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历史，昏君社死》 1. 水镜初现 秦始皇二十八年。 始皇登泰山封禅，刻石以为记。 当是其时，天地忽然生变。山巅云雾被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现出一片无遮无拦的浩瀚天穹，万倾天幕不见一丝云霞。漫天金光投射下来，几乎要照遍整个世界。 “陛下之功，千古未有。这定是上天降下神迹，彰显陛下一统四海之功绩！” 随驾群臣纷纷惊呼，嬴政亦是大喜。 六国虽已平定，各地人心却未彻底归复，他封禅泰山，既是为了夸耀不世之功，也是为了让那不死心的六国遗民彻底死心，从此安安分分匍匐在大秦的统治之下。 如今天现异象，可见仙人也认可于他！ 自完成统一大业之后，自诩德兼三皇，功过五帝的始皇帝，随着自身年岁的衰老，逐渐有了新的追求——他要获得长生！ 若能得仙人认可，长生可是有望？ 想到这个可能，嬴政就抬头目不转睛地看向天幕，不愿错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与此同时。 汉、唐、宋、明……无数的平行时空，上至帝王将相，下至平民黎庶，都看见了天穹之上突然出现的特殊异象—— 只见原本晴明的天幕之上，赫然出现一面无边无际的水镜，好似要囊括天宇一般。 在众人惊骇的注视之中，镜中渐渐有薄雾弥漫，薄雾散去，便现出一幕幕似真似幻的景象。先是天地蒙昧，混沌莫名，既而荒野之上，有手持粗糙石器、身披野兽皮毛的野民捕猎野兽，茹毛饮血无处不见。 “太古之时，未有布帛，人食禽兽肉而衣其皮，知蔽前，未知蔽后。”有人想起古籍所载，莫非这镜中所现便是太古之景？ 上古之传说，竟以这样的方式重现眼前。恐怕只有天上仙神，才有如此神通吧？ 一念即此，许多人已是激动起来，尤以后世的文人学子最为激动——倘若真是如此，他们岂不是有机会一睹先贤风采？！ 那神异的水镜并未辜负众人的期待，诸多画面纷呈而来，有燧人氏钻木取火，伏羲氏观法于天创演八卦，女娲氏采石补天，神农氏教民农作，炎黄战于阪泉之野，黄帝战蚩尤于涿鹿之野……神话仿佛从历史中走出，历史又似乎与神话相融。虚实的交互感、时空的错位感，让人如在梦中。 在苍茫的背景音乐中，一位位耳熟能详的古人登场，他们身后是被一百多个大国小国分裂成一百多块疆域的华夏版图。 骑乘青牛的老者西出函谷，紫气如华盖。 身着草鞋的墨者步行天下，聚众扬显学。 …… 一个又一个人物的出现，让后人将他们与记载中的先贤特征一一对应，众人的思想好似穿越时空，回到了百家争鸣的时代。 “仙神显灵！先祖显灵！” “后辈何其有幸，得见祖师音容！” 秦朝时期，由于相距不远，他们的直系门徒激动地连声高呼，险些晕倒过去。 待得那位“身高九尺的山东大汉”携一众弟子出现，后世由儒家占据学术主流的众多王朝更是沸腾，数不清的儒生纷纷拜倒。 天幕上苍茫的背景音不知何时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整齐的童声—— 【唐尧虞舜夏商周！】 众多幼童稚嫩的声音拖着长长的调子合在一起，唱着一首简单又直白的童谣。 【春秋战国乱悠悠！】 镜中也相应出现一个又一个对应的文字。 【秦汉三国西东晋！】 明明他们的语调很是陌生，那文字也缺胳膊少腿甚是古怪，但每个人在听到声音看到文字的第一时间却能心领神会—— 【南朝北朝是对头！】 在欢快的童谣声中，镜中画面不断变化。百家先贤淡去，他们身后虚幻的华夏版图逐渐占据了整片天幕，随着不同时期的地域变化而变化，先是秦，再是汉……一个又一个朝代版图伴随着童谣声登场。 【隋唐五代又十国！】 无数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地图。 尤其是所处时间点较为靠前的古人，看着版图上一个个陌生的王朝，大为震撼。 “天机现世——” “这、这、这便是未来的王朝兴替？” “快快快，都记下来！” 各朝各代的皇帝都连忙下令随侍官员将地图和童谣记下来。事实上，不必皇帝多说，有见识的人早就拿起纸笔开始抄了。 …… 大唐皇宫。 恰好在大宴群臣的李世民不悦地看着大唐后期越来越小的疆域，只感觉一阵肉痛。他难以理解：“后世子孙都是怎么当皇帝的，我大唐的疆域都要让他们败光了！” 这样说着，他环顾左右，似玩笑似认真地开口：“众位爱卿，看来我等还需努力打下更大的家业，方不至被不孝子孙们败光啊。” 此言一出，群臣纷纷响应。 “陛下说的是，小兔崽子们忒不争气！” 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出现在大唐版图上的异族小国：“陛下，您就说先打哪一个吧？” …… “我大秦终究没能延续万世吗？”秦始皇皱起眉头，命人将水镜上的内容分毫不差地记下来，心神还集中在耳边的童谣上。 “唐尧虞舜夏商周，春秋战国乱悠悠”这很好理解，正好是大秦以前的朝代，按照这个顺序，“汉”就该是大秦之后的朝代了。 正如秦灭周，灭秦取而代之的就是汉吗？ 哪个不孝子孙，葬送了大秦的基业？！ 始皇帝周身气息一沉，杀机隐现。 当初他一统六国，自号为始皇帝，意在让大秦从此传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现在看来，这个想法最终还是没能实现。 不过，听到秦朝后面还有那么多朝代，嬴政的心情也逐渐从愤怒中调整过来。 看来这世上就不存在万世的王朝啊！ 罢了，从夏商周开始，又有哪个王朝长久不衰？周有八百年国运，大秦只要和周国运差不多，嬴政也能说服自己勉强接受。 不独他一人，其他帝王听到后世的朝代名称，也都陷入了差不多的思索之中。 更多的人还在纷纷记录水境中透露出的信息。譬如华夏疆域版图的变化。就让有识之士从中揣测出了每个王朝的实力强弱。 直到他们猛然听到最后一句话。 【宋元明清帝王休！】 “嗯？帝王休？？？” 众多帝王纷纷变色。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后世不存在帝王了？帝王不存的时代，将会何等混乱啊！ 思绪纷飞间，童谣声传响天地。 【唐尧虞舜夏商周！】 【春秋战国乱悠悠！】 【秦汉三国西东晋！】 【南朝北朝是对头！】 【隋唐五代又十国！】 【宋元明清帝王休！】 这童谣反复唱了几遍，一声惊雷般的炮火轰鸣骤然响起，天地都好像随之动荡。 轰！轰轰！ 田间地头的黎庶吓得扔掉了锄头，酒楼里高谈阔论的书生们一窝蜂似的往外跑。 …… 宋徽宗赵佶一下子就蹿到了童贯身后，动作之灵活敏捷，让童贯都没能反应过来。 …… “护驾！快护驾！保护陛下！” 在大臣急切的呼唤声中，被卫青和霍去病双双护在身后的刘彻反倒最先冷静下来：“不必惊慌，这是那天幕上的雷声。” 虽然刚才他也吓了一跳，但转眼一看自己的两员大将，安全感一下子就上来了。 扫视一圈群臣，刘彻顿时皱眉：“堂堂三公九卿，如此惊慌失措，像什么话！” …… “不就是打了个雷，看你吓成什么孬样！”朱棣瞪了一眼胖成球的大儿子，这小子险些脚一滑从台阶上滚下去，幸而被自个大孙子及时扶住了！ 目光落到大孙子身上，朱棣嫌弃的目光就转为满意：还好有这个好圣孙啊！ “我寻思这不大像是打雷……” 朱高炽委委屈屈地抖了抖一身肥肉。 “……是火铳！”他猛然想到。 “这声音像是放大了好多倍的火铳！” 朱棣一巴掌拍在大儿子的脑瓜子上：“就你知道是火铳，你爹我早就想到了！” 一定是后世改良出了更先进的火铳！ 另一时空，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便猜到真相的朱元璋将目光牢牢锁定在天幕之上。 无垠的水镜中，标有【清】的华夏版图在炮火声中熊熊燃烧着，化作片片灰烬。当灰烬重组为全新的华夏版图时，【清】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万里山河一片红。 冉冉升起的金星的光芒中，镜中画面逐渐淡去，稚嫩的童谣声也变得几近于无。 一切似乎就要复归往日的平静。 就在这时，惊变再起。天穹之上骤然放射出万丈明光。那无垠的水境也在光辉中裂开了无数片，浩浩汤汤飘扬而下。 仿佛下了一场无穷无尽的雪。数不清的水镜碎片如同雪花一般向天地间泼洒而下。 “天裂了！天裂了！” “天罚！是天罚啊！” 刚捡起锄头的人又吓得把锄头丢了出去。 待他们从慌乱中回过神来，却发现想象中的天罚并未出现，反倒是每个人面前的半空中，都出现了一面悬浮着的半透明的袖珍水镜，用手一摸就穿透了过去。顿时都啧啧称奇：“天宫的仙镜果然不一般！” “这镜子好像一直跟着俺们哩！” “难道是天上的仙人赐给俺们的？” …… 各个平行时空的皇帝和臣子互相验证摸索，很快就得出了结：那天幕上的水镜不知何故裂开，如今人人眼前都出现了一面仅供自己能见的水镜，悬浮于身前三尺之内。 饶是以足智多谋见长的大臣，面对这千古未见的场面，一时也弄不明白其中因由。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般变化是好是坏？？？ 不等他们继续思考，一道清朗悦耳的女声从镜中传出，清晰传入每个人耳畔，原本充斥于水镜之中的浓浓云雾也随之变幻，最终组成了一排排整齐的文字。 他们听见这声音抑扬顿挫地吟诵道： 【天上乌飞兔走， 人间古往今来。 沉吟屈指数英才， 多少是非成败。 富贵歌楼舞榭， 凄凉废冢荒台。 万般回首化尘埃， 只有青山不改。】 吟罢，女声发出一声幽幽长叹。 【华夏漫漫五千年，站在时间的下游回望，让后人忍不住慨叹，有时一个选择，或许就会让历史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 【盘点历朝历代特殊历史拐点——】 【第一弹—— 《沙丘之变：大秦帝国崩塌之始》】 2. 二世而亡 《沙丘之变：大秦帝国崩塌之始》 ——看着水镜上大写加粗的一行字，大秦君臣陷入了一片死亡般的寂静。 骇人的低气压笼罩在队伍中，群臣纷纷低眉垂目，不敢去看始皇帝此时的脸色。 嬴政却并未如某些人所想那般勃然大怒，在那童谣一遍遍的洗礼中，他已经勉强接受了秦朝灭亡、后世王朝更迭的事实，此时反而认真分析起标题中透露的讯息： “沙丘？我大秦的末代君主竟步上了赵武灵王的后尘？” 昔日赵武灵王便是死于沙丘之变，那不知隔了多少辈的不孝子孙，竟然连以史为鉴的道理都不明白，反而重蹈覆辙？！ 嬴政神情冷肃，话中生生带出一股杀气。 群臣更是噤若寒蝉。 没有人站出来质疑水镜之中内容的真假。只因此前发生的事情太过神异，绝不是一般的装神弄鬼，唯有仙神手笔可以解释。 在大秦之后的历朝历代平行时空。看到这个标题的人却都明白接下来的盘点内容。 “沙丘之变？”已经身居大汉相国之位的萧何轻描淡写一叹，“李斯何其不智，与虎谋皮，最终身死国灭，为天下笑！” 大咧咧箕坐在他对面的刘邦笑嘻嘻举起杯子：“丞相这就说的不对了。要不是李斯、赵高、胡亥自毁江山，乃公与你许还是小小亭长、狱吏，何来今日富贵啊？” 萧何：“……” “丞相为何不发一言，乃公说的可有错？” 刘邦眉飞色舞，喝了半盏酒，又拿箸敲起了酒杯来，开始即兴唱他的大风歌。 在大风歌欢快的节奏中，两人眼前的水镜迷雾消散，现出一幅春秋时期的地图。 地图西侧，一块小小的区域亮了起来，上书一个醒目的「秦」字，水镜之中适时传出那道悦耳的女声： 【秦王室出自嬴姓，据说先祖乃是五帝之一的颛顼，到周孝王时，非子为周孝王养马有功，被封于秦地，从此非子这一支便以秦为氏。】 【及至周幽王身灭，周室东迁，秦襄公护送周平王有功，被封为诸侯，并获赐岐山以西之地，秦国从此登上历史的舞台，从一昼西陲偏僻小国开始不断崛起，成为中原又一霸主。随着历任国君励精图治，又有商鞅变法铸就的虎狼之师，秦国日益强盛，威名远播，山东六国闻之色变。】 在女声的讲述中，水镜中的地图像是一卷被风吹起来的画卷，不断向后飘去，成为悬挂于后的背景。画卷之前，一位又一位秦国君王的影像出现，连同他们的种种事迹，也在水镜中走马观花一般掠过。 讨伐西戎，争霸中原，招揽人才，变法图强，不断向东拓土……原本一隅之地的秦国版图也随之不断变化，越来越大。 秦始皇嬴政凝视着地图上那小小的秦国版图不断壮大，听着水镜中仙人的介绍，关于秦国将来因何灭亡的种种猜想暂时抛之脑后，唯余发自内心的感叹：“大秦能有今日，历代先王功不可没！”而他自己，当然是功劳最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至秦王政之时，秦国国力达到巅峰，大军东出函谷，扫灭六国。】 画面变幻，出现战国末期的七国地图。 咚！ 战鼓声骤然响起。 首先是韩国所在，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深黄色的秦国版图突然流动起来，像是张开的大口，一口便将小小的韩国吞没。 旁边适时出现一行竖排的文字—— 【秦王政十七年，灭韩！】 紧接着，消失在地图上的是魏国。 【二十二年，灭魏！】 【二十四年，灭楚！】 【二十五年，灭燕！灭赵！】 急促的战鼓声中，早已被吞没大半，只剩下残渣的燕国赵国也被彻底吞掉。 【二十六年，灭齐！】 【至此，天下一统，六合归一。】 当地图上凌乱的颜色都变成了象征秦朝的深黄，最后一个国家的疆域消失在秦朝的版图上，始皇帝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胸怀激荡：“——这就是朕的大秦！” 大秦群臣都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之色。 他们用目光在地图上轻轻描摹着，那每一寸山河、每一片疆域，都如此亲切。 ——是啊，这就是我们的大秦！ ——是在场的每一个人付出无数心血与努力，共同缔造的强盛的大秦帝国！ 水镜中云雾变幻，一道道水墨流淌之间，似乎有一位潇洒豪放的青年挥毫泼墨，饮酒吟诗：“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挥剑决浮云，诸侯尽西来……” 【秦王政用十年的时间结束了春秋以来数百年的混乱，完成了秦国历代君王的梦想，缔造了华夏有史以来第一个中央集权的封建王朝。自认德兼三皇，功高五帝，遂创“皇帝”一词，从此被称为“始皇帝”。】 水镜中云雾聚合又散开，再次出现的画面便是一方恢弘的大殿，群臣纷纷上表进言：“古有天皇，有地皇，有泰皇，泰皇最贵。臣等昧死上尊号，王为‘泰皇’。命为‘制’，令为‘诏’，天子自称曰‘朕’。” 而御阶之上，一袭玄衣、威仪深重的帝王缓缓颔首：“去‘泰’著‘皇’，采上古‘帝’位号，号曰‘皇帝’。他如议。” 他压迫感十足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 历朝历代，数不清的平行时空，所有人都听到水镜中传出始皇帝威严的声音： “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 大秦所在时空，重新见到记忆里的画面，群臣仿佛回到当日，纷纷大礼跪地。 “伏惟陛下能作威作服！” 随着众人大礼跪地，小小的水镜也很灵活地降低高度，跟随他们的视线而移动。 那道女声不急不缓地继续： 【统一之后，基建狂魔秦始皇开始建设他的大秦帝国：废分封，置郡县，书同文，车同轨，度同衡……这一系列举措在当时并未获得世人的理解，反对的呼声此起彼伏。就连公认的继承人扶苏也不能理解这位千古一帝的所思所想，看不见他的长远规划，加入了反对始皇帝的呼声中。】 “千古一帝？”听到这似乎是随口一提的评价，始皇帝眉梢微动，心情大悦。 哪怕被仙人提及扶苏等人的反对，也没能破坏他的好心情。 同样注意到这个评价的李斯等人也是喜上眉梢：“千古一帝，陛下当之无愧，臣等为陛下贺！” 至于之前反对郡县制的淳于越等儒生，此时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难道真的是他们错了？仙人竟然认可这个暴君？！ “骗人骗人，什么仙人！我看是妖怪！”也有不甘的六国贵族之后指天破口大骂，“秦皇暴虐无道，也配称千古一帝？” 也有懵懵懂懂的庶民问着身边一起耕地的伙伴：“仙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说皇帝颁布的政策是好的，咱们要照做？” 泰山之上，始皇帝嬴政眉目舒展。 他知道如今天下定有不少人对他不服，却从未将之放在心上。既然仙人对他给出了这么高的评价，想必定然是认可他的所作所为，就更不必在意那些庸人的看法了。 至于有多少愚昧庶民因为仙人的评价而对他改观，此时也不在嬴政的考虑之中。 现在他只有一个念头。 ——“千古一帝”，可得长生否？ 这个疑问目前显然得不到答案。 水镜之中的仙人仿佛无视了凡间所有人的是非恩怨，依旧平静地娓娓道来。 【但时间终究会证明谁才是正确的。】 【此后的两千年，即便大秦帝国早已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即便秦始皇背负残暴之名，即便王朝更替、治乱兴衰，由秦始皇所确立的制度却坚定不移地传承下来。】 【后世之人已经习惯了九州统一，习惯了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习惯了同样的文字，同样的货币，习惯了郡县制度。他们习以为常的一切，却来自于始皇帝开天辟地的创造。其远见卓识，远非凡人可想。其赫赫功业，足以光耀千古！】 听到这里，汉、唐、明……历朝历代平行时空的人都不由点头，陷入深思中。 从前他们也只知道骂秦始皇是暴君，却是忽略了对方统一天下，为后世立下万世不易之制度根基的功绩。现在想想，他们哪朝哪代的制度，不是脱胎于秦朝？ 即便仍有觉得秦始皇残暴的人，此时也有所改观，愿意承认这位帝王的地位。 后世帝王，如唐太宗、汉武帝等人，也在沉思过后纷纷出言赞同：“始皇有‘开天辟地’之功，千古一帝之说，名副其实！” 而水镜中的女声此时也话风一转。 【大秦帝国宛如一驾拉足马力的马车，在始皇帝的驭使下永不停息地奔驰着。筑长城，平百越，拒匈奴……天下人还未适应大秦子民的身份，还未适应始皇帝提出的种种远超时代的举措，就被鞭策着向前，经历过战乱的黎庶只想休养生息，始皇帝却还有太多太多的功业要完成。】 水镜之中，一幕幕画面变幻着。 上一幕是蜿蜒的长城、壮丽的宫室，下一幕便是密密麻麻排成长龙的役夫，在南域丛林中不断倒地的军士，骨瘦如柴、在监工的鞭策之下修建宫室驰道的庶民…… 背景音乐变得浑厚苍茫，说不出的伤感。 那女声幽幽叹息。 【在大秦帝国这座高高的金字塔中，皇帝居于顶端，贵族公卿居于中间，最底层是数不清的黎民，用他们的血肉将金字塔托举——这是任何封建王朝都无法避免的。只是有些王朝，帝王略有体恤之心，压在黎民身上的重量稍轻一些，有些王朝，那金字塔却沉重得要将他们的血肉碾碎。】 似乎是怕观众不理解金字塔是什么，水镜上适时出现了古埃及的金字塔模样。 【而大秦帝国，就在这两者之间。黎民血肉尚未被碾碎，却也被压榨到极限。】 看着画面中的金字塔，唐太宗微微叹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诚哉斯言。” 历朝历代明君都有所悟，昏君暴君则是漫不经心一眼就撇开，只觉得这天上仙人真是莫名其妙，这天下江山都是他们的，身为皇帝享受万民的供养那不是很正常吗？ 【这一切，自诩功盖三皇五帝的始皇帝并不在乎。他的目光看得太高太远，以至于天下黎庶便如脚边蝼蚁，难入他眼中。】 秦始皇嬴政难得陷入沉默。 倒不是有了什么怜悯百姓的心思，只是觉得仙人说的有道理，仙人既然怜惜黎民，他又不是蠢货，当然不能对着干。 况且身为才具眼光出众的帝王，他也是知道民力有其极限，不可随意压榨，一直以来都控制在可压榨的极限之中。 如今想想，自己确实不必急于一时，若能得到仙人认可，长生不老不是梦，那又何必着急短短时间把将来一百年的事干完？ 这样想着，嬴政有了想法。 回去之后可以适当改动一些政策，删改过于严苛的刑法，还有自己一直打算修建的阿房宫，也没必要浪费民力去修建了。 想着想着，嬴政的念头又转了回来。 也不知仙人能否看到朕的所作所为？ ——还是那句话，可得长生否？ 思量之间，水镜之中白雾再起。 【秦始皇以一己之力压服天下，在他光耀赫赫之时，天下黎民愿意忍受繁重的徭役，忍受一个又一个基建工程，忍受大秦帝国这架马车过于急速的奔驰，他们愿意相信，忍耐只是一时的，马车总会停下来的，跑完这段路他们便能修养生息。】 【但这一切终止于小小的沙丘平台。】 听到这里，大秦君臣心中咯噔一声。 ——沙丘之变要出现了？ ——怎么回事？这不对啊！ 按照他们的推测，那沙丘之变应该是末代君王遇到的变故，怎么都该在几百年之后，怎么会和始皇帝扯上关系？ 难道是他们想错了？沙丘之变不是末代君王的变故，只是大秦覆灭的一个先兆？ 之前标题说的也是“大秦帝国崩塌之始”，或许沙丘之变后大秦还延续了一段时间？ 秦始皇嬴政心中突然生出不祥之感。 难道……败掉大秦基业的亡国之君，竟然离朕的时代十分之近？ 他冷厉的目光顿时扫向扶苏。 ——是这小子的儿子还是孙子？ 【在始皇帝的带领下，大秦帝国走在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上，开创了前所未有的伟业，君臣上下齐心协力，为他们心中.共同的目标而努力——正如始皇帝所想的那样，大秦将延绵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 水镜之中，再次浮现出大秦帝国的版图。 然后，那偌大疆域，轰然粉碎。 秦始皇的心，也咔嘣一声，碎了。 【那时的他们可会想到，奋六世之余烈而成、如日方升的大秦帝国，竟于秦始皇去世短短三年后，遽然之间二世而亡？】 这一刻，大秦君臣的脸上一片空白。 ……这谁能想到啊！ 镜中这位仙人的话真可谓是扎心了。 ……这个问题问得好，以后别再问了。 “陛、陛下！” 秦始皇身体晃了一晃，坚强地稳住了。 他咬牙切齿念出长子的名字，身上杀气暴涨。 “……扶、苏！” 3. 绕柱而走 【今日盘点暂时告一段落，未完待续。】 【本盘点直播面向历朝历代平行时空，盘点内容取自后世史料，七日一播。】 念完稿纸上的最后一句话，陈姝意念点击悬浮在面前的直播图标，退出了直播。 “一切顺利，总算没有出什么岔子。” 她伸了个懒腰，只感觉重重松了口气。 自从车祸穿越来到这个与地球相似的平行时空后，陈姝一直过着足不出户、靠码字养活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生活。 直到三天前，金手指突然从天而降。 具体发生了什么不必细说，总而言之现在她绑定了一个自称可以面向不同时空的平行世界投放直播的系统，观看她直播的人越多，受到影响而改变命运的人越大，直播结束后系统结算就能给她越多的奖励。 这奖励是系统独有的虚拟货币，名为气运点，每次直播完毕都能获得气运点结算。 一开始陈姝还不死心，就问系统：“只有气运点这个奖励吗？不能奖励点现金？或者开通个打赏功能让古人给我打赏啊，随便来几件古董都价值连城了。” 不过，在点开气运点的详细介绍之后，陈姝立刻就真香了。 气运点，顾名思义，可以用来兑换气运，只要气运点足够，她的运气就会越来越好，心想事成，一帆风顺，随随便便中个千万彩票不是梦。这么一看，气运点几乎等于万能许愿机，还要什么自行车？ 欧皇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挂！ 真香的陈姝马不停蹄就开始了直播准备，出于扩大自身影响的想法，她决定先盘点一下历朝历代的特殊历史拐点试试水。 花了三天查找资料，今天终于开播。 最开始天幕呈现的时候，陈姝这边也能通过系统看到，着实让她狠狠震撼了一把。 不过播着播着她就有了奇怪的疑虑：“总在天上挂着，正常的天空都被挡住了，这算不算是光污染啊？而且想看天幕得到室外看，对身处室内的人不方便，像是牢里的囚犯不就看不到吗？那我这得少多少影响力？而且一直仰头看视频，古人的脖子还好吗？”这样想着，她就通过系统修改模式，“干脆给每个人开单独观影模式。” ——这就是天幕变水镜的由来。 本身不是历史专业，陈姝也不确定自己的发挥怎么样，开篇为了给所有人留下震撼效果，她制作视频很用心，都是通过系统从真实历史上截取的真实影像，从三皇五帝时期一直播放到清朝灭亡，因此，等盘点第一弹《沙丘之变》时，耗时已经有点长了。口干舌燥的她决定今天到此为止。 “反正视频全程看完得好几个小时呢，虽然不知道其他时空和这个时空的时间流速比例怎么样，但古代人肯定也有自己的正事做，总不能从早到晚都花在看直播上。嗯，七天直播一回的频率也刚刚好。” 很快就找到合适的借口，于是陈姝心安理得地结束直播，当了一回可恶的断章狗。 看了看结算的气运点，她出门吃饭。 . 另一边，大秦君臣却如热锅上的蚂蚁。 “下面呢？下面怎么没有了？？？” 看着水镜上“未完待续”这四个一行排开的大字，众人大眼瞪小眼，只恨不得穿进水镜里，把那位跑路的仙人抓回来继续讲！ 但不管他们怎么看，就算是目光已经要把水镜戳出个窟窿，也不能改变仙人暂时跑路，一切要等七天之后再说的结果。 这突如其来的骚，真是闪断他们的腰。 秦朝之后的时空。 “这就没了？”刘邦正等着欣赏沙丘之变的真实场景呢，就只等到了一个未完待续，他顿时把酒杯往案上一搁，撇撇嘴道，“想不到这后世的仙人也是如此顽皮，该不会是故意拿大伙找乐子吧？” ——之前天幕出现时就已经说得很清楚，是后世之人点评历史，但其手段如此神奇，没人相信那只是一个后世的普通人，即便对方来自于后世，也是后世的仙人。 作为帝王之中难得对求仙不感兴趣的存在，刘邦此时的态度与往常无甚区别，还有心思调侃仙人，的确不是一般人。 忽然，他又想到方才仙人离开前说的那句“本盘点直播面向历朝历代平行时空”，便拿眼瞅萧何：“丞相，你说这话是何意？” 萧何不愧是这个时代天下最顶尖的聪明人，尽管对后世的一些概念词汇不甚了解，却也猜出了大概的意思：“臣冒昧揣测，或许仙人之言并非只有我朝可以听见，那童谣之中上下数千年的朝代，或许都得了仙人的眷顾，有幸听闻天机。而这众多朝代应该互不相扰，即平行时空。” “这么说，秦朝二世而亡的消息，秦始皇也知道了？”刘邦顿时哈哈大笑，“真想看看秦始皇现在的表情，仙人当真有趣，故意断在这个地方，秦始皇指定急坏了。” 而历朝历代都有聪明人，即便赶不上萧何，可一群聪明人凑在一起，分析出真相并不难。此时便有许多人生出了和刘邦一样的想法：真想看看秦始皇的脸色啊！ . 秦始皇现在的心情如何，从他的脸色上看不出来，毕竟这位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不过可以从扶苏发青的屁股上看出来。 ——不用多说，当然是被秦始皇打的。 尽管理由并不是因为他败了大秦的江山，还未发生之事，始皇帝自然不会因此降罪。但一想到仙人口中的二世而亡，始皇帝就对长子横竖看不上眼，越看越来气，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儿子揍了一顿。 此时一行人早已下了泰山，住在附近一处临时行宫，扶苏面朝下背朝上瘫在床上，双眼无神，一动不动，宛如一条咸鱼。 “二世而亡……大秦怎么会二世而亡？” “我……我竟然无能至此？” 此时此刻的扶苏深深地怀疑人生。 虽然不愿相信，但仙人的话必定不假。 从前他提出的建议总是不被父皇采纳，他还觉得是父皇过于独断专行。现在看来，反倒是他见识浅薄、自以为是，父皇不采纳自己的建议，分明就是因为那些建议有问题！必然是自己上位之后一意孤行实施心中想法，结果反而导致大秦二世而亡！ 扶苏甚至生出了自己或许不适合当皇帝的想法，是不是换成弟弟们上位更合适？ 反正总比自己让大秦二世而亡强吧？ 一直觉得自己是对的父皇是错的，自己要劝谏父王走上正确道路的扶苏，不由从全面肯定自己走向了全面否定自己的道路。 盘点中断的六天，他都在这样的状态中度过。每天吃不香睡不好，而且夜夜做噩梦，梦见自己胡作非为败光了大秦江山。 至于屁股，非但没好，反而更肿了。 等待水镜更新的这几天，大秦君臣都沉浸在一片低气压之中，还要准备应对“大秦二世而亡”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天下的变化，尤其是镇压蠢蠢欲动的六国之人。 一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们就很难对这位帝国的长公子保持一如既往的态度。 大臣们也就算了，不管心里怎么想面上还是恭敬，秦始皇嬴政却不用管那么多，只要心情不爽了，就找个理由把儿子喊来一顿打，今天左脚先迈进门槛对父皇不恭，昨天用膳食浪费食物没有悯农之心……就这样，扶苏的屁股反复被揍，越来越肿。 不过，他心中并未生出丝毫怨言。 想到未来那个自己干的好事，扶苏都想穿越时间到将来，把对方狠狠揍一顿。 尽管与父皇之间有很多理念上的矛盾和摩擦，但这片由他父皇一手缔造的大秦江山，在扶苏心中有着无可比拟的分量，他无法想象大秦江山会在自己手中崩塌。 那么多代先祖的心血啊！ 只是想一想，就让他沉重得喘不过气。 被父皇揍一揍，反而让扶苏感到轻松。有一种替未来的自己提前赎罪的感觉。 而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第七天。 水镜中出现半小时倒计时，各个时代的人都在见到的第一眼就明了其中含义。 扶苏一瘸一拐来到大殿中，与其他大臣恭迎秦始皇的到来，秦始皇看这个儿子还是不顺眼，但好歹这几天气已经发了，此时便心平气和地开囗：“尚未发生之事，无需过于介怀。仙人既肯指点天机，便是教我们勿要‘重蹈覆辙’。汝等认真听。” 旁边的胡亥适时出列：“父皇说的是。仙人透露天机时，必会涉及未来大兄所犯错误，我等定牢记于心，不蹈其覆辙。” ——父皇看我看我，大兄都把大秦带到沟里了，选我这个听话的乖儿子不香吗？ 此时胡亥只有11岁，生得白白净净还带着婴儿肥，说话又好听，跟旁边那个说话不好听、总喜欢忤逆、又害得大秦二世而亡的冤种长子一对比，看起来就更顺眼了。 秦始皇微微颔首，看他的目光便带上了和煦之意，开始考虑如果放弃扶苏该选谁为继承人，尽管从前没有考虑过胡亥这个小儿子，但从现在开始培养也不是不行。 就在这时，倒计时结束。 一直沉寂的水镜突然亮起，首先传出的就是一阵苍茫低沉的音乐。 那道熟悉的女声在背景音乐中响起。 【书接上回，何谓沙丘之变？】 【秦始皇三十七年，始皇帝第五次东巡途中，病逝于沙丘，留下遗诏让扶苏回咸阳主持葬礼，也就是传位于扶苏的意思。】 秦始皇（心平气和）：“……” 呵，果然是这孽子败坏了朕的江山。 【当时，随侍于始皇帝身边的是十八公子胡亥，扶苏则在上郡蒙恬军中做监军。】 秦始皇（预感不妙）：“？？？” ……哪里不对的样子？ 【赵高、李斯秘不发丧，将棺材放在密闭通风的辒凉车中，以咸鱼掩盖尸臭，又矫诏令扶苏、蒙恬自杀，立胡亥为太子。】 秦始皇（暴怒而起）：“！！！” 【——这就是著名的沙丘之变。】 “——原来是你干的好事！” 女声话音未落，殿中传出一声冷喝，然后，是胡亥哭爹喊娘般的惨叫。 群臣侧目。 只见始皇不知何时抽出配剑，追在了拔腿就跑、绕着柱子乱转的公子胡亥身后。 正所谓—— 始皇拔剑砍狗头，胡亥上演绕柱走。 4. 沙丘之变 “父皇，父皇，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在胡亥哭爹喊娘的惨叫声中，秦始皇终于停下脚步，脸上神情却不见丝毫缓和。 低沉的气压以他为中心散发出去，像是一片阴沉的乌云，笼罩在每一个人头顶。 而水镜中提到的另外两个重要角色，赵高和李斯，则早就在第一时间跪了下来。 此时大殿中的气氛格外诡异。 直到水镜中传出一阵急促的鼓点声。 众人诧异看去，就见原本的字幕消失，现出一片浓郁的黑夜，庞大的车队停驻在夜色中，雄踞天下的始皇帝奄奄一息躺在病榻，在死亡面前，帝王与黎庶并无不同。 群臣看到这幅画面，不管各自内心如何想，脸上都露出了一致的惶恐和震惊。 “陛下……” 嬴政暂时没有理会他们，心中同样沉重。 前面仙人已经明确提到他死亡的时间：秦始皇三十七年，离现在只有九年了！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画面中那个奄奄一息的自己——那就是九年之后朕的结局吗？ 死亡离他竟然已经如此之近？ ……而自己死后，这偌大帝国也将崩塌？ 不，秦始皇表示不能接受。 既然后世有仙，如今必然也有仙，他一定要在九年之内找到仙人踪迹，求得长生！ 他要召集天下方士，为自己炼丹延寿！ 看着在病榻之上垂死挣扎的自己，前所未有的不甘和渴望在始皇帝心中爆发。 在沉重的心情中，嬴政看着另一个自己奄奄一息交代后事—— 他的脸上蒙着一层即将走到生命终点的死灰，带着极度的不甘与忧虑，挣扎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出遗言：“……传令公子扶苏，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唯。”病榻前书写诏书的赵高深深垂下了头，姿态恭顺，脸上也透着浓浓的悲痛。 直到始皇帝看过诏书，用最后的力气盖上自己的大印，再也坚持不住垂下手，躺在塌上失去了呼吸，这位中车府令更是不可置信般膝行上前，发出悲呼： “陛下……” 他脸色惨白，涕泗横流，看起来仿佛下一刻就要追随主君一同归去，任谁看到此时的他都无法置疑他的忠心。 “陛下……” 连呼两声没有得到任何反应，又颤抖着伸手试探了一下鼻息，得到答案的赵高手也不抖了，眼泪也不流了。 他直起身体，从病榻前缓缓站起，将那份诏书连同印玺一并收入袖中，再缓缓转过身来时，脸上的悲痛与惶恐早已消失得一干二净。 夜色浓郁，赵高从车内走出，月光照耀不到的脸上，显出抑制不住的狂喜。 他知道，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眼前。 ——这个庞大帝国的未来，那天下之主至高无上的位置，竟然有可能被他决定。 剧烈的野心之火在他的双眼里燃烧着。 水镜还对他的眼神来了个放大的特写。 水镜之外。 看着这一幕的群臣心中麻了。 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竟然这么会演戏？ 既然仙人已经说了李斯赵高矫诏的事，他们当然不会怀疑仙人的话。但画面上这家伙之前也演的太逼真了，害得他们险些做出误判，还真以为这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呢，没想到转头就来个一秒变脸啊。 所有人对赵高怒目而视。 御史大夫冯劫更是当场开喷：“区区宦官，竟妄想操控天子之位？大逆不道，欺君犯上，当具五刑，夷三族！” 赵高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强自辩解：“陛下，臣岂敢……臣对陛下之忠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想说这一定是有什么误会，想说这都是假的，是妖术，但对上始皇帝那双冷沉沉的眼睛，赵高所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瘫软在地，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他当然知道如果真的遇上这样的事情，自己也会做出和水镜中一样的选择。 ——而始皇帝也不会相信这拙劣的辩解。 此时水镜中画面一转，已然换了场景。 出现在画面中的是两个熟悉的人。 ——赵高，以及看上去已有弱冠的胡亥。 虽然没有被剑砍到，但是却被始皇帝踹了好几脚的胡亥此时正躲在柱子后面，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平日里教他律法知识如同老师的赵高被群臣围攻都不敢作声。 看着镜中的赵高和自己悄声密谋，胡亥脸上冷汗直流，心里疯狂大叫，只感觉自己被公开处刑：“——别说了，别说了，现在全天下都看到你们的密谋了啊！” 然而事情的发生不以胡亥的个人意志为转移，水镜之中，胡亥和赵高还在“大声密谋”，被大秦乃至历朝历代一起围观—— 先是赵高开门见山：“同样是兄弟，陛下不分封诸子，一旦公子扶苏登基为帝，执掌天下，您却连寸土之地也无，这可怎么行？驭人者与受人驭使岂可相提并论？” 接下来，历朝历代之人有幸欣赏了一番只有两个人的“三请三让”—— 一个说：“哎呀我都听我爹的，我爹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另一个则直接表示：“你爹已经无了，现在你、我和李斯完全可以做主。”一个假惺惺地推辞：“废兄立弟乃不义，不听从父命是不孝，没有才能勉强登基是无能，像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我是不会做的。”另一个立刻帮着洗白：“这怎么能叫大逆不道呢？你看商汤周武王不都是弑君上位的吗？天下谁不称颂他们的德行？” 汉初。吃瓜看戏的刘邦笑得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还有比乃公脸皮更厚的人！” 旁边的吕雉：这是什么值得自夸的事吗？ 秦、汉、唐、宋、明，无数时空，不知道多少人露出黑人问号脸：说这话是搁胡亥脸上贴了多少层金，越了多少级碰瓷啊？ 商汤伐桀，武王伐纣，都是史书记载的吊民伐罪之举，胡亥也配相提并论？ 同样被连接了直播，看到水镜中画面的商汤和周武王本人：谢谢，有被冒犯到。 胡亥一边看水镜一边就忍不住想点头。他觉得赵高说的太有道理了，难怪未来的自己会被说服，现在的他就已经被说服了。 但下一秒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对，这都是未来自己的罪证啊！ 胡亥一抬头，迎接他的就是始皇帝格外复杂的眼神，愤怒中透着一丝丝的诡异。 非但皇帝，殿上其他人的眼神同样诡异。 他们看看赵高，又看看胡亥，只有一句话不吐不快，嘴替冯劫替他们说了出来：“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既指赵高，也指胡亥。一个大言不惭地夸，一个心安理得地接受，真乃绝配。 水镜之中，两个人你来我往，经历了一番三辞三让，孝顺皇子胡亥终于叹了一口气，表示不是我觊觎皇位啊，是你把我说服了，但是没有丞相李斯的同意也不行啊。赵高立刻会意，非常配合地担保会说服李斯。 画面再转。 从胡亥处离开的赵高找到了李斯，所有人看着画面中的赵高挥动三寸不烂之舌，用“扶苏上位肯定是蒙恬做丞相”、“你是想世代列侯还是回家种地”这样简简单单又直击要害的话没费多大功夫就说服了李斯，完成了诡计中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 水镜之外。 看着画面之中在赵高的攻心之策下一步一步降低底线，最后终于松口入伙，答应矫诏的自己，李斯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他重重顿首在地：“陛下，臣罪该万死！” 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未来自己的做法，毕竟现在他也觉得赵高说的有点道理，他很难相信扶苏会重用法家学派的自己…… 但是，仙人笃定的“二世而亡”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是彻头彻尾的错误！ 二世而亡！这四个字就像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将这位大秦丞相的肩膀彻底压垮，他整个人几乎五体投地，痛哭出声。 大秦的基业，自己一生的心血，全完了！ 此时的李斯发自内心地痛苦。 始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却感同身受。或者说，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感同身受。 ——当然不包括赵高。 视频还没放完之前，始皇帝暂时没有定罪，他只是示意他们：“继续看罢。” ——好好看一看，这大秦江山，究竟是如何被败坏殆尽的。然后，永远不要忘记！ 于是，接下来他们就看到水镜中的画面来到了边关，扶苏和蒙恬接过使者带来的诏书，令他们自杀。蒙恬认为其中有诈：“我们率三十万大军在外，身负重任，怎么能随便听一个使者的话就自杀，应该再请示陛下，问清楚情况。”扶苏却说：“父亲要儿子死，还有什么好请示的？” 说完他就自杀而死，十分的干脆利落。 看到这里，大秦群臣再度黑人问号脸。 蒙恬的分析很有道理啊，这扶苏公子怎么说死就死，究竟是孝顺还是不孝？ 说他不孝吧，听爹的话说死就死。 说他孝顺呢，难道在他心中陛下真会下达杀死儿子的命令，是如此残暴的君王吗？ 迎着众人的目光，扶苏陷入深思。 现在他已经知道害大秦灭亡的秦二世不是自己，但是，难道自己就没有错吗？ 他理解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选择自杀，因为多次顶撞父皇被“发配”到边关，又收到赐死命令，大抵是心灰意冷了吧？ 但若是自己不自杀，而是听从蒙恬将军的劝说，大秦或许也不会落得二世而亡的下场。 扶苏心中自责不已。 身为被始皇帝寄予厚望的长子，在父皇死后没能识破李斯等人的阴谋，自以为从容赴死，却令大秦江山落入昏君奸臣之手，毁于一旦……这就是他最大的罪过！ ——自己是不是该有所改变了？ 另一时空的带孝子刘邦却提出了自己别具一格的看法：“这哪是听始皇帝的话，分明是在和始皇帝赌气啊！天下谁人不知，公子扶苏与始皇帝政见相左，只知道直言上谏和始皇帝打嘴仗，脾气又臭又硬，论孝顺，还及不上乃公孝顺阿翁呢。” 差点被分一杯羹的刘太公：你礼貌吗？ 刘邦继续振振有词，对表情一言难尽的吕雉灌输自己的见解：“你看那假诏书上写的很清楚，说他多次直谏皇帝不悔改，还心有怨恨。所以现在皇帝降罪要他自杀。乃公看他不是孝顺，而是犟脾气又上来了，大抵想「吾无罪，死便死」，宁死也不向始皇帝低头承认自己有错。” 说到这里他又连拍大腿：“蠢笨如猪，倔犟如牛，不知性命之贵！” 下一秒，刘邦发出惨叫：“掐朕作甚？” 吕雉黑着脸：一口一个乃公，还拍我的大腿拍得砰砰作响，不掐你这老狗掐谁？ 历朝历代，无数人对此发表看法。而水镜中的画面不会因为任何人的看法而改变。 它忠实地呈现着后人所知的历史。 【扶苏自杀，蒙恬不肯奉诏被关押，秦始皇的遗体和一车咸鱼一起赶往咸阳。】 画面中，被串通收买的几位宦官待在秦始皇的车架上，每日按时进献饭食，批准百官上奏，将皇帝已死的消息隐瞒下来，又用咸鱼掩盖尸臭，就这么一路进了咸阳。 始皇帝的脸已经黑成锅底。 他任由李斯和赵高继续跪在地上，把柱子后面瑟瑟发抖的胡亥拖出来，一顿毒打。 水镜之外是胡亥的哭嚎声。 水镜之内是新君登位的欢快背景音乐。 水镜之外是年龄尚幼就替未来的自己背起黑锅，被始皇帝踢得满地乱滚的胡亥。 水镜之内是意气风发登上帝王宝座，一身冕服接受百官朝拜的秦二世皇帝。 【就这样——】 【一桩改天换日的阴谋就此诞生。】 水镜之中，浓郁的墨色淹没了一切，像是无穷无尽的黑暗淹没了大秦帝国的未来。 啪！ 【一个强大的帝国在阴谋中下坠。】 一条由多米诺骨牌组成的长城在黑暗中向着远处蜿蜒，勾勒两千年前那个辉煌却短暂的王朝，直到一根手指轻轻一推，长长的“长城”随着骨牌倾倒而瓦解开来。 【一个全新的时代在战火中升起。】 破旧的大秦版图自黑暗深处飘出，这古老的画卷边缘泛着被火焰烧焦的枯黄。 然后，无穷无尽的火焰像是遍地狼烟与战火，将这张画卷里里外外彻底点燃。 5. 宁有种乎 燃烧的大秦地图化作片片灰尘向后飘去，水镜中的画面切换到胡亥的登基大典。 欢乐喜庆的音乐再次响了起来。 但水镜之外的大秦君臣脸上却殊无笑意。 看着水镜中志得意满坐上皇位的胡亥，他们好像已经看到不久的将来，大秦帝国在对方手中被玩坏，数代之功废于一旦。 此时的水镜中适时飘出熟悉的女声： 【秦二世胡亥，始皇帝十八子，其昏庸残暴败家无能令人发指，在后世两千年的历史上，唯有隋炀帝稍胜一筹，后人戏言：“始皇帝灭六国，秦二世灭第七国”。”】 隋朝时空。 正在看戏的隋文帝脑子一嗡，气血上涌，整个人都不好了：秦二世已经如此残暴，比他还胜一筹的隋炀帝该是何等暴君？ 和独孤伽罗相视一眼，隋文帝恶狠狠开口：“若非朕无法前往几百年后，定要好好教训那不孝子孙！” 独孤伽罗同样愤怒不已，一直以来蠢蠢欲动的想法愈发活跃起来：“太子之后嗣，竟有残暴胜于秦二世的暴君，陛下若立二郎为太子，必不至于如此。” 闻言，隋文帝陷入沉思，也有了换太子的想法：若立二郎为太子，后代子孙便是再糟糕，也不会比那个隋炀帝更糟糕吧？ 秦朝时空。 秦二世灭第七国？这是何意？ 始皇帝嬴政先是迷惑不解，继而领会出其中意思，大怒。 蒙恬等人脸都气得涨红了：“后世之人怎能如此戏言大秦灭亡之事？何其轻佻！” 这种戏谑的态度，是对大秦上下的侮辱！ 始皇帝嬴政却很快从愤怒中清醒过来，他声音冷静：“大秦国祚既灭两千年，王朝兴衰不知凡几，后世之人岂畏秦乎！” 说到底，还是怪胡亥这个害得大秦二世而亡，国祚过短，以致被后人调侃的罪魁祸首。 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的不善目光，刚刚被打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胡亥连忙缩起身子，熟练地准备迎接父皇的愤怒毒打。 与之伴奏的，是水镜中仙人的声音。 【即位不久，胡亥便显露出他的昏庸与残暴。首先是始皇帝下葬一事。】 【秦始皇的陵寝是华夏历代帝王之最，始皇帝在位时征70余万人修建帝陵，不仅规模恢宏，而且机关无数，始皇帝去世后，胡亥将制造帝陵机关的工匠通通关入帝陵，又令没有子女的嫔妃尽数殉葬。】 【——这是倒在他屠刀下的第一批人。】 此时的大秦时空，看着画面之中殉葬的嫔妃，被关在陵寝中等死的大批工匠，大秦君臣还只是皱眉，没有太大的反应。 早就知道这是个害得大秦二世而亡的昏君，做出这种事情似乎也不算什么。 昏君暴君嘛，会做出什么事情，他们也算是早有心理准备，已经打好了预防针。 但等到画面一转，出现新的场景，本以为自己早有心理准备的大秦群臣绷不住了。 【随后他将屠刀伸向诸多大臣及公子。】 【蒙恬、蒙毅兄弟被杀。】 【冯去疾、冯劫与李斯上谏停修阿房宫，被治罪，冯家父子自杀身死。】 水镜中画面接连闪过，一个又一个大臣被杀，被捕，下狱……看到自己将来惨状的群臣头顶怒气槽不断上涨，逐渐充满。 尤其是父子接连惨死的御史大夫冯劫，怒气值已经爆表。 他们的目光在胡亥、李斯，和赵高三人身上扫过。 首先是胡亥，这个是皇帝的儿子，不能动。然后是李斯，终究是大秦丞相，看在他未来与冯劫父子一起劝谏皇帝的份上，暂时放过他。最后就只剩下赵高了。 别以为他们没看到，他们被治罪之前的画面里，都有这个家伙向皇帝进言的场面。 众人咬牙切齿，摩拳擦掌。 ——打的就是这个老六！！！ “哎哟——”跪在地上的赵高发出一声惨叫，就被率先冲上去的冯劫一脚踹翻在地，宛如四仰朝天的王八。 没等他爬起来，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不知道多少只脚踹了过来，黑压压的人群把他围在中间，他像个皮球被踢来踢去，听到这群不断下黑脚的家伙假惺惺地喊着：“御史大夫勿要冲动！勿要冲动！” 一群大臣一边拉冯劫，一边疯狂下黑脚。 冯劫表面上挣扎，脚下疯狂连环踢。 扶苏在旁边目瞪口呆。 而始皇帝置若罔闻。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水镜之中新出现的画面，听着镜中人一字一句地念道： 【于咸阳街头杀公子十二人，公主十人在杜县被分裂肢体而死，公子高想要逃跑，却担心牵连家人，于是主动请求为始皇帝殉葬，胡亥很满意他的识趣，赐他十万钱安葬。至此，即位不到一年的秦二世胡亥成功达成了“自灭满门”的特殊成就。】 说到最后一句，女声透出浓浓的讽刺。 伴随着这几句轻描淡写的简述，出现在水镜中的是一幕幕血腥到极点的画面。 看到这些画面的天下百姓都倒吸凉气。 “未来的皇帝这么狠呐！”田间地头的庶民惊呆了，“兄弟姐妹都杀，禽兽不如！” “连兄弟姐妹都不放过，俺们只会更惨。” 他们不懂什么沙丘之变的复杂经过，只知道一旦现在的皇帝死了，接下来上位的就是一个连兄弟姐妹都不放过的暴君。在这样的暴君统治下，大家能有好日子过吗？ 本就没有归附大秦的人心，愈发动荡了。 大秦行宫。 “自灭满门，仙人所言甚是。”始皇帝嬴政的声音平静冷酷，杀气四溢，让胡亥脊背发寒，“朕竟不知你有如此能耐。” 他气极反笑。 殿中一片寂静。 就连疯狂下黑脚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胡亥的身上。 胡亥突然感觉如坠冰窟。 直到一位公主哭着跑进了殿内，顿首泣道：“父皇，求父皇为吾等作主！” 一个接一个的公主公子入得殿中，恨恨瞪向胡亥：“吾等有何罪，竟无罪而受诛！骨肉手足之亲，反受独夫之残害！” 始皇帝却看向一旁的扶苏，突然发问：“扶苏，你以为该如何处置他？” 扶苏顿时一愣。 他看向胡亥，正对上了胡亥可怜兮兮投过来的目光：“大兄，大兄救我……” 老实说，扶苏也没有想到胡亥在未来会做出那样的事，但无论未来的他做了什么，现在的胡亥只有十一岁，还什么也没做。 扶苏上前一步拱手：“天机所透露的历史中，十八弟固然有罪，亦免不了奸臣挑拨离间恶意唆使……”说到这里，他冷冷看了赵高一眼——就是这个家伙，带坏我弟弟！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十八弟尚年幼，亦不曾犯错，以后严加管教，令其亲贤臣远小人，必能有错改之，无错加勉。” “既如此，往后此子便由你管教。”始皇帝嬴政一锤定音，他的话语意味深长，“长兄若父，其生死富贵亦由你自决。” ——胡亥已经在他心中彻底除名，不如废物利用，通过扶苏对胡亥的安排，看看这个长子究竟还值不值得他培养吧！ “唯。” 扶苏不明白其中真意，只以为自己说服了父皇，高兴地答应下来，决心好好改造弟弟。 对这个结果，其他公子公主并不满意，但却不敢反驳始皇帝，于是都跑到扶苏身边，准备之后说服这位大兄处置胡亥。 【碍眼的兄弟姐妹都被清除了，朝堂上幸存的大臣也在皇帝的屠刀下日渐沉默。胡亥终于可以尽情享乐，随心所欲了。】 此时，水镜中一系列血腥的画面终于放完，新的画面出现了。 【他大肆兴修阿房宫，在宫中饲养各类禽兽，还特意征召数万兵丁守卫咸阳。最离谱的是，因为征召兵丁和饲养禽兽的粮食不够，就从天下各地调运粮食饲料，还让负责运粮的人一路上自带干粮做白工。】 【胡亥还向官吏督责，执法越严、杀人越多、收税越多的官员，越被视为忠臣。】 【在秦二世残暴的统治之下，赋税日益加重，刑法愈发残酷，徭役无休无止，原本就不堪重负的黎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一幕幕画面飘过。 骨瘦如柴、倒在服役途中的黎庶，被贪官污吏欺压残害的小民，被层层盘剥、交完赋税之后家无余粮，活活饿死的农人…… 大秦各地，看着水镜中真实残酷的画面，感同身受的情绪在无数小民心中翻腾。 其他时空，早就知道秦二世所为的后世之人，看到这些真实场景，更是咬牙切齿痛骂：“暴君！真乃千古暴君！！” 仿佛是配合大家的情绪，水镜之中再次响起战鼓之声，现出一张大秦疆域地图。 【对暴君的痛恨、对世道的埋怨、对不公的抗拒，在天下人心中不断酝酿，从点点星火开始燃烧起来，直到大秦帝国这幢看似华美的宫殿，在火海中轰然倒塌。】 【二世元年七月，再也不堪忍受的黎庶在陈胜吴广的带领下，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掀起一场浩浩荡荡的起义，他们喊出了那句流传千年的名言——】 画面之上，大秦的疆域缓缓放大，最终定格在原楚国之地，一点火焰仿佛从天空坠落，将这片地域点燃，所有人好像看见无数衣衫褴褛的人影从田间地头、从深林老林爬起，义无反顾地冲向宝座上的帝王。 他们的怒吼声震撼苍穹。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水镜之外，无数时空的人都震撼地望着这一幕，听着耳边响彻苍穹的怒吼。 那浩浩荡荡的大军仿佛要冲出来一般。 宋徽宗时空。原本还在吃着果子对秦二世指指点点的康王赵构一个激灵摔下塌。 他萎了。 秦朝时空。 秦始皇脸上头一回露出惊容。 他看着点燃大秦的火焰，看着那些衣衫褴褛、饥肠辘辘却不要命一般冲上战场的庶民，看着他们杀官造反，举旗起义，心中之震撼久久难以散去。 “起义？这就是起义？”被压迫到极致，没有活路的庶民，向大秦的统治发起反抗。 始皇帝嬴政第一次正视这些被他当做建设大秦的砖石，不需要拥有任何主见，只需要安安分分交税服役的底层小民。第一次意识到，这些人的力量，竟然足以令山河色变。 此时的天下，无论是大秦还是六国的贵族，都油然而生出荒谬之感：“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庶民便是庶民，还敢痴心妄想封侯封王？岂不闻贵贱有种？” 但嘴上不屑斥骂，看着水镜之中那近乎疯狂的人群，他们心中却生出强烈的动摇。 不肯承认的恐慌情绪在心中蔓延。 【陈胜、吴广的起义在华夏两千年的封建历史上都具有无可替代的意义，这是最底层的黎庶向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发出的咆哮：匹夫之怒，亦可流血千里！】 【天下大乱，各地起义军云集响应，而此时的胡亥还在深宫中享乐。赵高告诉他，那不过是一群盗匪，已经全部被抓获。胡亥居然真的不再过问，继续享乐。】 “？？？”赵高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吗？ 哪怕已经准备将胡亥作为考验扶苏的工具，此时的始皇帝嬴政都忍不住产生后悔之意，这种废物真的有必要继续养着吗？ 【这一切都来自赵高一步步的谋划。】 【沙丘之变的成功，使得赵高、李斯和胡亥这三名主使者迎来了命运最大的转折。而这三人中，最大的赢家无疑是赵高。】 水镜中，同时出现了三个人的头像，然后，另外两个人的头像暂时飘到一边，属于赵高的头像逐渐放大，出现在中央。 【秦二世胡亥即位后，赵高获得了丰厚的投机回报，从原本的中车府令一跃而成为九卿之一的郎中令，掌握宫中大权。】 【中车府令，是九卿之一太仆的属官，执掌乘舆，在后世人的理解中，就是皇帝出行的御用司机兼掌管印玺的私人秘书，尽管随侍在皇帝身边，深得皇帝信任，却涉及不到朝廷大权，生死系于皇帝一人。】 【郎中令隶属九卿之一，掌管宫廷宿卫，无论品阶还是实权，都远胜于前者。】 【而秦二世胡亥对他的信任倚重，更是远胜于始皇帝，令他几乎达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在其唆使下，胡亥疏远大臣，杀戮兄弟，荒废朝政。于是大权逐渐掌握到赵高手中，而胡亥浑然不知。】 水镜之内，赵高的头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秦皇宫深处，恢宏壮丽的宫殿。 空荡荡的大殿中，赵高一脸诚恳、用仿佛情真意切为胡亥考虑的语气开口：“陛下年轻识浅，诸事不懂，一旦在朝堂上办事不妥，必被大臣们发现，不如不去上朝，居于后宫，等待大臣上奏公文，我和其他懂法律的侍中陪着陛下一起研究决定。如此一来，天下人必然称颂陛下的圣明。” “？？？？？？” 眼睁睁看着镜中胡亥一脸高兴地点头，还连声夸赞赵高这个主意出得好，水镜之外的大秦君臣上下，都缓缓打出一排问号。 ……堂堂皇帝蠢成这样，是可以的吗？ ……突然就觉得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非常有道理呢。如果这种水准就能当皇帝的话，那还真是我上我也行。 跪在地上的李斯怀疑人生：自己背叛了始皇帝的遗命，扶上位的就是这么个东西？ 同时，他也对未来的自己十分迷惑：皇帝如此荒唐，自己怎能不劝诫而放任呢？ 难道未来的自己已经堕落成奸臣之流？ 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水镜给出答案。 【此时，李斯这位大秦丞相又在何处？为何不曾履行自己的职责，劝谏君王？】 【——他正在大牢里蹲着呢。】 李斯顿时惊呆。 让他捋一捋—— 身为沙丘之变的共犯，胡亥当了皇帝，赵高当了郎中令，只有自己成了阶下囚？ 不知为何，上当受骗的感觉油然而生。 ……小丑竟是我自己？ 李斯之死 【李斯，楚国人，从师于荀子。曾有言“诟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于是入秦，拜入文信侯吕不韦门下为舍人。】 水镜中传出的声音打断了李斯越飘越远的思绪，他一抬眼便见到自己的头像出现在水镜的正中央，取代了原先的画面。 【除却沙丘之变，后世对其印象最深的莫过于那封名传千载的《谏逐客书》。】 哗啦。 镜中李斯的头像淡去，一捆竹简宛若被人甩出，从右到左缓缓摊开，竹简之上字迹宛然，现出那一篇后世大名鼎鼎的谏书。 竹简之上熟悉的字句让李斯神情怔然。 【这一切要从郑国渠的修建开始说起。】 【在当时，一个名叫郑国的韩国人来到秦国，为消耗大秦国力使其无力伐韩而提出了修建郑国渠的建议。这本是韩国人自作聪明的“疲秦”之策，却在实际上起到了助秦之功。尽管在修建过程中，郑国间者的身份暴露，韩国人的阴谋也被揭穿，但他能言巧辩，以万世之功说服秦王政，不仅没有杀他，还任命他继续修建郑国渠。】 这是哪个鬼才提出的疲秦之策啊？ 看到这里的众人哭笑不得。 ——韩国这是主动给秦国送人才啊！ 【事实证明，秦王政的决策深富远见。郑国渠修成后，关中农业地貌为之一改，土地肥力大大提高，收获了四万余顷盐碱地。即便两千年后，大名鼎鼎的郑国渠也被后世之人视为华夏众多物质文化遗产之一，甚至进入世界级灌溉工程遗产之列。】 听到水镜中仙人的赞扬，秦始皇嬴政神采飞扬，似乎回到了当年最意气风发之时。 那时，一度执掌秦国权柄的文信侯吕不韦刚刚被罢免相位，年轻的秦王政终于得以彻底掌握大权。他意气风发，睥睨天下，力排众议任命郑国继续修建郑国渠时，也未尝料到，此渠竟当真成就了万世之功。 水镜中白雾聚拢又散开，现出历经两千年地貌变化之后，由后人维护的郑国渠。 莽莽群峰之间，碧水滔滔，一座石桥上，导游正在对身后的旅行团介绍：“这是郑国渠，陕西省第一处世界灌溉工程遗产。修建于秦始皇时期，由郑国主持……” 历朝历代无数时空，无论帝王将相还是贩夫走卒，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这一切。 被点名的郑国本人更是受宠若惊。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这一条郑国渠而留名青史。 ——这一平行时空的秦国，此时正是秦王政十年，郑国正因为奸细身份暴露面临死亡危机，秦国宗亲大臣们也嚷嚷着要停止修建郑国渠，免得中了韩国人的奸计。 突然听到天幕点名，争执不休的大臣们顿时安静下来，一秒钟转变立场：“此渠必须修！” 然后，他们又为另一件事争执起来： “郑国乃韩国间者，断不可信。臣愿为大秦修建此渠！” “臣精通水利，愿为大秦效劳。” 朝堂上顿时吵成一锅粥。 你们那是想为大秦效劳吗？分明是馋修渠的名声！ 有人十分不屑地看着他们，然后上前一步拱手，另辟蹊径：“王上为天下开辟此渠，臣以为应名之为秦王渠，以系万年。” 此言一出，众人十分不耻。 ——我们之中居然混进了一个马屁精！ ——吾等耻与之为伍！ 然后，他们纷纷进言：“此言有理！此渠为大秦所修，王上所建，合该称为秦王渠！” 秦王政闻言十分心动，想了想还是拒绝：“寡人何必与臣下争功。即便郑国渠以郑国为名，后世之人便不知寡人之功？” 封建王朝的体制下，任何人立下任何功业，皇帝都理所当然要分功。毕竟若是没有皇帝的支持和允许，这份功劳又何来？ ……不过，之后再建设其他工程的时候，他倒是可以试一试用自己的名号来命名。 无独有偶。 大汉、大明、大唐……其他时空的无数人都动了心思，欲要效仿郑国之举。 大唐时空，程咬金开始幻想：“俺也想建个程公渠，试想千年后的人见到程公渠，便知道那是我大唐卢国公程咬金建的！” 侯君集无语地打断他：“醒醒，你不会修渠。”大白天的，这就开始做梦了？ 上首的李世民笑着开口道：“卢国公虽不会修渠，却可效仿古人，燕然勒功。” ——东汉之时，窦宪破北匈奴，登燕然山，勒石以为记。此即燕然勒功。 此时的李世民，刚刚一雪渭水之盟的耻辱，他的目光望向殿中悬挂的巨大舆图。 ——那是七日之前从天幕中看见的大唐全盛时期版图，他命人画下之后挂在这里。 ——此时的大唐疆域当然远远及不上舆图中的大唐全盛时期，嗯，先定个小目标，把舆图上的大唐疆域变成现实。 殿中群臣振奋：“日后臣等灭一国，便勒石为记，使后世子孙知晓我大唐之世！” “陛下说的很对。”程咬金万分兴奋，“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勒石为证，便是那些不孝子孙败了家业，也得记着那都是咱大唐‘自古以来’的疆域，需得收复回来！”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哪怕大唐没了，新的王朝交替，收复不了咱大唐“自古以来”的疆域，好意思同大唐相提并论吗？ ——对，说的就是之前在天幕上出现过的，疆域小得只够塞个牙缝的宋朝！ …… 水镜之中，后世人游览郑国渠的画面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千年前修建郑国渠的场景，那道女声似乎很是感慨： 【两千年后，大秦已经远去，帝王将相化作尘土，唯有郑国渠安然伫立，见证青史。】 一阵清幽幽的笛声在背景中响起。 【所以说，始皇帝与其磕药服毒，追求不存在的长生，不如将更多的精力用在利国利民之事上。人终有一死，肉.体不能长生，精神却可永存。汉高祖不求长生，他的国号却成为一个民族永远的名字，扎根于后代子孙心中。那莽莽长城，那历两千年风雨的郑国渠，那无论王朝兴替始终扎根于民心中的天下一统的概念，才是真正可传至二世三世乃至万世不灭之物。】 突然被点名的汉高祖刘邦哈哈大笑，十分畅快：“这后世仙人真是乃公的知己！”国号成为了民族永远的名字，意味着即便大汉灭亡，“汉”这一名号也将长存不灭。 三国时代。蜀汉。 七天前，通过天幕上的王朝变迁得知他们兴复汉室的梦想最终没有完成，蜀汉的一群理想主义者都不可避免地心情低落。 但此时此刻，听到水镜中仙人之语，他们心中的愁绪却像是被一阵风瞬间吹散。 ——肉.体不能长生，精神却可永存。即便最终的结果依旧是失败，他们也要为心中的理想而奋斗到最后一刻。即便大汉不能兴复，大汉留下的精神也将传承后世！ 刘备与诸葛亮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的梦想不会终止！奋战至死，至死方休！ 不得不说，历朝历代平行时空都有人受此鼓舞，立下了一个要将自身精神传承下去的梦想。 唯有秦朝时空的画风与众不同。 “父皇！”扶苏大步上前扶住秦始皇，神情焦急，“父皇你可有不适？快传御医！” “朕无碍。”一时气急的秦始皇重新站稳，“磕药服毒，仙人之意为，丹药有毒？” 此时的秦始皇已经萌生出追求长生的想法，只是还不曾招揽方士炼丹服药。 但他心中已经有了相应的想法。 没想到此时却被仙人点破丹药有毒。 如此说来，他之前的想法岂不是自寻死路？ 那么，在水镜不曾出现的历史上，另一个他不知道丹药有毒，必然会服用丹药求长生。仅仅九年后便去世，是否与此有关？ 如此一想，秦始皇嬴政神情阴沉下来。 ——那群方士好大的胆量！ 哪怕现在还没有被骗，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原本历史中的他必然被方士所骗。 盛怒之下的秦始皇当即下令：“即日起，以丹药装神弄鬼之方士，尽杀之。” 然而，他却不信世上没有其他长生之法。 这水镜的出现就是仙人存在的明证。即便仙人说凡人不能长生，他也不肯认命。 丹药既然有毒，以后不用丹药便是。 可惜仙人不愿意透露长生之法……秦始皇心中惋惜，又想到，既然后世有仙人存在，如今必然也有，不如寻仙人求长生？ 无论如何，水镜中这位仙人显然没有教人长生的意思，只是对始皇帝嗑药服毒的事一笔带过，便将话题重新转了回来： 【郑国渠功在万世，当时的秦人自然看不到这么远的事。郑国间者身份暴露后，秦国宗室大臣就对其他国家的人有了深深的防备，以为这些人很可能都是奸细，另有目的，不会全心全意帮助秦国。于是他们纷纷上书，建议秦王驱逐他国之人。】 【李斯也因此被罢职。】 【《谏逐客书》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出世的。这篇谏书文采出众，有理有据，向秦王说明人才的重要性以及不问出身来历招揽人才的必要性。随意摘出几句，即便后人不知其出处也耳熟能详：“太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 【只此一书，李斯的才华可见一斑。】 跪在地上的李斯呆呆抬头，聆听着镜中仙人抑扬顿挫地诵念《谏逐客书》的节选。 毫无疑问，那是他人生的高光时刻。 殿中其他大臣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纷纷摇头，许多人都惋惜不已。 李斯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并非不能理解。 春秋战国数百年，君王逝去之后，权臣另立新君之事，古来有之，并非李斯开创先河。若是胡亥继位之后没有玩崩大秦江山，李斯之所为都不值得大书特书。 若是胡亥继位之后英明神武，成为青史留名的明君。沙丘之变这一谋划，说不定还会变成李斯的功绩，受到后人的称赞。 但谁让他遇上了一个千古未有的猪队友呢？ 【在始皇帝的重用下，他一步一步登上丞相之位。始皇帝去世后，李斯又通过沙丘之变扶持胡亥上位，以为从此便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 【然而，从胡亥不理朝政，成天在后宫享乐开始，李斯终于意识到，情况似乎不太对——这不是他想要的二世皇帝啊！】 【这时的他还不曾意识到赵高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于是，当赵高一脸担忧地找上门，忧心忡忡地表示“现在皇帝不干正事，我地位卑贱规劝不得，唯有你这位大秦丞相才能劝动皇帝”时，李斯信了他的鬼话，向这位共同策划沙丘之变的盟友吐露心声：“我也想劝陛下，奈何陛下深居宫中，我实在找不到人啊！”赵高当即打包票：“只要陛下有空，我就通知你。”】 观看此景的众人全都摇头。 ——完了！ 水镜之外。 李斯忍不住长叹一声：“赵高误我！” 枉他以为自己聪明一世，竟然栽在了这个奸贼手中！ 而这还不是最令他痛苦的。 最令他痛苦的是，承载了他一生梦想与心血的大秦江山，因自己的错误不复再存！ 【李斯以为自己和赵高还是目标一致的盟友，却不知自己已成为后者的眼中钉，是其将二世皇帝掌握在手的最大绊脚石。】 【赵高特意挑选胡亥玩兴正盛时通知李斯入宫，于是，每当胡亥玩上头的时候，李斯这个不识趣的丞相就跑过来劝谏他，久而久之，胡亥对李亥越来越看不顺眼。赵高趁机上谗言，称李斯不满足于当丞相，还想割地封王，胡亥竟然信以为真。】 【这时的李斯终于知道自己被盟友背刺，见不到皇帝的他只好上书揭发赵高。然而，胡亥早就在赵高的潜移默化之下不再信任李斯，李斯上书不成，反而被下狱。】 【蹲了大牢，李斯终于意识到当初的选择大错特错，自己扶持了一位无道昏君。然而为时已晚，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宾客族人被大肆抓捕，他本人也在赵高的严刑拷打之下招供，承认了自己的罪名。】 【被逼招供后，李斯企图上书自辩，却被赵高拦截下来，不让上报。为了让他彻底认罪，赵高派自己的门客假装成御史侍中之流，轮流对李斯进行复审。李斯还以为这是皇帝派来的人，连忙向他们喊冤，说出自己被逼招供，实则无罪的事实。然而迎接他的往往是一次又一次严刑拷打。】 【他用亲身经历体验“狼来了”的故事。那个故事是一次又一次撒谎之后说实话别人却不信，而李斯是一次又一次说实话被毒打之后不敢再说实话，只能承认谎言。】 【当秦二世真的派人来验实李斯的口供时，多次被毒打的李斯不敢再喊冤了。那份被逼招供的罪状就此成为事实。】 看完赵高一环扣一环的谋划，看着李斯这个大秦丞相就这么茫然不知栽进对方的陷阱，被赵高轻而易举扳倒，陷入绝境，水镜之外的大秦群臣都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用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的眼神看向躺在地上的赵高，对其看法进一步颠覆。 ——好一条毒蛇啊！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地上爬起，飞快向着他们这边跑过来，然后重重骑到躺在地上的赵高身上，一拳砸下：“赵高——” “——吾与你不共戴天！”伴随着这一声凄厉的叫喊，此人的拳头如雨点般砸下。 群臣都被吓了一跳。 丞相这是怎么了？谁不知道他被赵高耍得团团转，总不能他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吧？ 水镜中的画面让他们明白李斯突然如此疯魔的原因，忍不住纷纷后退一步—— 【此时，李斯之子李由早已死在抵抗起义军的战场上，亦被赵高安上谋反之罪。】 镜中血气盈野，惨烈的厮杀声遍布天地。 李由身先士卒，血染战衣，直到城破身死，手中仍紧握长矛，怒目圆睁。 被儿子凄惨的死亡场景，以及死了还要被赵高捏造罪名的事实刺激到，本就积蓄了一堆负面情绪的李斯此时彻底爆发了。 他生生把对赵高下黑脚的人群都挤到了一边，一个人的输出就胜过了一群人的输出。 就连上过战场的王贲都被他此时飙升的战斗力震撼到，直呼丞相深藏不露。 无论被透露天机的人怎样的情绪激荡，镜中之人的声音却无波无澜，平静如初： 【二世二年七月，助始皇帝一统天下的功臣、助秦二世登上皇位的罪人，曾经的大秦丞相李斯，被判五刑，腰斩于咸阳。】 【从一届小吏到大秦丞相，辅佐秦王吞并六国，统一天下，又废分封、置郡县，李斯功莫大焉。倘若他的人生止步于此，必将于青史之上留下辉煌灿烂的一笔，便是与古今无数贤相相比也可名列前茅。】 【但沙丘之变的错误选择，让这位本可流芳青史的大秦丞相留下了抹不去的污点，风评也急转直下，沦为奸佞之流。】 【身后名倒也罢了，生前他又得到了什么？——三族夷灭，腰斩弃市，付出一生心血的大秦帝国也在他身死不久分崩离析，可谓一生所求尽数付诸流水。】 水镜中的声音感染了所有人，大秦君臣情绪低落，李斯本人更是放声悲哭。 一边哭一边继续打赵高。 在他的哭声中，镜中人“无动于衷”—— 【识人不明，自寻死路。扶苏和他志不同道不合，难道胡亥就是那个明主吗？】 【种其因，必得其果。违命矫诏扶胡亥登位时，他可有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盘点漏洞 在李斯悲痛欲绝的哭声与对赵高拳拳到肉的暴打声中，水镜中铡刀落下。大秦相国就此落幕，鲜血如涌泉般喷出，将整面水镜涂成了鲜红。 低沉的背景音乐响起，随之出现的是两句极为熟悉的话。 【今日盘点暂时告一段落，未完待续。】 【本盘点直播面向历朝历代平行时空，盘点内容取自后世史料，七日一播。】 至此，水镜黑屏，只余“未完待续”四字。 啊？这就没了？？？ 各个平行时空，无数人发出一声不舍的长叹，下一次闻听仙音，又要等七日后了。 倘若说其他平行时空还只是因为愉快的吃瓜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而可惜，秦始皇二十八年，大秦所在时空却一下子乱了套。 有人感叹于秦二世之残暴无道：“秦国虎狼之性也，不修仁政，终至二世而卒！” “太好了，那暴君只有九年可活了！暴君虽强，其子却个个不堪大用，无足为惧，此乃天理循环，合该是我等复国之时！” 原本就不安分的六国贵族都起了心思。 “等着吧，忍着吧，等到那暴君不在……且看这虎狼之秦，还能存活几岁！” 项梁一进院子就看见年仅十三岁的侄儿将一根木棒舞得虎虎生风，顿时苦恼：“籍儿，上次教你习剑，你未学几日便不肯再学。教你念书，这才几日，你又罢学不念，在此舞棒弄剑。你究竟意欲何为？” 身材高大的项籍仰着头颅，一双重瞳炯炯有神：“书有什么好念的？能识文断字就够了，剑也没什么好学的，我要做就做万人敌。”说罢，他放下豪言，“我看那始皇帝就好生威风，彼可取而代之！” 他说的正是水镜播放第一轮，始皇帝登基的那一幕。当时看到他就记在心上，这七日以来做梦都梦到自己也如此威风凛凛。 这侄儿真是会放大话，项梁吓了一跳。旋即又隐隐有些意动，如果说之前他还不敢有这样的期望，但现在……天机已现，暴秦无道，将失天命。再一看面前的侄儿，天生重瞳，力能扛鼎，莫非就是那天命注定的将要覆灭大秦的绝世猛将？ 激动之下，项梁忍不住伸手搂住年仅十三岁的侄儿肩膀：“好！好！籍儿你天生不凡，我项氏一族的希望就靠你了！” 另一头，张良刚刚遁入山中。 早在七日之前水镜出现后，原本谋划着行刺秦始皇的张良就第一时间放下计划，收拾好全部家当，离开了原本居住的地方。 ——既然始皇帝会在九年后病死于沙丘，就说明自己的行刺计划注定会失败，又何必再浪费时间？更何况，仙人透露天机肆无忌惮，谁知道自己行刺始皇帝的事情会不会也被透露出来？还不赶紧隐姓埋名跑路，难道等到始皇帝派兵来抓人吗？ 尽管七天过去，看完又一期直播，发现自己并没有被点名，但张良还是头也不回地遁入了深山老林，没有出去招摇的打算。 他了解自己。秦国与他之间有血海深仇，若是原本历史中自己行刺失败侥幸未死，也绝不会就此放弃报仇。因此哪怕他刺杀始皇帝的计划暂时没有被曝光，也不代表他将来会搞的事情一件都不被仙人曝光。 心怀大计，求稳为上，还是先遁为妙。 至于咸阳中的大秦宗室，此时则一个个翘首以盼：“陛下怎么还没有回来啊？” ——快点回来，把胡亥也带回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让这位自灭满门的“秦二世”尝一尝来自宗亲们“爱的关怀”！ 这些上等人此刻关心的都是家国未来，但最底层的黔首只关心一件事：“现在俺们还勉强活得下去，再过九年，新皇帝上位了，俺们是不是就得通通饿死了？” “放心吧。仙人都透了天机，俺觉得皇帝指定不会把家业传给那个败家子！” “不传给那个败家子就好！”刚才还满腹担忧的人顿时把心放回肚子里，继续吭哧吭哧干活，“俺求的不多，能吃饱饭就好。” …… 大秦君臣所在的临时行宫。 “败家子”正在惨遭兄弟姐妹的无情围殴。 激情暴打完赵高的李斯则是扑通一声重新跪了下去，重重顿首，泪流不止：“臣有罪。臣有负于陛下重托，有负于大秦社稷江山，虽万死亦难赦，求陛下治罪！” 相较于之前，这一次他的请罪发自真心。半生的心血啊，因为一次错误选择付诸东流，还陪上了千古清名，满门家小！ 这一刻的李斯痛彻心扉，心灰意冷。 就算现在始皇帝要杀了他，或者将他下狱，贬为庶民，李斯都心甘情愿接受。 如果他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抱负而奋力一搏的结果就是如此，他宁愿放弃这一切。 始皇帝嬴政静静看着匍匐于地、心灰意冷的李斯，脑海中不知为何浮现出起那一车的咸鱼，他强行驱散这个画面，总算冷静地做出宣判：“左相李斯，不尽其职，押下去，待回咸阳议罪。” 其他人神色微妙：只是不尽职而已，这个罪名说轻不轻，说重不重，更牵扯不到沙丘之变，看来陛下并不打算彻底罢用李斯，因此不以未来之罪而责今日之李斯。 “谢陛下！谢陛下！”李斯一时感激不尽，顿首再拜，这才毫无反抗地被人押下去。 旁边被兄弟姐妹们包围的胡亥顿时看到希望——既然李斯未来的过错都没有受到追究，那么父皇必然也不会怪罪于自己！毕竟自己可是父皇最最宠爱的亲儿子啊！ 篡改遗诏杀兄弟姐妹令大秦二世而亡的是秦二世，和我十一岁的胡亥有什么关系？ 未来的他什么都享受到了，倒霉的却是现在什么都没做过的自己，这不公平！ 心里有了底气的胡亥顿时不再心虚地被动挨打，他一把推开包围自己的兄弟姐妹，跑到始皇帝面前，仿佛还是那个最受宠爱的幼子，他大声叫屈：“父皇已经下令，今后由大兄管教我，你们还敢抗命？” “你！”看着他这副嚣张的嘴脸，其他兄弟姐妹又气又恨，“你这畜生，做了那样的事，还敢在父皇面前恶人先告状？” 胡亥不服：“我年仅十一，又懂得什么？从前父皇派赵高教我律法，我便以他为师，事事听从。若是将来做出什么，必是中了赵高的奸计，绝非我本意！连左相都斗不过这奸贼，我又岂能不受他蒙蔽？” 其他人的表情一言难尽。 啊这？被赵高蒙蔽你还很骄傲不成？承认自己智商低下，你还十分理所当然不成？ 始皇帝嬴政觉得这个儿子真不能要了。 胡亥却是越说越理直气壮，他跑到鼻青脸肿的赵高面前，继续狂踩：“父皇信我，我不是那样的人，赵高此贼，才是罪魁祸首，万恶之源，我愿为大秦诛此国贼！”胡亥正义凛然。 冯劫揍完群臣揍，群臣揍完李斯揍，现在连胡亥都要来掺一脚，几乎奄奄一息的赵高奇迹般地从地上坐起：“欺人太甚！” ——其他人也就算了，都是未来被自己坑害的对象，而且好歹都是大秦顶级精英，却被小小中车府令玩弄于鼓掌，满足了自己的成就感，他们想出气也能理解。你这个被我一手扶上皇位的蠢货又算什么？死到临头不自知，还想踩在我头上洗白自己？ 赵高“垂死病中惊坐起”，一把就把胡亥扑到，反正自己都要死了，还有什么好怕？ “二世皇帝是你，下令杀兄杀姊是你，某何德何能号令皇帝！你若真事事顺从于我，我令你自裁，莫非你也照做？”要是胡亥没有杀兄弟姐妹的意思，他还能劝动对方不成？所有成功的劝谏，本质上都是说到了对方的心坎上，这才获得成功。 赵高这突然暴起，令胡亥措手不及，瞬间就被其压在身下，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脸上。 他顿时深感羞辱，就要和赵高拼了。 等到侍卫将两个人分开，赵高固然更加鼻青脸肿，胡亥的身上同样挂了不少彩。 始皇帝只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这逆子若是继续在自己眼前出没，他只怕自己每见一次便会气短寿，连九年都活不够！ “带下去。”他眼不见心不烦地挥手，“将这二人关在一起。”想打到牢里继续打！ 人走后，始皇帝突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同李斯关在一处。令其日日腌制鲍鱼，不劳不得饭食。”此鲍鱼非彼鲍鱼，而是和始皇帝一起留名于后世的咸鱼。 于是，蹲在狱中反思的李斯很快就迎来了两位狱友，以及狱卒带来的皇帝口谕。 “该干活了，一车鲍鱼等着诸位腌制！” 李斯，赵高，胡亥：“？？？” . 七日时间转瞬即逝，到了又一次进行历史盘点直播的日子，陈姝却有些犯难。 她答应系统进行历史盘点，除了赚取气运点之外，本身也是希望能够改变其他平行时空的历史，挽回不该有的遗憾，让乱世提早终结，让英雄得以善终，让底层百姓能过得好一些，让华夏立于世界之巅。 但盘点有利有弊，让古人提早知道未来之事，平行时空将走向未知的未来。固然有可能避免历史上的悲剧重演，也有可能酿造新的悲剧。譬如，那些本该对华夏有大功的英雄豪杰，或许就会因为自己透露的天机，在尚未成长起来之前被人暗害。 而现在，陈姝就面临这样的局面。 “盘点秦朝灭亡，必然要涉及秦末起义，西楚霸王项羽倒也罢了，汉高祖刘邦、留侯张良，这些结束乱世开辟大汉的人物，如果因为我的盘点提前被秦始皇所杀，万一秦朝终究还是二世而亡，又有谁来终结乱世，再造华夏？”陈姝扪心自问。 固然英雄造时势，时势造英雄。一旦天下大乱，就算没有刘邦，也会有张邦、李邦，站出来结束战乱统一天下。 但刘邦所缔造的大汉朝是历史认可的强汉，文帝、景帝、武帝三代君王将大汉之名牢牢种入百姓心中，传扬千百年。 若是换一个人统一天下，他能像刘邦那样分封与郡县并行，而不是像项羽一样企图恢复分封吗？他的子孙能够驱逐匈奴光耀华夏，而不是像宋朝那样苟安一角吗？ 历史上的汉朝已经交出了一张近乎满分的答卷，换一个人来做，成绩就不一定了。 陈姝并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反而让历史走向更加悲剧，更加灰暗的未来。若是因为自己贪求气运，让那一批汉朝开国英杰因盘点而被杀，引发更可怕的蝴蝶效应，让更多百姓受苦受难，这样的罪过她可担不起。 如今还只是刘邦，等她盘点到其他的朝代，隋文帝时期的李世民、唐太宗时期的武则天……这些人又要如何才能幸免于难？ 越想越觉得不妥，陈姝疯狂召唤系统。 一直表现得像个无情机器的系统这一次居然有了反应：“宿主不必担心。针对平行时空，一切身具大气运，在历史中为华夏作出贡献有大功德者，根据《特殊人才保全政策》，将获得特殊安排。” 看了看那密密麻麻展开的特殊人才保全政策候选名单，以及所谓的特殊安排具体内容，陈姝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对嘛。” “——这样我也可以继续放心盘点了。” 兵临城下 七日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足以让秦始皇嬴政反思过往的政策中严苛虐民之处，对其加以调整和改进。 足以令秦始皇嬴政下定决心重新培养继承人——胡亥不算，其他十七个儿子都可以试一试嘛，将他们丢到各地郡县任职，从中观察选择出最有能力也最合适的继承人。作为长子的扶苏，始皇帝终究还是对他更看重一些，便将之留在身边，处理政务之时也让扶苏在旁学习。若是这样他还不能胜过弟弟们，这儿子就真没救了。 也足以令狱中的李斯、赵高，和胡亥在日复一日腌制鲍鱼中把自己里里外外腌入味。 但短短七日，不足以令秦始皇调整改良的政策通传天下，效果立竿见影，也不足以让他立刻就看出十多个儿子谁可堪重用，更不足以浇灭天下无数人的蠢蠢欲动。 只能说，目前的大秦帝国已经开始走向与原本历史轨迹相偏移的道路，但这条道路走下去是新生还是毁灭，谁也不知道。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今日始知其然也。”这一日，好不容易腌了半天鲍鱼，感觉鼻子已经失灵，香气臭气分辨不清的李斯，忍不住苦笑着发出一声长叹。 黑屏了七天的水镜却突然亮了起来。 旁边鲍鱼堆里的赵高和胡亥都顿住了，三个浑身散发着腥臭气息的家伙一起看去。 【书接上回——】 丝丝缕缕白雾涌动，李斯、胡亥，和赵高三人的头像重新出现，其中前者的头像上被打了一个大大的红色的叉，彻底灰掉。 那道清亮的女声缓缓开口。 【李斯死后，除去这颗最大绊脚石的赵高终于登上大秦丞相之位。但他并不满足，还想进一步操控大秦权柄，“指鹿为马”这一流传后世千年的典故就此诞生——】 水镜中徐徐白雾散开，显出巍峨的大秦皇宫，殿中百官分列，秦二世高居上首。 只见赵高大摇大摆地牵着一头鹿入得殿中，又一本正经、慎重其事地对胡亥拱手道：“臣近日得一宝马，愿献于陛下！” 上首的胡亥顿时惊讶地睁大眼睛，左看右看：“丞相你错了吧，岂能将鹿认成马？” 他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得意——在他心中聪明万分，一直以来事事都能指引他的丞相居然也会犯下这种常识性的错误，而自己此刻的聪明才智居然胜过了丞相！ 赵高笑着摇了摇头：“此乃马，非鹿也。陛下若不信，请问群臣。”一边说着，他一边以目光扫视群臣，在水镜画面的聚焦中，他的眼底弥漫着一层冷森森的幽光。 被他目光注视，许多大臣都不敢作声。 有人笑着附和赵高：“是鹿！当然是鹿！” 也有人迎着赵高的目光站出来，毫不畏惧地反驳道：“自然是马！丞相指鹿为马，何异于指黑为白？” 眼看群臣意见不一，坐在上首的秦二世胡亥逐渐不自信起来，他看看鹿，又看看赵高，又低头看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搞错了？我现在居然连鹿和马都分不清楚了？ · 鲍鱼堆里，胡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完了另一个自己被耍的全过程，只感觉难以言说的屈辱，他忍不住举起拳头冲向赵高。 “赵高——！” 另一边的行宫中，看着水镜之中怀疑人生的胡亥，水镜之外的始皇帝也开始怀疑人生：蠢成这样，真是自己的种吗？ 而赵高这一出将皇帝当傻子耍的操作更是令大秦君臣愤怒连连：“好一出指鹿为马！接下来恐怕就是排除异己了吧？” 不出所料，接下来水镜中呈现出一幕又一幕画面：在朝堂上没有附和赵高的人，很快就因为各种罪名纷纷被贬被杀，而那些阿谀屈从他的人，则美滋滋坐上高位。 【通过指鹿为马这一出闹剧，赵高将愚蠢的秦二世玩弄于鼓掌，在朝堂上大肆排除异己，但凡没有顺从他的话指鹿为马的大臣，都遭到赵二高的打压和迫害，一时之间，朝堂之上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水镜之外，大秦群臣的气氛逐渐变了。 那些在未来阿谀屈从于赵高的臣子，迎着四周同僚们投射过来的眼神，还有头顶始皇帝意味不明的目光，顿时从头到脚一个激灵，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请罪。 始皇帝的表情看起来却很平静。 ——未来的大秦被胡亥折腾得乌烟瘴气，根本没有忠臣容身的空间，一些大臣选择明哲保身很正常，若因将来发生之事治罪臣子，满朝文武都不知能有几个清白！ “起来吧，朕不以未来之罪罪人。” ——不过，这群大臣中能力不足还缺乏忠诚的家伙，秦始皇嬴政日后自然也不会再重用他们，只会逐渐将他们清除出朝堂。 始皇帝发话，众人这才继续看下去。 【赵高尚沉浸于他无冕之皇的无上权柄，却不知托举权柄的“底座”已摇摇欲坠。】 【或许他以为，掌控了秦二世就掌控了大秦，掌控了大秦就掌控了天下万民。却不知这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非一家一姓之私有。赵高、秦二世之流宛如坐在火山口而不自知。面对无止境的压榨，当黔首甘为牛马，愿意忍耐之时，他们或许还能高高在上指点江山，一旦黔首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爆发的火山将吞噬整个大秦。】 【点起这把火的，正是那支不曾被他放在心上，视之为盗匪之流的农民起义军。】 【在首领陈胜、吴广的率领之下，起义军从大泽乡一路起兵，连克铚、酂、苦、柘、谯、陈，所向披靡，势力日盛，从只能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发展至骑兵已有千计，步卒数万人，兵车六七百辆，其首领陈胜更是在攻占陈县后自立为王！】 汉高祖所在时空，刘邦望着天幕之中浩浩荡荡的起义军，不禁有几分怀念：“想当年陈王举义，天下轰动，何等威风啊！乃公也是听了陈王事迹，才敢举义反秦！” 忆及当年，汉高祖刘邦豪情万分。 秦末乱世几多英雄，当初谁能想到，最终竟是他这小小泗水亭长，夺了天下呢！ 汉朝诸多平行时空，汉文帝，汉景帝，汉武帝，汉宣帝，众多大汉帝王，此时都是豪情万丈：“高祖斩白蛇起义，乃有天下！暴秦已灭，我大汉江山万年！” 【陈胜的举动如同一点火星引燃了干柴，轰然之间，起义之火燃遍天下，各地起义军纷纷杀官造反，响应陈胜。俨然达到人生巅峰的陈涉开始磨刀霍霍杀向暴秦。】 砰砰砰砰，战鼓声响彻天地。 一幅秦国舆图在所有人眼前展开，一个个红色箭头标注了一支支大军行进的路线。 随后地图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连绵不绝的马蹄声，战车车轮碾过大地的震动声，洪流般的军队从无数人眼前涌向远方。 他们高呼着：“伐无道，诛暴秦！” 【由吴广代替陈王，督率诸将向西进攻荥阳；令武臣、张耳、陈馀攻占从前的赵地，燕赵之地不战而降三十城；邓宗攻取九江郡；令周市北上攻取从前的魏地。命周文一路西进，攻向大秦腹地关中！】 【——此时距陈胜起兵还不到一个月，便打出了四面开花，席卷中原的气势。】 转眼之间，大地之上遍地烽火。所有人的视角仿佛从天空俯瞰，看到了大地之上冲销的烽烟，看到被鲜血染红的河流，看到遍野的尸体，直到镜头聚焦到函谷关下。 【四面战场节节胜利，秦军节节败退。唯有吴广所部进攻荥阳不克，被李斯长子李由浴血奋战，拼死阻挡在荥阳城下。于是，陈胜将战略重心转移到周文所部。】 【周文亦不负所托，一路连战连捷，打到函谷关下，队伍已壮大到战车以千计，大军数十万。兵锋所向，无可披靡！】 【起兵不过一月，便聚起数十万大军，扫荡四方，兵临函谷关，声威何其可怖！只要再进一步，覆灭大秦就在咫尺！】 水镜之外，秦始皇眼中也泛出惊色。 ——函谷关是咸阳的门户，已经多少年不曾有人踏足，这周文竟能做到这一步？！ 惊讶的同时，心痛亦是难免。尽管已经知道大秦二世而亡的结局，但要眼睁睁看着函谷关失守，看着大秦帝国落幕，看着起义军攻入咸阳，对他而言还是太过残忍。 大秦群臣都痛心地看着这一幕。 【函谷关失守，天下太平的假象也被大军踏破，沉浸在歌舞升平中的秦二世终于被惊醒，他万分惊惧，不知所措：说好的只是一群轻易就能剿灭的盗贼呢？！】 水镜中的画面从函谷关下浩浩荡荡的大军切换到咸阳城内气氛凝重的皇宫大殿。 “该怎么办？现在可怎么办才好啊？”胡亥坐立不安，“你们谁都想不出主意吗？” 【面对他的质问，朝堂百官鸦雀无声。】 【在秦二世和赵高惨无人道的迫害下，忠臣良将几多折损，大秦朝堂万马齐喑。如今起义军“兵临城下”，竟是无人可用。】 秦始皇嬴政紧紧攥住了拳头，恨不得把胡亥从监狱里提出来再揍一顿：这个废物！没有能力还乱杀忠臣，大秦江山出事时，难道他有本事披甲上阵，力挽天倾？只怕这个废物连以身殉国的勇气都没有！ 秦始皇闭眼，不忍看下去。 “我大秦，就要完了吗？” 【一个男人主动站了出来，他叫章邯。】 突然响起的女声让秦始皇忍不住唰地睁开眼睛，然后目不转睛看向面前的水镜。 只见水镜之中，时任少府的章邯大步上前，神色坚毅：“匪军已逼近咸阳，从各地调军已来不及。请陛下赦免一众郦山刑徒，臣愿率刑徒与之决一死战！” 看到这里，水镜之外的秦始皇眼前一亮，王贲等人更是拍案叫绝：“此计可行！” 七十万郦山刑徒，本是为始皇帝修建帝陵，如今骤然得蒙赦免，有机会赚取军功，必然奋不顾身，英勇杀敌。既有充足战斗动机，人数上又占优势，还有熟悉的关中地利，而且此战不胜即有亡国之危，即便是赵高也不敢再捣乱，大秦上下可谓一心，地利人和皆在我方，胜算很大！ 唯一令人忧虑的是，那周文一路连战连捷，能力可谓非凡，章邯能胜过他吗？ 在这样的忧虑中，他们目瞪口呆地看到章邯暴打周文，将数十万起义军一举击溃。 章邯本人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未来的我这么厉害的吗？ 少府是什么？九卿之一，专门管理财货的。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什么正儿八经的领兵经验。结果一出道就干掉了当时赫赫有名的义军大将，力挽大秦之天倾？ 这一刻，所有人都对章邯刮目相看。 “想不到啊，你还有这本事！”王贲啧啧称奇，“日后有机会，咱们比划比划。” 秦始皇的心情更是急转直上，捬掌大赞：“好！不料大秦还有一员被埋没的将才！” ——尽管已经知道大秦终将覆灭，但能迟一点看到那一幕，总是好过现在就看到。 水镜之中，传出一声幽幽叹息。 【章邯虽胜，大秦之崩塌却不可挽回。】 【此时天下已乱，陈胜的威望大不如前，称王者不知凡己，各路诸侯纷纷冒头。】 【武臣自立为赵王；燕人韩广自立为燕王；狄人田儋自立为齐王；众人欲拥立周市为魏王，周市不肯，在他数次请求下，陈胜立魏王后代宁陵君咎为魏王；张良拥立韩王成为韩王；泗水亭长刘邦起兵于沛；楚国大将项燕之子项梁起兵于吴。】 再次出现的秦国疆域图已经被染上了五颜六色的色彩，本该被覆灭的齐、楚、韩、魏、燕、赵纷纷改头换面，再次登场。 【唯有卫国格格不入，其他五国复立时，卫君却被秦二世废为庶人，卫乃绝祀。】 【就这样，数月之内，关东之地彻底沦陷。曾经被始皇帝扫灭的六国之五，重新站起来了！】 【秦始皇奋六世之余烈，十四年才一统宇内，秦二世登基不过一年，便废七世之功！令人不禁感叹：此子恐怖如斯！】 说到这里，这道女声又变得戏谑起来。 【——秦朝的国运是否到此终止了呢？】 咚咚咚。 一阵节奏轻快的音乐从水镜中传出。 水镜中，仿佛有一道光柱从天而降，将明亮的光辉聚焦在那道熟悉的人影身上。 【没错，还是那个男人——】 【大秦最后的大将，章邯站了出来。】 【此刻，时代的聚光灯照耀于他！】 水镜之外，四面八方的目光同样化作聚光灯，齐刷刷投向同一个人—— 昂首挺胸的章邯，当场C位出道。 巨鹿之战 【国之将亡，乃有救时之将，章邯的横空出世，生生将大秦从灭亡边缘拉回。】 水镜之中，光影变幻。大秦的军旗高高飘扬，大军汇成的洪流自函谷关浩浩荡荡而出，仿佛昔日出关中灭六国之景重现。 大秦君臣心情复杂。 ——曾经秦军出关中，是为吞并六国，统一天下。水镜中却是要保住风雨飘摇的大秦江山。这才短短几年，可谓天差地别！ ——还是那句话：胡亥，出来挨打！ 在狱中一边和赵高斯逼一边腌鲍鱼的胡亥，懵逼地迎来秦始皇的使者，懵逼地挨了一顿板子，发出哭天喊地的惨叫。 【他先是在关中大败周文，夺回函谷关，又趁着士气如虹，一路追杀至曹阳，再败周文，待后者慌不择路跑到渑池，尾随而至的章邯再一次轻而易举地将士气跌至谷底的周文军击破。不久前还威风凛凛的义军大将周文只得自刎而死，凄凉落幕。】 【如此三战三胜，咸阳上空的阴霾一扫而空，章邯也来到人生的高光时刻。】 水镜之中，古老的战歌奏响。 咚。咚咚咚。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悠扬的歌声中，率军出击的章邯威风凛凛，将大秦的旗帜重新插在夺回的失地之上。他郑重接过秦二世授予的上将军印，策马扬鞭，剑指关东，一身盔甲放射寒光：“杀——！敢有反秦者，尽杀之！” “彩！”水镜之外，王贲等人只觉热血沸腾：就是要这样！六国余孽算什么东西？我大秦兵锋所向，弹指可灭！ 秦始皇同样热血上涌，他期待的目光投向章邯：你不会令朕失望罢？ 【章邯率军东出，先解荥阳之围，又一路连败邓说、伍徐两路兵马，杀至陈县。】 【上柱国房君、蔡赐两员大将战死，陈胜又派张贺迎战，他亲自督战，依旧不敌章邯兵锋，张贺战死，陈胜败走汝阴。回到下城父时，在章邯的日夜围追堵截之下，车夫杀了陈胜，向秦军投降。】 战场的血腥厮杀在水镜中呈现出来，许多普通人都不忍直视，忍不住移开了目光。也有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画面中的一切。 深山中的陈胜、吴广等人呆呆地看着镜中画面，尤其是自己死亡的画面。 最初看到自己起兵反秦时，陈胜吓了一跳，第一时间躲进了附近的山里，这几天发现并没有人来抓自己，他的胆子才大了起来，又忍不住幻想起自己将来若是像仙人透露的天机中那样成为高高在上的陈王，该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想不到将来我也能封王！”陈胜越想越觉得美滋滋的，结果转头就看见自己被车夫杀掉，顿时像是被当头棒喝。 “卑鄙小人！”他气得手都抖了起来，“将来我做了陈王，第一个杀了你！” 而吴广则是开始思考：自己死得那么窝囊，在荥阳被部将所杀，结果陈胜不仅不为自己报仇，还将自己的兵权交给杀人凶手，看来陈胜这个人，不足与谋啊！ 明明大家一起起义，凭什么是陈胜当王？既然最后都是兵败身死，我上我也行！ 吴广目光微动，心中开始合计起来。 两位未来的起义军领袖开始提前规划自己的起义之路——当然前提是秦始皇身死。至于说被未来死掉的下场吓到，老老实实当个顺民，那是不可能的。以秦之严刑峻法对平民的压榨，最底层的黔首便是再恭顺又能多活几岁？还不如轰轰烈烈干一场去死呢，好歹享受了一番人上人的生活。 此时的水镜中传出一声轻叹—— 【至此，率先举义反抗暴秦、掀动天下风云的起义军领袖陈胜，黯然落下帷幕。】 【此时，距离陈胜起义才过去了六个月。横空出世的章邯，成为新时代的风云人物。】 章邯再度成为众人的视线焦点。 ——他这一波，说是力挽天倾也不过分。 ——看来，大秦朝廷又要出一位红人了。 有人发自内心欣赏他的作为，也有人意识到，今后的他必然受到始皇帝的重用，于是都纷纷露出笑脸，对他大夸特夸。 【此时的关东之地，又是什么情况呢？】 【得知陈王身死，南阳宋留举兵降秦，被秦二世处以车裂之刑。】 秦始皇：？？？ 好不容易投降的人你都杀，这是让叛军和大秦作战到死，死不降秦吗？ ……今天也是被蠢儿子气到脑溢血的一天。 越想越气不顺的始皇帝又叫了一个侍卫：“十八公子胡亥屡教不改，再罚十棍。” 第一顿打还没挨完，就迎来第二个使者在旁边排队等候的胡亥：“……” “父皇我错了！我改了！我在改啊！！” 【赵王武臣被杀——武臣之死说来也是荒唐，当时武臣的部将李良打完仗归来准备去见武臣，路遇武臣的姐姐出行，声势很大，他误以为是武臣出行，于是便伏倒于路边。武臣的姐姐没有下车，只是打发了一个骑兵向李良道谢。李良这才知道真相，深感羞辱。正好他之前接到过秦二世招降的书信，于是干脆杀了武臣的姐姐，又袭击邯郸杀掉武臣。张耳、陈馀从邯郸逃脱后收拢兵马反杀，李良败走投靠章邯，张耳、陈馀便立赵公子歇为赵王。】 另一平行时空。 汉高祖刘邦忍不住摇头，笑嘻嘻道：“乃公还以为是什么深仇大辱呢，就这？” ——当初项羽要烹我爹，我说什么了吗？ 一旁的吕稚微抬下巴，露出不屑之色，也不知是对刘邦的，还是对李良的，或者二者皆有：“与其说此人是因赵王之姊没有下车便深感羞辱而背叛赵王，倒不如说，其早已为秦二世降书说动，意欲归降于秦。拿一女子做借口，算什么大丈夫！” 【这时候，听说陈胜兵败，生死不知，一个叫秦嘉的人冒出来，擅自立了一位楚王，结果前脚才立，后脚就被项梁打爆。随后，项梁听从范增的建议，找到了正在牧羊的楚怀王之孙熊心，立为楚王。】 眼看水镜之中范增侃侃而谈，便是立场相对的大秦君臣也点头赞同：“此言有理。若不立楚王之后而自立，必不得人心。唯有立楚王之后，才能尽收楚人之心。” 【说起楚怀王，后世之人或许不熟。提起屈原这个名字，大家就很熟悉了。这位爱国诗人一生的悲剧都源自败国昏君——毫无疑问就是楚怀王了。怀王登基之时，楚国国势正在顶峰，六国合纵攻秦，甚至推楚怀王为纵长，也就是诸侯联盟的盟主。然而风光没有多久，楚怀王被张仪一通忽悠，为了六百里之地便与齐国绝交，结果事后秦国却抵赖不给地，他又一怒之下发兵攻秦，却三战三败，生生让楚国从霸主级的大国地位上跌落下去，一路沉沦。这还不算完，几年后秦国攻楚，楚怀王前往武关与秦昭襄王讲和，却被当场扣留。秦国逼他割地保命，楚怀王不肯，出逃后又被秦国捉住，就这样在秦国郁郁而终。】 【站在后世之人的立场上，楚怀王着实不长记性，被骗了一次又一次，一国之君生生沦为阶下之囚，老倒霉蛋了。不过在当时的楚人眼里，分明是秦人出尔反尔毫无道义，又是骗又是逼，不讲武德啊！】 【——也难怪楚国被灭，会喊出那一句大名鼎鼎的“楚虽三户，亡秦必楚”！】 水镜中仙人的语气明显是戏谑调侃的。不讲武德这种说法，古人也能意会其意。 涉及到先秦国君，大秦君臣也不好说什么。有人便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谋国之事……怎么能叫不讲武德呢？” 好大的口气！秦始皇嬴政琢磨着“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句口号，神情莫测。 【总而言之，楚怀王之死，令楚国上下满怀激愤，在强大情怀的加成下，怀王之孙熊心无可争议地被扶上楚王之位，仍然号为怀王。项梁则自号为武信君。】 【张良又说服项梁，立公子成为韩王。】 【至此，率先起义的农民军彻底退出舞台，复辟的六国之后企图逐鹿中原。】 【而这时，章邯带着他的大军杀到了！】 【秦军势如猛虎，出击临济，兵围魏王。魏王派周巿拼死突围，向各国求救。】 【此时此刻，诸国前所未有的团结，收到求救，齐王田瞻、楚将项他，纷纷率兵来援。不料章邯早有准备，衍枚夜渡，发动突袭，大破齐楚联军，开启了超神连杀——魏相周巿与齐王田瞻当场战死，魏王为保全城中百姓性命，与秦军达成约定后自焚而死。齐王之弟田荣率领败军狼狈逃走，章邯在后面一路追杀到东阿！】 章邯已经习惯了大家的注视。看着水镜中追亡逐北的自己，他胸怀激荡不已，还有点不合时宜的遗憾：只可惜，自己恐怕很难有率领那么多军队大杀四方的机会了。 乱世才是武将发挥的舞台。既然天机已现，在始皇帝的安排下，将来的大秦必然不会落到暴君胡亥手中导致二世而亡。倘若自己还想领军征战，大概只能等到将来北上边关，与匈奴交锋吧？相信得知天机的始皇帝应当会给他这样的机会。 【此时，项梁的大军终于到了。他会和田荣，先败秦军于东阿，再败秦军于濮阳。两战两胜，见章邯死守濮阳不出。项梁又派沛公、项羽攻打定陶，定陶暂时拿不下，便一路西进到雍丘，斩杀李由。】 “出现了，汉高祖刘邦，西楚霸王项羽！”其他诸多时空，无数人都激动起来。 “好一个武信君！”对秦末英雄豪杰并不了解的大秦君臣惊叹连连，对水镜中提到的沛公和项羽毫无反应，只是通过章邯的实力来横向对比武信君项梁的实力。 前所未有的强敌！章邯本人不知不觉握紧双拳，眯起眼睛盯着水镜中败逃的自己：——你不会就此认输，就此倒下的吧！ 这一刻的他，恨不得冲进水镜之中，代替另一个自己，和那项梁好好大战一场。 自从水镜中出现自己的画面，就赶紧收拾东西带着侄子跑路的项梁，在跑路途中看见自己连败章邯，整个人都像是被吹鼓的气球飘起来了。他哈哈大笑，兴奋地拍着侄儿的肩膀：“看来这复兴楚国的重任不用交到籍儿你身上了，叔父一人便可！” 项羽却盯着水镜，眉头拧起陷入思索。他总觉得一切发展没有叔父想的那么顺利。 【章邯自横空出世以来，一路连战连胜，仿佛势不可挡，如今却在自己手中连吃败仗，项梁日益膨胀，自觉天下已无敌手，于是不顾劝说，准备一举歼灭秦军。】 【显然，项梁没有认清一个事实：能击败章邯，他本人究竟在其中占据几分功劳？连沛公、项羽这样的人物都在他麾下，还有众多秦末豪杰，章邯焉能不败？】 “？”仙人的语气很是古怪，怎么看都不是夸奖，让大秦君臣意识到了不对。 “沛公、项羽？”念了念这两个被重点提到的人物，秦始皇反应了过来。难道说，真正厉害的并不是项梁，而是这两个人？ 【等项梁一路冒进到定陶，面对获得秦二世援军的章邯时，考验他本人成色的时候就到了——考验的结果是，项梁兵败身死，而章邯大杀四方，楚军一败涂地，几乎土崩瓦解，士气降至最低谷。】 激昂的战鼓声与战歌声再次响起。 两股大军宛如洪流般碰撞在一起，楚军兵败如山倒，而扫灭了敌人的章邯则横刀立马，再度恢复了不可一世的色彩。 水镜之外的章邯懵逼了：“？？？” ——前所未有的强敌，就这？ 项梁的笑声顿住了，他拍侄儿的手顿在半空，半晌才清清嗓子：“咳，看来灭秦复楚这件大事，还是要靠籍儿你了！” 水太深，自己把握不住啊。 【楚军已经不足为虑，章邯意气风发渡过黄河，大破赵军，攻破邯郸，赵王歇仓皇逃窜到巨鹿城。而在蒙恬身死后接手长城兵团的王离，亦率领二十万长城军一路南下，与章邯南北夹击，兵围巨鹿。】 大秦疆域图再次出现在水镜之中。 大秦君臣陷入了深深的迷惑之中。 ——大秦，真的是二世而亡的吗？ 秦国大军四十余万一南一北夹击巨鹿，六国援军莫不敢进，就问飞龙骑脸怎么输？ 破釜沉舟 放大的秦国疆域局部地图上，巨鹿城在秦国大军的包围圈中，弱小可怜又无助。 【两路秦军会合，这时的章邯不知出于什么考虑，派王离围攻巨鹿，自己则率领二十万兵马驻扎在漳河以南，筑起甬道，为其运输粮草，相当于主动做起了后勤。】 “还能是为什么，唯恐功高震主而已。” 历朝历代有识之人都看出了其中缘故。 章邯从关中一路杀出，几乎踏平天下诸侯，要是连最后这一点战功都自己独吞了，不仅会得罪率军来援的王离，还会让自己成为二世皇帝和赵高的眼中钉。 汉朝，闭门修仙的张良跟随水镜重温了一遍往事，心情十分愉悦：“想当年秦始皇在时，王翦灭楚尚要不断开口索要田地以自污。而秦二世比之秦始皇，心胸天上地下。一旦章邯平定六国，功劳绝不下于王翦，又岂能不早做筹谋？” 对此，完成覆灭秦国的理想便功成身退的张良，表示很有经验心得。论自保，没有人比他更会：“狡兔死，走狗烹。淮阴侯便是没有悟透这个道理啊。” ——不过章邯恐怕也没有想到吧，本以为六国军队已经翻不起浪花，与队友分润战功，结果却撞上硬茬子，磕掉了满口牙！ 【赵王歇身陷巨鹿，无可奈何向外求援，身为赵国大将的陈馀领着数万河北军在巨鹿以北徘徊，却不敢发兵解围。而收到求救陆续领兵来援的各路诸侯，亦是在黄河对岸高筑营垒，不敢轻举妄动。】 【经过章邯一番大杀特杀，各国军队本就实力锐减，士气更是低迷，面对秦国大军碾压般的实力，谁都不想第一个找死。】 水镜之中，诸侯联军十几个营垒高高筑起，却只敢隔岸观望巨鹿被围，看得水镜之外的大秦君臣连连摇头，十分不屑。 “一群鼠辈！某轻易便能横扫！”章邯的目光从脸色苍白的诸侯将领身上收回，扫向刚刚被唤上殿的王离，心中可惜，“如此一番丰厚战功，白白便宜这小子了。” 他虽然没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但王离却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了几分，不过王离也觉得这确实是白送的战功，便满面笑容地一拱手，作玩笑状：“多谢少府提携。” 殿中气氛十分轻松。 ——尽管已经知道秦国灭亡的结局，但怎么看巨鹿之战都不是灭国节点。如此巨大的优势，换作他们站在对面，都不知道怎么翻盘。若非相信仙人，他们都要怀疑所谓的“大秦二世而亡”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而水镜之中的背景音乐也好似在附和他们的想法，变得越来越低沉、黯然、凄凉，似乎象征着诸侯联军即将败亡的结局。 【山东六国，仿佛重新回到了秦始皇尚在之时，被秦国虎狼之师所支配的日子。】 【秦国将亡之际，有章邯横空出世。六国功败垂成之时，又会是谁力挽狂澜？】 突然，女声一改低缓，骤然变得高昂。 【西楚霸王项羽——一个如彗星般划过秦汉之交的男人，当仁不让站了出来！】 水镜之中，光影变幻，散开的白雾中，现出一个身材高大、目生重瞳，一眼看上去就气势非凡的少年，他在人群中仰望始皇帝车驾，目光发亮：“彼可取而代之！” 而水镜之外突然被cue的秦始皇本人：“……” 经过“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洗礼，看过秦二世胡亥种种离谱的骚操作，面对项羽堪称大逆不道的宣言，居然并不生气呢。 ——任谁有那样一个蠢儿子，都不会觉得世上还有其他事情值得大惊小怪，气急败坏。毕竟，还有比胡亥更气人的存在吗？ 秦始皇堪称心平气和地思考着。 ……上一个被如此隆重介绍的还是章邯，现在这个项羽，难道会是覆灭大秦之人？ 始皇帝本人反应平淡，反倒是其他人更为气愤，叫嚣着要杀了这大逆不道之人。 【项羽，楚国大将项燕之孙，武信君项梁之侄，天生重瞳，力能扛鼎，自幼便胸怀大志，弱冠之年便随项梁起兵反秦。项梁死后，楚怀王夺其兵权，以亲信宋义为主将，项羽为副将，前来救赵。又将原属项梁的兵马交给沛公，另起一路攻秦。】 【秦军兵围巨鹿，诸侯皆不敢进。唯有身为副将的项羽突然暴起，杀掉屯兵安阳不肯出兵、足足观望了四十六天的楚国主将宋义，接手了楚国的数万大军。紧接着，他派当阳君黥布和蒲将军率两万人渡过漳河，企图占据秦军运粮的甬道，顿时迎来秦军的激烈反攻，陈馀赶紧派人请援。】 【项羽二话不说，便带着剩下的全部军队渡过漳河，气势汹汹杀入战场。】 水镜中杀声震天，狭窄的运粮甬道中，秦楚两军正面碰撞，如犬牙参差交织在一起，浓郁的血腥气似要透过水镜涌出来。 在他们身后的漳河中，密密麻麻的船只宛如涌动的黑色巨浪，掀起狂风冲向对岸。 一身戎装的高大青年第一个跳下船。 楚汉争霸以后的历代平行时空，所有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后人，都目不转睛盯着水镜——难以形容的激动之情在心中雀跃，他们正在见证历史上最传奇的一幕！ 而大秦君臣虽然不知道接下来将发生什么，却也莫名产生了另一种预感。 看着水镜之中那神情疯狂的男人，章邯忍不住倒退一步：“他这是——” 【渡河后，项羽砸破所有锅碗，弄沉全部船只，以示“不胜即死，一往无前”之决心。他一马当先冲锋在前，马蹄声如同惊雷：“冲锋！冲锋！冲锋！前方就是破灭我大楚的敌人！报仇雪恨，就在今日！让我带你们，踏——破——秦——营！”】 慷慨激昂的战鼓声在水镜中奏响。 无数平行时空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水镜之中那支义无反顾冲向战场的军队。 章邯等人倒吸一口凉气。 【好一个西楚霸王！好一个破釜沉舟！这一刻，数万楚军都好像只能听见同一个声音，所有人心中只剩下同一个念头。】 【“杀！”“杀！”“杀！”】 【“踏破秦营！”】 【“有胜无败！有死无生！”】 【数万人齐心协力不惜死战，爆发出来的力量何其恐怖！当这么多人在一位神勇无双、悍不畏死的领袖率领下，怀着同一个信念作战，怀着同归于尽的必死之心杀敌，又有什么样的敌人不能战胜？】 【项羽九战九胜，章邯连战连退，秦军运粮甬道彻底被断绝，王离所部成了一支孤军，缺食少粮，彻底被项羽所部围困。】 【至此，巨鹿之战胜负已分。】 “居然……居然败了？！” 王离呆呆望着水镜，久久回不过神。本以为是白捡的战功，谁知道结果会是如此？ “西楚霸王……项羽……” 咬牙切齿念着这个名字，他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一阵战栗：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我不是他的对手……” 身为武将，谁心中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骄傲？但面对超神般的项羽，王离也只能认输，他头一回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庸人。 章邯、蒙恬等人都是神情凝重。 “西楚霸王，名副其实！”仅仅是那份勇武和霸气，就堪称冠绝天下。 老将军王翦赞叹一声，又看了看一脸失魂落魄的孙子，摇摇头。 ……这小子还是得多多锻炼啊。 【作为华夏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以少胜多的战役，项羽打出了封神般的战绩。】 【二十万长城军团一战而没，王离被俘，苏角被杀，涉间拒不投降，自焚而死。】 【项羽的声威赫然达到了最顶峰。《史记》中如此记载：“项羽召见诸侯将，入辕门，无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视。”】 看着威风凛凛回营的项羽，耳边是仙人如同审判般的天音，大秦朝堂陷入沉默。 他们知道，大秦的江山，算是完了。 【巨鹿一战，是彻底瓦解秦朝有生力量的一战，几乎宣告了秦朝的灭亡。】 【为什么说是几乎？还有一个章邯呢。这位大秦上将军率残军驻扎在棘原，与项羽对峙。两军相持许久，因章邯坚守不出，未有作战，便迎来秦二世的责问。他连忙派长史司马欣回咸阳向朝廷说明情况。】 被点名的章邯眼睛一亮，忍不住挺直腰板：难道自己还有再次力挽狂澜的可能？ 其他人也不免将希冀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希望十分渺茫。 【此时的咸阳，诸多忠良被残杀殆尽，丞相李斯更是早已被腰斩，赵高权倾朝野，一手遮天，根本不接见司马欣，任由他被晾在宫门外三天。司马欣感觉不妙，换了一条路匆匆回到军中，就对章邯说：“如今赵高独揽大权，打了胜仗，必然被他嫉妒，打了败仗，更是免不了一死！”】 【章邯不由心生动摇。】 刚刚还死马当活马医，一心期待着章邯能站出来的众人：“？？？” 迎着众人复杂的目光，章邯脸上期待的表情缓缓凝固：不！不！不会吧—— 【这时，陈馀也送来了劝降的书信。信中以白起和蒙恬这两位为秦国立下赫赫战功最后却惨遭君王赐死的将军为前车之鉴，立刻就说动了章邯：是啊，秦二世昏庸残暴，赵高一手遮天，立功也是死，不立功也是死，何不投向诸侯，南面称王？】 【于是，他投靠项羽，被封为雍王。】 扑通一声。 章邯跪在了地上，心情从天上掉到地下。 “臣有罪……” “帝王无道，忠臣不能容身，谁之过？” 始皇帝嬴政摇摇头，心情极差的他一句话也不想再多说，只是静静看着水镜。 其他人也不禁安静下来，同样肃容望向水镜。 【如此一来，最后一个有可能为大秦江山续一波命的大将，也放弃了大秦——这也注定了大秦最终的结局！】 【而一手将大秦江山葬送的秦二世胡亥，同样迎来了属于他的结局——赵高之婿阎乐率领官兵杀入宫中，送了他最后一程。】 水镜之中，依旧是巍巍皇宫，却再也不复往日壮丽，士兵的冲杀声，宫女的尖叫声打破了皇宫的宁静肃穆，二世皇帝胡亥在自己的宫殿中瑟瑟发抖，他恳求阎乐。 “我可以见一见丞相吗？” “只要给我一个郡的封地当王就好了。” “那，那我只要做个万户侯就知足了。” 此时的胡亥还想苟且偷生。一连三请，低声下气，步步退让，阎乐都不答应。 【一举败光七世基业的秦二世胡亥，在生命的最后放弃了尊严，仍被逼自杀。】 水镜之外，看到这一幕的秦始皇罕见的没有那么生气，依旧维持着可怕的沉默。 ——相较于区区胡亥，大秦的江山社稷彻底倾覆，才是让始皇最为痛心愤怒之事！ 至于秦二世胡亥，放弃尊严也好，被逼自杀也好，在江山覆灭面前，都不过如此。 【胡亥死后，赵高还想故伎重施，立子婴为秦王，却被子婴反杀，夷其三族。】 【然而，这位仓促上位的秦王即便有着远胜于秦二世的能力和决心，却无法挽救土崩瓦解的大秦江山。在位仅仅四十六天，沛公便率军破关，子婴只能白马素车，捧玺请降——大秦帝国，从此不复再存！】 水镜之中，肃穆的哀乐幽幽响起。 水镜之外，大秦君臣沉默肃立。 他们无声望着那位“沛公”从秦王子婴手中接过玉玺，望着大秦的咸阳城一日之间换了主人，望着“沛公与秦人约法三章，关中秦人喜迎沛公”…… 历朝历代无数平行时空的人都望着水镜中这一幕，在百姓的欢呼声中，在肃穆的哀乐里，他们默默为一个帝国的破灭送行。 盘点结束 【从沙丘之变到子婴出降，短短三年，煊赫一时的大秦帝国便烟消云散。】 【但这并非结束，而是乱世的开始。】 水镜中的仙人仿佛一个无情的看客，不待众人心情平复，便带领众人“迈过”大秦帝国倒塌的尸体，向时间的下游进发。 【当诸侯们尽情享受灭秦的胜果时，流离失所的天下黎民却在苦盼战乱的终结。他们熬过了秦始皇时期的疯狂基建，推翻了秦二世的残暴统治，但迎接他们的却并不是休养生息，而是诸侯之间的大乱战。】 镜中视角仿佛从天空俯瞰，让历朝历代无数时空的人都看到了大地上的遍地疮痍。 【历史只铭记了大人物的风光，但一将功成背后的万骨之枯，又有谁放在心上？】 面对镜中人似感叹似不忍的叹息，再结合之前的种种言语，一心追求长生的秦皇汉武等帝王敏锐地意识到这位仙人的倾向。 这位仙人似乎很是看重普通人的性命…… ——明白了，爱民如子从我做起！ 【实力弱小的诸侯很快就以各种方式被淘汰出局，华夏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两个人物——沛公刘邦，西楚霸王项羽，登上历史的舞台，开启了长达四年的楚汉争霸。】 【而最终，出身不如项羽、才能也不如项羽的刘邦，却击败后者成为了最后的赢家。】 【曾经威风不可一世，令天下诸侯俯首的西楚霸王项羽，反而在四面楚歌声中兵败垓下，自刎于乌江，只给后世留下一段不知真假的“霸王别姬”的凄美传说。】 水镜中云雾翻涌，一个个后世耳熟能详的人物登场，附带着属于他们的名场面。 记载于历史中的典故在众人眼前上演。 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秦末的风云人物纷纭而至，这其中，除却刘邦，项羽，便是“汉初三杰”萧何，张良以及韩信，最为亮眼，事实上，就凭他们出场时自带着其他人没有的生平简介这一特殊待遇，大秦君臣就知道其非凡俗。 水镜之外，始皇帝的目光越来越亮。 ——这三人，都有招揽的价值！ 至于说仙人透露的天机里，与秦国有深仇大恨，甚至在将来敢于行刺始皇帝的张良……不尝试招揽一下，怎知做不到？ 始皇帝下令，群臣莫敢不从。又有人迟疑地问：“那刘邦、项羽，又如何处置？” 这两人的身份可不同于其他人，乃是灭掉大秦的“诸侯”，莫非也要招揽吗？ 始皇帝却不以为意。 “只要其真心为大秦效力，有何不可？” 而就在下一秒，始皇帝的目光凝固。 他死死盯着面前的水镜，目眦欲裂——镜中，咸阳城笼罩在一片腥风血雨之中，大秦的诸多宫室，在熊熊大火中燃烧。 始皇帝好似听见了万千秦人的哀嚎。 “——项羽，该杀！” 【站在后世之人的视角，楚汉相争的结局，或许早在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刘邦入关中，尽废秦法，与关中父老约法三章，而得秦人之心；项羽却坑杀二十万秦军，在咸阳放火三日，大肆掳掠。】 【倘若说坑杀降军，是因为军队中的六国之民曾饱受秦人欺压，如今得势便反过来报复秦人，以至于军队内讧不和，加之供养二十万人所需粮草不少，出于这种种考虑，项羽才做出如此选择，那么在咸阳放火焚烧宫室，屠戮秦国宗室，掳掠妇女财宝，就是完全不顾后果的泄愤之举了。】 【没有人知道，当他冲入咸阳，纵兵放火之际，在熊熊的火光之中，是否想起幼年时被秦国军队踏破家门的那一日，秦人的痛哭之声，是否更甚于楚人的哭声？】 平缓忧伤的音乐从水镜中弥漫开来。 镜中的画面也变得灰暗、陈旧，像是一瞬间穿越了十余年的光阴，从破败不堪的咸阳城来到十余年前被秦军攻破的楚地，而眼前纵兵肆意抢掠咸阳的项羽，也从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变成了不过冲龄的稚童。 他充斥着仇恨的眼中倒映着燃烧的战火。 这火焰在他的眼中点燃，不断向外燃烧着，烧掉了陈旧灰暗的楚国旧景，又点燃了重新出现在水镜之中的咸阳城。 【积蓄十余年的仇恨，一朝倾泻殆尽。然而，这一把火，不仅烧毁了华夏历代先贤的心血，让数不清的古代典籍从此消失无踪，也烧光了他收服秦人之心的可能。】 说到被烧毁的书籍，这女声很是痛心。 闻言，许多人竖起耳朵：要素察觉！ 尤其是一心求仙的皇帝，比如明朝某位三十年不上朝一心修仙的奇葩，更是如同听到圣旨，赶紧把这一条记在了小本本上。 ——记下来记下来，务必要保存好典籍！ 【刘邦一心一意沿着始皇帝的脚印前进，欲统一天下，成就天下之主，项羽的思想却还局限于旧时代的格局之中，一心只想做他的西楚霸王，成为诸侯盟主。】 【项羽以楚人自居，视秦人为敌，毫无顾忌地宣泄着国破家亡的仇恨，又刚愎自用，没有识人之明，连被后世誉为兵仙的韩信都是在他麾下不得重用才投奔刘邦。刘邦却善于隐忍，知人善用，收拢天下人心，可以团结一切能够利用的力量——无论是自己的麾下，还是项羽的麾下。就连曾经背叛他的人，都能再次收容。如此一来，其夺取天下，岂不是理所当然？】 背景音乐又从平缓忧伤变得恢弘大气，一张大秦版图化作片片灰烬，在众人眼前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全新的大汉版图。 那明显比大秦多出一大片的疆域让秦始皇嬴政心中顿时生出了欲要超越的冲动。 但最终他还是凭借理智将这股冲动压下去——现在的大秦最需要做的是休养生息！仙人已经透露天机，又岂能重蹈覆辙？ 【……在大秦帝国坍塌的废墟上，崭新的大汉帝国建立起来。煌煌两汉四百年，造就了历史上国祚最长、尊严最盛的王朝，将它的国号刻入了一个民族的血脉。西汉灭亡，仍有光武帝再续汉山，东汉虽灭，却是“众皆以弱灭，独汉以强亡”。】 虽然已经决定休养生息，但听到仙人那明显的赞扬，始皇帝嬴政还是很郁闷。 四百年大汉王朝么…… 对于以前一直想要大秦传至万世的始皇帝来说，这个数字根本不够看。 但是现在，他眼馋得不得了。 至于大汉的那些功业，倘若他的大秦江山能够延续下去，他相信大秦也能办到。 ——总而言之，都怪胡亥！ 十四年啊，大秦居然只有短短十四年！ 听到仙人对大汉的盛赞，大秦君臣无不眼酸，蒙恬等人心中更是不服，但想一想大秦原本的结局，一时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他们只能暗暗发誓：“得蒙仙人透露天机，且看着吧，我大秦定能建立远胜大汉的功业，让后人以秦人为名。” 至于汉朝诸多平行时空，则是上至帝王，下至平民，都与有荣焉地挺起了胸膛。 ——没错，咱大汉子民别的没有，最多的就是骄傲和自信，一汉可当五胡！ 此时，水镜中的盘点也接近尾声。 【在刘邦之前，无论是商汤伐桀，抑或者周武伐纣，乃至于秦灭周一统天下，都是诸侯伐天子。唯有刘邦立汉，是以布衣之身登上天子之位，这便是时代的进步。】 【至于只存在短短十四年的大秦王朝，只给后世之人留下了无尽的畅想。直到两千年之后，仍有人遥想，在那个改变大秦命运的沙丘之变的夜里，倘若始皇帝的遗诏不曾被人篡改，历史又会走向何方？】 说到这里，水镜中适时放出截屏。那是从后世某个历史论坛中截取的部分留言。 ［我觉得吧，大秦从一开始就注定二世而亡，秦始皇时期就内忧外患一堆，扶苏又不是什么天赐猛男，就算他上位又能做什么？最多就是比胡亥多做几年皇帝。秦末时期那些猛人，是扶苏能应对的吗？］ ［胡说！就算刘邦项羽再猛，百姓要是过得好，谁会愿意跟他们造反？他们光杆司令能干嘛？要不是胡亥乱搞，秦朝根本不会二世而亡。扶苏就算别的不行，仁爱百姓，休养生息，总是能做到的吧？］ ［呵呵，扶苏上位，怕不是直接开历史倒车搞分封哦，好好的大一统大秦王朝，直接倒退变成春秋战国。再加上六国贵族搞事，就算大秦不至于二世而亡，恐怕最后也是从秦朝变成秦国，六国重新复辟。］ ［有没有一种可能，可以换个人呢？始皇帝那么多的儿子，一个都不成器？］ ［有没有一种可能，谁上都不行，除非那个人叫世民呢？秦始皇时期就埋下了一堆隐患，没一个叫世民的儿子还真不行。］ …… 看着那截屏画面中后世之人激烈的讨论，秦朝时空的大秦君臣也陷入了思考。 水镜高悬，那道女声郑重开口： 【倘若没有沙丘之变，大秦究竟会走向何方？是依旧毁灭，还是延续辉煌？这个问题的答案后世之人永远也不可能知道。】 【但所有人都记得，曾经有一个辉煌却短暂的王朝，曾经有一位开天辟地的君王，将大一统的理念植入了华夏每一个人心中。是以，无论经历多少动乱，华夏总能在天下万民的齐心协力下，重归为一！】 【——历朝历代特殊历史拐点第一弹《沙丘之变：大秦帝国崩塌之始》，盘点完毕。】 随着最后一行字体出现在水镜上，画面淡去，云雾消散，水镜表面重新变成漆黑。 与此同时，秦汉相关平行时空，刘邦、韩信、萧何、张良、吕稚、项羽……等人，眼前的水镜表面都弹出一条特殊的提示。 【鉴于你在原本历史中对天下有大功德，气运加身，触发特殊人才保全政策，现给予三个选择（可随时作出选择）： 1.前往本世界的其他大陆所在，自愿跟随者（限百人以内）可加入队伍一同传送。 可选：美洲，非洲，欧洲…… 注：此时其他大陆发展各有不同，有已建立文明者，亦有土著部落，均远落后于华夏文明。附：世界地图一张及各州简介。 2.前往其他平行时空，自愿跟随者（限百人以内）可加入队伍一同传送。 可选：东汉末年，南北朝，五代十国…… 注：这些时空均处于分裂动乱状态，等待一统。附：各时空地图及简介。 3.获得气运庇佑，免三次必死之劫。 注：面临必死之劫时，将因种种巧合逃出升天，可选择最多十人获得连带庇佑。】 大秦后续 《沙丘之变》的盘点已结束，造成的余波却刚刚开始扩散。 其他平行时空之人还好，只是看看热闹吃吃瓜，大部分时候他们都有正事要做，只将这“仙人讲史”当做休闲娱乐。 而秦始皇所在的平行时空就完全不同。 盘点结束的第二天，狱中的赵高就被提溜出来，喜提商鞅同款死法——车裂，以及原本历史上李斯的同款待遇——夷三族。 不过罪名当然不是“在未来策划沙丘之变，篡改始皇帝遗诏，杀二世皇帝胡亥”等等等等一系列惊世骇俗的罪名。 正所谓国有国法，即便赵高该当千刀万剐，从水镜中得知天机的天下人恐怕都恨不得他去死，大秦也不能用未发生之事为他定罪。否则的话，必然人人自危。 若是以未发生的罪过审判赵高，所有人都会担心始皇帝清算他们的账。同为沙丘之变主谋的李斯该不该杀？后来背叛大秦投靠项羽的章邯又该不该杀？在赵高权倾朝野期间依附他的臣子该不该杀？那些归降刘邦项羽的秦朝官吏又该不该杀？因为活不下去而造反的大秦子民，难道也要杀？ 若是如此，不必等到九年后，现在天下人就都要起来造反了。因此，非但不能因未来之罪诛杀赵高，还要发布一道圣旨诏告天下，让大家知道天机中透露的一切未发生之事，始皇帝都宽宏大量不予计较。 免得那些惴惴不安的人在恐惧之下效仿陈胜来一个“今亡一死，举大计亦死”。 事实上，早在这水镜出现的第一天，始皇帝就凭借高度的敏感性发出了这道“未卜先知”的圣旨，只是传遍天下需要时日。 虽然不能拿尚未发生的事情来审判赵高，但当皇帝想杀一个人的时候，无论此人本身是否清白，总能找出一堆罪名来的，更别说赵高也不是什么清白人。都不用始皇帝开口，大秦群臣就积极踊跃，争先恐后，上疏弹劾赵高。其中罪名真真假假，叠加起来，足以判他谋反之罪了。 听说使者到狱中传始皇帝赐罪诏令时，李斯当场笑出了声，再三高呼“陛下圣明”。而胡亥更是当场就给他爹跪下磕了一个。 就这样，曾经备受始皇帝信任的中车府令，本该在未来呼风唤雨、权倾朝野的大秦丞相，赵高，草草迎来了自己的终结。 至死他还喊着要见始皇帝，却死不瞑目。 始皇帝忙着呢，岂会浪费时间见他？ 一想到自己只有九年的寿命，而今连一个合适的继承人都找不出来，大秦江山岌岌可危，始皇帝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在他看来，杀陈胜，杀武广，杀刘邦，杀项羽，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哪怕他杀遍了六国贵族，一旦继承人不争气，或是像胡亥那样瞎搞，大秦江山依旧要完。 因此，现在始皇帝心中最重要的大事只有两件：1.好好保养身体，争取活得更久。2.抓紧时间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至于什么郦山陵墓，什么阿房宫殿，不修了不修了，大秦若是二世而亡，他便是修再多宫殿，最后都是被反贼一把火烧掉的下场，说不定连自己的陵墓都不安全。 果然最好还是寻访到仙人，求得长生啊！ 丹药磕不得，求仙问道总是正途吧？ 将自己的十八个儿子拎出来看了一圈，始皇帝都不满意，总觉得还是自己上最好。 寻不到仙人，就只能好好改造儿子了。 一时间，秦始皇的注意力全都落在了自己的儿子们身上，开启了种田养崽模式。 即，一方面发展民生休养生息，一方面把所有儿子轮流派出去，边观察边培养。 随着一道又一道指令以始皇帝为中心向天下发布出去，大秦这架疯狂向前冲刺的马车竟然被他强行踩下了刹车。至于最终，这辆马车是缓缓减速，平稳地驶向未来，还是依旧因惯性刹不住车而车毁人亡……那就不是现在的大秦上下所能知道的了。 在始皇帝沉迷“种田养崽”的时候，原本历史上的“反秦功臣”则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沛县，某个隐蔽的院子里。 现年三十七岁，才当上泗水亭长不久，还没有改名为刘邦的刘季，与萧何、曹参、夏侯婴等人聚在一起，一个个神情凝重。 从水镜盘点中沛公刘邦第一次出现时，刘季就意识到不妙。虽然现在的他还不叫刘邦，也没有沛公这个名号，而且水镜中的人也比现在的他老了十岁左右，但自己还能不了解自己，还能认不出自己吗？ 未来的自己居然加入了起义反秦的队伍？ 再看看跟在自己身边的那些人，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萧何、曹参、夏侯婴这一票，更是厮混在一起多年的老熟人了。 ——不用怀疑，沛公刘邦就是自己了！ 正吃着饭的刘季碗著都差点摔了，赶紧一溜烟跑去找萧何想办法。 而萧何也不愧是他心目中最聪明的人，哪怕看到自己和小伙伴都以反秦义军的身份出现在水镜中，依旧半点不慌。 他从容饮茶，顺便安抚同样慌慌张张跑来找他的夏侯婴等人：“诸位勿忧。秦二世暴虐无道，大势之下，天下反秦之人不知凡己。若是大秦一个都不放过，天下皆反就在顷刻。即便捉拿反贼，首当其冲者也是六国大逆。我以为始皇帝非但不会降罪，反而会下令安抚天下人之心。” 刘季等人顿时放下心来。萧何说的有道理啊，始皇帝就算要抓也是抓六国诸侯王，他区区泗水亭长，还真不必担心什么，天机透露的未来，就连大秦的各地官吏都反了，难不成始皇帝让他们自己抓自己？ 果然，不久后，始皇帝的圣旨就传到了沛县，刘季等人都称赞萧何有先见之明。 不再慌张的刘季甚至开始幻想，有没有可能始皇帝从水镜中看出自己和小伙伴们的才能，把自己提拔到咸阳去做官呢？ 但就在今日，这份幻想“啪”一声碎了。 “汉、汉、汉高祖？我竟然当上了皇帝？” 这下子，就算始皇帝召他去咸阳当官，他都不敢去了——尽管始皇帝下了圣旨不计较未来之事，但谁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始皇帝屹宽宏大度，未来的二世皇帝呢？只要刘季这个“汉高祖”还处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万一哪一日他们想起未来汉代秦之事，一个不爽就把刘季给杀了呢？ 深深的危机感瞬间笼罩了刘季全身。 前几日还从容淡定的萧何也坐不住了，他主动把刘邦等人约到一个安全隐蔽的院子里，就在这群人商量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时，仙人盘点结束，漆黑的水镜表面弹出了特殊人才保全政策的三个选择，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收到了这份“意外之喜”。 这三个选项如何先不说，至少性命之危是解除了。众人顿时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 而萧何不愧是未来做到大秦丞相之位上的天下最顶尖的聪明人，他提炼出一些疑惑，就对着面前的水镜询问起来：“特殊人才保全政策？我有一惑，可能解答？” 想不到水镜表面还真的浮现出一道道字迹——那其实是系统在解答他的疑惑。 然后，萧何就问完一惑又一惑，在这一问一答间，他的神情很快就变得成竹在胸。 夏侯婴等人在旁边急得快要抓耳挠腮：“你就直说吧，咱们到底该选哪一项？” 萧何还在做他的迷语人：“不急。既然可随时做出选择，不必急于一时。” 刘季倒是明白他的意思——暂时不用着急做出选择，面对生命危险时再选择其中一项也来得及。危险降临时，只要有一瞬间的空隙，就足够他们选择传送前往大秦之外或是其他时空，抑或者三次免死。 然而问题是，应该选择哪一项呢？现在如果不想清楚，危机降临时就来不及想了。 但这三个选择其实都不能让刘季满意。 他可是能在地位低微时便对这始皇帝的车架喊出“大丈夫当如是”这句话的人。明知道原本历史中自己的成就，而今因为仙人提前透露了天机，一切就化作泡影。让他继续老老实实当个大秦官吏，他岂能甘心？即便带着小伙伴们前往其他乱世时空，有机会建功立业，那种“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没有了”的不甘心仍萦绕不去。就像是失去了最好的只得到次等的补偿。 那么，要赌上一切停留在大秦，等待始皇帝去世，大秦崩塌，自己再造河山吗？ 仙人对大汉的夸赞，天下人都听到了。一旦有天下战乱的那一天，刘季相信自己将会拥有最大的优势，获得无数人的支持。 但若是赌输了，大秦江山稳固，天下战乱不起，那时他再做出选择前往其他乱世时空建功立业，就要白白浪费九年时间不止——毕竟始皇帝至少还能再活九年吧？ 思绪纷飞间，刘季下定决心—— 既然另一个自己能在四十多岁开始起家，最后打下天下，就算自己等上十年又如何？始皇帝以一人之威震压天下，他不信始皇帝去世之后二世皇帝能稳固江山！ 刘季豪情顿生，一拍桌案：“赌了！”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赌、赌什么？” 唯有萧何好像猜出他的心意，笑着看过来：“自然是赌大秦灭亡，逐鹿天下。” 不等其他人从这堪称大逆不道的话中反应过来，萧何又道：“此事易耳。” 他伸手指了指面前悬浮的水镜：“不必苦等良机，我们随时便可去大秦乱世。” · 自从得知系统所谓的特殊人才保全政策是怎么回事后，陈姝就陷入深深的好奇。 ——也不知道那些人都会怎么选？ 她和系统讨价还价半天，付出气运点，这才获得了观察平行时空后续发展的机会。 然后，她就看到了刘季等人的去向。 “什么情况？秦末乱世？”陈姝满头问号，“居然能选择传送到秦末乱世的吗？” 一直沉默的系统居然做出了解答。 【从获知天机开始，大秦就走上了新的道路，同时分裂出无数的平行时空。有的平行时空，大秦依旧二世而亡，有的平行时空，三世四世乃至六世七世而亡，秦朝灭亡，天下大乱，符合乱世时空标准。】 陈姝眨眨眼睛，听明白了。 ——天下没有不灭的王朝，反正大秦迟早要亡，大秦灭亡时就符合选项一的乱世。所以汉高祖刘邦等人选择前往秦末乱世，是完全符合特殊人才保全政策规定的。 至于他们所在的那个平行时空，大秦究竟是二世三世还是更久才灭亡，那都不重要，反正他们把中间的时间直接跳过。 只要想一想平行时空大秦末世之时，穿越过去的汉高祖刘邦等人突然跳出来，拉起一批队伍打天下，陈姝心中都有画面了。 ——想不到吧，代秦的还是我大汉哟！ “好家伙，这是搁这卡bug呢。”陈姝深深被震撼了，简直是高山仰止，“系统规则都被你琢磨透了，不愧是萧何啊！” 刘邦这边出乎意料的选择让陈姝对其他人的结局更好奇了：“也不知道张良、项羽、韩信，还有其他记不清名字的人都怎么选？” 巫蛊之祸 除却萧何、刘邦等人卡了bug前往秦末，陈姝所熟知的其他秦朝人物都留在了原本时空，不过这些人的选择又各有不同。 ——张良准备用三次免死的机会去刺杀秦始皇，无论最终结果如何，或许他都会放弃执念，从此隐遁深山，自在修仙吧。 至于为什么不想着重建韩国？ 看过仙人透露的天机，张良也已经明白，天下一统是必然趋势，诸侯的消失也是必然趋势，重建韩国终究只是梦幻泡影。即便他刺杀秦始皇成功，未来天下大乱，平庸的韩王后裔也不是那个一统天下之人。 另一个自己辛辛苦苦扶持韩王后裔当了诸侯，最后还不是被刘邦轻轻松松削掉？而张良本人也只落得一个闭门修仙的结局。 既然如此，与其辛辛苦苦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不如一步到位去修仙呢。 相较于看透了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仇恨太深，只想刺杀秦始皇了却执念的张良，项梁和项羽叔侄俩显然就没有这么洒脱了。 由于水镜中曝光了项羽未来的“斑斑劣迹”，导致他登上了大秦仇恨榜第一位。尽管秦始皇明面上不追究未发生之罪，但六国贵族又不是什么清清白白的无辜之人，随便就能翻出一堆理由抓捕他们。 是以，这对叔侄连同其他六国贵族很快就作为“民间反秦势力”遭到了全天下通缉。 意识到继续在大秦呆下去根本不能安稳发展，又有水镜提供的三个选择，这群人商量过后，决定离开大秦，重建六国。 这个选择其实也不算出乎意料。 毕竟华夏的疆域并非一开始就是这么大的，从夏商周开始，诸夏之民不断向外拓展，才有了如今的疆土。最初的楚国，甚至是不被中原各国所承认的蛮夷之地呢。 以前所有人都以为天下地盘只有这么大，周边都是只有蛮夷才稀罕的不毛之地，所以才在这块地盘上争来抢去，但世界地图的出现让他们发现天下之大远超想象。尤其是地图上标明的土地肥沃、气候温暖、平原广袤的地区，着实让人眼馋。 就算那些地方还有蛮夷居住又怎样？打不过那暴秦，难道还打不过区区一些蛮夷？ 原本历史中推翻秦二世统治的诸侯，包括陈胜吴广等未来义军领袖都做出了选择。 相较于这群心态小富即安，只想要跑到大秦外找个地方关门过日子逍遥享受的，项羽心中还有一个更大的野望——他要重建楚国，来日反攻大秦报仇雪恨！ 不过，这群人想得还是太天真了。一开始踌躇满志的他们，传送落地之后才发现，周围过于偏僻未开化，尽管环境条件很不错，却只能苦兮兮亲自开荒…… 通过系统提供的观察视野，陈姝很感兴趣地看了好一会儿，眼前的系统光屏上，突然有一道出人意料的消息提示出现。 【淮阴侯韩信，已传送至五胡乱华时空。具体时间点及坐标为：……】 陈姝愣了愣：“淮阴侯韩信？这不是汉高祖刘邦已经建国之后的时间点吗？被贬为淮阴侯的韩信，大概已经被关起来了。” 想了想，她明白过来。 系统的特殊人才保全政策又不只针对某一个时空的人物，秦始皇时期未成长起来的韩信符合条件，大汉王朝的淮阴侯当然也符合，这位若是不走马上就要凉凉了呀。 尽管五胡乱华时空黑暗无比，但那样的乱世或许正是淮阴侯韩信发挥才华的舞台吧。就算他没有一统天下的天子之器，但是成为一方诸侯庇护百姓却是绰绰有余的，好歹这位也曾经当过“齐王”呢。 ——真想知道淮阴侯能干出什么成绩来呀，会不会重建齐国实现他的梦想呢？ 可惜，继续观察下去会消耗海量的气运点，陈姝只能遗憾地退出了观察视野。 果然还是要多赚一些气运点才是王道啊！ “接下来该盘点什么呢？”瞬间充满了干劲的陈姝默默盘算起来，“不然来一个番外吧，看到沙丘之变就忍不住联想到巫蛊之祸，刘据算是太子中死得最冤的吧？” · 大汉，元狩四年。 汉武帝刘彻正在大宴群臣，深受汉武帝宠信的大将军卫青、骠骑将军霍去病都在前列，就在这时，每个人的视野中，一面悬浮的透明水镜突然无声无息亮了起来。 这一幕虽令人惊奇，却并未让众人失态。 以人类的适应性，再如何离奇之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都会渐渐习以为常。 譬如这每隔七日便准时准点亮起的水镜。 过去的近一个月时间，他们甚至养成了除非朝堂有大事，否则每隔七日就一边聚众宴饮一边美滋滋欣赏秦朝黑历史的习惯。 正好前段时间漠北大战胜利，大汉彻底将匈奴人驱逐到漠北深处，连匈奴人的祖地都被霍去病留下了“到此一游”的印记。而现在正是战后休养生息的时间段，下一次开战至少也要好几年之后了。换而言之，如今的大汉朝堂上下，都比较闲。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天书，汉武帝特意挑选仙人开奖的时间大宴群臣的目的就显而易见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当然，群臣也有猜测：“上一回讲了沙丘之变，也不知这一回仙人要讲什么，不知能不能讲一讲那中兴大汉的光武帝？” 自从得知大汉四百年国祚，又被仙人赞为“尊严最盛”的王朝，大汉上下人人与有荣焉，即便是街头的贩夫走卒，走起路来都挺胸抬头，吆喝起来嗓门都比原来大了。 而那位据说在大汉王朝灭亡之际中兴大汉的光武帝，就成了所有人感兴趣的目标。 【唐尧虞舜夏商周！】 【春秋战国乱悠悠！】 【秦汉三国西东晋！】 【南朝北朝是对头！】 【隋唐五代又十国！】 【宋元明清帝王休！】 在无数人的猜测与意念中，熟悉的开场视频出现，伴随着那响彻天地的苍茫之音。 【大家好，上一期盘点过沙丘之变与秦朝的覆灭，在开始下一期盘点之前，不妨先来一则特殊番外——《巫蛊之祸》。】 “巫蛊之祸？”汉武帝刘彻来了兴趣。 他记忆中并无相关事件，那就一定就是后世发生的事。听仙人讲沙丘之变看秦朝黑历史固然有趣，但有机会了解后世之事，当然比耳熟能详的沙丘之变更有意思。 另一时空的秦始皇也竖起了耳朵，放下了批改奏章的手——这事件名一听就涉及到神神鬼鬼，求仙的秘诀是否就在其中？ 大唐。 唐太宗李世民摇了摇头：“汉武帝晚年昏聩，父子相杀，人间惨剧莫过如此！” 他怅惘地看了口气，不知是不是想到了被亲儿子掀翻的太上皇李渊。又看了看在旁边乖巧磨墨的太子李承乾，李世民心中欣慰不已：“朕绝不会听信奸臣谗言便误会太子，我儿亦是乖巧孝顺，父慈子孝，上一辈发生的事，今后绝不会再重演。” 【秦皇汉武，历来被后世人同时提起。而这两位帝王，确实有诸多相似之处。】 【他们都坐拥几代明君攒下的庞大基业，都创下了后世瞩目的赫赫武功！】 【就连他们的太子，命运都十分相似（假如将始皇帝遗诏选定的扶苏视为太子的话）——同样宽厚仁慈，与其父完全相反，同样深得众望，最终却含冤死于奸人的诡计！】 听到这里，汉武帝刘彻皱起眉来：听仙人的意思，巫蛊之祸与沙丘之变相似，难道也是帝王辞世之时没有及时让太子登基，反而让身边的奸臣篡改遗诏杀了太子？ “也不知那汉武帝是朕的几世子孙，既有沙丘之变在前，竟然还能重蹈覆辙？有赵高李斯之流在侧都不能明察，当真昏馈无能！” 刘彻十分不满，忍不住指指点点。 威彊敌德曰武；克定祸乱曰武；刑民克服曰武。 好歹用了“武”这么一个谥号，仙人说起来，也是被后世与秦始皇相提并论的一位皇帝，结果居然这么拉的吗？ ——“汉武”这个称呼你不配，让朕来啊！ ——朕横扫匈奴，令匈奴从此不敢南下，将来还要继续发动战争彻底覆灭匈奴，这样惊人的武功，难道还不配一个“武”吗？ 想到谥号由后人评定，刘彻顿时就对太子有意见了：若不是这不孝子没有给自己好好上谥号，哪里轮得到那个辣鸡汉武帝？ 正喝着小酒的太子刘据突然全身一凉，他抬起头来，就撞上了刘彻十分不满的目光。 “？？？”刘据在懵逼中陷入沉思。 ……又有哪里做的不对让父皇不满了吗？ 文景之治 【大汉王朝，是华夏历史上最“神奇”的一个朝代，甚至让人怀疑有“天命”在身。】 刘彻还在骂骂咧咧，对“汉武帝”言语输出。水镜之中，却有云雾升腾而起。 画面变幻，一道道人影出现在镜面上。 先是太.祖高皇帝刘邦，斩白蛇起义—— 【它的开创者，不惑之年起兵，提三尺剑平定天下，终结了华夏第一个大一统王朝，以前无古人的平民之身登临天子之位，证实了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绝非虚言。】 平行时空的汉高祖刘邦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志得意满地对身边的吕稚吹起牛来：“想当年乃公遇蛇，那大蛇足有人粗十分不凡，乃公手起剑落，血涌如注啊！” 吕稚非常不耐烦地白他一眼：“老狗有几斤几两以为我不知晓？本就是夸大其词吹嘘之言，我又不是没有参与编造。” 她可没兴趣继续听刘邦吹嘘，干脆将目光投向水镜，想看看子孙后代干得如何。 画面中，一个看似文弱的青年出现。他骑在牛背上，跟随起义大军向前冲锋—— 【它的中兴者，三年前还是个普普通通的“放牛郎”，三年之后便登基为帝。】 画面一闪，当初牛背上的青年，已经身着帝王冠冕，站在城头上俯瞰秀丽江山。 看到此处，众多平行时空的西汉帝王无不交口称赞：“这便是那再立大汉江山的光武帝？果然不凡！也不知是谁人子孙？” “这才是我汉家子孙！那昏聩无能的汉武帝是什么玩意！”汉武帝刘彻高兴地饮了一盏酒，又令一旁的司马相如当场作赋。 悲壮的音乐中，蜀汉的旗帜在战场上招展，诸葛亮六出歧山的背影一闪而逝—— 【它最后的继承者，在大汉灭亡之后再立季汉，以“兴复汉室”为己任，一代又一代理想主义者不惜前赴后继，出生入死。】 【他们让“汉”这一名号成为了传奇。】 兴高采烈的众多大汉帝王都陷入了沉默，莫名的气氛透过水镜感染到了诸多时空。 他们看着白帝城中，刘备遗恨离世，看着五丈原上，诸葛孔明抱憾而终，看着姜维挥剑自刎，与国同休，看着展开的大汉地图上，蜀汉的疆域最终消失……刘邦停止了吹嘘，刘彻停止了饮酒赏舞，平行时空的汉文帝刘恒也停下了批改奏章的手。 “好儿孙啊！”他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有此后代子孙，汉室幸甚！” 感叹过后，文帝刘恒又开始继续翻阅奏折，从中了解各地民生，以便于发布政策 ——后世汉室之覆灭，他无法改变。刘恒只能选择用更高的标准要求自己，让大汉子民过得更好，大汉江山延续更久。 就在这时，水镜中传出的女声让刘恒惊愕地抬起头来—— 【大汉历代天子中，两千年后名声最响、影响最大的，毫无疑问便是汉武帝。但若论西汉一朝，华夏两千年封建历史中最受推崇者，莫过于太宗孝文皇帝刘恒。】 不同平行时空的几位皇帝作出了不同的反应—— 汉高祖刘邦惊愕地一拍大腿，与同样神情震惊的吕后面面相觑：“怎会是代王？” ——代王刘恒从来就不是汉高祖刘邦心中的继承人选，最终却当上了皇帝，那岂不是说明大汉将有变？难道他们那懦弱的儿子刘盈也走上了复苏的道路，导致王室大乱，最终只能由刘恒这个藩王上位吗？ 刘邦心中废太子的想法又忍不住冒了出来。吕稚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 汉文帝刘恒：“过誉了，仙人过誉了。” 他激动不已，更有动力继续批奏章了。至于那位汉武帝，也不知是他的几代子孙，既然能被后人推崇，功绩必然不俗，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会令刘恒更加高兴。 汉武帝刘彻：“孝文皇帝功高三代，汉武帝这种昏聩之君岂能与之相提并论？既然后世两千年都推崇孝文皇帝，自有他们的道理。那两千年之后的后人，却以为汉武帝最是功高，都是一群不学无术之徒！” ——想到“武”这个谥号居然没有给自己，反而留给一个昏君，他就很不爽。自家祖父孝文皇帝岂是区区汉武帝所能碰瓷？ 意气风发的冠军侯霍去病也赞同道：“若能武功之盛，无人能出陛下之右。” 汉武帝刘彻顿时笑了起来，一举酒杯：“朕有冠军侯，区区匈奴，弹指可灭。” 霍去病饮下一口酒：“臣年岁不足，幸得陛下赏识，才能出兵塞外，扬我国威。” 旁边的卫青看着这对君臣开始熟练地互吹，不由沉默了：……既然仙人都说了汉武帝的武功可与秦始皇相提并论，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汉武帝就在这里呢？ 但想到“巫蛊之祸，太子含冤而死”，卫青又心事重重地皱起眉，不希望这个猜想是真的。在场的大臣中，恐怕也有人猜到汉武帝可能是刘彻，但没有人敢提出来。刘彻本人就纯属当局者迷，盲目自信了。 【说到汉太宗孝文皇帝刘恒，他的经历亦是传奇。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汉初外戚、宗室，与功臣这三股势力的斗争。】 【功臣，自然是韩信、彭越等为刘邦打天下立下大功，后来获得封地的诸侯王。外戚，则是吕氏一族。刘邦既无显赫家世，又无过人之才，吕公将女儿嫁给他，只是以为他面相不凡，将来或许能成大事。简单点说，这就是“赌一把”。而后在刘邦起兵打天下的过程中，吕氏一族出力甚多，吕稚的两个哥哥都是他的部将，大哥吕泽更是战死，吕稚的辅佐之功更不必说。】 【大汉立国后，刘邦与吕雉先后诛杀韩信、黥布、彭越等有功之臣，侥幸活命的人也被废除封国。唯有实力最弱的长沙王吴芮得以保存。相当于刘姓宗室与吕氏外戚联手打击功臣一系。随后，刘邦又立下“白马之盟”，约定非刘姓不得称王。】 【刘邦去世后，惠帝刘盈上位。由于惠帝优柔寡断，太后吕稚一度掌握大权，更是在刘盈早逝后两立少帝，临朝摄政。】 【作为华夏历史上少有的女性政治家，吕后的执政能力毋庸置疑。她通过一系列善政稳定民心，进一步巩固了大汉统治。又打破“白马之盟”，封吕氏兄弟为王。当是时，吕氏外戚一系的权势达到了顶峰。】 平行时空的汉□□刘邦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伸手一指吕稚：“你——” 吕稚只心虚了一秒，就紧跟着拍案而起，迎着刘邦的视线反问道：“我怎么了？你刘季能有天下，吕氏居功甚伟，韩信、彭越都可封王，吕氏有何不可？” 刘邦指了她一阵，见吕稚面不改色，只好放下手：“吕家的确有功，封王就过了。” 他心中暗暗想着，看来要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想办法削减外戚的力量。刘恒年龄尚小，既然有潜力，还是先让他在代地历练，不过可以指派一些大臣辅佐于他。 吕稚则有些心灰意冷。 ——果然自己的儿子刘盈还是扶不起来。另一个自己那样提拔吕氏一族，恐怕也是没有办法吧？但吕氏一族就扶得起来吗？ 【而刘姓宗室的势力则受到打压，刘邦八个儿子中便有五人之死与吕后有关，或被吕后所杀，或抑郁自杀，或悲愤气死。】 【尤其是赵王这个王号，简直“有毒”。说吕后是“赵王杀手”都不为过——第一任赵王刘如意被杀，第二任赵王刘友被囚禁饿死，第三任赵王刘恢被迫娶吕氏女为后，周围大臣全是吕氏之人，后来宠姬被王后吕氏毒杀，他悲愤自杀。吕后又派人去通知代王刘恒，想要改立他为新的赵王，刘恒连忙辞谢，表示愿意继续守卫代国。他的谨慎隐忍让他逃过一劫，免遭毒手。】 水镜之中，说起几任不幸的赵王，仙人的语气是调侃的。事实上大家心知肚明，赵地富庶，不是吕后的亲儿子还敢领受这个地方做封地，自然就会成为吕后的眼中钉。这与赵王这个封号并没有什么关系。 只有看到儿子们死讯的刘邦气得倒仰，和吕稚大吵了一架，而就在这时，哭哭啼啼的戚夫人也找过来了：“陛下可要为我们做主啊，我儿如意他死得好惨……” 戚夫人一来，反而打破了凝固的气氛。 看着这个除了容貌什么都没有的女人，刘邦觉得太后这个位置还是只有吕稚能坐，否则的话，那些大臣又由谁来弹压？ 【吕稚凭一己之力将吕家的庸才提拔到了不属于他们的高度，外戚一系空前强大。当她在世时，可以一举压下宗室与功臣的不满，然而一旦失去吕后这棵大树，吕家的风光便难以再存——临朝称制十六年时，吕后去世，吕氏一族担心被清算，遂发动叛乱，却被以陈平、周勃为首的大臣和以齐王为首的刘姓诸侯王一举平定。】 【在当时，刘姓诸侯中齐王实力最强，平定诸吕之乱功劳最大，最终被推上皇位的却是年纪最长、实力最弱的代王刘恒。】 【陈平、周勃等人的用意，本来只是想要推举一个好控制的皇帝上位，却未曾料到自己的选择最终造就了一位西汉名声最好、能力最强、最得百姓爱戴的帝王。】 【他废除肉刑，免除田税，提倡俭朴，裁剪宫廷开支。广开言路，从谏如流，从前百姓议论皇帝会被治罪，也被他免除。但凡对百姓不便之事，都被文帝废止。临死之际，他还为百姓考虑，不要厚葬，不禁民间婚丧嫁娶，不让官员大肆动员百姓为他哭丧，并下令后宫夫人以下的嫔妃都各自回家……他将大汉王朝从血雨腥风的动乱中带出，推上了大汉文治的巅峰。】 【他和他的儿子汉景帝刘启创下的文景之治，为大汉攒下了丰厚的家底，让后来的汉武帝刘彻得以穷兵黩武数十年。】 之前狂批汉武帝的刘彻本人：“？？？” 顺着皇帝的话一起批汉武帝的大臣们：“？？？”跪了，真的给跪了。 刘彻清咳一声：“后世之人果然有眼光，朕之武功，与秦始皇相较亦不多让。” “至于打匈奴……”说到这个，他便涨红了脸，脸上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打匈奴不能算穷兵黩武……打匈奴！利国利民的事，能算穷兵黩武吗？” 大汉双璧 【武帝穷兵黩武，被后世骂了千年。但就当时的情况客观而言，此乃不得不为。】 【站在后世的视角，比起被无脑洗白的隋炀帝，他才是“罪在当代，功在千秋”。即便是在当代，又真的只有罪而无功吗？】 平行时空，还在争辩“打匈奴不算穷兵黩武”的汉武帝刘彻一下子支棱起来：“仙人言之有理，匈奴不可不打！当初朕要出兵打匈奴，还有迂腐文人畏惧匈奴势大不可敌，莫如和亲。势大不可敌的匈奴，如今安在？不战，又怎知汉军不敌匈奴？” 原本因为“穷兵黩武”这个评价而感觉自己又行了的主和派，顿时羞愧掩面。 之前几场大战的功绩摆在那里，连匈奴人都被赶出了漠南，天子的威望空前之高，原本还以为仙人不喜其穷兵黩武，现在看来纯属想多了。他们也只能偃旗息鼓。 卫青和霍去病等武将和主战派大臣则是杀气腾腾：“匈奴率兽食人，虎狼之性，但有所缺，便南下中原，劫掠大汉子民。彼辈蛮夷，不堪教化，唯有以雷霆之势，杀其王灭其族，令其从此不敢南下！” 汉武帝刘彻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众卿知我，君臣齐心，匈奴旦夕可灭！” ——当然了，其他大臣其实不重要，只是随口说两句收买人心，让他们开心点。 ——最重要的果然还是，朕有卫青、霍去病，可当百万雄兵！（昂首挺胸.jpg 【先前也说了，之所以说汉武帝与秦始皇颇有相似，其一便是有数代明君在前，积累了足够的家业。高祖去后有吕后，吕后去后，又有白切黑的文帝。他接过高祖与吕后的接力棒，继续打压功臣与诸侯王。不过他权术高明，恩威并施，并未激起大的动乱，大汉天下在安定中平稳发展。】 正批改奏章的汉文帝手一顿：白切黑？虽然没听过这个词，但好像莫名理解了呢。 他无辜微笑：“后世对朕误会甚深啊！” 【文帝又废除肉刑，免除田税（从文帝十三年到景帝三年，一共十三年都没收过田税，中国历史上仅有此一次），提倡俭朴，裁剪宫廷开支。广开言路，从谏如流，不治百姓议论皇室之罪。但凡对百姓不便之事，都被他废止。临死之际，他还为百姓考虑，不要厚葬，不禁民间婚丧嫁娶，不让官员大肆动员百姓为他哭丧，并下令后宫夫人以下的嫔妃都各自回家……汉文帝去世后，汉景帝刘启继续推行与民休息的政策，虽在削藩之事上过于激进，引起七国之乱，但最终亦是一力镇压。】 随着水镜中那道女声不疾不徐的讲述，轻而缓的音乐响了起来，一道道人影出现。 高祖箕踞而坐，高歌一曲大风歌。 吕后威严而立，阶下群臣无不拜服。 文帝面向百官，神情谦虚：“天下治乱，在朕一人。百官之非，宜由联躬。” 景帝与人对坐，执棋迟迟难下，他头顶浮现出一条虚幻怒气槽。在对方的嘲笑中，虚幻的怒气槽迅速被红色充满，溢出的瞬间，尚是太子的他抄起棋盘一个暴击！ 水镜中也适时传出游戏击杀音。 砰！ 碰撞声中流出的鲜血像是一滴墨水从白纸上晕开，将水镜中的画面尽数模糊。 · 另一平行时空的汉景帝：脏话三连！ ——他要抗议！高祖吕后和文帝都是恢宏大气名场面，偏偏轮到他画风就如此不同，堂堂仙人，居然还搞差别待遇！！ “这是诬蔑！朕岂会是此种人！” 见陛下恼羞成怒，有大臣连忙劝道：“陛下往好处想，您出场的时间比高祖吕后先帝都要长，还有惠帝，仙人连提都不曾提！至少陛下在历朝历代时空露脸了。” “……”汉景帝刘启额头爆出青筋。 ……有没有可能朕根本不想要这个露脸机会？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汉惠帝时期。 完全没有出场机会的惠帝刘盈：“……” ……今天也在思考要怎么保护弟弟。 尽管他的一切努力都只是无用功罢了。 得知天机的吕后根本懒得和这个儿子浪费时间，开始马不停蹄地收揽大权。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儿子关进后宫天天造娃。至于宗室功臣，在原本历史中都只敢在吕后去世后跳出来，现在又岂敢与之抗衡？ ——这大汉江山，还是由她来主宰罢！ 【内忧已解，外患何如？】 被血染红的画面像是浸入水中的纸张一样散开，转而出现的是全新的大汉疆域图。 地图上，标出了一次次匈奴南侵的箭头。 【汉初之时，匈奴势强而大汉势弱。汉高祖有白登之围，吕后忍求亲之辱，汉文帝不得不和亲匈奴以争取和平发育时间。】 伴随着仙人的声音，也出现了相应的场景。白登之围狼狈逃离的汉高祖。收到匈奴单于求亲信，却反过来劝服怒发冲冠的季布等人，为国相忍的吕稚。还有那自汉高祖始，便不得不离开家人，远赴草原，从此在异国他乡度过余生的和亲少女。 夕阳下，她们远去的背影一个又一个在人们眼前走过，仿佛连成一条长长的队伍。 . 吕后望着这一幕，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当初刘邦提出要嫁公主到匈奴和亲，她极力反对，这才保住自己的女儿鲁元公主。但和亲之事势在必行，最后只能以宗室女充当公主。在这件事上，她救了自己的女儿，却害了别人的女儿，内心难免愧疚。 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吕雉深知大汉的现状只能和亲，不能与匈奴开战。因此，仙人透露的天机中，自己未来即便受到那样的羞辱都没有冲动，吕雉完全能理解。 然而，那些被送去草原的汉家女儿又何其无辜？她们为大汉牺牲了自己的一生。 汉武帝刘彻，会是那个解救汉家女儿的和亲命运，让大汉从此崛起的真命天子吗？ 吕雉对这位后辈突然生出了期待。 而草原上的和亲公主们，也忍不住怔怔望向水镜，泪流满面的脸上同样露出期待。 【暂时后退只是为了更重地向前挥拳。经高祖吕后与文景几代之治，到汉武帝时期，功臣集团几乎不复，诸侯势力也远不如汉初，武帝颁布的推恩令又给出了最后一击，大汉的权力前所未有地集中在天子手中。此时，大汉既无内部掣肘，也有了足够的人口与钱粮，又有汉武帝精心训练的大军，讨伐匈奴的时机终于到了！】 水镜中，仙人的声音也变得昂扬起来。 激昂的音乐让历朝历代时空的无数人都从低落的情绪中摆脱，重新变得振奋。 唯有唐太宗李世民陷入了沉思。 水镜中的画面彻底揭露了和亲公主的悲苦，他开始思考，与番邦和亲是对的吗？ 【……从前的隐忍只是不得已而为之，与匈奴和亲已是极致。以弱示人，人人可欺。倘若一代代大汉天子都委屈求全不动刀兵，再往后退难道要纳税薄币，行君臣之礼？那大汉岂不是成了另一个南宋？】 【汉武帝刘彻便是在这时应运而生。】 【他表示：都闪开，看朕表演！】 【然后他反手抽出两柄绝世神兵，一曰卫青，二曰霍去病，将匈奴砍了个对穿。】 不同平行时空，高祖，吕后，文帝，景帝……都忍不住激动地站起了身来。 他们不约而同注视着水镜中的画面。 云雾升腾，仿佛在水镜中幻化出人间仙境，顶着“诗仙李白”这一闪闪发光称号的青年人在云雾中醉酒舞剑，慷慨高歌—— “严风吹霜海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 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嫖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秋莲光出匣。 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月敌可摧。 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 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 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胡无人，汉道昌。” 激昂的歌声中，出现一望无际的草原，汉军与匈奴军在画面的每一个角落厮杀。 身披甲胄的大将挥手间指挥千军万马，卫将军旗在战场上飘扬，令人闻风丧胆。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追逐在仓皇北逃的匈奴人身后，一路追到匈奴圣地狼居胥山。 他收起匈奴的祭天金人，将大汉的旗帜高高举起，也将自己的名字和他封狼居胥的事迹永远铭刻在这片土地，流传数千年。 · “壮哉长平侯！壮哉冠军侯！” “当浮一大白！” 无数平行时空，数不清的人为之热血沸腾。文人挥毫泼墨，写下无数的诗篇，游侠二相约出门，远赴边关参战。 各地酒馆迎来了生意爆满的一天。 而草原上的西汉和亲公主更是激动地流下了眼泪，婢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喜悦： “匈奴远遁那一日，公主也等不到了。可惜，若是能生在武帝那一朝就好了。” 公主抹抹眼泪，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虽然等不到，可日后的汉家女儿不必再踏上这条路，这不就很好吗？” 她望着镜中的少年将军，还是忍不住想。 ——自我以后，再不复有，真好啊。 阴谋之始 在高奏的战歌中，水镜中出现了辽阔草原的图景，上面是一个个分布的匈奴部落。 那道女声不紧不慢地讲述道： 【匈奴历史悠久，据说是夏后氏之苗裔。成汤代夏，夏桀被流放至鸣条，三年而死，其子将夏桀之妻妾纳为己有，带着牲畜向北迁徙，就有了后来的匈奴。】 随着她的讲述，上古时代的地图出现，显示出鸣条所在，以及虚线箭头标出的迁徙方向。各个平行时空的人都若有所思：从前还真不知道，匈奴居然是夏之后裔？ 有人已经想到了以后拿这套“华夷本是一家”的说法去吞并匈奴，想必会更顺利。 【秦始皇时，匈奴单于头曼被蒙恬驱逐，不得不退出河套，一路北迁。秦朝灭亡后，匈奴人又跑回来重新占据河套。】 【这时的匈奴，还是以部落形式散居溪谷。直到冒顿单于上位，东破东胡，西逐月氏，南并白羊、楼烦，北服丁令等小国，又把匈奴的诸多部落彻底一统。】 【北方草原尽皆臣服，于是匈奴的目光投向南面，从此开启与汉室长达七十年的对峙。在这期间，双方时战时和，而大汉王朝初立，连马匹都不足，因此处于守势。】 偌大的草原地图上，原本零星分布的匈奴部落逐渐连成一片，化作一个整体。 平行时空的刘邦和吕雉都神情凝重地望着这一幕，不无遗憾：若非大汉初立，实在无能为力，他们绝不会坐视匈奴坐大！ 不过，尽管无法出兵，却不代表就没有别的办法。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开始计划派人到草原上搞事，延缓匈奴部落的统一，甚至令诸多部落之间反目成仇。 【汉武帝上位后，形势才发生变化。】 【倘若说高祖吕后、文帝景帝，其历史使命都是发展大汉国力，将华夏百姓从秦末的战乱中带出，重新获得安逸与和平；那么汉武帝的使命，就是改变攻守之势，驱逐北面的强敌，为大汉开拓新的疆域。】 【恰在这时，上天为大汉送来两柄“绝世神兵”——卫青！霍去病！】 【——他们的名字响彻千古！】 【——后世称他们为大汉双璧！】 再次被仙人一顿猛夸，哪怕自信如霍去病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一向谦虚的卫青更是连忙向虚空拜谢，满朝文武都无不艳羡地望着这二人——这可是仙人亲口称许的“绝世神兵”，就算还有嫉妒他们的人想暗中搞点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后果了。 不过，大汉对匈奴的胜利，满朝文武自然都有一份功劳，怎么只有这舅甥二人能和陛下一起被仙人在历朝历代面前夸赞？ ——咱们就不配和陛下一起露露脸吗？ 但看着笑容满面的汉武帝脸上那副“仙人说的都对！我有卫青霍去病我骄傲！”的模样，满朝文武都忍不住陷入了沉默。 ——好吧，原是咱不配。 【卫青，父亲是小吏，本身是奸生子，只能随母姓卫。年少时为家中放羊，待遇如同奴仆。长大后则在平阳侯与平阳公主身边为骑从。霍去病，是卫青的外甥，出身同样不高，只是个私生子而已。在当时的情况下，一般而言，以这二人的出身，即便才能出众，也没有机会被皇帝所知。】 刘邦和吕稚都惊讶不已：“居然出身如此低微？那刘彻倒是唯才是举！” 【不得不说，人的才能固然重要，机遇也不可或缺。为卫霍二人带来机遇的女人登场了，她就是卫青的姐姐，霍去病的姨母，汉武帝的第二任皇后——卫子夫。】 水镜之中云雾升腾，变幻的光影中，年轻的帝王与貌美的少女惊鸿一瞥，却胜过无数令后世津津乐道的重大历史事件。 ——这可是带来四张SSR的女人啊！ ——只凭这一点，卫子夫便可名留青史。 汉武帝刘彻怀念地望着水镜中的画面，忍不住唤来卫子夫，想与皇后重温旧梦。 【卫子夫进入武帝后宫后，作为弟弟的卫青也获得了平民难以企及的机遇。随着卫子夫在后宫的地位不断上升，卫青的官职也不断上升，从建章监做到了大中大夫。】 【倘若一切到此为止，那么他在史书上也不过是一个靠姐姐上位的普通外戚。朝臣亦不可能将这个好运的毛头小子放在眼中。但元光六年的汉匈之战改写了世人的印象，这柄蒙尘的神兵第一次绽放出他的锋芒！】 舒缓的背景音乐变得急促、紧凑。大汉边关出现在水镜画面中，狼烟冲霄而起。 尚且青涩的年轻将军披甲上阵，率领长长的队伍踏出城门。在他们身后，是无数双依依不舍送别的眼睛，妇孺老少注视着父兄踏上战场，去一雪数十年的仇恨。 【汉武帝一声令下：公孙贺自云中出兵，公孙敖从代郡出兵，李广由雁门出兵，而被封为车骑将军的卫青，则从上谷出兵；各领一万骑兵，四路大军讨伐匈奴。】 【结果是：公孙敖损兵七千，李广被俘，逃脱而回，公孙贺无功而返，只有卫青抵达龙城，杀敌数百。听起来卫青的战绩并不惊人，但有了对比才突出他的才能。相对于李广等经验丰富的老将，作为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丁，卫青的战绩已是不俗。】 水镜之外。 望着镜中画面的代郡百姓都好像回到了数年之前，他们目睹着那位年轻的车骑将军出关，随军的代地男儿不知凡几。 后来，他们有人骑着高头大马归来，有人变成了裹在马革之中的尸体。 这些人的血曾经染红代郡的城墙，将匈奴人的骑兵阻拦在城外。而今却是淌在匈奴人的草原上，让匈奴人不敢再随意来劫掠。 【而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第二年，卫青领三万骑兵出代郡，一战杀死俘虏匈奴数千人。随后又和李息分两路出兵打匈奴，卫青一路向西，攻取河南，抵达陇西，俘虏数千，缴获牲畜十万头，打得白羊王和楼烦王忙不迭跑路。】 【这一战，让大汉的疆域图上从此多了一个朔方郡，也让卫青的名声传遍天下。】 【这一年，他爵封列侯，号为长平。】 【元朔五年，卫青再次出兵，包围匈奴右贤王所部，俘一万五千人，缴获牲畜以千百万头计，一干小王也一网打尽，唯有右贤王带着爱妾侥幸突围，战绩之惊人，令汉武帝亲自派使者到军中，当场拜卫青为大将军，将几路大军全都归属于他统管。就连他的三个儿子，也被封为列侯。】 【多年以来，汉朝面对匈奴都处于弱势，因此汉军将领多数更擅守而不擅攻，更别提深入草原，在匈奴人的地盘上打仗。大将军卫青却宛如一轮大日横空出世，一举扫灭往昔的阴霾与晦暗，带给大汉上下无穷的信心，令攻守之势至此扭转。】 一次又一次真实的战场厮杀出现在水镜中，大汉群臣仿佛一路跟随卫青，亲眼看着他一步一步立功封侯，许多不曾上过战场的文人心中都不知不觉生出敬佩之意。 “兵凶战危，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今日始知大将军之功。”有人甚至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向卫青道歉，“从前妄言大将军以外戚得幸于陛下，实乃误国之言！” 没有亲眼见到战场局面，总有人觉得我上我也行，不就是运气好吗？但真正见到卫青如何破敌，就知道这种想法都是笑话。 【大将军卫青扭转了汉匈的攻守之势，霍去病的出现则是令攻守之势彻底互换。】 【元朔六年，大将军卫青再度出征。年仅十八岁的霍去病担任骠姚校尉，麾下只有八百轻骑。结果他却甩开大军数百里，孤军深入草原，杀敌两千余人，其中包括匈奴相国与当户，连单于的叔父都被他活捉。其功绩放眼全军都属第一。】 画面变幻，卫青的身影逐渐淡去，出现在水镜中的是一位英姿勃发的少年将军。 他率领八百骑兵，如同一团黑色的龙卷风在草原上刮过，散发着惊人的气势。 就连镜中人的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一个度，显露出其情不自禁的震惊之意。 大汉君臣全都屏息凝神地注视着这一切。 ……要知道当初得知战绩的第一时间，他们差点以为卫青故意给自己的外甥虚报战功呢。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汉武帝刘彻更是聚精会神。 ——当初得知霍去病的惊人战绩，他喜得从塌上跳起，一直遗憾于不能亲眼目睹呢，今日仙人可算是圆了他的梦想。 【我们无从知晓当时这份战绩传到中军，其他人是什么反应。不过卫青估计很懵逼：只是带你来战场上磨练磨练，见见世面，怎么不知不觉就成了军功第一？】 【汉武帝估计也很懵逼。尽管他一向喜爱霍去病，恐怕也没想到后者能取得如此胜果——让你躺赢，没让你carry全场啊！】 尽管出现了不明白的词汇，但很多时候，人类的语言不需要逐字明白就能会意。 女声玩笑似的口吻让大汉君臣都忍不住连连点头：没错，我们也是这么想的。 ——说好的只是去镀金的二代子弟呢？ ——太离谱了，真的太离谱了！ 【大喜过望的汉武帝当即封他为冠军侯。从此以后，冠军侯就成为了勇冠三军的代名词。尽管后世王朝交替，亦有后来者被封为冠军侯，但两千年来，世人心中的冠军侯，唯有霍去病霍骠姚一人而已。】 【他的战绩更是彪炳千古，后无来者。】 说到这里，一副长长的卷轴从水镜的上方突然刷地展开，密密麻麻都是霍去病的战绩。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卷轴上将他每一次讨伐匈奴的斩获都列举出来。 这也带给了所有人最大的震撼。 【两年后，升任骠骑将军的霍去病率领一万骑兵出陇西，越过焉支山一千余里。杀折兰王，杀卢胡王，俘虏浑邪王的儿子和一干重臣，连休屠王的祭天金人都被他抢了。转战六日，歼敌八千，威震匈奴。】 【这还不算完，不久后他再度出兵，因为原本要来会合的公孙敖迷路，霍去病孤军深入北地，一口气攻到祁连山。这下子，简直抄了匈奴的老窝，匈奴王子都抓了五十九个，其余的匈奴贵族更不必说。】 【元狩四年，霍去病再次北击匈奴，“封狼居胥山，禅于姑衍，登临翰海，执卤（虏）获丑七万有四百四十三级”。也让封狼居胥成为后世武将的最高理想。】 【更离谱的是，后来浑邪王想投靠汉朝，因为军中有人不肯投降，霍去病居然直接率领其中的一万多名匈奴人，杀了另外不肯投降的八千多人，汉军一个都没受损。霍去病在匈奴人之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后世有人调侃，霍去病自带寻路导航。在其他将领不是迷路就是处在迷路的路上时，他总能神乎其迹地出现在匈奴人面前，如同狩猎野兔般轻易便将之捕获。但这样的“轻而易举”，岂不是更显非凡？】 【——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他能做到，而且不止一次，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到，他的用兵之才已超越了时代。】 在仙人接二连三的称赞吹捧中，随着那实打实的惊人战绩被摆到所有人面前，哪怕是从前一直与之不对付的人都被迫直面霍去病的功勋，无数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这位冠军侯此时仿佛全身上下都在发光。 霍去病昂首挺胸，感觉自己要飘起来了。 【有了卫霍这两柄绝世神兵，汉武帝大杀特杀，匈奴只能远遁，漠北再无王庭！】 【遗憾的是，就在汉武帝计划着继续出兵，彻底灭掉匈奴时，六击匈奴、战无不胜的骠骑将军霍去病却突然病逝，年仅二十三岁。】 一声怅惘的叹息从水镜中传出。 【他像是一颗一闪而逝的流星划过历史长河的上空，惊艳了一个时代，也给后世留下了无尽的憧憬与遗憾。】 刚刚还感觉自己差点飘上天的霍去病像是被一记重锤砸中，咚的一声落了地。 卫青更是心弦一点，担忧地看向外甥。 怎会如此？汉武帝刘彻大惊失色，甚至顾不得其他，三两步来到霍去病面前，伸手就握住了他的手：“——朕的冠军侯啊！” “快快快，快传太医！” 呼啦一下子冲上来的人群把霍去病包围在中间，汉武帝刘彻的声音在人群中尤为明显。 “还有两年，无论冠军侯有何隐疾，都务必要治好。” 霍去病这时候也连连点头。 ——虽然他不怕死，但谁不想活得更久？还有灭亡匈奴的理想等着他去实现呢！ 【十一年后，大将军卫青也辞世而去。汉武帝灭亡匈奴的梦想就此彻底破灭。】 【或许是有卫青和霍去病二人在前，让汉武帝对自家外戚的成色充满了盲目的自信。当卫子夫年老色衰，卫青霍去病俱已不在，宠姬李夫人的兄长李广利进入汉武帝的视线，被他委以重任，出征域外。】 水镜中的女声还在继续，但此时此刻的汉武帝刘彻却无法集中精神听下去，连歌舞表演都被他撤下，直到他突然听到—— 【结果这位贰师将军对外战绩平平，没有卫霍之功，却肖想着卫霍的地位——怎样才能有卫霍那样的地位呢？这个办法很简单，当然是让自己的外甥当太子啦！】 【于是，一起惊天阴谋得以诞生。】 为您提供大神 明夜泊霜 的《盘点历史，昏君社死》最快更新 阴谋之始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归来望思 呜～ 一阵悠长的笛音从水镜之中飘出。 悲怆的音乐中，是残酷的厮杀场面。 但这一次的战场并不是在大汉与异族交锋的草原上，而是大汉王朝的帝都。 汉武帝刘彻不忍地闭上眼睛。 【大战一起，长安成为了血腥沙场。】 【汉武帝未死，太子刘据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造反，即便奋力相抗，最终结局亦是惨烈：太子兵败逃亡，被捕自缢，两位皇孙也遇害，皇后卫子夫自尽于宫中。】 【事后，汉武帝大肆封赏平叛有功之人，不少人都被封侯。在这场兵变之中跟随太子起兵造反的，中立两不相帮的，则统统被武帝治罪。太子宾客也都被族灭。】 等刘彻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跪在他面前谢罪的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只是两人的眼圈都红红的，神情无端透着委屈。 刘彻连忙让他们起身：“皇后、太子，此事怪不得你们，错非奸臣搬弄是非，栽赃构陷，令父子相疑，岂有后来之祸事？” 当然了，他自己也犯了很大的错误。但如今年轻气盛的刘彻尚且难以自承己非。 卫子夫自是明白他的心情，一句话也不提皇帝的过错，连眼神里都不曾露出丝毫哀怨，只是谢罪：“臣妾忝居国母之位，上不能佐君王以治奸邪，下不能母仪天下，糊涂轻率，以为陛下为奸臣所挟，不明真相便发兵讨逆，自请辞去皇后之位。” 刘据也跟着要辞去太子之位。 “万万不可！” 这下子，汉武帝和群臣都连忙劝阻。 刘彻更是连道：“皇后之贤，朕素知之，太子既嫡且长，敦重好静，仁恕温谨，必能安天下，岂可无故而废之！” 他这么说着，又动情地将妻儿从地上搀起：“你们这般岂非让奸邪小人得逞？” 在旁围观的其他人，尤其是通过水镜发现自己死得老惨老惨的大臣们：“……” ——有没有可能，倒霉的不只皇后太子？ 在各自微妙的心情中，水镜中惨烈的血腥画面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大汉宫殿，年迈的君王高高坐在他的帝座上，发间银丝交错，他好似一夜苍老了二十岁。 特殊的镜头视角让君王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他的影子从高高的御阶上投下来，仿佛将匍匐在下方的臣子全部笼罩其中。 接连失去承载他理想的大汉双璧，与他并肩的皇后，以及爱重的长子、大汉的继承人，这位帝王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汉武帝从前总觉得太子过于宽仁，不类己，也不知当他看到太子毅然而然举兵反抗的刚烈，心中又作何感想？而当这场荒唐的闹剧结束后，当汉武帝从愤怒与疯狂中清醒过来，心中又该是何等滋味？】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为之奈何？】 看着水镜中那个苍老孤独、喜怒无常，几乎已经被权力所扭曲的怪物，汉武帝刘彻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未来。 他的目光从太子、皇后、卫青、霍去病等人脸上一一掠过，现在的自己还拥有一切，还不曾失去一切变成那个孤家寡人。 “彻，谢仙人透露天机！”汉武帝刘彻真心实意拜谢道，“使朕不至于酿成大错！” 也不知这位仙人的名号是什么，否则他必要命人修宫室殿宇，祭祀仙人。 【征和三年，田千秋上书谏太子之冤，汉武帝大受感触，终于承认自己冤枉了太子，他族灭江充一家，烧死苏文，又举起屠刀，将当初对太子动手的人都杀个干净。曾经平叛有功被封侯的臣子，也在之后几年被武帝以各种借口诛杀或自杀。】 【后世因此诞生了一个著名的地狱笑话——】 水镜表面，云雾飘摇，四周风声呜咽，几道形容凄惨的鬼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引得水镜之外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出尖叫。 汉武帝刘彻却来了精神，一下子直起身子：“莫非这便是地府？” 就见镜中那些死相惨不忍睹的鬼魂彼此发问：“大家都是怎么死的？” 一只鬼提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凄苦道：“太子造反，我因为帮助太子而被杀。” 另一只鬼幽幽飘过：“太子造反，我因为参与平叛，害了太子，所以被杀。” 他们看向没说话的最后一只鬼：“你呢？” “我既没有跟随太子造反，也没有参与平定叛乱，因为两不相帮而被杀。” 啊这？ 看到这里的汉武帝刘彻一下子尬住了。 殿中群臣哀怨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只因在这里的大臣们，就算自己没有牵扯进去，也有子孙后代亲戚朋友被牵扯进去，都被这三类死者给完全覆盖了。 其他平行时空，对巫蛊之祸不算太了解的人也都目瞪口呆了——征和年间是什么人间地狱？朝堂上的大臣估计就跟地里的草一样，一茬接一茬被武帝干掉了吧？ 换作是他们面临那个处境，不管帮不帮太子，最后都是死，这是玩绝地求生吗？ 【笑话背后，却意味着恐怖的血雨腥风。】 说到这里，镜中人不由发出疑问—— 【而这最初的引子，难道仅仅是江充的诬告吗？提及巫蛊之祸，都说是江充与太子有隙，担心太子上位对他下手，因此阴谋陷害太子，然而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史书上说江充与太子有隙，只记载了一件事：当初江充被武帝拜为直指绣衣使者，职责在于督查百官贵戚，有一次太子派出的使者，乘车马在皇帝专属的驰道中行走，恰好被江充遇上，便将人逮捕。太子刘据派人向江充求情，江充断然拒绝，随后上禀汉武帝，被武帝大为嘉许。】 看到这里，汉武帝眼神一凛。 或许是对江充有了滤镜，或许是未来的自己有滤镜而现在的他没有滤镜，总之他怎么看都觉得江充的举动充满了私心。 “——邀名之徒，其实难副！” 【从结果上看，江充确实是踩着太子立威扬名，他因此害怕太子上位后报复自己，好像也情有可原。但他和太子既无私怨，所作所为又是秉行国法，还担心什么呢？】 【当初比他更牛的张释之可是直接弹劾太子刘启不敬之罪，原因是太子与梁王入宫在司马门不停车，连文帝都免冠自承教儿不谨，薄太后亲自下诏赦免两个孙子的罪过，如此这两位皇子才得以入宫。】 【太子刘启是什么人？后来的汉景帝，一言不合就拿棋盘暴起的大汉棋圣。在他登基后，也没杀张释之，只是贬其为淮南国相。】 再次被cue的汉景帝：……有完没完？你礼貌吗？ 【就事情的严重性来说，江充只是抓了太子使者，就两位太子的秉性来说，刘据的性格远比刘启更宽仁，而汉朝就连天子都要在一定程度内遵守国法，即便太子刘据上位，又能对江充进行何种程度的报复，以至于他要先下手为强构陷太子？】 【江充的出发点与其说是担心被报复，不如说是担心太子刘据上位后不再重用他，他要换一个能保证他地位和权柄的未来皇帝。】 平行时空的秦始皇对此很有感触。 此人所作所为，与赵高李斯有何不同？ 扶苏上位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不顾大局也要赐死扶苏，选择符合心意的胡亥。 果然下一刻仙人就提到此事—— 【就连赵高赐死扶苏也是因为有胡亥这个备选，若是江充心中没有一个备选，又怎么保证下一个上位的皇帝会不会比刘据更为刻薄无情？那他辛辛苦苦扳倒了刘据，岂不就是一场无用功？若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何必冒着全家族灭的风险去构陷太子？若仅仅是为了自保，那还不如学学张释之，太子上位后主动请罪呢。】 【而这个备选，最大的可能就是昌邑王刘髆——李夫人的儿子，李广利的外甥。】 “嗯，昌邑王？” 刘彻和卫子夫这对夫妻此时反应几乎一致。先是下意识想找人，紧接着就反应过来现在后宫中还没有李夫人，当然就更不可能存在昌邑王。不过卫子夫、刘据，乃至卫青，都默默记住了李广利这个名字。 【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四月，刘髆被封为昌邑王。从这一年开始，太子刘据的势力陆续被拔除，时间顺序十分微妙。】 画面流转，一份详细的表格出现。 左边是时间，右边是当年发生的事件。 【半年后，太始元年（前96）正月，公孙敖因为妻子涉嫌巫蛊被杀。】 被点到名的公孙敖一愣，不管不顾就嚎了出来：“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刘彻头都大了，而这还不算完。 【而在太子刘据冤死的前一年，也就是征和一年（前92），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状告骄奢不法贪污公款，公孙敬声为将功折罪，主动请缨去抓通缉犯朱安世。然而朱安世下狱之后反过来诬告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且行巫蛊诅咒汉武帝——一个被抓的囚犯，反过来诬告抓自己的人，其可信度能有几分？倘若朱安世有这种把柄在手，公孙敬声岂敢抓他？】 【来年正月，公孙父子双双死在狱中，家族也被族灭，刘屈氂上位成为了丞相。】 【几个月后，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及长平侯卫伉也受巫蛊牵连，全部被杀。】 【不妨看看这一连串死的都是什么人吧——公孙敖是卫青的铁杆小弟，早在卫青还没起势时救过其性命，后来就一路跟随卫青上战场，各种躺赢蹭功劳。公孙贺是卫子夫的姐夫。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都是卫子夫的女儿。卫伉是卫青的长子。】 听到女儿死讯的卫子夫与得知儿子被杀的卫青姐弟俩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激荡起来。二话不说就和其他大臣一起谢罪。 随着这一连串死亡名单点下来，汉武帝刘彻人彻底麻了。 他看着几乎连成一排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明所有人都在谢罪，但刘彻却感觉哀怨与委屈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腌入味了。 就想说，未来的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也就是说，从太始元年开始，五年时间，太子的外戚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卫子夫的姐姐、姐夫、女儿、外甥近乎死绝。而不久之后，卫子夫母子也俱赴黄泉。无怪乎后世总有阴谋论者，认为太子刘据之死，乃是汉武帝暗中授意。】 听到那些后世阴谋论者之言，汉武帝刘彻顿时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幽怨了。 他几乎就要跳起来。 ——朕没有！不是朕！你们诽谤啊！ 【倘若将太子之死归咎于汉武帝的暗中授意，这种猜测不太符合逻辑。杀长子而立幼子，其中风险，汉武帝难道不明？但有一股“倒太子”的势力存在却是必然的。】 好在很快那位仙人就替他做出了澄清。 不过汉武帝刘彻还是不满——什么叫从逻辑上不太符合？本来就是污蔑诽谤嘛！ “虎毒不食子，朕岂会如此丧心病狂？” 【一则是其他皇子，其中昌邑王嫌疑最大。公孙贺死后上位、太子造反时一力平定的最大功臣刘屈氂是李广利的女婿；长安城中奋勇杀敌建功的马通，其兄长是江充的好友。而江充、李广利均为赵人。刘屈氂作为中山靖王之后，也算是赵人。虽然只凭家乡相同就推测彼此可能有关联很是离谱，但古代“乡党”可是很重要的，许多人最初就是因互为乡党而彼此结交。】 【刘据去世后一年，李广利出征前与刘屈氂谋立昌邑王为太子，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人告发，还说刘屈氂之妻以巫蛊诅咒汉武帝。刘屈氂夫妻被杀，李广利的妻儿也被处死，正在打匈奴的李广利得知消息想将功赎罪，结果却大败，只能归降匈奴。】 【二则是朝中的法家酷吏之流。通鉴有言：“上用法严，多任深刻吏；太子宽厚，多所平反，虽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悦。”汉武帝身边都是一群用法深严之臣，而太子刘据身边都是朝堂上不受重用的宽厚长者，久而久之两派对立。汉武帝重用的用法之臣都看不惯太子，时时毁谤，卫青去世后，更是一心构陷太子。”江充很大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终于摆脱了太医的霍去病看到这一幕，嘿然起身，他锋利如刀的目光从某些人身上刮过，透出森森寒意：“诬陷太子，离间天子父子之情，狗贼欺我刀不利乎！” 与此同时，汉武帝刘彻、皇后卫子夫、大将军卫青以及太子刘据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些人身上，让心怀鬼胎者简直胆战心惊。 更有甚者几乎要坐立不稳。 ——自家这位天子的心情谁人不知！便是丞相也是说杀就杀，说换就换。现在他们被陛下记在了心里，还能有几日可活？ ——要不回去就写好遗书罢？ 【汉武帝年迈体弱，太子正值壮年，稍有一点龃龉，被有心人稍加利用挑拨，便足以从点点火星演变成燎原大火。即便汉武帝醒悟过来，又是建思子宫，又是修归来望思之台，也无法挽回了。】 呜～ 那幽怨的笛声再一次悠悠响起，仿佛穿透了岁月轮回，见识了人间沧桑。 笛声中，年迈的帝王幽幽伫立在高台上，他眺望远方的身影化作一道沉默的剪影。 【千年以前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后人已无从得知，只能从故纸堆中翻找，穷尽可能拼凑出几分可能的真相。】 【当后来者翻阅史书，看见这场流毒无穷的巫蛊之祸，父子相残的人人惨剧，由中央高层蔓延到地方的腥风血雨，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徒然嗟叹。】 归来望思 呜～ 一阵悠长的笛音从水镜之中飘出。 悲怆的音乐中，是残酷的厮杀场面。 但这一次的战场并不是在大汉与异族交锋的草原上，而是大汉王朝的帝都。 汉武帝刘彻不忍地闭上眼睛。 【大战一起，长安成为了血腥沙场。】 【汉武帝未死，太子刘据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造反，即便奋力相抗，最终结局亦是惨烈：太子兵败逃亡，被捕自缢，两位皇孙也遇害，皇后卫子夫自尽于宫中。】 【事后，汉武帝大肆封赏平叛有功之人，不少人都被封侯。在这场兵变之中跟随太子起兵造反的，中立两不相帮的，则统统被武帝治罪。太子宾客也都被族灭。】 等刘彻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跪在他面前谢罪的皇后卫子夫和太子刘据，只是两人的眼圈都红红的，神情无端透着委屈。 刘彻连忙让他们起身：“皇后、太子，此事怪不得你们，错非奸臣搬弄是非，栽赃构陷，令父子相疑，岂有后来之祸事？” 当然了，他自己也犯了很大的错误。但如今年轻气盛的刘彻尚且难以自承己非。 卫子夫自是明白他的心情，一句话也不提皇帝的过错，连眼神里都不曾露出丝毫哀怨，只是谢罪：“臣妾忝居国母之位，上不能佐君王以治奸邪，下不能母仪天下，糊涂轻率，以为陛下为奸臣所挟，不明真相便发兵讨逆，自请辞去皇后之位。” 刘据也跟着要辞去太子之位。 “万万不可！” 这下子，汉武帝和群臣都连忙劝阻。 刘彻更是连道：“皇后之贤，朕素知之，太子既嫡且长，敦重好静，仁恕温谨，必能安天下，岂可无故而废之！” 他这么说着，又动情地将妻儿从地上搀起：“你们这般岂非让奸邪小人得逞？” 在旁围观的其他人，尤其是通过水镜发现自己死得老惨老惨的大臣们：“……” ——有没有可能，倒霉的不只皇后太子？ 在各自微妙的心情中，水镜中惨烈的血腥画面远去，取而代之的是空荡荡的大汉宫殿，年迈的君王高高坐在他的帝座上，发间银丝交错，他好似一夜苍老了二十岁。 特殊的镜头视角让君王的身影显得无比高大，他的影子从高高的御阶上投下来，仿佛将匍匐在下方的臣子全部笼罩其中。 接连失去承载他理想的大汉双璧，与他并肩的皇后，以及爱重的长子、大汉的继承人，这位帝王成了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 【汉武帝从前总觉得太子过于宽仁，不类己，也不知当他看到太子毅然而然举兵反抗的刚烈，心中又作何感想？而当这场荒唐的闹剧结束后，当汉武帝从愤怒与疯狂中清醒过来，心中又该是何等滋味？】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为之奈何？】 看着水镜中那个苍老孤独、喜怒无常，几乎已经被权力所扭曲的怪物，汉武帝刘彻简直不敢相信那就是自己的未来。 他的目光从太子、皇后、卫青、霍去病等人脸上一一掠过，现在的自己还拥有一切，还不曾失去一切变成那个孤家寡人。 “彻，谢仙人透露天机！”汉武帝刘彻真心实意拜谢道，“使朕不至于酿成大错！” 也不知这位仙人的名号是什么，否则他必要命人修宫室殿宇，祭祀仙人。 【征和三年，田千秋上书谏太子之冤，汉武帝大受感触，终于承认自己冤枉了太子，他族灭江充一家，烧死苏文，又举起屠刀，将当初对太子动手的人都杀个干净。曾经平叛有功被封侯的臣子，也在之后几年被武帝以各种借口诛杀或自杀。】 【后世因此诞生了一个著名的地狱笑话——】 水镜表面，云雾飘摇，四周风声呜咽，几道形容凄惨的鬼影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引得水镜之外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出尖叫。 汉武帝刘彻却来了精神，一下子直起身子：“莫非这便是地府？” 就见镜中那些死相惨不忍睹的鬼魂彼此发问：“大家都是怎么死的？” 一只鬼提着自己的脑袋摇了摇，凄苦道：“太子造反，我因为帮助太子而被杀。” 另一只鬼幽幽飘过：“太子造反，我因为参与平叛，害了太子，所以被杀。” 他们看向没说话的最后一只鬼：“你呢？” “我既没有跟随太子造反，也没有参与平定叛乱，因为两不相帮而被杀。” 啊这？ 看到这里的汉武帝刘彻一下子尬住了。 殿中群臣哀怨的视线都聚焦在他身上。 只因在这里的大臣们，就算自己没有牵扯进去，也有子孙后代亲戚朋友被牵扯进去，都被这三类死者给完全覆盖了。 其他平行时空，对巫蛊之祸不算太了解的人也都目瞪口呆了——征和年间是什么人间地狱？朝堂上的大臣估计就跟地里的草一样，一茬接一茬被武帝干掉了吧？ 换作是他们面临那个处境，不管帮不帮太子，最后都是死，这是玩绝地求生吗？ 【笑话背后，却意味着恐怖的血雨腥风。】 说到这里，镜中人不由发出疑问—— 【而这最初的引子，难道仅仅是江充的诬告吗？提及巫蛊之祸，都说是江充与太子有隙，担心太子上位对他下手，因此阴谋陷害太子，然而事情真的如此简单吗？】 【史书上说江充与太子有隙，只记载了一件事：当初江充被武帝拜为直指绣衣使者，职责在于督查百官贵戚，有一次太子派出的使者，乘车马在皇帝专属的驰道中行走，恰好被江充遇上，便将人逮捕。太子刘据派人向江充求情，江充断然拒绝，随后上禀汉武帝，被武帝大为嘉许。】 看到这里，汉武帝眼神一凛。 或许是对江充有了滤镜，或许是未来的自己有滤镜而现在的他没有滤镜，总之他怎么看都觉得江充的举动充满了私心。 “——邀名之徒，其实难副！” 【从结果上看，江充确实是踩着太子立威扬名，他因此害怕太子上位后报复自己，好像也情有可原。但他和太子既无私怨，所作所为又是秉行国法，还担心什么呢？】 【当初比他更牛的张释之可是直接弹劾太子刘启不敬之罪，原因是太子与梁王入宫在司马门不停车，连文帝都免冠自承教儿不谨，薄太后亲自下诏赦免两个孙子的罪过，如此这两位皇子才得以入宫。】 【太子刘启是什么人？后来的汉景帝，一言不合就拿棋盘暴起的大汉棋圣。在他登基后，也没杀张释之，只是贬其为淮南国相。】 再次被cue的汉景帝：……有完没完？你礼貌吗？ 【就事情的严重性来说，江充只是抓了太子使者，就两位太子的秉性来说，刘据的性格远比刘启更宽仁，而汉朝就连天子都要在一定程度内遵守国法，即便太子刘据上位，又能对江充进行何种程度的报复，以至于他要先下手为强构陷太子？】 【江充的出发点与其说是担心被报复，不如说是担心太子刘据上位后不再重用他，他要换一个能保证他地位和权柄的未来皇帝。】 平行时空的秦始皇对此很有感触。 此人所作所为，与赵高李斯有何不同？ 扶苏上位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因此不顾大局也要赐死扶苏，选择符合心意的胡亥。 果然下一刻仙人就提到此事—— 【就连赵高赐死扶苏也是因为有胡亥这个备选，若是江充心中没有一个备选，又怎么保证下一个上位的皇帝会不会比刘据更为刻薄无情？那他辛辛苦苦扳倒了刘据，岂不就是一场无用功？若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何必冒着全家族灭的风险去构陷太子？若仅仅是为了自保，那还不如学学张释之，太子上位后主动请罪呢。】 【而这个备选，最大的可能就是昌邑王刘髆——李夫人的儿子，李广利的外甥。】 “嗯，昌邑王？” 刘彻和卫子夫这对夫妻此时反应几乎一致。先是下意识想找人，紧接着就反应过来现在后宫中还没有李夫人，当然就更不可能存在昌邑王。不过卫子夫、刘据，乃至卫青，都默默记住了李广利这个名字。 【天汉四年（公元前97年）四月，刘髆被封为昌邑王。从这一年开始，太子刘据的势力陆续被拔除，时间顺序十分微妙。】 画面流转，一份详细的表格出现。 左边是时间，右边是当年发生的事件。 【半年后，太始元年（前96）正月，公孙敖因为妻子涉嫌巫蛊被杀。】 被点到名的公孙敖一愣，不管不顾就嚎了出来：“陛下，陛下，臣冤枉啊——” 刘彻头都大了，而这还不算完。 【而在太子刘据冤死的前一年，也就是征和一年（前92），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状告骄奢不法贪污公款，公孙敬声为将功折罪，主动请缨去抓通缉犯朱安世。然而朱安世下狱之后反过来诬告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私通，并且行巫蛊诅咒汉武帝——一个被抓的囚犯，反过来诬告抓自己的人，其可信度能有几分？倘若朱安世有这种把柄在手，公孙敬声岂敢抓他？】 【来年正月，公孙父子双双死在狱中，家族也被族灭，刘屈氂上位成为了丞相。】 【几个月后，诸邑公主、阳石公主及长平侯卫伉也受巫蛊牵连，全部被杀。】 【不妨看看这一连串死的都是什么人吧——公孙敖是卫青的铁杆小弟，早在卫青还没起势时救过其性命，后来就一路跟随卫青上战场，各种躺赢蹭功劳。公孙贺是卫子夫的姐夫。诸邑公主和阳石公主都是卫子夫的女儿。卫伉是卫青的长子。】 听到女儿死讯的卫子夫与得知儿子被杀的卫青姐弟俩好不容易平静的心情又激荡起来。二话不说就和其他大臣一起谢罪。 随着这一连串死亡名单点下来，汉武帝刘彻人彻底麻了。 他看着几乎连成一排跪在自己面前的人，明明所有人都在谢罪，但刘彻却感觉哀怨与委屈扑面而来，几乎要把他腌入味了。 就想说，未来的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也就是说，从太始元年开始，五年时间，太子的外戚势力几乎被一网打尽。卫子夫的姐姐、姐夫、女儿、外甥近乎死绝。而不久之后，卫子夫母子也俱赴黄泉。无怪乎后世总有阴谋论者，认为太子刘据之死，乃是汉武帝暗中授意。】 听到那些后世阴谋论者之言，汉武帝刘彻顿时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更幽怨了。 他几乎就要跳起来。 ——朕没有！不是朕！你们诽谤啊！ 【倘若将太子之死归咎于汉武帝的暗中授意，这种猜测不太符合逻辑。杀长子而立幼子，其中风险，汉武帝难道不明？但有一股“倒太子”的势力存在却是必然的。】 好在很快那位仙人就替他做出了澄清。 不过汉武帝刘彻还是不满——什么叫从逻辑上不太符合？本来就是污蔑诽谤嘛！ “虎毒不食子，朕岂会如此丧心病狂？” 【一则是其他皇子，其中昌邑王嫌疑最大。公孙贺死后上位、太子造反时一力平定的最大功臣刘屈氂是李广利的女婿；长安城中奋勇杀敌建功的马通，其兄长是江充的好友。而江充、李广利均为赵人。刘屈氂作为中山靖王之后，也算是赵人。虽然只凭家乡相同就推测彼此可能有关联很是离谱，但古代“乡党”可是很重要的，许多人最初就是因互为乡党而彼此结交。】 【刘据去世后一年，李广利出征前与刘屈氂谋立昌邑王为太子，结果没过多久就被人告发，还说刘屈氂之妻以巫蛊诅咒汉武帝。刘屈氂夫妻被杀，李广利的妻儿也被处死，正在打匈奴的李广利得知消息想将功赎罪，结果却大败，只能归降匈奴。】 【二则是朝中的法家酷吏之流。通鉴有言：“上用法严，多任深刻吏；太子宽厚，多所平反，虽得百姓心，而用法大臣皆不悦。”汉武帝身边都是一群用法深严之臣，而太子刘据身边都是朝堂上不受重用的宽厚长者，久而久之两派对立。汉武帝重用的用法之臣都看不惯太子，时时毁谤，卫青去世后，更是一心构陷太子。”江充很大可能就是其中一员。】 终于摆脱了太医的霍去病看到这一幕，嘿然起身，他锋利如刀的目光从某些人身上刮过，透出森森寒意：“诬陷太子，离间天子父子之情，狗贼欺我刀不利乎！” 与此同时，汉武帝刘彻、皇后卫子夫、大将军卫青以及太子刘据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些人身上，让心怀鬼胎者简直胆战心惊。 更有甚者几乎要坐立不稳。 ——自家这位天子的心情谁人不知！便是丞相也是说杀就杀，说换就换。现在他们被陛下记在了心里，还能有几日可活？ ——要不回去就写好遗书罢？ 【汉武帝年迈体弱，太子正值壮年，稍有一点龃龉，被有心人稍加利用挑拨，便足以从点点火星演变成燎原大火。即便汉武帝醒悟过来，又是建思子宫，又是修归来望思之台，也无法挽回了。】 呜～ 那幽怨的笛声再一次悠悠响起，仿佛穿透了岁月轮回，见识了人间沧桑。 笛声中，年迈的帝王幽幽伫立在高台上，他眺望远方的身影化作一道沉默的剪影。 【千年以前的事实真相究竟如何，后人已无从得知，只能从故纸堆中翻找，穷尽可能拼凑出几分可能的真相。】 【当后来者翻阅史书，看见这场流毒无穷的巫蛊之祸，父子相残的人人惨剧，由中央高层蔓延到地方的腥风血雨，心中的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徒然嗟叹。】 为您提供大神 明夜泊霜 的《盘点历史，昏君社死》最快更新 归来望思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轮台罪己 【汉武帝刘彻与太子刘据从曾经的父慈子孝一步步走到兵戎相见，背后诸多原因，后来者仅凭管中窥豹，只能探得一二。】 在“天音”的伴奏中，暴走的汉武帝刘彻掀起了一场浩荡的大清洗，长安城内风雨欲来，平民百姓悄悄躲在家里，透过大门的门缝，看着大街上来往的缇骑将那些他们平日里根本够不上的高官显贵如死狗般拖走，马蹄声如奔雷在街上连绵响起。 冠军侯霍去病更是在得到汉武帝刘彻的授意之后，提着剑就闯入了某些人的家门。 这一番动作让朝臣皆惊。 大将军卫青更是少有地显出凌厉一面，当殿和某些搞事的大臣打了起来。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单方面的吊打。 【《通鉴》中载有两件事——】 【太子曾经去拜见皇后，过了很长时间才出来，黄门苏文转头就找汉武帝告小状：“太子与宫人戏。”要知道后宫的宫人勉强都算是皇帝的女人，太子岂能随意染指？而当时汉武帝的反应却是：我儿子缺宫人了？给给给，给你加满二百为止！】 【又有一回，汉武帝身体不适，常融去召太子，回来就对汉武帝打小报告：“太子有喜色。”——老父生病却面带喜色，是盼着他早死啊！这回汉武帝的反应是沉默，显然心中有意见了。直到太子本人来了，汉武帝发觉他有哭过的痕迹，只是装出个笑模样而已，汉武帝就杀了常融。】 尽管现在宫中还没有苏文、常融这些人，却并不意味着宫中宦者没有苏文常融之流。刘彻如今对他们彻底失去信任，一声令下，便有酷吏将一群宦者都抓了起来，在其哭天喊地之中，带走进行审问。 各个衙门都有官吏遭到突袭，被捕下狱。 这一日，从宫中宦者到各级官吏，在狂风暴雨般的突袭中，都不得不相互举报，于是一些人往日隐匿的种种罪证都被曝光。 【而刘据对此的做法呢？明知道经常有人在皇帝耳边诋毁自己，卫子夫提醒他向皇帝说明情况，请皇帝诛杀这些小人，他的反应却是：清者自清，我没做错不惧人说，陛下英明神武，不会听信奸佞。】 看到这里，刘彻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欣慰。他一方面欣慰于儿子对自己的信任——反倒是自己辜负了儿子的信任。另一方面，又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他总不能让儿子别那么相信自己，只好板着脸对儿子一通训斥：“身为储君，任凭奸臣诋毁而不加惩治，岂非助长小人嚣张气焰？” “……诺！” 刘据委屈，但刘据不说，只好低头应是。 卫子夫心中也提起了警惕。 她本以为自己以卑微之身当上皇后，已是邀天之幸，尽管弟弟和外甥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她依旧谦恭谨慎，平和待人，如此才是自保与保家之道。谁能想到皇帝晚年竟如此丧心病狂？半生荣宠不过泡影！ 她提醒自己，不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皇帝身上，谁知道后者将来还会不会犯浑？一切准备，从敦促刘据改变性格弱点开始。 【不得不说，刘据的想法过于天真了。汉武帝既是父亲也是君王，身为父亲他当然信任自己的儿子，但身为君王他会本能警惕和防备一切有可能威胁皇位的人。当初常融的谎言能让他险些上当就是证明。】 【总有人在他耳边说太子有问题的话，一次两次也就罢了，再三再四，他心中真的不会留下痕迹吗？三人成虎便是如此。而汉武帝的态度变化，太子刘据岂能感受不到？加之他身边的支持者逐渐被剪除，就像是拴上他脖子的一条麻绳逐渐收紧。】 【江充，只是收紧麻绳的最后一个人。】 【他的名字也因此永远留在了史书上，作为汉武帝“晚节不保”的证明之一。】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此时的水镜之中，浮现出江充画像的同时，居然还展开了几行简介：［江充字次倩，赵国邯郸人。本名齐，妹妹嫁给了赵太子丹，后来太子丹怀疑江齐向赵王泄露他的秘密，要抓江齐。江齐虽然及时逃跑，父兄却被赵太子单杀死。江齐改名逃跑后，上告太子丹与同母所生的姐妹通奸，还和赵王的后宫嫔妃有染。赵太子丹因此被汉武帝治罪，尽管因为赵王求情而免死，却被废掉。］ 赵国邯郸。 正喝着小酒听着曲子赵太子丹：“……” 他一口酒当即喷了出来，破口大骂：“江充我［脏话］［脏话］！” 骂完之后，赵太子丹整个人都灰掉了。 ——完了完了，长安的皇帝成天想着削弱诸侯势力，那是无风都要掀起三尺浪，现在有了送上门的机会，自己完了呀！ 想到罪魁祸首江充，刘丹就恨得牙痒痒，他当即命人穷搜邯郸，把人抓来。 ——要死大家一起死！要是把这个家伙送去长安献给皇帝，或许还能将功赎罪！ 长安这边，汉武帝刘彻果然大喜。 ——有了江充的消息，还得知了赵太子丹干的好事，这不就是买一赠一？ 不用多说，把两人一起押来长安就是了！ 【太子死后，汉武帝仿佛陷入魔怔状态，疯狂发动战争，却只是徒损民力而已。】 【征和四年，一生骄傲自信固执己见的汉武帝，终于从穷兵黩武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驱逐方士，不再服药求仙，并颁布了那篇后世大名鼎鼎的《轮台罪己诏》，痛陈己过，向天下人反省过往施政方略的错误，从此不再大动兵戈、滥用民力。】 云雾升腾，水镜之中大幕徐徐拉开。 帝王垂垂老矣，不复当年锋芒，他神容疲惫，面露追思与悔意：“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不可追悔。自今事有伤害百姓，糜费天下者，悉罢之。” 与此同时，一条长长的卷轴从上到下展开，其中文字，赫然便是轮台罪己诏。 水镜之外，望着这一幕的大汉时空，天下百姓尽皆哗然。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心中“受命于天”的帝王，居然有一日会向天下人坦承自己的错误，痛陈自己的悔意。 此时的百姓还没有经历过后来那些年的民不聊生，只知道当今陛下英明神武，任用大将军、冠军和驱逐匈奴，让他们大汉的边关不用再受到骚扰，完全无法想象后来的皇帝陛下为何会变得那么昏聩残暴。 他们不解地看着画面中的诏书，忍不住询问身边识文断字的人：“那是什么？” 便有人将诏书的内容直白地翻译了一遍。 而这封情真意切的罪己诏一出，淳朴的百姓们纷纷动容：“皇帝是好皇帝，还是爱护咱们的，都是那些奸臣太坏了。现在有了仙人的提醒，将来皇帝肯定不会再受奸臣迷惑，一直都会是现在的圣明天子！” ——不得不说，百姓的要求实在太低了。要不将他们逼到绝境，他们都能够容忍。 汉武帝刘彻本人亦是动容。 他代入未来的自己点心情沉重——因为自己的糊涂使得妻儿蒙冤而死，天下民不聊生，一生追求破灭匈奴终究不得圆满，当他颁布罪己诏时，心中必然满腔悔恨吧？ ——朕不能步上与之相同的道路！ 水镜中长长的罪己诏很快就展到了底，上面的字迹逐渐淡去，连同诏书一起散开。 再次出现的画面里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她神情楚楚，目光含泪，不可置信地向前看去，只看到君王薄情冷漠的背影。 女子的身影迅速消融在黑暗里。 【一年后，他杀死钩弋夫人，立其子弗陵为太子。第二年，汉武帝病危，将年仅八岁的刘弗陵托付给霍光、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这四位大臣，便驾鹤西去。】 “啊，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就杀了呢？” 有不解的百姓忍不住连道惋惜。 亦有自以为聪明的才子卖弄见识：“大汉太后威权甚重，今上即位后曾被窦太皇太后压制，这是担心钩弋夫人篡权啊！” 而刘彻本人对此反应平静坦然。 他不觉得未来的自己这样做有何不对，刘弗陵年岁太小，一旦勾弋夫人以太后的身份掌权，便可如吕后那般将少帝变成傀儡，杀母立子，也是为了大汉江山！ 至于说他留下的四位大臣会不会篡权？ 这四个人有外戚，有匈奴降臣，也有他一力提拔的亲信，也有像桑弘羊这样可为国谋利的大臣，互为牵制，正好达到平衡。 唯一可虑者，不知刘弗陵是昏是贤？小小年纪便当上皇帝，真能托付大汉江山吗？ 刘彻忍不住为大汉的未来忧虑。 忧虑过后，他又猛的反应过来，一时失笑：刘弗陵能不能治理好大汉江山，与朕何干？朕又不会再干出逼死太子的蠢事！ ……尽管依旧好奇大汉将来如何就是了。 思绪纷飞间，水镜中传出一声响。 像是惊堂木一拍，那镜中人如此开口： 【想当初少年登基，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兴太学，定历法，施推恩，行察举，置均输，逐匈奴，征四夷……及至泰山封禅，天下景仰，赫赫之功，足追三代！】 【惜哉晚年昏庸，屠戮骨肉，大兴宫室，繁刑重敛，以至海内虚耗，户口减半，只留给继任者一个风雨飘摇的江山！】 【诚如《汉书》所言：“如武帝之雄材大略，不改文、景之恭俭以济斯民，虽《诗》《书》所称，何有加焉！”】 为您提供大神 明夜泊霜 的《盘点历史，昏君社死》最快更新 轮台罪己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