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 1. 二周目 2017年x月x日，菲律宾。 人流攒动的旧街区，留着茜色长发的少女穿行其中。她的身形灵活，即使周围拥挤到摩肩接踵的地步，她也能精准地找到空隙，快速向前移动，短短几秒就跨越了十几米远的距离。 不知道是人太多，还是少女的存在感太低，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只除了一个人。 卖特色小吃的街边摊前，目前退休养老中的前诅咒师米格尔正隔着黑色墨镜，不动声色地观察茜发少女。在少女经过身前的时候，他及时出声叫住人。 “嘿，lady，你在找人吗？” 茜发少女停下脚步，她看看米格尔再看看手里的照片，不确定地问道：“您是……米格尔先生？” 在得到米格尔肯定的回答后，少女如释重负，同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对不起，米格尔先生。您和照片上的不太一样，所以我没有马上认出来。” 米格尔上下打量少女，发现她倒是和咒术高专毕业照上的一般无二。 铃鹿千代，咒术界最强者五条悟的学生，也是仅有的五位特级咒术师之一。米格尔曾经和五条悟的另一位学生乙骨忧太共事过很长一段时间，听他说起过几次这位师妹，所以米格尔今天才会一眼就认出铃鹿千代。 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笑容腼腆的少女其实是一个战绩斐然、能轻松暴打特级咒灵的特级咒术师。 准确来说，她不是少女而是已经年满27岁的女人。只不过她长着一张可爱的娃娃脸，过去十二年除了身高之外，其他地方都没太大变化，所以看上去年轻又充满学生气，才会被不熟悉的人误认成少女。 “怎么来的是你？”米格尔奇怪道。 铃鹿千代扫视一圈，发现这家街边摊的客人很多，只剩下紧挨着米格尔的一个空位。 “我可以坐这里吗？”她问。 “随意。” 铃鹿千代坐到米格尔对面，将肩上的剑袋搁在一旁，又点了好几份小吃，然后才回答米格尔的问题：“乙骨师兄临时有任务，我又正好在这附近，所以老师让我过来帮忙。” 不久前，铃鹿千代和分别十五年的青梅竹马取得联系，两人又恰好都在菲律宾，于是约好了两天后见一面。按照铃鹿千代的说法，她的主要目的是来赴约，工作只是因为时间和地点刚好吻合，所以才顺便接下来。 “原来如此，”米格尔了然地点点头，“我就说嘛，区区一级咒灵，让乙骨处理都是大材小用。既然他有事，转交给一级咒术师就行，怎么还需要特地派你赶过来处理。” “唔……您说的没错，就是这样。”铃鹿千代一边附和，一边拿起端上来的卷饼，小小咬了一口，“嗯……果然地方美食就应该去当地吃，这样才是原汁原味！” 浓郁的特殊酱汁裹着肉香侵袭每一颗味蕾，软香的面饼中和酱汁的甜和肉的咸，每一口都是满足。铃鹿千代忍不住多咬几口，腮帮子鼓鼓囊囊，原本圆润的脸蛋变得更加可爱，就像一只抱着食物、认真啃咬的小仓鼠。 米格尔静静盯着铃鹿千代看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你们师兄妹还挺像的。” “嗯？” 铃鹿千代停下咀嚼的动作，她的嘴角还残留着食物的碎屑，一双银灰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疑惑不解地看着米格尔。 “极具迷惑性的柔弱外表，却隐藏着足以毁天灭地的恐怖实力。” 听米格尔这么说，铃鹿千代垂下眼眸，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得沮丧。她将手里的半块卷饼放回盘子里，拿纸巾轻轻擦去嘴角的食物碎屑，轻声说道：“如果可以，我更希望像野蔷薇和真希学姐一样。” 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她们一个是铃鹿千代曾经在东京咒术高专的同班同学，一个是比铃鹿千代高一级的学姐。两人都是一级咒术师。前者不管容貌还是衣品都美丽又时髦，已经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模特。后者则是帅气的中性美，以低咒力者的身份把家族内的老顽固们暴打一顿，目前正担任咒术界御三家之一禅院家的家主。 ——和因为娃娃脸以及身高而经常被人误会未成年的她不一样，是让人羡慕的存在。 铃鹿千代抚上自己的脸庞，忍不住叹口气。 米格尔：…… 如果让被你击杀的咒灵和诅咒师听到这话，他们绝对会从坟墓里爬出来抗议的——尽管他们也不会有坟墓这种东西。 米格尔默默放下手里的饮料杯，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将一张纸递给铃鹿千代。 “这是任务地点。晚上十二点，我们在后门碰头。虽然你一个人就能轻松搞定，但谁让有规定任务至少要两人执行，那么就晚上再见了。” 铃鹿千代目送米格尔离去，等到他的身影隐没在人群中，才收回目光。 从笔记本上随意撕下的一页纸上记录着一行地址。铃鹿千代用地图软件搜索了下，发现这是一个挺受欢迎的娱乐会所。挺受欢迎也就是人很多，再加上娱乐会所一般都人员混杂，对于诞生自人类负面情绪的咒灵来说，这样的地方确实是进化成高级咒灵的良好温床。 只不过—— 铃鹿千代又仔细看一遍纸上的地址，她发现这和之前青梅竹马约她见面的地点竟然是同一个地方。 ——巧合吗？ 应该是巧合吧，毕竟他们约定见面的日期在两天之后。另外，她没记错的话，这个会所据说还是她那位青梅竹马开的。 说不定她那位青梅竹马正深受灵异事件困扰，两天后的约会也有向她求助的意思。毕竟在互相谈及现状的时候，她曾戏言自己的工作和各种灵异神怪事件有关。 铃鹿千代将纸张折叠收好，然后拿起饮料杯小口小口地嘬着。她的思绪一会儿飞到两天后的约会，一会儿飞到晚上的任务。她忍不住脑补，晚上祓除咒灵后，说不定会和她那位青梅竹马不期而遇呢。 ——如果真的这样发展，她到时候要说些什么？ ——是像钉崎桑一样，不屑地微微一笑，表示在场的咒灵都是垃圾呢？还是像真希学姐一样，高冷转身，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呢？ 总之……总之一定要给人留下强大又帅气的深刻印象！绝对不能像小时候一样，唯唯诺诺，笨嘴拙舌，想要说的话最后一个字都没敢说出来。 铃鹿千代暗暗握拳，下定决心。 此时此刻，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铃鹿千代完全忘记了咒术界的一条规定—— 普通人意外看到咒术师祓除咒灵的过程，后续都会有专人抹除他们记忆，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2. 二周目 时间快进到晚上。 深夜十二点，铃鹿千代准时抵达任务地点。在那里，米格尔早早就在等着她。 两人见面后没有多废话，直接落下隔绝现实世界和咒术世界的「帐」，然后踏入「帐」内。 “米格尔先生，”铃鹿千代看着满目的高级咒灵，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您确定任务情报没错，只有一个一级咒灵吗？” 米格尔的额头上也滑下一滴冷汗：“至少在进入「帐」之前，我确定情报无误。现在看来，如此大的阵仗不是特级咒灵根本做不到，更有可能是特级诅咒师。” 同级的咒灵和咒术师，咒术师一般强于咒灵。诅咒师也同理。如果是特级诅咒师，那就代表对方的实力可能在铃鹿千代之上。 ——当然，也可能在她之下。 铃鹿千代闭上眼睛，轻轻呼出一口气，同时取出背后剑袋中的咒具。 那是一根黑色的金属长棍。 两手交替旋转间，铃鹿千代将咒力注入棍身，长棍瞬间变化形态，最终变为一把巨大的镰刀。她右脚向后一踏，侧身站立，单手轻松握住比她还高出许多的镰刀，刀刃朝下，负于身后。 “无所谓。”铃鹿千代脸上的情绪全部收敛，再睁眼时，她的眼眸中只余下绝对的冷静和漠然，“不管是特级咒灵还是特级诅咒师，我都会将他们全部祓除。” 话音一落，铃鹿千代脚下发力，如同一束闪电，极速冲向那些咒灵们。 旋转，抡舞，跳跃，斩击。 不管是什么等级的咒灵，也不管有多少咒灵，只要进入镰刀的攻击范围，都被切割成碎片。 铃鹿千代就这么割草似的取走咒灵们的生命，一路朝着大楼顶层奔去。 大楼的顶层是一个露天的天台。除了堆积的杂物，只有一个身穿白色背心和黑色长裤、脚上趿拉着人字拖的金发男人。夜风轻拂，吹过他过肩的淡金色长发，隐隐约约露出后颈上的龙形纹身。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向这里靠近，男人慢慢转过身，黑色的咒力喷涌而出，将他整个人连同半个天台全部吞没。 当铃鹿千代抵达天台，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虽然看不清位于咒力漩涡中心的人，但仅仅通过咒力反应，她就能断定对方不是特级咒灵而是特级诅咒师。 一道咒力攻击袭向铃鹿千代，她闪身躲过，并将信息通过耳麦同步给米格尔。 “任务目标是特级诅咒师，实力暂时不明。” 【你能应付吗？需不需要我现在去叫外援？】 铃鹿千代旋转镰刀，将四面八方的咒力攻击挡回去：“您真会开玩笑。现在叫外援可来不及，只够收尸的。” “当然——”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锐利。 “收的不是我们的尸，而是对方的尸。” 咒力汇聚到双腿，腿部肌肉强化到最大。铃鹿千代微微抬起右脚，用脚尖踢了踢地面，稍微适应咒力强化后的身体，然后她双脚用力踩向地面，身影消失，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深坑。 高空之中，瞬间出现的茜色身影化作一道黑色雷电，径直落下。她自上而下，劈开那片狂暴的咒力漩涡，直达位于中心的人。 “噗——” 镰刀的刀锋刺穿心脏，鲜血喷涌而出，宣告这位特级诅咒师的死亡。 没有反抗，没有激战，意料之外的顺利。 铃鹿千代心存疑惑却没有往深处想。她维持向下斩落的姿势，跟米格尔同步最新情况：“目标击杀成功，任务完——” 同步进度的声音戛然而止。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暂停键。 夜色下，茜发女子身体悬停在空中，双手握住镰刀。在她的下方，因为心脏被镰刀刀尖贯穿，缠绕周身的黑色咒力消散，任务目标的全貌第一次展现在她的眼中。 ——淡金的蓬松长发，漆黑深邃的眼睛，以及记忆里熟悉的俊秀中带着孩子气的面容。 青年全身上下笼罩着一股颓废至极、疲惫至极的气息。黑色的瞳孔不见丝毫亮光，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洞，将所有靠近他的存在，连同他自身都撕碎殆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宛如空壳一般的人，在和铃鹿千代对上视线的时候，却绽放出了笑容。 解脱的，开心的，终于如愿以偿的笑容。 铃鹿千代瞪大双眼，瞳孔紧缩。她看着胸口被洞穿的青年，脸上的冷静和果决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有震惊和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 ……开玩笑的吧？ ……几天前她才取得联系、约定好要见面的青梅竹马，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还变成了罪大恶极的特级诅咒师？！ 铃鹿千代立刻收回咒具镰刀，接住青年摇摇欲坠的身体。 “……Mi……Mikey？” ——没有任何回应。 铃鹿千代赶紧将人放平到地上，对他施展“反转术式”，试图通过咒力治疗的方式来挽回他逐渐流逝的生命力。 ——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比如“不要死”、“坚持住”，比如“我找了你很久，我还有很多很多话想告诉你”，比如…… 铃鹿千代咬紧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专注于“反转术式”的使用。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连“反转术式”都失效了。 本该愈合的伤口毫无反应。鲜血如泉涌，染红了铃鹿千代的双手和衣服，在地上缓缓铺开一片血泊。 ——为什么？为什么反转术式没有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 铃鹿千代的视线忽然停住。她看着青年脸上定格的笑容，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如此。 ……他在拒绝治疗……他……想死。 【——喂！千代！你那边发生什么了？没出事吧！】 米格尔担忧的声音从耳麦中传来，但是铃鹿千代仿佛什么也听不见，只是机械地、重复地在使用“反转术式”。 所有声音，所有感官，全部离她远去。眼前只剩下倒在怀里的青年，以及大片大片的空白。 无数景象闪现。 那些因为十二年前的大战而缺失的记忆，如同电影回放一般，纷纷冒出来。 然而，太晚了。 她这个时候才回想起来，已经太晚了。 …… 两天后，东京涩谷。 铃鹿千代凌空站在夜幕中，她的脚下是掌控整个关东黑暗世界的极恶组织——东京万字会的大本营。 在普通人眼中，东京万字会或许只是一个犯罪集团，但是根据铃鹿千代的调查，以及咒术界得到的最新情报，东京万字会的背后还有咒灵和诅咒师的存在。 最重要的是，它真正的掌权人很有可能是一个被特级诅咒师操控的人类。 当然，对铃鹿千代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她只知道那个玩弄她的青梅竹马、将Mikey逼死的家伙就在里面。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乙骨师兄。另外，请代我向老师说声抱歉……放心，我会处理干净……” 通话结束，铃鹿千代收起手机，身影也消失在原地。随后，覆盖整个东万大本营的「帐」落下。 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东京万字会的代理总长办公室，在那里只有一个戴着细框眼镜、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只一眼，铃鹿千代就确定这个男人是她要找的那个人。 在来之前，铃鹿千代就做好决定，这一次既不使用咒具镰刀，也不使用任何攻击术式。因为如果只是让幕后黑手单纯地死亡一次，根本不足以抵消Mikey所遭受的痛苦和伤害。 她要这家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死去。 双指并起，竖于胸前。 铃鹿千代嘴唇微张，低声说出四个字。 “领域展开——” 无穷无尽的咒力向四周蔓延，顷刻间，笼罩整座大楼。 同一时间，距离东京万字会不远处的某个住宅内。 意外得到重生能力的废材青年花垣武道，他握住前女友弟弟的手，准备再一次穿越回过去，拯救死于东京万字会势力争斗的前女友橘日向。 掌心相贴，媒介触发。 一道轻微的电流声穿过耳朵，随后，时间线重启—— 3. 三周目 2005年x月x日。 距离那场大战已经过去快一个月，铃鹿千代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引发各种恶性-事件的特级诅咒师羂索彻底死亡，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彻底消失，被五条老师各种嫌弃的咒术高层也因为前两者而损失惨重。参与大战的同学和前辈们虽然有不少身受重伤，还有的缺胳膊少腿，但至少都保住了性命。 咒术界经历一轮大洗牌，年轻一辈走上历史舞台。 一切都在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 在这场大战中，铃鹿千代和师兄乙骨忧太联手对付特级诅咒师羂索，成功干掉他，也成功夺回老师好友的遗体。 因为在战斗中的杰出表现，铃鹿千代战后直接升级为特级咒术师。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在战斗中不小心伤到脑袋，昏迷一周，醒来后丢失了部分幼时的记忆。 「接触和记忆有关的人与事物，一定程度上能够帮助恢复恢复记忆。」 ——负责治疗她的医生给出这样的建议。 于是时隔三年，铃鹿千代再次回到曾经生活过十二年的故乡。为了找回丢失的记忆，也为了解除变成特级咒灵的姐姐千奈子身上的诅咒。 “哒哒哒……” 沿河的人行道边，铃鹿千代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两只手飞快地在键盘上敲击着。 【我回来了。】 犹豫，不满意，删掉。 【我回来啦~(=^▽^=)~】 犹豫，还是不满意，再删掉。 这么来来回回编辑好几次动态文字，最后依然没有找到合适的文字来表达，只好发出去一张风景照。 当然，风景照不是随手拍摄的。 对于不熟悉这一带的人来说，他们看到的只有普普通通的风景，但只要是生于长于这里的人，只一眼就能认出其中的标志性景物。 这是铃鹿千代不敢宣之以口的小心思。她想要告诉某个人她回来了，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害怕失望。 ……害怕过分期待，等来的只有巨大落差。 发完动态，铃鹿千代立刻把手机收起来，控制住不去看社交app的消息通知。 她将手机握在手里，背着双手，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踱步。偶尔有手机震动的声音响起，每一下她都会停住脚步，犹豫几秒，又努力抑制住想要去看手机的冲动。 ……不一定是动态相关的消息。 ……就算是动态相关的消息，也不一定是动态被点赞或者回复的消息。 ……就算是动态被点赞或者回复，也不一定是她期待的那个人。 如此反反复复在心里给自己做暗示，铃鹿千代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飞速查看十分钟前发出的那条动态。 ——点赞数15+，评论数10+。 心不知不觉绷紧。铃鹿千代一边回复评论，一边在点赞和留言的人中寻找那个熟悉的昵称。 ……没有。 ……再翻看一遍，还是没有。 铃鹿千代松开紧咬下唇的贝齿，她自嘲地笑了笑，心中积攒的从准备回来那天开始至今的期待全部落空。 或许是早有预感，她并没有预想中那么沮丧。 直到—— 指尖随意地轻滑，一个熟悉的昵称落入视野。 铃鹿千代拿着手机的右手逐渐收紧，搭在上面的拇指用力到几乎要捏碎屏幕。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千代。” 师兄乙骨忧太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铃鹿千代赶紧调整状态，转身看过去：“乙骨师兄，事情处理好了？” “嗯，处理好了。不过老师刚刚打来电话，新宿那边有咒灵作乱，需要我们晚上过去进行祓除工作。” 铃鹿千代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啊，好的，现在就走吗？” 乙骨忧太停下脚步。他仔细打量一圈铃鹿千代，关心地问道：“千代，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唉……？” 乙骨忧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解释说：“可能是我的错觉吧，感觉你的笑容有点勉强。” 铃鹿千代收起笑容，神色低落地垂下头。她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乙骨忧太，最后既沮丧又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果然是……被讨厌了。” - 同一时间，某处河堤边的散步道上。 一个不良打扮的少年正满脸欣慰地看着铃鹿千代的最新动态。 他的头发被染成浅黄色，除了右侧留下的一撮贴面刘海，其他从耳朵往上开始都被剃干净，只留下头顶一圈，被编成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露出的左侧脑门上还纹着一条极具艺术感的龙形纹身，再加上超过180的身高，看上去就不好惹。 少年名为龙宫寺坚，是铃鹿千代幼时的玩伴之一。 自从铃鹿千代离开东京，转学到京都上国中，龙宫寺坚天天都在盼着她回来。当然，这不是因为龙宫寺坚有多想念铃鹿千代，而是因为他的好友、铃鹿千代的青梅竹马——Mikey。 Mikey的名字其实叫佐野万次郎。曾经为了照顾妹妹佐野艾玛，不让她因为名字特别而被孤立和欺负，佐野万次郎给自己也取了“Mikey”这个英文名。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以Mikey称呼他。 铃鹿千代的姐姐和Mikey的哥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两人从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一起玩到大。再后来，Mikey认识了龙宫寺坚以及其他几个小伙伴，铃鹿千代自然而然也和他们熟悉起来。 那时，年纪不大的他们都以为大家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哪怕未来会上不同的国中，肯定也在东京一带，走几步或者一趟车的时间就能碰面。 谁都没想到离别会那么快到来。 小升初的那一年，在突然得知铃鹿千代要搬到京都生活和上学，未来很长时间不会回来，小伙伴们都很震惊。尽管如此，大家还是慢慢学会了接受这件事，约定好要保持联系，并在最后送上各自的祝福。 ——只除了Mikey。 欢送会不参加，送行也没去。一整天见不到人，就算见到也不理会任何想叫住他的人。再后来就是听到Mikey把附近的不良少年全部胖揍一顿的消息。 龙宫寺坚回想那段时光，仍然心有余悸。他又重新翻看一遍铃鹿千代的动态，之后才合上手机，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哼，可算是回来了。” ——天知道这三年里他夹在Mikey和千代之间有多难！ 一个明明很想知道千代的近况，却赌气不回任何消息也不发任何消息。另一个见发送的消息都没有回音，渐渐就不发了，只偶尔暗搓搓私聊他或者艾玛询问Mikey的情况。 现在铃鹿千代回来了，他终于能松口气，顺便想想怎么让这两个人的关系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龙宫寺坚转身看向远处躺在草坡上的Mikey。 Mikey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戴着眼镜的黄发少年，两人似乎在交谈着什么。等到龙宫寺坚走过去，那个不知名的少年已经离开。 “刚刚那是谁？” Mikey伸手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从草地上站起来：“无关紧要的人。” 既然Mikey说了是无关紧要的人，龙宫寺坚也没再多问，他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关心。 回去的路上，龙宫寺坚假装不经意地提醒：“Mikey，你知道千代回来了吗？” 走在前面的Mikey猛地停下脚步。 就在龙宫寺坚以为他是被好消息震惊到不知该作何反应的时候，Mikey却缓缓转过身，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毫无波澜地凝视着龙宫寺坚。 “知道啊。”Mikey声音平静地回答，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才知道啊也太慢了吧」。 这下，变成龙宫寺坚惊讶到不知作何反应了。 Mikey唇角勾起一抹笑，他没有管愣在原地的龙宫寺坚，继续往前走去。 龙宫寺坚好不容易回过神，一边追上Mikey的脚步，一边拿出手机。他打开社交app，快速翻到那条铃鹿千代最新发送的动态。 动态的点赞和留言里都没有Mikey的身影，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龙宫寺坚又上下查看一遍社交圈内其他人的动态。 果然—— Mikey把千代上面和下面其他小伙伴发的动态都挨个点了赞，唯独没有点赞千代的那条动态。这明显就是在表示“我看到了但我故意当没看到，而且我还要明晃晃地做给你看”。 “Mikey，你……” “怎么了，坚仔？” “不，没什么…… 4. 三周目 ——「我果然被讨厌了。」 得出上面的结论后，铃鹿千代就陷入情绪低落的状态中，好半天没有恢复过来。从进行晚上工作的前置准备到吃饭时间，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提不起任何兴致。 身为前辈的乙骨忧太很想帮助铃鹿千代，奈何他不是个擅长开导别人的人，自身也没有类似的经历。毕竟，他从幼年时期就和青梅竹马的祈本里香互许心意，约定好要一直在一起。哪怕后来祈本里香意外身亡，变成咒灵，最后又解除诅咒，彻底离开，他也依然牢记两人的约定。 乙骨忧太甚至将他的术式以祈本里香的名字命名。 “真好呢。” 铃鹿千代吸着饭后酸奶，心生羡慕地感叹道。虽然对乙骨忧太和祈本里香的事早有耳闻，但是听当事人讲述，很多细节和情感都得到了补全，这和经过第三方转述的完全不同。 “喜欢的人也喜欢自己，即使生死相隔，这份爱意也没有消失，反而成为保护乙骨师兄的力量。虽然五条老师说过「爱是最扭曲的诅咒」，但我倒觉得爱其实是最美好的诅咒。” 乙骨忧太赞同地点点头：“千代你也一样吧。你的姐姐千奈子一直在保护你，就像里香保护我一样。” 七年前，铃鹿千代的姐姐千奈子在医院病逝。不知是何种原因，千奈子没有彻底死亡而是变成了特级咒灵，一直跟在千代身边。咒灵千奈子保护着铃鹿千代，但也给她带来很大的困扰。为了不伤害到周围的人，铃鹿千代跟着五条悟离开东京，前往京都学习如何掌控咒力。直到年满15岁，入学咒术高专的时候，她才回到东京。 因为铃鹿千代的经历和乙骨忧太很相似，所以五条悟才会让乙骨忧太陪千代一起回故乡，寻找解除铃鹿千奈子诅咒的方法。 “老师说过，姐姐她和祈本里香不一样。姐姐身上叠加了至少三种诅咒，我的、她自身的，还有其他人的。因此仅仅靠我自己是不可能解开姐姐的诅咒，必须找到其他诅咒的来源。” 乙骨忧太若有所思：“诅咒来自人类的负面情绪，会诅咒铃鹿千奈子的大概率是她认识的人。这个只要调查一番应该不难找到，老师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查出来吧？”——就像曾经调查他和里香一样。 “当然，只不过老师没有告诉我。”铃鹿千代回忆那时的场景，露出无奈的笑，“按照老师的意思，他希望我靠自己的力量来调查和解决。这也是对我的一种试炼。” 乙骨忧太脸上滑下一滴冷汗。他有理由怀疑五条老师只是嫌麻烦，所以才会这么说。这也侧面反映解除铃鹿千奈子的诅咒不会像解除里香的诅咒那样简单。 就在乙骨忧太以为铃鹿千代会像他一样感慨五条老师的不靠谱，却听见铃鹿千代用认真的语气说：“我明白五条老师的用意。” “啊？” 铃鹿千代迎着师兄疑惑的目光，笑着解释：“如果依靠老师，我就不能完全了解姐姐经历过的一切。她的喜怒哀乐，她的痛苦，她的遗憾，我都想知道。这样的话，才能彻底解开诅咒。” 因为父母早逝，铃鹿千代是姐姐千奈子带大的。在她的记忆中，姐姐是个温柔又坚韧的人，但更多的还是生病时的柔弱，以及最后躺在病床上的故作坚强。铃鹿千代很清楚这不是姐姐的全部，她必须调查清楚姐姐的过往经历。 吸完最后一口酸奶，铃鹿千代站起身，拎过一旁藏有咒具的剑袋：“乙骨师兄，你之后有空吗？我想先去看一看姐姐。” 协助铃鹿千代解开千奈子的诅咒是乙骨忧太的任务，再加上他们晚上还要一起行动去祓除咒灵，乙骨忧太自然没有拒绝。 - 远离市中心的公墓陵园，铃鹿千奈子就被葬在这里。 当铃鹿千代和乙骨忧太走进墓园，铃鹿家的墓碑前早已有人在祭拜。 “阿真大哥？”铃鹿千代认出祭拜的人是Mikey的哥哥佐野真一郎。 “是千代啊，你回来了？”佐野真一郎站起身，在视线触及铃鹿千代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露出亲切的笑容。他注意到铃鹿千代身边还有其他人，面露探究：“这位是？” 猝不及防被点到，乙骨忧太先是一愣，然后才自我介绍：“初次见面，我是千代的学长，乙骨忧太。” “原来是‘学长’……” 佐野真一郎低声重复一遍，他伸出手，微笑着打招呼：“你好，乙骨君。我和千代的姐姐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也算她的半个哥哥。我大概比你们大十岁，你可以跟千代一样，叫我‘阿真大哥’或者‘真一郎大哥’。” 简单的寒暄后，佐野真一郎再次看向铃鹿家的墓碑：“看来千代你这三年过得还不错。如果千奈子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铃鹿千代顺着佐野真一郎的视线，也看向铃鹿家的墓碑。那上面不见一片落叶，只有水流润湿的痕迹，墓前燃着线香，还摆放着雏菊和白色风信子组成的花束。显然，这些都是佐野真一郎的手笔。 铃鹿千代走到墓碑前，蹲下身，双掌合十，在心底轻轻说了一句“我回来了”。 微风拂过，吹起铃鹿千代茜色的长发，将一个扭曲的、由多重声线交织混合而成的声音带进她的耳朵。 【我……回来……了……】 这是咒灵千奈子的声音，只有铃鹿千代能听到的声音。 自从决定使用自己的力量成为特级咒术师，解开施加在姐姐身上的属于她的那一份诅咒，铃鹿千代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咒灵千奈子或者听到过咒灵千奈子的声音。 哪怕她始终能感觉到咒灵千奈子就在身边。 ——果然，彻底解开诅咒的契机就在她们从小生活的地方，就在姐姐认识的人身上。 铃鹿千代暗自定定神，她打算先向佐野真一郎打听姐姐的事。 “谢谢你，阿真大哥。这几年我不在，都是你帮忙打理铃鹿家的墓地吧。” 佐野真一郎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忙，举手之劳罢了。” “阿真大哥，可以跟我说说姐姐的事吗？直到姐姐离开，我才发现自己对她根本不了解。”铃鹿千代结束祭拜，站起身，她的眼中因为回想起过去而流露出些许的感伤，“生病之前的她，学生时代的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千奈子啊……”佐野真一郎陷入久远的回忆中，“她其实是个打架超级厉害的人，比我们所有男生都厉害。” “唉……？” “想象不到吧！”佐野真一郎“嘿嘿”一笑。这一刻，他就好像跟别人分享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的小孩子，“小学的时候，她一个人就能轻松干趴下五个国中高年级的不良少年。因为有她在，这附近的不良少年都不敢敲诈勒索我们。尽管拥有远超他人的强大武力，千奈子却从来不主动招惹别人，她完全只对学习的事感兴趣呢。” 铃鹿千代第一反应就联想到她的同班同学虎杖悠仁。 在入学咒术高专前，虎杖悠仁曾经被他原来的初中同学冠以“西中之虎”的称号。因为打架运动全能，被不良找茬就会打回去，还会帮助其他被欺负的人教训不良，所以久而久之，“西中之虎”的名号就在不良圈子乃至普通学生的圈子里传开。 ——原来姐姐不为人知的一面竟然是虎杖悠仁那样的吗？ 铃鹿千代想象着病入膏肓的姐姐从病床上跳下来，把包括Mikey在内的几个小伙伴都胖揍一遍，她莫名觉得有种诡异的合理感。 就好像曾经也发生过类似的事。 ……是什么时候呢？ ……难道和她遗失的记忆有关吗？ 脑海中只有破碎的几幅画面。道场，庭院，几个看不清样貌的孩子，以及包围住他们的如同诅咒一般的阴影。 “……就连阿若和弁庆都打不过她。武臣还给她取了个「大猩猩」的绰号，被千奈子追着揍了一顿。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我们经常给她添麻烦，如果不是从小玩到大，千奈子或许会后悔认识我们这几个损友吧，哈哈。” 佐野真一郎的嘴里一连蹦出好几个陌生的称呼，铃鹿千代正想追问，却在这时—— 【不是……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才不是——！！！！】 咒灵千奈子的尖叫突然响起，周围的声音全部被它覆盖。 铃鹿千代听不到佐野真一郎后面又说了什么，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压制暴走的咒灵千奈子这件事上。 冷冷清清的墓园里，黑发青年缓缓述说过去的故事，茜发少女和黑发少年静静地聆听，一切看上去是那么平静。 表明上的平静。 谁也不知道铃鹿千代正在忍受巨大的压力。咒灵千奈子不知为何发狂，一旦铃鹿千代控制不好，将直接波及包括墓园在内整片城区的普通人。 首当其冲的就是佐野真一郎。 很快，乙骨忧太也察觉到铃鹿千代身上的不对劲。两人对视一眼，铃鹿千代立刻转身跑向墓园出口。 “抱歉，真一郎大哥，突然想起来我们还有很急的事需要处理。今天就先这样吧。”乙骨忧太不好意思地对佐野真一郎道了声歉，也追着铃鹿千代的脚步离开。 目送两人的身影远去，佐野真一郎两指搓着下巴，略显苦恼：“难道千代喜欢这种类型吗？似乎有点棘手呢……” …… 夜晚，东京新宿。 这里是东京最繁华的街区之一，素有“不眠之街”的称号。著名的商厦、时装店和美食街，还有风俗区，让这里白日人头攒动，夜晚更是人声鼎沸，行人和车辆络绎不绝。 人类多，诞生咒灵的几率也大。 为了尽快安抚失控的咒灵千奈子，铃鹿千代第一时间选择跑向位于新宿的任务地点。东京各个地方的人都很多，一时半会找不到空旷的地方，所以她才会反其道行之。她打算通过祓除其他咒灵的方式，让咒灵千奈子尽可能释放力量，从而平息失控的情绪。 此次任务的负责人是五条悟的旧相识，所以面对独自前来、状态不对劲的铃鹿千代，对方很快做出正确的应对。 一番极限操作，任务咒灵祓除，铃鹿千代也成功让咒灵千奈子恢复到安全状态。 ——至少，在别人眼中是这样。 铃鹿千代谢过这位老师的旧相识，然后像来时一样，独自一人离开。她很清楚，咒灵千奈子没用彻底恢复正常，现在还处于要疯不疯的临界状态。 胡乱地在新宿街区内穿行，寻到一处隐蔽且空无一人的暗巷，铃鹿千代背靠墙壁，终于能全心全意和咒灵千奈子沟通。 那属于咒灵的混响式声音依然回荡在耳边，像在哭泣，又像在生气。 “……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因为再一次被人叫做‘大猩猩’，所以不高兴了吗？我明白的，没有哪个女生愿意被人这么称呼。” “……不要逼我……我也是会生气的……我真的生气了哦。” 咒灵千奈子没有任何回应。她就这么漂浮在铃鹿千代的后上方，保持着环抱千代的姿势，发出低沉的、字句不清的长音。 不能放任，不然会波及无辜的人。 铃鹿千代下定决心，她闭上眼，一声厉喝。 “——滚回去！” 遮住眉眼的刘海下，唯一露出的一只银灰色眼眸中迸射出冷锐的光芒。这一刻，铃鹿千代身上温和柔软的气息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胆寒的威慑。 特级咒灵千奈子全身一滞，连绵不绝的叫嚣也停止，最后乖乖地消失。 霎时，整个世界变得清净。 确定危机解除，铃鹿千代收回释放出去的咒力威压，她能感觉到咒灵千奈子已经恢复到安静又听话的状态。 只不过—— 抬手按住心口，铃鹿千代能感受到内心深处泛起的点点委屈。她知道这是咒灵千奈子的情绪，透过相连的血脉传递而来。 铃鹿千代软声安抚咒灵千奈子：“……对不起，我只是不希望你再受到伤害，绝对不是讨厌你。” 内心深处陌生的委屈感消失。 铃鹿千代松口气，她抬起头，视线不经意扫过巷子口。 不知何时，原本空荡荡的巷子口出现了两个不速之客。一身黑色特攻服的金发少年正静静地看向这边，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在金发少年的背后，站着高出他一个头、脑袋上纹着龙的少年。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铃鹿千代三年未见的发小——Mikey和龙宫寺坚！ 铃鹿千代瞳孔骤缩，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刚才的自言自语应该没有被听到吧？ ……他们不会误会了吧？ 从Mikey古井无波的眼睛中得不到任何有效信息，铃鹿千代只能将求助的目光转向龙宫寺坚。 然而，结果注定要让她失望。 龙宫寺坚的眼神要传达的意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在说——「三年不见，你竟然敢当面吼Mikey了？我们都不敢啊！」 尴尬的红晕爬上铃鹿千代的脸蛋，她现在只想立刻找时光机穿越回十几分钟前。 5. 三周目 数个小时前，新宿区的街道上，飙车结束的Mikey和龙宫寺坚正骑着各自的爱车，驶向家的方向。 “坚仔，我刚刚好像看到千代酱了。” “啊？你看错了吧！这个时间她肯定早就休息了，怎么会像我们一样，还在外面游荡。更何况这附近可是风俗区，千代她就算真来新宿，也没理由跑到这种地方吧！” Mikey认真思考了下，认同了龙宫寺坚的说法：“嗯，你说的有道理。” 因为提到铃鹿千代，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开始谈论有关她的事。当然，主要还是龙宫寺坚想要探一探Mikey的口风，看看有没有办法将Mikey和铃鹿千代之间僵持的关系再缓和一下。 “三年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千代又回来了。虽然当初大家对她的离开一时都接受不了，但这也是没办法的。至少她给我们每个人都送了临别礼物。我记得送给你的是一个鲷鱼烧抱枕吧，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言下之意，再怎么闹别扭也该和好了吧！ “那不一样。”Mikey眼神微暗，语气中是不容动摇的坚定，“她失约了，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 ——最讨厌你刚才还能幻视看到千代！ 龙宫寺坚默默在心里吐槽一句。他其实很好奇Mikey和铃鹿千代之间到底有过什么约定，能让Mikey怨气这么大。然而，在感觉到Mikey身上冒出的低气压后，龙宫寺坚还是果断选择转移话题。 绞尽脑汁，龙宫寺坚终于想到一件事。 “听艾玛说，千代现在就读的是一所宗教学校，校服还能根据学生的要求进行定制。很神奇吧？” “哦，是吗。”Mikey的反应很平淡。 龙宫寺坚一时不知该如何聊下去，但就算再尴尬，他也要把话题继续下去，努力寻找突破口。 “哈哈，是吧！千代联系艾玛帮她在校服的款式上出主意。后来，艾玛还给我看过定制好的校服照片。上半身是西装外套加领结和衬衫，下半身是百褶裙，比原版好看多了。唯一丑的是领子上的校徽纽扣。怎么说呢？第一眼看上去感觉就像淋了一圈巧克力酱的金色巴菲。” 听到这，Mikey猛地一个刹车。他借着惯性力，掉转车头的方向，朝着反方向驶去。 远远地，传来他嘱咐龙宫寺坚的声音—— “我还是觉得那人是千代酱。坚仔你先回去，路上记得给我买一袋鲷鱼烧，我确认一下就回！” 停在原地的龙宫寺坚头疼地揉揉额角，他当然不可能让Mikey一个人过去。 “真拿他没办法……”龙宫寺坚长叹一声，一脚油门，追着Mikey而去。 新宿区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在这里漫无目的找一个人很困难。 在跟着Mikey转了几圈还一无所获后，龙宫寺坚开口问道：“你确定没看错吗？” “不会错的。”Mikey异常笃定，“像淋上巧克力酱的金色巴菲，那个人衣服上的校徽和坚仔你描述的一模一样。” 龙宫寺坚：…… ——真不愧是你啊，Mikey！不仅在高速行驶中看清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而且还能把我的形容和实物联系起来。你们这样都不和好，简直天理难容！ 既然Mikey咬定不会看错，那他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放弃，只能继续找下去。 因为龙宫寺坚从小生活在这里，由风俗店的姐姐们养大，对附近的情况还算了解，所以他重新梳理了一遍铃鹿千代最可能前往的地方。 “这边上有几家酒吧，部分来新宿寻刺激的学生会选择它们。那边是游戏厅和球馆，附近的不良们最喜欢聚集在那里。其他地方都是风俗店，明面上禁止未成年进入。” 明面上禁止，也就是暗地里允许。毕竟有些人为了赚钱，连法律都能无视。 “那就从前两个开始找，我们分头行动。十分钟后在这里汇合。”Mikey下达完命令，率先离去。 将几家酒吧和酒吧附近全部翻遍，Mikey也没有看到千代，无奈只能回去和龙宫寺坚汇合。 路上经过一个巷子，里面间或传来的声音吸引了Mikey的注意。他停下来，只听声音就断定是有人在干违法犯罪的事。 眼神一暗，Mikey驾驶爱车「巴布」直接冲了进去。 昏暗的巷子里，一个表情猥琐的男人正扶着一个醉酒的女孩。女孩身上还穿着附近高中的校服，看上去就涉世未深。猥琐男人原本在酒吧外蹲点，物色猎物，一眼就看中这个醉酒且没有同行者的女孩。他心想自己今晚艳福不浅，然后……然后就被侧面而来的摩托车给撞飞出去。 巷子里只余下摩托排气管的轰鸣声。 Mikey看看不省人事的男人，再看看那边同样醉得不省人事的受害者，下车用男人的手机报了警。 受害者不是铃鹿千代，这一点让Mikey稍稍松口气，但他的心情却更差了。 ——如果有坚仔在，报警善后的事根本不需要他来做。 ——浪费他的时间，拖慢他寻人的进度，怎么想都是眼前这个垃圾男人的错。 Mikey越想心情越不好，他又狠狠踩了男人的“作案凶器”一脚，才骑上「巴布」扬长而去。 夜已深，即使繁华如新宿，街上也没多少人。除了几个站在街角、浓妆艳抹的女人。 Mikey和龙宫寺坚汇合后，两人确定酒吧、游戏厅等地方都没有千代的身影，剩下的就只有风俗区了。 气氛诡异地沉默一瞬。 龙宫寺坚想再说点什么，但没等他开口，Mikey已经驾车驶向风俗区。 风俗区和其他商业区不同，热闹只存在店里，留给外面的只有寂静。来到这里的客人大部分只会在风俗店里释放他们的欲望，毕竟密闭私人的空间更有安全感，也更容易丢掉羞耻心。 当然也存在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人会选择室外。只要在风俗区多逛几圈，大概率会遇上一两例。 夜晚将所有细微的声音放大，夜风带来引人遐想的可疑声音。 Mikey听到了，龙宫寺坚也听到了，但他们都当耳旁风。 只不过Mikey的动态视力极佳，在路过发出可疑声音的路口，他眼角的余光自然而然捕捉到了一些画面。 粉色发丝、学生制服、衣领上的金色纽扣，三个信息整合输入大脑。 就这一眼，Mikey立刻踩刹车，掉转方向开了回去。 “Mikey——？”龙宫寺坚喊了一声也跟着掉转车头。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早习惯Mikey的行事准则，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会证明Mikey是对的。 等回到刚才经过的路口，龙宫寺坚只看到Mikey的车，但没看到他的人。正当他四处搜寻Mikey的时候，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从旁边的拐角处传来。 “砰——” 拐角后是一条死路，原本躲着一对正在进行钱色交易的男女。此时，这对交缠的男女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背对巷口站立的Mikey，以及衣衫不整地坐倒在墙角的女人，远处脸朝下躺在垃圾堆里的男人。 Mikey看向女人，无视对方白花花的躯体，只仔细辨认女人衣领上的纽扣。在确认纽扣不对后，他就收回了目光。 “欧巴桑，你穿这身衣服真的丑，下次别穿了。” “你这小鬼懂什么！这叫制服诱惑，制服诱惑！明白吗——” 女人骂骂咧咧地数落Mikey，却在Mikey的眼风扫过来后，吓得立马闭上嘴。 “别人叫制服诱惑，欧巴桑你这叫午夜凶铃还差不多。”Mikey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朝着龙宫寺坚的方向走去。 “怎么了，Mikey？”龙宫寺坚问道。 “是金色巴菲，不是巧克力金色巴菲。”Mikey越过龙宫寺坚，重新跨上他的爱车。 龙宫寺坚不明所以。他看向那边僵坐在地上的女人，视线落到女人制服的扣子上，立刻明白过来。 相似的制服款式，再加上同样缝在衣领的金色纽扣，光线昏暗下确实容易看错。不过只要仔细辨认，就会发现女人制服的纽扣是纯金色，与咒术高专的校徽完全不一样。 龙宫寺坚轻叹一声，他向两个无辜的受害者道声抱歉，也回到车上，跟Mikey一起继续踏上继续寻找铃鹿千代的道路。 经过前两次的乌龙，Mikey的心情逐渐降至低谷。 龙宫寺坚有预感，如果再找不到千代，后面几周这附近的不良都要遭殃。现在已经不能纠结千代是否真的来新宿，而是必须让Mikey见到安全的千代。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在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看到了铃鹿千代。 这也证明Mikey最初确实没有看错。 龙宫寺坚低头看看杵在原地、半天不说话的Mikey，主动揽下第一个打招呼的重任，充当两人之间沟通的桥梁。 清清嗓子，龙宫寺坚正准备开口，却听铃鹿千代一声厉喝—— “滚回去！” 龙宫寺坚愣住了，这下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尴尬，死一般的尴尬。在铃鹿千代看过来的时候，这种尴尬直接翻倍。 就在这时，Mikey突然眯起眼睛，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很厉害嘛，铃鹿。” “看吧，坚仔，铃鹿完全没事。你还因为担心她紧张兮兮地跑过来，人家根本不领情，还让我们滚回去呢。” 6. 三周目 “——很厉害嘛，铃鹿。” 听到Mikey生疏的称呼，铃鹿千代的心脏一抽，仿佛被射中一箭。不是从小叫到大的“千代酱”也就算了，竟然直接变成最客套的“铃鹿”，这是她完全没想过的。 然而，伤害不会只有一次，而会有无数次。 “——看吧，坚仔，铃鹿她完全没事。你还因为担心她紧张兮兮地跑过来，人家根本不领情，还让我们滚回去呢。” 又是一记重击。 如果语言有攻击力，铃鹿千代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重伤倒地，不治身亡了。 然而，当初突然说要离开的是她，没有遵守约定提前告知，Mikey会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现在除了被动接受一切，铃鹿千代实在想不出其他应对的方式。 唯独一件事她还不想放弃。 她喜欢Mikey，不想失去这个曾经最要好的青梅竹马，所以无论如何都想让两人的关系恢复如初。 铃鹿千代深吸一口气，露出故作轻松的笑：“对不起，Mikey，阿坚，刚才那句话不是对你们说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是对谁说的？这里还有其他人吗？”Mikey的语气很平静，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但是却莫名有种令人心慌的感觉。 铃鹿千代攥紧胸前剑袋的背带，半天也没给出回答。她总不可能说“那是我和姐姐在对话”吧，绝对会被误会的。她也不可能放咒灵千奈子出来证明，就算放出来，Mikey他们也不可能看到。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龙宫寺坚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Mikey，差不多就行了。你也知道千代的性格，她怎么会对我们说那样的话？肯定是误会，你刚才不也是——” Mikey忽然一个眼刀斜过去，龙宫寺坚立马识趣地闭嘴，没有将Mikey不久前干的那些事说出来。 “算了，反正我总会知道。”Mikey重新弯起眉眼，他抬手重重地拍了拍龙宫寺坚的后背，“坚仔，看到安然无恙的铃鹿是不是可以放心了？时间已经这么晚，我们也该回去了。” 感受到后背的压力，再看Mikey一反常态的言行，龙宫寺坚瞬间明白其中的暗示。 “千代，要不要我们送你回去？”在Mikey转身准备往回走的同时，龙宫寺坚主动邀请铃鹿千代和他们一起离开。 “啊……不用了。” 铃鹿千代迟疑几秒，还是拒绝了龙宫寺坚的好意。虽然她很想答应，但她已经给乙骨师兄发送定位消息，必须等人过来后再离开。 龙宫寺坚并不清楚铃鹿千代的顾虑，继续尝试说服她：“天色这么晚，留你一个女孩子在这里也不安全。反正Mikey的后座空着也是浪费，干脆让他送你回去吧！” “坚仔你什么意思？空着怎么能算浪费，我的巴布可不是谁都能坐的！” “是，是，但千代肯定没问题。”龙宫寺坚敷衍地应和几句，明里暗里都在提醒Mikey「别演了，小心演过头」。 Mikey没有再接话，他回头看向铃鹿千代，似乎默认了龙宫寺坚的意思。 铃鹿千代真的很想答应，她也不希望错过这样一次拉近关系的机会，但是—— “真的不用了，我在等人，他一会儿就到。” 就像是为了印证铃鹿千代的话一样，乙骨忧太恰好在这时赶到。 “千代，你没事吧？”乙骨忧太问完这句话后，才发现巷子里还有另外两个人。他的目光在Mikey和龙宫寺坚的特攻服上停留数秒，下意识脑补出一副“不良少年欺负柔弱少女”的画面。 尽管他知道铃鹿千代很强，强到依靠努力而非血统就一跃成为特级咒术师，甚至让五条老师改口说出「努力也是一种天赋」的话，但那都是在面对咒灵和诅咒师的时候。 平日里的铃鹿千代性格柔软又好相处，天然给人一种容易受欺负的感觉。再结合自身经历，乙骨忧太下意识认为铃鹿千代就算能轻易把不良少年们打趴下，也会碍于身份以及担心下手过重而不敢出手。 于是师兄兼前辈身份带来的保护欲冒出，乙骨忧太看向Mikey和龙宫寺坚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四目相对，Mikey神色微敛，用审视的目光细细打量乙骨忧太。下一秒，Mikey的人影消失在原地，他轻松跃至一人多高的半空中，右脚瞬间踢向乙骨忧太。 “等一下，Mikey！” 铃鹿千代的惊呼和两人脚尖手臂相撞的声音同时响起。 Mikey和乙骨忧太的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Mikey没想到有人能轻松接下他的核弹踢，而乙骨忧太没想到这个矮个子的不良少年竟然会有远超普通人的爆发力。 黑色的特攻服外套在空中划过一道利落的弧度。Mikey落到地上，刚才剑拔弩张的态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友好且饶有兴致的笑容。 “你叫什么名字？” 乙骨忧太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看看朝这边跑过来的铃鹿千代，再看看Mikey，若有所思：“你就是Mikey君吧。” “咦？你认识我？” 乙骨忧太点点头，实话实说：“经常听千代提起你。初次见面，我是乙骨忧太。” “原来如此，那我们就是朋友了，乙小骨！”Mikey自来熟地伸手拍拍乙骨忧太的肩膀，“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东万？” “加入……东万？”乙骨忧太有点跟不上Mikey的节奏。他还没来得及对Mikey取的绰号做出反应，就立马被Mikey后面的话转移走注意力。 “没错！”Mikey双手插-进裤兜，微微抬起下颔，自信地说道，“东京万字会是我发起并成立的组织，目的是为了保护大家不被欺负以及守护重要的人，其次是成为制霸全国的不良组织。虽然你看上去一副让人忍不住想欺负的模样，但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有为了想要保护的东西而一直战斗的决心吧？东万需要你这样的人！” 乙骨忧太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把“当不良少年”说得那么义正辞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如何拒绝。 两人的身后，同样听到他们对话的龙宫寺坚和铃鹿千代，一个额头青筋直抽，一个露出无奈又勉强的笑。 龙宫寺坚：Mikey你在干什么啊？这个人明显和千代关系不浅，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铃鹿千代：Mikey……我连才第一次见面的师兄都比不上吗？果然被讨厌得很彻底…… 7. 三周目 在场四个人，没有一个人的脑电波和另外三人能对上，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交流。 沉默许久，乙骨忧太果断婉拒Mikey的提议：“那个，谢谢你的邀请，Mikey君。我很高兴能得到你的认可，但加入东万的事还是算了。” 与以往不同，Mikey破天荒地没有坚持己见，再尝试说服乙骨忧太。他理解地点点头，就将话题转到其他地方：“你们准备去哪里？我和坚仔送你们过去吧！” 这一次，乙骨忧太没有拒绝。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Mikey和铃鹿千代，抢先一步走向龙宫寺坚。 “Draken君，可以麻烦你载我一程吗？” “啊……没问题。” 龙宫寺坚领着乙骨忧太走向他们停放摩托车的地方。这期间，他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一眼Mikey和铃鹿千代，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乙小骨，你和千代是同班同学吗？”龙宫寺坚好奇地打探乙骨忧太的情况。 “不是。”乙骨忧太已经习惯「乙小骨」这个新称呼，“我比千代高一届，都在同一个老师门下，算是她的学长兼师兄。” 龙宫寺坚可疑地停顿一瞬：“抱歉，原来是乙骨前辈。” “那个，Draken君不用多礼，叫我‘乙骨’就行。” 龙宫寺坚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他跨上摩托，继续问道：“「Draken」这个绰号是千代告诉你的吗？毕竟我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也没有正式自我介绍过。” 乙骨忧太一边坐上龙宫寺坚的车，一边回答：“对的，千代她经常提起你们的事，尤其是——” 一声发动机的轰鸣声打断乙骨忧太的话。紧接着，一道风刮过，是Mikey载着铃鹿千代驶过他和龙宫寺坚的身旁。 “——Mikey！！” “——哈哈哈！坚仔你们也太慢了！我们先走一步！” 远远地，传来铃鹿千代的惊呼声和Mikey无拘无束的笑声。 “Mikey这家伙……乙骨你坐稳了！我们也追上去！”龙宫寺坚叮嘱乙骨忧太一句，立刻发动座驾，轰地一声冲向前方。 …… 坐在高速行驶的摩托车后方，夜风呼啸过耳旁，吹乱茜色的长发。 铃鹿千代狂跳的心渐渐平息，她紧紧抓着Mikey外套两侧的衣摆，依然心有余悸。 刚才，正当她纠结是抓住Mikey的衣服还是抓住座位旁边钢管的时候，Mikey突然一踩油门，吓得她差点翻身跳下车。 “Mikey……是笨蛋……” 明明心里很不满，铃鹿千代却碍于各种因素，不敢表现得太强硬。 “嗯？”少年语气戏谑，“声音太小我可听不见。” 铃鹿千代忍不住收紧双手，少年黑色的外套衣摆在她的掌心揉皱成一团。她深吸一口气，最终选择将这段时间积攒的忐忑、委屈和不满都发泄出来：“Mikey是笨蛋——！！！” 郁结于心的烦躁随着这一声大喊全部消散。不仅是和青梅竹马关系僵硬带来的烦躁，也包括大战结束后，因为记忆缺失而日渐积累的烦躁。 这时，Mikey带笑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这才是我认识的铃鹿千代。你可不是受了气就选择一直默默忍受的人。我知道的哦，你很强，比所有人都强。当然，最强的肯定还是无敌的Mikey大人我！” ——这说的真的是她吗？ 铃鹿千代觉得她的认知和Mikey的认知之间可能有很大出路。 每个人对“强大”的定义并不相同。以她对Mikey的了解，能被认同为“强大”的都是像龙宫寺坚那样干架超厉害却不因此恃强凌弱的人。有原则，有底线，闪闪发光的，吸引着周围人向他们聚拢。 然而，这些特点都和曾经的铃鹿千代无关。 除了学习成绩还行，没有其他特长，性格内向又不善言辞，对一切事情都逆来顺受。记忆中唯一一次出格的事，还是面对总是欺负自己的不良少年，结果不仅被揍得很惨，还很不巧地被路过的Mikey撞见。铃鹿千代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没有姐姐千奈子和阿真大哥这一层关系在，她或许永远都不会和Mikey他们有交集。 真正开始转变也是在这三年里。为了尽快熟悉和掌控诅咒，为了能成为特级咒术师，铃鹿千代没有一刻放松，随时随地将自己置于生死边缘。从一开始对诅咒一窍不通，害怕除姐姐之外的其他咒灵，到后来能面不改色、游刃有余地祓除特级咒灵以及对战诅咒师。 这一切都是因为—— 铃鹿千代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 ……因为什么呢？ ……她好像记不太清了。 “可是——” Mikey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但铃鹿千代的思绪在中途就跑偏了，完全没听他后面都讲了什么。 “你竟然失约了。刚才那只是收取的一部分补偿，我还没打算原谅你。” “因为我的不告而别吗？”铃鹿千代试探性地一问，同时在心里盘算「大量投喂Mikey最喜欢的鲷鱼烧来修复破裂关系」的可行性。 “当然不是。” Mikey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就难办了。 铃鹿千代不记得他们还有其他约定，唯一的可能就在她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中。她肯定不能直接问是什么约定，但丢失的记忆又没那么容易找回。 正当铃鹿千代陷入纠结的时候，车子突然向旁边倾斜，险险地擦过地面，划过一道半圆的弧度才再次被拉起。 “Mikey！”铃鹿千代条件反射地抱紧身前人的腰，以防被甩下车。 “啊……刚才路中间有个被打开的窨井盖，临时避让它，所以没来得及通知你。”Mikey淡淡地解释一句。 ——马路中间会有窨井盖吗？ 铃鹿千代稍稍松开手臂，疑惑地抬起头，却很快被其他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少年淡金色的长发用皮筋在脑后半扎成一束，随风乱舞。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发丝下依稀露出的线条分明的后颈轮廓和微微泛红的耳朵。 ……像是被过热的夏风吹红的。 同一时间，故意落后一段距离的另外两个人—— 龙宫寺坚/乙骨忧太：特地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但愿能有进展。 8. 三周目 第二天早上，咒术高专一年生的教室里。 铃鹿千代心不在焉地听着老师讲课，思绪还停留在昨天晚上Mikey对她说的那些话上面。直到下课铃响起，她也没有从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突然，三道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铃鹿千代眨眨眼，定睛一看，才发现三个同期不知何时都围到了她的课桌旁边。 “那个……野蔷薇，虎杖君，伏黑君，你们围在我这里做什么？” 钉崎野蔷薇将手臂撑在伏黑惠的肩膀上，两指摩挲着下巴，脸上露出八卦的笑：“从昨天晚上和乙骨前辈一起回来后，千代你就很奇怪哦。是不是回去见你那几个发小的时候，遇到了什么不好解决的难题？” 虎杖悠仁也好奇地问道：“是因为太久没见面变得生疏了吗？我最近也遇到类似的问题。” 伏黑惠指了指被钉崎野蔷薇压住的肩膀，表示他完全是被迫的：“我原本打算离开教室去训练室。” “伏黑同学，”钉崎野蔷薇加重力道继续压住伏黑惠，另一只手翘起兰花指，贴近脸庞，故意掐着嗓子说话，“千代同学可是遇到了人生至关重要的难题，你怎么能如此冷漠？也太没有同学爱了~你说对吧，虎杖同学？” “就是就是~”虎杖悠仁默契地也掐起嗓子，学着钉崎野蔷薇，用大小姐语气附和道，“伏黑同学也太没有同学爱了~” 伏黑惠：“……” 尽管对这两人偶尔的抽风行为已经习以为常，伏黑惠还是感觉自己的精神遭受了污染。 “噗。” 铃鹿千代忍不住笑出声。在三人看过来的时候，她不好意思地捂住嘴，脸色微红地解释：“抱歉，太久没看到野蔷薇和虎杖君你们的模仿秀，一时没忍住就……” 虎杖悠仁忽然打断她：“太好了，铃鹿，你终于笑了！” “唉……？”铃鹿千代微微一愣，没有明白虎杖悠仁的意思。 “从大战结束后，你就不太对劲，就算笑起来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们猜测应该和你伤到脑袋有关。伏黑他还特地去问了五条老师，得到的回答也只有「问题不大」这四个字。”虎杖悠仁特地提一嘴伏黑惠，引得某个海胆头少年别扭地偏过了头。 “总之，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啊。”钉崎野蔷薇轻拍一下铃鹿千代的后背，最后叮嘱道。 面对同期们的关心，铃鹿千代只觉得心里热热的，十分熨帖。她没想到自己细微的变化都被三人察觉到，而且他们还一直在默默想办法帮她。 虽然以前也有同样的想法，但她还是想再说一句——能够入学咒术高专，能够遇到他们，真的太好了！ “你们也是呀！”铃鹿千代弯起眉眼，“从五条老师被封印，再到后来的大战，大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露出庆幸的笑容。 ——真好，我们都还活着，老师也回来了！大家还能一起听五条老师不靠谱的授课，一起祓除咒灵，一起参加下一届的“咒术高专姐妹交流会”！ “好了好了！现在难道不是在讨论千代遇到的难题吗？”钉崎野蔷薇双手轻轻一拍，将感人的氛围驱散。她双臂环胸，看向铃鹿千代，继续问道：“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铃鹿千代没有隐瞒，将昨天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 “感觉不尽快想起来那个约定的话，修复关系的事就进行不下去了。” 听完后，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伏黑惠见两人这幅如临大敌的模样，犹豫一下，先给出他的看法：“铃鹿你并不是故意忘记约定，而是因为和特级诅咒师战斗，受伤失忆了。我想只要如实告知，把一切都说开，你们之间的误会肯定能解除。” “——太天真了，伏黑。”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齐刷刷看向伏黑惠，异口同声地否定了伏黑惠的建议。 “感情问题可不是祓除咒灵，简单粗暴地‘啪’一下就完事了。”钉崎野蔷薇的右拳击打在左掌上，模拟祓除咒灵的场景，同时指正伏黑惠的想法。 虎杖悠仁认同地点点头：“首先需要确定铃鹿这位竹马君的性格。根据目前掌握的情报看，竹马君是狮子座，这类人的性格一般强势又霸道。要是真的按照伏黑说的那样去做，很可能会形成反效果。” 伏黑惠：“……” 这一刻，伏黑惠觉得刚才的自己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所以才会因为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的话而生出负罪感，继而给铃鹿千代提建议。他就不应该待在这里和这帮家伙浪费时间。 “——其实伏黑君的想法也是我最初的想法。” 铃鹿千代的一句话将三人的注意力拉回，也成功将伏黑惠的地位在这场「解决情感问题」的竞赛中提至最高。 “Mikey虽然偶尔比较任性，但他的性格真的很好，会理解和包容别人的感受。为了成为大家的后盾，会将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是一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如果能够直接解释清楚反而更好，只不过——” 铃鹿千代面色为难，说出问题的关键点：“咒术界的事不能随便向普通人透露吧。” 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伏黑惠：因为有专人负责善后/没有类似困扰/周围都是咒术师，所以完全忘了这种规定…… “啊啊啊——说到底还是没有危机感吧！不如下一剂猛药。”钉崎野蔷薇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后冒出一个想法。 “什么猛药？”铃鹿千代有点好奇。 “制造假想敌，让他意识到你很抢手，也就是所谓的‘吃醋’。”钉崎野蔷薇竖起食指，煞有介事地说道，“千代你刚刚有提过吧？这周末在佐野家有专门为欢迎你回来而举办的聚会，正好可以借此机会试一试竹马君。至于人选——” 视线扫过在场唯二的可选项，跃跃欲试的虎杖悠仁和面无表情的伏黑惠，钉崎野蔷薇果断排除了他们：“这两个家伙肯定不行。” “咦——？为什么——！”虎杖悠仁用手肘捅了捅伏黑惠，“喂，伏黑！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我们也没那么差劲吧！” 伏黑惠表示他一点都不在意，巴不得一开始就出局。 “因为你们是单身啊！白痴！”钉崎野蔷薇暴躁地一扯嘴角，“这种事当然要选择有对象的人。这样等未来竹马君发现端倪也好解释，不会再生出什么误会，更不会莫名其妙陷入什么三人修罗场。” “哦，”虎杖悠仁似懂非懂地摸摸头，“那好像高专里面没人选了。” “怎么会没有？” 钉崎野蔷薇勾唇一笑，一副尽在掌握的模样。她缓缓抬起手，眼睑轻垂，睥睨的姿态如同一位指点江山的女王，那根伸出的指尖正好落在打开教室门、准备进来的乙骨忧太身上。 “——乙骨前辈就是最好的人选。” 门外，被五条老师一通电话叫来的乙骨忧太满头问号。他抬手指了指自己，不太确定地问道：“……你们刚刚在谈论我吗？” …… 三天后的周末，佐野道场。 这里是Mikey的家，也是Mikey的爷爷经营的一家空手道的道场。 这个时间点，所有人都到齐。艾玛在厨房准备大餐，真一郎和龙宫寺坚给她打下手，其他人都坐在客厅里。 只差铃鹿千代了。 “千代也太慢了吧！”最先等不下去的是场地圭介。留着黑色柔顺长发的少年却性格冲动易爆，他从小就经常跑佐野道场来找Mikey比试，算是铃鹿千代最早认识的发小之一。 “再等等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总会来的。”说话的是羽宫一虎。几个人里他和场地的关系最好，但这一次却直接反驳了场地的话。因为曾经受到铃鹿千奈子的照顾，所以他很多时候都会选择向着铃鹿千代。 “哈？一虎你在说什么！今天她可是主角！哪有主角最后才到的！” “女孩子出门都需要打扮，慢一点也很正常。场地你这样可不会受女生们欢迎。”拥有两个妹妹的三谷隆对女孩子的性格比较了解，自然也站到羽宫一虎那边。 眼见没人站他这边，场地圭介打算拉个外援。他眼睛一扫，立马叫住一直在埋头干饭、沉默不言的壮硕少年。 “喂，阿帕！你怎么看？” “啊？我……我都行吧……你们怎么不问问Mikey？”阿帕表示他只想干饭，不想参与你们的争论，果断将皮球踢出去。 被叫到名字的Mikey抬起头，他的嘴角还沾着鲷鱼烧的碎屑，脸上洋溢着因为超额摄入最喜欢食物的满足笑容。 场地圭介烦躁的内心瞬间冷静下来。 ——另一个主角都不急，他在这急有什么用？！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从外打开，铃鹿千代的声音随之传来。 “对不起，我迟到了，路上有点事……” “你可终于来了，千代！我们都到了，就等你——” 在看到铃鹿千代身后的乙骨忧太，场地圭介的声音瞬间卡壳。 不仅是他，除了Mikey之外，另外三人也都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如探照灯一般直直地盯住站在门口的两个人。 铃鹿千代紧张地咬了咬下唇，按照之前钉崎野蔷薇安排的计划，向发小们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同校师兄乙骨忧太，Mikey和阿坚之前都见过。” 乙骨忧太也紧张地咽了口唾沫，他看向坐在正中的Mikey，顺势说出钉崎野蔷薇教给他的话：“那个，听说今天千代的发小都会来，因为很想认识一下，所以跟过来了。很抱歉没有提前告知就登门拜访，Mikey君你应该不介意吧？” 时间静止一秒。 紧接着，所有人默契地回头看向Mikey，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此时的Mikey还在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鲷鱼烧。当看到铃鹿千代和乙骨忧太，他眼睛一亮，高兴地打招呼： “唔……铃鹿来了！乙小骨你也来了！太好了，我还想着什么时候再去找你呢！” 9. 三周目 “所以——” “我们为什么要跑道场里来？今天大家是为了欢迎千代回来才聚在一起的吧！” 佐野家的道场内，三谷隆看看远处相对而立的Mikey和乙骨忧太，再看看身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场地、一虎和阿帕三人，不由地发出灵魂般的拷问。 一个小时前，铃鹿千代和乙骨忧太按照钉崎野蔷薇的安排，刻意稍晚一些才抵达佐野家。等走进客厅，所有人如预想的一样都已经到齐，于是乙骨忧太对Mikey说出了那句绿茶式台词。 台词是钉崎野蔷薇从网络上抄来的。根据她的意思，乙骨忧太天生长着一张纯洁无辜又让人想欺负的脸，白莲花加绿茶，效果直接拉满。 然而，Mikey不仅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高兴，甚至还特别欢迎乙骨忧太的到来。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聊到铃鹿千代和Mikey他们重逢那晚发生的事。大家不相信有人能接下Mikey的核弹踢，结果就发展成Mikey拉上乙骨忧太跑来道场切磋，一众小伙伴在旁围观。 “反正是Mikey提出来的，我们也拦不住他，要怪就怪Mikey。”羽宫一虎熟练地甩锅，选择性遗忘这里面也有他怂恿的成分，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啧，我看那家伙就很不爽啊！说话的方式也很不爽！这种看上去就瘦瘦弱弱、只知道躲闪不会进攻的人，他真的能接下Mikey的核弹踢？我才不信！”场地圭介死死盯住场中的乙骨忧太。作为怂恿者二号，他巴不得Mikey能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 “场地你好歹注意下场合，对方毕竟是千代的师兄，这么说不太好吧？”三谷隆一边提醒场地圭介，一边将目光转向站在旁边的铃鹿千代。 铃鹿千代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完全没听他们在说什么。刚才，她将Mikey的反应发到高专姐妹群内，现在正查看群内反馈的消息。 【 钉崎野蔷薇：…… 钉崎野蔷薇：草！这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吗？？？竹马君不是段位太高，就是没救了！ 禅院真希：啧，男人，只会影响我们祓除咒灵的速度（嫌弃.jpg） 钉崎野蔷薇：给真希姐点赞（大拇指.jpg）另外，千代你放心，以乙骨前辈的实力，肯定能帮你找回场子:） 】 铃鹿千代默默地合上手机，第一次没有反驳钉崎野蔷薇和禅院真希的话。她看向场中开始切磋的两个人，眼神如一潭死水，脑中反反复复刷屏的都是钉崎野蔷薇的那句「没救了」。 ……就这样吧。挺好的。 ……修复关系不是靠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三年都没进展，她何必再继续浪费时间。 ……她甚至想代替乙骨师兄上场，狠狠暴揍Mikey一顿，以此来祭奠她这么多年付出的真心。 “千代，你没事吧？”三谷隆敏锐地感觉到铃鹿千代周身的气场不太对。他有两个妹妹，很清楚女孩子有时候生起气来会非常可怕。 “我没事。”铃鹿千代对三谷隆笑了笑，脸上的表情圣洁得仿佛已经参透世间真理、摈弃世俗欲望，“场地说的很对。其实，乙骨师兄今天会这么说、这么做都是为了帮我。只是连你们都能感觉到不舒服，Mikey他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到乙骨师兄比看到我还高兴，真不愧是他呢。” 不知道为何，三谷隆莫名觉得背后发冷，就连羽宫一虎和场地圭介也下意识绷紧身体。 “咳……”三谷隆轻咳一声，缓解尴尬的气氛，“因为Mikey是笨蛋吧？” 羽宫一虎赞同地点点头。 “没错！Mikey他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场地圭介也附和道，最后还不忘替Mikey挽下尊，“但他其实把大家看得都很重要，只是有时候迟钝了点而已！” 只有吃瓜群众阿帕，还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在往嘴里塞零食，甚至出言打岔—— “喂，你们有没有觉得突然变冷了？真奇怪，现在还是夏天吧？” 阿帕这一搅合，铃鹿千代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周围无形的压力随之消失。三谷隆、羽宫一虎和场地圭介都暗自松口气。 铃鹿千代对此毫无所觉，她现在只有一种“化悲愤为食欲”的冲动。于是，她果断走到阿帕那边，加入吃瓜看戏的行列中，不再想那些令她心烦意乱的事。 “砰——” 场中央，Mikey的核弹踢击中乙骨忧太，却被乙骨忧太用手臂轻松挡住。 “这……开玩笑的吧？真的接下了Mikey的核弹踢！”场地圭介惊讶地瞪大眼睛。 “切磋而已，Mikey应该没有用全力。”羽宫一虎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和场地一样惊讶。 “差不多该结束了吧？”相比之下，三谷隆更担心Mikey一个没控制住，把身为客人的乙骨忧太打伤。 “唔……”铃鹿千代细细咀嚼，将嘴里的小蛋糕当做某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笨蛋，用牙齿一点点碾碎。她的心情因为摄入美味的食物而稍微好转了点，“没事的，放心。乙骨师兄他心里有数，打不死人。” 三谷隆：……不，我觉得需要担心的是Mikey，他才是那个心里没数的人。 10. 三周目 佐野家的道场内，Mikey和乙骨忧太的切磋还在进行中。 围观的五个人里，阿帕的脑容量相当于草履虫，不会思考太多事。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都属于惹是生非的类型，再加上他们第一次见到能和Mikey打得有来有回的人，自然希望能看到最后的结果。 至于铃鹿千代，她在各种事实的验证以及钉崎野蔷薇的分析下，无奈接受「她在Mikey心中没那么重要」的结论后，现在只剩下一个想法——只要打不死，就往死里打。 只有三谷隆，面对不靠谱的几位发小，唯一靠谱的龙宫寺坚又不在，不得不操着一颗当妈的心。 三谷隆并不知道咒术师的存在，Mikey的强大又众所周知，他会有此担忧也理所当然。 事实上，咒术师和普通人就不在一个级别，咒术师中的特级更是如此。只要乙骨忧太想，他可以在任何时刻结束这场切磋。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乙骨忧太借助Mikey飞踢的力道，拉开两人的距离。 “Mikey君，今天就到这里吧？” “不要！乙小骨你根本没用全力！” Mikey的速度极快，他立刻贴近乙骨忧太，不给乙骨忧太任何逃跑的机会。乙骨忧太无奈之下，只能挥出包裹着咒具太刀的剑袋，接下迎面而来的攻击。 ——普通人的身体怎么可能比得过咒具？ Mikey的脚被震得发麻，但他恍若未觉。以剑袋为支点，他旋身发起二段踢，目标直指乙骨忧太的颈侧。 右脚忽然失去支点，侧踢也落空。 Mikey落地站稳，视线转到跌坐在地的乙骨忧太，漆黑的瞳仁里辨不出任何情绪。 “那个……我输了，Mikey君果然很厉害呢！” 乙骨忧太双手撑在地板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本以为适当的示弱和恭维就能打消Mikey继续切磋下去的想法，没想到却事与愿违。 ——自以为是的好意，有时候会被解读成完全相反的含义。 Mikey的眼神瞬间一变。 下一秒，乙骨忧太原本坐着的地方就被一拳击中，木质地板崩开一条裂纹。若不是乙骨忧太反应快，先一步躲开，这一拳估计就落在他身上了。 围观的五个人都感觉到不太对劲。 “Mikey在干什么？这已经不是切磋了吧……” 其他人还没搞清楚状况，只有铃鹿千代和场地圭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铃鹿千代果断跑向Mikey，而场地圭介却全身僵硬地立在原地。 这样的Mikey很久没出现过了。 久到场地圭介都快淡忘幼时的那件事，那件令他第一次对Mikey产生名为“恐惧”这种情绪的事。注视着茜发少女的背影，场地圭介咬咬牙，握紧拳头，转身跑出道场。 远处，Mikey和乙骨忧太一个全力攻击，一个被动防守。两人早已离开道场，转移到庭院中。 Mikey的眼睛空洞无神，幽暗如深渊，身后萦绕的黑色诅咒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却一丝一毫也没有伤害到他。 乙骨忧太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诅咒。 不像单纯的受到他人诅咒，也不像拥有咒力却不懂使用的新手。看上去反而有点像他和里香那样的特殊情况，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觉到任何咒灵的存在。 乙骨忧太握紧手中的咒具太刀。刀刃未出鞘，剑袋还包裹在其上，他在犹豫。 如果这个时候出手，势必会伤到Mikey。如果不出手，Mikey身上的诅咒又肯定会伤害到其他人。 狂风骤雨般的攻击再次袭来，乙骨忧太神色严肃，已有决断。 “Mikey君，抱歉了……” 乙骨忧太轻声道一句抱歉，侧身弓步，横剑于胸前。Mikey的拳头也在同一时间直冲他而来。 “等一下，乙骨师兄——！”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铃鹿千代闯进战局。 然而，无论是Mikey的核弹踢，还是乙骨忧太的剑击，都没有落在铃鹿千代的身上，而是落在突然出现的黑发青年身上。 佐野真一郎浑身僵硬，微微弓着身体，他的身后是刚才跑出去叫人的场地圭介。 所有人像是被按下暂停键一般，一动不动，静止在原地。明明很担心，却谁都不敢上前一步。 直到—— “痛痛痛痛……” 一连串的痛呼从佐野真一郎的嘴里溢出，打破周围的凝滞。他很快恢复如常，直起身，抬手重重拍了一下Mikey的脑袋：“万次郎你这个臭小子！竟然对大哥我下这么重的手！” 黑色的诅咒骤然消失，Mikey捂住被打的后脑勺，不满道：“真一郎你干什么啊！打头很痛的唉！会变成笨蛋的！” “你就是个笨蛋！如果我不及时赶过来，你的拳头就要落到千代身上了！” Mikey哑口无言，因为佐野真一郎说的是事实。他瞥一眼铃鹿千代，捕捉到茜发少女脸上残留的担忧和害怕，又很快移开视线。 “……” “对不起，铃……” 后脑勺再次遭受重击，Mikey狠狠瞪一眼始作俑者的大哥，才改口：“唔，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铃鹿千代摇摇头，没有放在心上。相反，她认为事情的责任全在她。如果不是她想要试探Mikey的心意，将乙骨师兄拉过来，事情也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幸好在最后关头，乙骨师兄及时收手，要不然阿真大哥此时此刻就不是在教训Mikey，而是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了。 铃鹿千代一想到这种可能就心生后怕，眼中不由地浮现出内疚和自责。 佐野真一郎察觉到铃鹿千代的情绪低落，他伸手揉揉少女的发顶，安慰道：“千代不用内疚。硬要说的话，那也是万次郎的错。” 不知为何，铃鹿千代有种被看透心事的错觉。 特别是在迎上青年含笑的眼眸时，那些隐秘的小心思，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全部无所遁形。但这样的看透一点也不让人觉得心慌，反而有种获得坚实后盾、被人保护的安心感。 很温柔，很温柔，让她想到过世的姐姐。 “谢谢你，阿真大哥！” “嗯……如果千代一定要谢的话，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吗？” 铃鹿千代眨眨眼，疑惑地看向佐野真一郎。 佐野真一郎摸着下巴，重重地叹口气，一副十分忧伤的模样。他煞有介事地说道：“过几天就是武藏祭了。万次郎有东万的事需要处理，艾玛和阿坚那小子有约，只剩你阿真大哥孤家寡人一个。所以，千代可以陪我一起逛祭典吗？” “真一郎逊毙了！因为邀请不到其他女人就来找铃鹿！把别人当备胎，这样可不会得到女人的欢心！” 没等铃鹿千代开口，Mikey就插嘴吐槽。理所当然，他再次收到来自大哥的爱之铁拳的制裁。 “千代，你别管万次郎。”佐野真一郎单手压在Mikey的脑袋上，额头青筋一抽一抽，“同意也好，拒绝也好，遵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就行。反正你阿真大哥我曾经告白被拒二十次，心脏强大得很！” 铃鹿千代知道佐野真一郎这是在用自身的恋爱失败经历来安慰她。她想反正Mikey也不会邀请自己参加祭典，那么和阿真大哥一起也挺好的，正好能再询问一下关于姐姐的事。 “当然可以！” “ok，那就这么说定了！话说回来，还没见过千代穿浴衣的样子啊！” “咦……没有吗？我记得小时候和姐姐一起逛祭典的时候也穿过，那个时候阿真大哥也在。” “那怎么能一样？都说女大十八变，三年不见，千代可是越变越漂亮了！真期待啊，小千代穿浴衣的样子一定很可爱——” 佐野真一郎拉长尾音，用眼角的余光打量Mikey。在看到陷入走神状态、完全没接收到暗示的自家弟弟，佐野真一郎的神情一滞，立刻收回视线。 佐野真一郎：万次郎这个笨蛋！这时候在发什么呆啊！ 对此毫无所觉的Mikey，他嘴里咬着鲷鱼烧，正在思考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武藏祭那天有东万的事需要处理吗？真一郎怎么知道的？他怎么不知道？ 11. 三周目 三日后的傍晚，武藏神社。 鸟居的红色立柱下，一身浅色浴衣的Mikey正等在那里，他的旁边还有龙宫寺坚，以及不久前交到的新朋友花垣武道。 龙宫寺坚和佐野艾玛有约，花垣武道和女朋友橘日向有约，而Mikey他是被大哥佐野真一郎喊过来的。 “Mikey，你怎么有空过来？真一郎呢？”龙宫寺坚奇怪地问道。 “笨蛋真一郎临时有急事不能来，让我替他过来。” 龙宫寺坚立刻明白，这怕是佐野真一郎在给Mikey和千代制造机会。他忍不住在心里对佐野真一郎竖起大拇指。虽然真一郎本人的恋情诸多不顺，但在给不开窍的弟弟助攻时，还是挺有方法的。 趁着Mikey吐槽佐野真一郎太不靠谱的间隙，龙宫寺坚压低声音，用最简洁的话向花垣武道说明了情况。 “真一郎还老说我是笨蛋！邀请女孩子逛祭典竟然临时爽约！他才是笨蛋吧！” 龙宫寺坚/花垣武道：不，Mikey/Mikey君你才是笨蛋吧！ “嘛，不管了！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又有真一郎出钱，正好可以逛一逛。听说今年的祭典上有特制的鲷鱼烧！大小是普通款的两倍！绝对不能错过！” 提到最爱的鲷鱼烧，Mikey两眼放光，嘴角仿佛都有哈喇子流下来。 见他如此，花垣武道的额头上滑下一滴冷汗，不太确定地问道：“呃……最期待的难道不应该是女孩子们穿浴衣的样子吗？” 花垣武道很少见女朋友除校服之外的打扮，毕竟他们还是学生，所以今天的约会他非常期待，还特地去做了发型。当然，他也挺好奇小艾玛的浴衣打扮，以及龙宫寺坚口中的铃鹿千代。前者他见过几面，后者听龙宫寺坚的描述也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而且还和Mikey关系匪浅，花垣武道不免更加好奇。 “武小道，”Mikey表情微敛，“你很期待铃鹿和艾玛她们穿浴衣的样子？” 花垣武道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不仅来自Mikey，还来自龙宫寺坚。 “不……那个……我只期待日向……” “哦。”Mikey转回目光，重新露出笑容，“日向是个好女孩！你可要好好珍惜！” 花垣武道知道日向很好，也决心要好好保护日向。他只是没搞明白，话题怎么从Mikey和铃鹿千代转到他和橘日向身上了。 花垣武道还是见识得太少，不像龙宫寺坚早已习惯Mikey异于常人的脑回路。 只有一点，花垣武道和龙宫寺坚没有经过任何讨论就达成了一致意见——即使有佐野真一郎创造的绝佳机会，Mikey这家伙大概率也会浪费个干净。 等到三个女孩子过来，龙宫寺坚依然不放心Mikey。他本想大家一起逛祭典，说不定还能从旁协助，但艾玛直接把他拉走了。 见龙宫寺坚都不在，花垣武道犹豫三秒，果断在“友情”和“爱情”之间选择了“爱情”，也和橘日向一起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只剩Mikey和铃鹿千代。 今日的铃鹿千代和平日里稍微有点不一样。咒术高专的校服换成了鹅黄为底的花色浴衣，茜色长发全部梳到头顶，露出纤细的后颈。发髻扎成丸子的形状，再别上花簪，只留下鬓角两缕发丝，俏皮又可爱。 就连不久前还被吐槽“不开窍”的Mikey也破天荒多看了她几眼。 然而，铃鹿千代太紧张，完全没有注意到Mikey的目光。 准确来说，从收到佐野真一郎发来的消息，得知陪她逛祭典的人变成Mikey后，她就一直很紧张。 毕竟这是她第一次单独和Mikey“约会”。 虽然几天前才下定决心不会再抱有任何希望，要将那份尚且处于萌芽期的恋情埋葬。可是当新的希望出现，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心生动摇。 ……没办法，谁让他是Mikey啊！是她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 ……怎么可能说死心就能立刻死心？ “——铃鹿！” 一个称呼，瞬间清醒。 铃鹿千代还没弄清楚情况，就被Mikey一把抓住手腕，拉着朝远处挤满人的摊位跑去。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哇啊！鲷鱼烧，铜锣烧，巧克力香蕉，苹果糖……祭典果然就要吃特色小吃才算圆满！” “——你想吃什么？今天我请客！” Mikey絮絮叨叨的声音萦绕在耳边，铃鹿千代却一点也没听进去，她的注意力全在左手腕间被Mikey抓住的地方上。 男孩子的体温天生比女孩子要高。 少年指尖和掌心的热度透过相贴的肌肤，清晰地传递过来，不知不觉将少女瓷白的肌肤染红。这是从未有过的亲密接触，铃鹿千代的脸蛋一点点烧红，身体也好像不再属于她，只能被动地跟着Mikey到处跑。 久久没有得到铃鹿千代的回应，Mikey也发现了不对劲。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细细看了一眼铃鹿千代，然后猛地贴近。 “怎么了？你的脸好红，是太热了吗？” 眼前突然出现某人放大数倍的脸，铃鹿千代的脸更红了。她赶紧向后退开一大步，Mikey握在她腕间的手随之松开。 铃鹿千代背过身，用空出的左手轻拍脸蛋，想将冒出的红晕拍下去：“没……没事啦！夏天有点热也是很正常的！” ……脸上还是有点热。 铃鹿千代看向右手的冰淇淋甜筒，低头咬一大口，冰凉的感觉充斥口腔，也成功将她脸上的热意驱散许多。 “那个，刚才Mikey你不是说有超大号的祭典特供鲷鱼烧吗？在哪里？我们现在过去吧。” “嗯，没错！一个就相当于普通款两倍的快乐！超级划算！” 眼见铃鹿千代脸上的红色消散不少，Mikey没再深究。他很自然地想去牵铃鹿千代的手腕，却被少女躲开了。 Mikey：“？” 铃鹿千代视线飘移，心虚地解释：“你们男生的体温太高，这样我有点热，可以抓着你的衣服吗？” “哦，那你抓紧了！那边人很多，小心别走丢了！” 铃鹿千代轻轻应一声，伸手拉住Mikey的衣摆，跟着Mikey朝特供鲷鱼烧的摊位走去。 正如Mikey说的那样，鲷鱼烧摊位附近的人很多。大家都是听了宣传过来的，被好奇心驱使，想要一探究竟。 越往前，人越多。 铃鹿千代渐渐有点力不从心。果然，牵着衣摆没有牵着手方便，因为用力的只有一方，很容就会脱手。 在挤过又一个人堆的时候，铃鹿千代被旁边的路人撞了一下，指尖的衣料就这么滑出。再回神，她已经看不到Mikey的身影。 ——她和Mikey走散了。 铃鹿千代努力挤开人群，寻找Mikey的踪迹。但不知道为什么，才一转眼的功夫，她就怎么也找不到Mikey了。 更不幸的是，找着找着，她右脚的木屐带子还突然断裂。她的身体一个不稳，因为惯性向后仰去，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人。 “对不起……” 铃鹿千代连忙道歉，同时借着对方扶住她肩膀的力道，站稳身体。 “谢谢。” 铃鹿千代又道了声谢，准备继续去找Mikey，却没想到对方依然抓着她的肩膀，半点没有要放她走的意思。 铃鹿千代面露疑惑，转身看过去。 身后是一个高个子的少年。他的头发向上梳起定型，中间被染成惹眼的亮黄色，左耳戴着金属耳饰，标准的不良少年打扮。他的右手紧紧扣住千代的肩膀，左手夹着一根烟，露出的手背上纹着一个大大的“罚”字。 “没想到东万总长「无敌的Mikey」还有这样可爱的女朋友～” 少年的语气轻浮，态度不善。 铃鹿千代的神色一肃，不是因为这个少年很有可能是东万敌对势力的人，专门来找茬的，而是因为她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咒力残秽的气息。 比起不良少年之间的恩怨，诅咒的事显然更严重，一旦没控制好就会出人命。 “这位呃……同学，你最近是不是常常感到诸事不顺？比如喝水被呛的频率增加，走在路上莫名踩到猫猫或者狗狗的粪便，或者遇到从天而降的花盆。类似这样遇到水逆期的感觉。” 少年脸上恶劣的笑容僵住。 铃鹿千代见他如此反应，心道一声“果然”，好心提醒道：“恕我直言，你可能被诅咒了。” 少年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也从轻浮转为认真。他似乎在评估铃鹿千代这番话的真实性，猜测她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看出了什么。 就在这时—— “松开！” Mikey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铃鹿千代赶紧回头看去。她眼中的严肃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惊讶和喜悦：“Mikey！你去哪了？我刚刚一直在找你！” Mikey向铃鹿千代点点头，走到她身边，锐利的目光刺向对面那个不良少年。他又重复一遍刚才的话，声音较之前更冷几分：“松开。” 少年微微挑眉，这一次他没有再多做纠缠，直接松开了铃鹿千代的肩膀。 束缚解除，铃鹿千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Mikey拉到身后护住。紧接着，Mikey满含杀意的声音就响起。 “——寻东万麻烦，直接找我。敢动她，宰了你。” 12. 三周目 “——本人半间修二，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Mikey~” 自称「半间修二」的不良少年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之后就离开了。 Mikey冷冷地盯着半间修二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人群中才收回目光。 “下次再见到那家伙，不用跟他费话，直接踢他的下盘弱点，找机会逃走。”Mikey转身看向铃鹿千代，神色严肃而认真。 铃鹿千代顺从地点点头，虽然她根本不觉得半间修二能伤害到她。准确来说，她觉得半间修二更需要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被人诅咒可不是一件小事。现在还只是让人运气变差，难保以后不会从诅咒中诞生出咒灵，危及性命。 “Mikey你也是。”铃鹿千代想到半间修二可能还和东万有恩怨，忍不住提醒Mikey，“如果再遇到刚才那个人，最好不要靠他太近，可能会沾染上不太好的东西。” “放心，我才不会和那种家伙扯上关系！再说了，我可是无敌的！” 铃鹿千代忍不住露出笑容。这样自信的Mikey，是她熟悉的、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又向往的存在。无畏无惧，闪闪发光，像小太阳一般温暖大家，包容大家，支撑大家。只要有他在，任何困难都不再是困难，所有人都信任他，所有人都喜欢他。她也不例外。 只不过—— 就算是耀眼的太阳也会有光芒黯淡的时候，也会有被乌云遮蔽的时候。 铃鹿千代敏锐地感觉到，这段时间在Mikey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大事，才会让他的一言一行偶尔带上些许顾虑和迷茫。 等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坐下处理夹带断裂的木屐时，铃鹿千代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Mikey，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 “啊？你指什么？” “都有吧。不过能让你内心动摇的事一定和东万的大家，或者和艾玛、阿真大哥他们有关。” Mikey静静地凝视铃鹿千代几秒，最后整个人放松下来，笑容灿烂：“果然！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坐到铃鹿千代身边，双手撑在身后，抬头望向漆黑一片的夜空，将最近发生在东万的事娓娓道来。 大概是一周前，阿帕的好兄弟被一个叫「爱美爱主」的不良组织盯上。那天晚上，阿帕的好兄弟和女朋友在一起，「爱美爱主」的人把两人堵在死胡同里揍了一顿，还想对阿帕好兄弟的女朋友做更龌龊的事。如果不是佐野真一郎恰好路过，及时救下这对情侣，后面将会发生什么，简直不敢想象。 不良圈子里的事都由圈子里的人解决，绝不牵连圈外人。干架也好，其他事也好，绝不干违法犯罪的事。 这是东万的原则。 但是，不是每一个组织都和东万一样，会遵循这样的原则。 随着东万的不断扩大，影响范围越来越广，势必会引来其他不良组织的敌视。其中，肯定会有那些专门出阴招、不怕违法的组织。「爱美爱主」是第一个，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因为这件事，东万和「爱主爱美」不可避免有一场冲突。我们赢了，却差点失去一位伙伴。”说到这里，Mikey回想起那一天发生的事，依然心有余悸。 铃鹿千代也忍不住心里一紧，但“差一点”这三个字至少说明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是谁？” “是阿帕。他瞒着我们打算对「爱美爱主」的总长动刀子，还好被一虎及时发现并制止了。” 铃鹿千代心下一松，她还以为是又有东万的人被「爱美爱主」算计。不过转念一想，阿帕的做法也确实会产生严重的后果。 一旦阿帕真的刺伤对方，甚至最坏的情况直接刺死了对方，那这就是犯罪。阿帕会被送进少年院，东万的其他人也会因为这件事而人心惶惶。 Mikey垂下头，耳鬓的长发遮住他的半张脸，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东万是为了保护大家，保护大家重要的人才组建的。不能因为它让重要的人受伤，让大家去伤害别人。” 铃鹿千代注视着Mikey，因为少年极少在人前展现的脆弱，她的心情也跟着微微一疼。她轻轻移动右手，小心翼翼地将手掌盖在Mikey的手背上。从小就不善言辞的她，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或者开解的话，只能通过这种方式给予无声的安慰。 过了不知多久，Mikey抬起头。 “东万的初心，我不会忘。东万的大家，由我保护。只要有我在，东万就不会输，东万就不会变。” Mikey语气坚定，一扫之前的迷茫和失落。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铃鹿千代，漆黑如墨的眼睛中隐隐约约有微光闪烁。 “如果有一天，连我也变了，你一定要打醒我。” 一字一句，无比认真。 不给人商量的余地，也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就好像笃定她会答应一般。 铃鹿千代感觉到心脏怦怦跳动着，每一下都像是要从胸腔里扑出来。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回以怎样的答复，才能不辜负这份信任。 静谧之中，一滴雨自天空坠落，穿过少年少女交错的视线，砸在他们相叠的双手上。 铃鹿千代伸出手，又落下几滴雨，润湿掌心。她张张嘴，终于找回声音—— 13. 三周目 “下雨了？” 铃鹿千代的话音刚落，雨水便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她和Mikey不得不结束这场谈话，找地方躲雨。 穿过树林，准备去神社那边避雨的路上，铃鹿千代在一棵树下看到了独自一人的橘日向。 停下脚步，铃鹿千代和Mikey对视一眼，两人一起朝橘日向走过去。 “日向？怎么你一个人在这里？武小道呢？” “千代！Mikey君！” 看到铃鹿千代和Mikey两人，橘日向的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但很快就被担忧取代。 “Draken君他有危险！武道君听到有人要在祭典上暗算Draken君，已经跑去找他了！” 听到龙宫寺坚可能有危险，铃鹿千代和Mikey的脸色瞬间一变。 Mikey神色凝重地问道：“他们在哪？” 橘日向指了一个大概的方向：“我真的很担心他们，但是我……” 视线移到微肿发红的脚趾上，橘日向面露沮丧。因为脚趾被木屐带子磨伤，尽管她很想和花垣武道一起去救人，也只能暂时留在这里。 Mikey明白橘日向的心情，所以他想尽快赶去龙宫寺坚和花垣武道那边。看出Mikey的焦急，铃鹿千代主动选择留下照看橘日向，好让他能够专心去救人。 “那你们小心！雨停了就先回去！”Mikey叮嘱一句就转身跑进雨幕中。 树林中只剩下两个少女。 铃鹿千代和橘日向认识没多久，不知道该选择什么话题打发无聊的等待时间。沉默中，她注意到橘日向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想了想，主动向橘日向靠近一步，笑着说道：“放心，有Mikey在一定会没事的！” 仿佛被铃鹿千代的笑容感染，橘日向内心的不安消散，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嗯！” 生疏散去，两人自然而然地聊起天来，关系也逐渐拉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却不见雨势变小。 阴霾的天空，潮湿闷热的空气，等待的时间不断拉长，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 “千代，”橘日向忍不住开口，“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那我们去找Mikey他们吧！” 其实，铃鹿千代也和橘日向一样不放心。只不过考虑到橘日向脚上有伤，行动不方便，又是独自一人，所以她才尽量说服自己留下，而不是和Mikey一起去找龙宫寺坚。 虽然不想再等下去，但铃鹿千代还是多问了一句：“你的脚没关系吗？” “没关系，说不定武道君他们正需要我们呢！” 橘日向可爱的发言惹得铃鹿千代忍不住捂嘴偷笑。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走出树下，朝着之前Mikey离开的方向跑去。 行至半路，铃鹿千代忽然停下脚步。橘日向也跟着停下，疑惑地看向她。 “千代，怎么了？” “没事，突然发现我的手机好像掉了，应该就在过来的路上。你先过去，我回去找一找，很快就跟上。” 没等橘日向再问下去，铃鹿千代就转头往回跑，一副急于找到手机的模样。明明穿着浴衣和木屐，她的行动却异常迅速，不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一路跑到僻静处。 铃鹿千代环顾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面对咒灵时才有的冷静和漠然。 雨水打湿瓦片，普通人眼中古老又圣洁的神社檐顶之上，盘踞着一只巨大扭曲的怪物。 那是只二级咒灵，诞生自人类对夏日祭典的渴望，因积攒一年的怨念而不断提升实力，才得以升格为二级咒灵。为了不将橘日向牵扯进来，铃鹿千代才选择避开她，跑到这里祓除咒灵。 轻松闪过咒灵的一道攻击，铃鹿千代下意识摸向背后，打算用惯常使用的咒具镰刀结束战局，然而她的右手却摸了个空。 ——糟糕！她忘了今天没有把武器带出来！ 一瞬间的愣神，祭典咒灵已经跃到半空中，庞大的身躯遮天蔽日，径直压向铃鹿千代。 “噗呲——” 咒灵胸口破开一个大洞，三层楼高的巨大身躯轻轻一晃，向后倒下。淅淅沥沥的雨幕下，被祓除的祭典咒灵如同灰烬一般，自胸口的大洞开始一点点湮灭，最终消散在淅淅沥沥的雨幕中。 铃鹿千代收回打出去的右掌，黑色的咒力也随之隐入她的身体中。 她垂眸看一眼浴衣的袖子，那上面还残留着祭典咒灵留下的诅咒残秽，估计要花费几天时间才能消除。 想到这，铃鹿千代不免心生沮丧。她还挺喜欢这件浴衣，因为是特地为今日的约会挑选的。最重要的一点，这可是她和Mikey第一次单独两个人逛祭典穿的浴衣，非常具有纪念意义。结果却沾染上污秽的东西。 ——只能回去多洗几遍，再晒晒太阳了。 铃鹿千代轻叹一声，正准备回去找橘日向，却再次止住脚步。她望向祭典停车场的方向，眸色微暗。 “又是二级咒灵？” 一天之内，在同一个地方遇到两只二级咒灵，这很不寻常。但不管如何，既然遇到就必须祓除，免得它们伤及人命。 更何况，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那个方向正好是橘日向说的，龙宫寺坚和花垣武道所在的地方。 …… “呼……呼……呼……” 花垣武道背着重伤昏迷的龙宫寺坚一路向前跑去，他的身后紧紧追着一只似人非人的可怕怪物。 在这之前，花垣武道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遇到这么离奇的事。 准确来说，他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超出过往认知的事了。不久前，26岁的他意外获得反复穿越回十二年前的能力，于是他决定要拯救未来会死于东万势力斗争的恋人橘日向。 这是他第四次穿越到过去。他这次的目标是救下原本会在武藏祭被人杀死的龙宫寺坚，确保东万不会在稀咲铁太的操控下变成未来的极恶组织，也就能间接救下橘日向。 但是—— 花垣武道怎么也想不通，明明只是不良少年之间的干架，怎么就变成恐怖电影里才会有的发展！ 【杀……杀了Draken……杀了你……杀了你们！！！】 可怖的怪物紧追不舍，嘴里发出扭曲杂乱的音节，叫嚣着要杀死花垣武道和龙宫寺坚。 花垣武道的体力早已在没有尽头的追逐中消耗殆尽，现在的他全依靠一股气在支撑。不知跑了多久，他一个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住，立刻向前摔去。 ……来不及了！ ……这么倒下去一定会被追上的！怎么办？怎么办？如果我死了，谁来救日向？！ ……我……不能死！！！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在满溢的绝望和不甘中，花垣武道的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拉住，身体向前倒的趋势也停了下来。 随后，一个冷静的声音传来。 “——往前跑，别回头。” 顷刻间，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灌注花垣武道的全身。 花垣武道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原本因为长时间负重奔跑和躲避追杀而疲惫至极的双手双脚，一瞬间充满力量，拽着他向前方跑去。 花垣武道想回头看一眼这个救了他的人是谁，但他的脖子却像是受到某种束缚一般，无法转动分毫。 他只能看着前方，机械地往前跑，往前跑……跑到再也听不到怪物扭曲的声音，跑到一成不变的街景出现变化，跑到救护车的鸣笛声近在咫尺。 花垣武道缓缓停下脚步，在赶过来的医护人员帮助下，他将龙宫寺坚送上担架。 登上救护车前，花垣武道最后回头看一眼身后的街道。 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可怕的怪物，没有诡异如迷宫的街道，更没有什么从天而降、救他一命的人。 14. 三周目 目送花垣武道离去，铃鹿千代转过身，面对眼前的二级咒灵。 原本疯狂叫嚣着“杀杀杀”的咒灵瞬间没了声音。虽然还未产生灵智，但本能却告诉它赶紧逃，否则会死得很惨。 对视一眼，这只二级咒灵直接调头逃跑，速度比之前追逐花垣武道两人的时候还要快。 铃鹿千代没有急着追上去。她轻吐一口气，将咒力灌注到双手和双脚上。 右脚抬起，轻轻点了点地面。 下一秒，曲膝发力，茜发少女如同一道闪电，笔直地向前冲去。 ——咒具镰刀不在身边，就只能徒手解决了。 瞬息之间，铃鹿千代就追上了这只二级咒灵。包裹着黑色咒力的手刀贴上咒灵的身体，轻轻一划，直接将这只二级咒灵切割成两半。 “啪哒。” 木屐轻踩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积水的路面，铃鹿千代俏生生立在一片水潭边。她的左手保持五指并拢的姿势，右手拢着左袖衣摆，身后是一点点化为灰烬消散的二级咒灵尸体。 铃鹿千代检查一遍身上的浴衣，确定没有像之前一样沾染上诅咒残秽后，她放心地点点头，脸上绽开满意的笑容。 但是，她的笑容没维持多久，就在看到二级咒灵身体消散后露出的四块碎布时，慢慢淡去。 碎布残破不堪，但依稀还能看出上面的“东万”字样。 过去三年，铃鹿千代祓除过的咒灵、灭杀过的诅咒师不知凡几，很清楚这种情况代表什么。 ——在她来之前，已经有普通人死于咒灵之手，而且很可能还是东万的成员。 铃鹿千代回想祭典上Mikey对她吐露的那些心声，心脏不自觉纠紧。她很清楚东万和东万的大家对Mikey来说有多重要。如果让Mikey知道有伙伴在武藏祭这天死于针对龙宫寺坚的诅咒，而且还尸骨无存，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 她早已习惯面对死亡。从成为咒术师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做好有一天会死于诅咒的准备。在祓除咒灵的工作中，她也遇到过无法拯救的普通人，向他们的亲友传达过死亡的讯息。 唯独这一次，她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刚踏入咒术界的时候，不忍心也不知该如何向Mikey他们传达东万伙伴们的死讯。 铃鹿千代闭上眼睛，将纷乱的思绪抛到脑后，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阿坚还没脱离危险，先去医院！” 想通这一点，铃鹿千代将情况通过短讯告知专门和她对接的辅佐监督，确定对方会立刻赶过来处理后续事务，就直接走出了「帐」。 外界的雨还未停歇，甚至有逐渐变大的趋势。 失去「帐」的阻挡，雨水滴落到铃鹿千代的身上，很快将她的头发和浴衣打湿。铃鹿千代顾不上这些，她一边加快速度朝医院的方向赶去，一边准备打电话给Mikey说明情况。 “铃鹿——！” 远处传来一声呼喊，铃鹿千代闻声回头，看到的就是驾驶「巴布」停在路边的金发少年。 “Mikey？” “上来！我们去医院！” 铃鹿千代没有犹豫，直接跑向Mikey。因为穿着浴衣的缘故，她只能侧身坐到「巴布」的后座，双手抱紧Mikey的腰，才能避免在高速行驶中被甩下去。 Mikey的浴衣全部湿透，紧紧贴在他的身上，也不知道他在大雨里淋了多久。衣服面料因为彻底淋湿变得薄而透。行驶中的「巴布」时而加速，时而闪避障碍物，迫使少女下意识收紧环在少年腰间的手臂，相贴的指尖几乎能勾勒出少年劲瘦的腰线和腹肌。 这样亲密的接触，如果放在平日里，铃鹿千代早就羞涩得脸蛋晕红，心跳加速。只不过现在这种情况下，她根本没心情思考那些。 不仅是她，Mikey也完全没有心情去关心其他事。两个人此时此刻都只有“尽快赶到医院”这一个想法。 等抵达医院，不少东万的成员已经待在门口。他们看到Mikey后，满是担心和焦急的脸上浮现出安心放松的情绪，就好像吃下了定心丸一般。 众人习惯性地行礼问候。 Mikey没有任何回应和停留，他带着铃鹿千代快步穿过人群，径直走向医院大门。 手术室门外，最早赶到的几个人脸色都不太好。艾玛伏在橘日向的怀里，泪流满面，低声啜泣。花垣武道和三谷隆等人神色凝重，只看他们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 “Mikey君，铃鹿桑，Draken他……” 花垣武道上前一步，犹豫着应该如何把“龙宫寺坚送来时心脏已经停止跳动”的消息告诉两人，却被mikey直接打断。 “——坚仔不会有事。” 尽管周围的气氛压抑凝滞到令人喘不过气，Mikey却还是露出了坚定的笑容。他安抚地轻轻揉了揉妹妹艾玛的发顶，然后坐到等候区的长椅上，用轻松的语气说道：“坚仔答应过要和我一起夺取天下。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绝对不会在这种时候丢下我们，所以——大家就安心等待吧！” 这就是Mikey。 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多么糟糕的境遇，都能微笑面对，绝不动摇。自信坚强、无所畏惧，是发小们乃至东万成员们的主心骨。只要看到他，大家就会燃起斗志，相信没有什么困难和阻碍是无法攻克的。 所有人都喜欢他，所有人都信任他，所有人都在依靠他。 ——可是，如果这样的话，Mikey他能够依靠谁？又会依靠谁？ ——或许龙宫寺坚和佐野真一郎可以，但是他们一个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另一个暂时还赶不过来。 铃鹿千代看着因为Mikey而放松下来的众人，看着笑容较之往常更加淡定甚至有点虚假的Mikey，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握紧。 曾经，她希望可以成为Mikey的依靠，现在这个想法也没有改变。只不过两人之间有三年的空白，再加上Mikey忽远忽近的态度，让她总是不敢踏前一步。 铃鹿千代的目光转向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她忍不住想，如果再努力一点，如果能学会“反转术式”，也许就不会这么无力了。 三谷隆注意到铃鹿千代愁眉不展的样子，走到她旁边劝道：“千代，听Mikey的话，安心等待吧！Draken他一定会没事的！” “嗯，我知道。”铃鹿千代点点头，却依然皱着眉心。她略一思索，决定先向三谷隆询问一些事，以便确定那四个死于咒灵之手的东万成员的身份：“三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知道是谁把阿坚伤成这样的吗？” 三谷隆没有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铃鹿千代。 东万有个叫清水贵将的成员，他违反规定私下组织赌博干架，被龙宫寺坚和Mikey发现并教训了一顿，因此就对龙宫寺坚心怀不满。后来，也不知道他受到谁的挑唆，竟然想要在武藏祭上杀死龙宫寺坚。 三谷隆和花垣武道都发现了不对劲，试图阻止，结果却遇到敌对势力「爱美爱主」的拦截。再之后，Mikey赶到，「爱美爱主」的副总长半间修二也随后出现，事情直接变成两个组织的大规模干架。龙宫寺坚就是在干架中被清水贵将刺伤的。在花垣武道送龙宫寺坚去医院的路上，清水贵将甚至还伙同跟班们多番阻拦，一心想让龙宫寺坚就此死去。 通过三谷隆的描述，不难猜出那四个死于咒灵的东万成员就是清水贵将和他的跟班们。 ——害人者终害己，说的大概就是这几个人。 铃鹿千代心下一松。既然那四个人算是咎由自取，那就没必要再告诉Mikey，徒增他的烦恼。这件事只需要她一个人知道就行。她是咒术师，见过太多生死，也不差这四个。 恰在这时，手术室上的红色指示灯暗下去，门被从内打开。 “手术很成功，保住一命。”走出来的医生如此说道。 时间静止一瞬，下一秒，等候室里立刻响起众人的欢呼声。 铃鹿千代的眉心舒展开，也露出庆幸的笑。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长椅的方向，却发现那里已经没有Mikey的身影。 “Mikey呢？” 铃鹿千代转了一圈也没找到Mikey。她看一眼喜极而泣的众人，确定这里不需要自己，就下楼去找Mikey了。 根据铃鹿千代对Mikey的了解，今天发生这么多事，这个笨蛋又强撑这么久，此时心弦松弛，他很可能会随便找个地方自我消化，然后不知不觉就睡过去。 Mikey还穿着湿透的浴衣。虽说现在是热夏，但一个不注意还是会生病感冒，不能就这么放任他不管。 果不其然，在急诊楼后面的空地上，铃鹿千代看到了坐在地上的Mikey。少年低垂着头，放松身体靠着背后的墙壁，他一动不动的，像是真的睡过去了一般。 铃鹿千代走到Mikey身前，半弯下腰，小声提醒道：“Mikey，湿衣服不换下来就睡觉会生病……” 原本静止不动的少年忽然抬起头，他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一双漆黑的眸子静静地盯着铃鹿千代。 铃鹿千代的身体瞬间僵硬。 ——糟了！误会了！更可怕的是她还不小心看到了Mikey绝对不想被别人看到的一面！ 铃鹿千代转身想跑，打算像鸵鸟一样权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却感觉到右手被人猛地抓住。紧接着，一股向下的力道传来，她被扯着跌跪到地上，整个人都被圈进金发少年的怀里。 “Mi……Mikey？” ……太近了……太近了！！！ ……她……她要喘不过气来了！！！ 15. 三周目 “Mi……Mikey？” 铃鹿千代的右手被Mikey抓住，她只能用左手撑在Mikey背后的墙壁上，好在两人之间留下一点空隙，以此避免贴得太近。要不然，她真的怕自己会太过紧张和害羞，脸色发热到直接晕过去。 回应铃鹿千代的是Mikey紧紧搂住她腰间的手臂，抵靠在肩膀上的脑袋，以及因为这样亲密的接触而落到她颈侧和耳后的淡金发丝。 这些发丝随着少年轻微的动作，小刷子一般扫过少女的肌肤，牵引出细微的痒意。 铃鹿千代忍不住动了动身体，却被Mikey误以为她要挣脱，圈在她腰间的手臂瞬间加大力道。这下她不仅身体动弹不得，连撑在墙壁上的左手都有点找不到受力点，只能完全依靠自身的力量去支撑。 ……好像贴得又近了一些。 ……有点热……抓住右手手腕的指尖有点热，贴在腰上的手臂有点热，喷洒在颈侧的呼吸也有点热。 虽然咒术师的体力远超普通人，但是铃鹿千代觉得她会先一步被Mikey身上传递过来的热度烧化。这股热度甚至侵入她的大脑，把名为“理智”的东西熔尽，让她不能思考应对的方案。 “……先是阿帕再是坚仔，为什么最近总是发生这样的事？”Mikey沉闷的声音传来。 铃鹿千代脸上的热意消退些许，宕机的大脑终于开始运转。她回想今天遇到的两只二级咒灵，确实感觉到事情有点不同寻常。 按理来说，那只诞生自几个不良少年对龙宫寺坚怨恨的咒灵应该达不到二级的程度。哪怕它吞噬了四个人类，也不足以升到二级。 铃鹿千代首先想到的就是Mikey身上奇怪的黑色诅咒，但现在还不好下定论。关于Mikey的情况，她和乙骨师兄已经告诉了五条老师，得到的回复却是「先不上报高层，暂以监视为主，晚点时候再安排调查」。 从五条老师的态度中，铃鹿千代隐约察觉到咒术高层可能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所以在老师处理完那些事之前，对于Mikey身上的奇怪诅咒只能以监视为主。 “差一点……又是差一点……我差点没有保护好坚仔。明明只是想和大家简简单单地在一起，想骑车的时候骑车，无拘无束地打打闹闹，有伙伴被欺负了就一起保护他。三谷和武小道说这一切都是有人在背后挑唆。现在回头看，只可能是那个「爱主爱美」的代理总长半间修二。可是不管怎么想，我都想不通，半间修二为什么要这么做？” 铃鹿千代垂落视线，长睫遮住她眼底浮现的暗色。 人类的恶意有些时候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去诅咒他人，甚至没有任何理由就去诅咒他人。就像伏黑惠的姐姐，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能拥有「有时间诅咒谁，不如去想重要的人」这样想法的一个人，最后还是无缘无故被诅咒，昏迷数年。 铃鹿千代收回撑在墙上的左手，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消失。 “——因为Mikey太好了。” 铃鹿千代轻轻揽住Mikey的肩膀，手掌覆在他的脑后，一边顺着他的长发，一边耐心地解释：“因为Mikey太好了，吸引喜欢和向往你的人靠拢，也让那些无法成为你却羡慕嫉妒甚至仇恨你的人想要毁掉你。他们就是自己过不好，也不想别人过好，根本没那么复杂。” “唔……” Mikey含糊地吐出一个字音，像是受到夸奖而高兴地呜咽出声的小猫崽。虽然他的脸全埋在铃鹿千代的肩膀上，但发丝间微微泛红的耳朵还是暴露了他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还好你们都没出事。”Mikey稍稍转过脸，露出的一只眼睛视线投向远方，瞳仁中隐约闪烁着后怕，“半间修二还想对你出手，幸好被我拦下了。” 铃鹿千代眨眨眼，脸上的热意消退，理智回笼。她倒觉得如果半间修二能先针对她而不是针对龙宫寺坚就好了。这样她还能教教这个不良少年什么叫“人心险恶”，龙宫寺坚或许也不会遭此一劫。 Mikey并不知道铃鹿千代危险的想法。他松开铃鹿千代的手腕，不再像之前那么强势，只是用双手松松地环住少女的腰。埋在少女肩窝的脑袋也抬起来，换成下巴搭在铃鹿千代肩膀的姿势。 “坚仔对我来说很重要很重要，是不可取代的。有他在，我觉得自己就不会走错路，所以我不能失去他。就像千代酱你一样。” “‘千代酱’……不是‘铃鹿’吗？”铃鹿千代不确定地问道。她心里隐隐有预感，又怕期待落空，只能这样强装镇定地小声发问。 “嗯，本来就是千代酱。”Mikey用下巴蹭了蹭铃鹿千代，如同一只在向主人撒娇的大型猫科动物。 铃鹿千代脸蛋红红的。她压下内心的雀跃，抿抿唇，小心翼翼地问道：“那……我对Mikey来说也很重要，重要到不可取代、不能失去？” “当然！” 铃鹿千代的嘴角不可抑止地向上扬起。她鼓起勇气，继续问道：“那……Mikey可以试着依靠我吗？Mikey是大家的依靠，却不会依靠别人，所以我想成为Mikey的依靠！Mikey保护东万和伙伴们，那就我来保护Mikey！” 少年许久都没有出声，铃鹿千代也没有催促他，只耐心地等待回答。这一次，她不再感到忐忑和不安。 “太逊了，千代酱……” “唉？” “同样的话竟然说两遍……” “唉……唉？” “我们的约定，你果然是忘记了吧！” “唉……” 面对Mikey的指控，铃鹿千代心虚地眼神乱飞。她顺毛的手由于紧张而不自觉加快速度，不小心就扯到了Mikey的头发，引来少年的一阵痛呼。 “唔……痛——！” “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弄疼你吧？” “没事，不过——”Mikey拉长尾音，露出一个坏笑，“看来是被我猜中了！” 铃鹿千代陷入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对不起，Mikey，我……” “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乙小骨说过，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全部真相的！不管是你和他能够看到「黑色冲动」这件事，还是你丢失记忆的事。” 这回，铃鹿千代是真的有些被惊到了。她没想到Mikey竟然这么快就发现，而且还直接去问乙骨师兄。 Mikey被铃鹿千代的反应愉悦到，他开心地继续说道：“我又不傻！你和乙小骨明显不是普通的同校前后辈关系。当然，从你们都背着剑袋这一点，也能勉强解释为在一个剑道道场学习的师兄妹。但是——乙小骨能够轻松接下我的核弹踢，还一副没事人的模样，这绝对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所以，我就小小试探了一下，结果和预料中的一样，他果然能够看到「黑色冲动」！” 铃鹿千代花了好长时间才消化完Mikey爆出的信息，她张张嘴，问出的却是—— “你……” “你什么时候去找乙骨师兄的？他竟然都没告诉我！” “嗯……也就前两天吧！”Mikey思索道，“乙小骨似乎挺忙的？我找他好几次才成功见上一面。” 铃鹿千代点点头，乙骨师兄最近确实很忙，她也挺久没见到人了。准确来说，他们都挺忙的。夏季是咒灵的高发期，也是咒术师最忙碌的时候。 “嘛——那不重要啦！”Mikey将话题转回最初的那个问题上，“总之，同样的问题，还是同样的回答，我不会再说第二遍。千代酱想知道的话，就尽快想起来吧！” “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时间，可以等等我吗？”铃鹿千代问道。 “当然！我可不会让你有借口毁约。就算要花费一生那么长的时间，你也要给我想起来！” ——心底最后一块石头落下。 ——想尽快找回缺失的记忆，想知道Mikey的回答，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迫切！ 铃鹿千代的脸上绽开一朵灿烂的笑容，喜悦之情挡也挡不住。她闭上眼睛，多花了点时间才将太过外露的情绪收敛，但银色的双眸里依然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雨不知何时已经停歇。 铃鹿千代看一眼手机，才发现时间都到了第二天的凌晨。 “竟然这么晚了，Mikey，我们回去吧？” “嗯！千代酱还是回学校吗？” 出于安全考虑，咒术高专的学生在毕业前一般都会住在学校，铃鹿千代也不例外。她对Mikey和其他发小的解释是宗教寄宿制学校比较特别，大家也没起疑。 只不过—— 今天过后，这个结论可能要打个问号了。铃鹿千代总觉得Mikey他早就发现了疑点，只是没问出来而已。 …… 武藏祭的三天后，医院病房内。 “这个是xxx店新出的草莓芝士流心鲷鱼烧，千代酱你快尝尝！超——好吃的！” 铃鹿千代接过Mikey递过来的粉色鲷鱼烧，她试探地咬了一口，瞬间被草莓的酸甜和芝士的咸香俘获味蕾：“唔……真的很好吃！” “是吧！是吧！我就说你会喜欢的！”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讨论鲷鱼烧的十二种口味哪一个最好吃，惹得病床上的龙宫寺坚额角青筋一抽一抽。 “——我说！” “——当着病人的面把慰问品全吃了！这是你们来探病的态度吗？！” “唉……？” 铃鹿千代愣住了，一抹尴尬的红晕浮上她的脸颊。她比Mikey晚到一会儿，还以为这些鲷鱼烧是Mikey单独买给他自己的，没想到竟然是慰问品。 然而，Mikey却不以为意，他还笑眯眯地解释：“医生说了，坚仔你养病期间不能吃甜食，我们只好勉为其难地帮你分担啦！” 龙宫寺坚无奈地扶额，但转念一想，又暗暗松口气。他看向共同分享鲷鱼烧的Mikey和千代，不自觉露出欣慰的笑容。 ——虽然不知道他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这两人的关系终于恢复如初，也不枉他在生死线上走一遭！ 三周目-未来（上） 2017年x月x日，菲律宾。 清晨的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卧室的大床上。 茜发女人睫羽轻颤，睁开眼睛。被生物钟准时叫醒的她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泛着水光的银色双眸里还残留着将醒未醒的睡意。她的视线随意扫过昏暗的室内，在落到身旁那鼓起的一团人形“蚕蛹”后，猛地停住。 那团人形“蚕蛹”似乎被她的动作吵到，蠕动几下，破开缺口，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淡金色的蓬松长发乱糟糟地铺撒在枕头上，裸露在被子外的半边肩膀略显消瘦，比记忆中稍显成熟的睡颜。 她凝视身旁的人数秒，终于分清现实和梦境—— 铃鹿千代，现年27岁，是咒术界仅有的五位特级咒术师之一，目前正在和交往不到两个月的男友同居中。 虽然确定关系才不到两个月，但她和男友Mikey认识已有二十多年。他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中间分别十二年，直到不久前才再次重逢，并迅速相恋和同居。 听上去进展很神速，但在铃鹿千代眼里却不过是水到渠成。 因为她喜欢Mikey很久了，从十二年前甚至更远之前就喜欢。这份喜欢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累积、沉淀，酝酿出更加深刻的情谊，在重逢的这段时间内全部爆发，最终升华为想要携手一生的爱意。 幸运的是，Mikey也和她一样抱有相同心意，于是他们就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现在回想起来，铃鹿千代仍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管是和数年杳无音信、遍寻不见的Mikey在菲律宾重逢，还是喜欢那么久的人时隔多年后也同样喜欢着她。 或许是白日里想得太多，铃鹿千代最近常常梦到过去的事。昨晚，她就梦到了十二年前的武藏祭，她和Mikey的第一次单独“约会”。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Mikey向她吐露心声，她从二级咒灵的追杀中救下龙宫寺坚和花垣武道。Mikey知晓她是因为意外丢失部分记忆才会忘记两人之间的重要约定，于是误会解除，分别三年而产生的隔阂也消失。她和Mikey之间的关系恢复到了小升初前的亲密状态。 铃鹿千代以为一切都会朝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她很快就能想起两人之间的约定。她能成为Mikey的依靠，能保护想保护的人。没想到之后发生了各种令人始料未及的事，直接将她的期待全部击碎。 依稀记得那是在武藏祭过去的一周后，她接到出国祓除咒灵的任务，没想到这一出去就是两个多月。等她回来，听到的已经是Mikey和场地圭介一个被关进少年院，另一个被害身亡的噩耗。 据说，因为受到一个名叫「芭流霸罗」的不良组织骚扰，东万在万圣节当天和「芭流霸罗」约战废弃停车场。最初还只是普普通通的干架，后来不知怎么竟然冒出了一级咒灵。等咒术界派出的一级咒术师赶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那个时候的铃鹿千代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直到两年后，本该从少年院出来的Mikey突然失去踪迹，既没有回佐野家，也没有去找其他相熟的人。任凭铃鹿千代和佐野真一郎翻遍东京，也没能找到他。 铃鹿千代隐约觉得事情不太对劲，她抽出大量时间和精力去调查，才获知事情的全貌—— 两年前的万圣节，包括场地圭介在内的多名不良少年死于一级咒灵的袭击。为了保护其他伙伴，Mikey释放了「黑色冲动」，却没能控制住这份力量，导致其他人因他的诅咒身受重伤。当时负责处理这件事的一级咒术师和对应辅佐监督，他们不知出于何种目的，故意隐瞒部分事实。这直接导致本该交由咒术界负责处置的Mikey被送进了少年院。 自那以后的十年间，铃鹿千代一边寻找Mikey的踪影，一边继续调查背后的真相。尽管进展并不顺利，但是她始终没有放弃，哪怕花费一生的时间也要找到Mikey。就像她一直记得武藏祭那天说过的话一样，哪怕花费一生的时间也要想起那个被她遗忘的约定。 ——好在她的坚持终于等来了最好的结果。 铃鹿千代的脸上，因回忆过往而浮现出的沉重情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唇角扬起的一抹满足微笑。 她不知道Mikey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但从两人重逢时Mikey眼底浓重的青色和疲惫的精神状态，她大概能猜到那一定不是什么美好的经历。 Mikey不愿意说，她也不会多问。 铃鹿千代打算等手头上的工作处理完就和Mikey一起回国。在国内有佐野真一郎，有佐野艾玛，还有曾经的发小们。相信有大家在，有她在，Mikey一定能恢复到曾经的模样。 心里这么想着，铃鹿千代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走进盥洗室。 她将长发拢到脑后，随意地盘起，准备洗漱。失去头发的遮掩，颈侧靠近锁骨的位置，一枚牙印清晰地出现在镜子中。 铃鹿千代微微一愣，昨晚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 “Mikey那个笨蛋……怎么总喜欢在这种地方留下痕迹……” 她双颊酡红，忍不住小声地抱怨一句，然后熟练地使用「反转术式」将牙印消除。 洗漱完毕，做好早餐，再换好衣服。铃鹿千代看一眼时间，回到卧室，开始执行出门前的最后一项“工作”—— “Mikey，起床了。” “唔……” 床上的人蛹扭动几下，发出一声极不情愿的呜咽，很快沉静下来。 铃鹿千代无奈一笑，她习以为常地拉开厚实的窗帘，让明媚的阳光洒落到床上，代替她叫醒某个患有“起床困难症”的人。 “该起床啦，Mikey！” 骤然增强的光线，即使隔着被子也能清楚感知到。金发青年不堪其扰地睁开眼睛，阴沉的目光在触及半跪于床前的茜发女子时，瞬间转为迷茫。 “唔……千代酱？” 见男友已经苏醒，铃鹿千代转身准备去给他拿衣服。她一只脚刚踩到地板上，背后就黏上来一只人形挂件，直接阻碍了她的行动。 “怎么了，Mikey？” 身后的人没有说话，只是收紧圈在铃鹿千代腰间的手臂，像是担心她会消失不见一般。 铃鹿千代心底有所猜测，她抬手安抚地揉了揉搁在肩膀上的脑袋，没有再问下去。 良久，Mikey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你又用了「反转术式」。” 铃鹿千代动作一顿，立刻反应过来Mikey指的是什么。她收起温情的态度，气鼓鼓地数落道：“还不是因为你！外面天气这么热，我可不想再戴一条围巾出门！” Mikey没有接话，他的目光落在铃鹿千代的锁骨上方。凝视数秒，俯身贴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咬向那片白皙。 本该命中目标的奇袭，却在中途被先一步挡住。 铃鹿千代回过头，视线和Mikey对上。她的手还捂在Mikey的嘴上，下一秒，她就感觉到有柔软的东西滑过指尖，触感濡湿温热。 全身触电般一颤。 铃鹿千代赶紧抽回手，挣脱开腰间的束缚。她故作镇定地背过身，脚步却异常匀速地朝卧室门的方向移动而去。 “早饭已经做好了！我……我先出去！你换好衣服就快点出来！” 房门重重关上，卧室里只剩下Mikey一个人。 他背对窗户坐在床上，肩膀和后背迎着阳光，只有脸隐没在阴影中。那只垂落在被褥上的右手收紧又松开，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梦中的触感。 黑色的梦境，昏暗的房间。 四周的摆设和环境都与现实一般无二，包括躺在身旁静静沉睡的茜发女子。 然而，他的双手却不受控制地贴向枕边人的颈间，一点点，一点点，不断施力收紧，直到再也感觉不到恋人的脉搏跳动。 三周目-未来（中） 当Mikey换好衣服从卧室里出来，铃鹿千代已经吃好早饭，正在通过手机确认今日的祓除咒灵工作。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铃鹿千代放下手机，目光跟随Mikey一起移动。直到Mikey在餐桌对面坐下后，她才慢慢收回目光。虽然不再盯着Mikey看，但她眼角的余光依然时有时无地扫向Mikey，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感觉到铃鹿千代的反常，Mikey停下吃饭的动作。他看看频频往这边投递视线的茜发女子，再看看盘子里的半块三明治，沉思几秒，果断将剩余的早餐全部送到铃鹿千代面前。 “唉……啊？我不饿！我已经吃饱了！” 铃鹿千代见Mikey误会，连忙推拒和解释。可是当对上青年古井无波的视线后，她心下一软，不自觉就妥协并接受了Mikey的变相投喂。 “千代酱昨天没吃早饭吧。” 铃鹿千代心虚地移开视线：“那个，我在减肥……” 以前一个人的时候，她满世界跑，忙着祓除咒灵，经常会作息不规律。不是忘记吃早饭，就是连续熬夜几个通宵。后来学会「反转术式」，不用担心患上肠胃病乃至胃癌，她就更加不注意。 直到和Mikey重逢，为了帮助同样生活作息不规律的Mikey养好身体、恢复精神，铃鹿千代以身作则，约定好一日三餐两人都必须按时进行。哪怕早上困得起不来，也必须吃完早饭再去睡回笼觉。如果有谁没做到，另一个人可以提出任何要求作为惩罚。 大部分时候没能做到的都是Mikey，她最多就是禁止Mikey一周的鲷鱼烧、铜锣烧以及其他小零食的摄入。 后来的某一天，她忘吃早饭还被Mikey发现，当天晚上就切身体会到什么叫“人的欲望是没有极限的”。那天之后，她彻底吸取教训，再也不事后就立马使用「反转术式」来恢复体力，而是必须等到第二天才使用。 思绪回转，铃鹿千代记得昨天她不过是起太晚又急于出门，才会忘记吃早饭。那个时间点Mikey还沉浸在梦乡里，她因为太着急也没有叫Mikey起床。 ……原来他早就醒了吗？ ……太……太狡猾了！竟然在这里等着她？！ 短短一瞬间，铃鹿千代就脑补了许多。 Mikey对此一无所知。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铃鹿千代圆润可爱的脸蛋看，又打量一圈脖子以下的范围，缓缓开口： “四十八……” “四十八手绝对不行——！！！” 话一出口，铃鹿千代就后悔了。 她的双颊涨得通红，眼神也不敢直视对面的Mikey。如果此刻地上能开条裂缝，那她肯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当场把自己埋了。 四周安静至极。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Mikey意味深长的声音：“我想说的是‘四十八公斤一点也不胖’。当然，如果千代酱想的是那个的话，我也可以——” “不！我……我才没有！你也不可以！” 铃鹿千代连忙打断Mikey的话。她深吸一口气，将脸上浮现的红晕压下，摆正态度道：“我想和你说的其实是另外一件事。” “过几天，等这边的工作全部完成，我想向五条老师申请调回国内工作。毕竟熟悉的人都在国内，也不需要经常在多个国家之间来回奔波。一个人的时候倒还好，但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嘛，能稳定点最好啦！你觉得怎么样？” Mikey低下头，许久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答复，就好像在用沉默来当做拒绝。 铃鹿千代眼中的期待逐渐淡去。 这并非她第一次提起回国的事。在过去的几次里，Mikey的回应也不尽相同。他很抗拒回国，或者更准确地说，他很抗拒见到家人和曾经的伙伴。更早的时候，甚至只要听到“回国”、“真一郎”、“艾玛”等等和家人、东万伙伴相关的字眼，他就会下意识地交叉双手，关节用力到发白，从指尖开始到全身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好在经过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Mikey已经能平静地面对这些。 在这期间，铃鹿千代偶尔也会和他讲一讲佐野家和东万伙伴们在这过去十年里发生的事。只不过大部分时间在讲述的都是铃鹿千代，Mikey除了静静聆听，就再没其他反应。 铃鹿千代本以为现在的Mikey不会再抗拒回国，这次一定能有大突破，没想到还是一样的结果。 ——果然还是她太心急了吗？ 就在铃鹿千代以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的时候，金发青年忽然抬起头，嘴角牵起，脸上露出一个轻飘飘的笑容。 “好。” 铃鹿千代呆愣一下，才反应过来Mikey是同意了。 或许是事情进展得太过顺利，或许是Mikey同意前沉默的时间太久，当想要的结果摆到面前，铃鹿千代反而有点怀疑其真实性。 “那个，我没有要逼你的意思。如果你还没准备好，觉得太勉强的话，我们就继续留在这里吧！” “好。” “唉……？” 这下，铃鹿千代又被搞晕了。她不知道Mikey的这个“好”是指同意回国，还是指想要留在菲律宾。 “我同意回国。”Mikey久违地露出一抹坏笑，宛如恶作剧成功的七岁孩童，“千代酱之前说过吧，大哥他到现在还是单身！笨蛋真一郎，还老是说我不懂女人心，明明他自己才是！真一郎还不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吃惊到下巴都掉地上的表情。还有艾玛和东万的大家……” 看到这样的Mikey，铃鹿千代有一瞬间产生了回到小时候的错觉。眼眶不自觉发红，莫名的酸涩涌上心头。她偏过头，眨眨眼，努力将泪意逼回去。 “那就这么说定了！” “嗯。” 心底一块大石头落下。 铃鹿千代眼看时间差不多，于是起身将碗筷收进洗碗机，定好时间，嘱托Mikey一句就出门了。 房门从外关上，Mikey眼中的亮光随之消失，唇角的弧度也一点点淡去。 他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紧闭的大门，身体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就连呼吸也在房门闭合的一瞬间被掐断。 时间凝滞，空气冻结。 浓稠的黑雾自他身上蔓延开来，仿佛要将房间里的一切全部拖入死亡的泥潭，溺毙其中。 “嗡——” 手机的振动声在这时响起，打破一室的死寂。黑雾消失，Mikey慢慢转过头，看向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只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稀咲铁太”。 他没有去接，任凭来电结束又重复打来，如此三次，才抬手按下通话键。 虚假的问候和令人作呕的关心从听筒里传来，Mikey面无表情地听稀咲铁太讲完，最后轻轻嗯了一声。 没有疑问，没有反对，十年来一直如此，就像不会思考、只知应声的提线人偶。 通话结束，Mikey在餐桌前静静坐了很久，然后拨通了一个没有任何备注的号码。 …… “喂，五条老师？” 下着小雨的街道，铃鹿千代提前完成今日的工作，正走在回家的路上，却突然接到五条悟打来的跨国电话。 ——能让五条老师特地打电话过来，一定不是小事。 铃鹿千代心里有所准备，但在听完五条悟的来意后，她还是瞪大了眼睛。 脚步停下。 右手五指不断收紧，几乎要捏碎握在手里的手机。 等到五条悟将一个具体地点告诉铃鹿千代，她甚至来不及向老师道谢就挂断电话，身影眨眼间消失在街道上。 高空中，凭空出现的茜发女子以远超普通人能达到的速度在各个建筑物之间移动，目标直指市中心的商业街。 ……终于！ ……终于被她找到了！ ……那个在十二年前算计Mikey，害死场地，导致Mikey失踪十年的罪魁祸首！ 三周目-未来（下） 菲律宾首都，某条繁华商业街的西餐厅内。 西装革履的稀咲铁太挂断和Mikey的电话，脸上睥睨又自负的笑容收敛，开始享用他的午餐。 几个月前，稀咲铁太刚刚因为求婚被拒，策划杀死喜欢了近二十年的青梅橘日向。那么多年的努力，只为获得橘日向的青睐，如今全部化为泡影，他的人生目标便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替「老师」完成他的复仇。 他的「老师」是活了上千年的诅咒师，因为被乙骨忧太和铃鹿千代的重创濒死，只能寄宿在他的身体里慢慢疗伤。这十二年里，「老师」带他见识了很多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帮助他掌控Mikey身上的「黑色冲动」，让他更加快速地登上不良的巅峰。不管如何，他都应该回报这份恩情。 为了完成复仇计划，稀咲铁太准备先对付铃鹿千代，毕竟铃鹿千代的软肋之一就在他的掌控下。 通过埋在咒术界的暗桩，稀咲铁太得知五条悟已经回国，乙骨忧太也飞往其他国家执行任务，只有铃鹿千代一个人还留在菲律宾。于是，他就带着Mikey一起离开东京，动身来到这里，安排了一出感人肺腑的“重逢”戏码。 此外，被他一起“请”过来的还有复仇计划中不可或缺的棋子，三只重新自人类负面情绪中诞生的特级自然咒灵。 “——真亏你还吃得下啊，小鬼！” “——所以呢？不远万里把我们叫到这种地方碰面，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不想像上一任那样被五条悟虐杀到尸骨全无！” 说话的是一只形如人类的咒灵。它的身躯全部由虬结的树藤组成，左肩上盘踞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花苞。 御花，特级咒灵之一，在前一任森林咒灵花御死于五条悟之手的熟年后，再次从人类对森林的恐惧中新生的咒灵。它和花御不同，能够用人类的语言交流，声音近似人类中的成熟女性。 除它以外，在场的咒灵还有诞生自人类对大地恐惧的咒灵——瑚漏，诞生自人类对海洋恐惧的咒灵——艮陀。 三者皆为特级咒灵，它们的前任不是被咒术师的天花板惨虐秒杀，就是被咒灵的天花板惨虐秒杀。因此在诞生之初，它们就默契地选择用前任的名字反过来给自己取名，只希望倒转的名字能带来和前任不同的好运气。 “你们放心，五条悟两个月前就离开了菲律宾，留下的是铃鹿千代。” “……” “……” “……” 一瞬间，三只特级咒灵齐刷刷消失在原地。眨眼的功夫，它们就并排站在了西餐厅门口，时刻准备跑路。 御花：开什么玩笑！不是说好的铃鹿千代也早就回国了吗？！这是上赶着让我们送死啊？！ 瑚漏：我……我只是想和御花、艮陀……想和大家一直在一起，不想死…… 艮陀：挝乜礻！ 显然，咒灵们对铃鹿千代的恐惧远高于五条悟。这并非因为铃鹿千代的实力已经超过五条悟，而是因为铃鹿千代的领域对咒灵是绝对特攻。 根据它们收集到的情报，只要是咒力量低于铃鹿千代的咒灵，进入她的领域就是无差别瞬杀。如果是在十二年前，面对那个刚成为特级咒术师没多久，尚未学会「反转术式」的铃鹿千代，它们还有一战的实力，但是现在的铃鹿千代……那还是保命要紧！ “——提醒一句，现在出去的话，你们很快就会被铃鹿千代发现。” 三只特级咒灵向前迈出的一只脚立马收回。 “小鬼，你什么意思？”咒灵们回到原位，将稀咲铁太团团包围，态度不善地质问。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它们对稀咲铁太这个普通人类不爽已久，更别提现在还要受到他的威胁。 若非当初输给寄宿在稀咲铁太身体里的特级诅咒师，三只特级咒灵早就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小鬼杀死了。 稀咲铁太慢条斯理地放下刀叉，用湿巾擦去嘴角的油渍，继续道：“只要有Mikey在，铃鹿千代的行踪对我来说就不是秘密。刚才，如果你们走出大门，估计就会和铃鹿千代撞上。到那时，就算让「老师」他出来也救不了你们。” 三只特级咒灵面露震惊，默契地回头看向餐厅大门的方向。隔着透明的窗户玻璃，它们很清楚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茜色身影从门前经过，朝着餐厅对面的街道走去。 ——这样近的距离，就算不走出餐厅，它们也会被发现的啊！！！ 稀咲铁太将咒灵们惊惧的表情尽收眼底，一抹戏谑的笑出现在他脸上又转瞬消失。他特地等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别担心，「老师」他提前做过布置，铃鹿千代不会发现你们。” 御花/瑚漏/艮陀：“……” 尽管心底针对稀咲铁太的杀意快要突破天际，它们还是乖乖地坐到青年的对面，听他说明这次聚会的目的。 “五条悟老了，现在是乙骨忧太和铃鹿千代这些年轻人的天下。如果要让咒灵和诅咒师崛起，必须干掉他们。这次找你们过来，就是为了对付铃鹿千代。” “你有办法？”御花问道。尽管惧怕铃鹿千代，但只要有办法能干掉她，它们也不会怂。 稀咲铁太点点头。在他的计划中，御花它们只要以Mikey为人质，激怒铃鹿千代，让她失去理智的判断就行。剩下的诸如“如何让铃鹿千代放松警惕”和“如何控制Mikey背刺”，他自有安排。 “你就这么自信佐野万次郎不会脱离掌控？” 稀咲铁太嗤笑一声，仿佛御花问了一个多么愚蠢的问题。他抬起手，用食指点了点脑袋：“对精神的控制往往比对身体的控制更难以摆脱。十年的时间，Mikey他早已离不开我。” 御花/瑚漏/艮陀：“……” 回想它们被拉上贼船的过程，三只咒灵倒是一点也不担心稀咲铁太的手段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它们亲眼见过稀咲铁太是如何通过艺术加工，将上一任大地咒灵漏瑚被五条悟血虐的悲惨故事编写成了《漏瑚勇武传》。利用这本《漏瑚武勇传》，稀咲铁太成功煽动对五条悟PTSD的众多特级咒灵为他所用，对抗咒术界。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御花看了一眼同伴，出于谨慎考虑，它决定再多问一句，“如果被她发现你控制着佐野万次郎，怎么保证铃鹿千代不会连同佐野万次郎一起把我们都干掉？” “——她当然不会。” “——我当然不会。”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稀咲铁太和咒灵们具是一惊，他们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个茜发女子坐在和他们背对背的沙发座上，正歪着头，神情冷漠地朝这边看过来，也不知道她在那里坐了多久，听了多久。 就连四周的环境不知何时也变成了白茫茫一片的领域空间。 ——为什么铃鹿千代会在这里？！ ——她什么时候释放的领域展开？！ ——稀咲铁太不是说他掌握了铃鹿千代的全部行踪吗？！ 无数问题划过三只特级咒灵的脑海，但这些不过是它们死亡后的意识残留。 必中必杀的特性自动识别领域内身负咒力的存在，只要咒力量低于铃鹿千代的咒灵和咒术师，直接被抽空咒力。身为人类的稀咲铁太还好，但咒灵本身就由诅咒构成，一旦咒力清零，不管多强大都只有死亡这一个下场。 属于铃鹿千代的领域内，只剩下稀咲铁太一个活物。 西装革履的青年强自镇定地向后退去，完全不见之前谋划干掉铃鹿千代时的运筹帷幄。他的额头上不断溢出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对策：“等一下！如果杀了我，Mikey也……” 话未说完，稀咲铁太只觉眼前一黑，身体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压着向后倒去，瞬间陷入地面中。 “砰——” 一击必杀，再无生息。 然而，战斗并未就此结束。 凭借对领域内一切事物的精准控制，铃鹿千代掐准时间，使用「反转术式」复活了本该死亡的稀咲铁太。她一只手继续按在稀咲铁太的脸上，另一只手贴在稀咲铁太心脏的位置，让这个男人不断经历“生”与“死”的过程。 在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后，铃鹿千代贴近稀咲铁太耳旁，用平静的语气轻声低语：“……死亡的感觉如何？很痛苦吧，但这不及你给予「他」的十分之一。” 或许是终于忍耐不下去，寄宿于稀咲铁太身体里的特级诅咒师不再选择冷眼旁观，而是主动接管了身体的控制权。 趁着铃鹿千代还没反应过来前，“稀咲铁太”挣脱束缚，迅速拉开距离。在争取到片刻喘息的时间后，“稀咲铁太”果断选择用领域对抗领域。 “领域展……” 双手起势，咒力的运转还差最后一点成型，“稀咲铁太”就被侧面凭空冒出的拳头给击碎了脑袋。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伤害千代的家伙都不可原谅！！！】 咒灵千奈子刺耳的尖叫响彻领域空间，她挥舞着双拳，疯狂击打“稀咲铁太”。哪怕对方已经被它打成一摊肉饼，死得不能再死，她也没有停下。 “——可以了，千奈子。” 铃鹿千代一句话，咒灵千奈子瞬间停手，乖巧地回到她身后。 领域解除，时间过去才不到三秒。 铃鹿千代起身离开西餐厅。当她走出大门的时候，雨已停，阴云散去，一束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到积水的路面上，折射出细碎的金色光斑。 她伸手挡住直射而来的耀眼阳光，脸上只有在面对咒灵时才有的冷漠表情褪去，舒心的笑意缓缓浮现。 铃鹿千代觉得，这段时间萦绕在她心中的乌云也随着雨季的过去，渐渐被驱散。她心想，稀咲铁太和其背后的诅咒师已经死亡，这场困扰她和Mikey十二年的噩梦也该结束了。 ……是的，该结束了。 ……本该结束的。 ……哪怕中途遇到百鬼夜行，不得不加班工作，她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 寻到引发百鬼夜行的罪魁祸首，挥舞咒具镰刀破开保护对方的咒力风暴，恋人熟悉的面容闯入她的视野。 铃鹿千代及时收手，刀尖停在距离金发青年后背半指远的地方，只差一点就会洞穿他的心脏。 然而，下一秒，金发青年却向后倒退一步，主动撞上锋利的刀尖。 铃鹿千代瞬间瞪大双眼，眼中只剩下恋人胸口大片大片绽开的血花。 之后的记忆如同打碎的镜子一般，凌乱散碎，拼不出一副完整的画面。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浑身染血倒在她怀里的Mikey，以及不管怎么使用「反转术式」都治不好的致命伤。 现在回想起来，稀咲铁太临死前想说的大概是“如果我死了，Mikey也会死”。 铃鹿千代认真思考过，发现即使知晓这一点，她也依然会当场杀死稀咲铁太。 这是道无解的难题，但她了解Mikey。与其像提线木偶一般活着，还不如拉着稀咲铁太一起同归于尽。至少那样的话，他所珍视的人就不会再受到稀咲铁太的威胁。 “——所以，这就是你退出咒术界的原因？” “——不是，而且我也没有退出，只是在休假而已。五条老师同意了，就当把之前十年没休的年假一次性休完吧。” 殡仪馆后面的草地，一身黑裙的铃鹿千代站在景观湖边，她的旁边是同样一身黑的前诅咒师米格尔。 今天是Mikey的葬礼，除了佐野家和旧东万的伙伴，来的还有像米格尔、乙骨忧太这样曾经和Mikey有过一些交集的咒术师。 虽然是葬礼的第一天，但是Mikey的身份特殊，因此他的遗体早被咒术界处理了，而不是等到今天才送火化。在遗体进入处理流程前，铃鹿千代特地向对应负责人、也是五条老师同期同学的家入硝子提了一个请求，希望能将Mikey的部分骨灰留给她，做个念想。 这件事米格尔也有所耳闻，他扫一眼铃鹿千代右手无名指多出的那枚戒指，忍不住感慨道：“你们师兄妹还挺像的。”——都喜欢把青梅竹马以戒指的形式带在身上。 铃鹿千代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两人又闲谈几句，米格尔就先一步离开了。 过了不知多久，铃鹿千代的身后传来一道略显局促的声音。 “那……那个，铃鹿桑。” 铃鹿千代闻声回头，仔细辨认了下面前这个陌生的黑发青年，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武小道？” “嗯，是我。那个，实在不好意思，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铃鹿千代和花垣武道的交集不多，但她至今还记得这个少年背着重伤的龙宫寺坚，努力躲避二级咒灵追杀的身影。某方面来说，花垣武道也是龙宫寺坚的救命恩人，而且十二年前的Mikey不止一次说过，他挺喜欢这个朋友。 铃鹿千代微微颔首，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没关系，有什么想问的你就问吧！” “十二年前，场地桑他是怎么死的？Mikey君为什么会进少年院？我问过Draken君，还有真一郎大哥，可是大家都说不清楚。” 铃鹿千代一愣，脸上的笑意收敛，摇摇头道：“抱歉，我无法告诉你。” “啊？可是……” 见花垣武道一副不愿放弃的模样，铃鹿千代有心再说点什么，但当看到不远处神色严肃、疑似在寻她的乙骨忧太，她只能就此作罢。 “武小道，”铃鹿千代向前走出几步，又鬼使神差地停下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还在纠结十二年前的事，但我只能告诉你——” “如果一切能重来，如果时间能回到十二年前，我一定不会出国，就算出国也一定要在万圣节前赶回来。那样的话，或许场地和Mikey都不会死。” …… 数日后，东京城区某个住宅内。 花垣武道和橘直人相对而坐，两人都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这一次，我一定要救下场地，救下Mikey君，救下日向！” 花垣武道郑重地许下承诺，伸出手和作为穿越媒介的橘直人交握。 「嗞啦……」 轻微的电流声穿过耳朵，随后，时间线重启—— 四周目 2005年x月x日，距离武藏祭过去快一周，龙宫寺坚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 以清水贵将为首的四个少年因为故意伤人和杀人未遂，本应该被警察拘留等待审判，但是他们已经死于咒灵的之手，自食恶果，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 当然，出于不将事情扩大化的考虑，官方还是像以往一样，将几个涉事少年按照失踪处理，并未对外宣布他们的死讯。 这件事东万的成员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当这几个人畏罪潜逃了。临近开学，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头疼，那就是——暑假作业。 没错，暑假作业。 按照副总长龙宫寺坚的意思，他们虽然是不良，但该去的学校必须去，该做的作业必须做。这是很重要的态度问题。这一点也得到所有干部和大部分成员的认同。 于是，在距离开学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不管是干部成员，还是普通成员，终于舍得翻开一个假期没有动过笔的作业，开始紧赶慢赶地追进度。 与此同时，忙碌了一个暑假的铃鹿千代反倒空闲下来。因为夏季接近尾声，频繁涌现的咒灵也如退潮一般，开始向淡季过度。 铃鹿千代难得获得了一段休息时间。趁此机会，她抽空回了一趟铃鹿宅，将姐姐生前留下的遗物又翻出来整理一遍，希望能从中找到有用的线索，帮助解除咒灵千奈子的诅咒。 一箱衣物，一箱书籍，一箱绘画用的工具。铃鹿千奈子留下的东西不多，都是当初佐野真一郎帮忙整理的。 铃鹿千代简单翻了翻第一个箱子里的衣物，没有发现什么值得留意的东西，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两个箱子上。 第二个箱子里放着铃鹿千奈子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课本和各种课外读物。铃鹿千代把这些书重新整理分类，除了能看出姐姐很喜欢怪谈和悬疑相关的文学作品后，也没有其他特别的发现。 第三个箱子里放着各种画具、画板和几幅已完成的画作。铃鹿千代将那些画作拿出来，一幅幅翻过去，她发现每一幅画上都有四个看不清面容的少年。夕阳下的草长莺飞，大海边的浪花翻滚，夜月下的迎风竞速。通过最后一幅画上少年们的特攻服，不难猜出他们应该是不良组织「黑龙」的创始人。 铃鹿千代对「黑龙」不太了解。她只知道阿真大哥是「黑龙」的初代总长，隔壁邻居明司家的武臣大哥是「黑龙」的初代军师，其他人就不认识了。她的姐姐和阿真大哥、武臣大哥是很要好的朋友，因此她不仅和Mikey是发小，和明司家的另外两个孩子也是发小。 只不过自从明司家搬到横滨生活，她前往京都上学，她和明司兄妹们就很久没有再联系过。 过去，姐姐和她的闲谈中很少提及过「黑龙」，她还以为姐姐对这些不良少年一点也不感兴趣，现在看来明显不是这样。 铃鹿千代将几幅画小心收好，准备去问问佐野真一郎。在移动三个收纳箱，归于原位的过程中，从箱子底下露出来的一点粉色吸引了她的目光。 弯腰拾起，那是一封没有署名也没有收件方的信。 铃鹿千代拆开信封，从里面取出一张微微泛黄的白纸，纸上只有一行用黑色签字笔写下的话。 「我想化身为一张小小白色的椅，君疲倦时可坐下，悠哉悠哉看看海。」 娟秀的字迹，直白的言语，隐晦又质朴的心意。 ——是情书。 ——一封没有送出的情书。 铃鹿千代眨眨眼睛，瞬间脑补出整件事的经过。姐姐有一个暗恋的人，但还没来得及告白，姐姐就得知自己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为了不给对方造成困扰，姐姐直到死亡也没有将这份心意说出口。于是，遗憾化为诅咒，成为将咒灵千奈子留在现世的三把枷锁之一。 所以，为了解开诅咒，她必须找到姐姐暗恋的那个人。 铃鹿千代立刻想到刚才翻出的那几幅画作，她直觉「那个人」就在画上的四个少年中。为了能够尽快找出「那个人」，她决定先去佐野家一趟，问问阿真大哥知不知道些什么。 当铃鹿千代按响佐野家的门铃，出来迎接她的不是佐野真一郎，而是睡眼惺忪的Mikey。 “唔……你来找大哥？”金发少年打了一个哈欠，困顿地揉揉眼角，说话间还带着鼻音，“大哥他有事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我明天再来吧。”铃鹿千代想了想，觉得等一天问题也不大，“能帮我转告阿真大哥一声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他。” “很重要的事？”Mikey疑惑地重复一遍铃鹿千代的话，他的目光不经意扫到少女手中拿着的粉丝信封，瞬间睡意全无。 “千代酱。” Mikey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语气也十分郑重。 “你是打算背弃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唉……怎么会？”铃鹿千代虽然不明白Mikey为什么会这么想，但还是赶紧解释，“只要你没放弃，我就不会放弃！” 黑漆漆的眼眸凝视少女数秒，笑意重新回到Mikey脸上：“那就好。所以——你找大哥有什么事？和你手上的东西有关吗？” “嗯。” 铃鹿千代点点头，将她发现姐姐有暗恋的人，目前正在确定对方身份的事告诉了Mikey。 “原来如此！所以你怀疑千奈姐暗恋的人是大哥？不可能的！”Mikey反问一句，又立刻否定这种可能。 “为什么？”铃鹿千代不解地问道。虽然阿真大哥女人缘奇差，累计二十次告白全部失败，至今还是单身，但是万一就有人喜欢他这种类型，而这个人又恰好是她的姐姐呢。 “因为真一郎他喜欢千奈姐，但是每次告白都被拒绝。如果千奈姐也喜欢真一郎，他们早就在一起了。”Mikey一脸平静地说出惊天内幕。 听到这，铃鹿千代彻底愣住了。 四周目 ——阿真大哥竟然喜欢姐姐？！ ——阿真大哥曾经和姐姐告白过，但被拒绝了？！ 铃鹿千代惊讶地睁大双眼，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见她这幅呆呆的可爱模样，Mikey眉眼弯起，拉住铃鹿千代的手臂就往佐野家后面的仓库跑去：“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你就明白了！” 佐野家的仓库和道场相连，被佐野真一郎改造成属于他的卧室和工作区。 Mikey熟门熟路地带着铃鹿千代进入佐野真一郎的卧室，翻出一本日记本递给她。 “喏，真一郎的失恋日记，里面记录了他二十次告白失败的全部经历。千代酱你从头开始看，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了。” “这样不太好吧？”铃鹿千代压下心底的好奇，没有接过日记本。毕竟这是阿真大哥的隐私，她又不像Mikey一样和阿真大哥是关系极好的亲兄弟，未经同意就翻看总觉得怪怪的。 “没关系！反正真一郎根本不在意。他还总是拿出来跟我们炫耀，说什么这是他宝贵的经验，要传授给我。”Mikey耸耸肩，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二字。 既然Mikey都这么说了，铃鹿千代也不再拒绝，拿过日记本，好奇地翻看起来。 花费半小时看完日记，铃鹿千代合上本子，一副大受震撼的表情。 “原来……” “原来……阿真大哥不仅喜欢姐姐，而且还告白过三次，三次都被拒绝了啊！” 这本日记中记录了佐野真一郎二十次告白失败的详细经历，包括告白时间、地点和对象，以及他事前事后的心路历程和经验总结。其中前三次的告白对象都是铃鹿千奈子，从日期看应该分别在初三、高一和高二，毅力可嘉，可惜全部以失败告终。 第一次，铃鹿千奈子拒绝的理由是“升学季要以学业为重”。第二次，铃鹿千奈子拒绝的理由是“她不喜欢比自己弱的人”。第三次，铃鹿千奈子没有说明理由，佐野真一郎试探地询问她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得到的也只有沉默。 在日记中，佐野真一郎断定铃鹿千奈子肯定有喜欢的人，而且对方是他们俩都认识的人。千奈子为了照顾他的心情，才什么也没说。 “Mikey，阿真大哥有说过姐姐喜欢的人是谁吗？”铃鹿千代在日记中没有找到那个姐姐暗恋的人，于是转过头询问Mikey。 “没有。” 金发少年不知何时坐到了床上，他左脚抬起搁在右腿上，脚踝的两只银环一晃一晃，姿态随意又放松。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给那两只银环镀上一层耀眼的白色光圈，格外引人注目。 铃鹿千代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留意到她的目光，Mikey歪头问道：“怎么了？” 铃鹿千代摇摇头，收回目光：“没什么。只不过第一次看到Mikey你戴脚环，有点新奇。” “你说这个啊！是真一郎出远门带回来的纪念品，据说能保平安。他硬要我戴在手上，但是戴手上好奇怪也好麻烦，所以我就戴在脚上啦！怎么样？是不是很合适！” Mikey抬起脚，炫耀一般地晃了晃，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等待夸奖的气息。 铃鹿千代当然不会让亲亲竹马的期待落空，她笑着重重点头：“嗯！超级合适！” Mikey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扩大许多。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依稀还有佐野真一郎的说话声。 轻松的氛围立刻被紧张取代。 铃鹿千代的心底瞬间冒出偷看别人隐私，即将被当场抓获的慌乱感和负罪感。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拉上Mikey就往窗户的方向跑去，打算跳窗逃离现场。 然而，她的左手刚摸到窗框，右手就感受到了一股阻力。 铃鹿千代回头一看，就看到Mikey杵在原地，一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逃跑”的模样。 “千代酱你躲什么……唔……” ——门把手已经转动，这个时候再逃跑也来不及了！ 铃鹿千代当机立断，迅速将眼前不明就里的少年扑倒在地。 气势汹汹，动作慌乱，落地的时候却特意控制住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窗户和床之间有一段狭窄的空间，刚好够一个人躺下。由于角度原因，再加上床尾堆放的架子和杂物，只要不是刻意走近朝里看，就不会被人发现。 Mikey就这么被铃鹿千代用手捂住嘴，压在这小小的一片空间中，动弹不得。 本该最讨厌被人压制的少年，此刻竟全然忘记反抗，只眨巴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天花板，神游天外。 ……身上的触感软软的。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甜香。 Mikey忍不住想到他最喜欢的鲷鱼烧和铜锣烧，但是仔细感受下来，又比鲷鱼烧更香甜，比铜锣烧更柔软。想着想着，他莫名觉得有点饿，肚子也应景地发出饥饿的叫声，在安静的卧室内异常清晰。 “咕。” 听到声音，铃鹿千代浑身一僵，抬头看过去，对上的就是Mikey无辜的眼神。 紧接着，他们的身后就直直射来一道如同探照灯一般、令人无法忽视的视线。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尴尬的气氛在四周蔓延。 沉默三秒，铃鹿千代深吸一口气，果断从地上爬起来。她朝着佐野真一郎的方向九十度鞠躬，大声说道： “对不起，阿真大哥！我们真的不是故意的！” “千代，万次郎，”佐野真一郎依次看向认错态度良好的铃鹿千代，以及完全不在状况内的自家笨蛋弟弟，神色复杂又无奈，“有些事对你们来说还太早，就算一时控制不住……咳，也不能在大哥我的房间里啊！” “唉……？” 铃鹿千代缓缓直起身体，对上佐野真一郎“痛心疾首”的视线。她回想刚才情急之下干出的事，后知后觉佐野真一郎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红晕一下子爬满她的脸颊。 “不……不是阿真大哥你想的那样！我……我们是清白的！” 四周目 “——原来是这样。” “——你们想知道千奈子暗恋的人是谁，所以才会跑去我的房间，想从大哥我的日记里寻找线索？” 佐野道场的后院，铃鹿千代和Mikey并排坐在木质长廊里。他们的旁边，隔着一大盘西瓜，盘腿坐着陷入沉思的佐野真一郎。 在听完铃鹿千代的解释后，佐野真一郎才知道刚才是他误会了。佐野真一郎心下一松，庆幸两个少年少女多少还有点分寸，不会做出格的事，同时又不免遗憾自家的猪怎么还没学会拱白菜。 铃鹿千代并不知道佐野真一郎脑补了一堆并不存在的东西。她抬起头，放下手里的半块西瓜，像小仓鼠一般边细细咀嚼，边鼓着腮帮子问道：“唔……那阿真大哥你知道姐姐暗恋的人是谁吗？” “千奈子暗恋的人啊……应该只可能是他们了。”佐野真一郎换了一个更放松的姿势。他双手撑在身后的地板上，视线落向远处碧蓝如洗的晴空，神色间满是感慨和细微的落寞。 ——他……他们？！ 铃鹿千代惊讶地瞪圆了眼睛，她心想难道姐姐暗恋的人不止一个而是好几个。就连Mikey也好奇地从她背后探出脑袋，眼中闪烁着浓浓的八卦之光。 佐野真一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丢出了一个多么劲爆的信息，依然沉浸在久远的回忆中。 “第一次告白被拒绝，我想着千奈子她只是从没考虑过这种事而已，并非不喜欢我。等升到高中，我还有机会。第二次告白被拒绝，我想着等「黑龙」制霸全国，不良圈子里恃强凌弱的风气被我彻底改变，千奈子肯定就会认可我。直到第三次告白被拒绝——” 佐野真一郎垂下视线，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时的画面。少女眼中的惊讶，因为慌张而背到身后、交叉攥紧的双手，还有那一句犹豫许久才说出的代表拒绝的“对不起”。 时间过去那么久，他以为自己早就释怀，然而此时此刻重新回想起来，心脏还是不自觉隐隐抽痛。 “——可恶！为什么竹马总是敌不过天降啊！” 佐野真一郎不甘心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头柱子上，由于没有控制好力道，木质的柱子顷刻间裂开数道缝隙。 茜发少女和金发少年双双停下吃西瓜的动作，视线整齐划一地在柱子裂纹和佐野真一郎之间来回移动。 时间静止一秒，紧接着—— “爷爷！大哥他又把道场的柱子给打坏……唔……唔……真一郎你干什么啊！” Mikey熟练地转头，大声向爷爷打小报告，但是还没说完，他就被佐野真一郎眼疾手快地用西瓜堵住了嘴巴。 “好好吃你的瓜！别把这件事告诉爷爷，回头大哥给你带大阪特产的鲷鱼烧！”佐野真一郎斜睨了一眼不省心的弟弟。 “我还要北海道的！”Mikey嗷呜一口吞下嘴里的瓜瓤，顺势讨价还价。 “万、次、郎！”佐野真一郎额头青筋直跳，强行压下想要“大义灭弟”的冲动。他瞥一眼不知何时退到另一边静静旁观的茜发少女，低声警告自家弟弟：“斤斤计较的男人可没有女孩子会喜欢！千代还看着呢！” 眼见自己似乎打扰到佐野家的两兄弟交流感情，铃鹿千代腼腆地笑了笑，捧着手中的西瓜，小声道：“不用管我。阿真大哥，Mikey，你们继续吧。” 佐野两兄弟对视一眼，都没了兴致。 坐回到原先的位置，佐野真一郎轻咳几声，继续刚才的话题：“虽然千奈子没有明说，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肯定有喜欢的人，而且那个人我和她都认识。经过多番调查，我最后将目标锁定在武臣、阿若和阿庆当中。” ——阿若和阿庆。 这是铃鹿千代第二次从佐野真一郎口中听到这两个称呼，前一次还是在给姐姐扫墓的时候。她仔细回想，并没有从幼时的记忆中找到能和这两个称呼对上的人。 “武臣不可能，因为千奈子不喜欢比她弱的人。”佐野真一郎毫不留情地把另一个青梅竹马踢出“决赛圈”，然后无奈地轻叹一声，“唉，剩下的就只有阿若和阿庆了。不管是谁，都好不甘心！输给武臣也就算了，毕竟我们三个从小一起玩到大，但是——为什么是阿若和阿庆！” “因为真一郎超逊的啊！”Mikey半点犹豫也无地拆起自家大哥的台，“打架又弱，放屁又臭，发型又土。如果我是千奈姐，也不会选大哥的！嗯！” 佐野真一郎抽了抽嘴角。如果不是中间还隔着铃鹿千代，他早就一个拳头落到弟弟的头上了。 铃鹿千代看看Mikey，又看看佐野真一郎。她小小地举了下手，打断两人：“那个，你们口中的阿若和阿庆是谁呀？姐姐暗恋的应该只是其中的一个人吧？” “千代没有印象吗？我记得你应该见过他们。”佐野真一郎摸摸下巴，不太确定地说道，“千奈子重病住院后，他们来过几次医院，后来的葬礼上也有出席。阿若的全名是今牛若狭，那个时候他还染着一头白色的短发，总是习惯性地在嘴里叼一根竹签。阿庆的全名是荒狮庆三，寸头、块头挺大，看上去可能不太好惹，不过他们都是很好的人。” 铃鹿千代根据佐野真一郎的描述，一点点回忆，终于将人名和人脸对上：“我想起来了，是牛若丸和弁庆！” 记得那是在姐姐的葬礼上，她因为心里难受又不习惯在那么多陌生人面前流眼泪，于是偷偷躲到一个角落里哭泣。可能是被哭声吸引，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发现了躲在角落里的她。 第一眼看到他们，铃鹿千代直接被一脸凶相的两人吓得止住了哭声。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两人呵斥的时候，其中的白发青年却向大块头同伴要了一张纸巾，走到她面前蹲下，温柔地替她擦去脸上的眼泪。 「你是小千代吧！千奈子经常和我们提起她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妹妹呢！」——温柔的语气冲淡了白发青年身上慑人的气场，弯起的眉眼和嘴角让那张写满不耐烦和冷淡的脸看上去平易近人了许多。 听到两人认识姐姐，铃鹿千代心里的害怕才逐渐消失。两人自称“牛若丸”和“弁庆”，之后的时间里，他们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跟她讲述姐姐和“牛若丸”、“弁庆”相遇相识的传奇故事。不知不觉间，她心里的悲伤和难过得到缓解，也不再动不动就想掉眼泪。 时至今日，很多记忆都已模糊，铃鹿千代却依然记得那份来自“牛若丸和弁庆”的温柔。 “原来他们就是阿若和阿庆！如果我是姐姐，肯定也会喜欢他们的！” 话音刚落，铃鹿千代就感觉到两道如有实质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 佐野真一郎捂住胸口，一副遭受暴击、苦苦支撑才没倒下的模样：“Mikey就算了，为什么连千代你也……” “不，不是这样的！”铃鹿千代慌忙补救，“放在以前，我当然是最想阿真大哥你当我的姐夫啦！只不过现在知道姐姐有其他喜欢的人，所以才会这么说的！” 佐野真一郎感动地抹去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伸手揉了揉铃鹿千代的发顶：“我就知道，千代最喜欢的还是阿真大哥！” 这边安慰好一个，那边的另一个就炸了。 “不对！千代酱最喜欢的明明是我！” Mikey气鼓鼓地丢下手里没吃完的西瓜，心底奇怪的胜负欲被激发。他双手抱胸，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铃鹿千代，仿佛不得到满意的答案就决不罢休。 “千代酱，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铃鹿千代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她想到阿真大哥喜欢的是姐姐，又有丰富的被拒绝经历。她又想到一旦Mikey不高兴，肯定会闹很久的别扭。最重要的一点，那份被她珍藏心底、不敢宣之于口的心意，至始至终只属于一个人。 答案很明显，然而脱口而出的却是—— “我……我选姐姐。” 四周目 “千代酱，你选谁？” “我……我选姐姐。” 最后一刻，铃鹿千代不知为何又将那个真正想说出的名字吞回了肚子里。她避开所有选项，搬出姐姐临时救急。这样的话，就算任性如Mikey，应该也挑不出什么刺。 明知道Mikey口中的“喜欢”指的并不是那个意思，就像他曾经说过最喜欢场地圭介这个朋友。明明做好准备，要借这个机会将暗藏的心意偷偷吐露。不需要对方领会，也不需要对方回应，只是想让自己变得勇敢一点。 可是临到头，她却还是退缩了。 铃鹿千代懊悔地在心里唾弃了一下自己的怯懦，她下定决心，再有机会的话绝对不能故步自封。 “我明白！除去千奈姐，千代酱选的肯定就是我了！”Mikey笑眯眯地按照自己的理解又重复解读一遍铃鹿千代的话。这样自我意识过剩，还挺符合他的性格。 铃鹿千代幅度极小地快速点了下头，借着Mikey的话，将刚才没能表达出来的心意偷偷表达出来。 ——嗯！她说到做到，这一次没有退缩！ ——姐姐说过，一口气吃不成胖子！这样一步一个脚印，总有一天，她一定能有勇气将心意直白地传递给Mikey！ 两个少年少女各自沉浸在各自的世界中，他们的想法完全没对上，相互交流中却莫名合拍。 这一切被佐野真一郎看在眼里。恍惚之间，他仿佛在少年少女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和千奈子。 怅惘的心绪浮上心头。 他又控制不住地去想，同样是青梅竹马，同样是自我意识过剩的笨蛋少年，为什么他的初恋就是连续三次大失败？！ “唉……” 佐野真一郎重重地叹息一声，迎着铃鹿千代和Mikey疑惑不解的目光，他继续之前未完的话题。 “总之，我知道的就这些。想要搞清楚千奈子暗恋的到底是阿若还是阿庆，估计要当面去问一问他们了。” 成年后，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在横滨开了一家拳击馆。佐野真一郎偶尔会过去找他们，三人或是在拳击馆里闲聊一下午，或是找个地方喝酒聚餐。 佐野真一郎原本想找个时间，亲自带铃鹿千代过去一趟。只是后面几天佐野真一郎都有工作的事要忙，实在抽不出空，他只能先将拳击馆的电话和地址告诉铃鹿千代，同时嘱咐Mikey陪着同去了。 约定好两天后一起到横滨去，少女和少年就彻底放松下来，一起吃着西瓜，享受夏日午后的悠闲时光。 佐野真一郎中途被佐野爷爷叫走，长廊里就只剩下铃鹿千代和Mikey两个人。 蝉鸣阵阵，微醺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金发少年不知不觉躺在地板上睡着了。茜发少女也侧身躺在他旁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毫无防备的睡颜发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Mikey养成了吃饱就睡的习惯。除了吃饭、骑车和干架的时候，他总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就好像被什么东西耗费了大量精力一般。 铃鹿千代想到了她的老师五条悟。她听说五条老师因为要频繁动脑，所以嗜甜如命，身上几乎塞满各种糖分很高的小零食。她忍不住想，Mikey会不会是因为要压制诅咒，所以才需要经常补眠。 ……如果是这样，那很辛苦呢。 ……还是催一催老师，快点完成对Mikey的调查吧！不管最后是要祓除诅咒，还是要入学高专，应该都会比现在轻松。 铃鹿千代思绪万千，身体却懒散得不想动。她就这么保持一个动作，眨巴着双眼，静静看着近在咫尺的金发少年，似乎怎么看也看不够。 一阵微风拂来，将淡金色的发丝吹到少年的鼻子上。他轻轻皱了皱鼻子，想将鼻尖的痒意驱散，却没有什么作用。 铃鹿千代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起来。在Mikey快要被吵醒前，她终于伸出手，打算帮忙将发丝从Mikey的鼻尖撩开。 “Mikey——！！！” 突然传来的一声呼喊，吓得铃鹿千代赶紧收回手，条件反射地从地板上坐起身。 “唔……” Mikey不爽地皱皱眉，翻过身想要继续睡，却被第二声呼喊彻底吵醒。他极其不耐烦地睁开眼睛，视线在扫到铃鹿千代后，眼中的冷意瞬间淡下去几分。 “唔……千代酱，是谁啊？” “好像是场地。” 铃鹿千代刚说完，场地圭介就提着一袋鲷鱼烧向这边跑过来。 看到场地圭介手中的鲷鱼烧，Mikey身上的低气压彻底散去。他接过场地圭介递过来的纸袋，取出一个给铃鹿千代，自己也拿了一个叼在嘴里。 “场地你又是来找我挑战的？”Mikey吃着手里的鲷鱼烧，笑眯眯地问道。 从小到大，场地圭介每一次来佐野道场，基本都是来挑战Mikey的。他次次来，次次被打得屁滚尿流，次次不放弃，Mikey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不是。”场地圭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他今天的装扮和往日大相径庭，黑色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来，脸上戴了一副圆框眼镜，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平缓和气。 Mikey打量了场地圭介一圈，立刻明白过来：“看来是快要开学，场地阿姨开始抓你的学习了？” 场地圭介点点头，视线转向铃鹿千代。他动作迅速地从书包里取出几本暑假作业，九十度弯腰递了过去，同时高声喊道：“千代，江湖救急，拜托了！” “唉？”铃鹿千代微微一愣，略显为难，“我们的课程不太一样，我可能帮不上太多忙。” 另一边，Mikey见场地圭介竟然越过他，直接向铃鹿千代寻求帮助，不满地抗议道：“场地，你为什么只拜托千代酱，不拜托我？！” 场地圭介曲指推了下眼镜，理所当然地说道：“Mikey，你的成绩虽然比我好，但也就那样，怎么能和小学时期就一直是班级前五的千代比？” 在几个发小中，铃鹿千代的成绩是最好的。场地圭介的成绩最差，曾经还留过级。在母亲因他惨不忍睹的成绩流过泪后，场地圭介就痛定思痛，决心要努力学习，至少不能影响升学。 Mikey的成绩虽然不像场地那样岌岌可危，但也就中游的水准。如果没有佐野真一郎监督，很可能会掉到下游的行列。 “哼，那你一会儿别来求我！”Mikey叉腰扭头，腮帮子鼓起来，就像一只生气的河豚，“我可是有外援的，暑假作业早就全部写完了！” 场地圭介震惊回头。 铃鹿千代也好奇地看过去。 等Mikey将他的暑假作业拿过来，场地圭介和铃鹿千代翻看一遍后都大受震撼。 “Mikey，这些都是谁帮你写的？”铃鹿千代问道。她发现这个代写作业的人确实挺有能力，不仅字迹学得像，而且写下的答案都很贴合Mikey中游水平的成绩。 “一个想加入东万的人。”提到那个主动找上他、扬言要承担他黑暗面的眼镜少年，Mikey的眼中极快地闪过一道冷光。 “嘛——总之我还在考察，不能确定他会不会加入。他的学习能力很强，成绩异常好，所以「帮助总长大人解决学习上的困难」算作我给他的考验之一。”Mikey理直气壮地将他压榨某人学习能力的行为合理化，半点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问题。 听到这里，场地圭介缓缓跪下，弯腰将半个身子都贴向地板，对Mikey郑重其事地发出请求：“总长！请让我的暑假作业也成为他的考验之一吧！” Mikey黑漆漆的瞳孔中浮现出计划成功的愉悦情绪，他竖起两根手指，提要求道：“两周的鲷鱼烧。” “没问题！”场地圭介咧嘴一笑，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Mikey你后面两周的鲷鱼烧我全包了！” 四周目 两天后的周末，铃鹿千代一大早就从咒术高专出发，准备和Mikey一起去横滨，确认那个姐姐暗恋的人到底是谁。 时间尚早，她想着Mikey这个时候肯定还没起床，于是先绕路去秋叶原买了心心念念的小蛋糕当早饭，顺便也给Mikey带了他最喜欢的鲷鱼烧。 等提着小蛋糕和鲷鱼烧走到佐野家门口，铃鹿千代看到的就是躲在树荫下的金发少年。 少年双手揣兜，倚靠在爱车「巴布」上，正百无聊赖地盯着远处的地面发呆。他的长发一半扎起，一半披散在肩后，丝毫不见刚起床才会有的乱糟糟模样。上半身是黑白撞色的假两件圆领短袖，下半身是宽松的同款三分裤加永远不变的人字拖，打眼看去有一种帅气独特的少年感又不失个人风格。 虽然金发少年神情蔫蔫，一分钟内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但是他并没有因为长时间等待，流露出半点不耐烦的情绪。 ——这很反常。完全不像铃鹿千代记忆中那个赖床需要人叫醒，叫醒后还有严重起床气的青梅竹马。 “唔……千代酱你来了！”看到准时抵达的铃鹿千代，Mikey眼睛一亮，露出了笑容。他的目光扫到少女手中装有鲷鱼烧的纸袋，漆黑的眼眸中瞬间绽放出惊喜的光芒，“你还买了我最喜欢的鲷鱼烧！千代酱果然最好了！” 铃鹿千代被夸赞得脸颊微红，她将纸袋递过去，同时问道：“Mikey，你今天起得很早呢？” “那当然！”Mikey一口咬下半块鲷鱼烧，原本萎靡不振的他立刻因为食物的摄入而变得精神十足，“我们不是约好这个时间出发的吗？我可是特地早起了一个小时！” 铃鹿千代没想到Mikey是为了遵守和她的约定才早起的。这种猝不及防的惊喜，让她有种被特别对待的感觉。甚至让她生出些许期待。 ——Mikey将她视为重要的人，这其中是不是也有区别于“朋友”和“青梅竹马”之外的意义呢？ 金发少年并不知道，他无心的几句话在铃鹿千代的心里掀起了多大的风浪。他回想今天早晨的“起床大战”，忍不住吐槽道：“真一郎超过分的！为了让我能按时起床，竟然将我的被子全掀了，还从冰箱里拿冰袋放到我脸上，太恶劣了！” 铃鹿千代的神色一滞。原来Mikey不是主动早起，而是被阿真大哥强行叫起来的。内心的期待全部消失，她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稍纵即逝的的失落：“是的呢。如果我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被人这么强行叫醒，也会非常非常生气。Mikey你完全不需要为了让我少等一会儿，去勉强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Mikey脸上的笑意突然收敛，黑漆漆的眼睛中窥不见任何情绪波动。被他用这样的眼神盯住，铃鹿千代莫名觉得心里一慌。 “怎……怎么了？” “没什么！” 笑容重新回到Mikey的脸上，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了什么。 铃鹿千代有心追问，却被Mikey丢过来的纸袋拦住了话头。只见他嘴里叼着一块鲷鱼烧，两只手握住前轮把手，转身跨坐到「巴布」上。 “走吧！”Mikey示意铃鹿千代赶紧坐到车上来，“再晚一点，天气就要热起来了！” 铃鹿千代点点头，不再纠结之前的问题。她坐到「巴布」后座，一只手抱着装有鲷鱼烧的纸袋和她的小蛋糕，另一只手环住了Mikey的腰。 “坐稳了！” 前方传来少年贴心的提醒。 随后，刹车被挂起，低沉的油门声响起，「巴布」如离弦的箭一般，载着少年少女向横滨的方向疾驶而去。 风过耳边，带来尚未被阳光熨热的凉爽。 两边的景物不断向后倒退，不一会儿，车就开上了连接两座城市的高速公路。 行至中途，少年认真的言语随着风一起钻进少女的耳朵里。 “如果是和其他人有约，就算真一郎把我塞进冰箱里，我也不会早起的。” ……唉？ 铃鹿千代扑闪了两下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是她幻听。 ……太狡猾了，Mikey……总是能随随便便就牵引她的心绪起起伏伏。 铃鹿千代的脸蛋上晕染开两朵淡淡的绯红，她轻轻将额头抵靠在Mikey的后背。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料，少年的体温一点点传递过来，不仅不觉得热，反而有种奇妙的安心感。 “笨蛋Mikey……就算你想塞也塞不进冰箱的……” 小声的一句反驳。 这一次，少年没有再像重逢那天的晚上一样，戏言少女的声音太小，他听不见。 只有迎面而来的风知道，金发少年嘴角的弧度又上扬了几分，如夜色般黑沉沉的眼睛中也浮现出点点亮光。 …… 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合开的拳击馆坐落在横滨某条不起眼的街道上。 虽然不在黄金地段，但拳击馆的生意还不错。按照佐野真一郎的说法，今牛若狭精通各路拳术，荒狮庆三是格斗专家，这也正好印证了那句“酒香不怕巷子深”。 当铃鹿千代和Mikey到达门口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围聚在一楼大厅里的一群高中生，以及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他们的两个成年男人。 “阿若！阿庆！” 人还未走进门，Mikey就远远地高声打招呼。 那两个男人闻声回头。其中寸头黑肤的壮硕男人也热情地跟Mikey打招呼。与之相反的，长发挑染、高束成马尾的青年只微微点了点头，他的双眼半阖，整个人看上去懒洋洋的。 然而，当注意到Mikey身后的铃鹿千代，马尾青年半阖的眼帘忽然掀开，一改前面平静的态度。 “你是小千代吧？” “嗯。”铃鹿千代局促地应了一声。虽然她早就认识两人，但毕竟时隔这么多年，而且他们的变化还挺大，难免就有点生疏。 铃鹿千代仔细辨认了下，勉强将眼前这个长发飘逸、气质内敛的青年和记忆中那个留着白色半卷发、面色不善的青年联系起来。她问道：“你是牛若丸……他是弁庆？” 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对视一眼，然后弯起眼睛，笑着重复了一遍铃鹿千代的话：“没错，我是‘牛若丸’，他是‘弁庆’。” 温柔的笑容，熟悉的感觉，冲散了少女内心的紧张和局促。 铃鹿千代也跟着露出了放松的笑容。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好多人的惊呼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在大厅的中央摆放有一台人形的拳击测力机，铃鹿千代进门时看到的那群高中生刚才就围在这台测力机前，一个个比试谁的力量最强。 此时此刻，那些高中生都退到了两边，他们看向测力机计数板上的惊人数值，都惊讶得合不拢嘴。 击打出这个数值的不是别人，正是Mikey。他收势立于原地，以左脚为支撑，右脚依然保持微微提起的蓄势待发状态。 “不错嘛，万次郎！比上次有很大进步！”荒狮庆三看一眼计数板，毫不吝啬地夸奖道。 “有进步，”今牛若狭也点点头，“但离打坏测力机还有一段距离。” 见两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铃鹿千代奇怪地问道：“为什么Mikey要打坏测力机？” “因为阿若和他有约定吧！”荒狮庆三解释说，“只要万次郎能打坏测力机，阿若就答应送他最想要的那个战机模型，据说价格要好几万門！另外，话说回来，‘打坏测力机就免费赠送一年由阿若亲自指导的课程’，这个还是我们开业时用的宣传方式，所以那台测力机是特别定制的，想要打坏几乎不可能。是吧，阿若？” ——竟……竟然是这样？！ 铃鹿千代看看面不改色在坑人的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再看看那边围观人群都离开了，还在和测力机较劲的Mikey，心底瞬间划过五个字“肮脏的大人”。她盯着那台测力机看了一会儿，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我可以试试吗？” 今牛若狭微微挑眉，开玩笑道：“小千代想要什么？如果是你的话，哪怕是「想要嫁给阿若大哥」这样无理的要求，也不是不可以哦。” 铃鹿千代摇摇头，走向拳击测力机：“只要阿若大哥你能够遵守和Mikey的约定就可以啦！” 目送少女志在必得的背影，今牛若狭和荒狮庆三都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小孩子心气作祟。直到铃鹿千代轻轻一拳就把测试机的受力板打断，他们才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今牛若狭叼在嘴里的竹签掉到了地上。荒狮庆三震惊地张大了嘴。 就连一旁的Mikey也睁大了双眼。 霎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 “千代——！！！” 忽然，门口传来一声呼喊，打破了一室的寂静。 铃鹿千代还没看清来人，就被猛然冲来的一道浅粉色身影撞了满怀。她向后退去半步，卸掉冲击力，稳稳接住挂到她身上的女孩。 这个声音，这个发色，难道是—— “千寿？” 明司千寿，明司三兄妹中的幺妹。因为同为女孩子，又是家中排行最小的那一个，她是曾经和铃鹿千代玩得最好的发小之一。 “千代你来横滨怎么都不联系我？如果不是今天我有拳击课，我们差点就错过啦！自从我搬到横滨，你跑去京都，我们都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明司千寿絮絮叨叨地一边抱怨，一边表达久别重逢的思念。她的眼睛扫过四周，不经意间和旁边的Mikey对上了视线。 无机质的眼神，没有半点光亮的黑色，平静的注视。明明感受不到对方有丝毫的情绪波动，却莫名令人心生胆寒。 明司千寿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但后面不知又想到什么，她竟然嘴角一勾，挑衅地吐了吐舌头。 “略~” 四周目 “略~” 明司千寿收紧圈住铃鹿千代的手臂，同时挑衅地对Mikey吐了吐舌头。 金发少年的额头瞬间青筋暴起。他没有对明司千寿做什么，而是转过头，看向跟着明司千寿一起来的明司家老二，笑容危险地说道：“春千夜，看到心爱的妹妹这么粘着其他人，你一定很不开心吧！” 明司春千夜的头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虽然他和妹妹千寿之间的矛盾早已解除，这几年的关系也比小时候好了很多，但不代表他会像大哥那样神经过敏，一有个风吹草动就怀疑妹妹要被拐走。 不过—— 感受到Mikey不断加深的死亡视线，明司春千夜果断选择沉默，并且非常配合地把妹妹从铃鹿千代身上拉下来。 “千寿，下来。你这样整个人挂在千代身上，会把她压倒的。” “好嘛……” 明司千寿不情不愿地撇撇嘴，但她还是乖乖听话，从铃鹿千代的身上跳下来。因为小时候经常让二哥替自己背黑锅，她还差点因此酿成大祸，所以明司千寿始终对二哥抱有一种歉疚感。这导致在大部分事情上，她总是很容易向明司春千夜妥协，也更愿意听他的话。 “虽然但是，春千哥明明也想这么做吧！”明司千寿小声地吐槽一句。尽管她的声音很小，但是在场几人的耳朵都很尖，全部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身为当事人的明司春千夜反应最大。他瞬间瞳孔一震，即使不用转头去看，他也能感觉到Mikey那仿佛要把他大卸八块的死亡视线。 “怎么可能！”明司春千夜求生意识极强地开口解释，“我就算想挂也是挂Mikey身上！” …… …… ……草！嘴瓢说岔了！ 这下，明司春千夜感觉到落在他身上的死亡视线变成了两道，一道来自Mikey，一道来自铃鹿千代。他的脸上不断有冷汗滑落，脑细胞们全部提前结束休假，紧急加班应对这场涉及生死存亡的突发情况。 “我……我的意思是「如果我想的话」。啊，没错，前提是「我想」……但事实上我并不想！我不想挂千代身上，也不想挂Mikey身上！所以——千寿，不要把你的小孩子行为放到我身上！” 尽管明司春千夜绞尽脑汁想解释清楚，但这落在其他人眼中却变成一种欲盖弥彰的表现。 “好变态，春千夜。”Mikey无情地给予一记暴击。 “那个，春千夜，我尊重你的喜好，但最好还是不要将这样的想法放到Mikey的身上。万一被阿真大哥和武臣大哥知道就不好了。”铃鹿千代语气委婉地提醒。在她看来，同样的事情，千寿对她做起来就感觉很可爱，春千夜对Mikey做起来就让她有点不舒服。 从小的时候开始，明司春千夜就很崇拜Mikey，经常围着他转。铃鹿千代一直以为这只是普通的发小情谊，现在突然听到春千夜自爆心声，立刻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她的视线扫过明司春千夜身后，又不动声色地打量少年周身一圈。没有发现咒灵，也没有诅咒的痕迹，这说明春千夜对Mikey的感情并不包含阴暗扭曲的成分。 铃鹿千代稍稍松了口气。 “咳……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在气氛越来越尴尬的时候，荒狮庆三轻咳一声，替明司春千夜解了围，“只要小千代能打坏测力机，阿若就要遵守和Mikey的约定，送他那个很贵的航天模型，是吧？哈哈，看来这回阿若你是逃不掉了！” 今牛若狭懒懒地答应一声，没有太在意约定的事。他的目光落到损坏的测力机上，若有所思：“小千代，有兴趣跟着我学拳击吗？” 没等铃鹿千代婉言拒绝，明司千寿就第一个站出来举双手赞同：“好啊！好啊！这样我和千代就能经常见面了！” 今牛若狭点点头，肯定了明司千寿的想法。他和明司千寿都看向铃鹿千代，等待她的回答。 “那个……阿若大哥，千寿，谢谢你们。不过要让你们失望了，我应该是没有时间过来拳击馆的，抱歉啦!”铃鹿千代的时间全被上学和祓除咒灵占满，再加上她对拳击也不怎么感兴趣，所以只能拒绝。当然，她也很清楚今牛若狭会突然邀请她来学拳击的原因，于是又多解释了一句：“其实，能打坏测力机不是因为我力气很大，而是因为Mikey前几次的击打已经让受力板出现损坏了。” 仗着在场几人发现不了咒力的存在，铃鹿千代自然而然地将她利用咒力破坏受力板支架的功劳推给Mikey。这也算解释她一个从小就没什么武力天赋的女孩子，为什么会变得比Mikey还厉害。 “就是，就是，厉害的明明是我！”Mikey也跟着附和道，“阿若和千寿你们就不要再打千代酱的注意了！更何况，千代酱她已经在学习剑道了，哪有时间再学拳击！” “剑道？” 听到熟悉的词，一旁的明司春千夜被勾起好奇心。他学习剑道有快十年，拿过不少奖，被道场的师父们不止一次称赞为天才。只可惜周围的小伙伴们不是学跆拳道和空手道，就是学拳击和自由搏击，他假期中都找不到人切磋。 “千代你是去京都后学习的剑道吗？学的哪个流派？” ——这……这让她怎么说呀？！之前和Mikey他们解释她和乙骨师兄的关系，为了方便才拿“剑道”当幌子，总不能这个时候再改口吧！ 铃鹿千代紧张地咬住下唇，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就是一个名字：“禅……禅院真希流！应该是这个流派。” 说完，铃鹿千代尴尬地笑了笑，在心里对远在学校的禅院真希道了一声抱歉。她心想自己也受过真希姐的不少指导，这么说也不能全算错。 “禅院真希流？”明司春千夜陷入深思，“没听过的名字，难道是某个隐世未出的古流派？” 这边，明司春千夜还在思考“禅院真希流”的事，那边荒狮庆三和今牛若狭已经清理完损坏的测力机。他们走回来，打断几个少年少女的聊天，招呼四人到楼上去。 拳击馆的一楼是接待顾客的地方，二楼才是正式的训练场地。二楼的空间更加宽敞开阔，四周被划分成几个训练区和休息区，正中央是一个用于对打练习和正式比赛的擂台。 趁着今牛若狭和明司千寿去换训练服的间隙，铃鹿千代先向荒狮庆三打听起了有关姐姐暗恋对象的事。 “千奈子竟然有暗恋的人？这个人还在我和阿若之中？”荒狮庆三颇为惊讶地反问道。 铃鹿千代点点头，然后将她发现情书的过程，以及之后佐野真一郎提供的信息简单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讲述，荒狮庆三想了想，果断道：“哈哈，那一定是阿若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很受异性欢迎。上学的时候，他就收到过不少情书，现在也有不少女孩子因为他慕名来我们的拳击馆。” “确实，我和千寿每次来拳击馆，看到的都是被女性顾客围着的阿若大哥。千寿也不止一次抱怨，那些女人不是真的对拳击感兴趣，而是冲着阿若大哥的脸来的。”明司千寿回忆接送妹妹来拳击馆的几次见闻，也表示认同。他快速环顾四周一圈，在确认妹妹没有过来后，又补充一句：“虽然千寿她咬死自己不看重颜值更看重实力，但我个人觉得，她肯定也和那些女人一样肤浅。” Mikey也赞同道：“阿若的女人缘就跟真一郎的男人缘一样，也难怪千奈姐会拒绝真一郎的告白！” 见在场的其他三人观点一致，铃鹿千代更加觉得姐姐暗恋的人就是今牛若狭。她伸手轻轻搭在装有那封情书的单肩包上，思考之后该如何行动，才能圆满姐姐的遗憾，解除姐姐的诅咒。 等今牛若狭和明司千寿换好衣服回来后，铃鹿千代没有立刻把情书拿出来，而是又多问了一句。 今牛若狭诧异地睁大眼睛，紧接着失笑道：“千奈子暗恋我？这不可能。” 一大四小、五道视线瞬间聚拢到今牛若狭身上，他们的眼中整齐地划过六个字“为什么不可能”。 “怎么说呢？就是一种感觉吧。因为深受困扰，所以就会比较敏感。如果千奈子真的对我抱有那样的情感，经常相处下来，我不可能一点都感觉不到。”今牛若狭用几句话解决了五个人的困惑，但也引来荒狮庆三外加两个少年的谴责凝视。 荒狮庆三长叹一声：“阿若，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啊！” Mikey和明司春千夜也飞快地点头附和。 只可惜，今牛若狭不为所动，只懒懒地一掀眼皮：“你们别把问题带偏，现在讨论的是千奈子暗恋的那个人是谁吧。” “阿若大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铃鹿千代的直觉告诉她，今牛若狭很可能知道些其他人不知道的内幕。 “算是吧。”今牛若狭没有否认，“阿真告白被拒，千奈子对我和弁庆的态度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武臣就不用多说了。这么一看，千奈子暗恋的人就不在我们四个之中。现在想想，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那个人？ 铃鹿千代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等待今牛若狭说出对方的身份。她心想，到底是谁这么厉害，竟然能打败阿真大哥和阿若大哥，博得姐姐的青睐。 但是，今牛若狭没有继续往下讲。他指了指远处的休息区，示意众人到那边去，因为他后面要说的话可能有点长。 四周目 拳击馆的休息区内。 四个少年少女围坐在圆桌前，他们的手里都拿着一块鲷鱼烧，正一边吃，一边等着听今牛若狭讲故事。鲷鱼烧是铃鹿千代早上给Mikey买的那一袋，因为没吃完，被两人分给了其他人。 就连荒狮庆三也坐到了少年少女这一边，并有幸分到一块鲷鱼烧，加入到吃瓜听故事的大军行列之中。 五个人的对面，今牛若狭独自一人坐在那边。他淡淡地扫了一眼“抛下他”的搭档，什么也没说，只继续刚才未讲完的话题：“大概是在我们高二的时候，武臣遇到了大麻烦。他瞒着我们所有人，想要一个人解决，后来不小心被我和千奈子发现。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麻烦，千奈子找来一个人帮忙，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个人」。” …… 八年前，武藏神社—— 临近深夜，刚结束一次集会的「黑龙」成员们陆陆续续离开神社。与往常不同，身为「黑龙」特攻队长的今牛若狭，他今天没有和搭档荒狮庆三一起回去，而是特地在神社多停留了一会儿。 等到人都走得差不多，只剩总长佐野真一郎和军师明司武臣的时候，今牛若狭找准时机，在没有惊动真一郎的情况下，将明司武臣拦下，示意有话要单独谈谈。 神社一侧的僻静角落，明司武臣半靠在墙上，问道：“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阿若？” 今牛若狭打量了同伴几眼，才开口：“那么大的事，你打算瞒我们到什么时候？你眼底的黑眼圈都是这么熬出来的吧。” 明司武臣一愣，眼中闪过惊诧和慌乱：“你……你知道了？那阿真他们……” “他们还不知道。” 明司武臣松了口气，他看向今牛若狭，神色严肃道：“这件事你别管，我会处理好的。如果最后我不幸出事……我的弟弟和妹妹就拜托你们了！” 听他这么说，今牛若狭眼神一凛：“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让你都要把弟弟妹妹托付给别人了？” “你不是知道我欠高利贷的事，所以才会——”明司武臣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阿若你诈我？！” 今牛若狭漫不经心地一挑眉：“「兵不厌诈」，你说过的，我只是活学活用。” 明司武臣立刻陷入了沉默，许久都没有再说一个字。他垂下头，眉心紧皱成一团，脑内正在进行重大决定前必然会经历的一场思想斗争。 就在明司武臣内心动摇的时候，一个不速之客的出现，打断了这场无声的拉锯。 那是一个梳着双低马尾、穿着女子高中生校服的茜发少女。看到这个少女，今牛若狭心道一声“不好”。他原本想着只有两个人的话，明司武臣会更容易松口，更愿意将遇到的困难说出来。然而，没想到铃鹿千奈子却突然冒了出来。 有铃鹿千奈子在场，明司武臣很可能会因为担心知道真相的人太多，尤其是被两个青梅竹马知道，果断选择打死也不说。 不过，之后的发展证明，今牛若狭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铃鹿千奈子不仅早就知道明司武臣欠高利贷的事，而且今天他们还约好要去彻底解决这个大麻烦。 “那个借钱给武臣的高利贷公司，它的背后是东京最大的极恶组织。按照对方给的最后通牒，如果再还不上钱，就要拿武臣的弟弟妹妹做抵押了。”走在新宿的街道上，铃鹿千奈子向今牛若狭说明了事情的紧迫和棘手程度。 尽管「黑龙」已经一跃成为关东最大的不良组织，但他们从不持强临弱，也从不碰触“红线”，和那些极恶组织完全不一样。那些由成年人组成的极恶组织，充斥着各种阴谋算计、暴力犯罪，所使用的手段也是他们这些高中生无法想象的。 今牛若狭大概能猜到明司武臣为什么要一直瞒着他们，但事已至此，只能大家一起尽力帮忙了。他看向明司武臣，问道：“你欠了多少钱？” 明司武臣沉默了一下，报出一个数字。 这下，今牛若狭也沉默了。有那么一瞬间，他想直接转身离开，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朋友。 “阿若你现在的反应和我当时一样哦！”铃鹿千奈子一眼看穿今牛若狭面无表情下的内心真实想法。她似乎又想起刚刚得知明司武臣欠下高额巨款时的心情，抬手重重拍了一下青梅竹马的后脑勺：“这个笨蛋！被别人下套了，还往里面钻！前前后后竟然欠下这么多！你不是「黑龙」的军师吗？军师这么容易被人骗的吗？！” 明司武臣捂住隐隐作痛的后颈，气势微弱地解释：“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借了好几次。明明一开始都下定决心不再借了，可是对方主动找来的时候，又控制不住签下了借条。” ——听上去就像推卸责任的借口。 今牛若狭以为明司武臣会再次收获铃鹿千奈子的铁拳教育，却没想到茜发少女竟然相信了他的说辞。 铃鹿千奈子眸光微暗，语气讳莫如深：“虽然武臣你向来不靠谱，但这件事确实不能完全怪你。” 见铃鹿千奈子好像知道些什么内幕，今牛若狭心生疑惑，但他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目的地就到了。 出现在三人眼前是一栋二十层高的商务大楼。它属于一个有正经执照的普通金融公司，但是谁能想到，这样一个表面上合法的公司，背后却站着一个穷凶极恶的□□组织。 铃鹿千奈子抬起手肘，轻轻撞了一下身旁的明司武臣，示意他赶紧拿出带过来的所有欠条。 等拿到欠条，铃鹿千奈子叮嘱明司武臣和今牛若狭在外面等着，就径直走向大楼的正门。 “等一下，千奈子，”今牛若狭叫住准备一个人去解决问题的茜发少女，“我和你一起去。” 虽然铃鹿千奈子很强，但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高中生。这个高利贷公司的背后可是一个无恶不作的□□组织，谁知道他们不会不会使出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今牛若狭自然不放心铃鹿千奈子一个人去处理这件事，也想跟着进去。 “不用，我有请专门处理「这类事情」的外援。阿若你看好这个笨蛋就行，别让他再出什么岔子。我保证十五分钟就能搞定。”铃鹿千奈子回过头，笑着比了一个「没问题」的手势，转身进入了大楼。 十五分钟后，铃鹿千奈子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安然无恙地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只不过出来的不止她，还有一个戴着墨镜的白发男人。 今牛若狭猜想，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千奈子提到的所谓“外援”。 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墨镜男人转过头来。一瞬间，今牛若狭感觉到有股迫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探究的、兴味的，很快又消失不见。 然后，今牛若狭就看到这个墨镜男人一脸坏笑地弯腰贴近铃鹿千奈子耳畔，不知和她说了什么，竟然惹得茜发少女恼羞成怒，抬脚就踹向男人的脑袋。 足以撂倒成年壮汉的飞踢却没能撼动墨镜男人分毫。 铃鹿千奈子收回脚，神色间不见丝毫惊讶和诧异，显然是早已习惯。她转过身，无视墨镜男人之后的行为和言语，直接头也不回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今牛若狭好奇地问起墨镜男人的身份，只可惜铃鹿千奈子并不愿意透露太多，他也只好就此作罢。 …… “事情就是这样。” “「那个人」的名字和身份我也不清楚，只是后面又偶然见到过几次千奈子和他走在一起。两人之间的相处很轻松，也很惬意，就像相识多年的朋友。” “既然千奈子暗恋的人不是阿真和武臣，也不是我和弁庆，那就只可能是这个戴墨镜的白发男人了。” 故事讲完，今牛若狭拧开桌上给学员们准备的饮用水，润泽因为讲太多话而发干的嗓子。借着喝水的空歇，他扫了一眼对面五人，发现他们全都在用充满怨念的视线看着他。 荒狮庆三收回视线，深深地感慨道：“阿若，你真的很适合讲故事。开头把我们的好奇心勾起来，结果最后还是不知道千奈子暗恋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另外三个少年少女也默契地出言表示认同，唯独铃鹿千代一言不发。 尽管今牛若狭讲述得很模糊，但是铃鹿千代接触过太多与咒灵相关的特殊事件，很容易就将故事中的一些细节串联起来，最终得出事情的全貌。 ——武臣大哥会欠下那么多高利贷，是因为背后有咒灵作祟。姐姐清楚这一点，所以才认为错不全在武臣大哥。姐姐找的外援很可能是咒术师。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按照阿若大哥的说法，姐姐暗恋的人就是一个咒术师了。 铃鹿千代灵光一闪，一个绝不可能的可能从她的脑海中冒了出来，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不……不会吧？！ ——白发加墨镜……姐姐暗恋的人难道是…… 四周目 “小千代，是有什么问题吗？” 铃鹿千代瞬间回神，视野中出现的便是今牛若狭隐含关心的脸庞。因为只有今牛若狭坐在对面，所以尽管身旁的人察觉不到，但铃鹿千代的一举一动和表情变化还是被今牛若狭看在眼中。 “没什么，”铃鹿千代笑着摇摇头，“只是突然觉得姐姐好厉害。不仅第一个发现武臣大哥隐瞒的秘密，而且还那么轻松又快速地解决了难题。” “没错，千奈姐超厉害！我以后也要成为这样厉害的人！”明司千寿激动地露出星星眼，紧跟着用崇拜的语气喊道。她甚至从椅子上站起来，挥舞了几下拳头，摆出了要“拳打不良脚踢极恶”的架势。 前不良·今牛若狭：…… 前不良·荒狮庆三：…… 现不良·佐野万次郎：无所谓，反正最强的永远是我！ 眼看妹妹忘乎所以地都单脚踩在椅子上了，明司春千夜终于忍不住开口：“千寿，下来。你是女孩子，不要把脚踩在椅子上，这样很不雅观。” “好嘛……” 看到妹妹乖乖坐回原位后，明司春千夜才收回目光。他回忆起幼年时发生的某件事，眼中隐隐闪烁着和明司千寿如出一辙的崇拜光芒：“千奈姐确实很厉害。那个时候也是，明明才重病初愈，却保护了我，保护了Mikey、场地和千寿。当然，不仅是千奈姐，千代也保护了我们。” 突然被提到名字，铃鹿千代莫名一愣。她看向明司春千夜，然而对方已经移开目光。 “春千哥说的是那件事吧！”明司千寿也陷入了回忆中，“如果没有千代，如果没有千奈姐，我差点就酿成大祸了。” 铃鹿千代又把视线转到明司千寿身上。她有心发问，却在对上少女含着自责和后怕的双眼后，不自觉把快到嘴边的问题给咽了回去。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千寿你不用太自责。”铃鹿千代尴尬地笑了笑。她只能这么回答，以免被人看穿她根本不知道大家在说什么。 “小千代说的对，事情都过去了，那件事也不全是小千寿你的错。”荒狮庆三和今牛若狭也同样宽慰道。 明司春千夜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却抬手重重弹了一下妹妹的额头，成功唤醒明司千寿的活跃情绪。 眼看没人发现她的异常，铃鹿千代默默转过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自顾自在那里啃鲷鱼烧的Mikey。 “Mikey，你……” “怎么了，千代酱？” “那个，你也觉得我和姐姐一样厉害吗？” 金发少年停下进食的动作。他静静地凝视神色忐忑的少女好一会儿，忽然弯起眉眼，笑眯眯地说道：“不一样。千奈姐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很厉害，但是千代酱你的话，最初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也是我最先发现的。在那件事之前，我就知道了，千代酱很强很厉害！第一个发现你的人可是我！” ……这……这让她怎么再问下去啊！ 铃鹿千代感觉到脸颊发热，脑袋里全是Mikey说的最后几句话，全然忘记自己最初想问的是什么问题。她低下头，双手交叉，指尖反复摩挲，用这样重复的动作来掩盖几乎乱成一团的心绪。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仿佛踩在云端，轻飘飘、晕乎乎的，根本不在状态。 结果，直到从拳击馆离开，铃鹿千代依然没有想起来Mikey和明司兄妹他们说的「那件事」到底是哪件事。 回去的路上，等到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铃鹿千代终于想起来这个没有得到解答的问题。 然而，还没等她问出口，Mikey竟然主动和她解释了起来，似乎早就看穿她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并且想要隐瞒的意图。 “那件事和我们的约定有关，千代酱不记得也很正常。” “唉？这样的吗？”铃鹿千代没想到会这么巧。 “嗯，所以你可要快点想起来！” 铃鹿千代无奈地轻叹一声，顿时感到压力巨大。她也想快点想起来，可是该见的发小都见了，幼时经常待的几个地方也去过了，愣是什么也没想起来。 其实，她的主治医生曾经说过，治疗失忆的事急不来。有时候，你越是着急反而越想不起来，不如放宽心。或许某一天，在你意想不到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就全都想起来了。 铃鹿千代不确定「那件事」是否算契机，但她想要再试一试。 “——Mikey，可以和我讲一讲「那件事」吗？说不定我就能记起来一些东西。” “——千代酱想知道「那件事」吗？我可以告诉你哦！” 少年少女不谋而合的声音同时响起。 两人俱是一愣，然后少年开心的笑声就从前方传来。 “哈哈，果然！我们都想到一块去啦！虽然约定的事不能说，但是「那件事」的话就完全没关系。” Mikey放缓车速，迎着渐渐落下的夕阳，将过去的事娓娓道来。 时间倒转回七年前。 年仅八岁，还在上小学的佐野万次郎在生日那天收到了哥哥赠送的礼物——那个他梦寐以求的航天模型。激动不已的少年花费一个月的时间，终于将模型组装完成。他忍不住在发小们的面前炫耀，收获无数艳羡的目光。 有小伙伴想要借去玩一玩，但是视之为珍宝的佐野万次郎当然不会答应，毕竟这可是他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才完成的杰作。然而，让佐野万次郎没想到的是，才过去不到两天的时间，他的宝贝模型就变成了一堆废物塑料。 从明司千寿的口中，佐野万次郎得知偷玩并摔坏模型的罪魁祸首正是明司春千夜。于是，他直接找到明司春千夜，却没想到对方不仅不承认错误，还试图推卸责任。一瞬间，愤怒、委屈、失望……诸多情绪浮上心头。不断涌现的负面情绪触发了潜藏体内的「黑色冲动」，佐野万次郎随之失控。 “……摔坏模型的其实是千寿，不是春千夜，但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 “春千夜越是否认，我就越生气。明明我都不打算怪他了。明明只要承认错误，向我道歉，我就可以原谅他了。为什么都到这种时候，还死不承认？——那个时候的我心里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让他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等回过神来，「黑色冲动」已经控制住我，直接对春千夜动手了。” “场地想要阻拦，但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千寿害怕得躲在后面，不敢出来。就在这个时候，千代酱你出现了！” 说到这里，Mikey唇角的笑意不自觉扩大。他特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往下讲。 “谁也没想到，不会打架、性格内向的你会站出来，拦在我们中间，保护春千夜。就连千寿也被你影响，有勇气站出来保护春千夜，说出让春千夜替她背黑锅的真相。” “再后来，千奈姐及时出手压制了我的「黑色冲动」，事情才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因为只有千奈姐和你能看到「黑色冲动」，所以我再没有再告诉其他人。” 听完Mikey的讲述，铃鹿千代的心思已经完全被“姐姐不仅能看到诅咒还能控制诅咒”这件事给占满了。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姐姐只是一个普通人。哪怕在阿真大哥口中，姐姐的武力值比同龄男生都厉害很多。哪怕在阿若大哥口中，姐姐疑似和咒术师有交集，她最多也就觉得姐姐是个能看到咒灵、比较特殊的普通人而已。 ——如果Mikey说的是事实，为什么姐姐没有入学咒术高专，也没有成为咒术师？ ——如果姐姐早就和咒术界有联系，为什么在姐姐变成咒灵的四年后，咒术界才找上她？ ——如果五条老师就是阿若大哥故事中的那个咒术师，为什么老师他看上去根本就不认识姐姐？ 困扰铃鹿千代的问题太多，她想能够解答这些问题的大概也只有疑似当事人之一的五条老师了。 …… 几天后，咒术高专的教室内。 铃鹿千代端坐在座位上，神色严肃而认真。她的面前放着一部手机，屏幕上的通讯录选项正好停在“五条悟”这个选项上。在她的前方、左边和右边，或坐或站着钉崎野蔷薇、虎杖悠仁和伏黑惠。 现在是休假时间，三人原本都有自己的安排，但在得知千代已经找到解除咒灵千奈子诅咒的方法，这个方法还和五条老师有关后，他们就果断选择留下来。 美其名曰帮忙，实际还是为了听八卦。 “千代，你确定姐姐桑暗恋的人是五条老师吗？”钉崎野蔷薇反身跨坐在椅子上。她看看桌上的手机，再看看正襟危坐的铃鹿千代，依然一副难以接受的模样。 “嗯，应该错不了。白发加墨镜的搭配，咒术界内也只有老师符合条件。”铃鹿千代也想不通，为什么姐姐能舍弃青梅竹马的阿真大哥和温柔帅气的阿若大哥，选择不靠谱的五条老师，但事实如此，她也只能接受。 “太可怕了。”钉崎野蔷薇嘴角一耷拉，露出嫌弃的表情，“除了实力很强，再加上那张脸，老师他还有其他优点吗？就那性格，再多加分项都被倒扣光了吧！姐姐桑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也赞同地点点头。 尤其是伏黑惠，因为从小被五条悟收养，他对老师恶劣的性格深有感触，再加上他也有一个姐姐，所以很能理解铃鹿千代的感受。如果换做是他，也不会希望自己姐姐暗恋的人是五条老师。 “或许……就是因为脸吧？” 话一出口，连铃鹿千代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太牵强。或许正因如此，她才迟迟没有给五条老师打电话确认。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铃鹿千代慌忙接通，才发现打电话过来的人竟然是五条老师。 “莫西莫西~听说千代你最近在打听我的事？哎呀，果然是老师我的人格魅力太大，连你们这些学生都不可避免地被我吸引！不过师生恋绝对不行哦~” 铃鹿千代沉默了。 围观的三人组也沉默了。 此时此刻，四个人的脑海中不约而同地划过一句话—— 「姐姐/姐姐桑你到底喜欢这个家伙哪一点啊？！」 四周目 沉默三秒，铃鹿千代自动无视五条悟那番自恋的话，拿起手机，贴到耳边。 “老师，你会主动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重要的事吧？” “不愧是我的学生，果然聪明！”电话那头的五条悟果断竖起大拇指，熟练地把自己也夸赞了一番。做完这些，他很快切换状态，语气认真地开始说正事：“这次确实有重要的任务需要交给你。地点在意大利，初步判断至少是特级咒灵，忧太也会一起去。事情比较急，你们明天就出发。另外，伴手礼给老师我带巧克力就行了，最后祝你们任务顺利。老师我还有事就先挂了，回见~” 通话迅速被对面挂断。 来的突然，挂的也突然，就和五条悟我行我素的性格一样。 铃鹿千代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到屏幕上跳出了一条新邮件的通知。发件人是五条老师，信件内容大部分和任务有关，只不过最后附上了几张伴手礼巧克力的可选照片。 “千代，你们每次有出国任务，老师他不会都来这一出吧？”钉崎野蔷薇也看到了邮件内容。她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厌弃，厌弃的对象自然是某个无良老师。 铃鹿千代回想了下，不确定道：“差不多吧。” 钉崎野蔷薇的眼神瞬间一凛。她欺身向前，双手猛地握住铃鹿千代的两只手，半个身子都撑在课桌上，目光如炬地盯住铃鹿千代的眼睛：“千代，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唉……？”铃鹿千代呆楞地眨眨眼睛，有点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果继续惯着五条老师，那样他就会越来越得寸进尺，最终我们会变得像他们两个一样不幸。”钉崎野蔷薇松开紧握着铃鹿千代的两只手，一只摊开向右，另一只摊开向左，分别对着伏黑惠和虎杖悠仁。 “伏黑惠同学，自从被五条老师收养后，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样样精通。小小年纪就承担了不该由他承担的重任，还要被五条老师以「锻炼生存能力」的理由PUA。” 铃鹿千代转头看向伏黑惠。只见海胆头少年面无表情地接受了钉崎野蔷薇贴的各种标签，与其说是配合，不如说是彻底放弃抵抗。尽管如此，铃鹿千代还是从他的脸上识别出了一条信息——「虽然五条老师是个糟糕的大人，但我过得很好」。 “虎杖悠仁同学，自从遇到五条老师，不仅要持续吃下令人作呕的特级咒物，还要面临随时会降临的死刑。最惨的是，这样的他依然要和咒术师们一起卷生卷死，被压榨剩余价值。” 铃鹿千代又转头看向虎杖悠仁。只见粉发元气少年非常生动形象地表演出钉崎野蔷薇口中的可怜形象，与其说他很凄惨，不如说他演得很开心。铃鹿千代除了小小地鼓个掌以示尊重，也实在找不出其他方式来当做回应。 等虎杖悠仁演绎完，铃鹿千代终于找到机会，开口打断：“那个，野蔷薇，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其实，就算老师不提，我也准备给大家带伴手礼的。现在有老师提供的伴手礼图片，我还能偷懒一下，直接参考着买。毕竟老师喜欢的那些甜点和零食，正好也是我们女生会喜欢的东西。” ——没错，女生们普遍喜欢的。至于男生们，她从来没考虑这么多，不是咨询乙骨师兄，就是照搬女生们的伴手礼再来一份。 铃鹿千代把电子邮件翻到伴手礼的那一页，然后递给钉崎野蔷薇。 钉崎野蔷薇只看了几眼，瞬间就被吸引住目光，全然忘了最开始的目的。一旁的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也忍不住好奇地凑过去。 “这个巧克力我在银座看到过！一盒就要几千多円，在意大利竟然这么便宜吗？！” “钉崎桑，看这个！看这个！意大利的顶级巧克力，巧克力中的LV！” 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想要”两个字。他们步调一致地伸出手，与对方双掌相贴，同时向后翘起左脚，用无比渴望的眼神看向铃鹿千代。 “千代代~” “千代代~” 不必多说，铃鹿千代已经明白两人的意思，她自然答应了他们，然后便收获了两个围着她撒花的同期。 “咳……”伏黑惠轻咳一声，实在拉不下脸，像两个同期那样使用夸张的撒娇攻势。他犹豫再三，还是选择用正常的方式，询问道：“那个，千代，能麻烦你帮忙代购意大利黑咖啡和摩卡咖啡壶吗？” “当然可以！”铃鹿千代笑着答应下来，“咖啡就当我给伏黑君带的伴手礼吧！咖啡壶有点贵，就要伏黑君你自己出资啦！” “嗯，谢谢。” 这一幕落在钉崎野蔷薇和虎杖悠仁的眼中，立刻引来两人针对伏黑惠的无情吐槽，不是说他古板不合群，就是说他没有诚意。当然，伏黑惠完全不为所动，只熟练地使用拳头给予两个同期一个当头痛击。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铃鹿千代先行离开教室，准备回宿舍整理行李。 毕竟明天就要出发，时间紧迫。 趁着整理行李的空档，铃鹿千代把出国的消息再加上伴手礼的图片发到了名为“关东女子会”的聊天群内，询问另外几个女孩子有什么想要她带的东西。 “关东女子会”，原名东京女子会，因为明司千寿搬去了横滨，所以改名为关东女子会。这个群最初只有铃鹿千代、佐野艾玛和明司千寿三个女孩子，是她们专门用来吐槽男生和分享各种好东西的群。在结识并和橘日向混熟后，千代和艾玛也把她拉入了群。 铃鹿千代抽空看了一眼手机，群内信息不是或惊讶或羡慕她能出国玩，就是在讨论伴手礼的事。除此之外，艾玛还单独私戳了她。 艾玛：【出国的事，你有和Mikey说过吗？】 千代：【没有，时间太紧啦，我也是不久前才收到通知。等一会儿，我发个动态，这样大家就都知道了！】 铃鹿千代也犹豫过要不要单独和Mikey说这件事，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么做太刻意。于是，在第不知多少次点开Mikey的头像后，她还是关闭了聊天窗口，选择什么消息也不发。 铃鹿千代的心思，艾玛很容易就能猜到。就像她暗恋龙宫寺坚一样，只敢用迂回的手段去传递自己的心意、确认对方的心意。如果太明显、太刻意，就会各种纠结，担心被戳穿、被拒绝。 只不过—— 佐野家的客厅内，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金发女孩直起身，看向那边刚刚结束东万集会回来的自家哥哥。 她心念电转，打算推波助澜一把：“Mikey，你知道千代明天就要出国进行修学旅行，最短一周、最长一个月才能回来吗？” 玄关处的少年瞬间停住脚步，脸上因为和伙伴们一起骑车兜风而浮现出的畅快笑容也随之消失。他静静地和艾玛对视数秒，在确定妹妹说的不是假话后，迅速跑上楼。 回到房间、关上门、取出手机、拨通电话，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漫长的几声盲音后，电话终于被接通。 Mikey语气急切地问道：“千代酱，你明天要出国？”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少女肯定的回答：“嗯，是艾玛告诉你的吗？” “如果不是艾玛，我都不知道这件事！千代酱你竟然都不在第一时间和我说！”Mikey气鼓鼓地质问道，那委屈和怨念几乎要穿透手机屏幕，直达铃鹿千代面前。 “我……我也是才得到通知没多久，正准备告诉你。”电话那头，铃鹿千代心虚地移开视线。 Mikey脸上的委屈并没有因此消减多少，他继续问道：“出国是要去修学旅行？” “嗯。” “修学旅行一般都在国中二年级或者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吧？时间不会超过一周，地点也都在国内。” “嗯……因为我们学校比较特别啦！” 察觉到少女的声音中潜藏着几分迟疑和慌乱，Mikey的眼中闪过一道暗光。但这一次，他没有再紧抓不放，追问下去。 “你们明天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嗯……大概是早上8点左右，你应该还没起来。” “好的！那就这么说定了！” Mikey直接无视铃鹿千代的后半句话，单方面定下明天的送机事项，然后就结束了通话。他在床上静坐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什么，又拨通了龙宫寺坚的电话。 “喂，坚仔！你知道现在还有哪里能买到御守吗？” “哈啊？大晚上的你买御守干什么？这个点肯定都关门了啊！” Mikey依然不死心：“那明天6点前呢？” 虽然不知道Mikey要干什么，但龙宫寺坚还是耐心地回答他：“神社的营业时间一般都挺早，现在又是夏令时，5、6点应该能买到。” “OK！那就这么决定了！明天早上5点，坚仔你来叫我起床，我们先去神社买御守，之后去给千代酱送机！” “啪”一声，通话结束。 房间内，龙宫寺坚盘腿坐在健身垫上，他盯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脑子里塞满了各种问题。 ——Mikey竟然主动要早起？难道明天太阳要从西边出来了吗？！ ——Mikey要送机？送什么机？千代要出远门？他怎么没听说？ 四周目 第二天一大早，铃鹿千代背上装有咒具镰刀的剑袋，拖着一个轻便的行李箱，准备和师兄乙骨忧太一起，出发前往意大利执行任务。 这并非她第一次出国。 在升任特级咒术师之前，已经掌握领域之力的她就经常被委派各种任务，其中偶尔也会有出国祓除咒灵的工作。因为领域的能力比较特殊，所以和她搭档的基本都是乙骨忧太。 铃鹿千代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但是今天注定会有些不一样。 “——铃鹿桑！你不能出国！！” 抵达机场，换好登机牌，刚准备前往安检区，铃鹿千代就远远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只见一个染着黄色头发的少年飞一般地跑到她面前，双手撑住膝盖，气喘吁吁地又重一遍复刚才喊过的话：“铃……铃鹿桑……你……你不能出国……” 铃鹿千代有点诧异，也有点不知所措。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发现对方竟然是那个曾经从咒灵手中救下龙宫寺坚的不良少年——花垣武道。 “你是武小道？Mikey的朋友，日向的男友？” “啊？啊……我是。” “你刚刚说的是「我不能出国」？” 对上少女认真的视线，花垣武道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消失大半，他结结巴巴道：“是……是的！铃鹿桑你真的不能出国！否则……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铃鹿千代疑惑地眨眨眼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威胁的话说得这么气势微弱，更像是在恳求一般。 然而，没等她好奇地追问下去，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从花垣武道身后传来。 “——喂！武小道！你这是在搞什么鬼？！” 铃鹿千代抬眼看过去，一高一矮两个少年的身影就映入她的眼帘。 他们不是别人，正是特地来给铃鹿千代送行的Mikey和龙宫寺坚。刚才大声质问花垣武道的人是龙宫寺坚，此时他正面色不善地死死盯住花垣武道。在他的旁边，Mikey同样也面无表情地盯着花垣武道，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无喜无怒，却莫名让人心生惧意。 显然，花垣武道说的话都被他们听到了。 看到Mikey，铃鹿千代立刻将对于花垣武道的好奇抛到脑后。她瞪大眼睛，心底瞬间风起浪涌，有惊讶，有喜悦。她怎么也没想到，Mikey竟然真的专门早起，只为了来送她一程。 “Mikey，你们怎么来了？” 金发少年将目光转到茜发少女身上，迫人的气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弯成月牙状的眼睛，以及脸上瞬间展露的笑容。 “昨天不是说好了吗！我会来送你的！”Mikey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我以为你就是随便说说的……” 铃鹿千代扯了扯剑袋的肩带，视线不自觉向下垂落。她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微红的脸颊和唇角向上扬起的弧度却暴露了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内心的欢喜和满足，无法用言语形容。 硬要说的话，就好像错过了最喜欢的甜品店推出的当季限定时间，第二天却突然发现橱窗里还剩最后一个特别款小蛋糕。如同这样一般的巨大欢喜。 然而，之后发生的一切，却是比之更甚的，让她几乎手足无措、不知该作何反应的绝对惊喜。 “这是我和坚仔一大早去神社求来的御守。只要带上它，不管千代酱你去往哪里，「无敌的Mikey大人」都会保护你不受任何伤害！对吧，坚仔！”Mikey的笑容自信而灿烂。他一边说，一边看向身旁，却发现原本站在那里的龙宫寺坚已经拉上花垣武道，和乙骨忧太一起，默契地退到远处。 铃鹿千代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她看向那边，在对上乙骨忧太的视线后，瞬间从师兄的眼睛中读取到了隐晦的“加油”二字。 铃鹿千代飞快地移开视线，脸蛋更红了几分。她知道乙骨师兄是在给她和Mikey创造独处机会，但是她真心觉得师兄是误会了。 她很清楚，Mikey对待认可的人一直都有一股独占欲和保护欲。就像抱着玩具箱的小孩子一般，不允许任何人夺走或者破坏他的所有物，既任性又天真。不管是场地、春千夜和阿坚，还是东万的伙伴们，包括青梅竹马的她，在Mikey眼中都一样重要。 铃鹿千代不敢抱有过分的期望，不想总是患得患失，更不想变成曾经在祓除咒灵的工作中遇到的那些身陷感情漩涡的当事人一样，被扭曲的情感和负面情绪裹挟，最终害人害己。 她想，只要对Mikey来说，她是不可取代的重要的人，这就足够了。因为他们之间的羁绊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无法斩断的。 “谢谢，我会好好珍惜的！”铃鹿千代接过御守，小心翼翼地收好。 “嗯！不只是御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也绝对不许忘记哦！”Mikey特地加重语气，一副生怕铃鹿千代出国一趟就把两人之间重要约定给忘记的模样。他想了想，又提到另外一件事：“还有，等你回来后，再一起去解决一直困扰你的那两个问题吧！不管是千代酱你丢失的记忆，还是千奈姐的过去，有本Mikey大人在，那都不是问题！” ——果然，又被发现了。 铃鹿千代不知道是自己不太擅长隐藏内心的情绪波动，还是Mikey太敏锐。或许两者都有吧。之前失忆的事和有关诅咒的事，就是被他从细节处发现的端倪，现在关于姐姐的事也是如此。 明明在其他人眼中，都只当她是因为收拾铃鹿家的旧宅时意外发现那封情书，所以才好奇地想要找到姐姐暗恋那个人。 只有Mikey仿佛看破了她的真实想法，还专门叮嘱她不要分心。 坐在飞机上，铃鹿千代又取出那枚御守，思考是把它贴身收好，还是挂在哪里比较好。 “千代，你打算什么时候将自己的心意传递给Mikey君？”旁边传来乙骨忧太关心的询问，“虽然大部分咒术师的伴侣都是咒术师，但是除了那些思想陈旧的古老家族，咒术界并没有规定咒术师不能选择和普通人过一生。” “唉？”铃鹿千代被吓了一跳，“伴……伴侣什么的……一……一生什么的……虽然我也有想过……但是……” 越说越脸红。 在脑袋即将烧红冒烟前，铃鹿千代急中生智，连忙转移话题：“乙骨师兄才是！你是决定好要和「里香」永远在一起，还是说未来会喜欢上其他女孩子？” 这下，轮到乙骨忧太被问倒了。他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右手下意识地抚摸左手的戒指，心绪复杂。 ——这可真是难以回答的问题，毕竟未来的事谁又说得准？ …… 同一时间，机场大厅内，类似的场景也在上演。 在目送飞机升空远去后，龙宫寺坚走到Mikey身边，感慨道：“不知道这三年都发生了什么，千代她回来后变化挺大的。有时候我会突然有这样的感觉，她和我们好像不在一个世界。” “嗯。” Mikey轻轻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认同了龙宫寺坚的想法，还是单纯地表示他在听，仅此而已。他仰起头，静静地看着大厅窗户外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笑容重新出现在Mikey的脸上，他语气坚定地说道：“没关系，反正我都会将她拉到我的世界里来！如果她不愿意，那就我到她的世界里去！” “不愧是你啊，Mikey！气势不错！”龙宫寺坚赞赏地投去一眼，但很快他就话锋一转，“不过，你这话是不是应该当着千代的面说？” 金发少年的表情一滞。他默默地移开视线，撇了撇嘴，小声地吐槽：“坚仔你才是！明明喜欢艾玛，却不敢当面和她说，还要我们也闭口不谈！” “哈……哈啊？！”龙宫寺坚神色一变，如同一只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他慌忙捂住Mikey的嘴，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虚，“你别转移话题！现在是在说我的事吗？现在是在说你和千代的事！” “我才没有！”Mikey一边反击，一边驳斥，“我们和你们可不一样！我和千代酱可是约定过要永——远——在一起的！” 眼见龙宫寺坚被他说的话唬得一愣一愣的，Mikey脸上浮现出一抹自得的笑，却半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转身往回走，在经过花垣武道身边的时候，忽然停住脚步。 “啊，武小道！忘了你还在这了！” “所以——” 漆黑的眼眸一错不错地凝视着眼前的黄发少年，仿佛要将他所有的秘密全部洞悉。 “你刚刚对千代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四周目 “——所以，武小道你刚刚对千代酱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不能出国？” 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花垣武道心弦紧绷，脸上滑落数道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只能身体僵硬地杵在原地。 他肯定不能将穿越的事直接说出来，那样不仅会将问题变复杂，还可能会让Mikey误会。可是，他一时之间又想不到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刚才那番突兀的言论。 就在花垣武道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Mikey突然笑出了声。 “武小道，你这是什么打扮？从床上爬起来就直接出门了吗？也太逊了吧！” “咦？” 花垣武道低头看一眼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发现他只换下睡衣，没把睡裤换下来就直接出门了。这都是因为他早上才从日向那边得知铃鹿千代要出国的消息，太着急出门，一时手忙脚乱出了错。 想到这一路上不知被多少人看到他出糗的样子，花垣武道尴尬地抽了抽嘴角，内心的紧张瞬间荡然无存。 好在这一番插科打诨下来，原本压迫感十足的气氛已经消失不见。 “嘛，这些都不重要！总之，千代酱已经飞走了，你要是有什么急事，还是等她回来后再说吧！”Mikey转身准备离开，没有要继续追问下去的意思。他向前走了几步，又忽然停下，偏头看向身后的花垣武道。 “武小道，你肯定不会做出三心二意的事，对吧？” “啊？当……当然不会！我对日向可是一心一意！” “那就好。” 目送Mikey和龙宫寺坚离开，花垣武道大大松了口气。但是，一想到没能阻止铃鹿千代出国，他又不免心生沮丧。 其实，花垣武道也不清楚“铃鹿千代出国”和“场地圭介之死”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但只要回想起未来参加Mikey葬礼的时候，铃鹿千代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他就无法坐视不理。 不能放过任何可能导致场地死亡的可疑因素，哪怕看上去毫无关联。 没错，必须如此。因为他的穿越并非固定的某个时间点，而是不断向前移动的时间线。如果踏错一步，那就再也没有补救的机会。 花垣武道握紧拳头，打算再回一次未来，找到铃鹿千代问清楚“场地圭介之死”的前因后果。 「嗞啦——」 与过去线的橘直人双手交握，花垣武道眼前一黑，耳边响起熟悉的电流声，眨眼间已是回到未来。 2017年x月x日，东京区某个住宅内。 在听完花垣武道这次回来的目的后，橘直人陷入了沉思。平心而论，他第一反应就是花垣武道压力太大，太敏感，所以才会觉得什么都很可疑。 根据目前调查到的情况，场地圭介的死亡牵扯到太多东西，有些相关文件连他这个刑警都没权限查看，怎么可能仅凭铃鹿千代一个人就能左右结果？ 但是—— 回想花垣武道至今为止所做的努力、成功改变的未来，橘直人还是决定将选择权交给他。 “你想清楚了。” “这件事很复杂，调查起来必定困难重重，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也会很多。不管能查出多少，你都需要在万圣节前回到过去。”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浪费了大把时间，却还是一无所获。” 花垣武道的手心渐渐冒出一层细汗。 这是一场豪赌，没有像游戏一样有重新回档的机会。就如橘直人说的那样，一旦他们的方向错了，浪费的就是一个多月的时间。 脑海中闪过回来前在机场看到的那一幕幕场景。即使被龙宫寺坚拉到远处，听不见Mikey和铃鹿千代的对话，花垣武道也能从互动中看出两人之间那独一无二且牢不可破的羁绊。 “不会错的！”花垣武道的目光无比坚定，“铃鹿桑对Mikey君来说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只要有铃鹿桑在，Mikey君就绝对不会走向极恶！更何况，如果不搞清楚事情的始末，即使多出一个月、两个月的时间，我们也不一定能找到改变未来的关键！” 看到这样的花垣武道，橘直人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武道君，我相信你的选择不会错。之后的事情就交给我吧！一定尽我所能，帮你联系到铃鹿千代，调查出场地圭介死亡的全部真相！” 确定好之后的目标，橘直人就开始忙碌起来，常常很长一段时间都见不到人。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万圣节即将到来，那也是十二年前场地圭介死亡的时间。 花垣武道看着桌面上的日历，被红叉划去的日期和被红圈重点标注的日期，两者越来越逼近。他的内心也日渐变得焦躁起来，可是手机里向橘直人发送的那些讯息却一条回复都没得到。 眼看没剩多少时间，花垣武道只能认为调查不顺利，甚至毫无进展。 然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如果直人因为调查的事而不能及时赶回，那他就无法回到过去。这样的话，岂不是连最后一个救下场地君的机会都要失去了！ 就在花垣武道内心动摇，陷入自我怀疑的时候，消失许久的橘直人终于再次找上他。 “——武道君，你的判断果然没错！” 书房内，橘直人将这段时间调查到的所有情报都梳理到白板上，然后他取下其中一张照片，递给花垣武道。 “这是……铃鹿桑和她的师兄？”花垣武道仔细看了几眼手中的照片。在其中的一个角落，有黄色警戒带拉起的地方，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虽然看不到正面，但是从对方的穿着打扮、身上背的剑袋，还有那一头茜色长发，花垣武道立刻联想到了铃鹿千代。如果这个人是铃鹿千代，那在她旁边同样背着剑袋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师兄乙骨忧太了。 “没错。”橘直人肯定了花垣武道的猜测，“铃鹿千代的身份并不简单，即使是我也没能调查清楚。这张照片还是我几经周折，拜托一个老资历的前辈，从某个特殊案件的档案中拿到的。” 花垣武道忍不住咽了口唾沫。他记得橘直人现在的职业是刑警，那他口中的前辈十有八九也是个刑警，也就是说他手上这张照片是某个刑事案件的重要证物。 橘直人继续说道：“自从我成为刑警后，每年都会遇到不明死亡和不明失踪的案件。在处理这些案件的过程中，有时候我们会突然接到中止调查的命令，被派到其他地方去，等回来后案子就已经结案了。带我的前辈曾经说过，那些都是‘特殊’的案件，会交由‘特殊’的人负责。只不过我的级别还不够，所以没有权限知道更多。” “不明死亡？不明失踪？”花垣武道觉得听上去有点耳熟。他忽然想到十二年前的「血色万圣节」，那个导致场地死亡、Mikey被关进少年院的事件里也有几个人是莫名奇妙失踪，至今也没有下落。还有一点，根据橘直人之前告诉他的情况，场地的死亡也符合“不明死亡”。 “所以，我一开始才会说你的判断没有错。”橘直人笑着说道，“假设「血色万圣节」事件是所谓的特殊事件，而铃鹿千代是专门处理这类事件的人，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听到这里，花垣武道激动得再也坐不住。他握紧拳头，看向橘直人，眼神坚定：“直人，谢谢你！我现在就回到过去，说服铃鹿桑马上回国！” 橘直人无奈地扶额：“现在回去，你打算怎么说服她？如果我们的推断没错，那铃鹿千代出国就不是去修学旅行，而是去处理类似的特殊事件。” “呃……我没想这么多。” 橘直人又是无奈地轻叹一声，一副“习惯了”的模样。他拿出写有一个手机号码的纸，递给花垣武道：“这是铃鹿千代的联系方式，我费了点功夫才问到的。与其在这里瞎琢磨，不如直接求助她。” 花垣武道点点头，用自己的手机拨通了这个号码。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电话竟然直接被挂断了。 第二次拨打，还是被对面挂断。 花垣武道的脸上滑下一滴冷汗，有点不知道是该继续拨打下去，还是另寻他法。 “再试一次吧。”橘直人提议。 “嗯。”花垣武道尝试第三次拨打。 这一次，电话终于没有被挂断，从听筒里传来一个冷静的女声。 “请问你是谁？找我有什么事？” “铃……铃鹿桑，我是花垣武道……” “武小道？”女子的声音瞬间有了起伏，隐隐约约似乎还含着些许急切，“你在哪里？我现在过去找你。” 花垣武道和橘直人对视一眼，在征得同意后，他将橘直人住所的位置告诉了铃鹿千代。 得到想要的信息，对面立刻将电话挂断。 花垣武道心想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吧，一直绷紧的神经不自觉松开。 可惜，没等他彻底放松，意外便发生了。 突如其来的爆炸，火光和热浪迎面而来，视野被红色覆盖，耳朵里只剩下刺耳的蜂鸣声。紧接着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目光所及已然不是熟悉的室内环境，而是空旷的室外。 花垣武道盯着远处被大火和浓烟笼罩的居民楼看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被人救了，此时正双脚离地，悬在半空中。 他慢慢转动脑袋，视线一点点上移。 最先看到的是和他相同处境的橘直人，然后是将两人拎在手里的救人者身上的百褶裙和女式西服，以及垂在胸前的茜色长发，最后—— 当看清茜发女子的面容，花垣武道瞬间瞪大眼睛。 “铃……铃鹿桑？！” 四周目 夜色下，铃鹿千代站在附近最高建筑的天台边缘，她的两只手里各拎着刚刚从爆炸中救出来的花垣武道和橘直人。 远处居民楼的某一层，属于橘直人住所的位置，火焰和浓烟将那块区域全部笼罩。这场爆炸惊动了周围的邻居，有人报警，有人围观，也有人在拍照和拍视频。 没有人看得到，在大火的背后，一只面目狰狞的怪物正在搜寻突然消失的猎物。它的目标很明确，完全不像其他同类那样，只要是人类就会无差别攻击。 ——咒灵，还是具有智慧的一级咒灵。 铃鹿千代大致评估了下这只咒灵的等级，然后将手里的两个人交给跟来的辅佐监督。 “伊地知先生，他们就拜托你了。” 辅佐监督伊地知洁高接过被丢过来的两个人，提醒道：“时间紧急，我还没来得及疏散人群和落下「帐」。” “没关系，我来就行。” 说着，铃鹿千代单手结印，开始布置小范围结界。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随着咒语的作用，黑色的“幕布”自众人的头顶上方一点点落下，隔绝普通人的视线。等「帐」覆盖完全，铃鹿千代取出身后剑袋中的咒具镰刀，脚下用力一踩，跃到半空中。 高举镰刀，横向斩落。速度之快，避无可避。 身处火海中的咒灵迅速抬起左手，将大量诅咒凝聚其上，用于抵挡迎面而来的攻击。同时，它也挥出右手，试图在挡下攻击的瞬间，锁定目标，对眼前的茜发女子发动致命一击。 然而，所有的反抗皆是徒劳。 灌注咒力的刃尖轻松割开咒灵的手臂和脖颈，在空中留下一道黑色的刀光纹路。实力相差太过悬殊，注定了这只咒灵只能被铃鹿千代斩落首级，所谓的防御也脆弱得如同一层薄薄的纸片。 天台上，目睹一切的花垣武道恍惚间回想起十二年前的武藏祭，他背着重伤的龙宫寺坚被一只不知名怪物追杀的场景。 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那个从十二年前的怪物手中救下他和龙宫寺坚的人很可能就是铃鹿千代。 “铃……铃鹿桑……”花垣武道看向回到天台上的茜发女子，急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却突然感觉到嗓子火辣辣地疼，连发声都很艰难。 铃鹿千代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蹲下身，检查了一遍花垣武道和橘直人的状态。在确认两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诅咒的伤害后，她直接运用「反转术式」替两人做了全面治疗。 等到嗓子恢复正常，花垣武道立刻问道：“铃鹿桑，在十二年前的武藏祭上，像今天这样从怪物手中救下我和Draken君的也是你吗？” 铃鹿千代微微一愣，在想起来花垣武道说的是哪件事后，她笑着点点头：“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了，没想到你还记得那时候的事！” 花垣武道还有很多疑问想要寻求解答，却在瞥到铃鹿千代身后剑袋上挂着的御守后，不自觉止住了声音。 ——这个御守……他见过的！ ——就在一个多月前，他还留在过去的时间线里，他亲眼看到Mikey将一个一模一样的御守送给了即将出国的铃鹿千代。两者唯一的不同就是眼前这个御守看上去更陈旧，磨损也更严重。 留意到花垣武道的目光，铃鹿千代也看向挂在剑袋上的那枚御守。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眼中浮现出点滴怀念和伤感。 “这个我一直没舍得换，毕竟是他为数不多留给我的东西。” 看到这样的铃鹿千代，花垣武道的脑海中浮现出女友橘日向临死前的景象。他抬起手，轻轻按住心口，这个位置的衣服内衬口袋里放着日向唯一留给他的遗物——那个他十二年前送给日向的四叶草吊坠。 不管是他和日向，还是Mikey君和铃鹿桑，原本都应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可是未来的日向和Mikey君却都死了，留下他和铃鹿桑，只能对着遗物思念所爱之人。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稀咲铁太！唯有这个家伙绝不能原谅！ 花垣武道握紧拳头，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他看向铃鹿千代，掷地有声地说道：“一切还来得及！日向、Mikey君，还有大家，我会救下所有人！铃鹿桑，请你相信我！” …… 一个小时后，铃鹿宅。 在讲述完获得穿越能力的前后经过，以及至今做出的改变未来的那些事，花垣武道就紧张地看着陷入沉思的铃鹿千代，等待她的回应。 “原来如此。”铃鹿千代的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之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武小道你们两个普通人竟然会招来一级咒灵的专门追杀，现在我明白了。因为你们有改变过去的能力，这就导致你们的很多行为看上去特别反常，所以被有心人盯上了。” “唉？” 铃鹿千代的视线依次扫过表情呆滞的花垣武道和神色严肃的橘直人，她解释道：“咒灵，就是你们不久前看到的那个怪物，也包括十二年前武小道你遇到的那个怪物。它们诞生自人类的负面情绪，因为这些情绪大多都是针对他人的恶意，所以也可以称之为‘诅咒’。在整个日本，一年之内有几万人死于咒灵之手，那些死因不明或者失踪的事件基本都和咒灵有关。” “场地圭介的死亡，还有佐野万次郎的死亡，它们都和你口中的咒灵有关，对吗？”橘直人问道。 铃鹿千代微微一愣，她没想到橘直人竟然这么快就将Mikey的死亡也和咒灵联系了起来。 “不愧是刑警出身，直人君你很敏锐呢！” 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铃鹿千代将十二年前「血色万圣节」的真相告诉了两人。 如果过去真的能够改变，铃鹿千代希望她所知晓的信息能够帮助到花垣武道。帮助他也是在帮助自己，帮助那个没能救下场地的自己，帮助那个没能将Mikey从无尽的痛苦和黑暗中解救的自己。 “虽然稀咲铁太已经死亡，他所掌控的东万也已经解散，但是一切并未结束。你们被咒灵盯上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过，不用太担心。我和乙骨师兄，还有五条老师正在追查幕后搞鬼的人，相信很快就能解决。你们可以暂时先留下，这里很安全。” “武小道，”铃鹿千代凝视对面那个看似懦弱实则勇敢无畏的青年，语气忽然变得认真，“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回到过去后，请一定要按照我说的方法，让过去的‘我’在万圣节之前赶回来，拜托了！” 花垣武道感觉肩上的责任又重了许多。不仅因为铃鹿千代的拜托，还因为他所面临的危险变得更多也更加可怕。 但是，同样的，站在他这一边、给予他助力的人也变多了。 “放心吧，铃鹿桑！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花垣武道许下承诺，与作为媒介的橘直人双手交握。一声熟悉的电流响后，他再次回到过去—— 四周目 2005年x月x日，距离万圣节只剩不到周两的时间。 街道两边的店铺陆陆续续都挂上了万圣节主题的装饰物，在宣传店内活动和招揽顾客的同时，也为烘托节日气氛增添了一份助力。 走在街道上，铃鹿千代看着周围节日氛围浓厚的街景，恍然发觉距离她和乙骨师兄出国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 刚到意大利的时候，她还以为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一样，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就能解决。没想到中途临时接到五条老师指派的其他工作，她和乙骨师兄又辗转欧洲各国，如今正身处法国，处理多个疑似和咒灵相关的博物馆人员失踪事件。 回到落脚的酒店，铃鹿千代整个人倒进房间的大床里，疲惫得想就这么睡死过去。 连续数天的熬夜，终于将工作进度推到尾声，她觉得自己脸上估计都挂上和师兄类似的两个黑眼圈了。 ——这就是特级咒术师的生活吗？说好的改革咒术界，拒绝007，还青少年一个美好的青春呢！ ——为什么在五条老师称之为“烂橘子”的高层下台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新的领导班子连同老师他也开始无情压榨未成年劳动力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屠龙者终成恶龙」？！ 铃鹿千代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精神不济导致的怨念几乎快溢满房间。 这样静静躺尸了不知多久，她才侧过头，保持趴在床上的姿势，将之前出门忘在床头柜的手机拿过来。 她想打开前置摄像头，以此代替镜子，看看自己的黑眼圈加深了多少，却忽然发现手机里有好几个未接来电，而且全是Mikey打过来的。 不仅是未接来电，就连通知栏最前面几条都是Mikey发来的私聊消息—— Mikey：千代酱，你在忙吗？ Mikey：千代酱，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Mikey：千代代！！！ Mikey：[猫猫委屈巴巴咬毛巾.jpg] 铃鹿千代瞬间睡意全无，她从床上坐起，立刻打回去。 漫长的“嘟”音后，电话因为无人接听而被自动挂断。铃鹿千代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突然意识到还有时差的问题，这个点Mikey肯定还在睡梦中。 她正准备放下手机，等明天再打过去，却忽然感觉到手机“嗡”地震动起来。 松弛的心弦再次绷紧。 铃鹿千代下意识地曲起双腿，两手环膝而坐。她将脑袋靠在膝盖上，同时按下接通键，将手机贴到耳旁。 “对不起，Mikey。我出门忘带手机了，所以没接到你的电话。” 一阵沉默后，听筒里传来少年含着鼻音的低沉声音。 “千代酱，场地他主动退出东万，加入了和东万敌对的「芭流霸罗」。” 铃鹿千代瞬间愣住。虽然她不是东万的成员，对东万的了解也都来自几个发小的描述，但她很清楚东万对他们，特别是对Mikey来说有多重要。 东万是Mikey和场地，还有阿坚、一虎、三谷、阿帕六个人在国中一年级的时候一起创建的。铃鹿千代曾经听龙宫寺坚讲过，东万建立的初衷是为了保护被「黑龙」欺负的一虎，也是为了保护更多像一虎一样的人。 最初的「黑龙」在佐野真一郎的带领下，从不恃强凌弱，也从不干违法犯罪的事，永远地闪闪发光。可惜向恶容易向善难，在佐野真一郎这一辈的创始人退出后，「黑龙」经历几轮换代，早已忘却初衷，彻底沉入极恶的泥潭。 Mikey想要创建一个像初代「黑龙」一样的组织，想要开创崭新的时代。大家正是因为认同他，拥有同样的理念，才会走到一起。 可是，身为东万创始人之一的场地如今却主动退出东万，加入与东万的理念背道而驰的「芭流霸罗」，成为东万的敌人。这种事情，即使不在现场，只是听Mikey转述，铃鹿千代也觉得不可思议。 “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以和我说说吗？”铃鹿千代放缓语速，耐心地问道。 “千代酱，你还记得在武藏祭上遇到的那个超级讨厌的家伙吗？” 铃鹿千代回忆了下，她记得那是个被诅咒缠身的人，名字好像叫……半间修二。 “那个家伙，半间修二他在「爱美爱主」解散后，又组建了新的不良组织「芭流霸罗」来对付东万。「芭流霸罗」比「爱美爱主」的规模更庞大，东万要想对抗它，就必须扩大组织。因此，我只能答应稀咲的提议，让他整合「爱美爱主」中不服半间修二的那部分力量，成为东万新的番队。可是场地他却极力反对这件事。” “千代酱你还不知道稀咲是谁吧？”Mikey特地解释一句，“他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那个学习成绩很好、想要加入东万的人。” 铃鹿千代点点头，原来是那个被Mikey压榨苦力的优等生。她不太清楚不良们之间的这些恩恩怨怨，但有一点，她只听Mikey的语气就能判断出来：“你其实并不想答应稀咲的提议，对吗？你和场地的想法是一致的。” “嗯。”Mikey承认道，“稀咲他的理念和东万不符，我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他的目的，并不打算让他加入。只是没想到之后会发生那么多事。稀咲他很聪明，他的提议确实能帮助东万对抗「芭流霸罗」。身为东万的总长，保护大家是我的责任，所以我才决定让他加入。” 铃鹿千代若有所思：“或许场地和你有一样的想法，才会加入「芭流霸罗」。他不是背叛东万，而是想要从内部瓦解「芭流霸罗」。这样一来，你就不需要为了保护大家，让一个和东万理念不符的人加入了。” “千代酱你也这么认为吗？”Mikey的声音中隐隐约约夹杂着期待和欣喜。 铃鹿千代立刻明白过来，Mikey他根本没怀疑过场地的立场，只不过是在找寻认同的人罢了。 “当然！”铃鹿千代毫不犹豫地表示肯定。她翻身换了一个姿势，用手撑着下颔，半趴在床上继续道：“「想要创建一个有人受伤，大家就一起保护他的组织。一个所有人能够为对方拼命的组织」，这不是场地说过的话吗？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违背自己的初心！” “没错！场地他绝对不是那样的人！”Mikey的声音坚定而果决，“我决定了，一定要把场地从「芭流霸罗」带回来！” 听到Mikey重新燃起斗志，铃鹿千代忍不住笑了起来。然而，她还没高兴多久，就被Mikey接下来的话给吓了一跳。 “话说回来，千代酱，你怎么会知道东万成立那天，场地他说过的话？” 铃鹿千代连忙捂住嘴，脸上浮现出慌张的红晕。这些都是过去三年里，她经常找龙宫寺坚偷偷打听Mikey的动态才知道的。她还特地嘱咐龙宫寺坚要保密，没想到现在竟然自己暴露了。 “我……我是听阿坚说的啦！” 对面一阵沉默，然后传来Mikey略带不满的声音：“千代酱，你以后想知道东万的事可以直接来问我。” ——我想知道的不是东万的事，而是有关你的事啊！ 铃鹿千代抱紧枕头，神色窘迫地轻轻应了一声。幸好他们是隔着电话交流，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掩盖自己的心事。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又聊起了铃鹿千代这段时间在异国他乡的所见所闻。也不知是不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Mikey的声音不再低迷，反而变得精神抖擞，一点也听不出熬夜的疲惫和困意。 直到乙骨忧太过来敲门叫铃鹿千代吃饭，电话那头的少年才依依不舍地结束通话。 “是Mikey君打过来的？”乙骨忧太好奇地问道。 “嗯！” “这个时间，日本那边应该是凌晨1点左右吧？”乙骨忧太的目光在铃鹿千代红彤彤的脸蛋上转了一圈，既怀念又感慨地说道，“我和里香那个时候也是这样。生病住院，晚上因为太害怕睡不着，就一起窝在一张病床上聊天。不仅不觉得无趣，反而越聊越精神，结果最后被巡夜的护士姐姐教育了一顿，哈哈！” 只听描述，铃鹿千代都能感受到师兄和祈本里香之间深厚的情谊。她正想说点什么，却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震动打断了思绪。 在乙骨忧太了然的目光注视下，铃鹿千代脸色微红地取出手机。她以为又是Mikey打过来的，却发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怀着疑问，铃鹿千代接通电话。 “喂？请问你是？” “铃鹿桑，我是花垣武道……很抱歉打扰到你，但我有一件很急的事找你……” “什么事？” “那个，可以麻烦你用路边的公用电话再打过来吗？” ——奇怪的要求。 只不过，在感觉到花垣武道语气中的紧张和郑重，铃鹿千代还是按照他的意思，找到了一个可以打国际长途的公用电话。 “所以，武小道你这样大费周章，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铃鹿桑，场地君他有危险，请你一定要在万圣节前赶回来！你和乙骨前辈的手机都被监听了，这段时间和你们联系的根本不是你们的老师！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唉？ 四周目 “铃鹿桑，请你一定要相信我！” 花垣武道说的话实在太匪夷所思，但铃鹿千代只呆滞了一秒，就立刻做出判断。 “我相信你，但你之后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 “啊？啊……好，好的！” 电话那一头，花垣武道没想到事情真的如未来的铃鹿千代说的那样顺利。他想到回来前未来的铃鹿千代叮嘱的那些话，内心瞬间充满安全感。 铃鹿千代自然不清楚未来发生的事，她一边思考对策，一边嘱咐花垣武道：“你记住，我没有找到能打国际长途的公用电话，所以等下会重新用手机打给你。你有急事找我，但和刚才说的那些无关。不管一会儿我说什么，你只需要认同就可以了。” “好的！” 得到花垣武道的回应，铃鹿千代迅速挂断电话。她重新用手机回拨过去，假装没有找到公用电话，然后引导花垣武道将所谓的急事变成了他和橘日向之间的感情问题。 等通话结束，铃鹿千代直接把手机关机，并将电池拆解下来。她还不忘将乙骨忧太的手机也要过来，重复一遍同样的流程，动作异常熟练。 果不其然，两人的手机电池上都多了一个不明硬件。这个硬件体积很小，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确认完这一点，铃鹿千代的神色瞬间变得凝重。她不清楚刚才那一番操作是否能骗过背后监听的人，又是否能保证花垣武道不被对方盯上，但该做的都做了，她也只能祈祷这个幕后之人的神经别太敏感。 “千代，你这是……” 对上乙骨忧太不明所以的表情，铃鹿千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的手机被监听了。一开始不确定是软件上的，还是硬件上的，所以这样做最保险。” “这样啊，千代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些的？感觉好厉害。” 铃鹿千代回想了下，解释道：“都是跟着五条老师学习的。老师他说过，技多不压身。因为实力太强，敌人不敢正面迎战，老师经常遇到耍阴招的咒灵和诅咒师，所以要提前预防。不过比起老师，我还差得远啦！” 乙骨忧太大受震撼，如果不是今天正好派上用场，他真的会以为五条老师是在忽悠铃鹿千代。当然，这些都不是什么大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确认监听者的身份和目的。 “千代，你有办法追踪到监听者的位置吗？这个情况如果属实，也需要尽快告诉老师他们。” “有办法，但是时间可能不够。万圣节之前，我必须回国。”铃鹿千代迎着乙骨忧太疑惑的目光，将刚才花垣武道告诉她的情况又讲了一遍。 既然监听的事已经被确认，那就证明花垣武道说的没错。有人在刻意拖住她和乙骨忧太的脚步，想要对场地，甚至是对Mikey不利。 虽然敌人的身份和目的还未确认，但是铃鹿千代猜测对方很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为了不打草惊蛇，也为了不将武小道牵扯进来，我不能现在就走。这段时间，要辛苦师兄你和我演一场戏，假装没有发现监听的事了。我会尽力在回国前把监听者揪出来。” 确认好之后的行动方针，铃鹿千代通过公用电话联系上五条悟，将情况也告诉了他。师徒三人一拍即合，准备明面上继续配合幕后之人的表演，暗地里将这个搞事的家伙给揪出来。 铃鹿千代很好奇，是谁这么胆大妄为，竟然敢一次性招惹三个特级咒术师，其中还有被誉为“咒术界最强”、“特级咒灵见了只想逃跑”的五条老师。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万圣节近在眼前。 自从一周前成功说服铃鹿千代回国，花垣武道就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哪怕中间被拉去「芭流霸罗」的领地，目睹场地圭介痛揍曾经的追随者、东万的一番队副队长松野千冬，以此为背叛东万加入「芭流霸罗」的证明，他也只是在内心安慰自己“等铃鹿桑回来就没事了”。 哪怕和松野千冬结成搭档，屡次想要将场地圭介带回东万却都以失败告终，他也只是安慰松野千冬“等铃鹿桑回来就没事了”。 「等铃鹿桑回来就没事了。」 这句话说得次数太多，周围人看花垣武道的眼神渐渐变得怪异起来。直到松野千冬吐槽他，Mikey私下警告他，花垣武道才后知后觉自己太得意形了。 不过没关系，等铃鹿桑回来后，大家就会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 没错，只要等铃鹿桑回来。 只要铃鹿桑回来。 只要…… ——铃鹿桑你为什么还没回来啊！！！ 万圣节前一天，花垣武道抱着日历，躺在床上痛哭流涕。他的脑袋里此时有两种声音，一个劝解他要相信铃鹿千代，一个训斥他怎么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别人身上。 纠结了十分钟，绝望的少年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拿过手机，拨通了搭档松野千冬的电话。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尽力补救了。 “千冬，明天我们一定要守在场地君身边，绝对不能让他出事！” 松野千冬忍不住笑出声，揶揄道：“不是等铃鹿前辈回来后就没事了吗？” “这个时候你就别嘲笑我了啊！” 松野千冬连声说“是”，虽然他语气中的笑意没有消失，但是却端正了态度。 得到松野千冬的支援，花垣武道稍稍松口气。他已经想好了，明天先要确保场地不被「芭流霸罗」的人偷袭成功，失去行动力。再之后，他就避开所有人，带着场地跑到铃鹿千代就读的学校。这样，即使铃鹿千代没有及时赶回来，他也能找到对付咒灵的人。 花园武道只打算让松野千冬参与前半部分的计划。等成功拦住场地，他就伺机敲晕场地，带人远离争斗中心，完成后半部分的计划。 毕竟咒灵太危险，他不能把松野千冬也牵扯进来。 仰面躺在床上，花垣武道想到明天可能又要面对那样可怕的怪物，心脏就紧张地砰砰乱跳。他安慰自己“没事的”，他能从咒灵手中救下Draken君也一定能救下场地君，渐渐地就沉入了梦乡。 …… 第二天，废弃停车场。 东万和「芭流霸罗」的争斗吸引了不少其他组织过来围观。 根据松野千冬的科普，花垣武道才知道因为这场争斗关系到未来东京的势力分布，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在圈内颇有名气的不良组织过来当观众。 花垣武道想到十二年后得知的有关「血色万圣节」事件的始末，心情不由地变得沉重。只有他知道，这场争斗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在场的观众里将会有很多人因可怕的咒灵而死。可是仅凭他一人，想救下场地圭介都很吃力，又如何能顾及那些与东万无关的人？ 花垣武道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些会让他分心的事。他环顾四周，开始搜寻场地圭介的踪影。等找到人，他悄悄向那边移动，占据一个距离场地圭介最近又不会引起别人关注的位置，准备一开战就马上实施昨晚制定好的计划。 但是，花垣武道忘了考虑一件事——场地是个会动的人，不是雕塑，怎么可能一直呆在原地？ 战斗一打响，场面立刻变混乱，原本还在花垣武道视野范围内的场地也没了踪影。没办法，他只能和松野千冬通力合作，一边艰难地躲避「芭流霸罗」成员的攻击，一边寻找场地。 好不容易找到在废车堆上和人对打的场地圭介，好不容易等到松野千冬成功拦下场地圭介，花垣武道赶紧跑过去，准备用随手捡到的木棍敲晕场地圭介，然后带他远离这里。 然而，没等花垣武道出手，就有人快他一步，捷足先登。 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特攻服的「芭流霸罗」成员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正手拿小刀，从场地圭介的视野盲区发动奇袭。因为行动受限，场地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偷袭，就算注意到也很难躲开。 花垣武道瞪大眼睛，想要阻止却无能为力。 ……来不及了！ ……难道他所做的一切竟然是促使场地君死亡的原因吗？！ “叮铃——” 耳环晃动的清脆响声传来，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那个想要偷袭的「芭流霸罗」成员直接被人踹飞，滚到了废车堆的下面。 废车堆上，及时赶来救场的羽宫一虎站到场地圭介背后。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那个晕过去的偷袭者，神色轻蔑而不屑。 场地圭介也发现了自己差点被人偷袭的事。他看看那个和自己一样穿着「芭流霸罗」特攻服的偷袭者，再看看一身东万特攻服的羽宫一虎，表情复杂。 “一虎，你……” 没等场地圭介说下去，羽宫一虎就打断他：“场地，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清楚。说实话，我也很看不惯稀咲那家伙，但事到如今，「芭流霸罗」都对你下死手了，你再搞什么卧底也没意义了吧？” 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对视数秒，然后将目光转向努力朝这边跑来的花垣武道，最后落向还紧紧抱住自己的松野千冬。 正如一虎说的那样，「芭流霸罗」已经对他下手，说明在背后操控一切的稀咲铁太不仅看穿了他的目的，还想将计就计除掉他。这样一来，他所谓的假意背叛和卧底调查也酒失去了意义。 想明白一切，场地圭介咧嘴一笑，果断脱掉身上的「芭流霸罗」特攻服，丢到一边。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向Mikey所在的方向九十度弯腰，大声喊道： “总长！” “原一番队队长场地圭介卧底失败！现申请重回东京万字会！” 四周目 “总长！原一番队队长场地圭介卧底失败！现申请重回东京万字会！请求您原谅我之前的擅自行动！” 不远处，站在废车堆顶的Mikey停下了动作，他的脚边倒了一片因围攻失败而昏死过去的「芭流霸罗」成员。 惊讶、喜悦、欣慰……种种情绪在Mikey的眼中接连闪过，最终全化为得偿所愿的满足。 虽然他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场地能够主动回来，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的事呢？ 更何况，在昨晚的东万集会上，Mikey和伙伴们就达成了共识。这次和「芭流霸罗」的争斗，唯一的目标就是将场地带回来。如今目标实现，也就代表东万获得了一半的胜利。至于另一半的胜利，不过是时间问题。 Mikey顺手将一个趁他分神之际想来偷袭的人撂翻在地，然后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大声喊道：“申请通过！” 听到Mikey的回答，场地圭介直起身。他们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又默契地收回，分别转到各自的“战场”上。 一切尽在不言中。 场地圭介看向眼前的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一改之前的敌对态度，语气真诚道：“千冬，武小道，你们辛苦了。” 花垣武道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事的，只要场地君你能回来就好！” 松野千冬松开抱住场地的手，眼中有激动的泪光闪烁：“场地哥，你能回来真的太好了！” 看到三人完全沉浸在感动的氛围中，一旁的羽宫一虎无奈道：“虽然我不想打断你们，但现在可不是庆祝场地回归的好时候。「芭流霸罗」的那些家伙们可正虎视眈眈地盯着我们呢！” 三人立刻收起脸上的表情，看向将他们团团围住的敌人。 尽管场地圭介的回归让东万气势高涨，但是东万和「芭流霸罗」的人数差距太大。东万的成员都是国中生，「芭流霸罗」的成员都是高中生。除去总长的Mikey、副总长龙宫寺坚，以及几个队长和副队长，其他的东万成员在对战「芭流霸罗」的时候基本都落于下风。 从开战伊始，「芭流霸罗」就有计划地将东万的主要战力拉远分开。 几个番队长既要对战敌人，还要保护实力不济的队员。龙宫寺坚被「芭流霸罗」的三把手拦住脚步，而Mikey则被二把手半间修二故意引到远离东万其他人的地方。 在那里，半间修二特地找来的外援早就埋伏起来，轮番对Mikey发动偷袭式攻击。这些人的目的不在打赢Mikey，他们也做不到，而在于牵制住Mikey，让他无法脱身去帮助东万的其他人。 因为不需要再分心担忧场地的事，Mikey的战力瞬间飙升。眼见形势不利，「芭流霸罗」的那几个人同时扑过去，分别禁锢住Mikey的双手双脚。剩下一人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棍，对准Mikey的脑袋猛击过去。 脑袋被重物击打，鲜血顺着额角滑落，少年的身体晃了晃，又很快稳住。他眼神狠厉地扫过眼前的几个「芭流霸罗」成员，在第二次攻击落下前，用力抬脚踢向手持铁棍的人，连同限制他行动的那几个人一起，全部踹飞。 不管是围观的人，还是身处争斗中心的人，都被Mikey的强大所折服。特别是东万的众人，因为持续被压着打而逐渐失去的信心再次被点燃。 然而—— 没等东万的成员们放下心来，立于废车堆顶端的金发少年忽然身躯一震，跌坐在原地，直接失去了意识。 局势顷刻间扭转。 「芭流霸罗」的人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打败东万的绝好机会，也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大家上啊！干掉东万总长，我们就赢了！”，所有人都一窝蜂冲向废车堆的方向。 “Mikey——！！！” 看到Mikey有危险，龙宫寺坚又惊又怒。他想要冲过去保护Mikey，无奈距离太远，阻挠的人又太多。 听到龙宫寺坚的吼声，距离Mikey最近的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立刻丢下手边正在进行的干架，朝Mikey那边跑去。路上，他们同样也遇到了阻挠的人，场地圭介想也没想，当场揪过来其中一人，将对方凌空架起，用力丢向远处正在往废车堆顶上攀爬的「芭流霸罗」成员。 人形飞弹清扫开一条路，最后撞上某个刚刚爬上废车堆的眼镜少年。 稀咲·设计引发两大组织的争斗·隐于幕后的「芭流霸罗」一把手·铁太，他正准备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一场“英雄救美”，提升自己在Mikey和东万其他人心中的地位，结果却惨遭滑铁卢。 从废车堆滚下去前，稀咲铁太的内心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场地圭介！我登上不良巅峰的道路上，果然不能有你的存在！！！ 由于人太多再加上角度的原因，稀咲铁太的出场和退场没有激起任何水花。 等场地圭介和羽宫一虎抵达废车堆顶，龙宫寺坚、三谷隆和阿帕也全部赶到。他们五人以Mikey为中心，背对背拉开架势，将通往Mikey身边的路全部堵死。就像东万成立那天许下的约定一样，他们将一切交给Mikey，追随他去开创新的时代。现在也是如此，他们将性命交给Mikey，只为了守护心中认可的大将。 「芭流霸罗」的人像潮水一般源源不断地涌上来，想要通过人海战术，攻破五人的防御。 龙宫寺坚一马当先，将正面而来的敌人全部揍飞。他虽然拥有以一敌百的强大实力，但架不住「芭流霸罗」使用各种阴损手段，他又要顾及Mikey的安危，难免束手束脚。 “小心点啊，Draken。”守在Mikey左边的三谷隆顺手帮龙宫寺坚挡下一击，揶揄道，“要是连副总长的你也倒下，我们会很难办。” “哈啊？你在说谁？”龙宫寺坚也挥出一拳，揍飞三谷隆身后的敌人，“我可是帮你们承担了大部分压力！不信的话，就来比比谁干掉的敌人最多吧！” 三谷隆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现在是比这个的时候吗？不过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来比比看。” “哈哈！论杀敌数量，那必然是身为「特攻队长」的我和一虎最厉害！”场地圭介取出随身携带都发圈，将一头黑色的长发扎起，然后竖起大拇指，指向自己。 旁边，羽宫一虎只是附和地露出一抹笑，并没有多说什么。趁此间隙，他还随手解决掉几个准备拿钢管阴人的「芭流霸罗」成员。 “唔……我是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比这种事情。不过我这边都已经解决完了。你们再拖下去，Mikey都能醒来帮你们解决，那也太逊了。”守在Mikey后方的阿帕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惊人之语。 四人闻声看过去，只见阿帕扛着东万大旗，并以此为武器，轻轻松松将一众「芭流霸罗」成员扫落到废车堆底下。 阿帕天生神力，别说扛旗，就是把旗杆当长棍甩都轻松自如。他这样占据制高点，又有“武器”在手，自然比龙宫寺坚他们更快解决敌人。 四人陷入短暂的沉默，下一秒，他们齐齐发出吐槽—— “阿帕你这家伙完全犯规啊！！！” “没记错的话，我们比的是杀敌数，不是最快清场时间吧？” “哼！用武器算什么？有本事赤手空拳比啊？！” “我提议，把他踢出局。” 四周目 “——好烦。” 在不断涌向废车堆的「芭流霸罗」成员后面，身为副总长的半间修二站在那里，脸上张狂的笑容渐渐淡去。他看看成为全场焦点的东万创始组六人，再看看远处无人问津的稀咲铁太，心情莫名不爽。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他知道稀咲铁太的全部计划，也最期待计划的成功实施。 他是稀咲的追随者。从见面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有预感，稀咲能带给他与过往一成不变的无聊生活完全不同的愉悦刺激。事实也正是如此，从煽动「爱美爱主」对上东万，煽动清水贵将下决心杀死Draken，再到策划东万和「芭流霸罗」的争斗，稀咲仿佛拥有左右人心的魔力，将视为棋子的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样的身临其境，永远猜不透后续发展，带给半间修二无与伦比的刺激体验。他如同上瘾一般，越来越期待稀咲之后的手段和计划。 然而，如今好戏被搅和，半间修二的好心情瞬间跌入谷底。他想既然东万的人还在垂死挣扎，那就如他们所愿，想必「无敌的Mikey」和追随Mikey的东万干部全部落败于「歌舞伎町死神」也是一出不错的剧目。 半间修二想到做到，立马付诸行动。他直接越过所有人，冲到身为东万副总长的龙宫寺坚面前，抬手就是一拳。 突如其来的袭击让龙宫寺坚应接不暇，他一时之间躲不开，不得不放开「芭流霸罗」的普通成员，硬接半间修二的拳头。 实打实的冲击力逼得龙宫寺坚退后几步，防线随之破开一道缺口。 “Draken——！” 守在左右两边的三谷隆和场地圭介想要回身补救，无奈被突然振奋的「芭流霸罗」成员绊住，分身乏术。 龙宫寺坚只能以一人之力挡住想要突破缺口的所有「芭流霸罗」成员。他一边要保护Mikey，一边要应付半间修二，身上或多或少还是挨了几下攻击。特别是脸上那一击，直接将他打伤到出血。 “半间你这混蛋……” 龙宫寺坚扭头将嘴角溢出的血沫吐掉，重新摆好架势，迎战半间修二和他身后的「芭流霸罗」成员。 半间修二双臂展开，脸上浮现出恶劣的笑容。他看向龙宫寺坚，就如同在看一个注定的失败者：“呀嘿！Draken完蛋，Mikey完蛋，东万完蛋！” 随着半间修二的话音落下，「芭流霸罗」剩余的成员一拥而上，继续重复之前的人海战术。在这片混乱的人海中，半间修二伺机而动，准备用最后一击彻底摧毁龙宫寺坚和Mikey。 “砰——” 本该落在龙宫寺坚脸上的拳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被人一脚踹晕、滚落到地上的半间修二。 一切发生得太快。 就连当事人之一的龙宫寺坚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结束了。” 少年平静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龙宫寺坚猛地回头，看到的赫然是不久前还处于昏迷状态的Mikey。 “Mikey，你没事了？” Mikey的目光落到龙宫寺坚身上，又依次扫过围在他身边的三谷隆、场地圭介、羽宫一虎和阿帕。在触及伙伴们眼中的关心后，他露出笑容：“嗯，只是小小睡了一觉，让你们担心了！” 龙宫寺坚放下心来，他转身看向底下呆若木鸡的「芭流霸罗」成员，神色严肃地大声问道：“还有谁要上来挑战！” 连最强战力都被打败，「芭流霸罗」的成员哪还有斗志，全部一哄而散地逃开。 至此，废弃停车场之战以东万的胜利为结局，彻底落下帷幕。 走在轻松喜悦的东万众人之中，花垣武道心事重重，完全不见赢得胜利的高兴和激动。明明东万和「芭流霸罗」的争斗已经结束，争斗的结果和未来完全不一样，稀咲铁太也没有如愿获得东万其他人的认可，可他的心里隐隐约约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真的结束了吗？ ——铃鹿桑还没有回来，所谓的咒灵也没有出现，但大家都陆陆续续离开废弃停车场了。 ——是稀咲改变了计划？还是有什么他忽略的地方？ 花垣武道伸长脖子，搜寻稀咲铁太的踪迹，但没有找到人。他被人群带着跨过废弃停车场的出口大门，眼前的景色却在眨眼间全变了模样。 暗沉的天空，透着诡异气息的建筑，以及趴在空旷广场正中央、形似蜥蜴的庞大咒灵。 这里是废弃停车场内。 花垣武道瞪大眼睛，浑身僵硬。他确定自己刚刚走出了停车场，也就是说他再次遇到和武藏祭那时一样的情况，永远走不出的街道，永远离不开的废弃停车场。 大脑在疯狂发出危险讯号，身体却根本动弹不得。 恐惧，最纯粹的恐惧。 即使对咒灵的存在还一知半解，花垣武道也能猜到眼前的这只咒灵比他之前遇到的还要可怕。他甚至连迈开脚步逃跑都做不到。 身后传来其他人惊恐的声音，下一秒，花垣武道就看到两个东万成员像蚊虫一样，被蜥蜴咒灵弹出的舌头给粘住身体，落入咒灵张开的大嘴中。 ——他也会被吃掉的！！！ 花垣武道感觉到死亡的威胁在逼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鲜红的巨大舌头向自己弹射飞来，躲不开也逃不掉。 就在舌头距离他只有一米远的时候，突然有人从右边猛地将他撞开。 “场地君——！！！” 花垣武道连忙从地上爬起来，用此生最快的速度跑回去，在场地圭介腾空的瞬间，一把抱住他的大腿。 因为有花垣武道的帮助，场地圭介没有立刻被蜥蜴咒灵吞吃入腹。在这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极短时间内，场地圭介迅速做出反应，将被蜥蜴咒灵粘住的东万特攻服外套脱下，与死神擦肩而过。 “武小道！跑起来！” 场地圭介一落地就果断朝废车堆的方向跑去，花垣武道也紧跟其后。两人凭借废车堆的掩护，成功绕开蜥蜴咒灵，跑进不远处的废弃建筑内。 这个废弃建筑原本是室内停车场，荒废后就成了停放各种报废汽车的地方。有立柱和各种汽车做遮挡，这里至少比外面安全。 一路上，那只蜥蜴咒灵都没有追上来。花垣武道心生庆幸的同时又不免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异常。 根据未来的铃鹿千代描述，「血色万圣节」那天出现的是一级咒灵，即使出动战车都不一定能完全祓除。如果铃鹿千代说的没错，蜥蜴咒灵是一级咒灵，他们不应该这么轻易就能逃脱。 疑虑刚一过脑，异变突生。 在花垣武道两人拐过一个岔口的时候，前方连成一排的废弃汽车突然扭曲变形，竟然是那只蜥蜴咒灵的拟态伪装。 蜥蜴咒灵的眼中闪过戏耍猎物的轻蔑和嘲弄。它伸出长长的舌头，闪电般缠住花垣武道和场地圭介，将他们也吃进肚里。 这一幕全部落入赶来救人的金发少年眼里，顷刻间引爆他心中的“核弹”。 Mikey原本已经离开废弃停车场，但在发现场地和武小道不见了后，他交待龙宫寺坚几句，就转身回到废弃停车场。 跨过大门，眼前的景色刹那间转变，如同被加上一层恐怖电影中特有的阴森又怪异的滤镜。Mikey意识到场地和武小道可能有危险，他循着动静最大的方向，用最快速度跑进废弃建筑内。 没想到等待他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亲眼目睹重要伙伴被怪物吞噬，Mikey的神色骤变。愤怒与杀意吞没他的理智，失去压制的黑色诅咒被彻底释放。 他的表情很平静，目光也很平静，在这片平静下酝酿的却是足以摧毁一切的风暴。只要与之对视，就会被他眼底浓郁的黑暗震慑。 此时此刻，在废弃停车场的一个角落，稀咲铁太借助某个拥有监视能力的低级咒灵，时刻关注废弃建筑内的动向。 在看到Mikey放出「黑色冲动」后，他的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只不过还没高兴多久，他的脑海中就传来一道声音，命令他即刻离开。 「计划失败，赶紧离开。」 「可是，老师，只差一步我们就能成功了。」 若是放在以往，稀咲铁太绝对不会质疑「老师」的决定，但今天他遭遇了太多不顺心的事，实在不甘心放弃快要实现的计划。 那个被称为「老师」的存在没有再回应稀咲铁太，而是夺取了身体的掌控权，直接消失在原地。 “稀咲铁太”前脚刚走，后脚由他落下的「帐」就被人一拳击碎，并在同一时间替换成新的「帐」。 旧的「帐」加上了只允许特定人进入的条件，而新的「帐」则是最简单的、仅用于隔绝普通人视线的结界。 外面的变化并没有引起废弃建筑内一人一咒灵的注意。 那只蜥蜴咒灵试探性地对Mikey发动几次攻击，都被围绕在四周的黑色诅咒挡下。它转动车轮一样巨大的眼睛，紧紧盯着Mikey，似乎在寻找下一次出手的合适时机。 下一秒，蜥蜴咒灵的舌头弹射而出，粘住几辆废弃汽车丢向Mikey。 就在这时，一把镰刀从后方飞出，旋转轮动，劈开那些即将撞到Mikey的废弃汽车，最后精准刺穿蜥蜴咒灵的舌头，将它钉在地上。 蜥蜴咒灵痛呼一声，它察觉到危险的逼近，想也没想就断舌求生。 铃鹿千代怎么可能让蜥蜴咒灵就这么逃走，她闪身提起地上的镰刀，再闪身一跃到蜥蜴咒灵的正上方，挥刀斩下。 瞬息之间，一击必杀。 庞然大物轰然倒下，它的身体慢慢消散，最后在原地留下的不是那几个被它吞下去的人，而是一条断掉的尾巴。 “……用自切和拟态逃走了吗？” 铃鹿千代落到地上，看一眼地上的断尾，再看看空荡荡的四周，没有着急去追蜥蜴咒灵。她手腕一转，将咒具镰刀负于身后，然后走向被诅咒笼罩的Mikey，伸手轻轻一拍就将溢出的黑色诅咒全部拍散。 理智回归，Mikey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他定睛一看，在看清眼前的人后，眼中浮现出疑惑和迷茫。 “……千代酱？” “嗯，是我。” “……你……不是还在法国吗？” “因为担心你，所以我提前回来啦！” “哦……” Mikey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强烈的疲惫感却导致他无法思考太多东西。他回想起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一幕，努力对抗涌现的睡意，语气焦急：“场地和武小道有危险，我要去救他们……” “放心吧，有我在，他们都不会有事！”铃鹿千代伸手将Mikey的脑袋按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安抚他的情绪。 少年不安的情绪被一点点抚平，他乖巧地靠在少女肩窝处，顺从地任由疲惫感和睡意占满脑海，渐渐陷入沉眠。 确定Mikey没有事后，铃鹿千代将他安置在原地，然后召出咒灵千奈子。 “千奈子，替我保护好Mikey。” 嘱咐完这一句，铃鹿千代起身离开，脸上那抹在面对Mikey时才流露出的温柔也如昙花一现，转瞬间被冷漠取代。 四周目 铃鹿千代凝神搜寻蜥蜴咒灵的方位，可惜一无所获。 像这样极其擅长隐匿的咒灵，她之前也遇到过几次，不过那都是二级和三级咒灵，一级咒灵还是第一次遇到。按照过去的经验，祓除这类咒灵所耗费的时间会很长，大部分时间都会花在寻找它们躲藏的地点上。 铃鹿千代有耐心等，但是场地圭介和花垣武道等不起。时间拖得越久，他们被诅咒侵蚀的程度就会越深，到最后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更棘手的是，这只蜥蜴咒灵不仅拥有智慧而且谨慎又狡猾，难保不会拿两人当人质。 在刚进入咒术界的那段时间，铃鹿千代曾经有过类似的经历。那时的她还很弱，如果没有五条老师在场，或许那次任务将成为她一生都无法释怀的惨痛教训。自那之后，她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无论是低级咒灵还是高级咒灵，永远不要低估它们的险恶程度。第二，能暴力碾压就暴力碾压，能速战速决就速战速决。 铃鹿千代心中有了计划。她单手结印，将咒力注入术式，发动咒术：“——天鬼雨。” 咒力在天空汇聚，化为黑色箭矢，雨水般从高空中坠落，覆盖整座废弃建筑。这些箭矢不受天花板的阻隔，在落到建筑物上后，依然贴着墙面和地板游走移动，像是具有生命力一般。 分散的咒力虽然大大降低了攻击力，但是却被赋予了一分钟内必中的特殊效果。只要是身具咒力的存在就会被追踪，除非闪避速度够快，能在一分钟内躲过所有箭矢。否则，无论目标是强是弱，被击中还是出手阻拦，都会暴露位置。 一分钟的时间内，咒力箭矢自动避开铃鹿千代，另外一些命中正在保护Mikey的咒灵千奈子，被特级咒灵强大的防御力全部挡下。 有陌生的咒力流动出现在铃鹿千代的感知范围内，显然是蜥蜴咒灵躲藏不下去了。她倒转镰刀，脚尖轻点地面，人便化作一颗流星，极速冲向那股陌生咒力出现的地方。 废弃建筑的第二层，被迫解除拟态的蜥蜴咒灵快速向其他楼层爬去，试图在铃鹿千代赶到前，重新换一个地方躲藏。 它的体型巨大，身形却异常灵活。在即将爬到第三层的时候，它敏锐地感觉到危险正在逼近，连忙伸出舌头，粘住旁边的废弃汽车朝后方丢过去。 铃鹿千代五指成刀，徒手劈开迎面而来的废弃汽车，同时掷出镰刀，借助坠在刀柄尾部的咒力细线，控制镰刀绕过障碍物，精准刺穿蜥蜴咒灵想要收回去的舌头。 这一次，她没有再给蜥蜴咒灵断舌求生的机会。 旋身跃到半空中，右手的咒力细线圈圈缠绕。铃鹿千代用力一拉，瞬间将蜥蜴咒灵扯到身前，左手也在同一时间完成蓄力，一拳击中它的腹部。 蜥蜴咒灵直接向上倒飞而去，就这么洞穿往上所有楼层的天花板，在昏暗的天空下，炸成了一朵巨大的黑色烟花。 “烟花”的残骸散尽，露出那些被蜥蜴咒灵吞吃入腹的人。在重力的作用下，他们自高空掉落，正快速向地面坠去。 铃鹿千代抬头看向那几个坠落的小黑点，她将咒具镰刀收回到身后的剑袋里，身影消失在原地。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她往返于天空和地面四次，成功将包括场地圭介和花垣武道在内的四个人全部救下来。 这四个人里唯有花垣武道还处于清醒的状态，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诅咒侵蚀的痕迹。那两个最早被蜥蜴咒灵吞入腹中的东万成员伤势最严重，如果不及时救治，只有死路一条。 “铃鹿桑，场地君他们不会有事吧？”花垣武道担忧地问道。 “先离开这里，其他稍后再说。你还走得动吗？”铃鹿千代看一眼灰头土脸、手臂上因为诅咒而冒出“眼睛”的花垣武道，再看看情况更糟糕的场地圭介和另外两个不知名的东万成员，思考该如何把四个人连同Mikey一起带出去。 花垣武道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走得动，需要我做什么吗？” 铃鹿千代摇摇头：“不需要，场地他们我会想办法带出去。” 其实，有咒灵千奈子在，别说四个人，就是五个人也能轻松搬运。只不过咒灵千奈子的存在太过特殊，「帐」的外面又有普通人存在，铃鹿千代想了想，还是决定自己想办法来解决这个问题。她将咒灵千奈子召回来，接过Mikey背到身后，再把场地放到Mikey上面，然后左右手各拎一个人，这样就全都顾及到了。 “铃……铃鹿桑……要不让我也背一个人吧？” 花垣武道看见铃鹿千代一个纤弱的女孩子竟然要把所有人都带上，总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虽然未来的铃鹿千代曾经轻轻松松就带着他和橘直人一跃数百米，但那毕竟是未来不是现在。更何况，他怎么能让一个女孩子背人，自己却在一旁空手观看。 铃鹿千代忍不住笑出声：“武小道，你先照顾好自己吧，千万别落下了！” 话音一落，茜发少女已经朝出口的方向跑去，一瞬间，只剩下一个远远的背影。 花垣武道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半天也没反应过来。他回想武藏祭那天背着龙宫寺坚一个人都很吃力的自己，再看看一带四都能快速移动的铃鹿千代，自尊心大受打击。 铃鹿千代并不知道她习以为常的事情给花垣武道造成了非常大的冲击。 等到离开「帐」，将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送上救护车，铃鹿千代转身走向一直在外面守株待兔的乙骨忧太。 “师兄，有抓到人吗？” 乙骨忧太指了指远处被白布盖住的尸体，神色尴尬：“抓到了，但人却当场自杀。老师特地提醒过要抓活的，结果还是被我搞砸了。” 铃鹿千代也有点意外：“那只能交给家入硝子医生处理了吧？虽然没办法审问，但是尸体上应该也能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乙骨忧太点点头，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对了，老师让我转告你一件事。目前调查到的涉事者有两人，一个是辅佐监督，一个是一级咒术师，这个一级咒术师可能和铃鹿家有点关系。” “铃鹿家？”铃鹿千代微微一愣，“是那个鬼女铃鹿御前的后代，京都咒术师的铃鹿本家？” “嗯，没错。” …… 数日后，咒术界高层召开会议，经常缺席的五条悟也难得到场。 自从那场波及整个咒术界的大战结束后，整个高层大换血，守旧派下台，革新派上台。有不少奔波在一线的年轻咒术师也获得了话语权，开始参与咒术界未来发展的讨论。他们之中有来自御三家的人，也有对御三家嗤之以鼻的人，但不管平时怎么疯怎么闹，在参加会议的时候，大家都会有所收敛。 唯独五条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大爷姿态。椅子不好好坐，三只椅子腿悬空，只用一只支撑，还把自己的双脚翘起搭在会议桌上。有时候他还会莫名其妙挪动椅子，发出“咯吱”的声音，让人误以为他是对刚才的议题或者发表看法的人有什么意见。 对于和五条悟有过交集的人来说，他们早已见怪不怪，直接无视之。只不过那些对五条悟又恨又怕的守旧派就没那么轻松了，常常被搞得神经衰弱。 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讨论「血色万圣节」事件的处理方案。事件的两个主谋一个是一级咒术师，一个是辅佐监督，他们勾结咒灵和诅咒师，不仅通过监听手段向敌人泄露咒术师们的情报，还差点制造出死伤数百人的恶性事件，情节非常恶劣。 所幸两人的阴谋在实施前就被聪明绝顶又帅气非常的五条悟轻松识破，才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以上描述皆出自某知名不具的人民教师之手，并由事件负责人伊地知洁高原封不动地递交上去，最终展示在高层们的面前。 因为证据确凿，再加上两个犯人都已经被五条悟当场处决，所以这个议题没讨论多久就划下了句号。 会议继续往下。 等到所有事项讨论完毕，会议的主持人例行询问是否还有其他议程，就准备结束今日的会议。 “等一下，等一下～” 五条悟忽然举手示意，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转到他的身上。 “关于「血色万圣节」事件，各位就没有从中得到什么反思或者启发吗？人类科技不断发展，各种诈骗手段层出不穷，我们咒术界也该与时俱进，比如提高咒术师们的反诈骗意识和反诈骗能力。你们说是吧，铃鹿家主？” 突然被提到名字，坐在会议桌外围的铃鹿家主心里咯噔一下。他内心满是疑虑，面上却半点不显：“老夫对这些不太懂，所以没什么想法。” “咯吱——” 五条悟屁股下的椅子发出用力摩擦地板才会有的刺耳声音，他语气轻慢又随意地“劝”道：“这可不行啊，铃鹿家主，搞电话诈骗的团伙可最喜欢你们这些脑袋僵化的老家伙了。万一哪天上当受骗，丢了性命事小，把偌大家业都给搭进去可就完了。你们怕是死一万次都无法弥补这些过错，还有什么脸面去见你们的先祖？” 四周目 万圣节一过，天气开始转凉。 趁着周末有空，铃鹿千代围上围巾，绕路去秋叶原买了铜锣烧，准备前往医院探望还没有出院的Mikey。 当她拎着慰问品走进病房，看到的却是空无一人的床位，本该躺在上面的少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询问值班的护士无果后，铃鹿千代先去天台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在天台的一角，她找到了躺在那里晒太阳的Mikey。 少年的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他双手枕在脑后，右腿曲起，左腿搭在右腿的膝盖上，眼睛盯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不知在想什么。 铃鹿千代轻手轻脚地走到Mikey身边，弯下腰，故意挡住少年的视线：“在想什么呢？” “千代酱？！”Mikey翻身从地上坐起来，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特别是在看到铃鹿千代手中的纸袋后，他眼中的惊喜更甚。 铃鹿千代顺势将手里的铜锣烧递过去，也在Mikey的身边坐下来：“你这样偷偷从病房里跑出来，小心被阿真大哥发现。” Mikey的表情一滞，他撇撇嘴：“大哥就是爱瞎操心！明明我只是不小心被砸了一下，早就好全了，他还硬要我在医院多住几天！” 万圣节那天，被送到医院的一共有五个人。除了Mikey之外，其他四人都是因为受到诅咒侵蚀，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当然也包括刚开始还清醒，后来一到医院就晕倒的花垣武道。 在得到家入硝子的治疗后，其他四人第二天就清醒过来，留院观察几天，确定没事后全部出院。只有Mikey是在三天后才苏醒。 按照家入硝子的说法，Mikey他没有被诅咒侵蚀，只是咒力消耗过度，醒了就没事。不过这些细节都无法向佐野家的人详细说明，所以即使Mikey已经醒过来，各项指标检查都没问题，佐野真一郎还是让弟弟又多住了几天院。 Mikey当然是极力反对，可惜反对无效。没办法，就算是受到无数人追随、在外一呼百应的东万总长，在家中也只是一个需要听兄长话的少年。 “——还是千代酱你最好！” Mikey将手里的半块铜锣烧塞进嘴里，两腮鼓鼓囊囊的，一边咀嚼一边吐槽道：“这段时间，大哥他竟然直接不允许我吃任何小点心，Draken他们偷偷带来的鲷鱼烧和铜锣烧都被大哥他当场没收了。” 铃鹿千代心下了然，忍不住笑着问道：“那我来得还是很及时的？” “当然！” Mikey回过头，笑容肯定地看向身旁的少女。 “万圣节那天也是。在场地和武小道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在我无法压制「黑色冲动」的时候，你及时赶回来了。不仅救下场地他们，还解除了我身上的「黑色冲动」。如果没有你，东万会失去重要的伙伴，我的「黑色冲动」也会彻底失控，伤害到更多人。” Mikey双手向后撑在地上，眼神空洞地看向远方，脸上的笑容逐渐淡去：“这几天我想了很多。为什么东万会遇到这种事？为什么只是普通人的场地和武小道他们会被那种怪物盯上？想来想去，问题只可能出在我的「黑色冲动」上面。” 听到Mikey将错误都归咎到自己身上，铃鹿千代下意识打断他：“不是的！” 少女突然的一声高喊，引得少年倏然回头，一双漆黑的猫眼静静地注视着少女。少年的眼睛中有疑惑，有不解，但完全不见所谓的自责和内疚。 铃鹿千代立刻意识到是她过度解读了，窘迫的红晕瞬间爬满她的脸颊。 ……太……太尴尬了。 ……她就知道，Mikey这个笨蛋平时又臭屁又自大，怎么可能会把错误全往自己身上揽？她必须在Mikey发现前，快点想办法揭过去才行。 “——千代酱，你不会是误会我在自责内疚吧？” 没等铃鹿千代想到转移话题的好方法，Mikey就一语道破她的心声。 少年的唇角溢出一抹坏笑，伴随着少女没什么力度的连声否认，他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一直以来，能看到「黑色冲动」的人只有千代酱你和千奈姐。乙小骨也能看到，但他是你的师兄。只有稀咲是主动找上我，说他想要帮我将东万带到不良的巅峰，说他能够帮助我掌控「黑色冲动」。” “说实话，我一开始确实有点心动。”Mikey瞥一眼认真倾听的少女，难得一见地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当然，我指的是扩大东万的事，不是「黑色冲动」的事。干架厉害的人有很多，东万不缺这样的人，但是像稀咲这样头脑聪明的人却不多。尽管Draken和场地他们都不喜欢稀咲，但我曾经确实想过让稀咲担任东万的军师，就像武臣大哥在「黑龙」的位置一样。” 铃鹿千代没想到Mikey和稀咲铁太之间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她回想乙骨师兄给她看过的那份关于稀咲铁太的资料，多少有点明白Mikey的想法。 稀咲铁太是个天才，更是个善于操纵人心的天才。只要他想，没有人能拒绝他。 不过—— “虽然武臣大哥的人品也很差，但要是被他知道你将他和稀咲这样的人放在一起对比，他一定会非常痛心。” “毕竟武臣大哥再怎么糟糕，也不会违背阿真大哥的意志，也不会伤害阿真大哥重要的人，更不会利用诅咒杀人。” 飒飒的风吹过天台，吹乱少年和少女的头发，模糊了他们脸上的表情。静谧而祥和的气氛在四周蔓延，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出声。 等到风停，少年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那个像蜥蜴一样的怪物，还有我的「黑色冲动」，它们都是‘诅咒’？” 考虑到这次事件的受害者都是东万的成员，而Mikey也被家入硝子医生确定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铃鹿千代估计不久之后五条老师就会找上Mikey，也就不再刻意隐瞒。她点点头，向Mikey简单科普关于诅咒和咒灵的知识。 “……大部分诅咒都是以伤害被咒者为目的，但是也存在例外，比如Mikey你身上的「黑色冲动」。虽然还不清楚诅咒的来源，但它从来没有伤害过你，而是一直在保护你。” ——就像咒灵千奈子一样。 铃鹿千代回想过去三年和咒灵千奈子共同经历的那些生死战斗，脸上浮现出怀念又感慨的神色。 Mikey的目光停驻在少女脸上，他若有所思：“就像千奈姐一样吗？” ……唉？ 铃鹿千代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会知道——” 对视数秒，铃鹿千代立刻明白过来。她低下头，双臂环膝，声音低落：“……什么嘛……又和我丢失的那部分记忆有关……这样不就变成只有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肩膀上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铃鹿千代转过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嘴边就抵上了一块铜锣烧。 “铜锣烧先生说，别不开心哦！如果还是不开心，那就请吃掉我吧，希望这样能让可爱的千代酱开心一点！” 看着装模作样哄她开心的少年，铃鹿千代忍不住笑出声。她咬下半块铜锣烧，小声说道：“Mikey是大笨蛋，竟然拿我带给你的慰问品来安慰我。” Mikey不以为意，他笑眯眯地从纸袋里又拿了一块铜锣烧，塞进自己嘴里：“那你有没有开心一点呢？” 铃鹿千代想了想，微微点了下头，然后就着少年的手，又咬了一口铜锣烧。 Mikey笑得更加灿烂：“那就没问题了！” 等吃完铜锣烧，铃鹿千代将「血色万圣节」事件的后续和稀咲铁太死亡的事情都告诉了Mikey。因为之前有听来探望的Draken他们讲过一些，所以Mikey并不意外。 几天后，Mikey出院。在东万新一轮的集会上，他正式宣布将稀咲铁太驱逐出东万。 尽管稀咲已经死亡，但是警方对外的说法采用的依然是“失踪”。为了不将更多人牵扯进危险中，Mikey也选择了隐瞒真相。于是，东万中真正知晓稀咲死亡的只有Mikey，以及当时在现场亲眼看到的花垣武道。 站在底下的东万成员中，花垣武道听到稀咲被驱逐的消息，他松了一口气，激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他想，稀咲已经死亡，这样一来，不管是日向还是Mikey君，大家都不会有事了。 花垣武道甚至没有等到第二天就急匆匆地跑向橘家，连半路遇到、试图叫住他的铃鹿千代都没有看到。 站在橘家的门前，花垣武道和不明所以的橘直人两手交握，穿越时空的电流声在他耳边响起，时间眨眼间飞逝而过。 十二年后—— 四周目-未来（上） 2017年x月x日，东京都内某处公墓陵园。 铃鹿千代将佐野家墓碑前的杂草清理干净，取水浇在墓碑上，再点燃线香，然后双手合十，蹲在墓碑前。 自从两年前佐野爷爷过世，佐野家的墓就再也没有人打理。因此，每年给铃鹿家扫墓的时候，她都会顺便把佐野家的墓碑也清理一下。几周前，她已经来过一次，只不过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再来看一眼佐野爷爷、阿真大哥和艾玛。 等祭拜结束，铃鹿千代站起身，将搁在一旁的剑袋重新背到肩上，转身向墓园大门的方向离去。 墓园之外，同样背着剑袋的乙骨忧太正等在那里。 “乙骨师兄，地点确认了吗？” “确认了。刚才直人君已经把具体的位置发给我，稍等我分享给你。” 铃鹿千代拿出手机，点开乙骨忧太发送给她的文件，里面不仅有此次东万高层聚会的详细地点，还有聚会地所在餐厅的内部结构图以及周边环境情况。 这份文件来自警方内部。原本，警方是计划在今天将犯罪组织东京万字会的所有干部成员一网打尽，但是在确认东万背后有咒灵和诅咒师作祟后，相关文件就立刻被移交给咒术界高层。打击东万的主力也变成了咒术师，警方们只能从旁协助，在原地等结果。 如今的东万已经不是十二年前的那个东万。虽然名义上的总长还是Mikey，但是发号施令、面见干部和普通成员，还有处理组织相关事务的人却是身为代理总长的稀咲铁太。知晓Mikey行踪，能够随时见到Mikey的也只有稀咲铁太，其他人包括干部成员在内，一年都不一定能见到Mikey一面。 没错，稀咲铁太。那个在十二年前的「血色万圣节」事件中已经死亡的稀咲铁太。 十二年前，在将稀咲铁太的尸体送去解剖的路上，尸体突然诈尸，瞬间跑得没影。那之后，铃鹿千代才明白过来为什么稀咲铁太会当场自杀。因为「他」根本不是稀咲铁太，而是寄宿在稀咲铁太身体里的某个诅咒师。就像曾经寄宿在虎杖悠仁体内的两面宿傩一样。 逃跑后，“稀咲铁太”一直隐藏在暗处，继续策划针对Mikey和东万的阴谋。他害死佐野真一郎和佐野艾玛，将Mikey逼向复仇的深渊。他利用降灵术骗局控制「黑龙」干部中的乾青宗和九井一，唆使柴柚叶杀死担任「黑龙」十代目的大哥柴大寿，最终控制整个「黑龙」，并借助「黑龙」一步步蚕食东万。 一开始，铃鹿千代以为“稀咲铁太”只是幕后黑手的一枚棋子，幕后黑手针对的也是她而不是Mikey。直到Mikey失踪，几年后铃鹿本家被血洗，“稀咲铁太”以Mikey的名义组建新的东万，她才意识到自己错了。 执棋的幕后黑手根本不是铃鹿本家，而是“稀咲铁太”。 “……根据警方安插在东万的卧底传回的最新消息，‘稀咲铁太’也会现身聚会。抓到‘稀咲铁太’就能知道Mikey君的下落，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逃走。” “……警方那边无法在我们之前行动，但是他们又担心卧底的人身安全，所以希望我们能把卧底也一起救出来。” 走在前往任务地点的路上，耳边是乙骨师兄转述任务内容的声音，视野中是偶尔闪烁流转过的霓虹灯光。 五彩斑斓的光圈映在水洼中、玻璃上、瞳孔间，模糊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扭曲时间的距离。铃鹿千代仿佛又回到了十二年前的那一天。 殡仪馆无人的角落，泪流满面的茜发少女紧紧抱住眼神空洞的金发少年。少女说要报仇，要让铃鹿本家付出惨痛的代价，哪怕会因此被咒术界驱逐。少女说只要少年愿意，她会永远陪在少年身边。 这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很多，一刻也不曾停歇。最后，反倒是少年先平静下来，笑着安慰少女：「千代酱，谢谢你。我不会做傻事的，大哥他肯定也不希望看到我变成那个样子。」 时光模糊了少年的面容，却让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加清晰。那样坚韧，那样自信，那样灿烂。内心越痛苦，少年脸上的笑容就越灿烂。铃鹿千代明白这一点，所以至今也无法释怀。 “……警方的卧底名叫松野千冬，是东万干部的副手。除此之外，直人君他还请求我们再救出一个人，东万干部之一的花垣武道。正好这两人是直属的上下级关系，找起来应该会比较容易。” 听到熟悉的名字，铃鹿千代停下脚步：“千东和武小道？” 乙骨忧太也跟着停下脚步：“他们是你认识的人？难道也是旧东万的成员，Mikey君曾经的伙伴？” 铃鹿千代点点头，她一边继续向前走，一边和乙骨忧太解释：“千东他曾经是东万一番队的副队长，我和他不是很熟，只是经常听场地提起。至于武小道，师兄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血色万圣节」吗？那个告诉我手机被监听的人就是他。” “原来是他！”乙骨忧太记了起来，“其实我一直有个疑问，花垣君他怎么会知道监听的事？” 铃鹿千代也有同样的疑惑，所以十二年前她就去找过花垣武道。只不过花垣武道似乎并不记得自己有打过跨国电话，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花垣武道不愿明说，铃鹿千代也不好逼迫他，只能就此作罢。 走过一个坡道，远处中式酒店的牌匾映入眼帘。在紧挨酒店的街边停了好几辆高档轿车，周围的明处和暗处都有不少黑衣人在巡视和戒备。 这里就是东万高层聚会的地方。 铃鹿千代和乙骨忧太对视一眼，默契地避开巡逻的黑衣人，闪身来到酒店的后门。 将守在那里的东万成员敲晕，搬到安全的地方，乙骨忧太单手起式，开始布置结界。 “——由暗而生，暗中至暗，污浊残秽，尽数祓除。” 漆黑的「帐」自天空落下，与夜色融为一体。即使酒店大楼内有咒术师存在，也无法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此时此刻，酒店第八层的包厢内，东万干部齐聚一堂，气氛却陷入剑拔弩张之中。 特别是在半间修二提到他们之中出了叛徒，而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又正好被稀咲铁太叫走之后，原「黑龙」的干部成员和旧东万的干部成员再次吵了起来。 “啧，我看叛徒就出在你们这些老古董中。上一个叛徒也是，那个叫什么场地的家伙。整天「Mikey，Mikey」的，没断奶吗？” “哈啊？！叛徒是你们这些原「黑龙」的家伙吧！被东万打败后就一直耿耿于怀！你们根本就是不服Mikey的领导吧！” 几个人吵得不可开交，没有人注意到自墙壁上悄然浮现的咒灵，直到—— “喂……阿帕你身后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经人这么一提醒，不只是阿帕，所有人都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群怪物。两派人不再争吵，而是开始联手对付这些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怪物。 可惜他们都是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无论平日里面对敌对势力时有多么厉害，多么游刃有余，此时也只有任咒灵宰割这一条路可选。 混乱之中，旧东万一派的人注意到这些咒灵只攻击他们，却不攻击原「黑龙」一派的人。其中之一的阿帕忍不住大声质问始终坐在原位上不动的半间修二：“半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呀哈！这都看不出来吗？”半间修二咧开一个看好戏的笑容，“当然是「Mikey」下命令要清理你们这些旧东万的家伙啊！” “你这个混蛋！！！” 旧东万一派的人又怒又恨，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半间修二的说辞，却也无济于事。眼看他们就要被前扑后拥的咒灵淹没，一抹刀光突然闪过，将这些咒灵全部杀死。 这抹刀光在清除完包围旧东万一派的咒灵后，没有就此消失。它旋转一圈，将包厢内的其他咒灵也拦腰斩成两半，最后“砰”地一声落在饭厅圆桌的中心。 众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圆桌。只见红木制成的桌面上多了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刀尖刺入并洞穿桌面，雕刻暗纹的金属刀柄在灯光下闪烁着冷锐又危险的光芒。 下一秒，一个茜色身影突然出现在圆桌上空。她提起镰刀，在空中旋转数圈，利用惯性力狠狠劈向天花板。 “噗——” 轻微的如同美工刀划破纸张的声音响起，仅有的一只隐匿身形、盘踞在天花板上的一级咒灵就被从头到尾整个切成两段。 一级咒灵死亡，黑色的残秽洒落到地上和桌上，一点点消散殆尽。 铃鹿千代倒提镰刀，轻轻落到桌面上。在确定所有咒灵都被祓除后，她才将注意力转到包厢内的其他人身上。扫视一圈，没有发现稀咲铁太的身影，她只好看向那几个东万干部，冷声问道：“你们有谁知道「稀咲铁太」在哪里吗？” 四周目-未来（下） 铃鹿千代的出现打破了包厢内对峙的气氛。 不管是原「黑龙」一派，还是旧东万一派，所有人的视线全部落到她身上。原本兴致勃勃看好戏的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神色戒备，故作镇定。差一点被咒灵杀死的人则暗暗松了口气，但面上依然不敢有任何松懈。 铃鹿千代静静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有人愿意开口回答她的问题。她在内心轻叹一声，放弃了从这些东万干部身上找答案的想法。毕竟是东万代理总长的行踪，当场说出来等同背叛，他们不愿意透露也正常。 ——确定不了具体位置，那就只能一层层扫荡过去。 铃鹿千代转了转手里的镰刀，之前看过的那份酒店内部结构图在她的脑海中铺开。她一会儿抬头看看天花板，一会儿低头看看四周的墙面，寻找合适的突破点。 这一幕落在包厢内其他人的眼中，引得他们神经紧绷，手也不自觉按在藏在衣服里的武器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是……千代？” 铃鹿千代闻声回头。她看向面露疑惑的阿帕，只微微点了点头，就收回视线。 在场的几个东万干部，铃鹿千代只对阿帕比较熟悉，也早已在来之前就有预感会发生这一出。说实话，她并不想和阿帕有过多交流，因为这样只会让她又想起十二年的那些事。 当年创立东万的六个人，Mikey失踪，Draken成了死刑犯。三谷、场地和一虎，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阿帕还留在东万。可惜再过不久，阿帕也会被赶到的警方抓走判刑。 虽然咒术界一向只负责处理诅咒相关的事情，不会对普通人动手，但是东万和咒灵、诅咒师牵扯太大，注定要被咒术界联合警方一网打尽。 “千代，没想到真的是你！刚才救了我们的也是你吗？” “嗯。”铃鹿千代抬手丈量距离，确定方位。 “千代，你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不是。”铃鹿千代抬起右脚，踢了踢桌面，准备离开这里，“因为没人愿意告诉我稀咲的具体行踪，我只能用点暴力手段，一层层扫荡过去，以免他再次逃跑。” “啊？这样的话，岂不是连千冬和武小道也会被牵连？” 铃鹿千代停下动作：“松野千冬和花垣武道，他们和稀咲铁太在一起？” 阿帕没有隐瞒，直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稀咲所在的楼层告诉了铃鹿千代。他的这种行为立刻引来原「黑龙」一派的不满。 “喂！阿帕！你这是要背叛东万吗？” “背叛？先背叛的不是你们吗？！口口声声说是Mikey的命令，根本就是你们这些家伙想要把意见不和的人全干掉吧！！” 这边，阿帕和原「黑龙」一派的人还在争吵。那边，铃鹿千代已经闪身离开包厢，按照阿帕提供的线索，来到酒店最上面的某层楼。 同一时间，这层楼的其中一间套房内。 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被绑在椅子上，他们的面前是手里拿着枪、正在对两人进行严刑拷打的稀咲铁太。 从十二年前回来，花垣武道对未来世界的认知一直都在遭受反复的冲刷。 不管是他成为东万的干部，场地因为背叛东万而被处死，还是稀咲铁太死而复生，变成东万的代理总长……这一桩桩一件件，宛如命运开的玩笑一般，让他不想相信又不得不相信。 他的脑袋里塞满了各种问题。哪怕被打得遍体鳞伤，哪怕被子弹击穿大腿，痛到只能“啊啊”大叫，那些问题还是清晰地印在他的脑海里。 花垣武道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艰难地抬起头，质问道：“稀咲……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活着——？！” “这就是你的遗言吗，花垣？太让我失望了。”稀咲铁太看向花垣武道，目光怜悯。他举起手-枪对准花垣武道。在欣赏完花垣武道惊恐又惧怕的表情后，他慢慢移开手-枪，指向旁边的松野千冬。 花垣武道绝望而无助地怒吼声，却无力阻止稀咲铁太扣下扳机。 “哗啦——” 子弹射出的前一秒，套房的落地窗突然碎裂，高楼风一瞬间灌进来，吹得人睁不开眼睛。 等风变小，花垣武道赶紧看向身旁的松野千冬。在确定松野千冬没事后，花垣武道悬在心上的石头落下，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铃……铃鹿桑？！” 铃鹿千代只淡淡地扫了花垣武道一眼就收回目光，态度疏离而冷漠。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被她一拳打进墙壁里、脖颈也被扼住的稀咲铁太身上。 “Mikey他在哪里？”铃鹿千代问道。 稀咲铁太没有回答，而是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铃鹿千代，你可真是阴魂不散。十二年过去了，还在紧追Mikey不放，就这么喜欢他吗？他可是一点也不想见到你啊！” 铃鹿千代神色漠然地松开稀咲铁太。下一秒，她的右手就一拳击在稀咲铁太的脸中央，直接将他击穿好几层楼，落到地面之下的废墟中。 稀咲铁太仰躺在断壁残垣上，试图趁乱逃跑的他被几枚像钉子一样的咒具钉在地上，动弹不得。不仅是他，连寄宿在他身体里的诅咒师也动弹不得。 铃鹿千代走到稀咲铁太面前蹲下，她竖起一根手指，控制那几枚钉子将稀咲铁太和他体内诅咒师的灵魂一同刺穿，再一点点扭曲。 耳边传来男人痛苦至极的哀嚎。 铃鹿千代不为所动，她继续控制钉子深入两人的灵魂，同时语气平静地说道： “这是五条老师和野蔷薇他们花费十几年时间完成的特级咒具，专门用来对付像你这样亵渎死者的诅咒师，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 “抱歉，因为刚才有其他人在，被看到审问过程不太好，所以我只能将你带到这里来。“ “那么，我再问一遍。稀咲铁太，或者更准确一点，应该称呼你为「羂索的模仿者」。现在可以告诉我Mikey的下落了吗？” …… 警局的审问室内。 花垣武道整个人跪倒在地上，眼神麻木地看向前方，任凭眼泪沾湿衣服、滴落地面也毫无所觉。他感觉全身的力气都在一瞬间被抽干，思绪被未来发生的一切冲击得支离破碎，彻底失去思考能力。 几个小时前，他被铃鹿千代和乙骨忧太救下，交到了橘直人手里，然后就被铐上手铐，扭送到了这里。 从橘直人口中，他终于得知这个未来的全貌，却也陷入了更深的绝望中。 ——救下Draken又如何？未来的他还是被稀咲算计，背上死刑犯的罪名。救下场地又如何？未来的他还是死在了稀咲的算计中。 ——为什么无论怎么努力，未来还是这么糟糕？为什么他明明亲眼看到稀咲死掉了，未来还是有稀咲的存在？ ——无论改变多少次，日向她还是会死啊！这一次杀死她的人是「我」啊！是下定决心要拯救她的「我」啊！！！ “直人君……放弃吧……这样的未来根本改变不了……我们要怎么对抗一个「死人」？我想象不到啊……” 橘直人猛地抓住花垣武道的肩膀，大声否认：“不对！我们可以对抗的！你忘了还有铃鹿千代吗？” 然而，花垣武道却扯开一个自嘲的笑。他回想和未来的铃鹿千代打过的那一照面，茜发女子看向他时的冷漠眼神，声音低落：“未来被改变，这里的铃鹿桑根本和我们不熟……在她眼中，「我」说不定还是稀咲的走狗……” “那我们就求助过去的铃鹿千代！” 橘直人掰正花垣武道的脸，直视他的眼睛，认真说道：“稀咲铁太的情况已经不是我们能够解决的了！只有交给专业的人，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忘记了吗？不管是未来还是过去，因为有铃鹿千代的帮助，我们才能成功改变「血色万圣节」的结局。” 橘直人一语点醒梦中人，花垣武道的眼中重新浮现出亮光。 这时，门外传来重重的敲门声，提醒里面的两人时间快到了。 橘直人松开花垣武道，一边伸出手，一边嘱托道：“很抱歉，武道君。时间太过紧迫，我没有时间收集更多情报，制定更详细的计划。你之后会被转移到拘留所，我们很难有机会再见面，因此这一次回去，你必须彻底改变未来，才能回来。” “一切拜托你了，武道君！” 花垣武道重燃斗志。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握住橘直人的手。 媒介触发，电流声响，时间回到十二年前—— 番外一（上） 01 “砰——” 一身白色道服的金发男孩轻轻跃起，旋身侧踢，将比他还高大和强壮许多的对手踢翻在地。 这样的场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在佐野家的道场上演。尽管大家已经见过很多次，但还是会为佐野家次子佐野万次郎惊人的天赋所折服。 天生就很强大的爆发力、弹跳力和平衡力，注定了佐野万次郎的实力会比同龄人高出很多。甚至于他只要愿意花时间，很快就会超过那些年龄比他大出很多、常年在道场里训练的成员。 ——「我很强，比所有人都强。」 不知从何时起，这样的认知镌刻进佐野万次郎的脑海中。他开始习惯引人注目，习惯众人或惊讶赞叹、或艳羡嫉妒的目光，也习惯了经常有人来挑战，然后被他轻松击败的日常。 只要他出现在道场里，就是众人目光汇聚的焦点。周围的同龄人也更愿意和他一起玩耍，听从他的号令。 直到那个叫“铃鹿千代”的女孩出现。 铃鹿家和佐野家是邻居。那段时间，因为姐姐千奈子要上补习班，所以铃鹿千代放学后都会先在佐野道场待一会儿，等姐姐千奈子下课后再将她接走。 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孩总是抱着一本书，安静地坐在道场长廊的一角。不管道场里发生什么，她都充耳不闻，只专心致志地看自己的书。 性格孤僻，不好相处。 这是佐野万次郎对铃鹿千代的第一印象。 特别是在佐野万次郎尝试和铃鹿千代打招呼，而女孩却连续三次直接无视他，脚步不停地从他身边走过，佐野万次郎对铃鹿千代的印象中又多了一条“目中无人”。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不讨喜的女孩子，却将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全部吸引走。 “——铃鹿她好厉害！你知道她看的都是什么书吗？那上面的汉字好复杂！我都不认识！” “——铃鹿她确实厉害！我之前有几个招式一直不得要领，偷偷练习的时候不小心被她看到，她一下就帮我指出了关键的地方！不愧是千奈姐的妹妹！” “——小千代啊很聪明，所有招式只看一遍就都能记下来。可惜她的体质太弱，力量也不强，不然肯定会是个习武天才。” “——而且超可爱！特别是板起脸装小大人的时候。未来说不定会变成像千奈子一样的大美人！” 不仅是道场里一起训练的那些人，就连爷爷和大哥都对女孩赞不绝口。 佐野万次郎不爽地撇撇嘴，内心的胜负欲瞬间被激发。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打败铃鹿千代，重新夺回大家的视线。 02 “喂！万次郎！我们来切磋吧！” 稀疏平常的又一天，场地圭介像往常一样来挑战佐野万次郎，结果就看到他独自一人坐在长廊里发呆。 听到场地的声音，佐野万次郎默默转过头，侧脸上那枚红色的巴掌印就清楚地映入场地的眼中。 “你脸上怎么回事？被真一郎大哥还是佐野师父打了？” “被铃鹿打的。” “哦……啊？？？” 场地圭介满脸不可置信，但是当事人已经转回头，半点要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他不死心地想要追问，却在看到佐野万次郎手里捏着的那几张纸后，又立刻把问题抛到脑后。 “这不是铃鹿经常看的那本书上的吗？”场地圭介探头看过去，仔细辨认最上面那张纸上的三个大字：“青……青鸟火？” “笨，不是「鸟」，这个字读「鹭」。”佐野万次郎借用不久前才从铃鹿千代那里学到的知识，反过来教场地圭介，并成功收获发小惊叹的目光。 如果放在过去，佐野万次郎一定会鼻子翘到天上去，非常臭屁地炫耀自己的厉害之处。可惜现在的他却毫无兴致，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那些事。 原本只是“谁更厉害”的比拼，到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谁的哥哥/姐姐更厉害”的比拼。无奈他的大哥不管是学习成绩还是打架实力，方方面面都比不上千奈姐，他只好另辟蹊径。 绞尽脑汁，想到的都是那些和场地他们一起吹牛时的玩笑话，结果话一出口，再想收回已不可能。 佐野万次郎回忆茜发女孩最后跑走时又气又怒又委屈的表情，心中隐隐后悔。 ——「那些话不应该对女孩子讲的。」 03 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二天，佐野万次郎理所当然被大哥半强迫半自愿地带到铃鹿家。 他手里抱着透支几个月零花钱才买下来的《今昔画图续百鬼》，向站在铃鹿千奈子身旁的女孩说了声“对不起”。虽然弄坏书的不是他，但是大哥说过“做人要有担当，既然事情因他而起，就必须要负责任”。 几个月的零花钱，几个月都不能吃到他最喜爱的鲷鱼烧和铜锣烧，佐野万次郎第一次切身体会何为“祸从口出”。 然而，就在他将手里的书递出去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铃鹿千代却迅速移开视线，转身匆匆跑去了楼上。 佐野万次郎愣住了，佐野真一郎也愣住了，唯独铃鹿千奈子一副早有预料的模样。 “放心放心，没事的，千代她已经接受万次郎你的道歉，只是太害羞了而已。” ——害羞？怎么可能！那家伙明明就是故意摆脸色给他看！ 佐野万次郎内心腹诽，却碍于自己是过失方，不敢直接说出来。他想到自己放弃心爱的鲷鱼烧才成功买下的书竟然被对方嫌弃，心情愈加不爽。 就在这时，楼梯口的方向再次出现茜发女孩的身影。这样不明所以的发展打断了佐野万次郎的思绪，他看着气喘吁吁跑到面前的铃鹿千代，看着将手里多出的纸袋往前递出的铃鹿千代，心中的不爽全部化为疑惑。 铃鹿千代低着头，声如蚊呐：“我……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唉？ 目光触及女孩红红的脸蛋和亮晶晶的眼睛，佐野万次郎的心脏忽然重重跳动了一下。没有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也没有自视甚高的轻视，眼前所见的一切打碎了过往堆积起来的所有认知。 这一刻，他仿佛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只能呆愣愣地看着红了一张脸、在努力和他交流的女孩。 “我听姐姐说过啦！你用几个月的零花钱才买下一本新的《今昔画图续百鬼》，准备送给我。谢谢你，我很喜欢。”说着，铃鹿千代垂眸看一眼手里的纸袋，又往前递了递，“这个也是我用自己的零花钱买的鲷鱼烧，希望你也能喜欢。所以，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以后我喜欢的东西都和你分享！” “……” “可以。” 简单的一句回答，换来了女孩骤然绽放的灿烂笑容。那张圆圆的脸蛋上红晕未消，嘴角浅浅两个梨涡，就好像夏日祭典上的苹果糖，甜蜜得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心如擂鼓，脸颊发烫。 佐野万次郎下意识地偏过头，移开目光，脑海里翻来覆去却都是一句话—— 「大哥说的没错，她果然很可爱。」 04 他是铃鹿千代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发现铃鹿千代真实一面的人。 女孩并非性格孤僻、不好相处，而是太过内向害羞，害怕和陌生人交流。即使心底无数次划过“下次一定要主动打招呼”这样的想法，临到头时，她也总是会退缩。 女孩也并非目中无人，而是还没将人名和脸匹配上。再加上习惯独处的她时常会走神陷入自己的世界，不管是走在路上，还是坐在某处看书，所以才会连续三次无视佐野万次郎。 不小心错过回应的时机，女孩会担心给人留下不礼貌的印象，纠结内疚很久，只是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丝毫端倪。被认识自己、自己却不认识的人夸奖，女孩会用平静的表情掩盖内心的忐忑，事后再想方设法去记住对方的名字和样貌。 每挖掘到一个秘密，发现铃鹿千代与外表不符的一面，佐野万次郎都会产生一种又新奇又开心的感觉。 很可爱。 因羞涩而脸红，因情绪太过外露而脸红，走神时突然被吓到的反应，内心想法被他猜到时的反应，故意板起脸以掩饰心底的激动和喜悦……这些这些，全都很可爱。 …… 夏日午后的道场里。 佐野万次郎从睡梦中苏醒，迷迷糊糊的视线在触及坐在前面安静看书的铃鹿千代后，渐渐有了焦距。他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心底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于是，金发男孩猫一样地从地板上爬起来，悄无声息地靠近茜发女孩，贴向她的耳旁问道：“千代酱，你在看什么书？” 被他这么一吓，铃鹿千代手里的书没拿稳，飞了出去，身体也向前倾去，眼看就要摔下长廊。 佐野万次郎眼疾手快地一手接书，一手拉人，成功化险为夷。 事后，面对恼羞成怒的铃鹿千代，以及她手里砸过来的书，佐野万次郎只是笑眯眯地将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果然，千代酱的反应还是那么可爱！” 05 “妈妈，你知道吗？这世上有一种叫「青鹭火」的妖怪。青鹭是翅膀很大、嘴巴很长的水鸟，年老的青鹭在夜间飞行，翅膀会发出青色的光芒，是能够保佑人们出入平安的神明。千代酱她有一本百鬼画图集，上面记录了好多像这样有趣又神奇的妖怪。” “妈妈，你还知道吗？据说语言是这世上最普通的咒，只要我每天祈祷，这些话就会变成祝福，将妈妈身上的病一点点消除。” 每周一次去医院探望生病的母亲，这是佐野万次郎最期待的事情。他会盘腿坐在陪护椅上，向母亲讲述道场里的事，他又把哪里哪里的小混混轻松打败的事。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他嘴里说的不再是这些事，全部变成了关于铃鹿千代的事。 “万次郎很喜欢千代呢！” “也……也没有啦！我也很喜欢妈妈的！还有大哥、艾玛和爷爷！” 母亲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佐野万次郎想藏也藏不住的心事，他下意识地反驳，回过神来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反驳。 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感觉，他喜欢千代，这份喜欢和对妈妈他们的喜欢，和对其他人的喜欢都不一样。 番外一（中） 06 佐野万次郎讨厌弱者，讨厌动不动就掉眼泪的家伙，更讨厌无力阻止母亲离世、只能暗自哭泣的自己。 言语是咒，却不是祝福的咒，而是诅咒自身弱小的咒。 所以，他才救不了母亲。 所以，他的身体里才会诞生「黑色冲动」。 佐野万次郎不知道「黑色冲动」是什么东西，只是因为每次出现，它都类似一团黑色的雾气，所以才这么命名。 佐野万次郎也不知道「黑色冲动」是怎么诞生的，只依稀记得是在母亲病故后的那段时间里。某一天，他被曾经手下败将的兄弟找茬，理所当然将四五个初中生全部干翻在地。 那时的他正沉浸在母亲离去的悲伤里，心情郁结又无处发泄，想也没想就把眼前这几个找茬的人当做出气筒。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压在其中一人的身上不知挥拳打了多久。指关节因为过渡用力而受伤，沾着身下人的血和他自己的血，明明很痛，他却一点也感觉不到。周围倒了一地想要劝阻反被波及的人，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恐惧，看向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他松开手，目光不经意扫过立在路口处的道路反光镜，瞬间愣住。 圆弧状的镜子中映照出他身后的景象，那里有一团不明的黑色物体正在慢慢没入他的身体里，最后消失不见。 那之后，佐野万次郎能感觉到身体里多了什么东西，这个东西很强大也很危险。每当他极度愤怒、悲伤或者痛苦的时候，这个东西就会跑出来破坏一切。他想要找人倾诉，却发现除自己以外，没人能看到「黑色冲动」。他想要控制却次次失败，只能选择压制。 压制自己的情绪波动，压制「黑色冲动」。 直到—— “我知道的，那天的人不是万次郎，而是被其他东西控制的万次郎。” 佐野家的后院里，正在安静看书的铃鹿千代突然冒出一句话，把昏昏欲睡的佐野万次郎惊得瞬间睡意全无。 虽然铃鹿千代没有明说，但是佐野万次郎知道，铃鹿千代指的是他误会明司春千夜摔坏他的航天模型，一时气怒失控，差点弄伤春千夜的事。 从未想过有人能看到「黑色冲动」。 在他已经放弃寻找，决定要独自背负的时候，竟然会有人和他一样。太多太多的问题涌进脑海里，最终都化为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千代酱，你能看到我身上的「黑色冲动」？” “嗯。” 一直绷紧的那根弦松弛下来。 疲惫、迷茫和沮丧，这些情绪刹那间如海浪一般漫溢上心头。同样的，他也感觉到无比的舒心和放松。就这样，他把至今为止有关「黑色冲动」的事都告诉了铃鹿千代。 “对不起，明明万次郎在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地保护大家，我却一点也没有发觉。不过没关系，之后的时间里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我会和你一起寻找解决「黑色冲动」的办法！” “如果找不到呢？” “如果找不到，那我就一直陪在万次郎身边，保护你，和你一起对抗「黑色冲动」！只要有我在，绝对不会让它伤害万次郎，伤害万次郎珍视的一切！所以——” 铃鹿千代放下书，鼓起勇气，竖起右手的小拇指，同时说出那句放在过去她绝对不敢主动对别人说的话：“可以试着依靠我吗？我想和万次郎一起分担，我想保护万次郎！” 女孩的语气坚定，目光认真。被她用这样的视线盯住，佐野万次郎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好半天也没反应过来。 或许是等待太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女孩的目光渐渐出现动摇，伸出的手也隐隐有要收回的趋势。 佐野万次郎发现了这一点，他迅速出手，用小指勾住了铃鹿千代的小指。笼罩心间的阴霾散去，自母亲过世后，他第一次露出这样毫无负担的灿烂笑容：“那就约定好了！如果千代酱失约的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07 ——千奈姐也能看到「黑色冲动」。 这是佐野万次郎坦白一切后，从铃鹿千代口中得知的。 铃鹿千代就像她承诺的那样，一直在寻找解决「黑色冲动」的方法，她也成功找到了。 “姐姐她说，那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诅咒，要解除的话可能需要找到诅咒的来源。虽然还没有什么头绪，但我会继续找下去，一定能找到彻底解决的办法。 ” “没关系。” 佐野万次郎转过头，看向坐在身旁的女孩，脸上露出无畏无惧的笑容。自从有人一起分担秘密，他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恐惧这股奇怪的黑色力量。 “只要有千代酱你在身边，就算「黑色冲动」一直存在也没有关系。只要有大家在身边，只要想要守护的心不变，我就不会再受制于「黑色冲动」。” 08 没错，守护的心，守护的力量。 真正的强大不是看谁的拳头更硬，也不是看谁能够打败最多的人。哭泣也并非软弱的表现。真正的强大是为了保护他人而使用武力，是即使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也不会畏惧，不会退缩。 曾经的他执着于所谓的“强大”，视眼泪为弱者的象征。直到听完千奈姐的一番话，他才理解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千奈姐是所有人都公认的很厉害。不管是大哥和爷爷他们，还是初代「黑龙」的其他成员，千奈姐都是大家心中的第一，但是当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得到的却是千奈姐的摇头否认。 面对他的疑惑，千奈姐没有说什么深奥难懂的道理，只是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大哥的故事。 “大概是在国小四年级的时候吧，我和阿真在放学路上遇到了附近小混混的敲诈勒索。那种程度的家伙，我一只手就能全部打倒，然而阿真他却第一时间站出来，把我护到了身后。本以为他能应付过来，没想到却被对面压着打。那个笨蛋，都被打到鼻青脸肿，痛得眼泪直流，还要继续硬撑。事后我问他为什么明知打不过还要出风头，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这和谁强谁弱没有关系，因为千奈子是我珍视的人，所以只要有危险出现，我就一定会站在你身前保护你！哪怕被打到遍体鳞伤、痛哭流涕，我也绝不会退缩一步！” “明明是耍帅的话，被他顶着那张青青紫紫的脸说出来，却让人忍不住想笑。不过自那之后，阿真他确实践行了自己说过的话，不管是保护我，还是保护其他同伴。在我看来，他才是真正的强大。” “万次郎，你也要像你的大哥一样，成为一个为保护大家而挥拳的人哦！” 佐野万次郎点点头，黑色的瞳孔中浮现出坚定的光芒。 这一刻，他摒弃了过去那些幼稚的想法，决心成为像大哥一样厉害的人，然后像大哥保护千奈姐一样，保护千代酱，保护所有人。 09 那是在铃鹿千奈子病故的三年后。 偶然的一次机会，佐野万次郎知晓了咒灵千奈子的存在。 那一天，他目睹铃鹿千代被几个不良少年围住，正准备出手救人，却看到一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从铃鹿千代的身后凭空冒出。 这只怪物的出现扭转了局势，却也引发了更加可怕的局面。 铃鹿千代害怕地蹲在原地，不断呼唤姐姐的名字，试图阻止陷入疯狂的怪物。佐野万次郎不明白铃鹿千代为什么会叫一个怪物为“姐姐”，但直觉告诉他，绝对不能让这只怪物继续攻击下去，不然一定会出大事。所以，他立刻跑过去，在怪物下重手之前，先一步将那些不良少年全部打倒在地。 事后，在面对爷爷和大哥的训斥时，他主动揽下所有责任，被大哥绕道场追着打了三圈。 佐野万次郎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正主要过错方是那些不良少年，大哥他也只是虚张声势地做做样子。 只是铃鹿千代却心生内疚，总觉得是自己连累佐野万次郎挨训。等到只有两人的时候，她将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为什么要替我背黑锅？这件事和万次郎无关吧。” 佐野万次郎想了想，脑海中一闪而过曾经和千奈姐的对话，还有那时做下的决定。他弯起眉眼，将手里的一整袋鲷鱼烧都塞进铃鹿千代怀里，笑着回答道：“当然有关系！千代酱可是我最珍视的人，不管发生什么，我肯定会站出来保护你！” 10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铃鹿千代能看到佐野万次郎的「黑色冲动」，也只有佐野万次郎能看到铃鹿千代身后的咒灵。 他们一同分享秘密，一同背负对方身上的“诅咒”。 佐野万次郎曾无数次设想过未来。在那里，有的人会离开，有的人会留下，但唯独铃鹿千代一直站在他身边。 是的，就像他们曾经约定过的那样，永远不分开。 番外一（下） 11 佐野万次郎以为他能保护所有人，但是命运却和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一切的转折从十五岁那年的冬天开始。 在他第一次接触咒术界，第一次理解「黑色冲动」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在他同意入学咒术高专，终于能踏入千代酱身处的那个世界时，大哥却死了。 圣诞节的夜晚，天上飘落片片雪花，几分钟前还在和他骑车兜风的大哥就这么静静地躺在雪地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然而，无论他怎么呼唤，大哥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雪子落到他的脸上，转进脖子里，冰凉冰凉的，佐野万次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好冷啊，他心想。 ……今年的圣诞夜这么冷，不能让大哥受冻。 他脱下外套给大哥盖上，指尖不经意触碰到大哥僵硬冰冷的皮肤，又瑟缩了一下。他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站起身，取出手机准备拨打救护车的电话。 拇指按下“1”和“2”两个数字，在即将按下“0”的时候，冻僵的手指没抓稳，手机滑落到雪地里。 他赶紧蹲下身去捡手机，一双手却先他一步将手机捡起来，同时也握住了他冻到打颤的手。 包裹住他的手掌柔软而温暖。 佐野万次郎抬头看过去，在对上茜发少女的双眼时，瞬间愣住。那双银灰色的眸子映照出他毫无波动的面庞，以及面庞上缓缓滑落的冰凉液体。 “千代酱……把手机给我。”他颤着声音说道。 “Mikey，来不及了，阿真大哥他已经……”铃鹿千代欲言又止，佐野万次郎却恍若未闻。他继续向铃鹿千代索要手机，固执任性得像一个没长大的小孩。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茜发少女骤然加重的力道。 佐野万次郎被铃鹿千代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他只好越过少女的肩膀，将目光落向站在不远处的众人，寻求一个回答。然而，无论是和大哥关系最好的阿若和弁庆，还是艾玛、阿坚和武小道他们，大家全都避开了他的视线。 停止运转的大脑重新开始工作。 ……原来是真的。 ……大哥他……已经死了。 刹那间，佐野万次郎眼中的景物都失去了色彩，只剩下单调的黑白二色。浓郁的黑暗自心底涌现，「黑色冲动」没有放过这个可乘之机，逐渐吞没他的内心世界。 就在一切即将失控的时候，异常活跃的「黑色冲动」忽然凝滞。 ……他不能这么做。 ……他答应过千代酱，答应过千奈姐，不能再被「黑色冲动」控制。 ……如果大哥知道的话，一定也会毫不留情地训斥他一顿。 佐野万次郎闭上眼，将「黑色冲动」压制下去。他缓缓伸出手，回抱住身前的茜发少女，双臂的力度一点一点收紧，如同溺水者在紧紧抓住唯一的救命浮木。 12 ——害死大哥的罪魁祸首是京都的铃鹿本家，咒术界传承长达千年的古老家族。 佐野万次郎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距离大哥出事才过去一天的时间。他甚至比铃鹿千代，比其他所有人都要更早得知这个信息。 告诉他这个信息的人不愿透露身份，也不愿透露信息的来源。如果是放在平日，他可能会心生警惕，怀疑对方是否别有用心，可是现在的他却觉得这些全都不重要。 没错，全都不重要。 只要能找到害死大哥的凶手，只要能让凶手得到应用的惩罚，其他全都不重要。 普通人犯罪，法律会惩罚他。咒术师犯罪，咒术界会处决他。 佐野万次郎虽然刚刚接触咒术界没多久，但他愿意相信铃鹿千代，愿意相信那些曾经和铃鹿千代并肩战斗的人，相信他们会给大哥、给他一个交代。 七日后，在佐野真一郎的葬礼上，铃鹿千代将咒术界高层的调查结果和最终判决告诉了佐野万次郎。 事件的元凶是一个叛出咒术界的咒术师，也是铃鹿本家曾经的核心成员。为了维护家族的颜面，铃鹿本家这次派出很多家族成员协助咒术界追捕叛徒，成功抓住叛徒并就地处决。 佐野万次郎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铃鹿本家呢？” 空气一瞬间陷入无言的死寂。 “铃鹿本家……铃鹿本家及时将叛徒的情况上报高层，还主动参与到针对叛徒的追捕行动中，损失了不少战力，算是将功补过。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这件事和铃鹿本家有关，所以高层将这件事定性为诅咒师杀人，再加上涉事的诅咒师已经死在追捕中，一切就到此为止了。” 佐野万次郎垂下眼帘，心也随之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样的结果，他既觉得出乎意料，又觉得不出所料。原本被压制下去的「黑色冲动」又开始蠢蠢欲动，和理智争夺身体的主导权。他仿佛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努力克制、冷静思考，另一半被愤怒和不甘裹挟，催促着他去做些什么，去发泄什么。 他早该想到的。 一个存在如此之久的家族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扳倒。哪怕事情败露，他们也会用尽一切办法抹除证据，将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摘除干净。 普通人的法律制裁不了他们，咒术界的规则也制裁不了他们。凭借他自己更加做不到这件事，至少现在的他不行。 但是—— 如果……如果…… 一个危险的想法冒出。理智松动，黑色的力量挣脱枷锁，慢慢淹没内心世界。他的眼眸中渐渐浮现黑色的迷雾，暗沉而浓稠。 却在这时，一双柔软而温暖的手臂将他拉进怀里，紧紧抱住。肩膀上的衣服被少女的眼泪打湿，耳边传来少女断断续续的声音，有不甘，有愤怒，还有对他的承诺。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万次郎。” “我不会阻止你的。如果咒术界的规则对他们无效，如果没有人能制裁他们，那就由我们来替阿真大哥讨回公道。哪怕会被打上诅咒师的烙印，哪怕会被咒术界驱逐和通缉，也没关系。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少女的眼泪同样是他不愿在人前展露的脆弱，少女说的那些话同样是他未曾吐露的心声。 佐野万次郎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 ……他不能这么做。 ……正因为明白千代酱的心意，他才不能这么做。 ……他答应过千奈姐要保护千代酱，绝对不能让千代酱因为他受到任何伤害。 13 艾玛也死了，死于爱意扭曲的诅咒。 当事情尘埃落定，再次从那个透露消息的人口中得知造成这一切的还是铃鹿本家，佐野万次郎的内心却异常平静。 那一刻，他就做好了决定。他要掌握「黑色冲动」的力量，他要让铃鹿本家付出惨痛的代价，但他不能将千代酱牵扯进来。 所以，他拒绝了咒术高专的入学邀请。 所以，他接受了那个两次向他透露关键信息的人伸出的橄榄枝，从所有人身边消失，踏上了那条充斥着黑暗和痛苦的复仇之路。 …… 数年后，京都铃鹿本家在一夜之间被血洗，全族上下无一人生还。现场留下的咒力残秽不在咒术高专的记录内，也不属于任何一个已知的诅咒师。 14 铃鹿本家的覆灭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最初的时候，佐野万次郎就有感觉，那个主动向他透露铃鹿本家消息的人肯定还有其他目的。但是，他没想到透露消息的人竟然是“早已死亡”的稀咲铁太，更没想到稀咲铁太才是所有事情的幕后黑手，铃鹿本家只是被他舍弃的一枚棋子。 准确来说，不是稀咲铁太，而是寄宿在稀咲铁太体内的诅咒师。 不管是稀咲铁太本人，还是铃鹿本家，都是这个诅咒师的棋子。 或许连他也是棋子。 这个诅咒师告诉他关于诅咒的知识，教导他掌控「黑色冲动」，帮助他在短短几年的时间里获得覆灭铃鹿本家的力量，绝对不是出于好心。 他有预感，这个诅咒师的存在会伤害到千代酱，会伤害到很多很多人。 为了彻底解决稀咲铁太和他背后的诅咒师，他必须继续待在这里。哪怕稀咲铁太以他的名义重建东万，哪怕稀咲铁太拿旧东万的伙伴来试探他，他也必选装作不在乎的模样。 耳边回响起千奈姐曾经的嘱托，大哥和艾玛的容颜再次出现在眼前。佐野万次郎握紧拳头，他要保护千代酱，保护所有人。 15 十二年后，佐野万次郎站在东京某栋高楼大厦的天台上，神色平静地注视着远处轰然倒塌的酒店式建筑。 那里是东万名下的产业，也是这次东万高层聚会的地点。虽然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佐野万次郎知道，有他提供的准确情报，有他和五条悟精心设计的陷阱，不管是稀咲铁太，还是他背后的诅咒师，都休想逃脱。 花费数年时间，终得偿所愿。 佐野万次郎收回目光，只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他静静地看向高楼底下由流动的车辆汇聚而成的光带，一瞬间，生出了想要向下跳去的冲动。 冲动终归只是冲动，很快就被理智盖过。 他确实想过结束这痛苦的一生，也计划好了一切，就在彻底解决稀咲铁太和他背后的诅咒师之后。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佐野万次郎没想到铃鹿千代会在他实施计划前就先一步找到他。他只好释放全部的「黑色冲动」，以绝对的冷酷与杀意逼迫铃鹿千代使出全力。 诅咒化为黑雾笼罩整片无人的街道，它一边保护位于中心的金发青年，一边攻击试图闯进来的茜发女子。 佐野万次郎想过，只要在铃鹿千代逼近的时候，他收回「黑色冲动」，铃鹿千代手中的镰刀收势不及，就会贯穿他的心脏。 是的，本该如此。 按照他的计划，本应该如此。 虽然有变故发生，但他给自己安排的结局不会变。 可是—— 本该劈开诅咒黑雾的镰刀却突然一滞。茜发女子松开右手，咒具镰刀倏然坠地。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迎向黑色诅咒，任凭黑色诅咒贯穿身体也没有停下脚步。 等到穿过黑色诅咒形成的黑雾，熟悉的面容出现在眼前，茜发女子露出了笑容，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抱住完全愣在原地的金发青年。 浓重的铁锈味钻进鼻子里，粘稠的液体沾满双手。 佐野万次郎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慌张、恐惧、无措……诸多情绪从裂痕中溢出，遍布那张过分苍白的俊秀面孔。 “千……千代酱……” “放心啦！我没事……唔……” 铃鹿千代想要说点什么，却被上涌的鲜血堵住喉咙。她只好吐出一口血，再继续道：“区区致命伤，「反转术式」很快就能治好。” 像是担心佐野万次郎不相信，铃鹿千代又握住他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 掌心下有力跳动的心脏昭示着铃鹿千代并没有任何生命危险，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他的错觉。 佐野万次郎茫然地对上铃鹿千代的眼睛，在触及那双银灰色眼眸深处的孤注一掷时，心弦骤然一颤。这时，他的耳边也传来了女子不容拒绝的声音。 “万次郎，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会阻止你的。如果你选择死亡，那我会和你一起迎接死亡。如果你选择活下去，那我会和你一起解决所有难题。不管哪条路，我都陪你一起。” “这一次，你别想再丢下我！” 五周目 ——「你有想见的人吗？」 ——「想见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 …… 2005年x月x日，东京郊外的某座山上。 柴柚叶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寻到了那个位于森林深处的废弃公馆。 这个公馆的四周都被设下了特殊的结界，从结界外面看过去根本看不到有一座建筑物的存在。只有受到公馆主人邀请的人才有资格通过结界，进入公馆内部。公馆里住着一个通晓降灵术的术士，只要支付一定的代价，他就能帮助你再次见到死去的亲人或者朋友。 这种一听上去就是骗人的把戏，柴柚叶原本是不相信的。然而，在陪同好友来过一次这里，亲眼见到好友过世的亲人被召唤到现实世界，柴柚叶对世界的认知受到了巨大冲击。 她不得不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降灵术的存在，也真的有鬼魂和亡灵的存在。 事情到这里本该结束。 哪怕世上存在降灵术，存在各种灵异神怪的东西，对柴柚叶来说也只是增加了一种新的认识，仅此而已。她的生活还要继续，她还有其他头疼的问题需要解决，降灵术这种东西离她太遥远，遥远的仿佛只是一场梦。 直到不久前发生了那件事，她再次回想起和好友一起的这段经历，内心挣扎纠结许久，才终于下定决心到这里寻求帮助。 那天，柴柚叶和弟弟柴八戒像往常一样回家，路上在台球馆多逗留了一段时间，结识了花垣武道和他的女朋友橘日向。从弟弟口中，她得知花垣武道和弟弟一样都是东京万字会的成员，而且曾多次救东万的副总长和队长于危难之中。 说实话，柴柚叶不明白花垣武道这样看上去就很弱小的家伙是怎么加入东万的，又是怎么变成东万副总长和队长的救命恩人，而且还有一个像日向那样可爱的女朋友。但是，既然弟弟将花垣武道视为兄弟，她也不介意将花垣武道划到保护范围内。 她和母亲约定过，要保护弟弟。同样的，她也会保护弟弟珍视的人。 所以，在看到大哥柴大寿领导的第十代「黑龙」成员出现在家附近，还要对柴八戒和花垣武道他们下杀手的时候，柴柚叶二话不说就用一记飞踢将领头人踹翻在地。 所以，在柴大寿用花垣武道的性命威胁八戒退出东万的时候，在看到八戒因为这件事而陷入精神折磨中的时候，柴柚叶第一次生出“如果大哥能从世界上消失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她的大哥柴大寿是不折不扣的恶徒，是会家暴弟弟妹妹的人渣。为了保护弟弟，她曾经主动提出一人挨两份揍，柴大寿也同意了。可是柴大寿后来却又以“教育”的名义，继续家暴她的弟弟。为了让弟弟能按照自己的意愿留在东万，她自愿帮「黑龙」管理那些见不得人的账目，可是现在柴大寿却再次用其他理由威胁她的弟弟离开东万。 柴柚叶原本已经麻木，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一次，她不想再忍下去。她想要柴大寿从这个世上消失，想要让弟弟和自己都获得自由，却又放不下那份可有可无的血脉关系。 ——柴大寿终究是她的大哥，血脉相连的大哥。如果母亲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会怎么想呢？ ——母亲会理解她，认同她的选择吗？ 站在废弃公馆的大厅中央，柴柚叶抬头看向那个坐在阴影中、辨不出身形和面容的术士，说出了她来这里的目的。 “我有想见的人，想见却永远也见不到的人。她是我的母亲，为了见到她，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施展降灵术需要与亡者相关的媒介，骨灰最佳，贴身物品次之。你带来了吗？” “带来了。”柴柚叶将一枚御守从口袋里取出。这枚御守里装有母亲的一小点骨灰，是她曾经偷偷留下来的一个念想。 柴柚叶将御守交到那个术士的手上，问道：“我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那个术士起身离开座位：“你已经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跟我来。” 柴柚叶愣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何时支付了代价，又支付了什么代价，但她没时间再思考这些，只能跟在那个术士的身后，走进更深的黑暗中。 …… 同一时间，京都铃鹿本家的所在地。 铃鹿千代和老师五条悟正走在铃鹿本家的院落里。 虽然「血色万圣节」事件已经落幕，那几个违反咒术界规定的涉事者也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一切并没有就此结束。 为了调查清楚铃鹿本家在这件事中扮演怎样的角色，又有什么目的，铃鹿千代跟随老师五条悟离开东京，再次来到这里。 这是她第二次踏进铃鹿本家，相比第一次，她能明显感觉到铃鹿本家的人对她的态度有了很大变化。无论是那些家族的掌权者，还是路上偶遇的普通成员。所有人不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面孔，而是略带亲近和熟稔，仿佛她也是铃鹿本家的一员，在这里生活了很久。 当然，单从血缘的角度看，铃鹿千代确实算铃鹿本家的人。只不过在法律上，她的监护权和抚养权早就不归铃鹿本家所有。 三年前，铃鹿本家毫不犹豫地将铃鹿千代的监护权和抚养权拱手让给五条悟，从而换取到对家族更有利的资源。在曾经的铃鹿本家眼中，铃鹿千代只是一个没有咒术师天赋的废材，谁能想到她转眼掌握了咒力的运用，没过几年就一跃成为咒术界顶尖的特级咒术师。 对于像铃鹿本家这样已经没落的古老家族，一个特级咒术师能带来的利益远远超过他们曾经通过舍弃铃鹿千代换取到的利益。铃鹿本家会后悔，会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想要和铃鹿千代打好关系，也在情理之中。 铃鹿千代本来也以为铃鹿本家是因为看中她特级咒术师的身份和实力，才突然转变态度。然而，临走前铃鹿家主意味深长的几句话，却让她觉得这当中或许还隐藏着其他不同寻常的理由。 临走前，铃鹿家主特地将她拉到一边，私下交谈，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常来铃鹿本家。末了，铃鹿家主还特地提到她的姐姐千奈子，一副她的姐姐肯定会很高兴看到她和铃鹿本家交好的笃定模样。 铃鹿家主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只有铃鹿千代清楚地听到咒灵千奈子发出了一道嫌弃的声音。她心下既觉得尴尬又觉得好笑，却还是维持住表面的礼貌，客套地笑了笑。 回去的路上，铃鹿千代将这件事连同心中的疑惑一起告诉了老师五条悟。 听完后，五条悟轻啧一声：“千代你知道「降灵术」吗？” 铃鹿千代点点头，她一边回忆课堂上的知识，一边说：“降灵术是咒术的一种，能够通过特殊的媒介召唤强大的「灵」为自己战斗。这些「灵」包括生灵和死灵，也包括部分传说中的神明和瑞兽。从表明上看，降灵术和召唤式神很像，但是在细节上，两者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降灵术的召唤条件苛刻，召唤出的「灵」相对也会更强，而式神的种类更多、用途更广、召唤方式也有难有易。降灵术的媒介大多都是施术者本身，只要击破施术者，「灵」就失去攻击性，而式神不会。” 话刚说完，耳边就传来“啪啪啪”的鼓掌声。 铃鹿千代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身旁的五条悟，只见他动作夸张地竖起大拇指，赞赏道：“不愧是我带出来的学生！专业知识果然够硬！” 铃鹿千代对此已经见怪不怪。 很快，五条悟就收起浮夸的姿势和表情，恢复到正常状态，速度之快堪比川剧变脸。他双手插兜，步履懒散地向前走去：“你说的没有错，但那些只是降灵术最笼统的概念，介绍的使用方式也非常普通。” 使用方式非常普通，所以不包含那些特殊的、甚至被视为禁忌的个例。 “在诅咒师中，有这么一类人，他们会盗取死人遗体的一部分，以此为媒介召唤死去之人的「灵」，从而获取他们想要的情报，甚至操控‘复活’的死人为他们所用。不管是普通人还是咒术师，只要满足条件，理论上都能被他们召唤。” 铃鹿千代联系前因后果，立刻反应过来：“老师你的意思是……铃鹿本家想要用降灵术复活姐姐，操控姐姐？” 五条悟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铃鹿千代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嗡嗡作响。这其中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时难以消化。如果铃鹿本家真的打算用降灵术复活姐姐，那说明姐姐很可能是一个咒术师，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厉害的咒术师，厉害到铃鹿本家不惜为她触碰咒术界的禁忌。 最初的震惊渐渐消散，铃鹿千代平复心绪，内心只剩下对铃鹿本家纯粹的厌恶。不管姐姐隐藏了多少秘密，是不是咒术师，这都不是铃鹿本家亵渎死者的理由。 “老师，如果已死之人变成了咒灵，又被降灵术召唤，会发生什么？” “不知道呢。”五条悟耸耸肩，“不过，我猜不是降灵术失效，就是咒灵消失。千奈子是特级过咒怨灵，想要抵消她身上的诅咒，估计要特级诅咒师施展降灵术才行。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当然，出于谨慎考虑，还是要先下手为强。” 铃鹿千代心下一动，好奇地问道：“难道老师你早就想到应对办法了？” 五条悟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烁着睿智的光芒：“等到晚上你就知道了。” 五周目 “老师，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挖坟~” “挖……谁的坟？” “当然是你的姐姐，铃鹿千奈子啦~” …… 深夜，铃鹿千代正好奇老师会用什么办法破坏铃鹿本家的阴谋，结果就被五条悟带着偷偷潜入了铃鹿本家的墓地。 铃鹿千代站在一旁，脚边横着一个成年人大小的黑色木箱。这个木箱是出发前五条老师让她背过来的，之前她还不知道用途，现在一看，显然是准备用它来放尸体用的。 用降灵术复活死者，其媒介必须是死者遗体的一部分。因此，从这个角度出发，最方便快捷地破坏铃鹿本家阴谋的办法自然就是取走铃鹿千奈子的遗体。 只不过—— 铃鹿千代看向那边围在墓碑前来回晃悠的五条悟，看着他时而比划，时而沉思，似乎在寻找合适的开挖地点，心中满是一个疑问。 如果她没有记错，姐姐七年前病故后，遗体就在殡仪馆火化，骨灰埋进了铃鹿家的墓地中。 没错，东京的铃鹿家，不是京都的铃鹿本家。 那么眼前这个没有名字的墓碑和坟墓又是什么情况？ “啊，忘记说了！火化和骨灰盒其实都是假的，为了给不知晓诅咒存在的死者亲友一个合理的交代。千奈子病故后，她真正的遗体就被送到咒术界进行特殊处理，最后应铃鹿本家的要求，被埋在了这片墓地中。”五条悟一边解释，一边掀开眼罩的一角，「六眼」能力全开。他的视线穿透铃鹿本家设下的层层屏障，精准定位到被埋在地下的铃鹿千奈子的遗体。 为了防止咒术师死后变成咒灵，咒术界有专门针对咒术师遗体的处理流程。五条悟的这番回答侧面应证了铃鹿千代之前的猜测，她的姐姐果然不是普通人，而是一个强大的咒术师。 铃鹿千代想到几个月前她和Mikey一起寻找姐姐的暗恋对象，然后从今牛若狭口中听来的那段往事，忍不住问道：“老师，你和姐姐早就认识了，对吗？姐姐她……变成咒灵的原因也和老师你有关，对吗？” “对，也不对。” 五条悟只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就继续忙于挖坟的事。他以遗体在地下的位置为中心，在四周画了一圈标记，然后示意铃鹿千代沿着标记向距离地下两米深的地方垂直切割。 铃鹿千代压下想要继续追问的冲动，取出随身携带的咒具镰刀，不留一丝痕迹地切割出一个立方体土块。只不过这个立方体土块还差横向的一刀，才能彻底和周围的土地分离，露出位于正下方的棺材。 没有可施展的空间，咒具镰刀自然无法做到这一点。其他方式又动静太大，容易引来铃鹿本家的人。 正当铃鹿千代思考该用什么办法最好的时候，只见五条悟双手起势，将「无下限术式」施展到那个被切割到一半的立方体土块上。在准确定向的斥力作用下，土块被硬生生从大地上剥离，悄无声息地悬浮到半空中。 铃鹿千代震惊地目睹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老师不愧是老师，这世上也只有他会拿「六眼」和「无下限术式」来挖坟了。 铃鹿千代想到咒灵千奈子此时此刻可能正透过她的共享视野，看着整个挖坟的过程，又在心里多加了一句——而且被挖坟的对象就在现场，还围观了全程。 “嗯，应该就是那个了。”五条悟走到自己制造的坑洞边缘，看向坑洞底下的棺材。他熟练地抬起手，隔空将棺材盖打开，把里面的尸体运出来，再将棺材盖重新合上，最后控制悬空的土块落下，填满坑洞。 从头到尾，没有碰一下坟地和棺材，全靠对「无下限术式」的精密和细微操作。 铃鹿千代看一眼完全不见有被人挖过痕迹的墓地，只小小感叹了一下五条老师的神操作，就将注意力转移到姐姐的遗体上。 躺在黑色木箱里的尸体被层层叠叠刻满符文的咒布包裹，无法看清尸体的身形和面容。从咒布的完好程度看，铃鹿本家应该还没来得及动尸体。 铃鹿千代蹲下身，仔细辨认咒布上的符文。这样的封印方式和她所知的咒术师遗体处理方式不太一样，更像是针对特级诅咒物的封印方式。她心中的疑问又多了一条，下意识靠近尸体，伸手想要近距离查看上面的封印。 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拦住了她。 “老师？”铃鹿千代不解地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松开铃鹿千代的手腕，视线扫过箱中的尸体。尽管不能揭开封印确认身份，但是他可以确认尸体上残留的咒力和记忆中的相差无几，剩下的就要等回东京咒术高专再确认了。 “OK，大功告成！”五条悟“啪”一声将木箱的盖子关上，隔绝了铃鹿千代探究的目光。 “老师，姐姐她……” 五条悟打断铃鹿千代：“这里不是讲故事的好地方，先回去。” 铃鹿千代点点头，这里属于铃鹿本家的地盘，继续待下去有被人发现的风险，确实不适合交谈。她将装有铃鹿千奈子遗体的黑色木箱背到背上，像来时一样，跟在五条悟身后，一起离开了这片墓地。 - 回到落脚地，五条悟泡了两杯加满方糖的咖啡，一杯递给铃鹿千代，然后大刺刺地坐到单人沙发上，开始解答铃鹿千代的问题。 “该从哪里说起呢？就从铃鹿本家传承千年的血脉和特殊能力上说起吧。” 在咒术界，不管是香火鼎盛的大家族，还是逐渐没落的小家族，或多或少都有一脉相承的家传咒术或者其他特殊能力。这当中，铃鹿本家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们曾经在千年前处于极度辉煌的状态，势头之盛足以和御三家比肩，差点引发整个咒术界的势力洗牌，但又在很短的时间内快速走向衰落。 时至今日，除了御三家的掌权者和咒术界高层，很少有人知晓铃鹿本家的过去，也很少有人知道铃鹿本家传承的术式能力是什么。 “可是，我记得铃鹿本家也培养出了不少咒术师，他们的术式不可能没人知道吧？”铃鹿千代抿了一口咖啡，瞬间被满嘴的甜味腻到。她竟然忘了老师有嗜甜如命的癖好，只好将咖啡放到一边，再不想动一下。 “因为他们使用的并非铃鹿本家真正的术式。”五条悟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咖啡，继续道，“就比如说五条家的「无下限术式」，只有像老师我这样厉害的人才能完全掌握它。” 准确来说，是像五条悟这样拥有「六眼」的人才能拥有完全施展「无下限术式」的必备条件——极致的咒力精细操纵。 铃鹿本家的术式同样如此。 铃鹿本家的术式能够以施术者为中心，无差别吸收一定范围内的咒力为自己所用。在这个范围内的咒灵会直接死亡，咒术师会暂时失去咒力。就像黑洞一样，只要在它的引力半径内，任何物质都无法逃脱被吸收吞噬的命运。可谓是“增强己身，削弱敌方”的绝佳能力。 如此庞大的咒力量自然不是一个普通的咒术师能承受的。如果体质太弱，施术者会瞬间爆体而亡。因此，只有继承「鬼女」铃鹿御前强大体质的人才能施展铃鹿本家真正的术式，否则这个术式也会成为施术者的催命符。 “听上去和我的领域有点像，我曾经也想过类似的用法。”铃鹿千代一边说，一边比划，眼中因为谈及感兴趣的内容而闪闪发光，“比如把领域范围内被吸收释放的咒力全部收拢聚集，用于填补施展领域所消耗的咒力空缺。这样的话，只要消耗和收取达到平衡，就能类似永动机一样，无限开领域了。” “不过，这只是理想中的效果，实际操作起来太复杂也存在太多问题，所以最后只能放弃了。”说到最后，铃鹿千代无奈地笑了笑，虽有遗憾却并不失落。 五条悟没有说话，他曲指摩挲下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许久没有得到回应，铃鹿千代有点小慌张，她不确定地问道：“那个，老师，是我哪里说的不对吗？” “啊，没有没有。只是突然想到，如果继承「鬼女」体质的是你，那些咒灵和诅咒师怕是要费尽心机再找一个特级咒具来封印你了。” “老师！你怎么能站在敌人的角度想问题！” “没办法，谁让我太强了。” “……” 五条悟说的是事实，铃鹿千代无力反驳，她只好将话题引回到正事上：“所以，姐姐她是这一代的「鬼女」？那为什么她没有入学咒术高专，铃鹿本家也没有来拉拢她？姐姐她的天赋一定很强吧！” 虽然看不惯铃鹿本家的行事手段，但是客观来讲，铃鹿千代认为铃鹿本家肯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能给家族带来巨大利益的机会。 五条悟单手支颐，漫不经心地说道：“一个能够让咒术师变成普通人的存在，自然会受到多方忌惮。毕竟那些‘烂橘子’最怕这些不受控制的因素，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能担惊受怕个百八十年。” “特别是在千年前最强的那一代「鬼女」铃鹿御前背叛家族，堕落成诅咒师，「鬼女」的存在直接成为了铃鹿本家和咒术界共同的禁忌。” “她们被禁止学习咒术的运用，被禁止任何能提升体质上限的活动。只能在咒术界的监视下，无知无觉地运转那个独属于铃鹿本家的生得术式，直到身体所能承受的咒力量达到极限，没活几年就走向死亡。” “即使如此，还是出现了脱离他们掌控的因素，所以上头那些蠢货们做了一个决定——” 五条悟的目光穿透眼罩，穿透墙壁，沿着时间的长河溯源而上，回到遥远的八年前。 那时的他刚从咒术高专毕业没多久，正在思考未来的职业生涯规划，某一天突然接到了来自高层的一项任务——秘密处决这一代的「鬼女」铃鹿千奈子。 五周目 八年前，东京城区—— 夏日的大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持续走高的温度没有因此降下来多少，空气中反而还多了些许闷热和潮湿，黏腻得让人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五条悟独自一人走在雨中，既不撑伞也不急于寻找躲雨的地方。从天空高速坠落的雨滴在距离他还有一指不到的距离时，骤然减速，陷入没有尽头的相对静止状态，然后被弹开，落到地上。他的身上干干净净，从头发丝到脚后跟，不见一丝一毫被雨水淋湿的痕迹。 不仅如此，他还相当嚣张地走在路中央，完全不害怕在这样的坏天气中，会有什么汽车、大货车或者摩托车从任何一个方向突然窜出，撞到他身上。 「无下限术式」被动模式开启，就是这么自信。不必惧怕雨水，也不必惧怕马路杀手。哪怕真有车不小心撞过来，需要担心的也不是五条悟，而是那个开车的人。 幸好这条街上没有其他行人，大家都因为糟糕的天气而选择宅在家里不出门，不然这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怕是要引来不少人的围观。 五条悟此行的目的是来执行咒术界高层下派的任务——秘密处决这一代的「鬼女」铃鹿千奈子。 由于高层对过去收集到的情报分析和判断有误，再加上铃鹿夫妇的刻意隐瞒，铃鹿千奈子的存在并没有第一时间被咒术界高层知晓。她就这样在咒术界高层的眼皮子底下安然无恙地生活了十七年，正常地上学，正常地交友，甚至正常地学习咒力的使用。 按照这样的发展，哪怕没有老师的指导，铃鹿千奈子或许也能依靠自己的摸索，慢慢向那个千年前最强的「鬼女」铃鹿御前靠拢。等未来某一天，再“不小心”被咒术界发现。到那个时候，即使有很多忌惮她的人想要解决掉她，也要掂量掂量做不做得到。 可惜，命运的发展总是充满不可预知性。 几周前，一个咒术师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突然遇到咒力被瞬间清空的奇怪情况，差一点死于比自己等级还低的咒灵之手。好在铃鹿千奈子及时出手，救了他一命。 这个咒术师并不知道关于「鬼女」的事。出于惜才的想法，他将自己的遭遇和铃鹿千奈子的情况一同上报，希望铃鹿千奈子能够有机会进入咒术高专学习。 于是，铃鹿千奈子的存在终于被咒术界高层知晓。 得知这件事的高层们自然暴跳如雷。在调查清楚事情的始末后，他们非常生气，意见统一地表示要立刻处决铃鹿千奈子，同时还要惩戒隐瞒此事的铃鹿夫妇。然而，在得知铃鹿夫妇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死于祓除咒灵的任务，惩戒的事只能作罢。 在五条悟之前，已经有其他咒术师接到过处决的任务，可惜却失败了。出于多个方面的考虑，高层们才决定将这个任务交给五条悟完成。 高层们曾经担心过五条悟会拒绝这个任务，因此各种威逼利诱，又唱红脸又唱白脸，可惜全都没什么用。五条悟只用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把所有人怼得哑口无言，有气也只能憋着。 最后，五条悟当然是爽快地接下了任务，并口头保证会圆满完成任务。他的心里有自己的算盘，只不过需要见到铃鹿千奈子本人才好确定下一步该怎么走。 “铃鹿家，没错了，应该就是这里。” 根据情报显示的地址，五条悟找到了铃鹿千奈子现在的居住地。他按响门铃，却没有等到人来开门。 “咦，没人在家吗？” 五条悟思考数秒，突然想到一件事。他右手握拳轻击左掌，恍然大悟道：“哎呀，竟然忘了！这个时间，普通高中生应该还没放学。” 距离放学时间没剩多久，原地干等又很无聊，五条悟决定去铃鹿千奈子的学校堵人。 一瞬间，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铃鹿家门口。 下一秒，附近某所高中的天空上，五条悟双手插兜悬停在那里，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的教学楼。 放学铃声打响，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来，打伞没入雨幕中。随着时间推移，人越来越多，五颜六色的雨伞组成一条流动的“河流”，向校门两边的街道涌去。 五条悟的视线一遍遍扫过底下的人流，很快锁定目标。 …… 铃鹿千奈子讨厌下雨，更讨厌夏季连绵不绝的大雨。因为这个时节加上这样的鬼天气，最容易滋生咒灵。 今天一天，从上学路上到学校里，她已经清除了不知多少咒灵，心情本就不好。在看到前方堵住她去路的几个不良少年后，她的心情就更加不好了。 这几个不良少年全部来自与「黑龙」敌对的组织。因为挑衅「黑龙」不成反被教训得很惨，他们的总长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打算耍阴招，从「黑龙」总长佐野真一郎身边的人下手。 选来选去，最后将目标定在了看上去就是个柔弱女生的铃鹿千奈子身上。 “喂！你就是佐野真一郎的女朋友铃鹿千奈子？我们老大要见你！识相的话就跟我们走一趟！” 铃鹿千奈子微微皱眉，果然又是一群找「黑龙」麻烦不成，想要挑软柿子捏的蠢货。她已经习惯这些人总是误会她是真一郎的女朋友，总是来找她麻烦，所以二话不说，直接冲上去，瞬间将那几个不良少年揍趴在地上。 “啧。” 铃鹿千奈子看一眼被雨水沾湿的鞋袜和裙摆，暗暗决定将这些都算到青梅竹马的头上。她取出手机，拍照留证，再发到群里，熟练地艾特佐野真一郎。 很快，手机里就传来消息通知的震动声。 铃鹿千奈子打开手机，群聊界面内一连好几条都是佐野真一郎讨好加赔罪的消息，几乎全是秒回。她微微一笑，无视后面紧跟的其他人发送的吃瓜表情包，借此狠狠敲诈了青梅竹马一笔。 铃鹿千奈子心情不错地收起手机，抬脚准备离开。 前方路中央，突然冒出来的白发墨镜男人却拦住了她的脚步。 这个男人出现得悄无声息，更诡异的是，他明明没有撑伞就站在雨中，身上却完全不见雨水浸润的湿意。 在铃鹿千奈子警惕的目光注视下，白发墨镜男人——五条悟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同时抬手打了声招呼。 “嗨~” “……” 铃鹿千奈子眼中的警惕更甚。 五条悟直接无视之，他自顾自蹲下身，好奇地查看那几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不良少年。 “你的手法很可以，既能让他们失去反抗力，又能不伤到人。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千奈子你会冒着暴露的风险去救那个咒术师，为什么会在面对前来处决自己的咒术师时，只是让对方失去咒力，没有赶尽杀绝。” 铃鹿千奈子立刻猜出五条悟的身份和来意，她神色一凛，戒备地问道：“你是咒术师？你也是来杀我的？” 五条悟没有回答铃鹿千奈子的问题。他站起身，毫不避讳地上下打量眼前的茜发少女，完全不管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一个女性看是多么失礼和冒犯的一件事。 等反复确认无误之后，五条悟才用无比遗憾的语气说道： “见到你后，我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任务已经没有继续执行的必要。” “真是太可惜了。” 五周目-未来（上） 2017年x月x日，菲律宾。 卖特色小吃的街边摊前，黑发青年将盘子里的卷饼裹成三角形，又用纸巾拖住下方，然后才递给坐在他旁边的茜发少女。 “千代酱，你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茜发少女接过卷饼，小小地咬了一口，咸香浓郁的馅料混合柔软香甜的饼皮滑过舌尖，比预想中的还要美味。她眼睛一亮，重重地点了下头，眼中是明晃晃的开心和满足。 看到心爱之人嘴角溢出的笑意，佐野万次郎也露出了笑容，只不过这笑容转瞬即逝。他又用同样的手法裹了一个卷饼，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变化，也不知道这里的特色小吃是否符合他的喜好。 坐在对面的米格尔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还是将视线移到了佐野万次郎的身上。 “如何？我推荐的这家店还不错吧！比起那些旅游景点的美食街，这里吃到的特色小吃才最正宗。” 佐野万次郎一边鼓着腮帮子咀嚼，一边神色平静地点评道： “还行。” “但我还是更喜欢鲷鱼烧和铜锣烧。” 几年的相处下来，米格尔对佐野万次郎的性格已经有很深的了解。他知道，在吃食方面，没有什么能取代鲷鱼烧和铜锣烧在佐野万次郎心中的地位，就像没有人能取代铃鹿千代在佐野万次郎心中的地位一样。 十二年来，始终如此。 思绪回转，米格尔从兜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这是你要的情报。追查那么久，总算有眉目了，你看看要不要立刻行动，免得又被那家伙逃走。” 佐野万次郎动作一顿，他接过情报，只扫了一眼就还回去。 “再等等。” 闻言，米格尔忍不住多看了佐野万次郎几眼。 回想两人刚刚认识的那几年，佐野万次郎只要一听到有关某个诅咒师的情报就会失去冷静，米格尔心生感慨：“想不到你也会有说这种话的一天！” 佐野万次郎没有说什么，只继续吃着手里剩余的那半块卷饼。 经过那么多年的追查寻找，足迹几乎遍布世界各地，他已经学会了隐忍和等待。敌人足够聪明也足够狡猾，如果做不到一击必杀，那就什么也别做。 漆黑如墨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暗光，极冷极利，宛如一把亟待刺向敌人的锋锐长刀，又很快隐入刀鞘。 佐野万次郎“嗷呜”一口，将最后一点卷饼吞吃入腹，舌尖舔过嘴角残留的酱汁，然后起身准备离开。 “嘿，等一下！” 米格尔叫住他，随后从背包里拿出一叠信件。 “既然你心里已经有想法，那我就不多说什么。后面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我提。另外——” “这些是你大哥寄过来的，正好你在这里，我就直接代为转交了。如果你想写回信，也可以交给我。” 佐野万次郎接过那一叠信件，指尖摩挲过上面熟悉的地址和落款，眼中渐渐浮现出点点温情。他看向米格尔，眉眼弯起成月牙，发自内心地露出笑容。 “我知道了，多谢！” - 当天夜里，简单洗漱后的佐野万次郎窝在临时落脚点的沙发上。他一封封地将那些家信拆开，一边翻阅，一边向坐在身旁的茜发少女分享信件中的内容。 “……大哥的摩托车店开始走连锁经营路线了。因为青宗在大哥手底下干活，所以可可他很愿意出资赞助，解决了不少难题。艾玛和坚仔的孩子快要出生了，也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嘛，不管了，反正礼物都先准备起来再说！” “……新一届的剑道锦标赛，春千夜他获得了冠军，但是奖金差点被武臣大哥拿去挥霍。幸好大哥他们及时发现，好好教育了武臣大哥一顿。武臣大哥还真是——那句话怎么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嗯，没错！” “……三谷不久前也参加了一个服装设计相关的比赛，同样拿到了冠军。八戒正好被请来当模特，这真是太巧了！场地和一虎依旧在千冬的宠物店里打工，听说他们经常消极怠工。千冬除了吐槽，实在拿他们没辙。哈哈哈，真是辛苦他啦！” “……一个月前，阿帕他终于和青梅竹马的那个女孩结婚了。哈哈，以前他总和我们抱怨这、抱怨那，一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模样，结果还不是没逃脱真香定律！真应该把他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都记录下来，在婚礼大屏上播放！” “……唔，最后抛捧花的环节，竟然是武小道接住了捧花，他还借此机会向日向求婚了。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武小道他总算是机灵了一回！” 放下手中的信件，佐野万次郎向后仰靠在沙发背上，嘴角扬起一个淡淡的微笑：“真好啊，武小道他冒着生命危险，反反复复穿越那么多次，不就是为了拯救日向吗？这一次，他终于得偿所愿，一定很开心吧！” 佐野万次郎盯住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过了不知多久，他闭上眼睛，继续道：“大家都活了下来，拥有一个还算不错的未来，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四周一片安静，无人应答。 佐野万次郎睁开眼睛，侧转过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茜发少女：“千代酱，你也觉得这是最好的结局吗？” 茜发少女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她伸出手，搭在黑发青年的肩膀上，微微一用力，就将青年拉着躺倒在她的大腿上。她的另一只手盖住青年骨节分明的左手，也盖住无名指上那枚朴实无华的戒指。 茜发少女轻抚黑发青年的指关节，同时力度适当地按压他的额头穴位，帮他驱散身上和心上的疲累。 迷茫和倦意一点点消散，心中顿觉一片安定。在这无声的宁静与祥和中，黑发青年慢慢沉入梦乡。 一夜好眠。 第二天，佐野万次郎是在卧室的大床上醒来的。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稍微清醒一点后就赤足踩到地板上，离开了卧室。 客厅的茶几上散乱着昨晚拆开的那些信件。他没有要收拾的打算，径直走向摆放在玄关处的饮水机，却忽然感觉到脚底踩到了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封没有拆开的信。 这封信并非大哥真一郎寄过来的，而是来自东京咒术高专。佐野万次郎拆开信，快速浏览过去，原本还出于半梦半醒状态中的意识瞬间苏醒。 “千代酱，我有预感，一切快结束了。” “这一次，我们一定会成功。” …… 几周后的一天深夜，菲律宾首都某栋大厦的最高处。 佐野万次郎站在高台边缘，脚下是不断涌动的车流。夜风猎猎，吹乱他的头发和衣摆，仿佛下一瞬，他就会被卷落高楼，坠向无边无际的黑暗。 “千代酱。” 他轻声说道，右脚向前踏出一步。 “我们行动吧。” 话音一落，佐野万次郎便如同一片离枝的落叶，在重力的作用下，从楼顶直直落下。 耳边风声呼啸，冰冷的空气像刀割一般划过面庞，却半点也没有影响到他的听觉和视觉。 心中默数楼层。 在即将落到第二十层的时候，佐野万次郎竟然凭空借力，突然扭转身体，猛地冲向正前方的那面窗户。 “哗啦——” 落地窗的玻璃被整个撞碎，惊得守在室内的黑衣人们纷纷掉转手中的枪械，对准窗户的方向。 狂风渐渐平息，终于露出闯入者的全貌。 简单的黑色背心搭配七分裤，白色外套随意地半披着，脚下一双人字拖。黑发青年姿态随意地站在房间中央，即使被无数枪口对准，面上也不见丝毫紧张和慌乱。他的手上什么武器也没有，一身装扮也不像有能藏武器的地方。可是，当他的眼神扫过来，所有人都感觉到一阵背脊发寒。 没等黑衣人们反应过来，扣下扳机，黑发青年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 一连串的拳脚相撞和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不消片刻，场中就只剩下黑发青年一人还好好地站在那里。 佐野万次郎面无表情地越过地上躺尸的一众黑衣人，走向被重重帘幕遮住的区域。 掀开帘幕，后面空无一人。 佐野万次郎一点也不意外，他熟门熟路地寻到暗道的入口，身形隐没在漆黑一片的通道中。 暗道的尽头，全身裹在斗篷里的诅咒师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心中警铃大作，身体随之本能地向下一蹲。 一阵凛冽的风扫过他的头顶，紧接着“轰”地一声，他背后的墙面就被击碎坍塌。 第一击落空，袭击者已然失了先机。 诅咒师半掩在斗篷中的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十二年中，一次次的成功逃脱让他生出了傲慢的心态，以及对自身实力的绝对自信和对咒术师们的不屑。 可惜，这一次没等他高兴多久，意外就发生了。 一把武士刀从废墟后面刺来，毫无征兆地贯穿诅咒师的心脏。刀身半点不停歇，旋转刃口，向上直劈，将他一刀切成两半。 斗篷滑落，露出这个诅咒师的真面目——断成两半的少女尸体中是一个龇牙咧嘴的大脑。预感到前所未有的大危险，这个大脑形态的诅咒师果断把真身分成两半，往相反的方向逃跑。 然而，耗费十二年的时间和精力，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佐野万次郎又怎么可能允许对方再次从他眼前逃脱。 “唰——” “砰——” 刀刃斩断诅咒师的左脑，同一时间，如落雷轰击大地般的飞踢也踹爆了诅咒师的右脑。随后，两股不同的咒力飓风升腾而起，将位于中心的诅咒师连同暗道一起全部摧毁。 当一切尘埃落定，佐野万次郎回头看向身后正在收刀入鞘的青年，脸上扬起一个似怀念似欣悦的笑容。 “——乙小骨，好久不见！” 五周目-未来（中） 佐野万次郎又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阴云密布的天空，雨水将落未落，空气中压抑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佐野万次郎不喜欢这样的天气，但他记得有一个人就喜欢这种低气压的天气。是谁呢？身处梦中的他想不起来，只依稀觉得那是一个让他想恨却恨不起来的人。 心底漫溢上诸多复杂的情绪。 这种感觉让人感到极度不爽，他果断抛开，将注意力重新放回眼前的梦境中。 视野仿佛蒙上一层半透明的白布，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只有满目的人影幢幢。鼻尖嗅到浓重的铁锈味，心下莫名一慌，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只下意识觉得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即将离自己远去。 于是，努力睁大眼睛，努力向前伸出手，想要看清，想要抓住。哪怕因为用力过度，眼眶干涩到溢出液体来，也不愿放弃。 然而，一切只是徒劳。 从未有过的无助和迷茫瞬间笼罩住他，如身陷迷障的旅人，逃不出，破不开，只能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路。 直到—— 轰隆一声惊雷炸响，心神骤然清醒，迷雾也随之散去，他终于看清眼前的景象。 这里是横滨一处废弃的港口，也是十二年前东万和「天竺」最终对抗的战场。起初，这场对抗还只是两个不良组织之间的混战，但是等到有无数咒灵凭空冒出，这场对抗的性质就彻底变了。 隐于幕后的诅咒师在整个港口落下巨大的「帐」，将东万和「天竺」的人全部困于其中。 不管这些少年们平日里有多么厉害，以一人之力就干翻过多少强敌，在面对咒灵的时候，尤其是数量如此庞大的咒灵时，都只有等死的份。他们的恐惧是孕育咒灵的温床，鲜活的生命更是咒灵们的养料。 在场的所有人，只有佐野万次郎拥有对抗咒灵的力量。可是，仅凭他一个人，仅凭刚刚掌握咒力运用的他，根本不可能救下所有人。 铃鹿千代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一人一镰刀，轻松扭转局面。 不过眨眼的时间，「帐」内就只剩下三只特级咒灵，其余咒灵全部被她秒杀。这就是特级咒术师的实力，这就是五条师徒让咒灵和诅咒师闻风丧胆的原因。 有铃鹿千代拖住三只特级咒灵，东万和「天竺」的人才得以获得充足的逃跑时间。 此时此刻，两方人马都已经顾不上之前的争锋相对。他们相互搀扶，相互协助，尽可能用最快的速度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佐野万次郎是最后一批离开的。他只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战斗的茜发少女，就头也不回地跑向「帐」的边缘。虽然很想留下来，但是他知道这样只会成为千代酱的累赘。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安全撤离，让千代酱不再有所顾虑。 可是—— 如果一切能重来。 如果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绝对不会就这么离开。哪怕以他的力量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也不想丢下千代酱一个人。 眼前的画面再次变换。 那个与特级咒灵战斗也游刃有余的少女身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浴血、胸口也破开一个大洞的茜色背影。 如此近的距离，佐野万次郎能够清晰地看到少女的衣服和后背上被咒力侵蚀造成的焦黑痕迹，也能够看到红黑色的液体从少女胸口流出，一滴一滴，一团一团，在她的脚下汇聚成一大片血泊。 一颗心如坠冰窖，全身也不受控制地颤抖。嘴唇蠕动，想要呼唤少女的名字，喉咙却好像被谁扼住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看着茜发少女的生命疯狂流逝，看着她动作迟缓地转过头，对自己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对不起，万次郎……” “我可能要……失约了……” 尾音落下，濒死的少女转回头，神色坚定地做出最后一个决定。她拼尽全力从随身的医疗包里取出一把医用剪刀，毫不犹豫地扎向自己的太阳穴。 咒术师只有在不死于咒术的情况下，才可能变成咒灵。 少女选择在死亡造访前，先一步结束自己的生命，以此获得保护所爱之人，保护那些普通人的机会。 至此，铃鹿千代死亡，咒灵千代诞生。 【2005年2日x日，关东事变。】 【特级咒术师铃鹿千代在祓除特级以下的所有咒灵后，因不敌突然闯入的三大特级自然咒灵，当场殒命。铃鹿千代死后受到诅咒，化为特级过咒怨灵，成功杀死三大特级自然咒灵，挽回失控的局面。】 【最终，这场牵扯数百人和数百咒灵的恶性事件，以两人死亡，其他所有人全部获救为结局，落下了帷幕。】 佐野万次郎站在布满符咒的房间中，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茫然感。心中那股刚刚失去重要之人的钝痛感依然存在，可是眼前所见的一切却告诉他，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很久很久了。 “……铃鹿千代竟然变成了特级咒灵！东京咒术高专就是这么教育学生的吗？！” “……换一个角度想想，如果铃鹿千代没有这么做，那三个特级咒灵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祓除。到时候又会引发何种惨烈的局面，可想而知。” “……哼，咒灵就是咒灵！怎么能和咒术师相提并论？！要是放任不管，迟早有一天要出事！” “……话虽如此，我们要怎么管？咒灵千代的力量和当初的咒灵千奈子、咒灵里香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除非五条悟愿意出手，才可能管得了吧！” 周围传来咒术界高层们此起彼伏的声音，佐野万次郎静静地听着，实际却在神游天外。 就在这时，一个懒散中略带压迫感的声音插入进来。 “——哟，各位都在啊。”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五条悟轻轻松松穿过结界，大刺刺地向这边走来。 “……五条悟！这里是关押危险对象的地方，而且我们正在进行审问，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就闯进来！”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五条悟的笑声打断了那人的诘问。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止住笑声，语气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谁是危险对象？各位又在审问什么？” “一个咒术师在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力挽狂澜，从数百只咒灵手中救下所有人，然后又以一人之力对抗三个特级咒灵。哪怕最后不敌，临死前想的也是如何才能保护所有人。咒灵千代的诞生不过是为了保护受到特级咒灵威胁的普通人，才有的无奈之举。” “各位不应该想想为什么动静闹得那么大，消息传递却那么慢，以至于支援迟迟没有赶过去吗？毕竟，来自内部的敌人可比明面上的敌人更可怕。” 此言一出，全场皆陷入沉默。 五条悟可不管这些人有没有听进去，听进去后又是否会采取行动，反正他也会用自己的方式让应该付出代价的人付出代价。伸手轻拍佐野万次郎的肩膀，五条悟转过身，带着他一起离开了房间。 走在回东京咒术高专的路上，佐野万次郎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中的纠结问出来。 “老师，咒术界会怎么处理千代酱？” 五条悟停下脚步，他看了看佐野万次郎，唇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因此什么也不会做。” 佐野万次郎又问道：“那我也要像千代酱和乙小骨一样，必须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吗？” 五条悟略一思索，就猜到万次郎这个问题背后不愿道出的心思。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解释说：“咒术师学习诅咒是为了能够祓除诅咒，祓除诅咒是因为诅咒会伤害甚至杀害人类。只要结果正确，那么过程就不重要。不管是使用自身的咒术，还是借助咒灵的力量，都是在用「诅咒」对抗「诅咒」。” “我明白了！”佐野万次郎心下一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是自关东事变后，他第一次露出不带任何负担的灿烂笑容。 五条悟挑挑眉，没再说什么，只提醒道：“万次郎，别忘了，你可是我的学生。之后，老师我会好好教导你的，争取让你在最快的时间内成为独当一面的强大咒术师。” 佐野万次郎欣然答应。 那个时候的他并不清楚，五条老师所谓的“独当一面”不只是能够熟练地执行祓除诅咒的工作，而是—— 武能单手杀特级，文能开口怼高层。 …… 2017年x月x日，菲律宾首都某家甜品店内。 昨晚一场大战，终于将那个潜逃十二年的诅咒师就地正法，也为铃鹿千代报了仇。不管是佐野万次郎，还是乙骨忧太，心中的一块大石头都落了下来。 于是，许久未见的师兄弟两人找到了这个地方，坐下来一边吃甜品，一边叙旧。 “万次郎，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乙骨忧太问道。 “挺好的！”佐野万次郎抬起头，他的嘴里还塞着舀冰淇淋用的勺子，笑眯眯地说，“我和千代酱去了很多地方。虽然是为了追查那个诅咒师的踪迹，但是也看到了很多不一样的风景，尝到了很多特别的美食。就半个月前吧，米格尔他还请我们吃了这里的特色卷饼，千代酱很喜欢呢！” 乙骨忧太的目光转向坐在佐野万次郎身旁的咒灵千代。 非人模样的咒灵乖巧地坐在沙发位上，大出常人几倍的手正捏着小勺子，一点点往嘴里舀冰淇淋。这幅景象怎么看，怎么都透露着一种诡异又违和的感觉。 乙骨忧太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最后默默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 白驹过隙，十二年转瞬即逝。 那些浓烈的爱意与恨意，那些少年意气与热血，还有那些许下的约定，都化作记忆中泛黄的一页纸。所有人都在成长，渐渐走向不同的道路，拥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事业。那个曾经拯救了所有人却把自己留在过去的少女，她不再是大家不敢提起的存在，而是成为每个人心中时刻提醒自己要“珍惜生命，好好生活”的象征。 就连佐野万次郎也接受了这件事，逐渐习惯和咒灵千代一起生活，一起战斗。但是，就有这么一个人，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模样，突然固执地开始追寻十二年前的那些人、那些事。 回想来之前和花垣武道的那番对话，乙骨忧太端正姿势，说起了这次来菲律宾的另一个目的：“万次郎，你还记得花垣武道吗？不久前他突然找到我，说想要见你一面。” 五周目-未来（下） 从乙骨忧太那边得知Mikey同意和他见面后，花垣武道就陷入了无比紧张的状态中。 之前那么多次穿越，他都没有机会见到未来的Mikey，现在终于能见到，心里既期待又有点不知所措。 在刚刚回到未来的时候，花垣武道得知东万的大家都好好活着，拥有各自的家庭和事业，内心多少有点恍惚和不真实的感觉。对于其他人来说，时间已经过去十二年，可是对花垣武道来说，这当中只相隔不到几日。稀咲死亡，东万没有走向极恶而是早早就解散，他终于成功拯救了日向。 一切是那么的美好，美好到宛如一场梦境。 花垣武道局促地不敢多说多问，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这颗堪称完美结局的肥皂泡戳破。直到得知他在阿帕的婚礼上向日向求婚成功，他们再过五个月就要举办婚礼，花垣武道才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从呆滞的状态中出来。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他就像一个被从天而降的大奖砸中的幸运儿，脸上挂着傻傻的笑，不知疲倦地忙碌于婚礼的事。 陪日向挑选婚纱，选定婚礼的仪式和举办的酒店，挑选喜糖和喜帖，再一起拟定邀请宾客的名单。也是在这个时候，两人谈及Mikey和铃鹿千代，花垣武道才从日向的口中得知，铃鹿千代早在十二年前就已经死亡了。 那一刻，名为“完美结局”的肥皂泡破碎，散落在心底，化作满满的震惊。 ——死亡乃人之常情。 ——十二年那么长，中间发生点意外也不是不可能。 ——铃鹿千代是咒术师，随时随地都可能会面对危险的咒灵。她也说过，哪一天在祓除诅咒的过程中死亡，也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花垣武道听到耳边有无数声音在劝说，劝说他不要太过纠结和在意，劝说他珍惜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可是，心中却没来由地压下一块巨石，堵得他寝食难安，让他无法忽视也无法不去在意。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十二年中发生了什么，铃鹿千代又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花垣武道最先找上的是知晓穿越内幕的橘直人和松野千冬，然后又去询问了佐野真一郎，并在佐野真一郎的牵线搭桥下，与乙骨忧太见了一面。 至此，事情的前因后果终于在花垣武道的面前展开—— 十二年前，在他离开后的两个月，东万和横滨的不良组织「天竺」爆发冲突。不知为何，原本只是不良少年之间的争斗，最后竟然演变成与诅咒相关的恶性事件。如果没有铃鹿千代赶来救场，如果不是她牺牲自己，所有人都活不下来，更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美好的未来。 想到这里，花垣武道忍不住握紧拳头。 此时的他正跟在乙骨忧太的身后，两人来到一处废弃的建筑物前。周围断壁残垣，杂草丛生，鲜少有人踏足。蔚蓝的天空下仅有一只苍鹰盘旋，很快也消失不见踪影。 走到入口处，乙骨忧太停下脚步。 “万次郎想要和你单独见面，抱歉，我不能陪你进去了。” “好……好的。”花垣武道咽了咽唾沫，抬头看向眼前这栋破败的建筑，脑海中不知不觉浮现出日向、直人，还有真一郎大哥他们说过的话。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地走了进去。 建筑内的空间很大，通道也很多。 花垣武道耗费了点时间才找到楼梯，一路往上走，到达天台。天台空旷，他粗略地扫了一眼四周，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影。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武小道。” 花垣武道连忙回头，熟悉的面容立刻映入他的眼帘。 “Mikey君——！” 在前方，天台边缘高出地面一截的石阶上，黑发青年随意地坐在那里。他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支在膝盖，掌心撑住下颔，正微笑着看向这边。 看到Mikey的笑容，对上Mikey的视线，花垣武道不知为何竟然眼眶一红，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武小道，你还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么爱哭。哈哈，不过这样也对！你应该才从过去回来没多久吧！”Mikey笑眯眯地说道。尽管发型和穿着打扮都大变样，但是那极具感染力的标志性笑容还是和以前一样，半点没变。 花垣武道紧紧咬住下唇，忍住内心汹涌的情绪。 “听说你和日向快要结婚了，恭喜啦！”Mikey直起身体，双手撑在两边，仰头望向碧蓝如洗的晴空。他的脸上依然挂着那抹微笑，眼中却浮现出淡淡的羡慕，“真好啊……十二年前喜欢的人，也是十二年后发誓要相守一生的人。之后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都将一直一直携手走下去。武小道，日向是个好女孩，你可不能辜负人家！” 花垣武道嗫嚅数次，最后开口：“我……我把穿越的事告诉了日向。” Mikey愣了愣，然后笑道：“挺好的。” 眼见Mikey没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花垣武道急切道：“Mikey君，我可以回到过去救铃鹿桑！” 闻言，黑发青年脸上的笑容肉眼可见地消失不见。他静静地凝视花垣武道数秒，然后垂下眼眸，语气平静地说：“千代酱死后，千冬和你说过类似的话。我知道，他只是想借用这种方式让我尽快振作起来。我也知道，穿越不是什么万能的力量。重来一次就能比之前更好吗？谁也无法保证。千代酱好不容易救下了所有人，怎么能让她的付出白费。” 所以—— 从十二年前的那天开始，他就下定决心要成为像千代酱一样强大的咒术师，要像千代酱一样保护大家。 Mikey重新抬起头，看向花垣武道：“这个未来不够好吗？为什么你还执着于回到过去？” 迫人的视线让花垣武道紧张得绷紧身体，脖颈后冷汗滑落。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这个未来很好……大家都过上了想要的生活，日向也是，所有人都很幸福。” “可是……铃鹿桑她死了，本该活着的她却死了。那么多次穿越，那么多个未来，铃鹿桑她一直都活得好好的，她甚至还救过我的命！为什么这一次铃鹿桑却死了？！” 花垣武道的眼前闪过无数画面。 武藏祭那天，从一级咒灵手中救下他和Draken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少女。第不知多少次回到未来，从咒灵制造的爆炸和火灾中救下他和直人的茜发女子。万圣节那天，在他被咒灵吞噬、求救无望的时候，及时赶回来救下所有人的少女。还有圣诞之夜，让所有人先离开的少女。她把自己一个人留下，独自面对那样可怕的特级咒灵。 如此强大，如此无畏。 花垣武道曾经坚信，只要有铃鹿千代在，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困难，无论敌人多么可怕，他们都一定能改变未来。 可是，在这个未来，铃鹿千代却死了。 ——如果是他的穿越造成了这个结果呢？ ——他为了拯救日向才无数次穿越到过去。现在他成功救下日向，却害死了铃鹿桑。难道他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心安理得和日向在一起吗？ 一旦这个想法冒出，花垣武道就落入了穿越带来的因果漩涡。往前是无数次播报日向死亡的新闻，以及她临死前的画面。往后是大家回忆铃鹿千代的牺牲，以及她无数次救下自己的画面。他站在中间，茫然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 “武小道。” Mikey出声打断花垣武道的思绪，他单手撑头，淡淡一笑：“如果我告诉你，千代酱一直都在这里呢？” 花垣武道瞬间愣住。 就在他不明所以的时候，只见黑发青年突然身体向后仰倒，整个人便从天台翻了下去。 “Mikey君——！！！” 花垣武道慌不择路地冲向天台边缘。他伸手想要抓住黑发青年，却还是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青年坠向地面。 这么高的距离，掉下去必死无疑。 然而，在即将撞向地面的前一秒，黑发青年的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托住一般，轻轻落到地上，整个人毫发无损。 那是—— 花垣武道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他隐隐约约猜到什么，赶紧转身跑下天台。 等他跑到Mikey面前，看到Mikey身后双手虚抱呈保护姿势却散发可怖气息的咒灵，花垣武道才确定之前没有眼花。也是在这一刻，有些被花垣武道忽视的细节才逐渐补全。 大家都说是铃鹿千代牺牲自己才救了所有人，但是没有一个人真正讲清楚她是怎么做的。现在看到咒灵千代，联系Mikey之前说过的话，还有曾经被科普过的有关咒灵和咒术师的知识，花垣武道心里有了答案。 有了答案，也就更加难以想象少女是在何种情况下，才能如此决绝，毫不犹豫地选择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只为换一个拯救所有人的机会。但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花垣武道惶惶不安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也变得比之前愈加坚定。 花垣武道向前踏出一步，他的目光清澈，身上迸发出无人可挡的气势，让Mikey神色一怔。 “Mikey君，其实在来见你之前，我已经和大家说过我的决定了。无论是日向和直人，还是真一郎大哥以及东万的大家，所有人都支持我的决定。” “因为铃鹿桑，大家才能够拥有属于各自的未来。因为铃鹿桑，我才能一次次从咒灵的追杀中活下来，才能最终救下日向。我们怎么能抛下铃鹿桑，只把她一个人留在过去？” “临行前，日向她还特地叮嘱我，婚礼必须邀请铃鹿桑参加才算圆满。所以——” 花垣武道伸出手，眼中浮现出坚定不移的光芒。 “握住我的手吧，Mikey君！对我说‘救救千代酱’！然后，我们一起去救她，一起去救铃鹿千代！” …… 落日余晖，大地被覆上一层厚厚的滤镜，入目皆是温暖的橙红。 佐野万次郎坐在断石垒起的“凳子”上，那里的阳光已经随着太阳的落下一点点消失不见，只余建筑物的影子将一切笼罩在黑暗中。他静静地望向远处的地平线，微微出神。 不久前，花垣武道以他为新的媒介，成功穿越回过去。这一次，花垣武道的目标不再是救下青梅竹马的恋人日向，而是救下铃鹿千代，让所有人都获得一个圆满的未来。 穿越后就陷入昏迷的花垣武道被乙骨忧太带去安全的地方，佐野万次郎没有和他们一起走，而是选择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千代酱，不管武小道能不能成功，这个未来都将被新的时间线覆盖，我们也许很快就会迎来分别。” 似乎是感觉到佐野万次郎低落的情绪，咒灵千代靠近一点点，抬起巨大的手掌，轻轻盖在他的手背上。 【千代永远陪着万次郎……千代会保护万次郎……千代最最最喜欢万次郎……】 佐野万次郎回过头，视线对上默默守在身旁的咒灵千代，脸上绽开笑容。 “嗯，我也一样。” 六周目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 如果我不曾见过太阳， 然而阳光已使我的荒凉， 成为更新的荒凉。」 ——艾米莉·狄金森 …… 七年前，下着雨的巷子里。 黑发少年和银发男孩相对而站，谁也没有撑伞，任由雨水淋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 湿哒哒的发丝黏在脸上，阻挡了视线，但是黑川伊佐那根本不在意。他死死盯住佐野真一郎的眼睛，不愿挪开，不愿退缩，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会输，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 “……为什么？” “……为什么要骗我？你早就知道的吧！我和你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你也好，艾玛也好，我们不是兄弟姐妹，不是家人亲人，我们……什么也不是。” 佐野真一郎抿抿唇，承认道：“是，我猜到了，但是那种东西根本不重要吧！” “不重要？”黑川伊佐那瞪大眼睛，一股怒火从他的心底涌出，“那比什么都重要吧——！！！” 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的母亲可以轻易抛弃他。因为没有血缘关系，所以他被送去福利院，而艾玛可以被送去佐野家，拥有新的家人。 他的大哥不是他的大哥，他的妹妹也不是她的妹妹，就连他的母亲也不是他的母亲。从始至终，他都是一个人，只有一个人。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在他好不容易接受“被抛弃”的事实后，还要再给他希望，又把这份希望再夺走？ ——他本可以忍受孤独，如果他不曾拥有过那份热闹和幸福。 “……我不明白，伊佐那。”佐野真一郎皱起眉头，“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依然是我的弟弟，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一道闪电划过天空。 黑川伊佐那猛地冲到佐野真一郎面前，右手握紧成拳，狠狠地砸向他的面门。 佐野真一郎原本能够躲开，但他选择什么也不做，硬生生挨下这一拳，只希望这样能够让伊佐那心里好受一点。 可惜，这样的做法不仅没有缓解矛盾，反而将两人之间的裂痕拉得越来越大。 黑川伊佐那低下头，怔怔地看向跌坐在地上的佐野真一郎，垂在身侧点拳头不自觉松开。 明明被打的是佐野真一郎，他的表情和眼神却没有丝毫变化，一副自愿承受一切怨怼、任人施为的模样。一瞬间，黑川伊佐那觉得自己的痛苦和悲伤，愤怒和不甘都没了宣泄的地方，就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受力也没有回应。 ……是了。 ……真一郎他怎么会懂。拥有血脉相连的亲人的他们，不曾被别人抛弃的他们，被爱意包围的他们，怎么可能会理解他的心情！ 心一点点变冷，怒火也随之消散。他的内心重新变得空虚，不，应该是比之前更空虚的空虚。 黑川伊佐那垂下头，冰凉的液体从他的眼眶滑落，融入雨水中。他的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轻柔却固执。 “……我不是你的弟弟，你也不是我的哥哥。” 雨越下越大，小巷子里只剩下佐野真一郎一个人。 他不知道伊佐那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血缘关系，也不知道该如何做才能解决问题。 事到如今，佐野真一郎只好掏出手机，拨通一个人的电话。 “千奈子，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 从小巷子离开，黑川伊佐那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不知该往何处去。 福利院是不能回的，他不想让鹤蝶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自己这副模样。如果被看到，那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就像王不会将软弱的一面暴露在臣下面前，他也不会，绝对不会。 这么想着，黑川伊佐那的脚步渐渐朝远离福利院的方向走去。 他一直走，一直走，也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周围空无一人，零星几个商铺都关了门，只有一个废弃的商务楼可以避雨。走进商务楼，空旷的大厅里弥漫着一股腐烂发霉的味道，靠近门口的墙壁上被用红色油漆喷上几行大字，依稀可见“欠钱”、“杀人”的字眼。更深的地方被黑暗笼罩，在这样的阴雨天，光线昏暗，自然也看不清那里都有什么东西。 四周隐约透露着诡异的气息，然而，情绪低迷的黑川伊佐那根本没有注意这一点，也没有精力留意违和的地方。他只想随便找个无人的地方，等到调整好状态就马上离开。 大厅的一根立柱下，银发男孩席地而坐，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满身淋湿才终于找到一个可以安心躲雨的地方，蜷缩成一团。就在他想要寻一处支撑、向后靠向立柱的时候，他的身后突然荡开一圈波纹，紧接着，男孩的身影就如同被空间吞噬一般，顷刻间消失在原地。 变故发生的同时，黑川伊佐那就已经意识到危险的来临，可惜他什么也做不了。 在猎物落网的时候，那个设置隐藏空间为陷阱、稳坐钓鱼台的咒灵就以最快的速度伸出数条触手，将黑川伊佐那层层包裹住，不让他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身体动弹不得，视野慢慢被黑暗覆盖，直至最后一点光亮也被遮蔽。世界彻底陷入没有尽头的冰冷和死寂，意识也昏沉沉，仿佛吸入了麻醉气雾一般。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如果他失踪，会有人发现吗？会有人在意吗？ ……不，肯定不会。孤独的人注定要在孤独中死去。被抛弃的他，从始至终都孤身一人的他，就算死在这里、腐烂发臭，也不会有人发现。 黑川伊佐那闭上眼睛，对这个世界失望透顶的他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死亡在他面前竟然也没有那么可怕了。 却在这时—— 封闭的空间内壁上忽然出现无数裂痕，这些裂痕不断扩大，最后如镜子一般整个碎裂崩毁。不仅如此，那些束缚住黑川伊佐那的触手也在同一时间化为粉末，随风消散。 咒灵被祓除，因它产生的诡异也随之消失。 黑川伊佐那睁开眼睛，看向周围正常的商务楼大厅，微微发愣。如果不是刚才的经历太过真实，他几乎要以为那都是自己不小心睡过去而做的一场梦。然而，还没等他弄清楚状况，他的肩膀就被人扶住，一个满含担忧的关切声音在耳边响起。 “没事吧，伊佐那？你有没有受伤？” 黑川伊佐那抬起头，看向蹲在身前的茜发少女，眼中有茫然，也有惊讶和无措。 “……千奈姐？” 眼见伊佐那还能回答她的问题，整个人看上去除了精神不济，其他还算正常，铃鹿千奈子暗暗松了口气。 不久前，在接到真一郎打来的电话时，铃鹿千奈子大概就猜到发生了什么。因为担忧受到刺激的伊佐那会干出偏激的事，所以和真一郎碰面后，两人就开始分头寻找伊佐那的踪迹。最初，她还以为伊佐那是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故意藏起来不想被人找到。后来，在周围发现有不少咒灵出没的痕迹，铃鹿千奈子才隐约感觉到不对劲。 好在她及时寻到这里，事情才没有落入不可挽回的地步。 铃鹿千奈子看向面前湿淋淋又可怜兮兮的伊佐那，她轻叹一口气，耐心地询问：“先去我家，可以吗？洗个澡，吃个饭，睡一觉。等你平静下来后，我们再聊一聊。” 黑川伊佐那垂下视线，一阵沉默，最后他点点头。 “……好。” …… 2005年x月x日，东京的某个墓园。 天上下着小雨，黑川伊佐那撑伞站在铃鹿家的墓碑前，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七年前，与铃鹿千奈子的一番谈心后，他明白了内心空虚的来源，也找到了填补它的办法。他愿意听从铃鹿千奈子的建议，在她的安排下，换一个更好的生活和学习环境。他也愿意收敛锋芒，戴上面具，不断吸取知识，向上攀登，努力成为一个能得到铃鹿千奈子认可的优秀的人。 只不过，他依然没有放弃最初的那个愿望。他渴望有一个哥哥。不，准确来说，他渴望的是有一个能够理解他、永远不会抛弃他的家人。 曾经，他将这份渴望寄托在佐野真一郎身上，而现在，他选择了铃鹿千奈子。 这七年里，黑川伊佐那在远离东京和横滨的地方上完初中高中。虽然身处陌生的环境，但是因为经常和铃鹿千奈子有书信来往，所谓的孤独也不再是孤独。也因为有书信来往，他一直不知道铃鹿千奈子早已不在人世。 直到不久前，他通过推荐入学的方式，即将回到横滨上大学。他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当面告诉铃鹿千奈子，结果得到的却是她已经过世的消息。 那一刻，黑川伊佐那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去往何处。内心的一角轰然坍塌，阔别许久的空虚和孤独再次袭来。他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出问题。可是这一次，不会再有人能够理解他，也不会再有人愿意倾听他的心声。 “——伊佐那？” 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突然从旁边传来，打断了黑川伊佐那的思绪。他闻声回头，在视线触及印花伞下那张令人怀念又熟悉的面容后，瞬间睁大眼睛。 “……千奈……姐？” 六周目 新年一过，时间就开始飞速流逝，距离咒术高专新生入学只剩两个月不到的时间。 这期间，铃鹿千代除了在新年那一周有出门旅行和聚会，其他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给Mikey补课，以应对开学后的插班考试。按理来说，两人相处时间那么长，怎么样都该擦出点火花，然而事实上什么进展也没有。不知为何，只要一进入教学状态，铃鹿千代的脑子里就剩下“如何才能提升Mikey通过考试的概率”这一件事。 正在进行跑步晨练的铃鹿千代无声地叹口气。她回想几天前约钉崎野蔷薇喝下午茶的时候，野蔷薇“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以及那一番直击痛点的吐槽，心情变得更加低落。 ——难道真的像网上说的那样？青梅竹马的关系太近太熟，反而很少有成为情侣的。就算真的喜欢也早就告白了。如果一直没进展，那就是真的没机会了。 铃鹿千代忍不住在心里又叹了口气。或许就如野蔷薇说的那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她不应该鸵鸟一样地选择逃避，自欺欺人地以为只要保持现状就能永远陪在Mikey身边。 晨跑到最后一圈，铃鹿千代的心里依然思绪杂乱。她心想，一定是她的体力又有提升，才有精力胡思乱想，明天可以再往上增加练度了。至于主动告白这件事，她需要一些时间做下心理建设，暂时还处于“想想”的阶段。 ——嗯，没错。 毕竟寻求改变是一件具有挑战的事，心里明白是一回事，真正行动起来又是另一回事。 铃鹿千代给自己找到充足的理由，就乐观地将烦恼抛到脑后，继续做她的鸵鸟。 拐过一道弯，家门近在眼前。 当看到那个等在家门口的人，铃鹿千代的脚步不自觉慢了下来。 金发少年倚靠在墙边，面前停着他的专属座驾「巴布」。他的身上还穿着昨天进行东万新年第一次聚会时的特攻服，显然是早上出门太急，没来得及换。他的视线落在对面的枯树上，表情严肃而认真，似乎在思考什么重要的事，竟然连铃鹿千代走到附近也没有发现。 “Mikey？”铃鹿千代试探性地唤了一声。 听到有人叫他，金发少年猛地一震，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他侧头看过来，在看到铃鹿千代后，脸上的严肃瞬间褪去，换上一个灿烂的笑容。 “千代酱！你晨练结束了？” “嗯，刚刚结束。”铃鹿千代轻声应道。尽管Mikey表现得和平常一般无二，但她还是注意到了少年眼底那一抹疑似没有休息好才有的青色。 心中疑惑，铃鹿千代却没有直接提出来，而是问道：“很奇怪哦，Mikey你今天竟然起这么早，是有什么急事吗？” “千代酱，我们去爬山吧！新年登高望远，会有好运降临！”Mikey理所当然地提议道，半点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行为有多突兀。 好在铃鹿千代已经习惯Mikey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新想法，她若有所思地问道：“也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插班考试吗？” “唔……差不多吧。”Mikey语焉不详，似乎还藏有其他心思。 “阿真大哥和艾玛他们也一起吗？”铃鹿千代向Mikey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其他人的踪迹。 “他们不去，有其他安排。”末了，Mikey又补充一句，“今天只有我们两个人。” ——只有他们两个人！ 铃鹿千代的心脏重重跳动了一下，她垂下眼眸以掩盖内心的不自然，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等铃鹿千代换好衣服，两人坐上「巴布」，出发前往目的地。 因为时间尚早，距离元旦又过去大半时间，几乎没什么人来爬山。昨夜一场雪，银装素裹，又有云雾缭绕，显得山里更加冷清。 少年少女沿着石阶拾级而上，一路走走停停。因为两人的体力都远超普通人，所以爬起来一点也不费力，有时候还能深入林间，一窥空灵凄清的雪景。 铃鹿千代以前从来没有在冬天爬过山，更别说是被大雪覆盖的山。一开始，她还想着是陪Mikey来祈求考试通过的好运，到后来，她就彻底被眼前未曾见过的景色所俘获。 枯枝上残留的一片绿意，雪堆中冒出的一抹艳红，万籁俱寂中突然掠过的飞鸟和突然跑出的小动物。少女每走过一段山路，就会驻足一段时间，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拿出手机疯狂拍照留念。 这样一来一回，耗费不少时间，行进的速度也慢下来。沉浸在美景中的少女没有感觉到时间的流逝，等她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把竹马晾在一边，过了很久。 铃鹿千代赶紧跑过去，脸上也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然而，当她抬头看过去，迎上的却是少年含笑的深邃眼眸，以及向她伸出的手。没有无聊或者不耐，也没有漫长等待后的抱怨和催促，就好像如果她在那里一直驻足不前，他也愿意一直一直等下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铃鹿千代又发现了另一个让她感到奇怪的地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Mikey的视线若有若无地在往她身上瞟。 为了印证这一点，铃鹿千代特地停下脚步，佯装看风景，实则在用眼角的余光偷瞄等在几级台阶外的Mikey。 只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心中跳跃的期待渐渐沉寂下去。 她的感觉没有错，Mikey确实一直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只不过这份专注并不包含任何让人脸红心跳的成分，而是复杂压抑，有种透不过气来的感觉。 铃鹿千代很确定Mikey有事情瞒着她，而且这件事情很严重，严重到他昨晚失眠，今天还出现各种奇怪的言行举止。心中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问一问，铃鹿千代也没有心情再欣赏沿途的风景，只埋头继续往上爬。 很快，两人就登上了山顶。 山顶有专供游客休息的凉亭，只不过那里有大片树木遮挡，视野并不好。相比之下，距离悬崖稍近一点的树下有一块天然的大岩石，那里的视野绝佳，也是游客们拍照和远眺的第一选择。 铃鹿千代将岩石上的积雪扫去，刚一坐下，旁边就抵过来一个保温杯。她略微诧异地偏头看去，就看到Mikey又变魔术一般地掏出一袋零食。 先不说两手空空的Mikey是从哪里拿出这些东西的，以他的性格也不像是会为出行做充足准备的人。如果是家庭旅行，那么真一郎和艾玛就会把一切都搞定。如果是东万组织的出行，那么做这些事的肯定是龙宫寺坚，最多再加上三谷隆。Mikey不需要也从来不去操心这些事。 看穿铃鹿千代心中的疑惑，Mikey掀开身上的厚外套，露出藏在身后的背包。因为容量小再加上设计巧妙，所以根本看不出外套下还有这样一个背包。 “登山必备的水和食物我都有带哦！”这么说着，Mikey又笑眯眯地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当然，最重要的鲷鱼烧也不会少！” 白雪皑皑的山顶，少年少女坐在一起分享美味的点心和热茶，气氛宁静而美好。即使偶有凛冽的寒风吹过，也驱不散萦绕在两人周围的温情。 心渐渐平静下来。之前发现的那些奇怪之处，还有由此产生的疑问也再一次浮上心头。正当铃鹿千代思考该如何开口询问的时候，Mikey的声音忽然响起。 “千代酱。” “嗯？” 铃鹿千代不得不停下思考，侧耳倾听。没想到Mikey直接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轰得她双耳嗡鸣，不知身在何处，更不知今夕何夕。 “我喜欢你，不止是青梅竹马的喜欢，还有异性对异性的那种喜欢，所以——我们交往吧！” “……唉？” 少女手中仅剩的半块鲷鱼烧掉落到地上。她机械地慢慢转过头，在对上少年无比认真的眼神后，终于确定自己没有幻听。紧接着，她整个人便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向后退开好几步。 “唉唉唉唉唉——？？？！” 六周目 少年的告白，没有任何暗示，也没有任何预兆，直白突兀得就和他本人一样，总是任性又自我地闯入别人的世界，不给任何人拒绝的机会。 铃鹿千代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下意识地退开几步，却一个没站稳，差点向后仰倒而去。 好在Mikey及时伸手拉住她。 在惯性的作用下，铃鹿千代跌进了Mikey怀中。她的腰后随即圈上来两只手臂，将她紧紧抱住，然后，耳边就传来少年带笑的声音。 “哈哈哈！千代酱，你是开心得找不到北了吗！” “才……才没有！我才没有开心得找不到北！” “唔……所以我告白，你一点也不开心。千代酱是在变相拒绝我的告白吗？”少年的声音明显变得沮丧起来。 “也……也不是！我也没说拒绝你啊！” “那你就是答应了！太好啦！我就知道嘛，千代酱你怎么可能会拒绝我！”少年的语气高兴又自信，哪里还有刚才那副担心被拒绝的可怜模样。 铃鹿千代终于意识到她是被耍了。心里恼羞成怒，她撑住Mikey的肩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奈何圈在腰上的手臂却半点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反而还收紧了一些。 没办法，她只好重新趴回Mikey的怀里，抬手不轻不重地打了他的后背几下，小声控诉道：“太坏了！竟然利用我的同情心，你早就算准我不会拒绝你吧？哼，Mikey就是个大笨蛋！” “嗯嗯！我是个大笨蛋！你最喜欢也最喜欢你的大笨蛋！” 少年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温热的呼吸因为相贴的距离，喷洒在铃鹿千代的耳旁，烫红了她的耳垂和耳廓。 铃鹿千代埋首在少年的肩窝，不再言语，享受只属于她一人的温暖和亲近。这一刻，天地都变得静谧，万物无声，慷慨地将时间和空间留给相依相偎的少年和少女。 不知过了多久，铃鹿千代感觉身体有些微微的僵硬和发麻，可能是维持被抱住的姿势太久，于是她小小地推了推靠在她身上的少年。 这一次，Mikey没有再固执地不愿意松手。只不过，当铃鹿千代从他的怀中离开后，他的右手顺势牵住了少女的左手。 “千代酱，”Mikey鼓起腮帮子，拇指指尖也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少女的掌心，“你都没有说过‘喜欢我’！” 掌心的痒意让铃鹿千代想要将手抽出来，无奈Mikey攥得死紧，她只好红着脸，满足少年的要求：“我……我也喜欢你啦！” “是哪种喜欢？”Mikey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就……就和你一样……青梅竹马的喜欢，还有异性对异性的喜欢。”铃鹿千代招架不住，脸上的红色也更深了许多。 得到想要的回答，Mikey终于心满意足地放过铃鹿千代。 “千代酱，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都喜欢你，只喜欢你，最喜欢你。十二年后，二十年后，五十年后，永远不变。我们会结婚，相守一生，然后一起变老。我一定会保护你的！”少年转回头，眺望远方连绵不绝的群山，虽然嘴角还挂着微笑，语气却郑重得仿佛在许下什么承诺。 铃鹿千代被Mikey的这番话惊到。她呆愣地看着少年的侧脸，不仅没有觉得喜悦和感动，反而因为他反常的举措而心生担忧。她联系今天发现的那些异常之处，忍不住问道：“Mikey，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Mikey垂下视线，握住铃鹿千代的那只手松开，转而将手指一点点挤进她的指缝间，直至五指相扣。等做完这些，Mikey才开口解释：“昨天，武小道又单独来找我了。” 铃鹿千代微微一愣，立刻明白过来：“是未来的武小道？” “……嗯。” ——原来如此。 花垣武道再次穿越回这里，说明未来肯定又发生了很糟糕的事。最简单的推测，橘日向依然死于车祸，造成这一切的还是走向极恶的东万。只不过铃鹿千代不明白，稀咲铁太已经死亡，尸体也用特殊手法封印在咒术高专，以防止寄宿在他体内的诅咒师再跑出来，再加上她和Mikey已经知晓未来会发生的事，东万不应该会走向极恶啊！ “东万又变成极恶组织了？这一次又是谁在搞事？哼，我绝对要让那家伙后悔出生在这世上！”铃鹿千代握紧右拳，在空中挥了挥，语气不善地说道。她只要一想到未来的Mikey又像前几次一样，活在痛苦之中，就恨不得将罪魁祸首揪出来暴打一顿。 然而，Mikey接下来说的话却打了铃鹿千代一个措手不及。 “东万没有变成极恶组织。武小道说，在正式入学咒术高专以前，我就将东万解散了。” 铃鹿千代眨眨眼，不确定地问道：“那日向她——？” “日向没有死，而且她和武小道已经在筹备婚礼了。” “唉……？”铃鹿千代有点懵，这和她推测的完全不一样，“那不是挺好的吗？” Mikey没有回应铃鹿千代的反问，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大家都活得好好的。不管是真一郎还是艾玛，不管场地、坚仔，还是东万的其他人，大家都有了各自的事业和家庭。我也成为了像千代酱你一样的特级咒术师。武小道他回来以前，还和未来的「我」见了一面……” 明明Mikey描述的这个未来很美好，可是看着他的侧脸，看着他嘴角挂着的微笑，铃鹿千代却感觉心脏仿佛被人揪紧一般地发酸发疼。直到最后，她才终明白这种违和感从何而来。 “你说的未来里没有「铃鹿千代」，所以——这一次死的是我，对吗？” 回应铃鹿千代的是左手传来的突然被攥紧的感觉。良久，Mikey才抬起头，看向铃鹿千代。 “千代酱你超级任性的！” “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擅作主张地一个人离开，把大家都丢下，把我一个人丢下！” 平日里最任性的人此刻却控诉起别人的任性。如果放在其他时候，铃鹿千代绝对会好好和他争辩一番，才不会助长他的这种行为。 然而，此时此刻，面对努力装作不在意的Mikey，面对他脸上刻意扬起的灿烂笑容，铃鹿千代只觉得心底又酸又涩，像是被人不轻不重地打了一拳，就这么凹陷摊平，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手戳了戳Mikey的脸蛋，轻声说道： “不想笑的话可以不笑。” “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压抑自己，也不用什么都自己扛。感到悲伤的话就哭出来，感到愤怒的话就发泄出来，感到疲惫的话，还有肩膀借你靠。这是只属于万次郎的特权，期间限定，过时不候哦！” Mikey静静地凝视铃鹿千代数秒，最后他收起笑容，倾身将额头靠在铃鹿千代的肩膀上。 虽然看不到Mikey的表情，但是透过两人相触的指尖和抵靠在肩膀上的脑袋，铃鹿千代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过了一会儿，颤抖渐渐平息，铃鹿千代听到怀里传来少年迷茫又脆弱的声音。 “……千代酱，我想救你，我不想失去你。可是，我该怎么做？” “……武小道说，你是在东万和一个突然冒出的不良组织「天竺」的抗争中，为了救下所有人才死的。之前是坚仔和场地，后来是大哥，现在连千代酱你也受到牵连。东万明明是为了保护大家才成立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稀咲和他背后的诅咒师已经死了，为什么还会有咒灵在背后作乱？” “……我想了一个晚上，或许只有解散东万，远离大家，才能避免再有人受到诅咒的伤害。未来的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在入学咒术高专前解散东万，所以才会离家出国，走上独自一人祓除诅咒的道路吧！” “当然不是。” 铃鹿千代揉揉少年蓬松的金色长发，笑着说道：“咒术师又不是独行侠。哪怕是像我和乙骨师兄这样的特级咒术师，偶尔也会和其他人搭档执行任务。日常中，大家也会和非咒术师的朋友家人有联系。当然，五条老师他是个例外啦！所以，未来的Mikey会这么做，一定有其他原因，肯定和你说的那些无关。至于咒灵作祟——” 铃鹿千代收起笑容，认真思索道：“能够杀死我的，只有特级咒灵。不良少年之间的小打小闹竟然还牵扯到特级咒灵，这里面绝对有问题。武小道还有告诉你其他的信息吗？比如那个「天竺」的总长是谁？我们或许可以提前调查一下。” “没有。”Mikey摇摇头，“武小道还没来得及问清楚这些细节，所以他昨天又回去未来了。” “那就等他问清楚了再说吧！”铃鹿千代又揉了揉少年的发顶，无声地安抚，“这段时间，Mikey你也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既然一切还没发生，就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嗯，都听你的。” Mikey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轻松的，自信的，不再包含那些沉重而又压抑的部分。他猫一样轻轻蹭了蹭铃鹿千代的脖颈，然后才直起身。 从山顶下来，两人又到附近的商业区和美食街逛了很久。直到吃完晚饭，夜幕降临，他们才回到东京。 站在佐野家和铃鹿宅之间的路灯下，铃鹿千代回顾今天发生的事，依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Mikey向她告白，他们的关系终于更进一步，但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太大变化。铃鹿千代既感到喜悦和满足，又隐隐害怕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一边道别，一边东想西想，暗自纠结。然而，还没等她转身，身后又传来Mikey叫她的声音。 铃鹿千代停下脚步，疑惑地看过去，视野中却突然贴近一张熟悉又帅气的脸。下一秒，她的唇角便感觉到一抹柔软的触感，像花瓣一样轻，却有着比花瓣更滚烫的温度，一触即离。 路灯下，两条人影交融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Mikey退后一步，同时松开铃鹿千代的手腕。他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神色呆滞的少女，仿佛刚才做的是一件非常自然的事——如果忽视他泛红的耳尖。 “千代酱，晚安！” “晚……晚……晚安！” 铃鹿千代的脸蛋瞬间红得如同被火烧过一般，她结结巴巴地道了一句晚安，就飞快地跑进家门。 一路跑进卧室，关上门。 铃鹿千代将自己整个人埋进被褥里，回味着刚才的那一幕。她的脸蛋更红了一些，几乎快要冒烟，心里又高兴又羞涩。 “……那算初吻吗？” “……应该……算吧？” 六周目 确定恋爱关系的当天晚上，Mikey又主动联系铃鹿千代，询问她明天有没有空，想要再约她出去。 处于热恋期的小情侣就是这样。明明今天一整天都待在一起，却怎么也觉得不够，恨不得天天腻在一起。 虽然青梅竹马的他们相处时间本身就很长，之前也经常待在一起，但是恋爱前和恋爱后毕竟不一样。铃鹿千代果断将原定的给Mikey补习的计划取消，开心地应下邀约。 第二天早上，铃鹿千代难得偷懒一次，没有去晨练。她窝在卧室里，一边开着手机免提和钉崎野蔷薇通话，一边挑选约会要穿的衣服。 “……野蔷薇，我刚刚发你了三张照片，你觉得我穿哪一身比较合适呢？” “我个人推荐第三套。”电话那头传来钉崎野蔷薇认真建议的声音，“约会就应该穿裙子，而且那一套能够把你身上的优点凸显出来，绝对会让人眼前一亮！” 铃鹿千代没有马上下决定，都说货比三家，寻求建议自然也要多问一些人。她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群聊界面，自动忽略千咒得知她和Mikey确定恋爱关系后发出的“晴天霹雳”表情包，然后翻到艾玛和日向给出的那几条建议。 眼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推荐第三套，铃鹿千代愉快地作出决定：“好的，就是它了！” “千代你的皮肤很好，不需要化妆，但记得做好保湿和防晒，我上次推荐给你的那些护肤品就很不错。最后还可以试着涂个口红或者唇膏，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哦！”电话里再次传来钉崎野蔷薇的提醒。此时此刻，受邀请前往京都游玩的她正在禅院家的庭院里进行每日必做的晨起训练，不远处还有同样被邀请来的虎杖悠仁，以及高他们一届的Panda和狗卷棘。 等到通话结束，虎杖悠仁最先围过来，表面假装和钉崎野蔷薇闲聊搭话，眼中浓浓的八卦之情却藏也藏不住：“钉崎，你刚刚是在和铃鹿打电话吗？我好像听到了‘约会’两个字唉！铃鹿她要和谁约会？竹马君吗？” 钉崎野蔷薇睨了虎杖悠仁一眼，眼角余光也没有错过那边看似在认真训练，实则早已竖起耳朵偷听的Panda和狗卷棘两人。 她单手叉腰，清了清嗓子，故意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宣布道：“没错，千代她啊——已经和竹马君确定关系，成功脱单了。” “什么？什么？什么？我错过了什么？！铃鹿她和竹马君告白了？两人在一起了？那后面不就要准备结婚了吗？！”虎杖悠仁满脸震惊，那表情就好像看电视剧错过中间好几集的精彩剧情，开屏就是大结局。 被虎杖悠仁这么一喊，一直在偷听的两人也不装了。 “什么？千代要结婚了？！虽然法律上最早十六岁就能结婚，千代刚刚好达到要求，但是这也太快了吧！唉，年轻人为什么总想不开，早早放弃外面的花花世界，年纪轻轻就要步入婚姻的坟墓。”Panda一副惋惜心痛的模样。 “金枪鱼蛋黄酱！”狗卷棘表示强烈赞同。 没有人注意到提着薙刀从后面走来的少女。她悄无声息地靠近两个同期，然后干脆利落地一记横扫，将正在八卦的Panda和狗卷棘掀翻在地。 “啧，你们的警惕心也太差了，还有时间八卦别人？”禅院真希扛着薙刀，居高临下地看向趴在地上的一人一熊猫。 冬季是咒灵诞生的低峰期，恰好又处于寒假。于是趁此机会，高专一年生和二年生相约组团，前往京都游学。现在，他们正待在禅院家的宅院内。 由于要帮助Mikey补课，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插班考试，铃鹿千代没有参与这次的京都之行。自然，她也不知道Panda学长和狗卷学长误以为她和Mikey准备结婚，差点引发一系列乌龙的事。 两个小时后，铃鹿千代换好衣服，没有带上形影不离的咒具镰刀，只背上小挎包就走出了家门。 门外，Mikey已经早早等在那里。难得早起的少年倚靠在「巴布」上，睡眼惺忪，时不时就会打个哈欠。因为今天是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次约会，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女朋友成为等待的那一方，所以Mikey再次使用了“真一郎牌闹钟叫起床”服务。 虽然大冬天被冰块贴脸的感觉非常不好，早起也很痛苦，但是能看到真一郎身为单身狗那又羡慕又无可奈何的表情，这些就都不算什么了。 最重要的是—— Mikey转头看向姗姗来迟的茜发少女，眼睛一亮，脸上的睡意也一扫而空。 “千代酱，我们走吧！” 「他要成为今天第一个见到千代酱的人！」 铃鹿千代并不知道Mikey那些幼稚的想法，但这不妨碍她在看到Mikey为了两人的约会竟然破天荒地没有睡懒觉，内心瞬间被击中，心脏怦怦直跳，骤然生出惊喜的情绪。 怀揣着这份小小的惊喜，铃鹿千代坐到「巴布」的后座，脸色微红地环住Mikey的腰，心中无比期待之后的二人约会。 第一站的目的地在新宿商业区的某家网红甜品店。因为招牌蛋糕的款式新颖独特，味道也不错，再加上还有按照时令和节日推出的期间限定甜品，各方面都精准命中女孩子们的审美和喜好，所以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人气异常火爆。 Mikey从妹妹艾玛那里做足功课，才选定了这家店。 时间尚早，甜品店的人还没有多起来，也不需要排队，只有一个女生站在店门口，似乎在等人。等走到近处，铃鹿千代才发现这个女生不是别人，正是柴柚叶。 柴柚叶也看到了两人，她的目光在茜发少女和金发少年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他们牵在一起的两只手上，了然道：“约会？” 铃鹿千代脸色微红地点点头，没有否认。 “我也一样，不过是和八戒一起。”说到这里，柴柚叶抱怨道，“男朋友和弟弟就是不同，约定时间都过去那么久，八戒那家伙还不见人影！” 话音刚落，柴柚叶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她没好气地接通电话，正准备向弟弟八戒表达自己的不满，却在下一秒，她的脸色骤变。 “怎么了？”眼见柴柚叶表情不对劲，铃鹿千代没有马上走进甜品店，而是关心地问道。 “八戒他被一个自称「天竺」的不良团体拖住了脚步，我要去找他，先失陪了！”柴柚叶丢下一句话就匆匆跑开。 听到“天竺”两个字，铃鹿千代神色一肃，她和Mikey对视一眼，都没了继续约会的心思。两人追上柴柚叶，打算一起去找柴八戒。 因为不确定柴八戒的具体位置，行到中途，三人决定分开寻找。 铃鹿千代拐进一条小巷子，确定周围无人后，她身手敏捷地攀住墙面，快速移动至楼顶。借助高处的开阔视野，可以将这片区域一览无余。铃鹿千代一边朝前方向快速移动，一边搜寻柴八戒的身影。 在新宿区和涩谷区交界的地方，一群身穿「天竺」特攻服的少年围聚在那里。他们零零散散地站在一旁，将中间的区域留给正在一对一的两个少年。 一记右勾拳命中三谷隆的侧脸，他硬生生抗下，同时也回了对面身形壮硕的少年一拳。 两人分开一段距离，嘴角都有鲜血溢出。 “世界可真大啊！竟然还有你这种怪物。”三谷隆吐出一口血沫，气势半点不减，心底却一点点沉下去。孤身一人的他对上「天竺」一行人，领头的还是曾经统领川崎地区不良少年的「咒华武」总长望月莞尔。不仅人数上不占优势，一对一地长期耗下去，形势对他也很不利。 对方有备而来，显然也不会给他机会叫支援。 三谷隆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望月莞尔，已经做好殊死搏斗的准备。 却在这时，有第三个人的声音从旁边插进来—— “喂，阿饼！你在这里磨蹭个什么？” 三谷隆回头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眼镜、打扮时髦的少年正一脸不耐烦地看向这边。少年一头金色挑染蓝色的微翘短发，再加上特别设计的黑色特攻服，在一众红色特攻服的「天竺」成员中非常醒目扎眼，让人一眼就能看到他。 ——灰谷龙胆，灰谷兄弟中的弟弟。据说，他们仅凭兄弟两人就将六本木的一众不良治得服服帖帖。 三谷隆心中惊讶，他没想到不仅川崎的望月莞尔，连六本木的灰谷兄弟也加入了「天竺」。正当三谷隆疑惑灰谷兄弟中的哥哥怎么没有出现，一道气息已然悄无声息地贴近，根本不给他做出应对的机会。 板砖高高举起，对准三谷隆的后脑勺，猛地落下。 “啪——” 一声清脆的闷响。 本该落在三谷隆身上的板砖被一只纤细的手臂挡住，瞬间裂成两半，一半掉到地上，一半还留在偷袭者的手里。在对方反应过来前，那抹突然闯入的茜色身影已经旋身抬腿，狠狠踢出一脚。 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少年抬臂格挡，落在手臂上的力道却出乎意料得巨大，直接将他击退数米远。 好不容易卸去力道，麻花辫少年直起身体，阵阵发麻的右手不自然地垂落。他看向那个破坏自己偷袭计划的人，在看清茜发少女的面容后，眼中极快地闪过一抹异色。 六周目 从灰谷兄弟出现到灰谷兰实施偷袭，再到铃鹿千代挡下偷袭，时间只过去不十秒钟。 距离几人最近的望月莞尔最先回过神。虽然很不爽灰谷兄弟不声不响就抢人头的行为，但是大家毕竟同为「天竺」的番队长，中途又有不速之客出现，望月莞尔还是将目光放到了铃鹿千代身上。 “东万什么时候还招收女人了？”眼见铃鹿千代不过是一个娇小的女孩子，望月莞尔咧开嘴，语气轻蔑道，“真难看啊！你们东万的家伙都是躲在女人身后的怂货吗？难怪这么轻松就被击破！” 这么说着，望月莞尔重新挥起拳头，冲向三谷隆。 尽管铃鹿千代拦下了灰谷兰的偷袭，但是望月莞尔并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在望月莞尔看来，灰谷兰会失败就是因为他总喜欢搞阴人那一套，从来不正面出击。望月莞尔相信，以他的实力，区区一个三谷隆再加一个不知名少女，三两下就能解决。 然而，下一秒，望月莞尔的自信就被现实狠狠扇了一巴掌。 全力挥出的拳头在碰到目标之前，就被茜发少女轻松捏住。望月莞尔微微愣了一下，紧接着，他的身体就腾空而起，飞向远方，最后重重坠地，意识随之沉入无边的黑暗。 一切发生得太快。 围观的「天竺」成员只是眨了眨眼的功夫，就发现他们的队长已经倒地昏迷，再起不能。 这个时候，灰谷兰才状似无奈地轻叹一声：“一个个的都忘记老大的命令了吗？动手前好歹看清对方的脸呀。” 同样处于震惊中的灰谷龙胆立刻恢复到正常状态。他精准提取哥哥话语中的重点，仔细打量了一下铃鹿千代，瞬间明白过来，眼神变得好奇又古怪。 “看来，今天只能到此为止了。”灰谷兰用一句话宣布这次的行动结束。 “哥哥又开始指手画脚当指挥。”灰谷龙胆收回视线，他的嘴上这么吐槽，却半点没有要违逆的意思。 望月莞尔昏迷不醒，在场「天竺」的人里只剩下灰谷兄弟的级别最高，其他人自然只能听他们的。特别是在亲眼目睹铃鹿千代一招制伏望月莞尔后，更不会有人觉得依靠人数优势就能打败她。 只不过来时容易去时难，「天竺」的人想走，现在却不一定走得掉。 铃鹿千代站在那里，虽然她什么也没做，但是想要带走望月莞尔的人却一个也不敢上前。她没有理会这些人，而是看向转身准备离开的灰谷兄弟，冷冷道：“随随便便把人揍一顿就想走，有这么容易的事吗？” 灰谷兰停下脚步，静静地与铃鹿千代对视，气氛一时之间又变得焦灼起来。 过了一会儿，灰谷兰才牵起嘴角，打破沉默：“那你想怎么样呢？” “你们「天竺」的总长是谁？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对东万的人下死手？”铃鹿千代直接问道。 “总长啊，是伊佐那哦，黑川伊佐那。至于为什么针对东万——” 灰谷兰歪了歪头，不解地反问：“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组织想要扩大就必然会和其他组织对上，想要立于顶端就必须干掉其他人。” 确实很有道理。 如果铃鹿千代没有从Mikey那里知晓未来发生的事，她大概就会相信灰谷兰的这番说辞。 继续追问下去估计也不会得到明确答案。至少，从灰谷兰的态度可以看出，「天竺」针对东万绝对不是简单的势力间争斗，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铃鹿千代退开一步，没有再阻拦「天竺」的人带走望月莞尔。 这群不良少年如蒙大赦，连忙用最快的速度抬起人就走。在经过娇小的茜发少女身边时，他们一个个都不自觉绷紧神经，生怕再发生什么意外。 等走远了，灰谷龙胆才疑惑地询问他的哥哥：“就算是老大的命令，也没必要给他们好脸色吧！” 灰谷兰没有马上回答弟弟的问题，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到一周前的干部会议上。 …… 一周前，横滨中华街的某家餐馆包厢内，灰谷兰和弟弟龙胆第一次同「天竺」四天王的其他几人见了面。 在加入「天竺」前，大家都是占据各自所在地区不良界顶点的人，各有各的脾气，不管表面上多么和谐，心里其实谁也不服谁。如果不是有黑川伊佐那在，估计见面没多久，他们就能打起来。 灰谷兰不知道其他人是怎么加入的。他和弟弟是因为七八年前就认识黑川伊佐那，结下了不解之缘，所以才会在突然收到邀请后，毫不犹豫地选择加入。 谁也不会想到，「天竺」这个刚刚组建的组织，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被黑川伊佐那壮大到足有四百多人的规模。他更是横滨和东京两边跑，一边处理组织相关的事务，一边还在认认真真地上大学。 或许这就是天生的“王”吧，拥有强大的能力和魅力，总是能吸引志同道合的人向他聚拢。 灰谷兰想到这里，视线不自觉落向那个坐在主位上的银发少年。 今天的议程除了让「天竺」四天王互相认识一下，另一个重要的目的就是正式开始摧毁东万的行动。 整个过程，身为总长的黑川伊佐那一句话也没说，全部交由他的发小兼心腹鹤蝶来讲述。直到最后，他才开口，压迫感充满整个包厢，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到他身上。 “还不够。” 黑川伊佐那双手交叠，支住下巴，他的神色很平静，说出口的话却令人遍体生寒。 “东万的干部和前「黑龙」的干部，能挖过来就挖过来，不能的就直接干掉。至于普通成员，告诉他们如果不退出东万，「天竺」会永远针对他们，不死不休。我要让他们从身体到心灵都被彻底摧毁。” 闻言，原「黑龙」九代目的斑目狮音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咒华武」的前总长望月莞尔也咧嘴笑开。灰谷兰瞥一眼弟弟龙胆，确定他没有像前两人那样头脑发热，心底满意地点点头，面上却丝毫情绪也不显露。 只有鹤蝶像是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但他心有顾虑，因此什么也没说。 干部会议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就在这时，一个女子的声音突然从包厢屏风的后方传来。 “伊佐那。” 轻柔舒缓，如春风拂过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只听声音就能断定，这定然是一个美丽的女子。 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包厢里还有第七个人的存在。「天竺」四天王除了知情者鹤蝶，其他人都神色各异。黑川伊佐那没有理会部下们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径直走到屏风后面，将所有的视线隔绝在外。 灰谷兰的位置恰好离屏风很近，再加上他感官敏锐，耳力极好，因此隐隐约约能听到一些谈话内容。 “……嗯，你会阻止我吗？” “……我不会干涉你……但是可不可以不要把千代牵扯进来……” 再往后的交谈已经听不清。 过了不知多久，黑川伊佐那从屏风后出来。他看向鹤蝶，下命令道：“把照片给他们看，行动的时候，避开铃鹿千代。” …… 回忆到此结束。 灰谷兰走在回横滨的路上，反问弟弟龙胆：“你觉得有多少人能够拦下我的偷袭？” 灰谷龙胆垂眸思索，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灰谷兰继续道：“不仅拦下，还在一瞬间做出反击。最重要的一点，直到她出现在眼前，我都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自诩速度第一、观察力也极度敏锐的灰谷兰，过去从来没有在阴人的场合中落过下风。回想刚才短暂的交手，他动了动右手，阵阵麻意和痛意涌来，未见丝毫消退的迹象。 灰谷兰其人，如果要用一个词形容他的外表，那无疑是“美丽”。与之相反，在这幅光鲜靓丽的面孔下隐藏的却是名为“恶”的存在。行事狠绝，不留余地，尤其是对待敌人。足够聪明，足够恶劣，也足够疯狂。只不过这份疯狂隐藏在冷静的外皮下，就如同平静河面下涌动的暗流，看似无害实则处处藏着危险。 某方面来说，他和半间修二很像，都是会走向极恶的人。不同的是一个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一个还存在改变的可能，关键就在他的弟弟灰谷龙胆。 灰谷兰不排斥极恶的道路，却不希望弟弟过多地沾染上这些东西。克制、理性、冷静且周全，这些都是他为了保护龙胆才学会的。不管是当初被关进少年院，还是如今加入「天竺」，他都在有意无意地约束弟弟，避免弟弟陷入危险之中。 现在也不例外。 灰谷兰隐隐约约觉得这场针对东万的行动背后可能还存在更加可怕的阴谋，他眼眸一暗，认真叮嘱道：“龙胆，你以后不要接近铃鹿千代，也不要和她有任何接触。” “什么啊，哥哥可怕的掌控欲又开始作祟了。你不会是看上她了吧？伊佐那对她的态度也很特别，我又不会跟你们抢——” 一股寒意倏然攀上脊背，灰谷龙胆的话音戛然而止。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对上的就是灰谷兰的死亡视线。 “……”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 灰谷龙胆示弱地移开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哥哥这样可怕的表情了，所以即使不知道哥哥为什么提出这样奇怪的要求，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 铃鹿千代并不知道，只一个照面，灰谷兰就将她视为极度危险的存在，而且还勒令自家弟弟禁止接触她。 在「天竺」的人散去后，她向三谷隆询问了具体情况，才得知东万的不少人都遭遇了「天竺」的突然袭击。因为没有任何准备，对方又人多势众，下手狠辣，所以很多人都伤势严重。 因为担心柴八戒的安危，铃鹿千代准备和三谷隆一起，再继续去找人。不过，没等他们出发，Mike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千代酱，我找到八戒了，你们过来吧！”说着，Mikey报了一个地址。 “好的，我和柚叶说一声。”铃鹿千代心下一松，既然有Mikey在，那么柴八戒那边就不需要担心了。 电话那一头，Mikey收起手机，脸上的笑容迅速淡去。他的旁边站着脸上带伤的柴八戒，脚边倒了一地「天竺」的成员，距离最近也被揍得最惨的那个赫然是「天竺」四天王之一的斑目狮音。 ——该说是孽缘呢，还是孽缘呢？ 斑目狮音还是「黑龙」九代目的时候，就因为羽宫一虎的事，被Mikey打败过一次，最后还促成了东万的创立。如今加入「天竺」，他又一次惨败在Mikey的手中，估计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唔，好无聊。今天都计划好要和千代酱约会，结果全被破坏了。” “……千代酱说过想吃季节限定的那款草莓布朗尼，我比较想吃草莓巴菲啦！” “……对了，八戒，你和柚叶原本也是要去那家店的吧！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Mikey转过头，询问柴八戒。虽然不知道Mikey这么问的用意，但是柴八戒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得到想要的回答，Mikey抬脚踢了一下正在装死的斑目狮音：“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如果继续装死的话，我只能真的让你死一死了。” 静默数秒，斑目狮音慢吞吞地从地上爬起来，朝不远处的商业街走去。十几分钟后，他走回来，手里拎着一个粉嫩的甜品店纸袋。 在将纸袋交出去后，斑目狮音又继续躺回原位，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Mikey没有管他，只是打开纸袋检查一遍，确认无误后，平静地说了一句：“滚吧。” 这句话一出，那些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立刻又活了过来。他们一声不响地朝同一个方向退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速度之快堪比逃命。 于是，等铃鹿千代他们赶到这里，看到的就是一坐一站，正在吃甜品的Mikey和柴八戒。 “千代酱！” 看到铃鹿千代，Mikey眼睛一亮。他马上站起来，笑眯眯地将手里的纸袋递过去。 “虽然约会泡汤了，但是你想吃的季节限定蛋糕我有买到哦！” 六周目 「天竺」有预谋的袭击给毫无防备的东万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不是每一个东万成员都像三谷隆和柴八戒那么幸运，恰好被铃鹿千代和Mikey救下。其他人要么落单的时候被围攻，要么被人用阴损的手段偷袭，一个个受伤的受伤，住院的住院。 探望过伤势严重的成员，了解所有情况后，Mikey立刻召开东万的临时集会，宣布对「天竺」发起反击。在此之前，他曾经想过是否避免冲突，不让「关东事变」发生，未来的事就不会发生，但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Mikey自己给否决了。 “……我确实有这么想过，在「天竺」还没有开始针对东万的时候，只是没想到他们那么快就行动了。” 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Mikey毫无保留地将内心的想法都告诉了铃鹿千代。彼时，他们刚结束一场高强度的训练，Mikey直接仰躺在地板上休息，铃鹿千代也顺势坐到他的旁边。 Mikey伸出右手，举过头顶，透过指缝看向头顶暖黄色的灯光。如今的他已经能够单手控制住咒骸，熟练自如地运转咒力，不必担心再被打了。 “……现在回头看，那样的想法还是太天真了。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如果「天竺」从一开始就是有备而来，又怎么可能那么容易避开？这是东万和「天竺」之间的争斗，而我是东万的总长，要是连我都犹豫，连我都退缩，那东万就真的输了。” 勇往直前，无畏无惧。永远的朝气蓬勃，闪闪发光，像太阳一样温暖耀眼，驱散身边人心中的阴霾，给予身边人无穷无尽的力量。这就是佐野万次郎，大家眼中的万次郎，也是铃鹿千代眼中的万次郎。 然而，这样的佐野万次郎，在面对那个所爱之人死亡的未来，也不过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普通少年。他会害怕，会迷茫，会不知所措。少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意识到，这个世上还有很多很多他解决不了的难题。不像课业和考试，只要临时突击就能通关，也不像前来挑衅的那些不良少年，连他的一招核弹踢都接不住。 Mikey盯着天花板发呆，他不再将笑容当做伪装的面具。只要铃鹿千代一低头，就能将他脸上的真实情绪尽览眼底。 铃鹿千代很高兴，Mikey终于不再什么事都自己抗，也渐渐习惯了有什么心事都和她倾诉。不过她还是揶揄地笑道：“这可不像你呢，Mikey。我们无敌的Mikey大人，难道还会有打不倒的敌人吗？你可是大家眼中‘强大’的象征呢！” “我其实一点也不强。” 少年一反常态地没有欣然接受赞美。他转过头，金色的长发铺散在地板上，侧脸陷在柔软的发丝中，像一只因为受挫而耷拉着脑袋的小狮子。他静静地和铃鹿千代对视，眼中是有别于往常的专注和认真。 “千代酱，我很害怕，害怕失去你，害怕无法改变那个未来。我不像武小道。他虽然看上去弱小，也确实干架超级弱的，动不动就哭鼻子，但是不管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他从来都没有放弃和认输过。”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想，武小道他是怎么熬过那么多个糟糕的未来。一次次穿越，一次次改变，救了那么多人，却还是没能救下最想救的那个人。他不会感到疲惫和绝望吗？没有想过放弃吗？能一直坚持到现在，他才是真正的强大吧！” 空气霎时一静。 过了一会儿，铃鹿千代移开视线，目光落向前方。她的嘴角牵起温温柔柔的浅笑，和每一次她安慰心情低落的Mikey时，所露出的笑容一般无二。只不过这一次，她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 “你说的没错，武小道他确实很厉害。难怪日向会喜欢他，那即使无数次被打倒在地，泪流满面也绝不退后的身姿，真的就是‘爱哭鬼英雄’呢！” “……” “千代酱，我才是你的男朋友！你怎么能在我的面前夸其他男人！” Mikey腾地从地板上坐起来，低迷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气鼓鼓地看着铃鹿千代。 “哦，是吗？”铃鹿千代无视少年眼中的醋意，语气平淡地反问，“那刚刚是谁先提到武小道的？还有，平时又是谁动不动就谈到武小道又干了什么糗事？在乾青宗提议由武小道继承十一代「黑龙」的时候，又是谁一副仿佛所有物被偷的模样？” Mikey的表情一滞，他眨巴着无辜的猫猫眼，疑惑道：“……唉，有吗？” 铃鹿千代才懒得和他掰扯，冷哼一声，站起来去做其他事。 之前还没确定关系的时候，她患得患失，只想着能够陪在Mikey身边就好，也没有时间去关注这些小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也是有脾气的，才不会一味地迁就某个幼稚鬼。特别是某人自己吃醋时就义正言辞，别人吃醋时就不在状态，她更加坚定要晾一晾这个笨蛋一段时间才行。 那边，眼看铃鹿千代准备离开房间，Mikey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他还没想明白千代酱为什么生气，但是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不跟上去，那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千代酱都不会理他了。 于是，之后的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茜发少女走到客厅，金发少年也跟到客厅。茜发少女走到厨房，金发少年也跟到厨房。就连茜发少女进入卫生间，金发少年也要跟到卫生间门口，在那里徘徊等待。 他就像一只在主人腿间绕来绕去地撒娇，想要寻求关注的猫猫。 铃鹿千代其实早就不生气了，只是不想这么快就原谅Mikey，也不想当第一个主动和好的人。她努力忍住笑意，继续面无表情地整理一会儿出门需要的东西，不去理会在旁边探头探脑的金发少年。 这时，她的右侧肩膀忽然被轻轻碰了一下，那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再惹她不快。 铃鹿千代停下动作，下意识地往右边看去，却扑了个空。等她转回头，还没搞明白情况，侧脸就贴上来一个软乎乎的东西。 “啾～” 少年的呼吸近在咫尺，烫得她脸蛋瞬间烧红，身体触电一般地向后猛退去几步。 铃鹿千代扶住一旁的桌台站定，平复了下心跳，才抬眸看过去。她的视线落到Mikey手中拿着的一块鲷鱼烧，恼羞成怒：“你……你怎么能拿鲷鱼烧直接碰我的脸，很油的好不好！” “哈哈哈！千代酱你也觉得这个很像真的吧！”说着，Mikey捏了捏手里的“鲷鱼烧”，“这个不是真的鲷鱼烧，是我买的等比例小玩偶啦！” 听完解释，铃鹿千代才后知后觉，刚才那引人误会的柔软触感当然不可能是真的鲷鱼烧。 “哪……哪有你这样哄人的，我还以为……” 剩下的话语隐没在唇齿间，铃鹿千代垂下视线，心底松口气的同时，又不免生出一点点失落。 “千代酱以为是什么？” “什么也没有！我没有以为是——” 侧脸突然贴上来的触感，将铃鹿千代的话语堵回喉咙。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柔软，却比鲷鱼烧玩偶更温暖，更撩人。 铃鹿千代瞪大眼睛，只觉得天旋地转，快要晕厥过去。 好在金发少年只停留了一秒，就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他抓住铃鹿千代的手腕，把鲷鱼烧玩偶塞进铃鹿千代的手里，然后笑眯眯地说道： “别生气了，千代酱。” “如果我以后再惹你生气，你就把它当做我，随便打随便骂。” 铃鹿千代捏了捏手里的玩偶，发现质感并非普通的毛绒，而是非常解压的软胶。她脸上的红晕未退，小声道：“笨蛋Mikey，你这么说，鲷鱼烧君可是会哭的。我就算要出气，也是打你，才不打它。” “唔……那也没事，反正我不会还手。” “哼，就算你敢还手，也绝对打不过我！”铃鹿千代抬了抬下巴，心情极好地将鲷鱼烧玩偶收起来，然后拿上钥匙和小挎包，准备出门。 “千代酱，你要出门吗？” “嗯，下午和硝子医生约好了。” “那我和你一起去！” 少年漆黑的眼眸中亮起光芒，脑袋上不存在的猫耳朵立起来，背后也好似有尾巴在轻轻摇摆。 铃鹿千代忍不住笑出声，但她没有答应Mikey的要求，只叮嘱Mikey一会儿走之前记得帮她锁门，就出发前往咒术高专。 东京咒术高专有一栋大楼，专门用于治疗诅咒相关的伤势和疾病，以及医学研究使用。大楼内部设施齐全，完全不下于那些给普通人看病的综合医院。家入硝子是咒术界为数不多能使用咒术治疗别人的医生，几乎所有的咒术师都被她治过伤，甚至救过命。因此，这栋大楼现在的管理者和使用者都是她。 在铃鹿千代因为那场和诅咒师羂索的大战受伤，失去部分记忆后，她每个月都会到家入硝子那里进行定期检查。 今天正好是她的复诊日。 本以为检查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想到在对比完她的脑部CT图后，家入硝子却给出了不同的结论。 “正好最近高层有拨款下来，购置了国外最新的仪器，我就给你新增了一项检查。没想到竟然真的有意外收获。”家入硝子将手里的一张检查报告放到桌上，然后指着图上的一小点阴影给铃鹿千代看，“你的大脑里有很小的一块咒力残留，大概率是当初在大战中留下的，初步断定就是它导致你失去了部分记忆。” 铃鹿千代愣了下：“所以，只要消除这个残留的咒力，我就能找回记忆？” “理论上是的。不过大脑毕竟是很重的区域，不好冒然从外部进行消除，还需要再多多观察。” 铃鹿千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只要我学会反转术式，从内部消除，应该就没问题吧？” 这回轮到家入硝子愣住了。 年轻的女医生因为经常高负荷工作，看上去有点精神不济，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存在。在听到铃鹿千代说的话后，她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中开始有惊讶汇聚。她看一眼表情认真的茜发少女，忍不住笑道：“你和悟真不愧是师徒。” 铃鹿千代不解地歪了歪头，得到的却是家入硝子落在她发顶的轻轻一揉，以及递过来的一本笔记。 “这是我上学期间记录的有关于反转术式的学习心得，希望对你有帮助。” 于是，刚才生出的那些疑问瞬间被铃鹿千代抛到脑后。她珍而重之地接过笔记本，紧紧抱在怀里，最后郑重其事地向家入硝子鞠躬道谢，开开心心地离开了诊室。 ——这可是反转术式第一人的心得笔记！相当于游戏攻略一样的东西！ 一路上，铃鹿千代想到今天的意外收获，心情大好地转道前往那家她和Mikey经常光顾的那家点心店，准备买一袋鲷鱼烧回去，和Mikey一起分享她的喜悦。 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点心店前竟然排起了长队。等轮到铃鹿千代的时候，她才被告知鲷鱼烧已经卖完了。 心情略微沮丧的少女正准备离开，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铃鹿千代抬眼看去，就看到一个银发少年面露微笑，将手里的一个纸袋朝她递过来。 “你看上去似乎很喜欢鲷鱼烧？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这袋让给你。” “唉？这……这不太好吧？” “没关系。我其实很讨厌这种甜腻的东西，只是帮人代买，而对方已经不需要了。即使不是你，我也会找其他人或者想其他办法处理掉。” 银发少年没有明说，但是从他的眼神和表情，不难猜出他所谓的“其他办法”就是丢进垃圾桶。 ——如果真的是那样，也太暴殄天物了！ 想到这里，铃鹿千代不再推拒。她接过纸袋，准备支付相应的金额给银发少年，结果却发现对方买的量完全超过她身上所带的现金。 虽然银发少年觉得无所谓，但是铃鹿千代不想欠人情，尤其是陌生人的人情。于是，她和银发少年互相交换联系方式，并约定之后再补上差额。 离开前，铃鹿千代又询问了银发少年的名字，打算修改一下联系人的备注。 “黑川伊佐那。” 银发少年如是回答。 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名字，落在铃鹿千代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将她震在原地。 银发少年以为她是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 “黑川伊佐那，我的名字。” 六周目 “……「天竺」的首领是黑川伊佐那，他还是「黑龙」曾经的八代目总长。因为黑川伊佐那一直不在东京，都是通过代理总长来控制八代「黑龙」，所以除了九代总长和个别干部，其他人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黑川伊佐那之所以针对东万，是为了摧毁Mikey君重视的东西。他那么执着于Mikey君，这里面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还有，我原本以为黑川伊佐那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可是小鹤他却拜托我救救黑川伊佐那。或许，黑川伊佐那也是被人利用了，就像当初的八戒、柚叶，以及十代「黑龙」。”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佐野家的客厅内，花垣武道将他从未来获取到的情报一一讲明。其中包括他穿越回来后就遇到许久未见的发小，也是「天竺」四天王之一的鹤蝶，还被对方拜托了一件奇怪的事。 这次前往未来，花垣武道收集到的情报并不多。 由于临时有重要任务，未来的Mikey已经离开菲律宾，一时半会赶回不来，花垣武道只好求助乙骨忧太。然而，乙骨忧太知晓的也不多。很多事情随着当事人的死亡，随着时间的推移，早已无迹可寻。 “……黑川伊佐那？原来如此。”听完花垣武道的讲述，坐在沙发上的Mikey双手环胸，若有所思地又重复了一遍。 “Mikey君，你果然认识他？”花垣武道问道。 “不认识。只是千代酱有从「天竺」的人那里得到一些关于他们总长的信息，正好和你调查到的对上了。”这么说着，Mikey转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铃鹿千代，却发现少女低垂着头，并不在状态中。 “千代酱，你在想什么？” 铃鹿千代如梦初醒，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说：“没什么啦，就是我昨天碰巧见到了黑川伊佐那。” Mikey瞬间眼神一凛，紧张地追问：“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铃鹿千代摇摇头，然后将昨天发生的事又简单讲述了一遍：“原本我以为黑川伊佐那会和咒灵或者诅咒师有关系，但是昨天的一照面，我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一丝一毫咒力的气息。” 听到这里，花垣武道暗暗松口气：“那是不是证明「天竺」和诅咒没有关系？只要阻止「关东事变」发生，未来就能改变了吧！” “不，恰恰相反。”铃鹿千代一句话，直接打消花垣武美好的幻象，“咒力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因此任何一个人都会有咒力。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区别不在于咒力的有无，而在于能否提取咒力，将它化为己用。” 可是，铃鹿千代却没有在黑川伊佐那身上感觉到咒力的存在，就好像有谁将黑川伊佐那身上的咒力给抹消了。 这和她的领域展开能力很像，也和铃鹿本家代代相传的「鬼女」铃鹿御前的能力很像。距离上一代「鬼女」，她的姐姐千奈子逝世已经过去八年，这期间有新的「鬼女」诞生，也不是不可能。 铃鹿千代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她正准备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旁边却突然插进来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路。 “我说——” “你们刚刚在讨论的都是些什么啊？穿越未来？咒灵和咒术师？” 龙宫寺坚半趴在Mikey身后的沙发背上，嘴角抽搐地看着铃鹿千代三人，一副很想吐槽却无处吐槽的表情。 铃鹿千代/Mikey/花垣武道：…… 此时此刻，他们才后知后觉还有龙宫寺坚在场。 铃鹿千代看向Mikey，用眼神询问：场地和三谷都知道咒灵的存在，难道你什么也没告诉阿坚吗？ Mikey移开视线，果断将这个问题抛给花垣武道。 花垣武道感到压力山大，他下意识地看向铃鹿千代，却发现少女已经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好似在思考什么重要事情的模样。他又看向Mikey，结果少年直接转过头，一秒进入发呆模式。 花垣武道：“……” 面对故意避开问题的两个人，花垣武道无奈地轻叹一声，只好主动揽下向龙宫寺坚解释的责任。 …… 同一时间，横滨的某个公寓内。 黑川伊佐那倚靠在水族箱边，手里拿着一包饵料，正在给他饲养的热带鱼喂食。 他的心情很不错，只不过在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打开后，这种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 “伊佐那！”鹤蝶疾步走到黑川伊佐那面前，他的语气急切，态度也不再是一个臣下面对王时该有的恭敬与顺从，“那种事我绝不同意！说到底，为什么你要对「她」言听计从——” 没等鹤蝶说完，一记拳头就朝他迎面击来。他不闪不避，硬生生接下这一拳，脸颊和嘴角都留下了明显的伤痕。 “我说过，进来之前要敲门。” “抱歉，是我太着急了。” 鹤蝶迅速低头认错，又在极短的时间内，切换回之前的态度：“诅咒杀人这种事，我绝不同意！那不是我们能够控制的东西！如果是真正的千奈姐，也不会放任我们做出这种事！” “闭嘴，鹤蝶。” “千奈姐就在这里。这也是她所希望的，属于我们的复仇。” 黑川伊佐那的声音很平静，他甚至没有看鹤蝶一眼，只专心地喂食他的热带鱼。然而，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惊人气势，却实实在在地落到鹤蝶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鹤蝶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他突然很后悔，很后悔。后悔当初重逢的时候，没有先一步发现伊佐那的反常，后悔没有早一点拉伊佐那逃离这个泥潭，如今想要离开，却已经越陷越深。 脑海中闪过花垣武道的脸。 鹤蝶回想起几日前两人的重逢，还有那些听到的有关于花垣武道的传闻，只能寄希望于这个他曾经崇拜过的、关系最好的发小能够再一次挽回失控的局面，拯救所有人。 “叩叩。” 这时，门那边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鹤蝶和伊佐那的对峙。 鹤蝶闻声回头，在看到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茜发女子后，他的表情一僵，手心因为慌张开始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茜发女子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鹤蝶的异常，她看向黑川伊佐那，微微一笑：“你们聊完了吗？可以吃饭了。” 黑川伊佐那立刻停下喂鱼的动作，走向茜发女子，如同一只将爪牙都收敛起来、乖巧听话的银毛狮子。 两人在门口又耳语几句，也不知说了什么，黑川伊佐那忽然深深地看了一眼鹤蝶，然后转身先行离开。 房门半敞，茜发女子慢慢向鹤蝶走来。她每靠近一步，鹤蝶的身体就僵硬一分，直到距离只剩两三步远，她停步站定，鹤蝶的身体已经僵硬到不敢动弹分毫。 茜发女子恍若未觉，她看一眼门口，无奈道：“本来是想关上门和你单独谈谈，但是伊佐那的性格你也知道，只好这样了。”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在鹤蝶耳中，却变成了“如果不是伊佐那，我也不可能让你活到现在”的警告。 “鹤蝶，你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虽然中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机会见面，但是我并没有忘记你和伊佐那。” 茜发女子的话将鹤蝶拉回现实。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小动作，还有那些只有他、伊佐那和千奈姐才知晓的回忆，这一切都在告诉他，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认识的那个人。 ——不能被蛊惑，不能被蒙蔽。 “你……根本就不是千奈姐。” 终于将这句话当面说出来，带着破釜沉舟的勇气。 一瞬间，鹤蝶感觉他的身体变得无比轻松，那些恐惧、忐忑和犹豫全部消失不见。他已经做好撕破脸的准备，也做好直面死亡的准备。 “千奈姐早已死亡，不管你长得多么像，装得多么像，都不是她。你只是想利用伊佐那！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茜发女子微微睁大眼睛，紧接着，她噗嗤一声，竟然笑了起来。 “你说我已经死亡，那你是亲眼看到了？还是见过我的尸体？” 没想到茜发女子会是这个反应，鹤蝶哑口无言，一时想不到该如何回答。 茜发女子继续道：“所以，我才讨厌咒术界。忌惮无法掌控的力量，想要摧毁，没能彻底摧毁，还要自欺欺人地到处造谣。你说我利用伊佐那，倒也没错，但是他难道就没有在利用我吗？我们不过是互相理解，心照不宣罢了。说到底，鹤蝶你又真的了解伊佐那，真的了解我吗？” 少年被问得一愣一愣。他感觉有哪里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甚至有那么一点点被茜发女子说服了。 “好啦，别想太多，先去吃饭吧！”茜发女子没有留给鹤蝶思考的时间，她抬手重重一拍鹤蝶的后背，催促他前往餐厅。 等鹤蝶走出房间，茜发女子脸上的表情立刻大变样。 那张原属于铃鹿千奈子的脸上还挂着淡淡的微笑，只是笑容已不再包好任何温情，而是冷冰冰的，如同人类看蝼蚁一般的轻蔑和不屑。 茜发女子，一个占据铃鹿千奈子遗体的诅咒师。因推崇诅咒师羂索的生存手段，也舍弃原本的肉身，以大脑为本体不断占据他人的身体，堪称「脑花二代」。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寄宿在稀咲铁太的身体里，一边精进换身体的咒术，一边寻找合适的躯壳。 直到与铃鹿本家成功搭上线。 八年前，铃鹿本家为了实现家族的复兴，偷偷将铃鹿千奈子的遗体掉包。他们迫切地想要复活铃鹿千奈子，而这恰恰给了「脑花二代」可乘之机。 ——「鬼女」铃鹿御前，这不就是最完美的躯壳吗？ 于是，他多番谋算，中间虽然出现过不少始料未及的状况，甚至差一点死在五条悟手中，最后也成功了。 只不过，他还是错估了铃鹿千奈子和铃鹿千代姐妹之间的羁绊。 这是一个隐患，一个不除去就会给他带来致命打击的隐患。为了彻底解决这个隐患，他不介意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模仿铃鹿千奈子，也不介意陪黑川伊佐那玩一玩所谓的替身游戏。 ——只要能够完全拥有这具躯壳，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六周目 佐野家的客厅内。 花费半个小时的时间，花垣武道终于将前因后果和龙宫寺坚解释清楚。 面对这超乎过往认知的真相，龙宫寺坚一开始是不相信的，然而在看到铃鹿千代和Mikey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后，他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些过去只在漫画和电影中才会看到的设定和桥段。 尽管如此，龙宫寺坚在听完解释后，还是忍不住发出吐槽。 “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不良少年吧？为什么会卷入这种离奇的事件中啊！” 花垣武道深有同感地向龙宫寺坚投去惺惺相惜的眼神，虽然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但是他在心底已经不知吐槽过多少遍了。 “武小道，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好恶心！话说回来，能在未来和过去来回穿越，你才是最不符合常理的吧！” “……唉？”花垣武道有点懵。 铃鹿千代想了想，也附和道：“阿坚说的没错。比起诅咒啊，咒灵啊，明显是穿越时空更离奇，而且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限制。那些电影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要么有使用次数的限制，要么因为穿越太频繁，最后引发平行世界大乱斗。” “……唉？我……我没有想过这么多。”花垣武道有点慌乱。 眼看自己随随便便的脑洞大开差点让花垣武道陷入自我怀疑中，铃鹿千代赶紧宽慰他：“好啦，武小道，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至少从目前来看，你的穿越带来的都是正向的改变，不是吗？” 花垣武道点点头，心里却没有完全放松下来。他想到了未来的Mikey，眼前正在安慰他的铃鹿千代也和未来的咒灵千代身影重合。尽管他不再感到迷茫和绝望，但是“我改变过去却间接导致铃鹿桑死亡”——这样的想法并不能一下子就从脑海中删除。 这一幕恰好落在Mikey眼中，心思细腻的少年并没有戳破花垣武道的心事，很快就移开视线，岔开话题。 “穿越时空听上去很厉害，但是放在武小道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厉害嘛！像是什么提前知道彩票中奖号，一夜暴富，还有什么重来一次就发奋学习，考上东大，实现人生逆转……这些都没有发生。” 花垣武道抽了抽嘴角，哪还有心情去思考那些沉重的问题。他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从十二年后穿越过来，怎么可能记得十二年前的彩票号码！穿越时空也不是换脑子，怎么可能就考上东大！ Mikey可不管这些，他继续道：“而且像咒灵和诅咒师，武小道肯定也敌不过，最后还是要靠我和千代酱啦！” “靠的是千代，没有你吧。”龙宫寺坚一秒拆台。他可没有忘记，刚才科普咒灵和诅咒师的时候，花垣武道有说过，Mikey才接触咒力没多久，真正厉害的是铃鹿千代。 “我也很厉害的好不好！不信你问问千代酱！”Mikey不满地回道。 “嗯嗯，Mikey很厉害的。”铃鹿千代笑着肯定了他的话，“阿坚你不知道，Mikey他可是决定要用一个寒假的时间，学完咒术高专一年的课程呢！” “哈？”龙宫寺坚看向某个姿态臭屁的金发少年，脸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你谁啊？真的是我认识的那个去学校只是换个地方睡觉的Mikey吗？不会是被哪个妖怪夺舍了吧！” “坚仔！”Mikey瞬间猫猫炸毛。如果是放在以前，他当然不会在意这种事，但是既然下定决心要做，那就不容许有任何人质疑。 最重要的一点，有喜欢的人在场，少年的自尊心作祟，自然不希望被人当场揭短。虽然龙宫寺坚说的那些事，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也全都知道了。 “好啦，好啦，别吵了。我们今天聚在这里，难道不是为了收集情报，确定之后的应对计划吗？” 铃鹿千代及时出来打圆场，同时将讨论的内容拉回到正题上。 “黑川伊佐那的身上疑似有被人为消除咒力的痕迹。据我所知，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咒术师和诅咒师，一只手就数得过来。我已经有怀疑的对象，只是需要和五条老师再确认一下。等有结论了，再告诉你们。” 此前，因为没有证据显示「天竺」和诅咒师有联系，再加上她有自信能处理好，所以铃鹿千代只和师兄乙骨忧太简单讲过，并没有告诉五条悟。 现在，事情疑似牵扯到「鬼女」铃鹿御前，铃鹿千代觉得还是要和五条老师说一声。 除此之外—— “我们还要搞清楚黑川伊佐那到底是谁？为什么他那么执着于Mikey，一定要摧毁东万？” 铃鹿千代将问题抛出，在场的其他三人都陷入了沉默中。不管是Mikey，还是龙宫寺坚和花垣武道，他们对这个名字都不熟悉，甚至连黑川伊佐那本人也没见过，更别说了解他是谁，了解他摧毁东万的动机了。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从玄关那边传来。 “——黑川伊佐那？他是艾玛的哥哥。” 客厅里的四个人回头看去，发现是出门购物的佐野艾玛和佐野真一郎回来了。 佐野艾玛从后面探出头来，在看到造访的人里有龙宫寺坚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微乱的长发。 佐野真一郎明白妹妹的小心思，所以他主动将艾玛手里的塑料袋接过来，示意她可以先回房间。 等把从超市里购置的食材放到厨房，佐野真一郎回到客厅。他一边将手里装有六个水杯的托盘放到茶几上，一边问道：“你们刚刚在聊什么？怎么突然提到伊佐那？” 铃鹿千代不知该从何处讲起，只好反问一句：“阿真大哥，你刚刚说黑川伊佐那是艾玛的哥哥？” “嗯，是的。” 听到佐野真一郎的回答，其他三个少年同时发出疑惑的声音。Mikey甚至伸出食指，指向自己，一副理解不能的模样。 “说的不是你，万次郎。” 佐野真一郎好笑地看了一眼弟弟，然后解释：“艾玛和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三岁以前，她一直和她的母亲一起生活，三岁以后，她才被送到我们家。” 这个时候，整理好仪容的艾玛正好回到客厅，她听到几人的谈话内容，忍不住吐槽：“伊佐那是我的哥哥，这件事小时候我和万次郎、千代你们都说过的，结果你们完全就没记住。” 被点到名的两个人默契地移开视线，一个抬头看天花板，一个低头看手指。 铃鹿千代百分百确定，这都是她受伤失去部分记忆的锅，但她又不好和艾玛说太多，只能默默接受少女谴责的眼神。 “千代，万次郎，你们都不记得这件事，怎么突然就聊到伊佐那了？”佐野真一郎奇怪地问。 铃鹿千代和Mikey对视一眼，最后由铃鹿千代向佐野真一郎讲了一遍最近发生的关于「天竺」和东万之间的激烈冲突，以及「天竺」总长是黑川伊佐那的事。 “这样啊……” 佐野真一郎视线微垂，陷入沉思。良久，像是终于做下什么重要的决定，他抬起头看向几个少年少女，语气严肃而郑重：“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希望你们不要透露出去。伊佐那其实和我、万次郎、艾玛都没有血缘关系。” 在场五个少年少女齐刷刷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佐野真一郎继续道：“简单来说，我和万次郎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艾玛和我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而伊佐那和我们三个是异父异母的兄弟和兄妹。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我都将他当做弟弟。” 解释到这里，大家都已经搞明白其中的关系。 铃鹿千代忍不住看了一眼Mikey和艾玛。艾玛看上去接受良好。Mikey低垂着头，似乎因为这突然得知的消息，生出了不少心事。 铃鹿千代收回目光，问道：“既然阿真大哥你认识伊佐那，他也算是Mikey的哥哥，为什么他还会对Mikey有这么大的敌意？” “因为伊佐那他非常在意血缘关系。” “自己的妹妹成为了别人的妹妹，以为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哥哥其实也是别人的哥哥，就连叫了那么多年的母亲也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一次次地被‘血缘关系’这四个字耍弄，才会变得那么偏执，将怨恨发泄在别人身上，特别是和他同处一个位置的万次郎。” 佐野真一郎一边讲述，一边回忆那段往事，心中阵阵唏嘘。那时的他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以为只要给予足够的关爱，以为只要自己不在意，伊佐那就永远都是他的弟弟。他从来没有站在伊佐那的角度想过，也没有意识到一个曾经被家人数次抛弃的孩子，内心会有多么脆弱惶恐、敏感多疑。 等到他发现伊佐那对万次郎产生强烈的嫉妒和恨意，等到伊佐那找上他，质问他们是不是没有血缘关系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要不是有千奈子从中开导和调解，他和伊佐那或许早就彻底决裂了。 然而，裂痕已经存在，即使矛盾解决，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再后来，不知道千奈子从哪里找到的资源和人脉，她将伊佐那送到一个比福利院更好的环境中去生活和学习。两人还约定，等伊佐那学业有成，就要回东京来帮助千奈子。或许是因为这份有来有回的好意，让伊佐那感觉到自己不再是被施舍的一方，不再随随便便就会被人抛弃，他竟然真的听从千奈子的安排，将精力转移到学业上。 佐野真一郎很惊讶，同时也很佩服千奈子。因此，在千奈子病逝后，为了不让她的心血白费，真一郎没有将她病逝的消息告诉伊佐那，反而一直在代替千奈子和伊佐那通信。 直到不久前，伊佐那考上东京的大学。佐野真一郎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约好和伊佐那见面，准备将真相全部告诉他，却没想到被放了鸽子。那个时候，佐野真一郎就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今天再听到伊佐那竟然组建「天竺」和东万起冲突，这个预感彻底坐实。 “……到头来，我还是把事情搞砸了。要是千奈子在这里，估计又会狠狠数落我一顿吧！”佐野真一郎自嘲地一笑，既挫败又无奈。 那之后又说了什么，铃鹿千代已经记不清。她只记得离开的时候，大家的神情或多或少都有点沉重。 走出佐野家的大门，铃鹿千代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在Mikey的提议下，陪他到附近的公园散步去了。 两人手牵着手，像寻常的小情侣一样，漫步在寂静的小道上。四下无人，少年的心弦渐渐松动，他开始向身旁的少女述说心事。 “其实，在大哥解释伊佐那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时，我就想起来了。大哥他曾经问过我，如果还有一个哥哥的话，会怎么想？我没思考太多，只是觉得多一个哥哥也挺好的。可以一起骑车兜风，一起分享大哥的溴事，一起教训那些欺负弱小的不良，一起实现梦想。我一定会喜欢他。” “那现在呢？” Mikey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停下脚步，目光认真地看向铃鹿千代，脸上渐渐流露出深深的愧疚和自责：“对不起，千代酱。明明他是害死你的人，我却还是想救他。” 铃鹿千代愣了一瞬，紧接着就笑出声。她伸出手指，点在Mikey的眉心，一点点揉开他皱紧的眉头：“我还没死呢！更何况，我不是说过嘛，伊佐那他很可能也是被人利用了。救我和救他并不冲突，所以不要再给自己增加不必要的心理负担啦！” 牵住她的手忽然用力，铃鹿千代猝不及防，被紧紧圈进少年坚实的怀抱中。 “千代酱，你怎么这么好……” Mikey低沉的嗓音响在耳边，烫得铃鹿千代耳朵一红。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视线，小声嘟囔道：“你现在才知道啊！哼，不过我也是有要求的。等一切结束后，我一定要揍伊佐那一拳。” “嗯，我和你一起揍。” 铃鹿千代的嘴角微微勾起，她将脸埋进Mikey的肩窝，心中溢出丝丝甜意。 这就是她所爱着的少年。 不管站得多高、走得多远，不管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不管遭遇多少伤害与痛苦，永远都保有一颗柔软善良的心。 她想，如果可以的话，她愿化作这世上最坚硬的铁壁，来保护这颗心。 六周目 几天后，铃鹿千代和黑川伊佐那约好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表面上，她是为了还之前欠下的那部分买鲷鱼烧的钱。实际上，这是她和佐野家三兄妹私下商议后做出的决定，为了借此机会和黑川伊佐那当面谈一谈。 因为不清楚现在的黑川伊佐那是什么行事风格，担心人多会出乱子，所以赴约的只有铃鹿千代和佐野真一郎。 “如果我没记错，这应该是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吧？”坐在对面的黑川伊佐那单手支颐，他的视线依次扫过铃鹿千代和佐野真一郎，似笑非笑地问道。 “抱歉，伊佐那，”佐野真一郎轻叹一声，“是我让千代先不告诉你的。因为怕你知道后，不愿意再见我。” 黑川伊佐那收回目光，语气辨不出喜怒：“无所谓，反正来之前，我大概也猜到了。” 在他说完后，四周便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铃鹿千代看看沉默不语的佐野真一郎，再看看兀自低头、把玩勺子的黑川伊佐那，最后主动揽下牵起话题的工作。 虽然今天的主要目的是试探伊佐那的态度，但是还人情的事也需要画上一个句号。 铃鹿千代一边打开随身的小挎包，一边说道：“那个，上次谢谢你把那袋鲷鱼烧让给我，正好今天我把余下的钱……” 黑川伊佐那放下手里的勺子，他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瓷器与瓷器相撞发出“咯琅”一声，打断铃鹿千代的话。 等被动静吸引的两人看过来，黑川伊佐那才开口道：“余下的钱不用还，就当请我喝咖啡。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直接进入正题吧。” 空气静默一瞬。 铃鹿千代正准备切入主题，旁边的佐野真一郎忽然向她投来一眼。明白真一郎是想直接和伊佐那谈，铃鹿千代果断把位置让出来，退到吃瓜旁听的地方。 “伊佐那，”佐野真一郎心情复杂地看向对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银发少年，“其实千奈子她在八年前就已经病逝了。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不希望你刚刚开始新生活就受到影响。这是我和千奈子共同的决定。原本在你考上大学的时候，就准备把真相告诉你，没想到你没来赴约。” 一声短促的嗤笑从黑川伊佐那的嘴角溢出。他看着佐野真一郎，看着这个他曾经那么崇拜、那么向往的男人，心中只觉得无比失望，又无比可笑。 “真一郎，至始至终，你做的任何决定，从来就没征求过我的意见。擅自闯入我的生活，让我以为自己终于不再是孤独一人，又在后来亲手将我推入更孤独的深渊。擅自隐瞒千奈姐过世的消息，让我活在虚假的美梦中努力那么久，又在最后一刻将它打碎。” “你真的是个温柔又残忍的人。” 这句话如同一把铁锤，重重地敲击在佐野真一郎的心上。他垂下眼帘，嘴唇紧抿，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佐野真一郎重新抬起头，眼神不闪不避地和黑川伊佐那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眸清澈而明亮，如同一条宽广的河流，仿佛能将所有投向他的怨怼和恶意全部包容荡洗，化成一片波光粼粼。 “你说的没错，伊佐那。我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我把一切都搞砸了，你合该怨恨我。可是，这些和万次郎、艾玛他们都没有关系。伤害你的人是我，不是他们。” “——怎么没有关系？！” 故作平静的面具碎裂。 黑川伊佐那压抑的一声怒吼响彻咖啡厅，引来无数好奇的视线。但是他无暇顾及这些，只死死盯住佐野真一郎，那眼神像是要把佐野真一郎捅个对穿。 “你和万次郎才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艾玛和万次郎才是血脉相连的兄妹。你曾经说过，要把「黑龙」留给我和万次郎。你和我的通信里，满纸满页都是万次郎。就连千奈姐也是更喜欢万次郎。万次郎，万次郎，万次郎，全都是万次郎！凭什么？！” 佐野真一郎又变成了一只锯嘴葫芦。 自从八年前那场雨天的争执后，佐野真一郎在面对伊佐那的时候，就变得有点小心翼翼。他生怕自己再说错什么话，刺激到伊佐那敏感的内心，所以每一个回答都要反复斟酌。 只可惜，有些时候即使经过反复斟酌，说出口的话也还是一样的效果。就像现在，他特别希望千奈子要是还在身边就好了。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一个满心怨愤，一个沉默以对。 终于，一旁的铃鹿千代看不下去了。 “就凭Mikey他比你帅，比你厉害，比你可爱。凭他在知道你和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是因为嫉妒就要摧毁别人重要的东西，他还依然认你是哥哥，还想着要救你。” 茜发少女气鼓鼓地回怼。 尽管她不是那种喜欢和人针锋相对的性格，也不擅长和人打嘴炮，但是在听到黑川伊佐那字里行间都是对Mikey的恨意后，她还是忍不住站出来维护心爱之人。 “你看不惯Mikey，不服气他能得到大家的喜欢，这些都没关系。既然你组建「天竺」对上东万，那你们就用不良的方式，堂堂正正打一架，比个高下，把所有的不满和怨气都发泄出来。但是——” 铃鹿千代话锋一转，眼神也冷下来，目光锐利地刺向黑川伊佐那。 “为什么？为什么要和诅咒师、咒灵勾结在一起？” 特级咒术师的威压落到黑川伊佐那身上，但他只是错开视线，并没有回答铃鹿千代的问题。围在脖颈上的针织围巾恰好遮住耳后溢出的冷汗，黑川伊佐那故作镇定地饮下剩余半杯咖啡，只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就起身离开。 “——因为这不仅是我的复仇，也是千奈姐的复仇。” 转过身，黑川伊佐那的脚步忽然顿住。在他的正前方，本该留在家里等消息的Mikey和艾玛挡在了过道中央。 “伊佐那哥哥……” 艾玛看向多年未见的哥哥，目光里有怀念，也有喜悦。黑川伊佐那下意识地避开她，视线便落到旁边的Mikey身上。 两个少年对视一眼，隐约有火化在空中炸开。 黑川伊佐那扫过在场的几人，他勾了勾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真热闹啊，兄妹三人一起来，是想在我这个无家可归的人面前上演手足情深的戏码吗？” “不是三个人，是四个人！” 艾玛语气坚定地反驳。她的眼睛里含着恳求和期盼，那小鹿一般湿漉漉的眼眸，让人根本招架不住。 “伊佐那是艾玛的哥哥，也就是万次郎的哥哥，真一郎大哥的弟弟。我们是一家人，不是吗？” 黑川伊佐那再一次避开视线，冷淡地说道：“这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艾玛。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你只能选一个。当然，我猜你肯定选前者。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而且还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哪里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假哥哥能比得上的。” 字字句句，阴阳怪气，如针刺一般，一边扎向别人，一边将自己也伤得体无完肤。 Mikey皱紧眉头，踏前一步，将妹妹艾玛挡在身后，眼神复杂地盯着黑川伊佐那。 与此同时，铃鹿千代的声音也从黑川伊佐那身后传来：“如果艾玛选后者，你会为她解散「天竺」，从此不再针对东万，针对Mikey吗？” 闻言，黑川伊佐那投去一个奇怪又不解的眼神。 “你不知道吗？”铃鹿千代的脸上浮现出强烈的谴责，“艾玛喜欢阿坚，而阿坚是东万的副总长，也是Mikey关系非常要好的发小。你刚才已经让艾玛选择过一次，总不能让她再选一次吧。所以——妹妹的幸福和你的复仇大业，二选一，你会选哪一个？” “……” 黑川伊佐那第三次用避开视线的方式跳过让他无言以对的局面，他的心里已经失去继续周旋的耐心。不去理会铃鹿千代的提问，也不去理会佐野三兄妹的目光注视，他直接绕过Mikey和艾玛，准备离开这里。 在经过Mikey身边的时候，黑川伊佐那突然想起差点被他遗忘的某件事。于是，他停下脚步，贴着Mikey的耳畔，低声说道：“明天晚上八点，在横滨的第七埠头，「天竺」对东万的总决战。就用不良的方式堂堂正正做个了结吧，Mikey。” 最后一句话，故意咬重的音节，还有特地瞥向铃鹿千代的一抹眼角余光，似乎都是在回应之前的那番质问。 就这样，黑川伊佐那留下战书，也不等Mikey是答应还是拒绝，直接离开咖啡厅。 “又要打架了吗？”艾玛从Mikey身后探出头，看着伊佐那离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放心吧，艾玛，不会有什么事的。等我和Mikey抓到在背后蛊惑伊佐那的幕后黑手，再把伊佐那揍醒，问题就解决啦！”铃鹿千代小小地挥了下拳头，信誓旦旦地保证。被她这么一说，原本因为黑川伊佐那充满敌意的态度而变得凝滞的气氛，也跟着轻松起来。 Mikey附和地点了点头。 佐野真一郎轻咳一声，委婉地说道：“那个，千代啊，揍的时候，你们悠着点。” 佐野真一郎可没有忘记，昨天在谈及一切的来龙去脉时，几个少年们提到的那些和铃鹿千代相关的惊人战绩。他联想到未来可能发生的场面，刚才生出的那点沉重和郁结瞬间一扫而空，忍不住在心里替伊佐那捏把汗。 就在这时，Mikey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打电话过来的人是龙宫寺坚，他带来了几个坏消息。原来，在铃鹿千代他们和黑川伊佐那约见的时候，「天竺」就开始新一轮针对东万的行动了。 这一次的打击，对东万来说，比前一次的情况更加严峻。五番队的队长武藤宏泰叛变加入「天竺」，他还通过抓花垣武道和乾青宗为人质，逼迫九井一也加入「天竺」。其他番队也遇到了类似的情况，队长们成了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各种阴招损招都往他们身上堆。结果就是大家全在医院里相聚，快要把医院变成东万的第二个集会地。 Mikey决定去医院一趟，真一郎和艾玛也打算和他一起。 铃鹿千代想了想，没有选择和他们一起行动。刚才，她收到了五条老师出差回来的消息，因为有些比较在意的事，她急于和五条老师再当面确认下。 …… 在通往东京咒术高专的路上，有一段比较长也比较绕的环山公路。因为地处偏僻，往来的人少之又少，几乎都是高专的老师学生，或者曾经从高专毕业的咒术师。 天渐渐暗下来，乌云汇聚，估计过一会儿就会有雨水落下。 铃鹿千代看一眼阴沉沉的天空，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拐过一道弯，前方路中央出现一个全身裹在斗篷里的人。这个人的脸全部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能通过身形判断是个女人。女人似乎在那里等了很久，像是专门在等待铃鹿千代的到来。 来者不露真容，也不是她熟悉的人，铃鹿千代顿生警觉。然而，在她意识到不对劲时，危险已经先一步降临。 “轰隆——” 惊雷乍响，掩盖了山体坍塌的声音。 铃鹿千代刚才所在的位置被倾泻而下的泥土碎石，以及巨大的树藤取代。公路被阻断，虬结的根系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向外蔓延，直至将数百米范围内的路面和崖壁全部包裹覆盖。 在其中一根粗树藤上，新生的森林特级咒灵正站在那里，紧张地盯着山崖下方。 ——成功了吗？ ——成功了吧！有「鬼女」铃鹿御前的咒术配合，任何咒术师都会在一瞬间失去抵抗的力量。再加上它出其不意的偷袭，哪怕是特级咒术师也不可能逃脱的了。 六周目 “轰隆——” 窗外一声雷鸣，打断了医院休息区内几个少年的交谈。 Mikey坐在临窗的长椅上，看向外面的天空，莫名有点心神不宁。 耳边是花垣武道絮絮叨叨的声音，间或夹杂着龙宫寺坚的询问。看上去，Mikey是在认真听他们讲话，实际上他想的全都是“要下雨了，千代酱有带伞吗？”、“千代酱去见的是五条老师，肯定借不到伞”、“咒术师淋雨的话，也会生病吧”。 他的思绪如风吹书页一般，哗啦啦地快速翻飞，最终停在一个念头上。 “——千代酱没带伞，一会儿我得去接她。”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从Mikey的口中冒出，花垣武道和龙宫寺坚立刻停下交谈，齐刷刷地看向陷入沉思的金发少年。 沉默数秒，龙宫寺坚转回头，继续刚才的讨论：“场地被高空坠物砸中，一虎为救他也受了重伤。三谷和阿帕都遇到了车祸，现在还处于昏迷中。Smiley被无缘无故卷入别人的械斗中，也重伤昏迷。再加上叛变的武藤，队长们几乎全军覆没。明天就是和「天竺」的最终决战，形势对我们很不利。” 东万一共有七个番队。一番队由场地圭介领导，副队长是松野千冬。二番队由三谷隆领导，副队长是柴八戒。三番队由阿帕领导，副队长是阿呸。四番队由羽宫一虎领导，副队长暂时空缺。五番队是已经叛变的武藤宏泰，六番队是花名为「Smiley」和「Angry」的河田兄弟。最后一个七番队，队长是不久前才被提拔的花垣武道，而副队长则是带着「黑龙」一起并入东万的乾青宗。 不过短短两天的时间，所有队长们不是遭遇意外就是叛变，这样巧合的事，说里面没有猫腻都没人会相信。特别是在知晓这个世上还有咒灵和诅咒师这样的存在后，龙宫寺坚更加确信背后是「天竺」在搞鬼。 “那个，Draken君，其实也不能算全军覆灭吧？”花垣武道指了指自己，露出一个尴尬的笑。 龙宫寺坚从思考中抽离，他看一眼花垣武道，才后知后觉道：“啊，武小道，忘了你已经升任队长了。不过你真的一点都不像能够独当一面的队长。虽然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气势也不输其他队长，但是干架能力太弱，平时也不太靠谱，还总是动不动掉眼泪，太逊了！” 花垣武道瞬间感觉自己的膝盖中了好几箭。他捂住胸口，沉痛地想，自己一个灵魂已经成年的人，竟然被小十几岁的龙宫寺坚评价得一无是处，实在是大失败。 ——尽管龙宫寺坚说的也没错，但是真男人怎么能就此认输！ 花垣武道内心的小人握紧拳头，不断给自己打气。他抬起头看向龙宫寺坚，正准备挽回所剩无几的尊严，却没想到旁边的Mikey突然跟着附和了一声。 “——没错！” 如此掷地有声的赞同，立刻将花垣武道燃起的信心浇灭。他泄气一般地垂下头，整个人都陷入消沉之中。 不过，花垣武道的这种状态并没有没维持太久，因为Mikey的下一句就解释了刚才那句话并不是在对他说的。 “——听说五条老师只有在关键时刻才不会不掉链子，日常中是个非常不靠谱的人，那他肯定不会借伞给千代酱！而且五条老师他有无下限术式，下雨天也不需要用雨伞，肯定也不会在身边备伞！” 花垣武道：“……” 龙宫寺坚：“……” Mikey仿佛没有看到两人无言以对的表情，还在煞有介事地分析，也真亏他在两边讨论的不是一个话题的情况下，依然能够接上龙宫寺坚的话。 收回视线，龙宫寺坚无视在那边自说自话的Mikey，继续道：“明天的大战注定会非常艰难。我们的人数本来就比「天竺」少，现在又少了作为主要战力的几个队长，不管是从人数上还是整体实力上，都没有优势。更重要的一点，「天竺」和我们以前对上的那些不良组织都不同。它是彻头彻尾的犯罪组织，而且还和诅咒这种东西扯上关系，谁也不知道明天迎接我们的将是什么样的敌人。” “不能避而不战，也不能盲目迎战。” “武小道，”龙宫寺坚看向花垣武道，神色严肃，“你曾经数次直面咒灵，甚至还从它们手中救下我和场地，以及柴家兄妹，成功改变了我们死亡的未来。我需要你提供更多相关的信息，这样我们才好规划明天的行动方案。” 若说对付咒灵和诅咒师谁最在行，那必然是身为咒术师的铃鹿千代。但是，龙宫寺坚相信，能够一次次成功救下本该死亡的人，花垣武道身上一定存在其他制胜的关键。 没错，制胜的关键。 对于知晓所有内幕的他们来说，明天的胜利已经不只是打败「天竺」这么简单，更是要改变铃鹿千代死亡的那个未来。 “——千代酱的事，有我一个人就行。” Mikey的声音再次插入进来。 这一次，龙宫寺坚连头都没有转过去，他只停顿了三秒，就继续和花垣武道往下讨论。然而，Mikey却不再像之前那样盯着窗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你们为什么无视我？” 少年无机质的眼眸一错不错地盯住花垣武道和龙宫寺坚，可怕的气势瞬间压下，吓得花垣武道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 一阵沉默。 龙宫寺坚无奈地扶额：“我说Mikey，现在讨论的不是一会儿下雨需不需要去接千代的事，而是明天对战「天竺」的事。” “我在说的也是这件事。” Mikey难得板起脸，表情严肃而认真：“要获得咒术界的帮助，就必须证明「天竺」和诅咒师有确切的联系，证明这场不良之间的决战一定会有咒灵出现，这样势必会把武小道能够穿越的事也暴露出去。因此，我们只能依靠自己。” “万一到时候真的有咒灵出现，坚仔、武小道，你们就负责疏散人群。只有所有人撤到安全地带，我和千代酱才不会有后顾之忧。至于千代酱的安全，交给我。” 日常中幼稚又任性的少年，一旦认真起来，无端就给人一种“只要有他在，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的安全感。 龙宫寺坚想了想，点点头：“那等晚上临时集会，我们再做最后一次动员，就开始准备明天的大战吧。” “嗯！”Mikey勾了勾唇角，笑容重新回到他的脸上，“好啦，问题解决，我也该去接千代酱了！坚仔，你有带伞吧，借我一把！” 龙宫寺坚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反问道：“你准备骑车去接千代？那光带伞有什么用。中间那么长一段时间都在车上，又不可能撑伞挡雨。你不会是想淋雨回来吧？” Mikey眨眨眼，不说话，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完全没考虑这么多。 “你是白痴吗？！”龙宫寺坚无语道，“现在天气那么冷，淋雨大概率会感冒生病。平时也就算了，明天就要和「天竺」决战，好歹给我注意下啊！” 最终，Mikey在龙宫寺坚的监督下，乖乖穿好雨衣，然后带上从龙宫寺坚那里借来的雨伞和另一件雨衣，骑着「巴布」去接千代了。 …… 通往咒术高专的山路上，不见铃鹿千代的踪影。 泥石流将道路堵塞，粗壮的树根如蛛网一般向四周延生，侵占一大片区域。在这片树根和泥土组成的小山包上，一个全身由树木构成的咒灵正站在那里，神色紧张地看向山路下方。 御花，新生的森林特级咒灵。从术式到外貌，它都和前一任森林特级咒灵花御一般无二。在给自己取名这件事上，它没有另外想一个名字，而是使用了“花御”两字的倒转。这寄予了它想要去除前一任的霉运，重获新生的同时也能够获得高幸运值的美好愿望。 今天，就是验证这个愿望是否实现的绝佳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山崖下静悄悄的，等了许久也没有看到铃鹿千代的身影从碎石泥土中冒出，御花绷紧的心弦渐渐松弛。它仰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心中感到一片安宁与平静。它想，它成功了。前一任森林咒灵惨死在五条悟手中，而新生的它却成功把五条悟的得意门生杀死了。 天空开始落雨。 一点一滴，透明的，黑色的。 雨水渐渐变大，细细密密，落在御花的脸上、身上，浸润着由藤蔓和根系组成的躯体，以及它脚下的泥土和树木。在这冬末初春之际，不仅不觉得寒冷，反而有种温暖的感觉。 这是属于大自然的馈赠，对人类受到惩罚的庆祝，对它成功保护森林不受破坏的嘉奖。 ——等一下？漆黑的雨滴？！ 御花瞬间清醒，但一切已经来不及。 身上的温暖变成灼热，传来阵阵火烧般的疼痛。那些看似无害的黑色雨滴，在触碰到它的身体后，立刻露出血腥的獠牙，开始侵蚀啃噬它的咒力，直至将它的身体洞穿。 脚下的树藤和泥土如同地震一般，开始剧烈震动。 下一秒，御花面前的泥土就破开一个大洞，手执咒具镰刀的茜发少女从中一跃而出。 惊讶和恐惧在一瞬间涌上御花的心头，可是它却做不出任何应对的动作。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慢到很长很长。 悬停在半空中的铃鹿千代，她一只手倒提镰刀，另一只手抬起，拇指竖起，食指向前对准御花。 “术式，极之番……” 庞大的咒力不断向少女指尖的一点汇聚、四周的黑色雨滴也像受到某种吸力一般，密密麻麻地飘向那一点。最终，这些咒力化为一根漆黑的箭矢，无弓无弦，瞬息之间，射向御花。 “——恋爱发破·天鬼雨。” 极致的一击，原本分散的攻击力呈几何倍地增长，顷刻间将御花整个咒灵给轰飞。咒力所过之处，土地焦黑崩裂，树木焚毁湮灭，最终留下一条长达数百米的扇形坑地。 铃鹿千代没有停下来去查看这一击的结果。她脚尖点地，身形一转，马上将目标转到御花的同伴——那个斗篷女人的身上。 横扫，轮舞，竖劈，直斩……连续不断的攻击如狂风暴雨般袭向斗篷女人，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然而，斗篷女人却一次次从刀尖下滑走，灵活得宛如一条柔软又狡猾的蛇。 铃鹿千代的眼神一暗。 在攻击又一次落空后，她没有立刻将刀尖陷入地面的镰刀拔出，而是握紧手中的金属长柄，以武器镰刀为支点，于半空中旋身蓄力，抬腿横扫。 破空而来的腿风，直直地朝斗篷女人的脑袋卷去。 如预想中的一样，斗篷女人矮身躲过了这一踢击。 同一时间，铃鹿千代已经从双手支撑改为了单手支撑，空出的那只左手早已瞄准正下方，咒力汇聚成箭矢，就等猎物自投罗网。 “咔嚓——” 闪电划破天空，照亮山路上正在对峙缠斗的两人。她们的发丝和衣物都被冰冷的雨水沾湿，紧紧地贴在脸上和身上，可是她们却毫不在意，只将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到对战中。 茜发少女居高临下，对准斗篷女人的那根手指轻轻一勾，咒术箭矢瞬间射出，命中女人的正脸。 劲风吹开，将斗篷掀落，露出女人的真容。 ——那是一张绝对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铃鹿千代的瞳孔骤缩。然而，还没等她看得更清楚，女人就连同周围的路面一起，被术式裹挟而来的咒力风暴给吹飞了。 “轰隆——” 又一声惊雷炸响，与山路坍塌的巨响重合，留下余音阵阵。 等一切归于平静，路面上只剩一个巨大的深坑。斗篷女人，也就是脑花二代，她半躺在坑底的废墟中，那张原属于铃鹿千奈子的脸被咒力破坏了大半。 “哈……哈啊……” 脑花二代重重地喘着粗气，大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完美无缺的偷袭计划为何会失败。 ——早在一打照面的时候，属于「鬼女」铃鹿御前的术式就已经施展，为什么铃鹿千代完全不受影响？为什么她还有充足的咒力去使用高级别的咒术？ 脑花二代睁着唯一完好的左眼，仰头看向山路上方那抹茜色身影，嘴角咧开一道似不甘又似疯狂的弧度。 “铃鹿千奈子……是你残存的意志在搞鬼吗……” 六周目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透着一股难耐的潮湿与冷意。 在两次咒术攻击后，那些黑色的雨滴随着咒力的消耗而渐渐消散。只余下普通的透明雨滴，珍珠似的一颗颗坠落，将四周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雨帘中。 铃鹿千代从半空中落到地上。她拔出插进地面的咒具镰刀，反手负在背后，准备跳下那个被咒力轰出来的巨大深坑， 刚才的惊鸿一瞥，时间非常短，但她确信自己看到的是一张和姐姐千奈子一模一样的面孔。 ——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铃鹿千代的心中充满疑问，甚至隐隐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半年多前发生的那些事还历历在目。诅咒师羂索盗用五条老师挚友的遗体，然后利用两人之间的感情羁绊，将五条老师封印。虽然后来他们成功救出老师，她和乙骨师兄也联手将诅咒师羂索打败，但是事情有一就有二，难保不会有其他人再效仿。 铃鹿千代只要想到有人竟然占用姐姐的身体，在背后不知干出多少恶心人的事，心情就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又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从五条老师的手中盗走姐姐的遗体。但是，如果她的猜想被验证，那么她绝对要让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从山路上一跃而下，铃鹿千代循着刚才释放咒术的方向，打算再去确认一遍那个斗篷女人的情况。 在下落到一半的时候，周围的岩壁突然冒出无数条藤蔓和树根，阻拦了她的去路。 挥出镰刀，斩断迎面而来的藤蔓。 铃鹿千代借力倒转身体，同时将从后方和正上方攻来的那些藤蔓和树根全部绞碎。刀尖钉入岩壁，她双手抓紧刀柄，手臂和腰部一起发力，翻身跃到镰刀上方。 以刀柄为支撑，悬空而立，铃鹿千代抬头看向那几颗漂浮在天上的由树木构成的球体，刚才攻击她的那些树藤就是从这些树球里冒出来的。 「树鞠」——森林特级咒灵独有的咒术之一，是一颗颗由咒力具现化而成的树球。它能够按照森林特级咒灵的意志，射出好几条树藤去攻击敌人，也能够载着森林特级咒灵飘在空中。 铃鹿千代的目光落到其中一颗树球上，那里站着不久前才被她轰飞的特级咒灵御花。它的身上不见丝毫被奥义级别的咒术近距离轰击所留下的致命伤，唯一的不同就是那只原本被包裹起来的左臂已经解开封印，露出左肩上一朵巨大的红色花朵。 花朵色泽略显暗淡，像是被什么摧残过一般，蔫耷耷的。 铃鹿千代的脑海里快速闪过五条老师和虎杖悠仁曾经分享过的相关战斗经历。尽管她没有和那个叫“花御”的前森林特级咒灵对战过，但是她听说对方有一个能力，可以夺取周围植物的生命，并将这些生命力转化为自身的咒力。 吸收来的大量咒力能够用于领域展开，自然也能用来抵挡足以致命的咒术攻击。显然，眼前这个新诞生的森林特级咒灵也具备相同的能力。 “有点麻烦呢……” 铃鹿千代感叹一声，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的方法。她微微屈膝，双脚用力一蹬，凭借经过咒力加强后的绝佳弹跳力，瞬间贴近高空中的御花。 凝聚咒力的一拳击出，撞在御花用咒力具象化出的木盾上。 厚厚的木盾却在顷刻间碎裂，拳头命中御花的脸，将它身上最脆弱的地方——眼睛部位延伸出的两根树杈中的其中一根——给直接击断。 遭受重创的御花从悬浮的树球上跌落。它仰面向下坠去，却忍着剧痛，抬起一只手，控制所有还停在空中的「树鞠」向铃鹿千代发动攻击。 脆弱的树藤伤不到铃鹿千代分毫，但能给御花争取到反击的时间。 然而，没等御花想到对策，意想不到的攻击就从旁边袭来，将它逼入更艰难的境地。 那把被铃鹿千代钉入岩壁中的咒具镰刀突然一动，凭空从岩壁上抽离，旋转着飞向御花。 尖利的刀锋破空而来。 御花再一次用咒力具现化出木盾抵挡。这一次，它的木盾没有像前一次那样，轻轻一下就被击碎，而是成功挡住了突如其来的攻击。 下一秒，铃鹿千代破坏掉所有「树鞠」，她左手用力一扯，坠在镰刀末端的咒力丝线瞬间绷紧，拉着她极速贴近御花。 抬手蓄力，第二拳打出。 蕴含咒力的拳头再次穿透木盾，命中目标。 击打的力道和咒力的冲击恰好间隔在0.000001秒内，「黑闪」触发，威力呈几何级数地增长。黑色的咒力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地爆开，将御花整个咒灵轰向地面。 一声巨响，荡开烟尘滚滚。 在雨水的浇灌下，烟尘很快散去，露出躺在坑底的御花。它看上去非常狼狈，身上全是伤，但是并没有太严重的致命伤。 特级咒灵中，森林特级咒灵的防御力是数一数二的。如果换做是大地特级咒灵或者海洋特级咒灵，刚刚那几次攻击叠加下来，它们估计早就被祓除得干干净净了。 尽管如此，御花还是觉得百思不得其解。它从坑底爬起来，看向紧随其后、落到地上的铃鹿千代。 “……不可能……只是普通的体术攻击和咒力攻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破开我的防御。” “……你用了领域展延？还是其他什么手段？” 御花对自己的防御力有绝对的自信。哪怕它诞生的时间很短，比不上前一任森林特级咒灵能够接下五条悟杀伤力最大的一招而不死亡，它也有自信可以挡住特级咒术师普通的体术和咒力攻击。 “不是领域展延，是0.2秒领域展开。” 铃鹿千代转了转手中的镰刀，将武器别到身后。同时，她的右手也向前伸出，拇指竖起，食指对准御花以及它身后的脑花二代。 “「鬼女」的能力对我无用，也是同样的道理。” 铃鹿千代的目光越过御花，落向已经失去行动力的脑花二代。 女人的半边身体焦黑焚毁，余下的半边脸依稀还能看出铃鹿千奈子的模样。看着熟悉的面容，铃鹿千代心中一片平静，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咒力于指尖快速汇聚，最后形成一根手臂粗的漆黑箭矢。 铃鹿千代手指一动，箭矢便化作一道漆黑的电光，瞬间射向前方的一人一咒灵。 箭矢所过之处，咒力风暴肆虐，吹飞周围的树木和岩石，甚至连雨水都被蒸发殆尽，最终在地面和岩壁上留下大片大片焦黑的痕迹。 当一切尘埃落定，眼前别说是咒灵和诅咒师，连杂草砾石都一个不剩，全部被咒力摧毁。若是从高空往下望去，就能看到地上那异常显眼的一块光秃秃的扇形区域。 “唔……好像忘了落下「帐」了，应该不会上新闻吧？” 铃鹿千代收回手，想了想，觉得这里人烟稀少又距离咒术高专很近，应该问题不大。她将被雨水打湿的长发捋到耳后，然后踩住岩壁，一路攀爬跳跃，回到山路之上。 雨越下越大。 冰冷的寒意一点点浸透衣裙，贴上肌肤。 铃鹿千代站在一片狼藉的路面上，小小地打了个喷嚏。她感觉额角一阵阵地有点抽疼，她知道这是频繁使用0.2秒领域展开的副作用开始生效了。 说实话，要控制领域展开在0.2秒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对咒力的控制要求极高，也非常消耗精神力。五条老师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他拥有「六眼」。但是，对于铃鹿千代来说，她才刚刚掌握这项技能没多久，现在又连续使用，多少有点脑壳疼。 不过，效果也很显著。 她成功在十分钟内结束这次1V2的战斗。不仅让「鬼女」铃鹿御前吸取咒力的天赋血脉当场失效，还两次击穿森林特级咒灵的防御。 铃鹿千代闭了闭眼，努力打起精神。尽管战斗已经结束，但是在回到咒术高专前，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好累，好想睡觉。 ……要是能像五条老师一样，用「无下限术式」瞬间回到学校就好了。 铃鹿千代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朝咒术高专的方向走去。 隐隐约约似乎有摩托车的油门轰鸣声传来。 铃鹿千代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直到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停在身前不远处，她才意识到是真的。 “——千代酱！” 金发少年脱下头盔，打伞向这边跑来。 头顶的雨水被伞面遮住，连带着透骨的寒意也消失不见。铃鹿千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Mikey看了好一会儿，绷紧的神经忽然就这么一松，身体随之倒向眼前的少年。 冰凉的身躯被温暖的怀抱紧紧拥住。 铃鹿千代轻轻蹭了蹭Mikey的颈侧，满足地喟叹一声，才在少年担忧的询问中，笑着解释：“没事啦，都解决了。我只是用脑过度，现在特别想好好休息，睡一觉。” Mikey没有再追问细节，他垂下眼眸，声音轻柔地征询道：“那我带你回家？” 铃鹿千代摇摇头：“去学校，去咒术高专……” “好。” 得到想要的回答，铃鹿千代安心地闭上眼睛，将一切都交给Mikey。 大雨中，金发少年用撑伞的那只手环住茜发少女的肩膀，再用另一只手托住少女的腿弯，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 从这里到咒术高专并不远，骑车只需要五分钟，走路也只用二十分钟。 金发少年看一眼停在路边的爱车，再看一眼怀中半梦半醒的少女。最终，出于安全考虑，他还是选择就这么抱着少女，一路走向咒术高专。 朦胧的雨幕中，间或传来少年少女的交谈声。 “Mikey，我也许会睡很久，可能赶不上明天东万和「天竺」的决战……” “嗯，没事，有我在。” “你别逞强……我已经联系乙骨师兄……在我醒之前，你一定要好好的……” “嗯，都听你的，放心睡吧。” 六周目 傍晚时分，雨已停。 空气中残存的水珠折射阳光，将天空染成绛红、茜粉与金橙，如同一副油墨随意铺撒的画布。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下，寥寥几笔，竟将废作变为令人流连忘返的神作。 就连街上行色匆匆的打工人也忍不住停下脚步，拿出手机拍照，记录下这难得一见的美景。 往常的这个时候，黑川伊佐那一般会拿出吉他，坐在阳台即兴弹奏。 然而，今天他却没有这个心情。 卧室里，黑川伊佐那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他的视线凝住床上的人，紫色的眼眸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什么。 床上躺着一个几乎不成人形的女人。她的全身都是咒力侵蚀灼烧后留下的焦黑痕迹，大部分衣物因为高温而碳化，散落成灰。仅剩的一点布料黏连着皮肤，分不清哪边是哪边。唯一还算有辨识度的也只剩那一头茜色长发。 十几分钟前，黑川伊佐那和鹤蝶刚刚吃好晚饭，就被撞破门的一声巨响给吸引了注意力。等他们赶到门口，看到的就是倒在地板上、生死不明的一人一咒灵。 这一人一咒灵正是不久前试图偷袭铃鹿千代，结果被反杀的脑花二代和御花。 脑花二代的本体直接被毁去一半，属于铃鹿千奈子的身体也遭受重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御花比她更惨，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被咒力风暴摧毁，只剩一个脑袋勉强还算完好，维持着如同风中烛火一般脆弱的生命力。 在面对铃鹿千代全力一击的前一秒，御花就立刻调动所有咒力和周围植物的生命力，在周身构筑起防御最强的木盾。然而，由于受到铃鹿千代0.2秒领域展开的影响，它的咒力被瞬间清空，这导致木盾最终只剩一半的防御力。 因为御花正好挡在脑花二代的正前方，所以它硬生生接下了铃鹿千代的极之番术式，然后就被被黑色箭矢当胸贯穿，整个身体也被箭矢引发的爆炸给撕扯得粉碎。 但是，不管如何，他们都成功从铃鹿千代的手中逃脱。至于能不能活下去，就看天意了。 站在门口的两个少年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 鹤蝶的脸上完全被震惊覆盖。虽然早前他就隐隐察觉到“铃鹿千奈子”可能牵扯到某种超自然的力量，非他的常识所能理解，但是当真正见到「咒灵」这种存在，他还是感到无比的惊讶，不知所措，甚至有一点点恐惧。 好在眼前的咒灵已经丧失攻击力。 鹤蝶只是多花了点时间去消化眼前所见的的景象，就马上恢复正常。他看向身旁的黑川伊佐那，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伊佐那，千奈姐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我们还是送她去医院……” “鹤蝶，”黑川伊佐那出声打断，看向鹤蝶的眼神隐含警告，“不要做无意义的事。” 为了不被咒术界再次寻到踪迹，脑花二代曾经要求伊佐那和鹤蝶不能向任何人透露她的存在。这个要求，鹤蝶不清楚伊佐那是主动遵守还是被迫遵守，至少鹤蝶自己是无法在其他人面前提及关于铃鹿千奈子死而复生的事。 如果鹤蝶有机会深入了解诅咒相关的事，那他一定会明白，这种限制其实是一种类似契约的诅咒。 此前，鹤蝶和伊佐那对诅咒的事都一窍不通。脑花二代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才轻轻松松诓骗他们结下契约，达到自己的目的。现在，脑花二代性命垂危，契约的效力也大大削减。鹤蝶感觉到施加在身上的限制有松动，就想找一个理由将脑花二代的存在透露出去。 可惜，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就被黑川伊佐那当场否决并加以警告。 鹤蝶没有再提这件事。 身为臣下，应当时刻劝诫君主不可走向歧路。然而，当君主拒绝采纳谏言时，也不可越过君主，擅自行动。伊佐那是鹤蝶效忠的王，他不会违逆王，也从未想过违逆王。如今，他所能做的也只有陪伊佐那身边。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他能够找到机会，推伊佐那从这无尽的深渊中挣脱出来。又或许永远没有这样的机会，他也愿意陪伊佐那共沉沦。 那之后，鹤蝶按照伊佐那的指示，将一人一咒灵搬到卧室的床上，然后就去收拾晚饭留下的碗筷。 等忙完所有事情，窗外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下来。 鹤蝶回到客厅，正准备去找伊佐那，却被眼前发生的一幕拦住了脚步。 只见摆放在客厅内的盆栽，它们像是被什么东西抽取了所有生命力一般，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快速枯萎。不仅如此，就连攀爬生长在阳台的那些藤萝也在急剧地变黄变黑，直至碳化成灰。 没有开灯的客厅里，月光和城市的灯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将这些植物的影子打在雪白的墙上，扭曲而诡异。 鹤蝶的心头徒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还有对未知的恐惧。他意识到了危险，却不知道危险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应对。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从卧室的方向传来，惊醒呆立在客厅里的少年。 鹤蝶如梦初醒，赶紧冲过去查看情况。然而，刚一打开门，迎接他的就是黑川伊佐那的一声厉喝。 “——出去！” 昏暗的房间里，茜色长发的女子横跨在银发紫眸的少年身上，将他整个人压倒在床上，两人的姿势怎么看怎么暧昧。鹤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何种反应。 眼见鹤蝶没有听命离开，黑川伊佐那的眼眸暗了暗。他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命令，语气冷酷，不容违抗。 “——鹤蝶，我说了，出去！” 鹤蝶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关门离开。 门外，鹤蝶在黑暗中站了许久，好不容易才消化完刚才接收到的庞大信息。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个被他忽略的问题。 ——「那个女人」没有死。 ——不仅没有死，而且她身上的伤似乎都痊愈了，就好像重获新生一般。 联想到客厅和阳台那些瞬间死亡的植物，鹤蝶的心底不自觉泛起一层寒意。 门内，黑川伊佐那转回头，周身凌厉的气势瞬间褪去。他将目光重新落到茜发女子身上，眉眼耷拉，表情看上去柔弱又无害，泛着水光的眸子里隐隐流露出委屈和受伤的情绪。 “千奈姐，你要再次抛弃我吗？” “……” 脑花二代感到一阵胃疼。 即使早知道黑川伊佐那对铃鹿千奈子有种病态的依赖，但是当看到黑川伊佐那脖子都被扼住，还能继续所谓的替身游戏，她依然感到深深的无语。 在偷袭铃鹿千代的计划失败，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后，脑花二代就计划要跑路了。解决铃鹿千代对这具身体的影响固然重要，但是保命也很重要。她打算先蛰伏一段时间，再从长计议。 目前，知道脑花二代存在的人寥寥无几。只要处理掉黑川伊佐那和鹤蝶，就没人知道她还活着。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只可惜，事情不太顺利。 脑花二代看向被她制伏在床上的黑川伊佐那，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别看黑川伊佐那现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那只从他对佐野家兄妹以及铃鹿家姐妹的扭曲感情中诞生的特级咒灵，此时此刻可是正虎视眈眈地飘在脑花二代的背后。 这只特级咒灵的诞生也有脑花二代的手笔。她原本的目的是想多培养一张手牌，没想到现在反受其害。 如果放在全盛时期，脑花二代根本不会将这只特级咒灵放在眼里，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她借助「鬼女」的能力，通过夺取御花的咒力和御花吸取到的植物生命力，才堪堪保住一命，实力大不如前，强行对上特级咒灵恐怕会两败俱伤。 权衡利弊只在一瞬之间。 脑花二代松开扼住黑川伊佐那脖颈的手，从少年身上离开。 “对不起，伊佐那，我只是太害怕了。” “害怕你也像千代他们一样背叛我，站在咒术界那一边。” 妥协的语气，示软的态度，成功将两人的关系拉回到之前的亲近和融洽。 至于是真的毫无芥蒂，还是各怀心思，那就只有当事人心里清楚了。 …… 深夜，有低级咒灵从远处飞来，落到脑花二代的房间里。它们从咒术高专的方向而来，带来脑花二代最关心的情报。 “是吗？铃鹿千代因为精神力超负荷，陷入长时间的昏迷，无法出现在明天的决战现场……” “很好，这样不管来的是五条悟还是乙骨忧太，都不可能发现我……” ——妥协？示软？继续陪黑川伊佐那玩所谓的替身游戏？ ——全TM见鬼去吧！ 脑花二代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道恶劣的光芒，心中满是不屑。 明天就是东万和「天竺」的决战，只要没有铃鹿千代的影响，她就有信心完成她的脱身计划。她要借东万之手除掉黑川伊佐那和鹤蝶。 死于不良之间的干架，相信也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异常。 哪怕事情和诅咒扯上关系，她也能把锅扣到新生的大地特级咒灵和海洋特级咒灵上。 毕竟，单纯的咒灵可比狡猾的人类好利用多了。 六周目 “——现在插播一则新闻。” “——昨日突降暴雨，东京郊区某路段遭遇泥石流和雷电灾害。雷电击中树木，引发山火，烧毁大片森林。目前山火已经熄灭，山路还在抢修中，暂未发现有人员伤亡。” 咒术高专的医用大楼内，家入硝子坐在她的专属办公室里，一旁悬挂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每日晚间新闻。 办公室的空间很大，中间用厚厚的白色帘布分隔成两块区域，一块是办公区，一块是临时病房区。此时，真正造成新闻中所谓自然灾害的当事人之一，她就躺在病房区的床上。 昨天的一场战斗，虽然发生在咒术高专附近，人烟稀少，但是由于破坏力和破坏面太大太广，又没有提前落下「帐」，所以还是登上了新闻。好在有辅佐监督及时善后，将影响控制在最小范围，才没有引起过多的关注。 相似的情形，勾起久远的回忆。 家入硝子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向远方。 那是学生时代的某次任务，她、五条悟、夏油杰三人难得一起行动，去接应被咒灵困在异空间的学姐们。路上五条悟嫌麻烦，撇下辅佐监督，先一步到达任务地点，一出手就把构成异空间的建筑物给轰塌。结果，因为他忘记放下「帐」，导致咒术引发的破坏直接被搬上新闻。 虽然事情的影响最后被控制住，但是这其中也确实给辅佐监督以及其他后勤人员增加了不少工作量。事后，他们三人可是被夜蛾老师好好教育了一顿，罪魁祸首的五条悟更是挨了老师的一记铁拳。 家入硝子想到那时的场景，忍不住露出怀念的笑容。她下意识地做出一个掏烟的动作，却掏了个空，才恍然惊觉自己戒烟已经有数年之久。 这一愣神的功夫，便没有注意到有人推门走进来。 直到对方走到近前。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千代有醒过来吗？”五条悟问道。 家入硝子瞬间回神。她看向斜倚在办公桌边的五条悟，简单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反问道：“看你的表情，行动不太顺利？” “我去现场看了一眼。以千代目前的实力，对付普通的特级咒灵和特级诅咒师绰绰有余。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能够盗走铃鹿千奈子的遗体，那个诅咒师绝不简单，再加上有森林特级咒灵协助，成功逃走也不是不可能。” 这段话的信息量很大，家入硝子抓住其中最让她在意的地方，问道：“看来你这次出差的收获很大？这是确定之前从铃鹿本家挖出来的那具遗体，它并不属于铃鹿千奈子，而是另有其人了吧。” 五条悟点点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高层的那些老东西们既然这么忌惮「鬼女」铃鹿御前的能力，当初就应该把历任所有「鬼女」的遗体都用咒术摧毁得干干净净。一会儿说用封印才能完全压制力量，一会儿说入土为安，真是又当又立。” 自近现代以来，火葬渐渐取代土葬成为主流，然而，咒术界的很多古老大家族依然遵循着那一套传承至今的土葬流程。他们骄矜自傲，墨守成规，不愿意改变。 曾经的五条悟虽然相当不待见这些迂腐的高层，但是由于从小就受到家族各种文化的熏陶，他对咒术界处理咒术师遗体的那套流程一直没什么意见。 直到经历挚友遗体被盗被占用，他因此被封印，整个咒术界也因此经历了一场大动荡。那以后，五条悟就成了坚定的“火葬”支持者。 当然，这里的“火葬”指的不是送进焚烧炉，而是指用破坏力巨大的咒术将遗体强行摧毁。只要没有遗体，也没有骨灰，那么就算未来出现第二个诅咒师羂索，也不用担心逝去的亲朋挚友再被打扰。 只可惜铃鹿千奈子走得太早。 五条悟在发现铃鹿千奈子的遗体有问题后，就出发前往京都调查这件事。在调查的过程中，他得知铃鹿本家为了“复活「鬼女」，重整家族”的计划，早在八年前就调换了铃鹿千奈子的遗体。也就是说，当初从铃鹿本家挖走的那具遗体根本就不属于铃鹿千奈子，他们为杜绝有人再亵渎死者而做的那些事都是无用功。 不仅如此，铃鹿本家在复活铃鹿千奈子的计划失败后，还弄丢了真正的遗体。他们为了减轻罪责，将这件事捂得严严实实，完全不顾可能引发的后患。 铃鹿本家的愚蠢着实把五条悟气笑了。他甚至懒得再与铃鹿家主废话，当场就把咒术界给铃鹿家主判定的死缓改成死刑立即执行，用「无下限术式」将铃鹿家主连同铃鹿本家的主宅，还有埋葬有历代「鬼女」的铃鹿家墓地一起碾得粉碎。 “幸好现在的高层里有不少我们的人，不再是那些守旧派的一言堂。”家入硝子笑了笑，她回想起半年多前，咒术界高层为了削弱以五条悟为首的新生代势力而干出的那些恶心人的事，仍然心有余悸。 五条悟深表赞同。 “对了，有一件事，乙骨他让我转告你。”家入硝子忽然想起一个小时前，乙骨忧太来探望铃鹿千代，临走前特地拜托她的事情。 “今晚在横滨有一场不良少年之间的冲突，涉及到你那个即将入学咒术高专的学生佐野万次郎。与他起冲突的人叫黑川伊佐那，据说和诅咒师、特级咒灵都有牵扯，还和铃鹿千奈子有点关系。原本要过去支援的人是千代，但她还在昏迷中，所以就变成乙骨赶过去了。” 五条悟微微一愣，他低头摩挲着下巴，陷入沉思：“黑川伊佐那？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哦，原来是他！” “是你认识的人？” “不认识，”五条悟耸耸肩，“只不过曾经答应过千奈子，帮她解决一个孩子的收养问题，以及转学到私立中学的事情。那个孩子就叫黑川伊佐那。” 五条家作为咒术界的御三家之一，不仅在咒术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而且在现实世界也有不小的人脉和权力。要把一个孩子从福利院接出来，再安排进一所升学率不错的私立初中并不是一件难事。 当初，在得知自己注定会在一年后死亡，铃鹿千奈子就和五条悟讨论过如何将这件事利益最大化。她原来是想借此机会狠狠敲诈一笔咒术界的高层们，然后将这部分资源留给妹妹千代，好让未来失去她保护的千代依然能够过得很好。 然而，这么做势必会让妹妹千代暴露在铃鹿本家的视野中，所以铃鹿千奈子只好放弃这个想法。后来，发生了黑川伊佐那和佐野真一郎起冲突差点决裂的事，铃鹿千奈子就顺水推舟，把这部分资源留给了黑川伊佐那。 在这其中，五条悟除了帮忙处理一些铃鹿千奈子不方便出面的事情，就没有过多关注其他的人或事。当然，这并不妨碍他知晓黑川伊佐那对铃鹿千奈子抱有的那份偏执而病态的依赖。 如此看来，铃鹿千奈子的遗体被盗，身为普通人的黑川伊佐那竟然与咒灵和咒术师扯上关系，还有铃鹿千代遭遇袭击，这些事情之间都是有关联的。 想到这里，五条悟转头看向被白布隔档的区域，昏迷的铃鹿千代就躺在那后面。他收回视线，语气难得认真：“既然牵扯到已死之人，就由我来解决。不能让杰的事再重演一遍。” “悟，”家入硝子看向她的同期，眼中浮现出有别于往常的复杂情绪，“其实你可以试着依靠一下别人。你是最强的，这毋庸置疑，但你并不是一个人。千代、乙骨、虎杖……他们也很强，还有——” 女医生停顿一下，到底是理智压过感性，忍住冲动，没有提及自己。 因为天生会使用反转术式，也只能使用反转术式，家入硝子成为了咒术界绝无仅有的医生。她不能像其他咒术师那样冲在对抗咒灵的第一线，只能待在后方，或是治疗受伤的同伴，或是处理死于战斗的同伴遗体。 她就像一个旁观者，目睹同期的叛逃、后辈和前辈们的死亡、高层和五条悟之间的明争暗斗，却什么也做不了。有时候，她会厌恶这份被他人艳羡的特殊性。因为这份特殊，她 时至今日，家入硝子已经学会如何做好一个旁观者。但是，如果可以，她还是希望能够做一点什么，改变一点什么。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一时之间谁也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白色的帘布被从内拉开—— “五条老师，硝子医生，我刚刚好像听到你们在谈论我的姐姐？” …… 夜晚，通往横滨港口的必经之路，乙骨忧太正在朝第七埠头的方向跑去。 行至中途，道路两旁的墙面突然冒出两个形如火山口的不明物体。它们对准乙骨忧太，顷刻间，喷发出滚滚岩浆，将乙骨忧太所在的地方融化成一片焦黑的土地。 烟尘散去，原地不见乙骨忧太的身影。 下一秒，他已经找到偷袭者的藏身处，手中的武士刀随之挥出。 锋利的刀刃带起咒力风暴，瞬息之间，斩断周围的树木和建筑。这一击没能命中那两个偷袭者，但是成功将它们从暗处逼出来。 乙骨忧太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两个咒灵，神色微凝。 这两个咒灵的形象与登记在册的大地特级咒灵和海洋特级咒灵一般无二。可是，据他所知，大地特级咒灵和海洋特级咒灵早在半年多前就被祓除了。 “难道是新诞生的特级咒灵？” 乙骨忧太有所猜测。 他看一眼远处的横滨港，心中做出决断——用最快的速度结束战斗，然后全速赶往目的地。 - 同一时间，横滨港口的第七埠头，东万和「天竺」的大决战已经接近尾声。 东万总长对战「天竺」总长，一开始占上风的黑川伊佐那，他在接下Mikey的几次核弹踢后，渐渐体力不支，最终落败。这也宣告了「天竺」彻底败于东万。 可是，黑川伊佐那不甘心。 如果在这里输了，千奈姐肯定会对他很失望，肯定还会想着抛弃他。那样的话，他岂不是又要变得一无所有了？ “我没有输……我绝不能输……” 负面情绪不断累加。 黑川伊佐那身后的空间渐渐扭曲，有可怕的怪物显露身形，带来死亡的恐惧，笼罩整个废弃码头上空。 “一切还没有结束。” 黑川伊佐那的目光锁住面前的Mikey，他的眼中有决绝，也有疯狂。 “用诅咒的方式决一死战吧，Mikey！我会向千奈姐证明，我绝不会让她失望！” 番外二 三月一过，天气回暖，也到了春季开学的时候。 因为路上有事耽搁，所以伏黑惠难得一见地成为最晚踏入咒术高专校门的学生。 二年生的教室里，其他人都已经到齐，气氛却一反常态的安静。向来活跃的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跟伏黑惠打招呼，他们双手交叉，支住下巴，表情严肃得仿佛在思考什么世纪难题。 只有铃鹿千代看向伏黑惠，笑容无奈地对他点了点头。 伏黑惠心有疑惑。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想了想，还是主动和虎杖悠仁、钉崎野蔷薇打了声招呼。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 虎杖悠仁：“伏黑，从今天起，我就是Tiger的泰格了。” 钉崎野蔷薇：“我是Rose的露丝。” 伏黑惠：“……” 他忍住想要离开教室的冲动，转头看向铃鹿千代，希望从唯一还正常的同班同学那里寻求答案。 然而—— 铃鹿千代却轻咳一声：“那个……我是Infinity的无限。” 伏黑惠：“……” 铃鹿千代又继续道：“另外，五条老师说，为了能更好地融入学生，增进师生关系，他也给自己取了个花名——Six God，六眼之神，简称六神。” 伏黑惠：“……” 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立刻从咒术高专退学，连夜离开东京的冲动。好在这个想法还只是出于萌芽阶段，就被铃鹿千代接下来说的话给及时掐断了。 “伏黑君你来得比较晚，刚好错过了Mikey的入学欢迎会，所以老师他就拿出你的单人照摆在桌上，代替你参加欢迎会。没想到，Mikey他一看到你的照片，就认出了你。原来伏黑君你不仅当过不良少年，还和Mikey他们有一段过往，真的太有缘分啦！” 瞬间，伏黑惠就明白过来，大家的反常都和“不良少年”有关。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是该在意五条老师用照片代替真人的骚操作，还是更该在意中学黑历史又被翻出来的这件事。 良久，伏黑惠才开口说道：“时间……太久，不记得了。” 黑发少年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也很平静，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如果忽视他刻意扭头看向窗户的动作。 “喂！别逃避现实！为了能够了解你的过去，理解你的内心世界，增加我们之间的羁绊，大家可是想了很久的花名啊！”钉崎野蔷薇立刻切换回正常状态，一边伸手捏住伏黑惠的脸，一边义正言辞地说道。 “伏黑你在干什么！这种话要是被佐野同学听到，也太伤人了！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虎杖悠仁也不甘示弱，双手按住伏黑惠的脸颊两侧，用力往回掰。 就在这个时候，教室的门被从外拉开，是去领取校服的Mikey回来了。 咒术高专与普通高中不同，它允许学生按照自己的喜好，进行定制化的校服设计。这一点，铃鹿千代在入学前就和Mikey提过。因此，当看到Mikey穿着参考东万特攻服修改后的校服时，她一点也不惊讶。 目光落到披在少年肩上的长款外套，铃鹿千代好奇地问道：“校服上竟然允许绣字吗？” “嗯！原本是不可以的，但是我跟五条老师说了一声，没想到老师他直接帮我解决啦！”Mikey站在讲台前，转过身，将印有「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几个大字的后背露给在场的四人看，“这样一来，就算东万解散，大家不得不分开，还有这句话作为纪念陪着我。” 虎杖悠仁：“！！！” 钉崎野蔷薇：“！！！” 伏黑惠：“……” Mikey外套上绣的字和黑板上的标语交相辉映，狠狠冲击着三人组的视觉，唯独铃鹿千代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八个字曾经也绣在东万特攻服的胸口位置。在外人眼中，这句话也许自大又中二，但是对于东万的人来说，这就是他们眼中的Mikey。 ——强大无畏，自信张扬，拥有无穷无尽的活力。是无敌的Mikey，是东万最坚实的后盾，也是她一直喜欢至今的少年！ 铃鹿千代单手托腮，周身冒出无数粉色泡泡。这样充满少女心的氛围，与一条走道之隔的另外三人简直形成鲜明对比。 等最初的震惊过去，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都默契地转过头，看向伏黑惠，以眼神示意他：伏黑，快用你那无敌的式神魔虚罗想想办法！你不良少年的人设，制霸全国的梦想就要被夺走了啊！ 伏黑惠：“……” 他很想吐槽说，他已经度过中二那年的夏天，也不存在什么制霸全国的梦想，不要给他乱加莫名其妙的设定。 然而，一想到虎杖和钉崎的性格都非常不着调，伏黑惠还是选择了不做任何解释，直接无视两人。他轻咳一声，将注意力转到Mikey那边，生硬地评价道：“校服，挺好的。” “哈哈，惠仔你也这么觉得吧！不愧是和我一起干过架的人！之前看照片还不敢太确定，没想到真的是你！” Mikey每说一句话，伏黑惠就要面对一次初中的黑历史。曾经当过不良少年的记忆被一点点唤醒，尴尬得让人只想脚趾抠地。一旁的虎杖和钉崎更是幸灾乐祸地捂住嘴，发出“噗”的一声笑，还不忘重复一遍Mikey对伏黑惠的昵称。 对此，伏黑惠只是熟练地抬起手，特意避开钉崎野蔷薇，然后在虎杖悠仁的脑袋上落下重重一拳。 这样的场景，几乎每过一段时间都会上演一次。 铃鹿千代在旁边默默地看着，半点也没有要掺和进去的意思。她还非常熟练地拿出小零食开始吃瓜看戏，甚至不忘拉上Mikey一起。 于是，独立摆放的两张课桌被合并到一起，成为绝佳的观众席。 看戏看到一半，铃鹿千代转过头，小声询问：“所以，Mikey你和伏黑君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呀？我都没听你说起过。” Mikey解释说：“东万刚成立那段时间，吸纳了不少被其他不良组织欺负的人。其中有一次，正好和埼玉县那边的不良组织有关，我们就特意跑过去了一趟。那时候，惠仔也在现场，我们误以为他也是对方的人，结果就不打不相识啦！哈哈！” “原来是这样啊。在这之前，我完全想象不到伏黑君竟然会当不良少年。” Mikey想了想，也赞同道：“嗯，那个时候的他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我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耳语交谈，并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三人组已经将注意力转移到这边。 钉崎野蔷薇双手环胸，看着脑袋几乎挨在一起的金发少年和茜发少女，忍不住吐槽道：“这猝不及防的狗粮，吃得我有点撑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的桌子为什么能挨在一起？千代同学，佐野同学，你们的小心思也太明显了哦！” “唉？不……不是的啦！” 铃鹿千代连忙和Mikey拉开距离，红着脸否认。 “因……因为Mikey他才刚刚转学到这里，还没习惯，所以我们才把桌子挨在一起的。嗯，没错！而且这样说话比较方便。” 钉崎野蔷薇两指摩挲着下巴，脸上的表情就差写上“我不信”这三个字了。 就在这时，Mikey探出头来，大大方方地解释道：“千代酱说的没错，钉崎你说的也没错。假期里，一直是千代酱帮我补习各种知识，如果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也能很方便地直接问她。当然，最重要的是，我想要和千代酱做同桌，想要和千代酱靠得更近！” “哦~不错嘛，竹马君佐野同学~意外的很坦率~” 钉崎野蔷薇单手叉腰，微微抬起下巴，俨然一副娘家人审视未来女婿的模样。 “虽然从之前五条老师分享的录音里，就能听出你是个还算可靠的人，但还是要当面见一见才能下定论。” 说到这里，钉崎野蔷薇不知想到什么，突然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她掏出手机，一边将那份录音发给铃鹿千代，一边说：“这个录音，千代你应该好好听一听，这可是佐野同学非常珍贵的内心剖白。” 在钉崎野蔷薇的怂恿下，铃鹿千代怀着好奇，点开了那份录音文件，熟悉的声音随之传进她的耳朵里。 「……我对千代酱的心意和大哥你对千奈姐的心意一样……我能选择不当咒术师，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可以不当咒术师……」 「……我想要保护千代酱……哪怕随时要面临死亡的威胁，我也不会放弃……」 铃鹿千代咬紧下唇，眼眶不知不觉变得湿润。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她可以不当咒术师，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最初，是为了解除姐姐的诅咒，以及找到解决Mikey身上「黑色冲动」的方法，她才逼迫自己克服恐惧，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咒术师。后来，知晓了姐姐的过去，她也明白当初的自己其实并没有其他选择。 尽管如此，听到录音内容的她还是忍不住地内心酸涩。 视野渐渐变得模糊。朦朦胧胧间，有一只手伸过来，替她拭去泪水。 “别哭了，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只是想让大哥不再反对我当咒术师。” “我控制不住……都怪Mikey你啦……” “嗯嗯，都怪我。” 肩上传来一股强劲的力道，将铃鹿千代圈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没有反抗，只顺从地靠在少年的胸口，将所有含着酸涩和感动的泪水还给这个惹她出糗的“罪魁祸首”。 在一旁围观了全程的三人组，默契地没有打扰他们。 钉崎野蔷薇用手机拍下眼前的一幕，一键分享到群，满意地点了点头。虎杖悠仁咬着不知从哪里来的手帕，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仿佛看了一部催泪爱情电影。 就连伏黑惠也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稍纵即逝。 为您提供大神 KenDmr 的《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最快更新 番外二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三 2015年x月x日，东京涩谷。 「梵天」一年一度的高层聚餐结束，时间已经是深夜时分。Mikey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酒店，坐进专属的黑色轿车内。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从后方飞来，擦过站在车门前的三途春千夜耳侧，最后落到车窗上。特制的防弹玻璃竟不堪一击，瞬间被击穿。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胆大到在「梵天」的地盘上发动袭击，袭击的对象还是他们的首领大人。他们更没有想到，为应对各种暗杀而专门定制的首领座驾，竟然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破坏。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时间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 “Mikey——！！！” 三途春千夜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叫，他赶紧拉开车门，想要确定Mikey的情况。在他的身后，干部们也回过神来，迅速分成两拨。一拨人围聚到轿车前，另一拨人则冷静地指挥其他成员，将袭击者制伏在地。 昏暗的车内。 白发青年闭目靠在软垫上，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受刚才那场袭击的影响。那枚击穿防弹玻璃的子弹，它就静静地悬停在距离青年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有那么一瞬间，三途春千夜似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这只手掌如一面坚固的墙壁，从Mikey的背后凭空伸出，轻轻松松挡住射向他的子弹。 然而，当三途春千夜再眨眼时，诡异的画面消失，子弹掉落到车垫上，哪里还有什么手掌存在。 三途春千夜习以为常地垂下眼眸，没有要探究真相的想法。在担任「梵天」二把手的这几年，他早已知晓Mikey身上存在的异常，也很清楚那不是他能够涉足的领域。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待在Mikey身边，只要Mikey还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慌乱的心绪平息，三途春千夜松开抵在车门上的手，然后直起身，看向那个袭击者，脸上扯开一抹冷酷的笑。 “看来你已经有觉悟了啊！！背叛组织的人，将被处以极刑。背叛组织还敢对王动手的人，将累及家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途春千夜的脑后就被某个重物击中。紧接着，传来Mikey没有任何声线起伏，却压迫感十足的声音。 “吵死了。” 三途春千夜表情一僵。这下，他也没心情再管处决叛徒的事，只一心安抚Mikey，同时示意手下赶紧将人带走，随便找个地方处理掉。 就在这时，那个袭击者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向这边冲来，一副要以命相搏的疯狂模样。 三途春千夜立刻转身，掏出手-枪，对准前方连续扣下扳机。他的神色冷静，嘴角噙着讽刺的笑，看向那人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子弹飞射而出，却在即将命中目标前，被一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短刀给击飞。 那个袭击者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奇特武器，竟然能在如此近的距离，挡住高速飞行的子弹。 三途春千夜呆立在原地，目光紧紧盯住那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短刀。过去，他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诡异而又恐怖的力量。他很清楚，这是来自“那个领域”的东西，他挡不住，也不可能挡的住。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慢到无限长。 三途春千夜眼睁睁地看着短刀落下，最终定格在距离他的脖颈还有不到1厘米的地方。 一滴冷汗滑落。 时间重新恢复正常流速。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长满触手的咒灵缠绕在那个袭击者身上，将他拉拽着悬空。咒灵的一根触手堵住男人的嘴巴，其他触手则一点点折断男人的四肢和身躯，直到男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咒灵才将他吞入腹中。 现场只剩一滩血迹。 目睹整个过程的「天竺」成员，不管是干部还是普通成员，全都陷入沉默。 这样血腥的场面，非人的手段，已经脱离了“惩戒叛徒，杀鸡儆猴”的范畴。干部们有的皱眉，有的撇开视线，脸色都不太好看。普通成员中，有些承受能力弱的人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三途春千夜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质问道：“稀咲，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搭理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精英人士的气息。唯独额头上的一条缝合线，略显瑕疵。 “稀咲铁太”走到车前，淡淡地瞥了一眼三途春千夜，语气随意道：“Mikey都没有发表意见，你这只狗又在狂吠什么？” 三途春千夜瞬间被点炸，但是出于某种顾虑，他只能敢怒不敢言。 “稀咲铁太”没有再理会三途春千夜，他弯下腰，对坐在车内的Mikey说道：“Mikey，你不会介意我擅作主张吧？最近，到处乱跳的小虫子太多，有不少还牵扯到诅咒师和咒术师。如果不做些什么，恐怕有些人的心思就浮动了。” Mikey没有回答，只是对三途春千夜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走吧，春千夜。” ——不否认既是默许。 “稀咲铁太”很了解Mikey，也有自信现在的Mikey已经离不开他，更不会在应对咒术师的问题上反对他。 向后退开几步，“稀咲铁太”将空间留给三途春千夜，然后目送他驾驶轿车，载着Mikey远远离去。 - 深夜的涩谷依然灯火通明。 轿车行至繁华的商业区，周围的车流和人流逐渐变多，车速也不得不慢下来。 Mikey静静地看着窗外绚烂夺目的灯光，仿佛在看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一窗之隔，一边是充满笑容、宁静与幸福的光明，另一边是浸染着鲜血、暴力和诅咒的黑暗。 这样的景色，他已经看了快有十年。 从最初的痛苦挣扎到如今的毫无波澜。麻木、漠然、习以为常，时间的流逝加速记忆的淡化，他都快要忘记最初是为什么而坚持下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也许是从大哥和艾玛都死后，也许是发现了身体里隐藏的可怕力量，也许是从遇到稀咲铁太开始。 原本只是想保护东万的大家，才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眼前的路，漆黑得望不到尽头。身后的路，早已被他亲手切断。 曾经也想亲手结束这痛苦的人生。然而，不管是用刀刺向自己，还是从高楼一跃而下，最终都会被身后的特级咒灵阻止。 正因如此，他能依赖的只剩下外部的力量。 这时，车窗外忽然飘过一抹茜色身影，将Mikey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他睁大眼睛，那双无机质的黑眸，第一次迸发出亮光。 “——停车！” “啊？” 三途春千夜被Mikey这突然的一声大喊震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往前开。Mikey直接一脚踹向他的椅背，冷冷地重复一遍：“停车，春千夜。” 车子靠边停下，Mikey打开车门，追着刚才那抹茜色身影而去。 一连穿过好几条街，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他看错了吗？ 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却还是不想放弃，不愿放弃。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努力向上伸手，试图抓住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终于，在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后，Mikey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远离繁华的中心商区，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 朦胧的月色下，白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许久许久也没有转身离开。昏黄的路灯光打在他消瘦的身躯上，在地上落下一条细长的影子。远远看去，如同一棵即将干枯死去的树，孤零零地立在街头。 三途春千夜匆匆忙忙追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出声询问，害怕有任何一点动静，就会让那道脆弱的背影崩溃碎裂。 过了不知多久，Mikey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只眼底的疲色似乎深了些许。 “……回去吧，春千夜。” …… 数日后，「梵天」总部大楼。 在“稀咲铁太”提出干部之中出了叛徒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立刻陷入凝滞。猜忌、怀疑、不可置信……干部们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但是谁也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 这段时间，组织名下的几处重要产业都受到了针对性打击，损失严重。再加上不久前发生的那次袭击事件，表面上是一个普通成员的背叛，但是聚餐的时间和地点只有干部及以上的人知晓，随行人员也都是由干部们自行安排。如果说这当中没有人暗中搞鬼，那也太过巧合了。 众人心思各异，除了坐在上首的Mikey。 灰谷兰淡淡地扫了一眼其他干部，最先发话：“事先声明，内鬼不是我和龙胆。这次聚会，我们可一个人也没带。” “话可别说得太满，”明司武臣嘴里叼着一根烟，言辞犀利地指出灰谷兄弟身上的问题，“一个人没带才最可疑。说不准就是你们干的，所以才会一个人也不带，好在事后撇清嫌疑。” 闻言，灰谷龙胆立马站起来反驳：“哈啊？！要这么说的话，三途不也很可疑！他同样一个人都没带！” 一时之间，干部们互相指责，乱作一团。与其说是在找内鬼，不如说是在借机发泄往日里对其他同事的不满。 就在大家争执不下的时候，Mikey开口了。 “——内鬼是我。” 这句话一抛出，如同引爆炸弹一般，震得众人脑子嗡嗡直响。 会议室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唯独“稀咲铁太”没有丝毫怀疑。他看向Mikey，眼神晦暗不明：“Mikey，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发青年静静地看着“稀咲铁太”，没有回答。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回答。过去，他无法拒绝“稀咲铁太”的任何决定，也不想违心地表示赞同，只能用沉默作为回答。如今，他用同样的方式予以反击，是报复，亦是宣战。 读懂Mikey眼神中的含义，“稀咲铁太”扯开一抹冷笑。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不听话的棋子也只能毁掉。反正他也做好了决定，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处理掉Mikey一直保护至今的那些人，以平息内心的怒火。 这么想着，“稀咲铁太”已经抬起右手，准备发动施加在Mikey身上的契约束缚。 “唰——” 密闭的室内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打乱了“稀咲铁太”的计划。下一秒，他的半条手臂和脑袋就飞了起来，契约束缚自然也没发动成功。 落地窗遭受猛烈冲击，齐齐碎裂，倒灌进来的高楼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在一片桌椅翻倒、纸屑纷飞的混乱中，一把巨大的金属镰刀旋转着从破开的落地窗外飞进来，将“稀咲铁太”的身躯切成数段，最后重重地钉入会议室的长桌里。 等狂风平息，众人齐刷刷看向倒地不起的“稀咲铁太”，以及那个闯入会议室的不速之客。 长桌上，茜发女子站起身，将镰刀从桌面拔出来，负于身后。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梵天」干部，最后落到坐在前方的Mikey身上。 这一眼，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引动深埋心底的感情和记忆。 有无数画面化作光蝶，呼啦啦，从脑海中飞过。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对方，相顾无言。 为您提供大神 KenDmr 的《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最快更新 番外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四 2005年x月x日，东京铃鹿宅—— “千代小姐，您好了吗？再不下来，就要迟到了哦！” 楼下传来黑井里美的声音，提醒着铃鹿千代，再不抓紧时间就要错过入学仪式。 今天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新学期开学日，也是新生的入学日。 尽管还没有正式进入咒术高专上学，但是铃鹿千代对很多事情已经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比如，校服可以按照喜好进行各式各样的定制化；比如，每年的姐妹校交流会既是展示自身才能的绝佳舞台，也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再比如，学校虽是住宿制但从来不查寝，只要没被抓到，夜不归宿都不是事。 以上信息全都来自于她的姐姐，曾经东京咒术高专的优秀毕业生，即将入职母校的一年生班主任，也是御三家之一铃鹿本家的现任家主——铃鹿千奈子。 铃鹿千奈子，这一代的「天女」铃鹿御前。十年前，她凭借一己之力，将「鬼女」重新正名为「天女」，让咒术界不再忌惮「鬼女」的存在。在她的带领下，铃鹿本家很快重现千年前的辉煌，并且抓住禅院家突遭变故的时机，一脚把禅院家踹下去，成为新的御三家之一。 那之后，她又与灵媒师灵幻兴隆、超能力者齐木楠子合作，一边通过星浆体事件来拉拢天元大人，一边借助四宫财阀和藤原家的势力来打压咒术总监会。一套操作下来，直接把保守派给干蒙了。 最后，咒术总监会解散，特殊能力者监管委员会成立。靠马车缓慢行驶长达千年之久的咒术界，终于切换成小汽车，开始跟上新时代的潮流，朝着崭新的方向疾驰而去。 关于铃鹿千奈子和她那辈人的故事，哪怕是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也讲不完。总之，因为有他们的努力，现在的咒术师才会有各种优厚的福利和保障，东京咒术高专的入学人数才会从原来的个位数逐渐上升到如今的近六十人。 外界对铃鹿千奈子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她平易近人、锄强扶弱的，也有说她专断独行、不择手段的。 但是，对于铃鹿千代来说，姐姐只是姐姐。永远是那个为了救她，愿意连续领域展开无数次，只为求得一个圆满世界线的姐姐。 思绪回转。 铃鹿千代对着试衣镜，最后整了整校服的领带和裙摆，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拿上装有咒具的剑袋，下楼了。 餐厅里，黑井里美已经将早餐准备好。 铃鹿千代坐到桌子前，目光掠过一旁空位上明显被人用过的餐具，奇怪地问道：“姐姐她们呢？” 黑井里美停下收拾的动作，笑着回答：“理子小姐去赴同学的约会了。千奈子大人因为学校那边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一步。另外，她让我转告您，佐野家的万次郎君也是东京咒术高专这一届的新生，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去学校。” “唉？” 铃鹿千代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的右手不自觉一松，勺子落回到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将她从震惊的状态中拉回。 “唉？唉？唉？Mikey他也能看到咒灵吗？姐姐怎么到现在才说！我之前才跟Mikey和艾玛他们说过，以后都没时间再一起玩了啊！” 心中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懊恼。 铃鹿千代速度极快地扒拉几口早饭，立刻拿起搁置在旁边的剑袋，跑出了家门。 远远的，传来她道别的声音。 “我吃饱了！黑井，今天也辛苦你啦！” - 大门外，身穿黑色特攻服的金发少年倚靠着「巴布」，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铃鹿千代走过去，才发现少年穿的不是东万的特攻服，而是经过改良后、形似特攻服的咒术高专校服。 她想到自己一直被瞒在鼓里的事，目光随之转到少年脸上，然后鼓起腮帮子，生气地说道：“Mikey，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我还想着以后不能跟你们一起，伤心难过了好久！” 面对铃鹿千代的指责，Mikey什么也没说，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 “喏，新鲜出炉的和果子！我可是一大早起来特地去买的！千奈姐不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铃鹿千代心中一喜，但又觉得这样就原谅Mikey也太容易了。于是，她一边接过纸袋，一边板起脸，补充道：“就算这样，不解释清楚的话，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嗯，先上车吧！再不出发，我们就要迟到了。我路上和你解释。” 得到承诺，铃鹿千代才坐上「巴布」的后座，同Mikey一起前往东京咒术高专。 路上，Mikey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原来他从小就能看到咒灵，只是母亲不希望他和咒术界有牵扯，所以求助到铃鹿夫妇，想办法封印了他的咒力。两家的长辈都早早过世，这件事也就没人知晓。直到前几天，他不知怎么回事地冲破了封印，爆发的咒力差点殃及到普通人，才被铃鹿千奈子和咒术界注意到。 “千奈姐告诉我，妈妈她原本姓五条，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分支的血脉，所以我才会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啦！最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了一个秘密——” 铃鹿千代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忍不住催促道：“你快说啦！到底是什么秘密？” “在中学时期，真一郎他曾经和千奈姐告白三次，结果三次都被拒绝。” “哦。”铃鹿千代瞬间没了兴致，“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阿若大哥和弁庆大哥他们都知道，还经常拿出来调侃阿真大哥。” “那你肯定不知道千奈姐拒绝真一郎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千奈姐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是咒术师，而且就在东京咒术高专担任老师！” Mikey笑眯眯地丢下一个劲爆消息。 这下，铃鹿千代坐不住了。她惊讶得差点从「巴布」上跳下来，正想继续追问，然而校门已经近在眼前。 于是，只好将全部疑问吞回肚子里，先进学校再说。 - 整个上午，铃鹿千代都心不在焉。她的心思还停留在Mikey说的那个秘密上。 这一届入学的新生人数远远超过前几届，一年级被分成两个班，铃鹿千代和Mikey不在同一个班，上课的地方也不同。因此，她没有找到机会再去问一问Mikey，只能自己胡乱猜想。 据她所知，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并不多。日下部老师负责三、四年级，夏油老师负责带二年级。五条老师原本也是带二年级的，但由于今年的一年级人数太多，所以临时被安排带一年级，现在是她的班主任。除去他们三个男老师，剩下的就是医务室的老师，家入硝子小姐了。 铃鹿千代觉得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夏油老师和五条老师。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将目光转向站在讲台后的五条悟，偷偷打量这个传闻中与姐姐实力不相上下的「六眼」咒术师。 “千代一直盯着老师我看，是对刚才的讲解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被老师我帅气的身姿迷住，一时移不开眼了？” 五条悟转过身，“看”向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茜发少女。即使刚才一直背对学生，眼睛也被眼罩遮挡，他也瞬间察觉到少女的视线注视。 铃鹿千代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立刻做出应对，随意胡诌道：“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有点好奇。听说「六眼」具有365度无死角的视野，就算背后有人也能马上发现，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如此。”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语气轻快地说，“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你的姐姐。关于「六眼」的事，她也非常清楚呢~” ——可疑！太可疑了！ 如果放在之前，铃鹿千代不会对这句话生出半点奇怪的想法。但是，在得知姐姐有喜欢的人，而且就在几个老师中，她不得不怀疑五条老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听上去，姐姐不仅和五条老师认识，而且关系也很好。难道姐姐喜欢的人是五条老师吗？ 铃鹿千代满腹疑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没有听到背后喊她的声音。直到对方跑到前面，拦住她的去路，她才回过神来。 “喂！你就是铃鹿千奈子的妹妹铃鹿千代吧！叫你也不回应，这就是铃鹿家的教养吗？” 说话的人身穿狩衣式校服，是一个和铃鹿千代差不多大的少年。听他的语气不善，明显是来找茬的。 铃鹿千代打量对方一圈，立刻猜出少年的身份。 喜欢把校服定制成复古款式的十有八九是保守派家族的成员，其中对铃鹿家敌意最大的就只有禅院家。毕竟，铃鹿家御三家之一的位置，原本是属于禅院家的。 “是我，有什么事吗？” 铃鹿千代一边反问，一边思考一会儿该打哪几个地方，才能做到既让对方痛到满地找牙，又能不被看出端倪。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落在狩衣少年眼中，一下就激怒了对方。 狩衣少年自觉被小看，立马握紧拳头，朝铃鹿千代冲过来。 然而，刚冲到半路，一根长棍突然从旁边飞出。 这根长棍横在狩衣少年的颈间，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狩衣少年想要重新站起来，那根长棍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精准地击打在他的小腿和手肘处，瞬间将他压趴在地上。 “是谁多管闲——” 在看清出手的人是谁后，狩衣少年脸色一白，剩下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回廊下，恰巧路过的禅院真希淡淡扫一眼狩衣少年，警告说：“学校里禁止私下械斗，念在你是初犯，就暂且不告诉老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那个狩衣少年如蒙大赦。他也没心思再找茬，从地板上爬起来，就匆匆忙忙跑了。 等人离开后，铃鹿千代看向禅院真希，感谢道：“谢谢学姐。” “不必谢我。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应付吧。看你刚刚的架势，是想躲过他的直拳，然后借机击打他的腕间穴，让他失去反抗之力？” 小心思被戳穿，铃鹿千代吐了吐舌头，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嗯，被看出来啦！不愧是近战第一、以0咒力打败无数咒术师的禅院学姐！” “叫我的名字就行。我妹妹也在这里上学，称呼姓氏的话，有时候会分不出在叫谁。” 禅院真希随意地将长棍架在肩膀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希望你不要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禅院家并不想与铃鹿家为敌，相反，我的母亲很感谢铃鹿老师十年前的援手。另外，母亲有事让我转告，最近似乎有人不安分，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禅院家发生动荡的时候，和我一辈的那些孩子都还小，不记事，之前也都安分守己。如果没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不可能会对铃鹿家，乃至铃鹿老师生出那么大的敌意。” “谢谢提醒，我会转告姐姐的。” 这时，铃鹿千代忽然想到一件事。禅院真希是二年生，曾经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对夏油老师肯定也有一定了解，说不定能问出点信息。 “对啦，真希学姐，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说着，铃鹿千代凑近禅院真希，压低声音问，“那个，学姐你对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了解多少？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禅院真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铃鹿千代一眼，欲言又止。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男人的皮囊所欺骗、即将落入师生恋泥潭的失足之人。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希学姐，你误会了！！” 铃鹿千代赶紧摆手否认，然后将她偶然得知姐姐有喜欢的人，以及对方很可能是咒术高专老师的事讲出来。 听完铃鹿千代的解释，禅院真希松了一口气，同时露出了然的笑。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那些谣言竟然还传到学校外面去了。其实，一开始我们也听到过各种传闻，误以为铃鹿老师和五条老师、夏油老师之间有什么复杂的感情纠葛。” 铃鹿千代眨眨眼，问道：“谣言？” “没错。比如，高中时期的夏油老师曾经暗恋铃鹿老师，爱而不得，差点黑化叛逃去毁灭世界，后来经过著名灵媒师灵幻先生的心理辅导，才得以治愈。又比如，五条老师与铃鹿老师曾经以养父母的名义，收养过两个具有咒术师天赋的孤儿。”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不仅有铃鹿老师的谣言，还有硝子医生的谣言，等之后有时间登上校内论坛，你就会懂了。” 禅院真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她搓了搓手臂，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嘱咐铃鹿千代一句：“我们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习上，论坛里的那些东西，能不看还是别看。” 铃鹿千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总觉得真希学姐对校内论坛似乎有点害怕和抵触，但又不明白一个论坛能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决定之后有时间一定要登上去看一看。 为您提供大神 KenDmr 的《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最快更新 番外四 免费阅读.[.aishu55.cc] 六周目 正当铃鹿千代被灰谷兰的极端式弟控发言震撼到，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当事人反而主动澄清起来。 “不要误会，我对龙胆就是很普通的兄长关爱。” “就像你和你的姐姐，还有佐野家兄妹一样，我和龙胆之间也是正常的兄弟相处。” 铃鹿千代：“……” 不，那完全不一样吧！至少她的姐姐就从来没有表现过对她有可怕的掌控欲，也没有听说阿真大哥对Mikey和艾玛有这样的想法或者举动。说起来，反倒是伊佐那对姐姐和阿真大哥的感情比较贴近这种情况。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铃鹿千代觉得自己似乎触及到了事情的真相。不过，她没有将内心所想说出来，只是附和地点点头，然后将话题转回到灰谷兰刚才的问题上。 “既然灰谷君坚持，也发现端倪，那我就不瞒着你了。” 之后的时间里，铃鹿千代一一解答了灰谷兰的疑问。 看着身旁的少年时而露出震惊的表情，时而陷入长久的沉思，铃鹿千代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一丝丝感慨，还有一丝丝同情。她早就提醒过灰谷兰，可惜某人不听。如今该说的都说了，但愿灰谷兰不要被这个世界隐藏的另一面吓到，从而对生活失去希望。 过了好一会儿，灰谷兰才把接收到的信息全部消化完。他收起笑容，认真地问了一句：“所以，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存在这样一群危险的怪物。它们诞生于人类，却想要毁灭人类。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如果不幸被它们缠上，除了祈祷咒术师能及时发现、及时赶来，就只能等死了？” “唔……严格来说，是的。虽然四级咒灵能用棒球棍解决，三级咒灵能用□□解决，但前提是棒球棍和□□的攻击都具备咒力。很可惜，咒术师和非咒术师的区别就在于能否提取咒力。” 铃鹿千代的目光落到灰谷兰身上，她忽然想到什么，话锋一转：“其实，有不少厉害的咒术师也会发展私人业务。如果能够保存几个咒术师的联系方式，那么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第一时间向他们求助，大大提高获救的几率。灰谷君，实不相瞒，在咒术师当中我的实力也是顶尖的。要是未来你们兄弟再遇到咒灵或者诅咒师的威胁，可以联系我。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我能给你们打八折优惠。” 灰谷兰接过铃鹿千代递过来的名片。他看看名片，再看看熟练推销业务的茜发少女，挑眉一笑：“我还以为咒术师就像条子一样，祓除咒灵是你们的天职，有政府发工资，不会额外收费。” “当然不一样！” 铃鹿千代心中的某一点被触动，瞬间打开话匣子：“你见过一生下来就能当警察的吗？你见过还没毕业就被拉壮丁当警察的吗？与咒灵的战斗时时刻刻都有生命危险，有时候还要提防来自其他人的背刺，一个不注意还会成为高层政治斗争的牺牲品。除此之外，遇到的不少任务都充斥着人性的黑暗面，动不动就会出心理问题。” “如果福利不够好，谁会愿意来当咒术师？如果没有酬劳，谁会愿意发展私人业务？早就跑路不干了，好吧！” 少女的连番吐槽把灰谷兰说得一愣一愣的。等听到最后，灰谷兰一边忍笑，一边道歉。 “抱歉，抱歉，是我想当然了。没想到咒术师小姐看上去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原来还有这样有趣的一面。” 心中的不满宣泄一空，铃鹿千代冷静下来，双颊顿时生出不好意思的红晕。她回想刚才在灰谷兰面前的表现，就觉得十分尴尬，懊恼自己没有控制好情绪。 一定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压力太大了。 铃鹿千代心里这么想着，轻咳一声，以掩盖脸上的不自然：“那个，叫我的名字就行。咒术师那么多，你用它来称呼我，我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好的，那「千代」，可以吗？” 少年的嗓音低沉悦耳，让人生不出丝毫厌恶感。 铃鹿千代愣了下，她的本意是想让灰谷兰称呼她「铃鹿小姐」或者「铃鹿」，没想到灰谷兰会直接换用更亲近的称呼。这一般只有佐野家的人，以及和她一起长大的几个发小才能这么叫她。 如果换做「天竺」的其他人在这里，铃鹿千代早就表示拒绝，并且在心里给这个人的印象分倒扣十分。 但是—— 目光落到灰谷兰的脸上。 眼前的少年有一张美丽到雌雄莫辨的脸蛋。之前的交流中也能看出，少年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在美容护肤、穿衣打扮上有着比很多女生还要深刻独到的见解。再加上少年竟然和她喜欢同一家小众的甜品店，这怎么看都像一个拥有共同话题的好闺蜜，而不是一个刻意套近乎、惹人生厌的男生。 灰谷兰=可能成为好闺蜜的人=艾玛/野蔷薇/日向/千咒=可以称呼她为「千代」。 得出这个结论后，铃鹿千代心里的不适应一扫而空。她正准备给出回答，就听灰谷兰再次开口：“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把我当做同性来看待吧？” “唉……？” 铃鹿千代眨眨眼，心生疑惑。她明明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怎么就被灰谷兰看穿了？ “我在这方面的感觉可是很敏锐的，毕竟以前也经常被人误会。”灰谷兰笑着解释。他没有说的是，以前那些误会他性别的人，都被他主动出手好好“治了治”眼睛。 灰谷兰表现得无所谓，铃鹿千代却觉得十分不好意思。 ——内心想法被当事人察觉，这世上还有比这更令人尴尬的事吗？！ 等从医院离开，铃鹿千代心里的尴尬才有所缓解。不过，回想今日的收获，她不仅收到喜爱的赠礼，还成功发展一位潜在客户，心底仅剩的那些尴尬也瞬间一扫而空。 她想着要把这份喜悦也同Mikey一起分享，刚一拿出手机，好巧不巧就接到Mikey打来的电话。 “千代酱，你还在医院吗？” “没有，我刚刚出来。” “那你在门口等一下，我现在来接你！” 没等铃鹿千代询问原因，电话那头已经挂断。她想了想，也没深究太多，就在原地等着。 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巴布」特有的油门轰鸣声从远处传来，是Mikey到了。 铃鹿千代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然后坐到「巴布」的后座。 “这是什么？”Mikey接过纸袋看了看，他的目光落到角落的logo上，恍然大悟，“千代酱，你去六本木了？” 闻言，铃鹿千代从后面探出头来，面露惊讶：“Mikey你也知道这家甜品店？” “不知道，但是有看到你的动态转发这家店的链接，所以就记住了。” ——咦？竟然是这样吗？ 铃鹿千代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地垂下视线。她之前还觉得巧合，现在一想，反倒觉得奇怪。如果按照Mikey所说的来推测，那么灰谷兰通过她的社交账号知晓她的喜好，再借此拉近关系，也不是不可能。 “怎么了吗？”Mikey侧头看过来，眼中浮现出最直白的关心。 少年的眸色温柔，眼睫轻垂。如此近的距离，能够清楚地分辨出他的睫毛长度和数目。侧脸的肌肤瓷白中透着健康的红，阳光落在上面，晕开一片梦幻般的光圈与色彩。 铃鹿千代一时看呆，忘记了回答。直到Mikey又重复一遍那句话，她才慌张地缩回脑袋，脸色微红地催促少年，以掩盖刚才的失神。 “没……没什么啦！你快点发动车子，我们赶紧走吧！” Mikey：？ 虽然不明所以，但他也没有继续追问。他将少女的双手拉到身前，提醒她抱紧一点，别被甩下去，就发动「巴布」上路了。 车子行驶的并非回家的方向。 铃鹿千代一开始没有察觉，等车停在涩谷中心街的时候，她才发现这个问题。 不过，没等铃鹿千代问出，Mikey接下来的话就解答了她的疑问。 “三年前，东万刚刚成立的时候，我和坚仔他们就是在这里拍下第一张创始组所有成员的照片。” 铃鹿千代见过这张照片，它就摆在Mikey房间的书桌一角。照片被单独用相框装起来，可见对所有者来说很重要。照片中的六个少年身穿黑色的特攻服，占据中心街最显眼的位置，笑容灿烂地对着镜头。 Mikey还在回忆拍照那天发生的趣事。铃鹿千代就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他。 回忆结束，Mikey笑容微敛，侧头看向身后的少女：“千代酱，你今天还有其他事吗？剩下的时间可不可以陪我再去几个地方？” “好。” 铃鹿千代答应道，心中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那之后，两人又去了武藏神社。 武藏神社是东万正式成立的地方，也是东万每次集会的地方。少年拉着少女拾级而上，走过每一处充满回忆的地方，然后求了一枚御守才离开。 最后的目的地是位于千叶县的九十九里海岸。 当抵达海边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金红色。春日的海水还透着冰凉的寒意，少年和少女没有踏浪而行，只是光脚踩在干燥的沙滩上，沿着海岸线一路往前走。 等走到一处往海里延伸的木栈道前，Mikey停下了脚步。 “一年前的新年活动，我和东万的大家天还没亮就骑车来到这里，等着看日出。哈哈，那个时候天气还很冷，没想到海边就更冷了！所以大家一路从那头跑到这头，一边等日出，一边热身驱寒。现在回想起来，还记忆犹新呢！” 一年前的日出，一年后的日落，似乎预示着一段故事的结束，另一段故事的开始。 铃鹿千代看向身旁的少年，终于开口问道：“Mikey，你刚刚的御守求的是什么呢？” Mikey回答道：“即使东万的大家分开，也能永远记得这段一起经历的过往。不管未来身处何处，都不忘初心，活出属于自己的人生。” 静默一瞬，铃鹿千代又问：“你决定好了？” “嗯，决定了，我要解散东万。” 少年转过头，将心中深思熟虑许久的想法说出。他的眼中有不舍，有遗憾，但更多的是坚定和果断，以及面对未来的期待。 “成为咒术师后，我肯定没有时间再关心东万的事。何况，东万已经立于顶点，这个时候解散是最合适的。等完成插班考试，正式入学咒术高专后，我就准备向大家宣布这个决定。” 太阳渐渐沉入海平面之下，天空被黑暗取代。无星无月的夜色下，唯有少年眼中的光亮如暗夜中的烛火，熠熠生辉。 铃鹿千代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握紧Mikey的手：“那就遵从你心中所想的吧！” 番外三 2015年x月x日，东京涩谷。 「梵天」一年一度的高层聚餐结束，时间已经是深夜时分。Mikey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酒店，坐进专属的黑色轿车内。 “砰——” 突如其来的枪响划破夜空。 子弹从后方飞来，擦过站在车门前的三途春千夜耳侧，最后落到车窗上。特制的防弹玻璃竟不堪一击，瞬间被击穿。 所有人都愣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有人会胆大到在「梵天」的地盘上发动袭击，袭击的对象还是他们的首领大人。他们更没有想到，为应对各种暗杀而专门定制的首领座驾，竟然会如此轻易就被人破坏。 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时间仿佛也被按下了暂停键。 直到—— “Mikey——！！！” 三途春千夜发出惊慌失措的喊叫，他赶紧拉开车门，想要确定Mikey的情况。在他的身后，干部们也回过神来，迅速分成两拨。一拨人围聚到轿车前，另一拨人则冷静地指挥其他成员，将袭击者制伏在地。 昏暗的车内。 白发青年闭目靠在软垫上，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受刚才那场袭击的影响。那枚击穿防弹玻璃的子弹，它就静静地悬停在距离青年不到五厘米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有那么一瞬间，三途春千夜似乎看到了一只巨大的手掌。这只手掌如一面坚固的墙壁，从Mikey的背后凭空伸出，轻轻松松挡住射向他的子弹。 然而，当三途春千夜再眨眼时，诡异的画面消失，子弹掉落到车垫上，哪里还有什么手掌存在。 三途春千夜习以为常地垂下眼眸，没有要探究真相的想法。在担任「梵天」二把手的这几年，他早已知晓Mikey身上存在的异常，也很清楚那不是他能够涉足的领域。对他来说，只要能够待在Mikey身边，只要Mikey还好好的，这样就足够了。 慌乱的心绪平息，三途春千夜松开抵在车门上的手，然后直起身，看向那个袭击者，脸上扯开一抹冷酷的笑。 “看来你已经有觉悟了啊！！背叛组织的人，将被处以极刑。背叛组织还敢对王动手的人，将累及家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途春千夜的脑后就被某个重物击中。紧接着，传来Mikey没有任何声线起伏，却压迫感十足的声音。 “吵死了。” 三途春千夜表情一僵。这下，他也没心情再管处决叛徒的事，只一心安抚Mikey，同时示意手下赶紧将人带走，随便找个地方处理掉。 就在这时，那个袭击者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束缚，向这边冲来，一副要以命相搏的疯狂模样。 三途春千夜立刻转身，掏出手-枪，对准前方连续扣下扳机。他的神色冷静，嘴角噙着讽刺的笑，看向那人的目光就好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子弹飞射而出，却在即将命中目标前，被一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短刀给击飞。 那个袭击者不知是从哪里得到的这把奇特武器，竟然能在如此近的距离，挡住高速飞行的子弹。 三途春千夜呆立在原地，目光紧紧盯住那把燃烧着黑色火焰的短刀。过去，他只在两个人身上看到过这种诡异而又恐怖的力量。他很清楚，这是来自“那个领域”的东西，他挡不住，也不可能挡的住。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慢到无限长。 三途春千夜眼睁睁地看着短刀落下，最终定格在距离他的脖颈还有不到1厘米的地方。 一滴冷汗滑落。 时间重新恢复正常流速。 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一只长满触手的咒灵缠绕在那个袭击者身上，将他拉拽着悬空。咒灵的一根触手堵住男人的嘴巴，其他触手则一点点折断男人的四肢和身躯，直到男人在极致的痛苦中死去，咒灵才将他吞入腹中。 现场只剩一滩血迹。 目睹整个过程的「天竺」成员，不管是干部还是普通成员，全都陷入沉默。 这样血腥的场面，非人的手段，已经脱离了“惩戒叛徒，杀鸡儆猴”的范畴。干部们有的皱眉，有的撇开视线，脸色都不太好看。普通成员中，有些承受能力弱的人已经忍不住干呕起来。 三途春千夜看向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质问道：“稀咲，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戴着细框眼镜的男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一身高定西装，头发搭理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精英人士的气息。唯独额头上的一条缝合线，略显瑕疵。 “稀咲铁太”走到车前，淡淡地瞥了一眼三途春千夜，语气随意道：“Mikey都没有发表意见，你这只狗又在狂吠什么？” 三途春千夜瞬间被点炸，但是出于某种顾虑，他只能敢怒不敢言。 “稀咲铁太”没有再理会三途春千夜，他弯下腰，对坐在车内的Mikey说道：“Mikey，你不会介意我擅作主张吧？最近，到处乱跳的小虫子太多，有不少还牵扯到诅咒师和咒术师。如果不做些什么，恐怕有些人的心思就浮动了。” Mikey没有回答，只是对三途春千夜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走吧，春千夜。” ——不否认既是默许。 “稀咲铁太”很了解Mikey，也有自信现在的Mikey已经离不开他，更不会在应对咒术师的问题上反对他。 向后退开几步，“稀咲铁太”将空间留给三途春千夜，然后目送他驾驶轿车，载着Mikey远远离去。 - 深夜的涩谷依然灯火通明。 轿车行至繁华的商业区，周围的车流和人流逐渐变多，车速也不得不慢下来。 Mikey静静地看着窗外绚烂夺目的灯光，仿佛在看另一个与他无关的世界。一窗之隔，一边是充满笑容、宁静与幸福的光明，另一边是浸染着鲜血、暴力和诅咒的黑暗。 这样的景色，他已经看了快有十年。 从最初的痛苦挣扎到如今的毫无波澜。麻木、漠然、习以为常，时间的流逝加速记忆的淡化，他都快要忘记最初是为什么而坚持下来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 也许是从大哥和艾玛都死后，也许是发现了身体里隐藏的可怕力量，也许是从遇到稀咲铁太开始。 原本只是想保护东万的大家，才选择独自承担这一切。可是，事到如今，他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眼前的路，漆黑得望不到尽头。身后的路，早已被他亲手切断。 曾经也想亲手结束这痛苦的人生。然而，不管是用刀刺向自己，还是从高楼一跃而下，最终都会被身后的特级咒灵阻止。 正因如此，他能依赖的只剩下外部的力量。 这时，车窗外忽然飘过一抹茜色身影，将Mikey从久远的记忆中拉回到现实。他睁大眼睛，那双无机质的黑眸，第一次迸发出亮光。 “——停车！” “啊？” 三途春千夜被Mikey这突然的一声大喊震住，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在继续往前开。Mikey直接一脚踹向他的椅背，冷冷地重复一遍：“停车，春千夜。” 车子靠边停下，Mikey打开车门，追着刚才那抹茜色身影而去。 一连穿过好几条街，也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是他看错了吗？ 心中冒出这样的想法，却还是不想放弃，不愿放弃。就好像一个溺水的人，努力向上伸手，试图抓住唯一能救命的浮木。 终于，在找遍所有可能的地方也没有见到想见的人后，Mikey停下了脚步。 这里已经远离繁华的中心商区，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有几个路人经过。 朦胧的月色下，白发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巷口，许久许久也没有转身离开。昏黄的路灯光打在他消瘦的身躯上，在地上落下一条细长的影子。远远看去，如同一棵即将干枯死去的树，孤零零地立在街头。 三途春千夜匆匆忙忙追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他不敢再往前走，也不敢出声询问，害怕有任何一点动静，就会让那道脆弱的背影崩溃碎裂。 过了不知多久，Mikey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只眼底的疲色似乎深了些许。 “……回去吧，春千夜。” …… 数日后，「梵天」总部大楼。 在“稀咲铁太”提出干部之中出了叛徒后，会议室内的气氛立刻陷入凝滞。猜忌、怀疑、不可置信……干部们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但是谁也没有第一个站出来发表意见。 这段时间，组织名下的几处重要产业都受到了针对性打击，损失严重。再加上不久前发生的那次袭击事件，表面上是一个普通成员的背叛，但是聚餐的时间和地点只有干部及以上的人知晓，随行人员也都是由干部们自行安排。如果说这当中没有人暗中搞鬼，那也太过巧合了。 众人心思各异，除了坐在上首的Mikey。 灰谷兰淡淡地扫了一眼其他干部，最先发话：“事先声明，内鬼不是我和龙胆。这次聚会，我们可一个人也没带。” “话可别说得太满，”明司武臣嘴里叼着一根烟，言辞犀利地指出灰谷兄弟身上的问题，“一个人没带才最可疑。说不准就是你们干的，所以才会一个人也不带，好在事后撇清嫌疑。” 闻言，灰谷龙胆立马站起来反驳：“哈啊？！要这么说的话，三途不也很可疑！他同样一个人都没带！” 一时之间，干部们互相指责，乱作一团。与其说是在找内鬼，不如说是在借机发泄往日里对其他同事的不满。 就在大家争执不下的时候，Mikey开口了。 “——内鬼是我。” 这句话一抛出，如同引爆炸弹一般，震得众人脑子嗡嗡直响。 会议室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每个人都以为是自己幻听了，唯独“稀咲铁太”没有丝毫怀疑。他看向Mikey，眼神晦暗不明：“Mikey，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白发青年静静地看着“稀咲铁太”，没有回答。或者说，这就是他的回答。过去，他无法拒绝“稀咲铁太”的任何决定，也不想违心地表示赞同，只能用沉默作为回答。如今，他用同样的方式予以反击，是报复，亦是宣战。 读懂Mikey眼神中的含义，“稀咲铁太”扯开一抹冷笑。虽然很舍不得，但是不听话的棋子也只能毁掉。反正他也做好了决定，等处理完这里的事，就去处理掉Mikey一直保护至今的那些人，以平息内心的怒火。 这么想着，“稀咲铁太”已经抬起右手，准备发动施加在Mikey身上的契约束缚。 “唰——” 密闭的室内不知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打乱了“稀咲铁太”的计划。下一秒，他的半条手臂和脑袋就飞了起来，契约束缚自然也没发动成功。 落地窗遭受猛烈冲击，齐齐碎裂，倒灌进来的高楼风吹得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在一片桌椅翻倒、纸屑纷飞的混乱中，一把巨大的金属镰刀旋转着从破开的落地窗外飞进来，将“稀咲铁太”的身躯切成数段，最后重重地钉入会议室的长桌里。 等狂风平息，众人齐刷刷看向倒地不起的“稀咲铁太”，以及那个闯入会议室的不速之客。 长桌上，茜发女子站起身，将镰刀从桌面拔出来，负于身后。她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梵天」干部，最后落到坐在前方的Mikey身上。 这一眼，仿佛跨越了漫长的时光，引动深埋心底的感情和记忆。 有无数画面化作光蝶，呼啦啦，从脑海中飞过。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望着对方，相顾无言。 为您提供大神 KenDmr 的《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最快更新 番外三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 番外四 2005年x月x日，东京铃鹿宅—— “千代小姐，您好了吗？再不下来，就要迟到了哦！” 楼下传来黑井里美的声音，提醒着铃鹿千代，再不抓紧时间就要错过入学仪式。 今天是东京咒术高专的新学期开学日，也是新生的入学日。 尽管还没有正式进入咒术高专上学，但是铃鹿千代对很多事情已经有了非常深入的了解。比如，校服可以按照喜好进行各式各样的定制化；比如，每年的姐妹校交流会既是展示自身才能的绝佳舞台，也是公报私仇的好机会；再比如，学校虽是住宿制但从来不查寝，只要没被抓到，夜不归宿都不是事。 以上信息全都来自于她的姐姐，曾经东京咒术高专的优秀毕业生，即将入职母校的一年生班主任，也是御三家之一铃鹿本家的现任家主——铃鹿千奈子。 铃鹿千奈子，这一代的「天女」铃鹿御前。十年前，她凭借一己之力，将「鬼女」重新正名为「天女」，让咒术界不再忌惮「鬼女」的存在。在她的带领下，铃鹿本家很快重现千年前的辉煌，并且抓住禅院家突遭变故的时机，一脚把禅院家踹下去，成为新的御三家之一。 那之后，她又与灵媒师灵幻兴隆、超能力者齐木楠子合作，一边通过星浆体事件来拉拢天元大人，一边借助四宫财阀和藤原家的势力来打压咒术总监会。一套操作下来，直接把保守派给干蒙了。 最后，咒术总监会解散，特殊能力者监管委员会成立。靠马车缓慢行驶长达千年之久的咒术界，终于切换成小汽车，开始跟上新时代的潮流，朝着崭新的方向疾驰而去。 关于铃鹿千奈子和她那辈人的故事，哪怕是花费一天一夜的时间也讲不完。总之，因为有他们的努力，现在的咒术师才会有各种优厚的福利和保障，东京咒术高专的入学人数才会从原来的个位数逐渐上升到如今的近六十人。 外界对铃鹿千奈子的评价褒贬不一。有说她平易近人、锄强扶弱的，也有说她专断独行、不择手段的。 但是，对于铃鹿千代来说，姐姐只是姐姐。永远是那个为了救她，愿意连续领域展开无数次，只为求得一个圆满世界线的姐姐。 思绪回转。 铃鹿千代对着试衣镜，最后整了整校服的领带和裙摆，确定没有问题后，就拿上装有咒具的剑袋，下楼了。 餐厅里，黑井里美已经将早餐准备好。 铃鹿千代坐到桌子前，目光掠过一旁空位上明显被人用过的餐具，奇怪地问道：“姐姐她们呢？” 黑井里美停下收拾的动作，笑着回答：“理子小姐去赴同学的约会了。千奈子大人因为学校那边临时有事，所以先走一步。另外，她让我转告您，佐野家的万次郎君也是东京咒术高专这一届的新生，正好你们可以一起去学校。” “唉？” 铃鹿千代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她的右手不自觉一松，勺子落回到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也将她从震惊的状态中拉回。 “唉？唉？唉？Mikey他也能看到咒灵吗？姐姐怎么到现在才说！我之前才跟Mikey和艾玛他们说过，以后都没时间再一起玩了啊！” 心中一会儿开心，一会儿懊恼。 铃鹿千代速度极快地扒拉几口早饭，立刻拿起搁置在旁边的剑袋，跑出了家门。 远远的，传来她道别的声音。 “我吃饱了！黑井，今天也辛苦你啦！” - 大门外，身穿黑色特攻服的金发少年倚靠着「巴布」，正静静地等在那里。 铃鹿千代走过去，才发现少年穿的不是东万的特攻服，而是经过改良后、形似特攻服的咒术高专校服。 她想到自己一直被瞒在鼓里的事，目光随之转到少年脸上，然后鼓起腮帮子，生气地说道：“Mikey，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我还想着以后不能跟你们一起，伤心难过了好久！” 面对铃鹿千代的指责，Mikey什么也没说，而是从身后拿出一个纸袋。 “喏，新鲜出炉的和果子！我可是一大早起来特地去买的！千奈姐不在，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铃鹿千代心中一喜，但又觉得这样就原谅Mikey也太容易了。于是，她一边接过纸袋，一边板起脸，补充道：“就算这样，不解释清楚的话，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嗯，先上车吧！再不出发，我们就要迟到了。我路上和你解释。” 得到承诺，铃鹿千代才坐上「巴布」的后座，同Mikey一起前往东京咒术高专。 路上，Mikey将事情的前因后果一一道来。 原来他从小就能看到咒灵，只是母亲不希望他和咒术界有牵扯，所以求助到铃鹿夫妇，想办法封印了他的咒力。两家的长辈都早早过世，这件事也就没人知晓。直到前几天，他不知怎么回事地冲破了封印，爆发的咒力差点殃及到普通人，才被铃鹿千奈子和咒术界注意到。 “千奈姐告诉我，妈妈她原本姓五条，是咒术界御三家之一五条家分支的血脉，所以我才会有成为咒术师的天赋。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啦！最重要的是，我还知道了一个秘密——” 铃鹿千代的好奇心被勾起，她忍不住催促道：“你快说啦！到底是什么秘密？” “在中学时期，真一郎他曾经和千奈姐告白三次，结果三次都被拒绝。” “哦。”铃鹿千代瞬间没了兴致，“这件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阿若大哥和弁庆大哥他们都知道，还经常拿出来调侃阿真大哥。” “那你肯定不知道千奈姐拒绝真一郎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千奈姐有喜欢的人，那个人也是咒术师，而且就在东京咒术高专担任老师！” Mikey笑眯眯地丢下一个劲爆消息。 这下，铃鹿千代坐不住了。她惊讶得差点从「巴布」上跳下来，正想继续追问，然而校门已经近在眼前。 于是，只好将全部疑问吞回肚子里，先进学校再说。 - 整个上午，铃鹿千代都心不在焉。她的心思还停留在Mikey说的那个秘密上。 这一届入学的新生人数远远超过前几届，一年级被分成两个班，铃鹿千代和Mikey不在同一个班，上课的地方也不同。因此，她没有找到机会再去问一问Mikey，只能自己胡乱猜想。 据她所知，东京咒术高专的老师并不多。日下部老师负责三、四年级，夏油老师负责带二年级。五条老师原本也是带二年级的，但由于今年的一年级人数太多，所以临时被安排带一年级，现在是她的班主任。除去他们三个男老师，剩下的就是医务室的老师，家入硝子小姐了。 铃鹿千代觉得最值得怀疑的对象就是夏油老师和五条老师。这么想着，她忍不住将目光转向站在讲台后的五条悟，偷偷打量这个传闻中与姐姐实力不相上下的「六眼」咒术师。 “千代一直盯着老师我看，是对刚才的讲解有什么问题吗？还是说，被老师我帅气的身姿迷住，一时移不开眼了？” 五条悟转过身，“看”向坐在后排靠窗位置的茜发少女。即使刚才一直背对学生，眼睛也被眼罩遮挡，他也瞬间察觉到少女的视线注视。 铃鹿千代感觉到周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自己身上。她立刻做出应对，随意胡诌道：“对不起，老师，我只是有点好奇。听说「六眼」具有365度无死角的视野，就算背后有人也能马上发现，没想到是真的。” “原来如此。”五条悟摸了摸下巴，语气轻快地说，“如果你想知道更多的话，也可以去问问你的姐姐。关于「六眼」的事，她也非常清楚呢~” ——可疑！太可疑了！ 如果放在之前，铃鹿千代不会对这句话生出半点奇怪的想法。但是，在得知姐姐有喜欢的人，而且就在几个老师中，她不得不怀疑五条老师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听上去，姐姐不仅和五条老师认识，而且关系也很好。难道姐姐喜欢的人是五条老师吗？ 铃鹿千代满腹疑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以至于没有听到背后喊她的声音。直到对方跑到前面，拦住她的去路，她才回过神来。 “喂！你就是铃鹿千奈子的妹妹铃鹿千代吧！叫你也不回应，这就是铃鹿家的教养吗？” 说话的人身穿狩衣式校服，是一个和铃鹿千代差不多大的少年。听他的语气不善，明显是来找茬的。 铃鹿千代打量对方一圈，立刻猜出少年的身份。 喜欢把校服定制成复古款式的十有八九是保守派家族的成员，其中对铃鹿家敌意最大的就只有禅院家。毕竟，铃鹿家御三家之一的位置，原本是属于禅院家的。 “是我，有什么事吗？” 铃鹿千代一边反问，一边思考一会儿该打哪几个地方，才能做到既让对方痛到满地找牙，又能不被看出端倪。她这副漫不经心的态度，落在狩衣少年眼中，一下就激怒了对方。 狩衣少年自觉被小看，立马握紧拳头，朝铃鹿千代冲过来。 然而，刚冲到半路，一根长棍突然从旁边飞出。 这根长棍横在狩衣少年的颈间，一下子将他掀翻在地。狩衣少年想要重新站起来，那根长棍却好像未卜先知一般，精准地击打在他的小腿和手肘处，瞬间将他压趴在地上。 “是谁多管闲——” 在看清出手的人是谁后，狩衣少年脸色一白，剩下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回廊下，恰巧路过的禅院真希淡淡扫一眼狩衣少年，警告说：“学校里禁止私下械斗，念在你是初犯，就暂且不告诉老师。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闻言，那个狩衣少年如蒙大赦。他也没心思再找茬，从地板上爬起来，就匆匆忙忙跑了。 等人离开后，铃鹿千代看向禅院真希，感谢道：“谢谢学姐。” “不必谢我。即使我不出手，你也能应付吧。看你刚刚的架势，是想躲过他的直拳，然后借机击打他的腕间穴，让他失去反抗之力？” 小心思被戳穿，铃鹿千代吐了吐舌头，脸上浮现出不好意思的红晕：“嗯，被看出来啦！不愧是近战第一、以0咒力打败无数咒术师的禅院学姐！” “叫我的名字就行。我妹妹也在这里上学，称呼姓氏的话，有时候会分不出在叫谁。” 禅院真希随意地将长棍架在肩膀上，露出一个友善的笑容：“希望你不要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禅院家并不想与铃鹿家为敌，相反，我的母亲很感谢铃鹿老师十年前的援手。另外，母亲有事让我转告，最近似乎有人不安分，在背地里搞小动作。禅院家发生动荡的时候，和我一辈的那些孩子都还小，不记事，之前也都安分守己。如果没有人刻意引导，他们不可能会对铃鹿家，乃至铃鹿老师生出那么大的敌意。” “谢谢提醒，我会转告姐姐的。” 这时，铃鹿千代忽然想到一件事。禅院真希是二年生，曾经是五条老师的学生，对夏油老师肯定也有一定了解，说不定能问出点信息。 “对啦，真希学姐，我能请教你几个问题吗？”说着，铃鹿千代凑近禅院真希，压低声音问，“那个，学姐你对五条老师和夏油老师了解多少？他们都是什么样的人？” 禅院真希转过头，深深地看了铃鹿千代一眼，欲言又止。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被男人的皮囊所欺骗、即将落入师生恋泥潭的失足之人。 “不……不是你想的那样！真希学姐，你误会了！！” 铃鹿千代赶紧摆手否认，然后将她偶然得知姐姐有喜欢的人，以及对方很可能是咒术高专老师的事讲出来。 听完铃鹿千代的解释，禅院真希松了一口气，同时露出了然的笑。 “原来是这样。” “没想到那些谣言竟然还传到学校外面去了。其实，一开始我们也听到过各种传闻，误以为铃鹿老师和五条老师、夏油老师之间有什么复杂的感情纠葛。” 铃鹿千代眨眨眼，问道：“谣言？” “没错。比如，高中时期的夏油老师曾经暗恋铃鹿老师，爱而不得，差点黑化叛逃去毁灭世界，后来经过著名灵媒师灵幻先生的心理辅导，才得以治愈。又比如，五条老师与铃鹿老师曾经以养父母的名义，收养过两个具有咒术师天赋的孤儿。” “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不仅有铃鹿老师的谣言，还有硝子医生的谣言，等之后有时间登上校内论坛，你就会懂了。” 禅院真希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表情突然变得怪异起来。她搓了搓手臂，什么也没说，只是又嘱咐铃鹿千代一句：“我们的精力还是要放在学习上，论坛里的那些东西，能不看还是别看。” 铃鹿千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总觉得真希学姐对校内论坛似乎有点害怕和抵触，但又不明白一个论坛能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决定之后有时间一定要登上去看一看。 为您提供大神 KenDmr 的《论咒术师和东万的适配性[咒回＋东京复仇者]》最快更新 番外四 免费阅读.[www.aishu55.cc]