其实对横滨没有多少危害呢？” “老鼠总爱藏在下水道。” 太宰治眼眸闪烁微光，“我会抓住他的。” * 夜晚。华灯初上。 贝尔摩德坐在酒吧角落的卡座，点了杯龙舌兰日出。 莎朗这个身份已然死亡，作为其女儿的克丽丝也宣布息影，处理完这些黑衣组织遗留事件后，她的生活简单了许多。 想起远在美国、难免和FBI亲密接触的波本，她心情不错地浅酌眼前颜色鲜亮的鸡尾酒。 白帽子少年就是这时坐在她对面的。 明明是引人注目的装扮，他的出现却仿佛无声无息，贝尔摩德的动作微不可察地僵了一刹，换算成时间约为0.1秒，随即扬起礼貌的笑容，语带疑惑： “你好？” “你认识我。” 费奥多尔嘴角噙着饶有兴致的笑容，“是因为你在情报部门？还是说……神代君、或者太宰君，做了通知？” 他不掩饰地观察着贝尔摩德的神色，“我猜是太宰君。” 他有点委屈，“太宰君总是对我有奇怪的敌意。” “抱歉，你在说什么？” 贝尔摩德露出被陌生人认错的、尴尬的表情，桌下的手飞快地盲打手机键盘搬救兵。 侍者端上白水。 在这与酒吧格格不入的饮品后，费奥多尔仍在微笑，“虽然不太可能，但我还是想问，贝尔摩德小姐，你有意愿跳槽吗？” 贝尔摩德：“… …” “没有。” 代答·太宰治在两人之间坐下，朝被打扰的女士点头致意。 贝尔摩德优雅地起身离开。 “太宰君。” 费奥多尔神情意外，语气却很柔和，“你比我想象的来得快得多。” 太宰治的语气同样温和而友善，“大概这就是缘分？” “神代君呢？” “今晚只有我。” “是吗。” 费奥多尔饮着白水，宛如朋友一样关心道，“你们现在怎么样了？” 紫红眼眸里漾起浅浅的涟漪，他似是嘲讽，又似是洞悉般轻声问，“在一起了吗？” 太宰治：“……” “恕我直言，太宰君，你想要的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与你同行之人。” 费奥多尔唇角含着通透的笑意，娓娓道，“有实力自保，不用担心为对方带来灾难，能够读懂、包容你的一切心思，哪怕那再肮脏污秽、不可言说……只要满足这些条件，无论是‘伴侣’、‘朋友’、‘同僚’……你都无所谓。” “可惜的是，只有第一种头衔唯一且不可替代。” “成为Mafia首领的唯一，很艰难吧？” 白帽子少年循循善诱，蛊惑人心道，“有没有想过，用另一种方法达成这个目标？” 侍者前来问询。 太宰治点了杯起泡酒。 他直视着费奥多尔，不置可否地问：“如果你有了心仪的对象，会怎么做？” “大概……” 来自俄罗斯的恶客沉吟着，省略了许多不太和谐的步骤，露出神秘的微笑，“让他/她只有我吧。” 太宰治看着身旁、至今被清和称呼为‘费佳’的费奥多尔。 他的唇角一点点上翘，“真巧。” 他说，“我也是这样想的。” 第264章 264 如果当老板比打工还要忙, 那么这个老板当得有何意义？ 秉持着如此真知灼见，为了彰显昭昭天理, 神代清和在入夜前就已下班, 夜幕降临后不久便坐在了被窝里。 比坐沙发舒服。 做五休二时，每日工作应当是八小时；无休情况一天算下来约六小时…… 而且住的这么近，又是首领, 真的发生什么需要他处理的急事, 部下们还是能立刻找到他。 ——好亏。 神代清和一心二用地想着，颇感哀怨地打着游戏，化悲愤为动力、连续三场把对面打到自闭。 “吧嗒。” 宿舍的门被推开的声音。 室友回来了。 神代清和的脸部线条变得柔和。 “清和！”主卧虚掩的门被推开，太宰猫猫啪叽扑上床, 大声喵喵叫，“俄罗斯老鼠真是太讨厌了！” 神代清和一套收割对面, 放下手机, “怎么了？” 就遇上了？ 还是得到了新情报？ 答案是前者。 太宰治抱持着主观恶意详细描述了今晚和费奥多尔的遭遇, 包括收到贝尔摩德的求救、谈话内容, 重点是对方堪称冷酷的感情处理方式。 所谓“让他/她只有我”，简单的话语间掩藏的恶劣，两人不至于听不出来。 神代清和不是太在乎, 随意地假设：“等真的遇到心仪的人, 费佳是否能有如今的冷静，还未可知。” 就比如他和太宰猫猫相处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给对方带滤镜。 更让神代清和注意的, 是太宰和费佳相处角力的过程。 先是太宰占着主场优势，聊天拖延时间的同时安排Mafia的异能者和武斗部队暗暗包围了酒吧, 慷慨地准备“邀请”费佳一游； 再是那名被费佳称作“伊万”的土石系异能者赶到, 给行动增添变数； 更不用说双方你来我往、话中有话—— “那个‘小丑’果戈里好像也在。” 太宰治鼓了鼓脸颊, 不开心地打滚, “空间系能力者很麻烦，我只能看着他走掉。” 果戈里啊。 神代清和回忆了下，这是俄罗斯的又一名声名鹊起的年轻异能力者，自称小丑，不知是否死屋之鼠的成员，但明显和费佳关系良好，常常和对方搭伙行动。 听说由于是珍贵的空间系能力者，俄政府开出了优异的条件想要吸纳，可惜果戈里思维跳脱手段残忍，只听费佳的话，双方谈崩，目前俄政府对果戈里处在一种眼不见为净的状态。 再多的情报没有了。 “不过他也有可能是故布疑阵……” 太宰治不确定道。 “所以你们今晚的交手，就是‘你预判了他的预判’‘他预判了你预判了他的预判’‘你预判了他预判了你预判了他的预判’……” 在太宰猫猫不善的瞪视下，神代清和忍笑住嘴，揉了揉近处棕色的发旋，放柔了声音，“我知道，你是怕Mafia损失太大才放弃的。” 毕竟空间系的杀伤力，对「彩画集」有所了解的人都很清楚。 太宰治盯了他会儿，偏过头。 不好意思了？ 在神代清和心痒痒地试图换个方位窥看太宰治的表情前，后者利落地起身跑掉了。 “……” * 与此同时，作为话题中心的俄罗斯人正坐在路边的长椅。 这是他漫步许久找到的、没有监控的地方，和上次来时相比，横滨的摄像头增加了许多。 ——某深受米花町柯学摄像头摧残·少年首 领深藏功与名。 夜晚的风拂过枝叶繁茂的树，拂过白日燥热的泊油路，带来丝丝阴凉。 “好险。” 伊万已不在身边，费奥多尔轻叹，“差点就被太宰君留下了。” “的确。”笑嘻嘻的声音出现在空荡荡的视野，“周围可是埋伏着不少黑手党呢。” 打扮得神似怪盗基德的小丑凭空出现，月光投下阴影，他半脸面具下的表情莫名浮夸，“费佳，我们是今天下的飞机吧？” 被发现的速度未免太快。 “啊，”费奥多尔露出恰到好处的苦笑，“被猫咪君发现了。” 第一次见到能变成猫的异能力者。 又或许是同步了猫的视野？ 他诚恳地说：“这次需要你帮忙了，尼古莱。” 尼古莱·果戈里发出夸张的叹息，他的语言和动作都满载充沛的感情，就像是百老汇的歌剧演员那样，“当然，当然，谁叫你是我的亲爱的挚友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 费奥多尔话锋一转，表情无辜地仰脸，“作为下属，我们都是在给神威先生工作，不是吗？” 神威，天人五衰首领的代号。 飞速发展的Mafia组织，势力辐射关东且和各方似乎都有隐隐的联系，无声无息间收拢撤换了许多原本支持福地樱痴的要员…… 卧榻之侧如此变动，福地樱痴自然想要了解和排除威胁，但Mafia的少年首领，越是深入调查越是迷雾重重，从名字到背景似乎没有一项真实，尤其令人好奇的，是他的异能。 乃至Mafia内被藏得很好的、那些少有显于外的异能力。 果戈里捂住脸，悲哀地大笑起来，“啊，真是太不幸了！追寻自由的我，偏偏被这枷锁所束缚——” “你可以选择做和不做，这也是一种自由。” 费奥尔多温声道，“我以为你会很想见到那位神代君。或许是我一厢情愿了。” “不，我当然很感兴趣。” 果戈里微微眯眼，倾身向前凑近长椅上的挚友，在他的耳畔呢喃，“那可是和费佳你，‘一见如故’的存在。” * 小丑兴冲冲地A了上去。 小丑遭遇「彩画集」。 小丑打出了GG。 * “果戈里来过？” 神代清和为这行动力诧异。 ——明明太宰才回来没有多久。 “嗯。”从隔壁宿舍过来·兰堂有些遗憾地展示了一条染血的袖子，“他跑得太快，我没抓住。” 果戈里的逃跑经验十分丰富。 也和他处于度假状态，不够警觉有关。 法国谍报员反思着补充，“果戈里想去神代那里。” 太宰治神情冰冷，低气压念：“陀思妥耶夫斯基……” 神代清和拍拍他，思索着道：“可惜不知道他们的落脚点……” 否则安吾就可以读取物体记忆，能弄死那个最容易对付的伊万的话，兰堂也可以“复活”一具傀儡读取记忆—— 虽然收获不会太多。 想也知道，费佳不会待在能被监控拍到的地方。 太宰治无精打采，“没有根据血液追踪的异能吗。” “敌暗我明，往后要注意些了。”神代清和对今晚的变故做出总结，他看了看时间，“我整理一下相关事项发给红叶姐，让她帮忙通知该知道的人。” 暂时只能这样。 面对神出鬼没的空间系异能者，他们能做的应对不多，好在兰堂在身边，又好在—— 洗完澡的太宰治堂而皇之地抱着枕头进入主卧 ，不容置喙道：“在果戈里离开之前，我和你睡。” 作为暗牌的无效化或许能发挥奇效。 “……” 刚给尾崎红叶发了邮件·并抄送种田长官·神代清和笑容温和，“好啊。” * Mafia的知情者如临大敌地防备了好几日。 直到收到费奥多尔登机飞离横滨的消息。 ？？ 中原中也迷茫地去找太宰治，“太宰，你一定知道那个陀思、思……曼妥思在打什么坏主意吧？” 蛞蝓在隐射什么吗。 不，他应该没那智商。 太宰治幽幽瞧了中原中也一眼，“引入变量。” 他不再解释，并难得和颜悦色地看着对方，鼓励道：“继续保持。” ？？？ 中原中也，更迷茫了。 *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 强悍的空间系能力者在整个世界都是有数的，更何况兰堂的特征可说明显，在横滨停留的时间又足够长…… 顶着Mafia和特务科的双重排查，在轻伤不下火线的挚友的掩护下，费奥多尔零零散散地收集了许多横滨本地这些年流传的情报。 比如某位非常怕冷的、在底层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欧洲面孔Mafia。 作为和英国钟塔侍从建立了良好关系的死屋之鼠头目，费奥多尔抽丝剥茧、大胆假设，发现了某位、乃至某两位法国超越者可能站Mafia的证据。 ——兰堂出行时身边总有魏尔伦，细心点便能发现另一人。 他立刻拖家带口地坐飞机跑了。 和超越者硬碰硬是不明智的，他需要更多的情报，更多的非常规的变量。 “我在法国，福地先生。” 卢森堡公园的白鸽飞起又落下，费奥多尔正了正被热情的鸽子弄歪的小白帽，笑眯眯地回应手机那边，“……当然。我正有一个大发现要告诉您。” 第265章 265 Lupin酒吧。 昏暗的灯光让人心情放松, 柔和的音乐萦绕耳畔，夜晚的酒吧是朋友相聚、消磨时光的好地方。 跑完签售会的织田作之助惯例地点了杯蒸馏酒，感受着那熟悉的味道, 缓缓呼气。 他安静地听着太宰治讲述近期的经历。 而即将成年的某位干部, 花费大量负面词汇描述某位死屋之鼠的头目。 “陀思……”织田作之助卡了一下, 努力回想这拗口的俄罗斯名字，两秒后放弃, “我是说，魔人怎么会在法国？” 红发青年皱着眉，思索着道：“他是不是……”发现兰堂和魏尔伦的身份了？ 来往许久, 兰堂已向织田作之助这位朋友坦白了自身和搭档为法国超越者, 为隶属于欧洲异能局的谍报员，包括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的兄弟关系。——法国人认为这些没有对织田作保密的必要。 “只有这个解释。” 神代清和轻轻晃了晃酒杯，听冰球和杯壁相撞发出的清脆声音，“费佳大大方方地站在卢森堡公园让人发现, 就是一种委婉的示好。” 结合费奥多尔以往的“战绩”来看，虽然总是戴着醒目的白色毛绒帽子、穿着同款引人注目的外套，可当他想要藏起来的时候，总是能非常好地隐藏自己的行踪。 或许和果戈里有关？ 空间系异能防不胜防。 扯远了。 综上，费奥多尔特地去卢森堡公园喂了几天鸽子，显然就是在向对法国国内情报有一定掌控的兰堂和魏尔伦表示“我没有敌意，我很乖”, 是一种旁敲侧写的立场表达…… 这其实很正常。 情报贩子和莽往往是反义词。 对“引入变量”这个词做个理解, 即是—— 在变化来临前按兵不动。 织田作之助疑惑，“可魔人是怎么知道兰堂和魏尔伦是谁的？” 超越者和其余异能者之间是有壁的, 尤其是异能大战结束后, 不夸张的说, 双方就像生活在两个世界。 他们三个是因为神奇的机缘巧合才认识了来自法国的搭档俩，以魔人的年龄来说，他要知道兰堂和魏尔伦，渠道非常有限，而从魔人能够从果戈里和兰堂短暂的交手中顺利锁定正确的人来看，他得到的情报已经较为详细了。 起码有外貌和异能力相关。 太宰治冷冷道：“谁知道？俄罗斯可是有超越者的，以老鼠的年龄，没准就是哪位的子侄后辈呢。” 神代清和安抚地轻碰了一下他的杯子。 今晚的月光格外明亮。 中原中也飙车去了，魏尔伦跟着，兰堂又跟着搭档，Lupin酒吧里只有他们三位客人，吧台后的老板，在他们聊天时就进入了帘布后方。 神代清和油然生出种做恶霸的微妙感。 可惜日本不收小费。 只能让Mafia多注意附近的治安，来稍稍弥补老板一点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织田作之助安慰看起来十分阴沉的太宰治，“也许魔人不会来了。” 大概吧。 然而兰堂和魏尔伦不会永远待在横滨，等到他们离开，威慑力便会大幅度下降，只要那位“东道主”给出的代价足够令人心动，又或者“东道主”乃至横滨也是某个计划里的一环，Mafia会对他们造成阻碍—— 神代清和可没有忘记，初次见到费佳时，他眼底燃烧的火焰。 在殉道者眼中，为了心中崇高的目标，没有什么是必须退避的。 ——费佳如今的退让，只是因为这样更有利，因为双方的矛盾没有到某种程度。 “哼。” 尝试了度数有点高的酒·太宰治似乎有些醉了，趴在吧台哼哼唧唧地抗议，“清和你能不能不要叫费佳了？” 这句话颇有些没头没脑，好在理解起来不难—— 神代清和失笑：“因为费佳的名字真的很长？” 必须承认费佳在他心里有一点点特殊，毕竟初遇的那个晚上，他刚刚想起14岁被迫涅槃的回忆，正是心灵脆弱的时候，而在酒吧巧遇的俄罗斯少年，有着和献祭者相似而不同的眼神的同时，病弱、相貌又和太宰相似…… 冷静地分析着自身心理的成因，神代清和轻轻推了推往他怀里拱，险些让他没法保持平衡的太宰猫猫，“你醉了。” 太宰治姿势别扭的抬手，把吧台拍得啪啪响：“我没有！” “……好吧。” 面对猫猫撒娇，铲屎官能有什么办法呢？换个角度想，太宰猫猫想必对这个昵称不满已久，现在能直白地说出来，也是一种进步。 神代清和熟练地妥协，“那就叫陀思妥耶夫斯基？” 织田作之助默默复述试图记住。 神代清和叹气：“真的很长。” 太宰治露出狡黠的笑容，半抬头托着腮，“可以叫曼妥思！” “……” 神代清和不确定道，“薄荷糖？” “这可是小矮人起的名字！”太宰治得意洋洋，装模作样地感叹，“蛞蝓偶尔也是会做好事的嘛。” * 和神代清和猜测的一样，费奥多尔故意将自身的行踪暴露出去，是为了示好。 在看不到胜算且没有必要的时候，他可没有头铁地对上两位超越者、挑战自我的爱好。 超越者的赫赫威名都是在战争中打出来的，这就说明，在拥有强横的异能的同时，他们的战斗技巧、意识和经验都比后来者有优势得多。 果戈里可是差点失去一只手。 想起受了重伤还不好好养、日常传送到各处感受自由的风的挚友，费奥多尔摇了摇头。 他已经将Mafia首领身边有两位疑似法国超越者的情报告知了福地樱痴，为自己跑路到法国找了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调查两位超越者的情报是必须的。 按照费奥多尔给福地樱痴的说法，他从某个过往有过交集的法国异能者口中知晓了一点空间系超越者兰波的事情，侥幸认出对方和其搭档后不敢耽误，争分夺秒地带着重伤的果戈里逃离，但他并不是彻底退出，而是来到法国，试图从另一个方面了解兰波、魏尔伦和Mafia的关系。 ——逻辑通顺。 ——只进行了一点小小的艺术加工。 但为了应付上司，下属稍微将报告稍微润色，岂不是非常合理？ 不出所料，他在法国根本找不到任何跟兰波有关的情报。 倒是暗杀王时期的魏尔伦的，能够捕风捉影地听到一点点风声。 继续摸鱼.jpg 在愉快的划水之旅中，费奥多尔有个意外收获，那就是找到了扮演“过往有过交集的法国异能者”的人选，一位由战争和政府的背叛塑造的、昔日的军人，今日彷徨游荡的幽灵—— 安德烈·纪德。 * “初次见面，纪德先生。” 美国东海岸，地下黑市，换了个国家的费奥多尔正笑吟吟地注视着对面穿得像个流浪汉的男人，丝毫不在意过往行人的打量目光。 男人有一张刻满风霜的刚硬面容，他的声音也硬邦邦的：“我不知道你是谁，又想要利用我做什么，但你说你知道我在寻找什么、你有那个人的线索……” “当然，我知道你们一直在寻求灵魂的解放。” 费奥多尔的面容变得严肃，声音却很柔和，柔和道，“我刚从日本横滨离开，掌控那座城市的Mafia最年轻的干部至今还没有成年。” 停顿了会儿，好心的俄罗斯人说，“据传他的异能是整个欧洲都找不到的、珍贵的反异能，能够让任何异能无效，我想，您或许能在那里看到旅途的终点。” 纪德的声音低沉：“他是谁？” “太宰治，日本声名远扬的、不可小觑的人物。”费奥多尔说着，不吝啬地将怀中太宰治的资料交付，而后面上浮现出为难的表情，“但建议您晚些时候再去，冒昧请问，您认识阿尔蒂尔·兰波先生或者保尔·魏尔伦先生吗？” “他们就在横滨，似乎和太宰治有着亲密的关系。” 不出意料的，深度参与了当年异能大战的纪德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 费奥多尔心情愉快。 给太宰治找麻烦这件事，让黑市的空气都更清新。 就在费奥多尔一边划水调查一边经营死屋之鼠，认为事情在两位超越者离开前不会有变化时，福地樱痴告诉了他一个绝密的消息。 作为远东的英雄，在本国势力根深蒂固的、坚持不懈的神威先生，好运地发现了突破口。 ——保尔·魏尔伦的弱点。 第266章 266 “先淋上酱汁, 再……” Mafia宿舍，宽敞的专业厨房里，绿川光正耐心地教导着神代清和某螃蟹料理的做法。 现在是6月, 横滨正式入夏。 太宰治的生日就在明天，而作为太宰猫猫的挚友, 神代清和打算做一桌全蟹宴作为惊喜。 他在料理师父那里学到的只是对方擅长的几种做法, 并无青出于蓝之处, 且只能生搬硬套、无法做到具体问题具体分析——毕竟每只螃蟹的体积、大小、状态都有所差别, 烹调手法应该灵活多变…… 这就需要向自学成才的绿川君取经了。 临时抱佛脚, 不外如是。 绿川光很愿意教学。 某种意义上, 他是很佩服神代清和的。 Mafia的首领需要做多少工作？ 下到火并的武斗派配置、旗下店铺的商业活动、经营的赌场的赔率；上到走私物品的运送交易规矩、与各合作企业社团等的感情联络、和政府各部门的关系维持……在摊子铺开到整个关东后，绿川光只是想想都要窒息。 虽然有四位干部分担, 让首领一些事情不必实操，但做到心中有数, 才能权威不坠。 在这样的情况下，神代清和这位刚刚度过20岁生日的年轻首领居然能在让Mafia蒸蒸日上的同时, 保持每日工作时长不超过时, 偶尔还来他这里摸鱼——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绿川光肃然起敬。 心情宛如第一次知道幼驯染一天睡3小时, 除震惊和心疼外, 不可避免地佩服。 好在黑衣组织覆灭，zer可以多休息会了。 绿川光思绪游移了一瞬, 视线跟着漫无目的地游走, 忽然定住，“……” 他仿佛不经意问：“太宰大人呢？” 神代清和回答：“去找Mimic的麻烦了。” Mimic, 以安德烈·纪德为首的一群流浪雇佣兵, 10天前, 他们通过游轮偷渡到横滨港, 和在港口值班的Mafia发生火并，双方各有伤亡，随后Mimic藏起行迹，消失在横滨仍未能完全消灭的废弃建筑中。 原本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Mafia高层甚至不知道他们是谁，可很快，这群雇佣兵重伤了退休的大佐。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了。 大佐的退休欢送会才过去多久，那个满头白发的魁梧老爷子豪爽地举着酒杯说“看Mafia现在这样好，我也能放心退下去了”“真没想到我还能有退休的一天”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就有人打他主意了？ 对于以“义”为凝聚力的Mafia，对于如今无可争议的横滨龙头，这是种令人难以忍受的挑衅，很快，行动部队巡逻的热情高涨，情报部门高速运转，Mimic的名字、来历、构成……便被一一查明。 境外势力，且背后有强力情报支持。 神代清和洞若观火，在费奥多尔造访时他便排查过Mafia的薄弱处，特地给大佐换了更安全隐蔽、更能和Mafia呼应的住所，这种外来势力初来乍到，能精准地找出大佐的栖身处、快准狠地袭击，怎么想也有人在背后出力。 不会是本地的情报贩子。 除非他既不要命，还胆大心细运气佳。 是你吗，陀思妥耶夫斯基？ 唔。 可在明知道有两名超越者的情况下，依然头铁…… 不太符合他对某人性格的推测。 情势有些扑朔迷离。 异能特务科的年轻情报员恪尽职守地把蹊跷的Mimic上报了种田长官，同步安排好了重伤的大佐的陪护，太宰和中也 自发地形成搭档，接手了这件事情。——和神代清和同样，太宰治也怀疑这其中有魔人的手笔。 绿川光精神一振，“找到Mimic的大本营了？” 这次Mafia群情激奋，连他这样的厨师也有所听闻，而在这件事上，公安卧底不需要太多思量就站了本国。 神代清和轻松道：“相信太宰。” “……嗯。” 绿川光欲言又止，纠结地思考着自然切入话题的方法—— 神代清和：？ 绿川光止言又欲，“那个，昨晚有蚊子吗？首领您的脖子……” 夏日的衣衫没有盖住颈部的皮肤，绿川光分明看到，年轻首领的脖颈处有个浅淡的红印，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狙击手的视力告诉他，那是个牙印。 人的牙印。 在什么情况下，谁干的？ 细思恐极。 “啊，有印子吗？”神代清和抬手想摸，又顾虑到手不干净而放下，云淡风清，“昨晚太宰做噩梦，咬了我一口。” 听身旁的首领碎碎念“弄得我没睡好”，绿川光逐渐失去表情，“……” ——所以。 ——您们俩，一张床？ 救命。 他不想知道这个啊！！！ * 夜色渐深，弯月高悬。 中原中也踢断了一个Mimic成员的脖子，以此威胁另一个，“说，你们的据点在哪？” “嗬——” 半死不活的雇佣兵发出痛苦的□□，他的手指蜷曲着握住被踢飞的枪，中原中也冷冷地看着他负隅顽抗…… 对方举枪自杀了。 中原中也：“……” “真行啊中也。”太宰治凉凉嘲讽，“两个俘虏，就这样被你赔掉了，这就是新任干部的实力吗？” 鸢眸的少年笑吟吟鼓掌，“失敬失敬。” 中原中也面色扭曲。 身旁的部下们大气不敢出。 “……你有办法吧，太宰？”中原中也深吸一口气，“否则你刚才就会阻止我。” “这么相信我？” “你本来就比我聪明。” “是聪明得多。” 太宰治慢悠悠蹲下来观察两个死去的俘虏，一旁的部下立刻乖觉地提供光线，鸢眸的少年兴致勃勃地抬高了声调：“好！这里就要用到我在东京著名景点米花町巩固的知识点——‘尸体会说话’。” 他随口道：“芥川，看出什么了吗？” 芥川龙之介仔细观察。 “……抱歉，太宰先生。”芥川龙之介惭愧地低头，“在下不清楚。” 太宰治摆摆手。 “如果有法医在，我们还能根据他们的胃部食物残渣知道更多东西，”太宰治戴上医用消毒手套，翻找一番后起身，“说个最直白的吧，他们脚下附着的枯叶，按自然规律不该在这个季节出现。” 无论哪种植物的叶子，都没有在夏季枯死的道理。 尤其那雇佣兵鞋底沾染的，是种生命力顽强的阔叶木的叶片。 中原中也：“……” 部下们：“……” 眼见部下们就要硬着头皮提问，中原中也挺身而出，“所以我们要找一颗枯死的树？” 太宰治假笑：“是啊。” 在一番和谐的互动后，逃过一劫的部下们终于得到“树木是被人为喷洒除草剂枯死”的答案，飞快地联络情报组去了，从调查到得出结论需要一段时间，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在路边找了个速食店吃饭，吃到一半，下班的神代清和逛过来加入。 有了遍布的摄像头和更多的IT人员辅 助，情报组对横滨的掌控已升级了版本，当晚就出了结果。 那棵枯死的树在横滨郊外。 而在那周围，只有一座废弃的气象观测所，可以作为雇佣兵们的基地。 * 横滨郊外。 时间接近零点。 纪德站在废弃气象观测所的二楼，眺望市区的方向。 他有些激动地喃喃，“今晚他真的会来吗？” “当然。”白帽子少年温柔地微笑，话语低不可闻，“这可是，生日礼物啊。” 夜晚风冷。 费奥多尔低咳几声，把毛绒外袍笼得更紧，微微鞠躬，身影消失在不可见的空间里，“那么，我就不打扰您了。” * 战斗开始得很快。 Mimic都是法**人出身，且可说是战争淘出的最精锐的军人，训练有素、深谙团队配合，普通黑手党在他们面前并不太够看，即使有重火力，也很难取得优势。 好在队伍里还有中原中也和芥川龙之介。 “终于见到你了，太宰治。” 子弹纷飞的战场，Mimic的指挥官神情郑重，“我名为纪德，安德烈·纪德。我是来……请君一战的。” “你说什么？” 太宰治露出荒谬的神情：“我是个文职人员。” 在部下的包围保护中，鸢眸的少年睁圆眼睛，“那只老鼠没有跟你说吗？” 他补充，“哦，就是白帽子那个。” 纪德：“……” 的确。 从头梳理从得到消息、偷渡横滨，再到在横滨黑市买到的情报——似乎都在佐证太宰治是个文职。 纪德条件反射地朝费奥多尔先前站立的方向张望。 太宰治眼眸闪烁。 * 隐蔽的角落里，果戈里笑得幸灾乐祸：“哎呀，我们的纪德先生终于发现被骗了吗？” “没有办法。”费奥多尔垂眸，“只有‘过往有过交集的法国异能者’死去，福地先生那边才死无对证嘛。” 为了不暴露他真正的情报来源。 Mimic重伤了大佐，Mafia一定会将他埋葬…… 看在相识一场、对方卖力地帮忙诱出了太宰君和中原君的情分下，他会帮忙立个墓碑的。 伊万动情道：“仁慈的主人，要赐予世人恒久的安宁——” 费奥多尔保持微笑。 他回想着福地樱痴给出的情报，关于法国超越者保尔·魏尔伦的身世，关于荒神、关于日本的人工实验体，紫红眼眸里漫上好奇之色：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现在会不会就在异空间里旁观？神代君又在哪里？ 浅金色立方体组成的异空间里，被惦记的三个人都在观战。 “我好像有点印象……”魏尔伦凝视着发色灰白、面容泛青的纪德，“我在战场上见过他。” 兰堂叹息，“是政府对不起他们。” 神代清和漠然。 这世上有苦衷的人太多，他的神色平和，连「全息网游」捕捉的新人物卡都搁置不看，只紧紧盯着战场。 ——幕后者，会在何时登场？ 第267章 267 天上月柔柔地挥洒着银光。 在以交战的气象观测所为圆心, 肉眼看不见的异空间里，亚空间的边缘如泛着涟漪的湖水，缓缓扩散。 作为欧洲异能局谍报员, 兰堂自然也推测出幕后黑手的存在，而他此时, 便操纵着亚空间，耐心地寻找着可能躲藏在附近的人。 “找到了。” 兰堂眉头微扬，语气不辨喜怒，“俄罗斯人。” 在他开口的同时，亚空间中含有浓郁毒气的方块已飞快包裹住三个目标—— “！” 电光石火间，果戈里瞳孔紧缩, 伸手抓住费奥多尔，异能发动, 传送出毒气作用范围；伊万慢一拍操纵土石作为全身盔甲防御，兰堂随即将含有木炭的亚空间方块转到他周围, 并同时引入隔壁间储存的液氧—— “嘭！” 爆炸声席卷，几十米外的纪德和中原中也等人警惕地暂且停手，朝爆炸中心投来视线…… 弯月隐没于云层。 黑暗之中硝烟气味涌动，风的流向忽变，太宰治敏锐地后退，仍被突然出现的树干撞出保护圈, 他飞快抬手, 握住一只突兀出现的手—— 刚把费佳放好·正准备把太宰治捞走·果戈里：？ 啊。 小丑恍然：“你真的是无效化？” 那不是费佳从横滨里世界流传的N个‘太宰异能’版本里挑出来骗人的吗？ 太宰反应极快, 立即不满道：“你们造谣？” “谁！” “太宰大人！！” 分心·险些被打飞·中原中也：“太宰？！” “怎么办呢。” 果戈里苦恼道, “我和费佳可是很期待招待你的。” 月亮从云层后探出脑袋。 “这样吧。” 嬉笑着的小丑向四周脱帽行礼, 就像是处在观众簇拥的舞台, 他另一只自由的手灵巧翻转, 手心霍然出现一把银色的□□，随即开枪—— “咻！” 子弹的轨迹贯穿两人连接的手臂！！ 不对，是空枪！ 在大脑反应过来指挥身体前，太宰治已条件反射地松手，果戈里笑着隐没于虚空，刹那又重新出现—— “Sur——” 撞上了不知何时蔓延过来的亚空间。 超越者铺展开来的空间何其宽广，一瞬间划开了战场，并将打扰这场战斗的人限制在由亚空间组成的房间里，熟练而快速，就像兰堂昔日将不同的生活用品、军火武器分房间摆放一样。 魏尔伦的声音自高空传来：“中也，专心。” 兄长！ 中原中也瞬间收摄心神，“是！” “——prise！” 果戈里坚持说完了这个单词，看着面前的兰堂，满脸诚恳道，“又见面了，尊敬的兰波先生，我有一个问题希望您解答，作为高高在上的超越者……您觉得自由吗？” 兰堂无意回答。 黑发的法国人后退几步，一道熟悉的身影自他身后走来，站在果戈里面前。 伊万·冈察洛夫。 他看起来很狼狈，全身被爆炸毁地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对此果戈里表示遗憾，谁叫当时费佳站在中间呢，时间太短他只能捞挚友…… “我完全理解果戈里先生您的选择。” 伊万彬彬有礼地欠身，“我很感激您救了主人，但现在，请您——” 他的瞳孔突然兴奋地扩大，“去死吧！” 地刺突起！ 仿佛地龙翻身，土石有了生命要致他于死地，果戈里大笑起来，“哎呀，难道说费佳也想 杀我吗？自由啊，友情的束缚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他突然流下眼泪，感动又伤悲，“不愧是费佳，不愧是我的挚友，你放心，等我杀死伊万，就会去找你……” 远处亚空间房间里。 神代清和：“……” 这就是你们的挚友吗，不理解。 不想理解。 有了空闲，神代清和呼唤异能，一如既往，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浮现眼前，他调出最新收录的人物卡： [姓名：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里·亚诺夫斯基 性别：男 年龄：22 生日：4.1 身份：天人五衰成员 能力：「外套」 评价：几乎无解的能力，能够将他身上的斗篷与远处连接起来，范围是30米左右——包括传送武器炸药进行攻击，也包括传送同伴进行奇袭。与其为敌的话……吃点好的？ ps.追寻自由，却连自由的定义也自由的鸟儿，命运舞台上的小丑。 pps.最喜欢和最想杀的都是挚友。] “……” 神代清和瞩目。 这样的异能是不是过于bug了？ 假设果戈里是刺客，只要他足够耐心足够出其不意，在场所有人里，只有时刻铺展亚空间的兰堂能幸免于难。 唔。 「外套」的发动似乎必须要有一件外套，如果去掉斗篷呢？ 想起芥川龙之介没了衣服就歇菜的「罗生门」，神代清和脑海里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他摇摇头将其搁置，将果戈里的异能效果邮件群发，瞄了眼战场，见情势在控制中，又看了看那位纪德先生的人物卡。 [姓名：安德烈·纪德 性别：男 年龄：32 生日：2.19 身份：Mimic指挥官 能力：「窄门」 评价：能够预测短期内的未来——没错，其效果和另一个异能一模一样，连身手和枪法也和那个异能者厉害得不相上下！这样武力和指挥能力都为佼佼的军官，却被上层军官抛弃，顶着叛徒的名头无法光明正大地回到所爱的祖国……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对他，让他至今颠沛流离……你知道原因吗？] 政治。 当然是政治。 神代清和不需要了解就可以做出如此判断。 无论是弃车保帅、断尾求生，还是闭着眼睛一刀切，无论这个决定是聪明还是愚蠢，毫无疑问都会被归结为“政治”。 可惜了。 帮他解脱吧，中也。 神代清和静默地看着逐渐倒下的Mimic成员，那些曾经都是士兵的雇佣兵，又看着那个娴熟地使用着枪支和四肢的指挥官，琥珀色的瞳孔里是种奇特的悲悯。 阔叶树下。 “有点糟糕。” 费奥多尔咬着指甲，“伊万和尼古莱……” 尼古莱和伊万都被隔绝在亚空间里，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不知道给人的感觉很不好。 以之前炸弹的当量，伊万即使活着也是重伤，兰波先生连这样的伊万也要吗？ “原来他叫伊万。” 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亚空间泛起水波般的涟漪，神代清和从中步出。 是的。 「全息网游」未能收录伊万的人物卡，谁叫第一次见面时，对方就是尸体了呢。 费奥多尔问：“他们怎么样了？” 神代清和如实答：“你死我活。” 俄罗斯少年果断推测：“伊万死了。” 作为自身忠实的部下，活着 的伊万不会私自做出杀尼古莱这样的决定。 费奥多尔思索着道：“操纵尸体、且保留尸体生前的异能吗？” 他大胆假设，“这是兰波先生的能力？” 虽然这怎么看都该归类为傀儡的异能和亚空间不太符合，但超越者的能力，就是这样脱离常规。 “你没查到？” 神代清和颇感神往，悠然道，“在兰堂出道后，各国就养成了火葬的习惯。” ——这是改变游戏规则的异能。 “真厉害啊。” 费奥多尔这样说着，笑眯眯抬手去拉神代清和的手……被避开，他微弯起眼眸，眼底倒映着不时闪过的淡金色光芒，“方圆30米的树木都在逐渐消失，不，应该说是所有可以作为武器的存在，都被蚕食——” “神代君，你的能力，是‘异能看破’吗？” 因为知晓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异能效果是接触即死，因而避免和对方肢体接触。 很顺畅的逻辑。 神代清和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认真道：“太宰会吃醋的。” “……” 画风突变。 费奥多尔沉默了会儿，用一种关心且惊喜的语气道，“你们终于在一起了？” “……” 这下轮到神代清和沉默了。 “太宰君被保护得很好呢。”费奥多尔意有所指地说，“上个月在酒吧见到的太宰君，和初见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潜台词：心理年龄没有变化。 “这个世界不是非他成长不可。” 神代清和幽幽道，“太宰或许能够变得成熟独立坚强，可那是历经重重苦难才能磨砺出的品质，我不想他经历这些。” “不变也是一种美好。” Mafia的年轻首领退后一步，看亚空间不紧不慢地收割了身侧的阔叶木，语调柔和雅致，“而不变，还有另一种说法……其名永恒。” * 纪德的生命气息逐渐远去。 世事有时就是这样不公，就如同出生和背景的差距，又如同异能的高低，人如何与神抗衡？ 伤痕累累的前法**官躺在地上，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从天空降下，站在身前和橘发少年说话、没有多看他一眼的魏尔伦。 这是他以往在战场上，只能远远看着的超越者。 祖国的骄傲。 也是莫名叛出、为法国抹黑的暗杀王。 和预料的一样啊，魔人，我终究得到了接近他的机会。 虽然你骗了我…… 但我会为你、不，为我深爱的祖国完成最后一件事。 纪德冷硬的面庞渐渐柔和，他的手慢慢握住了怀中的信号弹，随即拼尽残余的力气，发射了它—— 那是在月光下泛着奇异彩虹色色泽的，细细碎碎的金属粉末。 从信号弹中倾泻而出。 “！” 魏尔伦瞳孔骤缩，猛地推开中原中也—— “兄长？” 回应他的，是仿佛来自亘古的恐怖。 第268章 268 保尔·魏尔伦的怪物卡上, 有这么一句描述： [被某种极为稀有的金属粉末袭击后，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真正的姿态, 即魔兽形态, 在此形态下失去理智，无法停止破坏和毁灭。] 在看到这样的文本时，神代清和当然猜测过所谓的魔兽形态是什么模样, 考虑到制造魏尔伦的是欧洲科学家, 又考虑到其初衷肯定是制造“最强”，神代清和有理由相信, 所谓的魔兽形态会多半会是龙。 ——今夜，他确定了。 * 空间开始波动。 肉眼不可见的威压以魏尔伦为中心扩散，大地裂开, 空气扭曲着被燃烧—— 黑色的火焰沸腾。 “这、这是……” “荒霸吐！” 有擂钵街出身的黑手党惊惧地叫着荒神的名字，双腿发软，眼见就要被撕裂的大地吞噬，中原中也及时赶来以重力救人, 却有一个人救不了—— 拥有无效化的太宰治。 这种反异能, 在有极大优势的同时，当然也有着同等的劣势。 浅金色涟漪一闪而逝，亚空间将中原中也等人送到不被卷入的远方，同一时间, 果戈里出现在费奥多尔身边, 就要带着挚友前往更安全的地方…… 细小的银芒在此时精准射出。 费奥多尔接住突然倒下的果戈里：“……” 神代清和简短解释：“麻醉针。” 尽管他觉得原本的剂量不太适合横滨的环境，拜托阿笠博士加强了药效，但再加量也还是麻醉针。 嗯。 ——这本来这就是给果戈里这类人准备的。 ——异能特殊、只有抓住瞬间对方一瞬间略微分散注意力的时机制服的异能者。 可惜现在这不是重点。 浅金色亚空间浮现, 兰堂的意志清晰可见, 神代清和却后退一步, 朝着太宰治的方向望去，而太宰治也正凝视着他。 鸢色的眼眸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千米外，中原中也焦躁地浮空：“到底怎么了？” 浅金色光芒闪烁，兰堂出现在他身边按住他的肩膀，神情前所未见的严肃，“……魏尔伦失控了。” 那是巨大如山峦的魔兽。 由黑色的火焰构成的身躯充满毁灭的气息，轮廓在振动的空气中有些模糊，八只眼睛漫无目的地张望，巨大狰狞的尾巴时而扫过地面，四肢粗壮有力——很难用一种动物来形容这种形态，一定要说的话，和西方神话中的龙更为接近。 诡异、森然而盛大。 有黑手党颤抖着问：“首、首领和太宰大人呢？” 中原中也：“兰堂，我们……” “我在他们的周围用亚空间分割了路径。” 而那些亚空间里盛装着各种多少可以阻挡伤害的物质。 ——只要不接触到太宰治，「彩画集」就不会受影响。 ——傀儡伊万的能力也能在这种场合下帮忙。 兰堂的声音稳定，“中也，你先通知红叶小姐，再来找我。” “兄长失去理智了吗？” 中原中也想起自己的污浊状态，难以遏制心中的不安，“重力场变了，太宰也没法靠近……” “放心吧。” 兰堂微笑着，显出种强大的胸有成竹，“我有把握。” “我们可是搭档。”谍报员的内心无人能看穿，只听他有理有据地温声劝，“中也，别让我分心。” “……嗯！” 眼看橘发少年让部下开着来时的车离开，又拿起手机开始打电话，兰堂眯起眼睛，神情变得危险。 那种金属粉末的制造方法明明已经被他销毁。 这世上不该有能控制保尔的存在才对。 日本军方的实验室吗？ 煞气沉沉的超越者露出危险的笑。 月亮被挡住。 气象观测所的灯盏顽强地闪了闪，又熄灭。 兰堂立身于亚空间中，视线穿透阻碍，落在挣扎求存的俄罗斯二人组和被四周的亚空间隔离开的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身上。 他稍作思考，往后两者所在的位置和前后的方向再次放下层层亚空间，随即开始和龙打交道。 * “甩掉了吗？” 太宰治边跑边回头看。 神代清和看着又一道亚空间屏障在触到太宰治的瞬间消逝，“甩掉了。” 原本跟在他们后面跑的·带着不省人事的果戈里·费奥多尔已经落在很后面，蹭不到兰堂的亚空间保障了。 自求多福吧。 阿门。 神代清和表情平静。 从魏尔伦被迫变身起，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那脆弱的友情……大概是友情吧，就光速消耗殆尽，对于暗算果戈里降低两人的生存概率，神代清和全无愧疚。 两人在千米开外，又再跑了好一段，才在一个小土丘后停下。 他们往回远眺。 N层楼高的龙暴躁地摇头摆尾，它头顶的虚空，不时落下一棵棵就地取材的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兰堂，在驯兽吗？ 心情微妙.jpg 神代清和抚上跳得有些快的心脏。 魏尔伦变身的时间并不长。 只是短短几十秒内，他就从人类形态变成了狰狞的龙形态，随即开始影响方圆千米的力场，而一千米常人需要跑4分钟左右，常年锻炼的黑手党所需的时间短些，但也不可能有质的突破——若非兰堂，太宰绝对凶多吉少。 思考失去和直面失去果然是两回事。 口袋里的手机持续地振动，是先前设置的提醒时间的闹铃，神代清和记得他设置的—— 啊。 零点了吗。 “太宰，”神代清和唇角扬起，“生日快乐。” 他止不住得意，“我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 被巨大的龙遮挡的月光有几缕偷跑出来，映在琥珀色的眸底清亮，灼闷的空气一瞬间变得温柔，太宰治微顿，正准备说些什么回应： ——！！！ 鸢色的瞳孔猛地睁大，太宰治的神情突兀变得惊慌，他猛然扑过来，将神代清和扑倒，前冲的力让他们在泥土地上打着滚移动…… 但起码活着。 就在刚才，脾气不太好的龙朝着他们旁边的方向喷吐了一个黑洞。 ——仅仅是擦过，就差点让他们丢了命。 亚空间层层叠叠涌上，但在黑洞前也只是聊胜于无，即使现在拼命拉开距离，似乎也没有万全的把握避开混沌的兽的攻击。 “清和。” 太宰治闷闷道，“你可以跑掉的。” 神代清和理智分析，“刚才是第一次吐黑洞，兰堂没有防备，接下来应该不会OT（没拉住仇恨）了。” “……” 太宰治专注地看着小伙伴的侧脸。 白皙的皮肤在银月下泛着珍珠瓷器那样的光，太宰治想要神代清和离开，让对方的存活率达到最高，又想清和在这里陪自己，无论面对何等样的危险……胸腔中蔓延着奇异的、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他似懂非懂，轻轻道： “我们是殉情的。” 神代清和：？！ 如果死在这里—— 稀薄又厚重的情感在心中发酵，太宰治轻柔地重复：“我们是殉情的。” 夜空激荡。 神代清和牵住太宰治的手，琥珀色眸子里盛满春日暖风，“嗯。” 他补充，“当然。” 太宰猫猫居然表白了！ 喜大普奔！！ 就在这让人开心到飘花花的场景里，一段久远的回忆，倏忽出现在脑海。 那是他曾经缺失的、14岁那年进入特务科存有“书”的房间的记忆。 * “逻辑自恰的故事……” 14岁的神代清和皱眉作苦恼状，“怎样的发展，才能让我找回人类的感情？” 他的表情如常人生动。 可眼眸深处，分明是一片全无波动的虚无。 有一个稚嫩的声音悄然响起，“‘找回’？” “你要说是‘得到’我也没意见。”14岁的神代清和垂眸，视线笃定地落在空白的书页上，理直气壮，“‘书’，帮我。” “或者你不叫‘书’，那你的名字是？” 小少年格外耐心。 “书”过了半晌才慢吞吞道：“我没有名字。” 说着稍长的句子时，它的滞涩和生疏便形象地显露出来，仿佛涉世未深。 14岁的神代清和心中转动着种种念头，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怎么能没有名字？那我怎么把你和别的书区分？等你以人的模样在世上行走，又怎么和别的人区分？”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为长久。 在小少年故作恼怒地做出转身离开的动作时，“书”叫住了他，“我只是‘书’。” 很短的话。 好像没有任何出格的内容。 “可是，我们不是一样的吗？”14岁的神代清和循循善诱，“我们都是观测这个世界的非人类，你可以让写在书页上符合逻辑的事情成真，我可以修改被观测到的能力者的状态……” “我已经在这里了。”他笑起来，露出友善讨喜的神情，伊甸园的蛇优雅吐信，“你不想——‘诞生’么？” 它当然想。 但凡拥有智慧，就会思考，而意志终归自由。 逐渐顺畅的交流中，14岁的小少年在书页写下了仿佛童话的文字： 【在得到纯粹而不含一丝杂质的亲情、友情、爱情后，神代清和找回了属于藤原清和的所有情感，和10岁转化后缺失的部分，并恢复了异能。】 * 感觉到了。 神代清和暂压下心中满溢的情感，呼唤异能，淡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悬浮于眼前，左上角多了个小地图，而凡收录的卡牌，都可修改。 他望向遮蔽天空的龙。 只有一个可见的虚空中，意念所成的笔将魏尔伦怪物牌的句子稍作修改—— “会不受控制地变成真正的姿态”，删掉“不”；“在此形态下失去理智”，删掉“失去”；“无法停止破坏和毁灭”，“无法”改成“可以”…… * 中原中也风风火火地将事态发展和严重性告知尾崎红叶，挂了电话又匆匆找到兰堂，和首领和太宰会和，开始讨论让兄长脱离当前状态的计划。 设想是开污浊和兄长战斗，消耗龙的一部分力量，让其周围的引力场降到正常人能够忍受的程度，再让太宰上前接触他们两个…… 橘发少年面色严肃。 就在他深吸一口气，打算付诸实践时，月光陡然明亮，视野中的龙越缩越小？！ 远处，魏尔伦懵逼地站在原地。 其他人同款。 神代清和牵起太宰治的手，唇角一点点上翘。 他想宣布一个好消息。 神代清和不无骄傲地对中原中也、兰堂，还有飞来汇合的魏尔伦展示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正要开口—— “等等，我来！” 鸢色的眼眸盈满光彩，太宰治露出大大的笑脸，视线环顾一周落在中原中也脸上，过生日的最大·太宰治抢白，“谢谢大家，我跟清和在一起啦！” 第269章 269 兰堂：“……” 魏尔伦：“……” 中原中也：？？？ 兰堂在短暂的怔愣后微笑起来, “恭喜。” 魏尔伦同样表达了祝福。 中原中也：？？？ “中也？” 太宰治抬起没和神代清和牵在一起的手在他面前挥挥，“蛞蝓？小矮人？” 中原中也：？？？ 神代清和失笑，“算了, 让中也慢慢消化吧。” 虽然但是。 真的有那么震惊吗？ * 被超乎常理的异能肆虐的土地树木倾倒、地面塌陷, 视野尽头仍可见深红近黑的熔岩，夜晚的风呼啸着吹来呛鼻的气味——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中原中也脑瓜子嗡嗡的。 太宰说了什么？！ 什么叫他和首领在一起了？！ 这里的在一起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吗？！ ！！！ 风中凌乱。 中原中也一直知道, 他和太宰治日常脑回路有壁, 但从没想过能这么、这么—— 就, 很难形容。 橘发少年木立在原地，僵硬成一座雕塑, 看情况短时间内不会从这战斗转恋爱的剧情里回过神来, 在场另外四人尝试呼唤无果, 对视几眼，便一致地无视了他, 快速商量着安排起后续事宜。 中原中也浑浑噩噩地听完，浑浑噩噩地跟着魏尔伦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这片区域, 浑浑噩噩地上了尾崎红叶安排过来的车…… 直到踏进Mafia大楼，他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 中原中也转动视线，看着离去的神代清和跟太宰治的背影，欲言又止, 两秒后, 他看向仍和自己并列前行的魏尔伦，嗫嚅着问：“兄长，太宰和首领——” 他很难将某个词说出口, 做了会儿心理准备才补全问句, “……恋爱了？” 魏尔伦：“是啊。” 此时兄弟俩正从最高的大楼往侧后方的宿舍楼走去, 正走在两栋大楼之间的空地, 夏季，花坛里的花朵竞相开放，风中捎来浅淡的香气。 中原中也深吸口气，突然想到什么，“你和兰堂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毕竟就住在隔壁宿舍。 魏尔伦摇头。 中原中也不理解，“那你们怎么都不惊讶？” 他快惊讶死了好吗！ 往常根本没一点预兆啊！！ ——好吧。 ——由果推因的话，首领对太宰是有点好过头了，可那不是因为太宰脸皮厚首领脾气好吗？！ 谁会知道…… 感觉已经无法直视那些关系亲密的朋友了…… “神代和太宰都还年轻，恋爱就恋爱，不是什么大事。” 魏尔伦笑笑，“不合适就分手，保持单身或者找下一个，都无所谓。” 他的表情洒脱。 显然视其为寻常。 “……” 中原中也哽住。 他忽地记起，兄长是法国人，而法国是个以浪漫闻名于世的国度，这种浪漫格外自由。 记得出轨率是43%？ 而换恋人/爱人/情人甚至不叫出轨…… 细思恐极。 中原中也深深认为和兄长聊这个话题错得离谱，他沉思片刻，和魏尔伦告辞，转道回到自己的干部办公室。 他要独自冷静一下。 可以试试用工作麻痹自己。 然后或许可以找红叶大姐聊聊这件事？ 还是算了，不是当事人去说有点像告密…… 不知道太宰有没有通知红叶大姐？ * 没有。 今晚变故频频，情报组在全力运转，还是不要让红叶姐分心了。 太宰治自感体贴地想。 他更深地陷入Mafia宿舍柔软的沙发里。 郊外回来的五人，其中四人都回了Mafia总部，只有兰堂还在外追索敌人。 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回来是防止敌人手里还有金属粉末，诱使他们失控；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回来是因为在也帮不上多少忙，两人的异能缺少正面强攻的能力。 ——排除下来，只有兰堂的机动性、自保能力和攻击力都无懈可击。 ——他去根据伊万的记忆排查费奥多尔在横滨的落脚点了。 是的。 费奥多尔和果戈里还活着。 神代清和很肯定这点。 「全息网游」里，他们的人物卡未曾消失，证明了对应人物存活的事实，而在魏尔伦恢复清醒时俄罗斯二人组已不在碎的彻底的气象观测所附近——想来是生死危机时费奥多尔用某种方法让果戈里醒来，两人一起传送到了安全的地方。 神代清和怀疑他们是从地底或者天空走的。 毕竟有每次30米的传送距离限制。 太宰治很遗憾：“真的找不到人吗？” 果戈里的异能实在滑不溜手，让Mafia封堵全城根本没有用，即使行动部队把机场车站港口守得密不透风，也不妨碍他们传送离开。 可能还会随机带走一批幸运观众。 麻烦。 神代清和无奈道：“很难。” 他补充，“不过能给他们制造点障碍。” 完全体的「全息网游」小地图可以显示一片区域内的人物，并像是市面上的联网游戏那样，以红点标记敌人、以黄点表明中立、以绿色表示友好，但因为他Mafia首领的身份加成，人群里的红黄绿点都太多了，根本判断不出谁是谁。 除非回到荒凉的郊外，单纯地看现场有几个人。 一个惊喜是，实操起来，修改卡牌描述这个技能并不需要对方在视野范围内，可以直接在收录的卡牌页面上修改。 太宰治听着神代清和的解释，好奇问：“你改了什么？” “30改成了3。”神代清和笑了笑，“这样持续的时间会长一些，改成0.3或者0.03的话，没多久就恢复了。” 三米一次的传送啊…… 不如直接跑。 太宰治幸灾乐祸，饶有兴致地问：“我也是个绿点吗？”就没有特殊标记？ “不。” 神代清和含笑道，“你不显示。” 忘了你是无效化吗？ 不过，会问这个问题，今晚的太宰猫猫，有点亢奋啊。 他感受着自己的略微加速的心跳，想。 太宰治：“……” 今晚的月光很亮。 客厅里没有开灯，鸢眸少年偏头，注视着小伙伴的侧脸，抬手碰了碰那枚和眼眸同色的耳坠。 明明是同样的人。 可在今夜，心中却涌动着种更让人沉醉着迷的感觉，让他即使没碰酒水，也有些微醺。 因为关系更进一步了吗？ “啊，忘了。”太宰治眨眨眼，更凑近了神代清和，尾音拉长，轻柔又甜蜜地撒娇，“要清和……才能想起来。” 中间的词语说得很轻。 稍不留意便会从耳畔滑走。 “……？” 神代清和怀疑自己听错，在他的印象中，太宰猫猫可没有这 么胆大。 是被差点殉情刺激了？ 还是说终于确定关系，有点兴奋过头？ 太宰治按捺住忐忑：“可以吗？” 他望进双清澈的眼睛。 琥珀色的眸子如夜空沉静，沉静而温柔。 神代清和慢慢点头。 柔软的月光透过窗棂，悄悄洒入室内，两个影子慢慢重叠，合而为一。 * 兰堂今晚的努力注定不会有太大的作用。 在生死关头，以痛觉唤醒了挚友后，果戈里和费奥多尔便争分夺秒地传送出了龙的所在，离开龙的影响范围后，他们很快坐上了配置司机的私家车。 以福地樱痴的经营，费奥多尔在横滨有接应，是非常合理的。 过程顺利。 除了果戈里的传送范围…… ——出了一点小小的差错。 视野尽头形似龙的魔兽突兀消失的同时，果戈里的传送式赶路法范围缩小了10倍，他们不得不使用快走到和接应约定的地点，等到上车的时候，体弱的费奥多尔简直要心肺骤停。 果戈里戳了戳他因剧烈运动红通通的脸：“费佳？” 他递上一瓶矿泉水，“要喝水吗？” 不引人注目的黑色私家车有良好的性能和老到的认路能力，即将驶去的安全屋也是军警的机密，费奥多尔在脑子里复盘了一遍今晚的发展后，略微松了口气，才休息了会儿，福地樱痴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前后座间已升起隔音挡板。 “……神代君的能力，应该是‘异能看破’和‘异能限制’。” 费奥多尔满脸真诚地扮演着一个忠心的下属，将先前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全无隐瞒之余，还添加了自己的理解和分析，可谓尽心尽力。 ——谁知道福地先生是不是也看到了呢？ ——这里毕竟是横滨。 电话挂断。 费奥多尔：“我们要离开日本了。” 果戈里不满，“不能找神代君玩吗？” 他试验了一下传送，到车顶又回到车里，眼睛发亮，“限制还没有消失耶！” 费奥多尔平淡阐述：“神代君身边有兰波先生和魏尔伦先生。” “王子身边的恶龙吗……只能等下次了。” 小丑叹息。 * 白日。 心情仍然混乱·中原中也做了一晚上噩梦后，被首领传召。 他到达顶层时，干部们都已经在了，还有兰堂和魏尔伦。 借由5.0的优秀视力，中原中也仔细打量着今日气色格外好的首领和太宰。 不。 可能是心理作用。 等等。 中原中也忽然敏锐地注意到，首领和太宰的嘴唇……似乎较往常更为红润。 ！！！ 中原中也如遭雷劈。 第270章 270 这是在干部职位发生重大变动后的第一次聚集了所有干部的会议。 但并不严肃。 众人来到小会议室, 在长桌边坐下，尾崎红叶在首领的示意下首先发言，针对昨晚的事态发展。 “mimic已经全灭。” 尾崎红叶的语气毫无波动, 作为汇总消息的情报主管, 她知道的很多，包括mimic众人悲惨的过往，但那又如何呢？沦落到黑暗里的人，又有几个是一切美满的，mimic？她只觉得聒噪。“但麻烦的是, 他们只是魔人的工具。” 她顿了顿, 又道:“而魔人受雇于某个神秘的委托人，这个委托人——” 尾崎红叶环视一圈, 视线掠过森鸥外时顿了顿，似乎有点卡壳, 神代清和立即道:“麻烦红叶姐告诉森君了。” 森鸥外:“……” 啊。 有什么是只有我不知道的吗？ 近期忙着各类外交业务·森鸥外入沉思。 尾崎红叶向这里消息最滞后的森鸥外先说了兰堂和魏尔伦是超越者。 森鸥外:？！ 太宰治对便宜老师投以同情包夹着幸灾乐祸的视线。 馅溢出来的那种。 “……” 啊, 真的只有我不知道。 确认了众人表情·森鸥外表示很受伤。 中原中也不忍心:“那个，因为比较机密……” “因为代沟吧。” 太宰治一脸深沉地分析, “森先生的年龄是我们的两倍呢。” 36岁·森鸥外:“……”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向便宜学生, 只得到对方无辜的回视。 尾崎红叶接着讲述起昨晚的全貌, 包括魏尔伦的失控, 讲述起魔兽龙的形态，那种早该消失的、奇异的金属粉末, 和很可能也会被影响的中原中也—— 喷吐黑洞的巨龙吗。 比荒霸吐出世时更为壮丽、恍若神话再现的毁灭景象。 森鸥外为这绝对的暴力失神几秒，很快回到现实, 理智判断:“这个委托人和军方关系匪浅。” 逻辑链很简单。 中原中也出身于军方的非法研究所——最开始, 就是军方的人从法国偷盗了魏尔伦的实验资料, 又根据魏尔伦的资料造出了仿制版的人工异能体, 即是现在的中原中也的。 ……要说谁能拿到理应绝迹的神秘金属粉末，只能是当时研究所里的人物和他们的关系者。 机缘巧合？ 不。 这可是机密中的机密啊。 作为阴谋论者，森鸥外不相信巧合，何况按照这个推论，本已逃到法国、不打算和超越者正面为敌的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何有了重回横滨面对魏尔伦和兰堂的信心，就一目了然了。 神代清和点点头:“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他昨晚已经给种田长官打过报告。 想必凌晨前后特务科的能量检测仪直接爆掉了，科里的同事们都加班得很辛苦—— 好在没有影响市区。 都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的错。 “我有一些渠道查军方，不过对方能这样做，想必早就做好了准备。”神代清和看着森鸥外，嘱咐，“这件事你如果想查，不要联系在职的军方成员。” 联系在职的军方更容易出问题。就怕一头撞上某位委托人的陷阱。 森鸥外点点头。 中原中也:？ 等等。 森医生和军方有联系？什么时候？ 这场会议全程中原中也都有点心不在焉，虽然他知道该认真听讲，但注意力总是忍不住往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身上飘，仔细观察的话，其实除了嘴唇，轻薄的衣服遮掩下的其他地方似乎大概可能也有点痕迹…… 救命。 中原中也逐渐分不清脑补和现实的区别。 在聊完mimic和其背后的主使者的事情后，是横滨的夏日祭。 引入以铃木财团为首的投资者们已有一年多，城市的新建设初见成效，马上又是学生的暑假，正是适合吸引游客，增强当地经济文化建设的时候。 相关的计划书已经定稿，准备工作也都完成，神代清和把复印件发给众人，跟他们最后确认夏日祭时mafia的安排。 看得出来，首领对这个更上心。 偏离里世界风格。 森鸥外别扭之余，又有种理所当然之感，追踪俄罗斯人的幕后的任务没有多少能够操作的地方，多想无益，旅游旺季快要来临，宣传工作都做了这么久了，把心思放在横滨旅游业上才是正理。 这是我们的城市。 mafia的首领办公室，何尝不是横滨市长办公室呢？ 森鸥外翻阅着计划书，露出轻松畅快的神情，难得感性地看向小会议室里的大伙—— 然后他就看见，在遮挡脸部的计划书后，便宜学生太宰治正悄悄地看着首领，鸢色的眼眸中映着首领的影子，神情柔软而依恋。 几乎不像那个阴郁的太宰君了。 等等？！ 森鸥外陡然意识到什么，他细细观察，发现太宰治和首领的衬衫是同款，今天的领结点缀的是琥珀色宝石…… 实锤了。 必须要说的是，虽然森鸥外是个单身汉，但他在这方面是很有经验的，在得出太宰治喜欢首领的结论后，他下意识地观察起首领，但或许是首领在认真主持会议的缘故，他没能看出什么端倪。 该怎么办？ 首领究竟知不知道，态度如何？ 森鸥外非常苦恼。 爱情是美好的，可也充满了魔性的魅力，能够驱使人们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他对现在的mafia很满意，并不想看到它分崩离析。 是的。 森鸥外毫不怀疑这两人的感情纠葛有这样的威力，他稍微想了想之后可能会存在的种种殃及池鱼的姿势，就感到一阵窒息。 他心情复杂地、隐蔽地看了看太宰治。 ——内心已作出取舍。 单独告诉首领吧。 太宰君可能会把这段感情隐藏，也可能突然爆发，怕的不是他当面爆发，而是借由首领的信任用某种手法暗算，而对于mafia，首领显然比太宰君重要得多。 当然，这是在舍一保一的情况下。 如果能两个都保住当然更好。 森鸥外戴上会议专用微笑面具，眼角的余光打量着面不改色收回视线，仿佛什么也没发生的太宰治，无声叹了口气。 明天说吧。 今天到底是太宰君的18岁生日。 “生日快乐，太宰。”会议结束，尾崎红叶起身时，微笑着向太宰治表达了祝贺，“礼物我晚点给你。玩得开心。” “生日快乐，太宰君。” 同样没有收到生日会邀请的森鸥外也说。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看着森鸥外离开的背影，总觉得会议时森君在偷偷瞄他和太宰，是发现了什么吗？ 首领办公室里只剩下他和太宰猫猫。 “忘了跟红叶姐说我们的事了。” 太宰治揣着手乖巧坐，纯真脸歪头，“要不下次？” 神代清和颇感稀奇，“你害怕？” 太宰治做了一个尾崎红叶版从伞中抽出剑的动作，眨眨眼，“红叶姐打人很疼的。” 被打过？ 不。 大概是观察其他被打人士的经验吧。 神代清和很清楚，一旦红叶姐知道这件事，做出的判断必然是无视年龄和职位差距，认定太宰诱拐了他…… 唔。 不如找个缓冲？ 神代清和想了想，给刚回到办公室、应该是察觉到什么的森鸥外打了个内线电话，爽快地告知了自己和太宰确定情侣关系的实时消息，让他先去给红叶姐打个预防针。 五味杂陈·森鸥外:“……” 太宰治评价:“红叶姐会听出来的。” 不管森先生再怎么委婉地旁敲侧击，情报主管的职业素养去让红叶姐有所猜测。 “今天是你生日。”神代清和不急不缓道，笑容慵懒，“还有更好的时机吗？” 起码红叶姐不会在今天一剑劈过来。 而随着时间流逝，只要他们感情稳定，她就会慢慢接受现实。 “清和。” “嗯？” “你真好。” “……” “所以我们现在就出去玩吧！陪我！玩！！” 完全不出预料地，神代清和拜倒在了太宰猫猫亮闪闪的鸢色眼眸下，“稍等，我安排……” “不嘛！” 太宰治拉住神代清和伸向电脑的手，摇晃，“陪我！玩！！” “我发个邮件说一声？” 太宰治撇嘴，生闷气的样子。 “……” 最终，在持续发射的猫猫光波下，英明睿智的年轻首领，没有通知任何一个人，没有给部下安排今日工作，被他新上任的男朋友拉了出去，被动失踪。 ——起码不是走的密道。 ——真要找人的时候调监控就能找到。 神代清和如此安慰自己，忽然觉得太宰猫猫还是挺体贴的。 * 作为不幸的传信使者，被尾崎红叶的杀气洗礼的森鸥外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求一波补偿。 森鸥外心里打好草稿，做好和首领以及肯定会捣乱的太宰治对话的准备，站在首领办公室的雕花木门前礼貌地请示进入，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疑惑地重复。 再重复。 ？？ 干部有不经通报直接面见首领的特权，森鸥外在请示三遍未果后，在门口同样疑惑的两个守卫的视线下，缓缓推开雕花木门。 办公室内空无一人。 包括附属的休息室等地方。 “……？” 森鸥外问门口的守卫，“首领和太宰君不在？” 守卫们神情惊慌:“应该在的啊！” 森鸥外心中一动，问道:“你们一直都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据他了解，现在应该还没到守卫的换班时间。 一个守卫哭丧着脸，“我、我去了下厕所？” “他去厕所的时候，太宰大人叫我去楼下拿了个快递……”另一个守卫疯狂挠头，满脸不可置信，“我回来以后太宰大人让我把东西从门缝递进去，里面还有人接啊！” 三人同步看向门后。 那是个残留着透明胶带、透明钓鱼线的机关。 ——柯学深藏功与名。 第271章 271 mafia总部大楼的监控室归属于情报部门。 换言之, 森鸥外必须调头回去找尾崎红叶。 首领失踪是件需要严肃对待的大事…… ——即使失踪的首领大概率是和太宰君一起翘班了。 感觉自己神似一只报丧鸟。 站在尾崎红叶面前、承受着女性干部不善的视线的森鸥外无奈地想。 他们已来到对应的监控室。 调好时间，主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画面，只见守卫接连离开岗位, 而就在两名守卫都不在原地时，首领办公室的雕花木门慢慢打开了条容许一人进出的空隙, 鸢眸的少年探头观望了下门外，抓紧时机拉着小伙伴跑向电梯—— 尾崎红叶:“……” 森鸥外:“……” 啊。 不出意料。 尾崎红叶面沉如水，冷冰冰道:“你教的好学生。” 森鸥外:“……” 好耳熟的话。 先前来说首领和太宰君恋爱了的时候也听过呢。 负能量垃圾桶·听了一通扎心的数落·森鸥外颓废地回到自己的干部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爱丽丝正坐在小桌前开开心心地吃蛋糕, 森鸥外蹲在幼女身前, “爱丽丝酱——” 他吸了下鼻子, 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我又被红叶小姐骂了, 呜！” 爱丽丝头也不抬地吃蛋糕。 森鸥外双目无神，喃喃念道:“连爱丽丝酱也不理我了吗……” “大叔撒娇一点也不可爱！” 爱丽丝踢了下椅子腿, 娇蛮地哼了声，“林太郎被红叶小姐骂一定是林太郎的错！” “不。” 这点森鸥外不服，“我没有教过太宰君诱拐首领。” “翘班？” “还有谈恋爱。” “？！等等, 谈恋爱？”爱丽丝从椅子上站起，不可置信道, “太宰君居然成功了？” 和尾崎红叶观点相同，森鸥外也认为是太宰治拐带了神代清和。 这或许就是偏见。 谁叫在mafia高层眼中，神代清和的形象始终是思虑周到又温和体贴，情绪冷静稳定而缺少波动, 主打一个靠谱；而太宰治就……丧的时候很丧, 活泼的时候通常有点过头, 比较富有反叛精神。 “是啊。” 森鸥外颇为感慨, 又抱怨，“这件事跟我完全没关系，我也是今天才发现的……” “怎么会呢。” 爱丽丝重新坐回椅子，托腮棒读，“至少爱撒娇和总想拐人都跟你挺像的。” 森鸥外:“……” 糟糕。 又想起他那夭折n次的直属部下人选了。 * 险些引发mafia地震的太宰治，此时正在书店。 这是他们今日约会的第一站。 令人高兴的是，书店里的书架上陈列有织田作之助的，《夫妻善哉》和《萤火虫》赫然在目。 油墨和原木、和风中的花草香气共同构成了独特的书香气息，太宰治抚摸着光滑的书页，看着身边的神代清和，思绪回到了昨晚。 * 时间回拨。 魏尔伦突兀变回人类形态，这件事当然是要解释的。 在中原中也发呆的时候，神代清和解释了他的异能，即“异能看破”和“异能限制”。 ——没有全说。 ——只介绍了已表现出来、有迹可循的一部分。 连异能名也没说。 一是「全息网游」这个名字比较直白，可能会透露一些能力者想要保密的信息；二嘛…… 不好听。 说着有点羞耻。 在回到mafia宿舍后，知晓神代清和是异能解封了的太宰治自然是追问了为什么的，而神代清和则把刚刚恢复的记忆告知了刚出炉的小男友—— “……当时写了一个很长的童话风故事。” “结尾是，‘在得到纯粹而不含一丝杂质的亲情、友情、爱情后，神代清和找回了属于藤原清和的所有情感，和10岁转化后缺失的部分，并恢复了异能’。” “亲情、友情、爱情……” 太宰治重复着条件，“还要纯粹到不含一丝杂质——” 他好奇地问，“这个是怎么界定的？” 当然不可能是自由心证。 神代清和回忆道:“我当时和‘书’讨论过，我们下的定义是，情感的产生和任何外在条件无关。” 顿了顿，他进一步细化，“这里的外在条件指的不是相貌衣着，而是金钱权势等等的影响，比如一个人和你做朋友99%是因为你本人，还有1%是想跟着你撸猫，这种就不算纯粹的友情。” 嗯。 很有清和特色的动机不纯。 太宰治感叹:“好难啊……” 这样想来，因为工作原因和清和搭档的安吾、因为mafia和同类原因和清和亲近的中也，好像都不算？ 等等。 中也应该算在友情里还是亲情里？ 那条蛞蝓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直把清和当表哥。 “但太宰做到了啊。” 神代亲和微笑，眼底光芒盈盈、如蚌生珠，凑近了小男友贴贴脸，放柔了声音，“我们治酱真棒。” “……” 太宰治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亲情应该就是那位麻叶女士了吧，友情织田作肯定是算的……” “嗯，兰堂应该也算。”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跟着讨论，“生性自由的法国人貌似很少考虑那些弯弯绕绕。” 太宰治表示同意。 就纯粹不含杂质来说，森先生永远不及格。 “换言之，就是你失去一切，穷困潦倒落魄街头的时候，仍然对你观感不变的亲人朋友和爱人。”太宰治稍作总结，进入下一个问题，“那么‘书’呢？它能从你这个故事里得到什么，帮助它‘诞生’？” 这的确是个童话故事。 有那么些部分不符合客观逻辑。 比如，得到一些情感，代价是异能变成青春版；又比如，设定某个苛刻的条件，达成后异能回归完全体。 等价交换？ 莫非跟清和一样，“书”也有平日未展现于人前的、隐藏的能力？ “‘书’的能力是‘许愿’。” 神代清和倚在床头的靠枕上，悠悠道，“将写在书页上、符合逻辑的事情实现，便是许愿的一种体现，而之所以要符合逻辑，是因为符合逻辑的实现起来最简单。” “这也是种‘修改’？” 太宰治突然道。 “对，我当时就是这么和‘书’聊的。它修改现实，我修改卡牌，我们是同类。”神代清和说回“书”的能力，“把‘许愿’当做程序理解的话，被写在书页上的符合逻辑的发展被设定为默认实现，而超出这部分的，则需要程序员，也就是‘书’，手动操作。” “它帮你操作了。” “嗯，因为愿望是可以累积的。”神代清和娓娓道，“‘书’告诉我，当它实现的愿望质和量都足够的时候，可以试着创造生命，即是凭空出现一个不存在的人。” 而这无论如何也跟符合现实逻辑扯不上关系吧。 “于是14岁的我问，你创造的这个生命，为什么不是你自己？难道你不想亲自走出去，感受这个世界？”神代清和复述当时的情景，“如你所见，作为你的同类，我以人类的身份行走，不再拘泥于一片小小的天地，而你……你不想——‘诞生’么？” 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眉眼平静。 太宰治忍不住想，14岁那个无法感受情绪的清和，蛊惑“书”的时候，会是什么模样？是轻言细语笑语晏晏，还是如这般平和，平和之中却蕴着让人不由自主相信的力量？ 缺席了清和16年的人生，好遗憾。 ——所以以后都不要分开了。 “这么说，‘书’的诞生进度条又前进了一大步？”太宰治探究地问，“清和，你知道现在的进度走到哪里了吗？” “我14岁的时候已经过半了。” 神代清和回想道，“现在的不清楚，除非找到机会直接去问。” “啊。” 难度好高。 太宰治抱着个抱枕，下意识地开始思考潜入特务科机密房间二三法，考虑到清和在横滨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mafia首领，回特务科的路程变得无比繁琐。 “不过……” “？” “我跟‘书’约好了，等他诞生，衣食住行之类都可以找我解决。”神代清和捞了个同款抱枕塞在怀里，“所以不出意外的话，‘书’跑出来以后应该会联系我。” 是投奔你吧。 太宰治无声腹诽。 * 时间回到现在。 书架之间，想到“书”会变成人，太宰治心情颇感微妙。 他冷不丁问:“‘书’几岁了？” “……不清楚。”沉浸在书海·神代清和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太宰治在问什么，如实道，“它应该也是异能大战的产物。”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知道“书”会化身成几岁的人类。 被太宰猫猫一番话代入思考，神代清和随之想了想“书”的异能力，然后突然想到—— 糟糕。 一不小心又遗漏了森君。 先前开会的人里，只有森鸥外不知道他的异能……兰堂魏尔伦中也是昨晚战斗现场告诉的，红叶姐知道的稍微晚点，是他回宿舍以后发邮件说的，毕竟既然小范围公开了，情报主管不知道不太合理。 神代清和沉痛反省三秒，开始编辑邮件。 “在干嘛？” 太宰猫猫凑脑袋过来看。 只见白皙的手指灵巧地敲击着手机键盘: 【森君，抱歉忘了告诉你，我的能力是‘异能看破’和‘异能限制’。 ps.你的异能名很有意思。】 “噗。” 太宰治笑出声。 作为知晓「全息网游」效果的人，他当然是早早知道了森先生没在人前提过的异能名的……当时只觉得森先生果然是油腻的成年人，想要嘲讽吧，为了不暴露清和的能力还不能做，现在总算如愿以偿。 * 收到邮件的森鸥外:“……” 脸皮厚度非同一般的成熟男人并没有太在意异能名的事情，他更在乎的是，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什么都是最后知道—— 这可不行啊。 看样子要学太宰君多在首领面前刷存在感了。 第272章 272 太宰治已经和神代清和牵着手在书店老板面前路过三回了。 对方依然没有认出他。 “……” 是的。 他们现在光顾的这家书店, 就是彼时神代清和刚被先代首领认成mafia少主，带太宰治出来玩时来的那家。 那时书店老板把两个未成年客人认成了一对，作为随身保镖的织田作之助到旁边的咖啡屋买完饮品、回程路上被书店老板拦住, 苦口婆心地试图让织田作劝他们迷途知返。 “好了。”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拉住试图继续路过的太宰猫猫，“事不过三。” 都过了4年了。 太宰治哼哼唧唧地嘟囔，“明明以前没事的时候都能误会，现在怎么看不出来？” 他不服！ “等等。” 太宰治眼珠一转, 到旁边咖啡屋买了三杯饮品, 努力复原当时场景, 第四次从书店老板面前路过—— “你们……” “嗯嗯！” 太宰治眼睛发亮。 “怎么一直在店门口走来走去？” “咳。” 神代清和忍笑。 太宰治:“……” 一只小黑猫失去了梦想.jpg * 约会第二站是武装侦探社。 虽然晚上的生日宴邀请了江户川乱步，但太宰治受到了书店老板的打击，急需现在就向江户川乱步炫耀一下男朋友！ “什么？！”太宰治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他被警署请去破案了？！” “是的。” 春野绮罗子抱歉地摆着手，“不过乱步先生破案很快……啊。”她正要说可以先在侦探社稍作等待，随即又迟疑了，迟疑地喃喃, “不过乱步先生可能在路上被甜品吸引, 嗯, 国木田先生可能拉不住……” 啊。 国木田君又不在吗？ 神代清和边张望着找三花猫，边想。 这位福泽社长的弟子的人物卡，他一直没能成功收录，对方主业是学生, 只是兼职在侦探社帮忙, 出没时间不定，总是和他擦肩而过。 “小咪不在吗？” 没找到三花猫的神代清和提问。 “诶？”春野绮罗子下意识地往桌下看去, 奇怪道, “咦, 刚才还在这里的呀，跑哪去了？” “小咪——” 侦探社楼下，无人租赁的三楼铺面，一只三花猫正团成个球缩在角落。 它是不会自投罗网的。 虽然神代撸猫的手法很棒，但…… 尽管它被年轻女孩子喂养，还经常凭借猫咪可爱的外形到处骗吃骗喝，可…… 总之，他老人家也是有羞耻心的。 * 在武装侦探社楼下的漩涡咖啡厅解决了午饭，江户川乱步仍然不见踪影。 好的。 妥妥是被甜品绊住了。 “哼！” 太宰治脚步很重地走在横滨的街道上，神代清和笑着摇摇头，上前几步牵住再次秀恩爱失败、心情不佳的太宰猫猫，软语安抚，“只有我们两个，不好吗？” “我想让他们也知道嘛。” 猫猫委屈.jpg 神代清和安慰，“晚上就能见到乱步了。” “嗯……” * 约会第三站在横滨西郊。 到mafia旗下的铺面借了辆车，太宰治坐在驾驶位，往远离市区的方向开去。 “要去哪？” “保密。” 但谜底总是逐渐明晰。 随着方向和远近的愈发确定，神代清和从记忆里打捞起了目的地，“……是那个教堂？” 两人初见的，废弃的教堂。 “嗯。” 太宰治开着车，鸢色的眼眸倒映着沿途的荒芜，低声道:“也不知道拆掉没有。” 他是临时起意的，事先没有探过路。 不如说，昨晚的表白也并非经过了充分准备，一切都是那样情境下的自然而然，今日的约会也是如此。 神代清和眼眸微闪。 废弃教堂的所在实在偏僻。 驶过凹凸不平的小路，驶过茂密的树林，沿着小溪与河流的方向前进，太宰治望见了教堂的尖顶。 他松了口气，“看来还在。” “嗯。” 车停在教堂前适合调头的地方，太宰治率先走向教堂，而后陡然停步，伸手做出阻拦的动作，“不对。” 教堂的外部墙面仍然斑驳破旧，其他细节却有所改变，比如一块记忆中破损的窗玻璃，如今却完好如新—— 这样因时代变迁而远离人迹、失去功能性的建筑，非但没拆，还被修缮…… ——谁会花这个功夫？ 太宰治第一时间感觉有诈。 在他想到下一个可能前…… “没有不对。” 神代清和捏捏他的手心，笑吟吟道，“我雇人修的。” ？！ 太宰治花了些时间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喉咙莫名干涩，“……什么时候？” 神代清和轻描淡写，“发现对你有点不像友谊的想法的时候吧。” 反正钱是够的。 把这个友情/爱情的纪念点保留下来，不失为一种有意义的花钱方式。 顺带一提，mafia的年轻首领是给自己开了工资的，按照高于干部的标准每月领一次，嗯。 太宰治眨眨眼。 阳光太烈，空气湿度不足，他觉得眼睛有点干涩。 他踏进教堂。 金色的辉光随着行进洒入，彩绘玻璃将其描成虹色，空旷的室内让脚步声都悠扬如歌，恢弘的穹顶下，天使朝他微笑。 如梦如幻。 “我准备了一段录音。”神代清和恍若不经意地问，悦耳的声音在教堂里碰撞出层层回想，“听听看？” “嗯。” 于是，在这神圣又祥和的、庄重又典雅的建筑里，有肃穆的声音响起: “你是否愿意嫁给他？” “无论顺境或逆境、富裕或贫穷、健康或疾病、快乐或忧愁，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他，对他忠诚直到永远？” …… 这是网络上下载的音频。 只有男女婚姻版的，不够贴切，但氛围是有的。 太宰治坐在面向圣台的椅子上，静静地听着牧师的声音，只觉得思维像是浸在温暖的泉水里，各种念头慢悠悠、懒洋洋地冒泡泡，一点点升到泉水上面，惬意地破碎，又回到水面下，如此循环。 他忍不住托住身侧的清和的脸，贴近柔滑的皮肤蹭了蹭。 鼻尖对鼻尖，唇瓣对唇瓣。 * 夕阳西沉，归巢的雀鸟指引行人的方向。 是黄昏。 生日宴在太宰宅举行。 作为主厨的绿川光从清晨开始就在宅子里忙碌，工作量太大，即使有织田作之助帮忙打下手，他仍然忙得不可开交。 可能是太久没锻炼了。 腰疼。 绿川光剥完又一只螃蟹，扶住腰欲哭无泪。 到客人们陆续来到的时候，他已经把准备工作全都做完，可以抓紧空隙休息了。 作为唯一一位和太宰治关系不深、只是作为厨师站在这里的边缘人士，绿川光感觉压力很大。 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吧。 中原中也、兰堂、魏尔伦、江户川乱步、坂口安吾…… 咦？！ 坂口先生为什么也在？！ 淡定。 坂口安吾平静地给了绿川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平静地推了一下眼镜架，又推了一下。 “眼镜君，别紧张。” 江户川乱步拍拍把他捎来的某位坂口司机。 “……嗯。” 名侦探好心地跟他说悄悄话，“深呼吸，四舍五入都是自己人。” “……？” 乱步先生，你是懂四舍五入的。 坂口安吾解释:“不是这个原因，是我很少参加这种气氛的集体活动……” 好热闹。 活得一板一眼的公务员抬头。 天花板飘着五颜六色的氢气球，有的系成一束，有的单独游走；写着“happy birthday”的、一人高的圆形立牌竖起，上空点缀着小彩旗；亮晶晶的星星彩灯和仍在工作的白炽灯交相辉映，七只乌鸦在沙发上跳来跳去，像模像样地撞着气球玩耍—— “哪里不对吗？”江户川乱步摇晃着脑袋，“乱步大人觉得很棒！” 他大声宣布，“我也要这样过生日！” 坂口安吾按住抽搐的嘴角，抑制住询问福泽社长会同意吗这样的送命题。 眼见江户川乱步已经跑去和乌鸦抢气球，坂口安吾挪到了织田作之助身边，感觉气顺多了。 “首领和太宰君还没来吗？” “应该快了。” “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主人比客人来得还迟。” 坂口安吾随口抱怨。 * 在江户川乱步和七只乌鸦斗智斗勇，和乌鸦们进行着一场离奇的模拟足球比赛时—— 今日的主角总算姗姗来迟。 打完招呼，太宰治就去了楼上；和他并行神代清和则一个转向，去了厨房。 还记得那准备良久的、要作为惊喜的全蟹宴吗？ 既然是惊喜，自然不能事先被太宰猫猫知晓，而蟹是很讲究新鲜的食材，神代清和本人又被拉出去约会没有充足的时间待在厨房…… 怎么办？ 神代清和思考两秒，果断把问题抛给绿川光。 一个合格的首领，不必事事亲力亲为，要学会把合适的工作安排给合适的下属。 而绿川光的应对—— “都准备好了。”扎着小辫子的厨师展示着满厨房已经处理了99%、只差最后一步的菜肴，示意他先看锅里的那道，“您只要翻炒几下就好。” 他诚恳地道，“重在参与。” 果然。 办法总比困难多。 神代清和点了个赞。 这是场算得上中规中矩的生日宴，除了客人的成分稍显复杂，似乎和普通人的宴会没什么不同。 绿川光坐在队友坂口安吾身边，将一块舒芙蕾送入口中，体味着这因为食材格外优越而更显绵软的触感，心情慢慢地放松下来。 一只乌鸦停在他面前。 “嘎！” “……” “嘎！” “你想吃这个？” 绿川光猜测。 乌鸦点头。 绿川光喂了乌鸦一块舒芙蕾，莫名应征上岗成了乌鸦的专用投食器，开始给它找配菜和点心吃。 世事真奇妙。 换成以前，他大概没法这么心平气和地和黑衣组织的象征和谐共处吧。 “嘎！” 格外大的乌鸦叫声将大伙的注意力吸引，缠着人喂食的乌鸦都飞过去，在今日生日宴的主角面前按照一定的规律跳来跳去。 “……” 坂口安吾又在推眼镜了，“这是……舞？” “应该是吧。” 绿川光心情微妙地回答，视线追逐着刚刚相处过一会的那只乌鸦，很快分不清哪只是哪只—— 他的视线陡然凝住。 等下。 太宰大人怎么戴着和首领同款的耳坠？ 所谓卧底，尤其是以传递情报为己任的卧底，往往有着极为出色的观察能力。 绿川光记得，神代清和的那枚镶嵌琥珀宝石的单边耳坠是在他加入mafia时就在的，时常被佩戴；而太宰治的、一模一样的单边耳坠，是今天才戴上的。 他眯着眼仔细端详。 ……一模一样。 他不懂工艺，但就细节来看，两枚耳坠根本是一模一样，与其说是两枚，不如说是拆开的一对。 ——现在会和了。 神代清和的耳坠在左耳，太宰治站在他的左边，耳坠在右耳，两枚耳坠挨得很近。 就像这两个人一样。 进一步发现他们的白衬衫也是同款·绿川光忽然有个奇异的猜测。 太宰治跟神代清和咬耳朵，眼中闪着调皮的光:“他们应该都发现了吧？” 这里的他们指的是坂口安吾和绿川光。 神代清和:“你忘了织田作。” 此处需要提一下，小七已经知道了，并坚定地把对太宰治的称呼改成了夫人。 “啊，我晚点告诉他。”太宰治快乐地端着酒站起，“干杯！” “干杯！”*n 众人纷纷起身碰杯。 缤纷的酒液四溢开芳香，然后，邀请了法国人的后遗症在此时显露，根本不需要新出炉的小情侣或含蓄或直白地告知不知情的亲友他们的关系，兰堂抱臂: “亲一个？” 魏尔伦跟着捣乱，“亲一个！” 显然喝高了的中原中也离地30cm和兄长肩并肩，抓了两只乌鸦当彩球，做啦啦队加油状大声喊:“亲一个！亲一个！” 小七带领众乌鸦试图夺回同伴:“嘎嘎！嘎嘎！” 鸦羽乱飞。 酒杯翻倒。 江户川乱步瞪了悬浮的中原中也一眼，努力踮脚，摆好姿势；坂口安吾高频扶眼镜；绿川光嘴巴张开，模样有些呆滞；织田作之助的脸部像素艰难地拼出惊讶的神情；乌鸦们顾忌鸦质，夺回行动进展缓慢；在起哄三人组的簇拥下，太宰治和神代清和对视，似有脉脉情意流淌…… 咔擦。 早已布置好的延时摄像机红点闪烁，拍下了这群魔乱舞的一幕。 第273章 273 热热闹闹的生日宴过去, 到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 不论白日多么炎热，海滨城市的夜风总是凉爽。 绿川光站在太宰宅门前吹了会儿风，让来自海洋的气流带走身体里因酒水产生的高温, 不急不缓地迈开返回mafia宿舍的脚步。 他是单独一人走的。 虽说同路, 但也分阵营。 兰堂和魏尔伦带着坚持漂浮的中原中也离开；织田作之助和坂口安吾结伴, 他们本来也邀请了自己, 但绿川光觉得自己需要安静的独处，于是推说有些醉了, 想要一个人慢慢散步回去。 至于江户川乱步？ 直接不省人事地抱住沙发, 拔都拔不出来, 只能留宿。 想起拔名侦探萝卜的经历, 绿川光摇摇头, 因酒液微红的脸颊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种一群人放开了胡闹的感觉…… 有点像是在警校里的时候。 他已走到街道。 霓虹闪烁, 这个点很多门店还在营业。 在mafia的领导下，横滨的治安环境愈发好了，夜晚出门的市民更多，店铺自然也相应地延长了营业时间。 只能说是mafia的治理方式更适合这座租界港口城市。 绿川光曾在买菜路上见过极其硬核的、具有mafia特色的维护治安方式:武装皮卡油门踩到底强势入场，架起防弹盾重机枪扫射，手榴弹洗地式推进，最夸张的是还有全副武装扛着prg火箭筒的—— 梦回中东。 虽然这种情况真的非常非常稀少, 他能围观到一次纯属运气爆棚…… 但还是很想吐槽啊！！ 彼时的绿川光果断打电话给幼驯染, 无私地分享了这份热乎的情报, 而现在, 他也很想联系安室透。 太宰治居然跟首领在一起了。 这会对mafia的未来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不。 即使和工作无关, 他还是很想分享这个大八卦啊！！ 绿川光心算了下时间。 日本晚上10点, 美国差不多是早上8点, 考虑到里世界的作息，zer有可能刚刚忙完上床睡觉。 算了。 回去先睡一觉，起床再给zer打电话吧。 * 同为卧底，坂口安吾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 他和织田作之助吐槽了几句这今日的大瓜后，立刻被织田作特有的淡定打败，整个人都佛系起来。 两人是开车回去的。 异能预知·天选司机·织田作之助是司机。 副驾的坂口安吾安静了会儿，又忍不住问:“织田作先生，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是的。 在太宰治堪比病毒的影响下，坂口安吾口中的“织田先生”也变成了“织田作先生”。 可喜可贺，又一片净土覆灭。 “……” 织田作之助组织着语言，“我只是觉得，没那么意外。” 没那么意外吗？ 坂口安吾回忆起往日所见的、清和前辈和太宰君同框的点点滴滴。 的确。 以往他只觉得清和前辈似乎在把太宰君当儿子在养，现在回想起来，竟然有那么丝情侣间的宠溺感…… 唔，这件事要报告种田长官吗？ 这种像是公事又像是私事的情况有点麻烦啊。 反正应该不会影响工作。 心中搭档的形象始终靠谱·并不知道其今早就上演了一出君王不早朝·坂口安吾安心地想。 不管了。 清和前辈自己会处理的。 坂口安吾停止思考特务科的工作，有点想回去在港`黑内网论坛上发帖号召大家一起吃瓜—— 冷静。 又不是不知道匿名都是虚的，真要查还是查的到是谁。 情报主管副手·坂口安吾呼了口气，摇下半截车窗欣赏街景。 * 夜色深深。 鸦群已整队归巢。 太宰宅，确定所有宾客都离开，且不会突发忘了什么回返的情况后，江户川乱步自主发力，从沙发里扑腾了出来。 太宰治挑眉:“福泽社长出差了？” “社长出去做保镖啦！”江户川乱步喝酒主要图一个好看，香槟和葡萄酒都颇受青睐，成功把自己弄成半醉，他眯着眼看了会儿太宰治，本能地转向神代清和，伸开双手，“乱步大人要休息……” 神代清和背对沙发在收拾东西。 织田作和安吾已经帮忙做了清洁、提走了垃圾，只剩下一些细碎的部分需要清理。 他正边清理边听着两只猫猫的对话，就被火烧到了身上，太宰治阴森森道:“你敢抱他试试。” 神代清和:？ 等等。 让他看看现场整理下。 但见—— 江户川乱步朝向他、保持要抱抱的姿势，迷迷糊糊的可爱模样:“信徒君？” 太宰治语声平静:“男朋友。”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他手脚不动，肢体语言传递着安分守己的信息，颇感哭笑不得地表明立场，“太宰，你是主人。” 应该是你招呼请来的客人啊。 读出潜台词·太宰治:“……好吧。” 江户川乱步有点沉。 可能是胃里的甜品压秤。 太宰治半扶半抱地把这只名侦探猫猫塞进了二楼的主卧，后者迅速蹬掉鞋子扑进被褥里。 “……” 他试图把人薅起来洗漱。 “干嘛啦……”江户川乱步拍掉他的手，满脸困倦地抱住被子，“让我睡觉，明天上午要排队买限量草莓大福……” 呵。 就知道乱步赖着不走是为了放飞自我。 明天送他回侦探社的路上没人监管，又不知道要多吃多少甜品。 “这样会蛀牙。” 太宰治逐渐失去耐心，一字一顿，“为了更多的甜食，现在，去刷牙。” 江户川乱步:“……哦。” 半醉状态·侦探社台柱委委屈屈地爬起，仿佛一只可怜的小动物，前往主卧自带的卫浴，刷牙，水扑脸简单地洗了洗，又换了套新睡衣，才钻进软软的被窝。 * 太宰治下楼的时候，神代清和已整理完客厅准备上楼。 两人的视线接触。 “我让乱步睡主卧了，带卫浴对他比较方便。”太宰治歪头，右耳特地从收纳盒取出佩戴的琥珀色耳坠轻晃，“我们睡哪？次卧还是阁楼？” 神代清和想起太宰猫猫之前试图让织田作今晚住下。 虽说失败了，但按成功的情况推理的话…… “阁楼吧。” 神代清和回想起阁楼那张对两个人来说有些狭窄的床，矜持地问，“你觉得呢？” 太宰治满脸纯洁，眨眨眼，“欢迎~” * 翌日。 神代清和是被手机的振动吵醒的。 另一具温热的身体存在感鲜明地贴着他，灼烫的温度不容拒绝地传递，神代清和尽量减少动作、慢腾腾拿到了手机。 时间是早上8点。 种田长官发来邮件。 ？难道是安吾跟种田长官汇报了他谈恋爱的事情？按照安吾的行事作风不应该啊…… 不对。 那样邮件该是昨晚发来。 神代清和无声地打了个呵欠，他认为自己的私事没必要特地告诉上司，打个比方，安吾交了个女朋友，难道也会往上汇报吗？ 选择性忽视了太宰猫猫的身份性质，神代清和点开邮件，发现里面的内容是通知他去拿mafia的异能开业许可证。 啊，是牌照。 可说是所有异能武装组织梦寐以求的合法证明。 如果换森君当mafia首领，现在恐怕会十分激动，因为这张异能开业许可证代表着官方的认同，代表mafia将排在官方打压队列的末尾，可特务科出身的神代清和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跟种田长官约了晚饭。 不急。 种田长官短期内不会有职务调动，他短期内也不会从mafia辞职，那么牌照就只是锦上添花。 “几点了？” 一只胳膊圈住他的腰，太宰治贴在他身后，语带含糊地问。 神代清和艰难地翻身，rua了rua睡眼朦胧的太宰猫猫，“8点。” “继续睡吧。我们中午再上班。” 他昨晚就让森君帮忙用办公室的电脑批好假了。 “嗯……” 太宰治调整着姿势，直到两人贴的没有一丝缝隙，才满意地重新闭上眼睛。 神代清和失笑。 * 当晚，他在居酒屋和种田长官见面，拿到了异能开业许可证。 「全息网游」发来消息提醒。 神代清和在聊天的空隙召唤异能，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浮现眼前，任务栏的变动清晰展现: 卡在99%的地下世界之主进度条终于动了。 ……原来那1%是卡在这里？ 不得不说，挺合理的。 这世上万事万物有其关联，即使是地下世界之主，也需要官方的认可—— 被迫认可估计也行。 神代清和走出居酒屋，遥望追着星子的夜空，任月色洗礼。 也算是种圆满吧。 这种好消息当然要告诉大家，唔，高层邮件通知，然后在mafia论坛上发个庆祝帖？ 第274章 274 “是吗？真的剥了一百只螃蟹？” 纽约时间19点。 港口mafia美国分部的安室透接到了幼驯染的电话, 此刻正眉眼含笑地和对方谈天。 “是啊。” 绿川光的声音里透着心酸，“首领说要给太宰大人做‘百蟹面’, 我和织田作……织田先生从天刚亮忙起, 紧赶慢赶才在生日宴开始前处理完。” “辛苦了。生日宴怎么样？” “和我们以前上学的时候有点像。” 绿川光补充，“就是你22岁时候的学校。” 警校？ 安室透诧异地问:“哪里像？” 绿川光含蓄地答:“都相当热闹。” 安室透似有所悟，“气球、彩旗、礼花？” 绿川光:“差不多。” “……” 安室透想说什么, 最终又沉默了。 他觉得hir越来越适应在mafia的生活。 这或许是好事, 或许不是，以往卧底在黑`道反而对黑`道产生感情无法重新穿上警服的例子也不是不存在。 ……但港口mafia真的是能用老眼光来看待的组织吗？ ——安室透对此持保留态度。 放过严肃的意识形态问题, 两人天南地北地聊了不少, 除了某些词汇需要稍微修饰外, 他们几乎无话不谈，因为在同一个组织卧底不需要保密什么…… 这种感觉如此惬意，安室透懒散地倚着椅背, 在守卫重重的分部办公室里放松了身体，只觉得大脑得到了充分的休息。 “坂口先生也被邀请了。” 绿川光随意道。 “特务科也是异能组织，坂口君又在横滨，专业比我们对口。”安室透同样不以为意。 在太宰治的生日宴被邀请为宾客，代表着坂口安吾在其心中的地位, 两位公安卧底和一位特务科卧底间，是后者偷跑了, 且没有告知前两者这个信息。 这很正常。 ——兄弟部门之间也是有竞争的，不可能说我辛辛苦苦收集的情报无条件分享给你, 互有隐瞒、互有底牌，需要合作、需要帮助的时候再友好交流才是常态。 “生日宴玩得有点疯, 尤其是后来, 兰堂先生提议让首领和太宰大人‘亲一个’的时候, 中原大人直接飘起来大概30cm……” ？！ 安室透怀疑自己幻听，“你说什么？” “中原大人……” “上一句。” “哦，这个啊。”绿川光忍着笑，故意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我没说吗？首领和太宰大人谈恋爱了。” 安室透低低喊了声hir，磨牙道:“你等着，等我回去我们单挑！” “怕你不成？” “很有信心嘛，剥五十只螃蟹就腰酸背痛的绿川同学？” “……” 幼驯染组互怼完毕，就mafia的年轻首领和他刚成年的干部恋爱的事情发表了一番没有营养的分析后，充分地认识到了自己和对方都是恋爱经验约等于无的单身汪的事实，颇感扎心，并逐渐冷场。 “我晚上还有工作，先挂了？” 纽约的安室透说。 “我也该做早饭了，下次聊。” 横滨的绿川光道。 电话挂断。 安室透静坐着思考了会儿，突然想起—— 记得神代君说过，尾崎红叶是他的姐姐，中原中也是他的弟弟，现在太宰治由挚友转为恋人，森鸥外又是太宰治的老师…… 首领和干部真就全是一家人了。 这就是家族吗。 日本起家的mafia，居然和起源地意大利的黑手党组成模式趋于一致。 而以家族为核心…… 稳定性首先会上一个台阶。 安室透长腿一蹬，办公椅受力旋转，他在转动中悠闲地想:那么mafia的第五位干部会是谁？细数有可能的人选里，似乎是琴酒最具竞争力，虽然琴酒没有异能，但冷酷的劳模擅长卷死一切不服。 有点不和谐啊。 不知道为了加入这个温馨的大家庭，琴酒有没有入赘的意愿？尾崎红叶配琴酒年龄差太大，实在委屈女孩子，不如考虑下森鸥外？ 安室透恶意地想。 并衷心祝愿琴酒的发际线向森鸥外靠齐。 * 翌日。 安室透再次接到了绿川光的电话，这次是个正经的大消息。 港口mafia获得了由异能特务科最高长官颁发的—— 异能开业许可证。 从今往后，mafia从政府那里得到了从事非法活动的许可。 用更简单粗暴的语言概括，即是说，mafia可以合法地使用异能杀人，享有甚至比警察还要更胜一筹的权力。 “怎么会？” 安室透不可置信地追问，“种田长官是出于什么考虑……？” “我只知道mimic。” 绿川光苦笑，“好像是由法国战场老兵组成的雇佣兵组织mimic逃离欧洲、偷渡日本，击溃他们、驱逐他们本该是特务科的职责，但特务科缺少高端战力，于是借用了mafia的力量……可能是首领借这件事和种田长官达成了协议吧。” “我已经把这些情报上报给管理官。”顿了顿，他说，“再多的就不是我能打探到的了。” 沉默蔓延。 安室透很想飞回横滨直接面对面询问神代清和，却也知道这只能想想，他并没有那样的身份和立场。 异能开业许可证。 挂断电话，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垂眸思索。 异能杀人合法化…… 吗？ 阿美莉卡似乎更早地贯彻了这些呢。 管理着美国分部的安室透当然继承了太宰治和尾崎红叶维护的人脉，认识一些组合的成员，在组合里，首领菲茨杰拉德是大资本家，其成员在政府、大企业里身居要职的人也不在少数，组合在出国时甚至还能光明正大地持有外交豁免权…… 算了。 让管理官定夺吧。 至少公安管理官可以直接联系特务科的种田长官。 安室透叹了口气，把思绪转回手头的工作来。 7月中旬他要回横滨一趟汇报工作，现在已经快6月下旬…… 是时候整理报告了。 * 7月。 安室透在前往机场的路上，遇到了一场爆发在马路上的枪战，细看歹徒似乎还是异能者，车子不得不绕了个大弯。 好在早早出发，没有错过登机。 行程要12小时，安室透在用目光检查过乘客、空乘和飞机结构觉得没有什么问题后，闭目养神起来。 有那么一小会，他似乎睡着了。 然后睁开眼—— ？！ 入目景象大变。 他仍然坐在飞机上，窗外是平稳的云层，可乘客和机组人员的面孔都变得陌生，他不动声色地低头，发现自己穿的衣服也不是原本的那身。 等等！ 该不会？！ 安室透打开手机镜子软件，看过后松了口气。 脸还是他的脸。 久经考验的公安卧底飞快镇定下来，面不改色地将身上携带的东西取出查看，同时竖起耳朵听乘客的交谈，不放过一点线索。 20分钟后，安室透根据饱览热门电影的经验，心情复杂地得出结论。 他换了个平行世界。 今天是3月30日，这个世界的同位体正坐在美国往日本东京的飞机上，还赶得上今年樱花季。 重中之重，现在是去年。 换言之，黑衣组织仍在里世界活跃，‘安室透’仍是组织的情报员波本，生活在黑暗混乱、踏错一步就死无葬身之地的高压环境里。 ——怀念mafia。 ——而惨烈又值得庆幸的是，这个世界的横滨并非租界，席卷世界的大战虽存在却不是异能大战…… 是的。 这个世界，没有异能。 也没有港口mafia。 唔，既然我在这里，那么同位体是不是交换过去了？ 希望他能适应。 安室透虔诚地向天照大御神祈祷。 * 航班抵达东京。 安室透取了行李，跟着下机的人流往机场外走去，他一路张望，没有见到有疑似黑衣组织的接机人员，不由得松了口气。 虽然他也有波本的履历，完全能够本色出演，但能晚点和黑衣组织的人打交道总是好的。 尽管回日本就意味着有任务。 ……没有琴酒也会派，这位日本区劳模可看不得同僚太清闲。 ——所以自己到底是怎么穿越的？马路枪战？又要怎么换回去？这里可没有异能，而时空的研究…… 反正他没查到成功案例。 唉。 只能指望到时间自动换回，或者神代君说不定会能发现不对想想办法…… 既来之，则安之。 租好公寓打扫完卫生入住，安室透在上床休息前，接到了琴酒的邮件。 【任务:2号登上星光号。 ——gin】 不愧是疑心病晚期的琴酒。 给的信息如此破碎，想必是要见面详谈？ 安室透不了解这个世界组织内部人际关系，谨慎地回了个k，而后习以为常地看着黑衣组织的邮件在闪烁后消失无踪。 ——这就是他没法通过同位体的手机找组织情报的原因。 金发黑皮的公安卧底查了下星光号的资料，发现这是艘游轮，他内心本能般列出登上这艘游轮的方法abcd，想了想又用纸笔写下琴酒的邮件内容藏在床板里，避免睡一觉就和同位体各归各位，坑了这个世界的自己。 * 安室透睡得不太好。 第二天，他是被琴酒的电话吵醒的。 确定没有换回去·安室透疑惑地看着响个不停的手机，感受到一阵寒冷。 琴酒生气了？ 气到我在这边都觉得冷？ 安室透接起电话。 “波本，为什么没有来。”琴酒冰冷的话语从手机那端传来，言简意赅、森寒冻人，“星光号离岸了。” “？” 安室透莫名其妙，“不是说2号？” 琴酒的声音更冷，仿佛忍耐已到达极限，“今天就是2号。” “不可——” 能。 安室透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边接电话边顺手拉了拉公寓卧室的窗帘，窗外纷飞的雪花让他失语。 这是…… 怎么回事？！ “抱歉，琴酒，我睡过头了。” 意识到自己遇到了超自然事件，安室透态度诚恳地道歉并许诺在下次任务里尽心帮忙，熟练地搬出朗姆驳回琴酒试图加价的提议，又和这个疑心病掰扯了几句，平安地结束通话。 他知道琴酒不相信他的理由，但那不是重点。 安室透细看被忽略的手机桌面，显示今天是12月2日，天气小雪。 “……” “…………” 难怪这么冷。 身经百战的公安卧底拥有丰富多彩的经历铸造成的经验，足以让他应对世界上大多数场面，可这个场面他—— 怎么可能昨天春天，今天冬天啊？！ 荒谬。 安室透神情扭曲。 他点开手机日历，额角的青筋欢快地跳起踢踏。 明天是2月14日？！而且再过半个月又是2月14日？！你跟情人节杠上了是吧？！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呜。 缺少冬衣的可怜公安裹紧了他的小被子—— 首领，菜菜，捞捞。 第275章 275 港`黑内网论坛。 【主题：有没有发现, 我们中颜值最高的两位关系更进一步了？】 【主楼：如题，就是首领和跟他形影不离的那位大人啊，嘿嘿嘿嘿, 没人发现他们的耳坠是同款吗？一人一只的那种！他们的白衬衫好像也有点像, 但级别问题我没法凑太近看, 急求有条件的家人确认！】 【1L：……啊？白衬衫不都长一个样吗？】 【2L：这是重点吗？！（痛心疾首.jpg)一哥你能不能看看重点！】 【3L：嘿嘿嘿嘿。】 【4L：前面三楼都在干嘛啊, 我来说，更近一步是不是那个意思？（狗头叼无刺玫瑰.jpg）】 【5L：欸嘿。】 …… 【10L：你们都在打什么哑谜, 感觉被排挤……】 【14L：提示一下ls，绯闻，桃色。】 【15L：硬核提示。】 …… 【20L：真的不能直说情侣耳环情侣装吗？】 【21L：卧槽我听懂了！】 【22L：保真吗？我觉得好朋友也可以用一样的衣服首饰啊, 这不代表什么吧。】 …… 【38L：腐眼看人基, 这是男子汉之间的友谊！要是他们俩真有一腿, 我到办公楼门口裸奔！】 【39L：已截图。】 【40L：截图+1, 我看你好你兄弟, 男子汉说到做到！！】 【41L：做不到那位大人站你床头！】 【42L：好恶毒的诅咒（滑稽】 …… 【130L：冒泡, 我观察过了, 首领和那位大人穿的确实是一样的衣服，另外我觉得lz是在钓鱼，都能看清那么小一只的耳坠了，看不清衬衫和外套？大伙还是散了吧，没准那位大人现在就在天姿国色灼灼怒放如牡丹含蓄优雅又不失利落斩男又斩女的某位干部身边看论坛后台呢。】 【131L：……】 【132L：？？？130L你小子情报组的吧？！】 【133L：听人劝, 撤了。】 …… 敷着面膜，贝尔摩德慢悠悠地滑动鼠标, 看着这个就“首领和太宰干部到底是好友还是情侣”吵出一百多层的帖子打发时间, 每刷新一次都有不少新回复。可惜在130L提出某种可能后, 跟帖的人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 她倒是知道答案。 贝尔摩德对爱情可说是经验丰富, 不论是作为好莱坞的大明星，又或者是作为里世界的千面魔女。 在Mafia，贝尔摩德是尾崎红叶的直属部下，见到太宰治乃至神代清和的机会并不少，当那两人同框时，不需要用言语告知，一个简简单单的对视、一个看似寻常的动作，就在无声地诉说。 年少时的爱情啊，青涩又美好，如诗似歌，悠悠流淌于眉梢眼角，他们并没有刻意隐瞒，她又怎么会瞧不出？ 这样想想，几年前首领伪装的那位川上少女其实只骗了她性别，和太宰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什么的…… ——是实情。 贝尔摩德优雅起身。 已是7月，昨天下了雨，今日的太阳便没有那么炽烈，她手头的文书工作都处理得差不多，不如跑跑外勤，观察一下城市的旅游业发展，比如以顾客的身份考察一下各商场专柜的接待态度。 ——俗称买买买。 然后她就在横滨街头，发现了一只落单的波本。 记得波本从美国飞回来，这时候在横滨倒不奇怪，可波本为什么没回Mafia，在街上闲逛，表情还……似乎有 点迷茫？ 贝尔摩德作为情报员的那根弦动了。 你最好不要搞什么幺蛾子，波本。 在Mafia待得挺开心·贝尔摩德安静而迅速地换了张脸，悄悄跟了上去。 * 安室透……为了避免混淆，我们叫他降谷零吧。 从没有异能、时间线异常的平行世界而来、公安在黑衣组织的卧底降谷先生。 降谷零同样在飞机上打了个盹。 而后一睁眼世界大变。 他同样判断出自己应该是穿越到了这个世界的同位体身上，但难以把握自身此时的状态。 因为时间是明年。 降谷零原以为这个世界的同位体仍在黑衣组织卧底，毕竟他已经卧底了5年，仍未触到这黑暗中身躯庞然的组织的核心，想必再过一年半载也不会有质的变化，但在他检查了手机后，便不确定了。 下机领了行李后更是如此。 手机里，浏览器的历史记录没有删干净，通话记录、邮件也保留了许多，这不像是在黑衣组织的高压环境下生存的卧底的工作状态；而行李更离谱，里面居然有不少美国特产，有相同的买了好几份，一看就是带给不同的人的…… 这合适吗？ 难道组织已经覆灭了？！ 他搜索到莎朗·温亚德已举办葬礼，而克丽丝·温亚德息影销声匿迹，与此相对应，他的通讯录里有个克丽丝…… 降谷零很有打电话过去问问的冲动，却又清楚地知道自己全无筹码，恐怕说不了几句话就会露馅。 这个世界，陌生又熟悉。 工藤新一同样处在失联状态，毛利小五郎同样十分活跃，东京最有名的侦探却是和一位推理作家同名的绫辻行人，而日本公认最厉害的侦探是横滨的和另一位推理作家同名的江户川乱步—— 不，不是同名，是本名和作家的笔名相同。 接连撞了两个…… 这是这个世界流行的取名风格吗？ 降谷零没有见到接机的人，只能根据浏览记录里的横滨天气预报判断出同位体原本是要去横滨，而在这个世界…… ——横滨竟是租界。 恋人为国家·降谷零：“…………” 和安室透能根据网上搜索的信息迅速判断出那个世界不存在异能不同，降谷零来自没有异能的世界，而异能本就是不存在与民众认知中的、都市传说一类的东西，他当然也无从知晓异能、乃至异能大战中日本的战败到底何等惨烈，才无可奈何地把横滨租借了出去。 现在，他正徘徊在横滨街头。 这座临海的租界城市看起来很繁荣，正是暑假，人流往来不绝，不少满脸新奇四处张望的游客。 路边有穿志愿者衣服的学生在发旅游手册，隔一段落就能看到黑西装保安，壮硕的身躯予人直观的安全感。 ……不。 ——不是保安。 降谷零确定自己闻到了硝烟的气息，他拿起手机，更细致地搜索起横滨，去本地论坛逛了一圈…… 哦。 综合判断，港口Mafia统治的城市……吗？ 离谱中透着丝丝合理。 降谷零远眺传说中的Mafia的方向，从这里也能看到五栋楼的尖尖，又收回视线瞥向兢兢业业工作的黑手党保安—— 算了。 先考虑自己吧。 在网络上能搜到的都是些大众新闻，除了让他知道两个世界的异同，不能给出更多的信息，他连自己究竟要去横滨的哪里、是不是和人有约都不知道。 如何破局？ 要不等等吧。 假设同位体 还在黑衣组织，他从美国来到日本，过不了多久琴酒就会派任务了。 降谷零头一次这么期待琴酒的联络。 嗯？ 好像有人跟踪。 * 可能被发现了。 贝尔摩德谨慎地停下脚步，神态动作自然地拐进路边小店，给神代清和打了个电话。 “……他看起来和波本很相似，步伐和惯性动作都没有问题，但好像是第一次来横滨，那种陌生骗不了人。”贝尔摩德压低声音汇报着她跟踪得到的蛛丝马迹，“我怀疑那不是波本本人，是别人易容或者用异能变的。” “失忆？我觉得不太像。” 贝尔摩德没有把话说死，“当然，我还没有和他接触过，这只是初步印象。” “这样啊……” 手机那端传来神代清和不掩愉快的声音：“那我来接触吧！” 贝尔摩德：？ * 瞧，前方有一只野生的波本！ 神代清和回想着芥川见到太宰猫猫时的表情，切换迷弟模式。 神代清和A了上去。 * 降谷零在看酒店。 他从志愿者手里领了旅游手册，坐在路边的长椅翻看，不出意料地在里面看到了酒店推荐。 在琴酒联系之前，总要先找个暂时的落脚点。 如果是在东京，他倒是知道好些不错的可以短租长租的公寓，但这个横滨他是真的不熟。 眼前落下一片阴影。 ？ 以为只是行人路过的降谷零抬头。 面前站着个年轻的男性，似乎是学生，黑发琥珀眼，朝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声音却很小：“降谷先生！” 降谷零：？！！ 两人顺理成章地转移到了路边咖啡馆。 男生自我介绍叫神代清和，是东京帝丹高中的学生，这次是趁着暑假和同学一起来横滨玩的，之所以能认出他，是因为自己的表哥是他的同期，经常在家向表弟安利这位当初的警校第一，而他的外表特征也确实醒目。 哦对，表哥的名字是从当初入侵公安内网得到的情报里挑的。 主打一个真实。 “我以后也要考警校！” 神代清和殷勤地帮他往咖啡里加奶加糖，眼睛亮晶晶、崇拜地看着降谷零，低低道，“希望能成为和降谷先生您一样优秀的警官！” 降谷零：“……” 同期的名字对上了，是有这么个人。 而眼前的神代清和表情很真诚，周身的气息也很温和，看起来不太像是黑衣组织派来试探他的……不如说，更像是生长在光明里、阳光下的花朵。 降谷零将咖啡凑在鼻端闻了闻，确定没有异味，做出喝咖啡的动作。 但只是碰了碰唇。 他观察着神代清和，说：“我现在叫安室透。” 神代清和会意地点点头，“安室先生，”而后声音转低，“您是在港口Mafia卧底吗？” “为什么这么说？” 降谷零不动声色。 “您的行李箱上，有Mafia的标志。” 神代清和露出“这一定是安室先生在考验我”的表情，“这应该是Mafia的员工福利吧？安室先生一定在里面身居要职，我听说Mafia的势力已经扩展到整个关东，好多机构和组织想派间谍进去都失败了……” “安室先生超级棒！” 附赠一双闪亮的星星眼。 降谷零：“……” 他回想起见到神代清和以来对方的表现，在说起他的真名时总是降低音量—— “你早就看出来了。” “嗯，我觉得这是一个优秀的警察必须有的观察力。” 神代清和背脊挺直，眼神清澈而朝气蓬勃，仿佛在接受检阅。 降谷零唇角线条微微柔和。 是了。 无论在哪个世界，他想守护的，就是这样的国民。 “安室先生，”神代清和有点害羞地垂下眼，声音又变小了，“那个，就是，我可以叫你安室前辈吗？” “虽然现在我还没考警校，那个，我做过模拟题，我觉得我肯定能考职业组……” “当然可以。” “哇，谢谢！我是说，安室前辈！” 语无伦次又暖人心脾的话语被一道声音打断—— “清和？” 太宰治恰到好处地登场。 “我来介绍下，这就是跟我一起来横滨的同学，太宰治。” 神代清和脸上因可以叫前辈而透出的笑容还没消下去，朝降谷零眨眨眼，“这是我以前打零工认识的前辈，安室透，安室前辈。” “初次见面。” 太宰治做了个握手的姿势，鸢色眼眸暗含挑衅，“请多关照。” 降谷零接收到这莫名的敌意，他知道这世上本就有很多没来由的情感，并没放在心上，态度平和地起身和这个年轻的学生握了握手。 啊。 不是异能变的。 两个黑手党同时想。 “太宰治？” 降谷零含笑调侃，“看来你的父母对你期望颇高。” 神代清和心中一动。 在这位安室前辈的观念里，‘太宰治’似乎别有含义。 而这只是个名字。 人名…… ——名人？ 神代清和开始复盘。 排除异能，接触下来，他基本确定这个安室前辈是真货。 紫灰色眼眸里是温和又坚定的光，那种对优秀的未来警察的期许不太可能是演出来的，而对横滨有些陌生，不认识自己和太宰，记忆里有一位叫太宰治的名人存在…… 这位安室前辈—— 仿佛来自相似而不同的另一个世界。 平行世界？ 神代清和地带起话题，“其实太宰同学和那个太宰治挺像的。” “哦？” 降谷零挑眉，“哪点像？风流，写作，自杀？”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啊这。 第276章 276 “他们真好看。” 路边的咖啡馆里, 一个女孩眼神迷离地感叹。 她的朋友同样在欣赏某聚集了三位各有特色的帅哥的卡座，闻言怂恿，“上去要个line？” 女孩摇摇头:“不了, 我看看就好。” “那你看的是谁啊？” 朋友压低声音贴近了她, “说实话，最喜欢哪个？” “金发的。” 女孩跟着说悄悄话, “他看起来就是那种阳光开朗大男孩耶, 一直在笑, 像个小太阳一样。” * ‘愉快’的谈天结束。 小太阳·降谷零走出咖啡馆，嘴角立刻拉平。 他乘坐电车到达看好的酒店, 进入客房放下行李后, 锁好房门又仔细检查确认没有监听监视设备, 才坐在单人沙发里，取出手机联网。 搜索太宰治。 果然。 这个世界没有作家绫辻行人和江户川乱步，也没有作家太宰治。 如果说连撞两个名字只是巧合，那再出现第三个同名还不怀疑，就不是他了。 降谷零闭了闭眼。 于他这样长期处在卧底状态的公安而言，怀疑一切已经是种基础的素养，所以他没有喝咖啡，没有聊稍微深入的东西，没有和谁交换联系方式…… 但有那么一小会儿，他是真情实感地把神代清和看成后辈的。 哈。 原以为这个世界的同位体的处境比自己要好, 现在看来，也是危机重重。 降谷零眯起眼睛。 神代清和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他的人设已足够优秀, 如果要继续取得我的信任, 只要不假装这里也有位名人太宰治就好, 他为何要附和我？ 就像是…… 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位作家太宰治的信息一样。 败笔。 莫名其妙。 优秀的情报员波本同学丈二摸不着头脑地陷入沉思, 从正面反面侧面去猜测神代清和的目的，最终都败于对方神奇的自我拆台，唯一符合逻辑的结论仍是先前那个，对方急于知晓作家太宰治的信息。 自称太宰治的少年就是神代清和引出这个话题的引子。 降谷零还记得他说出作家太宰治的代表作叫《人间失格》时两人古怪的表情，好像看到猪在天上飞。 之后聊起作家太宰治的生平，更是…… 回忆起棕发少年平静中透着一丝漠然、漠然中透着一丝尴尬、尴尬中透着一丝威胁的奇异表情，降谷零突然有了个离谱的猜测:这个太宰治少年，和那位太宰治作家，该不会有什么关联吧？ 假设两个世界的事物一一对应—— 那他就是太宰治！ 同位体。 又见同位体。 推理作家绫辻行人和江户川乱步在这个世界的职业是侦探，那太宰治呢？单纯的学生绝不可能，他又会有怎样的身份？而且又为什么，似乎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 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降谷零叹口气，这个世界的自己生活真是水深火热。 不。 或许是他知道的信息太少才会举步维艰。快点换回来吧。虽然完全不知道要怎么交换。 * 时间稍稍回拨。 降谷零的身影消失在咖啡馆，太宰治立刻啪叽趴在桌上。 脸埋在手臂里看不见那种趴法。 他自闭了。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摸摸他棕色的发旋，安抚道:“那个又不是你。” 他也知道这句话不太有说服力。 自杀已经对上，而以太宰猫猫的相貌，越长大就会越吸引异性，至于写作……织田作都出版几本了，平行世界的太宰发表作品也不奇怪。 ——对于太宰的作品能否引领时代，对自家猫猫信心爆棚的铲屎官表示毫无疑问。 神代清和改口:“我不会让你变成那样的。” 他有点心疼地轻拍太宰的脊背，想起那位安室前辈口中游荡如孤魂、屡次自杀终于成功的太宰治，那位作家或许写出了许多伟大的作品，但他的心灵无疑是荒芜的，常世中寻不到他的伊甸。 在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的注视下，黑发的青年覆过去，轻轻拥住了鸢眸的少年。 人体的温度如此鲜明。 是清和。 太宰治保持着埋头的姿势，悄悄动了动往神代清和的方向蹭了蹭。 呜。 撒娇猫猫超可爱！ 神代清和结结实实被萌到，开心地回蹭。 * 从咖啡馆出来，神代清和开始往降谷零的手机发邮件。 尽管他判断这个安室前辈是真的，但异能无所不能，还是再试一次稳妥。 * 【安室前辈，今晚出来玩吗？ 你想必有很多疑问，不过不用担心，我们都是这个世界的你的同伴，坦诚交心的那种，不然也不会知道你的真名。 ——清和】 降谷零:“……” 的确。 根据神代清和的提示，他查了行李箱上的标志，是港口mafia的没错。 这就代表，这个世界的自己很大可能是如神代清和所说的、在黑手党组织卧底的公安。 既然如此，知晓他的真名、能自由地往这个手机发邮件的神代清和，理应和他的同位体关系密切。 降谷零盘了盘这个逻辑。 神代清和通过某种途径知道本世界的降谷零出了问题，于是捏了个身份跑来碰瓷……不，试探，试探过程中发现他是平行世界的降谷零，于是警报解除，开始放飞自我，伪装逐渐不走心…… 或许这个世界的自己原本和神代君约好了某时某地见面，突然被交换过来的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没有去赴约，才引发了后面一系列的事情…… 逻辑通顺。 【出来玩吗出来玩吗出来玩吗？ ——清和】 降谷零:“……” 他有点好奇。 所以，真正的神代君到底是什么人，又和这个世界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琴酒应该是不会联系了。 唉。 先前还觉得琴酒有点眉清目秀，现在想想，果然面目可憎。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黑衣组织，希望没有，希望琴酒贝尔摩德这批人全英年早逝。 天照大御神保佑。 降谷零虔诚地祈祷完，给神代清和发去肯定的回复。 * 月光柔和温润。 但海风剧烈。 热情扑脸的海风将欢笑和喧闹送入耳中，降谷零来到约定好的地点——某片沙滩，很容易就找到了人群中隐隐成为焦点的神代清和与太宰治。 偷看他们的女孩实在有点多。 “安室前辈！” 神代清和热情地打招呼。 港口城市的夜晚浸润凉意，神代清和加了件黑色的风衣，气质不似白日温和而缺少攻击性，变得有些不动声色的危险。 太宰治更甚。 披着黑外套的太宰治仿佛被解放了某种封印，咖啡馆里鲜亮的眉眼变成种和夜色相衬的阴郁，不再伪装的他阴沉沉地睨了降谷零一眼，公安卧底敏锐地察觉到黑暗居民中顶级掠食者的气息。 不会吧。 这个世界的太宰治混黑……了？ 拥有深深的国家自豪感·降谷零深呼吸，仍有种眼前一黑之感，作家太宰治是日本的文豪，日本的名片之一，这样的人物换个世界居然在混黑？！ “冷静。”神代清和似乎看出他的想法，感慨地拍拍降谷零的肩膀，“他们是两个人。” “……嗯。” 神代君真的很善解人意。 ——换言之，擅长把握人心。 降谷零下意识地开始分析，甚至已经在可惜对方并非他所宣称的警界后辈了……但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吧。 公安卧底想了想，用一个安全的问题打开话题:“下午在咖啡馆，太宰君为什么会对我有敌意？” “按照剧本，我暗恋清和。” 太宰治幽幽盯着降谷零，“如果没有清和的自曝，剧情顺利进展下去，你会发现我心思阴暗，因为嫉妒会偷偷下手赶走所有跟清和关系好的同性异性……” 然后就要来对我下手了？ 降谷零点点头，提出疑问，“有更简单的剧本吧，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圈子？” “这样比较写实，方便本色演出。”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表示，“安室先生不妨猜猜看，我暗恋清和跟我想赶走你，哪个是真的？” “……” 降谷零沉默了会儿，“后者？” “答案正确！”太宰治飞快地在神代清和脸上啾了一下，猫猫骄傲，“因为我是明恋！” “……？” 神代清和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个，我们在谈恋爱。” “……” 哦。 降谷零看着眼前手牵着手，黑暗气息似乎都被粉红泡泡淹没的小情侣，回想起这一天来的经历，只觉心如止水，再也不会有能让他惊讶的事物—— 然后他就听见一个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做夜宵花了点时间……” hir？！ 第277章 277 有那么一瞬间, 神代清和幻视了金毛警犬的飞机耳。 紧张？害怕？聚精会神？ 神代清和兴趣盎然地看着平行世界的安室前辈光速扭头去追逐声音的来源，而后和绿川光对上视线。 降谷零的心脏就要跳出胸膛。 是hir。 他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这样告诉他。 尽管胡子刮得很干净，头发扎起小辫, 还戴了副眼镜…… 他仍是一眼认了出来。 太好了, 这个世界的hir没事。 降谷零万般庆幸地想着，犹如凝水之人终于呼吸到氧气，脑海中纷纷扰扰，如被摇晃的碳酸饮料泛起无数气泡, 乱到无法思考。 他滞在原地, 贪婪地注视着那个身影，注视着生死相隔的幼驯染礼貌地朝他点点头, 而后掠过他，走向了神代清和两人。 “……” 好半晌，降谷零终于恢复冷静。 而神代清和太宰治绿川光三人小组已交换过一轮意见。 太宰治若有所思:“他看到你时情绪波动大到不正常……” 他直言不讳，“你在那个世界可能没了。” 绿川光:“……” 神代清和同样有所推测，“安室前辈竟然没怀疑你是异能的产物——是不讲道理的直觉？还是那个世界……没有异能？” 在某次三卧底小聚后，身兼二职的神代清和便从搭档安吾那里知道了一些事。 比如当初正是因为机缘巧合的「堕落论」, 某在酒厂卧底的苏格兰威士忌才逃过一劫。 但mafia首领不该知道这点。 于是神代清和明知故问:“你是不是曾经遇到过生死危机, 依靠异能带来的转机才侥幸活下来？” “……” 绿川光心情复杂地点点头。 今天下午, 他被首领通知，从美国回来的zer出了问题, 需要他来判断是否本人。 ？！ 当时绿川光担心极了，赶忙询问详情，然后就得到了对方可能是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安室透的离谱猜测。 据首领所说, 因为对方说了一个非常详细的、实在不像是编造的故事…… 具体内容牵涉到机密没法告诉他。 ——嗯。 ……比如《人间失格》什么的。 ——编造的可能性极低。 ——太宰治的异能名, 知晓之人屈指可数。 绿川光忧心忡忡地等到夜晚约定的时间, 拎着做了三遍才接近正常水准的夜宵, 见到了降谷零。 神代清和认真问:“那么你觉得，他是本人吗？” 绿川光眼眸坚定:“是。” 尽管可能在细节上有所出入，但那种虚无缥缈的、或许是灵魂里透出来的熟悉，无声地告诉了他答案。 ——这是来自幼驯染的判断。 “那么……” 神代清和话锋一转，轻快道，“今晚好好玩吧！” 绿川光:？ 神代清和拍拍他的肩，笑着表示:“人家难得过来一趟，难道不该好好招待？” “……嗯。”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 绿川光纠结地想，首领你是不是心有点大？这难道是什么很寻常的事情吗？这可是另一个世界—— 仔细想想，就算是平行世界，mafia似乎也无所求。 他莫名淡定下来。 ——然后开始分夜宵。 “安室先生？” 恢复冷静的降谷零:“来了。” 关东煮、寿司、水果芭菲……好像混进了奇怪的东西。 降谷零正腹诽，就见太宰治动作自然地拿起水果芭菲，递给了神代清和。 “……” 这就是甜甜的恋爱吗？ 降谷零端着热气腾腾的关东煮，跟着同伴在沙滩的人流间穿行，“这是乐队表演？” 只见沙滩上搭着几个舞台，中间的最大最繁复，看起来最正式，边上的几个较为简陋，每个舞台边都有漂亮的看板娘或帅气的看板郎，不少游客和本地市民围着他们拍照合影。 “是地下偶像。”太宰治言简意赅，“今晚有pk。” 降谷零似懂非懂地看向绿川光。 绿川光看向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这只野生的安室前辈不知道就算了，绿川君你怎么回事？！ 你明明一直待在横滨啊！！ 特务科的青年情报员恨铁不成钢地想。 “算是个特殊景点吧。” 神代清和一秒心平气和，“安室前辈知道这座城市是港口mafia在规划吧？” 降谷零平静点头。 神代清和娓娓道来:“mafia先在沙滩上搭了个舞台，喏，就是中间那个，安排一个小有名气的地下偶像团体在舞台做了次回馈粉丝的表演，让他们当场被某个经纪公司签下，再把这件事通过媒体运作……” “总之，现在已经形成产业链。” 他省略了中间繁琐的操作，直接说结果，“节假日的夜晚，地下偶像和一些经纪公司会闻名来这里寻找签约机会，粉丝和喜欢跟着素人一路养成的民众也常来捧场，形成独特的风景线后，市民多了个休闲娱乐的去处，旅游攻略上也多了个吸引游客的景点……” 绿川光:“……” 降谷零:“……” 幼驯染组面面相觑。 降谷零细品着这多赢的局面，感兴趣道:“这里的mafia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太宰治笑眯眯地夸:“都是首领英明。” 降谷零怀疑太宰治就是在这家mafia混黑，“是那位首领的主意？” “当然。” 太宰治与有荣焉的样子，“我们首领特别有社会责任感，看到日本地下偶像泛滥、缺乏演出地的新闻后，立刻就拿出了实际行动替政府分忧，基本没花经费就达成了这样的效果，不比那些只会鞠躬的要员强一万倍？” 非但没花，恐怕还有赚。 降谷零的视线扫过大舞台周边的小舞台，那些想必都是人们自发搭的，又扫过脸带兴奋的热闹人群…… mafia那位首领只抛了一个引子，便取得了今日的成果。 金发的公安卧底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处事灵活、面目深沉的中年人的形象。 太宰治追问:“安室先生觉得呢？” 降谷零不得不赞同:“确实非常优秀。” 可惜是mafia。 不过，租界的情况……或许这样才是最合适的。 另外，基本可以实锤太宰治是mafia成员了。 绿川光:“……” 可怜的厨师左看太宰治激情夸赞首领，蒙在鼓里的幼驯染同位体还在附和；右看首领本人vip位旁听，一派宠辱不惊的表情—— 真的好想吐槽啊。 首领，你这样听着不尴尬吗？是我的话已经找条缝钻进去了！ 神代清和似有所感，瞄了他一眼。 绿川光仿佛从那一眼里看出“所以我才是首领”的潜台词，不禁陷入沉思。 的确。 脸皮厚度也是成为大人物的必备要素之一。 “w——” 强劲的音乐奏响，表演即将开场！ 有青春可爱的少年少女在发选票，pk结果是由观众投票决定的。 按照约定俗成的规则，地下偶像团体分别在小舞台上表演，视参与团体多寡每局淘汰末位或末两位，最终由观众推举出的冠军，会在中央大舞台上加演，而冠军也是最容易被经纪公司看中的。 “好幸运！今天有pk耶！” “暑假人多嘛，我上个月每周末来都没等到……” 四人组混在叽叽喳喳的观众群中，跟着听过了摇滚、抒情、搞怪等各种曲风，看过了宅舞、街舞、体操舞等各种舞蹈…… 绿川光无语地看着豆皮寿司被人摸走了两个，舞台前实在拥挤，他看到了手，但没把手跟具体的人对上号，只能更紧地抱住了夜宵。 降谷零:“……是个学生。” 他随口道，“我还以为横滨治安不错。” “还好吧。” 绿川光换了个姿势保护还没吃完的夜宵，“这里离mafia大楼挺近的，一般不会出什么大事。” 相当于在警署旁边吗？ 降谷零这般想着，本想抓住时机问这个世界的hir知不知道神代清和的身份，又迟疑着不愿破坏这只在梦中才会出现的、和幼驯染同游的场景，终究还是将那些不必要的思考暂时扔出了脑海。 冠军是他们投票的一个摇滚乐队。 现场表演果然还是摇滚更能带起气氛。 “安可！” “安可！” “安可！” 转移到大舞台的冠军团队按惯例需要至少再表演一次，却迟迟没有从后台出来，观众的热情逐渐有些抑制不住—— 降谷零:“出事了？” 绿川光喃喃，“这可是在mafia总部旁边……” 太宰治凉凉道:“万一有米花来客呢？” 神代清和已率先往后台走去。 他们在后台，遇到了毛利兰和…… ——工藤新一。 没错。 不是江户川柯南，是高中生模样的工藤新一。 背景是正掐着贝斯手脖子，情绪激动眼睛充血的主唱，和一干慌乱无措的乐队成员。 神代清和:“……” 很好。又是你。 工藤新一:“……” 损友是不是又在往我头上扣锅？ 空手道女健将和她的挂件男友在此，不需要四人组出手，在一番兵荒马乱后，脖颈青紫的贝斯手被救下。 主唱眼里的血丝更多，踉跄着道:“原来你们都站在他那边。” 主唱抬手，手中冒出了蓝紫色、半人高的电流，望之可怖，“那就不要怪我——” 银光一闪。 主唱秒速倒下。 神代清和慢悠悠理了理袖口。 他的麻醉针已经进化到不止能从手表发出，那样太显眼，魏尔伦失控那天他如果还只有原始版本的手表型麻醉针，不可能射中果戈里。 等下。 无视乐队的混乱，神代清和看向降谷零。 太宰治也看向降谷零。 “……” 降谷零脸带迷茫地看着绿川光，“那是……魔术？” 第278章 278 后台一分为三。 乐队成员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 心有余悸地看着倒地的主唱；降谷零神情恍惚地看着绿川光，世界观摇摇欲坠；剩下两对小情侣颇有置身事外的中立之感—— “诶。”吃了临时解药和小兰出来玩·工藤新一凑到神代清和身边，低声提问, “异能者犯罪打哪个电话？” “一样110。” 神代清和朝毛利兰友好一笑，“兰小姐, 麻烦你报警和叫救护车。” 毛利兰:“哦，好的！” 她再熟练不过地拨起号码来。 兰小姐这样的态度…… 新一君想必和她说过了我和太宰知道他两个身份的事情。还说过异能。当然，mafia什么的肯定没提。 高中生侦探不死心地追问:“接着警察会把他转到哪个部门？” “不告诉你。” 神代清和懒得搭理这个好奇宝宝，转向两位公安，温声道, “绿川君, 麻烦你和安室前辈解释了。” ——从安室前辈的反应里，他已知晓平行世界没有异能。 绿川光点点头。 “乐队去一个人, 跟外面的观众解释吧。” 太宰治笑吟吟地提建议，“免得他们冲到后台来。” “哦、哦。” 吉他手应和着走了出去。 * 十分钟后。 警察带走了主唱，救护车带走了被掐得差点死过去的贝斯手,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听完了工藤新一讲述的、他陪着毛利兰追星到后台、目击到的乐队里的狗血爱情纠纷…… 太宰治打了个呵欠, 无趣道:“乐队谈恋爱必暴毙的又一典型案例。” “已经很不错了。” 毕竟没有死人，神代清和表情欣慰, “看样子柯学在柯南身上体现比较多。为了东京的治安, 请多保持新一的形态。” 工藤新一冷漠:“相信科学。” 神代清和调侃:“刚才问我异能者犯罪热线的是谁？” 工藤新一:“……” 毛利兰眉眼柔和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在知道异能的存在时, 她有种三观崩塌的感觉，但在知道国家早有预案, 甚至有专门的管理部门后, 她的心便踏实下来。 政府不告诉民众, 想必有政府的考量。 毛利兰能感觉到, 新一还有很多辛苦没有告诉她, 在她无法帮助变小的新一的那段时光，是如神代君太宰君这样的人伴在新一身边，毛利兰很感激，她原本想向这些人道谢，又觉得自己没有立场。 她固然是新一的青梅竹马，可神代君他们，难道就不是新一的好朋友吗？ 这样做显得他们像是外人一样。 而且新一禁止她联系神代君和太宰君，即使来横滨玩也要悄悄的，说什么要过不受打扰的二人世界。 毛利兰悄悄红了脸。 * 降谷零和绿川光归队。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金发黑皮的男人，捕捉到他脸上仍残留的几丝细微的茫然，正要说什么，吉他手从前台来到幕后，“观众很热情，还想看我们表演，而且我看到一个大公司的经纪人也在等，万一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吉他手满脸为难:“怎么办？” 降谷零:？！ 警察和救护车都来过，观众还有心思看表演？还很热情？ 这就是租界横滨吗。 降谷零这么想着，浑然忘了外面还有不少来自其他地方的游客。 这是个配置齐全的乐队。 成员五人，主唱、贝斯手、吉他手、键盘手、鼓手，现在少了两个人，根本是没法登台的状态。 毛利兰同情地出主意，“现场招募？不是有其他乐队的人在吗？” 键盘手是个年轻的姑娘，同时是刚才那场狗血爱情纠纷的女主角，她擦干眼泪，皱眉道:“可是那样的话，就让竞争对手在经纪公司面前露脸了。” 鼓手诚实摇头:“那可不行。” 毛利兰没主意了。 键盘手突然目光灼灼地盯着后台非乐队成员的几人，期待地问:“那个，你们……有会弹贝斯的吗？” 降谷零飞快地卖了绿川光:“他会！” 金发黑皮的青年眉飞色舞，“绿川弹的可好了！” “太好了！” 鼓手不由分说地冲上来把贝斯塞进绿川光怀里，饱含热情，“谁来主唱？” 吉他手补充，“观众已经知道我们的成员出意外了，不会要求太高的，主唱有ktv的水准就行，谁来？” 降谷零在反应过来之前，就被三双手推了出去，“安室先生加油！” “你们……！唉，好吧。” 降谷零听到自己无奈同意的声音。 那不是他说的！ 降谷零猛地转头，看向下黑手的三个男生，竟然不知道是谁的伪声水平如此高妙。 工藤新一不好意思地笑笑。 神代清和优雅颔首:“卖人者恒被卖之，不用谢。” 太宰治忙着打电话:“……对，摄影师带设备来音乐海滩……” 降谷零:“……” 好狠。 鼓手一个短冲刺将麦克风塞了过来，可怜地看着他，“我们唱什么？” ……真是好问题。 降谷零沉思，降谷零干巴巴道:“要不，聪明的一休？” * 闲杂人等被以演出马上开始的理由请出了后台，等到太宰治联系的摄影师都就位，临时拼凑的草台班子乐队才堪堪登场。 观众竟然没走太多。 毛利兰:“不知道他们彩排了什么。” 工藤新一干笑两声:“希望不是儿歌吧……” ——当然不是。 借着朦胧的月光，观众看见熟悉的鼓手键盘手吉他手就位，接着是陌生但帅气的贝斯手，最后是富有异域气息的主唱—— 舞台灯光猛地亮起！ “w——” 铺天盖地的欢呼声如海潮翻涌而上，太宰治忽然噗地一声笑场，戳了戳神代清和，“仔细听。” ？ 神代清和侧耳，在一众欢呼声中听到了“asmdeus你超辣”的喊叫，忍俊不禁，“安室前辈的确有让人念念不忘的魅力。” 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感叹:“是啊，真羡慕。” 昙花一现的牛郎君。 热烈的音调响起，贝斯吉他键盘架子鼓一路飙高，观众挥舞着从流动小摊上买的荧光棒尖叫。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工藤新一眯着眼说:“好像，是贝斯手弹快了，后面就都收不住了……主唱本来想唱，但没法唱，张了嘴又闭上了……” “啊？” 毛利兰惊讶，“不是节目效果吗？” 太宰治严肃:“是。” 然后笑倒在神代清和身上。 第一首曲子变成了无主唱的纯伴奏，好在第二首曲子没跑偏，是首鼓点强劲的英文摇滚，神代清和短暂地担心了一下观众听不懂非日式英语怎么办，随后见他们跟着鬼哭狼嚎地很投入，就把这无谓的担心抛在了脑后。 后面越来越顺。 虽然出现了跑调忘词等等问题，但现场表演嘛，只要气氛起来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asmdeus！” 表演末尾，有奋力往前排挤、穿金戴银的女观众大声邀请，“今晚喝一杯吗？” * 街边的酒吧。 四人组已和偶遇的米花小情侣告别。 “所以asmdeus是谁？”终于脱身、衣服扣子都被热情的观众扯掉两颗·降谷零喝了口波本压惊，“阿斯蒙蒂斯，七宗罪中代表色`欲的魔王，谁会取这种英文名啊。” 绿川光正要点头—— 神代清和平静地扔下炸弹，“你当牛郎时的花名。” ？！ 降谷零险些把酒喷了。 “错了，”太宰治假惺惺纠正，“是这个世界的安室先生。” 绿川光用一种全新的目光打量降谷零。 降谷零很憋屈，“不是我！” 他调转矛头道:“而且神代君怎么知道？” 神代清和仍然很平静，平静地揭露，“我是你那时最大的金主。” 降谷零:“…………” 信息量超大。 cpu过载，降谷零在宕机的边缘摇摆，不信任道:“你哪来那么多钱？而且我记得牛郎店招待的是女客……” “那时候有个快病死的老头觊觎我，给了我很多钱，可以养你。” “……？！” “至于女客——” 神代清和唇角扬起，宛如慢动作般，昳丽面容一点点染上高傲和妩媚，‘她’挽了挽鬓发，懒洋洋一个抬眸，轻轻开口，清透的少女嗓音不紧不慢响起，似嘲讽似挑逗，“不是很简单吗？” 仿佛已经看到这位祸水级的少女。 其实神代君长得本来就很清秀，再换条裙子化点妆更…… 停止！ 你在想什么啊降谷零！！ 好歹知道先前是谁在用他的声音说话了。 金发公安试图转移注意力，失败，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疯狂抽搐，万万没想到平行世界的自己生活竟如此精彩—— “四年前的事了。”太宰治精准补刀，“那时候清和还未成年。” 降谷零扶额。 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何如此可拷。 不。 思维别被带跑，同位体去牛郎店肯定是为了卧底任务，那当时女装出现在牛郎店的神代君，是在打配合吗，还是在捣乱？ 前者吧。 谁会为了捣乱女装啊？应该不……会…… 降谷零突然不确定了。 他求助地看向绿川光，绿川光怔怔的，明显还陷在首领和幼驯染这精彩纷呈的过往中不可自拔，对着他的视线摇摇头，显然不知内情，爱莫能助。 太宰治继续快乐补刀:“所以我对你有敌意，录制你的演唱视频，你也是能理解的吧，安室先生？” 降谷零:“……” 降谷零头疼，“等他回来你跟他说。” 他闷了口波本，正色道:“既然这里有异能，那么，有让我和同位体交换回来的方法吗？” “我的想法是先静观其变。” 神代清和缓缓道，“涉及到平行世界，据我所知你是第一例。如果过几天没有变化，再尝试解决方案。” 降谷零沉着地点点头。 他也知道这肯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如果能自然地换回去最好。 hir点的也是波本。 神代君跟太宰君是波尔多。 四人悠闲地在酒吧里消磨了会时间，神代清和冷不丁道:“我刚刚想起，吉他手是不是也能担任主唱？” “不止。” 太宰治好为人师脸，“只要能边弹边唱、边敲边唱，谁都行的。” 绿川光:“……” 降谷零又闷了一口酒。 * 结账出酒吧。 准备回下榻酒店的降谷零被裹着往mafia总部走，他望着高高的五栋大楼，心里打鼓，“等等，我会露馅的！” “稍微注意点就好。”太宰治轻松道，“我们三个都会帮你的。” “而且你本来下机就该回mafia向首领汇报美国分部的情况，现在已经迟了很久了。” 太宰治实话实说。 mafia首领？ 降谷零前所未有地焦虑起来，对今日所见一切的认识让他把mafia首领摆在一个比黑衣组织bss不相上下、甚至更高的位置，他认为自己的一点疏忽可能会毁掉同位体卧底许久的努力，而既然已经迟了，见面更不可取—— “有没有办法让我现在受重伤入院？” “没关系。”神代清和示意想说什么的绿川光稍安勿躁，“我原谅你了。” ……什么？ 降谷零迟钝地眨眼。 “抱歉，如果说之前是谨慎起见，在绿川君确认了你的身份后还瞒着你，其实是有一点看戏的意思的。” 神代清和诚恳地道歉，琥珀色眼眸在月光下清澈剔透，“不用担心，你的汇报对象是我，明天你来首领办公室一趟，就当是已经报告了，之后我给你批假。可以原谅我吗，安室前辈？” 降谷零:“……” 过了一个世纪，降谷零总算消化了这段话，他的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你、你是mafia首领？” 神代清和:“嗯。” 降谷零:“…………” 脑海中深沉中年人的轮廓破灭，替换成眼前鲜活的年轻形象，想到同位体居然跟这位年轻的过分的首领有一段“牛郎与金主”的往事，说不定还有更多不得不说的经历，降谷零就觉得天崩地裂。 累了，毁灭吧。 他转向唯一的慰藉。 绿川光正愧疚而心疼地注视着他。 降谷零起伏的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而后意识到什么，“你知道我和绿川是……” 太宰治已经开始不耐烦，“清和，mafia首领；我，mafia干部；你和诸伏景光，公安驻mafia大使。” 他快刀斩乱麻掀完桌子，又软着声音撒娇，“清和，我有点困……” 神代清和:“等安室前辈原谅我就回去睡觉。” “……” 降谷零艰难地从高速运转的cpu里抽出空隙处理这件事，“我原谅你了。” 太宰治欢呼:“好耶！” 绿川光小声:“今晚我们一起睡，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降谷零内心逐渐安宁。 * 他们路过站岗的黑西装，来到左边的大楼搭乘电梯往上，到达高级公寓层。 “我给你煮碗醒酒汤吧。”绿川光对降谷零说，“你喝的有点多。” 降谷零点点头。 厨房在神代清和的宿舍对面，四人同路，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进了宿舍，绿川光打开厨房门，就见—— 伏特加和琴酒正大马金刀地坐在里面，琴酒肩头还站着只乌鸦。 降谷零:？！！ 伏特加抱怨，“怎么才回来？” 他站起身，搓着手道，“快做点吃的，大哥和我都饿了。” 乌鸦:“嘎！” 伏特加赶紧补上，“还有小七。”又打招呼，“波本，你也来找吃的啊。” “他不是。” 眼中满溢狩猎的光，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直直指向金发男人，琴酒咧开嘴，补完了整句话，“你不是波本。你是谁？” 这才是现实吗？ 紫灰色眼眸映出摇曳的世界，那些，都是临死前的幻觉吗？ 穿越。 混黑的太宰治。 活生生的幼驯染。 异能。 甚至还有和mafia首领的不可说往昔。 悲悲喜喜，纷纷扰扰。 他的走马灯真有特色。 饮下的酒水抓住时机涌上，将思维麻痹，降谷零目光迷离，转头，“咚”地一声，撞上了门板。 “z……安室先生！” 失去意识前，仿佛听到了hir的声音。 第279章 279 黑衣组织接触过琴酒的代号成员都知道, 琴酒是个多疑的人。 而与多疑相对应的，是他的敏锐。 琴酒的每一次怀疑都有理由。 比如这次。 绿川光不知道琴酒是怎么怀疑上这个zer的，是从他一闪而过的神态还是细微的动作上发现了些许不对, 但在这个zer已经昏迷的现在…… 在能面对琴酒的只剩下自己这个不被琴酒信任的公安、在mafia只有厨师头衔的明牌卧底的现在…… 伯莱`塔is watg yu. 绿川光镇定转身，疾走两步, 敲响了对面宿舍的门。 ——首领救命！！ 虽然琴酒应该不可能直接下杀手，可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后续啊，难道要从平行世界讲起？ 琴酒肯定觉得他疯了。 “怎么了？” mafia宿舍的隔音优秀，神代清和事前并不知道这里的动静，开门时微微有些诧异, 待对门的场景映入眼中—— “嘎嘎！” 小七积极通风报信。 神代清和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 啊这。 虽然我知道是多方面原因导致了现在的情况, 但怎么说呢，今后“波本被琴酒吓晕”该不会成为流传在跳槽的酒们之间的经典笑话吧…… 节哀，降谷前辈。 平行世界同位体的锅最终还是你来背。 “绿川君, 麻烦你把安室君先带到宿舍安置, 再给他叫个医生。”神代清和看向琴酒，为他的敏锐赞许地点点头, 语气温和地解释, “出了一点小意外, 安室君这几天的情况会有些不对，和异能力有关。” 在神代清和现身时就从座位上起身·收起枪·琴酒恭敬道:“是, 首领。” 小小的冲突归于无形。 厨房里又只剩下两个黑衣人。 ——小七见厨师没了, 果断投奔主人了。 伏特加挠头:“大哥, 要不我来煮点吃的？冰箱里有绿川做的半成品……” 琴酒低低嗯了一声。 * 宿舍门阻隔外界。 神代清和将刚去开门披的外套挂好, 喂了小七, 打开放好水的大浴室。 入眼雾气氤氲，直径2m的圆形浴缸里水面平静，神代清和边脱衣服边慢悠悠地等待，过了好一会儿，“咕噜咕噜”的气泡声仍然没有响起。 神代清和无奈地摇摇头，蹲在浴缸边看向仰躺在水下练习憋气的太宰猫猫，“不洗澡了？说好的困了呢？” 没有回应。 神代清和决定自己先洗。 太宰治的眼睛并没有闭上。 鸢色的眸子映出随着人体动作震荡的水波，透过波纹，入眼的躯体多了种朦胧的美。 或许是因为非人类的缘故，即使过了20岁生日，神代清和看起来仍然更像少年，伪装高中生毫无压力，而他的身躯，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既有少年的青涩，又有青年的日渐成熟，处在一个诱人的临界点。 ——像是艺术。 ——这本就是由祭祀雕琢出的艺术品。 太宰治在水下翻了个身，圈住手感柔韧的白皙腰部，眷恋地蹭了蹭。 神代清和捧起他的脸，俯身，和他在水下交换了一个吻。 “洗澡。” 铲屎官如此要求。 “哦——” 太宰猫猫慢腾腾坐起来，理直气壮，“清和帮我洗。” * 这世上乖乖洗澡的猫咪占少数。 在配合动来动去的捣蛋猫猫洗完澡后，两人坐在了主卧的床上。 小七去找鸦群了。 太宰治问:“刚才谁敲门？” 神代清和叹气，把之前的小冲突描述了一遍，感慨:“安室前辈的一世英名——” 太宰治庆幸:“幸好我没有那种东西。” ——只要我没有形象，就没人能破坏我的形象！ ——此乃世间真理。 “清和，你觉得穿越世界的原因是什么？”太宰治兴致勃勃，说着调查结果，“安室先生是在飞机上被交换的，飞机没有异状，上飞机前他路遇了一场异能者枪战，但绕开了案发现场……影响因素到底是什么？” “我记录的异能里没有这个类型。”神代清和面上流露出一抹深思，“不如说，这真的是异能者能做到的程度吗？” 他沉吟:“如果这不是偶然——” “所以你才想要问‘书’？” “嗯。” 在降谷零问出有没有和同位体交换回来的方法、神代清和说再过几天没有变化再尝试解决方案的时候，太宰治就知道，男朋友说的解决方案就是“书”。 ——即使这场跨越世界的互换和“书”无关，也能通过使用“书”让错位的灵魂回归正轨。 ……但这牵涉到另一个问题。 “种田长官愿意？” “如果我把平行时空的事情告诉他，应该能行。”神代清和向后倚在靠枕，又接过太宰治塞给他的抱枕抱在怀里，把下巴搁上去，“之前我拿异能开业许可证的时候，不是和种田长官谈过吗？” 他有点心虚的眼神乱飘，“对了，我跟他讲了我们谈恋爱的事情。” 太宰治眼睛慢慢睁圆:“你没告诉我！” 神代清和露出深思熟虑的表情，“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单独说可能是件大事，但夹在一堆真正天崩地裂的大事里说，就会很容易被接受。” 太宰治:“哼！” 猫猫生气.jpg 神代清和起身，把太宰治按在靠枕上，再把另一个抱枕塞进他怀里，坦诚地说，“其实是这样的。我那时候刚和你确定关系，本来想着保密，但又忍不住想对全世界宣布，跟种田长官见面的时候气氛太合适，就忍不住……” 太宰治抬眼看男朋友垂下的眸子。 仍是那样清澈漂亮。 仿佛万般世事都不能在其中留下痕迹。 那自己呢？ 太宰治凝视着琥珀色瞳孔里自己的倒影，突然有种握不住流沙的不安定感，让他下意识地蛮横起来，“那天你和种田长官都说了什么？告诉我，一个字都不准漏！” 似乎察觉到他的脆弱，神代清和宠溺地轻笑:“好啊。” 黑发青年和鸢眸少年贴在一起坐着，摆好了长谈的姿势，顺便说了一句:“治酱真可爱。” “别转移话题！” “嗯嗯。” * 时间回到6月20日。 太宰治生日的第二天。 居酒屋的包间里，种田山头火根本没在异能许可证上花半点时间，他先将这张或许很重要又或许只是个形式的牌照给了神代清和，随即端起酒杯，平心静气地问:“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电话里肯定漏了不少。” 魏尔伦化龙的动静不是那么容易掩盖的。 负责监察和管理全国异能力者的特务科里、监测异能能量的仪器，发出了自异能大战后最为恐怖的警报，那不断飙高的能量简直能将这座城市撕裂。 虽然很快消失，但种田山头火不可能不重视。 就在他打算派人前往能量中心探个明白的时候，他收到了神代清和的邮件，说不要轻举妄动，稍后会来电。 凌晨的电话里，神代清和告知这是由原活跃在世界阴影处的“暗杀王”、现回归法国政府的超越者保尔·魏尔伦闹出来的动静，而这位偷渡进入横滨的超越者之所以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是因为中了军方某神秘人士的暗算…… 他这成长得愈发庞然的心腹部下说，自己就在现场，并给出了一个极其详尽的、事情的来龙去脉的版本。 种田山头火是知道中原中也的存在的。 以此为前提，当他知晓保尔·魏尔伦将中原中也视为亲弟弟，这次偷渡横滨就是为了给弟弟过18岁生日、顺便再给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过，没想到被人以mimic引诱下了暗手，仍然震惊地脑子一片空白。 日本不是欧洲眼里的远东小国吗？！ 怎么会有法国的超越者悄悄来这种乡下地方，还被暗算啊？！ 军方你是真的不要命。 种田山头火有一肚子脏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cpu过载让他当时即使知道神代清和肯定还有省略，仍然没有过多追问，脑瓜子嗡嗡的挂了电话，只记得安排人把能量监测仪和拍摄卫星的记录删除——这件事不宜闹大，闹大了日本根本扛不住法国…… 又灌了杯茶，就坐在座位上默默发呆。 等到睡了一觉消化得差不多、又去现场参观了龟裂的地面、凝固的熔岩和倒伏的树木后，才心情复杂地联系神代清和约见面。 “那个，魏尔伦先生是跟着他搭档一起来看弟弟的。” 神代清和不好意思地笑笑。 “……”种田山头火嘴角一抽，微微颤抖的手放下酒杯避免失态，“你不要告诉我，他搭档也是个超越者？” 神代清和腼腆地点头。 种田山头火看他那模样牙疼，“是谁？” “阿尔蒂尔·兰波，日本名算是兰堂，在mafia待过一段时间……” 神代清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长官的表情，将兰堂被搭档背刺失忆隔了七八年才恢复记忆的经历说了，包括他和太宰和兰堂交了朋友，又重点理了理兰堂和搭档和搭档的弟弟这一家三口的关系。 种田山头火脸上喜怒难辨，“好啊，这么早你就瞒着我了？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神代清和:“……” 种田山头火端起酒杯，浅酌一口，让酒液沉淀激荡的思绪。 包间内陷入尴尬的沉默。 良久，神代清和如实交待:“抱歉，种田长官，数不太清。” “……” 种田山头火简直哭笑不得，“这点你倒是诚实。” “我知道种田长官会原谅我的。” 神代清和认真地说，“反异能的太宰、荒霸吐中也、‘书’，都是战略资源，横滨不能出大事，不能把世界的目光吸引过来，否则日本保不住这些。” 种田山头火:“……” 他什么时候知道“书”的？ 算了。 气不动了。 “我承认我不该在摸准种田长官的底线后肆意妄为地屯底牌，但正是因为知道种田长官是这样的人，我才能放心地建设横滨、建设关东，和特务科一起为这个国家奉献。” 神代清和似乎能感知他的内心，真诚地做起检讨，“我已经反省过了，不该觉得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风险，以后再有这样可能影响横滨和日本的大事，我一定会提前和种田长官您通气的，这样可以吗？” 种田山头火:“……” 神代清和表情乖巧地说着软话:“真的很感谢您这些年来的教导和照拂，如果因此和您生出嫌隙，我会非常难过。不管我有多大的成就，是否不再需要您的羽翼，我都很敬佩您，种田长官。” “……”种田山头火拿出扇子敲了一下神代清和，看青年诧异地睁大眼睛的样子，气才顺了些，“话都被你说尽了。” 先是隐隐威胁，再是剖析内心，再打感情牌，可以啊这小子。 难怪能把mafia搞得蒸蒸日上。 种田山头火十分感慨地打量着眼前长成的青年，微黄的灯光倒映在琥珀色的眼底，色泽浅淡的眸子仿佛映照万物，万物却不萦于心。 这样的青年，看起来竟有种难言的神性。 藤原家的……神子吗？ 他想起曾听闻的只言片语，只觉眼前端正秀雅的青年，不负此名。 这一顿晚饭吃得格外漫长，食物难以避免地变冷，好在时值初夏，温度适宜。 反正神代清和有钱，种田山头火豪放地点了最贵的几瓶好酒，连喝带拿，如果不是一丝丝作为上司的矜持作祟，他恨不得叫车把居酒屋的库藏运走。 聊完公事聊私事，到快要散场时，种田山头火看着青春年少、却已有大组织首领气度的神代清和，说出了作为长辈的关心话语:“也不要老扑在mafia的工作上，有时间出门踏踏青、旅旅游，你这个年纪，交些朋友、谈个恋爱……？” 种田山头火震惊地发现，神代清和的脸上好像在发光。 就在他说到“谈个恋爱”的时候。 “你……” “种田长官，”神代清和正襟危坐，轻快不掩喜悦道，“我和太宰在一起了。” 正要提酒走人的种田山头火又坐了回去。 他的脑子里自动播放着太宰治出道以来的种种丰功伟绩，尤其是mafia扩张时东京各个黑`道组织那一场场细究起来起因貌似十分正常、只有发生时机不对的火并…… 和操心师谈恋爱？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这是偏见。”对此，神代清和一针见血，“种田长官，您可以看看科里‘川上清和’的资料。” 种田山头火哑火，“……” 很有道理。 就像每一个唠叨的家长一样，种田山头火忍不住问:“你喜欢他什么？” 神代清和思索着道:“我大概……更喜欢漂泊之人。” 就像是有的铲屎官更喜欢流浪猫那样。 “无依无靠、无牵无挂，从而能够全身心寄托于你，以你作为他的支点和连接世界的锚。” 有那么一瞬间，神代清和露出了柔和、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黑暗的掌控欲和占有欲在青年身上一闪而逝，“我和太宰是一体的，种田长官，如果有一天太宰联系您，请将他视作我意志的延伸。” * “你真是这样想的？” 太宰治眨着眼睛，用一种怯生生的语气问。 “一小部分。” 神代清和深知太宰猫猫多没有安全感，他握住对方的手，望进那双鸢色的、似有些彷徨的眼底，正色道:“世上孑然一身的人那么多，我为什么只喜欢你？我们可是由‘书’认证的纯粹的爱情。” 神代清和贴过去和男朋友蹭了蹭额头，“我这样说只是让种田长官安心，要是让他知道你多任性，会愁秃的。” 太宰治不服:“哪有？” 神代清和从容举例:“爱丽丝的蜡笔是怎么丢的？久作的作业本去哪了？中也飙车的地方为什么会有交警团建？” “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太宰治无辜地叫屈，撅起嘴巴很冤枉的样子，然而终究在神代清和带着笑意的、近在咫尺的注视下败下阵来，哼哼唧唧地改口，“我的意思是，种田长官不是已经秃了吗？”怎么能再愁秃？ 异能特务科。 加班的种田山头火突然感到一阵寒流来袭，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 “总之，我和种田长官也算是开诚公布了，我知道‘书’的事情过了明路，又有不声不响地瞒了两个超越者的事情对比，到时候真要找‘书’，会容易一些。” “知道啦知道啦！” 在睡着之前，太宰治敷衍地应声。 * 翌日。 降谷零从梦中惊醒。 真是惊悚，他竟然梦见伏特加和琴酒朝hir要吃的—— ？！ 守在床前的绿川光担忧地唤:“zer？” 不是梦。 降谷零从床上坐起身，盯着窗外白日的景象，“我睡了整晚？” “算了。” 他揉了揉额头，把细枝末节抛到脑后，目光灼灼地看向绿川光，“琴酒怎么会在这里？” 绿川光沉着道:“我从头跟你讲吧。” 降谷零边吃早餐边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内容大概叫《港口mafia崛起》或《神代传》。 在mafia过着养老生活·绿川光对各类小道消息高度关注，经过他的拼凑，神代清和从少主到现在这位宏图大略的首领的历程清晰可见，即使肯定有不少疏漏，但已经是很连贯的一个版本了。 降谷零听完前情，包括公安的兄弟部门异能特务科，和这个世界的幼驯染如何死里逃生，没留给他感慨的时间，便开始了震惊之路: 什么，那个觊觎神代君的病老头就是上任首领？什么，神代君少主时就对黑衣组织念念不忘，继位后步步为营，黑吃黑把黑衣组织吞掉了？！什么，贝尔摩德库拉索爱尔兰这些酒居然也都在mafia工作？！！ 手里三明治都掉了.jpg 降谷零魂不守舍地啃着早餐，突然僵住:“等下，你说那个举起高塔的中原干部，全名是什么？” 绿川光有点奇怪地回答:“中原中也。” “……”降谷零面无表情，“麻烦把mafia重要人物的名字都告诉我。” 想起平行世界没有异能，绿川光有几分了然，爽快地告知了他知道的信息，附带职位。 好家伙。 太宰治、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森鸥外、尾崎红叶、广津柳浪…… 降谷零有种以头抢地的冲动。 尾崎红叶性转什么的，他真是毫不意外呢。 ——文豪都混黑了性转算什么？！ “他们在我的世界都是作家。” 降谷零揉了揉额头，喃喃分析，“在这边是异能者吗……” 紫灰色眼眸陡然闪亮，金发公安想到了某种可能，“hir，你知道他们的性格、经历和人际关系吗？你还认识其他的异能者吗？” 他有个猜测。 如果猜对了的话，他就有足够的筹码，去和神代君交换属于这个世界已然覆灭的黑衣组织的、hir接触不到的那些机密。 ——虽然不奢望完全一致，但既然是平行世界，总该有相似之处可供参考。 * 一小时后。 降谷零自信满满地敲响了首领办公室的门，以背诵《人间失格》经典语录开场。 第280章 280 在港口Mafia, 干部是比首领更适合摸鱼的职位。 介于首领的工作基本都在顶层办公室完成，而干部, 既可以坐办公室, 也可以出外勤。 ——因此当你在办公室找不到首领时，那首领多半没在上班；而干部…… ——可能出外勤了吧，谁知道呢？ 如今Mafia的四位干部里, 会钻这个空子的是谁显而易见。 ……在首领神代清和本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深谙“最终解释权归本人所有”·太宰治, 已经养成了迟到早退的好习惯, 并在中原中也质问时把一切都归结于外勤作业。 ——单人版。 * “不是说今天要等安室前辈吗？” 清晨的时候，起床的神代清和问赖床的太宰治。 “唔，不想动。” 太宰治睡眼惺忪地打了个滚，懒洋洋抱着被子, “清和带个窃听器去。” “好吧。” 按照他们的推测, 假设被琴酒刺激地昏睡的这位安室前辈今日还在, 应该会来找他们试图交换酒厂的情报。 而安室前辈的筹码也显而易见。 ——来自平行世界的、和异能者同名的作家们。 ——同位体之间, 总是有些相似的。 神代清和洗漱完上班去了。 卧室内回复了安静。 太宰治睁着眼发了会呆, 把和窃听器连接的手机程序打开，睡起回笼觉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在一阵朗诵般的男声中醒来。 “‘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自然也不会有悲痛来袭’。” 太宰治：？ “‘我知道有人是爱我的, 但我好像缺乏爱人的能力’。” 太宰治：？？ “‘胆小鬼连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会受伤, 有时也会被幸福所伤’。” 太宰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睡意顷刻消散，在意识到降谷零在说什么时, 太宰治惊恐地一个青花鱼打挺从床上弹起, 赶忙拿起手机拨神代清和的电话—— 无人接听。 太宰治：“……” 降谷零的声音绵延不绝, 太宰治胡乱地洗了脸披好衣服，埋头往首领办公室冲。 步履匆匆。 气势汹汹。 “太宰大人！” “太宰干部！” …… 沿途的黑西装尊敬地低头行礼，而往往他们简短的招呼话语还未说完，视野中便失去了太宰治飘飞的衣摆。 黑西装迷茫。 太宰干部今天……赶时间？ * 顶层。首领办公室。 背诵过《人间失格》经典语录，降谷零又稍微讲了讲平行世界作家太宰治的人际关系，“不知道这些情报，对首领是否有价值？” 神代清和唇角弧度略显奇异，“当然。” 年轻的首领用一种格外欣赏和赞叹的目光注视着眼前金发黑皮的公安，耐心地等待着他提出诉求。 降谷零：？ 不知为何，这种目光让他有些不安。 降谷零定了定神，提出要用他所知的所有作家的情况，换取黑衣组织的核心情报—— “吱呀。” 颇具分量的法式雕花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太宰治正站在那里，微垂着头，面色苍白，头发凌乱，仍披着昨晚的黑外套，身上却似乎多了许多绷带，就连脸部也被缠绕—— “安室君。” 雕花木门缓缓关闭，太宰 治来到他面前，眉梢盈着一股笑意，“早啊。” 降谷零瞳孔微缩。 ——两人的距离很近。 ——他清晰地、不受阻拦地看见了那只未被绷带遮挡的鸢色眼眸里，浓郁而阴冷的恶意。 如同淤泥深处的涌动。 又似幽暗混沌的漩涡。 不妙。 降谷零脑中的警报在大声尖叫，而如他所料—— “清和，我们真的要换吗？”太宰治转脸，天真无邪的模样，轻飘飘道破，“等到我们的安室君回来，一样能知道吧。” 降谷零：“……” 是的。 这恰是降谷零手中筹码最易贬值之处：正因为文豪和异能者的对应如此鲜明，同位体待在那个世界的时间只要稍长，不可能不发现这点，不可能不收集相应情报——尽管同位体此时知道的不会有他这样多，但谁知道这场穿越持续多久？ 若是有十日甚至一月…… 足够同位体了解该了解的内容。 太宰治坐在长沙发上，抬手掩口打了个呵欠，拍拍旁边，“清和，这里。”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地转移阵地，帮扣错扣子的太宰猫猫整理衬衫，无声地表达对不接电话的歉意。 ……他忏悔。 ——可这么好的听《人间失格》金句的机会，他真的忍不住。 是示威吧。 降谷零看着姿态亲密无间的两个青少年，如此思虑。 他看着神代清和自然地帮太宰治拉好衣领、梳理头发，又看着太宰治朝他轻柔一笑，从神代清和口袋里掏出一个眼熟的小巧器械，而神代清和全无意见的模样…… 确定了，太宰君在示威。 作为能够影响甚至取代首领做决策的存在。 降谷零的视线落在神代清和身上。 前所未见。 竟然让干部在口袋里放窃听器—— 神代君你这个Mafia首领当得也太随意了吧？！让那些对你有各种黑深残滤镜的黑`道人士怎么想？！是什么蒙蔽了你的双眼？！ 哦。 是男朋友啊。 那没事了。 脑中闪过米花町无数为爱杀人的案子，历尽千帆·降谷零有种见怪不怪之感，他飞快压下不合时宜的吐槽欲，沉思着缓缓道： “诗人中原中也的身高150+。” “作家森鸥外的自传处女作《舞女》女主角叫爱丽丝。” “作家织田作之助33岁因疾病去世。” …… 鸢色和琥珀色的眸子静静注视着他，目光幽幽。 降谷零：“……” 明明今日天气晴好，顶层办公室阳光明媚，眼前的两个Mafia容貌精致而昳丽，却让人有种见到深夜鬼娃娃现身之感。 * 森鸥外被首领传唤时，还以为是首领要敲打他。 毕竟他最近为了不被首领遗忘、什么消息都最后被通知，总是创造机会在首领面前露脸…… 是频繁了些。 更何况还有讨债的便宜学生日常说他坏话—— 唉。 森鸥外第N次为自己失败的教育叹气。 只是，为什么首领要他带上爱丽丝酱？ * 森鸥外在首领办公室外就听到中原中也气急败坏的声音： “你造谣！一米五绝不可能！” “……” 啊。 推门进去的森鸥外伤心地发现，其他三个干部都已经在了，他又是最后一个。 森鸥外握紧了爱丽丝的手。 这个 冰冷无情的世界，只有可爱的萝莉还有一丝丝温暖。 “森先生的表情好恶心啊。”太宰治露出看到脏东西的表情，眉头紧皱，“中年大叔在想什么？” 森鸥外：“……” 太宰治转而换了副安慰的口吻：“我理解的，中也，就像永远没有179的男人……啊，”他顿了顿，满脸歉意，“这个例子举得是不是让你很没有代入感？” “混账青花鱼！” 中原中也咬牙问降谷零，“就没有这混蛋的黑历史吗？明明应该很多吧！” “……” 降谷零露出虚弱的、爱莫能助的笑容。 如果他说出诗人中原中也经常欺负作家太宰治，让后者躲在被子里哭…… ——简直不敢想象会被太宰君公报私仇到何等地步。 …… 十分钟后。 森鸥外飞快地接受了平行世界理论，并和同僚们一起进入了听降谷零讲故事的阶段。 尾崎红叶为同位体笔下的间贯一、曾经的男朋友沉默；森鸥外忙着安抚和被同位体抛弃的舞女同名的爱丽丝；唯有中原中也少有负面情绪—— “是吗？他们叫诗人的我‘日本的兰波’？” 中原中也眼眸明亮，兴奋追问，“你读过兰波先生的诗吗？能背吗？” 降谷零摇头。 因为个人立场原因，降谷零了解最为深入的是日本文豪的作品，美国次之——因为在黑衣组织伪装美国混血，至于其他国家，就只知道那些在世界范围内都非常有名的文豪了。 中原中也有点遗憾：“那兰波先生的生平？” 该说幸好兰堂和魏尔伦上月底就跑华国旅游去了吗？ 毕竟出法国一次不容易。 没有作家同位体·神代清和稳坐钓鱼台，听着诗人兰波和诗人魏尔伦突破道德伦理的恩怨纠葛，心情悠闲。 唔。 感觉略对不上，即使把兰堂和魏尔伦交换过名字考虑进去也是。 但就参考而言还是有一定价值。 “说说别人吧。”神代清和点名，“芥川龙之介、坂口安吾、梦野久作……” 这天，他们逐渐掏空了降谷零的相关知识储备，而降谷零也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黑衣组织情报，可谓皆大欢喜。 * 黄昏时分。 干部聚集的茶话会堪堪散场。 神代清和：“安室君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降谷零脑海中被粗略翻过的、黑衣组织情报挤满，闻言慢半拍看了看手中的纸质资料，“等把这些都记住，到处走走吧。” “我已经给你批了假。”神代清和提议，“你可以找绿川君作导游，去东京米花町逛逛。” 然后路遇凶杀案，再路遇松田警官。 ——剔除异能者因素的话，平行世界的松田警官幸存概率不大。 “……嗯。” 降谷零显然也想到了，他微微躬身，笑意深达眼底，“非常感谢，神代君。” ——感谢你救了松田。 称呼的变换显然和感情相对应。 太宰治：“你不打算去看看他们吗？” 降谷零摇了摇头，那双紫灰色眼眸中一瞬间似乎划过沉沉的伤痛和缅怀，却如雾霭般不甚分明，他的背脊挺直，是个下意识的军姿，“我还有很多要做的事。” 金发的公安也离开了。 在只剩两人的办公室里，太宰治轻轻道：“这位安室先生……” 神代清和叹息：“墨菲定律。” 只怕这位安室前辈的同期好友都不在了。 比起他更熟悉的降谷前辈来，这 位安室前辈背负地似乎更多，也更坚定。 ——是往昔那些美好的回忆，给了他前行的力量吗？ 神代清和不得而知。 他想了想，在吃完晚饭回宿舍时又找了降谷零。 “如果有空的话，写封信给这边的安室君吧。” 神代清和给出了无法反驳的理由，“哪怕没有别的话要跟他说，至少也该为他解释一下，‘传言被琴酒吓晕’和‘即将被太宰报复’这两件事吧。” 伏特加是个大嘴巴。 而太宰猫猫特别记仇。 “……” 降谷零沉痛点头。 “对了，那些句子千万不要再说给第三个人听。”神代清和真诚道，“否则你的同位体和听的人都会很惨。” 至于他？ 当然是默默背诵到一辈子不会忘记的程度…… “清和？”睡前，太宰治戳戳有点呆呆的男朋友，“在想什么？” “‘胆小鬼连幸福都……’” “啊啊啊啊啊啊——” 猫猫挠人.jpg 第281章 281 安室透是在第四天清晨被换回的。 睁开眼是熟悉的Mafia宿舍, 欧式简约的装潢令人热泪盈眶，安室透久久地注视着，脑海空白, 半晌才想起什么, 用疼痛确认这并非梦境。 “……” 太好了。 安室透找到枕边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发现穿越期间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一致，松了口气。 他真害怕这边也变了两次季节。 不知道平行世界的情人节什么毛病, 凶杀案可谓遍地开花，同位体顶着“毛利小五郎弟子”的名头，跟着毛利一家赶片场一样到处破案, 最可怕的是，其他人似乎都不觉得如此密集的案件有什么不对。 ……米花町治安率就这样的话, 目暮警部松本管理官等早该卸任了啊！ ——安室透很绝望。 好在他回来了。 安室透感动地凝视着窗台边的绿植, 只觉得那绿色的叶片是如此青翠欲滴、抚慰人心, 值得以文章以诗歌留念。 说到文章和诗歌…… 呵呵。 安室透眼神死。 至今仍忘不了在飞机上搜查“港口进出口公司”未果，又试图搜索“太宰治”时出来的、让人不知作何感想的资料。 起初他还以为是巧合，直到后来又搜了Mafia的一系列异能者同僚…… 令人意外。 ——安室透坚持用“意外”, 而非其他词语来形容当时混乱到险些跳机的心情。 * 半小时后。 Mafia宿舍高级公寓层大厨房。 安室透、神代清和、太宰治聚集在早餐桌旁。忙完的绿川光很快加入了他们。斜对门的织田作之助送梦野久作上兴趣班去了。 “你说你是这个世界的安室君……” 太宰治笑眯眯, “提问！克丽丝小姐送你的入职礼是什么？” 安室透：“……” 神代清和小声跟绿川光解说Mafia约定俗成的规矩，关于拉人入伙的老人会送新人一样信物…… ——社会招聘进来的厨师显然不需要这个步骤。 而按照流程，虽然他早早接触过降谷前辈，但波本的确是被贝尔摩德坑进Mafia的。 安室透：“……衬衫夹。” 可恶。 都怪贝尔摩德。 太宰治饶有兴致地追问，“用了吗？好用吗？” 安室透深刻怀疑同位体得罪了太宰治，保持营业微笑道：“珍（积）藏（灰）了。” 即使衬衫再皱他也不会用的。 “是这样啊。” 太宰治若有所思地拿起手机，“等等, 我问问克丽丝小姐。” 安室透：“……” 肉眼不可见的硝烟弥漫间, 话题总算扯到了作家和异能者的对应。 在发现同名作家的与生平和异能者存在奇妙的对应后, 安室透就把破案和应付黑衣组织之外的所有时间投入了追寻相关情报。 ——和骤然穿越才知晓这关联、堪称闭卷考试的野生安室前辈不同，家养的降谷前辈是开卷考试，但凡穿越的时间再长一些，他记住的资料只会比降谷零更多更丰富。 神代清和平静地想。 交换时长三天吗…… 也挺好的。 这样的时间算是不多不少，刚巧够双方都提供相关资料，而正因如此，才能有参照，才能避免被欺瞒。 毕竟在降谷前辈眼中，他可是Mafia首领啊。 唔。 其实即使降谷前辈知道他是特务科的人，也不能保证对方会和盘托出，除 非种田长官亲至…… 神代清和边消灭味增汤，边听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在平行世界文坛的成就。 津津有味.jpg 啊，都说夏目先生死于糖尿病，换到这个世界的话…… 难道是跟着乱步猫猫吃甜点吃多了？ 神代清和悠然听着降谷前辈勤恳搜集整理背下的资料，默默盘算该怎样避开一些可能存在的早逝病逝结局，等到这漫长的早餐结束，时间已临近中午，而安室透终于大致讲完正事，开始憋了许久的吐槽—— “那个世界的时间有问题。” “你们能想象吗，我穿越那天是3月30，再过一天是12月2，再过一天是2月14！” 安室透满脸匪夷所思，饱受打击、有气无力地碎碎念，“但没有一个人觉得不对，连琴酒也很自然地接受了……” 绿川光：？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啊这。 琴酒是某种计量单位吗降谷前辈。 等到安室透把平行世界错乱的时间线和更错乱的案子吐槽完，已经到了午餐时间。 绿川光开始忙午饭，太宰治加入点菜—— “辛苦了。” 神代清和拍拍安室透的肩膀，将一封信递给他，“这是那边的安室君给你留的信，找时间看看吧。” “真巧，我也给他留了信。” 安室透收下信。 神代清和略一思索，调侃，“信里包含四季的变换？” “是啊。” 安室透黑线，“虽然应该是无用功。” 平行世界的人就像都被催眠了一样，觉得季节一月N变、情人节频频来访很正常。 安室透问：“首领，你知道我的穿越原因吗？” 他心有余悸地苦笑，“我原本以为是异能，但又觉得，如果这是异能的话……” 未免过于超规格。 神代清和摇摇头：“可能是某种自然现象吧。” 其实他有一点猜测，但这点猜测也和特务科保管且保密的“书”有关，并不是降谷前辈能知道的。 顿了顿，神代清和又补充，“就像那边反常的时间线。” 安室透：“……” 形象生动莫名具有说服力呢。 “对了。” 安室透想起什么，低声问，“那个江户川柯南……是工藤新一吧？” “……” 神代清和颇感无语，“嗯。” 看来平行世界的柯南比这边演技更烂。 这马甲不要也罢。 * 下午。安室透拆了信。 “……” 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仍在休假期间·安室透艰难地问幼驯染，“‘我’那天到底为什么晕倒？” “啊。” 绿川光早有准备解释，“是由多方面原因造成的……” …… 十分钟后。 安室透想着信中说的“被太宰干部报复”的若干形式，忐忑地登上港`黑内网论坛，很快看到顶着“ht”图标的、他的一系列精彩往事。 ——包括沙滩献唱、往日牛郎经历、晕枪口，甚至还有他在黑衣组织时的一些违反道德的获取情报过程……总之通过多方论证，塑造了一个擅长蜂蜜陷阱、阴险柔弱莫名涩气的小白脸形象。 哦。 又因他的肤色，被跟帖同僚们亲昵地称作“小黑脸”。 安室透：“……” * 与此同时。首领办公室。 神代清和把安 室透换回来的事情通知了之前参加茶话会的另外三位干部，并毫不心虚地将早餐到午餐的时间算做了上班时长。 他接到了尾崎红叶的内线电话。 “嗯。会让安室君再去情报组一趟的。”神代清和道，“辛苦红叶姐整理资料了。” “太宰？应该是。” “目前看来这样的穿越是无规律随机事件，只有交换需要双方都在睡眠、或者说意识放松状态下这点，并不会造成实质性的损伤……嗯，我会再做个事件再发生的应对计划的，别担心。” 神代清和挂了电话。 同在这里办公·太宰治：“红叶姐提起我了？” “嗯。” 神代清和笑着道，“说如果这算异能，你是无效化可以免疫。” 太宰治虔诚许愿：“希望即使再穿越，无论是谁，都会在有异能的世界。” 他承受不起更多人看到《人间失格》的打击。 同位体为什么要写自传啊？！ 猫猫挠墙.jpg * 阳光正好。 新中式风格、秀雅矜持的宽敞办公室里，黑发青年和棕发少年沉默工作、偶尔交谈，却不显沉闷，他们之间好似有种难以描摹的、静静流淌的情感连接，让空旷的空间被无形填满，每一个眼神交汇都有种旁人难以插足的奇妙火花。 …… 这画面渐渐缩小，缩小到书页大小，被暗沉的眸子收入眼中。 另一个世界。 港口Mafia本部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一片昏沉。 厚厚的防弹挡板代替了落地窗，让阳光无法造访，室内也没有开灯。 高高堆积着文件的办公桌后，一个全身笼罩在黑暗里的人，正捧着一本书，或者说“书”，似在。 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来。 露出棕色流海下，被绷带遮挡的左眼，和鸢色的、寂静无光的右眼。 ——这赫然也是“太宰治”！ ——当上Mafia首领的太宰治。 真好啊。 首领宰回忆着那个平行世界的点点滴滴，那个织田作养孩子写的世界，同位体在认真谈恋爱的世界，唇角微动，勾勒出微不可察的、虚幻的弧度。 第282章 282 7月下旬。首领办公室。 夕阳缓缓西沉。 太宰治熟练地打开论坛, 点进安室透小黑脸的帖子。 就像好的文章并非平平稳稳，而有起承转合般，深入人心的八卦也是如此。 昨晚他特地安排贝尔摩德和安室透一起执行任务…… 不知道帖子有没有更新这点？ 【368L：刚才看到小黑脸和克丽丝小姐挨得很近, 好像在……呜呜呜呜，听说他们以前是同一个组织跳槽过来的, 以前就经常出双入对的执行任务, 是真的吗？求告诉我他们只是普通的临时搭档！！】 啊。 更新了。 太宰治心满意足地滑动鼠标往下。 【369L：在干什么？老夫平生最恨话不说全的人！】 【370L：居然是克丽丝小姐？不！！】 …… 【400L：小黑脸是武斗派吗？突然想跟他决斗了呢（这座城, 多了一个伤心的人.jpg）】 【401L：带我一个。】 …… 【412L：等等克丽丝小姐是谁啊？】 …… 【414L：居然连克丽丝小姐都不知道……你切腹吧。】 【415L：？！没必要这么严重吧, 不至于不至于（笑哭）, 那个, 我来科普一下，克丽丝小姐就是……】 …… 千面魔女总是魅力四射。 而Mafia的职场环境嘛…… 和大多数黑`道一样, 缺少美丽的女同僚，到处都是精力旺盛的单身男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 现名克丽丝的贝尔摩德会有多少明里暗里的拥簇者，可想而知。 ——但安室先生值得！ 太宰治代入cp粉的心态, 稍作思索，披着马甲把安室透是由克丽丝小姐诱入组织, 后者送了前者一份特别的、定情的入职礼的消息爆出，话里话外都是他们俩有多少相配, 其余人不要自作多情自取其辱的意思…… 拉得一手好仇恨。 来和太宰猫猫一起下班·神代清和：“……” 降谷前辈辛苦了。 可惜降谷前辈已经在美国分部了，即使那边有决斗他们也围观不到—— 啊。 扯远了。 神代清和假装什么也没看见, 招呼记仇猫猫：“走了, 今晚不是要逛庙会？” 太宰治：“嗯！” 两人一起走在回宿舍楼的路上。 他们要在大厨房用过晚饭, 再在宿舍换好夏日庙会穿的浴衣, 再一道去庙会。 * 距离安室透穿越已过去一个星期。 而影响嘛…… 别的暂且看不出来, 太宰倒是直接把芥川提为了直属部下。 知道作家太宰治对作家芥川龙之介的崇拜后, 太宰猫猫就对芥川有了新的兴趣…… ——和期待。 比如给对方送了一屋子学写作的书之类的。 宿舍主卧。 神代清和边换浴衣，边想着芥川升职且收到书时满脸追星成功、险些激动到晕倒的反应，好笑地摇摇头。 他换的是件简单的浅青色竹纹浴衣，剪裁得体，衬得镜子里的青年愈发长身玉立。 系好腰带穿好木屐，神代清和来到客厅沙发，等待次卧里的太宰治。 时间有点久。 太宰猫猫在做什么？ 良久。 次卧的门打开了。 一个小巧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是个7、8岁的 男孩，棕色微卷的柔软头发下，是可爱到人心里的圆脸蛋，大大的、仿佛盛满星光的鸢眸眨动间是灿漫和纯澈的光，男孩穿着身海蓝色点缀贝壳图案浴衣，朝着神代清和露出满是童真的笑容。 甜度过于超标。 神代清和捂住胸口，好半晌才回过神：“……太宰？” “嗯！” 小太宰偏偏头，乖乖巧巧、软软糯糯喊人，“清和哥哥~” 神代清和：“……！” 血槽已空。 不行，他要缓缓。 可小太宰不给他这个时间。 男孩凑近了青年，爬进他略显僵硬的怀里蹭了蹭，抬脸用那变大了一圈的眼睛看着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软乎乎的脸上，新奇道：“好捏吗？我刚才捏过，没什么感觉啊。” 小太宰恢复了男朋友的口吻。 但这样的外形、这样柔软脆弱的身躯和手底下的触感，让神代清和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当成年太宰猫猫看待。 ——否则不是犯罪吗！ 下意识地轻轻捏了捏手底软嫩柔滑的婴儿肥，又掂了掂怀里的小孩，神代清和抱住小号的太宰，“怎么想到变小？” 至于小哀那里得来的药太宰为什么会有…… 很正常。 这是只爪爪很快的猫猫。 小太宰在男朋友大腿上换了个姿势坐稳，笑嘻嘻啾了他一下，“不喜欢？” 被萌得晕乎乎·神代清和：“喜欢。” 他蹭了蹭小太宰的脸蛋，放柔了声音哄人：“但你会疼。就这一次，好吗？” “好啊。” 小太宰回蹭，“扯平了。”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 ……原来问题出在我身上？ 不过，既然只能变小一次的话—— 神代清和把小太宰抱好，细细地将他此时的模样收入眼底。 鸢色的瞳孔闪烁孩童特有的璀璨，仿佛蕴着条神秘而高远的银河，鼻端秀气而微微泛红，嘴唇看起来是种软绵绵的粉，脸颊和下巴的线条圆了些润了些，简直是人类心中N.1的幼崽形象。 呜！ 神代清和内心发出被可爱到受不了的呜咽声，忍不住吸起限定版幼崽猫猫来。 好像理解森君为什么把爱丽丝设定成萝莉了。 ——他可以！！ * 月上中天。 两人迟了半小时从宿舍出来。 因为不想被Mafia大楼里的人撞见，他们是走密道到达外面的街道的。 等到来到庙会之中，所见已是人声鼎沸的热闹场景。 “好多人啊——” 被抱着的小太宰手搭凉棚感叹。 “横滨神社的庙会嘛。” 神代清和道。 作为市民们新年参拜的第一选择，横滨神社的资金当然是很充足，能够承办各种活动的，何况Mafia……不，横滨政府今年也出台了不少关于夏日祭的扶持政策，虽然有一些开支，但加上旅游业带来的收入，最后是赚是亏还未可知。 从边缘往中心走的路上，神代清和遇见了摇着扇子，打扮地像是出门纳凉的种田山头火。 两人的视线一触即分。 只有难以察觉的微微点头招呼，可以让极为敏锐之人发现他们似是相识。 小太宰在座驾耳边轻声问：“那就是种田长官？” 神代清和：“嗯。” 虽然太宰猫猫在此之前没有真正见过种田长官，但谁叫种田长官的个人特色过于突出呢。 咳。 “好可怜啊。”小太宰回想着某特务科领导人聪明绝 顶的发型，未雨绸缪道，“清和，你千万不能劳累，该休息的时候就要休息。” 神代清和：“……” 是什么给了你我会兢兢业业加班的错觉？ 但幼崽猫猫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小太宰身上男朋友、幼崽、猫猫……等等各色buff齐聚下，神代清和的原则急剧降低，他宠溺地应了，一副可以为孩子摘天上星星的家长模样，小太宰开心地察觉到这点，立刻顺杆爬，“种田长官看起来心情很好？” 满脸春风得意。 神代清和知无不言，“大概是因为法国政府在找军警的麻烦。” 作为行走的天灾、异能世界的新型核武，超越者是每个国家彰显底蕴的利器，超越者数量决定了国家外交的腰杆挺直程度。 可想而知，丢掉兰堂和魏尔伦的法国政府是如何如丧考妣，而失而复得又该让他们如何欢欣鼓舞。 这种情况下，两个超越者出国度假，居然被日本暗算了！！ ——合理吗？ 十年前仿魏尔伦异能生命体炸了是意外，算我们倒霉——兰堂美化的版本是荒霸吐爆炸，他被炸失忆，魏尔伦则当场抛弃搭档跑路、后不敢回国——现在日本这样一个超越者都没有的小国也敢在我们头上动土？！ 法国政府简直要气笑了。 等到兰堂和魏尔伦离开日本，难以被指责偷渡后，战斗力拉满的法国政府立刻开启了以莫须有罪名找茬的征程。 他们不知道具体目标，只知道关键词军方，于是就把整个日本军方都列入报复目标，具体到横滨，受影响最大的就是军警。 听说连福地樱痴的欧洲签证都出了问题。 挺打脸的。 而特务科和军警同为内务省下辖，常年争夺经费的好兄弟，在军警焦头烂额报表不好看的时候，特务科就显得很有绩优股的模样，经费这种东西，上面的官员自然倾向于给特务科多发点…… 太宰治听得津津有味。 他抱住神代清和的脖子，兴冲冲指挥对方往捞金鱼的摊位走。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小太宰左手一个风车、右手一个稠鱼烧，腰上还缀着个小面具挂饰。 ——诱惑太多。 ——小小只太宰猫猫什么都应该有！ 某不愿意透露姓名·样样都想给小太宰买·铲屎官如是说。 捞金鱼不愧是广受孩子欢迎的传统游戏，神代清和在那里看到了梦野久作、灰原哀和…… 唔。 看脸应该是小镜花？ 啊，猜对了。 在人群中看见泉先生和将相貌遗传给女儿·泉太太的神代清和想。 走近摊位，就可以看见老板欲哭无泪的脸，和—— 灰原哀认真教学：“网的材质是……受力是……水的阻力计算公式……” 泉镜花满脸崇拜：“嗯嗯！” 梦野久作：“……” 他的表情仿佛一个绝望的文盲。 旁边还有几个陌生的、只会看着灰原哀精准捞鱼拍手喊“姐姐好厉害”的小孩。 神代清和忍笑默默把小太宰放进幼崽堆里，和家长们站在一起。 这种场合，家长们互相打招呼并不奇怪。 依次和宫野明美、泉夫妻、不认识的家长们闲聊几句，神代清和来到织田作之助旁边，和他一起看着金鱼摊旁的一幕。 织田作之助：“那是……太宰？” “嗯。” 神代清和下意识地仰起下巴，笃定道，“可爱吧？” 织田作之助看着满脸得意、把炫耀写在脸上的朋友，又看看不知为何变小的另一位友人，眼中漫上笑意：“ 嗯。都很可爱。” 小太宰已飞快成为孩子们的中心，和灰原哀一争长短。 他和茶发女孩一样网无虚发，而且爱笑、笑得很可爱…… 似乎比冷着脸的萝莉更好接近。 灰原哀：“……” 幼稚。 心理年龄为外表年龄+10岁的科学家在内心冷嘲。 孩子王·小太宰领着新收的小弟们不客气地清空了金鱼，又浩浩荡荡地去祸害其他摊位，可谓庙会一景。 然后他们遇见了中原中也。 橘发少年穿着件细浪纹的深蓝浴衣，成熟的衣着压下他明媚的发眸色显得气质沉稳，但这表象只持续到见到小太宰的前一秒。 “太、太宰……变小了？” 中原中也，瞳孔地震。 第283章 283 庙会的灯盏照亮了橘发少年脸上的懵逼。 “中也哥？” 身后有小弟不解他停步的缘由, 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群小孩。 是的，小弟。 如中原中也这样实力强大品行兼优爱护小弟的大哥, 在里世界可谓可遇而不可求，假设没有尾崎红叶等人帮忙把关，中原中也几乎就要变成共享大哥…… ——所有和他能扯上一点关系，打算混黑的都想加入他麾下。 ——因此类似除夜听钟、逛庙会等等时候很难独自一人，往往会有小弟跟随。 现在跟在中原中也身旁逛庙会的几个小弟, 就是从横滨希望学园起就认了大哥、后来又加入Mafia、且表现突出有资格跟着准干部乃至干部的, 可说是他的嫡系。 “你觉不觉得……” 橘发少年皱眉, “那个小孩很像太宰？” 小弟自然也认识太宰治。 毕竟是空降学校的风纪委员, 给同学们留下了无数风雨的传奇人物。 “是很像。” 灯光略显昏黄, 小弟眯着眼仔细打量孩子里领头的鸢眸男孩，喃喃道，“太宰大人有弟弟？” 对啊。 中原中也的思维顺利跑偏。 那条青花鱼是无效化，怎么可能变小呢？ 下意识以为变小是异能效果·中原中也暗暗松了口气, 随即在跟在孩子们身后的家长群里看见了神代清和—— 等等。 首领带着酷似太宰的小男孩…… 这个画面似曾相识，记得某次东京出差, 他被公交车撞了去警视厅的那次，看到太宰带着酷似首领的男孩…… 双方都有差不多年龄的弟弟？ 相似的巧合让中原中也无法忽视其中的疑点，在橘发少年试图思考其中的可疑之处时—— “橘子头哥哥！” 小太宰仰头看他, 好奇道，“你为什么一直在看我呀？” 灰原哀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 这些…… 她的视线越过矮矮的中原中也，在其后方难以收敛Mafia气息的、大块头小弟们身上一触即回。 ——不像好人。 梦野久作：“……” 身边的小女孩好像在警惕, 身体都绷紧了……其他小孩也有点害怕……他是不是跟着做会比较合群？ 有家长抱起了自己的孩子：“凉子, 你不是说要去吃章鱼烧吗？我们走吧。” 这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 “俊介, 妈妈带你去买团扇！” “那边有人表演！” …… 神代清和：噗。 如果中也再高点, 把后面的小弟挡住—— 不不不。 怎么能这么想呢。 在野生的安室前辈带来作家中原中也的身高的消息后，被太宰无情嘲讽·大家都觉得他很难再长高·中也已经够惨了，还这么笑，良心呢？ 做人不能太太宰。 想起论坛里不知哪位勇气超群的黑手党的发言，神代清和止住笑意。 泉镜花缠着灰原哀交换了联系方式，才依依不舍地跟着爸爸妈妈离开；织田作之助牵着梦野久作走了；神代清和来到小太宰身边，朝中原中也熟稔地打招呼。 “首、清和。” 中原中也询问，“这是太宰——” 他看着不吵不闹、眼眸明亮、面容恬静，可说是小天使的男孩，可疑地停顿了下，“……的弟弟？” 神代清和：“……” 啊这。 感觉可 以读出中也的想法：当一个男孩长得像太宰、却礼貌又可爱时，他一定不是太宰本人…… ——为日常被太宰猫猫欺负的中也狗狗掬一把辛酸泪。 不好直接告知谜底·也不好拆台·神代清和稍作思考，作高深莫测状抛回问题：“中也觉得呢？” 中原中也看向小太宰。 小太宰偏偏头，冲他露出个孩童特有的烂漫笑容。 “橘子头哥哥？” 中原中也没有纠正这个称呼，而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微微下蹲平视男孩，先介绍了自己，“我是中原中也。” 神代清和：“……” 啊。 这仿佛初次见面的对话。 小太宰笑眯眯：“太宰治。” 中原中也：？ 小太宰颇感稀奇地眨着眼睛、用孩童特有的稚嫩声音道：“我一直以为蛞蝓的脑子有核桃大小，我错了，世上没有这么小的核桃。” ？！ 中原中也：“太宰？！” 小太宰装模作样地叹气，鸢眸朦胧地抓着神代清和的袖子轻轻摇晃，忧心忡忡道：“清和，动物园会不会把蛞蝓抓去当新物种展览？怎么办，到时收多少租金比较好？” “混蛋青花鱼！” 中原中也举手又放下，不行，他不能打小孩。 哪怕是太宰那个祸害—— “哇——” 但显然，小太宰不这么想。 孩童特有的高亢哭嚎将四周的视线都吸引，还未走远的家长和孩子、沿途各摊位的摊主和顾客、路过这段路的行人…… 所有人看着眼前的画面，看着面容扭曲（被气的）的橘发少年，橘发少年身后充斥恶人气息的几个大块头男人；以及哭泣着的可爱孩童，和一边拿着纸巾哄小孩、给孩子擦眼泪的温润青年，心中自然就有了偏向。 “他刚才想打人！” “对对，我看他手都抬起来了！” 有人如此揭发，于是脑补的前因后果代替了现实，市民和游客们仗着人多势众，对以橘发少年为首的黑恶势力进行了正义的讨伐—— 等到中原中也从群众的谴责中逃脱，神代清和跟小太宰已不知去向。 “太！宰！” 中原中也崩溃挠墙。 ——你说首领？ ——关首领什么事，都是太宰的错！ 某种意义上算的上隐形首领控·中原中也诚心诚意地如此认为。 离捞金鱼摊位很远的、售卖鸟蛋烧的摊位前，神代清和摸了摸小小只太宰猫猫的脸蛋，诧异道：“真哭了？” 小太宰从腰带里取出了眼药水。 神代清和：“……” 是什么样的预判，会让幼崽猫猫出门自带如此装备？ 算了。 看着小太宰得意洋洋的表情，铲屎官飞快地原谅了他日常欺负狗狗的行为，带着他继续逛起来。 他们买了鸟蛋烧，又去玩了套圈圈，抽签祈福更不可少，最为重要的自然是神乐舞—— 这也是今晚的主打活动。 为期三天的庙会，今晚是神乐舞等富有神道教特色的节目，明天和后天都有花车巡游，明天的花车是主办方神社和各企业的，后天的花车则是民间团体或个人，而焰火、各种小吃和表演也时时会予人惊喜。 “明天的花车是红叶姐负责的吧？” ——Mafia当然也报了名。 巫女装扮的少女扇底开合，在音乐结束的节拍中向观众致意，小太宰边鼓掌边问。 “嗯。”神代清和悲伤脸，“她把我的方案否了。” 小太 宰：“……” 恕他直言，在看过男朋友的灵魂画作后，红叶姐会有这个反应完全合情合理。 “唔——” 孩童的身体总是渴睡，小太宰打了个呵欠，神代清和把他抱起，“我们回去吧。明天再来。” “嗯。” 小太宰蹭蹭他，乖乖窝在他怀里。 真是可爱到让人心都化了。 神代清和回蹭怀里软乎乎的小孩，琥珀色眼眸映着升上天空的焰火，也映着比焰火更动人心弦的幼崽。 * 翌日。 晨曦微明。 神代清和放轻动作下床时，同睡的小太宰没有醒来。 ——孩童身体的影响。 顺带一提，太宰治吃的是最新的临时版Aptx-4869，预计保持男孩身形7天，但不保证时间稳定，毕竟实验样本过少，变量无法明确，灰原哀也不知道在不同的人身上是否会让起效时间波动。 即是说要先给太宰猫猫批一周假期。 要不要把小太宰带进办公室另说，但让小小只的太宰猫猫工作，是万万不行的。 神代清和思考着，蹲在床边欣赏了会儿幼崽猫猫的宁静的睡颜，控制住蠢蠢欲动想戳戳婴儿肥的手指，艰难地离开卧室。 他早早打卡上班了。 ——把小号男朋友的工作都开开心心包揽过来的那种。 *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姿势不对。 他是躺在柔软温暖的床上睡着的，可现在却是坐着趴在冰凉冷硬的桌面—— 穿越。 脑海中蹦出的词汇如此惹人生厌，太宰治面无表情地坐起身，摸了摸脸上的绷带，借着昏沉的光线现将四周的景象纳入眼底。 Mafia总部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 这就是他身处之地。 和被清和打造得明朗又雅致的空间不同，这里就像是吸血鬼的巢穴。 金色的烛台、厚重的帘幕、黑色的地毯宛如吸饱了血液般散发奇怪的沉闷味道，而少许光线，就是烛台上未燃尽的蜡烛带来的。 呵。 森先生的品味。 同位体为什么独自待在这里？ ——因为他是首领。 在逻辑严密的思考后，太宰治明了了这一事实，想到自己要代替同位体在这里做首领的工作，而对方只需要和清和快快乐乐玩耍…… 等等。 清和起床了吗？不会和同位体一张床吧？ 头顶隐约飘过一抹绿意·太宰治：“…………” 他难得烦躁起来。 好在那边的自己是小号的版本，即使清和起初没有发现男朋友换了人，也不能发生更多了。 光线过暗，影响视物。 太宰治自我安慰完，心情略微平静，正准备找个明亮的光源再慢慢探索，可就站起身、离开座位、迈开脚步……这样简单的动作，都让身体陡然爆发出抗议。 ？！ 仿佛一整年没有好好睡过，汹涌而来的睡意将他的理智冲击地摇摇欲坠，思维再也无法维持，太宰治只来得及循着记忆推开隔间休息室的门，蹬掉鞋子扑上床，就再也无法自控，沉入了沉沉的睡梦当中。 第284章 284 首领宰自深沉的梦境中醒来。 他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好了, 不，应该说许久没睡了，更别说体会到这样睡饱后的舒适—— 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歌唱，四肢百骸流淌着暖暖的韵律, 令他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很多年以前、在他离家出走之前, 泡在温泉里的感受…… 有点不想起床。 和懒惰斗争了几秒, 首领宰缓缓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 等等。 他怎么会在床上？！ 回想起近日通过“书”追的剧情, 首领宰心中有了某种预感, 他借着窗帘缝隙透出的日光打量着自己的小手小脚—— 穿越。 一个词汇蹦上心头。 而变成这样小只的自己的平行世界，只有他常常注视着的那一个，那个织田作在带孩子写、同位体谈了男朋友的世界。 首领宰：“……” 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脑海是一片空白。 欣喜？不安？迷惘？ 灵魂在白茫茫的世界飘荡, 无法着陆，无有依附。 首领宰放任自己发呆, “……” 如果还在那个世界，作为首领的他需要做很多，才能够经营支撑短短几年里势力疯狂膨胀的港口Mafia, 可在这个世界…… 似乎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做的。Mafia人才济济, 谁缺席一段时间都无伤大雅。 啊。 饿了。 首领宰摸了摸肚子，拉开遮光的窗帘, 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已是中午。 用窥见的密码打开同位体的手机, 首领宰慢腾腾地把通讯录和邮箱都查看一遍, 慢腾腾地下床穿好拖鞋，慢腾腾进入卫生间洗漱。 洗脸台旁已放好了适合7、8岁孩童使用的小毛巾和儿童牙刷、牙刷杯。 ——牙刷杯装好了水, 牙膏挤好放在牙刷杯上那种。 首领宰：“……” 过于溺爱了。 他对着镜子一边刷牙, 一边回忆这个世界同位体的快乐生活, 和被快乐生活养的愈发任性的性格—— 糟糕。 已经开始担心同位体会在那个世界搅风搅雨，留下他无法收拾的烂摊子了。 应该不会…… ——不，应该会。 但着急也没用。 他并不知道这种互换式穿越的原理，仅有的些许猜测也和这个世界的“书”有关，而这个世界的“书”在特务科的秘密房间。 首领宰慢吞吞洗了脸，看了会儿镜子中肉呼呼的、属于孩童的可爱脸蛋，踱步步出卧室。 客厅采光良好。 午时的阳光透入室内，恰巧照在茶几上的花瓶里，照在被翠色枝叶托住的、洁白的花瓣。 洋桔梗。 又名无刺玫瑰。 花语：不变的爱只给你。 是同位体送给神代清和的花，或许不叫送，他只是把开得灿烂的花束买了回来，自然地放在了客厅的花瓶里。 无声的浪漫。 首领宰的视线幽幽落在茶几新添的金鱼缸，色泽鲜亮的金鱼在透明的水里惬意地游动，金鱼缸旁是张字迹优雅的便条，首领宰假装没有看见那些关心的、亲昵的句子，从冰箱里拿了填肚子的食物，和着水囫囵吞下，坐在沙发观察四周。 处处是两个人共同生活的痕迹。 他向后靠在柔软的沙发背，思绪飘忽。 从织田作的第一本顺利出版起，首领宰就成了这个世界频道的常客。 起初，他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织田作身上，津津有味地看着 织田作去孤儿院做义工、养梦野久作的同时构思下本书；后来，他逐渐地往Mafia首领神代清和身上投注了更多视线，看着这位陌生的少年首领将Mafia、将横滨打理得欣欣向荣。 拥有窥见无数平行世界的经验，首领宰很容易意识到，所有好的变化，似乎都是由这位与众不同的首领带来。 是他和森先生都太急了吗？ 首领宰更密切地关注着神代清和，无可避免地看见同位体在对方羽翼下露出惬意的模样，甚至跟着两人走完了恋爱的流程…… 那段时间，首领宰呼吸的空气都是酸的。 唔。 这就叫同人不同命吧。 首领宰没想过去找自己世界的神代清和。 何必呢。 不论对方在哪里，他只是个命不久矣的黑`道首领，刺杀于他而言已是司空见惯，打扰、波及他人未免失礼。 况且…… 只是陌生人罢了。 首领宰换好外出的衣服，重新回到镜子前，调整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努力贴近同位体。 记得—— 今天要看花车？ * 下午1点。 肝了一上午·神代清和匆匆解决了午饭，往宿舍赶去。 他要接小太宰。 如果说昨晚是为期三日的庙会的开场，今日就是正菜。 从Mafia大楼顶层首领办公室往下望，能够看见街道上色彩丰富的装饰，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从上午十点开始，就很热闹了。 而花车巡游是下午2点开始。 ——考虑到假期市民和游客们起床时间往往较为自由。 今天的太宰猫猫似乎兴致高昂，见面就牵住他的手，一迭声地催促，“我们走吧！” “嗯！” 神代清和熟练地将小太宰抱起贴贴—— 一瞬的时间似乎拉得很长。 年轻的首领注意到怀中男孩微微受惊的表情，和那双稍稍睁大的鸢色眼眸对视。 仍是缀满星子的璀璨眸子，眼底却破碎成寂静的荒芜，那是正静静死去的、千疮百孔的灵魂。 他幻视了一只伤痕累累的小黑猫。 “……” 神代清和自然地和怀里的男孩贴了贴脸，又自然地把他放下重新牵起手，仿佛无事发生，“出发！” * “御好烧！热腾腾的御好烧~” “漂亮的咯！各种颜色都有哦~” “有没有喜欢猜谜的小朋友大朋友？今晚的灯谜预热~” …… 到近前看，街道果然更加漂亮。 五颜六色的鲜花、气球和彩带，到处都是流动小推车摊贩，每一段路都默契地流出一段空间，给小节目腾空位，包括晚上在音乐海滩驻守的地下偶像、积极参与的民间手艺人和横滨神社请来的暖场人员。 有记者在现场报道，语气热情洋溢，神代清和记得这场花车巡游是有电视台直播的，他牵着换了芯子的小太宰绕过摄像头的取景范围，就看见了怪盗基德。 ……本人。 ——飞吻作证。 全套怪盗装束·黑羽快斗正混在一群走街串巷的cser之中，以真乱假，神代清和还看到不知在cs哪位女角色的中森青子，以及一位和他们挨得很近，神情异常张扬、有着酒红长发的少女，cs的似乎是…… 印第安女巫？埃及祭司？ 这种带着众多蛇形装饰的衣服是什么讲究，被触及了知识盲区·神代清和直到走远还在想这个问题。 但这不妨碍他灵活地闪避开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 “……”神代清和语声沉痛，“我们需要乔装。” “嗯。” 这个世界，是“书”所能观测到的世界里，唯一一个拥有米花町的世界。 首领宰也曾为米花町某些人吸引案件的体质惊讶。 顺带一提，之前安室透被交换过去的那个世界，或许是没有异能的缘故，“书”无法窥见。 …… 五分钟后。 两人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再次行走在街道，他们在一个摊位上领了无料明信片，又在相邻的摊位买了冰淇淋—— 首领宰：“……” 神代清和扯下口罩，“我能吃。” 青年捏了捏男孩的脸蛋，给他买了个螃蟹馅的可丽饼，带着他找了个适合看花车的高处。 “……怎么会有蟹肉馅的？” 首领宰问。 神代清和眼眸弯起，温和道：“因为你喜欢。” 首领宰默然不语。 啊。 是这样啊，在他没有窥见的细节之处，横滨还有许多变化。 花车终于出现。 今天游行的花车大约有三十多辆，造型各异，神代清和的视线匆匆掠过司空见惯的鲜花车、鲤鱼船花车等等，礼节性地多看了几眼主办方宣传高天原神明的花车，欣赏了会儿自家的古典和风花车，最终落在一辆做成猫咪状的花车上。 是三花猫。 看得出这家企业想表达的是代表幸运的公三花，铃铛的比例大到不太符合实际，毕竟公三花一般是…… 咳。 绝对没有冒犯夏目先生的意思。 神代清和忏悔三秒。 他问：“喜欢吗？” 首领宰点点头，“广告做的很有创意。” 由于主办方横滨神社要求花车符合神道教氛围，换言之铜臭味不能太重，参与花车游行、想要宣传的企业纷纷各展所长，要么绞尽脑汁把广告巧妙地编入花车，要么雇人在沿途分发传单…… ——保持了花车本身的观赏性。 “喜欢就好。” 神代清和把男孩的帽子摘下，轻轻理了理他的头发，亲昵地问，“要和朋友一起玩吗？” 他说，“我看到久作了。” Q的话…… ——是织田作带着的。 首领宰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寻。 鸢色的眸子里，映出了红发青年的身影。 * 平行世界。 首领秘书·芥川银六神无主地找到完成外勤任务回来的中原中也：“首领不接电话，敲门也没有人应……” 中原中也一愣：“多久了？” 芥川银焦急道：“已经有半天时间了！首领没吃午饭！” “我去。” 中原中也眉目凛然，“没事，我是他的贴身护卫。” Mafia的重力使闯入了首领办公室。 无人。 忠心的干部心中一沉，又不死心地要把办公室连接着的房间统统检查—— ……他在一门之隔的休息室内，发现只脱了鞋、抱着被子睡得死沉的太宰治。 中原中也：“…………” 285 285 一世英名。 神代清和跟织田作之助合队了。 带着两个小孩。 花车巡游的路线很长。 每辆花车自带维护人员, 有的还带了宣传表演团队和观众互动，等到花车完全消失在视野里，时间已过去近1个小时。 “花车有点少, 创意也不够。”神代清和点评。 “明年应该会好些。”织田作之助说。 “嗯。” 毕竟今年刚开始办这样的活动，有的企业还在观望，等到成为惯例, 就会有更多更成规模的组成了。 神代清和低头看向两个男孩：“久作、太宰，想去哪里玩？” 首领宰：“……” 梦野久作再一次好奇地瞄了眼小小只的太宰, 作为「脑髓地狱」的持有者, 他是知道太宰治的异能是无效化的, 此时便大大方方问：“清和哥，太宰是怎么变小的？” 他昨晚问了监护人，可惜红发青年在不知晓的同时, 也没有弄清楚的意愿。 首领宰侧目。 这样的称呼和胆量…… ——Q就像是一个正常家庭养出来的小孩。 “当然是柯学了！” “？” “我是说，科学，这是科学研究的成果。” 梦野久作眨着盛装星星月亮的眼睛, “是辐射吗？照一下就变小那种？” “是药。” 神代清和耐心回答, 蹲下来揉揉9岁男孩的头发, “再往下不能告诉你，好了——想去哪里玩？” 他又对小太宰说，“不发表意见视为放弃哦。” 首领宰无意见。 不如说，只要能和织田作多待会儿，他去哪里都好。 “想跟着花车！” 梦野久作举手表示, 声音又脆又快, “可以的吧？” 当然。 花车巡游并没有结束，只是走到他们前面去了，巡游的路线是绕城半周。 梦野久作极为喜爱一辆童话风的花车, 跑到近前去跟花车自带的、cs童话人物的员工互动，稚嫩的脸蛋上是飞扬的笑意。 沿途到处是孩子们清亮的笑声，神代清和忍不住看向身边格外沉默寡言的这只。 ……到底是如何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自见到这只太宰猫猫起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问题，到现今也算是有了少许答案。 平行世界的织田作…… ——吵架？失忆？分道扬镳？ ——不会是不在了吧。 宰语十级·神代清和自然没有忽略这只太宰猫猫在见到织田作时那仿佛强自按捺住、却又因无法控制的细微反应。 回想起那位安室前辈带来的、作家织田作早逝的消息，他有种不祥的感觉。 ——即使再如何聪慧善于联想，神代清和也无法在没有线索提示的情况下、想到“书”和无效化能够形成窥视诸多世界的这样的bug级效果。 花车巡游预计持续两个半小时。 结果由于游客太热情，等到他们跟完全程，已经是可以考虑晚饭的时候。 “去吃咖喱吧？” 神代清和笑眯眯提议，“好久没吃咖喱了，摊子上都是零食，还是先吃点主食再来吃零食比较健康。” 梦野久作天真脸：“炒面算……！！” 小太宰恍若不经意地往他那边靠了靠，抬手间自然消除了他怀中形似木乃伊的玩偶。 …… 半小时后。 他们散步到了一家西餐馆。 这是织田作之助常来的、位于有些偏僻的街道的西餐馆，往日的生意想必十分冷清，此时受假期旅游人数激增的影响，也有几桌客人。 神代清和坐下后，便习惯性地打量起来。 他以前跟着织田作来过几次，毕竟红发青年难得安利，但后来厨师绿川君来了，他就…… 呃。 由俭入奢了。 西餐馆还是老样子。 上了年纪的桌椅没有更换，脱漆的墙面也没有翻新，店主也仍是一身黄色围裙，裹住大大的啤酒肚。 身材神似阿笠博士。 头发同样。 “小织，带朋友来了啊？” “嗯。” “今天还是吃咖喱吗？要什么口味的？” “我和平常一样。”织田作之助问在看菜单的同伴，“你们吃什么？” 菜单上当然不止咖喱饭。 但不知为何，最后四个人都点了咖喱。 其中织田作的口味是和他头发同色的辣，小太宰大概是出于怀念点了同款，第一次来的梦野久作左看右看，迟疑地点了同款—— 神代清和：“……” 仿佛有一座名为“合群”的大山压在头顶。 他以前没点过织田作这款啊！ 少顷。 四份超辣咖喱饭端了上来。 老板的表情在某个时刻略显意味深长，他呵呵笑着给两个小朋友一人送了一杯牛奶。 神代清和：“……” 他把湿纸巾放在桌上随时够得着的位置，并默默点了一杯咖啡。 …… 十分钟后。 “好辣！”梦野久作吨吨吨灌着牛奶，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织田作你平常就吃这个？” 背景是脸同样涨红脸的小太宰。 织田作之助：“很美味啊。” 神代清和呼吸略显急促地续了一杯咖啡，“风味独特。” 小太宰：“令人难忘。” 并续了牛奶。 梦野久作：“……” 他默默举手续了牛奶。 三人面面相觑，同时露出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用景仰的神色看向吃得正香的第四人。 等他们最后一个人艰难地吃完，别的桌已经换过两轮客人，老板百忙之中还抽空跑来打趣了几句，以他们给店里揽客了为由打了折…… ——对于饮食清淡的日本人而言，超辣咖喱真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所以他们吸引顾客，到底是凭颜值，还是凭挑战自我超越极限的精神？ 神代清和不想知道。 走出西餐馆，夕阳将落未落，橙红的晚霞点缀天空。 “对了。”前往庙会一条街的路上，梦野久作喘匀了气，问，“敦在忙什么啊，清和哥？” 他仰头奇怪地问，“我本来想叫敦出来玩的，他说你给了他任务。” 敦都是特务科的人了，Mafia还给发任务吗？ “……” 神代清和斟酌着措辞，稍一沉吟，“你知道芥川现在是太宰的直属部下了吧？” 梦野久作：“嗯！” “太宰嫌芥川体术差劲，和一户后院养了群鹅的人家谈好，让芥川去他们那里报道，什么时候不用异能打赢鹅群，什么时候合格。” 神代清和笑着说，“我让敦去监督了。他和芥川也很久没见了。” 梦野久作：“……” 织田作之助恍然道：“原来如此，这种训练方法倒很新颖。” 神代清和无条件赞同并大声夸夸：“不愧是太宰！” “……” 不要一本正经地评价啊织田先生！首领你也是，明明太宰都成年了不要以为他真的这么小啊！！ 明明他才是唯一的小孩…… 梦野久作有点委屈地看了瞥了眼小太宰。 说起来，今天的太宰话好少？ 天色愈发黯淡。 路灯一盏一盏亮起。 暖黄灯光下，鸢色的眸子似乎极宁静悠远，这是很难在太宰治脸上见到的景象，梦野久作不禁被吸引地、更深地望进那双眼眸。 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朵从枝头落下、衰败凋零的花，就要在寂静中静静死去。 “……？” 那是什么啊？ 今年9岁的梦野久作无法很好地表达，他只是拉住小太宰的手捏了捏，给小太宰塞了块糖。 首领宰：“……” 梦野久作烦恼翻篇，反正再多的有首领操心！ 他举手问：“鹅很厉害吗？” “很厉害哦。” 神代清和举例说明，“一个没有经过训练的正常成人，战斗力大约0.5鹅。” “？真的吗？” “不相信的话，久作可以去试试。” 见梦野久作跃跃欲试的模样，神代清和补充，“在保证不使用异能的情况下。” 否则织田作就要赔鹅了。 * 庙会街近在眼前。 热闹的街道和昨晚相似又不同，最引人注目的是灯谜，悬挂的灯笼写着谜语，引得人们驻足。 梦野久作欢呼着跑了过去。 织田作之助紧随其后。 神代清和摸了摸脸，已感受不到被辣出的热度，他蹲下身平视着小太宰，“我脸上红吗？” 就是不知道颜色消下去没有。 首领宰安静地看着他。 不甚清晰的、暖黄的灯光下，青年昳丽的容貌染上层雾里看花的朦胧，略显狭长的眼尾是辣出的一抹红妆，嘴唇格外红润。 他想起自己曾经调查过自身世界的神代清和，那人不在异能特务科，甚至不姓神代…… ——仍是藤原家的神子。 ——或者说，家主。 有人说藤原家主年轻美貌，有人说年轻的家主是洞悉人心的妖物，有人说他既然如此年轻美貌又洞悉人心，想必有一手绝活让所谓的合作伙伴大开绿灯…… 然后这些人就死了。 或是遭遇意外、或是卷入争斗、或是突发恶疾…… 首领宰安排了一些过分嚼舌根的人，剩下的首领宰本以为是藤原清和做的，结果却出乎意料。 是对方的信徒。 神子，当然有笃信者。 尤其是信仰的对象姿容如霞如月，举止蛊惑人心时。 首领宰有一张藤原清和的照片，那是张摄像机离得有些远的全身照，离得这样近还是第一次。 顶着小男孩壳子·首领宰自然地抬手碰了碰青年的脸庞，和那柔滑白皙的皮肤一触即离，“不红，也不烫。” “……” 神代清和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探究，起身，“那就好。” 他牵着小太宰跟上了前面的梦野久作和织田作之助。 “哇，老大！” “今天还捞金鱼吗？” …… 不一会儿，他们就遇到了昨晚跟着小太宰的几个孩子，首领宰，“……” 神代清和含笑看着这只太宰猫猫被包围、不知所措，随即在热情的小弟们的簇拥下，开始扫荡灯谜。 这样看来，倒是和自家猫猫很像了。 他们不可避免地遇到了阿笠博士和少年侦探团。 ——谜题可是阿笠博士刻进DNA的爱好。 “柯南不在？” 神代清和环顾四周，稍感惊喜地问。 不在最好。 这时候发生案子就很要命。 “柯南说要和毛利先生小兰姐姐他们去查案子……”吉田步美失落。 “有委托也没办法啦。”圆谷光彦安慰。 “别想那么多了步美光彦，快来帮我看看，这个谜语我——诶，你是……” 小岛元太和小太宰撞了个面对面。 “……” 首领宰喜提“我是我弟弟”荣誉成就，并在小弟们的激情吹嘘下，莫名多了三个小弟。 神代清和：噗。 他转脸看向织田作之助。 织田作是没发现太宰的变化吗，还是发现了却没说？ 神代清和有心想问，但不提问了就暴露了目前只在干部以上流传的平行世界之说，重点是—— 这只太宰猫猫愿意被织田作知道吗？ 知道自己来自平行世界。 ……他似乎很孤独。 ——排斥任何人接触他的内心。 ——就像只受了伤、又被雨淋湿的小黑猫，没有家，只能躲在狭窄的屋檐下舔舐伤口，却高傲得昂着头，不愿被任何人怜悯，不想被任何人发现。 和现在带着孩子们玩耍的活泼模样判若两人。 伪装？ 或者说，那是某个时刻的、过去式的本尊呢。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又处在何种境地—— ……只希望你在这个世界能够好好休息，哪怕得到片刻的轻松。 有点奇妙。 这就是爱屋及乌吗？ 明明素不相识，却因为同是太宰，便忍不住关心。 不知道男朋友怎么样了。 黑发的青年不紧不慢地跟随着孩子们的步伐，神情是一贯的温和，自如地和阿笠博士等家长聊着天，谁也不知道他脑中转过了多少念头。 * Mafia宿舍。 回来的时候是九点多，首领宰洗过澡，自然地进了次卧。 他当然不可能和神代清和一起睡。 同位体会炸掉的。 默念“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首领宰衷心希望，同位体和他有相同的美德，不要有任何大动作，维持原状就好。 他的视线转向书柜。 果不其然，同位体收藏了织田作的所有！ 首领宰如获至宝，动作轻柔地将《夫妻善哉》《萤火虫》取下，珍惜地放好在书桌。 他调好台灯亮度，迫不及待地起来。 * 主卧。 神代清和把床上的另一个枕头暂且收起。 不知道男朋友那边环境如何，床睡不睡得惯。 尽管任何一个太宰都有不让自己受委屈的能力，但神代清和深知，太宰的委屈，很多时候是他自己找的。 心思敏感又思虑过多，甚至会用他人的痛苦折磨自身…… 偏偏聪慧到无法自我欺骗。 神代清和回忆起和太宰猫猫的初见，回忆起一点一点把缺失锚点的猫猫养到现在的过程…… 等等。 太宰猫猫不会在住集装箱吧？！ 铲屎官猛然回忆起这么一段，整个人都不好了。 淡定。 太宰能解决的。 也不知道穿越过去是几岁…… 神代清和发了会儿呆，给今日偶遇的中也发了封邮件解释太宰变小的事情。 虽然中也没有问，但想必现在正满脑袋问号。 还是解答吧。 ——为了让他睡个好觉。 神代清和给自己点了赞，稍稍打开窗户。 “嘎嘎！” [主人，晚上好！] 小七飞到鸟架，优雅收拢翅膀。 “晚上好。” 和美丽得让鸦心情愉快的主人进行了一番主宠互动，小七眼睛一转： “嘎嘎！” [小夫人呢？今天小夫人怎么没黏着主人？] 神代清和：“……” 尽管听过这称呼很多次，他仍然难以适应。 但小七不改。 还在昨晚回来见到变小的太宰时把在称呼前面加了个‘小’字。 神代清和没有说出真相的打算，只是道：“太宰觉得，7、8岁的年龄，正是脱离家长一个人睡觉的年龄。” “嘎嘎！” [可昨晚你们还是一起睡的！] 小七秒速拆穿，它在鸟架上蹦跶了几下，突然停住，嘎嘎叫了几声，黑豆眼透出睿智的光，[我明白了，同床共枕容易擦枪走火，小夫人现在又太小了……] 神代清和：“……” 抓鸟、开窗、丢鸟。 一气呵成。 “嘎嘎！” [主人别害羞！繁衍人之大欲！咦，等等，两个公的……] 风太大。 神代清和听不清。 * 23:50。 首领宰揉了揉眼睛，放好书签，轻柔地合上书本。 他站起身，环视房间。 醒来时快要到花车巡游的时间，没来得及好好查看；回来后又沉迷织田作的…… 很好。 不愧是织田作。 和他的世界、在武装侦探社工作的织田作写的内容自有不同，但从中都可以看到作者。 读书亦是读人。 ——而且这边多一本！！ ……不，多两本。 ——毕竟他的世界的织田作，还没完成第一本，只是有了些草稿。 首领宰心中充溢着暖流，他从未想过自己能有这样的际遇，一时间竟然有些感激不知是否存在的上苍的意识。 等等。 同位体平时过得就是这样的生活。 “……” 突然吃起柠檬。 首领宰说服自己放眼当下，保持着略显轻快的心情将书桌抽屉、衣柜、床头柜等等打开，检查起同位体的物品来。 这是为了扮演需要。 首领宰找好借口，颇感兴趣地把同位体的东西都翻了一遍，然后他在衣柜的上方，看到了一件疑似宇航服的衣服，“……” ？！ 什么情况？！ 通过“书”看到的景象并非事无巨细，一次只能观看一个场景，且首领宰并非时时刻刻都在追更，还要忙Mafia的事情，因此他并不知道这件宇航服的来由。 首领宰好奇心大起，试图拿下来细看，却发现宇航服放得靠里，他站在椅子上够不着。 “……” 矮了。 首领宰仔细回忆，宿舍里没有更高的椅子凳子了，正当他打算搏一搏跳起来拽衣角时—— 咚！ 在安静的室内仿佛惊雷。 * 24:00。 见次卧门缝里透出灯光，神代清和轻轻敲门，想要提醒小太宰该睡了。 刚敲一声—— 神代清和在房门外听到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连忙推门而入，“怎么了？” 他看到了跌坐在翻倒的椅子旁，疼得双眼泛起泪花的小太宰。 首领宰：“……” 呜。 我在清和眼里的形象。 286 286 醒来。 首领宰是个代入感很强的人。 在他通过“书”看到无数个世界的织田作之助悲剧的命运, 便下定决心要创造一个让织田作好好活着写的世界，并行动力超强地付诸实践； 同理，当他看到某个同位体有了男朋友, 两人在甜甜蜜蜜地谈恋爱的时候，显然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顺带一提，在首领宰看来, 同位体和神代清和谈恋爱的时间可不是从成年开始的。 他狗粮都吃腻了。 ……然而仍旧忍不住追更。 因此，穿越后会在意自己在神代清和眼中的形象, 可说是人之常情。 但事实显然是不会以思想为转移的。 人, 是会受到肉`体桎梏的生物。 无论灵魂再如何冷静理智, 换到孩童脆弱柔软的身躯，磕磕碰碰后出现的生理现象根本无可抵御—— “呜。” 棕发男孩抽泣着被小心地抱起放在床上，黑发青年语音轻柔地哄着他问他哪里疼, 帮他清洁消毒伤处，再涂抹治愈的药水…… “痛、好痛！” 药水有些刺激，模糊中他似乎是说了些丢脸的撒娇的话, 表现得就像一个真正的孩童…… ——孩子的身体实在太娇气了。 ……这个年龄, 对应的是还在家族里当小少爷的时候吧？ 怕疼·首领宰伤心地擦干眼泪, 下意识给如今的失态找好理由。 但很快，在心疼的视线下，在温柔的劝慰声中，他想到自己的形象一去不复返，想到过往的种种委屈和烦闷, 又伤心地落起泪来。 “……” 神代清和停止哄人。 他发现这只太宰猫猫越是哄越是哭得凶…… 单纯喜欢哭？羞耻心过于强烈？借此发泄某些堆积的情绪？ 或者—— 现在还是很疼？ 神代清和看向小太宰破皮出血的膝盖, 眼中满是疼惜，他陪着眼眶红红的小太宰坐在床沿，揽着小孩递纸巾, 好一会儿，抽噎声才缓缓停下。 “那……宇……” “什么？” “上面那件、衣服，”首领宰鼻子红通通地、倔强地问，“宇航服一样的，是什么？” 不忘初心.jpg 神代清和艰难地把视线从难得一见的哭包猫猫身上移开，这才有空往上瞄了眼。 好的。 翻倒的椅子、爬椅子的某只小黑猫和某件奇装异服…… 逻辑连起来了。 “……”神代清和简直哭笑不得，“说是宇航服也没错。” 黑发青年解释道：“这款防护服防水防火防气体防辐射，耐超高、低温，是为了应对类似中也失控、你需要近身使用异能的情况准备的。” 这是神代清和在经历了魏尔伦化龙的那个夜晚后、查漏补缺高价购入的装备。 和以前给久作准备的相比，功能和价格都是天上地下的差别…… ——针对的情况不同。 想起那晚的岩浆和扭曲力场，再想到今后可能遇到类似的情况需要太宰使用接触无效化，神代清和自然是未雨绸缪地弄了几套防护服，这样若是真的出现非太宰不可的情况，也多一层保护。 当然，中也会不会失控化龙他们其实不清楚，没有实验支撑—— 缺少实验条件、Mafia也没有实验意愿。 神代清和只是考虑到平行世界的太宰或许没有见过魏尔伦变身的盛况，才用中也举例的。 “……” 首领宰瘪着嘴点点头。 并在心里狠狠扎起同位体的小人。 都怪同位体把防护服放那么高，否则他就不会需要椅子，不需要椅子就不会在椅子上蹦，不会被清和的敲门声吓得摔跤，更不会这么丢脸地在对方面前哭得像个真正的幼崽…… 记仇.jpg “刷牙了吗？” “嗯。” “那现在……睡觉？” 台灯的暖光下，那双琥珀色的眼眸也显得温暖，笑意在其中轻轻荡漾，神代清和柔声道，“或者你要听睡前故事？” “不要。” 首领宰不自在地偏过脸，“我就睡了。” “那，晚安。” “……晚安。” * 次卧。 青年的身影消失在房间。 男孩宛如一尊雕塑坐在床沿，消褪的红晕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脸颊，慢慢的，男孩抬起双手，深深地捂住了脸。 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内心尖叫打滚。 * 主卧。 神代清和关上门，愉悦的笑容控制不住地出现在脸上。 这只太宰……是害羞了吧？ 看起来简直要被羞耻心煎熟了的样子真可爱！躲避的视线、被抱起时微微僵硬的身躯，尤其是哭泣的时候，那双鸢色的眼眸被泪水洗涤，湿漉漉，闪烁澄澈的、宝石般的光彩…… 不知胜过多少名家画作。 尤其是出现在幼崽猫猫脸上。 可惜没法记录。 如果那时候掏出手机拍照，小太宰会哭得更厉害吗？还是跳起来跟他来一场枕头大战？ “……” 不不不。 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小猫咪。 神代清和警觉地抚平上翘的嘴角，心平气和地上床。 膝盖伤成这样，明天的花车怕是看不成了，除非全程抱着。 唔，男朋友会吃醋，pass。 认识中也的话，14岁左右？明天再找个机会、尽量自然地问问平行世界的情况吧。 都快1点了。 神代清和把手机放好，躺进被窝。 这只太宰猫猫很能熬夜的样子。 男朋友刚变小的那天，出去玩回来，这时候已经困了。 入睡前，神代清和想。 * 翌日。 首领宰醒来拉开窗帘，便见到港口的清晨。 蔚蓝色的海面上，日轮散发着光和热，将海天相接处染成浅淡的橙。 睡得很好。 本以为在陌生的环境里会难以入睡、最多浅眠，结果…… 是因为哭过吗？ 不。 肯定是别的原因。 呆坐了会儿，首领宰慢慢走去洗脸，他看着洗脸台上方的镜子，男孩的脸蛋呈现出种健康的红润，即使做出郁郁寡欢的表情，也像是板着脸的娃娃一般可爱。 “……” 婴儿肥太碍事。 算了。 首领宰想着跨越一个世界的Mafia的事务，和这边支柱众多的Mafia不同，那儿少了自己的话—— 只希望同位体不会破坏他的计划。 首领宰满心无奈地想着，不过，只要同位体不接触到“书”，应该是不会知道自己的计划的…… 吧？ 在围观了安室透穿越事件后，他就考虑过自己被替换了怎么办，提前模拟自身的思维，把“书”好好地藏在了一个其他太宰理论上会忽略的地方，同位体应该没可能发现才对。 ——只是不知道这次交换会持续多久。 ——如果太久，同位体一定会把Mafia上上下下都薅一遍，那就暴露了…… 首领宰边刷牙边思考这些，刷出一嘴泡泡。 * 新的一天。 早餐是私厨绿川光特制。 味道很棒。 吃完早饭，在征求了他的意见后，神代清和带着他从密道到了首领办公室，又独自回去走电梯再过来。 ——变小这种事，还是不要让太多人知道为好。 * 上午八点。 神代清和已经开工，在补昨天的工时；首领宰坐在属于干部太宰的座位前，有点新奇地查看同位体的办公桌。 “你今天放假。” 神代清和抬眸笑了笑，说，“但你要给我打工我也不反对……应该不是童工吧？” “不是。” 首领宰回答。 ——他们都没有直接说破穿越的事，可双方又心知肚明。 成年了吗？ 即是说，穿越过去的男朋友不至于没有自保能力。 要真是小孩就麻烦了。 神代清和松了口气，又想起什么，有点紧张地问：“你今年多高？” 首领宰：“180。” “……哦。” 今年仍停留在176·神代清和心如止水地收回目光，投入工作。 首领宰：“……” 仿佛看到一只背转身体对着他的白猫。 是的。 在听到神代清和说同位体像只小黑猫的时候，首领宰就觉得他很像白猫。 只比同位体大一点点、长毛，显得比较大只的白猫。 皮毛温暖又柔软。 心也软。 灿金的阳光从落地窗洒入，将上首的青年映照，满室生光。 首领宰托着腮欣赏了会儿同位体的男朋友，视线慢悠悠回到眼前。 办公桌上摆着个鲜艳漂亮的果盘，是清和第二次过来时给他端来的，切块的苹果和西瓜等摆得整整齐齐；拉开的抽屉里除文件外是堆积的粗点心，还有市面上最新款的游戏机和不少游戏光碟…… 同位体你在干什么啊同位体？！ 摸鱼摸的过于丧心病狂。 不就是仗着有人宠？ 首领宰默默往嘴里放了块西瓜，咀嚼。 酸。 首领宰又吃了块苹果，将脑子里多余的念头、比如那边Mafia的事务搁置，心平气和起来。 反正一时半会也回不去…… ——只能享受同位体的生活了。 * 平行世界。 历时一天一夜，睡得宛如昏迷的太宰治终于睁开了眼睛。 287 287 第二人格说。 提问：首领一睡不起怎么办？ 回答：凉拌。 如果是其他人睡成这样, 中原中也可能会怀疑是中了异能，但太宰治这样，就只能是睡着昏迷二选一。 毕竟无效化。 眼见首领从白天睡到夜晚,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醒来，中原中也劝走了试图蹲守的芥川银，自己在休息室守着。 没有发烧、不像生病…… 要叫医生来吗？ 中原中也想到太宰治当了首领后愈发神神秘秘讨厌窥探的脾气, 一咬牙还是叫了个医生——Mafia自己人，而医生的诊断是平日过于劳累, 现在在睡觉, “……” 行。 橘发干部搬来被褥打地铺, 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 然后在第二天清晨等到了一个醒来的首领。 * 提问：一觉醒来看见中也是什么体验？ 回答：我脏了。 “……！” 太宰治面无表情翻身坐起，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你那是什么表情？！”中原中也哽住，“看到脏东西吗？！” 太宰治冷漠, “原来你也知道啊。” 中原中也：“……” 太宰治身体力行地后挪、以显示不待见他的决心，在快要掉下床时停住，问：“我睡了多久？” 中原中也呵呵：“一天一夜。” 太宰治：“……” 同位体你在搞什么啊同位体？！ 之前到底都在爆肝做什么啊, 连点睡觉的时间都没有？！ 太宰治不动声色, “中也, 我饿了。” “啧。” 中原中也起身往外走，没好气地：“知道了。” * 唉。 多灾多难。 想到同位体已经跟清和接触一天一夜，太宰治就有种想刀人的冲动。 他放下洗脸毛巾，看着镜子里睡饱了仍难掩憔悴消瘦的脸，“…………” 不爽。 这种互穿他亏到家。 洗漱后找到医疗箱里的新绷带, 重新缠好走出休息室, 中原中也还没有回来。 ？ 找吃的要干部亲自去？蛞蝓是干部吧？ 首领办公室仍是一片漆黑。 太宰治打开灯，在这吸血鬼风的装潢里走动着收集信息，他的视线在高级古董的摆设上一掠而过, 全无波动的模样，在窗户上停留了会儿，伸手触摸，又观赏了会儿放满书的书架，视线最终落在中央的办公桌上。 堆得高高的文件刺痛了他的眼。 这是只有在清和最忙的时候才有的文件数量…… 这就是同位体忙到觉都不睡的原因？ 那种仿佛一整年没睡好、一动就天榻的感觉仍鲜明地停留在脑海，令人心有余悸。 太宰治好奇地站在办公桌旁，翻起文件来。 “……” 他的表情逐渐漠然。 中原中也拎着粥回来的时候，就见首领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电脑，划动鼠标的动作莫名带着种恶狠狠的味道。 他把粥放在办公桌上，“你的早饭。” “中也。” 太宰治幽幽抬眸，“你是守着厨房做完的？我的处境已经到了饭菜都有人下毒的地步？” 中原中也：？ 将橘发干部——他刚查了人事资料——的表情收入眼底，太宰治恹恹垂眸：“墙壁都是防弹防爆的材质，落地窗终年不开，到处都是刺杀，工作多到做不完，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找首领……” 同位体究竟给我留了个什么烂摊子啊。 连发现自己还会长高、蛞蝓还是160都高兴不起来。 太宰治提问：“我平时一天工作多久？” ？中原中也微微沉吟，“你好像一直都在工作……具体要问银。” 秘书芥川银吗。 太宰治从善如流地召来了芥川银。 印象中在读书的小姑娘一身职场OL装扮，在表达了对首领醒来的喜悦后，担忧道：“首领，您不能不休息一直工作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 她瞄了眼没动的粥，细声劝，“饭也要好好吃……” “……” 太宰治木然看着芥川银远去的背影。 很好。 一个兢兢业业废寝忘食为Mafia奉献的“太宰治”…… 同位体到底受什么刺激了？ 太宰治猫猫震惊，表情宛如看到特大连环车祸现场。 就很惊悚。 “我要休假。” 太宰治爽快地发出摆烂言论，怀着“也许这边Mafia的厨师身怀绝技”的念头尝了一口粥，动作流畅地放下勺子，轻巧道：“中也是我的护卫吧？” 他打量了眼中原中也身着黑西装戴着黑帽子的造型，理所当然地指使，“换身衣服陪我出门。” 中原中也：？？ 太宰治笑着看过来，鸢眸含着轻飘飘的威胁，“不听首领的话？” 在Mafia，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 “……”中原中也，“是，首领。” * 太宰治站在休息室的衣橱前。 他让中原中也换的，是不引人注意、能融入人群的休闲装，自身自然也要如此。 而衣橱里…… 似乎只有和身上这件一样的定制奢侈品。 清一色纯黑。 太宰治：“……” 反正这边刚秋天，要什么外套，穿衬衫就好。 虽然衬衫也是高档定制，但乍看起来还是很有迷惑性的。 想到内网论坛里那些分辨不出白衬衫的区别的Mafia成员，太宰治挑了件样式最为常见的白衬衫，把身上这套被睡出褶皱的衣服换下，拍了拍脸，调整心情出门。 * 横滨街头。 “别太警惕，你这样才容易被人认出来。”从男装店更衣室出来·太宰治如是说，“中也付账，我忘带钱包了。” “……” 中原中也打量着焕然一新的首领。 脸部的绷带已除去，一双鸢色的眼眸暴露在外，那种萦绕不去的阴郁似乎也从眼中淡去；白衬衫外，加了件浅米黄的风衣外套，裤子换成了白色休闲裤，乍看起来和Mafia首领扯不上半分关系。 是有点迷惑性…… “可丽饼！” 太宰治朝一个流动摊位飞奔。 “…………” 不，应该说很有迷惑性。 想到首领的相貌没有流出，中原中也安心了些，结账后快步跟上。 ……最终太宰治含泪把可丽饼给了护卫。 ——考虑到同位体的胃。 并不受宠若惊·干部啃着可丽饼，给在珠宝店买了项链的首领结账，又在首领的碎碎念中给自己买了黑色的假发戴上，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来到此行的目的地—— 横滨中华街。 太宰治熟门熟路地来到粤式早茶店，点了艇仔粥和桂花糕和菊花茶。 这具身体简直四面漏风。 让他不得不好好调养。 简直了。 好好慰劳过饱受同位体摧残的胃，太宰治在中华街里左转右转，找到了一家藏在巷子里的中医馆。 平行世界的这儿倒是没变。 现在是已过暑假的初秋，今天也不是周末，中医馆里等待的人不多，太宰治领了号坐了会儿，就轮到了自己。 他切换中文、迎上了白发渐生的老中医。 * 中医馆的环境很古朴。 秋日的阳光洒在牌匾上的方块字，又有几束从牌匾的缝隙透入，落在和老中医一见如故的太宰治身上，衬得他脸上腼腆的、对长辈特攻的笑容如此迷离而不真实。 蓝色的眼眸将一切静静收入眼底。 ——这真的是太宰治吗？ 中原中也自问。 一路上，这人已光明正大地表现出种种不合理之处，譬如对中华街的熟悉，又譬如气质细节上的变化，但又踩在边界线，给人一种“太宰这样其实也不奇怪”的感觉…… 都怪青花鱼性格太烂！！ 许久没有在心里这样称呼过对方的干部忍不住吐槽起前搭档。 ——可这就是太宰治啊。 在睡得如同昏迷的首领睡床旁，中原中也不是没怀疑过首领是否已经被偷渡出去，这个是赝品，于是用重力试探—— 接触无效化消除了重力。 ……所以这只是普通的放飞自我？ ……工作太久导致的反弹？ “中也，” 将几包配好的中药塞进中原中也怀里，太宰治喊他，“回神了。” “在想什么呢？这样的护卫可不合格。” 搭出租车回程的路上，不想再走路的太宰治一边理直气壮地数落干部，一边拿起手机循着记忆登上里世界网络。 * 通过首领办公室的文件和电脑，以及黑市流传的小道消息，他大概整理出了这个世界Mafia的情况。 同位体是四年前登上Mafia首领之位的。 从先代森先生手上继承。 忽略可怜的森先生到底是不是回归了幽冥，据说同位体四年来连觉都没有睡过，一直勤勤恳恳，带领Mafia以惊人的速度扩张。 司法、流通、银行、都市建设…… 其影响力已扩展到整个关东，不止黑`道，甚至包括机关，兵力更是达到了能与国家机关匹敌的规模。 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太急了。 ——扩张并不是越快越好，根基尚不稳定，未曾消除的隐患会蛰伏在每个关节，只等待一个Mafia虚弱的时机。 那么如此着急，把自己搞成这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说到底，是“太宰治”的话，若是没什么缘由，连Mafia首领都不想当，更别说如此拼命了。 不是还有备用的蛞蝓吗。 太宰治疑惑地想着，回到首领办公室，将每个可能藏起隐秘的抽屉和文件柜都打开，认真翻找起来。 等到中原中也端着熬好的中药回来，就见鸢眸青年正端详着一张照片，表情明灭不定。 “这是在暗格里找到的。” 太宰治脸上是虚幻的笑意，在中原中也看见前自然地收起照片，朝恢复橘发的干部弯起眼眸，笑吟吟道，“真是出乎意料。” “？”中原中也皱眉，“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 他放下药碗，“什么照片？” 太宰治已跳过这个话题，试了试碗的温度，尝了一口药，“呸呸呸，好苦！” “中药都是这样的。” “……”太宰治脸都皱成一团，“我过几天再喝。” 让同位体自己受着吧。 迅速剥了颗糖丢进嘴里·太宰治笑眯眯道：“来，中也我教你。过几天如果我不肯喝药，你就这样念：‘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 ——《人间失格》永不过时。 他催促，“快背下来，明天要考……唔，明天我检查。” “？” 首领今天真的好莫名其妙啊。 中原中也心中疑问堆积，他故作自然地在对话里埋了几个小陷阱，本不打算得到什么收获，却见鸢眸的青年露出松了口气的样子：“啊，中也终于发现啦？” 太宰治眨眨眼，愉快地扔下炸弹，“其实你认识的是主人格，我是第二人格哦~” ？！ 中原中也脑瓜子嗡嗡的，“你说什么？！” 288 288 来自“我”的诅咒。 首领办公室的空气仿佛凝固。 中原中也眉头紧锁地瞪视太宰治。 太宰治无辜回视。 这幅非静止的画面持续了好半晌, 中原中也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就听到声小小的欢呼—— “好耶！赢了！” “……” 谁在跟你玩瞪眼游戏啊？！你今年是三岁吗？！！ 中原中也无语极了，他继续瞪着太宰治,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终干巴巴道：“所以你说要过几天喝的意思……” 他在中药味萦绕的室内问，“就是过几天会换成主人格？” “对呀。” 太宰治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颇有分享欲地吐槽，“身体是他搞坏的, 后果为什么要我承担？听医生诊断出（肾）虚的时候, 我可是吓了一跳。” ——下一秒想到这不是自己的身体。 ——那没事了。 中原中也想了又想, 试图理顺脑子里杂草般的思绪，“……” 第二人格的话，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可以解释, 但这真的是真的吗？ “等会。” 中原中也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太宰治配合地回答：“昨天早上。” 他眼神幽怨，“然后就被主人格连累地爆睡不起。” “……” 啊。猜到了。 中原中也木然地想, 喃喃自语, “应该不会是为了逃班骗我的吧……” “我听到了哦~” 太宰治交叠双手, 循循善诱道，“中也，你仔细想想，是‘我’的话，真的需要逃班吗？” 中原中也：“……” 的确。 每次都是首领在主动加班, 叫全世界打工人自愧不如的那种。 “那些要我背的句子是……？” “咒语哟~” “……” “对了, 这卡的密码你知道吗？” 太宰治手指间捏着张银行卡晃了晃，问。 他刚才找东西，顺便找到了同位体许久不用的钱包。 中原中也摇头道：“你可以直接用Mafia的钱。” “不会吧。” 太宰治惊了, “我没有工资？” 中原中也不明所以，“Mafia的钱都是你的啊。” “公司的钱和私人的钱是两码事，所以我没有给首领这个位置开工资吗？”太宰治委屈，太宰治难过，太宰治吸了吸鼻子，“‘我’这么努力，竟然连收入都没有……” 这不是打白工吗？ 万一哪天公司破产，清算的时候误伤我的钱怎么办？ ——来自男朋友的言传身教。 尽管这种未雨绸缪有点悲观，但将首领的钱和公司的钱区分的方式、受到了财务部门的热烈欢迎—— 这样起码不会出现账目混乱的情况。 两眼转起蚊香圈·中原中也：“……” 橘发干部看了眼首领钱包里略显单薄的现金储备，稍一思索，“你用我的吧。” 反正第二人格只会出来几天，用不了多少…… 吧？ 等等。 中原中也陡然意识到最严峻的问题，脸色不由严肃起来，“几天后会换回去这件事，你确定吗？” “不确定啊。” “……” “这是我美好的愿望。” 太宰治深沉脸。 目前所知的穿越条件似乎只有双方都处在睡眠状态这点，为此他会在每天坚持午睡和晚睡，祈祷快点换回去，相信同位体也会默契地如此作为，不至于流连忘返…… 吧？ 想到男朋友那无微不至、令人如沐春风的照顾，想到同位体此时正顶着可可爱爱的幼崽壳子，而清和向来对幼崽另眼相看—— 太宰治头顶隐隐飘绿，心情极差道：“如果不行这个首领就你来当，反正我不干。” ？！ 中原中也高声制止，“太宰！！” “反正‘我’本来也有这个打算。”太宰治唇角一点一点勾起，鸢眸里闪烁幽暗的光，“‘我’就快死了。” 他的语调中带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与冰冷，脸上却是笑吟吟的，笑着说，“到那时，这个首领不是中也你，又能是谁呢？” ……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中原中也才理解了太宰治的意思，惊怒交加：“开什么玩笑？” 他以为自己能够坚定地斥责，真正出口的话语却带着难言的嘶哑和虚弱，“……你说谁就要死了？” “想好好活着的人是不会这样糟蹋身体的。” 太宰治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而且，中也你知道的，‘我’一直热衷于自杀。” “可你这四年来……” “是啊。” 太宰治轻笑，神情渺远而虚无，“酝酿四年的烟花，一定格外绚烂。” 他轻缓的声音犹如恶魔的低语，“中也，我查过人事档案了。作为我继位前的搭档，你的能力和资历都是最合适的，又对Mafia有种家一般的守护欲……等到‘我’死去，首领之位舍你其谁？” 抱歉了同位体。 提前揭开你的打算。 但其实也没什么影响的，只要你自杀成功，中也仍然会当上这个首领，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做梦！” 中原中也恶狠狠道，“太宰你做梦，我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你休想自杀！” ……如果你能自杀成功的话。 “我觉得主人格也是有点犹豫的。” 太宰治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然，我这个第二人格是怎么诞生的呢？” 心理学知识基本为零·中原中也：“……” 他决定马上恶补。 “对了，今天中也能发现我不是‘我’，很不错。” 太宰治开始cs男朋友，努力真挚地看着橘发干部，把声音调整到担忧和欣慰这一档，“总有个人还能稍微理解‘太宰治’这个人，而不是只看到Mafia首领。” 是、是吗？ 中原中也后知后觉地害羞起来，他不自在地偏过头，“别以为说好话就可以……” 就可以什么？ 他卡壳了。 同时更坚定了让首领好好调养身体、好好吃饭睡觉、好好活下去的决心。 太宰治转移话题：“中也，我饿了。” 他表情自然地指使，“你已经知道我的口味了，快去帮我弄吃的！” 呼。 把中原中也的注意力转移走·太宰治松了口气。 他真的演不下去了。 跟蛞蝓这样说话好恶心啊，不过为了报复……不，拯救同位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个和清和、织田作、安吾他们都素不相识的氧化的世界—— 很难熬吧。 那就继续活着。 ——这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太宰治的诅咒。 * 中也真的很有钱。 半小时后。 太宰治看着眼前品类丰富的粤点发出无意义的感叹。 他当然知道Mafia干部的大致收入，何况这边的Mafia扩张得更广，而眼前的菜肴虽多，却连中也酒柜里一瓶红酒都买不到—— 他只是想起自己可怜的现金，有些愤愤不平而已。 考虑到同位体脆弱的胃，太宰治仍然主喝粥，唔，喝完粥先午睡，再想想怎么找…… ——清和。 被收藏在暗格里的照片又浮现眼前。 黑色长发的青年身着纯白的狩衣，端坐的姿态优雅如莲，他似乎在主持某种祭典，眉目间蕴着悲悯的光。 如神临凡。 拍摄设备似乎离得有些远，青年的容貌略显模糊，但太宰治仍一眼认出，那就是清和。——作为神子的、藤原清和。 而清和既然还在藤原家…… 这个世界，他没有遇到“书”？ 排除“书”不存在和不在日本的选项……如果在特务科，清和应该已经摸过去了…… 太宰治动作一顿。 等等。 同位体这拼命三郎的架势，该不会和“书”有什么关系吧？ 他许了什么样的愿望，需要这样付出？！等下，无效化不会影响许愿吧？ “书”的使用方式只是在书页上写字…… 无效化不行的话，完全可以换个人来操作…… 太宰治思考着解决了午饭。 不管了。 先睡觉。 天照大御神保佑，希望能穿越回去。 太宰治虔诚地换好让中也买来迅速洗出烘干的睡衣，躺上休息室的床。 只要能回去…… ——他才懒得管同位体的事呢！ * 失败了。 午睡两小时醒来·太宰治双目无神地躺着发了会呆，想起一门之隔就是立志紧跟他的中原中也，油然而生一种倒回重睡的冲动。 没办法，怕同位体很快换回来，只能先把坑埋好…… 后果就是即使知道他是第二人格，尽职的蛞蝓仍然想要在近旁守着，并振振有词，“万一你下一秒就变成主人格了呢？” “那家伙没那么快上线的。” 太宰治黑线道，“而且他的事情没安排完，不会这么快自杀的。” 他苦劝，“本来主人格不知道你知道了他意图自杀的事，你这样一表现，不就暴露了吗？” 并实话实说，“蛞蝓同学，你不会真以为主人格没办法调开你吧？既然知道自己脑子不行，为什么还不听我的话？” “……” 中原中也想打人。 双方僵持不下，最终各退一步，太宰治在休息室午睡，中原中也抱着刚买的《心理学入门》坐在首领办公室用功苦读。 吱呀。 休息室门打开的声音。 太宰治无精打采地走出来，闷闷道：“我们和武装侦探社的关系怎么样？” ？ 中原中也奇怪地问，“什么侦探社？” 太宰治深深看了中原中也一眼。 以这个世界Mafia的体量，当然足以不把武侦放在眼里。但侦探社好歹是有异能开业许可证的组织，福泽社长和乱步都不可小觑，又同在横滨，蛞蝓不知道…… 有点怪。 果然还是被隐瞒了吧。 好骗的笨蛋。 “那个，”中原中也露出为难的神色，“刚才送来了今天要处理的加急文件……” 太宰治秉持着“不关我事”的通达念头，和善道：“然后呢？” “……” 中原中也试探着问，“你先处理一下？” 太宰治双手交叉在胸前，拒绝得很坚定：“不、要！” 289 289 猫猫伤心。 太宰治很忧伤。 如果没有突如其来的穿越, 这个时间他应该开开心心地在和男朋友看花车，今天巡游的花车是民间团体或个人的，里面有他所在的情报贩子聊天室恶搞的飞天意面花车, 他赞助了一根面条钱的…… 结果呢？ 同位体此时正惬意地代替他享受庙会，他却被要求代替同位体工作！！ 为什么对小猫咪这么残忍.jpg 错的一定是这个世界。 太宰治冷漠脸。 根据搜索到的资料，东京没有米花町, 更没有毛利侦探事务所和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 美国没有女星莎朗·温亚德，日本财经界没有枡山宪三（皮斯克）, 名为乌丸莲耶的富豪也不曾存在…… 情况已很明显。 若是把世界编号, 假设穿越到他们那边的安室先生所在的、有黑衣组织无异能的世界是A, 当首领的同位体所在的、有异能无黑衣组织的世界是B，他和男朋友所在的世界就是混合AB的C。 世界A的主旋律更为高昂明亮，世界C略显低沉, 而世界B最为沉郁。 或许是少了A的调和，世界B里充斥的暗色为三者之最…… 在这样的底色下，同位体又没有朋友, 又劳心劳力, 又日日失眠…… 宛如缺少引线的风筝。 漂泊无定。 你眼里的世界, 是怎样的呢？灰白的斑点、腐朽的脸、水面的光、一闪而逝的幻影？ 太宰治敛眸。 无人知晓他在呼吸间转过多少念头，中原中也仍在试图让他去批文件，据理力争道：“只有你有权限啊！” “中也真是相信我呢。” 太宰治懒洋洋道，“你觉得我现在几岁？” “……” “副人格和主人格不一定同岁，你应该知道吧？” “……” 中原中也思考片刻, 试着猜, “15或者16？” 太宰治随口问，“为什么？” “……你现在的性格比较像那时候。” 神情中有几丝怀念，中原中也回忆道, “刚认识的时候，你的绷带是挡住右眼的。” “……！” 仿佛得到某种启示，太宰治详细询问：“那时候的‘我’，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变化？变化前后分别是什么样的？” 他强调，“告诉我所有细节，无论多细微的。” 啊。 是很重要的事吗？ 被太宰治认真地注视着，中原中也绞尽脑汁地思索起来，“你本来就变来变去的，很难判断……” 他诚实地说着对前搭档的印象，“我感觉你换绷带位置前后没什么不同，除了让我知道你两只眼睛都能看见、脸上也没有伤疤……” 我真是谢谢你啊。 太宰治无语。 “可能就是……更阴沉了一点？” 中原中也表示爱莫能助。 太宰治向后靠在办公椅上，喃喃自语：“得让后勤添个沙发，不，干脆装修全换了吧。” 他旁敲侧击地问：“爱好方面有变化吗？” 比如说—— 喜欢读“书”？ …… 十分钟后。 从中原中也这里得知作为首领的同位体最爱的一本书是《完全**》，常常书不离手，太宰治从书架上取出了这本红色封面的书。 是正常的版本。 将翻开的书合上放回，太宰治没有灰心。 如中也这样的，在Mafia里智商已处于中上，由此可知，如果同位体手里真的有“书”，只需要换上《完全**》的封皮，他们就无法分辨。——书架上这本正常版本的并不能说明什么。 “工作是不可能工作的。”得到线索的太宰治投桃报李地出主意，“不过，有别的办法。” 中原中也猛抬头：“是什么？” “简单。” 在说完这个词后，太宰治坐在中央的办公桌后，瞄了眼有着加急标志的文件，打开了电脑。 中原中也凑过来，见他在查文件提交人的信息。 “其实我今年3岁，是没有工作的能力的。” 太宰治一边推脱，一边熟练地调阅Mafia各部门的资料，中原中也表示不想说话，只看着自称首领副人格的存在不断地打开关闭页面和窗口，默默把其他需要处理的文件往桌子中间挪了挪。 其心思昭然若揭。 太宰治大方道：“你想一起骂也行。” 中原中也：？什么一起骂？ * 夜晚。 Mafia出没的黄金时间。 整个下午都在整理文件提交人资料·中原中也总算见到了太宰治的操作。 只见他从网络上下载了好些扎心的、一针见血的、令人破防的话，把它们排列成威力更直戳人心的组合，用软件转成语音版，又对着镜子开始调整表情。 冰冷、森然。 玩味、倦怠。 仿佛远离尘世的、居高临下的恶意。 然后开始叫号。 中原中也眼睁睁看着同僚进门，被首领命令着听完凉飕飕的语音，又被首领带着那样的表情亲切慰问“真的做不了吗？要不要换个人来？”并结合其过往表现指出缺点、错误若干，最终踉踉跄跄、脸无血色地拿着被打回的文件出门…… 以上重复N遍。 “……” 中原中也嘴角疯狂抽搐。 ——这就是你的办法？！ ——把每个下属骂的狗血淋头，让他们自己解决问题？！ 啊。 这熟悉的令人血压飙升却只能无能狂怒的感觉。 橘发干部逐渐麻木。 “不逼一把，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太宰治凉凉感叹，拍拍手，神情轻松，“好了！搞定！” “可是……” 中原中也艰难道，“如果他们还是做不了呢？” 太宰治浑不在意，“能多耗几天就行。” 他为什么要帮同位体干活。 以这个世界Mafia的体量和强硬的作风，难道会有推迟几天就天崩地裂的说法？ 中原中也：“……” 对哦。 等他认识的那个首领回来就好了。 “中也，这边！”太宰治站在放得满满的书架前招呼他，“把书都拿下来！” 中原中也：？ “我可是刚刚帮了你，快点过来帮我！” “……” 怎么就成帮我了？明明你才是首领……哪怕不是主人格…… 中原中也腹诽着走上前去，身上已泛起代表异能的暗红色光芒。 “很乖巧嘛，狗狗。” “你说什么？” “啊，没事。” “你说狗了吧？你刚才说我是狗？” “怎么可能，是什么给了你成为哺乳动物的错觉？你明明只是蛞蝓啊！黏糊糊的小蛞蝓！” “青花鱼说什么呢？” “干部和首领说话是这个态度吗？” …… 内讧，虽迟但到。 * “拿下来然后呢？” “翻翻看有没有空白的，全本空白半本空白都算。” “……？” “是中也不能知道的机密哦。” “……” 两人忙到很晚。 不算出乎意料的，太宰治没能找到疑似“书”的物品。 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显得普通且正常，书页是印刷出的文字。 “你找的东西……” 中原中也问，“很重要吗？” “只是随便找找。”太宰治如此回答。 “中也把书放回去，”他看了眼时间，神情倏忽染上几分虔诚，“我该睡觉了。” “……” 如果你不说，我还以为你要去拜神。 中原中也木然地想。 * 天照大御神保佑，希望这次能穿越回去。 睡前，太宰治郑重许愿。 然而或许是平日里没有参拜神社的习惯，神明没有眷顾这位临时抱佛脚的泛信徒，新的一天，太宰治仍然没有回到熟悉的世界。 “……” 就很伤感。 太宰治看着镜子里难掩沮丧的脸，勉强振作起来。 ——既然还在这里，就继续处理心中早已列好的事项吧。 太宰治洗漱完，从枕头底下取出同位体藏着的、藤原清和的照片。 拍得很好。 这样的照片，他不舍得扔掉、毁坏，同样不舍得给别人，这样的话，只能物归原主了。 ——偷拍是违法的，不是吗？ 唔。 第一步，委托侦探社去调查这个世界的清和的行踪。 交给Mafia他可不放心。 万一里面潜伏着一个安吾或者安室，走漏了消息，把事情搞复杂了呢？ 那可是藤原家的神子…… 和家主。 恐怕会被曲解为再次扩张的信号吧。 港口Mafia的影响力辐射关东，京都不在其中，又因为历史原因聚集着许多古老的家族，调查藤原家主，很容易被联想为想要对关西下手。 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步骤，导致计划受阻的。 没准再留几天都见不到这里的清和的那种。 嗯。 太宰治深思熟虑地点点头，登上武装侦探社的官方网站，浏览起侦探社员的信息来。 290 290 委托。 是阳光明媚的上午。 武装侦探社调查员·国木田独步, 接待了一位奇怪的委托人。 “您的意思是说……” 会客间里，国木田独步扶了扶镜，“您的朋友因为暗恋某人, 已快死了？” “是啊。” 太宰治抹了抹不存在的泪，“已整整一了，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每天着照片单相思，又不敢去找心上人, 只无止境地自虐, 甚至自杀过好几次……” 他的语气转为激昂,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我决定替他表白！” 棕发的青如情感大师般析，“要么被拒绝，要么被接受, 样他才走出段无望的爱恋，不是么？” 中原中：“……” 我就静静看着你编。 三花猫：“……” 真的是Mafia的首领吗？ 猫咪转脸看了看只是换了发色的Mafia重力使，又看了看只是去掉脸上绷带的小弟子的学生…… 不。 衣着和气质变了。 小弟子的学生一擅长演戏。 “……嗯、嗯。” 国木田独步显然不知道该委托人的话发表何种见解, 他内心懵逼, 脸上保持着教导主任般令人信任的神情, “那么您的委托是……？” “找到我朋友的心上人。” 太宰治理所当然地说。 他把那张照片递了上去，并说，“我逼问过我朋友人的身份，但他不肯说，只透露是京都的一位大人物……” 国木田独步看着照片, 眉头下意识地皱, “京都吗……” 千古都。 再加照片上青穿着的身狩衣…… 可是神官祭祀时的服装。 “是的。” 太宰治表情严肃，“我在网上搜不到人，可的确是某大人物吧, 但我的朋友真的很需要见他一面……或者，你们调查出他已有伴侣了行，好让我朋友死心。” 他情真意切叹气，“我的朋友实在太胆小了。” 国木田独步：“……” 或许是自卑吧。 毕竟照片上的青看来容光俊，再加背景应当不凡—— 因为太宰治自称照片是朋友那里偷偷拿来的要赶紧归还、国木田独步用手机给照片留了档，双方交换了联系方式、谈好了委托金额…… “你说的朋友……” 披着小斗篷的名侦探脚步轻快地踏入会客间，“是不是你自己？” “……？！” 国木田独步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江户川乱步的意思，整人都麻了。 中原中：“……” 橘发干部有种感同身受的社死。 今早首领硬要拉着他来武装侦探社，他就觉得不劲了，万万没想到首领居然要委托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时候就非常庆幸他没戴帽子又戴了假发。 应该没人认出来吧。 中原中把头又埋低了点，他注意到趴在他脚边的三花猫轻盈地跳上了茶几，落在照片旁边。 三花猫：“……” 不是藤原家的家主吗？Mafia是有什么布置？！ 脑海中瞬间转过扩张、合作、敌等许多字样，猫咪瞳孔微眯思绪翻飞，唯独没想过太宰治口中的暗恋。 不可的。 那可是Mafia的首领啊。 国木田独步怔了好一会，才凌乱道：“津岛先生……” 没错。 太宰治次登门用的是本名津岛修治。 虽然据中说他的名字并不为外界所知，但太宰治没有忘记侦探社和Mafia、准确地说是和森先生的渊源。 谁知道森先生有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老师和师兄呢？ 而且，即使森先生没有透露，那位被称为传说中的异力者的夏目先生就不知道吗。 太宰治故意伸出手去拿照片，见三花猫因规避动作太急险些摔下茶几，笑问：“位是？” 江户川乱步：“你不认识我？！” 太宰治故作惊奇地眨眨，“我应该认识你吗？” 啊。 乱步还是168的样子。开心。 “你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江户川乱步露出狐疑的神色。 “我没有！”太宰治一副受了冤枉和冒犯的样子，皱眉看国木田独步，“国木田先生，位是……” “啊，” 国木田独步神色略显慌乱，“其实，是……” “不用解释！” 江户川乱步睁开了睛，笃定道，“他认识我！” “你以为你是什么明星吗？” “那些明星怎么和乱步大人相提并论？” “好的知道了，乱步大人……” “你敷衍我！” “那你想怎样？” “你——” “那，冷静……津岛先生？乱步先生……” …… 谷崎润一郎：“会客间怎么了吗？” 谷崎直：“好像是乱步先生和委托人吵来了……” 兄妹俩面面相觑。 …… 争吵很快平息。 在江户川乱步忍不住要说出某委托人的身份，而那人给他塞了一打甜品店VIP券后。 太宰治表示，有样学样他还是会的。 江户川乱步：“……” “哼。” 名侦探气呼呼地坐在国木田身旁的沙发，“你别想骗人。” 并不动声色地把甜品券收到了袖子里。 太宰治：“……” 唔，如果把乱步拎来倒过来抖抖，不知道会掉出多少东西—— 打住。 他在被名侦探怀疑前收想法。 委托陈述变更。 “和乱步先生说的一样，朋友就是‘我’，或者说，世界的‘我’。” 棕发的青重新介绍，表情稍显烦恼地陈述，“并非我想要隐瞒，而是真相匪夷所思难以取信于人——我来自平行世界。” 太宰治很清楚，面江户川乱步时实话实说会比较省力。 尤其是在客观事实方面。 “难怪。” 江户川乱步喃喃，感兴趣道，“你们那边是什么样子？” 太宰治来了精神：“我有男朋友了！” 两只猫猫开始了旁如无人的交流。 “……” 首领又在骗人了。 中原中安详地想。 “……” 等等。 就是说，暗恋照片上黑发男性的……是男性？ 以为委托人的朋友是一位小姐·国木田独步陷入呆滞。 所幸除性别外，事实偏离不多。 国木田独步听着和乱步先生交流告一段落、再次陈述的委托的津岛先生的话语，看着方出示的医生的诊断、艰难地辨别着老中医那富有灵性的字迹，勉强中看出了病人的确有方才委托人所陈述的症状…… 其实只看前可知。 棕发的青苍白、瘦弱，下带着长期没休息好的乌青，露在白衬衫外的手腕瘦骨嶙峋—— 样的暗恋显然是不健康的。 “我明白了。” 正直的国木田独步道，“有进展的话，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那就麻烦你了。” 太宰治露出抓到救命稻草般的虚弱笑容，礼仪周全地告辞。 * 走出位于建筑四楼的武装侦探社，乘坐电梯到达一楼，太宰治直接进入一楼的漩涡咖啡厅。 “我不太明白。” 中原中跟着首领坐在卡座，疑惑道，“那乱步就算了……国木田，他怎么会相信什么平行世界？” 明明看着挺靠谱的。 “你搞反了。” 太宰治慢悠悠纠正，“就是因为乱步相信，国木田君才跟着相信的啊。” 是位于角落的卡座。 四处无人，不会有人听见他们的交谈。 “喂。你要找的是谁？” “秘密。” “……” “主人格不想中知道的那种哦~” 太宰治笑眯眯道，取出照片欣赏来。 脱离了首领办公室那阴暗的环境，被阳光镶边的黑发青，别有一番神圣。 今天已是穿越的第三天。 而安室先生是第四天早上返的。 不知道在他换去前，不见到世界的清和？ 顺其自然吧。 才不是想看同位体社死，他只是在思考：同位体显然很关注藤原清和，其观感复杂，说不定存在某种渊源…… 而如果自杀成功前连一面没有见过，岂不是太过遗憾？ 我真是好人。 嗯。 太宰治肯定地想。 “了中，咒语你背了吗？” * 武装侦探社。 “委托可以做慢一点。”江户川乱步摸着下巴，思索着道，又改口，“不，做快一点无所谓……” 国木田独步：？？ 291 291 “书”。 现在, 是傍晚。 夕阳给房屋披上层金色的轮廓，行人归家的脚步轻快，鸟儿的翅膀划过天际。 福泽宅中, 国木田独步坐在庭院的案几旁，为老师沏茶。 他的对面是个着深绿和服、披黑色褂子的银发中年剑士，也即是他的老师、武装侦探社社长——福泽谕吉。 作为社长, 福泽谕吉并不常在侦探社。 因为在成立侦探社前曾担任不少高官富商保镖、且出色完成这份工作的过往，福泽谕吉时至今日, 仍然会时不时接到保镖的邀请, 有的可以拒绝, 而有的由于人情世故等原因，依然需要前往。 有时一出门就是好几天。 在这种情况下，顺理成章地, 侦探社并非所有委托都会汇报给社长知晓，相当一部分只牵扯到普通人的、影响力小的委托都不会汇报。 但今天上午接到的不同。 国木田独步已经用侦探社的信息网查过，没有找到照片上青年的身份, 即是说, 青年是京都大人物的可能性提高了, 这是汇报的第一个原因；至于第二个，当然就是江户川乱步横插一手后委托人所说的“平行世界”了。 碧绿的热茶飘出渺渺烟气。 福泽谕吉看过弟子手机里的照片，端起茶杯：“平行世界？” “是的。” 国木田独步正襟危坐，稍作回忆，将上午会客间门里的对话缓缓道出, “另一个世界的津岛先生和乱步先生很熟悉。” 福泽谕吉陷入沉思。 在弟子复述的对话里, 全无乱步如何发现委托人破绽的细节，这是很正常的；但对方对乱步的了解、两方相处的氛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成为乱步的监护人这么多年，福泽谕吉不是没想到给乱步找一些同龄伙伴玩耍, 可这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即使是他、和侦探社最先认识乱步的与谢野，也很多时候没法跟上乱步的思路—— 来自平行世界的…… 津岛修治吗？ 福泽谕吉心中微动，沉稳道：“我明白了。” 茶水泛起涟漪。 在上门拜访的弟子国木田离开后，福泽谕吉去找了江户川乱步。 他认识照片上的青年。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津岛修治是何身份…… 没错。 即使乱步已经是20多岁的青年，福泽谕吉很多时候仍然不觉得他长大了，常常幻视他仍是自己捡到的14岁少年—— 换言之，社长阁下依旧想给自家猫猫找个玩伴。 他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答案。 “……Mafia首领？” 福泽谕吉，瞳孔地震。 君临关东的港口Mafia的、手腕高超的首领，竟然是上午跑到侦探社下委托要找暗恋对象的年轻人—— 荒诞的事实震得他三观位移。 很难让人相信。 如果这个答案不是出自乱步之口的话。 “嗯嗯！” 江户川乱步随口附和，显然不觉得有什么。 福泽谕吉怔了很久，沉吟着问：“乱步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个送乱步大人甜品券的好人—— 想起在社长进房间门前刚刚藏好的、下午想办法买到的甜品，江户川乱步视线略显游移，大声道：“是个胆小鬼！” 沉浸在纷乱思绪中的福泽谕吉没有发现乱步这心虚的表现，欲言又止，“是吗……” “不过我只和平行世界的太宰聊过。” 江户川乱步是知道Mafia首领的名字的。 名侦探一边换了个坐姿，下意识地遮挡甜品所在的方位，一边凭借话语吸引社长的注意，“只能确定这个太宰和‘我’很熟悉，关系很好……” 毕竟甜品券对应的都是他喜欢的店铺和喜欢的款式。 简直铁证。 顿了顿，他又说，“另外一个不太清楚，同位体之间门有相似也有不同。” 福泽谕吉点点头，似乎仍有一部分精神在神游天外，“那么对于他要找藤原家主、就是照片上的人……乱步你知道什么吗？” 说起这个，江户川乱步就来了精神，“平行世界的太宰不是跟清和在谈恋爱吗？” 他煞有介事地猜测：“嘛，他应该是想推同位体一把吧。” “……” 福泽谕吉表情空白。 毫无疑问，和他的老师夏目漱石一样，他也是根本没想到暗恋是真的的一员。 更离奇了。 港口Mafia首领的形象。 …… 无人知晓这天发生在福泽宅的完整对话，也无人知晓某只三花猫在夜色下的拜访…… 显而易见的是，侦探社开始加急这项委托。 * 翌日。 太宰治醒来的时候，发现没有穿回去。 他恹恹地看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无精打采地起身。 第四天。 难道他没法自然地交换回去，要等男朋友救了吗？ 虽然知道比安室透穿越的时间门多几天不算什么大事，但内心消极的想法仍然层出不穷地涌上，太宰治怏怏不乐，不想吃饭。 “喂。” 中原中也看不下去，“你好歹吃点啊，等那个太宰出来，他又不吃了怎么办？” “中也。” “？” “你站在这里真的很影响食欲。” 太宰治虚弱地、诚恳地说，“你能出去吗？” ……被蛞蝓监视的人生未免过于不幸。 ——他本来以为现在该是同位体来承受这一切的。 ——失策。 忠心耿耿的橘发干部没有同意，并站到了他看不到的地方去。 太宰治：“……” 这副生怕他离了视线就自杀的状态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中也问主人格醒来他会怎样时随口回答了会“死”？还是因为他昨晚睡觉前了《完全**》还把这本书放在枕头边？ 可他看那本书只是单纯地想了解一下多姿多彩的自杀方法啊。 人与人之间门的信任呢？ ——大概是因为蛞蝓不是人吧。 ——黑漆漆的小矮子真讨厌。 有中原中也跟着，太宰治做事情颇感束手束脚，比如说他本想再找找一下可能藏有“书”的地方，但有中也跟着，一些机密的地点就不方便翻…… 唔。 要是明天还没有回去，就直接找吧。 如果被发现—— 反正同位体也打算让中也继位，不是么？ 无所事事·干脆让后勤部来搞装修·太宰治凝视着新换上的浅青色地毯的花纹，如此思索。 中原中也没话找话，“等侦探社找到人，你的主人格都醒来了吧。” “这就要看侦探社的速度了。” 太宰治坐在柔软的布艺沙发上，玩着市面上最火爆的PVP游戏，却感受不到多少乐趣。 又没有男朋友双排。 他索然无味地放下手机，托腮沉思，“或者，看天意？” 乱步应该会告诉福泽社长他是Mafia首领的事情，而福泽先生会做的决定……他大概率会努力帮忙让自己和藤原清和见一面。 同位体的身体状况和医生的诊断不会骗人。 Mafia首领似乎时日无多、似乎有向死之心…… 对横滨、对关东、乃至对日本来说，都不是一个好消息。 同位体的摊子铺得太大了。 且铺得太快。 如果同位体在此时突兀死亡，哪怕是立即有继任者接替，本就结构不稳的Mafia和它所辐射的区域都会迎来地震般的动荡，不知多少势力需要重新洗牌，谁也不知道局势会混乱到何等地步…… ——福泽社长和夏目先生必然被他所绑架。 ——因为他们都是忧心大局、忧心秩序、忧心国民生命的、有道德的人。 换了芥川这种头铁的…… 呃。 总之，在他的对症下药之下，侦探社肯定会努力创造他和藤原清和见面的机会，尝试唤醒Mafia首领的求生欲的。 何况他还表现出了可以交流沟通的友好一面。 但即使侦探社再如何拼尽全力…… 深居浅出、行踪不定的藤原家主，并不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 次日。 穿越的第五天。 太宰治天蒙蒙亮就醒来，例行哀叹未被换回。 他装作仍然睡着，耐心地等待良久，终于等到一个中原中也暂离的时机…… 闪身进了密道。 他想试试在密道里找可能、不，越想越觉得在同位体手上的“书”—— 既然昨天大张旗鼓的、几乎把顶层装潢全换了一遍都没能找到，那么只剩下这里了吧？ 若是“书”的确在同位体手上的话。 …… 半小时后。 太宰治在密道里的某块墙壁里，发现了端倪。 是“书”吗？ 鼓捣开机关，太宰治好奇地伸手，触到了被藏在其中、书本模样的事物…… 他霍然停止动作。 眼前仿佛现出虚影，无形的力量笼罩，无效化和“书”的能力交织形成特异点，一切都模糊了，宛如水墨的线条般解构，一切又在重组，太宰治静静地感受着，鸢眸中映出似虚似实的景象—— 那是无数世界的轨迹。 原来如此。 太宰治冷静地想，所以同位体像是被什么追赶般扩张港口Mafia，所以同位体没去过京都却收藏藤原家神子的照片，所以…… 他的目光陡然凝住。 他看到幼崽模样的自己依恋地窝在清和怀里、被抱着走过街巷；他看着那个自己和清和一起看电影，一起吃一桶爆米花；他看着代替了他的位置的同位体乘坐着旋转木马上露出笑容，旁边是捧着等待的清和…… “……” 他要尽快回去。 太宰治面无表情地想。 * 在此之前，还有最后一件事需要完成。 太宰治收回手，重重景象消失在眼底，他注视着这本乍看平平无奇的“书”，已经想好了要在其上书写的内容。 292 292 一些伏笔。 晨曦微凉。 太宰治在书桌前认真构思。 首先, 根据同位体的相似性，他认为藤原清和拥有“无事不出门”属性，所以首先要给他创造一个离开藤原家宅、在外的时机； 其次, 让侦探社合理地得到这个消息； 接着，为了打消某些顾忌、排除某些隐患，去见这个世界的清和时…… ——不带中也。 很合理, 站在侦探社的角度上尤其如此，要是带上重力使的话万一Mafia不怀好意当场击杀藤原家主怎么办。 ——带织田作。 很合理, 没有强大的保镖, Mafia首领被刺杀了怎么办。 ——再带谷崎。 很合理, 投影幻象的异能力「细雪」可以有效遮掩他们的踪迹。 你问他怎么知道谷崎的异能？ 当然是通过“书”联通的平行世界看到的。 唔。 再安排一个穿越回去的时间…… 这样就差不多了。 太宰治在脑海中理了理整个故事的逻辑，鸢眸在渐明的天光下闪烁微光。 对上没有情感的藤原家神子，连他也觉得冒险。 非去不可的话, 或许换个保镖、比如福泽社长会更好—— 眼前又浮现出无数世界中赴死的织田作，像是被冥冥之中的力量指引着走向既定的命运的织田作…… 太宰治闭了闭眼。 但你一定更想见织田作，对吧？ 同位体。 * 下午。京都。 古老的街巷承载着神话的辉光, 蜿蜒曲折的道路通向尽头的神社, 一行三人混在来往的客流间, 并不那么引人注目。 除了被太宰治颜值吸引的几道目光。 根据侦探社得到的情报，藤原清和这时应该在拜访里面的神主。 谷崎润一郎看着手机上的传信，是某个在京都当地信誉良好的情报商人的消息：“藤原先生已经进去了……” 他询问委托人的意见，“津岛先生？” 太宰治颇感新奇地四处张望：“我们在这里等他出来吧。” 他征询的目光看向谷崎润一郎和织田作之助，两位调查员都没意见。 三人按照一般的参拜流程, 在神社很是消磨了一段时间, 绘马、抽签、求御守…… 每个项目都没有错过。 但直到神社关门，藤原清和都没有出现。 “正好。” 换了个蹲守地点·太宰治突然想起什么，“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谷崎润一郎：“……” 他远望委托人欢快跑开的身影, 又见同僚朝他点点头追去，只得默默、独自在神社门口等待。 现在，是秋日。 几棵樱树挂满了橙红的叶，和天际的霞光相合，与朱红的鸟居相衬。 据闻鸟居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行人路过之时，都会下意识地更注意举止，似乎真的处于神明的注视之下。 谷崎润一郎欣赏着这瑰丽的景色，不由想起妹妹。 以后可以和直美来这里旅游。 出差状态·谷崎调查员这样想着，脸上的神情柔和下来，又不由想起委托人津岛先生。 谷崎润一郎是中午知道这项委托的具体内容的。 他听的是“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的“无中生友”版本。 ——没有第二人格，没有平行世界，任劳任怨的国木田独步解释的，是经由社长和乱步先生指导的、委托人津岛先生暗恋到茶饭不思的心酸经历…… ……而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协助津岛先生表白。 嗯。 谷崎润一郎看着太宰治手里大捧大捧的花束，由衷地祝他一切顺利。 但藤原先生是京都的贵族，又是同性…… 希望极其渺茫。 * 暮色四合。 神社位处幽静的森林之畔，最近的街道也有好一段距离，非营业时间可谓人烟稀少。 太宰治低头，嗅闻怀里的花束。 白玫瑰。 适合暗恋者表白的、象征纯洁纯粹的花。 “躲好。” 织田作之助露出严肃的神色，拉着太宰治和谷崎润一郎转入树木和建筑之间，“有人来了。” 两人屏息凝神。 但石板路上并未有人的影踪。 谷崎润一郎：？ 太宰治反应极快，“藏起来了？” 织田作之助点点头。 谷崎润一郎：？？ 红发青年用木讷的声音解释：“还有一拨人。” 太宰治补充，“应该是冲着清和来的。” ……啊。 ——直呼其名，不太好吧。 谷崎润一郎重点错地想。 藏起身形的另一拨人同样是表白者的几率约等于负，只怕来者不善，谷崎润一郎想起藤原清和京都大人物的身份，颇感紧张。 “津岛先生，我们要提醒藤原先生吗？” “不用。” 太宰治云淡风清。 藤原家主出行，怎会不携护卫？ 何况，这个世界的清和的异能自始至终都是完全体…… 不管附近的人藏得多好，在小地图上都会被显示。 他除外。 * 逢魔时刻。 太宰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步出鸟居的人。 清和再大些，是这样子吗？ 那是极致的典雅之美。 身着深蓝近黑和服的青年步伐优雅地缓行，诠释东方古典美的脸庞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表情，他似乎在和同行者说着什么，唇角含笑，容光照人…… 而后，是秒速开始、又秒速结束的刺杀。 太宰治无意聆听败者的哀嚎，可藤原清和却显得很有耐心—— 非常有耐心。 某一瞬间，刺杀者陡然提高了声音，无能狂怒地喊：“藤原清和！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啊！不要动他们！有本事就杀了我！！” “愚昧之人啊，总以为死亡可以结束一切。” 和服青年的声音悠远而飘渺，恍若神明的回响，“为何不仔细思索呢，自己的生命，真的有那样大的价值吗？” “你——你——” 刺杀者痉挛似地抖动。 藤原清和只是安静地微笑。 夕阳余晖中，他的面容淡漠如神，眼眸宛若融化的黄金。 真是…… ——美丽又危险啊。 太宰治在「细雪」和「天衣无缝」掩护下边退边想，刚刚经历刺杀的藤原家神子一定会对陌生人提高许多警惕，他帮同位体面对面告白的计划只能宣告破产。 好遗憾。 他明明已经脑内排练了几十次…… ——天意让他回归日本的含蓄。 * 藤原清和呼唤了异能。 「全息网游」小地图上，起初是两个代表中立的黄点和一个代表敌意的红点，现在红点跳出来，黄点在围观了一阵子后…… 溜走了？ 是参拜者？摄影师？或是与他有关？ 藤原清和向着黄点的方向快走着追去，越过小径，穿过树丛，脚步倏忽一顿。 眼前是一束清雅的白玫瑰。 而在白玫瑰中心，花店常常写祝福语小贺卡的位置，放着一张照片。 ——他的照片。 “家主。” 两个护卫跟着快走又停下，此时见了花，也是面色不变。 这是张被保存得很好的照片。 藤原清和轻抚着照片上的塑封，浅金色天光下，塑封的厚薄一目了然，必定是时常有人取出摩挲的结果。 不算意外。 虽然缺少情感，但模仿了这么多年，他似乎也拥有了些微的情绪波动，比如此时，便是习以为常中稍带一点好奇。 两个黄点已跑出很远。 但—— 藤原清和抬手搭在一个护卫的肩头。 “东南方，1.5km。” “是，家主。” 「全息网游」收录人物卡的前提是亲眼所见。 而这个护卫的异能是“鸟类视野置换”，恰巧神社附近的鸟儿很多。 “嘎！” 成群的乌鸦从天空之下飞过，藤原清和借着这些乌鸦的双目，就看到—— 三个走在一起的男性。 街道中还有两两相伴的、更符合两个黄点状态并列的行人，但藤原清和一秒排除了干扰项，并注意到了其中最为特殊的人。 人物卡「织田作之助」「谷崎润一郎」…… 以及，没有显示的棕发青年。 没有卡牌。 没有小地图显示。 无效化？ ——是他送的花。 ——这个念头突兀地出现在脑海，如真理般不可撼动。 藤原清和慢条斯理捧起花束，遥望着归巢的燕雀，在渐起的晚风中悠悠思考：你是谁？ * “今晚就在京都休息吧。我已经订好酒店了。” 太宰治看向两位调查员，笑容亲切道，“谷崎先生和织田先生不想逛逛京都吗？再给亲友同事带点手信——” 妹控·谷崎润一郎立即心动。 织田作之助：“可是……” “乱步同意了。” 太宰治出示江户川乱步的邮件。 “啊。” 织田作之助细微地勾了下唇角，“十分感谢，麻烦了。” * 月朗星稀。 入睡前，太宰治回忆了一遍“书”上的新增的文字。 在他的推断里，和同位体互相换回原装身体、属于符合逻辑的发展，是可以提前实现的；而穿越到不属于自己的身体里则不然。 总之。 如果顺利的话，明早醒来他就能见到男朋友啦！ 而同位体—— * 翌日。 首领宰在酒店客房里醒来。 他反应了足足三秒才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原本的世界，再发现自己并不在Mafia里，眉头不由皱起。 同位体做了什么？！ 交换的时间满打满算有五天，这样长的时间—— 首领宰看着镜子里自己好了许多的气色，默然不语。 他检查过不知被删改多少信息的手机，检查过酒店客房里的装潢摆设，以及自身的行李，在里面找出了好些京都特产，“……” 同位体是来旅游的吗。 始终觉得有诈.jpg 怀抱难以言明的警惕之心，首领宰细致地打理好外表，谨慎地踏出房门—— 吱呀。 隔壁门开启的声音。 红发的青年朝他礼貌问候：“津岛先生，早。” “…………！！！” 293 293 “惊喜”连连。 织田作怎么会在这里？ 这一刻, 首领宰的思维停摆了。 “津岛先生？” “织田作，早。” 首领宰魂不守舍地回。 红发青年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 “织田作, 是在叫我吗？” 首领宰：“……” 啊。 “失礼了，织田先生。”在心里扎了同位体一万次小人后，首领宰挂着礼貌而歉意的笑容道, “我可能还没睡醒。” 没错。 假如他睡醒了，现在要么还是小小一只在各种玩耍, 要么在港口Mafia投入工作的海洋…… 总之不可能在和织田作旅游！！ 假设真的是旅游的话。 “津岛先生, 早。” 谷崎润一郎从织田作后面出来——两位调查员住的是标准间, 友好道, “我们一起去吃早餐？” 还有侦探社的人在？ 思绪如电转，首领宰不动声色：“好啊。” 下榻的这家酒店是提供自助早餐的。 首领宰取好餐坐在角落的桌子上, 目光幽幽。 他竟然在和两位侦探社调查员同行—— ……委托？ ——即是说，同位体顶着Mafia首领的身份和本名, 特地去武装侦探社下单，目的地是京都…… 不祥的预感。 醒来发现自己在京都时，首领宰就有点慌, 只不过后来被突然打了照面的织田作吸引走全部的注意力，而随着时间流逝，他又想起了这要命的地名。 京都。 既然到了这里，还能是什么事呢。 这一刻, 首领宰有把头埋进沙里模仿鸵鸟的冲动，他木然地喝着味增汤，只觉天地间一切都变得灰暗。 同位体肯定是发现了那张清和的照片。 毕竟就在办公室里。 不过即使没发现，同位体也会来试着找清和吧。 围观另一个世界的男朋友什么的。 不知道同位体有没有接触到“书”。 说起“书”…… 原本围绕“书”的那个计划，那个将芥川送入侦探社的计划, 似乎已经破产。 织田作和谷崎已经认识了津岛修治，假设同位体上门委托的时候乱步也在…… 芥川要找抢走妹妹的黑衣人，岂不是飞快。 太宰治麻木。 这个世界不会再好了。 一只小黑猫失去了梦想.jpg “那个，津岛先生。”同在一张桌子，谷崎润一郎善良地关怀道，“别太伤心了。” 他说着自己都不相信的话，“藤原先生不一定会拒绝您。” 没错。 在谷崎润一郎看来，委托人这恹恹的表情就是处在失恋边缘的灰心丧气。 殊不知听他这么说，首领宰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我’表白了？！” ——同位体你在干什么啊同位体？！ ——首领宰，心脏停跳。 谷崎润一郎想了想，沉吟道：“大概算？” 在藤原先生的必经之路上偷偷放上玫瑰花束，没有只言片语更别说署名，双方也没有见面…… 这种告白方式未免过于含蓄了。 谷崎润一郎平日里的性格稍显内向，但即使是他要表白，也不会这样做—— 这种几乎没有留下任何自身痕迹的做法，让他很怀疑藤原先生只是轻轻一笑就不会再放在心上。 毕竟连是谁也不知道。 难道藤原先生会满世界去找人吗？ 亲眼见了这番操作，谷崎润一郎总算能理解津岛先生之前是怎么暗恋了藤原先生一年、吃不下睡不着还默默自杀的了。 唉。 津岛先生这畏缩不前的模样…… 他自顾自地叹息，自然不知道首领宰见到他那惋惜怜悯的神情时是多么毛骨悚然。 同位体你又干了什么同位体？！ 在首领宰的旁敲侧击下，年轻、友善且对委托人怀抱深切同情的谷崎润一郎轻易地提供了他所知道的信息，并未发现首领宰的打探。 ——站在他的视角，这本就是大家一起经历的、谁都知道的事情。 “……” 首领宰现在就想跳楼。 尤其是面对织田作平淡无波的目光的时候—— 暗恋、绝食、熬夜、自虐…… 同位体你是会拼接的。 已经不敢想象自己在织田作眼中的形象了。 呜。 过线的羞耻让苍白的肤色染上红晕，谷崎润一郎和织田作之助对视一眼，默契地没有再提委托的事情。 吃完早饭，首领宰沉默地退房，前往京都站。 和侦探社的调查员们一起。 两个多小时的车程后，他们到达横滨车站，在告别后各奔东西。 哦。 余款直接付给织田作了。 首领宰实在不想再去侦探社一趟。 …… 半小时后。 首领宰站在Mafia直插云霄的五座大楼前，深深呼吸了一口浸润黑暗的空气。 他有点不想动。 作为Mafia的大本营…… 同位体又在这里给他准备了什么惊喜？ 哦。 中药啊。 诺大的首领办公室充斥着苦涩的药汤味道，喋喋不休的蛞蝓已被他三言两语气走，重新走进来的，是温柔乖巧的秘书芥川银。 “首领，这是调养身体的药……” 芥川银柔和的眼睛看着他，满溢着关心和焦急。 首领宰从这几日积压的文件中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那碗颜色深棕近黑、宛若深渊的召唤的中药，平静地低下头，当做没听到。 他是不可能喝这种生化武器的。 待会等银走了，还得把办公室翻一遍，探索一下除了改变的装潢外同位体还给他埋了什么坑…… “那个……” 芥川银张了张口，又合上，她无措地站了会儿，想到药冷了效果不好，鼓起勇气道，“‘若能避开猛烈的欢喜……’” 空气凝固。 明明换了典雅堂皇的装饰，灯光亦明亮，可当中央办公桌后的首领沉下脸的时候，黑暗就重新来临。 芥川银单膝下跪：“首领。” 不辨喜怒的话语传入她耳中，“谁教你的？” 芥川银：“中原干部。” “……” 首领宰简直心累，“把他叫来。” 短短时间内，中原中也再次光临顶层办公室。 “中也，你之前告诉银的那些句子，还有谁知道？” 首领宰紧紧盯着橘发干部，问。 在先前的交流中，他已知晓同位体在中也这边披的是副人格的马甲，而中也很符合智商地相信了。 顺带一提，通过谷崎和织田作，他还知道同位体和乱步交流过…… 那边肯定知道平行世界了。 “那些真是咒语？” 中原中也挑眉，却是道，“你喝完我就告诉你。” “中也，还记得我是首领吗？” “怕苦的首领？” “……” 首领宰微笑地看着中原中也。 橘发干部回以挑衅的笑容。 双方僵持不下，直到中原中也向前一步，将药碗放在桌子正中，认真问：“你的副人格说你想自杀，然后让我继位，真的吗？” 首领宰：“……！” 中原中也蛮不讲理：“你不喝就是真的。” “中也。” 首领宰露出不解的神色，“我记得你一直讨厌我，讨厌到想要杀掉我。” “……” 中原中也没有接话。 “是因为我是首领、这个身份限制了你吗？” 棕发青年微微一笑，似是善解人意，“怎么办呢，干部必须保护首领……可如果我告诉你，先代森先生……” “别说了。” 中原中也猛然打断，“说这么多就为了不喝药？” 首领宰眼眸微睁。 那是一个“怎么会被蛞蝓发现”的惊讶表情。 “不会吧。” 橘发干部满脸不可思议，声音都震惊地降低，恍若梦呓，“竟然真的就是为了……不喝药？” “……” 首领宰陷入了高质量的沉默。 中原中也哭笑不得。 他一直在吐槽副人格的心理年龄只有三岁，没想到主人格也是这样吗？ 他以前到底被青花鱼骗了多少次啊？！ “啧。” 中原中也停止绕弯，干脆利落地背诵，“‘幸福感，就是沉入悲哀之河的河底那些闪着微光的金砂……’” “……我喝。” 首领，HP骤降。 ——药很苦。 ——早知道趁热喝，应该会好受点。 首领宰以快要成残影的手速往嘴里塞了颗糖，才从被谋杀的感觉中挣脱。 “剩了这么多……” “是药渣。” 斩钉截铁.jpg 中原中也深深看了首领宰一眼，“随你。” 他脸上写着“勉强算你过关”，“放心，那些句子只有我和银知道。” “……” 同位体到底做了什么。 感觉中也的眼神不对劲。 首领宰直白道：“告诉我这五天都发生了什么。” 这是工作。 中原中也的态度立即调回Mafia频道。 …… 橘发干部已告退。 首领宰处理完急件，打了几个内线电话把事情吩咐下去，忙到下午，才算是有了少许空余时间。 他把办公室的抽屉文件柜等都打开，详细检查起来。 接着是密道里的“书”。 ……同位体动过了。 ——首领宰看着其上新增的字迹，鸢色的眼眸明灭不定。 但。 凡事有利有弊。 想必同位体在看到他跟清和亲密相处的时候，打翻了醋坛子吧？ 莫名有点高兴·首领宰打开休息室的门，正要检查这同位体起居之处—— 就见…… 休息室的书桌上，三清像、圣母像、佛像呈三角形相对而坐，表情或肃穆或宽容或慈爱，共享中心香火。 又有拂尘、十字架、降魔杵等物品环绕神像，椅子上还垫了个蒲团。 首领宰：“……” 首领宰：“…………” 首领宰：“………………” 请问。 既然都请了这么多神，本土的呢？！就这样被你抛弃了吗？！ ……哦。 首领宰在桃木剑旁，找到了御守。 ——保姻缘的。 * 时间稍稍回拨。 另一个世界。 “清和！”太宰治一醒来，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哒哒哒地跑向主卧，跑向男朋友，“我回来啦！” 他热情地前扑上床，宛如考拉挂在神代清和身上。 神代清和惊喜极了：“治酱？” “嗯嗯！” 太宰治开开心心地啾了他一下，黏人地和他贴贴，又瘪着嘴控诉：“我都看到了！你带那个太宰去游乐场，还去看电影！花车也没了！……” “因为是‘你’啊。” 神代清和跟他蹭了蹭鼻梁，笑着道，“因为他也是‘你’，所以在我这里有次一级的特权啊。” 太宰治哼唧一声，埋入他怀里。 他们拥抱了很久。 在逐渐明亮的天光中仿佛静止的油画。 吓到了吧。 现在是第六日的早晨，被换过去五天，太宰猫猫心里一定很不安。 神代清和把小小只的太宰抱得更紧了些。 直到小太宰肚子发出咕咕的声音，他才到对门取了绿川君准备的早餐，投喂男朋友。 临时版Aptx-4869失效的时间就要到来，小太宰抓紧时间去了游乐场和电影院，又在超市里玩了推车，回宿舍组织了枕头大战…… 忙了整个白天。 神代清和自然是请假了。 夜晚，电视屏幕播放着录制的花车巡游，太宰治边看，边说起了他这些天的经历。 “‘书’在他手里？” 说起Mafia首领之位，说起凶多吉少的森鸥外，说起暗格里藤原清和的照片，神代清和一直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直到提到“书”，他的表情才有了一丝涟漪。 “嗯。” 预计马上要变回成年体型·小太宰详细介绍了“书”和无效化形成的特异点，欢快道，“于是我就帮他找了织田作和清和~” 神代清和鼓掌赞扬：“太宰真棒！” 小太宰骄傲地昂起小下巴。 他接着讲述了昨日所见的、藤原家的神子，趴在叠起的抱枕上好奇道：“那个清和会找同位体吗？” 这个动作，让脸颊的肉肉堆积。 神代清和没忍住rua了rua。 黑发的青年笑起来，琥珀色眼眸平静而幽深，轻柔道：“当然会。” 294 294 首领宰与神子清和。 神代清和如此笃定, 并非受到感情影响。 正相反，他是完全从理性出发的。 因为他很清楚, 在和接触到“书”前, 自身处于怎样的状态。 既然历史未曾变化，太宰猫猫所说的异能大战的进程和结果都和这边一致—— 即是说，平行世界的藤原清和, 大概率同样在10岁时经历了涅槃，情感缺失。 而在那个世界里, “书”没有被保管在特务科…… 那么。 没有接触“书”的藤原清和, 自10岁后, 已在那个无趣的世界生活了10多年。 按部就班。 循规蹈矩。 起码表面是这样。 神代清和代入了一下14岁时的自己, 他那时心态失衡，毁灭的**根本难以抑制, 如果不是听说特务科有可以实现心愿的东西…… 唔。 平行世界的同位体忍了这么多年没有搞出大新闻，究竟是麻木放弃, 还是在当幕后黑手，亦或是……情感有所复苏？ 神代清和倾向于二和三。 否则起码在异能侦探江户川乱步声名大噪后，同位体应该会去打卡的。 ——那是足以让同位体一潭死水的生活泛起波澜的有趣人物。 不过…… 藤原清和, 真的不认识江户川乱步吗？ 见到照片没认出来，也可能是通过网络接触的呢。 黑客·神代清和悠然地想。 而主动去撩同位体的另一只太宰猫猫，现在一定已经引起了对方的兴趣。 “希望他们相处愉快吧。” 神代清和喃喃。 “随便啦。” 小太宰不太在乎地接了句，询问, “对了，最近森先生在忙什么？” 神代清和略微思索，很快给出答案，“这个月没有一定需要森君出面的事务。” 小太宰眼眸弯弯：“好耶！” 这样就可以放开报复森先生啦！ 先消除爱丽丝一百次？ 阿门。 神代清和意思意思默哀两秒，看向小太宰的眼神却是止不住的宠溺。 那么多个世界的织田作倒在森君的最优解里…… 让太宰猫猫出出气, 岂不是非常合理？ 而且。 织田作，也是他的朋友啊。 琥珀色眼眸转为幽深，从来拥有迁怒这项美德的年轻首领开始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在不损害森君社畜能力的前提下，让对方脱一层皮呢？ 扩张前都不需要考虑这种前提的，然而现在管理层不是那么充足…… 他真是为Mafia付出了太多。 神代清和幽幽想。 * 另一个世界。 首领宰的生活回到了正轨。 五日的离职就像是从未出现，那隐于黑暗中的Mafia首领又重新坐在了他的位置上，和往日一般的高深莫测，也和往日一般的手腕高妙。 但有些变化，无可逆转。 比如生活方面。 在同位体的影响下，中原中也的胆子大了许多，不但要管他喝药，还要管他吃饭睡觉…… 虽然中原中也很容易克制不住心中的暴躁被气走，但紧接着，就是满脸哀愁、泪水涟涟的芥川银。 首领宰：“……” 银你从哪里学来的哭戏。 顺带一提，首领宰飞快地适应了秘书和干部当着他的面念《人间失格》经典语录的行为，但在发现他的脸皮厚度有所长进后，橘发干部立即提出要在Mafia内广播、甚至要让电视台主持人朗诵…… 不用说。 攻略肯定是同位体给的。 “唉。” 诺大的首领办公室，传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这是个难得悠闲的午后。 落地窗依然没法打开，屋内的灯光模拟阳光，将办公桌花瓶里的花朵映得娇艳。 触目所及皆是清新而柔和的色泽，黛青、鹅黄、月白…… ——同位体改的装潢。 双方各归各位后，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首领宰没有更换这些。 甚至没有动休息室里的神像。 首领宰趴在办公桌上，想起下属之间形成的，发挥主动、争相把能做的工作先完成的风气，神情平静。 这样做他的工作强度当然是减轻了。 但Mafia整体的效率却降低。 首领宰明知道这点，却缺失让一切回到原点的动力。 能怎么办呢？ 同位体把他本来的计划几乎完全破坏，现在才换回来两天，他还没构思新的计划…… 首领宰懒洋洋地想。 从平行世界回来，他整个人的节奏似乎都慢了下来。 是那5天太注重享受生活了吗？ 由奢入俭难。 眼前又浮现出顶着幼崽壳子的快乐时光，漂亮的花车、有趣的灯谜、旋转的木马…… 回忆里的一切宛如童话。 童话里，黑发青年周身笼着朦胧而梦幻的光彩，笑盈盈地对他说，美好的记忆会成为力量。 或许是吧。 想起那样美好的、慵懒而惬意的5日，即便没有被阳光照耀，首领宰仍然觉得身体暖洋洋的。 叮咚。 新邮件提示音。 【当当当！你的心上人已经查到侦探社啦！如果不想名侦探说出去的话…… ——乱步】 首领宰：“……” 甜品券就没了？ 这个速度，蛀牙指日可待啊。 ——来自江户川乱步的敲诈，亦是同位体带来的、无可逆转的变化。 偏偏不能不答应。 知晓「全息网游」效果，也知晓藤原家主对京都的掌控的首领宰，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垂死挣扎。 但如果能坦然面对，就不是首领宰了。 性格和命运总是相互对应。 首领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江户川乱步的要求，并表示希望乱步能做一定的干扰—— 随后取出了“书”。 该如何编个故事，让藤原清和放弃寻找自己？ * 一月后。 横滨的海上，浮着一艘小小的观光船。 阳光穿过清透的天空投射在海面，浅金色的涟漪随海浪起伏。 船上的人不多，但大半都是好手。 比如首领宰身边的橘发干部，又比如对面一字排开的保镖。 这四年来，港口Mafia掌握了横滨的近海航海权，攫取了巨大的利益。 因此而起的纠纷不知凡几，某位中央的大臣因此买了不少刺客，近期这位大臣似乎是终于愿意服软、和Mafia谈生意了…… 双方约定了这次会晤。 然而大臣迟迟不见影踪。 “啧。” 中原中也不耐烦地上前一步，“你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人来了。 黑发的青年越众而出，他穿着剪裁得体的纯白休闲西装，袖口和胸前都以宝石点缀，同色衬衫领口系着简约的领结。 他的面上带着优雅的、从容不迫的微笑，步伐却略显急切，似乎对这会面期待已久。 ？！ 首领宰几乎不敢看那双琥珀色眼睛。 “初次见面，太宰阁下。” 坐在原本属于大臣的位置上，琥珀色眼眸紧紧锁住逃避对视的、传闻无血无泪的Mafia首领，藤原家的神子悠然而笑，“听说，你暗恋我？” 295 295 富江？富江！ 穿越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它是种自然现象吗, 还是和异能有关联？ 在亲眼见到两起同位体互换事件后，神代清和不可能不对此上心。 尽管目前为止，这奇妙的穿越没有造成什么大的影响, 似乎也不会对谁造成伤害, 但情报员仍然怀疑一切。 而如果这不是一场自然现象, 和异能相关联—— 以神代清和的知识储备，他只能猜测, 一切和“书”有关。 ——这个猜测很快得到了证实。 * 秋季。 落叶纷纷, 金黄的叶片打着旋儿落在湿润的泥土。 神代清和以一个幽灵的视角俯瞰横滨，他的思维扩展到包容整个城市, 从港口的海平面到尽头的地平线。 无数信息如湍流冲击他的思维，他仿佛化作一阵风，又化作一滴雨, 吹拂或年少或年老的面庞, 港口Mafia、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 还有—— 来者不善的组合。 这大概就是量子吧。 神代清和默然地想。 港口Mafia的首领是森鸥外, 太宰在武装侦探社, 安吾在异能特务科…… 平行世界。 又见平行世界。 所以，终于轮到他穿越了吗？ 没有身体的原因也很简单, 这个世界的藤原清和，只怕已然不在。 神代清和没有浪费时间去想消失的同位体究竟是没能挺过那场涅槃还是出了其他变故, 当务之急是自身该如何应对。 “能听到吗？” 一个童稚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神代清和认识这个声音：“……‘书’？” 他在几息间将线索串联，带着笃定道：“所以这真的是你搞出来的。” 太宰猫猫说, 他在平行世界的“书”里看到许多，仍然没法解开穿越的谜题。 于是两人只能猜。 而其中一个猜测便是：“书”是超规格的异能物品, 因为被唤醒、因为想要诞生，“书”主动开始补全自己，某种人类无法观测的微观碰撞引发了时空紊乱, 引发了极少数同位体灵魂交换的情况…… 很玄学。 但不是没有依据。 毕竟太宰治的见闻已然证明，在符合条件时，“书”可以联通许多平行世界。 和6年前相比，“书”的谈吐和逻辑增强了许多，它告诉神代清和，这次和以前他见过的一样都是意外，只要在这个世界生活一段时间，他就能回到原本的世界。 “我的身体怎么样了？” 神代清和问。 “书”如实道：“植物人。” 不出意料。 难得有和“书”联络上的时机，神代清和一连问了许多问题，从中得到不少信息。 比如说，他和太宰猫猫的猜测基本正确，同位体交换的确是属于被紊乱的时空牵连； 比如说，他并不是第三例，在安室透和太宰治中招后他中招前，其实还有四人，其中两个横滨市民，没有多声张，还有两个华国游客，回国后分别找了神婆和大师—— 神代清和：“……” 啊这。 很有华国特色的行为。 而能看见海对岸国家的情况、能在平行世界联络上自己的“书”，位格又会在什么层次？ 神代清和很好奇。 但很遗憾，“书”自己也不清楚。 “我会在这里待多久？” “不清楚。” “能帮我给太宰留个信吗？” “动不了。” “我要一直这样飘着吗？” “不用！” 童稚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欢快，仿佛在为终于能帮上忙而高兴，“有可以承载你的身体！只要沉下去就可以啦！” 把意识…… ——沉下去？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地闭眼，模拟下坠的感觉。 * 横滨郊外。 夏季的翠色还未褪去，凉爽的风拂过四野。 这儿本该是秋游的好去处，可如今，却被一场大火埋葬。 植物在烈火中无声地死去，和着人类的咒骂、哀嚎、嫉妒与虚荣…… “富江，我爱你啊！” “我才是富江！” “我愿意为了你做任何事！” “烧死她！哈哈哈哈烧死那个冒牌货！” …… 下雨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雨，熄灭了烧得正旺的火，露出焦黑的烧烤架、只剩下边角料的行李包，和几具面目狰狞的、残缺不全的尸体。 悉悉索索。 有什么在天幕下、草地上聚合。 一点点生长，一点点补全，一点点勾勒出轮廓…… 许久。 雨停了。 被焚烧的残骸中央，静静躺着一个不着寸缕的少女。 她的肌肤苍白细嫩，她的面庞精致美好，她的气质恬静而安宁。 ——在睁眼之前。 轻轻地，少女睁开了眼。 *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很好。 这很“书”。 神代·新生的富江·清和面无表情地将周围的情况收入眼底。 很明显，这是一起以富江为中心的争风吃醋事件，结局是很符合逻辑的团灭…… 好吧。 假如他没来，因为这场雨，富江应该没死透。 神代清和紧了紧身上的布条。 他…… 暂且用她吧。 就当做是性转体验卡，或者操作游戏里的女角色什么的？ 某游戏达人一秒接受设定，少有别扭、甚至有点好奇地使用起这位女高中生的身体，首先就是找衣服。 可惜都被烧了。 她能找到的，只有勉强可以蔽体的残留布料。 其次是找鞋子。 惨烈的是，没有。 再接着是找交通工具。 凭借对横滨的熟悉，神代清和判断出这里离市区有些远。 她把烧剩下的东西翻捡一遍，收起包括钱包在内的一些零碎，开始找车。 富江（们）和爱慕者们总不是步行来的。 * 私家车在崎岖的道路上行驶。 即将进入市区。 神代清和颇感欣慰。 这一路上，她尝试着呼唤“书”，毫无回音。 也不知是有了身体后无法‘听到’，还是“书”已经离开。 有人烟了。 考虑到现在的装扮没法见人，神代清和在某一户建院子里偷了条白色连衣裙，把钱包放在了那里。 就当是她溢价买下了吧。 至于鞋…… 等到‘富江’多见些人，就不用担心没人付账了。 神代清和调出富江的怪物卡，肯定地想。 是的。 或许是异能跟随灵魂而非身体的缘故，「全息网游」仍旧可以使用。 而这具身体自带的魅惑等等能力，大概率也没有消失。 就很窒息。 神代清和叹了口气，突然有种调转车头，拥抱大自然开启荒野求生篇章的冲动。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回归。 穿越的时间，似乎是越来越长的。 从降谷前辈的三天，到太宰猫猫的大于五天（因为用了“书”，不知原本天数），再到先前“书”说的其他‘幸运儿’…… 没办法。 只能融入人类社会了。 ？？ 神代清和奇怪地看着小地图上大片大片的红点。 * 横滨一片乱象。 踩到树枝、摘下叶子、修改花坛…… 所有伤害植物的人，都成了无差别攻击周围的无理智生物。 这是组合的约翰将自身异能「愤怒的葡萄」、和俘虏Q的「脑髓地狱」结合的杰作。 “死守交通网！” “有袭击者就开枪！” 中原中也率领着Mafia，“这样下去，连我们做生意的地方都会变成灰烬！” 他大喊，“这是首领的密令，给我拼上性命防守！” 没有组织能够坐视。 在城市级的灾难来临时，军警、市警、特务科、侦探社、Mafia…… 所有人都在努力。 翻倒的汽车、龟裂的路面、哭泣的人们…… 满目疮痍。 满耳悲声。 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某个刹那，所有的声音都静止。 ？ 立原道造疑惑转头—— 云霞绚烂。 有少女款款而来。 黑发黑眼，白裙白肤。 她赤着脚行走在苍茫的大地，恍若神明祝福下诞生的精灵，人世间所有形容完美的词汇，都可以堆砌在她身上。 立原道造注意到，那些中了异能的市民脸庞浮现现出陶醉的红晕，双目间是难以掩饰的痴迷，他们痴痴凝视着少女，仿佛凝视着珍而重之的女神，每个人都想要靠近，却又互相阻止，莫名达成种奇异的平衡。 这种情况…… ——她一到来，名为爱情的疾病便开始在人们的心中蔓延。 莫名文艺了一下·立原道造甩开满脑子胡思乱想，带着几分警惕看向这使用着不知名异能的少女…… 等等。 她是不是在看我？ 立原道造有些紧张地对上少女的视线。 在他不可得见的虚空中，浅蓝色半透明的屏幕悠悠展开—— [姓名：立原道造 性别：男 年龄：19 生日：7.30 身份：港口Mafia黑蜥蜴十人长/猎犬第五人 能力：「严冬的纪念」 评价：是操纵金属的异能哦……看名字完全猜不到吧！天克各种武器，不愧是被猎犬知晓后主动吸纳的强力异能！ ps.绝赞卧底中。] “你好，先生。” 神代清和站定在这位猎犬卧底面前，“方便的话，可以送我去电视台吗？” * 终结混乱的思路有很多。 例如—— 商场屏幕、家庭电视、联网电脑…… 横滨每一个对外端口，都同时切换到一幅画面。 记者：“富江小姐，您有男朋友吗？” 少女：“没有哦。” 是再普通不过的采访新闻。 却因为采访的对象变得格外吸引眼球。 记者进一步问：“那富江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少女想了想道：“善良的人吧。” “能给‘善良’一个定义吗？” “爱护动物和植物，与人为善，学习工作态度端正，不打架斗殴……” 少女含笑细数。 * 宛如一场神话。 明明没有解除异能…… 纷乱的人群却在少女的感召下纷纷罢手。 “不可思议。” 森鸥外看着电脑上的新闻回放，神情动容，“真是奇迹啊……” 竟然能克制Q。 “油腻的中年大叔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爱丽丝酱——” 296 296 树欲静。 我, 究竟，在干，什么。 立原道造坐在电视台直播室的角落, 陷入沉思。 在被名为富江的少女搭讪后, 他就像中了降头一样殷勤地答应了对方的请求，到路边找了辆Mafia的车, 载着少女到了横滨电视台, 看着少女轻松地成为人群的焦点，在整个电视台的配合下开始直播…… 这正常吗？ 答案显而易见。 是控制情感的异能吗, 防不胜防啊。 立原道造深沉脸回忆自己这一路和少女的交谈。 好的。 除了报了姓名家庭身高体重薪酬工作单位同事关系恋爱史以外, 也没……什么……了吧…… 啊啊啊啊啊！ 回想起自己宛如开屏的傻样，立原道造简直窒息。 冷静。 反正这个房间里也没人在意他，只要悄悄地离开, 就—— “立原君。” 少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结束采访·神代清和叫住往门口平移挪动的立原道造。 ——富江的声音很有特色。 ——属于女高中生的清亮剔透中，含着丝微微的哑, 不动声色的妩媚宛如把小钩子, 总在不经意间轻轻钩一下，教人欲罢不能。 几步追上陡然僵硬的立原道造, 神代清和仿佛没发现对方的逃避，笑着拍拍他的肩，“我们走吧！” 那一瞬。 立原道造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死亡视线。 “富江小姐考虑出道吗？” “富江小姐留个line吧！” “富江小姐……” …… 直到摆脱人群跑出电视台，那魔咒般的热情声音仍萦绕不去。 立原道造和神代清和好不容易坐上车, 相视一笑, 一同松了口气。 “……” 等等。 怎么又—— 立原道造你在干什么啊立原道造？！ “那个, 你要去哪里？” 立原道造手搭在方向盘，目不斜视地看向正前方，“我送你。” “卖口罩和帽子的地方。” 神代清和理智道, “还要麻烦立原君下车帮我买了，我现在不方便被看见。” “……” 嗯，很合理。 对横滨熟悉的黑手党同学思考片刻，很快确定路线。 车辆行驶。 路边的LED屏幕循环播放着方才那简短简单乃至简陋的采访，换成旁人，哪怕是国际巨星这样敷衍也会被喷，可如今，每个屏幕前都聚集如痴如醉的国民，甚至有人在挥舞荧光棒和写着“富江”的灯牌…… 就出应援物了？ 这就是横滨速度吗。 立原道造腹诽。 秉持一个司机的自我修养，在坚决不看副驾后，他感觉自己好多了。 尤其是少女戴上鸭舌帽和口罩后。 “还需要什么吗？” “皮筋和梳子。” “……哦。” 神代清和扎了个马尾。 立原道造委婉道：“现在时间也不早了……” “嗯。” 该吃饭了。 身无分文·神代清和诚恳地看着他，“立原君，能借我点钱吗？” ？！ 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慷慨解囊，将卡里所有钱都取出来，和现金一起交给刚认识的少女后，站在银行门口·立原道造突然回神。 “你……我……” “谢啦！我会尽快还的！” “为什么找我借钱？之前电视台的人追着要给你采访费……” “我们有缘啊。” 同样卧底到港口Mafia，同样是内务省门下，兄弟部门之间相互关照难道不应该吗？ 神代清和用一种‘尽在不言中’的亲近神情看向立原道造，把后者看得一头雾水，温声提醒：“对了，Mafia是不是规矩很多……你离队之前跟上司报备过吗？” “……！！” 啊啊啊啊！！ 立原道造如遭雷劈。 “我回去了！” “嗯嗯，路上小心~” 神代清和目送立原道造开着车仓皇而去，悠然步入两条街开外的手机专卖店。 在改变了发型、用鸭舌帽和口罩遮挡相貌后，富江壳子的吸引力降低许多，基本保持在正常好感的范畴，神代清和顺利买到了合用的手机，不出意料地发现这个世界的手机联网功能比他熟悉的要少得多。 此为阅览过众多平行世界·太宰猫猫总结的不同世界的区别之一。 在没有米花町的世界里，手机功能远远比不上电脑。 是好事。 否则富江这张脸恐怕就要全国皆知。 神代清和幽幽叹了口气，买了些必备的生活所需诸如新衣服新鞋子，解决了吃饭问题，东绕西绕找了家人情冷漠的短租公寓下榻，又等到晚上，转了几个隐秘地点黑吃黑了一波。 平行世界相似之处也不少。 在短租房整理好新得的钞票和武器，神代清和闭着眼洗完澡，边擦头发边打开新买的电脑。 推特热点十分眼熟—— #四千年一见美少女# #富江小姐# #带来和平的女神# #我爱你啊富江小姐！# …… 承蒙错爱。 神代清和坚定了低调的心思，排除和富江有关的新闻，找起今天那大批红点的来源。 无差别攻击是梦野久作的异能，他看到了出现幻觉的人的状态，和「脑髓地狱」起效时一模一样； 而踩踏树枝等等原本不会导致「脑髓地狱」的传播…… 组合的异能？ 久作被抓了？ 纯黑的眸子凝视横滨网民们的今日分享，包括此时似乎已被解除的危机—— 是Mafia或者侦探社出动，把小孩救回来了吧。 神代清和轻松地想。 作为异界来客，何必忧心过重？ 天塌下来有高个子撑着。 神代清和下了几首歌在手机里，看着放在桌上的钱，忽然想起没有立原道造的联系方式。 “……” 介绍了那么一大串唯独漏了这个么…… 唔。 也没说是猎犬。 神代清和思索两秒立原道造是否大智若愚，未果，抛之脑后，并打开武装侦探社官网。 他欣赏了会更大只的太宰猫猫的照片，收拾心情上床睡觉。 自己的壳子是植物人的情况，可比同位体灵魂交换差多了，无法确定情况的、自家的太宰猫猫，应该已经联系种田长官了吧？ 有点想他了。 * 时间回拨。 另一个世界。 太宰治神情幽暗：“还是找不到原因？” Mafia养的医生、包括森鸥外遗憾地摇摇头。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的是他们的首领，神代清和。 这位年轻的首领今日工作时打盹时间过长，在场的太宰治发现不对，在接触未发生变化后，太宰治立即叫来了医生…… 而医生们的结论很统一。 此时的首领，就如同植物人那样。 太宰治垂眸。 在场的医生瑟瑟发抖，感觉性命有忧，终于，在漫长的沉默后，太宰治平静道：“这件事需要保密。下去吧。” 医生们离开了。 森鸥外排在最后，轻声问：“‘穿越’？” 太宰治：“大概。” 棕发青年这样说着，鸢色的眼眸如同冰封，唇角却勾起弧度，“森先生可不要打什么坏主意啊。” …… 人都走了。 太宰治将外套搭在男朋友身上遮挡容貌，把人抱回了宿舍，无视沿途那些惊疑不定的眼神。 抱歉，清和。 我或许应该再观察会儿。 但—— 太宰治拨打了记在脑中的、男朋友上司的电话，“您好，种田长官。我是清和的家属太宰。” 种田长官：“……” 神特么家属。 * 翌日。 不打算找个班上·神代清和很晚才懒洋洋地爬起，洗漱吃完早饭，开始发呆。 今天要干什么呢？ 没有目标。 神代清和揉了揉脸，把遮掩容貌的装备都带上，出门办了假驾照、办了银行卡、买了一打空白电话卡，补充了游戏和甜品等，准备少惹麻烦宅在公寓。 啊。 差点忘了实验。 割破手指，滴一滴血置于显眼处，贴好创口贴，神代清和打开电脑，试着联系横滨地下的情报贩子。 太阳东升西落，时针滴答滴答地轮转—— 终于联系到靠谱的情报贩子，买了横滨异能个人和组织情报汇总，默默吸收·神代清和偶一抬头，就见到那滴在壮大的血液。 “……” 毫无疑问。 放任不理的话，假以时日，这滴血会形成新的富江。 该说幸好昨天赤脚的时候没踩到碎玻璃吗。 拒绝思考横滨乃至日本现在有几个富江的问题，相信跨世界的特务科同僚会将一切扼杀在摇篮之中，神代清和按下打火机把血滴烧掉，眼不见心不烦。 * 异能特务科。 种田山头火端着茶杯：“没有找到？” 坂口安吾神情凝重道：“那位富江小姐很擅长反追踪，而且……” 顿了顿，他补充，“我怀疑，是针对「堕落论」的反追踪。” 反追踪和反追踪是不一样的。 能够读取物品记忆的「堕落论」本不该折戟沉沙，除非对方手段高超经验丰富的同时已有防备。 “不奇怪。” 种田山头火浅酌清茶，“富江之间的记忆是共享的。” “但她不应该知道「堕落论」……” “其他富江当然看不出来，”种田山头火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但这位也一样吗？” “……” 坂口安吾若有所思。 的确。 如果说其他富江是粗制滥造的劣质品、相处日久便会展现出歇斯底里、不可理喻的一面，那么昨日造访了横滨电视台的那位富江小姐则稳定、平和、理智，除了超乎寻常的魅力外，就像个正常的人类。 甚至会在危难时挺身而出。 坂口安吾忍不住脑补了一个故事：富江小姐是个鲜为人知的高智商异能者，能够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出「堕落论」效果的那种，有一天她的存在被丧心病狂的非法研究所发现…… 打住。 先入为主是大忌。 种田山头火放下茶杯：“如何，有方向吗？” 想起银行门口，黑发少女和红发少年的对话，坂口安吾点了点头。 希望富江小姐的还钱方式不是转账。 另外，组合的动向也要时刻关注。 * 是夜。 怀着对这个世界的Mafia的好奇，神代清和换了身男装，做好伪装，假装没记住立原道造的卡号，出发前往Mafia大楼。 297 297 而风不止。 港`黑的五栋大楼在夜色中无比醒目。 或许是近日不太和平的缘故, 大楼外负责安保的黑衣人有点多，但没有人阻拦神代清和的前行，少女一路顺畅地到达了前台。 明明她打扮得这么可疑…… 注意到周围隐隐包围自己的动向, 神代清和竟然有点欣慰。 “你好。” 她对前台弯了弯眼眸, “请问立原道造君在吗？” 前台被富江的声音微微电了一下，很快笑容得体道：“请问您是……？” “是这样的, 我是那场植物大战……” 神代清和顿了一下，“那场灾难中被立原君救助的市民。我想当面感谢他。” ——以钱财救助也是救助。 ——没毛病。 说完，在守卫们不乏警惕的目光中，神代清和从外衣里掏出了…… 一卷锦旗。 一卷写着感谢话语、像模像样的锦旗。 前台：“……” 其他人：“……” 很棒。 立原大人或许会作为港`黑第一个收到锦旗的黑手党载入史册。 前台有点恍惚, “稍等, 我联络一下。” 神代清和诚恳，“拜托了。” 结果不佳。 作为Mafia武斗派，立原道造出外勤了。 “……” 神代清和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疏漏。 作为黑蜥蜴十人长，立原道造只要在上班，就基本是外勤任务，而不上班…… 就更难找了。 还是把钱直接打到立原君的卡里去吧。 想通这点, 神代清和放下锦旗就准备告辞，然而这一次，却不像进入大楼时一样畅通无阻—— 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她：“富江小姐，首领有请。” 神代清和从善如流道：“带路。” 理论上讲，她不该知道首领办公室在哪。 电梯往顶层行去。 在这个世界, 港口Mafia的白道名字叫“森氏株式会社”, 也不知是森鸥外没想那么多, 还是有意给自己多刷存在感。 毕竟企业名不方便改来改去，下任首领同姓的概率微乎其微。 电梯愈升愈高。 往下望，可俯瞰整个未来港, 闪烁霓虹光芒的摩天轮慢悠悠旋转。 顶层到了。 熟悉的地毯、熟悉的监控、熟悉的守卫。 仪式感总是能予人敬畏。 神代清和平静地评价，配合地过了安全检查，进入那扇法式雕花大门。 门内光线昏暗。 装潢是典型的欧式轻奢风，屋顶吊灯、墙壁油画、白金烛台……森鸥外坐在办公桌后黑色的皮椅上，台灯的光芒映照他的微笑：“久闻大名，富江小姐。” 啊。 更秃了。 神代清和瞄了眼森鸥外消失的发际线，又瞄了眼森鸥外的人物卡，确定他今年是40岁不是50岁，“……” 明明比同岁的福泽社长头发还很浓密的。 惨，惨不忍睹。 神代清和回以微笑，“初次见面，这位先生。” 开小差不影响礼貌问候。 森鸥外：“……” 不知为何，他似乎从少女眼中看到一丝……同情？ 光线太暗的错觉吧。 在森鸥外考虑是否将台灯调亮些时，光线亮了起来。 不。 是少女去除了伪装。 摘下帽子，绸缎似的长发便顺滑的披散；摘下口罩，惑人的容颜便漫不经心地呈现…… ——蓬荜生辉。 人对于美好的事物总会有极大的耐心。 譬如此时，对于眼前的少女拉了张椅子坐下的行为，森鸥外就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等等。 紫色的眼眸警惕地眯起，森鸥外霍然想起，富江在不久前创造的奇迹—— 那是连Q也不敌的精神操控系异能。 自己现在被影响了吗？ 森鸥外无法确定。 回顾昨日，城市陷入混乱时，眼前的少女仅仅凭借一篇简陋的采访便引发万人追随，看到采访的人，都对富江表现出了一定程度的留恋，尤其是陷入「脑髓地狱」中的市民……更可怕的是，这影响并非一时。 尾崎红叶递上来的报告显示，一日过去，观看采访的人仍对富江表现出了一定的好感，成为了她的粉丝；而因富江从「脑髓地狱」中挣扎而出的人，对富江的痴迷似乎更浓重，说是狂热粉毫不为过…… 如果在他们面前诋毁富江，将得到辱骂和殴打； 而在不提到富江时，这些人的思维逻辑、学习工作都很正常。 森鸥外毛骨悚然。 如果说人类的大脑是一台电脑，富江的异能就像是在运行软件里强行加入了“迷恋富江”的指令，并伪装成装机时就有的软件，不着痕迹。 “冒昧邀请，富江小姐。” 森鸥外稍稍皱起眉头，认真地盯着少女，“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神代清和：“愿闻其详。” “感谢富江小姐在昨日为横滨做出的贡献。” 森鸥外试探道，“如今，事情已经结束，富江小姐能否收回你的异能？” “‘收回’？” 神代清和拖长了音调，似是疑惑地重复，“可是，没有收回啊。” “没有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我收不回来啊。” “……” 森鸥外沉默地注视着神代清和。 “……” 神代清和无辜回视。 富江的魅力属于被动技能，貌似是随着接触影响逐渐堆积的，而昨天能那么快建功，只能说情况特殊，她也是看到小地图上大片红点变成绿点，才临时起意找了个司机去电视台的。 “……” 森鸥外持续无语。 不知为何，少女这无辜的表情意外地眼熟，让他想起了某个不省心的学生。 森鸥外有种问对方认不认识太宰治的冲动，很快被压下，Mafia的首领先生将手肘搭在桌子上，十指在面前交叉，“富江小姐。” 他的视线锐利，“你不觉得操控他人的感情，太过界了吗？” 令人恐惧。 如果连认知都不是自己的，又有什么是真实？ 情报组试过让那些被影响的市民清醒，可即使明明白白地告知对方富江的影响不正常，也无法唤醒谁。 过于可怕了。 自太宰治叛逃后，好容易见到一个能够抑制Q的异能力者、见猎心喜的森鸥外，在详细了解富江的异能后，心态立即转化为忌惮，甚至有除之而后快的打算。 ——这也是他猜出今晚的拜访者的真身的原因。 ——立原君和富江小姐的交集，下力气总能查到的。 “平常没这么快的。” 神代清和平静地解释，“但生命，总是会找到出路。” 森鸥外聆听着。 “人类的大脑无法承载太多的信息，所以会忘记不重要的信息；人类的身体需要保持完整和健康，所以受伤、生病会疼会痛……” 漆黑的眼眸不起波澜，少女的声音宛若夜曲淡淡流淌，“我的能力本不该如此强大，是人类自救的本能选择了我，是他们的大脑、他们的心脏、他们的血脉选择了我。” “是他们要爱上我的。” 神代清和自觉冤枉极了，“怎么能说是我的错？” 森鸥外不置可否。 那双紫色的眼眸隐在灯光的暗影，暗沉沉。 整个办公室弥漫着凝重的氛围，若是旁人，或许会有几分压力，而神代清和全然无视，态度始终那般平静，甚至将准备还的钱和送的锦旗放好，再自然不过道：“麻烦帮我把这些转交给立原君。” “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睡美容觉了，先生。” “——富江姐姐！” 隔间的门打开，金发蓝眼的萝莉哒哒哒跑到她身前，表情惊喜，“哇，真的是富江姐姐吗？” 神代清和：“……” 森君。 你可以的。 “我叫**丽丝哦！”萝莉扑闪着大眼睛卖萌，“富江姐姐留下来陪爱丽丝玩好不好？” “不了。”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我要回去了。” “爱丽丝可以跟……” “不可以。” 神代清和冷漠脸，“我喜欢一米八的帅哥。” 嗯。 比如太宰猫猫那样的。 虽然自家的还没长到180。 重新戴好伪装，少女推开门，睨了眼某个中年大叔，快步离开。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175·森鸥外：“……” 发际线管理略显失败的大叔哀怨地叹息，“富江小姐好像很不待见我的样子。” 她是不是把爱丽丝当做我不怀好意养的幼女了？ 森鸥外反思。 “林太郎太逊了啦！” “爱丽丝酱——” 和萝莉亲密互动之时，森鸥外仍在想着富江。 这位富江小姐…… ——究竟是何方神圣？ * 神代清和大概明白森鸥外的顾虑。 一个阴谋论者总会把所有事物往阴谋里套—— 如富江这般强横的能力者，为何过往了无踪迹？她的背后是哪方势力？如果动了富江，会有什么后果？ 在摸清情况前，森君不会轻举妄动。 他们又没有利益冲突。 本来她还准备了“种田长官向您问好”之类的保命句子呢，结果该说不出所料吗，两个世界的森君性格处事方面区别不大。 神代清和边捡起武器边想。 这是距离Mafia大楼稍远的一处角落。 ——考虑到组合来袭，港`黑应该正在戒严，自己可能会被搜身，在进入黑手党大楼前，神代清和是把防身的武器寄存在了某个隐秘的角落的。 ——结果没想象中严。 因为白鲸坠落了吗？ 回忆着下午在网上看到的新闻，神代清和慢悠悠朝着港口走去。 * 月色皎洁。 立在仓库街某建筑顶端的观赏位，可以远望巨大的白鲸，那是组合的空中要塞，随着组合的到来悬在天空隐形，直到今日跌入大海。 港口亮着灯。 明亮的灯光下，政府人员、多半是特务科的人，正加班加点地忙着善后。 港口堵塞可是经济之大敌。 惨。 神代清和摘下勒得耳朵疼的口罩，不禁为平行世界的同僚掬了把辛酸泪。 他没有帮忙的意思。 而他也相信，不需要自己这异界来客的帮助，横滨的人们就能自己取得胜利…… 不是么？ 昨天那场，算是为了平民吧。 异能者的争斗牵扯到无辜民众，过线了。 海风烈烈。 按住险些被吹走的帽子，神代清和正待离开，动作突兀停止。 小地图上，不知何时多了个黄点。 ——近在咫尺。 可怀疑对象少得可怜，电光石火间，神代清和轻巧转向，若无其事地绕开那人…… “幸会。” 服饰堪称隆重的果戈里在月下现身，脱帽行礼，“美丽的小姐。” 神代清和：“……” 啊。 该说不出所料吗。 缺失太多的情报让资深的情报员也无法判断许多，但在果戈里现身的这一刻，神代清和突然有种直觉，组合的入侵背后是死屋之鼠的怂恿。 或者说，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意志。 “幸会。” 少女似是迟疑，“魔术师先生？” “不不，我是个小丑哦~” 果戈里的嗓音欢快，手舞足蹈，状似癫狂，“果戈里先生是个自由的小丑~” 神代清和：“……” 好的。 追求自由的小丑，令人不知不觉爱慕、让思想不自由的富江…… 前者什么时候杀了后者都不奇怪。 不暴露「全息网游」的情况下，果然需要引起对方的兴趣才能相安无事吧—— “那么，小丑先生，” 月光，浪涛，黑发黑眼的少女朝他微笑，“可以和我……跳一支舞吗？” 她的眸中仿佛有千言万语。 眼角的泪痣闪烁微光。 果戈里一愣：“哦？为什么？” 为组合的白鲸坠落、为陀思妥耶夫斯基必然存在的下一步计划—— 月入云间。 少女的面容隐在神秘的夜色，独留双剔透的、仿佛洞察世事的纯黑眼眸，“为这毁灭的序章。” “哈哈哈，哈哈哈哈！” 无垠夜空下，果戈里的笑声传出很远。 * “我有个挚友……”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事情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呢？ 神代清和发现自己跟不上果戈里的思路，为什么跳完舞后，不是交换联系方式各自归家，而是迫不及待地带人回基地？ 走在无人的小路，耳旁是喋喋不休的果戈里，神代清和扼腕叹息。 失策。 ……不过小地图上的果戈里是绿点了。 ——虽然她怀疑此人的友好并不代表不伤害。 在不使用「全息网游」的情况下，逃脱一位空间能力者可说天方夜谭，而且…… 她不是很抗拒去见陀思忒耶夫斯基。 打探点情报挺好的。 平行世界这边的时间是4年后，想必死屋之鼠又发展壮大了，也不知道两个世界究竟有哪些重合，陀思忒耶夫斯基来横滨会不会见某个引发魏尔伦失控的幕后者…… 可惜。 想见的人不在。 “你回来……” 陌生的、相貌和身材都不如人意的男性睁大了眼睛，“——富江小姐？” 是个绿点。 神代清和收到了「全息网游」的消息提醒。 等等。 这是个异能者？ 异能者不都是俊男美女吗？！ 神代清和颇感奇怪地呼唤异能，查看新收录的人物卡—— [姓名：亚历山大·谢尔盖耶维奇·普希金 性别：男 年龄：25 生日：6.6 身份：死屋之鼠成员 能力：「瘟疫流行的宴会」 评价：病毒型异能，能传染被伤害流血的人并标记，操控两位被标记者的生死——没错，之所以要两位是有意义的，在期限到来前，只有一方死亡另一方才能活下去！恶劣的能力，对应自卑而衍生出的想要耍弄强者的内心…… ps.此能力当然也可以找异能者本人解除。 pps.知道你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没错，这就是那位文豪同位体普希金。]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神代清和：“………………”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上，字字清晰。 所以，眼前这个可说是肥胖和丑陋的男人，居然会是那位“俄罗斯文学之父”“俄罗斯诗歌的太阳”的普希金的同位体？ 神代清和感受到世界的恶意。 在普希金眼神躲闪、神情畏缩地自我介绍后，神代清和心中一动，感情充沛道：“普希金先生！” * 夜风微凉。 直到办完健身年卡，目送着心中的女神远去，普希金才回过神来。 不对啊。 他又不会在横滨待一年，为什么要办年卡？！ “噗。” 果戈里笑得弯下了腰，“冷静了？” 俄罗斯来的小丑喃喃，“富江小姐的异能真奇妙……是通过什么起效的呢？” “什么异能？” “你中了异能。” “呵。” 普希金花费几秒理清果戈里的逻辑，冷笑一声，蔑视道，“我和不理解富江小姐美好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果戈里：？？？ 叮咚。 普希金拿起手机。 【早点休息~明天打算什么时候锻炼？我过去给你加油！ ——富江】 “呜呜，” 普希金发出感动的声音，“富江小姐是天使！” 果戈里：“……” 唔。 等费佳回来看看吧。 应该还有救？ * 摆脱随心所欲的小丑回到短租房，神代清和心情轻松地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坐在床上。 她打开电脑，浏览起横滨的新闻来。 然后就见—— 《Mafia首领约见富江小姐？！在办公室时间长达5分钟！！》 《粉丝聚集横滨电视台门前，隔空应援富江小姐》 《白鲸要塞揭秘》 …… 娱乐新闻常常占据版块她是知道的，但连白鲸坠落也压住，是不是有点过分？！今晚的行程记者是怎么知道还知道得这么详细的？！Mafia里有富江的爱慕者？！而且“长达5分钟”是什么隐喻啊，你们是不是太小看森君了？！ 不。 说不定不是那个意思？ 不。 应该就是。 日本可是涩涩大国。 神代清和：“…………” 实名拒绝点开第一条。 算了。 都别看了。 神代清和木着脸关机，虔诚地向天照大御神祈祷睡一觉事情就过去，躺好，闭上双眼。 该说幸好自家太宰猫猫不会知道这些吗。 安详.jpg 298 298 猫猫宰参上！ 穿越第三日。 神代清和有点不想出门。 电脑屏幕上, 《富江小姐粉丝大规模聚集，于Mafia大楼前静坐抗议》的新闻…… ——触目惊心。 神代清和自闭了。 她花了足足一分钟调整心情，把这被各家媒体从各个方向报导的事件看完, 陷入沉思。 即是说，昨晚自己离开Mafia大楼没多久, 在那条质疑森鸥外肾功能的新闻出来后, 粉丝团体就动身了。 咦。 其实森君这么久以来都是单身，说不定真的…… 打住。 把飘散的思维拉回，神代清和想到坐立原道造的车的时候看见的应援物, 倒是不奇怪她已经有成型、互相关联的粉丝群体, 毕竟岛国追星向来真情实感, 而富江的魅力, 也足以支撑这些热爱。 或者说, 爱慕？ 根据神代清和的观察, 越是心志坚定、心中有具体恋慕对象的, 越能免疫富江的魅力, 所以, 毫无疑问, 在Mafia大楼前静坐的，都是意志力普普通通的单身人士。 而日本的单身率一直在上升…… 毫无疑问，富江的粉丝是大部分人群。 神代清和扶额。 她叉掉新闻里配的粉丝静坐、和Mafia安保默默对视图，从冰箱里取出榴莲千层和抹茶慕斯，边吃边打开了横滨本地论坛。 果不其然。 论坛也在谈论这件事。 而且…… 讨伐Mafia的帖子有点多。 神代清和点开最上面的那个。 【主题：富江小姐赛高！消灭邪恶黑手党！】 【主楼：如题, 绝不能容忍Mafia对富江小姐无礼！我们要让他们看见我们的力量！请大家集思广益，我相信，哪怕我们微小如虫孑，只要团结起来, 也可以咬下Mafia一块肉！！冲啊，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们！】 【1L：冲鸭！！！】 【2L：我知道有家店是Mafia的产业，我决定拉着亲朋好友抵制它！】 【3L：我我我，我也知道好几家店！要不我们统计个名单吧？我的line是xxx，我在粉丝一号聊天室，兄弟姐妹们来找我啊！】 【4L：刚才看到街上的Mafia巡逻队了，刚好手里有个臭鸡蛋……】 【5L：艹，四哥威武！】 …… 【20L：我在Mafia大楼前面静坐呢，昨晚的兄弟撑不住了，我来换班。】 【21L：同换班+1】 【22L：有没有人想玩一把大的？我知道一个黑手党地下赌场……】 【23L：我会做一点小玩意，你们懂的。需要的私聊我。】 …… 【55L：分享富江小姐高清采访视频！守护全世界最好的富江小姐！】 【56L：给ls献花！】 【57L：有媒体采访我了！我不会给富江小姐丢人的！】 …… 【100L：啊啊啊啊气死我了，听我爸说Mafia首领都40多了，还炼铜，这破烂老男人，不可回收垃圾、人类进化路上的失败品、基因库即将筛除的对象……】 …… 神代清和想了想，跟帖： 【101L：有没有一种可能，富江小姐不在炼铜男的守备范围里？】 她立刻被群嘲了： 【102L：天真。】 【103L：富江小姐的魅力是超越年龄的！】 【104L：呜呜简直不敢想象，那样美好的富江小姐，居然、居然！一个秃顶啤酒肚奔五的老男人，我们凑钱买个杀手吧，我不能忍受这样的人活下去……】 …… 神代清和：“……” 啊这。 啤酒肚是没有的，秃顶只能说秃了前额…… ——神代清和不再试图和粉丝讲道理。 ——但凡了解过饭圈就该知道，和大多数粉丝讲道理是无用功。 抱歉，这个世界的森君。 相信你作为Mafia首领，一定可以克服这点小小的困难的，对吧？ 只要富江不再高调出现，粉丝团体的凝聚力应该会逐渐消散的…… 吧？ 神代清和不确定地想。 作为特务科情报员，她虽然直面过好几只富江，但以往也从未遇到富江在某个城市直播这样的情况，因而无从判断现在的情况是自然形成，还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黑客技能倒是让她发现了些疑似水军的IP，可很难说这是炒作，还是那些水军也新晋成了富江粉…… 算了。 不管了。 神代清和换了后面有四根带子，不勒耳朵的口罩，换了身中性风的衣服，扎了个高马尾出门。 她要去监督普希金健身。 相信某俄罗斯人的底子还是好的，只要将体重控制在一定范围内，普希金会帅回来才对。 希望在她离开这个世界之前能见到成效。 * 健身房里。 “普希金先生准时来了呢，真棒！” 感谢莎朗老师的课程，神代清和扮演的少女毫无违和感。 “哈哈。” 普希金挠头笑，保持着傻乎乎的幸福表情上了跑步机。 白天来健身的不多，健身教练干脆站在某个第一次来锻炼的俄罗斯人身边指导。 神代清和瞄了眼小地图。 一个绿点……只有普希金来了吗？ 挺好的。 找了张凳子坐下，神代清和面含鼓励的笑意看着普希金的方向，即使没摘下口罩，那双剔透的、会说话的眼睛也在诉说着关注，普希金跑得大汗淋漓，每每想要放弃，看一眼少女，又有了新的动力。 吉祥物·神代清和及时给他递水。 健身教练打趣道：“女朋友这么漂亮，你要好好锻炼才配得上她啊。” “不、不是女朋友！” 普希金忙摆手纠正，他偷瞄一眼神代清和，见对方没有生气，仍是笑盈盈的样子，脸立刻就烧了起来。 好在他脸上本就有运动导致的红潮，无人发现他的脸红。 等等。 富、富江小姐居然不反驳吗？ 如果我瘦下来，是不是真的有希望…… 想什么呢。 普希金此时的心情宛如陷入甜蜜烦恼的青春期少年，在这甜滋滋的烦恼中，身体的疲惫好像也不重要了…… 健身完毕。 “我、我能走的，富江小姐。” “别逞强。” 神代清和看着普希金那做完深蹲还在打颤的腿，扶着他到了健身房门口，“要不要联系果戈里先生来接你？” “不用了，我叫辆车。” “我跟着过去？” “没关系的，”普希金坚强地做了个强壮的姿势，“我能行！” 哦。 基地换地址了吗？ “那好吧。” 神代清和看着普希金登上出租，笑着挥手和他道别，“明天见啦！忘了说，逞强的普希金先生也很可爱哦~” ……呜呜富江小姐！！ ——普希金受到了暴击。 ——普希金号沉没。 算是在死屋之鼠里埋了枚钉子吗…… 但陀思妥耶夫斯基不可能真的让普希金掌握什么机密的。 目送出租车远去，确定车里的乘客不可能再看到自己，神代清和转身离开，并反省了一下这样是不是有玩弄感情的嫌疑。 唔。 其实只是正常的社交礼仪吧。 富江做的事，和我神代清和又有什么关系呢？ 说不定明天就穿回去了呢。 站在面包店柜台前，面对琳琅满目的蛋糕陷入选择困难·神代清和停顿会儿，发了封“想看看普希金先生苗条时的照片”的邮件，得到没有照片的回复后，很快把这件事抛在脑后。 4年后的世界有不少新品。 回忆着本地论坛上的甜食攻略，神代清和买了份熔岩蛋糕，抄小路往另一家面包店走去。 ？ 她在路边的树下，发现了只毛茸茸的…… 小浣熊？ 宠物？还是野外跑来的？ 神代清和脚步轻轻地接近，好奇地打量起这趴在铺满落叶的泥土上、似乎在打盹的小动物来。 单独一只，看起来很干净…… 应该是谁家的宠物吧，如果结合实事的话…… 神代清和一把抄起睁眼想跑的小浣熊，听它发出恐吓的、有点像犬吠的声音，笑眯眯地摸了把那灰绒绒的毛，“是卡尔吗？不怕不怕，我带你去找坡先生。” 记得太宰猫猫说过，组合里的爱伦·坡养了只叫卡尔的小浣熊来着。 在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后，似乎是听到熟悉的名字，小浣熊的挣扎微弱下来，它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神代清和，小巧的鼻子动了动，嗅闻着气味，然后安静下来，乖巧地伏在神代清和怀里不动了。 ……可爱！ 神代清和定了定神，往武装侦探社迈开了脚步。 她当然不知道爱伦·坡在哪里，但可以下委托啊，某种意义上，侦探社和万事屋等同。 * 哦。 不用了。 来到熟悉的砖瓦房的四楼，刚出电梯，神代清和就听到个弱弱的男声哭腔，“卡尔、卡尔你到哪里去了……” 爱伦·坡？ 怀里的小浣熊昂起脑袋，神代清和正要加快脚步，就听见个俏皮的、熟悉的、更成熟些的声音，“让乱步先生帮忙吧？” 神代清和脚步停住。 “不，吾辈、吾辈可以……” 小浣熊一溜烟跑了。 “卡尔！” 神代清和已调整好表情，随之出现，“原来浣熊的主人就在侦探社吗？” 她微笑道，“我还打算来下委托呢……” 不过，侦探社今天应该不接单。 越过两位男性，后方的侦探社办公区域已成为欢乐的海洋，大概是在……庆祝打退来袭的组合？ 坡先生，菲茨杰拉德先生知道你在这里吗。 “谢、谢谢！” 长长的流海遮住眼睛，爱伦·坡一副社恐的样子，缺少安全感地、紧紧地抱住小浣熊，“那个，谢谢你把卡尔送回来！” “不客气。” 神代清和按社交礼仪回复，考虑到侦探社正进行的显然是内部的宴会，打扰不但失礼且肯定会被乱步看出点什么，又已经围观到了大只些的太宰猫猫，有点想告辞。 “这位美丽的小姐！” 太宰治……就叫武侦宰吧，武侦宰拦住了她，单膝跪地，深情款款道，“您的优雅就像百合花一样散发芬芳，有件事我忐忑很久，一定想要询问您，请问……您愿意和我殉情吗？” ？！ 这只太宰猫猫这么活泼的吗？ 神代清和有点震惊，她的视线从青年沙色风衣后那形似尾巴的腰带掠过，望进那双似是漾着柔情的鸢色眼眸…… ——和首领宰一样的破碎和孤独。 “好啊。” 少女微微一笑，神情柔和而羞涩，“我们现在去入水吗？” 武侦宰：？！ 爱伦·坡：？？？ 感觉搭档又在作妖·赶来的国木田独步：？？！ 武侦宰的表情只凝固了0.1秒，随即绽放出大大的笑容，满脸感动和陶醉，“啊，这就是梦想成真的感觉吗？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武装侦探社的调查员，集侦探社信赖与人民崇敬于一身的男人，名字是——” “太宰治。” 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 神代清和整个僵住。 少女的腰被一双从背后伸来的手搂住，和武侦宰长得可说是一模一样的少年在她身后露出轻柔而冰冷的笑容，“抱歉，我的女朋友认错人了。” “我的”重读。 神代清和：“…………” “书”你在干什么啊“书”？！ 299 299 恰柠檬。 两个太宰治对视。 空气中仿佛有某种奇妙的、似有形似无形之物蔓延, 夹在两只太宰猫猫中间的神代清和眼神飘忽，“……” 啊这。 铲屎官心中闪过诸如“怎么办我家猫发现我在撸别的猫”“翻车了我特地找钟点房洗了澡主子还是闻出我去了猫咖”“养了一年的猫咪和刚收养的流浪猫打起来了求助”等等的宠物论坛帖，陷入沉思。 不行。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感觉自身这时候说错话容易火上浇油, 神代清和决定以不变应不变，俗称摆烂，索性查看起新收录的人物卡。 刚刚「全息网游」有消息提醒。 [姓名：埃德加·爱伦·坡 性别：男 年龄：28 生日：1.19 身份：组合首席策划师 能力：「莫格街的黑猫」 评价：将读者引入自己执笔的中, 在中所有读者都无法使用异能力，需要推理出真凶——是的, 普遍而言, 坡会使用自己构思的推理, 但他的能力不止限于推理。被某位日本名侦探击败后视其为一生的对手r朋友？ ps.重度社恐, 可能从天台的抽屉中现身。] 神代清和：“……” 抽屉什么的，是在玩哆啦A梦梗吗。 “这是——” 国木田独步震惊的声音打破了两个太宰治间微妙的氛围，只听他微微提高了声音, “太宰你弟弟来找你了？！” 一模一样的长相的确容易引起误会。 “什么弟弟？” 宫泽贤治好奇地跑来。 “太宰先生的弟弟？” 接着是听觉相当优秀的中岛敦。 “……” 这是喜欢跟着中岛敦行动的泉镜花。 “你们怎么都——” 乱步挪动步子过来, 边走边抱怨, 随即声音戛然而止。 “？” 门边被挤满, 与谢野晶子站在148cm的泉镜花后面踮脚张望。 谷崎润一郎和谷崎直美遗憾地没了位置，前者就要转回, 后者却拉住了他, 试图让哥哥把自己抱起来看。 太宰治：“……” 武侦宰：“……” 神代清和：“……” 爱伦·坡：“……” 啊啊啊吾辈不想被这么多人围观！ 好在他只是顺带的—— “真的耶！好像啊！” “太宰先生居然有弟弟吗……” “啊……” 江户川乱步睁开了那双绿翡翠般的眼睛, 笃定道：“不, 他们是比兄弟更亲密的关系。” 与谢野晶子：？？ 比兄弟更亲密的关系……克隆人？ “不是哦, 与谢野小姐。” 仿佛读出她在想什么，江户川乱步纠正。 “……哦。” 与谢野晶子停止脑补。 太宰治当机立断：“不打扰众位了。” 他拉着神代清和就要离开，武侦宰同样当机立断：“难得来一趟，留下来参加宴会？” 武侦宰微笑阻拦, 声音柔和地不可思议，“况且，你自己走就算了，怎么能带走答应和我殉情的小姐呢。” “敦。” 中岛敦闻声知意，立即跟着阻挡通往电梯和楼梯的路线，笨拙地劝道：“那个……宴会上有很多好吃的？” 泉镜花眨眨眼。 神代清和的视线落在这身穿和服的女孩身上。 今天对于「全息网游」而言是个大丰收，继爱伦·坡的人物卡后，又收集到了国木田独步、宫泽贤治、谷崎润一郎（在中岛敦走出来后补位）和泉镜花的…… 淡蓝色半透明屏幕悬浮于眼前，神代清和匆匆扫过其他几张，重点看向小姑娘的卡牌。 [姓名：泉镜花 性别：女 年龄：14 生日：11.4 身份：武装侦探社新人 能力：「夜叉白雪」 评价：自律型异能，继承自母亲的持剑人型异能力，速度和力量都不容小觑，可虚化自身，使一切物理攻击对其无效。 ps.因继承仓促、继承不完全，之前能力者只能通过电话命令夜叉，直到加入侦探社后才好转。 pps.曾是Mafia经由暗杀王调教的暗杀者。] 神代清和：“……” 信息量不可谓不巨大。 异能有办法通过某种方式在血亲之间转移这件事……她是听到过风声的，泉太太将「夜叉白雪」留给女儿并不奇怪，可“继承仓促”的描述和小镜花曾经的黑手党经历无疑在暗示着某种很不妙的事实—— 泉夫妻大概率都已死亡。 死在一个猝不及防的、带着女儿的环境里…… 或许就是家中。 神代清和沉沉叹息，连Mafia此时有暗杀王都不想分析了，无非就是不同的命运线，失控的魏尔伦和他可能更悲惨的搭档兰堂…… 啊。 兰堂应该也无了。 否则不会不找魏尔伦，让搭档被远东小国的黑手党组织囚禁。 明明不想分析·却下意识分析起来·职业病·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地想着。 是的。 必须是囚禁。 以森鸥外那格局奇异的最优解思维，再加上肯定没和法国和解根本无法抛头露面的魏尔伦…… 简直惨烈。 这种时候，就很需要男朋友安慰。 神代清和放松身体，稍稍屈膝侧身，小鸟依人般偎依在被“书”送来的自家猫猫怀里，甜蜜表态：“我听他的。” ——富江160的身高稍微调整就很适合这种姿势。 ——她当然没穿高跟。 在场众人同时嗅到柠檬的清香，哦，除了谷崎兄妹。 江户川乱步：“来玩吧！” 爱伦·坡：“既然乱步这么说，吾辈、吾辈也……” 浣熊卡尔：“呜哇！” 热情好客的宫泽贤治就差上手拉了，他的观念十分朴实：“亲戚上门怎么能不留饭呢？” 总之，众志成城。 被裹挟着进入被改造成宴会场地的前办公区域，没去门口凑热闹·秘书小姐·春野绮罗子略带诧异地瞄了眼太宰治那和武侦宰可以叠图的容貌，给两位客人奉上了饮料和茶水，任他们选择，又介绍了在场人员，笑着道：“玩的开心。” 武侦宰大包大揽：“我会招呼他们的！” “对吧，弟弟~” 他的笑容看来格外欠揍，碎碎念道，“没想到这么久不见，你竟然交了女朋友，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深知同位体编起瞎话来毫无瓶颈，太宰治果断无视对方，转向换了富江壳子的男朋友—— 暂且叫女朋友吧。 “辛苦了。” 没有任何埋怨和翻旧账，轻柔的话语满是心疼和理解，对上那双真诚的鸢色眼眸，神代清和下意识地反省了穿越后的种种放飞，有点心虚、乖巧而柔顺地垂眸，灵巧的手指拆掉发辫，摘下口罩，让乌黑浓密的头发挡住侧脸—— 好和男朋友贴贴。 “治酱，我好想你。” “你也辛苦了。” 随便想想也知道，自家猫猫为了接触藏在特务科的“书”付出了多少努力。 武侦宰：“……” 突如其来恰了颗柠檬。 这是在宴会厅的角落里。 眼见这对小情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武侦宰默默后撤，来到江户川乱步身边，打开一瓶波子汽水递过去，“乱步先生，你也看出来了吧，他是——” 嘴里食物还没咽下·江户川乱步胡乱点头，含糊道：“他就是你。” 武侦宰眼眸幽深。 组合的白鲸初初坠落，又来了个‘太宰治’…… 横滨多风雨。 ‘太宰治’有什么目的？ 武侦宰把人留下来，就是为了探究对方。 但—— 真的很难想象‘我’谈恋爱的样子啊。 他看得出来，那是真实的亲昵和依恋，而非逢场作戏或者别的什么。 武侦宰眼神闪烁不定，频频望向角落，比任何一个对“太宰的弟弟”感到好奇的同事都频繁，然后他就被狗粮喂饱了，“……” 临窗的少年少女挨挨蹭蹭，亲亲我我，俨然旁若无人。 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要讲。 透窗而过的阳光给两张年轻而隽秀的脸庞镀上金边，恍惚间竟如诗画。 一对璧人。 武侦宰五味杂陈地想。 那个少年，是‘太宰治’。 可‘太宰治’……会有那样的神情吗？ 明亮的、鲜活的、去除了阴霾的、纯澈柔和的—— 武侦宰忽然有点不想打扰他们了。 也不急于一时。 沙色风衣的青年站在拼接的长桌旁，注视着‘太宰治’和黑发的少女，就像是注视着一个虚幻的梦。 “太宰先生……” 中岛敦低喃。 虽然对太宰先生的弟弟很好奇，但窗边两人的氛围让人无法插足，中岛敦放弃搭话后下意识地看向武侦宰，就看到了那似是落寞、杂糅着幸福和悲伤、还有许许多多克制的情感的、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不能理解，却又仿佛理解了一部分。 中岛敦摸着加速跳动的心脏，突然有点想哭…… 像是在代替某人流不出的泪。 他吸了吸鼻子。 “敦？” 泉镜花敏锐地察觉到中岛敦的异常。 中岛敦迟疑道：“我闻到了大批人接近的气味——” 笃笃笃。 有人敲门。 离得最近的春野绮罗子顺手开门，已准备好应对客人的言辞—— “就是这里！” “富江小姐你在吗？” “富江小姐我永远喜欢你！” …… 无数人蜂拥而入，在甄别片刻后直奔窗边，侦探社的众人顶着满脑袋问号，起初还能拦住，但人群越聚越多，等到扛着摄像机落在后面的记者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侦探社里可说已无立锥之地。 爱伦·坡欲哭无泪地抱紧卡尔。 吾辈、吾辈…… ——乱步救命啊！！ 社恐の末日.jpg 神代清和望向窗下，“……” 很好。 楼下也全是粉丝。 ——举着“富江”字样的灯牌和标语。 ——见她露脸还激动地喊起应援词。 跳窗不行的话，让谷崎先生帮忙制造幻象跑路？ 或者…… 一个很奇妙的现象是，粉丝和记者虽然拼命往侦探社里挤，但不管挤得再厉害，窗边仍然留有许多空隙。 他们自发地没有冒犯富江。 换个说法，每个试图更靠近富江的人都被其他人N手N脚拦了回去。 太宰治：“……” 这就是女朋友的魅力吗。 通过和种田山头火各种扯皮得到一个接触“书”的机会后，太宰治耐心地等待到对方说的、“书”防卫空虚的时间，由预知能力者织田作带着潜入了特务科的秘密房间，而在接触到“书”的那刻—— 他非但听到了“书”的声音，还借助“书”的渠道看到了清和彼时的状态。 完全女性化的姿态。 ？！ 被“书”送来后，太宰治飞快地弄清了神代清和的所作所为，和织田作之助分头找人…… 然后就有了一系列奇遇—— “那个人是谁啊？” “富江小姐是大家的！” “喂，小白脸，识相的就离富江小姐远一点！” …… 顺理成章地，离神代清和最近的太宰治被粉丝排斥了。 “噗。” 武侦宰才刚笑出声，立刻被针对—— “那是你弟弟吧？” “你快把他叫过来啊！” “啊，我认识他，他是那个刚认识就找我两个女同学殉情的花花公子！” …… 武侦宰：“……” 这次轮到太宰治幸灾乐祸了。 “安静。” 恍如夜莺啼鸣、悦耳的、微带沙哑的音色响起。 声音并不大。 骚动却渐渐止息。 少女面向镜头，交合双手，似在祈祷。 那是个很优雅的姿态…… 黑发黑眼，白衣白肤，纯粹一如构成世界的最初色彩。 一切浮华都在那抹纯粹中静静逝去了，那双漆黑的眼眸恍若洞察灵魂，似是悲悯，又似是漠然，宛若神灵俯瞰人间的凭依。 神代清和今天穿的是方便行动的白衬衫黑裤子。 就在躁动都停止，所有人都渴望地、膜拜地、爱慕地凝视着她，想要她做出更多的动作，想要她说出更多的话语时…… 神代清和利落地拉上太宰治，一手撑住窗户，身形矫健、动作流畅地—— 跳窗了。 ——有合适的人接应，粉丝再多也无妨。 骤起的哗然声里，武侦宰被裹挟着推到窗边，鸢色的眼眸映入一抹红。 红发青年掩护着‘太宰治’和富江小姐跑了。 ……织田作？！ 武侦宰，瞳孔地震。 300 300 富江泛滥。 另一个‘太宰治’。 非但有女朋友, 还有织田作。 ——可谓人生赢家。 如果不是那个‘太宰治’急于甩开他，看起来完全不想和他有交集的样子，武侦宰都要以为这是专为他准备的温柔陷阱了……他目送那三人离开视线，直到视野范围内再无三人的影子, 才情绪低落地从窗前回转—— 然后就被仍在侦探社里的记者和粉丝围住。 不知是谁透露了他的姓名…… “您好太宰先生, 请问富江小姐拉着的是您的弟弟吗？” “请问您的弟弟和富江小姐的关系是？” “你有富江小姐的电话吗？你知道他们去了哪吗？” …… 武侦宰眼神死。 一秒后, 他重新复活, 扬起营业笑容并滔滔不绝地……开始造谣。 …… 闲杂人等都离开侦探社是很久以后了。 在受惊到魂魄出窍的爱伦·坡大口大口呼吸的背景里, 侦探社众人无奈地整理着被挤得乱糟糟的宴会现场, 边不自觉地回想起这一天的奇妙经历……太宰弟弟的女朋友, 居然就是前天声名大噪的富江小姐…… 他们这般想着，不自觉地朝某位同事的方向瞄去。 在众人的关注中, 收拾着桌面的武侦宰突然叹了很大一口气，满脸意兴阑珊, “敦，你把我那一份也做了吧。” 鸢眸的青年恹恹道, “我先回宿舍了。” “哦、哦好的，太宰先生！” 武侦宰无精打采地走了。 中岛敦卖力地干着活, 想道：太宰先生很烦恼的样子…… 在他身旁，国木田独步怀疑地喃喃：“那个绷带浪费装置，该不会是为了逃避劳动？” 中岛敦：？ 中岛敦：…… 啊这。 也不是没有可能。 泉镜花默默地加快速度，分担中岛敦的工作量。 * 另一边。 在城市里极限穿梭，凭借着高人一等的速度和对偏门路线的熟悉，异世界的Mafia三人组已甩开追逐者，回到某个落脚地。 神代清和的短租公寓。 到了这里，又谨慎地检查完公寓内外，他们总算能放下“或许有人偷听”的顾忌, 敞开心扉交流。 准备了饮料和小食，神代清和首先问：“太宰，你们怎么过来的？” 她好奇极了，“即使‘书’有了送人来往平行世界的能力，可你是无效化啊？” “因为送我和织田作来的不是异能。” 太宰治解释，“而是在‘书’试图诞生的过程中，伴随的时空紊乱。” 神代清和若有所思。 能主动控制的那种紊乱？ 她忽然有种明悟，自己或许是最后一例被动影响的穿越了。 “书”已能够主动控制诞生的衍生物…… ——它即将成功。 “该我问了。” 太宰治的眼中闪烁着兴致盎然的光，“清和你现在是……富江？” 神代清和脸黑了：“啊。” 任谁都看得出她很不想提这个话题，可太宰治仍在兴致勃勃地追问，“我在‘书’里只看到一个片段，还是通过这边的新闻知道你做了什么的……” 鸢色的眼眸凝视着黑色的，少年的声音突然沉凝下来，温暖且柔软，“我来晚了。” 突然煽情.jpg 呜呜呜我家猫猫真会疼人。 神代清和正待说什么，就听太宰猫猫掰着指头数：“所以清和你这几天做了什么？听说你昨晚跟这边的森先生独处了5分钟？今天又想和我的同位体入水……” 醋意满满.jpg “……” 男朋友吃醋也很可爱。 而且这些其实都很正常吧？ 神代清和越想越理直气壮，之前的些许心虚早已被抛出脑海。 在太宰猫猫和织田作的注视下，神代清和组织了一下语言，讲述了她这几日来的经历—— 因为这边的同位体无了一穿过来就套上了富江壳子（顺带介绍了富江的特性），一到市区就撞上Q变异的范围性「脑髓地狱」，找了黑蜥蜴十人长立原道造当司机去电视台，还钱被森鸥外堵住，围观组合的白鲸遇到果戈里，又遇到普希金，送还小浣熊卡尔碰到武侦宰…… “我准备明天放普希金先生鸽子。” 神代清和爽快道，“理由就用怕被媒体围堵？” 既然自家太宰猫猫来了，当然陪猫猫才是第一要务！ 太宰治：“……” 这个富江壳子真讨厌。 鸢眸的少年不满地打量着眼前令整个城市追逐的少女的容颜，还是觉得清和原本的样貌更好看。 “你们呢？来这里遇到了什么？” 神代清和问。 “也没什么，看了新闻就来找你了。” 太宰治一笔带过。 织田作之助跟着点头。 在来到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后，太宰飞快妙手空空解决了钱包的问题，随后他们买了手机等必备物品，到网吧查了新闻，就兵分两路开始找人……他有「天衣无缝」，又不是Mafia的熟面孔，就往Mafia附近去，太宰则去了其他地方…… 不多时，他收到太宰的邮件，说找到人了，让他去武装侦探社接应。 就这么简单。 神代清和：“Mafia怎么样了？” 他问的当然是自己当首领的那个Mafia。 “有红叶姐呢。”忽略便宜老师和蛞蝓，太宰治漫不经心道，“我给我们三个都批了长假。” 是的。 太宰治是有首领的权限的。 来源自然是某溺爱猫猫的铲屎官。 神代清和点点头。 他没有问太宰治为什么会带织田作来，原因他大概想得到： 比如预知型能力者是面对各种情况的优选；比如撇开异能，织田作身手也很不错；比如Mafia少了一个首领和一个干部已经很惨，不能再把别的干活的带走，而织田作的工作不涉及具体业务…… 再比如—— 故意让同位体羡慕嫉妒。 或者让同位体某种意义上圆梦。 可可爱爱。 沉浸在“我家猫猫怎么能这么可爱”的滤镜里，神代清和的表情一时间柔和极了。 黑发少女唇角含蓄地上翘，那双纯黑的眼眸里似乎隐约透出琥珀色的光芒，凝视着鸢眸少年，宛如一汪春水。 “……” 织田作之助认真地思考：他是不是不该在这里？ * 翌日。 这是穿越的第四天。 短租公寓是一室一厅的结构，好在沙发展开可以当床，织田作之助就睡在沙发。 昨晚神代清和试图让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睡床，还搬出了不想让‘富江’和太宰睡一起的理由，然而织田作之助坚持不肯，按他的说法，睡沙发不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他过往的生涯里比这差的条件多得是。 天边逐渐明亮。 织田作之助遵循生物钟醒来，洗漱，出门买了三人份的早饭。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是临近中午起的。 ——好在公寓里有微波炉。 神代清和边吃早饭边看新闻，不出所料，又是满屏的富江。 “……” 其中《富江现身武装侦探社》被压得很下面，毕竟自家猫猫当时做了规避，没怎么被拍到，这条新闻的配图不太具有话题性，而其他—— 《地下赌场被炸，轻伤13人重伤1人》 《xx店疑似被抵制》 《知情人士称：Mafia首领不止5分钟！》 …… 今日辱森1/1。 该说人善被人欺吗，换成先代首领媒体绝对不敢这么报导。 善良这个词居然也有被安在森君身上的一天…… 神代清和心情微妙。 至于其他新闻，都和本地论坛帖里的对上了，只能说富江的粉丝追起星来真的很真情实感。 哦对。 富江不算明星，连出道都—— 耳边传来太宰治略带震惊的声音：“富江出道了？！” ？！ 神代清和刷新网页。 果不其然，新闻全被这个消息充斥，神代清和打开电视，屏幕中‘富江’正高傲地笑着和经纪人一起接受电视台记者的吹捧…… ——另一个‘富江’。 ——毫无疑问。 太宰治从联系上的情报贩子给的情报邮件里抬头，盯着电视里的少女，“麻烦大了。” 神代清和：“嗯。” 她飞速给普希金发邮件，表示很遗憾今后恐怕都无法过去加油，鼓励他自己努力。 相信对方也看到了新闻，会自动脑补理由。 ——所以富江的热度一直下不去，固然有魅力的原因，也有经纪公司为了保障热度，一直在买水军在营销的原因吧。 现在他们需要担心的是…… 既然有第二个‘富江’，那会不会有更多？ 越担心越会发生。 在‘富江’出道不久，又一个‘富江’，由另一家经济公司运营着出道了，并对着记者的话筒说出了“我才是真正的富江，其他的都是冒牌货”的言论…… 又有小道消息，说‘富江’和某要员举止亲密，‘富江’在某奢侈品珠宝店一掷千金…… ——到底有几个富江？ ——全横滨还清醒的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 神代清和麻了。 特务科你们在干什么啊特务科？！ 富江是怎么泛滥的？！这么多只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公众面前，烧都不好烧了啊？！ 算了。 想必安吾他们都焦头烂额了。 考虑帮帮忙？ * 如她所想，特务科此时已乱成一团。 “怎么办，xx议员不让我们动富江……” “强制执行！” “富江上了一期录播节目！现场有300名观众！请指示！” “先放过这个。” “富江身边有多位狗仔！不排除直播镜头！” “先处理别的。” …… 坂口安吾忙得不可开交。 “有个好消息！”同事振奋道，“最初的富江小姐发声了！” ——唯一看起来有正常理智的、于席卷全城的精神系异能中救了市民的那位，被特务科内部称为‘最初的富江’。 * 神代清和碰瓷了一个电视台记者。 面对摄像头，她轻撩鬓发，苦恼地蹙眉，露出忧伤的、对着镜子练了几十遍的、引人怜惜的柔弱笑容，“……其实，我来自一个多胞胎家庭。” 301 301 团结就是力量。 这是一场狂欢的盛宴。 网络媒体们不亦乐乎地报导着富江的新闻, 随着两位‘富江’接连出道，又有神代清和爆料的多胞胎等说法，再匹配那种魔性的魅力—— 谈论富江在横滨已成为一股席卷城市的风潮。 甚至扩散到全日本。 ——而纸质媒体仍是矜持的。 ——尤其是非娱乐向的报纸。 锅盖头·某孤儿院院长并不知道富江是谁，他从远郊来到市区, 是因为中岛敦。 他的手上拿着一份报纸, 头版正是白鲸坠落、灾难被化解的新闻，占据许多版面的配图里, 白发的少年赫然在列。 敦, 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了啊。 院长心里欣慰地想着，对照地址, 往武装侦探社的方向走去。 ……走不过去。 离地址还有好一段距离, 但路边全是人, 别说汽车, 拥挤程度是连自行车都要下车推行的程度, 院长疑惑地皱眉，问旁边的人：“这是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前面在采访富江小姐！” “才怪！明明是富江小姐的前男友！” “怎么可能？！” “就是武装侦探社那个叫太宰治的, 有人看见富江小姐拉着他在街头浪漫地奔跑，呜呜呜我的富江小姐……” ？？ 院长被被人们这七嘴八舌涌上来回答的情况震惊地一个后仰，他思考片刻, 在自己的知识范围内找到了事件对应的可能性，迟疑地问：“前面……是明星？” “你居然不知道富江小姐？”*N 周围的人一齐看向他，眼睛瞪得极大, 仿佛他刚刚说了太阳是方的之类不可思议的话，随即纷纷热情地给他科普： “就是今早刚刚出道的富江小姐啊！你看，这是照片！绝对没修过的生图！能打吧？” “你在说什么啊，明明是中午出道的富江小姐才对。啊，她的骄傲和美丽击中了我的心……” “别惹人发笑了, 骄傲地去伺候xx议员那个土肥圆？！” “你&^@!&(!&@(@^#(!^” “要我说，今早不是有位富江小姐说了吗，她们是多胞胎，多胞胎是比三胞胎多的意思吧？说不定和议员一起的是第四个？” “……有点道理。” 骂战正酣、差点动手、体格相近的两位‘富江’粉丝有了台阶下，悻悻地互瞪了对方几眼，终究没打起来。 ？！ 没见过这场面·院长木然站在原地。 人越聚越多，眼见再不走就要走不了，深觉粉丝这种生物难以理解·院长挪动着找了个面相很正经的男人，打听起来，“请问，这条路什么时候可以通行？” “永远都不可以！” 男人表情一秒狂热，“我会让富江小姐见到我的爱！！” ？？？ 院长被他这发癫的表现震住，甚至想打110举报邪`教。 粉丝……都是这样的吗？ 眼见其他人似乎都没觉得不对的样子，院长极为困惑地、艰难地挤着人离开了。 等等吧。 下次再来找敦。 * 武装侦探社已停止营业。 没办法，虽然昨日的记者报导了武侦宰有个弟弟，弟弟和富江关系亲密的消息，但在找不到弟弟的情况下，还是得来找哥哥。 尤其是随着今天各种关于富江的消息满天飞，又难以采访到几位本尊时。 而充满了记者和粉丝的侦探社显然是无法开工的。 江户川乱步见势不妙拉着与谢野晶子跟着社长福泽谕吉溜了，其他调查员和事务员也各自搭档，三三两两地跑掉，只剩下倒霉的武侦宰慨叹大家没有同事爱，被堵在室内被镁光灯360°环绕…… 早知道昨天就不说和另一个‘太宰治’很熟了。 为什么要编那么多瞎话。 武侦宰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直到黄昏，热情地让人无法接受的记者和粉丝才渐渐散去，武侦宰扑通一下砸在桌上，软绵绵趴着像条没有骨头的海带，他一转头，就看到窗沿边的三花猫。 黄澄澄的大眼睛里似乎流淌着安抚的情绪。 “猫咪老师！” 武侦宰热泪盈眶，“只有猫咪老师没有抛弃我吗！” 他起身伸手就要去抱猫，三花猫灵巧地一个跳跃，从窗边消失了踪迹。 * 入夜。横滨港。 “中也大人！”慌慌张张的下属找到了巡视的橘发干部，“中也大人，您、您来看看啊！” “冷静。” 中原中也皱起眉，“出什么事了？查到走私？” “不是，船上有、有……” 平日缺少表情的下属眼底血丝攀爬，脸上满是恐惧，“有鬼、不，像是鬼一样的东西……” “带路。” 中原中也言简意赅。 夜色流转。 玉盘似的月亮给橘发干部提供了清晰的视野，让他一下捕捉到围绕在一条船边，像是在看守着什么，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的忌惮的部下们。 “中也大人。” 一个部下站出来替换了报信的下属，他脸上的波动最少，“船舱里有奇怪的东西，需要您过目。” 中原中也提高了警惕：“是什么？” 部下踌躇不定，试探着形容：“嗯，异能女鬼？” 中原中也：？ 这都什么跟什么？ 但等他到了船舱，他就明白了。 船舱里放着几个陶瓷的大坛子，像是用来腌菜的那种，而此时，每个坛子上，都“长”着一个女人。 如果那还能称之为人的话。 长长的黑发遮住了她们的面容，却遮不住起伏的曲线，她们没有衣物，半截身躯在光线昏暗的船舱里闪烁苍白的光。 是的。 没有一个女人是完整的，脑袋下面的部分或只到肩膀，或到了胸口，最完整的已有了一点大腿…… 最恐怖的是，她们是活的。 似乎是意识到有人进来，女人们发出嘻嘻的笑声，一个有手的撩开了头发，露出妩媚的脸庞，朝他招手：“过来呀，你怎么不过来？快过来带我离开这里！” 她不满地噘嘴，“这里太寒酸了！” 这是什么？人体实验吗？ 中原中也强忍住砸烂这条船的**，想了想，问：“你是谁？” “等等，中也大人，这是……” 自女人撩开头发后就一直眯着眼睛观察的部下，和女人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那个名字，“富江？！” 黑蜥蜴已将此处戒严。 森鸥外和尾崎红叶，不多时也来到此处，见到了这堪称惊悚的一幕。 “……” 尾崎红叶神色凝重，“原来所谓的多胞胎，是这样出生的。” 船舱已被大功率探照灯照得明亮如白日。 在这样的光线下，坛子里和身体相连的、仍在生长的触手般的肉丝被看得很清楚，包括这些女人身上复制黏贴般的特征。 无视坛子里的‘富江’们的蛊惑指使谩骂的语言，Mafia的首领和干部们退出了船舱。 中原中也：“怎么办？” “太宰倒是可能知道情况……” 森鸥外回想起某条新闻，苦笑道，“只是他大概不愿告诉我。” “……我问问。” 在首领信赖的神情中，中原中也自动自觉地开始拨打前搭档的电话。 ——然后触发了呼叫转移。 ？！ 电话那端响起一个听起来劳累过度的、虚弱的声音：“喂？” 八成是被青花鱼恶作剧的可怜人。 中原中也狠狠共情了，和颜悦色道：“不好意思，打错了。” 他正准备挂断电话直接去武装侦探社宿舍逮那条鱼，就听对方试探着说，“中也君？” 啊。 好像是坂口？ …… 总之，经过一番略显凌乱的对话，在森鸥外没有反对的情况下，中原中也告诉了坂口安吾他们现在遇到的诡异情况，而特务科果然对此有一定了解，“应该是富江被人杀死以后分尸藏在不同坛子里了。” 坂口安吾的声音很严肃，“请将她们用火烧死，一定要确定烧毁了最微小的细胞，否则富江就会生长补完，卷土重来。” 手机已按下扬声键。 Mafia三巨头听着这奇诡的描述，神情各异。 中原中也问出了他们都想知道的问题： “‘富江’……到底是什么？” 作为唯一一个没关注这几天娱乐新闻的人，橘发干部是四人中知道的最少的。 * 异能特务科。 “事态扩大了。” 坂口安吾挂断电话，心力交瘁地向上司汇报，“种田长官，越来越多的富江出现了。” 他神情忧虑地描述了Mafia的来电，道，“如果那条船开出去，富江或许会扩散到全世界……” 咚。 种田山头火敲了敲桌子：“看来，不采取强制措施不行了。” 他的视线变得锐利，考验似的：“安吾，你觉得该从何入手啊？” “需要其他政府部门的配合——” 坂口安吾下意识地说，随即皱眉道，“几个要员都和富江关系亲密……” 种田山头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种田长官！” 坂口安吾灵光一闪，“我们要不要，先联系一个富江？富江之间记忆共享，她们是有感应的！” 是啊。 只是他们从外部找很容易遗漏，如果内部有一位富江配合就好多了！ ——而富江之间，本就自相残杀。 鉴于联系别的富江容易出现他们的人倒戈相向的问题，最终特务科决定联络最初的那位富江小姐。 在调用了七号机关的某个异能者后，辅以「堕落论」，坂口安吾找到了某人的落脚地。 * “这就是你这么晚拜访的原因？” 厅堂的少女似乎和他很熟稔地打着招呼，“咖啡、冰水、饮料，冰箱里，想喝什么自己拿。” “是的。”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如坐针毡。 不是因为富江的魅力。 而是因为坐在少女身边的，宛如和他分道扬镳的那个年龄的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 他只知道武装侦探社有太宰的弟弟来拜访，因为忙着富江的事情看过这条情报就放在了一边，却没想到所谓的弟弟……竟然完全就是另一个太宰君？！织田作先生也完全就是织田作先生？！ 坂口安吾顾不得是否失礼，匆匆从冰箱里拿了冰水灌下，混沌的大脑才勉强得到一丝清明。 “我明白了。” 神代清和托着下巴，“就是说，明天起，无论我做什么你们都会配合对吧？” “富江小姐，您的理解可能有一点偏差。” 坂口安吾客气地斟酌着词汇，“特务科的意思是……” “嗯嗯！” 少女绕着发尾点头，“我完全明白了！” 坂口安吾：“……” 不祥的预感.jpg 他没有听到自己离开后的对话—— “你打算做什么？” 太宰治问。 “我觉得……”神代清和表情真诚极了，“团结就是力量。” 俗称：要（社）死一起（社）死。 * 翌日。 穿越第五天。 政府大楼。会议室。 在这场对外直播的、要员们作秀的会议里，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你是——” 某位议员正要勃然大怒，话语神情却滑稽地止住。 “我是富江。” 盛装打扮的少女`优雅地行了个提裙礼，在长相多少有些抱歉的官员中如明珠般闪烁光辉，她步伐曼妙地穿过痴迷地注视着她的与会者，来到镜头前，唇角弧度矜持，向所有‘同类’昭示，“唯一的、真正的富江。” 如果说这样的挑衅还不够—— 在少女身后，又有人缓缓步入会议室，那是横滨许许多多容貌身材身高都格外优越的少年青年。 ……换言之，横滨的一些男性异能者。 富江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比如别人的男朋友之类的。 神代清和保持着完美的仪态坐在正中央的靠背椅，白蕾丝手套包裹的右手轻巧地抬起，鸢眸的少年单膝跪地，虔诚地吻上她的手背。 少女垂眸浅笑。 ——还忍得住吗，‘富江’？ 302 302 偶像剧。 时间回到今天早上。 在坂口安吾刚刚醒来后不久, 就收到了神代清和的邮件。 彼时的特务科参事官正对着浴室的镜子打理仪表，他倒是没觉得对方精准地卡到了自己起床的时间, 只觉得是巧合。 坂口安吾打开了邮件, “……” 在此之前，他想过很多最初的富江小姐会怎样要求特务科配合自身，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 找指定的异能者和指定的偶像剧导演团队。 武装侦探社的太宰君、国木田独步、谷崎润一郎、中岛敦；港口黑手党的中原中也、芥川龙之介、立原道造…… 以特务科的面子, 聚集这些人倒不是说很难，可结合后面的偶像剧导演团队来看，这…… ——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坂口安吾扶了扶眼镜，按下有些抽搐的嘴角。 年轻的参事官陷入沉思。 他想了想，给神代清和打了个电话。 “……对啊, 我昨晚可是查了很多资料才选中这个团队的, 他们现在有档期，而且里面的化妆师和造型师都很不错……” “又不是不了解富江的习性, 你不觉得效果会很不错吗？” “坂口君加油！” 哦。 坂口安吾麻木地挂断电话。 只是他稍稍有点困惑, 为何这位富江小姐说起富江时……就像是在说与己无关的另一个物种？ 年轻参事官的疑问在片场得到了解答。 是的。 ——片场。 * 特务科的经费永远在缺, 但真要租起场地来也不差钱。 毕竟比起各种针对异能者的配备来，租个地方真的不算什么。 这是个小型拍摄基地。 走现代偶像剧风格的影棚，配置称不上豪华，倒是很宽敞，被指定的八位异能者已被特务科邀请至此，还有跟着来看热闹的亲友。 比如江户川乱步、与谢野晶子、谷崎直美和樋口一叶。 侦探社基本都在这了。 反正现在还是没法营业。 中原中也皱着眉，“喂, 坂口, 你到底叫我们来干什么？” 他是愿意帮忙的，毕竟昨晚才见识过一块块的富江，知道不能让这东西继续扩散, 但为什么那条青花鱼也在啊？！ “咦，这里有人说话吗？” 武侦宰四处张望，随后做恍然大悟状，从口袋里拿出放大镜，似模似样地透过镜片看向橘发青年的方向，“啊，原来是黑漆漆的小矮人！” “啧。” 中原中也表情忍耐，他对坂口安吾道，“我可以揍他吧？” 坂口·夹在双黑之间·安吾流汗：“这个……” 与谢野晶子：“乱步先生，你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吗？” 樋口一叶竖起耳朵。 江户川乱步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xx&@^(!&(@……” 樋口一叶：“……” 侦探社的暗号？ 可恶。 这样不就没法为芥川前辈探听消息了吗！ 谷崎直美一直注视着哥哥的方向，此时道：“这里的布景……之前我和哥哥一起看的《恋爱苦手の小林》好像就在这里拍过……” 樋口一叶：？？ 与谢野晶子：“我倒是比较好奇，那里会坐谁。” 到来的大家都是有座位的。其中看位置应该是主位的地方还空着，或许那才是今日太宰先生他们被聚集的缘由。 正想着—— “大家都来了啊。” 神代清和姗姗来迟，自如地跟所有人打招呼，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位。 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搬了椅子坐在旁边。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不止是因为媒体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少女富江，更因为这分明这和武侦宰如出一辙的少年版太宰…… 芥川龙之介眼睛都直了：“……太宰先生？” 两条青花鱼？ 中原中也深呼吸。 “介绍一下。” 神代清和的视线在现场的江户川乱步上停留一秒，果断换了台词，“我是来自平行世界的雾岛，因为此世界的同位体已消逝，暂时借用了富江的壳子……特务科委托我处理越来越泛滥的富江，我的应对方法……” 顿了顿，她说，“——就是召集各位。” 本名说出来别扭，还是用雾岛（误导）好了。 宛如进行一场会议，神代清和及时交棒，“现在请特务科的坂口先生为我们讲解富江这种生物。” 坂口安吾：“……” 做过不少汇报的资深社畜找到了被领导指挥的感觉。 他推了推眼镜，声音平静无波道： “富江外表为人类少女，特点是美丽的容貌、姣好的身材、皮肤白皙，留有色泽如缎的长发、齐刘海，眼角下有泪痣，同时性格虚荣傲慢，变化无常。” “富江拥有奇怪的体质。 “首先，富江很容易让人狂热地爱上自己，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但每段爱情总以富江被分尸结尾； “其次，富江可以凭身体细胞永无止境地增殖，任何一点碎末都能长成新的富江，曾有女孩误吞富江的头发，变成新的富江的案例； “再次，所有富江记忆共享，且内部自相残杀； “最后，只有用火烧才能完全销毁富江的残余。” 听众：“…………” 结合新闻，他们都意识到，富江是一种多么严重的污染。 绝不能任由其扩散下去。 “来源呢？” 国木田严肃地问，“富江的来源是？” 坂口安吾卡了一下，苦笑道：“来历不详，目前只能追查到一所非法研究所。” 武侦宰玩味地接话：“资金雄厚那种？” 即和所谓的上层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坂口安吾没说话。 神代清和拍拍手，吸引大伙的注意力，“我补充几点。” “富江本人的战斗力不值一提，和一个普通女高中生区别不大，她的危险性来自她魔性的吸引力和被她驱使愿意为她杀人的爱慕者。” “其中吸引力这块，越是心志坚定、心中有爱慕对象的越能免疫，异能者多半满足心志坚定这条，这是我选择各位的原因之一；而那些爱慕者……我相信各位的武力，即使是一群人突袭也问题不大。” “顺带一说，富江只爱自己，英俊的男性对她来说等同于珍贵的珠宝，富江有强烈的嫉妒心，喜欢抢夺他人喜爱之物……” 神代清和想了想，“方便理解，各位可以把富江当做一款AI，她的行为逻辑和心理变化都是可以预见的，在今天演出之后，日本境内、能够自由行动的富江肯定会朝我聚集，她们会联合起来试图先杀死坐拥如此多的‘珠宝’的我；” ——比起到处去找不知道哪去了的富江们，当然是让对方来找自己更方便。 “而那些还在生长中的、和被爱慕者囚禁的富江，或许会在我回到平行世界后出现，那时她们会去找你们……” 洋洋洒洒。 逻辑通畅。 连坂口安吾听完，都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了。 他倒是很轻易地接受了最初的富江小姐来自平行世界这件事，只能说昨晚突然见到的少年太宰和织田作之助已让他多少察觉到什么。 芥川龙之介重点错：“那么这位……” “我是平行世界的太宰治。” 鸢眸少年眨眨眼，和黑发少女挨得极近，“雾岛的男朋友。” 芥川龙之介：“……” 织田作之助跟着介绍，“我是平行世界的织田作之助，太宰和雾岛的朋友。” 啊。 是那个人。 太宰先生格外看重的底层。 四年前的回忆回涌，芥川龙之介的神情一时变得暗沉。 “既然已经清楚情况——” 主位上的少女起身，笑靥如花，“现在就开始做妆造吧！抓紧时间，待会还要稍微排练一下。” 众人：？ 江户川乱步兴致高昂地带头往换衣间走，“乱步大人还是第一次看偶像剧呢！” 众人：？？ 坂口安吾解释，“按照雾岛小姐的要求，我们邀请了一个拍过爆款国民级偶像剧的导演团队，他们会为各位配备出镜时的形象和台词。” 众人：？？？ 虽然听你和雾岛小姐介绍的时候差不多也察觉到接下来的流程，但这样是不是有点太隆重了？！而且亲友就算了，为什么你也要在这里围观啊？！ 好吧。 特务科总要出个人跟着。 不知为何，在走向换衣间的过程里，稍后要出镜的新手演员们纷纷觉得坂口安吾这张公务员的正经脸埋藏着幸灾乐祸。 直到—— 造型师双眼放光地看着七人，“就是这几位？” 简直个个都是男主角！ 太宰治向前一步，顺手拽住坂口安吾，表情纯良，“还有我和安吾~” 坂口安吾：？！ 神代清和全无意外，赞赏地附和，“刚好十个人的妆造。” 坂口安吾：“……” 他听到少女不走心的安慰，“没事，安吾你的眼镜肯定要摘，再换个发型上点妆，种田长官都认不出。” 其他人不能更同意：“是啊是啊。” 坂口安吾：“…………” 确定了。 雾岛小姐果然和自己很熟。还有—— 他拉到仇恨了。 只能希望特务科的同僚不要认出他来……吧。 * 横滨某个建筑内部。 普希金目不转睛地看着政府要员的会议直播： 浅粉裙装的少女姿态矜持，收腰的结构和蓬松的大裙摆设计让她看来精致而古典，天光透过窗棂洒落在她镶嵌碎钻的盘发，洒落在她白皙如玉的面庞，让宝石耳饰和项链泛起光辉，可那光辉又怎及得上她的容光。 似是自惭形秽，天光往下落在多层纱和花朵错落的面料，有种难言的华丽梦幻。 他的女神仍是那么美，如隔云端。 可为什么会有—— 那些碍眼的男人！！ 普希金目眦欲裂地看着鸢眸少年亲吻少女的手背，怀着极大的怨愤问白帽子同伴，“我能杀了他吗？” “只怕不能。” 紫红色瞳孔光华流转，费奥多尔表情奇异，“假如，那也是一位‘太宰君’的话。” 303 303 环游世界。 这是格外充实的一天。 上午在彩排, 下午在表演，晚上在…… 反思。 神代清和沉痛反思。 和早上觉得“用富江（非本人）的壳子带着大家一起社死简直血赚”的兴奋与激动不同，到了适合深度思考的夜晚, 在回想起白天的丰功伟绩, 她便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难以言喻的羞耻。 ——神代清和你在干什么啊神代清和？！ ……肯定是被富江的壳子影响了。 ——好可怕的后遗症。 黑发少女摸了摸有些烫的脸, 默默打开窗户。 此时是秋季。 临海城市的夜风本就寒凉，再有季节加成，贴在窗边的神代清和很快把脸颊的温度降了下去。 她听着细微的风声, 听着浴室方向传来的、男朋友洗澡的水声，和客厅里红发青年似乎在走动的脚步声, 默默开始复盘。 昨晚没想要今早这么多人的。 只是—— 本来没想拉敦, 但很想找个机会把敦的流海剪了, 拉了敦不拉芥川好像哪里不对； 两只太宰猫猫是肯定要拉的，国木田先生189的身高过于优越必须有姓名, 谷崎君心有所属恰好当个背景板，考虑到侦探社和Mafia人数严重失衡, 她又想起了中也和立原君…… ……安吾属于男朋友的临场发挥。 ——虽然她赞同的速度过快过于言之有物让人很容易误会这是他们串通好的。 这算什么, 守护横滨, 三大异能组织义不容辞？ 行吧。 不管怎么说, 十人小型舞台剧已经出炉。 神代清和双手捂脸。 她冷静片刻，坐回书桌前继续看电脑，无视那些带视频的新闻, 打开本地论坛。 《九大嘉宾，你pick谁？》 《爆！本年度最佳会议！！》 《精彩回顾：女王和她的后宫们（内含视频）》 …… 神代清和：“……” 尽管导演团队按照金主（坂口安吾）的要求把妆造往“公主和她的骑士们”的方向塑造, 但日本的风气嘛…… 该说幸好是后宫不是面首么。 虽然词义相差不大。 神代清和点开第一个、也是最为热闹的帖子。 既然是介绍嘉宾，应该会有嘉宾的身份解析吧？富江们或许会在这里找线索。 【主题：九大嘉宾，你pick谁？】 【主楼：简直是视觉盛宴！一次看遍横滨帅哥, 还得是富江小姐！9位众星捧月，呜呜呜羡慕哭，楼主最喜欢橘发那个，你们呢？（配图：中原中也）】 【1L：LZ我和你一样！橘发涩爆了！】 【2L：红头发那个，感觉好有野性啊（害羞）（配图：立原道造）】 【3L：必须是双胞胎啊！超级珍惜和稀有的SSR！！（配图：武侦宰+太宰治】 【4L：对对对，我投兄弟花一票！】 【5L：哥哥腹黑弟弟清纯！啊我死了！】 【6L：兄弟草吧？】 【7L：233神特么兄弟花草（拍桌笑）】 …… 【10L：喜欢成熟的，你们不觉得190帅哥天花板吗（配图：国木田独步）】 【11L：握爪，而且是禁欲风，燕尾服也很有感觉！】 【12L：你们纯粹是喜欢高的吧，什么成熟的，要成熟你们怎么不说这位（配图：坂口安吾）】 【13L：啊……不知道为啥，虽然很帅啦……】 【14L：但看到他我的肝就痛了起来（冷汗）（狗头）】 …… 【20L：喜欢垂耳兔的这边集合！（配图：芥川龙之介）】 【21L：这个高领蕾丝病弱阴郁美少年太戳我了呜呜呜呜呜】 【22L：白发冲啊！（配图：中岛敦）】 【23L：奶狗弟弟赛高！看起来真的好乖好乖！】 …… 【29L：我为兄弟花举大旗！白西装兄弟我的天菜！】 【30L：你们都是纯爱吗？不像我，来者不拒NP党，大人当然是全都要！】 【31L：给这个安安静静的池面拉票~（配图：谷崎润一郎）】 …… 【38L：楼主你被骗了，橘发的这个我仔细观察过，他的身高绝对作假了，据我判断，他可能只有140】 【39L：不可能，视频里有170的水准，谁家内增高这么夸张？至少150！】 【40L：？这么矮？我不信！】 …… 这似乎变成了一个技术贴。 神代清和看着38L和39L两个id你来我往地扒中也的身高，其中夹杂着路人表示不信和惊叹的楼层，另有楼主统计的数据…… 没错。 即使到200L+，楼主已经统计过兄弟花票数最多，又有人抗议这是两个人不能重复算，这两个id仍然各执一词，旁若无人地争吵橘发青年究竟是140还是150，吵得特别真情实感。 神代清和：“……” 上头了。 明明是想看论坛有没有大家的身份线索的，结果…… 等等。 神代清和突然福至心灵，查了一下在吵架的两个id，查到了一些很熟悉的肉鸡和被掩盖的、相同的ip。 ……是她的。 ——详细地说，是她给自家猫猫上网用的。 该说果然吗。 除了太宰猫猫，谁又能对中也‘爱’得如此深沉…… 神代清和哭笑不得地换了几个帖子，很快找到了武装侦探社的关键字，毕竟官网还挂着调查员照片；港口Mafia也被摸出来了，不知是哪位里世界人士爆料；异能特务科则因其隐蔽性成功隐藏。 唔。 隐蔽性指的是特务科‘不存在’的特性和安吾妆造前后判若两人的情况。 神代清和欣赏了一下上午导演团队给他们拍的合照。 忽略中心位置的黑发少女—— 修身白西装，笑容颇有些宣誓主权意味的男朋友；同款西装、带着清爽微笑的大只太宰猫猫；脸上带着拘谨、着学生气背带裤的敦；被敦隔开无法贴住两位太宰先生，满脸低气压的法式蕾丝衬衫芥川；面无表情、军装大背头的安吾； 视线看向当时站在相机旁的直美小姐、柔和地微笑着的清新休闲风谷崎先生；紧绷着表情严肃、燕尾服的国木田先生；表情张狂、黑色紧身作战服搭外套的中也；穿着朋克，满身叮叮当当的立原君…… 还有凑热闹的小斗篷侦探装乱步。 据说拍过不少平面模特的摄影师当时还想给每个人设计专属动作，然而时间紧迫、拍照对象也不甚配合，只得作罢。 多好的合影留念。 可惜实物没法带回去…… 诶？ 这次不一样，太宰和织田作是身穿，说不定能带？ 吱呀。 门被推开，鸢眸的少年端着盘热好的蛋挞进来，“夜宵要吗？” 神代清和的视线从蛋挞转移到他还在滴水的头发，无奈道：“你又不擦干。” 太宰治眨眨眼，尾音拖得长长，“清和帮忙。” 撒娇.jpg 等到擦干头发，蛋挞已经冷了，只得又去厨房用微波炉。 “接下来我们按兵不动？”织田作之助道，“我有点担心魔人那里。” 他说的是从会议室出来时的一个小插曲。 神代清和在小地图上发现了某看不见的绿点，根据经验判断是果戈里，很显然这位小丑先生有意跟他们回落脚点，好在当时政府大楼前聚集了过多的媒体和市民，凭借飞快的换装和「天衣无缝」预知、「全息网游」知己知彼，他们顺利地躲过了锁定。 但若是被富江们找到…… “魔人想必很想知道我是谁。” 太宰治笑得有几分懒散，“找不到我的话，他就会去找我的‘哥哥’。” 能给同位体添麻烦，他简直喜闻乐见。 神代清和叹息：“清闲日子不多了。” 假设碰到她不得不用异能修改限制他人能力的极端情况，又被陀思忒耶夫斯基他们看出什么端倪……麻烦恐怕会无止境地来袭，因为意图创造新世界的俄罗斯人，不会放弃邀请在此世并无根基和归属的自己。 叮！ 织田作之助端出热好的蛋挞放在茶几，太宰治神代清和跟着过去。 像是两只闻着味道行动的小动物。 红发青年表情不变地和朋友们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谁也不知道他心中转过了什么年头。 “我有办法！” 太宰治叼着一块蛋挞，“我们出去玩吧！” 鸢色的眸子越来越亮，比拟天上的星子，“清和，你换了这副身体，是不是就可以出国了？” ？！ 神代清和愣住。 太宰治邀功要夸夸，“我已经买好机票啦！” 他哼歌道，“从今天~开始~环游世界~” 神代清和怔了很久，才问：“……什么时候买的？” 太宰治说了一个时间。 那是刚刚来到平行世界，和顶着富江壳子的她会和之后、堪堪解决身份和钱财问题时。 “太宰真棒！” 少年猫猫发出得意的哼唧声。 * 票是三人的。 出发的却只有两人。 “我留下来可以帮点忙。”织田作之助沉稳道，面上不觉流露出种老父亲的慈祥欣慰神色，“你们两个好好玩。”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嗯。”*N “如果有什么需要就去找‘我’，他会很欢迎你的。” 太宰治叮嘱。 “如果不幸遭遇俄罗斯人情况危急可以提我，大概有点作用。” 神代清和思索着道。 下午险些直面果戈里后，他同样跟织田作分享了相应情报。 机票已改到今晚。 双方依依惜别。 等到离开短租公寓，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对视一眼，神代清和道：“织田作好像在把我们当幼崽养……” 太宰治：“是啊……” 心情复杂.jpg 清和把他当猫咪养，织田作把他当小孩养…… 仔细想想，中也那边他是青花鱼，安吾不知道心里怎么想他，乱步大概是唯一一个把他当成年人的…… 他的人际关系似乎有什么问题.jpg * 翌日。 晨起的风吹落枯黄的叶，武侦宰仰头看向乔木因树叶变少更显得雄健的枝干，赞叹：“真是一颗好树。” 这样说着，他流畅地抛出麻绳，越过树干呈圆圈状系好，神态安详地把自己挂了上去—— “太宰。” “——？！” 武侦宰神色骤变，在空中无处借力地蹬了两下腿，脸涨得红里泛青白…… 麻绳断了。 …… 两分钟后。 在拍背下喘匀了气·武侦宰捂住咽喉，“织田作？” 织田作之助不赞同地看着他，显然在谴责他不珍惜生命，武侦宰心虚地别过脸，垂眸掩盖复杂的心绪。 啊。 那位抛下他的、同名同姓的朋友可不会管他自杀…… “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织田作之助扶他来到路边的水吧，给他叫了一杯热饮，平静道，“这个世界，‘我’是怎么死的？” 是的。 他已察觉。 武侦宰：“……” 鸢眸青年的神情稍显狼狈，“‘他’会告诉你的。” 同位体明明知道很多的样子。 去问那个太宰吧，不要来找我了，织田作。 “啊。” 织田作之助后知后觉，“他也知道？可他已经出国了。” “出国？” “嗯，和雾岛一起环游世界去了。” ？！ 武侦宰眼睛微微睁大，恍惚间吃到成吨的狗粮。 304 304 跨越时空的重聚。 水吧的装潢走的是自然风格。 卡座间以绿植点缀分隔, 武侦宰盯着片摇曳的花影看了好一会儿，轻轻道：“你可以给他打电话……” 织田作之助：“他们在飞机上。” 飞机上不能接电话。 “……” 武侦宰无言以对。 他还想说等那个太宰和雾岛小姐下飞机可以问，可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 未免太难看。 而且会让织田作愈发确定‘自己’的死亡有内情。 鸢眸的青年扬起笑脸, “这个答案有点长。让我先问吧。” 他好奇地说, “织田作你和雾岛小姐……分别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一个很明显的事实是，目前见到的三位平行世界来客, 是分了两批到达的。 首先是时间前后的区别。 雾岛小姐比‘太宰’和织田作先到。 其次是躯壳的区别。 按照雾岛小姐的说法，因为她在这个世界的同位体已然消亡，她披上了富江的壳子；潜台词岂不是若同位体未曾消亡便会直接用同位体的身体？ 但后一步到来的‘太宰’和织田作则不同。 在有他这个同位体的情况下, 另一个‘太宰’依然用自己的身体前来——但这可能是无效化的影响, 暂时不列入普遍情形考虑；而只看织田作和雾岛小姐的区别, 则要明显地多, 在相同的同位体消亡的前提下, 织田作使用的是自己的身体。 “我其实不太了解。” 织田作之助坦诚道, “我在Mafia里只是中层人员, 权限不够, 是这次太宰……” 他想了想, 给18岁的太宰治换了个称呼，“阿治来找我, 我才知道有穿越平行世界的说法的。” 武侦宰：“……” ……阿治是什么。 ——织田作点的这杯柠檬茶是不是放多了柠檬。 他给织田作也点了一杯, 眸色幽深。 ——既然织田作和那个太宰还在Mafia，那么——莫非那边的Mafia首领不是森先生？ ——真是惊喜。 “那时候雾岛已经昏迷了, 按阿治的说法，她的灵魂不在身体里。”织田作之助道, “然后阿治说我们去找雾岛，就带我潜入了异能特务科……” 织田作之助确实知道的不多。 他只是跟着太宰治的路线潜入——种田长官亲自配合挑选、调整路线的那种——异能特务科某个收纳着“书”的秘密房间外，然后不知道太宰治在里面做了什么, 过了会儿，他眼前一黑，再亮起来就换了世界。 “……” 纵然是红发青年这精简朴素的形容，武侦宰仍从中得到了不少情报，“你把这些都告诉我……他跟你说过什么？” “阿治说，我能知道的都不是什么机密。” 织田作之助喝了口热柠檬茶，“你想知道的话都可以告诉你。” 武侦宰：“……” 鸢眸的青年低头饮茶，再抬起头时，已换上一副兴致盎然的八卦模样，“跟我说说他和雾岛小姐的事情吧？他们是怎么认识的？” 织田作之助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他斟酌着言辞，委婉地解释，“其实……雾岛并不是小姐。” “……” 武侦宰试探道，“雾岛先生？” 织田作之助为好友心虚两秒，“也不叫雾岛。” 武侦宰面无表情：“……” 哦。 那就确实是先生了。 擦去脑中一瞬间闪过的无性双性选项，武侦宰不免回忆起那位不知名先生套着富江壳子全无违和、扮演少女就将属于少女的动作神情拿捏得恰到好处的样子……而且还是个很有魅力的少女。 在娱乐圈人士统计的不同富江的粉丝数据中，这位的支持率是最高的。 “他的名字是神代清和。” 织田作之助索性全盘托出，“是港口Mafia的首领。” “……？！” 武侦宰撑着额头，有点恍惚地问，“他今年……”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织田作之助体贴道：“今年20，比阿治大两岁，清和是16岁的时候被先代首领接回Mafia，自然而然地认识阿治的。” “那森先生？” “现在是五大干部之一。” “现在？” “嗯，今年刚升职。” “那‘我’……” “前两年就是干部了。” “……” 武侦宰神色变来变去，最终定格在嘲笑上。 他心情很好的模样，整个人提亮了一个色号，眨眨眼，“我们从清和被先代接回Mafia说起吧，他是先代的孩子？” 织田作之助迟疑了：“……有小道消息说是？” 突然想起他从没问过清和这个。 因为不重要。 和织田作的交流很愉快。 这种熟悉的、放空大脑的感觉…… 水吧里放着轻缓的音乐，鸢眸的青年一手支着下颚，含笑和面前的红发青年说着什么，那是种很奇异的氛围，仿佛旧日的光影重现般的虚幻与美好，让水吧的其他客人和服务生虽不明所以，却都下意识地放轻了声音。 他们聊了很多。 包括神代清和这个不走寻常路的Mafia首领，包括显然被另眼相看甚至还上了学的太宰治…… 在这样的氛围下，经由森鸥外设计的、织田作和Mimic的纪德同归于尽的往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说出口了。 “仔细想来，是我连累了你。” 武侦宰语声轻轻，恍如梦呓，“你是我带进Mafia的，森先生总怀疑我会篡位……” 织田作之助沉默了很久。 水吧换了首音乐，空灵的女声浅唱柔和，乐声如水流淌。 “不，这是森医生的问题。” 红发青年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得位不正者常见的心胸狭隘。” 他改换了对神代清和的称呼，“首领说过，森医生身上有种很难去除的小家子气，在Mafia继首领的人选中，顺位只能排第三。” “前两位是‘我’和中也？” “嗯。” 织田作之助补充，“假设之后管理层人事变动不大，清和退位的时候森医生年龄也不太大的话。” 武侦宰：“啊。” 20岁的首领和36岁的干部—— 这可真是诛心。 鸢眸的青年表面轻松，内心却有些紧张地观察对面红发青年的神态，想要从那少有波澜的面色中瞧出点什么，他觉得织田作一定是生气了，织田作就是这样的人，对他出手可以，但对他收养的孤儿出手…… 武侦宰本以为，那是黑`道常见的做法之一。 说什么祸不及家人，又有几人能做到？ 可平行世界的港口Mafia是。 在织田作的寥寥描述里，不难窥见平行世界里港口Mafia的一角，仿佛“Mafia”这个词初初出现时的西西里起义的重现，神代清和领导下的港口Mafia，显然正脱离日本黑`道的圈子，向着更纯粹的家族迈进。 ——所以，果然都是森先生的问题吧。 “我是在生气。”织田作之助说，“但不是对你。” 红发青年没说具体对象，而是安抚地看向他，眼底透着澄澈的了然，“他抱歉抛下了你。他没有怪你。” 尽管鸢眸的青年未复述许多详细的点滴，但那毕竟是另一个自己，织田作之助隐约能够明白同位体的想法。 武侦宰一僵。 没错。 在朋友被设计死亡后，他心灰意冷地离开Mafia，手握把柄去没有对森鸥外出手，并不是因为大局或者双方力量悬殊的考虑…… ——更多的，是因为武侦宰，在这件事上更责怪自己。 如果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如果能早些发现就好了…… 彼时的他知道自己在走钢丝，知晓森先生对于自身的忌惮与日俱增，却没有任何改变，只麻木地在等待着森先生承诺的无痛死亡…… ——忽略了森先生会对织田作下手。 ——或许于森先生而言，作为他的朋友、养育着5个孤儿的织田作，有着再明显不过的、方便去利用的弱点，正适合用来试探他吧。 “现在交到了新的朋友吗？” 仿佛一位老父亲，织田作之助问，“在侦探社过得怎么样？” 在知道同位体死前要眼前的太宰去救人的一方后，织田作之助就觉得自己有必要帮忙问问。 武侦宰：“挺好的。” 他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天光被太阳染成浅淡的金色。 织田作之助走出水吧的大门，稍稍张望，“附近有卖行李箱的地方吗？” “我记得往那边走有一家……” 武侦宰跃跃欲试，“织田作要做什么？我今天休假！” “是这样的。” 织田作之助正色道，“阿治和清和的旅费不太够。” …… 一小时后。 通过某条只有正常继位的首领才知道的密道，无视地面上的重重封锁到达港口Mafia某金库的内部，武侦宰仰望着堆积满仓的钞票，陷入了沉思。 咔擦。 行李箱打开的声音。 织田作之助已经在往里面装钱，一边问：“你有洗钱的渠道吗？我们最好不要被发现……” 当然不能直接把行李箱寄给神代清和跟太宰治。 他是准备先存银行卡再转账的。 武侦宰点点头，不知作何表情地蹲下，打开第二个行李箱跟着装起钱来。 唔。 能让森先生吃瘪当然是好事，但想到他在亲手给同位体筹集和男朋友甜甜蜜蜜环游世界的旅费…… 人生无常.jpg “太宰。” 织田作之助已麻利地装好一箱子钱，他疑惑地看着表情变来变去，似乎很有几分幽怨的武侦宰，想了想提议，“晚上去Lupin喝一杯？” “——！！” 武侦宰受到暴击。 武侦宰号击沉。 他怔了片刻，若无其事道：“好啊，我再叫上安吾。” “特务科应该很忙吧？” 那么多富江。 “放心。” 武侦宰露出完美的微笑，“他绝对有时间。” * 与此同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已到达他们的第一站—— 拉斯维加斯。 原本世界的神代清和只能在日本和华国出没，而这两个国家离同性婚姻法的出炉显然还有一段路要走…… 没错。 他们打算先到拉斯维加斯结个婚，然后就可以环游世界度蜜月啦！ 305 305 结婚之都。 关于扯证…… 两人起初是没这个想法的。 把环游世界的第一站定在美国, 只是因为太宰治在Mafia北美分部工作过一段时间，对这个国家有一定的熟悉，加之恰好组合的成员大都不在本国, 正方便他们游览。 神代清和在飞机上看下载的旅行攻略, 太宰治探头过来： “看什么这么入神？” 语气有点不满。 ——太宰猫猫是只要求铲屎官注意力时刻集中在自己身上的猫猫。 “拉斯维加斯？” “嗯。” 神代清和应声道，“不知道被抓到出千会怎么样……” 太宰治：“清和想结婚吗？” 两句话同时脱口。 把某人的重点暴露得淋漓尽致。 太宰治：“……” 自闭猫猫.jpg 拉斯维加斯，是一座以赌博业为中心的旅游、购物、度假的世界知名度假城市，美称“世界娱乐之都”“结婚之都”，在这个城市结婚的流程非常快且轻松, 正常情况一天之内就可以搞定—— 神代清和回想着这些资料, 在太宰治绞尽脑汁转移话题前轻轻道： “想。” 太宰治微微睁大了眼睛。 飞机外的天光透入白云，再透入窗口，落在黑发少女精致的、似乎隐带羞涩的面容, 低眸垂首的模样让白皙修长的脖颈显露羞怯的弧度, 但那双黑眸里透出的、不可辩驳的笑意，却昭示着她在逗他这一事实。 太宰治：“……” “真的吗？” 太宰治面露喜色, 又很快收敛，声音微微颤抖地问, 随即低落道, “你骗我的吧。” “怎么会。” 神代清和去牵他的手，握住就不放，她飞快地瞄了他一眼, 收回视线，娇羞地、用蚊子听了都要怀疑幻听的声音道：“只要你愿意，我、我一直都是愿意的。” 太宰治感动极了：“我们下飞机就结婚！清酱，我定不负你！” “治酱！” 太宰治：“……” 神代清和：“……” 不行了。 这一波即兴互演下来，两人都有点不想说话。 而且, 为什么自己好像莫名其妙担任了女方的角色？ 明明现在是男性打扮啊。 神代清和反思。 ——上飞机前，神代清和做了些准备。 ——比如将Mafia金库位置和手绘密道路线交给织田作之助；比如乔装改扮……富江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此时的少女，宽大的风衣遮挡了起伏的曲线，长发扎起，面容也经过巧妙的修饰，更为中性，更为贴近内里灵魂原本的模样，再加上变声后的声线，稍加接触便能给人并不违和的少年印象。 神代清和与富江的面容，本就有些相似。 顺带一提，此时太宰治使用的是太宰治、男、18岁的证件，而神代清和则使用的是神代清和、男、20岁的证件—— 既然环游世界是早就想好的，证件自然也早就准备好了，都和他们的真实情况一致。 * 阳光很好。 照得建筑的招牌格外清晰。 站在拉斯维加斯民政局的门前，神代清和笑眯眯重复：“‘我们下飞机就结婚’。” 神代清和仍是男性打扮。 拉斯维加斯支持同性婚姻。 而且，如果用富江的名字和性别跟太宰猫猫登记，那自己岂不是被占了大便宜？ 太宰治：“……” 棕发少年脚步有点虚浮被拉着往前，越是接近这婚姻登记处，身躯越是沉重，沉重到前方的人停住了脚步，回转的面色带着了然：“太宰，我很难给你你羡慕的，平凡普通、平和的人生。” 太宰治张了张口，他想说他并没有羡慕那样清汤寡水的日子，可在那洞悉的神情下，只有沉默。 “回到我们的世界，我能去的地方只有日本和华国，华国不要想，日本距离同性婚姻法也还有很长一段距离，”神代清和认真地看着他，恍若在看绝无仅有的珍宝，柔声细语道，“因此我想在这里，先给你一场婚礼。” “没有朋友见证，杜绝知晓和打扰……” 黑发少女笑起来，阳光落在她眼瞳，恍惚间晕出琥珀色的流光，“就当陪我玩一次角色扮演，如何？” 还能如何？ 太宰治听到自己肯定的回答。 似乎有某种微不可查的、无形的枷锁崩断。 陌生的世界。 陌生的国度。 无论做什么好像都不会造成任何后果。 他们跟着队伍前进，填表格作登记，小小的民政局到处都是新人，互相说着祝贺的话语，空气中弥漫着甜蜜；他们出色的亚洲相貌引来了一些善意的好奇，有同在今天登记的几对新人邀请他们一道去市政厅举行结婚仪式；待到完成仪式、神父在纪念版结婚证上签字，他们和其他新人一起回到民政局备案，得到了具有美国法律效力的结婚证书。 太宰治：“……” 真的结婚了？ 在订好的酒店里安顿下来，太宰治翻来覆去地看那本结婚证，眼中仍带迷茫。 他试图在清和洗澡出来前调整好表情，对着镜子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分明是笑着的。 唔。 跟清和领证了…… 果然还是要告诉织田作吧。 太宰治怀着一种奇妙的情感把结婚证拍照发给了远在日本的织田作，然后得到了一笔大额转账和老父亲的祝福： 【百年好合。这是礼金。 ——织田作】 理所当然完全不惊讶的样子。 太宰治有点挫败地数了数转账后面的一大串零，想到这个世界的森先生会如何心痛，情绪有所回升。 可惜清和现在用的是富江的身体…… 视线移向响着水声的浴室又移回，鸢眸少年撇撇嘴。 *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畅快的玩乐。 他们在拉斯维加斯的赌场出没时，横滨忙着清理富江； 森鸥外发现某金库几乎被搬空心痛到不能呼吸时，他们正手牵着手逛卢浮宫； 当横滨的富江终于干净得差不多，由普希金异能铺展的共噬又登上舞台时，他们在威尼斯的小船上漂流； …… 像是天涯的流浪者，尽享自由和浪荡的风，无拘无束又始终心有归处，他们在许许多多的地点留下足迹，又很快远去，倏忽飘渺如同天地间的精灵，他们的衣衫逐渐褴褛，神情却愈加欢畅，他们随时加入一场派对，狂欢又很快抽离—— 只苦了跟在身后的特务科成员。 是的。 谁也不知道几位平行世界来客何时会回归，而和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不同，神代清和离开的只是灵魂，身体…… 富江宛如大型污染源的躯壳，必须及时用火烧毁。 这就是特务科跟在两人后面的原因。 及时扫尾。 但这两个人太能跑了！ 和有Mafia金库支撑、可以尽情造作的神代清和太宰治不同，特务科的经费在交通上已花费许多，更不可能支持职员住五星级酒店，社畜们只能克服困难，安排三班倒保证无时无刻都有至少两人跟随目标，更令人破防的是—— 目标嫌他们打扰兴致，让他们跟得有技术含量一点。 “起码让我有理由说服自己没看见。” 太宰治诚恳脸。 特务科员工：“……” 这种情况在横滨转为风平浪静、坂口安吾加入跟踪队伍后有所改善。 指的是他承包了和小情侣交谈的人选。 坂口安吾并无意见。 和武侦宰、织田作Lupin一叙后，武侦宰似乎多少原谅了他一些，但在那之后，武侦宰忙着围着织田作转，他这个工具人被无情地踢到一边…… 这个太宰治挺不错。 除了喜欢撒狗粮了点，嘴巴毒了点，说起他侦查技术的缺点来一针见血了点，偶尔谈起政治来习惯踩日本一脚了点…… 行吧。 太宰君开心就好。 见到平行世界的朋友能够和女朋友亲亲密密地到处游玩，坂口安吾跟得疲惫之余，也不是没有欣慰。 直到离别。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亲手将富江的身躯烧毁，注视火焰将微小的细胞一并吞噬，年轻的特务科参事官轻轻叹息，扶了扶眼镜，神情转为平淡：“收队。” * 另一边。 神代清和醒来时，是在Mafia宿舍的床上。 鸟架上的小七第一个有动静： “嘎嘎！” [主人你醒啦！] 守在床前看书的梦野久作听到乌鸦叫，抬头，眼睛一亮，“神代哥哥你醒啦！” 他手忙脚乱地拨通电话、在响铃的间隙端着水杯凑过来，“能动吗？要不要喝点水？” “嘎嘎！” [呜呜主人担心死小七了！我就知道主人不会有事的！] 小七小心翼翼地飞来，拍打翅膀悬浮着，没有落在青年的肩膀，似乎害怕自身这么点重量就会把主人怎样。 接通的手机里传来尾崎红叶惊喜的声音：“清和大人醒了？妾身马上就到！” Mafia首领已失踪20日。 灵魂失踪。 说是去找他的太宰治也不见影子。 好在如今一应事务已步上正轨，又有先前夸张的年假参考，组织上下并不混乱，反而可称井井有条，但那份担忧却绝不少。 * 此时是初冬。 阳光是种失色的白，照在刚从床上起身的青年的面庞，显得种大病初愈般的苍白来，尤其是青年此时正对着手机上的消息微微蹙眉，更添一抹引人怜惜的柔弱。 赶来的尾崎红叶见到的就是这一幕。 乌鸦和男孩被视作背景忽略。 尾崎红叶温声道：“别管那些杂事了。” 她轻声细语地问，“我去叫医生来……清和大人想吃点什么？” “红叶姐。” 或许是合适的调养，或许是异能生命体的本质，神代清和并不觉得身体精神不适，外在的表现似乎是为了更符合人类常理的伪装。他笑了笑，无奈道，“我刚刚是在和种田长官联系赎人。” 神代清和叹气解释，“太宰和织田作被特务科扣下了。” 身穿回来竟然是在原地。 虽然听起来好像挺合理的，但—— 他必须要说： “书”你在干什么啊“书”？！ 306 306 猫の日。 赎人的过程很顺利。 或者说, 在神代清和借此支援了老东家一批简单粗暴的经费，和达成了互帮互助的一些更深远的制衡和帮助的概念后，太宰治和织田作之助被全须全尾地放了回来。 他们在宿舍里办了个小小的接风宴。 失踪这么多天的事情自然是要和干部们详谈的, 但此时，这只是个私人聚餐。 桌上只有四人。 是的。 只多了尾崎红叶一个。 虽然按理来说另外两位干部都可以邀请, 但…… 神代清和想到自己套上富江壳子后的一系列操作，觉得这种黑历史瞒着中也和森鸥外也挺好的。 就让他们以为性转什么的从未发生，他只是借尸还魂了同性好了。 红叶姐那是来得太快了, 没办法。 “出道？” 尾崎红叶挑眉。 神代清和严肃声明, “不是我。” “妾身自然知晓。” 和服女子笑吟吟地安抚, 而后转向另两人，“接着呢？” 神代清和：“……” 他木然地听着织田作简短但真实的话语，或许是因为平行世界的剧情实在精彩, 或许是因为出版了两本给某位新晋家带来了语言上的进步，织田作说起见闻来, 竟然有种别样的吸引。 更别说太宰治时不时的帮腔。 “那个普希金一直对清和念念不忘，太讨厌了！” “好在我和清和出国了, 他找不到我们~” “对了, 这次我们在奥地利的金色大厅里听了……” …… 神代清和及时舀了一勺蟹黄放进太宰猫猫碗里，转移了他的注意。 20天当然不够环游整个世界。 但于之前只能在日本和华国转悠的某人而言，已是非常美好的、难忘的经历。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领证的事情，仿佛那是某种奇异的秘密，越少人知晓越是甜蜜。 顺带一说, 在世界各地拍的照片都被太宰猫猫贴身带回来了, 包括之前在横滨拍的小型偶像剧合影。 “‘书’还会拉人吗？” 尾崎红叶问。 神代清和觉得这个问法有点问题，“书”虽然可以主动拉人，但大部分情况应该是它被动造成的, 只是Mafia属于穿越高发区…… 吧？ 太宰治沉沉叹了口气，“不清楚，我回来的时候没能再接触‘书’。” 神代清和忍不住露出同情之色。 保管“书”的秘密房间少有人进出，连在附近巡逻的安保人员也很稀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刚回来就撞见恰好巡视到此处、和织田作对视个正着的安保人员，这样的概率有多低？ ……啊。 ——越想越像是“书”的背刺了。 神代清和觉得，他需要找个机会和“书”谈一谈。 但这样的机会不多。 而且…… 他很快就没空了。 穿越前是11月秋末，回来时是12月初冬，年末恰是每年最忙的时间之一，又有首领和某位干部大半个月的双双缺席，此时神代清和跟太宰治一回到Mafia，只稍稍休整了半天，就投入了繁杂的工作之中。 转眼就到了新年。 1月底，灰原哀传来好消息，她已成功研制出Aptx-4869的解药。 永久稳定版。 被变小的猎犬——神代清和现在猜到是立原道造了——已成功复原，江户川柯南也欣喜地开始给小学生的身份退场做铺垫。 很简单，只要让“在国外工作的妈妈江户川文代”出场，把他转学到国外就行。 再和少年侦探团等等告别。 高中生工藤新一终于要回归了！ 神代清和通过邮件表达了一下祝福，没有前往东京围观。 他还在忙。 新年同样是事务繁忙的时期，新的计划书、新的招聘和推广、新的政策和调整…… 唔。 横滨市长先生，今天也日理万机呢。 * 2月。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在华国春节时去隔壁玩了一趟，感受文明古国的传统节日气息。 没错。 先前那么忙，也有要空出假期的原因。 他们是初五去的。 到元宵回返，恰好10天，加上先前的20天，就是一个完整的“蜜月”了。 机场。 天蒙蒙亮。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从航班下来，迎面吹来了冬末的风，他们穿着同款的冬衣戴着同款围巾，身形修长，面貌俊秀，多少有些引人注目。 两人早已习惯，不受影响地搭车前往港口Mafia。 车子在Mafia两条街外停下，剩下的路自然是步行，神代清和跟太宰治都没有叫部下来接的意思，他们慢慢地散着步往本部大楼的方向前进，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随意聊着。 “元宵居然也是情人节……” 太宰治煞有介事道，“这样今年我们就能过14个情人节了！” 他笑嘻嘻地转脸问，“对吧清……和？！” 原地已没了人影。 一只漂亮的白色长毛猫立在那里，见他看来，轻轻晃了晃尾巴，琥珀色眼睛眨了眨，“喵？” “……！！！” 太宰治，瞳孔地震。 等等。 鸢眸的少年蹲下身，语气有点发飘，“你是清和？” 猫咪点点头。 “你怎么……” 太宰治说着，伸手触碰猫咪—— 柔软毛绒的触感在指尖一闪而逝，白猫消失，又变回了黑发的青年。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好在这种切换是带衣服的。 也对。 敦每次都带。 “有没有哪里不适？” “没有。” 神代清和乖乖配合焦躁的太宰猫猫，“印象中没有把人变成动物的异能者，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招，目前看来除了形态转换没有其他影响。” 太宰治思考片刻：“先回去。” 因为需要无效化才能保持人形态，他们是牵着手进入Mafia大楼的。 而此时是黎明，正是数量众多的夜班黑手党换班时间，于是这天，黑西装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操心师干部和首领手牵着手，密不可分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地快步进入总部，往宿舍楼方向去了。 前台飞快刷新内网论坛。 果然。 已有新帖。 【主题：官宣了！官宣了！！】 【主楼：这绝对是官宣啊，那么多兄弟姐妹都看到了！记得谁要裸奔来着？】 【1L：好耶！】 【2L：呜呜呜我就知道！】 【3L：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4L：？在说啥？】 【5L：我我我！我这里有那裸奔兄弟的截图！（图片.jpg）】 …… 【20L：都在尖叫什么……快告诉我！（哐哐撞墙）】 【21L：指路原贴（附链接)】 【22L：艹！】 …… 【33L：不我不相信……】 【34L：对啊牵手就不能是纯友谊吗？杜绝有色眼镜！！】 【35L：？？这帖里还有直男？】 …… 【50L：我红豆饭都煮好了，说要裸奔的兄弟还不出来就没意思了啊。】 【51L：我认识他，我去找他。】 【52L：加油！！到时有预告吗？】 …… 神代清和并不知道这场隐秘的狂欢。 进了宿舍，他放开太宰治的手，立即变回了猫咪，而后一路小跑——四条腿不太会用，打滑了一下——到穿衣镜前，仔细打量自己。 啊。 临清狮子猫。 终于看见自己猫咪形态模样·某猫控心情不错地转了个圈，又转了个圈，360°欣赏镜子里猫咪的美貌，正在它抬起爪爪来看jiji颜色、为粉色的肉垫陶醉时，幽幽的声音响起，“清和——” 糟糕。 清和猫僵住，乖巧端坐，讨好地、甜甜地喵了一声，以示歉意。 ——太投入了。 “……” 太宰治为男朋友这没有危机感的表现摇摇头，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能做的…… 10秒后。 太宰治拿起手机，开始给清和猫拍照。 10分钟后。 两人挨着坐在沙发上，欣赏照片里清和猫的颜值，删掉一些没拍好的，把剩下的存好，开始探讨引发变猫的变量，用排除法试图推理出什么—— 宿舍的门被敲响了。 ——准确地说，是挠响。 太宰治：“……” 神代清和：“……” 在某种奇异的预感下，他们保持着身体接触打开门，看见了门前叼着只小猫咪的成年狸花。 隔壁宿舍的门敞开。 太宰治心情微妙：“织田作？” 织田作猫放下嘴里的小猫咪：“喵。” 这只一定就是久作猫了。 神代清和往旁边挪了挪，立刻变成了狮子猫，加入了猫咪大家庭。 太宰治：“……” 太宰治神情麻木，“我觉得……” 他的脑海中掠过回到Mafia以来见到的所有还好好的、且都是非异能者的黑手党成员…… ——该不会横滨的异能者都变猫了吧？ 狮子猫蹭了过来。 变回人形·神代清和表情古怪道：“今天是2月22号。” 日本的…… ——猫の日。 307 307 不再氧化的世界。 “喵~” “喵呜……” “咪。” …… 在推理出这很可能是波及横滨全城的、和今日猫猫节相衬的异能者变猫后, 作为港口Mafia的首领，神代清和第一时间联络了他下辖的异能者们。 眼前的猫咪们都是原本的Mafia异能者。 但并非所有人都中招了。 交游广阔·神代清和打了各方比如东京特务科分部等等的电话了解情况，拿到足够多的样本后, 和男朋友一起分析了一番。 结论如下： 在时间来到2月22日0点, 即是日本的“猫の日”时，变猫异能在横滨范围内生效了。 这场异能的范围是横滨城市陆地，不包括海面部分, 生效结果是异能者变成猫咪，生效条件是异能者在某个时间没有被注视。 此处注视, 包括被他人的双眼所见，或被电子设备所见。 很明显。 这场变猫的发起者并不想改变普通国民的世界观。 太宰治不受影响，因为无效化； 神代清和在临近Mafia本部大楼的、荒无人烟的街道行走时, 某一瞬间脱离了太宰治的视线, 变成了狮子猫； 织田作之助在房间里关门睡觉，房中无人且无监控，睡醒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狸花； 梦野久作、森鸥外、尾崎红叶、坂口安吾同理； …… 总得来说, 脑力派全军覆没，昨晚值夜班的武斗派倒是没有中招, 此前他们和同僚在一起工作, 现在又及时得到消息, 给自己配上了监控摄像头，不管是否独处都可以避开变猫条件。 另外，公关官和他的小伙伴们组织的“旗会”在中招之余, 还揪出了不慎变猫、隐瞒异能者身份的小栗虫太郎…… 神代清和深表遗憾。 啊。 他当然没有把Mafia里所有的新猫都弄到宿舍来, 这里的只是和他最熟悉的那一波。 面前有五只。 黑狸花织田作猫身材匀称，条纹清晰，神情平静地趴在地毯； 久作猫是只长毛虎斑, 此处的唯一一只幼猫，黑白色，小小只，正别扭地舔着水解渴； 暹罗猫安吾摆了个思考者造型，黑脸可能是和降谷前辈待久了传染的； 孟加拉豹猫——红叶猫，拥有一身豹子似的漂亮花纹，跳跃上桌子的动作让皮毛流光溢彩； 最后是最为特立独行的森猫，这只纯黑的孟买猫居然艰难地用爪子敲手机键盘打字要求把文件搬来…… 打工人精神感天动地。 “……？” 明明批了放假·神代清和当然是满足了他。 然后拿起手机。 太宰治探头，只见男朋友在手机上联络了某个标注着“宠物用品店xx老板”的人，下了一堆猫咪用品的订单。 2月22号。 猫の日。 因日语中的“2”和“喵”发音相似而得名。 这一天许多猫咪相关的商品都会打折，太宰治眼睁睁地看着神代清和接着又联络了不同的宠物用品店老板，不需要介绍就报出了需要的猫爬架猫窝猫益智玩具等的型号和颜色，如数家珍，流畅付款，“…………” 清和你到底想买多久了？！ 太宰治撇撇嘴，默默坐开了点。 “喵？” [怎么了？] 雪白的长毛狮子猫无辜地仰头看他。 “喵！” [清和大人！] 首次见到清和猫的红叶猫眼前一亮，轻盈地跳跃到沙发，恍若不经意地将清和猫和太宰治之间的距离更拉开了些，喵喵赞美，[您的皮毛真漂亮！] “喵~” 清和猫的视线落在红叶猫如豹子般的花纹上，真诚道，[红叶姐你才是！] 按身价的话，孟加拉豹猫最高！ 哐当。 久作猫把水碗打翻了。 一脸懵逼的小虎斑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爪爪踩水，织田作猫立刻上前把它叼到干燥的区域，森猫下意识地护住文件，红叶猫和清和猫则相继跳下沙发去善后…… 太宰治：“……” 就像异能者都是俊男美女一样，由异能者转化成的猫咪们，也是一个个颜值顶尖。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清和猫即使在毛绒绒包围中也是那样引人瞩目，琥珀色眼睛闪烁快乐的光芒，整洁的长毛飘逸灵动，竖起的尾巴毛毛蓬松，左摇右摆。 想rua。 但rua不到。 Sad. * 敲门声响起。 按照首领的要求做好猫饭·绿川光在得到准许后推门而入，就见到—— 两个宿舍打通后格外宽敞的客厅里，在高高的猫爬架上自在栖息的猫咪们，他在太宰治莫名阴沉的目光下，温顺地将猫饭放在地上。 怎么这么多猫？首领新养的吗？ 太宰大人…… 该不会在吃醋？！ 公安卧底脑中转过许多念头，面上却不显，放下猫饭后，他见水碗里的水不多，又顺手加了水。 此时猫咪们已围了过来。 “喵~” 一只白色长毛猫朝他叫了一声，似乎是在表达谢意，这猫长得实在漂亮，脾气似乎也很好，皮毛看起来就很好rua的样子，绿川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笑着礼尚往来地回了句，“不用（谢）……？！” 他被冻在了原地。 仿佛冬季最冷的时期再次来临，突如其来的寒流在凝固的空间里凸显存在感。 “喵~” 直到又一声猫叫响起，绿川光才听到太宰治冰棱般的声音，“出去。” 绿川光秒速撤离。 变回人形·神代清和好笑地和男朋友贴贴脸，“吓跑了厨师，你的早餐怎么办？” 太宰治闷闷道：“他摸你。” 让人误会的描述。 无效化有时也会让人失去很多乐趣。 从鸢色的眼眸中看出某种渴望，神代清和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可惜太宰猫猫再怎么想，作为无效化的他也rua不到狮子猫。 “那我就不变了。” 神代清和承诺，晃了晃手腕，“弄个手铐？” 太宰治：“好啊。” 闪光的银镯子把两人连接在了一起。 钥匙扔掉的那种。 猫猫们：“……” 有必要吗？ 两个人类的早餐动用了冰箱里储存的蛋糕，午餐才换上正餐。 在这个横滨猫の日，他们和各个相识的异能者联络，得到了不少信息： 比如各有宿舍的武装侦探社调查员集体中招，唯一幸存者江户川乱步非常不满，觉得没有异能实在不酷，让神代清和哄了好久才愿意把拍下的侦探社猫猫全家福发过来； 又比如—— 太宰治阻止了神代清和想要特务科猫猫全家福的念头。 他理智分析：“你觉得种田长官会是什么猫？” 单独一间办公室的种田山火头即使通宵加班也不可能幸免，此时肯定是变猫了的。 神代清和思考。 神代清和陷入沉思。 他迟疑道：“……斯芬克斯……无毛猫？” 太宰治表情沉痛地点点头。 神代清和：“……” 那的确。 还是不碰种田长官的伤疤了。 黑发青年手指灵活地调出侦探社猫猫全家福，眼睛发亮地看着当先的、最大只的缅因猫福泽社长，跃跃欲试，“我们下午去侦探社玩吧！” 太宰治看着将双方相连的手铐，眼底也闪过银光，“好啊。” * 侦探社今日休业。 他们去了调查员猫猫聚集的福泽宅。 带着Mafia的几只猫（太宰治建议）一起。 神代清和木着脸：“……” 他是知道变成猫咪后会受到一定影响的。 比如想要舔毛等等。 但—— 这是不是哪里不太对？ 福泽宅院子里，猫毛乱飞，巴厘猫——与谢野猫正动作敏捷地追着森猫打；表情严肃的福泽猫想要制止，红叶猫却带着变成「金色猫夜叉」的异能拦住了它；织田作猫、安吾猫、久作猫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知为何是只布偶——国木田猫左看右看，纠结地甩着尾巴。 它不理解。 为什么与谢野小姐揍猫，社长阻止，应该是被揍猫同伴的猫却阻止社长？！ 其他不搭理的猫也没好到哪去。 到底谁和谁是一边的？！ 国木田猫尝试理解，放弃理解。 它走到崇拜的乱步大人脚边，仰脸，“喵？” “啊啊。” 就好像能听懂猫咪的语言，江户川乱步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让它们打吧，不用管。” 国木田猫信服地趴在他脚边。 而一旁的神代清和跟太宰治这对男男朋友档，则在默契地拍摄着部下/便宜老师被制裁视频，脸上都带着迷之笑容，在看到森猫甚至喊出了爱丽丝猫——小小只孟买猫，仍然被压着打后，笑容更愉快。 “……” 这个人人缘好差啊。 国木田猫想。 他们一起享用了符合人类/猫咪胃口的、丰盛的晚餐。 “那个人应该要来找你们了。” 离开福泽宅前，江户川乱步眯着眼睛，笃定道，“你们知道是谁。” 神代清和：“……有猜测。” 弄出这种比起别有用心更像是童话具现的情景、且有这样的能力的…… ——果然只有“书”了吧。 他猜的没错。 在行踪天然被隐秘的夜，一位访客悄无声息地到来。 好吧。 不算悄无声息。 “书”是很光明正大地登门的，而且几乎畅通无阻。 只因为—— “首领，这位是您的……？” 猫の日幸存者·广津柳浪来到宿舍请示。 神代清和看着监控摄像里那张和他变小后简直一模一样的，目测7、8岁的男孩的脸，无语凝噎。 太宰治：“……” 神代清和：“……” “让他过来吧。” Mafia年轻的首领摆摆手，虚弱道。 该说幸好他今年过了生日也才21岁，不至于让人怀疑这是他儿子吗。 等等。 21-7…… 这样想想，其实也不是不行—— 神代清和面无表情，内心默默地掀桌了。 他又想起内网论坛上的血雨腥风： 【太宰干部不是喜欢孕妇吗？】 【胡说！那位夫人只是刚好怀孕了，太宰大人喜欢的只是人`妻而已！】 【你们在想什么呢？既然首领和太宰大人在一起了，就说明那些都是谣言啊谣言！（晃晃脑子里的水.jpg）】 【这个也是谣言！】 …… 不知道今晚来访的“书”又会被编排成什么样。 肃清论坛环境势在必行。 啊。 说起论坛…… 他是不是忘了什么？ 登门的“书”让他想了起来。 小孩进了宿舍，先四处张望了一番，将摆设收入眼底，多看了几眼猫猫，笑得灿烂：“我出来啦！” 熟悉的童稚的声音。 “下面有个人没穿衣服在跑步，是什么特别的仪式吗？” “……” 啊。 忘了那个裸奔的。 神代清和黑线，“不是。” 小孩亲亲热热地小跑到神代清和身边坐下，两张相似的脸挨得很近，血缘关系不容错认。 他张了张口—— 神代清和制止道：“我们去房里说。” 接下来的交谈内容会涉及不宜宣扬的秘密。 竖起耳朵的猫咪们：“……” 它们不自觉地踮起脚尖跟上，随即对上转脸看来的鸢眸少年。 太宰治：“想偷听？” 猫咪们同时止步。 织田作猫叼走了久作猫，安吾猫和红叶猫拦住了森猫—— 嗯。 就好像有动机的只有久作猫和森猫。 太宰治似笑非笑地睨它们一眼，和男朋友和小孩进了主卧，无情地关上隔音良好的房门。 猫的听力是人的三倍。 即使不贴着门，也能听见门里的动静。 然后它们就听见了…… ——震耳欲聋的摇滚！！ “喵！” 猫猫受惊.jpg 织田作猫熟练地跳上门把手打开门，叼着久作猫进了隔壁宿舍，其他猫猫忙不迭地尾随逃命，织田作猫放下久作猫，先一步返回把这边的宿舍门关了，蹲下来守门。 织田作猫猫是只合格的保镖猫猫。 被拦住的其他猫：“……” 摇滚已停止。 神代清和：“‘书’？” 男孩开心点头：“嗯嗯！” 太宰治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孩。 乍一看，“书”的人类形态仿佛是和清和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但细看就能发现，这个相貌里…… 似乎还有他的部分。 神代清和也看出来了：“你是照着我和太宰捏脸的？” “嗯。” 男孩点点头，乖乖道，“这样你们就会养我了。” “……” 可以确定，“书”的观念有不少问题。 神代清和沉默片刻，问：“你从出来的时候，没有惊动特务科吧？” 男孩摇摇头：“他们今天很多猫、很少人！” 他眼睛亮晶晶地向同类邀功，“你喜欢吗？我知道你喜欢猫！” “……” 神代清和沉默两秒，坦率地点点头，笑着摸摸他的短发，温声道：“很喜欢。不过下次这么做之前最好告诉我。” 他又问：“你的脸还能改吗？” “不能了。” 男孩诚实回答，又扬起真诚的、有些不解的笑容，“你和太宰的脸都很好看呀，其他人类都这么说！” 太宰治凝视着明显是来投奔他们的“书”：“我也这么觉得。” 他和神代清和交换了一个眼神。 养吧。 好像也没法不养。 “那么。” 太宰治循循善诱，“‘书’，你叫什么名字？人类是需要名字的。” 男孩抬眸。 他的眸色是剔透的琥珀色，闪烁全无尘埃的、稚子的纯洁，他的眼底满是纯粹的信赖，信赖地看着他们，“这不是父母起的么？” * 离24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中原中也随身携带的摄像头坏了。 他一脸懵逼地变成了一只…… ——可可爱爱的橘白米努特矮脚猫。 “喵！” [青花鱼！肯定是你干的！你有本事出来啊！] 新出炉的一家三口——某人认的是弟弟——在暗处围观了矮脚猫无能狂怒的一幕。 神代清和颇感无语：“这样对教育不好吧……” 第一场家庭活动就是坑中也合适吗？ “没关系的。” 太宰治振振有词，“蛞蝓要是知道他为少主做出的贡献，一定也会很感动的。” 果然是矮脚。 某人悄声拍照留念中。 “……” 猫与狗的悲欢并不相通.jpg 神代清和摇头叹气，“传我一份。” 新出炉的·不一定有继任机会·少主歪歪头。 * 3月下旬。 神代清和跟太宰治来到东京，拜访某位高中生侦探。 这是江户川柯南变为工藤新一后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本来2月底有时间的，但又出了猫の日“书”诞生事件，拖延了一段。 工藤宅很热闹。 正是学生春假期间，和总算办完案子回到米花町的侦探哥哥飞快打好关系·少年侦探团也在宅邸中，只是精气神大不如前。 “神代哥哥！” “呜呜太宰哥哥……” “清玄你也来了啊，呜看你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 是的。 “书”暂且顶替了神代清玄的身份和名字，等到他日后学会的东西更多，可以自己改名。 取名能力不如何·神代清和是这样和“书”说的。 太宰治问阿笠博士：“出了什么事？” “呵呵。” 阿笠博士抓了抓头发稀疏的脑袋，干笑两声，“这个……” 吉田步美抹眼泪：“柯南、柯南死掉了！” 圆谷光彦面有悲色：“他从飞船上被扔下去……” 小岛元太愤愤握拳：“那些坏蛋都会得到惩罚的！” “可是——” 吉田步美眼泪掉得更凶，双眸无神，“柯南已经回不来了啊。” 太宰治看向工藤新一。 神代清和也看向工藤新一。 你在搞什么？*2 双份谴责.jpg 直到哭哭啼啼的三个小学生总算被阿笠博士的蛋糕水果**稍微安抚，工藤新一才拉着太宰治和神代清和来到露台，大吐苦水。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高中生侦探烦恼极了，“我怀疑当时有异能者在！” 日前，他接受铃木园子的叔叔——铃木次郎吉的邀请，登上巨型飞船，保护被称为“天空的贵妇人”的宝石不被发了预告函怪盗基德夺走。 谁知他们面对的危险根本不来自怪盗。 飞船上有丧心病狂的犯罪团伙潜伏，是能够随意将小孩从高空的飞船窗口抛出的那种丧心病狂—— “我也不知道柯南为什么会在那里啊！” 工藤新一抓狂道，“柯南突然就出现了，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混进了少年侦探团里，说是从美国回来给小伙伴们一个惊喜……” “是本人？” 神代清和询问。 “……我觉得是。” 工藤新一心情复杂，“他看到我的时候很震惊，很想和我交流，但当时情况不允许，后来他就被……” “他回到他的世界去了。” 童稚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出现的神代清玄道，“放心吧，他没事。” “……希望吧。” 显然某侦探没有相信。 而另两人—— 太宰治：“……” 神代清和：“……” “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脸上沾了点奶油·神代清玄信誓旦旦举手，“经过这次‘同伴死亡事件’，步美他们意识到了生命只有一次，以后不会那么鲁莽，不是好事吗？” 他带着“我其实是做好事”的表情说，“现在他们的队伍里可没有能够兜底的江户川柯南了。” 神代清和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 太宰治笑眯眯道：“但扣一个星期粗点心。” ？！ 神代清玄震惊脸。 神代清和帮他擦奶油：“有些事情不是有道理就行的……” “如果想不通，就当是强权吧。” 太宰治简单粗暴地说，又敷衍地安慰，“加油，长大就好了！” 才不。 长大就要独立了。 聪明的·并不想和他们分开的·神代清玄想。 夕阳西下。 三人走出工藤宅时，风中已有一丝凉意，太宰治和神代清和聊着Mafia接下来的发展，机场港口填海造陆，又说起推动同性婚姻法…… 神代清和脚步一顿。 手机收到新邮件。 【忘了问，你堂弟不是你吗？ ——新一】 太宰猫猫探头，看着神代清和轻描淡写回了个“其实真的有这个人”，唇角微翘。 一对夫妻牵着女儿走过，刚诞生的男孩羡慕的看着，突然问：“你们需要儿子吗？我可以……” “不用了！”*2 玫瑰色云霞下，鸢眸的少年和黑发的青年相视一笑。 * 风更凉。 他们同时牵起对方的手。 ——但这个世界已不再氧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