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女孩的小火柴》 第1章 我的名字叫燕循 我的名字叫燕循。 我有一个妹妹,她只比我小三个月,我在前一年的冬天出生,她则在第二年的春天。 但她的名字叫燕冬。 我是在初一下学期搬来和他们住一起的,他们也搬离了原先的地方,新家庭,似乎大家都有些别扭,但更多的是某些人的如鲠在喉。 之所以要搬来和他们一起,是因为我妈妈去世了。 我的妈妈是自杀。吞了药,又被抢救了,却最终被告知已经尽力。 妈妈的后事是爸爸回来料理的,外婆和舅舅怕爸爸丢下我不管,所以他们不敢闹。 一场丧事办完,我就跟爸爸一起走了,从小地方去往大城市。 十二三岁的年纪,我已经不小了,也懂事了,我在那种诡谲又压抑的氛围里生活了两三年,直到我上高中。 我学习成绩不差,中考考了我们这算是很不错的一中,离家有些远,我提出要去住校。 我当时是跟阿姨讲的,她说:“我没意见,你去问你爸爸。” 实话,我不敢。 但我指望阿姨也是白搭,这个家她做不得主。 第三者上位的人,多少该有点胜利者的姿态,但阿姨不是,很多时候我觉得她跟爸爸的关系很奇怪,虽然爸爸跟我妈的关系更奇怪。 爸爸这个人性情乖戾,手段简单粗暴,在这个家里,他不会动阿姨和燕冬,但他会打我。 真打,拳打脚踢的那一种。除了尊严被践踏,更多的是疼,很多时候切肤之痛能战胜一切,能让人的意志都涣散,包括对生。 但我还算好,我皮厚命硬嘴不犟,扛一下就能过来了。相比于以前,我也只是从冷淡回到激烈而已,我并不怀念妈妈对我的冷漠。 很多时候我不知道我爸的爆发点在哪里,吃饭吃的好好的,他会突然用碗砸向我的头,我放学回来刚进门,他会冲过来给我一巴掌,有时候深夜,他都能踹开我的房门,直接把我踢的满地滚。 但他也不是一见到我就会对我动手,或者纯粹拿我撒火,有时候他很生气,可我只要不碍他眼,他也不是非要撵着我打。 骂我就更无所谓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骂我婊|子,或者总是说婊|子养的婊|子。 生活在一起的这两三年里,我没正经的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我们都没有一次眼神的对视。 我知道他是我爸爸,打我记事起我就知道,虽然我一年见不到他一两次,虽然他一回来妈妈就叫我出去,虽然…… 曾经有一次妈妈跟我说:“有爸爸总比没有的好。” 可我觉得没有爸爸我也能比现在活的好,至少我能活下去,要不然谁知道哪天我会被他打死,他能保证他永远不会失手吗?我能保证我一直命大吗? 临近开学,我踟蹰了两三天终于鼓起勇气跟爸爸说,话很简洁,就一句:“我要去住校。” 爸爸看了我一眼,然后很爽快的答应了,他说“行啊”的时候脸上带着好似如释重负又任重道远的矛盾感。 但很快他又接了下一句,提醒我道:“这个家你走出去了,就回不来了。” 我并不怕这样的威胁,虽然我还没有想好一个人要怎么活。 但对于我的离开,感觉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他们不用每天再见到我,我也终于可以不用每天都回家。 第2章 两万 去学校报到那天,我拎着一个大行李箱,身后背着一个书包。 公交转地铁再转公交,我来到了一中,它的全称是丽景市第一高级中学,建校已经一百多年了,前身是丽景大学堂,现在也是一所公办的重点高中。 原先也是有初中部的,但初中部早先搬去了新校区,高中部还在原来的地方,连路旁的梧桐树都像是在展示它们的阅历。 八月末,天气依然炎热,光影从树叶的缝隙倾泻下来,我很喜欢这样的斑斓以及暖意。 那天的我穿着一件天蓝色的连衣裙,明明很瘦,但裙子还是勒的我紧紧地,胸被勒出了线条,裙摆也嫌短了,露出了半个大腿。脚上穿了双白色的帆布鞋,鞋子穿了很久,已经脏了,而且我没有穿袜子。 高中生没有假期,新生报到前学长学姐们已经在补课了,课间间隙,教学楼上有男孩子在吹口哨。 我放下手里的行李箱,转身抬头向上看去,一排的男生,他们脸上洋溢着青春的笑容,张扬放纵,也有阳光和颓唐。因为扬起头,他们也看清了我的脸。 我不是什么大美女,但也挑不出什么大毛病。 见我抬头,他们的笑容更放肆了。 我笑不出来,低下头后再转身,拖着行李箱,继续走。 这是我记忆深刻的一条路,就是从这里开始,一条寻常路却注定了我不可能走的默默无闻。 先去报到,我被分进了十一班,普通班,班主任是位还算年轻却明显像个老油子的女士,姓姜。 和所有学校一样,一中也有传说中的小班,掐出来的尖子生,在一班和二班,我们这边才来报到,他们早就开学了。 接着去办理住宿,高中没有地域划分,全市只要分数达标的都能进,除了主城区,还有来自底下各个区和镇的学生,所以住校的人不少。 我们宿舍里住着六个女生,都是同一个班级的,我的床位在门后面的上铺,相对较隐秘,对我来说是个好地方。 住宿条件不怎么好,毕竟是老校区,宿舍楼都已经用了几十年,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和洗浴室,也没有空调和风扇。 不适应的,不光是我一个人,但我好像更糟糕。 以前妈妈虽然对我很冷淡,但她还是会照顾我的,而且我也没为钱忧心过,跟她开口很难,但只要跟她伸手了,她倒是很少拒绝我。 来到新家,阿姨对我也不差,家里没有保姆,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都是她,她不会指使我干活,我有什么需求她也不会找借口推诿。 不会洗衣服就算了,我连被子都叠不好,别人轻易很做到的事我总是弄的很狼狈,军训的一个星期,我成了所有人的笑料。 笑就笑吧,我也不是个脸皮薄的人,可我当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我会被所有人孤立。 一开始她们也只是说我脏,叫我邋遢鬼,说我这么热的天都不换衣服,然后又说我不刷牙不洗脸,说我身上的气味很难闻。 我就成了一只从下水道偷跑出的老鼠,即使他们什么也闻不到,只要一看见我,他们也像见了一坨正在散着热气的大便,躲闪不及。 几天一过,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个怪胎,那么不合群。 明明初中三年还不是这样,我虽然独来独往,但还不至于被这么强烈的排挤和针对,我也很认真的想过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我太自负了,没有在一开始把小问题放心上,从而到最后我会无力应对。 可我当时也很难改变现状,交了学费后我已经没多少钱了,刚来住宿,要买的东西也很多,我只能省钱省钱再省钱。 同一块肥皂我除了洗澡还洗脸洗头,乃至洗袜子。舍不得买水喝,连热水都要钱,我只好喝自来水,杯子没有,我就用手捧着,那样子特别像大山里来的人。 周五下午军训结束,宿舍里的人都走了,因为实在不想回家,我又多呆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一直磨蹭到了下午我才回去。 我一直没吃饭,饿的有些头晕眼花,回到家也只有阿姨在。 阿姨去年养了一只博美犬,那狗看到我叫了两声,跟她主人一样完全不把我放在眼里,连尾巴也不摇。阿姨正在给它穿衣服,那条水晶裙要三千美刀,很讽刺,但我没资格讽刺什么。 阿姨化了淡妆,穿着一件裸色的长裙,听到狗叫,才不得不回身看看我。 “你爸爸去接燕冬了,待会儿我们要出去。”她还对着我整理了一下胸前的项链,蓝宝石的光刺得我眼酸。 他们出去应酬、交际、游玩什么,从来没我的事,很多人都不知道燕志华有两个女儿。 我眼睛还在发花,盯着那条狗身上同样闪亮的光,跺着无形的脚说:“我要钱,给我钱!” 阿姨注视着我,过了一会儿她的脸上显出了一种似是而非的笑意,随即她低头抱起狗,把它放到她的手提包里。 我以为她要当我是放了一个连臭味都没有的的屁,没想到她用很寻常的语气问我:“要多少?” 我迟疑了一下,还是给自己撞了胆:“两万!” 阿姨这次很明显的笑了,说道:“我现在没有这么多现金,等晚上回来,我再给你。” 我只是盯着那只狗,强硬的不容商量:“不行!” 她现在不给我,那就是拒绝我了,如果爸爸知道我跟她要钱,那……我已经感受到了即将要落下的巴掌,还有那极其蔑视的眼神。 阿姨动了动脖子,像是嘲讽,又觉得有些不可理喻,反问我:“凭什么?” 我说:“给我两万块钱,我以后会努力让你不再见到我。” 阿姨叹了一口很长的气,好似语重心长的说:“燕循,你要知道,我没那么讨厌你。” 我闭了闭眼,跟着深吸一口气,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我只是没让你讨厌而已!” 我一无所有,甚至连这条命,我都觉得可有可无。把我逼到了绝境,他们又有什么好处?燕冬有大好前程,爸爸顺风顺水,她安心的做着贵太太,一家三口,没我梗在中间,其乐融融的多好! 我还不算威胁她,这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有心性的女子,撕破脸大家面子上都过不去,以后万一还要演戏,还怎么若无其事? “我说的是实话。”她又顿了顿,“我真的没有那么多现钱,明天早上我会放在你的床头。”说完她接了电话,然后就走了。 随着门关上,房间里恢复寂静,我原本闷闷的心却突然通透了,只觉得为什么我不早变得聪明点,要活的那么忍耐? 我跑进厨房,打开冰箱,看到有剩下的米饭,于是装了一碗,倒上热水泡了泡,再放上两大勺的白糖,一大碗吃了下去。吃完碗也不洗,还放在桌上,筷子掉了一根在地上我都没拾起来。 吃的太多,胃有点难受,反正他们不在家,我也不想窝在自己的房间里,所以我便把自己带回来的衣服给洗了。洗衣机,看看程序,摸索一下我就会了。 我也不想怎么诟病阿姨,虽然我们的关系那么冷淡,但她还没那么冷落我,至少在这个家里我有吃有喝,可以什么事也不做。 也许,这是另一种谋杀,她不给我关爱,也不教我生活技能,不过是等着我处处碰壁,举步维艰。 然后我打开了客厅里的电视,声音开的很高,但我不记得我看了什么,好像是纪录片,讲大自然。我很少看电视,坐在宽大的客厅里的沙发上,心里很不安。虽然看上去很惬意,但我什么也没看进去。 等天黑了,我洗了个澡,回到自己的房间。 我睡觉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回来,等我睡得迷迷糊糊,才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我听到阿姨小声的说:“我听见陈太太和王太太嘀咕,说是……”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被叫去问话了。我留意了一眼,到我们离开,他还没出来。” “我有打算,下次不用刻意打听,免得惹人多心。”爸爸也低语了一句。 阿姨又问:“那有希望吗?” 爸爸说:“有些东西不是刻意争取就能得到的,在于本身的价值。” 阿姨叹道:“今晚这顿饭倒是吃的我如芒在背。” “那麻烦这种如芒在背的场合能不能少喊上我?”燕冬抢白了一句,打破了他俩的感慨。 “燕冬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阿姨少见的有了感性,但她说了这一句爸爸没有接话。 我后边没有再睡着,一直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3章 这就滚 夜深了,阿姨轻手轻脚的进了我的房间,我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九月初,天气还是很热,我的房间里没有空调,床顶上有一个微风吊扇,刮的更叫人心烦。白天蒸了一个下午,我的房间就像一个笼屉,我躲在被子里,浑身闷出了汗。 阿姨坐在我的床边,轻轻地把我的被子拉到胸上。看到我的头上有汗珠,又伸手给我擦了擦,并且把我的两只手从被窝里拿了出来。 我闻到她的手上有淡淡的沐浴乳香味,很清凉,周围是她惯用的香水气味,带着一丝苦涩。 她只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待她一关上门,我睁开眼睛,看到床头真的放着两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我伸手拿过钱放进被窝里,厚厚的,很踏实,也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接触这么多的钱,是我连做梦也不敢想的。 从明天起,我就要离开这个家,离开这个地方了。不知道为什么,当我回味过来这意味着什么的时候,我的心里其实是慌的。 从今往后,我就要靠自己了,能不能活下来也看我自己了。 窗户就在我的床头,我将窗帘拉开,太阳还没有出来。 发了许久的呆,我在天已经蒙蒙亮的时候有了困意,清晨的风带着微凉,我又重新睡了下来。 睡了不到两个小时,外面的动静再次把我吵醒。 豆浆机响了很长时间,荷包蛋的油烟味飘进了我的房间,燕冬一直在用她的中式英语和她的朋友打电话,有时候都会疑惑,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 燕冬跟我一届的,但她上的国际学校,我那时也没觉得奇怪,为什么她上的是国际班。爸爸总把最好的给她,我就自然的把一切特殊理解为理所当然。 爸爸吼道:“燕冬,要么请你安静一会儿,要么请你滚出去!” “对不起爸爸,我不能安静,可您还没教过我怎么滚!”燕冬的脾气和爸爸很像,我来的这两三年里吵过最多架的是他俩,只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就能发生质变。 而我最怕这个时候。 爸爸并不是无所顾忌,他所有温柔的一面都对向着这对母女,怒极了的他只会向燕冬吼,最多是骂她,恐吓她,威胁她,但他不会真的对燕冬动手。燕冬知道爸爸爱她,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所以她才有恃无恐。 气急了的爸爸只会拿我撒气,他会风度全无的用最粗俗的话骂我,骂我妈。 在我的概念里一直都分不清婊|子是什么意思,也许就是我跟我妈妈。他打我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一个身强体壮的大男人对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拳打脚踢,都不如对着畜生。 我没有眼泪,求饶也是徒劳,我也没有怨和恨,甚至都没有失望和悲哀。 爸爸和燕冬吵架的时候,阿姨会一直在两个人之间劝来劝去,等到爸爸向我动手,就全都安静了。 骂的太难听,打的太狠了,燕冬也会觉得过意不去。即使她知道只不过是爸爸在借题发挥,她也会跟爸爸承认错误。这样一来,爸爸便找到了方法,只要他们之间再发生口角,爸爸就拿我开刀。 爸爸是个很失败的父亲,他根本不懂如何爱她最爱的女儿。我和燕冬身上流着一半相同的血液,他如此对我,就不怕我狭隘的做出玉碎的事情吗? 仿佛爸爸最怕的是燕冬会和我有感情,他总是当面对我不公,也不过是希望我恨燕冬。现在又用我来威胁燕冬,凭借燕冬的个性早晚不吃这一套。我被爸爸打死,她也没什么坏处。 爸爸突然喊了一句:“那个小婊|子在家吧?” “她还在睡觉,你别发疯了。”阿姨此语等于就是直接让爸爸来打我,我拿了她两万块钱,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哪怕是丢了也比给我强! 我赶紧藏好钱,缩进被窝后紧紧地闭上眼睛。 “不知道怎么滚是吧,我现在就教你!”爸爸边吼边一脚踢开了我的房门,冲过来一把掀开我的被子,将我从床拽了起来。 我根本没有能力站稳,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爸爸便顺着脚用力的踢我。连踢了我两脚,我疼得没了知觉。 我怕他踢中我的腰,那会真要了我的命,只好顺着他的力道,自己多滚两圈。滚到了客厅,他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我心想估计是要把我踢出门外了,为了少受几分皮|肉之苦,便只好看着方向滚过去。 爸爸一直把我连踢带推弄到了玄关那,燕冬已经换了衣服出来。她从我的身上跳了过去,回过头来恶狠狠的对爸爸说:“我现在就滚。”“啪”的一下就关上了门。 爸爸下不来火,喘着粗气卡住我的脖子将我拖了起来,压低嗓子嘶吼:“为什么滚的人不是你?” 我没有说话,没有挣扎,甚至不把目光对向他。我几乎能听到骨节错位的声音,从他卡住我的脖子开始我已经不能呼吸,慢慢的我的眼睛也看不清,耳朵也听不到声音了。 爸爸终于松了手,是他自己松的手。他再不松,也许我就真的死了。我的脖子一点也不能动,只能按着原来那样歪着向上仰,全身僵硬了很长一段时间,我的腿才能走。 我就那样仰着头,努力尝试呼吸,一点点的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我还赤着脚,但为了应对像今天这样的情景,我睡觉都是穿好衣服的。 我用眼神瞟了瞟正拿着锅铲站在厨房门口的阿姨,她也正看着我,我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意思,但至少确定那不是得意。 我看她,只不过是在跟她道别。这个对于我来说从未有过温情的家,我已经彻底的毫无留恋。 回到房间,我只能再次躺在床上,全身疼的分不清到底是哪里疼。只是嗓子实在太难受,还是像有只手在死死地卡着我,每呼吸一下都疼的要我命。 我就那么直直的平躺在床上,一直到了下午夕阳的余晖照进我的房间。 听到外面没有动静了,平常这个时候也只有阿姨在家,像是要给我腾出空间,想来是不会在的。我不得不勉强起身,一天来都没有吃饭,但我的嗓子疼的连咽一口吐沫都费力,只好忍着饥饿。 这两万块钱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也许爸爸以后都不会再给我交学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能乱动。 我做了不太地道的事情,我偷了阿姨一个更大的旅行箱,然后将我差不多像样的衣服都装了起来。我还把家里的洗发水沐浴乳牙膏牙刷甚至面纸和卫生巾都卷走了,冰箱里的各种吃的也被我清空了。 我还拿了燕冬的巧克力和一盒子的水果糖。但凡是我能想到能用到的消耗品,我几乎一样没留,箱子塞得我差点拉不上拉链。 我拖着极其沉重的大箱子下了楼,走了好远才到小区门口,还要再走一段路才到公交站台。回到宿舍,其他人还没有来,我累得全身都散了架,再加上疼和饿,我觉得我已经在地狱里煎熬了。 可是我的心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轻松,第一步,我已经跨出来了。 第4章 叫花鸡 我在学校的生活并不顺心,第一个星期名声就那么不好了。说我脏,大家都嫌弃的不想靠近我,倒是还可以忍。毕竟时间还长,我是什么样的人大家也不可能没有判断。 可是传着传着,这个“脏”的概念就被曲解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燕循是个婊|子”这样的话就被盛传开来了。大家说得有声有色,好像我真的跟很多人上过床是个不知道打过多少次胎的公交车。之后就变成了一百块钱一次、五十块钱一次,熟人还可以打半折甚至赊账的妓|女。 我无力为这样的谣言辩解,即使被我撞上有人在绘声绘色的谈论我莫须有的风光壮举,我也只是无声的路过。 现在想来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大家都是有身份证的人了,又不是真的不能分出是非对错,可是每个人对这样荒唐的霸凌视若无睹,甚至还能作壁上观的说出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一个巴掌拍不响”之类的风凉话。 只是我没有想到,传言会越来越厉害,在整个一中,似乎都知道有一个女孩叫燕循,而燕循的概念等同于婊|子。 然后大家都习惯了称呼我——叫化鸡。 后来连老师也知道了,向来默默无闻的我经常会被老师特殊关照,还认不清我的老师会突然问,“燕循是哪一个,站起来给我看看?” 然后我们班的同学都会哄堂大笑,有的甚至夸张做作的笑抽了过去。 我僵硬的站起来,老师再尴尬的让我坐下,大家又接着笑。 有的老师还会间接一点,叫我的名字,让我站起来回答问题,便趁机认识了我。 可这更可怕,我虽然成绩不差,可我还算不上优等生,倘若我能回答出问题还好,倘若我回答不出,又是一大堆的嘲笑等着我。这使得我每一堂课都变得战战兢兢,所有精力都在应付这种如履薄冰,一刻也不敢分神。 其实我以前不承认自己是早熟的,比起燕冬,我就像个发育不良的小鸡仔。我每天苦恼的事情也不是大家所困惑的,那时候我从来没想过男女之间的事,也没想过大家之所以这样针对我,只是他们对性的懵懂、好奇,以及——嫉妒。 相比于异性,得不到同性的接纳后果更可怕。 除了生活技能,与人相处也是我的一个大bug,孤僻的性格很难让我交到朋友,别扭的生活环境也让我和同年人没有话题,很多时候我对待事情的反应都不像个正常人。该哭不哭,该笑不笑,甚至都听不见我一声抱怨。 我每天只在宿舍班级食堂三点一线,宿舍的五个女生都是跟我一个班的,她们最清楚我的时间是怎么过去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为我说一句话。也许只是她们需要识别同类,我就成了可怜的参照物。 人性都有两面,我却不巧,见证了太多的另一面。 她们五个人中开始有人在试探我的底线,我当时太单纯,不懂这是博弈。一让再让,一忍再忍,我已经完全被人拿捏,倘若那时我能稍露出锋芒,说不定就不会把自己的路走那么窄。 而除了她们五个,还有一个更麻烦的人。 我的同桌也是个女生,我其实是可以理解她当时的行为的,就是想跟我撇清关系而已。所有难听恶毒的话她都能说出口,我都佩服她是哪里学来的词,我爸爸都没她会骂人。 说我脏,说我臭,说我骚,我到现在还能记得她那极度嫌恶的表情,以及周围人在听到她诉说我种种劣迹时的那种不言而喻的了解。 我是个那么能忍的人,从小便是在隐忍中成长,事情在即将爆发的那一刹我还是告诫自己不要和她计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怎么也忍不了,我像暴戾的爸爸那样,以居高临下的姿态,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我打人了。 我想我忘不掉她的原因也在这,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人,也是唯一的一次! 太蠢了。 她和我一样瘦,但个子比我矮些,嘴巴虽然厉害行动力却不强。她这么讨厌我却没有碰过我一下,如果有本事有胆量,没必要一直和别人说她倒霉晦气。 本能里我知道她是弱小的,她是势单力薄的,我觉得我有一点驳回的资本,所以我才敢对她动手。 她震惊了,用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她想不到几乎被认定懦弱的我竟然会反抗,她用手捂着脸,我打的不仅是她的尊严,而且还很疼。 这一巴掌真的很重,我的手掌都麻木的没有知觉。 意外吗?我想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意外,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我只是隐藏起了自己的獠牙。 他们都应该知道,我本性不是懦弱,我只不过是在忍耐。 可是,当那一巴掌落下,她震惊的看着我,眼泪开始泛滥,委屈的脸上渐渐被恶毒与复仇占领,我便已经后悔了。 事情变得超乎我想象的严重,班主任通知了我的爸爸! 第二天下午,我爸爸到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我,还有我的同桌以及她的妈妈都已经到了。 我爸爸一直把车开进了学校里,还带着司机。他西装革履,锃亮的皮鞋纤尘不染,头发梳的纹丝不动,锋利的眉尾伴随着阴鸷的脸走进来的时候,我只觉得浑身一冷,极度的胆寒,感觉那一巴掌已经打在了我的脸上。 爸爸严肃的脸面对着我的班主任,像是在问他毫不放在眼里的下属:“我很忙,简单的说,怎么回事?” 班主任还没来得及开口,我同桌的妈妈已经气急败坏的说道:“你女儿还真了不起,小妖精一个都知道打人了!”说罢推着她的女儿拽到了我爸爸的面前。 我同桌也毫不怯场,上来冲着我爸爸大声喊道:“燕循就是个骚|货,是个婊|子,我说的都是事实,她凭什么打我?她敢打我!我长这么大,从来没人敢动我一根头发,被这个妓|女打,我觉得恶心。呸,贱人!” 原本爸爸傲慢的态度已让班主任十分的不顺眼,加上我的名声非常不好,只是我同桌那对母女,说话到底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一时倒让她有些词穷。但我知道班主任的心还是偏向那对母女的,她都没正眼看过我。 我爸爸听后只是冷冷一笑,问班主任和那对母女:“原来是这样,那你们要我怎么做?” 班主任这时候终于开口:“这件事情确实是燕循不对,当时班上那么多人,大家都看到的。只不过发生点小口角,怎么可以说动手就动手打人?身为家长,我希望你好歹给一个说法,最起码要道……” “要说法,可以。”爸爸打断了班主任的话,问我同桌,“她打你哪里了?” “燕循打了我一巴掌!”我同桌摸着被我打过的脸。 我爸爸嗤笑一声,脸微微一撇:“那你现在去还她一巴掌。” 我同桌不敢相信的看着我爸爸,随即又转身看了看我,之后又再次看着我爸爸。 爸爸再次开口:“你放心的打吧,她不敢还手的。” 都以为这是开玩笑,班主任神情不耐烦,我同桌的妈妈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可我同桌已经迟疑的向我走来。 我一动不动的站着,眼光盯着地面,心里想着她要是真的打我,我就接了她这一下,后果倒还在我可承受范围内。 可是我同桌还在犹豫,打人都没魄力。我抬脸看了她一下,催促她快点,她接到我的目光,忽然就不动了。 我爸爸是个蛮横粗暴而没有耐心的人,何况他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他怎么可能有心情陪我玩这种游戏!他能过来学校,不过是要又一次的打击我。我几个月没回家,他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做,只是没人被他打,他手痒的难受了。 我爸爸推开我同桌,毫不犹豫的一巴掌就狠狠地打下来,还问她们:“是这样吗?” 我同桌没说话,我爸爸又是一巴掌朝我扇过来。 第一掌已经打得我眼冒金星头晕脑胀的分不清东西,第二掌过来,我只觉得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直接晕了,我的小脑袋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 等我醒来,我已经倒在地上,眼睛勉强的能看见模糊的身影,又缓了缓,麻木的身体才稍稍的感觉到疼。 我同桌和她妈妈以及班主任都被我爸爸这在她们认为惊世骇俗的一举动怔住了。 这时,下课的铃声响起了。我尝试着站起来,待会儿其他上课的老师也会回来,还有经过的学生,这样躺在老师的办公室里实在不好看。 刚一坐起来,我的鼻子如雨滴般开始往下滴血,我连忙仰起头,血还是从我脸的两侧流下来,耳朵也是轰隆隆的,我伸手摸了摸,一样的沾了血迹。 恐惧之心还未撤退,我突然感觉下身凉凉的。顾不得鼻子还在流血,低头一看,我屁股那的一大片全都湿了。 我竟然被我爸爸打的尿失禁! 我还有什么羞耻心?我的亲生父亲,在这么多人面前,将我的尊严剥夺的荡然无存。 可是,哪怕是在这个时候,我都不敢和他说出决裂的话。我多想他不要再管我,当我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爸爸冷冷的问:“这样可以吧,还要什么说法?要是觉得不够解气,我再踢她两脚。” “要打到别的地方打去,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一名男生,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老气,透着掷地有声。 我爸爸刚要发作,这时候的他谁都不会在乎,他并不是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很多时候他就是猖狂的毫无顾忌,别人恨的牙痒痒也拿他没办法。 还没等我爸爸开口,和那男生一起进来的男老师立即拦住:“楚啸,不要多管闲事。” 那男生看了看我,又看着爸爸,扬眉问:“我看不惯,怎么不能多管闲事?” 男老师看那男生的脾气已经上来,就没有再拦。 爸爸在听到“楚啸”这两个字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转脸看了那男生一眼,不仅没有接话,仿佛连气都陡然没有了。我都来不及看清他的神色,他忽然抬脚就走了。 “你还嫌你闲事不够多,真够爱操心的。”男老师小声的嘀咕一句。 爸爸就这样走了,除了给我两巴掌,还有一地的难堪。那男生要过来扶我,被我给让开了,我实在没有心情,对于他的爱操心,我也不想说什么谢谢。 那个男生被我讨了个没趣,倒也没生气,只是讪讪的笑笑。 我自己挣扎的站了起来,准备走出办公室。 班主任在后面问:“燕循,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我鼻子的血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奔涌,只是血迹流的到处都是,我想我的脸一定肿的不像样,裤子又湿了一大片,只觉得存在一秒都是耻辱。 我回转身,绝没有威胁的意思,只是在协商:“姜老师,如果以后再有什么事,请你不要通知我爸爸,所有事情我自己可以承担,道歉或者赔偿哪怕开除,我都没有意见。还有,你也不要通知我妈妈,我妈妈早就死了。” 班主任表情木楞,但她可能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第5章 贱人命硬 我只能回到宿舍,还没到放学的时间,整栋楼除了宿管阿姨几乎没有人。 那时候的宿舍楼,只在每层有一间卫生间和一个洗漱室。打热水需要到开水房,我没有热水瓶,而且热水需要刷饭卡。我只有那两万块钱,用一点就会少一点,即使我再省着花,几个月下来也被我花了不少。 我脱了身上的脏衣服,只能用冷水洗一洗。脸上的血都干了,我洗了很久才将血迹都洗干净。还有下|身的尿液,我已经没力气再对自己温柔,只能用冷水泼。洗好后,我换上干净的衣服,穿戴整齐,回到宿舍的床上睡下。 浑身难受,睡不着,晚上宿舍里的人下课回来,我还是躺在床上面对着墙没有动。她们看见我躺着,也没人问我怎么回事,我也谢谢她们的漠不关心。 只是她们一直在大声的讲话,突然间比以前活跃了很多,似乎每个人的心情都很好。我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反正我真的很难受。 她们几个人在闹着玩,一边尖叫一边大笑,在宿舍里跑来跑去好几次撞到了我的床。我的身体一点也受不了震荡,而且她们尖细的声音像是一根根细针在刺戳着我的脑神经。 可是已经习惯了忍耐,所以我什么话也没有说,即使知道她们在有意的针对我,我也只是等待她们筋疲力尽的安静下来。 夜已经很深了,她们在沉静了很久之后,睡在我下铺的女孩忽然说:“她不会死了吧?听说她今天被她爸爸打的很厉害。” 另一个女孩说:“不会吧,那我们宿舍不是躺着一具尸体!” 我下铺的女孩又说:“宿舍里面死了人多晦气,会阴魂不散的,而且还在我上铺!” 又是一个女孩说:“你们真够扯淡的,贱人命硬,哪那么容易死!”说着她就下床过来推了推我。 我不说话,也没有动。 她可能也有些疑虑,更加用力的摇我:“死了没有啊,没死别装死!” 我被她摇的快散了架,只好开口阻止:“别碰我。” 我明显感觉她舒缓了一口气,嘴里却说道:“真是个贱人,早晚被人弄死。” 我一夜没睡着,后半夜疼的在床上扭来扭去。下铺的女孩被我动的睡不安,吵醒后一肚子的起床气,蹬了两脚在我睡的床铺,但这种木板会有碎屑,透过床帐迷了她的眼。 她恼火的骂出声又吵醒了其他人,被谁吼了一句,她就闷了声。后来就是再疼也默默的忍着,我担心她冒火,会忍不住向我动手,我已经禁不起打了,真怕要了命。 早上她们起来去上课,我还是躺在床上。经过一夜,已经不是那么难熬了,趁着她们都不在,我只要好好地睡一觉,就能慢慢恢复起来。 每次遇到难过的事情,只要能有个地方给我缩一缩,就觉得什么事都能过去。 可是我的睡眠向来不怎么好,只要有亮光、有声音,或者身体疼、心里面记着事情,我都很难睡着。我还认床,如果换在不熟悉的地方,哪怕只是味道有些陌生,我都睡不着。 即使有点睡眠,也会一直做梦,梦中的我永远在奔跑,不是在迷雾中打转就是被怪物追逐,要么就是那个红脸蛋的雪人。 我也不知道我这么贱的命,怎么会有这么娇气的毛病。 不过这也练就了我可以长时间不睡觉也不会碍事的本领,我并不会像那些失眠的人那样白天会浑身乏力,做什么事都无精打采,我还是一样的,不说精力充沛,但影响不大。 搬来新家,整整一个星期,每晚我都睁大着眼睛看着微亮的天花板。城市里没有夜晚,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哪里,都能看到光,而且永远在喧闹,无休止的循环着。 渐渐地,意识到我再也回不去,我才接受了事实。 残酷的现实,让我没有精力去回忆从前,也没有心情去想象妈妈还活着,爸爸从未背叛,我会有一个正常的家庭。 认命,也是一种心理安慰,至少不必再做无谓的倔强。 住到学校的宿舍,直到有了那两万块钱,我才真的安心睡着。之前的每一晚,我都在想该怎么摆脱困境。每晚抱着钱睡,没有比它更好的熊娃娃。 我拿来一件衣服蒙住眼睛,然后用被将自己的身体裹紧,渐渐地困意来袭,我也进入了深沉的梦中。 今日的梦却是我在考试。试卷发下来,我惊得一身冷汗,发现这题不会那题也不会,监考老师提醒还有十分钟,我竟然一道题都没写。 脑子在跟自己说,不会写也蒙两题吧,选择题判断题总有意外的,可是我磨蹭来磨蹭去,等到老师都收卷了,我还是一张白卷。 内心里大喊着:完蛋了完蛋了…… 迷糊中,我被人摇醒,睁开眼发现是我的班主任。 她看着我,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她才问:“你有没有好点?” “我还好,明天就去上课。”我爸爸的那两巴掌全扇在了我的右脸,两次手掌又没有重合,所以我的脸上能清晰的看到七八条手指印,右眼看东西还是有些模糊,嘴也歪着,而且经常有鸣音,轰隆隆的。 班主任说:“不用急,多休息休息。” “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我还没有复习,心里没底,有些担心。”我说的一脸诚恳,确实担心,我这样的人,如果学习再不好,真的没希望了。 她又看着我,眼眸动了动,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她在听到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不过我敢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除了讽刺和冷笑还有什么?反正她已认定了我是个无药可救的坏孩子,再知道我有个那样的爸爸之后,定是彻底放弃我了。 “那你再睡一会儿吧,我就先走了。”她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这个女人还真是复杂,想做好人又劝说着自己并非救世主,所以把无能为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难道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更加的绝望吗? 我看到她手里还拎着一箱牛奶,另一个袋子里装着一大瓣香蕉。她没说是给我的,但她走的时候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我下床的梯子旁。她一走,我就下去把香蕉和牛奶抱到了床头。 我不吃不喝已经超过一天一夜了,睡着了还没觉得,一看到食物,那种饥渴感催促着我的五脏六腑个个在咆哮抗争。 我一口气喝了两盒牛奶两根香蕉,吃得太多,胃撑得我有些发愣。 我其实对吃不大感兴趣,很多时候只是为了填饱肚子,但如果能吃到好吃的,我也会表出现愉悦,如果没有,我也不去想。 那时候我不懂,也没什么悲伤或者高兴的事,更加没有期待,仿佛活着就是为了活着。可能就像那墙角的杂草,很少阳光很少雨水,没有伟大的理想,也不期待奇迹。 吃的太饱有些难受,我的东西都在床上,便顺手找了几本书来看看。才是高一,课程的难度很容易接受,平时只要把老师讲的东西记到脑子里,基本上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的书和笔记经常被那些厌恶我的同学们丢来丢去,缺张少页是寻常,有的就那么失踪了,所以我反而养成了不记笔记的习惯。重要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记住了就是我自己的,谁也没能力抢去。 我毕竟还小,倒也不是看中学习成绩,多读些书,接触的东西能高层些,思考问题也能更透彻。 如果不上学,抱着那两万块钱我能做什么呢?我可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明白。我不想浑浑噩噩一辈子,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不仅能活着还能找到活着的意义。 想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个很迫切的问题,我的钱不能再这样一天天的少下去了,我必须想办法赚钱。如果我能自己养活自己,那我也不必时刻担心自己命悬一线。 我该怎么弄到钱呢? 宿舍里灯的开关在我对面,我懒得下床去开灯,所以天黑了以后我就又接着躺在床上睡觉。她们下晚自习回来,走廊上的动静将我吵醒,在门口我听见宿舍里的两个女孩在讲话。 a:“我男朋友说,你跟个叫化鸡在一起,她怎么没教你几招?总嫌我笨手笨脚的。”说着隐晦的笑笑,另一个也跟着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 开了门进来,一开灯,看见我躺在床上她们也没有停止谈论。 b故意大声说:“跟她住在一个宿舍,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好多男生一听我们跟她住在一起,那眼神好像我们也是妓|女似的,弄得有喜欢的人也不敢表白,生怕被人看扁。” a一脸鄙夷:“所以说晦气!” b气愤的冷笑:“还有更离谱的,前几天绵绵写信跟一班的男生表白,结果那男生当即回信约她开房,还说两百块钱够不够?绵绵那么纯情,喜欢那种伪君子,弄得大家都知道了,在班上哭了半天呢!” a突然小声嘀咕:“一班的?是梅瑞林吧!那信肯定不会是他写的,估计是被别人看到恶搞的。” b也小声回应:“其实我也觉得,看着不像,只是绵绵怎么会喜欢那种人呢?” a说:“个人眼光吧,学渣看学霸都顶着光环。” b有些犹豫:“可绵绵……完全不是一路人啊!” a说:“有句话你说对了,梅瑞林确实是个伪君子,他说不定还真喜欢……他应该看不上纯情小妹,估计更中意——骚|货!” b笑哈哈的问:“你怎么确定?难道被伪君子伤害过?” “滚!”a说,“不巧,这位伪君子是我表哥。” a的名字叫柳城韵,听起来很雅气,也有不错的家世,她家很多人都在公检法系统,搁在古代就是典型的官宦人家了。 但她……她可能从小就是个孩子王,所以现在也想当大姐吧,我无意得罪她,她却处处看不惯我,在宿舍里虐我最狠的就是她。 据她自己说,她是个情场老手,上幼儿园中班就开始谈恋爱,和小男孩接吻差点把人家的小弟弟拽下来。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想了好久,一直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其他人估计也没好意思问。 她一说到“表哥”,宿舍里的其他几个女孩也回来了。 c喊道:“我靠,这年头‘表哥’很有深意呀!你不会曾经真跟人家有一腿吧,还是你表白也被拒?” 柳城韵很是不削的“切”了一声:“算了吧,我最看不上这种男人了,无趣!而且,跟你们说了吧,他真是我表哥,他爸是我如假包换的亲大舅。” 柳城韵说着停了一下,终究忍不住多嘴,“还有一个更加爆炸的,他爸爸就是我们学校副校长兼教导处主任,老梅!” 大家都跟着七嘴八舌起来:“哇塞,韵韵,你他妈的是皇亲国戚呀,我们以后都得要跟着你混了!” “那是,要不然就我这烂成绩,我能进一中呀!”柳城韵得意完又来叫苦,“不过我最恨的也是我这位表哥了,我从小就是跟他比大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出意外这次期中考试他肯定高居榜首,远远甩开其他人。” 其他几个人继续七嘴八舌:“我忽然觉得那个梅瑞林好让人心动呀,绵绵好有眼光呀,她怎么发现的呀,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呀,帅不帅呀,属于什么类型的呀,是不是很酷很难接近呀?” 柳城韵说:“你们谁要是愿意脱光了跟他睡,我可以帮你们牵线,但要想做人家正牌女朋友,劝你们洗洗睡。” 她们都在哈哈大笑,十分放肆。 第6章 秦锦 第二天早上,我和她们一起起床。 我们住宿的学生早上还有晨练,冷天跑步,热天做操,除了雨雪天和休息日,每天都是如此。 因为六点钟就要集合,所以五点半左右便起床刷牙洗脸叠被子打扫卫生。 锻炼占不了多长时间,最烦是要点名,拖拖拉拉,结束后一窝蜂的冲向食堂,又是漫长的排队。 所以我们最喜欢的就是下雨的早晨,时间充裕很多,可以不慌不忙。久而久之,大家都养成了习惯,晚上睡觉前看一看天气,第二天早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有没有下雨。 吃完早饭差不多就该去教室了,那时走读的学生也陆陆续续的来了,七点一到准时上早读课。 虽然这个时候我的身体还欠佳,但我并未要求特殊关照。 进了教室回到我的座位上,发现我的同桌换了一个人。 一看,还是个女孩! 有些头疼,班主任是不是想找个更厉害的女孩来制住我? 那女孩正低着头写作业,所以我也没有和她讲话,从她身后走过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的课桌上被踩了一排的脚印,书也乱七八糟的。这样的事情我已习以为常,所以心平气和的把桌子擦干净,书本整理好。 经过这一次,我认识到这种反抗是没有意义的,孤军奋战,最终我还是最大的受害者。所以我告诫自己不管再发生什么,只要不会丢了小命,我都要忍住,等到时机成熟了再一击即中。 早读课的铃声已经响起,班主任教我们英语,今天是她的早读课,所以铃声一响她就来了。她一进教室,眼光就扫到了我这,我故意瞥开了目光,拿起英语书来背单词。 我的英语书已经破破烂烂,上面写满了“bitch、shit、pig”这样的字眼,还有“psycho、freak、dan”,侮辱人也要有点文化底蕴,虽然本意粗俗恶毒。 我身旁的那女孩还在低头写作业,数学书被她藏在了英语书下面。按规定,早读课是不能写作业的,看样子是她昨晚的家庭作业还没完成。 因为我招来了班主任的关注,她那偷偷摸摸的样子很是可疑,所以我小声的说:“别再写了,老师看到了。” 听到我这样说,那女生停下了笔,把英语书捧起,开始若无其事的大声读短语。 看她这样的态度,我大概知道了,她也跟大家一样很讨厌我吧?不过也无所谓,我从来就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孩子。 因为我昨天没有来上课,所以我不仅没有写作业,而且不知道老师布置了哪些作业。但是我不好去问别人,问了他们也不会说,不过是自取其辱。 可是如果不写,又会招来老师更大的羞辱。英语老师是班主任,在我们班有着绝对的权威,而且她本身也是个极其严厉的人。 其次是数学老师,有暴力倾向,虽然不会动手打人,但他的语言暴力更让人战栗,那是尊严的剥夺。 他又喜欢逗大家笑,可是方式就是打击其中的某一个人,戏谑、孤立、排挤。他似乎特别仇恨女孩子,也许仅仅只是女孩子反应慢没有男孩子头脑灵活。 现在想来这种老师真是垃圾。但也就是垃圾吧,比起人渣,他还不够变态。 语文老师喜欢惩罚,罚抄写,罚站,他能让一个学生或者全班一节课一直在读一首诗或者一句话。因为他,所有人都恨文言文、恨鲁迅、恨李杜、恨不朽之作。 其他科目的老师就还好,说不定他们也曾有一颗热血的育人之心,只是被现实浇凉了。 下课铃响起,我旁边的女孩急切的拿出数学书和作业本接着写。第一节课就是数学课,我也有些着急,看到她翻到的页数也跟着打开了书,盲猜老师有可能布置哪些题目。 可是很不巧,那一页让人给撕了一半。 瞬间后背起了冷汗,耳边尤清晰的记得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问我:“是不是每天晚上都忙着勤工俭学,没时间写作业了?” 那是唯一的一次,我只是忘记了他随堂布置下的一道应用题,全班只有三个人准备了,他偏偏抓住我不放。 他还说:“做鸡也是要分三六九等的,叫化鸡就是做烂了能挣几个钱?” 班上的同学们笑疯了,上蹿下跳的像是回到了原始森林。 似乎这样的场面让他很有成就感,他让所有人都坐了下来,只有我孤零零的站着。被恩赦的同学们松了一口气,于是更加的配合他,疯狂的嘲笑。 我那时低着头,难堪是有的,但还不至于羞愤。我只是期望这一阵浪涛能快点过去,只要过去了,我就好了。 正在我不堪后果惊惶无措时,我旁边的女孩忽然对我说:“你昨天没来,作业应该也没写吧?” 看到她焦急的样子,我还有些愣神,顿了一下才回:“是呀。” “那你还不急?快没时间了!糟糕了,这几道填空题我都不会,抄了他们的答案我又不知道怎么算出来的,待会要问我就惨了。” 我说:“给我看看吧,先写前面的,后面的等他讲前面的题时再慢慢写。” 所幸我还是个用功的学生,而且我的脑子也不笨,尽管昨天学的新内容我没有上,但是预习过了我还是懂的。 我把演算的步骤都给她写在了课本的旁边,怕她不懂我还写的很详细。本来是打算写几题然后我先把作业抄了再说的,可是看到她那么紧张,想想还是都给她写好了。结果刚写好,上课的铃声就响了。 数学老师踏着铃声而来,铃声一停,他刚好进了教室。他自己先笑了起来,一脸满意的说:“嗯,时间计算的刚刚好。” 其实一点都不好笑,而且大家都不想笑,不过为了配合他或者不能让他看出心虚,大家都摆出了笑脸。 而数学老师的脸骤然一变,大家也在瞬间失去了笑容。他用他那雷达扫描仪一般的眼睛扫视一周,然后阴沉着脸问:“没写作业的都自觉站起来,别到时候查到了,让你们难堪。” 沉寂的一分钟过去,还真的有三四个同学老实的站了起来。 我没站。 我旁边的那位想转脸看我,可最终忍住,还是低着头。 我在赌,而且我输的起。以嘲笑他人为乐的人差不多就是个心理变态,数学老师还没严重到那个份上,毕竟想不想侮辱人也是要看心情的。 他那么讨厌女孩子,是不是他重男轻女又偏偏生了两个女儿?而他那天会那么说我是不是他老婆或者他老妈跟人偷情被他看见了?他要是敢再招惹我,我就去举报,说他超生!我戳他车胎!我砸他家玻璃!我去揍他家小孩! 当然,我也就这么yy一下而已啦。 我不过是在赌运气。身体只是有些伤却没有异常反应,脑子能转耳朵能听,柳城韵没找我晦气,早上刷牙我排在她后面她都没叫我滚远点。班主任对我的厌恶也没有表现的那么明显,还换了一个似乎态度不那么恶劣的同桌……从今天早上来看,一切的迹象表明我的运气还不错。 而且就算被他抓到了能怎么样,他又不敢动手打我,敢打我就倒,正好一身伤,去医院看看蛮好。 数学老师看了他们几个人一眼,这几个人都是老油条了,说什么都不怕,心不在学习上再怎么强制也没用。只是几秒钟,随即数学老师皮笑肉不笑的敷衍骂了两句,之后就让他们那么站着没再搭理,然后开始给我们讲题。 只花了十分钟就讲完了,后面的几道题确实比较难,他也懒得问我们,自己就宣布答案和解题过程。讲完之后,他便开始上新的内容。 既然是新的内容,我们也不可能知道,所以基本上都是他一个人在讲解。这个时候是比较安全的,只要做出认真的样子来,他是不会找茬的。 但是到了一节课的后半段,危险时刻又来临了,刚讲完新的内容他当然要看看我们学的怎么样了,通常是找一些学习成绩比较好的学生上台板书。 也有临时他自己编的,这就比较难了,里面通常有玄机,学的不通透就看不出来。不过,总的来说,对于那些他既不是看不顺眼也不算出挑的学生还是很安全的。 数学老师刚开始讲新课内容,我的新同桌转脸看了看我,“吁”了一口气又朝我笑了笑,低声说:“白紧张了。” 按理来说,已经准备好了,她应该不需要紧张的。 难道她是在担心我吗? 我们就这样上了一天的课,基本上没有说什么话。 我发现她上主课的时候就一脸认真,不是盯着黑板看就是低着头看书。可是很明显她就是在神游,老师讲什么她一点都没记。 她不用笔记本,书上也干干净净,喊到她站起来回答问题,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有的老师耐心比较好,讲给她听后,问她明白了吗?她还是不说话,索性只是低着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我在底下提醒她,她也不理会。我当时就感觉她好像一只鸵鸟,可是又觉得她挺有意思的。表面上唯唯诺诺怯生生的好可怜,但看她耳朵一点都不红,估计也是个脸皮厚的。 厚脸皮蛮好,经得起社会的摩擦和毒打。 如果上的是无关紧要的课,她就完全放松了下来做着自己的事,要么画画,要么在她的日记本上一直写。好像从头到尾,没有一样是她感兴趣的科目。就这样一节课一节课的坐下来,我也挺佩服她的毅力。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老师们都开会去了,所以班上的纪律由班长来管理。我们班的班长是个书呆子,对管理基本上不上心,大家怎么吵他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反而是学习委员,过一段时间总要吼一句:“xxx别再讲话了,再讲话我就真把名字记下来给嫩姜了。” 老姜嫩姜随他们叫,大家都有诨名别称,也不见得都好听。青春期的孩子只关心性。 在快要下课的前十分钟,我的新同桌翻开她的笔记本递给了我,上面写着,【我叫秦锦,她们都叫我绵绵。】 她说之所以大家都叫她“绵绵”,是因为总会有人分不清“锦”和“绵”这两个字,尤其是手写,后来就算知道也故意这么叫了。 第7章 两百 我看着她写的还算不错的字,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我也要在纸条上写,“我叫燕循,她们都叫我叫化鸡吗?” 于是我对她说:“我知道。” 她又在纸条上写:【正式介绍一下,算是认识了吧!】 我扭脸看着她说:“跟我走太近了对你没好处。” 她还是用手写:【跟人套近乎是我的本能,我向来人缘好。本来还打算请你吃晚饭的,你要是看不上就算了。】 我有些意外,她确实是在故意接近我,但为什么呢?她应该有什么目的吧? 见招拆招,也不能总是躲着,反正我身上没带钱,要是真能蹭到一顿饭,我还省钱了。 “请吃饭还是可以考虑的,吃完饭各走各的。”我说。 这边我刚说完话,学习委员忽然大吼:“燕循,闭嘴!” 学习委员一吼完,全班的男生都在夸张的大笑,有的还在敲着桌子:“她怎么能闭嘴啊,闭了嘴她还怎么舔呀?” 我只能无视他们,收回看着秦锦的目光,坐正身体。已经快下课了,我收拾着课桌上的书本,等着铃声响起。 秦锦是走读生,放了学就可以回家了,而我一个小时后还要来上晚自习,所以我们选择了学校附近的小吃店。 我对吃的不感兴趣,填饱肚子的同时又不敢吃太多,于是就要了一份小碗的三鲜粉丝。一碗粉丝里飘着几片青菜叶、几片火腿肠、几片木耳,外加一个煎鸡蛋,看上去还行。 秦锦吃的全是油炸的,炸鸡爪、炸鸡架、炸面筋、炸香肠等等一大堆,还去买了两杯珍珠奶茶。 秦锦把一杯奶茶推到我面前:“不用跟我客气,又给你要了两个炸鸡腿。我晚上回去还要吃饭,现在是解馋。” 还有两个鸡腿! “好吧,谢谢。”我的样子好像很为难,被抬举多少要表现出受宠若惊,但我酷酷的,不识抬举。 我们吃饭的地方因为靠着学校,许多学生都会来这里小聚一下,秦锦似乎真的人缘很好,好几波人过来跟她打招呼,男生女生都有。 有认识我的,其中就有我们班的,但他们只是看了我一眼,却不像之前那样嬉笑调侃我。 我们各自吃各自的,也没说什么话,吃好后她去付钱,我站在旁边等她。 她付好钱后,就跟我挥手:“那我回家了,明天见。” 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人做过挥手拜拜的动作,但是受到她的感染,我还是抬起手僵硬的挥了挥:“明天见。” 正常晚自习九点一刻结束,只有高三要到十点,校门在十点之前不会关,所以很多住宿的同学都会在这个空档出去,吃点东西或者玩一会儿。但是按着学校的规定,晚自习过后我们是不能外出的,因而还要防着一点校领导和校纪委的突击。 我晚上一般是不出去的,最多只是在班上多坐一会儿看看书。因为缺了一天的课,又快要期中考试了,所以下了晚自习我也没有立刻回宿舍。 通常班上还会留几个人,也许是巧吧,今天就只有我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我做题做的太认真,竟然没有发觉。 “你就是燕循吧?注意你好久了。”一个男生好像在忽然之间站到了我面前,他向我笑着,脸上浮现了一种令人作呕的淫态。 只是这一个表情,就能明白他的目的。 我立刻起了防备之心,眼神一扫四周,竟然只有我跟他两个人!现在已经是第四节晚自习了,我们这一层楼都是高一年级的。我想他能这样直接来找我,估计应该都没人了。 “什么事?”我问。 “干嘛?你这是什么表情?从良啦?”他还是笑的肆无忌惮,眼神直接放在我起伏的胸口。 我整理了一下思绪,强行稳住,他又不是要杀我,我有什么好怕的呢? “让我看一下,二十块钱!”他好像也有些心虚,迟疑了一下似乎也是撞着胆子才说出口,表情没了刚才的张扬。 我做出讶异的表情,反问:“二十?” “我也怕我长针眼。”这男生说着话目光还是盯着我的胸。 我人瘦,穿着宽松的校服,目光是度量不出胸围的大小的,估计诱惑也是来自传言。但这男生的神情在这一刻深深地刺激了我,内心里生出了火苗,想要燎原的罪恶之火。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起身不打算理他。 欲擒故纵,我想试试我能不能玩的转。 果然,在我离开座位时,他抓住了我的胳膊,破釜沉舟道:“两百。” 我冷笑了一声,目光斜视着他,像是开口就要骂他滚,但我只顿了两秒,立刻反转的说:“成交。” 他像是舒了一口气,随即表情在难以置信与饥渴难耐之间来回转换。 “离我两米远,只能看胸,只能看,只能看一眼!”我语气咄咄,不答应就算。 “好!”他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我,深深地咽了一下口水,脸也红的冒火,眼睛直盯盯的看着我的胸口。 虽然是第一次,但我这个人羞耻心不强,无所谓的心态。他就是不给我钱,就当鉴别了一个人渣而已,他要是敢有其他的行动,那我就破罐子破摔,看谁狠的过谁。 想的时候还是很能豁出去的,但要真闹的难看了,我估计我还是忍气吞声。所以多少还是在赌,不赌人品,就赌运气。 因为晚自习下课的时候还会有人在,所以教室里的灯暂时不会关。一般情况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人关掉,但也有人会忘,所以值班的老师就会不定时的来看看。 那时候的教室是没有摄像头的,只有走廊和出入口有,但不得不谨慎。这样的事情一旦被学校知道很有可能会被开除,而且我的名声不好,如果我被抓到实行,学校一定不会容情。 为了以防万一,我站在了灯的开关旁边,一有动静我就先关灯。没证据都好狡辩。 那男生跟着我来到了教室前面,开关就在门口,只要不对劲,我还可以跑。不过看他的样子,好像主动权都在我的手里,我还挺喜欢这种掌握节奏的感觉。 我拉开校服的拉链,里面是一件针织背心,再里面是衬衫,衬衫里是一件有着海绵垫的长款吊带内衣。这件内衣是燕冬的,还是她上初中刚发育那会儿穿的,一上了高中,接触了国际友人,早就换上了可以勒出沟壑的胸罩。 阿姨虽然对我不坏,但她对我也不怎么上心,跟他们住一起的时候我是没有零花钱的。爸爸懒得管我,阿姨也不会嘘寒问暖,他们能不缺我吃的已经是开恩。 所以我都是捡燕冬不要的衣服,但也没觉得多屈辱,有时候燕冬开了一柜子的衣服给我挑挑拣拣,我还挺开心的。 我也算发育的超前,看着瘦小干巴,一脱衣服就知道有料了,所以在我掀开衣服直白的袒露时,竟然收获了一丝自信。 那男生直勾勾的眼神已经看得发呆,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出鼻血来,我适时的放下衣服,老练的语气说:“行了。” (哔——) 我立刻关掉了灯,人也跨出了门口。 “我再加两百!”他其实已经抓住了我,但估计是怕我叫喊出声,并没有对我用强。 “不行。”我也是佩服自己,这个时候并没有惊慌,所想的都是在欲迎还拒给自己加价。 没想到这男生竟然很懂套路,他立刻说:“三百,不能再多了,(哔——)。” 我又说了一句:“不行。”但语气已经没了刚才的坚决,只有为难和委屈。 他见我没那么横,手就迫切而大胆上来了,我放弃的低低的喊了声:“不要。”人却缩着不敢动,将惊慌失措展现的淋漓尽致。 只是我的(哔——),他的手上没轻重,弄疼了我。我只让他摸了两下就觉醒一般的躲开了,假意镇定的说:“今天就这样了,下次再说吧?” 我没再开灯,整理好里面的衣服,拉上校服的拉链。 “我现在身上只有两百,剩下的明天再给你!”那男生把钱塞到了我的手里。 “别听他们乱说。”我把钱快速的放进口袋里,出了门走在了走廊上才回头强调,“我不赊账。” “我是七班的林牧之,明天还是这样等我,我把钱还你。”他这会儿倒是挺淡定。 “我管你叫什么。”说完这一句,我已经在下楼梯了,并且越走越快。 走到最后我几乎是在奔跑,一直到宿舍不远处的广玉兰树旁,我忽然停了下来。在大口喘气的同时,我有了一刹的恍惚,掏出口袋里的两百块钱,对着远处的光看了许久。 堕落,就从这一刻起。想凭自己的本事活下来,原来还是靠卖肉。 我回到宿舍,除了柳城韵没在,其他的人都在低着头一门心思抓紧时间玩手机。平时在班级里带手机的很少见,查的太严了,一旦被抓到,直接家长过来领回家,一个星期后再来,能有第二次就要退学了。即便是在宿舍里,也是胆颤心惊全神戒备,被发现了后果也是一样的。 大家都闷不做声,乐的没人正眼看我。 时间还早,我收拾着东西去澡堂洗了一个澡。淋浴头是插卡计费的,谁敢让水哗啦啦的流,那绝对是大户人家。 挣钱了,我也奢侈一把,好好洗干净。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潜意识的就想到要洗澡,是怕别人嫌弃我脏还是自己嫌弃自己脏? 第8章 生机 洗完澡回来又去洗了衣服,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熄灯了,我听到其中一个人说:“都十一点了,韵韵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想夜不归宿吧?” 我下铺的女生说:“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大晚上的能干什么?” 另一个说:“她晚自习也没在,都几个小时了,干这么长时间,也不怕秃噜皮?!” 大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我下铺的女生又说:“是的呀,老这么干下去,总有一天会腻的,怪不得她男朋友嫌弃她笨手笨脚。” 又一个说:“估计不是嫌她笨手笨脚,而是松了,干的没劲了。” 我下铺的女生笑的最起劲:“也不一定,要是她男朋友就只是根牙签呢!” 这四个女生全都笑疯了,动静太大,隔壁宿舍的人在锤墙。 平时也就只有柳城韵敢跟别的宿舍刚,她不在,她们几个都很和气,立刻“嘘”了两声安静下来。 可是安静了还没五秒,忽然一个女生说:“要说松,某些人的还不知道要松成什么样呢,人家生意还不是照样很好!” 但她这话说完,竟然没有人附和她,奇迹。 我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对她们的谈话充耳不闻。每次她们说我什么我都不回嘴,故意弄坏我的东西我也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快半个学期下来,我每天就生活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事,她们心里怎么会不清楚? 这么长时间,她们也腻了,再不堪也就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况且大家都不过是才上高一的孩子,就算有些早熟,毕竟有经验的也就那么几个,平时只有柳城韵挑头,其他不过是附和几句。 再说都没有固定的友谊,讨厌一个人又能持续多久?她们背后说起柳城韵来,还不是一样的恶毒! 我躺在被窝里,手里还攥着林牧之揣给我的两张百元大钞,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情,至少我能确定不是为了钱为了生存的焦虑。 可是我该怎么样的赚到更多的钱,而又能是安全可靠并且持续的? 如果每天都能挣到两百块,并且能满足安全可靠持续的条件,那可能就只有我先有两百万,然后每天吃银行利息! 做个美梦吧! 她们几个还在聊天,柳城韵不在她们好像也挺兴奋,从柳城韵的男朋友聊起,然后聊出了一大堆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之后又延伸了一批在她们口中更加厉害的人物。 我到现在才知道,原来柳城韵的男朋友是个混混,而且在她们说到的人物中是个十足十的不起眼的小混混! 从她们说了那么多话中明白了这一点,我油然觉得这个世界好荒诞,平时宿舍里大家都抬举她拥护她,一转脸,大家竟是同心协力的在背后各种恣意的谈论,带着作践和意淫。 柳城韵真的一个晚上没有回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夜不归宿。 第二天早上我到了班上,秦锦已经来了,坐在座位上吃包子,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她抬起头来看看我,朝着我笑了一下,甜甜的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呢!” 我被孤立的习惯了,戒备的神情忘了收,冷着语气问:“什么事?” 她似乎对我的反应有些意外,愣了一下,随后又笑着问:“你吃早饭了吗?” 昨天晚上吃得多,又吃了肉,还可以消化一段时间。我预计今天一天都不吃饭,实在饿了晚上去吃一碗五毛钱的粥,还有咸菜送。没有饥饿感,睡觉比较好睡。 “没有!”我实话实说,难道她会更加的砸吧嘴,表示她吃的很香吗? “早上在家里吃了半个饼,走路上又买了两个包子,吃了一个觉得好饱,能不能请你帮我解决一个?”秦锦说的一脸无辜,好像真的在求我帮一个大忙。 我看着她手里软绵绵的包子,不自觉的咽了一下口水,几乎是本能,迅速的从她的手里把包子抢了来。 “你昨天的作业写了吗?”秦锦不失时机的问。 我只顾着吃包子,嘴里分泌大量的口水让我自顾不暇,含糊的问:“哪一门作业?” 秦锦歪着脑袋细想:“数学?语文?英语?物理?化学?历史?政治?地理?我们昨天上了哪些课?” 我心里顿时一松,我想这应该就是她送我大肉包子的原因吧!难道昨天晚上的那顿晚饭也是她此行的目的?如果这样也可以换来物质上的东西,哪怕是吃的,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我立刻找出昨天晚自习上我写好的作业,然后超级大方的递给了秦锦:“不明白的可以问我!” 秦锦接过我的作业本高兴的抄了起来,埋头说:“你明天早上也别吃了,我帮你带粢饭,裹着香肠和肉松的那种,可好吃了。” 我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点头道:“好呀!” 秦锦一边抄着作业一边转脸看我,意外的眼神闪烁明亮。 “哇,你终于笑了,我还以为你天生就是一张冷脸,不会笑呢!” 我听到秦锦这样说,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的,我确实是笑着的,而且在发现自己在笑的时候也没有收敛笑容。 秦锦还在看着我,我突然发现,原来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小姑娘长的真好看,软绵绵的,像个可爱的布娃娃,还像……像个大包子。 “秦绵绵,你再不快点抄的话,没有时间了。”我笑着说。 她温柔的说:“怎么你叫秦绵绵这么好听?果然美女也喜欢美女。” 我:“……”她这是什么幽默? 一整个上午我都是在轻松愉快的心情里过来的,午饭时她本来也是要拖着我一起去食堂的,可是后来有人来找她,我正好也可以躲掉一顿。 中午走读的学生都在教室里休息,住宿的可以回宿舍睡会儿。我没去宿舍,一直都在教室里,虽然班级里吵吵闹闹,但这种气氛很容易昏昏欲睡。看了会儿书有点累了,于是趴在课桌上眯着眼,感受到光影一闪,我倏地的睁开了眼。 “你好警觉啊!”秦锦的大眼睛就在我的脸前,陡然凑在跟前还有点吓人,可是她一说话,我就安心下来了。 她又在冲我笑了,圆圆的小脸蛋嫩呼呼的,黑色的瞳仁里我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燕循,有没有人说你很漂亮啊!”秦锦还是凑在我的脸前,我都能闻到她呼吸里类似香草冰淇淋的味道。 “那有没有人说你像个娃娃?”我压低嗓音问。 她乌漆漆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冲我一抬眉,透着狡黠的神情说:“你才是个娃娃!” 我看着她的笑脸愣了愣,这个女孩子像颗星星,闪闪发光,却又不刺眼。 下午放学秦锦回家了,我先在班上等了等,然后才去食堂。要了一份五毛钱的粥,打饭的师傅看我瘦以为我吃不了多少,比别人的五毛钱少好多。 要是以前我肯定就算了,但今天我逼着自己开口,要求道:“可以再给我多打一点吗?” 打饭师傅抬头看了我一眼,敷衍的用空勺子在我饭盆上晃了晃,勺底的米汤还滴在了我的手上。 我:“……” 好吧,还是算了,我抬手舔掉了上面的米汤,转身找个位置坐下吃饭。我都不敢去挖咸菜了。 还好我今天只用了五毛钱,省钱让我心里平衡了许多。 吃完饭我就回了教室,时间足够我写好课堂作业、课外作业、家庭作业、预习、复习……一直到了最后一节晚自习的一半,我才突然想起来,昨天那个叫林牧之的男孩说好要还钱给我。 三百块,不是一笔小数目,他真的会给吗? 一想到这,我的心也忐忑了起来,如果他来了,肯定不会是简单的给钱了事,那我又该怎么应对呢? 第三节晚自习结束,班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只留下了三两人还在刻苦。过了十分钟,第四节晚自习的铃声响起,班上只有我和另外一个男生,大约又过了一刻钟,那个男生也走了。 约莫只有两分钟,我的眼前就出现了昨晚的身影。 “其他班级都没有人了。”林牧之说。 我很干脆,直接伸手。 “要不要再继续?”经过昨晚,他对我试探的更多,对付我这样的人有钱就有底气,但不想当个傻子,他懂循序渐进。 我没必要跟钱过不去,面子上自然不会绝情,问他:“你还想怎么样?” 见我这样问,他笑了起来,掏出三张红票票就塞到了我的手里,然后凑在耳边问我:“不觉得这钱赚的心虚吗?你值吗?”问完之后还对着我吹了一口气。 我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抵触的站了起来,快步让开。 “燕循你要是敢就这么走了,小心后果!”林牧之威胁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脚步顿住,怂了,但并不是怕他,而是担心没钱挣。 我有点搞不明白,明明昨晚我还占上风,怎么今天这么容易就被拿捏了?是不是我不该装可怜装易被侵犯,让他找到了欺凌的快感? “不许关灯,让我看。”他说……(t…t,因为不美好所以不能隐晦表达,但太直接了过不了,所以就删了,林牧之的要求和话语都非常露骨不堪。) “我数一二三。”我说。 “不行,最少数到三十。”他跟我讨价还价。 我倒是很干脆,觉得已然这样了也就不跟他磨蹭了,就说:“好。” 他的眼睛又直了,喷着火像饿疯了的野兽,呼吸又重又喘。 我的手里还攥着那三百块钱,期冀他承诺的三十秒能快点过去,灯光照糊了我的眼睛,窒息感让我不得不也跟着用力的呼吸。 “1、2、3……” 这三十秒的时间太难熬,感觉心脏都是静止的,眼睛发散的什么也看不见。等我反应过来林牧之在干什么的时候,我像是酒精中了毒,又晕又恶心。 “燕循,你好骚!” 我看着林牧之扭曲变形的脸,吓得忘了呼吸,有那么一瞬间,我又见到了妈妈下葬的那天有着狰狞诡异面孔的红脸蛋雪人。 第9章 红脸蛋的雪人 我不可控制的惊声尖叫了一声,那一刻我忘记了所有的伪装,只觉得恐惧到了极点。我来不及穿好衣服,整个人还乱糟糟的,几乎是逃亡般的一口气奔到了宿舍。 宿舍里只有柳城韵一个人在,看到她我还是迟疑了一下脚步,随即也管不了那么多,连鞋也没来得及脱下便拱进了被窝。我紧紧地用被裹着自己缩在墙角,浑身抖的像是在抽搐。 柳城韵坐在床上,原本在发呆,被我回来的动静打扰,转着脸用僵硬的表情看着我。 我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倒宁愿她能过来把我打一顿,可是我的心灵已然受到了重击,要是再感受一场切肤之痛,我怕我会熬不过去。 柳城韵还在盯着我看,我也戒备的防着她。她是个攻击性很强的人,我很怕她,像我爸爸。 她看到我还在发抖,整个人像是被吓得失了魂,她的姿态完全就像一只凶猛的大丹犬信心满满的对峙着一只受伤的野猫,又不能吃,偶尔有了心情才会逗着玩。所以她只嗤笑了一声,转过脸去没再理会我。 我缩着身体躺倒在床上,慢慢的让四肢舒展开来。宿舍里的人相继都回来了,叽叽喳喳的又恢复了往日的气氛。 我终于有力气查探自己身体的异样,伸手到下面一摸,黏黏的,湿滑的难受,想到刚才发生的事,人又有些懵。 我逼迫着自己不要介意,人要坚强也要坚韧,看,我不是又挣到钱了吗? 看着手心被捏的皱皱巴巴的三百块钱,终于让自己冷静了下来,起身下床,拿了盆和毛巾到了洗漱间洗了洗,又换了内裤,才觉得心情好了许多。 回到宿舍,听到平日跟柳城韵玩的比较好的一个女孩在问:“韵韵,听说昨天晚上他们打架了,你也一个晚上没有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架没打起来,但事情严不严重还不好说,我男人让我躲着点,听说楚啸会出面来解决。”柳城韵回答。 听到“楚啸”这个名字,我似乎有一些印象。 “蝴蝶帮的事,楚啸也管?”女生问。 蝴蝶帮?听说是个女人帮,数目众多,大多数是初高中的女生,大学的也有,有的女生还是博士学历。基本上每个学校都会有成员,也有一些社会上的人,干的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我听燕冬说过,她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员,但如果要拼资历,就算有个有钱有地位的爹,走上中高层也要自己有实力。 蝴蝶帮的帮规倒是很严格,想进想退都很难,很多蝴蝶帮的成员还会有另一个身份,沾亲带故的“社会人”,关系也就自然的千丝万缕了。因为大部分都是些女学生,以后许多人也会出去,不在这个城市里想控制也难。虽也有扩展的趋势,只是这几年有些变味,总为着男人惹来麻烦。 柳城韵兴致不高的说:“东城不都归楚啸管?事情发生在他的地盘,他能当看不见?” 城市的发展总归有前有后,哪都有oldoney与newoney,东城西城是多数人习惯的称呼,总的来说,东城是老城,西城是这几十年扩展出来的。我们学校所在的位置属于东城,燕冬的国际学校就在西城。 帮派的划分也是各种各样的,学生基本上都是以学校为主,大帮派则是以地域为主,像蝴蝶帮这样全城都是势力范围的便和各个大帮派关联着,这就难免内部也存在着微妙关系甚至是矛盾。 每个大帮派的后面会有更大的集团统治,而集团与集团之间互相平衡制约,并且存在着以某个强大的集团为首,一手掌握,形成帝国。而它的地位关系到整个城市的发展,甚至不好认定它的黑白。 那女生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楚啸会偏着谁?” 柳城韵没接话。 那女生又自顾自的说:“绵绵今天一天都在班上的,好像不怎么关心,看着有点反常啊!” 听到这话,我疑惑的看着正在说话的那位女生。 “看什么看?你一个叫花鸡也配听!”那女生用嫌恶的表情瞪了我一眼。 没想到柳城韵却冷笑的一声拦住了:“客气点,人家也是挺聪明的一个人,知道巴结绵绵了。” “呸,绵绵不过是带她玩玩,她以为她是个什么东西?” 话题又扯到我身上,我只能无语的不理会。 可能是我不想搭理的表情带上了轻视,又可能是柳城韵心情实在不佳,又或者她早就憋着火想对我动手。 “妈的,操!”柳城韵咬着牙骂了一声,陡然站起来,朝着正在往床上爬的我一脚就踹了过来。 我正爬着梯子,一只脚垮了好大的步子,眼看着她冲过来,不好上不好下,实实的挨了她一脚。 我手还拽着床栏,她看我没有要正面对着她的打算,似乎火气还没消,伸手又拍了一下我的后脑。 我没有说话,还想快点爬上床,但我心里很清楚,我不挨一顿打这事是过不去了。实在是烦恼,偏偏这个时候惹她看不顺眼。 “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嘴巴都不知道求一声饶,有骨气就别做婊|子。”柳城韵到底是混的,似乎很懂得这里面的门道,她一下子就把我按了下来,这时的我腿已经软了,站不住就瘫倒在地上,柳城韵趁机干脆的给了我一巴掌。 我有些受不住,疼的叫了一声。等我叫出声音我就后悔了,赶紧护住脸。 柳城韵用一只手把我胳膊拉开,另一只手干脆的又扇了我两巴掌。 她看我这副卑微怯弱的样子似乎觉得很不过瘾,伸手掐住了我的下巴,强迫我看着她:“小模小样可怜兮兮的,真会惹男人疼,也不知道脱了衣服会是个什么骚样?” 我一听到她这样说,赶紧护好自己。 柳城韵怎么会善罢甘休,只要我一反抗她便又打又踹,我被人打的习惯了,一点还手的余力都没有。她几乎是很轻松的就把我扒光了,连内裤都扔的老远。 柳城韵(哔——) 我已经吓得浑身颤抖,想不到今天晚上我还是躲不过去,难道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落在柳城韵的手上? 这也太亏了,宁愿是个男人,至少我不会觉得太变态,也能赚到一点钱。 “韵韵,算了吧,大家一个宿舍的,别闹的太僵!”宿舍里另一个女孩想平息这样的混乱,欺负人也要有限度,万一把我逼急了,真来鱼死网破呢? “是呀,韵韵算了吧。她一直都没还手,你看她这样,根本就不敢和你作对。再说就算她卖肉,又不关我们的事,你管她呢!” 一直和柳城韵玩的比较好的女孩也催促着说:“快点去洗洗手吧,你也不嫌她脏,别万一真有病!” 柳城韵听说,抬腿踹了我一脚又骂了我两句便跟着那女孩去水池洗手。 她一走,我赶紧拿起自己的衣服爬到了床上,然后用被挡着快速的穿好。剩下的三个女孩面面相觑,看到我穿好衣服后缩在被子里发抖都没说话。 等到宿舍关了灯,我尽量放缓呼吸,跟自己说:“没关系,没关系,只要睡着了,等醒来一切都过去了。” 不久后,我真的有了迷瞪的感觉,正要进入状态,忽然听见“吱呀”一声,是那种年代久远的木门被打开的声音。 我的神经倏地紧绷起,人却躺着不敢动,并且死死的闭着眼睛。 非常清晰的凉风吹过我的脸,头皮都被吹麻了。 然后我就听见“噔噔,噔噔,噔噔”,那种很规律的摆动声。 我知道是它来了,那个红脸蛋的雪人。 妈妈在医院抢救的那几天,天气一直不好,阴阴的,北风吹得很厉害。我和外婆在医院陪床,夜里总是会被窗外的风哨子吓醒。那尖利的声音像极了即将要大仇得报的厉鬼,总觉得我就是下一个被她枯瘦却有着锋利指甲的手狠狠掐着脖子嘶吼的那一个。 妈妈回家的那一天,舅舅找来了一辆小货车,车身里铺着厚厚的被子。我和外婆将妈妈稳在中间,随着妈妈的目光看着车窗外的景色。 还在路上,天空突然变亮了起来,妈妈抬起头看了看,说了声:“太阳出来了。” 我没有看天空,而是转脸去看妈妈。妈妈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因为是棉布的,洗了几次颜色已经有些泛白了,但是在那样死气的冬天却是那么耀眼。 即使当时妈妈的眼神已经空洞,但是不太强烈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瘦瘦的脸颊有一种橙红色的润泽。 忽然,她的嘴角翘了翘,像是笑了,我不太确定的瞪大眼睛看着她,她便一直保持那样的表情。 回到家后,邻居们都来看妈妈,妈妈就坐在门口,穿着她的红棉袄在阳光下听她们开解。 我心里慌慌的,觉得她们好吵,就想躲到房间里去。没想到刚一走进房里,就看到外婆坐在床边哭。她面向着墙,我只看到她的身体一抽一抽的,甚至都听不到她的哭声。 我又悄悄地走了出去,却不知道该去哪里。 当天,外婆他们没有走。晚上妈妈一个人睡在床上,我和外婆在房间里打地铺,舅舅和外公睡在外面的屋子里。天很冷,家里的被子不多,大家都穿着衣服睡,还是冻得蜷了起来。 夜里,北风又在刮,刮的人百爪绕心,我感觉那厉鬼的利爪又在卡住我的脖子。我一直忍一直忍,忍的我快憋不住了气,最后我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 我一发出声,便再也停止不了,到后面就是嘶吼,那凄厉惨绝的声音渗的人心慌,根本控制不了。 外婆叫了我两次,我没有丝毫的反应,舅舅和外公也冲了进来。舅舅一下抱起了我,我还是在不管不顾的嘶喊。可外婆没再管我,只是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妈妈。 我的妈妈就在那一晚去世了,那一刻天空开始下雪。 只一会儿,好多人都过来了,我终于安静了下来。我听到有人在哭,有人在大声的讲话。我的嗓子很疼,脑子嗡嗡的,一直有声音,却听不清谁在说话。 我无力的坐在墙角,看着模糊的人影晃来晃去,窗外越下越大的雪,只感觉天要塌了。 妈妈下葬的那一天,雪还没有化。叫不出名字的亲戚家的小孩们,在我妈妈下葬的那片小树林里,堆起了一个雪人,道士扎花剩下来的彩纸,被顽皮的小孩用来装扮。 我一直记得那个雪人,明明憨态,却笑起来狰狞,又出乎寻常的有着极其诡异的红脸蛋。 后来那个雪人就会动了,像不倒翁那样发出“噔噔,噔噔,噔噔”的晃动声,忽远忽近,无处躲避。 我不知道是那一刻住进了心魔,还是我的身边就此跟着鬼。 “我日,特么谁关的门!” 听见说话声,我睁开了眼睛,本是背着门的,但睁眼的一刹就看见门开了一条细缝,汩汩的凉风就对着我的脸吹。 说话的女生下床去把门关好,我翻了个身闭眼酝酿睡意,即便是有鬼,也是个可怜鬼。 第10章 脸又怎么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些疼。 柳城韵的手劲虽不像爸爸那样大,但她留了尖尖的长指甲,脸上有好几块被她划破皮出了血。如果只是肿,只要低着头,又有头发挡着倒还不怎么引起人注意,现在这一道道的血痕想看不到都难。 既然挡不住,我索性就大大方方吧。早操结束我就去了班里,等着某人承诺我的早饭。 七点,秦锦压着铃声在语文老师前两步冲进教室,然后在我身旁坐下。 “喏,给你。”她真的给我带了粢饭。 “谢谢。”我伸出手从底下接过。 厚厚的乌饭团里面不仅有香肠和肉松,还有油条、里脊肉、骨肉相连、黄瓜条、生菜、榨菜等等,好大一个。 我早上吃了三分之一,中午吃了三分之一,晚上吃了三分之一,吃的我一天都不消化,胃都是硬的。 “明天千万别给我带这个了。”我说的一脸严肃。 秦锦不解的小表情里还有些无辜:“啊!明天我还要给你带早饭吗?” 我:“……” 我可真是厚脸皮。 但这话说完还没十分钟,英语课上,姜老师给出了几个单词,让我们自行组合用这些词排一出情景剧。 其实也就是简单的对话,我很快的就写好了,跟秦锦交代了一下,我俩先站上了讲台。 燕冬是有家教的,我也能旁听,一个外国大学生兼职的,跟她学不了多少实际的东西,尤其是国内的应试教育。但是可以练语法和语感,有胆子开口,就能无障碍交流。 秦锦的话又短又简单,她只要跟我配合一下就好,我俩下去的时候,包括姜老师在内,全班都很沉寂。 是那种被镇住的寂静。 秦锦暗暗的拉住我的手,小声的说:“太特么爽了!” 本该是抛砖引玉,可被我俩这么一搞,底下再没人有勇气举手了。所以当大家排队到姜老师那边背课本时,我和秦锦就在座位上无聊的聊天。 然后第二天,她给我带了一盒蒸饺,说是她妈妈做的。她说的云淡风轻不甚在意,我看着饭盒中一颗颗饱满剔透的大饺子,内心却觉得无比沉重。 但沉重归沉重,我还是独享了这一盒的蒸饺,分成了早中晚。把饭盒还给秦锦时,我说:“明天不用给我带了。” 她还是冲着我笑,笑的有点傻,可她的笑容很能感染人,我见到她看我的目光,也不由得咧开嘴跟着她笑。 说不带还是带了,我这人脸皮厚,给我吃我就吃,什么都吃也不挑。 一连一个星期,我就靠她的早饭维持着一天的能量,除去买了两支笔,我几乎没花一分钱。 一直到星期三的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她却翘课走人了,简单的跟我说了一声,“有点小事”,人就不见了。 这个周末就要考试了,我反反复复的复习,把能出的刁钻题目都设想了一遍,也没说一定就要考出怎样的好成绩,但我真的挺想靠一场考试来证明自己的。 这一个星期我都是一下晚自习就回宿舍了,虽然心里已经说服了自己,但还是接受无能。林牧之一定比我想的还要得寸进尺,我还没有山穷水尽,所以真不至于走到那步。 第二天早操结束我如往常一样回到教室,还在想着秦绵绵今天会带什么好吃的给我,每天都不重样,也是费心了。 可是早读课都要下课了,她还没来。我看看班主任,很想问她秦锦怎么没来?可班主任偶尔接收到我的眼神,就很直白的告诉我:不要自取其辱。 早读课下,第一节课是语文课,直到铃声响起,秦锦跟在语文老师的后面来到了教室。 她坐在凳子上,只顾着自己大喘气,语文老师已经站在了讲台上,我便没有和她讲话。等到她喘好了气,又慢慢的像是蔫了一样瘫倒在桌子上发呆。 一节课她都心不在焉,心事重重的样子,害得我也忍不住转脸看了她好几次,她却完全忽视我关心的眼神,根本没有理睬。 看她这样,心想还是不管了,她的事我也插不上手,她肯定也不需要我的多管闲事。 语文课一下,她就离开座位出去了。下一节课是数学课,为了怕被数学老师刁难,我又检查了一遍他昨天布置的任务,再把新课内容复习了一下。正看得入神,脸突然被人用手抬了一下。 “你脸又怎么了?”秦锦带着一点惊讶的语气,声音虽不算高,但是当时班上大部分的人为了应付数学老师都在安静的做准备。一大早的,大家都没什么活力,所以听到了秦锦的话,都抬头看向了我这边。 我看了一眼秦锦,小声的说:“没事。” 她要不问我都忘了,今天早上刚挨的打,柳城韵也不知道哪边气不顺,大清早的我刷完牙回来,她就把我抵在门后扇了两巴掌。还不算是扇,她是故意用指甲划我的脸,当时火辣辣的,立刻就冒血了。 但这只是皮外伤,我也不是疤痕体质,一两个星期后就一点也看不出来了。 秦锦站在我面前,张了张嘴,眼睛转动着明显是在踟蹰。 我以为她还要问,又或者奚落我一下,旧伤未好又挂了新彩,真是够衰的。却没有想到,她直接走到了柳城韵那里。 我实在是怕惹事,别到最后她舒服了,倒霉的还是我,所以我赶紧跑过去,想拉她回来。 却听到秦锦问柳城韵:“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我本来是想拉住秦锦的,可是不怕笑话,秦锦虽然看上去不怎么起眼,可她当时的气场都把我怔住了,仿佛受审讯的人是我,潜意识里忙想低下头认错。 “绵绵,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柳城韵眼神瞟了瞟我,对着秦锦勉强笑了笑,但能看出她脸色很不好。 我被柳城韵的眼神一射,吓得头皮发麻,心想坏了坏了,她肯定又要记恨我了。 秦锦只是望着柳城韵,没有说话。她脸色平静,看不出怒气,但那种气势却完全把盛气凌人的柳城韵给压了下去。 “小绵羊,干什么呢?谁他妈惹你生气啦?”不知从哪里跑出来的男生,声音高的又把我吓得一抖。 那男生高大的个子,把手往秦锦的肩上一搭,保护姿态立显。 柳城韵看到来人,显然也是愣了一下,连忙站起来,正面迎向了那男孩。但估计是姿态高傲的惯了,虽然脸上遮不住的惊恐,可神态还是略显傲慢。 有一说一,柳城韵的性子宁折不弯,很刚。 “你爸才是小绵羊!”秦锦皱着眉打掉了那人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厌烦的说,“滚,我的事不用你管。” 那男生却不管,自顾自的问柳城韵:“你是小光家的吧?” 柳城韵不回话。估计她内心一定在想,我就是我,我柳城韵才不是什么谁家的。 那男生说话的声音已经带着几分成熟,喉结突起,下巴上还有青色的胡茬,上身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看这样子肯定是高三的。 不知道为什么高三的学生在我们学校有着无上的特权和荣耀,大概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吧,十几年的寒窗苦读不就是等着那几天的涅槃吗,而他们高三的学生则是最接近的。 “最看不起小光那样,自己的女人宠的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他只是微笑的表情,但是看着让人一点也不轻松。 “秦杰,我又不是小孩子,我有能力决定我自己的事。”秦锦对峙柳城韵可以面色不动,不怒自威,可是一遇上这个叫做秦杰的男生,却好像烦恼的很,说的话都声嘶力竭。 秦杰一点也不为所动,“哈哈”的笑着:“是,我的绵羊小妹妹,不是小孩子了,该谈恋爱了。”随即脸色一怔,用极其正经的语调说,“楚啸今天晚上想约你吃饭看电影,你想想要吃什么,想看什么电影。过来是特地问你的,我还要过去说话。” 原来他是秦锦的哥哥。 绵绵只是咬着牙,拿眼睛瞪向秦杰。 秦杰旁若无人的伸手摸着秦锦的脑袋,带着宠溺的语气说:“绵绵,哥哥跟你说句真心话,你没得选,就当作是福气。” 秦锦看着她哥哥,不经意的深吸一口气,回道:“我知道了,你就跟他说,我听他的。” 秦杰还是笑的眼睛眯着,只是那开口的笑容变成了抿嘴的微笑,给秦锦竖了个大拇指:“聪明。” 秦杰走后,秦锦好像也没了兴致,再加上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便只对着柳城韵放下狠话:“你最好也给我放聪明点!”然后就拉着我回到了座位上。 数学老师又按照惯例要检查作业,绵绵一点都没有写,而且她一直就是心不在焉,感觉我就是想帮她也是有心无力。 可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却发生了,数学老师惩罚了我们班所有没有做作业,没有回答起来问题,做错题目的同学,却唯独放过了一个大字没碰,什么也不会,并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秦锦。 只是最后实在忍不了,他“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只要还是学生,就要有学生的态度,要狂你就直接进社会。”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下巴有点收不住,而绵绵却像是在情理之中,一点意外都没有。 第11章 楚啸 我本是个好奇心不强的人,只是现在有点心慌慌,我还是很喜欢秦锦的,她要是能一直和我做同桌该多好,我不想要变数。 忍不住转脸去打量柳城韵,我迫切的想看看她此刻是什么样的反应。可是我的目光刚扫过去,柳城韵毒箭一样的眼神却在同时射向了我。我吓的一悚,连忙瞥开目光,游离出去。 之后的每一节课秦锦都瘫坐在座位上,除了上厕所哪里也没有去,就连她最爱的零食也一点都没碰。以前和秦锦玩的好的男生女生们不时过来看看她,可是什么话也没有跟她讲,就连中午吃饭,也没有来叫她。 她好像也被奇妙的孤立了。 我问她要不要去食堂吃饭,她摸了摸肚子,估计是感觉到饿了,“嗯”了一声就站起来跟我走。 一路上秦锦都拖着我为她遮掩,躲躲藏藏的像是怕见任何一个人。而奇怪的是,仿佛大家也很怕遇见她,一看到她就远远的躲开了。到了食堂,秦锦还在东张西望,紧张的拽着我的衣角。 只是我们去的已经很晚了,食堂的流量就是一阵,过了点就没多少人了。我饭卡上的钱不多,钱可是我生存的根本,所以就算是这个时候,我也没有大方的要请秦锦吃一顿食堂的饭。 我打了半份饭和一份茄子,其实这已经是我的高消费了,要是以前,通常情况我都是打半份饭和一份五毛钱的菜汤,食堂的菜汤很咸,根本不需要再打菜。 秦锦平时中午都是和别人一起出去吃,很少到食堂来。我们来的晚了很多菜都没有了,而且她也没有心情,所以就打了和我一样的。 我早上没有吃早饭,这种茄子都是油炸过的,对我来说已经算得上是奢侈品,所以只低着头一顿猛吃。等我吃好了,看到秦锦才吃了两口米饭,见我吃的那么香,嘀咕了一句:“有那么好吃吗?” “挺好吃的呀!”我要求不高。 秦锦嘟起小嘴:“你不知道所有人都对我们学校的食堂恶评如潮吗?连老师都不在这边吃饭。” 曾经校领导们为了杜绝学生出去乱吃饭,带头和学生们一起在食堂吃了几顿饭。也就是几顿饭而已,后来就再也看不到一个校领导和大部分老师的身影了。 我不在乎的说:“无所谓呀,反正能填饱肚子,又便宜。”红烧茄子都是油,油脂扛饿,运气好还能吃到一点肉沫。 “你很缺钱吗?”秦锦不经意的问。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秦锦却很识趣:“算了,当我没问。” 我知道她想跟我说一说心里话,至少是她的一些烦心事,女孩子之间有时候是靠分享秘密拉近关系的,可我对她却防意如城,什么都不说。但我那时候不懂,我的性格也不喜欢跟别人倒苦水。 所以秦锦也忍住了,只是叹了一口气,继续扒了两口米饭。 今天一天都没有英语课,所以我也一直都没有碰英语书,直到下午第二节课下,闲着没事才想把书拿出来背背。一打开课本,才发现书里夹着五百块钱,旁边写着:“不想要就来还我。” 蔫了快大半天的秦锦看到钱,一下子来了精神,惊讶大叫:“哇,原来是小富婆,这么多钱!” 我冲着秦锦勉强的笑笑,默默的把钱收起来放进了口袋。 看到钱,突然觉得那天的事也没那么恶心了,五张大钞,真不少了,这个林牧之出手越来越大方。 但他想要的肯定也会越来越多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 “要不请我吃饭吧?”秦锦笑的一脸灿烂,估计是她想明白了,心情也随之豁然开朗。 “不行,我就这么一点钱,不能乱花的。”没有就算了,既然揣到了我的口袋里,想要吐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秦锦正笑嘻嘻的跟我说话,脸上还挂着她招牌式的亲切笑容,突然之间眼神一瞥,整个人骤然一缩,僵硬的绷了起来。 还在课间的班级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这来。 来人就像一束强光,炫目的让人刺眼,无论多么阴暗的角落,都瞬间变得敞亮。 楚啸,我终于能把这个人和这个名字对上。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几天前我被爸爸当众打的狼狈不堪的时候,是他管了闲事。 对于他的爱操心,谈不上感谢,但还是为他的那份正义感到温情。只是那时候我已经不堪到了极点,无心去欣赏他令人神魂颠倒的容颜,也无力去接受他伸出来的手掌。 不巧的是,今天我的脸上又新添了一道道醒目的血痂。 楚啸一脸明亮的笑容,他笑起来的样子和秦锦好像,灿烂、真实、纯粹,在那一瞬间,我有些慌神,这个男生真是好帅气。 我见过真正好看的男人。 那人是我以前的邻家哥哥,从我有审美开始,他的定义就是最高标准,并且不夹带私情。 但我现在觉得这样一张脸这样的笑容要更真切更能触及。 ok,让位。 我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时间不长,只是去上个厕所。 其实有点小不开心,我也很喜欢秦锦呀,虽然秦锦长相并不出众,可是她温柔、可爱,还对我极其友好,和她在一起,是我第一次体验亲密。 我的宝藏女孩就这样被人挖走了,还是这么的光明正大! 我习惯的低头,走在从厕所回班级的路上,可能真的是有感应,没有任何的预兆,突然我就抬了头,正对上楚啸的笑脸。 “下午放了学,绵绵想请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可以吗?”楚啸态度诚恳的征求我。 这就“我们”了,你可真会宣示主权! 不甘归不甘,我必须要把眼光放长远,这个人对我改变处境有太多利用之处了。 不管我听说的有几分真假,至少能确定他在大众中的地位,所以我故意矫揉造作的说:“不好吧,这样会觉得怪怪的,很尴尬!” 我知道他不会就那么算了,可是没想到他那么直接:“本来就挺尴尬的了,她还不能接受我,三个人在一起也许会多一些话题。” 我继续婊里婊气的说:“可是我没多少时间,我晚上还要上晚自习,今天晚上是我们班主任值班,盯得挺严的。” 楚啸了然的笑说:“只要不是借口,都好说。” “噗!”我这个厚脸皮都要被他笑红了,刚忍不住要笑,我又立刻严肃了表情认真说:“从你决定要追秦绵绵,就只有进没有退,她也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不存在她接不接受。” 楚啸可能想不到我会这样对他说,打量了我一眼后语气郑重:“燕循,我也想邀请你和我们一起。” 他叫了我的名字,用一种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语调,好像我们不是今天才认识。 我愣的反应不过来,人就木木的盯着他。 他可能以为我惊讶于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解释道:“我在你课本上看到的,翻开书的第一页,竖着写的两个字。人长得挺好,字却写的不怎样,‘燕’字很对称,‘循’带着特殊的规律,两个字都很漂亮,放在一起就更美了。” 我到底还是笑了,低声说:“循规蹈矩,没意思的。” “可是你姓燕啊!”楚啸说。 我轻笑了一声,扬眉问:“那又怎么样?” 楚啸跟着眉眼一抬,笑着说:“和我很配喽,我姓楚嘛。” 我:“……”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楚啸向我挥手:“待会见!” 我回到教室,坐回自己的座位上。秦锦看了看我,没有说话。这时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第三节课是音乐课,老师讲了十分钟,便给我们放音乐。 秦锦又拿出她的笔记本,在上面问我:“他和你说了吧?” 我不敢讲话,接过她的笔记本也写道:“是的。” “那你答应了吗?”秦锦又问我。 人有时候不能太聪明,我管她是不是刻意,又是不是圈套,命运已经将我踹到最低层,说不定一些简单的事反而能改变格局触底反弹。 “好的。”我写道。 秦锦又看了看我,微微一笑,坐正身体后再次陷入沉思。 过了一会儿,她又写道:“我们三个人好像还都不是很熟。” 我看着她在笔记本上写的字,不知道要怎么说,想着想着我就走了神,我的字真的写的不好看吗?“燕循”这两个字真的很漂亮吗? 忽然有些紧张,当时放在我桌子上的应该是英语书。我拿起英语书翻开第一页,确实竖写着“燕循“两个字,可是旁边又写了四个醒目的大字,“是个婊/子!”还画了一个猪头,猪头的下面又画了一对硕大的□□,那两个黑点异常刺眼。 我把“燕循”两个字给涂掉了,重新找了一个地方,将我的名字横排靠近的写到了一起,一笔一划,端端正正。 秦锦见我没有回答,反而走神到了别的地方,拿过自己的笔记本,又写:“我以为你会有很多问题想问我。” 问了也是白问,有些事她不会跟我讲的。秦锦虽看上去纯良,但她有一个混的有头有脸的哥哥,自己也是蝴蝶帮的人,现在又招惹了更加不简单的人物,说明她本身就是复杂的。 秦锦说:“我对你没有恶意。” 我写:“我也没有。谢谢你……”谢谢你什么呢,愿意和我做朋友?可我们并不是朋友。 “谢谢你对我的帮助。”我写完。 第12章 三人行 下午放学,我和秦锦一起,楚啸在校门口等我们。 楚啸换了校服,天已经变凉了,他的灰色t恤外面加了一件黑色的休闲外套,理着很清爽的发型,没有耳洞也看不见纹身,身上没有一件多余的饰品。很阳光的少年,给人干净的感觉,带着运动的气息,很有青春的活力。 他可一点都不像维持半个城黑暗秩序的大混混。 而且他才高二,就是个大男生啊! “两位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呢?”楚啸问。 听到他称呼我们为“两位”,有点好笑。但我没笑,先表明心意再慢慢交往,是不是本身就是一种别扭的恋爱方式? 我说:“我是陪客,客随主便。” 楚啸看秦锦。 秦锦像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死低着头,就是不开口。 于是楚啸说:“附近可以吃饭的地方很多,不如我们边走边决定吧?” 楚啸在前面走,秦锦拉着我的一只胳膊跟在后面,我本来也习惯低头,但秦锦懵的完全不看路,所以我不得不抬起脸。 走了大约一两百米,楚啸转过头来看了我俩一眼,秦锦还在低着头,我面无表情的跟他一对视。 “哎呀,失策。”楚啸说着掏出手机,一边拨了电话一边对我们说,“还是我来定吧,去吃日料可以吗?” 钱的事应该不用顾虑,楚啸不可能缺钱,尤其是小钱。 但秦锦却拦住了,指向不远处说:“不如我们就去必胜客吧?” “嗯?想吃披萨?”楚啸有点意外。 “不,我想吃牛排。”绵绵俏皮一笑,恢复了一点往日神采。 我看了看楚啸,又看了看秦锦,第一反应竟然是,这样也好,吃些高热量的,禁得起饿,日料有什么好吃的,华而不实越吃越饿。 为了陪秦锦,楚啸给我们三个人都点了小牛排,然后又问我们还想吃些什么。楚啸不是那种很难相处的人,挺有绅士风度,为人也很温和,目光以及行为都在照顾着秦锦。 秦锦也渐渐放松下来,不再被楚啸的光环拘束着,有了主角感受的她恢复本质干脆起来:“我还要一杯柠檬气泡水,解解腻。”说着看向我,“你也来一杯吧!” 我本该降低存在感的微笑点头,可是我一点也不想那么快消化我肚子里的食物。 “我不太喜欢酸的,我喝奶茶吧!” 原本已经在想自己要吃什么的楚啸,像是终于发现了,问我:“燕循,你还要吃些什么吗?奶茶要什么口味?” 他又叫了我的名字,那种语调让秦锦都回了头。 “我还想吃披萨!”我说。 楚啸抿了抿嘴,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那一顿我吃了一份牛排,一杯奶茶,两块披萨,一份提拉米酥,一个冰激凌。其实我饭量不大的,饿也比撑死的好,我可能也有大病,为了不说话就拼命地吃。 秦锦不是个矜持矫情的姑娘,楚啸也是本性男孩,所谓的不熟也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一顿晚饭就顺其自然的改变了。 吃完饭,差不多快七点了,电影票楚啸早就买好了,其实也没得选,那个时间也只有那部电影。楚啸去买了爆米花和饮料,估计是他不爱吃,只买了我和秦锦的两份,自己则买了一瓶矿泉水。 原本我和秦锦坐一起,楚啸靠着秦锦的另一边,可是坐下后,楚啸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要求和秦锦换一下位置。这样楚啸就在中间了。 我扭脸看看他:几个意思? 楚啸当不懂,忽略了我的眼神。 我很少看电影,除了学校组织,几乎无,我也不追星,没什么感兴趣的东西。 我已经忘了我们当时看的是什么电影,只知道是警匪片,对于里面的最终boss,他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让我很不舒服。 爸爸和那类人是那么的像,没有顾虑没有恐惧,不管是在他自己眼里还是别人眼里,其他人都是弱小的不值一提。 国内影视剧不管是什么类型,似乎有一样总少不了,那就是关于情与色。何况是警匪片,何况是我们这些敏感的孩子,何况还有在发展的爱情。 暴力的血腥,色|情的碰撞,微妙的呻|吟,令人遐想的肉搏……不知道为什么,配合着我身边的男孩,第一次,心里有了异样的感觉,又是第一次,有了对男人探索的好奇心。 我闻到了楚啸身上的味道,越追寻就越真切,脑子里跟自己说要冷静,却忍不住的胡思乱想。 我可真够神奇的,都已经想到床上的事了,主角还是楚啸和秦锦。 正在我意淫的面色潮红血气翻涌时,楚啸突然凑近了过来,我立刻被吓的往后一缩。 见我如此反应,楚啸保持着姿势不再靠近,脸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全校的人都知道你是叫花鸡,廉价的婊|子还装什么纯? “绵绵想去厕所,你要去吗?”楚啸小声的问我。 我收回局促的神情,点头“嗯”了一声。 我和秦锦刚离开座位,楚啸也跟着站起,说:“我还是跟你们一起去吧?” 我并不想上厕所,只是为了陪秦锦,既然有人陪着去,我也没有想太多:“那你们两个去吧,我在这边看着,还有吃的呢!”说着我又回来坐下。 楚啸见状,长胳膊一伸就将我拉了起来:“不行,不能把你一个人丢在这边。” 我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没等我想明白,人已经被楚啸拉走了。他的手固定着我的手腕真的就像铁链一样被桎梏,这要是一拳下来,肯定废了。 电影结束,我们三个人从电影院里出来。已经进了秋天,虽然天还不算太冷,但早晚到底有了凉意。 我一直穿着校服,并不觉得冷,在电影院里还有些闷热,一出来反倒觉得舒服。而秦锦却只穿了一件单衣,公主领和她的甜美风格很搭配,只是这会儿要冷了。 楚啸的反应倒是有些迟钝,直到秦锦打了一个冷颤,他才突然了悟似地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秦锦披上。 我看了一眼楚啸的t恤,觉得传言可能不虚,他这样的衣品确实非得要生于大富大贵之家才能玩得起这样平淡不惊的低调奢华。 九点还没到,正是这个城市最热闹的时候,楚啸问:“要不要再去吃些东西?” “不了,这么晚了,我要回去了。”秦锦说的很坚决,第一次约会就该适可而止。 “是啊,已经挺晚的了。”我附和着说。 “那行。”楚啸叫了车,要送我们回去。 按道理应该是先把我送走,再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一会儿,只是按司机的路线秦锦的家先到,要是先送我就太刻意了,所以就只能先把秦锦送回了家。 楚啸下车去送秦锦,我坐在车上目送他们,秦锦回头来跟我挥手,我也朝她挥了挥手。 没多久楚啸就回来了,并且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坐了进来。 我又用“你几个意思?”看他,他还是装不懂,并且神态带上了漫不经心。 我们两个坐在后座,狭小的空间,沉默的氛围,一度有了几分尴尬。 我只好先找话:“你身上的这件t恤很适合你。” “是我的一个姐姐送的。”楚啸说。 “那你这个姐姐一定很漂亮。”我说。 “嗯,世界第一大美女。”楚啸说。 “我认识世界第一的大帅哥。”我说。 “美女不一定中意帅哥。”楚啸说。 “帅哥想要的只怕也不仅仅是美女。”我这话接的很没技术含量,输不起就挂脸。 “那我帅吗?”楚啸问我。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追姑娘就用心一点,还吃着碗里看锅里。” 楚啸一笑,没接我的话,但他的样子明显是有话要讲的。 我更生气了,难听的话你是不稀罕讲呗,我也配是锅里的姑娘! 到了学校门口,车停下,我火速的下车,说了一声:“谢谢。”就走人了。 “燕循!”楚啸喊住我,人也下车了,“我还是送你到宿舍楼下吧?” 我停顿的两秒是在想措辞骂他,可他上来就拎起我,霸道的说:“走啊,锅里的姑娘!” 果真是个痞子,一点涵养都没有,白瞎了这么好看的皮囊,也浪费了我高看他的感情。 因为刚下晚自习不久,学校的路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楚啸是高二的,只比我们大一届,他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很多学生都认识他。而我虽然名声不好听,可是也有很多人认识我。 所以我们两个走在路上,很多人都在有意无意的打量我们。 看到大家投来并不算友好的目光,有的还在指指点点窃窃私语,我几乎是本能的隔开跟楚啸更远的距离。 楚啸注意到了我的不自然,转脸问我:“让你难堪了吗?” 我冷着脸问:“好玩吗?” 楚啸无辜的说:“你怎么这么无趣,我只是不放心你呀!” “我谢谢你,帮我抬高了身价,叫花鸡要翻身变成贵妃鸡了。”我一怂人也是胆大,竟然敢对楚啸冷嘲热讽。 “啊?”楚啸装听不懂。 我被他这种戏谑的态度刺激的不轻,恼火的喝令他:“站住,走开!” 我不会骂人,脏话讲不出口,他大概觉得我实在好笑,但他却忍住了,说道:“说了送你,肯定要把你送到目的地,至少我要保证,你和我在一起时是安全的。” 第13章 期中考试 从学校大门到女生宿舍并不近,还要穿过操场,我不想再跟他讲话,低着头闷声往前走。 眼见已经到了广玉兰树下,我忽然一转身,梗着脖子问:“你为什么要追秦绵绵?你是真的喜欢她吗?” 楚啸抬了抬眉,回答我的两个问题:“合适,不知道。” 我无语! “我要是知道有你,就来追你了。”楚啸说,“你更合适。” 我更无语! 楚啸见我无语凝噎的表情,兀自叹了一口气:“最难消受美人恩呐!” 我的脑子在一霎间开窍了,语气咄咄的问他:“你在利用绵绵?!” 楚啸缄默了片刻没回答,忽然伸手到我面前:“把你手里的爆米花给我可以吗?” 我看着手里的爆米花,整整的一桶,还是奶油味的,这可是我今天之行好不容易捞来的好处。我不想给,但我也不好拒绝,毕竟是他花钱买的。 楚啸一把抢过去了,还定论道:“小气!” 看着自己空了的手,我终于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有大病?” “是啊,病入膏肓了。”楚啸把从我这抢去的爆米花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朝我挥手,“进去吧,我看着你进去。” 我懒得再搭理他,拔腿就冲进了宿舍楼。 可是等到我冲到二楼时,油然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心,我诧然止步停在了二楼窗口,想去寻找楚啸的身影。 可惜那株茂盛的广玉兰树挡住了我的视线,只能依稀看到个人影。于是我又往三楼跑,楚啸的身影已经快消失。莫名其妙的我又抓紧时间,一口气快奔到了四楼,视线已经模糊的我几乎找不到了。 “还在做梦吗?”耳边柳城韵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一见到她,猛然吓的浑身鸡皮疙瘩顿起。 “你以为这样我就不敢动你了吗?”柳城韵接着说。 我鼓足勇气,终于敢质问她:“你为什么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我好像对你完全构不成威胁?” “讨厌你还要理由吗?”柳城韵嘴角一扬,突然抬脚朝我的下身踢来,我想不到她会袭击我那里,躲闪不及又毫无防备,实实在在的挨了那一下。 我疼得立刻蹲了下去,也许是正在发育,感觉骨头都已经被她踢碎了,谁说只有男人那里才是要害? 我死死地咬住牙没让自己发出声,蹲在原地好久才有力气站起来,可是双腿依旧发颤,回到宿舍又花了好长时间。 宿舍里的灯已经关了,还没到熄灯时间,我知道是她们故意的,她们这是在嫉妒我还是警告我不要得意的太早? 我没有力气再爬到床上去,只能在底下又蹲坐了一会儿,等到这阵麻木劲过去,人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 之后的两天我在全力备战期中考试,秦锦也没有再叫上我一起出去,上课的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忙着自己的事,自习课上她见我一脸认真的学习便也没有再找我聊天。 楚啸没有再来过我们班,秦锦也没有和我讲起她和楚啸的事。秦锦的哥哥秦杰在他们约会后的第二天过来问了几句话,我因为是秦锦的同桌,被他看了几眼,还问了我名字。 我的名字是我自己说出来的,秦锦很少会当面叫我的名字,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羞于说出“燕循”这两个字? 毕竟在我们学校,这两个字等同于妓|女,就好像你不把一个淑女逼急了,她是绝不会说出“婊|子”这两个字的。 其实我怀疑秦杰是故意来这么一出的,以我这样的恶性知名度,又以他这样的混世能人,他不可能不知道我。 因为经过这样正式的介绍,我就不能把他当作路人了,他也可以以“大哥哥”的姿态把我当成是和他“妹妹”一样的人。 期中考试放在周末,正常上课后我们已经没了双休待遇了,只放月假,有时候能拖到五个星期甚至六个星期才放两天,每次放假学校还会很正式的出一份通知。 学生叫苦不迭,学校却不敢松懈,与一中旗鼓相当的丽大附中,还有丽景外国语,甚至包括燕冬那所国际学校的普通班,一样的竞争压力超纲。如果市里的几所重点高中被下面的学校超了,那可耻的就不是一点点了。 除了考语数外三门主课外,另外化学、地理、历史、物理、政治也都是要考的,高一还没有开生物课。所有的成绩算总分,然后全年级排名,在这样的学校里如果想靠成绩出人头地,所有学科是不能有一点点缺失的,偏科直接致命。 即使考场里各种作弊技能满天飞,我也只一心一意的写着自己的答案,我不知道努力学习能不能改变我的命运,但至少知识不是百无一用的,我也很想证明自己。 只有秦锦知道我的“底细”,所以她在考试之前和我约好,她就坐在我的后面,等我试卷做完就把答案抄给她。 也是对我的信任,从第一门数学开始,她谁也没联系,只专心空着一张白卷等着我。 两天后成绩出来,我成了我们班的第一名,年级第十二名。数学满分,英语作文扣了两分,语文作文扣了五分,阅读理解有一题回答不完整也扣了两分,其他学科也都是接近满分。 前十一名都是一班和二班那些尖子生,换句话说,除了我,基本上前四十名都在小班。这样的成绩有正常思维的人都不会认为我是靠作弊的,正如我们班主任对我们班里怀疑我的人说,“如果作弊能考出这样的成绩,那也是一种本事。” 秦锦是我们班的第二名,她和我扣分不一样的地方就是英语作文和语文作文。英语作文她直接放弃的一个字也没写,语文作文是她自己写的,她文采不错,老师只是象征性的扣了两分。 这种结果,大家一看就知道是秦锦抄我的,秦锦也在班主任公布成绩的时候惊呼:“我抄错人了!” 班主任却最先将矛头对向我:“如果燕循不把试卷给别人看,别人也抄不全吧?况且,别人都知道那是答案,谁能抗拒诱惑而不去看?” 我在心里冷笑,早已习惯了命运的不公。这种明目张胆的抄袭,校方一定会重视,如果我和秦锦之间必须舍掉一个,即使我在这个注重成绩的重点中学里,那个人也一定是我。 秦锦如果还是以前的秦锦,她也不过草芥,可她现在的头衔是楚啸的女朋友。 最终,我的成绩被判无效,只以“缺考”两字草草了之。 讽刺的是,秦锦顶替了原本应该属于我的所有光环,她甚至凭此获得了最佳进步奖,在周一的早晨站在国旗下讲话。 我站在人群中,看着规规矩矩穿着校服的秦锦,她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笑的一脸灿烂,正如那挂在东方的红色太阳,充满了正能量。 那时候我在想,如果是我站在上面,也如秦锦那样朗诵正气昂扬的诗歌,仿佛自由女神般浑身散发着光芒,高举着胜利的旗帜,大声的呐喊,引领着人民冲向自由。 大家会不会改变对我的看法?原来她并不是别人说的那样,是个让人玩腻的烂货,即使是个婊|子,她也没有堕落! 升旗仪式结束后,伴随着操场上广播里播放的音乐,我跟着人群离开,往自己的班级走去。 “燕循,下午放了学,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吧?”那略显低沉的声音,带着一股如春风般的力量。 我一转头,看到了微笑着脸的楚啸,他一靠近,整个光都将我笼罩了起来。 环顾了一下左右,伴随吵闹的音乐声,发现大家都没有注意我,我这才说话:“‘我们’是指你和秦绵绵吗?” “不是,还有我的兄弟和她的朋友!”楚啸真诚的邀请。 我才不上当,这会儿这么有诚意,等会儿又换了嘴脸。 “算了吧,我今天晚上有事。”我说。 楚啸看着我的笑容更大了一点,缓缓说道:“有好处啊,补偿你的。” “那先欠着吧,我今晚真有事。”我说。 “好吧。”楚啸说算了倒是挺干脆,被拒绝了就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自虐的疼。 第14章 零点 借口往往会成真,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同样的我还走在路上,已经快到了我所在的十一班,突然有人拉住了我,我再转头,是林牧之。 “下午放了学就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林牧之说。 “干什么?”我拿了他的钱,他这几天却没来找我,也许是找了但我不在。 林牧之说:“去了就知道了。” “还是说清楚好,我这个人怕死,不爱冒险。”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我很容易引人注目,别人我不在乎,但我怕秦锦问,所以引导林牧之往楼梯口前面的栏杆处站着说话。 “那你这样活着有意思吗?”林牧之问我。 这话问得可笑,我不屑的嗤了一句:“哟,人生导师啊。” “你每天刻苦学习得来的成绩是别人的,你每天小心翼翼可还是处处招人羞辱,你没接过几单生意可谁都知道你是卖的,你阴沉着脸拒绝整个世界,也不会有人来接纳你。”林牧之不惧讽刺依旧大师附体。 我问:“所以呢?” “那你怕什么?说不定我还可以给你介绍生意,帮你多赚点钱。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笑贫不笑娼,嘲笑你的人还都是孩子,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以后会变得比你还世俗还堕落。” 我睁大眼睛看着林牧之,忽然就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 “以后你一定会成为哲学家,用你的理论专门逼良为娼。” “不怎么笑的人,一笑起来还真让人心动呢。”林牧之用眼睛斜睨我,完全不在乎我说的话,他慢慢凑向我的耳边,低语道,“真想现在就把你扒光了,好好地吃个够。” “如果去开房,这个数。”我伸出五根手指。 林牧之笑了:“你怎么不再贪一点?” “友情价。”我说,“放学后你在校门口等我。” 回到班里,秦锦已经回来了,我刚坐下,她就问我:“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如果是别人,我宁愿是你。”我回答。 秦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下定决心的说:“晚上陪我一起出去玩吧。” 我转脸看了一下秦锦,她还有些游离不定,原来邀请我不是他俩一起商量的。 “楚啸学习成绩也很好的。”秦锦笑着说,“所以我以后也要用功读书。” 我没接话。 “我发现当好学生的感觉还不错,本来奖励给我的东西我是打算给你的,可就算是假的,毕竟写着我的名字,应该留个纪念。而且我看到它们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是你给我的荣誉。” 我认清形势的说:“如果是我,也不会有这样的荣誉。” “所以你晚上和我一起出去,我把我朋友们介绍给你,她们都很厉害的。” “是蝴蝶帮的人吗?”我忽然问。 秦锦愣了愣,缓了一口气回:“也不全是。” “那你认识燕冬吗?”我又接着问。 秦锦圆溜溜的大眼睛怔了一下,看了看我才说:“不认识。谁呀?” 我突然意识到我疏忽了,姓燕的人不多,燕冬燕循,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我们的关系。我并不清楚燕冬是什么情况,她和秦锦到底有没有交集,又是敌是友呢?而秦锦的反应足以证明她是知道燕冬的,只是她的表情有些蹊跷,让我猜不准。 可能是我突然提到了燕冬,秦锦也不再那么热情非要我晚上和她一起出去。 我去找班主任批了晚自习的假,她没问什么,下午一放了学,我收拾了桌子上的东西就去了校门口。学校旁边有卖小吃的流动摊子,好多学生一放学就站在那边排队,林牧之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 “你要加烤肠吗?”林牧之问我。 “嗯,要!”我说。 “那你先拿着这个吃。”林牧之把他手里已经做好的鸡蛋灌饼给了我。 我也不客气,接过来后感觉不怎么烫了,就准备开吃。 正咬了一口嚼着,忽然就听到了秦锦的声音:“先做一个手抓饼吃吃吧,到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上东西,我肚子饿了。” 男生宠溺的责怪:“你就爱吃这些街边摊。” 我一回身,看到秦锦正和楚啸站在一起,虽然没有牵手,但两个人靠的很近。 乍一见到他们,我还有些无所适从,只是抱着饼,嘴里也不知道咀嚼了。 秦锦朝着我笑,用力的跟我挥手。 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林牧之已经拉着我说:“走吧!” 秦锦看到林牧之拉着我的手,指着他大叫:“哎,你们……” 我没说话,只是看了一眼楚啸,就跟着林牧之走了。从楚啸看见我,他的眼神一直没有离开,我不知道他心里会怎么想,耳边还能听到秦锦的声音:“她不会谈恋爱了吧,那个男的是谁呀?” “你这样,别人会以为我们是恋人关系。”走了很远,我甩掉了林牧之拉着我的手。 “那又怎么样?”林牧之一脸无所谓。 “如果别人知道我有男朋友,我还怎么再遇到第二个你?” 林牧之讥讽道:“偷情不是更刺激,别人的东西才是香的。” 我说:“别自以为是,你管不着我。” 林牧之哼了一声:“真是个烂货。” 承认,所以我不狡辩。 林牧之带我去了网吧,那家网吧虽然离学校不太远,只是所在的地方还在住宅区的巷子里,并且一点都不显眼,不熟悉的人根本不容易找到那里。门口只是象征性的挂了一个牌子,写着“零点”两个字,下面写着小字“电竞酒店”,看上去lowlow的。 进去后,有一个不大的房间,两边加起来也不过才十二台机子,而坐在里面玩的人也寥寥,不过是一些在我们眼里称之为“大人”的人。 我没带身份证,还在担忧会被老板盘问,林牧之却完全熟门熟路的走向了收银台。收银台那边坐着一个中年阿姨,只是看了一眼我们,林牧之付钱说开个小间,阿姨什么也没问就给了他门卡。 林牧之拉着我继续往房间的后门走,通常人认为那应该是主人家的居住区了。所以走过后门看到的是搭建在走廊上的小厨房,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该有的全都有,甚至还有中午做完饭后的余味。 穿过走廊,尽头上楼梯,很狭窄,老旧的木板感觉随时能一脚踏空。我刚想问林牧之,“这是你家吗?”已经到了二楼,又是长长地走廊,两边都是标着门牌号的房间。 林牧之刷卡进门,我也跟着他进去了。 灯打开,门口有一个衣帽间,往里走就是卧室,有一张大床,对面是两台电脑和配套的桌椅。有空调,有空气净化器和排烟系统,有浴室和卫生间,有热水壶,也有免费的泡面和瓶装水。 “还想要什么可以去三楼买,三楼有超市。”林牧之先去开了电脑。 “你是要跟我睡觉还是打游戏?”我拉开衣帽间,里面还有两身睡袍。 整个设施还不错,超出我的想象,何况还是最便宜的小包间。 林牧之说:“你要的价太贵了,我睡不起。” “实话跟你说,我还是处,五千很实惠吧?”我开了浴室先去洗澡了,不洗白不洗,这水又不要我的钱,彻底洗干净了。 等我出来,林牧之已经玩起来了,我平时也不玩游戏,随便看看。好像男生一玩游戏人就入迷了,半个小时他再没顾得上我,而我在另一台机子上浏览我们学校的论坛。 有人还提到了我,问我好不好睡,楼堆的很高,说什么的都有,身价已经降到了倒贴求操。 怪不得林牧之会嫌我要价高。 但我这样的毕竟上不了台面,粗俗的意淫一把,过后就令人作呕了。 说的最多的是楚啸,连在厕所偶遇都要大肆炫耀,天花乱坠,真够脑残的。我还注意到,他们说高一有个学神,科科都是满分,还说他老成的一点都不像个学生。 自然又提到了秦锦跟这人表白的事,刚见到有人问他长得怎么样,就被林牧之打断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无聊。”我退出了论坛,对林牧之说,“我晚上要回宿舍的,万一查房肯定不会有人给我打掩护,说不定还会举报。到时候我就实话实说跟你在一起,反正是你带我开的房。” “你玩游戏吗?”林牧之问我。 “不玩。”我没资格玩物丧志。 林牧之过来跟我挤在一起:“玩吧,游戏里凯子更多,穷逼土豪好分辨,玩游戏什么品就能暴露人品,遇到合适的就能下线约了。” 我看着他给我申请帐号,没反对。那时候未成年人还没限制时间,门槛也不高,林牧之还花钱给我买了装备,在新手村帮我刷分,教了我一会儿之后就丢给我自己玩了。 我一直都没手机,想联系我很不方便,这款游戏有个好处是可以加好友,除了在线聊天,也可以留言,什么时候登陆都能看到。 第15章 燕楚之战 我的名字叫“红脸蛋的雪人”,头像是林牧之帮我做的,他还挺有才,按我的要求:一张鬼脸,白面皮,红脸蛋,嘴角流血,阴测测的笑,诡异又阴森。 死了十几回了,还被人捡尸,人变得逐渐暴躁,林牧之见我脸色难看,风凉的说道:“人菜就要谦虚。” 正要来火,意外有人加我,我点开一看,这人竟然是满级装备,大神啊! 但我一看他的id名——燕楚之战,几乎下意识的问:【楚啸?】 燕楚之战:【锅里的姑娘好聪明!】 能猜到我是谁,才是真聪明。 红脸蛋的雪人:【所谓的轰趴,就是一群人约着开黑玩游戏?】 燕楚之战:【特意为你做的局,你又不来,拒绝我就是为了让你的小男友教你玩游戏?】 红脸蛋的雪人:【我是好孩子,不会惦记锅里,男友为先。】 燕楚之战:【好孩子就别早恋。】 红脸蛋的雪人:【不恋爱,谁来安慰我受伤的心灵?】 燕楚之战:【有怨气。】 红脸蛋的雪人:【不能,我敢吗?】 燕楚之战:【就是小气,怨灵一枚。】 下线,不想跟这人聊了,我扭脸一瞪林牧之:“干不干?不干我走了。” “不要钱我就干。”林牧之又开了一局,都没空多看我一眼。 “想得美。”我一把脱下浴袍,理了理半干的头发。 林牧之见我里面的衣服穿的好好的,“操”了一声:“你牛逼!” “今天我跟你出来一趟,那五百块钱就不欠你了,下次叫我出来,价格再议。”我换上鞋,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滚,婊|子!”林牧之拿起手边的瓶装水砸了过来。 后背被打到,我往前一个趔趄,伸手撑住门,赶忙拉开扶手开门逃出。 门“轰”的一声被我带上,正巧隔壁房间也开了门,那人看到我愣了一下,我管他是谁,低着头抬脚就走。 可是我还没走两步,身后的门开了,林牧之冲上来拽住我,用蛮力将我往回拖。 我应对暴力习惯了屈从,既不反抗也没叫救命,由着林牧之把我拉回去按在了床上。 他拽我头发打我巴掌我都没吭声,我担心他把我衣服撕扯坏了,在他动作之先就把自己脱光,他摸我我也不反抗,甚至还配合的哼哼。 我还没和人接过吻,他过来亲我,我都不知道张嘴。 可能是我顺从又生疏的样子让他消了气,林牧之渐渐没那么暴躁了,可是他一对我温柔,我却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甚至厌恶眼前这个人,可是我除了乖乖就范任他探索之外,我又该怎么办? 林牧之说:“燕循,你真是又骚又贱。” 我眼神迷离的应和道:“是呀,我就是个下贱的婊|子呀,打我可以,骂我也可以,但不能白嫖。五千块钱,一分不能少。” 这话多少煞风景,但我语气很柔,他掐了我两下,逼我叫的惨一点。 我很配合,长这么大总该有点见识,装嗨也能凄惨又爽快。 可是林牧之忽然深情了下来,他又过来吻我的唇,经历了方才生疏的第一次,这次我已经能掌握技巧,甚至主动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燕循,要不你做我女朋友吧?”林牧之说。 “不要。”我没说想白嫖没门的话,忽而说,“我妈妈不许我早恋。” “你听妈妈的话吗?”林牧之问。 我点点头,扬起嘴角说:“我是好孩子,听话,毕竟我妈妈都死了。” 林牧之深吸了一口气,动情道:“燕循,你笑起来的样子真美。” 我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脸,笑容更大了一点,问他:“这样呢?” “更勾人了。”林牧之说,“我都把持不住了,可不可以给我打个折?” “我真的是个处,没骗你,这个价很良心了。”我认真地说。 林牧之眉头一皱,有些撕裂的问我:“为什么啊,你为什么要这样?” “那我该怎么做,和你谈感情吗?”我望着林牧之,“感情能值几个钱,我只承认我自己赚到手的。” “真是犯贱!”林牧之从我身上下来,还顺带拉过被角把我盖了起来。 我没说话,在他起身后我也坐起穿衣服。林牧之又去玩游戏了,我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再不回去就进不了校门了。 “泡面我可以带走一桶吗?”我说,“只要你不上我,好商量的,随时可以找我。” 林牧之键盘敲的哗哗响,回了我一句:“快滚。” 我拿了一桶泡面,走了。 走原路下到一楼,底下还是有两三个成年人在上网的,收银台后面换了人,是个有点发福的中年男人。 我用目光刻意勾了他一眼,忽然想到林牧之说我笑起来很让人心动,于是我对着他也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只是这笑意很邪,却不带任何意义。 这是个沾染了风霜的男人,看得出他有过不凡的经历,对于我这样的小伎俩他轻松而过,纤尘不染。 我觉得这人很有意思,于是我的笑容里多了份真诚,跟他招呼了一声,转身离开。 巷子很深,还没有路灯,来来回回的人却不少,我一个人低头走路,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希望不要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走出巷子离学校就近了,上了大路,到处都是行人和川流不息的车辆。我连走带跑地抓紧时间,赶在关门之前回到了宿舍。 刚考完试,大家都很放松,虽然已经挺晚的了,但宿舍里只有两个向来安分的女孩在。 两个女孩正在吃蛋糕,看到我回来,其中一个问:“燕循,你要吃吗?” 我说:“不用了。”然后又跟她说了一声,“谢谢!” 刚刚问我话的那女孩还是递给我一块蛋糕,一脸热心的生怕我会拒绝:“反正包装的很好,现在不吃可以留着明天吃,但不能放的长哦,保质期只有三天。” 我有些意外的伸手接过,看着手里的蛋糕神情有些恍惚,也许是看惯了人性的丑陋,一时还适应不了有人对我好。但是这样的人情还是不要欠的好,我已经对世界失去了信任,没有牵绊无欲则刚。 除了刚带回来的泡面,我身边没什么吃的,上次被爸爸打班主任来看我时买的牛奶还有,于是我爬到床上拿了两盒给了她们两个。 她俩被我的举动弄得有些尴尬,我也觉得不太舒服,正好我要去洗漱,便拿了东西去了水池那边。走在半路上,又想顺便上个厕所,身上没有带卫生纸,所以便折返了回去拿。 宿舍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下了一条隙缝,我也是有了心机想听听动静,果然听到了那两个女孩在交谈。 “你干嘛讨好她?” “谁讨好她了,我只是看她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别因为这样一个人得罪了柳城韵。”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万一她心里不正常,把我们团灭了怎么办?” “她就是个孬种,被柳城韵打得什么时候敢还手?平时抠抠搜搜,就知道装可怜。” “万一人家只是暂时的凤凰落难呢,你看她的旅行箱,一个是lv的,另一个芬迪的,再看她的衣服,哪个不是牌子的,就连她的洗发水还大几百一瓶呢。他们说他爸爸来学校的那天,开得是迈巴赫,还带司机的。” “租的吧,装逼谁不会?她那些东西十有89也是假货。” “那我们打个赌,你信不信,柳城韵快倒霉了?”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怕有人回来看见,没敢听她们讲完就离开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刷牙的时候有一秒钟愣神,但我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当晚宿舍的人陆续回来,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思量着周全的计谋。 我发现我之前的思路有很大的错误,赚钱的事得要放一放,毕竟我手里还有钱,够我用上好一阵子。实在没有办法,我大不了再去找阿姨要,我都要饿死了,还在乎什么诚信。她一身高定几十万,我就跟她要个一万两万不至于就把她逼急了,她要不给,我就去跟燕冬要,我都当婊|子了,还要什么脸!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洗漱后直接去了班上,没有做早操,连早饭也没有吃,我坐在座位上趴的迷迷糊糊的一直等到秦锦过来叫起了我。 一个早上我都无精打采,早读课也是捧着语文书发呆,无意间的唉声叹气,不经意的皱起苦恼的眉头。 秦锦终于问我:“怎么回事?” 第16章 柳城韵的男朋友 “宿舍我是真待不下去了,不知道哪里就让那个真神看不爽了!”昨天林牧之打了我,只是手劲不大,一夜过来都恢复了,所以我只能装憔悴装可怜了。 “我问过姜老师了,她说现在不好换宿舍,而且就算换了,在一栋楼里我还是能遇见她。绵绵,你认识的人多,可不可以帮我问问,哪边好租房子的,一般般就行,不要太好,我没多少钱。” 秦锦沉默的听我说完,淡淡道:“原本以为警告一下,她就会识趣,没想到真的不把我放在眼里。” “绵绵,我不想跟她作对,我宁愿多吃点亏。每天跟她抬头不见低头见,我已经够心惊胆战的了,她要是再记恨上我,简直就像是绑在我腰上随时会爆炸的炸|弹。” 秦锦又是一阵沉默,看看我又转着眼睛自己思考。我确实是满脸的苦楚,并不需要过分装,只是心里却有些胆颤,秦锦可能也会怀疑我的用心。 是的,你如果觉得欠我,就先帮我解决柳城韵,我就挟恩图报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我自己帮你解决。但是我话先说在前面,我能力有限,不可能干净利落,后面的事你自己来应付。”秦锦说着很认真地看着我,“你性格上有很大的弱点,逃避、怕事,这些你必须学会克服,想要混出名堂来千万别想着息事宁人。” “可是我不想混,我只想简单的读书考大学,然后找个好工作。”我弱弱的说。 “没有人让你不要读书,想做的事情就去做好了。可是你自己也要学会解决自己的事情,别指望别人总能帮你,麻烦随时都会有,不管有没有那个能力,一怕就输了。”秦锦说,“别总让人对你抱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心态。” 我没有想到她会跟我说这些话,好像对着我揭开了她脸上的糖果面具。 我给自己加油,下决心说:“我会努力的。” 整整一天都是在平静中度过的,一直到了第二节晚自习,有些吵闹的班上忽然闯进了四个高年级的女生,气氛顿时陷入了死寂般的安静中。 班上有老师,但是老师什么话也没说。 其中一个带头的女生冷酷的问:“谁他妈叫柳城韵,自己滚出来。” 我低着头偷偷的用眼神瞟,柳城韵此刻也是毫不胆怯,站起来甩下手里的笔就先走了出去。那四个女生没再说话,跟着柳城韵立刻就离开了。 一下晚自习我就回到宿舍,早早的洗漱好穿得整整齐齐躺到了床上。宿舍里的其他人也觉得气氛不对,所以都回到了宿舍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在各自的床上,连手机都不敢玩了。 十分钟后宿舍的门被人狠狠地踹开,还是那四个人,架着一身伤瘫软无力的柳城韵回来。那个带头的女生问我们宿舍的其中一个女孩,“哪个是这婊|子养的床铺,她的东西都放在哪里?” 那个女生吓得不敢说话,眼睛盯着被打残了的柳城韵,一脸恐惧。 带头女生没耐心,扬手对我们宿舍的另一个女生:“你说!”大姐气场太足了,吓死人。 眼看着慢一秒巴掌就要落下,那女生连忙指手:“在那边。” 骂我是怂人,那是不知道挨打有多疼。其实我有时候还挺佩服柳城韵的,如果被威胁的人是她,她多半不会屈服。 另外的那三个女生看到手指方向,扔下架着的柳城韵。只是一瞬间就把她的东西打砸的面目全非,就连她的被子都给撕烂了,棉絮满宿舍的飞舞。 那四个女生又恐吓了一阵,然后匆匆走了。 她们一走,宿舍里有两个女孩连忙把柳城韵扶了起来坐在了床上。 “韵韵,你没事吧,看看伤在哪里?要不要去医院?”公然出卖的女孩很心虚。 柳城韵紧闭嘴唇没讲话,推开了那个女孩。 “去找光哥吧,想想这事是谁做的?”和柳城韵玩的比较好的那个女孩说。 柳城韵眯着眼,从鼻腔里冷哼了一声,突然把森寒恶毒的目光对向了我:“燕循,如果我没猜错,这事和你脱不了关系吧?” 我还坐在床上,不敢跟柳城韵目光交接,于是看着房顶说:“谁都知道软柿子好捏,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用这话堵我,你给我等着,我绝对要你好看!”柳城韵恨得咬牙切齿,仿佛从她的胸肺里都能喷出火来,把我烧的灰飞烟灭。 我强制撑住,冷哼道:“我等着,反正你也只敢得罪我嘛,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我烂命一条,不想好过就都别好过。” 宿舍里的另外四个女孩都很意外,想不到我竟然刚了。 我知道事情不会那么容易就过去,秦锦没有再过问我的事,她对柳城韵还有顾忌不能撕破脸。 过了两天,第三天的中午我吃了午饭没回宿舍就直接去了班级里,班上当时人不多,秦锦除了上课时间,平时也很少在。 来人坐在我前排的一张椅子上,直接对我说:“我叫朱晨光,亲切点的喊我小光。” 我从图书馆里借来了一本《史记》,这一卷是《世家》,一面是原文一面是翻译,已经看了好几天也翻了不少页。 一开始我看的是《燕召公世家》,后来我又翻到了《楚世家》,我正看得投入,忽然听到有人在跟我说话,我还愣了愣。 听说柳城韵的男朋友也有自己的势力,而且大家都说他对柳城韵言听计从,我倒想看看他是怎么个男德典范,竟然自己送上来了,好得很。 “光哥好!”我很乖,轻轻的动了动嘴唇,声线温柔,然后翘着嘴角,一脸无辜的看着朱晨光笑。 朱晨光望着我也是一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便伸手抓了抓他板寸的头发。这人虽然长的痞,但一看就不是流氓类的,讲道义,懂规矩,带着大哥范儿。 “你就是燕循?”朱晨光问我。 我努力的继续笑,歪着头软糯糯的说:“对啊。” 我太了解柳城韵的性格,平时对他这个男朋友估计也是脾气火爆性情生猛,我不可能用野蛮超越她。正好我本来就给人邻家小妹的感觉,不如索性往相反的方向对比,柔弱无害楚楚可怜。 朱晨光见我这样,了然一笑。男人很聪明,一眼就能分辨绿茶的茶气有几分,可绿茶愿意搭理你,多少还是会开心会骄傲的。 瞥眼朱晨光的第一面,我就觉得有戏,柳城韵都说朱晨光嫌她笨手笨脚,那么早就想尝尝别样滋味了吧。 我呀,我就是大家口中倒贴求操花样百出波大腰细汁水四溢的叫花鸡啊,感不感兴趣呀,叫花鸡对你很感兴趣呢! “今天我一个人过来找你,就是想问你几个问题。你放心,我是不会跟一个女人动手的,把话说清楚,大家都好过。”朱晨光跟我假正经。 “那光哥你问吧,我一定会实话实说的。”我躲开朱晨光的目光,微低头继续看我捧着的书。 朱晨光皱着眉小声的骂了一声:“操!” 我不解的又抬头:“小光哥?” 朱晨光已经愣神的忘了要问我什么了,于是我自己先开口。 “我没这个本事,有的话我也不会饮泣吞声忍到现在了。我和绵绵的交情更假了,她根本就不带我玩,怎么可能还会为了我出气?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垃圾,为难光哥特意跑一趟来问我话,真是抬举我了。” 说着我又补了一句:“都是我不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那么讨厌我,刚到宿舍的时候我其实很喜欢韵韵的,她长得好看,又很仗义,爽利飒气,我好羡慕。可是我胆小又懦弱,畏手畏脚小家子气,还唯唯诺诺的,要是我能有像光哥这样的男朋友就好了,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真的不是你?”这是一句很没力量的问话,已经表明他不愿相信是我。 “当然!”我点头如捣蒜,一定要他相信我。 “好了,我知道了。”朱晨光说着就站起来准备走。 我喊住,委屈又害怕的说:“小光哥,你千万别在韵韵面前替我说好话,她会更讨厌我的,我宁愿她误会我,也宁愿你替她打我一顿,我不怕疼,你怎么打我都忍着,跟谁都不说。” 朱晨光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我:“……”好想给自己来一个呕吐的表情。 晚上我回到宿舍,和柳城韵正面遇到了,我低头让过,她也没说什么。 此后的十几天一直风平浪静,我也很低调,林牧之来找过我一次,我没有答应跟他出去。但话还是要说的委婉一点,我有麻烦,不能连累他。林牧之不傻,实际问题出现,他没那个能力替我担当。 在学习上,我还是无限帮助秦锦,原本信誓旦旦要好好学习,却因为碰到了几道难题多写了几个字变得更厌学了起来。 她现在连作业都不写了,都是我来帮她做样子,听写默写就都照我的抄,背书不会,她也不在乎,也没哪个老师为难她。 现在的秦锦,唯一还愿意做的事情就是在上课时间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 我不去较真我和秦锦之间的情谊到底是真是假,就算真情又能有几分。但她是鲜活的,我也是鲜活的,两个鲜活的人在一起,总会碰撞出色彩的,有时候我们呆在一起,哪怕是沉默,那种感觉都让我很放松。 我还是喜欢她的,喜欢跟她在一起的状态。 第17章 梅瑞林 一天,秦锦让我晚上和她一起出去玩,我还没有问,她便说:“都是我的朋友,没有楚啸。” 我忍不住想笑,难道她看出来我很膈应楚啸吗? “哪怕有他,只要你邀请我,我也会去的。”我说谎。 虽然我的理智在对我说,跟楚啸走近一点对我绝对有好处,谈不上有意思,但他看我的眼神也没有厌恶和玩味。可我就是本能的想跟这人保持距离,保持到陌生人的距离,才是安全的距离。 秦锦没有戳破我,只说:“楚啸不能经常和我朋友们在一起,他们不是一个等级,老是在一起他会掉价的。” “那你是不是也认为他跟你在一起也有失身份呢?”我问。 秦锦朝我看看,脸上的笑容有些无奈:“我没得选啊!” “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我问。 秦锦见我竟然好奇,大眼睛笑眯眯的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样一看我,我突然紧张了起来,都不知道自己想隐藏什么。 正在我发愣的时候,秦锦站起身拉上我:“带你去看一个人。” 星期四的下午上完两节课后班主任开会,才上高一,学校也没有将我们的神经拉得太紧,所以还不算太严。之后的两节课大多数是自由活动,有参加各种各样兴趣小组的,也有在教室里发愣的,不安分的学生许多都逃了出去…… 广播站里一首歌过后,主持人说:“下面为大家朗诵一篇高一十一班秦锦同学的散文,文章的名字叫《阳台上的太阳花》。 朋友给了我五颗太阳花的种子,今年春天我把它们种在了花盆里,奶奶替我撒了些肥料,我每天都给它们浇水。 堆积着杂物的阳台上,只有那一盆光秃秃的土色花盆,可是在我心里,仿佛整个阳台都因为那个带着希望的花盆而活了过来。 半个多月过去,花盆里陆续冒出绿芽,我欣喜的看着它们,每天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都充满了期待。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先前的绿芽们快速的展开,花盆里又接着有嫩芽冒出泥土。 看着这满是生机的花盆,明明只播下了五颗种子,数来数去每一个品种不是多了就是少了,我分不清哪些才是我种下的太阳花。 我当时就在想,即使我种下的太阳花的种子一颗也没有长出,我也要把这一盆翠绿养大。因为它们是在我的悉心照料下才有了生命,而它们的生命也给了我希望,给了我期待的美好。 天气越来越暖了,我每天还是定时给它们浇水,嫩叶们疯了一样的生长。像往常一样,看着它们,我满心欢喜,即使我知道它们也许仅仅是一盆寻常的杂草。 终于有一天,妈妈看到了。她笑着对我说,“傻丫头,你怎么不把杂草拔掉,你看这太阳花被它们挤在里面,没有营养没有阳光,瘦小的都快要死掉了。” 听了妈妈的话,我一时愣住了,看着那脆嫩的绿叶,再没有了之前的欢喜。我是为了太阳花才每天悉心照料着它们,它们之所以会那么脆嫩是因为抢走了我给太阳花的养料和水分,而我真正在乎的太阳花却被它们欺负的快要死掉了。 恨意一点点的侵袭,只是几分钟的时间,我就把那些杂草全都连根拔掉了。满地狼籍,许多野草根扎的深,我拔得野蛮,身子断了好几节,手上也染的满是绿色的浆汁。 在我彻底将它们斩断的时候,忽然想到它们曾经带给我的希望,那一刻我有些心疼,为什么因为是杂草就要偏心太阳花呢? 不过我并没有太伤心,因为我明白这个道理,没有人会这样荒唐的长一盆杂草还把它们视若珍宝,它们没有特殊的理由让我留下。 花盆里只剩下了那三颗瘦小的太阳花,它们才真正是我的期待。我在心里安慰它们,别担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让你们开出只属于你们的繁华。 其实人生也是这样,在我们成长的每一个阶段都会有各种各样的旁枝末节,只是我们一定要把握好正确的道路,一时贪恋那些小美好,等待我们的或许只是穷途末路。 秦锦拉着我的手,我们并排一起下了楼梯,然后走到了操场。操场上的人很多,有人在踢足球,有教练带着学生练习跑步,还有学生在学跆拳道,规整的声音引来不少人侧目。 篮球场是在操场的里面,半露天的场馆,我们需要跨过一个铁门才能进去。开学没多久就听说市里的几所高中要举办篮球比赛,校队都组了好久,这几天就要定下最后的组员了。 听说今天是最后一场,强强对碰,很有看点,看台上的人很多。比赛刚开始不久,我一扫球场就看到了正在投篮的楚啸。随即一帮男孩们开始嘶吼,看台上的女生也跟着尖叫,场面确实沸腾。 秦锦拉着我也坐到了看台上,大家看到她都纷纷让位,大嫂的待遇。她却选在了拐角的位置,而且还是在最后面,前面的人一激动都站了起来,我们在后面根本就看不到比赛的情况。 我本来对这样的比赛不感兴趣,但……该说不说,楚啸是真帅啊,帅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最主要的,是他浑身充满了青春的朝气,在这样寂寥的秋天,看着好有生机。 我躲在犄角旮旯里,他应该感觉不到我在偷偷的看他吧? 我都没有心思去关注身旁的秦锦,秦锦却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对我说:“你应该听说过,我曾经向一个男生告白。” 我转脸看向秦锦,表示不明白此话何意。 秦锦自己笑了一下,自顾道:“女孩子都是有心机的,就像男人都是龌龊的,区别只在于有没有展现的机会。” 我吓了一跳,难道她看出来我心口不一,轻易就被她的男朋友外貌征服了? “隐忍只是你的习惯,其实你的骨子里透着反叛,一旦时机成熟,你将是个魔鬼,谁沾上你都会落入万劫不复。”秦锦看着我说。 我冲着秦锦笑了笑:“你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等我变强了,我会报恩的。” 秦锦也冲我笑:“不把你周围的人全都踩在脚底下,你怎么变强?” 我笑出了声,拉着秦锦的手挥在空中:“万物皆有灵,别怪我无情。” 秦锦却忽然伸手一指,指尖对向了裁判所在的位置:“你看到了吗?侧身站在裁判旁的那个男生,他就是梅瑞林。” 我按着秦锦所指的方向,目光来回搜寻了好几遍,终于看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男生。 那男生长相算不上出色,就连身高也和周围人无异,笔直的站着,中规中矩的。所有人中只有他的校服最干净,好似贴身的笔挺,校服里面的棕色衬衣都带着正派。偶尔会和他同站在一起的记分员交谈几句,一举一动都透露出他的严谨。 主裁判是我们学校的老师,他是另一个裁判。 所有人都沉浸在热烈的比赛中,除了我和秦锦这两个目的不明的局外人。那个男生也是一样,只是别人都被那热烈感染,就连主裁判和记分员在自己的本职以外还带着私心加入情感。只有他,目光如炬,面色沉静的关注着比赛过程里的每一个动作和细节。 那就是梅瑞林? 那个温良恭俭让,德智体美劳,是个鸡蛋里挑不出骨头,品行优良的好学生? 梅瑞林、柳城韵,若是在古代,他们两一定会被指腹为婚,表哥表妹亲上加亲,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早就习惯了彼此,也不会有什么性格不合的问题,就算有,也会被人说成“不是冤家不聚头”。 “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秦锦说着苦涩的笑笑,“如果不是因为我,这样的一个好学生绝对不会有这样的知名度,他不会和我们这些不入流的坏孩子扯上任何关系。” “嗯,如果不是太关心学习成绩,别人介绍起他确实会说,他就是曾经秦绵绵喜欢过的男生。”我说。 秦锦粉嫩的额头稍稍的皱了皱,她的目光透着怯意和卑微,忽然想到她对柳城韵的顾忌,很可能只是不想引起这个人更大的反感吧? “你应该知道会被拒绝吧?”我问秦锦。 秦锦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他并没有拒绝我,聪明的男人怎么会拒绝他不讨厌的女人,他又不必要对谁忠诚,哪怕他有女朋友。” 我:“呃……” 秦锦的这句话彻底颠覆了我对梅瑞林的第一印象以及他给人的基本印象。不过也正因为秦锦的这句话,我好像突然开窍一样,对这个一本正经标榜着严肃的知识分子的男孩产生了兴趣。不能直接定义成伪装,只是我们不了解,人性本就是在两个极端寻找平衡。 “你为什么会喜欢他?”我想让秦锦告诉我,我为什么要喜欢他,是他的什么吸引了我? 秦锦这一次沉默了好久,才定定的说:“态度温和但神气十足,不经意会露出略带邪气的眼神,他那温良谦和的背后隐藏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和疏离感,让人无法猜透,谁也接近不了。爱上他就是自虐。” 我看着还离我好一段距离的那个男生,天色近晚,橙红的太阳大的近在眼前,他那孤立的身影也被镀了光环,于人群中闪亮的刺眼。 秦锦突然狠狠的抓紧了我的手,我疼的一搐,目光对过去,原来梅瑞林的眼神看向了我们这边。我和秦锦靠的很近,我不确定他是看秦锦还是在看我。 秦锦不敢看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比赛场上肆意挥洒汗水的楚啸。而我无知无畏,抬高脖颈直愣愣的看着梅瑞林,故意的冲他粲然一笑。 第18章 大排档 我说:“我觉得还是楚啸好。”秦锦不该三心二意,一个不好会引发事故。 秦锦笑了笑,略有讽刺的问我:“怎么好?” “他是楚啸!”我说。 “因为他是楚啸,所以我就该受宠若惊?!”秦锦反问我。 我以上帝视角回:“可是你既然已经吃了这波红利,你就没资格抱怨了。” “我最讨厌你这副姿态,恶心!”秦锦把我的手推开。 “那你把我介绍给楚啸吧,你不想要,我来当他的女朋友。”我摆出笑脸想哄她别生我气。 秦锦继续推开我:“我用过的男人你还要,恶心!” “我不介意啊,你吃过的饭我吃,你用过的男人我为什么不能要?”我又笑着凑上去,她就是打我巴掌我也不会退缩让开的。 可是秦锦却忽然面对着我,凝视着我的眼睛问:“那你能告诉我,那天和你在一起的男生是谁吗?” 我犹豫了一下,回答她:“你就当我是在找饭票吧!” 秦锦问我:“你想好了,真的要这样做?” 我不知道怎么跟她说,虽然我也很想回怼一句:我最讨厌你这副姿态,恶心! “我们这些人大多数只是为了玩、猎奇、叛逆、反抗,大家没想找活路,只想活得更精彩,更与众不同。你这样的目的会被人鄙视的,也会弄得自己身不由己,这种事情本该你情我愿,你却在事后跟人伸手要钱,或者明码标价的脱衣服,这会让人觉得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我没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人。”我说。 秦锦咄咄道:“可你成了最下等的人,一辈子都洗不干净。别人说别人的,时间长了谣言自然会破灭,可是你做了,你赖也赖不掉,最后得到的都会还回去。” “风凉话我也会说。”我嘀咕了一句。 秦锦明显也烦躁了,只觉得我冥顽不灵寡廉鲜耻,懒得再跟我多话。但她也没叫我滚,于是我俩就一直坐在那,直到比赛结束。 结果出人意料,楚啸所在的篮球队竟然输了。 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秦锦就已经拉着我跑下了看台,站在离比赛场最近的地方。大家都知道她,看到她过来,也都远远的让开了。 哪怕最后楚啸输了,秦锦的脸上还是一副小鸟依人满脸崇拜的看着楚啸,什么话也没有,也是她第一个冲向比赛场送了楚啸一瓶水。 和楚啸的距离近了,意味着和梅瑞林的距离也近了。 秦锦从头至尾目光没有瞟开一度,全都对准了楚啸,她那真诚的充满爱意与娇羞的模样,谁也不会怀疑真假。 英雄爱上了美人,仿佛天造地设,谁也不会去想,美人是否中意这个英雄?也许美人的心只垂顾在囚禁她的邪恶之徒,对于救出她的英雄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周旋。 他们这样的开诚布公,自然会成为万众瞩目,即使没有胜利的喜悦,那也是无可厚非的焦点。 我被秦锦拉了过来,身在场中也客套了一句:“虽败犹荣,这样的结果恰到好处。” 楚啸还是那样笑,温暖和煦又沁人心脾,就像是那种冬天看了会变的暖和,夏天看了会跟着凉爽,春秋天里看到了又会觉得异常的应景,说不出的舒服。 但他一开口就讨人嫌了,阴阳怪气的叹气:“哎呀,我就是纳闷,为什么有的人看这么精彩的比赛还走神!” 秦锦也被关联到了,我俩都在走神。 “走神怎么安慰输家啊!”我厚脸皮习惯了,还是笑嘻嘻的,真安慰他了,“进校队有什么好,那么多规矩,又忙的没时间,多不自由。” “就是!”秦锦也跟着小女人一般的计较,附和着我。 楚啸忍不住“哈哈”一笑,他在心里肯定各种鄙视我,表面却依旧豪爽又温柔。 目光一瞥,我注意到了正在凝视我的一双眼睛。 隔着一段距离,我却觉得那样近,仿佛能感受到他的呼吸。这一次我体验到了什么叫做电光火石,脸上的笑容骤然僵住,心在那一霎那顿住了。 有人说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你遇见了你一直想见的那个人。 我想说不是的,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被这样的一个人吸引,我会被他的眼神电到崩溃的没有一丝理智,我甚至想妥协一切只为讨他欢心。 可是我脑子里想的最直接的是,他在勾引我,直白而火辣的勾引! 而只通过他的一个眼神,我就已经上钩,我就愿意脱光了衣服什么也不计较的和他上床。 我根本想不到柳城韵,想不到复仇,也想不到事后该伸手跟他要多少钱。 最先承受不住的是我,因为我起了只属于小女孩的羞赧,逃离了他直白的眼神。惊魂未定,解脱的一丝理智问我自己,这是什么,是爱情吗? 梅、瑞、林! 我在心里轻轻地念着这个人的名字。 “燕循,你要和绵绵一起去玩吗?”楚啸的声音飘到了我的耳朵。 我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楚啸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但他眼神分明在说:又在走神,这么帅的帅哥在眼前,还觊觎别的男人。 我好想朝他翻个大白眼,但太像打情骂俏了,我收住了自己的婊气,又不可能跟这人谈生意。 楚啸又对秦锦说:“我应该来得及,到时候我去接你们。” 秦锦温柔声:“没关系的,秦杰也在。” 这时候楚啸的朋友来找他,楚啸道了别先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看了秦锦。秦锦站在原地面对着楚啸甜美的笑着,伸手朝楚啸挥了挥。 楚啸又看向了我,我没动也没有表情,因为我的心里还惦记着再回头看梅瑞林一眼。 在秦锦拉着我的胳膊离开篮球场时,我终于还是不由自主的回头寻找梅瑞林。 一秒、两秒,我在第三秒看到了梅瑞林突然变得与众不同的身影。他在跟裁判说话,一脸正经,严肃而认真,一点也找不到他刚刚赤|裸勾引我的姿态了。 天已经冷了,露天的大排档加了不透风的棚子,十六个人挤满了一屋子,大家都围着坐在了一起。加上我正好八男八女,有人起哄,男女挨着坐。 秦杰插在了我和秦锦中间,另一边的男生我不认识,在座的当中除了秦锦兄妹,我也几乎都不认识。说“几乎”是因为与其中有个人有过一面之缘,那天在零点的走廊遇到过,眼见我被林牧之拖回房里。 我是新面孔,有人取笑说秦杰又换了一个新女友,秦杰连忙正色说道:“不能乱说,两个都是我亲妹妹。”可他却在下一秒“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一脸猖狂加戏谑。 他肆无忌惮的搂着我的肩,惹的其他人也跟着狂笑不止,直说要他一定要注意身体,别年少轻狂不知精子贵。 我只是低头不说话,一动不动的让秦杰搂着,只是当他想把我往他身体上贴的时候,我的身体本能的僵硬了起来。我勉强的保持笑脸,利用自身的优势,尽量做出本该是小女孩才有的娇怯。 他们应该跟老板认识,也没有其他人,单做这一帮人的生意。虽然只是大排档,但跟其他的地方不大一样,做的东西也都很有特色。 老板是两个中年男子,看样子像是见过世面,行为处事都不像是个小贩,看到他们过来只问了一声:“人都过来了?” 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人回:“嗯,弄点吃的吧,天冷去拿点黄酒,弄点姜丝煮一下,别喝太多啤的。” 秦杰附和了一下:“喝黄酒也行,就是后劲大容易醉。” 一面之缘望着我笑了一下,又对秦杰说:“喝醉了不是更容易办事,就是心理清醒点,别真的喝醉就行。” “乔公子最会了,杰哥你要跟人家多学学。”坐在一面之缘左手边的女孩斜睨着眼神,语气里还带着酸味。 那女孩的姿态一下子让我对一面之缘有了兴趣,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有人喜欢总归有特别之处。 我正眼打量了他一眼,年纪也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很瘦但不高,人挺白净,只是没什么精气神,脸上的神情散漫,上翘的眼角带着一丝锋芒。 有点失望,这人只怕不好相处,谨慎又锐利,顶着温和的笑容,浑身都是预谋的克制。 他在找猎物。 成为他的猎物没好处,弄不好会万劫不复。 他看我在打量他,冲着我又是一笑。我连忙躲开脸去,目光正巧对上了秦锦。秦锦看了我一眼,没说话,随即就转过身和她另一边的男孩讲话。 我和他们都不熟,看秦锦的意思她是不打算把我介绍给他们认识了。我能理解秦锦,既然我已经和她说明我的意图,那她也不必为我负什么责任了,所以什么都不说反而更好,甚至都不用说清我是她带过来的,我是什么人就靠别人的理解。 在座的只有我和秦锦年纪比较小,其他大多数都是十七八岁,男孩都喝了酒,一喝酒就抽烟,在吞云吐雾中,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开始混沌。女孩子除了我和秦锦,其他人也喝酒,但其实秦锦是喝酒的,她还能吐出漂亮的烟圈。 第19章 乔雨 一圈酒喝下来,气氛变得更加的热闹了。 油炸食物的焦香,浓郁骨头汤的肉香,海鲜的鲜香,酒香味伴着烟草的气息,少男少女们或高谈阔论高或深怜低语,他们是那样的开心,那样的自在。 我沉静的看着这样的热闹,莫名的获得了一种归属感,至少我坐在这里,哪怕我融入不了这里的氛围,哪怕我的心里很明白,这一切都不属于我,也和我没有关系。 秦杰的手开始借着醉意有意无意触碰我的身体,我就当他醉了不躲也不让,自己一个人低头吃着东西,或者在他们交谈时也望过去听他们说话。 秦杰试了几次见我都没有反应,大着胆子在我的腰间掐了一把,我也是有些被吓到,但终究忍住了。 只是秦杰的手还是不罢休,沿着我的腰开始往上走去,我想他的目的应该是我的胸,只是他还不太能肯定我的想法才一直若有若无的游移。 他的手指隔着衣服在我平坦的肚子上游走,他每动一下我的身体就不能控制的颤抖一下。 可能觉得我这样的反应很有意思,他突然直接用力一抓。我本能的直起身,控制不住的叫了一声。 他们听到我发出惊叫声,都把目光对向了我这边,我立刻羞怯的低下头假装吃东西。秦杰还是那样“哈哈”的笑着,伸手在我的大腿上拍了两下,随即就收回了手坐正了身体。 这肢体语言是嫌我不懂事了。 牛肉丸是辣的,一口呛的我眼泪都快下来了,可我不想大家的目光再对着我,于是拼命的忍住,等着这股刺激过去。 忽然,我面前的杯子被人拿了去,过了会儿,递来了满杯的果汁。我说不了话,直把一杯果汁都喝了。于是杯子刚放下又被拿走了,再次递来了满杯的果汁。我已经缓过来了,对他说了声:“谢谢。” “小事。”姓乔的看着我,似笑非笑的表情很怪异。 秦杰是个目标明确的人,他今天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可我不能被他带走任他予取予求,但翻脸又不能撕得太难看。这个姓乔的是危险,却也不是当务之急的可怕。 吃好饭,他们又要去唱歌,开了一个大包厢,点了酒水和水果。劲爆的音乐一响起,本身就有些醉意的他们又接着嗨起来了。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甚至他们那么热闹我也丝毫不为所动。 秦杰还是搂着我,但是他的手变得规矩了,只在我的肩和大腿膝盖上逗留。我像从前一样,面无表情的脸,安静的低头或一脸思考的看他们玩耍。 秦锦和其他的几个人在一起谈论什么事情,房间里很吵,他们说什么我也听不清。只是那些人脸色很平静,一点也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玩闹了。 秦杰给我开了一瓶啤酒放在了我面前,示意我接过。 我连忙摆手说不会喝。 秦杰把酒瓶直送到了我面前,就是不动,什么话也不说,连看也不看我。 我只犹豫了两秒,知道自己矫情不了,于是接过了酒,笑着说,“谢谢杰哥。” 秦杰拖长语调:“客气了,燕循妹妹。” 我还在笑,温声细语,可怜兮兮,举着酒杯敬秦杰:“我和绵绵不同,人傻得很,能和杰哥认识,我真的很荣幸。” 秦杰也跟着笑起来,整个脸都凑向了我,一说话,全是他混着烟草的酒气,“你当然和绵绵不同,绵绵她是我亲妹妹。”说着一把抱住我,在我的耳边呢喃,“我能对她做什么呢?” 我推开秦杰,收起笑容认真的说:“只要杰哥看得上,我就听杰哥的。” 秦杰看着我愣了一下,随即只是“哼”了一声,这时秦锦那边的人喊他过去,他便丢开了我走了过去。 我一个人坐在那里,喝掉了酒瓶里剩下的啤酒,卫生间里连着进了两个人,很怕我是下一个被拉进去的。 不行,被秦杰这种人糟蹋,太亏了。 瞥眼看到那个姓乔的出去了,我也跟着他出来了。 “我叫乔雨。”他说。 我并没有给他信号,没想到他就等在门口,我可千万别刚出虎口又入狼窝。 乔雨自我介绍完冲着我一笑,却没有想和我搭讪的意思,人就往大门的方向走了。 我下意识的追上去,望着他的后脑勺说:“我叫燕循,有幸认识。” 他有很漂亮的后脑勺,本身就很饱满,加上比较浓密的发量,修剪时尚,打理的又很服帖。 乔雨回过头来看我,没说话。 我也不说话,直直的眼神和他对视。 乔雨终于问:“你是秦杰的女人吗?” 我摇了摇头,顿了顿说:“不过他的意思你也看见了。” 乔雨又笑了一下,但他这人的笑容没有一点温度和情感。 我继续说:“那我的意思你看清了吗?” “关我什么事,别人看上的女人我不想招惹,免得麻烦。”乔雨在钓我上钩。 我急需解决眼前的麻烦,所以也欲擒故纵,问他:“那要是这个女人看不上呢?乔公子可不可以当一回英雄?” 没想到乔雨却没跟我讨价还价,直接支招:“秦杰就是个纸老虎,一戳即破,给他一刀就完了。”说完用下巴指着指示牌上的toilet,“厕所在那边。” 我随着他的指示去了厕所,坐在马桶上还在想该怎么给秦杰一刀,秦杰已经来了。 秦杰毫不避讳的赶走了女厕所里的人,来了个清场。 我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接受了现实,推开门时我只是平静的看着渐渐色|欲上脸的秦杰:“杰哥,你也太急了吧?” “燕循小妹妹,装什么矜持!”秦杰说着上来一把按住了我,野蛮的狼吻差点让我断了气,还好我和林牧之练习过,要不然生疏的技术一定在气势上落了下方。 几个来回下来,秦杰竟然没有将我擒住,反而是他手法太过于粗糙,完全不会取悦女人。他一只手用力的捏我的胸,另一只手毫不客气的揉我屁股,好像我就是个没有感觉的充气娃娃。 我的身体还在发育,很反感别人对我用粗,秦杰这样只会让我感觉很不舒服。 他狠命的吮吸着我的嘴唇,一个劲的想要咬住我的舌头,我怕他发昏只顾着自己痛快,连忙推开他,皱起眉说:“轻点,你弄疼我了。” 秦杰放开我,笑的一脸淫|荡:“你都不知道被多少人弄过了,不重点能有感觉?” “那你就别逼我说出你是最差劲的。”我推开秦杰离我远一点,理顺头发说,“既然都说我是卖肉的,那我就跟你把话说清楚,你摸了我一个晚上,这价钱怎么算?” 秦杰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像极了秦锦说的如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怎么,不打算给钱吗?没钱学人家玩什么女人,小混混还想装大佬?”我出刀了。 我活生生的剥夺了一个极要脸面的男人的尊严,我还要他硬生生的闷着谁也不能说,这口莫名其妙突变的恶气看他还有没有能力撒在我身上。 我还是不动,沉默的看着秦杰。他要是够狠,就过来甩我一把掌踹我两脚,但他只是愣怔的缓不过劲来。 短暂的沉默让他很不适应,我也不想等他表态,整理了一下衣服又理了理头发就准备离开。 “你等等,我可不想被别人说我欠叫花鸡的钱。”秦杰伸手摸自己的口袋,口袋里只有两百多块现金,零零碎碎他全都扔在了地上。 我用鼻孔对着他,毫不掩饰的露出蔑视:“就这么点钱,你也配喊我叫花鸡,杰哥放心,我是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掉我身价!” 他这样虚头巴脑的,真的算个屁。 当我走出厕所时,顺了的气多少让我有些膨胀,但在我看到等在门口的乔雨后,我又回到了原形。 乔雨原本在抽烟,看到我来,他将还剩半支的烟掐灭了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问我:“现在就要走吗?” 嘴唇很疼,应该被吸肿了,胸部和屁股也隐隐作痛,学校的时间已经过了,但我不能再跟这人周旋。 我笑了一下说:“好孩子到点就要回家的。”没谁喜欢阴沉的脸,苦大仇深也没必要写在脸上,我要学会笑,对任何人任何事都能笑出来。 乔雨眉尾一扬:“过河拆桥?” “来日方长。”我说。 乔雨只是笑笑,这个笑没有温度就算了,我都不知道他是几个意思。 “我真的是个好孩子,不是熟人晚上约不出来的。”我无意得罪他,只能也冲他笑,笑的娇一点。 “那要我送你回去吗?我有车。”乔雨说。 我心想你都喝酒了,但还只眨着眼睛娇俏的说:“好孩子不能大晚上的上陌生人的车。” 大概是我这样太婊气了,乔雨懒得再跟我废话,神情叫我快滚。 我巴不得的走了。安全起见打了出租车,可这个点学校已经关门,我只能去零点试一试,实在不行我就自己花钱开个房。 进了零点,那个中年老板在,我问他林牧之在不在,他说不在,我便让他给我开个最便宜的,他问我要身份证。我没带,但我记得身份证号码,报给了他。 他说这是电竞酒店,未成年不能入住。 我看着他,明明一脸无语但还是笑了:“老板,你就不怕我举报啊?” 老板也是一副无语的样子,但还是给了我房卡。 第20章 肉包子好吃吗? 最便宜的是迷你间,里面只有一张沙发和一台机子,没有床和卫生间,上厕所还要去外面的公厕,也没有热水和泡面。但好歹有独立空间,我不困,开了电脑登录游戏看林牧之在不在。 别人都要放长线钓大鱼,只有林牧之是眼前的饭票,我还真怕他抛弃我另找目标。 但我刚登上,多长了张嘴的人就发消息来了:【结束了?】 红脸蛋的雪人:【问我干什么,你没人问吗?】 燕楚之战:【怨灵又上身了。】 我给他回了一连串的“呵呵呵呵呵”,只管去找林牧之。林牧之还真的在,我发消息给他,问他:【在哪?】 香橼能吃吗:【在家,你在哪?】 红脸蛋的雪人:【没地方去了,在零点。】 香橼能吃吗:【零点今天系统升级,老板给你开了?】 红脸蛋的雪人:【有人啊,楼上闹哄哄的。】 香橼能吃吗:【那说升级可能是托词,有人在包场,老板既然给你开了,说明有人打了招呼。】 我一点都没怀疑林牧之的话,立刻问楚啸:【你在零点?】 楚啸发了一张截图给我,是我和林牧之刚才的聊天记录。 我:“……”我很想骂脏话。 燕楚之战:【你的小男友挺警觉嘛。】 红脸蛋的雪人:【干嘛这么早暴露,溜我玩一会儿不是更有意思?】 这时林牧之也给我发消息了:【你要是相信我的话,我就过来接你。】 燕楚之战:【其实你更应该相信我,要不你上来?我向你保证不会打扰你的小男友,而且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更厉害的男朋友。】 我没好气的嗤了一声:【原来你是拉皮条的。]然后回给林牧之:[不用,我遇到熟人了。】 不能待了,赶快走。 可是我刚出来,楚啸已经在楼梯口等着我了。 我手指着他:“别跟着我!” “我……”楚啸才开口,我立刻打断,“我安全与否与你无关,别人的男朋友别多管闲事。” 楚啸笑着,满不在乎的说:“燕循你好绝情,我只是好心。” 我讨厌他对我笑,讨厌他用这种语调叫我“燕循”,我几乎歇斯底里的吼了一句:“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我跟你不熟,我更不想有一天秦锦因为你也骂我婊|子!” 楚啸听我如此说,陡然顿住了,敛起了脸上所有阳光且温和的笑容。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有那么一刹,我都想跟他说对不起,说我不讨厌你,也不讨厌你跟我嘻嘻哈哈,我只是恨我自己,恨我什么都不配。 可我一口气冲下了楼,然后毫不留恋的出了门,正当我心烦意乱困惑的不知该何去何从时,我见到了在巷口的林牧之。 “你还真来了?”我竟然有点小感动。 “碰碰运气喽。”林牧之耸耸肩,又问我,“不是说遇到熟人?” “熟人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啊。”我冲林牧之笑笑,“我跟你也是熟人,那你是好人吗?” 林牧之也笑了,问我:“那你还跟我走吗?” “去哪?”我问。 “我家。”林牧之说,“我家不远,也没人。” 也许是那一瓶啤酒起了反应,我还真觉得又困又累,跟着林牧之走,到了他家。我没来得及观察他的家,他直接领着我去了他房间,我见到床就倒下睡了,都想不到刷牙洗脸。 已经凌晨了。 林牧之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何况我就躺在他身边。他亲我,我也在回应他,我对他的吻已经熟悉了,没有排斥。 只是他脱我衣服摸我的时候,我没有反应,我知道他的动作是突然停止的。我心里还在想他又在别扭什么,随后就知道自己安全了,也就彻底睡着了。 虽然我对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但他贴着我的背拥我在怀里的时候,我还是感受到了温暖。 早上是被闹铃吵醒的,林牧之的闹铃声音真是让人不敢恭维,恐怖的震撼声会让人一整天都变得紧张兮兮。 我是在陌生的地方,脑子又有些断片,所以几乎是惊吓的跳起。一掀开被子,发现我身上的衣服被脱得一件不剩,林牧之就躺在我的身边,也是□□的。 原本他是搂着我睡的,我一跳起把他也弄醒了。林牧之起来关掉了闹钟,又躺下去伸手过来捞我:“不急,还可以再睡十分钟。” 我打掉了林牧之的手,立刻起来穿衣服,裸露着身体让我很没有安全感。我一边检查床单一边问林牧之:“你没把我怎么样吧?” “我想呢,没进得去。”林牧之侧身往里,抬脚勾我,声音里全是睡意。 我有言在先:“说好的价钱不坑你,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林牧之听我这样说,一下子坐了起来,甩掉被子问我:“你就非要跟我算这么清楚吗?” “不能白嫖,我有原则。”我说,“谁都不喜欢吃亏,我也只认赚到手的。” 林牧之很讽刺的哼了一声,人又倒了回去。 我看林牧之这边还挺干净整洁的,问他:“真你一个人住这,吃穿用度怎么解决?” 林牧之说:“还有我奶奶。” “老人家不知道你带个姑娘回来吧?我还是先走了,下次无家可归再来找你,今天不收你钱了。再见。”我已经穿好了衣服,找到门在哪,开门就风一样的飞走了。 出了门就是露天的走廊,从走廊向外看发现我是在二楼,所在的地方是一个面积不大上了年纪的老楼房,楼底下关了一个花墙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个大水缸,水缸里还有几支残荷,在院子的西南角长着一颗不大的枇杷树,枇杷树的旁边还长着一颗更大的树,我不认识。 楼梯在房子的外面,沿着走廊往西就可以下去,我看到楼下的厨房里一位大妈在做饭,应该就是林牧之的奶奶。 蒸腾的雾气里飘着米汤的香味,她看到我惊了一下,可是没问我是谁。我想林牧之算不上经常但也有带女孩子回来过的经历,我在林牧之的房间里看到了只有女孩子才会用到的东西,现在再看到他奶奶的反应,我想我猜的不会错。 不管林牧之后来的表现如何,我都不会忘了他一开始结识我时的方式,那种对于异性的大胆几乎到了一种魄力的境界,我也不会忘了我是因为他才真正变成了妓|女。 这样的人能有几分真情? 我礼貌的朝那位还不算年老的奶奶笑了一下,就接着往外走,在我的印象里只有我外婆才是奶奶该有的样子。 出了院门,我又被方向感弄的晕头转向,停顿了好一会儿,我才回想起昨晚的来路。 这地方离零点不远,那么离学校也不会远,很快我就看到了大马路。 路口有卖早餐的,豆浆、油条、葱油饼,也许是昨晚吃的太多加速了胃液的消化,闻到食物的味道我饿的难以忍受,摸了摸口袋,身上还有钱。 还是吃一点吧,如果中午不太饿就不吃了,这样还是很合理的。 在我正要掏钱给老板打算买两个肉包子的时候,我略微的一转脸,看到了那双直勾勾且绕有意味打量我的眼睛。 梅!瑞!林! 我轻轻的皱了皱眉,本能的躲开了梅瑞林的眼神,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霎我心慌意乱,完全没了思考的能力。 我手里捧着烫的要命的肉包子,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我只能定在原地,用余光瞅着梅瑞林从我身边经过,久久的,我才跟上了他的背影。 太奇怪了,我为什么会一看见他就心跳加速一点方寸也没有?我为什么被他的一个眼神就弄得意乱情迷?他给我的这种感觉太独特了,难道我对他真的一见钟情? 可这不是爱情吧?根本没有怦然心动的美好与向往,好像全是欲望! 我一路跟着他往前走,一路神游的猜测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还在回味这种暧昧的百爪挠心,并且臆想我和他的种种大胆可能。 那种眼神太有情|欲的感觉,而我仅仅是被他一个眼神就已经射中芳心,热烈的不能自拔,按捺着少女的娇羞,想象着和他激情缠绵的场景。 就在我神游天外时,一个严肃中带着冷静,可是听起来又故意显示好奇的声音问:“肉包子好吃吗?” 我猛然惊觉,忽的一抬头,梅瑞林正用他带着笑意的眼神看着我,随即看了一眼我的手,转过身又自己走了。 我愣愣的站在原地,呆呆的脑子里一直重复他刚刚说的话,肉包子好吃吗?肉包子好吃吗?他为什么要跟我说话?他刚刚是在等我吗?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磁性又温柔的嗓音可真悦耳,而他的人又是那么正派而严肃。 那他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啊! 就在我快要忍不住向苍天呐喊时,他又回过头对我说:“过马路不要发呆,危险。” 啊啊啊! 我确信,多年后我依旧确信这种感觉,就是费洛蒙在井喷的感觉。 等我稍微恢复一点理智,我才明白梅瑞林为什么会问我,肉包子好吃吗?我的两只手狠狠的捏着包子,里面的汤汁伴着肉油洒了我一手,而两个包子都被我啃的不像样,烂在手里,就连嘴边和脸上都沾上了。 肉包子真好吃,我的脸也喜欢。 第21章 捞女 接下来的几天,我感觉我是真真切切中了毒,脑子一直在想些羞耻的画面,大冬天的我竟开始了春梦。 可我一睁眼,人又清醒了。不是我自卑,而是我清楚自己的处境,某些奢侈的东西惦记就是罪。 尤其是当有一天乔雨高调的来找我。 我说晚上不约,他就中午来找我,从期中考试过后,我们中午也要上自习课了,中间只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他都没经我同意,直接跟我班主任请了假,我想着反正也拒绝不了,不如就识趣。 我也不知道那车是不是他的,某8系跑车,两门设计一下子拉开了距离感,强大的涡轮增压在原地怠速时也能发出暴躁的排气声,“轰轰轰”的一路咆哮,昭示着我的去向。 但这车太具侵略性了,不像是乔雨的风格。不过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风格,越跟他接触我越觉得这人深不可测。 他并不在道上混,没有兄弟也没有小弟,大家都知道他是个出手大方的富家公子,却不知他的根底,他也不求什么。表面上像个花花公子,一身的劣根性,就连秦锦也说:“我基本上对这个人不了解。” 秦锦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招惹他,可是她又不想插手我的事,所以就没有说太多。 但他这人太怪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保持距离。 中午把我接出去就是跟他吃了顿饭,还是街边的小饭馆,两个人点了三菜一汤一半都没吃完,我问可以打包吗?他说要打包的话你自己付钱,我就算了,撑死再吃点。等着他把话收回,他眼睁睁的看着我吃,就不妥协。 真没风度。 吃完饭他就把我送回学校了,我撑的一个下午都不想动,也决定以后再也不能贪了,能吃多少是多少,绝不多吃一口。 隔了一个多星期,他又来找我,这次去了一家米其林两星的餐厅,人均五千,不预定不穿正装不能进的那种。因为不喝酒,从开胃菜到餐后甜点,我也就吃了个仪式感,穿着校服。 乔雨六款酒花了六万多,我就无聊的撑着脑袋看他细品,问他要不要吟诗一首,他说不会。 我问:“你上学吗?” 我以为他还要继续保持高深莫测,没想到回答我了:“大学毕业两年多,不工作,就这么瞎混。” “那你干嘛总找高中生玩?同龄的朋友没有吗?”我又问。 “有啊,我什么朋友都有。”他说,“小学生的都有。” “小学生又不菜,高中生才是最菜的,除了学习什么都不懂,出门还要付现金,找人又要亲自接。”我说。 乔雨眉尾一扬:“你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我:“……” “我才不会给你钱,你别想从我身上捞一分。”乔雨一笑,对我口语一个称呼,“捞女。” 我无所谓的说:“那我下次不跟你出来了,浪费大好时光又不是为了蹭你一口饭吃。” 乔雨摇晃着红酒杯,扬眉说:“可以啊。” 过了能有十天,他再次来找我了,正好中午我们有个数学测试,所以我拒绝他了。 然后他就再也没来找我。 我本来就有自己的事,真没必要跟他耗,谣言说我被富二代玩了一个月都没有就被甩了,果然廉价。 嘁。 柳城韵的男朋友朱晨光,也见过两次,两次柳城韵都不在场。 第一次接触的时间不长,我还给他敬了酒,又一次伏低做小轻声细语的各种道谢各种夸赞,充分满足了他大男人的虚荣心。那时候他还算克制,不敢有太多想法。 第二次因为离得近,我的眼睛一直在他身上游离,几次眼神一对视,他真就动了心。后来又想办法靠到了我身边,渐渐的看我的眼神就开始变了。 一面和我说着豪情仗义的话一面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见我不仅不躲,还主动投怀送抱,好像真的被他男人情怀给迷住,满是小女孩的依恋。他的胆子也就更加大了,之后手掌就一直在我的大腿上摩挲。 聚会结束的时候我从他面前走过,他顺势拍了一下我的屁股,我娇俏的瞪了他一眼,他笑的更是忘乎所以。 而我当时心里感慨,还是这种男人好钓啊,只可惜没钱没本事还是别人的男人,鸡肋的价值也仅仅是柳城韵的男人。 还有一个就是秦杰,被我打击过尊严的男人,我无意得罪人,只是我要一味的怕他,那我的麻烦会更大。 和这种男人没有什么道义可言,欺负弱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给他吃了几颗蜜枣他又得意忘形了,只是他再不敢像之前那样对我肆意妄为。我的形象在他的心里重新定了型,再不是意淫者口中的叫花鸡。 我忘不了当我故意接近朱晨光,两个人你侬我侬时,秦杰看我的错愕眼神。他一定会在心里狂笑,朱晨光也是个呆逼,就等着看他何时会吃瘪。 时间一晃,已经到了元旦,学校只放了一天假,我窝在宿舍里哪也没去。她们都回家了,就我一个人,很放松,早上还睡了一个懒觉,醒来背单词时我也放开了声。 教材有限,我自己也去买了些练习题,做多了就能发现规律,很难碰到新颖的题型,但有时候遇到了,搞不懂又很折磨。 我们有的老师也敷衍,我去问题,他想了半天结果说不会。同学就更算了,虽然他们不会像从前那么明目张胆的欺凌我,但还是在暗戳戳排挤,我依旧能听见一大堆关于我的流言。 中午我没出去,现在也会存些吃的了。隔段时间去超市采购一趟,吃的基本上都在临期里挑,买一送一都不能吸引我了,无需有多可口,耐吃就行。一包五十克的饼干,就够一天的能量了。 虽然也担心我会营养不良,但在生存都是难题时,生活质量就只能先撇在一边了,只乞求我的身体素质能够强大一点。 2号开学,秦锦一大早过来很开心,脸上的神采透着旖旎的风光。 我问她:“前天晚上你跟楚啸一起跨年的?” 她笑哈哈的歪着脑袋说:“对呀。” “那你们昨天也在一起?” 秦锦大着舌头说:“是呀。” “那你们……”我把手掌拍出“啪啪”响声。 秦锦推了我一下,大眼睛一瞪好大。 我不依不饶,继续很感兴趣的问:“马力如何?” “哎!”秦锦拉着我来回摇晃,娇滴滴的威胁,“你再问我不跟你玩了。” 我随着秦锦拉拽的力度随意摇晃,人也跟着她笑哈哈,在靠上她的肩头时,我用下巴轻轻的贴了贴她。 软软的姑娘,味道都是甜的,有时候看着她的嘴巴,我也会好奇是什么滋味,更好奇别人在亲她时是什么感受。 那天一大早我还睡在床上,听到宿舍里的一个女孩说:“哇,外面下雪了,好大呀,全是白色的。” 听到她说的话,我一下子从床上坐起,哪怕是在冬天我的衣服也是穿的好好地,只需要穿上外衣套上鞋子就可以了。我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真的下了好大的雪,茫茫的全是白色。 雪还在下,一团一团的,仿佛还能听到落雪的声音。这个冬天的初雪,没想到第一场雪就这么大。好几天,天一直阴阴的,大家都说要下雪,可是一直沉积着,终于在昨夜里爆发。 看到这样的场景我的内心是快乐的,甚至有些兴奋,虽然大雪给了我不太好的曾经,但时间已经让我没了最初的恐慌和不安。 好美的雪,目光所及全是白色,它们是这样强大,可以遮盖一切的颜色和生机,却更像是上天送我的礼物。 生日礼物。 我并不清楚我具体是在哪一天出生,妈妈不肯告诉我,外婆只知道是腊月。 我对自己说:“燕循,恭喜你又长大了一岁,生日快乐。” 天色还早,不过是微微亮,因为有雪的反光所以比平时亮了一些。 刚刚说话的女孩只是起来上厕所,她的一句话只叫起了我一个人,其他人感慨的是不用跑步,可以再多睡一会儿。冬天太冷,人们对于温暖的被窝总会特别的留恋,哪怕是令所有人都会亢奋的罕见大雪。 我悄悄的走出宿舍,早晨还未苏醒,我穿着宽大的红色羽绒服,往还没有足迹的操场走去。 这样的下雪天并不会比往常冷太多,而我更是一点感受不到冷意。 这件红色的羽绒服是阿姨的一个朋友从国外带给燕冬的,哪怕是在免税区,依然价格不菲。 红色很不合燕冬的品味,她也一直不太钟情鲜亮的颜色,相反,出挑的红色配着看上去清纯的我,会把我鲜活起来,显得炸眼。 阿姨知道燕冬的喜好,当着她朋友的面她把这件衣服给了我,我看到了阿姨那位朋友的眼神,表达着,“你还真是用心良苦!” 我那时候不懂事,不管阿姨是不是善意,我都解读成了施舍。面无表情的接过衣服,僵硬的连一句谢谢也没说,把阿姨尴尬的晾在那。 第22章 第一次 冬天的衣服厚实,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夏天,行李箱只能尽量多放些东西,带出来的冬装很有限。尤其是大件的棉衣,除了这件羽绒服,还有一件绿色的圆领大衣。 那件衣服更俏,带着孩子气的娇美,是爸爸出差时顺路买的,只买了一件。买回来后,大家似乎都愣了一下。 爸爸怕阿姨多想,讷讷的回了一句:“我以为我们的女儿还是个小女孩。” 也许在爸爸的印象里燕冬就是永远也长不大的小女孩,他只是按着自己的想象,形容出了他有这样的一个女儿。 又或者,爸爸在买这件衣服的时候想到了我,他把我和燕冬的样子混掉了。虽然我比燕冬大几个月,可我看上去要比燕冬稚气的多,我的早熟来自内里,而向来衣食无忧,成长良好的燕冬却很向往长大。 爸爸后来把这件衣服给我了,什么话也没说,很随意的扔在了我的床上。 可是只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是我鲜有的看到爸爸对我的温情,我狠着心让自己面无表情,连眼神也没有闪烁一下,就连那件衣服我也从没有穿过。 我是多想计较啊,可是能给我计较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离开的那天,我还是把衣服带走了,我想即使爸爸对我再不好,在他心底还是认我的。他有两个女儿是不可否认的事实,一个叫燕冬,另一个叫燕循。 校园的早晨很安静,远处的几栋教学楼还沉寂着,我飞快的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偌大的一块空旷场地雪白的一片,只有我一个人,穿着鲜亮的红衣,像一个无忧无虑的精灵又像一个不怀好意的妖孽。 我的心情异常的好,这种孤独并不是源于寂寞,我喜欢这样的寂静,仿佛天地间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人。我像是上天的宠儿,不用去争抢,就在那里,只对我一个人专宠。 操场被我踩了一圈的脚印,雪还在下,但我的足迹还来不及那么快的被掩盖。我沿着我刚刚走出的脚印又走了一圈,莫名的成就感,好像只有这样才可以证明,这个世界我来过。 其实当时我只是看到了一个人影,根本看不清他是谁,可是我猜出了那人是谁。 我跟他站在最长的对角线,他笔直的站着,面向着我,我能感觉他的眼睛在看着我。 我足足愣了三秒,心“砰砰”的猛烈跳动,然后我就失去了所有理智,仿佛是在被他召唤,飞一样的直线朝他奔了过去。 我在离他两三米的距离停了下来,弯着腰大口的呼吸,可是我的眼睛一刻也舍不得离开他的脸,舍不得漏掉他任何的一个表情。 梅瑞林只是站在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那冷静肃正的眼神里浸着温和的笑,就连他的脸也变得动情,再不像以前那样直接而赤|裸的勾引我。 “记得上次你买肉包子的地方吗?”梅瑞林看了我好一会儿,却忽然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我停顿了一下,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磕巴的回道:“好像……应该……可以……” “晚上七点在那里等我。”说完这一句,梅瑞林不等我回复转身就走了。 这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思绪拉不回来,犹豫、胆怯、自卑,但最后我还是遵从了自己的本心。 明天就期末考试了,将近一个星期的复习,我基本上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只是人都有临时心理,包括老师,这最后一天反而忙了起来。 秦锦还是要我帮忙,我乐意效劳,哪怕这一次我的成绩还是会被记无效,我也不会拒绝她。只是秦锦这次给我做了保证,只抄三分之二,比及格好一点就行,就算被老师抓到,罪过她也会顶下来。 有楚啸在,学校是不会跟她计较的,如果她一意保我,那么学校也一定会对我网开一面,最基本的,不会开除我。对于秦锦,我一定要阔气大度的到了忠心耿耿,我需要她这座靠山,以及她的靠山。 何况,我也很喜欢她呀,她是我暗淡的生命中第一颗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颗亮起的星。 有人来问我问题,我既往不咎并且很高兴他们对我的肯定,以及重新认识,虽然我真的成了他们口中的那种人。 宿舍里的,除了柳城韵和她的小跟班,其他人对我也没那么针对了,没人再抢占我的衣柜,也不会恶意踢坏我的热水壶。 放学后我先去找了班主任批请假条,现在走读生和住宿生的学生证都不一样了,住宿生没有出门证出不去,就是去校门口买东西也要找班主任批条子。 班主任问我几点回来,我说下晚自习,她就没再问。 感谢她对我开恩,今天其他人找她开,她都给驳了,一律等考试结束后再说。 我没有心情再去吃饭,时间差不多就出了学校,半摸索着到了约定的地方。 还是早到了,站在那里等了约有一刻钟,没意识到自己一直站在风口里,大风将落下的雪粒洒了我一脸,我终是感受到了寒意。 “跟在我后面走。”梅瑞林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都还没看清他的脸,只是下意识的听他吩咐。 我与他保持四五米的距离,双腿因为长时间的站立已经有些发麻,连脸都冻得有些麻木,发花的眼睛艰难寻找他的身影,远远的跟着他的脚步。 大约走了有十分钟,身上开始有了热气,人也活络了起来。我也知道,待会我得要一个人走回头路,所以尽力的留心周围环境。 一路上我们保持着陌生人的安全距离,零交流零互动,有认识的人和他打招呼,我连忙低着头闪过,低调的像个孤魂野鬼。 终于到了目的地,他转身招手对我说:“过来。” 我听话的跑了上去,在他的指引下进门,一打开灯,瞬间的光亮让我眯起了眼睛。 不大的空间,两室一厅,有厨房有卫生间,虽然房子有些老旧家具也不新,但是收拾的很干净,而且这种整洁只属于男人的习惯。 我站在离门较近的地方,这是最基本的防备习惯,但眼珠转动着,脑子却是空白一片,没能力抵制任何危险。 “跟我进来。”梅瑞林再次下达命令,只是那声音温和的我听不真切,他的眼睛仿佛把我看到了心里去,两颗瞳仁里都是我小鹿一般惊慌的身影,而我的眼睛竟是水淋淋的发亮,散发着异常的光彩。 我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 “找个地方坐吧!”梅瑞林说着自己坐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而那把椅子是这个房间里唯一可以坐的地方,除了旁边的那张床。 床上很整洁,一套的深蓝色格子三件套,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床单也是铺的没有一点褶皱,床头柜上只放着一个简单的闹钟和一盏小台灯,闹钟上的时间是七点二十五分。 床的旁边就是书桌,书桌上摞着两排书,还有插着各色笔的笔筒,一盏台灯,作图工具等等,并且他还有一部笔记本电脑。 书桌的对面有一个开放式的书柜,一排一排整齐的放着各种各样的书和杂志,书柜的一面用玻璃门挡着,可以一目了然的找到自己想要的。我不好意思坐在他的床上,便跑到书柜那里看看有什么书。 我被他那琳琅满目的书看得痴迷,这比一个小型图书馆还要精编,没有一本是无用而多余的,对目前的我来说。 终于被他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你打算要在那里站到什么时候?” 我回过神来冲他礼貌的微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可是我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从秦锦那里我已比一般人多了解了他一层,而他对我的用意更让我早接受了他的意思,所以我并不局促。如果我没有能力爱,激情一场也不差,第一次太重要,是他就很好,也免得我日后扭曲变态怨天怨地。 他坐在椅子上转着半个身体也看着我,嘴角露出的笑意渐渐将我物化成了他的一道菜。 “态度温和但神气十足,不经意会露出略带邪气的眼神,他那温良谦和的背后隐藏着根深蒂固的优越感和疏离感,让人无法猜透,谁也接近不了。爱上他就是自虐。” 此刻我才真正理解了秦锦对他的形容,简直入木三分。可是倘若没有同样的心境也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心陡然一惊,难道秦锦已经和他…… 我还是对秦锦的男人下了手。 “真是有意思,这短短的几分钟,你分心了两次。”梅瑞林站起身往我这边走过来,他的眼睛里满是迷情。 是我演技太拙劣吗,为什么我一走神就能被发觉? 我也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神经,这个时候竟然想起了楚啸。 “还在三心二意!”梅瑞林抬指勾起我的下巴,如同深渊的眼眸对着我的目光,蛊惑一样的声音问我,“想谁?” “想你。”我抬头凝视他,这个在人群中并不闪耀的人,为什么此刻全身都在发光? “我就在这。”他眉头微微一蹙,试探的,轻轻的叫了一声,“燕循——” “嗯嗯,我叫燕循,你要记得我啊!”我的声音也发虚发颤,但努力的想要占据上风,所以我大胆的说,“梅瑞林,我爱你。” 这突如其来的告白我自己都觉得荒诞,但我就是想说,于是我又大声的喊了一声:“梅瑞林,我爱你!” “嘘!小点声。”他的手指贴着我的唇,眼中的笑意添了不一样的色彩。 我主动上去抱住他,扬脸紧紧盯着他,叮嘱他:“那你别忘了啊,我叫燕循,我爱你。” 他低下头来,吻住了我。 …… 第23章 色彩 “快点穿好衣服,我爸爸要回来了。”梅瑞林自己先穿起了衣服。 “你爸爸?”我速度比他更快,甚至还帮他恢复了床上原本的模样,我也是想再检查一下,确定自己真没有流血。 虽然没跟他说自己是处女,刚刚的表现也一点不像个处女,但这样的结果还是有点失落。 “有问题?”他整理好后才开始调整呼吸,汗水被逼出,发根里都是水,气味纯澈又浓烈。 我也累得不行,腿都没力气,却没再挨着他,跑去坐在椅子上。 我以为他在疑惑我不知道他的背景,说道:“那你胆子还挺大的,这要被人撞见了,不仅你的名誉毁于一旦,还让你做副校长兼教导处主任的爸爸再有何脸面育人?” “没有风险怎么叫偷情?风险越大越刺激。”梅瑞林说的一本正经。 我笑了笑,问他:“哪门子的偷情?我又没主。”然后想起来了,秦锦说他有女朋友的。 “都还没问你价钱。”梅瑞林望向我说,“看在互爽的份上,太贵了我给不起。” 我继续笑,心想原来他也会讨价还价,看来以后真要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才好,可我要是跟他要五千,只怕为难他了。 “那我倒贴给你要吗?”我朝他竖了大拇指,挑眉说,“奖励哦!” 他看着我,眼中的情绪更丰富了,其实他这个人也挺好取悦的,多情总比无情好,有温度,有人气。 我缓的差不多了,起身又去看他的书柜,说道:“钱我就不要了,送我一本书吧?”说着我拿起了一本厚厚的《百年孤独》。 “书你只能拿去看。”梅瑞林朝我走来,给了我一个牛皮纸的信封,顺带往我手里塞了东西,“回去吃两颗,别忘了。” 我问:“你一个小男孩,怎么会有避孕药?” 他被我说的话愣住,半天才笑着反问我:“小男孩?” 我又挑了挑眉说:“小男孩怎么了?我还是小女孩呢!” 他跟着我笑,再次抬起我的下巴,亲了亲我的唇,深吸一口气问:“明天还能来吗?” 哎呀,这是被认可了! “好啊。”我哑着嗓音说。 “七点半,门不锁,你自己进来。”说着他把我分开,“快走吧,要来不及了。” 我没再说话,拿着他的那本《百年孤独》,夹着信封和一板药转身走了。 一开门,一时的温差让我适应不了,但我还是硬着头皮进入了寒夜中。 这晚天气异常的冷,风哨子呼呼的吹着,路面化掉的雪水结成了薄薄的冰,没有化掉的雪也被寒冷冻住了。我抬头看着天空,天上漫天的星星,连月亮都耀眼的明亮,想必明天是个好天气。 刚走没两步,我跟梅校长擦肩而过,他冷得缩着身体,我也裹紧了衣服带着帽子。他低头走路无心观察,可如果晚走两三分钟,我就要被他堵住了。 原来梅瑞林没瞎说,那是他计划精准还是我运气好呢?如果被抓住,肯定是我这作风不好的低贱的叫花鸡勾引他正直高贵的好儿子了。 回到宿舍,灯还开着,明天要考试,她们计划彻夜通宵,看到我回来,她们也没有问什么。 我先上了床铺,背对着她们轻轻的拿出了梅瑞林塞给我的信封,握着的时候就感觉到分量,一数竟然真是五千。 耶,看来我在他的眼里还没那么低廉。 钱收好了,那个空白的牛皮纸信封被我夹在了拿回来的书里,忍不住还闻了闻书的味道。 好高级。 我再下床铺,扣了两颗梅瑞林给我的药丸,借着杯子里剩下的凉水吞了下去。 宿舍里一个女生看到后问我:“吃什么药呢,感冒啦?” 我说:“避孕药。” 她们笑了,连柳城韵都笑了。看,就是个笑话。 柳城韵看我的眼神略有狐疑,我的脸上还有欢爱过后未退的春色,何况……我不想说这是直白的交易。宿舍里只有她在这方面有经验,其他人也许也有,但没她眼尖。 可关她什么事呢,她永远也不会知道对方是谁。 这不是我的复仇。 不过还有更大的笑话,我去上厕所,看到了几滴褐色的血,等我擦纸的时候,那血已经带上了鲜红。 我开始还以为是我来亲戚了,过了一会儿才想明白,原来那是我□□的尸体。连老天爷都在警告我不要跟梅瑞林纠缠吗?还是我这一生注定是要走偏门? 高一的课程已经很多,为了配合其他年级的考试日程,我们一天要考四门,第一天考了语文、数学、政治、物理。我状态很好,知识点也没有我不会的,最多只是语文作文不够惊人。 最后一门物理,秦锦只抄了前面的,后面大题她都没写,而且早早就交卷走了。 我也提前半个多小时交了卷,回宿舍抓紧时间再过一下第二天的知识点,由于按总分排名,所以我不能偏科,也不能带情绪,哪怕讨厌某个老师也不能憎恶他教的学科。 我将我们这个学期所学的英语全都复习了一遍,几乎可以把英语书从头到尾背下来,然后又将历史、化学和地理全都在脑海里走一遍。 这次考试依旧对我很重要,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自己不能自暴自弃,这是我赢得尊重最便捷也是最彻底的方式。而且刻苦学习让我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至少在大部分人的价值观里它是正确的一条道路。 六点半,我收拾衣服匆忙去洗了个澡,出去的时候头发还滴着水,风一吹,脑袋冻的疼。 考虑到接下来又是体力活,我还是吃点东西吧。原本见有刚出来的千层饼,香气十足诱人,可是一看上面有葱花,我便换了一个红糖馒头,这样接吻时都是甜的。 一路吃着一路朝昨天的方向走去。 天已经黑了,但还不是很黑,将近年底,我们也要放假了,许多人的脸上都带着神气,学生也像大人,成绩好坏有钱没钱总要过年。 看到林牧之的时候我才发现,其实林牧之的家离这里不远,那天早上遇到梅瑞林巧合中带着必然。 林牧之以为我是来找他的,表情很意外。 我很怕见到他喜出望外的样子,连忙说:“我有事,不是来找你的。” “钓凯子?”林牧之果然眼神黯淡了,很轻蔑的问我。 “不是,生意。”我说,“我找到买家了。” 林牧之顿了顿说:“燕循,你是真贱!” “是啊,你拯救不了失足妇女。”我朝他挥挥手,催促的说,“你先走。” 林牧之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问我:“放假有没有时间,可以来找我玩?” “放了假我要回老家,过了年来再说吧!”我看着林牧之,不想再多说,等着他先离开。 林牧之走后我在周围来来回回绕了一圈,他对我用了心,不得不防。我也不知道我内心的想法是自私还是伟大,但我确实不想毁了那个优秀好学生。 是的,我还是认为梅瑞林是个好学生,很优秀。 即便浪费了一点时间,我还是提前到了。 从窗户看到房间里的灯开着,但梅瑞林卧室的门紧闭,我试着敲了敲门,听见里面说了一声:“进来。” 推门进去,梅瑞林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头也没抬的说了一句:“你早到了。” “谁让我爱你啊,哪怕让你多等一分钟我也会觉得很抱歉。”我也是服了自己,这种话张嘴就来无师自通一样。 我还是不好意思坐在他的床上,而他的房间里还是只有一张他自己已经坐上的椅子,所以我只好站着。站在他的侧身后,可以看到他正在翻看一本厚厚的英语词典。 “我建议你最好做到准时,不管你以后从事什么,这都是该有的操守。”他还是没抬头,不带感情的语气,认真的表情,依旧看着他的词典。 我嘴角一咧,笑问他:“那你的操守是什么,让别人服从你的命令?” 梅瑞林终于转过身体面对着我,仿佛是他另一面标志性的面容,明明是倨傲疏离的带着锋芒神气却偏偏还要假模假式的装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从小我的家人对我的教育就是计划和规划,我的生活就是一种固定的模式,精准的不能有半点偏差。而我也是一直遵循着这样的模式,绝不容许自己犯一点错误。”他说。 我咬了咬嘴唇,只是因为长时间看着他而眼睛发酸才眯了眯眼,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想笑,问他:“那你来招惹我算什么?” “给我无聊的生活添一点色彩!”梅瑞林说。 “那我是什么颜色的?”问完我眉头一挑,又问他,“秦锦又是什么颜色的?你的女朋友呢?你就不怕你规划好的生活被这些五颜六色搅的一塌糊涂吗?” 梅瑞林笑了笑,突然换了一副表情,回道:“那你就当我刚刚是在跟你诉苦。” 我笑出了声,心想这人还挺幽默,怪不得能把人勾的五迷三道。 第24章 明晚还能继续吗? “我爸爸这几天都会很忙,不会回来的早。”他站起来问我,“你要吃什么吗,或者喝点水?” 他一站起来我就坐到了那张椅子上,椅面上还带着温度。 “我看到你家客厅的桌子上放着橙子,看上去挺新鲜的,你帮我切一个吧!”我只是想香香嘴。 梅瑞林把一个橙子切成了四瓣,放在一个不大的果盘里端了过来。 以我肉眼看来分不清孰大孰小,于是随意拿起一个吃了一口,不忘赞美的说了一句:“很甜!” 梅瑞林伸手挑起我的一缕发丝,发丝底部还没干,刚刚在外面走的时候都冻住了,这会儿遇热又变得湿嗒嗒。他的房间开着空调,这会儿又调高了两度,我抬眼看看他,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吃橙子。 我知道他在看我吃,或者是在等我。 在我把最后一口吃完时,梅瑞林抱起我放在了他的书桌上,粗喘着气说:“既然你迟迟不肯上我的床,那就给我乖乖呆在这里。” 他贴的我这么近,我一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就像中了毒,浑身都沸腾了起来。 “嗯嗯,我乖的,我最乖了。”我缠住了梅瑞林的脖颈,拉着他快点过来吻我。 满口都是橙子的香味,我想让他尝尝我的甜。 他的呼吸乱了,我受不了他比我还要热烈,索要如此明显,我以为他会毫不犹豫的满足我。可他却梗着脖子,与我保持着绝对的距离,并且双手按着我的肩头,不许我主动进攻。 我是真的急了,哪怕我知道他在故意诱我,哪怕我也可以跟他欲拒还迎,可我还是想上当,想跟他游戏。 “梅瑞林,我要——”我色兮兮软绵绵的喊了一声,手拉不下来就用双腿夹着他的腰往我身前压。 他靠上来了一些,却还是不肯吻我,低头看着我感叹:“燕循,你真的好骚啊!” 我哼哼哈哈的笑了起来,问他:“你女朋友怎么称呼你?” 他不回答。 “我的小绵羊呢?”我捧着他的脸,目光不可抑制的在陡然间闪烁。 “你的?”他眉头微微蹙起,深色的瞳仁紧紧的盯着我的眼睛。 “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我怕他的眼神,躲不过去便靠的再近一点,软声细语的诱惑,“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奖励。” “抱歉,我办不到。”梅瑞林把我推回去,继续盯着我的眼睛,“奖励我可以自己讨。” 我睁大眼睛把泪水逼回去,继续哼哼哈哈的笑:“你这个人怎么一点不绅士,人家只是想让你对我温柔一点。” “那你再叫一声,叫我的名字。”他用鼻尖蹭着我的脸颊,呼吸被他调整的渐渐跟我一致。 我抱住他,扬脸看着房顶:“你先叫我,叫我的名字。” “燕循——”他轻轻地呢喃了一声。 “乖。” 他被我这一声“乖”也给引得笑了,按着我说:“别把我当成你的好大儿。” 我一抬脸,毫无节操的叫:“爸爸。” “你简直是个妖精。”他一手揽着我的肩一手钳着我的下巴,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期待的吻迟迟的来了。 我就是开心啊,他嫌我声音大就一直想堵我的嘴,但我很快就承受不住他了。毕竟是新车,磨损太快了,我求他停一停,继续给我吻,让我找到沉沦的状态。 可他说:“你就是小气。” 我不敢接他的话,只得跪下去讨好他。 他没有拒绝,但过了会儿就把我拉了起来,继续放在书桌上。台灯下他很清晰的看我,我终于被他看怯了,说“不要”时整个人都是颤抖的。 丢盔卸甲,我输的一败涂地,他得意的说:“放聪明点,别想骑我头上。” 叫声一会儿愉悦一会儿惨烈,结束后好长一段时间我都没缓过劲来,我趴在他的床上,看着闹钟的秒针一圈一圈的走。 他收拾好后坐回了书桌旁,拿了一套习题来做,空调的暖风对着我吹,我困的都想睡了。 但时间不多了,我该走了。 我刚坐起来,梅瑞林转身问我:“你饿吗?” 我眨巴了一下眼睛,问他:“你家有好吃的吗?” “这里不是我家。”梅瑞林站了起来,“我爸为了我租的,他本来住在教职工宿舍。” “哦。”我伸手,“那好吃的呢?” “你等一下。”他出了房门,五分钟后过来了。 我又坐在了他的椅子上,看他刚刚写的数学卷子,发现有一半我都不懂。 “这是今年奥数竞赛的练习题。”梅瑞林走了过来,将手中的饭盒打开。 原来是盖浇饭,两份,鱼香肉丝和番茄鸡蛋,看样子是在外面打包回来的,刚刚去热了一下。 “你要吃哪个?”他问我。 “我都行。”我给他试卷和笔收好,屁股往旁边让了点位置。 他犹豫了一下,又去倒了杯水来,并且去外面端了张凳子。 我有点难为情的赶快坐好,然后又厚脸皮的哈哈笑起来。 大概我这样有点滑稽,他也被我逗笑了,把水杯推给我:“快喝点水。” 我确实口干舌燥,咕嘟咕嘟喝了半杯,然后看着玻璃杯问:“是你的吗?” “有什么问题?”他反问我。 “我得要避嫌啊!”我说,“你放心,我做了你的生意肯定不会再去勾搭你爸的。” “那你要小心。”他吃了一口番茄鸡蛋,“我爸不是个好东西,你不惹他,他也会来招你的。” “噗。”我要笑疯了。 “我没跟你开玩笑。”他又在鱼香肉丝里挑了一颗笋,送到了我面前,抬了抬眉说,“知父莫若子。” 我咬着那颗笋的一头,暗示他过来接,他果真过来了,吃完并且亲了我一口。 “你没洁癖的吗,什么都下的了嘴?”我说的时候没别的意思,就觉得我俩这样好亲昵,都像情侣了,然后问完就感觉到了内涵,忽然觉得挺羞耻的。 他转过头去吃饭,没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 我战术性的咳了一嗓子,把剩下的水也喝了,然后准备开吃,确实饿,鱼香肉丝好香啊。 但刚要下筷子,我又问:“我把你爸的这份吃了,他回来吃什么?” 梅瑞林抬脸看了看我,一副他也没想到的表情。 我赶快给收起来:“算了,我不吃了,也没有很饿。” 他迟疑了一下,建议的说:“要不我们这份分着吃?” “不用了,我都饿习惯了,吃饱了还睡不着呢。”我刚要站起来,腿虚的一抽抽又坐回去了。 “哎——”他的手在半空中捞了个空。 我瞪了他一眼,娇嗔的问他:“你舍得对你女朋友也这么翻来覆去的折腾吗?” 我根本不知道他女朋友是谁,甚至不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但我提了好几次,自己都觉得好笑,有资格吃醋吗? 他倒是说得很直白,感慨道:“所以钱要花的值得啊。”说着丢下筷子又起身,看样子是要给我拿钱。 我赶忙摆手:“不用不用,你昨天给的太多了,我要不了这么多钱。” “那你……什么价?”他好像有点问不出口了。 我抿了抿唇,想了一下朝他竖了根食指。 “那……”他又问,“明晚还能继续吗?” “好的。”我很干脆的就答应他了,再次试着站起来,缓了缓后又走了两步,确定自己可以了,然后把头发理了理,衣服的拉链拉到顶,最后把帽子戴了起来,跟他再见,“那我走了。” 他看着我,拉过我的脑袋在我额头上亲了我一口:“你确定?真的能来?明天考完试就放假了,你不回家吗?” “我是个野孩子,没有家。”我冲他笑眯了眼,“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要不要考虑收留我?” 他松开手说:“我还没这个能力。” “那要加油啊,等你来包养我。”我转身走到门边又朝他挥了挥,“那明天还是老时间了,你要是方便的话帮我多定一份饭,还是那个鱼香肉丝盖浇饭可以吗,谢谢。” 我和昨晚一样,踏着月色离开,在路上与梅校长擦肩而过,只是这次他扭脸看了我一眼。 我原本想低头避过的,忽然想到了梅瑞林的提醒,倏地就抬脸和他目光交接了。 我冲他一笑,礼貌的打招呼:“校长好。” 梅校长有些纳闷,“好”了一声之后就快步走了。 已经十点多了,但校门还没关,我回了宿舍,宿舍里的人都在,安静的复习。不在义务教育,百分之五十刷上来的普高生,没有真正的白痴,除非自己想放弃。 柳城韵家教严,想要自由只能拿出成绩说话,她比谁都紧张。 我今晚出去没开条子,也是赌了一把,往往考试中间比较松懈,明天放假也不需要了。高二高三都要继续上课,食堂、浴室和水房都正常开放,所以考完试后我还可以接着住校。 第二天最后一门考试结束后,我依旧先回宿舍,宿舍里的人收拾东西各自回家,我上了个厕所回来又是我一个人的天下。 成绩要在三天后才公布出来,到时候还要开校会班会,老师也要布置寒假作业,之后这个学期就真的结束了。 不必再担心学习和考试,我躺在床上,翻看着从梅瑞林那里拿来的《百年孤独》。我很少看小说,若不是看在它是名著的份上,我都懒得翻,我讨厌别人的故事,也讨厌别人讲大道理。 所以看书是假,不过看的是一种情怀,想念一个人,追寻他的脚步。 梅瑞林冷静下来,用他那认真严肃的表情做一切事情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只是那个人是神。神不必伪装,永远清逸出尘清冷疏离,不会给任何人念想,聪明的女人也不会去自讨苦吃。 而梅瑞林却是鲜活的,我可以真切的看到他的两面,当我跪下来取悦他时,我能直观的感受到他脱缰的欲态。 他的一举一动都让我不能自拔,然而却不必去深究,不去深究我们之间的一切。 好矫情,现实是我才没想那么多。 我只是为了写作文有素材。 第25章 明天你还来吗? 晚上赴约,还是早到了一点。 梅瑞林看到我又湿着的发尾,再次把空调的风调高。 我们先吃了饭,除了鱼香肉丝盖浇饭,还有鱼丸汤,我尝了一个鱼丸,眉毛瞬间扬了起来。神仙美味。 “好吃?”他问我。 “我喜欢吃鱼,任何鱼做的菜我都抗拒不了。”我说。 “你属猫啊!”他说。 我笑笑:“吃鱼的小孩聪明啊!” 几乎所有的家长都会跟自己的孩子说这句话,可我只能听别人说。 “我也属猫。”他说,“我喜欢偷腥。” 我哼哼的笑出声,猫也分高低贵贱啊。 “你怎么还是买了两份,不给你爸爸留吗?”我已经吃了一半了,想停筷子也没意义。 他抬脸看着我欲笑不笑的。 我突然回过味来:“你昨天的那一份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燕循,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真的?”他说。 “装的。”我捧着鱼丸喝了一口汤,“当你疑惑我喜不喜欢你的时候,那就是不喜欢。” “可你说你爱我。”梅瑞林凑到了我的近前。 口中尽是鱼鲜味,这滋味叫人如痴如醉,我眯起眼颤声道:“我爱你,梅瑞林。” 他过来抢走了我好不容易吃到嘴的鱼丸。 饭没吃完,就开始战斗了。 他说要换个玩法,我没有拒绝,而我这人又好学,详细问他感受是想学点技艺。他开始还会配合我,后来发现了我的意图,就开始禽兽了。 结束后,我都没力气穿衣服了,是真的筋疲力尽,趴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连姿势都是他最后把我放倒的样子。 还不光是累,我说不清那是种什么感受,就是意识其实清醒,但反应很迟钝,身体更是完全透支的状态。 我都没力气去看一眼时间,感觉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力气挣扎了。 “你睡会儿吧,时间还有。”梅瑞林过来把我放好,并且摸了摸我的脑袋,我的脸上还有汗。 我闭上了眼睛,还有意识时知道他给我擦了擦,然后我就睡死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猛然睁开了眼睛,人猝然坐了起来,一发现自己光着,连忙开始找衣服穿好。 梅瑞林坐在书桌前,转脸看着我。 我回了一点神,哑着声问:“几点了?” “十一点。”他说。 “啊?”我慌忙去看他床头柜上的闹钟,一看后疑惑了片刻,才确定他骗我,明明才九点三十五。时间还有,顿时心不那么慌了。 “你才睡了十一分钟。”梅瑞林顿了顿说,“走不动了可以睡这。” “那你爸回来了怎么办?”我问。 “他又不跟我睡。”梅瑞林说,“他今晚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不会回来。” “不回来?”我挑了一下眉,打趣的问,“也去偷腥啊?” 他看着我,忽然冲我笑了一下。 说实话,他这个笑还挺迷人,是因为我感觉到他别样的情绪,其中有苦涩和无奈。 “你妈妈呢?”我问。 “她在家,放假会过来。”他说。 我又问:“你家在哪?” 他告诉我了,详细到某栋某户。 我又问:“那你妈是干什么的?” 他又告诉我了,还是很详细,上几休几,什么时候开庭,工资包括福利待遇,还有如果遇到事,怎么表现才能得到法官的同情,争取轻判。 还真不像编的。 我问:“干嘛这么乖?我问你就答。” “那我可以问你吗?”他问。 我笑了:“问什么,问我爱不爱你吗?” “你为什么不回家?”他看着我,眼神一刻不曾离开,其实我也疑惑,感觉他好像对我动了心。 但我不敢较真,更不能认真。 我弯腰把鞋子穿好,努力为起身做准备,原本想敷衍一句:“我就是个野孩子啊!”但我还是一本正经回答了。 “我老家是浦俞的,过几天我妈三周年,脱了孝我就再也没妈了。”我站起身,试了两步,准备走了。 “真不要留下吗?”梅瑞林也站了起来,跟到了我的身后。 “你也是个渣,留下来怕没命。”我笑了笑,有气无力的说,“我都要被你干废了。” “你……”他咳了一嗓子,换了语气说,“你药别断啊,要及时吃。” “渣男!” 他抿了抿唇,带着笑意说:“应该说我信任你,和你这么深入交流都不防着你。” 我想说我信任你还差不多,咱俩还不知道谁更脏。 但我没说。 我说:“明天可以请假吗?” 他说:“明天你还来吗?” 几乎不约而同。 一愣过后,我说:“好吧。”他说:“算了。” “我要是到点没来,你就别等我了。”我说,“别给我准备吃的了,吃多了犯困。” 他没说话,我说:“再见。” 回校,看到高三的那栋楼还灯火通明,高二也有近半的教室亮着灯,我走到宿舍门口的那株广玉兰树旁发了会儿呆,然后上去了。 早上到点就醒了,坐床上背了会儿书,然后吃了包饼干又躺下补了一觉。起来九点多,把我那两个旅行箱收拾了出来,秦锦给我介绍了个倒卖二手奢侈品的,送过去给她看看。 她说箱子比不上包,收不了多少钱,而且我还没□□,也就看半新,她才愿意要的。能换点钱也不错了,她嘀嘀咕咕了半天我也没多话,偏她最后还来一句是看在楚啸的份上,让我一下子来了火气,不卖了。 刚从里面出来,迎面撞上了乔雨乱晃荡,这人不能上赶着,我直接装不认识,扭身换了方向继续走。 乔雨果然追了上来,揶揄的问我:“在哪又被扫地出门了?” 我提着空箱子给他表演了个林黛玉倒拔垂杨柳。 乔雨发哥的拍拍手:“厉害!” 我朝他白了一眼继续走,回头看乔雨还跟着,这才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人。他这次倒是很干脆,开着他的8系带我去了。 去到一家店里,店主是个女的,三十岁左右,穿着正装的西服,妆容得体,看了我的箱子,又看了一眼乔雨,然后回来问我心理价位。 我也看了一眼乔雨,不想搞的那么玄乎,直言:“和乔公子无关,该多少就多少。” “那就有一说一了。”她后面说的话跟前一个差不多,只是最后价位高了一点。 我废话不说:“成交。” 她看了看我,交易达成时习惯性的问:“还有其他东西吗?” 我打量一下自己,二手衣服也不值钱吧,但我还是问了一嘴。 她指着我胸前的一个配饰说:“这个可以。”然后又指了一下口袋上的珠子,“这个也可以,还有毛领。” 我刚想把胸前的配饰扣下来,她拦住说:“可以把衣服给我,我正好给你个整数。” 我没犹豫:“行。”当下就把这件红色的羽绒服脱给了她。 拿了钱数了一遍,然后又检查了一下有无问题钞票,确定正常后我就说再见了。 她给了我一张名片,还说:“有需要再来,汪姐不坑人。” 我拿起她的名片看了一眼,汪淇淇,这人五行缺水啊! 除了奢侈品,名烟名酒贵重礼品她也收的,甚至购物卡加油卡会员卡演唱会门票,只要有价值她都来者不拒,想买也可以找她,她路子广。 出了门,风一吹,我冻得直哆嗦,回身问乔雨:“有事吗,没事带我去逛逛。” 乔雨朝我使了个眼色,我就又跟着他上车了。 大商场的东西买不起,批发市场太远了,我让乔雨载我去地下城看看。 还在年底,春季新装已经全都上了,冬衣几乎都打折,我在一家50块钱大甩卖的店里挑了一件黑色的棉袄,码的,我八十斤不到的人穿的都紧身。还挑了一身加绒的球衣秋裤,这个穿的是真暖和,风吹不透,也是因为断码,所以很便宜。 然后我又去逛箱包店,跟老板讨价还价,最后两百五拿了两个,丑倒是无所谓,最怕质量差,试了试,感觉那拉链还行。 乔雨说:“你提着这两个箱子真像250。” 我感觉他要是不跟在一旁可能更好还价一点,木头一样杵着,也不知道跟我配合一下,人家还以为是给我掏钱的男朋友呢。 最后去一家饰品店,买了一包黑色的皮筋,两块钱两百个,还买了一个指甲剪。 老板说可以扫码关注,有礼物送,我去看乔雨,乔雨今天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很好说话,替我扫了。送了一块香皂,我又问老板要了一面小镜子,照妖镜那种,掌心大小。 准备回去的时候,我看到了路旁的营业厅,犹豫的望着乔雨。 乔雨也看着我,小气的不肯搭腔。 得了,还是买个手机吧,这个年代没手机太不方便了。 本来就想买个便宜的,又不要多好的功能,导购说有合约机,不要钱,我这么爱贪小便宜,当然就它了,每个月的话费也吓不死人。 办好手续出来,中午都过了,乔雨说:“懂点人情世故,要知道给我好处。” 我还在摸索着新手机,抬了一下头笑说:“联系人,你是第一个。” “知道之前我为什么对你不甚感兴趣吗?”乔雨自问自答,“你的目的性太强了,谨慎的男人谁愿意为你砸钱?” 我笑笑,也不跟他废话了:“这几天不行,我有约了。” “等明年开学吧。”我又说。 乔雨晃了晃手里的车钥匙,被日光晒得也眯了眼:“你自己坐车回去吧,我先走了。” “哎,”我喊住他,“我请你吃饭吧,铁公鸡为你拔根毛,赏脸吗?” 我是跟秦锦学的,说话的时候五官适当的动动,会把人显得生动。下意识的就会挑眉,倒不全是为了勾人,开心了我也会挑,也是跟秦锦学的。 一天不见,我都有点想她了。 所以我第二个联系人是她,在乔雨去做煎饼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 “妞妞,猜猜我是谁?”我夹子音学小绵羊。 秦锦还没回话,我就听见那边一个女声:“绵绵,手机关了,别以为楚啸……”话还没说完,电话挂了。 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第26章 解释 煎饼里面不光有煎饼果子,还可以任意加炸串,乔雨不客气的选了一大堆,三十块都快兜不住了,还有脸问我:“妹妹你不吃吗?不要客气,选啊,让人家一起炸了。” 我看他还要选大鱿鱼,赶忙打开了他的手。 老板给对半分的时候,我说:“请给我装两个袋子吧!” 果断将第一个装好的那份接了过来咬了一口,结果好烫,我又给吐了出来吹了两下,然后再给吃了。 乔雨看我的表情…… “太干了,我要喝水。”乔雨说。 “只能选一块钱的。”我给他选,结果没有,最便宜的要一块二,我拉着他不想买了,“换零钱好麻烦,忍忍吧。” 乔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嫌弃的甩开我的手:“我要去喝杯咖啡,陪你晃了半天累死了。” “正好,我跟你一起,蹭wifi下载点东西。”乔雨车门一解锁,我先上车了。 去到某咖啡店,我先举手说:“你喝你的,不用请我。” 乔雨赌气说:“就不请你,你看着我吃。” 他真不打算绅士一下,自己点了一杯热美式和抹茶巴伐利亚,我就坐在他对面,啃那半个煎饼。我以为乔雨不屑于吃那另外的半个煎饼,没想到他吃的还挺香,并且无视周围人的目光。 我起了玩心,故意盯着他,问他蛋糕好吃吗,抹茶味正不正,热美式好喝还是冰美式好喝,然后又感慨这咖啡店好高大上啊,我都从来没喝过,也不知道焦糖玛奇朵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好吃…… 店里的人不少,我讲话的声音也不小,而且我的样子又垂涎又可怜,吃着手里的煎饼根本无味,但乔雨还真就宠辱不惊无动于衷。 我问一个过来收杯子的服务员,店里卖不卖水,她说有的,我又问要不要钱,她说三块钱。我又问那可以给我一个空杯子吗?她犹豫了一下去给我拿了一个一次性的塑料杯,然后我去洗手台那边接了一杯自来水。 我当着乔雨的面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半杯,喝完还低低的“啊”了一声:“好凉,冰牙。” 乔雨这下终于正眼看我了,我“呵呵”的傻笑两声,拿出手机干正事了。 我以前有□□,但是没微信,我用手机号码申请了一个,问乔雨要加好友吗?乔雨把他的二维码打开,我自己还摸索了一下才加上。 然后我又下载了一些其他软件,挨个摸索了一遍,实在不懂的,我才问乔雨。我还把林牧之教我的那款游戏给下载了,登陆后发现他在,随便玩了两把,太烂了,一会儿就被虐死,林牧之也没来找我,我就下了。 有软绵绵的沙发,暖烘烘的空调,懒洋洋的音乐,时间过得很快,眨眼天就黑了。我看差不多了,问乔雨:“高兴送我回学校吗?” 他没拒绝就是同意了。 我起身时把那杯子里剩下的水都喝光了。 快到学校,我想让他离远一点把我放下,就说:“门口那边不能停车,会扣分的。” 他才不吃这一套,直接停到了大门口,压了红线,门卫已经准备出来骂人了。 我赶忙下车,提着刚买的两个行李箱快速闪人。 门卫不好拦车,就要来拦我,我正要道歉,脑袋一抬,梅瑞林手里夹了一个档案袋,目光精锐的一闪而过。 我下意识的回头,乔雨“轰”的一声走了。 正待我再要转回去,一张明灿的笑脸过来了。 “你怎么在?!”在梅瑞林和楚啸之间选一个,我肯定只能跟楚啸搭腔,但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突然看到楚啸意外而已。 “哈哈!”楚啸手指着我点了点,目光灼灼的说,“是你先跟我说话的哦!” 我忍不住翻白眼,吼了一句:“有病早点治!” 他还是乐呵呵的,过来要帮我拿行李箱,还问我:“这是干嘛?” 我让开了,也给他表演了个倒拔垂杨柳,怼他:“你管我干嘛,问你你也不回答。” “我放学啊,不知道我们要补课?”楚啸刚说完,一群人从高二的教学楼那出来了。 “你下课真积极!”不跟他废话,还倒提着行李箱的我抬脚就走。 楚啸追了上来,强行拿走了我的箱子,我不由得想回头,动作做了一半忍住了,但楚啸目光定定的盯着我:“你换了个小男友。” 我以为他说的是乔雨,就没接话。 可是他又问:“怎么看上那种优秀生了?” 我一愣,貌似刚刚我跟梅瑞林连个正眼都没对视,他这判断从何而来? “我也是个优秀生。”我白眼,咄咄道,“好孩子不早恋。” 楚啸看看手里的行李箱:“你这箱子好劣质啊,不会用的好好的就裂开吧,到时候再下雨刮风的,私密物品洒一路,人也会跟着裂开吧?”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他抢箱子,差点要骂人。 “燕循你干嘛对我态度这么恶劣,是故意想要引起我的兴趣吗?”他竟然也会装无辜。 我“啊啊啊”的土拨鼠叫了一长串,用力抢回了我的箱子,飞奔的往女生宿舍冲去。 “我问你你都不回答。”楚啸在后面大喊,“燕循你真小气!” 这人真的有大病。 我一路冲到二楼,三楼,四楼,天台,感觉自己也病的不轻,为什么要固执的目送楚啸的背影? 注视了很久之后我才回到宿舍,收神回来就不在胡思乱想了。 收拾了一下自己的物品,看见时间还早,但我去洗了个澡就出去了。 到了梅瑞林家外面,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正徘徊的时候,梅瑞林从外面回来了。 “哎呦,幸亏我没推门。”我笑起来还带着几分生怯,楚楚可怜的说,“要不然知道没人我都走了。” 梅瑞林把门推开,他根本就没锁。 我:“……” “不是叫你准时的吗?”进来后,梅瑞林这次把门关好了。 “我有点心虚,想给你解释一下。”我说。 “解释?”梅瑞林冷笑着看我,“行啊,我听你解释。” 他这个笑属实邪气,我都被他逼了一把冷汗,本来不在意的,这会儿还真有点心虚。 “那个开宝马的……呃……就……是富二代,但跟我没什么……”词穷。 梅瑞林等我接着说,但我没话了,有点气馁,感觉说什么都像是在欲盖弥彰的狡辩。 “另一个呢?”梅瑞林引导我。 “他是绵绵的正经男友,我和他打个招呼很正常。”我又来劲了,还补充一句,“他脑子不正常。” “你说那人脑子不正常?”梅瑞林语气清淡,神态却有点阴厉。 但我不在乎,我没心思去计较他是不是真的生气,生气了又能怎么样,我们之间不过是嫖|客与妓|女的关系。 “放心。”我拍拍胸脯,“我很有职业道德的,接着你这单就不会再去乱搞其他人了,保持身体的干净。” “那我这单什么时候结束?”他问。 “一千一晚,今晚过后还有一晚。”我说。 “那可以再续吗?”他又问。 “你干上瘾啦?”我笑笑,摆摆手,“不行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那你这身体能为我保持多久的干净?”他问。 我眉头一拧,为难道:“总要吃饭呀,你又养不起我。” 他说:“你也还不至于会饿死吧?” “人各有命啊!”我说,“人跟人之间怎么去感同身受?” “那今天不来了。”梅瑞林不看我了,瞥开目光说,“我八点还要再去一趟学校。” 我看看时间:“才七点,来得及,我都来了,还特意洗了澡。” “钱既然花了,当然要值,匆匆忙忙没意思。”他说着放下手里提着的袋子,“熏鱼,吃吗?” 关于喜欢吃鱼,其实我也就随口一说,但这个糖醋熏鱼还真的好吃,酥香,焦香,油脂香,鱼肉本身的香,满口都香。 一吃到好吃的,我就忘了收敛,样子估计很馋,梅瑞林看着我要笑不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你不吃吗?”我问。 “我吃过了。”他说。 “所以……”我望着这单独的一份食盒,“你是特意给我买的?” 梅瑞林没回答,只说:“你这个衣服买小了。” 我把拉链拉开,挺胸说:“我的胸都被你摸大了。”然后又挺起肚子,“我的肚子也被你搞大了。” 这么低俗的玩笑他都能被我逗笑,笑容还很开。 “你不会真爱上了我吧?”我不怀好意的笑得戏谑,摆了一个爱心给他,“好大儿,妈妈也爱你。” “你真是越来越放肆。”梅瑞林从他的档案袋里拿出了一张纸,正要丢给我时,我的手机响了。我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果然是秦锦。 “咩——”我接了电话,也接了梅瑞林给我的……原来是期末考试的成绩排名,我进年级前十了。 我看一眼自己的分数,然后向上去看第一名,眉头一皱,我再抬眼看梅瑞林,佩服,这人语文也能考满分,得多神! 一定有水分。 即便都是封卷的,几个学校老师聚一起批阅,但遇上自己人的概率也不是没有,有的人写的字一看就知道了。再说好学生就那么几个,别校的老师也会认识的。 一定是人情分。 “歹势歹势啦,害妞妞被骂了,呜啊啊啊。”我哼哼唧唧,在遇见秦锦以前我绝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这样。 “你很机车唉。”秦锦说完哈哈一笑,然后晦气的叹了一声,“呆逼一堆,别管她们。” “我买手机了,微信就是这个号码。”我说,“告诉你一下,没别的事。” “没别的事,我们就不能聊聊吗?”秦锦说。 我望着梅瑞林,笑着说:“行啊,聊,但只能聊五毛钱,我还要干活呢。”然后又低下头去看成绩排名,这一张只有前一百名的,我没找到秦锦的名字。 “但我不知道该跟你聊什么,我都不好问你现在在干嘛。”秦锦说,“我还挺想你的,你想我吗?” 第27章 爸爸 “不想,我想你干嘛,我既不想跟你谈恋爱,也不想做你生意。”我手里闲着,拿了一块熏鱼又吃了起来,是真的好吃,我一吃心情又美了,看着盒子上的名字,我问秦锦,“某某家的熏鱼吃过吗,超级好吃。” “我知道啊,我今天刚买了一盒送人,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排了半个小时的队,现炸的,怕冷了不好吃,我一路用暖手袋裹棉袄里捂着。”秦锦压抑的说,“给他的时候还热着呢,像我一颗滚热的心。” 我一愣,手中的熏鱼掉在了地上。 “那你干嘛不开心?”我声音有些哑。 “我开心啊,他答应了我,我们马上要见面了。”秦锦话音忐忑的很明显,“祝我好运!” “哦,那……”我都想说恭喜了,赶忙收了声,“我要忙了,再联系。” 我有些木讷的弯腰下去捡起掉地上的熏鱼,刚要吃被梅瑞林抢走扔进了垃圾桶。 我看着他的后背问:“要吗?今天免费送。” 梅瑞林不说话。 “你要嫌时间短没意思,我给你口服,保你刺激。”我不放弃。 梅瑞林转过身来,给我解释:“我真的是去学校。” 鬼才信,我继续吃鱼,咕哝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别为了刺激,不光丢了大好未来还没了命。” “谢谢忠告。”梅瑞林低头看我,也忠告,“小心点鱼刺,别卡着了。” 我闷声吃完,然后起身:“我走了。” “我们同路。”梅瑞林说,“一起。” 我跟他一起出门,看着他锁好门后等他先走,走了大约二三十米,我在后面跟上。 然后一路就这样走,等到了路口,他突然回身朝我招手,我不情愿但还是快步跑了过去。 “吃包子吗?”他问我。 有便宜不占才傻。 “好啊。”占便宜还一脸不高兴。 “拿一个肉馅的,还有……”梅瑞林问我,“香菇青菜吃吗?” “价格是一样的?!”我看着上面的价格牌,“那我都要肉馅的。” “要多吃蔬菜。”梅瑞林这个样子好有爹味。 “就这么一点菜有什么用,还不如吃肉来的满足。”我说。 梅瑞林对包子铺老板说:“那给我两个都拿香菇青菜的。” 我:“……” 大约是我脸上的黑线太明显,老板笑着说:“丫头你要想想,为什么我的包子肉馅和菜馅是一样的价钱?你男朋友很有眼光的。” “因为矫情的人多。”我说完又问老板,“你哪里看出他是我男朋友?” 老板指着我俩:“一看就是嘛!” “老板你眼光不行,下次不要瞎说了。”我一脸正色,“他其实是我爸爸,长的不显老而已。” 老板:“……” 梅瑞林伸手揉了我一把,然后抓着我的脑袋就给拉走了。 走了一会儿,他松开手把包子给我,并且嘱咐:“回去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我抬起脸渴求的看他,柔声问:“那你要给我润润吗?” 他根本就没犹豫,眼神都没看我,走了。 我两步就超越了他,然后飞一般的狂奔,把他远远的甩到身后。 也说不定他根本就没跟在我身后,早就换了个方向走了。我不想去求证,逼迫自己别疯,冷静点。 回去后我就把那两个菜包子吃了,天杀的,还真的好吃,皮薄馅足,香菇多多的。 吃饱了力气不能浪费,趁着没人,我去把衣服洗了,不舍得花钱用洗衣机,全部手洗,还把手机开了外扩音乐,真der。 第二天早起,照例窝床上背背书,就是没睡回笼觉。起床后把昨天洗的衣服和被子拿到阳台上去晒,然后出去,到银行办了一张卡,钱存了一部分,现金放身边太不安全了。 满十六岁了,不光身体,连法律都承认我是半个成年人了。 但还没有真正成年,所以不能开网银,请银行的人给帮忙转了两千块钱的微信零钱,不用手机支付太麻烦了。 弄好后我也没回去,在周围转了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房子。结果越看心越凉,这片虽是老城区,但除了一中,还有好几个学校,尤其是某小,学区房贵出天际。加上某三甲医院,还有几个政府部门,各种超市、商场、酒店、步行街功能齐全,老城区依旧占着主流,所以房子租金太恐怖了。 就这么一点钱,我还是死心吧。 回去,被子衣服都收回来。还得要洗澡,洗得我身上皮都干了,等过了这两天,我准备七天不洗澡。 到点去了梅瑞林那,这一次掐的非常准时。 他已经给我准备好吃的了,我一看有海鲜炒面和鳗鱼饭,还有烤羊小排和清蒸鲈鱼! “我是不是早点过来就能看见你当田螺少年的样子了?”一看就是外卖出品。 “不是爸爸吗?”梅瑞林给了我一双筷子。 “这个这个……”我咬着筷子无从下口,心里想的就问出来了,“会不会味重了,待会儿要接吻吗?” “吃吧,先吃饱。”烤的羊小排有两块,一块有点肥一块偏瘦,他问我,“要哪个?” “肥的。”我直接上手啃,刚下口,人就顿住了。 印象里我好像没有吃过羊肉,虽然我不挑食,但这膻味真难适应,我犹豫着是勉为其难咽下去还是不管不顾吐出来。 梅瑞林给我拿走了,连同我咬在嘴里的那块肉也伸手叫我吐出来。 我人还顿在那,眼珠子上下左右乱窜。 梅瑞林将两块小羊排都吃了,然后把鳗鱼饭里的那一整块酱汁鳗鱼全给了我,海鲜面被他挑走了两筷子的面,剩下的各种小海鲜也全都推给了我。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低头吃饭了。 “鲈鱼我再去热一下。”他起身去厨房,我等了三分钟见他还没来,过去看了一眼,他正拿着一个菠萝思考是横切还是竖切。 我悄悄的退回去了。 又等了三分钟,他端着鱼来了,还有一盒洗好的草莓。 “你爸爸今晚回来吗?”我问。 “回来也没关系,他不管我这些。”他说。 “那……”我吃了一块鲈鱼尾巴,好鲜。 “你妈妈呢?”我问。 “父母的事我不参合。”他把鱼肉挑下放都我碗里了。 我看着他,问道:“不说,不也是同谋者吗?” 这种问题他自然不会回答了,也抬头看我:“你母亲怎么仙逝的?” 我做了个吞药的动作:“为情所困。” “三年前,你也不小了。”他顿了顿。 我“嗨”了一声,不想聊这个。 他也不问了,把鱼头上的月牙肉剔下来送我嘴边。 我凑过来吃了,然后挪了脚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满怀将他抱住,很强势的吻他。 他只被动了两下,很快就将我反扑,我试着挣扎,却被他桎梏的死死的。但我知道他其实喜欢,表面上想占主动,可如果挑衅,他也很乐意游戏,只是最后还是要在他的节奏中听他安排。 诧然听见动静,我俩停下动作俱是一愣,四目相对时,我的反应比他还快。我不是天生警觉,感觉是这两三年被爸爸打出来的。 倏地跳起,来不及穿衣服,四处找可以躲藏的地方。他也有一刹的慌神,等他想跟我说什么时,我已经抱着自己的衣服速度滚进了床底。 我们本来就在梅瑞林的房间,梅校长也没直接进来,脚步声来回走了几趟,最后才往这边来了,也是先敲了门。 梅瑞林先说了声:“进。” “你在家?”梅校长这话问的没话找话。 “我不在家在哪?”梅瑞林话音很淡,我都听不出他有什么情绪。 梅校长却有点生气的样子,回击道:“我昨天凌晨一点左右回来,你不在。” 我的嘴下意识的撇了一下,心想果然。 “那你为什么半夜回来?”梅瑞林反问。 “梅瑞林,我就管你到高中结束,以后你求我管你,我都懒的多问。”梅校长好像气更大了,但估计职业病,理亏一样咄咄逼人。 梅瑞林不说话了,即便不服气,可他现在依旧要向父母伸手。 我能有一点感同身受,就像我寄人篱下的那两三年,哪那么容易就崛起,现实不可能像爽文,打脸的往往是自己。 梅瑞林不反驳了,梅校长的态度也好了一些,原本站在门口的,这会儿推开门走了进来,像是想推心置腹的聊两句。 “房间里什么味?”梅校长问。 梅瑞林说:“海鲜,饭。” “我不是让你去小食堂吃的吗?”梅校长走了两步,大约想找地方坐,刚刚我们吃饭,搬来的一张凳子被梅瑞林藏在了衣柜里。 梅瑞林把椅子让开了,自己坐在了床边,回道:“曾伯伯在,说了几句话。” “他能跟你说什么,不会指望你到我这说好话?他这把岁数了,上来了又能有什么作为?”梅校长坐下了,“人要懂得趋利避害,老曾说下去就下去了。你跟他侄女的事,我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我劝你收着点,别太真。那女孩心野,万一遇上二选一,你还要成全她怎么着?” 曾雪薇,年级前五,他俩一个班的,难道就是他的正牌女友? “不会,我们也没怎样。”梅瑞林说。 “那你昨晚去哪了?”梅校长说,“你这个学期开销有点大了。” 梅瑞林又沉默了。 “你这个年纪……”梅校长顿了顿,突然一下站了起来,并且骤然走了出去。 梅瑞林很轻的提醒一句:“不是。” 梅校长只剩了门外音:“那你让人家出来吧,我明早八点回来接你。” 梅瑞林说话了,但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梅校长又说了句:“注意安全,别太放纵,后面你还有一连串的比赛。” 爸爸对儿子,男人之间到底不一样。 第28章 别走,等我回来 锁门声后,梅瑞林走了过来,挑起垂下的床单探脸过来:“不冷吗?还不出来!” 真冷,冷的我透心凉,也就我瘦了,但即便能滚进去,人也没法多动弹,后背贴着地板,整个人都冻僵硬了。 梅瑞林把我拉出来,我很不好意思的问:“你爸怎么发现的?” 梅瑞林指了指挂在书架顶上的吊带内衣。 “都怪我。”我又来婊气了,明明是他没轻没重。 “快躺床上吧。”梅瑞林给我裹上被子,调高空调温度,然后倒了杯热水来。 我起来喝了两口,太烫了,刚要摇头,他说:“乖,再喝两口。” 我望着他想笑,问他:“要我跟你撒娇吗?” “你会吗?”他反问我。 “会呀,撒娇有什么难。”我咬着嘴唇,开始挤眉弄眼的发出嘤嘤声,然后我身上的鸡皮疙瘩起的更大更多了,自觉地喝完了杯子里的热水。 梅瑞林伸手过来捏了捏我的脸,这小动作很不自禁。 “快到点了,灰姑娘要回去了。”我说,“今天这钱怎么算?要不你速战速决?” “留下吧。”梅瑞林说,“我明天要出国了,有一个国际冬令营,要到年后才能回来。” “是竞赛吗?”我问。 “嗯。”梅瑞林把我刘海掀上去,将我整张脸暴露出来。 我们安静了片刻,气氛说不上暧昧,但叫人舒适,床头的灯光照着他的脸,他的目光好温柔。 “是我把你干太狠了吗?你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他好像是真的在心疼,都看不出是不是装的。 我笑了笑,说道:“灯下看人,不美也动人,我还以为你要夸我漂亮。” 梅瑞林也冲我抿唇,但笑容并未展开,他的表情渐渐升起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哀和无助。 他说:“我要是能长大十岁就好了。” 我突然就懂了,微笑着说:“我等不了你十年的,今天说再见,明天就再不是现在的我了。” 他低下头来将脸靠着我的侧脸,我的耳朵清晰的听见他抑制的呼吸。 我伸出胳膊抱住他,一只手很自然的摸了摸他的后脑,但这样的感觉太过亲昵,所以我打破氛围问:“绵绵是不是很软?你上她是什么感觉?” 梅瑞林抬起脸来看我,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苍白的放弃了。 “我和她比,谁优谁劣?”我追问。 梅瑞林倏地一声冷笑,人突然带上了几分扭曲,问我:“你是好奇我和她上床的感受,还是某人和她上床的感受?” 我“哈哈”笑出声:“别这么小气嘛,我也就是求知而已,除了我和绵绵,以及曾雪薇,还有呢,你还有谁?” “那你呢?”梅瑞林斜眼睨我,“你还用得着我教你?” 我眨了眨眼,抬手将被子往上提了提,人裹了起来,问道:“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铁定会歪?” “我对建筑不太懂。”梅瑞林幽了一默。 “你生错时代了。”我说,“若是在盛时的唐宋明清,即便不算显贵,一般公子也可以了,一妻两妾,红袖添香,何等逍遥。” 梅瑞林说:“如果有轮回,我们都是从古而来。” “信轮回,那信因果吗?”我又问。 他垂着头,不回答。 “以后娶妻,也改不了偷腥吗?”我笑着感叹了一句,“当你老婆没福气啊,力气都花在我们这种女的身上了。” 梅瑞林笑了一下:“那我娶你呀,看你有没有本事留住我的身体和心。” 我摇了摇头,问他:“你会娶像我这样的人吗?” 他扭脸看我,笑意还有,却又不回答了。 “我对未来从不敢有期冀,也许我都活不过十八岁。”我把笑容拉大,“所以你要记得我啊,我叫燕循。我爱你,梅瑞林。” 梅瑞林把我的被子拉下,拉到胸口下,眯了眼问我:“暖和过来了吗?” “没有,你来给我焐一焐。” …… 他并没有太折腾我,大概是察觉到我的状态不太对劲了,将我搂在怀里,很想用心脏的温度将我暖回来。 可我越来越扛不住了。 迷迷糊糊,又做了噩梦,诡异红脸蛋的雪人忽远忽近的摇啊摇,阴测测的笑声就在耳边,我苍然睁眼,头晕目眩伴着恶心,整个人都虚脱了。 身边没有人,梅瑞林离开的时候我有印象,他说我发热了,要去给我买药,他还问我想吃什么。我没力气回应他,他贴着我的脸,在耳边叫我别走,一定要等他回来。 艰难的爬起,带着黑找来自己的衣服穿上,其中一只袜子大脚趾被顶了个小洞,我又脱下来换了个脚。 没力气了,一个动作缓两口气,顽强意志支撑着我的行动,最终开了门。 天还黑着,黎明之前最是冷,北风如刀透骨寒,冻雨打在了我的脸上,我都分不清方向,就那么一步一步的走。 要走啊,一定要走,要不然算怎么回事,我才接第一单就把自己玩栽了吗? 走到校门口,大门还没开,5点55,该开校门了,我又等了十五分钟,终于有人来。 我第一个进门,又到了宿舍,宿舍门也没开,我拍窗叫宿管阿姨,阿姨披着衣服起来狐疑的打量我。 我没力气多说话,爬到三楼,开门进了302,脱鞋,上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缩进了被窝。 被子被我晒过,可除了阳光的味道,我还闻到了丝丝缕缕属于梅瑞林身上的气味。 睡了一整天,睁眼已经晚上八点,我又接着睡,睁眼是第二天六点。 不能睡了,以防有人回宿舍,我要先起来。 七点半先去班级集合,八点到大会堂开高一年级会,秦锦看到我半死不活的,问我怎么了。我哑着嗓子说生病了,一路都靠着她,开大会的时候,我也歪在她的肩上。 秦锦握着我的手,小小的肩膀给了我依靠,可我看到梅校长在台上义正言辞慷慨激昂,脑中想的却全都是和梅瑞林激烈缠绵的场景。 我没洗澡,不知道敏感的秦锦会不会闻到我身上熟悉的味道,但我的鼻腔里总是似有若无的飘荡着。 我的成绩没有被作废,但我也没受到任何的表扬和嘉奖,我们班得到了一个优秀班级的称号,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我的功劳。普通班里能挤进前十,其实非同小可,如果是别人,都可以被调去实验班了。 成绩公布出来时,我听见了叹愕声。 总算有人敢说出声:“叫花鸡还真牛逼!” 但很快又会被污水湮灭:“当然牛逼,你也不看看牛逼有多大,一般人哪能干的爽她!” 感谢乔雨的高调,谣言已经传成了我被富二代们塞各种的传奇。 大会结束又去班级开班会,然后各门作业一大堆,几乎不想让人好好过年。 我昏昏沉沉,终于熬到了结束,但还没来得及走,班主任叫我去她办公室。 我对秦锦说:“你走吧,明年见。” 秦锦跟我挥了挥手。 “你这几天住在宿舍的吗?”班主任问我。 我“嗯”了一声。 “但你没有一直在,如果你出什么事情,学校要不要负责?我要不要担责?”班主任说,“你要实在没地方去,我可以给你申请让你留宿,但是你要给我保证……” “不用了,我这就走了。”我说,“我回宿舍收拾一下就走。” “那你去哪?”班主任问我。 我愣了愣,然后很淡的回了一句:“回家啊。” 班主任就不说话了。 原本我还真想再待两天的,让我多睡睡,我就能自愈了,但这会儿只能走了。简单的拿了一些行李,没有大点的包,就只好拎个箱子。 在校门口坐车,六站后下来,步行一百米左右,转到另一个站台等车。不坐地铁了,这一站公交车直通客运站,我上车后人就又昏沉了,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于是就闭眼了。 不敢真睡着,每次广播报站时我都听着的,到了后我就睁眼了。 去大厅买票贵,我往前多走几步,在出口等着就行了。这会儿还不到春运最挤的时候,司机想多挣钱,就算没有座位他也会让我上的。 等了半个多小时,车来了,我招了招手,提着箱子上去了。 人不算多,也不都是按座位来的,大家都喜欢往后面坐,前排位置空着,我就在司机的后排坐下了。 我又闭了眼,身体很难受,人动不了但头脑还算清醒。车开了一会儿,司机停了车,上来个人坐在了我旁边。 我心里还想着,空位不是多吗为什么要跟我挤,过了片刻就明白了,是个咸猪手。 先是若有若无的试探,碰碰我的膝盖和大腿,见我没反应,就来来回回很明显的摸。我睁眼看了他一下,他便收了手转开脸去,我看这人年纪不大,形容也不算猥琐,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低劣! 我没带多少钱,放在了内口袋里,手机也收好了,所以我没立即阻止他,摸吧,乱一乱我的神识和记忆,别再叫我不自量力痴心妄想了。 直到这人越来越过分,我才忍无可忍,手指了一下车上的摄像头,冷着声音一字一句很清晰的说:“你再骚扰我,我就报警了。” 我看上去柔柔弱弱,是个再怎样被对待都习惯闷声忍受的表象,即便我已经敢反抗,但给人的感觉还是很好欺。 这人想不到我能豁出去,骂了我一声“贱货”,顶着一车人怪异嫌弃的目光换了座位。 我听见后座有人小声的跟旁边的人笑嘻嘻的嘀咕:“婊|子果然无情,享受了这么久,说翻脸就翻脸。” 他旁边的人也笑哈哈的说:“那你待会儿去问问她多少钱,看着挺骚的,说不定这会儿还湿着呢。” 我把毛衣的高领拉的遮住脸,再把棉袄后的帽子戴上,闭上眼继续保持清醒的睡。 第29章 外婆家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车又停下了,又有人坐在了我旁边。我睁开眼,看到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见我看着她,她笑着问:“姐姐可以跟你坐一起吗?” 她都已经坐下了还问。 “好。”我回应了,不想人家觉得难堪。 小姑娘坐下就开始开吃,她怀里抱着的包里全都是零食,还好我虽然很久没吃东西了,但我一点都感受不到饿。 看了看窗外,路牌指示我还有两百多公里才能到,我撑不住了,非常想睡。 “姐姐你要吃吗?”小姑娘见我又睁眼看她了。 她上来后司机问她收钱我听见了,她下车比我还要晚,于是我委以重任的说:“到九江能不能叫我一声?” 到站底太远了,我还要往回折返,虽然跟司机说了,但他不一定会提醒我。 “好啊。”小姑娘一口答应了。 我睡了,睡得死沉死沉,等我醒来,倏忽间有一种不知今昔何年的懵瞪,但很快就被恐惧占据。 身边的小姑娘不见了,我一回头,车上只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再拉车帘,景色很陌生,我到了哪? 幸好,司机没换。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修路了,换了一条道走,但司机和已经下车的小姑娘都忘了要叫我的事。 车又开了会儿,我就坐到站底了。 这个小城的发展不在预料之中,新车站建的太远了,高铁又不经过,机场相隔百里,辗转的换车,把人的心都给磨的烦躁了。 公交车也分市内和跨郊区,我还要再到另一个车站转车,外地人来绝对晕倒,因为买票都不在同一个地方。得要从售票大厅出去走旁边的小门,小厅里才是直达几个区镇的车站,然后买了票等车来检票走人。而且还不好半路上车,中间也不能提前下来,它是定时定点无人售票的。 半个小时一班,不巧,前一班刚走,我还要再等将近半个小时。 小厅坐的都是人,我拖着行李箱也找了个位子坐下,虽然睡了一觉,但身体没有丝毫的好转,我还是晕晕乎乎昏昏沉沉。人多,嘈杂的声音更容易叫人入眠,地方紧凑,没有暖气也不算冷。 我又睡着了。 “燕循?” 我人一抖,骤然睁眼却没了猝醒的迷糊。 崇原?!! 邻家哥哥,是我从来都不敢仰视的神,这一刻却突然真切的出现在我面前,他颀长的身体,清癯的面容,看不懂情绪的神情…… 我的嘴唇动了动,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都忘了对他笑。 他也没想等我说话,看了一眼我手里握着的车票,友善提醒道:“时间到了,上车吧!” 等我反应过来,他人早走了,我看了看手中的票,他应该跟我同一班车。 可是我的车票买错了,家里没有人,那个房子也不是我的。 票退不掉,我又重买了一张,去往外婆家。 半路上,天快要黑了,我看着窗外,心空空的。 不敢再闭眼,我一路咬牙坚持着,怕自己意识混沌,嘴唇都被我自己咬出血了。 终于到了小车站,我也彻底走不动了,找了个台阶就坐下缩成了一团。 水泥的冰冷从靠它最近的屁股开始,我浑身发烫却冷的打颤,都开始抽搐了,阴冷的寒风再一吹,命都感觉凋零了。可我不能放弃啊,求生意识提醒着自己,数到十就站起来,再不走天就彻底黑了,就坐不到车了,冻死在这里怎么办?没人替我收尸会不会成了孤魂野鬼? 我默数:“1、2、3、4、起,燕循,快站起来,6、不,5、7、8……” 耳边有人在按着摩托车的喇叭,那声音吵的我想吐,可我动弹不得只能忍受。 “燕循?是不是燕循?!” 不管是谁,能叫出我名字就是救命恩人了。 快点,不想死就抬头! 抬起来了! “哎呀,我老远就看着像你了,你坐在这里干什么?” 我努力的想要喊出声,却是非常轻的蚊吟:“舅舅——” 太好了,得救了。 心里酸酸的,有点想哭,可我很快就把这情绪给按压了下去。 我坐在舅舅的摩托车后面,伸手抱着舅舅的腰,寒风吹着我的脸。我还是冷得要命,全身都僵了,可是……我还是有亲人啊。 到了外婆家,舅妈先看到了我,话说的还是一点都不客气,揶揄道:“就知道你会来,还真准时。” 我无力跟她说话,直径往表弟的房间走去。外婆家本来就不大,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加上表弟张元,三居室住得满满。 张元比我小两岁,今年初二,也是个半大的小伙子了,见我没敲门就进来,扭脸看着我就想骂脏话。 我脱了鞋直接进被窝,睡,天昏地暗让我休眠。 感觉睡了很长时间,舅妈过来叫醒我时,我还以为一夜已经过去,等她问我:“晚饭做好了,要不要来吃?”我才意识到我只睡了一会儿。 吃,再不吃我饿都要没命了。 睡了一觉精神稍微好了一点,不受欢迎的客人也就别指望会有什么优待,能来喊我吃饭已经很不错了。如果我说我不饿,他们就会不再理我,所以我还是强撑着起来自己去吃饭。 就在厨房的小桌上吃的晚饭,一大家挤在一起。烟火气太足也就显得油腻腻,但冬天天气冷,挤在厨房里反而暖和点。只是我还是冷的要命,一直不停的打冷颤,不要说我没有一点食欲,就连嚼下东西都困难。 外婆家条件也不怎么好,如果能好一点,也就不会在意多我一张嘴了。跟爸爸走之前,我来求过他们,我给他们下过保证,也就这几年,等我挣了钱一定连本带利的还来。 我知道跟爸爸走不会有什么好日子的,他一点都不在意我。 可是他们不愿意。 并不能全怪舅妈,她只是做了恶人而已,其实包括外婆在内,都不希望我待在他们家。 这两三年,每到妈妈的忌日,我还是回来的。我爸爸会在年前过来把我接回去,顺带给外婆他们一点钱,所以还能维持客人的场面。 但今年就难说了,除了那次爸爸来学校打了我一顿,之后我和那个家就再也没有了联系,我不知道爸爸今年还会不会来接我。如果爸爸不来,他们大概也就猜到爸爸已经不再管我了,而他们在我身上也就得不到好处,自然更不会欢迎我了。 “你妈三周年,要做斋会的,你爸爸来不来?”我才刚坐下,外婆就问我。 我扒拉了一口饭,干干的咽下,嗓子也疼,整个喉咙都肿了。 “你阿婆问你话呢!”外公说,“老丢着个死人脸,谁看了会喜欢。” “我不知道。”我说。 “你怎么不知道,你不知道不会问吗?”舅妈恨铁不成钢的说,“燕循,你也是你爸亲生的,你还是大老婆养的呢。她们才是小三和野种,是鸠占鹊巢登堂入室,你怎么这么软弱,任人家拿捏欺负?” 这种话寻常听听也就算了,但我今天回了一句嘴:“谁知道我是不是亲生的。” 外公气愤的一拍桌子:“你胡说什么东西?!” 舅妈接着说:“燕循,你不要丢着脸给我们看,你在那个家过不好是你自己没本事。我们又不欠你,你妈走绝路不是我们逼的,你也恨不上我们。我们只是亲戚,没义务养你!” 话都说成这样了,我只能闷声低头吃饭。 桌上有一道红烧的鳊鱼,看着肥嫩嫩的,感觉还不错。 可我刚要伸筷子,舅妈火速抢在我之先把鱼两面腹部的肉都夹到了张元的碗里。 我的筷子停在上方,很刻意的顿了顿,然后收回。 舅舅看不过去了,说舅妈:“他又不小了,自己不会吃吗,你都给他了,别人要不要吃?” 舅妈小心思被舅舅当面点破,讪讪的嘀咕了一句:“哪里全给他了,不是还有吗?” “就是就是,大孙子多吃点,鱼肚子刺少,不会被卡住。”外婆一面替舅妈说话,一面把雪菜肉丝里的瘦肉丝挑在了张元的碗里,过了半会儿才终于伸了一筷子扔进了我的碗里,“燕循,你也吃点,你看你瘦的。” 我低头一看,外婆一筷子夹给我的全是雪菜,还有两根白白的纯肥肉丝。 他们也不是穷到了缺衣少食的地步,如此不过是膈应我的存在,我以前来他们家,他们也一直这样,既不把我当自家人也不是个能获得尊重的客人。 要是以前,多少该有点眼色,也不知道是生病矫情了还是预感到一切开端都需要导火索。 筷子又伸出去,瞄准了菠菜炒鸡蛋里的一大块鸡蛋。 果然,外婆人老速度却很快,精准的截击了我的目标,落到了舅妈的碗里。她一直很护着她家的儿媳妇,两人的感情可好了,舅舅才像个入赘的。 炒鸡蛋和菠菜的颜色很明显,停顿在上方的筷子很快又锁定了目标,我再次一试,又被强势的外婆撇开,我的目标冲到了外公的碗里。 看来外婆铁定了不想如我意,算了,其实我也不想吃。 我浑身像针刺一样,就着雪菜和肥肉咽了两口饭。 第30章 表弟 外婆看我不动了,连忙又夹了一筷子的菠菜放在我碗里:“这菠菜被霜打过了,一点都不涩,很甜的。你无精打采的要多吃菜,吃鸡蛋不好!” 张元把他碗里剩下的一块鱼肚子夹到了我碗里:“给你,我不要吃了。” “谁稀罕!”我阴沉着脸,把那一块完好的鱼肉撇掉了地上,很快外婆家的猫跑过来,“喵喵”的吃着,嘴里还发出满意的叫声。 外公哼了一声,训斥我:“你就作孽,有点福气也被你作掉了。” “好心当成驴肝肺。”一向没心没肺的张元也生了气。 我也不甘示弱:“谁要你好心,我要你可怜!” “燕循,你这孩子要干嘛?”我一向唯唯诺诺,外婆没想到我竟然来了脾气,口气也收了一点。 我咬牙切齿:“你管的着我吗?” “那你给我滚,跑到我家里来干嘛,要当大小姐到你那个家里去,别在我家发疯,没人欢迎你!”张元气呼呼的放下碗筷,差点没把我手里的碗扔掉往外撵。 张元话刚说完,舅舅猛地站了起来,抬手就打了张元一巴掌:“你这跟谁学的,不会说人话啊?” 这一巴掌把一家人都给打蒙了。 一看张元被打,外公外婆和舅妈都心疼的不得了,三人一面护着张元,一面都跟舅舅吵了起来。 就这么一根独苗,张元一直都是被呵护备至,一家人宠着长大的,就是舅舅也不忍心动他一根手指头。冷不丁的被打,无论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心理上的打击都让他不能接受,一下子就哭起来了。 张元先只是流着泪,看到大人们吵成一团,估计也是被这场面吓住了,更是扯着嗓子撕裂的嚎。 表弟被打的仇还是要算在我头上,我索性破罐子破摔,对张元风凉的嘲笑:“就只知道哭,都不知道丢脸。” “你不哭,你有本事,你妈死了你都不哭。”张元被我激的愤怒,忍着泪带着哭腔对我吼。 虽然他比我小两岁,但是我妈死的时候他也记事了,那时候大家都说我心狠,相依为命的妈死了竟然一滴泪都没有。 可他们怎么不说我妈心狠,明知她一死我必定孤苦无依,为什么还要自私的走绝路丢下我?! 自杀往往比意外、疾病来的沉重,仿若冤魂永远不得超生,也让人后背生凉自觉的噤了声,不敢妄论。 舅妈又转过身来训斥自家儿子:“张元,别瞎说话。” 我爸爸不是浦俞人,我也没怎么听过他和妈妈当初是怎么在一起的。我妈的主意也很大,自己决定的事是不听劝的,当初他们结婚,外公外婆也不是没反对过。 一开始就不幸福,从我有记忆以来,就只剩了妈妈的淡漠。她不会饿我,也不会对我暴力,包括言语,可是我们没有交流,连简单的问候都省了。 放学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了放在餐桌上,我不用等她,自己吃,吃完了丢筷子,随我出去玩还是写作业。我有时候故意在外面玩到很晚,她也不会找我。 洗脸刷牙,她会给我打好水挤上牙膏,被子也是干净整洁,我一个人睡,早上起来要穿的衣服也会放在床前。 她不问我学习,我说老师要签字,她就给我签上,我说学校要开家长会,她也会准时去。 我虽然很少生病,但她也不会问我难不难受,我有一次在家里摔伤,她只是扭脸看了我一眼。 趁着痛觉来的迟,我自己去了社区的小诊所,然后让医生打电话给她,她来付了钱,然后就走了。 我拎着药,一瘸一拐的跟在她的后面,我说要吃药,她就去给我倒水。第二天我腿疼没法去上学,她也不问,我请她给老师打电话,她才给我请假。 她不是木头美人,她就只是对我淡漠。 其实我早预感我妈会离开,那时候我的恐惧仅仅是在于如果没有她我该怎么活? 我并不想跟她一起走,她不在乎我,我也不爱她。 但我适时的收敛了,我没怼张元,让他把眼泪收一收,等他妈死的时候再哭。反而很煽情的来了一句:“要是能把我妈哭活过来,我肯定哭得比谁都厉害。” 他们听我这样说都沉默了,我是个没妈的孩子,大家都觉得要可怜我,哪怕我真的很惹人厌烦,他们也会因为我的身世而不跟我计较。 任何人和我比都是幸福的,我的妈妈不是死于意外或疾病,她是有预谋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种事情不会因为时间的长远而平息,它会让许多人一生都耿耿于怀如鲠在喉。 我又咽下了几口白饭,大家也跟着坐下来继续吃,外婆再要给我夹菜,这次舍得给我一块鸡蛋了,但我捧着碗让开了。 吃好后,我继续回了张元的房间睡。 张元睡了沙发,没再抱怨。 这一夜我却睡得很不好,晚上过了很久我才有困意,很累很难受,但就是睡不着,脑子里还在想些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感觉那个雪人又要来找我了,我都想告诉外婆,让她找个神婆给我驱一驱鬼。 可我竟然又有点舍不得,我会不会到最后只剩了这只鬼能陪我? 等我迷迷糊糊睡着了,它果真来了。 随它的面容有多狰狞诡异,我根本就不怕它,我还很烦躁的跟它吼,能不能别晃来晃去,吵死了,你快点让我病好啊,我难受我好冷,你能不能让我暖和一点?! 它才不会那么善良,我越弱它越嚣张,我死了它估计就可以去找下一个寄主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了,早上外婆他们见我一直睡着也没有来叫我,到了中午我还在睡觉,这才觉得不对劲。 我头晕的更厉害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冷的打颤。外婆来看我,摸着我的额头说我发烧了,过去问舅妈家里有没有药。 舅妈去找了药,送过来时我起身拽着她,几乎是在威胁:“带我去看病,大过年的别让我死在你家里!”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活,但本能的对死亡的恐惧驱使着我顽强的求生意志。 舅舅和外公都不在家,是张元骑着他的小自行车载着我去的诊所,外婆用大棉袄裹着我,我抱着张元的腰,几乎感觉不到外面温度的变化。 一路上我都是昏昏沉沉的,也没有力气和张元多说什么。昨天晚上的事过去就算了,本来就没什么,可是我忽然病了,倒让他们都心虚了起来,好像虐待了我怕被记仇。 张元一个劲的踩着自行车,这种小自行车以前后面还带着两个辅助轮,后来大了才给拆了。已经很旧了,根本不好骑,我虽然不重,但好歹有些重量,何况张元还是个孩子。 比我高的孩子。 我也只是个孩子啊! 走在半路上,张元突然喊了我一声:“燕循!” 虽然我比张元大,但他几乎没叫过我姐姐,在他眼里,我从来不是个姐姐该有的样子。 可是在我心里,尤其是现在,我完全是把他当成了弟弟,稚气的脸庞,还未长成的身躯,完全没有烦恼的笑容,一切都是属于孩子的,甚至不算是个会思考人生的少年。 “我发现你好像变了。”张元叫了我名字后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又问,“在那个家真的很艰难吗?” 我裹了裹披在身上的棉袄,上面还有外婆的味道。人老了就会有老人味,更像是一种朝着死亡慢慢迈进的味道。 “我跟你不一样。”我说。 张元轻蔑的一笑:“切,有什么不一样?” 他说的时候转身看了一下我,自行车的车头也跟着晃动了起来。我抓紧张元的腰,抱着他,等待车子平稳下来。 张元扭了扭身体,拒绝道:“别抱着我,要是被人看见了,叫我女朋友误会就惨了。” 我意外:“你都有女朋友了?!” “这有什么稀奇!”张元得意完又来认怂,“但你要保密啊,给你老舅知道就死翘翘了。” “你是男方,只要不搞出事来就吃不了亏。”我说,“他们说起来只会觉得你厉害。” “你怎么这么龌龊?我们很纯真的。”张元笑哈哈,“我女朋友超级超级可爱,脸蛋圆嘟嘟,像小猪一样,吃饭呼呼呼,生气也像猪。” 我“呵”了一声,酸臭酸臭的。 “你别不服气,看我谈一个不分手的恋爱给你见证一下。”张元说着问我,“要不哪天让你见见?” 我又笑了笑,没应他。 小诊所里只有一个中年男医生,用水银温度计给我量了体温,我已经烧到了将近四十度,医生说很危险,但只是给我开了药,挂了三瓶水。 挂水的时候我一直坐在椅子上睡觉,时间比较长,张元一开始在外面闲逛,中间醒的时候发现他坐在我身边,我看了他一眼又继续闭上了眼。 迷糊中我听到张元说:“你安心睡吧,我帮你看着。” 我就不该信他,等我再睁眼,血已经回了小半袋了。张元在旁边睡死过去,我叫护士的动静那么大也没把他吵醒。 直到第三瓶水快结束时,张元醒了,推了推我问:“你饿吗?” 我说:“饿。”我也就昨晚吃了两口饭,这会儿天又要黑了。 张元的脑子里只有零食,看见他兴冲冲的过来,提了一大袋的薯片饼干汽水烤肠,我好想说一声:“谢谢你。” “还是先回去吧!”我说。 三瓶水挂下去我的身体已经暖和过来了,没了死亡的恐惧感,心情也畅快了。其实冬天也不错啊,就这样活着也可以啊。 回去的路上,张元把车骑的飞快,他说要回去看球赛,我被他载着,耳边都能听见呼呼的风声。 于是我挥了挥手,对着天空大喊:“啊——风——驰——电——掣——飞喽!” 张元也跟着我喊:“飞,丢丢丢!” 好幼稚。 第31章 山鬼花钱 回到家,外婆给我煮了粥,虽然很饿,但我不敢贪,只喝了浅浅的半碗,然后把医生开的药吃了。 有点要出汗的趋势,我又去床上躺着了。 到了晚上十点多,肚子开始疼,起来上厕所,发现姨妈来了。但我以前姨妈来,肚子不会疼的,而且还提前了七八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吃紧急避孕药的缘故,生理期紊乱了。 我行李箱有姨妈巾,换上后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了。 翻来覆去的疼,疼的我都在想,是不是有一个结合的胚胎陨落了。 血流成河,一上厕所我都起不来,就这么大点身躯,感觉血都要流光了。 外婆看我一直精神不好也怀疑我可能中邪了,她到底带我去找了神婆。 那人烧了两张符纸分别包了,叫外婆晚上放大门的两边,过一夜后用开水化了给我喝。 我看那符只是用墨水画的,没重金属,纸灰吃了也没什么大事,所以就没说话,乖乖的一仰头,喝了。 可我还是没好,一连七天,我都是半死不活,直到姨妈走了,我才恢复了一点。 爸爸没有要回来的消息,不得已,外公自己去联系了做法事的道士。等到妈妈忌日的那天,舅舅一家都去了我和妈妈原来住的地方。 我妈生前是某校的高中老师,这个学校不怎么好,每年的升学率在浦俞这个四线小城都是倒数,大部分学生也是靠走艺术加分,美术、音乐、体育,还有小语种。 我妈就是教美术的,除了在校授课,她还私下带了学生,所以不靠爸爸,她的收入也可以。 只是那时我们住的房子是学校的教职工宿舍,公家的地方,不收钱但也没法私有化,我也不懂这里面具体说法,只知道我没法继承。 妈妈去世后原本要收走,可是……原因都懂,外人不敢来住。而且学校越来越烂,听说要被取缔了,房子也老了,不走也是在等摇号,摇到了买商品房有补贴。 平房,一条巷子,十户人家,每户在巷子的两边各有一间房,大的三十几平,小的二十平。 这样的巷子有五条,东边就是学校的围墙,南边是某高档小区住宅区,西边是民政局,北边是主干路,从北门进,第二条巷子的第三户就是我和妈妈从前住的地方。 外婆和舅妈提前来把房子打扫了一下,家里已经没什么东西,妈妈的照片放着,供桌上摆着香炉和供品。 几个道士们准备好就开始念经做法,我在旁边坐着,等叫我去磕头我就跪下。妈妈生前就不在意我,死后自然也懒得保佑我了,我连愿望都没许。 家里没法做饭,舅舅去叫的外卖,中午简单的吃了点。我看这几个道士都不吃荤,醋溜土豆丝里有大蒜他们也都没碰,清瘦的身形倒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吃完饭又继续,我坐在小凳子上看着他们步罡踏斗,口中喋喋念着咒,也不知是不是真能超度冤魂。 过了会儿,其中一个红袍道士招手叫我,我起身过去跪下,听他吩咐叩首。在我伏身抬起时,他手中的拂尘对着我脸由下往上的一扫,然后我就听见了一连串的铜铃声。 倏忽抬头去看他,他口中念念有词目光与我交接,在铜铃声戛然时,他把我拉了起来。 我还在莫名其妙,忽然听见有人叫我,我回头一看,迎着笑脸不自觉的也扬起了嘴角。 我又回头看那红袍道士,他口中说:“去吧。”却伸手给了我一枚铜钱。 我从他的手心里接过,然后抬脚就走了。 外婆拦了我一下:“你身上戴着孝,别跑人家去。” 我应了一声:“知道。”就对着人笑开了脸。 有邻家哥哥就有邻家姐姐,桑榆,和邻家哥哥一样,也是个不同凡响的邻家姐姐。 “好久没见到你了,高中生活怎么样?”桑榆问。 桑榆比我大三岁,今年大一,智商很高,但给人的感觉有点傻憨憨。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下围棋的缘故,把她人情世故的学习期给错过了,但围棋这条女性职业路太窄,她后来还是走的正常路。 聪明人不愁前路,努力一下就能追回来,985名校,本硕博连读,纯学术非常适合她这种阿呆。 “我就那样,你呢?”我问。 桑榆撅了撅嘴:“他们都叫我国宝。” 我心想非常贴切啊,长相虽然憨态实则攻击力十足,不说扮猪吃虎,至少也是杀人无形。关键她没有杀心,又是幸运星转世,干什么都是ckygirl,诚心想灭她的人根本干不过她自带女主光环的神助。 我从小就见识了,丝毫不敢与她为敌,只能羡慕,不能嫉妒,乃至生恨。 我从不敢仰视的神到她这里随便吼随便驱使随便奴役,她还觉得天经地义没有丝毫觉得受宠若惊。 我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亲眼看着每天放学崇原来接她,不管她干什么,崇原都在她身边,她去比赛,崇原请假也要陪她去,就连冬天去澡堂洗澡,崇原也会在外面等她。 桑榆也没有其他朋友,干什么事早就习惯了依赖崇原,崇原比她大几岁,她几乎就是挂在崇原的腿上长大的。 别人笑话起他俩来,她也没羞没臊:“我就是他的童养媳啊,照顾媳妇怎么啦?” 他们这种关系连双方父母都默认了,就算有什么小摩擦也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觉得一家人就算了。 只是天神有意,仙女又有几分心呢,都以为崇原会把她宠坏,可她没了崇原一样活得自在随意。 “我那天在车站遇到崇原了。”我说。 “我知道吖。”桑榆说,“他也跟我说遇见你了,我猜大约是为了你妈的事,估计能见到你。” 我愣了愣,想不到邻家哥哥还能提起我。 “你以后是不是不再回来了?”桑榆问我。 “你们不也都要走了吗?”桑榆家这几天也准备搬了,就在南边的那个小区,一层两户,跟崇原家门对门。 “唉,都走了,没意思。”桑榆说,“崇原也走了,他都不在家过年。” “为什么?”我问。 “外国人又不过春节,我也不知道他都在忙啥,好像出去了,世界就完全不一样了,我问他,他也跟我说不清什么,还叫我别多问。”桑榆说着朝我抬抬眼,“你等一下,我回去拿个好东西给你。” 我站在那等了五分钟,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 不是古人流通的货币,上面刻着字,很清晰也好认,但我不知道什么意思。 桑榆说的好东西就是一盒巧克力,我看到配料表上写着可可含量大于78,应该很苦。 “物离乡贵,崇原飘洋过海带回来的,我借花献佛了。”桑榆笑了笑,伸手拍拍我的肩,“燕循,你要勇敢要坚强啊!” “嗯,我已经长大了。”我说。 桑榆冲我挥挥手:“再见,燕循。” 我也冲她抬手挥了挥,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就算见了又会是何等容颜与局面。 下午三点多,法事就结束了,给妈妈磕了最后一个头,我脱了孝衣,拿下鞋子上的小白花。外婆收起妈妈的遗照,舅妈也将所有供品收回,交了钥匙,这个地方再与我无关了。 当晚回去,我终于睡了个好觉,醒来后精神也振作了。 又过了两天,就到了除夕,舅妈问我:“你还不回去吗?过年不兴在别人家待着的。” 这个家除了舅妈都是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但我是个外人。 我坐在小板凳上默默不说话,要是有志气就走了,可我赌一口气后又该去哪呢? 过年期间连车都停了。 中午吃饭之前,他们要敬老爷,我不是他们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我只能躲避在关好门的房间里。 一直等到他们把所有的仪式都完成,准备吃饭时舅舅过来敲门叫我,但被外婆给拦住了:“我们先吃吧,等会了再给她另外做。” 神赐给他们家的食物,我这个外人也不能吃。 让我没想到的,当我躲在张元的房间里吃外婆单独给我做的面疙瘩汤时,爸爸来了。 按理来说,外婆他们有充足的理由来恨爸爸,可是妈妈一死,所有的事情都好像是一笔勾销了。从妈妈的葬礼开始,谁也不会再去提仇恨,就连外婆家的左邻右舍提起爸爸,大家也都是一致的往事不会再提。 都知道爸爸不仅有钱,还位高权重,没必要因为一句话得罪一个希望,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了需求。 人情社会,虽然没有多少实质的恩惠,但外婆家却因为爸爸有了底气,就算平时和别人家有了摩擦,哪怕是己方理亏,因为这成缘故对方也会避让点。 爸爸出现,外婆一家都很客气,没人问他为什么不早一点来,甚至不提妈妈周年祭的事。爸爸也收起了往日里惯有的盛气凌人,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堆的礼品,舅妈迎他进来坐,他也没表现的即刻就要走。 我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有那么一恍惚间都不能确定爸爸是不是来接我的,可哪怕难堪,我也要积极主动一点。 外婆问:“开车累吧?” 爸爸回:“还好。” 外婆又问:“路上堵不堵?” 爸爸又回:“还好。” 外公、舅舅和表弟也都在,爸爸看看他们却没问一句客套话,舅妈匆忙中煮了一碗面端来,还给切了几片卤牛肉和一个荷包蛋,爸爸说了一声:“谢谢。”便坐下吃了。 我看爸爸不急着走,回去也把剩下的疙瘩汤给吃了。就只有面疙瘩,过年家里那么多肉,外婆也没舍得给我放一点,她连鸡屁股都舍不得给我吃,宁愿给猫。 不是小气,他们只是怕我像讨债鬼一样赖着他们,对我一点善意都会被我当成希望。 如果他们知道这是我吃他们家的最后一顿,也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此时没有对我好点? 吃好饭,爸爸准备走,我立刻拉着行李箱出来了。爸爸看了我一眼,我脚步踟蹰了片刻,然后快速将行李放进后备箱,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我真怕他让我滚。 临行前,爸爸给了张元一个厚实的红包,舅舅他们连忙推脱不要,爸爸说:“一点心意。” 舅舅他们也没狠拒,知道爸爸有钱,给点也是应该的。 第32章 回家 爸爸是自己开的车,我往后排一坐把他弄得像个司机,可我也不可能跟他一起做副驾驶座,所以只能尽量的缩在角落,让自己无形。 车开了一会儿,发现不是回去的路,猜也知道他是要去妈妈的墓地。 可我不想去。 我不想对这个地方熟悉,也不想让妈妈成为我的精神寄托,拜她还不如拜神。 到了地方,爸爸看我不下车他也没强迫我,他总骂我是婊|子养的婊|子,婊|子就无情。 他也只是到妈妈的墓地看一眼,没给妈妈烧纸钱,也没带一束花。 然后继续上路,反高峰,几乎没多少车,爸爸一路开的狂躁,接了两个电话,骂人的话完全是在侮辱人格。不知是被什么烦着了,烟一根接着一根的抽,车窗被他开了一半,我坐在后面瑟瑟发抖,呛得泪流也不敢咳嗽。 眼见着日落西山,进城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爸爸没问我,直接带我回去了。明明跟阿姨说了我就此消失的,我都有点没脸见她。 爸爸把车停进车库,我下车拿上行李箱跟在他的后面,坐电梯上去之后,阿姨已经等在了门口。 我从爸爸身后出来,叫了一声:“阿姨。” 当初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时,爸爸介绍说:“就叫阿姨吧!”虽然我也没想过改口,但都不给我一个叛逆的机会。 阿姨穿着紧身的白色羊绒衫,把她姣好的身材展露无遗,浓密的黑色长发简单的绾在脑后,一张标准贵太太的脸上略施粉黛,丝毫察觉不出缺陷。系着的蓝色围裙,俏皮中像个年轻的主妇,透着不谙俗世般贤良淑德的高洁品质。 “回来啦,快进来!”阿姨冲我笑了一下,然后目光给了爸爸。 爸爸说:“我还要再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吃饭。” 阿姨没说话,想要来提我的行李箱,我连忙让开:“不用,我自己来。” 我进家时,爸爸转身走了,心陡然惊了惊,难道爸爸是特意接了我再送我回来的吗? 家里有客人,燕冬在和一个年轻的外国男孩说话。西方孩子相对要早熟一些,看样子应该和我们的年龄差不多,金黄的头发,蓝色的眼睛,雪白的皮肤,长得很漂亮,略有些健硕的身材,穿着也很有品位。 我有些意外除夕夜家里会有客人,对方见到我也明显有些吃惊,我听见他在用法语问燕冬我是谁。 我在燕冬开口之前和他用中文说了声:“你好。”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在路上我听见他还说了一个字,“酷!” 我心里想笑,要酷的人应该是燕冬,这个字一点也不适合我。 我的房间被收拾过了,简单干净的同时东西也少的可怜。我放下行李箱,坐在床上,等待着时间慢慢的过去,无处可去再又度秒如年。 阿姨过来敲了敲我的门,没开门就说:“你先去洗个澡吧,你爸应该没那么快回来。” 洗,洗干净了迎新年。 收拾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卫生间,里面放足了暖气。我脱了衣服,赤|裸着身体站在花洒下,千万缕带着劲道的小水柱击打着我身体里的每一根汗毛,一时间让我全身都酥软了。 洗好后,我用吹风机吹干了头发,刘海长了,总戳我的眼睛,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照妖镜用指甲刀仔细的剪刘海,技术还行,并没有多狗啃。 燕冬一边敲门人就已经推门进来了,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依旧酷酷的,但是表情还算友好。 大冬天的,家里并不算暖和,她穿的单薄,短裙只到大腿根部,丝袜的外面又穿着到膝盖上的针织袜子,白色的运动鞋很亮眼,浓郁的运动气息中显露出她修长匀称的大腿,很健康有力量。 “他是我在国际班认识的朋友,法国人。他爸爸在这里工作,他们一家都在这里。他会英语,但中文差劲。”燕冬对我说。 我还在认真剪我的刘海,不甚在意的说:“不感兴趣。” 燕冬走来跟我挨在一起,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明显,香味发着冷调,太成熟了。 “那你对什么类型感兴趣?”燕冬问我。 “轮不到我考虑这些。”我说。 燕冬的样子像是想跟我聊聊,但我并不想跟她论什么姐妹情。 “我现在也看不上进口货。”燕冬却兴致勃勃,无视了我的冷淡,“我看上你们一中的某某了,追了半年多,结果把他追出了个女朋友,真他妈的郁闷。” 我没回话,收起指甲刀和镜子,将剪下的头发用纸包了起来丢进垃圾篓。 “你说他为什么选个贱货当盾牌,就不肯跟我来真的?”燕冬一脸疑惑的看着我。 燕冬很像爸爸,骨子里刻着暴戾,神情虽没怎么变,但我在她眼睛里看到了危险。 我示弱的垂下眼睑,很淡的说:“最难消受美人恩吧!” 说完之后,我整个人一怔。燕冬也在盯着我,半响嘴角一扯,不跟我继续话题了。 “是我叫爸爸接你回来的。”燕冬说,“好歹你也是我姐姐。” 我回了一句:“谢谢。” “不用谢,姐妹一场我又没得选,但以后我不削认你这个姐了,太丢脸。”燕冬说着打量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想不到你能这么出名,火出一中,无人不识,要是让人知道叫花鸡是我姐姐,我得多跌份!” 我确实很震惊,叫花鸡的名声会传的这么广。 “抱歉。”我说,“我有自知之明,也不会说你和我的关系。” 燕冬冷笑一声,从我的行李箱里拿出了桑榆送我的那盒巧克力,晃了晃问我:“你的客人送你的吗?” 我没回答。 “手脚放干净点,这个家你现在还有资格进来,别当了婊|子又做贼!”燕冬拿走了那盒巧克力,“砰”的一声关了门。 我还有点缓不过劲来,相安无事三年,想不到燕冬就这样跟我撕破脸,厚脸皮的我,也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过了会儿,阿姨又来敲了敲门,她说爸爸回来了,叫我准备出来吃饭。 我看着阿姨温和的笑意,再想想刚刚燕冬的话语,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了。 家中有客人,我不能穿的太寒酸,犹豫了一下,还是把那件绿色的圆领大衣拿出来了。 在通往餐厅的路上我就被两道目光盯住了,随即又被一道强有力的目光瞟了一眼,前者是燕冬和那个法国男孩,后者是爸爸。阿姨端着菜过来的时候,没有刻意看我,可是我知道她注意到我了。 我不是那种美而不自知的灰姑娘,我清楚自己的优势,也懂同性以及异性看我的眼神含义。 爸爸是一家大型企业的高管,他的金钱能力以及社会地位足以将这个家庭拉到上层,但即便有外国友人在,年夜饭也不算奢侈,除了有几道硬菜是在饭店订的,其余就都是阿姨一个人的功劳。 阿姨是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平常也不怎么混太太圈,大部分的精力都在家庭上,于这方面她是很称职的,家里的大小事情也都是她做的多,只有偶尔会叫帮佣。 这也是一种能力,有钱人家的女人不见得就有多轻松,她一面要高贵优雅得体大方,一面还要洗手作羹汤,照顾着一家人。想来没有我,为自己的小家庭她也是心甘情愿的。 坐上桌后发现一盘清蒸老鼠斑就放在我的面前,突然就馋了。 老鼠斑的鱼皮胶质丰富,肉多刺少、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这是阿姨自己做的,烹饪方法并不复杂,连配料都很少,充分展现了老鼠斑的原味。 很好吃,但我也只是在鱼尾巴的地方吃了两筷子就不再动了。 爸爸出去一趟,回来脸色好看了许多,有客人在,他也不会选在大年夜就对我发难。可我如坐针毡,连燕冬都对我如此厌恶,很想这一顿看似热闹团员的晚宴能快一点过去。 席间燕冬很活跃,和法国男孩交杂英语法语聊天,又给爸爸和阿姨用中文翻译解释。阿姨也偶尔的会说一两句话,爸爸只是附和,气氛很好,我不敢一直低着头,在燕冬讲到趣处时也跟着笑一笑。 吃的差不多,门铃响了,燕冬跳过去开门。 来的是那个法国男孩的父母,爸爸和阿姨都站起来去迎接,我有点局促,这种场合我一般都不参与的,此刻不知道是该跟过去还是躲起来。 正当我踌躇的站起时,那男孩冲我笑笑,英语问我为什么不开心? “没有,我很开心。”我把脸上的笑容开的大一点,中文说,“我内向,害羞。”说完我还冲他挑了挑眉。 如果对东方文化感兴趣,我应该就是西方人认为的标准东方女孩。 他大概有些意外我会调戏他,也跟着笑了起来,做出震惊的表情,样子虽然有些浮夸,但他的眼神告诉我:“你笑起来的样子真漂亮。” 这男孩真是一点不懂含蓄,他看我的目光太直白了,可我完全没兴趣钓个外国货,尤其他还是燕冬的朋友。 所以我拒绝的很明显。 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男孩的父母已经过来了,我想走也没了机会。 燕冬看到我们站在一起时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转过身忙着翻译,并且依旧大声的说话很欢快的笑着。 那对法国夫妇带来了香槟和蛋糕,阿姨招呼大家都吃一点,也可以喝一点香槟。时间快到凌晨了,爸爸邀请他们再留一会儿,零点时一起去放烟花。 那时还没有全面禁燃烟花爆竹,富人住宅区也会单独规划区域给业主发挥,我逃不掉也不能矫情,只能跟着一起。 大的烟花早就被物业的人搬来了,爸爸朝他们招了手,他们就一一给点上了。 虽然离得还远,但是当烟花升起时,还是能感受到火|药的威力,炸裂的声响仿佛火光就在眼前,人几乎下意识的就想躲。 男孩和他的父母在一起,燕冬也在她的爸妈保护中,只有我,迎风独立。 但我并不想把自己萎缩的可怜,当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时,我抬起头,感受着烟火落下时带来的明光,仿若神明赐予我的福报,将我庇佑。 再热闹也就这片刻,夜终究归于寂静,新的一年了,我长大了。 送完客回来,已经很晚了,我不敢再跟他们呆在一起,速度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阿姨指挥燕冬帮忙一起收拾,爸爸说他还想再来杯酒,他们还在说着话,但我渐渐隔绝了噪声。 没多久外面安静了下来,我倚坐在床上,捧着那本《百年孤独》,看得昏昏欲睡。又熬了一会儿,关了灯,彻底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床头柜上的闹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我一下一下的跟着它数数,心里还在想着,这次要把这个闹钟带走。 在我有些浑沌时,门被轻轻的打开了,我猝然惊醒却没敢立刻睁眼。想着如果是爸爸,我该怎么保护自己把伤害降到最低。 门口的人只是站在门口,停顿了好一会儿,脚步才朝着我床的位置走来。 “你睡了吗?” 我的心一放,是阿姨。 “没有。”我说。 “那两万块钱你爸爸知道了,这里还有两万,也是给你的。”阿姨说。 我没志气说不要,也说不出谢谢,如果燕冬都知道我混的那么烂,阿姨和爸爸又知不知道? 那这钱是什么意思呢,是每年都有,还是回来就有,还是……仅仅是施舍? 阿姨放下钱就走了,我等她关了门立刻将钱收了起来。 加上这两万块钱,我的积蓄已经不少了,至少短期内我不用再为吃穿发愁了。 第33章 小旅馆 第二天醒来,我依旧待在自己的房间默默的看书,等着他们出去拜年,我收拾了东西走人。 这一次我把属于我的东西差不多都拿上了,连被罩都拆下来带走。本想再拿阿姨一个箱子,想到燕冬说我做贼,塞不下的我就用塑料袋套上。 出门,又要走好远,然后等公交,离开学还有十多天,估计没几个学生像我这样盼着早点开学。 先去银行把钱存上,算上之前存的,总共四万。有那么一刹我想,如果爸爸哪天查到存款,会不会以为他给我的钱我一分没动?这算不算是一种傲气或者是弱小的报复? 逛了逛,最终决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小旅馆先住下。 大过年的,小旅馆没什么人,我看只有老板娘自己在,想着该怎么讨价还价叫她给我算便宜一点。未语人先笑,正月初一,怎么也该说一句:“新年好,恭喜发财!” 老板娘对我也有些稀奇,问怎么大过年的跑出来,我只能说是跟家人闹矛盾。然后她又问了我很多,能说实话的就实说,不能就随口编了,但我表现的很真诚。我告诉她我是一中的高一学生,我还给她看了我的成绩报告单。 果然成绩最能打动人,她对我瞬间没了戒心,知道劝我回家希望不大,她也没多说,看我乖巧可怜的,主动说要给我打折。 我表现的受宠若惊,还主动要求不用给我扫房间,东西也不需要换。她看我这么懂事,本来说打八折的,又改成打六折。 这下可是真高兴了,我遇到好人了。 顺利入住,老板娘人是真的很好,晚上还叫我一起吃饭。我这个人好奇心不大,虽然她问了我很多,但我什么也没问她。新年里,小旅馆就她一个人守着,也就只有我一个住客。 回想起来,我当时的胆子也是大,对人家一无所知竟然也敢如此放心。 所以怎么说呢,就是冥冥之中吧,我们每一个人活到当下,不都是命运的眷顾或者惩罚吗? 吃了人家的,好歹要勤快一点,我主动要洗碗,老板娘看出我的不好意思,所以就坦然接受了,还叫我明早也跟她一起吃。 我晚上早早睡了,没认床,就这么睡着了,第二天也早早起了,洗漱好真的出来等早饭吃。 房间里有空调,但我一夜没开,标准间里有两张被子,我盖在一起,厚实的压着,不算暖和,但很有安全感。 吃好早饭,我发现天气很好,大厅的一面有玻璃,阳光一照,看着很暖和。我问老板娘可不可以在外面写作业,她朝我笑了笑,意思是当然可以了。 阳光刺眼睛,我拿了件衣服盖在头上挡着光,一整个上午我都没挪一下屁股。年前的十来天我一个大字都没碰,作业本来就很多,这几天就只能专心赶作业了。 这个老板娘也挺有意思的,我感觉自己像她的小孩,在努力给她看似的。中午她还给我加了餐,总共只有四块排骨,她把三块大的给了我,我吃的更不好意思了,问可不可以帮她做点什么。她手指了指,叫我还回去读书写字就好了。 吃好午饭,我又坐了一下午,笔写的没油了,出去买了笔芯又回来。 回来时发现有客人来入住了,一连来了三波,看来生意还可以,有一个打扫的奶奶也过来了。 晚饭三个人一起吃,菜不多,我吃的很少,和老板娘吃的每一顿我都营造出了我胃口很浅的假象,把仅仅只是多一双筷子做成事实。 吃完饭碗筷还是我来洗,收拾好后我又坐回了原处,小旅馆不是快捷酒店,过了九点就准备关门了。 我收起作业回房,坐床上时又背了会儿书,十二点一到我就睡了。小闹钟被我放在了床头,定时到了5点55,闹钟一响我就起了。 虽然有手机,但不能对它养成习惯,马上去学校,就我这运气,偷偷摸摸也会被搞成大事件。 起来又背了会儿书,然后去外面写作业,老板娘不在,但大门已经开了,打扫卫生的奶奶要到下午才会来。 有客人要退房,其实直接走就行了,既没有门卡也没钥匙,住宿费已付,不用押金,但我充当工作人员去房里看了一眼,发现没什么大问题才让人走。 然后我继续去写作业,等着老板娘来叫我吃早饭。 就这样,一连几天,我每天都是这么过来的,作业也被我解决的差不多了。老板娘和打扫的奶奶都说我学习太刻苦了,没见过谁是像我这样的,屁股坐凳子上都不带动的。 直到正月初八那一天,我和老板娘正吃着午饭,老板娘夹了一块鸡腿肉给我,我抬头笑着说:“谢谢阿姨。”就看到一个熟悉却又从心底里抵触的面孔。 “大妈。”秦杰叫了一声老板娘,眼睛已经看到了我。 我平息心中的忐忑,佯装无意的继续低头吃饭。 老板娘看到秦杰似乎也有些不自然,放下碗筷问:“你怎么回来了?” “我朋友喊我过来,在家也是闲的。”秦杰刻意无所谓的语气,却目露贪婪又兴奋的精光盯着我。 “那你吃饭了吗,坐下来一起吃点?”老板娘问。 本是客套话,秦杰却不识相的坐了下来:“好呀,反正在哪吃都一样。” 我保持着平淡的脸色,只当做不认识。 一顿饭吃的安静,谁也没多说话,吃好饭我忙着收拾桌子,老板娘似乎察觉了秦杰对我的捕猎气息,跟我一起进了厨房。 “大妈,我们家做生意的,怎么能让客人动手!”秦杰也跟进来了,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我没说话,老板娘也没回他,只跟我说:“我女儿也在一中,今年也是上高一,她叫秦锦。” 遇见秦杰我就猜到了,只是不懂老板娘一开始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会儿我想装意外只怕演技已经没那么自然了。 “我没想到您是绵绵的母亲。”我说,“真巧,我和绵绵是同桌呢。” 老板娘这下倒是很意外:“你……就是她的同桌?!” 说实话,虽然我给人的感觉楚楚可怜人畜无害,但明眼人看我一眼就会下定义的认为我不是个好孩子,同性长辈对我更没有好感,笃定我是个心术不正的下九流。 我从前也试着交过朋友,但当他们的家长见过我,都会要求离我远一点。 想来如果不是我在老板娘的面前那么卖力的表演勤奋和刻苦,她对我的印象也很难改观。 “那还真是巧呢,小锦跟我提起过,说是换了个学习很好的同桌。这学期她的成绩进步很大,她说都是受到了你的影响,期中考试的时候拿了个奖状回来,我都不敢相信是真的。”老板娘有些激动。 我却疏离的客气笑笑:“绵绵本来就很聪明,她要是肯下苦力,一定会更优秀的。” “她就是不肯啊,玩心太重了,学习都是靠自觉,哪能总要人看着。”老板娘这样说看来是要有不情之请了,但我可挑不起这样的重担,秦锦已经放弃这条路了,我也无力劝她。 别以为才高一还能□□回头,算了吧,影视小说里都是骗人的,若非天赋加持,落下一个学期,她根本就跟不上节奏了。下学期开学就要为文理分班做准备,除非痛下决心,她的希望也渺茫。 实话,我拉不动她,也没力气拉她。 这些天我们偶尔也联系的,回舅舅家的第一天她关心我身体如何,我撑不住跟她讲了寄人篱下的苦,但很快我又把话题收回了。 这两天从她的只言片语里我敏锐的觉察出她又跟梅瑞林约了,一面做着大嫂一面又搞这些,我都不知道是谁可悲,而她执迷不悔像是中了蛊,一旦暴露,她会怎么死? 更让我惴惴不安的,燕冬暗示我的是不是就是楚啸和秦锦? “大妈,那你就请这位带一带妹妹喽,人家年级前十呢!”秦杰说着看了我一眼,笑容狰狞。 一声声的大妈,看来老板娘并不是他的亲妈,两人之间还有呼之欲出的尴尬和膈应,那他与秦锦的兄妹情又有几分真假? 我不能住这了,立刻就得走,这种猖狂小人,我要是跟他睡了,那就真成了叫花鸡再无翻身的机会。而且对于秦杰这样的人,千万不能被他瞧不起,要不然他一定会狠命的作践,尤其还是对伤过他尊严的女人,那一定死的更惨。 万幸秦杰虽然表现的唾手可得,但还算按耐的住,当下并没有对我做出过分的事。我下午依旧在看书写作业,秦杰待了一会儿没耐心了,有人电话找他,他接到第三个时,总算走了。 他一走我立即去收拾东西,跟老板娘说要退房。 老板娘没问我跟秦杰有什么渊源,只问我:“你要去哪?” “只能去同学家了,所幸也就三四天,不会太打扰的。”我随口瞎说还表现的真诚无比。 老板娘要把钱都退给我,我虽爱财,但也不能过分厚颜无耻,坚持只要没住完的房费。 “其实秦锦对我的帮助更大,谢谢阿姨这几天的招待。”说完我给她鞠了一躬,拖着行李箱快速走了。 第34章 是谁? 又一次的徘徊,内心倒不是特别的迷茫,不能再住小旅馆了,秦杰有心找我,肯定轻而易举。 去零点吗? 零点有背景,谅秦杰这样的小喽啰不敢张狂,只是……底气到底来自楚啸,我既然被他打过招呼了,万一有什么事,老板不可能视而不见的。 倘若我向楚啸求救,他也不会不管我吧? 虽然他总跟我嬉皮笑脸的,但我知道这人其实可靠。 去到零点,老板不在,是那个中年女人。这边标间一晚是其他小旅馆的双倍,比起秦锦妈妈给我开的价,更是不知贵多少,节省一点,只能开没有床的迷你包。 想找林牧之只能登入游戏,我还在新手村呢,根本就无心玩游戏。只可惜林牧之不在,我留言给他,告诉他我在零点,问他方不方便收留我。 本来还想说交易抵房费,但一想有可能被监视,我把方不方便收留也给撤销了。 无聊,一查,燕楚之战还真在,这家伙没事干吗,每回来他都挂游戏上。 红脸蛋的雪人:【大神要不要带我飞?】 燕楚之战:【欲擒故纵玩累了,又来主动撩拨我?】 红脸蛋的雪人:【为什么你一开口就败好感?】 燕楚之战:【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总担心你觊觎我什么。】 红脸蛋的雪人:【你有什么好怕的,我能图你什么?】 燕楚之战:【万一你馋我身子呢?】 红脸蛋的雪人:【别被谣言蒙蔽双眼,我是好孩子。】 说完这一句,楚啸不给我回了,早知道就不端着了。有什么好装正经的,我都已经把自己卖了,完全也可以将他当成客户啊! 我没心情玩游戏,退出了,望望这个迷你小房间,看来今晚我要趴在桌子上睡了。 正准备把我白天没晒干的衣服拿出来晾一晾,有人来敲门,我不敢开,站门后问:“谁?” “我。” 林牧之的声音。 门打开,林牧之一个人站着,忽然觉得这个人还挺不错的。 我跟他走了,路过底下时,收银台换回老板,我问他房费还可不可以退一点,他很好说话的给了我双份的钱。 我愣了愣,他说:“还有上一次的。” “不用了吧,老板你也太客气了。”我有些局促,这老板的目光充满了鄙夷和不屑,尤其是他刻意扫了一眼林牧之和他提着我的行李箱。 老板给我做了个快走的手势,都不乐意跟我多说一句话。 我就快步的离开了,心想我以后再也不来这家了,和气生财,他有必要替天行道鄙视我吗? “你吃晚饭了吗?”走了一会儿,林牧之望向一家小饭馆问我。 虽然到了年后,但天气还是很冷,几个好太阳过后,细雨又夹起了小雪花,我打了个冷颤,冲林牧之笑笑:“好啊。” 林牧之要了腊肠炒饭,我要了鸡蛋炒面,他又点了一份萝卜排骨汤。中午遇到秦杰,我就再没胃口了,辗转一遭,饥肠辘辘,但我此时没有一点心情吃。 我承认我有绝佳的心理素质,但刚刚那一刻,真的让我愣神了。 林牧之扭脸去看小饭馆,给了我和对面奔走的人一个正面目光交接的机会,刹那间我仿佛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眩晕。 楚啸这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愣神过后是各自的慌乱,我低头跟着林牧之进了小饭馆,楚啸擦肩而过忽视了所有。 好孩子,好孩子,你倒是当一个好孩子啊! “放心,你不会有危险的,我又不是他的女人,他管不着我。”我对林牧之说。 林牧之吃着炒饭冲我嗤笑一声:“燕循,你也太自以为是了。” 要真是我自以为是,那我心情还能好一点,诧然遇见,他的眼底也没来得及伪装。 而我除了懊悔,只剩了对自己的厌恶。 但缓了缓,我又恢复了过来,既然没有爱人的能力,那么所有一切都是痴心妄想,又何必徒增烦恼? 这样正好,我在他的眼中彻底成了一个无可救药的烂人,也就死心了。 林牧之的腊肠炒饭看上去味道不错,估计他也是饿了,一顿狼吞虎咽,我看他已经吃了一大半,赶紧拿勺子挖了两口。林牧之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他的炒饭给了我,又把我的炒面拿走了。 炒面到了他的面前,感觉也变成了美味,我再次夹了两大筷子过来。 林牧之被我的操作气笑了:“没见过人这么护食的。” 我又找了一块排骨和两块萝卜,放自己碗里后对林牧之说:“这下你吃吧,我不抢了。” 林牧之丢下筷子不吃了。 这人没有富贵命,富贵病倒是不少。 我吃就我吃,吃饱为止,说不把自己吃撑的,我还是过量了。 “人不多大点,真能吃!”林牧之去付钱。 我打了个嗝,热汤喝下,身体暖了,人也看开了。 去到林牧之家,他家一片黑,我问:“你奶奶呢?” 他突然袭胸,说道:“我奶奶在这。” 我反应很快,本能的让开了,人也往后退了两步。 林牧之见我这样,也不开门了,转身问我:“要不先谈好价钱?” “不要钱了,抵房费可以吗?”我说。 “掉价这么快,被人玩过了?”林牧之问。 我没回答。 林牧之伸手抓我:“那你还跟我这装什么逼?” 我被他半揉半拽的推到了床上,倒下时我没拒绝,被子好冷,牙龈都在打着颤。但很快林牧之又停止了,他问我:“你真把自己卖了?” 我有些好奇:“你怎么确定的?” 林牧之想不到我会问这么傻的问题,伸出手指说:“膜又不是看有没有流血的。” 我的脑子转了个来回,梅瑞林经验也不少,林牧之都懂那他应该更懂吧?可他只字未提,却重复说我骚我妖,是怕我纠缠他吗? 林牧之看我发呆,问我:“你把自己贱卖了?” “没有,正常价,想便宜你,你又不要。”我说。 “我能问问是谁吗?”林牧之说着脑门一皱,“他?” “怎么可能!”我裹好被子,“是谁就别问了,就问你还要吗?这么晚了,不要也别撵我走行吗?” “那对方干净吗?别把脏病过给我。”林牧之问。 我想了想:“还真不好说,他玩的挺多的。” “是那个开宝马的吗?”林牧之又问。 “都叫你别问了,开宝马的干嘛要找个随便卖的呢,人家有钱直接叫我干干净净的跟他多好!”我摆了摆手,“别纠结了,不干就睡吧,我都困了。” 林牧之顿了顿,忽然说:“燕循,我以为你只是个爱玩的坏孩子。” 我缩在被子里闷声道:“我玩不起,只为了活。” “看出来了,你真的是个贱货。” …… 林牧之比不上梅瑞林能抗,为了他的体验感,我表现的生疏又被动。享受更是谈不上,交易而已,让客人满意为先。但我也没有低身下贱的取悦他,只是随他摆布,尽量保护自己。 事后体力绰绰有余,只是多少带一点自虐和报复的情绪,心里头很空,躺在床上许久都睡不着。 我确定我对林牧之是什么感情,所以……算了,别想了,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 林牧之要不了我的命,他自己膈应还主动戴了套,这么讲究都不用疑虑他脏不脏的问题了。 裸着睡让我很没安全感,等林牧之睡着了我起来把衣服穿好,裤子口袋里还有那个道士给我的铜钱,我拿出来摩挲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早上林牧之醒来又要,我没拒绝,但事后他再次问我:“到底是谁?我想了一个晚上猜不出来,那时候你在路口等的就是他吗?” 我烦躁的吼了一声:“不知道,鬼!” “其实我留意你很久了,我以为我对你还算了解的。”林牧之爽完了反倒一脸怅然若失,“你们还不是一次两次吧,感觉你被他深度开发都有了肌肉记忆,胃口都大了。” 随他纠结吧,我起来好好学习了。 一天三顿,林牧之都是出去买的,可能是我不收费,他也大方了起来,我怕把他吃穷了,问他家里好不好自己做饭。 他领我去了厨房,厨房收拾的挺干净的,油盐酱醋也全都有,冰箱里还有菜。 我作业写得差不多了,复习预习也可以了,没什么事正好学一学,将来哪天我要是一个人出来住也要会一些。 林牧之家有无线网,我用手机上网问学,好像什么傻问题都有人问,我自己也能摸索一点。 就一天的时间,我也能做个菜粥了,还做了一道西葫芦炒蛋。我尝了是能吃的,给林牧之试吃,他送了我两个字:一般。 后面两天也都是我做的,菜没有了我就去小菜场买,林牧之跟我一起,我买他付钱。但我很节省,贵的都不要,水果再便宜也不问,红艳艳的草莓我最多看一眼就过了。 由于不熟,为了不翻车不浪费,我都很小心谨慎,所以一顿饭总要花两三个小时,午饭吃好我就在研究晚饭了,林牧之的评价也终于从一般转为可以。 到了晚上我也在学习,林牧之找了小电影搂我跟他一起看,什么类型的我都不抗拒,专注又认真。 林牧之说:“你应该也去拍片,外表清纯内里荡漾,能喊能叫身材过硬,绝对能成一姐。” 我心想我都已经很收着了,要是拿出对待梅瑞林的那股劲,林牧之都能被我废了。 我知道林牧之心里梗着过不去,可我们不是恋人,不管我是贤良淑德还是花枝乱颤与他都是露水,我没有心,他也感化不了我。 第35章 我命在天 跟林牧之睡了四个晚上,第四晚的早晨我被人从床上给拉出来了。 我当时就在庆幸,幸亏我没犯傻。 林牧之每天早晨都要来,所以我们当时很凌乱,也是因为动静大,即没有留意屋外也遭到了屋外人破门的冲动。 林牧之一起身,我就看到一个中年女人像是捉奸在床一般看着我。 但她没对我动手,而是扇了林牧之一巴掌,然后又用眼睛瞪着我。 林牧之捂着脸,喊了一声:“姑姑!” 我俩全身□□,实在不好意思就这样穿衣服,只好拉过被子都不动。 就这样尴尬的僵持了好一会儿,林牧之终于说:“姑姑,你先出去一下吧!” 林牧之的姑姑指着他,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真是胡闹,你才多大!”说着一甩门,走了出去。 我赶紧的穿好衣服,顺便收拾好了我的东西,拎着箱子就要走。 林牧之没有拦我,也没有跟我说话,我走的时候,听到他姑姑正在问他:“那个女孩是什么人?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你身上还剩多少钱?” 学校明天报到,后天才正式开学,我拎着行李箱四处晃荡,过了正午十二点,我还是决定去零点。 幸好不是老板,我进了迷你间也没再出来,一天没吃东西就那么饿着。不高兴玩游戏,我看了三部电影,然后趴桌上睡了。 夜里醒来,我还是忍不住上了那个游戏,果然有楚啸发给我的未读消息。 燕楚之战:[好孩子等我一下,哥哥忙完来接你。] 想苦笑都笑不出,如果我与他一开始就是阴差阳错,那么注定无缘无份。 我把游戏账号注销了,手机上也卸载了。 站在房间的窗边,我从鳞次栉比的屋脊上看红日升起,想着要是写作文我该怎么把这景象写的唯美。 好饿,但还是忍到了九点多才下去,果然老板不在,我退房走了。 去到学校,进了宿舍,宿舍里已经有人来了,柳城韵的小跟班,一直没说她姓名,她叫王文惠。 她就像个吉娃娃,主人在时各种龇牙咧嘴,没人给她撑腰,她就憋着表现乖觉。 我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被褥也拿上天台晒一晒,回来去食堂打了半分饭就着一碗菜汤,吃的干干净净。 去洗碗时,听见路过的女生说:“像乞丐一样。” 我把自己的碗洗干净,懒得去看谁是谁。 再回到宿舍,除了柳城韵,大家都来了。我又把作业检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掉的,其中一个女孩跟我借化学试卷,我给她了,她没去教室,趴在床上抄好后就还给了我。 晚上就正常上晚自习了,柳城韵直到最后一刻才冲过来,我躲避她,她也没来招我。 新的学期,我还是和秦锦同桌,分离了二十多天,一见面还是亲切的。 秦锦依旧那样爱笑,一笑就十分的真诚,她大声的讲话,绘声绘色的说着各种各样有意思的事情。即使向来不为所动的我,因为投入也被感染的进了场景,眼神一刻也离不开她的笑脸。 新学期,学习任务更重了,虽然还没分班,但随着一次周考与月考过后,已经有了选科的侧向,除了语数外,其他科目开始走班了,生物也提前开课。 如果不偏科,优选自然是理科,寒门都是为以后的出路和生计考虑,我也不明白自己喜欢什么,只按自己各科全市排名来选。 但后来我的志向被改了,班主任把我调去了物生。 教生物的是个女老师,穿着朴素五短身材,看上去简单又普通,但她有一段特别不普通的传奇。 师生恋,轰轰烈烈的还上过学校的表白墙,贴吧里至今还有人在求他们的接吻照。后来那男生转学,她也被剥了特级教师的称号,可是几年之后那男生回来找她了,并且两人结了婚。 去年年底她刚生完小孩,现在还是一名哺乳期的妈妈。 大约真的幸福又知足吧,她温和的面相详细了一个词:慈眉善目。 因为上一个学期我的基础已经打好了,新内容也学的不累,老师不再刻意针对我,反倒更会在意我,有的老师讲课时目光会征求我,问懂了吗?我点头这条就过了,我皱眉他就会换种方法再讲一遍。 这种重视是压力也是动力,我不想让在乎我的人失望,所以我更加的刻苦。 我们普通班走班跟一班二班是没有关联的,他们已经分了班,一班全理二班全文,不再单独细分,反正都是尖子生,死不了多少脑细胞。而且他们的课程也比我们的快,这学期的新内容都快学完了,好多学生更是因为要参加竞赛联赛,都不正常上课了。 人生路上处处都在被三六九等,抛却出生和命运,其实自己本身也占了重比。 倘若初中能再努力一点,进一中的初始我就被划分到优秀行列,也不至于现在再努力却连参加游戏的门票都争取不到了。 莫名的被中伤、被霸凌,即便到了现在我还是没能洗刷叫花鸡的恶名,而我也没了那份底气去抗争。 天气渐渐缓和,三月花开四月芳菲尽,眼见着又要期中考试了。半个学期就这么过了,说不清是快还是慢。 清明时张元打电话给我,问我怎么没回来。我说我们学校不放假,课业为重,我妈能理解。 开学没多久林牧之来找过我,他话虽说的委婉,但意思我明白,这样的事情被家长知道一定会引起极大的重视。但还算好,为了各自的脸面,他们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只是林牧之算是彻底的失去了自由。 我当然不会纠缠,在我这都不算是好聚好散,只是交易终止而已。原本我还担心他会缠着我不放,才什么事情都跟他计较的清楚,现在他一脸歉意的先提出,我洒脱说ok。 但我早学会了伪装,真洒脱也要装坚强,刻意表现出满不在乎却落寞的要流泪的样子。 林牧之见我不说话,有点不舍,可是又不敢耽搁太长的时间,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那我就走了!”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不敢表演的太过,承受不起他为我不顾一切,虽然我知道他不会。 林牧之走了两步又回来,给了我几张红票票:“我只有这么多了,你好好的。” 我眼神一扫,五张,接过后又抬头冲他笑笑:“以后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继续的。老熟人,好商量。” 林牧之大概想给我一些忠告或建议,但他犹豫了一下又忍住没说。 虽然我们普通班和尖子班接触不多,但毕竟在一栋楼,做操或活动偶尔还是有交集的,遇到梅瑞林,他的眼神不再勾搭我,我也更不可能主动去暗示他。 焚身以火的事我不会干,就连那段忘乎所以的亲密我都逼着自己淡化。 对他,我的情感更多是关乎秦锦。 以前秦锦很防备我的,很多话她都不会跟我讲,但这学期伊始,她好像觉得我安全了。 我没跟她提我住她家旅馆的事,不知道她妈妈有没有跟她说,但秦锦没问我,却主动告诉我她跟秦杰其实是堂兄妹。 秦杰的爸爸是她二叔,她爸在她小时候就去世了,二叔经常照顾她们母女,一来二往的就照顾出事了。 秦杰他妈坚决要离婚,但离婚后二叔和她妈也没光明正大的过,吐沫星子淹死人,这么多年了,爷爷奶奶又都还在,一家人过得都膈应却也维持着表象没散。 我现在回想,在小旅馆时确实是有个男人来找过几次老板娘的,但他们也就说了两句话,老板娘吃住都在小旅馆,大过年的他们也算冷淡了。 “秦杰很恨我和我妈。”秦锦说。 “你是觉得他卖了你吗?”我问。 “不是觉得,是就是,他要报复我妈只有拿我动手。”秦锦说,“你别被他的表面蒙蔽了,他演了这么多年的笑面虎,就想看我们母女怎么死。” “那你也可以自救啊!”我说,“别再飞蛾扑火了,把楚啸当成你的救命稻草。” “救命稻草救不了命。”秦锦还跟我咬文嚼字。 我推心置腹:“谋事在人。你的棋给我下,我不会像你这么傻。” 秦锦反问我:“那你自己的棋有出路吗?” 我瞬间丧气了下来:“我命在天,不好破局。” 秦锦冲我笑了一下:“柳城韵有这么难弄吗?是我的话分分钟踩死,你就是懦弱没胆,万事指望老天帮你。这世间多少恶人在猖狂叫嚣,无能的人就剩了一句活该!” 我扶额,头疼。 这个学期我们宿舍重新进行了分配,混合宿舍也没逃开柳城韵,六个人,三个十二班的,十一班的三个,我,柳城韵,王文惠,就是这么烂的运气。 我当时就去找班主任,无论如何我不想再跟柳城韵住一起了,受够了! 没想到我这么优异的成绩那么刻苦的学习也没换来班主任的青眼,两句话就把我敷衍了。说什么定下来就不好改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找找自身的问题,有困难也要自己学会克服,怎么就我一堆小姐的毛病? 这话说的我都要笑了,这种人是怎么当上人民教师的?! 肯定是柳城韵故意的,我们班主任就是个欺软怕硬见风使舵的虫豸。 第36章 开撕 我当时就火冒三丈,恶狠狠的来了句诅咒:“姜老师,我变成鬼的话也有你一份功劳,我会给你记着的。我死的时候也会留张遗书,就是你助纣为虐沆瀣一气怙恶不悛!” 班主任看着我不为所动,风清云淡的来了一句:“成语用的不错。” “你一个教英语的知道什么错不错,崇洋媚外,英语是所有学科中最没用最没文化的,早晚被取缔。”我真的是气疯了。 办公室里还有其他老师,我摔门离开时听见有人说:“现在的学生哦,真是不得了,知道什么是尊师重道?!” 就在我崩溃的想要恶龙咆哮时,我又听见班主任不变的语气:“我觉得她说的不错,但愿她不要变成鬼吧,跟我赌口气死了太不划算。” 一句话又说的我气不起来了,是啊,我跟她有什么好置气的,还是想想怎么灭柳城韵吧! 来硬的是不行了,没人没背景,连打人的力气都没有,曲线救国,我能走得路就是找朱晨光了。 但我不能真跟朱晨光睡,一来真睡了反倒不好办事,二来我看不上也不想犯贱。 所以这里面学问就大了,绿茶不好当,顶级龙井更难练,每一场表演下来我都累的筋疲力尽,苦肉计一样会耗我的命。 说是讲不清的,能说清楚都低级了,一来二去我与朱晨光基本上能做到心照不宣,差的不过就是个机会。 我说:“光哥,你可不能不顾我啊,我的命都靠你保护了。” 朱晨光信誓旦旦的给我做了保证,我就开始下手了。 柳城韵家教严,她每一场考试都是全力以赴认真对待,否则家里那关过不去,到时候家里人过来陪读,二十四小时盯着她,她就要疯了。 我确实学习很用功,但通常我都有表演的成分,临近考试,我因为成绩优秀,很容易形成风向标。 在宿舍里柳城韵鄙视我,王文惠也跟着看不起我恶意诽谤我,但十二班的三个女孩并不傻,她们抱团取利没必要跟着柳城韵来作践我,虽然大部分时候她们也是冷眼旁观。 这几晚每天下晚自习,宿舍里都还要再奋战一段时间,十二班的三个女生尝过甜头,暗地里都在拉着我给她们划重点。 柳城韵早烦死我了,我还故意一惊一乍斩钉截铁的跟她们讲这题那题一定会考到,不理解就死背。 果然她的耐心有限,还没等考完试就来对我发难了,估计她上午两场考砸了,她不好大家都别好。 这次考试不同以往,每个班级里的课桌都要清空,考试的座位也是按年级排名来,我有幸去精英班领略了一下氛围,果然不一样。 桌子七张一竖排,我是年级第八,第八有两个,但学校把我的名字放在了那个男生的前面。 梅瑞林在,最近没什么比赛,精英班的学生几乎都参加了期中考。所以我和梅瑞林并排,但我从始至终余光都没瞄他,他也一派正经,光风霁月。 去年期末考,那一场激情丢了我半条命,而他却在国际冬令营比赛里同时斩获了数学、物理、信息世界第一,被称为三栖大神,一中也因为他的绝杀被封为神域。 这就是命。 也有人提前交卷,并且走得特别早,考试结束还有半小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我没走,无视环境带给我的压迫感,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反复检查。 中午我从食堂吃好饭回宿舍,发现我从班级拿回来的书本撒了一地,尤其是我的笔记被撕的面目全非。我早不依靠纸上的知识了,重要的东西都记在脑子里,所以我只是冷静的望着柳城韵问她:“什么意思?” “我手机不见了,是不是你偷的?”柳城韵问我。 我冷笑一声:“这么莫须有的说辞就算了吧,输不起就急眼了?” 她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嚣张,上来就给了我一把掌:“燕循,谁给你的胆子!” 我咬紧牙龈承受了她这一下,抬起头后目光直视她。 柳城韵干脆的抬手又给我一把掌,恶狠狠地指着我:“燕循,你真的活得不耐烦,做贼偷到我的身上来了,你也不看看我柳城韵是谁!” 我忍着半边脸几近麻木的疼痛感,看着柳城韵和王文惠在疯狂的翻找我的东西。 “把柜子打开,我的手机一定是被你藏在那里面了!”似乎知道我不会屈服,柳城韵拉着我就要来搜身。 “柳城韵,你够了,我的书都在这里,已经被你撕得差不多了。”我知道这不是她的主要目的。 柳城韵从我身上没搜到钥匙,干脆直接动用蛮力。 我的柜子在最上面,要拿东西的时候需要搬一个凳子站着,柳城韵让王文惠去撬,自己则在这边挡着我。柜子上的锁是我自己买的,当时也是想着安心,还是选的很好的,只是挂锁的扣子却是很久以前的,上面的螺丝钉早就松动了,很容易就能撬下来。 “柳城韵,你别逼我!”我吼了一声,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十二班的三个女生本是回来的,看到我们三个闹得一片乱,她们就去了隔壁宿舍。 但人都爱好奇,我现在巴不得她们能多看看热闹。 柳城韵抓住我,我拼命的挣扎,她也没想到被逼疯的我会有这么大的能量,中间被我挣脱,我跑去就拽下了王文惠。 王文惠从凳子上摔了下来,这一下跌的有点狠,疼痛让她也暴躁了起来,她从前只会在柳城韵旁边放屁添风呐喊助威,此刻操起手边的热水瓶就要来砸我。 我抬胳膊挡住了,但炸裂的水瓶热水四溅开,我俩都淋了个通透,还好这是昨晚打的水,不是太烫。 柳城韵并没有来帮王文惠,她已经砸开了我的密码箱找到了我的银行卡和现金。 “密码。”柳城韵问我。 我怎么可能告诉她,甩她一脸水。 柳城韵过来伸手掐住我脖子,在力量上我真的是蚍蜉:“燕循,你就当花钱保平安吧,从此我们一笔勾销。” “哪里来的一笔勾销?!”我气得浑身都在抖。 “燕冬的姐姐,我亲爱的,你怎么混这么惨?”柳城韵笑的得意又狰狞,“知不知道燕冬在全力追楚啸?想没想过绵绵知道你是谁?” 我一愣,没想到柳城韵还有这个撒手锏。 “燕冬了不起啊,蝴蝶帮快成她说话的地方了。”柳城韵松开手,“有钱人家的大小姐,这点钱不算什么吧?我数三个数,不说就鱼死网破。” 我把密码告诉她了。 告诉她密码她也不信,还是要拖着我跟她一起出去。 学校里就有自助取款机,她查了余额,四万块钱全取出,还有我的现金也都到了她的手里。 她拿了钱就走了,我回到宿舍打算收拾一下,十二班的三个女生已经回来了,王文惠也换了一身衣服正准备走。 我进来把门一关,推着王文惠退回去,问她:“我的东西还回来!” “你什么东西?!你算什么东西?!”拎不清的还敢朝我呲牙。 “柳城韵已经跑人了,你这条猢狲也该散了。”我沉下脸一改楚楚可怜。 王文惠强制撑住:“该夹着尾巴的人是你吧,别逼我给你宣扬出去。” “我好怕啊,所以求求你把偷我的东西还给我好吗?”我拿出那件绿色的圆领大衣,指着上面原本该有的纽扣,“一二三四,五六,给我。” 衣服上的翡翠扣子共有六颗,都是冰种的,半透明的白。其中衣襟上的四颗大的,袖子上的两颗要小一点,都做成花瓣的样子,还包着金边。 这件衣服就除夕夜那晚穿了一次,但天热后我还是去干洗了,拿回来时很珍视,在床边挂了两天,然后我就发现上面的扣子都被人剪了。 多半是柳城韵动的手,但她不屑要我的东西,只有王文惠眼皮子浅,就算不识货也会觉得好看而保留着。无关这衣服是不是爸爸对我的心意,我也小气,值钱的东西不想便宜人。 王文惠当听不懂:“让开,我要去复习了。” “真恶心,穷的就只会抢和偷,叫花鸡的东西也当个宝哦,有的人啊连下三滥还不如。”我矫揉造作的摸了摸自己被打肿的脸,“柳城韵从我这抢走了四五万,我已经报警了,你帮她算算,已满十六周岁的她,可不可刑?她家公检法不都有人吗,那我就实名举报,有种现在灭口,晚十分钟都来不及了。” “胡说八道,她怎么可能抢你的钱!”王文惠看了看十二班的三个人,“她这是含血喷人兔子急了乱咬人。” “有了嘛,还是孽种呢!”我阴阳怪气又了然于胸的自信道,“她除了来抢我的钱偷摸去打胎,她敢跟谁说?朱晨光戴了一顶好绿的帽子啊!” 我就没指望过朱晨光,撩他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的套和药做手脚,拱他一身火又不给泄,他就只能找他正牌女友解决,一旦中招,柳城韵就完了。 但这个过程是需要时间的,我这个绿茶当的也很累,原本还想着要是考试之后柳城韵还不爆发,我就另谋他路了,没想到终归有天助。 这种事情最是爱被津津乐道的,就看十二班的这三个女生怎么传扬了,不行我就自己去纵火,就算有个副校长的舅舅,我看她还怎么混? 燕冬的姐姐又能怎么样,怎么就能和我鱼死网破了?再烂也比叫花鸡好听吧? 柳城韵你多要强啊,孽不孽种的谁会听你解释,我看你能不能像我这么忍辱负重! 第37章 别哭 “我叫你让开!关我什么事?!”王文惠早慌了,这会儿已然撑不住,想来打我被我挡开了,她不是柳城韵,压不下我。 “同谋者,你说关不关你事!”我伸手,几乎戳到她的眼睛,“偷我的东西拿来!” 赢惯了的人都输不起,王文惠跟着柳城韵混的也莫名的沾染了一波优越感,被我这么咄咄逼人,愤然恼羞成怒。 “谁会要婊|子的东西,我都嫌脏了手!”她转身拿来床头的一个纸盒子,一把将里面的六颗扣子都掷到了地上。 翡翠根本禁不起摔,这一下分崩离析,包着的金边都脱离了出来。 如果眼神能杀人,我已经将她碎尸万段了,我甚至想搬起腿边的凳子朝她的脑袋砸去,一下就把她打晕,然后两下、三下、四下直到血肉飞起,变成一团浆糊。 可我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低下身去找那些崩裂的扣子。 王文惠走了,十二班的三个女生见此也都过来帮我一起找,其中一个女孩从刚刚的那个纸盒子里又拿出了一个东西:“这是你的吧,她老趁你不在的时候翻你东西。” 我抬头一看,是那枚铜钱。 “谢谢。”我伸手接过,又说,“柳城韵怀孕的事希望你们能保密,要是流传出去她肯定会来报复我。” “我靠,她都烂成这样了,你还怕她个叼啊!” “你不是说你报警了吗,就跟她斗到底,我们给你作证!” “找她男朋友朱晨光去,戴个大绿帽子估计要跳河了,他手里柳城韵的把柄更多,让他俩狗咬狗!” 她们三一致同心的替我气愤,还怒我不争。 “我没这个本事,我还要考试去呢!”说完我掩面做出痛心疾首的样子奔走出去,很想嚎两嗓子,可惜我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正是中午,外面的太阳很好,我略站了一会儿,头发和衣服就差不多被晒干了。 报警是下策,真把柳城韵逼急了她说不定就能拿把匕首过来捅我两刀,我爹不疼娘不爱的哪干得过她那指黑为白的背景。 还有半个多小时,下午的考试就要开始了,估计班主任在,我先去找她。 正走着楼梯,快要到三楼的时候,一双腿挡在了我面前。 我朝旁边让了让,他又挡过来了。 我嘴角忍不住一扯,抬头笑问梅瑞林:“你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跟我过来。”梅瑞林没心情跟我嬉笑,丢下一句人就先走了。 教学楼只有四层,五楼有广播站,梅瑞林拿了钥匙,开门带我进去。 门一关,这人立马化身禽兽,我被他亲的意乱情迷,几次想推开他都使不上力气,低迷的理智疯狂吼叫,终于让“柳城韵”三个字叫我清醒过来。 “这么迫不及待?至少要等到晚上再约我!”我挡住自己的唇,不给他亲了。 梅瑞林转身过去检查,电影里常会上演的戏码,有时候现实真会好巧不巧出现离奇事件。直到看到插头还丢在地上,他才开口:“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你别乱来!” “乱来?”我眉头一挑,“你消息这么灵通啊!” 梅瑞林理了理我的头发,然后摸着我红肿了一半的脸:“我毕竟是她表哥,她来找我想办法也正常。” 这人太聪明,一下就看出我在给柳城韵做套了。 “怎么交代?”我说,“那些钱我得要□□多少次才能挣来?钱就是我的命啊!” 梅瑞林看着我,沉沉道:“放心,会还给你。” 他的眼神太能迷惑人,他的嗓音,他的气息,全都是要人命的毒。 “美人计对我没用。”我说。 “对我有用。”梅瑞林再次过来吻我,很用力但并没有纠缠太久,他抱紧我又分开,再次凝视我的眼睛,心痛的问我,“燕循,你为什么没等我回来?” 我仰脸也望着他,抑制不住的一阵心酸,是为我自己。 “我不甘心,凭什么我被她害的这么苦她却能全身而退?我是因为她,因为她……因为她我才成了……”声音渐渐哽咽,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转,只要我眨一下眼睛泪水就能掉下来了。 我是有多缺爱,但凡有谁对我好一点,表现出一点心疼,我所有的坚强就都瓦解了,哪怕这个给我拥抱的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她全身退不了,我也会替你要补偿。”梅瑞林拇指拂过我的眼睑,用深呼吸调整自己的心跳。 他冲我笑笑说:“勇敢的好孩子,别哭!” 他这一句直接让我破防了,这个人简直魔鬼,妈妈的死亡,爸爸的拳头,前路的渺茫,都没能勾下我一滴泪,但这一刻我彻底绷不住了,情绪瞬间失控。 我的额头抵在他的胸膛,身体抑制不住的颤抖,可我心里太清楚了,他给的所有温度都是辩不出真伪的,缥缈的,罪恶的…… 我只容自己流下了两滴泪,就迅速的调整了自己。 “究竟是我让你痴迷还是你天生就是个狂野动物?”我不求答案,又接着问,“绵绵没来,你猜这三天她干什么去了?” 他不回答正常,他要给我承诺,那才吓人。 “我给你一天的时间,明天中午没答复,我就用我自己的办法解决。”我擦干眼泪冷静的说,“我虽命烂,但我惜命,为了活下来,我无所畏惧。” 说完我就先出去了,可我刚出门,对面通往天台的门也被打开了。 我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去把身后的门拉上,然后就看到楚啸从天台进来了,他的身后还跟了一个人。 “你在?!”我此刻心情复杂,脸上的伤痕伴着泪痕,声音都是沙哑的,所以一时遮不住意外。 楚啸一改以往的笑意吟吟,面无表情的说:“就当没见过我。” 他身后的人原本也面沉如水,从我面前路过时,却又突然扭脸,赫然问我:“你就是燕志华的女儿?” 我:“……” “东哥!”楚啸已经走到下一个楼梯了,抬头喊人。 “干嘛,去年不是还说要介绍给我?”这人气场太强,把楚啸都压下去了,回头来问我,“怎么不来?我还跟楚啸打赌,你要敢来我就真要了。” 我:“……” “孟天东,你好!”他朝我伸手。 我猛地把两只手都别到了身后,垂眸将目光看向楚啸。 楚啸撇过了脸,眉头深锁。 孟天东收起手,说我:“没礼貌。” 我的心颤了颤,小声的一句:“我叫燕循。” “我知道吖!”孟天东头一歪,人就下去了,又说了一句,“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丫头你暴露了。” 这两人走两步就不见了,我站在当场动弹不得,腿软。 等到梅瑞林把广播站的门打开,我抬脸与他四目相对:“孟天东是谁?” “不是好人。”梅瑞林说。 我莫名的有点来气,问他:“那什么样的才是好人?” “我。”梅瑞林面不改色,“我是你的好人。” 我无语。 “从我的角度看,你的嘴撅成了这样。”梅瑞林做了个手势,走下来跟我站一起,然后言之凿凿道,“你不是在生我的气!” 我还是无语。 “燕志华是谁?”梅瑞林问我。 “我爸。”我答完又问,“我们刚刚说的话他听见了吗?” “他?”梅瑞林眉头轻浅的一抬,看了我一眼后笃定,“听不见。” “你怎么确定?”我忧心忡忡,许多许多。 学神说:“今天东南风,两扇门相隔,这之间的距离,我们说话的音量,按理他们说话我们更容易听见,我们都听不见,他们更听不见了。” “你别把楚啸想的那么简单!”我压低嗓音沉声说。 梅瑞林面色不动:“我知道他不简单。” “那你还这么大胆?!”我低沉着嗓音咬牙切齿,“你碰他的女人,还弄出事!” 梅瑞林定了定,回道:“是你把秦锦看的太重了,我动你才是真大胆。” “你确实色胆包天!”我低吼。 他一下笑了。 我仰脸望着梅瑞林略显单薄的眼皮,感觉他太像冷漠的神,可是他眸光转向我时,又让我体会到了从不敢奢望的偏爱。 “燕循,你才该跟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别让自己也成为他们用之即弃的棋子。”他说。 “晚了,你没听那人说我暴露了吗?”我摊开手,“我从小就活得不像个正常人,我这辈子大约也正常不了了。” 梅瑞林抬手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五分钟就要考试了,走吧。” “你走你的,我还有事。” 梅瑞林一把拉住我:“你还要干嘛?” 我戳戳自己的胸口:“出恶气,治胸闷。” “考试成绩是要记录档案的,你跟他们不一样,别胡来。”梅瑞林紧紧的抓着我的胳膊,深吸一口气说,“我会想办法把你去年期中考试的成绩恢复过来,你要继续努力,最多到明年这时,你就能找到出路了。只要有机会就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成为独立的人,决定自己的命运。” 我怔怔的看着梅瑞林,感觉在这一刻,他真成了给我指点迷津心软又温暖的神。 “这床上的不亏,谢谢你。”我说,“明天一定要给我答复,拿不回钱死也要咬一嘴狗毛!” 第38章 凌弱 我甩开梅瑞林的手,快步冲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她抱着试卷已经准备监考去了,看见我第一时间很震惊,然后头疼,问我:“什么事?” “叫王文惠的家长到学校来。”我说,“王文惠偷我东西,毁坏我的财物,还动手打我,我有人证物证,绝无抵赖,叫她的监护人来给我说法。这是我给她的一个机会,如果她拒不配合,我就报警了。我脑子还晕乎乎的,要不是急着去考试,我现在就去做伤情鉴定。” 班主任看着我,呆了能有五秒。 “你先进考场去。”她又想敷衍我。 “不行,你现在就打电话,等我考完试,就要看见她家里人来。”班主任欺软怕硬,跟她装可怜没用,而且她这个人精明现实市侩还…… “你咬不死她倒霉的人就是我。”这是我们可爱的班主任说的原话。 “放心,要倒霉第一个死的人是我。”我直起了脖颈,“姜老师,我不会给你惹事的。” 晚了三分钟,我喘着粗气进到考场,监考老师是我们的生物老师,朝我一扬头:“快进来。” 生物老师被称为bigo,正好她的名字里带铃,有的学生也会喊她玲玲。抛开那场传奇的师生恋不谈,她本身也属于重量级,即便没了称号,实力还是在的,一入课堂给我们上课严谨又认真,所以这个称呼并不完全戏谑。 当她朝我扬头时,我觉得她好帅。 坐下后,梅瑞林扭脸微微的朝我瞥了一眼,我当没看见,在试卷上写上自己的班级姓名后,放缓呼吸,平心静气,审题做题。 本次期中考试共九门,三天,上午两门下午一门,这一场我依旧没有提前交卷,坐到最后一秒。 结束后,我等在了班主任的办公室。 王文惠的爸妈都来了,当着我的面,班主任话说的较严重,偷窃、毁坏他人财物、霸凌同学,经过两三个小时,我脸上的伤肿的更明显了,不是她干的,她也不敢招出柳城韵,只得认下。 我一改胆小懦弱,正面硬刚,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说法我决不妥协。 班主任指望我好好考试,每一场考试,任课老师都可以从优秀学生里获得不菲的奖金,尤其是像我这种普通班的,班主任更是功不可没,在她任教的履历上都是值得炫耀的一笔。 “燕循同学成绩优秀,为人和善谦逊努力,王文惠能跟这样的先进学生成为舍友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她不说像人家多学习,竟然还如此嫉妒,使出卑劣手段。这已经不是先例了,人家大度的一让再让,她反倒得寸进尺,这种严重违纪行为是要被学校开除的。” 班主任自然不想声张,一旦有学生违纪被学校处置,她一年等于白忙活,不说评先进拿奖金,工资都有可能拿不全。 王文惠的父母也老实,被班主任一吓心中惮惮,态度诚恳的代女给我道歉,说衣服会赔给我,也会补偿我的精神损失。 我说:“好啊,大家都是同学,又是一个寝室的,我也不想闹得难看。” 班主任看了我一眼,以为我搞这么大的阵仗竟然因为对方示弱的说了两句好话就偃旗息鼓了。 然后就开始谈钱。 我的那件绿色的圆领大衣,本市虽有专柜,但不说去年的冬款已经下架,就是有货普通人也买不到,这是饥饿营销里超级才能享受的待遇。 所幸衣服赔不了,价格还是明示的,网上就能查到,原价30000欧,去二级市场只高不低,要不然人家还倒腾什么劲。 看到价格,王文惠和她的爸妈顿时傻眼了。 他们大约有不礼貌的问题,只是碍着礼貌不好意思问。 班主任适时的替他们问:“你这衣服是真的吗?怎么这么贵?” “我爸爸出国带回来给我的礼物。”我说,“不相信可以去找人鉴定,如果你们按原价赔付,鉴定的钱我出。” 班主任讷讷的回应了他们一句:“那应该是真的,燕循同学家庭条件优渥。” 停顿了三秒,王文惠惊愣的看着我,她也不傻,这个时候应该明白过来我从一开始就在给她和柳城韵下套了。 她家也就工薪阶层,为一件衣服陪我二三十万,就算还不至于掏家底,这笔钱也断不能欣然接受。 散猢狲,就说明大树已经倒了。 抵赖无用,咬柳城韵的后果会更严重,她要是识相,就来求我,求我原谅。 “燕循,你这个臭婊|子,你别欺人太甚!” 看来她不打算识相,怒气冲冲的就想扑上来打我。 她爸爸比她动作更快,一把将她拦下,她妈妈也怒了,抓住她用力的推拽,难听的话开始歇斯底里的骂她。 我看着一时陷入混乱的这一家三口,以及不知该如何阻拦的班主任,忽然发现轮回其实很快。 堵在胸口的一口气并没有因此顺畅,有些人即便愚昧,可她昂着的头,死也不会低下。 “两万。”我漠然的看着王文惠的父母,“行就成交。” “好。”她爸爸答应了。 给了卡号,她爸爸先离开去给我打钱。 我不高兴等了,打算就走,谅他们也不会再耍花招。 临走前我态度诚恳的对王文惠的妈妈说:“阿姨,你这个女儿要好好管教了,别等到她做出什么激进的事来才后悔莫及。其实放自己身边,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心,哪怕不成材,也总比给你们抹黑的好吧,毕竟含辛茹苦的养这么大,到最后留不住又给别人看笑话,何苦呢!” 王文惠听我这么说,又开启暴走模式,她妈妈用尽全力才把她按住,她一边挣扎一边还在各种出口成脏。 班主任听不下去了,插刀了一句:“王文惠同学的脾气太硬了,我们老师讲道理她根本不听,不知轻重不识好歹,你们做家长的再不管就要交给国家来管了。” 我先回了宿舍,把那件绿色圆领大衣以及碎玉扣子和六个金圈丢在了王文惠的床上。 十二班的三个女生像三胞胎,齐刷刷的瞪着大眼睛看着我。 我指了指那金圈花边:“她要是丢了你们就捡起来,纯金的,好歹值点钱。” 奢侈品也不一定没有实际价值,但我这件衣服也就剩了这么一点,我去问过汪淇淇,她说哪怕十成新,顶天两万。 所以我跟王文惠的父母开价两万,里面还包含了我的精神损失,至于爸爸甩给我这件衣服的意义,没有,我也不想计较他是否爱我这么苍白的问题。 “我的书和手机,谢谢。”那本《百年孤独》和手机放在了我的上铺女生那了,不确定柳城韵什么时候会发飙,我都放了快半个月了。 为了不打扰别人,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的,结果刚开就有电话过来了。 是乔雨。 “太无聊了,陪我吃个晚饭,我请。”乔雨说。 我这个人其实很信命的,对于机缘巧合的事情一般不会拒绝。 “我还有事,不能走远。”我说。 乔雨笑了笑:“好说,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我翻了翻手机,没有未接电话,未读短信也没什么要紧的,只有五分钟前两万块钱到账的提醒。手机还剩一点电,我插上充电宝出去了。 出了大门在学校对面的公交站台那等乔雨,这个时候没人坐车,有我也能看见,所以我打了个电话给班主任。 “又有什么事?”班主任知道我的号码,我还没开口她就烦了。 我非常客气的说:“我今晚不来上晚自习了,如果宿舍查房我不在,问起的话还请姜老师替我周旋一下。” “燕循,你别得寸进尺!”班主任虚张声势的恐吓我。 我还是很客气:“我要去找秦锦,至于她的事您就别问了,知道也是头疼。” 班主任言之凿凿:“你就是得寸进尺!” “谢谢。”我笑了笑,一边挂电话一边看向开过来的718,还是原来的车牌,看来这人不喜欢集车,开腻了就换。 “你要请我吃什么?”我坐上车系好安全带问乔雨。 乔雨豪气的说:“日料。” 车开了没多久就找车位停了,我们学校毕竟是老校区,周围还是很有生气的。 但我就知道乔雨不会给我惊喜,他要真刻意了,那我就要多想想了。 所谓日料就是拉面而已,但总比我预期的章鱼小丸子来的好一点。 当下时间还早,太阳依旧高照,拉面店要到五点才开门,但门口已经有了七八人在排队等着了。 我和乔雨也站在了后面排队,有点热,我还穿着校服,拉链没开,只是把袖子撸到胳膊上。乔雨站我后面,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好久没见,你变帅了。” 帅不帅的不好说,但他这人一直没什么精气神,这会儿依旧满脸厌世,站不直坐不正,一看就家教不好。 唉,人无完人,有钱没教养,教养好的,人品不好,人品好的,做的事又不堂正。 乔雨知道我只是睁眼瞎话,不削的哼了一声,说道:“你倒是变了。” “抽条期,我变了很正常。”迎着末期的春风,我又笑了笑,“长大了嘛。” 时间到了,店家开门。菜单送上,我看着快满座的餐厅惊了惊,舶来品就是吃香。 我笑哈哈冲乔雨一挑眉:“捞女占到便宜喽!” 一碗面要一百块,也就两三口的事,关键他家还没有别的吃的。我不爱尝鲜,点了两碗他家招牌的浓汤豚骨拉面,除了面还附赠一片叉烧,一块五花肉,半个溏心蛋和一片海苔。 其实一碗刚好,以我的饭量正好舒适,贪的一碗就撑了。 乔雨看我吃,等我吃完了他才动筷子。 我低头摸手机,又来等他。 “你没别的事吧,我还有事的。”我看他吃的太墨迹,明显食欲不佳糟践美事折腾胃。 乔雨看看时间:“还早,再陪我坐会儿。” 他的“还早”跟我的“还早”不是一个概念,没教养,不会推己及人。 “那我可以再打包一份吗?”我这倒是真得寸进尺了。 乔雨给了我一个白眼。 “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孟天东吗?”我实在心有余悸,那人气场太强大了,压迫的人都能喘不上气。 “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乔雨不甚在意的说。 我没想抖机灵,顺着他的话回了一句:“我不认识他,但他认识我。” 乔雨手一抖,叉烧掉到了碗里,面汤都溅出来了。 第39章 有偿科普 预感不怎么好,我盯着乔雨能有十五秒,乔雨也有些愣神,半晌抬头问我:“你跟楚啸什么关系?” “没关系。”说完我觉得应该客观点,所以补了一句,“有过暧昧,但不确定是否已经无疾而终。”结果乔雨跟我同时说:“最好没关系。” “你了解楚啸吗?”乔雨竟然没有嘲笑我自以为是,或者讽刺我一句勾人勾习惯了,人家给个眼神就以为上钩了。 我说:“一知半解。” “算了吧,你连孟天东都没听说过,那一知半解太皮毛。”乔雨放下筷子,“这顿你请吧,我给你有偿科普一下。” 我:“……” 男人总想占便宜,不管是不是为了上床。 四百块,我一个月的生活费,心肝颤的疼,但我还是咬牙跺脚同意了。 “楚啸的爸爸——楚天河,楚啸的叔叔——楚天江,楚啸的姑姑——楚天云。”乔雨说完看着我。 我:“???” 乔雨又白了我一眼:“至少楚天江你应该知道吧?” “哦……啊!”我有点磕巴,“楚天江是楚啸的亲叔叔?官二代怎么还当大混混?” “想要只手遮天总要黑白通吃吧?人家的白从头顶上就是白的,人家的黑也是从头顶上就是黑的。”乔雨说,“但他们楚家人也不过是替人做事,他们的主子是薛家。薛家如今的当家人是薛庄明,薛庄明的母亲就是楚天云。” 我:“……” “从祖辈起,楚家就是薛家的附属家臣,两家团结巩固一座城,可总有人不甘屈居人下,楚家出了一个逆臣。”乔雨看向我,“猜?” “楚啸的爸爸?!”楚啸的叔叔顶了白,那么楚啸的爸爸该掌黑的,可是现在一城两分,楚啸撑了半个城,另外的半城…… “因为什么反目,现在也无从考究了,流言说是为了女人,楚啸的生母也确实是个迷。”乔雨擦了擦嘴,一向没什么精神的人,此刻目露精光神采照人,连身体都坐直了。 “告诉你一个秘而不宣的秘密,苍龙是楚啸同父异母的哥哥。”乔雨神神叨叨。 苍龙就是西城的掌舵人。 “楚天河没正经娶过谁,两人出生都上不得台面,几年前是薛老爷子拍板,罢了楚天河,扶持两个小辈上来角逐。恩怨是上一辈人结下的,但生死最大,这两人这辈子也不可能和解的。谁输谁赢无所谓,薛家包括楚家都不会偏颇谁,薛家更乐意用这两人的敌对维持平衡。” “苍龙成年了还好,他身边有人帮扶,楚啸当时年纪太小了,他也一直弱势,唯一对他有心的,可能就是祁老板的女儿了。谁让他长的好呢,易得美人垂顾。” 我皱眉问:“祁老板?女儿?” “祁老板、老龙王,薛先生的两大护法,龙王资本玩转,祁老板实业救市,一暗一明。” “祁老板这人魅力无敌,女人一见他就沦陷,薛家人都逃不开,甘愿给他续弦。他有两个女儿,小女儿不提,大女儿生母不详……女娲的炫技之作。” “小女儿为何不提?”我问。 乔雨撇撇嘴,脸现鄙夷:“倒是薛家正经血脉,可宽敞大路不走,偏要走歪门邪道,神经兮兮。” 我踟蹰了一下,又问:“那……那位祁家大小姐,有薛家后妈,想来处境也艰难吧?” 乔雨摇了摇头:“她跟她爸……很怪异,不像正常父女,但要说有什么也不见得。祁老板情人众多,且能和平共处,家中人根本不敢闹。而这位祁家大小姐,从小就被认定是薛庄明的人了。” 我:“……” “薛庄明上来时,年纪也不大,可薛老爷子还在,他弃子女不用,一心扶持孙辈,最主要的原因是薛庄明这个人太厉害了。” 乔雨面带几分凝重:“知道这人恐怖到什么地步吗?就是我现在跟你提‘薛先生’三个字,心都是颤的,他能决定这座城里所有人的命运,他是举手可触天的神也是掌控黑暗的魔。” 我面色沉沉望着乔雨不说话。 “但是,他并不是万人之上为所欲为,他同样的也是在替他人做事。”乔雨说。 我一惊:“什么人还能更厉害?” “不是某一个人,而是一个集团,一个群体。或者说,就是某种规则,进来的人都要按这种规则来,三六九等,戮力同心。” “薛庄明之所以除不掉逆臣楚天河,是因为他也在这个群体里,但凭这位薛先生的本事,早晚。还有,内斗太耗了,一旦薛庄明的位置坐稳了,楚啸和苍龙,他俩之间只能留一个。” 我疑惑:“位置还不稳?” “不稳。”乔雨说,“老臣不一定都忠心,新生代有能力胜任者又太少,外来势力的冲击,尤其是傅氏和姚家。一旦掉以轻心,不要说薛家,连背后的集团都有可能土崩瓦解各行其是。” 完全脱离了我的知识范围,我根本没理解谁是谁,但我要问的详细,乔雨肯定不高兴跟我多解释。 所以还是捡要紧的问:“说了这么多,你还没告诉我孟天东是谁。” “薛庄明的人。”乔雨指了一下手,叫我抬头看他。 我抿了抿唇,心脏紧张的砰砰乱跳。 “司机、保镖、打手、秘书、执行官、发言人,随行左右,就是薛庄明睡到半夜叫了一声‘东子’,孟天东就会出现。” 我磕巴了一下,压着声问:“他……他为什么会……会知道我?” “你就是燕志华的女儿?” 关键的,我的标签是爸爸的女儿。他明明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不问“你就是燕循?”他认识我,那么一定知道燕冬,燕冬比我更出名更有本事,他又为什么不问“你就是燕冬的姐姐?” 还有,他为什么不问“你就是燕志华的大女儿?” 随着这大半年的独立,我朦胧中觉得爸爸对我的恶很刻意,他好像在用一种野蛮的方法给我找出路。 哪怕这条出路是妓。 “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乔雨冲我笑笑,意有所指的叫了我一声,“燕循。” 既然孟天东都说我暴露了,那么乔雨肯定不会不知道了,但我并不想要“燕志华女儿”这个标签,我宁愿去走梅瑞林给我指点的路,好好学习等待时机。 我信命但不能由命,更不能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苍天不负我,我就靠自己。 我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后问乔雨:“你吃好了吧,我就去付钱了?” 乔雨撅了撅嘴,难得的来了兴趣跟人多聊聊,我却不识趣。 微信上的零钱已经不多了,银行卡在身上,密码被柳城韵取完钱后就改了,也幸亏王文惠的爸爸给我打了钱,要不然今天的这一通科普我是听不到了。 我签着字,乔雨已经朝着门口的方向走,但等我丢笔拿上打包的一份拉面跟上乔雨的时候,他的腿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我怕他踩到我,也快速的退了一步。 等我错身站出来时,就迎面见到了一位中年男人,笑容谦和的看了我一眼后对乔雨说:“小雨怎么能让女孩子付钱?没风度哦!” 乔雨笑笑,没回话。 看他说话的口气,我以为他是乔雨家里的长辈,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叔叔好。” 服务员开给我的小票,本来是拿在手里的,见到人就顺手放进了口袋,手拿出时,不小心把口袋里面的铜钱带出来了。 铜钱落地滚了一段,最后颤了颤停在了这位中年男人的脚边。 我刚要过去捡,男人先弯腰拾起,并且正反看了看,有些意外道:“嘿哟,小姑娘你这花钱的品相不错呐。” 我也跟着笑,回道:“我只听过花酒,没听过花钱。” 他探身过来,我跟着上前一步。 “你看,这上面都写得很清楚,右边两字是‘山鬼’,左边是‘雷霆’,这中间的是咒语,应该这么念‘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敕。’再看背面,是八卦纹,乾、兑、离、震、巽、坎、艮、坤。” 我对道家文化一窍不通,抬着眉头定在那。 男人见我这样,笑了起来:“这在过去是道士捉鬼降妖的法器,就这么一枚,带身上辟一辟小鬼吧!但如果收藏的话,品相也算难见了,这叫山鬼花钱。” “鬼还捉妖?”我问。 “山鬼不是鬼,是神。”他说,“只是没有被册封为正神。” “啊——”我知道了,点头笑说,“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意识到被我调戏了,男人笑容展开了几分,将铜钱还给我,又跟乔雨打了个招呼,抬脚往拉面店里走。 我摩挲着手中的铜钱,若有所思的问乔雨:“真的辟邪吗?” 乔雨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我:“燕循,我还真小瞧你了。” “心不干净的人看什么都脏呗。”我不甚在意的说,“我钓你,你不上钩,咱们就干干净净。” 乔雨朝我翻白眼。 我继续笑:“他戴百达翡丽啊,不是一般有钱人,谁会穿杂牌衬衫配它?” 乔雨咕哝一句:“那你也不想想他是哪里来的杂牌衬衫。” 我叹道:“偷来的才刺激啊!” 乔雨朝我挥挥手,走了。 (丽景市,被称丽都,你可以当它是直辖市,也可以是自治区,甚至是特别行政区,地方有相当大的权力。黑没那么黑,白没那么白,但本质还是想共同富裕可持续发展,有既定的规则,并不绝对霸权,也会想着子子孙孙千秋万代。) 第40章 几家欢喜 他一走,我脸色便肃正了起来,摸着手中的铜钱,心下惶惶,真辟邪吗?怪不得我再没梦见那个红脸蛋的雪人。 去到一家金店,花了两块钱买了一根红绳让人家给我编了一下,营业员小姐姐还送了我两颗玉珠子做点缀。 然后我又去了一家小饭馆,他家的药膳猪蹄汤很出名,我让老板给我少放盐不要葱花打包了一份。 一路边走边找,去了一家不需要身份证就能入住的旅馆。 敲门,听见应声,我开门进去了。 秦锦躺在床上,面色惨白,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血腥味。 我问:“要吃点东西吗?” 秦锦摇了摇头,伸手招我过来。 我过去坐在床边,将打包的吃食放下,伸出手握住了秦锦。 她的手依旧柔软,但冰凉。 “燕循。”这是她少有的叫我名字,“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我说,“晚上我也陪你,明早再去学校。” “我有家人有朋友,还有男朋友,可……我现在只有你。”秦锦躺在枕头上,头发散乱的披开,“好想这两天能快点过去啊!” “不急,好好养养,要什么告诉我。”我说,“未来路还长,掉过一次坑,从此就避开吧。” 秦锦又摇了摇头:“我不后悔。” 执迷到无药可救,我目色发冷的说:“你只是他的一点偏差,稍稍带点方向就矫正过来了,绵绵你别傻了,好吗?” 秦锦淡淡道:“你不懂,你没有爱。” 我有些生气了:“我没爱,那来干什么,我又何必不讨喜的一次又一次的劝你?!” “你只是想要报恩。”秦锦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说我是第一个给你温暖的人,所以你要把这点温度还给我,还完了,你就再也不会搭理我了。” “可是我喜欢你,喜欢鲜活的你,喜欢温柔的你,而不是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为了可笑的,自以为是的情爱作践自己,戕害无辜的生命!” 秦锦的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眸光看着我却依旧闪亮:“这个生命不是我一个人的,是我和他的,我屠杀了它,它冤魂散不去,是缠我还是去缠他?” “你简直……”无力感使我暴躁,可短暂回神的理智让我不能坦白,我按下心中的郁结与烦躁,深吸一口气后闭上了眼。 就算他是毒|品,沾了就会上瘾,怎么我就能戒掉? 我就真的不懂爱吗? “你还是吃点东西吧,等会儿还要吃药呢!”我起身出去给她把拉面和猪蹄汤热了一下,旅馆老板看出端倪,说床单弄脏要赔钱,如果被子脏了要加倍。 我说:“多少钱我来付,你别去跟她叽歪。” 老板还在啰啰嗦嗦,我就先付了他五百,他这才闭嘴。 知道秦锦没胃口,我还是逼着她多吃了一点,又出去了一趟,买了毛巾和盆,还有纸巾。她带来的卫生巾太少了,根本不够她血流成河,我扶她站起时,鲜红的血沿着她的腿流了一地,连我都感到窒息。 “我带你去正规的医院吧!”我说,“我有钱,够你用。” 秦锦无力的说:“那个医院也很正规。” “正规的会在没有父母亲朋的陪伴下给一个未成年少女打胎?”我语气有些生硬。 秦锦不跟我争:“你不想管我你就走。” 我就不说了,给她用药水洗干净,又给她吃了药,扶她去床上躺下,两个热水袋给她捂脚和肚子。再给她把换下的衣服洗了,房间开了窗通片刻风,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去另一张床睡了。 睡到半夜,听见秦锦叫我,我“噔”一下就坐起来了。 “怎么了?”我真的很担心她出事,立刻就冲了过来,“我带你去医院,还能走吗?我叫救护车!” 秦锦被我的反应弄得怔了怔,小声嗫嚅了一句:“我就叫了你一声。” “你没事吗?”我这才要去开灯。 “我就是睡不着,疼。”秦锦拉住了我,“没事,别开灯。” “很疼吗?要不还是去医院吧?”我说,“反正已经没有了,我也可以去跟医生沟通,让他们不要声张。跟你妈妈说也没什么的,你妈妈不是很好吗,她爱你啊。楚啸不会知道的,楚啸……” “燕循——”秦锦用力的拉了我一下,“这是该我受的苦。” 心闷,鼻尖泛酸,我过来抱住了秦锦:“我的小绵羊,你多爱自己一点行不行?” 秦锦吭了一声,随即闷声哭了起来。 “别哭了,难受也忍着点,别把眼睛哭坏了。”我把裤子口袋里的那枚铜钱拿出来塞她手里,“给你。” 秦锦哭声更大了,翻身过来抱着我哭。 虽然心里很难过,可我没有眼泪,对她来说困局根本就不难走,为什么她要把自己逼到死胡同? 没来由的,我倒是突然有点担心楚啸,孟天东既然是上头的人,他来找楚啸是要传达什么吗?楚啸当时的脸色很沉重啊,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秦锦之所以会选择这个时候,是因为想趁着楚啸不在,可楚啸……是局还是根本不关心? 难道真就像梅瑞林说的,是我把秦锦看的太重了吗? 早上起来,收拾好后我先出去给秦锦买了饭,她一夜没怎么睡,脸色更难看了。但我耽搁不了太久,上午要考两门,时间安排的紧,回到学校就准备开始考试了。 第一场是数学,我依然没提前交卷,对我来说时间也多不了。 不光语文,数学考试的时间我也卡的紧,这一次在精英班,让我很分明的看清差距,别人都游刃有余不疾不徐,而我却要不停劝说自己沉下心不要急。 第二场之前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不能待在教室里,监考老师要清场,提前感受高考的氛围。 两个精英班不跟我们普通班在一起,中间还有一道横向铁栅门,虽然平时并不会拉上,但大家都形成了潜规则,互不搭界。 并不是只有我一个特例,前五十的也有普通班的学生,但我在这一群人中显得格格不入,所有人看我的眼光也带着度量。 别人好歹也要带本笔记临时抱一抱,我除了考试工具什么都没,而且站在一边和谁都不熟,只能默默的站着捣腾脑海里的记忆。 “你昨晚不在宿舍。”不是问句,梅瑞林走过来后说了这一句。 我朝他瞪了瞪眼睛,这人胆子是真大,没看到大家都对我避之如财狼虎豹,他就这么大喇喇的跑来跟我说话! 但周围还算嘈杂,好学生也有活泼的,也会打打闹闹开玩笑,梅瑞林嗓音很淡,一点也不突兀。 “昨晚寝室大检查,就为了防止有人在考试期间作乱,整个高一,只查到了你。”梅瑞林说。 “……”我,“我请假了,你们没问姜老师吗?” “嗯,她也说你请假了,可你没有请假条也没开出门证,她包庇你也有失责。”梅瑞林是校纪委的,权力还很大,这种学生,老师也怕。 我笑了笑:“事急从权,规矩死的,人是活的。” “那你中午去教导主任那把手续补上。”梅瑞林给了我一个重点的眼神。 我微一点头,表示了解。虽然帮了我个大忙,但我不想谢他。我并没有报仇,更没有消气,我只是跟现实和解而已。 以为话题就此结束,他却拿出了一个熟悉的牛皮纸信封。 我抬了抬眉,还没表示不懂,他就说:“不是给你的。” 我不来接,反问:“我该替她收吗?” 梅瑞林又靠过来一些。 “我不会告诉她的。”不好跟他多纠缠,也该为秦锦讨来一些回报,可是正当我伸手时,他又缩回去了。 “你感觉怎么样啊?” 我抓了个空,抬头时就见到了他的正牌女友——曾雪薇。 梅瑞林略微侧身,平淡的两个字:“正常。” 曾雪薇身体跟着他的方向转了一些,说道:“最后一道大题,估计要被扣一半的分,我用偏微分导了一下,结果跟我的方程对不上。” “那你结果多少?”梅瑞林问。 曾雪薇说:“36啊。” 我有些意外,眼睛跟着瞪大了起来。 “不对,应该是42。”梅瑞林很笃定,来自学神的自信。 曾雪薇一下就叫起来了,上来就要拉梅瑞林:“真假的,我换了三种方法呢!怎么解的,难道我思路全错了?” 梅瑞林也没要让开,给她抓,给她抱,还安慰她道:“没关系,还有机会,调整心态。” 我下意识的撇嘴,虽然我不懂偏微分,虽然我绞尽脑汁也就找到一种解题方法,虽然我草稿打了三张纸几乎要放弃且没有一丝把握,可我最后的结果是42。 还是太年轻,侥幸过后的得意太明显,目光对上梅瑞林时,我连那点酸意和妒意都没能藏住。 可能是我暴露了本性,他也没有刻意隐藏,匆匆一瞥时,眼角蕴满了笑意。 我索性彻底不装了,翻了个大白眼,怒气冲冲的转过身去。 “你笑什么?”曾雪薇在身后突然问。 听见梅瑞林音色沉沉,不解且无辜的反问:“何出此言?” “可我感觉你好像很开心,你在幸我的灾乐我的祸!”曾雪薇也是个可爱的姑娘。 梅瑞林面不改色的下定义:“欲加之罪,窦娥冤。” “呵,你还窦娥!”曾雪薇要气又想笑,正好清场结束,她便先一步进了考场。 梅瑞林与我擦身而过,将那牛皮纸的信封塞给了我。 这可能就是偷情的妙处,看他多有成就感! 我捏了捏信封的厚度,没猜错应该是五千,第一次接过时觉得沉甸甸好有分量,我还沾沾自喜。这一次却感到很讽刺,性命攸关在他这就这么一点价值,一个小生命的殒逝又是否能引起他片刻的执笔愣神? 第41章 宋觉 第二场考完,因为提前交卷的人多,我走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我也不想去食堂人挤人,所以略等了片刻就去了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门关着,我先敲了门,听到“请进”后,门就打开了。 除了梅副校长,还有一个男人,长相斯文。 “这就是燕循。”梅校长给男人介绍我。 “我是柳城韵的父亲,今日过来是为了代小女跟燕循同学道歉。”言行举止都很斯文,给人感觉特别有素养。 态度够了,我也不可能真要他给我鞠躬说对不起,所以直接说:“我接受。” 柳城韵的爸爸也非常的得体拿捏,又道:“柳城韵拿你的钱,我会如数还给你,另外还有一点补偿,也是歉意的表达,希望燕循同学也能接受。” 我吸了一口气,定了定道:“好。” “燕循,你学习刻苦成绩优异,这很好,但生活上也要低调朴素,要学会与同学和睦相处,不要走了一个a和b,又来c和d,一个巴掌拍不响,也要从这件事中找一找自己的原因。这笔钱数目不小,考虑到你家庭的特殊,就没有联系你的家长,但我也希望……” 梅校长说到这不接着往下讲了,问我:“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我始终半低着头,神情与眼色没有任何的侵略性和攻击力,“我只想好好学习,给自己争取一个好的结果。” “明白就好。”梅校长给了我一个眼神,这眼神却叫我的心漏了一拍。 回宿舍的路上,遇上卷铺盖走人的柳城韵,旁边跟着一位中年女人,大约是她妈妈了,气质以及穿着打扮都很公务人员。 “燕循,别以为你赢了,我不过是退出游戏,就等着看你怎么死!” 柳城韵眼神锐利,我被她欺了大半年,内心里生了恐惧,一露獠牙我还是怕的。 “保重身体,祝你幸福。”我说。 柳城韵“哈哈”的笑了起来,邪恶诅咒:“我祝你往生极乐。” 我保持笑容,维持住胜利者的涵养,她又没死,诅咒对我无用。 如果从一开始我便知道每挨她一次打受她一次辱骂就能获得不菲的回报,那我应该不气反笑的。 钱已经到账了,连带我自己一开始的四五万,他们给了我一个整数。我看着1后面的五个零,堵在心口的闷气瞬间疏散了。 但我更觉得是我的隐忍和智慧该得的回报,当然包括我赌一场,对某个人的信任。 下午考完试,我直接去了秦锦那,她白天睡了一天,脸色比早上好看了一些。我拿了钱也不能小气,给她定了大补汤,专给女人小月子吃的,目的不是为了下奶。 她也有些胃口了,吃好后再照顾她洗漱吃药,换上干净的睡衣和床单被褥,早早地让她再接着躺下,让她全身捂在被子里,又给房间通了会儿风。 她睡不着,我拿出手机放音乐给她听,她想听的歌有我也给开了,趁机赶快下载。但过了会儿,她又说她想听书,我一看这价格有点顶不住,于是找盗版原著读给她听。 她早领略我的小气,随我甲乙丙丁的转换音调婊里婊气,被我逗的咯咯笑。但笑了会儿觉得读这种毫无营养的网文对我一个“优等生”不好,于是就让我给她读《红楼梦》。 不要从头读,随便翻一章,捡些有意思的片段,但也没读多少,我俩就用红楼体对话了,笑声吵的隔壁都不好意思继续动静了。 夜深了,我也收拾好躺下,秦锦叫了我一声,我就又过来和她一起睡了。 我侧身抱着她,她真的好软,味道都是暖暖的。 她却来一句:“你胸好凶。” “36d,重量级。”我笑了笑,和她分开一些。 “嗯。”秦锦没理我的夸张,也笑着说,“你这么有资本,不应该让男人糟践你,而该去糟践男人。” “有道理。”我附和。 “这话不是我说的。”秦锦转过身来,手从脖子摸到我的胸,然后又到了我的肚子,忠告道,“不要让自己怀孕,即便你以后想生孩子,也一定要慎之又慎,确定为那个男人为自己都值得,且确保哪怕是你一个人也有能力负责他(她)的一辈子。” 我顿了片刻,回道:“感谢苍天借你之口赐我真言。” 秦锦嗤声一笑,又翻过身去了。 第三天接着考试,然后再去照顾秦锦,晚上依旧跟她睡在了一起。 期中考试过后就到五一了,但我们学校只放一天,我早上一直陪着秦锦,到了中午十一点,乔雨打来电话。 他报了个地址给我,叫我自己打车来。按他的风格,该把打车费也一并发给我的,但他没有,简短却又踟蹰的口气预示着这事不简单。 我先给秦锦弄好,叫她接着睡,闭目养神总归没错,然后去赴约。 到了后,看到门槛太高,只能先找乔雨,乔雨很快就出门来接我,看到我还穿着校服,问道:“你们今天不是放假吗?” “学生妹不好吗?”我反问。 乔雨神色有异,定了定说:“今天这顿饭不是我请,但要不要吃在你。” “谁?”我问,“那天跟我说山鬼花钱的男人吗?” 乔雨一脸吃惊。 “纯属瞎猜,别神话我。”我又问,“他是什么人?” “我不能跟你讲,要不你自己进去问?”乔雨说着双手插兜,目光看向了不远处的那辆718。 “你要走?”虽然跟乔雨不熟,也不知这人善恶,但总体感觉良好,最主要的,他从来没打算睡我。现在他把我一个人撂这,我的处境瞬间就不一样了。 乔雨看出我的紧张,朝我笑了笑:“放心,怎么选择在你自己,不会逼你的。”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我在服务员的指引下进了包间,但房间里没有人。 “稍等片刻,宋先生马上就到了。”另一个领班的男侍者对我说。 我也没问什么,坐下刚喝了一口水,人来了。 “又见面了小姑娘。”男人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我站起身,冲他礼貌的微笑:“叔叔好。” “坐吧,因为这边要提前准备,所以就预订了套餐。”他说着将外套脱下递给侍应生,“上菜吧。” “我吃饭不挑,也没忌口。”我在原来的位置坐下,客套一说。 他笑说:“可是这边做素菜。” 我小眉头一蹙:“叔叔我还小呢,没到吃素的年纪!” “小雨嘴紧,什么也不肯多说,对小姑娘知之甚少啊。也是考虑到了,所以思来想去还是只求无功无过吧!”他淡漠了我的撒娇,端起茶盏呷了一口,问我,“燕循对吧?” “那他对我嘴更紧,我还不知道叔叔怎么称呼。”我眉头刚舒展又来挑起。 他说:“鄙人姓宋,单名觉。” “好名字。”我夸赞。 他笑了,问:“怎么好法?” “感觉咯,就像叔叔你给我的感觉,不明觉厉的样子。”我正色回答。 他接着笑,但不接话了。 开胃菜过后开始上正餐了,宋觉问我:“要喝些什么吗?这老普洱大约你也不感兴趣了。” 一道菜配一种茶,由白茶开始,渐渐加重口味。 “普洱不感兴趣,但老普洱例外。”我说,“但凡带了‘老’字,就显得很贵。” 宋觉大约觉得我攻击性太强了,却还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所以我说:“譬如,老男人。” “你们现在的小姑娘都玩些什么?”他索性倚老卖老了。 其实他年纪不算大,跟我爸差不多。四十来岁,对于男人来说,正是盛年,相貌不差,品位不俗,再有些权力,那简直是高端猎物。 但相对的,这样的人想找小姑娘找谁都可以,我对于他来说只要不是麻烦就行。 我说:“谈恋爱呀,这是最有面子的事,谁找的男人最厉害谁就最厉害。” “那你有男朋友吗?”宋觉问。 “当下没有。”一来一去几个来回,我又忍不住冲他挑眉了,乖乖女这一卦算了,估计他不喜欢。再说我又不是处,一到床上原形毕露,再怎么样他都认定我是装的。 “那你谈过恋爱吗?”宋觉又问。 我半开玩笑的说:“不算吧,别人的男朋友更香,但要真抢来了,我又没兴趣了。” 宋觉眉头微蹙,笑容却并未收敛:“那你这品行不好啊!” “不是没遇到好人嘛,遇到能把我征服的人我就安分了。”我说着又问,“叔叔这个年纪,婚否?” “离异。”他答。 “那有情人吗?”我又问。 他也挑了挑眉,反问我:“这么直接吗?” “直接?”我娇媚的笑了起来,“我又不是要当你的情人!” 服务员过来上菜,气氛被我扬声的“情人”给拉入了尴尬境地,但只要我不觉得尴尬,两个人面对面的餐桌很容易调和。 “宋叔叔,你知道乔雨为什么整天不开心吗?”我吃了一口萝卜,浓浓萝卜味,而且外形就是切片萝卜的样子,这家素菜馆并不做仿荤菜,格调拉的满满。 宋觉笑了笑说:“他还小。” 已经上到甜点了,这家餐馆是中餐西做,甜点里有素食的奶油和芝士,我尝了一口,总算把嘴里的寡淡填补了一些滋味。 “那我比他成熟。”我说,“开不开心,我都给自己戴一张笑脸面具。” 宋觉放下茶盏,神情淡淡的看着我说:“那是因为你没资格,不得宠的小孩才要学会讨人喜欢。” 我怔了怔,随即抿唇一笑,将眼睛笑出星星。 第42章 权宜弃优 一顿饭吃了两个多小时,我都吃饿了,衣服上沾的不是饭菜香,反倒受了一身香火气。 宋觉有司机,开的是跟爸爸一样的总裁座驾,我说一堆作业没写,晚自习还有课,他留了我的联系方式,送我去学校。 我下车后目送他离开,闻着空气里食物的味道,更饿了。 校门口已经开始有摆摊的了,看到有鸡蛋饼,浓烈的香气让我走不动路,但我也只是狠狠的咽了一口口水,又看见了炸鸡,其实买个鸡腿也能消费得起,可……不行,我就是要对自己刻薄。 我不配。 刚考完试,又只放了一天,但作业真有一堆,光试卷就有五六张,我想着晚上再去陪秦锦,所以回到宿舍就开始赶作业。 没了柳城韵和王文惠,我自在太多了,聚精会神的只需要忙自己的事就好了。 但即便效率再好,量在这里,埋头赶到天黑,我也才写了一半,只能把作业都带上,提前跟饭馆定了餐,我走过去拿上到秦锦那。 可我到了小旅馆,老板跟我说人已经走了,我立刻打电话给秦锦,回应我意外又焦急的是她清淡淡的一句:“秦杰来接我,我就跟他回家了。” “那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说,“你现在不是不能乱走吗,吹了风会落下病根的。” 秦锦说:“我娇贵不起,明天就来上学了。” 留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三四天时间,她跟她妈妈那边说是出去参加作文竞赛,她偏科严重,当初能进一中也是因为文采出众的特长,这话她妈妈能信。跟学校请假则是说的阑尾炎开刀,秦杰不知道从哪给她弄的医院证明,但这种谎言一戳即破,可学校没表态,我们班主任也没多说什么。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秦锦说,“与其等着你找借口,还不如我自觉一点。” 我轻轻地叫了一声:“绵绵——” 她把电话挂了。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得这么怪里怪气,按理秦杰离间不了我俩,何况我没有…… 我做了。 天已经很黑了,从小旅馆回学校,我直接去了教室。 这学期来了一个年轻的化学老师,之前答应要给我们做气体燃烧试验,晚上关了灯能更清晰的看到燃烧的颜色。 虽然学习成绩决定了大多数,但刚出师不久的年轻老师依旧有着教书育人的热情与抱负,只可惜他这样的资历教不了理科班,对于文科班的学生最想要的也只是过掉这一门,以后的人生再无化学。 化学老师申请了一节晚自习,不去实验室,就他在讲台上实操给我们看。 感兴趣者寥寥,更多的是想快点赶作业以及对即将要公布的期中考试成绩惴惴不安。包括我,我想趁热吃掉原本打算给秦锦的营养餐。 “燕循同学,可以过来帮个忙吗?”我经常被老师cue到,一点不稀奇,从前一叫我名字总伴着一阵戏谑的哄笑,现在不会了,尤其是柳城韵声名狼藉的被我打败。 柳城韵家路子广,即便不在本市,去到别的地方就可以重新做人,经过这一次,估计她家对她看守更严,打了胎养好身体再考一个好大学,人生依旧会发光发彩。 王文惠也转去了下面镇上的一所高中,环境虽差了点,但到底也是有不错本科入取率的普高。她早晚都要回家,没人给她撑腰,她也嚣张不起来,安心学习,多好,也就这两年,以后便自由了。 我上去给化学老师当起小助手,一站上讲台几乎招来了所有的目光,对于这些面孔我没那么大的能力去复仇,能做的最大蔑视就是忽略不计。 准备工作做好,教室里关了灯,我在玻璃罩纯蓝的光下看见了一张触目惊心的脸。 楚啸的突然出现让原本的嘈杂瞬间陷入寂静,我在蓝光下无声的与他对视。 “找你的吗?要不你先去忙。”化学老师很客气。 大脑有些混沌,几乎是在执行指令的丢下手中器皿,然后下了讲台一步步的走出教室。 跟着楚啸上了天台,我还是第一次到这上面,但其实什么都没有,一片空白。站在空旷地,暴露又隐蔽,已是初夏的风吹到脸上,带着暖暖的生命力。 “燕循,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楚啸说。 有些人如果刻意勾人,真的魂都没有了,我有正常的审美,眼前人帅的无与伦比。但我也明白这份魅力不仅仅是外表所吸引的,更让我清楚,所谓的伎俩与技巧有多幼稚。 中意一个人,是因为他本就心你所属。 “还是别问了吧!”我说,“我已经很可怜了,能别害我吗?” 听我如此说,楚啸神情微滞后,冲我粲然一笑。 “这么决绝吗?!”楚啸捂住自己的心口,“伤心,我可是鼓起很大勇气的啊!” “那我更害怕了。”我深吸一口气之后低下了头,用尽全部的力气说,“拒绝你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啊,可我……我还是先让自己活下来吧!” “啧!”他抬头看天,“好样的燕循,那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呀!” 我忍不住想笑:“你这话说的一点不像威胁,像临终嘱托。” 楚啸叹了一口气:“我对苍天起誓,我怎么舍得威胁你!” 我敛了敛笑意,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燕冬的姐姐?” 他顿了顿,撇开脸回道:“我认识你爸。” 我抬了抬眉:“哦,既然你早知道有我,那为什么不在绵绵之前来追我?你说我更合适的。” “那时候已经晚了。”楚啸说。 我的心颤了颤,明知不是却还执拗的问:“是我的流言让你丢脸了吗?” 楚啸回过头来看我,一双明眸如星简直杀人不见血。 我不敢留恋,瞥开目光问:“绵绵的事你都知道了?” “不关心。”楚啸说。 “燕冬虽是我的妹妹,但我们只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两三年,谈及情分,那一家三口都少的可怜。所以他们怎么样,我也不关心。”我说,“我只想离开这里,抛开某某的谁谁,做我自己。” 楚啸望着我说:“那你加油。” “嗯,我会的。”我说,“你也是,加油。” 楚啸先走了,我等了一会儿跟着下去,还是改不掉的习惯,我站在走廊上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铃声响起,走神的我被叫回,第一节晚自习下课了。 还没来得及走到班级,在门口遇到了刚过来的朱晨光。 我还是很乖的叫了一声:“光哥好。” 他大概还不知道楚啸来找我的事,找了个安静的地方问我:“去哪了?” 我笑了笑,表示他管的太宽了。 他也不纠缠,又问我:“你答应我的事情没忘了吧?” 我挑了挑眉,无辜的问:“我答应你了吗?我一直强调的是‘不行’,光哥听不懂人话?” “你什么意思?”朱晨光意外的不是我会变脸,而是我果然变了脸,瞬间抬高了嗓门质问我。 “没什么意思。”我神情冷淡,“你于我最大的价值是柳城韵的男朋友,现在既然不是了,我也就不感兴趣了。” 朱晨光一脸愕然,抓住我说:“我不相信!” “别这么吃惊,这世界欺骗你的还少吗?你想过自己心猿意马得意洋洋之时,自己的女人却在给你戴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叫你颜面尽失吗?” 柳城韵嘴犟,我构陷她,她也不解释,或者当朱晨光表示疑问时,她的心已经被伤死了。 我虽然很讨厌柳城韵,但我更看不起朱晨光这样的人。 “为你好,别来缠着我,我什么名声你不知道?”我幽幽的说,“难道你也想混进来争一争长短?那你最好先打听一下我的身价,我不能白嫖,也概不赊帐。” “你别说气话,我知道这都是柳城韵给你泼的脏水,既然她现在都滚蛋了,我以后会对你好的,你的那些谣言也都会消散的。”朱晨光不死心,他现在急需一个女朋友找回颜面,“过去的事情就不提了,现在对你来说有什么坏处?” “坏处太多了,一,大家都知道我跟柳城韵合不来,她一走我就上来,会叫别人以为闹那么多是就为了抢你!二,我是好孩子,好孩子不早恋。三,我有客户,职业道德叫我不能朝秦暮楚,要不你再等一等,等我做完这一单?” “放屁!”朱晨光见我下定了决心不肯,开始恼羞成怒。 我也不敢把他逼急了,他毕竟跟秦杰不一样,所以给他点面子,叹了一口气后,又恢复了那种矛盾的楚楚可怜的模样。 “光哥,我高攀不起你,也没那个本事做你的女人。我胆子小,不敢游戏,只想安安静静的读书,以后考个好大学,你这么厉害,找谁都可以啊!” 我要态度恶劣他可能以为我有气,话都这样说了,那真就是一场价值的利用而已。 “行,燕循你行。”朱晨光要走的时候转身又丢下一句,“有本事你就别找男人,否则我一定弄死他!” 狠话往往会成为笑话,我不予回击。 也不知道林牧之从哪里冒出来的,悠然从我面前飘过,当不认识我又显得那么刻意。 我撇了撇嘴,才不在乎在他面前暴露阴暗面。 回到教室,一低头又在疯狂赶作业。 第43章 你吃饭了吗? 第三节晚自习,期中考试的成绩公布出来了,我进步了一名,年级第七。 上一次跟我并列的男生这次依旧并列,还挺巧的,我俩都进一名的原因是曾在前列的曾雪薇掉下来了,可能就因为那一题之差。 其实除了第一名,前二十名左右分数都咬的很死,几乎没几分的相差。即便是梅瑞林也会因为试卷的难易程度拉锯或大或小,有时候他也拉不开多少,所以试卷越难才对他越有利。 但对于我们这些人来说,不对,应该就是我,跟上来已经很用力了,但凡我出现失误,或者没那么幸运遇到知识盲区,我就死翘翘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正式分班,书本上的知识太局限,老师的能力也非常有限,已经不够我的角逐。许多人都是去上培优班的,但我舍不得花那么多钱。 因为这次考试是全市联考,所以也有全市的排名,我一下子就掉到了五十开外,就连梅瑞林都没能保住第一。山外有山天外天,这还只是一个市呢,而能成就我早早离开的机会又能有多少? 作业没写完,我又在班里多呆了一会儿,人影一闪后在我前面的座位坐下,我第一反应以为是林牧之,毕竟他不久前才跟我装不熟,但很快我就知道不是了。 不是因为闻到了他的气息,比之更快的就是感觉。 “要跟我走吗?”梅瑞林直截了当的问我。 “我还没忙好。”我低头奋笔疾书。 他说:“别写了,已经错了。” 我愣了一下,抬头看见梅瑞林用眼神指着我正在写的物理题,我又低头看了一眼,恕我无能,还没发现哪不对。 “你图都画错了。”梅瑞林说,“再仔细看看,差了什么?” 我:“……” 我止不住的要脸红,羞的,这人太有严师的气势了,虽然口气清淡用词寻常,可就是叫人觉得无地自容。 但我很快的反击:“你是到我身上找补成就感的吗?” 他眼神对到我,这种问题,他不会回答。大概只有他的正牌女友,他才乐意打情骂俏。 我不甘心,又来一句:“都怪你的出现,降低了我的智商。” 他只是笑了笑,还是不接话。 我写不下去了,抬头问他:“怎么有兴致来找我?我以为你会有点失落呢!” “预选赛,大家都在保存实力,哪能让人探到家底!”梅瑞林说,“你也别大意,一中卧虎藏龙,有的人不想冒尖,故意控分,关键时刻杀你一个措手不及。而且现在还没文理分科,什么都说不准的。” 我:“……” “还去你家吗?”我倏然换了话题。 他的表情倒是有些意外了:“这么好说话?!” “为什么不?”我荡漾的笑了起来,“我不会拒绝你的,你这么性感,超级爱你。” 见我站起,他也起身了,我扭脸看了一眼,收起笑意认真道:“下次别这样来找我,意外太多了,你不见得能控制。” 他顿了顿说:“我原本以为带走你的概率非常低。” 不管他是不是意有所指,我都有标准答案,回道:“我多聪明啊,怎么会让自己陷入纷争!” “那我想你了怎么找你?”他问。 我报了电话号码给他:“记得住就用脑子记,别给自己惹麻烦哦。” 收拾了剩下的两张试卷叠好放到口袋里,准备见缝插针的做完,看见我给秦锦带的晚饭,问他:“你吃饭了吗?” 他愣了一下,没回答。 问人饭否,多少有点踏了界限,他跟人暧昧习惯了怎么都会保持清醒,但我不能糊里糊涂。他愣这一下,感觉就是在给我提醒。 “你给秦锦的钱我怕是替你花不完了,今晚就当我抵价给你。”我说。 他抬了抬眉,问我:“你涨价了?” “都说是抵价,哪能按原价算,而且……”我问,“你是要包夜还是按小时按次数?” “都怎么算?”他又问。 我提上饭盒包边走边回答:“一个价。” 他没立即回答,慢悠悠的说:“肯定包夜最划算了。” 好像有点犹豫呢! 我偏不识相。 “那你等我一下,我回宿舍洗澡换身衣服。”说完我回头问他,“今晚不查宿舍吧?我不想再跟我们班主任请假了,她快被我搞疯了。” “我也快被你搞疯了!”他把我饭盒包抢过丢在一旁,上来就开始疯狂吻我。 我有一点被吓到,但过了会儿就不想顾虑太多了,所以对于他的进一步行动,我也没有拒绝。 大胆至极,我们的举动还在监控范围内呢,保留的一分理智让我拉着他回到教室去。 …… 第四节晚自习下了,我先随着高三的走读人群离开,但我并没有等他,一阵风先跑过去了,然后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也没有晚多久,我等了大概五分钟,在他开门的时候悄咪咪的走到了他的身后。 门打开我先一步挤了进去,他在后面拉住我:“这么放心啊,就不怕有人。” “我信任你,你给我绝对的安全感。”我努力的做一个嗲嗲的小女生,撒娇一样的想要黏上他。 我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但他没有,所以我迟疑了一下,伸出的胳膊还是挂他身上了。 “你身上什么味道?”他压低了嗓音问。 “男人味啊!”我扬了扬眉,“由内而外不都是你的吗?” 他贴着我又嗅了嗅:“我不是说这个,这种芳香气有点古怪。” “中午跟一个老男人吃素斋,店里焚了香,沾衣不散。”我说,“有什么古怪,难道我会被下药?还真有可能,那饭越吃我越饿,饥渴的不行,刚刚虽然刺激,但一点都不解馋呢。梅瑞林你怎么这么招人喜欢,我好爱你啊,我好想扑倒你把你生吞活剥啊!” 这人定力太高,不为所动道:“收一收,别跟我演疯批,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甜甜的,可可爱爱的?”我挂他身上不松手,撩拨磨蹭他,“说呢,除了我知道的,还有谁?” 他不回答,拽过我手上的饭盒包:“一直拿着这个干嘛?” “给你尝尝啊,小月子餐。”我说着拿过打开给他看,有饭有菜有汤有水果,五颜六色却清清淡淡,鸽子汤里还有一股中药味,一个人的量略偏多,两个人要不够吃了。 他才不会有什么良心不安,风清云淡的一句:“嗯,看着还不错。” 我说:“那是,你钱都给了,我可不会亏待她。” “钱是你的,不关我的事。”他翻脸不认了。 “那你到底要不要吃?”我拿起一旁的一次性筷子,“你不吃我吃了,不能浪费粮食。” “吃。”他先坐了下来,“本来要去买吃的,你跑太快了,怕你等的胡思乱想。” “想什么?”我弯腰下去对着他的脸,问他,“想你会不会爱上我?” “那你想多了。”他拿过我手里的筷子吃了一口米饭,“凉了。” 我睨了他一眼:“这个天吃冷的又没什么,你这么娇气啊!” “我从不委屈自己,也不会过的将就。”他说,“我不吃冷汤冷饭。” “那……热一下?”我说着就原地跳了起来,热情的一本正经,“等着,这就给你热饭。” 他一阵无语,刚要站起,我又把他摁下去了,心血来潮突发奇想的问:“哎,你想吃炒饭吗?我来给你做!” 他神情呆了呆,在想我又是搞什么鬼,随即发现我就是字面意思,犹豫的问:“……没必要吧?” “要的要的,我超级优秀的,等下你尝了一定会考虑要不要爱我的。”我说罢又弯下腰一脸正色的对着他问,“像我这么小巧玲珑的身材很适合玩蛋炒饭的姿势吧?只可惜你这个灶不行,施展不开颠勺。” 梅瑞林:“……” 我进了厨房,打开手机搜“炒饭的做法”,太多了,看的我处处疑惑,只好再简约一点,搜“最简单的炒饭”。 正看得入神,耳边传来声音:“你是准备给我放毒吗?” “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我开了他家的冰箱,发现他家冰箱不是用来装蔬菜的,看了半天,直觉叫我拿出一个装在透明罐子里的白色固体问,“这是什么?” 他很干脆:“不知道。” “学霸!霸霸!”我喊。 他抬了抬眉,傲娇道:“爸爸没那么生活,兴趣不在于此。”但过了会儿他还是给出答案了,“应该是猪油。” 我低头翻手机,又来查做法。 十分钟后,动火。 猪油、米饭、鸡蛋、酱油,这就是我能聚集一份炒饭的最全原材料,一顿操作后,成品出来了。 梅瑞林在旁边看我,当我眼神看来时,他说:“你先吃。” 我用小碗装了两份:“平分,不跟你抢。” 月子餐里的什锦蔬菜没有荤油,咸味也很淡,我给加了一点酱油和麻油,他去把汤热了一下,然后就吃饭了。 我捧起饭碗等他,他拿着筷子还是那句:“你先吃。” 这人真不识好歹,我给他的那碗炒饭抢来,扒了一大口,咀嚼的时候都吧唧嘴了。 他等一个毒发的时间,确定无碍后终于尝了一口,笑了,然后就不说话了,低头吃饭。 第44章 过招 鸽子汤里有鸽子蛋,我吃了一个,剩下的两个留给他,他抬了一下头说:“不用跟我客气。” “我品德好。”我凑过去问他,“要不要考虑爱我?” 他淡淡的说:“这不在我考虑的范畴。” 我撅了撅嘴:“那你别忘了我啊,我叫燕循,我超级爱你,我曾在某年初夏的深夜里给你做了一碗酱油炒饭,我……” 他打断了:“太长了,我记不住。” “那你只要记住我的名字。”我说,“我叫燕循。” 他问:“记住又能怎么样?” “就是想你能记住我。”我说。 他歪了一下脸,忽然说道:“你去洗澡吧,衣服就放洗衣机里。” “你确定你爸爸不会回来?”我有点担心,怕又被突袭,被人堵床上的难堪,以及深夜无处可去的彷徨。 “他有事,这两天都不在。”梅瑞林站起收碗筷。 我挑眉:“两天?” “明天就回来了。”他说。 “那昨晚谁来的?”我追问。 他懒得搭理我,擦干净桌子捧着脏碗丢在水池,我跟过去撸起袖子,准备洗碗筷。 他刚说:“不用,我来。”我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于是丢手到一边,拿出手机一看是宋觉。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我看了一眼梅瑞林说了句:“老男人上钩了。” 他没管我,我接了电话。 “宋叔叔,这么晚了是做梦梦到我了吗?”我很嗲,还很妖。 宋觉说:“嗯,就是忽然想你了。” 我淡淡一笑:“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啊。” 宋觉问:“你这么晚了还没睡?小姑娘要多休息,熬夜伤身体。” “哪这么早,高中生一天能睡五个小时就很奢侈了。”我说,“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往常这个时候我也准备睡了,今天却很亢奋,一点困意都没有。” 宋觉听我这样说吭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宋叔叔,估计我也是想你想的夜不能寐了。”我说。 宋觉顿了一下问:“那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再约你?” “我一个学生,除了上学能有什么事?只要宋叔叔方便了,我都可以。”我玩笑着说,“只是叔叔不要再请我吃素斋了,我真不好这一口,还没到清心寡欲的境界呢。” 宋觉又停顿了片刻,问我:“那你想吃什么?” 我很轻的笑了笑,压低声音反问:“你猜?” “小姑娘,别跟我装鬼。”他的音调也很轻。 我“咿咿呀呀”的鬼叫了一声,然后把电话挂断了,收起手机的同时撇脸问已经清洁完灶台的梅瑞林:“怎么样,道行可以吧?” 梅瑞林没什么语气道:“你还是小心点吧,都能给人下药,会是什么好东西?” “下药又不是下毒,估计也就催一点情而已,还不是便宜了你。”我笑了笑说,“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他为色我为财,各取所需。” 梅瑞林转头问我:“你不是不缺钱吗,小十来万还不够你用?” “谁知道以后呢,我又不是什么大美女,现在最好的身份就是未成年的学生妹,就算不是处也嫩啊,以后肯定越来越掉价的。而且,万一我以后就不卖了呢,不说结婚生子,但我也不能总让人指指点点过一辈子吧?” 梅瑞林彻底转过身来对向我:“想的挺长远的,那为什么总担心自己会早死?” 我抿了抿唇,一低头后又把脸抬起来了,叹息道:“越是惜命的人越容易孤注一掷的下赌,亦或者信念一点点的崩塌,直到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梅瑞林过来捧住了我的脸,语气清泠:“不开心啊,想哭?” 我被他抬的仰起了脸,闭着嘴说:“虐我是没用的,再苦再痛我都不会有眼泪。” “那我疼你。”一句情话还未落地,他上来环住我说,“我带你去洗澡。” 躺床上时未干的洗澡水还蒸腾着,头发用浴巾裹住,满鼻腔里都是梅瑞林的味道,我突然没上一次那么大胆了,手被他按住的一刹,甚至有了被动的羞赧。 “要装清纯到别的男人身下去,跟我用不着,我喜欢你骚,越骚我越喜欢。”梅瑞林把我脸掰正,要我睁眼看他。 我盯着他的脸,眉头深深蹙起,哼吟声伴随着他的触碰,渐渐感到了呼吸困难。 我又把眼睛闭上了。 如果我这辈子注定拥有不了谁,那么相遇的那一段可不可以当做是上苍的怜悯呢? “你都泛滥成灾了,要不,换一条路?”他又要换花样,真的被他吃的透透的。 我睁了一下眼,然后再次闭上,这个人从我这要太多了,但我对他也很大方。 上一秒我还有股冲动想要不顾一切,下一秒我又落入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宋觉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好奇小姑娘的生活,我更不懂老男人的世界。不知道危机重重里我能捞到多少好处,也不知道渺茫的未来里我能寻到多少生机,可至少当前我能感受的怀抱是真实的。 但很快我又被现实叫醒了。 眼前人哪里是个热血的少年,简直是毫无温度的刽子手。 说他是冰冷的神,可他又总给人错觉。 第一次没成功,第二次又放弃了,到了第三次,他似乎下定了决心,不再管我的死活一心要撕裂我。 泪水还是下来了,疼的,有那么一刻我的意识都涣散了。没有叫喊求饶声,忍到极致我会逼着自己陷入无声的静态,干瞪着眼睛等着时间缓缓流逝。 总会结束的。 漫长的煎熬过去。 结束了。 我翻身缩在了一角,他跟我说什么我没听清,脑袋都是嗡嗡的,眼皮抬不动,只静了一会儿我就又听见了那熟悉的“噔噔,噔噔,噔噔”晃动声,一睁眼果然就看见了它。 红脸蛋的雪人,憨态的身体忽远忽近的摇晃,时而清晰时而又模糊的诡异狰狞笑脸。 我说:“好久没见到你了。” 它还是那样晃来晃去远远近近,像技术不行的运动镜头。 我被它晃的头晕,开始心慌气短恶心难受。 “燕循,燕循!” 听到呼唤,极速回神,我被叫醒了,睁开眼睛,灯光下梅瑞林正焦急的看着我。 “几点了?”我问。 “没事,还早。”他出去给我倒了水来,手心里还握了几颗药,“你发热了,先把药吃了看看情况。” 房间里的窗帘太厚,看不清天色情况,我怕他又骗我,执意拿自己的手机,一看,果然,都快五点了。 “帮我拿一下衣服,我要走了。”说是这样说,但我掀了被子就准备自己下床去拿,一身衣服都给洗了,晾在阳台上应该干了,这几天一直晴天,暖和又干燥。 “走什么走,都说时间还早,这会儿准备去哪?还傻乎乎的站校门口等?你怕欠我什么?”梅瑞林有些生气的把我摁了回去,随即又放缓了语气,“听话,先把药吃了,过一个小时不退热,我们就去医院好吗?” 我挣扎着一只脚又踏在了地上:“不要,我就要走。” “为什么?”梅瑞林问。 “我脆弱的时候千万别对我好,要不然我没了力气会死在温柔乡里的,我是贱命,只有蹂|躏践踏才会不甘不屈。”我赤脚跑出去把衣服拿了回来,穿好内衣后先穿了袜子,大脚趾太长,总把袜子顶破,换了一边才发现两边都有小洞。 梅瑞林不吃这一套,直言道:“我知道为什么,但真的没必要。” 我愣了愣,不动了。 他扯下了我的袜子丢进了垃圾桶,回身从抽屉里找了双姜黄色的袜子仍给我说:“乖一点,我不是他,别跟我犟。” 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可我自己却听得云里雾里。 我拿起袜子,一看就知道是女款,而且不是新的,但我无所谓,也不高兴调侃他了,穿好后就把脚收了回去。他递水来,我也把药吃了。 他接过水杯,赞许了一句:“这样才是好孩子。” 我呆呆地看着他。 “躺下去,接着睡,到点了我叫你。”他下命令。 我听话的倒下去了。 过了会儿他也上床了,贴身靠着我的背,我没动,任由他抱紧我,但片刻后他抬脸问我:“怎么不睡?” 我摇了摇头,其实并没有多强烈的不适感,比起其他的伤害这点疼只是略胜欢愉。但我那会儿真的很难受,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痛苦。 他说:“不睡就转过来。” 我翻身过来,头还没落枕,他手臂一揽将我拉到他的胸前,但并没要我贴上来,另一手钳着我的下巴,吻就过来了。 我微微的张开嘴巴,配合他的汲取。 “不用这么乖吧?”他用拇指蹭了蹭我的侧脸,“我话说重了吗?” 我眨了一下眼睛,扯起嘴角道:“你好迷人啊,爱上你真是太找虐了。” “你会吗?”他问我。 我凝视着他的脸,这个人初看一点都不炸眼,说不明白他的魅力从何而来,也深知他不是因为被人仰视才镀上了光彩。 身体的屈从也许代替不了灵魂,可即便放纵也没引来罪恶,明知是毒还是想试一试,明知不该有瘾,可戒不戒的似乎也没那么危险。 我打压不下他,也嘲笑不了他,他的自信,他的笃定,包括他的气息会让我忘了担忧,获得片刻的安宁,我信任过他的,他也没让我失望。 第45章 笔迹 他逗我:“说,说你爱我!” 我配合他:“梅瑞林,我爱你。” 刚穿好的衣服又被他脱了,药吃下已经有了反应,毛孔里迸出大量的汗水,再次升起的情|欲让我分不清这里面的温度。 但半晌后,他额头抵着我的肩咬了一口我的锁骨,沉声说:“你用手吧!” 我大方的请他进来:“跟我不用客气。” 他深吸一口气,闷闷的哼了一声:“燕循——” “没事的,你放心,我不会像绵绵那么傻。”我笑了笑,“玉碎瓦难全,我也不会做更傻的事,何况我这么爱你,怎么舍得威胁你。” 他贴着我不动,缓了两口气终究翻身下来了:“你的脸色不好看,还是别瞎吃药了。” 他躺下我就起身,他的手要来碰我,我给抓住了:“纯服务,你是花钱的,不用考虑我快不快乐。” …… “你要吃什么吗?”他先起来穿衣服。 我没力气,不知道是不是药效的缘故,困得睁不开眼,非常想沉沉睡一觉,但我一秒也不敢再耽搁了,坐起来后说:“我想吃粥。” “那你等一下。”他拿着手机去了厨房,估计也要跟我学搜“粥怎么做”了。 我快速的穿好衣服,走出房门时几乎都要踮脚了,可我的手刚拧开他家大门的把手,梅瑞林突然出来说:“熬粥要两个小时,来不及了。” 我瞪大了一双眼睛,讪笑起来:“是啊,来不及的。” 他看着我,眼里全是笑意,问我:“不告而别很有意思?” “略有点遗憾你才会想要找补嘛,怕你忘了我咩。”我挥了挥手拉开门就要走。 梅瑞林快步冲上来抓住了我,用力一拽将我抵在门上了。 我仰着头“咯咯”笑出了声,赞道:“哇好帅,门咚。” “叫你等我就等我,不许自作主张。”他凶巴巴。 我眼巴巴的看着他:“好霸道。” 他丢开手:“等我一下。” 我就站在门口等他,他收拾了一下过来,我们一起出门。我还想错他几十步,他让了一下:“你在前面走,不许跑。” “你知道月底运动会我报了什么吗?”我回过头来问。 他瞥了一眼,懒得跟我扯开嗓子喊,但见我走路不看路,到底喊了一嗓子:“有车,看路。” 我转过身去,抬脚狂奔,喊道:“五千米啊!” “疯掉了吗?”他在后面追,见我越跑越快于是发狠冲上来,伸手就抓住了我的后衣领。 我脖子被卡住,不严重,但夸张的咳的停下来了。 “那边有家粥店,去吃吧。”他把我脑袋转了一下,感觉我是个机械娃娃。 我看了一眼时间,早读课要开始了。 高一的早读课是最晚的,但放了一天假再加上期中考试成绩的公布,大家都会赶早到校,而且周一有升旗仪式,没有大事一般都放在早读课。 “吃吧,吃饱饭再说。”梅瑞林并未松手,就一直摁在我的脑袋上推着我进了粥店,这个点他也不怕撞到熟人,万一再是女朋友,我看他怎么解释。 这家特色就是各种粥,梅瑞林点了一碗鱼片粥又要了一碗白米粥,我震惊道:“啊,光粥要六块钱,疯掉了吗,学校食堂才五毛钱,还有免费小菜送。” 打粥的小哥带着透明的口罩抬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头往旁边一歪说:“那边有小菜,想吃什么自己选,吃多少拿多少不要浪费。” 我:“……” 我本来不觉得尴尬,梅瑞林扭脸看了我一眼,我才觉得自己脑子坏了。 坐下后他把鱼片粥给了我:“先尝尝,不喜欢再给我。” 这个鱼片粥要八十八,是店里最贵的粥之一。 “对我这么好,我要真爱上你了怎么办?我很缺爱的,小恩小惠就能沦陷。”其实我没胃口,但还是拿起勺子吃了起来。 梅瑞林不搭话,他还要了馅饼,牛肉萝卜馅的,他先咬了两口吃到有馅的地方递来问:“要不要?味道还不错。” 我笑了起来:“你好像男朋友啊!” “那就做一顿饭的男朋友。”他说。 我摇了摇头:“才不要,我太吃亏了,还是初恋呢!” “在乎吗?”他抬头问我。 我怔了一下,到底有些不甘,说道:“我跟你做生意,太亏了。” “亏还是赚,你说了不算。”他低头下去,吃他的白粥。 我又看了一眼时间,两分钟内把鱼片粥吃完,然后站起问他:“我这下能先走了吧?” “你也可以等我。”他说。 “怎么等,等十年?” 说完这句话我等了等,见他没什么表情,才转身走了。 出粥店的大门还没走两步,遇见了一个脸熟的男生,愣过之后才想起来,是和我并列排名的那个,带着黑框眼镜,头发盖着额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看着也一点不阳光。 他看到我也愣了一下,但却下意识的往粥店里去看,我有些心虚,怕他“误解”什么,于是说:“找你们班同学吗?我刚刚看到他在里面。” 他脸上的讽刺意味并不明显,但我能看懂那种蔑视和嫌恶。 到校门口正好掐着点,有值日生在查勤,眼镜男在我前面,他先进去了,见到我在后面跟着,他们却犹豫着要不要登记。 “算了,让她进去吧。”梅瑞林在后面赶来了,一本正经好像是在外面办什么正事一样,这几个人也都很听他的,真什么也没问的就让我走了。 我一路跑回自己的班级,不巧今天在早读课班上的是数学老师,这次我们班数学成绩整体很不理想。但其实他应该有心理准备的,本就良莠不齐,矮子队里的将军还都帮不了忙。 这才是真实成绩。 有火就要发,本就爱语言暴力的人说话更难听了,我站在门口脚步也踟蹰了一下,昨天没做完的试卷除了物理还有一张数学卷子。 早读课就来抓人,他是想借着家庭作业的事来抒发怨气和实施惩罚,即便我考的不差,但也换不来他的差别对待,相反他更喜欢辱骂我。 只因为我好欺负。 我还没喊报告,数学老师就让我进来了,并且站在了我的座位旁。 秦锦果真来上课了,见我走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试卷还在我的口袋里,我根本没时间分出精力,可等我此刻拿出来,人却愣了一下。 不会有其他人,肯定是梅瑞林写的,还把做题的步骤写在一旁,更主要的,他模仿了我的笔迹,乍一看都区分不出来。 心安了,我从容的把其他的试卷以及作业都拿了出来。 总算堵了数学老师的嘴,只叫我保持卷面整洁,不用弄的皱皱巴巴的。 可我看着眼前的试卷,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他是什么时候写的,难道干完了他又起身去伏案? 那他当时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替我写试卷的?详细到每一步的解题步骤,写了一大半的物理卷错误处也被他订正过来了,笔迹都能模仿的这么难辩真假,是真厉害还是有心了? 还有那一天,他也是在黎明前的风雪中替我去买药的啊,回来见我不在是也追到校门口的吧? 是眼睁睁的看我进了校门,还是我在等开门,他也一直在守着我等? 下课后,秦锦问我:“你吃早饭了吗?” 我点了点头,柳城韵撕烂我的书本学校又重给我补了一份,我工工整整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给你。”秦锦给了我两个茶叶蛋,还有一个鹅蛋,“茶叶蛋你吃,鹅蛋留着玩,今天立夏。” 我大概能猜出来她为什么会对我态度冷淡后又好转,我若接受了楚啸,她就什么也不是了。 “谢谢。”我接了过来。 “你脸色不好。”秦锦说着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在发烧?” “不要紧。”我冲秦锦一笑,“鬼上身。” 秦锦并没有觉得我是在鬼扯,将身上的那枚铜钱拿了出来:“那还给你。” 我摆了摆手:“不用,上我身的是个可怜鬼。” 秦锦看着我,想说什么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她的身体还没恢复好,脸色苍白也是没有一点精神。 中午过后,原本晴朗的天气渐渐变了,先是起风,后来天色也阴沉了下来,雷声由由远及近,直到轰隆声就在头顶,到了下午一点多,雨下来了。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旋风和雷电,白昼变成了黑夜。教室里的灯光在这时显得更加明亮,紧张又严肃的课堂环境容不得我们分神去感受大自然的诡谲。 秦锦去上地理课了,我留在本班上生物课,还坐在我自己的位子。我们座位一个星期换一次,横向平移,这个星期我靠着窗,带着雨丝的风从窗户缝里透进来,我打了个冷颤转脸看了一眼窗外。 一阵接着一阵的雨浪扑到了走廊上,可我并没有被吞灭的恐惧感,转脸对上讲台上的生物老师,看似慈眉善目温柔恬静,却用循循善诱给人更大的压力,而我在这种氛围里竟能找到一丝归属感。 因为如今的走班制,对于选科的学生来说,压力都很大,一节课要学三节课的内容,老师给到学生的知识也会拓展到书本外,所以重复的内容她不会浪费大家的时间,而她的每一个知识点对我们来说都是重点。 我喜欢这种紧张的压迫感,所有人都是严肃又认真的表情,我在竞争中疯狂的生长,感受着小小环境里的成就。 第46章 不得宠的小孩 一场暴雨把初夏的温度带走了,降温好像就在一瞬间,我还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还是觉得好冷。 第三节课我和秦锦一起去上厕所,结果发现亲戚来了。 又提前了。 问秦锦借了一片姨妈巾,放学后我回了宿舍添衣服,把原本收起的秋衣秋裤又给套了起来。 雨一连下了三天,星期四的早晨放晴了,我也是早上起来的时候收到了宋觉发来的消息,他说下午四点司机会来接我。 姨妈这一次来的并不汹涌,第四天基本上就干净了,所以我没拒绝,并且中午去跟班主任请了假。 她问我:“晚上还回宿舍吗?” 我说了谎,说我回家。 班主任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的依旧是那一副想当救世主却又无能为力的模样。 明天下午有家长会,但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下午第三节课还没上完,我举手跟老师说我要离开,老师说还有几分钟等下课再说,我直接出去了,说急事,等不及。 到了校门口刚好四点,我拉开后座车门一看,果然不止司机,宋觉也在。 “你挺准时,好习惯。”宋觉坐着不动,并不打算给我让一让。 我坐上车,挨着宋觉的那一条腿几乎要搭在他的腿上了,但跟老男人还是要矜持一些,尤其还是在不熟的情况下,所以我自己缩了缩,贴着车门坐。 “小姑娘,你太瘦了。”宋觉没话找话说,“你不会还想着要减肥吧?” 我带着怨气的说:“减什么肥,我天天都吃不饱饭,记着宋叔叔答应了要请我吃好东西,我连午饭都没吃。” 宋觉笑了起来,拉过我的手却又很快放下了,拍拍自己的腿:“放心,答应的事怎么能反悔。” 我强迫自己将身体放松下来,腿就挤着他的腿,一路随便聊聊天,车上放的音乐是我不熟悉的风格,我问:“这是宗教音乐吗?” 不谈宋觉骨子里的真伪,至少他不是附庸风雅的做派,听我问他还跟我讲解了一波文艺复兴。 我很认真地听他说,偶尔还会有些疑问,但我不能真的把他当老师,乔雨说我总将目的摆在脸上,可对于宋觉这样的人,就必须跟他目的明确。 “宋叔叔你可别跟我瞎说,我考试作文写到这些,不能害我。”我没什么不敢的,跟老男人一样调情,外人看着低俗,可当中人只会觉得受用。 他摸了摸我的手说:“那你还是别当真。” 车子开了将近两个小时,我们已经超出了主城区的范畴,来到一处古色古香的地方。 园林式的酒店,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高端又奢侈却还文艺满满。移步换景,每入一扇门都变了一道景,即便是初夏也能感受到四季的不同韵味。 这人好像挺喜欢古色古香。 酒店沿湖,去船上吃饭,除了船夫和船娘,我和宋觉对坐。天色将晚,湖边亮起了灯,船上也挂着花灯,吃到甜点时,竹帘放了下来,给我和宋觉更加私密的空间。 根本无心吃饭啊,我也不敢瞎吃,就最后吃了几颗葡萄算是实在的,目的还是为了清新口气。 吃好饭下船,一位服务员领我去冲澡换衣,然后去泡温泉。 宋觉已经在等我了,很大的一个汤池,感觉自己像是初次侍寝的妃子。 “这里好像没什么人。”我说。 宋觉招手叫我下来,还对我解释一句:“这里一天只接一单,除了工作人员你不会撞见熟人。” “那是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我脱了衣服一点不扭捏,“噗通”一声跳下去,哗啦啦的溅起一片水花。但其实我不会游泳,所以上来就抓住了宋觉,那种慌张都不用演。 宋觉自然不会推开我,正好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我揽到怀里了。 “原来你也不瘦。”他的目光并不色,但话很容易叫人进入氛围。 不是新车也八成新啊,毕竟很年轻,该嫩还是粉嫩,我自豪的挺胸:“当然啊!” “可惜啊,没早点遇见你。”他说。 我调皮的一挑眉:“那觉得可惜的人可能就是我了,我可一点都不后悔。” 宋觉声音有些哑,他问:“你在挑衅我?” 我头一歪,眯起眼睛妖里妖气的说:“就要看你本事了,我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 可能我最吸引人的就是这种反差感吧,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变成了野性难驯的狸花猫,真刀真枪了又怯生生,然后被征服后再乖觉的依偎。 感觉一般男人也很吃这一套,而且宋觉看上去并不算一般男人。 可能是姨妈还没走干净,过程中我出血了。 这人也是挺畜生的,看到了也没停手,而且我明明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很难兴奋。 难受,心里空空的。 不高兴假嗨,身体反应装不了,还不如就叫他误解是我虚张声势的逞强,叫声一点都不娇,毫无顾忌的是越来越惨。 本就是交易,不指望对方有人性,我看着好欺负,也确实很好欺负。 “看,我都给你长脸了。”我瘫了一会儿人又恢复过来了,“要不然人家见你煞有其事的带个雏过来,结果都没落红多丢脸。” 宋觉没接话,洗了澡过来,把浴巾丢给我,我跟着起身随他去另一个房间睡。 他还意犹未尽,躺下来闭着眼问我会不会。 我“啊?”一声,随即就笑了起来:“不会也要会啊,你这么信任我,把命都交给我随意处置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但工作环境肯定是严谨而喜怒不行于色的,遇到的女人多数也是端庄的,所以在那一刹开放的笑容里,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意外。 我看着他的脸色,不得宠的小孩在全力讨人喜欢。 为了赶上早读课,我早早的就起了,宋觉问我:“不能请假吗?” 我特别认真地回:“我年级第七,目标不该是考一个好大学吗?难道宋叔叔要养我一辈子?” 宋觉跟着我起床,随口道:“养就养呗。” 我一本正经的说:“可是我想像宋叔叔一样,到宋叔叔这么大的时候也可以大权在握呼风唤雨。” 我见他也是要走了,赶忙将房间里能拿走的东西都拿走,酒店本来也是提倡的,进门的柜子上就有准备好的两个袋子给客人装东西,高兴的话床单被子都能扛走。 宋觉没话回我了,过了片刻才说:“那你要更加努力才行。” 我快速收罗,提着手里的两大包东西:“已经在努力了。” 没时间吃早饭了,酒店在一叠声的道歉中给准备了两份点心,还给宋觉单独送了一份礼物。 坐上车后,他把那份礼品给了我。 我估摸着应该是花里胡哨价格不菲但他们这种人看不上适合讨小姑娘欢心的东西,可等我打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手表。 入门级的奢侈品对于某些人来说真的很看不上眼,但在这消费一晚还附送超价值的礼物这操作我就看不懂了。 估计也是其他原因吧! 司机一贯的沉默,天还早我也没精神讲话,宋觉在看手机,我闭上眼睛歪到了一边去。 进到市区后,宋觉给了我一张卡,啧,老男人就是大方。 但他叫我去买点衣服,所以这钱只是公费,卡绑的他的,消费都会有提示,我不花掉一大半说不过去。 宋觉还是很谨慎的,离学校老远就把我放下了,我提着两个大包还搭了一趟公交车。 去到宿舍,将能用的东西分给十二班的三个女生,我自己就留了些吃的,另外拿了两个香薰蜡烛带到班上给秦锦。 秦锦问我昨天为什么早走,我看了一眼那蜡烛上印的logo,带着几分无奈道:“认识个老男人。” 她就不问了。 秘密交换,却并没有让我们亲密,我确实现实,一点恩情不可能让我永远贴着她的,隔阂和价值观的差距让我们渐行渐远。尤其是她知道我如何弄走柳城韵和王文惠,嘴上给我竖拇指说牛逼,但内心里很忌惮我的城府和手段。 下午家长会,秦锦的家长没有来,这在情理之中,但意料之外的是,我的家长来了。 秦锦有些震惊,低声问我:“你让老男人来替你开家长会?” 我比秦锦更震惊,讷讷道:“这是我爸爸。” 爸爸坐着百万级的豪车,穿着百万级的高定,戴着百万级的手表,顶着一张百万级的霸总脸,走进班级时,与整个课堂都格格不入。 还好班主任是见过他的,是我爸爸如假包换,可爸爸的气场震得她太紧张了,一场家长会开的磕磕巴巴,而爸爸什么话都没说。 过后很多家长都围向了班主任,针对自家孩子的情况进行更深入的了解,爸爸站起后干脆的转身,在招手叫我过来时特意的看了我身旁的秦锦一眼。 “你跟楚啸认识吧?”爸爸直入话题。 我说:“不熟。” “也就是认识了。”爸爸只在乎他自己要的答案,“这个周日带他回家一趟。” 对于这种莫名其妙的要求,我给爸爸一个不能理解的眼神。 “燕冬闹得太不像话了,你阿姨很担心。”爸爸竟然给我解释了,可是……他就一点也不想想我吗? “我……”我没法跟爸爸硬气,但这个要求我实在办不到。 “难办你也要给我办成,随你们怎么演戏,让燕冬死心。”爸爸说,“成了有报酬,不成……书你就别读了,卖肉当婊|子去吧!” 我垂着头,一个字也不想说了,爸爸也不想再跟我多说,强调了一句:“周日中午,人带不回来,我会抓你回来。”然后就离开了。 我还愣在原地,秦锦走上来拉了拉我,她没问我怎么了,我深吸一口气,跟自己说了句:“没关系。” 他是我爸爸,就算我违逆了他,他能杀了我吗?求人的态度都没有! 第47章 无妄之灾 秦锦陪了我一会儿,有人来找她,她就走了。 我看时间还来得及,拿上宋觉给我的手表去到汪淇淇那,她仔细的看了一遍,然后又叫人来鉴别。 黑水鬼,正品无疑,二级市场的价格虽比不上绿水鬼,但行情更好,这一款较高端,非常好卖。 汪淇淇很果断,连心理价位都没问我,直言:“十万。” “成交。”我比她更果断。 汪淇淇冲我笑了笑:“我倒是很喜欢小妹妹你的性情。” 我也笑了笑,说了句:“再联系。” 《断头皇后》里怎么说的?一切都是等价交换。 十万块钱打我自己的卡里,我拿着宋觉给我的卡去商场买衣服,买了两套内衣,两身衣服,还有两双鞋。 赶在上晚自习之前回了学校,早上酒店送的糕饼这会儿才吃,碱水面包太硬了,我咬了一口含在嘴里半天才咽下去。 星期六,我们正常上课,不放假的话,周日下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晚上正常上晚自习。 可以用这几个小时的时间好好洗个澡,平时都太匆忙了。家里宠着点的把脏衣服攒着带回家,勤劳的学生也会自己洗衣服,也有家境不好的,舍不得用自助洗衣机,都是自己手洗。 或者出去采购一趟,买些日用品,这个时间段校门可以自由出入。 真有学生很乖,就不带手机,或者家里管的严,不给买也没办法。学校超市和食堂都有电视,学生多了老板也好心,给调一个大家都喜欢看的节目,甚至会放电影。 我们宿舍差人暂时还没补上,四个人绝对自在。十二班的那三个女生就像连体婴,平时都在一起,说话也都是一唱一和,我很不可思议她们是怎么做到这么步调一致的? 下晚自习回来,一个说吃泡面吧,另外两个立刻兴高采烈的拍手:“好耶!” 然后三个人分一碗泡面,一人一口轮着吃,连汤都一人一口轮着喝,到最后剩下脱水蔬菜和牛肉粒,她们也要从牙缝里平分。 看的在旁边的我目瞪口呆,柳城韵和王文惠在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她们这么奇葩? 就连考试她们成绩也差不多,错都能错一样,也都说好了,选一样的专业上同一所大学。 想不明白她们就没谁有自己的想法吗?还是为了融合完全忽视了自己的不同?又或者本就是人类群居的原始性,她们找到了同类,而特立独行的人是我罢了? 但总体来说,她们还是很好相处的,本该尴尬的场面,例如她们三个非要挤一张床,看见她们舔同一根棒棒糖,一个说自己便秘,另外的立马叫她脱裤子撅屁股上开塞露,并且看着她拉粑粑一脸关心问难不难受…… 我先表现出云淡风轻,她们也就当我是空气了。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当前我还处于讶异中,并且一心自保不想树敌。 周六下午秦锦上了两节课就走了,她不跟我说,我也习惯了不问,但到了晚自习,秦杰突然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并且非常愤怒的一把抓起了我。 “绵绵她说是你,我想知道你他妈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他撕裂的冲我吼。 我的衣服完全被秦杰扯的变了形,整个人是直直的被他拉着的,而且秦杰那懊悔恼怒的样子也确实让我感到恐惧和不安。 我不说话,秦杰一个巴掌就已经下来了,我知道这里面还有他对我的私仇,他还牢牢地记得我对他的嘲笑和侮辱。 这一沉重的手掌拍下来,我整个人就晕晕乎乎的了。 “哎燕循!”我倒下来的时候是被人接住的,虽然眼睛花糊一片,我还是确定了是楚啸。 必定又是无妄之灾,我就逃不过这个男人了吗? 半边脸都是麻的,口中全是腥甜味,脑子嗡嗡的,想说话都开不了口。 “你脑子里都是屎吗?”楚啸抱住我还踹了秦杰一脚。 我的脑袋垂了下来,大颗大颗的鲜血往下滴,我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血却还在流,这才捂住自己的鼻子。 “可是绵绵说就是她!”秦杰涨红的脸很不服气。 “我要你教我做事?!我的事轮到你来管?!”楚啸回过头来将我扶正,又指着秦杰大吼了一声,“滚!!!” “松手。”我强制撑住,用力推开楚啸,我们班有女生给我递了几张面纸,我按住自己口鼻冲去了厕所。 随着水流,水池里全是红色,洗来洗去止不住的冒出鲜血,没办法,我还是仰起了头。 一肚子的火。 所以当楚啸站在女厕所的门口时,我异常恼怒的冲他喊了起来:“您能离我远一点吗?能别再来烦我了吗?” 楚啸怔怔的看着我,想说什么,嘴巴颤了颤,没开口。 我暴躁的又叫了一声,鼻子里的血把我自己给呛住了。 “哎哎,你先别激动。”楚啸上来拉了我一下,把我胳膊给抬了起来。 我就不听他的,用力的甩手。 “哎哟,脾气怎么这么大?”楚啸一只手拽着我的两胳膊都要把我给拎起来了。 这会儿是第一节晚自习下,女厕所里还有其他人,冒出个男人本来还不至于大惊小怪,但这个人是楚啸,她们就疯了。 楚啸一笑嘻嘻起来,随我怎么生气都像是在跟他打情骂俏,所以我也不挣扎了,就这么让他举着手直到鼻血不再流。 我把手洗了洗,可衣服上全是斑斑点点,楚啸刚刚靠我近了,手和胳膊以及胸前也全是血。 我就这么大个人,能有多少血,一下子流了这么多。 晦气死了。 “头晕吗?有没有想吐?”我出去楚啸也跟着我,我下楼梯他还在后面跟着。 我没好气的说:“头晕,想吐。” 他轻描淡写的说:“那应该脑震荡了。” 我回过头去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脑震荡又没什么,我经常震荡。”他无视我怒火中烧的眼神。 “怪不得你脑子有问题。”我说,“一看就是生了大病。” 他被我怼的不接话了,但过了会儿又幽幽的说:“你为什么总对我这么凶?刚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挺温柔的吗?还冲我笑眯眯的。” 我:“……” “因为你不识好歹。”我老声老气的喷了一句,结果又把我自己给呛着了,咳的眼泪都下来了。 已经下到二楼了,刚折了个弯遇到了往上走的梅瑞林,他抬头望着我,我当不认识,擦身而过。 “不识好歹?”楚啸走来跟我并排,一脸请教的问,“你对我有过好意吗?” 我心一横,口齿清晰的朗声说:“我对你有过好感。” “啊,那我要记住了,某年某月,某人在跟我告白。”楚啸一脸阳光灿烂,好像从不在意愁为何物,追问我,“是有过还是g?” 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快速的下了楼梯,人却懵了,我出来干什么? 低头缓了口气,几乎是下意识的又抬起了头。 三楼的人影快速的退了回去。 楚啸走到我身边来,好奇的低声问:“你跟他在谈恋爱吗?” “没有。”我说。 “那你们什么关系?”感觉他是在明知故问,“为什么要装不认识?” 我立马就恼羞成怒了,吼道:“关你什么事?!你是哪个?!” 楚啸一拍手:“看,这态度多恶劣!” 我懒得跟他纠缠了,从这边的楼梯下来又转去另一边上去。 楚啸伸手往我面前一挡,捞起我就下来:“你都这样了,回去歇着吧。” 我作业还有一大半没写呢,但看看自己的衣服,血迹不早点洗就洗不干净了,踌躇了一下还是往宿舍的方向走去了。 楚啸还跟在我身旁,直到进了宿舍大厅,我没片刻犹疑的上去了,等着他被宿管阿姨拦下。 但宿管阿姨只是很官方的说了一句:“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啊。” 楚啸招手说:“下不为例。”就跟上我了。 我回头看他,满脸不屑,他冲我笑,一脸璀璨。 回到宿舍,我开了灯,他看了看后在空着的床位上坐了,然后目光盯着我。 “我要换衣服。”我说。 他转了一下身:“你换。” 我早失去了属于小姑娘的羞涩,坦荡荡的换了衣服,发现连内衣都晕的全是血,我也换了下来。 我去洗衣服,楚啸也跟着我出来了,见我搓的起劲,笑哈哈的说:“哇,好能干啊,要不也给我洗了吧,你看,都是你弄的。” 我扭脸看他,无力的吭了一声,问他:“绵绵出什么事了?” “燕冬啊——”楚啸敛起了笑意,叹了一口气后问,“你们姐妹为什么一点都不像?” 我搓的一手的血色泡沫,低头回:“我可能随我妈吧!” 楚啸没多问,只是说:“燕冬把人给打了,秦锦现在在医院,伤的还不轻,头上缝了七针,脸上的淤血和伤口也相当严重。” 我嘴角一扯,看向楚啸说:“红颜劫。” 楚啸无视我的奚落,无奈道:“你这个妹妹真的是太疯了,原先我还以为是美人恩呢!” “嗯,所以是红颜劫。”我接着揶揄。 “哎,有点同情心行不行?”楚啸朝我耷拉眼皮。 “我怎么能跟你有共情,我就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下三滥。”洗得差不多了,在准备漂洗之前我看了一眼楚啸身上的衣服,纯白的,又是棉的,再不洗……他反正不差钱。 楚啸循着我的目光低头看了一眼,然后将上衣给脱下来丢进了我的盆里。 “我也爹不疼娘不爱。”楚啸做出请我洗衣服的动作,“我也是个下三滥。” 第48章 回,家 我顿了一下,还是拿起肥皂给他搓衣服了,又顿了一下,我问:“明天你有时间吗?” “怎么说?”他反问。 “我带你回……算是我家吧!”我说,“不必为难,不乐意就拒绝。” “什么意思?”他抬着眉又问。 我哼了一声:“帮你拦下红颜劫啊!” “你不怕吗?”楚啸说,“你那个妹妹可不好惹,她能对秦锦动手,不见得会对你仁慈。” 我又嗤了一声:“那就看你本事了,一个护不住,两个还护不住,混个什么劲?不如好好读书考大学!” 楚啸捂住自己的心口:“哎呦!” 我看着他裸露的上身绷紧的肌肉线条,在想他要是对我暴力,我肯定废的彻彻底底。 但这个人怎么……我好烦。 本来都不舍得花钱的,还是花了两枚硬币给衣服脱水,没有烘干,就算脱水也不是很干,回到宿舍里,我拿了个衣撑给他衣服挂在了外面吹风。 “你还要留我啊?!”楚啸又坐在了那张空着的床铺上,原先是王文惠的,上铺就是柳城韵。 “你还没回答我呢。”我开了柜子,拿了一瓶汽水问他,“要吗?” “有吃的吗?我都没吃晚饭呢!”他走来站我身后,蹙起眉头拿了一盒曲奇,盒子上某酒店的logo很明显,但他没说什么,打开就吃了一块。 他一边吃一边含糊的问:“你爸来找你就是为这事吗?” “我不是因为他。”我转身换了一瓶酸奶递给他,回道:“我不跟他伸手,他就做不得我的主。” 楚啸看着我抿唇笑笑,随后一指我放在一旁的芒果:“我要吃这个,你削。” 我忍不住白了一眼:“受伤流血的人是我。” “习惯习惯就好。”楚啸又笑哈哈起来,“那我分你一半?” 我:“……”这人骨子里就没有怜香惜玉的概念,还是对我免疫? 我的骨子里可没有为奴为婢的血脉,但奇怪的是,我几乎没怎么犹豫,就给他削了,还给切成了小块放在他刚吃完的曲奇盒子里,又给奉上吃甜点的叉子方便他食用。 还说要分我一半呢,一会会他就给吃光光了,那么大一个呢,擦嘴的时候才无辜起来:“妈呀,太好吃了,留不下来。” 我:“……” 我真的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对眼前的人更觉得莫名其妙。 楚啸在下晚自习之前走了,衣服还没干透他也穿了起来,我跟他一起离开,去到班级利用最后的一点时间赶完作业。 挨那么大一个巴掌,别人可能要躺三天,我却只能坚强。 第二天上午四节课结束,我回宿舍换了一身衣服,这次降温过后气温还没怎么回升,虽然晴空朗日,但阴影下的风还是有着凉意。 踟蹰了片刻,我还是穿了裙子,两千多的新裙子,原本只是为了讨好金主,没想到还有这个用场。 什么用场? 出到校门口,等了能有十分钟,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可是没楚啸的人影。昨晚说好放学就走的,爽约也不给我声信,虽然我们也没互留联系方式,但凭他的能力给我传个话应该不难吧。 爸爸也没联系我,不知道回家是什么情景,现在想想,与自己的切身利益相比,我何必伟大,不管是秦锦还是燕冬,我本就爱莫能助。 又过去了三分钟,我越来越想闪人了。 就在我东张西望给自己下决心的时候,忽然眼光一扫,看到了坐在对面奶茶店里的身影。 那人不是楚啸吗? 我不近视,可还是觑起了眼睛,不可思议的问自己,他坐在那里干什么?而且他还在看着我! 这家伙脑子真的有大病吗?! 见到我发现他了,他竟然还赖了片刻才起身,我瞪着他,都想把他碎尸万段。 “baby,你的眼神好刀啊!”楚啸顶着一脸正午阳光走了过来,伸手揽了我一下但没碰到我。 我按压着心中的怒火劝自己不要发飙,却还是忍不住一拳打开了他的手。 “哎——”楚啸收回手,“小心点,别给我酒打了。” 我低头一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baby,你在弄啥嘞?” 楚啸拎起左右手:“唉,礼多人不怪嘛!” 烟酒茶叶,还有虫草燕窝,他是要去见老丈人吗? “嫌钱多救济救济穷人吧,吃不饱饭的人多呢。”我实在无语,也不想多管他了,又问,“怎么走?” “去你家当然是跟你走了。”他说完还有脸问,“远吗?” 我:“……” 我不信他不知道我家在哪,我还以为他会开车的,他有车,没证也飙。 我没好气的回:“那坐公交。” 他立刻笑哈哈:“可以。” 就坐公交,你自己提着东西吧。 车来了,我先上,投了自己的币,他在后面“哎”了一声,我才回头给他投。 周末中午,人不多,我找了个单人座的位子坐了下来,他跟来就站我身旁,手里拎着那么多东西根本站不稳,他都不抓扶手。 我只好又去另一边的双人座去,把外面的座位让给他。 他过来坐下了,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脸认真的表情看我。 我沉着脸问:“看什么?” “不能看吗?”他的表情还是很认真。 昨天秦杰给我的一巴掌是内伤,脑子晕了好久,眼睛也一直是充血的,早上起来的时候耳朵还轰隆隆。但这会儿凉风吹吹已经没有太多的不适感,挨巴掌的一边后槽牙还在酸麻,但脸上的伤不明显,嘴也没歪。 逗我生气有意思吗?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想跟他闹,看就随他看。 “燕循,你这态度不行,看我的眼神没有一点爱意,鬼都不信我们是恋人。”楚啸不顾半车人打量的眼神,很严肃的跟我说。 我也不在意周围的眼神,尖着嗓子喊:“什么恋人?我没答应你!” 楚啸转过身体坐正,目光斜视我:“那我们这是干嘛?” 我愣了愣,吭哧了一句:“就一天。” “一天!到今晚十二点吗?”楚啸又转脸看着我问。 我顿了一下,淡淡道:“我晚上有事。” 态度很明显,他还非要问:“什么事?” 我没好气的怼了一句:“你以为我是怎么养活我自己的?” 刚刚等楚啸的时候,宋觉给我发信息了,晚上我要去他那。 楚啸转过身去,不问了。 “你怎么不换衣服?”我找了个话题,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楚啸立马就搭腔了,问我:“很难看吗?” “不难看,但……”我没洗干净,血迹还是能看出来的,一圈一圈的。 楚啸很刻意的打量了我一眼,然后说:“感觉你好像也挺重视的。”说着一扬眉,“我也是人生第一次呢。” 我怔了怔,很担心他会美,所以又说:“都说了我晚上有事。” 楚啸一捏自己的手指骨节:“唉,知道了知道了,不要一直说,一直提醒我!” 他这个人虽然很帅气,但面相棱角分明,头发丝都粗,一看就是硬脾气,做事会使用暴力。但他跟我不是嬉皮笑脸就是唉声叹气,我不产生错觉都难,就好像他刚刚在奶茶店发现我看见他时,那目光都跟穿越时空了一样。 我闭嘴了。 他见我安静了,好像也后悔了,估计想找补,却怕我真生气,丧着脸呆呆的看我。 “你是狗狗眼。”我说,“无辜起来像求关注的宠物狗,狠起来却又堪比狼王。” 楚啸一笑,一口洁白的牙齿:“你是桃花眼,多情又伤人。” “桃花眼的人感情难顺,不是为情苦就是被情伤。”我半开玩笑的说,“你别再害我了。” 楚啸再次转过身去,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自己的右手。 到地铁口了,下车转地铁,然后再换路线,上来后继续转乘公交,到我家的小区大门口了。 外门有商铺,进去前楚啸说:“要不再买点?” 我本想说真没必要,犹豫了一下又没开口,他和燕冬的事情我不清楚,还是随他吧。 正好是母亲节,楚啸去花店搭配了一束花,看到一旁的芍药很漂亮,他让花店老板送一枝。 花店老板看看楚啸又瞧了我一眼,笑说:“一枝怎么够,再买一束嘛!” 我在旁边哼了一声:“不白送的话,他舍不得给我。” 楚啸瞟我:“我要花钱了,你肯定不要,话又要说的难听。” 搭配的一束花不便宜,送一枝也少赚不了多少,过了今天花又不值钱了,花店老板拿了一枝递来给我:“男朋友眼光挺好,跟你的衣服很配。” 我伸手接过,是一枝重瓣的粉色芍药,正是含苞待放的时候。 楚啸不痞也不邪,帅的阳光又温暖,说起话来声音都是叫人舒适的,可毕竟身份摆在这,没有戾气和杀气,怎么镇场? 他也是一眼就能看出不是好孩子。 进了小区大门,门卫看了我一眼,没问话。到了我家的那一栋楼,走过大厅时,物业的人也只是扫了楚啸一眼。我请她帮我刷一下电梯卡,她并未犹豫,过来刷卡并且帮忙按了楼层,却再次从头到脚的打量了楚啸一眼。 很快就到了,下电梯后按了门铃,我没有钥匙。 等待是漫长的,我深吸一口气后开始屏气凝神。 第49章 翅膀硬了 爸爸大概不相信我真能把人领回来,已经过了饭点,不知道他们是否已经吃过饭,或者干脆就不在家了,燕冬的脾性,很难留住她在家安心待着。 脚步声来了,一时的混乱都让我分不清这脚步声到底是谁的,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在门打开的一刹,我靠近楚啸钩住了他的手臂。 楚啸扭脸看我,我盯着开门的人。 竟然是过年见到的那个金发碧眼的法国男孩! 他一愣,我和楚啸也都愣了愣,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因为燕冬站在那男孩的身旁。 “你在家?!”我有点失态。 燕冬望着楚啸,随后又扫了一眼我们缠着的手臂,面露洞明和不屑的表情。 “嗨,又见面了。”法国男孩会讲中文了,他可真有眼福,见到的我都美如仙子。 “又见面也没用,你们没缘也无份。”楚啸朝我一歪头,酷酷的说,“走啊,你家不走前面,我还指望你带着我呢!” 楚啸享受了贵宾待遇,爸爸和阿姨也在玄关处站着呢,阿姨脸上有慌张,眼神对着楚啸却还忙不停的关注我和燕冬。 爸爸反倒收起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楚啸却气场打开的招呼了一声:“燕副总,您好。”爸爸微微的弓了背,回道:“啸哥赏脸,蓬荜生辉。” 楚啸斜眼看我:“这个人情,燕循来还就行。” 我止不住的想瞪他。 “阿姨,一点心意。”楚啸把礼品放下,将手中的花束双手递给阿姨,“我们家燕循谢谢你这几年的照顾,祝您母亲节快乐。” 阿姨目光对着我,说“谢谢”时接过了楚啸手里的花,家里的花本来就不少,这下更要争奇斗艳了。 “快进来坐吧,我们等着你们开饭呢。”阿姨客气的招呼,又看我说,“燕循,带客人换鞋。” 我略有些拘谨,拉开了鞋柜,除了我的拖鞋,还有新款男士的。 楚啸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就说要早点来,燕循还说这顿饭肯定不好吃,磨蹭到这会儿,都怪她。” 我:“???” “这么喜欢我啊,一看我就挪不开眼!”楚啸朝我抬抬眼,转脸笑对阿姨,“阿姨你不知道,燕循对我见色起意,挖她好朋友的墙脚。” 我:“???” “你还没给阿姨介绍我呢?”楚啸将胳膊搭在了我的肩上,小臂垂在了我上臂的外侧。 我怔了怔,看了一眼燕冬,说道:“这是我男朋友,楚啸。” 燕冬冷着脸不动,那个法国男孩也搞不清状况,阿姨尴尬的笑笑:“还是小孩子,喜欢就是喜欢,很单纯,男女朋友太早,都是朋友。” “小孩子?”楚啸推着我走进客厅,回头看着爸爸说,“我十三岁的时候,大家就都跟我说,‘楚啸你不小了,担子压你肩上,你要挑不了,就只能给人跪下乞讨。’我想燕副总应该懂的,要不然这会儿谁会叫我哥呢,都叫我小楚了。” 爸爸略略的吸了一口气,扯出笑脸问:“啸哥要喝酒吗?” 楚啸抬起一侧的眉,冲我邪气十足的笑,耳边沉沉的嗓音:“可以啊,但跟我不能随便喝,得要按我的规矩来。” 我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插嘴说:“那就不要喝了。” 爸爸一怔,已经要来呵斥我了,楚啸却歪下脸来搭着眼皮装可怜:“给点面子,别拆你男人的台。” 我浑身的血都要顶到脑门了,大概脑震荡复发,晕乎乎轰隆隆的看不清也听不清。 “我饿了。”我说。 楚啸搭在我肩上的手抓了抓我的肩头,“啧”了一声无奈的笑笑:“好,吃饭,不能饿着我的宝。” 够够的了,演不了戏也不用这么尬演吧,没完没了的调戏谁呢? 落座,爸爸没有坐主位,长桌分三人面对面。我在中间,旁边是楚啸和那位法国男孩,爸爸在我对面,阿姨和楚啸相对,燕冬被安排到了爸爸的另一边。 意外的,桌上都是家常菜,看得出来也都是阿姨亲自做的,大约早就做好了,还好这个天冷一点不大影响,阿姨还将几个荤菜给热了一下。 楚啸吃了一口再次回锅的回锅肉,连连夸赞,伸着筷子要夹远处的炖牛排,阿姨叫了一声:“燕冬?”意思叫她动一下盘子,楚啸立刻阻拦说:“不用,我手长。” 手长还往我这边靠,都要贴我身上了,我又不好让,结果还来教育我:“真没眼色啊,别人不用动,你不知道帮忙吗?” 我都不敢叹气,伸筷子给他夹了一块。 他又来挑剔:“这块不好,肉太多了,换一个。” 我只好放自己碗里,又给他换了一块标准的肋排。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次不挑了,却又说:“我还想吃虾。” 油爆大虾就在他自己的手边,意思是叫我给他剥虾了!!! “适可而止!”我的嘴都要撅起来了,控制不住的没办法表情管理。 “阿姨你看,她就这点耐心。”楚啸说着指指自己衣服上没洗干净的血迹,“做事敷衍了事,这就是她给我洗的衣服,是能力的问题吗?不是,是态度!” 我默默的夹了一只虾,放下筷子准备给他剥。 那位法国男孩这个时候看不下去了,用法语说了一连串的话,就算听不懂,猜也知道他在指责楚啸。 楚啸一副“你谁?”的表情,忍了半天的燕冬却突然开口了,问我:“你的脸怎么了,被人打的吗?” 我还没说话,燕冬又继续说:“没想到从前在家里被爸爸打,现在离了家还是会被人打。” 这阴阳怪气的说话方式并不是燕冬的脾性,可是能看得出她终于绷不住要爆发了。 “那你也应该心知肚明,我不过是在代人受过而已。”我剥好虾放到楚啸碗里,问他,“还想吃什么?” 燕冬冷笑一声:“你怪谁?也不知道爸爸一直骂你什么?” “别人骂什么就是什么,那被人阿谀奉承两句就真的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我也回了一句。 燕冬握紧拳头,杀气十足的睨我:“说什么当然不能当真,可是做了什么却抵赖不掉。” 我扯起嘴角笑了起来:“干嘛要赖?说我什么我都认,你有本事,今天我就不会出现在这!” “你还知道!在这个家里你算什么?”燕冬一拍桌子,气势十足的站了起来,恶狠狠地对着我。 爸爸冷声喝令:“燕冬,坐下!” 燕冬才不听,手指着我一字一句:“爸爸说你是个‘贱货’,是个‘婊|子’,我觉得你不愧是!” 楚啸刚要站起,我先起身把他压下了,我不是公主,既不需要王子也不要骑士。 “不用一口一个爸爸,那只是你的爸爸。”我紧紧盯着燕冬问,“你以为我是为谁?你们配吗?” 无奈受宠的公主总被偏颇,爸爸声音更加冷了,朝我喝声:“翅膀硬了!” 我即使不看他,也能感受到他阴鸷的脸寒气蒸腾。 有些恐惧已经刻到了骨子里,不是硬气一回就能挣扎起来的,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楚啸打了个响指,笑哈哈的说:“燕副总,老鹰生出小鹰,小鹰早晚会长成老鹰,周而复始才能生生不息。” 爸爸很忌惮楚啸,这话已经很给他台阶了。 燕冬嗤了一声,目光终于对向了楚啸,没好气的说:“你别在这里参合,也不用演戏给我看。” 没想到燕冬对楚啸也是这态度,我立马就不乐意了:“演戏?我把话撂这,这男人我不要了也轮不到你。” 楚啸又来老一套的西子捧心:“哎呦,好疼!” 我都要被他逗笑了。 燕冬暴躁的一把推开面前的盘子:“我们不配,你就给我滚!” “燕冬,你真的太放肆!”爸爸不是生气,突然的变脸,对向了阿姨,“你还要我怎么管?” 阿姨怔了怔,双眼已经含了泪水,她问燕冬:“你什么时候才能懂事?你这个样子,我死了都不敢走的心安!” 楚啸适时的起身扣住了我的手腕:“我看我们还是先走了。” “走?!你是个外人你可以走,她不行!”燕冬也是个执迷不悔的,她这样不是逼楚啸绝情吗? 但楚啸并没有太翻脸,顶着温和的笑容又神气十足的问:“我算不上是个外人吧?”说完又道,“除非我们家燕循在这里也是个外人。” 我没话说了,楚啸拽着我,我就跟他离开了。 出了门,内心难免彷徨,对于爸爸,不敢彻底决裂的原因,一来是我没那个胆量和底气,二来哪怕这个家不好,总归是给了我出处,我不是个无根可寻的野孩子。 楚啸原本扣住我手腕的手拍了拍我的肩,我扭脸冲他笑笑,问他:“有用吗?” “其实不管你什么态度,根本改变不了多少。”楚啸说,“譬如我。” 我看看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他却不开心了,问:“你怎么一点不想了解我?” “略有了解。”我说,“爱莫能助。” “唉……”他叹气。 我也叹了一声大气,玩笑着说:“行行好吧大帅哥,拒绝你的好意太难了,我时刻都在告诫自己保持清醒不能自作多情的爱上你。” “爱上你也很容易。”楚啸问,“和你在一起的男人都是很轻易的就对你动了情吧?” “不动情怎么骗钱?”我挑了挑眉,搓着手指道,“你也别自作多情,带你回家我爸也答应会给我报酬的。” 楚啸撇了撇嘴:“早知道可以直接谈钱,我那天在天台就问你多少钱了。” 我摇了摇头:“我跟你要钱,你跟我要命,有钱没命花,不划算。” 楚啸又耷拉下眼皮伤心失落的看我。 我摆摆手:“你自己走吧,我去看看秦锦。” “你不是说你晚上有事?”楚啸问。 我皱眉:“不是还没到晚上呢么!” “那你不吃饭吗?”楚啸说,“我都没吃饱,还饿,你什么也没吃。” 我:“……你还知道!” 第50章 骗鬼 小区周围的店都很贵,而且华而不实,有一家连锁的甜品店虽然坑但全国统一标价坑所有人,我就领楚啸进去了。 他挑了一堆的甜点,眼睛眨也不眨,我看着大几百下去了,付钱的时候他又在特价处理区拿了两个牛角包,出来之后他分了一个牛角包给我,附带一句:“买一送一,你这个是送的。” 我:“……” 楚啸吃了一口面包,咂嘴道:“你阿姨的厨艺不错啊,刚刚的那个牛肋排炖的挺好吃的。” 我看看手里的面包,也咬了一口,闷声“嗯”的附和了一下。 “那你会不会做饭?”楚啸问我。 “不会。”我说,“没人教我当贤妻良母。” “我想吃点汤汤水水。”楚啸把他咬了一口的面包丢进了路过的垃圾桶,看我道,“不好吃就扔了吧,表情好痛苦。” 我怕他来抢,让开道:“不难吃。”就是有点干,而且我本来就食不知味,飞舞的杨花落在了上面,我用力吹了一下。 楚啸的手还是过来了,我又要让,他吼:“别动!”从我的刘海上拿下了一片杨花。刚有点愣,他大手一夺,还是把我的面包拿走,并且快速丢进了垃圾桶。 我不想说话,更不想跟他吼叫或者打情骂俏,所以只是默默看他。 他笑的好开心。 我却一点不想笑。 他让我陪他吃饭,这个点过了中午又没到晚上,哪有什么好吃的。为了方便我去看秦锦,他打了车带我到医院附近的便利店。 我先开口问:“你买的甜点是要我带给秦锦吗?” 他点点头。 “那我请你吃饭吧,这些甜点算是我买的。”我说。 他问:“你不想她再做我的女朋友了吗?” “她很可怜,承受不了这么多波折和动荡。”我说。 “可是她不做,我就没女朋友了,一时半刻你叫我到哪再找一个合适的?”楚啸说,“你又不愿意!” 我咬了咬唇,无力道:“那还是让她自己选吧,她要是不想,你能别逼她吗?” 楚啸一笑,问我:“那你还请我吃饭吗?” 我还是笑不出来,反问他:“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吗?” 楚啸已经转身去挑吃的了,云淡风轻的再反问我:“那你知道我的钱是怎么来的吗?”然后看着我说,“你的钱比我的干净,你是凭自己本事挣来的。” “请你,想吃什么随便选。”我虽说的豪气,但沉着脸一点不想慷慨的样子。 他倒是能看得懂脸色,知道我并不是真对他小气,所以不客气的要了个□□腿,拿了串鸡肉丸,让店员给煮了一份车仔面,又拿了溏心蛋,挑了几样关东煮,还又拿了牛奶和饮料,以及雪糕。我以为这下该够了的时候,他还跑去隔壁买了两个粽子,并且特意拉我过去叫我付钱。 看着一堆东西,结账倒不是很贵,都没破百。 就坐在店里面吃,我看看他,他买的东西除了粽子都是单个的,看他把哪个分给我。 果然,他只舍得给我一个粽子。 见我没什么反应,他笑笑又去把牛奶热了一下拿回来递给我。 “顶级绿茶就是这么修炼的,人畜无害,我见尤怜。”我说,“一枝梨花春带雨,含情脉脉迷魂蛊。” 楚啸“咳”了一声,摇头道:“你都不清楚你让人欣赏的点在哪里,要不你去问问那位小学神?” 我识破般的笑了起来:“你不用cue他,我就跟他玩的,有人视他如蚀骨毒|药,我就想试试他迷人在哪里。” 楚啸“哦”了一声,抬眉道:“就是他啊!” 我的眉毛下意识的一挑:“你不知道?” 楚啸拍拍胸口:“发誓,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我管这些干嘛呢,别人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跑来跟我说,‘楚啸,你的头上顶着一片青青草原’。” 我一口老血憋到胸,这下真成绿茶了。 “那结果呢,迷人在哪里?我也学学,省得你总是拒绝我。”楚啸啃了一口鸡腿,满嘴的油。 我回道:“他对我太好了,肝脑涂地,惟命是从,倾囊相授,奋不顾身……” “噗!”楚啸笑喷了,却说,“燕循,我感觉你以后会是个大坏蛋!” 我说:“坏蛋必须死!” 他说:“人固有一死。” 我喝了几口奶,把那股燥感压了下去,然后剥了粽叶咬了一口粽子。 是咸蛋黄肉粽,不大,一口就咬到了肉,标准五花,软烂鲜香,好吃!食指瞬间开动,我又连着吃了好几口,并着蛋黄,实属美味,一口气消灭。 “还要吗?”楚啸看我吃的香,眼神里全是光。 “好吃的,你尝尝。”我说。 楚啸笑哈哈的说:“我知道好吃,也是想让你尝尝的,不知道我们口味是否相近,能不能吃到一起呢。” “我吃饭不挑。”我没理会他的呷戏。 楚啸又把鸡肉丸递给我,意味不明道:“说不挑都是假的,乱花迷不了眼,总有偏爱。” 我接过,咬了一颗,照烧口味的,还是好吃。默默的接着吃,没有回他的话。 快速吃完后,又把那瓶奶咕噜噜喝掉,起身道:“你自己吃吧,我先过去了。” “别呀,陪陪我嘛!”楚啸说,“我一个人在这吃多可怜。” 我:“……”他倒是比我还会撒娇。 我又好说话的坐下来了。 看着他慢吞吞的吃面,不时还抬头冲我傻乎乎的笑,苍天,我竟然挺吃他这一套,感觉他这个人毛茸茸的。 “刚吃完热的,就吃冷的。”雪糕半化,他两口解决,也不怕冰着牙。 他回我:“抗造。”然后又补充,“和你一样。” 看他站起身收拾了垃圾,我和他一起出了门。 又去买了些营养品、水果和鲜花,他知道秦锦在哪个病房,一直把我送到电梯口,东西给我,让我自己进去。 秦锦的伤不轻,但也不算特别严重,住院再观察两天,就可以回家养着了。脸上看着恐怖,但照料的仔细点,疤痕不至于毁容,脚上的伤虽然没有骨折,可是伤到了筋,一大片的淤血,脚面肿的老高,医生怕她乱动不利生长,还给她打了石膏,也是看着吓人。 秦锦的妈妈在,见我拎了大包小包,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我节俭,钱花的没必要。 秦锦躺在床上斜睨了我一眼,对她妈妈说:“肯定不是她的钱。” “对。”我笑笑,“我们老师派我做了代表,大家的一点心意。” “小锦。”阿姨小声的叫了秦锦一声,大约是提醒她不该对我这么没礼貌。 “你先回去吧,我现在又没什么事。”秦锦打发她妈妈离开。 她妈妈看了我一眼,并没有犹豫,拿了东西道:“晚上你奶奶来送饭。” 秦锦神色淡淡:“知道了。” 她妈妈在走之前还用眼神跟我打了个招呼,我冲她笑笑,一脸和善与无辜。 “你要吃些什么吗?”我拿了一个芒果班戟出来,“这些小甜点都不能放的时间长。” 秦锦住在病房,打她的人不抵赖,钱自然是爸爸那边出。病房条件不错,还有冰箱,我把剩下的甜点和水果放进去,花也插到花瓶里。 “你刚刚跟楚啸在一起?”秦锦忽然问我。 我愣了愣,“嗯”了一声。 “其实你们很合适,他不选燕冬就是因为她太认真了。”秦锦说,“他要的不是女朋友,而是女——朋——友!” “我跟你、跟你们不是一路人。”我说,“我是好孩子,走好孩子的路。” “你就骗鬼吧!”秦锦说着把脖子上的铜钱一扯,“还给你,我怀疑你是在诅咒我。” 我踟蹰了一下,还是伸手接过了,并且当着秦锦的面系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拿出来的芒果班戟她不吃,我自己给吃了,晚上和宋觉见面,他也带我去吃了大餐,可我又回到了食不知味。六斤重的波龙,吃在嘴里味同嚼蜡,青口贝又腥又腻,金枪鱼像是在吃泡沫,一大口的山葵酱才把我刺激回来。 入住酒店,我很主动的缠住了宋觉,吃饭时他非要我喝点酒,那这会儿我就趁醉装疯了。 老男人喜欢温存,清风细雨的不够带劲,我心里发燥,人就大胆了,推倒他压上来,强盛而不知足的疯狂索要。 宋觉明显被我刺激的不轻,整个人都乱了,通红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盯着我,像是被我谋财害命。 我适时的示弱,束手就擒。他颤抖着将我扼住,反攻而起,在几近报复的狂风骤雨里,最终冲破层层枷锁,由肺腑呼出一声闷哼。 “我本想怡情,你却一心要我命。”宋觉得了便宜卖乖,看得出来他是发泄痛快了。 自然要满足他的优越感,我吊着半口气,瘫软无力的怨他:“我就是心血来潮逗你玩一下,你个老男人吃人不吐骨头。” 宋觉笑的好得意。 哄他开心当然会有回报了,我目的了然,宋觉也不傻,夸我衣服选的不错,很适合我,叫我平时花销不要太节省,对自己好点。 他当着我的面给我的那张卡转钱,我一脸兴奋却还强制镇定的说:“我选男人的眼光更好。” 小女孩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太能满足男人的虚荣心了,我高兴的搂着他,在他脸上亲一口,他都诧异。 第51章 邪梦 照例把房间搜刮一通,然后一大早赶去学校,在上早读课之前班主任把我叫过去了,对我属实头疼,警告我事不过三。 昨天晚自习检查宿舍检查我都不在,我也没事先跟她知会一声,班主任说她谎都要编不下去了。 我问她,人家信了吗? 她下意识看看处罚张贴名单,没有我,然后又来看我,我胸有成竹的样子让她满脸不可思议。 回到自己班级的路上遇见林牧之,其实我经常能看见他,但我习惯了无害又无辜的表情,不会把厌恶或者其他情绪摆在脸上。 自认为并没有对不起他,我从来没跟他谈过感情,也告诫过他不要自作多情。 我本想擦肩而过,想想又顿住了脚,直视林牧之,轻佻的问他:“你老这么阴森森的看我干嘛?” 走廊上还有其他人,听我突然跟林牧之这么说,大家都起哄叫了起来。 林牧之吃不消,但他又不是腼腆的没经过事的小男孩,回我道:“看美女咯,美女谁不喜欢多看两眼。” 我瞅了他一眼,不回话了,在哄笑声中大方离开。 但到了晚自习下,林牧之主动来找我了,当时班上还有人,只是我们班的学生现在已经不会对我指指点点津津乐道了。 境随心变,我与刚来一中时的那个燕循变化太大了,他们都默认了我的深不可测,哪怕是在背后嚼我舌根,“燕循”这两个字都变得隐晦,生怕被我记恨。 我拿上语文老师给我的满分作文鉴赏,随林牧之出来。 “我姑姑回去了,其实她只在这陪了我一个月,我奶奶身体好了一点她就走了,后来我爸妈也回来了一趟,现在依然是我奶奶照顾我。”林牧之对我说。 我“哦”了一句,没再说话。 林牧之缄默片刻,问我:“你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有个老男人包养了我,不愁吃喝了。”我说。 “那你为什么跟那些人牵扯不清?”林牧之给“那些人”加了重音。 我静静的回:“没有牵扯不清,很清楚的,放心,我不会头脑发热干傻事。” 林牧之愣了愣。 我也愣了一下。 兀自在心里笑了,我误把林牧之当成梅瑞林,习惯了用痴情又现实的口吻说话。 明白过来,我又换了一副淡漠的面孔问:“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牧之再次安静了片刻,脸现自嘲的笑意:“看来我对你已经没什么用了。” “别这么说,好像我欺骗了你的感情,辜负了你似的。”我的语气很淡,好似真感到抱歉,并且无能为力。 “不靠男人养你就活不了吗?”林牧之忽然有了恨铁不成钢的痛恨与扼腕,“你是有多贱,就离不开男人么?” “我没靠男人,等价交换的交易而已。”我说,“我比你懂什么叫自爱自强,你没资格劝我从所谓的良。” 林牧之恨恨的瞪着我:“那我就等着了,等着看你还能有多烂!” 我回到宿舍,洗漱好后坐到了床上,看了三四篇作文,又拿起了那本《百年孤独》,我已经看到第二遍了。 七代人的故事,百年更替,作者用荒诞又夸张的手法写尽现实,虚伪、残忍、盲从、愚昧、纵欲、暴力、权利、反抗、求知,不管作者想表达什么,现实生活是,只要清醒,孤独永在。 宿舍已经熄灯有一会儿了,我躲在被子里用手机的灯又看了几章,困到了临界点,枕着书就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怪诞的梦,从进入梦境开始,我就知道是虚幻的。 与人缠绵时,我看不清对方的脸,可我并不焦急或者有其他的情绪,那种感觉恣意又逍遥,我还各种撩拨逗弄,享受于对方的不能自拔。 可是后来我再一睁眼,却发现人变成了楚啸,而且感受与场景瞬间化实,已经没了之前春梦的那种幻象。 我吓了一大跳,面红耳赤的问:“怎么是你?!” 这种感觉别扭又尴尬,虽然我并不想伪装什么,但把自己放浪的一面暴露在楚啸面前,还是会觉得无所适从。 楚啸对我突然的扭捏却无比愤怒,他咆哮着质问我:“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们都还光着身体,甚至……我慌乱不已,根本无心思考他的问题,只想推开他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我是被十二班的那三个女生笑醒的,“哈哈哈”脑子里全是她们银铃般的聒噪声。 “燕循,你太有意思了。” “你一直在跟自己说快点醒来。” “你说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醒了,快点睁开眼睛!!!” 我看她们并没有恶意,也没有嘲笑的意思,估计只是觉得有趣,庆幸我没有说别的,或者发出其他声音。 彼时天已经亮了,我也没有再睡,回想起刚刚做的梦,还是过不去的难堪。那感觉太真实了,我都已经闻到了楚啸身上的味道,也体会了他的温度,以及……为什么不能是他? 以前我最怕的是爸爸,一心要逃离他的掌控,可我现在发现他其实并不能左右我多少。 那我为什么非得要离开呢?而我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 中午爸爸来学校找我了,答应给我的报酬依旧是老价钱,两万块钱都叫我怀疑是否值得他特意跑这一趟。 又撂下狠话,让我也离楚啸远点,惹了事他是不会管我死活的,麻烦找到了他,他更不会手软,一定会拿我做法。 没有对比就不会心寒,对于这个爸爸,也不叫失望透顶吧,我本来就对他没有过期望,也没幻想过他能对我有一丝的爱意。 废话不多说,给钱就拿着,拿的心安理得。 月底运动会,我真的参加了女子五千米长跑,但并不是我自己喜欢作死。 当时班主任在班会上鼓励大家踊跃报名,但引不起一点热情,田径比赛,大家都太弱了,男生也没几个积极的。 班里女生几乎没有一个举手,学校硬性指标下来,她只能赶鸭子上架,动员了许久,各种诱惑,也只有短跑跳远这些热门项目参与一下。 然后我们班主任就自作主张给我报了一个最狠的,五千米对于我们这群毫无运动力的高中生概念等同于马拉松。等不及我反对,她言之凿凿的指着我:“燕循你欠我的,你掂量一下拒绝我的后果!” 我:“……” 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放弃,也没想过用其他的办法混淆过去,五千米,在我的理解里并不是输赢的较量,我不行也没几个人行,没有竞争对手,有的只是磨练我自己的意志。 由于我们高中部是在老校区,还是以前的规格,都没有标准的体育场,一个操场占用了除篮球场外的所有空间,连个正经的塑胶跑道都没有。而且高三还有几天都要高考了,既不参加,我们也不能吵到他们。 所以要长途跋涉的去新校区,和初中生们一起凑热闹。 初中还在义务教育,学区房的划分不可能让新校区搬去太远,所谓长途跋涉,主要是我要自己走过去。公交车都开空调了,加了价,为两站路不值得。 我看到新校区操场的第一眼就明白学校为什么不先把高中部搬来了,搬来有什么用呢,现在连高一都快体育课不保了,体育老师连生病的资格都没有。 运动会的这两天晴空万里,气温一度飙到了30+,长跑没有选拔赛,直接进入第二天的决赛。 高一高二两个年级,女生有大几百人,报名的也就十来个,等真上了跑道预备开始,一点名就只剩九个人了。 九个一起吧,不分年级,也不存在抢跑道了,谁能坚持下来就能拿到名次。 裁判看看我们一群弱不禁风的花骨朵(小鸡仔)们,估计也是怕我们散步,当场重新定了规则,超过20分钟未能到达终点的,就没有成绩了。 虽然有人叫苦不迭,但不服输的姑娘们也不少,枪声响起,她们跑的好带劲啊! “加油,加油,妞妞加油!” 我也是有人加油的,秦锦的小圆脸被烈日晒得通红,伤好的差不多来学校上学后,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有血色,更是在她的眼中又看到了光。 只是这光…… 路,她自己选了,依旧是楚啸的女朋友,享受着因这个身份带来的各种便利和特殊待遇。与我虽不再交心,但在外人看来我们依旧是好朋友,可她瘸着腿站在终点,大声的为我加油喝彩,最主要的目的只是为了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梅瑞林是这场比赛的裁判,没有其他主副裁判,就他一个,我都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的目光没有给到我,点名的时候,他捧着记名册报了一声:“高一(11)班,燕循?” 我挑着眉俏皮的说:“在呢。” 他点点脚,叫我站在自己的跑道上。 我俩之间如果要有一个人装正经,那肯定就是他了,但比起装不正经,我也不差呢。被调戏的人不接招,我无辜的去瞅秦锦,她还给了我一个“他就是这种不解风情”的表情。 第52章 五千米 比赛伊始,大家一窝蜂的狂跑了起来,完全乱套了。在那种氛围里很难再找到自己的节奏,我跑了还没一百米人就开始喘了,一圈下来上气不接下气,腿都没了感觉。 第二圈后,拉锯就开始产生了,我还算能坚持,跑在了第二梯度,但跑第一的高二女生太厉害了,她的节奏完全带不了跟着她的两三个人。 我发现了问题所在,但我没有那个能力去带领第二梯队,而且大家也不一定会听从我的指挥,所以只能死撑着继续跑。 第三圈,第四圈,我的妈啊,感觉自己都要窒息了,一想到还有八|九圈,我不行了,我坚持不住了,我要停下来了…… 脚步慢慢的放缓,安慰自己说可以先停一停,来力气了再接着跑,你看第二梯度的都掉下来了,大家都不行,我认输也不丢脸。 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清楚,一旦停下脚步根本就不可能跑上来了。 有那么点不认命,可是也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坚持?到了这种境地,真的很容易怀疑人生,我甚至想到了生死这种玄奥的哲学问题。 不行,撑住,一次认输就永远都会给自己找借口,loser求不到真理,从没站上过云顶的人有什么资格嫌弃风大! 第五圈,第六圈,我要死了,呼吸时胸口都疼,喉咙处能感受到那种干裂的血腥气。 到第七圈了,路过裁判席时,梅瑞林给了我个手势,告诉我还剩几圈,以及……他想叫我别发疯了,放弃是最明智的选择。 秦锦也站到了跑道边,她不给我加油了,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的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给我。 一直保持第一的那个高二女生快要超越我了,当然她是第八圈了,虐我一圈就能虐我两圈,不可以,继续跑! “丫头,调整呼吸,跟着我走。” 我一扭头,人猛地一怔。 孟天东! 下意识的转脸去找人,却又在半道快速的转回来,我没力气说话了,可我没胆量装不认识。 “东哥,受不起,您让我自己跑就行了。”一句话说的我都岔气了,感觉肺都要被我折腾的爆裂。 孟天东跨着小步,在跑道内侧冲到了我的前面,回头道:“别废话,快点跟上我。” 我思考不了那么多,当下就只有继续奔跑,呼吸声在耳边,身影在眼前,我随着他的节奏慢慢的调整了过来,就连心跳似乎也稳到了秩序之中。 第八圈,第九圈,孟天东一直陪我跑到了第十圈,然后跑道上又只有我一个人。 但是不重要了,我已经兴奋起来了,我已经找到了那种坦坦荡荡无拘无束的感觉,人生不就是要这样一往无前吗,瞻前顾后就走不动了。 “啊!!!” 过了十二圈,我还有最后的两百米,疯狂加速中我大喊了起来。 “我叫燕循呐,这个世界你会记得我吗?我想认认真真的活啊,我好期待未来啊!” 我在第十圈之后就超越了那个一直保持第一的高二女生,那个时候我已经跑嗨了,她自己乱了步调也跟不上我的节奏,越到后面就甩的越远了。 我跑到终点时,她还有最后的半圈,我用一分钟的时间喘匀了呼吸,等着她来跟裁判申述。 果然,她申述了。 虽没有明文规定,但有陪跑人确实对其他参赛者不公平,况且我想要的又不是这种表面荣誉,孟天东纡尊降贵的过来,肯定也不是为了让我自嗨一场。 梅瑞林朝我看来。 我笑了笑,很大气的说:“算了,作废就作废吧!” 没想到我放弃的这么轻易,他情绪上脸却欲言又止。实话,梅瑞林这个样子太迷人,心偏的都隐藏不住。 我抿了抿唇,顶着烈日眯眼望向他。 他的左下颌有一颗小痣,不显眼,仰视他的时候才能注意。 左侧脖子上也有一颗痣,说话时比他的喉结更能吸引目光。 到他的左锁骨上,那是颗朱红色的肉痣,手指摸上去很明显的触感,带着柔软的温度。 一直到他的心口,还有一颗,得要贴上去近近的看,小小的一点,随着他的心脏跳动着。 这个人几乎性感到了极致,离他近了,闻到他身上的汗水味,让我不由的想到了和他在床上的那种抵死缠绵的疯狂。 就是很直观的欲,一如他看我。 为了这场长跑比赛,我穿着也少了往日的寒酸,一身运动衣,鞋子还是ua的跑鞋。头发也扎了起来,连刘海都梳上去了,怕胸前的四两肉乱颠,我还刻意穿了大胸显小的抹胸式内衣给勒的不许动弹。 比起往日的那份阴沉或魅惑,难得的阳光又清新,我自己也知道我这个样子会叫人眼前一亮,小美女的突破感很强烈。 我的眼神也隐藏不住,他瞥开目光咳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装的,他有些慌张,耳尖还透着红晕。 秦锦推了我一把,然后又来怒我不争:“什么叫作废就作废,你半条命跑来的,凭什么?” 梅瑞林回过神来,保持公正的也道:“如果是他人故意为之,那更不公平。” “就是,都不知道那人是谁,哪里跑出来的,给人添乱!”秦锦说着指向申述的女生,“还不知道是不是你搞的鬼哦,看跑不过人家了就耍阴招。” 秦锦并没有颐指气使,话音甜美又俏皮,尽是小女生的可爱。一个学校的,多少会知道一点她,楚啸的女朋友,没点实力与背景谁敢得罪,申述的女孩也不敢叫嚣了,很委屈的说我们欺负人。 我笑咪咪的看着梅瑞林,说道:“那么就请裁判定夺吧,无论什么结果我都没有异议。” 婊气过头了,秦锦再次推了我一把,我顺着她的力道绊了个趔趄,扑倒的动作还带卡顿的。 如此轻佻的举止,梅瑞林还是伸手扶住我了,只是很快的松手,望向后面又接连跑过终点的其他人。他掐着表等所有不愿放弃的人都到齐,并且一个个的排名计分,哪怕有些人早过了20分钟的有效时限。 “燕循同学认识刚刚那个人吗?”他低头一边写着什么一边神情认真又肃正的问我。 我无辜的眉眼一挑,撅了撅嘴后做思考状道:“不算认识,也不知有无恩怨。” 然后他又看向那位申述的高二女生,一锤定音道:“此事是规则制定的漏洞,以后会加以改善,但当前我的结论是保持名次不变。我对此结论负责,也欢迎上述。” 我心里想笑,这家伙好独断啊,怎么着也该跟老师商量一下嘛,责任没必要自己担,拉仇恨。 或者,他还在徇私。 他斜睨了我一眼,眼神像一把小刀,叫人心痒又饥渴。 果断扭脸转身,看不见也就不馋这一口了,我才不会当飞蛾。 秦锦不想走,拉着我要继续看其他项目的比赛,太明显了,我说贴着人不香,强行把她给拽走了,并且答应请她吃小龙虾。 她不情愿但还是跟我走了。 天还早,我们去老街转了转,那里有许多小店铺可以淘宝,她买了两个蝴蝶结发卡,问我喜欢哪一个。我的喜好并不小女生,一个都看不上,她自己留了粉红色,把粉蓝色夹在了我的头上。 炸臭豆腐的时候,老板看看我们,问是不是双胞胎。 我问我们长得像吗? 他又看看我俩,说细看不像,但乍一看身高、体型还有嘴角扬起的弧度都很相似,小姐妹好朋友咩! 我不吃臭豆腐,秦锦自己吃,我回头问她:“嘴巴吃的臭臭的怎么跟人接吻?” “喜欢你的人,就算吃了屎,他都会毫不介意的用力吻你。”秦锦说,“你只想着讨客人欢心,怎么会懂。” 我笑笑:“那你遇到过吃屎都会吻你的人吗?” 秦锦不答,丢掉手里还剩一半的臭豆腐,抬头问我:“你为什么那么刻意的引他注意?” “你可以把我当成试金石啊!”我满不在乎的问,“他家有钱吗?估计也不差的,老梅长着一副道貌岸然脸,一年到头应该贪不少吧?听说他妈还是法官,更好赚了。要不,我去把他欠你的替你要回来?” “他不是,不用试。”说完秦锦几乎威胁的口吻,“你最好别打他的主意!” “嘁。”我不屑的横了秦锦一眼,“恐吓我有什么用,你能阻止他换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然后娶妻生子吗?” 秦锦又不答,安静的没了话,我上手搂住她,靠在她的耳边说:“小绵羊啊,我才是真的爱你。” 秦锦也睨眼看我:“等你再多接几单,对男人彻底厌恶,很难保证你不弯。” 我耸耸肩:“弯不弯是大概念,我只爱你,只是你。” 秦锦转着脸,目光定定的看我:“你也是这么哄男人开心的吗?” “啊,他们可吃我这一套了,大胆表白,不要回应。”我笑了起来,“可我说的都是实话呢!” “你确实……”秦锦说,“像娇花,又像野草。你漂亮却没攻击力,聪明又不尖锐,有野心,有格局,有城府,有韧性,你很容易的就闪闪发光,让人发现你的魅力。可是你的血好冷,你这个人好淡,我不敢真心对你,谁都不敢真的爱你。” 我叹气:“又来了,说的我像个渣女。” 秦锦带上了失望的语气:“我说的话你总不听。” “你说我没有心。”我提高了嗓门,把秦锦的手拉的按在我的胸口,“我哪里没有心?哪里冷血?凭什么你要对我这么残忍?” “哇哦!”周围有口哨声和叫喊声。 第53章 财路 我这动作和质问的话很容易叫人发生歧义,身边有人走过,都带着震撼或猎奇的目光。 秦锦抽开自己的手,诧异之中还有不耐烦:“好了好了,不说了。” 我也没什么好生气的,不说就不说了,一抬头又是笑脸,还问秦锦去哪家吃小龙虾,要吃什么口味的。 秦锦回眸看我,大约要说什么的,想想又忍住了。 小龙虾按大小称斤卖,我们要了中等,一百块钱四斤,一半十三香一半麻辣。十三香里面有年糕条,麻辣配馒头片,量不算大,我少吃点,够秦锦吃饱。 秦锦知道我小气,答应请吃小龙虾定不会再花其他钱,她要了两瓶汽水,说她请,我就开下来喝了。 刚才开吃,手机震动了,我都没带手套,胡乱擦擦手,拿出来看是乔雨。 我接通了,很客气的问何事。 他问我在哪? 我看了一眼秦锦,实话实说。 “乔雨要来,可以吗?”我问秦锦。 秦锦看着我并没有遮挡听筒的手机,直言问:“他也是你的客人吗?” “不是,”我说,“他是我恩人。” 地址发给恩人,他很快就来了,我又去再点了两斤388的大号小龙虾,老板说高端食材简单做,清水就能吃出品质的差异了。 端上来时,看着确实高大上了许多,配的蘸水也很简单。 乔雨望望我,说道:“恩人就这待遇?” 我很乖觉的重新戴了一副干净的手套,然后很专业的给他剥虾。 乔雨的胃没有少爷病,他还挺喜欢吃这些烟火气的东西,到隔壁又点了烧烤,我屁颠颠的跟过去付钱,他拦了一把:“不用了。” 我以为他是当着秦锦不好意思,反正他也不差钱,那心意到了就罢了。 乔雨要了黑啤,秦锦喝了半杯发觉味道不错,叫我尝尝。我摇头不喝,他们也不劝。秦锦想要再喝,我拦下了,伤都没好透,走路腿还让疼呢。 我看看时间,今晚不上晚自习,但住宿生要查房,我的假要留到关键时刻,也不想总烦班主任了。 我说我要先走,问他俩还有无活动。 乔雨摆摆手,玩笑的口吻说:“我不敢,啸哥的女朋友,我怎能还有活动。” 秦锦上来缠着我的胳膊:“我跟我家妞妞一起走,乔公子再见。” 乔雨连小龙虾的钱都付了,就算秦锦在,他也不是那种抢着当冤大头的人,何况明知我想感谢他。关键是,他看我的眼神叫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在同情我? 我干什么傻事了吗? 回去的路上,秦锦忽然想起的问我:“下午陪你跑的那人是谁?” 我一愣:“你不认识?” 秦锦也愣了愣:“我该认识吗?” 我顿了一下,反问她:“那你想知道么?” “说来听听。”她大概以为我在故弄玄虚。 “孟天东。”我说。 秦锦:“!!!” “哪个孟天东?那个东哥!”秦锦一下就拉住了我,非常严正的问我,“你怎么会认识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装作云淡风轻道:“因为我爸爸。” “你爸爸?”秦锦愕然完又似乎明白过来了,念念道,“你爸爸,是,你有爸爸的,你说过你爸爸有钱有权,只是对你吝啬不关心。” 忽而又正色神情,盯着我问:“不对,你爸爸连楚啸都忌惮,还不至于……” 我嗤声打断道:“楚啸很差劲吗?说到底都是为一个主子服务,我爸爸忌惮他不正常?” “你别跟我本末倒置混淆视听!”秦锦大吼了一声,“燕循你实话告诉我,你们是不是一直都在暗度陈仓?” “哇!”我拍拍手,无视她的情绪暴走,“你好有才啊,一句话用了三个成语,还……非常合理。” 秦锦怔了片刻,接着就阴沉沉的笑了起来,幽幽问我:“不跟我装了?” 我默默的看着秦锦,相识也就这大半年,我犹自清晰地记得第一次遇见,她就像一束温暖又明亮的火把,四面漆黑黑,只有她发光发热。 可我现在看着她的脸,累了,倦了,我们像是一对爱不动的恋人,只剩了猜忌、厌倦以及互相伤害。 “随你怎么想吧!”我丢下一句渣女语录就走了,听见秦锦在后面大骂,“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明码标价的叫花鸡!烂货!贱人!婊|子!!!” 我头也没回的继续往前走。 走到宿舍楼下,站在那株广玉兰花树旁,已是最繁盛的花期,大朵大朵白色的花,却闻不见花香气。 我打电话给乔雨,问他:“你到家了吗?” “这话从何问起,怎知我有家可归?”那边很吵,估计他又换了场子嗨了,说话舌头都捋不直。 “看你喝了酒还开车,关心一下,出了事再有警察问起,我不是也有责任?”我说。 他在那头“嘿嘿嘿”的笑,笑完问我:“要不要出来?” “算了吧,人不能太贪。”我顿了顿又问,“宋觉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他没问题,有问题的人是你。”乔雨说,“他碰你才是麻烦。” 我叹了一口气,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秦锦能误解为孟天东的出现是因为楚啸的缘故,但乔雨…… 头又疼了。 “哥,你是我亲哥,我真的是无辜的,天知道那人为什么突然会冒出来,我哪有那么大的脸!”我缓了口气,“他要是能看上我,那谁不都叫我大大大大嫂,我还用得着卖身葬父?” 乔雨大概想不到我这个时候还能幽默,给他整无语了。 “那要是看上你的另有其人呢?”乔雨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 “谁呀,你告诉我谁?能驱使的动孟天东的还有谁?”我也笑了,“你可真看得起我,有可能吗?” “燕循,你就是有问题。”乔雨换了个地方,背景音安静了,“你都没跟我坦白你爸是谁!” 我内心忿忿,说话也就带上了怨怼:“有区别吗,我不说你就不知道了吗?再说,我爸跟我有几毛钱的关系,他管我死活吗?” 我这个样子估计是戳到了乔雨,他也没那么阴阳怪气了,有些嗫嚅的问我:“那你知道宋觉是谁吗?” “我管他是谁,只要他能给我钱。”说完我又补充一句,“我相信你,最多想双赢,不会害我命。” 乔雨在电话那头冷哼了一声。 我问:“那他是谁?” “下次再说吧,先不挡你财路了。”乔雨说着把电话挂了。 收起手机看着眼前一愣,我都不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挪步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宋觉给我的卡,我已经站在取款机里了。 大约乔雨听见了取款机的提示声。 如果我这个时候把钱都取走,宋觉一定不会再联系我了,可……我要是捞了一场空呢? 我插卡查了余额,数着上面的个十百千万十万,最终只取了五百。 给宋觉发了信息,绞尽脑汁写了一段口水诗,述说着绵绵相思苦,怎么露骨怎么来,大胆表白,最后一句“千江有水千江月,我在水中你别看天。” 他没回我,一直到了六月。 又是一年高考季,我们学校也是考场,除了考试的三天,因为要布置考场,我们提前一天就放了假。 四天,太奢侈了。 但作业也是真的多啊! 放假的当天晚上宋觉就让司机来接我了,司机给我带了一身衣服,袋口原本是封起来的,我拆开看了一眼。 合该我就吃这一碗饭,并没有勉为其难或惴惴不安,内心竟然还有些蠢蠢欲动,设想着晚上的游戏该怎么精彩。 外衣是一身旗袍,摸料子不知道是什么纱的,很软但不薄。改良不大,浓浓民国风,岔开的不高也不低,领口和腰身收的紧,看着有型有款,但穿着一点都不舒适。 里面还有衬裙,很丝滑的锻质,内衣也是丝质的,没有海绵垫的吊带,内裤则是很宽松的四角短裤,肉色丝袜,尖头的半高跟皮鞋。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女子是不是就这么穿。 去到一处同为民国风的酒店,换好衣服后,宋觉已经在等我了。 我本就是他的隐秘小情人,他不会带我见其他人,但两个人也很好,可以很开心的玩。 我朝他温婉一笑,他招手叫我过去,我就贴在他身边坐下了。把自己化成一块温香软玉,成为男人掌中亵玩的什物。 …… 放假,我难得不用早起,宋觉却早早的起来了,他提了一嘴,说是端午要回家陪孩子。 我夸他是个好爸爸。 他问我过节为什么不回家。 我说可惜我没个好爸爸。 他叫我在酒店接着住,要什么打个招呼就行。 我有些留恋的问他:“不来了吗?” 他自嘲道:“小姑娘精力旺盛,老男人身体吃不消。” 我娇俏的说:“早知道你不来了,我就应该使出浑身解数把你掏空,省得你还有力气取悦其他女人。” 他笑了笑,拍拍我的手说:“看情况。” 我没缠着他,下床裹着睡衣送他一个吻,挥挥手道别:“要记得想我!” 第54章 纨绔 背了半个小时的英语,又背了半个小时的语文,脑子里翻腾着各个原理定理公理,七点半过去吃早饭。 虽然是自助早餐,但来吃的人不多,这是我一天的能量来源,我都捡热量高的吃。也有各种口味的粽子,我吃了一个,味道一般般。 回房后,八点钟开始写作业,一直写到下午五点,除了去上两趟厕所,我水都没喝一口。 环境是真的好,一点都不吵,外面花香鸟语,房间里只有笔尖触到纸面的“沙沙”声。温度不冷也不热,没有蚊虫,桌椅坐着也舒服。窗帘拉开,自然光穿透石榴花,红红绿绿。 五点时宋觉给我视频,我没带犹豫的就给接了,他看了一眼我的背景,问:“怎么这么乖,不去玩吗?” “我都有你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我给他看看我带出来的习题本,指着其中的一半说,“这是我今天的战绩。” 他长的像爹,但他没有爹味,不问我的学习,也不问我的生活,只说:“自己去吃饭,我晚点过来。” 叫我去吃饭我就去吃了,就在酒店里,点了两道招牌菜,也是打着民国菜的噱头,一个鸡肉,还有一条鲤鱼。 鸡腿肉做的一般般,性价比超低,不知道招牌何故而来。但鱼不错,并不是糖醋口,酱香气里仿佛吃出了熏鱼的滋味,一条鱼大概有两三斤我都给吃了,而且吃的意犹未尽。 回到房间泡了一壶茶,洗好澡后吃着酒店送的水果等宋觉,但到了九点他还没来。 书架上的书虽是摆设,但也可以看,我拿了一本张爱玲的《倾城之恋》,不长,我看书也不爱斟酌推敲,一口气就给看完了。 太晚了,不高兴等了,刷好牙后,躺上了床。 也就十来分钟,宋觉来了。 他要看看我还有什么解数,我也累了天天要陪他,弄得他尽兴了,短期内不敢再要我。 第二天宋觉睡了个懒觉,我还是正常时间醒来去背书,怕打扰他,我都是默背。 七点半我自己去吃早饭,在酒店外溜达了一圈回来,宋觉醒来叫了餐,让我陪他再吃点。 我喝了一肚子的茶。 他去洗澡,我跟着他一起进去了,又是一场云雾交缠,他出浴室时腿都抖。 我说我馋瘾上来了,想要个没完怎么办,他知道我想要什么,拿钱打发我。只是不好给的太直白,他昨晚过来的时候给我带了个限量款的包,还有一条项链。 我是识货的,项链不值什么,但那款包是紧俏货,二级市场要比专柜原价贵的多。我去汪淇淇那很好出手,给她代卖就行,她乐得抽成,还两头换人情。 本来也不是个甜妹,但有钱又大方的光环实在太亮眼了,虽然知道宋觉一定在内心里鄙视我,我还是做尽了一个俗气肤浅的女孩该做的事。 他衣服叫人送去洗了,我的也跟着一并,送来后他穿好就走了,临行嘱咐我,让我安心住着,要什么用什么尽管叫。 我很识相的,他不在我也不会乱花钱,额外付钱的东西我一样不碰,哪怕酒店经理提醒我,帐都记在宋先生的公司,我也摇头不用。 除了吃早饭,我就在房间里,整日做题写作业背书看书。 后面宋觉就没再来了,我知道他也吃够了,一个月喊我一次,挺好的。 一直到假期的第四天,早上醒来发现乔雨凌晨三点给我发了条信息,问我在干嘛。 我回他:【能干嘛,睡觉,现在醒了,何事?】 乔雨的电话没一会儿就到了,可我接通后传来的声音却不是乔雨的。 一个男人笑嘻嘻的说:“让我猜猜你是谁?” 接着又有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靠,乔公子的女人多了去了,你能知道几个!” 然后终于听到乔雨的声音:“太子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哪有什么女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吃素。” 他这话一说,那边一群男人大声笑了起来。 过了会儿,电话到了乔雨的手里,他“喂”了一声,我还没说话,他就又说:“现在不方便,我晚上找你!” “操,我就说他不安好心,有什么不方便的,干嘛还要等到晚上,现在就叫过来呀!”人好多,那边又换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小雨你不够意思,手里一票初高中的小妹妹,总跟我们显摆,却一次都不肯带过来。”是那个被乔雨称作太子的人,佯怒道,“这次再不喊来,你这人就不能处了。” 乔雨喊冤:“为难死我了,真不行啊,我这妹妹有主,人还死脑筋,玩不开。” “有什么玩不开,我来让她开,保证给她大大的打开。”这人话一说完,那边立刻大声哄笑起来,有人道,“泥蛙,你他妈的没眼色哇,太子还在这呢,有你这么献殷勤的吗?” 能被称为太子的人,一般都会名副其实,小喽啰压不住这样的外号,况且听这些人的语气,这位太子确实就是中心人物。 旁听这么久,乔雨开始对着电话那头骗小姑娘了,各种保证,各种好处,各种委屈求救,我就静静的听他演,直到他说把地址发我,叫我自己过来,我才问他:“我能来吗?” 乔雨那边说:“好的好的,我的亲妹妹,哥哥爱死你了。”地址发来的同时,一条信息,【放心,没事。】 我打扮了一下,穿的就是宋觉带来的那件旗袍,内衣换成我自己的,勒习惯了,要不然胸挺不起来,底下还加了安全裤。请酒店的人给我化了简单的妆,我出去时又进了一家店买了一双厚底中邦的靴子。 鞋子是人的底气,这样的靴子厚重包裹的满是安全感,而且将旗袍装配出了几分俏丽。 抓紧时间就只能打车,离得不算远,这个时间点也不堵,从乔雨联系我开始刚好半个小时。 乔雨出来接我,在一个很私人的会所,估计是一大早的缘故,除了几个工作人员,一个大房间里只有五六个男人,看着都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只是他们几乎都脸色惨淡眼神无光,房间里烟雾缭绕,气味很不寻常。 我把刘海打了下来,深吸一口气后,略略的低头,尽量显得自己安全无害楚楚招人怜。 只是我的出现并没有引起他们的嬉笑哄闹,乔雨介绍我跟那位太子认识,对视了一眼,他冲我笑笑,没说话。我尽力表现的怯一点,也没开口。 乔雨推我在沙发上坐了,周旋了两句,还有其他人打岔,目光并不盯着我,也就几句话,乔雨说要带我先走,也没人拦他。 我离开时再次跟那位太子对视了一眼,他冲我抬了抬眉,我不慎娇羞的立刻把眼神闪躲了。 我听见他笑出了声,但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出来时,我还没来得及疑惑发问,乔雨轻描淡写的跟我来了一句:“我跟他们说你是楚啸的女人。” 我想给他递一把刀。 乔雨带我坐上他的车后,转脸对我说:“问题是,他们都信了。” “你也信喽?”我问。 乔雨眉头紧锁,故作深沉道:“我想来想去也就这一种可能。” 我不跟他在这故弄玄虚了,见他准备启动车子,问了一句:“我能下车吗,你现在这情况开车,有个意外我死不瞑目。” 乔雨哼了一声,把车门锁上了。 “你……一直……”我叹了一口气,“怪不得你看着一点都不阳光健康。” “我很清醒。”乔雨说。 我瞥眼看看他,在我从小受的教育里形成的观念,吸过毒的人基本上没救了。我也很现实,无力拯救堕落的少爷,彻底对他失去所有好感与设想的可能。 “你们当中有人出淤泥而不染。”我笑笑说,“那个太子……”只有他的眼神是清亮的,笑容里还带着孩子气的纯真,必定出生好,受到毒害少,对阿谀奉承还很免疫。 “他不敢碰。”乔雨说,“他家里管得严,要是给知道了,能打断他的腿。” 我想问什么乔雨知道,他这会儿人还在上头,故意卖官司,我也不招他烦。 车子开到了老街,不叫老街了,应该是古巷,进去还要买门票的那种。临河,路窄,车开不进去,乔雨把车停下了,过来时被拦住,要买票才给进。 乔雨平时仪态还行,这会儿嘴脸暴露了,冲人骂了一声脏话,强硬的要冲进去。 我怕爆发冲突,跟人解释了一句:“他住这。” 乔雨扭脸看我一眼,眉头又深深地皱起:“燕循,你不该太聪明,过慧亦夭懂不懂?” 明眼的事,跟“慧”哪挨得上边。 进去后,会发现这里才是真正的移步换景,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彰显着它内敛的风华,哪怕如今也充斥着商业气息,依然让人不敢忽视也挡不住它独特的风韵。 我跟着乔雨走,直到他停步,在门外的时候,我特意抬头看了看,茶楼的名字叫“彼岸”。 也不知道是附庸风雅还是真有乾坤。 第55章 彼岸 门口种了几株彼岸花,这个时候还只是长长地类似水仙花的叶子,以前桑榆家也种了,她说这叫死人花,她妈文盲以为开的红艳艳的就吉利。 我问她怎么知道,她说崇原说的,我又问:“崇原说你妈文盲?”桑榆朝我翻了个白眼:“怪不得大家都说你坏,就知道挑拨离间。” 我有时候看着秦锦也会想,为什么她当初那么容易的就敲开了我的心房,并不是当时我孤苦无依,其实我在此之前的处境一直就没太大的改变,也没到我不能承受的底线。 可能仅仅是,她的笑脸重合了我记忆中的人。 此时倒是藤本月季开得正旺盛的时候,两边围栏上延伸的到处都是,我伸手欲要掐一朵,乔雨阻止了:“别动。” “鲜花赠美人,喜欢就摘一朵吧!”竹帘掀起,迎面是一位别具风韵的女人。 也许是保养得宜,并不能准确猜出她的年纪,她也穿一身旗袍,丝绸印花,看得出是上好的料子,只是改动很大,裙边只到膝盖上,领口也是下拉的,锁骨露了一半。 有着明显色彩倾向的暗色系更加突出了她的凝脂肤色,肩上又搭着件色彩反差较大的披肩,香艳的姿色里更添了一份典雅。手腕上套着一枚白玉镯子,只凭这个就不难猜出她是这茶楼的老板娘了。 只是她左手无名指却带着一个花式很老的金戒指,黯淡的都已经失去了它的本色,与她的一身装扮也不太相配。戒指已经嫌紧,将她柔嫩的手指勒了进去,看来是一直带着的。 都说开茶楼的女人不简单,见她眼角确实带着那么些许的精明与风霜,看来这女人也是个有故事的。 看到乔雨,她脸色平平,问了一句:“几天没看到你人,又去了哪里鬼混?” 虽是这么问,但她并不指望乔雨会给她答案,转身摘了一朵内红外粉的月季花给我,说了一句:“小姑娘就该花枝招展,这身衣服很适合你。” 乔雨嗤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同人同眼光啊!” 他这话差点没把我给吓退,宋觉倒是真的很爱喝茶,偏好古色古香。 再一想,不对,就算乔雨操作骚,宋觉这样的人是不可能胡来的。 我与老板娘目光一触,短暂的惊愣过后,似乎都排除了端倪。乔雨笑得更疯了。 我伸手接过了花,嗅了嗅说了声:“很香。” “进来吧。”老板娘引我进去,乔雨跟在后面,她不管不顾的丢了手,将帘子砸他脸上。 我回头看乔雨,他又哼了一声,朝我耸肩:“我一向不受待见。” 正对门的入口,上面挂着一幅帘子,帘子上古人烹茶的画附着一句诗:“闲是闲非休要管,渴饮清泉闷煮茶。” 这话很对我的胃口。 将近中午,这个时候的客人并不多,老板娘叫我随意,我就不客气的转转。这间茶楼并不算大,当然这一片的店面都是不大的,而且都老了,想要动一动还得有相关部门的许可,所以要突出特色都是往装修上面精益求精。 典型的中式茶楼,本着从传统茶文化精髓出发,烘托茶韵,宣扬茶文化,所以离不开琴棋书画,红袖添香,这些都有了才有那么一份滋味。 茶楼分为几个区域,主要的是品茗区,也都围绕着这一个区而设计,基本上都是原木色调,给人以森林系的自然感觉。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戏台,不大,上面搁着一套朴素大气的黄花梨古董桌椅,下面还用小叶紫檀屏风遮掩着。想来是茶客们一边坐在下面喝茶聊天一边还可以听说书唱评弹,这会儿不到点,所以没人。 虽然是在艳阳高照的晴天,但是屋内还是比较幽暗的,吊顶上黄色宫灯散发着的幽光更是感到如临斜阳,斑驳的光影映照在墙面上,闻着焚香一不小心还以为穿越了。 桌椅的旁边有一个洗手池,洗手池上还有一面镜子,周围摆着满满的名贵绿植,人看着镜中的自己就像是身在漫野花丛中。 洗手池的下面又有一个水池,水池里养着一群锦鲤,看它们的花色也都是难得的品种。 旁边还有一个由博古架和木兰框组成的禅室,尽管刻意,但看人怎么理解意境吧,真贤士多半也不会到需要买门票才能进的街。 此外还有休闲区和茶室区。 休闲区是分隔开的棋牌室,一水的最新麻将机,也一改之前的古色禅意,变得富丽堂皇起来。独立而隔绝的小房间很是隐蔽,也绝对的有安全感。 茶室区是放置茶叶的地方,工作人员也在那里面,相当于是一个办公区。它与品茗区一墙之隔,中间开一道木框半月门,两边都有黄色的帷幔装饰,与整个浅棕色的整体环境也比较的相称。茶柜与顶面四周用祥云图案勾勒,看起来更加的多了几分复古典雅的美感。 再看老板娘,忽然就对她很佩服了,也不知道十年二十年以后,我能不能有一方栖息之所。 “要喝什么茶?”老板娘问我,“有偏好吗?” 我一点都不想喝茶。 我也就踟蹰了片刻,老板娘便看出来了,说道:“看你年纪还小,不太适合喝茶叶,我给你泡一杯茉莉花茶吧,可以‘去寒邪,助理郁’,正是春夏饮茶之上品。” 老板娘似乎把我当成了上宾,一语一言都是恰到好处,不知道她是真的一视同仁,还是因为某些其他原因才受到这等礼遇。 “谢谢。”我做不到不卑不亢,轻飘飘的道谢,话说的没有底气,仿佛是告诉她我受不起。 “那要吃些什么吗?”老板娘又接着问了一句,“我们茶楼里也有专做白案的糕点师傅,船点最是一流。” 我冲着老板娘一笑,笑意尽显,没必要掂量我的斤两。 老板娘离开后,我又冲着乔雨笑了笑,眼神问他:带我来何意? 乔雨找了一个靠墙的座位,墙上还挂着一幅画,画里题着一首茶诗,“昨夜东风吹枳花,酒醒春晚一瓯茶。如云正护幽人堑,似雪才分野老家。金饼拍成和雨露,玉尘煎出照烟霞。相如病渴今全校,不羡生台白颈鸦。” 端茶过来的人是茶楼里的一位服务员,也给乔雨端上了一杯,另外还有两份茶点。 我的这一杯是用玻璃杯泡的,一小撮绿茶里清晰可见几朵盛开的茉莉花,象征性的含了一口,在齿间溜了一圈,咽下去了。 乔雨看我。 我又用同样没品的手法喝给他看了一遍。 “这是用雨前龙井为茶坯,取横县茉莉鲜花拼合窨制而成。喝花茶叫‘闻香而不见花’,你所看到的茉莉花只是用干花做点缀的装饰而已。”乔雨补充了一句,“鲜醇爽口,她不坑你这个小姑娘。” 我拿着手中的藤月花用力的嗅了一口,然后用另一只手拈起一个鲜虾饺仰头一口吃了。 “绿茶配甜食比较好。”乔雨把凤梨酥推到了我面前,“有个小口诀,即‘甜配绿、酸配红、瓜子配乌龙’。” 我喝了一大口茶,然后咬了一口凤梨酥,随口道:“该跟我讲的人倒是从来不跟我说。” “那姓宋的才懒得跟你卖弄。”乔雨脸现不屑,“他只想狠狠的干你。” 我继续吃完那块凤梨酥,太甜了,一杯茶也被我喝了一大半。 服务员在茶室区呆着,有需要才会出来,老板娘也看不见身影。这个时候,焚的香也淡了,甚至还放起了王菲的歌,《流年》。 “老板娘是你什么人?”我问,“这么在意,你妈吗?” 乔雨原本呆滞的眼神突现杀气,耽耽的盯着我。 “我随口猜的,你这个样子就更像了。”其实显而易见,我又不是傻白甜。 “你这么聪明,要不你回答我一个问题。”乔雨看着我说。 “她在乎你,但是没那么爱你,不管你是堕落还是自轻自贱,她都会归咎于命运。”我握紧自己的手,“所以自己的命自己争,不是谁的影子,谁的附属品乃至失败品。生命不止,自强不息,你要觉得可笑,我励志给你看。” 乔雨没有笑我自以为是,他这个人其实睿智又通透,此刻再看我的目光已经一扫阴霾。 “她叫乔云,自作主张的把我生下来,还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她自己说的好听,雨本就是云生的。可是她又不许我叫她妈,也从不承认她有我这么个儿子。” 我叹了一口气:“你爱找我玩,是因为觉得我比你惨多了吧?” 乔雨朝我抿了抿唇,想笑又给忍住了,咳了一声后,他嗓音变得很清:“其实我是想问你,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如果我以后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我说。 “那还是算了,以后我大概又不想知道了。”乔雨说,“她不是老板娘,也不是老板。” 我扬眉:“那幕后老板?” 乔雨动了动嘴,踌躇了半晌,他又不说了,只道:“刚刚那个是龙太子,龙王就这一个独子,但他不姓龙,随王妃姓,叫高宴。龙王和王妃都不让他参与家里家外的事,等于是生个儿子颐养天年传宗接代。” “谢谢你给我介绍了个大人物。”我说。 “算了,他的主意你打不动。”乔雨说,“如果以家族论的话,进他们家的太子妃以后就是掌门人,想请神自身就得干净,他们眼里容不得乌七八糟。” 我就不接话了。 “上次我问你,你不肯跟我坦白,当然,你不说也知道我知道,话有时候说太透,事做起来就难看。”乔雨冲我努努嘴,“这家小茶楼不值什么,顶起祁老板地位的是东筠集团,集团涵盖的行业太广大了,制造、建筑、服务,不是全占比,就是都沾边,一人坐镇两人看家,你爸这个燕副总做什么的你应该多少了解一点吧,你就从来没听他提过他的那位小冤家?” 我:“……” 当我看到他坐着跟爸爸一样的车,配着一样风格的司机时,我就应该想到这一层吧! 只是我自己不想这么想而已。 看,我混来的钱,也不过因为我是他燕志华的女儿,再不得宠再不在乎,我也是姓燕的,把对手的女儿压在身下承欢取乐,多有感觉。 “没事,至少得来的钱是真的。”我说,“我爸爸又不可能给我这么多钱。” 乔雨喝了一口自己茶盏里的茶:“前提是,他不知道你跟楚啸他们的牵扯。” 我不想费口舌解释了。 “你没见过楚啸发威,不代表他就是病猫,这座城,东城才是主力,他接手的这几年,多少人对他发难,多少人等着看戏,可最后都败兴了。况且楚啸他姓楚,就算生母不详,可他也根正苗红。” 说到这,乔雨低低的念了一句,“苍龙——”然后看向我道,“其实你要真能做到跟楚啸保持距离,未免不是幸事。” 我看他也没什么食欲,一口气把虾饺都给吃了,叫服务员再给我添杯水,我把剩下的三块凤梨酥也给吃完。 “我先走了。”我起身,说走就走。 第56章 小楼 辗转了好几路,花了几块钱坐车回到酒店,收拾东西退了房,再去汪淇淇那交货,我连不值钱的项链都没留,看时间差不多就回了学校。 高考已经结束了。 到了月底,我们也要期末考试了。 成绩出来,我又到了第八名,曾雪薇的排名回来了,而那位两次跟我并列的眼镜男掉到了十名开外,其实也就两三分的差距,一不小心就掉坑里了。 考完试只放了三天假,之后就接着正常上课,上了二十来天,放十几天,然后又接着上课,高二还没正式开始,课程都差不多学完了。 对我来说能被学校安排就非常好了,要不然靠我自己找老师补课不现实,我一套试卷都舍不得花钱,何况我还是无处可去。 大暑天,宿舍里没有空调也没风扇,有条件出去的都出去了,学校这个时候也没卡那么紧,晚自习都不严了。 我也经常热的睡不着,夜里的风吹到人身上都像火,还有讨厌的蚊虫,怎么都灭不了。 有人走就有人来,一茬接一茬,八月中旬,新生也在军训了。 宋觉还真是保持着一个月叫我一次,我那放假的十几天,他只在一开始带我出去了两天,回来后我只能自己住旅馆。 我跟秦锦还是那样,互相膈应着,但又不爆发,依旧维持着友谊。 我们会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还去了一趟游乐园,又在鬼屋里体验了一场惊声尖叫。 无聊的时候也会在免费公园里浪荡到很晚,恶趣味的捕捉别人的激情场面,比赛荡秋千,我比她怕死,总是先认输。 某个明星开演唱会,我们没票,就站在外面看大屏幕,一大群热爱着的男男女女,跟着大声唱。 还见证了一场求婚现场,我俩也起哄的拍手大喊:“答应他,答应他,哇哦哇哦!” 后来正式开学,时间一晃又是一个多月过去,一场月考过后,小长假多放了两天,同学们都高兴的疯了。 这三四个月,风向有所变动,我有点搞不明白,但似乎也能寻到根据。 其实我跟楚啸几乎没交集,最多偶尔遇见了,他朝我瞪一眼,我立刻就跑不见了。可是我和他的传言却越传越不可思议,布局环环相扣,话也是真假参半,能有这种心思和针对性的,我基本上能确定手段就是出自秦锦。 她想完美的抽身之外,就必须要拉一个替死鬼。 尤其是有一次她惊吓过度跟我说漏了嘴,她说她见过楚啸的爸爸了。她在跟我说对不起的时候,歉意的眼神里还有余惊未平的惊恐,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栗。 我大概能猜出她是怎么逃出这一关的了。 我不敢去找楚啸,深怕接触一多就坐实了流言,也没人可以商量,找不到一个可以信赖并且能帮助我的人。一出东城的范围,我就变得战战兢兢,生怕会被人找上。 这次月考我都没考好,一下子掉到了二十多名,本来有我一个英语竞赛的名额,但因为不敢出去特训,也给放弃了。 我必须要自保,就算有一天对峙,那么……我该怎么为自己辩驳?如果一切都是诽谤,如果我有正正经经的男朋友,如果我就是个正正经经的好孩子? 思来想去,我找了林牧之。 在找林牧之之前,我心中也有歉意,万一给他带来麻烦也是很对不起人家,而且我也在犹豫要不要跟宋觉断掉,以他的身份地位自然不会跟我纠缠,他给我的卡我也没动多少,大不了再还他。 我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溜之大吉。 可是,一走了之这样的决定对我来说太需要魄力了,就这么一点钱以及一个未成年的身份,我该怎么自立? 找上林牧之后,林牧之的一句话却让我呆了好久。 “我要出国了,大概就这几天,手续也办的差不多了。” 林牧之说的时候并没有看我,我却紧紧的盯着他,一脸不能接受的震惊。 “我爸妈这几年在东南亚那边混的还不错,所以想把我也弄过去,在那边上学。”林牧之这时候才扭脸看我,用勉强的笑容回应了我一下,“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你找我什么事?” 我垂下眼睑,淡淡的一句:“没事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有些慌,但很快我就接受了现实,并且……我这种依依不舍手足无措的样子,是个男人都会觉得楚楚可怜吧? “燕循,你……”林牧之嗓音都变了,用颤音问我,“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吃点?” 放假的这三天我一直在学校,除了去食堂和打水,我都没出宿舍。 新年级,我又换了宿舍,宿舍里除了原先十二班的那三个女生,又分来了我们班的两个女生。这两个女生也算熟人了,高一第一个学期我们就是一个宿舍的,当时给我蛋糕,然后又被我偷听到说我坏话的那两个。 这两个人本事没多少,倒是很会审时度势,我一直在气势上压着她俩,她们也没胆量跟我生事。 我在宿舍待了三天,就想到了这么个烂方法,来找林牧之时,还有一个多小时就要上晚自习了。 林牧之的奶奶正好端了一盘毛豆炒鸡蛋来,看着青青黄黄一块一块的,很有食欲,听林牧之留我吃饭,她也附和了一句:“一起吃点吧,方便的。” 他奶奶一点不像我外婆,但我想到了我外婆,如果我只是她寻常的外孙女,那她也会是一个好外婆的,不会处处对我吝啬和计较,她都能把舅妈当成心肝,多了不起。 暑假的时候,张元发信息问我要不要回来,我说要补课,这次国庆他又问我,我还说要补课。 我已经意识到,那个地方我回不去了。 喝了一碗白米粥,林牧之的奶奶还做了南瓜饼,热乎乎软绵绵黄橙橙又糯叽叽,上面撒了白糖,又香又甜。 吃好后我就丢筷子起身准备走了,时间不多,我没客气说要帮人洗碗,他奶奶也没跟我们一起吃,我去厨房跟她打招呼说再见。 我在她的笑容里看不出她对我是喜欢还是厌恶。 林牧之送我出门,我一抬头,看到眼前的那棵树。树上挂了许多黄色的果子,既不像橘子也不像柠檬更不像橙子或者柚子。 “那是什么?”我手一指。 “香橼。”林牧之回答我。 我并不关心这是什么树,而是打量起了这套房子。这座有些古老的小楼房其实还是很漂亮的,经历了岁月的磨砺,一切都变得古朴有内涵起来,而它最大的价值是靠着一中。 不出意外,这里应该很快就会拆迁了,我也没小瞧过林牧之,相比于普通人,他一点都不普通。 “这房子是你家的吗?”我问。 “你想干嘛?”林牧之倒好像一眼就看穿了我。 我将眉眼一挑,笑道:“随口问问,你又做不了主!” “我奶奶是来照顾我的,我走了她也就回乡下去了,我只有个姑姑,她也不经常在。这个房子的产权在我手上,当年是我外公留给我的,我爸都做不了主。”林牧之看着我,眼中透出了一抹狞色,很像他第一次来找我的样子,但这个想法应该是被我勾起来的,已经要跟我谈价钱了。 我“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却故意还是站在那不走。 “怎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不开诚布公?”林牧之看着我笑。 我跟着笑了笑:“那也要你先开口啊。” “这房子的一楼已经租出去了,今年一中高一的学生,一租就是三年。二楼我说要放东西,所以会一直空着,你只要别让我姑姑看见了,会很安全。不过我姑姑也很懒,她又不住在丽都,所以基本上她是不会来的。锁我会换了,钥匙给你留一把,除了我,其他人是不会有的。我会跟租房子的人打个招呼,只要你别带男人来搞出太大的动静,他们是不会说什么的。”林牧之说完停了停,问我,“怎么样,还满意吗?” “那要求呢?”我问。 “这几天好好陪陪我,以后我回来也别不理我!”林牧之说。 “能接受。”我其实是有些犹豫的。 林牧之看着我,笑容突然又换了一层滋味:“燕循啊,我是多想看得起你呀,真不想承认自己曾对一个婊|子动过心。” 我抿唇一笑,跟他挥手:“那我明晚来。” 还是那条路,越走就越熟悉了,路上灰尘很多,两边的风景树也都是厚厚的灰,看不见原来的青葱翠绿。大概是很久没下雨了,来来往往的车辆也很多,这一块烟火气很浓重,一点也不像住着一个桀骜出尘的人。 我都已经吃过晚饭了,而且还吃的挺饱,但我闻到酱香饼的味道时,还是停下来要老板给我切两块钱的。 心里空空的,整个人都是虚的,想用食物填补都不舍得对自己大方一点,生怕一点点的奢侈也会耗掉本就少的可怜的福气。 我也想踏踏实实的走大路,可我的路在哪? 第57章 她在说笑 我站在那等着老板给我切饼称重,老板抬头打量我,见我穿着一中的校服,问我:“吃这么少能饱吗?你们现在的学生哦太辛苦了。” 我没跟老板装可怜,只说:“我已经吃过饭了,但你家的饼太香,闻到就走不动路。” 老板笑哈哈,还是想给我多切一点,我拦住了:“不用了,我走到学校就要吃完的,教室里不让吃东西,你家的饼香气太有特色,味道藏不住。” “学校也太没人性了,饭都不让人吃吗?”老板逗我。 我睨了一眼从我身旁走过的身影,提高声线回道:“是啊,我们学校换新校长了,新官上任嘛。” 老梅转正了,副校长成了一把手,教导主任出身的人来当家,纪律都快赶上部队了。 梅瑞林本来都已经走过去了,听我这么说,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我。 我朝他挑眉只是习惯性动作,但他过来问老板:“多少钱?” 我没拒绝,接过老板递来的酱香饼,快速跑走了。 走了一段路,我又停了下来,像鬼使神差一样,倒退回去,主动贴上了梅瑞林。 “我怎么总能见到你?就感觉你在我身边转啊转啊,乱的我想入非非心旌摇曳。” 梅瑞林转脸看着我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目光里有几分清奇。 我的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清奇,有点诡异,我看着他竟然想起我爸爸了。 如果有一天他有了我爸爸那样的身份和地位,会不会也是个强势且霸道的人,面目里透着戾气与阴鸷?又或者应该这样说,我爸爸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少年? 我见过爸爸年轻时的一张照片,他当过六年的缉毒警,那一张还是他在警校时拍的。上身只穿着背心,却笔挺的站着,清淡的笑容上是他一张很清秀的脸,轮廓不深,眼神里透着清和的光。 后来照片被妈妈撕了,然后烧成了黑灰,她跟我说:“我的爱人死了,可你有爸爸总比没有的好。” 我有过很多设想,设想爸爸会不会是卧底、线人,或者其他不能曝光的伪装身份,可……可他,妈妈还有回忆,我认识的爸爸就是现在的爸爸。 “你的那本书我什么时候还你?”我贴在梅瑞林的身边紧随着他的步伐,看他会不会让开我。 他没让开,甚至用小手指勾了勾我的手臂,清淡的口气:“随你方便,你比我忙。” 我笑了起来,举着手中的酱香饼咬了一大口,冲他道:“谢谢客官打赏!” 梅瑞林垂眸看我,目色很清,面带笑容的说:“比不上你的榜一大哥。” 我的笑容更大了,回道:“唉,不必妄自菲薄,谁能有你性感,倒贴都痴心一片。” “想要了?”他用极其正经的语气配上他极其正经的脸色问我。 我抬眼看着梅瑞林,片刻的愣怔下,眼神突然游移不开了,虚与的笑容也展不开了。 梅瑞林抬手,指尖拂过,拇指擦了擦我的嘴角。 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是要来亲我的,而我本能的反应,不是躲避,而是迟迟等待的落幕。 “燕循。” 听到人叫我,我下意识的扭脸,来不及回神,我只剩下了惊慌。 是楚啸叫的我,和他站一起的还有秦锦。 秦锦向我投来了一束目光,虽然她隐藏的很好,但我明白这敌意有多深。而更让我不自在的,是楚啸的神情,当他不跟我嬉笑时,会带给我一种强烈的苦涩与荒凉感。 “看到了神级人物,求教一些困扰了许久的问题。”我说。 楚啸看了一眼梅瑞林,这一眼很正式。 梅瑞林接住了楚啸的眼神,将那种属于知识分子的清高展现的淋漓尽致,草草的一句:“她在说笑。”就把气势给拉了回来,一个“她”字更是带上了强烈占有欲。 我的心脏“噔噔”的强烈跳动着,梅瑞林是哪根筋搭错了,为什么要挑衅楚啸! 不难看出,老梅能坐正校长的位置,这背后一定是站正确了队伍,可楚啸与他们总该是一条绳上利益体,是楚啸被排挤到了边缘,还是梅瑞林…… 我的脑子一团浆糊,一点表态都怕被曲解,原先还想保持中立的身体姿势在看见突然从校门口一闪而过的车子时,立刻后退靠向了梅瑞林。 三人都随着我的目光而去,而我也看清了那辆再熟悉不过的迈巴赫车牌号码。 我宁愿是我爸爸。 可这辆车是宋觉的。 车子有短暂的减速,而后又加速的开走了,估计是一开始没发觉,瞥眼就给看到了楚啸。 “那辆车是来找你的?”秦锦让嫉妒占了上风。 我态度不善,冲秦锦冷声斥道:“你哪里就看出来是找我的?” 秦锦大概没想到我冷脸会这么有震慑力,她一愣过后安静的不再回击我了。 梅瑞林抬脚先走,楚啸扭脸也走了。 我立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秦锦在一旁等我,我心中眈眈,看看她说了一声:“我们也走吧。” 她就在我前面走了。 高二的晚自习已不再是单纯的自习,时常会有老师来上课,所以走读生也都要来了。 等我走到二楼时,秦锦回身将我一推,并且堵住了我的退路,质问我:“你想干什么?” 此时上课铃声已经响起,今晚是班主任坐镇,我还要跟她请假,这次月考没考好,话都说不硬气了,总招她白眼也很烦。我怕秦锦纠缠,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她不让我退,所以我就快步的往楼上走。 秦锦虽然看着是小妹妹般的单纯无害,可她从初中开始就已经加入了蝴蝶帮,从来都是霸凌别人的强手。这些年也面对过不少的冲突,经历过风浪,即便我俩在体型气势上没有多大的相差,她也很会占据上风。 我在走楼梯,快了几步,腿就在她的眼前,嫉妒到面目全非的她根本不在乎严重性,一把拽住了我的脚踝,然后毫不犹豫的往下一拉。 这一下用力非常的大,而且我根本就不设防,她会这样对我。 我直接往下重重地扑倒,本能反应里用手臂护住了我的头。可我是迎面倒下的,就算我反应再快,我也没办法相安无事。 我的门牙磕到了我的下嘴唇撞在了台阶上,疼痛感都延时了好几秒,麻木让我预感到大事不妙。 我靠卖身吃饭的,脸都毁了谁还在乎我的身体? 立刻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可是鲜血还是从指缝里喷了出来,理智回来的秦锦也慌了,估计她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却无心伤我这么严重。 一刹那间心灰意懒,可我很快的又想到了对策,此刻正是我和秦锦最好的决断时机,毁容也比没命强,我还有退路。 我火速的回到班级,班主任拿出英语试卷正在往下发,教室里落针可闻,我风风火火的出现,班主任刚要冲我发火,一扭脸看见我满脸满手的血。 “燕循,你搞什么东西?!”班主任怔怔的看着我,然后又看着在我后面过来的秦锦。 “我先带你去医院。”秦锦说,“不行我叫上楚啸。” 我捂着嘴含糊的咆哮:“关楚啸什么事?我跟楚啸有什么关系?你能别这么虚情假意吗?你不觉得你很恶心吗?” 秦锦还没想到我的用意,毕竟这种情况下人会恼怒也是正常的,她看我激动,也跟着提高了嗓门:“可你都这样了,能不能先去医院?” “我这样怪谁?”我恶狠狠地反扑她,大吼道,“你自己是个贱人,还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犯贱。” 秦锦被我咬疼了,本能反应里也回击我,歇斯底里的骂道:“婊|子,你就是个野鸡!烂逼!!!” “再烂也强过你这个傻逼!”我走之前还不忘从班主任手里抽走一张英语试卷。 我自己去医务室,校医是个老头,给我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下嘴唇下方正中最薄的那块被门牙顶到已经戳通了,他说这边不好弄,叫我去医院缝合。 我问:“不缝能不能自己长好?” 他说:“能是能,但好的慢,吃饭不方便,到时候再发炎,还是会留疤。” 我现在已经不在乎脸的问题了,只要我能跟这些乱七八糟挥斩开,手上的钱够我用了,我也可以安心的学习考试。 学校看病不要钱,药也都很便宜,我让校医给我开了点药,就回了宿舍。 衣服上又沾了血,脱下来洗洗,回来把药吃了,躺床上闭了会儿眼睛。再起来把刚刚拿的英语试卷写完,然后计算着时间准备给班主任打电话请假。 电话先到了,是座机号。 “你还好吗?”梅瑞林的声音,话问的像是深思熟虑。 我扬声干脆道:“很好。” 那头静了静,梅瑞林又道:“我刚刚听说了。” 我一转脸看到了放在枕边的那本《百年孤独》,换了语气回:“还不是因为你,无妄之灾,你个始作俑者。” 根本不是无妄之灾,我也跟秦锦一样犯贱。 “那我补偿你,要不要?”梅瑞林的嗓音性感又诱惑。 有那么片刻的挣扎,但我很快又说服了自己。句号总该要画得圆满,否则念念不忘的成了意难平也是遗憾。 给班主任请假,她先来求我:“能别给我惹麻烦吗?我干一份工作养家糊口不容易。” 我叹了一口气,满不在意的回她:“怕什么,只要英语还要高考你就不会没饭吃,教师当不了去做家教呗,一中出来的,谁不抢着要?赚的比现在多多了,还不用丧尽天良颠倒是非。” 感觉班主任一口老血也要被我气喷了。 犹豫着要不要给宋觉打个电话,但思来想去,他不找我,我找他也没用。以前他要见我都是提前约的,不知道今天是出了哪门子的鬼,可能他已经怀疑了什么。 第58章 说你爱我1 洗个澡又重新换了一身衣服,连内衣都换了一套新的,嫩嫩的水绿色。 走到宿舍楼下的广玉兰树旁,我停了停脚步又继续大跨步的走。 楚啸走后边“哎”了一声,我回头时他对我说:“你要害怕就索性跟了我。” “跟你更危险,你拿什么保护我?!”我将伤口暴露给他。 楚啸顿了顿,我都看不出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但他说了句特混蛋的话:“那你去跟东哥吧,我借你个人情。” 我不讲脏话的,但我看着楚啸这张灿烂又帅气的脸,超级想爆粗口! “燕循,我说真的。”见我走远,楚啸追了上来。 我猛然止步,不顾疼痛的大吼:“少管我,离我远远地,滚!” “唉,你这个人……”楚啸垂搭着眉眼一脸受伤的看我,他这个样子真像被主人抛弃的狗。 心里一阵苦涩,到嘴边决绝的话说不出口,我转过身去,不敢回头的一路跑走了。 出校门时还没下晚自习,门卫把我拦住,我抬起下巴,说要去处理伤口,他就放我走了。 我往梅瑞林家的方向走,到了后躲在了他家背光的阴暗处,可是还没多长时间,就被人按住了。 手感以及温度,我一点都没慌张,但他不说话,我也识相的一声不吭。 车灯的光从树丛里穿过,熄火,车门“噔”的一声,随即是一步一响的脚踏地面声。钥匙开门,随着灯光亮起,门却虚虚的掩着。 按在我肩上的手轻轻地拍了两下,我立刻会意的跟着他站起,并且随着他的脚步快速进了他家。 他指了指他房间的方向,我踮着脚尖两步穿了进去,随着关门声,梅瑞林站在了门口,听见一个女人的声音意外的问:“嗳,你怎么都回来了?” 还没听见回答,又是开门关门声,一样意外的语气:“你今晚不是要值班检查?” 梅瑞林平淡语气:“有点烦。” 老梅略顿了顿,问道:“你和老曾他侄女怎么回事?” “分了。”梅瑞林开门准备进来,估计他是想阻止他爸爸继续追问。 可是老梅并没有识趣,换了拖鞋的脚步跟上梅瑞林,并且在他之先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我又躲在了床底。 “好好的,闹什么矛盾?”老梅脚步踟蹰,应该又是像上次那样,梅瑞林让开了自己的座椅先坐在了床边。 梅瑞林说:“早晚的事。” “你就给我添乱。”老梅语气带上了抱怨,“我现在什么处境你应该清楚,老曾的态度还是很有分量的,至少要等我先坐稳了。” “不会闹得难看的,我有数。”梅瑞林还是一样不甚在意敷衍态度。 老梅很轻易就被他惹上火气,像是已经要发飙,却听见敲门声。 但门并没有关上,这女人应该是梅瑞林的妈妈,语气咄咄,呛声老梅:“能不能收起你的这身官僚主义,梅瑞林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业,他凭什么为你的野心和贪婪铺路?” “到底是谁在为谁铺路?我为谁?为我自己?”老梅振振有词,也是诡辩的一把好手。 “那他是不是还要谢谢你,谢谢你舍生取义花天酒地逢场作戏……” 他妈妈身为法官,该是更洞明的,可能真应了那句清官难断家务事,并不能抓住辩论的主题。 老梅站在高点,依旧义正言辞的打断:“你又来胡搅蛮缠,当着孩子的面胡言乱语,你正义你公平,以为谁都像你……” 老梅话没讲完也被打断了,梅瑞林不变的语气:“出去吵,我明天去上邹老师的课,要提前准备。” 老梅硬生生的忍住了,但他却没走,对梅瑞林的妈妈道:“你去给梅瑞林弄点吃的来,我还有话跟他说。” “平时没时间跟他说吗?我一个月来不了一次,你就在我面前当个好爸爸?”只是牢骚,他妈妈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老梅骂了句脏话,但转身回来对上梅瑞林又变成了怒其不争的抱怨,是的,就是抱怨,不是指责、质问,甚至都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不平等的父亲姿态。 “你这本书不是在吗?上次伍校长的女儿问你,你怎么说丢了?”老梅大概是看到了我拿来的《百年孤独》了。 梅瑞林随口回道:“同学借的,没想起来。” “你还会想不起来,我看你……”说到这话锋倏地一转,忽然问,“你跟十一班的那女孩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一提。 “没有一回事。”梅瑞林非常笃定的否认。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鬼心思我还不懂!”老梅咬牙切齿却又带着苦口婆心,“她是什么人?人家有没有主都不该轮到你动这个心思!” 我本以为老梅指的是秦锦,但是他接下来又说,“这个女孩的背景太复杂了,你知不知道她爸爸是谁?你知不知道她有多少麻烦?不说敬而远之,你还主动的往上贴,哪一天她来求你救她,你拿什么救?你要拿我们家两三代人的苦心经营对你寄予的厚望玩火吗?” 梅瑞林没回话。 老梅的苦口婆心意味更浓了,他缓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是从你这个年纪过来的,我也曾有过一颗浪漫又真诚的心,我现在跟你谈及,依然不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傻得可笑。可我并不后悔自己选择的路,你是男人,男人首选的永远不该是情情爱爱,等你有了面包,有了实力,你才有的选,而我要告诉你,只有权力才能赋予男人持久的魅力。” 梅瑞林轻声的应了一句:“我明白。” “我希望你是真能明白,而不是在这敷衍我。太好看的女孩看看就好了,你没有那个能力掌握她,对你来说就是灾难。”老梅说着站了起来,“你首先是我的儿子,我还要对你的所作所为负责,别逼我对你用狠。” 老梅出去,他妈妈也过来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老梅说的话,但她没想再辩驳什么,叫梅瑞林牛奶趁热喝,别熬夜太晚,洗洗早点睡,出去时还给房门带上了。 过了能有一分钟,梅瑞林才探脸过来,与床底下的我四目相对。 他伸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拽了出来,盯着我的下巴看了一会儿,然后叫我躺上床。 “你吃药了吗?”梅瑞林轻声问我。 “消毒水,消炎药。”我简单的回了一句,时间过去,下巴疼的麻木,说话会牵动伤口。 “给你上点白药。”他这就是单纯的白色药粉,给我下巴上敷了一层,又拉开我的下嘴唇给里面也上了一点。 “内服外敷都可以的。”他说完把药瓶放在床头柜上,姿体动作是要我走时带上。 我眨巴着眼睛看他,现在要我走,我可没地方去了。 天闷了好久,白天不出太阳温度也有30多,这会儿外面终于起风了,树叶敲打着窗,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帘的缝隙里树影摇曳。 梅瑞林坐回了书桌前,可他拿起笔又放下了,看了一眼我放在一旁的书,扭脸问我:“你看完了吗?” 我也扭脸看他,微笑道:“多年以后,面对这一盏床头灯,你将会回想起有一个女孩从你的床下爬起的那个遥远夜晚。” 梅瑞林的笑容微微展开,眉头轻轻一挑,灼灼道:“你就看了个开头!” 其实我看了四五遍,但我说:“没办法,我一打开书就想起了你,你让我寝食难安患得患失相思成疾。” 梅瑞林脸上的笑容更大了,走来坐到了床边,垂眸只看着我。 “丑吧?”我并不介意自己的缺陷,扬着下巴说,“这个疤是因为你。” “那你说说,你要什么补偿?”他的手伸来,抚摸我的脸,很轻的触感,让我不由的主动贴了贴。 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我曾强烈的控制自己不可上瘾,但我还是在这种游戏中养成了习惯。 房间外面梅瑞林的爸爸妈妈终是没能忍下,他们在压抑的争吵,很克制的想要辨出对错。 梅瑞林拽出我脖子上的红绳,打量铜钱的正反面,有些难过也有些难堪的说:“让你见笑了。” 我摇摇头,认真回他:“我没资格笑你。” “你带这个干什么,信道?”他拿着铜钱问我。 我的指尖沿着他下颌的那颗痣滑到了他的脖子,再到他的锁骨,他平时穿衣服很周正,锁骨上的那颗痣轻易不会露出来。我扯开他的衣领,又多解开了他两颗纽扣,指尖来回滑动着,随着他呼吸渐渐紊乱,我遗憾道:“嘴巴不能用,差好多乐趣呀!” 勾他一点不费力,他也喜欢被我牵着走,享受着在被动方的逍遥闲适感。 但其实这也要信任吧,万一我眼神一变就给他割喉或者断子绝孙了呢?至少我感觉宋觉就一直在防着我,所以很容易会被我折腾的筋疲力倦。 只是今晚这氛围惊险刺激的同时又总是被打搅,他妈妈敲了敲门,叫他早点洗澡,他睁眼后“嗯”了一声,就真准备起来了。我费劲的再次把他按下,气氛刚起来,结果他妈妈又来敲门,问他牛奶喝完了没,三明治口味如何,又说要洗水果送来。 我不高兴玩了,赌气的一把推开他缩被子里去了。 他也不来缠我,起身就出去洗澡,我就一直拱在被子里,房间里开着空调,但还是很热的。很怕他妈妈会进来,而我这欲盖弥彰的也太像只鸵鸟了,不放心的起来把衣服穿好,不至于撞到时太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